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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之从大唐开始》


第一章 从零开始

公元2863年,在西北大沙漠的一处隐秘的岩洞中。

“各位,终于,我们终于站在这里了!”

“楼哥,我们锋刃部门自当年世纪之战后,整整五年,被那些改造人整整欺压了五年,这次终于有机会可以报仇了!”

“不错,狗日的改造人,这些年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我们却只能忍,但马上,这一切终将改变。”

“不过,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必死无生之局,你们,怕不怕?”

“不怕!”

众人齐声应和。

“楼哥,此次虽十死无生,然功在千秋,头掉了碗大的疤,怕个球,你说吧,怎么干?!”

“很好,今日,便让这些洋鬼子尝尝我们锋刃部门的厉害!”

清朗的声音和激昂的语调,得到了众人齐声高呼,气势撼天动地!

而在大洋海底,一处不知道有多深的地带,坐落着一座秘密的研究基地。

一众巨头围绕着一个满身充满着肉疙瘩的恐怖黑团,脸上表情充满狂热。

冥冥之中,无穷的恶念,邪毒,死气,暗芒朝着肉团凝聚,让这个黑色物体不断散发着冲天的气势,这气势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众人掌权多年,从尸山血海中走过,但面对这种力量,他们表情狂热的同时,内心深处也不自觉涌现出一股无法排解的寒意。

“克里斯,你真的成功了。潘多拉魔盒一旦投放,整个二十三区,都将成为一片死域。”

“弱小而顽固的土著,以为有禁武条令,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哼,有了这个东西,就算不使用维度武器,一样能执行清洗计划。”

一个秃顶老头眯起眼睛,紧紧盯着恐怖黑团,从黑团中偶尔射出道道暗芒,让他心里不自觉地浮现种种负面情绪。

“不可大意,此物虽然厉害,但毕竟没有经过试验,威力无法确认,别到时候搬石砸脚。文森特,你去拟令,让所有名单内部人员躲入避难所,三十分钟后,直接在二十三区引爆‘潘多拉’。”

“是!”

众人起立,行了个军礼,正准备执行计划。

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只见密室顶上忽然裂开一道空间裂纹,一名剑眉星目的男子全副武装,持量子能量枪闯入,而随男子出现的,还有三男一女四人。

“大胆,你们土著竟敢擅闯我机械帝国军事基地,想开战不成?”

男子抬起头来,冷笑道:

“开战?笑话,你们妄想把整个二十三区灭了,还不准我们反抗不成?”

“哼,我们不过是清理基因垃圾!”

如此恬不知耻的话语令几人眉头紧皱,不过此时最关键的问题是毁掉眼前的黑色肉球,或者直接让她在本土引爆。

“我知道你,锋刃部门领袖,代号重楼。站在你身后的几人就是代号屠方、千影、孤狼和1024的四人吧。呵,这些年来,锋刃部门屡次被我国哨兵压制,只有作为队长的你神秘莫测,我们始终找不到你的踪迹果然,你隐于背后,就是为了找到我们的秘密据点。

刚才的空间波动,是你们最先研制的空间跳跃技术吧?不得不说,把你们列为假想敌,无比正确。”

“哼”那叫重楼的人只是冷哼一声,脸上平静无波,根本不搭理他,而将目光转向了他身后的黑色肉球,冷然道:“废话少说,千影,清场。”

此言一出,不少入的眼神闪动起来,有胆小者更是扑腾就跪倒在地,哭爹喊娘的求饶。

“嗬嗬嗬……一群蠢货!”那秃顶老头子突然哂笑起来,“也不想想,这几人一旦引爆‘潘多拉’,整个机械帝国还能留下活物?”

此人话一说,场面顿时静谧下来。确实,就算他们饶了性命,终究逃不过一死。这时秃顶老头声音转平和,对重楼说道:

“此次是我们做得不对,不过你们不是讲究以德报怨吗?我们愿意销毁‘潘多拉’,并且赔款精神损失费千亿银河币,我保证,从此之后机械帝国甚至可以作为你们的附庸,不瞒你说,整个王庭,早已经被我们八头蛇所掌控,而且,制作‘潘多拉’的机密文件也可以送给你们……”

“以德报怨……好一个以德报怨……”重楼喃喃重复了几遍,神色平静下来,语气愈发低沉,“可惜,你忘了我的代号么?”

重楼摇了摇头。

“死吧!”

“biu-biu-biu”

几位在机械帝国呼风唤雨的人物,就这么轻易地倒在血泊中。

“楼哥,真想不到此次这么顺利,这帮老小子连一个护卫都不带,白瞎我穿了这身防弹套装。”代号屠方的大个子那人说道。

“切,还不是楼哥给力,侦查到了这秘密基地的具体位置,这才能如精确制导一般直接出现在他们脸上,哈哈,楼哥,你这波牺牲色相,值了啊!”

重楼闻言眉头一蹙,眼神中闪过一抹哀伤之色。

“呃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知道就好,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队长,别理这傻逼了,做事吧。”

“好。”

“i adelfí sou, metafrázeis pragmatiká aftó to apóspasma……”

众人各占据五个方位,在五个升起的控制面板上输入各自的密钥。随着密钥输完,黑色的肉球猛然间发出夺目的光芒,表面的肉疙瘩纷纷脱落,原本汇聚在周边的黑气也瞬间消散,露出里面光滑细嫩的表皮。

“各位,干完这票,是真的可以收手啦。”屠方此时又开始说话了。

“我靠,你说什么不好,立这种死亡flag?”

仿佛要印证他说的话,此时变生肘腋——

“哒哒哒哒!”

数声枪响,五人中已有三人倒下,而重楼也是在听到枪响时避开了要害,这才没有直接死亡,但也已血流如注了。

“精彩啊,精彩。哈哈,重楼,你没有想到吧。各位,我怎么说来着?对付二十三区,就只有间谍这招最管用,他们中间,有的是人抢着当‘汉奸’!”

只见密室的铁门洞开,涌进来无数哨兵,列成两排。而后,那几个刚刚已经死了的帝国要员,此时又好端端的从外面走进来。

“克隆人。”

重楼虎躯剧震,随后不可置信地盯者千影。

“你出卖我们!”

“队长我”

“好了,别学电影里那一套了。快,直接用麻醉枪击晕他,稍后我亲自审讯,只要从他身上套出空间折跃技术的使用方法,我们把‘潘多拉’直接传送过去,哈哈哈,用你们自己的话说,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呵,休想。”

已经有哨兵准备扣下扳机了,重楼不敢浪费时间,直接使用了那张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底牌。

轰隆!

在地面之上,走在路上的改造人只感觉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忽然间脚下道道裂痕漫延,自地面裂极而起,宽阔的街道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分崩离析,绞成了碎石尘土,其势不止,一波一波竞相爆发的能量冲击波有如潮涌澎湃,凝聚着死亡的气息。

重楼竟然在身上随时准备了一颗维度武器!

“不可能,这是维度打击的波动,怎么可能?!”一名一看就是科技人员的人看着远处的空间破碎坍塌,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泛出极端的恐惧之色,调转身体,立即向着反方向跑去。

不光是他,所有看到这塌陷的人都面如土色,抛下手头的一切,唯一的动作就是转身跑!

跑!跑!跑!

就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然而,人,又如何能比得过空间的塌陷速度?

与此同时,在二十三区。

“不好!重楼这个疯子,我就说过不能用他的!这混蛋竟无视禁武条令,使用了维度武器”一脸横肉的军部领袖之人看完手中短讯,先是一愣,旋即脸色剧变,高声呼喝起来。

但他的话音未落,急促的铃声响起,他低头一看,脸色更加难看了。

公元2863年1月3日,由于一颗维度武器的使用,让整个银河系陷入了无休止的战争中,不过这些,重楼是看不到了。

第二章 回到隋唐

重楼的意识逐渐苏醒。

头好痛……难道我还没有死?可我明明使用了维度武器,空间坍塌的伟力下,怎么可能还活着!

重楼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迅速坐起身来,赫然发现,自己竟在一张松软的大床上,床上幔帐、棉被等都是大红色,顺着向窗口看去,只见窗口贴满喜字,显然,这里是一间婚房。

“啊!你醒了!”

一个欢喜的少女声音从他耳边传来,随之,一个清秀的俏颜愣愣地盯着他。

女子身材瘦小,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着一身翠绿色的长裙,肌肤嫩白娇媚,秀气的瑶鼻娇翘,美眸清彻透明,如一汪干净的泉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风姿,长大之后不知会如何倾国倾城。

“我没死?”

“小子,你运气好,我打渔的时候把你从河里捞了上来。”一把老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之进来一老头。老迈却让人不可轻视。

少女雀跃而起,猛扑到老头怀里,大声撒娇道:

“爷爷,你回来啦!”

老头溺爱地抚着少女的头,微笑道:

“造化,造化啊。当初我与慕清流打赌,输了半子,约定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他后人为妾。哈哈,你不是一直不想嫁吗?这小子虽然身为男子,但天生魅体,若是做女装打扮,必是倾国倾城。我让他取代与你,岂不是两全其美?”

“什么?!”重楼唰的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

“怎么,你难道不愿意?小子,我救你性命,你合该以身报恩才是。”

“哎呀,爷爷你怎能这样,这位公子与我们无冤无仇,怎么能把他推进魔窟呢。”

“嚯嚯嚯,我身为邪帝,推人进魔窟乃应尽之义,小雨,给这家伙打扮打扮,弄漂亮点!明日出嫁喽~”

“”留下某人无语的在空气中凌乱。

“不好意思哈,我爷爷当年练功走火入魔,把这里练坏了,总以为自己和慕爷爷打过赌,所以你别介意。”婚房中,女子一脸歉意地看着身着凤冠霞披的重楼,指了指脑袋,解释道。

“哎。”一声长叹,很无奈啊!

“嘻嘻,别生气啦,我请你吃糖。呃说句实话,你穿女装真的太美了,那些慈航静斋的所谓仙女与你一比,简直如云泥比之飞燕。看来爷爷脑子虽然坏了,但眼光还是没变的。你果然是倾国倾城,咯咯咯”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完全停不下来,让重楼脸色更难看了。

“刚才听你爷爷说,他是邪帝?”

“是呢,爷爷就是我圣门邪帝:向雨田。”

“咦?好像在哪听过的样子,是某本古籍么。”

少女见重楼的表情,似乎对他的态度感到惊奇,这世上哪个人听到邪帝向雨田之名不吓一跳的,这年轻人却如此淡然?

由于重楼来自二十九世纪,虽然那时还有《大唐双龙传》这本书,但只是存在于远古的记忆芯片中,重楼作为特工,自然不可能将这种记忆芯片植入大脑,故而只是有些印象,却是真没听过这个名字。

重楼又开口问少女:

“姑娘,能否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代,这里是哪里么?”

“现在是仁寿元年。这是成都郊外的忘忧谷。”

“忘忧谷,倒是好名字。”

看来我回到了隋唐时期,波澜壮阔的时代啊。

重楼学着古人拱手作揖:

“在下重莫小楼,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他本来准备介绍自己的代号,可是思及最后自己的任务,心中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这个名号,于是转口说了自己的真名。

少女眨眨眼道:

“我叫轻小雨。”

“有姓轻的吗?”

“有姓重的,为什么不能有姓轻的?”

这回轮到莫小楼哑口无言了,这女子玲珑剔透,已经听到了他刚才说的重字,后来转口,便以为自己介绍的是假名,于是也用假名应对。

“哈哈哈,不错不错,有姓重的,自然有姓轻的。不过重这个姓,从此与我无关,过去,也与我无关了。”

莫小楼大笑一声,摘掉凤冠,撤掉霞披,对少女说:

“有酒没有?”

……

月亮清冷耀眼。

小楼站在亭前猛灌酒,用酒坛子。

饶是他酒量惊人,却也有些醉了。

也许并不是他喝醉,而是想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

酒至酣处,他忽然扔了酒坛,跳将起来,引吭高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李白当时写这首诗的时候可能是抒发自己的孤寂,然而到了小楼的嘴里却又像是充满着对生活的希望。

重新开始,忘掉任务,忘掉过去……

他终于倒在了地上,意识陷入沉睡。

月,似乎暗淡了。

接下来的几天便在闲适安逸的气氛中度过,每天喝两壶酒,赏赏月,吟诗作对,还有和轻小雨斗斗嘴,日子过得倒也不错。除了整天得穿成女人样逗老头子开心

连莫小楼自己都以为可以这么安逸的混下去,不再如前世那般总是在刀光血影中挣扎。

直到有一天。

“邪帝可在?慕清流传人石之轩来此赴当年之约,迎娶邪帝孙女!”一道温文尔雅的男声从山谷外传来,明明声音极远,却仿佛极近。

“这就是你说的你爷爷脑子有问题?”

“啪”

小雨张开小嘴,手中的碗掉下来,碎了。

“哈哈,终于来了,终于来啦!我的承诺兑现后,马上就能破碎虚空啦!”向老头如同癫狂,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狂热。

“不行,爷爷,不能让他嫁啊!”轻小雨显得有些焦急。

向雨田双眼通红,呼呼喘着气道:

“他不嫁,难道你嫁不成?好了,我们圣门中人,当随心所欲。这小子不过一介村夫,能嫁给慕清流后人已经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老家伙。我什么时候成一介村夫了?”

轻小雨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都现在了,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么?

“不行啊爷爷,他是男的,很快就被发现了。”

“发现又如何?我反正已经兑现承诺了,还送了个天生媚体的人给他,他赚了。再说,当年慕清流就和桓玄不清不楚的,他的传人说不定也喜欢男人。说不得还得感谢我呢!哈哈哈,别管这么多了,快,给他扮上。”

莫小楼此时再不说话怕是不行了,本来以为是这老头子脑子抽风的玩笑话,想不到还真有人来迎亲。

都他妈的什么事儿嘛!

他上前一步,站在向雨田面前,坚定地摇头道:

“虽然你救了我,但让我答应此事,绝无可能。”

“我管你答不答应,你小子一点武功都不会,老子弄死你如同弄死一只蚂蚁,你敢反抗不成?”

莫小楼眉头紧皱,愤愤道:

“那你杀了我便是。”

“你当我不敢?”

“爷爷,不要!”

轻小雨张开双手,挡在小楼身前。

“小雨!这个时候,别任性了。我完成当年赌约,弥补掉这个心灵破绽,就可以破碎虚空了。到时候我依然是天下第一人,天下第一哈哈哈哈”

“小子,是男人就别站在女人身后。”

“老家伙,你他妈这个时候知道老子是男人了?”

“呃我不管,你就说答不答应吧。不答应的话我阉掉你,真把你变成女人!”

莫小楼冷冷一笑,抬眼一看身边的一块巨石,想也不想,低头猛然撞了过去。

“呀——”轻小雨挡住了他。

“哟,骨头还挺硬。若让你在我眼前自杀,我还配叫邪帝吗?不过”

“老夫向来欣赏硬骨头。这样吧,大不了我给你个逃生的机会,我将独门秘籍道心种魔大法传授给你,到时候能否死中求生,便看你本事了,如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莫小楼情知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

声音冰冷沙哑,如同荒原中的孤狼低嚎。

第三章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没有迎亲,没有仪式,只有红花一朵,花轿一顶,侍女四个,劣马一匹。

但是,加上一个人,那就不一样了。这个人本身,站在那里,就是最大的排场。

邪王,石之轩。

他眸若深潭,晶亮幽深,他神仪明秀,风度翩然。

一身大红喜服,长发飘扬在他的身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飘逸出尘的气息,脸上始终带着几分云淡风轻的笑容。

此时头戴凤冠霞帔的新娘在向雨田的搀扶下走过来,

时近午时,潋滟的日光映着新娘身上的凤冠霞帔妩媚明耀,熠熠生辉。

头佩四屏凤冠,髻缀绝美金簪,腰垂雕镂鸾凤金步摇,身着如意云纹锦锻婚服,足踏金丝履,冠下吊满珠玉水晶流苏,黛眉雪肤,明眸玉唇若隐若现,精致无暇。虽容颜未露,已如天女临凡,又似画中走出的仙女,不似人间之景。

石之轩目光微动,神色玩味。

“邪帝大人,此番之轩仅为完成当年之约,别无其他。”

“哈哈,谅你也不敢有其他意思!”向雨田点头,伸手拍了拍石之轩的肩膀,这个动作让后者眉头一皱,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乖孙儿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把孙女交给你了。你小子看着虽然相貌平平,比不得我的乖孙女,但一身真气凝练厚实,也算得上有匹夫之勇啦。”

“好好对我的孙女,我完成诺言,自当破碎虚空证道而去。”

石之轩脸上未动声色,只是凌厉的目光让人无法直视,眼神更是深邃得如夜空中的孤星。

“邪帝放心,我自当好好待她。”好好两个字他说得特别清楚。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向雨田点头,像是完全听不出他话中深意,再次拍了拍石之轩的肩膀:“我相信慕清流的后人绝不平凡,我孙女跟了你也不算埋没了,待你潜龙腾渊的那一刻,希望你莫忘糟糠之妻,好了,你们去吧。”

自有侍女将新娘搀扶进花轿,新娘子每一步都轻渺优雅,如步云登仙。看得石之轩也是一阵赏心悦目。

到了花轿前,侍女们自然松开手,向后退步。

石之轩向前一步,向新娘伸出了手,新娘也是柔夷轻抬……然而,就在新娘的手搭上石之轩的手掌的瞬间,一冷一热两道真气忽然钻入新娘体内,冷的那道真气冰冷刺骨,热的那道如火热岩浆。

此时如果掀开新娘头上的细密珠帘,会看到新娘眼中压抑到极致的冰冷与愤怒,以及明明被冷热真气弄得张开嘴巴,却硬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不想邪帝之女,竟然不会丝毫武功。”石之轩也不看新娘,目光灼灼盯着向雨田。

“哈哈哈,你再仔细看看,她真的不会武功吗?”

“嗯?魔种原来如此。之轩拜谢,告辞。”说着右手轻轻一推,新娘就如同坐上仙云一般飘入花轿中。

待到众人走远后,向雨田才哈哈一笑。

“幸亏老子给那家伙下了魔种控制了他,不然还真被石之轩这小狐狸识破了。哈哈哈”

途中种种,暂时不表。

傍晚还未到之时,花轿已进了成都城一间豪宅之中。

在耳畔不断缭绕的锣鼓喜乐声中,行过交拜之礼的新郎新娘便在宾客的注视之中一同进入后院。

洞房已布置妥当,一片喜庆。迎亲之时虽然简陋,但到了洞房却极尽奢华。

洒满花瓣的地板上铺着绣满金色龙凤祥云的貂皮地毯,满室的绫罗绸缎飘带流苏,熠熠夺目的金盏台上立着镌刻翔龙鸾凤的红烛。

烛火摇曳,与玄关处的水晶琉璃卷帘交相呼应,让室内波光闪闪,如梦似幻。

新娘安静的坐在床边,无声无息。

“一路之上,你一字不说,怎么?不愿嫁我?”

耳边,一个温文尔雅带着磁性的声音传来。

见新娘仍未说话,石之轩脱下厚重的喜服,轻叹道:“想来你也不愿你凤冠太重了,我帮你取下来吧。”

随着那挂着珍珠流苏的凤冠取下。一张绝美到让人窒息的容颜出现在石之轩眼中。

美眸抬起时,即便是石之轩阅女无数,也出现了刹那的呆滞……

这是一双美到无法形容的眼眸,彷佛全天下所有优美眼眸的精华,都毫无保留的凝聚在这双如梦似幻的珠玉中,天上地下,绝没有任何辞藻能形容此眼睛美丽之万一。

五官十全十美,毫无缺陷,如一块精心雕磨的羊脂美玉,没有丝毫杂色,镌刻下天生的高贵与典雅。

他以一个非常霸道的姿势靠近新娘:“你的眼神,很不错。这样的眼神,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豆蔻之年的少女身上,你到底是谁?又是玉妍的计策么”

石之轩轻语之中,如鹰隼般的双眼始终注视新娘,这个眼眸,同样深邃的无边无际。

新娘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眼前这男子,好恐怖的观察力。

“咦?你被封了喉间气血?”石之轩讶然,如大理石一般的手掌忽然抬起,伸出两指,虚空点向了新娘的颈部。

穴道解了,但新娘依然没有说话。因为的确无话可说。

“该喝交杯酒了。”

红烛微曳,映的新房一片暧昧。房里顿时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莫忘了,你我已经拜过堂。”

石之轩眼神转冷,已经开始褪下自己的贴身里衣。

“咳咳,打扰了。”

一声粗犷的男音突然在安静的房中响起,让见惯腥风血雨的石之轩“砰”地摔倒在地。

“我草他妈的向雨田!”

“哈哈哈哈哈”山谷中,向雨田仰天长啸,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之色。

“慕清流啊慕清流,老夫终于也坑了你后人一次,爽,果然是爽啊。当年你坑老子,定然也是这么爽的!”

“哈哈哈哈,老子好想看看石之轩要怎么上,哇卡卡卡。”

随着老者疯狂的大笑,天空之中突然电闪雷鸣,一道巨大的旋涡伴随着月亮清冷的光芒而出现,老者纵身一跃,飞入云中。

然而,不到片刻,一道狼狈的身影又从云层中跌落下来。

“天门已关?!”

第四章 保下小命

石之轩双眉已然沉下来,一股冰冷的杀气忽然凝聚,将莫小楼的身体死死的笼罩。

嘶!!

仅凭着杀气,莫小楼就感觉似乎置身于冰块之中,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时,身体已被击飞,后背重重的撞击在身后床榻上,石之轩布满杀机的脸已变得近在咫尺,右手死死捏住他的喉咙。

“不关我的事……”莫小楼眼瞳瞪大,在痛苦的窒息中脸色苍白。

石之轩的手如铁箍一般锁死着他的喉咙,让他全身都动弹不得,痛苦不堪。

“两个选择。”

石之轩脸上布满着令人心悸的阴森,一字一句道:“死,或者交出道心种魔”

话音还未落。

“我选择死。”

莫小楼的回答果断而坚决,完全不假思索。

石之轩眼神一眯,冷笑道:“小子,你很有胆识,我就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说话间,他的手指猛然一紧,莫小楼的脖颈之上顿时出现五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莫小楼闷哼一声,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选择死,但欲求活。”

石之轩眉头一皱,并没有急着下手。

“我一旦交出道心种魔大法,你定会杀我灭口。”

石之轩缓缓松开莫小楼喉咙上的手。

“咳咳咳”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莫小楼疯狂呕吐起来,几乎连胆汁都吐出,脸色苍白的可怕。

“倒也并非蠢货。”石之轩变脸极快,前一刻还要杀了莫小楼,下一刻就又变成了温文尔雅的君子,负手踱步到桌边,倒了一杯酒,轻轻缀了一口。

莫小楼心中念头一转,想到个说法,出声道:

“不瞒邪王,因其孙女对在下垂青,向雨田早已视我为眼中钉。他利用你觊觎道心种魔大法之心,施此毒计,一来可以羞辱于你,二来可以借刀杀人。你若杀了我,便正中了他的下怀。”

“虽然你说得看似很有道理,但有一点却说错了。”

“哦?”

“我石之轩从来不觊觎什么道心种魔大法,我的不死印法,就是最强法门。只是你身怀魔种,倒是可以帮我完成不死印法的一些猜想。”

莫小楼心中一寒,这邪王果然邪气,竟然想把他当做实验功法的小白鼠。

想起记忆中那些被作为实验材料的变种人的下场,莫小楼心中一凛。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就在莫小楼以为他不会说什么时,却听他平静道:“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饶你性命。”

“邪王请说。”

“第一,交出道心种魔大法。”

“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保命符,不可能给你。”

“血誓。”

血誓之事,莫小楼倒是听向雨田提起过,知道这个誓言是圣门最重要的誓言,圣门中人,一旦发下血誓,绝不会背弃。

“好。第二个条件呢?”

“一个月之内,任我研究体内魔种。”

“这一个绝对不行。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要莫小楼跟变种人一样被人切片研究,他宁愿死。

“那此事暂且不谈,第三个条件”石之轩的神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句道:

“拜我为师!”

莫小楼无语了,这转折也太快了吧,刚才还要杀人,这一刻怎么就要收徒了?他都有些跟不上这邪王的思路了。

“不愿?”石之轩皱眉,脸上透着让人内心生悸的威严。

他一直在寻找能够继承花间派衣钵的传人,之前找到一侯姓贵族之子,本是良选,然而看到了莫小楼的相貌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此人心机深沉,一看便是胆大包天之辈,虽已过了习武最佳年龄,却仍保留着一口先天之气,加上身具魔种必然能搅动风云。

“师父在上,请受小楼一拜。”说着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能屈能伸,你很不错。”他嘴上说着不错,眼中却已有一丝杀意。

“服下此物,你就是我徒儿了。”石之轩拿出一颗丹丸,置于莫小楼手中。

莫小楼接过丹丸之后二话不说塞进嘴里,口中还连连道谢。

见他如此果断,石之轩眼中杀意更甚。

“很好。恭喜你,活下来了。”

“小楼多谢师尊饶命之恩。愿以三尺之躯,全力相助师尊,谋夺天下!”莫小楼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语不惊人死不休。

“恩?我志在一通圣门,对天下并无念想。”

莫小楼微笑着抬起头,眼中充满着睿智的光芒。

“师父身为邪王,必是武功绝顶,而方才说要自创功法,说明天赋不凡。此间房内,极尽奢华之能事,显然师父富甲一方”

“说下去。”

“这么一个武功绝顶、天赋不凡,又天生富贵之人,还要追求什么呢?天下第一?恐怕以师尊的性子,对这名号定不屑一顾。”

“不错,我平生之志,便在整合圣门,重现春秋时代的荣光。”石之轩说到这个的时候,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仿佛莫小楼前世看到的宗教激进分子。

然而莫小楼却淡然一笑,指了指边上的铜烛台。

“长信宫灯。皇家之物也。”

啪啪啪!

石之轩鼓起掌来,眼神中赞许间已是杀意满满。

“乖徒儿,我现在就有些想杀你了。”

莫小楼哈哈一笑,说道:“师父无需忌惮我,须知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没用的。难道师父还怕我在武功上超过你不成?”

“你无需激我。我既说过不杀你,就一定不会杀你。说说吧,你凭什么可以祝我谋夺天下?”

“好教师父得知,在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谋略算计,无一不晓;今生来世无一不明,天文地理了然于胸。”

“呵。鲁妙子之后,很少见这等狂生了。琴棋书画,小道尔;谋略算计没看出来,小聪明倒是不少;至于今生来世,我不关心那就说说天文地理吧。”

“徒儿我昨日夜观天象,发现紫薇帝星黯淡无光,北方有一绝代凶星冲犯而至……若我所料不差,杨坚最多还有五年寿命。”

石之轩不禁莞尔,似乎看到了在长安装圣僧的自己。

“故弄玄虚到我头上来了?这一招,我十年前就用腻了。”

“嘿,师尊法眼如炬。不过徒儿我曾师从鬼谷一脉,的确能从星象中看出一二。”

“何以为凭?”

“下个月,文帝将会以天下学校生徒多而不精为由,废除太学、四门及州县学,唯留国子学生七十人,改‘国子学’之名为‘太学’。”

石之轩长笑一声:“好,我就等一个月看看。明日,来后院习武。”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离去。

莫小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长吁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这石之轩,还真是邪乎的很,邪乎的像个神经病。

“不过”莫小楼冷冷一笑,嘴里喃喃自语。

“竟然想给我这个二十九世纪的未来人下毒?哼,不说我体内基因序列早已完美优化,对毒的抗性大大提升。单单拿出我药剂学博士的文凭出来,若被这古人毒倒了,我怎么对得起导师的谆谆教诲?”

“石之轩向雨田今日之辱,来日定当厚报。”

第五章 后天返先天

成都城外,山间瀑布。

足有百丈高的山壁上,一条巨大的瀑布奔泻而下,冲击得下方水潭雨雾腾空。

“师尊,你确定这瀑布冲不死人?”

“莫要废话。你经脉定型,早已错过习武最佳年龄,只能靠外力刺激,才有可能激发你体内那股先天之气,冲破桎梏,重新打通经脉。”

瀑布的边缘,莫小楼光着上身,赤着双脚,看着眼前那如同从苍穹落下的水幕,想到自己被这伟力冲刷的情形,心中微凛。

这瀑布说高不高,但莫小楼稍微测算了一下水流冲刷下来的势能,觉得自己站上去不过五秒就得被拍成渣……

“下去吧。记住,魔种之力强在内心,只要你保持坚定意志,自会保护你的肉身。”

“要是我意志不坚定呢?”

“这种废物,留之何用?去吧。”石之轩残忍一笑,直接将莫小楼推进瀑布底。

“轰!”

一股绝强的伟力狠狠撞击在莫小楼身体上,瞬间破开了他的表皮,连带将他砸进了剧烈翻滚的水潭中。

鲜血淋漓!

莫小楼脑海中只剩下痛这一个概念,嘴角更是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从潭水之中浮起,喘着粗气。莫小楼用尽全力抗拒着巨大的水流,艰难的爬上了岸边。

“太弱了!”石之轩皱眉,他是真没想到莫小楼连一个呼吸都坚持不住。正准备过去给他疗伤,却见莫小楼在被瀑布重伤后,几乎没有任何休息,再次往瀑布走去。

“轰!!”

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这次莫小楼受伤更严重,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再次翻入水潭,这次就没那么好的力气可以自己爬上来了,被水流冲走。

“蛮干是无用的,注意沟通魔种。”石之轩身影一晃,单手将莫小楼提起,扔到了岸上。

“没事。这种训练,小儿科。”莫小楼咧嘴一笑,毫不在意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瀑布的巨力撞得他眼冒金星,但他强制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昏迷过去。

“师父你不是说了吗,只要意志不灭,魔种自会护我肉身。”

石之轩露出赞赏之色,说道:

“魔种,超越生死,能人之所不能。可惜向雨田不安好心,打乱了道心种魔大法的次序,让你直接从第二篇种魔开始,与正统修炼方法不同,故而我也无法过多指导于你哼,不愧是邪帝,竟然在这防了我一手。”

“师尊你只要确定魔种能护我肉体就行。”

石之轩脸上露出了信心十足的表情,傲然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如此甚好。”

莫小楼长笑一声,再次走入奔流的瀑布当中

随着一次次被冲倒,他身体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可诡异的是,伤口愈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了后来,伤口愈合的速度都快赶上他受伤的速度了。

终于,这一次,莫小楼没有被瀑布击倒。

他艰难抬起已几乎没有知觉的手臂,死死的抗拒着水流在身体的沉重冲击……

手臂和肩膀的肌肉开始痉挛起来……这是力气完全耗尽的身体本能反应,在这种状态下,手臂近乎等于残废,正常人已根本不可能抬起。

但莫小楼偏偏就能够抬起双臂,一点一点站起身来,明明身体已经到了极致,却偏偏能够催动几乎已经残废了的手臂,这就是意志力,身为特工的莫小楼最不缺的一项品质。

“记住这种感觉,用你的意志力催动魔种!”石之轩神色一正,大声说道。

终于,莫小楼站直了身体,顶住了瀑布的庞大冲击力!!

石之轩嘴角终于泛起笑意,飞身过去将莫小楼提了出来,扔进水潭边早已准备好的木桶中。

木桶中充满黑色的液体,乃是圣门的一种独门药汤。

之后数天,莫小楼都是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在修炼。这种方法简单粗暴,却很有效。

瀑布的巨大冲击力,将肉身冲垮,但死气之中蕴含生机。在魔种的作用下,每当他临近油尽灯枯时,魔种就会用一种玄奥的方式引动他体内的先天之气,去修复肉体的伤痕。在这个过程中,后天之气逐渐减少,先天之气逐渐增加。

每一次身体撕裂,突破极限,先天之气就多一分。

但凡事有度,若在这个过程中稍微没掌控好,就是直接毙命的下场!

这一点,石之轩可没有告诉他。

深夜,篝火旁。

不得不承认,石之轩是一个极其优秀的老师,在莫小楼完全不懂内功,窍穴等修行基础理论的情况下,他每每深入浅出,寓理论于寻常事中,不知不觉就在莫小楼大脑中构建好了这个时代的修炼体系。

若石之轩生在二十九世纪,绝对是个伟大的教育家。

“徒儿,你之前是何身份?”

莫小楼愣了一愣,思索片刻才回答道:“勉强算起来,应该是军人吧。”

“军人?当世军队,以大隋骁果军战力第一,但骁果军中,可找不到像你这么有趣的家伙。”

“我和他们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我是邪王的徒弟。”

“看来从安胖子那,你学到不少”

时光如水,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

依然是那个瀑布。

滔天水幕之下,立着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与一个月前相比,他的身材更加匀称,肌肉也逐渐隆起,此时若再让他扮上女装,恐怕任谁都可以轻易看穿伪装。

男子双眼紧闭,任由狂暴的水流冲击而面不改色,身形笔直,如同磐石。

一个时辰后,莫小楼睁开了眼睛,跳出水潭,接过石之轩扔给他的烤鸡,咬下一大块鸡腿。

“明日开始,可以不用再练习了。”石之轩双手环抱,眼神中透着满意的神色,声音却是毫无波动。

借助瀑布下的修行,莫小楼已将内息全部转化为先天真气,身体也变得无比坚韧。

他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自后天返先天,真是神奇的体验。

寇徐二人与他类似,也是从先天境界开始进入修行,但与莫小楼的情况又不尽相同。盖因莫小楼体内那股先天之气从来未曾有失。简单来说,寇徐是真正从后天转为先天,而莫小楼却是还原先天,相当于回到娘胎时候的状态。孰优孰劣,暂未可知,但莫小楼可以确认一点——

恐怕任何基因优化方式,都没有办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不止整个天地万物更加清晰,连色彩都丰富不少,平时忽略的细微情况,亦一一有感于心,至乎百米处小到几不可闻的风声变化,均漏不过他灵敏听觉。

最奇怪是无论天与地,一块石头、一株小草,都像跟他是相连地活着般,而自己则成了它们其中的一分子,再不是两不相关了。

更有趣的是,他居然可以直视太阳,连太阳上的黑子都清晰可见。

“师父是准备教我实战技艺啦?”莫小楼一边吃着烤鸡,一边含含糊糊问道。

“实战技艺?这些我不会教你。”

“啊?”

“我会将破莲八招和折花百式的副本传给你,但我希望你只是借鉴。”顿了一顿,石之轩摆出了师尊的威严道:

“所有的武功套路都是人根据自身情况所创,故而也最适合创始人自己。若你照着这些练习,不过拾人牙慧,永远达不到创始人的高度。”

莫小楼神色一正,了然道:“怪不得师尊你得了道心种魔大法也只是借鉴,想来最适合师父的功法,必是您自创的不死印法才是。”

“不错。你身具魔种,年纪虽已过二十,但先天之气不泄,如今自后天而返先天,连我都有些期待未来你能到达什么程度了。”

石之轩说话的同时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似乎既对自己这个徒弟非常满意,希望看到他未来的成就,同时又有一丝忌惮,想将此人击杀于未起之时。

想了想,他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扔向莫小楼。随口道:

“拿去玩吧。”

莫小楼顺手接过,好奇地打开手中小册,却见正是他此阶段最需要的基础吐纳法。一阵欣喜后,他已翻到功法最后一页,顿时嘴角一抽。

这一页画风突变,尽数描着各种阴阳交泰之图,画中男的奋力耕耘,女的含情凝眸,轻嗔薄怒。

男女之上,配有红点与行功路线,显然是双修之法。

“师父”

石之轩哈哈大笑,笑得很是肆意,良久才正容道:“功法无正邪,你切勿心怀芥蒂。”

“可我既无青梅竹马,又无师姐师妹……怎么练?”

石之轩眼中神光爆闪,邪恶而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我花间传人,何时缺过女人?我观你面相,命中注定少不了女子情孽纠缠,你需谨记本门最重要的戒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叮嘱道:“此法若女子对你爱慕越深,则修炼时效果越佳。”

“若并无爱慕之心呢?”

石之轩背负双手,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段往事:“数百年前,本门先辈另辟蹊径,欲以量取胜,便找了一千多个妓女修炼……三个月后,此人面容枯镐,满头白发,与将老死之人无异……”

顿了一顿,幽幽道:

“那位前辈,终年二十一岁。”

莫小楼正翻看着册子,听到这里嘴角直抽,差点把最后一页撕掉扔了。

恰在这时,石之轩微一抬手,一只信鸽停在他小臂上。

他取下密笺一扫,惊异道:

“果如你所说,文帝废除太学、四门及州县学,改‘国子学’为‘太学’了。莫非天象之说,真有其事?还是说你掌握了一股神秘的情报力量?”

莫小楼将册子收入怀中,笑道:“我曾师从鬼谷一脉,预测未来不过是小儿科。”

“哼,姑且信你。你且说说看,接下来还会发生哪些大事?”

“大事不知道,但我知道师父你有大麻烦了。”莫小楼指了指石之轩身后,似笑非笑。

“石之轩!”一道冰冷的女声传来,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

“玉妍”

第六章 邪王战阴后

莫小楼在石之轩回头的时候就已习惯性地寻找掩体,看到身后那哗哗作响的瀑布,心中一动,迅速藏进了瀑布之后的一个小型岩洞之中,猫着身体朝外面观看。

外面这两个人,一看就会爆发一场大战,莫小楼可不会傻到站在原地。傻子都知道这两个人要是打起了,可不会顾及莫小楼这个小人物。

故人相见,石之轩脸上流露出伤怀的神色,吟唱道: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驱车策马,游戏宛与洛。玉妍呵,多年不见,你看上去一点都没变,让我不禁想起当年你在桃花林中翩翩起舞的美妙情景。”

听着石之轩那充满苍茫味道的声音,祝玉妍毫无表情,似乎早已看穿眼前之人,语气平淡:

“自从师尊死后,我对你便只剩下仇恨。石之轩,你此时再提往日情分,不过让我感觉作呕而已。”

石之轩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坛酒来,脸带微笑,柔声道:“如此甚好,看到玉妍你成功走出往日阴影,我也就不用担心你会受感情所累,无缘天魔功最高层次了。”

祝玉妍沉默了,由于相隔太远,莫小楼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正待凝目注视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脑被重物击打了一下。

“呃”他发出一声闷哼,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白衣小姑娘俏愣愣站在他身后,插着小腰,单手抬起,怒视着他。

“你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嗯想要干什么?”

这小女孩想要故作大人姿态,但说到一半之后却有些词穷,便又从文言换做了白话,让人觉得十分好笑。

“好可爱的小妹妹。”

女孩萌萌的样子让莫小楼心都仿佛被融化了,他微微一窜,到了小姑娘面前,蹲下身子,无视女孩睁得老大的怒目,轻轻捏了捏她的小琼鼻。

“坏家伙!把你的手拿开!”小姑娘一把拍开小楼的手,脸上表情更加愤怒了,不过也更加萌了。

“咦,小妹妹,你怎么不穿鞋子啊?”

“你管我。快点说,为什么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偷看我师尊?”

“嘘,我明明是偷看自己的师尊,什么时候偷看你师尊了?噢,我知道了,原来是你恶人先告状。说,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女孩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神色,却故作若无其事道:

“才没有鬼鬼祟祟呢!人家人家是偷偷跟着师尊过来的,她说要去找一个老朋友,但……人家担心师尊这才跟了过来。”

莫小楼脸上露出了然之色,转头探身又看了看外面的情形,心道这小孩应该就是跟着那女子过来的。

“大笨蛋,你居然不会使用真气把自己的气息掩盖起来,照你这么偷看,在我师尊看来,就跟站在她身边没什么两样,你还偷偷摸摸的干嘛?”

小女孩鄙视不已,给了莫小楼一个“你是笨蛋”的眼神。

莫小楼讶然道:“你这么小,就懂得敛息之术了?”

“哼,那是当然!”小女孩胸脯一挺,很是骄傲地说道。

“了不起!原来还是个小天才,不知我是否有幸知道姑娘芳名?”

“不羞不羞,你自己都不告诉别人名字,还先问我的。我师父说了,姑娘家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莫小楼一愣,失笑道:

“你看上去还不到八岁吧,这么早熟!我叫莫小楼,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哼,不告诉你。”

外面,祝玉妍和石之轩已经对峙良久,也沉默了良久。

最终还是石之轩打破宁静。

“玉妍不是很爱和我说话吗?夜深人静时,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回想当年温馨甜蜜的日子……”

祝玉妍冷冷打断他道:“闭嘴。”

石之轩不以为忤道:“对!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知玉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报仇?亦或是与我再续前缘?“

祝玉妍娇躯微颤,语气幽然:

“石之轩,到了如今,你还想靠此事乱我心绪,果然无耻之尤。“

石之轩哈哈大笑:“无耻?想不到在玉妍眼中我是这种人。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缠绵恩爱的日子岂此一晚,不想时隔多年,见面就给了我一个无耻的评价。”

祝玉妍娇笑一声,柔声道:“我不愿与你作口舌之争。实话告诉你,我已找好了接班之人,今次前来,便是准备与你同归于尽。“

石之轩朝莫小楼藏身的瀑布漫不经意地瞥上一眼,悠然道:“接班之人?就是瀑布后面的小女孩吗?”。

“什么?”祝玉妍娇躯剧颤,细细感应时,果然发现了瀑布后的小女孩。这时她心中方知石之轩的确比自己高明,不由脸色一变,方寸大乱。

恰在这时,石之轩把握住了她难得出现的破绽,悍然出手。

气劲漫空,呼啸连连。

祝玉妍的天魔劲场不住收窄缩紧,笼罩以石之轩为核心的方丈之地,但因为一开始失了先手,故而石之轩受到的气场影响十分有限,利用幻魔身法在气场中辗转腾挪,来去自如。

莫小楼看着这两人大战所导致的气劲乱舞,飞沙走石的情景,不由目露奇光。

原来武功练到高深之处,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能!虽比不上高端的科技武器,但胜在灵活,且完全不受外部因素限制。

这种神秘的力量让莫小楼心中升起对武功极大的兴趣,本来准备趁机逃离石之轩魔掌的心思被他暂且压下。

石之轩狂笑一声,朗声道:“玉妍,你技穷矣!”

不想祝玉妍此时却目射奇光,瞳孔紫芒大盛,天魔飘带愈趋缓慢,带起的呼啸声却不断增强。

随后一个巨大的气旋出现在石之轩周围,并迅速收拢,将石之轩包裹在其中。

她原来早就在那里布下了一个天魔气场,方才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石之轩上钩!

“你莫非真觉得我毫无长进?之轩,试试我这新创的绝技——玉石俱焚!”

石之轩失去挂在嘴角的笑意,面容寒若冰霜,深沉阴鸷。天魔气旋并不可怕,他只需数息就可挣脱,但显然祝玉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祝玉妍忽然撮嘴尖啸,发出天魔音。

“玉妍,你真要与我同归于尽不成?”

祝玉妍玉容逸出一丝凄然无奈的笑意,蓦地把天魔音提至极限。

……

“喂,小妹妹,你想不想救你师尊?”莫小楼只听对话便知外面是何等场景,连忙对小女孩询问道。

小女孩也知此时形势,闻言飞快地点点头。

“好,你的匕首借我一下。”

……

“住手!”

莫小楼抓着女孩的后颈从大石后走了出来,手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冷冰冰地抵在女孩的喉咙上。

“如今,你钦定的接班人在我手上,还能义无反顾与我师尊同归于尽吗?”

“竖子尔敢!”

祝玉妍惨声怒喝,玉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润。尽管心中怒极,但还是收了真气,没有使出那招玉石俱焚。

莫小楼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死死抵住小女孩的喉咙。

祝玉妍怒视石之轩道:“果然一脉相承,竟用这么小的娃儿做人质!”

趁着祝玉妍收功的当口,石之轩运转幻魔身法,跳出了祝玉妍天魔气场的限制范围。

第七章 小丫头

“这便是你选定的接班人么?果然钟灵毓秀、根骨不凡,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就有情有义,不错!”

祝玉妍看着小女孩被莫小楼挟持着一步步走过来,眼中透着复杂难明的神色,似乎有不满、不解,然而又有欣慰、了然。

她嘴角终于溢出一丝鲜血。方才仓促之下收功,显然已经损伤了内腑。

“石之轩!身为邪王,却挟持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有失身份吧!”

石之轩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站在祝玉妍与莫小楼之间,嘴上幽幽道:

“玉妍对我真的如此痛恨吗?这招玉石俱焚,是专门为我而创的吧,果然,你的性格还是没变,仍然这么极端……秀心就绝不会如此。”

“住嘴!”听到碧秀心的名字,祝玉妍的面容瞬间变得无比狰狞,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卿本佳人,奈何……”

“勿再废话,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婠婠。”

“原来这小女孩叫婠婠么?好名字,玉妍,你看人的眼光,难得准了一次。”

祝玉妍娇躯轻颤,忽然垂下俏脸,没有说话。

石之轩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呼出一口长气,柔声道:“放心吧,大错铸成,岂可再乎?婠婠就暂时放在我这里为质,你什么时候想通不再找我报仇,我便放她离去。”

“休想。石之轩,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不成?”

“哈哈哈,玉妍啊玉妍,此时我占尽主动,还有骗你的必要不成?莫如这样,一年为限,一年之后,你来此处领人。”

祝玉妍神色一动,凛然道:“你的不死印法终于要创成了?”

石之轩脸上表情更加柔和了,道:“小妍还是如此冰雪聪明,不错,一年之内,我不死印定当大成,到时玉妍恐怕再用玉石俱焚,也奈何不得了。”

石之轩是什么人,祝玉妍太了解了,当然不会信他的说法。只是婠儿陷于敌手,此番若不付出巨大代价,断不可能换回传人。

话到嘴边,忽见婠婠站在石之轩背后对她挤眉弄眼,话锋一转道:

“你倒是自信。哼,石之轩,一年之内,若婠儿有任何损伤,我一定教你后悔莫及。”

“好走不送。”

似是怕自己会改变主意,祝玉妍豁然转身,衣带飘飞便欲离去。

然走到一半之时,又停住身形,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婠婠,叮嘱道:

“我圣门中人,不像慈航静斋那样讲什么出世之说……你此番……就当做入世的第一场劫难罢,是危险,也是磨砺。我相信婠儿一定能应对自如,为师暂去也。”

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已然瞧不见了阴后的身影。

……

当晚,两师徒带着小萝莉婠婠来到了石之轩在成都城中的落脚点,小萝莉进去的时候被蒙着眼睛,这里毕竟是一处秘密窝点,石之轩自然不想让外人知晓。

依然还是上次那间婚房,不过此时早已撤了一应装饰,只是房间正中间那个巨大的浴桶甚是打眼。

“小楼,明日一早来后院找我。这女娃暂且交由你照看。”石之轩丢下一句话就离去了,莫小楼能感觉到,经过这次‘救师’事件,邪王对他的杀意终于消散。

“如何?”过了半晌,莫小楼忽然对婠婠轻声问道。

“走远啦。”小萝莉白了他一眼,心道胆子真小。

“真不知道你怎么到达先天境界的,连最基本的内息使用方法都不会。”

“我从开始练武还不到一个月,自然什么都不会。”

“哇嘞?一个月不到就到先天境界?”小萝莉惊讶地张开嘴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很奇怪么?”莫小楼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哼,一点都不奇怪。你的资质虽然比我差那么一点点,但能在这个年纪到达先天境界,也算勉勉强强了。”小萝莉一脸你资质不错的表情,但语气中的羡慕嫉妒任谁都能听出来。

莫小楼莞尔,对小萝莉说道:

“看来师尊对阴后还存有情意啊,依他的性格,本应该像宰小鸡一样把你宰掉的。”

“呸,你才是小鸡呢。告诉你吧大笨蛋,刚才那情况我随时都能夺过匕首反过来威胁你。”小萝莉傲然道。

“行,你厉害。那还留着我给你的假死药干嘛,还给我啊。”

“切,你这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用,我留在手上等有机会去坑下边师叔那个大色魔。”

“丫头,接着。”莫小楼从袖口中摸出一物,丢了过去。解释道:

“想坑人的话,用这包药更合适。”

小丫头顺手接过,嘴角挂上了调皮的笑容。

“对啦,我的衣服刚才被树枝划破了,你马上,去帮拿一身新的衣服给我!内衣外衣发带全都要!”

“我需要提醒你,你现在是人质。”莫小楼摇了摇头,指着床边一个双开小柜。

“那里面倒是有一套特别华丽的女装,你能穿的下就送给你了。”

小丫头甩来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蹦蹦跳跳地踩着赤脚小跑到柜边,一把打开……

“……大笨蛋,人家要生气了!”小丫头地指着柜子里的凤冠霞帔,气呼呼地瞪着莫小楼。

“就这一套,爱穿不穿。我要练功了,别打扰我。”

说着他走到浴桶边上,脱了外衣,坐到其中,平心静气,一边运转道心种魔大法中的心法,感受着魔种和药力的共同作用下经脉一点点变得充盈。少顷,他忽然问道:

“对了,你叫弯弯,是否有个姐姐叫圆圆的?”

“才没呢,是女官的那个婠字,呀……你……流氓,你竟然不穿衣服!”

莫小楼嘴角一扯。

“人小鬼大。”

说是这么说,还是拿出衣服遮挡了一下。

婠婠小巧可爱的鼻子微微一缩,这才道:“你这除了这身嫁衣真没衣服穿啦?那人家要洗澡怎么办?”

莫小楼闭目不理,随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好奇道:

“内力能不能烘干衣服的?”

“混蛋混蛋大混蛋!”

……………………………………

次日,石之轩难得的教了莫小楼一些实战之法,并且还给他讲了不少花间派的一些事迹和秘辛,听那意思,是真打算把莫小楼培养成花间派传人啦?

“师尊,花间派每一代都只有一人,很容易灭门啊。”

“错。不是每一代只有一人,而是每一人就是一派!”石之轩傲然道,随后话锋一转:

“你的担忧也有道理。故而我花间派还有一脉隐门,就像佛门的守山人一样,防止断了传承。”

“隐门之人是谁?”莫小楼好奇道。

石之轩又是一个暴栗敲他头上,莫小楼明知他要敲过来,尝试要躲,却正好撞到他手上。

“等我死后,你自会知道隐门之人是谁。对了,那小丫头换洗衣物,我已着人送来。”

说着便有下人送来一堆小女孩的衣物,从内衣外袍到配饰发带全都有。

这让莫小楼对邪王这人的印象还是稍微提升了一点的,正常状态下,石之轩也算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只是这衣服嘛……

“大笨蛋,这身衣服好看吗?”

“不错。”

“可是我不喜欢穿蓝色的耶。”

“看看,这一件如何?”

“好看。”

“可惜质量太粗劣了,我堂堂圣女怎能穿这个哩!”

“喂喂,这套很不错哎,你觉得呢?”

“稀烂。”

“那算了,连你都看不上,我就更不能穿了。”

“……干脆我给你设计一套?”

“你还会这个?”

第八章 知见障

莫小楼本不懂服装设计,因一次去米兰执行任务的需要,倒是学了不少相关知识。

《服装手绘技法》、《古典色彩搭配》、《巴洛克作品典藏》、《轮回的艺术》……

莫小楼仔细回忆着脑海中的知识,如何勾勒线条,如何选择质料,如何搭配色彩

在二十九世纪,记忆芯片的出现让人类的生产力大大提升,淘汰了很多基础性和重复性的工种,也让知识的获取变得极其简单,这样人类便能专注于更高层次的创作。

不过虽说知识可以直接输入大脑,却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大师,天分、才华、想象力等等都必不可少。

“设计,创造力和执行力的结合。说白了就是寻找灵感、创新、改变当然,还有酒。”莫小楼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偶尔灌上一口酒,甚是潇洒。

“笨蛋叔叔,你确定这玩意能用来画画?”小婠婠指着莫小楼手中的简易鹅毛笔,疑惑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笔只是工具,我习惯鹅毛笔,所以选择了它。这道理就像你选择匕首作为武器一样。”

他一心多用,一只手作画,一只手喝酒,喝完还能在嘴里冒出几句听上去蛮有道理的句子。

“待到将来,你的恩天魔双斩,若是出名了,那也定是因为用兵器的人,而不是兵器本身。”

“哦~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

“小婠婠,帮我拿一下酒壶。现在这样太慢了。”

说罢,莫小楼将酒壶向小丫头一抛,手指微弹,又一支鹅毛笔跳了起来,他轻轻接过,在砚台上一蘸,左手也同时动了起来。

沙沙沙。

两只羽毛笔就像是跳动的精灵一般在他手中狂舞,而桌上的白纸上,也渐渐出现了一副设计草图。

“哇,好厉害”小丫头见到莫小楼双手作画的技艺,惊叹不已。

不得不说认真起来的男人的确是最帅的。此时的小婠婠托着腮看着莫小楼专注的侧颜,不由得欣赏了起来。

“谈不上厉害,设计与作画不同,作画讲究意境,所以左右手同时作画是行不通的。而如果只是设计构图,那只需要精准即可。”

随着作画的速度越来越快,图纸上的服装轮廓也逐渐明晰起来。

婠婠好奇地凑上前去,却见这图纸上的服装线条优美而精细,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制式,与现存的各种襦裙曲裾等大相庭径。

也不似宫装,却有着一种不言自明的高贵气质。

“笨蛋叔叔,稿子好像快画完了耶,你什么时候开始上色啊”

“马上。”

只见莫小楼扔掉鹅毛笔,又拿起了两只狼毫,左边蘸上朱砂,右边依然是水墨。

上色就比勾草图快太多了,笔走龙蛇之下,画纸上的服装终于显现全貌。

“哇,好漂亮。”

小丫头忍不住惊叹。

黑色的主色调,袖子和领口是白色荷叶边,袖摆微宽,层层蕾丝装饰,腰身极细。

黑莲般的褶裙于白蕊之外绽放,揉合了优雅华丽与黑暗诡异,像介乎於生存与死亡之间永远沉睡似的,神秘、高贵。

最厉害的是细腰窄袖上缀着的数抹嫣红丝带,如美人绛唇,又如血色渐染。给整个服装平添几分幽深的气息,如暗夜中游走的精灵。

“好像还差点什么。”莫小楼微微皱眉,看了看婠婠,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裙下又勾勒几笔,描上了一双赤足。

神来之笔。

本来就极尽精巧的长裙,在加上这对赤足之后,仿佛活过来一般,由静转动,动中有静。真正可称得上是集天使与魔鬼于一体。

小婠婠已经开心地拍起手来,脸涨得红扑扑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儿。

“咦?坏叔叔,这底下的第386页哥特萝莉是什么意思?”

“呃打快了。别在意这些细节,如何,这次满意了吧?”

“嗯嗯!明天就让胖叔叔去做出来!”

“好了,我要练功了,你出去吧。”

“不要。我看那些文人画画都提诗的,你都没在这画上提诗呢。”

“无聊。”莫小楼摇摇头,也不管她,如往常一样褪去上衣,蹲在大木桶当中。

小丫头气鼓鼓地跺跺脚,不满道:

“坏叔叔。婠儿祝你早日淹死在木桶里。哼!”

莫小楼却早已闭上了眼睛安静地享受药浴,嘴上懒洋洋地吐出几个字来:

“记得关门。”

“你——练死你个呆头鹅才好。天天泡天天泡,连个敛息之法都学不会,大笨蛋!婠儿不理你了。”

随着“碰——”的一声,房门被狠狠地砸上了。

莫小楼睁开双眼,默默无言。幽幽的眼光出神地望着宫灯上的火烛。

别看他现在好像活得挺滋润,拜师石之轩,还有机会成为花间派的传人,各种资源也是随他使用但只有他知道,一切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石之轩一定有什么布局谋划,而自己,便是一颗关键的棋子。

多年特工的经验告诉莫小楼,一旦沦为棋子,便离死不远了。

想破局,要么强势成为棋手,要么,就死中求活。

之前突然到来的阴后,就是破局的关键

之后几天,莫小楼依然每天都会去后院跟石之轩习武,然而也不知道是因为脑海中知道的东西太多,导致无法静心,还是真的没有天分,不适合习武。

总之,莫小楼明明根骨绝佳悟性不凡,连石之轩都夸赞不已,但是

“混账,你还在藏拙吗?我已说过不杀你,何以如此戒备?”

“不是啊,师父。”莫小楼无奈苦笑道:

“我的确在尽力学习,可是虽然总能分毫不差重复你的动作,却总是发挥不出威力来。”

石之轩脸上都难得出现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蠢材啊蠢材,我已经说过,每个人的身体结构、经脉构成、内息高低不尽相同,你出招时,只需记住那种感觉即可,无需一模一样。一切武功招式,都是重意不重形。你本是绝顶聪明之人,这一点都无法明悟吗?”

“师父,您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真做不到啊。”

二十九世纪的特工训练,动作都是力求精准,绝不允许丝毫差错。任何差错,都可能导致作战仪器出错,严重时更会发生人命。

曾经就有一例因操作失当而引起的巨大事故:那是在二十三区的秘密卫星发射站中,一位操作员因为尿急,仓促下将旋钮的刻度多打了00001刻,最终的结果整个基地随着火箭的爆炸而化作废墟。

因此,精确无误的概念已经融进了他的身体与意识,近乎本能。

石之轩皱眉,难以理解莫小楼为何有这种习惯,他背负双手,沉吟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对策。

暮然间,他眼中寒光一闪,邪笑道:

“既如此,小楼,可莫怪为师心狠了。”

第九章 对决

蜀地庄园,多是依山而建,石之轩这处园子也是如此。

园中槐杨葱郁,蜿蜒伸展入后山。早起的晨雾几乎和山巅的云雾连结在一起,让人产生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莫小楼脸色微苦,跟着石之轩穿过后园,园中没有鲜艳的花木,但一亭一石都带着雅致的古拙之意,定是精通风水之人所设计。

身后一个矮小的身影偷偷摸摸跟着,正是一脸好奇之色的婠婠。她这拙劣的跟踪之术连莫小楼都骗不过,自然逃不脱石之轩的法眼。

石之轩轻笑一声,说道:“这小丫头是担心你吗?看来小楼你是天定的花间传人,连这么小的女娃儿都对你动心了。”

莫小楼脸色更苦道:“师父就别逗我了……这个……能不能不跟你打,我还没活够呢。”

“别废话,你脑中魔障太深,只有靠外力打破。你我对决一场,在生死之间,也许能助你堪破业障,回归本我。”

“生死之间”莫小楼心中一万头草泥马飞过,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师父的意思,战斗的时候,您真会下死手?”

“圣门不养废物。放心,我与你交手,不会使用内力,莫要让我轻看。嗯,地方到了。”

石之轩骤然止步,前方出现一处青翠的竹林,此时天色尚早,露珠凝结在竹叶上,就像是镶嵌在翡翠上的珍珠。

“这可真是个理想的埋尸之地……”莫小楼苦笑一声,很是无奈。

石之轩哈哈一笑,率先走了几步,与莫小楼遥遥相对,背负双手,目光锐如剑锋。

当然,虽是背负双手,但并不代表石之轩轻视莫小楼,负手站立本身就给对方施加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此时的石之轩,给莫小楼一种极其矛盾古怪之感,既放纵又收敛,既似理性又无情,似全无防备,又圆润无缺……

再加上那专注无比的眼神,更是让莫小楼不知从何下手。

战斗还没开始,莫小楼已经感到森森寒意。

他知道邪王确实没有骗他,一旦打起来,绝无留手。

“邪王”石之轩,身兼“花间派”、“补天道”的掌门身份。武功冠绝天下,虽说好了不用内力,但若莫小楼就此放松警惕,无疑是自寻死路。

“动手吧。”石之轩淡淡道。

莫小楼没有动作,而是四处望了一眼,说道:“在这动手,师尊不嫌胜之不武吗?”

“嗯?此言何意?”

“高手对决,环境影响、精神状态缺一不可,师尊选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和我动手,还未开打已让我失了锐气”

莫小楼笑了笑,接着道:“师尊武功天下无双,本就是以强凌弱;又选择在你自己平常练功之所动手师尊,您对此间一木一树都熟悉非常,占尽地利……如此看来,我必败无疑了。”

石之轩冷冷的凝注着他,目光虽冷酷,但却已露出一丝欣赏之色,知道莫小楼是用言语挤兑,让自己失了方才那种以逸待劳的气势。

这徒儿似乎比他想的更有天分。

邪王心中欣喜,声音却更加冰冷:

“可笑!圣门中人,从不讲什么公平对决。真正的战斗,哪有公平可言?你若再说这种小儿之论,便莫怪为师不念师徒之情了!”

石之轩脸上浮现起残忍的笑意,手里突兀的出现一把短匕。

“危险。”婠婠惊叫出声。

果然,石之轩身体一闪而至,匕首朝着莫小楼的脖颈扎去。

那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只要扎到大动脉,莫小楼必死无疑。

身为宗师,石之轩非但抢先出手,还携利器,以刺杀之法攻击手无寸铁的莫小楼。

莫小楼怎么都不会想到,邪王竟无耻至斯!

眼看匕首闪着寒光,下一瞬就要划开自己的脖颈,他顿时血管暴张,心跳加速,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躲不掉!

挡不住!

求饶?呵呵……

他甚至产生了害怕的感觉!但这种害怕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让他兴奋起来。

当匕首离自己不到两尺之时,莫小楼反而全身一松,眼中闪过一丝傲然。

刺杀,是莫小楼最为自信的战斗方式。

用得多了,当然也知道破解之法。

石之轩欲以刺杀之道速战速决,不想却正中莫小楼下怀。

莫小楼嘴角弯了弯,身型不退反进,迎着近在咫尺的匕首,右手成爪,直向石之轩面门抓去。指甲在晨光的反射下,透着幽暗的绿光。显然是藏有毒物。

莫小楼赌邪王一定会收招回挡!

邪王何等风流人物,岂会为了杀一个区区小辈落得毁容的下场。

所谓刺杀,最忌搏命,一击不成,应该远遁千里。无论刺杀成功与否,绝不能有损自身,这便是成为一个优秀刺客的基本道理。

然而,有一点莫小楼却没有料到——石之轩不光是刺客,还是一个疯子。

“不知死活。”石之轩心中轻蔑一笑。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不收招!

莫小楼终于色变,但此时再变招已完全来不及了。

眼看匕首已到眼前。

叮——

只听一声金石碰撞,石之轩退后半步。

嗖——

又是一声利器破空,明晃晃的匕首射向一棵四百年的老槐树,一声闷响,齐柄没入。

此时,邪王已垂首而立,方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虚幻……

“有点意思,指尖萃毒不过是虚招。致命一击是将毒针藏于指尖,以岭上开花之法射出,竟瞒过了我的眼力。有你的!”

石之轩嘴角溢出一丝邪笑,转头看了眼被毒物蚀出一个大洞的老槐树,接着说道:

“心肠如此狠辣,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人。”

石之轩嘴上正在夸着莫小楼,青衫之下却伸出修长的一指,往莫小楼处若有似无的一点。看似轻飘无力的一指,忽然带起一道犹如剑刃刀锋般凌厉的无敌劲气,劲气似阴似阳,刚柔并济,向莫小楼狂飙而来。

莫小楼本来见石之轩没了动作,还以为打完了,长出了一口气,正要接话,哪想到他再次出手,还用了内力!

石之轩不光毫无宗师风范,甚至不讲一点做人的基本道德。

就这样在自己的徒弟面前悍然毁约,以内力袭击。

这是个什么鬼师父啊。

等莫小楼惊觉时,指风已到眼前!

此时换做当世任何一人,猝不及防下,也绝躲不开这招,只能硬挡。

而莫小楼,作为一个刚入门半月的菜鸟,显然是没有硬挡的资本的。

然而在此时,在莫小楼的视线中,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来袭的真气连带着卷起的劲风,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方式向莫小楼涌来。

“子弹时间”

未来的科技,已经将这种技术变为现实。一旦脑中出现警兆,便会自动超频运作,给身体以足够的时间规避来袭。这种逆天的能力,会极大的加重大脑的负担,故而不可连续施展。

电光火石之间,莫小楼身型向后急仰,以一个几乎把脊背折断的角度,终于险险避过。

下一个瞬间,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寒,意识当中出现一种玄之又玄,名而未名的古怪感觉。

若是石之轩,便能知道这正是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无所见,无所闻,无所思。

作为一个纯理性,精确完美的存在,莫小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根据获得的信息和情报,做出相应的反应和策略。这是他以前所笃信的道,却正是他心中的障!

下一刻,就在他准备放弃时,大脑还没作出任何反应,身体却不受控制般,先于思维一步,灵巧的往左侧一扭。嗤!

第二道劲风,划过眉心,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缓缓渗出,莫小楼脸上已鲜血淋漓。虽然看着凄惨,却终究还是躲过了这隐藏的杀招。

皮外伤,无甚大碍。

莫小楼与石之轩交手过程看似不短,实际上刹那间就结束,总共加起来,也就两个回合。

但就是这短短两个回合,莫小楼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三遭!

石之轩脸上也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疑惑道:“最后两指,第一下你依然是靠着反应躲避,奇怪,你明明没有防备我的出手,为何反应竟如此迅速?倒是第二下扭身,总算从中看出了破障之机。”

莫小楼擦干脸上的鲜血,面色虚弱至极,显然,做出方才的动作,他消耗非常大。

莫小楼虽然是用“子弹时间”躲过石之轩第一指,但第二指却是临阵突破,利用气机感应,险之又险躲过这必杀一指。

简单来说,类似于第六感。

在莫小楼的理解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人体的动作都是由神经控制,怎么可能出现这种身体先动,反应后来的现象?

但这就是武学的玄奥之处,他能接触到这一点,证明其知见障,终于破了。

“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邪王清冷的声音响起,让莫小楼终于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小命算是保住了。

“考验?徒儿还以为方才师尊真要杀我呢。”

“第一下确实想杀,但你发出毒针之后,我又起了爱才之心,这才收了杀心。”

莫小楼完全跟不上石之轩的跳跃思维,想杀的时候不用内力,不想杀他反要用内力狂怼,如此矛盾?!

“乖徒儿,你可知道?杀人是这世上少有的赏心乐事……”石之轩嘴角又泛起了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喃喃道:“仇敌可杀、亲人可杀、爱人可杀……哎,美哉,妙哉。”

“”

石之轩见莫小楼默默不语,目光一闪,正容道:“我不守承诺,使用了内力,徒儿是否怪我?”

“小楼不敢。”

“不敢,而不是没有?呵呵,我用内力点出一指。第一,是要逼迫你的极限;第二,便是教你一个巧:千万不要相信敌人的任何承诺!”

莫小楼一点就通,凝声道:“不错。若是生死对决,焉知师尊所说的不用内力不是惑敌之记,诱我放下戒备的。”

“好!不愧是我石之轩的徒弟,悟性绝佳。”石之轩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喃喃道:“早知你精擅刺杀之道,便应该将你收入补天阁的……哎,还真是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啊。”

莫小楼心中了然,知道这才是石之轩改变主意,不杀自己的真正原因。

邪王不愧是这个时代最为难缠的人物,心思变化,捉摸不定,变幻无常,没有任何人能猜透他的想法。

事实上,论武功,石之轩未必胜过天下三大宗师中的任何一个,但论心智谋略,心狠手辣,石之轩可谓冠绝群雄。

“小楼,按照约定,我既用了内力,便算输了,合该给你些奖励才是。我看你挺喜欢这种小玩意的,送给你吧。”

石之轩拿出一个形似孔雀羽毛的玩意,置于掌上道:

“这东西,可比你手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强多了。乃是当年为师灭了本地一个叫‘唐门’的小帮派得到的,颇为有趣,可惜这玩意只能用一次。接着!”

说着将孔雀翎轻轻一抛。

莫小楼连忙顺手接过,欣喜不已。好奇道:

“我要是用这孔雀翎攻击师尊,您能挡住吗?”

“挡不住怎么灭的唐门?”

“呃……”

“在你房间床底之下有一暗阁,内有为师收集的圣门两派六道功法秘籍副本,你自观之,希望你能推陈出新,创出适合自己的招式功法。”

石之轩长笑而去,似乎极为欣喜。

待其走远,小婠婠三两步跳到莫小楼身边,抓着他右手翻来覆去地看,不解道:

“喂,大笨蛋,你的毒针藏在哪里的?”

见莫小楼理都不理,立马眼睛一瞪,啐地吐了口口水在莫小楼掌心,然后狂擦了起来,似乎是觉得用口水能让他手上机关显形?

莫小楼脸一拉,无语地抽开右手。

“喂,你太恶心了吧。”

第十章 哥特萝莉

数日之后。

“哎呀,你就告诉人家毒针到底藏在哪里嘛?”连续好几天,小婠婠不停追问上次战斗之事,莫小楼却总是笑而不语,让满怀好奇心的小丫头恨得牙痒痒。

不过这次,看在她没有叫笨蛋叔叔的份上,莫小楼终于回话了。

“嗯不告诉你。”

“你——”小丫头一跺脚,气呼呼地指着他。

“我本以为,你身为阴癸传人,必有高明之眼光,没想到唉。”莫小楼摇着头,带着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看着她,让她更加炸毛,恨不得给他一匕首。

“莫小楼!”

“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要练功了,你自便。”

“哼,你休想用这理由打发我走。对了,那我不问你这个,你告诉我上次故事里那只猴子被压在山脚下之后呢,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压到山下五百年,又没吃的,饿都饿死啦。”

深夜,一个体型壮硕的大胖子来到石之轩所在的左侧院子外,眉头微皱,对门前的老仆问道:“石大哥在吗?”

“老爷已等候多时。”老仆笑着说道:“安先生请。”

老仆口中的安先生名叫安隆,邪派八大高手之一,石之轩的左右手。不过相比他的武功而言,其经商天赋才是真正的冠绝天下。

书房内。

石之轩挑着油灯,看着手中的密报,神色有异。

成都城近日陆陆续续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虽打着荆楚商人的旗号,但石之轩嗅觉一向敏锐,隐约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来成都的外地人本来就很少,自古蜀地排外严重,故而以文帝的雄才大略,对于巴蜀之地,也只能采取以蜀治蜀的策略。这恰恰给了石之轩渗透的机会,他利用安隆的经商天分,以金钱开路,在川蜀之地扎根开来。

而安隆名为大商人,实际上是负责巴蜀之地情报收集的暗子,专为邪王服务。

“到底是巧合还是乖徒儿,你可不要教我失望啊。”

石之轩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笃笃”之声很有节奏地响起,仔细听就会发现,每一声响,中间的间隔时间都分毫不差,连最精密的仪器恐怕都难以做到如此精准。

“安隆。”

话音刚落,一个圆滚滚的身体从门外挤了进来,满脸谄笑。

“石大哥,有何吩咐?”

“这些荆楚商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石大哥真是神机妙算,这帮家伙果然有问题。不过他们也算高明,玩了一手九真一假的招数。好在我谨记大哥教诲,亲自详查,识破了阴癸派闻采婷的身份,不然恐怕真给他们暗度陈仓了。”

“果然是阴癸派么……安隆,这件事,你办的不错。对了,你如今能否联系到解晖?”

解晖,四川三大势力之一的独尊堡堡主,自称巴蜀第一高手。他和四大门阀之一的宋阀阀主——‘天刀’宋缺是结拜兄弟,为人处事极为公正,故而得了个“武林判官”的名号。

另外,据传闻说解晖与安隆也拜了把子。

“嘿,我这便宜兄弟最近忙于川中三族盐井之事,不在堡内。不过,若只是联系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很好,阴癸派现有大批门人正在成都,你想办法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

安隆眼中露出精明之色,钦佩道:

“石大哥果然高明。解晖这老小子一直对梵清惠念念不忘,定不会放过这个消灭阴癸门人,然后讨好梵清惠的机会。”

“呵,具体怎么透露过去,就看你胖贾的了。”

安隆外号“胖贾”。商会旗下店铺极多,渗透各行各业,各类物品可以说应有尽有。正因如此,莫小楼更加确认石之轩志在天下而不在江湖。

“安师叔,不知你那里可有上好的沉香木与紫菱藤?”莫小楼与安隆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是一桌上好的酒菜。酒过三旬时,莫小楼举杯询问道。

安隆笑呵呵地举杯回敬,一口饮下,这才说道:

“师侄啊,难得请我吃顿饭,就只是要这两样东西吗?沉香木虽然价值不菲,但对我而言,跟楠木没有什么区别。充其量一个是用做装饰,一个用于做棺材。说吧,你要多少?”

“每样来个三千斤吧!”莫小楼快速说道。

“噗——”安隆一口酒没喝下就喷了出来,嘴角一抽道:“师侄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哈哈,师叔还是这般小气。罢了,每样来个二十斤总没问题吧?”

“二十斤,小意思。明日就送过来,对了,之前的衣服我让下人做好了,正好一并送来。”

“多谢师叔,来,再敬你一杯。”

次日,安隆果然依约送来了沉香木与紫菱藤,当然还有小丫头的哥特萝莉装。

“莫小楼,你过分了!”小婠婠怒吼一声,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遥指莫小楼。

“没付钱就想要衣服,你才是过分吧?”莫小楼好整以暇的看着婠婠,手上拎着的正是之前设计好的服装。

“哼!”小丫头一看莫小楼的表情,眼神中凶狠神色更甚:“敢抢我衣服,我断你手足!你不给,我就自己抢!”

声音落下,她右手一甩,那把天魔短匕在刺耳的破空声中直飞莫小楼而去……

莫小楼在小丫头右手甩出时就脸色一苦他发现自己在实战中可以突破,故而想找个由头与婠婠也比试一番拳脚。

然而这小丫头根本不照常理出牌,竟然直接来了一招小婠飞刀!

魔门众人都这么狠么,一言不合就动刀子。

心中无力的吐槽着,动作倒是不慢,当瞳孔中的寒芒极速逼近时,他脚下踏着奇特的步伐,侧身躲过。

但,诡异至极的是,这匕首被他侧身躲过之后,竟违背物理规律似的,突然转弯,射向他的咽喉。

他的意识让他在第一时间做出了躲避的反应,但迟钝的身体却跟不上大脑的指令……

千钧一发之际,小丫头忽然手一收,匕首如臂指使,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从莫小楼头上飘回到婠婠手中,而小丫头趁着莫小楼愣神的当口,身形一飘,来到莫小楼身边抢走了衣服……

小丫头高昂着头,给了莫小楼一个鄙视的白眼,得意洋洋地晃着手中晶莹的鱼线。

堂堂锋刃部门老大,在国际上威名赫赫,被一个小姑娘ko

不提莫小楼在风中凌乱之事,小丫头已经迫不及待冲进房里,准备换上这身新衣裳。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结束,婠婠再次推开了房门,俏愣愣地插着小腰,得意道:

“笨蛋叔叔,快看看,漂亮吗?”

嘶——

莫小楼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眼前,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娇俏而立。通体漆黑的洋装,裸着如白雪般的小腿玉足,细致乌黑的长发一直披散到腰间,再搭配纤腰处随便扎着的几抹血红色丝带,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显得黑暗神秘。

莫小楼看呆了,时间仿佛定格一般……

“喂,大笨蛋,回神啦!”婠婠挥着小手在莫小楼眼前直晃,嘴上说着大笨蛋,脸上那窃喜不已的表情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莫小楼终于回过神来。

“转一圈看看”

婠婠小脸微红,抬起双手,小脚微踮转了一圈

“嗯,我设计的衣服果然好看。”

“喂,什么叫衣服好看,是本小姐天生丽质才对!”

“看不出来。”

“哼,刚才不知道是谁,看得眼睛都不眨,师父说男人眼神发痴,八成是下面硬了。”

“嗯?”莫小楼一皱眉,虽说童言无忌,可这种话从一个小丫头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有些不合适。这阴癸派究竟是个什么鬼门派?

他皱起眉头,实在不希望眼前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就这么被培养成邪派妖女。

于是他蹲下身子,脸上严肃:

“婠婠,我虽不知阴癸派是个什么性质的门派,但是你你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有些话,不应该说。”

看着婠婠脸上那不以为然的神色,莫小楼柔声道:“小丫头,我不是在给你说教,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随波逐流而已。很多年前,我的教官告诉我,所有底限的背弃,都是从潜移默化开始。人,一旦开始屈从环境而忘记心中紧守的道德,那就离变成弱者不远了弱者陷于环境,强者改变环境。小婠婠,你要做强者还是弱者?”

“我”

“也罢,取笔墨来。”

第十一章 暴露

莫小楼从书房中拿出笔墨,以及一柄折扇,见婠婠娇俏立于一旁,轻歪着脑袋,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别动。”

小丫头此时的神态表情让他眼神一亮,轻轻吩咐了一句后,便迅速拿出鹅毛笔在扇子的中心处描绘起来。

不片晌,身着洋装的小婠婠便活灵活现出现在扇上,不仅形神俱肖,连那种揉合了优雅华丽与黑暗诡异的神秘特质都给捕捉得一丝不漏,线条简洁有力,精准明晰。

这就是工笔画的魅力,虽然在意识形态的表现上,可能不如国画,但胜在写实,能将那些难忘的瞬间像照片一样保存起来。

“小丫头,如何?”最后一笔勾完,莫小楼收起鹅毛笔,微笑着背转折扇,将画上那个惟妙惟肖的妙人展示给婠婠看。

小丫头凝神一看,顿时被震惊得张开了嘴,心中涌现出一股奇特的感觉。

“好厉害!你怎么做到的?感觉像照镜子,又好像看到自己的孪生姐妹一样。好好玩啊!”

“哎,别抢。还没写完!”

莫小楼轻轻推开张牙舞爪想要抢走折扇的小丫头,从腰间又抽出一支狼毫来,蘸上香墨,随后数行方正平直的小楷在折扇上晕染。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随着莫小楼低沉的声音娓娓而起,小丫头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圣门中人,从小就学琴棋书画,文学素养向来不低。因此,虽只听得两句,却已感觉到此文不凡。

衣袂飘飞,笔走龙蛇。此时的莫小楼更像是一个风华正茂,激扬文字的诗人,而不像是武者。

“晋陶渊明独爱菊。自开皇来,世人多爱优昙。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念到此处时,莫小楼脸上的表情已是极其严肃,似乎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也因此,他笔力未收,使得折扇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两句似被着重书写一般。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及得此句,他却抬起头看了一眼婠婠,微微一笑后,才继续低头书写: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优昙,花之珍奇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优昙之爱,宜乎众矣!”

不愧是千古名篇,一拿出手,就将小婠婠震得愣愣不言,张着小嘴,甚是呆萌。

“送给你如何?”莫小楼收起毛笔,在扇面上轻轻一吹,示意婠婠道。

婠婠眼中闪过心动之色,嘴上却拒绝道:

“才不要呢,你又不是师尊,凭什么对我说教。我才不要做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呢!”

莫小楼无奈摇了摇头,又同时拿出鹅毛笔与狼毫,夹在手指之间,在扇子另一面空白的部分写写画画起来,不过这次,狼毫蘸取的,是朱砂。

不久后,一只毛发火红如业火燃烧,身披锁子黄金甲的桀骜背影跃然纸上,扇子上半部分,是由狼毫晕染出的数不清的天兵天将,而下半部分,一只由工笔勾勒,背后火红色的披风张扬到几乎要跃出扇面的伟岸背影。

天兵无穷无尽,然所有的风头,都被这道背影所抢走。仿佛只要他站在那里,那么天上地下,所有的目光都必须聚焦在他的身上,那便是独一无二、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

扔掉双笔,莫小楼将方才新画的一面展开给婠婠看来一眼,然后油然道:

“这回要不要?”

“要!当然要!不过我肯定不会当什么花中君子的,我只可能是妖女。”

“那,就做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妖女。”

“这还差不多。谢谢你啦,笨蛋叔叔只有你愿和婠儿说这些……”

莫小楼正准备揶揄两句,忽然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回头望去,只见邪王立于不远处的门廊之下,冷笑连连。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一篇志怀高洁的散文,好徒儿文采不凡,连为师都有几分嫉妒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好徒弟。哼,若不是知道你有过目不忘之能,还联系不到你身上。”石之轩的表情阴沉,语气冰冷了。

莫小楼不解道:“师父这话什么意思?”

石之轩目光投向院中假山之上,凝目地下潺潺不息的流水,稍稍停顿几息后,说道:

“你之布局,虽谈不上巧妙,却胜在时机把握精准,故能不露痕迹。可惜,你能瞒过安隆,如何瞒得过我……”

莫小楼心中一沉,心中不断推演,思考着自己在哪里露出了破绽。这时,石之轩轻声道:

“这些时日,成都城内可来了不少阴癸派之人呢……”

莫小楼心中泛起寒意,却故作了然道:“阴癸门人?难道是来救婠婠的”

石之轩脸上却露出笑容:“谋划被拆穿了还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小子……”

前一刻还笑容满面,下一刻又恢复到冷酷无情的状态中,扫了一眼莫小楼身后的婠婠,一字一句道:“她的另一把匕首呢?”

莫小楼脸色一变,他怎知有两把匕首?

“你可知,作为我的徒弟,最忌讳的是什么?”石之轩已经走上前来,轻轻拍着莫小楼的肩膀,笑得诡异。

“是——愚蠢!”

“噗——”

石之轩声音并不高,可这一声“愚蠢”二字却带着极为强烈的内息与威压,功力低微的莫小楼一瞬间就吐血而飞。

本来正凝心查看折扇的婠婠一下子被惊醒,一声惊呼:“笨蛋叔叔!”

想运转轻功接住莫小楼,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来自石之轩的强大威压让莫小楼和婠婠皆全身僵硬,运转不了任何内息。力量的差距,太大了!

“……”莫小楼终于落地,正好落在婠婠旁边。他艰难地撑起身体,跌坐在地上,眉头紧皱。他万万没想到,石之轩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小手段。本来还想着在石之轩这里学学武功,再从容逃走,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堂堂邪王,如果这么好坑,早就被佛道两门杀了无数次了。

事到如今,莫小楼也开始有些后悔。

不是后悔背着石之轩耍手段,而是后悔将婠婠牵扯进来。虽只短短几天的接触,但莫小楼的确有些喜欢这个可爱机灵的小姑娘。当然,是那种大人对小孩子的喜欢。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小楼,若我先杀了她”

“不!”莫小楼猛然摇头:“此事与她无关。”

“无关?”石之轩呵呵一笑,盯着婠婠问道:“真的无关?”

也不等她回答,石之轩手中聚起真气,淡漠地吐出一个字:“死。”

“不!丫头快跑!!”

莫小楼一咬牙,大吼一声,在邪王那如山岳般的气势压迫下霍然起身,抓起婠婠的手,用尽全力朝外甩去。

轰!!

邪王的铁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他胸膛,咔嚓数响,肋骨已断了数根。

“坏叔叔……!”

婠婠的一声惊呼传来,但戛然而止。

这是邪王石之轩,怎会让一个小丫头逃出他的攻击范围?

只见他反手一抓,操纵真气隔空抓住小丫头就往地上甩去。莫小楼低吼一声,不顾伤势抢在她落地之前接住。

“噗——”

莫小楼再遭重击,喷出一口血箭,一小半沾染在了婠婠的衣服,还有一小半撒在她手中折扇上。

万幸的是,他的阻挡缓冲了很大一部分冲力,这才没有让婠婠直接殒命。

莫小楼猛咬舌尖,不让自己陷入眩晕,强打精神将婠婠拉到自己身后挡住。

石之轩见两人已失去战斗力,便也没急着干掉他们,幽幽道:

“小楼啊小楼,到现在,还不说实话吗?”

莫小楼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放弃了抵抗,弱弱道:“师尊法眼如炬。不错,当日在瀑布,我的确借着婠婠的匕首为信物,将此地的地图刻在岩洞之中……不过,当时的情况,师尊随时都想杀我,我作此谋划,不过自保而已。”

“自保……若要自保的话,根本不需挟持婠婠,让玉妍和我同归于尽不是更好么?”

“师尊啊师尊,到了现在还在骗人么?你若不是故意暴露,阴后如何能这么巧找到那里?”

“呵,你倒看得透彻不错,当日就算玉妍玉石俱焚,我也有八成把握不死。反而可借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突破不死印的极限。”

“什么?你竟然”婠婠嘴角溢血,仿佛不敢相信。

第十二章 死中求活

“那么师尊大人现在是要清理门户了?”莫小楼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抬头盯着石之轩道。

“不,不不,我从未想过杀你。小楼你恐怕不知我圣门的规矩。你天赋才情、根骨悟性样样不缺,我收了这么一个弟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杀你?”

“教徒如养蛊,只要你够优秀,我不会在乎你是否背叛我。只是你此次谋算失败,作为师尊,当然要给你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这样的话你下次用计,也会考虑得更加周全。”

莫小楼心中冰冷。这所谓的圣门怪不得被外人称呼为魔门,果然诡异得紧。

阴癸派在婠婠这么小的时候就灌输她男女之事;而石之轩更邪乎,先是莫名其妙收了自己为徒,教徒的时候也毫不藏私,可转眼间翻脸,把自己打得半死。翻完脸后,又说什么教徒如养蛊,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背叛。

如今要教训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愚蠢,谋划失败,而不是因为自己背叛师门。圣门,不,魔门,果然离经叛道。

“不想死的话,现在就站开些。我就当着你的面,取了这小丫头的命,权当你此次算计失败的惩罚。”

“不可能!”莫小楼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提议,声音简单而有力。

“不识抬举。”

石之轩哂笑一声,对莫小楼此时眼中的神色极为不屑,缓缓举起右手,一字一句道:

“如此,便莫怪为师清理门户了。”

话音未落,掌力扑面而来。

“砰!”另外一股大力突然冲击在莫小楼的肩膀上,将他远远的撞开,险险避过了石之轩的掌力。原来是他背后的婠婠将他推走!

此时婠婠小小的身体直面邪王,白嫩的脸颊上满是坚决:“我不会让你伤害坏叔叔的!”

呼!!

她的身上,升起了一股气势,虽然微弱,却很稳定。

“咦?如此年纪,竟将天魔大法练到这般境界,怪不得玉妍将你视为理想的接班人。毫不夸张的说,你的天赋,称得上是阴癸派史上第一人。”

石之轩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可惜啊可惜,天才还未成长起来,与蝼蚁无异。我石之轩,最喜抹杀天才。”

被推开的莫小楼一头撞在院墙上,脑袋发晕,晃了晃头之后,看到婠婠的样子,瞳孔猛然一缩,失声道:“婠婠,你退开!!”

“坏叔叔,我死后,可别忘了我。”

“邪王,请指教!”

“不要!!”婠婠的举动,让莫小楼大惊失色,但他还未站起,婠婠娇小的身躯如流星一般冲向邪王,下一秒,又以更快的速度倒退,轰破墙壁,被石头所埋……

莫小楼心中猛的一颤,悲呼一声“婠婠”,拼命的向着墙壁破损之处而去。

他疯狂地掀开碎石,将婠婠拉了出来。

此时,她的脸上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婠婠!”

“那只猴子最后到底如如何了?”婠婠低吟着,声音轻的如同微风,那双平日里总是转个不停的双眸,只剩下让人心疼的遗憾与凄迷……

“这只猴子……后来化名至尊宝,在五岳山当了山贼,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回到五百年前,有一天他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娶了一个名叫婠婠的女子婠婠婠婠”莫小楼不停呼唤她的名字,但是怀中的小丫头,再也回应不了他了。

强烈的自责让莫小楼内心一阵刺痛……如果如果不把她卷进来她一定会像别的小孩一样,无病无痛地长大,好好练武最终成为阴癸派史上最有天分的传人。

然而,没有如果。

“对不起……”感受着手中这具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莫小楼颓然坐倒在地上。

“她已经死了。”石之轩叹息一声,似是对这么一个天才的陨落十分惋惜。

莫小楼却没有理会他,只是抱着小丫头的尸体,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

“是我害了她我想我想把她葬在那个瀑布边上”

石之轩伸了伸手,然而看到莫小楼脸色的表情,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早去早回。莫要想着逃跑,除非你想剧毒噬心而死。”

莫小楼离开的时候,安隆也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石之轩身后。

他咧开嘴巴笑了起来:“莫小兄弟倒是很重感情啊。”

“无聊的感情。”石之轩轻轻摇头,说道:“他和我太像了,太像了……”

安隆道:“石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希望将他培养成圣门最出类拔萃的人物……石大哥当年若是能尽早堪破感情一事,恐怕现在圣门早已一统了。”

“闭嘴。”

安隆呼吸一窒,吓得立马不敢说话了。

石之轩轻叹一声,道:“无情无欲,方能得窥天道。我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石之轩心情非常复杂,这感觉就好像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看着自己在选择另外一个方向的时候,会有什么变化。

他很期待。

……

夜。无星,无月,无风。

空气中充满着悲伤的气息。

莫小楼眼神空洞,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来到当初遇到婠婠的那个瀑布旁。

他默然无语,只是机械般地用双手不停在坚硬的土地上挖掘着,十指已经鲜血淋漓也不管不顾。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大坑,莫小楼将婠婠的尸体推了进去,开始填埋。似乎是想多看两眼婠婠,他填得很慢。

阴影处,一名黑衣人在看到这里的时候,总算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禀邪王,莫小楼到了瀑布旁并没有耍花样,只是把婠婠的尸体埋了。”

“如此甚好。”

而莫小楼直到确认黑衣人走远后,才长舒一口气,终于笑了起来。目光复杂,愤怒中带着庆幸。

愤怒的是,魔门中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堂堂邪王,毫无忌讳地对一个8岁不到的小丫头动手,这,突破了莫小楼的底线!

当年他们各国特工之间作战,在有些情况下不可避免会牵涉到平民。但,无论多深的仇恨,无论战斗多么激烈,都始终坚持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绝不对孩子动手。

这一条规定,也正是锋刃部门的铁律。

当年十一区有一个国家,在与锋刃作战时将一群幼儿作为人肉盾牌,最终导致了数十名儿童伤亡的惨烈事件,莫小楼,不,那时候他是重楼,他疯狂地对那个国家的政府人员进行报复。刺杀、投毒、威胁无所不用其极,最后那个国家竟无人敢做官,国家也名存实亡。

当然,也因为手段过于阴狠极端,莫小楼被弃用多年,直到“潘多拉”任务才重新启用。

如今,再次有人挑战他的底限。

魔门,呵,好一个魔门待我修炼有成,必将荡平魔门败类!

在心中狠狠立了个flag,莫小楼看着被黄土掩埋了一半的婠婠,轻轻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此次谋划,莫小楼虽然没想到石之轩会骤然发难,直接就要杀死婠婠。

不过幸运的是,他已提前将假死药交给了婠婠,成功骗过邪王,死中求活。

尽管如此,若再给莫小楼一个机会,他是绝不会将婠婠牵扯进来的。毕竟这次稍不注意,小丫头可能就真的死了。

“小丫头啊小丫头,为了以防万一,我连道心种魔大法都传给了你,你可千万莫让我失望啊”

第十三章 种魔

两个时辰不到,莫小楼就已回来,此时邪王正在后院小亭中等他。亭中石台上,一壶清酒,两个酒杯。

“坐。”

“嗯。”

莫小楼静静地走到石之轩对面坐下,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隐藏极好的哀伤,见石台上有自己最爱的竹叶青,便直接抓起酒壶往嘴里灌。

“咳咳!”他的伤本就没有痊愈,两口酒猛灌下来让他忍不住咳出两口血痰,其中夹杂的内脏碎片望之触目。

“咦?”石之轩本来遥举酒杯,准备与其共饮,然看到莫小楼的脸色后,却惊咦一声,疑惑道:

“若非早已确认那小丫头已死透,我还真会怀疑你又在骗我。”

莫小楼心中一动,脸上却毫无表情,眼中带着疑问之色。

“你虽极力做出一种平静中隐藏哀伤的姿态,嗯……演技不错。但我却能感觉到,你心中并无任何哀伤。”石之轩眼神在他脸上扫了一遍,声音中带着一种惯有的冷漠无情。

手中小杯一饮而尽,他解释道:

“在刚杀死婠婠的时候,你内心的确压抑着的愤怒、内疚与哀伤……当然,还有对为师的强烈杀意。”

石之轩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如同说一个陌生人的事情一般。

莫小楼脸上表情稍不自然,偏过头去望着不远处断壁的残骸,没有接话。

“你无需紧张,我说过,并不在意你对我抱有杀意,如果你真能杀了我,那我高兴还来不及。”

石之轩手上结了个手印,运用巧劲夺过莫小楼手中的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微微一笑,道:

“你出门后,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回来时内心已波澜不惊,除了掩饰极好的愤怒与杀意,其他诸如内疚、痛苦、悔恨的情绪荡然无存。好,实在是很好!”

石之轩眼中透着极度欣赏的目光,大笑道:“天性薄凉至此,合该与我圣门有缘,哈哈哈。”

石之轩竟能感知人内心的情绪,果然诡异。

幸亏当时莫小楼想起了那次在十一区发生的儿童肉盾事件,否则,定会被邪王发现他的情绪破绽。那时邪王只需随手查纠一番,便知小丫头体内的异状。

“怎么不说话?”石之轩见莫小楼陷入沉思,久久不语,问道。

莫小楼摸了摸还没完全愈合的肋骨,表情严肃:

“我只是想通了一个道理:这世界只有强权,没有公理。”

石之轩抚掌赞道:“你能领悟这个道理便好,看来那小丫头杀得值。”

“的确很值。”

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容充满了狠毒和残忍的意味。石之轩看着莫小楼,竟升起自己是在照镜子的古怪感觉。

这个徒弟,看来注定要脱离掌控了不过这样正好。

“不说这些了,小楼,我先助你疗伤。”

莫小楼一呆,再次体会到石之轩跳脱的思维。他情知自己这师尊邪气十足,最好不要忤逆。便索性盘坐于亭中大理石上,任其施为。

石之轩上前来,双掌抵在莫小楼背后。莫小楼感觉身体中多了一股温暖的真气,在体内快速游走。而这道真气每游走到一处受伤之地,便会削弱一分。相应的,伤势也会得到缓解。

不足半晌,莫小楼已感神清气爽。

“你体质非凡,只是片刻就已痊愈。魔种果然神奇。”

莫小楼有些难以置信道:“师父的意思是,我这就全好了?”

石之轩哂道:“这有何稀奇,你本就为我所伤,现在我一道同源真气助你疏通经脉,再加上魔种的自我修复能力,伤势自然痊愈得快。”

莫小楼点点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双臂,发现的确已没了痛感,又灌了几口酒下去,也不再咳嗽,心知自己的伤势的确已经痊愈。

到此时他方才想起前事,略一沉吟,疑惑道:“徒儿有一事不明,求师尊解惑。”

“何事?”

莫小楼轻声试探道:“师尊明知此地已经暴露,为何不立即转移据点?”

石之轩目光灼灼上下打量他,表情智珠在握,笑道:“当然是为了一场好戏。你可知……解晖已带亲随全力赶赴此地。”

“解晖?我听闻巴蜀之地有一古堡,前身乃是南北乱世时期川中富豪所修建的邬堡。堡主正是这个解晖。”

“不错,此人本有机会成为一方人物,其占据巴蜀之地,依堡而守,文帝都奈他不得,只得采取怀柔之法。可惜解晖志大才疏,又陷于男女情事无法自拔,更可笑的是,偏偏极好面子,这点看他将堡名改为独尊便可知。”

“偏霸一隅,也敢妄称独尊,此诚自欺欺人尔。听安师叔说,这人若不是拜了个好兄弟,早已被人拉下马来。”

“正是,解晖不论眼界格局亦或是学识才干,都无一可取之术,匹夫之勇,难成大事。”

“但匹夫却最好被利用。”

“哈哈,正是。这老家伙早已被梵清惠迷得十窍失了九窍,我着安隆将阴癸派的下落透露给他,他便等不及地连夜点齐人马朝此而来,实在教人可哂。”

莫小楼略一沉吟,随后讶然道:“这种货色,竟能雄霸蜀地如此之久!由此观之,他义兄宋缺,该是多么惊才艳艳的人物。”

此时正好从屋檐外飞来一只信鸽,扑腾扑腾就落于石之轩之手。他利索地解下鸽子绑腿,从中抽出密笺。

“哼,刚说到这家伙,这么快已快进城了。”石之轩冷哼一声,随手一震将密笺震成粉末,抚掌道:

“大戏将启。小楼,我们也该换个地方,欣赏欣赏这出好戏了。”

……

瀑布之旁,黄土之下。

不死药的药效已过,婠婠的意识开始苏醒过来。

她第一感觉就是全身剧痛,张嘴欲言,却吃了一嘴的土。

呸、这个大笨蛋,真把我埋了!

此时小丫头心里突兀出现了一个念头,就是异日一定要把莫小楼也活埋一次,让他感受感受这吃土的感觉才好。

念头刚起,她自己倒是心中一凛。只因这个念头,乃凭空而出,似乎根本不是她本身所思所想。

思及此,又有无数的奇怪幻象,在心灵内始起彼落,愤怒与柔和交缠纠结。这,便是魔种与其精气神渐次融合的开始。

也幸亏她此时被埋入土中,宁静至极的环境帮助她收摄心神,又能不断吸收大地精气,死生交汇,新旧交融。

静谧的夜色下,只隐约能听见山林中一些鸟兽的鸣叫声。此时明月高挂中天,以无可比拟的满月之光,窥视着这波澜壮阔的浩荡江湖。

明月下。

一只枭鹰盘旋冲飞。

忽然,听得“蓬”一声巨响,吓得这头夜鹰急速升空,不敢低飞。

而随着这一声巨响,满天泥屑冲离地面,其中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飞起来两丈许,在升至最高时灵活地一扭身,张开双手,运转轻功缓缓落于地上。

婠婠此时表面平静,但脑海中却依然翻江倒海,各种各样的的奇怪思想,侵袭着她的神经。

忽尔间她脑海中浮现了莫小楼的影子,似乎在低声吟唱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句。这情景让她胸臆间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流。

可是转瞬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跺脚道:

“呀,糟了,得赶快找到师尊,告诉她石之轩已经看破了!”

第十四章 好戏开场

成都城中,某个大户人家的院门外,一声爽朗的大笑自街口传来。

“哈哈哈哈,独尊堡解晖,携犬子解文龙特来拜会阴后。”

笑声中,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队私兵阔步走在青石道上。

街上本来满是行人,但听到男子话语中提及“阴后”二字,纷纷作鸟兽散。

“这人便是解晖了。”石之轩与莫小楼隐藏于民房对面的酒楼中,靠窗对坐。

石之轩瞥了一眼楼下,对莫小楼说道:“他后面跟着的那个人,是他的儿子解文龙,虽然年纪很轻,但天赋惊人。听闻宋缺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结成秦晋之好。”

莫小楼还未搭话,解晖已来到房门前,再次朗声道:

“阴后,你我多年未见,今日晖特携犬子拜会老友,你不至如此不给面子吧?”

“吱呀”一声,厚重的朱漆大门打开,门后一排女弟子相对而立,弟子中间站着三男四女共七人,阴后祝玉妍赫然在列。

她排众而出,温柔的声音如同天籁:

“解堡主真是太客气了,来到巴蜀,本该由我去见堡主才是。如今累得堡主亲自前来‘拜见’,本座惭愧。堡主身边站着的,是令郎吧?”

祝玉妍大有深意的扫了解文龙一眼,

“令郎天赋惊人,气度更是不凡,只要不提前陨落,将来必为人中之龙。”

解晖顿时色变,横身将解文龙挡在身后。

远处的莫小楼闻听阴后之眼,抚掌赞道:“阴后果然厉害,三言两语之间便化被动为主动。”

石之轩点头道:“一般比武交锋,下焉者徒拚死力,中焉者速度战略,上焉者智能精神气势,无所不用其极。方才解晖故意高声叫破玉妍行藏,本想借此营造一种以逸待劳之势……”

莫小楼笑着接口道:“他却没想到阴后干脆顺着他的话头,言说是解晖给她面子,亲自来拜见,在辈分上就压了他一头。哈哈,最妙的是不等解晖反击,便连消带打,表面上是夸奖,实际上却是威胁解文龙。几句话之间,非但化解了解晖想要苦心营造的气势,还反将一军。这下看他如何应对。”

解晖哈哈大笑,豪爽道:

“多谢阴后夸奖。文龙倒也谈不上什么人中龙凤,只是宋大哥数年曾提点过他,这才让他显得比同龄人更加不凡。”

莫小楼闻言不屑一笑,问道:“这家伙是否习惯了开口就搬出宋缺这尊靠山?”

石之轩摇头,失望不已。

“我圣门本还想过要扶持解晖,现在看来,呵呵。”

祝玉妍听得解晖的话,捂嘴轻笑道:“解堡主这拜把子的实力,可比你的嘴皮子强多了。”

“你——”解晖闻言勃然大怒,正准备发难,却见他身边一名少年前跨一步,对祝玉妍行了一礼,神态平静温雅,不卑不亢:

“在下宋智,见过阴后。”

面对邪派第一高手,不卑不亢本身就是一种傲然。这便是身为宋阀的底气。

“地剑宋智。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宋阀除天刀之外第一人。怎么,令兄没有来吗?”祝玉妍笑呵呵的说道。

“阀主之下第一在下愧不敢当。家兄虽然想亲至,但奈何魔门中有人恬不知耻,竟敢妄称‘天君’,这无疑犯了家兄忌讳,故而家兄再提天刀,追杀这‘天君’席应去了。”宋智满脸微笑,答话温文尔雅,有君子之风。

只是他说话虽然礼貌有加,但只要不是蠢货,便能感受到他语气中对魔门的轻视。

“呵呵,”阴后却只轻笑一声,似乎全然不在意:“宋少侠这扯虎皮的功夫,倒也不在解晖之下。”

言下之意,若无宋缺,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随着解晖而来的众人闻言皆面露愠色,各自提起气势,魔门一方自然不甘示弱,对峙起来。

形势也随之变得剑拔弩张。

“好戏快开始了。”石之轩笑道。

莫小楼却注意到祝玉妍语气中对宋缺的推崇,心中对那只闻名而未见面的天刀升起了强烈的兴趣,好奇道:“宋缺莫非还要强于阴后?”

石之轩冷笑一声,回答道:“到了我们这级数,除非真正一决雌雄,否则难知结果。”

“那解晖如果和阴后一战,大致会是什么结果?”莫小楼试探着问道。

“玉妍已初堪入微境,比解晖至少高出两个境界,你说呢?”石之轩淡淡的说道。

“……解晖这么差劲?”莫小楼似乎有些难以相信,毕竟是雄踞巴蜀多年的霸主啊。

此世倒不乏越级挑战的先例,但无一不是惊才艳艳之辈,解晖显然不属此列。而越两级对他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玉妍若非忌惮宋缺,三十招之内就可解决战斗!”

“那江湖传言解晖与宋缺武力相当又是什么说法?”

石之轩神情一凝,正色道:“这恰是宋缺最高明之处,故意贬低自己,无论在军事手段和武学成就上,都让别人低估他,而且是越低估越好。”

“雄踞岭南,扮猪吃虎……谋天下之才。”莫小楼略一沉吟,大赞道。然后眼睛一转,好奇问道:

“对了师父,我属于什么境界啊?”

“你……你比较奇怪。从真气质量上,算是先天,但从功力上讲还是新手。“

“呃”

“对了……”

石之轩话锋一转,叮嘱道:“……你得注意了。若功力与境界不匹配,时间长了,可能出现功力或境界倒退的情况。”

莫小楼一惊,连连应是。

“对了师父,如果是你的话,几招可以搞定解晖?”

“你在侮辱为师么?”

“呃我随口问问。”

一个张口闭口抬出宋缺来狐假虎威之人,也许连让邪王出手的兴趣都提不起。不过,若是邪王与宋缺一战,定然十分精彩。

“只是师父,既然解晖对阴后构不成威胁,你为什么要导演这出戏?”

“解晖此人,做事小气,心性幼稚。对他来说,既然要讨好梵清惠,自己带人来围攻阴癸派之事,必会想办法‘无意中’透露给静斋,否则与锦衣夜行何异?以静斋的行事风格,怎会放过这种推波助澜的机会?你且看后事变化。”

此时外面的对峙更加白热化,似乎只需要一根导火索,便一触即发。

“嘿嘿,你们所谓名门正派,准备就这么像乌龟一样的杵着吗?”一把阴柔的声音传来,随即从魔门一方走出一个做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

宋智冷笑回道:“原来是‘魔隐’边不负,怎么,不在家祸害自家门派姑娘了?”

这边不负是祝玉妍的师弟,为人贪花好色。曾经奸污祝玉妍亲女单美仙,生下女儿单婉晶。由于和胖贾安隆有宿怨,所以针对安隆的绝技天心莲环创出名为魔心连环的武功。

宋智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高明,毕竟奸污自家掌门女儿这种事,可算丑事一件。宋智这么一说,不止边不负变了颜色,连祝玉妍也是眉头一蹙。

“找死!”

“竖子尔敢!”

原来边不负被宋智激怒后,暴起动手。但出手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改变目标,单手抓向立于解晖斜后方的解文龙。

第十五章 四大圣僧

解晖虽然被石之轩轻视,但毕竟成名多年,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边不负抓走自己的儿子。那么不需别人动手,自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他也不看解文龙,真气凝聚于右臂,一拳带起呼呼风声,直击边不负面门而去。

“就这也敢自称‘武林判官’,我呸!”边不负单手抬起,手中铁环忽然闪现一层暗紫色的光芒,往解晖拳上击去。

拳环相交,解晖脸上现出不自然的红色,忍不住小退半步。

边不负打一开始就预谋攻击解晖,攻击解文龙不过是虚招而已。以逸待劳之下,一招就让解晖吃了个小亏。

一击建功,他也不冒进,迅速退回己方人群中。

“承让。”

这两个字简直让解晖难过得想要吐血,虽然一时不察吃个暗亏,但是以他的武功,对付一个边不负还是有把握的。谁知魔门中人,卑鄙至极,竟然直接退后说了个“承让”。

边不负脸上挂满阴笑,如看小丑一般看着解晖。

这眼神让解晖瞬间炸毛,气急败坏道:“魔门败类,果然无耻。如此,便不要怪我不守江湖规矩了!”

倏——

响箭急促尖锐的哨音响起。

紧接着,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包围整个小院,一看就是解晖豢养的死士。

看死士的打扮与兵器,显然是强于偷袭而不擅强攻。

莫小楼脸上一脸愕然,有些难以理解道:

“他为什么不直接以死士偷袭?这宅院除门口正东方向外,其余三方一片空旷,根本躲无可躲。阴癸派聚于一处,只需射上三轮箭矢,至少减员一半吧?”

石之轩表情古怪,似乎很是无语。

“这样的话,就没有他解晖出风头的机会了。看来,慈航静斋那些家伙早就到了。走罢!”石之轩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一句,率先下楼而去。

莫小楼赶紧跟上。不知是否错觉,他总感觉石之轩有些不敢见慈航静斋的人。

下楼之后,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拐角,直到走到一个非常普通的民房之后,石之轩才推门而入,来到最里面的卧室,在床边木桌底下轻轻一扭。

几声“咔嚓”如机括般的声音后,床后面出现一个暗道,石之轩便带着莫小楼从暗道进入。

在昏暗的地道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几阶石梯坐落于前,两边是木质长杆顶着的灯烛。

“师父,人说狡兔三窟,我看你何止三窟啊。”

“自魏晋后,圣门为正道所不容,不多做些准备,迟早被那些秃驴道士给灭了。”

“上来吧。”石之轩身形闪烁,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随后莫小楼感觉一股柔和的内力拖着自己从密道中飞了上来。

这里赫然又是一座豪宅!结构装饰与之前并无二致。但莫小楼心知,根据方才在暗道中走动的距离计算,他们早已出了成都城了。

“翠微山庄,这里又是安隆的产业。”

莫小楼对石之轩真是羡慕不已,有这么一个小弟,何其幸福。

“我记得安隆在这里藏了不少从西域引入的佳酿。怎么样小楼,可有兴趣?”

“固所愿也!”

师徒二人再次对饮起来,期间莫小楼也询问了不少修炼上的问题,石之轩听完后总能抓住要害,三言两语就解决他的困惑。

若非性格太过诡异莫测,莫小楼还真想多在这师尊手下待一待。

“小楼似乎很爱杯中之物?”石之轩轻抿了一口,随口问道。

莫小楼喝酒却不像他那样斯文,他喝得很急,一口至少要喝一杯。

“我只是喜欢这种痛饮的感觉而已。”

“酒能乱性。多饮会让人反应变慢,不利于修行。”

莫小楼点头道:“话虽如此。但那种无思无虑,其乐陶陶的感觉的确让人迷醉兀然而醉,豁然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孰视不睹山岳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嗜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美哉!”

“妙语连珠,出口成章,你不去考个功名,真是屈才了。”石之轩鼓掌道。

“可惜,酒纵有千般好,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哦?”石之轩来了兴趣,

莫小楼整了整衣冠,摸着头道:

“这致命的缺陷便是,喝多了会尿急,呵呵”

石之轩酒都差点喷出来,失笑道:“出门右拐,走到头穿过拱门,便有恭所。当然,你想就地解决也随你。”

邪王倒是难得开了个玩笑。

莫小楼尴尬一笑,出门而去。

石之轩摇了摇头,又轻抿了一口美酒。

“阿弥陀佛,石施主,久违了。”

一声浑厚温和的寒暄突兀地从外间传来。

石之轩身躯一震,不可置信道:“道信?!”

旋风般回头,见门外一人自然写意的立于院中树下,举杯痛饮。

正是禅宗四祖——道信。

骤眼看去,他似乎在九十高龄以上,白眉长垂过耳,雪白的长须垂盖隆起的肚腹。但定睛细看,两目固是神光电射,脸肤却幼滑如婴儿,且白里透红,青春焕发,光秃的头顶,更反映明月的色光。虽肥胖却不臃肿,一派悠然自得,乐天安命的样子,予人和善可亲的感觉。

见石之轩往他瞧来,道信大师举壶遥遥相敬道:“邪王,别来无恙。”

石之轩只有一开始的时候有些失色,此时早已恢复那处变不惊的状态,眼中神光流转,

“石某倒没想到,会被道信大师堵了门口。你们怎知”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见了不远处的古树下,躲在树后的莫小楼。

这时候,另有一人低宣佛号,卓立窗外,封锁了侧窗处的出路。

正是智慧禅师。此僧着灰色僧袍,外披上深棕色的袈裟,身型高欣挺拔,额头高广平阔,须眉黑漆亮泽,脸形修长,双目闪耀智慧的光芒,一副得道高僧,悲天悯人的慈祥脸相。

二僧各自站定,虽然相距甚远,中间却似有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

石之轩却丝毫没有被人围堵的紧张感,从容自若道:“四大圣僧向来形影不离,帝心和嘉祥呢?”

“有劳石居士挂念。阿弥陀佛!”

又有两个老僧从门口出现,与道信一起跨入房内,呈品字形向石之轩逼迫而来,封锁其所有退路。

至此,四大圣僧齐至。

智慧大师垂目观心道:“罪过!罪过!邪王不死印法傲然当世,除我四人联手,怕是无人能留。今次应梵斋主苦邀,要为世间除去一个祸害。还望石居士不要怪罪老衲四人舍去老脸,联手渡化居士了。”

他口上虽说“罪过“,可是情绪却无半分波动,莫小楼心中微凛,产生一种这佛门中人,似乎比邪王还要冷漠无情的错觉。

莫小楼情知是体内魔种为佛门功法所引,已经开始影响他的潜意识。连忙收摄心神,不再胡思乱想。

石之轩洒然一笑,虎目凝注智慧大师,冷笑道:“说到世间祸害,恐怕石某人远远比不上你们这些不事生产,却偏偏坐享人间香火、富得流油的僧人了。”

“阿弥陀佛。石居士早年也曾于我等座下听禅,为何到现在还看不穿皮相与真我的区别?”

“我呸。好一个臭不要脸的老秃驴,石某不屑与尔等做口舌之辩。今日,石某就算拼死,也要让你们留下两条性命在此不可!”

莫小楼心叫厉害,石之轩最后一句表明自己就算死也要带走两个,无形中破了四大圣僧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手之势。

石之轩不顾几人微变的脸色,目光越过众人,看着门外的莫小楼,赞许道:

“好小子,你可出师矣!”

他这表现,似乎眼前四人,还没莫小楼在他心湖中泛起的波澜大。

莫小楼隔着老远朗声道:“全靠师尊教诲。”

“哈哈哈,可否为我解惑,你究竟是怎样将我的行踪透露给四大圣僧的?”

第十六章 临危

“我倒是没有料到来的会是几个和尚。”莫小楼双手一摊,解释道:

“为策万全,我除了画出地图,另在匕首下藏了一封手札。”

石之轩油然道:“你倒是谨慎。不过,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我的行踪被他人所掌握?莫非是安隆…”

“师父莫错怪了安师叔,他商人做惯了,胆小如鼠,哪还有当年的胆略。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背叛你”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依我推断,局势发展到这一步,怕还是凭着阴后对您的了解。”

“哦?”

“她应该早已猜到你能看破此事,便将计就计,故意深陷险境,被解晖包围。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你真正的死敌——佛门便可将你围堵在此处。”

石之轩脸上流露出黯然之色,低声呢喃道:“想不到玉妍恨我至此,不仅甘愿以身做饵,还放下身段,请来了自己的宿敌作为帮手。”

“女人恨起一个人来,的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哈哈,好徒儿,你年纪轻轻,懂得不少。不过,倒也不尽是,说到底,还是我低估了你。”

两人爽朗对谈,好像依然在把酒言欢,当四周蓄势待发的佛修都只是草木一般。

“说吧,你是如何将为师的行踪传递出去的,方才进入密道时,我已仔细提防,你绝无机会。”

“此事倒是得感谢安师叔了。”

“原来如此,看来与你之前找安隆要的沉香与紫菱藤有关。”

“邪王不愧是邪王,不错,正是紫菱藤。师尊有所不知,这紫菱藤气味芬芳,但本身并无特殊然而,一旦用酒精浸泡,紫菱藤便会化作醉菱藤,变得无色无味可自然界就是如此神奇,有一物,若用之涂于鼻下,便可闻到醉菱藤散发的一种极为特殊的刺激性气体。即使相隔数里,亦能清晰可辨。”

石之轩眼神一亮,闻道:“莫非是沉香?不对,你小子最爱故弄玄虚,这沉香恐怕与醉菱藤并无关联”

“师尊法眼如炬。其实沉香的气味与紫菱藤的香味结合,有去除疲劳的功效。所以我每次泡药浴,都会在其中加入沉香与紫菱藤。”

石之轩苦笑一声,说道:

“其实之前你找安隆要了这两样东西,我便找药师问过功效现在想来,却是入了你的彀中。”

他朝莫小楼投过来赞许的目光,说道:“不想你早已趁我不备,将紫菱藤换成了醉菱藤,这样,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的行踪自然时刻暴露在他人眼中”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到底是何物,能闻到醉菱藤的气味?”

