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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甲精兵》 第一章 何去何从？ 临近六月，中蓝大学的校本部已经彻底被炽热的气息与嘲哳的蝉鸣攻陷。 饶是傍晚有习习凉风，大抵也是艰难地越过了周围高耸的重楼和叠嶂的山丘，有气无力地吹动几片叶子，昭示它救人们于水火的拳拳之心。 萧辰就在这被山丘和重楼打造的宛如铁桶一般的校园一隅，一处伴随着学校走过数个春秋的体育场内，绕着跑道连续跑了二十多圈。 矫健的身姿悄然从有些汗迹的衣衫中透露，惹得不少慢跑的女孩子侧目。 如果是往常，萧辰一定会笑眯眯地跟他们打声招呼，如有可能，再要个电话号码好好聊聊，最好能够聊成女朋友，嗯，可以不耍流氓直至结婚的那种。 然而此时的他却对此浑然不知，只是闷头跑步，企图通过这种极其耗费体力的行为将自己内心的慌乱全数发泄出去。 他不得不恐慌，因为就在两小时前，他从地球中国的一位电气自动化工程师，变成了蓝星夏国重点高校的一名大三学生。虽说年龄平白小了七岁，名字似乎也一模一样，但这里陌生的一切终究还会让终年呆在研究所的他有些难以适从。 跑步是过去萧辰最喜欢的发泄方式，心情不好，工作压力大，或者依然找不到女朋友的时候，他都喜欢跑几圈，将负面的情绪随汗水挥洒出去。 只是现在跑了还不到一小时，萧辰依然没有找到那种疲惫到想要瘫倒在地上，然后脑袋放空的感觉。 这身体素质，比起过去的自己，似乎有些强悍的过头。 到底还是放弃了，萧辰感觉，想要达到自己想要的程度，只怕还要跑那么个把小时，绕着这四百米一圈的操场再来三四十圈，而且速度还要再往上提。 与其如此，还不如找个安静的角落，好好回顾一下这诡异的穿越的前因后果。 操场的东北角是三对单杠，身体素质普遍不是很好的大学生很少有人来这里锻炼。即便是有，也只不过是几个想要通过做引体向上来赢得女孩子惊呼进而脱单的男生。 萧辰缓缓走到了这里，在最为角落的石凳上坐下。 地球上的过去已经成了云烟，萧辰还是准备好好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这副身体的灵魂如何被自己替代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所有经历都被萧辰全盘接收，关于这里的一切，倒也不需要装失忆糊弄人。 他也叫萧辰，18岁考中这所大学之后就选择了参军入伍，但是在十九岁半的时候，因为父母突然遭遇车祸，为了照顾唯一的妹妹，选择提前退伍。 怀着悲痛处理了父母的后事，又陪着妹妹进行高考前的最后冲刺，最终两人一起上的大学。 显然因为家中巨大的变故，妹妹的高考成绩没有那么理想，本来有望考入夏国最高学府的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跟萧辰一座城市的一本学校，好在专业还算不错，兄妹俩也正好相互扶持，岁月便如此静好地慢慢度过。 时间终究还是让萧辰兄妹走出了悲痛，直面未来，如今大三第二学期即将结束，原来的萧辰已经开始对未来进行艰难的抉择。 何去何从，对原来的萧辰是个问题，对现在的萧辰，同样是个问题。 只是，反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萧辰终究还是接受了这样诡异的现实，同时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将自己完全代入到原本萧辰的生活中。 对于他来说，想要正常地生活下去，只怕这就是必然了。 步履浊重地走进宿舍，看着三个室友大呼小叫打游戏，各自的桌上还凌乱地摆放着外卖的盒子，学着过去萧辰的样子，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你们几个家伙，大三都要结束了还一副死肥宅的做派。听说临近毕业大家都特别感性，你们可以乘机把之前没追到的女神追一下，万一能恋爱到结婚呢？” 萧辰的有意调侃迅速迎来几人百忙之中的白眼： “老大，都说几百遍了，双手健全，找什么女朋友。再说了，女神哪有游戏好玩。” 回头的瞬间，靠门口那个戴眼镜的瘦弱男生还别有风味地补充了一句： “我是元三三，快来玩我吧，咳咳，我偏不。” 面对这么一群妖艳贱货，萧辰也是颇为无可奈何。好在这群家伙只是对游戏着迷，取向倒是还颇为正常，萧辰还算是能够避免菊花总是莫名其妙感觉到阵阵凉风的忧伤。 见三人沉迷于游戏无法自拔，萧辰笑了笑，抬手看看腕表，见分针已经指向五十五，想了想，脸上忽然浮现出一阵紧迫，随即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动作熟练地打开电脑中某个应用程序。 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听着应用程序内倒计时的声音，萧辰闭上眼睛回顾着过去萧辰的日常，手自然而然摸到右手边第二层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瓶，拧开盖子在掌心滴一滴，放下瓶子的瞬间双手熟练地揉搓，最终将两掌覆盖在小腿上轻轻揉捏。 有点刺鼻的气味似乎在场众人都已经非常习惯，倒是跟萧辰床位紧挨着的壮硕少年一脸猥琐地笑道： “我们找不到女朋友，主要原因还是老大你。每天都搓这种东西，搞的咱们都被熏陶到洗完澡都有这味。上次四眼猴去面基，人家女孩子张嘴就问他是不是骨折了，还说这么脆弱根本经不起折腾，最好还是别联系了。” 四眼猴就是宿舍对门口那个瘦弱男生的统一爱称，其本名叫刘壮。 用刘壮本人的话讲，他从小身体就瘦弱，家里人一直希望他长的壮实一点。只是过去了二十多年，希望还是希望，一点都没有因为时间有所改变。 而调侃他的壮硕男孩名叫杨大鹏，江湖人称大鸟，别看外表憨里憨气，实则一张嘴就跟吃了眼镜蛇一样，全是毒。 而此时正随着杨大鹏的话开怀大笑且不误游戏的矮个男孩，名字叫做毛亮。 刘壮听到杨大鹏这么调侃自己，一脸不服：“什么叫面基，那叫网恋奔现。再说了，又不是只有我被这么说，上上次吹了你的那个妹子，还不是觉得你这么壮一人整天涂乱七八糟的东西，严重干扰了她名贵香水的味道。” “扯淡的名贵香水，我送的我不知道么，三百块钱一小瓶的玩意儿。而且我现在严正声明，不是她吹了我，是我甩了她，爱慕虚荣的女生，我妈说不适合当媳妇。” 听到两人相互诉苦，毛亮想说点什么，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点什么。因为宿舍里只有他，从来都被女生当做萌萌哒小弟弟，压根就没有想过跟他谈恋爱来着。 只是三人说着说着，居然同时撒开了鼠标，随后异口同声地冲萧辰吼道： “老大，你的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萧辰分明听到一声“defeat”从毛亮的电脑里传出来，根本不需要多想，就知道这些家伙又因为游戏输了，想要找他当凯子请吃，以安慰他们饱经失败的心灵。 想着经历了穿越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也确实需要迅速融入这个世界的生活，萧辰头也没回便答应道： “可以，等新闻看完。另外，我的情况你们清楚，四个人，两百以下，我不喝酒，九点半必须结束。” 萧辰说的，都是这三年来四人住在一起的时候萧辰最为习惯的表现。虽然在外人看起来似乎非常别扭，但经历多了，刘壮三人反而是对他们这个非常自律的老大始终怀抱着尊敬。 既然萧辰答应了，三人也就不再闹腾，只是看着时间似乎还早，铁着头，相互抱怨着坑货重开了一局游戏。 看新闻是过去那个萧辰始终保有的习惯，晚上有课的时候，会在下课之后看重播。如果晚上没课，就会准时看直播。这一点雷打不动。 这是他从部队里带回来的习惯，就跟他每天都会去操场跑步锻炼一样。 已经通过记忆对这个世界有了充分了解的萧辰无需再上网了解什么，只是维持一个习惯，到底还是可以让代入感更加强烈一点。 耳朵里听着新闻，脑子里却在思考着未来。大三即将结束，大四的到来意味着马上就要步入社会，找工作这件事情，到底还是需要萧辰认真面对。 是要继续去做电气自动化，利用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搞一些复制粘贴的事情，然后弄点专利，赚点小钱，从此衣食无忧。 还是重新选择一个行业，尝试新的生活，利用这么年轻的优势，找个女朋友，然后恋爱结婚，从此走上卿卿我我虐狗的生涯。 就在萧辰的思绪陷入极度混乱的时候，新闻中一条播报，让他瞬间心潮起伏。 “提高征兵质量，输送优质兵员。根据国防部征兵管理办公室最新发布的通知，今年的征兵工作第二轮于六月十五日正式启动。” “随通知发布的，还有最新决定的参军入伍政策，除在校大学生参军入伍奖励进一步提升之外，国防部还鼓励满足条件的退役士兵二次入伍……” 第二章 要不，去参军？ “要不，去参军？” 萧辰的脑子里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义务兵生涯未能圆满，一直是前身的遗憾。所以他才会一直保持在部队的一些习惯，比如看新闻，比如进行体能锻炼，比如经常往学校武装部跑。 而对萧辰本人而言，参军同样是他曾经夭折了的梦想。 地球时的他，高考结束之后不顾家人反对去进行军检，最终被卡在了视力这一关。进入大学听说大学生参军入伍对视力要求低，可那个时候的他却被检查出了心律失常。 两次报名两次被刷，从此军人就成了萧辰遥不可及的梦。 但是现在，如果这副身体符合二次入伍的标准，那，为什么不将前身的遗憾，和自己的梦想，都通过这一次的尝试去完成呢？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萧辰仔细聆听着新闻播报，直至这条新闻彻底播送完毕，他的手指迅速在键盘上敲动，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找到了征兵官网。 熟悉的军绿色页面中，政策法规那一栏是如此之醒目，以至于萧辰根本不用寻找就轻而易举点开了它。 “兵役法规”“大学生入伍”“部委政策”，萧辰迫不及待地点开了所有名目上与他现在的情况相关的政策法规，然后开始疯狂浏览，直至找到跟二次入伍直接相关的条款。 “鼓励符合条件退役人员二次入伍，为二次入伍人员开通绿色通道，并按不低于本科学历入伍青年奖励标准给予一次性经济奖励。” “大学生申请二次入伍的，必须为应届生，且年龄不超过24岁。” 在繁多的条目中找到的最为显眼的两条，对比自己现在的情况，萧辰惊喜地发现，所有要求自己都符合。 我要求当兵。 这个决定在萧辰心中无比确定，以至于一时间难掩内心的激动，抓起桌上的手机，二话不说直接冲出宿舍，只惹得刘壮三人一阵狼哭鬼嚎。 跑到宿舍楼下，心情有些复杂地掏出手机，摩挲着有些粗糙的手机屏幕，萧辰思索良久，这才摁下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啊？不是应该看新闻吗？” 柔弱的声线，听起来就让人有种保护欲。电话那头的女孩子，便是萧辰前身的妹妹，萧雨。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接到自己哥哥的电话，萧雨非常奇怪。按照她对自己哥哥的了解，一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才会让他在这时候放弃看新闻给自己打电话的。 “萧雨，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虽然萧辰的声音有些深沉，但这并不妨碍萧雨丰富的想象力得到充分发挥之后获得一个让她非常激动的猜测：“哥，什么事？是不是你终于找到女朋友了，赶紧让我看看照片。” “不是女朋友的事。” 萧雨莫名其妙的话让萧辰一阵无奈，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个亲妹妹居然是这样的体验。前世被父母催婚也就罢了，穿越过来还要被这副身体的亲妹妹催恋爱，果然单身狗到什么维度都一样是弱势群体。 “啊？不是女朋友的事？难道是你跟谁表白被拒绝了，所以想要我安慰你？没事呀，我这边好多好姑娘呢，以前给你介绍你都不要，现在也不晚啊。还有一年咱们才毕业，到时候结婚什么都有时间做准备的。” 萧辰不想被这个呆萌的姑娘拖入她擅长的领域，然后利用她丰富的经验来打败自己，只能抓住她喘息的机会，非常直接的说道： “我要去当兵。” “什么？” 萧雨瞬间觉得有些晕眩。 自从父母车祸去世之后，哥哥萧辰一直都是她唯一的依赖。虽然因为身处不同的学校，但在同一座城市里，这份依赖随着时间越发强烈。 萧雨想过无数种自己与哥哥分开的可能，最为现实的就是萧辰恋爱结婚。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两人各自成家，这种依赖依然存在并且会持续下去。 但，此时萧辰说要去当兵。 当兵的萧辰是什么样子，萧雨是亲身经历过的。新兵期间很难跟家里取得联系，即便下连队，每周也就那么几分钟的通话时间，不能视频，不能网聊，一个大活人就跟虚幻的存在一般。 她已经失去了父母，不想再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 “哥，你不是已经当过兵了吗？咱们现在的学校都挺好，明年无论找工作还是考研，不都是挺好的选择吗？更何况，我，我不想你离开我……” 试图寻找一些让萧辰打消这个念头的理由，可是萧雨却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她唯一希望萧辰不要当兵的理由，只是因为她不想让萧辰离开。 豆大的泪珠子刹那间从细长的睫毛中挣脱，随桌上的小风扇吹来的凉风飘洒在朴素的衣衫上，瞬间把洁白的布料染出一道略显银灰的湿痕。 萧雨试图继续往下说，可怎么也说不出口，通过电话传入萧辰耳朵里的，只有低声的啜泣。 萧辰的心没来由的一痛。 他本来只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对这个姑娘实行告知的义务。 可听到电话里抽泣声，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只是一个漠不相关的路人。想要拥有这幅身体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面对这个姑娘，他应该是她最喜欢的哥哥，而不是路人。 “萧雨，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欢部队的生活。” 轻叹了一口气，萧辰开始组织着语言： “当年爸妈去世的时候，你才十七岁。