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唐 - xp1024.com
《蒸唐》


前序

二十七世纪,科技发达,特别是游戏潜行头盔的发行,让一款名为battle song的游戏风靡全球,简称bs,中文名为‘战歌’。

通过潜行装置,将人代入一个虚拟的现实世界,实现人在具有感知的情况下通过现实视角和感触载入游戏。

游戏中,潜行头盔通用静电可让人体会到一定的身体感觉。这款游戏以现代战争为主题,开创各种宣泄、对战模式,缓解人生活中的压力。在游戏里进行模拟靶场射击,阵营对战,以及各大战役,感受各种武器带来的kuài gǎn,并让人的精神感到愉悦。

这款装置被列为二十七世纪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

后续代理这款游戏的公司启动了一款设计制造系统,任何玩家只要有才华,就可以通过系统设计各种武器以及各种道具。

战歌第一届武器道具设计大赛,被一名刚入坑不久的玩家,id为武月绫的玩家夺得,因为对方设计出一款蒸汽轰炸机。这款飞机完全按照蒸汽机的原理所独家创意,带着满满的蒸汽朋克风格,引人夺目,获得大赛全数评委的赞言,更获得世界设计大师的表扬,称这位大学生是未来的爱迪生!这款设计创意更是纳入了设计建造,并且成功试飞。

孙方武走在学校的操场上,抱着自己的小胳膊,打着喷嚏。天已入秋,这才刮过一阵秋风,他就已经感冒了。

回到宿舍,与室友打个招呼,聊了一会天,便端杯开水,习惯性地套上头盔,接通电源,等待眼前的立体屏幕显示登录界面。

喝完杯中白开水,界面已经载入。孙方武爬上了床铺,躺下盖好被子,在登录界面输入账号密码,在通过视网膜身份确认,数据开始载入。

孙方武的面前显示出他要载入的角色——一个娇小的穿着黑色军装的豆蔻少女,武月绫。

感觉从空中坠落一样,已经彻底进入了游戏中,视线左右已经显示出界面框,耳边已经传来喧嚣的声音,左右都是玩家操控的角色,他感觉着这个世界,有一种回到家的感受。

视线在自己这一双戴着露指黑色手套的小手上停留了一会,武月绫朝着前方奔走,黑色的短裙在风中飘舞,略有些英姿飒爽,总会吸引一些玩家的目光。

来到一处工会建筑,走进去,武月绫来到吧台,用战币点了一杯红酒,来到一个穿着白色海军服的水手旁边,这个家伙正是他的室友,id为正义的海军。

武月绫腰间别着两把黑色蔷薇左轮枪,黑色的正装束得紧紧的,凸显出苗条纤细的身材。

“呵,女装大佬,还是个萝莉控。”正义的海军用粗犷的声音说道,同时勾住武月绫的肩膀,用脸上的胡子扎武月绫的脸。

武月绫满脸鄙夷地推开,用一个清澈的女声回应,“啊呸,什么破玩意,老子是你能抱的。”

“去去去去,我还不想传染你的感冒”

两人吵吵闹闹,聊了一会,其他三个室友也上线了。

再过半个小时,工会战也开始了,两个工会在一个地图里展开对战,按照场次计算,谁攻陷敌方的阵地次数最多就算胜利。

武月绫作为副指挥官,与会长一起在炮地坐阵。

而接下来,第一场因为突击过于猛烈,进入敌方安排好的炮火区域,导致首战失利,而第二场武月绫亲自带队狙击,将对方的布置打乱,成功连下两场胜利。

这最后一场决战,如果对方翻盘将进入鏖战。不过,在武月绫支出一个巧计后,亲自操控先锋炮阵,突袭打掉对方的机场后,取得胜利,今晚的工会战也就到此结束了。

“老海军,我先走了。”武月绫从地图里退出,接通对讲机,与正义的海军通话,他则是操控着角色往工会门口飞奔而去。

“哦,你去干嘛?”

“我去完成一个午夜任务,那把机变匣子也马上完成了,就差一个超稀有的原始材料。”武月绫带着一些激动,讲述着。

“超稀有,有多稀有?”正义的海军发出满不在意的腔调。

“官方预约抽签,有任务激活码,全球服才五个名额,材料名字叫闪耀的泪星辰。”

“哇,等你把武器做好了,一定要借我耍耍!”正义的海军那边传来了激动的声音。

“肯定的,我这一把独家武器你是第一个测试玩家!”

“好的,那就这样说定了!”

“嗯,我先溜了!”

“回见!”

来到官方指定的地点,这里是一个普通的地图传送点,武月绫看着时间,马上就要到凌晨了。

等到时间一到,武月绫就踏入了传送点,来到了一处比较昏暗的地域。

黑云遮天,天色昏黄,眼前的界面也出现了激活码界面,他输入官方提供的激活码,等待着系统确认。

操控着武月绫的孙方武望着周围荒凉的景象,枯树断枝,野草连绵,寂静得可怕,这样的风景有些煞人。这难道是新的地图吗?格调倒是挺让人贴近现实,等了一分钟,任务栏便跳了出来。

“请杀死前方强盗,并救出被围堵的妇女,从强盗之首哪里取得材料——闪耀的泪星辰。任务指定qiāng zhi,老式火枪。”

“真是奇怪呢,强盗?而且还是用老式火枪!”

武月绫自言自语一句,即刻听到前方传来女人凄惨的呼救声,夺步向前,急速前进。武月绫俯身冲刺,来到一个山包上,望见前方一群拿着大弯刀,穿着胡服的人正在调戏一个哭声凄咽的妇女。其中为首的一个强盗正在扒着妇女的衣服,妇女胸前一片雪白在半卷的亵衣下暴露出来。

“看来那就是任务目标了,话说这也未免太真实了吧,还好我已经成年了!”武月绫拔出火枪,飞奔上前,扣动了扳机,巨大的枪声震飞了枯木林里的乌鸦,也止住了这些强盗猖獗的笑声。

等待第二声枪响时,第二个胡服强盗也随之中弹倒地,直到武月绫绕着他们开出第三枪的时候,这群强盗这才如见鬼一般喊着奇怪的话语慌忙逃串,也顾不得死掉兄弟的尸体。

武月绫确认强盗头头死掉,妇女也受到过度惊吓昏厥过去,便取走了强盗身上的稀有材料——闪耀的泪星辰,只不过拿到闪耀的泪星辰那一刻,武月绫感觉时空旋转,整个角色都消失在了游戏里。

第一回 荆州野人家

武月绫躺在山腰的大树盘根处,腰间被树枝刮破,红色的血迹染上了外衣。鸟儿在树上急躁地啼叫,秋阳斜照,已是大下午。

腰间剧烈的疼痛感让昏迷的武月绫清醒过来。

这一醒,便吸着凉气直痛呼。试着弯腰却因为腰间的刺痛而无法坐起,只得继续躺靠着树根。

抬眼望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山野,那暖绵绵的太阳当面照来反倒让她舒适起来,腰间的痛苦之感也得到了稍稍缓解。

转动着自己的视野,游戏的视野框还存在,也就是说依旧处于游戏之中,她这样确定后才松了一口气。

莫名其妙重伤,这是怎么一回事,武月绫查看自己的状态栏,发现血条并没有减少,这就奇怪了,她正疑惑间,脑海里倒映出一些错乱的记忆。

武月绫,住在荆州城外十里村,年幼丧母,父亲死于疾病,现在一人独自生活,偶尔隔壁的陆母会来接济一下她。

孙方武努力地挤着自己的脑细胞,想了起来,武月绫不正是自己现在操控的角色吗?因为角色建模的时候是他自己做的美工,通过几次修改才确定平胸小萝莉才是最可爱的、最标准的,所以才会用自己的武字为姓名,取为武月绫。

可是现在,他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点开登出界面,无法登出游戏!果然应验了他的预感!

再次尝试着坐起来,可是腹部的刺痛却将武月绫硬生生按下去。这般躺着晒太阳,等了半个时辰,她忍着刺痛坐起来,一只手扶着盘错的树根,喘着粗气。

额头渗出密集的细汗珠,她才发现,自己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这可不是‘战歌’里该有的感觉才对。

朝着刺痛处望去,灰色的麻布衣上出现一道血色的口子。她确认是被划伤了,但衣服的颜色有些不太对。细细一看自己的衣着,竟然是一件麻布襦衣长裙,上面还有好几个颜色较深的大补丁。

武月绫急忙地往后腰间摸去,摸到两把左轮的轮廓,又点开仓库检查琳琅满目的道具,这才稍微的舒下心,在心中暗道还好问题不大。

撑着树根,欲要站起身,脚踝又传来一股剧痛,疼得她又坐了回去。

武月绫坐在半山腰,看着这个大树的树根,心想这大树是活了多久了,大部分的根都蜿蜒地露在泥土外面。朝着远处望去,发现远处又一栋奇特的建筑,像是一座城,不过太远也看不清楚。而山腰下却有一条山路,武月绫感觉这条山路有些熟悉,却细想不起来。

啪嗒啪嗒,树上飞来一只鸟儿,武月绫抬头看去。这鸟儿也在看着她,还轱辘地转着脑袋,时不时鸣啼一句,随后在武月绫的注视下飞走。

鸟儿飞走,武月绫无聊之下朝周边望去,发现不远处地上有一根枯木棍,趴着爬过去,摸起木棍,继续往山腰下面爬去,爬到山底,撑起木棍,按照模糊的记忆在山路上一瘸一拐地走着,因为伤口的原因,时不时地抽一口冷气。

走了不大远,翻过了山岭,来到了一处山坡,下面看到了一条小河,河边有烟气冒出,由于树叶的遮挡,看不到烟气下的情景,这时的太阳已经压到山头了。

武月绫无奈,只得继续撑着枯木棍往下走去,这一走,直到太阳下山,才走出山路,来到河边。她举目望去,发现前方是数处泥房茅屋,一时间有些错愕,这是哪?

她在山上看到的烟气正是这些泥房茅屋里面冒出来的炊烟,也就是说这里面有人住,还在做饭,武月绫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往前方走去。

进入村里,偶尔有小孩子欢快地喊着‘吃饭了’并从她面前跑过,她很奇异地看着那些扎着冲天辫的童子,脸上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这是是古代!直到此刻,她才真真正正地确定了,这里不是游戏世界,而是真实的世界,很可能还是古代。

武月绫按照记忆来到一处茅草泥房前,屋旁围栏里开着金huáng sè的菊花,简陋的木门已经呈现出腐烂的样子,这就是她的家。她不敢相信此刻自己的记忆,这么一栋又小又破的泥房竟然是自己的家!

武月绫无奈,只得走上前,推门而入,房间光线有些昏暗,里面没有任何的家具摆设,她甚至不确定房子中间的那个石头究竟是当椅子用还是当桌子用。

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左边进去是一个简陋的厨房,里面摆了一些枯叶,并没有薪柴。右边的房间看上去稍微的温馨一点,有一张床,墙壁上挂着几件女子的破旧衣裳,地上放着一个木盆,大概是洗脸用的,应该不会两用。

武月绫缓慢地坐到床上,靠着墙壁,检查着自己腰间的伤口,发现已经结了血痂,自己以前没有处理伤口的经验,但觉得伤得不算重,褪去外面的衣物后,缓缓地躺入了被窝。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房间里幽暗无比,武月绫在房间里扫视一圈,确定无误,没有任何的照明工具,她点开仓库,从里面挑选了一个战术手电,打开后整个房间也稍稍的明亮了许多。

变成了武月绫穿越过来的孙方武在心中感叹一声,还好游戏仓库可以用,大概是因为自己经常化身成为武月绫的原因,此刻用这样一副身体也不觉得别扭。

带着一些不安和躁动,武月绫被疲倦席卷,彻底地睡去。

窗外几声鸡啼,天已亮,微蒙蒙地光芒照醒了床榻上的武月绫。

醒来后,发现腰部的伤口已经不疼了,掀开被子,感受到一点冷意,又缩回被窝。

武月绫这才意识到已经这里是秋天,在被窝里待了一会,收起战术手电,静静地感受清晨的气息。待到太阳彻底升起,才下床。经过一晚的休息,脚踝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少可以行走了。穿好昨天的衣物,武月绫端着木盆走到门口,脚踝还隐隐带着一些痛感,四下张望寻找打水的地方,发现远处又一口水井,哪里围着两个同样穿着打着补丁má yi裙的妇女。

武月绫一望,对方正提着木桶打水。她便迎着秋晨微暖的阳光,走了上去。

两个妇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似乎是说今天要收这一年的赋税,另一个妇人没注意武月绫的靠近,打完水就走了。

留在井边拉着绳子的妇人发觉到有人靠近,转过脑袋一看,看到了武月绫,便开心的笑道,“这不是哑女吗?昨晚没见你家做饭,还以为你不在家!”

武月绫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愣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而这个黄脸妇人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打完水便头也不抬的走了。

武月绫依旧是愣在原地,她一直没注意到自己不能说话,而且刚刚对方称呼自己为哑女,也就是说她是个哑巴。

在武月绫fā lèng的这一刻,身后又响起了一个妇女的声音。武月绫回过神,赶紧往井里打水。

“这不是小月绫吗?昨晚没见你家冒炊烟,敲你家门也没人回应,真是让人担心!”

武月绫回过头,朝着这略带责备之意的声音寻去,这倒是一个微胖的妇女,身上穿着崭新的麻布衣裙,手里提着一个木桶,也是来打水的。

“怎么了?小月绫?”看到武月绫眼神有些异样,这妇女热情过头的凑上前,问道。

武月绫再次在心中确认,这里不是游戏世界,也不是她原本的世界,见到这个妇女凑上来,便连忙摇着脑袋,低头打水,打完水就往回走。

这妇人见到武月绫有些冷淡,颇为奇怪地望一眼武月绫的背影,随后不满地小声叨碎着,“哼,小丫头片子,等我与荆州城里的大户接好头,就把你卖了!”

回到房间,拿起挂在墙壁上的破麻巾,洗脸漱口。

武月绫在厨房里找到一碗冷饼,也懒得加热,拿起来就吃。昨晚没吃饭,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了。用这碗饼充完饥,武月绫翻找着厨具,除了一口大锅连菜刀都没有,颓丧的她有些绝望地看着这口灶,心中不是滋味,这得多穷酸。

无奈之下,只得出门而去,找到一处小石坡,晒着秋阳,看着河,顺河道往前望去,这时的雾气还没有散尽,而她看到的景象是:荆州城外野人家,山水纵横烟雾里。

那座巨大的城池就在河的那头,城门头写着偌大的三个字:荆州城。

武月绫并不知她此刻已然踏上一条传奇的道路。

第二回 初识陆子季

武月绫看着那三个古体大字,整个人都不好了,干脆地往地上一趟,望着白云朵朵的蓝天。这回是真的出事了,出大事了!

她断定,一定是穿越了!那怎么办,在这里可是无依无靠,怎么生存。坐起来,回头望向村落,略略一数,竟发现这里的泥房茅屋有三十多间,换而言之就是有三十多户人家。

武月绫摸出背后的两把刻着蔷薇花纹的黑色左轮,检查枪是否能使用,当她拿着枪对准前方的时候,还是忍住不开枪试验了。确认这两把左轮是可以使用的后,心中也多了一份安全感,便收起了左轮。

至于她要做出来的机变匣子,目前锻造系统里还在制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有机会回去才对,要是回不去,那真实世界中的自己算不算死掉了,武月绫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一阵忧思过后,武月绫决定不再想着怎么回去了,还是先要确定自己处于什么样的时代,现在可算得上家徒四壁,啥都没有,怎么养活自己还是个大问题,更重要的是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想到自己现在是个哑巴,她又张开嘴,尝试着说话,喉咙就是发不出声音,一时间又是气馁。

不过她发现自己似乎能写这个世界的字,还能看懂。于是捨起一个小石头,在地上画着,不一会儿就写出武月绫这三个字,而且字还挺娟秀清晰的,这让她啧啧称奇。

不一会儿,河边就有村民划着小舟撒网捕鱼,此时太阳已经高照,晨雾也散去,只有草叶上还沾着剔透的露水。

武月绫看着村落里忙碌大人或者戏耍的孩童,心中多少有些落寞,毕竟非此中人,来到这里算得上是他乡异客吧。

她转过头,望向荆州城,青色的城头看不清是否有人在上面,但是旌旗飘扬却看得确实,旗上似乎还有字,只是看不确是什么字。

宽慰自己一番,重捨心情,决定好好体验一下古人的生活。

此时,儿童的嬉戏声传近,他们四五成群,手里拿着刚刚折断的草叶,朝着武月绫走来。

“哎呀,是哑子阿姐!”其中一个高个的调皮童子无礼道。

武月绫无奈地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鼻间横着淡huáng sè鼻涕的小童子刺拉拉地用草叶指着自己,顽皮地笑着。

旁边一个穿着开裆裤的童子也呵呵地跟着傻笑,似乎是察觉到武月绫正往这边看来,便摆出出一个鬼脸。

武月绫又好气又好笑,一群小屁孩还嘲讽自己不能说话,只得无奈地往地上扔石头,这群童子见到武月绫不好玩,又跑到山坡的另一边去捉虫子玩了。

武月绫偷偷瞥一样这群孩童,自己也站起来,看着蓝蓝的天穹,叹一句这就是古代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搞点事情,还是考虑一下基本温饱的问题吧,看着自己这一双有些瘦弱的手掌,就知道营养不良,这年纪,正是需要大量营养的时候。

“哎,河上清风三两斤,取来酌酒四五杯,没想到月绫阿妹现在这么的多情似水啊。”

正值武月绫仰天叹息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她转过身,只见这个男子亦是穿着麻布大衣,反倒是与他这般吟诗文雅的话语有些不搭配,只不过面容还算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健朗的气质。

武月绫觉得,算是个帅哥,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长得更帅!