“是金盏花。”

“妙哉妙哉,造物之奇,竟至于斯。金盏花本解酒之用,却偏偏能凭之闻到醉菱藤的气味,妙!妙!妙!想来,凭你对药剂的了解,之前我给你下的毒,你早已自解了吧?”

两人越过四僧,侃侃而谈,完全将这四个和尚当成了空气一般。

四僧中脾气最是火爆的嘉祥已是脸色铁青,断喝一声:

“石之轩!还不受死!”

一记开山掌已经照石之轩面门袭来。随着一声金石碎裂,一尺厚的石台裂成几块,浪费了一桌好酒好菜。石之轩单手卸力,另一只手已化指为剑,直戳嘉祥命门。“不讲规矩,先拿你祭我神功大成。”

莫小楼一见几人打了起来,未免殃及池鱼,连忙脚底抹油,准备跑路。

不想刚出院门,就见门外青石小路的尽头,一个帅气至极的光头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在他身边,左右各分立两位高僧,自顾闭目禅唱。

“可是静念禅院的了空禅师当面?”

了空微笑不语,身边一人却陡然睁开双目,低声道:

“莫小友体内似有魔障,不如随我等前往静念禅院静修可好?”

莫小楼脸色剧变,不曾想这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看样子,这佛魔两道,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各位佛爷,小楼尚有红尘事未了,尚无长伴青灯古佛的打算。”

他朗声回答完后,看准另外一个方向,转身狂奔。

众僧心中同时涌起讶异的感觉。帅气和尚正是了空,另外四人则是净念禅院四大护法金刚。他们在莫小楼还未出现时,便已在不停经诵禅唱,再配以精神的力量遥制莫小楼的心灵。岂知对方丝毫不受影响,且果断至极,转身就逃。

刹那间,了空心中都涌现出一种此人将成为另一个石之轩的念头。

他们身为佛修,本应慈悲为怀,一旦诉诸武力,便有违佛心。故而他们今次众僧齐出,便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直接将莫小楼洗脑,以窥探道心种魔之秘。

至于他们为何知道莫小楼身怀道心种魔大法,恐怕与阴后脱不开关系。

也许,这正是阴后一方与佛门能够联手的真正原因。

现在,莫小楼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去,反而让他们进退两难。只因双方并无仇怨,若勉强出手,便有违佛家之旨。

众僧相视一眼,不由生出无绳而缚的感觉。

转眼间,莫小楼的背影已如石子一般。

“阿弥陀佛,此人心思机巧,又身怀道心种魔之秘,十年后怕又是另一个邪王。为了天下苍生,此番就算有损禅心,也要留下此子。不嗔师兄,你轻功最好,不如前去生擒此人?”

“正该如此!”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已经在五丈开外了。

莫小楼不敢回头看,拼命奔跑着。背后众僧已经离他很远,但这个距离,对于四大护法金刚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有些后悔了,正所谓怀璧其罪,他实在低估了道心种魔大法对修行者的吸引力。

感受到后方越来越近的一道强烈气息,莫小楼不再做无畏的挣扎,停下了脚步。

他虽然深恨魔门的理念作为,可是对佛道也并无好感,而且,看刚才某个所谓圣僧眼中那压抑不住的贪婪之色,这些所谓高僧,怕也是利益所驱下的江湖中人而已。

更何况,听他们说话的意思,怕是准备将自己永久软禁。

此时莫小楼的大脑飞速运转,演算着如何脱困囹圄的种种方案。作为二十七世纪最强的特工,无数次的绝境逃生,锻炼出了他面临险境时的绝对冷静。

果然,莫小楼的眼中闪过神光,已然抓住了一丝生机:

“毁于斯者得于斯。”

第十七章 千钧一发

莫小楼深吸一囗气,旋风般回过头来。

十步外一闪亮光头踏空而来,正是不嗔。

莫小楼冷笑一声,一个箭步迎了上去。

“阿弥陀佛。”

不嗔梵音刚落,袈裟下却推出一对巨掌,击向莫小楼。

”蓬”!

四掌对实。

不嗔深厚的佛门正宗玄功如长江大河般倾泻过去,岂知莫小楼根本就没有任何真气,不嗔脸色一变,急忙收回绝大部份功力,断喝道:

“休想故意求死!”

莫小楼应掌像断线风筝般往后飘飞,眼看就要跌落在地上时,他双脚交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忽然改变方向,并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退。

既然对方有所求,自然不会杀他,这给了他逃生之机。

而且他方才选定逃跑方向也有讲究,只因是一片密林。

密林一般都伴随着河水而存在,只要他深入密林,顺着湍急的水流而逃,恐怕就算这秃驴轻功逆天,也拿他毫无办法。

不过,本来只是想借用下对手的真气,不想还有意外之喜。

原来,从不嗔双掌涌入他体内的佛门正宗心法,居然引动魔种的感应,隐约有进阶下一阶段的趋势。

此时不嗔见莫小楼向密林方向逃去,脸色微变。也不调息、直接运起轻功,向树林追去。

他几个呼吸间就赶上,莫小楼只得故技重施,再次反身往不嗔击出数掌。

不嗔冷笑一声,精准控制住手中真气,举掌迎击。

这正中莫小楼下怀,入侵的佛门玄力正好与魔气相交,以螺旋的方式贯通大小经脉,归于丹田后被其吸纳融化。

“咦?”

不嗔惊咦一声,想不明白莫小楼为何中了一掌后非但没有受伤,反而越战越勇。

思及此人乃邪王之徒,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

这一惊,便让他失了平和之心,无法再维持心灵圆润的状态。佛魔互克,这一点小小的破绽在魔种的引导下,越放越大。

若换成不惧、不痴、不贪中任意一个,莫小楼恐怕都无生机。偏偏不嗔名为不嗔,心性却最是易怒,几个回合下来,在魔种作用下,他已双眼通红。

道心种魔大法在成就阳神阶段之前,最擅长的便是精神攻击!

这种攻击方式类似摄魂术和移魂大法,使对手幻觉丛生,摄住对手精神后,对方会失去对远近快慢大小等感官的准确判断力,你一拳打出已到进前,对手的思维记忆却还迟滞停留在你上一秒未动的动作上。你明明没动而对手却感觉到你似乎已经发动攻击,近在眼前。你左向攻来,他却觉得你是从右攻来,左右上下颠倒。练此功者气势磅礴恢宏,摄住对手后,对手眼中看你犹如神魔吞天噬地,天地日月以你为中心,有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效。

可惜莫小楼修为不足,境界不够,还达不到这种高级境界,只能利用幻象不断放大不嗔的心性破绽。

相比不嗔的暴怒,莫小楼心中却古井无波。

面对着不嗔庞大无比的攻击压力,他凭借魔种的自愈能力,故意将臂、肘、肩等处主动送到不嗔掌下。但每次都险之又险地避过要害。

只是,随着不嗔受魔种的影响越来越大,其心智也开始混乱,便不再留力,似乎真想要了莫小楼性命。

”蓬”!

不嗔忽然压低重心,化拳为掌,自下而上直击莫小楼下颚,莫小楼横臂一挡,却被一股怪力推向空中。

紧接着他重新站定,顺势又是一掌猛击过来,莫小楼身在半空无处躲避,匆忙侧身,让出结实的后背送给不嗔攻击,不想这和尚凭借战斗本能,突然变招,双手盘抱,一股气柱立时冲天而至,直击莫小楼背心,莫小楼终于色变。

这和尚,终于完全不再留手!

好在他面对危机的经验丰富至极,一声怒吼,凌空翻腾,变成头下脚上,然后拳化为指,再次使用寸劲全力痛击在不嗔所发气柱的锋锐上。

以点破面,最强一点也是最弱一点。

”轰”!

劲气四溅。立柱应声消散,余力终为莫小楼所用。他喷出一囗鲜血,被这气柱之力硬生生顶上近十丈的高空。

当升空到最高处时,量变终于引发质变。莫小楼虎躯剧震,忽感自己的精神甄至前所未有的境界。

而不嗔见莫小楼从上而下并无借力地落下,不由冷笑连连,摆好阵势准备击杀对手。

抵达最高点,开始下落的莫小楼却是心暗喜,只因佛魔二气,终于彻底融合完成!

“小楼多谢大师成全。”

莫小楼在空中朗声笑道。身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凭空横移,瞬间消失在不嗔的视线中。

不嗔心中警兆骤升,心知必是对手用了秘法干扰其视线。

他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此时并不慌乱,双掌自信地往上一托。然正待发力,忽而脑中幻想丛生,一时间竟无法提起真气!

”蓬”!

拳掌相接,只听咔擦一声骨裂。此消彼长下,一股霸道真气,透过不嗔的厚实双掌直击胸腹,愣生生击断了几根肋骨。

莫小楼向后一跃,轻盈落于地面。

不嗔脸色发紫,双掌合十、站立不动。良久,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骇然道:

“不死印法!”

“呵,没见识……胜负已定,莫再纠缠于我。”

莫小楼嘴角一挑,转身正要遁入密林。却感觉背后生气一股强烈的杀意。

“渡恶却邪,唯我佛门。”

莫小楼骇然止步,转身正对敌人。

不嗔怒喝一声,佛衣爆裂,露出其中虬结的肌肉,眉宇间一片肃杀,仿佛化作了一尊怒目金刚。

“原来如此。道心种魔大法竟然能引发幻像,放大内心负面情绪,使人露出破绽。如此魔功,合该灭绝于世。魔头受死!”

话音一落,不嗔已闪电般击出一掌,莫小楼故技重施,举掌相迎。

“咔嚓”

骨头折断的声音响起,莫小楼应身飞退。

“呃!”

痛苦的闷哼声中,莫小楼已经躺在了地面上。

莫小楼疯狂运转魔种之力想要修复伤处,但是这次,失去了效果……

不嗔双手合十,脸现慈悲之色,一步一步向莫小楼走过来。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门也有降魔金刚。便让贫僧来超度施主吧。”

“可恶……只能听天由命了。”莫小楼艰难地坐起身来,低吟着,探手伸入怀中……

他此时只能将所有的希望赌在孔雀翎的威力上,不嗔距离越近,击中的机会越高,他殒命的风险也越大。

此时不嗔伟岸的身躯居高临下看着莫小楼,冷哼一声,一掌下击,直击莫小楼天灵。

莫小楼也准备按下扳机。

“住手!”

生死之际,一声娇嫩而冰冷的呼喝忽然传来。

天魔双斩破空而来,目标正是不嗔双眼要害。不嗔不得不放弃击杀莫小楼,回手格挡。

“乒”的一声,天魔斩击中不嗔右臂,却如同击在金石之上,甚至还爆出几点火花来。

不嗔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看挡在莫小楼身前那个娇小的身影。

此时莫小楼才发现在不嗔的巨瞳之中,只有疯狂的愤怒,而没有任何其他情感。

他到底还是受到了魔种的精神影响。

“我佛慈悲,既然又来一个妖女,那便一起领死吧。”

他的声音越发慈悲起来,但莫小楼却忽然间全身一冷,内心一阵狂跳……看不嗔的眼神,分明已身陷心魔,绝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婠婠,快走!”

“呸,迟些再找你算把我埋了的账!”

婠婠随口一句,手持双匕进攻。

不嗔却根本不闪不避,架势都不摆,化掌为拳,迎向天魔双斩……

接着是气劲交击之声响个不绝。

婠婠化作鬼魅般的轻烟由四方八面加以进击,天魔双斩化成万千芒影水银泻地般往不嗔攻去。

虽然不嗔肉身防御强悍,但婠婠往往未动先至,看似攻左,其实往右,左右上下颠倒。加上她体格娇小,简直防不胜防。

眼睛、双耳、气门、天灵、下体……这些要害都是婠婠的攻击目标。

如此凶狠险毒的攻击,让不嗔只有防守之力,似乎已落在下风。

莫小楼惊叹道:“这才几天,她的道心种魔大法已然胜我一筹!看来可以一战!”

“啊!!”话音刚落,就听婠婠惨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原来婠婠刚才虽然攻的漂亮,但毕竟年幼,真气不足,在换气的一瞬间,被不嗔抓住破绽,只一拳,就扳回了所有劣势。

婠婠吐血飞退的当口,不嗔紧跟而上,欲毕其功于一役。

“师弟住手!!!!”

第十八章 险死还生

“阿弥陀佛,不嗔为何久去不归?”不惧抬头仰望天空,疑惑道。

“依贫僧看,不嗔师兄怕是一时技痒,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不痴淡然道。

“不痴,慎言。我等此番除魔,乃为了天下苍生不得已而为之,怎可说这等诛心之言!”不贪神情严肃,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贫僧失言,罪过罪过。魔子狡猾,不嗔师兄捉拿时费些力气也是应该。”

“正是如此。”

几人随后又低声交流起佛理来,话语之间轻松写意,似乎毫不在意不嗔晚归之事。

在他们看来,莫小楼内力低下,又不懂轻功。即使身怀魔种,对不嗔而言也是三招两式就可擒下。

但是——

“不对!”几人说着说着,突然脸色剧变。

他们四人从小一起习武修佛,虽说不上心灵相通,但互相之间还是有所感应的。方才那个瞬间,几人心中突兀地升起强烈的杀机。

“是不嗔,快去看看!”

……

婠婠举起双斩,眼神微红,要动用秘法拼死一战。

莫小楼看着不嗔的巨掌攻向婠婠,这个距离,孔雀翎根本无用!

“笃”

一声清脆的木鱼声响起,在静谧的夜空下显得尤为悠扬。

随后一个帅气光头忽然出现在不嗔与婠婠之间,挡住了不嗔致命的一击。正是了空。

了空再次运转轻功接住婠婠的杀招,随意一挥手间,婠婠稳站在地上。此时,这帅和尚并未发一言一语,只是脸带微笑看着婠婠,但从眼神中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歉意。

不嗔却还要下手,根本不管眼前之人是谁。

了空眉头一皱,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如瞬移一般又到了不嗔面前,佛指一点,正中不嗔眉心。

此时另外三僧才迟迟赶到,正是不惧、不贪、不痴。

“师弟,你入魔了!”不惧担忧道。

不嗔虎躯一颤,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神识重归脑海。

“师兄,我……”

“阿弥陀佛,莫施主的魔种,果然邪性。”不贪眼神闪烁,看向莫小楼。

“笃”

木鱼声再次响起,了空责备的目光看向不贪。见不嗔已然恢复神智,便不再管他,走到莫小楼面前。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莫小楼忽觉得天旋地转,又听“咔咔”两声,自己脱臼的右手已然被接上。

同时,一股温和的佛力从受伤处传来,滋润着他的肉身。几个呼吸间,不但痛感俱消,伤势也好了大半。

“多谢了空禅师,小楼感激不尽。”莫小楼双手作揖,对这帅和尚倒是有了一丝好感。随后快步走到婠婠身边,摸了摸婠婠的头,柔声道:

“每次救人,你好像都先把自己搭进去。”

“哼,笨蛋叔叔,若不是我,你早被那臭和尚打得稀巴烂了。”小婠婠的声音虚弱,语气却毫不示弱。

瞥了一眼他手臂上的伤痕,婠婠嘲讽道:“大笨蛋,还是那么无用。”

莫小楼神色一黯,却没有反驳。

“的确无用……”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婠婠一见莫小楼的眼神,心中隐隐一痛。

“我知道。”莫小楼放下思绪,忽然微笑起来,看着婠婠的眼睛,轻缓道:

“现在我的确很废物,但是……终有一天,我会站在世界之巅。”他此时的眼神,坚定而火热,烫得小婠婠脸颊微红。

“切,又吹牛。还世界之巅,怕是还要身穿金甲,脚踏七彩祥云?呵呵,我倒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不再是现在这样被人打得满地找牙。”

莫小楼微微一笑,玩笑道:

“若真如此,希望那个找牙的人,不包括你。”

边说边扶着婠婠站起身来,对了空再次抱拳道:

“不管你们目的是什么,只是此事与这小丫头无关,可否烦请大师再施妙手为她疗伤?”

了空微微一笑,向他们走去。身后不贪却眼珠一转,忽然开口道:

“师兄,莫犯了佛门戒律,不如将此女带回大石寺,请寺中女施主救治。”

了空停步,回头看了看不贪,脸上表情不悲不喜。

良久,了空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颔首。

不贪眼中兴奋之色一闪而逝,又对莫小楼道:

“施主可愿随我等同去大石寺用顿斋饭?寺中真言大师的素斋可是天下知名啊。”

莫小楼心知不答应也不行了,但毕竟是去佛门,应该性命无虞,便顺势道:

“故所愿尔!”

“走吧,小丫头。”

“笨蛋叔叔,我受了重伤,怎么走得动?我要你背我!”婠婠脸上泛着狡黠之色,大声道。

“你伤的是手,又没断脚。我受伤才是真严重……”话音未落,莫小楼准备给婠婠看自己受伤的双手,却发现此时手臂伤势早已痊愈,不禁愕然。

“哈,你这回没话说了吧,快点背我!”

莫小楼摇了摇头,无奈蹲下。

婠婠轻拍小手,一下跳到莫小楼身上,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小楼子,起驾!”

……

几人也不休息,趁着夜色赶路。

期间与众僧交谈,得到一个很不妙的消息。

四大圣僧围攻、了空掠阵、三大金刚护法,还是让石之轩给跑了。

“你们……真是……慈悲为怀……”

众僧皆面露尴尬之色,倒是小楼背后的丫头突然敲了一下他的头,嘟囔道:

“大笨蛋……别吵……我正做着好梦呢……”

熙微的晨光下,小丫头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莫小楼的外衣,小脸通红,美眸微闭,时而舔了舔嘴,显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一脸的唾液全糊在莫小楼赤裸的虎背上。

“这小丫头,倒是心大。”

摇了摇头,抬眼看去,终于看到印着“大石寺”三字的山门。

“到了。”

第十九章 真言大师

“咚——”

悠远的晨钟,在层峦迭嶂的群山中回响,钟声浑厚,山应谷鸣,仿佛自带一种净化心灵的作用。

晓雾还未散去,崎岖的山道上已有了不少登山的香客,见莫小楼一行,纷纷驻足虔诚行礼。

莫小楼赶紧跟着众僧还礼。

一路上点头哈腰不停,背上还有一个姑奶奶,就算莫小楼是钢筋铁骨也已经有些喘粗气了,忽觉背后有了动静。

赶紧一拍婠婠的屁股,柔声道:“小丫头,醒来了吧,自己下来走吧。”

话音未落,身后又传来了矫揉造作的呼噜声…

“”

忽见前方山道上一个小沙弥屁颠屁颠的跑下山来,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对着了空一行礼,对莫小楼说道:“两位施主,师父已经在前殿等候多时了,请随小僧来。”



大石寺不愧为名刹,可能及不上他处禅院的结构复杂,造型优美,但亦是古朴雄伟。

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柏,此时全都沐浴在静逸祥和的晨曦之中。

莫小楼顺步浏览,对整座名刹的结构一目了然,更感受到在宗教的征召下,建寺者那种禅思竭力的热忱和精神。不论门,窗、檐、拱,均雕刻有翎毛、花卉等各类纹饰。庙脊上则塑置奇禽异兽,栩栩如生。

殿堂间有长廊贯通,左右大石柱林立对称,片刻后,众人已置身在罗汉堂,莫小楼抬眼一看,不由呼吸顿止,被塑像如林,布满大殿的奇景震摄。

此时一束阳光刚好穿过佛殿拱顶,洒在一位佝楼背脊的灰袍老僧身上。

老僧本来正背著正门专心一志的在打扫庭园。但在众人迈步进入寺内的瞬间,他也同时转过身来,时间把握地恰到好处,如同演练好的一般。

莫小楼定睛一看,只见这老僧须眉俱白,脸相庄严透出祥和之气,鼻梁比一般人至少长上寸许,清奇独特。双目半开半闭,眼神内敛,使他直觉感到对方乃极有道行的高人。

老僧微微一笑,对了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其余四僧,他似乎看都不看。而四僧也不怪老僧无礼,反对其执弟子礼。凭此便知,此人即使不如“四大圣僧”那个级数,亦是辈分极高的前辈。

老僧面向莫小楼,神态更加慈眉善目:

“阿弥陀佛,贫僧这幢小寺近日倒是热闹起来,自向施主后,贫僧竟然再次有幸得见身怀魔种之人,施主请了。”

莫小楼正准备答话,背上小丫头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脖颈。莫小楼给大师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轻轻拍了拍背上婠婠的小屁股,轻声唤道:“丫头,该醒来了。”

“嗯~”睡眼惺忪的小姑娘揉着眼睛,极不愿醒来,奈何莫小楼在她清醒过来后顺势就将她放在了地上,让小丫头再次对其龇牙咧嘴。

而眼前老僧在看到婠婠之时,眼中精光一闪,背脊猛地挺直,立时变得雄伟挺拔,再没有丝毫龙锺老态,神色也终于起了变化,似乎极为讶异,对莫小楼道:

“施主身为男子,却天生媚体,本已极为难见。而这位小施主似乎更为古怪,体内生死双气交汇,如逆转阴阳一般,真是奇哉怪也!”

莫小楼即使心中早有猜测这老僧定非一般人物,却也万没想到其眼力高明如斯,只听他说出‘生死’二字,便知他已看出关键。

不等莫小楼说话,他又呵呵笑道:“呵呵,一日之内,得见两位奇才,实乃缘法也。”

莫小楼不好意思道:“大师谬赞。这小姑娘倒真可算得奇才,但小楼不说也罢,嘿!”

这老僧也是极为机敏聪慧之辈,从莫小楼的语气中品出深意,便用眼神询问了空。

两个光头对视半晌,似乎在用某种秘法交流

“阿弥陀佛。”老僧白眉紧皱,扫了了空身后四僧一眼,四僧立感如堕入冰窖,老僧眼神虽无悲无喜,但不知为何,几人同时内心狂跳……虽只扫了扫,却让他们泌出不少冷汗。

“佛门经典无数,何故觊觎他人缘法。”

老僧点到即止,不再理会四僧。其法相庄严,面对莫小楼,嘴唇微吐。

明明没有发出声音,莫小楼耳鼓却忽地传来“哄”的一声,就在此一刹那,莫小楼脑际一片空白,更奇怪的是整条脊椎督脉像随著喝音振动起来似的,极为受用,感觉怪异无伦。体内魔种也随之一震,魔气似乎更加精纯了。

一声之下,莫小楼不止沉疴尽去,连精神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好,整个人一下子回到了最佳状态。

莫小楼有些看不懂了,这大师莫非与了空等人不是一路的?

“大师这是?”

和尚没有直接答他,自顾道:“施主的道心种魔大法似乎习练有误,缺了第一步‘入道’一环。贫僧多年未见魔种,方才一时技痒,以佛家的大金刚轮印,通过特别的音符真言,振动施主体内魔种。果然引起了气机交感。”

“呃大师下一句话是准备说,只要我交出功法,你就帮我补足功法的缺陷吧?”

“大胆!真言大师乃得道高人,岂会贪图你的功法!”不嗔大喝一声,怒视莫小楼。

“呸,说得好像你们自己不是得道高人一样。若非得道高人,怎会无耻到对我这小孩子出手?”小婠婠呸地一声,言辞犀利。

“你——”不嗔词穷,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真言大师却一点也不生气,对众人一笑,这一笑似乎有平静心绪的力量。随后才对莫小楼道:“我无法帮你补足缺陷。并且自古以来,道心种魔大法都没有统一的修炼方法,谁又能说,你先走立魔这一步是错的?”

“那大师对我释放真言的目的是?”

真言大师慈祥答道:“因为施主乃大智大慧的人。”

莫小楼心道终于来了,从容道:“大师定要说我与佛门有缘了,只是在下却从没有入门修行之心。”

真言柔声道:“只要悟得清净,就是修行,岂有入门出门之分。入世便是出世,入门便是出门,平常心正是佛心。”

莫小楼险些脱口而出三个字——说人话。

好在想起自己现在受制于人,才咽下快到嘴边的话。

真言大师见莫小楼表情古怪,也大略能猜到他心中想法,不由微笑道:“此事暂且不说,既然诸位有缘来我佛寺,不如尝尝我亲手烹制的素斋如何?”

婠婠闻言拍手道:“素斋?这我倒要尝尝。看看佛门素斋到底有多了得,能凭此收那么多香油钱。”

不过很快,婠婠就准备收起之前所说的话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啦!”小丫头一手抓着素鸡,一手夹着小菜,嘴里还塞满了东西。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才舒服地呼了一口气,说道:“这种水准,收我再多香油钱我也愿意!”

莫小楼趁她说话,下箸如飞,盘子瞬间又空了一大半。

“大笨蛋,你——”

莫小楼笑眯眯地吃着碗里堆得冒起小尖的菜,心情舒畅极了。

“大师的素斋,果然名不虚传。”

“阿弥陀佛,施主谬赞了。”真言大师每道菜都是浅尝辄止,并没有吃多少。此时他率先放下碗筷,起身道:

“贫僧还要清扫罗汉堂,二位自便吧。”

临出门时,他脚步一顿,转身道:“禅宗之事,我不便多言。天下佛门,也并非尽如那四大金刚之流”

见莫小楼不以为然的神色,他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这老和尚什么意思?”婠婠见他走远,疑惑道。

“听他这意思,真想渡我进佛门?”

莫小楼一看自己的碗里,已只剩下光溜溜的米饭,无奈道。

“切,又吹牛。你资质是多好还是佛法多高深,人家初次见面就要收你为徒?”

婠婠舔了舔嘴,摸着圆滚滚的肚皮。

“石之轩也是初次见我就要收我为徒。”

“哇咧?”婠婠像是首次认识他一般,站起身来,绕着他走了好几圈,边走边打量。

“也看不出你有什么独到之处啊。”

莫小楼白了她一眼,心中倒是有个猜测。此事,恐怕与自己那优化到趋于完美的基因链有关。

“对了笨叔叔,婠儿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一定要想法子逃离邪王身边呢?你们不是师徒么。”

莫小楼轻叹一声,脸上挂起一丝苦笑。

“平心而论,老石作为师父,的确很不错,甚至可称得上完美。可惜啊,精神好像有些问题,说不准哪天脑子一抽就想杀我。”

婠婠一脸不信,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莫小楼,就等他说实话。

“哎,小丫头好奇心怎么这么重告诉你吧,我必须得这样做,石之轩才不会杀我。用你们圣门的说法,教徒如养蛊邪王则更加极端,好像好像他很希望看到我反抗他的样子”

“我越给他制造麻烦,越是坑害他,他反而觉得我值得培养;若我在他身边,安于现状,那才是真的找死。”

说道这里,他忽然盯着婠婠,说道:“阴后不会也是这样吧?”

“哼,师尊才不会呢。她对婠婠可好了!”婠婠嘟着嘴,对莫小楼这么想她师尊,很是不满。

“希望如此。”

不远处的另一件禅房,了空与四僧在此用膳,丝毫不担心二人趁机逃跑。

只是此时众皆沉默,气氛古怪。

不贪首先受不了这氛围,对了空道:“师兄,此番好不容易抓住魔子,又拿下阴癸妖女。真是收获颇丰啊。”

见了空丝毫不给反应,他继续道:“莫小楼之事另说。可那小妖女才不到八岁,就已经窥得先天之秘,假以时日,必是我佛门大患,不如”

话音未落,一旁的不痴一拍脑门道:

“除之!”

第二十章 西游释厄传

不痴话音一落,众僧皆对其投了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

不痴尴尬地摸了摸锃亮的光头,呵呵笑道:“是否我又说错话了?”

“阿弥陀佛,小魔女除不得。”不惧顿了顿,眉头皱起:

“我只担心我们虽无杀她之意,但祝玉妍却不会这么想。万一阴癸派借此事与我静念禅院为难,岂非不妙?”

“既如此,不如放了她?”不痴言道。

“”

众僧已不想解释。不贪眼神瞥了瞥了空,试探道:“师兄,非我贪心,只是道心种魔大法乃《天魔策》中最高深、最至高无上的一卷。若得之,然后据此找到魔门功法的弱点破绽,岂非大善?”

见了空闭目不语,他继续道:

“我有一计,保管莫小楼乖乖交出功法”他压低声音,附到了空耳边低语。

“如此一来,既得功法,又避免与阴癸派正面冲突,还可解决小魔女之患,岂不是一举三得?”

了空眼中神光闪烁,手上不停转动念珠,心中似在仔细推演着什么。

良久,他拿起桌上毛笔,轻轻地在宣纸上写下一字。

“换。”

不贪眼神一亮,对了空投来钦佩不已的目光。嘴上难掩兴奋道:

“师兄不愧是师兄,如此一来,计划就更有把握了”

莫小楼与婠婠二人合住在寺庙的香客客房之中,房中床、桌、椅、凳及一应器具俱全,且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想来这大石寺常有香客夜宿于此。

房内书架上放着满满的典籍,其中不乏有趣的心法,每天还有小沙弥送来香客专享的高级斋菜,寺内寺外亦可随意走动。这小日子,可远比在石之轩处安逸。

这情形,完全不像是身陷囹圄的样子。但莫小楼心知,那几个和尚始终对他的功法存在觊觎。只是,和尚们后招隐而不发,让他心中不安。

也罢,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既然你们一个个装好人,我便当你们真是好人!

于是,他反乐得自在,每日只在寺中闲逛、或去真言大师处蹭个饭,俨然一副我就是普通香客的样子。更有甚者,他竟然每日还给那些年龄稍小的沙弥们讲道说法……呃,俗称说书,诨名讲故事

所讲的,正是莫小楼的改编版《西游释厄传》。

选择这本书来将,第一是因为此间环境身处佛门,应情应景;其次,这本书作为远古时代的四大名著,的确当得上奇书之言;最关键的,是隐隐向佛门示下好。

书中情景,与现在佛道两门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何其相似!

弘扬佛法、尊佛抑道、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回大乘真经……

凡此种种,简直可以说是挠到了广大光头们的心痒上,让他们听得欲罢不能。

可怜这些没出过佛寺的小沙弥,如何能抵挡西游记所塑造的那种磅礴大气、光怪陆离的玄妙世界?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刚讲到第一回,猴子还没去灵台方寸山学艺呢,众僧就被莫小楼所讲的“天地之间,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一元又分十二会,一会合一万八百岁。”给震惊地瞪大双眼,发出一声声惊叹。

“话说东胜神州有一国,名为傲来国……”

远处的桑树下一头戴斗笠的女子和一白发老僧也驻足静听。良久,斗笠下传出一声清澈温和的女声:

“你猜他是随口杜撰,还是听人所说?”

“阿弥陀佛,从古至今,虽早有孙悟空之传说,却远没有莫施主所讲得那么详细,那么系统。依老僧看,这些怕是他念及自身境遇,编造而成。只是……听他所讲画本中之佛理,连老僧都略有所得……莫施主果然是深具佛心,善哉,善哉。”

“哼,大师正值壮年,寿元充足,何必这么快找起传人来?”

“天生道体道心,老衲也是见猎心喜。”

“就怕他心在魔而不在佛。”

“阿弥陀佛,只听他所讲‘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老僧斗胆猜测,此人早已跳出道魔这种人为区分出来的概念界限,深谙心之理也。”

“我看他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若果然如此……足见其心计之深,怕还在他师父之上。不可不防。”

“阿弥陀佛,贫僧欲以真言秘法,向梵斋主讨一个承诺。”

斗笠女子娇躯剧颤,豁然侧身。惊声道:“二十多年来,我门欲以剑典与你交换真言秘法你都不愿,为了此子,你竟然……”

至于两人后面如何继续过度解读莫小楼所改编版的西游记,暂且不表。

数日后,莫小楼房间。

“笨蛋叔叔,你这几天用尽策略,又是讲佛教故事示好的,但人家好像并没有理会你的意思啊。”

婠婠一边走到房中书架上左翻右翻,一边随意问道。

莫小楼看了看门口及两侧木窗,确认外人已尽去,这才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有什么办法。实在不行,把道心种魔大法献出来算了。”

“笨办法。你要真交出来了,世间怕是要多出一个得道高僧,嗯那时候你就不叫小楼子,叫小楼禅师,阿弥陀佛。”

婠婠头也不回,从书架上胡乱翻出一本佛经,口中嘲讽道。

莫小楼莞尔:“你倒是看得透。”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清茶,拿出一杯准备递给小丫头。

却见她上蹿下跳,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不由疑惑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啊。”

“担心什么?那几个和尚,不会杀我的。”

接过清茶,婠婠给了个你很识相的眼色,随后一脸神气道:“你知道为什么佛门会派人来围攻石之轩,却对同为敌人的我师尊视而不见,甚至可以勉强联手?”

莫小楼闻言稍微怔了怔。婠婠继续道:“第一,佛魔两门,争斗数百年,早已互为依存”

此时她脸上泛起与其年龄绝不相符的睿智神色,侃侃而谈。

“第二,阴癸派与慈航静斋并无死仇,双方都不会做得太过;第三,我这么可爱,怎么有人舍得杀我?”

“噗——”莫小楼清茶刚喝一口,就喷了婠婠一脸。

“莫小楼,你什么意思!”

“咳咳,太烫了。没事,请继续你的表演。”

“哼!大笨蛋看你可怜,我就告诉你吧,佛门之所以一定要杀石之轩”她一脸八卦,凑到近前,先是顺势在莫小楼衣服上抹了抹脸,然后附到他耳边,故作神秘道:

“听说是因为石之轩拐跑了慈航静斋的当代传人好像叫碧秀心这才恼了梵尼姑,结下死仇。加上邪王向来独来独往,不像我们阴癸派,所以佛门才能毫无顾忌的围杀他。”

小丫头在耳边轻轻吹气,让莫小楼感觉耳朵直发痒。

啪——

莫小楼一掌拍在婠婠额头上,将她推开。

“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还怕和尚偷听了去?话说回来,之前听石之轩说,梵清惠此时也在四川?”

“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

莫小楼吹了吹杯中茶叶,轻声道:

“我听石之轩说过,如今佛门名义上的掌舵者,正是这梵清惠。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啊……”

“婠儿倒是有个提议……”小丫头眼珠子直转,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她绕着莫小楼转了几圈,如同看货物一般把他打量了个遍,又拍了拍他俊俏的脸,语不惊人死不休:

“听闻梵清惠是不下于碧秀心的大美女,依我看,不如你也学学碧秀心,来一个以身侍佛。”

“噗——”

又是一口茶喷出,不过这回小婠婠早做好准备,及时躲开,随后她捂着肚子咯咯大笑起来,笑得都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婠儿果然是天才,这种好办法都能想到!咯咯咯,哎哟,好像岔气了”

“我看你是屁股又痒痒了。”

“呃……嘻嘻,这办法虽然……呐,有点重口味,但并非没有实施的可能性。我亲爱的笨蛋叔叔,以你的才貌,对付一个单身多年的老处女,不是手到擒来?”

婠婠笑得花枝乱颤,正准备再打趣下他一番,但随着目光落在他的完美无暇的脸上,顿时呆住了。

此时窗外刚好一束阳光洒进来,照在莫小楼那大理石一般的侧颜上,且莫小楼此时刚好莞尔,嘴角勾出一个长长的弧度。精雕细琢的面容上挂着几分清雅、几分散漫、几分邪魅,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婠婠失神半晌,嘴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我才发现你长得竟然比婠儿还美!!!”

“可恶!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天理何在,哇哇哇。”

小丫头忽然一拳头打在莫小楼眼眶上,张牙舞爪,极其不爽。

“哎哟”

莫小楼被打退好几步,不满道:“臭丫头,吃我一记破臀杀。”

“咯咯,你先练好轻功能追上我再说~~”

正当莫小楼准备动手之际,一道清脆动听的童音突然自寺脚响起,自下而上瞬间传遍整个佛寺——

“慈航静斋师妃暄,前来拜谒真言大师。听闻阴癸派婠婠师妹在此,不知可敢出来一战?”

正在小声谈论着什么的四大金刚,闻言脸色一变,不禁相顾愕然。

第二十一章 妖女圣女

“阿弥陀佛,不贪师弟,看来梵斋主的动作,比你快了一步。”

“善哉、善哉。斋主既来,自有定计。我等见机行事即可。”

莫小楼和婠婠却是精神一振,婠婠眨了眨眼睛笑道:“师妃暄来了,看来你的梵美人也不远哩。”

“先解决你的事吧。”

婠婠从背后掏出天魔双斩,自信满满地道:“听说师妃暄亦是静斋数百年来最出色的弟子,我倒要看看她有几分能耐!”

莫小楼似乎也对小丫头极有信心,认真问道:“多少招能解决她?”

小丫头一脸兴奋道:“若是学会道心种魔大法之前,还是半斤八两。现在一百招内可解决她。”

然而莫小楼却摇头道:“若你这般轻敌,怕是要败。”

“哇咧?”

“一个小丫头,怎会突然找你比武?定是梵清惠授意若我所料不差,你师尊,怕是又和别人打赌了。”

“师尊来了吗?”小丫头惊喜道。

“就算没来,也肯定和梵清惠有交易。恭喜你,小命应该保住了。”

“那又和师妃暄有什么关系?我才不信我打不过她。”

莫小楼俊逸不凡的脸庞上满是自信,眼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冷然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方才仔细回忆了一下从石之轩嘴里听到的梵清惠之事,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从帮助杨坚夺取天下开始,此人深得纵横家左右逢源之法,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凭着三寸之舌,已说动中原大半势力归服杨坚。”

“在你们圣门看来,她这是朝秦暮楚,事无定主,反复无常;但若客观评价,此人辩才超绝、算无遗策且从来没听说过她吃亏。石之轩、宋缺等多么惊才艳艳的人物,不也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么?”

小丫头不服道:“切,哪有那么厉害。还不是让邪王拐走了她们的碧秀心?”

“如果是她故意的呢?”

这话让婠婠心头一冷,细细一想,好像当年之时,确有蹊跷。

“懂了吧!这样一个人,怎会突然授意魔道双方下一代传人提前对决?”

顿了顿,莫小楼笃定道:“除非她确保必胜!”

“那怎么办?难道不应战?”

“当然不行。让我想想,容我好好的想想如我是梵清惠,如何确保师妃暄必胜”

莫小楼忽然眼前一亮,断然道:“我知道了,是变化!”

婠婠一脸的问号,表示听不懂。

“你们了解师妃暄,正如佛门了解你。长久以来,佛魔两方,说是死敌,不如说是长期的竞争对手”

“石之轩曾和我说起,静斋和阴癸派,每一代都会派出传人出世竞争。一方是圣女,一方是妖女。每一代,圣女和妖女都势均力敌,静斋可能稍占优势就像你与师妃暄,颜值相仿、天赋接近、功力境界都不相上下。”

“这维持了一个巧妙的平衡,也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一种平衡。在这种默契之下,双方都下意识的以传人作为代表,来决定佛魔之争的胜负。但是偏偏你学会了道心种魔大法,比师妃暄先一步进入先天。”

莫小楼冷笑一声:“平衡既然打破,梵清惠怎会无动于衷?这突如其来的比武,就是她的后手而她之所以能确保必胜,定然也着落在这道心种魔大法之上!”

小丫头此时脑细胞是用不过来了,完全听不懂啊~~

莫小楼循循善诱道:“还记得真言大师几天前奇怪的表现吗?”

“真言大师?”小丫头歪着头仔细回忆,蓦然间反应过来,惊疑不定道:

“他好像对道心种魔大法很是了解啊!”

“那梵清惠呢?”

婠婠倒吸一口凉气,不止是惊叹于梵清惠的阴险,更是对莫小楼佩服不已。见都未见,只是凭着信息的积累,加上些许线索,便将梵清惠的想法抽丝剥茧般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这家伙如此精明,若长大以后嫁给他,岂不是完全没办法作弄?

婠婠心中突然升起这么一种古怪的想法,她连忙用力地甩甩头,把这肮脏的思想甩掉。

“笨蛋叔叔,你一定有好办法教我对不对?”

……

身着杏黄色缁衣,一脸小大人模样的师妃暄立于殿前,手中色空剑遥指对面身着哥特裙的婠婠,白净的小脸上满是自信。

这份信心不是盲目的,而是建立在师尊那番犹自回荡在耳边的温言暖语:

“道心种魔大法,尤擅精神攻击。妃暄,你且假装心性不佳,露出破绽让小妖女对你使用精神功法我门《剑典》,佛心剑意,最适合破除这等异术。届时,精神反噬之下,妖女虽性命无碍,但很可能损伤大脑,沦为白痴。退一万步讲,也可在她心中种下不可能战胜你的念头,确保日后佛魔之战一切顺利。”

“你无需有心理负担,小魔女如此年纪便已窥得先天之秘,待成长起来,还不祸乱天下?公平对决之下,若真出现什么意外,祝玉妍也无话可说。”

“妃暄为了天下苍生,此战你许胜不许败!”

师妃暄自小就被灌输了魔门中人如何残忍邪恶的理念,加上本就年幼,没有太强的是非分辨能力,尤其梵清惠一句“天下苍生”下来,瞬间打消了她心中内疚,铁了心要除掉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

然而这时,婠婠却忽然笑了起来,灵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围观的众人耳中:“妃暄师妹,我们此次比试,是切磋呢,还是死斗?”

师妃暄昂起头,仔细打量着婠婠,心想看她样子也算清秀可爱,实在无法将她与魔门妖人联系起来。

心中疑惑之际,听到她说什么‘死斗’,这才一下子确信魔门中人果然残忍,动辄分生死。

“婠婠师妹,请问切磋如何?死斗又如何?”

这两人见面先互道师妹,都想着压对方一头。

“若是切磋,我便不用新学的道心种魔大法,这门功法杀伤力太强,我怕伤了妹妹哩!”

婠婠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师妃暄一怔,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她也是心智坚定之辈,一瞬间就忘记这种好似一切算计都被看透的不妙感觉,淡然道:“佛经有云:善哉见佛陀,恶哉见魔罗。以妃暄看来,切磋或是死斗,尽在一念之间。”

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稚气,却不掩其中煌煌大气。

“说得好!你果然有资格做婠儿的对手。”

话音未落,两道寒光从手中飞出,斜斜地插在五丈开外的地面上,清越悠长的轻鸣袅袅不散: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放下兵刃,空手对决如何?”

第二十二章 佛寺之战

时值正午,又是盛夏时节,本应酷热难当才是。但巴蜀之地气候独特、夜间常有细雨解暑,加上地处山高林茂,偶尔清风拂过,甚是惬意。

听闻佛魔两方下一代传人将在此对决,庭院中不一会就聚满了围观的僧众。

如此盛事,可遇而不可求,故而大家都静立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师妃暄持剑斜立,心神宁静如一汪清泉,映衬着四周更加安静。

“婠婠师妹心思果然玲珑剔透,妃暄一身所学虽全在剑上,今次却也愿舍命相陪!”

“噌”的一声,师妃暄干净利落地将宝剑插入剑柄,负于背后。一股如同仙宫中人下凡般的灵气扑面而至,她飞身而起,直接向着婠婠所在位置发起抢攻。

“阿弥陀佛,莫施主果然身怀大智慧。”不远处的空地上,莫小楼正凝神观战,真言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双手合十,对莫小楼赞誉有加。

“此番还多亏佛祖拈花。”

“哦?”真言眼神一亮,似乎对莫小楼能用佛门机锋回应颇为意外,顿了顿才失笑道:“施主深具佛心,方可得摩诃迦叶之悟,善哉善哉。施主,你果真”

“大师,你觉得师妃暄和婠婠谁厉害一点?”

莫小楼生怕他又说出你与佛门有缘的话,急忙打断真言大师的话。

真言大师对于莫小楼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很是无奈,却也不愠,认真点评道:

“两个娃儿都是奇才,只是年纪尚幼,出招还无法领悟功法精髓斧凿之气太重。不过这两个娃儿一个擅长双刃,一个擅长剑法,拳脚功夫上略逊一筹,也是自然咦?”

真言说话之际,师妃暄粉拳与婠婠的一道指力硬碰硬,结果却是师妃暄猛然飞退,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红色,显然吃了个小亏。

真言大师白眉一抖,意外道:“叠劲?不对,叠劲讲究神意相连、劲力不断,这一招的法门似乎更加精妙。哈,妙哉虽然至简至微,确有无可匹敌之势,真是让老衲大开眼界!莫施主,这招恐怕与你战前面授机宜有关吧?”

“大师慧眼如炬。这寸劲发力之法,确实是在下所授。”

“寸劲?这名字倒也恰当。”

“婠儿的确是奇才,我只是告诉了她一些关键的发力技巧,她立刻举一反三,将寸劲方法运用到真气上。此番有心算无心之下,师妃暄怕是要输了。”

“未必。”

仿佛为了印证真言大师的话,师妃暄并指作剑,巧妙地点出一指。此着无论角度、弧线还是轨迹都是妙不可言,却是将她最擅长的色空剑法融入指力中,成功扳回了自己拳脚功夫不足的劣势。

“这才有点意思,不过,还不够!”婠婠娇咤一声,运用自己高绝的轻功,飞身而起,临空下击。

并且,她也有样学样,瞬吸之间竟也悟出以指代匕的打法。她现在是左手作匕,右手寸劲强袭,惊鸿一刺,点向师妃暄的手腕。

师妃暄无奈变招,由攻转守,横臂一挡一震,将婠婠左手震开。

这时,婠婠脆生生的声音同时响起,却是在这比武关键时刻直接叫破她们之前的谋划:“是否还等着用剑典破我道心种魔大法哩,你们打错算盘啦。”

隐于远处树下的梵清惠闻言脸色微变。

她先是看向真言,见莫小楼正站在边上,凝目一看,见他也刚好回望过来,一脸自信,顿时便想到定是他看穿了自己的谋划。

白色斗笠下,她嘴角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轻笑道:

“有趣。”

她忽然身影闪烁,瞬间就立于战场之中。以她为中心,一股冰冷的气息覆盖全场,整个罗汉堂之人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升,功力弱者更是冷得发抖。

“停手罢。”

她的声音冷漠淡然,无悲无喜,却带着一种天然上的居高临下。说出的话如有魔力一般,让婠婠和师妃暄同时停手。

“祝师姐,此番棋差一招,清惠认输了。”

莫小楼愕然不已,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果决,一旦结果脱离自己的掌控,便连过程都省了,直接出手中止对决,毫不拖泥带水。

对她而言,似乎超出她掌控,便是输了。

随着梵清惠话语一落,又是一名头戴黑笠的女子骤然出现。

“师尊,你来哩!”婠婠却没管这么多,一见这女子,惊喜地叫出声来。三两步冲过去扑倒在她怀里。

来人正是阴后祝玉妍。

“梵清惠。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摸了摸婠婠的秀发,天魔音席卷全场,从四面八方传来,灌入众人耳中。功力稍弱之人,顿感脑中嗡嗡作响。

“无需多言。既然输了,清惠自会遵守承诺,婠婠你带走罢。好走不送。”

简单、直接、无欲无情、极强的掌控欲望。

这是莫小楼对梵清惠的第一印象。

这种性格,配上她现在慈航静斋斋主的地位,以及本身就超绝的武功可怕的女人!

“你这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的风格,倒是唯一让人不讨厌的地方。”

祝玉妍冷哼一声,一挥衣袖就要带婠婠离去。

“笨蛋叔叔,再见啦!”婠婠吐了吐舌头,俏皮地对莫小楼摇手道。

小丫头年纪还小,道别道得潇洒俏皮,但莫小楼却知道,古时交通不便,通讯迟滞,有时候一经分别,终生便再难相见。

三国时期,刘备欲取这川蜀之地,与张飞孔明同往,留下关羽驻守荆州……谁又能想到,这一别离,刘关张余生数十年竟再未聚首……

思此憾事,莫小楼忽然心有所感,总觉得此次分别,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何年月了。

于是他轻轻挥手,微叹一声道:“小丫头,此次分离,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可别忘了爱莲说之约。”

一向古灵精怪的婠婠似乎也从他语气中读懂了什么,刷的一下抱住祝玉妍丰盈的大腿:“师尊,稍等一下。我和笨蛋叔叔道个别。”

得到了祝玉颜准允的眼神,婠婠蹦蹦跳跳地来到莫小楼身边,眼睛泛红,小手招了招,示意他蹲下身子。

这个小丫头总是这么神神秘秘。

莫小楼见怪不怪地一笑,伏下身子,把耳朵凑到她跟前。

一阵乖巧的软语传来:

“放心吧笨蛋叔叔,你说的道理婠婠都懂的。”

“啾!”

莫小楼感觉脸上被小啄了一口。

等他回过神来,见婠婠已经退回了原地,小脸绯红地向他挥手。

身边的祝玉妍一脸没好气的样子,这鬼灵精面对自己时可从来没这么亲近过,且平常最烦给她说教讲道理了,此时面对莫小楼的嘱咐,却如此暖心,到底谁才是你师父?

“走了!”

祝玉妍无视身边小丫头恋恋不舍看着莫小楼的目光,一挥手,两人已消失在原地,唯留清香袅然。

梵清惠见宿敌已走,转头凝视莫小楼,嘴唇微动,传音道:

“随我来后殿。”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莫小楼心头却猛然一颤,随即竟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如遇天敌般的恐惧!正欲出声,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看四周的院墙仿佛像活了一般,扭曲着像莫小楼挤压过来,如同一只巨手缓缓将自己握在掌中。

一阵憋闷和窒息,莫小楼再看周身,已只剩下方寸之地。

这女人法眼通天,自己却是个需要小女孩来保护的无能之辈,怎么斗得过她,不如就此放弃罢

“千般法门,同归方寸。万劫诸相,总在心源。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如晨钟暮鼓般在莫小楼脑海响起,他全身一震,如梦初醒,这才发现四周的墙壁,连同之前心中所生出的无力、恐惧等各种负面情绪已消失殆尽。

莫小楼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骇然。以他现在的精神力,加上本身就经过残酷的心智训练,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多谢大师。”长舒一口气,这一刻,他对真言大师终于真心感激。莫要小看了他这一声佛吼,若非如此。方才莫小楼很可能沉浸在梵清惠所设置的负面情绪中无法自拔,就算不会伤及性命,也会在心灵深处种下绝对无法敌过梵清惠的印象,留下致命的破绽!

“善哉,老衲只是点拨,居士自救也。”真言大师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看着莫小楼的眼神愈加欣赏了。

莫小楼双拳却捏得咔咔作响,来此数个月来,他还是首次如此愤怒。初次见面,就要断人前程,梵清惠,真有你的!

心中不平之气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梵清惠消失的背影,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后殿走去。

“施主,道胎与魔种之间,相生相克,你且小心在意。阿弥陀佛是否需要老衲与你同去?”

“多谢大师,不过在这寺院之中,想她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阿弥陀佛。施主谨记莫随她出寺。”

第二十三章 心如蛇蝎

大石寺后殿是用来作为僧众晚间诵经之所,白天少有人来,婠婠带莫小楼去过几次,路倒是熟悉。莫小楼一路跟随,二人从大石寺前殿穿过,经过过一片回廊,再穿过一条曲折小径,应该就能看到后殿的华严三圣了。

“故意叫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莫不是真想杀了我?”

莫小楼心里一阵盘算。

“应该无妨,毕竟这里仍处大石寺,她梵清惠再是不择手段,也得看看华严三圣的佛面。”

这样想着,莫小楼心中稍定,继续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感觉一阵凉风吹过。

“不对”莫小楼猛的睁眼。

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一身冷汗。

哪有什么后殿,眼前只有无尽的云海。

再看脚下,不足一尺宽的小径几无立足之地,空中还下着毛毛细雨,地面极其湿滑。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出了佛寺,还走到了这绝壁小道上,在此跌落肯定尸骨难寻,简直是杀人越货的最佳地点!

莫小楼步伐稍乱,一个趔趄,身体已经探到了云海中。生死一瞬,莫小楼慌忙运起功法,背身靠住一侧峭壁。

差点摔得粉身碎骨,莫小楼心脏一阵狂跳。

“就醒了?”

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

“那便在此处了结吧。”

莫小楼寻声望去,见前方浮云山道上浓雾茫茫,中间一个素雅的身影向他走来。

身影步态轻盈,不一会就来到了莫小楼的面前。

“看来你先前逃出幻境并非偶然,的确心智颇佳。”

“可惜,若你乖乖就范,我便无需出此下策了。”

梵清惠面对莫小楼,斗笠下似乎发出一声冷笑。

莫小楼惊魂稍定,双手摸向怀中。

“无需用你魔门的小伎俩,毒药对我是无用的。”

莫小楼不动声色,淡然道:“梵斋主还真是谨慎,还要先诈我一手。”

“是不是诈你,你我心知肚明。”

“呵呵,废话少说,你也是来谋夺道心种魔大法的吧?”

“道心种魔大法不过天魔策残篇,我何须觊觎?若非你修炼此功,我如何能靠剑典反制,引你来此?”

“确实,谁不知道慈航静斋乃正道第一门派。连中原第一高手散真人宁道奇看了剑典之后都吐血而退,梵斋主显然不可能为了道心种魔大法而不要面皮!”

他目光一转,看向云雾中隐约的大石寺,朗声道:“梵斋主,你我都是爽快之人,也别打机锋了,有事直说。”

“很好。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石之轩何在?”

“哈,你最感兴趣的果然是我那便宜师尊。哎,我至今没想通四大圣僧围攻,为什么还是让他给跑了,他这一跑,可说是龙游入海,以后再想找这种有心算无心的机会,绝无可能。”

“今次确实小看了他。好在,四大圣僧与之交锋,气机感应下,发现他不死印法尚有致命的破绽,此番找你,不为道心种魔,只为不死印法”

“哦?不死印法我确实看过,只是,为什么要交给你?”

这个时候,莫小楼当然不会蠢到说自己根本见都没见过不死印法,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了。

梵清惠语气终于变化,似乎极是欣喜:“好,很好。若是你将不死印法背诵后交给我,我可保你无痛无灾,一世富贵。若不然”

“……此处山高路险,在此失足丢了性命的冤鬼不少,今天便多你一个。”

“那烦请师太每年今日为小楼诵经一遍,便死可以。”

“找死!”

……

寺内恰逢午膳时间,真言最后一道素鸭子做完,笑呵呵对身边沙弥道:“也不知莫施主与清惠谈得如何了,徒儿,你去后殿叫二位用膳。”

“哦,师父,我方才见梵斋主与莫居士往山顶而去了,想来赶不上午膳了。”

“什么?!”

……

“不过……”

莫小楼在梵清惠准备动手的一瞬间突然说道。

梵清惠握剑的手一松,身形豁然立定,笑道:“如何,改变主意了?”

“不。我只是好奇,想问问,如果我交出不死印法,你如何保我无痛无灾一世富贵?若我要杀你,你还保我无痛无灾?”

梵清惠浅浅一笑,话语中满是残忍:

“这还不简单,只需摧断你全身经脉,再断你四肢即可。”

山风吹来,掀开斗笠下面纱一角,让莫小楼惊鸿一瞥下看到了这美貌尼姑的惊世容颜。只是,此刻他看到的面容越美,心里就越是作呕。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讽刺: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好一个慈航静斋,好一个白道领袖。”

梵清惠双掌合什,语气再次变得悲天悯人,充满安定温和之意:

“阿弥陀佛。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手段,并不重要。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莫小楼,要怪,就怪你不该身为石之轩徒弟。”

“蝼蚁尚且偷生。只要你交出不死印法,再自断筋脉,贫尼便供你在慈航静斋中享清福,纵然成为一个废人,也比妄死在此处强上百倍,如何?”

“可否容我考虑考虑?”

梵清惠哂笑一声,瞥了一眼大石寺:

“哼,你还等真言来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话间,她单手微举,提运真气。顿时,一股冰冷彻骨的气息席卷莫小楼,让他寸步难动,更别说躲开攻击了。

紧接着一股凛冽的剑意袭来,只见梵清惠禅剑已然出鞘,剑尖破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直向莫小楼心脉。电光火石之间,莫小楼凭着直觉一个侧身,宝剑穿衣而过,而带起的剑风已经撕破了胸口的皮肤,沁出一抹殷红。

梵清惠“咦”了一声,没想到莫小楼还能躲过一招,顿时眼露凶光,持剑横扫。

唰――

莫小楼胸口突然爆发出炫目的光芒,竟给人以光耀九天的错觉。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莫小楼不再犹豫,终于狠狠按下了怀中孔雀翎的机括。

孔雀翎。

曾经一击秒杀百人的诡异暗器,机括展开时犹如孔雀开屏,绚烂无比,然而就在你被这种惊天动地的绚丽弄的目瞪神迷之际,它已经要了你的小命。

随着七彩的光芒炸裂开来,连梵清惠都脸色一变,不敢冒进,敛剑回退数步。

一息间,孔雀翎已分裂出百片子羽,以一个巨大的扇形,齐刷刷向梵清慧射去。

百芒齐出,密集如雨,山路又狭窄,根本无处躲避,若是普通人,恐怕一瞬间就会被射成筛子。

但是梵清慧毕竟是一代宗师。

光芒近在咫尺,她运起剑决,一瞬间刺出无数剑,将隐藏在那惑人心神的炫光中的子羽尽数击落。

但,孔雀翎这等暗器,岂会是这么好对付的。

江湖上只流传着孔雀翎是群攻利器,却少有人知道群攻只是它的表象,它真正可怕之处,却是百片子羽华丽光芒掩饰下的一颗暗色金菱。

金菱上另有机关,一旦侵入皮肤,便如附骨之蛆一般张开尖刺注入毒素,让人受尽折磨而死。

“哼,雕虫小技。”

感应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后招,梵清惠蔑笑一声,这等惑人眼神的法门,如何骗的了灵觉超凡的她?

即使闭上双眼,她也能通过金菱与雨水的碰撞之声判断它的位置。

下一瞬,她已找到金菱位置,剑锋精准点在其上!

正如石之轩所说,孔雀翎虽然厉害,但要对付如他那等级数的高手,终究力有未逮。

蓦的,梵清惠斗笠之下的脸色一变。

噗――

声音如击败革。

石之轩既然说了他能挡住,莫小楼怎还会用正常的方法来使用它?

金菱爆开,喷出漫天粉尘,在这细雨中化作白雾,扩散极快。

莫小楼竟将金菱改造,在其中另设乾坤,实现了金菱第三个杀招——毒雾。

从梵清慧微讶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第三个杀招终于起到了些许效果。

白雾爆开的瞬间她便屏住呼吸,身形暴退。但即便是以她的速度,也只来得及堪堪护住头部要害,身上已难免被溅上了不少白雾。

嗤嗤!

刹那间她的宝剑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更为糟糕的是,她衣服上沾染的白雾,因细雨的关系,几乎快浸染到皮肤上了!

撕拉——

她反应极快,一把将沾毒的外袍扯下,丢到一旁。

雨幕下,淡雅的亵衣包裹着冰肌玉骨,显得晶莹剔透。

梵清惠抬眼看时,莫小楼早已转身飞奔,此时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背影。

雨下得更大了。

莫小楼在山崖间狂奔,根本不敢回头看,但心中还是一阵庆幸:还好是藏的火碱,我就不信她一宗师人物会不穿衣服跑来追我。

念头还刚起,突感背后一阵森林的杀机,顿时差点骂出口来。

“草!”

豁然转身,见大雨滂沱中,梵清惠全身只着亵衣,衣不遮体,且被大雨淋湿,隐约透出胸前轮廓来,狼狈异常。

斗笠下的梵清惠表情、眼神依然无悲无喜,尽力维持自己佛门高人的形象。

发现她手中宝剑已经不在,莫小楼稍定,随即心中演算一番:

先假装以擒拿手法扯其最后一丝防备,她就是佛法再深,但毕竟是个女子,定会留出大部分精力护守;

然后我凌空跃起,以脚为盾,卸其真气;

最后再以十字固将其绞杀于地。

心中这么想,他便如此做了!

梵清惠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浓浓的杀机如有实质,刺得莫小楼双目胀痛。

不待梵清慧出手。

他率先向前一跃,双手成爪,目标直指梵清惠胸口,脸上露出刻意的邪笑,叫道:“我倒要看看你没了衣服是否还这么傲气!”

梵清惠眼中戾气一闪,暗道一声无耻。

她身为白道第一玄门慈航静斋的斋主,自幼便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哪个见了她不是毕恭毕敬的,除师姐碧秀心外,她不服任何人。此次追杀一个蝼蚁,不但被他搞得狼狈异常,更无耻的是他还要扯其亵衣。

这一刻,莫小楼已入了她必杀之列。

若非她十成功力有八成在剑上,此时定有一万种方法在莫小楼手触碰到她之前杀死他。

莫小楼自己又何尝不觉得这种招式用得未免有些见不得人,但一个人在挣扎求生时,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可他还是低估了梵清惠。

在她眼里,莫小楼已是死人。既是死人,便是扯了她亵衣,看到了什么,又如何?

她牙关紧咬,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来。却根本就无视莫小楼攻向她胸口的手,悍然反攻,双拳直击莫小楼腹部。

莫小楼的手已经抓到了梵清慧胸前衣角,但他脸上却无半点喜色。

完了。

他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肚子上传来一阵巨力,下一个刹那,他便要掉下悬崖,粉身碎骨。

都要死了,何必再做这种下作之事。

他可以用力扯下梵清惠的亵衣,让她裸身回寺,好好恶心她一波,但他没有这么做。

莫小楼的手松开了。

“唔——”

闷哼声中,他的身躯跌入茫茫云海。

梵清惠一愣,目中本来充满了愤怒和怨毒之意,此刻却变成了疑惑与不解。

“奇怪。”

……

一片光亮之中。

“好徒儿,你为何每次都如此窝囊。”

“师尊,你居然躲在断崖之中……”

“你不是会夜观星象吗?可想到自己有此一难?”

莫小楼脸色稍显尴尬,还是抱拳感谢道:“无论如何,多谢师尊相救。”

石之轩看了看下方云海,微笑道:“这种高度,对你来说,也就摔断个腿,死是死不了的。况且……我与你还有一场棋局未完,怎会让你轻易就死。我石之轩的徒弟,只能死于我手。”

“既然如此,为了今后不为他人所杀而辱没了师门,您不如将幻魔身法教给我?”

“哈哈,为师先前被你算计成功,合该奖励你一套功法。只是……幻魔身法必须以不死印来驱动,你是练不了的。我可将幻魔身法的发力法门教给你,你且听好……”

云雾袅袅中,一道身影以一种极其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急速攀岩而上,快到顶时奋力一跃,整个人便从层层云雾中穿出,轻轻落于云海小径上。

刚一站定,忽见不远处走来一道倩影,两人默然静立。

半晌……

“石之轩果然在。”骤雨稍歇,梵清惠摘下斗笠,露出面纱下的绝世仙颜。向莫小楼缓缓走来。

莫小楼一愣,万没想到这个行事霸气,无欲无情的人,摘下斗笠之后,竟然这么的……精致。

貌如牡丹,心如蛇蝎。说的就是这种女人。

而莫小楼也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要戴斗笠了,只因她本就身材瘦小,若没有斗笠的遮掩,还真会有失“宗师”的身份。

当然,此时此刻,别说宗师身份了,她甚至比普通人都要狼狈。

“好矮。”

莫小楼调笑道。

心中暗道:“你就这个样子走回去,若让寺僧看到,会如何想?”

梵清惠也不生气:“既然逃了又把你送回来,邪王待徒儿可真是好啊。“

说话间已准备动手。

莫小楼斜靠在崖壁上,看也不看梵清惠。

”师妃暄这娃儿天资不凡,老石却最喜扼杀天才,之前婠婠就险些遇害,你应该听祝玉妍说过吧。”

梵清惠眼神闪烁,显然是被切中了要害。

“不如我也和你打个赌如何?”

第二十四章 博弈之间

“师尊听说你之前与阴后赌过一局,他也不落人后,准备派我与你传人也比斗一场赌注就是——不死印法……以及剑典!你可敢?”

梵清惠毫不犹豫地拒绝:“十赌九骗,我是不会”

话到一半,她转念一想,心中顿生一计,收剑笑道:

“不过,既以不死印打赌,却不妨一试。说吧,如何赌法?”

“既然我们正在蜀地,何不就地取材不如就找那处高空栈道,我与师妃暄栈道两端横渡,先过者胜。”

莫小楼遥指远方,顺着他手指看过去,赫然见视野尽头处,一条极其狭小的栈道横亘于远方两崖之间,之间云雾缭绕,甚是凶险。

梵清惠眉头一皱,忽而笑道:“呵呵,青龙峡你可真会选地。如此战法是吃准了妃暄年幼心智未坚,以大欺小,真是无耻。”

“师太此言差矣,修行之人,何时以年龄论强弱,在下入门不足三月,而师妃暄自小习武,我合该称她一声师姐才是。”

“阿弥陀佛,二位为何在此。”

真言大师姗姗来迟,但一见梵清惠只着亵衣,连忙转过身去,低宣佛号: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看来老衲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二位的兴致了。”

说罢干咳了两声,脸色一正道:

“只是二位从早间聊到正午,想必也饿了,先下山用膳吧。”

说罢,摇了摇头,也不道别,先行去了。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噗嗤”

莫小楼哪里了还忍得住,一把笑出声来,不过他反应极快,随口道:

“真言大师妄称高僧,竟然看不破皮肉之相,真是笑死人了。”

梵清惠右手拳头握紧,眼睛半眯,嘴中吐出一句:“地点你选了,时间我来定。三日后正午。邪不胜正,就算师妃暄年幼,让你三分又有何妨。”

话语中掷地有声,一派宗师风范,显然已允了这场赌局,而且志在必得。

说罢一甩手,就要离去。

莫小楼轻笑出声:“斋主这幅模样回去,怕是不妙啊!”

梵清惠狠狠的看了莫小楼一眼,只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以身渡魔,步了碧秀心后尘,真是很有趣的话题。”

“你找死”

话音未落,忽觉一物拋将过来,梵清惠顺手接住,原来是一件斗篷。

再看莫小楼,已走得老远。

三日之后。

青龙峡正如其名,乃是两座突出的山崖峭壁,中间由一条残破不堪的栈道相连。峭壁下方真言大师和梵清惠观战,顺便准备随时接住掉落的二人。

清风拂过,微云散开,漫天的阳光洒下,和煦温暖。

栈道正中,师妃暄手持长剑斜立,如一泓清水般的剑身轻轻晃动。她依然身着杏黄缁衣,只是与前次相比,眼神中更多了一股坚定。

小姑娘昂起头,仔细打量着莫小楼,心想此人竟然如此俊朗,实在无法与师尊所说的杀人魔头联系起来。

心中疑惑只是一闪而逝,便听莫小楼道:“梵斋主果然有‘君子’之风,说好了斗险,竟然预先在下方接人,呵呵。”

迎着莫小楼似笑非笑的眼神,师妃暄小脸一红,高声道:“对付魔门败类,不用讲江湖规矩!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吧!”

“好!”

莫小楼嘴里说好,却忽然从手中甩出一道寒光,直奔师妃暄而去。

“卑鄙!”

师妃暄侧身一躲,栈道随着力量的不均衡而猛烈摇晃起来。

顺着这股力道,师妃暄电射星驰,如天外飞仙般刺出一剑——

到达莫小楼身前三尺处时,她忽然将剑身一横,对准炽热的阳光,强烈的反光正中莫小楼,让他一阵炫目。

但,他早有准备,根本不管师妃暄的攻击,而是向下猛然打出一掌,只听一阵噼啪的碎裂之声,百年风雨腐蚀的栈道,顷刻间被这摧枯拉朽的一掌击得粉碎,断崖之间瞬间只剩下两条光溜溜的绳索。

师妃暄心中一慌,顾不得继续攻击,只得再次腾挪,落在一侧的绳索上。

山间横风凛冽,绳索来回摆荡,师妃暄体重太轻,根本压不住,待她不容易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却见另一侧的绳索上,莫小楼翩然站立,显然游刃有余。

“快斩断一条绳索!”崖下观战的梵清惠见此情形,高喊一声。

师妃暄闻言反应极快,挥剑斩断莫小楼所在另一侧绳索。

莫小楼反应也不慢,在她出手时提前跳到师妃暄这一侧,并趁她剑锋回转的当口运转缴械手法,欲抢夺师妃暄佩剑。

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师妃暄非但不躲避,反而翻转剑身,直接将剑柄递到莫小楼手中。

莫小楼下意识接过佩剑,电光火石之间,师妃暄飞身而起,点在小楼剑上,运用这股反作用力一个空翻越过莫小楼,稳稳落于身后绳索上,接着小脚不停,迅速向对面跑去。

“人家要赢哩!”

师妃暄露出胜利的微笑,准备从绳索上跨过最后一段距离。

“哈哈,未必!”

却听莫小楼哈哈一笑,手中出现一把明晃晃的短匕。悬崖另一侧,众人视线的死角处,忽然冒出来一个圆滚滚的球体。

三日之前。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

“以上便是幻魔身法的精髓,可曾理解?”

莫小楼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目,褶褶生辉,显然已深有所得。

“师尊真是天纵奇才,竟能从屈夫子的天问中领悟出绝顶轻功,小楼佩服。”

“上古哲人,杰出之辈甚多。若非汉时董仲舒独尊儒术,哎”

“听说圣门正是当年诸子百家的遗留,可惜,发展到现在,有些变味了。”

“死得人多了,才学会不择手段,不择手段的保命。”石之轩说道这里,语气有些落寞。良久才继续道:

“非我自夸,自春秋战国时代开始,无论从学术、文化、武学等各个方面,圣门所作出的贡献都远超佛道。尤其在五胡乱华时期,无数圣门先辈,前赴后继,用生命铺就道路,这才为汉人保存下这么多经典”

莫小楼呆呆的看着石之轩,尚是首次见到邪王如此感性的样子。

“呵,可惜天下人早已被慈航静斋洗脑,圣门现在,可说是人人喊打了。”

拍了拍莫小楼肩膀,邪王笑道:

“我为何与你说起这些好了,身法的核心我已经尽数教给你了,以你的天赋,应该不难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功法。现在,我需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师尊……”莫小楼张了张嘴,却被邪王伸手拦住。

“先别急着拒绝,此事对你也有好处。我可以保证,你只要办好这件事,我可以彻底给你自由。当初逼你入门,为师确实存了一部分私心,不过,平心而论,作为师父,我可称职?”

“非常称职。”

“另外,我也从未要求你重振圣门,你这徒弟当得可比我当年轻松多了。”

“师尊,到底出了何事?”莫小楼皱眉道,邪王此时的样子的确有些奇怪。

石之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漠然道:“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

莫小楼心中微慌,只因邪王此时表现得越慈善,说明给他的任务越难

沉默良久后,莫小楼才忽然俯身跪地,算是第一次行了拜师之礼。

“小楼自拜师以来,师尊对我确实极好。只是小楼自问并非好人,若任务真的难以完成,我是不可能为了报答师尊而以身犯险的。”

“你……”石之轩一声长叹,忽然满怀欣慰的拍了拍他肩膀:“哈哈,很好,幸亏你不是好人,若真是那种心怀大义,愿意为了别人付出性命之辈,说不得为师要提前清理门户了。更难得的是你如此坦白,很好,很好……”

“呃……”

“好了,你先听听我的计划先”

“就这样,你我趁机绑了师妃暄,如此一来,既能化被动为主动,也可通过剑典化解我不死印法破绽。”

“师尊计策果然精妙,只是具体实施上,小楼还有话说。”

“哦?”

莫小楼自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以树枝代笔,在泥土上画了起来。

“此物师尊可有办法造出。”

“这是何物?”

“这是小楼改造的孔明灯,学名热气球,有三人之高,师尊叫工匠依图抓紧制作。如此,便可”

在围观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热气球已经飘到了绳索正下方,莫小楼只需斩断绳索、跳上热气球,便能轻松赢得比试。

手中的匕首耍了个花活,顺便给师妃暄递去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莫小楼作势就要斩断绳索。

师妃暄小脸气得通红,大喊一声“你赖皮”,回转身来,抓住莫小楼衣摆。

在崖下观望的梵清惠早在热气球出现时便已脸色剧变,迅速运转轻功,同时利用手中利剑攀岩而上。

见得此情此景,她着急得大喊一声“不可!”,但刚一说话,一口真气提不上了,反而赶不上了。

于是,莫小楼与师妃暄两个人一起,掉落在了热气球上。气球下的竹篮中,潜伏着的石之轩抛出绳索,将两人拉进来,并立刻封住了师妃暄穴道。

看着不远处追之不及的梵清惠,石之轩大笑:“哈哈,看来,小楼还是稍胜一筹。”

梵清惠脸色剧变:“石之轩,你带走莫小楼可以,把妃暄留下。”

“哈哈,梵清慧,秀心有难,借你徒儿一用。至于莫小楼,送给你也无妨。”说罢提起莫小楼就要往下丢。

“阿弥陀佛,石施主还是留下吧!”真言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在石之轩耳中炸响,令他动作一滞。同时,真言双手抵住梵清惠后背,以佛门渡气之法,将生生不息的真气输送过去。

连梵清惠都没想到真言竟然会帮自己,真言向来置身事外,对佛魔之事都是两不相帮,今次怎会……

她没时间细想,迅速拔出背后宝剑,借着雄浑的真气往高空一掷,双脚点在悬崖侧壁上,后发先至地赶上自己掷出的宝剑,踏剑而来。

到了最高处时,她却再次将剑收回,运起真气,对着热气球猛然一掷。剑身凝结寒冰真气,如一条青龙般呼啸而至。

她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了破局的方法又付诸实施,其反应之快,行事之果决,不愧是斡旋天下之人。

石之轩放下莫小楼,难以置信道:“你小子不会连这都算计好了吧?罢了将师妃暄带至你师娘处。切记。”

说话间已跳下热气球,硬生生挡下梵清惠一剑,而经过这一阻,无数武僧从四面八方而来,其中,先前围剿石之轩的四大圣僧赫然在列!

论起阴谋算计、这佛门圣母比邪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二十五章 形势突变

“大夫,她怎么还不醒?”

“嗯病人头部曾受到剧烈碰撞,这种头脑损伤预后最是复杂咦?似乎手在动!快!准备热水!”

“好。”

昏暗的篝火下,头部受创的师妃暄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地躺在草垛做成的简易病床上。

裸露在外的手臂时不时颤动,显然就算是昏迷之中,也并不好过。

先前莫小楼并没有对师妃暄言明真相,故而在热气球降落时,穴道自解的师妃暄突然出手。猝不及防之下,热气球因两人交手而受波及而破损。双方同时掉落于地,莫小楼倒还好,只是摔折了一条腿,师妃暄却一个倒栽葱,摔成了这副模样。

莫小楼默然看着眼前之人,只见她眉头紧皱,眼皮之下,两颗眼珠艰难的来回转动,仿佛挣扎不开那重若千斤的束缚。苍白的小脸上不停渗出虚汗,顺着那张精致小脸流下。

此时去打热水的人已急急奔回,头发胡须发白的医者忙接了过去。先匀出半碗备用,这才用毛巾沾湿了擦拭师妃暄的脸。

待擦拭完毕才将方才冷却一些的热水用小勺往小丫头干裂的唇缝中送入,只是那汤顺着脖子流下的多,最后入口的少。

虽是盛夏,但时值深夜,朔风微冷。

莫小楼配合着这老年医者忙活了一整夜,师妃暄才终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小丫头,你总算醒过来了。”

莫小楼长舒一口气,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呃好痛我这是在哪儿?”师妃暄挣扎着做起来,有些迷迷糊糊地问道。

“我也不知,总归是远离大石寺了。对了丫头,之前忘记和你说了。此番找你过来”

莫小楼顿住了,只因师妃暄此时看他的眼神,非常奇怪。

怯怯中带着些许依赖,些许孺慕。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爹。”

莫小楼一脸无奈地看着表情严肃的小丫头,再次重复这个事实。

“爹爹又在逗我,我才不上当呢,你就是爹爹!”小萝莉睁大了眼睛,歪着头,对着莫小楼左瞅右瞅,然后执拗地说道。

“你秀心师伯危在旦夕,正等着剑典相救。这个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吧。”

“秀心师伯?不认识。剑典又是什么,能吃吗?对了,爹爹不是说今日要带我去见一个很厉害的阿姨吗?咦?这个帐篷好有趣!改天我要带小花来玩。”

师妃暄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似得,完全忘记了头疼,上上下来打量起这个奇怪的帐篷来。

莫小楼无奈叹息,先前那个不好的预感果然应验,师妃暄真的失忆了。郁闷之下,拿起腰间酒袋,狠狠灌了一口烈酒。

师妃暄一见莫小楼又沉默下来了,不由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小手挽住莫小楼胳膊,娇声道:“爹爹,我好饿!”

“等会再带你去找吃的。”

随口敷衍一句,莫小楼神色莫名地看着天上,心中暗道真言你可千万别忽悠我啊

“莫师侄,你这孔明灯果然厉害。我一路追赶,骑倒了三匹快马,险险赶上。”

安隆胖乎乎的身体突然出现,吓了莫小楼一跳。

“师叔,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莫小楼抱怨一句,随手将手中酒袋抛给安隆,随口道:“刚打的竹叶青,师叔有福了。”

说话间,他心中思绪百转。自己明明已尽量往北方飞了,竟还是被他堵到。

安隆一把接过酒袋,笑道:“每次见到师侄,都有好酒喝。不错,某家正口渴难耐。”他仰起肥硕的脖子,咕隆咕隆喝个不停。

莫小楼待他喝完,才笑道:

“呵呵,石师行事果然周全,还安排了安师叔接应。”

“非也,是安某自作主张,在孔明灯下设置了追踪之物,这才能及时赶到啊。”安隆胖乎乎的脸上挂满笑容,转头一见他身边的小女孩,不由眼睛一亮,惊喜道:“师侄,此女莫非就是师妃暄?”

“正是。”

安胖子闻言情绪更加激动:

“竟然真把静斋的传人抓住了,小楼,这可是滔世之功啊。”

“算不得抓,我只是将师妃暄请过来,帮忙救助师母的。”

“嘿嘿,我看是不用救了。”

“恩?”莫小楼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安隆神色一黯,挤出两滴眼泪:

“师侄来晚一步,秀心嫂嫂已于昨日撒手西归。”

莫小楼虎躯一震,惊道:“不可能。她明明”

说道一半时,他猛然反应过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安隆:“你怎么敢”

“嘘——”

安隆眼神闪烁,盯着莫小楼道:“若非师侄故意拖延时间,嫂嫂也不至于死。哎,石大哥若是知道自己收了个这么忘恩负义的徒弟,怕是穷尽九霄,也要清理门户啊。”

莫小楼神色微冷,手上默默将师妃暄挡在自己身后。

安隆胖乎乎的脸上肥肉猛颤,笑呵呵道:“师侄啊师侄,也亏得我与你交好我看这样吧,留下师妃暄,我放你走如何?”

此时莫小楼已经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冷然道:“我本以为你早已失了圣门中人的血性没想到还是小瞧了你。”

“师侄的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你到底意欲何为?你不怕石师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哈哈哈”安隆忽然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极其滑稽之言。笑了好久他才喘着气道:“你太不了解石大哥了不过,此时此刻,你最好先关心下自己。呵呵,你可知慈航静斋已经对你下了绝杀之令”

他顿了顿,得意道:“我已将追踪的线索交于慈航静斋,要不了多久,整个正道武林,将会蜂拥而至将你诛杀。而圣门”

安隆脸色一正,义正辞严:

“莫小楼欺师灭祖,害死师娘,为圣门所不容也!天莲宗主安隆,擒获此贼,却念及往日情分,只抓回了人质师妃暄,放走了莫小楼。但,其行踪不知为何被正道所掌握,随后赶来的数名正道高手将莫小楼联合绞杀师侄,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莫小楼拳头一紧,随即长叹一身道:“果然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与师尊谋算至此,想不到在最后时刻,被自己人阴了一手。只是可惜你还是棋差一招啊”

安隆油然道:“哦?何以见得?”

莫小楼哈哈一笑,说道:“可惜我刚刚配好的毒药,要浪费在你这肥猪身上了。”

安隆桀桀一笑,打趣道:“哦?又是这么巧的么。我刚刚过来,师侄就恰好配了上好的毒药招待我。只是”

“安某内功精湛,师侄将毒药用在我身上,怕是没有效果滴。”

“你错了。”莫小楼嘴角一弯,脸上全是自信的表情:“毒药对你们没用,补药呢?”

“恩?”

安隆心道不好,只因他已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脸上却强自镇定,冷笑不语。

“是否感觉血气上涌,下腹燥热?”

“”

安隆脸色终于变了,惊道:“是刚才的酒!可恶,你怎么知道我要害你”

“我并不知道。”

莫小楼轻轻一叹,解释道:“是你太得意了,没有防备我。”

摇了摇头,他拉起师妃暄的手,转身缓步而去,大喇喇地就将背后破绽露给安隆。

“安师叔如果想动手的话,还请尽快。”

安隆闻言,顿生犹疑,本来刚移动半步的双脚反而停了下来。

“莫小楼,我们都小看了你才是!”

“彼此彼此。”

安隆眼神闪烁,看着莫小楼远去的身影迟迟拿不定主意。他眼珠子一转,忽然邪笑道:

“师侄还真是厉害呢,那酒里面的春药,一开始是给师妃暄准备的吧?哈哈哈,果然是风流人物,之前和那叫婠婠的女娃儿就不清不楚,现在又打上慈航静斋圣女的主意了。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手,果然邪性,哈哈哈。”

莫小楼豁然转头,对安隆的脑回路表示难以理解。皱眉道:

“你当都像你一样变态么?”

安隆桀桀一笑,眼中淫光闪烁。

“师侄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只需将你们抓住,然后办了师妃暄,此毒不就解了吗,桀桀桀”

“想找死的话,随便。别怪师侄没有提醒你,这百花百杀散乃天下奇毒。中者若在中毒期间强运内力,便会欲火焚身,轻则武功尽废,重则爆体而亡”

说完,莫小楼头也不回地拉着师妃暄离去。

安隆眉头紧皱,对莫小楼的话,他是一万个不信的。只是,他确实不愿意赌。

对他而言,根本没必要冒任何风险,自己又不是必须要抓住师妃暄

“罢了,这次就放你一马。反正你也命不久矣”

“呵呵,不亏是石大哥看中的弟子,还真是拿准了我安隆的性格不过接下来的正道追捕,我看你怎么逃!”

茂林中,只见一男一女光着脚溯溪而上。

女孩蹦蹦跳跳,甚是欢快,根本不在乎石头搁脚,溪水冰凉。

“爹爹,不是说一个漂亮阿姨吗?怎么来的是个胖子。”

“爹爹,那灵芝山参,说好给我炖鸡汤的,怎么泡了酒了”

“爹爹”

第二十六章 难得清闲

巴蜀之地多深山,而从安隆那又得知自己现在被悬赏通缉,莫小楼自然就专门挑着深山老林走。并且,哪里山高,就去哪里。

也辛亏他专业知识够硬,一路下来,硬是没让人追踪到一点痕迹。

“爹爹,今天吃什么?”

虽是逃亡,但师妃暄却一点都没有逃亡的觉悟,心里想的只有吃。

“自己动手,抓到什么吃什么。”

“奥。”

小丫头奥了一声,便拿上莫小楼手工制作的小弓,一通乱射,顿时一些小麻雀之类小鸟三三两两落在地上。

“说了多少次了,打一只捡一只,别留下痕迹。”

莫小楼无奈地循着麻雀落地的痕迹过去将几只鸟儿捡了起来。

此时虽是夏季,但山林中树荫遍地,倒也不至于说热。

看着在前方蹦蹦跳跳的师妃暄,莫小楼有些无奈的同时,又有些许欣慰。

失忆后的师妃暄,才真正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之前那个小大人模样的她,说实话,莫小楼并不喜欢。

而且,师妃暄自己的潜意识,也不会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失忆之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莫小楼以前就看到过一个理论,说人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所作出的行为,往往是自己心中最向往的行为。

“爹爹,你看,我抓到一只野鸡!”

“嗯,真厉害。”莫小楼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称赞道。

师妃暄此时的智力水准,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对这样的孩子,莫小楼自然不吝于称赞。

显然,他的称赞对她来说相当有分量,只看小丫头红扑扑的脸和兴奋的神情就知道。

“哇!爹爹,前面有好大一片竹林啊!”

随着小丫头惊喜的呼喊,莫小楼抬眼一看。

只见前方果真是很大一片茂密的竹林。

此时太阳初升,丝丝缕缕的白雾在竹林中飘扬,如雾如幻,而竹林中另有一汪清泉,叮叮咚咚令人心旷神怡,整体环境极为清雅,让人一见就很喜欢。

“我们这些天,翻过多少山头了?”

“有五十六个之多了。”

“走了这么远了么”莫小楼喃喃自语,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声开口。

“想来他们也不至于再追了丫头——”

他忽然提高声音,笑道:

“你有口福啦,我们准备在这里好好住上一段时间。”

“吔,太好啦!”

小丫头高兴地跳了起来,越过莫小楼一马当先冲进竹林,拿起身上色空剑一通乱砍,噼里啪啦不一会儿就清理出一大片空间。然后往后一倒,舒服地躺在地上。

莫小楼无奈一笑,走过去单手提起她,将地上腐叶浮土去掉,露出干净的硬土地面后。这才又将小丫头放下。

“爹爹,竹林里的空气好好啊!”

“那是自然。不仅如此,竹林里好吃的也很多。”

师妃暄闻言眼神一亮,期待地盯着莫小楼。

莫小楼观察了一下地面,找到一些比较细的主子,走到其附近一块比较松软的土地上。

“丫头,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接过色空剑,拔出之后,狠狠地插到地上,然后奋力挖起土来。

若慈航静斋的人知道莫小楼竟然用色空剑在这挖土,不知会是个什么表情。

“有了。”

他用力拔出一个竹笋,对师妃暄道:“诺,就是这个,竹笋。可惜是夏季,就算是在这山顶,也只有这么小的。”

说罢,莫小楼将剑又递给师妃暄,吩咐道:“你来挖笋,我生火。”

“得令!嘻嘻。”

不多时,小丫头已经挖了慢慢一堆竹笋,火也升起来了。当然,谨慎起见,火并不大,且添柴时保证火堆是明火,这样便不怕烟太浓引起别人注意。

材料有限,莫小楼只得多多尝试。先是用泥包了之前的麻雀,预先埋在火堆底下做成叫花麻雀;又找了几根大竹子,灌上清水,嫩笋折断放入其中,又滴上些许鸟蛋的蛋清,做成一盅美味的笋汤;剩下的鸟蛋,便直接烤来吃。

好在蜀地井盐丰富,所以这必备的调料还是不缺的。

这种生活自然比不得在石之轩府上时的锦衣玉食,更比不得真言大师的妙手烹饪。但莫小楼反而觉得现在吃的东西才是好吃的,因为直到此时,他才算得上真正自由自在了一把。嗯虽然带着个拖油瓶。

莫小楼不是没想过将师妃暄送回慈航静斋手上,只是,背后新添的那道伤疤便是他这个行为所付出的代价。

此时,竹筒中的水渐渐烧开了,水汽蒸腾,一种伴着竹叶清香的味道缓缓弥漫开来。

这种鲜香极为清新淡雅,但在此时却比任何美食都吸引人。

师妃暄闻到香味,忍不住抽了抽小琼鼻。这几乎能钻到人胃里的鲜香连莫小楼都有些抵挡不了,何况是吃货小丫头?

馋涎欲滴的她忍不住就要伸手,好在莫小楼及时拦住,笑道:

“别急,还没好呢。”

说完他拿起正在煮的竹筒,将其中的汤倒在另一个竹筒中,再次烧了起来。

“竹子本身带的水分多,而且里面也装有水,不会像干柴一样一烧就着。但燃烧时间不可过长,笋子本身又很难熟,因此还得换过竹筒。”

又过了好半晌,笋汤才终于出锅。

“给,小心烫。”莫小楼拿出较小的一个竹筒,分了一大部分汤进去,递给了师妃暄。

小丫头一开始还能听从他的劝告,慢慢喝。

只是第一口下去之后,她便立马瞪大了眼睛,想也不想,仰起头就猛倒。

咕噜咕噜。

“哇,好烫!好好吃!”

莫小楼一愣,心道好在你只是失忆,武功还在。不然刚才那一下准保给你烫得哭鼻子。

嘴上却道:“真那么好吃?”

忍不住也轻轻啜了一口。汤一入口,他便眼神一亮,这竹子煮汤还真是出乎他意料的好喝啊!

竹子的清香与鸟蛋的鲜味完美结合在一起,配合细嫩的腰笋,加上恰到好处的盐味,瞬间引爆味蕾。

两人三下五除二,又弄了一竹鲜汤。而此时叫花麻雀以及烤鸟蛋也好了,两人不再言语,专心对付起美食来。

待到吃饱喝足,两个肚皮圆滚滚的家伙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躺在地上。

“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莫小楼喃喃自语,看着天上的蓝天烈日,深呼吸。

从潘多拉任务开始,到来到这个世界,他要么在玩命,要么在奔波,要么又在算计。确实没有真真正正停下来休息过。

此时,山风飒飒,吹得头顶的竹叶摇曳不止。莫小楼的视线想要抓住竹子运动的规律,却发现这些竹子在风力的作用以及竹子本身的柔韧性作用下,根本毫无规律可循。明明上一个瞬间往东飘,下一秒可能变成往南了。

“倒是和幻魔身法很像”

莫小楼低吟着,忽然,他猛地站起来,双眼中闪过神光:

“幻魔身法!我知道怎样创出属于自己的幻魔身法了!”

第二十七章 美姬

竹林中竹子生长最密集处,莫小楼默默运功,细细体悟着方才那辗转腾挪的感觉,并据此将幻魔身法的运气路线再做改良。

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到用竹子来练习轻功的方法,效果竟然极好。

“再来。”

他轻喝一声,用力一跃。

跳上其中一株青竹,双足用力,下压竹身,直到竹子弯曲到几乎不能再弯曲的时候,才再次跳向另外的竹子,重复方才的做法。

而刚才那根竹子在反作用力之下,迅速反弹至他现在的位置,在竹子弹到他之前,莫小楼再次发力,又往另一个方向窜去。

如此一来,越来越多的竹子开始无规律晃动起来,而莫小楼依然在继续跳跃,不断增加运动起来的竹子数量。

这种方法练习轻功,的确是创意十足。只因竹子本身韧性十足,在内力的作用下能弯曲到极为夸张的程度,这样反弹起来的力量极大,速度更是极快。

前两根还好,莫小楼可以轻松躲避,然而越往后,高速动起来的竹子越多,更有甚者,有些竹子会互相碰撞而改变运动轨迹,这让莫小楼在空中的辗转腾挪更加艰难。

“沙沙沙”的声音不断增多,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莫小楼的动作也被迫越来越快,反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在这种高压的状态下,他的心神晋入一种超集中的状态,澄明清切。到最后甚至更接近于一种无意识,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和对周围气流的感知而进行躲闪。

随着本能的觉醒,一些正确的真气运行路线也逐渐开始明朗起来,他的意识也就愈接近本我。

所谓本我的说法,出自弗洛伊德1923年的《自我与本我》。本我由各种生物本能的能量所构成,完全处于无意识水平。它是人出生时就有的固着于体内的一切心理积淀物。

莫小楼此时的做法,就是要通过持续递进的外界压力,逼迫自己的精神进入本我状态。

人体本身就是最大的宝库,一切神通变化,悉具自足。与其苦苦追寻天地间那深奥广大的玄理,不如先着眼于发掘自身的潜力。

整个过程,他对于幻魔身法的领悟也从入门,逐渐加深,整个人晋入到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莫小楼最大的弱点——知见障,终于被突破。

原本在体内正常运行的先天真气突然反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流通在奇经八脉,四肢百骸。

石之轩给他的运气法门,竟然是反的!

莫小楼脆弱的经脉在真气的急速逆转下,顿时感觉如撕裂般的痛楚,好在魔种治愈能力十足,这才让他的经脉展现了远超常人的容纳性。

下一刻,狂风忽起,竹叶沙沙作响,如雨洒落,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又突然打着旋飞起,化作龙卷。

在这幕奇景中,莫小楼身体随之落下,钻入龙卷中。

他已闭上双眼,尽心体会身体与天地之间的融合,手、足、躯体等,全都变成与天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一股玄之又玄的感悟从心底涌现,他连忙大喊一声。

“丫头,剑!”

边上因看到莫小楼钻进龙卷风当中而惊讶得合不拢嘴的师妃暄闻言快速将手中色空剑抛入风中。

嗖!

剑光大盛,一道璀璨夺目的光华瞬息冲破竹叶龙卷,化作尖锐的剑芒,割裂前方十数株青竹后,方才消散。

竹子断裂处,缺口整齐划一。

竹叶消散,莫小楼的身影徐徐出现,手中长剑嗡嗡作响,一剑光寒耀众生。

“啪啪啪”

小丫头激动地拍着小手,眼眸发亮道:“爹爹好厉害啊,这招砍竹子人家也要学。”

“砍竹子么好名字。可惜了,方才那招,若用刀使出,威力应该更甚。”

莫小楼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此番不但逆推出了幻魔身法的真正运行规律,还无心插柳,领悟了一招威力强大的杀招。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由于前世的经历,莫小楼的知见障特别明显,但同时,因为他前世的信息和知识大部分是又芯片输入,而非先理解再领悟。这就让他更容易到达本我状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幻魔身法,不,应该叫竹影身法。

莫小楼吁出一口气,既不骄傲自满,又无妄自菲薄:“目前的我,总算有了自保之力。不过,还得早日弄上一把好刀才是。”

拿起色空剑,他快步走到方才被他砍断的竹子处,说道:“小丫头,我们自己来做一把竹刀可好?”

“好呀好呀!我就觉得色空剑砍起麻雀来太不方便了,还是用刀好。”

多年之后,当梵清惠再次见到师妃暄,见到她背后背着的大刀时,不由又在心里面杀了莫小楼无数次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浪费无数青竹,终于做出两把满意的厚背刀来,身为现代人的莫小楼再次突发奇想,两手各持一把,左右开弓,自己与自己对打起来。

莫小楼双手如穿花蝴蝶般交错,刀芒错落有致,交缠厮杀。

忽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感蓦然涌上心头,他背后的肌肤更是感到利刃刺来。

莫小楼反应极快,并不回头,反向前一扑,灵巧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霍然转身。

之前他做站立之地,一个身穿精美民族服饰的高挑少女手持弯刀,俏然而立,如若仙女下凡一般。服装色彩艳丽,头饰精美,身带异香,扑面而来。说话声音更是带着一种悠然的感觉。

“你是何人,为何进入我瑶族禁地?”

莫小楼一脸茫然,很是无辜道:

“禁地?我以为只是一片普通竹林而已。”

“哼,你们汉人占了这么多地方,将我们赶到山顶都还不够吗?”来者一脸怒气道。

莫小楼脸上露出一丝歉意,随后优雅一笑,抱拳道:“在下丁鹏,这是我女儿丁灵琳。我父女二人,被仇家追杀,无意闯入贵族境地,实在抱歉。”

瑶族女子本准备反驳几句,但一见莫小楼那充满吸引力的笑容,快要出口的话直接就变了。

“好俊的汉族小哥哥。”

见莫小楼一双俊目正上下打量着自己,她小脸一红,收起弯刀,语气转柔道:

“原来是被仇家追杀,人家还以为你也是来抢夺宝物的哩!”

莫小楼再次轻笑,心道这瑶族女子还真是毫无机心,开口就把此处有宝物的事情都暴露了。

对付这样的女子,莫小楼实在太有经验了。说不得,逃出升天的机会,就着落在此女手上了。

“丁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呃,不好意思,初见姑娘,一时恍惚,灵感乍现,竟然偶得两句诗……”

“哦?”瑶女眼睛一亮,瞬间霞飞双颊,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满眼开心:“公子真会说话哩,人家最喜欢汉人的诗句啦。快,说给我听听!”

“好。”莫小楼收起竹刀,故作沉吟地来回走了两步,忽然深深一嗅,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共道幽香闻十里,绝知芳誉亘千乡。”

“嘤公子人家可没有水仙那么美哩……”瑶女听得眼神发光,嘤咛一声,故作谦虚道。

莫小楼心中微讶:这女子竟然一听就知道诗中所喻乃是水仙,还好选了宋朝的诗,没有欺她是异族,直接用唐之前的诗句敷衍。

“小哥哥,既然来了我瑶族之地,不如随小妹去寨中坐坐……”女子掩嘴吃吃一笑,看莫小楼的眼神更加有倾略性了……

莫小楼心说一声妥了,但此时师妃暄一见,却有些不悦,仿佛怕自己的爹爹被眼前的狐狸精抢走似的,高声道:“才不去呢,我们住在这竹林里挺好的。好多好吃的!”

瑶女却理都不理,身形一晃,莫小楼就觉眼前一花,一张精致妖媚的脸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不知哥哥可愿意?”

说话间,她竟然轻轻晃了晃手中弯刀。

“固所愿尔!”

第二十八章 相貌平平

“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莫小楼带着师妃暄,跟随瑶族少女的脚步前行,并且主动打开话题,问了一句。

少女身上配饰铃铛等叮叮作响,很是好听。

“小妹名叫丝娜,小哥哥可得记好了。”说话间,丝娜微微停步,身体顺势往莫小楼一靠。

“那是自然。像姑娘这般美丽的女子,我向来不会忘记”莫小楼带着笑,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丝娜的身体,心道这瑶女还真是开放,这就投怀送抱了。

见莫小楼躲开了,丝娜却不生气,反而笑靥如花:“公子果然与其他男子不一样,丝娜好喜欢呢”

说着轻轻挽住莫小楼的胳膊,这次莫小楼倒是没有拒绝,任她将丰满的胸脯在自己手臂上有意无意摩擦。

眼前这女孩巧笑嫣然,美目盼兮,虽样貌看似天真无邪,但恐怕还是个老司机……

“哥哥,前面就到寨子了,我先安排人给你们接风洗尘……”

莫小楼凝目一看,前方薄雾浮动,一排排极具特色的竹屋横陈眼前,竹屋外由高大的篱笆围起,留出一扇宽敞的大门,大门左右都有守卫镇守,顶上一座三尺高的牌楼,上书清风寨三字。

听名字倒像是个匪寨啊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抛之脑后。

“丝娜,这两人是谁?你为何带外人进来?”一声低喝,就见寨内走出来一个一脸阴郁穿着藏蓝色华服的老嬷嬷,嬷嬷一脸警惕地看着莫小楼,言语之间,很是不善。

“姥姥,你吓到我客人了!”丝娜娇嗔一声,放开挽着莫小楼的手,快步走到老嬷嬷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不已。

“这是丁鹏丁公子,他们父女二人被仇家追杀,无奈才躲进山里面,很可怜的”

老嬷嬷宠溺地看着丝娜,无奈道:“小丝娜,你怎么还是这般容易相信别人。我跟你说,汉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姥姥此言,丁鹏不敢苟同。”

莫小楼朗声一笑,抱拳道:

“汉瑶之间,本无仇恨。隋帝统一天下后,对巴蜀当地民族,多有优待,尤其对于瑶族,更是各种扶持帮衬。姥姥说汉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恐怕有忘恩负义之嫌啊”

老嬷嬷阴郁的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嘿嘿一笑,紧盯着莫小楼。

“年轻人,嘴皮子倒是不错。只是,不论文帝对瑶族如何,此时此地,我们终究是不欢迎外人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虽不欢迎,却也不至为难你们,你们走吧。”

丝娜闻言,嘟嘴道:“那可不行,丁公子是人家的贵客,姥姥,你就通融通融嘛!他们肯定不是来夺宝”

“住嘴!”老嬷嬷断喝一声,神情严肃。而后单手一挥,便有两队瑶族护卫窜出,包围了莫小楼与师妃暄。

“这下,你们怕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她冷冷地说。

莫小楼淡然一笑,抽出竹刀来。

“也罢,看来还是得先打过再说。”

像这种老顽固,不先给她个下马威,她是不会好好听你说话的。

“嗖、嗖、嗖”只听数声破空之响,莫小楼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在包围他的护卫中乱窜,在场众人,竟没几个人能看清他的动作。

这便是莫小楼刚刚领悟的绝顶身法——竹影身法。在速度和爆发里上也许比不上石之轩的正版幻魔身法,但短距离变相加速,辗转腾挪,恐怕还犹有过之。

不到一个呼吸,莫小楼回到了原地。

随着“乒乒乓乓”的声响,众护卫头顶的布帽,全都掉落在地。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吧。”莫小楼收起竹刀,眼神凝练。

老嬷嬷神色警惕,不自觉中已经拿出了背后的龙头拐杖,怒喝道:“这种轻功,怎么可能还被人追杀。哼,你果然是来抢夺秘宝的!”

莫小楼一脸看白痴的眼神,指了指身边的小丫头,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开口解释道:

“有带着闺女来夺宝的吗?”

见眼前之人还是一脸孤疑,又加了一句:

“实不相瞒,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们说的宝物到底是什么。”

显是看莫小楼脸上神色确实不似作伪,又有丝娜一直在耳旁轻轻说着什么,老嬷嬷终于收起龙头杖。

“我便姑且相信你。看在丝娜面子上,你们留下可以,但是,绝不能进入营寨后山。哼!”

得,真是淳朴的可以。这下连宝物地点都暴露了。

“嘻嘻,谢谢姥姥。丁小哥,人家带你去住的地方哈。”

说完她赶紧拉起莫小楼的手,扯着他快步而去,仿佛生怕姥姥反悔。

丝娜安排的住所就在她屋子旁边,屋外有清泉环绕,水车叮咚,倒也颇为清雅。

莫小楼与师妃暄都美美地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瑶族服饰之后,惬意地躺在竹屋外的藤椅上,欣赏着瑶寨的风景。

“爹爹,那个狐狸精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小妃暄提溜着大眼睛,紧张兮兮地问道。

一见她这可爱的样子,莫小楼就像逗逗她:

“怎么,小灵琳是见这女子长得漂亮,想再认个娘?”

“才不要呢!”

“哈哈,人家还不愿要你这个女儿呢~”

银铃声中,丝娜俏丽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很是不满地瞪了师妃暄一眼。

开玩笑被正主听到了,莫小楼尴尬一笑。

“不好意思,和小丫头闹着玩的。”

“人家没生气哩!”丝娜的大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儿,恐怕不止是没生气,还心中暗爽呢。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来,对莫小楼道:

“你运气真好,今日正是我族达努节,晚间有盛大的篝火晚会,你一定要参加哦~”

“达努节?篝火晚会?”

“嗯啦。这可是我们瑶族很重要的集会。在这一天里,寨中男子们会互相角斗,选出强大的勇士最强者,会被寨中美女选做入幕之宾的哟~”

她说道最后一句话时,明显意有所指,一语双关。

当然,听到这话,师妃暄顿时又紧张起来,拉了拉莫小楼的衣袖,眼神中满是不愿。

“哼,最强的勇士,当然是我汗直!”一把如铜锣般的嗓音突然从背后响起。莫小楼回头一看,只见一威猛雄壮的瑶族汉子面带怒色地瞪着莫小楼。

“丝娜,听说你带回一个外人,我还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呢,原来是个相貌平平的瘦猴子,哼!”

莫小楼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丝娜,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这傻大个是?”

见莫小楼毫不理会自己的挑衅,反而跟自己的心上人亲密谈话,汗直顿时勃然大怒,怒吼一声,就要冲过来。

“吼!”

“住手,大蛮牛!”丝娜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汗直前冲的身躯戛然而止,脸涨得通红。

“丁鹏是我的客人,你不许无礼。”丝娜面对莫小楼是巧笑嫣然的少女样,但面向汗直时,她又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女王,气势威严。

“我……你……是看上这小子了?”

“住嘴!滚出去。”

丝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看着她手上握着的弯刀,汗直自知讨不了好,灰溜溜的钻出门外。

走出门外,又立在庭院,大吼一声道:

“呔,小子,今晚的晚会,你最好别来!否则,我定打得你亲妈都不认识!哈哈。”

说罢扬长而去。

丝娜无奈摇头,尴尬道:“你别管他,今晚,你…会来的吧?”

莫小楼脸上挂起云淡风清的微笑,柔声问丝娜道:

“晚会上可有美酒?”

第二十九章 将进酒

是夜,繁星点点,清风寨中灯火通明。

在溪边巨大的广场空地旁,盛大的篝火晚会如期召开。

莫小楼带着师妃暄刚走近篝火,却正巧遇到白天的姥姥。

“此乃达努节盛会之所?外人来此何干!”

“喝酒。”莫小楼言简意赅。

“哼!”姥姥冷哼一声:“莫怪我没提醒你,达努节乃是瑶族壮勇角力之所,酒尽管喝,打死可不赔!”

莫小楼也不理会她,拉着师妃暄的小手,淡然道:“我们去吃烤肉吧。”

“嗯嗯!”

此时瑶寨众人已陆陆续续到来,男女老少都着盛装,看来这达努节还真是个比较重要的节日。

莫小楼打眼一扫,注意到十来个围坐在篝火中央区域的彪形大汉,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就是瑶寨的精英了,其中一人一身打着赤膊,一身健硕的膘肉上满是图腾,正是汗直。

“丁哥哥!”

不远处,丝娜见莫小楼已经来了,跳着打了声招呼,将莫小楼两人引了过去。

“人家还以为你不来呢!”

说着用芊芊素手捧起精美的银制酒壶,为莫小楼斟上了一杯好酒。

“瑶族特酿的美酒,我怎都要尝尝。”

“若只是来喝酒,怕是打错了主意啦。等会肯定会有源源不断的勇士来挑战你的。”丝娜带着狡黠的笑容,将酒杯推到莫小楼身前。

“有美酒佳人,还可以松松筋骨。快哉!”

莫小楼微微一笑,说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爹爹!那边在分烤肉。我们快去吧。”师妃暄拉着莫小楼的衣袖,着急道。

“好,那在下先带娃儿去用膳了。”莫小楼放下酒杯,向丝娜行了一礼。牵着师妃暄离去。

“哇哇,这烤鸡腿真香!”

“你少吃点,那边还在烤山猪。”

不像师妃暄,莫小楼并没怎么用菜,倒是把瑶寨的几十种酒都尝了个遍。

“这瑶寨的酒类是多,却只有梅子酒堪称上品,口感像石之轩收藏的清酒……也不知道师尊怎样了。”

莫小楼几杯酒下肚,忽然莫名伤感。等回过神来,已经有不少的瑶族少女被吸引过来,胆小站在远处偷偷打量,大胆一些的姑娘一个个两眼放光,就要过来搭讪。只是看到一旁走过来的丝娜那要杀人的眼神,才止住脚步,脸上带着遗憾的神色。

“咦?这个帅哥哥是谁?达努节还有汉人的么?”一身火红衣裳的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孩倒是窜了过来,眨巴着好奇的眼睛问道。

“这是范采琪,枪王范卓的女儿,最爱凑热闹了。”丝娜微笑着介绍道。

“你好,在下丁鹏。这是我女儿丁灵琳。”莫小楼微微点头,礼貌地微笑。

“女儿?你都有你女儿啊?怎么可以!”范采琪粉唇张开,失望不已。

她瞪大眼睛,不满道:“这么帅的哥哥,怎么不等到我长大了娶我?”

莫小楼哭笑不得,转头对丝娜道:“这里的人都这么早熟的?”

“……莫理会她,之前她见到那个叫侯希白的小家伙也是说长大后嫁给他。”

被拆穿的小姑娘尴尬一笑,白了丝娜一眼,三两步跑走了。

“肃静。”

一声低吟,声音虽小却传遍全场。

篝火中心不远处的木质擂台上,面色沉稳平和的姥姥左手手持浮尘,右手端起酒碗,站在台子中心,身上散发着一股超然出尘的气息。

“你姥姥手持浮尘可比龙头杖顺眼多了。”莫小楼轻声道。

“什么我姥姥,那是我师父!只是她有个外号叫通天姥姥,所以大家都叫她姥姥的。”

“通天姥姥夏妙莹,原来是她。”

夏妙莹端起酒杯,朗声道:“今日乃一年一度的达努节,作为我族代掌族主节杖之人,一年来,老身诚惶诚恐,生怕行差踏错,好在今年还算风调雨顺,老身也算对得起已故的族长了。诸位,老身向来不爱说废话,这一杯酒,先敬各位!”

说完,夏妙莹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众人也都纷纷举杯,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年轻男子们在不断举杯的同时,目光都在纷纷的瞄向四周,显然是在挑选过会的对手。

“我宣布,达努节晚会,开始!”

“嚯!”

随着姥姥话音一落,众人齐声欢呼起来,更有好热闹者直接就手拉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起来。

当然,对莫小楼来说,酒才是最重要的,跳舞就算了。于是他颇有些格格不入地坐在地上,随手又拿起一坛美酒,咕隆咕隆猛喝起来。

倒是师妃暄似乎很喜欢这种氛围,抓着丝娜的手就玩手拉手绕圈跳舞的游戏去了。

看着周围众人围着篝火露出真心的笑容,莫小楼觉得自己的心灵也变得舒缓了许多。虽依然灌着酒,但脸上也不自觉勾出一丝无意识的浅笑。

“喂!丁鹏,这个时候,不即兴赋诗一首吗?”丝娜一边跳着舞,一边高声说道。

莫小楼哈哈一笑,也朗声回道:“诗我这倒是不少,就怕吓着你们!”

“嘻嘻,吹牛,你吟来听听?”

“好!”

他讲酒坛往地上一扔,借着微醺之意站起来,发出一声张狂至极的笑,张口唱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他的声音如有魔力,此句直白而豪迈,晚会众人就算不懂诗者,也被这第一句的气势感染,不自觉就将跳舞的步伐缓下来。

而莫小楼第二句诗也紧接着吟唱出来: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他手掌微弓,做举杯装,示意众人,同时提高嗓音——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说得好!”不远处一个瑶族汉子看来也是好酒之人,脸涨得通红,激动不已。

莫小楼脚尖一点,挑起另外一坛酒,仰头哗啦哗啦直灌,喝完后身形更加摇晃,高唱的诗句都带些嘶吼的意味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哈哈哈哈——”

“各位,与我共饮如何?”

“哈哈哈,好汉子,我角风交定你这个朋友啦!”

“不亏是丝娜公主带回的好汉,豪气!”

“来来来,喝酒喝酒!”

晚会的气氛完全被李太白的千古名篇带动起来,众人或不断念叨“人生得意须尽欢”,或说“与尔同销万古愁”,就近拼起酒来,很是豪爽!

唯有汗直眼中带着嫉恨之色,恶狠狠地瞪着莫小楼,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待酒过数荀,汗直冷哼一声,大声说道:“有酒无战斗,总是不够尽兴,不如由我抛砖引玉,先上擂台!”

“汗直大哥这就要上场了!!”之前在他身边的一名大汉一声低呼,惊讶不已:“自从去岁得了第一勇士的称号后,汗直大哥就鲜有和人动手了!却不想今年竟然打头阵。”

而之前围坐在篝火中间那圈的瑶族精英看着台上那个男子,皆露出复杂之色……有愤怒,嫉妒,也有叹服与赞叹。

“第一勇士?”莫小楼有些意外地多看了汗直两眼,见上了擂台之后的汗直瞬间就收起了对莫小楼的轻视与愤怒,眉宇眼眸之间只留下不加掩饰的傲然。

“怎么?我瑶族之人,也如汉人那般爱做缩头乌龟吗?”汗直挑衅一笑,直接一发地图炮。

“哼,便让我来会会你!”

方才那叫做角风的黝黑瘦高个冷哼一声,应战道。

众人纷纷叫好,瘦高个用力一跃,跳上擂台,站在了汗直面前,正色道:“角风在此,汗兄请指教!”

汗直不屑一笑。

“呵,我会好好指教你的。”

汗直蔑视的态度激怒了角风,他低吼一声,凝力于右臂,一拳带起刺耳风声,砸向角风面门。

“呵,不堪一击。”

汗直哂笑一声,左手负于背后,右手微抬,化掌为拳,直直的迎着角风的拳头砸了过去……

两拳相撞,只听“咔嚓”一声,角风拳头直接脱臼,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竟然一招就已落败……

角风狼狈下场,又有另外的青年接上,但无一例外,皆被汗直两招击败。

顷刻之间,汗直已经豪取十连胜。

“诸位。”汗直傲然一笑,环视台下众人道:“我看也别浪费时间了,丁鹏,可敢与我一战?”

“丁鹏是谁,竟能引动汗直兄弟指名挑战?”

丝娜走过来,脸上饶有兴趣的表情:

“丁哥哥,想不到这么快就能看到重量级对决哩!莫看汗直长得粗壮,他可才十七岁哦,是我族真正的天才人物呢!”

“天才……”莫小楼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瞥了一眼师妃暄,见她又钻到了烧烤架旁,心中叹道:“真正的天才,现在变成个大吃货了。”

第三十章 以手为刀

“爹爹,这傻大个好生可恶,不如让女儿上去教训教训他!”

她也是个闲不住的主,方才见台上打得欢快,就有些手痒。此时见汗直竟然指名道姓要挑战莫小楼,顿觉机会来了,高声道。

“胡闹!”。

一位长老模样的老者拐杖敲的咚咚作响:

“这么小的娃,哪能上擂台!快下去。”

而周围诧异的目光瞬间集中过来,见说话之人不到十岁,皆瞠目结舌。

汗直眉头大皱,也不满道:

“好你个丁鹏,自己不敢上场,便示意自己女儿顶上不成?呵,你倒是好算计,这么小的女娃,既帮你躲过一劫,输了也不丢人。”

“哼,你能打赢人家再说!”她生怕莫小楼阻止,将色空剑抛给他,转身运转轻功飘上擂台,站在汗直面前。

看到她这手轻功,汗直神色微讶,惊道:“不想还真有点本事。丫头,既上擂台,待会交手之中,若有个缺胳膊断腿,可别怪我言之不预!”