当我在部队听到噩耗的时候，是申请了提前退伍才回来的。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你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虽然没有恋爱，但这只是早晚的事情。你的专业注定工作不会太难找，用点心思，不求大富大贵，至少这辈子能够顺顺利利过下去。” “我原本以为我也会这样照顾你一辈子，可是就在今晚，我听到了部队对我的召唤。国防部发布的最新征兵通告中明确鼓励二次入伍，而我居然符合所有的条件。” “我希望，我在尽到作为哥哥的义务的时候，也能够让我的人生没有太多的遗憾。当兵不比找工作考研，对于年龄的限制实在太严格了。我好不容易在最后的年龄线前赶上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够支持我。” 听着萧辰这席话，萧雨的泪珠子止不住地往外蹦。 当年萧辰从部队回来后为父母安排后事，与肇事司机对簿公堂，乃至严格督促自己学习，一幕幕回忆涌上来，瞬间淹没了萧雨的心。 她当然知道萧辰是抱着多大的遗憾回来的，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有自己，萧辰也不会藏着那笔赔偿金不动，一直靠做兼职来赚取两人的生活费。 可是再怎么理解，萧雨的心里始终有一些舍不得。 “哥，可是，如果你去当兵，你的学业怎么办？就剩一年了，难道你不能等拿到学位证再走吗？” 心中已经做出了让步的萧雨，依旧希望萧辰能够陪着她到毕业。然而，这终究只是奢望。 萧辰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前身在这大学三年内，已经修完了所有的学分，如今只差一个毕业设计和答辩，就可以直接毕业。 在原本萧辰的规划中，度过这个暑假他就会提前加入研究生导师的团队进行科研工作，然后等到毕业时直接保研。但是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其他选择，自然也可以申请提前毕业，只要，能够做出一份足够说服学院的毕业设计。 “学校这边是允许申请提前毕业的，距离这一届的毕业答辩，还有差不多十四天的时间，如果我能够在此之前作出让学院满意的毕业设计，是有可能临走之前拿到毕业证的。” “就算学校不同意我提前毕业的申请，根据最新出台的征兵政策，我的学籍依旧是可以保留的。” 萧辰笃定地回答道。 如果前身学习的是其他专业，可能他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但既然是电气自动化，那对于一个硕士毕业就宅在研究所并取得博士学位的电气自动化高级工程师来讲，做出一份本科学历的毕业设计，简直就是小儿科。 听到萧辰的回答，萧雨已经知道，自己想要挽留是没有用的。 想想自己平素总是用自己已经长大了来反驳萧辰的很多安排，一时间后悔的泪水再次涌入眼眶。 “哥，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我会支持你的。等征兵体检的时候，我陪你去。” 当兵之后自己也可以去看他，就算当了兵，总会有复员的时候，最多就是不能经常见面。 如此安慰着自己，萧雨抹了抹眼泪，柔声对萧辰说道。 电话断开连接的瞬间，萧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终究还是没能站在一个哥哥的立场上，去好好安慰电话那头那个脆弱的姑娘。 或许，自己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萧雨的世界里，还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会惹她哭泣的哥哥吧。 别投资了 上本被祭旗了，这本第一章也被屏蔽了，军事方面本来就菜鸡，这么严打压根不知道什么可以写，对不住各位了。这号会接着写写同人啊玄幻啊之类的，如果对此类无感，就不用追了。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第三章 该做一份什么样的毕业设计 “什么，你要去参军？” 作为萧辰的班导师，杨欢欢听到萧辰的请求，内心充满了震惊。 不可否认，萧辰在这一级的学生里头，绝对是最为优秀的。甚至于萧辰留校保研找的导师，都是他从中牵线搭桥的。 本来按部就班的走，萧辰绝对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科研工作者。 可是此时他居然提出要提前毕业，原因居然是要去参军。 或许在别人眼中，参军和搞科研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但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来说，内心总是会对自己的领域抱有更多的推崇和信心。 谁不希望发现几个搞科研的好苗子，将来能够在自己这块领域走的更远。 可眼前就有这么一个，这保研的事情下学期基本上就要敲定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少了根筋要去参军。 杨欢欢深吸一口，表情严肃地说道： “萧辰，你已经是当过一回兵的人了，何必要去当第二回。当然，当兵卫国，是一种崇高的理想和信念。但咱们搞科研，同样可以为祖国做出巨大贡献。” “说句非常残酷的话，你们从小学升初中，从初中到高中，再从高中读到大学，这一路上不知道刷下去了多少人。明明再往前一步，就能够对国家和社会做出更多的贡献，你知不知道，现在去当兵，简直就是在浪费国家的教育资源。” 说到这里，杨欢欢简直就是痛心疾首。他不希望这样一个好孩子跑到知识和科研资源都相当匮乏的部队去。 萧辰知道面前这位白了鬓角的班导师对自己的期望。 杨欢欢同样是学院最为资深的教授，但为了能够培养出更多专业人才，不惜放弃数个科研项目，主动申请成为本科生班导师。 在其他专业的学生还在迷茫专业到底学什么的时候，杨欢欢就利用自己的身份，带着学生们参观了各种电气自动化的成果。 在很多学生还不知道未来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电气自动化专业的学生都已经被安排前往不少大公司见习过了。 甚至于就在最近，杨欢欢还主动联系他曾经接触过的大公司，进行专门的人才培养。 可以说，这位班导师，是一位真真正正为学生和社会乃至国家着想的人。加上其在学术上的建树，虽然未曾被评为国家科学院院士，但距离也不远，当真能称得上一位大师。 曾经的萧辰，正是被杨欢欢的人格魅力感染，才放弃了前往更好学校的机会，直接同意了留校保研的安排。 即便换了一个灵魂，萧辰同样对这样一位先生升不起讨厌的心思，哪怕他气愤的时候吐沫星子都恨不得喷到自己的脸上。 “老师，参军可能是我现在最大的遗憾了。我现在申请毕业，其实也是考虑过了才做出的决定。科研，哪怕等我复员后再继续，也可以做。但是参军，如果错过这一次，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机会了。” “机会，你要是错过这次保研，才是真的没机会了。我见过多少孩子，在校期间学习特别好，走出校门一两年后后悔了回来考研的。他们当中很多连回到母校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去了那些普通高校。” 杨欢欢也是看出来了，萧辰是铁了心要去参军。此时的他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恨其不争。 “行，你想提前毕业也可以，所有的申请，我都会借着我这张老脸帮你办。但是，只有一个要求，你必须拿出一份足够打动我的毕业设计，我才会这么帮你。否则的话，你就安安心心回去准备去研究所吧。” 他还是不准备放弃，决定通过毕业设计这一块，让萧辰知难而退。如果是原本的萧辰，大抵还会被他难住，可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健壮的孩子，已经并非前人。 萧辰仔细听完要求，便点了点头：“老师，如果我不能做出像样的毕业设计，也没脸再提这件事情，您放心吧。” 杨欢欢压根没有想到萧辰会答应的这么快，看着萧辰向他躬身敬礼，随即转身出门，没来由的出现了一种预感，或许这个孩子当真会做出他认为做不到的事情。 回到宿舍，刘壮几人还在玩游戏。机械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中，萧辰将桌面上所有杂物全都收拾在抽屉里，只留下一叠稿纸和一支笔。 随意一瞥看到萧辰异状的刘壮在紧张的游戏中寻找到一丝机会，扭头问道： “老大，你今天是怎么了？有啥事想不开了，准备掏出稿纸写遗书。” “闭上你的臭嘴玩游戏去，你们三个，声音调小一点，我要写点东西。” 听到萧辰的话三人齐齐愣了一下，随即瞬间关闭游戏，也不管游戏里被坑了的其他人如何使用最为恶毒的话来诅咒他们，纷纷起身围到萧辰身边。 一时间，萧辰明显感到周围的空气平白升温了好几度，同时还弥漫着一种莫名的酸臭。 “老大，是不是看上哪个女生了？昨天就感觉不对劲，你一进来就催促我们找女朋友，这根本不符合你的一贯作风。” 刘壮观察最为敏锐，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用一种惊叹的语调来阐述自己的揣测，一时间引得其他两人也眨巴着眼睛，似乎高频率的眼皮抖动能够观察到恋爱的腐臭气息。 对于这只精明到真的像猴的四眼猴，萧辰简直无话可说： “看上你个大头鬼，猴子你思想能不能纯洁点，除了游戏就是爱情的，要不是因为你不胖，死肥宅说的就是你了。” “我要申请提前毕业，现在开始，准备毕业设计，这个答案，你们满意不？” 萧辰一句话瞬间将三个人吓愣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迎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答案。 杨大鹏顿时一脸苦相：“老大，你要走了，明年的考试可就没人给咱们划重点了。” “那是老师们做的事情，不该是我做的。再说了，大学最后一年了，好好珍惜一下学习生活，认真听课，也用不着我再给你划重点。” “那老大你准备去干嘛？不是说好了要保研的吗？班导那边怎么说，难道他也同意了？” 弟中弟毛亮虽然话不多，但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萧辰很是赞赏地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即在三个人好奇的目光中回答道： “我准备去参军。刚刚找班导回来，他说只要我做出一份能让他满意的毕业设计，毕业的其他程序，他帮我搞定。” 刘壮闻言顿时摇摇头：“这恐怕是他不想放你走，所以才给你设置的难题。说真的，咱们这几个人里头，我，大鸟，毛亮，哪个去参军都可以，就你不行。那么好的成绩，去当兵是真的浪费。” 看了一眼萧辰有些不爽的眼神，这才讪讪地补救：“嘿嘿，老大，我也就说说。毕竟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将来搞科研，玩意搞出个大家伙，可比当兵对国家的贡献强多了。” 猴子虽然玩游戏，但成绩还过得去，所以对于未来，他同样有自己的骄傲。以是对比自己更强的萧辰，他当然觉得可以更厉害一点，不然也不会成为他的老大。 知道猴子是好意，萧辰还是摇了摇头： “你小子也不用上升到这个高度，到了军队，一样可以有大作为。你们几个，这几天都给我安静点，我做毕业设计虽然容易，但也需要安静的环境。如果你们想，可以来围观，也算是提前了解一下，等明年自己做起来也容易上手。” 一句话说完，也不管三人是如何的表情，径直扭过头，在纸上书写起来。 陷入思考状态的萧辰是不会理会其他人的，此时的他正在思考自己到底要拿什么作为自己的毕业设计。 一份能够让杨欢欢入眼的毕业设计，肯定不能跟普通大学生应付式的东西一样，随随便便到导师实验室提取几组数据就可以的，甚至于某些为了学位做出来的硕士毕业设计都不够格。 要做，就做个大的。 萧辰回顾了自己上辈子接触到的所有知识，最终在稿纸上写下了几个不需要大规模实验并且在实际中可以短时间内完成数据采集和论证的项目。 刘壮三人看着萧辰在纸上写写画画，涂涂改改，最终罗列出的几个名称，脸上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毛亮这个弟中弟在三人中学习是最好的，所以他能够看懂大部分东西。 像萧辰写了又划掉的超高压交直流电网行波测距远传数据质量监测系统，这是当初他有幸前往国家电力南方分公司实习的时候听几位高级工程师讨论到底该怎么解决的问题。 而保留的那个一种潮流越限在地区电网供电活动中的处理方式，同样是难度非常高的科研项目，当初他在电网公司就参与过类似的项目，不过听说到现在项目还没有成果。 所以毛亮的表情是震惊的。 猴子不一样，他看懂的很多，但是对于这方面的东西并不想深究，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这个老大似乎有变厉害了，以是他的脸上只有佩服。 只有杨大鹏，成绩是三人中最差的，看到萧辰涂涂改改不明觉厉，所以就一个劲地傻笑。 第四章 除非…… 一个小时后，萧辰的身影出现在了图书馆。 五月份的图书馆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无论是期末考试的临近，还是炎热酷暑的侵袭，都迫使很多学生来到这处环境优良气温舒适的地方。 图书馆共有七层，第一层是功能区，除了图书馆的询问台和电子阅览器之外，还设置有文化用品店和咖啡馆。 不少情侣们自习过后，都喜欢在咖啡馆坐坐，喝点东西，聊聊学习之外的事情。 除了第一层，也就第五层的电子阅览室没有陈列图书。而这里也是整个图书馆人最少的地方。 电子阅览室的上网费很便宜。但非常遗憾，所有的电脑都是统一采购的低配，而且连接的网络也属于学校内网。想要玩游戏的同学，无一不在这里折戟而回。 但是这并不妨碍电子阅览室对很多学霸级别的人物具有非常强大的吸引力。 在这些电脑上，可以直接登录夏国论文数据库。只要是你希望获取的论文，都能够从上边找到，而且可以免费阅读。 很多在校学生并不知道这种东西存在，可是当他们毕业进入社会，在工作中遇到学术性难题的时候，再想起自己曾经对这片地方擦肩而过，内心都充满了悔恨。 只有真正进入社会，才会明白知识的价值。 萧辰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按照桌上张贴的指示一步步进入数据库，随即依照自己在纸上记录的内容，开始查阅起来。 