武月绫出于礼貌,只得点点头,自己不能言语,也不知道这男子是个什么态度,村里的人看上去可不是那么的友好,或者说有些歧视她的这个哑巴残疾。

武月绫突然瞥见一个拿着短棒的人走出村口,望向这边,似乎是要找这个男子,只不过那个家伙往这边一看,先是点点头,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说我要找的人在这里,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时候,突然畏缩了起来,低下头就折回去了,好像活见鬼一样。

武月绫满脸不解,自己难不成真像鬼,见到我就跑?什么意思?武月绫瞬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眼前这男子他不认识也罢,可是那个陌生男人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一种做贼心虚的错觉!

这男子似乎见到武月绫皱起眉头望着他身后,他便回头一看,见到的是正急匆匆慌张离开的背影,他认得这背影,是收税钱的村正张骡子,这家伙原本是个地痞,也不知道通了什么关系,当上了村正,最近追着讨要税钱,欺善怕恶,有时还动手打人。

若不是陆风幼时从师武林大侠苏善勇,学得一门硬气功,怕是家门都得被这家伙砸了。因此,陆风打定主意,这次若是能考上进士,他回来后一定要整治整治这个地痞,也算是做了一件正确的狭义之事。

“月绫阿妹,过几日我便上京赶春考,恐一年半载难得回来,希望月绫阿妹念昔日情义,能帮我照看行动不便的阿娘。”陆风拱手弯腰对着武月绫说着,言辞颇为恳切。

武月绫瞬间懵逼了,什么情义?自个才刚穿越过来,你就把你老娘托付给我,白给你照顾老娘?明明自己都是一个泥菩萨。

陆子季看一眼愣在原地的武月绫,随即低下脑袋,有些羞涩的说道,“若考中进士得登仕途,待到我归来时,便向月绫阿妹求婚我知道现在一无家产,二无功名,就算娶了月绫阿妹也是糟蹋了月绫阿妹这样一副落雁容姿,所以”

武月绫眼珠子瞪得老大,一手拍了过去,觉得不妥又顺势拍在对方肩膀上,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十分不自然的神色,好似要吃掉眼前这个男子一样。

武月绫在心中骂了数声,老子怎么可以嫁人,绝对不行,这是老子的底线!宁可孤独到死,也不要嫁什么人!

“哈,那个,月绫阿妹,我时常想起阿妹送我的那两句诗言,一顾望君来,一笑生君意。那时阿妹年芳十岁,便能作出这样的诗句,可谓女士。”陆风抬起头,感动地笑着,顺手摸上搭在他肩膀上的小手,却不料对方瞬间缩了回去,有些疑惑不解。

武月绫想骂他又没办法说话,只能指着地面,随后蹲下去,捨起石头写着,‘你他娘的别来烦老子!老子是个男的!不搞基!’。

陆风蹲下来,看着地上这一行近乎读不懂的句子,“你他娘来子娘子!”

陆风望着地上的字,悠一思索,拍着大腿笑起来,“原来是月绫阿妹答应了!太好了,我这就去跟阿娘商量,等我考到功名,就回来接你们去享福!”

陆风兴奋地站起来,脸上挂着欣喜,还未转身离去,却被武月绫狠狠地拽了回来。

武月绫看着地上写的简体字,加上对方错意理解,哭笑不得,只能拿着记忆中的古体字来写,石头在另一边空泥地上写着,‘阿妹须时日考虑。’

陆风看明白后也不恼,只是脸红而尴尬地笑着,“这事不能急,待到几日我的好友顾仁义带些钱财来,再安顿一下阿妹,毕竟这十里村也不是很安全,弱女子谋生不得。”

武月绫算是听明白了,这家伙大概是这个少女的青梅竹马一类,才会这样说。上京赶考,也就是说现在确实是古代,于是把地上的字踩平,继续问这里是哪里,什么年间。

陆子季有些困惑,阿妹怎么会问这些事情,不过也不在意那么多,既然阿妹问,那就回答。

天宝元年,皇帝是圣人李隆基,正是唐朝,武月绫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是穿越回了唐代,难怪这些衣服会是这么眼熟。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忒穷了吧,又不变成一个皇子公主什么的,还是个哑巴,不过她也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的游戏仓库可以使用,不然没有一把qiāng xiè恐怕连个自保能力都没有。

随后又好奇地问了问李白和杜甫的事情,陆风倒是口若悬河起来,说李翰林真是当今天下奇才,剑术一绝才华也是横溢,在武林和长安可谓扬名立万,他心中多是向往之意,倒是对于杜甫这个人,并未有所听闻。

武月绫算是明白了,李白在这个时代还是存在的,而且是明星级别的存在。至于杜甫,她知道的历史并不多,或许杜甫以后还会出现。既然是天宝元年,那也就是说现在还没到安史之乱,算是太平盛世,唐玄宗时期,不知道这个唐玄宗李隆基长个什么样子。

武月绫再提出一些问题后,便问起了陆子季的姓名,这下子倒是引起陆风的怀疑了。

“月绫阿妹怎么会不记得我的名字?”陆风疑惑道,一双真诚的眼睛盯着武月绫的秀脸看。

“好了好了,原来是月绫阿妹从山上摔了下来,有没有摔到哪里?还是去荆州城请医师吧,万一,万一摔坏不要紧?可是阿妹连我的名字都摔忘了”

武月绫在地上写了许久,这才解释完,让对方知晓她只是扭到了脚踝,已经没事了,至于忘记名字只是骗他的,就是想看看陆大哥{哥在古代也是指向爸爸的,跟大人一样,但是为了好读。。。就这样吧}写的字。而对方也将信将疑地点头,看着露出调皮笑容的武月绫,这才松了一口气,认真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巾,上面还有一首诗,说是自己作的,既然阿妹想收藏陆大哥的字,那就送给阿妹献丑了。

武月绫支走对方后,无奈地看着这张丝巾,上面确实用赤色的朱砂写着两行笔力遒劲的字。

“野村河畔几人家,孤鸟自觉难飞远。巧遇邻家武阿妹,月容花貌似仙子。”

武月绫感觉肉麻的将这张丝巾丢到草地上,坐下来,望着远处的荆州城,陷入了沉思。首先,必须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工作,她回忆着唐朝的历史,商人是没有地位的,种田她自觉自己干不来,那怎么办?考试做官,又不太可能,难不成出一个女县令?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先去荆州城里考察一下,毕竟古代人的生活没有那么的富有,没有牙刷没有牙膏。

武月绫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天边偶尔叽叽喳喳飞过的几只小鸟,心中有苦涩起来,总而言之,她现在是没有法子。

无奈之下,有捨起了被她抛弃在地上的纸巾,目前可以借助的力量,以及目所能及的地方,只有陆风陆子季这个人,还有近在眼前的荆州城。

苦苦思索下,她下定了觉心,对于照顾陆风的母亲,这件事情应该可以先答应,至少不把人家老妈饿死就行了,还有他的那位朋友,也可以见见,说不定有什么可以借助的地方。

武月绫打定主意,便朝着陆家的泥房行去。

而在野外嬉戏的童子们也陆续的回村,似乎是到了午饭的时间。

她踏进村子,旁边就走来一个提着数只鱼的黑皮肤农民,他一脸憨厚老实地笑着,见到武月绫就喊了一句,“武才女,又在外面作诗呢?”

武月绫笑着点点头,而对方突然走近,将一只用草绳扎起来的鱼递给她,“武才女最近身子骨真瘦,我家老婆{唐代有老婆老公一说。}说这么清秀的一个姑娘,就是嫁人的年纪了,太瘦了会惹得夫家人不喜欢,这鱼就送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武月绫有些受宠若惊,迟疑了一下,未曾动手接过鱼,这时陆风似乎看到了这一幕,连忙跑了过来,笑着跟赵碌互相推辞,最后陆风不好意思地帮着武月绫收下了这条鱼。

武月绫看着你来我往,推来推去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也确定了一件事,就是这个武月绫,不,原本在这里活着的少女武月绫在村子里也不完全是被歧视的。

来到陆家,见到撑着拐杖的陆母,这位老人黑丝中夹着白发,显得有些苍老,不过面相十分的慈祥,实际年龄还不到五十岁。

因为早年遇到山匪,逃跑的时候腿上中了一刀,所以一条腿算是瘸了,那时还好肚中的胎儿保住了,不然也不会有陆风的出世。

陆风的父亲陆潜则是被山匪乱刀砍死,那时候没有寻回陆潜的尸骨,应该是成为了孤魂野鬼,说到这里陆母都会掩面而泣,陆风与武月绫上前好生安慰。

至于那条鱼,自然是武月绫来弄,一开始弄得很慢也很粗心,甚至受到陆子季的调笑,说一跤摔得连饭都不会做了。武月绫无语,她本来就没怎么做过饭,从小到大都是在食堂吃的。

回到家也是老爸老妈做饭,现在自己弄起鱼来,只是觉得腥。

最后还是陆子季煮鱼,什么姜大蒜这些配料倒是齐全,煮了一锅白白的香喷喷的鱼汤,倒是给武月绫多盛了许多,只有陆子季自己少量的汤加肉,还有一碗油煎饼。

虽然不太习惯没有米饭,但这算是武月绫来到这里吃到的算好的一顿饭了,比起早上冷冷的油饼可舒服多了。

随后陆母问武月绫为什么昨晚没有回家,武月绫只得回答自己摔了一跤,和对陆子季说的话一样。

陆子季也趁机讲了一下自己的打算,秋末与好友顾仁义进京赶春考,大概夏初回来,这期间让月绫阿妹与母亲住在一起有个照应。

陆母倒是欣慰得很,陆家祖辈也有当官的,陆子季有仕途之心,这让陆母甚是宽慰。

武月绫看着这相依为命的母子俩,朝着太阳正盛的外面望去,在这里活着,也确实不容易。

武月绫答应了陆风的要求,同时也提议让她去荆州城里逛逛,认识一下他的朋友,再去荆州城里谋一份工作。

陆子季原本就是这样的打算,毕竟阿妹已经到了年纪,如果去顾家的酒肆或者布行帮忙算算账应该不成问题,毕竟阿妹识字还有一颗聪慧的心灵。

洗完碗筷,武月绫扶着陆母出来晒太阳,而陆子季则是在门口打着拳法,这拳法刚劲有力,就像他在丝巾上所写的字一样,而且这一拳过去,好似能将墙壁碎开一般,让武月绫啧啧称奇,难不成这里可以学武林绝学。

奈何她不能说话,等到陆子季收拳而立,这才跑上去,蹲下身拿着一根木枝在地上写,“这个世界有武林绝学?”

陆子季收气归于丹田,长长吐出后,才道,“有,我比较走运,幼年遇到武林大侠,说我是个练武的好胚子,教与我这一门上乘内功,每天调理自身的呼吸,让气沉入丹田,随后以气发力,这门内功叫硬气功,能以力开石板,我已经练了十一年。那时你父亲还在不该说这些的。”

武月绫见对方停止说话,年轻的脸上挂着一些自责,便急忙写着,“我父母之事已不在意。”

陆风停顿了一会,这才继续说,“我看月绫阿妹这么关心武学,是想学这门功夫吧?可是师父当年说过,这一门功夫过于刚烈,不适合女子所习。”

武月绫瞬间垂下了脑袋,合着自己白高兴了半天,于是不肯死心地在地上写道,“女子真的不可学?”

陆风神色严肃道,“真的不可学,女子若学之,必然遭受反噬!走火入魔!”

武月绫失望地站起来,看来自己是成不了逍遥自在的武林女侠客了。

“不过。”陆子季见自己所喜欢的人垂头丧气,话锋一转,停顿了一下,等待着对方的反映。

武月绫果然期待地望过来,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不过,这世界上肯定有女子可以学习的gong fǎ”

陆子季还未说完,武月绫就摆出呵呵一笑的样子,回到陆母的身边去了,留下陆子季一个人披着懒洋洋的秋阳,在门前fā lèng。

武月绫摸了摸藏在麻布长裙里的左lun shou qiāng,武林高手怕也吃不消我这一发子弹吧!学不到?老子还不稀罕。

第三回 入城

过了几日,清晨。

武月绫起床打水洗漱,在井水边听到几个村妇小声地讨论着。

这几个村妇正是说武月绫这少女长得漂亮,在陆家待的这几年又懂事又勤快,现在她也到了十三的年纪,只是幼时就丧了父母有些悲哀。陆风这个孩子又有出息,能读书,将来考了功名,中了进士,那全村都跟着沾光。

武月绫一听,觉得还不错,看来这个少女之前在这里也还是受欢迎的,之前受到一些冷淡,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可随后有人就不乐意了,说她是一个哑巴,根本不会说话,而且克死了自己的父母,简直就是扫把星,谁家得了她谁家死翘翘,等到陆风娶过门就要应验了,这种命就是活该,前世肯定做了坏事。

武月绫端着自己的木脸盆,放在地上,用冰冷的井水打湿面巾,将脸洗干净,她倒也不恼,将洗脸水往自己门旁边的菊花丛里倒去,看着金黄的菊花在这寒冷的秋晨盛开,心中对这里,对这个村子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而且她前世只是个大学生,也没干什么坏事。

这个少女失去父母后孤苦无依,就在寄托在陆家,难怪陆子季那家伙还送情诗告白,简直了。

武月绫觉得自个肯定不能嫁人,虽说这个陆风会功夫还有文采,但她还是觉得无法妥协一些东西。

这般想着,村口传来马蹄声,引起了武月绫的注意。这个时代,到处都是泥巴路,马应该是最好的交通工具了。

不多时,武月绫看到斜对面陆家家门口出现一个骑着马的男子,这男子倒是穿着一身棕色的圆领服,头戴巾帽,腰间挎着一把宝剑。

武月绫定睛一瞧,这特么是个富二代的打扮啊。这时,陆风出门,拱手相迎。这男子下马,与陆风闲聊几句,声音不大,听得不清,随后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几个胡饼,笑着往里面走去。

武月绫看着他们进屋,心中犹豫要不要过去,那个家伙会不会是他所说的好友?武月绫转身回屋,在自家厨房里拿出几个昨晚从陆家拿过来的冷饼,坐在屋里的石头上,慢慢地啃着。

不多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月绫阿妹,在家吗?”

这声音不是陆子季的声音,武月绫疑惑间,随后传来了陆风的声音。

“我们可以进来吗?”

武月绫无语,你要进就进来,在门口跟我一个哑巴说啥,于是端着破碗,嚼着一口冷饼,来到门口,望着站在门外一丈处的两人。

“月绫阿妹数日不见,更加水灵了。”这时陆风旁边的顾仁义拍起了马屁,笑得十分灿烂。

武月绫看着这个长相还可以的男子,再瞄到对方怀中布绸里的胡饼在冒着热气,鼻子也闻到了一股芝麻的香味,直接刺拉拉地伸出手,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把饼交出来。

顾仁义却倒是不解,看着武月绫怀里揣着装着米饼的破碗,伸出白皙的手掌,呆了片刻。还是陆风在旁边有胳膊顶了顶顾仁义,顾仁义这才醒悟过来,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到了武月绫的手上。

武月绫眼巴巴地望着顾仁义怀里的胡饼,结果接到了五个铜板,拿到眼前细细一瞧,这铜板就是铜钱啊,上面还印着‘开元通宝’,这四个大字围着一个四方四正的框框。武月绫咕噜咽下口中的冷饼,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话好,看看手上的五个铜钱,她第一次见到这里的货币,再看看有些困惑的顾仁义,端着碗一声不吭地走回屋里,坐在石头上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冷饼。

一边吃一边骂,两个呆毛,压根就不知道怎么撩妹子!

陆子季和顾仁义在门口站着,根本不清楚月绫阿妹生气是怎么一回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解。

最后陆风结合先前的画面一思索,明白过来,这才开口,“月绫阿妹,我们送胡饼来了,别吃冷饼了,热乎乎的胡饼咯,又香又甜。”

武月绫差点喷出一口饼,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这时陆风将温热的胡饼递过来,武月绫迟疑了一下,厚着脸皮接过,两人送完饼就走回去了。陆风转身前则是告诉她吃完直接过来,待会进城购置一些东西。

武月绫吃完胡饼,擦掉手上的油,心想味道还是不错的,芝麻真香。

随后来到陆家,因为陆母走路不便,留在村里。三人一马,往荆州城行去。

来到城门口,武月绫发现,这来来往往的人还真是多,有许多用扁担担着箩筐的人,进进出出,算得上是热闹。

进城,城中rén liu算是丰富,却不见卖货的,只有一些卖胡饼馎饦的摊点,摊主是一些五大三粗留着胡络的汉子。

陆风和顾仁义两人便走边聊,武月绫跟在身旁,左瞧瞧右看看,除了房子是木头做的,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泥巴路。

来到了顾家大院,门口立着的两个仆从一见到是自家少爷顾仁义,连忙过来牵马。

走进顾家大院,这院子倒是显得大气,有一处花园,算得上大户人家,来到客厅,倒是不见椅子,只见几个放了被子的榻,紧接着仆人去唤来顾家家主。

武月绫看着陆风和顾仁义两人跪榻正襟而坐,便学着样子,脱去鞋子坐了上去。

不一会儿,顾家的家主,一个气色硬朗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看一眼武月绫,又看一眼顾仁义和陆风两人。

武月绫朝门口看去,一个拿着刀的仆从立于门口,似乎是这个顾家家主的保镖。

“父亲,儿想要去京城一趟。”顾仁义低头卑微的说道,似乎有些敬畏眼前这个男人。

顾家家主顾毅并不言语,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颇有威严。

“陆风陆子季希望顾公能施以援资,小子若得功名,必然不忘顾公大恩。”陆风也是毕恭毕敬地低下头,恳求地说道。

武月绫看着两人这样一副求人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想得简单了,看来他们要想赴京赶考,恐怕也得征得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刻板的男人同意才行,并不是想去就去,还需要物资金钱。

似乎察觉到顾毅把目光扫向自己,武月绫便装着样子低下头,等待着这位大家主发话。

“也罢,仁义今已弱冠,该让你出去长点见识了,陆子季是你的好友,这事情你做决断就好了,陆风也不必求我。”顾毅说完便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谢过父亲,不过儿还有一事。”顾仁义抬起头欣喜地道。

“何事?”