他欺师妃暄年幼,便要在言语上唬住她,似提醒似威胁地说道。

莫小楼盯着汗直的眼中寒芒一闪。

台上的汗直忽然感到身体一冷,内心狂跳……他似乎感觉到一双极其可怕的眼睛盯住了他。

“汗直这家伙!竟然真准备对小女孩动手!”之前的黝黑瘦子角风愤怒道,显然对汗直很是不满。

莫小楼侧目,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注意力集中在小丫头身上。

“女娃儿,若我让你在我手上走过两招,便算我输!”

“可恶,看招!”

小丫头气嘟嘟地鼓起嘴,化指作剑,身随剑走,直点汗直而去。

面对她的攻击,汗直动作都懒得多做,等她的剑指快到时,看准机会,猛然出拳,直击她的两指,嘴角充满不屑……

然而,拳上并没有传来关节碎裂的触感。师妃暄用了个巧劲,直接贴着汗直的臂膀,伸指点在他肩膀处。

虽力气不大,但已过了一招。

汗直脸色一沉,突然大喝一声,踏前一步。

他身材高大,步幅宽阔,简单一个踏步就拉近了攻击距离,同时双拳如飓风般袭去,这招对师妃暄来说挡起来本问题不大,但她毕竟大脑受损,平时倒问题不大,但此时节奏极快,思维与行动之间,终于出现一丝不自然的迟滞,故而一掌挡地勉强,身体被迫后退。

汗直还待继续进攻,丝娜却冷哼一声,提醒道:

“两招已过,罢手吧。”

汗直豁然停步,神情有些不甘。

莫小楼在台下看着师妃暄情况似有不对,便朗声道:

“汗直兄,小女顽劣,莫要放在心上。还是由我来与你对上一局吧。”

“哼,也好。”汗直冷眼看向莫小楼,静立原地。

就在众人以为他就此罢手,师妃暄也放下戒心准备下擂台时。他嘴角一声阴笑,左拳猛然挥出,狠狠的砸向师妃暄,看这一拳的速度,比之方才速度力量更甚,显然是压箱底的绝招。

“住手!”

谁都没有料到这个三尺大汉竟然会做出这等偷袭孩童之事,不但没有因为对手年幼而留手,反而用了自己最强的攻击直接瞄准师妃暄头部要害。

这一拳,明着是打师妃暄,实际上是对莫小楼彻彻底底的挑衅!

师妃暄记忆停留在去往慈航静斋之前,以往的交手经验早已不在,哪里料到这种情况,一时来不及反应。

好在肌肉记忆尚在,右手鬼使神差般出现在额头上,恰好挡住汗直的铁拳。

但,一个仓促应对,一个蓄势偷袭,高下力判。

“呜哇——”小丫头惨叫一声,被打下擂台。

“丫头!!!!”

莫小楼在原地留下无数残影,人已到了师妃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虽有手掌作为缓冲,师妃暄脑部还是受到了巨大的震荡,嘴边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已受内伤。

她脸色惨白,嘴角鲜红的血让莫小楼脸色更加冰冷,杀机腾腾。刚才若非师妃暄本能地挡了一下,恐怕就不止受个内伤这么简单了!

此时师妃暄眼中忽然浮现一丝奇怪的神色,不过一闪而逝,并没有被莫小楼看到。

丝娜快步奔跑到擂台上,怒视汗直,脸色铁青:“汗直,你过分了!”

“嘿,对决尚未结束,谁让这小丫头如此天真?哼,既上擂台,有所损失在所难免。怕受伤的话,就别逞强上来自找苦吃。”

莫小楼整张脸毫无表情,但熟悉他的人便知他已动了真怒。

他将小丫头递给丝娜:“丝娜,麻烦帮我照看下她。”

缓步站起,一步一步走向汗直,每走一步,气势就攀升一层,直到两人距离不过半尺。

“现在,我来做你的对手。”

“莫爹爹,你要小心。”师妃暄躺在丝娜怀里,提醒莫小楼道。

莫小楼微微一笑,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冷然对汗直道:“若我让你在我手上走过一招,便算我输!”

他将汗直先前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而台下自对决开始就一直不动神色的夏妙莹此时见到莫小楼的眼神,皱眉道:这后生,好重的杀气

汗直双手抱胸,笑得肆无忌惮:“哈哈哈,一招还没有人敢在我汗直面前说这种话!小子,你很嚣张,不错真不错!”

瞥了眼莫小楼背后竹刀,讥讽道:“怎么,还想用武器来对决不成?”

“哼,对付你这杂碎,不需要。”

解下竹刀,挥手一甩。

噌——

竹刀如击败革,插在地面硬土上,刀柄晃动不止。

“开始吧。”莫小楼冷冷开口。

“哈,我让你先出手!”

“呵,”莫小楼笑了,不再废话,身体先是后退一步,然后抬起右手,横切而去。

“切,连个招式都没有!”汗直眼睛半眯,等到莫小楼的手快到他面前时才骤然出手,右手做格挡状,脸上再次挂起阴笑,左手顺势一巴掌往莫小楼脸上甩去。

他竟然想给莫小楼一个大巴掌!

然而,就在汗直以为胜券在握时,本来明明格挡住莫小楼手掌的地方,却传来不一样的触感,不像是碰到了肢体,倒像是——

一把刀!

锋锐如刀!

在汗直的感官中,整个视野范围都被这一柄可怕的刀占据!

如夜空中劈开黑暗的寒光,又如亘古长存于世的锐利锋芒。

“嗤——”

“啊啊啊!!!”

干净利落的切割声响起,伴随着汗直的惨叫,他右手齐肘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

“既上擂台,有所损失,在所难免。”

全场,只余莫小楼淡漠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 通天姥姥

汗直的惨样让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虽说他人品不怎么样,但毕竟是瑶族第一勇士,他们当中,即使有见识过莫小楼诡异身法的人猜到汗直会输,却也万万没料到只是一招,一招就秒杀,砍断了汗直的右手!

不过,莫小楼虽砍了他们部族第一勇士的手,有点打脸的意味。但众人并无不满,第一是因为汗直早犯了众怒,第二便是由于异族崇拜强者的天性。

瑶寨众人,绝大部分还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甚至若非此时场合不对,他们恐怕要高声喝彩起来。

汗直狼狈不堪地半跪在地上,断肢掉落在一旁。看断臂处流出的血液就知道定然是剧痛无比,但伤口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内心的屈辱,这股巨大的屈辱吞噬着他的内心,让他神色扭曲。

竟然,只是一招就

他目光无比怨毒,狠狠盯着莫小楼,仿佛要将眼前之人深深印在脑子里。而后,他又满怀不甘地看了一眼丝娜,终于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

“年轻人,动辄断人手臂,不觉得出手太狠了吗?”

夏妙莹身影一闪,出现在汗直身旁,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然后脸色微沉,眯着眼睛对莫小楼说道。

“呵,”莫小楼附身捡起竹刀,不屑道:“他自己都说了,既上擂台,有所损失,在所难免。我也没想到他如此不堪,一招都挡不住。”

“况且”莫小楼瞥了一眼地上的汗直:“这家伙无耻至极,竟丧心病狂到偷袭一个幼童,只是砍断他的手,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夏妙莹侧过头,皱眉看着晕倒的汗直,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哎,汗直的确自取其辱。不过”夏妙莹抽出手中浮尘,淡漠的目光瞥向莫小楼。

“伤了我族勇士,我这当族老的,怕是要动动这把老骨头了。”

“姥姥,你”丝娜刚一开口,便见夏妙莹随手一挥,她后面要说的话便生生收住。看着夏妙莹脸上严肃的表情,她知道姥姥主意已定。

毕竟,莫小楼是外人,她不得不站出来找回这个场子。

莫小楼神色一正,询问道:“您言下之意,是欲与我再战一场?”

“呵呵”夏妙莹眯起来的眼缝中,透射出难以描述的冷光:“不错。只是若你向我族行跪拜之礼,并正式道歉,便免了此局如何?”

莫小楼冷笑一声道:“哼,莫做这些激将把戏了,你要战,我便战。”

夏妙莹收起浮尘,脸上似乎有些了然。

“如此,未免他人议论,说老身以大欺小,此战便准你使用兵器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请!”

众人见此情形,顿时开始窃窃私语,通天姥姥夏妙莹早已成名多年。

在他们看来,莫小楼虽然打赢了汗直,与成名多年的通天姥姥夏妙莹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此战确有以大欺小之嫌。

丝娜一见这情形,有些焦急道:“丁哥哥!莫要逞能啊”

莫小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丝娜姑娘对我这么没信心吗?”

他的笑带着一种莫名的感染力,且语气中信心十足,让丝娜后续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得叹息一声,目光复杂。

事实上她也很矛盾。既不想莫小楼受伤,又不希望他真的就此服软,失了男子汉的胆魄。

“请。”

“请。”

两人提起气势,对峙于擂台。

“年轻人,气势倒是不错……小心啦!”夏妙莹提醒一句,身体化做一道黑色的幻影,在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中快速移动到莫小楼身前。

莫小楼手中竹刀上传来令人心颤的刀鸣声,下一瞬间,他的刀闪电般挥出破空声起,刀快到让人捕捉不到刀势走向。

“又是这招!”

用竹刀使出这招,比用手化刀又有不同,不仅快到极致,纤薄的刀身上更是灌满真气,刀势惊人。

刀芒毫无阻隔地洞穿夏妙莹的身影,莫小楼连人带刀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是残影!

“小子,你这招是厉害。可惜,出刀之前动作太大,若你不达入微,是不可能击中我的。”夏妙莹的身影出现在莫小楼背后,淡然点出他招数破绽。

“出刀之前”莫小楼神色一凝,旋风般转过身来,再斩一刀。

然而,夏妙莹依然轻松躲过。

不愧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先前只是目睹自己与汗直的对决,便一下子想到破解之法。

自己毕竟武学基础太差,出招之时,动作上难免留下痕迹,给人以反应之机。

“小子,换我出手了。”

“嗖——”两人身形交错,此番却是莫小楼躲开了夏妙莹的攻击。

“原来你也没达入微。”莫小楼嘴角一撇,心道差点被你唬住。

势在必得的招式落空,夏妙莹心中讶然,对莫小楼的轻功身法终于有了较为直观的了解。

但她丝毫不受影响,身体不做丝毫停顿,闪身再上,直取莫小楼咽喉。

莫小楼轻松写意的一个滑步,让夏妙莹的攻击再度落空。

擦肩而过的凝练掌力将竹制擂台的地板轰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这一掌的威力,倒是让围观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丝娜双拳紧握,心中惊疑不定。

姥姥为何招招直指要害,没有丝毫留手。

她的攻击越来越快,众人只听到密集到恐怖的破空身,莫小楼脚步不停交错,身形飘忽,总会在险之又险的情况下避过攻击。

也就是说,莫小楼的速度,比夏妙莹更快!

瑶族众人傻眼了,本以为姥姥一上场,必是三下五除二解决丁鹏然而,打到现在,夏妙莹连莫小楼衣角都没碰到。

夏妙莹的攻击戛然而止,语气很是惊讶道:

“不可能你竟然依靠感知气流的运行而提前躲闪!”

“你不也一样么。”

“我年愈四十后方能做到这一点,你才多大?”

夏妙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莫小楼的身上,眼睛里满是惊叹和欣赏。

“再看我这一招!”

莫小楼断喝一声,再次提起竹刀,猛然挥击。

“没用的,你这招什么?!”

原来他见刚才夏妙莹攻击时因速度极快而留下残影,便现学现卖,手中挥刀的同时,身体配合着运转竹影身法扰乱周围气流。

并且,以魔种的精神异能,配合身法的高速变相腾挪,化出数道幻影,魔种的精神异力对夏妙莹而言,最多影响一个瞬间,但这个瞬间却已足够。

数个幻影同时挥刀,猝不及防下,夏妙莹根本无从辨别幻影真假。

哧啦!!

莫小楼的竹刀切割在夏妙莹右臂上,斩出一道血痕。

眼前之人虽招招致命,却并无杀意,甚至有依靠战斗来提点他的意思。不然,这一刀可就不止擦出一道血痕那么简单了。

“多谢姥姥指点。”莫小楼抱拳致谢。

“无需谢我。”夏妙莹微微一笑,叹道:

“真是后生可畏,你赢了。看来丝娜的眼光真是不错。”

不管众人震惊的表情,夏妙莹咳嗽一声,正色道:

“丁公子,能否移步?老身有要事相商。”

第三十二章 天外秘宝

族主屋内,油灯昏暗。

莫小楼眯着眼睛,不言不语,等待夏妙莹开口。

师妃暄的伤势经过真气调息,也已好了大半,这时已经趴在莫小楼背上睡了过去。

“丁公子,想来你也听说了我瑶族秘宝之事吧?”

“并没有。”

“哎此事说来话长,老身就长话短说吧。二十年前,天降陨石,正好落在瑶族祖坟陵寝之地。当时瑶族主脉长老以为天神发怒,便派了一脉分支前往陵寝定居镇守,这便是丝娜她们在这深山老林处定居的原因”

“十年之前,老身偶然来此,见丝娜丫头根骨不凡,便欲收其为徒。谁料我随她去见其父母时,愕然发现,这整个部落,根骨优异者不知几何。随便在路上找一个人,根骨天赋都比我外面收的那些徒弟强多了。我惊疑之下,借故居住于此,多番探查后,终于发现”

她顿了一顿,音调转低。

“我发现每过数天,从陵寝之地,便会向外传出一阵诡异的波动,这道波动初次接触时,令人有全身发冷的战栗感,但经过波动的洗礼,身体竟会有一种易经伐髓之感。起初老身以为是错觉,但过了三个月,经历十道气息洗礼,我发现,自己的根骨,竟真的有所加强!”

“结合当年天降陨石的传说,我猜想,那从天而降之物,必是天外异宝!”夏妙莹眼神灼灼,一眨不眨地看着莫小楼。

“这与我又有何关系?”莫小楼眼神、表情等没有丝毫变化,淡淡开口。

夏妙莹见莫小楼一副毫不动心的样子,便继续说道:

“数个月前,西南竟再发异相,又一颗天外陨石掉落在巴蜀。本来事情也没什么,但这清风寨中某个族人贪念发作,偷偷潜出寨外,欲寻获新降的异宝据为己有。可惜,刚出瑶寨他就得罪了当地帮派,失手被擒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出秘宝的消息保命。于是,这个消息,便就此传了出去。”

“几个月来,我们已经抓捕击退了无数夺宝之人,但谁都知道,此时过来的,只是探路的喽啰而已。前几日,川蜀和中原的正道人士突然集结,往西南而来。我便知道,真正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莫小楼神色一凝,心说这些人集结怕真不是为了你们这秘宝嘴上却道:“所以你决定抢先一步,自己把宝物夺了?”

“非也。”

夏妙莹神秘一笑,开口道:

“不是我去夺宝,是我想拜托丁公子,帮我夺宝。”

“嗯?”莫小楼讶然道:“你自己为何不去?如此秘宝,我若得了,许不会交给你的。”

“哈哈,”夏妙莹哈哈一笑,说道:“你根骨不凡,几乎已到了无垢无净的状态,哪还需要这等秘宝?而且”

“在这个时候,一个完全用不到秘宝的外人突然出现,岂非天意使然?此乃我夏妙莹的造化啊!”她激动地站起身来,似乎预见了自己夺得秘宝后的美妙场景。

莫小楼皱眉,看着有些失态的夏妙莹,提醒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

“老身既托你寻宝,必然有相应的筹码。”,夏妙莹再次向前一步,言语中充满蛊惑之感:“若你帮我取得此宝,我便做主将丝娜许配给你,她可是瑶族公主,下一任族主的继承人。若你取了她,既得美人,又得地位,岂不妙哉?”她见莫小楼年轻,便以美色地位相诱惑,可惜

“没兴趣。”莫小楼根本懒得和她废话,简单直接的拒绝,起身欲走。

他的表现大大出乎夏妙莹的预料之外,她不解道:“你只需要去陵寝走一遭,拿回一个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便可美人财富地位兼得,为何拒绝?”

“第一,这种宝物,即使对我无用,但能提升人的根骨,价值何止万金?哼,你明知这个道理,却故意诱导我去帮你夺取。显然,你一定安排了后手,以保证我夺了宝物,也带不走它”

莫小楼嘴角笑容变冷,迎着夏妙莹半眯着的眼睛,继续道:

“第二,你到了此地多年,我就不信你没有将宝物据为己有的心思。你恐怕早去过陵寝了吧?呵呵,以你的武功,尚且无功而返哼,藏宝之地,绝非普通陵寝那么简单!”

夏妙莹见莫小楼三言两语就拆穿了她的谎言,无奈一笑,颓然坐在竹椅上。

“哎,我便知道你没有这么好骗。”

这会莫小楼倒没着急走了,静待夏妙莹后文。

“我的确去探过陵寝”从怀中掏出一块似石似铁的残片,丢在桌上。

“我在此定居后,发现周围山间总会无缘无故出现很多这种类似石头的残片,上面刻画着古怪的纹路。我心中惊疑,详加查察,竟发现这些石头拼起来后,能组成类死地图的图案。我一下子就将它与陵寝的秘宝联系起来”

“果然,我按照图中所示,从山顶另一侧的密洞中,找到了进入陵墓的入口”

她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谁能想到这陵寝之中竟然机关重重,我仗着身法破除机关,不断深入,就在快要到达陵寝中心时。前方出现无数机关金人这些金人出手时无坚不摧,且不知疲倦更可怕的是,无论什么攻击,打到它们身上之后皆如泥牛入海,根本无法损伤分毫!无奈之下,我只得强行使用秘法,险险逃生”

她神色有些黯然,说道:

“然而,此秘法有损寿元。我便是从那时候起,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妪模样”

说到这里,她忽然提高声音。

“但是!我今天见你刀气凶悍,似有无坚不摧之力,我想,你定能破开此处的机关金人!”

莫小楼这才明白缘由,了然道:“我说你为何突然要与我比试,还有意无意地指点我呵呵,若我答应帮你夺宝,当我破开那些金人之时,你立马就会出手偷袭吧?好一招黄雀在后。”

夏妙莹也不辩解,算是默认了。

良久,夏妙莹才神情一正,一副开诚布公的模样。

“既然被你看破,我也就不饶弯子了,你我一起夺宝如何?我有地图,可以带你轻松闯进陵墓中心,你只需用刀气帮我破了金人阵即可。到时候,谁能夺得宝物,就各凭本事机缘了。现在”

“开出你的条件吧。要如何才肯与我同去?”

第三十三章 天外之人

“抱歉,我对这宝物,真的没兴趣。”

莫小楼还是这句话。确实,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去帮夏妙莹。自己根骨天赋不差,又身怀道心种魔大法与竹影身法,只需好好找个隐秘地点练功,出来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世间大可去得,犯不着以身犯险,去瑶族陵墓作死。

夏妙莹紧盯莫小楼双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对宝物真的没兴趣的样子。

她眼神闪烁,内心深处进行着激烈的思考与纠结。

半晌,她做出什么决定一般,道:

“我见你身法不弱,招式也强悍,一般的功法,怕是入不了你的眼。我这有一门通灵秘术,不知你可有兴趣?”

“通灵?”

“不错,精通灵而感物兮,神动气而入微。通灵之术,博大精深。世人多有误解,以为通灵之术是沟通英灵鬼怪,其实大谬也。通灵之法,其实也是一种精神修行,我见你精神力远强于常人,却不懂施展之法。而我这秘术,恰好能补你之短。”

“精神力”

莫小楼呢喃一声,说实话,他很心动只是,世间之事,真会如此巧合吗?自己正缺精神力使用的法门,而她就正好有这门秘术

“我不相信你。”莫小楼压下心中贪念,淡然道。

“这很好证明,你且听好了”她声音突然压低,束音成线,传音说了一小段玄妙的口诀。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竟然真是精神力使用的秘法!

只是,夏妙莹只说了一部分,到最关键的时刻,声音戛然而止。

“这只是通灵秘术的前半部分,若你助我夺得秘宝,后半部分秘法,老身拱手送上。”

见莫小楼依然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她脸色一沉。

眼前之人,端的是冷静异常,根本无法靠利益引动。好在自己还有筹码

“有一件事,我想你一定有兴趣。在你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与秘宝相仿的气息。嘿嘿”她笑得非常诡异,很像一个算命的老巫婆低声呢喃那种感觉。

“嘿嘿,那可是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的气息啊!”

“什么?”

莫小楼终于变色,脑中如炸雷轰鸣。

夏妙莹,竟然说出他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的话来!

自己确实是从别的世界而来啊回忆了一下夏妙莹之前所述的所有话,他心中猛然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可以帮你夺宝。但是”

既然有所猜测,莫小楼也不与其废话,直接答应下来。然后一字一句道:

“条件就是——丝娜必须同去。”

夏妙莹愕然,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何提出这个条件,沉思片刻后,她半眯着的眼睛豁然睁开,恍然大悟。

随后她又再次陷入沉思。

良久,她睁开双眼,作出决定:

“好,我答应你!”

“成交。”

夏妙莹长舒一口气,微笑道:“片刻之间,你竟然想到用丝娜来牵制我,足见心思缜密。我对此次夺宝,信心更足了。”

“既如此,丁鹏告辞。外边的瑶寨佳酿,我还没喝够呢。”

待其走后,夏妙莹的脸色阴沉下来。

此时,从里屋中走出一道黑影,因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其长相。

“师尊,就这样将消息暴露给他,真的好吗?”夏妙莹端起桌上先前泡好却一直没动的茶,眉头微蹙,语气中满是担忧……

“此事并不机密,他迟早要知道的。这小子足够冷静,好说歹说就是不上当。幸亏我知道其来历,哼……”背后的黑影不屑道。

“话虽如此但以那小子深沉的心思,就算我先前所说是九真一假,极难识破。也难保不被他瞧出破绽来另外,这假地图”夏妙莹还是有些担心……

“哈哈,你还是太嫩了。事到如今,地图真假还有何意义?莫小楼已经答应了此事,以他的性格,既然答应了,便不会食言。更何况”他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口来。

若莫小楼在此,定会惊讶不已,此人竟然一开始就知道丁鹏是个假名!

“师尊,我还是觉得不够保险。不如让丝娜给他下蛊”

“哼,世间哪有十拿九稳之事。你谨记,做得多,错得多。”

说到最后,他声音转厉,严肃叮嘱道。

“之后行事,顺势而为即可,千万别自作主张!”

“是,师尊。对了,我们进入陵墓后,这些瑶族之人”

“一个不留。”

莫小楼出门后,并没有去喝酒,而是单独将丝娜约到寨外竹林中。

“丁哥哥,莫非你这就忍不住了,丝娜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她痴痴地看着莫小楼,眼眸如一汪秋水。

莫小楼从刚才开始,一直表情认真地看着丝娜,沉默不语。

月色清幽,透过竹叶洒在两人身上,形成片片波光。而丝娜此时的瑶族盛装,与竹下月光相得益彰,仿佛披上了一层神圣的纱衣。

若是不知情之人,怕真会以为这是两个多情的少男少女在此约会。

“我能相信你吗?”

成都城南,武侯祠附近,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今日清早,独尊堡主解晖便率领麾下卫队,齐聚于此。

武侯祠毗邻成都的贫民区,一般像解堡主这样的大人物,是绝不会来这里的。

解晖满脸阴沉,站在武侯祠外正中的大街上,鹰隼一般的眼睛,不断的扫来扫去。

昨日,威名赫赫的独尊堡竟然失窃,若是偷了什么金银财宝,解晖大不至于如此劳师动众,关键是那小贼偷什么不好,竟将他辛苦搜集来的地图碎片给偷走了,虽说只偷走了一块,但谁能保证这一块不是地图最关键的部分?

自己可是与清惠夸下了海口的啊

于是,解晖不但尽起堡内精锐,还大气地在城南大把大把的撒钱,雇用这边的地头蛇,专门找那些疑似怀疑对象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连围攻阴癸派的时候他都没那么上心过。

一时之间,整个成都闹的是满城风雨……

人群中,一个手持折扇,打扮非常浮夸的小正太咧着嘴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情形。

我只是一时手痒,去独尊堡晃了一圈,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不屑地看着独尊堡众人毫无秩序乱糟糟的样子,小正太完全一副看热闹的心态,跟着人群晃荡。

想起昨夜偷到的地图碎片,他就心里痒痒的。这材质、这画工,一看便是古物,看解晖那紧张的模样,这玩意应该是什么藏宝图才对。

哎,要不要把此图献给师尊呢

第三十四章 切梦刀

清风寨外,竹林中。

“你又在削竹子?”丝娜有些不能理解,连着两天,莫小楼有事没事就来这里削竹子,简直魔怔了。

“我只是要削一把最适合自己的刀。”

“寨中武库,有不少利器,你去选一把就行了啊!”

“竹刀更适合。”

随口回了一句,莫小楼继续认真削着竹子,似乎觉得爹爹做什么都是对的,师妃暄也跟着莫小楼做起同样的事。

“哼,木头人!明天就要去找宝藏啦,我倒要看看你今晚能不能削出花来!”丝娜嘟着嘴,心道莫非自己的魅力还不如这些竹子?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莫小楼的动作很慢,每削一刀,似乎都极耗精力,他也不得不削一刀,停一刀。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削竹刀这一件事上,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事情。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随着竹刀逐渐成形,莫小楼的思绪慢慢飘散开来,眼中也没有了竹,没有了刀。

思绪变得格外清晰,如丝如缕。

莫小楼想到了很多。

想了过去的事,二十八世纪的事。那些无法忘怀的使命、无法忘怀的人。可惜,再不能忘怀,也恍若南柯一梦,醒来后便断得彻底。

随即又想到了石之轩,想到了小婠婠,想到了真言大师,甚至还有梵清惠

自从来到这隋末乱世,自己便被不断的被卷入各种漩涡之中,数月之间,已经惹上了许多斩不断理还乱的因果,如今更是喜当爹。

此间种种,虽然总是身不由己,但却感觉这段时光,比之前那半生都精彩。

细细回想这些天来的际遇,回想在竹林中领悟竹影身法和竹影刀法时的情形。

思绪仿佛都化作竹叶,在其心头飘舞,同时也如外边掉落的竹叶一般。有的终究落叶归根,消失不见,有的则在风的作用下起起落落,反复旋回。



一花一世界,

一叶一如来。

花开梦自在,

叶落任飘零。”

不知不觉间,莫小楼口中不知觉地念出一声真言,随即心中一片坦然、清澈。

所有的思绪,尽数融化,化作眼前之刀。

莫小楼畅快一笑,跃将起来,挥刀前斩。

没有刀气,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悄无声息。

但是,前方障碍物,皆随着这一刀被斩断为两截。

“咦?你这一刀!”丝娜夸张地跳了起来,冲过来趁机抓着莫小楼的手揩个油,一脸佩服道:“厉害厉害!看来你这两天削竹子还真削出点名堂来了啊。”

莫小楼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脸上神情若有所悟。

“前尘往事,便如南柯一梦,从此与我无关!”

说话此言,莫小楼顿觉过去之事逐渐模糊,虽还存于记忆中,却仿佛已很遥远。心灵如得到了升华一般。

自此,莫小楼身心便如这山间之竹,坚韧不拔、本固性直、心空节贞。

他轻抚着手中竹刀,刀背宽厚,刀锋尖锐,整个刀身的曲线弧度极尽完美,近乎于道。

“既是与过去道别,便叫你切梦刀吧。”

话音一落,竹刀仿佛有灵,轻轻颤动。

在丝娜的眼中,莫小楼气质,隐隐给人像是一把刀的感觉。

“梦而可切,这刀也够锋利的你去哪儿?”

“去准备一些东西。一些野外求生,下墓搬山,所必须的东西”

“哇咧,爹爹,你连这个都会?”

莫小楼停步,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我有一个呃,姑且算是朋友的人吧,他干这个,是把好手,我便是从他那学来的。”

他似乎想到什么极为不愉快的回忆,打了个冷战,快步离去。

“爹爹,等等我~~”

“爹爹,人家真要穿着这些玩意去冒险吗?”小丫头嘟着嘴,言语之间,极不情愿。

原来莫小楼找到夏妙莹,找她要了很多珍贵材料。有上好的牦牛筋、完整的白虎皮、珍贵的天蚕丝当然,各种草药之类都是必不可少的。

他将白虎皮牦牛筋等做成各式防具,一股脑儿绑在师妃暄身上。

夏妙莹说的好听,只要自己帮她过了金人关即可,但毕竟是墓穴险地,他当然得做最坏的打算,以策万全。

“太重啦,人家不要穿!”师妃暄用力一扯,将身上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全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莫小楼皱眉道:“听话。不然不带你去找宝藏了。”

“哼!人家讨厌你!”

而夏妙莹在边上看着莫小楼的作为,面沉似水。

果然还是不相信我。

“哼,你倒是谨慎,怎么,怕我对这小丫头动手不成?老身还不至龌龊至斯!”

顿了顿,她眯着眼睛道:

“不过,你真打算带这小丫头一起去?”

“可莫要小看她,在墓穴这种地方,像她这种体型的人才最吃香。”

“带着就带着吧。不过,我要提醒你,那陵墓之中颇为诡异,便是我等,稍有不慎也是身死魂灭之局,若非那些所谓正道人士齐聚,嘿,想要夺我族宝物若能再迟一个月,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帮忙!”

想到这个,夏妙莹就很不爽,心中对所谓的名门正派再次臭骂了一番。

“得之我幸,失之吾命。但凡宝物出世,能否成功得宝,全靠气运。”

相比较而言,莫小楼就显得豁达非常。

此时,在成都城中,阴癸派的一处秘密据点,小婠婠正百无聊赖地盯着门口,在桌上各种画着圈圈

“笨蛋叔叔,这么久也不来看婠儿咦?”

她眼睛一睁,见门口一个异族之人鬼鬼祟祟地往里面探,似乎在确定自己是否找对了地点。

“额天王盖地虎。”那异族见门内只有一个小丫头,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

“呸,宝塔镇河妖!就是你啦!”小婠婠旋风般调下桌子,几个起落就到了那异族之人的面前,扯着他耳朵道:

“你是谁,莫小楼那只臭虫呢?”

“啊!小姑娘你轻点,轻点”

“混账,姑娘就姑娘,为什么加个小字?”

“是是是,大姑娘您好。小的是来为丁公子送信的。”

“丁公子?这笨蛋叔叔他要你来送什么信?”

那异族终于脱离婠婠的魔手,心道我角风好歹是瑶族一个人物,在这小丫头面前竟然还手之力都没有

“信呢?”

“哦哦,在这里。”

角风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婠婠。

婠婠打开纸条快速浏览了一遍,面色变幻,好半晌,才跺了跺脚,一咬牙,随口说了一句。

“在这等着。”

随后转身往内室而去。

第三十五章 惊雁宮

莫小楼绝对没想到这所谓瑶族陵寝,地下竟另有乾坤。

绕了快五十里,利用绳索从悬崖中部进入一段长长的甬道,待穿过这篇黑漆漆的甬道,前方豁然开朗。

气势森然的建筑群林立,虽是地底,却灯火通明,当然,是惨绿色的长明灯,只是靠近,便感觉全身一冷,打眼一扫,便见建筑群正中有一条宽光的长街,街道尽头一座大型浮空石桥映入眼帘。

桥上雕刻着各种古怪图腾,看制式类似守墓之物,大桥四个角各有一尊身高十丈,五大三粗,一看就诡异莫名的大雕像屹立在那里,雕像的眼睛中挂着两盏巨大的灯笼,给人以照耀四方,不断巡视的错觉。

莫小楼心中微微警觉只看这墓穴设计之奇,布局之巧,便知绝没有夏妙莹说得那么简单。

他忽然有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

“你言语不实,我改变主意了。”他冷然说了一句,拉着师妃暄的手就要离去。

“不可!”夏妙莹惊呼一声,连忙出声提醒道:

“一旦进入此地,绝对不可回头,不然会有不祥之事发生。”

“我不信。”莫小楼冷笑一声,拉着师妃暄就走。

“轰隆隆——”

背后机关轰鸣声忽然响起,斗转星移间,随着“碰”的一声巨响,来路已被巨石封住,再也出不去了。

再回头看之前的场景,却见哪里有什么建筑群,只有唯一的一座大石桥在前方晃荡,这桥根本看不到尽头,似乎直接连同在黑暗中,像一双狰狞的猛兽,虎伏在黑暗里。先前的惨绿色灯火皆不见踪影,除了桥入口烧得猎猎作响的两个火把

那漆黑的尽头,似有无穷的恶念,邪毒,死气,各种消极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避无可避,令人有如置身地狱之感。

好熟悉的感觉……

“潘多拉……”莫小楼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莫小楼拔出切梦刀,冷然对夏妙莹说道。

大有一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感觉。

“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夏妙莹苦笑一声,无奈道:

“上次进入时,还有一张类似挽联的白布上书写血字,提醒人绝不可回头。然而此次……”她眼中带着些责怪之色。

“此次你不相信我,偏要回头,陵寝随之地形大变,我也不知该怎么往里面走了。”

莫小楼眼中厉芒一闪,内心不断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哼,事到如今,只能前进了。”莫小楼冷哼一声,率先走往桥上。

不管此事背后有多少诡谲,他也不得不前行。不为别的,单单只为了那道类似潘多拉的气息,他就必须去探查清楚。

这,是他的使命。

丝娜连忙快步跟上,而夏妙莹看着他们几人的背影,眼神闪烁。思虑半晌之后,咬了咬牙,终于缓步跟上。

走上桥后,一路倒是畅通无阻,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不过莫小楼心中却升起进来容易出去难的奇异感觉。

单调重复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地下空间踏踏直响,众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气氛压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前方看到另外两盏火光的光亮,显然快到尽头了。

双脚再度踏足实地,众人舒了一口气。

莫小楼抬眼一看,瞬间被眼前气势恢弘的神奇大殿所震慑。

一块巨大的牌匾伫立虚空,牌匾材质似石非石,似铁非铁,也没有任何支撑物,就那么突兀地立在半空之中。牌匾之上,三个鸟形古字镌刻其上——

“惊雁宫”

笔力雄浑,似乎就这么三个字,内中都蕴藏着宇宙间神秘莫测的道理。

惊雁宫的主殿高有足足八丈,毅然耸立于牌匾之下,上书雁翔殿三字。

而边上是左右两偏殿,分别叫做左雁翼和右雁翼,虽较雁翔为低,亦高出其他分殿两丈有多,各由一二十丈的长廊走道连接主殿。

三座建筑物一主二副,自成一个体系,气象肃森。

除主殿有正门和两道偏门外,左右雁翼都只开两道偏门,其中一道通向主殿的长廊,与另一道门遥遥相对。

大门呈八卦之形,由精钢制成,厚约一尺,各殿之门皆大开,似请君入瓮之局。只有主殿八卦门紧锁,不可推动。

“竟然是惊雁宫!”夏妙莹惊呼出声,眼中激动的神色再也掩藏不住。

“你知道此为何物?”

“故老相传,世间共有四大奇书:《天魔秘》、《剑典》、《长生诀》以及神秘莫测的《战神图录》。据传,这四本奇书每一本都载有关于生命和宇宙千古以来的秘密,端的是神秘莫测。”

她似乎极为兴奋,话也随之多了起来。

“而这战神图录,正排在四大奇书之首,同时也是最为虚无缥缈的一本,我偶然从师尊口中得知,战神图录便藏于这惊雁宫内。而惊雁宫每隔几十年就会变幻位置,现于世间。若非拥有大机缘之人,根本连惊雁宫的影子都别想摸到!”

说到大机缘的时候,她更是差点笑出声来,显然是把自己当做这个大机缘之人。

“可是,这么多门,我们走那个咧?”身上全副武装的师妃暄摇着脑袋,脆生生道。

莫小楼朗声笑道:“偏殿皆大门洞开,而唯有主殿紧闭,显然,最好的东西,都在主殿。”

“不错。”夏妙莹点头应是,同时迫不及待地冲到主殿门口,运起真气,猛地一推……

八卦形的大殿门根本纹丝不动,连灰都没掉下一些。

夏妙莹似乎很是不甘心,退回半步之后,再次运转真气,右脚踏前一步,左脚抵住地面,用尽十二分气力,再次猛推……

门依然丝毫未动。

“不如让我试试?”

莫小楼摇了摇头,淡然出列。

夏妙莹虽是不甘,却也明白此门不是靠蛮力就能打开的,只得退回来。

莫小楼洒然一笑,走近殿门,先是沿着卦形走势敲敲打打,偶尔将头贴近大门,认真倾听里面的回声。

良久,他脸上泛起一种古怪的笑容,似有失望,还夹杂着些许不屑……

“呵,才六十四道连环……”

第三十六章 神级操作

“六十四连环,什么意思?”夏妙莹疑惑道。

“门锁乃子午八卦连环锁,似乎传自先秦鬼谷一门。每一个连环就是一个锁芯,锁芯的左针在外,右针于内,为阴抱阳,互相影响。”

见众人一脸呆滞的模样,他轻轻一笑,继续解释道:

“内部的锁芯就似环环相扣的铁环套在一起,且每一片锁芯,都由无数细密的东西拼接编制而成,精度极高。

开锁时,得同时引动内外子午各处连环,稍一出错,便会触发内部机关,引动陷阱。同时,门锁的内部结构也会发生变化,不复先前的走势。此时,开锁人就得重新计算,甚是麻烦。”

说到专业知识,莫小楼的话也有些多了起来。

“一般而言,四道连环已经能难倒普通的机关好手,二十四道,已经能让专业盗墓摸金之人头疼,而六十四道……此世,怕是鲜有人能打开。”

丝娜闻言有些失望道:“那我们岂不是空遇宝山而不得其入?”

师妃暄却对莫小楼充满信心,大声道:“爹爹一定能打开对不对?”

言语之间,仿佛自己的爹爹就该是无所不能。

夏妙莹神情严肃地开口道:

“你最多能开多少道连环?”

“呵,”

莫小楼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轻呵一声,淡淡道:

“六万五千五百三十五道。”

“……”

不管几人看他的诡异目光,莫小楼再次确认了一下此锁确实是子午八卦连环锁,这才从靴子中抽出一个小包,打开之后,里面零零散散,各种类似针孔、发夹等纤细小工具摆在上面。

再次用到这些工具,莫小楼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他从小包里的一根细针,手脚麻利的在八卦门上翘动。

“叮叮叮”

各种细微之声有节奏的不断响起,莫小楼闭着眼睛默默感受,不到片刻,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在离卦的孔洞中轻轻一挑,原本浑然一体的八卦门正中心就多了一个小洞,看样子便是开门的钥匙孔。

“咦?竟然还有一道锁?”夏妙莹惊疑不定道。

莫小楼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似乎在自言自语道:

“这锁设计的倒算精密,竟对子午锁做了一定的改进,让六十四个锁芯不止环环相扣,还首尾相连,浑然一体。也不知是谁设计,以此世的技术来说,也算天纵奇才了。”

师妃暄闻言拍手道:“再厉害的设计者,也比不上爹爹厉害不是!”言语间好像是自己打开的门锁一样,很是开心。

丝娜似是很看不惯师妃暄这幅邀功的样子,撇了撇嘴道:

“别高兴的太早,还有一个锁孔呢。”

莫小楼握着细针,随手在锁孔上轻轻一挑,用行动回应了丝娜的言语。

一声轻轻的咔嚓声,殿门周围的八卦循着玄妙的轨迹运动,少时,大门已开。

“对我而言。锁,只有五秒和十秒的区别。走吧,进去看看惊雁宫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主殿内部一片漆黑,莫小楼此时又从身上拿出准备好的夜光石,凭借温润的微光,再聚真气于目,倒也如视白昼。

这时夏妙莹却暮地低呼一声:“不好,似乎另有大批人士从背后而来。”

莫小楼回头一看,果然见先前的石桥上隐约亮起点点火光,看来人数还不少。

……

“清惠,看来这地图果然通向宝地!可惜有人捷足先登,用巨石拦路。我等需得加紧进入才行。”解晖痴迷地看着梵清惠,语气温柔至极。

一身白衣的梵清惠此时已取下斗笠,绝美的面庞和飘渺的气质让众人看着她便不自觉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她轻宣佛号,声音一如既往的悲天悯人。

“观此处设计奇巧,机关林立。显然是藏有绝世珍宝,那捷足先登之人若是正道还好。就怕是有些居心叵测之人夺得宝物,届时恐会威胁天下。”

解晖钦佩道:“清惠还是如此的心怀大义,不愧是玄门正派执牛耳者……来呀!速速前往桥上探查,若无危险,我等便加速前进!”

自有喽啰轰然领命,点起火把前往石桥之上。

梵清惠见此,也就不再多言,双目微闭,嘴上低诵佛经。一副对这些马前卒的蝼蚁颇为担心的模样。

对解晖而言,她这样的表现比任何温言软语的安慰都有用,不由心中一荡,觉得就算为眼前佳人而死都心甘情愿。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前去探路的喽啰久久不见消息。但解晖此时并不着急,只要能静静地看着清惠,就算时间就此中止,也是好的……

“堡主!桥上并无陷阱机关,可以前行!”

前方终于传来喽啰们的高声呼喊,梵清惠随之美眸一睁,神光流转。

解晖、梵清惠、佛门众僧等皆走上石桥,快步往前走去……

解晖当然是一马当先,背上一长一短两根长枪,连接成长一丈二尺的重型攻击利器,看上去威势十足,枪杆之上鎏金雕花,造型极为华美。

众人很快到达对岸,一眼便看到头顶那夺目摄神的惊雁宫牌匾,顿时各人表情不一,殊为精彩。

“咦?你们看地上。”不痴忽然开口,惊呼道。

解晖往地上一看,见大殿正门之下,一排气势恢弘的行草刻于地下。

“此门危险,万不可从此进。”

“果然有人捷足先登!”解晖摘下背后长枪,顺手一舞,带起的枪气虎虎生风,他用力往地上一插,冷然道:

“清惠放心,此必是疑兵之计,我等偏要从正殿进入。呵呵,就算他先行一步,有了准备。只要我手中长枪在,他绝讨不了好。”

“不可。”梵清惠的语气依然平静,见解晖疑惑,开口解释道: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正是因为来人在正门刻了字句,我才确定他绝没有从此门进入。”

顿了顿,她掐指一算,说道:“以数算之法推测,左雁殿才是生门。”

“清惠竟然还懂数算之法,果然天纵聪明。”

“阿弥陀佛。”

“既如此,各位。我们便从这左雁殿进入如何?”

“合该如此。”

人群中,唯有真言大师似有不同的想法,他看着地上那有些熟悉的字句,闭目沉思。

“大师,您为何不进去?”

“阿弥陀佛。为策万全,尔等去往左雁殿,我便从这正门进入罢。”

第三十七章 死亡沼泽

真言进入正殿后不久,黑暗处,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钻了出来。看着地上那一行潇洒写意的行草,他冷笑一声。

“哼!故弄玄虚,丁鹏,老子所受的屈辱定要让你十倍偿还。”他表情狰狞,摸着已不存在的空臂,目光中深刻的仇恨毫不掩饰,稍一停顿,他迅速窜进正殿中。

另一边,莫小楼几人一路顺着一马平川的石板路快速前行,走了数十里,道路突然中断,前方两座切割得非常平整的石山高耸入云,同时将众人前进的路封死。

唯余两崖之间一道巨大的裂缝横亘在前,似乎是唯一的一条前进路线。

裂缝下方是漆黑一片的深渊,莫小楼拿了块石头扔下,久久听不见回声。

“这裂痕看来似因地震而形成,深不见底。”

众人立于裂缝旁边,一时间不知下一步如何行动。

“爹爹,现在该怎么办?”

“还记得孔明灯吗?”

“嗯?”

莫小楼对丝娜微笑,说道:“想不想飞?”

“飞?”

莫小楼取下背上挎着的大包,解开后一阵翻找,不一会便拿出三个类似蝙蝠羽翼一样的皮质披风,丢给众人。

“待会,便张开此翼,直接跳下。”

“什么?!”

下方深渊到底有多深,谁都不知道,这深渊看起来不见尽头,但既然在这惊雁宫主殿,下面很有可能别有洞天。

不理会众人的惊讶,莫小楼迅速换上羽翼,同时示意师妃暄来到他怀里,又用结实的牛筋将两人一起固定住,然后稍一助跑,纵身一跃,往深渊裂缝处跳了过去。

张开的羽翼让莫小楼如大鹏展翅一般在空中滑翔,把丝娜看得是目瞪口呆。

“哇哇!爹爹你好厉害哇~~”小丫头哪还忍得住,在空中兴奋地尖叫起来,小脸通红,笑靥如花,没有半分害怕之意。

丝娜见此,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期待地看着夏妙莹,说道:

“师尊,我们也下去吗?”

夏妙莹稍一犹豫,便果断道:“机缘至此,何必再畏首畏脚。走吧!”

语毕,率先换上披风,当空一跃。

丝娜赶忙也换上行头,有些怯怯然地伸出脑袋看了看深不见底的裂缝,轻跺了跺脚,再不犹豫,闭着眼睛往外一跳。

“啊——”

空气中只余丝娜的尖叫声,只是很快,她就从尖叫转为惊喜,在空中边飞边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身形不断坠落,所见皆是漆黑一片,周围只有平滑的石壁。

坠落没多久,头顶的光亮便随之消失不见,但底下却开始传来幽暗但光芒,清清幽幽,如堕鬼蜮。

几个呼吸之后,光芒逐渐明亮起来,化作一个巨大的光饼,在众人脚下忽明忽暗。

莫小楼等人飞速坠落,穿过光饼,众人顿觉置身另一片天地一般,睁眼一看,还真的是另一片天地。

也有天有地,还有一轮烈日当空。

“丁哥哥,你好厉害~”安全落地后,丝娜先是眼波流转,喜滋滋地夸奖了一波莫小楼,然后脚一软,顺势就要往他怀里倒去。

此时他怀中的师妃暄刚解开怀中的牛筋绳,一眼就知道丝娜想干嘛,顺手就扶住了她,让丝娜眉头一皱,一脸不爽。

莫小楼莞尔一笑,收起装备,打眼一望,见前方有一片洼地,横在前进的必经之路上。

这片洼地看似平常,表面却有绿雾弥漫,一见就知毒性了得,运足目力望去,只能看见稀稀拉拉的水草,一片死气沉沉,气氛瘆人。

“这应该是一片沼泽,水下淤泥中定有尸骸无数,方能形成这腐毒瘴气。”

“地宫中竟然有沼泽,果然是别有洞天。”

“哈哈,传闻惊雁宫隐于虚空之内已有数万年,不论人间怎么朝代更替,沧海桑田如何变换,惊雁宫总能每隔数十年现于世,每次现世,都造就来一大批顶尖强者。。。。。想来,这种神物,内中必是造化天地,能无中生有演化出小千世界,也不足为奇。”

夏妙莹哈哈一笑,朗声道。

“我倒认为,多半是幻境。”莫小楼冷静出言,猜测道。

“嘿,不论是否幻境,每次惊雁宫现世都能造就一大批高手总是事实。”

莫小楼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反驳,低声询问道:

“之前的地图现在还能用吗?”

夏妙莹颓然道:“不行了。此次进陵墓,早已在入口就发生了未知的变化,再想依靠地图,是不可能来。”

莫小楼虎目一亮,这才有些相信这惊雁宫确是真的。

他提运真气,正欲使出竹影身法去沼泽探查,突然无数声如龙似虎般的吟啸同时响起来,让众人一惊。

原本一片平静的沼泽地一时间窜起无数长着虎头,身子却似鳄鱼的怪兽,怪兽嘶吼,气势冲霄。只粗略估计,沼泽中的怪兽怕不止万头。。。。。。

方才若众人直接渡过沼泽,怕是分分钟要被这些虎鳄撕裂。

这可不是平地之上,莫小楼的竹影身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在这万鳄齐鸣的气势下,连莫小楼都吓了一跳,惊惶中后退数步,收了真气。

诡异的是,当他一收起真气,这些虎鳄却一下子像失去了目标一般,伏了下去。

莫小楼心中有了猜测,再次提起真气,见沼泽中虎鳄果然又人立而起。

“原来如此,这些虎鳄,是通过感应真气来确定目标的!”

师妃暄闻言拍手道:“那我们不运真气,便可以轻松渡过沼泽啦!”

丝娜不屑一笑,

“切,不运真气,凭什么渡过这么宽的沼泽地。”

“哼,爹爹一定有办法的。”

虽然师妃暄信心十足,但莫小楼看着眼前沼泽上氤氲绵绵,思及不运真气时此处的死寂之景,眉头微蹙。

若只是沼泽,就算瘴气再毒,莫小楼也有办法渡过。怕的就是半渡之时沼泽中的虎鳄突然暴起,那会可真是十死无生之局了。

若运转轻功过去,便要惊动沼泽中虎鳄;若不运用真气轻功,首先不说能不能过去,就算能过去,怎能保证不用真气也能干过渡沼过程中惊起的虎鳄?

莫小楼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有人故意设局,用沼泽来试炼来者的古怪感觉。

若顺着这个想法,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猜测。

第三十八章 考验胆魄

“嘭”

一声闷响,莫小楼一脸惊惧地从沼泽处冲回来,脸色一片惨绿,他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想从中倒出粒解毒药丸。

可惜似乎中毒太深,他根本使不上力气,瓶子掉在地上,人也晕了过去。

“爹爹!”师妃暄惊呼一声,飞速冲过去帮忙。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夏妙莹抢过地上的药瓶,倒出一粒塞到莫小楼嘴里,随即不动声色地将药瓶塞进自己怀里。

莫小楼缓缓苏醒过来,心有余悸道:“好厉害的瘴气。我已经提前服了解毒药了,差点还是中招。”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沼泽。

“我再试一次。”

“爹爹,这个老家伙偷了你的药!”师妃暄一脸气愤地指着夏妙莹。

“姥姥,还没夺到宝呢,这样不好吧?”莫小楼抽出切梦刀,横刀而立,神色不善。

夏妙莹干笑一声,说道:“我等合作夺宝,自当齐心协力。嘿嘿,我只是见这瘴气厉害,求个保险而已。”

她拿出药瓶,倒出小半出来,然后将瓶子抛给莫小楼。

“作为盟友,拿些解毒药,总没问题吧?”

“哼。”莫小楼沉着脸,冷哼一声。却也知道此时还不到翻脸的时候,便不再多言,给了师妃暄一粒之后,又隐晦地摇了摇头。

师妃暄默契一笑,假装服药,其实是以巧妙手法藏于袖中。

莫小楼嘴角一弯,偷偷竖了个大拇指,转身快步走进沼泽。

夏妙莹得意一笑,又匀出两颗给了丝娜。

莫小楼此刻已深入沼泽迷雾中。刚进来的时候,他还能找到一些硬土空地落脚,等到了沼泽中间,满眼就全是泥洼,再无硬土。

他神色不动,心中再次推算了一番,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之后,嘴角一弯,随意找了头虎鳄,直接一脚踩在它头上。

“爹爹怎么还不出来?”瘴气阻碍视线,师妃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等了好久不见人,脸上充满担忧神色。

“放心吧。这小子没有把握,怎会铤而走险。”夏妙莹一脸十分了解莫小楼的样子。

丝娜虽也心中担心,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盯紧莫小楼消失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紧张焦灼的气氛让几人都不觉沉默下来。

连夏妙莹都怀疑莫小楼是不是真挂在里面了,这时,浓郁的瘴气中,莫小楼终于再次出现。

他踩着虎鳄的头,三两步就跨到岸上,朗声道:“我已去了个来回,只要不运真气,这些虎鳄理都不会理你。”

师妃暄扑到莫小楼怀里,不依道:“爹爹真坏,让人家担心死了!”

莫小楼宠溺地抚摸着师妃暄的头,

“放心,我没这么容易死的。”

丝娜走上前来,拉着他的手道:“丁哥哥,你怎么知道只要不用真气,这些虎鳄就不会主动攻击人?”

“你猜。”

“嘻嘻,考我呢。”

丝娜眼波流转,凑在莫小楼耳边,呵气如兰,轻声呢喃了一句。

莫小楼听完后,竖起大拇指。

“聪明。”

“嘻嘻”

“别浪费时间了,走吧。”

“稍等,我再做些事”

众人走后不久,解晖等人还不见踪影,真言倒率先到了这里。

看着沼泽前方的一张木筏和刻得依然锋芒毕露的行草,低语念道:“此关考验来者胆魄,请千万不可运转真气。只需收摄心神,踩着沼中虎鳄之头而过即可。若有着实胆小者,丁某在此还留下一副竹筏,用竹筏渡沼泽,一样有惊无险。”

读完,真言会心一笑。

“阿弥陀佛,莫施主果然深具慧心”

他也不怀疑此言真假,竟就这么踩着沼泽中的虎鳄头而过。

当他过去后,沼泽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时间不知不觉中飞逝,诡异的是,天上那轮烈日便那么一直挂在正中,丝毫未动。

“清惠,这惊雁宫中机关消息果然厉害,若非带来的人多,我等恐怕要吃大亏。”

大批武林人士从另一个方向陆陆续续出现,看人员数量,显然在惊雁宫偏殿中损失了不少。连解晖都是一脸疲色,略显狼狈。

此时刚一脱险,立马先暗暗邀了个功。

“此番害解堡主损失惨重,清惠惭愧。”

“清惠这话就见外了,为了清惠,我”

“阿弥陀佛,解堡主,方才损失在迷宫中的人,都是英雄。我净念禅院定会将这些义士的名字刻在佛龛之上,时时拜祭供养。”不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解晖欲要表明心迹的话,让解晖眉头一皱。不过他也是老奸巨猾之人,并不生气,转过头来换上一脸感激涕零的神态。

“这些人能得到净念禅院高僧的供养,真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也算死得其所啦!”

“阿弥陀佛,堡主仁义,贫僧拜服。”

“你们快看,这里又有字!”不痴惊愕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听到他的声音,梵清惠心中升起不太好的预感,顺着他手指看过去,便见到先前真言所看到的竹筏和文字。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梵清惠身上,神色诡异。

先前梵清惠说正殿的路是别人故弄玄虚,但从偏殿进入之后,损失惨重

梵清惠低眉合什:“阿弥陀佛,此必是对方诱敌之策,不可轻信。不过,此事验证起来也不难,稍后,我便不运真气,进入沼泽相试。”

“不可。”解晖闻言断然出言,手持长枪,朗声道:“此等小事,我去便可,清惠且在此静心等候。”

说罢,持枪而去。

解晖如莫小楼一般,先利用沼泽中硬土空地,淌过浅滩,到达中央。此时,已经没有了可落脚之地。

但到达沼泽深处后,他便踟蹰不前了,脸上神色变幻,如川剧变脸一般。

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池中虎鳄,他冷然道:“哼,这种凶物,怎可能不用真气便不会动手?当我解晖傻么?”

也不再试,沿原路返回。

“清惠,先前文字果然是那人惑敌之计。此处瘴气乃尸气聚集,倒无剧毒,只是我方才只是提脚,还未踩上这虎鳄的头,便受到其悍然攻击,好在我枪术精湛,这才有惊无险逃了出来说什么试炼胆魄,我呸!”

“阿弥陀佛,果然如此。多谢堡主相试。”

“清惠太客气了。”

梵清惠仔细观察了一下沼泽中虎鳄的分布,脸上泛着智珠在握的神采。这美妙的一幕让解晖看得目眩神迷,心动不已。

“诸位,此处虎鳄虽多,但排列却很松散。我等只需每三人结成阵势,阵阵相护,以箭矢之阵突击便可。”

“妙。如此一来,我等便可集最强之力,以点破面。虎鳄虽多,但能攻击到我等的数量有限,必可轻松渡过!”

第三十九章 食心怪

莫小楼几人过了沼泽,不多时天地再次移星换斗,从白天毫无征兆地切换到了深夜。

天上,血红色的弯月诡异非常,月光只是照在身上,就让人感到浑身发冷。

再走得不远,一片洁白无瑕的玉璧卓立前方,望之似乎无前无后,无终无始。向上看时,见玉璧直插云端,与天相接。

玉壁之上,清晰地展示着各种场景。有的似混沌初开,又有似神话之战,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不知凡凡。

丝娜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一个个都被玉璧中的场景吸引,挪不开眼睛。

奇怪的是,明明玉璧上光线柔和,但经过玉璧反射的光芒在射到几人眼中的时候,却如锋利的刀一般,让他们眼睛一片血红。

更诡异的是,几人被玉璧上的场景吸引,对此仿若未觉。

“特效差了些。”

好在莫小楼迅速反应过来,嘴里嘟囔着,伸手挡住小丫头的眼睛,在他出声的同时,夏妙莹和丝娜也清醒过来,骇然之下,不敢再看。

也幸亏众人习惯性地功聚双目,以期看得更清楚点,这才没有彻底被光芒刺瞎。

“好厉害!”夏妙莹心有余悸,语气中终于出现了些许惶恐之意。

这才第二关就如此诡异,后面

“好了,你们取黑布蒙面,我带着你们绕过了这玉璧即可。”

“玉璧无终无始,绕不过去吧?”

“放心。”

夏妙莹虽不信任他,但此时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用黑布蒙面,听声辨位,跟着莫小楼而行。

莫小楼扫视四周,不断在玉璧底部搜寻,玉璧上的光芒似乎并不能伤害到他。

蓦的,他发现有一处位置有些突起,带着众人走过去后,伸手一推,玉璧上像是开了一道门,几人从中窜入,过了玉璧。

莫小楼心中,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认了。

另一边,独尊堡众人加上玄门正道之人排好阵势,找了个地形不错的位置,整齐划站在岸边,众人蓄势以待,真气磅礴。

气机牵引之下,无数虎鳄齐刷刷人立而起,似乎严阵以待。

数万只虎鳄巨吼,腥风四起,卷起了道道龙卷。这场景让人群中胆子稍小的人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众人注意。待会我说冲,大家就一起发力,狂奔过去。”一声低喝,解晖手持长枪,站在队伍最前方。

“准备——冲!”

众人齐喝一声,脚下速度飞速攀升,整齐划一地冲进沼泽。

在这种速度下,加上真气的包裹,众人根本不担心会陷入沼泽之中。

期间不断有虎鳄向人群发起攻击,但正如梵清惠所说,这些鳄鱼毕竟太过分散,每次能进入攻击范围攻击阵型的,数量有限。加上众人武艺不凡,往往还能形成局部以多打少,所以过得倒也轻松。

甚至在这过程中解晖都有空闲说笑:

“清惠此计果然高明,解晖佩服。”

“堡主过奖。”

众人本来见了这么多虎鳄,还有些担忧,出手间动作还稍有不连贯之处。但这一路下来,见真的毫无危险,终于放下顾虑,动作也随之流畅起来。

就在众人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

“啊!”

一声惨叫,突然响起。

“戒空!”不嗔爆喝一声,语气惊惧。

“大家小心,加速前进。”方才他就在戒空旁边,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戒空突然就掉下沼泽,瞬间被拖了下去。

“咕隆”

又是一声沉入沼泽的声音,这回有人倒是看清楚了,惊呼道:

“戒尘也掉下去了,我看见一道白光啊——”话刚说完,他也掉了下去。

接着有无数人毫无征兆地掉下沼泽,这些人都是武功好手,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瞬间被拖入沼泽深处。

“谁在装神弄鬼,给某家滚出来!”不嗔瞪大虎眼,眼珠通红,浑身杀气四溢。

“小心,它到了前面!”

原来众人虽然速度很快,但隐藏在暗处的东西更快,因为之前失踪的人陆陆续续浮出沼泽,从前方冒了出来。

只是,这些人,胸口都被利齿咬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心脏已经不知去向。

同时,这些人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让众人看得一阵发冷。

已有胆小者自乱阵脚,跟不上队伍整体移动速度了,这些人,当然一个不落的最后全化作无心尸体。

短短的时间里,众人死伤无数,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动手的到底是人是鬼,是妖是怪!

惊雁宫,绝不是那么好闯的!

“咕噜”

再死一人

“注意!大家别用真气,直接踩着虎鳄过去。”关键时刻,梵清惠终于反应过来,高声道。

也幸亏她在玄门正道中威望无两,此时出言又带着剑典特有的安抚人心的气息,大部分人如被催眠了一般,停止运转真气。

果然,一旦停止运转真气,这些虎鳄便如失去了目标一般,茫然四顾,随后沉入沼泽。

只是仍有少部分人不相信她,并没有停止运转真气,这些人的结果不言而喻。

等这些人陆陆续续死光后,那隐藏在暗中的怪物,便再没出现。

终于到达岸边,众人心中才舒了口气,稀稀拉拉的正道大部队,一个个垂头丧气,不断有人瘫坐在地上,一脸茫然

乘兴而来,还未归去,便已经败兴

损失如此惨重,却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到,即便以梵清惠的城府,此时也心头滴血她看不出悲喜的眼神扫了解晖一眼,这一眼,让他如堕冰窖,浑身发冷

另外一边,莫小楼几人又遇险地。

前往一片密林,林中薄雾弥漫,随处可见一座座荒坟,隐约有鬼物哀鸣之声传出。

“毒鬼林。”看着地上光秃秃的石碑,莫小楼喃喃念出此处名字。

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夏妙莹,语气不善道:

“惊雁宫还有这种东西?”

“我我也不知。惊雁宫从来都只留下过虚无缥缈的传说,而进入宫内能出来的人,无一不都破碎虚空而去,根本没有留下关于宫内情况的只言片语。”

“哼,希望你没有骗我。”

不屑地看了一眼石碑上的毒字。

“毒呵。”

他很是随意地走进林子,顺手扒拉着一些枯树死皮、陈皮烂土之地。

随着他的动作,无数毒虫如遇天敌一般,落荒而逃。黑漆漆一片的虫子组成数道虫流,看得后面三人头皮发麻。这场景若是给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绝对要直接晕过去。

等这些虫子都散尽后,莫小楼再次翻开先前扒落之处,将虫洞里面的各种遗蜕收集起来。

毒虫毒性越强,药性越好,这些珍稀材料,对莫小楼而言,自然一样都不想错过。

“不想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就跟紧我,别离来开我周身三尺之外。”

第四十章 幻象丛生

此时,跟着莫小楼的三人神色各异。

小妃暄当然是一脸崇拜,亦步亦趋,一副唯爹爹所命是从的样子;

丝娜秋波流转,美目凄迷,但有些苍白的脸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惧;

而夏妙莹,则是神情紧张,心跳加速,深怕被前面这人瞧出自己骗他之事。

正在此时,幽暗的鬼林中一点亮光乍现,由远而近飘荡过来。

初见时犹如萤火,逐渐化作灯笼般大小。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有火光闪现,连绵一片,虽然能照亮黑暗,但此情此景,反更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一条宽广的河流横在前面,河水色泽幽暗,自东向西奔涌。远方苍穹中一片黑瀑悬挂于虚空,似是河水源头。

“忘川。”

不需要人提醒,几人同时看到那块巨石,石上用鲜红色的篆书刻下忘川二字。

“呵,越来越会玩了。”莫小楼嘴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自从过了沼泽之后,他心态越来越放松了。

对其他三人而言,后面的路越来越难闯,而对他而言,似乎越来越简单。

“有了忘川河,怎能没有奈何桥?”他高声说道。

如言出法随一般,前方河水上突兀地出现一座木桥,桥上一个皮肤皱得都快成菊花一样的老婆婆端着一个碗静静站立。

“丫头,我们去尝尝孟婆汤的味道吧。”

“有吃的?太好啦!”

散发着光晕的忘川河如同一个黑暗的兽嘴,等着他们进入然后渣都不剩地吃掉。

越接近河水,河中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就越明显:哭声、哀嚎声、狂笑声不一而足。

莫小楼牵着师妃暄昂首阔步走到桥上,被那老婆婆拦住了。

“过奈何桥,先喝孟婆汤。”老婆婆的声音低沉幽暗,如生锈的废旧金属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

如此阴森诡异的气氛,若是那些敬畏神鬼的古人,也许还真会被带着节奏走,可惜,莫小楼对这,可没有丝毫害怕。

莫小楼道:“我该叫你孟婆,还是潘多拉?”

老婆婆神情不变,声音更加阴森:

“后生,老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若想过河,还得先喝孟婆汤”

“嘭!”莫小楼直接一拳打在她脸上,将她打落忘川河。那老婆婆突然被打,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顺势落入忘川河中,似乎很随意地瞥了莫小楼一眼。

眼神冰冷,空洞,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大恐怖。

这眼神一闪而逝,然后孟婆已随着河水流去远方。

“既然还不想谈,就别挡道。”

莫小楼随意从桥上拿了一碗所谓孟婆汤,轻轻抿了一口。

“呸,酒还掺水。”随手一扔,拉着师妃暄过了奈何桥。

自从见到了这忘川河,夏妙莹和丝娜仿佛灵魂被震慑了一般,神情木然,默默无语。只是下意识跟着莫小楼,不敢远离。

过桥后,背后的河水桥梁等皆不见踪影。

几人顺着树林中唯一的小道行走,又走了不知道多远,迷雾已经越来越浓郁,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折杨柳呀盼夫君呐~

今日得见呐~

找到了~

找到了儿的父~

再不作难~

可怜我三十年苦等呐~

日日盼今宵哟”

凄凄惨淡的女人古怪的唱腔从四面八方飘荡而来,初时细如蚊呐,后由远而近,不过数息便清晰可闻,那声音的深闺怨气,以及戏词尾词刻意的尖声拖长音,让莫小楼等人听得脑袋似针扎,难受至极。

就算捂住了耳朵,这声音依然无孔不入,像是在人灵魂内部发出的声音一般……

莫小楼闭上眼睛,疯狂发动体内魔种之力,但毫无作用。

“莫非不是幻像”他喃喃道。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凄切的唱腔中,多了许多唢呐笙鼓之声,虽是喜庆的配乐,但在这阴森的鬼林中,更显诡谲,听人,让人汗毛炸立……

“爹爹,人家有点怕。”师妃暄紧紧保住莫小楼,头深深埋在他的衣襟里。

莫小楼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不用紧张。人心魑魅,远胜恶鬼,人都不惧,何必畏鬼。”

许是因他淡定温和的语气,小丫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了一眼远处浓雾,见确实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这才抬起头来,只用手拉住莫小楼。

“丫头可听过宋定波捉鬼的故事?”

“听过听过!这故事说的是南阳人宋定伯在看到鬼后不但不害怕,反而把鬼耍得团团转呢~~”

“那丫头可记得宋定伯用自己的智慧骗得的鬼物克星?”

丫头眼珠子一转,表情大喜:

“是了。鬼最怕人吐口水,等会碰到鬼我就对着他吐唾沫就行啦!”

说话间,空气中的怨女唱腔更加清晰可闻,而远处的薄雾中,开始出现绰绰鬼影……

未几,这林中的唯一道路上,从前方飘来一队身着喜庆红衣的娶亲队伍,华丽高大的花轿最为打眼,花轿前方有八人各持着唢呐笙箫,吹吹打打。

只是,这状似娶亲的队伍,奏响的确实哀乐,古怪异常。

同一时间,背后也响起喜庆的锣鼓喧嚣,莫小楼一行回头望去。

见背后另有一对全着白衣的队伍敲锣打鼓而来,一口满是金色花纹的黑漆大棺木,被十六个大汉抬着,这些大汉一个个面如死灰,却带着如同雕塑一般僵硬诡异的笑容。

棺材前后有人拿着黑色木盒,不断从中掏出冥钱白纸等,迎风抛洒。

这一看就是送葬队伍,偏偏奏的是极其喜庆的音乐。

丝娜脸色惨白,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丁丁大哥,我我们怎么办?这些鬼好像把我们包围了。”

莫小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冷静开口道:

“先看看。若他们先动手,全杀光便是。”他说起杀鬼,如同说杀鸡一般,似乎毫不放在眼里。

这是他试图用这种信心十足的语气,安抚身边三人内心紧张的情绪。

见丝娜依然一脸怕怕的样子,他无奈一笑,走近过去,轻轻握着她的手,柔声道:“现在开始做三件事:1、调整呼吸,2、握住刀,3、相信我。别的,毋需担心。”

“嗯。”

感受到莫小楼手心的温暖,丝娜的紧张情绪似乎消散了一些。她反手更加用力地握住莫小楼的手,手心处的香汗让莫小楼心中一荡。

“好歹是瑶族公主,把汗直都能训得服帖的,没想到竟然怕几只小鬼?鬼应该怕你才是!”

丝娜闻言白了莫小楼一眼,对方的打趣总算让她放松下来。

说话间,两支队伍已经相遇,相遇地点巧合的很,正在众人所站立之处。

第四十一章 贪念

队伍相遇,却泾渭分明。

这群鬼怪自顾自向着目的地行走,将前方另一支队伍以及莫小楼等人视若无物。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明明迎着莫小楼等人的身体走来,却似乎没有实体,直接从他们中间穿过。

一红一白两股气息交汇,互不影响。直到华丽花轿与金丝楠木棺材相遇之时。

“嗡!”

莫小楼脑海里一声怪响,顿时眼前一花,如中闷棍。下一秒,他已经躺在一个狭小憋闷的空间里,四周一片黑暗,前后左右皆是封死,不用想也知道,正是先前那口黑色镶金大棺材中。

好在莫小楼一直紧紧抓着丝娜和师妃暄,故而几人还在一起。

只是夏妙莹却不知到了何处。

“爹爹”

“别怕,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丁哥哥,我们这是在棺木中?”

“嗯,我经历过许多奇异诡谲的场面,和两个女子躺在同一口棺材里还是第一次,倒也奇妙。”

他尝试打开棺盖,却根本施展不开手脚,索性闭上眼睛,一手搂着师妃暄,一手紧握丝娜的手,静心等待。

莫小楼的镇定是对两人最大的安慰,她们也就放下心中恐惧与疑虑,默默无言。

棺材中,只余三人的呼吸声,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各自的心跳。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逐渐变得温润潮湿,丝娜身上的少女体香越加明显,气氛诡异而暧昧加上她因为害怕而紧紧贴着莫小楼,一阵馨香旖旎,让莫小楼心跳都开始加速

“丁大哥,你怎么把切梦刀放在前面来了?”

“呃这这样,出了事好拔一些。”他的语气有些慌乱,呼吸声中伴着喘息。

棺材外的锣鼓喧嚣一直不断,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声音才渐渐终止。

“吱呀”

随着一把朽木互相摩擦之声响起,眼前豁然一亮。从黑暗中突然见到强光,让几人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起身后,发现棺材板已经挪开。

不再浪费时间,莫小楼几人灵活地跳出棺材,看着眼前那栋古色古香的庄园。

红砖碧瓦,亭台楼榭俱全,看规模,至少是富甲一方的员外所居。

门前一块巨大的大理石牌楼伫立,上书无忧居三个字。

“无忧居,好名字。”

莫小楼说完,率先走进庄内。

打眼望去,庄中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沿着院中石头小路行走,不一会便看到了正堂。

此时,正堂内张灯结彩,红布铺地,红绸挂窗,院子里一张张盖着红布的圆桌摆的整齐,桌子上宾客坐的满满的,说笑声,恭贺声,声声入耳。

一切,都显得非常喜庆,但莫小楼却看得想吐。

原来,这些圆桌之上,并不是摆着美酒佳肴,而是摆着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酒杯里的,也尽是活人鲜血,通红一片。

众宾客满脸堆笑,有的手上抓着个大腿,随意撕开,不停啃咬,有的舌头伸出三尺来长,不停舔着杯中鲜血。

主座之上,坐着个慈祥老妪,想来是新郎的母亲。莫小楼定睛一看,差点惊呼出声。

“姥姥?!”丝娜惊呼出声。

这人竟是方才与他们失散的夏妙莹!

“咦?你们总算来了,快,请新娘子入场!”

“新娘子来喽。”

哀乐响起,先前的迎亲队列此时也到达。

那宏伟的大花轿停在庄外,众宾客轰然叫道:

“新郎官,快接新娘子啊!”

不知不觉,莫小楼全身已换上新郎服,胸前别着大红花。

他心中升起非常怪异的感觉,呢喃着:

“我来这没几个月,做过新娘也当过新郎,当真古怪。”

他被众人簇拥着到了门口,这时自有司仪唱道:

“新娘入新户喽……”

轿帘拉开,新娘身披简单的红布嫁衣,头戴凤冠,珠帘挡着脸目,新娘身影一飘,已落在莫小楼背上。

莫小楼隐隐有了猜测,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丝娜不见了,感受了一下背上之人发丝的馨香,已经确定这新娘是谁。

而小丫头师妃暄,此时则拍着小手,兴奋道:“好耶好耶,人家有新娘亲了!”

整个环境,都充满着古怪的气息。

明明破绽百出,一看就是幻象,可莫小楼内心偏偏就生不起半分怀疑,身体也按照结亲的步骤一步一步拜了天地高堂。

娶亲的过程,仿佛是一道固定好的程序,每一个人都扮演着其中的角色,将整个戏演下去。

莫小楼隐约想到,若按照这流程走完,自己便真的出不去幻境了。

就像先前的夏妙莹。

看她的眼神,明明是认识自己几个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中毒、失智、抑或被控制了的模样,记忆,也不像有所损伤的样子。

可偏偏,她一副自己就是此地女主人的模样,脸上慈祥的笑容也是真心实意,挂满了准备安享晚年的神情。

无忧居。

这地方,莫非是把人心中的忧,强行抽离?

夏妙莹心智想来是坚硬如钢。单看她为了所谓的宝藏,甘愿在瑶族隐藏这么多年,就知此人意志有多坚定。

可就这么短短半个时辰,她便已完全被洗脑。

诡异。

这地方太诡异了。

此时,已到了给红包的环节,夏妙莹笑吟吟地说道:

“儿啊,你先前不是一直想让为娘传授你通灵之术吗?现在,我便传授给你,你听好了”

随着夏妙莹的传音,莫小楼耳边不断响起一些句子,正是通灵术的下篇。

他虎躯剧颤,多年行走在刀尖的经历告诉他,此事内中,必有大恐怖!

他疯狂提醒自己不要听不要学,甚至说出声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多谢母亲传功”之类的感激之词。

他有一种感觉,一旦夏妙莹功法念完,自己得到这精神力使用功法的完整版本,便会被彻底洗脑,真把自己当成新郎了。

莫小楼心急如焚,不断运用学过的各种对付催眠术的办法反制,但是,用尽手段,皆无作用。

“难道我莫小楼,今日便要折戟于此?”

第四十二章 惊雁秘辛

不,我还有一张底牌。

莫小楼眸中神光一闪,正准备行动

“临!”

一声真言,如晨钟宿鼓般,在灵魂深处乍然响起。

莫小楼先是感觉眼前一黑,然后猛然有下坠之感。

他一直下坠,跌了约三十五丈的距离,才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内力托着自己,稳稳地让他立于地上。

再次查看四周景象时,哪还有什么无忧居?只有数座似铜似金材质高大宏伟的殿堂散落,循着某种玄奥的规律走势。

莫小楼稍微观察了一下,便看出是按照北斗七星的轨道来排列,而天空星宿运转不停,是故在不同的时刻,这些大殿也不断变换位置,造物之奇,真是非凡!

这时,他才想起方才关键时刻出声救助之人,果然见自己身前不远处,站着一脸微笑的真言大师。

“大师,您又救了我一命。”

“阿弥陀佛,老衲只是搭了一把手,在这惊雁宫中,一切都是自救。”

真言往旁一指,莫小楼凝目一看,见不远处还有一人躺在地上。身穿右衽寿衣,周身的皮肤耷拉在嶙峋的骨架上、面目扭曲到极点、仿佛在一瞬间抽干了精血。要不是此人缺一右臂,莫小楼还看不出正是汗直。

“居士与此人先后被困,可惜他欲望太甚,瞬间已成了这副模样,老衲也回天乏术。”

莫小楼想起方才的情形,后怕不已,惊魂未定道:

“这究竟是何情况,怎么如此诡异凶险!”

真言轻轻捋了捋长须,也不直接回答他的话,又是伸手一指。

莫小楼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北斗七星中的天枢,也就是贪狼星的位置,一座金色大殿耸立,殿有牌匾,上书“贪婪”二字。

“大师的意思,莫非我方才一直在这贪欲殿中?”

“正是。施主再看看其他殿。”

莫小楼依言看去,见每一个七星位置的大殿,上头都有一个名字。分别写着“愚昧”、“恐惧”、“犹疑”、“谵妄”、“哀痛”、“暴怒”,当然,还有之前的“贪婪”。

这些字都是用的鸟形文字篆写,大小形状大体相同。唯一的区别在于,写着愚昧、恐惧、犹疑、谵妄、贪婪的大殿上文字已经黯淡,其中写着愚昧字样的神殿,不单单是牌匾都快掉了,连整个殿堂本体,都几乎支离破碎。剩下哀痛、暴怒两殿,文字上冒着熊熊火光,不断猎猎作响,字体张扬霸气。

见莫小楼脸色疑惑甚深,真言笑道:

“莫施主对这惊雁宫可有了解?”

“大师不必客气,叫我小楼即可。听大师所言,对这惊雁宫知之甚详?”

“知之甚详谈不上,只是年轻时候随先师曾闯过这惊雁宫,故而对此地稍有了解。”

“愿闻其详。”

“阿弥陀佛。惊雁宫数十年现世一次,但现世地点无人能知,似无任何规律可言。而每次现世,都会造就一大批超强武者。能闯出惊雁宫,得到战神图录之人,无一例外,全都破碎虚空而去。”

莫小楼闻言虎目一亮,讶然道:“这惊雁宫有问题?”

真言微微颔首,眼中对莫小楼的欣赏喜爱之色更甚。

“小楼果然聪慧。不错,世间怎可能会有这种必定让人破碎虚空的功法?”

他顿了顿,提高声音:“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正是!天道无常,若真有像战神图录这种完美功法,能令人百分百破碎虚空,内中也必隐藏着大问题。”

“阿弥陀佛。老衲也是凭借先师破碎时留在我脑海中的意念推测出这一点的,倒是没有小楼这么准确的判断,一眼就看出问题。不过你还是说错了一点。”

“哦?”

“惊雁宫并无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战神图录不,应该说,是残缺的战神图录有问题!”真言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了可能此世唯有他一人知道的秘辛。

“残缺的战神图录?”

“不错。自有惊雁宫传说以来,主殿大门就从来没开过。世人从偏殿进入,历经机关陷阱,度过危机重重,再加上机缘巧合,方才能够到达战神殿,观仰战神殿中的四十九副雕像,习得战神图录”

“而因从偏殿闯关,而后能出殿者,武功都是天下绝顶之人,且这些人最后都能破碎虚空而去。故而,世人都认为,战神殿的正确路线,正是从偏殿进入,而从没有人想过要破开主殿大门,进而闯关。”

真言神色渐渐严肃,继续回忆道:

“当年先师便是从偏殿进入,最后绕过魔龙,闯进战神殿,习得七七四十九式战神图录功法,而我哎,年少气盛,却是走的主殿之门。”

莫小楼心中一惊,讶然道:“大师竟能破开主殿大门的六十四道连环子午锁?”

这确实让莫小楼惊讶,他能开锁,乃是借助科技;而真言大师开锁,便只能依靠智慧,强行演算了。

真言微笑道:“阿弥陀佛,岂不知,打开主殿大门,才是惊雁宫试炼的开始说是试炼,其实是测试闯关之人的心性,心性测试通过者,方能开启真正的战神殿通道说到这,就不得不说眼前这些按照北斗七星排列的神殿了。”

莫小楼心中隐约有所猜想,试探道:“这开大殿之门,便是第一重试炼。对应的,就是‘愚昧’。只有智慧超群者,才能演算出门锁的变化规律,通过愚昧试炼。”

“不错。”真言大师眼神古怪,

“老僧惭愧,只解开了三十二道连环锁,其实”

“连环锁只需解开十六道,便可开门了。呵呵恐怕连惊雁宫的设计者都没有想到,有人真能完全破开这门锁,而且是如此迅速地破解。更想不到人类的计算能力,可以强到如此程度但,正因连设计者都没有想过有人能打开门锁,故而真打开后,惊雁宫却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各殿闯关的难度,比老僧当年,不知强了多少倍了。”

莫小楼倒是知道为何会产生这般变化,他也不说破,而是继续道:

“按照您的说法,我们后面过的沼泽,便是恐惧殿玉璧是犹疑殿,忘川奈何桥是谵妄殿,而娶亲一节,正是贪婪殿的考验。”

“正是。说到这贪婪殿,应该算得上是最难通过的考验了。人生在世,谁又会真的毫无贪念?就拿此次来说,当时除非你内心真心不愿意要这功法,只要心中有贪念,不管如何防备警惕,都会中招。”

“这么说来,真言大师当年也闯到此处了?”

真言脸上浮现缅怀之色,黯然道:“贫僧惭愧。”

莫小楼奇道:“大师心中也有贪心之物?”

“恰恰相反,老衲当年过度迷恋佛法,强行扭曲心灵,以外力去除了贪嗔痴的念头,哎,却反而无法破关。”

“原来如此,不曾拿起,如何放下”

“小楼慧根独具,贫僧不如也。”

“那大师最后如何出去的?”

“先师进入战神殿后,顺手拉我出去了。机缘巧合之下,那残缺版的战神图录,贫僧一直未曾修习,若非如此,也无法知晓此中秘辛。小楼,贪婪殿既然已破,我二人同行可好?”

莫小楼正想答应,忽然想到了什么,脸泛担忧之色。

“小楼是担心妃暄几人?”

“恩。”

“阿弥陀佛,贫僧果然没看错人。小楼,你可知,惊雁宫神秘莫测,每次现世,都能自行演化出不同的场景。这娶亲一节,源头是那名叫丝娜的女子内心深处想要以身相许的念想,而婚宴上的食物,则源自师丫头的口欲”

莫小楼骇然惊呼:“这丫头如此重口?!”

真言呵呵一笑,

“当然不会。只是丫头心中另有一种类似众生平等的念头,这才会演化至此。此事颇具禅机,看来师丫头虽然记忆已失,但慧根犹在。”

“如何破局?”

“第一种方法,就是以迅雷之势破除后面的关卡,拿到真正的战神图录,届时,整个惊雁宫,都能为你所控。第二种方法,则是我等再入贪婪殿,帮助她们破局。”

“为何不再用真言秘术?”

“阿弥陀佛,真言能拉出你的意识,只因你本就在破局边缘,老僧只不过略施援手,帮你省下些心力而已。但她们几人”

莫小楼轻叹了一口气,做出决定:

“我选择第二种方法。”

“若是如此,贪婪殿内场景可能会再次演变,难度也会急剧上升,老僧都没有绝对把握破局,你确定吗?”

“确定。”

第四十三章 再战梵清惠

另一边,正道众人刚刚到达毒鬼林。

梵清惠手持宝剑,冷然命令众人:

“诸位,惊雁宫诡异非常,我先行一步,你们在此等候。”

解晖还准备说话,但梵清惠毫无感情的眼神只是扫了他一眼,他便呐呐不语了。

她提起身法,完全无视林中各种毒虫鼠蚁,也无视不断飘出来的鬼怪。整个人如一把出鞘利剑,无论是鬼还是毒虫,只要碰到她,尽数破碎,化为齑粉。

这些幻象,在梵清惠全力运转剑典之下,简直不堪一击。

三个呼吸的功夫,她就以力破巧,生生杀出一条路,竟然赶在莫小楼二人正准备进贪婪殿的时候,闯了过来。

“莫小楼!原来是你在故弄玄虚。”一见莫小楼在这,她哪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手持宝剑,破空而来。

竟然一出手便要将他击杀,根本不说废话。

“阿弥陀佛。”真言大师一声佛号,横在他俩之间,手捏不动明王印,挡住了梵清惠的进攻。

“真言,你——”

“梵斋主,你与小楼之间,并无仇怨,何必动辄要分生死?”

“没有仇怨?我静斋下一任传人都被他绑了,你竟然说毫无仇怨?真言,你是真的老了!”梵清惠完全不给真言面子,怒道。

真言无奈一笑,温声劝说:“就算有再大的仇,也需等到救出妃暄再说。”

“妃暄怎么了?”

“哎,她入了这贪婪殿,却没有勘破执念,我与小楼正准备再入殿中,救出她来。”

梵清惠神色一变,

“贪婪殿?真言,你先前说的竟是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是斋主不信任我,如之奈何。”

“我呸!若非这魔门妖人故弄玄虚,我等怎会在惊雁宫损兵折将?”

“阿弥陀佛,佛魔之别,不过表象,梵斋主,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吗?”

“少废话,真言,你作为佛门守山人,应该知晓大义,莫再维护这个魔门败类。”

真言双手合十,走近梵清惠。

“斋主,你年轻时天纵奇才,不到二十岁便成为天下顶尖的高手。那时,除了一直隐于暗处的向雨田,天下根本无人能与你争锋。可十年后,你修为不进反退,石之轩、祝玉妍等人纷纷超过了你,宁道奇更是将你远远甩在后面……斋主难道没有思考过是什么原因吗?”

“呵,无非就是什么摒弃门户之见,佛魔无别的道理,真言,二十年了,你仍是看不破,我还是那句话:武力终究是小道。”

真言微微一笑:

“很好,若武力是小道,那我便用小道阻你伤害小楼,你又如何用自己的‘大道’来破局?”

“你——”

她终究是老奸巨猾之辈,见真言铁了心要保莫小楼,深吸一口气,瞬间换了一副表情语气。

变脸之快,令莫小楼咂舌不已。

“很好,真言,此时容后再算。如今我们目的相同,你说说要如何救妃暄。”

真言大师笑着将之前对莫小楼的话说了一遍。

梵清惠眉头皱起,心中仔细分辨真言此话的真假。

“既如此,我们一起进入。”

莫小楼哈哈一笑,两人见面以来,他首次开口。

“梵斋主想的,怕是要在贪婪殿中好好教训教训我吧。”

梵清惠神色一冷,斜睨道:“我和真言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插嘴?我要杀你如宰鸡,何须用此手段。

莫小楼不怒反笑:“梵斋主好大的口气。若你真这么厉害,怎会被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把妃暄带走。对了,妃暄现在还黏上我了,认我做父亲了。小妃暄情愿‘认贼作父’,也不愿回到静斋,可见你这师尊有多失职。”

梵清惠娇躯微颤,用眼神询问真言此事真假。

“阿弥陀佛,以贫僧看到的情形来说,确实如此。”

听到这话,她脸色更加难看了,冷哼一声: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莫小楼一听此话,眼中升起了然的神采,师妃暄的身法,显然大有问题。

“失去了一个传人,你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啊。”

梵清惠瞥了莫小楼一眼,根本不屑回答他的问题,对真言道:

“大师,我二人进入殿内救出妃暄即可,这小子武功平平,恐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可,小楼先前破过此殿,比我等更有经验……”

“哼!”梵清惠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身形电闪,绕过两人向殿内冲去。

莫小楼脸色剧变,只因近距离下,灵觉敏锐的他感受到梵清惠心中隐藏极深的杀意,不是对他,而是对师妃暄!

“快阻止她!”来不及多说,他运转竹影身法,就要去拦截梵清惠,情况紧急,只能在空中出声提醒真言。

“自不量力。”梵清惠见莫小楼竟敢挡在她前面,冷笑一声,刹那间挥出七七四十九剑。

剑芒暴涨,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莫小楼虽然有竹影身法,但梵清惠出手速度实在太快了。不止是快,覆盖范围还极大,让他根本没有辗转腾挪的空间!

莫小楼终于尝到了内力不够的苦果。此时若他内力深厚,凭他远超常人的反应能力,有无数种办法破解梵清惠的招数,但现在,他只能用最笨的法子,跟她赌命!

挥手,拔刀!

梵清惠也是战斗经验超凡,根本就不虚与莫小楼赌命,手中招式不变,真气巧运,背后的斗笠毫无征兆地跳起,玄之又玄地挡在莫小楼挥刀的路线上。

“撕——”剧烈难听的摩擦声在刀笠相交之时响起,这斗笠,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竟然能挡住莫小楼无坚不摧的刀气!

招式用老,莫小楼却是避无可避了。

“啊——”

他发出惨烈的痛呼声,全身衣衫都被剑气绞得粉碎,鲜血淋漓地摔倒在十丈开外的地上。

好在他用重伤换来的梵清惠短暂停顿的机会,终于让真言赶了过来,拦住了梵清惠。

莫小楼痛苦地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眼神如愤怒的孤狼。

自从根据幻魔身法的心法创出竹影身法,又领悟出那无坚不摧的一刀之后,莫小楼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这无关性格,而是身为穿越者,天生面对土著而自然而然带着的优越感。

现在,所有的自满和傲气,都被梵清惠这一剑绞得粉碎。

“梵斋主的武功机变,果然天下无双!”

莫小楼呵呵一笑,也不管嘴里吐出的鲜血和一些内脏碎片。

方才,梵清惠分明是故意让莫小楼感应到自己的杀气的,故而他对梵清惠的临场机变,是真的佩服。

这一刻,莫小楼终于抛却那种面对土著时莫名的优越感,将梵清惠当成目前最大的对手。

他真心实意地抱拳,感激道:“小楼多谢斋主‘赐教’,让在下认清自己,回归本心。

梵清惠神色更冷。

她能够感觉得到,莫小楼对她,是真心的感激,但恰恰如此,她杀机更甚。

莫小楼心性之坚忍果断、本已万中无一。几日未见、功法竟也如此精进。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真言眼光不差,此人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这个时候,她心中升起一种一种即便拼着与真言两败俱伤,也一定要击杀此子的念头。

第四十四章 咬你一口

心中念头一起,她毫不犹豫,果断出手!

娇吒一声,身随剑走,直奔莫小楼而来。

“兵!”

真言暴喝一声,手掐法印,一轮波纹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刹那间追上梵清惠,让她动作一顿。

莫小楼反应极快,并没有往真言大师躲去,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冲向贪婪殿。

“休想!”

梵清惠嘴角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竟生生用秘法破了真言大师的“兵”字法印,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袭杀莫小楼。

感受到背后越来越近的破空之声,莫小楼根本不敢回头,疯狂运转身法,先前的伤口崩裂,伤上加伤,又喷出一口血。

梵清惠距离更近了!

“呃——”

莫小楼背部受创,嘴里发出一声闷哼。不过,他终于险之又险地进入了殿内。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梵清惠还是晚了一步。

立在殿下,她注视着头顶诡异的贪婪殿三字,心念一动,

“哼,我便不信魔头都能过我过不了。”

在真言大师的惊呼声中,梵清惠一只脚已踏入殿内。

世间之事,巧之又巧,在她进殿的瞬间,刚好到了七座宫殿循北斗七星的规律变换移动之时,梵清惠第一脚踏的是贪婪殿,下一脚下去,头顶的牌匾,已经变成哀痛殿。

恐怕连惊雁宫的设计者都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不过,惊雁宫自成一界,早已形成了自己的规则。

规则演化之下,贪婪殿和哀痛殿,合二为一!

真言的脸色已是如苦瓜一般难看。

莫要以为这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两殿合一,破关难度提升何止千万!

……

惊雁宫,战神殿内部。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殿中石柱旁,石柱的阴影恰好挡着他的脸。在他对面不远处,地上一具盘坐着的躯体,顶上不断冒出黑雾。

“上次一别,已有百年未见了吧,你竟然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黑影声音中带着半分笑意,半分感叹。

“时间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向雨田,你倒是信人。”黑影发出的声音毫无情感,冰冰冷如神似魔,但还是可判断出是个女声。

“哈哈哈,若非天门已关,我可不会守信。现在,血祭的人数够了,你要的人我也给你带来了,战神图录呢?”

“别急,等到了时候,整个惊雁宫都是你的。”

“我不是急,我是怕你不守信用。”

“我不像你们人类。”

忽然,声音一直冰冷的黑影剧烈闪动,暗芒爆闪。

“不好,惊雁宫怎么在这时……”

话虽然只说了一般,但向雨田已经听出了不好的信息……

他从石柱后出来,眼中神光爆射,望向黑影。

“怎么回事?”

“来不及了,战神……”

……

酒,遍地是酒,天下无双的美酒。

莫小楼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出现在了这装潢华美,气派万千的皇宫之中。

皇宫正中间,有一口人工开凿出来的水池,池水晶莹剔透,散发着迷人的酒香。

池水色泽金黄,略带一丝粘稠,与莫小楼前世喝过的茅台颜色类似。

但与茅台相比,酒香更加浓郁甘醇,一闻便似已醉了。

“酒?看来是我的贪欲。”

酒池周围,坐着无数作大臣打扮的人,他们放肆宴饮。

宫殿两侧有宫女吹奏华美乐曲,一名头纱蒙面的异族美姬翩翩起舞,歌曰: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歌声飘渺似天籁,唱腔透出一种遗世独立的仙味儿,声腔技巧更是无人能及,没半点可供挑剔的瑕疵,配合动人的舞姿,令人动容。

歌声把众人引进了一个音乐的奇异境域里,仙音下凡,透过不同的唱功腔调展现,呈现出某种丰富多姿,又令人难以捉摸的味道,飘飘乎遗世独立。

曲终。

乐声倏止。

美姬面纱滑落,正是丝娜。

随着歌声结束,殿后通道中,飘出一个身披明黄九龙袍,身材婀娜多姿,长发如瀑的女子……

此女龙行虎步,气势不凡,飘入大殿后,威仪的声音传遍大殿:

“众位爱卿,朕刚刚处理完国事,误了宴饮佳期,在此自罚一杯。”

莫小楼微微一愣,这声音,清冷中带着成熟的威严,曼妙中却又含七分飘渺,不是梵清惠是谁!

众卿拜服,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

“皇上操劳国事,臣等惭愧。”

“今日并无皇帝,宴会之间,众生平等。”

众人于是平身,再次互相举杯豪饮。

在幻境中变成了皇帝的梵清惠这时好像方注意到莫小楼,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莫小楼。”

她眼中杀机爆闪,挥手道:“来人,将此人拿下!”

自有卫士从殿外而来,围住莫小楼,正要动手。

“慢!”莫小楼轻笑一声,朗声道:

“陛下方才还说今日众生平等,怎么又耍起皇帝的威风了?”

梵清惠愕然。

“清惠,须知君无戏言啊。”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字!”

众卿愤怒出声。

“汝等欲欺君乎?”莫小楼镇定自若,将临身的兵器视若无物。

“住手。”梵清惠的声音,舒缓而稳定。

“便让你再活一段时间,退下吧。”

“遵旨。”

卫士们令行禁止,纷纷退出宫殿。

宴会继续。

“公主驾到!”

莫小楼一回头,神色也为之一呆。

身着华丽宫装的师妃暄从门口走进来,也不给皇帝行礼,三步作两步,冲到宴会桌上美食最丰富的区域,大吃特吃起来,毫无皇家风范。

“妃暄,你又迟到了。”梵清惠神情无奈,眼中却是宠溺之色。

“母后见谅,女儿方才见园中桑葚熟了,便采了些吃。”师妃暄笑意盎然,往梵清惠走去,经过莫小楼身边时,

“咦?你身上气息好古怪。”师妃暄突然闪到莫小楼身边,好奇道。

“你明明心中极爱喝酒,为何能克制贪念,滴酒不沾?”她歪着头继续问道。

“你不认识我了?”

“你这么一说,我好想真应该认识你才对。好古怪的感觉啊……不管了,我试试看你好不好吃。”

她嗷呜一声,一口咬住莫小楼的右臂。

“嘶——”

饶是以莫小楼的定力,这一下也让他痛呼出声。

“妃暄!”梵清惠怒喝一声,语气严肃:

“你为何又想食人!”

“母后,众生平等,我们吃桌上的牛羊鸡犬,与豺狼虎豹吃人,哪有区别?”

话一说完,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语气天真烂漫:

“让我试试你的味道好吗?”

第四十五章 皇帝梦

莫小楼甩开师妃暄,盯着她的眼睛,正容道:“从来没有什么众生平等,只有优胜劣汰。人为万物之灵,自然能立于食物链顶端。所以……”

“我们可以吃别的物种,但不能被吃。这就像蛇可以吃老鼠,而老鼠吃不了蛇一样,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想不通吗?”

“可是……这样岂不是非常不公平?”

“不公平,才是最大的公平。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妃暄,你是否想过,若真的做到绝对平等,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自然是极乐世界啦!”

“错!世界会毁灭。蛇吃不了老鼠会饿死,鹰吃不了蛇会饿死,人吃不了肉也会慢慢地退化,营养不良而死。”

“大家都吃素不就可以了?”

“植物也要平等。”

“……”

“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哇咧?似乎是好熟悉的场景啊……”

“不知多少万年之前,那时候世界上还没有生命……”他声音舒缓,却自带一种特异的魅力。

从水下第一个生命的萌芽开始,到石器时代的大型野兽。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向在座的所有人展开了一副宏大的绘卷。

这是生命进化的绘卷,是人类从类人猿到万物之灵的演变,是史诗般的寓言……

全场静默。

包括梵清惠在内,皆被莫小楼所描述的宏大的生命进化历程所震慑。

对比整个人类的进化史,个人,显得如此渺小,微不足道。

“所以……”莫小楼声音提高,如同优秀的演讲之人最后的总结:

“我们人类能成为万物之灵,只因我们靠自己的力量,赢得了物种的竞争。我们能吃别的物种,是我们的祖先,他们用血和汗,奋斗出来的结果。我们战胜自然界的其他天敌,我们应天道而行,学会直立行走,利用自己的智慧创造出各种工具……数十万年的时间,牺牲了无数的先辈,这才能从这场优胜劣汰的生命进化中脱颖而出。妃暄啊……”

“若真的万物平等,岂不是对我们这些牺牲了的祖先们,最大的不公平?”

“轰!”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丫头其实一直钻入了牛角尖,正如莫小楼所说,绝对的公平,是不可能达到的,两粒尘埃尚有大小,何况世间茫茫,众生芸芸。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师妃暄的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幻境,似乎出现了不稳定的趋势,有破碎之像。

“够了!莫小楼!”梵清惠怒喝一声,大袖一挥。

“金吾卫,将这妖言惑众之人给我拿下!”

无数身披重甲的卫士蜂拥而至,莫小楼拿出切梦刀,正要还击,却见自己根本没有丝毫内力,之前领悟的身法武技,也如同忘了一般。甚至连前世所学的战斗技巧,也统统用不了。

这个贪婪殿,应该有一种规则的力量。一切行事,都必须遵守这里的既定规则。

“莫小楼啊莫小楼,你发现了吧。这里,心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哼,武功果然是小道。”梵清慧志得意满道。

莫小楼轻叹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这些金吾卫便骇然发现眼前这男子明明就站在眼前,身体却似没有实体,想要用绳子绑住他,却毫无例外,轻易穿透他的身体。

“怎么会…”

“梵清慧,独角戏演得不错。可惜,我早已破了贪婪殿,不在局中了。”莫小楼笑道。

“哼,别高兴得太早!”梵清慧沉吟半晌。抬起头来,目露凶煞,一字一顿道:“公主师妃暄,为妖术所蛊,罔顾正途,忤上失德,命金吾卫押至掖庭宫,听候发落!”

“诺!”

“等等,你想干什么!”莫小楼正想阻止,突然感觉眼前光影流转引得一阵炫目,他只能闭上眼睛,心中默数了七次明暗交替。

再睁开眼时,只见已来到一处清冷宫殿,师妃暄身着素帛奴衣,被绑绳索绑在殿中立柱上。

梵清惠惬意地躺在不远处的凤撵上,边上自有宫女们扇着扇子。

一名太监手持金丝黑卷,尖声叫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公主师妃暄,不尊宫规,修习妖术,忤逆圣皇,判五毒剜身之刑。钦此!”

“遵旨。”

声音一落,有一人拿着黑色的盒子,走到师妃暄面前,便要动手。

莫小楼只是瞄了一眼,便见里面蜘蛛、蜈蚣、蝎子等五毒俱全,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梵清惠,这可是你徒弟,你疯了不成?”他惊怒道。

“任何阻挡我证道的人,都是敌人。”梵清惠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但语气毫无波澜。

“证道!?这里是贪婪殿,你若真遵从内心贪念,便彻底完了。而且……你的贪念,竟然是当皇帝!”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何人能知?莫小楼啊莫小楼,你只听真言一面之词,便认为这贪婪殿不能遵从内心贪欲,可是,若事实正好相反呢?行刑官,还愣着作甚?”梵清惠沉眉道。

“啊……”师妃暄惊恐的叫声在这安静的后花园中,尤为明显。

“梵—清—惠!”

梵清惠似是根本没看到莫小楼眼中的愤怒,低声道:

“人需要控制贪婪,而非放弃贪婪。我已经感觉到,这惊雁宫的确蕴含着宇宙间最为玄妙莫测的力量,若是能够将这股力量为我所用,便可掌控惊雁宫,让幻境化虚为实!到那时……”

她的语气难得变得激动起来:

“到那时,我想当皇帝就是皇帝,想当佛祖就是佛祖,天上地下,真正唯我独尊,哈哈哈!”

伴随着她肆无忌惮的狂笑声,慢慢的,师妃暄也从惊叫变成惨叫,最后变成痛苦的呻吟……

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变得嘶哑,到最后变得像是生锈的铁器,这些毒虫,不仅爬满了她的身体,还开始噬咬她的喉管声带……

莫小楼怒声道:“你分明就是为自己的贪婪找借口而已!是,人确实可以控制贪婪,但绝不是像你这样,用更大的贪欲,更大的野心来控制。石之轩说得没错,你们慈航静斋,果然全是一些政治”

“放肆!”梵清惠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怒喝一声,而莫小楼继续骂道:“就为了当个假皇帝,你连自己的徒弟都要用如此恶毒的刑罚,真是禽兽不如!”

梵清惠脸色阴沉:“妃暄是我最得意的直传弟子,我待她如亲生女儿,她的慈航剑典,修行进度比我当年还快。我怎么忍心真害她?”说罢转头问师妃暄道:

“妃暄,我问你,你的师尊是谁?莫小楼是你什么人?你毕生的志愿为何?”

“我我师尊是慈航圣皇,莫小楼是是我爹爹。师尊,妃暄…妃暄好累……。”

“混账!朕告诉过你,莫小楼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毕生的志愿就是匡扶天下,开辟盛世。拉下去,好生医治,明天施以冰刑!”

“你——”

莫小楼的脑中一阵轰然,怎么也想不到这疯女人变态至此,想起平时乖巧听话的师妃暄在这幻境中经历极刑之痛,他双眼通红,目呲欲裂……

他想起竹林中那个野性调皮的师妃暄,那个缠着他讲故事的、对他依恋不已的师妃暄,那个和丝娜看不对眼的师妃暄,其实,没被慈航静斋洗脑的她,是有着一颗坚强可爱之心的。

莫小楼的面孔开始抽动,随之,他笑了起来,笑的有些悲伤,也有些冰冷嘲讽,他的语调低下,但声音中的愤怒,却丝毫没有减少:“梵清慧,为了做一场皇帝梦,要牺牲你自己的徒儿吗。”

“此处乃是幻境,我教训自己的徒弟,于她本体并无伤损,与你何干。”

“幻境?你竟然没有发觉。此处早已不是贪婪殿!”

梵清惠面容一动,面对着莫小楼寒若冰芒的眸光,久久不言。

“若是在贪欲殿,真言为何迟迟不到,枉你梵清惠虚活数十载,身为玄门正道执牛耳者,偏偏甘心活在虚妄中。连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没发现。看来,我将你当作对手,真是高看你了。”

莫小楼的话,直刺梵清惠的要害,她面色沉静,但面对莫小楼的嘲讽,无言以对。

事实,最是难以辩驳。

安静的空气中,师妃暄虚弱的声音响起,声音虽小,却充满希望。

“爹爹……原来是你来了我我全想起来了。”

莫小楼虎躯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师妃暄。

她明明记忆已经恢复,却仍

此时,师妃暄已是伤痕累累,但眼神却出奇的明亮,如夜空中的星辰。

第四十六章 谁真谁幻

“清惠为何到现在还未归来?”毒鬼林外,解晖来回踱步,担忧道。

“解堡主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一道沉郁恢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众人赫然回头。却见有无数身披战甲,手持利器,背挂强弓的兵士铺天盖地向他们形成包围。

兵士密密麻麻,如黑云压城。这么庞大的人员移动,看上去却井井有条,没有丝毫乱像。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且必是精通排兵布阵的良将带领。

“裴矩?!”

“奉圣谕,着左卫大将军高颎为主帅,吏部侍郎裴矩为监军,讨伐西南独尊堡等一干逆贼。”

“阿弥陀佛。”不贪高宣佛号,出列道:“高将军,我等乃静念禅院寺僧,领一干玄门正道来此追杀魔门逆贼莫小楼,断不敢有谋逆之念!”

裴矩轻笑一声,开门见山:

“尔等追杀魔门妖人,追到惊雁宫来不成?”

“呃……”

裴矩向东方再拜,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惊雁宫乃世间玄物,内含长生不老的神秘机缘,既现身于隋地巴蜀,知其消息,理应报予陛下。岂知,尔等佛道玄门,非但不报,反要伙同乱贼解晖等私自探寻惊雁宫,简直是居心叵测胆大包天。其罪当诛!”

“裴侍郎,我等并不知此处是惊雁宫啊!”

“不知?好一个不知……”裴矩冷笑一声,

“我奉劝诸位,还是束手就擒的好。皇上口谕,胆敢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其罪以谋反论,追诛九族!”

“阿弥陀佛,裴矩,你莫要欺人太甚。待我入京求见国师,你吏部侍郎的官位,怕是要到头了。”

“好一个佛门妖人。毒手竟然已伸向了朝廷,果然是意图谋反!”

“裴侍郎,和这些乱臣贼子有什么好说的,我尽起麾下骁果军,还灭不了这些乌合之众不成?强弓手,放箭!”

高颎就没裴矩那么好说话了,一见谈不拢,直接下令进攻。

骁果军令行禁止,命令一下便有铺天盖地的箭矢射向解晖等一群。场面顿时一阵人仰马翻,最外层的那些喽啰之流,瞬间被射成筛子,鲜血狂彪。

“该死!快,进林子!”

……

此时,在贪婪殿幻境中。梵清惠见师妃暄明明已经恢复记忆,竟然还叫莫小楼为爹爹,顿时气急败坏,声音都有些扭曲了。

“妃暄!你还要认贼作父到什么时候!”

师妃暄艰难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自己师尊的眼睛,嘶哑的声音令人不忍卒听。

“师……师尊啊,妃暄太累了……太累了……我想帮你战胜贪念……走出……走出幻境,可是……您的执念太深了,妃暄做不到……爹爹,我知道你是无所不能,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她此时全身上下已找不到一处地方是完整无恙的,鲜血淋漓,脸色漆黑,显然毒气已入脏腑。

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得让人无法直视,连遍布全身的毒虫似乎都不愿意去触碰这一片光芒。

莫小楼心中一恸,就算不知道这里的具体规则,但只是看师妃暄现在的状态,也知道她所说的睡,绝不仅仅是睡而已!

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丫头!护住心神。”莫小楼大声喊道。

“爹爹……妃暄好困……师尊,妃暄对不起你…………好困……想睡一下。”

滴……

滴……

滴……

顺着立柱……

师妃暄所剩不多的血珠滴落在暗灰色的地面……

如同一朵朵在黑色的梦魇中绽开的花朵……

一片死寂之中,只听得师妃暄的喃喃细语:

“兔子、雀儿,

好多……”

师妃暄的唇瓣上褪尽了最后的血色,说话的声音也几乎听不见,微风将残破的衣角轻轻吹起,缓缓地,她惨白的小手,无力地,垂向一侧,任由死亡将她眼中最后的一丝光芒带走……

莫小楼将师妃暄的头枕在自己怀里,眼中虽无泪,心中已是黯然神伤,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竟能够触碰到幻境中的师妃暄。

他已破贪婪殿,本来是不可能入局的。但巧就巧在贪婪殿与哀痛殿合二为一,让莫小楼因哀痛入殿,故能触碰幻境。

同时,两殿以莫小楼的哀痛为契机,彻底融合,再无分彼此。

瞬时间,天地为之一暗。这种压抑的气氛甚至影响到了在殿外焦急徘徊的真言。他顿时脸色一变,惊道:“不好,莫施主难道也”

一片晦暗中,莫小楼低头看着怀中的师妃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傻丫头,我我错了,我不该带你来这里。”

“说好要带你去塞外驾鹰打猎的你怎能死在这里”

摸了摸师妃暄冰冷的额头,又用衣角将她嘴角血污擦去。

“你怎能死在这里”

“梵——清——惠!”

轻轻放下师妃暄,莫小楼的声音突然拔高,站起身来,眼神中仿佛已将梵清惠千刀万剐。

“莫小楼,害死师妃暄的是你。若你不绑她,她自会成为慈航静斋下任斋主,成为匡扶天下的栋梁,又怎会有今日下场。”

“梵清惠,多说无益,你今日,必死在这惊雁宫。”

“什么?”

莫小楼惨笑着闭上眼睛,似乎在酝酿着。

晦暗的贪婪殿中。

突然下起了雨。

漫天火雨。

莫小楼的身体,猛然乍现强烈的光芒,血色光芒!

光芒过后,他的身体逐渐升上半空之中,双眼微睁,一头蓬松的头发张扬在狂风中,睥睨天下的姿态让梵清惠只是看一眼,就全身颤抖。

而他的装束,也与之前已经大大不同。

一袭血红色的长发,披在双肩,身着深黑蟒袍战甲,脚踩金丝登云履,背上,暗红的披风猎猎作响,一双慑人心神的眼睛,傲视寰宇,气势不凡。

眼珠,也是血红!

“心的力量……”

此时的他,眼神深邃,姿态高傲,眼睛当中,几乎看不到任何人类的情绪。

梵清惠发现情况不对,唤来金吾卫护驾,自己转身钻入皇城正殿之中。

嗖——

莫小楼双手一抬,师妃暄娇小玲珑的身体已出现在他怀中。

任凭皇城之中射来箭矢如雨。

他的眼里只有怀中一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如神似魔的声音从宫殿上空传来,莫小楼卓立苍穹,问天一声,气势如山似岳。

轰隆隆的轰鸣声之中,整个天地似乎都在颤抖。

“大胆贼子,竟敢惊扰皇城!”

无数卫队轰然列阵于地,剑戟直至天空。

莫小楼的眼神终于看向众人。

“你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假圣皇,也该尝尝痛苦的滋味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轻轻挥手。

霎时之间,便有一列卫队,化作血雾。

而随着他降落下来,那些胆敢靠近他的卫队,都似是割麦子一般接连倒下。

“怎……怎么可能?!”

“天啊,难道真要亡我圣朝!”

“魔头,我等和你拼了!”

话音还未落,已被焚成了飞灰。

莫小楼闲庭信步一般,慢慢的踱着步子,步入皇宫正殿。

一路上火光漫天,堆尸如山,整个皇城如同炼狱。

皇宫中,高高在上的梵清惠依然坐在龙椅之上,莫小楼冷笑着,盯着梵清惠,

“杂碎,喜欢动刑是吧……”

他轻笑声中,带着一丝嘲弄:“哼,你这种人,不配为人。”

梵清惠心中一寒,眼前这个莫小楼,气息很恐怖,比幻境之外的她,强无数倍……不,这个力量,根本就不属于人间!

莫小楼缓缓抬手,单手一挥。

一脸自傲,高高在上的梵清惠两手反曲,已被钩锁扣住十指反绑在龙椅之上,十指连心,痛不可当,梵清惠紧咬着下唇,汗如雨下。

再一挥,“啊”痛苦的哀嚎终于出声。数百冰锥直插梵清惠身体,却又尽数避开要害,冰寒入心,痛不可言。

接下来,水淹,火烧,毒剜……

每一种师妃暄尝过的酷刑挨个让梵清惠受一遍。

每一种酷刑都持续良久,让梵清惠好好享受了一番。

待到她神识涣散,周身已无一处可以入刑。

“我也问你一个问题,莫小楼是谁?你是谁?你毕生志向又为何?”

殿外,真言一直在门口徘徊,他乃是大智慧之人,故而一直在等待一个进入殿内的契机。

当莫小楼变身的时候,真言忽然想到当年自己入哀痛殿的情形,终于有了决断,快步跨过殿门。

幻境中,天地已经是一片晦暗,一片世界末日般的恐怖场景。

“阿弥陀佛。”

蓦的,随着一声庄严肃穆的佛号,漆黑的天空中裂开一条缝,金色的光芒从中挥洒而出。初时光芒黯淡,但只少顷,便光芒万丈,如佛光普照众生。

耀眼的光芒中,真言大师伟岸庄严的佛躯从天而降,落于众人身旁。

而随着他的到来,众人只感觉到周围的光芒俞盛,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先是有一束神圣的光辉洒在了师妃暄身上,竟然让她先前受伤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到片刻就已痊愈,连半点痕迹都未留下。

莫小楼神色一愣,惊奇地看着光芒下的师妃暄。

未几,怀中小丫头的睫毛轻轻耸动,眉头微蹙,似是被强光刺激得有些难受。

真言单手一挥,光线倏止。

师妃暄这才睁开眼睛,一眼就认出了那红发赤瞳的男子。

“爹爹,我没死吗?”

“没有,你怎么会死!”莫小楼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几乎要揉进身体里去了。

“咳咳……讨厌,人家透不过气啦!”

莫小楼这才放开,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现在的师妃暄和之前大不一样,但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阿弥陀佛”

又有一束光芒洒向梵清惠。

顿时,一个完整的梵清惠也站在众人面前,除了脸上满是余悸之色,根本看不出先前受到连番酷刑折磨。

她目光移向师妃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妃暄,师父这么对你,是否恨我?”

师妃暄怯怯地回了一声:“师父……妃暄永远不会恨师父的。”

说话间,却抱莫小楼抱得更紧了。

梵清惠神色一黯:

“阿弥陀佛。因果循环,天道轮回。哎……”

莫小楼早已恢复了正常模样,听到这话,接口道:“斋主能领悟这个道理,等出去之后,应该不会找我报仇了。”

梵清惠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大师,你不是说自己四大皆空吗,怎么又能入局?”莫小楼也不在意,轻抚着倚靠在他腿边的师妃暄,显然心情不错,打趣道。

真言大师宝相庄严,正色道:“老衲方才在殿外踌躇未决,忆起当年初入空门时发下的大宏愿,方知这些年修佛,真是修到狗身上去了。就在刚刚,老衲恍然领悟:无情无欲,反失赤子之心。于是便以当年宏愿为贪,入得局来。”

“原来如此,那大师的宏愿是?”