换了一个世界，科技的发展也变得有些不一样。 萧辰通过数据库内的论文发现，虽然科学技术的走向大体上相同，但就高端前沿技术而言，无论是投入生产的，还是正在研发的，在电气自动化这一块，这个世界至少落后了前世一个阶段。 不得不说，如果萧辰真的投身科研，无需再做什么，只要吃老本，都能够吃成一个学术界新星。 但萧辰到底还是忍住了诱惑。 钱这种东西，或许对很多人来说永远都是赚不够的。 但当了数年科研工作者，物质条件基本得到满足的萧辰并不觉得钱越多越好。 衣衫，穿着干净整洁能显得人精神就行；饭食，填报了肚子，偶尔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也就够了。住宿，百十来平的房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再加个书房，也挺好的；出行，近程有辆车代步，远行火车飞机，都挺好。 并非要件件名厂大牌，并非要鲍鱼燕窝，并非要豪宅别墅，并非要超跑飞机。 相比起这些，军旅生活中那种赤忱之心肝胆相照，能够将后背托付给战友的热血激情，更加让萧辰向往和憧憬。 萧辰要做出一个选择，在他所选的题目当中，找一个能够跟当前的技术进行完美衔接。唯有这样，他的论文才会在获得杨欢欢认可的同时，为自己和萧雨将来的生活做好保障。 不过这些资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看完的，掏出兜里的存储设备，萧辰看着一份又一份论文在缓慢的网速中被下载，直至两个g的空间完全被填满。 “这下，又要大出血了。” 掏了掏自己的钱包，萧辰忍不住摇了摇头。 如果条件允许，比起电子阅览，萧辰更加喜欢纸质版的资料。存储设备里这些论文，萧辰准备接下来直接前往一层功能区的打印机那里打印。 杨欢欢老师说的确实没错，如果大学生不能为社会做出贡献，那确实是对教育资源的浪费。别的不说，这论文，哪一份在外边不需要几块钱购买阅读权限，再说这打印，外边打印都是一块一张，只有在学校，才是一毛钱一张。 更不用说接受了高额补贴的食堂，以及各种各样名目的奖学金。 不过饶是打印资料一毛钱一张，萧辰也足足花了一百多块钱才将这些论文打印完。 若非看到他使用学生卡刷卡，而且照片也是他本人，负责管理打印机的老师都要赶人了。 “同学，你这一下子打印这么多论文干什么啊？我可告诉你啊，你的名字已经被我记录了，这些东西你回去自己看可以，千万不能拿出去买卖，这是违法的。” 在这些警惕心大作的老师再三告诫之下，萧辰努力做出保证，这才迎接着不少学生诧异的目光走出图书馆。 听到萧辰打印了上千张纸的论文资料带回宿舍阅读，杨欢欢的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恼怒，但本来还有心让萧辰知难而退的他，此时居然生出一丝期待。 “罢了罢了，他学习再好，此前也没有了解过毕业设计该怎么做，这会儿瞎忙乎，别到了时间都弄不出东西来，我还是亲自看一趟吧。” 临时挂职的研究所里，做完了一天工作的杨欢欢不顾疲惫，让手底下的研究生开车带他来到了萧辰所在的宿舍。 班导师查寝，在萧辰大学三年生活中，发生过不少次。但杨欢欢实在太忙了，每学期最多也就来那么一两次，大抵也会在开学和期末考试前过来看看。 即便如此，杨欢欢都比那些专职做班导师的老师强多了。 不过这次突然袭击，倒是让电气自动化专业几个班级的学生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男生宿舍大体都有些通病，一来内务不好，二来喜欢游戏，三来好光膀子。 萧辰所在的436号宿舍，三样里头倒是占了两样——除了光膀子。 杨欢欢推门而入的时候，刘壮三人正在低声咋呼着打游戏，桌子上已经堆积了从中午到晚上的饭盒，尤其以杨大鹏这个壮硕的少年最为突出，六七个被各色汤汁涂抹了雪白肌肤的饭盒敞开了内里，占据着除了电脑和键鼠之外的整个书桌。 一种独特的混杂了餐厨余韵和汗脚酸腐的气味扑鼻而来，惹得杨欢欢直皱眉头。 “咳咳。” “咳你……”因为刚刚被对方击败而心浮气躁的刘壮正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脏话，但扭头看到来人居然是自己班导师的他非常庆幸自己大脑的反射弧足够灵敏。 “班导好。” 班导？杨大鹏和毛亮一个机灵，手忙脚乱地狂按切换键，浑然不管杨欢欢早就将宿舍内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唯有萧辰非常淡定，因为他此时已经沉浸在论文的海洋里，一手拿着论文，一手不停书写，似乎是在记录着什么。 杨欢欢径直走到萧辰身后，虽然气味不好受，但至少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比起这个，萧辰现在在做什么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 “咦，专利论文？” 仅仅看了一眼杨欢欢就知道萧辰在读什么了，这是三年前一家外国公司在夏国申报的专利，是最为前沿的光伏发电技术。当时他也在审查委员会的其中一员，因此对这篇论文印象相当深刻。 当时杨欢欢还感慨了一句，夏国在这种科学技术方面必须要尽快赶上人家。没想到三年过后自己颇为看好的学生居然将其找了出来。 论文杨欢欢没必要再看，目光一转，视线在萧辰的笔下定格。 杨欢欢发现萧辰的思路并不是参照光伏发电做一个仿制品出来，不过想想也是，这种前沿科技对于一个本科生来说却是有些太过于深奥，毕竟当初那家外国公司都用一个科研团队足足研发了一年半时间。 萧辰如果真有这样的本事，那他还真要不顾一切将萧辰留下来了。 “一种基于光伏发电的微电网。” 杨欢欢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别说普通大学生了，就算是普通民众，都不一定知道微电网是个什么东西。 微电网就是小型的电力系统，是近些年来国内外电网从业人员提出的一个新概念。它可以实现自我控制、保护和管理，能够独立于大电网之外运行。对于那些大电网无法覆盖的区域，特别适用。 但微电网到现在也就是一个概念，限制于高成本和缺乏系统架构，截止目前，杨欢欢也就听说外国有那么一两家公司做了出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刺激，萧辰居然选择做这个。 “微电网实现起来很困难，在这方面我们没有成熟的经验。你确定要做这个？” 杨欢欢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冷不丁冲萧辰说了这么一句。看着萧辰被自己的话惊醒，杨欢欢感觉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 萧辰这才发现自己班导师的到来，慌忙其实，也顾不得收拾桌子上凌乱的纸张，随手将屁股下的凳子挪到了杨欢欢身后： “老师，您坐。” “我说，微电网，你真的有信心在毕业答辩前做出这种东西来？你应该知道，就算你的选题新颖，我也不会因此给你放水的。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说完这句话，似乎觉得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杨欢欢又指着萧辰刚才阅读的论文补充了一句： “光伏发电，这东西虽然从去年开始，有些城市在路灯上进行了应用，但这不足以对你的毕业设计构成实验支撑。咱们做理工科的，毕业设计是需要一些数据和作品的。” “除非……” 第五章 拒绝与推荐 “各位老师，我今天答辩的主题是，一种基于光伏发电的微电网……”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面对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萧辰，杨欢欢的内心只有更加的舍不得和惊叹。 谁都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萧辰居然真的做到了。不仅在理论方面，设计了一个让他们都感觉无懈可击的微电网，甚至于还亲手制作了一个2000:1的模型，将论文中提及的数据悉数验证了一遍。 虽然之前已经规定了答辩时间，但在座的四位教授倒是宁愿让萧辰再将这份设计讲解的详细一点。 十分钟过后，伴随着萧辰一声“我的答辩结束了，谢谢各位老师指正”，杨欢欢迫不及待地开口： “萧辰，你知不知道，你这份毕业设计，就算是去做博士答辩都足够了。” 虽然有些破坏规矩，但杨欢欢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看着面前那个制作非常精美的模型，不仅是他，其他三位教授同样抱着这样的心态。 “谢谢老师的肯定，我享受这个研究的过程，但并不知道它究竟能够获得什么成绩。申请提前毕业，总需要作出一些能够说服各位老师的东西，我的目的只有这个。” 这次不用杨欢欢感慨，坐在最中间的老教授摇头叹息：“小伙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继续学习深造？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我这边有直博的名额，可以直接给你。” 直博，或许很多学霸都能争取到。但开口的这位，却是萧辰所在信息院的名誉院长，一位实打实的科学院院士。 他就是冲着萧辰的这份毕业设计来的，在答辩现场看到萧辰对于这份设计清晰的解说，完全打消造假质疑后，二话不说就把已经想好的好处抛了出来。这句话一经出口，瞬间引得与萧辰同组答辩的八名应届学生眼睛里充满了炽热。 从硕士阶段就开始接受一位科学院院士的培养，就算资质再怎么中庸，将来在学术界都肯定能出人头地。 更不用说这位院士，门下弟子数百，工作地遍布世界数十个国家，大部分都是所在国最高学术机构的核心成员。坊间传言某次世界级的信息科学技术大会，与会人员296名，代表133个国家，其中四分之一的与会人员就是这位老先生的学生。 萧辰当然感受到了这份邀请的分量，但是，已经做好的决定，他不会就此更改。 “非常感谢先生的看重，我非常喜欢我的专业，同样也有志于在科技的海洋里探索未知。但作为一个年轻人，我希望趁我还能够犯错的时候，去完成一些隐藏在自己心里的愿望。” “你的愿望就是去当兵？” 这位老院士皱了皱眉头，表情一如当初的杨欢欢一样。 “部队不是科技的荒漠，相反，那里拥有国内最为尖端的技术，只是更多人习惯于知其然，而鲜少有人想要知其所以然。我具备这样的底子，也拥有这样的想法，或许这是个不错的方向。” 老院士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小伙子长于辩论，看来我说服不了你了。在我这里，你的这份答辩通过了，我也可以帮你申请专利，这是作为一位老师，最后能够为你做的。我希望，无论到哪里，你都不要把学习落下。” 这位从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老院士能够通过一篇论文就为自己做这么多事情，萧辰忽然有些羞愧。 但这份羞愧最终还是被坚定的希望掩饰过去，只是在萧辰的心里，暗暗决定往后一定不负这位老先生的希望，无论到哪里，都不会放下学习。 答辩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恭敬地送四位一直对他赞不绝口的老教授离开教学楼，萧辰并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开始在最后的学校时光狂欢，从包里掏出一叠纸，匆匆来到学校武装部。 第二阶段的征兵工作刚刚开始三天，在这所重点高校里，有志于参军的学生却并没有多少。当萧辰打报告进门的时候，部长高轩和两名干事正坐在办公室里闲聊。 看到萧辰挺直了胸膛敬礼，高轩完全放下一名上校的架子，很是热情地起身，迎着萧辰抬手还礼。 “萧辰，你小子可是搞了个大动静啊。从昨晚到今天，已经有好几个校领导打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了。怎么着，铁了心想二次入伍？” 虽然学校方面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但是高轩一点都不担心。 作为一名武装部长，他当然希望有更多的学生能够踊跃报名参军，好提高应届兵员的文化素质水平。萧辰这样一个提前毕业的典范出来，指不定能吸引多少学生坚定报名参军的决心。 接过一名干事递给他的水杯，萧辰点头称谢后，这才一脸苦笑的说道： “高部长，刚才我可是拒绝了骆院士的直博邀请，我这份申请表您要是不收下，我就彻底前途无亮了，光亮的那个亮。” 高轩心里登时一惊，但良好的心理素质还是让他表面一脸笑意：“你小子，成心给我施加压力是吧。从昨天到刚才，校领导打了好几通电话问你。现在你小子还来挤兑我，是不是拿我当风箱里的老鼠了？” “可不敢，我就是想当个兵，首长您可别给我吓我。” 经常来武装部报备，萧辰倒是熟悉这位上校的脾性，咧着嘴笑一笑，随即正色道： “您知道的，我舍不得部队。我准备了三年，以为可能会一直准备下去却再也不能成为一名战士。但现在出现了这样的转机，这心情就像落水的老鼠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高轩愣了一下。 面前的小伙子比起三年前来武装部报备，长得更高了一点，也更帅气了一些。但三年时间过去，那颗对国家和军队抱有热忱和忠诚的心却始终没变。一时间高轩都有些被萧辰的话感动。 “你小子，可惜老子早就不带队了，不然千方百计也要把你搞到自己手底下。” 一把从萧辰手里抢过报名表，高轩放在桌上抚平了上边的印痕，随即转身看着萧辰： “在校入伍的程序你肯定查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两件重要的事情，一个体检，一个政审，只要这两关过了，你小子就是炙手可热的宝贝疙瘩。” 看着高轩手下自己的报名表，萧辰感觉就像是将一个重重包裹的快递拆开了最外层的严密粘合，接下来的程序虽然繁琐如取掉那些泡沫，但胜在轻松。 “总算是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高部长，未来两周我有考试，不能每天过来报道。等考试结束，有什么事情您叫我，保准随叫随到。” “行了，体检阶段你能带个好头就行，其他事情你也帮不上忙。” 又开了三两句玩笑，高轩便撵人一般把萧辰送出门，这才对两名干事感慨道： “娘的，差点在一个小年轻手里破功，一句话说的我热血沸腾的，要不是这烂腿拖累，我都想打报告去野战部队了，给个排长干老子也愿意。” 