“我们赴京,月绫阿妹需要一份事业作为生活保障,以便照顾陆母,所以想请父亲教她做账。”

“田青,唤人去拿笔墨!”顾毅从新坐下,唤一声门外候着的仆人。

顾仁义见状再度欣喜起来,今天的父亲似乎心情较好,拿笔墨肯定是要考验一下月绫阿妹。

不一会,几个仆人抬着案桌,将笔墨纸砚摆好,顾毅瞥一眼武月绫,便写了一些算术,写完后将笔纸递到武月绫面前。

武月绫接过纸笔,放在膝盖上,细细一浏览,竟然都是一些小学题目,两三下就算完了。

顾毅见对方写得这么快,不免好奇地探过目光而去,见到对方无须心算直接就写,而且字体娟秀,虽不磅礴大气,但也算得上赏心悦目。

“你再将自己姓名书于其上,让我看看。”顾毅对于眼前这个奇女子啧啧称赞,不过豆蔻年华,竟然能有此心巧,实在难得。

闻言武月绫又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写完后递还了回去。

顾毅拿着纸,对着上面的数字,根本找不到错误,而且这武月绫三个字,亦是清晰秀丽,顾毅点点头,果然是见字如见人,着实难得。

“怎么样?父亲。”顾仁义见到父亲有些愣神,便开口问道。

“嗯,可以,待明日让房掌柜带她去南坊先认识一下我们的店铺,之后再教她做账。”顾毅说完便将纸放下,看向顾仁义,“仁义你先留下,我有话要说。”

“顾公,那我等失陪了,我与阿妹先去外面候着。”陆子季站起来,带着武月绫出去了。

“儿啊,这个女子,真乃才女,你若是有心,正大光明地娶回来做媳妇,当爹的我一定开心,你母亲去得早,我也不喜欢惯着你,但是这事,我很赞同!”顾毅握着顾仁义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

“父亲,孩儿明白!只不过人家与陆子季是青梅竹马,我不能从中作梗。”顾仁义知道父亲这是关心他,不免热泪盈眶,同样握着父亲的胳膊。

“你喜欢她否?”顾毅板着脸,问道。

“孩儿初见时便喜欢。”

“那就要搏一搏,她在咱家做管账,待到明白顾家家大业大,也可以拉拢一下,若是人家与那陆子季许下生死之诺,咱们倒是不能行那不义之事。还有一点,为父并不介意人家不能言语,反倒是人无完人,你一定要时刻反省自己!”

两人再度聊一会,顾毅带着自己的护卫离开了大厅。顾仁义倒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一时把控不住情绪,哭了出来,现在把脸面抹净,也出了大厅。

“顾兄,你这脸,看上去哭了啊。”陆风看着顾仁义脸上尚存的泪痕,问道。

“感母亲早逝,心中多悲!”顾仁义不隐瞒,直言相说。

“哎,顾兄是诚孝之人,我佩服顾兄这样的人。”

武月绫听着两人的谈话,觉得这两人难怪会成为朋友,正所谓物以类聚,都是孝子啊。二人聊起了击鞠的事情,他们讲得津津有味,武月绫也听得出奇,这不就是打马球吗?

二人说完便来到一处巷子,这巷子宽敞好似广场,热闹非凡,有骑马的大少爷在这里拿着木棒打着地上的竹球,还有骑驴的跟在后面追着,旁边也有人在围观。

武月绫也朝着场内看去,忍住没笑,骑着驴追着马,那骑马的速度比骑驴的快。不一会儿就击球进门,便有人在球门前再加一筹。

顾仁义似乎十分喜欢这种运动,见到那骑马的公子哥又进了一球,连声叫好,这时那公子下马而来,走到顾仁义面前。

顾仁义微笑着抱拳,称一声,“崔兄!”

“顾兄,”这公子只对着顾仁义抱拳,说完略带好奇地瞥一眼武月绫,又上马而去,并不在意与顾仁义一道的陆风。

武月绫有些不满,这家伙有些目中无人啊。似乎察觉到对方有些冷落自己的朋友,便开口解释,“这人是崔家的三郎,崔胜,喜欢击鞠,但是他骑马,别人骑驴,进球多的永远是他,那些骑着驴的除了一些是崔家的仆人,还有一些街上的混混。”

顾仁yi jiě释完便拉着马往回走,“若是以后月绫阿妹进城,千万要注意别跟崔家人扯上关系,能忍的尽量忍住,他们喜欢挑事,而且跟刘刺史关系要好,这几年势头更盛,隐隐有些目中无人也很正常。”

武月绫闻声点点头,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陆子季稍微恨恨地道了一句,“狗仗人势罢了!”

顾仁义也板着脸点点头,“确实,很多小商贩都被他们欺压,听说长江水道出过人命,似乎与他们有关,但却因为刘刺史压了下来,事情不了了之。”

武月绫听着两人的话,把这事情记了下来,特别是崔家三个纨绔子弟的事迹,让她觉得这崔家三个子弟完全就是荆州城的霸王啊,有些无法无天的感觉。

不多时,三人来到南坊,日已正中,正是午时。

进入刚刚开市的南坊,热闹的气息远远扑面而来,叫卖的小商贩就地摆着各种草履,一些食店也开了。三人在坊里逛来逛去,来到一处名为‘顾家楼’的食店,只见店小二笑脸迎了上来,一瞅是自家少爷,连忙喊来掌柜,安排一个较好的位置,端上茶水。

武月绫肚子确实饿了,腿也累了,走走停停大半天,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荆州城内的情况见过了,剩下的就是怎么混日子。

目前是安排好了自己去帮忙当个小会计,也算是不错。武月绫觉得这两货简直就是自己的导游,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唐朝,也算是比较幸运的。

武月绫把脑袋搁在桌子上,望着竹筒里的茶水,直起腰,端起竹筒喝几口,解解渴,然后用蘸湿手指,敲了敲桌子,引来聊天的两人注意,在桌上写着,“有没有牛肉,来一盘牛肉,再来点酒怎么样?”

陆风和顾仁义看着桌子上的字,陆风虽然吃惊,但是并没有动作,倒是顾仁义,伸手就把牛肉两个字擦去,然后用手指挡住嘴巴,嘘一声。

陆风吃惊地看着武月绫,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想着吃牛肉,便小声的问,“阿妹为什么会想着吃牛肉?”

武月绫也不解,便在桌子上写着,“没有牛肉吃吗?”

顾仁义便悄声解释道,“月绫阿妹你不知道吗?官府有令,不能宰杀牛畜,更不能吃牛肉!”

武月绫顿时就错愕了,这是什么道理,不能吃牛肉?她回头一想,立刻就明白了,因为古代的经济是铁犁牛耕,禁止吃牛肉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农经济,所以吃不到牛肉,有也不能吃。

明白过来后只得摇摇脑袋,尴尬地笑了笑,在桌子上写到,“我开个玩笑。”

陆子季和顾仁义对视一眼,心说最近月绫阿妹这么喜欢开玩笑了。

不多时,武月绫要求的一碗白米饭终于上桌了。菜有一盘咸菜一碗鱼肉,还有一碗羊肉。他们两人倒是有酒喝,武月绫看了看,是米酒,倒是不在意。

武月绫吃着久违的白米饭,瞬间感觉自己幸福多了。

顾仁义咬着自己手上的面饼,看着武月绫扒着米饭,“月绫阿妹这么稀罕米饭啊,掌柜的!”

“哎,少爷,有什么吩咐吗?”这掌柜的虽然五大三粗,胖胖的脸却生得和善,勤恳地跑过来,低头顺耳。

“以后啊,看到没,以后啊,这位姑娘来咱们顾家吃饭,一律免单!她最喜欢白米饭,来了就多煮点白米饭,喏,这一袋子钱先赏你了,这姑娘的消费都记我头上,要是我父亲问起了就说是我说的!”顾仁义摆出少爷的姿态,有板有眼。

这掌柜看着武月绫,暗暗记住她的样貌,一边惊异这少女的容貌,一边连连称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自家少爷怕是看上人家了,也确实,人家也有这个资本。

武月绫扒着米饭,看着顾仁义,心中多为感激,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这要是天天来白吃白喝的,那岂不是得吃穷这店了。

武月绫扒完饭,蘸些茶水用手指在桌子上写道,“这太不好意思了。”

顾仁义吃着面饼,洒然一笑,“月绫阿妹客气就见外了,其实月绫阿妹要是再胖点就更好看了,你说是吧陆兄。”

陆子季夹一口羊肉下咽,“嗯嗯,其实月绫阿妹跟着我们家过得清苦,若是能胖起来,那也不错。”

顾仁义笑道,“那是,月绫阿妹以后就常来这里吃,吃胖一点,哈哈。”

喝完一口米酒,顾仁义发现陆风神情有些颓丧,看看桌子上丰盛的肉食,又看看陆子季手上停滞的筷子,也不知道陆兄在想什么。

武月绫倒是一眼就看出了陆子季的心结,这是自己在这里吃好喝好,母亲却在家里啃着冷饽饽,心里不是滋味啊。果然,出身寒苦的人跟出身富庶的人就是不一样,同样的孝子,陆子季明显更孝一点。

于是拿起筷子,蘸些水,在桌子上写给顾仁义看,“这些肉食能否打包带走,给陆阿娘尝尝。”

顾仁义一看,一拍脑袋,顿时就明白了,随即便吆喝来掌柜的,打包一份肉食,再拍拍陆风的肩膀,好声安慰几句。

武月绫觉得朋友做到这个份上还是可以的,顾仁义,这个名字也不错,仁义为本。不过她觉得顾毅的父亲有些古板,不过这教育出来的顾仁义还算一个好苗子,至少比他们口中所不齿的崔家要好。

此时,门口进来一个大汉,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大匣子,看样子像是跑江湖的,一进来便拉开嗓门,直呼好肉好酒伺候,将一串铜板丢给小二。小二自然笑脸相迎,好好的伺候着。

武月绫倒是没怎么在意,只不过那大汉放在桌子上的匣子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镖字,好奇之下,便在桌子上写着,“顾兄,这世界上还有人开镖局?”

顾仁义一看月绫阿妹称呼自己为顾兄,瞬间心花怒放,心想以前都是叫顾大哥陆大哥,还却生生的,今个竟然称呼得这么亲切,看来自己的怀柔攻略有用了,正所谓拿人手短chi rén嘴软。

“那是”顾仁义本来想要高声说出来,可是话调刚起,又压了下来,“这是荆州城的大镖师,武功了得,叫铁大虎,据说一人挡住过一百号山匪,匣子里的大刀重百来斤,我家运输重要货物时,曾经聘请过人家。而且他有个悍妇二妹,也耍得起百斤重的大刀,他们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了。”

武月绫点点头,没想到啊,在这唐代竟然就有了镖局,看来还是有点意思的,有机会跟着去拜个师,学点武功,以后好闯荡江湖啊。

武月绫再度望去时,铁大虎已经开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一手抓着羊肉,一手端着大酒碗,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狼吞虎咽了。

不多时,武月绫便见到对方吃完了,提起匣子就走,看着还在夹肉的陆风和顾仁义两人,心说这练武的人就是粗犷,跟眼前这个两个俊秀的小伙子不一样,话说回来这陆子季也是习武之人,为何不如人家之粗犷。

武月绫觉得,大概是陆子季读过书的缘故吧,毕竟人家既练武又读书,文兼武备。

吃完饭食之后,三人在坊里逛了半天,购置了一匹马,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另外顾仁义掏钱,给陆风买了一件衣裳,也给让武月绫自己去挑了一件。

初来乍到,武月绫一进店就被店里的那些妇人嘲笑,还好有店主出来化解一下尴尬。也确实,武月绫还是穿着村姑的装扮,麻布襦群,深深浅浅的补丁就打了好几个。

不过武月绫并不在在意这些琳琅满目的衣裳,古人的衣服穿着都觉得有些不舒服,还不如自己的黑色小短裙小zhi fu穿着舒服。

不过既然人家掏钱,不买白不买,就买了一件青色的襦裙,布料至少比身上的麻布要好看得多,而且也比麻布襦裙更加保暖。

很快,秋阳到了半边天,已经接近黄昏了,顾仁义与陆风两人约定好离家的日子,再站于城门口聊一会,便分别了。

武月绫抱着两个包裹,陆风牵着马,淋着秋天的暖阳,走在回村的路上。

城门外,一个穿着崭新麻布裙的胖妇人笑眯眯地与一个摇着纸扇的公子哥交谈着。公子哥面庞有些消瘦,眼圈微红,一看便是沉浸在烟柳巷中的风流之徒。

这妇人正是十里村关心武月绫的妇人,她巴结的这位,正是崔家的崔邈,崔二郎。

崔二郎的身边站着一个拿着刀仆从,这人生得短小,但十分凶悍,头戴幞头,与他家公子一起盯着武月绫渐行渐远的柔弱背影,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第四回 送别

天色已暗,武月绫来到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一月。她缩在被窝里,用战术手电照亮前方破败的墙角,整个人怔怔出神。

实际上她正在游戏界面戳着退出按钮,这些天来,她都一直在尝试着离开这里,因为这里确确实实地度过了一个月,墙壁上刻出来的正字已经超过了六个。

她在顾家也算是接触到了一些东西,先不说时刻皱眉沉思的房掌柜,每天都在为经营的账目忧愁。顾家经营的商业,包括吃喝住行,吃的包括各种生活用品,其中武月绫最在意的是大米,毕竟已经习惯了吃大米,大米价钱也算合理,十六文一斗,大概九斤。喝的方面她在酒肆里打杂的时候算是明白了,一种绿色的酒类饮料很受到客人的喜欢,似乎是被一些读书人称为绿蚁。住与吃喝的结合在一起,住店或者吃食任由客人选择亦或者二者兼需,算得上是方便。

顾家除了一些布料的买卖,还会出手各种马匹,其中还有车辆。至于一些mài shēn的壮汉与女子,她也有所接触,都是一些穷苦人家,没有出路,只能mài shēn为仆为婢,这中间必然少不了官府的身影。

武月绫暗自庆幸,还好有一个陆家接济自己,不然只能跟这些人一样,mài shēn为奴,但每每看到这些人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时,心中同样也会产生怜悯之情,不怎么是滋味。

再次确定自己无法回去之后,武月绫也不再继续按着退出按钮,而是思考着这样的一个社会,普通人基本没有什么活路,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带着困惑,在疲倦中睡去,又是新的一天,秋晨清冷,早风使人寒凉。打冷水洗脸,嚼着柳条刷牙,这样的生活已经习惯了。

拿着木盆,采摘着门口小篱笆里金灿灿的菊花,太阳照常升起。今天不用进城,在顾家做事,一月能休息五六天,这是顾仁义给房掌柜下的命令,算是特殊照顾。

于是武月绫便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采完菊花,再去井边打点水来,将菊花浸泡着。自己坐在石头上望着天上的秋阳,享受着农家生活里的悠闲。

不多时,在换过水的木盆里撒一些粗盐,洗净菊花后放入一个罐子装起来,密封。

陆风背着一把自制的木弓来到武月绫的面前,微笑着,“陪我进一趟山如何?”

看着陆子季腰间的箭篓,知道这是要去打猎,反正四下也无事,点点头便答应了。

一路朝着山上行去,来到林间,武月绫望着山野的美景,有些入迷,心里那些郁闷也一扫而去,活在这里也算是zi you自在吧,突然认识到穿越过来也未免不是好事。

二人行走在林子里,地上早就积满了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还会发出脆响。山里清风吹过,问到了一股山羊桃的靡香味。

“风是这个方向吹来的,那前面有野果子,走,我们去摘野果子吃。”陆子季用鼻子嗅了嗅,高兴地拉住武月绫的手,往前方走去。

武月绫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抓住,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彻底挣脱了,快步地往前跑去,超过陆风的身影,来到一棵大树下,仰头望着树上结满了的山羊桃。

陆风并不在介意对方挣脱自己的手,只是觉得这样唐突的拉住对方,作为正人君子的他来说,这种行为确实有些过分。

来到树下,陆风看着武月绫娇小的背影,悄悄一叹息,从地上捨起几个没有坏掉的山羊桃,递给武月绫两个。

接过山羊桃,武月绫拿在鼻前闻了闻,这种小小的野果子发出靡醉的酒香味,捏起来软软的,剥开皮一口吞掉,嘴巴里全是香甜的味道。

这时,陆子季三两下爬到树上,坐在树杈间,摘着山羊桃,往下面扔去。武月绫在下面接着,偶尔接不住的就会滚出一段距离,或者摔烂的也有。

这样嬉闹的接着山羊桃,武月绫也笑了出来,好像回到童年的时刻,与小伙伴一起上山打野栗子摘山羊桃。

就在陆子季摘过一条树枝上最后一个山羊桃的时候,突然对着树下的武月绫做出一个噤声手势。他弯弓拉箭,一只木箭飞射出去,将一只闻着香味来觅食的灰色大野兔子射中。

武月绫顺着木箭飞出的方向望去,这距离大概有一百米左右吧,一箭而中,看来这陆子季还是有点本事的,回头望向洋洋得意地坐在树上的陆子季,连连拍着掌,拍完掌后再伸出大拇指表扬一下。

陆风洋洋一笑,落下树来,跑去捨起大野兔,“今晚有兔子汤喝了!以前我经常来这里挖个小陷阱,有时候还是能抓到一些野味,自从练武后,多用弓箭捕猎,记得阿妹那时才与我学字,进步非常的快,后来也读过一些诗书,还能默写出一整首来,哎,尤忆少时好啊!”