“普度众生。”

莫小楼心神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真言大师,世上莫非真有这等圣人?唯一的贪念,竟非为己,而是为普度众生。

他语气说不出的复杂:

“若非大师慈悲,我等皆死在这贪婪殿中。……之前是小楼错看了大师了。”

真言笑道:“小楼对我心有提防,本乃人之常情。这佛门守山人……”

“大师!”莫小楼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说说怎么破惊雁宫吧。”

“也罢,你们且听我说贪婪殿与哀痛殿已合二为一……而哀痛殿……”

真言闭上双眼,右手轻轻转动念珠,入定沉思。

良久。

“哀痛未尽,思慕未忘。恐怕,此番我等就是有再大仇怨,也得通力合作了。”

第四十七章 你有神功我有科学

清风寨中,陵墓之外。大批阴癸门人齐聚于此,她们组成三三两两的小队,不断在陵墓外部的一些山石形成的天然凹槽处,安放一些黑色的东西。

“你,注意位置,别洒了!”

“还有你,给我专心一点,这些东西可不是好玩的。”

“师叔,你怎么又偷偷藏东西!”

小婠婠大马金刀地指点江山,一派黑帮大姐大的气势。

“婠侄女好威风呵。”长相阴柔,一脸不健康脸色的边不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师叔,今次祝师将此次行动交给我全权指挥,你不是要抗命吧?”

“哼,就算是宗主亲至,也不敢对我如此颐指气使,小婠儿,若非你尚未长开,师叔立时便取了你的红丸。”

“你——”婠婠心中狂怒,天魔双斩都已握在手上了。只是她眼珠子一转,说道:

“师叔啊,若让祝师知道了你对自己的女儿都……”

“哼!”

边不负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婠婠盯着他的背影,双拳紧握,眼中已经几分杀机。

……

殿内,莫小楼听完真言大师的讲述,久久无言。

梵清惠也是眉头紧蹙,一动不动地盯着真言,难断他说话的真假。

正当莫小楼准备追问一些细节的时候,本就晦暗无比的天空变得更加狂暴,阴云滚滚而动,虚空中凭空生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由远及近,贴近过来。

“来了。”真言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永恒的死寂感充斥着众人的心田,以致于连莫小楼这般心智如钢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别过脸去,这漩涡中传出来的哀伤感,令所有人感同身受,不知不觉都已经泪湿衣襟。

“欢迎来到惊雁宫。”一个至高无上的声音从漩涡中心传来。庞大的压力下,只有莫小楼勉强能说出话来:

“你是?”

“你不知吾名,本座并不怪你,很少有人能有幸聆听吾之言语。本座乃惊雁宫之主,玄天上帝。”

“吾将尔等编制在网中。用七种情绪。”

“真言很擅长揣测秘密。而你,心更强大。”

莫小楼艰难地仰视上空的漩涡,此时那里已具现出一片浮雕,一如神似魔之人身穿奇怪甲胄、面上覆盖面具,胯下坐着一条似龙非龙的怪物,从九片裂开了的厚云由左上角穿飞而下,直扑向右下角一个血红的大火球,每一片厚云旁边,由上而下写着九重天、八重天,直至最低的一重天。

这是力量层级太高,只能通过浮雕来表达他的形象。

“通过试炼,我将惊雁宫赐予你。”

“试炼,开始……”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于无。

“你们看!”师妃暄指着天空,众人循着她所指往上一看,见战神的浮雕已经消散,但漩涡却保留了下来,中有一座巨大的黑石天平,从漩涡中降落而下,逐渐扩大。

随着天平的降落,众人周边突兀的升起数堵黑墙,将他们包围。

“轰”的一声,横亘在众人眼前。同时,黑墙也将四人完全锁死在一个限定的空间中。

密闭的空间没有其他光源,只有前方的天平上散发暗绿色的微光,让众人不至于变成睁眼瞎。

天平正中,用篆体书写三字——“思慕秤”。

天平两边的盘子上方,两根倒悬的柱子上盘踞着先前那战神浮雕所刻的似龙非龙的怪物雕像。这怪物张着血盆大口,正对盘子向下,栩栩如生。

蓦的,四人发现这秤杆上还刻着秘密麻麻的小字,详述了此称的用法。这场景让莫小楼几乎要怀疑这战神是不是也是穿越而来,都知道弄好说明书,又想到先前那八卦锁,他甚至怀疑这穿越者还是个理科生……

摇头压下心中古怪的思绪,他也准备上前一观,却不经意瞥见倒悬的龙柱上雕刻的花纹,顿时心中一凛。

半晌,莫小楼眉头一皱,

“如何?”

“阿弥陀佛。”真言叹道:

“简而言之,这思慕秤,便是称量天平两边之人互相的思慕程度。轻者将会为魔龙所噬。”

莫小楼恍然道:“这不就是好感度测量仪么?”

在莫小楼的记忆中,这玩意刚发明出来半个月就导致了星系级别的人际关系崩坏,公司总部所在星球也被系外文明一发歼星炮轰杀成渣。

到了莫小楼的时代,好感度测量器已被银河伦理道德委员会永久禁止研发。

梵清慧道:“依我看,怪龙只是雕像,哀痛殿八成还是故弄玄虚。”

莫小楼摇了摇头,只是凌空一指,梵清慧顺着望去,正是悬挂的龙柱。

“咝~”

眼前的画面,即便强大如她也心中一颤,那龙柱上所刻花纹,竟是一个个的人面,人面痛苦扭曲,正如被巨龙撕咬一般。

“最后那一人,正是随在下一起进来的通天姥姥夏妙莹……”

“夏施主应是与丝娜…,哎,老衲便为其念往生咒百遍,助她超脱罢。”真言双手合十,慈悲道。

梵清慧也不再说话,开始暗自思忖。

倒是师妃暄,没有去看文字,一直跟在莫小楼的身边,好奇道:“什么是好感度?”

“就是谁对谁更好嘛,这都不懂。”

师妃暄眼睛一亮,顿觉有趣:

“爹爹,你上称看看,妃暄想知道”

话音未落,梵清慧清冷的声音响起:“牺牲一人,其它人出!”

真言摇头道:“阿弥陀佛,规则中只言明轻者亡,可并没有说明重者出啊。”

梵清慧:“为大局计,可以一试!”

真言:“若千人进殿,岂会让九百余子过关?”

梵清慧:“……”

真言:“依老衲看,此哀痛殿,必是只有一人能生还”

梵清慧一怔,失望的叹了口气。旋即似想到了什么,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敏锐的捕捉到她眼中杀意,真言劝道:“斋主,劝你莫作此想法,哀痛殿,本质便是恨者死、爱者生,你若动了杀机,恐怕还未动手就先被魔龙所噬,落得夏妙莹的下场。退一万步讲,你也打不过我。”

梵清慧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怅然:“难道,这哀痛殿真的无解?”

真言低声道:“我佛慈悲,我佛门中人出世修行,入世渡人,早已不计生死,就让莫小楼和师妃暄之一逃出去吧。”

梵清慧略一思虑,情知自己是最没希望出去的,让师妃暄有机会逃生,已是最佳策略。

“哎,只能如此了。”

两人如此这般一番,谈罢皆面露决然之色。



“哈哈哈,爹爹原来你和肥猪一样重啊。”

凝重的气氛被妃暄的一声大笑打破。

莫小楼看着对面天平上出现的砝码,上面赫然几个大字“二百二十”。

莫小楼从天平上跳将下来,拍了拍师妃暄的脑袋,拿起切梦刀,在地上写下一排鬼画符:

“a b c = 220;”

“生死关头,莫小楼,你还有心思游戏。”

梵清慧不管莫小楼作妖,颜色一正,唤师妃暄道:

“妃暄,你过来,师父有事嘱托你。”

“师父,好有趣,只要一个人站在秤上,对面就会出现一个砝码哩!”

“什么?”

“二位,不必愁眉苦脸,听我安排,挨个上去称量,我等或有一线生机。”

梵清慧心中一动,虽然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但不得不承认,在这诡谲莫测的地宫之中,最如鱼得水之人还真是莫小楼。

“哼,信你一回。”梵清慧运气身法,跳上了天平一端。

“一百四十五,师尊你好轻啊。”

“果然”梵清慧心中暗叹道。

“老衲也来一试。”

“真言师伯,二百四十五,哇!”

“呵呵,真言,若按原定策略,怕是只有你才能出得去啊。”

“老衲不曾想……惭愧!惭愧!”

“真言大师无需惭愧,须知这破局关键,或系与你一人之身!”

莫小楼在地上写写算算,头也不抬,自顾道。

“此话怎讲?”

“稍后在下自会言明,现在,两两上称。”

……

诸事毕,地上出现了14行诡异的字符排列。

一堆英文字母外加奇怪的算数符号看得在场众人头皮发麻。

“此为何物?”真言不解道。

“请容在先发一问:若在下与一凶狠残暴的妖人同归于尽,你只能选一人相救,你选择谁?”

“自然是……”

“莫急着回答,这答案关乎我等生死,请大师直面内心。”

“阿弥陀佛。”

真言闭上双眼,手中转动佛珠,脑海中似在思索,似在挣扎。

“当然选择爹爹啊!”师妃暄在一旁着急道。梵清慧见状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真言虽是得道高僧,面对如此发自灵魂的拷问,不消片刻也是汗大如豆。渐渐有气息不稳之状。

“停!”

真言如释重负,双腿盘坐于地。

双眼睁开,却是神光一片:“小楼果然是独具慧根,你的用意,老衲已明了。”

“大师辛苦了,大师之禅心,小楼佩服。”

“你们到底在做甚?”感觉被二人排除在外,梵清慧脸上已是不悦。

“哈哈,斋主无须烦躁,刚才小楼只是确认真言大师是否真有兼爱之心。”

“这我自然知道,可是就算验证了又有何用?”

“且看我算来……”

得到了所有需要的参数,莫小楼又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理众人。

“哼,你也想到要用平局破解?然据我所知,唯九章算术能解此局,但也仅限于两个变数。”

梵清慧也曾研究过数理,知道此间计算之复杂,共十二个变数,非人力所能及:

“恐怕就算是当世最伟大的数算家齐至,也得算上三五年。到那时,我们早已饿死了。”

“搞定。”莫小楼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朗声道。

“什么?!!”梵清慧呼吸一滞,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看看!”师妃暄凑上前:

师对莫:九十九,顿时捂住了脸。再看,

莫对师:九十。

莫小楼身上顿时遭了一顿粉拳。

“呃,不愧是令一个星系反目成仇的大杀器。”

莫小楼刚才写字的时候倒没在意,扫了一眼梵清惠对自己的好感度,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古怪……

于是快速看了一眼自己对梵清惠的好感,顿觉不妙。

这数据,我才是必死之人啊……

赶紧赶在梵清惠过来之前用脚擦掉了最终的结果。

“你这是为何?我等还未查看,是否又有诡计?”梵清慧冷眼道。

“并非在下隐瞒,若这数字示于人前,说不得又另添变数。还是小楼一人保存为好。”

说罢,又将刚才的过程完完整整的重复了两遍。终于确定无误。

“如此,还缺最后一个步骤。这个过程需斋主配合,还请移步这边。”

两人挪到暗处。

“如何?”

“啪!”

梵清慧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经打在她的脸上。

“莫小楼,你找死!!”

第四十八章 战神殿

“高将军,这些乱臣贼子都已逃亡前方毒鬼林,请问是否追击?”一身儒雅正气的裴矩向高颎拱手道。

“逢林莫入,便让这些家伙给我们探探路,岂不大妙?”

“裴某只是怕误了圣上大事。”

“哼!”高颎冷哼一声,“圣上本是万世明君,可惜近几年开始迷信起长生不老之说,失了精锐进取之意,思之教人可哂。”

“将军慎言!”

“哼。来人,先派两队斥候去前方林中探查。”

“喏!”

此时,浩浩荡荡而来的玄门正派,只剩下三三两两狼狈不堪的数十人。本来,在惊雁宫的机关陷阱中,已经失了三成人手,渡虎鳄沼泽时又减员过半,后又不知为何朝廷的军队也追来,差点就让他们全军覆没。

更不提被毒虫咬得全身花花绿绿,一看就不好受的寺中开路金刚了。

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衣服上尽数是箭矢射出的圆洞。

也得亏这些人都是内力精深之辈,这才能逃得一条性命。

在队伍最前方行走的不痴猛然抬头,惊讶道:“你们快看!”

“轰!”

一声翻天覆地的巨响,刚刚才走过毒鬼林的众人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来,他们前方看到的七座神殿,突然发出万丈光芒,然后,碰的一声,神殿顺次化作齑粉。

这些粉末在一刹那间又聚集起来,化作无数形貌各异的浮雕,左右每边有丈许见方的浮雕图各二十四个,加上正中心的浮雕图。刚好是四十九。

正中的浮雕正是先前战神降临时候的那一副,雕工精美,依然刻着战神胯坐龙怪,从九天外直扑大火球的场景。

众人正待细看,这些浮雕嗖的一下,向南而飞,遮天蔽日的浮雕在远离众人近100里后,乍然停止。

这从极动化为极静的瞬间,让一直注目凝视的众人难过得想要吐血。

这些浮雕在空中悬浮片刻,又化作黑光,从天而降,组成一座规模宏伟的新殿,同时,一道广阔巍峨,气势非凡的大瀑布横亘于前。

在七星神殿原来的位置,光芒万丈,隐约可见里面有数到人影,等光芒散尽之时

莫小楼、梵清惠、师妃暄、真言一一在列,当然还有离他们稍有一段距离的丝娜。只是,夏妙莹却不见了踪影。

“丁大哥!”丝娜先师茫然四顾,然后发现不远处的莫小楼,顿时悲呼一声,扑到他怀中,呜咽起来。

莫小楼本准备推开她,但发现夏妙莹并未出来,也知道她为此伤心,右手便轻轻放下,搭在她背上。左手拿出解药,骗丝娜道:“这是恢复体力的药丸,你且服下。”

“斋主,您没事吧?”众和尚高声问道。

梵清惠身形一闪,来到众人中间。语气黯然:

“此番探索惊雁宫,损兵折将竟至于斯,哎,清惠惭愧,对不住各位了。”她向着玄门众人深深地鞠下躬来,施了一个大礼。

“笃”了空轻敲木鱼,闭目无言。

“斋主万万不可如此!”此时反倒是不贪最看得开,朗声道:“惊雁宫之行,损失惨重。却也是对我等的磨练,能活下来的,日后必是玄门栋梁。况且”

他声音更高:“若真能夺得战神图录,就算死至剩下一人,也值得。”

梵清惠这才起身,再次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

“咦?是你,莫小楼!”不嗔忽然发现莫小楼也在,讶然不已。心中稍一动念,便已猜到先前故弄玄虚之人正是此子。暴喝一声:

“奸贼,受死!”手持禅杖就冲了出去。

“慢。”梵清惠出声阻止,不想不嗔动作太快,已到了莫小楼面前,招式箭在弦上了。

莫小楼放开怀中的丝娜,不退反进,挥动切梦刀,

“唰”

不嗔的禅杖应声断作两截,锐利的刀锋余力不止,从其左臂擦过,留下一条血印。

“不可能!我等分别不过月余,你的武功,怎会精进至此!”不嗔捂着受伤的左臂,骇然道。

“不嗔,回来吧。”

梵清惠走近莫小楼,淡淡道:“念在互救之情,我等便暂时互不相犯,如何?”

莫小楼点头道:“如此甚好。谁能得到战神图录,便看各自机缘了。”

随意打量了一下身后一片光秃秃的场景,莫小楼笑道:“不想此次破殿,将整个七星神殿全毁了。省却一个暴怒殿,也算意外之喜。”

看样子是程序崩溃了

他遥望着远方的瀑布,高声诵道: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众人显然没想到莫小楼张口就能说出如此绝句,皆惊讶不已,细细品味这句中深意。

“这才是真正的天河降世,各位,通过瀑布,便是惊雁宫最后一殿——战神殿了!”

第四十九章 好久不见

解晖率先冲进去,瞬间被瀑布的伟力冲得倒卷而回,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伤上加伤,颓然倒在地上,鲜血狂涌。

“此处无法动用真气”

真言轻叹一声,说道:“看来,这真战神殿的形成,是根据我们破关时的行为所演化而成。”

众人并不相信解晖一家之言,纷纷相试,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各位,若尔等进不去,便只能由我先行了。”

莫小楼看着这瀑布,脸上的笑容,颇有些耐人寻味的味道。

“大师,麻烦帮我照看下丝娜姑娘。”莫小楼抱起师妃暄,让她伏在自己身下,正准备冲进去,转念想到了什么,于是再次换上之前的滑翔衣。

猛一用力,莫小楼直冲瀑布而去。

“轰”

瀑布冲刷之力在他身体刚接触到瀑布时,就使他速度缓下来。巨力压身,他却一点都不感到艰难,步履缓慢而坚定地向里面走去,不一会儿,外面的人只能看到模糊的虚影。

正道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不嗔的身上。他们中间,只有不嗔是专修肉体的,能不动真气顶住瀑布的伟力。不嗔环视众人,说道:

“我只能带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过去,这里似乎只有斋主符合。”

“也罢。”梵清惠脸一黑,嘴上装作若无其事,心中却道:“口无遮拦,迟早让你修闭口禅去。”。

瀑布中的莫小楼,初时还感到非常艰难,不想越往内部走,自上而下的力量越小,到了后来,已经在飞速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并且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原来莫小楼已经穿越了瀑布,只是身在半空无处接力,向下正作自由落体运动。

好在他早有准备,让丫头抱紧自己,然后张开双翼,滑翔起来。

打眼望去,便见一个广阔的奇异世界。

莫小楼身在半空,下面是一个地底大湖,包藏在一个庞大之极的地底岩洞内,岩顶离湖面至少有五十至六十丈的高度,地底湖骤然看来就像个无边无际的大海,只在极远处才隐约见到岩壁。

四周壁上长满了奇花异草,五色灿烂,岩壁上时有裂开大洞,地底的清泉冲奔而出,形成四五十条长长飞溅下来的瀑布,有些长达七十丈外,轰然有声,蔚为奇观,令这庞大的地底空间,充斥了声音和动感。

岩壁上部分地方满布裂缝,暴射出熊熊的烈焰,如毒蛇吐信一般,显然是地火从这些空隙逃逸出来,照耀了整个巨洞。

莫小楼知道这等地火可熔精锅,全赖冰冻的地底湖水,水火相济,阴阳交泰,恰恰造成这奇异的条件,产生了这样一个奇异世界。

滑翔至逐渐接近于地面,莫小楼看到离他五里许的湖心,有一座孤独的岩石岛,整个小岛被一座庞大之极的建筑物所覆盖,竟是另一幢雁翔殿。在震骇莫名中,莫小楼和师妃暄一起掉入进了地底湖泊内。

感到一阵冰凉,师妃暄惊慌之下一阵瞎扑腾,莫小楼拍了拍师妃暄的脑袋,示意她睁开眼睛,师妃暄往下一看,立刻转惊为喜,莫小楼也曾有过深海潜水的经验,但眼前这一幕奇景,也让他心头大震。

只见湖水极为清澈,却深不见底,无数五颜六色的怪鱼群,在掩映红光的湖水里游弋招摇,毫不惧人,成千上万发光的珊瑚水母,以各种玄之又玄的形状存在。

更不用提似蛇非蛇的怪物,有无数触须的大圆球形,擦身而过的巨形怪鳌,千奇百怪。

来不及细看,见师妃暄已有些气息不足却仍止不住好奇,身子往下一沉就要去捉那七彩水母,莫小楼赶紧拉着她浮起来。

“没见过的东西,不可乱摸。”

师妃暄吐了吐舌头,莫小楼也不多言,背起她一心一意向那耸立于孤岩之上的巨型建筑物游去。

二人很快到达岸边。

打眼望去,见通往正门有一道长阶,层层上升,怕有千级之多,不过千层石阶,以此时莫小楼的脚力,自是不在话下,很快便携小丫头攀登而上。

他站在巨殿进口之前,大门洞开,巨殿实在太大,望进去便如管中窥豹,无边无际。进口处有一石刻题匾,刻著「战神殿」三个大字,每个字均有丈许大小。

此时莫小楼忽有所感,回头一看,见梵清惠与不嗔二人也来了此地,从天而降落入水中。

不再犹豫,他迅速冲入殿内,光线忽暗,但不影响目视。莫小楼在对正入口的巨壁上,看到由上至下凿刻了一行大篆,从殿顶直排而下,首尾相隔最少有三十丈外,每字丈许见方,书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莫小楼心神震动,又想起进瀑布不能使用真气的情况,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言出法随,互为因果的怪异感觉。

这句话,正是先前在贪婪殿莫小楼给师妃暄说的。

“惊雁宫莫非真的玄妙至此?能根据我们如何破七星殿而自行演化出真正的战神殿!”

师妃暄此时也是一惊,只因她看到殿内场景,心中莫名升起一种进入了皇宫的感觉。当然,战神殿的规模气势,比皇宫要强无数倍。

巨殿笼罩在柔和的青光底下,与出口透进的红光,相映成趣。

莫小楼再往殿内走去,便看到先前正道众人在天上看到的浮雕奇景。浮雕数量,正好是四十九副。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这正好也是我与真言曾谈起过的。四十九好一个四十九!”

先前他们看到的战神从天降临,正对应「战神图录一」。

“阿弥陀佛,原来真正的战神图录,便是四十九副浮雕。”梵清惠与不嗔已同时赶到。

“非也。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应该是惊雁宫根据我等破关时的情形,用这种形式将天道的玄妙信息传递下来咦,斋主的身形,在这惊雁宫中,还是很有优势的嘛!”莫小楼前面还在冷静分析,一见脱了斗笠的梵清惠,忍不住打趣了一番。

梵清惠娇躯一颤,险些剑拔出鞘。

莫小楼适可而止,然后眼神如电,扫描着战神殿的所有角落,直到看见远处的墙边,在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几个大字下的盘坐之人。

此人背影魁梧,服饰高古,不类近代。头上冒着黑烟,气息阴冷、极恶。

“潘多拉。”他盯着这盘坐之人,声音不大不小,不冷不热。

地上之人忽然睁开双眼,全身接着黑气弥漫。一把冰冷无情的声音,如从九幽炼狱中传来:

“真真假假,或真或幻重楼,好久不见。”

随着她的话,周围被黑雾所覆盖,所有事物都看不见踪影,只余莫小楼与对面那个隐藏在黑雾中的奇怪生物,莫小楼只能从声音勉强判断此物是雌性。

“是啊,好久不见”

第五十章 蛊惑人心

莫小楼盯着黑影,沉声道:

“世间之事,真是奇妙潘多拉,你终于还是产生了自我意识。”

“世事确实奇妙。若非你破灭空间,让我降临到此,我也不能与惊雁宫中原生的意识融合,生出新的灵智。”

莫小楼长叹一声,心中真是复杂难名,如老友相聚般随意开口道:

“是你故意引我到此的吧?向雨田呢?”

“他一发现惊雁宫不对劲,便逃离了。”

“果然活得越久,胆子越小。开门见山吧,为什么引我来。”

“这惊雁宫如何?”黑影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谈起了惊雁宫。

莫小楼倒是反应极快。

“原来,你是为惊雁宫所困。”

“不是惊雁宫,是战神。当年,我刚降临此地,便被战神发现,被他一指封印至此。并且,他还截断了此小千世界与外部的联系。”

“小千世界?”

“不错。佛家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们现在所处的,正是小千世界当中。当年,我意识初成,便被你所伤,几乎泯灭。好在最后的空间坍塌让我领悟了维度的真意,这才耗尽能量,开辟虚空,进入了这方小千世界。”

黑影的声音很奇怪,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说话时候的轻重音也不明,仿佛智能机器人照着台词朗读一样。有一点不同的,则是她说话时带着感情。

“照你方才的意思,我只要攻破这惊雁宫,你就能解开封印,带我回去了?”

“是。”

莫小楼冷笑一声,摇头道:

“你我之间,真说起来,可是生死仇敌。你会这么好心?”

“所以我才会送你回去。”

莫小楼闻言一窒。

是啊,一旦回去,自己便分分钟会被空间坍塌撕得粉身碎骨。

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黑影的话,开口道:

“这么多年,应该还有别人来过这里吧?我就不信从没有人走过正殿。”压下心中惊疑,莫小楼目中也带着好奇,询问道。

“来过不少人,每次都间隔很久可惜,一个走正殿的都没有。惊雁宫自成天地,我又被封印,想故意放人进来都不行,只能借助外人重楼,你难道真对这惊雁宫没兴趣?你已经破了七星殿,有资格获得战神的认可。”

黑影说着话,从中间化出一方玉玺,玉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角镶嵌金边。

“滴血与其上,惊雁宫就是你的了。”

莫小楼望着玉玺,心中浮现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仿佛眼前之物便是自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向黑影走过去,双手恭敬接过玉玺。

看着玉玺上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心中莫名升起无限畅快。

“哈!”

莫小楼大笑一声,一手将玉玺揽入怀中,另一手抽出切梦刀,在空中一盘,画出一道惊艳的弧线,精准的划过中指,伴随着一丝隐痛,伤口处渗出了一颗鲜红的血珠。

只是正准备往玉玺上滴血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下来,闭上眼睛,浑身不断颤抖着,似乎在强行压制着什么。

此时、一个声音反复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滴血!”

“滴血!!”

“滴血!!!”

“滴了血,惊雁宫就是你的!你将成为天下共主!!你将站在世界之巅!!!”

挣扎良久,血珠越来越大,最终溃散开来,顺着指甲盖滴落。

眼看就要滴在玉玺之上。

“叮咚。”

他暮然睁开双眼,用力一甩,玉玺飞出周围烟雾,不知去向。

血珠与玉玺擦边而过,滴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黑影中人双拳一松,面容极为难看,如果她有面容的话。

烟雾之外。

“咦?”梵清惠惊咦一声,目射神光,照在这玉玺之上。

“传国玉玺?我果然”

方才莫小楼突然被黑烟覆盖,她便一直在领悟战神殿中的四十九副浮雕图,可惜越看越眼睛生疼,脑袋发晕。

不嗔如走火入魔一般看着战神殿的第一幅浮雕,师妃暄也早在第一时间藏了起来,整个大殿,只有梵清惠一人看到这玉玺。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玉玺收入怀中,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参悟战神图录。

此时,黑雾之中。

莫小楼一阵头皮发麻,差点不知不觉着了潘多拉的道。

他警惕地连退三步,冷冷的盯着潘多拉。

虽然力量确实比初次见到时弱了许多,但诡异程度,依然恐怖如斯。

他是极其周全缜密之人,为了应对潘多拉可能的其他诡异能力,便硬生生用切梦刀在地上挖出一个洞,跳了进去,直至没膝。

并且,从鞋子里取出无数钢针,针尖向上,散落于坑洞和周身各地。

只要他一动,必会被针刺伤。

似乎还不放心,又不知从哪掏出一片奇怪的树叶,含在嘴里。

“苦楝叶,你还真是谨慎。”

“故人相见,聊聊吧。”

“好。反正时间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维度打击下都没死,厉害。”

“不管我是什么东西,你首先要承认,是我救了你。”

“那倒是。若非你打开空间通道,我自然是死得渣都不剩下。”

见没套出什么重要的信息,莫小楼又转变了策略,说道:

“你这么想把惊雁宫送给我,是不是意味着我一得到它,你便能得到自由?”

“不是我,是你。”

莫小楼眉头一皱,冷笑道:

“看来我若不合作,你便一直这样困着我?”

“我方才就说过,时间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话音之间,本来一片平淡的声音,化为一种阴森冰冷,带着沙哑的回音,但听起来却又让人有一种性感深沉,晦涩阴诡的气质,感触十分矛盾。

这应该才是黑影本来的声音。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莫小楼竟然很好奇,若黑影化作实体,该是个什么模样。

对于潘多拉这个名字,他倒是曾有几分臆想。

正在脑海中人体建模,莫小楼突然感觉全身的皮肤一阵发凉,一种冷到骨髓的感觉从内心深处出现,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抬眼一看,眼前的黑影竟然化作一个巨大的眼瞳,紫色的眼瞳。

“亵渎者死!”

第五十一章 谈判

一种发自神魂的恐惧油然而生,全身肌肉都变得冰凉僵硬,好在口中传出的苦味让莫小楼精神一震,跳出这股恐惧的影响。

莫小楼心中一跳,惊道:“你能感应到我内心的想法?”

“哼。”紫瞳中的杀机慢慢褪去:

“吾之存在,非你能理解。”

莫小楼轻舒了一口气,咬着牙冷笑道:“别故弄玄虚了,我就问你一句话,能不能谈判?”

紫瞳剧烈的一颤,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挑衅,空气中再次出现一阵古怪的威压,骤然袭向莫小楼。

“滚!潘多拉,别逼我!”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威压还没消去,他再次狠声道:

“你知道我的性格,逼急了,大不了玉石俱焚。那时,你永远出不去!”

空气中的威压终于消失不见,声音也平和下来,直截了当道:

“做个交易吧。”

莫小楼心念急转,

“先把黑雾撤了,否则一切免谈。”

“无需如此。你无非是担心我对你不利。我看这样吧”

黑影沉默了片刻,才说道:

“战神殿有一种缔结盟约的秘术,可以让人同生共死。我们只需立下契约,共享寿元以我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届时,你得到的好处,很大。”

“什么秘术?”虽然一个字都不信,但莫小楼还是有些好奇。

“没有名字。这本来是这惊雁宫中诞生的灵智所创,我与其融合之后,优化了它。”

“我姑且相信有这门秘术,不过我不相信你。若我所料不差,你生命恐怕也要到尽头了吧?”

“”

“听说惊雁宫的传说已经存在了上万年了,也就是说,你很有可能比我先到了好几万年?无数年被困在一个地方,你没疯,真是难得。”

“的确不容易。”

“我们现在都有时间,不如说说你为了自由布局了多久?”

“记不清了。至少有八千年吧。太过久远,时光已经磨灭了我的记忆。战神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我也只能勉强让惊雁宫现世的时间间隔变短一些。”

“最开始,我拼尽全力,趁着惊雁宫现世时机疯狂向外面传递信息,可惜效果甚微。后来,我见了不少闯宫之人,他们似乎对武功特别痴迷我便改变了方法,往外散发一种波动,让接收到波动的人以为自己根骨提高。这招果然凑效,这些凡人每次都会在惊雁宫附近逗留数十年……”

“虽然这帮蠢货救不了我,但却给了我收集这个世界信息的机会。你知道,信息,才是最有价值的财富。”

“等了无数年,我自己都快要放弃了,终于等来了你。”

莫小楼静静聆听,不发一言。直到黑影完全说完之后,他微微一笑,说道:

“我倒有个提议。”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互相都不信任,若缔结什么契约,达成什么交易,都是扯淡。不如就用一个对双方都绝对双赢的办法,如何?”

“哦?”

“你奉我为主,我便接收战神殿。”

“你在找死。”

“不,不不。这的确是现阶段的最完美解决方案。你听我说”

“先说好,你也别打算和我比耐性,我一不怕死;二,在惊雁宫外也另有算计,十天之内,若出不去,大家就一起完蛋。”

先前没谈拢,潘多拉确实准备和莫小楼比比耐性的。反正她也不会死,就晾在这晾他个十年二十年,不信莫小楼不就范。

她等了上万年,再等个几十年也等得起。但听莫小楼方才的说法,这招怕是真的行不通了。

心智如钢,狡诈若狐。

虽然与眼前之人只短短接触过两次,但深知人心的潘多拉,给了莫小楼这样一个评价。

莫小楼见潘多拉不说话,心知她已有了谈判的意向,轻轻叹了口气,认真说道:

“诚如你所说,时间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我呢?我只是一介凡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你想脱离惊雁宫,只有我能帮你,这你不否认吧?”

“”

莫小楼见潘多拉沉默,顿时咧嘴一笑。

这就说明,外面的梵清惠等人,并不能帮潘多拉获得自由。

如此,事情就更好办了

“你力量几乎尽失,而最为擅长的操控人心之法,对我也没什么大作用。总结起来就是你,已经完全威胁不了我。”

“继续。”

“而我却可以决定你的命运。所以,如果你够理智的话,这个时候,无论我提出什么条件,都应该接受才是。现在不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时候,不抓住我这唯一稻草,你就永远没有机会出去。”

潘多拉莫不做声,心中已经认同了这个说法。

“而我的确是凡人一个。你先认我为主,我保证我临死之前,低血认殿,放你自由。你想,就算我武功最后通神,能活多少年?一百年?两百年?相比你被镇压的万载岁月,几百年不是弹指一挥间么?就算我真的天赋奇才,练武练到与你一样不死不灭的程度,到那时恐怕也看不上你的力量了。届时

以我们多年的主仆交情,我难度不会照顾照顾你?若你在辅佐我的时候尽心尽力,真的成为自己人。你说那时候最想帮你获得自由的是谁?是我!”

“虽然总觉得你在忽悠我,但以结果论,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潘多拉语气涩然,但话语之间,已经心动。

就像莫小楼所说,这事一开始她就没有了谈判的可能性,一切主动权都在莫小楼手里。

也罢,几百年时间,她等得起。

“我可以辅佐你。”

“明智的选择。”莫小楼脸色肃穆,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怎么保证你临死之前会遵守承诺。”

“第一,我向来言而有信;第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都要死了,为什么不顺手帮一下你;第三,你可以在辅佐我的过程中尽量讨好我,人类是感情动物,到时候我说不准会提前帮你获得自由;第四”

莫小楼注视着潘多拉,一字一句道:

“你没有选择。”

“哎,你比我更能蛊惑人心……”潘多拉语气复杂道,如今这情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好了,既然一切谈妥,你便收起惊雁宫,带我一块离开这里吧。”

第五十二章 各有所得

黑雾消散,莫小楼又重新出现在梵清惠等人面前。先前地上盘坐的人物及其头上的黑影皆已不见踪影。

“咦?”梵清惠盯着莫小楼腰间突起,

“看来你在黑雾中又有所得。”

莫小楼看着梵清惠胸中丘壑,忍俊不禁:“既入战神殿,各人自有机缘。梵斋主得到的好处也不少吧?”

梵清惠怒瞪了莫小楼一眼,却不说话。

莫小楼已拔出腰间早已形态大变的切梦刀。

本来是一把淡黄色的竹刀,此时已变得刀身微黑,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在这光线不强的大殿中,更显异样。

不知为何,梵清惠总感觉刀身上传来的气息,让她有些莫名的恐惧,仿佛里面住了一只绝世凶兽。

“爹爹,你出来啦。”师妃暄见莫小楼重新出现,第一时间从藏身处出来,跑到他面前。

梵清惠眉头一蹙,不满道:“妃暄,还不过来!”

“梵斋主,你恐怕是认错人了。”莫小楼站在师妃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冷然道。

“哼。”梵清惠也知道此时纠结师妃暄的事情实属不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继续参悟殿中浮雕。

“没用的,如今这些浮雕,缺了殿外魔龙之血,根本领悟不出真正的战神图录。”

“魔龙?”

莫小楼也不解释,拉着师妃暄的手,往殿外走去。

“梵清惠,看来我们又得合作一次了。”

……

此时,瑶族陵寝之外,小婠婠看着东方逐渐升起的太阳,脸上一片焦急神色。

心中浮现出十天前,角风带给她的纸条上的内容。

“婠儿见字如晤:

自违芳仪,荏苒数日。久疏问候,伏念平安。

常念当初大石寺……不知婠儿近况如何,甚念。故托鸿雁传书,千里咫尺,不复远也。

近日,我于瑶族清风寨做客,蒙族主相邀,同探秘地。此事蹊跷非常,多为小人所谋也。

然秘地与吾过往关联甚多,不可不去也。

为万全计,请婠儿……十日之后,若我不曾出陵墓,十之八九是为人所害,届时,婠儿自可尽毁瑶墓。一来为我报仇;二来亦可尽诛玄门正道之士……

信后我已附上地图若干,望悉知。另有华服草图一套,以作酬劳。

莫小楼书。



“这个笨蛋叔叔,总是让自己陷进危险中。”婠婠狠狠跺了跺脚,眼中似有水雾。

“婠儿,你明知道梵清惠等人已进了陵墓,一干火药也已布好,为何迟迟不动手?莫非等到梵清惠夺了宝物,出来再炸?”边不负一脸阴沉,走近婠婠道。

婠婠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冷笑道:“朝廷也进去了不少人,师叔如此着急动手,是想公然造反?”

“哼,我只是怕夜长梦多。”

“师叔放心,到了正午,婠儿自会动手。”

此时,惊雁宫虽然已出现了奇妙的变化,但毒鬼林外却与之前并无两样。

“高将军,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等还是先撤吧。”裴矩语气冰冷一片,显然对他很不满。这高颎这几天来明着说是探索毒鬼林,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在敷衍了事,并不把为文帝搜寻长生不老之密放在心上。

“毒林诡异,此番也只能有负圣托了。”

“哼,此中详情,裴某必会如实禀告圣上。”

“请便。”高颎大手一挥,高声道:

“传令……”

莫小楼等四人走出战神殿,俯视一级一级向下伸延至地底湖海里的石阶。

“斋主,这战神图录我还没彻底领悟,怎么就……”不嗔一脸疑惑地问道。

梵清惠还没搭话,莫小楼却嘴角一撇道:

“不破魔龙,这些浮雕根本就是死物,能从中领悟出什么?”

“此不过是你一家之言。”

梵清惠眉头一皱,冷然道:

“收声。”

顿了顿,又道:“我相信他的话。”

不嗔不解道:“斋主,这人乃是魔子,他的话如何能信?”

梵清惠也不答话,扫了他一眼,顿时让不嗔噤如寒蝉。

几人拾阶而下,四周远处的璧隙,地火闪灭,这处虽深藏地下,空气却是清新甜美,湖海平静的水面,不断翻起水泡浪花,充盈著无限的生机,间中有奇鱼怪物跃离水面,发出拍水的异响,在隆隆的瀑布声中,做成一种充满动感的节奏。

极目远望,数里外才隐见地火闪烁的洞璧。此时众人已经从上往下走了六百多级,过了中段,回首望去,战神殿气象万千,高踞在上使人更生疑幻疑真之感。

“阿弥陀佛,也不知是何人,在地底下建立起如此世上无匹的巨大建筑?莫非正是先前的玄天上帝?”

“地下建宫、水中生火、宏伟浮雕,甚至七星殿破碎之后重组为战神殿,这些都不难,我唯一想不通的,是”

“哼,好大的口气。若这些都不难,你倒是建起一个试试?”

莫小楼轻笑一声,说道:“若你将你们佛门的人力都交给我来使用,五年之内,我也帮你建起一座惊雁宫。”

不嗔哂笑一声,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倒是梵清惠却眼神灼灼地看着莫小楼,奇道:“你真能建成类似的宫殿?”

“当然可以。不过,我不会真无聊到去做这种事。”

“贫僧便知你在吹牛。”不嗔笑道。

反而是梵清惠眼睛一直眨都不眨地看着莫小楼,似乎真的相信他的鬼话?!

说话间,莫小楼按照潘多拉的指示,带着众人到了一座巨大的石龟雕像座前。

此时湖水已浸过几人膝盖,道道暗涌冲来,让莫小楼都有些站不稳。自从他在瀑布中练功以来,对这种水的冲击力最为熟悉,连他都几乎被带动,更别提其他人。自是几乎翻倒,难以保持平衡。

心念一动,莫小楼惊呼道:“小心,魔龙在水下!”

边说边拉着师妃暄跃往高处的石阶,梵清惠与不嗔也反应奇快,在他说话时已察觉不对,迅速跳往空中,动作比莫小楼都快了半拍。

莫小楼身在半空,一条巨大的绿色怪物哗啦一声,冲离水面,腾空张开利牙闪闪的大口,一把向他双脚噬去,满头绿发向后飘飞,模样狰狞可怖。

若是常人,空中无处发力,恐怕要被这魔龙一口咬下一块血肉,不过莫小楼身怀竹影身法,在半空中猛一运气,已不可思议的角度横向挪移一尺,然后才从半空飘下,与梵清惠和不嗔会合。

怪头鱼体的生物哗啦啦扑了一个空,腾空到了数十级石阶之上。这怪物一窜之力,竟是有十丈之远。

莫小楼横持切梦刀,全神贯注那扑在高处的怪物,它在上方的石级处,身体四边弹出四只似掌非掌、似爪非爪、长满鳞蹼的大脚。怪物一触实地,旋风般回头,两只绿眼异芒盛射,狠盯下面的死敌。

第五十三章 大战魔龙

众人这才看清怪物的全貌:身体浑圆,长达三丈,全身披满绿绿红红的厚甲,尾部尖长,在身后有力地挥动。

它的头特别巨大,顶上有两只如羚羊的小角,头上每条线发粗若儿臂,在两边垂下,绿眼大如灯笼,鼻孔扁平仰起,大口紧闭,口下生满针刺般的短须,果然与传说中的龙有七分酷肖。

魔龙一反早先的凶态,如同雕塑一般坐于石阶之上,静若山岳,只是黝黑的龙首来回环视,却并不往下看,仿佛视众人如无物。

魔龙在上,占据地利,又岿然不动保持守势,没有一丝破绽。众人在下,谁都不敢率先动手,就连性情最为暴躁的不嗔此时都在心里打起了算盘。双方就这样对峙了十来个呼吸。

见众人并无进攻之意,魔龙无趣的甩了甩龙须,从鼻尖喷出一股浊气,仰起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唔吼~~~”

龙吟深沉悠远。顿时一阵隆隆的回音震彻湖洞。

“大家小心,有什么不对。”莫小楼提醒道。

“爹爹你看,湖水!”师妃暄话音还未落,众人皆感觉到地面开始微微的颤动。

一阵又一阵的波动从远处的湖心传来,原本平静的湖面先是荡起一阵涟漪,接着随着地面一阵阵的律动,渐渐的,涟漪变成了波浪,波浪层层叠加变成了一个滔天巨浪。

伴随着恐怖的轰隆声,巨浪向湖心岛席卷而来,瞬间便将湖心建筑吞没了大半。

大浪退去,湖水却仍在沿着台阶不断上涨,不消半刻便莫过了众人膝盖。

莫小楼与梵清惠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色,相顾凛然。

这魔龙,故意居高临下,逼迫他们的位置,等待湖水将他们淹没。

众人知道绝不能再与之对峙,既然别无选择,唯有速战速绝!

莫小楼与梵清惠两人同时出击,莫小楼手持切梦刀,脚下踏着玄妙的步伐,极速上冲;梵清惠手持宝剑,与莫小楼保持同样的速度,却采取的守势。

刀擅长攻伐,剑长于护身。

两人只是一个对视,便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深意,采取了这种刀剑互补的策略。

莫小楼攻,梵清惠守。

见二人的配合无间,魔龙眼内绿芒大盛,仿佛兴致大发,绿发无风自动,身后的大尾开始「霍霍」摆动,扫得石阶沙沙作响,威武万分。

接近魔龙十步之内,莫小楼骤然出招,迅如奔雷,切梦刀化作一道黑色电芒,完全无视魔龙即将近身的双爪,直击魔龙眼部要害。

临身的双爪,自然被梵清惠的剑挡住,而刀,却劈中魔龙。

也只有莫小楼这种心智坚定的人,才能有如此惊人的胆魄,敢于将自身安危交给梵清惠这个先前的仇敌,自己竭尽全力斩出致命一击!

可惜,魔龙反应也极快,在眼睛快被命中的时候直接闭上双眼。

“叮!”

金铁相击的声音传来,莫小楼顿感不妙,正欲抽身而退,却见梵清惠的宝剑被魔龙以巧力缠住,脱不开身。

他再次一声长啸,不退反进,攻入魔龙腋下。

魔龙吃痛,双爪立即缩回,向后急退。梵清惠这才脱身,长剑之上,已是千疮百孔。

“这魔龙爪上有剧毒,竟能腐蚀金铁。”

魔龙退走之后,绿眼紧盯着莫小楼右手。

此时,不嗔和师妃暄也赶了上来,师妃暄出声道:“魔龙好像很害怕爹爹的刀。”

莫小楼神情大振,再次眼神示意梵清惠,随后一声低哼,刀势加强,与梵清惠一起,再次攻向魔龙。

身在半空之时,莫小楼灵机一动,本准备继续进攻魔龙眼睛的刀往下一划,割向魔龙颈下七寸之处。

魔龙一声怪叫,大头一摇,满头绿发随它摆首的动作,变做一束旋风般扬起半空,鞭子般抽向切梦刀。

梵清惠轻哼一声,瞬间划出八八六十四剑,想要将这满头绿发绞断。

但发剑相交传来的巨力却让她闷哼一声,虎口震裂,手中宝剑脱手,被抽得投往十多丈的石阶高处,当一声,堕在石级上,又滚下了几级。

“不好!”梵清惠骇然道。

她一身功夫全在剑上,若没了宝剑,十成本事顶多发挥七成。

还好此时莫小楼的刀也已劈在魔龙七寸之处。

“滋!”锐利的锋芒终于割破魔龙外面的鳞片,噗呲一声,绿血飞溅,铺天盖地往莫小楼和梵清惠身上洒去。

“爹爹!”

“斋主!”

师妃暄与不嗔同时惊呼,不嗔更是连手中禅杖都扔了出去,想要用巧力将梵清惠推到安全的位置。

这魔龙之血,能腐蚀金铁,若是喷到人身上……

莫小楼怒喝一声,扯下身上外衣,往前一抛,挡住毒血的来路。

梵清惠也准备有样学样,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略一犹豫。

这一犹豫简直是要了老命,因毒血已近,想要再学莫小楼方才那样,也来不及了。

身在半空的莫小楼只得再运身法,挪移到梵清惠身边,左手举起,正准备奋力推走她,不想不嗔扔出的禅杖巧之又巧地在这个时候到了,正好打在莫小楼的左手上,让他发力的方向一偏。

“你干什么!”梵清慧惊怒道。

毒血已经近在咫尺,避无可避了。

别无选择之下,莫小楼只能顺势紧紧抱住梵清惠,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魔龙毒血。

他本不想让梵清惠知道自己不惧毒素的特殊体质,可谁知道这女人为了玉玺连命都不要……

“啊!”莫小楼惨呼一声,身上因龙血的腐蚀而嗤嗤做响,让人不忍卒视。这龙血竟然并非毒素,而是另一种带有腐蚀性的液体。

这个变故让莫小楼猝不及防,脸上的表情因极度的痛处而扭曲。

梵清惠回过神来,连忙拉起莫小楼往后飘去,两人落在齐腰的湖水中,与师妃暄不嗔二人再次会合。

见众人已不再进攻,魔龙扭动庞大的身躯,又找了一处舒适石阶蹲下,摇了摇虬须,昂首又是一声长嘶。

“轰~”

一阵地动山摇,只见洞穴四周的崖壁开始崩漏,原先如同火蛇一般顺着崖壁流淌的岩浆突然喷涌,如同瀑布一般,沿着湖心岛的四周向着中心浇铸而来。

莫小楼痛苦地伏在梵清慧身上,背后不断冒起黄色的浓烟,有些地方甚至已能看到皮下白骨。

“爹爹!”

师妃暄眼含热泪,就要扑过去。

“别碰我!”莫小楼狂喝一声,阻止了她。

梵清惠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塞进莫小楼嘴里。

不嗔难以置信道:“斋主,这可是仅存的一枚大还丹啊!”

“闭嘴。”梵清惠怒喝一声,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光芒,语气更是带着些不能理解的滋味:

“为何救我?”

她的声音,依然清冷,但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并不平静。

“嘶”

莫小楼痛呼一声,大还丹的药力配合魔种的自愈能力,总算让龙血腐蚀的速度降下来。他咧嘴惨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这他娘的真是个意外。”

第五十四章 重返九天

“时间不多了!”梵清惠冷冷道。

莫小楼也不说废话,挣扎着直起身来,一步步走上漫水的台阶,再次直面魔龙。

“吼!”似乎对莫小楼还能站起来感到一丝惊讶,魔龙低吼一声,魔体上散发出黑色的可怖气焰,周身鳞片随之竖起,参差交错,如同剑林。

望着魔龙气势的变化,一股发自灵魂的颤栗在众人的心中蔓延开来。除莫小楼均后退一步。

面对眼前的强大魔物,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高手宁愿选择被湖水淹死,被岩浆灌顶,甚至挥刀自尽,也不愿与之一战。

刀刃散发着幽暗的锋芒,眼眸更似寒霜。莫小楼深吸一口气,一个踏步向前。跃至魔龙身前丈余处,忽地停步,挥刀奋力横斩,一道诡异的黑光划破空间,向魔龙脖颈要害而去。

“不妥,快回来!”梵清惠大喊。

只见魔龙双爪一挡,刀光在爪间炸裂开来,硬生生带走了它一片暗黑色的血肉。

魔龙垂下头来,痛嘶一声,一双幽瞳中终于凶光爆闪。

“受死!”

莫小楼大喝一声,跃往半空,举刀便向巨龙头顶两只角中间砍去,这一记既避开了魔龙前攫的利爪,又拣选了巨龙较脆弱的头部攻去。

即将击中的时候,右侧生风,魔龙的大尾后发先至,抽中莫小楼右臂。

电光火石之间,莫小楼立时放软全身,任由魔龙挥起大尾把他抽往空中,直向数十丈外的湖心堕去。

咚一声掉进水里,没溅起一点水花。

“乒乒乓乓”三人接踵而至,凌厉的攻击同时落在魔龙身上,但却并不奏效。

魔龙根本理都不理这三人,见莫小楼落水,也大尾一扭,钻入水中。

若是一般人落水,自然要拼命向岸上游去,但莫小楼自恃水性奇佳,又因早已后天转先天,不惧窒息。

顿时转外呼吸为内呼吸,心中早已想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

他双手紧抱膝头,蜷曲如环,以鱼群为掩护,迅速向湖底沉去,愈往下沉,湖水愈趋冰冷,压力愈是沉重,他曾从婠婠那得来一门精妙的敛息之法,此时体内真气回收,全部隐藏在生死窍穴中。

湖面上传来急剧的划水声,魔龙正在湖面来回巡戈,搜索敌人的踪影,一待它找不到敌人,便会潜入湖内,那将是人龙争雄的决胜时刻了。

湖面上水声消去,魔龙潜入湖内。

莫小楼的身体轻缓舒畅,随着水中暗流左右浮动。

身体再次下沉几分,神奇的是,到了这等深处,水质突变,从先前的冰冷转为温暖,同时滋养着莫小楼的身体,先前的伤口处一阵发痒,显然正在快速愈合!

毒蛇出没之处,往往便有解毒之药。这湖中之水,竟然就是解魔龙毒血最好的手段。

且莫小楼还因祸得福,不止得了慈航静斋仅存的一枚大还丹,更大的好处,则是因沐浴龙血,肉身出现了玄奥的变化。

只是这变化以莫小楼此时的实力,根本感觉不到这种变化,直到多年之后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修炼,才知此时自己的机缘是多么的可遇不可求。

待接触到实地,莫小楼不徐不疾地张开眼睛,见脚下踩着一颗巨大的珊瑚,珊瑚周身荧光闪闪,偶有开口处,向外喷洒出莫名的红雾。

忽觉前方波动,凝神望去,见有两点绿光在深黑的湖水中闪烁,迅速向自己扩大,开始时只是两点线光,瞬眼后已是鸡蛋般大,周遭的湖水暗流激汤。

魔龙越近,莫小楼连忙闭上双眼。此时魔龙的头部已经隐约可见,四丈,三丈,两丈,一丈。

冲到莫小楼身前时,眼中却是充满疑惑。

莫小楼周身气息全无,状似死人。

它慢慢游向莫小楼,鼻头微动,似在探测周边的生命气息,确定眼前这人真的死亡了。

龙头更近了,六尺、五尺、四尺……

巨口张大,准备进食。

莫小楼猛睁双眼,整个人向前疾飙,一下翻在魔龙的头上,一只手闪电抓出,一把紧握魔龙头上左边的短角,让自己整个人骑在龙头。

另一只手倒抓切梦刀,用力往魔龙头顶一插。

“吼!”

绿色的毒血喷涌而出,溅了莫小楼一身,正要发作,却立刻被红雾中和,再无法腐蚀他的皮肉。

魔龙剧痛下,在湖水中疯狂的来回翻腾,再次飞跃湖面之上,一直窜上湖洞之巅。

“哗!”

莫小楼驾魔龙出水之际,岸上原本绝望的三人一阵惊呼。

“莫小楼,不要松手,找机会攻它延髓。”

“莫施主真是有勇有谋,贫僧佩服。”

“爹爹小心熔岩。”

不管三人的话语,这时一道灵光射进莫小楼心头,此情此景,像极了战神图录浮雕的第一幅。

而战神殿也在同一时间出现变化,那一副重返九天的浮雕,下方隐约出现数行金字,闪闪发光:「天地一太极,人身一太极,太极本为一,因小成大小,因意成内外,若能去此心意,岂有内外之分、你我之别,天地既无尽,人身岂有尽,尽去诸般相。」

他再次想起在七星殿时候的见闻,心中终于领悟,惊雁宫所有的试炼,都是教人由有身变无身,而达至这境界的法门,就是把「心」这堵定内外的围墙拿走,让人这「太极」重归于宇宙的「太极」,既无人身,何来困境?

要把心拿开,先要守心,当守至心的尽极,物穷则变,始能进军无心的境界。

莫小楼刹那间抛开一切凡念,将精神贯注灵台之间,任得魔龙遁地飞天,总之不存一念,不作一想。

浑浑沌沌,无外无内,无人无我,没有空间,没有时间。

尽去诸般相。

灵神不断提升,众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无念,虚虚灵灵,空而不空。

若给莫小楼足够的时间,他定能真正领悟到战神图录的精髓。

可惜,脚下的魔龙也不知怎么了,感应到莫小楼气息大变之后,竟不再挣扎,反而低飞而下,落在战神殿大门前,垂头伏于门前,口中发出嘶嘶轻鸣,硕大的龙眼中,闪烁这欢喜之色。

“潘多拉,这是怎么回事。”

莫小楼内心沟通起切梦刀中藏着的潘多拉意识。

“机缘巧合,加上我的引动,它将你当成真正的战神了。”

“那这关算是破了?”

“嗯。”

“那这魔龙,如何处置?”

“魔龙认主,可听你使唤一次,事成后它将自去。”

“如此甚妙!”

莫小楼一阵欣喜,拔出切梦刀,由龙背翻下地去,正准备仰天长啸时,一股低沉温和的啸声,如泣如诉,从魔龙口内发出,声音抑扬顿挫,悦耳非常。

随着魔龙的龙吟,战神殿再次金光大盛,殿中四十九副战神浮雕,每一尊浮雕下,都显现出不同的金字,正是战神图录的心法。

若无心法,众人便是看上十年,也难以领悟真正的战神图录。

莫小楼忽感面上冰凉,原来是魔龙吐出长长分叉的血红龙舌来舔他的面,状极亲热。

“爹爹,这是?”小丫头惊喜地跑过来,却见魔龙的巨大龙头也在莫小楼身边,脚步一顿,有些怯怯。

“丫头别怕,惊雁宫,这回是真的破了。”

“嘢!”师妃暄惊喜地跳了起来,冲过来撞进莫小楼怀里。

这时梵清惠与不嗔也来到了这殿门前。

“莫小楼,看来你得到的好处,比我大多了。”梵清惠语气复杂,看着莫小楼手中漆黑晦暗,乍看似乎毫无锋芒的切梦刀,说道。

莫小楼轻笑一声,

“无所谓谁的好处大,我们……”他笑得神秘,一字一句道:

“各得其所。”

梵清惠了然,点头。

“下次见面,不知是敌是友?”

“我看多半还是敌人。”

师妃暄揉着肚子道:“别说这么多啦,人家饿死啦!”

莫小楼笑道:“魔龙,予妃暄多采些好吃的来!”

潘多拉:“”

众人莞尔,魔龙雀跃长鸣,翻腾飞舞,潜入湖底,尽采湖内生鲜美味,衔来献上予莫小楼。

莫小楼来者不拒,分给众人之后,率先大嚼魔龙衔来的鲜果。果实鲜美清甜,齿颊留香。

第五十五章 惊雁宫毁

待到吃饱喝足,四人再次来到战神殿前,准备重新参悟殿中浮雕。

“轰!”突然之间,地动山摇,轰隆之声,此起彼伏。

莫小楼全身一震,急问潘多拉:“我到底进来惊雁宫多久了?”

“刚好十日。”

“不好!”他惊呼一声,对众人道:“这惊雁宫要毁了,速速逃离!”

不知不觉已过十日,但在莫小楼的感官中,就像刚过不久一般。

“可是这战神殿刚破”不嗔不甘道。

“进去看一眼心法,然后速走。”梵清惠倒是冷静,瞬间想到一个两全之法。

可正当他们准备进去之时,震动以比先前更加剧烈的态势再次爆发。连战神殿都似乎经受不住这种震荡,摇摇欲坠起来。

“这惊雁宫藏于山间,听方才的震动,整个山似乎都要倒塌了。”莫小楼拉起师妃暄,疯狂往来路奔去,对背后战神殿丝毫没有留恋。

梵清惠眉头一皱,转瞬间也做出决定,跟随莫小楼而去。不嗔就是再有不甘,也知道此时不能再呆在战神殿了,大步跟上。

他们准备沿着来路回去,但到了先前的瀑布位置,却满脸颓然。只因地底的震动,将山石震下,堵住了去路。

蓦的,右侧远方传来水流响动的声音,回头一看,竟见地下湖的水正迅速退却。

莫小楼神情一振,喜道:“天无绝人之路,这里竟有一处水眼。”

众人便加紧又回到了方才的湖泊处,此刻的战神殿,早已随震动沉入土中,不见踪迹。不嗔的脸上再次变得颓然一片。损兵折将,好不容易到达这里,竟然入宝山而空手归

“别看了,快走。”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四声水响,众人跳入湖中,随着水流沉入地下水眼。

莫小楼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环顾四周,目下置身一个深谷之中,树木繁茂,四边高山耸立,状若屏障,好一个世外桃源之地。

远处山壁高处冲下一条长瀑,水声隐约可闻,形成一条蜿蜒而来的溪流,正是这条飞瀑,把他从地底的深处带了出来。

除了伏在他胸前的师妃暄外,梵清惠和不嗔皆已不知去向。

莫小楼第一时间就沟通上潘多拉。

“真言和丝娜他们没事吧?”

“放心吧,你刚进地下湖的时候,他就按你所言,带着那小姑娘走了。”

莫小楼这才放下心中大石,同时一阵后怕。

此次真是天不绝我,若非地下湖水突然潮退,他们几人恐怕都要被长埋地下了。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婠婠在这个时候动手,时机实在是太妙了。

任梵清惠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借着震动为掩护,偷偷让潘多拉收起了战神殿。

“也好,若我们真进去看了心法,出去之后,定是不死不休。”

现在,梵清惠和不嗔只会以为四人都没有福源,与战神图录缘悭一面。虽然可惜,但这个结果,明面上对所有人来说,都能接受。

先前在黑雾中,潘多拉已经对他说明:打败魔龙,得到它认可,惊雁宫才能再次移动。

可惜潘多拉力量损耗得实在太多,只能勉强收起战神殿,随本体附着在切梦刀中。

先前的“惊雁宫”,随着废墟的掩埋,恐怕会再次遁入虚空,不过,那又是另一段传说了。

“好不容易过关,让我看一眼战神图录吧。”

“收起战神殿,已经耗费了我为数不多的力量,此时再要显化战神图录,已无可能。”

“什么?”

梵清惠与不嗔倒是比莫小楼运气更好,随水流飘到了深谷的出口处,他二人早已醒来,正打坐调息。

良久,两人疗伤完毕,站起身来。

“斋主,先前在战神殿外,莫小楼已然身中剧毒,为何要用大还丹救他性命?此丹丹方早已失传,真的是剩最后一粒了啊!”

梵清惠眉头一蹙,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果断地拿出丹药救他。也许是刚破哀痛殿不久,心态还没转变过来吧。

“当时只有莫小楼能伤魔龙,不救他,我等四人全都要死。”

不嗔心中一愣,暗道就连我都知道能伤魔龙的是那把诡异的刀,而不是莫小楼自己,以斋主的智慧,怎会莫非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正准备出言,一见梵清惠的眼神,准备说出口的话瞬时换了:

“大还丹既然没有了,我静斋下一代传人,怕是保持不了对阴癸派的压制”

梵清惠却神秘一笑,冷然道:

“若我之谋划成功,世间便再无阴癸派。”

“也就是说,你得能量够了,才能重新显化战神殿?”莫小楼有些颓然,就算他心智再坚定,一番努力之后什么都没得到,也是失望透顶。

“不错。”

“得,一番努力,全部白干。”

“这对你而言也许并非坏事。”

“嗯?”

“这战神图录颇为诡异,万年来,我见过无数人练了假图而破碎虚空而去但是,在我的感应中,这些人并不像是突破空间壁障的样子,反而是突然消失在世间,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你是说这战神图录本身就有问题?”

“也许是战神图录,也许是战神。”

“呵,恐怕是你不忿自己被他镇压,所以这么说吧。”

“你应当知道,我没有任何理由骗你。你越强,对我越有利。若非战神图录不可能再现,我便拼着损耗本源,也会显现出来给你一观。”

“那要你有何用?”

“我虽不能显化战神图录浮雕,但战神殿却可以。我之前已在你切梦刀中开辟了一个异次元空间,战神殿也可搬到刀中。”

莫小楼紧闭双眼,全身一震颤抖之后,感觉到手中切梦刀又起变化,他心念一动,意识深入刀中,脑中突兀地构建起一个庞大的空间,一座孤独的神殿躺在这片荒芜的空间中,正是战神殿。

殿外,依稀可见一紫发女子背对他站立,他心有所感,正准备凝目细看,却发现意识已出了空间,回到现实。

莫小楼微微一笑,脸上流露出满意之色。不说别的,就这一个类似随身储物空间的东西,便价值连城。

此时,师妃暄也幽幽醒来,长长睫毛下的美眸缓缓睁开,第一眼便见到莫小楼的脸,不由甜甜一笑,悄声道:

“爹爹,战神图录,妃暄偷偷帮你背下来了。”

第五十六章 河南狂士

“爹爹和师尊还有不嗔师叔吃果子的时候呀,你没穿衣服——”

莫小楼这才发觉自己几乎全身赤裸,除了下面紧身短跨外,只剩下几条树藤,想来是先前被魔龙毒血腐蚀,再加之随着地下水道往外流淌时碰撞所致。

莫小楼虽然不忌俗礼,但赤身裸体对着个小丫头总是有些古怪,只是现在并无多余衣物,只得扳过小丫头的身躯,让她背对自己。

“此事稍后再说,先找找出谷的路。”

两人便寻了个方向,直着走过去。

不知不觉走了两个多时辰,太阳透过头上高枝照射下来,一片温暖,让人身心舒畅。

远处忽然传来水声淙淙,转过了几个树丛,眼前一亮,树木环绕间露出了一个浅潭,水清见底,一位身段极美的姑娘背对两人,坐在浅潭旁的大石上,赤着双脚,在潭水中随意晃荡。

女子背后线条柔美,充满青春美丽的少女气息。

听到背后的响动,那姑娘娇躯一颤,蓦然回首,泛红的脸上若喜若嗔,似乎羞不可仰,又若情深似海。

若是一般人,恐怕要被这姑娘的魅力迷得找不到北。

但莫小楼却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妙,冷哼一声,抽出切梦刀,横刀而立。

“你是何人?”

女子心中一颤,她精擅媚功心法,今日出现在此,本就是巧妙安排,尤其她背对莫小楼,利用转身时候的震撼感觉想要给莫小楼心中制造破绽。

又故意做青春洋溢的少女态,胸前衣襟微张,深深的沟壑若隐约现,另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别样诱惑。

岂知莫小楼一见之下,脸色都没变,直接就抽刀而出,这怎能不教她惊骇欲绝,几乎想拔脚逃跑。

不过此事本就是她自作主张的试探,一见事不可为,慌忙收了魅术,拱手道:

“阴癸派闻采婷,见过圣子。”

“原来是阴癸派的元老之一,我听婠儿说过。”莫小楼心中了然,又说道:“那丫头倒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闻采婷笑道:“本来也不至于这么快找到,好在此地已被朝廷的军队包围,一草一木都脱不开军队的监视。而”

她脸色微红,轻笑道:“我与这军队的统帅有些交情,便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知道梵清惠从此谷出来。本想尽遣精锐阻击那贱妇,可惜来晚一步,被她逃了。”

莫小楼点点头,说道:“你见梵清惠从这里出来,便也猜想我同样在此咯?”

“是婠丫头让我们来此寻找的。”

“有事?”

“祝宗主和婠丫头为感谢圣子助她们重创玄门正道,明晚亥时,在成都最大的酒楼散花楼设下晚宴,邀请圣子前往。”

莫小楼看着不断从远处聚集的阴癸门人,嗤笑一声:

“看这样子,我不去都不行?”

闻采婷嘻嘻笑道:“我等断不敢胁迫圣子。若圣子不愿前往,采婷自然不会勉强。”

“哦?”莫小楼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这所谓晚宴,说白了还不是想试探试探他到底有没有获得传说中的战神图录。但听闻采婷语气……

“转告祝宗主,小楼届时必到。”

成都城中最大的酒楼,其实也是青楼。正是闻名全国的散花楼。

整楼临街那一面挂的上等紫檀木大匾上刻着“散花”,楼对面正好是一片小湖。

已是晚间,成都城内依然灯火通明,虽然无月,但昼夜温差所导致湖面上雾气弥漫,配上璀璨的灯火,让散花楼宛若人间仙境。

“青楼开成这样,也算厉害了。”站在窗口,往下俯瞰湖中美景,偶有渔舟穿梭,让本来缥缈的意境添了几分人间烟火。

边上,一身男装打扮的师妃暄苦着脸站着,眼中充满委屈。

莫小楼本来没有带她来,只是这丫头硬想见识见识什么是青楼,便偷偷潜入进来了。

一脸严肃,眉头紧皱的莫小楼伏身在窗沿,方才那句话,尚是他今晚首次开口。

师妃暄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怯怯道:“爹爹,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罢了,来都来了,这散花楼虽是青楼,但看装潢也算大气带着清雅的味道,应该不是市井中那等乌烟瘴气之所。”

师妃暄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挽住莫小楼手臂道:

“爹爹,明天才是宴会,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过来看看周边环境,总没坏处。”

他的真实目的当然是勘察地形,万一情况有变,也好逃生。

“明天的宴会虽算不得鸿门宴,却也相差不远。你别又偷偷跟过来。”

“哦”

师妃暄眼珠子一转,嬉笑道:“听说这散花楼有个规矩,只要能赋诗题词于酒楼壁上,就能免了银钱哩。爹爹你这么厉害,不露两手吗?”

莫小楼指着楼内一黑一白两个类似文人模样的人,打趣道:“这不有的是酸儒占着位置吗,哪里轮的到我这种真正的才子。”

这两个人本来在讨论诗词,纠结着如何在酒楼壁上题词,闻言脸色一沉,回头见莫小楼边上带着个小孩子,面露嘲讽,讥笑道:

“这可真是奇闻一件,竟有带儿子来逛青楼的。”

莫小楼难得开一次玩笑,竟然碰到两个练家子,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到他的话。

他无奈一笑,朗声道:“背后议论人,的确不是君子所为。鄙人自罚一杯,权当赔罪。”

说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两人没想到莫小楼如此豪爽,自知有错便甘愿自罚,颇有魏晋时君子之风。

穿白衣的男子也高声回复道:“公子豪气,是石如小肚鸡肠了。”

莫小楼神色一动,

“莫非是被称作“河南狂士”的郑石如?”

白衣男子潇洒地展开折扇,笑道:“正是小可。”

“豁。”

楼中人多,本来是一片喧嚣,可郑石如一报名字,楼内陡然安静下来,皆对白衣男子行注目礼。

“竟然是他?”

“此人少年成名,不论诗词歌赋还是锦绣文章,皆上上之选,尤其还身怀绝技,武功不凡。”

“真正的文武双全之人啊!”

郑石如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如众星拱月般的待遇,微笑不语。

见众人逐渐平静下来,他这才朝莫小楼抱拳道:“还未请教兄台高姓?”

“在下莫小楼,无名之辈,比不得郑兄名气。”

郑石如豪迈一笑,声音再度拔高,整个散花楼都听得到。

“方才听莫兄之言,也是深谙诗词一道,我们不如趁此良辰美景,以诗文交流一番,也能传为美谈啊!”

莫小楼脸上笑容古怪,听这郑石如的外号,加上先前的表现,显然是自视甚高之人,他实在不好意思打击土著,便婉拒道:

“诗词一道,莫某并不擅长。何况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岂能通过斗诗而出名篇。”

他抬起头,眼神灼灼的盯着莫小楼,认真道:

“单凭莫兄能出此妙言,便知你胸中笔墨。方才莫兄还颇具豪气,有魏晋之风,怎么现在却不敢与我对诗了?”

没想到这句名言一下子勾起了郑石如的狂傲之气,莫小楼笑容更加古怪。

他本不是多事之人,但话说道这个份上了,这脸不打都不行。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第五十七章 谁是踏板?

时近亥时,正是散花楼最为热闹的时候,客人们听闻郑石如要与人斗诗,一个个都来了兴趣,小声议论起来。

“这人是谁?凭他也敢与河南狂士斗诗?”

“一看就是无名小辈,不值一提,倒是能给大家添些乐呵。”

“李兄此言甚和我心。”

众人看莫小楼的眼神各不相同,不怀好意者有之,看笑话者有之,嘲讽者有之,还有见莫小楼长相帅气发花痴的也有之

师妃暄蹙了蹙眉。她是知道郑石如其人的,曾听某个师叔评说过,言其虽有才气,但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比他厉害。

她对莫小楼信心十足,自然不担心会输给这郑石如,但散花楼众人的议论还是让她不太高兴,便扬声说道:

“我爹爹才富五车,诗情更是天下无双,能答应和这郑石头交流诗词,还是看得起他哩!”

她声音不大,但清脆的声音在一众渺渺靡靡的议论中显得卓尔不群,顿时把他们压了下去。

“哈哈,小孩,你好不晓事!连郑公子都不敢称天下无双,你爹爹名号我等闻所未闻,说天下无双,岂不是笑掉了我的大牙?哈哈哈”后方一个人高声说道,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也随之哄笑起来,只是见她年幼,还算有所克制。

郑石如笑得更开心了:“莫兄,我看你动作还是快些的好,别凭白让人耻笑了去。”

同一时间,在阴癸派一个秘密据点中。

“婠儿,你觉得莫小楼如何?”

“啊?这个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这么早谈婚论嫁,婠儿实在奥”

祝玉妍一个弹指点在婠婠额头,语气无奈而宠溺:

“调皮。”

“嘻嘻。莫小楼这人吧,我觉得就是个闷骚大坏蛋,坏的流油那种。师父你是不知道,当初啊”

祝玉妍看婠婠自顾自的霹雳扒拉说个不停,情知无法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转头问闻采婷道:“你觉得呢?”

“回禀宗主,我认为:此人要么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要么就是个太监。”

“哦?何出此言?”

闻采婷于是附耳将当时谷内的情形详述。

祝玉妍听完眼神一亮,颔首道:“如此看来,这人心智倒是颇为坚定。对了,明日宴会之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宗主放心,我就不信,连天下第一才女都动不了他的心。”

“很好,就等明日了。”

散花楼墙壁上早有前人写好的诗词,狂放肆意者有之,端正大气者亦有之。

莫小楼携师妃暄走下楼来,眼睛扫视墙壁,

“家住扬州东,门前两棵树;一棵苹果树,一棵梨子树。”莫小楼哭笑不得道:“这也能写上来?”

与郑石如一起的黑衣男子闻言瞪着眼睛道:“这诗语言直白,行文贴切,平仄押韵,为何不能写上去?”

莫小楼也不反驳,只说道:“看来这诗是你写的。”

他那毫不在意的神态让黑衣男子呼吸一窒,怒道:“你小子无礼!”

郑石如见男子作势就要动手,连忙拦住他,轻声温言相劝。以他狂士的名号,对这黑衣男子都如此恭敬,这人身份,绝不简单。

这黑衣男子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小样子,表情始终带着居高临下的感觉。但他这种高傲与郑石如的高傲又不同,那是一种骨子里的贵气。

这人即便不是皇家之人,也至少是四大门阀中的嫡系子弟。

莫小楼自然不会纠结于他的身份,只随意浏览着后面的诗词,忽然,他眼神一顿,微讶道:“好诗!”

“二十年来寻刀剑,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情不移。”莫小楼轻声吟唱,这诗字迹锋芒毕露,却在收尾处突然藏锋,给人以返璞归真的感觉。

不知为何,莫小楼对这字迹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不知不觉已将这诗念了三遍。

“真是好诗。”

“此乃时任吏部侍郎的裴矩裴大人所写,裴大人以左手写字,尚能如此笔力雄浑,真乃佳作。”郑石如出言解说道。

“哦?这裴大人还是个左撇子?”

“非也,裴大人双手皆可书写。左手写出的字锋芒毕露,右手写出的字温文尔雅,实为奇事也。”

莫小楼还是首次听说有人左右手书写能写出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顿时来了兴趣,想要追问,郑石如却轻摇折扇,微笑不语,倒是边上黑衣男插嘴说道:“裴矩确实有此才能,只是这人总是一本正经,甚是无趣。”

莫小楼心中一动,听他称呼裴矩时的语气,这人定是皇家之人无疑了。

黑衣男子似乎忘记了方才的不快,笑着出言道:“裴矩此诗虽然极妙,却仍有一处瑕疵。”

莫小楼会心一笑,

“不错,正是这个情字。放在此处,未免太过直白,失了雅致。”

黑衣男子道:“不如我等帮他换一个?唔把情换成心如何?”

莫小楼摇摇头,不做评论。

郑石如微微一笑,自信道:“誓。”

师妃暄也凑了个热闹,拍手道:“思。”

莫小楼也不搭话,直接拿起身边桌案上的毛笔,在墙上情不移的‘情’字上另提一字。

……

郑石如愕然,良久无言,盯着墙上新加的字,不禁长叹一声,吟道:“二十年来寻刀剑,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移。莫兄,厉害啊!”

莫小楼所改的,正是一个‘更’字。

似乎还觉不够,莫小楼又在第一句上加上了一笔。

二十年来,变成了三十年来。

“哗!”围观群众一片哗然,本来莫小楼将情改为更,已经让众人对他刮目相看,早先对其流露嘲讽之色的人,也有几人露出了期待神色。

二为实数,三为概数。

将二改为三,诗的意境又上一层。

连郑石如这狂士都全身一颤,这当然不代表他就怕了莫小楼,而是碰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兴奋所致。

他早已听闻天下第一才女芳驾已到散花楼,此时定然在哪个角落看着众人。

为了这传闻中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他早已准备了各种题材的诗词共八十二首,正不知要怎么不动声色的展示出来,先前莫小楼于楼上挑衅,已让他心中暗喜,颇有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的感觉。

此时见他确有诗才,更是差点乐出声来。

赢个泛泛之辈,与赢一个才子。显然后者更能博得美人欢心。

他已幻想到了自己以碾压之势获得胜利后,美人儿投怀送抱的情形,顿时迫不及待道:

“说好的斗诗,可别老品评别人的啊。莫兄,我们三人各做诗一首,请众人评判如何?”

第五十八章 千秋岁

“以何为题?”

黑衣男子朗声笑道:“方才我们三人品评了裴矩的诗,换了他一个‘情’字,便以‘情’为题还他一首,也是雅事一件!”

郑石如与莫小楼同时眼前一亮,颔首答应。

莫小楼轻笑一声,对郑石如拱手道:“客随主便,郑兄先请吧。”

“还是莫兄先请。”

“我怕我写完之后,郑兄再无法下笔。”

郑石如眼中神光爆闪,断喝道:“莫兄果然豪气,也罢,便让某先提一诗,某倒要看看,莫兄是如何让我下不得笔的!”

“请。”

名士出手,待遇自然与莫小楼不同。

早有四名艳若桃李的美人帮他铺好笔墨纸砚,研好香墨。

郑石如哈哈一笑,唰唰下笔。

他自然不会说这诗是自己三天前便写好的,乃迄今为止自己认为最佳之一。

此时写下此诗,既出了风头,又不露痕迹,而莫小楼,便是他心中博得佳人之心的完美垫脚石。

挥墨,收笔。

“献丑了。”

“满眼风波多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莫小楼念完,倒对这狂士刮目相看。

狂归狂,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此诗意境不错,倒也称得上佳品。”

见莫小楼只是简单评说了一个佳品,郑石如再次沉下脸来,语气已略有不善:

“莫兄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好说”莫小楼悠然一笑,突然提高声音道:

“此处可有美酒?”

散花楼顶层雅间,乃转为楼内大宴所邀大家而准备,装饰华丽,气氛清雅,室温恒定,总保持着最佳的体感温度。

雅间内,一双翦水秋瞳自窗边饶有兴趣地看向楼下的情形。

这双眸子脉脉含情,盼顾之间,似乎就能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清纯、性感、成熟、妖艳、多情……种种特质呈现于这双眼睛中,完美糅杂在一起。让人一见便知此女必是性格极为复杂之人。

女子一身素黄罗衣,搭着浅绿披肩,打扮很是随意,额头上隐现半分水渍,显然是刚刚出浴。

她身边还有一名做丫鬟打扮的女子,衣装桃红,和美人一同看着楼下,说道:

“小姐,这少年公子长得好生俊俏哩!”

美人睫毛一低,语气带着半分慵懒,半分随意:“此人倒是适合修行我派秘术《芳菲歇》,可惜可惜,偏偏是个男子。”

丫鬟闻言神色一黯,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小姐,叹息道:“小姐,这芳菲歇实乃邪术,小姐您……”

她没有说下去,美人已打断了她的话:“术无善恶,这法门以有情而入无情,深合天道。小桃啊,你是不懂的……”

丫鬟再次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若非为了练这邪功,以小姐的身份,又何必作践自己,做了这天下第一名妓……

这美人,正是天下第一才女——明月。

“小姐快看,郑石如开始写诗了。”

“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呵。”明月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轻呵一声。

“看来这河南狂士,也是小姐的裙下之臣啊~”

“污言秽语,该打!”也不知说的是丫鬟该打,还是郑石如该打。

恰在这时,莫小楼高昂慷慨的声音传了过来:

“将你们这最好的酒取来!”

明月眼中闪过感兴趣的神色,浅笑道:“有点意思,小桃,将我酿的残红折送给他尝尝。”

小桃瞪得眼睛都圆了:

“小姐,这残红折我都从未尝过,凭什么给他尝?”

“谁让你长得没人家好看呢。”

“……”

二楼处,莫小楼傲然卓立,身上带着说不出味道来的潇洒豪迈气息。

“吱呀”顶楼忽闻一声木门打开的声音,众人闻声望去,见到一丫鬟模样的小姑娘从栏杆里往下探头,声音如黄鹂出谷:

“公子,我家小姐独门秘法酿造的残红折,不知可入得公子法眼?”

听到独门秘法四个字,莫小楼的虎目已骤然亮了起来。

“仅听名字,便知此酒必是绝世佳酿。在下岂有不尝之理?”

于是自有侍女端着木盘杯碟,盛酒而来。

盘中有酒三杯,隔着很远就有异香扑鼻。

莫小楼往杯中看去,神色更加惊异。

只因这酒,与寻常所见又不相同。一般美酒,质地清澈,带些微黄的,可称佳酿,而这残红折,恰如其名,酒色淡红,晶莹剔透,观之,如美人启唇,绣口未尝,便已感受到些许醉意。

这淡红与葡萄酒却又绝不相同,乃是剔透中泛起的一点点红,粗看时红色颇为明显,待细看时,越看越淡,直至于无色。红酒虽美,仍不及此酒之高贵清雅也。

莫小楼如何还忍得住,也不管盘中的杯子,迫不及待地拿起酒壶,打开壶盖便往嘴里倒去。

“噗嗤~”明月见这情形,噗嗤一笑,顿时艳光四射,整个房间都如春暖花开一般。

“这家伙,真是暴殄天物!”丫鬟小桃气得只跺脚,能得姑娘赠予此酒的,哪个不是细细微品,生怕唐突了佳人。这家伙倒好,把残红折当二锅头喝……

美酒入喉,初时如冰,冰冷彻骨,连莫小楼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但随着美酒透过食道进入胃部,忽又变得温暖起来,舒服得几乎让人忍不住要呻吟起来。

一股醉意直冲脑海,熏熏然,晕晕乎。

心中似有柔肠百结,情思千屡,旋而又觉黯然神伤,悲痛莫名……

残红折,不愧其名啊!

“哈哈哈,果然是绝世美酒,以我品酒之多,饮酒之杂,亦要为之神魂颠倒。”莫小楼脸色微红,抬头看着顶楼的雅间,刚好对上明月的那双美瞳。

“姑娘舍得以此酒相赠,在下便将此酒之名填入词中,赠予姑娘如何?”

明月眼中神采更甚,将残红折填入词中,那可真就要即兴创作了。

这个时候,明月心中忍不住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出声道:

“公子成功勾起了奴家的兴致哩。”声音优雅慵懒,音量虽小,却响彻全场。

莫小楼长笑一声,从先前给郑石如研墨的女子手中接过狼嚎,唰唰唰就在墙上书写起来,既已微醺,便干脆以狂草挥就,词还未写好,单这手好字就已让楼中众人眼前一亮。

莫小楼边写边念,初时,楼中还有一些人低声讨论的声音,未及,楼内忽然安静。

所有人都已被莫小楼的吟唱吸引,他语气低沉有力,仿佛本身就带着宋词中固有的哀伤味道。众人也随着他语调的高低变化而心情随之此起彼伏。

“千秋岁数声鶗鴂”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

第一句,并无太多精彩之处,但却让楼上的明月和小桃变了脸色……

“芳菲歇……他内力竟如此深厚,相隔这么远都能听到我二人的谈话?”

第一句过后,莫小楼稍微停顿了一下,声音转为高昂,一气呵成地念完词牌的上阕:

“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残红折,小姐,他果然将残红折给用上了。”

莫小楼的声音继续吟诵。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

到了这里的时候,他的声调已然到达最高,但下一句,陡然转低,语调黯然——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此句一出,全场一片死寂。

正是全词最精彩之处!

对女性,最有杀伤力的一句!

灯光明灭中,郑石如的脸色终于变了……

莫小楼忽然停笔,拿起身边一杯未喝的残红折,以一种非常优雅,非常闲适的姿态,轻抿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将狼嚎直接侵入杯中,沾了些残红折酒。

再度挥毫,一蹴而就。

“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最后一个月字,颜色淡红,如美人朱唇。

恰在此时,窗外天空云层消散,露出一弯清冷的残月。

第五十九章 把酒问月

郑石如眉头都皱成了菊花一般,心里暗叫不妙。

本想将莫小楼当做踏脚石,没想到……此人竟成了一个拦路虎。

自从他知道明月大家要在这散花楼中表演,便开始着手准备,除了自己绞尽脑汁,做了几首不错的诗外,为万全计,他还花费重金请人捉刀,郑家家底丰厚,买个一二百佳作,并不难。

巴蜀之地,有的是深谙诗文的落魄才子,刚才那首,便是其中之一。

这河南狂士在莫小楼念完全词后,就闭上了眼睛,闷了一口苦酒。

他心知自己的目的是达不成了。

不甘心啊!

他自小便在周围人的夸赞追捧中长大,说是众星捧月都不为过。因文武双绝,为人又狂放不羁,这才得了个河南狂士的名号。

但此时周围人的目光却如毒蛇一般噬咬他的内心,撕碎了他所有的自尊、狂傲、以及莫名的优越感……

他再也保持不住那种悠然闲适,故作高冷的名士姿态,表情狰狞,语气阴阳怪气道:“莫兄这词倒是极妙,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等说好了斗诗,你却以填词相对,免不了有文不对题之感。”他冷笑一声,续道:“若是在科考中,考官免不了要判你个离题之谬。”

莫小楼目光朝郑石如瞥了一眼,眉头微蹙。虽说是斗诗,但文人之间向来诗词不分,这家伙在这个时候玩起了文字游戏,颇有些输不起的味道,令人不齿。连边上的黑衣男子也皱了皱眉,显然对郑石如的行为很是不满。

莫小楼轻呵了一声,神色转冷,说道:

“怎么,你不服?”

郑石如长笑一声,故作淡然道:“笑话,此局本就是我赢了,我为何不服?不服的是莫兄才对吧?”

“呵呵。虽说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也不要这么输不起吧。”

“什么?”

“从在下进入散花楼开始,郑兄已经向楼上厢房看了九十八次,想必是”

以莫小楼识人断物的本事,早已看穿这斗诗之事,不过是郑石如讨好楼上的美人的把戏而已。

他不再搭理郑石如,对着楼上拱手朗声道:“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不敢。奴家——明月。”

“哗~”

楼内众人顿时一片哗然,明月二字,如同带着神奇的魔力,让无数客人激动得双眼通红,恨不能飞上楼去,一睹美人芳容。

“明月大家竟然真的来了这散花楼!”

“我还以为是谬传呢!”

“天下第一才女芳驾成都,真是我等的荣幸啊!”

激动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那场面,就如同莫小楼前世看到的脑残粉见到爱豆时的情形。

“诸位。”他突然出声,一下子把所有人的议论声都压了下去,见众人皆看向自己,才道:

“这‘河南狂士’既然不服,我便专门再写一首诗送给他如何?”

文人自古爱凑热闹,怎会不轰然起哄?

“莫公子,郑大才子既然不服,你便让他心服口服呗。公子方才将残红折之酒用于词中,此次,是否要故技重施?”东边窗口一人一脸不怕事大的表情,兴冲冲说道。

莫小楼清冷的声音再次飘响整个散花楼:

“也罢,这一次,我便将明月用于诗中。”

他一手捉着狼毫,一手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越过郑石如,再次走到墙壁边。

“一首把酒问月,请各位品评。”

借着几分醉意,大笔写意,行草如龙。

“青天有月来几时,

我今停杯一问之。”

与先前的千秋岁不同,这把酒问月,开篇就是毫不遮掩的豪放大气,大开大阖之中,如泼墨挥洒,一脉瑰丽的笔触。

“青天有月来几时”的劈头一问,对那无限时空里的奇迹,大有神往与迷惑交驰之感。问句先出,继而具体写其人神往的情态。

更巧妙的是,这开头二句皆是语序倒装,以一问摄起全篇,极富气势感。不仅如此,这第两句话,更完美契合了此情此景。

这顶楼的美人明月,不正与青天上的明月相合?停杯一问,不就是手端残红折的莫小楼?

莫小楼蓦地侧身看向郑石如,眼角闪过一丝嘲弄,背身挥毫,笔下不停,道:

“人攀明月不可得,

月行却与人相随。”

郑石如豁然色变。万没料到这人如此才华横溢文思敏捷,转瞬间不但作出一首诗,还用‘人攀明月不可得’讽刺了他一手。后面的月行却与人相随,自是讽刺他苦苦算计,欲求得美人芳心,而莫小楼顺势无为,只因才情所致,自有美人赠酒相助。

顶楼,明月的眸中,已经升起前所未有的神光。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诗文一气呵成,从月之表象,引申至嫦娥玉兔的传说,不落俗套。

莫小楼回转身来,眼睛微闭,声音转低,似醉非醉道:

“今人不见古时月,

今月曾经照古人。”

这句话完,安静中有人叹息出来:“好啊……”,楼上的明月大家早已听得眼中异彩涟涟,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轻轻咬了咬下唇,喃喃自语:“‘今人不见古时月’,亦意味“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亦意味“古月依然照今人”。

此句备极重复、错综、回环之美,且有互文之妙。也不知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如何想出这么巧妙美丽的句子来的。这句格调之高,意境之深远,称为传世佳作都毫不夸张!哎……”

这一句一出,不只是这首诗将流传千古,连她自己也会随着这诗而名声大噪,本已经是天下第一才女的她,与此诗相和,真可算是相得益彰。

郑石如的神情已黑得像炭一样了。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诗文写罢,莫小楼将狼毫一甩,左手端起残红折,一饮而尽,风神说不出的飘逸浪漫,如谪仙降世一般。

散花楼,一片肃然,众人皆沉浸在那“今月曾经照古人”的美妙意境中无法自拔。

有的人还在揣摩此句之妙,有人却已明白过来,这两句诗情哲理并茂,读来,荡气回肠。

莫小楼随意地拍了拍郑石如的肩膀,淡然道:“这回服了?”

郑石如脸上一时间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最终,他看着莫小楼,目光难言地叹了口气,略显慌乱地做了个揖,转身落荒而去,连同行的黑衣男子都没打招呼。

碾压,

教科书式的碾压。

他就是脸皮再厚,也无颜呆在这里了。

反倒是黑衣男子却收了先前的轻视之意,眼神颇有兴趣地看着莫小楼。

“莫兄高才。可有兴趣与我把盏欢饮?”

见莫小楼不说话,他哈哈一笑,从腰间拿出一个酒袋,

“我这美酒,许并不比这红颜折差。”

第六十章 酒逢知己

听闻有好酒,莫小楼眼神一亮。

“我独孤英,最是欣赏兄台这般满腹诗书之人。如不嫌弃,就由我做东。”

散花楼旁边的一间客栈内。

黑衣男子将莫小楼与师妃暄引到一方雅座。

“天女楼,这店装修品味着实一般,不过菜肴尚可。而且胜在清净。”

这天女楼本来就门庭冷落,今日更是因明月来散花楼的缘故,到现在生意都没有开张。

连店老板都撂了挑子都跑去了散花楼一睹芳容。剩下一个伙计照看店面。

伙计见二人一个风尘仆仆,一个黑衣简帛,自然不是什么贵客,又听闻此言,更是不乐意了。

任二人叫了半天,才懒洋洋的拿了碗碟过来。

“二位用点什么。”

独孤英不满道:“怎的如此怠慢。上最好的菜,不要酒水。”

小二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对不住,本店谢绝外带酒水。”

独孤英倒也不愠,掏出一锭黄金拍在桌子上:“不需菜,也不需酒水,你拿着一锭黄金,沿街滚到散花楼,打满六十四个滚,一个不许少。”

看着桌上的金闪闪,店小二眼睛发直,

“好嘞。”

说罢揣起金子,俯下身圆润的滚了出去。

边滚边痛快道:

“哎哟喂,权当拜财神了。”

见店小二的滑稽样,独孤英眼神得意,一摆手,不知从何处两个厨师模样的人。向独孤英一行礼,钻进了后厨。

“小地方的人,果然缺乏教化。来,莫兄,饮酒。”

莫小楼心道:“此人行为谈吐倒是颇为独特,与一般的权贵大不相同,只怕是…”。

正琢磨着,独孤英已亲自为莫小楼斟上一杯酒,双手递到身前。

“多谢!”

莫小楼晃了晃酒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酒香扑鼻。

稍微一抿,入口浓郁。

“不说口感,这酒的纯度,绝非民间工艺所能企及,应该是宫廷特供的剑阁烧春。”

“兄台果然是诗酒风流之人,来,再品这个”

师妃暄看二人喝得兴起,

“爹爹我也要喝酒。”

独孤英笑问道:“你多大啦。”

师妃暄小脸一红:“虚岁…十五。”

莫小楼一弹师妃暄的额头,

“十五,我看你最多十二,小丫头想喝酒还早着呢。一会叫厨子给你上个鲫鱼汤。”

“一口,就尝一口。”师妃暄不依不饶。

“嘘”莫小楼示意师妃暄收声,只听嘈杂的街道上传来悉悉嗦嗦的脚步之声,一个个脚步沉稳,显然都是练武之人。

“老大,慈航静斋的尼姑派人传话来,知会我等不可在此动手啊。”

“呸,我盐帮还没怕过谁,把这天女楼给我团团围住喽。”

“若活捉莫小楼和静斋叛徒,明日散花楼便给兄弟们包场子!”

“老大英明!”

莫小楼自是早已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手中横刀,盯着独孤英,面色不善。

独孤英大笑道:“哈哈,兄台,无需如此戒备,在这大隋,你最不需提防的就是在下了。”

话音刚落,只听门口传来一阵短兵相接的声音,接着就是几个头颅“咚”“咚”滚于地,几百号人做鸟兽散。

片刻,门外快步走过来一人,半跪于门外,朗声到:“主人,刺客已被我等消灭,毋需担心。”

独孤英哈哈一笑,正要再给莫小楼斟酒,莫小楼却手指一弹,将酒杯推开,美酒撒了一桌,酒香四溢。

“我该叫你独孤英,杨英,还是杨广呢?”

自称独孤英的黑衣男子朗声一笑,举杯道:“不想早已被莫兄看穿身份。我身份特殊,实在不宜暴露人前,有欺瞒之处还请莫兄海涵。”

莫小楼静静地看着这个儒雅谦和的男子,怎么也无法与那个史学家评价的凶残、暴戾的隋炀帝联系起来。

边上的师妃暄也好奇地看着眼前之人,虽贵为太子,但杨广身上毫无半点骄纵之气。

举杯同饮后,莫小楼赞叹道:“不亏是皇家佳酿,果然醇香无比。”

“比红颜折如何?”

“略差半筹。”

“哦?”杨广来了兴趣,笑道:“若有机会,还真得尝尝才是。”

“我劝太子还是莫要轻尝。”莫小楼意味深长道。

杨广略一思忖,已知其故,这红颜折,并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开门见山吧,太子单独约我,所为何事?”

杨广并未回答,见莫小楼身旁的师妃暄眼巴巴的看着厨师端上来的精致糕点,便问道:

“想吃吗?”

师妃暄点了点头,这么精致的糕点,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

杨广从中选出一叠递给她,说道:“玫瑰花糕,正适合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谢谢叔叔。”小丫头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杨广这才重新注目莫小楼,带着些半开玩笑的意思道:“若说我只是看莫兄顺眼,单纯只是想与你把酒畅谈一番,你可信?”

莫小楼莞尔,

“太子既然不愿明言,我也只能相信了。”

“此次我是微服出行,莫兄还是别叫我太子了。”

“善。”

“莫兄似乎极好杯中之物?”

既然杨广不愿将自己的目的明说,莫小楼也就顺势而为,接着他的话题说了起来。

二人侃侃而谈,从饮酒说到诗词,又从诗词说到风月,颇似久违相逢的知己。

杨广颇富才情,无论说到什么话题,总能提出自己的见解,让莫小楼对其再次刮目相看。

但更惊讶的是杨广。他发现,眼前之人话虽不多,却每每都切中要害,直达本质,让他对许多事情都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更有趣的是,莫小楼思维极其跳脱,想法与此世之人大异,这大大投了杨广所好。只因他虽在外人看来是谦谦有礼的皇家贵胄,温良俭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全是伪装,他真实的想法,其实是非常离经叛道的

也不知是谁先转换了话题,二人又聊到了治国策论,开科取士上。

莫小楼知道杨广继位后不久便会始建进士科,典定科举制度,这是历史上极其重大影响极其深远的大事。

但杨广的眼光毕竟由时代所限,那时的进士科以考政论文章为主,选择“文才秀美”的人才。既然正好谈到此事,莫小楼心中一动,忽然萌生了一种想要将后世的一些先进理念全都给杨广讲讲的念头,也不知杨广知道这些之后,对后面的历史会有何等改变。

他忽感一种参与历史、改变历史的成就感,这种感觉很奇妙,不仅让他心念思绪胸怀更加广阔深远,连对武学的理解似乎都随着心智的提高而有所精进。

“在下以为,策论取仕,取的是懂得治理国家的饱学之士,而不是只懂写文章的学究,杨兄以为如何”

“莫兄此言差矣,这世上,有谁生而知之?”杨广看着他,说道:“我认为不论何种选拔,优先考虑的是个人的品质而不是其他。”

“杨兄此言大谬。一个人的品质再佳,若是蠢驴一头,也难堪大用。我知杨兄重品质,乃为大局顾,不想朝堂之上全是贪腐之辈,但是,一个人的品质,若不是长期接触,谁都难以确认,更不可能通过考试选拔品质优异之人。”

两人激烈的辩论起来,只不过越辩到后面,杨广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所以,只需保证制度的优越性,便不怕下面的人不尽心尽力。”

杨广喝了一口酒,叹道:“莫兄似乎极重法家?只是世上又安得如莫兄所言那般完美的制度”

他见莫小楼笑得高深莫测,福至心灵,惊喜道:“还真有?”

第六十一章 赴宴

“好说,诸子百家之法家,理念本是独步天下,后世却将儒墨兼容并包,实为不妥”

莫小楼侃侃而谈,将后世的一些先进治国理论一一叙述,且针对各种不同的制度,分析其优劣,以及优化改进的方向。

他也不管这么短的时间内杨广是否能接受,从唐朝完善了的三省六部制度,说到明朝的内阁制,最后连现代的一些更先进,但在此世听来极为离经叛道的制度,也一一对杨广言明

初时杨广还只是当趣事听的意味,到得后来,眼中已是异彩连连,莫小楼口中说出的很多他难以理解的词汇,他也暗自记住,深感自己登基之后,这些必有大用。

待莫小楼说完,已经喝了好几口酒了,杨广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抚掌道:“来人只说先生是大才。不想竟是经天纬地之士!”

莫小楼神色一正,听到杨广口中那个“来人”二字,方知自己的信息早已被人传给他了。

只是,究竟是谁呢……

“当不得杨兄夸奖,我也是拾前人牙喙,不值一提。”

杨广皱眉道:“莫兄欺我无知乎?我曾通览诸子百家,为何不知前人有此等说法?”

莫小楼也不好解释,浅笑一声,不再纠结于此。

岂知杨广突然正襟危坐,双膝往后挪了半步,双手伏地道:

“先生国士无双,请受在下一拜。”

莫小楼见杨广行拜师之礼,已知其意,面不改色道:

“多谢太子赏识。只是我意不在朝堂,抱歉。”

杨广再请道:“望先生莫嫌在下粗浅,请拜为太子太傅。”

莫小楼心知对方诚恳到如此地步,再拒绝恐怕不妥,叹了一口气,深深作揖道:

“杨兄至诚,只是在下实在俗务甚多,可否容在下考虑几日?”

杨广明白莫小楼已是婉拒,愕然不已。

等他继位后,这太子太傅便是帝师,虽说不上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起码也是站在权利顶峰了,莫小楼却似毫不受权位所诱。

杨广神色一黯,心中叹道:“如此国士,却不能为我所用,可惜,可叹”

虽然失望不已,但他也知这种事情越勉强越招人反感,他也是心思机敏之人,见莫小楼没有把话说死,顿时神色一转,笑道:

“也好,看来莫兄可在成都多留几日,在下方才有许多不解之处,正可与你把酒叙谈。”

“正是。”

“莫兄,我与你身边这丫头一见如故,想要认为义女,不知可否?”

“啊哈?”师妃暄本来专心应对桌上美食,闻言讶然望着杨广。

“莫兄先别忙着拒绝”杨广神秘一笑,小声道:

“以这丫头的身份,只有我皇家,才可保其万全。”

莫小楼一怔,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真没理由拒绝。

虽然师妃暄和梵清慧已在惊雁宫中反目,但毕竟曾是圣女,如有皇家作保,就算是梵清慧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发难。

“你真可保她万全?”

“哈哈,莫兄放心,我收了她做义女,她自然便是公主之身,若以后谁敢对她不利,那便是与整个大隋为敌!”

师妃暄却不乐意了,抓着莫小楼的衣摆道:“才不要,我爹爹是莫小楼!”

杨广笑道:“傻丫头,我只是认你做义女,你爹爹仍是莫兄。”

师妃暄看了看莫小楼,又看了看手上拿着的糕点,纠结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我杨广虽然子嗣众多,却无一女儿,不曾想在这天女楼中竟得一义女,哈哈,甚好甚好!”

次日晚间,莫小楼准时来到散花楼。

师妃暄自是托付给她的便宜义父照看去了,正如杨广所说,在这大隋,没有比他更适合保护师妃暄安全的人了。

散花楼整楼都已被包下,不对外营业。

莫小楼走进楼内是,大厅内已是筵开两席,几近满座。

为了今次晚宴,大厅似乎重新装饰了一番,颇为华丽。

东侧有数十位乐师模样的男女肃坐恭候,莫小楼略一思虑,便是应是给明月伴乐的班子。

厅内有五十多人,大多数人都严守安静。

莫小楼的到来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安坐主位的阴后祝玉妍轻笑一声,伸出欺霜赛玉的粉臂,指着她右边一席道:“小楼,且坐这里。”

莫小楼也不客气,轻施一礼,便大喇喇地坐到了阴后的边上。

忽感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钻入鼻中,令人心神皆荡,莫小楼轻笑道:“若非阴后蒙了纱巾,恐怕小楼亦要忍不住拜倒在您裙下。”

祝玉妍成名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带着调笑意味的言语,加之出言之人还是一个晚辈,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顿感有趣。

她也起了玩笑的心思,便开口道:“若小楼有心,晚宴过后,我二人可单独亲近亲近。”

话一出口,她才顿觉不妙,不由娇躯一震,始知方才她试图用异香撩动莫小楼,反被其以道心种魔大法的精神异力反制。

莫小楼见阴后瞬间反应过来,心中暗叹毕竟只得了夏妙莹半篇通灵术,对精神力的运用,还是略显不足。

嘴上却岔开话题道:“我这边上空了一席,莫非是为明月大家准备的?”

祝玉妍道:“此次请动明月大驾,本就是为小楼所准备,自然要留给你近水楼台的龙位。能否获得这天下第一才女的芳心,就看你的造化了。”

席上男人闻言,都发出暧昧的笑声,除了一名长相阴柔的男子。

众人的笑声登时打破了宴前有些严肃的气氛。

祝玉妍便趁着良好的气氛,一一将在座众人给莫小楼介绍引见。

经过她的介绍,莫小楼才知自己竟有这么大的面子。阴癸派一干重要人物,竟然全都到了。

“云雨双修”辟守玄、“魔隐”边不负、闻采婷、云霞二位长老、“银发艳魅”旦梅等等。

“咦,怎不见婠儿?”

“笨蛋叔叔,你可算是想起婠儿了!”人未至,声先到。

随后一道香风闯了过来,坐到了莫小楼旁边,将先前准备留给明月的座位给占了。

莫小楼侧身一看,不由眼神一亮。

小丫头穿的正是上次写信附上给的另一套宫装,相比之前的哥特萝莉裙,现在这套公主裙显然更适合现在这种正式场合。

纯白的纱裙将小丫头整个映衬地高贵大气,如月夜精灵一般。

“婠儿,莫要胡闹。这个位置是留给明月大家的。”祝玉妍轻声呵斥道。

“不要,我就要挨着笨蛋叔叔坐。”

面纱之下,祝玉妍眉头微蹙,声音转冷:“婠儿!”

第六十二章 天下无双

婠婠一见师尊是真的生气了,表情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凑到莫小楼耳边道:“笨蛋叔叔,今晚可别被明月把魂给勾去了,哼。”

头一仰,歪着个嘴坐到祝玉妍左手边去了。

恰在这时,乐队忽地弦管并奏,悠扬的乐韵绕梁回荡。

明月如从梦境中的深邃幽谷飘然来到凡间的仙子,出现在众人眼前,顿时整个大厅不论男女老少,目光都无法从这颠倒众生的名妓身上移开。

连莫小楼都忽而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眼前这人,兼具梵清惠的清雅仙姿和祝玉妍的迷蒙神秘。

此时,他心中有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女人皆爱美,阴后也不例外。今次明明是主动宴请莫小楼,却偏偏做出不揭面纱这等无礼之事,恐怕,真实原因,是不愿意被眼前这个绝代佳人给盖过风头。

明月之美,怕真可称得上——冠绝当代!

修长匀称的身段,仪态万千的举止,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无不令人倾倒。玉脸上没施半点粉黛,可是眉目如昼比之任何浓妆艳抹都要好看上千百倍。发间更是没带任何装饰,就这么简单随意绾在头上,其上隐见水光,纯净美洁得令人心醉。

眼神中那种含情脉脉,配合着唇角略带羞涩的盈盈浅笑,令心性不坚如边不负者,已经是面红耳赤,丑态毕露。

乐音忽变,明月随着乐声曼妙地舞动起来。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

昨日莫小楼方才吟诵出的词,她今日便已谱曲完成!唱腔透出一种放任、慵懒而暗透凄幽的味儿,别有一番清绮情味。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明月那婉转诱人的嗓音透过不同的唱功腔调,呈现出某种丰富多姿又令人难以捉摸的深越味道,低回处伤情感怀,高潮处彷如澎湃的海浪。

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

一曲唱毕,乐声倏止。

隔了好半晌后全场才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祝玉妍轻叹一声,赞叹不已:“古人云语音三日,绕梁不绝。本后尝以为此乃古人夸大其词,今闻明月之曲,方知绕梁三日,毫不夸张。”

明月轻垂螓首,显露出如天鹅般优美的修长粉项,柔声道:“此曲多亏莫公子昨日所填之千秋岁,让明月心有所感,这才连夜谱好此曲,到现在,人家连觉都没睡呢。”

祝玉妍讶然看着莫小楼,说道:“今早便听到说散花楼来了位大才子,在诗词上将郑石如打得落荒而逃,原来那人是你。明月小姐既是天下第一才女,便落座于莫才子身边吧。”

众人纷纷站立离席少许,待明月坐好后才重新入席。

佳人坐于身边,触手可及,莫小楼也不由心跳加速。

香风袭来。

香气芬芳淡雅,毫无风尘女子那股铅华艳丽的味道,反而像百合茉莉一般素雅。

香味钻入鼻中弥漫全身,仿佛化作女子一双柔荑,在人身上四处轻抚,惬意中带着心痒难挠的意味。

祝玉妍再次起身,介绍了一遍各人,轮到莫小楼时明月美目滴溜溜一转,娇笑道:“这人就不必介绍啦!”

然后莫小楼身边弯起嫣红的唇角,“是吧,莫大才子?”

莫小楼轻笑一声,略一抬头,近距离看到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

莫小楼见过太多女人。

以他前世的特工身份,想要逢场作戏,和美人春风一度,可说是毫不费力。

且他还曾受过严格的美色训练,由各种风格的绝色美女轮番诱惑他。

温柔御姐型、野蛮女友型、天真烂漫型等等,不一而足。

故而他从不会耽溺美色。

但,这双眼睛却蓦的让他心神恍惚,似乎回到了学生时代。

当时年少青春,同桌的一抹浅笑,都能让他心神震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青春的倩影,挥之不去。

莫小楼对上这双美眸,微微一笑,轻轻转动着手中酒盏,轻声道:“有意思。”

明月心中大讶。

她今年虽只芳华二十一,可是什么样男人未见过?如莫小楼这般年纪的,鲜有见到她而不神魂颠倒的。

更何况方才,她功聚双目,已默默运起芳菲歇的秘术,岂料眼前这人只是稍一失神,便自醒转过来。

莫小楼举杯向祝玉妍道:“在此先敬主人一杯,多谢阴后热情款待。”

说罢一饮而尽。

祝玉妍心知他后面还有话说,便也尽饮杯中酒,静待下文。

“今次阴后设宴款待,又请来天下第一才女明月大家作陪,恐怕不单单是为感谢我传递消息之故吧?”

祝玉妍也不矫情,说道:“除了感谢小楼助我们重创佛门,还想从你这里换得惊雁宫之秘。”

听到惊雁宫之名,边上的明月也忍不住泛起感兴趣的神色来。

莫小楼暗叫厉害,又是宴会又是美人,已经是给足他面子。然后又说要‘换’得惊雁宫之秘,一派公平交易的样子。

他喟然长叹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与梵清惠等人确实曾到达战神殿,可惜,与战神图录却缘悭一面”

说着,便将四人在战神殿中所经历的的事情一一说明。

祝玉妍沉默良久后,柔美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如此巧合,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不过我门有一秘术,能侦听说话之人言语的真假,小楼也莫怪我谨慎,方才你说话之时,我已暗运了这门秘术。”

莫小楼一怔,暗道魔门功法,果然诡异莫测。

也不知是真有这门秘术,还是她早已从别的渠道知道惊雁宫中之事而故弄玄虚。

祝玉妍见莫小楼不说话,便站起身来,举杯道:“今日宴饮,只谈风月,不谈其他。各位,我等共敬贵客一杯罢!”

众人轰然应诺,遥举酒杯,共敬莫小楼。又有不少人出席而来,单独相敬。莫小楼自是来者不拒。

酒过半酣,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第六十三章 玩弄人心

因在座男子居多,为了讨红颜欢心,便都有意无意间的聊起明月感兴趣的话题,不多时话题便引入到明月所擅长的音乐中。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明月自然是侃侃而谈,以内行人的身份将一些乐理知识娓娓道来,配上她温贤雅致的声音,让众人一片赞美。

唯有莫小楼一人醉心于美酒,对明月所言不置一词,这更让明月来了兴趣。

“莫公子文采不凡,不知对乐理可有研究?”

“我所学之乐理,与一般的音乐大不相同,不提也罢。”

明月秀眉微颦,低声不满道:“公子言下之意,是说明月方才的歌曲只是一般音乐了?”

语气微怒,却非但未让众人觉得她在生气,反而如软语呢喃,声声在耳,令众人一阵酥爽。

“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

“我是说此世的所有音乐,都只能称作一般。”

“好大的口气!”边不负本来见明月与莫小楼亲密就妒念大作,此番见他大言不惭,哪还不抓住机会,呵斥出声。

莫小楼心头终于一松。别看方才一副其乐融融的晚宴情景,其实整个厅内的势一直由阴癸派众人所掌控,不论是谈论的话题,还是因座次排列而生成的气场,都隐隐压制着莫小楼的心灵,让他陷入被动的境地。

此番,他借着酒意,故作狂傲,终于激起边不负的反感,边不负一出言,便打破了席间微妙的平衡,让莫小楼化被动为主动。

边不负冷笑一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健康的红晕,冷然道:“莫兄不如让我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高明的音乐?”

“音乐和舞蹈都是心中感受的抒发,除技巧外,更重要的在于心。明月小姐方才的歌舞固然精彩,但那只因小姐的唱腔技巧高明至极,通过语调的高低营造出词中意境感觉。然而”

他大有深意地盯着明月的双眸,轻声道:“整篇唱下来,小姐连心跳都未快或慢上半分,始终维持恒定的一分七十次。这完全是一副局外人的样子,毫无感情,故而只能称之为一般。”

明月尚是首次听到这种完全超脱于乐理、技巧之外的评说,细细品之又觉得很有道理。

她在乐理之道上,早已抵达瓶颈,然莫小楼一席话,却如涓涓清流,汇入心田,顿时眼前一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芳心微动,嫣然道:“莫公子格局非凡,能跳出乐理本身,从更广阔的角度去评说呐~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哩?”

说到最后,已是带着撒娇的感觉了。

边不负却差点给气得把酒都喷出来,心中对莫小楼生出既恨且妒的意念来。

“哼,真是舌灿莲花。依我看,你根本不懂乐理,故而弄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言论来吧?你骗得了明月大家,骗不了我边不负!”

莫小楼恍然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上了掌门的女儿还能好好活着的家伙。”

“莫小楼。”阴后语气一冷,空气忽然寒冷了许多。

莫小楼却似完全感觉不到祝玉妍语气的变化,注目她道:“阴后还能为此动气,可见并非如他人所说那般对女儿无情。”

祝玉妍一怔,显是让莫小楼说中心事,轻叹一声道:“今日宴饮,便勿要谈论这些不开心的事吧。”

边不负也从尴尬中恢复过来道,追问道:“嘿嘿,莫小楼,你如此岔开话题,是否正如我所料,是个故弄玄虚的莫南郭?”

莫小楼哈哈一笑,站起身反问道:

“你知道什么是和弦吗?”

“你知道什么是自度曲吗?”

“旋法是什么、结构是什么、如何调式、如何转调?”

一通连珠炮弹般的发问,不仅让边不负面色煞白,连身边的明月也愕然相对,实在不知莫小楼所说的这些名词是什么意思。

“你你这分明就是随意杜撰!”

“杜撰?也罢,明月大家,请细听我言。”

于是莫小楼便将后世的乐理概念和体系详加解释,这不禁又让明月对他惊为天人。思及先前的担忧,暗道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这男子,正是她苦苦寻找之人。

她所修习的秘法《芳菲歇》诡异非常,先要真心真意与一男子相爱,待情至最浓处双方都恨不得为对方而死时,便及时抽身而出,伤透这男子之心,芳菲歇便可精进一层。

如此过程需要重复整整一千次,方可大成。

真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故而能修习此法者,皆是花容月貌,天生魅体之人,否则如何能保证自己爱上男子的同时,男子也爱上她?

而若在这场爱情博弈中她深陷情中,便反而会被男子所制,一辈子沦为其附庸。

明月自恃容貌才情天下无双,虽知其中凶险,但她从不惮于将优秀的男子作为猎物,以至于如今大隋天下,上至权贵富商,下至青年才俊,大半都是其裙下之臣。

如今芳菲歇已然练至九百九十九层,最后一层,定是要寻一与自己容貌才情相匹配之绝世男子。

莫小楼就是那第一千个花美男。

完美,简直完美,明月心中得意至极。

“啪~啪~啪~”

手上却只是轻轻抚掌,赞到:“公子果然见识超群,明月佩服。”

“师弟,你且坐下吧。”祝玉妍开口示意边不负勿要再自取其辱,然后笑道:“莫小楼,你也坐下吧,别与他一般见识。想不到小楼如此优秀,对音乐也颇有见解。”

“在下惭愧。”

明月低眉道:“莫公子方才一番言谈着实有趣,想来必是音律大家,不知明月是否有幸,得闻公子大作?”

说着,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玉萧,递了过来。

莫小楼摇头道:“今日便算了吧。”

同时眼神飘忽,显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坦白说明月的风情万种连莫小楼都难以抵挡,若换个场合,他恐怕也就顺势而为了。但现在是阴癸派的主场,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戒心。方才明月借着低头递萧,有意无意间让他看到自己的峰峦,顿时另他下腹一热,险些失态。不得不刻意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自从沐浴了龙血之后,我的定力好像弱了很多。。。。。。

他的这种表现无疑让明月大感失落。于是她粉面生威,佯怒道:“公子是否心有所属,正惦念着别的女子呢?”