看着两名干事想要安慰自己，高轩忽然恼怒地摇摇头：“算了算了，半月板损伤，想得再美也没用，还不如多征几个兵实在。” 两名干事非常识相地带着宣传材料走出了办公室，将一个叫静静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存在留给了自家部长。 密闭的办公室里，被空调吹了一阵子，又喝了两口茶水，终于恢复平静的高轩摇摇头，随即拿起桌上的电话，信手摁出一个号码： “你好，中蓝大学武装部高轩，我找328师高师长。” 电话很快便被接通，话筒中传来一个只听口音便能感受斯人威严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328师张正伦，请讲。” “老首长，我是高轩，今年我们学校有个好苗子，你看能不能弄到咱们师。” 电话那头，张正伦听到自己老部下久违的声音，脑海里忽然涌起高轩的面孔。短暂的回忆过后，张正伦没好气地骂道： “你小子原来心里还有老部队老首长啊，我还以为转业到地方就称宗做祖看不起老部队这些臭丘八了。下次见着你，看我不收拾死你。” “说吧，具体什么情况。” 听着自己的老首长这么骂人，高轩心里忽然就觉得很高兴。 倒也不是自己有受虐的倾向，只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没想到老首长的心里还装着自己。那是一种特殊的感觉自己很重要的心理，这种感觉，热的想让人流泪。 不过高轩到底还是忍住了。 “老首长，情况是这样的……”为了让自己的老首长尽可能理解自己强烈推荐的理由，高轩详细介绍了萧辰的情况：“我有预感，这小子到了咱们部队，稍加磨砺，绝对一个顶十个。” “不是每个退伍的兵都能让自己坚守三年的，也没有多少人能真的决定坚守一辈子。不为别的，就冲这一点，我觉得他就是个好兵。” 第六章 体检即将来临 自己的老部下能够通风报信，张正伦心里当然很高兴。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烦恼。 高轩之所以提前跟自己推荐兵员，是因为早在第二轮征兵工作展开前一个月，a师所属的t集团军就已经向湘省派出了联络组，向当地政府提交了新兵运输计划。 可以这么说，今年第二轮征兵工作中，湘省就是t集团军的自留地。 张正伦的苦恼就在这里。 想要将高轩说的这个小伙子招进来，就必须将中蓝大学所在的星城作为今年a师的主要征兵范围。这对a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湘省兵员质量很高，尤其是身体素质方面。 但星城八县区却是个例外。 由于其中四区两县都处于城市圈，优渥的生活条件让这里的年轻人平均身体素质处于湘省最后一名。唯一有条件在星城征兵的328团，因为一大批骨干复员，正是需要补强的时候，如果招收这么一批兵过去，张正伦担心328团那个驴脾气踹自己的门。 征兵是为了补强自己的队伍，谁都是这么想的，往常也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高轩讲述的这个大学生的情况，偏偏又十分吸引张正伦的注意力。 张正伦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所以他准备等等看。 而这一等，便又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正好有一批大学生因为学校武装部的大力宣传，将报名表交到了高轩手里。六十七人，数量不多，但如果这些人体检政审都合格的话，基本上就凑够了大半个新兵连。 对于自己的工作成绩，高轩还是非常满意的。唯一让他有些不满意的是，老首长一直也没给他一个准话，甚至于过去这么长时间，连个话都没有。 想到这里，高轩摇了摇头。 张正伦的顾虑他当然知道，同样的他也不会强求。后天组织体检，明天集团军各单位的征兵工作小组就会到达。或许这就是命运吧，高轩一时间如此丧气地想。 一阵电话铃声打乱了高轩的丧气，那清脆的声音似乎还有意为这位上校带来一丝喜庆的气氛。 忙不迭地拿起电话，却是更高一级的武装部打来的电话，高轩站起身来，将注意力逐渐从感慨中收回来，仔细聆听着电话那头的嘱咐： “高部长，根据t集团军今天发来的函，明天328团的征兵工作组将进驻你单位。我知道328团是你老部队的兄弟单位，特别通知你一声，到时候记得迎接。” “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高轩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老部队来自己这里征兵，刚才都还将这种不遇归于命运，没想到下一刻命运就给他来了一个惊天大反转。 “328团？是a师的328团是吧？好好好，谢谢你啦，哈哈，等征兵工作结束了，我请你喝好酒。就先这样啊，我先去准备准备。” 嘴上虽然说着准备，然而放下电话的高轩却压根没从办公室里走出去，而是一脸喜色将电话打到了自己的老首长那里。 张正伦的声音再次出现在高轩耳间，但说话却有些恶狠狠的：“高轩，老子可是把328团的未来赌在你小子身上了。如果你说的那个小子没有你说的那样厉害，老子办公室这扇三合板的门可就保不住了。” “老驴现在还是那么能耐啊，您大师长的门都敢踹，还有没有点上下级观念了。” 浑然不理会张正伦的语气，高轩一脸的轻松惬意外加得意。提起“老驴”俩字，更是连眉眼间都洋溢着一种名为怀念但偏偏掺杂最后幸灾乐祸的感情。 高轩的笑声让张正伦有些恼羞成怒：“你小子要是在我面前，看我不踢你屁股。老子也想通了，星城的兵员身体素质差点没关系，到了部队多锻炼就是了。328团现在缺精兵，但更缺悍将。有了这个萧辰带动，我就不信一群小年轻不哇哇叫着训练。” “至于那个驴脾气那里，他要是敢闹腾，我让他跟这群新兵一起训练。他不想要，我偏要摁着他的头让他瞪着眼睛看这帮子兵是怎么长起来的。” 高轩心里想，其实无论他自己，还是两人口中的驴脾气，这性格简直就跟电话那头的老人家一脉相承。 大抵英雄惜英雄，即便自己现在已经当不了英雄，但至少也不是狗熊。 当然，他更加希望，自己看着打心眼里喜欢的萧辰，将来是个比三个人更强的英雄，这样他面对老首长和老驴的时候，也就不会舔着脸装傻了。 与此同时，从北方而来的火车上，十二名军官围在卧铺车厢的一头，听领头的少校抱怨。 “师长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直接把团长给弄懵了。你们是不知道，团长当时就跟师长顶牛了，可是根本没啥卵用。师长说了，你小子要是有本事，就把一群孬兵给我练成兵王，没本事，就给我乖乖闭嘴。” “左右不就是闭嘴的意思？” 旁边的中尉嘬嘬牙花子，一脸无奈地摇头：“照理来说，师长不会不知道咱们的情况啊，又是调走又是复员的，咱们328团一下子从全师第一掉到了倒数，征兵又给了这么个地方……” “最难的还是老三，为了当上新兵连连长搞几个尖子回去，跟咱们斗，跟团长斗，倒是都斗赢了。结果呢，输给了师长。当初信誓旦旦要练出一批兵王出来，我看这次他这脸面彻底给输掉了。” 说不出来的幸灾乐祸，但到底还是有些无奈。 新兵质量差，脸面是三连长掉，但这些兵到底还会要分配到各连去，终究受伤的是所有人。 八卦说过，少校到底还是出来安慰众人的情绪了：“老几位也别这么悲观，没错，星城的兵刚开始身体素质确实都差点，但骨子里的狠劲儿还是有的。新训的时候多帮帮老三，时不时刺激一下这群新兵，还是能练出来好苗子的。” “师长不是也说了，能把孬兵练成兵王，这才是咱们的本事。做思想工作我是不如你们几个搞政工的，但有一样我比你们强，那就是我比你们更了解团长。” “他能被师长骂一顿就妥协，可绝对不是因为屈服。” 少校这句话倒是无人反驳，自家团长那个脾气，确实是深得人心。 情绪安抚了之后，便是工作上的安排，趁着到达星城还有一些时间，少校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冲身边的官兵说道： “这样，星城一共十二个点，八县区四高校。每组负责两个点，区县方面可以按照以往的经验来，但是高校方面，一定要特别慎重。” “只要是体检和政审通过的，优先录取，不要管他们身体素质怎么样。咱们也算是技术型兵种，文化素养高了，装备更容易上手，即便身体素质差点也没关系。” “还有，原则性的问题必须再次强调，即便咱们被划分到这里，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团长说了，能锻钢的生铁可以留，凑数的烂铁不要。你们谁要是违反原则收好处塞人，直接收拾不留情面。” 此前一直笑嘻嘻的少校忽然暴露的一丝杀气，让车厢的气温似乎都低了几度。 不过在场的军官们倒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突然变化，面对少校严肃的表情，纷纷起身郑重承诺：“是。” 那坚定的态度，就连车厢随轨道摇摆都无法晃动。 也在这个时候，距离火车五百多公里的中蓝大学男生宿舍，萧辰仔细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大学三年，萧辰的生活一直都很简朴，除了电脑之外，只有一柜子的书和几样零碎的纪念品。而这些东西，都被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姑娘一样一样放进快递包装箱里。 这就是萧雨，正牌萧辰的亲妹妹。 刚刚考完最后一门的她压根顾不上室友去庆祝的邀约，足足坐了一小时公交赶来。 “哥，我听说后天就要体检了，到时候我陪你去。” 萧雨还是有些舍不得，所以想方设法要多陪一陪自己的哥哥。但萧辰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妹萧辰也慢慢开始接受，但体检这件事情不是过家家，有家属陪同多少会给负责接兵的军官留下不好的印象。 更何况一群男生体检，露胳膊露腿那都是简单的，还有更细致的检查项目，不是女孩子能够接触的。 “这不是抽几管血那么简单的事情，项目很复杂，也不适合女孩子在场。你如果没事做，多想想明年毕业的事情。那个时候没有我帮你拿主意，需要你自己做决定了。” 萧辰能够明显感觉到小姑娘对自己的依赖，这种亲情固然很是温暖，可他终究不喜欢那种凡事都习惯于依赖别人的人，即便是自己的亲妹妹。 “当初我决定不跟你一个学校，就是希望你能够慢慢成长到成熟。你好好思考一下，明年准备先考研还是先找工作，趁我还能给你建议的时候。虽然，这建议不一定适合你。” 第七章 家访 体检，政审，萧辰毫无意外完全合格。 再一次见到高轩的时候，距离体检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与此同时，距离征兵截止时间也只剩下十天。时间漫长的直观体现，是 萧辰看完了整整二十一本书，其中不乏页码上千的专著。 见面前一天，高轩特别要求将萧雨也带过来。 至于地点，就定在了学校武装部。 这是度过了一个暑假之后再一次开学，新生们还沉浸在刚到新环境的惶恐和好奇当中，至于萧雨这样准备毕业的学生，则开始认真对待大学的最后时光。 至于武装部，似乎成了被冷落的一角，以至于兄妹两人的到来也波澜不惊。 高轩的办公室里除了他，还坐着好几名军官。当萧辰进门的时候，他们同时将目光汇聚到了门口。 这种在军营中历练出的饱含杀气的目光，让萧雨这个柔弱的女孩子下意识地向萧辰身后躲了躲。似乎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好，这才慢慢冒出头来，但依旧不敢直视这些人。 倒是萧辰，从进门的刹那就一直嘴角含着笑意，即便迎上那些目光，也很是平淡地抬手敬礼： “首长好。” 一言一行，竟然完全在各种条令条例的窠臼里，没有跳脱，也没有缺陷。 “你好，萧辰同学，军姿不错，敬礼也很标准。” 轻咳一声，示意几名军官收起他们那套下马威，刘参谋抬手还礼，随即有些玩味地称赞。那几名目光开始变得平淡的军官开始有些好奇萧辰到底怎么回答，不过也开始因为萧雨那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举动而露出笑容。 一个似乎有些和谐的局面被成功营造，萧辰的回答自然不会破坏了这种和谐： “久了，给一个应该敬礼的人敬礼，自然也需要珍惜机会。” 刘参谋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他的军旅生涯也就十来年，但军队里的人走人留却早已经在他心里留下足够深刻的回忆。很少有人会这么煽情地解释一个习惯的保留，毫无疑问，萧辰的解释让他心里有种怀念的感觉。 收起那些无聊的情绪，刘参谋点点头：“你小子不错。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做个家访，你的情况特殊，高部长再三保证，说学校武装部就是你的娘家，我们这才决定找你来一趟。” 似乎有意点明萧辰的条件在征兵当中所处的劣势，同样为了凸显高轩在这件事情当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短短一句话，刘参谋便给萧辰施加心理压力的同时，顺带讨好高轩一番。 这样的小伎俩让站在他身边的高部长颇有些牙疼的意思，也不顾这位少校还想讲点什么，直接打断道： “行了行了，人都来了，说这个有什么意思？萧辰萧雨，你们坐这儿，刘参谋，进入正题吧。” 安排好了兄妹两人的位置，高轩便为这次家访提了头： “萧辰，其他人的家访工作都做完了，现在就剩下你。流程你很清楚，所以咱们就抛开各种包袱，开门见山，有什么说什么，好不好？” 看着萧辰点了点头，高轩如同战斗胜利一样，很是开心地别过头，冲身旁坐着的刘参谋示意。在高轩如此刻意的催促下，刘参谋只能乖乖就范： “萧辰同学，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当兵？” 关于这个问题，此前萧辰已经跟杨欢欢讲述过一遍。所以面对这些军人，萧辰也无需润色什么，一番思绪如同卷纸铺开，平铺直叙之下，不过两分钟回答便宣告结束。 面对这样的答案，几名军官面面相觑。 此前他们根本不相信，一个明明有远大未来的学生，为什么会选择来当兵。现在萧辰说出了当兵的理由，他们就更加不理解了。 “你有没有想过，二次入伍，也只是从一名新兵开始，而你现在无论继续求学还是找工作，都会比当兵有更远的出路和更实际的收益？” 萧辰点了点头，这位刘参谋的问题总是能够一针见血，不得不说这种家访确实能问出很多东西来。 “你所说的这些东西，并不是我想要的，就这么简单。”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枪林弹雨中的兄弟情义，汗水泥泞里的热血青春，艰难困苦中的肝胆相照，平凡枯燥里的咬牙坚守。