武月绫看着感叹的陆子季,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胡乱比划一下手势,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懂,反正我的意思是人始终是要长大的,而且长大了也不错。

陆风倒是欣然一笑,抓起兔子,与阿妹一道往回走去。

回到村子,太阳刚刚到半天腰,武月绫打水烧水,陆子季开始剥皮去毛。陆母靠坐在门口的小榻上,看着两个年轻的身影忙来忙去,老眼里满是欣慰之情,偶尔仰天长望,笑容满面的点着头。

将兔子放入水锅中炖着,武月绫一边添加柴火,一边忍着青烟的扑面。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被熏出汪汪的泪水,别过头,看到陆风正在摆弄着几个坛子,还有一盆洗净的大米。

走上前,看着桌子上红色的饼状物,好奇地拿起来闻了闻,却闻到一股酒香味,难不成这是酒曲。

“怎么?月绫阿妹想尝尝酒曲饼的味道呀,咬一口就会醉上一阵咯。”陆风一边往坛子里倒水,一边调笑道。

武月绫翻个白眼,不过一双眼睛被熏得红润,倒是显得楚楚可怜。陆风便对着武月绫含着泪花的眼睛吹一口气,却被武月绫躲了过去。

武月绫回到灶前,继续烧火,心说这是酿米酒吧,虽说没见过怎么酿酒,但喝还是喝过的。本望着火焰发呆的武月绫却听到了陆风欢乐的声音。

“这酒去时酿,回时再饮,一定是好酒!到时候这就是我的接风洗尘外加庆功酒!”

武月绫心中不以为然,瞧你那嘚瑟样,秋去夏回,去一趟长安也不容易,说不定这酒我给你偷喝光了,一滴都不留着你。

帮忙在屋后挖出一个坑,将酒坛子埋了进去,忙完这些,太阳将要下山,一家三人坐在塌上吃着兔肉,算得上其乐融融。陆母还将自己碗里的兔腿夹给武月绫,陆风看在眼里,把自己碗里的兔腿夹给陆母,武月绫看着这俩母子,心中微暖。本就是孑然一人,却遇到这样的人家,若不是自己原本是男子汉,说不定心一软还真嫁了也不一定。

武月绫回到自己的小窝,嚼着柳条叹息一阵,陆家的恩情只有以后再报了,蒙头睡觉,一晚过去,第二日来临。

武月绫帮着陆风处理一些家务后,中午吃过饭便往荆州城行去,进入城门,往南坊行去,走过几条巷道,觉察身后有人跟随,便回头一顾,只见转角处有衣袂飘闪消失。

停驻一会,亦有人探头望来,正被武月绫撞个正着。那人是个男子,偷偷摸摸地伸出脑袋见对方朝自己望来,连忙回逃。

武月绫沉思一会,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和她玩起跟踪,暂时作罢,继续朝着坊市行去。

来到坊市,她走进一家布铺,房掌柜正在柜台揉着额头算着账,似乎发现有人靠近,抬眼一瞧,是武月绫,便开口呐道,“快快快,帮我算算这笔账,我总觉得哪里算错了。”

武月绫不能言语,点点头,拿起账本,先看几眼,再拿起毛笔,写写画画一阵,将账本算好交与房掌柜。

房掌柜看着账目,再细细一对,“哎呀,有月绫小娘子在,老夫我也省了不少心,你这样的奇女子,天下罕见啊!”

武月绫微笑着点头,看着这个喜欢皱眉的老头难得一次笑逐颜开,也乐在其中。

随后再次算了几本账,对于武月绫来说,这些东西都很简单,只要把货币的换算记住,简简单单的加减乘除外加xx方程,瞬间搞定,有必要还可以弄一个统计表,一些账目的情况就清清楚楚了。

大概忙完账本后,武月绫便和房掌柜告辞。房掌柜坐在榻上,一本一本账目看着,对坐的儿子正襟危坐,也翻看着武月绫打过草稿的纸张。

“阿耶,你说这是不是太浪费了,一张纸三文钱,她这写起来,整整用了十几张纸啊,就算个账,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房瑞看着上面的框框还有表格,以及一些看不懂的xx,还有数字横着杠杠,得出来的结果他也一时摸不到头脑。

“你懂什么,你要是有你爹这样的能耐,能有月绫小娘子这样的本事,我早就把你推荐给了顾公,还不赶紧看看学学,不要老是想着骑驴击鞠,给老子长点出息!你现在是连一个妇人都不如!”房掌柜气得脸色通红,训斥道。

“知道了,父亲!”房瑞低下头,一副说错话认错的样子。

武月绫快步走在街道上,现在出城,时间还是足够的,不然等到鼓声响起,就出不了城了。

正此时,行人来来往往的街道突然骚动起来,武月绫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情况。她朝着sāo luàn的前方看去,不少人正往旁边避开,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同时心里也警觉起来,跟着人群一起往旁边避去。

路中间走上一群神气十足的人,高矮胖瘦都有,嘴巴里叼着一根草,一副睥睨四方的样子。武月绫算是看明白了,这大概是荆州城里的hēi shè hui,这种渣渣真是到哪个时代都不缺。她绕过人群,走过一条偏僻的小巷,继续朝着城门的方向行去。

“崔二公子大人,您看您看,她走那条路了,那条路,嘿嘿。”街边酒楼上,一个低头哈腰的地痞兴奋地指着武月绫走向的小巷。

“嗯,走,是时候去调戏调戏咱们的小娘子了,哈哈哈哈!”摇着扇子的崔邈也是高兴地笑着,跟踪对方这么久,摸清楚对方习惯后,终于逮到机会了,快步地往楼下走去。

那地痞紧随崔邈身旁,弯着腰讨好地笑着,“崔二公子大人,小儿们的辛苦费”

崔邈看一眼地痞李四,满意地露出笑容,丢过一袋子钱,“李四,拿去好吃好喝!”

“哎,谢谢崔大人赏赐。”

“嗯,还不快去派人堵住她!”

“是是是,小儿这就去!”

武月绫快步走在巷道里,刚刚出巷子,迎面却走来一个人,这人带着一身痞气,瞥清武月绫面貌后全身一哆嗦,脚下一滑,往地上一坐。

“你、你、你、你”这人正是张骡子,此时牙齿打摆,整个人瘫坐在地,连吐出几个你字便卡住喉咙说不出话。

武月绫觉得奇怪,这家伙是谁?仔细一回忆,想起了初到十里村的时候,那个拿着短棒鬼鬼祟祟的男人,不正是这家伙吗?

“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张骡子不断地往后挪着,神色无比的慌张,在武月绫一步一步的紧逼下,最终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

武月绫不解,他这话什么意思,问我是人还是鬼?不待细细思考,数个人影已经堵住了武月绫前方的去路,正是那霸路的几个地痞。

看着这群有恃无恐的家伙,心中亦是明白了,这分明就是来堵她的,不过应该跟眼前被自己吓晕的家伙没关系。

“哎哟,哎哟,小啊小娘子,来陪郎君玩玩,喝酒吃饭,共度**啊!”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正是从地痞间走出来的崔家二郎崔邈,此刻摇着纸扇,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不过那污浊不堪的眼神却始终在武月绫全身扫视着。

武月绫皱起了眉头,张了张嘴,愣是没骂出声来,这才想起自己是个哑巴,蹙眉望向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进的崔邈,她也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时不时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岔路。

“小娘子,别跑啊,让郎君我好好看看你!”

崔邈愈快的逼近,似乎十分的急躁,武月绫不出声,悄悄打定主意后,也是疾步向前,眼神凶狠地扫过崔邈的裆部。

“哎呀,小娘子啊!!!”

崔邈直接扑了上来,可是话还未说完,手也未碰到武月绫,就被一脚狠狠地踹中了裤裆。随着一声惨叫,崔邈倒地痛呼,那些讨好崔邈的地痞瞬间炸开了锅,他们没想到哪个被欺负的女子会这么凶悍。

武月绫拔腿就跑,转过岔路,身后那几个凶恶的地痞穷追不舍,竟然拿着木棒追了上来。

武月绫本身就是女子,根本跑不过这些整日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眼看着就要追上了,旁边却有一个背着大匣子的女人正散漫地走出来。

这女人手提酒壶仰头饮酒,脸上醉醺醺的,一身男装显得英姿飒爽。这才饮酒罢,却见市集小混混追着一个弱女子,圆目一瞪,大步踏出,步步生风作响,身形腾挪间越过武月绫,朝后面那群痞气十足的混混攻去。

武月绫来不及回头,便听到后面传来一片哀嚎之声,手从腰间左轮上放开,转头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一片混混,而这女人依旧豪饮酒,背过身朝着前方走去,似乎并不在意帮武月绫解了围。武月绫追上去,挡在这女人面前,一阵手舞足蹈,想要表达谢意,奈何人家看不懂,而且还有点烦倦,挥挥手,就走了。

武月绫看到对方远去,也不得停留,记下今天的事情,往城门口行去。回到陆家,想了想,还是不将此事与陆子季说了,万一要是闹出事,反而害了人家,到时候自己也可以解决,毕竟她可是有一仓库的武器。

再过几日,便到了陆子季和顾仁义出发的日子,赴京赶春考,先走旱路再行水路,在转旱路,才能到那个繁华的长安城。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武月绫这次虽然在旁观望,可是这股千古颂传情绪依旧淋漓在她心怀。

当陆子季换上新装,骑上骏马,背上横刀,与顾仁义一起牵着马与陆母辞别。陆母本是性格坚强之人,见到儿子要离家而去,还是不免当场涕泪而下,导致陆子季跪地握着陆母的手而哭,这一哭,倒是哭了一早晨,直到中午吃完饭,这才又再次出发。

陆子季牵着马往荆州城行去,走几步回一头,招招手。武月绫无奈之下扶着陆母直到送到对方到了官道,陆风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官道上,陆母才肯回去。

这一走,陆家确实感觉上冷清了许多,陆母也憔悴对靠墙坐在榻上,神色忧郁,武月绫无奈之下,只得沾湿筷子,在麻布裙上写一些安慰的话,递给陆母看。陆母微笑的看着武月绫,摸着武月绫的脑袋,把武月绫搂在怀里,放声的大哭起来。

“子季一定会有出息的,我相信我的儿,一定会成就一番功名,我还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就算死了也值!”

武月绫尴尬地听着陆母哭诉着,脸色微红,心说你老能不能不激动,等待老人家哭累了,伺候陆母洗漱干净,让她老人家shàng chuáng休息,这才回到自己的家里。

武月绫打开战术手电,心说自个这回完全成了人家媳妇了,想到这里脸又红了,成为别人媳妇什么的不存在的好吧!这个世界她更感兴趣的是武学,要是能学一门绝世武学,那也不枉来这里走一趟,她这时又想起了白天的那道英姿。带着幻想,武月绫睡入了唐梦之中。

夜风瑟瑟,山野肃冷,官道处并不见驿站,陆风把一腔不舍置于心间,与顾仁义抵足而睡,一起裹在棉被里,睡在野棚中,梦里尽是平时母亲与月绫阿妹的身影。

第五回 一饼千金

秋末,荆州城,崔家大院。

“怎么回事?宋宝清!为什么没有保护崔儿的周全?”崔家家主怒气冲冲,指着宋宝清的鼻子叱道。

宋宝清正是负责崔邈安全的矮小之人,此刻正低垂着脑袋,受着崔家家主的雷霆之火。

“父亲,宋宝清当时不在场,我让他去红绾楼给我办事了!”崔邈从榻上站起来,因为裆部还存在痛觉,便半蹲了下去。

“你!你整天就知道寻花问柳,日夜呆在红绾楼!败坏自己名声,也败坏了崔家的名声!”崔烈怒拍膝盖,唾沫纷飞。

“爹!父亲!儿就好这一口”

“闭嘴!你个败家子!你看看顾家顾仁义,都进京赶考去了!”

“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读书有什么意思!”

“不孝子!气死我了!”

“爹,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一定要扒了她的衣服,吊起来玩赏,再抛尸荒野,让野狗吃了她!”

“你你你!你不是不知道,长江水道的事若是没有刘刺史出手,不仅你完了,崔家也要遭殃!”

“爹,儿下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不能给您生个孙儿了!到时候你可别指望我给您传宗接代了!”

“我我我我!你你你你!唉,宋宝清,按我说的去做!”

宋宝清抬起头,毕恭毕敬地走到崔烈的面前,顺着耳朵听着,等崔家家主说完之后,点头哈腰连连称是,缓缓了退出去。随后又是传来父子俩的互骂声,一个顶嘴,一个骂不孝。

这崔家的三个儿郎,就数好色的崔邈最顽劣,其余两个虽不成事,但也不至于这般闹事。

三郎崔胜喜于击鞠,凡是陪他击鞠的人,不管是仆从还是混混,一场都会赏十文钱。大郎崔浩则是贪吃,整日在食肆出没,有次为了吃牛肉,与崔家楼的掌柜串通好,顶着官府禁令偷宰牛畜,因为受到揭发,也闹出一趟笑话,若不是其父崔烈与荆州刘刺史关系甚好,怕也是要坐牢。

太阳早早升起,武月绫从床上起来,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脑袋有昏沉,这应是感冒了,摸了摸额头,确实有些发烫。

无奈之下,只得先去陆家,打水,烧热水,洗一个脸,喝点白开水。

不多时,陆母便起来了,武月绫顶着头昏,帮忙打好热水,让陆母洗脸。武月绫看着陆母的头发,昨夜还未见有白丝,今早一看竟然生出了好几根银白的发丝,不由地叹息一声,看来这做母亲的,确实很爱她的儿子。

昨日子才行,一夜华发生。

陆母洗漱完,转而看向武月绫,却瞥见武月绫脸色不见血色,有些苍白,精明的眼中闪过疑惑,不觉皱起眉头,“月绫,你这是感染风寒了?”

武月绫看向老人沧桑而精明的眼睛,只得点点头。

“这怎么行,感染风寒是大事,你身子骨弱,生病可就坏事啊!你先扶我去山坡上,采点治疗风寒的草药。”陆母拿起拐杖,伸出手让武月绫来扶。

武月绫直摆手,老人家却倔着脾气,愣是让武月绫扶着她到山坡上采了好几株她不认得也从未见过的药草。回到家后,拿着药草熬出一碗青色的浓汁。武月绫看着冒气充满草香味的汤汁,轻轻的泯一口,舌头苦得发麻,不禁怀疑,这东西真的能喝吗?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东西是我早些时候,还未嫁人时,那次也得了风寒,便按照我阿娘叙述采了一些草药,煮了一碗药汁,喝下后风寒也是好了。”陆母看到武月绫似乎不能忍受其中的苦味,便开口安慰道。

武月绫看一眼和蔼笑着的陆母,捏起鼻子,往嘴巴里猛灌,喝完后硬生生的咳嗽几声,苦得眼泪都出来。

陆母上来拍着武月绫的背,慈祥地安慰着。之后,武月绫准备好中午的面饼,便往荆州城行去,走在路上,身上也冒出一身热汗,风寒引起的身体虚弱确实有些改善。

来到房掌柜处,帮忙处理一些账务,便受到了顾家楼掌柜的邀请,说是有些专门为武月绫小娘子准备了一些吃食。

武月绫算完账,和房掌柜请个假,便与那胖胖的掌柜一道,途中才知道着红光满面的掌柜姓赵,本就是荆州人士。来到了顾家楼,她坐到一处好位置,店小二{博士}上菜,一盘清蒸的大鹅,一碗拌料酱醋,看上去可口诱人,还有一大碗白香的米饭。

武月绫感觉身体稍微好些,又见到桌子上好菜好肉,胃口大开,刚夹起一块鹅肉时,突想起陆家陆母,寻赵掌柜讨一张油纸,包起半只鹅,再添些酱醋料在上面,打包好,这才端起饭碗开吃。

赵掌柜假意低头看账,实则偷瞥武月绫,见到武月绫把半只鹅都打包了,心中略有所晓。陆家陆子季为功名而行千里迢迢到长安去考取功名,这陆家预定的媳妇也懂得孝敬陆母,这真是陆家几世修来的福分,想到这里不觉喟然一叹,自家少爷何时能遇到这样的媳妇啊,人家还不一定承顾家的情呢。

不过这考功名之事,倒是难得,若是自家少爷考上了,陆子季没有考上,若是少爷带着功名向武月绫小娘子求亲,武月绫小娘子也没办拒绝才对,毕竟陆子季落榜了,这般想着,又是呵呵地笑了起来。

门外秋阳高照,不多时,微微热闹的店里走进一个穿着青色袍衫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朝着菜单牌子看去,带着两个狗腿仆从,选了一个位置就坐下。

小二连忙过来端茶倒水,不过人家似乎瞧不上这竹筒,手一推,将竹筒杯子打翻落地,茶水洒了一地。

“给我上最好的清酒!这种木头疙瘩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店小二心中苦闷,却只能谄媚地笑着,一边收拾一边连连点头让客人稍后。

武月绫闻声瞄了过去,看着人来头,估计又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反正又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说不定是个靠爹吃饭的富二代。

其实武月绫猜得不算错,这家伙其实不是一个富二代,而是一个官二代,荆州刺史的刘骥的大儿子——刘文馥,平时娇生惯养,到外头亦是这般高贵的模样。

赵掌柜看一眼那发脾气的客人,顿时记起来了,这不是刘刺史的大郎吗?怎么会来这种小店,于是亲自跑到厨房,一边交代店小二,一边拿出瓷碗,亲自去给人家赔不是。

“哈哈,稀客稀客,刘公子有幸光临顾家楼,是小店的荣幸!我亲自给刘公子斟酒赔个不是,小二不懂事,您别在意。”赵掌柜一副小人样子,又是倒酒又是赔笑。

“嗯,若不是红绾楼的菜肴吃腻了,女人看遍了,也不至于来这里吃食。”刘文馥张嘴满口傲气,歪着脑袋看向赵掌柜,略带挖苦的说着,不可一世的样子。

不多时,这刘文馥桌子上就上满了好几道菜,还有一坛上好的清酒,刘文馥看一眼丰盛的菜肴,心里还算满意,一挥手,让身边站着的狗腿子掏出一贯钱,先付账。

武月绫看着那满桌盛宴,心想这家伙点菜够奢侈的,问题是能吃完吗?

刘文馥夹起一口菜,喝一口酒,朝着店门外看看,又往里面瞧瞧,发现武月绫容貌清丽,就是有些偏瘦,不觉心生喜欢。

“去,把那小娘子叫过来陪酒!”刘文馥指着武月绫,对着身边的狗腿仆从说道。

赵掌柜一看这刘文馥要去找武月绫的麻烦,心中暗叫不好,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急的满头大汗,这怎么办?明明只是按照少爷的吩咐,请人家来吃饭,这要是闹出事情,少爷肯定怪自己,但那刘文馥他也得罪不起。

武月绫见到两个家伙走了过来,神色玩味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地握紧手里的饭碗,不会是来抢我饭碗的吧。待其走近后,一人道,“快过来,我家公子要你去陪酒!”