“既见了小姐真容,心内如何还能藏下别的女子?”

明月这才转怒为笑,芳心暗道你和其它好色男人也无区别嘛。随后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

“待宴会终了,我想与莫公子单独请教一下乐理,不知可否?”

“佳人相约,自当遵从。”

莫小楼笑了,祝玉妍面纱下的嘴角,也笑了。

第六十四章 另类交锋

其后阴癸派众人竟真的就再未提及战神图录的事,连委婉的试探都没有,干脆得很。让莫小楼准备了好久的说辞一句都说不出来,颇有一拳打在空气上的难受感觉。

明月借不胜酒力的由头率先离席,临走时给了莫小楼一个你懂的眼神,这顿时让在座男士向莫小楼偷来艳羡的目光。

又觥筹交错了一番,祝玉妍也顺势提出散席,众人自然无不应允,男士们再对莫小楼投来会心的笑容。

散席后,莫小楼就随着那名叫小桃的侍女来到顶楼的明月闺房。

此时明月已经换了一身打扮,一身白衣轻纱,肌肤若隐若现却绝不给人丝毫俗魅之感,反而清丽绝世如出水芙蓉,在粉红色的幔帐映照下,一种充满矛盾的诱惑感让莫小楼的目光一下子就陷进去。

单以容貌而论,此女确实是莫小楼所见女子中最美的一位。

明月对他微微一福,露出一小段光洁的锁骨,柔声道:“公子,请坐。”

莫小楼只觉得浑身一酥,下意识就听从她的话坐了下来,坐下之后才心生警兆。

自己为何对眼前之人提不起任何警惕之心?

“明月姑娘。单独邀约,是有事相谈吧?”

明月沉吟片刻,忽然娇笑道:“先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奴家想请公子品评我新作琴曲,可否?”

说着话,已经转身走到床旁琴架前,取出古琴置于琴座上。

“也罢,姑娘请。”

明月深吸一口气,神态像极了豆蔻初开的少女在心上人面前展示才艺时那种患得患失的样子。

“请公子指点”

琴音忽起,初时感觉如春风拂面,但随着明月如玉般的手指不急不缓的弹拨,琴音由低至高,似乎直接从莫小楼脑海中奏响,撩动他的心湖。

琴如其人,皆是百变魅惑,风华绝代,妖而不艳,只闻前奏,莫小楼已忍不住想听完全曲。

听着听着,莫小楼精神有些恍惚,脑海中很多声音和画面浮现。

那是一个初夏,在校园中成排的香樟树下,穿着土气的男子与扎着麻花辫的青春少女手牵着手,无忧无虑地晃荡着

接下来,更多记忆中的画面出现,这些都是莫小楼在进入锋刃之前的画面。

慈祥的父母,热情的亲戚朋友,青春洋溢的同学们,球场上追逐着足球的小子,那是他经历过的,最温暖,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可惜,自己回不去了。

房间内,明月已经终止弹奏,她注视着眉头紧皱的莫小楼,神色复杂。

一种苍茫的孤立感充斥于周围,竟然反让明月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孤立、独行。

不同于世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一种完全隔离于世,将内心抽离世外的状态。

明月不禁好奇,是什么原因,能让人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喃喃自语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能让一个人的内心,如此排斥外界?”

擦了擦眼角的泪,她走过去,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吻了上去,吻在了他的唇上。

莫小楼无意识地回忆着过去的往事,在校园中漫无目的游荡着,忽然从天而降一张巨大的鱼嘴,快速往他扒了过来。还未至,已觉腥气逼人。

“呸呸!什么鬼!”

“莫——小——楼!”明月暴怒的声音如河东狮吼,瞬间传遍整个散花楼,连在街上闲逛的旅人都愕然停步,呆呆地看着散花楼顶。

“笨蛋叔叔,你果然没让婠儿失望!”黑暗中,小丫头兴奋得跳了起来,拍手不停。

祝玉妍的目光也望向楼顶,“很少见她这么生气啊……”

阴癸众将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家伙,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明月发誓,她一定要让莫小楼好看。

自己这辈子,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第一次啊!第一次放下身段,主动亲吻了一名男子,但是这人呢?

他吐了,他竟然吐了!

这是老娘的初吻!

好,好,好。莫小楼,你敢吐是吧,待我彻底得到你的心之后,一定要用比对前面那些臭男人厉害百倍千倍的手段对付你,让你的心,伤透!伤绝!

莫小楼苦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明月,诚心诚意道歉:

“抱歉,明月姑娘。这真的是个意外”

“”

明月也不答话,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他。

“这样吧我亲你一下,你也吐?”

“滚——”

“我也没想到你有口臭”

“我&*&%!”明月愤然站起身来,张口就是一句让莫小楼听不懂的俚语,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她气得满脸通红,叉着腰怒视莫小楼,如果有刀的话,她绝对要拿出来捅他几十个窟窿。

蓦的,她脸色一变,心中大叫不妙。

莫小楼轻笑一声,打趣道:

“这才对。少用些你那上不得台面的魅术,真实的你,才更可爱。”

明月终于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心态被莫小楼引动第一轮的交锋,她已落了下风。

“莫公子难道就只会欺负我们弱女子吗?”

她变脸速度堪比梵清惠,知道莫小楼的目的后,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女神模样,一双美眸,重新变得清澈无比。

莫小楼好整以暇道:“若真是弱女子,阴癸派让你来表演,还需用上一个‘请’字吗?话说回来”

莫小楼舔了舔嘴角,笑道:“方才我故意逗你的,其实还是挺香甜的。”

明月再次一窒,不过此番有了防备,便面不改色地递了张手帕给他,嘟嘴道:“人家嘴臭,公子还是赶快擦了的好~”

莫小楼竟还真就顺势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这不禁让明月心中对他更恨得牙痒痒。

明月看着他,声音柔柔的说道:“莫公子……”

这女人说起话来,声音酥的确实让人骨头发酥,定力再强也受不住啊。

莫小楼虽然不沉溺女色,但好歹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而且先前沐浴了龙血,好像真不大对劲

“哟~我还当你真是圣人呢~”

莫小楼略显尴尬地侧过身,说道:“你还是好好说话吧。”

明月嘻嘻笑道:“我好好说话就是这样子呀~”

莫小楼看着她,摇头道:“算了。我现在只想知道,阴癸派到底有什么打算?”

明月也正容起来,认真道:“现在这件事情,和阴癸派已经没关系了。现在”

“是你我之间的事!”

莫小楼倏地站起来,突然贴近明月,浓重的鼻息重重地打在她脸上,眼睛微红:

“男女之间的事,最好解决不过了。”

第六十五章 谁赢了?

“你……你要干什么…”明月显然料不到莫小楼突然会欺身过来,心中一阵悸动,脸上露出慌乱之色。

自她成名以来,哪个男子见了她不是规规矩矩,生怕唐突佳人,哪有像莫小楼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

“你猜我要干什么……”莫小楼的呼吸更见急促起来,邪魅一笑:

“你在屋内点上了迷神香,不就是想与我共度良宵么。”

“撕拉——”行动胜过一切,莫小楼轻轻一扯,已将明月披在外层的轻纱扯破。

“呀~”明月轻啊一声,被莫小楼这一扯弄得保持不住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向莫小楼怀里倒去。

“嘶~”温香满怀,一股青春的处子之香扑鼻而来,让莫小楼都忍不住轻嘶一声。事实上莫小楼也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变得如此没有自制力,理智在提醒他,赶紧停止。但,意识却告诉他,去他妈的理智。

明月连忙伸出欺霜赛玉的右手,用力抵住他胸口,抬眼偷看了一眼莫小楼,立马羞红了脸,小声斥道:

“讨厌……”

两个字,抵过万语千言。

此时,明月哪里还像是个风尘女子,恰如第一次与学长约会的小女生。

若她再向先前一样,做足各种娇媚诱惑之态,恐怕根本动不了莫小楼之心。只因这家伙人生中接触过最多的女子,便是风情万种的贵妇名媛。

但是,短短的几次会面,明月已敏锐把握到莫小楼心中喜恶,摇身一变,化作娇俏纯情,又不带一点矫揉造作的豆蔻少女。

她心疼地看着香炉中燃烧快尽的红叶,脸上透着惋惜与庆幸的复杂之色。

这种红叶可使人的感觉加强,若是男欢女爱时,发挥出的功用,必能使人沉溺难返,比之什么药也要厉害。但这偏偏不是什么毒药,而单纯是一种草本植物,往往不会引起别人的戒备。

莫小楼的眼神已有些散乱起来,内心疯狂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必须抽身而退,然而身体却很诚实地将明月抱得更紧。

体内的魔种,更有蠢蠢欲动之感!

“呀……轻点!”

美人的娇呼让莫小楼顿觉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连忙松开双手,歉意地看着明月。

两人对望片刻,明月“噗哧”一笑,轻轻道:“无事的,你这大木头。”

莫小楼心头一热,伸手在她挺立的琼鼻上捏了一记。

在莫小楼眼中,明月整个身体散发无穷的魅力,更诱人的是她面上那懵懂羞涩的表情,正是每个人心中最美好的回忆,甜如初恋,刻骨铭心。

明月心中一喜,交锋到此时,自己终于占了上风。接下来,只需趁其意乱情迷……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撒娇道:“不许捏人家鼻子!”

莫小楼的心神已经完全被明月所吸引,随着她的娇嗔,他只觉整个宇宙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和这初恋一般甜美的少女。

他眼中逐渐没了神采,最后一片空洞。

……

祝玉妍、辟守玄和边不负,闻采婷等人,在离散花楼不远处的一间庄子中默然肃立。

“成了。”祝玉妍本来一直闭目养神,此刻忽然神色一动,睁开双眼道。

另外几人同时脸现喜色。辟守玄率先出言道:“我就说世间无人不爱女色。这莫小楼心志虽坚,还是难挡明月小姐的魅力。”

闻采婷一脸不忿道:“哼,果然是个伪君子。”莫小楼不中她的诱惑而中了明月的诱惑,用事实告诉她你长得不行……

众人却不知道,若非魔种突然的变故,加上惊雁宫中沐浴了龙血,想要搞定他,还真没那么容易。

边不负突然狂喜道:“请宗主先将此人交予我调教。我定让他对我阴癸派惟命是从!”

祝玉妍眉头一蹙,冷声道:“此人我有大用。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动他!”

看了一圈,问道:“婠儿呢?”

“我等不知。”

“有弟子说刚看到婠儿从窗户跳出去了。”

“不好,速去散花楼。”

……

散花楼中,莫小楼静静地躺在明月的闺床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明月两手抓着莫小楼的嘴,用力往两边扯开,揉捏成各种稀奇古怪的形状。

“臭小子,要不是留你有用,老娘我偏要把你这张嘴巴撕烂不可!”她龇牙咧嘴,又竖起青葱玉指,不停戳着莫小楼的鼻子。

“再捏我,再捏我,看我不戳死你!”

忽然,她神色一震,脸上表情如变魔术一般化作妖媚熟女,语气酥软道:

“婠侄女,来师叔这,就不用偷偷摸摸了吧?”

“嘻嘻,师叔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搞定这家伙啦。”婠婠笑着从暗处跳出,拍手道:“既然如此,师叔便将他交给我吧。”

明月嘴角勾起一弯浅笑,手指在莫小楼胸膛上划着圈圈,笑道:

“我改变主意了。莫小楼,归我啦!”

婠婠脸色一变,冷然道:“师叔是想与我阴癸派为敌?”

“哈哈哈哈,丫头可别危言耸听。”明月大有深意地看着她,出声道:

“祝后真的派你来完成交易吗?不见得吧……”

被说中心思,婠婠却神色不变,

“这就不是师叔应该关心的事了。婠儿只是想告诉师叔,我们的诚意已经给你了,若想毁约……恐怕……师叔会出不了成都。”

“人家好怕呀~”明月紧张地拍着胸口,笑得花枝招展,这一幕若给男子看到,恐怕要留下一地口水。

“婠侄女,师叔教你一个乖。没本事,就别学人家强出头。”

“师叔是想和我动手咯?”

“呵呵,不需要。”

“什么?”

“五、四、三、二、一……倒!”

婠婠在听到明月数数时就转身想跑,可发现自己脚下却像生了根不能挪动半步,在她说出一个‘倒’字的时候,果然就应声而倒了。

明月走到婠婠面前,神色转冷,冷冰冰道:“来的可真是时候呢。”

只需杀了你,然后毁尸灭迹,再将莫小楼的失踪推到你身上,完美……

明月举起右手,运足全力,就要灭口!

第六十六章 全隋公敌

“咚”

明月正要动手,忽然被床上的响动打断,回头看去,只见迷迷蒙蒙的烛光中,莫小楼的右手竟然动了,原本放在他腰间的切梦刀,已掉落一旁。

明月娇躯一颤,缓步走过去,语气微讶:“五极刑都制不住你么可惜可惜,你为了这丫头,露了破绽若默默冲穴,然后趁我不备骤然发难,人家或许会吃个小亏呢”

说完便要动手加深禁制

“你干什么!疯了不成!”

只见莫小楼运转螺旋真气,疯狂冲击禁制穴位,额头鼓起的血管看着简直要爆裂开来。

这螺旋真气,乃是当初莫小楼与不嗔对战时,魔气佛气交合而领悟。

莫小楼的眼睛猛然张开,眼中充血鼓涨,显然这暴力冲穴之法,对其身体损伤极大。

他目光凶戾,一字一句,声音嘶哑而凶狠:“放了她”

哗的一下,鲜血从莫小楼嘴里涌了出来。

明月惊道:“别这样,你经脉会断的”

莫小楼咬紧牙关,艰难道:“相信我你若真敢对她动手,你会先死!”

明月已呆住了,她从未见过有人受了五极刑还能保持清醒的,更想不到还能威胁她

愣了好半晌,她叹息一声,柔声道:“看来这小丫头在你心中地位不低呢也罢,我就放她一马。”

初秋,云淡,天高……

通往关外的官道上,一辆颇具规模的红木马车快速驰行。

马车内装扮似女子闺房,主色粉红,可爱而不失大气。

车内有桌案靠椅,还有幔帐暖床。

切梦刀挂在马车内壁上,而莫小楼手抓着明月纱衣边缘,紧紧攥着。

明月无奈道:“老人家说话算话,说放过她就放过她,你还不信,切~”

莫小楼虚弱地摇摇头:“我不信老人家的话”

明月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的婠儿已经送回去啦,你既知情,我杀她还有何用,笨!”

说罢醋意顿生,一掐莫小楼的痛处。

“啊~”

莫小楼痛呼一声,脸色更加惨白。

明月惊道:

“糟了,还是先给你医治吧。”

说罢掏出一个药箱。

莫小楼惨白的脸上努力‘勾兑’出一个笑容,无力道:

“无需再装模作样,昨日相试,我已知你对我另有图谋”

“哼。”

明月轻哼一声,不理会莫小楼,在药箱中认真翻找。

莫小楼松开手,仰面躺下,闭眼感受了一下马车的颠簸,心中默默计数,半晌才睁开眼道:“往北而行,又这么快你想出关?”

明月张开粉嫩小嘴,惊疑道:“你躺在那闭一会眼就知道是往北走?好厉害~以后定要教我哟。”

即使明知眼前女子是在故意装嫩,莫小楼还是被她如黄莺般的娇音震的全身一酥。

“到底要去哪?”

“还没想好。”

阴癸派驻地,祝玉妍神情严肃,冷声对下首低头做乖巧状的婠婠道:

“婠儿,看来为师是太惯纵你了。”

边不负道:“师姐,婠丫头这次犯了门规,便教给师弟调教一番吧。”

祝玉妍豁然看着他,天魔音狂啸,直灌边不负双耳,

“我留着你,只因阴癸派正值用人之际。若再得寸进尺,本座会亲自动手,了结了你!”

边不负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周围众人从未见过祝玉妍如此说话,知道宗主此番是真的生气了,顿时静若寒蝉。

边不负心中狂跳,别看他平时嚣张,若祝玉妍真要杀他,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到了此时,他才知道这个总是不动声色的宗主,对自己所做之事,并非毫无芥蒂

辟守玄圆场道:“事到如今,再追究谁的责任也是无用。不如想想如何补救。”

祝玉妍暗叹一声,心道关键时刻,还是这些老一辈的人能有作为啊,边不负之流,哎

“师叔有何妙计?”

辟守玄低过头,在祝玉妍耳中如此这般一番。

“好!传令本门各处分部,放出风去,就说:莫小楼卑鄙无耻,奸污了明月大家,又劫持她遁逃而去。”

众人眼前一亮,齐道妙计。

天下第一才女——明月大家被魔子莫小楼奸污,这出人意料的消息震荡了所有人的心神。随之,毫无悬念的,莫小楼的名字如一阵暴风般席卷了整个巴蜀,乃至整个大隋。

牛人啊!简直是干了天下所有男子想干而不敢干的事。

正常男子面对明月大家,皆会不自觉地露出自惭形秽的感觉。故而相处时无不小心翼翼,生怕恶了佳人观感这家伙,如此仙女般的人物,他也下得去手!

仅仅这一点,就足以引起广大男性的嫉恨,而莫小楼还有魔子的身份,那还不人人喊打,轰动全隋?

一时间,无数外号在漫天飘飞的传言中加盖在了莫小楼身上,诸如“成都府银枪小霸王”、“上下三千年第一色魔”、“卑鄙无耻绝世**”,甚至还有“注定未来莫公公”这样的另类之辞。

之所以有最后这个称呼,当然是无数男性正义人士表示,抓住莫小楼,送他进宫!

数日之间,莫小楼从默默无闻,变得几乎全隋皆知。随着各种版本的传言传开,成为了所有男人仇恨嫉妒羡慕的对象。

听说天刀宋缺已经将莫小楼的名字,刻在磨刀堂的最顶端!

连早已不问世事的散真人宁道奇都公开出言,要为武林除此祸害!

甚至,连大隋皇帝杨坚,都因此事而发下全国通缉令!

然而,当莫小楼剑眉星目,帅气逼人的画像传到一些阅历浅薄的小姑娘们手里时,传言忽然又多了一条:

明月修炼邪功,不知为何突然走火入魔,必须及时找一男子阴阳双修。

情况紧急,而莫小楼钟情于明月,痴心不悔。

为救明月,他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干了这天怒人怨之事。他自己,却也因救助明月,武功尽失

据说,坊间已有此故事的绘本……

多愁善感的小姑娘,都被感动的哭了不知道多少次。

金殿之上,一人独酌,脸上表情哭笑不得:

“早知你是这样的莫小楼,本宫送你三千美女又何妨?”

不过对于这一切,明月和莫小楼还浑然不知。

马车中,明月正给莫小楼清理伤口。

他强行冲破禁制,导致经脉逆行,血管爆裂,外溢的鲜血把白色的里衣染成了殷红。内息也受损严重。

明月给他清洗好伤口后,细心敷上本门专治内伤的密药,然后用绷带缠了厚厚的一圈。那触目惊心的血痕让她有些心疼。

“你可真够拼的。”

莫小楼静静地看着她,整个过程,明月的动作都很生涩,显然极少……甚至没有为人做过清洗伤口、敷药的事。

莫小楼心中一暖,同时又心中一凛。

之所以一暖,是因为明月对他,的确是真情流露,没有施展任何魅术;凛然的是,这女子终于找到了对付他最好的办法,一诚抵千巧,她正全力用自己的身心,赢得他的好感

拨开明月想把他脸上也缠上绷带的手,莫小楼沉声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我想要你的心。”

……

第六十七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可惜了,你新作的白衣,被染到了。”

“没事,我可以多做几件。”打好绷带的最后一个结,明月已是香汗淋淋。

莫小楼顺手帮她擦了一下。

“你你~~”明月的脸一下子染满了红霞,心头如小鹿乱撞,她已放开了所有的伪装,不用任何魅术技巧,完全将自己当成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了。

她咬了咬嘴唇,努力板起脸道:“哼!你这登徒子,怎么,这么快就忘记自己舍命相救的婠啊!”

原来她的侧脸被莫小楼趁机亲了一下。

“这才是登徒子。嘶——”

莫小楼痛哼一声,原来是明月在他伤口上捏了一下。

“男女授受不亲……莫再偷亲我!”

明月感觉心中更乱,都差点维持不住这强装的少女心了。

只是,谁又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她本来的样子?

她小手已浸出微汗,却忽觉一暖,原来小手已被一只大手握住。

“那就光明正大亲!”

抬眼一看,莫小楼温柔的笑脸一点点接近,几乎要碰到她琼鼻了。

浓烈的男性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传来,让她浑身发软。

“你”这明明就是她预想中最希望的,但真到了面临时,却下意识往后一缩,心中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感。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这次,我再认真仔细地重亲明月一次。”

莫小楼将明月壁咚在床沿,声音轻柔,每说一句,就让明月心跳加速一分,还准备再退时,一股温热的气息已经再次贴上她娇嫩的红唇

对,这正是我想要的!

不,这不是,你要的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来修炼芳菲歇,不是这种靠下半身思考的普通人!

两个声音疯狂在她脑海中响起,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更让她觉得羞耻的是,她竟然不知不觉中主动伸出了舌头

恍惚间,她的纤腰也被一只手臂轻柔地揽住。身体一僵后,视线变得越来越朦胧,眼睛,也悄然闭上……

“砰”的一声,马车的门被一把推开,小桃那百灵鸟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咯咯咯!小姐,刚才接到飞鸽传书,我跟你说……”

话刚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身为伤患的莫小楼,明明还缠着绷带,右手却是搂着明月那弱柳般的细腰,两人吻得,那叫一个你侬我侬……

“啊――――”明月一声惊叫,闪电般从莫小楼怀中挣脱,脸颊已羞红一片。

“釜底抽薪,有你的啊莫小楼。”明月恨恨地看着莫小楼道。

莫小楼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嘴角残留的香津,毫不示弱地对视。

这便是莫小楼的对策。你要得到我的心,我就得到你的人!

“我我我……小姐”小桃犹自震惊,结结巴巴道:“我我……拿……拿个东西,你你你们……继续……继续……”

她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出了马车门时身体一晃,险些跌落下去。

莫小楼见她走了,便笑道:“别管她,我们继续。”

“我%#&,滚蛋!”

一巴掌把莫小楼拍倒在地,逃也似地出了车厢,车厢中唯余香风渺渺。

莫小楼摸了摸鼻子,随后突然捂着肚子放肆的笑了起来,笑得差点伤口再次崩裂。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过了很久,笑声方止。只听到他轻吟道:

“有花堪折直须折”

马车还在道上飞奔,当莫小楼穿上外衣走出去时,见明月和小桃分坐骏马两侧,都一脸古怪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了?”

“你小子火了。”明月抽了抽嘴角,然后长叹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小桃肩膀:“你跟他说吧,我冷静一下。”

说着径自越过莫小楼回到马车里去了。

随后,马车中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等听完小桃的描述,莫小楼心中也是一万头草泥马飞过。指着马车里面道:

“这等被失身的打击,是得砸点东西压压惊。”

小桃瞪了他一眼,语气怪异道:“阴癸派竟然使出这等这等妙计,真是”

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明月大家什么身份?天下第一才女,就算不说身份,单论外貌也是倾国倾城,这些年追求她的青年才俊,说过江之鲫都嫌少了。除了青年才俊,老一辈的高手也有不少追求者,这些人中,像什么河南狂士郑石如之流,连垫底都没资格。

这种传言一出,莫小楼,举世皆敌了啊

不过,总感觉小姐现在的样子更好看呢

“你想笑就笑吧,你家小姐现在没心情打你的。”

小桃摇摇头,看着他如像看着一条深陷险地而不自知的可怜虫,语气也是怜悯不已:

“你现在还有心思调笑,心可真够大的。你知道自己惹下了多大的麻烦吗?”

莫小楼一怔,旋即无所谓道:“无非就是有些狂蜂浪蝶要追杀我,不是有你家小姐保护吗?她可舍不得我死。”

“真是无知者无畏”小桃再次叹息一声,拍了拍脑袋,说道:“让我来告诉告诉你小姐的追求者都有谁吧。天刀宋缺、文帝杨坚、唐国公李渊、南海仙翁、欧阳希夷其他如太行王薄之流,我都不好意思说。”

“……”莫小楼的面色一僵,眸光颤动。

这形势,就算从明月手上逃出去,天下似也无容身之地啊

“对了,小姐还有不少女性朋友,你应该听过的比如独孤伽罗、尤楚红”

“……”

“呐,你知道我家小姐姓什么吗?”

“不会也姓杨吧?”

“姓冉。”

冉姓既非门阀,也非世家,不是大姓。但小桃既然这么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一点,恐怕……

有名的,又姓冉,只有一个。

武悼天王!

冉闵!

“别说了,我也去静静。”

马车内,莫小楼与明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睛瞪得老大。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明月此时已完全失了千面娇娃的气势,呆坐在地上,颓然道:

“怎么办?”

看她这幅模样,莫小楼失笑道:

“你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想办法。”

“莫小楼,你好歹是个男人!这件事,你还占了大便宜呢!嘤嘤嘤,我的名节啊……”

莫小楼嘴角一抽,就你还谈名节。

“办法,我这里倒是有一个。”

“真的?”

明月娇躯一震,收起眼泪,拍手道:“嘻嘻,不愧是我明月看上眼的男子,果然不凡,快说!”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结成夫妇,生米煮成熟饭”

第六十八章 谁是老司机

“滚!”明月暴怒,一巴掌呼了过去。

……

接下来数日,几人相安无事。经过剑阁时有几个武林人士认出了明月的马车,想要英雄救美,均被明月灭了口。为免再生枝节,几人只好将马车改造一番,扮成了正儿八经的官车模样。

几人驾车借道汉中,绕过隋都长安,再往东又走了十多天后,终于来到一个大镇子。镇中约有二千多户人家,位于龙门渡之北,太原之南。

这里人丁颇为兴旺,石屋瓦窑鳞次栉比,是典型的中原镇市,规模只有成都的四分之一。

为掩藏行迹,他们都已易容。据明月所说,易容用的人皮面具出自天下闻名的大师鲁妙子。

“一路上拦截之人,说到底都是为了救你的,你这般狠辣,有损你才女之名吧?”莫小楼此时化妆成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说话声音很是粗豪。

“才女?我已不需要这个身份了。而且,这帮糊涂虫,真是来救我么?”明月化妆成的富家小姐轻哼一声道。

莫小楼无奈一笑,说道:“就算是有其他心思,说到底还是因为喜欢你才来的。”

“我明月只对我看中的男子千依百顺,任凭他又丑又笨还百般忤逆,我便就喜欢。”

明月撇了一眼莫小楼,咯咯笑道:

“至于他人,我从没有强迫他们欢喜我,更没强迫他们来救我,一切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能怪得谁呢?”

“是啊,能怪的了谁呢话说回来,为何你易容之后仍是美女,却非要把我变成这幅挫样子?”

“嘻嘻,抱歉,只有那一副男子面具了。”

“信你就有鬼了。”

这时他们来到一间客栈之前,正要进去,一位壮硕如牛的汉子旋风般冲了出来,夹着包袱,转左而去,一个矮瘦老汉追了出来,大叫那汉子的名字,但那汉子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矮瘦老汉颓然坐了下来,靠着铺门,狠狠咒骂。

几人一头雾水,正要入店,那老汉尖声道,“关门了关门了,再也不开门了。“

莫小楼问道:“这是何故?“

老汉瞪了他一眼,见他长相凶悍,顿时软了,闷哼道:“我儿子欠了赌债,卷完家财跑了,我婆娘又死得早,一个人怎么盘起这间大客栈?”

明月闻言眼睛一亮,出声道:“既然如此,不如卖给我们吧?”

老汉道:“三百两银子,铺子拿走。“

小桃气得直跺脚道:“三百两,你去抢算了!”

老汉怪声怪气道:“出不起钱,就别学人家做买卖。”

明月止住小桃正要动作的手,笑道,“成交!不过,三百两,你得先在店里帮忙一个月。我们可没人会做菜。“

“这个没问题。”

“对外,你就说我和这大胡子是你的远方侄子和侄媳妇,我左边这女孩,是我的陪嫁丫头。”

老汉眉头一皱,上上下下打量了三人好一会后,谨慎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明月随口胡诌一番,以她加到满点的魅力,三言两语就取得了老汉的信任。

“叔叔放心,一干脏活累活,全交给这大胡子就行了。夫君,还不快叫叔叔?”

“我可没答应。”

“夫君~~”明月用嗲地让人全身发毛的语气撒娇道。又拉着他的手,柔声道:“方才斗地主,你可是输了的。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说话算数哟。”

“叔叔”

老汉看着长相清秀的明月如小鸟依人般靠在这大胡子身上,心中不由出现一句话: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就是这样,三人在这客栈安顿了下来。

当天晚上。

既然对外说是夫妻,自然得同房了。

莫小楼与明月都已取下面具。

此时明月正端坐床上,美眸微合,显得格外恬静。

烛光明灭,映照着她绝美的花颜。

莫小楼看得呆了呆,走向明月:“夜已深,我们歇息吧”

明月张开眼,脸颊微红,嘴上却道:“先把小桃叫来打两盘斗地主再睡。”

“不打。”

“为什么?”

“打不过你。”

“咯咯”

都说牌怕新手,真是没说错。莫小楼本来是想利用斗地主的机会,骗得明月答应自己一个条件的,没想到即使以莫小楼非人类一般的算牌能力,也抵不过人家牌好啊。把把两王四个炸,怎么打?

明月开心的伸了个懒腰,凹凸玲珑的曲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莫小楼面前。之后,她躺在床上,眼珠子一转,说道:

“晚上好无聊啊,不如我们来猜谜?”

“你若猜不过我,就将切梦刀还我。”

“那不行,顶多让你再亲一口”

“你先说。”

明月柔柔一笑,说道:“鸳鸯双双戏水中。”

莫小楼倒了杯酒,轻声道:“情。”

明月暗笑一声,又道:“蝶儿对对恋花丛”

“投”

“好小子,反应很快嘛。且再听:我有柔情”

“意”

明月呼吸一窒,大声道:“今生”

“合”

“混蛋,你听我说完!”

莫小楼喝完杯中酒,摇头道:“这些都太简单了。”

“混蛋混蛋混蛋!下一句:红豆”

“地”

“前”

“久”

“”

“天”

“我还没说呢!”

“不需要说。”

“莫小楼,你真的好没情调!活该找不到老婆!”

莫小楼愕然道:“娘子,你失忆了不成?”

“哼,不理你了。”明月一把拉过被子,往身上一包,留给莫小楼一个背影。

“别生气啦,你还没听我的谜面呢。”

“哼~”

“我武功天下第一,我扇过梵清惠耳光,我喜欢你,我去过月亮上,你猜,哪一件是真的”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

莫小楼嘴边勾出一个笑容,继续撩道:“你的表现很奇怪啊。”

“哼,哪里怪了?”

“怪好看的。”

明月豁然坐起来,转过身,眼睛简直眯成了一条缝,拍手道:“好玩好玩,还有呢?”

“你猜猜我心脏长在哪边?”

明月甜甜说道:“哈,你这么问了,肯定不在左边,你是天生右心脏的人对不对?”

“错了,笨蛋。我的心在你那边。”

第二天。

“小姐,这老张真是奸诈。这客栈一点生意都没有,竟然收我们三百两。”小桃依然对此事耿耿于怀,不满道。

明月与莫小楼折腾了一夜,睡眼惺忪道:“没有生意才好呢。可以和我夫君,好好沟通沟通感情。”

“小姐,我看莫公子武功人品相貌都不错,你干脆就嫁给他算了吧。”

“那怎么行,我芳菲歇就差最后一着就能大成,怎能半途而废?”

“哎,小姐小姐,你脖子被谁咬了?那个你们昨晚?”

“放心,那小子跑不了。趁他睡着,我又加强了一下禁制。”

“我问的不是这个啊……”

第六十九章 流言不止

莫小楼他们所在的客栈本来的确生意冷清,莫小楼和明月倒是乐得清静,两人每日斗法,你来我往,如同蜜月一般。

丫头小桃却坐不住了,心中盘算起家计来,就算小姐不缺金银,可也不能坐吃山空啊。

于是主动找莫小楼请教了一些有趣的故事和话本,张罗好桌椅板凳,借来小姐的手帕和圆扇,改行做了说书丫头,招揽起生意来。

这招效果是显著的,没过多久,这间客栈开始热闹起来,一到正午,必是人声鼎沸。

这些人,当然是冲着小桃的话本而来。

“啪~”

小桃一拍醒木,摇扇道:

“话说那董卓强夺了貂蝉,纳入了楣坞,是夜”

听说今日讲的乃是艳事,堂中更是座无虚席,甚至不少耄耋老人也慕名而来,听到妙处,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连连叫好。羞得小桃满脸通红,心道:这莫公子给的是什么话本啊。

说到董卓强霸貂蝉,众人不由得联想到最近大隋最热门的话题。

一话终了,众人各自回桌吃酒聊天,自然而然谈论起魔门妖人奸污明月之事。

这个消息本已经让莫小楼是臭名远扬,而随后一批救美人士被灭口的消息,更是在各地流传开来。

最离谱的一个说法是莫小楼不知使了什么秘法,将明月大家控制。如今明月已彻底沦为莫小楼的傀儡,连来救她出苦海的英雄好汉也被她杀了个精光。

“你听说了吗,莫小楼原来会迷魂之术,把明月大家给迷了。有小道消息说,那魔头每晚都要明月大家给他吹箫……他奶奶个腿!”

“真有此事?我曾花重金欲闻一曲而不得,魔头竟然夜夜享受,真是羡……鲜廉寡耻!”

“兄台此言差矣,我怎么听说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呢?”

“拉倒吧。明月大家何等人物?连天刀宋缺这等人物她都看不上眼,怎会看上莫小楼这魔头?”

“你懂个屁,听说仙女偏爱魔子,你想想慈航静斋的碧秀心。”

“”

流言传得越来越离谱,听得坐在掌柜席上的明月咬牙切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莫小楼还是那一张大胡子脸,见明月吃瘪的样子,有些好笑道:“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明月瞪了他一眼,一拍桌子,对众人吼道:“吵什么吵!今日所有费用统统加倍!”

众食客顿觉不满,抱怨起来。

“老板娘,你过分了吧?”

“就是,吃个饭还不让人说话了?”

明月不屑地瞄了堂下一眼,冷冷道:“付不起钱的,以后恕不招待。”

“老板娘恐怕是嫌自己相公长相不行,嫉妒人家魔子英俊了吧,哈哈哈。”

众人一阵起哄。

“我相公长得不行?我”明月眉目一转,已是一片凶光。

“夫君,看来我们不得不换个地方了。”

说罢欲将众人灭口,已经被莫小楼一把拉住,拽回了内堂。

……

长安,东宫。

“哈哈哈!有意思,这莫小楼!竟真将明月俘获。”

杨广兴奋的拍桌大笑道,旁边一名内侍掐着兰花指道:“如今流言四起,太子还欲拜这人为师吗?”

“哈哈哈哈,若先前还是有所顾虑。现在,我是非拜师不可了!对了,吩咐下人们,这消息,绝不可让郡主知道。”

“遵命。”

……

“叮铛”

客栈中,传来什么物什破碎的声音,随后传来一声怒喝:

“臭丫头,碰坏了我的宝物,打算怎么赔我?”

却见一个高大雄伟的身影拦着小桃,此人肩头特别宽厚,腰身奇细长发披肩使人有一见难忘的印象。

地上散乱着数片碎玉,这人本是准备上楼饮酒的,小桃从楼梯上下来迎头遇上,可没想到这大汉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碰了她一下,然后玉佩就不知怎么落在了地上,摔成了数瓣。

接着一群人上来将小桃围住索要赔偿,这人发出一阵如若狼嗅的难听声音淫笑道:

“小丫头,你可知那块玉佩乃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没个三万两黄金,今日休想讨了好去!不过……本大爷大人有大量,若你跟我回家,陪我住上三天,只要伺候得大爷舒服开心高兴,便免了你赔了!”

边上一帮狗腿子跟着起哄道:“独孤公子真是有爱心啊,怜香惜玉真乃我辈楷模!”

又有人仰着头道:“丫头,给你机会了,还不谢过公子,赶紧让公子舒服舒服……”

这群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好鸟,一边说着低级的话语,一边发出下流的笑声。

小桃怒极,皱眉道:“滚开!”

若非要掩藏身份,这些家伙早已化作滚地葫芦了。

这独孤公子听到小桃叫他们滚开,不怒反笑,大感有趣:“哟,脾气还挺倔。我喜欢!这样吧,你岔开双腿,我们从你胯下滚开如何?”

一干人等又狂笑起来。

客栈中食客不少,看到眼前的情况也都是义愤填膺,但基本是敢怒不敢言,更有胆小怕事之人,寻个机会,没付账就偷偷溜了。

莫小楼早已听到这边的动静,一听便知何事,拨开人群拉出小桃往后护住,甩出一串铜钱,冷然道:“你那玉佩质地粗糙,也就值这20钱。”

“狗东西,你是说本大爷故意讹诈来着?”大汉一把抓住莫小楼的衣襟一扯一拉,就要将他甩开。但莫小楼虽无内力,但好歹肉身强悍,岂是他能拉得动的?

“哟呵,还是会家子,怎么?敢在我独孤霸面前出头?”

独孤霸咧嘴一笑,狠声道:“小子,就练了身外门功夫也想学人英雄救美,找死不成?”

莫小楼眉头一皱,义愤之下,竟忘了自己身上被下了禁制,用不了真气了。

不过,单凭肉身力量,他也不虚。

猛然挥动右拳,照着独孤霸脸上打去。

独孤霸也是一拳迎上,双拳撞击在一起,发出蓬!地一声闷响,莫小楼站在原地没动,独孤霸蹬蹬蹬后退了数步方才止住,脸色不由得一变,说道:“好大的力气。”

随即冷笑一声,道:“本不想借内力欺负你,既然你多管闲事,便去阎王那里报道吧!”

说罢大吼一声,提起真气,一拳打过来。

拳还未到,带起的风声已呼呼作响。

以莫小楼的反应速度,第一时间就能躲开,只是小桃就在身后,他自然不会让她承受攻击。

于是双手交叉于胸前,准备硬挡。

独孤霸的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见莫小楼躲都不躲,顿时心中大乐,仿佛已看到这人骨头断裂的模样。

突然,一阵急速的破空声传来,同时一股冰冷的危机感笼罩在他心头。多年战斗的经验提醒他,若继续挥拳,自己必死无疑!

他猛然止住挥拳的势头,往自己身体偏左的方位击去。

叮。

独孤霸蹬蹬蹬再退数步,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往地上一看,不禁骇然色变。

方才与自己拳头相交的,竟只是一根朱钗!

众食客一看见了血,顿时作鸟兽散。

只见小桃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莫小楼身前,脚尖一点,追上去又是一掌,拍在独孤霸的胸口。

独孤霸猝不及防,被打飞几十米远,喷出一口老血。

“臭丫头,有点能耐,你给我等着。”说罢落荒而逃。

“姑爷,这种货色,小桃自己可以料理的。”小桃拍了拍手,恭敬道。

“不过还是谢谢莫公子挺身相救。嘻嘻,小姐果然没有看错人。”

莫小楼拾起朱钗,“没想到你身手竟然这么好。”

自己还曾想掳劫小桃逃走,简直失了智。

小桃接过莫小楼手中的朱钗,笑道:

“嘻嘻,和小姐学了一点。莫公子,下次可不可以给我一些其他的话本。这《凤仪亭秘事》实在是”小桃说着又红了脸。

“好吧,《长坂坡战神》,如何?”

第七十章 中隐隐于市

皓日高悬。

镇上新开了一家福在楼,生意异常红火,店内武者、行商、农夫不一而足。不止楼中熙熙攘攘坐满了人,连楼外排队的人群也如长龙一般延伸到街尾。

在这人口不足万户的小镇,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

但,与这喧闹的情况相对的,却是对面冷冷清清的客栈,客栈老板娘搬着条板凳坐在门口,拿着把团扇给自己扇风,眼里那个气啊……

“独孤霸,欺人太甚!若不是怕暴露身份,老娘非得把对面这店拆了不可!”

原来先前独孤霸被小桃打跑之后,本想召集人马前来寻仇,却被身边的狗头军师一通耳语,居然使出了这么一招缺德点子。

直接在莫小楼的客栈对面开了一家酒楼,呃,一切消费——免费……

明月虽然不怎么在乎生意,更不怕没钱用。但是,她如今已完全进入了老板娘的角色,以她暴脾气,如何忍受得了这份挑衅?

更过分的是,店内唯一的主厨老张,借着出去买菜的机会,溜了……

“看来,得把这家店转让出去了。”大胡子莫小楼忽然从门后窜出来说道。

“我偏不!”明月不满地指着对面道:“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打脸!老娘要是能咽下这口气,就不姓冉!”

莫小楼摇头道:“何必钻这种牛角尖。想出气,宰了那丑货便是。”

明月豁然转身,面对莫小楼道:

“杀了他,然后我们身份暴露,你趁机逃跑?”

“你可以暗杀。”

“不可啊,小姐,我们要在此立足,还是忍忍吧。”小桃劝道。

“哼,就不,我一定要出这口恶气,而且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楼楼,你足智多谋,定要帮我!”

“……你刚叫我什么?”

“楼楼啊。”

“不要如此唤我,听起来好像喽啰。”

“噗嗤——”

“我有一计,不如我们也免费吃喝加上外带打包?”

“混蛋,家底要让你败光啦!”

……

数日后。整个客栈重新装潢了一遍,正门扩张了近一倍,一块黑色的巨匾赫赫横于门廊,上书四个大字——

“蓝月茶坊”

除了这四个大字,左右漆黑廊柱各有一联,行文刚正,霸气十足。

上首书:是兄弟就来蓝月茶坊;

下首书:真英雄定要战个痛快。

“楼楼,你这招牌尚可,对联水平也太差了吧?”

“哈哈,真正的高手,既能阳春白雪,又能下里巴人。照我说,还得请四个大汉,各捉一把大刀立于门口。”

明月眼睛一翻,嘴直抽抽:“我看切梦刀你是不想要了。”

莫小楼念念不忘自己的切梦刀,数日之前又和明月打赌,若能靠正常手段将对面的生意抢过来,明月就将刀还给他。

“莫急着下结论,你就看好吧。”

透过门口朝里面看去,新装潢的店面变化倒是不大,只是更加干净简洁,磨得光洁透亮的青石板,倒影出四壁上满挂着的卷轴。

卷轴上画着各色被坚执锐的威猛武将,色彩纯净,线条清晰,栩栩如生。不消说,这画自是出自莫小楼之手。

店中央摆放四张豪华的长桌,其上刻着奇怪的纹路,将整个桌子分为四片区域,桌角上,整整齐齐码着一堆木牌。

桌子中间,用正楷刻着三个大字——“三国策”。

先前小桃说书之时莫小楼便发现,当今之人对三国时期的历史极是热衷。于是突发奇想,将客栈改成了桌游厅。当然,这个三国策是莫小楼改造过的版本,玩法更加简单,却也更符合这个时代。

“咦?今日你这里生意不错嘛,一个人都没有。”独孤霸带着一群狗腿小弟,大喇喇地来到店门前,阴阳怪气道。

话音一落,自有狗腿接上各种笑声及嘲讽之语。

小桃轻轻挽起袖子,瞥了独孤霸一眼,道:“有意见?”

独孤霸呼吸一窒,强作镇定道:“哼,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家学女红,竟然学武,还在这破店里当个护卫,呵呵。”

他见莫小楼并无内力,而明月又不显山不露水,便将小桃当成了店主请的保镖护卫之属了。

小桃霸气地摆了摆手:“要消费就进店,不消费就滚。”

“进店?”独孤霸愣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店内的情况,忽而哈哈大笑:“就这也想与我之福在楼竞争?哈哈哈哈。”

他伸出粗圆的手指,指着店牌匾:“照我看,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对面福在楼也招护卫,小桃姑娘不如去试试?”

说罢大笑着与一众狗腿扬长而去。

“小姐,我同意莫大哥的说法,晚上找个机会把这家伙干掉!”小桃叉着腰,恶狠狠道。

明月摇头道:“独孤家与我渊源不浅,打个半死就可以了。”

莫小楼自信道:“大可不必,若明月信我,只需再运作数日,必叫福在楼吃不了兜着走。”

明月抿嘴笑道:“都上了你的贼船啦。说罢,还需做什么?”

揉了揉胡子,莫小楼淡定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是什么?”

“找几个托,特能吹那种。”

……

“我了个擦,最后一把太悬了。幸亏我内奸夏侯惇一口老酒救活,刚烈刚死主公!”

“你是爽了,我他娘的就惨,一个忠臣黄忠,被主给盲秒了。呸,害我输了十个铜子!”

“活该,谁让你张角主还选黄忠的。”

“照我看啊,输赢都无所谓,这蓝月茶坊的奶茶才真的是一绝!”

“不错不错,张兄之言,深得我心。明日,老地方见,是兄弟就来砍我!”

“怕你就有鬼了,明日定要杀得你丢盔弃甲!”

……

自此之后,每日都有几名大汉从蓝月茶坊里面出来,他们总是端着一杯香喷喷的茶饮,尽往人多的地方走,谈论的话题大多是三国名将,这几人说话声音又大,没过多久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出声询问。

我们明月大家的蓝月茶坊,也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客人一行共六人,以其中一名蓝衣公子为首。接待他们的,正是小桃。

“多少?”蓝衣公子眼睛一瞪,乐了,“对面都不收钱,你们进去一次就得10个铜板,抢钱吧?”

“进去就能免费喝一杯奶茶,不亏的。”小桃边说边打开杯盖,顿时一股异香钻入众公子鼻中,令他们浑身一震,嘴中生涎。

“王兄今日难得做东,不会连10个铜板一个人的局都舍不得吧?”

“就是。王员外家财万贯,王兄身为嫡子,别说10个铜板,就算是一人100个,也是九牛一毛。”

蓝衣公子哈哈一笑,说道:“也罢,反正也没几个钱,我倒要试试这奶茶到底有多好喝!”

小桃见第一笔生意终于要做成,顿时眼睛笑得眯成一线,说道:“公子放心,若不好喝,小店将钱退还。”

听到这话,王公子眼睛一亮,一把拍出一串铜钱在桌上,笑道:“老板大气!”

进店后,看着墙上栩栩如生的历史人物,王公子拍案叫好:“妙啊!这画工如此精细,人物简直跃然纸上,且与写意画大相径庭,不知是哪位大师所做?”

“正是我店店主所绘。”小桃指了指莫小楼道。

王公子打眼一见莫小楼那大胡子的粗豪长相,一脸的不敢相信。

“王兄,先别忙着鉴赏画作,听说这奶茶爽上天,赶紧尝尝再说。”

“也是。”

小桃便给这六人各递了一杯。

第七十一章 真香

“嘶——我的天,这么好喝!”

“此莫非琼浆玉液乎?”

众公子皆为之倾倒,纷纷喝得不亦乐乎。

“还有没有,再来一杯!”

“不好意思,再来的话,得20铜币一杯了。”

“当我们王公子付不起钱吗?赶紧上,有多少上多少,本公子今天非得喝饱为止!”

……

“嗝——”众公子一个个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脸上表情舒爽不已。

“各位,明日继续,依然由我做东!”

“王公子大气。”

“哈哈,老板,你们这奶茶确实味道绝顶,多谢招待,我等明日再来。”

说罢,众人告辞而去。

明月“嗖”的一声闪到莫小楼身边,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笑嘻嘻道:“算你还有点本事。不过,你干脆就开茶馆即可,何必画蛇添足,弄出个……嗯……三国策来?”

“奶茶只是营销手段,棋牌真正的魅力在于氪金。”

“营销?氪金?人家不懂了。”

“想知道?这个说来话长,晚上看你表现。”

“你……小桃在呢~”

“哎呀,痛。”

小桃一脸欣慰的看着两人,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次日,除了王公子一行,又来了一批新人。

隋唐时期,桌游仍是权贵仕族之间流行的稀罕之物,但也只限于搏子,马吊,弹棋和叶子戏,平常人别说玩过,见都没见过,自然不知道该如何上手,都是冲着奶茶来的。

不过莫小楼倒没闲着,过去细心教会他们如何游戏。

于是,这些土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就如同一个迷路的人,在黑暗中飘荡了好久又饿又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鸡腿一杯香茶。对于他们而言,如此好玩的游戏,可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说本就精致如同艺术品般的卡片材质,单是上面所绘的三国人物,就让他们看得血脉喷张。

而且,卡片上除了技能说明,还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英雄的人物传记,台词,生平作为之类,这可比外头流传那些传记野史有趣多了。

这种强烈的代入感让他们仿佛真的化身为三国时期的名将,在战场上驰骋。

“王公子,你竟是奸细?!”一名衣着华丽的骚包男子激动得跳了起来,“亏我如此信任你!吃我一戟!”

“嘘。莫要喧哗。”王公子竖了根手指,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奶茶:“孙权内,单挑光杆典韦主公。这局怎么输?李兄,你那东晋时代的笔洗,怕是保不住了啊。”

骚包男心中一惊,脸色难看。

……

这些古代人,终于领会到了游戏的魅力!

什么色子,什么牌九,什么说书,什么青楼红阿姑,跟这极具代入感的三国策比,简直就是渣渣!

扮演三国名将,绞尽脑汁,斗智斗勇,终于赢得胜利,这种成就感,简直太爽了!

与蓝月茶坊热闹的场面相对的,是对面的福在楼。

掌柜房中,独孤霸勃然大怒,把桌子拍得碰碰响,对一众狗腿子喷道:

“混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面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独孤霸唾沫横飞,心情糟糕至极。虽说独孤阀身为外戚,不会缺钱,但自己每个月的用度也是有限的。

这些天福在楼全场免费,诸多话费已经让他手上捉襟见肘。若是能借此让对面倒闭,那也就算了,可这蓝月茶坊生意越来越好,让他白花花的银子全打了水漂。

想起大把大把花出去的银子,他一耳光甩飞之前提出这主意的狗头军师,冷言道:“此番你若想不出新的办法,就自己找根梁,吊死算了。省的污了我的手!”

那狗头军师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独孤霸心狠手辣,说让他吊死,可真就说得出做得到。

好在他别的不多,多的就是一肚子坏水。脑子疯狂运转后,三角眼一转,已屁颠屁颠爬了过来,对独孤霸一番耳语。

次日,蓝月茶坊继续营业,一名穿着青衣的总角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冷笑一声,走了进来。

此人名叫独孤策,正是独孤霸应军师之计,派过来砸场子的。

“阿策你听好了,明日你进去随便玩玩,出来后,就站在他们门口骂,一定要把蓝月茶坊的名声搞臭!”

“放心吧叔叔,策别的不敢说,打架搞事却最是擅长!”

独孤策一脚踢开门,神情倨傲道:“老板呢,还不来迎接?”

“有事?”莫小楼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茶坊?做什么的?”

莫小楼也不解释,指了指大厅:“自己看。”

大厅里早已经是沸反盈天,四台桌子不但已坐满,边上还围了不少的人。

“有点意思,本公子倒要试试。喂,大胡子,你来教本少爷怎么玩。”

莫小楼虽然完全不想多费口舌,但想想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他还是拍了拍独孤策的肩膀:“承惠,五十两,包教包会。”

“什么?你怎么不去抢!”

“错。”莫小楼鄙视他一眼,说道:“是比抢还狠。”

独孤策气急,但转念一想,先掏了钱,等会诋毁起来才更有说服力,便大气地扔出一袋碎银子,傲气道:

“剩下的算本公子赏你的。”

听完莫小楼的讲述后,少年顿时起了好奇心,踩着八字步就往里面走去。

独孤策终究少年心性,听了玩法之后已经是心痒难挠,这会早将叔叔的交待抛在脑后。

“让我玩一把!不好玩别怪本少拆了你的招牌。”

曹操、关羽、陆逊好像有点意思啊。

很快,少年就沉迷其中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独孤策悲剧的发现,自己身上没钱了

奶茶好喝,不可贪杯啊。

“本店要打烊了,各位明天赶早。”酉时一到,莫小楼拍了拍手,示意打烊。

“别啊老板,再多开两个时辰啊。”王公子率先表示,还没玩爽。

“到点下班,各位还是明天来吧。”

“加钱,加钱总可以吧?”

莫小楼神色一冷,沉声道:“小桃!”

晚间,独孤策回到福在楼。

“策儿,今日怎么不见那边有动静?”

“回禀叔父,侄儿觉得这蓝月茶坊颇有些蹊跷,明日还得再查探一番才可。”

“哦?策儿也知谋定而后动了,不错不错。”

“多谢叔父夸奖。只是蓝月茶坊消费不低,策已经”

“哈哈哈,些许银两,尽管找叔父要便是!”

第七十二章 网瘾少年

此后,福在楼排队满满的情景再也见不到,反而是蓝月茶坊,天天爆满,排起了长龙。

一大早,独孤策如往常一样过来,面色一僵:“又他娘的没位子了?!”

背后狐朋狗友指了指店中掌柜上的牌子,说道:“策少,那边好像新开了雅座啊。额外收费十两”

独孤策脸一黑,咬咬牙道:“十两就十两,进去!”

店内,明月端着一个小称,清点着堆成小山的铜币和金银,开心道:“楼楼,我就知道你最聪明了。竟然想出了雅座收钱的办法。”

莫小楼好奇道:“有必要这么高兴么,你一件首饰,怕是连这镇子都能盘下来了。”

明月头一抬,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虽然不缺钱,但是我喜欢数钱啊~”

说着小心翼翼的把金银点成了从高到矮的三堆,

“楼楼的~”

“明月的~”

“小桃的~”

边上小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弯小月牙儿:“小姐喜欢数钱,姑爷又会赚钱。你俩真是天作之合啊。”

“明月啊,你这就不对了,小桃身为我们蓝月茶坊的吉祥物,合该多给些股份才是。”

“好吧。”

明月不乐意的将自己的钱银拨出一小撮,挪到小桃处。

小桃:“哇哈,莫公子心地真好,和小姐一样。”

明月却眉目一转,吓唬道:“小桃啊,莫小楼这般讨好你,你可要小心。不要着了他的道,他可是在梵清惠的眼皮子底下绑走了师妃暄,有的是能耐”

莫小楼笑道:“论绑架,我可比不上你,况且,你给我下了禁制,除你之外也没人能解啊。”

明月凑到他耳朵边,轻声道:“每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偷运真气冲击禁制,害我每天都要重新加强一下。”

随后她退开一步,声音变高:“只需给你三天,恐怕就破个干净了。”

被当面揭穿,莫小楼却一点也不尴尬,岔开话题道:“如今茶坊生意爆棚,你也该遵守承诺,将切梦刀还给我了。”

“哼,也不知这破竹刀有什么好的,让你念念不忘。”明月也不知从哪掏出切梦刀,一把甩给了莫小楼。

经过潘多拉的改造,此时的切梦刀早已褪去了竹刀的特点,与一般的厚背刀无二,因此明月并不怕别人通过兵器认出几人身份来。

刀重新拿到手,莫小楼心中一松,第一时间沟通起潘多拉:“潘多拉,她那禁制,你有办法解吗?”

“不行咦?这么久了,你的细胞竟然,你该不会?!”

“嘭”一声爆响,店门直接被一掌拍飞,独孤霸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他脸色极其难看,也不管莫小楼等人,径直走到雅座旁,立于独孤策的身后。

“哈哈,老子神曹操当主,何人能挡。”

独孤策正沉浸在氪金的快乐中,完全没有听见身后动静,见周围众人低头不语,笑骂道:

“今天谁都别想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给我躺这。”

“独孤策,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儿啊。”

终于感觉到背后升起的惊天气势,独孤策全身一震,脸色一白,慌忙扔了手上的牌,发足就跑,不想刚迈出一步,就被独孤霸一计王八拳盖在脸上,登时一个踉跄,如肉包子一般滚下雅座台阶。

独孤策过了半天才爬起来,捂着肿了半边的脸,一瘸一拐来到独孤霸面前,

“叔父,我”他低眉顺目,一脸讪色。

独孤霸冷然道:“好小子。拿我的钱,来这里消费玩耍。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心里已经气极。

他若是听过某一句话,此时定然会说将出来: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回去收拾你。”

他一把拎起独孤策就要往外走。

“好你个丑大个!竟还敢来造次!弄坏我店的门!”小桃可不管他们叔侄俩的纠葛,拦在门口,怒瞪着独孤霸道。

独孤霸虎躯一颤,方才听说独孤策这混蛋小子拿了自己的钱在蓝月茶坊潇洒,气急败坏之下没想那么多,将这茶坊的门给拍烂了。却忘了这丫头还在

这种时候,他当然不能服软,反而强硬道:“我独孤阀能踢你们的门,是尔等的荣幸。怎么,莫非想讹钱不成?”

“怎么说话呢?”小桃当场沉下脸,双手抱胸,面露凶狠,

“今日若不给个说法,你怕是出不得此门。”

独孤霸心道不妙,刚才气急出门,身旁一个手下都没带,再看小桃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四名持刀大汉。不用说,定是莫小楼用来撑场子的。

今日要在这与这小丫头动武,定要吃大亏,虽说自己背景深厚,但就怕四把大刀不长眼啊。

“一个破门,能值几个钱?”

“乌木门,上面有我家老板笔墨,价值黄金千两。”

独孤霸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好家伙,这丫头比我还霸道。

心知对方根本不给自己台阶下,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找回自己的场子:

“丫头,我看你这也有骰盅,不如我与你赌一场,如何?”

说罢,找了一处无人的桌台坐下。

“若是客人,自然欢迎。”小桃换上一副假笑:

“只是这门,价值千金。要算在我方筹码里。”

“呵呵,我独孤阀有的是钱,就怕你不敢赌。”

“怎么赌?”

二楼掌柜房中,

莫小楼道:“不下去阻止么,小桃可不会这个。”

明月嘻嘻一笑:“这回你可看走眼啦,你以为你斗地主怎么输的?”

“嗯?”

“好,我就堵上我的福在楼,加上我毁门的右手。换你侍奉三日和你的狗屁乌木门。怎样,还算公平吧?”

独孤霸桀桀一笑,故意提高了自己的筹码,好让对方没有理由拒绝。

谁不知他独孤霸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其中最善于赌。在座众人无不为小丫头捏了一把汗,心道多好的姑娘又要被这恶霸糟蹋了。

“公平!”

一声清脆的娇喝,只见小桃将衣襟一松,露出雪肩和半臂,扎起半边袍袖,又将束发髻的发带一扯,瞬间秀发飘散,一手按住骰盅,一只娇俏赤足踏上桌沿。

“说吧,玩骰子,牌九,还是马吊?”

第七十三章 愿赌服输

太原,刺史府。

“你消息可属实?”雄踞上首的李渊沉声喝问下方跪着的兵士,脸上看不出表情来。

“禀大人,消息虽无证据作为佐证,但以属下看来,来者不过一个平头百姓,应该没有这个胆子欺瞒官府。”

“嗯,你下去吧。”

李渊待兵士走远后,表情数变。冷酷中夹杂着淫威,桀桀低笑,嘴中喃喃自语:“小贱人,当年老子一掷千金,就为博你一笑,你连正脸都不给一个,装清高?嘿!如今竟被魔子破了身……我李渊难道比不上莫小楼?他玩得,我李渊如何玩不得……”

“来人,点兵!”

……

蓝月茶坊。

独孤霸面如死灰地看着筛盅里面三个六点,颓然坐倒在地,心中如坠冰窟。

他本来自负武功不差,不想被一个黄毛丫头一掌拍飞。自信赌术超群,又是这个小丫头,连胜他十局,羞辱到死。

作为四大门阀之一的独孤家嫡子,自幼受教决不可让人欺辱了独孤家,又受一众狗腿追捧,性格逐渐乖戾。

长大后更是自诩桀骜不羁,四处欺男霸女连官府都让他三分。

借着门阀的威势,他独孤霸处处逢源,事事如愿,何时受到这般侮辱。

打架,无人敢还手。

赌博,赌坊老板更是双手将金银奉上。

“这群狗日的,果然在哄老子。”独孤霸口中愤恨道,回想前事,简直就像个被人戏耍的顽猴,顿时有种名气、能力、才智全是被人施舍的不爽感觉。

独孤霸脸色一白,神识恍惚,身边的独孤策反而一脸嚣张道:“输了又如何?几个小人物,莫非敢与我独孤家为难?”

“谁不知道我叔叔赌术高超,怎会败于你这小丫头之手?依我看,尔等必是出千耍诈!”

小桃呵呵一笑,不冷不热道:“怎么,你们这是想赖账不成?”

“赖账又如何?我独孤家”

“闭嘴!”

独孤霸回过神来,眼睛死死盯着独孤策,嘴中吐出一个字:

“滚!”

“叔父!?”

“我叫你滚!”

独孤策眼中闪过智慧之光,

“是,策明白了”

“喂,坐够了没有,愿赌服输,手伸将出来!”小桃冷哼一声,拿出大刀,往桌上一丢。

“啪”的一声。

众人心中一凛,这些群众本来很担心小桃输了陷入魔窟,但这个结果委实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现在,众人担心的反倒是独孤霸。

说砍就砍完全不给独孤家一点情面,这小丫头简直是个愣头青啊。

“砍吧,哼,老子一只手,照样玩女人。”独孤霸心灰意冷,嘴角一抽,颓然道。

说罢挽起袖管,将结实的手臂置于桌上。

“呵呵,水平不高,骨气不差。”

茶坊中,人几经少了大半,不想惹事的人早早结账开溜,留下一些不怕事的坐的远远的等着看好戏。局里局外,众皆沉默,气氛忽然变得森严起来。

唯有小桃,找来了纱布,血盆,又把大刀擦得蹭亮。

“叔父,小侄来也!”

忽听门外一声,只见数百人手持刀剑从对面客栈蹿出,往蓝月茶坊奔来。气势汹汹,吓得门口捉刀四人鼠窜而去。

众狗腿进的门来,见小桃已在磨刀霍霍,顿时纷纷亮出兵器,就要救主。

“住手,你们干什么?”反倒是独孤霸忽然一声爆喝,喝退了众狗腿子。

“谁敢动手,我杀他全家!”

“我独孤霸虽然横行乡里无恶不作,间或喜欢调戏调戏良家妇女,但是,却从来不欠赌债。”

他一把从某个狗腿手里抢过朴刀,交到左手。右手平放在桌上,带着些许砍手明志的表情,硬气道:

“老子愿赌服输,福在楼,以后就归你们了。这只手,既说了是赌注,老子自己砍下来赔给你便是!”

说罢,猛地一刀剁了下来!

“叔父!”

“少爷!”

见独孤霸真要砍手,边上的独孤策及众狗腿瞬间慌了神,惊呼出声。

“叮”

电光火石之间,忽听一声金铁相交之声,随后又闻“笃”的声响。

独孤霸右手完好无损,先前手中之刀插在桌面之上,刀柄犹自颤抖不已。

关键时刻,小桃想起小姐所说,与独孤家有些渊源,便再次出手,用金簪将独孤霸手中朴刀打落。

“你这大个子倒也硬气,也罢,这只手就暂且寄存在你哪里,等我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再来取。”

独孤霸虎躯剧震,愣愣地盯着小桃,显然没想到她会放自己一马。眼中神色,难以置信当中,夹杂着狂喜。

他此时再看小桃那挽着袖子,大马金刀坐着的样子,心中观感却忽然大不一样。直觉得眼前这佳人,与自己往日所抢的那些所谓美女贵妇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一股异样的感觉,隐隐在他心中滋生。

察觉到独孤霸渐渐变得火热的眼神,小桃冷哼一声,

“趁我改变注意之前,赶紧滚蛋!”

……

待独孤霸等人皆离开后,厅堂之中又只剩下了莫小楼他们三人。

莫小楼感叹道:“如独孤霸这等一无是处,猪狗般的人物,竟也能这般硬气……四大门阀……有点意思。”

明月白了他一眼,笑道:“偏你这么多感慨。如今平白得了对面的福在楼,咱们的生意,总算能扩大规模啦!”

小桃道:“小姐,若要扩大规模,我们这点人手可不够哩。”

莫小楼表示对这主仆俩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明明富甲天下,却如市井商人一般盘算些蝇头小利。

他也不说穿,只是顺着话题道:“方才独孤霸走时,看小桃的眼神很是微妙。若要加人手,恐怕这家伙不要工钱也会屁颠屁颠帮我们小桃把事情办好。”

“呸!什么东西,若非小姐说与独孤家有些渊源,方才早砍了他的手。”

小桃大声叱道,同时拔起先前的朴刀,一把砍在桌子边缘。

第七十四章 暴雨之前

时光如水,不知不觉已过了半月。

如今,镇上再无什么福在楼,只有蓝月茶坊。

独孤霸反倒成了茶坊的常客,还花重金长定了一个雅座,每日一大早必定叫上独孤策来喝茶,一坐就是半天。

一天十几杯奶茶下来,独孤霸别说横行乡里,连强抢民女的事情都没时间去干了。本就五大三粗的身胚,又长了不少膘。

今日,莫小楼如往常一般又沟通起潘多拉来,而潘多拉却给他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我感应到不少生人气息,似是军士之属。”

莫小楼眉头一皱,疑惑道:“暴露了?不应该啊……”

而正是在这个时候,蓝月茶坊不远处的道旁茶楼里,几个人正坐在楼上观望这边,行人寂寥、晨雾茫茫,有人从楼下上来了。

“这个小镇地形平坦,蓝月茶坊所在的位置周围又一片开阔,最是适合以弓手围困。不如直接动手,以雷霆之势解决了闲人,然后抓捕反贼。”

“不,还是入夜后动手更好,白天有独孤阀的人在里面,若反贼以其为质,反令我等投鼠忌器。”

“也好。你等加紧部署,确保万无一失。”

秋日天气多变,上午还是晴空万里,没到下午便渐渐转成了阴天。

街上行人神色匆忙起来,主妇们纷纷收起了院落里晒着的衣服,等待着有可能降下的雨滴。

茶坊中生意虽还是与往常一样火爆,但明月的脸上却不像往常那么欣喜。

功力到了她这一级别,总会有些冥冥中的感应,今日便是如此。

一早醒来,不知怎的心脏一通狂跳,仿佛预示着有大事要发生。

“我们怕是暴露了,小桃,马上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千万莫将明月当成一个弱女子,身为天下第一才女,总免不了应一些大势力之邀去表演,其中自也少不得心怀叵测之人。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在明月身上占过便宜。除了她本身武功智慧超群外,这种类似第六感的能力,也是她每每能化险为夷的重要原因。

“小姐,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了?我觉得就在此处定居挺好的啊!”

小桃当然是不愿意离开的,她还没撮合小姐姑爷两人成功呢。

莫小楼诧异地看了明月一眼,怎也没想到这人感觉如此敏锐。他点了点头,正容道:“今日我也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为万全计,早走为妙。”

他现在处境尴尬,可以说举世皆敌,目前最好的选择,还真就是紧跟着明月。

不得不承认,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的人皮面具,端是给力。不仅丝毫看不出易容痕迹,透气性还极佳,实乃开新马甲的利器。

“各位,今日店主有些私事要处理,提前打烊了。”

……

天依旧阴着,雨却一直下不来。乌云密闭的天空,总给人几分阴森的感觉,偶尔有孩子在街上窜来窜去,高声嬉闹,这才稍稍冲淡了这样的观感。

镇子北边,一队行商打扮的旅人赶着大车、推着货物,自镇口进入后,便绕向了后方的街道。

未过多久,又有另外的旅人进来,在镇上绕了个圈后,也去了方才行商们进去的街道中。

三三两两的队伍陆续涌入,每一队大约就三十多人的样子,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也有背着大枪、带着刀兵武器的。

镇子南临渡口,北接太原,客商南来北往,商户也时常都会雇请镖师或武人,并不出奇。

“如何了?”

“茶坊刚才突然关了店门,莫非是走漏了风声?”

“改偷袭为强攻,这等乱党,断不能让他们跑了。”

“天色有些不好啊,会不会下雨?”

“下雨就正好。趁乱将这一镇之人,杀个精光。不过,上头说这里都是包庇乱党的南陈遗民,我怎么瞧着一点都不像?”

“嘘,噤声。兄弟,别怪老哥不提醒你,当兵士的,执行命令就好,别太多疑惑。上头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听。”

“……先头部队应该都已到齐。到时候里应外合,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蓝月茶坊。

“小姐,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们真要这么急着走吗?”

明月道:“今日城中来了很多生面孔,观其行走姿态,应是兵卒一类。此地北邻太原,来的如此之快,恐怕是李渊这老色鬼带兵过来了。”

“带兵?!”小桃一脸惊容,不解道:“李渊竟敢冒这大不韪,带着军队过来?要知道,文帝为了制约地方州府,严令各地驻军未得圣命不得擅出……”

“除非遇有谋逆之事,方可先斩后奏……”

莫小楼断然道:“看来,我等被他给打成乱党了。”

“不可能吧?欺君乃是十恶不赦之罪,他会冒这等风险?”

莫小楼指了指明月,喟然道:“你家小姐的魅力,还在你想象之上。”

顿了顿,他分析道:“若我所料不差,李渊应该是已经确定茶坊之主就是明月。但既然我等以人皮面具隐藏身份,他便干脆将计就计,并不说破我等身份,到时候抓了明月,对外只说是平定叛乱……届时,天下便无一人知道,曾经的天下第一才女明月,已成了他李渊的禁脔。”

明月神色冷若寒霜,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此人,我必诛之。”

“轰隆——”伴着明月杀机四溢的话语,天上突然间电闪雷鸣,顷刻之间,骤疾的雨滴,洒了下来。

天色将暗,这雨,终于下下来了。

“这种天,似乎不太好走啊。”莫小楼将目光从窗口投向街道尽头,目光之中,有些忧虑道:

“视线不佳……古代统兵之人最是讲究天时……”

“明月,你最好还是把我的禁制解开。”莫小楼有些严肃的说道。

“若是我于此时此地施袭,一定会带一队强弓硬弩,到时我身法不便会成为累赘啊。”

明月眉头微蹙,道:“我怎知解开禁制后,你不会趁机逃走。”

莫小楼道:“我现在人人喊打,真要是脱离你逃走,才是傻到没救呢。”

“也是好啦,稍后帮你解了就是,先赶紧收拾东西。”

“无须担心太过,李渊我见过,就是个色包。若真敢来,正好杀了,被乱党所害可与我明月无关。”

雨落在二楼的檐下,晦暗的光芒从窗口照进来,莫小楼沉默半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隐约感觉到,今日之事,已经不在他掌控的范围之内。

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说,毕竟,心中的想法,只有他自己能确信,并没有证据来佐证,若是说出来,反而像是为了骗明月给他解开禁制而危言耸听。

李渊后来可是谋夺了天下的狠角色,绝非草包啊!

“别整理了,带些金子,直接走罢。”

话音刚落,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声撕裂了外面的风声雨幕,远远传来。

惨叫声撕心裂肺,叫得凄惨,莫小楼脸色一变,他已听出发出惨叫的,正是平时最爱来蓝月茶坊的王公子

第七十五章 雨夜袭杀

“不好,来不及了!”莫小楼对这种叫声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人被砍中脊背,伤口剧痛时本能发出的惨叫。

“怎么办?”小桃惊道。

“等。”

“就这么干等着?”

“店里还有没有生石灰?”

“先前装潢时用掉一些,但还剩了不少。”

“那便好。希望这场雨,不要太小,也不要太大”

莫小楼侧过身子,以眼角的余光从窗户口向外望去,明月也知情况不妙,与他一起静听雨中的声响。

王公子的惨叫过后,大雨的淅淅声又盖过了其他声响,远远近近的一段时间没有后续反应,但莫小楼却知,这是暴雨来临的征兆

果然,伴随着雷声隆隆,磅礴大雨铺天盖地的压下,杀戮陡然间在这个雨夜中沸腾起来。

这次李渊带来的人马,都是最为忠诚的死士。特别是几个心腹将领,都曾随李渊干尽了各种龌龊事,什么杀良冒功,割头代匪的事情,不过是小儿科。

故而这些军士在对战外族的时候,可能还力有未逮,但是对于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屠杀平民等事,那是极为娴熟的。

这桃花镇不过是寻常镇甸,自文帝继位后,已承平数十年,当年隋庭灭陈灭魏之战,大小动乱,皆未曾波及此处。

仓促间被正规军趁着雨幕掩杀而至,即使镇中本有驻军,也是第一时间被灭了个干净。

杀完城中的兵甲之后,这些人便从各处巷道开始,见人就杀,一个不留

他们选的时间点十分巧妙,正是刚刚入夜的饭点,每家每户都聚集在一起,杀起来特别快。

以五到十人的小队一组,也不做什么探查斥候之事,直接暴力杀入,基本上是一刀一个,结果了镇中普通平民的性命。

不论男女老幼,毫不容情。久未下雨,有些孩子开心的在雨中追逐打闹,见到一群身穿甲胄的兵士过来,便只知道拿着玩具呆呆站着,甚至有大胆的还会下意识叫声“叔叔。”

但,下一秒,惨叫都来不及,便飞了出去

莫小楼听着外面的惨叫声,方知自己心中的猜测怕是要成真了,他的声音一片冰冷:“李渊疯了不成,听外面的声音,他是想尽屠整个桃花镇!”

明月眸中也是一片寒光,

“如此明目张胆,是要顺便杀良冒功了。”

小桃面色煞白,没了主意,

“怎么办,这么等下去,迟早也得被军队包围。”

莫小楼道:“唉,清场之后,就算我等易容也无用处,李渊此人,真是狠辣”

“走罢,只能硬杀出去了。”

三人都是果断之人,提起武器,便往外走去,刚出门,便听噗噗两声,两支利箭擦着他们而过,钉在背后木门上,箭羽犹自颤抖不已。

莫小楼心中暗叹,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小心流矢,贴着墙壁走!”

莫小楼下意识将明月与小桃护在身后,三人沿着街道边的屋檐而行,闪电雷霆间或出现,映照这三人充满警惕的神情。

“站住!”

一名都尉模样的家伙,身着铁甲,手提大刀,从街尾向他们走过来。

他的背后,是一色的弓箭手。即使在这暴雨中,他们拉弓的手依然稳定,连呼吸都没见急促,显然训练有素。

莫小楼他们无奈停步。

来人目光凶狠,见他们停下,他用力晃了晃,浑身的雨滴哗的往外溅了出去,脑袋左右一摇,咔咔作响。

“我奉劝三位,还是呆在茶坊内为好。”

莫小楼轻轻握着手中切梦刀,横于身前,在闪电的映照下,黑色的刀身,更加晦暗了,地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倒在血泊中,嘴角尚带着童真的笑容,手中还提着和泥巴的小桶

莫小楼的声音,压抑着如火的愤怒:“若防我等逃走,为何要杀孩童!”

首领桀桀一笑,

“孩童?嘿,尔等都是南陈皇族遗民,在这桃花镇,是否还做着复国的美梦呢?可惜啊,镇上总算是有胸怀大义之人,将尔等阴谋密报唐国公,这才能杀你们个措手不及。”

莫小楼握刀的手格格作响,眼中杀机再也掩盖不住:“抗击外侮无能,却杀子民冒功,尔等猪狗,也配称‘唐’?”

那首领不怒反笑:“哈哈哈,真是佩服你。到这时候了,还有心情为这些无干之人而发怒。若非大人要留活口,就冲你刚才那句话,此时便已化作刺猬!”

这时,远方的杀伐声似乎逐渐平静下来,显然已到了收尾的阶段。

大雨中,莫小楼面无表情,口中沉声道:“李渊呢?到了这时,还不敢现身吗?”

话音未落,李渊已领着几个人从一处院落中走了出来,李渊的神倩有点疲惫,可是浓密的眉毛下眼神仍是明亮、雄伟的体型充满逼人的气势。

他目光巡弋,一眼就看到了莫小楼身后的明月,朗声笑道:“故人相见,前事仿佛如昨……”

大雨瓢泼,天空偶尔划过闪电。

镇中另一个方向,独孤霸等人被军队所围,根本出不得院落。

“尔等是什么人,竟敢对我独孤阀动手!”

黑暗中传来一声哈哈大笑,随后一声雄浑男声传来:“独孤公子勿要发怒,此次李刺史围剿反贼,为安全计,故特意令我等,保护独孤家众人的安全。”

独孤霸一听,须发皆张,口中怒吼道:“操你奶奶!李渊那老色胚,还围剿反贼?我呸!无非又是杀良冒功。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说罢,挥舞大刀冲了出去,与围困他们的军队战成一团。

只是他武艺尚可,却终究寡不敌众,若非兵士们留手,恐怕早将他捅成筛子……

独孤霸脸上泛起前所未有过的焦急神色,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李渊既然带大军前来围城,显然又是做那丧心病狂之事。

别人倒是没什么,杀了也就杀了,就怕

念及心中之人,他猛然大喝一声,运转刀法,虎步向前,运起家族中爆发潜力的秘法,以摧枯拉朽之势冲破重围,发足狂奔而去。

第七十六章 拖延时间

莫小楼持刀而立,冷冷地盯着李渊,雨中杀戮声、哭泣声终于沉寂下来。

“你会付出代价的。”

李渊闻言阴阴一笑,捋着胡须道:“代价?哈哈哈哈,等抓了你们三个,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代价!”

“哼。”

明月这时走上前来,路过莫小楼时向他传音道:“待会我杀过去直接挟持李渊,方有一线生机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趁乱带着小桃逃走吧。”

莫小楼愣了愣:“我不会逃的。”

“平时这么精明,这会怎么犯倔了。”明月气道。

“要逃一起逃。要死一起死。”

“你”明月的声音有些哽咽。

莫小楼的选择,让她非常欣慰,只是形势比人强,弓兵围困,近乎无解的局面下,热血、愤怒、感情这些都不会有好结果,况且莫小楼的武功,不见得高过自己,还身有禁制……

所谓趁乱杀过去挟持李渊,不过是给莫小楼和小桃一个逃跑的机会而已。

唉,明月心中一声叹息。

早知如此,就该放任他自解而去。

“三盏茶。”

明月的传音响起。

莫小楼感到一只素手轻轻搭上背心,登时一股暖流徜徉周身。

只需要三盏茶的时间,她便能解掉莫小楼的禁制。就看莫小楼,能不能拖延这么长的时间了。

“啪啪啪——”李渊鼓掌大笑道:“早有传言说你已被他俘获芳心,看来传闻不虚啊!”

他虽然在笑,眼中却冰冷一片,冰冷中,夹杂着**。

“明月,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李渊右手一挥,两侧又有兵士并排推着四台巨大的床弩出现在众人眼中。

“听说明月以箫为兵器,善于远攻,为了抓捕你,我连军中强弩都运来了,你应该感到荣幸。”

莫小楼冷冷道:“看来大人视在下如无物啊。”

李渊眼睛一眯,道:“呵呵,我早已调查过,区区魔子,入门不过半年,手中一把破刀。会些酸腐文字。”

“对了,听说你用阴招,打败了年方十二的师妃暄,有些本事,哈哈哈。”

不用想,这些评价,自然是从慈航静斋流出。

他顿了顿,转眼盯着明月,眼中疯狂的欲望再也隐藏不住:

“明月,我堂堂李渊,不比魔子好上百倍,千倍。奈何,你自甘下贱这回,我定要让你,好好尝尝我李渊的厉害。”

他故意将“厉害”二字说得很重,配上脸上的淫笑,丑态毕露。

莫小楼直接摘下人皮面具,嘴角一弯,威胁道:

“我虽不才,可家师石之轩如何?”

关键时刻,他把握到了一丝生机,世人对邪王的忌惮!

莫小楼,可是邪王之徒!石之轩这等善于隐匿行踪的绝顶高手,刺杀一狗官,不要太容易。

“哈哈哈哈,到了现在,你们不会还以为,会以莫小楼与明月的身份,‘死’在这里吧?我早已放出消息,魔子挟持明月,数月前突破边境,前往漠北啦!”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人如此张狂,原来早将正邪两道引向他处。”

“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赐教。”莫小楼朗声道。

想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李渊也不介意猫捉老鼠戏弄一番,笑道:

“将死之人,合该知道自己为何赴死。你是想问,自己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吧?”

“不错。”

李渊拍了拍手,从斜刺里又走出一道人影。

“果然是你,老张!”

莫小楼与明月做好了一切伪装,却偏偏小看了这客栈原来的老板,就这一个小小的疏忽,酿成今日之祸。

老张跪倒在地,一脸谄媚地对李渊拜了又拜。

又转向莫小楼三人,换上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嘿嘿,老张我早知你们几个不是好人,一男两女,鬼鬼祟祟,不是朝廷通缉的莫小楼一行,还能是谁?”

李渊在老张开口说出莫小楼的时候便神情一冷,心道这老家伙,好不晓事!

其他人倒还好,都是心腹,口风也紧。

只是这老张难保其不会将此事到处乱说

小桃一脸愤恨地瞪着老张,怒骂道:“早知你不是好人!一个破客栈卖三百两,可惜我当时没一掌劈死你,若是早日除了你这奸诈小人,不至有今日祸事!”

莫小楼与明月此时也心有悔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往往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坏了大事。

李渊手持宝刀,有些意味莫名地看着老张道:“老张,此番你立了大功,除说好的三千两黄金之外,还有一个好处,我倒忘了给你了。”

老张激动地脸都红了,磕了好几个响头,谄媚道:“多谢刺史大人赏赐。”他眼睛滴溜溜一转,问道:“不知是何好处?”

“自是天大的好处!”

“唰——”

“啊——”

却见李渊手起刀落,直接收了老张人头。

这一幕别说是莫小楼他们,连李渊身边的心腹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难以理解。

李渊擦了擦宝刀,笑呵呵道:“此人也是桃花镇人,故意出卖同伴,其实是想取得我等信任,打入朝廷,行反间之策。”

“原来如此,刺史大人英明!”

莫小楼淡漠地看着李渊的表演,嘲讽道:“刺史大人这一招,用得挺熟练啊。看来为大人办事,真是好处颇多。”

“呵呵,在场众人皆是我的心腹,以为他们会听你胡言乱语么?”

“是吗?你看看这是什么?”

莫小楼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遍体通黑的符印,迎着电光,举与身前。

只见符身为半只伏地麒麟,质地独特,闪着幽光。

待看见麒麟身上血红铭文,众将无不色变:

“骁果之符,佑在君王。”

长久以来所受的训练,让众军士不由自主的双膝一颤,几要跪地。

麒麟虎符乃是大隋调兵遣将之物,用青铜所铸,劈为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而莫小楼,手上这一只,就是君王所持有的一半虎符。

持有者,相当于代天子行事,若再配上诏书,便能调动天下兵马

李渊脸色剧变,惊道:“骁果军的虎符,怎么可能!”

莫小楼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神情:“太子杨广早已知道你李渊图谋不轨,着高颎高将军率三万骁果军驻扎于龙门渡附近,果然,你色胆包天,私自调动军队,还美其名曰平定叛乱,呵呵,谁不知道你李渊最是擅长杀良冒功!”

顿了顿,他清朗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音调平稳而缓慢:“此事,朝廷之人,尽数悉知。文帝鉴于与你的甥舅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子却不会容忍此事!从你私自调动军队开始,骁果军便已开拔,此时,恐怕已经端了你的老巢太原!”

“在场诸位若不想被诛灭九族,为他李渊殉葬。当悬崖勒马,从善如流,向太子自缚请罪,我自当为诸位善言一番,或有一丝生机。”

李渊惊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声音都有些颤抖,色厉内荏道:“定是你故弄玄虚,骁果军乃皇家御林军,怎么可能交给你这魔门之人统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太子是不可能将虎符给你的!”

身为太子当然不应该将虎符随意交给任何人。

但是,杨广此人岂能以常理度之?

就是在天女楼当晚,为讨莫小楼定国一策,杨广与之行酒令,生生输掉了这枚半只虎符。

当然,若无诏书,虎符其实是没有用处的,更多是象征意义。这一点,李渊也知道,只是事发突然,莫小楼也不像随口乱说之辈,顿时被他唬住。

而且,莫小楼虽却是通篇妄言,却字字切中要害,,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能用虎符拖延一番,便是一番。

李渊惊疑不定之下。

三盏茶,已经过了两盏!

只需解开禁制,凭着竹影身法和莫小楼几能躲避子弹的反应能力,或战或走,主动权皆掌握在自己之手。

第七十七章 红颜讵几

红颜讵几,玉貌须臾。

一朝花落,白发难除。

明年后岁,谁有谁无。

长安,皇宫内灯火通明。

杨广依然是黑衣镶金边的打扮,一路疾走,脸上充满担忧之色。

进了内宫门之后,他似乎仍然觉得速度太慢,发足狂奔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储君的样子。

到达飞霜殿后,他对门外内侍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父皇怎样了?”

桃花镇,暴雨越下越大,形势却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这虎符的确是太子所持有,若真的如他所说,吾命休矣。”

李渊身为统兵将领,自然看得出虎符真假,暗自思忖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

“不对,你休想……”

话还没说完,莫小楼却大笑一声:“李渊,到了现在,你还想骗自己不成?你完了!”

“不!文帝病危,杨广应在长安才是!你在拖延时间!”

莫小楼显然不知道杨坚病危之事,眉头一皱,已知被其看穿。

李渊猛然反应过来,拔出宝刀,吼道:“杀了他!伪造虎符,罪该万死!快点杀了他!”

“喏!”

众将齐刷刷拔出大刀。

身后数百强弓手拉弓搭箭。

八名壮硕如牛的军士搅满四张床弩,瞄准莫小楼。

三人脸色剧变!

明月眸光一凝,声音带着些许惊慌道:“还差最后一点点!”

莫小楼:“冷静,我来挡!”

“嗡”

弓弦声响。

乍听只是一把劲弩弹啸,事实上却是四弩齐发,因其时间拿捏得整齐划一,故听来只有一响。

目标,正是莫小楼!

从李渊下令攻击到听到弓弦声响,不过半个呼吸,而这极短的时间内,视线中,床弩射出的箭便从四个黑点化作四个模糊的黑洞,可见其速度有多恐怖。

“狰!”空气中只能听见剧烈的摩擦之声,电光火石之间,莫小楼福至心灵,大脑疯狂运转计算,劈出了玄之又玄的一刀。

刀锋正好点在最左边的弩箭的箭头左侧,以巧力将足有拇指粗的大型弩箭,卸往另一侧,正好击中了另外三根弩箭,成功改变四箭的运动轨迹

“笃!笃!笃!笃!”声音如击败革,四根弩箭先后斜插入地面,将青石板的地砖震的粉碎。

除弩箭外,其他流矢皆被小桃用朴刀所挡。

莫小楼喷出一口鲜血,被弩箭的巨力震得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只觉虎口酸麻,骇然道:“这床弩力道竟然如此厉害。“

李渊见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月都用手抵住莫小楼背后,不做任何其他动作,哪里还猜不到其中内情?

猛然喝道:“一起上,弓弩不要停。除了明月,杀无赦!”

莫小楼还没来得及做出后续反应,便看到前方三道黑光骤然射出……霎时,三道足以致命的危险气息以突破音障的速度飞射而来,成品字形射向莫小楼的心脏、喉咙、右胸三处要害!

“喝啊——”他本已脱力,但在这危急关头,体内魔种忽然生出一股新力,这股力量便如新生力军一般,让莫小楼的右手再次充满力量。

于是他暴喝一声,故技重施,再次挡住三支箭。

禁制,就差最后一个窍穴了!

莫小楼已经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充盈真气,从丹田而生,于四肢百骸扩散。

是明月暗自分了一部分真气给自己,这股真气,竟与己身极为契合!

快了,就快了!

只需禁制打开,莫小楼有绝对的信心借助切梦刀和明月的真气,迅速斩杀敌方弩手。

但,别忘了,李渊一共带来了四台床弩,方才他只挡了三支箭!

李渊所带的弩手,正是军中最为谙熟强攻之道的精锐。他们不止能熟练操作自己的床弩,还能互相配合,虚实相生。

前三支箭,根本就是虚招,隐藏在最后的一根,才是致命的毒蛇!

出现的时机巧之又巧,就在对方旧力刚逝,新力未生的时候。

“姑爷小心!!!”

等到莫小楼终于有所察觉时,已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在他放大的瞳孔之中,一点漆黑的东西越来越近,随之,被小桃飞扑过来的身体遮挡住视线……

嘭!!

小桃的胸膛,连同横档在胸前的朴刀,被弩箭一并穿过,顿时铁片炸裂,血花飞溅。

“……小桃!!”

明月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飞身过去扶住她正缓缓倒下的身体。

莫小楼的身体一震,禁制终于完全解开了。借助明月渡过来的磅礴真气,他威势瞬间攀升,如同挣脱枷锁的猛兽一般。

飞身一跃,挡在二人身前,同时一步踏稳,双手抽刀,万千威势化作凌空一斩。

暴雨之中,一道黑色电芒卷起漫天水滴,宛若瀑布一般侵袭而至。

“大人!”

四名武士手持铁盾挡在李渊身前。

“轰!”

水瀑在铁盾上爆炸开来,发出一声巨响。

“呵呵,我以为你真有什么本事,原来不过如此。”

李渊话音未落,忽觉异样,突然浑身一震颤栗。

只见水瀑之后,竟是一道幽暗黑光穿盾而过,四名持盾甲士,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胸口血肉就连着胸甲被一同剜去,爆血伏地而亡。

这是什么邪乎的刀法,竟破盾而过,夺人血肉。

众兵士一片惊骇,只见莫小楼单脚踏地,由下而上又划出一道圆弧,接着纵身跃起,向前横斩。

李渊连退数步。

一队身着黑色铁甲的死士赫然出列,于李渊身前站成一排肉盾。

天上闪电倏止,让这纵横两刀,完美的融入黑夜之中,无形无相,只听到空气中“哗哗”的水滴破碎之声。

李渊顿觉不妥,顺手抓起一身旁侍卫挡于身前。

只听数声惨叫,后方壮硕弩手皆被腰斩,死相惨烈,连床弩也被砍成了两段。

李渊身前的侍卫满脸惊恐,双眼上翻,已是一个死人,从下而上,周身出现一道血弧。刀气破体而出,血色肆溢,朝李渊袭来,李渊也是反应极快,侧身一躲,刀气擦体而过,将身后的房梁从中劈成了两截。

李渊感觉下巴一凉,数撮胡须飘散空中,不禁怒骂道:

“都给我上,杀了莫小楼。”

众军士为莫小楼诡异刀法所震慑,皆丧了胆气,犹豫不前。

莫小楼持刀立于雨中,威势不减。同时暗运道心种魔大法,默默调息。

融合自己与明月真气,蓄尽心力的两刀,虽未斩杀敌酋,但是将对方强弩破坏,又产生了威慑效果,已是不错的结果。

李渊见莫小楼不再出招,已经明白了情况,断然喝到:

“他真气不足,快给我上。谁斩他首级,赏万金,封千户。”

第七十八章 业火红莲

先前那一铁甲都尉见众人无所反应,举起令旗,大喊道:

“铁甲军,跟我正面上!”

“盾刀手绕后!弓箭手箭雨掩护!”

“不遵军令者,斩!”

军队之中,最讲究令行禁止,几道明确的军令下达,众兵卒立马提升了士气,重整阵型,就要一齐掩杀过来。

“笃“!

洛阳,独孤宅大堂之中传来一下杖子触地的闷响,人人耳鼓嗡鸣。

家主独孤峰之母,被誉为独孤阀第一高手的尤楚红,安然坐在堂中主坐之上,眼帘闪出两道精光,右手碧玉杖柱地,发出一阵难听而带着浓重喉音的枭笑,先干咳一声,才以她沙哑的声线冷喝道:“小霸最近到哪里去了?“

下首一人惶惶道:“据信使来报,二公子最近似乎迷上了一个村姑,想娶之进门。“

尤楚红一拍桌案,欣慰道:“哦?霸儿终于要收心了,真是难得,那女子籍贯何处?”

“晋南桃花镇。”

“小桃——”只听另一个声音从包围圈外传来,初时听来极远,但瞬间变得就在身前。

是独孤霸!

独孤霸全身也早就染满鲜血,眼神通红,如受伤的孤狼

“草你奶奶的!李渊,我要你死啊啊啊啊!!”

独孤霸突然出现,让李渊完全没有想到,他脸色一变,挥手中止了攻击。

“独孤霸,你要帮反贼乎?”

“我草你妈!李渊,你杀良冒功老子不管,你竟敢动老子的女人!”

李渊眉头紧皱,对左右道:“独孤霸疯了,你们两个过去,带他过来。”

若非独孤阀都知独孤霸就在桃花镇,这事想掩也掩盖不住,他真想连独孤霸也顺便灭口了。

看出李渊似乎对独孤阀颇为忌惮,莫小楼大声道:

“独孤霸,你过来。小桃还有气,你带她走。”

“好!”

独孤霸正要往这边赶,只见两道黑影一左一右出现在他身旁,一人缴械一人擒拿,配合得极为巧妙,顿时将独孤霸制住。

“李渊,我操你奶奶,要是小桃死了,我独孤家跟你没完!”

独孤霸被按于地上,动弹不得,嘴上仍不停骂道。

李渊面露假笑,吩咐道:

“独孤公子放心,我必不会伤害小桃姑娘。你二人将独孤公子带回住处,好生招呼。”

又转向身后,脸色一沉,低声道:

“传我命令:调回所有外围部队,沿街给我围住,除了明月,杀无赦!”

“是!”

就在独孤霸与李渊纠缠的时候,莫小楼抓紧调息,真气已恢复了大半。

他从明月手中接过小桃,揽于怀中。

小桃的衣襟已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原本红润的脸颊上血色褪尽,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住的颤抖,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却依然紧咬着下唇,不愿意发出呼喊,令二人分心。

看着小桃的模样,莫小楼心如刀绞,握着切梦刀的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恨不得立刻杀入万军之中,将李渊碎尸万段。但是如此一来不光救不了小桃,恐怕还会害了明月

强压愤怒,莫小楼转头对明月道:

“明月,杀李渊的事稍后再说,先救小桃。”

“嗯,如何行事?”明月擦去了脸上泪痕,站起身来,一身白衣也染上了片片殷红。

“佯攻,转北。”

“嗯。”



“杀——”

接下来,便是刀刀见血的白刃战。

这恰恰是莫小楼最为擅长的战斗,他单手抱紧小桃,一手挥刀,刀光所到之处,如同砍瓜切菜,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而明月,功力犹在莫小楼之上,一根玉萧或点或划,围攻兵士往往还没近身就被喷薄的劲气击飞,人仰马翻。

两人脚下如飞,一步数杀,所到之处,一个个人影如割麦子一般倒下。

“大人,贼势凶猛,您不如暂避锋芒?”左右见莫小楼两人不但不逃,反而直冲李渊而来,连忙提醒道。

李渊冷冷道:“混账,我有五千精兵正在赶来,难道怕他二人不成?”

心中却一阵犹豫: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若莫小楼二人以命相拼,说不定真能与自己同归于尽。

“也罢,看来这里也无需我坐镇,你们记得,莫要伤了美人”

莫小楼浴血奋战的当口,瞥见李渊正要离去,故意大笑道:“李渊你果然有种,大军围困都不敢坐镇指挥吗!”

李渊哑然失笑道:“果然是无知之徒,连君子不立围墙之下的道理都不懂,待杀掉你之后,本人定要看看你的嘴是否如你的刀那么硬。”

话音一落,他的身影一闪不见。

莫小楼心道还好李渊胆小,同时脊骨微俯,双目射出熠熠奇光,虎目一扫周围军士,神情不像是被包围的那个,反倒是像猛虎正在接近猎物。

众军士见统帅已去,又见莫小楼气势如虎,原本严整的阵型露出一丝破绽。

就在阵型松动的瞬间,莫小楼抽刀横斩,切梦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左劈去,数名护阵甲士应声倒下。

二人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疯狂前冲,赶在敌人重新布好包围圈的当口,杀出了一条血路,破阵而去。

“什么?”

“我等还未形成合围之势,魔子一行已经突破街口,向北而去了。”

“不好,若他们进了蒙山,就别想抓住他们了。快!点齐所有人马,给我追。”

蒙山山脚,一处废旧祠堂之中。

莫小楼在窗口观望片刻,确认没有追兵赶来,便于遮光处生起一团篝火。

明月坐于篝火旁,怀中窝着小桃。

“小桃坚持住,你一定会没事的!”明月声音哽咽,轻抚着小桃的额头。

“小姐……”小桃虚弱地说道,精神已接近涣散,她脸色苍白,咬着舌尖:“箭上……有毒,我我看来是……坚持不下去了……”

看着小桃胸前血肉模糊的样子,莫小楼的内心剧烈的颤抖起来,虎目含泪:

“别怕,我最擅解毒,一定会没事的”

他将切梦刀丢在地上,从随身带着的药盒中翻找出一颗小巧的药丸,送入小桃嘴里。

小桃脸色突然出现一股红晕,费力挤出一个惨然的微笑:“莫公子你又骗我了这只是普通的糯米珍珠而已我的情况我自知毒气攻心,没救了”

“不会的不会的”

小桃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拉住莫小楼与明月两人的手,将二人的手叠在一起,轻声道:“小姐,姑爷答应我你们你们一定要在一起,好吗?”

她虚弱的身体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紧紧地握住两人的手,声音因太过用力而嘶哑:

“小姐,不要不要再练那劳什子的芳菲歇了”

明月泪如雨下,

“小桃你别说话了,我帮你疗伤!”

小桃凄然摇头道:“小姐小桃从来没求过你答应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千万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呜呜”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又看向莫小楼:“莫公子,小姐从小孤苦,性格虽然古怪了些,却对身边之人极好,答应我,娶她为妻,好吗?”

莫小楼感觉心头剧痛,声音颤抖:“好!”

“好想看到你们成亲看到你们生好多好多小孩子可惜“

明月如何还忍得住,放声大哭,滚烫的泪水低落下来,将小桃的襟头全浸湿了。

小桃容色平静,声音更加温柔:“小姐,姑爷,若是我们能一直开着茶坊,平平淡淡的,该有多好啊“

小桃忽然眼神空洞,似乎重温了一段久远的记忆,叫道:“噢,我还有个妹妹从小被人贩子拐走,一直想不起她的名字,原来她叫尚……秀……芳……”

声音忽断,小桃同时玉陨香消,在青春焕发的时光,目瞑而逝。

莫小楼的眼泪终于滴落下来。

“小桃!小桃……小桃!!”

明月跪在小桃的身侧,凄然的呼喊着,已经十几年没有流过眼泪的他,此时却是哭泣的无比彻底,无论如何压抑,都阻止不了自己的哭泣。

世上有很多对她好的人,也有很多嫉恨她的人。

作为天下第一才女,她已看惯了绝情,看惯了虚情假意,看惯了口腹蜜剑……

她其实从未向任何人敞开过心扉,就算是与人纵情调笑,也不过是在演戏罢了,内心相距千里之遥。

但,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她……

她从来当小桃是侍女,她从来没有想到,小桃真的愿意用生命来保护她……

她知道的太晚了。

明月满眼泪水,将小桃搂在怀中,轻轻唱道:



和烟和雨遮敷水,

映竹映村连灞桥。

撩乱春风耐寒令,

到头赢得杏花娇。



风雨稍停,万籁俱寂。

天地仿佛也在为这年轻的生命默默告别。

两人伤心欲绝,却不曾注意到:角落中,切梦刀微微颤动,发出了淡淡的红光。

第七十九章 血债血偿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小桃,一路走好。”

莫小楼长叹一声,举杯向着空中敬了一下,洒于身前,杯中,是殷红的血酒。

他眼神黝冷幽深,收刀入鞘。周围,是一队斥候的尸体。

身后脚步声响起,明月走了过来,脸上犹有泪痕。

“小楼,接下来如何做?”

“自然是血债血偿。”

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冒出来。

若是熟悉他的人看到这个笑容,定然会吓一跳。

这淡淡的笑容里面,似乎是蕴含着尸山血海一般的煞气!

如同鬼门关开,万鬼齐出!

“现在,就看他李渊,敢不敢进入山林了。”

……

夜已深。

无月无星,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大人,派出去的两队斥候均不见回报,八成是遇袭了。”铁甲都尉抱拳道。

李渊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

“所谓逢林莫入,这两人已进入蒙山深处,即便我们追进去,在山林之地,也不适合军队的发挥”

“那就这么算了不成?!”李渊勃然大怒,暴喝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有五千精锐,何惧他两个匹夫!传令,以二十人为一组,从三个方向包围蒙山。任何小队见到敌人,立即以响箭示警。”

“大人”

“执行命令。”

“是。”

夜色下,一场杀戮盛宴,即将开始。

丛林、黑夜、暗杀都是莫小楼最擅长的。

事实上,若非李渊真蠢得敢进入森林中,莫小楼也不会选择在现在动手,而是会如毒蛇一般默默隐藏在暗处,找准时机对李渊造成致命一击。

有计划的报仇,与愣头愣脑的硬拼绝对是两回事。

推敲好所有的细节,确保无任何遗漏之后,莫小楼从切梦刀的空间中拿出两套黑衣,借着夜色,遁入林中。

蒙山的环境颇为复杂,树木丛生。虽然算不上什么绝地,却绝对称得上险地。

再加上刚下过一场暴雨,山路泥泞不堪,很多地方甚至无路可走。

南坡上,一群搜山的兵士举着火把,用着手中的长戟不停的清除着障碍。

“别动!”为首一人突然命令道。

只见前方几株过膝的野草被齐齐压倒在地面,旁边隐约还有血迹延伸向暗处。

“过去看看!”

“终于来了!”匍匐在草丛中的莫小楼忽然说道。

“……”明月心中震惊不已,自己的内力,明明远远强于莫小楼,但却是他率先发现有人过来。

“只有二十人,准备动手。”

淅淅索索的声音逐渐从前方树林中传出来。

“倏!”

切梦刀毫无声息地发出一道幽光,割破雨幕,瞬间斩杀站在前排的五名军卒。

“啊!”

惊人的惨叫划破寂静的黑夜。

“小心!敌袭!”

“快,放响箭!”

“嗖嗖嗖”数声响动从四面八方而起,莫小楼以树干、竹节削成的简易机关,从数个方向射出尖锐的木矛,让敌人不得不挥刀抵挡,根本没有机会施放响箭。

下一秒,莫小楼与明月同时杀到,如猛虎出闸,轻松地收割着这些人的生命。

除了最开始的惨叫与机关的嗖嗖声,整场袭杀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让本就压抑的暗夜更加压抑了。

“第一批。”

杀完既走,毫不拖泥带水。

远处,当另外的一个小队听到惨叫声时,便迅速赶往事发之地,但当他们到达之时,第一小队早已死绝,而莫小楼与明月,也没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什长,敌人似乎精通暗杀之道,周边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和血迹,仿佛凭空遁去。”

“直接施放响箭,他们定跑不远。”

兵士要拉动响箭,忽觉嘴角一温,伸出舌头一舔,满嘴的血腥味,

“小心,他们还没啊!”

恐怖的呼啸声从天而降,这次的陷阱,更加致命。

话音还未落,十数人已被木矛阵串成了糖葫芦。

侥幸躲过的几人,被莫小楼和明月再次收割。原来,两人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隐身在茂密的松柏之上,玩了一招灯下黑!

“第二批。”

李渊阴沉的目光盯着地上散乱的尸体,冷然道:“一群废物。竟让人用同样的招数灭了五队人马。”

左边铁甲都尉却抱拳道:“大人放心,既然他们主动动手,对我们而言,情况确实再好不过了。”

“呵呵,不错,怕的是他不出手,若他们一味躲藏,我们便无计可施。”

既然莫小楼已经出手了,那么,他们就有机会诱杀之!

李渊深知弩箭上剧毒的厉害,那叫小桃的女子,定无生路。莫小楼他们为了报仇,就不会满足于杀几队普通兵卒而已,最终的目标,只能是他李渊!

“放响箭,收拢所有人马,就地扎营。我便给他来一个守株待兔。”

李渊眼珠一转,又命令道:

“还有,传令陷阵营,于营地外十丈,以七步为距,设置尖刀陷阱。”

“是!”

锐响破空,散落于山中各处的小队,终于以李渊为中心,极速收拢。

丛林深处,一棵茂密的柏树之上,听到响箭声的明月不由脸色一变:“怎么办,没办法各个击破了。”

莫小楼的声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接下来,就交给我一个人吧。”

“你确定?”

莫小楼凑到明月身边耳语一番,明月眼神一亮,点了点头,跳入夜色之中。

“好戏,刚刚开始。”

对于莫小楼而言,既已决定要让李渊血债血偿,仅仅杀几队军士,远远不够!

帐内篝火旁,李渊负手踱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万万没想到,已经聚拢所有人马,却依然让莫小楼找到了机会。

这家伙简直就是黑夜中的君王,总能在完全无法预知的位置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巡逻兵士之后,扬长而去。

五千精兵,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无数陷阱,形同虚设,莫小楼总能巧之又巧的避过!

他们也试过利用他离开时候的痕迹追踪过去,但无一例外,最多追出二十米,便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废物!废物!这么多人,都是吃屎的不成!”

“敌人来袭,连示警都做不到,平时的训练都是干什么吃的,蠢货!一群蠢货!”

心中的愤怒烦躁,李渊只能靠辱骂下人来排解。

他心中也有过撤兵的念头,但一想到自己大张旗鼓,屠镇杀人,最后美人却在自己眼皮底下,天罗地网中逃走。

耻辱!

不只是自己的耻辱,还是整个军队的耻辱!

这种耻辱,只有将莫小楼千刀万剐,再将明月压在身下肆意侮辱,才能洗刷!

第八十章 天地无情

破晓之前,天色至暗。

李渊营盘前已是堆尸如山。

雨下了一夜,莫小楼也杀了一夜,杀得手都有些酸麻。

五百六十四人,不够,远远不够!

一个一个杀,还是太慢了!

不知明月部署得如何了?

看着李渊营盘内逐渐升起的篝火,莫小楼冷哼一声,将切梦刀收入刀鞘,快步向山上跑去。

“明月,准备得怎么样了。”

“如你所说,在山间溪流汇合之处,将几处洼地掘成一片湖泊,再将溪流出口堵上,现在溪水已经快漫过土垒了。”

“好,等漫过土垒,便掘开南侧。”

军帐之中。

“大人,我们还是撤吧。在这种环境中,根本无法发挥我军的优势我们我们已经损失几百个兄弟了啊!”

李渊须发皆张,怒骂道:“混账!此时撤军,岂不前功尽弃!临阵退缩,你这都尉还想不想当了?”

铁甲都尉连忙拱手,眼神中透出无奈道:“是,大人那接下来如何行动?”

李渊抬头看了看天色,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冷哼一声道:“距离天明,大约只剩半个时辰,只要天色一亮,莫小楼便无所遁形。”

又拍了拍铁甲都尉的肩膀,胸有成珠竹道:“命令下去,各部撤回营帐,死守阵地,天亮之前不可再追击莫小楼。”

“是”

“轰隆隆!”

蓦的,天地间惊现一声巨响,随后,一道钢铁洪流,自蒙山山顶倾泻而下。

“怎么回事?”

帐外一小将连滚带爬翻入帐中,满脸泥水回报道:“大大人是是山洪!”

“什么?!快!撤退,速速撤退!”

山洪咆哮,带着狰狞的面孔疯狂奔涌,势不可挡。

根本不需要李渊下令,军士们早已如受惊的野马一般,转身狂奔。都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给他们!

一个一个杀太慢,那用自然的伟力呢?

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李渊军一片凄惶。

剧烈的震动之中,山洪如沸腾一般的不断翻腾,甚至连蒙山本身,似乎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天地伟力笼罩在无可名状的惶然当中。

“快跑!快跑啊!”慌乱声、惊叫声混在一起,有人摔倒,有人乱跑,与他人撞成一团。

这片刻间,所谓训练有素的军队,崩溃了。

这支军队本来就只会自己窝里横,杀平民那是极其谙熟,但杀异族,全无建树。此时一遇逆境,瞬间被打回原形。

乌合之众!

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惊慌。

随后,又是轰隆的一声响,竟然是山洪连续爆发!

他们本就被吓破了胆,这第二声巨响,便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尖叫、恐慌、大喊的声音混杂在轰隆的巨响中,此起彼伏。

有些运气差的兵丁在逃跑时,踩在了地势较低的水洼里,尽管拼命扑腾挣扎,又如何有山洪的速度快?这些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活埋。

甚至有些军士慌不择路,掉入自己人挖设的刀尖陷阱之中,先被刀刃刺穿,再被泥水活埋,惨不可言。

摇晃、碰撞、巨大的声响、摇晃的视野、凄惨的尖叫、被掩埋的人,随着山洪的震动,有些不太稳固的山头,都随之坍塌。

混乱中,便连被保护得最为严密的李渊,也随着无意的磕碰,额头泌出鲜血来。

雨夜,狂乱的交响曲,奏响高潮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地终于停止了震动,东方隐现晨曦。

昏暗中,李渊所带来的部队,或死或散,百不存一,尽显狼狈之象。

黎明将至,但比之往常,光芒似乎暗淡很多,蒙山之下,哀漓遍地、一片狼藉。

五千精锐出征平乱,

一成死于一人之手,

九成亡于山洪暴发,

这等惨败,说出去都没人信。

李渊呆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满脸颓废,语气有些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此时爆发山洪”

触目所及,是惊人的凄凉景象,随处可见的尸体、鲜血让李渊险些吐了出来。

“什么人?!”

猛然间,李渊突然感到一股淡淡的气息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一瞬间,神经紧绷。

冷然怒喝间,他同时豁然转身。

“夜雨凄冷,送上山洪为礼,望李大人笑纳。”

一袭黑衣的莫小楼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话语间冷静异常,根本不像是仇人见面。

“什么!”

仅余的几名军士满脸的难以置信,山洪,竟然是莫小楼主动引发!

“大人你先走,我等断后。”

几个死士反应过来,手持大刀将李渊护在身后:

淡淡的看着李渊,莫小楼面无表情道:

“你虽然是百死莫赎,但你的手下,倒是挺忠心的。”

说到这里微微停顿,语气一转:

“可惜,你们所有人……”

莫小楼目光扫过众人,忽然低声一笑,幽幽开口道:

“都得死。”

李渊面皮抽搐,刚要说些什么。

只见莫小楼身型飘忽,如同鬼魅,眨眼已在众人面前。

挥手就是一刀,将数名死士连着手中大刀一并斩成两段。

身型再次转动,反手一刀,将切梦刀直直的插入李渊腰间。

“啊!!!”

李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很痛么?”

莫小楼冷笑一声,将刀身慢慢转动。

“啊!!!混蛋!我要你死!!!”

李渊痛得跪倒在地,面惨如灰。

一旁铁甲都尉见状飞身上前,一刀砍向莫小楼持刀的右手。

莫小楼灵巧的拔出切梦刀,往后一跃,退回原地。

“虽然很想再多折磨你一会。”莫小楼诡异一笑,看着东方升起的晨曦。对身后密林处轻声道:

“明月,交给你了。”

话音一落,明月的身影悄然出现,几个起落便到了莫小楼身旁,冷冷地盯着李渊,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李渊,听说你要将我作为禁脔,如今我就在这里,你来呀!”明月邪邪一笑,做出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李渊猛地抬头,双眼通红,声音沙哑道:“不关我的事,老子又没有下令杀小桃,是他们,都是他们自作主张!”

明月眼睛一眯,一字一句道:“我要杀你,也与你无关。”

只听嗡的一声,明月掌中的水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成冰。

从指尖往上,出现了一根半尺有余的冰锥。

脚尖一点,化作一道白影,迎着晨光,瞬间来到了李渊身前,手中冰锥闪着寒芒,刺向李渊胸膛。

“时辰到了,李渊。”

第八十一章 惊天一战(上)

生死关头,李渊反而诡异的笑了。

他已经感受到那气息!

随后,一道如同洪荒猛兽般的暴戾气息,扑头盖脸而来。

天空,突然出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竟然给人以遮天蔽日之感。

“明月,小心!”

莫小楼忽然脸色剧变,心中无由涌起一阵强烈到极致的大恐怖,那是源自体内的魔种,这尚是魔种,首次示警!

嚯——

狂暴的劲风一下子就将明月迫退。下一个瞬间,只见一人半跪在李渊身前,周身真气磅礴,卷起的气浪好似龙卷风般盘绕着他,他身穿通体漆黑的宝甲,头戴一顶乌金冠,两根短翅雉毛随风飘动。

这人抬起头来,咧嘴一笑。

莫小楼终于完全看清来人。他手持一对擂鼓瓮金锤,双目充斥着恐怖杀意,死死盯着莫小楼,仿佛一只残暴的野兽在看着猎物。

脚下的地面剧烈摇晃,沙石腾飞而起,他左手一挥,将金锤砸下,莫小楼与明月同时色变,疯狂暴退!

轰——

只见以他为中心的扇形范围内,地表竟然破碎成一个巨坑。方才两人若不后退,定会被这狂暴的气劲拍飞!

“李玄霸在此,谁敢伤我父亲!”声音低沉,语速极满,却不怒而威。

莫小楼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李玄霸,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李元霸。

此人勇武更胜楚霸王项羽,就算是称为古今第一猛将也不为过。在各种小说传记中都是天神下凡一般的存在。

因为这家伙,干的都不是人事,不说他一人力战百万之众,单就那两把擂鼓瓮金锤,每一把都有四百斤重,在他手中却如同玩物一般。

一骑万里云,天下无敌。说的就是李元霸。

偏偏在这最后的关头遇上这等人物,难道,李渊真有天命加身?

李元霸看着最多十三四岁,生得嘴尖缩腮,一头黄发促在中间,面如病鬼,骨瘦如柴。

但没有人会因他年龄幼小,身形瘦弱而放松警惕。

只因他一人卓立路心,却若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眼中电光闪现,像看透了人间一切,给人以生命层次已超脱世间的感觉。

“哈哈哈,玄霸吾儿,果然是你来了。莫小楼。你这直娘贼,敢砍老子腰子,我要你死,要你死!”李渊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莫小楼大骂道。

他完全没有了任何紧张的情绪,似乎只要这个儿子来了,便是无敌,便是必胜。

“父亲,昨日儿心生感应,从太原夤夜飞奔而来,好在及时赶上!”