这些东西，只有军营能够给我。” 那是萧辰向往的东西，即使他清楚，在军营里遭遇最多的是最后一个。 刘参谋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招架面前这个学生的言语对他内心发起的猛烈攻击，但家访还是要继续下去，既然在萧辰这里没有任何问题，他只能将目标转向坐在萧辰身边那个怯懦的小姑娘。 “萧雨同学是吧，我想问，关于你哥哥入伍这件事情，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刘参谋本来还有些想要挫一下萧辰锐气的意思在内。 可是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心里却忽然感觉一阵别扭。他生怕这个小姑娘会极力反对刚才让他都毫无招架之力的男生参军入伍，虽然这种状况是此前他希望见到的。 反悔，就是这么刹那间：“哦，我是说，你觉得你哥哥当兵，会不会有点舍不得？” 不同的意见和舍不得，是两种不同的意思。几乎所有家属在新兵入伍的时候都会舍不得，但如果有不同的意见，他们便需要考虑是否招收这名新兵。 刘参谋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紧张到贴近了喉炎，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高轩凌厉的目光已经瞄准了他的脑袋。如果目光就是武器的话，他可能早已被高轩毙了几百遍，而且枪口还永远在一个地方。 听到面前的军官问自己话，萧雨下意识抱住了萧辰的胳膊。 当初父母出车祸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抱着萧辰的胳膊哭过了很多个夜晚。那时候萧辰整夜整夜磨破嘴皮子安慰她，使尽浑身解数逗她开心。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抱着萧辰的胳膊了，萧雨忽然觉得这只胳膊依旧跟当初一样温暖，温暖到她真的有的舍不得。 “我……” 想说点什么，可是萧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知道这可能就是萧辰入伍参军前的最后一个关口，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很坏的结果。 虽然她很希望萧辰能够留下来，可同样的矛盾在于，那时候，是萧辰逗她开心，而如今，她也想让萧辰开心。 “我长大了，这学期已经准备考研了。就算考不上，我也可以找工作。嗯，考公务员也可以。反正哥哥已经不用看着我了，他想当兵，很想的，军官叔叔你能不能帮帮他。”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先前还躲在萧辰身边的萧雨忽然就放开了抓住萧辰胳膊的手，鼓足了勇气，近乎喊叫一样，对刘参谋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让高轩和刘参谋都始料未及，就连萧辰，内心满满的都是惊诧。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样柔柔弱弱一个姑娘，没有眼泪，没有委屈，没有抽泣，只有回答。 刘参谋下意识吞了一口吐沫，喉结耸动间他忽然就有些佩服这一对兄妹。两个人都在他们最柔弱的时候，选择了坚强地帮助另一个人，或许萧辰对于大好前程的淡然，便是源自于此吧。 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到后来只能由高轩来打破。 “小姑娘不要一副小老虎的架势嘛，哈哈，家访家访，不访问一下你这位家属怎么行。至于你哥当兵的事情，我们根本不用帮什么忙，他可是这批新兵里头条件最好的，我们稀罕他还来不及呢。” 其实萧雨也就是凭着心里那股子力量，这会儿被高轩一调侃，瞬间就破了功。 严肃的表情和声嘶力竭的气势不在了，只有一声羞涩的笑，以及，重新攀上萧辰胳膊的手。 扭头看着萧雨，萧辰心里莫名多了几分亲近。似乎这才是一个哥哥本该有的对待亲妹妹的态度，看到那张还有几分孩子气的小脸仰视自己，萧辰忽然咧开嘴笑了。 经萧雨这么一闹腾，本来还严阵以待的家访就在几个问题之后虎头蛇尾结束了。 目送两兄妹离开武装部所在的办公楼，重新回到办公室的刘参谋一脸复杂的表情： “这还真是，我从来没有这么不想要一个兵，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个兵。高部长，您可是扔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难题啊。” 高轩看着几名军官颇为赞同的点头，登时得意地大笑起来： “怎么着，感觉自己遇上了一个对付不了的刺儿头是吧。有基础，有能力，有学识，各方面都比一般的刺头兵强，想压都压不住是吧？” “您老说的都对。” 看着高轩这样子，少校知道这一趟绝对是被坑了。 看着少校一脸无奈的样子，高勋继续大笑着说道： “放心吧，萧辰可不是那种随便闹腾的刺头。给他一个适当的环境，他能够给你搞出花来。回去告诉老驴，我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他得好好谢谢我。” 第八章 运兵 接兵那天，萧雨请假来到车站，并没有哭。 萧辰知道，那是她想要让自己知道，她已经长大，并且变得坚强。登上前往芙蓉城的高铁，萧辰并没有像其他新兵一般隔着窗目送家人一直到出离视线。 新兵期间的程序早在接到入伍通知的时候萧辰就详细讲给萧雨听过，三个月的新训结束之后才有机会联系，而这段时间，萧雨正好专心复习考试。 “考研成功，就是给我最好的下连队的礼物。” 这是临走前萧辰唯一能做的，他终于开始害怕，怕自己走了小姑娘变得特别迷茫，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并不是一定要考研成功，只是，找一个能够让萧雨振作起来，尽快适应一个人生活的理由。 抛开离别的思绪，萧辰从只装了寥寥几件物品的背包里掏出那份最贵重的礼物——学院的老院士托人送来的一沓论文，包括光伏发电，包括微电网，包括光能发电材料。这些都是最新的科研成果，即便从论文库都无法查询到。 与资料一并捎来的还有一段话——如果在部队有条件，不妨在这几个方向深入研究。 那种学者的骄傲和期望，让萧辰面对军营生涯的憧憬中，平白多了几分压力和责任。 翻开论文，在车厢内有些伤感和不舍的情绪包围中，萧辰沉浸在一页一页翻阅的世界里。 专门负责这节车厢的士官此前一直在不断安抚新兵们的情绪。 不比萧辰这种年龄已经触及征兵年龄底线的老家伙，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只有十八岁。无论什么原因来当兵，这都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远离家乡和父母。 人到陌生的环境，总是抱有巨大的恐惧和对故土家乡无比的怀念。 而且这种情绪具备共性，很容易从个体传染到整体。 上车之后几个新兵一直在哭，然后带动了整节车厢大部分人哭。以至于，一直翻阅论文的萧辰成了一个异类，那哗啦啦的纸张翻动的声音和哭声是那么不合群。 “那个兵，什么情况？” 士官此前没有见过萧辰，但并不妨碍他用非常不解但很是严肃的声音来质问。 “报告班长，我在看东西。” 士官的年龄压根没有萧辰大，但军队并不是一个按照年龄来区分上下级的地方。一期士官比上等兵大，上等兵比列兵大，列兵，从心理上讲，比新兵大——还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新兵，跟老百姓没有区别，除了拥有军籍。 面对一个级别上比自己大好几层的士官，萧辰心里只有部队的规矩，没有学生的傲气，在运行平稳如履平地的高铁上，起身抬手敬礼，同时向士官回答道。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一片哭泣中宛如黄钟大吕，居然比士官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有用，刹那间就将哭泣的声音粉碎了大片。 当然，萧辰也成功吸引了车厢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哭两声？” 士官有些诧异，不过在这一片哭声中能够找到这样一个爷们的声音，就像女儿国里好不容易找着了一个壮汉，稍微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他心里松了口气，带着开玩笑的口气问道。 “哭不出来怎么办？干嚎容易吓着人。” “那还是算了。” 两段颇为简单的对话，倒是惹得周围听清楚的新兵们破涕为笑。而士官也正好走到萧辰面前，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萧辰手里那叠洁白的纸张：“看什么东西呢？” “光伏发电，听说像咱们这种野战部队已经有初步应用了，先在班长面前表现一下，将来万一能上达天听转个技术兵，伙食还能涨两块。” “看来是老油条啊，行了啊，别在我这里表现，小心挨收拾。” 不得不说这位士官的尺度把握很是到位，既表现出他平素亲和的一面，还向其他战士传达了一种说翻脸就翻脸的性格信息。萧辰心里暗笑，自己这是被当成了骇猴的那只鸡。 不过辛苦我一个，快乐千万家，能够让车厢里不再那么闹腾，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萧辰笑着坐下，也不管士官如何离去，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论文上。 士官此时却匆匆来到车厢连接处，冲另一节车厢的士官招招手，两人很快凑在一起，开始小声嘀咕起各自遇到的情况。 “这一届新兵，怎么跟咱们那时候一样闹腾。网上不是都说隔三年的人都有代沟么，可他们哭的跟咱们当初一样厉害。” “可不是，你那车厢里有几个不哭的？我这边有六个，都是看着别人哭幸灾乐祸的，一看就知道是刺儿头。也不知道会分到哪个班去，要是给我，我肯定头都大了。” “我那边只有几个大学生，可能是读书的碍于面子，都憋着呢。不过也有一个，娘的，感觉比我还老兵油子。吊儿郎当的，压根不拿这个当回事。我老觉得，这小子要是分到谁的班，谁才会最头疼。” “咋地，还怕他搞事不成？这种白面书生好对付的很，来个五公里就能收拾掉，咱们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 一期士官摇摇头，回想着刚才跟萧辰一番交流的过程，咂吧一下舌头：“搞事？新兵搞事的多了去了。就怕到时候压不住他，根据我的观察，是个练家子，跟其他的学生兵不一样。” 两名士官在一群新兵背后指指点点，直至列车穿过半个夏国，经停在芙蓉城高。 十六节车厢有十四个装着新兵，在芙蓉城下车的只有五节车厢内的新兵，其他人还会去下一站。至于下一站在哪里，萧辰不得而知，也来不及深究，因为一路上关照他们的士官已经开始整队了。 “按照身高从高到低，站成六排，速度快点。” 运兵的卡车已经在车站外等着，站台上前来迎接的团部首长看着，士官们虽然心里演练了很多遍，但此时已经有些紧张。而这种紧张，随着各种严肃的口令，悉数向新兵们倾泻。 萧辰一米七六的身高只能算中等，所以队列中的位置也很快确定到第三排第四位。相比其他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新兵，他的举动瞬间赢得周围的新兵们侧目。 “哥们，以前练过？” 一个轻浮的声音在萧辰身侧响起，萧辰没有回答，不过眼角的余光已经看清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经过训练，即便穿上作训服，也能从中看出其人此前是作什么的。耳垂上那个痕迹不是很明显的耳洞，短发稍不符合正常发色的反光，使得萧辰很容易将他跟四个字联系到一起——社会青年。 这四个字本意倒也并非什么贬义，但随着很多社会青年沾染了不好的习气，硬生生把这四个字给毁了。 在这种很容易让队列前的士官抓住把柄狠k一顿的时刻，萧辰可不想因为这小子的随意吃挂落。 “嘿，还装，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那个兵，横什么呢？有什么出来跟我练练？队列纪律车上没讲过吗？” 萧辰的倒数还没数到二，一声训斥便从天而降。社会青年看着萧辰扯起的嘴角，狠狠瞪了一眼，低声骂一句你给我等着，随即却乖乖闭上嘴巴。 运兵车不再是舒适的高铁，路段也不再那么平稳，如同罐头一样随着地形颠来颠去，足足两个半小时后，三辆运兵卡车终于让发动机放假。 “嘎吱，咣。” “下来。” 车辆部件扭转的声音和人的吼声进行了完美的交接，很多中途未曾换腿的年轻人双脚一落地，便在一股完全不由自己控制的麻木中身体倾斜。 直至数分钟过后，这才相互搀扶着，按照上车前的队列整队。只是早就没有了当时那样的精神头。 一名上尉等候多时，看到明前这幅委实算不上好的光景，眉头皱了皱，随即厉声喝道： “一个个的什么鬼样子，全体都有，向右看齐，向前看，立正，稍息。” “欢迎来到新兵连，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来到这里，我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把你们从一名老百姓，变成一个兵。” “什么是兵？兵是一种职业，一种必须具备崇高理想和牺牲精神的职业。兵是用来当的，不是用来混的。那些寄望于当完兵安排个好工作的人，让你们失望了。” “三个月时间，队列，内务，条令条例，一切，都是你们要学习的东西。我不求你们能把兵当明白了，但都必须给我当好了，我张强的眼里，揉不进沙子。” 萧辰听到身边的社会青年在发出嗤之以鼻的声音，不屑的样子从站立的时候还能抖腿便可以看得出来。 萧辰很想转过身踹他一脚，可是他现在没有那个权力，也不能有那个权力。打架，在团结胜过一切的部队里，绝对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萧辰可以忍住，但这位上尉却忍不住。 “那个抖腿的，给我滚出来。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两百俯卧撑，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吃饭。” 第九章 清查物品 杀鸡儆猴。 新兵连最为常见的招式，虽然很多人都明白，但并不妨碍这一招百试百灵。 