武月绫愣了愣,心说这俩货好像是那个穿着青袍衫男子的仆人吧,陪酒?几个意思,合着要老子当陪酒女?滚犊子吧!不搭理人家继续扒饭。

“你是装聋还是作哑,听到没有,刘刺史的大公子,请你去陪酒!够赏脸了吧!”另外一个狗腿仆从神气叨叨,指着武月绫喝道。

刘文馥闻声抬抬脑袋,也不关注那边的事情,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吃菜。

赵掌柜偷看一眼刘大公子,见对方神色倨傲,只喝酒,不关注这边事情,心思斗转间,脑中灵光一闪,趁着这两个狗腿子仆从还未用强,急忙过来帮场。

“两位,她有残疾,是个哑巴!不能说话!这要是陪了大公子,岂不是损了身份!”赵掌柜顶着一张和善胖脸,对着两个仆从解释道,故意在残疾与哑巴两个字上压重声音,让刘文馥听得清清楚楚。

刘文馥停下筷子,啧一声,一琢磨,也有道理啊,不过不知是真是假,转头朝着武月绫看去。

赵掌柜说完朝着武月绫挤挤眉头,暗示武月绫趁机溜走。武月绫怎么会不明白,人家是刘刺史的儿子,开罪不起,便抱起桌子上的油纸包,怯生生地缩着脑袋,张嘴像是说话,愣是没有声音,从旁绕过两个仆从,跑出了店门。

赵掌柜领着两个仆从回到刘大公子的身边,一边小心的赔笑着,一边说去外面请一个会唱歌跳舞的胡姬来给刘大公子解解闷。

刘文馥摇摇头,说在红绾楼见多了,实在没什么兴趣,本来今天这个还有些姿色,可惜是个哑巴残疾,就这样作罢。刘文馥吃饱喝足,剩下的让两个狗腿仆从吃掉,待桌上食物被吃得差不多了,刘文馥带着两个仆从便离开了。

武月绫回到布行,继续帮助房掌柜记账,大大小小的账项,基本已经全部了解,对于在唐代如何经商倒也是有些了解。提早完成账本,便在坊里逛上一圈,一些小商人吆喝着叫卖,露天而摊,与顾家开店经商相比,显得寒酸落魄,小商人确实不容易。武月绫觉得自己从这种小商人做起实在太难了。

这卖东西还受到官府的节制,倒是很不好办,不能随时随地做买卖,少了很多便利。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武月绫便往城门行去,手里揣着半只鹅,想着给陆母来份惊喜,一月难得吃几次肉,倒也略略报他们一份恩情,好生照顾陆母。等到陆子季回来,自己便要离开这里,当下还是挣足些路费,带着公验去长安溜达溜达,万一要是回去了现代,也好把牛吹上天,说自己去过繁华的长安城里,陪皇帝斗过蛐蛐。

这般想着,已经出了城门,踏行在干燥的沙子地上,一步一声响,富有节奏感。左右两边都是枯萎的野草,偶尔有几棵孤独的槐树亦是差不多落光了叶子。

武月绫打个喷嚏,感觉自己脑袋复有些昏沉,不会是感冒复发了吧,希望不要是感冒复发了,这里可没有阿莫西林,看来明天进城只能去找大夫了,也不知道古人的医生是个啥子样。

走在路上,突然发现路野草上坐着一个端着破碗的僧人,这僧人风尘仆仆,身上披着红色的袈裟,却有些清寒,除了一身袈裟,讨饭的破碗,并没有其它东西。

武月绫纳闷了,难不成是个假僧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包裹的面饼,这是她中午的饭食,因为赵掌柜请客的原由,所以也没有吃,便打算留着明天当早餐。

只是没想到现在偶遇一个讨饭的和尚,便将这面饼放到破碗里。和尚闻有人靠近,睁开眼睛,看到是一个漂亮的小娘子,正将一块面饼放于碗中,面带感激的笑了笑,“阿弥陀佛,多谢小施主!”

武月绫张了张嘴,摆摆手,意思是不用谢。僧人看武月绫张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结合武月绫的手势,便猜疑道,“莫非小娘子是个哑人?”

武月绫转转眼珠子,点头,然后比划着便告辞,往回路行去。

僧人看着武月绫离开,拿起面饼,单手合十朝着武月绫的方向微微弯腰再次表达谢意,才咬上一口,便听到草地上有疾风掠过。僧人抬眼扫去,是一个矮小的凶人,似乎是尾随那位施主的,僧人咽下面饼,皱起了长眉,微微一叹气,“自古好人多磨难,今日有赠食之恩,便帮衬一把吧。”

言罢起身,亦是尾随其而去,步伐轻盈如燕。

武月绫走在小道上,感觉头越来越沉,看来这感冒是复发了,这时候找哪去买药?城门都要关了。早点复发就好了,还可以在城里找家药铺买点药,现在倒好,只能早些回去继续煮那些青水喝。

一阵疾风出吹过,道旁扑出一道黑影,好似恶虎一般,吓得武月绫一哆嗦。这人影探手直擒武月绫,显然来者非善类。头昏沉之际,反应也跟不上,觉察有人袭击自己时,已经太晚了,人影已扑至她面前。

一只大手照面盖来,眼看就要掐上武月绫的喉咙,突然一颗石头飞射而来,将这人的手肘击中,硬生生将其手臂打退。

这蒙面的矮小人影吃痛一声,抖着手臂,急忙往后跃退几步,看向石头飞射而来的地方,只见一个披着袈裟的寒苦僧人现身,双手合十微笑着说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听到僧人的说话声时才反应过来,前方那个蒙面矮小者正是刚刚偷袭自己的人,好像是一颗石头飞过来砸中袭击者才化解了危机。武月绫觉得这一句‘阿弥陀佛’有些耳熟,回头一望才明白,这不是路旁被她施舍的和尚吗?

“贫僧有一言,愿这位侠客听一听如何?”这和尚缓步走来,面带笑容,似乎有劝说的意思。

那蒙面人警惕着这个护着武月绫的僧人,握紧刀柄,随时准备拔刀,“哪来的秃贼,休要坏了爷爷好事!”

“希望这位侠客能回头是岸,莫要再行那伤天害理之事!”僧人将武月绫护于身后,保持着平和的笑容,劝道。

蒙面人双目渐露凶光,已经十分不耐烦了,锵的一声拔出横刀,大喝一声,“呔,爷爷给你三息功夫让开,不然先把你这秃驴宰了!”

“唉,这位侠客且”

“呀呀呀啊!”

不等僧人说完,蒙面人运足气力,举刀咿呀怪叫一声,气势如虎豹,竖刀而斩,刀上寒光咄咄逼人。

僧人一边摇着头,一边卷起袈裟朝着斩来的刀挡去,整个人也没入袈裟之中。只听到刀身发出爆裂的声响,是那蒙面人亦是倒飞出去。

只需一招,高下立判!这位僧人至少是大宗师级别的人物,而这蒙面人不过三流高手罢了。

僧人重新卷回袈裟,将去掉刀柄的大刀甩在地上,双手合十,又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蒙面人捂着自己的胸口,惊愕地望向这个僧人,握刀的手心发麻生痛,渗出血液。这一掌若是重一些,怕是小命不保,强行稳住胸口翻涌的气血,起身便逃,生怕这个僧人会杀人灭口。

见到对方逃走,僧人又是一叹,“唉,我不伤你性命啊,这般强行运气而逃,怕是要多休养数月才能伤愈。罪过,罪过啊!”

武月绫看在眼里,激动在心里,这般对决算不上精彩,但是一掌击飞对方,这种功夫她是羡慕得很,走上前手舞足蹈,激动的表示谢意又想拜师学艺。可是这和尚看不懂武月绫手势,发了一阵呆后。

“我护送小施主一段路程,若小施主不介意,想去小施主家讨点水喝,借宿一晚。”

武月绫连连点头,脸上也尽显高兴的神采。于是她带路,往十里村走去,只不过脑袋愈发的昏沉,步伐开始虚浮起来,身体也东倒西歪,最终昏迷在了村子口。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香味,而自己也躺在了床上,旁边挂着一个火把,把房间照亮。

“啊,你终于醒了,先喝点药汤!”陆母守在武月绫的旁边,见到武月绫醒来,老脸神情也激动起来,扶起武月绫,担忧地看着她,招呼一声守在灶前的僧人将汤药拿来。

武月绫看着陆母布满担忧的老脸,心中亦不是滋味,同时也感激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关心照顾生病的自己。现在身子虚弱不堪,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只得任由陆母喂汤药给自己喝。喂一点喝一点,时不时的有药汤滑落嘴边,陆母便拿着袖子替武月绫擦拭。

喝完药便传来一股浓浓的睡意,朦朦胧胧之间,能听到陆母与和尚的对话,这个和尚似乎是个什么寺的方丈,因为身上公验遗失,一月前托人写了封信回去,让寺中人来接他疲倦感重重袭来,武月绫昏睡过去。

鸡鸣几遍,武月绫醒来,此时风寒已好,人也精神多了。起身看去,只见陆母睡在榻上,神色安详,悄悄起身,替陆母把被子裹好,自己穿戴好衣服出门。

刚出门,只见这和尚早早就起来了,还打着拳法。这拳法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看上去十分深奥,又浅显易懂。武月绫观望许久,和尚才收拳呼气。

“小施主也想学?”和尚带着善意笑道。

武月绫连连点头,求之不得啊,能学肯定要学,现在她怀揣的可是成为武林女豪杰的梦想。

“我观小施主面相清秀,心地善良,却口不能言,实在不该。贫僧乃大唐圣僧唐玄奘弟子的弟子,法号悟世,从师习得一门佛门gong fǎ,名为清心经,此法通过呼吸调和身体中的气,使之平缓最终达到平静的境界,凡御气者皆克之,不主杀伐,因此缘分,倒可以教于小施主。”

和尚不急不缓,慢慢道来。

武月绫激动地捡起石头,俯身在地上写着,“女子也可以学吗?”

“自然可以!”

和尚说罢便开始教授,武月绫认真的学着,因为人呼吸,便是一吸一呼,这门gong fǎ不是憋气,而是在这呼吸中保持着身体里运气的平衡,就是动中御静。不似陆风所学的那种硬气功,专门让气在身体里暴走,到达发力的效果。

不过一个时辰,武月绫便学会了这一门gong fǎ,一呼一吸之间,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身心也更加舒畅。

此时,秋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洒遍大地,感冒已好,武月绫开始了早上的劳作,蒸热面饼去河边捣衣,开始了她作为普通人的一天。

第六回 红绾楼

霜降起,风微过,落有小雨。

武月绫在门前打完悟世和尚教的那一套卸气拳法,这时篱笆上的白霜已开始消失,昏暗的天色开始下起了小雨。

自从开始练习这清心经,她就觉得自己的内心愈发的平静,听觉也灵敏了许多,最主要的是身体的素质比平常优越,呼吸顺畅,精神也开始胜于常人。

这内功只是运气达到一种和缓平静的地步,配合这一套卸气拳法,倒是觉得有些像太极拳,不过这拳法只是卸气,而不是攻气,不具备攻击性,似乎只适合防守,阴阳二者缺其阳。

武月绫倒是觉得也罢,这才刚刚起步,能有这种显著的变化也是不错,按照悟世和尚所言,她需要这样每天早上起来练习吸气呼气,至少要达到三年以上,才能略有小成,达到十年以上,才能有大成,之后成就宗师,有机会才能成为大宗师。

一切都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不可心急地一蹴而就,那样反倒会迷失心智,适得其反。

武月绫站在门口望着屋外下起的小雨,天气微凉,风吹来,稍稍冻人。陆母与悟世和尚正在屋内聊天,陆母时不时向悟世和尚请教人生佛理,也希望佛主保佑陆儿能中进士,那样陆家就光宗耀祖了。

武月绫虽然接受了悟世和尚的教导,但她觉得自己不必信佛,但是佛家道理还是必须要懂的,毕竟人处于世,许多佛理都是正确的、有用的。

现在最主要的是多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认识一些人或者事也不错,有机会就去经商,多挣些钱,再去长安走走看看,简简单单的过些日子就好了。真的回不去,那就只能呆在这里咯。

武月绫听着屋檐微雨点点,望着门外重山青气缭绕,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靠着门框,怔怔的发着呆,偶尔有鸟儿不惧冷寒的秋雨,从天空飞过,发出孤寂的声音,这声音会将武月绫拉回现实。

烧过几次水,屋外雨已停滞,村民外出的外出,回来的回来,在门内瞥见外面一斗笠翁行过,手里提着几条大鱼,武月绫觉得眼熟,细细一瞧,倒是看出个花样来,这人就是上次送鱼与她吃的那个村民。

肩抗钓鱼竹竿,穿着芒鞋踏着泥泞的地面,微微有些潇洒自在,不多时便进入远处的泥房,与那看上去有些微胖的妻子聚在一起。

这时,一鼻涕小孩从他家走出来,拿着一根小棍子,先是在泥巴地上戳来点去,随后在积水的地面跳来跳去,十分的顽劣。武月绫认得这小孩,这小家伙正是那日无礼叫她‘哑子’的天真孩童。

没想到竟是田舍汉赵碌家的孩童,武月绫虽说在此呆了半个月,与之交往的也就只有陆家,若是去别人家问些东西,亦是陆风前去,因为自己不能言语,很难与这些乡人交流。

天已尽雨,诸多孩童皆出门来玩,聚在一起嬉戏,也算的上是热闹。不多时,本在热着面饼的武月绫听到外面传来孩童的哭闹声。

“何是哭闹之声?”悟世和尚从榻上起身,往门外望去,只见俩小儿互掐,正斗打犹酣,不由皱了皱眉头。

“大概是小孩们在闹腾吧,都是些常有之事,过会孩子的父亲怕是也要斗起来。”陆母接上一句话,显然对于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这倒不好吧,凡事都得讲究一个心平气和,贫僧去劝劝。”

说罢悟世披上袈裟,上去给两个在泥地里翻滚互殴的小孩劝架,武月绫热好面饼,先送到陆母面前,再出门望去,只见这和尚倒是乐得与一群顽童讲道理,讲着讲着人家一把泥巴丢到悟世和尚的红色袈裟上,俩小儿也不再互斗,倒是对着悟世和尚群起而笑之。

见这俩小孩不再互斗,便起身回来,无奈地笑着摇头,他劝架反倒劝了自己一袈裟烂泥巴。武月绫捂住嘴巴轻笑,这和尚倒是有些意思,颇有些童趣,让开道让悟世和尚进来,蘸些水在手上,拉住和尚的袈裟,在其上写道,“我来替师父洗净这些泥垢吧!”

悟世和尚双手合十,恭敬地笑着,“那就谢谢小施主了!”

这高僧倒不因为教与武月绫gong fǎ而自倨为师,反而继续称呼武月绫为小施主,颇为谦虚。

武月绫吃完面饼,走出村口,绕到河边,踩着河边的鹅卵石,用捣衣棍将袈裟洗净,再回到屋里,将袈裟晾晒起来。做完这些事情,与陆母交代一下,便朝着荆州城行去。

走在泥巴小道上,她想起了这几天的怪事,先是遇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似乎是叫张骡子,这名字不敢恭维,人也像个市集混混,一见面就说她是鬼。武月绫觉得这其间肯定有蹊跷,这事情只有等到自己功夫微微有些成就,才能堵住人家探探真相。

至于那调戏自己的家伙,倒是与房掌柜问过,似乎正是那崔家的二郎,一个酒色之徒。揉揉额头,这家伙她确实觉得很麻烦,先前一脚踹了人家的老二,这梁子算是结了,反正也不怕,见招拆招便是,大不了拿着左轮把人家突突了。

不过细细一思量,希望他们不要想什么歪点子,陆母的安全还是要有所保证才行,毕竟现在她替陆子季照顾母亲,万一出了事怎么跟人家交代?

昨晚蒙面凶人倒是未曾见过,她亦是没有得罪过别人。只是在这里安安稳稳过自己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就好。

不多时,走到了城门口,进城,去往南坊,继续开始自己充实的一天。

来到房掌柜主管的布行,武月绫先打个招呼,却发现旁边多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房掌柜依旧是皱着眉毛,愁着一张老脸,而他身边的那个男子亦是愁着一张苦瓜脸,正在纠结手里的一本账簿。

武月绫无奈,心说古人怎么老喜欢苦着脸,正所谓笑一笑十年少,越愁越老,越愁越苦啊。

“月绫小娘子来得正好,哎哟,这是珠宝铺的一笔烂账,如今胡商很少南下,生意不景气,荆州城的富贵人家也不怎么购置,导致货物堆积,卖不出去。”房掌柜抢过拿过房瑞手上的账本,恭恭敬敬地推到武月绫的面前。

武月绫一听,这珠宝铺总是进多出少,不亏才怪,看着这一本账本,提笔便写,将盈亏算出来,发现这上面的东西全是一些贵重的首饰,这怕是高端人家也没法经常消费吧。

于是在纸上建议地写着,“何不生产一些瓷器或者半仿的首饰,以平价卖出,或可多销,前提自然要打好招牌。”

房掌柜瞄一下亏负的数字,瞬间眯起眼睛,那样子好似被辣椒辣了一般,不过眼缝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是看到了武月绫所写的哪一行字,豁然开朗间又有些不解。

便眯起眼睛问道,“小娘子是说卖假的首饰?”

房瑞一听,连忙鄙夷的插嘴,似乎对于半仿的假首饰而不齿,“经商当以信誉为先,作假迟早为人不唾弃!”

武月绫看这个年轻人,故作神秘一笑,继续在纸上写着,“告诉人家我们就是卖的假货,但是便宜又好看,一般人也能购置!”