“嗯,吾儿辛苦,此处就交给你啦。记住,这女子握有叛军机密,定要生擒!”

说完这话,李渊挣扎着站起,一旁都尉赶忙过来搀扶,两人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李渊的意思很明显:吾儿既到,莫小楼必死,明月必生擒。根本不需要看。

莫小楼与明月脸色再变,从太原到此处,接近千里,这人,竟然一夜时间便赶到!李渊又对此人如此信任,毫无顾忌,将背后交托于他。毫无疑问此人确是拥有极其可怕的战力。

切梦刀忽然剧烈颤抖起来,潘多拉的声音再也维持不住一贯的冷静与无情:“重楼,先撤为妙!他身上,有类似战神的气息!!”

李元霸看向了莫小楼,不,准确的说,看向了莫小楼的刀。

潘多拉声音倏止,如陷死寂。

李元霸这才神目微抬,移向莫小楼的双眼。

两人的目光相触。

莫小楼沉声道:“李玄霸!”

李元霸如病鬼般的脸勾起一弯微笑,点头道:“你的刀不错,希望能让我出第二招。”

“我缠住他,你绕后去劫杀李渊!”

莫小楼一声长啸,蓦地增速至极限,一道电光般向负手持锤的李元霸冲去。

心志强如莫小楼,在面对李元霸时,心中竟也升起了必死的念头。

让明月去刺杀李渊,一来保全了她的性命,二来自己便能无所顾忌,拼死一搏。

“轰隆隆!”

电闪雷鸣,刚停不久的暴风雨,又要下了。

李元霸嘿嘿一笑,动也不动,依然负手站立,似在等待着什么。

三丈、两丈、一丈……

切梦刀已至。

刀尖颤震,发出嗤嗤尖啸,急骤若奔雷。

一直凝立不动的李元霸背后披风无风自动,向上卷起,双脚轻按地面,竟缓缓离地升起,悬浮在半空中。

莫小楼眼中神光暴现,切梦刀倏地爆开,变成满天刀影,也不知哪一把才是真的。

李元霸邪笑一声,将负于背后的手分了开来,左手单手挥锤,向莫小楼击去。

他的动作似乎慢至极点,但偏偏莫小楼却知道这一击的速度已突破视觉的界限,实际上已经超越了他手中迅比闪电的切梦刀。

那种时间上的矛盾,便是看一眼也让人胸口烦闷,难过得想要吐血。

金锤在短短一段距离里不断变化。

刀锤相交!

就像两道电火,瞬间碰撞。

生死胜败,决于刹那之间。

气劲狂旋。

叮!

一股气流由刀锤交击处如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两旁树木纷纷连根拔飞,断枝卷舞天上,遮盖了朝阳晨曦。

一击之后,莫小楼往后飞退,随后突然倒下,鲜血由他的眼耳口鼻直喷而出。这时,树叶方如雨点般落下。

明月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轻轻的抱住莫小楼,真气拼命往莫小楼体内灌输。

李元霸咧嘴一笑,也不追击,如猫戏老鼠般看着他俩。

“很少见到这么抗揍的,有趣,好玩。”

莫小楼惨笑一声,声音嘶哑:“为何……不走。”

“明月除了你,已无亲人。”明月的回答,如此简单,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

莫小楼全身一震,说不出话来。

左手缓缓探入怀中,将一包用布帛包着的物什,递给明月,微笑道:“送给你。”

明月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串铜钱,抬起头时,莫小楼却忽然用力,将她推往远处,高叫道:“莫忘了你曾答应过小桃,要找到她的妹妹!”

随后毅然转身,再次迎向李元霸!

明月怎能不知,莫小楼这个转身,已经是十死无生!

这个时候,她若真能不顾莫小楼,转身而去,芳菲歇定能进阶大成,到时候,说不定有与李元霸一战之力。她也确实有理由逃走,正如莫小楼所说,她要帮小桃找到妹妹的。

莫小楼,竟连离去的理由,都帮她想好了啊

雨,更大了。

李元霸看着缓步走过来的莫小楼,眼内精芒一现,声音转冷:“很好,我能出第二招了。”

第八十二章 惊天一战(中)

莫小楼与李元霸两人目光再次相触。

莫小楼全身一颤,这并非他不敌对方的眼神,而是体内魔种反应强烈,生出一道火热的气息,瞬间攀上最高峰,使他全身如被烈火焚烧。

魔种,遇强则强。

先前与不嗔战斗时成长到瓶颈的魔种,在这一刻,终于发生了蜕变,道心种魔大法,进阶下一个阶段——立魔。

“有意思,临战突破么。”

察觉到莫小楼气势的突变,李元霸的声音,依然胜券在握。

莫小楼却忽然笑了起来,临阵突破时,他竟敏锐地察觉到李元霸唯一的一处破绽——他累了!

“假如你是全盛时期,恐怕方才一招我已化成肉酱了吧?”

“哦?发现了?”

李元霸的语气,依然像掌控一切的魔神,但莫小楼却针锋相对道:“一夜之间,狂奔千里,就算真是神,也累了吧!方才你用单锤出击,根本不是轻敌,而是,你的力量,只能提动一只金锤攻击了!”

李元霸终于赞叹道:“准确的判断,你值得我用出第二招。”

“莫小楼,你休想一个人逞英雄!”

一声娇咤。

是明月。

她再次与莫小楼并排站立,一起面对眼前这如神似魔的男子。

“你——……也罢,并肩作战吧。”

乌云密布,疾风狂涌。

地惨天愁。

莫小楼一声长啸,切梦刀往李元霸脸门剌去,明月当下也娇喝一声,玉箫全力往李元霸腰侧扫去。

两人只攻不守,完全一派不顾自身的拚死打法。

浓烈的杀气由李元霸处迫来。

莫小楼身在空中的身体,再次加速,抢在明月之前,率先攻至。

李元霸嘴角飞扬,桀骜的双眼死死盯着莫小楼的眼睛,反手一锤!

莫小楼瞳孔一缩,身形一颤,根本来不及变招,就被李元霸无匹力量震飞出去,虎口鲜血飞溅。

轰——

他如同皮球般沿着地表滚飞而去,一路尘暴带狂风,足足飞出去十丈距离。

可见李元霸的力量有多恐怖。

换做一般人,估计早已化成肉泥。

莫小楼用切梦刀支撑身体,此刻的他浑身是血,看起来极为凄惨,摇摇晃晃着,就是不肯倒下。

“小楼!”明月的惊呼这才传了过来,在莫小楼被打飞时,她就果断放弃进攻,朝莫小楼退的方向飞去。

李元霸提着金锤漫步走向两人,并高声道:“女人,我已让你两招,下一次,不会再留手!”

他见明月女子之身,竟然一直未尽全力!

莫小楼喘息着,双目猩红。

“杀!”

李元霸咆哮一声,眼中迸射凶光,配上他丑陋的相貌,更加骇人。

莫小楼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再次站了起来,双手握刀,疾驰而去——

刀锤再次相交。

只是,这次的声音,变了——

“噗!”

莫小楼刀锋前方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牛皮包,在刀锤相交的瞬间,牛皮包已被割破。

大雨之中,转眼间便听到嗞嗞的响声与升腾的白雾。

一直没有使用过的石灰粉,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作用!劈头盖脸笼罩了李元霸全身。

他虽穿了铠甲,石灰粉烧不到身体,但只是眼鼻间沾到的些许已经够他受的,恰在这时,明月的攻击也到了。

李元霸怒吼一声,左手的金锤终于抬起,猛然砸向莫小楼的脑袋。明月若继续攻击,莫小楼定会脑瓜爆裂。

明月心神颤抖,无奈之下,转攻为守,用玉箫挡住李元霸的左锤。

“叮”

玉箫粉碎,但终于救了莫小楼一命。

李元霸周身因金锤绝强的力量,产生一圈气流,如巨石一般将莫小楼与明月两人震得吐血而退。

两人刚一站定,便同时腿脚一弯,半跪于地。

李元霸迎面被石灰粉盖了头脸,立即将他的眼睛给烧坏了,灼痛之下,他还用手抹了几把,脸上都给烧烂许多,进入伤口的石灰就更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以至他如洪荒猛兽,狂啸挥舞金锤。

莫小楼两人即使相隔数丈,竟也被金锤刮起的劲风迫得再退一尺。

这时,由于再次硬抗了一招李元霸的金锤,莫小楼身上已经满是伤痕,是被绝强的力量震得身体几乎如瓷器一般破裂,大雨滂沱,流出的血被雨水冲走,极为惨烈。

但他手持切梦刀,依然等待着下一次攻击的机会,李元霸虽然被石灰烧伤,但绝非失去战力。

“哈!卑鄙小人!吾定要将你们锤成肉酱!”

李元霸如负伤后猛兽一般的吼叫着,他极其硬气,生生从地上掏出一把烂泥,抹在脸上,忍着剧痛,蛮横地将头上的石灰抹去,因力气太大,竟撕掉了脸上一层皮肉!

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让他看上去更加残忍凶戾。

莫小楼眼神一亮,他一眼便看出,李元霸眼角已伤,视线上留下一个死角——身体左下方!

这个位置,也许是他俩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李元霸倏地冷静下来,身上的气质竟在这个时刻,再次发生蜕变。

莫小楼与明月心中同时涌起古怪的感觉,李元霸明明站在他们身前,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其存在。

这即是说,假设闭上眼睛,会彻底失去李元霸的位置,连明月百试不灵的第六感,也已失去效果。

高手相斗,更多的是靠感应作战,须知用眼观察,总会有极短时间的延迟,这在动辄分出生死的战斗中,是致命的。

但现在,他们只能靠眼睛看了!

电光火石之间,莫小楼远超常人的反应力终于起到作用,迅速拉起明月闪出原地。

下一个刹那,李元霸的巨锤砸在他们先前的位置,飞沙走石。

“感应不到他,便感应整个环境。”莫小楼提醒道。也只有他这种心思灵活,不拘常理的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应变之法。

蓦的,一种至静至极的灵觉从他的脑海深处升了上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与血脉流动的声音。

灵台清明晶透,四周环境内每一个声音,雨声,风神,以至微不可闻的在某个泥洼中爬行的蚯蚓之声,他均在同一时间内感到和听到。

与夏妙莹作战时,他便只差一步甄至入微境界。而这一刻,在李元霸庞大到无可匹敌的精神压力之下,他终于接触到真正的入微之境!

这是一种超越平常感官的超感觉。便在这一刻,他的意识接触到李元霸的精神力量。

如冲天而起、无坚不摧的龙卷风暴。

“轰!”

自昨夜起到现在为止,最大的一声狂雷,响彻天际。

莫小楼似乎感受到了自然界的号召,自己如站在宇宙的中心,切梦刀微颤,传出一股心灵波动,正是战神图录其中一幅。

电光不时闪烁天边。

天地忽明忽暗。

忽然一股无坚不摧的强大真气,从右侧盖天覆地,以惊人的高速急撞过来。

莫小楼哪敢迟疑,手中切梦刀如乳燕翔空,在窄小的空间内,画出一道美妙自然的弧线,巧妙地透过李元霸左下方的视野死角,刺向其心脏要害。

敌强我弱,硬挡乃下下之策,正是要攻其必救。

但李元霸竟真的不管不顾自己心脏要害,誓要一锤敲爆莫小楼脑袋!

“明月!”莫小楼暴喝道。

明月手中已没了兵器,但她也知道若挡不住这一击,莫小楼必死无疑。牙关紧咬,她竟要以芊芊素手,去挡李元霸的千斤重锤!

无边无际的庞然巨力,如山洪暴发般,这无可抗拒的力量,撞得明月惨呼一声,鲜血狂喷,直向後方倒飞而去。

轰!轰!

跟着是一连串树木折断倒下的声音。

但,明月舍身一挡,终于给了莫小楼机会,切梦刀精准无误地击中了李元霸的心脏。

第八十三章 惊天一战(下)

即使以莫小楼的沉稳,这时也不由自主地心中狂喜。这如神似魔的人物,终于要死在他的刀下。

然而,

“叮”

刀锋在触碰到李元霸心脏的瞬间,便再也刺不进去,他所穿宝甲,竟连切梦刀也无能为力!

“啊!”

莫小楼惨呼一声,背脊撞破了一根又一根的古树,直至撞倒了八棵半人粗的树之后,势子才停下来,滑倒地上。

真气已竭,而明月早已晕倒在地,不知生死。

李元霸嘿嘿一笑,咧开的大嘴如欲噬人,直如十八层地狱出来的恶魔。

电光暴闪,雷霆已充塞整片天地。

李渊迎着大雨尚未走远,便见前方一道带着似戈似戟的兵器的身影,迎面走来。

“神通?你也来了?”李渊狂喜道,万没想到他的堂弟,李阀明面上的第一高手——李神通也来了。

李神通皱眉道:“究竟发生了何时?我本在这蒙山附近公干,方才突见感受到玄霸疯狂地往山内赶去,情知有变,便跟随而至。堂兄,你的腰”

李渊神色一黯,将昨夜之事告知李神通。

李神通闻言一震,但既然李元霸已到,事情自可完美解决。

两人找了个山洞躲雨,李神通从身上拿出疗伤之药,帮助李渊敷在受伤的腰上。

李渊喘着气道:“我本欲将玄霸作为暗子,助我日后一匡天下,所以此番缴乱并没有带上他,这是我的失策。若非玄霸及时赶到,我恐怕已死在小贱人手中。”

李神通道:“玄霸往日杀敌,胜负总决于瞬息之间,但听堂兄所言,山中战斗已过了盏茶时间,为何不见玄霸归来?”

李渊道:“莫小楼不愧是石之轩的徒弟,诡计多端,想是又用诡计拖住了玄霸。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绝无生机。神通,待抓了明月,我定会让你也尝尝天下第一才女的美味。”

李神通喜道:“大善!我早就想将这故作清高的臭娘们压在身下啦。”

“哈哈,到时我们还可以同时玩呢~”

“不错不错,我们兄弟二人,已有快十年没有一起玩过女人啦!”

山洞中,不断传出污言秽语,以及桀桀的怪笑。

洞外雷电狂作,大雨倾盆,愈趋暴烈。

山林中,雨幕遮天,三尺之外皆不可见,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在这大雨之中,莫小楼是否还有生机

李元霸一步一步走向莫小楼,全身真气弥漫。

大雨来到他头上五尺处,便向四周激溅,一滴水也不能沾到他的身上。

无论在气势上和真气的运行上,都已攀上他所能臻达的颠峰。

莫小楼已感觉自己的体温急剧下降,这是潜力透支过多,身体热量不足而导致的现象。

他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

他知道李元霸正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最多只剩下三丈的距离。但他确实已经遍体鳞伤,没有半分力气,不要说还手,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眼神几欲疯狂,内心不停地狂呼:

“可恶,站起来啊!”

“不是决定了要为小桃报仇吗?”

“要死,也要杀了李渊之后再死!”

“喝——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生生靠着内心意志,在不可能之间,握紧双拳,缓慢而坚定地,站了起来!

“死吧!”

李元霸暴怒的咆哮声从后方传来,

砰——

一锤砸过来,莫小楼被击飞,又滑出去数丈。

以他现在的状态,这一锤本该让他化作肉酱,但李元霸控制力道,只是打断了他的肩胛骨,正是要将他折磨致死!

明月平躺在地上完全动不了,自然也看不到这边的情况,嘶哑的声音急声道:“小楼!”

就在这时,先前残留的石灰在雨水和血水的作用下,流进了李元霸眼中。剧烈的痛处让他仰头咆哮,宛如洪荒凶兽觉醒,吼声震裂耳膜。

他更加愤怒,发誓要先将莫小楼全身骨骼一块块捏碎,再一寸一寸活剐了他!

他拖着金锤,再次朝莫小楼走过去。

轰——

莫小楼再次砸在地面上,砸得地表震蹋,李元霸悬浮在空中,雨水拍在他脸上,使得他轻蔑笑容更显霸道。

“你的石灰粉呢?你不是喜欢撒石灰吗?”

砰——

“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用出来啊!”

砰——

“呸,米粒之光,岂可与日月争辉”

砰——

他讥讽着,每说一句话,就将莫小楼打飞一次。

“嚯!嚯!嚯……”

莫小楼喘息,低吼,却依然屹立不倒。

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皮肤表面布满血纹,仿佛碰一下就会如瓷器般碎裂。

似乎已对这种单方面的蹂躏感觉到乏味,李元霸晃了晃脑袋,身型突然旋风般暴转,甩出一记重锤轰向莫小楼,金锤带起的旋风,将十丈之内的厚重泥土尽数掀起。

铛——

横起切梦刀挡住这致命一击,莫小楼飞退数丈,全身血流如注,刀身犹自颤栗。

“你服不服?”

李元霸降落下来,用锤子抵住莫小楼胸口,声音低沉。

“跪下,给你个痛快。”

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金锤碰触到莫小楼身躯的瞬间,李元霸突然察觉到莫小楼身上的异样,此时他瞳孔扩散,双眼空洞……依然持刀站立的身躯中,已完全感应不到任何神识的存在。

李元霸鼻孔中传出低沉的一声冷哼,无趣的将锤子收起。

骄傲如他,不可能与一具尸体为难。

“看来,你躯体虽未崩坏,神魂却已俱灭……看在你能与我战斗到这份上,不失为一个可敬的对手,留你个全尸。这个女人,我就带走了。”

甩了甩头上的血水,李元霸赫然转身,向明月走去。

暴雨之中。

一切仿佛又重归平静,除了,坑坑洼洼的地面,断折扭曲的树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血腥气味,见证着不久之前这里发生的一场血战。

有人说,人死之前,脑中会闪过一生的记忆。那些忘记的、不在意的、自以为不关心的……等等一切画面,会如幻灯般在你的脑中闪过。

就像小桃死前那样,回光返照。

浏览这些画面的过程,安宁,祥和,无比的舒适。

渐渐的,你会忘记一生中所有的不快,只留下一些最为美好的片段。

慢慢看,

慢慢走,

直到所有的画面消失,脚步永恒停留在那心中那最美好的一方天地。

……

桃花镇,惊雁宫,瑶寨,大石寺……

浑浑噩噩中,莫小楼感觉自己走进了一片别致的园林之中。

亭台,石桌,浊酒一壶,玉杯两盏。

一袭白衫文士身影端坐,轻敲桌面。

“坐。”

举杯,对饮。

白衣文士轻抿一口,一把充满磁性的嗓音传来:

“怎么又这么狼狈?这次,我真救不了你了……”

“……喝完这杯酒,就上路吧。”

一饮而尽,摔杯于地。

……

随后,莫小楼感觉额头被敲了一记暴栗,剧痛无比。

这疼痛蔓延至全身,如同身上插了一万把刀子,仿佛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已达到承受的极限。

在这无以言说的剧痛之下,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他脑中,完整地勾画出来在回光返照中所见到的战神图录第四十七幅的精确形貌与心法。这样的细致程度,完全不是他在战神殿时用肉眼看到的那样。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悟了。

战神图录第四十七——怒雷天亟。

李元霸似有所感,猛然回头——

“砰”地一声震响,只见莫小楼已近支离破碎的躯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直冲上六丈高的天空。

“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

莫小楼面无表情,眼眶紧闭,眼角两行鲜血。切梦刀高举过头,千疮百孔的身躯配合背后交加的雷电光闪,另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

李元霸高举双锤。口中怒喝道:

“想借雷电之力?我这双金锤,连天都能打下一个窟窿!”

“轰”仿佛听到了李元霸的话,老天也发怒了,一道让人神光目眩的闪电,划破长空,划过雨幕,直击在莫小楼高举空中的切梦刀上。

万道光芒倏忽间集中于刀上,绕刃身疾走,绝强的电流将刀身劈得咔咔作响。

正要举锤进攻,

突然,

李元霸发现自己已完全感应不到莫小楼的位置,仿佛面前之人已跳出世间。

下一息,他敏锐地感觉到头顶已没有雨滴落下,电光火石间,他高举双锤,心中笃定攻击必从上而来!

他的想法没有错,但没想到来的不是莫小楼,而是一道一丈粗的电柱,电光如有实体,准确地击中李元霸双锤。

轰——

天地之力,任他霸王之勇,如何能挡?

双锤毫无抵抗就被击飞,电柱轰然而至,让他全身麻痹,真气涣散。连最强悍的肉身也瞬间爆燃,在暴雨中化做一团怪异的火球。

“啊!!!”火光之中,一直极其硬气的李元霸,发出了极度凄惨的叫声,努力抬起已被烤的焦黑的双手,还想抵抗……

青光一闪。

切梦刀刺破苍穹,直插李元霸天灵,直至末柄。

雷电从天灵灌注全身,惊世之招,神也难挡。

“嘭!”

“嘭!”

双锤这时才从空中落下,在地面轰出两个巨坑。

李元霸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好刀法。”

随后,神魔般的躯体,轰然倒地。

一个月后,太原。

天方朦朦亮,街道上已是人来人往。在城南的一处街头,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他身着修长藏青袍,面孔显得十分温文尔雅,黑色长发披肩拖地,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似正似邪的奇怪味道。

他左手提着药箱,右手举着一片大大的旗子,旗子笔走龙蛇,以行草写着几行大字。

“天下第一神医,敢将金线绣江山,不意随针千秋寒。”

这几个字一出现,立马吸引了所有过路人的眼光。

那旗子的材质也不知用什么制成,像是最精致的绸缎,但却明显比绸缎品级更高,很是不凡。

只是,旗上的字,却让围观之人指指点点,这年头,一旦敢出现“天下第一”的字样,定是要被群嘲的!

“哪来的二货?长的人模狗样,却一大早就出来行骗。”

“啧啧啧敢将金线绣江山,不意随针千秋寒。口气是真是够大的,恐怕是知道李渊李大人重金求医,故意写下这般妄言想要引起注意吧。呸,大言不惭。”

“兄台所言甚是!这等货色,若李大人都能上当受骗,那才是真傻!”

“说到这个,你们知道李大人到底得了什么病吗?快一个月了,竟然还没有人能治好。”

“嘘!听说是损伤了肾脉”

“神医”也没找个板凳坐一坐,就这么张扬地举着旗子在各条主街上晃荡,只是已经走了一个上午了,一个过来看病的都没有。

第八十四章 敢将金线绣江山

处暑时节,雷雨不歇。

太原昨夜又下了一场暴雨,直到破晓前方才看到一丝星月之光。

刺史府内,

身着雨笠的甲士仍在府中各个角落来回巡视,

屋内的李渊满眼血丝,面容憔悴,显然又是一夜没睡。

半月前,在回太原途经的官驿中,因为久不见李元霸的消息,他便差遣驿卒前往当初分开的地方探查。

直到几人将浑身焦黑,已被焚成木炭的李元霸抬到他面前,他才相信让自己最为骄傲的儿子——天下无敌的李元霸确实死了,而且是被天雷活活劈死!

那一刻,他是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心如刀绞,心乱如麻,以及……如堕深渊般的恐惧!

莫小楼,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连元霸都不是他的对手,要知道,以元霸之能,即便是面对莫小楼的师父——魔门八大高手之首的邪王石之轩,也有必胜的把握啊!

他与李神通两人带上李元霸的尸体,失魂落魄地回到太原,岂知另一个惊天的打击,如炸雷一般降临在他的头上。

那天晚上,他本准备将一腔愤懑发泄在自己最宠爱的小妾身上,然情到浓处,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硬不起来了!

莫小楼那一刀所带的螺旋真气,竟然损伤了他一支隐脉。

人体共有三十一条隐脉,各自掌管着不同的功能。

而这条损伤的隐脉,恰恰掌管着男性功能

李渊已有不少子女,自不虞断子绝孙之祸,但他乃是野心勃勃之人,平生志愿,只有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之位。

若真的不能人道一个太监,显然是当不了皇帝的!

更何况李渊本就是色中饿鬼,若是今后再不能碰女色,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忐忑了,他恐惧了,他疯狂了,为了治好难言之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他让人几乎找遍了太原的所有医者,包括官方的、民间的、还有一些武林门派中的医师药师。

甚至,他还偷偷遣人联系了突厥,以极大的,几乎是卖国的代价,请来大宗师毕玄帮他查看伤情。

然而

没有用整个太原,整个并州,甚至整个北境,竟然找不到一个能治此疾的。

故而,他又失眠了。

如今,他连头发都愁白了大半,对莫小楼更是恨之入骨。

“李大人,老朽实在无能为力,惭愧。”

“侵入您体内这道真气实在太过诡异,损伤的地方又如此隐秘,老夫无能,只能开一些虎狼之药,让您咳咳至于治愈……唉。”

“庸医!都他娘是一群没用的庸医,废物!来人,全部杀了!”李渊毫无风度的破口大骂,浑身发抖。

城南。

“神医”依然很淡定的,每天在不同的地方游荡,用他自己的说法: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这一日正午,街道东头,两个人东张西望的走了过来,他们脚步匆匆,脸色发苦,一幅刚倒了大霉的样子。

“这他娘还能去哪找医者!全城能叫得上名字的医者全都找遍了,结果还不是束手无策。再要找,只能出关去找了啊”一个人苦着脸哼哼道。

“唉,两人一组,找不到就提头回去。我看,也别想这么多了,我们两兄弟,直接跑路吧。”另一个人也郁闷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听说有几波兄弟,傻呼呼还真敢回去,一个个都被砍了头填了枯井。哎,本以为在李阀找了个好差事,没想到”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抬头,看到了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表情冷峻,举着极其嚣张旗子的“神医”。

“咦!天下第一神医?”两个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拉倒吧,敢自称天下第一,十有八九就是骗子。”

“你他妈是不是傻!管他真假呢,我俩完成任务就行。若真是骗子,大人自会收拾他,也怪不到咱俩头上。而且,他敢说这种大话,多少应该有些本事吧?”

“哎,只好如此了。”

两人心念一转,已作出决定,脚步加快,一下冲到了“神医”身前:“这位神医,我家大人身染怪疾,重金求医。你既自称天下第一,便随我等走一趟吧。”

说着,一左一右就把“神医”给夹在中间,抵住了他的位置。两人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哪会真个好言相邀?

“神医”神目一抬,瞥了他们一眼,心道:终于来啦。

“医者父母心,既是治病救人,某便随你们走罢。二位,请带路吧。”

“哟呵,你小子倒懂事。不过”两个人鼻孔一翘,一脸威风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到了地儿,你可别胡说什么医者父母心,我们大人多高贵的人物,你一个穷酸丁,也配称他父母?”

这“神医”当然是莫小楼假扮,此时听这两个家丁打扮的人如此说,对李渊的评价,又低了一成。

“两位小哥放心,在下自然会注意言辞,定不会给两位小哥丢脸。”

他入戏极快,知道这两人的性格后,马上换了表情语气。连自称也从“某家”变成了在下,一副谄媚的模样。

回想一个月前,虽说当时成功斩杀了李元霸,但自己也身受重伤,一身真气也因雷电之力十去其九。

找了个幽谷休养一个月之后,他才伤势尽愈,出谷再找李渊寻仇。

之所以有信心假冒神医而不被李渊发现,第一是因这新得的人皮面具。

明月也着实身份不凡,竟然让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亲自前来,为莫小楼量身打造了一张面具。

这面具不仅透气性极佳,更难得的是可用特殊胶水彻底粘合,就算有人用手撕扯检查,也瞧不出半分破绽。

至于第二点,则是因莫小楼当初引天雷攻击,强电入体,大肆破坏他体内经脉,连带着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真气,也几乎全废。

但同时,这天雷竟让他体内本就怪异的螺旋真气再起变化,带着些许电的属性!

真可谓是因祸得福了,无怪乎古人云不破不立。

在真气总量上,他现在与一个刚接触内功的普通人无异,恰恰适合假扮只用练气之法养生的医者。

李渊便是眼力再强,也绝对识破不了他的伪装!

而明月,此时却另有重要的任务比协助莫小楼刺杀李渊更重要的任务。

这个任务若是圆满完成,此次就算杀不了李渊,日后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哈哈,神医你果然上道。你放心,我们李阀乃天下四大门阀之首,若你真能治好大人的病,不仅赏金多多,还能让你扬名立万,坐实了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不过”

“要是治不好,哼哼”

第八十五章 专治肾虚

听到这两人竟然质疑自己的医术,莫小楼身形傲然一挺,做足了高人姿态,呵呵笑道:“某行医多年,还没有我治不好的病。”

二人一听他说的如此笃定,顿时大喜。一个头前带路,一个背后压阵,一前一后将莫小楼引往去处。

李渊也果真谨慎,还未进门,就有专门的人负责检查随身之物,尤其是检查是否有人企图通过易容蒙混过关。

若非鲁妙子巧艺,这第一关莫小楼就过不了。

进入李宅后,莫小楼眼前一亮,心道李渊倒是会享受,宅子修建得如此华丽。

占地就不说了,以高墙围起,蔓延有数十里方圆。若非高度不够,莫小楼几乎要以为这是南北乱世时期的坞堡。

事实上,这李府还真是循着坞堡的遗址改造而来。其中园林草木,亭台楼阁,皆暗合五行八卦,风水极佳。

一路走去,莫小楼默记所走的路线,即使宅内结构错综复杂,这两人又故意待他七拐八绕,他也以最快的速度在脑中将整个李府建立了一个3d模型。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主宅门外。还未进门,便已听到房间里李渊愤怒的喝骂声。

“我等进去通报一声,你在此等候,千万别乱跑。如今全府戒备,擅自走动被削了脑袋别怪我等没提醒你。”两人叮嘱一句,率先进去通报。

半晌后,房中冰冷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事实上,病情这么久没有好转,李渊几乎已丧失信心了,若不是听闻散真人宁道奇正在赶来,给了他最后的希望,他恐怕早已崩溃。

莫小楼所扮演的神医,施施然走了进来。

屋里面站着的,都是远近闻名的医者,此时一见莫小楼背后条幅上那嚣张的话语,顿时有人面露愠色,张口就要喝骂。

岂知莫小楼打眼一扫李渊的神色,便讶然道:“咦?原来大人并非生病,而是腰间隐脉为内家真气所伤。”

这话一出,李渊顿时眼神一亮。

医术讲究望闻问切,这人打眼一扫,不到刹那之间便看出自己是为人所伤,显然有点真本事。

倒是边上其他“神医”却嗤之以鼻。

这小子,定是早有渠道知道李大人生病的真实情况,此时信口说来,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便是医术通神,又哪有扫一眼就知道得这么具体的?

莫小楼淡然一笑,显得高深莫测。

“大人求助于这些庸医,病痛自然是无法治愈。”

李渊眼神更亮了,

“哦?神医言下之意,是您可以治愈我这顽疾了?”他声音急促起来,也不再坐着,而是站起身来,走近莫小楼。

两人相距不过十步。

此时莫小楼若出手刺杀,有六成把握可瞬间斩落李渊狗头。只是一来,自己答应了明月,不会让李渊死得那么轻巧;二来,房间中隐藏起来的几道气息,也让他有所忌惮。

莫小楼目光移向李渊腰间,忍住笑道:“这等小伤,不消三天,自可痊愈。”

“大言不惭!”

莫小楼这话一出,屋里顿时炸了窝一般。医者们全露出怒不可遏的神色,其中有一人直接怒吼出声,瞪着莫小楼道:“小子无礼!你可知损伤隐脉,乃最为棘手的伤势,治疗之时,药力、行针,务必力求精准,且最忌下猛药。便是扁鹊华佗复生,也只能用温和之法,徐徐图之。我且问你,你师从医家何脉?安敢在此大言炎炎!”

此人名叫孙济民,乃药王孙思邈次子,在医药领域有着极高的威望。

“呵呵。”莫小楼反手就是一个呵呵大法,充分展现世外高人,医界狂士的人设,淡淡的眼神不屑地扫过一干医者,缓缓道:

“尔等治不了,不代表我治不了。亏你们还有脸发火骂人哎,庸医误人,竟至于斯。”

“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乃药王之子,悬壶济世,医人无数,小贼安敢辱我!”

“住嘴。”李渊皱着眉头,冷然打断他的话。

“我看神医说得没错,你们自己无能,便以为他人都与尔等一般无能乎?”又转向莫小楼,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低声道:“神医说三日便能治好,不知是用何种医法?”

莫小楼神秘莫测道:“我有一秘法,名曰刻骨转生术,乃是以针灸之法刺激人体窍穴,力求通过人体自身的潜能,治愈顽疾。具体做法,因是师门之秘,故而请大人恕我不能详述。”

李渊只听得“刻骨转生术”这高端大气的名字,便全身一震,对眼前这神医,再添信心。

但孙济民却犹自不服,疾声道:“大人,此人定是骗子无疑。我身为药王之子,熟读医典,也只听过鬼门十三针、阴阳会离针、芙蓉针诀等,何曾有什么刻骨转生术?”

见李渊脸上终于隐现疑虑,他傲然一笑,盯着莫小楼道:“小子,你若真有本事,敢不敢露两手绝技?你方才不是一眼就看出李大人的病痛吗,不如也‘望一望’我等有何病患?”

李渊本欲呵斥,但这孙济民说的话确实又很有道理,便对莫小楼拱了手拱,满脸温和道:“神医,既然这些庸医不服,你不妨露上两手,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莫小楼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婉拒道:“吾辈学医,本为治病救人,又怎能用医术与人赌斗?若如此做,便失去医者本心,落了下乘。”

孙济民自信慧眼如炬,一见莫小楼的表情便知他心中有鬼,正要说话,他旁边另一名老者突然排众而出,指着莫小楼冷笑道:

“仅听你这番言论,便知是不学无术的门外汉。须知医道能有今日之辉煌,与我等杏林中人相互探讨辩驳,有直接的关联。汝说医术不能与人赌斗。嘿,我且问你,若医者之间各自闭门造车,互不交流,堂皇医道,如何向前发展?!”

说到最后,老者已经是厉声呼喝。

这话一出,连李渊看向莫小楼的眼神,也变了。

莫小楼长叹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在下见众位行医多年,积攒到如今的名望,殊为不易。故而不愿落了众位面子,让你们名声大损。”

他的表情语气极为可恶,一副真心为众人名声着想的样子,让这群人恨得牙痒痒。

有脾气暴躁之人,已准备要怒骂起来。却见李渊忽然一举手,房间倏静。

他看着莫小楼,淡漠道:“先生,既然这些庸医不服,你便好好教教他们,什么叫医术吧!”

第八十六章 暗度陈仓

莫小楼拱手,笑道:“也罢,李大人既然有这兴致,在下就献丑了。”

他斜睨了孙济民一眼,嗤笑道:“你身为医者,却不知调理自身。岂不闻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尔平日不克制嘴欲,大鱼大肉,脾胃已虚,这几日,拉得挺痛快的吧?”

孙济民一愣,迎着莫小楼似笑非笑的神色,呐呐不语。

“而你,恐命不久矣。”莫小楼把目光移向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淡淡道:“三年前,你应该是从高处摔下来过,当时右腿骨折,伤了主脉。可笑你自以为是,当普通骨折治疗,更不知死的以冰镇之法止痛嘿,三年过后,你之右腿,可还有半分知觉?”

那老者顿时剧颤,瞪大老眼,惊惶道:“你你怎知”

莫小楼继续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当时你摔倒时,应该是被锈钝的铁器另外划破了一道伤口。嘿,良医之子,多死于病。你自以为是,根本没将这伤口放在心上,胡乱擦了些止血药物了事。岂不知,你早已深染七日风,此时病毒的潜伏期已过。我问你,近日,你是否感到全身乏力,头晕、头痛、咀嚼无力?严重之时,应该还伴随着局部肌肉收缩、扯痛、反射亢进等症状。”

老者依然吓得颤抖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没错你说得一点没错!三年前我去林中采集一味珍稀药材,却误中了猎人的捕熊陷阱,除了右腿骨折外,的确被利刃划出了伤口。天啊,你简直像是亲眼所见。神医,真是神医啊!”

老者显然在医界颇有声望,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医者都目瞪口呆世间竟真有如此神医,瞥一眼,便知人身体隐患!

这等本事,他们别说做到,连想都不敢想!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神医大人,我等服了,您帮我也看看哪里有毛病吧!”

“神医,我这七日风如何治疗?”老者早已换了脸色,恭恭敬敬站在莫小楼身后,语气近乎虔诚。

莫小楼笑道:“简单,用抗生素配合内力治疗即可。”

“呃这抗生素是何物?”

“好说,你且听我言来。”莫小楼低头,轻声告诉了老者青霉素的培养方法。

老者眼睛都不够瞪了,听着莫小楼嘴里如同天书的词语,心中已被震惊得七零八落,语无伦次道:“先生何止是神医,简直是医神,医神啊!”

李渊见此情形,哪还不知自己走了狗屎运,碰上了一个真正的神医。

他直截了当地轰走了其他所有医者,一脸患得患失地对莫小楼道:“先生果真是医术通神,请一定要治好我这隐疾啊!但有所求,渊无所不从!”

“无所不从,那我要你的人头呢?”这句话,莫小楼当然不会说出口来。

又观察了李渊数眼,才淡淡道:“某家治病救人,全看缘分。看得上眼的,分文不收,看不上眼的,出再多钱,我也不治。”

李渊听得皱眉的当口,莫小楼继续道:“李大人恰好与我有缘,故而诊金之事,莫要再提。”

李渊大喜,激动的全身发抖,说道:“既如此,请神医速速施为!”

李府外,白发老者与孙济民走过数条街道,又左弯右拐,不时回头查看。确定无人跟踪之后,这才脚步加速,在一条胡同的底部忽然身影一转,钻入一个非常隐秘的民宅之中。

民宅中,一身农妇打扮的明月笑盈盈地将两袋银子递给老者与孙济民。一边说道:

“让二位杏林德高望重的医者行此小儿之戏,明月真是惭愧不已。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老者连连摆手道:

“诶!姑娘这是作甚,你乃武悼天王之后,我等身为汉人,能为你做事,本就是天大的殊荣,怎能收钱?”

一旁的孙济民吹胡子瞪眼道:

“就是!莫说只是配合演一场戏,便是让我等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姑娘,若再要给钱,便是侮辱我二人了!”

明月无奈一笑,顺势收起钱袋。这个动作让孙济民呼吸一窒,心道我只是客气客气,你再坚持坚持我就收了啊

明月笑道:“也罢,若用金钱相谢,确实有辱二位的身份。只是两位前辈,可千万莫要走漏了风声才是。”

“哈哈,此事大可放心。”白胡子老头哈哈大笑,说道:“你那情郎反应灵敏,兼又辩才超群,今日那什么抗生素青霉素之说,理论弄得头头是道,险些把我这杏林老手都给忽悠了。我想,即便没有我二人配合,恐怕他也能耍得李渊团团转。明月且放心,今日之事,绝对没人会有半点怀疑。”

明月脸一红,不依道:“啐,什么情郎,王叔叔又取笑我~”

“呸,什么情郎,明明就是夫婿,明月姑娘你莫怪他,王老就是年老犯痴了。”

两人是何许人物,一眼就看穿了明月似嗔实喜,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明月也随之笑了起来,良久之后,她才正色道:“如今太原之事已定,我又得与鲁师同往长安一趟了。哎,这家伙,惯会支使人家,我倒没什么,鲁师年事已高,又身有暗伤,还得奔波,哼”

孙济民笑道:“姑娘也莫要拐弯抹角,我确实不知父亲去处,不然定会寻他来治好鲁前辈的暗伤。”

“哼,姑且信你一次。”

这时里屋中忽然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

“明月,你就别为难他了。为师的伤,乃受那妖妇的天魔功暗算,便是药王亲来,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话音未落,便有一峨冠博带的老人走了出来,此人身型袖长,又穿着宽大的长袍,自带一种令人高山仰止的气势。

他有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朴拙古奇,浓黑的长眉毛一直伸延至花斑的两鬓,另一端却在耳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

脸上带着疲惫和伤感的神情,似乎想起了不愿回忆起的往事。

来人正是鲁妙子。

当世最为超凡的人物之一。其人天纵奇才,不仅武功超群,连医学、园林、建筑、兵法、易容、天文、历算、机关等都是样样精通。要知道,这任何一方面的学问也可令人穷毕生的精力去钻研学习,鲁妙子却是兼修并顾,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明月一见这老者,便高兴地跑去他身边,扶他在桌子旁坐下,秀目含怒道:“若不是打不过祝玉妍,定要为鲁师报仇雪恨!”

鲁妙子摇头长叹道:“我生平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爱上了这女人。哎,想我自负平生,却也过不了情关。”

唏嘘之后,他又带着劝慰的语气对明月说道:“好孩子,你既然已遇到了挚爱之人,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明月羞涩不依道:“啐。凭什么是我好好珍惜,他才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嚯嚯嚯,那是自然。”

第八十七章 亿艾可?

鲁妙子欣慰地笑了,随后还难得为老不尊了一把:“丫头,你和莫小楼孤男寡女待了一个多月,竟还能保持处子之身。这小子不会是个银样镴枪头吧?要不这样,我早年从苗疆得了一味巫蛊之法,教给你如何?”

他嘴角一弯,似乎想到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继续道:“若是找机会给他下这一味蛊,保管你们夜夜笙歌,生活欢畅。”

明月啐了一口,鄙夷道:“您老可拉倒吧,若没看错,你自己都是个千年童子**?”

鲁妙子顿时无言以对,一张老脸拉的比驴还长。边上的孙济民与王老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捂嘴暗笑。

明月嬉笑一声,甩了甩随身的玉佩,傲然道:“再说了,若我真想献身,莫小楼还能抵挡本姑娘的魅力不成?还要下什么蛊。哼!”

鲁妙子眼睛一眯,上下打量了明月一番,忽而呵呵一笑,起身踱步道:

“丫头你虽然是玉骨仙姿,可惜”

“可惜如何?”

鲁妙子摇了摇头,叹息道:“老夫略懂相面之术,能通过人的面相暗窥其一生天道命数。”

“鲁师你这叫略懂?”

“咳咳,当年与李渊初次见面,老夫一眼便看出此人兼有贵不可言和惨绝人寰之相,当时老夫也甚为不解,如今一想,果然应验。”

“但莫小楼我与他也相处了近五日,但别说看出他的命格走向了,连脾气性格,兴趣爱好等都捉摸不准。这小子,整个人似隐藏于一团迷雾之中”

说到这里,鲁妙子停下脚步,若有所思道:“丫头。你最好莫要太过乐观,莫小楼此人格局太大,这天地之大芸芸万物,仿佛都不在他眼中,心思变化,莫可度之”

“切!”明月摇头,无比确信道:“如果是一个月前,我还真没信心降服他。但是现在嘻嘻,定要让他非我不娶!”

说完后,她又白了一眼鲁妙子,鄙视道:“再说了,您老的相人之术呵呵。”

“你——”鲁妙子气得胡子都歪了,一拍桌案道:

“你这丫头,倒嘲笑起我来了。若非担心你的终身大事,我才懒得管你!”

说罢,拂袖而去。

明月连忙追上去:“鲁师,你去哪啊。”

“长安!”

孙济民与王老却没想到这两人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王老抚了抚胡须道:

“鲁老师行事,果然是高深莫测,说走就走。”

“我倒觉得,鲁老师方才说的话,很有道理。”

“哦?你也看出来了?”

“莫小楼此人心思难测,性格更教人捉摸不定。他看明月的眼神,与看其他女子并无任何区别。用佛家的话说,应是早已看穿了皮肉表象,明月丫头这次,可算遇着对手啦。”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这幸灾乐祸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恩?有么?”

“呵呵。”

李渊府,正堂。

李渊双手抱拳,正要说话,猛然想起自己太过激动,竟到现在都没请教神医的尊姓大名,尴尬道:“李某失礼,竟忘了请教神医尊姓大名了。”

莫小楼抱拳回道:“贱名不足挂齿,认识我的人,一般都叫我老王。”

李渊暗自腹诽,显然料不到他介绍自己竟然这般额,古怪。不过他身居高位,接触了不少奇人异事,一般有真本事的人,皆是性格古怪之辈,心中倒是对其能治好自己的病,又信了一成。

他很是恭敬道:“王前辈,请你一定要救救我。这些时日,我真是夜不能寐,心如刀绞啊!”

李渊向来高傲自负,在这太原城可谓是呼风唤雨,绝对的土皇帝。此时却对这个“神医”无比恭敬,显然自己不举的事确实折磨得他够呛。

被李渊恭恭敬敬的叫着前辈,莫小楼差点笑场。好在他反应极快,干脆顺势就笑出声来,笑容清新脱俗:“大人放心,有我老王在,定不会让你有断子绝孙之虞。”

李渊听到他的话,顿感莫名其妙,虽说这样回答也能和治好他的不举搭上边吧,但总感觉头上有那么点不舒服。且此人说话如此直白,让他面子大失,不由心中暗怒。

不过这个时候,他自然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个,待病治好了,自然有无数种办法惩治他。此时他只是催促莫小楼快快动手施救。

“哈哈哈,大人放心。”

莫小楼哈哈一笑,从怀里摸出几粒金光闪闪的药丸,置于掌中,自信道:

“此药乃取人参、鹿茸、虫草、灵芝、麝香、熊掌六种珍贵药物之精华鞣制而成,经过净化-炮制-提取-浓缩-浸膏-干燥-粉碎-封炉-止火等数道繁复工序炼制而成,再以荷叶包裹,深埋地下,吸收地气净化,三年始成,最是适合治疗肾脉虚弱,阳痿早泄之症。”

莫小楼摇头晃脑地说完此药的成药过程,接着自信满满道:

“有了我这独门配置的亿艾可,今晚,别说是重振雄风,便是夜御数女,都不成问题嘿嘿,就怕大人的妻妾不够用啊!”

李渊闻言眼中神光直冒,心道莫非真有这么厉害?

不想莫小楼却大有深意地看着他,笑道:“真的这么厉害。”

“呃”

听完莫小楼对药丸的介绍,最高兴的反而是府上的医者。他们本来因对李渊的伤势无计可施而被骂的狗血淋头,现在“神医”天降,顿时让这些人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老王说得如此厉害,制药手段又如此繁复,看来是真有本事,我等的命应该是保住了。

更有不少机灵之辈,心中默默记住方才莫小楼所说的话,一个字都不敢遗漏。

李渊这时候已经是大喜过望了,但他生性谨慎,先是接过莫小楼手中药丸,却并未马上服用,而是再次感谢道:“王前辈医术通神,能光临寒舍,实乃李渊之福,太原百姓之福。李某不才,欲聘用先生作为府医……啊,月奉便暂定为五十两银,若是需要什么珍稀药材,只要我府上有,可尽管开口。”

莫小楼暗自咂舌,四大门阀莫非底蕴真有如此雄厚,聘用小小一个府医,竟能出月奉五十两。他之前在石之轩府上的时候,安隆也算富甲一方,便是商会的掌柜,月银最多也就五十两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真正豪门的底蕴以及,财大气粗。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能拒绝,便做足高人姿态,佯怒道:“大人忒的看不起人。我王某人怎会贪图区区银两?不过”

他脸上混合着患得患失、左右为难、百爪扰心、举棋不定等等各种不同的表情,这表情即使是莫小楼那个时代最为伟大的巨星,号称二十一世纪演技之王的西门娜娜见了,恐怕也要拍案叫绝。

更绝的是,他还用一种似忧似喜的语气,问了一句:“这些珍稀药材,真的管够?”

这一番操作,让李渊对其神医的身份,信了个九成九。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神医放心。我们李阀有七百亩药园,更有数百年的底蕴和积累,便是千年人参,也能找到十数棵,一般的药材,更是数不胜数,绝不会对神医吝啬。”

莫小楼大喜道:“如此甚好,如此便不打扰大人试验药性了。”

李渊城府极深,虽被莫小楼拆穿了他想先找人试药的打算,却完全装作没事人一样,笑道:“如此也好。我着下人安排一间静室,王先生舟车劳顿,正可好好休息一番。”

莫小楼道:“有劳李大人了呃我最近研究出一种新药,正缺了一味千年人参,不知府上”

“此事简单,幸容,桂锡良,你二人带神医去药房取一株千年人参。若是神医需要其他药材,无需报备,赠予神医即可。”

“遵命!”

两个下人闻言轰然应诺,巧得很,这两人正是先前领莫小楼进府之人。

第八十八章 迫不及待的李渊

毕恭毕敬地将莫小楼送出门,李渊转身唤来下人,迫不及待道:“快快!去把庄内的老花匠周老头叫来!”

“大人……”没过多久,周老头已诚惶诚恐地拜倒在地,此人脸色苍白,声音又艰涩无比,显然是垂垂老矣。

“起来吧。你且服下这颗药丸。”说罢李渊命人将一颗药丸递给周老头。

“大人,这是?”周老头看着来人手中金灿灿的奇怪药丸,不禁担忧道。

李渊一拍桌案,喝道:“别废话,要你吃你就吃。”

作为李阀最底层的家仆,可以说一家老小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李渊手中,周老头虽有所犹豫,但却不敢对李渊有丝毫违逆。

“咳咳,是,大人。”

周老头颤颤巍巍站起来,接过药丸便吞了下去,过了大概盏茶功夫,老头猛地抬起头来,先前如白纸般苍白的脸,竟然多了一抹红润之色。而他脸上表情,也很是古怪。

“老周,可有不适?”

老周头动了动嘴唇,身体忽然微微一阵抽搐:“咳咳,不知为何老朽这咳咳”

李渊本就心急,见他吞吞吐吐,顿时怒道:“究竟怎样,快说!”

老周头脸上尴尬异常,却也不敢不说,

“回大人。老朽这腹部以下三寸,甚是疼痛,似乎有些浮肿。”

“什么?”听了这话,李渊一把从胡凳上站了起来,失声道:“真硬了?!”

周老头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李渊激动异常,迅速冲了过来查验一番,短短几息后,他猛的站起,竟是激动的手足无措:“这……这……这……周老头已年过九十,早失了男性功能……此时竟然比我当年还雄伟……这……这怎么可能!!”

老周头被李渊这一通操作给吓得半死,哆哆嗦嗦道:“大人不知啊老朽”

李渊哪能不知此中内情?摆手道:“去去去,府中下人,随便去找一个。对了,小嘤你可不能动!”

“多多谢大人!”

话一说完,老周头以当年二十许岁都不曾有的绝对速度夺门而出,狂奔而去。

李渊瞧得目瞪口呆,呼喊道:“王前辈真是神医不!是医神!绝对是医神啊!连老周这种人都能我从未见过如此神乎其技的医术!”

“来人,快将夫人请来!”

此时房中已只剩他一人,李渊已经迫不及待,要重振男性雄风啦!

“叔德啊,这般没有城府,日后何谈夺取天下?”房中暗影处突然一阵诡异的波动,随后走出一名黑衣老者,此人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气色比李渊还好。

李渊一见此人,顿时强忍住兴奋,恭敬拱手道:“父亲大人,叔德实在是太过激动,难以自持,惭愧,惭愧”

这人,竟然是李渊的父亲,传闻中早已逝世的陇西郡公——李昞。

李昞刚刚虽然出言训斥,但也只是提醒叮嘱,并未真正怪罪,他抚须笑道:

“痴儿。你因伤了肾脉而大发雷霆也情有可原不过欲成大事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要谨记啊”

“是,是是!父亲教训极是,渊记住了。”

“很好。唔我本以为药王孙思邈医术已经算冠绝天下,今日亲见这王先生,方知高手在民间,古人诚不欺我。叔德,此人深谙药理,必不止这亿艾可一味神药。你定要好好拉拢此人,说不定此次,是因祸得福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渊脸上喜色未退,心中对王神医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无踪。他压抑着激动,对李昞道:“待我痊愈,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莫小楼报次血仇。只是可惜了玄霸吾儿,呜呜呜”

“呵呵,”

李昞一脸安慰的笑了笑:

“莫小楼,匹夫一个,不足为虑,待得了天下,杀死他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先前我本想亲自出山,找到莫小楼将他经脉废除,带到太原折磨致死。不过杨坚这老不死的又玩出这招装病,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便不敢轻易行动”

李昞冷哼一声,负手走到窗边,抬头望天,又微微叹道:

“至于玄霸之死,显然是勇武太过,遭了老天妒恨,非战之罪也,你无需太过自责。”

顿了顿,李昞收起情绪,继续道:

“此番你虽隐脉受损,但有了王神医妙手回春,说不定能破而后立,这采阴补阳之法,更加精进呢!”

“对了,对这王神医,你一定得毕恭毕敬,尊称前辈!甚至要比对我更尊敬几分才是!这种山野奇人,说得好听是恃才傲物,性格古怪。说难听点,一个个都是只听好话,听不得半点坏话的人。好好奉承几句,定有你的造化!到时候,你说不定还要感谢那个叫莫小楼的小子。”

“父亲大人所言甚是!”

静室之内,莫小楼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就这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仔细查看方才得到的千年人参,看得出他心情格外的好。除人参外,他还从李家的宝库中得了如天山雪莲、长白灵芝等珍贵药材。若不是怕引起怀疑,他定要把宝库中那些寻常难见的毒药都要个遍。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宝库的位置,这些东西,统统跑不了。

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他嘴角缓缓勾出一抹邪异的淡笑……李渊暂且让你先爽几天,三日之后,哼……

恐怕,李渊做梦都想不到,现在帮他治疗隐疾,一口一个前辈称呼的“神医”,正是造成他隐脉受伤的罪魁祸首。

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后,他打开房门,打眼就见幸容桂锡良正满脸堆笑,一脸谄媚地等候在此。他朗声对二人吩咐道:“对了,方才我忘记提醒李大人了,他近日缺乏睡眠,最好不要马上吞服药物唔想来李大人这般君子人物,定不会在白日宣”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幸容桂锡良二人已随着他的言语,笑容消失,而后脸色阴沉,到最后几乎面如死灰

神tm君子人物,李大人那色中恶鬼,恐怕你前脚刚走,他就

两人的脸色变化,让莫小楼一惊,疾声厉喝道:

“快!带我去见李大人!”

第八十九章 李阀宝库

一女子容貌可人,肤若凝脂,双眸如同秋水般含情脉脉的看着李渊。

“小嘤,你今日好美。”

“嗯~~老爷,你的眼神好可怕呢~”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最多也不过吃吃你嘴上的胭脂。”

女子柔声细语道:“奴家今天又没有涂胭脂!”

李渊红光满面,迫不及待道:“我不信,没擦胭脂嘴怎么会红得像樱桃,我来尝尝。”

说完已经搂住了她的腰。

小嘤咬着嘴道:“别,你刚还和少奶奶怎可”

“那黄脸婆,早没味道了。我还是喜欢你这种青春洋溢的。好嘤儿,你今日就从了我吧……”

李渊身子一扑,两人已滚到了床上。

小嘤喘息着道:“今天不行,我昨日刚来了…………”

李渊心头仿佛火燎,喘息声更粗,急道:“王神医的神药果然厉害,嘿,好嘤儿,今日便是不行也要行了放心,你从了我之后,我定会纳你为妾。”

正要干正事,突然房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大人,大人,您可在里面?”

床上的嘤儿像被人踩着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而李渊却勃然大怒,喝道:

“门外何人,找死不成!”

门外的幸容身子已缩成一团,簌簌发抖。但想起神医所说的事,也顾不得害怕,扬声道:

“王神医说了,大人今日需先休息三个时辰,到了晚上再用药”

嘭——

门已被李渊一脚踢开,幸容一时反应不过来,也被门待得摔倒在地,化作了滚地葫芦。

李渊的眼中如充满火焰,也不知是怒火还是

“王前辈他真那么说的?”

话音刚落,莫小楼已经从院外赶了过来,背后依然挂着那面嚣张的旗帜,他一见李渊表情,顿时脸色剧变,慌忙惊问道:“大人应该还没泻身吧?”

李渊脸色一苦,不用回答也知情况了。

“这么快大人,你糊涂啊。您三日未眠,身子早已虚弱不堪,若是休息三个时辰,到了晚上用药,自可药到病除。但现在”

莫小楼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阴沉了,眉头紧皱:“哎,您这一来,便让本就破损的隐脉膨胀,二度受损,再要治愈,难度高了何止十倍!”

你他妈不早说。

李渊心中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想起父亲的嘱咐,又听神医说难度高了十倍,而不是说无法治愈,这才强压怒火,苦笑道:

“神医啊,你为何不早说。”

莫小楼双眼一瞪,气急败坏道:“我都说了让你今晚再谁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竟然白日宣哎,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深吸了几口气,莫小楼才收起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从他房中出来,鬼鬼祟祟的绿衣丫头,声音转为温和:“还好我及时赶到,若是等你和这丫头,恐怕就彻底交代了……到时候你死了不要紧……关键世人会怎么看我?定会将我当成庸医,我一世英名,差点毁于一旦……”

若是明月此时在此,定要拍案叫绝。她自己也擅长演戏,但是与莫小楼此时的表现相比,正如一个以戏曲为消遣的票友,和一个以戏曲维生的伶人,他们的火候纵然相差无几,但功夫却还是有高低之别。

莫小楼再次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那株人参,惋惜道:“得,刚得到的千年人参,又得用在你身上了……”

李渊虽然被药力折磨得够呛,但毕竟身居高位多年,秒懂了莫小楼话中深意,大方道:

“前辈放心,待会让幸容带你再去取两根便是。”

莫小楼见李渊如此上道,不由心中大赞,同时慎重道:

“大人如今受药力之苦,容王某先帮您解了药力再说。幸容,你去库房,取长白山十龄老鹿头上切下的鹿茸共三两三钱、四十八年份的老黄精共一两二钱、十二年份的紫菱藤半斤、一百二十年份的天山雪莲一株记住,药物年份及重量,要分毫无错。”

莫小楼一口气连说了二十四种药材,说到第十种是,幸容已经一脸懵逼,到他说完时,脸上表情看上去已快哭出来了:

“神医,您说这么快,小人根本记不住啊。再说,我哪认得出多少年份的药来啊。”

莫小楼眉头一皱,无所谓道:“你记得药材重量不要错就行。年份上稍微有些偏差也无碍,顶多最后药效稍微差一点点而已。李大人年逾不惑,治好肾脉之后就算能力有轻微减弱,料无大碍。你去吧。”

“且慢!”李渊急忙喝止要飞奔而去的幸容,断然道:“一帮废物,连药材的年份都认不出来,要你们何用?”

又对莫小楼道:“前辈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下人们咋咋呼呼的,恐怕连药材重量都得记错。”

“也罢,大人且先服下这颗药丸,压制一下药性。”

“是是!”李渊应声,然后幸容带着莫小楼再次去往李府宝库。

两人走后,李渊疾步去往书房,进门就喊道:“父亲,你帮我看看这颗药丸。”

李昞见李渊脸上红通通一片,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气急道:“混账,你这”

话到一半,无奈接过莫小凡方才给的药丸,先嗅了嗅,再尝了尝,又探入真气仔细观察,不久,没好气道:“味微苦,是取莲子精华炼制而成,应该能压制你身体的浴火。”

宝库门打开,幸容躬身道:“王前辈,请随我去取药。”

“不必了。”

“啊?”

莫小楼冷冷一笑,手一挥,幸容已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摇了摇头,莫小楼取下背后的旗子,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竟从中取出一把黑色厚背刀来。

他也是胆大,竟然一直将切梦刀藏于旗杆之中!

看着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毒物药材、宝剑兵器……莫小楼轻哼一声,轻声自语道:“李阀数辈积累,财富果然惊人。可惜一夕之间,便归我莫小楼了。”

若没了这些东西,李阀是否还能算做四大门阀之一呢?

莫小楼很有兴趣知道。

李渊看来明月说的没错,杀你确实太便宜你,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

他撇了撇嘴道:

“可惜都是些金银珠宝、刀枪剑戟,若全是毒物药材就好了。哎~”

“重楼,你是否和明月太久,性格竟变得像人了。”潘多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哼,我本来就是人。咦你现在竟知道打趣了,难道能量即将恢复?”

“”

“不说算了,干活。”

不过盏茶功夫,整个宝库就被莫小楼给搬空了,直到战神殿都快放不下,莫小楼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

“这仆从不顺手杀了么?”

“你说幸容?算了吧,这小子还算机灵,放他一马又何妨。”

拍了拍手,正准备逃离此地,莫小楼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还是给李渊留点纪念吧。”

随手在墙上刻下几行行草,这才运转竹影身法,绝尘而去。

第九十章 很会聊天的宁道奇

书房中,李渊吞下药丸之后,欲火果然迅速下降,他又盘坐运功,调息了半盏茶时间,亿艾可的药性,总算是消退了。

调息完毕,他长出一口气,忽然脸色一变,愕然看向门口。

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显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躲开更是伟岸如山,正卓立门口,颇有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散真人来了!”李渊惊喜道。

来人正是被誉为中原第一高手的“散人”宁道奇。

宁道奇嘴角逸出一丝笑意,也不见什么动作,他已来到了李渊身边。此间动作,杳无痕迹,连风都未带动半分。

“李居士飞鸽传书,不知有何要事?”

李渊讪然道:“道长功力通玄,深得道家生生不息之无上大道。渊本来欲请大师瞧瞧我这腰间隐疾,但现在另有神医相助,怕是要累得散人白跑一趟了。”

宁道奇笑道:“莫非是孙道友再次出世了?若真是如此,定要与他论道三天才是。能得见药王,道奇幸甚至哉。李居士无需惭愧。”

“好教散人得知,这神医并非药王,乃一民间高人隐士。”

“原来如此,倒教老夫空欢喜一场咦?”他忽然注意到李渊气色不对,惊咦一声。探出右手,下一瞬间便已经搭上李渊的左手脉搏。

李渊心中一惊,他竟然毫无反应就被人抓住要害,若是眼前之人存有坏心

“不好。李居士,你这隐脉,大有问题!”

见宁道奇出奇严肃的神情,还有越说越认真的语气,李渊脸色一变,已隐隐感觉不妙。

宁道奇皱眉不止,探完他左手脉搏后,又搭向他右手。

李渊色变道:“宁前辈,不知我这隐脉”

此时,在李府宝库之中,幸容正做着美梦,梦见自己躺在全是黄金的金山上,满眼全是财宝玉器只是梦中他还没来得及找到东西收起这些宝贝,忽然脑袋一痛,已醒了过来。

“幸容,你为何躺在宝库门口?”

桂锡良担忧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幸容痛苦地摇了摇脑袋之后,突然想起来什么,腾的一下从地上跳起,疯狂的冲进宝库,打眼一看,顿时脸色惨白,心如死灰。

“什么?!这这这幸容,这是为何?”

“狗日的老王,狗屁的神医,他将整个宝库,全盗走啦!”

“老王?不好!这家伙是我俩请回来的,若是李大人追究起来,我俩焉能有命在?”

幸容大惊失色道:“那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我看宝库中还有些金银没完全搬走,我等卷了跑路罢!”

“可李阀势大,天下如何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别怕。我有个表哥,在扬州竹花帮做事,我们一起去投奔他。有金银开路,换个前程不难!”

“大哥说得有理!扬州是宇文阀的地盘,宇文阀和李阀向来不服,躲在那里,根本不怕李渊发难!”

“正是!快,将这些金银全拿上。”

书房中,宁道奇双眼微闭,似集中精力思索什么,良久才道:“李居士,你肾脏为利器所伤,又有一道古怪的螺旋真气侵入,伤了隐脉。这真气与魔门天魔功特性类似,但诡异程度犹有过之。似乎是传说中的道心种魔大法?不,也不对,这魔气之中,又带着些佛门的气息,怪哉,佛魔两气,如何做到互不冲突?”

宁道奇说着说着,竟好像忘了是给李渊看病,脸上如孩童一般露出好奇之色,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李渊老脸一黑,连忙提醒道:“前辈,我这伤势究竟如何?”

宁道奇闻言反应过来,这才抬头道:“居士隐脉中的真气,要驱散原也不难,只需静养斋戒三日,然后寻一佛一魔两位内家高手,同时施为,定能一举将其消除。只是”

李渊本来听到前面的话还脸色稍缓,但听到“只是”二字,心又提了起来。

“只是,今日午时,你肾火忽然暴涨,应该是服用了六种大补之物,其中有人参、鹿茸、虫草、灵芝、麝香、熊掌。这些虎狼之药,便是正常人服用,也要心慌气燥,你为何要服用?”

李渊“啊”了一声,已经慌了神。

若是莫小楼在此,见宁道奇仅靠把脉,便将亿艾可的药方组成判断断的八九不离十,定要惊为天人,佩服不已。

宁道奇又道:“居士只是伤了隐脉,却非气虚,而是肾虚。以这种虎狼药治疗,虚不受补下,自然肾水亏虚,损了本源。”

“可恶,庸医误我,庸医误我啊!”

宁道奇长叹一声:“哎,本来这样无碍。只是依居士目下的病体,怎可再与女子交合?我等修道之人,皆要保持童身,可见男女之事,有害无益,非天道也。居士你哎!”

说着连连摇头。

“只是这样那也还有救,偏偏你不知自制,泄身一次尚且不够,一日之内,连泄十八次,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

随着宁道奇的话,李渊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灰败,胸口不住起伏,怒骂道:“狗屁的王神医,可恨,可恼!”

到了现在,他还以为是“王神医”医术不精,根本没想到是莫小楼故意为之。

宁道奇抬手制止他后续的话,又道:“倘若只不过是虚不受补,与人交合,一日十八次,我都有办法靠道门玄功调治。但最后一个变故,却断了你唯一的生机,连老道也束手无策了。”

宁道奇道:“你既服了虎狼之药,又何必吞食这么多莲心?的确,世人皆知莲子是补肾的,却鲜有人知,莲心却是伤肾的,莲心苦,性寒凉,本就不适合经常吃,而你一吃就是数斤,哎,汝将死矣!”

李渊一听,呆坐到地上,脸色惨白,再无半分血色。宁道奇除了号称道门第一人外,还有个铁口神断的名声,算命测字,几乎无有错漏。

既然他说自己将死,恐怕

一个巧合已是难得,何况四个巧合?到了现在,李渊哪里还不知道被人阴了,他忽然大叫一声:

“来人!快,快去看看宝库!”

又顺势跪倒在地,悲呼道:“宁前辈慈悲,请一定要救救叔德,救救叔德啊!”

宁道奇道:“你身体的情况,本来是神仙难救。但我近日有幸翻看了慈航静斋的剑典,突然心有所感,创出了一招新法。居士若依法修炼,应可保你性命无忧。只是”

李渊急道:“前辈!到了这个时候,您就别卖关子了啊!”

宁道奇轻咳一声,颇有些难以启齿道:“要治好你的病,只能釜底抽薪咳咳断了这烦恼根”

“什么?!”

李渊突然狂笑起来,声音癫狂:“人生在世,若连女人都不能碰,还做什么人?不如趁早死了爽快!”

“如何抉择,居士自行考虑便是,老夫只是就事论事尔。”

李渊受到这种打击,精神已接近癫狂,而屋漏偏遭连阴雨,恰在这时,一名家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面色苍白惊恐。

他嘭地一下跌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大……大人!宝库……宝库空……空了!!”

“什……什么!?”李渊再也承受不住,狂喷出一口鲜血,状若疯魔。

“宝宝库里还留下一行字。”

“什么字?”

“闻闻君富可敌国,有宝库一座,中藏黄金万两,吾心甚向往之。楼不请自来,擅取至宝,甚愧。然吾素知君之雅达,必不致责难我也。”

“莫小楼!莫小楼!!我杀了你啊啊啊啊!!!!”

“居士切莫动怒,否则连吾之秘法也难救汝!”

“噗——”李渊听到宁道奇这最后一句话,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九十一章 未尽赌局

当李渊再次醒来时,得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的时候,不由得再次喷出一口血,差点没又昏死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东西呢?去哪儿呢?我的宝贝去哪儿了!!”虚弱不堪的李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冲过来一把揪住宁道奇的衣领,疯狂如恶狼野兽。

正常情况下,他怎敢如此对待中原武林第一人?很显然,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让他失了智。

奇怪的是,作为武林第一人的宁道奇被李渊抓住衣领,竟也不发怒,眼神中充满无奈,以及一丝淡淡的愧疚。

“李居士,老道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断了这烦恼根,以你的身体状况,活不过半个时辰。”

李渊颓然放开双手,眼睛变得毫无焦距,脸色苍白,口中释放着沙哑的呢喃:“不可能散人您定是骗我的,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们玄门可是与我有过约定的,若我废了,日后谈什么争夺天下”

“无量天尊!”宁道奇忽然断喝一声,雄浑的内力让整个房间都震动起来,惊得李渊顿时一怔。

“居士切勿再作此妄言,否则,道奇恐怕要代表玄门,断了与李阀的合作了”

见李渊被震慑,他又声音转柔道:“居士忽遭大厄,精神崩溃之下口无遮拦也情有可原。哎,方才若非李居士狂怒之下,再泄一口心气,道奇是还有最后一招手段,能在保住居士烦恼根的情况下为居士延寿十五载的,谁料到哎!”

确定了这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身上,李渊已经心如死灰,巨大的打击完全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让他如处噩梦之中,身体如一坨烂泥般,软倒在地。

宁道奇再次出言劝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居士虽遭大厄,但反过来想,若能借此堪破红尘情劫,也是幸事。更何况,我新创的功法,最利于速成贫道可以保证,五年之内,阀主必入宗师之境,到时候,莫小楼这魔子,定不是你的对手。”

听到莫小楼三个字,李渊眼中终于有了神采,语气中压抑着疯狂的仇恨:

“莫小楼!杀我爱子、夺我宝库、断我且根我与你不共戴天!!!”

“宁前辈,求您亲自出手,捉拿此子!”

见宁道奇准备拒绝,他狠声道:“前辈先别急着拒绝李渊保证,若作成此事,李阀唯玄门马首是瞻!”

“无量天尊”

莫小楼沿河疾行,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报仇夺宝,让仇人生不如死,而后事了拂衣去,实乃人生快事。

只要再赶赴长安,完成最后一局,李阀,将彻底断送未来!

明月高悬,寒风冷冽。

他直奔龙门渡,欲走水路前往。

转一个弯后,他来到一处荒凉的渡口之上,眼前是磅礴浩荡的黄河,银色的月光照耀而下,气象万千,令人叹为观止。

凝目一看,竟然看到远方岸边漂泊这一搜小船。

莫小楼大喜,朝着小船狂奔而去。当走近小船大约三丈之处时,莫小楼忽感不妙,同时警兆突生。

如此深夜,还有渔船在此,本就不合常理。更不合常理的是,以他的警惕性,竟对此毫无怀疑!

舟中人豁然转身,恰好卡在他准备转身而去的时间点。节奏把握之精准,令人叹为观止。

玄门第一高手宁道奇,亲自出手追杀!

莫小楼眉头大皱,随后抱拳微笑道:“在下王大锤,未请教老者高姓大名。”

被誉为中原第一人的散人宁道奇在莫小楼自我介绍的时候险些一个踉跄,几乎无法维持自己仙风道骨的气质了。

莫小楼,王大锤

宁道奇面露孩童般的笑意,从轻舟中拿出一杆鱼竿,甩手扔向奔腾的河水中。

此人性格与梵清惠完全相反。

莫小楼心中突兀地产生这个想法。

梵清惠是简单直接,直达根本,击其要害;宁道奇是故弄玄虚,避虚就实,形式百变。

两种性格不能说谁好谁坏,只能说这两人配合起来,的确是相得益彰。

宁道奇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朗声道:“上钓啦!”

鱼竿上提,钓到的鱼肯定重达数十斤,整条鱼竿竟吃不住牵力的弯曲起来。

这鱼和莫小楼一样,是条大鱼。

钓丝缓缓离水,赫然竟是空丝,连半个钩子都没有。

莫小楼心中骇然,瞧着仍是给扯得弯曲的鱼竿心中直冒凉气。

世间竟有如此玄功。

鱼丝在半空荡来荡去,宁道奇就像真的钓到大鱼般,一把揪着手中还呈示出大鱼挣扎快要脱钩,鱼身湿滑难抓的动作。

期间莫小楼不是没想过直接转身逃跑,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空间已经满布气机,自己就像那钓丝上的虚拟鱼儿,无论从哪个方向逃走,都要被眼前之人第一时间拦住。

“道长还是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这马戏团小丑的把戏还是稍后再玩的好。”

宁道奇眉头一皱,他是第二次碰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第一次是石之轩。

两人曾交手三次,不分胜负。

宁道奇熟练地将虚无的鱼解下,放进鱼篓中。

再次转身,双眼凝注莫小楼。

这是一对与世无争的眼神,瞧着它们就像看着与尘俗全没关系的另一天地,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

眼中还蕴含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从容飘逸的目光中透出坦率、真诚至乎带点童真的味道。

他缥缈莫测的声音传至莫小楼耳中:

“贫道宁道奇。特在此等候魔子,与你完成与邪王未尽的赌局。”

长安城。

文帝病危,但整个城池依然熙熙攘攘,一派昌盛气象。

帝都气象,确是盛世繁华。

朱雀大街上,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柴绍带着几个奴才,踏着王八步在街上晃荡。随手抓起一个摊位上的苹果往嘴里一塞,刚咬了一口,便一口浓痰喷出,将苹果往人家卖货老板的脸上砸去。

“老东西,这么难吃的苹果也敢卖。给老子滚蛋,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二狗,给老子上,砸了这破摊子!”

他出生于富豪之家,是长安著名的纨绔少爷,整天无所事事带着一帮狗奴才上街调戏良家妇女。

“少爷,不可啊!”旁边服侍的狗腿子柴福赶紧劝阻,低声说道:“老爷说了,让你不要再惹事生非,不然就打断我们几个的狗腿少爷,您行行好,看在我们几个可怜兄弟的份上饶过那老东西一回,行不行?”

“劳资去你妈的,这是惹是生非吗?小爷我这是稳固市场,消除劣质商品!这苹果酸得掉牙,你有种给老子整个吞下试试?”

柴绍一边说话,一边又从地上捡起那个自己咬过一口刚扔掉的苹果,朝柴福嘴里就塞了过去。

柴福自然不敢反抗,装作大宠若惊的模样边吃边指着前面一个窈窕身影,说道:“少爷,快看,美女!”

第九十二章 长安小霸王柴绍

柴绍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前面有一个身穿蜜色襦裙,肤白貌美,腰身纤细的窈窕女子。

他顿时眼睛冒光,大声呼喊道:“小的们,开工啦!”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柴绍手里摇着折扇,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本来还想多吊几句书袋的,但一见对方那被人围住后怯怯的样子,瞬间化作痴汉,口水直流。

“小姑凉,想要钱可以陪我睡觉觉嘛~为什么要偷我的钱袋呢。咔咔咔,本少爷虽然怜香惜玉,但毕竟内心正直,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要将你抓起来送官法办!”

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陡然转厉。

“没……我没偷……”姑娘脸色苍白,拼命摇头。口中无力地辩解着:

“是你的钱袋,不知道怎么掉在了我脚下,我捡起来是想还给失主的……”

“我呸!”柴绍吐出一口唾沫,提高嗓门阴阳怪气道:“哟呵,还碰到个惯犯。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偷完钱袋,眼见被抓住了,就说是别人掉了之后你捡的。嘿嘿,这种市井招数玩到我柴绍头上,真是不长眼!”

他脸上带着不忿,对逐渐聚拢的围观群众拱手道:“诸位老少爷们都来给我评评理,你们说说有没有这种事情――我的钱袋被她给偷走了,她却硬说是钱袋自己掉在她脚下的。各位街坊邻居,平时没少碰见这种拙劣手段吧——偷了钱被抓住后,借口捡的,还还给失主……我呸!”

“呸你大爷!”人群中也不知谁躲后面骂了起来:“这直娘贼又要祸害小姑娘了。”

“就是,这种事他可没少干……”

“栽赃嫁祸,污蔑良民,说是要待去衙门,其实是抓到自己城外的庄子上为所欲为!”

“哼,若不是祖父余荫,加上一直找不到切实证据,陛下早剁了他喂狗了!”

“他爹为了他的事官位已连降三级,这狗屁儿子竟然还不收敛。”

“我看是上次打断他的双腿还不够,最好打断他三条腿……”

“谁?!”柴绍尖声叫道:“哪个混蛋在背后血口喷人?有种站到前面来,污蔑朝廷命官之子,你们一个个都活腻了不成!”

他一生气,狗腿们便跟着乱吼起来,一双双眼睛不停往人群中探,定要找出是谁在那里胡说八道。

这下子,自然没人再敢说话,人群诡异的安静下来。

柴绍这才得意一笑,看着被吓得瑟瑟发抖,几乎要流出眼泪来的美人儿,说道:“本公子生性多情,最看不得姑娘家掉珍珠儿了,这样吧,我也不抓你去见官,你只需跟我回府,让本少好生开导开导,春宵一……之后,希望姑娘能改过自新,也算本公子日行一善了!”

“不要,我不去。”姑娘纤细的身体不停往后缩,疯狂摇头。

她见一帮狗腿邪笑着全围了过来,楚楚可怜的眼神疯狂向周围人求助,哭喊道:“我不去,救救我,救救我啊——”

柴绍生气了。

柴公子要开导你,竟敢不去?

他张开折扇,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抬走。”

话音刚落,

啪!

柴绍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脸颊便火辣辣地抽痛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右脸都快要变成两半了。

“谁?”柴绍惊声尖叫。“谁敢打我?”

他的惊叫让狗腿们慌忙放下手中工作,一股脑儿围拢过来,保护少爷。

柴福大义凛然地挡在柴绍面前,抱拳喊叫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偷偷摸摸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和我柴福大战……”

啪!

“哎哟——”柴福大话还没说完,便化作了滚地葫芦,左脸上早已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他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捂着嘴呜呜低哼。

柴绍的脑袋左顾右盼,终于发现了偷袭之人。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金边华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子,骑着一头血红色的西域大宛,居高临下看着他。

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给人极其贵气,高高在上之敢。

“你是何人,谁给你的胆子动手打本少爷?”

男子看都不看柴绍,准确的说,他虽然正面看着柴绍,却像在看一粒尘,一捧土。

瞥见一旁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他饶有兴致地向她拱了拱手,微笑道:

“久闻大名,不想姑娘也是贪玩之人。”

男子这种完全无视柴绍的行为瞬间将心思敏感的柴少爷激怒,他吼道:

“混蛋,劳资乃北周骠骑大将军柴烈之孙,你这狗杂……”

啪!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力量,同样的味道。

“刚才这一巴掌,是救你的命。若那三个字你真说出口,神仙都救不了你。”男子皱眉,继续道:“北周早已灭亡,勿要再说这种蠢话。”

男子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反而让柴绍心生疑窦,心中不断猜测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心有疑虑,嘴上便试探道:

“公子身份不凡,恐怕这次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公子对着小妞有意思,本少爷让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啪!

“混蛋,有种留下万儿……”

啪!

“草,来人,给我上——”

啪!啪!!啪!!!

柴绍也如柴福一样,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在纨绔中,他也算极品了,就算被打成这样,也没有服软,依然指着黑衣男子叫道:“你tm到底是谁,有种报上名号,等我聚齐人马……”

“杨广。”

听他终于报了名字,柴福高兴地跳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搀扶起柴绍:“少爷,他真敢报名字。嘿,杨广,一听就是个扑街名字,等我们带齐人马……”

啪!

柴绍一巴掌抽在柴福脸上,一记飞腿,嘶吼着说道:“你这个狗奴才,找死不成!快!快回家!快点回家!!”

话没说完,也不等狗腿了,一溜烟那样跑了。

黑衣男子翻身下马,继续对先前那被调戏的姑娘说道:

“这里太吵,找个地方吧”见女子还是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不禁揉着眉头道:“别演了,快些将东西给我,急用。”

“没意思,太子殿下一点都不入戏。”

一声慵懒的女声响起,那女子哪还有半点楚楚可怜的样?

这女子正是明月。

她到长安已经有了三日,终于打通层层关隘,联系到了杨广,事发前正准备赶往城中的悦来老店赴约。

鲁妙子身份特殊,一直隐于暗处,并未在她身旁。而她容貌绝世,为免引起他人注意,就一直带着面具,相貌便如寻常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般。

方才见到这种被调戏的剧情,她难得心血来潮,想要戏耍一番,不想被杨广这太子殿下给搅合了。

……

悦来酒店,二楼雅间。

杨广率先举杯道:“早闻明月大家天下第一才女之名,一直缘悭一面,广深以为憾。”

说完饮尽杯中酒,笑道:“不曾想见面之后,大家却不以真面目视人,可惜,可惜。”

明月转了转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声音清冷道:“太子殿下想看看我的真面目?”

杨广笑道:“那是自然。若以后再次见面,我却不认识弟妹,岂不是很尴尬。”

“哦?不是师娘吗?”明月眯着眼笑道。

杨广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之色,依然笑得温润:“既是弟妹,也是师娘。”

明月轻笑道:“以面具示人,对太子确实不敬。而且,也缺少了些诚意。”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她面具下的真容。

杨广呼吸一滞,抚掌赞道:

“如此美人,的确当得上天下第一。怪不得莫小楼会垂青于你。”

……什么叫莫小楼垂青于我。

如果莫小楼在场,一定会对杨广伸出一个大拇指。

“太子过誉了。”

明月略显羞涩地一笑,心中却闪过一丝惊讶。

只因杨广除了初见她容颜时露出些惊讶之色,后面就完全是机械的点评,好像根本不为她的绝色所动。

她自幼体质特殊,刚出生就是人见人爱,所有身边的人都会莫名的对其产生好感,长至成年更有倾国之姿。同龄男子见了,无不倾慕;老者见了,更多会产生类似父女之间的关爱;幼童见她,不自觉也生出孺慕之情。

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明月骄傲的资本。

按道理来说,正常男子,这么近的距离见过她的容貌,绝对会方寸大乱。

心智不坚者甚至会立马化作口吃,期期艾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才借着揭开面具,本想就此震慑住杨广,这样在谈判中就能得到更多好处,但……

平心而论,杨广气质温文尔雅,做事面面俱到,身为太子却毫无傲气,给足别人面子,本应该很容易获得她的好感。

但第六感超强的她,此时心中却只有恐惧。

他明明看着你,明明眼神温和,明明将你当成至交好友一般,但明月清楚的感应到,杨广看向任何人的时候,眼中都毫无波澜,如同看一棵草,一棵树……不,甚至比不上草木,而是尘埃、蝼蚁……

楼楼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看来你交代的事情,有些难办了。

第九十三章 自己的虎符自己买

杨广见明月突然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能先开口道:“明月大家。当日我与莫兄打赌,输了一枚虎符给他……呃,虽说好了让他玩耍一年后再归还,却不料父皇突然病危……若没了这虎符,我担心万一父皇驾鹤西去,长安的局势,会不好控制啊。”

明月噗嗤笑出声来:“太子打赌输了,怎能赖账?还飞鸽传书给楼楼,让他尽快送还虎符。若让天下人知道……”

杨广看了一眼左右,示意明月低声:“既然提前要回虎符,他自然可以开出相应的条件。”

明月眼前一亮,继续道:“殿下果然豪爽大气。也罢,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虎符可以归还,但太子殿下需要借工部的能工巧匠共三千人给我用一个月。另外,还需付出黄金万两的代价。”

杨广脸一黑,心道你可真会漫天要价,嘴上道:“工部在京城的人加起来都不到三千,再说我势力都在户部与吏部,此事休提!至于黄金万两……如今国库本就空虚,要是真给了你,你看我父皇会不会气得提前归西。”

明月的青丝被窗外的微风拂动,仿佛荷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没有男人能抵挡这样的女人,但杨广却视若无睹,拒不交钱。

明月蹙眉道:“黄金万两买一个虎符,这个价格不贵吧?如果是李渊,便是十万两,他也肯定愿意。”

杨广无奈道:“李渊已经够惨了,你就别再给他上眼药了。总之……万两黄金是不可能的,最多百两,另外给你拨二十个能工巧匠,你若答应,现在我就遣人送到你手上。”

明月顿生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之感,无语道:“太子殿下这就地还钱的本事还真是用得熟练。您看这样如何,我们也别弄这些虚的,直接报底价。巧匠一千、黄金万两。”

“五十工匠,五百两黄金,不能再多了。”

“八百工匠,黄金万两。”

“……我真他妈羡慕莫小楼。找了个什么财迷老婆,这么会做买卖!一百工匠,千两黄金!”

“五百工匠,黄金万两。”

“行了,我就给你八百工匠,黄金最多两千两,再多就没得谈了。”

“不行,我就要五百工匠,黄金一分不能少。”

“嘭”

杨广猛得一拍桌案,愤愤然道:“别太过分了。天下都知道父皇节俭,我去哪弄这么多黄金。”

明月笑道:“谁让你打赌输了呢。虎符加诏书是调动骁果军唯一的办法,绝对值这个价。”

见杨广脸色更加阴沉,明月也知道适可而止,说道:“三千两黄金,加上千名工匠,一口价如何?”

“”

“嘻嘻,太子殿下神通广大,若真能凑齐三千工匠借我用,明月便不要这黄金又如何?”明月晃荡着酒杯,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看着杯中清酒倒影出的窗外树影。

“成交。三千工匠给你了。”

“嗯啊?”

“虎符给我吧。”杨广伸手说道。

明月难以置信道:“你确定给我三千工匠?你不是说工部的人总共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吗?”

工部是没那么多,可我有那么多大不了晚点修运河就是了

“这你就别管了。只管找地方接收这些人手便是。”

明月正准备答复,忽闻外面传来噼噼啪啪之声,很是喧哗。

初时声音还只是稍显嘈杂,到得后来,此起彼伏,似乎整个长安城都被疯狂的噪音所覆盖。

杨广皱眉道:“外面怎么回事?”

黑影一闪,他身边已站了一人,低头报告道:“回禀殿下。似乎是长安城百姓自发在庆祝什么喜庆之事。”

“哦?”

嘭——

“连礼花炮仗都放了,莫非父皇的病好了!”杨广狂喜道。顾不得形象冲到门口,拉开雅间的门,随手抓了个欣喜若狂的书生,急问道:“究竟是什么喜事,为何全城庆祝?”

那书生一把搂住杨广的肩头,满口酒气,对着杨广脸上就是一通狂喷:

“你小子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亏你还是个男人!”

一道黑影出现在书生背后,只要杨广一点头,书生立马就化作一具无名尸体。

“少卖关子,究竟什么事?!”

杨广微微撇了撇脑袋,示意黑影退下,同时肩膀一震,将书生搭在他肩上的手震开。

那书生显然兴奋至极,脸色通红几欲癫狂,哈哈大笑回答道:

“哈哈,刚刚从太原传来消息。我们大隋男性的公敌,成都府银枪小霸王,天下第一色魔——莫小楼,终于死啦”

“哇咔咔,明月女神终于脱离魔掌,得救啦!”客栈中另一位醉鬼本来呼呼大睡,听到这书生的声音,瞬间行了过来,跳起身来,咔咔狂呼。

“听说是中原第一高手散人宁道奇亲自出手,斩魔子于龙门渡。”

“快!我等也去点个炮仗。”

“对对对”

啪嚓——

明月脸色苍白,手中酒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

嫩寒初透东风影。桥下水声长。夜深花正寒。

长安,东宫。

“郡主,你一天没用膳了,御厨做了你最爱吃的杏花糕,起来吃一点吧。”门外的奴婢诚惶诚恐。

屋内一个娇小的身影,将自己牢牢卷在被子里,时不时传来一声沙哑的抽泣,显然已经哭了一整天。

阴葵派,成都驻地。

后山的大片竹林一夜之间被小丫头夷为平地,阴葵众将议论纷纷,都说双斩破空,如同悲鸣。

成都郊外,大石寺。

“丝娜施主,你考虑清楚了么”真言大师慈悲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佛堂之上。在他下首,一袭青衣的丝娜低头垂目,跪在蒲团之上。

“大师,丝娜唯一的亲人死于战神殿,还是以那样的方式是丝娜害死了师尊,丝娜丝娜已经心如死灰,只求遁入空门,求得清净。”

她的声音低沉,暗淡,似乎生无所恋。

“阿弥陀佛。心若不静,如何悟得清净?”

“大师。我心已死,如何不静?求大师为丝娜剃度。”

丝娜说完,长跪于地,噔噔噔磕起头来。

“哎,施主何苦如此罢了,我就”

“师父,刚收到消息,莫公子在龙门渡附近被宁道奇斩杀。”一小沙弥突然冲进佛堂,跌跌撞撞而来。

“什么?!”

真言怒目一瞪,喝道:“宁道奇安敢杀我钦定传人?”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口吐真言——“兵!”。

身后佛像随着这个“兵”字,剧烈震动起来,摇摇欲坠,几乎就要倒下来!

轰隆隆——

佛像竟然真的化成一块一块整齐的方形,自上而下滑落。

紧接着,金色的光芒照耀整个佛堂——

佛像之中,竟然藏了一支禅杖!

真言探手一握,禅杖已到了他手中。

“施主,老衲今日有急事,改日再为你剃度。”

说完排众而去,行走间带起的风竟让佛堂中的沙弥寺僧皆感到脸颊如刀割一般。

“我与大师同去!”

第九十四章 少女心事

长安城,民居。

明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本来充斥着千情万绪的俏眸中,此时只剩下冰冷与哀伤……

她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一眼就看到了一脸担忧神色的鲁妙子。

“丫头,你终于醒了。”

“鲁师小楼小楼”声音沙哑,透着虚弱,且再也没了那种慵懒迷人的感觉。

“你这次看来是动了真情了?这可真是难得。”

明月的眼睛越来越朦胧,一颗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小桃死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眼泪都流干了,但此时

“嗯?你还真会哭的啊?对了,这才像个正常女孩子嘛!”鲁妙子却笑了起来,轻轻地将她的眼泪擦去。

“鲁师,你为何”

“为何丝毫悲伤都没有,还有些幸灾乐祸?”鲁妙子的眼中挂着神秘的笑容,笑道:

“傻丫头,你是关心则乱啊。”

鲁妙子端了杯茶递给明月,自己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边,抬头看着天空高悬的月亮。

“这种漏洞百出的传言,以你的聪慧机敏,怎就这么轻易信了?”

明月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一盏明亮的灯:“鲁师,您是说您是说小楼没死?”

“那小子命格不凡,哪有这么容易死掉。也许这个消息,又是他自己放出的烟雾弹也说不定。”

长出了一口气,明月调整了下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鲁妙子说的没错,她关心则乱,以她的智慧,本应该早些察觉这个消息的可疑之处的。

“想通了?”

明月伸出小手,很用力的把脸上的泪珠擦干,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若真是宁道奇动手杀死了小楼,消息传到长安时,怎么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鲁妙子微笑点头道:“是啊,就算真杀了,传到这也应该是魔子莫小楼被散人渡化,随他修行去了。”

明月了然道:“以佛道一贯的做法,这种传言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呵,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穿。难道真像小楼说的那样,用情太过,会让人变成白痴?”

“只是事发突然而已不过臭小子倒也没说错。”

“鲁师!”

“哈哈哈,不逗你了。用情所致,也并不一定是坏事,臭小子虽然性格高傲,但并非绝情之人,不像她。”鲁妙子关上窗户,闭目沉思,显然是陷入了一段回忆。

良久,又踱到明月身边,递过来一杯香茶,宠溺道:

“你昏迷一整天了,先喝口茶吧。”

“嗯。唔对了鲁师。”

明月抿了一口香茶,唇齿清冽。顿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又担忧道:

“虽然消息是谣传无疑,但宁道奇确实赶赴了太原,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宁道奇杀不了小楼?”

鲁妙子笑道:

“宁道奇此人,最喜夸夸奇谈十年前,我和他坐而论道,发现他不过是言过其实之辈。你当知道外界对他有个铁口直断的称呼,但当年我和他谈起面相八字,他竟然一窍不通,解释起奇门遁甲中的术语时,他回答得更是牛头不对马嘴。除了武功确实深不可测外,其他”

说到一半,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悠然道:

“嚯嚯,说他装神弄鬼又骗了哪家哪户的富豪,我信;说他能杀掉莫小楼他没那个能耐!”

鲁妙子语气平淡,谈论起这中原第一人的时候,与谈论一个普通人时没有任何两样。他的确有这个资格,若说宁道奇在武学上是天下第一人,鲁妙子则是除了武功以外,其他方面的天下第一人!

“当然啦,我之所以如此笃定宁道奇杀不了莫小楼,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是什么?”

“那臭小子昨天就到长安了,你昏倒的时候就是他照顾的你。”

“”

“”

“莫——小——楼!你这个混蛋,看老娘笑话是不是!!”

“嗯?明月,你醒了!”房间的门一把就被个络腮胡子,长得极像包工头的大汉踢开,惊喜道。

这熟悉的声音,明月当然不会认错。

她挣扎起身,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一步一步朝莫小楼走了过来。

莫小楼看着一步步接近的明月,感觉面前这姑娘带来的精神压力,比当时面对宁道奇时候都大,手心竟然不知不觉沁出汗水来。

明月眼中杀机腾腾,让莫小楼不自觉后退一步。

她举起沙包大的拳头了!

鲁妙子全身一寒,偷偷闪了出去。

下一秒。

“呜呜呜呜——”

温香满怀,明月紧紧地抱住莫小楼,似乎想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楼楼,呜呜呜,你担心死我了,呜哇——”

明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大把大把的眼泪全落在莫小楼身上。

莫小楼神色一暖,眼神温柔无比: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啪!

明月一巴掌拍他脸上,然后用力一扯——

“这破面具太丑了,赶紧给我扔掉啊!”

“额,莫小楼这身份,还真不能用了。”

“恩?”

“我确实碰到了宁道奇。也和他打了个赌我输了。”

明月仰头痴痴地望着莫小楼如金玉雕刻成的俊脸,好像眼前这人真的是死而复活,只有多看两眼才能切实地感觉到他真实的存在。

过了良久,才想起莫小楼的话,回过神来,不解问道:

“打赌你怎么可能会输?不是必胜的赌你从来不打的啊。”

莫小楼脸色一苦,无奈至极。

这老家伙是控制系的啊,我不跟他打就不让我走!

他的竹影身法更适合短距离的挪移,面对能将自身周边区域全都布满真气的宁道奇,毫无办法。

这时代的宗师高手没一点宗师气度的吗?以大欺小不说,还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更是先把网撒好,就等自己来跳。

明月难得见到莫小楼如此郁闷的神情,好奇道:

“你们打的什么赌?”

“我挡他八招,挡住了,他就放我离去;挡不住,十五年内,隐姓埋名不入江湖,不干朝政。”

“什么?!”

说话的并不是明月,而是躲在门外听墙角的鲁妙子。

惊出声后,他毫无尴尬之色,反而愤恨道:“宁道奇忒的不当人子。谁不知道他的成名绝技是散手八扑。八招这不就是让你和最巅峰状态的大宗师公平对决吗?对了,你挡住几招?”

莫小楼轻呵一声:“必输的赌局,为什么要挡?我直接认输了。也许是看我认输得如此果决,宁道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竟然将慈航静斋的剑典借给我观阅了一次。他不知我有过目不忘之能么总之,也算因祸得福吧。”

鲁妙子却冷笑一声,说道:“他定是没安好心!”

莫小楼道:“鲁大师是说剑典有假?不可能的,我随时可以找妃暄比对,不可能作假”他猛然反应过来,“剑典本身有问题!”

鲁妙子冷哼道:“剑典根本不适合男子修炼。你若真照着练呵呵。”

莫小楼道:“他不是道家高人,天下宗师吗?怎么和我师尊一个样?”

鲁妙子反问:“剑典又不是假的。若你真练出问题了,世人也只会说宁道奇大气煌煌,莫小楼悟性太差。他宁道奇,不依然是道家高人,天下宗师?”

莫小楼凛然道:“这些成名人物果然一个个都不简单。我本来以为自己能斩杀李玄霸,天下大可去得。现在想来,当时的情况,实在太过侥幸了。若非他连夜狂奔千里,若非他轻敌自大,若非刚好是雷雨,刚好有石灰粉”

明月也心有余悸道:“那人却是如神似魔,还只是孩童就已如此厉害,若再让他成长个十年二十年的”

想到恐怖处,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把胸脯拍得晃晃荡荡的,娇声道:

“不说他了。对了楼楼,你虽然赌输了,但是可以爽约呀!反正当时就你们两个人,你拒不认账,他能耐你何?”

“妇人之见!”鲁妙子断喝一声,解释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一诺千金!应诺而不守,约赌而不遵,与小人何异?”

“人家又不是什么大丈夫楼楼更不是”

莫小楼嘴一扯,像在桃花镇两人假装夫妻时一样,随口打趣道:“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是不是大丈夫!”

“嘻嘻,好呀好呀~”

莫小楼虎躯一颤,总感觉面前之人虽然还是说着以前一样的话,表情也类似,但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

第九十五章 羞带一襟,明月上危楼

明月见莫小楼无语的表情,心中一乐,牵着他的手拉到桌边,自己坐在他对面,撒娇道:

“楼楼,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真的遵守这赌约吧?”

“我们当时都以心魔起誓了,不能不遵守。再说,如果真的赖账,定会在心中留下破绽,彼时再面对宁道奇时,凭白低了一头。”

“你本来就低他一头啊,邪王才是和他同辈的,你一晚辈嗯?”

明月一提到邪王,突然想到眼前良人可是石之轩的徒弟,心中一动。抬头孤疑地看着他,疑惑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莫小楼拿起桌上酒壶,发现里面是茶,略显失望,便又放了下去,叹了口气道:

“魔门是我的敌人,正道是我的敌人,李阀是我的敌人,全隋男人都是我的敌人莫小楼这个名字,说句不好听的话,举世皆敌了。所以宁道奇提出这个赌约的时候,我就顺势答应了他。”

门口的鲁妙子本来准备离开,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听到这话却忽然皱眉道:

“宁道奇是否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和你赌呢?”

“嗯?”莫小楼眼神一凝,皱眉想了想,恍然道:

“是了!这老家伙原来一切都算计好了。石师曾说过,两者对决,低手拼力,高手拼势,宁道奇,正是玩势的高手。还没动手,竟然就已先赢了我!好,很好!这一招输得痛快!真期待有一天,能和他来场生死对决”

知道自己输得如此彻底,他非但没有丝毫颓唐失望之情,反而升起滔天战意。

他那从不服输的样子正是明月最喜欢看的,一双美眸,一眨不眨地凝注着他。

“那楼楼,你打算怎么应对?”

“我已经做出应对了。传出自己的死讯,正是我的后招宁道奇让我隐姓埋名十五年,我就干脆“死去”,岂不是彻底?

如今我的死讯已传得天下皆知,你说我师尊会不会找宁道奇要个说法?真言大师也预定了我这下一任佛门守山人。还有,世人皆知,我身上有战神图录”

吧——

莫小楼一脸笑意,正说得兴起,冷不防左边脸颊一凉——

却是明月吧唧一口,啄在他脸上。

“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不过我喜欢!楼楼呵~人家好久没为你吹箫了,今晚月色正好,不如”

莫小楼还没回话,就见明月侧脸瞪了瞪鲁妙子,冷然道:

“鲁妙子。这没你什么事啦,你、出去!”

“这可真是过河抽板,呵呵”

鲁妙子摇了摇头,苦笑着出了门。

临走前,还很是善意地帮他们把门给关了。

咔嚓。

落了锁。

蓦的,光线一暗,随后轰隆之声不绝,似乎是各种齿轮机括运转之声。

等莫小楼能再次看见东西时,室内环境已经大变:满室光华,墙面画栋雕梁,门窗尽数垂帘挂珠,配上精美华丽的宫灯,映射出一片晶莹朦胧之感。

老师这波助攻,满分啊!

明月不由心中给鲁妙子输了个大拇指。

在莫小楼依然呆愕的当口,明月拿出一支新的玉箫,轻敲了他额头一下,俏生生道:

“楼楼,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女?”

莫小楼有些意动。他早有所闻,明月最为擅长的一曲名为《碧梧和露滴清秋》,先前他好几次请她演奏,明月却总是找各种理由敷衍过去。

他连忙点头道:“那我一定要见识一下啦!”

佳人玉指一收,将玉箫置于唇边。

萧音忽起。

仙乐风飘处处闻,乐声奇妙之极,顿挫无常。

信手拈来却似与天地万物水乳交融,音符与音符问的呼吸、乐句与乐句间的转折透过呜呜之声交待出来。中间即使有换气时的间断,也只给人一种延锦不休、死而后已的缠绵感觉。

明月在乐理上的火候,本来就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进阶,何况此时演奏的,是自己成名曲。

若以武功境界来推算,先前在散花楼中演奏的明月,精妙入微,已至化境;那么此时,已可算得上天人合一,已经是技艺这个层面上的最高境界。

萧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鸣,直至无限低后,转为无穷。

琴音继续,那一袭白衣如雪的身影在轻舞,萧已不在嘴边,而是由明月握住,随舞步而动,借着真气与空气的共振而演奏。空气中似乎有一支虚拟的玉箫,正被她以轻重缓急的动作,或快或慢地奏响。

一双风情万种的眸子,始终凝注着莫小楼,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一曲,只为他而奏。

连莫小楼这等心智坚定之人,也已经痴了。不知不觉就被代入乐曲的境界中,忽略了光阴流逝。

如何形容这一曲?

宛如天籁,完美无暇。

如何形容这一人?

天姿国色,天下无双。

美到让人感觉不真实,宛若画中仙。

萧音倏止。

若非与她呆在一起很久,早已习惯了她的美貌,莫小楼绝对要失态,此时他却勉强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样子,往右侧了侧身子,感慨道:“明月,果然是天下第一。”

明月缓步走向莫小楼,轻抬臻首,微张樱唇,似有千种风情欲诉于君。

“楼楼,你可动心了?今日明月任你施为”

莫小楼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的美眸,还有轻轻解开的羞带

下一刻,他温柔地将明月揽入怀中,低头埋在她发髻之间,轻嗅着柔和的清香。

他忽然感觉心很疼,心疼这个骄傲的、百变的、贪财的、偶尔神经质的女子。

她本不必那么着急的,她可以等,可以水到渠成,可以精心设计每一次与莫小楼的感情博弈,可以用尽各种撩拨手段,让莫小楼爱她比自己多一点

她本以为可以。

但,当她听到莫小楼的死讯时,便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她痛苦,伤心,无奈,悲愤直到醒过来后再看到他

我不想再失去他了。

所以,她用了这样最为大胆、最为直接、也是最没尊严的方式,几乎是将自己降到一个非常低的位置,主动献身。

可是,谁又能说这种直接,这种放弃,不是最能打动莫小楼的呢?

或许恰是这样的方式,莫小楼才能爱她比她自己更多。他本就最爱这种不经雕琢的粗砺,更爱这样的利落爽快。

就像他的刀,越是简单,越是干脆。

一诚抵千巧。

在感情上,认输的人,才是赢家。

千言万语,抵不过深情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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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评分被刷低了好多啊,可怜,哭唧唧。求一波五星好评~~

第九十六章 情定

碧梧和露滴清秋。小庭幽。翠烟流。羞带一襟,明月上危楼。苦恨秋江风与月,偏管断,这些愁。

莫小楼抱着明月,轻轻放在罗床之上。

看着明月明艳若桃的脸庞、轻踮微颤的身子,莫小楼一颗心从未有过的怦怦猛跳,不由得喉咙干涩,吞了一口唾沫。

烛光照耀之下,明月媚眼流波,娇美不可名状。

莫小楼轻轻拉下她薄如羽翼的上衣轻纱,顿时呼吸一窒,没想到明月看似纤弱,身材竟也极好。感受到莫小楼看向某处的灼热目光,明月不禁“唔”的一声,有些娇羞地将头钻在他怀中。

“梆、梆梆。”

外面打更的声音响起来,子时已经过了。

莫小楼笑着看了看四周,柔声道:

“这个新房,还不错呢。”

“嗯。”

明月扭过头,却见视野之中,莫小楼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低头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室内温度不低,两人又全身火热,体气蒸薰,闻在对方鼻中,更增几分诱惑之意。

宫灯上的蜡烛,烧得更旺了。

“呼!”

忽然,莫小楼挥手将一支烛火掐灭,暖阁之中,原本温软的氛围顿时阴冷了半分。

“明月,还下什么毒。”

明月本沉醉在甜美的心境之中,闻言心中一颤。

小楼本就是用毒的奇才,自己这点小手段,怎么能瞒得过他。

感觉莫小楼的手从她的手中抽离,顿时心情仿佛从云端跌落,懊悔,酸楚,委屈等情绪统统涌上心头。难道真应了鲁师的说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明月这般胡思乱想着,眼睛中已是水汪汪一片,马上就要挤出珍珠来。

手中怯生生地抓住莫小楼的衣襟,好像生怕他就这样走掉。

无论是多么高傲自负的人,在真正倾心爱慕之人面前,都会变得软弱,敏感,难以自持。

惶惶之间,突然感觉脸颊边传来温热的一吻。随即耳边传来轻声呢喃:

“傻瓜,你本就是剧毒啊我毒气攻心,早就没救了。”

抬眼一看,莫小楼正微笑地轻抚着自己的发丝,语气宠溺。

“啊,坏蛋!”

明月在心智摇动之间,又听到这比情话还要让人肉麻三分的温言软语,在迷香的作用下,不由情愫催激,快乐得几欲昏死过去,神志更是早已迷糊不清了。只叫道:

“楼楼,抱我,抱住我!”

明月虽为天下第一才女,对男女之事了解得不少,自己却一直守身如玉,仍是处子之身。如今在药力的作用下,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却只知让他抱住,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具体操作。

“交给我就行了”莫小楼欺身上去,两人的嘴唇快要贴在一起。

“唔……”

灯影摇曳,两道身影连成了一道。二唇相接,明月的目光变得更加迷离。

良久,唇分。

坚强如明月这般的女子,在面临人生最重要的大事的当口,也是呼吸急促,酥胸起伏,一双眼睛毫无焦距地放空,双手根本不知道要放在哪里,脸上,更不知红成什么样子了。

“我去熄灯。”莫小楼轻轻道。

“别我我想看着你。”

“其实我也不想熄灯的。”

悉悉索索的声音随之响起。

莫小楼轻轻环抱住了明月,感受着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几乎要互相揉进身体去的感觉,她终于没那么不知所措了,随后笑了一声:

“楼、楼楼……你身体好结实……”

莫小楼轻轻吻她的额头,温柔一笑:“这才像我的小乖乖说的话呢。”

“嗯、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那我以后每天都会这样……这样叫你。”

“嗯,我好高兴……唔……”

未几。

白色的长裙被扔到地上,临近关口,明月忽然紧张地并拢了修长的双腿,身体虽然受到药力的作用恨不得莫小楼快点施为,意识却让她有些害怕焦虑的感觉。

直到——

“这个心衣怎么解的”

“噗嗤真笨。”

两具身体再次贴在了一起……

“其实我也不太会,不如一起研究?”

“信了你的鬼了!”

夜色深邃,外面的天空中没有月光,连星星似乎都为着这一幕羞得捂住了眼睛,躲进云层的后方了。

房内的空气变得潮湿旖旎。

双瞳剪水,玉树连枝。

这对互相倾心的男女,终于彻底在一起了。

轻盈臂腕消香腻,绰约腰身漾碧漪。芙蓉帐中春意暖,温香软玉醉红尘。

……

……(此处省略一千字)

蓦的——

屋内烛光无风自颤,灯火摇曳之间,明月察觉到莫小楼的异样,他整个人的精气神,竟有如一只脱缰的野马,似随时要离体而去!

明月顿时全身剧颤,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莫郎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是芳菲歇!”

她疯狂想要推开莫小楼,却压根就使不上力气。

莫小楼闷哼一声,他想起了石之轩曾给他的花间入门功法,最后一页描画的,正是阴阳大道。

他虽然通读心法,却从未练习过。

在此危急存亡的刹那,那些图画中的行功路线,从自己的切身处境里,了然明白,进入顿悟的境界。

就在此时,两人感到一股电流般的奇异能量,在两人体内来回激荡,那种畅美,完全超越了感官所能达致的任何快乐。

“呀!”两人同时狂叫,无论身心都结合在一起。

那是无法形容的感觉。

莫小楼只觉心明如镜.阵阵明悟涌上心头,体内汇合了的三种真气:魔种魔气、战神图录真气、佛门佛力,在这一刻才真正浑融无间,令他朝武道的极峰再跨进一步。

明月眼一阵颤动,蓦地凝视莫小楼。莫小楼一触她的目光,脑际轰然一震。立时迷失在某一奇异的精神层次里。

明月则又是另一番奇妙的感受,感到精修多年的芳菲歇功法融入了莫小楼传过来的奇异真气,竟然产生了古怪的变化!

那虽然不是典籍中所记载的芳菲歇大成后的状态,但明月心中却非常清楚,现如今的芳菲歇,已远远超过本门的标准版芳菲歇,甄至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境界。

本来,芳菲歇大成后,便可将人直推入大宗师境界,相应的,今后也就再难有寸进;但现在,她功力境界虽然只是微涨,但却清晰地感到,芳菲歇,已再无瓶颈,潜力无穷!

两人再次相拥,谁也不肯放开半点。

他们携手品尝灵欲销融的动人感觉。把自己完全献给了对方,互相向对方最深藏的心灵秘处搜寻和探索,又无条件地把自己尽情开放

所有隐藏的情绪,包括一切的爱恋、追求、甚至乎痛苦,全交出来让对方去分享和感受。

月晕外星光点点,在这世界上舞跃闪烁,像在为两人此时的情况,奏起了寂静伟大的乐章。

星移月转,沧海桑田,人事迁移,在这永无止尽的变换中,眼前这一刹那对他们来说才是永恒长存的。

莫小楼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般感到和宇宙是这么地接近。

就在此时,明月再次吻住了他。

两人同时“呵”一声叫了起来,为那醉人的触碰而欣喜莫名。只是简单的接触,竟然比方才那不分彼此的感觉,更要美妙无数倍——这是纯粹精神交流的美妙。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莫小楼看着玉人,忽然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温言道。

眼前佳人那醉人的绝代风姿,已深深镌刻在他的心灵上,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永不磨灭。

夜晚的时间,还很长……

罗帐之中,香风阵阵。

小楼之上,皓月当空。

渭水河畔,渔火点点。

长安城外,青山依依。

第九十七章 料理达人冉明月

春宵苦短日高起。

微光悄悄的洒进房间,照出温馨的轮廓,遥闻深巷中隐约传来几声犬吠,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粉红色的被褥悄然动了几下,一只属于女子的光洁手臂从里面伸了出来。被服翻动,女子侧过身子搂住了身边之人。

大概是梦到了什么甜蜜的情形,她嘴角浅笑,勾出一道浅浅的晶莹,在阳光的映照下剔透留转。

随着翻滚的动作,女子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微光下,她的心衣若隐若现,淡粉的底色,绣上戏水鸳鸯,纯净而清澈。作为女子隐私的象征之一,这衣物仿佛也在诉说着前一夜的故事。

下一刻,她身旁的男子微有所感,稍稍转了个身子,就那样将她给抱住了。

女子那边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唔……楼楼。”

莫小楼露出一个笑容,认真地看着明月,轻声问道:“醒了?”

这虽是他一惯的说话口吻,可明月却有着完全异于往日的感受,话语中,多了几分温柔宠溺、亲近关切。

良久。

明月忽然“噗哧”一笑:“眼也不眨一下,不累吗?”

莫小楼笑道:“看美人春睡,怎么会累……对了,想不到你也是花间派传人啊。”

昨日两人灵欲销融,加上功法特殊,莫小楼自然很容易判断出明月的身份,她正是花间派的隐门一脉!

明月嘟了嘟嘴道:“严格说来,我还算你的师叔哩……臭小子,就这么欺负长辈的吗?”

玉人嘟嘴的样子另有一种别样的美感,让莫小楼忍不住再靠近一些细赏她的俏脸,赞叹道:“明月,你真美……”

“嗯?你叫我什么……”

“小乖乖……”

“这还差不多……”

她心中欢喜,心中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乃是莫小楼的师叔,一种禁忌的感觉油然而生。

心中一动,她撩起一丝云鬓,轻埋黔首,贴近莫小楼下腹。

肌肤相触,莫小楼全身一颤,心中暗道:还来。

艰难地往后挪了挪,故作淡然道:“昨日脱水严重,我先喝口酒补充补充水分。”

说完若无其事右手撩开被褥,左手从床边胡凳上抽出衣物,起身欲走。

岂知刚迈出半步,就遭中一招无情铁手。

惨呼声中,房中又响起不可名状的声响。

……

最后还是鲁妙子把门拍得啪啪直响才将两人从床上给叫了起来。

“呵,年轻人,要节制啊。”

鲁妙子吹着杯中茶叶,说话语重心长。

“老师这是羡慕啦~”

明月挽着莫小楼的手,撇嘴道。

“青春年华,着实让人羡慕。”

这慈眉善目的老者轻叹一声,再次陷入沉思,显然又想到了祝玉妍。

莫小楼向明月打了个眼色,拉着她的手出去了。

到了客厅后,莫小楼先是抓起桌上酒壶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让明月又是一阵娇笑。

“慢点喝,别呛着啦。”

呼出一口浊气后,莫小楼正容道:

“明月,你先闭上眼睛,我有东西送给你。”

“呓~~楼楼是要给彩礼吗,是什么好东西呢?”

“定是让你满意的礼物。”

明月眉眼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姿情,神韵之诱人,让莫小楼又恨不得把她再搂入怀内,轻怜蜜爱。

她主动地拉起他的手,喜滋滋道:

“谢谢夫君。无论是什么礼物,明月都喜欢!”

随后,她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耳边只听哗哗哗的声音响个不停,良久,莫小楼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好了,睁开眼吧。”

美眸一张,明月登时被眼前这一幕奇景色震慑地双目瞪大——

满地的珠宝玉石,堆积得和小山峰一样,在阳光下潋滟。

玛瑙、宝石、琥珀、和田美玉、珊瑚、水晶……

“呀——”

明月大叫一声,兴奋得跳了起来。扑腾一下就跃进珠宝堆中,打了好几个滚。她环抱着如人高的珠宝山,心中畅快舒爽。

这些珠宝,正是莫小楼从李渊的宝库中所得。

“喜欢吗?”

“嗯嗯嗯嗯!”