社会青年在上尉冒着杀气的目光中乖乖收起了他吊儿郎当的那套，但现在这么做显然为时已晚。既然被点名出列，终究还是逃脱不了众目睽睽下的鹤立鸡群。 是的，社会青年此时就是那只鹤，萧辰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叫薛梦寒。 不过下一刻，似乎形式就掉了个。这位姓薛的少年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直被群鹤围拢在中间审视的雏鸡一般，因为他面前的上尉以更加咄咄逼人的气势命令他： “俯卧撑五十个，立刻，马上。” 如果薛梦寒是个读书人，或许他可以用读书人的气节来跟面前凶相毕露的军官顶一顶脾气。 可惜他不是。 多年混迹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不听面前这位的招呼，自己的下场可能更惨一些。这是来自他为之骄傲的短暂的混混生涯所练就的社会经验，是让他觉得身后其他人无法与自己相比的底气。 既来之，则安之。又或者说，看碟下菜。 好在五十个俯卧撑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短短几分钟，五十这个数字便伴随着他起身一跳喊了出来，眼神中虽然掩藏着不服气，但到底还是表现乖顺地看着张强。 “好了，入列。” 杀鸡儆猴的效果着实不错，这一次张强讲话再也没有人私底下讲小话，以是半小时不到，萧辰就按照安排，来到了新兵连二排的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大帐篷。按编制一个排一个，三十来人挤一个帐篷，若非二排长和三位班长组织得当，只是走进来这个步骤，秩序便混乱的紧。 萧辰在五班，同一个帐篷内，还有四名大学生兵被分到了四班和六班。 好巧不巧，刚刚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的薛梦寒，跟萧辰却是一个班。 五班的床位在两排高低床的最中央，薛梦寒仗着自己的穷横和敏捷身手，抢先占据了距离帐篷门口最近的下铺。而萧辰则出于一名老兵的义务，找到他斜对面的上铺将包放了下来。 虽然有排长和班长在场，但分床和放背包的过程难免会出现一些商议和讨论，对此站在门口的少尉和三名士官并没有插手，只是由得这些人自行解决。 这样的场面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萧辰将自己的床位都已经收拾得当，还有人才堪堪确定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勤务兵。” 门口的少尉乍然一声怒喝，瞬间将某些怯懦的新兵吓个半死。 循声声音看向这位临时的排长时，他们在下一瞬就看到八名战士各自抱着一个透明塑料收纳箱走进来。 “除了两件以下的洗漱用品和三本以下的书籍以及一套换洗的衣服，其他所有不属于军营的东西，一律上交，由连后勤处保管。不要试图藏匿任何东西，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萧辰从来不对新兵连的班长排长的善良抱有期待。 老兵们都知道，一棵苗子能不能养好，新训期可以占一半的功劳。在新训的时候善良，那就是对新兵和连队残忍。显然失去大部分骨干力量的328团不希望这么残忍的事情发生，所以从张强开始，所有军官和士官都表现的很是严苛。 喧闹声刚刚结束，哀嚎声再度响起，虽然每个勤务兵负责两张床的物品清查，但还有一位排长和三位班长在周围游荡，很多希望挑战规矩的人都被一一识破。 负责萧辰这床的勤务兵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自己掏还是我帮你们？” 如同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平淡的话语几乎瞬间就摧毁了下铺这个名叫滕尚国的憨厚少年的心理防线。本来就对陌生环境有些惧怕的他畏畏缩缩地拎出自己的包： “报告首长，我……我自己来。” “叫我班长就可以了，我可不是什么首长。小伙子别怕，这一关大家都要过，不是专门针对你的。哪怕你带了违规物品，也没关系，这个时候是不会惩罚你的。” 清收私人物品的勤务兵就喜欢这种老实孩子，看到滕尚国结结巴巴，倒是也动了恻隐之心。本该板起来吓唬人的面孔放松了一下，很是低声地安慰着。 不过安慰归安慰，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 看着滕尚国束手无措的样子，勤务兵也知道他确实需要帮一帮这个少年，结果那个提包，却很是意外地被那重量拉扯得失去了平衡。 “你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勤务兵咬牙切齿地低声叫骂，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就当着几个新兵丢了面子。 而他的这个问题，在滕尚国嚅嗫的样子中当然寻找不到答案，以是索性拉开了提包，将内里的神秘彻底暴露在他眼前。 其实也并没有多神秘，只是比起其他人又是电子产品又是护肤品，滕尚国的包大部分空间被各种土特产占据——油炸的虾片、晾干的红薯片、笋干、桃干……甜的咸的五香的一股脑暴露在空气里，居然有种莫名的香。 至少，萧辰感觉自己的咽喉忍不住动了一下。 “你咋没把家搬来，年年有你这样的兵，就属你带的东西最多。看在都是乡下出来的，给你留几片桃干。其他的东西，只怕保存不了多久，呆会儿让指导员跟你谈处理办法吧。” 严厉的同时却又那么有人情味，萧辰并不觉得别扭。 见过很多人，经过很多事，他知道留下的几片桃干可能下铺这个憨厚的少年不一定会吃，却一定能靠着它的慰藉度过漫长而艰苦的新训生活。 滕尚国的私人物品只有那些土特产，不过眨眼的功夫便登记在册并放到收纳箱里。重新起身的勤务兵又恢复了他的面无表情，但很可惜，他似乎找错了人。 “报告班长，这些就是我需要上交的东西。” 勤务兵看着萧辰整理非常整齐的一叠东西，翻了翻，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 萧辰交给他的，除了学历证书和一个钱包，再也没有别的。这跟其他人一搜一大堆物品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对于一名新兵而言，绝对不正常。 “手机，平板电脑，电子书这些没有？听说你是大学生兵，年龄应该比我大，老实交出来吧，大家脸上都好看。” 大学生，在这支平均文化水平刚撑过初中，最多只有高零点五的连队来说，确实是宝贝。但不能因为是宝贝疙瘩，就有所例外。勤务兵低声对萧辰劝告，已经算是够给他面子了。 可惜他看到萧辰依旧摇了摇头： “班长，我当过兵，知道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我包里最多的东西，就是不超过两本日记厚度的学习材料。” 盯着萧辰诚恳的表情看了半天，勤务兵到底还是从床上拉下了萧辰的包。 其实包一上手他就知道萧辰说的没错，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看个究竟，看看这名自称当过兵的大学生携带的物品到底精简到了什么程度。 一小瓶防蚊虫的药水，一大瓶舒筋活络的药油，两样都是市面上可以买到的，连包装都没拆。四条深色内裤，四双黑色袜子，一套深色短袖短裤。 除此之外，便是一叠厚厚的打印纸张。 “你狠。” 勤务兵起身，撂下这么一句话，随即将目光转向不远处巡视的少尉。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没有言语，少尉便径直来到萧辰这里：“怎么回事？” “排长，这是个老油子。除了这些材料需要鉴别之外，没有携带任何多余的物品，连手机都没有。” “萧辰，是吧？” 仅仅凭借勤务兵一句介绍，少尉便叫出了萧辰的名字。将勤务兵交给他的那叠纸张随手翻了翻，便直接塞到了萧辰怀里：“团里刘参谋跟连长说过，咱们这里要来个有底子的兵。” “很好，对得起咱们连长的期待。五班的副班长，就暂时给你了，希望对得起你为二次入伍付出的一切。” 在滕尚国和周围几名新兵诧异和羡慕的目光中，萧辰挺直了胸膛，以自己能够做出的最为标准的军姿，抬手向面前这位少尉敬礼： “请排长放心，我选择来，就没打算混两年回去。” 萧辰这边的声音引得更多人将目光投向这里，薛梦寒看着那个自己似乎有些做不来的军姿，心里充满了嫉妒和不服： “神气什么，看老子训练个把月分分钟灭了你。” 他似乎已经将之前被张强揪出来做五十个俯卧撑的账算在了萧辰头上。 可惜他嚣张的气焰再次被转眼之间打压，站在他面前的勤务兵听到了他的窃窃私语，目光中很是鄙视地训斥： “灭毛线，新兵蛋子。怀里的手机给我掏出来，别以为藏腰带下边我就看不出来。老子玩这套的时候你还在尿尿和泥巴。瞅什么瞅，想干一架咋地？” 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薛梦寒或许不穷，但绝对够横。可惜，在这座新兵营里，哪怕是临时充当勤务兵清查他们私人物品的的普通战士，单纯一个眼神凶起来，也足以让他感觉到能要他命。 “大哥消消气，我这就取。” 第十章 争斗 “来的时候爸妈拼命往里头塞东西，我还嫌重。这才几分钟啊，直接啥都没了。早知道这样，我在家就该大吃二喝，把这一背包东西都吃回来。” 一名身形略微有些虚胖的少年看着比水洗过还干净的背囊，忍不住开始后悔。 他的话语明显引得很多新兵深以为然，一时间居然又产生了挤兑人抱头痛哭的画面。 不过显然萧辰这边更加引人注目一些，整个二排宿舍就他一个没有被收缴任何物品，比起刚才薛梦寒当众做俯卧撑，这才更显得鹤立鸡群一些。 “老哥，你咋知道他们要收东西的？” 几个距离萧辰床铺较远的新兵刚才也看到了一套东西在萧辰、勤务兵和少尉之间转手最终回到萧辰这里的画面，只是隔得远，未曾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年轻人的好奇心和一点侥幸心理，从看到的那一刻就开始滋生，到现在那些让他们害怕的班长和排长离开，终于忍不住，匆匆跑过来询问个中原由。 整理好物品的萧辰左右没事做，倒也不会刻意隐瞒。 拉出床下的小马扎，很是熟练地打开坐下，萧辰开始解释： “我之前当过兵，所以很清楚新兵连的门道。这几个月管理是最为严格的，你们藏着的那些东西，要么一直别拿出来，要么赶紧上交。一旦拿出来，十有八九会被发现的。” 萧辰说话的声音很是醇和，这样会尽可能带给人一种温和和真诚的感觉，但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会觉得这是一种专属于学生的胆怯和懦弱。 早就看萧辰不顺眼的薛梦寒一副颇为不屑的样子： “有些人岁数都活狗身上了，这会儿贴着身他都发现不了的东西，还能指望将来老子东躲西藏的时候找着。真是笑话。” 萧辰压根没有理会他，刚才他看的很清楚，负责薛梦寒那床的勤务兵临走的时候很是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很明显这小子已经被打上了不老实的标签。 未来三个月他的言行都会被放大了观察，无论班长还是排长，估计都巴巴地等着他犯错呢。 别看他现在一脸张狂，其实跟喂饱了待宰的肥猪没啥区别。 而且莫名其妙地三番五次挑衅自己，萧辰现在也就是碍于都穿着这样一身衣服不想把事情闹大。不然就凭这幅锻炼了好几年的身体，纯粹的力量都能把这小子打趴下。 连瞥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萧辰继续向其他新兵们讲述自己的经验： “我先给你们做遍示范，把床铺好，把被子叠好。这事儿可不能马虎，我第一次当兵的时候，刚开始不怎么会叠，经常被撵到操场顶着被子跑圈，滋味可难受了……” 讲述一些曾经的糗事，能够最大限度拉近双方的距离。本来还让人觉得有些强人所难的事情，经萧辰这么讲述，反倒是很多人都想来学一学。 薛梦寒看着萧辰压根就拿自己当空气，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怒火。 “穷酸学生，不就当过个破兵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教叠被子那是班长的事，你算老几，就敢自作主张。我倒是要看看，你教的不合格，耽误这么多人叠不好，到时候还有没有脸待下去。” “小混混，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把你跟在流氓头子屁股后边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那套带到这里来。想挑事，你还不够格。” 萧辰本来不想理会的，奈何这小子似乎铁了心今天想要找事。论及唇枪舌剑，这种压根没经历过高等学府四人宿舍生活的家伙战斗力只怕连五都够不上。 “够不够格，你来试试。都特么给我滚开。” 说话间薛梦寒已经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他想挑事已经不是一时半会了，这会儿萧辰终于接招，内心居然有种迫切的想要畅快大笑的冲动。 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此前在社会上混迹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一定要表现的威严一点，这样便能赢得更多人的敬畏。 到时候一旦打起来，在气势上就能占据优势，再用他比旁人更大的力气和更丰富的斗殴经验来打倒眼前这个穷酸。 没有比这种打服了嘴犟的家伙更让他觉得爽快的事情了，哪怕这里是军营。 如果让萧辰知道他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一定会非常中肯地评价一句：精彩。 但随着众多刚刚到新环境正自小心敬慎的新兵蜂拥般让开位置，薛梦寒距离坐在小马扎上的萧辰，也只有几步之遥。 “起来。” 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些威严和恼怒。 薛梦寒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当然，面前这个穷酸学生似乎从来就没有尊重过自己。 想起之前因这个家伙当着全连那么多人做五十个俯卧撑，刚才又当着全排的新兵骂自己是小混混，他是混混又怎么了？在他来的那个县城里，哪个高三的学生敢不叫他一声“薛哥”。 连抬一抬屁股的兴趣都欠奉，萧辰眼神非常平静地看着。