“切,弄虚作假成不了大事!”房瑞撇撇嘴,摆出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房掌柜在桌子上一拍掌,哈哈的爽朗笑了起来。

房瑞以为父亲赞同他的说法,也得意的笑起来,挑衅地看向武月绫,看到了吧,你这区区一女子目光短浅罢了,不足成大事。若不是先前父亲骂他不如一妇人,倒也不至于和武月绫抬杠。

“哎呀,月绫小娘子真是天才!这种方法倒是可行,贵的真的买不起,咱们可以买点假的便宜的,告诉人家,这就是假货,但是依旧可以消费,可以用来装饰自己,反而不亚于那些真品,好主意,好主意啊!哈哈。”房掌柜再度笑声如雷,只不过这声音进入房瑞的耳朵是那么不协调,甚至有些刺耳。他瞥到武月绫的眼睛时,武月绫也带着挑衅,得意的看着对方。

接下来没有多事情,武月绫提前离开了,这些时日她并未见到顾家家主,目前顾家的生意不算好也不算惨淡,至少收入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这些掌柜会不会贪墨,不过顾毅这人刻板严肃,不好说话的样子,想必这种事情应该是发生不了。

出了布行,看着熙熙攘攘的坊市,大多都是穿着麻布袍衫的穷苦人家,叫卖的小商饭,自然也不乏有钱人家的公子穿着白袍衫摇着纸扇朝着远处的一处大楼行去。

那里不是其他地方,正是那红绾楼,按照顾仁义先前介绍,再结合自身听闻到的一些路人巷谈,红绾楼是一个风花雪月之地,说白了,就是一个青楼,供有钱人吃嫖的地方。

微微好奇这红绾楼,武月绫闲着无事,一边逛着一边盘算着等到工资发了,怎么消费才好。走进这高档大气的红绾楼,楼分三层,每一层至少开着五六个窗户,上面都是一些粉黛佳人倚窗探头,时不时的抛个媚眼,勾引一下路过的行人。

武月绫觉得,要不是自己是个女子身,还真想进去瞧瞧,这才驻足观望,楼上就传来琴音歌声,虽不若现代流行歌曲好听,但也可以入耳温心。

这歌声一起,一些蹲在红绾楼对面墙角的落魄人皆露出享受的样子,甚至一些人衣衫破烂,好似乞儿,闻此歌声竟然闭眼静听,销了魂儿似的。武月绫呵呵的笑着,瞧你们这德行,要是老子突然唱一首青藏高原,那岂不是能吓得你们抱头鼠窜。

“啊,这红绾房新来的一名歌伎,名为兰晓静,年芳十六,她这一首思魂曲,让我想起了已故的亲人,不觉涕泪簌簌。”

“是啊,尤忆当年事,如今落魄人!唉!”

武月绫无奈,心说你们这群家伙蹭曲子就算了,白听白闻,感叹两句就算了,哭得不像样子,是个男人吗?

武月绫看着蹲在墙角的这群流浪者,心里无语,明明有力气,不去干活挣钱,在这里哭丧着脸,像个什么样子!

红绾楼里突然出来一个胖胖的粉黛老女人,只听到这老妇人骂了一句,“哭什么?哭丧呢!来人,给我把这群穷乞儿乱棒打走!”

这时,数名恶丁从这老妇人身后窜出,拿着扁担木棍,气势汹汹的驱赶着这群蹭曲的落魄人。武月绫赶紧的退到一边,听到一声哀嚎眯一下眼,着实不好入目。这些落魄人有得抱着脑袋逃跑,逃晚了的被乱棍dǎ dǎo在地上,痛的直骂,最后被打的骂都骂不出来,只能拖着瘸腿在地上爬。

武月绫闭上眼睛,尽量不看这些乞丐,看着糟心,听着揪心,她想,那个粉黛老女人应该就是老鸨了吧。

“哎哟,这位小娘子,长得可真水灵呀。”

正值武月绫闭眼不看这些可怜的乞儿时,一个微微尖锐的女声不合时宜的入耳而来,同时也闻到一股胭脂俗粉的浓香味,睁眼一瞧,这不是正是自己猜测的那粉黛老女人吗?

“哎,要不要进我们红绾楼看看,吃好喝好穿好,样样都有。”这粉黛老女人微肥的脸上尽是狡诈的笑容。

武月绫心说老子就这么好骗吗?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进去怕是出不来了,于是连忙摇头,往后退一步。

不得不往后退,因为周围那些恶丁已经围了上来,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武月绫。

“哎哟,小娘子不要害怕,来来来,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糕点,你一定没吃过,甜甜的腻腻的,可好吃了!”

武月绫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就跑,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啊。

“管妈妈,我们要去追吗?”

“哼,不必了,不过好好跟着人家,寻到人家住处,有机会把她买来。”管妈妈厌恶地望一眼远处闲着的武侯,扫兴道。

“是!”

随后几个恶丁讨论一番紧随武月绫而去。

武月绫逃出红绾楼的范围,长呼出一口气,心说好奇害死猫啊,这下子怕又要被盯上了,真是自找麻烦。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是不要这样在街上肆无忌惮的逛了,摸了摸身上的公验,发现不见了,细细一回想,好像是落在了房掌柜的桌子上了,只得寻回去取回公验再出城。

武月绫并不知,身后跟着几条尾巴,发现武月绫跟顾家布行有关系时,便有恶丁跑回去报信。直到武月绫出了城,这些恶丁才没有跟着出去,因为再出去,城门一关,便要留宿孤野山里了。

第七回 风动

崔家外院,崔家家主崔烈在大堂里砸了瓷碗,茶水洒了一地,怒火咆哮一阵后把脸一边青一边紫的宋宝清踹了出去。

“还说自己是二流高手,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简直连三流高手都不如!”

收着地上碎瓷碗片的仆人心惊胆战,生怕主人家拿他出气,捨着地上瓷碗片,不慎将手扎破,出血后只得忍痛抱着瓷碗碎片逃出去。

“崔郎君,属下以为并非宋宝清办事不利,是那和尚实力确实不俗,而且我看那和尚似乎丢失了通关文书,才落魄至此,应该是一位得道高僧。”说话这人戴着斗笠,不见其脸,但其说话中气十足,显得高深莫测。

“尉迟拓,你说那野和尚是个高僧?有什么凭据?”崔烈胸腹中缓一口怒气,反问向戴着斗笠的人。

“吾弟尉迟阳前些时候路经荆州城外小道,见一袈裟和尚于路边树下乞讨,这和尚虽然其貌不扬,显得有些苍老,但是却给他一股极度不安的感觉。这事有日与我在酒楼喝酒时闲聊得知。”

“照你这么说,那和尚真是个高手!真是事事生麻烦,越办越麻烦!”

“根据眼线的情报,如今那和尚住在陆家,暂时不好动手,只不过,若是那小娘子入城而来,倒是可以安排兄弟们堵截她。”

“这样也罢,对了,邈儿去哪了?”

“二郎说想要试试自己下面是否完好无损,又领了五十匹绢又去红绾楼”

“我!哎哟!”

崔烈一个身子不稳,差点摔倒了,还好尉迟拓手疾眼快,连忙扶住了崔烈。崔烈嘶嘶的抽着气,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我的心口疼!真疼!这个败家子!气死老夫了!”

红绾楼里的一间房里,崔邈衣衫不整,喝得醉醺醺的,左右两边各抱一个赤身luo ti的胡姬,睡觉中嘴巴时不时的发出鼾声,饶是不堪入目。

门外守着的尉迟阳好生郁闷,着实无聊之下偶尔tou kui隔壁厢房里的春色,听着歌伎唱出的小曲,稍微自在了一些。

时过几日,晨起白霜满地,冷风袭袭,割得行人肌肤生痛。

这一日,武月绫领到了工钱,不多不少,正好三百文,这其中多有顾家顾仁义的照顾,不然原本一个打杂的杂工工资也就五十文一月,现在翻了好几倍,倒是有些承蒙关照的意味。

武月绫不介意,反正受之无愧,拿着钱在南坊里逛上几圈,买上两斗白米,提着回家煮饭吃。这才出城门,便见到一个牵着驴背着行囊的和尚在路边时不时的询问着旁边的路人,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武月绫从旁边经过,突然想起悟世和尚曾说过,一月前寄过书信回去,想必是人家寻来了,可是她又有些不解,从来回长安需要半年多的时间,他怎么可能这么快过来?

寻思间,这和尚已经走了过来,毕恭毕敬有礼貌地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小施主可见过一位名为悟世的高僧,我是他的弟子慧根。”

武月绫一听,还真是人家,便在地上找树枝。慧根和尚不懂,跟着一起盯着地上看来看去。

找到树枝,捨起来便在地上写着,“你师父在我家,但是为什么你来得这么快?”

慧根和尚一看武月绫在地上写的字,顿时就开心的笑了起来,没想到才到荆州城几日,便遇到了认识师父的人,慢慢地开口解释,“师父出门只带了一些钱两和禅杖,忘记拿化缘的钵和诵读的经书,我便拿着这些东西一路追来。路途中于驿站获得师父所写书信,便得知师父现在的处境。”

武月绫明白了,原来是个诚实小和尚啊,便引路,带着小和尚回村。慧根和尚让武月绫将米袋置于驴背上,一路往十里村走去。经过接触,慧根才知道这位小施主是个哑巴,不能言语,颇为可惜的感叹一番,便说了些好话,佛陀一定会保佑小施主之类的。

武月绫要不是认识悟世高僧,又得到高僧的指点,不然肯定要觉得眼前这个和尚是个骗子,光一张嘴就能开出花来。

回到陆家,慧根一见到自个师父就跪在地上请罪,说自己不该忘记师父教诲,擅自出门寻找师父。不过悟世倒是不在意那么多,觉得慧根能来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可以回长安去了。

武月绫煮好晚饭,一人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吃完后,慧根与他师父悟世高僧一起睡于榻上,第二天就离开了十里村,临走时陆母还拜谢高僧多日来的赐教。

早晨起来顶着寒风练拳,练完拳替陆母准备洗漱热水,早上吃过面饼便做一些家务,下午才往城里去,不似以前那般提早往城中赶去。一则明白房掌柜那边账目较少,即将入冬,许多人也开始购置过冬之物,倒是生活用品和一些布料裁缝铺的收入多一些,二则她也轻车熟路,不像以前那般害怕迷路丢失方向。

日子虽然清贫了一些,但也算过得有滋有味,每日修行清心经,调和体内的运气,身子板虽然弱小却愈发的健硕起来,一行一走间似乎能带动轻风。

立冬,北风已经呼呼袭来,刮早上行人不敢抬头,村里的鸡也迟迟不叫,而武月绫早早就醒来了,在风中打着这一套拳法,好似抓住了吹来的北风,顺风而动,逆风而静。

武月绫大喝一声,愣是将风推开那么一瞬,喉咙似乎有一物随着爆喝而飞出来,同时让她喉咙产生了剧痛,咳了几声,定睛往地上咳出来的一物看去,竟是一个闪耀着光芒的碎片。

捨起来,整个人有些惊呆了,这不是制作机变匣子的原材料吗?怎么会卡在自己的喉咙,难怪她一来到这里就不能说话,是这东西在作梗。

“啊啊啊啊啊~”

武月绫试着长‘啊’了一声,可以发出声音了,而且就是原本游戏中的萝莉音,再度清了清嗓子,便唱起了以前经常哼的歌曲,激动得无以复加,能说话了,足足当了将近两个月的哑巴,现在终于可以说话了。

迎着这冰冷的北风,武月绫对于这寒冷毫不在意,唱着欢快的曲调,让这北风把她的快乐传递到远方,把她灵动的歌声传响到山野水边。激动的呼喊几声,便引来了陆母的注意,得知是武月绫能开口言语,亦是激动了起来。武月绫也是第一次抱住陆母,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惊讶的陆母,这位不是亲生母亲却像亲生母亲的妇女。

然而这只是短暂的幸福罢了,迟早湮灭在这寂冬之后的刺骨北风中。

第八回 风涌

天色微暗,却是午时。

牵着驴赶路的慧根和尚问骑在驴背上的师父悟世高僧,“师父,为何传授佛门心法与那一田舍妇人?”

悟世和尚抬抬眼,淡然地看着徒儿慧根,略有不满,“一者,众生皆平等,何来贵贱分!再者,可曾知晓漂母饭信,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二者,前者为你之过,后者为你叶后风景!”

慧根和尚惭愧,停下步伐,拱手称罪,“师父教训得是,弟子知错了!只是弟子觉得这小施主虽勤快善良,在这红尘乱世想要保持本心,似乎十分艰难,人心善变,若是她借此心法行凶作歹”

“你之所虑我也明白,为师只教与她清心经如何卸气,并未教与她如何御气,相比日后若有缘分,再见之时是善是恶定可以分晓。”悟世高僧说完,前方便传来了打劫之声。

“呔,前面两个秃贼,想要过此路,不过此路,皆留下买路财!把驴和行李留下,命也留下!”

呼呼山风过,瑟瑟枯草倒,山野人家无多愁,粗衣淡饼可度日。

武月绫扶着陆母,进入荆州城,先到南坊寻到房掌柜,让房掌柜领路,去布料铺购得一匹中等的布料。

“初见月绫小娘子时,不得言语,现如今得高僧相助,竟然能得言语,声如脆莺,好似琴音,现在交谈方便了,陆家真是福气啊!”房掌柜亲自领路,笑容满面,对着陆母夸赞武月绫。

陆母笑口常开,谦虚几句,在武月绫的搀扶下缓慢地行走着。

陆母腿脚不便,但知书达理,言谈颇显她有才女之风。房掌柜一面奉承一面感叹,这陆子季出生野人家却能学得满腹经纶,与陆母教导怕是分不开的,早些时候听说十里村有户人家藏书十卷,诗书兵法各卷皆齐,或许说的就是陆家吧。

武月绫从旁观看,不多插嘴,只待领着陆母选好布料,量好尺寸,再度逛一阵南坊,便建议去吃些食物果腹。

武月绫本意去顾家楼蹭吃蹭喝,房掌柜虽在旁边劝说,但陆母觉得自身清寒贫贱,吃不起那些山珍海味,亦不想房掌柜破费,只选得路边一馎饦摊,点了三碗馎饦,一文钱一碗,一人一碗。

武月绫吃着古代刀削面,略有些小失望,本来难得带陆母来一趟荆州城,今日风亦不算大,过的几日,天气剧变,便是寒日了,再想要带陆母出来就有些不方便。前些时日秋阳正暖,她却身无分文,带陆母进城也买不了什么。

“卖胡饼咧,卖胡饼咧,又香又甜又脆还是刚新鲜出笼的胡饼咧!”

听到吆喝声,武月绫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胡络大汉守着一辆板车,在街边呼喊着,蒸笼里的胡饼冒着白色的热气,芝麻的香味席卷而来。

“阿娘,这胡饼真香,我去买三个胡饼来!”武月绫放下食箸,笑靥如花,对着陆母提议道。

“月绫啊,不要多作浪费,钱要省着点用!你就买你和房掌柜的就好。”陆母倒不是不开化之人,见武月绫这般开心,便同意了她。

武月绫将挣得的钱教与陆母保管,用钱时都会征询陆母的建议,毕竟先前受恩于人家,加上陆母是长辈,万一自己要是出点事,陆母也可以拿剩下的钱过点日子,现在与崔家结了怨,指不定对方什么时候丧心病狂地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买过两个胡饼,武月绫递给陆母一个,再递给正吃着馎饦的房掌柜一个,自己并不留。

“月绫为何不吃?”陆母接过香喷喷的胡饼,看着两手空空的武月绫,关怀地问道。

“阿娘难得来城里一趟,又叫我省钱,我倒是不馋这热乎乎的胡饼,所以只给阿娘与房掌柜买了。”武月绫正拿起筷子,解释完,便听到胡饼摊发出争吵声。

“呸,难吃死了!呸呸呸!”

武月绫闻声有些熟悉,不免觉得奇怪,侧身视之,只见一个冬日还拿着纸扇公子哥打扮的人往摊面冒着热气的胡饼上吐口水。那摊主立于一侧,惧其yin wēi,不敢言语。公子哥身侧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双臂环抱,淡淡地盯着辛苦谋生的摊主,盯得摊主头皮发麻。

武月绫瞧仔细后发现,这家伙竟是崔邈,连忙转过头来,却已经迟了。这崔邈就是奔着武月绫来的,不然又怎会去找这原本素不相识卖胡饼的摊主麻烦。

房掌柜见这崔家二郎一副神气十足的、嘴角含笑的样子朝着这馎饦摊走来,顿时觉得不妙,急忙望向武月绫。

武月绫也发觉了事情有些不妥,低下脑袋,偏过头,悄声对着房掌柜交代几句,让他照顾好陆母,又迅速安慰几声陆母。这才回头恶狠狠地扫一眼正靠近的崔邈,离座而奔,同时一边跑一边竖起中指。

崔邈一见这小娘子竟然跑了,再看一眼正朝着这边陪笑的房掌柜,又不甘地扫一眼穿着麻布衣的陆母,收起扇子,怒气冲冲地甩了甩袖子,大骂一声,“给我追!”

直到此时,陆母才醒悟过来,这怕是恶霸看上了自家媳妇啊,顿时着急起来。房掌柜无奈,只能宽慰陆母,心中也祈祷武月绫不要有事才好。

随着崔邈在街市的这一声怒喝,旁边一群等待多时的流氓地痞亦是愤然起身,推开挡路的行人,打翻挑着扁担还未反应过来的小商贩,在这热闹的南坊开启了一场你追我逃的追逐战。

武月绫心中不太好过,毕竟吃个饭,好不容易带陆母出来,就莫名其妙的惹出这么一遭子事,心中对于崔邈的怒气亦是燃起。

穿过一个巷子,前方闪出一个混混,咧嘴露出一口龅牙,笑得十分猥琐,武月绫嘴角抽搐了一下,好丑!心中评判之后,朝着这混混冲去,先吸气,再呼气。

这混混见美得冒泡的小娘子朝自己冲来,嘴巴咧的更开了,一脸贱笑,张开双臂想要占便宜。

武月绫叹一口气,长得丑就算了,还想着占便宜,把老子当什么了,练了数月的卸气也该展现一下成果了吧。

瞄准对方扑冲过来的空档,低身双手抓住对方的衣领,往其身侧动去,单腿扫中对方下盘,顺势往地上一扯,这龅牙混混一脸栽在地上。混混的牙齿磕落,飞出去老远。

武月绫抽身继续飞奔,只听到后方传来呼喊。

“抓住她,抓住她的人可得钱一贯,堵住她的人可得钱百文!”