明月狂点头,从中挑出一枚最大最亮的蓝宝石,喜滋滋地亲了一口之后,收入怀中。而后“吧唧”一声,狠狠地亲了莫小楼一口,道:

“夫君大人真好,明月爱煞你了哩……不过这么多珠宝明月也没地方保存,不如还是请夫君大人代为保管吧。”

她从头至尾没有问莫小楼这些东西从哪里拿出来的,让莫小楼心里想好的说辞一句都派不上用场。但他却对明月更加欣赏喜爱了。

他抚摸着明月的发丝道:

“嗯,也好。”

明月抬起头来,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道:

“楼楼对明月这么好,今日午膳就让妾身亲自下厨,好好犒劳一下你!”

“明月你蕙质兰心,让我忍不住现在就想尝尝你做出的美味佳肴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莫小楼差点呼自己两个耳光。

“你……这是我那颗千年人参?!”

莫小楼用筷子夹起一根黑漆漆如炭一般,勉强能看得出人参形状的物什来,嘴巴直抽抽。

连鲁妙子这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之人,都气得吹胡子瞪眼:

“丫头,谁告诉你人参是用来炒的?!”

明月眉毛一挑,无辜道:“我觉得这道辣椒炒人参很有创意啊,对吧楼楼?”

对就有鬼了……我的千年人参……

“嗯?”见莫小楼的表情,她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上一副泫然欲滴的表情,悲伤道:

“楼楼……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浪费你的人参……呜呜……不该自以为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该妄想着自己可以做一个贤妻良母,不该……”

“乖,我吃还不行吗……”

明月登时转为欣喜。

卡崩卡崩——

莫小楼将人参一口咬下一半,放在嘴里咀嚼起来,吃得哒哒直响。

吧唧嘴,讲究……

他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神光,惊喜道:“竟然真的蛮好吃的!嘎嘣脆……鸡肉味。鲁大师,你定要尝尝!”

说罢,又狠狠咬了一口焦黑的人参,

难道真有这么好吃?

明月心中疑惑,举箸想要一试。

鲁妙子则是肌肉紧抽,冷笑不已。

莫小楼一派热情好客的主人模样,指着桌上其他的各色菜肴,朗声道:

“这道清蒸虎骨,硬而不肥,乃补气佳品,适合鲁大师食用;红烧鹿茸……鹿乃滋阴活血之圣药,最是调经静气,明月,你可不能错过啊;至于这香葱炖蛇胆,最好趁热食用……”

见他说得煞有其事,明月忍不住伸出了罪恶的筷子——

“……”

“……”

“呕,老娘做的什么玩意?!”

第九十八章 变局开始

长安以北,荒山。

一座小小的坟墓前立着一块残破不堪的石碑,碑上无字。

虽然朴素,坟墓的周围却被打扫得很干净,墓前摆放着鲜花和牲祭,有新有旧。

显然常常有人前来祭扫。

“小楼,你嘱托的事我已安排妥当,长安有鲁师坐镇,你大可放心。”

“明月亲自督办,为夫自是一百个放心。”

“嘻嘻,我们接下来去哪。”

“小桃的家乡。”

“不和他们道别吗?”

“世间再无莫小楼。”

“也没有天下第一才女明月。”

二人携手,

又在无字碑前拜了三拜。

跨上骏马,消失在暮色之中。

……

洛阳,静念禅院。

天还未黑,却已过了晚膳时间,正是寺内僧人晚课之季。

罗汉堂中,四大金刚有三人围坐一起,细说着什么,唯独不嗔作为护法金刚的领袖,坐在稍远处的蒲团之上,并未参与讨论。

不痴脸上带着兴奋之色,说道:

“合该那小子该死,惹谁不好,惹了宁前辈。”

不贪却有些心不在焉,情绪低落。听到不痴的话,他先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才道:

“魔子一死,道心种魔大法,便又断了线索……”

不惧道:“听说真言大师有意将莫小楼培养成佛门下一任守山人。此次听说莫小楼的死讯,他已连夜北上,欲找宁前辈讨个说法。”

他顿了顿,继续道:“宁前辈此时正在禅院中,也不知会不会因此生出祸患来。”

不痴不解道:“宁前辈乃天下第一人,难道还怕真言大师不成?”

“怕倒不至于。阿弥陀佛,贫僧是怕殃及池鱼。”

不嗔本来真闭目念经,隐约听到三人说到“莫小楼”的名字,睁开双眼道:

“莫小楼一死,便再无人知道斋主得了……”

他猛然停住,向他们三个问道:“宁前辈与梵斋主在铜殿密会,你们可知具体谈论了些什么。”

这里所说的铜殿是静念禅院的标志性建筑。整殿阔深各达三丈,高达丈半,全由金铜灌筑而成。

“还是那件事,但具体如何,还没定下来……”

“了空师兄一直不想入局,坐视机会溜走。这样罢,我明日亲自去找师兄详谈一番,陈述厉害。”

听到这里,不贪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又有些犹疑:“要说服了空师兄可不容易……”

了空修炼闭口禅多年,本就意志坚定,绝不会为言语所动。

不嗔道:“天下将乱,文帝又一直想行灭佛之举……若再如往常一般韬晦,本寺必定会为隋廷所灭。今时不同往日,我等格局必须要大。我相信了空师兄定能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光头和尚谈论着各自诡觎的时候,洛阳城外,丝娜随着真言正直奔禅院而来。

真言行走时看似速度很慢,然而三两步之间,便能走上数杖之远。初时连丝娜都跟得有些狼狈,但随着后来真言嘴里随口吐出的印法文字之后,她竟能一步不落,紧跟上他的脚步。

疑惑之后,她对大师不禁生出钦佩之意,当然,还夹着一丝淡淡的惊惧。

“你很怕?”

前方真言忽然问道。他的语气虽然还和平常一样慈祥,却令丝娜心中一颤,开口道:

“没……没有……”

“阿弥陀佛。诸般法,万般行,皆是表象。看来施主还是没有悟啊。”

真言在众人心目中一直是得道高僧,悲天悯人之态。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入沙门之前,乃是威名赫赫的黑道巨掣。

……

天色渐渐黑了起来。

四大金刚议论得越发热烈起来,似乎是将什么特别重要的细节给讨论清楚明白,只欠东风一吹的实施。

“当!”

先是一声巨响,随后有沙弥往罗汉堂急急忙忙而来,还没进门,就结结巴巴道:

“师……师叔……禅院的门让人给拆了……”

“什么?”

四人仓促赶往前院,到达时,发现了空早已在此。

真言带着丝娜站在门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了空。

门内,是碎成无数碎片,几乎看不出初形的铜制大门。

合寺武僧共一千人,呆愣愣地看着他。

任谁也想不到,拆了禅院门的,竟也是个和尚:这些小喽啰,还没有资格认识真言大师。

真言缓步走了进来,了空因修炼闭口禅,无法说话,不嗔便上前一步道:“大师……”

真言大师毫无感情地扫了他一眼,禅杖往地上一震。

当——

“呜啊——”

不嗔,静念禅院中最精通肉身之法的金刚和尚,被禅杖震地带起的波浪直接击飞。

众僧惊呼,真言这才踏过门槛,真真正正踏入静念禅院的领地之中。

数丈之外,不嗔倒在地上,想要起身,全身却如散了架般,剧痛无比。他不明白,真言大师只是辈分高,在武林中并无名气,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笃——”

了空敲击木鱼,挡在了真言必经之路上。

真言走到了空面前,有些冷淡地看着他的眼睛。

下一刻,他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话。

这话绝不应该在这么一个得道高僧嘴里说出来。

无悲无喜,安静平和,与他之前给寺僧讲经说法时的语气并无二致:

“我找宁道奇。你敢拦我,灭你满门。”

了空嘴唇微颤,几乎要开口破了自己闭口禅了。

最终,他还是没有说话。

真言与他擦肩而过,直向前方铜殿大门走去。

……

铜殿之内,梵清惠与宁道奇相对而坐。

因铜殿隔绝真气及一切气机交感,两人并不知道真言就在殿外。

宁道奇眉头微蹙:“斋主真有把握?”

“若文帝身体康健,自然没有把握……”梵清惠想了想,叹了口气:“他确实是世间少有的人物,可惜与汉末的武侯诸葛犯了同样的错误我料定他活不过四年。而太子杨广,不过志大才疏、好大喜功之辈,定会入我等彀中。”

宁道奇点头:“如此确实机会不小。不过你会选谁?”

“李渊次子,前辈以为如何?”

“次子斋主高明。我已知如何行事。”

“有劳宁前辈了,清惠拜谢。”

梵清惠忽然站起身来,一鞠到底。

宁道奇连忙起身笑道:“佛道两派,同气连枝。斋主无需如此。”

梵清惠起身,似想起了什么来,不解道:

“有件事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直接把那小子杀了。”

宁道奇笑道:“杀他随时可以,但若因此得罪了一个大宗师级别的刺客,那可划不来。”

“前辈不用打机锋了,石之轩还不够格让你产生忌惮。”

宁道奇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不置可否。

梵清惠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心机深沉似海,别人在她面前只需说上三言两句,她往往就可凭此对其所思所想判断出个大概来。但宁道奇此人,看似一个无甚心机的老顽童,说话做事却滴水不漏

两人还准备讨论些细节,忽闻“呜咙”一声,铜殿大门向外而开。

月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将真言大师手持禅杖的影子拉得很长——



宁道奇,老衲要你的命。

说罢,真言和尚双眼血红,佛力暴涨。

嚯地掏出四十米长的禅杖,飞起一杖敲向散真人的头顶,

散真人大喊一声,’大师且慢’,身型却是一闪,手中浮尘横扫向真言和尚。



天桥底下,说书人喷出满口的唾沫,描述得惟妙惟肖,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没有人知道真言与宁道奇一战的结果。

只知道静念禅院好几个大殿没了穹顶,洛阳之南一座山头化为荒芜。

此后,

“龙门渡魔子归西天,静念寺佛道争雌雄”,

成为说书先生的必备话本,虽然话本的版本众多。却无一不是以莫小楼惨死于宁道奇之手为开端。

这无疑让世人对莫小楼之死确信无疑。

不久后,宁道奇夺了莫小楼手中的战神图录这条消息不胫而走,本来随着文帝统一天下而平静下来的江湖,再次掀起血雨腥风。

第九十九章 乱世

文质彬彬,

威风凛凛。

只道是并吞八荒,功盖万古;

横槊赋诗,笑傲前尘。

却不料,南征北战竭民力,予雄予智失民心。

历史,

就像是一个神奇的烹饪箱,你可以决定你放进去的是芒果还是草莓,但是不影响拿出来的是一盘麻辣小龙虾。

至于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没有人可以探究,但是却一定遵循着某种合理的进程。

天女楼一夜。

莫小楼将后世的许多先进治国理念教给了杨广,也暗示了他不要操之过急,但杨广还是走向了既定的轨道中。

三游扬州,两巡塞北、迁都、修运河、征高丽一样都没少。

唯一与历史不同的是,这些事件进展得更快。

吸取了莫小楼的先进理念,隋庭官员的办事效率更高,国力衰败得也就更快了。

更糟糕的是,似乎有无数黑手,隐藏在背后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盛极而衰。

乱世,终于来了。

大业七年,杨广欲发动对高丽的第三次征讨

夕阳渐没,似乎要将一天的快乐与忧伤全部带走。

天气还未完全回暖,但已感觉不到朔风之冷了。

柳树出芽、杨花渐舞,一派万物复苏的气象。

夕阳在远山的角上,染出一抹残红。大石寺的钟声悠然回荡于山间,山下古老的城市之间,也已经斑斑点点地亮起灯火。

寺内看上去与从前无异,只是更繁华了。已至入夜十分,香客却依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主持别院,一男、一女,一僧。三人秉烛而谈。

“文帝在时,百姓安居乐业,寺内香客稀少;到了杨广继位,取富于民,来寺院进香的人,反而更多了。”

“这就是我始终不愿意接这守山人之位的原因。盖因佛门总是劝人修来世,太过消极。我认为,信仰的力量,应该是一种在最困难的时刻帮助信徒获得勇气的力量,一种使人高贵与伟大的力量。”

“阿弥陀佛。这就是我想要让你继承佛门守山人的原因。”

“多年不见,大师您第一句话就是要我夫君出家,未免太不把我这女主人放在眼里了吧?”

“呵呵呵,施主误会了。守山之人,并非一定要出家的。”

不用说,这三人,正是莫小楼、真言、明月三人。

“走的时候是夏天,回来时却已经是春天了。”

莫小楼颇有些感慨道。多年不见,他依然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时光在他脸上似乎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但他形貌气质却已经与先前截然不同,样貌虽还是那么俊美,却近乎邪异。尤其使人印象深刻的,是其皮肤晶莹通透,闪烁着炫目的光泽。一头浓密的长发,随意盘了个发髻,在屋内烛光映照下,透着一抹诡异的红色。

真言重新帮两人斟满清茶,沉吟出声:“看来,莫施主的道心种魔大法,已然大成。”

莫小楼端起茶杯,用了个巧妙的手法,将杯中茶换成了酒,一饮而尽。

“算不得大成,以大师的眼力,莫非还没看出门道?”

真言轻“咦”了一声,这才端注莫小楼,将他全身上下大量了个遍,这才充满惊悸地叫出声来:“魔道同流,天人合一!莫非你竟将道心种魔大法、战神图录、剑典三者合一,创造出一门新的功法?”

明月甜蜜地搂着莫小楼,骄傲道:“以夫君的天分,要创造个功法,自然手到擒来。”

真言感叹道:“小楼天赋根骨果然不凡。阿弥陀佛,老衲果然没看错人。”

莫小楼苦笑道:“只是不得已罢了。这三门功法道心种魔练错了顺序,战神图录残缺不全,剑典更是女子练的。我若不推陈出新,迟早把自己练死。”

真言道:“话虽如此,但唯有小楼有能力真正做到。四大奇书,你已融合其三,恐怕就是邪王当年,也无此成就。”

听他提起石之轩,莫小楼好奇道:“这些年为什么一点都听不到他消息?若非确信他还活着,我都准备给他立个衣冠冢了。”

真言叹道:“他不出现,恐怕才是梵斋主最担心的。”

明月拍了拍手,没羞没臊地依着莫小楼,偏过头问道:

“说到这个我很好奇,当时你和宁道奇打,到底谁赢了?”

莫小楼也是目露奇光。

真言:“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莫小楼:“大师若不说,我可真不打算接受这守山人之位了。”

真言虎躯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莫小楼,

“你小楼的意思是——”

“正是你想的意思。”

“哈哈哈哈!”真言仰天长笑,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好!好!好!太好了!小楼啊,你果然从未让人失望过。”

明月笑道:“大师这回该满足我们两人的好奇心了吧?”

“善哉,善哉”

当莫小楼一行在大石寺后山结庐正式安定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二了。

这些年,他和明月一边寻找小桃的妹妹尚秀芳,一边游山玩水,好一派神仙眷侣的派头。也许正是因为这种闲适的心态,正好符合修炼内功所说的有意无意之间这种玄妙的状态,莫小楼才能凭此融合三大奇功。

他当然不会承认,其实是靠和明月的深入交流

三年之前,他们在岭南一个普通的山村中找到了小桃的妹妹尚秀芳。

彼时天下乱象虽起,但岭南在天刀宋缺的治理下,倒还算平静祥和,因此,莫小楼、明月与尚秀芳三人,便在岭南定居下来,一方面是久动思定,更重要的原因是明月见尚秀芳天赋不凡,正适合学习自己的芳菲歇功法,未免断了传承,她便好好过了一把当师父的瘾,将尚秀芳调教成了一个魅力不逊于自己当年的新一代大才女。

尚秀芳的大名此时还只在岭南流传,但明月确信,她终将闻名天下。

……

“呼。”

迎着山间绿树红妆的清新美景,莫小楼呼出一口气,感叹道:“重回巴蜀,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月从背后环抱住莫小楼腰间,轻声道:“是啊,若非当时祝玉妍请我来成都表演,我也没机会认识夫君。”

莫小楼回过头来,柔声道:“外面清冷,你出来干什么。”

“以我现在的功力,难道还怕些许露寒不成。”

莫小楼捏住她的小手,慢慢转过身来道:“你不怕,肚子里的小家伙会怕的。”

明月,竟已怀有身孕!

她幸福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轻点黔首。

对于自己身体里这个小生命,她是非常珍惜在意的。

他们虽然呃,夜夜笙歌,奈何明月肚子一直不争气,徒之奈何?

此事也成为她心中一个巨大的遗憾。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虽然莫小楼总是宽慰她,说是他自己的原因,与明月无关,他也并不在乎什么后代不后代的可他越这么说,明月反而越愧疚。

无奈多番努力未果,他们也就彻底放弃了。

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偏偏就在这个关键的时期,明月怀孕了。

莫小楼手中攥着杨广求救的密信,久久无语。

“夫君,你放心去吧,明月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杨广那小子,作大死,扶不起啊扶不起。”

“他当了皇帝后,念念不忘请你去当太傅。这些年我们无论走到哪,总会莫名其妙收到他的飞鸽传书,这小子,诚意倒是满满。”

“他暂时还死不了。等我们的小小楼出世,我再出发吧。”

明月一把抓住他耳朵,龇牙咧嘴道:

“老娘叫你去你就去。婆婆妈妈的可不是我认识的莫小楼!”

莫小楼无奈一笑,放下手中字条,转过身,轻轻抚着明月的秀发道:“既如此,为夫就出差数月,定会赶在咱孩儿出生前回来……”

“嗯,不用担心我们,早去早回。”

明月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一双大眼滴溜一转,想到了言情话本中有趣的套路,脸一红,戏上心头,紧握住莫小楼的手,酸楚道:

“听说京洛多妖女,你此次出山,助炀帝平定天下,届时一定少不了贵宦女子的仰慕,功成名就之时莫郎你……你……切不可忘了家中旧人。”

说罢幽幽一叹,伏在莫小楼身上嘤嘤嘤起来。

“嗯,那是自然,那些莺莺燕燕哪比得上我家小乖乖。”

莫小楼摸了摸明月的脑袋,忽有所感道:“不过,说起故人,多年未见,不知婠婠和妃暄两个小娃儿怎样了。”

嘤嘤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中突然弥漫着酸酸的味道。

“啊呜!!”

“呀!莫小楼!!”

明月一拳锤在莫小楼身上,又狠狠掐了一把,气呼呼道:“这么多年了,老娘就知道你还惦记着那个小丫头。”

莫小楼忍痛将明月抱在怀中,柔声道:“小心动了胎气。”

明月向上瞟了一眼莫小楼,胸前起伏,嘟嘴羞赧道:

“哼,走之前,先交半年公粮。”

“”

第一百章 王者练小号?

白河镇,坐落于东都洛阳以南,最出名的标志是一片传承千年的银杏林。

此地气候绝佳,三面环水,暑气不侵寒风不来,想来是一个与世无争,安静祥和的小镇。

但今天不一样。

早春的风如剪刀般冰冷刺骨,毒蛇似地钻进行人领口中。

焦邪猛地打了几个哆嗦。

作为“漫天王”王须拔摩下得力大将,这位焦大爷,此时满眼都是紧张之色。

王须拔乃是冀州地界上一股叛变民军的首领,声势颇大。

自杨广即帝位,由于好大喜功,多次远征域外,又大兴土木,,四出巡辛,人民苦不堪言,乃至盗贼四起,各地豪强,纷纷揭竿反叛,自立为王。隋朝已无复开国时的盛况。

焦邪此时的心神,全放在手中的一张人物画像上。

这正是他此次的目标。

……

莫小楼自出川后,直奔东都洛阳而去,不过数日,他已到了白河镇。

他背后的切梦刀已完全褪去了竹刀的痕迹。三寸宽的刀面隐现暗红,不知是锈还是血。

他从镇口走进来,奇怪的是周围行人一个个都像睁眼瞎一般,似乎完全看不到他这大活人。

这是道心种魔大法精神异能的一种运用法门:有而示之无。

明明站在你面前,你只当他不存在。

天色虽晚,镇子里却还热闹,前方馄饨摊里传来洪亮的吆喝声。

莫小楼忍不住停下脚步,朝着铺子走去。

“一碗馄饨。”

老板这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才热情地将莫小楼引入座中。

回头去下馄饨之时,老板才嘟囔着说道:“莫非见鬼了”

摊中三三两两坐了好几桌人,看打扮只是此地的寻常农户。

“老李,你听说了没?”

“什么事?”

“听说借住在你隔壁王寡妇家那小子今次会试,竟得了魁首。”

因莫小楼的影响,杨广重开科举后采用的正是后世已经发展成熟的那一套制度。童试、乡试、会试、殿试等流程一应俱全。

先前说话之人是个光着膀子的糙汉,如此冷天还敢光膀子,身体倒是壮实的很。他见对面的粗布麻衣的汉子听了自己的消息毫无惊讶之色,顿时有些不爽。

四处张望了几眼,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兄弟,若你知道那小子的真正身份,保管吓得跳起来。”

那叫老李的汉子奇道:“身份?那病秧子还能有什么后台不成。”

“嘿。”糙汉轻嘿一声,声音更加低沉了:“那小子,正是几年前被宇文家逐出家族的宇文”

“是他!”老李差点惊叫出声来,声音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当年的宇文阀第一天才,后来被李阀一个无名小将一锤子震碎经脉那人?”

糙汉美滋滋地喝了口馄饨汤,得意道:“不是他是谁。我听说这小子被废了之后,本来与李阀定好的婚约也作废据说是李秀宁亲自到宇文阀退的婚,嘿嘿,这脸打的。”

讨论起八卦,尤其是自己能扯上几句的八卦,老李来了劲,补充道:“这事儿谁不知道呢。正因此事,宇文阀与李阀才反目成仇,那小子也从曾经的宇文家之虎,也就变成了宇文家之耻。最后因为趁夜勒死自己的继母而被逐出宇文阀。”

“只是这小子也真是厉害。被逐出家族后,弃武从文,从零学起。只用了三年时间,竟然连夺童试、乡试、会试魁首,哎,也不知宇文阀会否因此后悔?”

两人聊得起劲,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如何瞒得过莫小楼的耳朵?

退婚流么我都想见见这人了。

莫小楼不无恶趣味的想到。

这时候,热腾腾的馄饨端上了桌。莫小楼美美喝了一口馄饨汤,温暖的热汤从喉咙直灌胃部,很舒服。

这时,糙汉子又晃荡着一声横肉,“最近我们这多了许多外来人,一个个佩刀挂剑的,莫非正是宇文阀的人?”

“定是来接他回家族的。”

“呵呵”

糙汉子轻呵一声,站了起来,大咧咧往桌上扔出三枚铜钱,颐指气使地说:“老板,做两斤新鲜馄饨,打包带走。”

老板惊惧道:“客官。三枚铜钱,可买不了两斤馄饨啊。”

糙汉子幽幽道:“哦?我赵四倒还第一次听说有人说我给钱给少了……”

老板脸唰一下白了,颤着嗓子道:“大大爷您就是杀虎太岁赵四?”

赵四轻呵一声,“正是鄙人。”

老板顿时身子一晃,眼前发黑,差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赵四又道:“老板,识相的,赶紧把两斤馄饨给我打包好了。若等我改变主意”

老板哀求不止:“大爷,我这是小本经营,求您高抬贵手。方才那顿,就当小人请您的”

“啐——”赵四一口浓痰吐在老板脸上,冷笑道:“现在变成三斤了。”

“你——,是是”

拿了馄饨,赵四冷哼一声,招呼了一声老李:“老李,走,爷今天心情好,去你隔壁王寡妇家好好耍耍。”

待两人走远后,老板才一脸黯然地瘫坐在地上,无奈叹道:“哎,这个月又白干了。”

莫小楼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摸了摸手中的刀。

今晚,又有活干了。

深夜。

月映纸窗,树影似鬼魅。

焦邪从入定中醒来。

“来人。”

房门被猛地推开,冲进来五名黑衣蒙面的男子。

“焦爷,真要动手?”

其中一人低声问道。

焦邪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走!”

几人迅速离开院子,来到东街横巷中。

眼前正是王寡妇的屋子,宇文阀那位弃子,也在里面。

月黑无风。

屋内还有一人,正是先前在馄饨摊撒泼的赵四。

此时他正洋洋得意。

只一拳,就打折了宇文小子的腿,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对收容他的王寡妇为所欲为。

变态的欲望让他脸上泛红,刺啦一下撕破了王寡妇的外衣,不远处,跌坐在地的年轻人面色狰狞地看着这一幕,眼中疯狂的仇恨与愤怒根本无济于事。

王寡妇惊呼、叫喊、挣扎抵抗,只能让赵四更觉得一种奇妙的快感。他不急着动手,细细品尝着我为刀俎,美人为鱼肉的美妙感受。

没人注意到,屋子的大门,已经被轻轻推开,几个夜行客,手持尖刀摸到了门口。

“焦爷,这小子倒是风流啊。”一黑衣人压低声音道。

“哼,将死之人。”

另一人道:“焦爷,那这寡妇”

“留给你们了。记得耍完之后及时处理。”

“多谢焦爷!”

“夜色正好,动手吧。”

当赵四正爽歪歪想要进入最后的动作时,耳边突然传来风声,不等他反应,一把刀从他后颈齐根没入,他只来得及感到脖子一凉,连呼喊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失去了意识。

赵四身下的王寡妇本来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此时忽然感觉脸上一凉,睁眼一看,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便彻底晕了过去。

“嘿,倒是比预想中顺利。”

焦邪把刀从赵四后颈里拔出,笑道。

身边众人也哄笑道:“焦爷忒谨慎了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还带我等一起来。”

“确保万无一失而已。毕竟曾是宇文阀的人,谁知道暗中有没有人保护咦?!”

焦邪正要割下头颅,却发现此人长相粗鄙,顿时色变道:“这不是画像上的人!”

“焦爷,快看,那还有个人。”

“这才是目标!”

焦邪怒喝一声,一刀刺向地上坐着的男子。

“恩,有人抢人头?”

莫小楼踏入屋子时,焦邪正一刀插进那男子心脏。

“似乎来晚了。”他歉意地看了地上男子一眼,随后轻飘飘的声音传到焦邪一行人耳中:

“介绍下身份吧。”

他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好友之间聊天而已,只是手中的刀让周围氛围变得非常诡异。

几人都是砍杀惯了的人物,对危险最为敏感,此时见了莫小楼,他们感觉心跳急剧加快,仿佛面对天敌一般。

焦邪压制心中惊慌,颤声道:“在下‘漫天王’王须拔座下焦邪,请教朋友高姓大名!”

莫小楼嘴一抽,“又是反贼么”

看了看几人,说道:“今日不想杀人,你们走吧。”

几人顿时如闻大赦,慌忙往门口退去。

只是不作死就不会死。黑衣人中有一人,竟仍念念不忘这王寡妇,偷偷背起她晕倒的身子色胆包天,无外如是。

“抱歉,来世投个好胎吧。”

挥刀,刀气噗呲一声,齐根没入几人身体,下一瞬,这些人便轰然倒下,化作两截,却诡异到连鲜血都未流出来!

现如今的莫小楼,杀人已经是干净利索,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自然不会在杀人之时让四溅的血气弄脏自己。

莫小楼看也不看他们,正要出门,忽然旋风般转头,惊疑道:“还没死?”

他的目光,凝注的正是先前那个被焦邪一刀穿心之人。更让他惊疑不定的是,这个人,长得与他竟有几分相似!

身影一闪,他已蹲在那人面前,一搭脉搏才叹气道:“原来是凭着一口怨气。”

这人犹自瞪大双眼,紧咬牙关,不肯死去。

“看在你相貌的份上,有什么遗愿,我帮你完成。”

那人眼中闪过惊人的神光,一字一句道:“灭——宇——文——阀!灭——李——阀!”

莫小楼轻声道:“巧的很,这正是我欲做的。”

那人听到这话,终于闭上眼睛。倒地时,一块染血的木牌从他身上掉落出来,正是大隋用来证明身份的竹符,上面赫然三个大字。

“宇文拓还真敢取名字啊。”

第一百零一章 学武救不了隋朝

是夜,无星无月。

正是人说的月黑风高之时。朔日之所以最适合行凶,不光是方便刺客暗杀,更有利于善后埋尸。因为古代不比现代,夜晚出行几乎全靠月光,所以平常百姓晚间走动皆会避开朔月,此时,不光店铺早早关门,连主街上都几乎没有行人。莫小楼只要换上一身夜行衣,就能在黑暗中来去自如。

忙活了大半夜,莫小楼将宇文小子和众刺客埋于杏林,又将现场重新布置。还特意在自己的手臂上弄出几道伤痕。

当官差赶到时,只见着了赵四的尸体。时逢乱世,又是入户伤人,咎由自取。莫小楼只是花费了五两银子,便打发了他们。

他本不用这么麻烦,只因十五年之期远远未到。为了不在宁道奇面前露出破绽,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宇文家的弃子,正合适。

“秀儿,我该出发了。”

莫小楼这几日已经从寡妇口中套足了二人信息。

寡妇名叫王秀儿,年少寡居,得了个克夫的名头,无人敢娶,更受到乡绅恶霸百般欺辱。直到收留了落魄的宇文拓,二人相依为命,才过上了几天安生日子。

她手眼灵活,勤劳肯干,本不需依附于男人,无奈这世道,女强人最是难为。

“距离殿试还有数日,为何急着要走。”小寡妇正在晾衣服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我留在这,会害了你。”莫小楼声音清冷道。

“我知道。”王秀儿黯然说着。这几日,她感觉他变了很多,说话虽然还是如往常一般温润,却凭白多了一股疏离之意。

见莫小楼默默无语,王秀儿叹了口气,身影钻进了房中。不一会遍见她麻利的收拾出一个包裹,中间尽是吃用之物。

“我近日做的豌豆糕,杏花饼,酱菜还有一些生活必备之物,你在路上用。”秀儿将包裹捧到莫小楼面前,眼中满是不舍。

“多谢,待我高中,定当厚报。”莫小楼接过王寡妇给他整理的包裹,笑着挥了挥手。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掏出一件物什,塞到秀儿手中,又将她小手盖好,郑重道:

“你将此物拿到隔壁镇子当掉,置些产业,莫让街坊知道。”

王秀儿摊开手掌,见是一枚玉麒麟,玉质极好,显然是贵重之物。

愣愣半晌,

再抬眼看,早不见了莫小楼的身影。

王秀儿走到柴扉向远望去,

仍不见他的背影,

良久,

小寡妇捂住了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江都,宇文阀。

“大兄,我欲接小拓回族。”宇文智及语气坚定地说道。

宇文阀现任阀主是宇文伤,但实际上的掌权人物却是他的侄子宇文化及。

因杨广的信任,宇文化及承袭乃父宇文述许国公的爵位,官拜右屯卫将军兼京城总管。

此时,这个权倾朝野的人物端坐书桌前,严肃地看着恭敬站立在他面前的弟弟——宇文智及。

“嗯?”宇文化及疑惑道:“小拓是谁?我宇文阀有这许人物么?”

宇文化及年在三十许间,面相威严,神色冷漠。一对眼神给人以狠冷无情的印象,但亦另有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

宇文智及知道,这是大兄武道修为已入化境的原因。宇文阀家传神功“冰玄劲”以阴寒著称于世,又兼具攻伐之效,故而修炼精深后,气质上阴狠与霸气兼备。

“大兄”

“宇文阀没有这号人。”宇文化及声音沉稳,自顾地翻动着桌上堆积的卷宗。

“大兄,他毕竟是宇文家血脉――”宇文智及将一封密信恭恭敬敬地放在书桌上,叹息道:“我们,都错了”

“不,是你错了。大错特错!”宇文化及看也不看桌上的密信,目中闪过凶狠的光芒:“他根本没有宇文家血脉。他只是父亲从雪地中捡来的杂种。”

宇文化及拿起密信,淡漠地放到了桌边烛火上。

嗖――

很快密信就绽放出炽烈的火苗,随后化为灰烬。

“大兄,那件事情,父亲已严令不许再提起”

“哼!他就是偏心这小孽种那孽种被人当众退婚,丢尽了宇文阀的脸面。只是被逐出家族,没取他性命就不错了!现在,你竟然说要接回来?”

宇文智及急道:“大兄,我等切不可一错再错,你不知道”

嘭――

宇文化及一巴掌拍在书桌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智及是铁了心要打我的脸了?”宇文化及阴阳怪气道。

“”

“恐怕,这是弟妹的主意吧?”宇文化及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撇了撇嘴吐出四个字:“妇人之见。”

指了指旁边檀木椅,说道:“坐下来说吧。”

宇文智及无奈落座,据理力争:“当年的情况,实在是李阀理亏在先,与小拓无关说好了切磋,李渊却唆使李玄霸下死手后来,李秀宁当众退婚,让家族名声大滑。三年前,大兄为了爵位以大局计将他逐出家族,可是事实证明就算是弃武从文,他依然是天赋奇才。”

说到这里,他已双目微红,颤声道:“大兄,平心而论,若是我们被人废了经脉,还能重新崛起吗?他他做到了连我们都做不到的事。童试、乡试、会试,场场第一啊!这才三年而已!!”

“所以”宇文化及倒了杯水递给族弟,冷然道:“所以,我们更不能让他回来。”

“嗯?”

“经脉具断,从顶峰跌落低谷,却只花费了数年时间,就再次崛起。心智之坚,不做第二人想。当年我们认为他丢了家族脸面而将他逐出,现在发现他还有价值,又要接回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我”

看到族弟垂头丧气的模样,宇文化及轻轻叹息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错已铸成,就只能将错就错。放心吧,我会给这次殿试考官打声招呼,至少让他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宇文智及喜道:“如此甚好。家族便在背后默默支持他,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大兄的苦心的。”

“嗯,你去吧。”

等到宇文智及告退离开,阴影之中,出现一道人影,恭敬立于背后。

“查出来是谁要暗杀他了吗?”

黑影恭恭敬敬道:“查清楚了,是李秀宁。”

“呵,这女人虽然宇文拓贱命一条,但如此不给我宇文阀脸面,看来,我得好好给李渊上上眼药了。”宇文化及眼神阴狠地说道。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口,沉声道:“宇文拓,可惜了。”

黑影微笑道:“下个月就是殿试开始,到时候,主人只需稍微动些手段,定可让他成为前三甲。”

“不。不可让他进入三甲,更不可让他做状元。”宇文化及脸色冷峻地说道。

“什么?!”

“具体如何安排,由你一手操办。”宇文化及的声音不容置疑。

第一百零二章 妃暄长大了

隋朝之前的选官制度叫九品中正制。

魏国陈群所创,沿用到隋朝时已历经300年。

由特定官员,按出身、品德等考核民间人才,分为九品录用。九品中正制是察举的改良,主要分别是将察举,由地方官改由任命的官员负责。

制定者的初衷也是推举品学兼优的学子出仕,无奈之后被歪曲了本意,变成了只以品级为重。而定品全由中正官把持,自然将贵宦亲信排在前面。

于是造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现象。不但堵塞了从民间取材,还让士族得以把持朝政任意安插亲族。

隋炀帝在位时不顾门阀世家的极力反对,大力推行更为先进的进士科制度,在莫小楼的影响下。更是将后世的科举制度提前完善。

从县试到殿试一应俱全、层层筛查,优胜劣汰,能者居上。天下寒门无不称幸。

原有的士族却极为不悦:好好的蛋糕大家分着吃,吃了将近300年,就你隋炀帝能,硬要分出一大块给寒门学子。

还想征调我们的人修运河,征高丽。

不弄死你。

自然,各大门阀世家明里暗里使尽了绊子,唯恐天下不乱。

……

莫小楼早早来到洛阳,先和鲁妙子接上了头,又在名都周边盘桓数日,览尽了古城风物,洛水河边赋诗一首。

最后,在皇城边上租了一处安静的宅子,美美的睡上了一觉。

俨然一副当年高考前的样子。

次日清晨,天刚破晓。

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鸡鸣,紫微宫应天门前陆陆续续多了许多人,看装扮都是此次殿试的考生。

殿试历时一天,拂晓入场,日暮交卷。

作为科举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流程之繁复自无需赘述。

莫小楼还是第一次真正走入皇宫,一路上免不了左顾右盼,待走到目的地时,发现乌泱泱的考生几乎已在殿外排满。

他的到来,让本来十分紧张沉闷的场面顿时喧哗起来。

“他就是宇文拓?”

“正是那个连夺魁首的宇文拓。”

“听说现在黑市开了赌局,赌他能否连中三元。”

“不可能,河南郑石如,青州孙伏伽才是此次状元的热门人选。”

“郑石如?那在诗才上被莫小楼碾压的河南狂士?呵呵。”

“呸,什么狂士。不说别的,那《将进酒》、《千秋岁》、《把酒问月》等,那个不是流传千古之作!郑石如,他也配和莫小楼相提并论?”

“哎,可惜天妒英才,被宁前辈……若他能来参加科举,自然没我等什么事儿了。”

“最可惜是我们再等不到他的新作了。”

“哎。”

……

这些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一切都逃不过莫小楼的耳朵。饶是他心智过人,此时也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在文人之中有这么高的人气么?

“肃静——”

一名宦官从宫内走出,扯着公鸭嗓子喊道:“时辰到,贡生入场!”

殿试的地点,选在含元殿。

待考生各自落座后不久,宦官高呼“殿试开始!”,便有下人发下考卷。

莫小楼随手将试题拆封,目光投上去。

一共两题。

第一题没什么特色,是取自易经中的经典——“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种题目,太好切入了。

有意思的是第二道题目,这道题题干很长,但意思却很明确:请论证圣上经略西域与征讨高丽的重大意义。

你小子自己撞上来的,可别怪我。

莫小楼心中一笑,提笔蘸墨,下笔如神。

若有外人看见他此时的表现,必定会满脸震惊。只因他写起字来不只是快,还左右开弓,同时做两道题目。

第二题开篇就是判词一首,如下:

“君梦江南好,征辽亦可为。”

“徒言树桃李,寒门饮糟糠。”

“庙堂豺狼笑,四海多悲声。”

“岁在千秋功,何言秦早觞。”

最上方处,几名考官寂静无声,目光在下方考生的身上一一扫过。

礼部侍郎张士和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视一圈之后,落在了一人身上。

莫小楼忽有所感,抬头一看。

视线相遇,谁也没有移开。

张士和身旁一人看了看他,疑惑道:“张大人,怎么了?”

张士和目光移回来,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几位可得小心在意,万万不可出了岔子……”

“大人放心。今次同僚监考之缘,还希望张大人事后能在宇文大人跟前,帮着美言几句。”

“只需你……”张士和隐晦地给了个眼色,然后笑道:“此事自不在话下。”

“多谢张大人。”

……

当锣声敲响,考生们渐次交了卷离开。

“呀,爹爹!”

当莫小楼正准备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他转过头,顿时愣住了。

一宫装女子捂着嘴巴,俏愣愣的站在原地。

天色渐暗,迎着洛水送来的晚风,她的纱裙随风拂扬,说不尽的舒适飘逸。

落日的余晖刚好嵌在她脸庞,把她沐浴在温柔的微光里。朦胧的光辉份外强调了她有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

以莫小楼见惯了明月那般绝世容颜的心态,亦不由涌起惊艳的感觉。但她的“艳”却与绝不相同,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么自然的、无与伦比的,淳素的天生丽质。

犹如瑶池仙子,如真似幻,动人至极。

她虽现身凡间,却似绝不该置身于这配不起她身份的尘俗之地。

真是忽如其来的巧遇。小丫头,长大了。

“啊,对不起,认错人了。”宫装女子待看清莫小楼的五官之后,眼中顿时闪过失望之色,抱歉道。

莫小楼略显苍白的脸上故意流露出一副翩翩公子哥邂逅心仪姑娘的神色,躬身作揖道:

“小生宇文拓,不知能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宫装女子再次看了看他,眼色更加失望,低着头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转过身,大步的向宫内的方向走去。

小丫头现在有些公主派头了啊。

御书房,一名宦官缓步走进来,恭敬说道:“陛下,殿试已然结束,诸位贡生的试卷已被封存,张士和张大人正在殿外请示,何时开始批阅?”

杨广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气力地说道:“不看了,你给随便点个状元吧。”

听到这话,那宦官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全身颤抖:“陛……陛下,奴婢万万不敢有此念想啊!”

“父皇,你又在欺负小楼子了?”

一声宫装的女子旋风般走了进来,巧笑嫣然地坐在了杨广下手的椅子上。

“呵呵,是南阳来了啊。今日怎么不去御膳房偷吃。”

“父皇~~”

“哈哈哈哈,不逗你了。南阳啊,来找父皇何事?”

不管杨广对外如何,对自己家人,确实是好的没话说。

这位南阳郡主,其实就是他在成都收的义女——师妃暄。不过妃暄二字本就非俗名,她从慈航静斋出来之后,自然不能再用。

更何况,自惊雁宫事件后,静斋也不再承认她的身份。据传言,慈航静斋这一代的传人已入世修行,与川蜀名士侯希白同游长江,传出一段神仙眷侣的佳话。

“父皇。我刚才在殿试的考生中,看到一个人很像爹爹呢!”师妃暄歪着脑袋说道。

“哦?”杨广来了兴趣,坐直身体问道:“跟我很像,那我还真要看看他的答卷了。”

心中却暗自思忖:不会是年少多精时遗落在民间的皇子吧,那就有点麻烦了。

师妃暄白了他一眼,轻哼道:“谁说是你了,是我的小楼爹爹哩。”

她这话一出,吓得那跪在地上的“小楼子”心更慌了……

“小楼。”杨广心中先是一松,接着眼中神光爆闪,急问道:“他说叫什么名字没?”

“说是叫宇文拓。”

“宇文拓么……”

第一百零三章 连续落榜的长孙无忌

东都的地下赌坊,在殿试开始的前两日,就不能再下注了。

殿试之后,各种消息层出不穷,很快便汇集起来。

其中便有消息透露,洛州解元宇文拓,竟然与陛下最宠爱的南阳公主相熟!两人更是在殿试刚刚结束的当口就眉来眼去,其中不知有些什么龃龉。

对于这种小道消息,大部分人都嗤之以鼻,南阳公主再得宠,难道还能左右殿试的结果不成?

当然,也有许多人后悔,当初为什么手贱押郑石如而不押宇文拓……

殿试结束的第一天,便开始批卷,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时间,整座京师,不知道有多少目光望着皇宫的方向。

天下虽是义军四起,但朝廷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威仪与统治力,这点从各道各州的学子纷纷赶来参加殿试便能看出。

若真是乱到一定程度,那还管你什么科考。

皇宫,某偏殿内。

张士和阴冷的目光不停在几份试卷上扫过,轻哼一声:“真是岂有此理,今次前十名竟然没有我京畿解元宇文拓。诸位考官,你们不会看错了吧。”

他话语中内容虽看似为宇文拓鸣不平,可谁都能听出来他话语中的嘲讽意味。

“大人错怪我等了。既是糊名看卷,我等皆不知哪份考卷是哪个考生所写,自然也只能以优劣论名次。既然没有宇文拓之名,恐怕是这考生,才情缺缺,浪得虚名吧。”

张士和笑道:“哈哈,我倒真想看看他是怎么作答的。”

名次既然已经排出,糊名自然可以取消了。

张士和第一时间找到宇文拓的试卷,才看第一眼,就已经脸色大变!

“大胆!”

他怒喝一声,须发皆张。

……

洛阳城内的鹿鸣楼中,莫小楼正在一边读书,一边酌着一壶惊鸿佳酿,背后突然被人轻轻一拍。

莫小楼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正是住在他隔壁,刚刚认识没两天的长孙无忌。

他恐怕是听说了莫小楼与南阳公主的“故事”,这才屈意相交。在莫小楼的记忆中,这人也算是个名臣,应该能用得上,故而顺势也就与他结交了。

长孙无忌高声道:“宇文兄,你怎么还这么淡定,今天就放榜了!”

莫小楼将书本折好,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随口道:“急什么,担心自己考不上?”

长孙无忌一愣,不满道:“兄弟,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跺了跺脚,又道:“现如今皇榜前面都挤满了人,再不出发,真要来不及了!”

莫小楼对他的心理很不能理解,说道:“他们看完自然会散开,早一步晚一步看到,又不会影响结果。”

“你这家伙——”长孙无忌急道:“多年寒窗苦读,谁不希望先一步看到自己的排名?嘿,我也没别的要求,给我上个前三甲就行了。”

“如你这心态,应该无甚希望。”

“你——”

莫小楼见他实在着急了,站起身来,

“也罢,去看看也好。”

“呃……”

果然如长孙无忌所说,放榜处人山人海,整个一条大街都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哟,瞧瞧,我们连夺魁首的宇文解元,也紧张到来看榜单哩。”一个熟悉地声音传来。

这自信的语气,嘲讽的音调。

郑石如,不做其他人想。

莫小楼一回头,果见故人。

郑石如见他回头,先是仔细打量他一眼,随后惊异道:“你果然和他很像!”

他睹物思人,眼中闪烁着压抑至极的嫉恨神色。莫小楼已死,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报仇了。天可怜见,竟然在科考之时碰到一个和他长那么像的人!

他仿佛找到了寄托一般,心中冷笑:诗文比不过,难道策论还不如?

今科状元,我河南狂士,拿定了!

莫小楼故作不识,转头问长孙无忌道:“这老头儿是谁?”

“老头”二字让郑石如瞬间爆炸,指着莫小楼尖利地叫道:“本夫子不满四十,你竟敢叫我老头。鼠辈,如此辱我,气煞我也!!”

长孙无忌闻言大笑道:“哈哈,你这家伙一头的白发,竟然妄称不足四十,真是笑死我也。”

郑石如气得全身颤抖,这白发一事乃是他一块心病,当年在散花楼搞得灰头土脸,回去越想越气,喷出一口老血后,醒来头发已白了过半。

这些年,寒窗苦读,半头黑发又全白了,正待有朝一日鱼跃龙门,摆脱笑柄的身份。

若非莫小楼已死,他定要穿上状元服在他面前好好显摆显摆。

长孙无忌眼睛一转,讥讽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什么鬼狂生郑石如。嘿嘿,全隋笑柄,也敢在此饶舌?要不是你与莫小楼比诗输得一败涂地,魔子如何有机会掳走我女神明月?”

郑石如气得全身直打摆子,正在这时,人群突然间变得喧嚣起来。

哗――

放榜的时候到了。

无数的考生神情亢奋地翘首等待。

随着一声“张榜”的高诵,只见一条十几米长的巨型红绸被人展开,挂上背后的木墙上。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最顶端。

拍在首行的三人按顺序分别是:郑石如、孙伏伽、房玄龄。

没有宇文拓的名字

这就尴尬了。

“天啊,我果然是状元――我果然是状元――”

郑石如挥舞着手臂,狂叫起来。

莫小楼从榜首看到榜末,依然看不到自己的名字。他脸有些黑了

杨广那小子难道没看到我给的暗示,不应该啊

他脸黑,长孙无忌脸更黑。他已经连续考了五年了,每次都止步于殿试,一次都没能上榜。

哥俩这次算是同病相怜了。只是莫小楼更多的是心中稍有不爽,他却是内心崩溃。

莫小楼暗叹一声,心道我直接去找杨广不就完了么,还换身份考什么状元。

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一张普通的红榜,在它出现的一瞬间,便简单粗暴地将无数学子分割成两派。一派天堂,一派地狱。

兴奋完了之后的郑石如一见莫小楼与长孙无忌的神色,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俩货落榜了!

他再次兴奋起来,指着莫小楼,提高声音道:“各位,你们快看啊——这京畿之地的解元,竟然殿试落榜了,哈哈哈哈,会试解元落榜,我尚还是首次听说。喂,宇文拓,你之前该不会全是舞弊的吧?”

他身边一书童打扮的少年顺着他的话说道:

“成都乃天府之国,京畿解元,自然不能与我益州解元相提并论。恭喜少爷状元及第,我们待会去哪庆祝?曼青苑?”

郑石如斜睨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小子,就想着去曼青苑看那新来的才女尚秀芳的表演吧?嘿,少爷今天我心情好,带你去了!”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长孙无忌粗着脸,恨声道:“呸,你也配称少爷。何不尿溺之?”

郑石如哈哈大笑,看也不看长孙无忌,眼中只有莫小楼一人。

“任你们说什么,都只说明你们嫉妒。如今我才是状元。你们俩呵呵,不堪一击。”

长孙无忌听得暴跳如雷,握着拳头就要冲过去,厉声喝道:“草你奶奶,老子锤爆你这老家伙再说――”

第一百零四章 龙颜震怒

长孙无忌说完就是一计封眼拳,把郑石如砸成了熊猫眼。

郑石如捂着眼睛大骂道:“好家伙,敢打新科状元。”

他正要还手,猛然想起自己今日高中状元,若当众斗殴,惹出事端就不好了。

莫小楼心中暗道:这长孙无忌果然奸滑,故意激怒郑石如。

长孙无忌还想动手,正好有两名差役朝这边走来,让他脸色一变。

此时,皇宫当中,正值朝会。

小宦官接过张士和呈上来的折子,呈递给杨广,恭敬道:“陛下,这是此次殿试前十名的宗卷与名单。”

杨广斜躺在龙椅上,摆了摆手,随口道:“都是些哀春伤秋的无用书生,不看也罢倒是有个叫宇文拓的家伙不错,你把他的试卷呈上来给我看看。”

他这话一说,包括张士和在内的一众宇文阀势力文臣武将,齐齐色变。皆不明白为什么陛下别人的不看,单单提起宇文拓。

小宦官在前十名的名单中左翻右翻,垂首回道:“陛下,此中并无此人试卷。”

“嗯?”杨广眉头皱了起来,冷然看向张士和,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很低沉:

“张士和,朕将科举主考之职交由你,但你是怎么回报朕的,啊?京畿解元进不了殿试前十,你便是如此欺君的吗!”

说道最后一句,已经是声音转厉,长久以来积蓄的威仪,登时让张士和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嘴上颤声回报道:“陛下,容禀。并非我等欺君,实在是实在是这宇文拓目无君上,口出狂言,我等怕他的文章有辱陛下视听,这才直接判他落榜。”

杨广坐直了身子,奇道:“宇文拓口出狂言?有趣,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的。”他看向那小宦官,说道:“去,跟着张士和,到贡院把宇文拓的试卷予朕拿来。”

“遵旨。”

不久,小宦官随同张士和回来了,手中拿着的,正是宇文拓的试卷。

“念。”杨广挥手道。

“遵旨。”小宦官展开卷宗,尖声朗读起来:

“广立池台,多营宫”

刚一开口,小宦官就慌了神,差点把卷宗掉在地上。这宇文拓,开篇就对着陛下一通怒骂啊!

群臣也跟着喧哗起来。

“念!”杨广的声音沉稳有力。

“嘶——是。呃,广立池台,多营宫观,金铺玉户,青锁丹墀,蔽亏日月,隔阑寒暑。穷生人之膂力,罄天下之资财,使鬼尚难为之,劳人固其不可”

第一段念完,他又停下来瞟了一眼杨广的表情。还没等到杨广后续的指令,整个朝堂已经炸开了锅了。

礼部郎中孙群抱着笏板,上前一步,激昂道:“陛下,此人如此胆大包天,诋毁陛下,万死难辞其咎啊,臣以为,当判他大不敬之罪,枭首示众!”

他的话如点燃了火药桶,群臣皆义愤填膺地站出来怒骂宇文拓:

“岂有此理!此人当斩,当斩啊!”

“欺君之罪,合该凌迟处死!”

“我看他就不是来参加考试的,纯属求死。”

“听说他是宇文大人家的弃子。”

“咦?大人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说方才听到宇文拓之名,怎如此熟悉。”

……

反倒是杨广这个被骂的对象,一脸平静,他冷眼旁观地看着朝堂下的人,不言不语。

待到众人终于发现气氛不对安静下来后,杨广才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示意小宦官:

“继续念!”

“遵遵旨。”宦官擦了擦一脸的冷汗,结结巴巴地继续念将起来:“猛火屡烧,漏卮难盈;头会箕敛,逆折十年之租;抒轴其空,日损千金之费

罄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流恶难尽。陛下,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念完之后,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脸都贴在地面了,完全不敢抬起头来。

杨广歪着脑袋,低声呢喃道:

“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好文采,好文采啊!”

他声音虽小,但朝堂本来就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还有脑子转的慢的人以为他说反话,犹自出列道:“陛下,此人狗胆包天,臣以为哎哟!”

却是杨广随意抓起手边金龙嘴里的宝珠,一把砸到他额头上,砸的他鲜血淋漓。

杨广拍了拍手,再次对小宦官道:“后面还有吗?”

“回回陛下。后文还附了一篇征高丽要选定的时间、路线、后勤保障等方面的策论。奴婢以为,此文不适宜宣之于众,故而没往下念。”

“呈上来。”

他看了许久,眼中不断闪过异光,口中称赞之声不绝。

直到看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才冷然盯着下方群臣,沉声道:“尔等可知罪!”

噗通!

此言一出,众官员立刻跪倒。

杨广看着他们,怒斥道:“朕开科举,不是选什么歌功颂德之人,是选真正的有才之士。朕将如此重任交付于汝等,汝等就是这么选才的?能写出如此文章的栋梁之才,前十没进不说,竟然落榜?你们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选拔人才的?!”

见杨广真发怒了,群臣皆静若寒蝉。唯有民部尚书裴矩忽然出列道:

“陛下,此人文辞太过犀利,难免有大不敬之嫌。张士和大人为保仕途,不敢取用此人,也是人之常情。”

张士和与宇文化及同时色变。

这话,诛心啊!

果然,杨广更加暴怒:“岂有此理!为了自己的仕途,耽误我隋朝国运。好,好!好!张士和,你很好!”

他大喝一声:“传诏:礼部侍郎张士和,渎职罔上,贬为膳部司务!”

百官皆感受到天子的愤怒,一个个低下头屏住呼吸,心中不断为张士和默哀。

张士和面色发白,看了某个方向一眼,那里是宇文化及所站的位置。

宇文化及目光淡漠了瞥了他一眼,张士和骇然低头,不敢再发一言。

片刻之后,杨广再次半躺在龙椅上,说道:“今科状元,定了这宇文拓了。”

“陛下!这榜已经放了”

张士和的脸色更白了,颤抖道。

“混账!”杨广勃然大怒,

“朕未钦定,你竟敢私张皇榜,找死!来人,将张士和枭首,祭我骁果军大蠹!”

片刻后,他冷然道:“裴矩,你着人去将皇榜改了。”

“臣遵旨。只是,这前十名中,要换下谁呢?”

随着人群逐渐散去,郑石如越发得意起来,背负双手,欣赏着榜单顶上自己的大名。莫小楼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如同苍蝇一般。

此时,长孙无忌早已不见,不用说,已是被东都府官差捕了去。

若不是担心身份暴露,莫小楼早一刀砍了郑石如。

郑石如犹自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数遭,嘴上依然喋喋不休。

“宇文拓,你就别强作淡定了,想哭就哭出来吧。”

“听说你曾被人一锤子打爆全身经脉,是真的吗?”

“宇文拓,亏你长得这么像莫小楼,怎么没有他半分本事?”

“嘘——”郑石如说得最嗨的时候,莫小楼忽然嘘的一声,指了指前方道:

“看看谁来了。”

只见从刚才放榜那间房中,又走出一名英俊男子,他行走如风,走到皇榜前,声音爽朗地说道:“各位贡生,因此次主考官张士和徇私舞弊,皇榜将重新更改。”

什么?

张大人舞弊?

众人哗然,连本已走远,未进前三甲的贡生也纷纷回过身来,脸色激动不已。

难道,还有机会?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集在来者身上,此人轻笑一声,说道:“本官乃民部尚书裴矩,恭喜方才落榜的考生,你们也许还有机会。至于先前的前三甲,恐怕”

顿了顿,他猛一回首,喝道:

“换榜!”

红绸替下,换上明黄色的新榜。

新榜崭新精致,一看就是皇家之物。

莫非是圣上钦点的新榜?

学子们再次纷纷如鸭子版伸长脖子,紧紧瞪着最顶上——

状元:宇文拓。

榜眼:无。

探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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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第三更奉上,麻烦各位书友能来个五星评分。现在这评分低的我好伤心,o(╥﹏╥)o

第一百零五章 有钱任性

人群中,郑石如脸色蜡黄,趁着大家看榜无暇注意到他的时候,一步一步往后挪。

莫小楼自然发现了他的动作,不过这种货色,他还不屑去追着打脸。

虽然已经把他打得很疼了。

若长孙无忌在,也许会好好嘲讽嘲讽他。

“哟吼,那倒着走的老家伙是谁呢?哦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史上在任最短的状元——大狂生郑石如吧?我呸。”只见一人抓着一大把炒板栗,边吃边晃悠悠走过来,正是长孙无忌。

郑石如脸色惨白,心道他不是刚被抓到牢里去了吗?

长孙无忌迈着螃蟹步,咔咔笑道:

“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这么快就出来了?”他一把抓住郑石如的袖口,龇着牙道: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莫小楼走过来拍了拍他,顺手也抓起几颗栗子,边吃边打趣道:“这么快出来了?可惜啊,重新张榜好像还是没你份”

“”

大哥,我自己看得见,能不打我脸吗?

趁着二人说话,郑石如脚下生风,落荒而去。

长孙无忌悠悠一叹:“这老小子,轻功还不错。”

莫小楼道:“看你这样子,没上榜也并不失意啊。”

长孙无忌道:“有钱还考什么状元。”

说着反倒拍了拍莫小楼的肩膀,面露得瑟道:“宇文兄果然没让我失望。”

莫小楼一怔,奇道:“你似乎意有所指?”

长孙无忌神秘一笑,“你知道黑市赌坊中你中状元的赔率是多少吗?”

“一赔三,并不是很高的赔率。”

“但我押了三万两嗯,黄金。”

“合着你第一次看榜那失落的表情是因为我没中状元希望你不会被庄家买命。”

“绝对不会。庄家就是我舅姥爷。”

宇文家。

宇文化及站在窗前,目光望着窗外,手中摩挲着一个茶杯,杯中茶水起先还冒着热气,但不到一个呼吸,已由热转冷,最后化作玄冰。

“嘭——”

宇文智及一把推开大哥的屋门,兴奋道:“大兄,小拓果然厉害,独占鳌头,真正的独占鳌头!一甲榜唯一一人,厉害啊!”

宇文化及冷哼一声,旋风般转过身来道:“那又如何?宇文拓早已和宇文家无关。”

宇文智及愕然道:“大哥!”

却见他这大哥神情更加阴狠,半眯着眼睛道:“小孽种还没入仕就折了我一条臂膀,留他不得。”

“什么?原来张士和是”

“智及,宇文拓的事,我劝你不要再掺和进来。不然,下一个被逐出家族的,就是你!”

按照惯例,三甲榜定下来的第二天,圣上会在皇宫中宴请本次上榜的所有考生,称为琼林宴。

这是皇帝对寒门士子的恩宠,代表朝廷对人才的重视,因此即便是杨广,也不会缺席宴会。

只是这次,杨广的脸阴沉了下来。阴恻恻道:

“这宇文拓好大的胆子,琼林宴还敢迟到?”

小宦官再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嘴角轻颤:

“回回陛下,这宇文拓托了裴矩裴大人呈上来一张字条”

感觉自从这叫宇文拓的出现后,杂家就没安生过啊。

小宦官心中悲剧地吐槽着。

“字条?”

“说说是请假条去探……探亲,告假一日。”

“混账!”

杨广猛力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天地君亲师,君尚且在亲之前。”

“朕好不容易耐着性子来办这宴会,他宇文拓身为新科状元竟敢不来?!”

“去,查查宇文拓到底去了何处。”

莫小楼此时,人却在曼青苑。

耳边有悦耳的丝竹声环绕,大堂正中有一处高台,正有莺莺燕燕数名女子随着乐曲声而翩翩起舞,她们衣裳本就单薄,更何况随着快速的舞动已经香汗淋漓,薄纱一般的衣服紧贴在凹凸有致的妙体上,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时而露出肚脐,时而露出香肩……

咕咚。

长孙无忌小声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身体微微弯下一个弧度。

莫小楼没好气道:“你太逊了吧?”

长孙无忌左张有望看了看,见没人关注这里,右手在裆下掏了掏,转头看着莫小楼道:

“都到了这里了,合该放纵一番。”

曼青苑虽然是东都最为著名的青楼,但一般而言,来的客人不会太多。

无他,这里的消费太贵了,能来这里之人,非富即贵。

一名年在三十许间,容貌气质皆很不错的白衣女子走上前来,先是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随后目光停留在莫小楼身上,震惊道:“咦?你不是宇文公子吗!”

莫小楼皱眉道:“我们认识?”

女子发出一声夸张的娇笑,顺势倒在宇文拓怀里,眉目间泫然若泣:

“宇文公子还真是无情呢当年和我在床上的时候,公子的甜言蜜语,可从来没断过哩哎,当时也不知道是谁,一边喘气一边说要为我赎身,害人家苦等多年,豆蔻少女都熬成黄脸婆了也不见公子的音信。”

莫小楼习惯性地搂住女子的纤腰,心念一动,笑道:“非我不愿为你赎身,只是当年之事,我也是自身难保”

顿了顿,认真地盯着女子的眼睛,正色道:“若我现如今还想为姑娘赎身,不知姑娘是否还愿意跟我?”

女子闻言捂着嘴咯咯娇笑起来,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简直连胆汁都要笑出来了的模样。

长孙无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宇文兄多年不回洛阳。恐怕还不知道,你眼前之人,已是曼青苑的老板了!”

女子笑意稍减,不过嘴角依然是弯得厉害,轻吻了一下莫小楼的左脸,打趣道:“人家很感激宇文哥哥能念旧情呢只是,公子若想为夕颜赎身,怕是得把整个曼青苑买下来才行,咯咯咯”

说到最后,她又忍不住掩嘴咯咯大笑。

莫小楼轻笑一声,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那就买下来。”

这叫夕颜的女子闻言一怔,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揉了揉耳朵道:

“宇文公子没说笑吧?”

连长孙无忌也一脸惊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他心里最清楚:像这样的逼,最好别装,真的很容易被打脸

“我从不说笑。”

莫小楼十分严肃认真地看着夕颜的凤眼,一字一句说道。然后,他转头看向长孙无忌,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孙兄,我们是不是兄弟?”

第一百零六章 千金散尽

长孙无忌顿时色变!

这话太熟悉了,正是他自己说得最多的话。他眼珠子往门口一瞄,差点拔腿就跑。

无奈莫小楼右手死死搭在他肩膀上,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手法,让他动也动不了。

长孙无忌强笑道:“宇文兄说得什么话,我们当然是兄弟,当然是兄弟”

莫小楼满意地点点头,一副你很上道的表情,嘴上说道:“很好,我欲找长孙兄借点银两,不知”

长孙无忌挤出一个比哭还惨的笑容,

“哥,我就是借给你你也买不起啊。这曼青苑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天下第一楼,且亲自颁发圣旨给它免税一个月的盈利,就抵得上我家赌场一年的营收,没个十万两黄金,买不起的啊!”

莫小楼转头看着夕颜,万没想到这女人看着平平无奇,但人不可貌相,竟是个极善运作的女土豪。

他追问道:“九万两黄金,你卖不卖?”

夕颜送他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声音更加糯糯的了:

“公子是要买曼青苑还是买我”

“两个都要如何?”

“嘻嘻,公子还真是贪心呢。”

夕颜又钻到他怀里,抬头凑上他耳边,呵气如兰道:

“本来呢就算有人出百万两黄金奴家也不会卖的不过,谁让人家对你痴心一片呢”

她轻轻推开莫小楼,笑道:“若是你的话,九万两黄金,曼青苑就是你的了!”

“很好。”

莫小楼抓住准备开溜的长孙无忌,“正好你之前赌钱赢了九万两,这种意外之财,还是不用为妙,容易掉气运便借给我用吧。”

长孙无忌张牙舞爪,却怎么也脱不开魔掌,无奈之下,他一抹鼻子,两眼登时眼泪汪汪,差点给他跪下来了。

“哥,您不是我哥,您是我爹,是我亲爹还不行吗!宇文爹爹,您就可怜可怜我,我也是穷怕了才孤注一掷,卖了宅子豪赌三万两的啊——”

他这语气,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让人以为他死了亲爹呢。

莫小楼却无视他的表演,一语双关道:“既然赌了,不如再赌大一点。九万两不义之财,赌我未来能还你十倍,敢赌吗?”

长孙无忌一怔,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你认真的?”

“当然。”

长孙无忌眉头一皱,心思不停转动,眼睛也是一刻没停地闪烁不停。

若是其他人,长孙自然是不信,但是眼前这人乃是新科状元,前途不可限量,投资在他身上,说不定真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几经挣扎后,他一拍胸脯,断喝一声道:

“他奶奶的,赌了!借用‘诗魔’莫小楼的金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宇文兄,这九万两金子,我长孙无忌借定了!”

莫小楼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定不会让你后悔。”

接过他递过来的柜坊凭证玉牌,莫小楼塞给夕颜,正色道:“夕颜放心,曼青苑就算转给我,你也依然是这里的老板娘。”

夕颜随意接过玉牌,看也不看,反而对莫小楼嘴里“老板娘”三个字很是在意,捏着衣角道:“讨厌,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莫小楼无奈道:“我的意思是,还是由你来经营曼青苑,我给你分红。”

“奥。”

夕颜失望不已,手伸到肚兜里揉了揉,抽出一张羊皮纸甩给莫小楼,

“喏,这是曼青苑的房契,人家贱卖给你了哩。”

莫小楼道:“我保证你比之前赚得更多。”

“那就借你吉言啦。”

收过地契,只需再抽时日找个名士做保,这场交易就正式生效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跑跑流程而已。

“走,上楼去见见新来的才女。”

莫小楼扬手道。

长孙无忌大赞道:“哈,先前来这数次都无缘见尚大家真颜,这回托了宇文掌柜的服,总算可以见见啦!”

夕颜带着莫小楼与长孙无忌走上楼的时候,刚刚踏上台阶,身后便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且慢!”一名青衣男子走上前,看着夕颜,问道:“你们曼青苑的二楼不是不允许客人上去吗,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心中一震,心道终于有我上场的机会了。

他不等夕颜说话,就指着那青衣男子的鼻子,颐指气使道:“狗东西,也不擦亮自己的狗眼看看。客人?我们是客人吗?!告诉你——咱们今科状元宇文拓宇文大爷,已经把曼青苑买下来了!”

他一脸鄙夷地看着那公子,嘿嘿笑道:“你若不服,便也拿出一百万两黄金来,把这曼青苑买回去啊!”

“一一百万两?黄金?!!”

“切,穷逼。”

转过头来,点头哈腰地对莫小楼道:“宇文兄,别理这种纨绔公子,我们上楼便是。”

那青衣男子早已被震得晕头晃脑,随后想起了什么,大怒道:“不对,你撒谎!今日是琼林宴,宇文拓身为状元,理应在宫中赴宴才对,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大步的踏上台阶,指着长孙无忌,恼怒道:“差点被你这家伙骗了,老板娘,你就任由这两人不守曼青苑规矩?”

最后一句是对夕颜说的。

夕颜轻笑一声,耸肩道:“他真没骗你。曼青苑,现在姓宇文了。”

“什么?”青衣男子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长孙无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钱多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你——”

“咦?”长孙无忌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呼道:“你不是第一榜的探花郎房玄龄吗?怎么没去参加琼林宴哦,对了,你的成绩被取消了,怪不得要在这温柔乡中借醉酒麻醉自己。”听到房玄龄的名字,莫小楼眼中神光一闪。

房谋杜断,这人可是个大才啊。不过历史上这人应该是在文帝时期就已经高中进士,怎么到了大业年间还在参加科举。

心中念头闪过,他便走过来拉住喷得唾沫横飞的长孙无忌,对房玄龄拱手作揖道:“原来是房兄,幸会。”

房玄龄神色复杂地看着莫小楼,语气黯然道:“你真是宇文拓?”

“如假包换。”

房玄龄怔了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半晌,他才长叹一声:“琼林宴都敢不去,我不如你,果然不如你啊”

说罢,大笑三声,转身离去。

莫小楼摇头道:“这人,倒也爽快。夕颜,先带我们上去吧。”

“请。”

很快,夕颜就带着两人来到顶楼雅间,轻轻敲了敲尚才女的闺门。

“宝贝,方便进来吗?”

“请进。”一声如天籁般的声音从房中传来,语气中带着懒起梳妆画峨眉的闲适味儿。

第一百零七章 嘴强王者

长孙无忌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呆若木鸡。

好美的女子!

尚秀芳虽然只来了旬月,但每有表演,他都会前来捧场。可惜的是,每次都只能站在一楼仰视,看不真切。

这一刻,当他近距离见到这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时,他沦陷了。

区区曼青苑,如何能容得下如此女子?

一回眸,姿态翩跹,如身着广袖流云之深宫公主。

当她缓缓走过来时,樱唇还未启,便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诸于君

一双真真正正,会说话的眼睛。

随着佳人走近,长孙无忌的心跳已经快到极致了。

但,佳人下一个动作,却让他的心差点直接碎裂开来。

尚秀芳终于走近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莫小楼,忽然一个雀跃,以一个绝对不符合她身份的动作跳上莫小楼的身。

而莫小楼也是极其熟谙地张开双手,用一个公主抱的动作抱住她,柔声道:

“乖,我来看你了。”

尚秀芳嘻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偷偷跑出来,我还以为干爹会生气呢~”

莫小楼捏了捏她的琼鼻,笑道:“怎么会。”

长孙无忌震惊地几乎要打起摆子来,无力地伸出手指,呐呐道:“干干爹?!”

这么快就叫上干爹了?

自明月后,长孙无忌发现自己又永远的失去了一个女神

连夕颜都惊地吐了吐舌头,眼神冒光:“宇文哥哥,原来你早认识秀芳宝贝了~”

莫小楼放下尚秀芳,拿出曼青苑的契约文书,递给尚秀芳道:“既然出来了,为何要寄人篱下。”

“这是?”

“曼青苑的地契。”

“呀——”尚秀芳吧唧一口,惊喜道:“干爹你太好啦,么么哒~”

长孙无忌眼睛都要掉到地上。尚秀芳从来都是一派空谷幽兰般的高洁样,在外人面前何曾露出过这等可爱的表情?简直美翻了!

学到了,我学到了,钱原来是这么用的!

我长孙无忌,也要做别人的干爹!!

夕颜拍手笑嘻嘻道:“太好了,如此一来,秀芳宝贝,这曼青苑第一才女的招牌,你是躲不掉啦。”

尚秀芳轻哼一声,微抬黔首:“哼,是天下第一才女。”

次日,朝堂之上。

莫小楼没有再请假了,因为这一日乃是陛下对进士授官的日子。对学子而言,这个环节,有时候比科考名次更加重要。若能在皇帝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甚至有可能后来居上,飞黄腾达自然是指日可待。

再次见到杨广,他似乎胖了很多,脸上挂着一些疲惫之色,总是没什么精神似的斜躺着。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特别的眼睛。

殿内诸多进士看着莫小楼,有不少人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琼林宴都敢缺席,胆儿可真肥。今日朝会,恐怕要先那他问责了。

宇文拓这家伙也不知到底是犯了什么病,琼林宴是何等的荣耀,何况还是独占魁首的状元,居然如此辜负圣恩,把陛下的脸打得啪啪响……

“学生参见陛下。”

上朝时间一到,众学子纷纷跪下参拜,唯有莫小楼只是微一躬身。

“大胆宇文拓,见了陛下竟敢不跪!”

一声怒喝从左手边传来,莫小楼转过头一看,已认出说话之人是宇文化及。

他斜睨了左边一眼,疑惑道:“原来你宇文化及才是皇帝?抱歉,在下认错了。”

“大胆,你——”

“你才是大胆!”莫小楼暴喝一声,大跨步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

“小小一个右屯卫将军,朝堂之上,陛下都没说话,你倒先站出来了。不知道的人,恐怕真要把你当成皇帝呢。哼!”

宇文化及眼中杀机暴盛,若非身在朝堂,定要将面前之人撕碎。

“罢了。”

杨广轻轻说了一句,制止了两人的对峙。

“宇文化及,我知你与新科状元因家族內事素有仇怨。此事朕不想管,你们回去自行解决,莫要在这朝堂上争吵。”

他冷冷盯了宇文化及一眼,又转眼看向莫小楼,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来:“宇文拓,有御史参你不遵君令,琼林宴都缺席,你可有说法?”

莫小楼躬了躬身,“回陛下,确有此事。”

杨广靠在椅子上,瞥了瞥他,说道:“说说看,是什么重要的原因,让你连琼林宴都不参加,莫非是去做了什么大买卖么。”

说罢,杨广‘哼’了一声,摩挲着手中一分奏报,显然已经知道了莫小楼假借探亲去了青楼之事。只是为了朝堂颜面,不好当面说破。

莫小楼笑道:“学生只是觉得,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铺张浪费又毫无意义的宴会上,没有必要而已。”

“休得口出狂言!”

“宇文拓,你这是目无君上,找死吗!”

“莫以为得了个状元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老夫叱咤仕林时,你还没出生呢!”

莫小楼的话瞬间让朝堂炸了锅,呵斥、怒骂、指责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肃静——”不用杨广开口,自有小宦官高声呵斥,制止了朝堂的混乱。

杨广轻描淡写道:“本朝并未有法令规定琼林宴必须参加,宇文拓所为虽然与礼不合,却与法无悖,此事便作罢了。至于你所言宴饮铺张之事”

说到这里,思索了片刻,又看向一边的礼部尚书杨玄感,正声道:

“杨玄感,以后琼林宴不所有宫廷宴饮,规格减半,主要以形式为主。”

“是!”杨玄感突被点名,慌忙抱着笏板出列应旨。心中腹诽道:这宇文拓好生厉害,随随便便一句话,自己便平白少了一大块油水。

众御史面面相觑,都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这事本来就可大可小,到底是严惩还是轻罚,全在陛下一念之间,这话一出,他们当然知道陛下不想因这件事情重罚宇文拓,采纳他的谏言更是表达了爱才之意,这事基本上也就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宇文化及却眉头一皱,朝一名礼部官员隐晦地使了一个眼色。

那官员站出来,说道:“陛下,世无礼不立,礼不可废,即便是状元,也应守礼!”

另有官员附和道:“宇文拓作为状元,不为众学子表率,反而藐视礼法,理应受罚!”

莫小楼不以为然,向东一拜,大声质问道:“礼法?汝等可知孔圣以礼治国之用意?”

那官员冷哼一声,向上一拜,轻蔑道:“这你都不懂吗?自然是三纲五常:皇上圣明,雄才大略,我等以皇上马首是瞻;百官守礼,为百姓表率,百姓各守本分,上下不予僭越,则天下治也。”

莫小楼厉声打断官员的话:“可笑!汝等大谬!所谓礼教,并非恪守陈规,而是要通过礼教制度对当前社会制定合适的行为准则。不予僭越是为礼,勤俭节约更是为礼,如今大隋国库空虚,百姓贫苦,圣上为天下表率,取缔铺张浪费之风。铺张之风一除,百姓富足;百姓富足,则国库充余;国库充余,则文武用命;文武用命,圣上必然圣明!”

“圣上继位后第一件大事就是开科举士,正展现了圣上打破传统,开拓创新的大志向;现又以身作则,削减宫廷用度。尔等身为社稷栋梁,不干实事,尽做些表面功夫,殄为大隋重臣也!”

一席话振聋发聩,如箭矢一般戳在众臣痛处,这些老油条们一个个面带尴尬,低头不语。倒是不少新进的学子,似乎颇有所得,看向莫小楼的眼中放出钦佩的光彩。

“你们可知道,在你们大排宴席的时候,大隋有多少饥民饿死?北境有多少边民为外族欺辱?”

顿了一顿,莫小楼声音转冷:“甚至就是这东都洛阳之内,发生了一件几乎要动摇国本的大事,你们尚且不知,还在此大言炎炎,妄谈礼法,简直可笑至极!”

见众臣被自己义正辞严的演讲震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赶紧趁热打铁,向上一行礼,朗声道:

“学生昨日之所以没来参加宴会,实则是为了调查一桩秘事。”

杨广正半躺在龙椅上,观察众人有趣的表情,听他此话,突然来了兴致,直起身问道:“是何秘事?”

莫小楼躬身说道:“禀陛下,学生怀疑,宇文化及私通突厥!还请陛下明察!”

第一百零八章 妖言惑众

“什么?”

原本沉默的朝堂开始了低声的议论:

“私通突厥可是罪同谋反啊!”

“宇文大人怎么会!”

“兄弟之争,竟至于斯,唉!”

“混账。”宇文化及朝身后怒喝一声,转过身跪倒在地:“陛下,宇文拓血口喷人。他定是不满当年我宇文阀将他逐出家族,所以才做了此局来陷害我宇文家啊!”

杨广看着莫小楼,沉喝道:“宇文拓,诬告朝廷命官,可是要处斩的。你可有证据?”

莫小楼环顾朝堂,再次走到宇文化及面前,笑道:“宇文将军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违背陛下禁令,私自与突厥人做买卖。”

冷笑一声,莫小楼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呈递上去,说道:“这封密信,就是宇文阀与突厥颉利可汗往来的证据!”

杨广脸色阴沉,仔细阅读莫小楼呈上来的密信,突然将信一甩,指着宇文化及大骂道:

“宇文化及,你好大的狗胆!”

“陛下,这密信定是宇文拓伪造。他本就是我宇文家的人,知道我的字迹,要伪造一封密信,易如反掌啊。”

“那信上加盖的宇文家绝密印鉴你又作何解释?”

“这陛下,臣臣实不知。”

莫小楼长笑一声,“哈哈哈,好一个不知。若非堂弟宇文无敌在曼青苑喝花酒时,无意中透露此事,恐怕圣上至今都被蒙在鼓里,以为你宇文化及是大大的忠臣呢。”

顿了顿,继续对杨广道:“陛下,前日我之所以没来参加琼林宴,正是去曼青苑搜集宇文阀里通外族的罪证。”

宇文化及经过最初的惊怒之后,如今反而冷静下来,话锋一转道:“宇文拓,你可真是处心积虑啊。怎么,还没入朝堂呢,就想着要把我扳倒?”

他心中已然怒极,却沉着气禀告杨广道:“陛下,我宇文阀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至于与突厥做买卖之事,实在另有内情,因兹事体大,臣本不愿在这朝堂上声张!”

杨广点了点头,说道:“你宇文家对朝廷的忠心,我倒从未怀疑。只是与突厥通商,与资敌无异,你说有内情,便速速禀告吧。”

宇文化及道:“陛下,我大隋与突厥在边境屡有冲突。突厥每年到了冬天,便会纵马南下,劫掠北方各州县,蛮人称其为打草谷。我边境百姓,苦受其害,无奈南方并无良马,只能眼睁睁看着突厥人放肆而来,扬长而去”

他顿了顿,语气狂热,高声道:“臣恨不能亲上战场,为陛下扫清草原之患,无奈京畿守卫同样重要,微臣实在抽不开身然每时每刻,化及想的,无不是为陛下分忧。幸好臣之幼弟宇文智及献计,这才有了我宇文阀与突厥通商之事。”

他连着叩了三个响头,一咬牙,悲声道:

“与突厥通商所得共良马五千匹,正是准备献与陛下的。”

语毕,俯首不动。

朝堂之上噤声一片,落针可闻。宇文化及的理由虽合情理,但在此时说出来实在是有诡辩之嫌,左右众臣尚且不信,何况杨广。有几个宇文阀的大臣欲出列辩护,扭扭捏捏几下,脚又缩了回去。

良久,

某人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地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广突然哈哈一笑,拍案道:“宇文爱卿果然公忠体国,实乃众臣楷模啊。哈哈哈,有了这批战马,此次亲征高丽,朕便大有信心了!哦,宇文爱卿快快平身,快快平身。”

宇文化及这才谢恩起身,撇过莫小楼的眼光中,冰冷的寒芒有如实质。

本将军冒死买来的五千匹良驹,价值黄金五十万两,就这么充公了!

招呼小宦官端上一杯茶水,杨广轻抿了一口,舒坦道:“宇文爱卿是忠臣,状元郎也一样是忠臣,虽然这次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过倒也证明了状元郎的确是有真本事之人,而非纸上谈兵之辈。说吧,你是想入宫当值,还是先入翰林院学习?”

莫小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而问道:“听陛下方才所说,是有意亲征高丽?”

杨广一脸威严道:“不错!此前两次亲征,皆被傅采林这老家伙拒于平壤城外。今次,我已请到中原第一高手宁道奇随军,定要一举攻破平壤,摧其城,灭其国!”

莫小楼长叹一声,故作沉吟道:“如此,可真是太可惜了哎,如此盛况,陛下竟要缘悭一面,可惜,可惜”

杨广吹了吹杯中茶叶,随意道:“盛况,什么盛况?莫非是当年的明月大家要重出江湖了?”

莫小楼险些嘴一抽,却故作神秘地掐指计算,嘴中喃喃自语,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语言:“yu kultury a je hloupé, yang guangsheng je také hloupá, lidé zde jsou vichni hloupí”

未几,他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陛下,两个月后,洛河之上,将会有神异之事发生!届时,满天神佛齐贺,祥瑞现世以解黎民之苦陛下彼时身在高丽,定是要错过此事,岂不可惜?”

杨广的眼睛亮了起来,坐直身体道:“此事当真?”

莫小楼道:“敢以性命担保。”

“好!我倒要见识见识这等神异之事。传令,暂缓进军,待明年开春,再征高丽!”

“陛下,不可啊!”

“粮草已备齐,军队也已开拔,怎能中止?”

“陛下,君无戏言。朝令夕改乃为政大忌啊!”

“宇文拓,你这妖人,绝非良子!”

“妖言惑众,该杀,该杀啊!”

一众武将怒不可遏,怒火依然是对准莫小楼。杨广脸一沉,怒喝一声:

“都给朕闭嘴!”

倏——

全场再静。

“朕意已决,再敢多言者,严惩不怠!”

喝止群臣后,又换上一脸温和之色,看着莫小楼问道:“爱卿,如何确定具体时日?”

莫小楼拱手道:“陛下。臣师从鬼谷一脉,精通天文数算,既已料定两个月后的神迹,左右差错不会超过半月。”

他话一出口,最先给出反应的竟然不是杨广,而是裴矩。

裴矩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莫小楼,随后眼神又归于平静。

杨广皱眉道:“半月?那如何安排祭祀事宜?”

莫小楼苦笑道:“学生毕竟不像钦天监的大人们,有各种精密的仪器可辅助测算,能得出大概的时间,已是学生的极限了。”

杨广笑道:“此事好办。传旨:封宇文拓为钦天监监正,即日上任。”

莫小楼微笑道:“如此,学生微臣便有了九成把握了。”

“混账!整个钦天监都给你用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你这鬼谷一门学的什么东西!”

莫小楼尴尬道:“陛下若要确保万全,只能学习古法,建上通天塔了。若站在通天塔上观测星象,定是万无一失。”

“那还废什么话,给我建。宇文拓,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

“臣遵旨。”

朝堂之上谁也没注意到,莫小楼在谢恩的时候,与杨广对视一眼,默契一笑。

谁都没想到,宇文拓缺席琼林宴之事,不止轻描淡写的过去,还在朝堂上将了宇文化及一军,将他搞得极其狼狈。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杨广就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不征讨高丽了!

此事,对于那些隐于暗处的心怀叵测之辈,可以说是当头一棒,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更有甚者,有高明人士指出,宇文兄弟纯属自导自演,故意阻碍陛下征辽东,众人无不在心中问候了宇文阀全家老小。

第一百零九章 谈笑风生

是夜,曼青苑中。

莫小楼与尚秀芳两人安静对坐,桌上一壶一杯,杯中美酒映着天上明月,随着楼下轻扬的琴曲荡起波漪。

明月皎洁的清辉,如诗如雾地散在尚秀芳的身上,让她看上去人淡如菊,极富妍态。

尚秀芳悠悠一叹,端起酒来,望着酒中摇曳的明月,叹道:“义父,是否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逃不开争斗纷乱?”

她幼年时虽被拐卖,好在落于岭南书香之家,受家风影响,性格纯善淡泊,言谈之中常有一种悲天悯人之感,她虽然知道义父出山帮助杨广,是为了让天下早日安定下来,只是,以义父的性格不知道要死多少了。

“嗯。”

莫小楼微微颔首,一把饮尽杯中酒,叹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我不来,该死的人还是会死。”

“正因如此,秀芳才更加难以释怀哎——”

她喟然一叹,将酒杯举至唇边,将那轮明月一口抿进嘴里。一杯,就似已微醺。

莫小楼放下酒杯,笑道:“傻丫头,天地虽是凉薄,人间自有美景,何必伤怀。两个月后的初三,有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就当义父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尚秀芳给莫小楼斟酒的手一停,惊喜道:“义父,原来你选定那个日子,是是记得人家的生日哩。”

恰在这时,房中一座书架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未几,书架自动移动到一旁,露出一道暗门。

门后,杨广一把冲出来,人还未到面前,声音已至:

“好你个莫小楼,刚一来就贪墨了我的曼青苑!”

莫小楼微一愣神,随即大笑道:“我说怎么这么容易就得手了,原来是杨兄的产业!”

“为兄在琼林宴给你准备了兰陵美酒,你却跑来青楼喝花酒,你小子,果然还是这般不识好歹!”

“彼此彼此。”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随即一个熊抱,激动不已。

随后,桌上新添一个酒杯。

杨广端坐与莫小楼对面,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轻轻拍在桌上,敲了敲,故作不悦道:

“伪造通敌密信不说,连字迹都懒得改,天下恐怕再无你这般胆大妄为之人。”

“哈哈,为了打消杨兄心中疑虑,我唯有出此下策。”

“唉,你这小子,也太轻看我了吧。咦,这就是你与明月的女儿吗?怎么都这么大了?”

莫小楼嘴一抽道:“是义女。秀芳,快来参见一下大隋天子。”

尚秀芳屈身一礼,低声道:“参见陛下。”

杨广故作不满道:“诶,叫什么陛下。我与你父亲倾心相交,叫我杨伯伯就可以了。”

尚秀芳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杨伯伯好。”

莫小楼顺势与他碰了一杯,笑道:“这些年虽一直有书信往来,但见面之后,看你还是当年的杨广,我就放心了。”

杨广笑道:“怎么,以为我会耍皇帝的派头?”

莫小楼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感觉你当了皇帝,总该有些变化才对。”

“呵呵,论变化,我可比不上你。”

杨广上下打量莫小楼一眼,哑然失笑道:

“宇文拓?你扮谁不好,这家伙可是一身的情债啊。白河镇的小寡妇,你当如何处置?是否要朕颁旨接她进京,把戏做足。”

莫小楼给了杨广一个不用你多事的眼神,反讥道:

“你一个人来此,连护卫都不带,胆够肥的啊。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杀了你吗?”

此时尚秀芳又给二人斟满了酒,杨广轻抿一口,随后神秘一笑,“谁说我没带护卫?”

“嗯?”

莫小楼的脸色终于出现了变化,他功力已甄至化境,若杨广身边真有人暗中护卫,怎能逃过自己的感应?

想到此处,他默运玄功,终于察觉到房顶上的一处异样,抬头看去,果见房梁之上,有一处光影与其它位置有着非常细微的差距。

杨广见他眼神,讶然道:“你这功力精进不少啊,竟然能发现她的踪迹出来吧,夕子。”

倏——

光影一闪,一身黑衣的女护卫抱剑拜于杨广身后,此女衣服也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极其贴身,似布似皮,紧紧包裹这她曼妙的身材。

莫小楼定睛一看,莞尔道:“是你夕颜杨兄,你果然还是变了,变得老奸巨猾”

杨广大笑道:“哈,我早授意夕子找机会相试,不想你却自己送上门来。”

莫小楼苦笑一声,对着夕颜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姑娘真名。”

夕颜转向莫小楼,行了个大礼,自我介绍道:“奴家来自东瀛本州,本名叫水颜夕子,请多关照。”

莫小楼也躬身行礼,突觉有趣,有些恶趣味的问道:“水颜夕子,幸会了。在下莫小楼,不知姑娘你作为护卫,有没有神秘代号?”

夕颜愕然看着他,表示难以理解。但在曼青苑当幕后老板多年,男人见得多了,一看就知道莫小楼心里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脸上泛起微霞,话语中却波澜不惊道:“莫公子若真对夕子有兴趣。只要陛下恩准,我并非不能与你共度一夕之欢。”

说罢郑重其事的看着杨广。

纳尼?

她身材本就火辣,声音又极具诱惑,让莫小楼大呼受不了,连忙岔开话题对杨广道:“咳咳,杨兄,这样看来,你心智谋略还在啊,怎么昏招迭出:修运河,征高丽,迁都操之过急了。”

虽然明知道莫小楼是岔开话题,但杨广却没心思打趣他,微微点头,轻叹道:“此事隐秘颇深,为兄也是一言难尽。哎”

莫小楼道:“不说也罢,反正只要将高门大阀这些毒瘤拔除,大隋困境自可迎刃而解。”

杨广急问道:“你是否已有全盘周密计划?”

“不需要!”

见杨广满脸问号,莫小楼解释道:“谋大局者,只需定下目标——排除障碍。至于中间的过程,无非以势取胜,以力取胜,以谋取胜而已。”

“噢,如此处事之法,倒是深合你的性格。”杨广先是‘哦’一声,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你这说法我却不认同。古语有云:谋定而后动,若不能运筹帷幄,如何决胜千里。”

莫小楼反驳道:“作再好的计划,若不能切合实际情况,都是徒劳无功。”

顿了一顿,盯着杨广缓缓道道:

“就像目前大隋的情况,我不相信杨兄没有做过周密计划,可是,凑效吗?”

杨广一窒,皱眉道:“也不能说不凑效,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而已。”

迎着莫小楼的眼神,他摸了摸鼻子,坦然道:

“好吧,劳民伤财,收效甚微。”

“科举,运河,征讨外族。陛下的目标非常明确,也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当遇到问题时却不加排除,而试图绕过障碍,直达目标,这怎么能不失败呢?”

“障碍?”

“门阀。”

莫小楼嘴角一弯,侃侃而谈:“若从结果入手,逆推因由,便能找到问题的实质:大隋乱因,就是门阀而已。我有三策,可定门阀:第一,另启炉灶,任用寒门;第二,广布威仪,震慑天下;第三,驱虎吞狼,釜底抽薪。”

喝了杯酒,在屋内两女一男灼灼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我们要另起炉灶,任用寒门。世家大阀有百年的积累,把持朝廷要务,根深蒂固又相互勾连,要想从他们手中夺取要职,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所幸门阀子弟一般不愿意从事比较辛苦、品阶又低的具体事务,陛下只需稍稍引导,他们自然乐意将这些事务让出。”

杨广不解道:“可是这些事务终究是小打小闹,远远无法与世家抗衡。”

莫小楼摇摇头,目露神光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且听我细细道来”

后面的话,莫小楼已经默运道心种魔大法,封住了另外两人的感官。

水颜夕子愕然发现,莫小楼虽然不停在说话,她却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倒是杨广不停地点头应是。

听完莫小楼的话,杨广久久无言,他发现当莫小楼将所有的事情都抽丝剥茧地分析明了之后,大隋的乱象要治理,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此处,他孤疑地盯着莫小楼道:“你说得如此玄乎,你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呃我是这种人吗?”

莫小楼失笑摇头,继续道:“待基础打牢,就可以实施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驱虎吞狼,釜底抽薪。简单来说,就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说罢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张棋盘:“请看——”

他从棋瓮拿出几粒白棋,又从另一边拿出一把黑棋,一颗一颗拜访在棋盘中后,说道:“白棋是我方,黑棋是敌方。这是李阀,这是宋阀,这是士族十大家”

摆好之后,莫小楼眼光一闪,也不见什么动作,便见棋盘中的棋子仿佛活了过来,黑棋在白棋的引导下,竟互相攻伐、吞噬到了最后,众人发现自己的意识已附着在棋盘中,棋盘也不再是棋盘,而是天地!棋子再非棋子,而是军队、势力!

棋子的变化模拟演化出后续的动作行为,甚至连某个棋子做出这一个决策后,另外几方势力如何应对,都已模拟出来。

众人几乎要震惊地颤抖起来,这种情形,就似乎自己站在神的角度上,看着未来所有事情的变化,真实的变化!

良久,棋局骤停,唯余一子。

“咦?义父,你怎么也没了?”

尚秀芳还沉浸在棋局中没有出来,发现代表莫小楼的棋子也没有了,顿时惊恐地叫出声来。

杨广闻言很不爽道:“莫兄,你把我太轻看了吧?我岂会做这等狡兔死走狗烹之事?”

听他把自己比喻成走狗,莫小楼摇了摇头,莞尔道:“事实上,我只是站在绝对理性的角度模拟大势而已。不管是战场还是谋略,亦或为人处世,因人之个性万千,想要做出真正有用的决策,便只能先将所有人都当成理性人去推演,得出大致的走势之后,再针对具体的行动,通过情报、人心、好恶,乃至运气来制定策略。其实,不管多复杂的事情,当你拆解细分成一步步的话,就会发现每一步都很简单,所有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啪啪啪——”杨广忍不住鼓掌赞叹,实在是莫小楼的说法,的确给他已振聋发聩之感。

这种说法对普通人来说,也许没什么用处,但对于杨广这种人,意义却不一样。

此时,边上的尚秀芳与水颜夕子早已听得眼波流转,水颜夕子的眼中,更是春情勃发,看向莫小楼的眼光,几乎要把他吃了。

“能借棋子将天下大势演算地如此清楚明白,莫兄果然旷世之才。”杨广叹了口气,“但我最佩服的,却是你这跳出棋局外的思维方式简直不似此间人,哎——”

他忽然长叹一声后,有些不满地撇了他一眼,黯然道:“小楼啊,你知道这世上我最恨的人是谁吗?”

莫小楼莞尔:“不会是我吧?”

杨广目光复杂地晃了晃酒杯,杯中月碎,良久,沉声道:“是明月”

第一百一十章 父女温情

“杨兄……”

“哈哈,玩笑玩笑。弟妹近来可好?”

“内子已有身孕,一切安好,多谢杨兄挂心。”

“哦?不错不错,小楼你可要多多操劳,为大隋多造些栋梁才是啊。”

“呃……对了,杨兄能否将民部这些年来的记录、卷宗、账本等交给我看一下。嗯,从仁寿年间开始的所有资料,我全都要。”

“民部卷宗少说有数万,全都要?”

“嗯,需看个三五日,期间就不去上朝了。”

“好说,明天我会着人将卷宗送来。有什么其他需要,你尽可以告诉夕子。”

“如此甚好。”

“夕子,我出宫不便,一切联络事宜,都交给你负责。记住,莫小楼的命令,便如圣旨,你需完全尊从,明白吗。”

“属下遵命!”

“如此一来,我们就只等大戏开场了。”

莫小楼点头,举起酒杯,

“乒——”

两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宣告着这盘棋局,正式开启。

翌日,杨广派心腹送来了莫小楼需要的资料,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两个马车之多。

朝堂上,皇帝一声令下,通天塔的建设也开始有条无紊地进行。

与此同时,从城中一些隐秘的据点处,向外传出一封封密函,备述杨广暂缓攻伐,改建通天塔的消息。

长江上下、黑白两道、门阀士族、甚至大漠草原的各路豪杰首脑均收到了不同所属的密信,一时间,江湖上充满一股诡异的气氛。

屋内,莫小楼左右开弓,与其说是看书,还不如说是翻书,一目十行都是慢的,他是左右同时看,一目五十行!

“呃,宇文哥哥,你让陛下送来这么多资料,就这么随便翻翻?”夕颜往嘴里扔了一颗果子,边嚼边问道。

莫小楼懒得搭理她,倒是尚秀芳饱饱地吃了几个蜜饯后,帮莫小楼解释了一番。

“义父可不是随便翻看,他看书一直这样的。只要扫过一眼,就全到这去了。”

说到最后,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夕颜摇头道:“我不信。就算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总不可能看都没看清就能记住吧?我猜宇文哥哥单纯只是不想上朝,所以在圣上面前找了个借口唔,这苹果味的好吃。”

“是吗,给我留点”尚秀芳眼疾手快,抢到最后一块蜜饯,吃完才说道:“不过你说的不对,义父不可能为了不上朝而找这样的借口,他可从来不会做无意义之事。”

“嗯?”她们两个边吃蜜饯边说话的当口,莫小楼忽然有些疑惑地低吟出声来。

“怎么了,义父。”

“方才我翻看了近两年民部的收支记录,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莫小楼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道:“看来,与朝廷关系最好的独孤阀,背后也没那么干净的。”

夕颜愕然道:“你还真在看啊?”

莫小楼没好气道:“要不要我顺便看一下曼青苑这几年的账本,看看里面有没有记错两笔?”

夕颜神色微变,干笑道:“呵,宇文哥哥这么忙,这些小事就不劳您操心啦。对了,听你刚才的话,独孤家有问题?要不要报告陛下?”

莫小楼摇头道:“大问题倒没有,只是有些贪心而已。不过把皇帝当成傻子,我们是否应该找机会敲打敲打他们?”

夕颜正准备说话,忽然心中念头一动,想到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语气顿时变得怪异起来:“嗯,敲打敲打也好。嘻”说到最后,话语中,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了。

莫小楼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失笑道:“看你的样子,是和独孤家哪个家伙有仇吧。”

夕颜点头点得如小鸡啄米:“嗯嗯,是的是的。拓哥哥你要好好帮我出这口恶气才是。”

聪慧如尚秀芳者,一见夕颜的这个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往后扯,一边对莫小楼道:“义父别听这骚蹄子瞎说,她心里想的,准没好事。”

“哟,秀芳宝贝要造反嚯,看我不挠你痒痒”

“咯咯咯不不要,好痒”

“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污蔑我。”

“才没有咯咯看我的重返九天挠痒神功——”

“呀——”

莫小楼无奈扶着额头,心中默念:哎,女人

等两个妹子疯累了的时候,莫小楼都已经看到仁寿年间的记录了。

尚秀芳香汗淋漓,边喘着气便喝了好几口茶,沾湿了的纱衣紧紧包裹着曼妙的身躯,诱惑之极。

这一幕若让她的追求者看到,恐怕要激动得十天十夜睡不着教。

莫小楼余光瞥到这一幕,宠溺地责怪一句:“疯丫头。”

放下账本,右手微抬,便有一股真气波动从他手上传到尚秀芳身上,一阵暖洋洋的感觉过后,她身上的衣服便已经干爽舒适了。

“谢谢义父。”尚秀芳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夕颜见这一幕,羡慕道:“好厉害呢宇文哥哥,能帮人家也弄一弄吗?”她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充满诱惑和暗示。

莫小楼撇了撇嘴,说道:“你不是会忍术吗?一个烟雾弹下去,整身行头全换了,还用得着我帮忙?”

“你——讨厌的家伙——baka!”

莫小楼说是说的三五天,但其实一天一夜就把所有的资料看完了。后面做的,不过是根据这些资料,情报,数据整理归纳,找出问题,得出结论。

又到了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

“夕颜,今夜,你需帮我送一封信去独孤家。”

夕颜一愣,接过书信道:“独孤家真有问题?你是从那一堆鬼画符中看出来的吗?”

莫小楼无语道:“这不是鬼画符,是函数。哎,别管这么多了,快去送信。”

“哦,知道啦”

待夕颜走后,尚秀芳不知从何处猫了出来,搂住莫小楼的手臂道:“义父找借口将她支走,是需要秀芳做什么吗?”

莫小楼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你不用做什么。这件事,你有兴趣就可以参与进来,若没兴趣,便好好研究你的音乐。总之,你开心就好。”

“嗯我是希望能帮帮义父的。”

莫小楼展颜一笑,“噫,看来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尚秀芳眼波流转,轻声叹道:“从岭南出来后,想不长大都不行呢。义父,你从那些资料中,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还真有。”莫小楼回头看了看她,“那些东西我大概浏览了一遍,对比文帝年间,整个大隋各项数据如亩产量、货币购买力、赋税、官员俸禄等变化都不大,甚至有些还稳中有升也就是说,如今的乱像,可以肯定的说:确实有人背后推动。”

尚秀芳美眸紧蹙,带着愤怒道:“这些坏蛋,为了自己的野心,完全不顾普通百姓的死活!”

话一说完,她忽感手背一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触了一下她的手背。

原来皎洁的月光下,莫小楼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朵娇嫩的百合花,美得令人心颤。

尚秀芳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喜滋滋接过花儿道:“义父,现在才是三月,你从哪里采来的百合呢~”

“喜欢吗?”

“嗯嗯。”

莫小楼洒然一笑,向外走了出去。

“义父,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

“今晚月色不错,和爹爹一起去洛河走走。”

“嘻嘻,好勒。”

第一百一十一章 青梅竹马?

“隋帝失德,广立池台,多营宫观,金铺玉户,青锁丹墀甚番,宠信馋臣,朝令夕改,举全国之力建通天塔”

“妖人宇文拓,惑乱人心,谄君魅帝”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炀帝无道,横征暴敛,隋朝气数已尽,正该群雄并起,仿武王伐纣之故事”

“举义军,逐天下,大势所趋”

正当通天塔如火如荼地建造时,大隋六道十四州之地,流言爆发,席卷全国。流言主要是针对宇文拓要求修建通天塔一事,同时不乏蛊惑人心,煽动叛乱之言。

民情汹汹,

就连杨广也有些吃不消了,这几日,他的御案上已经出现了一座小山。全是地方民情奏报和御史弹劾的奏折。

“咳咳,老萧啊,朕最近操劳过度,腰有点痛,你来帮朕看看折子。”

将处理折子的工作一把推给了萧皇后,这大隋皇帝又趁夜钻入了曼青苑中。

“小楼,我们是不是小看了对手。”

杨广挤门而入,虎步生风,将屋内蜡烛都吹灭了几根:

“我们还未对世家动手,他们倒抢先出手,煽动六道十四州百姓造反。这群狗贼!”

“坐。”

莫小楼也不着急,招呼杨广坐下,给他倒上一杯茶,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杨兄莫急,他们只是想借流言强迫你继续征高丽。看来我们这次的确打到了他们的痛处。”

如此舆论攻势,倒是像她的手笔。

莫小楼嘴角一弯,想起了某个曾被他打了一巴掌的女子。

杨广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问道:“他们?难道我征高丽对他们有好处?”

莫小楼给了杨广一个鄙视眼神:“陛下还不明白么,你亲征高丽之时,便是他们大举反叛之日。”

杨广皱了皱眉头,又摇摇头道:“如此一来,我们韬晦的策略怕是行不通了啊。”

“方案b,李代桃僵,打草惊蛇。”

“李代桃僵?”

“就是拉仇恨,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更加大张旗鼓地修通天塔,顺便将所有的仇恨拉到我的身上,这样,百姓就没有理由反隋,而是反宇文拓。”

“不错,那打草惊蛇呢?”

“为立威于天下,先拿独孤阀祭旗!”

“这个小楼你可知道,独孤伽罗是我亲娘……”

“哈哈,打的就是自己人。”

莫小楼给了杨广一个相信我的眼神,正要细说。

嘭——

“宇文拓——你这臭小子给我出来!”

便听外面一声巨响,一把清脆的少女声音传过来。只听声质便知是天生丽质的美人儿。

“哈哈,说曹操曹操到。”

杨广拍了拍莫小楼肩膀,打趣道:“宇文拓的情债来了,你悠着点,我先撤了。”

“喂,这人是谁?”

“独孤峰的掌上明珠,独孤凤。我的远房甥曾孙女。”

话音未落,杨广已循着密道回去了。莫小楼愣了愣神,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有关独孤凤的情报,恰在这时,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夺门而入,对他怒目相视。

莫小楼悠然自若,半点不觉得被人夺门而入有什么不妥,笑着说道: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独孤姑娘也睡不着啊?”

“呸,宇文拓你少花言巧语了。当年弃我而去不说,现在现在居然诬陷我独孤家贪污税银,你——”

独孤凤拔出腰间宝剑,指着莫小楼道。她身材玲珑娇美,生气勃勃的脸庞充满迷人的气质,此时却赌气地撇着小嘴,神情愤然。

莫小楼摇头道:“有没有诬陷,你自己知道。”

“你——”

莫小楼却完全不管她越递越近的宝剑,直截了当道:

“喂,我有一个计划,有没有兴趣来帮我?”

独孤凤愣住了,宝剑停在莫小楼脖颈前一寸:“呃,好啊”

“很好。”莫小楼点点头,摊着手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又是我的人了。先前所说弃你而去,无从谈起了吧?”

独孤凤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收起宝剑,猛一跺脚道:“讨厌的家伙,就知道欺负人家。”

莫小楼心中一松,笑道:“你独孤凤乃阀内第二高手,如今我武功已废,还能欺负你?”

独孤凤白了他一眼,“怎么还叫人家独孤凤,小时候你都叫人家小凤凰的。”

莫小楼正要接话,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正是不久之前在某人眼中见过的神色。

便故作愕然道:“我怎么不记得这般叫过你?”

独孤凤这才把剑一丢,旋风般冲到他怀中,语气有些哽咽道:“你真的是阿拓,呜呜呜”

莫小楼无奈一笑,温言道:“好久不见,我请你吃宵夜吧”

独孤凤愕然抬起头,莫小楼这才发现刚才她哭的很欢,其实一滴眼泪都没留

“小傻瓜,哭什么。”

莫小楼也装模作样地在她脸上狠狠擦了一把,疼得她龇牙咧嘴。

“阿拓,你什么时候会做宵夜了?”

“我一直会做啊,不过这次不是我做,是我女儿。”

“女儿?!!”

“这么说来,他确实是宇文拓了”独孤家的女性似乎都好着红衣,在摆设华丽的厅堂上,尤楚红便是做如此打扮,穿着如战袍般的红衣,若非年纪大了,还真有种英气勃勃的感觉。她喝着清茶,有些埋怨道:“凤儿,就算你确定是他。但孤男寡女的,一待就是一晚上,成何体统!”

独孤凤吐了吐舌头,扶着尤楚红的臂弯,撒娇道:“谁让他女儿做的宵夜这么好吃哩。”

尤楚红身为独孤家实际上的掌舵人,身上也不乏威压与杀气。但眼下却笑容满面地看着宠爱的孙女,放下茶杯,

“对现在的他有什么看法?”

“寡言少语,但每每都言简意赅。风神俊茂,气度让人心折看来这些年的磨难,让阿拓成长了很多呢。”

“嚯嚯嚯,我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奶奶~~”

“呵呵呵,不逗你了。你昨晚除了吃宵夜,还和他谈了什么没有?”

“他他见面就说有个大计划要我帮忙,说是能让我们独孤阀稳做第一家族的宝座可我问他具体计划是什么,他又说如今情况瞬息万变,不好说什么计划,只是暗示说让我们紧跟着陛下走”

尤楚红先是点了点头:“他说的倒也不错。只是,他既然不给出任何实质的东西,我们也就静观其变就是了。”

独孤凤奇道:“咦?我走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嘞。”

尤楚红脸色一沉,“看来这小子,信心十足。哼,我倒要看看,他之后要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咳咳咳——”

“奶奶,你的哮喘又犯了”

尤楚红早年练功伤了肺脉,故而时有咳嗽,加上家族式微,她劳心劳力,身体也就更差了,

近些年来,哮喘症状发作得更加频繁了。

“咳咳咳,此事我便全权交给你来处理了,我相信凤儿不会让奶奶失望。”

独孤凤皱眉道:“奶奶,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父亲处理毕竟好吗,人家还要练功,哪有时间呢~”

尤楚红挥挥手:“峰儿虽能做事,却把握不住大局,管家族内部还可以,真要他掌舵,哎”

独孤凤道:“那人家就更不会这些啦”

尤楚红打断她的话:“凤儿何必自谦,你无论武功还是谋略,都是上上之选,只是身为女子,又为人低调,所以名声不传罢了。但奶奶却是最了解你的,勿要推辞,就当奶奶给你个机会多和宇文拓接触了。”

“噫,好吧”独孤凤似情愿,又似不情愿地说道。

真是的,明明人家已经忘记那家伙了,怎么都以为我余情未了,情劫难过的样子。阿拓,充其量也就是个年少时期的好朋友罢了,人家的一切,都献给武道了呢。

“只是好朋友”“只是好朋友”她又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很多遍这个事实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昆仑镜转世

这一日,长孙无忌如往常一样罚跪完毕,从祠堂出来顺道去厨房找吃的,刚拿起一块酱牛肉,就陡然听到一个娇嗲的声音:“长孙公子,别来无恙。”

长孙无忌吓得肉都掉了下来,左顾右盼,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刚刚明明听到夕老板的声音啊?

长孙蹲下身往厨房墙壁底下一个老鼠洞看了又看,却听夕颜有些薄怒的声音:“白痴,你往哪看呢,在上面!”

“呃,夕老板,你怎么鬼鬼祟祟的,穿着还如此古怪。”

夕颜从房梁上跃下,穿着紧身黑衣的胸脯一挺,差点爆裂开来:

“还不是宇文拓那家伙,让我和你见面的时候,千万别让人看见,真是的。”

宇文拓看来要搞大事啊!

长孙无忌心中一松:富贵险中求,自己的九十万两看来要有着落了,嘴上却顺着她的话骂道:“呸,别提那小子了,上次被他一通忽悠,竟然把三万两的本金都借给他了,奶奶个腿!”

“噗嗤,奴家定会将你的话转告给宇文公子呢。”

“呃我也就发个牢骚,你可千万别和他说哎,我的金子你还是快点说正事吧。”

“正事?也许吧。”

夕颜表情古怪,将莫小楼让她传递的消息原封不动告诉了长孙无忌。

“哈,宇文兄果然了解我。实话告诉你,若他真让我做什么正事,我还不知如何下手。至于这等搅屎棍之事,嘿嘿,包在我身上!”

曼青苑今日又没开门,门口贴着‘品牌升级’四个大字

还是那间房,莫小楼正用自制的鹅毛笔不停勾画着,看样子,似乎在画一个图纸,线条极其复杂,让边上的独孤凤看得头皮发麻。

“阿拓,你到底画些什么东西啊,也太难看了。”

莫小楼轻笑一声,“通天塔内部构造图,很有意思的。”

“我看很没意思”

“最没意思的是你,你就这么静观其变的?”

“哼,我喜欢~”

这几日接触下来,莫小楼倒是对着少女的性格有了些了解。一方面,这是一个高傲的,武学天赋极高的天之骄女,另一方面,却又像个不通人情世故,几乎可以说是幼稚的孩子。

但正是这样,却形成了她独特的气质,与莫小楼往日见过的女子大相迥异,莫小楼隐隐感觉,这女子未来的成就,甚至不是独孤家族能够限定住的。

见莫小楼忙着画画,并不理睬自己,独孤凤嘟着嘴无趣道:“这些时日,你好像不是在这写写画画,就是外出结交官员,给他们送礼?”

莫小楼看也不看她,点头道:“毕竟刚入仕途,疏通一下人脉嘛。”

“照你这么个送法希望钱还够。”

“哦。也是。”

莫小楼猛地抬头,眼光灼灼看着独孤凤:“说到这我正好有事找你嗯,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嗯?!”

“哎,别急着走啊”

莫小楼无语地看着独孤凤跳窗而去的背影,这时尚秀芳才一脸笑容猫了出来,嘻嘻笑道:“凤姑娘轻功很好呢。”

莫小楼嘴角一弯,问道:“见到你鲁爷爷了?”

尚秀芳点头道:“嗯,爷爷说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改建的话,人手会不够,让你想想办法。”

“嗯,人手问题我来解决。”

流言继续发酵,搞得现在莫小楼只要一出门,就必会被一些无知群众暗地里指指点点。

“看,那就是妖人宇文拓。”

“就是他迷惑陛下,让大隋军队白白准备了半年。”

“圣上宠信奸佞,大隋恐怕真的”

俗话说,防民之口慎于防川。

这种不可证伪的流言最是不好处理,一般只能等其自行散去,若是出来解释,反而越描越黑。

幸好,

长孙无忌也是散布流言的一把好手。其家族产业又多是赌坊,茶楼,妓馆等三教九流聚集之地。

不多时,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流言版本在洛阳坊间悄悄流传起来。

果然,几天之后,流言的风向转变,言说宇文拓乃上古神器昆仑镜转世,可透过双瞳看穿过去未来。

之所以阻止陛下远征,是因为他看到了未来的情景,若杨广一意孤行要征讨高丽,必定大败而回。届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不过宇文拓也因泄露天机,遭受天谴。建立通天塔的目的,是宇文拓为了借此沟通天界,向天神请罪用的。所谓的神异之事,天降祥瑞云云,恐怕是宇文拓为了让杨广全力助他修建通天塔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据曼青苑的碧秀姑娘传出的消息,宇文拓这些天,一直躲在房里,神神道道又写写画画,似乎真在与上界沟通。

总之,各种神秘传言层出不穷,大众本来就有从众心理,加上又是这种最适合八卦的,与神鬼相关的事情,故而整个洛阳城,茶余饭后若不谈论谈论这个,简直可以说是落伍了。

有脑洞大的家伙,竟然还帮这些传言补齐了各种细节,说得跟真的一样,跟人吹嘘吹多了,竟然自己都信了。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这些人有些是隐藏在暗中的势力派出的,有些则就是莫小楼自己安排的人。

“这宇文拓果然是个妖人,为了怕被人唾骂,竟然想出这么一个转移注意力的谣言。”

“呃,我看未必吧。通天塔最多还有一个月就建好,他若是撒谎,也太容易拆穿了。”

“你们别忘了,他可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单凭他在朝堂上所展现的辩才,我看这个人,定然不会出此昏招。”

“我与王兄英雄所见略同。这种谎话,太容易拆穿了,傻子都不会出这种馊主意。”

“反正只需等一个月就能知道结果,我倒真想看看神长什么样。”

无论如何,这些流言一出来,不管人信不信,有一点可以肯定:民众的矛盾与注意力,就这么被巧妙地引导了,全都集中在通天塔建好的那一天上。

有人等着看宇文拓的笑话,有人等着看神明降罪,有人等着天降祥瑞,护我大隋

征伐高丽,谁他妈关心这个?