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学校和研究所的生活一直都是那么简单，以至于连社会混混都没怎么遇上过。他很想看看，这种人到底是怎么耀武扬威的。 所以，下一刻他便看到，恼羞成怒的混混完全失去了理智，直接抬脚向他的面门踢来。 不得不说，各行各业确实都有其独到的地方，就连混混这种职业也是一样。 如何在踢人面门的时候踢疼而且不会让人受重伤，这是门学问。 脚尖和脚背一并冲着左脸过来，如果这一下踢中，萧辰就会受力倒地。一下子就将人打倒的动作绝对能够让这小子在新兵连期间窝里横，可惜萧辰并不打算当这个背景板。 在一众新兵们惊吓的呼叫声中，即将踢中萧辰左脸的胶鞋被一支小臂挡住，与此同时一只并拢了五指的手掌化作刀状，狠狠砍在薛梦寒踢来的右腿肌腱。 只这么一下，那本来富含冲击力的右脚瞬间撤下力量。 不打算将事情闹大的萧辰左手抓中那还未撤去的脚，狠狠往前一推，薛梦寒毫无支撑直接倒在了地上。 被岁月磨砺了许久的水泥地粗糙的地面带给小混混颇为难受的触感，但最难受的还是，一条腿只要稍微用力，瞬间就会传来比针扎了还痛的感觉。 萧辰站了起来，在薛梦寒有些惊惧的目光中缓缓走到他的身边。 周围的新兵已经准备打算劝萧辰放这个家伙一码，虽然小混混确实很讨厌，但这里是新兵连。把事情闹大了，结果很有可能不会那么好看。 但萧辰却忽然又蹲了下来。 看着薛梦寒试图向后挣扎，萧辰摇摇头：“如果你一直嘴犟，我可能还很佩服你。但现在，确定无疑了，就是个小混混。让我看见你欺负人的话，别怪我真收拾你。” 萧辰不想欺负小朋友。 但熊孩子既然敢惹到自己这里来，收拾是肯定要收拾的。 因为一再对熊孩子的宽容，可能就是让自己无法正常生活的直接原因。 就像是受惊了的兔子，薛梦寒听到萧辰的最后一句话，连连点头的同时狼狈地起身跑到了自己的床铺前。 本来一直当看客的新兵们也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萧辰看到这一幕，摇摇头，转身收拾好摆在地上的凳子，重新放回了床下。 刚才那么一下，虽然成功教训了薛梦寒，但是自己同样让新兵们感受到了一股不可靠近的威严。这并不是萧辰有心如此，而是他们感受到差距之后，自行产生的疏离。 第11章 副班长 出门饺子回家面，来到新兵连的第一顿饭，萧辰吃的格外饱。 所谓的优秀，大抵就是提前获得了别人还没有获得的东西。萧辰在新兵连的第一天，就表现的十分优秀。 整理内务，班长教授过一遍之后，上手便赢得了班长的称赞。以是接下来便直接开始了他副班长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帮助班里每一名战士尽快掌握这项士兵最基本的技能。 在其他战士还在战战兢兢不敢打开被子披身上睡觉的时候，萧辰却很是随意地躺在床上，直接忽略所有人的恭维和对明天的揣测，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播音的大喇叭准时播送起床号，很多沉浸与秋老虎离开后的安眠的新兵对于这个声音根本没有任何敏感。将赖床说的文艺一点，那就是想睡的觉还是要睡。 没错，想睡的觉还是要睡，但这不是该睡的觉。 从昨晚晚饭过后到现在，足足十个小时，再疲惫的身心都能够缓的过来。这会儿再赖床，在这座军营里，明显就是最大的不可容忍。 萧辰试图叫醒全班人，但到现在为止，他只叫醒了四个人。 想想接下来要洗漱早操，萧辰不得不重申了一遍之后前往水槽。 “这才第一天，就摆上官谱了。什么早操，咱们刚来，谁会上来就弄得这么辛苦。” 赖床的几名新兵嘟囔着，依旧沉浸在半梦半醒之间的空幻中。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他们想要一直睡到晌午。 憨厚的滕尚国刚刚收拾好床铺，闻言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萧哥不是摆谱，他当过兵，肯定知道新兵营怎么练的。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起床气到底是个可怕的东西，有了它的存在，足以让任何一个平时很冷静的人变得暴躁。而在这种状态下，任何不同于自己的意见都会被视为挑衅。赖在床上抨击萧辰的那名新兵瞬间开始不爽： “啧啧，还说不摆谱，这才一天不到，就有狗腿子了，以后怕不是要吆五喝六不可一世了。土包子，不该说话的时候别说话，别打扰我睡觉，不然下来揍你。” “你想揍谁啊，啊？都给我滚下来。” 五班长叫张长福，此时正怒气冲冲掀开了帐篷冲进来，边走边解下腰带，来到五班的几架床上，冲着还在赖床的几人伸出的脚附近就是一顿猛抽。 打到别人倒不至于，围堵刚才挤兑了滕尚国的那个家伙，一腰带愣是冲屁股过去。即便有被子隔着，那有心为之的力道依旧让这名新兵痛呼一声，二话不说直接穿着裤衩跳下床。 “想揍人是吧？来，跟我练练，我让你一只手让你揍。” 论起蛮横，这小子还不及已经屈服于班长威严的薛梦寒呢。眼前的士官只是瞪着眼睛说了句狠话，他就已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随即低着头，避开那冲着自己想要吃人的目光，有如学校里犯了错被叫家长的小孩子一样。 “都给我听清楚了，以后起床号响，五分钟内起床叠被子，十分钟内完成洗漱，半小时内整理好内务前往训练场。念在你们是第一次，先放过你们，往后不听招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现在，立刻，马上，穿衣服下床。” 进来吼人的只是一个五班长，但受影响的绝对是整个二排。 所有还想赖床的新兵压根不用再被人提醒，麻溜地穿上衣服跳下床铺，将昨晚叠好的被子如同大爷一样好生伺候着放在它该待的位置。 说话间萧辰已经洗漱完毕回到宿舍，看到班长在，放好脸盆的他向张长福敬礼： “班长好。” “嗯，”张长福点点头，看着萧辰有别于其他新兵的精神，不由得赞叹一句： “像个兵的样子。我有事，先出去了，六点半组织好全班前往训练场晨跑，你带队，我就不过去了。” 班长不在，副班长就要负责全班战士的训练和生活。张长福显然不觉得萧辰是个刺头，恰好相反，他很享受班里有个老兵带着的悠闲生活。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萧辰做的足够标准。 掏出口袋里的手表，时间已然来到六点二十，十分钟时间想要将班里的一切都做好，势必不能按照正常的安排走下去。 “所有洗漱过的人，帮助自己的战友整理内务。你们几个刚下床的，快去洗漱，五分钟内收拾好回来，帮助我们整理内务。不想今天顶着被子在太阳底下训练的，就给我照做。” 还没有接受过训练的新兵个性都极强，在没有显露各自的水平时，大部分都谁也不服谁。如果不以一些严重的后果来要挟，只怕萧辰说的话没几个人会听。比如，刚才被张长福打了一腰带的新兵，比如，薛梦寒。 先前还有人觉得刚来这里军官们肯定会哄着他们，但张长福进来短短一分钟就让他们彻底泯灭了这种幻想。 此时此刻，听到萧辰的安排，任谁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挨罚受训，谁也不想率先丢那个人。 五班的所有人紧张但有序地进行着内务整理和个人清洁，剩下四班和六班现在还没有副班长照看，以是有样学样，按照萧辰的办法也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六点二十八分，看着似模似样的内务，萧辰也顾不得其他九名新兵气喘吁吁： “来不及休息了，出门按照身高从高到低，由左向右集合成一队。” 以身作则从来都是萧辰的信条，话音方落，他的人已经冲出帐篷，站在门口几米的地方，左手握拳抬起，右手握拳胎壁向下，如同体育老师要求整队的那样。 让萧辰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自己班的新兵还没有其他班的人配合自己。 率先站在他面前整队的，居然是四班的十个人。 这些人也不用萧辰喊什么口令，就按照他先前在帐篷里说的那样，按照身高排序，以非常不标准的立正姿势站成一排。紧接着是六班，他们就站在四班身后。 唯独五班，稀稀落落九个人，最先冲出来了四个，剩下五个慢悠悠走出来，已经落在了所有人后边。 萧辰心里非常清楚，就是这几个人，对于自己现在就当了副班长心里一万个不服气。所以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默默地跟自己抗衡。说不上使绊子，无非就是非暴力不合作。这种手段，在大学的第一年，萧辰见过很多。 “全体都有，向右转，目标大操场，左转弯跑步走。” 该做的工作萧辰一点都不会落下，该喊的口令也一个都不会丢掉。 作为一名战士，从重新穿上这身军装的时候，萧辰便已经用更加严格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当二排随着萧辰的口令用层次不齐的脚步声踩向距离不远的大操场，帐篷后忽然冒出来四个人。 “五班长，这回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这位新兵连二排排长的稍微摇摇头，有些感慨地看着张长福。 新兵连能遇上这么个省事的副班长，在新训期间绝对能带动全班的战斗力。这新训成绩又跟士官的工作挂钩，说不得三个月过去，张长福向留下来的梦想就距离不远了。 “别说，老张这倔脾气还真是碰上好运气了。这个大学生不简单啊，都复员三四年了，这动作一点都没变，甚至都化到骨子里去了。” “我看过他资料，当兵当了半拉，家里出事就复员了。他这种情况，能重新回来当兵的，一般都会比别人干的更长。老张，这是个好兵苗子，连长专门跟我招呼过的，放在你手里，可要好好育成材。” 张长福早些时候训斥新兵的黑脸已经不见，此时他的表情非常慎重： “排长，别的不敢保证，但我这身本事，只要他有那个耐心和兴趣学，我肯定不会藏私。” “这就对了，”稍微拍了拍张长福的肩膀：“咱们三连这次伤筋动骨，继续一批骨干来补充咱们的战斗力。这个萧辰现在就是个骨干，但不够。大厦将倾，来跟椽子不顶事，必须要大梁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还有你们，” 稍微扭头看了看其他两位士官，同样非常严肃地告诫道： “这些兵里头，素质好的不是一个两个，你们把他们带出来，咱们这趟新训也就值了。” 本该是一场无聊的窥视，其根本的缘由居然是在刚开始就观察新兵们的一切。 少尉的话让三名士官同时点头，看着他们神情凝重的样子，少尉有心缓解气氛： “行了，时间还长着呢，也不急于一时。目的已经明确了，但还是要重申一遍，方式方法一定要对，不能因为目的就蛮干乱干。要死了练他们，也要照顾他们的情绪。” 看着三名士官有些无助的样子，少尉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就按照咱们三连平时班排生活一样吧。训练时严如死敌，生活上亲如兄弟。” 有了这句话，三名士官这才放松下来，用一副很是轻松的表情，来回应稍微的提醒。 第十二章 人呢？去找！ 新兵们确实感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 但有时候关怀的方式确实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轻松，至少在第一天的队列训练之后，很多人因为连续站了至少一小时军姿，累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气很热，汗打湿的衣服不过个把小时就干了。 但富含无机盐的汗液析出的结晶在军旅的衣服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残痕，如果不及时清洗，很容易成为细菌滋生的温床。 萧辰本来有心将所有人的衣服都拿过来洗一遍，但想了想，到底还是口头告诫了所有人一番，随即拿着自己的衣服来到水房，擦了香皂仔细揉搓了一遍。 比起水房泛起的肥皂芳香，宿舍内简直就是乌烟瘴气。 几十号人的臭鞋臭袜子加上臭衣服，个中酸楚不是可以用几个字就能简单形容的。 不过萧辰并没有因此就产生嫌弃的心思，无论到哪里，训练过后这样的气味才算是正常吧。不过想想今天一整天自己居然只是因为天热出了点汗，萧辰感觉训练并没有到自己的极限。 新兵连，首先是要规范言行，锻炼出兵的样子。其次才是训练军事素养，让新兵有兵的里子。 萧辰不想混两年就走人，所以来到军营，只要呆一天，就必须要拿出百分之百的精神让自己变得更强。 既然白天的训练并没有练出自己的极限，那现在只有加餐，才能稍微找到一点感觉。 衣服洗了，浑身只穿着短袖短裤，天气到了傍晚又有了一丝凉爽的晚风，没有什么比跑步更适合锻炼体能了。 看着纷纷瘫倒在床的战友们，萧辰没开口，径直出门，往大操场跑去。 “萧辰这是去干什么了？” 早上受益于萧辰的组织，二排三个班早操的时候表现优异，白天自然少遭了点罪。除了个别人意外，二排宿舍内大部分对萧辰的观感还是挺不错的。 此时见他洗了衣服便走出帐篷，也不休息，便有人好奇地问道。 世界上总有人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还能干什么，肯定去找班长拉关系了呗。咱们将来分单位，班长的意见会起很重要的作用。人家当不过，这些事儿门清。” 一种嫉妒的心理油然而生。 一时间整个宿舍的人都有些沉默了，确实，萧辰的优势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无法企及的优势。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滕尚国才有些怯懦地开口：“我觉得，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想要分在好单位，按部就班训练就可以了。就凭他现在的本事，咱们只怕练三个月，也比不上吧。” 又是一阵沉默，终究变成了更长时间的沉默。 而在他们沉默的时候，夏末的遗蝉却尽情地发出最后的叫嚣。连着这片叫嚣声的，是新兵连连部会议室内的班长会。 九个班长，三个排长，加上连长指导员，都在这里。张强开口说话，指导员正在本子上记录： “这新兵训练的第一天，各班兵员什么素质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吧。有问题现在就提出来，集中问题集中解决，省得你们私底下手忙脚乱的。” 三连搞新训，在场的大部分班长都是第一次。 从被人训到训人，角色的转变附带的是一系列思维和手段的变化，这是一门学问。做好了，可以带出一班嗷嗷叫的好兵；做不好，只能出来一班孬兵。 三连就是要练出一帮子好兵，在自己瓜分最强的那一批的同时，也让其他几个连捞着汤水——这是当初能够将这个任务接下来的条件。 