武月绫朝后瞄一眼,数十个混混拼了老命地追着她,苦笑一声,真是要钱不要命,重赏之下,必出莽夫啊!掉头便继续逃窜。这些混混都很纳闷,一个小小的女子,为何这么多人都追不上她,而且对方越跑越快,越跑越有劲,等到他们都气喘吁吁的坐地休息的时候,这小娘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崔邈走了过来,看着累躺在地上的混混,怒火中烧,上去一个一个踹屁股,边踹边骂,“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弱女子都追不上,要你们有什么用!”

此时,旁边的尉迟阳走过来,看着地上累的不chéng rén样的混混们,眯眼一琢磨,算是明白过来了。

“崔二郎莫要动怒,我看这陆家小娘子应该是练过功夫,所以体力也异于常人,不如直接调动南坊全部的地痞进行围追如何?”

“嗯,就按你说的办,今个不办了这小娘子,我心头怒火难消!”崔邈气也发过了,这才继续保持高雅的君子风度,点头道。

武月绫饶过一个偏巷,转而来到了红绾楼不远处,抬眼望去,一片莺莺燕燕在楼上对着楼下的行人抛媚眼,有的直接将手绢丢下去,吸引一些路人注意。

武月绫回头往巷子里看一会,没有人再追上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寻个角落歇会,便听到红绾楼传来嬉笑挽留的声音。

“刘大公子慢走啊,有空记得多来看看奴家。”

武月绫偏过头,朝红绾楼看去,只见一个青衫男子神色得意的摇头晃脑,领着自己的两个仆人往另一边行去,慢慢一回想,这人似乎是这荆州城刘刺史的儿子,倒是没有多少好感,又是一个登徒子。

这才突然想起了先前认识的顾仁义和陆风,完全就不是一路人,为了考取功名千里跋涉,往长安去了。

她回忆着街道的布局,正思虑着去城门还是先去顾家的店铺里避避,周遭却喧哗了起来,举目一看,那些混混把坊市弄得乱糟糟的,见人就打,甚至抢小商贩的东西。

“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娘子,问你话呢!”李四揪着一个不明所以然的路人,唾沫纷飞,伸着脖子喝问道。

“没、没”

“啊?”李四听到对方回答,一拳把人撂倒在地。这人躺在地上,鼻血顺着鼻子往下流,哭着一张脸,完全不知道今天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

武月绫绕到一家卖油饼的小摊子后面,蹲下身子躲在摊车后面,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况。

李四觉得不过瘾,带着身后几个混混来到一家卖草鞋的地摊上,看着那跟着父亲一起卖草鞋的小姑娘,不禁坏笑了起来,“哟,这不就是那小娘子吗?兄弟们,给我上!”

“哎呀,你们不准过来!”这瘦骨嶙峋的中年人抄起扁担,指着作势要冲上来的几个混混,将其挡住,腿肚子却发着抖,神情悲愤。“阿雪,快跑,不要管我!”

“阿耶,我”

“快跑!”

“往哪跑,给我打!”李四怒吼一声,率先抓起一双草鞋往中年人脑袋上砸去,数个混混闻声直接压了上去。中年人一开始还舞着棍子,本身瘦骨嶙峋,没什么力气,不过一瞬,扁担棍也被夺过,被就地摁着暴打。

武月绫静静地观望着那些混混肆意殴打躺在地上的中年人,她拿出一直挎在衣内腰间的左轮,将左轮在食指上转一圈,灵机一动,抽出袖子边的丝线,将阻击枪绑在车子的轴轮上,自己到躲到对面的买饼车下面,卷住袖子一扯,一声炸响震响云霄,好似九天雷动!

那些打人的混混吓得一个哆嗦全部捂头伏在地上,包括周围看戏的人群皆抱着脑袋看向天空。

只不过那穷苦的中年人被打得岔气了,骨头也被打断数根,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那名为阿雪少女趁着父亲挡住的那一会,顾不得莫名的雷声响动,急忙奔跑,从武月绫躲着的摊子前逃过去。

等到异象过后,街道恢复了吵闹。

“穷酸乞丐,大冬天的卖芒鞋,谁会买!”李四往已经躺着不动了的中年人身上吐一口唾沫,恶狠狠的踩上一脚,“有这么好的女儿,不如卖到红绾楼去,拿点钱还能过个好冬!不识好歹的家伙!”

“兄弟们,走,去追崔大人的小娘子,嘿嘿!”

李四也不管地上的人儿是死是活,只图自个痛快,带着身后的混混追那个小姑娘去了。

这群人从武月绫躲着的那个摊子前行过,武月绫压低脑袋,偷偷看着他们离开,这才在吵闹声中站起来。而那芒鞋摊围了一群人,正在谈论着殴打这事。

武月绫走上去一看,地上躺着的中年人头发乱糟糟的,口鼻皆是血,蜷缩着身子,看上去十分可怜。

“唉,这”

“这人似乎是城外的独户,好像是叫什么薛宏福,我还买过他几双草鞋呢。”

“这人就是那个落魄的老书生薛宏福,我以前还问他女儿卖不卖,他倔着脸说不卖,现在好了吧,早点卖给人家当小老婆也好,卖到红绾楼也不至于受这种罪!”

“让开一下!”

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人腰间配着宝刀,刀柄上刻着一个显眼的‘镖’字,来人正是水荆镖局的一位小镖头。

武月绫看着这长相平平,却略有正义感的年轻人上去试了试地上人儿的鼻息。

“哟,林辰小镖头,人怎么样了?”

这人蹲了一会,面对问道的围观者,最终摇了摇头,对着围观的众人道,“来晚了,没气了!”

周围围观的人瞬间炸开了锅,怎么就没气了,这下子出大事了!

武月绫往后退去,看着事不关己,却议论纷纷,吵闹的围观者,心中生出一种厌恶之情,同时也带着重重的悔意,为死在街头的这位不相识者献上了一分钟的默哀。

重捨心情,望着那群混混扬长而去的热闹街道,循着记忆追了上去。

第九回 风熄

吹荡在荆州城的北风正渐渐远去,风最终还是停止了。野外的枯草却依旧趴在地上,土里的根儿挣扎着活着。土壤里的白虫儿咬着草根不放,试图把这挣扎的草根吸干咬死。

无人的巷角里传来少女求救的呼喊声,引得追逐而来的武月绫注意。

是时周围人少,巷子偏僻,并不算宽敞的地面坑洼不堪,巷子边的排水沟里积满了污秽的黑泥。

武月绫闻声疾步入巷,只见角落处数个混混围在那里,哭喊的求救声激烈,亦有衣服撕裂的声音响起,暗暗一咬牙,骂一声畜牲玩意,上前拉住一个混混,小拳头照着这人门面捶去,愣是将这人dǎ dǎo栽入排水沟里。

吸气呼气之间,心中怒火难平,将wài wéi四五个混混拉开揍趴下,这才引起在里面扒着阿雪衣服的李四注意。

“什么人?”李四离开阿雪挣扎的身子,将撕下来的麻布块丢开,望向站在面前的女子,一照面就乐开花了,这不正是崔大人{爸爸}要找的小娘子吗?得来不全不费功夫啊。“哈哈哈,正是那哑巴小娘子!”

“是啊,李哥,咱们发财了!”

武月绫望向李四身后衣裙破裂瑟瑟发抖的少女,微眯眼睛,看着这群无法无天的混混,怒火从心kou bào发,趁着李四不注意,上前一个弓步,膝盖直接往李四裆部袭去。李四没有多少防备,更不知道这小娘子行动如此迅速,裆部一疼,紧接着腹部亦是传来剧痛,直接脱力往臭水沟的污泥里栽去。

围在李四身边的混混见武月绫如此胆大,一齐冲上来想要扣住武月绫,却不料对方竟然蹲身顺势将一人拖过去,转身绕到这人身后,一推,三个人撞到了一起,脸砸脸,身碰身,只得哀嚎喊痛。

武月绫一把拉起蜷缩在墙角、眼角含着泪花怯生生的阿雪,“快,跟我走!”

阿雪一只手抓住自己上身被撕烂的衣服,跟着武月绫跑了出去,等到这群混混见到嘴的鸭子又飞了,不得不召集更多的同伴,继续追着武月绫而去。

武月绫拉着阿雪跑在坊市街道上,速度并不算快,偶尔有堵路的小混混亦是被她巧妙的弄翻在地,直到被两头堵在街道上,左右都是房子,前有狼后有虎,基本没有办法逃走,这才松开阿雪的手。

阿雪身体孱弱,这样一停,胸口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响,瘫坐在地上,整张脸涨得通红。

街道的行人都往旁边躲去,有的甚至直接躲到自个摆摊的木车下面,生怕殃及他们,一些底气比较足,衣着看上去也比较富裕的公子直接与这些混混照面,扔过一个钱袋,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包围圈’。

武月绫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中间,走到一个地摊面前,拿起一根扁担,握了握,觉得还算趁手,前看看后看看,扛着扁担,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细细一数,这些围住她的流氓地痞两边各约五十人。

深吸一口气,对着坐在地上的同龄少女问,“你叫什么?”

“我我叫阿雪。”阿雪声音怯生生的,目光躲闪,没有自信直视武月绫。

“躲起来,老子要开干了!”

阿雪听不太懂,哦了一声便找地方躲去。

此时,顾家楼正在这街道的前边一点营业,门口发生喧哗的声音,自然引起了酒楼里客官的注意,不少客人端着酒碗到门口一探究竟。

酒楼的二楼雅间,二男一女正喝着酒聊着天,年纪看上去比较老,面口有一道刀疤的老者坐在榻上,看着面前对坐的兄妹二人吵着嘴。

“花妹,你还不找个男的嫁了,再晚点没人要咯!”铁大虎声如洪钟,鼻孔朝天,讽刺的说道。

“哼,大虎哥,你要是再不取一个老婆,怎么给阿耶续个后!镖上生意可凶险得很!”铁梨花手肘搁在膝盖上,亦是不肯退让,当着父亲铁壮牛的面说铁大虎。

“当初你一个女子就不该学武,弄得一个悍妇的不好名声,谁敢要你!”铁大虎奚落道。

“哼,老娘还不想嫁人!你们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

“哎哟,爹,她骂咱们!”

此时窗外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还有人在叫骂,这倒勾起了铁梨花的注意力,于是起身朝着窗外望去。

铁梨花只见一娇小女子肩扛扁担,独立于街道中央,全然不惧围住她的那些地痞流氓,“嚯嚯!”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这女子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一歪脑袋,扰扰头,又想不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两个小商贩抢生意骂大街?”铁大虎夹起一块鸡肉,蘸些酱料,一口胡吃下去。

“最近不良人都到哪去了,街上这么大的动静都不出来管管!”铁梨花撑着下巴,看着下面情况,满不在意地说道。

“呵,武侯{警察}中大多都是街头无业之民,有些都是街上的地痞,难不成还想他们维护秩序?除非从中可捞的钱财,否则,只有去叫衙役捕头了。”坐在上席位置的铁总镖头说话了,遂起身来到窗口观看。

“哎,父亲,怎么连菜都不吃了,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些混混闹事罢了。”铁大虎大大咧咧的,粗言粗语。

“哦?这荆州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勇敢的奇女子啊,全然不畏这些地痞流氓,嗯,打趣打趣!”铁总镖头看到下面武月绫将一个试图抓她的混混撂倒在地,她还顺带补了几下,打得对方不能动弹了才住手,铁总镖头啧啧称奇,同时一眼看出来这小娘子怕是练过的。“梨花啊,待会若是那小娘子支撑不住,下去帮衬一把,带到咱们镖局去,能拉拢就拉拢拉拢人家,这小娘子练过几下子,咱们镖局也该吸收点练武的苗子了。”

“爹,你就放心吧!包在梨花身上了!”

铁大虎也凑到窗边观看,一只手上拿着块鸡腿,另一只手端着碗绿色的清酒。

下方,武月绫手持扁担,再次敲倒一个要钱不要命的混混,往身上非要害处补上几下,打得对方嗷嗷直叫无法起身。阿雪则是缩到一家摊车的底下,不敢出来。

远处顾家楼的赵掌柜看清是少爷要求自己照看着点的武月绫时,急的直跳脚,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上去找打吧?一边唤来店小二,去召集顾家的伙计,一边注视着武月绫的动向。但每每看到武月绫撂倒比自己高大的混混时,心中既是激动又是紧张,生怕武月绫被擒住或者受伤。

崔邈听说武月绫被围住了,就在坊里的街道上,顿时乐开了花,带着护卫尉迟阳,来到武月绫被围住的街道,看着里面一人打三四个混混不吃力的武月绫,心中产生一股无名之火,这小娘们怎么就这么贱,乖乖束手就擒不好?

武月绫勉强地借助力道,把这些烦人的混混dǎ dǎo再dǎ dǎo,体力也略显得不支,而且她在人群里看到了崔邈那个家伙,身边多了一个高大的汉子,似乎低着头与崔邈说着什么,这样轮番战下,时间过去快一个时辰,体力不支是迟早的事情。

武月绫想了想,他们或许就是打的车轮战的主意,有意耗着自己的体力,心思转动间,突然心生一计,暗自冷笑后。迎击扑面而来的三个混混,扁担乱舞间装作体力不支喘着粗气,勉强打翻最后一个混混,体力不支地摇晃着倒下。

远处的崔邈拍着腿大叫,十分的高兴,这尉迟阳的主意奏效了,不禁色上心来,“快,快去把她架起来,我要好好看看这犯贱的小娘子。”

李四捂着自己的裆部,连忙指挥着两个混混扶起武月绫,将其架起来。崔邈走上前,嘿嘿低笑盯着脸上布满倦意的武月绫,“没想到吧,还是栽到我手里了,当日胯下之耻,今日必报!哈哈哈!”

武月绫的一根被汗打湿的头发垂落在脸间,淡淡地望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露出嘲讽的笑容,“小心你的蛋蛋哦!”

话毕,呼吸调气,挣开左右架着她的混混,一膝盖朝着崔邈毫不设防的裆部重击而去,崔邈先是毫无感觉的飞了起来,左右视线倾斜,直到落地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双腿才开始摆动,大腿间传来的刺痛感觉,痛呼声伴着鼻涕眼泪齐齐涌出,手上的扇子也落到了地上的泥巴里。

武月绫站定,得意一笑,活该了吧,这种人就该这样治治。但是耳边却刮过一阵疾风,一个大拳头照面而来,连忙用手格挡,却发现面前不知道何时出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抓人那守卫在崔邈身边高个汉子的手,捏得对方呲牙。

尉迟阳感觉这手腕上传来的巨力,目光一寒,另一拳飞出,照着这女人微俏的脸庞打来。铁梨花慵懒地看一眼尉迟阳,微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再爆发出强劲的力道,抓住其手腕的手陡然加力。

咔嚓一声,尉迟阳的手腕断了。

这尉迟阳好歹也是习武闯荡江湖之人,手腕断掉,鼓着一口气,忍住剧痛,另一只拳头也招呼过来,却被人家硬生生的挡住了,无奈之下只得后退,长长呼出一口气。

“悍妇、之名果然如实!某不是对手!但那小娘子你们镖局也别想保住了,若是崔邈断了根,定然要遭受崔家的怒火!”尉迟阳显然认识眼前这女人,不过打不赢人家,只得恶狠狠的放话。

铁梨花淡淡看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崔邈,穿着富贵的衣服,却是人模狗样,不屑不屑一顾地朝着尉迟阳怒喝一声,“还不快滚!”

尉迟阳吹着断了手腕的手,另只手抓起崔邈,脸上无光不甘心地离开了,心中暗暗发狠,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寻了今日断腕之仇。

武月绫望着这熟悉的背影,想起了初次被混混追打时遇到的那个女人,那时这女人边走边提起坛子喝酒,当时以一当十的场景好不威风,自然记得深刻。

“这位大姐咳,这位女侠客怎么称呼?”武月绫学着记忆中武侠剧的样子,抱个拳,吹开脸前垂落的头发,潇洒道。

铁梨花转过身,望着武月绫此时的样子,心中十分的满意,勾上武月绫的肩膀,大方的说道,“我叫铁梨花,叫我铁娘子就好了!来,跟我走!”

“等等,还有一个小姑娘!”武月绫想起躲在摊车下面的阿雪,便招呼着阿雪爬出来。

铁梨花带路,见还堵在前方的混混们似乎不肯让路。正准备亮出镖师的身份时喝退他们时,大批的武侯从一边集结而来,正追捕着这些扰乱秩序的地痞流氓,逮到一个先打后绑,混混只顾得逃窜,不一会儿就作鸟散了。

领着武侯为首的捕头过来,见到是水荆镖局的悍妇,不敢多言,语气颇为客气。这时,微胖的赵掌柜迎面而来,“这位是镖局的铁娘子吧,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

“你是何人?”铁梨花看着这满脸憨笑的灰袍人,似乎有点眼熟,眨眼功夫便看出来了,“哦,顾家楼的掌柜!我那没出息的大虎哥经常带着我去的酒楼!”

“是的是的,这位小娘子是我们顾家的账房伙计,不知道铁娘子欲要带她去哪里?”赵掌柜见人家认识自己,虽说这话里有点奇怪,也不在意,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不行,她们现在必须跟我走!”铁梨花不退让半步,不管赵掌柜挡在前方,拉着武月绫便要走。

“非也非也,先前劳烦铁娘子搭救,不如光临顾家楼,我送一桌好酒好菜给花娘子,以表出手相救的谢意。”赵掌柜诚意相邀,若是拒绝都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不必了,这一桌好酒好菜给我记下,下次一定光顾!而且我刚刚就是从顾家楼出来的!”