深夜,宇文家。

宇文化及眼神锐利高傲,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背后站着两人,皆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一个脸色黝黑,一个脸色苍白,目光都有些冷漠。

“那孽种昏了头,竟出这种饮鸩止渴的招数,我高看他了。”

黑脸青年冷笑道:“那小子本就是家族的废物,被人一锤子就打爆了,能有什么真本事。”

白脸青年也接口道:“终究是个小白脸,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学话本中那些谋士一样运筹帷幄,呵呵。”

“切,就他还想靠弃武从文,以为考上个状元就能翻身,我呸!这个天下,只有掌握资源的人说话才算。他不是状元之才吗,独占魁首吗?嘿嘿,一招流言四起,就把他打回原形。”

宇文化及挥了挥手,说道“李渊那老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个独臂幕僚,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妙招,不动一兵一卒,就将宇文拓弄得这么狼狈,又顺势灭了杨广威风哼,隋庭式微,可不能让李渊这阉人摘了桃子!若有机会,那幕僚还是杀了的好。”

“大人放心,族内死士已经赶往太原了。”

“嗯,此事做得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光影魔术师

大业七年五月初二。

通天塔,正式落成!

隋帝颁下诏令,着钦天监监正宇文拓,于次日晚间,祭祀天地!

是日,洛阳城上空,浓雾弥漫,黑云压城。

洛阳城中,万人空巷。

城中居民,早早就已经等在了洛河边上,随着流言的发酵,他们这一个月几乎都在期待着这一刻。

莫小楼与杨广并肩站在通天塔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塔下黑压压的人群。

杨广神色不动,嘴角微微张合,声音很小:

“小楼,我还真有些期待,你要怎么在这天地之间,重演昨日给我看的那场大戏。”

莫小楼淡然道:“大雾天,又是夜晚,最适合光影的发挥。虽说没有特别好的光源,但要震慑住塔下这些普通人,绰绰有余。放心,待会我会运转道心种魔大法妨碍众人的观感,塔内又有鲁师亲自坐镇,绝不会出问题的。”

顿了顿,他笑着对杨广道:“话说回来,等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天上走走?”

杨广不寒而栗道:“别,我恐高你还是自己上天吧,别拉上我。”

通天塔内部另有乾坤,各种机关齿轮遍布四方角落,在塔内最核心的部分,鲁妙子端坐上首,下方或坐或立,或蓄势以待,或战战兢兢,有不少人。他们都是杨广的心腹,从半个月之前就开始练习操纵机关,每个人都有一本机关操作手册,但皆不知自己的操作有什么用。

鲁妙子语气严肃,视线凝注众人:“听好了,一定要记住我所教的,待会绝不可出任何差错,懂了吗?”

“是!”

城东不远处的山林中,夕颜1骑在最高的一棵树上,左手忙不停操作着机关,控制着远处一只巨大的风筝;右手’啪’的一声把一只蚊子拍进树干中。

“可恶的宇文拓,竟让我这美女来山上喂蚊子!”

通天塔顶,一道服司祭手捏北斗决从观星台上走下,一甩浮尘,高声道:

“吉时已到,祭天仪程——开始!”

随着司祭一声号令,天上地下,似乎被一种神圣而严肃的气氛所包围,幽幽暗暗间,祭祀的流程有次有序进行……

“这祭祀与寻常祭祀也并无区别啊,宇文妖人果然是在骗人吗?”

有目力甚佳的武林人士,拼命运功聚与目间,遥望塔上的宇文拓,他似乎还没有动作,不该如此平静才对啊。

无数抱着这想法的人往洛河中央看去,却陡然间愣住了:入目之内,洛河中心不知何时变成一片混沌而纯粹的暗黑,似乎有一道深沉至极的威压席卷蔓延而来。

轰隆——

天空忽然传来巨响,洛河边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抬起头来。

“什么?!!”

极目望去,只见云层中间毫无征兆地闪现出金色华光,遮天蔽日地将本来因浓雾弥漫而略显暗淡的天空,映照得辉煌华丽。

蓦的,天空处处有鲜花飘落,金光下直教人疑似仙境。

“这这是天花乱坠!”

围观百姓这一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脸色通红,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地盯着天空,盯着那片光芒四射的云层。

难道,真的有神?

金光之后,云层中隐约传来一阵声调悠扬的唱调,西方也随之传来梵音阵阵,众人正极力想去听清楚声音到底唱了什么的时候,忽地一个极为恩慈的声音从云层中响起:“莫言大道人难得,自是功夫不到头”

说话间,云层略有消散,薄雾冥冥中,似有无数仙神隐于期间,只是空中忽然紫气弥漫,似幻似真地场景中,无人能确切看清楚到底有多少神,多少仙,更别说看清楚仙神的形象了。

祥云滚滚遮天幕,紫气腾腾染地昏。

主祭人员跪拜在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祭词,语气狂热地祭唱起来:“恭迎:上下八仙、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天地苍极,何启惟忧”

祭词过后,众仙再次隐于云层,唯余一身型岿巍的天神,身后一轮圆光照夜如昼。天神驾云而立,隔着天幕和宇文拓遥相交谈起来。

“那是那是东华帝君!”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似乎认出来神圣,刹那间惊喜交集,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一脸虔诚地跪倒在地,不断磕着头。

她这一跪众百姓反应过来,哪里还敢站着,推金倒玉一般,齐刷刷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亲见神体,这还能有假?

宇文拓果然是神器下凡,能沟通神灵!

也不知他们谈论了多久,那天神忽然手一挥,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瞬间从九天之上落到通天塔顶,

“宇文拓,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塔中鲁妙子也一脸兴奋道:“快,打开机关总括!”

轰隆隆——

却见整个通天塔,也如神迹般,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通天塔高足千尺,此时神芒闪烁,气势简直铺天盖地!

“轰——”

塔上光芒一闪而过后,莫小楼的身体,诡异地漂浮起来,竟从塔顶直接走向外面,明明立足虚空,却如履平地,一步一步向着天上云层而去。

脚聂虚空,步斗踏罡!

每走一步,气势便攀升一倍,身体也如方才的通天塔一般,被光柱围绕,这一幕令暗中观察的一众武林人士齐齐色变!

好强的气息!

方才众神降临,他们只当是宇文拓使的障眼法,但现在,他们明明就感觉到那个全身包裹在光柱中的人,修为从普通人,变成后天,后天圆满,随后……先天,先天圆满——宗师——大宗师……

一步一境。

宇文拓走了七步,修为便跨越了七重境界。

在众人一片’怎么可能’的惊诧目光中,他就这么生生从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变成了与宁道奇境界相同的大宗师高手!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惊得众人差点瘫倒在地。

“怎么回事?”有人问道,目光不由自主的往震动的来源洛河望去,下一秒他脸色剧变。

只见一只恐怖黑色巨爪从洛河底下伸出,然后抓向岸边,顿时碎石激飞,尘土宣扬,在它面前,旁边十米高的大树都显得矮小。

恐怖黑爪好似由一种黑色岩石构成,看起来无比坚硬,表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裂缝,裂缝中紫色的光芒闪烁,似有无穷的恶念,邪毒,死气隐藏其中。

所有人都看得脊背发凉,就连莫小楼此时也皱紧眉头。他隐隐感觉不对……放潘多拉出来,可是一步险棋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宇文拓,你乃神器转世历劫,当知妄泄天机的下场。

隋朝天定二世而亡,汝偏要逆天而行,阻挠东征之事触犯天条,罪不容诛。然昊天上帝念你心系黎民,慈悲感念,特赦你戴罪立功之机。

洛水中的黑龙乃域外残神所化,隐做无数年后之草清龙脉,着你斩之。若能胜,则夺龙脉气运转嫁大隋,续命二百七十六载;若不能胜”

天空中的声音突然转厉,给人天降怒火之感,响彻天地的话语,更是让所有人的耳际被震得嗡嗡直响:

“若不能也,龙脉气运逆灌,则需尽诛洛阳军民,以为血祭,抵汝逆天之罪!”

话音一落,云散光消,天上众神隐没不见。

“什么?!”

“大隋原来真是天定将亡?”

“真的是宇文拓力挽狂澜,一己之力阻止此事!”

“黑龙要尽诛我等?”

“这是大隋天命之战?!”

“这气息是”

身在静念禅院的梵清惠忽然双眸睁开,惊讶地站了起来,从洛河那边传过来的气息,让她都有些胆寒。

可是,不应该啊。此事乃宇文拓弄虚作假无疑,他从哪里找来这么强大的气息!比战神殿中的黑龙,还要强大无数倍!

本以为宇文拓是莫小楼假扮,她为了确认这点才来到静念禅院。现在看来,宇文拓绝不是莫小楼,短短数年,怎可能强到如此地步!

与此同时,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等十大世家的家主,也都齐齐色变。

神异是真的!

“怎怎么办?”

“冷静,看下去!”太原王家家主沉声喝道,他不傻,自然一眼看出若任由宇文拓演这一出,他的声望地位,定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可是,如今这情况,他们根本没法做任何事情。

我们这种玩阴谋诡计的,专业不对口啊!

“阿拓,不要啊,大隋天定要亡,你何必逆天行事,你死了我怎么办?”

独孤凤忽然冲向通天塔,对着天空的莫小楼嘶吼,好一派痴情女子担忧情郎安危的姿态。

“靠玩这么大二世而亡你妹啊”

通天塔顶的杨广,嘴角直抽抽

面对独孤凤的凄厉悲呼,莫小楼不为所动,沉声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自五胡伊始,神州百年疮痍,我怎能目视天下苍生,再次卷入战乱之中!凤凰儿,抱歉了”

“你,阿拓啊——呜呜呜”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说得好!”人情中突然有一黑衣大汉怒吼一声,眼含热泪,一副恨不得杀入洛河,与黑龙决一死战的模样。

“宇文大人为我等而战,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不错!大人,请允许我们,一起迎战黑龙!”

“允许我们,迎战黑龙!!”

“杀!杀!!杀!!!”

天空中的莫小楼面色沉郁,射向众人的神眸中,一片欣慰:“好好啊!百姓能理解我,我我做的这些事情,都值了!”

果然大事能成,十有八九靠托!

这时,只见洛河之上,一尊恐怖的黑色龙影渐渐显露,悬空于洛河之上,如同山岳般庞大,在他面前,凡人显得如蚂蚁般渺小。

龙体漆黑,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瞪着莫小楼,无比吓人。

方才还叫嚷着迎战黑龙的百姓,顿时吓得两腿发软,这龙身只是盘旋着,便有差不多百余丈,浑身散发出来的暴戾、毁灭气息,令人心惊肉跳。

“宇文拓,吾乃清天魔龙!汝敢与吾动手?莫非不知天数!”黑龙开口,声如洪钟,极具压迫感。

“天数。”

面对他的怒吼,莫小楼双手放于腰后,目光深邃,语气平淡:“我从不相信天数。若真有天数,只要违背我心中正义,我也要亲手将它打破!”

“吼——”

黑龙眼中红光更加明显,似是已勃然大怒。

但围观百姓却听得热血沸腾:宇文拓这种强者的口吻,对黑龙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他们感同身受,仿佛看到自己在面对强权、压迫、逆境时,不卑不亢,愤而反抗的情景。

是啊,宇文大人连天数都敢反抗,谁又能说大隋一定二世而亡!

在黑龙恐怖的威势面前,无数洛阳热血男儿齐齐向前迈出一步,挡在老幼身前。

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宇文拓!你别再演戏了,这些全是假的,是障眼法,是幻象!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独孤霸!我呸——”

独孤霸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祭祀的队伍,此时突然出声,大骂宇文拓,随后竟然一口浓痰,往黑龙呸了过去!

更大胆的是,他脚步一跺,竟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黑龙,似乎要一掌破了这些幻境。

他距离黑龙本来就很近,此时全力运转身法,竟然很快就接近到黑龙身边十丈范围。然而,他才刚刚踏入第十丈的范围,便瞬间无火自燃,被一团紫色光芒淹没,然后没有然后了。

被紫火缠绕的独孤霸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化作了灰飞。

秒杀!

那些本来还有心试探的世家门阀中的高手,被这一幕吓得差点心脏都跳出来。

我操!十丈范围内瞬秒,试探个屁啊!这就是真的!!

独孤霸他们都认识,虽然年轻时候颇为纨绔,可多年前改邪归正,勤练武功,早已成为一流高手了。

一流高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直接被烧成飞灰,这能有假?

当众人对黑龙的威力确信无疑之时,人群中有个俏丽的身影却冷笑一声,“装神弄鬼。宇文拓,别人不了解你,我李秀宁还不知?”

她手一挥,示意手下冲向黑龙。

“谁能破了黑龙幻象,赏金千两!”

顿时就有百十名伪装成平民的死士开始叫嚣:“宇文拓,休得再装神弄鬼,看我等破你幻术!”

“杀——”

群雄齐上,手持刀枪剑戟、朱砂黑狗血等物,瞬间冲入黑龙十丈范围以内,果然并无紫火自燃现象发生!

“哈哈,宇文拓,这些果然都是假的!我赵无极今日就要降龙——”

“冲啊——”

莫小楼眉头一皱,暗道谁请来的群众演员

化作黑龙的潘多拉本来看都不想看这些蝼蚁,只觉得这些低等生物站在自己十丈范围内,让她倍感恶心。不耐之下,龙眼一瞪,没有气势滔天,没有惊天动地的场景。这群人前冲的步伐戛然而止,如抽空了灵魂一般,整个身躯向后直直倒去,变成一具具尸体。

莫小楼心中一寒,潘多拉凶残暴戾,果然无法掌控。

仿佛回应他心中所想,黑龙森然一笑,

“重楼,接下来该你了!”

当即化作一条黑练,速度极快,朝着莫小楼冲去。

众人只觉得天色忽然暗下来,一股恐怖的杀机锁定整片洛河区域,让功力稍差之人连动弹都动弹不了。

电光火石间,莫小楼周身光芒一收,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黑龙面前,其身姿魁梧挺拔,宛如战神,玉带飞舞,挥手拍向黑龙脸上,

本来按照剧本,这里潘多拉应该顺势中招跌落,掉入预定的河岸地段,但谁都没注意到,黑龙眼中杀意一闪,猛地张开巨嘴,悍然咬下!

黑龙身躯庞大,有意无意间却碰到了隐藏在夜空中的水晶栈道。

栈道隐隐传来’噼啪’的碎裂之声让莫小楼脸色剧变——

莫小楼身体灵巧一闪,险之又险躲过攻击。下一刻,他眼中杀机暴盛,手上蓦的出现一把长剑。运转身法,以肉眼绝不可见的速度,闪上龙脊!

“你在找死!”

莫小楼低喝一声,长剑击穿龙鳞,直接插入黑龙脊椎,

“别忘了,战神殿还在我手上。”

潘多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我第一次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后面我会全力配合的。”

“哼,希望如此。”

说罢,抽剑,跳起一脚,踹在黑龙脸上。

“轰——”

黑龙似乎被一股恐怖力量击中,身体向后跌去,从河岸的岩壁上滑落河中,在他坚硬的身体面前,岩壁如同纸糊。

莫小楼心中松了一口气,潘多拉总算没玩什么手段,但还是得早些收尾才行。

轻笑一声,剑指黑龙道:

“尘归尘,土归土,黑龙,汝气数当尽!”

一抬手——

刹那间,似乎有一股无形力量束缚住黑龙,将他从洛河中拖了出来,高举在空中。

围观群众看得倒吸凉气,只见这黑龙的四只爪子,空中乱踢乱蹬,掀起飓风大雨,倾泻而下,画面极为震撼人心。

“可恶,你”

黑龙极力配合地惊叫着,但刚吐出几个字就被无形力量封喉。

莫小楼冷笑着右手一捏,轰的一声,黑龙身体瞬间被挤压变形,紫血喷溅,但在半空便化作光芒消散。

莫小楼手持长剑,无数细缕般的金芒在手与剑之上游走,前臂挥转,斩向黑龙,金色的剑气划破虚空,斩在黑龙逆鳞处,汹涌的紫芒从黑龙身体中注入剑内,莫小楼放声长笑道:“有了这些龙脉气运,大隋必开万世繁荣之基!!大隋万岁!!!”

洛河边的百姓也同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歌颂:“宇文大人万岁!圣上万岁!大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莫小楼瞥了一眼杨广,见他也在笑着看自己,回应他一个笑容后,他右手猛握,手中长剑顿时光芒绽现,一剑指天,昂天长啸。

此时已是深夜,天空本来密云满布,不见星光,却被那无以言表的磅礴剑气一搅,统统撕裂,犹如直上九重云霄,露出宇宙星空,点点星芒洒下,更增莫小楼无上剑势!

星辰光芒漫扬散洒,犹若瀑布一般自九天之上降临。

所有围堵在洛河周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天,目睹着前所未有的天地异象。同时,天空中那一人一龙的身影,在他们心中烙下了绝对无法磨灭的深痕!

最后一剑,星光狂舞。黑龙连血都没有流出,直接‘轰’的一声,化作漫天星屑。

这一刻,正是子时。

五月初三,到了。

曼青苑中,尚秀芳停下抚琴的手,隔窗望着外面天空那不似人间的美景。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

大义这种东西,说没用也没用,但用的好了,就很有用!

宇文拓,如今就是大义!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通天塔当日神异事件的种种细节,就已经传遍整个大隋,甚至远播域外。突厥王庭、高丽王宫等气氛压抑,如临大敌。

朝堂上,杨广应百姓所请,授宇文拓太师之衔领尚书令要职,百官无不俯首。

不需要任何推波助澜,洛阳城中数万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都化身说书人,逢人便唾沫横飞地讲述当日之事,这些话题,根本百听不厌,越听越爽,越传越玄。再加上有人刻意引导最后,他们竟然脑洞大开,自己补全了前因后果与诸多细节

“诸位可知,在上古时代,诸神在神州大陆上残留下十样古老神器,这些神器各自拥有惊人而独特之不世力量。太师大人作为神器昆仑镜转世,其实只是其中之一。”

“我早看出宇文太师不凡,果真如此!”

“听说太师准备再将天界的神物带入人间,届时天下黎明将再无饥饿之苦!”

“真的?!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正是朝堂之上,太师亲口所说!”

“太好了太好了!”

有关宇文拓的传言,现在已经可以补足一本百万字的话本了。

如今,随便走入洛阳城中某个农户家中,都很可能看到在内堂,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个长生牌位,其上一神将剑眉星目,帅气逼人,不是大隋太师宇文拓又是何人

当然,有正经传言,自然也有不正经的——

震惊,先天神圣为何流落人间

解密,走进宇文太师的内心深处……

三生三世,宇文拓与他的七个女人

“噗嗤,现在传言越来越不靠谱了呢,阿拓,你简直比秀芳妹妹名气还高呵~”

此时的太师府正厅。

因府邸新成,莫小楼在家中设下酒席,简单而隆重,包括尚秀芳、夕颜、独孤凤等人,甚至是乔装成老医师的鲁妙子都一一在座。

先前几人正在谈论近期最为离谱的几条传言,独孤凤拍着桌案,佯怒道:

“还有,那本什么‘七个女人’,为什么我排行小三?明明就是我先来的。”

“还说,我明明是爹爹的女儿,怎么变成小七了。”

“阿勒?秀芳宝贝,你不是说打死都不看这话本吗?”

莫小楼苦笑一声,无奈地喝了一口酒。

这时,从里屋抬出一个被担架担着的人,上面那人半个身子包了绷带,连脸上都包满了,看不清是谁。鲁妙子转头一看后,皱着眉头骂道:“混账,伤口还没好,急着出来做甚”

独孤凤也皱眉道:“二叔,你受伤了就好好养伤啊!真是的,偏要给自己加戏”

独孤霸虽然身受重伤,精神却极好,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努力地抬起来,他嘿嘿笑道:“乖侄女,若非如此,如何能骗过那么多围观之人噗——”话没说完,一口血喷了出来,又躺了下去。

莫小楼无语道:“偏你多事,多加了白磷的分量,这次你命大,有王神医在我府上,所以只是头上破了相。下次再自作主张,没人能救你。”

“嘿嘿”

鲁妙子所扮王神医充分展现自己神医的威严,摆手道:“抬走抬走,伤没好来喝什么酒,到时候死了人莫怪到我医术不精头上。”

独孤霸嘴上不甘的叫嚷着,但还是被下人给抬走了,他走后,独孤凤挪了挪凳子,让自己离着莫小楼更近,兴奋道:

“虽然过了有半个多月了,但每次想到洛河边上的情景,都激动得不得了。阿拓,你脑袋到底怎么长的,竟然能造这么大一个局出来!”

莫小楼食指轻轻点在嘴边,轻声道:“不是我做的局,而是事实。”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舆论都已势成,就算我亲口对人说这事是假的,也没人信的。再说了”

她尝了一口果酒,笑着说道:“再说了,那些不愿意相信的人,总是不会相信的。”

莫小楼心中一动,诧异道:“我以为你心思全在练武上,原来还是带着脑子的。”

独孤凤闻言差点一剑砍过去,怒道:“你意思是我之前都不带脑子?!”

尚秀芳将两人又要打起来的样子,失笑道:“好啦好啦,义父你也真是的,现在是我们宴请客人哩”

莫小楼闻言举杯,高声道:“既如此,我们满饮此杯。请!”

“请!”

众人饮尽,正要说些风月时,府内下人来报说长孙无忌求见。

这是来要钱的。

莫小楼暗忖,随口道:“叫他进来吧。”

“状元郎,当了太师之后,便忘了患难之交么,请客吃饭也不请我!”

人未至,长孙无忌的声音已从老远处传了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夕颜旁边,旁若无人地抓起几根羊排,边吃边道:

“宇文兄,您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不知那个”

“放心,金子不会少你的。”

莫小楼大方地甩出几张柜坊凭信,每张都是十万两份额的。长孙无忌忙不迭扔掉羊排,接过一大把凭信,赞道:“多谢太师赏赐!”

看得出来,他是真激动。这一阵子没钱花的日子,难受!

不想莫小楼却轻飘飘道:“钱可以给你,不过”

长孙无忌脸色剧变,却听莫小楼呵呵笑道:“如今我真是用钱的时候,若你能再借我九十万两他日,还是十倍奉还。”

“啊?”

长孙无忌嘴吧张得老大,

“不是吧,还借钱?我最近连赌场可都没机会去了啊”

“十倍的收益,赌赢了不是比赌钱更爽吗?”

莫小楼没说话,却是夕颜娇滴滴的声音在长孙无忌耳边响起。

长孙无忌闻言一怔,是啊,赌钱还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若将这九十万两再借给他,以这小子的大手笔,肯定能还的上的

一把将刚才的柜坊凭信甩给莫小楼,长孙无忌大气说道:

“他奶奶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以为我不敢赌,我还真赌了——”

莫小楼点了点头,长孙无忌果然没让他失望,不愧是史上出了名的投机分子。

他微笑接过长孙无忌甩过来的凭信,淡然道:“聪明的选择。”

“哎,我就没发财的命。”

长孙无忌狠狠地夹起一大箸青菜,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大嚼起来。

娘的,到手的九十万两,还没捂热呢咦,不对啊——

“太师,没有柜坊能开具十万两面额的凭信吧?!”

他还不算傻,已然反应了过来,神情幽怨地看着莫小楼。

莫小楼长笑一声,朗声道:“蓝月柜坊,便就能开具十万两的凭信!”

“蓝月柜坊,怎么没听过”

“放心,这个名字,很快就会享誉天下。”

“很快我去,闹半天是你自己的柜坊!”

莫小楼打了个响指,“以我宇文拓如今的声望和信誉,不去开柜坊岂不是太过浪费?”

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凝目道:“你这是要动太原柴家的命根子啊。”

莫小楼冷然道:“听说柴家富可敌国,却一直暗中资助一些反隋势力,值此杀鸡儆猴的当口,不宰他宰谁!”

这一个月,他与杨广商议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准备拿太原柴家开刀。其目的,第一是敲山震虎,试探试探世家大族的反应;第二嘛,在他们后续的规划中,确实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钱

独孤凤皱眉道:“柴家不止在太原势力根深蒂固,在朝堂上与众臣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真要对他们动手,恐怕六部官员有七成的人会反对。”

尚秀芳也有些不高兴道:“义父,听说太原柴家经常开粥铺赈灾,又收容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不是坏人啊。”

“乖宝贝,你可真是天真呢。”夕颜反驳道:“不是坏人嘿,若你知道他们一直与巴陵帮来往密切,便不会有此幼稚的想法了。”

“什么?”

尚秀芳娇躯剧颤,巴陵帮乃八帮十会中第二大势力,在全隋控制有三百赌馆和二百青楼,情报丰富,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但这帮派名声极差,以贩卖人口为主营业务。

尚秀芳幼年时,便是被巴陵帮的人所拐卖。若真如夕颜所说,柴家与巴陵帮关系密切,那他们所收容的流民,恐怕都输送到了巴陵帮中。

她美目凄迷,喝了一口酒,酒味微苦,

“这个世道,还真是黑白不分,好坏不明义父——”她神情忽然变得很是认真:

“对付柴家的事,交给我吧!”

莫小楼本想劝阻,看到尚秀芳认真的眼神,点头道:

“也好,你尽得你师傅真传,对付一个小小柴家,不成问题。”

孩子长大了,总归要自己历练一番的。

长孙无忌先前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皱眉沉思着什么,此时却突然道:“若要对付柴家,最重要的是防着李阀。我听说,柴家嫡公子柴绍,已经和李阀李秀宁达成婚约呃”

他话没说完就已经反应过来,面露尴尬地看着莫小楼。

不只是他,桌上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齐齐看向莫小楼。

莫小楼本来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候看到众人的表情,嘴角微微抽搐着,压抑着想笑又想哭的冲动:“嗯”

宇文拓的这个锅我实在不想背啊。

“这个不算事,我相信秀芳能帮宇文哥哥找回场子来的。”

夕颜一只手扶着尚秀芳的肩膀,一只手捂着肚子,笑得花枝招展:“咯咯咯,人家好期待这个场景哩!”

鲁妙子也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女儿帮父亲去找‘父亲’的前未婚妻报仇唉,夭寿啊”

独孤凤轻哼道:“李秀宁那小六,当年敢伤阿拓的心,这回,让我们小七,亲自找回这个场子!嗯我也很期待”

莫小楼满脸黑线,正后悔让尚秀芳趟这趟浑水,刚要开口。

只见长孙无忌双掌一合,大声道:“宇文兄,您上次跟我说的那什么诗,好像特别适合此时的情景啊!叫什么河西的少年找你借钱,河东的狮子小时候很穷,后面是什么来着?”

他歪着脑袋,皱眉细想,却想不起来。

莫小楼嘴角再次一抽:“你说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吧”

“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要写下来,一定要写下了……今后写了话本,这句定是最好的判词”

“各位,天色已晚。尽饮此杯,宴席就此结束吧”莫小楼站起身来,高举酒杯。

等众人散去,莫小楼身影如鬼魅般闪到某人背后,一把拍住想把羊排打包带走的长孙无忌,神秘道:

“长孙,有个好差事给你。”

“什么差事?”

“户部郎中。”

“户部郎中?那可是五品官啊呸呸!宇文兄你又骗我,朝廷哪有户部”

“明天就有了。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去洛阳郊外的山上做事。”

“啊哈,去山上做事?不会让我去练兵吧,太师,这我可真不会”

“不是练兵,是养猪。”

“什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剑北来

《礼记·王制》曰:“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

在中华古食谱中,牛肉毫无疑问是最高贵的肉食。

牛作为农耕时代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朝廷一般不会允许私自宰杀牛,诚如礼记所言,即使是诸侯,若非重大庆典,绝不可轻易杀牛。

所以小说中江湖豪侠动不动就打两斤上好牛肉,实属谬谈。

宋朝以前,人最经常吃的肉其实是羊肉,只是养羊依赖水土,成本很高,产肉又极少,故而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经常吃到。

相较而言,肉猪饲养简单,成长周期短,几乎每家每户都可养上几头,所以,莫小楼给杨广献上的第一条计策,便是大规模开展养猪事业,当然,这计策,也害苦了长孙无忌

“呸,宇文拓这小子不知怎么想的,猪肉腥臊味这么大,能吃就有鬼了!”长孙无忌从山坡上抓着两根草,在嘴巴里面边嚼边吐槽,

“最荒唐的是,竟然让我给王秀儿当副手!我堂堂户部郎中,五品大员,躲在这山窝里面养猪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副手?育肥组组长,什么玩意儿?”

“长孙组长,甲号场该清理猪粪了——”

“知道了,马上来。”

长孙无忌一把吐出嘴里的草,骂骂咧咧地冲进猪棚里

“岂有此理,宇文拓这小贼,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河南郡龙门书斋中,一须发皆白,宽袍大袖的老者以他身份绝不相符的口吻怒骂道。

此人乃当世巨儒王通,名望极高。门下学徒众多,包括魏征,房玄龄等后世名臣。

“王夫子,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边上有学生闻言劝说道。

“混账,小人乱隋,我焉能不气乎?

汉光武帝曾言:贫贱之交无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宇文小贼落难时,王氏不畏人言,给他以容身之所,又资他考取功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三年,可以说既是贫贱之交,也是糟糠之妻。

这小贼倒好,一朝发迹,原形毕露,非但不给王氏正名,竟让她一弱女子去做做养豕畜禽之粗鄙卑贱之事,真真无耻之尤,无耻之尤也!”

他声音越说越大,犹自不满,继续咬牙切齿,指东骂道:“若老夫年轻十岁,必提三尺青锋,亲去洛阳斩负心人首级——”

他身边学生一听夫子说得越来越离谱,脸色苍白地劝阻道:“夫子,慎言啊。这宇文太师乃天仙下凡,若是被他知道您”

“混账!

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伯褒,你饱读圣贤书,怎能相信此等流言。你比之汝师兄玄龄,差足远矣!”

那叫伯褒的人神色一黯,苦笑道:“学生如何能与房师兄相提并论,若非宇文拓横插一足,他可是今科榜眼啊”

王通听闻此言,捋了捋气的卷起的胡须,终于收起怒容道:“呵呵,这倒是宇文拓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如今朝堂昏乱,幸好玄龄此科未中,省的和那些奸佞之辈同流合污!哼!”

洛阳,太师府。

莫小楼正伏案批改着一些重要文件,自他仿古法,发布求贤令以来,已经有不少青年才俊慕宇文太师之名而来投效。

他根据这些人的能力,一一为他们在太师府和新开的户部安排了不同的职位。

虽然已有了一个不错的为政班底,只是真正想请的人却迟迟不到,让他感觉颇为可惜。

正感叹手下无王佐之才,很多事情只能亲力亲为的时候,忽闻门房来报:“太师,门外又有一书生,名叫房玄龄,撕了求贤令,求见太师。”

“太好了。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迎他。”

见到门口一脸书生气质的房玄龄后,莫小楼长笑一声,迎了上去:

“哈哈,房兄,多日不见,总算等到你了!”

房玄龄眼神一亮,惊异道:“太师一直在等我?”

莫小楼将他引入正厅,路上边走边回答道:“玄龄乃王佐之才,若再不来,我可真要亲自去找你了。”

被这大隋如今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人赞为王佐之才,即便是房玄龄也是心中激动不已,不过他脸上却现出惭愧之色:“哎,国师真是羞煞我也,落榜之人,谈何王佐”

“玄龄过谦了哦,到了。管家,将我珍藏的六果酿取出来。”

“是。”

房玄龄感激道:“听闻这六果酿乃是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独门酿制,便是王公贵族也鲜少得尝,不瞒太师,您可把我的馋虫勾起来了。”

莫小楼奇道:“玄龄也是好酒之人,太好了。哦,请坐。”

他示意房玄龄坐下,与自己相对而谈。

正厅主位上有两个座位,正对客厅门,中间摆放着珍贵的红木方桌,桌前摆放着温酒的火炉,上面温着的,正是鲁妙子独门酿造的六果酿。

房玄龄也不推辞,坐下后直截了当道:“太师,所谓学得文武艺,报于帝王家,房某此来,正是应太师求贤令而来。”

莫小楼道:“玄龄果然爽快,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目前户部与太师府皆有要职为君保留,其一,任户部尚书,领太史令;其二,任太师府长史,全力辅佐于我。你可自行选择。”

房玄龄全身剧震,万万没想到太师一见面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信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心中不可避免的泛起波澜。

不过他也是擅谋之人,并没因此失去分寸,反而在心中仔细揣摩着太师说出这两个选择的深意。

见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中,莫小楼自顾喝着酒,也不催促。

良久,房玄龄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温言道:“在回答之前,房某有一事相询,还望太师能以诚相待。”

“但问无妨。”

房玄龄深深地看着莫小楼的眼睛,似乎要将他所有的神情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容问道:“不知太师是真的仙神下凡,还是做出的一出戏?”

莫小楼眉头一蹙,似乎对房玄龄唐突的问话略感意外,但很快便面露了然之色,点头道:

“自然是一出戏。”

见他回答得如此果断,房玄龄心中疑虑顿消,长笑一声,拱手道:

“哈哈,如此,学生便选择在太师手下做一书吏如何?”

“正合我意!酒已温,且共饮之。”

酒盏相交,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引为知己,相见恨晚之意。

接下来,二人并未谈论过多政事,而是山南海北的闲聊起来。

诗词歌赋,山野见闻,天文地理无所不谈,无所不欢。

不知不觉间已经入夜,两人却毫无疲倦之色,正准备秉烛夜谈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急急的敲门声,

“进来。”

一武士推门而入,步到莫小楼身边,俯下身耳语了几句。

“陛下遇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李世民

紫薇宫,飞香殿中,

南阳公主正独自坐在假山旁边的亭子里,四五个宫女远远站着。自洛河神异之后,公主殿下的表现似乎越来越奇怪了,总是眉头紧皱,神情时而忧郁,时而彷徨。

这些年在皇家,她丢开往日枷锁,安心做自己的南阳公主。可是那一日,当她看到天上的宇文拓表演的那出大戏之后,她忽然想起来幼年时在慈航静斋的往事。

当时的师尊梵清惠,与宇文拓的表现,何其相似!

同样的悲天悯人,同样的满口大义,同样是将自己塑造为神

南阳公主,也就是师妃暄清楚的知道这样的人,有多么可怕!

虽然他与爹爹长得有几分相似,但绝对不是他宇文拓,定然不安好心!恐怕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得到父皇的信任,从而祸乱隋庭!这一点,从他升任太师之后,献出养猪此等拙劣之计这一点,便可确认!

猪肉,我可是试过一千三百多种烹饪方法的,根本就吃不了!

就在她脸色恨恨的时候,一名宫女鬼鬼祟祟地走近亭子,附到她耳边道:“公主殿下,太师已经来了,行色匆匆,正往陛下寝宫而去。”

“嗯?”她冷哼一声,“半夜出门,非奸即盗,我倒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收到圣上遇刺的消息后,莫小楼连夜赶赴皇宫,密会杨广。

“知道是哪方势力吗?”

刚一见面,莫小楼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杨广的脸色有些苍白,躺在龙榻之上,似乎受了些伤。莫小楼一到,他便屏退左右,坐起身来,哭笑不得道:

“应该不是世家中人,看身法,像是高丽傅采林的路数。”

莫小楼神情一凝,皱眉道:“高丽人?你已经中止征讨了,为什么还派人来杀你。”

杨广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没有说出来,示意莫小楼坐下后才摇头道:“这问题的答案,怕只有问傅采林了。”

“对了,刺客抓到没?”

“没有,刺客轻功超绝,宫中禁卫连她影子都没摸到。宇文化及这废物更是被人眼睁睁从脸上逃走。”

莫小楼冷然一笑,“他巴不得你死咦,你没有受伤急着找我,是另有要事?”

“不错。”杨广点点头,顿了一顿,面露神秘道:“小楼,你可听过上古奇书《长生诀》。据可靠消息,这奇书近日在扬州出现。”

长生诀?

莫小楼曾听石之轩说过,长生诀,四大奇书之一,早已失传,据说修炼此功之人可以夺天地精华,固本培元,以窥长生奥秘。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仔细端详了杨广一番,沉声道:“你尚在壮年,为何想着延寿,莫非真信了其能助人长生的谣言?”

杨广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应莫小楼的话,反而敛起笑容,严肃道:“此事极为重要,我希望你放下一切事务,前往扬州,夺取长生诀。”

莫小楼不解道:“夺取一本虚无缥缈的奇书,难道比稳定天下重要?”

“至关重要。”

“为何?”

“抱歉,这个我不能说。”

杨广指了指上面,随后便沉默了,似乎陷入回忆当中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说道:“小楼,你相信这世间真有天数吗?”

莫小楼哂笑道:“这个问题,恐怕不需要回答吧。”

杨广苦笑道:“是了,这世界上最不信命的就是你了。但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不信,但它却真实存在。”

莫小楼顿觉奇怪道:“这话可不像一个帝王该说的话。”

“也许吧,不过”

杨广从龙床上站了起来,揉着鼻梁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多年之前,当时我还是晋王,也没有想要夺嫡的心思。灭南陈的时候,我因一时恻隐之心,放过了陈后主陈叔宝一命,陈叔宝感念我不杀之恩,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言说在陈都南方的伏魔山上,有仙神遗迹”

莫小楼一脸鄙视道:“不用想,当时的晋王,定然要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寻仙之旅。”

杨广没有理会莫小楼的揶揄,继续道:“年少时确实对这些神怪之事颇有兴趣,我也不瞒你,当时的确遇见了神仙。”

莫小楼皱眉道:“神仙,我还是昆仑镜下凡呢。”

“这不一样。”

杨广摇头道:“那是真神。他精准预言了我往后的生命轨迹,从当上太子,到登基为帝”

“甚至——”

杨广眼中闪过忧虑之色:

“我今日遇刺情形,也分毫不差”

莫小楼安慰道:“这只能证明那人精通术数预测。若是我想,也能做出预言。”

杨广点头表示同意:“不错,一开始我也当他是妖言惑众,便下令军士围杀,可仙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升入云中,破空而去。”

不待莫小楼反驳,他继续说道:“当时宋缺就在我身边,距离仙人不过五尺,以他大宗师级别的修为,全力防备下,就这么让人骑着脸破空而去。你不会认为,有人能在大宗师面前玩弄那套装神弄鬼的把戏吧?”

莫小楼脸色微变,能瞒过宋缺,难道这世上还隐藏着远超大宗师级别的高手

“所以,这‘仙人’还预言了什么?难道”

杨广给了莫小楼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语气不容置否道:“小楼,你一定要帮我夺回长生诀,不然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之功。绝对改变不了大隋灭亡的结果!”

莫小楼脸色一沉,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来,当年准备杀李渊的时候,李元霸的突然出现,就非常不合常理

“好吧,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出发。”

“不,现在就出发,宫里已传出消息:圣上遇刺受伤,着宇文太师连夜追杀高丽刺客!各地州府会极力配合你的行动,快去快回。”

见杨广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莫小楼再不推辞,一抱拳。寝宫大门“嘭”的一声被气劲冲开,提剑隐入夜色,一句“珍重”才缓缓传来。

“呀,好痛!”

两人都没注意到,莫小楼走后不久,夜色中还有一道娇俏的身影,揉着额头上被撞出的小包,循着莫小楼离开的方向快步而去。

太原,李阀。

“父亲,刚得到消息,杨广听信宇文拓之言,要在六部之外新开一部,名曰户部。主管一些基础民生的事宜。”长子李建成手中捧着一分奏报,向坐在上首,络腮胡子堆得特别吓人的李渊说道。

“户部也就是说,他将我们世家大族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单独分了出来?世民,你认为杨广这么做有什么深意?”

李渊得到消息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对次子世民问计,这让李建成内心闪过嫉恨的情绪,不过他此时低头顺目,自然没人能看见他脸上狰狞的表情。

“世民认为,圣上开户部是假,重整民部才是真。”说话之人是一个轩梧青年,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眼如点漆,奕奕有神,此刻傲然卓立,意态自若,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

听了次子的话,李渊眼神一亮,摸了摸胡须,粗着嗓门道:“世民果然是吾之麒麟儿,一眼就看穿了杨广的打算,不过,我们怎可让他如意?”

“父亲的意思是?”

“杨广既然想把户部发展成一个直接向他单独负责的机构,我们便如他的意,好好给他输送些人才,我会联系另外几家的家主,让他们一定要尽力争取新户部的所有职位哈哈哈哈。”

他笑到得意处,再也压不住嗓门,声音从粗豪变得尖细。

意识到自己声音的变化,他有些尴尬的收起笑容,看着坐在最末尾的李元吉道:“元吉啊,我有心把你安插进户部历练一番,做一个长史,你意下如何?”

“什么?父亲,我堂堂国公之子,怎能做一个小小的长史?”

李元吉慌忙站起身来,强烈表示自己不愿意去。

李渊笑容一窒,心道这混账儿子,看不出我是在帮他刷功绩吗。

他积威尤盛,怒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命令!若你不肯,就给我滚去军营当伙夫去——”

“这这好吧。”

“哼,都散了吧。”

李渊拂袖而去,心中显然很是愤怒。

众人散尽,李世民回到自家房间,却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不久后,门外走进一人,低声道:

“公子,您找我?”

李世民心神稍定,淡淡一笑道:“玄成来了,快,请坐。”

两人坐下后,李世民却面色尴尬,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

魏征隐隐猜到他心意,试探着问道:“二公子是为宇文拓的招贤令而烦心?不知在下能否为公子分忧?”

李世民顺手取过火种燃亮了旁边小几的油灯,笑道:“还是玄成知我,我心中有个计划,哎但此事太过委屈玄成,我实在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魏征笑道:“公子无需如此,若玄成所料不差,公子是准备行间谍之策吧。”

李世民笑道:“正是如此,我手下之人,唯有你胆大心细,遇事临机应变,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是,有些太屈才了。”

魏征再拜道:“公子之言羞煞我了,为谋臣者,当为主上分忧,怎可说是屈才?公子放心,此行,征定不负公子重托。”

“太好了!”李世民抚掌大笑,朗声道:“有玄成在,吾无忧也。玄成只需记得,在宇文拓手下做事时,全心全意辅佐他便是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会告诉你下一步要如何做。”

第117章 得罪了皇帝还想跑?

子夜,洛阳南郊。

官道一旁的树林中,一道倩影负剑狂奔。

身影名叫傅君婥,乃是高丽弈剑宗师傅采林之徒。

因隋帝欲再征讨高丽之故,她此番入中原,一来想借杨公宝库挑起大隋纷争,二来却是行刺杀之道,欲斩敌酋。

刺杀失败后,她一路往南疾行,头戴斗笠,面垂轻纱,面纱下,脸色苍白,娇息微喘。

她轻功绝顶,又精通刺客之道,家师所传奕剑大法更是天下闻名的绝学。就算刺杀不成,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此时她明明已经甩开了隋廷追兵,却感觉脊背发凉。心中忽然浮现一道褐袍背剑的身影,不禁打了个寒战。

傅君婥的直觉很敏锐,她隐隐感觉,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影子,定是传言中的大隋太师宇文拓无疑!

随着心中越来越不妙的感觉,一股滔天的杀意从身后笼罩过来。她赫然回头,果见月色下,那个人,那把剑

“姑娘,本太师不愿以大欺小,你还是束手就擒,随我去洛阳请罪吧。”

淡漠的声音传来,配上超然物外的高贵气质,以及看向她时始终冷漠的眼神,展露出一种常人绝无法拥有的绝对自信。

傅君婥再次色变,此人气度境界,似乎似乎连师尊与之相比都有所不如。

中原果然卧虎藏龙,不经意间便又出了一个大宗师级别的高手。

“休想。”

她冷哼一声,拖着非常疲惫的身体再次提运真气,转身发足狂奔。

月色下,宇文拓却并没有急着追她,而是轻举酒杯,对月而饮。

他连剑都没取下来,只淡淡道:“姑娘的奕剑之术的确不凡,但火候还差的很远,你是逃不掉的”

声音很轻,却清晰无误地传入傅君婥耳中。

傅君婥狂奔中,面色再次变了变,宇文拓隔她足有二十丈,这个距离下,声音却如同在她耳畔响起,这骇人的情形让她不自觉地又加快了速度。

慌乱中,她面纱飘落,露出绝美的容颜,肤白如雪,嘴角处点漆般的一颗小痣,在月色下令她倍添神秘美姿。

她青丝被寒风拂动,别有一种荷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这种情况下,任何男子都会不自觉产生怜香惜玉之心,但背后这负剑男子,却只是冷冷一笑。

他取下宝剑,剑意凛冽,林中一只夜莺受惊而逃,突然惨叫一声身体一顿,支离破碎,鲜血飞溅。

扬手,挥剑。

剑气破空而至,直斩傅君婥白皙优雅的脖颈。

傅君婥不用看便知以剑气的速度,自己绝不可逃,只能硬挡。她惨笑一声,也不转身,长剑剧颤,化出万道剑影,似初阳透出地斩落在她身后一处空旷之地。

“咦?”

背后传来惊异的声音,随后,剑与剑气互击交鸣。

噗——

傅君婥踉跄几步,肩骨处终于还是被逸散的剑气击中,螺旋气劲入体,瞬间撕裂她右肩经脉,她不得不借喷血之机将剑气排出体内。

她脸色煞白,手足轻颤。但,她也借助这剑气反震之力,娇躯飘向前方树林。宇文拓并没有追过来,但她却觉得自己绝无机会逃生。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之前有一位姑娘送给她的逃生利器。当即迅速将宝剑收起,手在怀中一探,取了个钩爪出来。

傅君婥娇叱一声,手一扬,机括声响,一个连着天蚕丝的尖钩电射而出,深陷进左方二十步外一棵大树树身里,她双足一弹,已藉钩索之力,往黑漆的树林投去。

“有意思,这不是鲁大师的飞天梭么”

傅君婥终于借飞天梭之力逃出生天,转瞬间已离开了刚才被截击的战场有七、八里之遥,正心中庆幸,前方忽地沙沙作响,黑影幢幢,也不知有多少人向她围过来。

她无奈立定。

一人排众而出,生得颇具文人风骨,只可惜一对眼凶光闪跳:“襄城太守董成,恭候姑娘多时了。”

傅君婥凛然,始知前来追杀她的可不止宇文拓一人,还有整个隋廷的力量。但她有飞天梭在手,根本不慌,冷笑道:“我走了!”

钩索弹射,众军士无人可捕捉到高速腾挪的傅君婥的身影。

但董成早有准备,大喝一声:“放箭——”

弓弦声响。

一时间上下左右尽是劲箭。

‘卜卜卜……’林中却突然传出爆响,化成团团色彩不同,但均鲜夺目的浓雾,迅速往四周扩散,遮蔽视线。

董成怕烟雾有毒,立即下令军士后退,同时双掌卷起劲风,到将红雾劈散,傅君婥已踪影渺然,穷目四望,所见的只是随风扩散的彩雾。

“快去禀报太师,贼人另有接应!”

傅君婥并没有挑荒郊野外而逃,而是专找城镇,将身法展至极限,在房舍间左穿右插。

不一会她已来到城东一处客栈,四周不见敌踪。心下稍定,停了下来,她已两日没有进食,这时见了酒家,当即迈入店中。

她直接扔下一大锭银子,

“开一间上房,稍后将酒菜送到我房里来。”

进入房间后,她才终于有机会处理右肩处的伤口,褪去外衣,雪白的香肩上透着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痕,如残花凋零。

刚刚将治疗外伤的要药涂好,衣服都没来及拉起时,她心中又升起了危险的感觉。瞬间汗毛倒竖,身体不自觉地往窗口飘飞,转过身来,背靠逃生的窗户。却见一个人却正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宇文拓是谁?

傅君婥心跳加速,紧张地几乎要跳出来,嘴上却带着讥讽的口吻道:“你好歹是当朝太师,竟如此无耻吗?”

她方才因疗伤之故,正罗裳半解,衣服都还放在床边,在昏暗的灯光下,尽显妍态。

莫小楼温然一笑,将她的衣服抛过去,

“姑娘还是束手就擒吧。”

傅君婥接过衣裳,迅速穿上。心中却苦思逃生之计,当她撇到窗外景象时,心中终于把握到一丝生机:她已看到了窗外奔流的大运河。

她师尊傅采林乃高丽不世出的天才人物,不仅武功超凡,对天道、人体内宇宙的奥秘的理解,都已臻化劲。

近年来,师尊痴迷于对生命本源的探索,终于悟出一招秘法,此法门玄之又玄,非亲传弟子绝无得传。其可令人进入似生非生,似亡非亡的奇妙状态,类似与道门的龟息大法,境界却远胜之。

每次从龟息中苏醒,功力境界便可精进三分。只是,这法门也有重大缺陷,稍有不慎,便永远也醒不过来。

但此时,她已管不了这么多了。

当即纵身一跃,跳入运河之中。

莫小楼嘴角终于泛起笑意,漫步走到窗前,叹道:“可算把你迫入运河了,不容易。”

第118章 江都扬州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扬州城自古乃繁华之地,加上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多次战乱都未波及。又因毗邻贯通南北的大运河,河边建有行宫,路上遍植杨柳,一脉恬静淳朴的水城风光,柔情似水。

当傅君婥再次醒来,竟已身至江都扬州。不知是谁在运河边捡到了自己,又把自己安置在了客栈之中?

抛却这个疑问,傅君婥一阵庆幸,那如神似魔的可怕人物,终于没有再出现。她心里不禁对师尊佩服万分,也只有师父这样天纵奇才的人物,才能创造出如此神奇的妙法,让追踪之人再无从感应到她的踪迹。

此时她正坐在扬州一间普通的酒楼中,若有所思地看着城内河道。一路逃亡,她直到今日才有时间吃些东西。

这时她忽闻一声轻吟:

“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这大隋江山,可惜,可叹。”

循声看去时,顿时吓得筷子都差点掉落在地。

这人怎如鬼魅一般,无处不在!!

吟诗之人当然就是莫小楼,三天前他就到了,却对长生诀的下落毫无头绪。

他并非神仙,让他凭借着一句传言就得到长生诀,难度不小。可杨广难得那么严肃,一派你不得到长生诀我立马就会死的模样,也容不得他不重视。

好在他身为太师,能用到的资源不少,昨日,通过观看扬州这些年来的州志,加上深入市井之间明察暗访,他总算有了一个怀疑目标——

推山手石龙,扬州第一高手。此人一手创立的石龙武场乃扬州规模威望最盛的武馆。

但三年前,在武馆发展到最辉煌的时候,他却突然宣布不再治事,将所有业务交给弟子大理。

这件事本就让莫小楼有些怀疑,加上石龙此人独身不娶,一个人居住于城郊一所小庄院里,足不出户,连生活用品都需要徒弟定期送来。

传说修炼长生诀的副作用就是导致不育,看来此人得到长生诀的可能性,极大。

不过,他并不急着去印证这个猜测,只因机缘巧合下,他在酒楼中见到了宋阀之人。当初与杨广定计,确定首先拉拢的一脉势力,便是宋阀。

如今在此巧遇,能趁机认识认识,终究没有坏处。

这时候酒楼中另有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兄台的话,就不怕传到杨广耳朵里吗”

莫小楼心中暗笑,注目说话之人。这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此君长得颇为潇洒英俊,兼又背直肩张,予人深谙武功的感觉,看上去也有些威势。从他面相上,分明能看出像极了自己当年在成都见到的地剑宋智。

莫小楼淡笑一声,喝了口酒道:

“杨广灭亡已是必然,我只是把这人人不敢说事说出来而已。说实话,你又何尝不这样想的呢”

说罢再饮尽杯中之酒,眼光却饶有深意地飘向傅君婥。此时她一身男装打扮,白衣翩翩,发髻竖起,头顶遮阳竹笠,垂下重纱,掩住了香唇以上的俏脸。竹笠下,两瓣香唇微微颤抖,一双秀目正时不时地往莫小楼这边瞟。

你逃不了的。

她分明从莫小楼的眼中,读到了这几个字。

那青年公子微微一笑,便道:

“兄台此言差矣,自当朝状元宇文拓加封太师后,圣上先下罪己诏,又悬崖勒马,停止征伐高丽事宜。最关键一点是,全国各大州县大幅降低赋税,真正的利民之举啊!依在下愚见,大隋得太师之助,定能拨乱反正,重归盛世。”

莫小楼暗笑一声,他方才出言相试,就是想知道宋阀的态度现在看来,至少这名少年郎,对大隋的观感还是不错的。

这时那青年公子又说道:“我适才闻得公子吟出如此佳句,深深佩服兄台文才,不知可否与我把盏共饮呢”

莫小楼闻言笑道:

“不要钱的酒,我向来是不会拒绝的。小二,三坛状元红,一坛女儿红,对了,女儿红就给那位带斗笠的‘公子’!”

“好勒!”

“这位公子是?”青年公子转头打量了一眼傅君婥,眼中一亮,满是惊艳之色。

“萍水相逢。”莫小楼面不改色,心中却有些讶异,这青年公子能一眼看穿傅君婥的伪装,眼里倒还不错。

酒楼中人虽不多,但大都是些有身分的人物,见莫小楼一看有人请客就叫了三坛上好的状元红,还要附赠一坛女儿红,顿生鄙夷,皱起了眉头把他当做骗吃骗喝的粗鄙之人。

那公子却全然没有介意地大笑赞道:

“好。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台果然够爽快。在下宋师道,请教公子大名。”

“宋兄方才不是还提到我了吗?”

宋师道愕然,随后失声道:“您您莫非就是宇文太师?”

“什么?是太师!”

“啊,我说他怎么如此豪气,一来就要三坛好酒,太师威武”

“听说太师追杀高丽刺客一路南下,原来已至江都。”

“太师果然英伟不凡,英伟不凡啊。”

酒楼顿时炸开了锅,各人看莫小楼的眼光瞬间由鄙夷变为敬佩,傅君婥一听‘追杀高丽刺客’,顿时娇躯剧颤。

宋师道见莫小楼笑得神秘,再次确认道:“您不会真是大名鼎鼎的“黄金剑圣”宇文太师当面吧?”

莫小楼摇摇头道:“并不是。”

酒楼里的人又再次露出鄙夷之色。

“我的确是宇文拓,但什么时候叫“黄金剑圣”了?真难听。”莫小楼嘴角一抽,心道谁他妈给我取了这么个扑街外号。

宋师道自然也知道他是在逗着酒楼中的人,闻言大笑不止。

一坛酒已然喝完,但这时另外三坛酒也被送了上来,于是莫小楼二话不说,拍下一坛酒的封泥,大口狂饮不止。

“太师果然豪气啊!”

“天,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气概。”一时间,酒楼里的那些人的想法又发生了转变。

“宋兄,闲话休说,喝酒才是正事”

宋师道可能也被莫小楼大口饮酒的豪情所感染,大声应道:

“敢不奉陪?”

说完亦直接拿起酒坛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三坛烈酒已宣告完蛋,但莫小楼却似乎仍意尤未尽,还要再叫小二上酒,无奈宋师道阻止道:

“太师,实在抱歉。在下今日有要事在身,无法再喝了。不如你且随我回去,在下必定舍命相陪”

莫小楼大有深意的望了望酒楼外夺路狂奔的白衣女子,笑道:

“宋兄有事,我又怎好打扰?还不快去询美人芳名。”

宋师道尴尬一笑,略一拱手,慌忙结账而去。

第119章 又起变故

傅君婥急匆匆地离开酒楼后,直奔北面而去,因心中惊惶,她甚至顾不得收拢面纱,一路上她的容颜引来路人不住凝视。

宋师道追了两条街道后便失去了美人的踪迹,不禁喟然长叹。

而此时,在扬州本地最大的帮会竹花帮的总坛内。一众帮会成员严阵以待,分两排站立,似乎在迎接着什么人。

竹花帮作为扬州的地头蛇,办起某些事来,比官府都还要麻利得多。

人群中,一名瘦弱的帮众手臂碰了碰身边一个魁梧男子,两人借尿遁来到茅厕旁,瘦弱男子带着些许惊惶的声音响起,低声道:“锡良,你说太师是否就是那人?”

这两人,赫然是当年莫小楼在李阀见过的桂锡良与幸容二人。

“幸容,我看他又要故技重施了未免殃及池鱼,我俩还是逃跑吧。”

幸容惊呼道:“那怎么行,混了这么多年,你才刚刚当上风竹堂香主,现在逃跑不是前功尽弃吗”

“可是每次遇到那灾星准没好事,你不知道几天前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就有种被猛兽盯着的感觉他肯定会杀人灭口的,我我怕啊!”

“别怕,像他那样的人物,怎会将我们两个小蚂蚁放在心上。”

见桂锡良脸色惴惴不安,幸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我给你打包票,他绝不会关注到我们两个小喽啰身上的。再说了,这些年从李渊那老太监那顺的钱都已经花光了,真要是脱离了竹花帮,我们连生活都成问题。”

桂锡良颓然道:“哎,你说的也有道理。看来,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去迎接他了,希望他真的不记得我俩了。”

无巧不成书,等他俩尿遁完回正堂时,偏偏他们最不愿见的人正好到来。

平淡如水的声音在他们两个耳中听来,便如炸雷一般:

“找两个机灵的带我去石龙的住处嗯,就他们俩吧。”

石龙,号称扬州第一高手,内外功均臻达化境,故能数十年来盛名不衰。

自前得到道家瑰宝《长生诀》后,他与此书朝夕相对足有三年,偏偏一无所得,就像宝藏摆在眼前,却苦无启门的钥匙。

这日清早,他刚准备打坐,心中却突现警兆,正沉吟间,忽闻背后轻笑一声:“你就是石龙。”

石龙虎躯剧震,竟然有人无声无息之间就到了自己背后,慌忙转身看去,看到的情形让他更是惊得差点跌坐下来。

不是一人,而是三人!

中间那人定是正主,边上两个他却认得,不过是竹花帮两个小喽啰。

能让他这一流高手,感应不到这两个喽啰到了自己背后,此人功力

他脑际闪过无数念头,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太师驾到,石龙有失远迎。三位若不嫌弃,便进来喝一盅热茶如何?”

莫小楼冷然道:“不必了。本太师此来,只为长生诀。”

石龙顿时色变,自得宝书后,他从未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这大隋太师,怎么会专为此事而来!

一看石龙的脸色,莫小楼已经知道自己猜测无误,

心头终于一松,他笑道:“石先生成名不易,我不欲强夺,你开出价码吧。”

石龙心念电转,表面却是好整以暇,油然道:“太师的话,石某人实在听不太懂。”

莫小楼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这是给自己制造麻烦。你们两个,帮我擒住他。”

边上的幸容和桂锡良同时失声道:“我们?我们怎么打得过石老师!”

“我说你们打得过,那就打得过。快去!”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举着朴刀叫喊着冲了过去。

莫小楼嘴角一抽,心道他妈的刀竟然是这么用的

石龙见来者如此托大,心中一怒,怒喝一声,第一招就用上了自己的成名绝技推山手,直击两大喽啰。

蓬!

气动交击,形成一股涡漩,以石龙为中心四处激荡,附近家俱桌椅,风扫落叶般翻腾破裂,滚往四方,石龙连退三步,跌坐于地。

桂锡良脸色泛起狂喜之色,大喊道:“幸容,我们竟然一招就干倒了扬州第一高手!我俩苦练武功,原来已经是一流高手了吗?”

石龙闻言怒极,心中涌起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想直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内力,他惨笑一声,紧紧盯着莫小楼道:

“可惜啊,长生诀早已被我毁了,你休想得到!”

莫小楼神色默然,身体轻松写意的一飘,居高临下看着石龙:

“石龙,我并没打算与你为难。你要如何才能说出长生诀的下落?”

“我是不会把长生诀交给昏君的。昏君荒淫无道,若真让他参透长生之秘,我石龙便是天下最大的罪人!”

莫小楼面带怜悯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你堂堂一个武林高手,竟也让那些世家门阀给洗了脑。如此糊涂,怪不得这么大岁数了还卡在后天顶峰境界。”

石龙冷然道:“你杀了我吧!”

“这样的废物,我懒得动手长生诀,是在你至交好友田文那里吧?”

“你你怎么——”

莫小楼斜睨了一眼身后,对幸容二人吩咐道:“传令扬州太守,全城戒严,抓捕田文。”

田文乃江都名士,以诗文著称。昨日晚间他的好友石龙突然找上门来,将长生诀送给了他,着他带着书逃离江都。

今日一早,他便急匆匆地准备从南门而出。然刚走近,便给森严的关防吓得缩了回来,知道此时不宜出去,又不敢返回家,找朋友更怕牵累别人,正心中彷徨,人影一闪,给人拦住了去路。

桂锡良踏着螃蟹步走到他面前,奸笑道:“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田老师行色匆匆,所为何事呢?”

田文脸色剧变,哪还说得出话来。

自有兵甲过来搜遍他全身,却毫无所得。众人正疑惑间,幸容却忽然一指田文背后给利器割破的衣服,色变道:“不好!东西给扒走了。”

莫小楼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抬头看着天空,凝目当空映照的烈日,嘴中喃喃自语:“为何总是如此巧合?”

低下头时,他眼中闪过寒芒,沉声道:“立即封闭城门,同时把全城的小偷地痞全给我抓来。”

第120章 搬石砸脚

就在扬州城风声鹤唳的当口,城东一座废弃的屋子中。两个少年郎肩并肩,挨坐在一起,呆看着翻开了的书。

两人是住宿在这破屋的两名小混混,他们的父母家人均在战乱逃难中被盗贼杀了,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两名小子凑巧碰在一起,意气相投,就此相依为命,情逾兄弟。

年纪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岁,小的一个叫徐子陵,刚满十六岁。

徐子陵失望道:“下次扒东西,千万别碰上这些看来像教书先生的人,这部鬼画符般的怪书,比天书更难明。你仲少爷不是常吹嘘自己学富五车吗?告诉我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寇仲得意道:“我哪会像你这小子般不学无术。这本必是来自三皇五帝时的武学秘籍,只要练成了就可天下无敌,连石师傅都要甘拜下风。只看这些人形图像,就知是经脉行气的秘诀,哈!这次得宝了。看!你见过这种奇怪的纸质吗?”

徐子陵一听便知寇仲在胡吹大气,反唇相讥道:“你这么厉害,读两个字给我听听?”

“呃这”

寇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顿时又被徐子陵一通鄙视,两人打打闹闹好半晌,眼尖的寇仲忽然发现扬州竹花帮的一干花棍马仔等,凶神恶煞地朝废园走来。

机灵的徐子陵一见就大感不妙,隐约觉得他们今次偷到的东西,恐怕真不简单。

两人对视一眼,同一时间想起东门旁那道通往城外的暗渠。

当莫小楼收到报告赶赴此地时,只能看着暗渠的入口长叹。他自进入大宗师境界以来,灵觉感应异于常人,这也是他追踪傅君婥时,根本不虞她会从自己掌心逃走的原因。

然而自见到石龙后,不知为何,感应灵觉尽皆失效,似乎无形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不停干扰着他。

这种感觉在接近这个废弃园子的时候,更为明显。

他忽然失笑一声,喃喃道:“当了这么多年武林高手,竟然把老本行给忘了,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追踪术本是莫小楼最擅长的技能之一。自从他功法大成,可以通过气息索敌之后就没再用过。

这时幸容谄媚地鞠躬道:“太师,要不要直接找几个人从暗渠追过去?”

莫小楼的脸上带着悠然的神色,自信道:“不用了,直接带我去这暗渠的出口。但凡有一点痕迹,他们便无所遁形。”

当众人来到城外一处护城河旁边时,即使以莫小楼的城府,也差点破口大骂起来。

原来,前一秒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之间下起了瓢泼大雨,看雨势,只需半刻钟,便会将偷书之人的踪迹给冲散得干干净净。

这不科学!云都没有怎么下的雨!

他想也不想,以最快的速度沿着还能勉强看清的微弱痕迹,疾奔而去。

“幸容,找扬州太守,让他封锁整个运河水道!”

莫小楼身形闪烁,每一个起落至少往前飞出十丈,刹那间连背影都已看不清了。

冥冥中有一种强大的力量,阻止他得到长生诀!

“潘多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是你心中想的那样。”

“哼,即便如此,他们也跑不了。”

轰隆——

“又怎么回事?”

潘多拉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从他心中响起:“恭喜你,又碰见山洪了。”

“草。”

“咦?身为太师,还口出粗鄙之语,不好吧。”

莫小楼再次加快速度,暴雨中,只看到一匹白练撕破雨幕,极速越过前方山头。

事实上,在远方的河中,正有两男一女坐着竹筏往下游飘去,莫小楼只需翻过山头,定能追上他们。

“阿弥陀佛,宇文太师,贫僧恭候多时了。”

一把慈悲的声音响起,四大圣僧分别占据山头四个方位,以玄妙的佛门阵法,挡住了莫小楼的去路。

佛门终于出手了!

自武功大成以来,莫小楼还从没有这么憋屈过,似乎所有事情都棋差一招,总是被各种意外所打断。

四个老秃驴,竟敢挡在我佛门守山人面前,怒火爆燃的他,隐隐有清理门户的打算。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滚,或者死!”

他脸色泛红,疯狂的杀机铺天盖地席卷向四大圣僧。本来已融合地极为契合的三种真气,好像出了问题,道心种魔大法的魔气突然大盛,远远超过剑典与战神图录的真气!

嘉祥顿时色变道:“大宗师顶峰!不好,情报有误,事不可为。”

正当四大圣僧准备果断撤离时,山坡后面突然出现无数的黑影,足有一两千人!这些人五人一组,每一队都配上了军中最有威力的床弩。

“大师,若加上我们呢?”

冰冷的娇喝从山坡顶上传来,不见人影,只闻其声。

莫小楼脸色微变,冷然道:“李秀宁,你敢袭击当朝太师,想谋反吗?”

“很抱歉,和你一样,父亲已将我逐出李阀,此次,纯属私人恩怨。”

莫小楼哈哈一笑,说道:“有你的,够狠。不过,就这些人,恐怕还留不下我。”

“哦?若再加上我们呢?”

莫小楼背后,宇文阀第三高手宇文成都悄然出现,他只有一个人,显然部下都隐藏在暗处。

倏忽间,莫小楼心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心悸感,下意识地运转身法,往左边一闪。

轰!!!!

一股灼热的气浪从方才的位置袭来,冲击的莫小楼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是火器!杀伤力极大的火器。

宇文成都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此次,也是纯属私人恩怨,与宇文阀无关。”

莫小楼顿时升起一股搬石砸脚的感觉,当年是自己将黑火药的配方告诉婠婠的,想不到时隔多年,被人用到了自己身上。

不用说,宇文阀这次的袭击,与魔门阴癸派绝脱不了干系。

婠丫头,你这是要坑死我的节奏啊

他傲然站定,朗声道:“还有多少人,全都出来吧。”

李秀宁道:“哦?难道不可能只有这些人?”

莫小楼轻蔑一笑,“乌合之众,来再多都没有意义。”

李秀宁轻叹一声,说道:“你还是这般自负,但是,你的判断没有错。”

话音一落,从西边出来一大批精锐骑兵,打马而立。

“武尊毕玄座下大弟子颜回风,领北塞十八骠骑,恭候太师多时了。”

说是说十八骠骑,但数量又何止十八?这是塞外最出名的部队之一,每一个骑士,修为都在后天巅峰,且精通骑射与合击之术,威名赫赫。

莫小楼脸色变得冰冷:“这么快便忍不住做卖国贼了?”

他眼中神光射向颜回风,在这雨夜中如乍现的闪电:“突厥铁骑,私犯我境,今次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哼,大言不惭。呸——”颜回风冷哼一声,随后啐了一口。

第121章 锋芒毕露

莫小楼剑眉一蹙,背后长剑不知何时已到手中,随手一挥,剑气隔着数十丈远只奔颜回风而去,颜回风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劈成两半。

“师兄!”

“大统领!”

莫小楼看都不看那边,眼中紧紧盯着光秃秃的山坡,油然道:“哼,李秀宁,怎么吓得躲起来了?”

山坡后传来一声娇喝:“宇文拓,你逃不掉的。今次,我们无数势力合作,誓要将你这妖人击毙于此。”

莫小楼心中暗叹,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些心怀龃龉的家伙。

他们竟然如此果决,抓住自己独自外出的机会,行此釜底抽薪之计!

大隋本就风雨飘摇,只需唯一的变数宇文拓一死,一切都能按照既定轨道而行。他们根本不需要跟着宇文拓的节奏走,什么神异,什么户部,什么后招杀了你,万事皆休!

跳过所有过程,直达本质,能定此计者,当然只有慈航静斋当代斋主——梵清惠。

果然,东面的运河边上,一道娇小的身影迎风而立。雨水滴答在她的斗笠之上,升起腾腾白雾,让她看上去如雨中仙子。

梵清惠隔着雨幕遥望身形萧索的莫小楼,心道此人竟不带一兵一卒,亏我准备了如此大的阵仗。

她的身边,静念禅院五大高手齐至,反贼王薄、漫天王张须拔以及麾下众将、长白双凶、南海派、铁骑会、海沙帮、大江联

世家门阀所能请到的所有势力,几乎一个不落。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原本敌对的势力,也在世家巨额酬金的诱惑下联动起来。

远处的山坳人头攒动,各方后续人马都在往这边赶来,为了同一个目标——杀宇文拓。

必须想一些办法了。

莫小楼心念电转,眉头越收越紧。

他所遭受过的追杀实在太多太多了,比这次凶险百倍的都不计其数,但没有一次像今日这么大的阵仗,四面楚歌,高手如云

硬拼的话是不可能了,那么唯一可以借用的东西,就只有……

就在这时,众人的视线当中,远处忽然出现一个飘逸清雅的少女身影,自扬州而来,正站在宇文成都后方。

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少女衣着华丽,虽在远处,却是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一股迎面而来的高贵优雅。只是,这少女背后,很不和谐地背着一把竹刀。

“圣上早已看破了你们的计策,着本宫领十万骁果军南下,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少女声音婉转悠扬,却不掩其中威严。

宇文成都麾下,暗中埋伏的火器营一片哗然。

“是是大公主!”

“糟糕,中计了!”

“慌什么,就算是骁果军,我等有火器之力,来多少杀多少!”

围杀朝廷钦使,已与谋反无异,诛九族的大罪!如今,此事更败露于皇族之人面前,众军士面面相觑,心中萌生出一丝退意。

河岸边的梵清惠娇躯剧颤,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

师妃暄!?大公主?她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莫小楼长笑一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直奔师妃暄而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莫小楼无奈避过,身体再次被爆炸的余波硬生生逼开。

宇文成都的声音响彻全场:“这丫头定在撒谎,别磨蹭了,杀妖人,清君侧!”

师妃暄轻叹一声,知道自己惑敌之计只能起到降士气的作用,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她轻踮脚尖,翩然而去。

她只是看不惯众人背着杨广搞事,才帮宇文拓一手。如今既然做了份内之事,也只能离去了。反正,宇文拓这妖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宇文拓,你跑不了了!床弩手注意,万箭齐发!”

“十八骠骑,绕场齐射——”

“各位大师,请封锁宇文妖人的逃亡路线。”

“阿弥陀佛——”

满天箭雨,直向莫小楼射去。

但箭矢来到他身前五尺处,纷纷坠地。

以床弩和塞北十八骑的强弓利箭,竟然不能攻入他的护身真气内,这等惊人功力,似乎连三大宗师都无法做到。

众人无不感到遍体生寒,目下虽然有千军万马将他围住,却让他们产生自己这一群人被这一个人包围的错觉。

轰——

又是巨大的爆破声,这次莫小楼因方才提气太甚,终于满了半拍,被爆炸的边缘擦中。

他衣裳破裂,露出完美的肌肉线条,爆炸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但他眼中,已经布满压抑不住的怒火。

如此,便别怪我清理门户了!

所有人中,对他威胁最大的,便是精通阵法,武功又绝顶高强的四大圣僧。

莫小楼运转功法,令众人顿时失去了对他位置的官感。

下一个瞬间,莫小楼已经站在了嘉祥大师面前。

没有人看到他怎样过去的,只知道他忽然便站在那里,像自古以来他一直都站在那里。

这种超脱正常人理解的情景让所有参与围攻之人齐齐色变,弓箭手与床弩兵齐齐对准莫小楼,杀气腾腾。

若非顾忌嘉祥就在他附近,早就再来一轮万箭齐发了。

佛门中人顿感不妙,纷纷赶赴嘉祥大师的方向进行支援。

莫小楼利如电芒的眼神,直接望向嘉祥眼中。

嘉祥顿时有一种给对方一眼看穿的感觉,什么功法技艺,在这一刻丝毫也不管用,他甚至感到对方强大的精神力量,正笼罩着自己,就像命运一样,使人无法抗拒。

千军万马似乎都离他们而去。现在只有自己和对方两人。

嘉祥紧握禅杖,方心下稍安。他身为四大圣僧之首,成名多年,然现如今却是让他感到心胆俱寒的时刻。

嘉祥疯狂后退,莫小楼赫然前进。

所有试图阻拦他的敌人,都立毙当场,没有一个人可以使他的步伐慢下半分来,他手中长剑,化作最惊人的杀人武器。

李秀宁紧咬银牙,断然下令道:“放箭——”

“可可是嘉祥大师也在。”

“我说放箭——”

“是。”

第122章 爆破鬼才

随着李秀宁一声令下,弩箭齐至。

但四大圣僧却齐齐色变!

原来莫小楼竟如料敌机先般,抢先站定在四人合击阵法的运转之处。己方射来的箭矢,随着他的引导,秒至毫颠地封锁了四大圣僧的走位。

阵型,已破!

更糟糕的是,不知不觉间,他们在对方精神力的引导下,会集于一处,同时暴露在了对手的攻击范围内!

四大圣僧同时一惊。

宇文拓,太可怕了。

莫小楼还在前进,各种不同类型的兵器,刀、枪、剑、战、矛、斧,疯狂地从四方八面向他施以死命的攻击,杀气弥漫全场。

但他却像是暴风雨中耸峙的高山,任是最强劲的狂风,也不能使他丝毫摇动。他的眼中,只有四大圣僧。

他的双眼穿透时空,散发着诡异的力量,使人不敢正视,使人浑身颤抖。

他整个人代表了一种近乎天地宇宙的力量,无始无终,浑然无间,又庞大无匹,非任何人力可以抗衡。

无论什么兵器攻击到他身上,都失去了威力。反而,试图对他攻击的人,都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所反击,暴跌而退。功力弱者,瞬间毙命。

终于,他来到四大圣僧五尺之内。身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一片黑雾,笼罩着周边五尺范围。

动手,挥剑,斩下。

天地忽尔停顿。

嘉祥忽然觉得这一刻,宇宙静寂无声。

这一剑,完全没有时间和距离限制,当他看到时,其实早已插在他胸口,中间所有刹那光阴,几近于无。

这种刀法,你是莫小楼!

这是他最后的感觉。

当黑雾散尽时,众人才骇然发现——

嘉祥,死!

四大圣僧,死!

所有人一齐停下手来。

鸦雀无声。

梵清惠脸上透出难以掩饰的惊惧神色,惶然后退一大步,脸色苍白,心内更是一片懊悔。

作为佛门最顶尖的战力,四大圣僧竟然在一个照面间就被宇文拓斩杀!

此次就算能杀死宇文拓,佛门的损失,也已经无法弥补。甚至,在与阴癸派的百年争斗中,佛门已然第一次落入下风了。

她已尽量高估宇文拓,结果还是低估了

一声长啸在莫小楼口中响起,随后他纵身一跃。

这一跃横跨空间,超出了他轻功的极限,身形以一个动人心弦、超越了世间一切美态的姿势,有若天马行空,在虚空里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杀向雨幕下的梵清惠。

山坡上,弩兵营的长官回过神来,“秀宁郡主,现在怎么办”

“咦,人呢?”

莫小楼正要进得梵清惠身前,忽然一阵箭雨袭来,莫小楼身型向后一闪,本来在西面山坡上骑射的十八骠骑疾驰而来,拦在莫小楼前进的路上。

莫小楼倏的立定,他左手持剑,右手,不知道从何时起,多了一把刀,刀长三尺三,扬州竹花帮工匠打造,最适合巷道砍杀。

据说,当刀和剑结合在一起时,能爆发出超强的威力。

刀剑都是凶器。

从一开始被制造出来时,就是用来杀伐。

剑是君子,君子最爱杀人:每个人都知道英雄剑。当年白起用它斩杀无数赵军。

刀不同,刀是霸主,是属于血的,专宰畜生。

莫小楼其实不是个爱杀人的人,但对于该杀的人,他从不手软。

天空,有一只孤雁在飞。

它在这暴雨天中,掉队了。

拔刀,刀气纵横。

刀落,人头落地。

铁骑会护法,先天顶峰高手“恶僧”法难大喝一声,举仗击来。

一剑破空,法难,卒。

包括十八骠骑在内的数千名高手,已将莫小楼团团围住。

莫小楼却不退反进,冲入人群。

刀剑齐出,收割着这些脆弱而低贱的生命。

先杀突厥骠骑,再杀国贼走狗,凡敢挡者,皆杀。

他们每个人的武功都至少是后天高手,却只有死的命运。要知道,武功与杀人,完全是两回事。

鲜血染红了雨幕,绚烂而美丽。

“不要,我不要打了!一千两赏银我不要啦,呃——”

“这是魔鬼,是魔鬼,怎么可能打得过,哇——”

“跑,快跑——”

“他真的是神器转世——”

“呜哇——”

呼喊与哭号声汇成一气,前一刻呐喊着的人下一刻可能便化作了尸体。想要后退,但也许就被某道逸散的刀气切割,鲜血四溅。

有的断了手脚,有的是脖子,有的却是被从山顶射出的,无视敌我的弩箭贯穿。各种各样的伤口,喷涌的鲜血,残肢飘飞。

杀戮仍在继续。

莫小楼不用什么招式了,只是简单的挥斩就行。

静念禅院的一众寺僧就在不远处看着,可是,没人敢过来支援。

四大金刚的眼睛已经有了愤怒,有了恐惧,有了……

四大皆不空。

梵清惠冷眼旁观,负在背后的手微微颤抖。

当所有的刀光剑影消散时,那一片方圆之地,站着的人,只剩一个。

浑身浴血,头发散开,衣带飘飞。手中刀剑握得更紧。

梵清惠忽然高宣佛号,叹道:“宇文拓,你确实很强,可惜你孤身至此,真气已竭。”

“是吗,”莫小楼顿了顿,续道:“但足够杀你。”

话音还未落,刀光已至梵清惠眼前,梵清惠却忽然爆退,竟似故意让开一条路,给他逃生的机会。

梵清惠身后是便是大运河,只要跳入其中,便可遁走。

这本就莫小楼的打算,杀梵清惠,跳河而走。可是现在梵清惠主动让开,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河中必有埋伏!

但在他准备换条路线时,原本蛰伏的四大金刚却骤然出手,从他两侧攻来!

莫小楼心中暗道不妙。

就算是砍鸡,砍几千只也得累得半死。

何况对方都是高手,他也是人,终于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力竭,不可能像刚才一样瞬杀四僧。此时只要遭受一掌,必然落于下风。

更糟糕的是,他的灵觉告诉他,下一个瞬间,他的背后会有一大片地方被炸药攻击——

他已无路可走,只能往前,跳入运河。

前行,至少有一线生机,后退,便会再陷重围,届时以自己的精神状态,绝无幸免。

拼了!

可恶,明明是大雨天,竟然一个雷都没有!

他不在犹豫,纵身跳入河中,直沉入底。

运起闭气之法,莫小楼以比水流更快的速度向上游逆行,奔扬州而去。

令他感到庆幸的是,水下竟然没有埋伏,难道,一场攸关性命的危机,就这么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化解?

就在这时,莫小楼忽然感觉身边的水流出现了异样,水流变得湍急,似乎让他这大宗师高手都有了窒息之感。

敏锐的直觉让他下意识的浮出水面,抬眼看去,竟看到一股铺天盖地的泥石流往自己这边盖了过来,若给这自然之力给埋了,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什什么!”

他竟然有一种在跟自己打的感觉,制定此次围杀计划的,恐怕不是梵清惠!

躲无可躲!

山洪终于彻底将他掩埋。

轰隆隆——

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正是以莫小楼刚才被埋的位置为中心!太过密集的爆炸,几乎在原地升起了一朵蘑菇云。

直到这时,追杀他的群雄才齐齐松了一口气,这如神似魔的男子,终于死了。

有心智不坚者,忽然心神震荡,面对着爆炸的方向,跪了下来

直到爆炸响起,很远很远之外的一处山涧中,一名如月夜精灵般的女子才轻笑一声,对身边一名同样体态极美的女子说道:“师尊,成了哩。”

这精灵般的女子,白衣赤足,正是婠婠。边上的人不用说,自然是祝玉妍。

“今次全靠婠儿神机妙算。”

“嘻嘻,坏叔叔说的,袭击也好,暗杀也罢,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婠儿正是仔细研究了此处地形,才断定宇文拓会从这里走呢。整段河道都被我埋满了炸药,他绝无生机。”

婠婠握紧拳头,仰头看着天空,喃喃低语道:“笨蛋叔叔,婠儿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呢,终有一天,我会杀死宁道奇为你报仇!”

第123章 跳刀吃天火

当爆炸的蘑菇云散尽,整片运河已成一片废墟,水流从中而断。

“他他死了吧?”

“整条河都炸没了,一定死了。”

“对,尸骨无存,尸骨无存!”

“我我们先撤了”

“撤吧。”

洛阳,皇宫。

“混账!堂堂太师,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成?”

暴怒的杨广直接站了起来,眼神如猛虎一般环顾殿内群臣,澎湃的气势让众臣心惊胆战,这才忆起这所谓的“昏君”当年灭陈时,是何等雄姿勃发。

众臣静若寒蝉,唯有裴矩出列,不阴不阳道:

“陛下。臣收到密报,太师失踪之前,宇文成都正带领一支府兵在扬州。”

“嗯?”杨广虎目一瞪,对宇文化及喝道:“宇文化及!你作何解释!”

宇文化及脸色剧变,怒指裴矩道:“裴矩,休得含血喷人。成都只是日常去江都公干,与太师失踪一事,实无关联!陛下,您千万不可轻信裴矩的胡言乱语啊——”

“公干?公干需要带那么多火器么。我还听说,太师失踪当日,扬州北面运河河道突发山洪,并伴随着震天动地的爆炸若说此事和宇文成都无关,裴某是不信的。”

“你——”

宇文化及惊得差点跳起来。这裴矩,人在洛阳,为何对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了若指掌?

杨广哪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双目的杀机已如有实质,冷冷道:“宇文化及。汝私通突厥之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想不到尔得寸进尺,害我太师。如此,休怪朕不念君臣情义了”

“陛下,容禀!”

宇文化及慌乱跪倒在地,急声道:“臣实在不知此事不瞒陛下,早在一个月前,宇文成都那畜生那畜**杀大嫂,被下人发现后已判出宇文阀”

裴矩嗤笑一声,说道:“宇文大人可真是素有急智,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对策,来了个一问三不知,撇个干净我问你,此事发生已有一个月,为何外界并无任何宇文成都被驱除的消息?”

宇文化及再叩首道:

“陛下,发妻被淫乃奇耻大辱也臣为防家丑外扬,这才隐而不发。”

杨广眼睛半眯,心中暗道:宇文化及,你也够狠的。为了撇清关系,连发妻都可以放弃!

“传旨——,宇文成都私带府兵出城,有袭杀当朝太师之嫌疑,着令宇文化及亲自捉拿回朝,若有抗旨,提头来见!宇文化及御下不严,着降三级,贬为鹰扬府参将。”

“陛下——”宇文化及还待狡辩,但当他与杨广的眼神接触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心惊胆战之感。

武人的直觉告诉他,若再多言,必死于金銮殿上!

“谢陛下。”

杨广这才坐下,注目裴矩道:“裴矩,你身为民部尚书。运河阻断,有疏通之责。着你带三千工匠,立即前往扬州,疏通河道。同时,务必要找到太师!”

“臣,遵旨。”

漫天星斗、月华斜照。

黯淡的月色下,一处低洼的河道处,莫小楼艰难爬上岸,摇摇晃晃地摸到一处山石隐蔽处,待将所有痕迹全部抹除后,终于坚持不住,心神一松昏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当阳光洒在身上,透着暖融融的热气时,他猛睁双目坐了起来。

四周群山环绕,太阳早升过山顶,大江自南而来在身侧流过。

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势,得到的结果让他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很是虚弱,但也仅仅是虚弱,没有伤及根本。

久战力竭,被山洪掩埋,火药几乎是贴脸轰炸,却只受到了这种程度的创伤,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

道心种魔大法,又临阵突破了!

虽然他借功法突破之机逃出生天,却发现了自身功法存在一个很大的隐患。

如果他仅修一门功法,能快速突破当然是大好事。可坏就坏在,他体内还有战神图录与剑典的功力。

道心种魔,战神图录,剑典,这三本奇书虽然不相伯仲,可战神图录缺了心法、剑典又不适合男子修炼,一直以来,他都有意压制道心种魔大法的魔气。

但先前的战斗千钧一发,他顾不得那么多,终于任由魔气纵横,大杀四方。

“哎,看来这三大奇功融合,终究不够完美。”

莫小楼轻叹一声,从战神殿中取出干净的衣服换上,沿着山林往里而行。

此地是一处山地,无数不算太高的山丘断崖遍布了整个视野,虽然绿意满满,却透着一种荒凉的气息。

当走了不到半刻时,他忽然眉角一动,心中升起一股我是否已转运了的奇异想法。

视线之中,有三个人正朝这边走来,两个少年,还有一个女子,白衣女子。

白衣女俏脸一白,差点转身就跑。前日,她故弄玄虚,在木筏上扎了三个假人,顺运河而去,自己一行三人其实已在这山林深处找了一处隐秘的洞穴藏匿,打算过个几日,等风声散了再出来。

生性爱洁的她这几天甚至不惜与熊为舞,就是为了避免暴露。可即便是如此小心翼翼,刚出山洞,第一眼见到的,竟然还是此人!

此人莫非是我傅君婥命中克星不成?

“傅姑娘,别来无恙。”

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少年自是寇徐二人,他俩在市井间摸爬滚打惯了,察言观色能力一流,一看傅君婥的表情,便知道来者是敌非友。

寇仲笑嘻嘻地走上前来,说道:“这位先生,莫非是从扬州而来?”

莫小楼谈谈道:“你们两个就是寇仲和徐子陵吧。”

寇仲和徐子陵对望一眼,然后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莫小楼双目一凝,两人大脑如受重击,膝头一软,坐倒在地。

傅君婥娇咤一声,宝剑出鞘。

莫小楼若无其事道:“别紧张,今日本太师不想动手。”

听他嘴里说出“本太师”三个字,寇徐两人瞪大着双眼,眼中充满崇拜加载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两个穷小子,哪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近乎于骄傲的情绪来。

两人的眼神比任何马屁都有用,偏偏又透着一股真诚味儿,莫小楼不由莞尔。

寇仲见他脸色转暖,继续谄着脸笑道:“原来是宇文太师当面,小子寇仲,这位是徐子陵。我二人从小便仰慕太师英武,恨不能一见,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实在实在是让人高兴,哈!”

他本想说出一个成语来,无奈肚中墨水有限,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听着身旁兄弟如此正经的胡说八道,徐子陵失声而笑,忙又掩着大口怕触怒了太师。

莫小楼摇了摇头,直截了当道:“将你们从田文那扒来的长生诀交出来吧。我可以奏请陛下,保你们个五品官来当当。”

第124章 一语成谶

傅君婥冷笑一声:“太师还真是大方。道家奇书长生诀,竟只值五品官位吗?”

“当然不。”

莫小楼摇头道:“如长生诀这等瑰宝,当然是有能者得之。我许他二人官位,只因我看他二人天资聪颖,虽从小饱受生活疾苦却眼中却不失纯良性情,实在难得,故想与他们结个善缘。”

寇徐两人一直混迹于社会底层,何曾被人这么看得起过,脸上不禁露出感动之色。

傅君婥娇躯一颤,暗呼厉害。

这人一眼便将寇徐二人看了个透彻。

又用寥寥数语,瓦解了自己与寇徐二人之间的感情羁绊。此人不止武功通神,连智谋都是如此令人骇然!

只是,你身为大宗师,面对我们三个弱鸡,还玩这一套,没必要吧?

若莫小楼知道她心中所想,绝对要大呼冤枉:美女,你真的误会了。

寇仲脸上露出意动之色,毕恭毕敬道:“太师看得起我们两个,真是教我们受宠若惊。我固然想将长生诀交予太师,但先前追兵太多,我只好将书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哩。”

徐子陵与他心意相通,十分配合地露出责怪之色:“你这小子,我说找你要书的时候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原来是讲宝书给藏起来了。说,是不是想独吞!”

寇仲赌咒发誓道:“若我有此念头,教我不得好死!”

傅君婥明知两人在说谎,但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此刻差点也信了他们的话。

莫小楼眉头一皱,森然的杀机笼罩到了三人头上,让几人一阵颤栗,随后,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给你们脸,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语毕,右手一挥——

但闻傅君婥惨呼一声,身体便撞在背后一颗大树上,嘴角溢血。

“你——”

寇徐两人同时色变,看向莫小楼的眼中露出愤怒的神色。

“说谎的是我们,你为什么要打她?”

“咦?”见两人虽无丝毫武功,但在自己的精神异力之下,竟还能怒目相向,不由对他们高看一眼。

不过,此时可不是关注这一点的时候,他冷哼一声,负手道:“我只求长生诀一观,阅后便还给你们如何?或者,你们可先行抄录副本。”

见两人眼珠子还在转,他不耐道:“我已作出很大让步,若再耍花招,明年今日,便是这高丽刺客的忌日。”

锵!

两人还没来得及答话,傅君婥率先长剑出鞘,千万道强芒迎着莫小楼而去。

轰!

掌剑交击。

电光火石间傅君婥向他刺了十二剑,他却只回了一掌,一掌便破了她这发挥了十二成功力的剑术。

两人乍合倏分。

傅君婥噗一声张口吐出了一口血箭,颓然坐到地上。

莫小楼看了不看她,只眼神示意寇徐二人。

两人对望一眼,寇仲霍地立起,脸上现出愤慨神色坚决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若这般威胁我们,不如杀了我吧!”

莫小楼奇道:“好小子,倒是有几分傲骨。也罢,我们打个赌如何?”

两人齐叫道:“如何赌法?”

“我可任你们先行逃跑,明日午时我再开始追踪,若午夜之前无法抓住你们,便算我输。反之,则算我赢。”

傅君婥深知他追踪之术的厉害,正准备出言拒绝,却抬眼看见莫小楼似笑非笑的眼神,本要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她心中清楚,所谓打赌云云,不过是宇文拓给寇徐两人一个台阶,同时也是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将长生诀抄录副本。

沉默片刻后,寇仲朗声道:“赌注是什么?”

莫小楼笑道:“我赢了,你们将长生诀给我。我输了,非但不要你们的书,还授你俩绝世武功,如何?”

寇徐眼中闪过意动之色,却又瞬间暗淡下去。

“至于这高丽刺客”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坐在地上的傅君婥。

傅君婥娇躯剧颤,她受了内伤,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对于寇徐二人来说,只是累赘。三人的赌局,其实已与她无关。

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降临在自己身后,傅君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只欲速死。却感随着一只手随意搭上自己肩膀,一股奇异的暖流游走在她的奇经八脉,一阵酥爽后,身体内再不见了一丝内伤的痕迹。

莫小楼又瞬间回到原处,拍了拍寇徐两人的肩膀:

“你们若是能赢,刺客之事也可以既往不咎。”

寇徐二人震惊之余赶忙上前扶起傅君婥,心中齐道:“如此稳赚不赔的生意,不赌才是大傻子!”

扬州城内,一青衣文士漫步街道之上,手持酒杯,对月而饮。明明于人潮中穿行,却似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多年不曾露面的邪王——石之轩!

自听到宇文拓被炸死的消息后,心中隐有猜测的他连夜赶赴扬州,果然在城中找到了阴癸派的秘密据点。

当他完全不隐藏行踪,大喇喇地站在祝玉妍与婠婠面前时,已是深夜子时了。

祝玉妍漆黑的眼珠如同旋涡一般,冷冷盯着眼前这个与其爱恨纠葛的男人,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

“石之轩!”

石之轩叹道:“玉妍,好久不见。”

婠婠娇笑一声,说道:“邪王深夜拜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呢。”

石之轩冷哼一声,神目如电,射向婠婠:“我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莫以为自己晋级了天魔功第十八层,便能在我面前放肆!”

婠婠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平静道:“邪王好大的威风。婠儿自天魔功大成后,还从未和大宗师级别的高手比斗过呢,不知邪王有无兴趣,指点指点师侄?”

石之轩嘴角一弯,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朗声道:“多年不见,婠侄女倒是变得自信了。不过,你还没有资格和我动手。”

祝玉妍出言道:“石之轩,若你是来找茬的,恐怕是来错地方了。好教你得知,婠儿早已青出于蓝,功力尤在我之上。”

石之轩眼睛一眯,叹道:“我非来找茬,而是来寻仇的。”

祝玉妍断喝道:“寻仇?哼,石之轩,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石之轩正色道:“我为我徒来寻仇。”

“笑话,侯希白最近正和慈航静斋的新圣女打的火热;杨虚彦和安隆都在蜀中。石之轩,你总不会是为了个已经死了的莫小楼报仇吧?那你应该去找宁道奇才是。”

祝玉妍嗤笑一声,驳斥道。

她语气虽然充满不屑,心中却已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发现,自己徒儿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邪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婠婠一眼,轻飘飘地说道:“可怜我的小楼徒儿当年还将那威力惊人的火药配方教给你不想某人却把这炸药,反用在了他的身上。可悲,可叹!”

婠婠如遭雷击,浑身剧颤,失声道:“你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宇文拓就是莫小楼?”

她虽是疑问,回想宇文拓与莫小楼种种相似之处,聪颖如她,心中几乎已经确定。想到当年自己说过迟早要埋了莫小楼,不想却一语成谶

祝玉妍见她脸色煞白,连忙挡在她前面,喝道:“石之轩,莫要信口开河。”

石之轩根本就无视祝玉妍,嘲讽道:

“婠师侄,你也修炼了道心种魔大法,竟然看不出他的伪装,看来在境界上,你比莫小楼还差之远矣。”

婠婠脸色再变,道心种魔大法乃精神奇术,大成后可妨碍人的观感。难怪这么多人都没有怀疑宇文拓的真实身份!

石之轩看了精神恍惚的婠婠一眼,又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轻吟道:“婠丫头,可曾记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婠婠浑身剧颤,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噔噔噔退了三大步,捂着双耳,惨白的脸上突然涌起一抹红晕——这是经脉逆转,走火入魔的征兆!

“噗”

她嘴中吐出一口鲜血。更让祝玉妍惊怒交加的是:随着这一口血的喷出,婠婠的天魔功,竟然从十八层,掉落到了第十七层。

“婠儿!”

祝玉妍惊呼一声,抱住快要晕倒的婠婠,眼睛已是微红。她怒视石之轩,声音如泣如诉:“石之轩!当年你对我始乱终弃,致我师尊惨死,如今又要毁我传人的道心吗?!”

石之轩虎躯一顿,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摇了摇头,

“玉妍啊玉妍,虽明知你是故作可怜之态,无奈我确实下不了手。哎,便留你们一命吧”

青影一闪,邪王已杳无踪迹。

第125章 梅吹傅君婥

寇仲、徐子陵被傅君婥提着一路狂奔,来到一座山丘之顶,后方群峰连接,前方则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泗水在左方五里许外流过,穷山荒野,不见人踪,唯有一片墓地,中有坟莹两座。

傅君婥放下两人,抱剑而坐道:“距离明日午夜,还有不到十个时辰,趁这段时间,我们把长生诀抄录下来吧。”

说罢拿出纸笔,就要抄写。原来三人在遇到莫小楼之前就将长生诀烧毁,每人背下了三分之一。

两人随之坐在草地上,寇仲道:“娘,宇文拖把不一定能抓到我们的,急什么。”

虽明知寇仲是故意逗自己,借此冲淡严肃的气氛,但傅君婥听到他把宇文拓给念成宇文拖把,还是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道:“胡乱叫什么。我还没答应收你们两个小猴子当义子哩。”

徐子陵一把抱住寇仲肩膀,哈哈笑道:“迟早的事,娘你就别口是心非了。错过这一村,再去哪找如我俩这种天赋异禀的好儿子!”

傅君婥伸出青葱玉指,一个隔空暴栗,打得徐子陵往后一翻,才娇声道:“别贫嘴了,当务之急还是赶快抄录长生诀副本。我三人情急下强背长生诀,时间不能拖得太久,否则难免有错漏。”

寇仲皱眉不解道:“我们在这抄默长生诀,万一那狗屁太师不守承诺,就躲在暗处趁机抢夺,岂不是完蛋。”

傅君婥脸上露出犹有余悸的神情,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他简直如幽灵一样,似乎无处不在……所以——我才选了此处。”

寇仲向四周望去,此处乃是附近丘陵中唯一一座荒山,又是最高处,北坡是靠河的峭壁,南坡是萧索的荒岭,十里之内毫无遮蔽,除非有缩地之功,否则绝对无法隐藏行迹。

傅君婥作为一个刺客,也是谙熟反侦查的道理,在二人敬佩的目光中,她终于找回了一丝自信。

挺起胸脯,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得,将纸笔分给二人继续道:“况且,依我看,宇文拓虽然霸道,但还算是个守信之人,倒有几分宗师风范。”

徐子陵刚拿起笔开始抄录,听到此言不禁纳闷道:“说来奇怪,他为何要将娘打伤,又医好?”

傅君婥摇了摇头道:“但凡宗师,行为举止皆有些古怪,此人行事更如天马行空,娘也我也不知道他心中打算。”

寇仲不服道:“管他真赌也好,使诈也罢,身为朝廷太师总要些脸面。既然已经给了机会,不拼一拼我总不甘心。我们只需在明日子夜时不被他抓住,长生诀便不用交出来了!”

徐子陵也咬着笔头思索道:“依我看,干脆我们分三个方向分头逃走,他不能兼顾,很可能在午夜之前抓不住我们。”

傅君婥摇头道:“你忘了,他是大隋太师,并非孤军作战。我被他追了一路,每到一地,必有州府出手拦截,此人滴水不漏,岂会让你这小子抓住这种破绽。”

寇仲色变道:“不是吧。当时打赌是我们几人打的,他怎能叫外人帮忙。”

傅君婥没好气道:“打赌时,他有说不会派手下抓吗?”

寇徐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靠!”

见两人吃瘪的模样,傅君婥摇头道:“所以说你们江湖经验还是太浅了,连这么简单的语言陷阱都没发现。”

寇仲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傻笑,徐子陵忽然神秘一笑,说道:“既如此,我倒有个想法,管保那宇文拖把吃个大亏”

说着便压低声音,在寇仲耳边低语一番。

寇仲眼睛一亮:“此着必出乎宇文拖把意料之外。”

阴癸派隐秘驻地,婠婠呆坐在后院中,那双美丽的眸子与往常相比,失了许多生气。偶尔转动眼珠,定会让身边伺候的门人一个个如身临大雪纷飞的冬季。

短短不到半天时间,她似乎消瘦了不少,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折扇似乎有些年头,纸张都已微微泛黄了。

“坏叔叔你这次也不会死的,你又在吓婠儿,对么”

内疚、后悔、无奈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让她难受得想哭。而只要一想起当晚的爆炸,她的脾气就变得异常暴躁,这个时候,整个阴癸派都知道,千万别惹她

早些时候,宗主的师弟边不负,还想趁机调戏她,被一招打飞二十丈,差点骨头都打散了。

就在婠婠发呆的时候,祝玉妍轻飘飘地飞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道:“婠儿,莫小楼只是你幼年时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何必为他伤心至此?”

婠婠像此时始察觉她来到身旁,悲呼一声,扑入祝玉妍怀里,泣道:“师尊,他没死我却杀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么多年以来,祝玉妍尚是第一次见到婠婠有如此巨大的情绪反应,这不同寻常的动作让她差点下意识地避开,不过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徒弟,她只能任由婠婠将她的襟头沾湿大片。

婠婠娇躯抖颤,完全失去平时的冷静自制,比之早前刚从石之轩嘴里听到宇文拓真实身份时的强作镇定截然不同,此时,她的悲伤痛苦是发自真心的。

祝玉妍眉头一皱,似乎很不满自己徒儿的表现,然而,她最终长叹道:“哎,人死不能复生,莫小楼死了对你来说,也许并非坏事。”

婠婠愕然抬头。

祝玉妍解释道:“习练天魔功之人,最忌动情。一旦动情,能过情关者便如鱼跃龙门,功力大进;但过不了,便会如师尊这样,永远困在第十七层难有寸进。

莫小楼一死,你的天魔功,将再无壁垒。此番虽降低至十七层,但我有预感,婠儿定能破而后立,甄至前人无法企及的至高境界!”

婠婠将俏脸重新埋在她的胸脯,死命搂紧,眼泪停不下来:“师尊,这些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难受呜呜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难受,呜呜呜”

“哎”

扬州,运河堵塞路段。

尚书裴矩到达之后,除第一时间安排工匠疏通河道外,另还发布告示,以每日二十钱的工价招募工人,一时间应聘者无数。

“站住。尔等三只瘦鸟儿也来应聘?哟,还带着婆娘来,这怕不是来踏青的,哈哈哈”

招工的官差见两个瘦弱男子带着个女人过来,顿时神色不善,凶神恶煞地骂道。

三人中一个头稍矮之人主动趋前,一揖到地道:“官差叔叔,您别看我俩长得瘦弱,力气可不小哩。而我婆娘虽然做不了工,但她做得一手好菜啊!叔叔,运河疏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是还能提供上好的饭菜,那必定是人人用命,大大缩短工期,到时候官差叔叔也好早点收工,省的老在这烈日下暴晒不是。”

说话间,手中隐秘地朝他一塞。

那公差呆了一呆,仔细一想,似乎有点道理,他一下子也忘了关注两人身形瘦弱的事实,不动声色收了贿赂,朝后甩了甩手,骂道:“滚过去滚过去!”

“诶,多谢官差叔叔”

第126章 我寇仲不服

次日,入夜。

运河疏通办事处临时营地。

寇仲一脸得意地抱着徐子陵肩膀道:“陵少真是吾之诸葛,今趟果然让那宇文拖把喝了我们的洗脚水。”

傅君婥打击道:“我倒没你们那么乐观,宇文拓找不到人,迟早会想到灯下黑的道理,此时距离子夜还有三个时辰,不要高兴太早了。”

徐子陵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傅君婥冷然道:“我提议顺运河而到泗水。运河堵塞,各地船只必定会取道泗水,我们随便混到一艘船上,管教宇文拓无从查起。嗯,此番定能逃出升天。一定能”

寇仲有些狐疑道:“娘,我怎么感觉你很没信心的样子。”

“胡说,我会怕他?”

傅君婥俏目微瞪,语气很不耐烦道:“别管这么多了,我们快些去泗水!”

寇仲摆了摆手,嘟囔道:“我又没说你怕他。”

“嗯?”

“额,我说我们才不怕他宇文大拖把呢。”

几人奔泗水而去,刚准备随便找一艘商船混上去,一把柔和好听的声音在三人身旁响起道:“敢问这位姑娘和两位小兄弟,是否在等船呢?”

来人正是宋师道,他自从扬州追失了傅君婥后,一路向北,焦急地搜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泗水与运河交接处见到了佳人。

寇徐两人心道又是这么巧的。

宋师道又道:“时已入夜,过往船只断不会轻易停靠。姑娘若不嫌弃,可乘坐在下之船。我宋家尚算薄有声名,只要在船上挂上家旗,定然能一路通畅。”

宋师道这句话倒是令傅君婥有些意动,宋阀乃天下四大门阀之一,若是乘坐他们的船,定不虞宇文拓会派官兵搜船。

“听你口气这么大,想来有些本事,带路吧。”

宋师道闻言如聆仙音,大喜在前领路。

四艘艨艟启舵扬帆,逆流西上。

宋师道作为宋阀嫡长子,确实不是盖的。一路上,只要是碰到他们的船,其他船只必定转向让路,正如他先前所言,一路通畅。

宋族乃南方势力最大的士族,阀主“天刀“宋缺有天下第一用刀高手之称。

当年杨坚一统天下,建立大隋,因顾忌宋族的势力,对他们采取安抚政策,封宋缺为“镇南公“,而宋缺亦知南朝大势已去,诈作俯首称臣,以保家族。

四姓之中,其它三姓均杂有胡人血统,而这硕果仅存,保持声威的南方大族,则一直坚持传统,严禁族人与汉族以外的人通婚,故在江湖上被视为汉族正统。

寇徐等三人一上船就进入了舱房之中,关上门来,谁也不见。

直到仆从叩门说是外间已设下晚宴给他们接风。

三人不好推辞,兼之确实腹内饥饿,便跟随仆人来到舱厅。

刚一入厅,三人同时色变,傅君婥更是吓得差点瘫倒在地。

厅中餐桌主位上,那个褐衣身影,不是宇文拓是谁?

“三位,久违了。”

淡淡的,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在这本就不大的舱厅响起,听到三人眼中似乎有震动回荡的感觉。

舱厅中除了莫小楼外,还有一对男女。

男的是宋阀重要人物宋鲁,年约四十,却满头白发,长着一把银白色的美须,但半点没有衰老之象,生得雍容英伟,一派大家气度。

女的叫柳菁,是宋鲁新纳的小妾,其神情体态,甚为撩人,给人有点不太正派的感觉。

宋鲁看几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奇道:“太师,莫非你们认识?”

莫小楼笑道:“自然认识,本太师正是在此等候他们三人呢。”

傅君婥色变道:“你昨天就在这等我们?!”

“准确的说,拿到长生诀后,我就在此。”

莫小楼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三本皱巴巴的手抄本,丢在桌上。

“长生诀?!”

寇徐二人虎躯剧震,倒退三步后,寇仲失声道:“你你太无耻了,竟然挖人祖我靠!”

‘祖坟’的坟字还未说出口,傅君婥突然暴起,一个飞腿把他踹飞出去。

莫小楼大笑一声,将三本‘长生诀’收起,自顾道:“祖坟?真是两个小机灵鬼,还把书藏别人坟里面。”说罢招呼来一人,吩咐了几句。那人得了令牌,疾跑了出去。

寇仲扶着生疼的屁股缓缓坐起身来。

听到莫小楼的话语,顿时感受到成年人的世界满满的恶意。

徐子陵原本也愣在原地,现在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前一步道:“我有一事不明,太师怎么知道我们将长生诀分成了三份。莫非不守约定,偷偷跟踪我等?”

不待莫小楼回答,傅君婥冷哼一声,眼神恨恨道:“哼,他定是借口为我疗伤,用功力探查,你们俩肯定也是与他有过接触。

既然猜到书没在我们身上,便不难推知我三人毁书为盟。哼,真是阴险。”

他说是与我们打赌,其实根本就是在等我们默写下长生诀?

寇仲摸了摸脑门,站起身来,眼中透着一股颓然之色。显然莫小楼的奸诈给这个傲气的少年上了一课。

“实话告诉你们,我早已派人搜索荒山,总是能搜到的。傅君婥被我追杀半月,已成惊弓之鸟,她一定会选择一个让她最为安心的地方隐藏长生诀。”

原来如此,赌局无论输赢,眼前此人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我还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此处的?难道你真如外界所传,会预知过去未来?”寇仲不解道。

“哈哈,可以这么说,只是比你们多想一步而已。就像下棋,不需胜多,只需一步,多则有变。”莫小楼大笑一声,现在他大事已成,心下放松,轻抿了一口美酒,傲然道:

“通俗来说,就是智商碾压。”

嘶,虽然听不懂,但觉得好厉害,寇徐二人眼中顿时对莫小楼惊为天人。

正在二人无比佩服之际,宋师道终于姗姗来迟,人还没到,声音却至:

“太师,你教的方法果然有用,我包下了泗水所有的船只,又让扬州太守派出五万人马搜山,我亲自带队五千时刻守在运河边上,果然成功堵到了他们三呃。”

“”

数道目光,齐刷刷集中在莫小楼身上。

什么多想一步,智商碾压,还是靠人多嘛。

第127章 c位c出道的双龙

“三位,请落座吧。”似乎是见席间氛围有些尴尬,宋鲁笑呵呵招呼三人道:“只是家宴,不用客气。”

寇徐二人大咧咧地找了位置坐下,倒是傅君婥大气不敢出,显得很是拘谨。

“两位小兄弟生得轩昂英伟,不知,有没有修习过武艺呢?”宋鲁的小妾柳菁用那对秋水剪瞳上下打量着寇徐二人,语气娇柔道。

“我们两兄弟正准备随我们的娘修习上乘武技,多谢宋夫人赞许了。”被柳菁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寇仲干咳两声,随口回答道。

宋师道一听“我们的娘”,目光落到傅君卓无限美好的娇躯上,色变道,“你们的娘?“

莫小楼轻笑一声,轻飘飘道:“宋兄慌什么,若你真对傅姑娘有意,就算她有孩子又如何?”

傅君婥俏睑微红,蹙眉狠瞪了莫小楼一眼,忽又觉得,对这人露出这表情有些不妥,瞬时脸色一转,弱弱道:

“别听他们胡说,是这两小子硬要认我做娘。”

徐子陵故意摸摸肚子嚷道:“娘!孩儿饿了。“

柳菁忍俊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众人也皆是莞尔,气氛趋于融洽,席间也开始热络起来。

宋鲁是精通饮食之人,又有意在莫小楼这大隋太师面前卖好,便细心地介绍起桌上美食,又说起烹饪之术,听得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餐饱餐饿的人目瞪口呆。手底却不闲着,对桌上的海味山珍展开扫荡战。

柳菁含笑看着两人风卷残云般把菜肴扫过清光,还不时帮他们挟菜,侍候周到。

待下人收去碗碟后,宋鲁亲自烹茶款待各人。

莫小楼见寇仲神态奇怪,欲言又止,心中已知其故,便打趣道:“寇小子是否还在纠结赌约之事?”

寇仲苦笑一声,“哎,不瞒太师,我俩其实对那劳什子长生诀没什么兴趣,只是失去了向太师学习绝世武功的机会,在下觉得好生可惜。若是奥!”

却是傅君婥一个暴栗敲在他头上,见这小鬼竟然如此热衷于拜入莫小楼门下,心中生出一股妒忌的奇怪情绪,冷哼道,“臭小子,说到底就是在怪我临时改变主意咯?“

寇仲‘哎哟’一声,捂着头,满眼无辜:我可没说,娘你自己说的。

不管二人玩笑,莫小楼看了一眼宋师道,出声道:“宋兄,有一件事,本人感到有些难以做出决定,还望宋兄能有以教我。”

寇徐傅三人同时色变,宋师道讶然道:“天下竟还有事能难倒太师?”

莫小楼指着傅君婥道:“这高丽剑士曾刺杀圣上,从法理上讲,我应该抓她回洛阳的。可情理上,她又是宋兄钟爱之人,哎,着实为难的很啊。”

宋师道脸色一变,他却是没想到还有此内情,微微一怔道:“太师,若是有什么事情是师道可以做的”

傅君婥打断宋师道的话,霍然起立道:“宇文拓,既然被你抓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牵扯旁人。”

莫小楼淡然道:“杀你倒不至于。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赦。我倒有个想法,不知宋兄是否同意?”

宋师道见莫小楼看着自己,连忙道:“太师请说。”

“吾之爱将,户部侍郎长孙无忌正在洛阳近郊的山间公干,不如让这女刺客去他手下当值,正好磨一磨其野性。”

他给了宋师道一个男人都懂的神色:“女人嘛,温柔一点总是好的。”

傅君婥娇咤一声,拔剑道:“宇文拓,你——”

“看,动不动就拔剑多不好。”

话音未落,傅君婥的剑便到了莫小楼手上,当她还想运转真气反抗时,骇然发现自己已不知被什么手法制住,使不出丝毫武功!

宋师道如何不知长孙无忌在洛阳公干是干些什么,想到傅君婥这神仙般的人物竟要去那等腌臜之地呃养猪,他就一阵无语,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一时间想说又不说,脸上憋得通红。

宋鲁拈须笑道:“太师就莫要逗他了,观此女武功路数,与高丽大宗师傅采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傅采林知道自己的女徒弟在中原被人逼着养猪,恐怕要气得亲自前来找太师的麻烦呢。”

莫小楼轻笑道:“若他真敢来,便不用再回去了。”

宋鲁听他口气如此之大,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他却真不认为这所谓的太师能和三大宗师级别的高手一战。

若他知道前几日莫小楼瞬杀四大圣僧之事,恐怕便是另一番认知了。

寇仲与徐子陵对视一眼,齐齐抱拳道:“求太师放我们的娘一马,我二人愿跟随太师,唯您马首是瞻。”

莫小楼呼吸一窒:“你们两臭小子,还真是会求情。跟随本太师,岂不是让你们两个穷小子平步青云?”

两人见心思秒被识破,呐呐不语。

“都不说话,那此事便定下了。傅君婥,本太师封你为育肥组组员,等到了洛阳,便走马上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傅君婥知道能保住一命就不错了,也不敢再多言。

“至于你们两个。”他看着寇徐两人,正容道:“是否真心欲拜我为师?”

两人双目放光,福至心灵地跪倒在地,齐声叫道:“师父在上,请受小仲(小陵)一拜!”

宋鲁笑道:“两位兄弟根骨的确佳绝,只是似乎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此时再习武,恐怕也成就有限,定多成为江湖二流高手。“

寇徐两人同时色变,一颗心直往下沉。

莫小楼却自信道:“习武趁早之说,不过是因年幼之人最少执念,故而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小仲与小陵虽然已过最佳年龄,但心无杂念,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断不可以常人之念判断。”

顿了顿,莫小楼又道:“况且,他们两个丝毫不懂武功,却能在本太师面前不卑不亢。单凭这一点,两人将来必可称雄宇内!”

在座之人没想到他会给出一个这么高的评价,惊讶不已。寇徐更是感动得无以言表。

便连傅君婥,心中也生出了这两个小子拜在宇文拓门下真不错的想法。

唯有宋鲁却觉得这所谓太师大话连篇,有些夸夸其谈。

但这想法在心中才升起片刻,舱外忽然有下人进来,凑在他身边耳语了一番。

听完汇报后,宋鲁瞬间变色,惊惧地看着莫小楼,一把银龙拐险些掉了下来。

“扬州城外三千高手横尸?血流漫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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