一班长首先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连长，我这个班有四个大学生。他们学历虽然高，但身体素质太差了。我准备这段时间晚上给他们开开小灶，这需要后勤和卫生队帮帮忙。” 捞着学生兵，有好处，但压力也很大。 一班的大学生占比达到四成，可以说是整个新兵连最高的了。一班长提出这个办法，实属无奈之举。 之所以要后勤和卫生队帮忙，主要是出于营养供给和肌肉劳损方面的考虑。 张强闻言，看了几眼其他班长，随即摇摇头： “卫生队可以时刻待命，但后勤不行。一日三餐，规定的时间必须就餐，除此之外，自行解决。” 虽然拒绝了，但一班长却一脸喜色。一句自行解决，就是将解决的办法交给了他们。只要不违反规定，随便他们怎么补充营养。哪怕私底下托送补给的群众带大鱼大肉来都可以。 其他几名手底下有学生兵的班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连长，还有个问题，各班的副班长，是不是尽快组织选举一下。这有没有副班长帮助处理班里的日常事务，差别确实挺大的。” 三排有名班长想起早上二排有异于其他两个排的表现，非常认真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连长和指导员。 这事儿确实很重要，一经提出，迅速得到了所有班长的赞同： “是啊，连长，这事儿确实需要解决。今天早上您是没看见，二排出了一个新兵，直接把咱们一排和三排给毙了。” 张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看了看二排长。那个意思，自然是希望二排长将事情讲清楚。 “是这样的，连长，” 二排长整好以暇，很是淡定地说道：“昨天收东西的时候，顺手就让萧辰暂时代了五班的副班长。这件事情，正想跟您和指导员汇报呢。” 新兵连情况特殊，副班长可以由班长直接选取然后上报。所以二排长这种先斩后奏的方式并没有犯错误。 张强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指导员。 “指导员，这事儿，看你的意见。副班长这个问题，涉及到新兵的思想，如何正确处理，确实需要一些方式。” 闻言，正在记录的指导员放下笔看了张强一眼，随即回应道： “二排长的安排，从程序上是没错的，不过稍微有些武断，没有考虑其他新兵的情绪。我的意见是，通知各班，一个月时间，先让各班班长指定人选暂代，一个月以后民主选举。” 指导员提出的这种办法，首先给二排长留够了面子。 同样的，一个月时间，也可以给那些新兵们相互了解的时间和情绪的缓冲。 而一个月以后，真正有能力的人肯定能够脱颖而出。像萧辰这样的，军事素质肯定名列前茅，五班长到时候就算民主选举，也肯定是首先要将萧辰提名的。 张强向来对自己的这位搭档抱有很强的信心，这件事情的处理办法，确实没的说。 见指导员看着自己，张强点点头：“就按指导员说的办。好了，还有什么问题？” 一群班长开始七嘴八舌提出一些零碎的问题，但群策群力之下，基本上没有出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不过四十分钟，这场连部会议就宣告结束。 连部会议结束，各班班长自然要回到宿舍组织新兵们开第一次班会。 然而当二排的三位班长回到宿舍后，却忽然发现宿舍内一阵沉默，连个呻吟的人都没有。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死气沉沉的？都想家了？” 四班长嗓门有些大，虽然在冲着自己班的战士说话，但声音却传遍了整个宿舍。 “行了，都起来，咱们开个班会。对了，人都在吧？” 四班长话说完，五班长便接上了，两人如同说相声一般，完成了一整段话的无缝衔接。 “报告，四班全都在宿舍。”四班有个精明的新兵，接着五班长的话茬，强忍着腿脚的酸痛，站出白天那样的军姿，向四班长正式报告。 有个人带头，谁都明白这可能是个表现的机会，轮到五班这里，说话的人就多了一些： “报告，萧辰不在。” “萧辰？他去哪了？” 五班长皱着眉头，本来他对这个副班长挺满意的，但这会儿开班会居然人不在，这就有些过分了。 难道，他出去搞一些老兵油子才会的破事了？ 看到五班长有些阴晴不定的表情，几个对萧辰观感不好的新兵瞬间来了精神： “报告班长，萧辰不是去找您了吗？咱们从食堂回来后，他洗了自己的衣服就出去了，也没跟我们说去干嘛了。我们还以为，他去找您汇报工作了。” 这眼药水上的，水平绝对一流。 五班长顿时有些生气。 军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耍小心眼，如果真按照这些人说的，只怕萧辰真的是假借汇报工作的名义，出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出去几个人，给我找。” 五班长的声音有些凌厉，以至于其他两名班长心里都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五班的人欣然领命，差不多半数的人跑了出去，五班长一时间气不打一出来，走出帐篷，低声骂骂咧咧： “娘的，还以为来了个好兵，结果是个老兵油子。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在排长那里打包票的，这下全完了。这个萧辰，找回来老子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第十三章 班会 当五班长再次见到萧辰的时候，他站在大操场边上，萧辰在大操场外圈跑道上。 按照跑到外圈的距离，将近三百米，萧辰没有走捷径，就这么绕着圈跑了过来，最后停下脚步，喘着气立正向五班长敬礼。 “你这是跑了多久了？” 看着萧辰的样子，五班长放下了心中的揣测，招招手示意萧辰坐在大操场外圈的路沿石上，有些好奇地问道。 坐下的瞬间，萧辰做了几个深呼吸，刚才急促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在这傍晚还有些烧灼的空气中觅得一丝凉风，享受着难得的清净，面对五班长这个问题，很是自然地回答： “没多久，晚饭后洗了洗衣服就出来了。绕着这操场，跑了差不多十一圈吧。” 大操场不是标准的体育场，外圈周长足足有一千米。萧辰说的这个数，意味着他从出来到现在，至少跑了有十公里。 虽然平均到每一公里用时都超过五分钟，但新兵连还是头一个在第一天就这么给自己加餐的。 五班长心里有些震撼。 “今天训练强度对新兵来说已经很大了，你这么跑，接下来的训练怎么办？” 此前对于萧辰独自出门的揣测烟消云散，他现在只担心，萧辰这样无节制的加餐会造成肌肉劳损，使得接下来的各项训练成绩大打折扣。 萧辰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对于现在自己身体的状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班长，您就放心吧。您担心是觉得我是新兵，但我是吗？这几年，武器装备我没条件训练，所以重心一直放在体能上。不是我吹，今天身上出的汗，全都是太阳晒的，跟训练半点关系都没有。” “刚才我一想，这基础训练对我来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我跟他们一样这么混下去，那我还不如呆在学校继续学习呢，所以就出来给自己加个餐。” “每天就算不进步，也不能让自己在轻松的环境里退步不是。” 萧辰这番话可是将五班长给憋了个半死。 一个小时出头的时间，他跑了最少十公里，现在额头上都还只是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水。如果认真了，这十公里只怕比成绩要比自己还强了。 就这体能，还跟自己说不能退步。 五班长忽然就想站起来骂娘。他见过谦虚，没见过谦虚到感觉在装比的。就算是他们连那个神枪手，都不见得有这样的水准。 “咳咳，萧辰啊，这个呀，有时候吧，这个呢，人吧……” 其实五班长想说，老油条我劝你善良。但是一想到萧辰刚才主动加餐的这个觉悟，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好了。 结巴了一阵子，总算是从大脑那丰富的词汇量中找到了一个貌似合适的： “这个，人吧，要张弛有度。当然啊，咱们新兵班也是一个集体，你有这个能力，也可以多帮助一下身边的战友。” “你看，薛梦寒，滕尚国那几个，这会儿死猪一样趴在床上。你可以用你丰富的运动学经验，给他们按按，帮助他们快速恢复，是吧。” 萧辰哪能不知道五班长的意思。 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萧辰笑着摇摇头： “还没有经历最困难的时候，我这样忽然冒出头，难免会有人觉得我是在向谁示好。班长，您应该清楚，新兵连最重要的，还在于思想工作。” “我做的太过了，会让您很难办的。” “就说今晚吧，我原本可以将所有人的衣服都洗一遍，时间还绰绰有余。但我却选择出来加餐，您觉得我真那么自私？” 五班长沉默了，因为萧辰说的有些露骨。 这才新训第一天，新兵们的个性和对陌生环境的戒备还没有放下。这个时候萧辰一个跟他们同样身份的人冒出头来，难免会让他们感受到更多的惶恐。 憨厚如滕尚国之类，可能会接受这份好意。 但还有些人，会想的更多。 他忽然想起刚才进宿舍问及萧辰的去向，有人对他说的那番话：“啊？他不是去找您了吗？” 为什么那个兵会这么说，不，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五班长瞬间觉得，自己在三连都引以为傲的能力和资历，在身边这个大学生面前，连渣渣都算不上。他对人心的琢磨，太透彻了。 好在，刚刚开完会的他，也算是心里有了一丝底气，能够对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大了两岁的新兵做出一个承诺： “没关系，今天晚上，咱们回去就把这事儿定了。你是正儿八经排里委任的副班长，做好一个副班长应该做的，其他风言风语之类，不要管他。” 萧辰眨巴了一下眼睛，开始抬头仔细看着面前这位经年风吹日晒以至于看起来比他要大的班长。 目光触碰之际，他看到了这位士官的坚定。 “好。” 萧辰不图副班长的身份，只是想要找一个足够让大多数人接受的理由。 副班长的职责所在，想必很多人即便心里对他这个人不爽快，却依旧能够接受他的帮助。 两个人并排走进宿舍，五班长脸上的轻松让五班其他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他俩身上。 四班和六班都被带出去开班会了，在五班长没有回来之前，五班剩余的九名新兵一直在讨论班长如何处理萧辰的问题。 其中大部分人的意见就是，萧辰会被臭骂一顿。虽然个别人有心说好话，但在这种态势下，那些好话终究被憋回了肚子里。 “都在啊，那就好，现在五班全体都有，拿出凳子坐下，咱们开班会。” 五班长的声音并不严厉，以至于心中还在揣测刚才那个问题的新兵们似乎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只等十个人都搬出凳子坐成两排，五班长这才点点头，蹲坐在地上。 “今天班会的主题是，副班长的确认和职责明确。” “根据连部会议精神，我现在正式确定，今后咱们五班的副班长，由萧辰同志担任。副班长的职责是……” 一番压根不容新兵们发表不同意见的委任很是强硬地下达，以至于当副班长的职责被再次明确之后，依旧有人纠结于这个问题。 “现在，还有谁有什么不同意见的？” 以是当五班长说出这句话，居然有三名新兵同时举手，其中便有薛梦寒。 仗着混社会的那种骄狂，薛梦寒没有等五班长点名，就用眼神镇压了其他两名新兵，而后起身大声问道： “报告班长，凭什么是他？” 两名被镇压的新兵居然没有对方才眼神的较量耿耿于怀，反倒是非常支持这样近乎质问的意见，那连连点头的样子，充分表达了他们想要和薛梦寒同志处于同一阵营的强烈意愿。 五班长本来觉得自己的威严足以让这些新兵没问题。 可惜没想到他到底还是想错了。面对薛梦寒那质问的语气，五班长心里莫名地出现了一种恼怒的情绪。 “凭什么是他，今天早上要不是他，你们这群二愣子还要能站成个像样的队列？要不是他，一排和三排能对咱们心生羡慕？” “更不用说，人家训练一天还有力气洗了衣服再去跑个一万米，你们这群菜鸡有这个本事吗？” “薛梦寒是吧？我知道你有个性，但是怎么地？本事不如人家，连勤快都比不上人家，你还有脸不服？你有本事，现在出去给我跑个一万米回来，这副班长我给你干。” 薛梦寒想说跑就跑的，但一万米对现在的他来说，还真是有些困难。 白天站军姿站的现在两只小腿都在发软，上了跑道跑三圈绝对能趴下。所以五班长的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他都不敢轻易抬手擦一擦。这个出头鸟，他知道自己又当坏了。 不过在心里，薛梦寒依旧是不服气的。 骂下去一个薛梦寒，基本上就代表着所有人都无力反驳自己的话。 五班长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也不理会还站起来表情尴尬的薛梦寒，径自对其他新兵说道：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萧辰就是代班长。内务，训练，生活，他会像我一样帮助你们。我也希望，你们能在萧辰的带动下，加强训练，提升自我，让咱们五班成为新兵连各项评比的第一。” 五班的班会召开的晚，但结束的却格外早。 让其他人各自回床休息之后，五班长再次将萧辰叫出了宿舍。 “萧辰，我知道，他们里头有几个不服你，这会给你的工作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困难。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抛开芥蒂，不计私怨，公平地对待每一位战士。” 新兵这会儿跳的欢实，那是因为训练强度还不大，他们还有精力去胡思乱想勾心斗角。 真正到了高强度训练的时候，如果萧辰有区别的对待那几个兵，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到最后他们因为成绩不佳而被分配到一些不太好的单位。 五班的兵基本素质都挺好，五班长希望他带的班，所有人都能有个好去处。 萧辰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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