听到铁梨花这般而言,赵掌柜一时僵在原地,看着三人远处背影,微微苦涩的摇摇头,不愧是铁娘子,挥下袖子,让集聚起来的顾家伙计尽数散退。

第十回 阴冬

来到南坊的坊墙边上,土huáng sè的坊墙高高耸立,墙体有些地方遭受风雨侵蚀显得斑驳不堪,接着坊墙往前行去,便来到了水荆镖局的总舵。水荆镖局,木质的房子,黑色的房梁,乌色的门框,大开的铜环门,灰白的门匾上写着楷体的‘水荆镖局’四个黑色大字,迎面扑来一种古朴的格调。

“到了,这就是咱们镖局,平常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铁娘子拍拍胸脯,显然对于自家镖局十分的自豪。

“还看啥,进来吧!”

铁娘子招呼一声驻足原地望着门匾的武月绫,率先牵着阿雪便进去了。武月绫稍稍有些纳闷,这镖局怎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走进去才知道,这只是外门,里面还有个内门,内门外站着两个殷勤的仆人,正帮忙扛着铁娘子装大刀的黑色木匣子。

武月绫带着阿雪跟进去,便看到一栋高大的两层房子。说是房子也算房子,因为房子顶上是一座挂着竹帘子的凉亭。

铁娘子将武月绫带到大堂里,让武月绫坐下,她则带着阿雪去别的房子换了身衣裳出来。随后有仆人陆陆续续端来了一些吃食,这才见到两个大汉走进来。其中一个浓眉大眼,虎头虎脑,正是那日在顾家楼看到的那个壮汉,另一个则十分沉稳,老脸有些皱巴巴的,可以看出是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主人家落座之后,这中年人面含微笑,“这就是一人独斗混混的奇女子吧,长得倒是俊俏。”

“正是,她叫武月绫,那位叫阿雪,父亲,我觉得可以让她们加入咱们镖局!”铁梨花对于武月绫十分的赞赏,有如此胆量,倒是可以与她比肩,直接道出了自己带她们来的意图。

“嘿,我看也不错,这小娘子做我媳妇如何?”坐于一旁嚼着鸡腿的铁大虎声如炸雷,大手一招,对着武月绫叫道。

“不行!我倒是觉得她可以学学咱们铁家的内功,做我的弟子!做你媳妇绝对不成,你这头老牛还想吃嫩草,去红绾楼寻个清白歌伎替其赎身再娶回来呗!休要打她主意。”铁娘子顿时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做你媳妇。

“你是不是我亲阿妹,胳膊腿怎么老是往外拐!”铁大虎也不乐意了,拿着鸡腿叫道。

武月绫无言以对,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这粗莽的汉子她先前在顾家楼见识过,吃肉喝酒就跟台挖掘机似的,没想到人也是如此。

“你那壮实的身子板,人家小娘子可受不住!”

武月绫一巴掌糊在脸上,铁娘子你这都是些什么话,“咳,那个,我得去找我阿娘,至于是否加入之事还是需要考虑的,我现在正是顾家的女侍,倒承了些人家的恩惠”

“什么?我家恩惠就不算恩惠了,若不是有”铁大虎一听人家不愿意,便抬起了扛。

“好了,小娘子若暂时不方便,我们也不会强求,若以后有什么事情,到可以来镖局找我们帮忙,那边那位阿雪姑娘,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镖局呢?”铁总镖头挥手挡住铁大虎的话,出来圆场,态度颇为诚恳。

“我我想我阿耶”阿雪局促地小声说着,流出了眼泪。

此时的阿雪换上了铁梨花的衣服,略显得有些宽大,拿着长长的袖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模样楚楚可怜。

“这”铁壮牛铁总镖头有些不解,转而望向铁梨花。铁梨花摇头表示:我也不是很清楚。

气氛稍显尴尬,武月绫微微一思量,便开口道,“阿雪,你阿耶坏人被打死了。”

阿雪先是不敢相信,愣住片刻,最终情绪还是崩溃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铁梨花起身来到阿雪身边安慰阿雪,这小小的姑娘抽泣着,一张较为漂亮的脸蛋都哭花了,许多鼻涕和着眼泪全然抹在了铁梨花的衣服上。

随后武月绫把事情的经过都说的清清楚楚,包括镖局的一名叫林辰的人当场还验过鼻息,确实是断气了。

待到镖局安排好阿雪后,武月绫先告别了镖局,往坊内的顾家布行行去,找到房掌柜。此时房掌柜正和陆母聊着天,宽慰着焦急的陆母,将顾家伙计传来的消息告诉陆母,也算是省了老人家的心。

陆母见武月绫回来并且相安无事,也是欣慰许多。武月绫先谢过房掌柜,再扶着陆母出城,总之先回家再说,一路上慢慢地回答陆母一些关怀的问题,至于自己如何智斗混混,倒是说书般引得陆母摇头失笑。

第二日,城门口围了一群人,一些语气颇为穷酸的读书人正神气地念给周围许多不识字的樵夫商贩路人听。

武月绫也凑上去听了听,大概是昨天地痞流氓殴打贩草鞋的薛宏福致死,影响恶劣,如今已经捉拿归案,十天后将要问斩于荆州城南坊的闹市。

停下思量了一下,这大概是昨日那阿雪的父亲被打死的事情,如今这种处置,也算是有个交代吧,这荆州的刺史也不算是个庸官。

武月绫先去了镖局,见到了披麻戴孝的阿雪。此时镖局的一些镖人正架着一个草席子,往外行去,其后铁娘子拉着阿雪的手,紧跟在席子后面。武月绫与铁娘子打个招呼,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大抵是因为自己的一个犹豫,没能救下这个小姑娘相依为命的父亲,心中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出城,往十里村相反的方向行去,沿着河流往下走去,经过茂密的竹林,来到一处破旧的竹屋,这里正是阿雪的家。

不过这屋子竹门大开,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武月绫觉得奇怪,阿雪倒是往前跑去,先进入屋内,在里面大哭起来。

武月绫跟着铁娘子一起进去,才知道是失窃了,武月绫四周看了看,又往屋顶瞧去,只见破出一个洞的屋顶偶尔滴下一滴水珠,不免觉得有些心酸,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才失去父亲,家里又失窃了。

阿雪在屋内哭着,铁娘子似乎有些恼这些哭哭啼啼的声音,便大声的训斥了阿雪几句,大概说阿雪不要跟普通妇人似的,要坚强起来,哭来哭去只是软弱的表现罢了。

武月绫倒是觉得这个铁娘子真不是一般的女汉子,难怪在荆州城会有悍妇的称号。

之后阿雪不哭了,倒是说起了被偷走的东西,是一些平时父亲看重的旧诗书,她也曾读过,算是识得几个字。

铁娘子在竹屋里四下寻找一些足迹,除了一些新鲜的泥土足迹外,并没有其它的发现。不过按照铁娘子的江湖经验,这足迹浅而乱,显然不是专门干小偷的人所为,倒是因为脚印紊乱,似乎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竹屋外一里的无名小山坡上,刨土下葬,没有亲戚朋友吊丧,除了镖局的一些仆从和陌生镖人,只有武月绫和铁娘子陪着孤苦无依的阿雪一起送别她的父亲。

时有斑鸠草丛叫,天上浓云愁煞人,地上新土盖旧土,亦是青丝送白发。

阿雪情绪稍稍缓和,礼貌地向武月绫表达了救命之恩,说无以为报,愿意委身为婢,日夜服侍武月绫。这倒一口被武月绫回绝了,不如让她加入镖局,尚得年轻,可以与铁娘子学得一门功夫,日后生存也方便些许,跟着自己,喝西北风啃冷饽饽?

铁娘子倒是连连点头,一口答应了武月绫的提议,阿雪成为她的弟子也是不错,就是这哭哭啼啼的性子得改改。反正这半年无镖可压,正闲在城里,他们铁家的内功女子亦是可以习得,但对身体也会造成一定的负担,只要运气得当,倒是不成什么大碍。

路上,铁娘子拿出内功相you huo,武月绫自己本就学了一门名为清心经的gong fǎ,不受you huo,也不说明自己身怀内功的事情。

实际上铁娘子也知道这武月绫会些功夫,只是不确定人家练没练内功,于是拿出自家的内功来试探,见人家不感兴趣,便断定武月绫肯定有别人教授的内功,确定这一点后也是放心了下来,因为武月绫算得上是一块练武的材料,就这么浪费了实在可惜,于是便告诉武月绫若是有武学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找她。

武月绫就有些好奇,便问了一下铁娘子算是什么水准的高手,才得知,这普通内功练出来的最强只能成为一流高手,若是想要向上走,那必须是上等的内功,才可能成为大宗师级别的人物。

而铁娘子则是一个准宗师级别的人物,对于父亲铁壮牛那是称赞得很,她说父亲一人可以单挑她与大虎哥,不出五十招,他们必定败下阵来。

武月绫确定,这镖局的总镖头至少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树大好乘凉,以后崔家找事也可以寻得一处暂时的庇护所,武月绫倒不介意向水荆镖局求助。

回到城内,与阿雪和铁娘子一行人告别,继续回到顾家小小的店铺里当一个zi you自在的小账房,算算账,聊聊天,轻松自在,回家就当一个勤快的‘小媳妇’,做饭洗衣,伺候陆母。

荆州城内牢房中,李四和他的七个死党正忐忑的等待着审问。

不多时,昏黄的火光下,几道人影缓慢出现。其一人穿着华丽,身形微胖,头戴乌纱帽,正是荆州刺史刘骥。

“刘刺史,这刘四跟您是同姓之人,却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打砸人家摊面,唆使同党把人打死了。”说话的正是一狱丞,不过这狱丞不会讲话,说的刘刺史脸瞬间青了。

刘刺史在心里按着火气,瞪一眼这个狱丞,难怪这家伙一直看守牢房,活该你不会说好话!非要强调什么同姓之人,“哼,把这些贼人吊起来狠狠的打!”

说罢气呼呼地甩袖走了,走时还怒瞪了一眼这狱丞。

站在旁边的崔烈见刘刺史脸色难堪地甩袖离去,靠近狱丞,伸出手抖了抖袖子,悄声道,“你这厮,不会讲话别乱说,什么叫同姓之人!把刘刺史也给骂进去了!这家伙姓李,李四!哎哟你你你真是的!”

崔烈说完摇着头追着刘刺史出去了,剩下那痴痴的狱丞想了半天,把目光扫向一脸诚惶诚恐的李四,愤愤地一甩鞭子,“瞧什么瞧,来啊,拖出去大刑伺候!”

随后牢房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痛呼求饶声,还有这狱丞的大骂声。

崔烈追上刘刺史,讨好地笑道,“刘刺史莫生气,那狱丞目不识丁,较之田舍汉尚有不如,那犯人叫李四,非刘四。”

“哦?原来如此,就说嘛,我刘氏子孙怎么会做这等事情!”

“就是就是!刘刺史,今晚天寒,距离刺史府较远,不如移步到我崔家小院,小人请了红绾楼的新都知{花魁}兰晓静来当席纠,温暖的火炉加上美酒美食美意,还望刘刺史赏脸啊。”崔烈弯腰拱手,随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好,崔公美意却之不恭,那今晚就去崔公家里度夜。”

刘刺史来到崔家大院,与崔烈把酒言欢,酒席走到中途,桌上明灯已换了两回,崔烈这才让早早安排好的崔邈出场。

这崔邈被人抬着,脸上尽是悲苦之色。刘刺史微醉,一见崔烈的二郎怎么这幅样子,不免关心的问了起来,崔烈这才将事情告知,说是荆州城外十里村的一村姑所为,其中虽有崔邈的不对,但是几乎废人命根,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实在令人气愤。

刘刺史胖手一拍桌子,亦是对此愤愤不平,传宗接代这等大事岂能因为一个小小妇人而差点废了,少年风流亦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是看重了人家姿色,欲要纳为妻妾,赏点钱财,彼此皆大欢喜。

崔烈连声奉承刘刺史真见地,过几日他便派人去十里村说理,把人先带{抓}回来,自行处置那个小娘子,希望刘刺史能行个小方便。

刘刺史自然允若,随后崔烈拿出黄金百两相赠,彼此交谈更欢。宴罢,崔烈吩咐几个下人好好的服侍刘刺史,顺带叫了几个姿色上等的婢女去侍寝。

过得几日,李四等人躺在牢房的稻草上,衣服破裂,血迹斑斑,时不时的痛苦shēn yin着。

崔邈身体已经大好,来到牢狱之中,来看看自己的义子李四,说是义子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义子。只是这李四一见崔邈面,便称呼崔邈为大人,实则是认贼作父,卖脸求荣罢了。

今日困于牢狱之中,已经宣判问斩的李四见到崔邈到来,见面便在杂乱的稻草上艰难地爬起来,哭喊着崔大人救命。而其他几名混混则是喊崔二郎救命,崔邈对于李四这一声呼喊颇为悦耳,便点头笑傲,让李四不必担心,至于其他几名混混,倒是不屑一顾。

天气寒冷冻人,隐隐有下雪的前兆,路上行人亦是稀少。

武月绫计算着一月需要花多少钱,才能让自己和陆母不至于挨饿,每月三百文对于普通人来说算得上绰绰有余。天气愈发的变冷,武月绫偶尔也会去山上捨些柴火回来,慢慢的,屋后便积累了一墙的枯干断枝。

再得几日,冷风呼啸在阴暗的天际,荆州城南坊的闹市中,七名浑身伤痕累累的犯人背插亡命牌,跪在青天下。

此处正是当日薛宏福贩卖草鞋摆摊的地方,在这里将杀人犯斩首,倒是显得天道轮回,善恶终有果。

正是午时,天空刮起一阵北风,吹得围观的百姓身体暖意尽失,坐于轿中的刘刺史见衙役来报了时辰,便下令处斩。

阿雪在铁娘子的带领下寻到一处高处,正好看得见犯人跪地的地方,武月绫也在阿雪的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古人是如何处死犯人。

“不对,不对”阿雪看着地上跪着的七人,嘴巴里念叨着,紧蹙的眉头一松,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少一个,少一个!少一个!”

武月绫闻声数去,好像是少了一个,“怎么会少了一个?”再细细看他们的样子,确实少了一张脸。

“我记得,那人是这些人的头头,曾对我施暴用强,所以才会记得深刻!也是他让他们打死我阿耶的呜呜”阿雪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铁娘子让阿雪不要再哭,找上一个衙役,让他去和轿子里的刘刺史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少了一个犯人,但衙役去后便无果。

阿雪抹了抹眼泪,无意中往旁边瞥去,正巧瞥到了一个面色慌张又有些挣扎的人,那人她认得,正是那少掉的一个犯人,这人脸上虽然有伤,却依旧是那样的一副德行,认出来不难。

“在那,在那!”阿雪指着人群里,急忙大叫。

武月绫闻声看去,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而铁娘子不熟那人模样,寻了许久也未看到。那人似乎听到这边的动静,窜进人群里就寻不到了。等到武月绫过去的时候,已经溜走了。

时间已到,犯人问斩,阿雪却没有心思看下去,而是追出了人群,双眼通红地四下寻找着,最终在武月绫和铁娘子的注视下泄气地瘫坐在地,久久未能起来。

鲜血再次染红了这里的泥土,人皆散去,唯有凄寒的阴风在怒号,似乎在述说这世间不平之事。

第十一回 三踢崔二郎

崔家内院,崔胜扫兴地骑着马回来了。因为前日斩首的缘故,那些地痞都跟打霜的茄子一样,没有半点积极性,击鞠游戏也打到一半便提早结束了。

让仆人帮忙牵走马,一进门便撞见嘴巴油渍渍的崔浩,崔浩一见是三弟,胖胖的脸上浮现一个憨厚的笑容。崔胜虽然不喜欢这个胖成猪的兄长,但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的,对着崔浩一作揖,与之聊了几句,便直接告辞了。

崔胜脑子聪明,却无心仕途也无意经营,生性就喜欢玩乐,不像二郎那样讨好父亲,期望父亲的溺爱。

走进内院,朝着自己房间行去,准备去歇息一下,却听到隔墙传来吵闹声。这声音好像是崔二兄的,其中夹杂着女人的求饶声,不禁皱了皱眉,一时气火揪心,折回走廊,却见到父亲正一言不发地守在发出不堪声音的房门前。

“父亲,我的命根子有用了,有用了,哈哈,太好了,没被踢坏。”

崔烈听到房子里的笑声,满脸的欣慰,自己最疼爱的就是崔邈,若是命根子被那个泼妇踢坏了,他定然要了那泼妇的命,如今没事了,只要擒住那泼妇让她好好伺候伺候崔邈,事后再许些钱财。泄了愤,此事亦可作罢,不然就休要怪他冷血无情,雇匪杀人这种事他在长江水道便干过。

崔胜看一眼站在房门前的父亲,自己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见到父亲发现并望向自己时,恭敬地行礼问候。

崔胜本想把二兄揪出来暴打一顿,家中都被他搞得乌烟瘴气,这种兄长不要也罢,可是见到竟然是父亲在纵容兄长时,不得不心生怯意,退了回去。

是值中午,崔家酒楼二楼的厢房里,四五{泛指}人坐于一起,除了尉迟拓和尉迟阳两兄弟之外,还有另外三条身形健猛的汉子。

这三人皆戴头巾,身上无不佩刀,刀柄间刻着清晰的一个义字。三人面相凶恶,不是歹人便是恶徒。

“来来,兄弟们,先干一杯!”尉迟拓举起酒碗,向着众人敬酒。

尉迟阳手腕受伤未愈,只得单手举杯,其余三人洋洋洒洒,一碗酒下肚,脸上气色瞬间红润。“没想到啊,当年崔家聘请你们做护卫,因为承了崔家一些资助,大寨主不得不让你们兄弟二人出寨来当崔家的护卫,今日一见,你们兄弟俩可发迹了!”这人尖脸,鹰钩鼻,微有胡人的血统,正是三里岗义聚寨的三寨主韩无咎。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兄弟二人虽然过得尚且可以,却不敢忘了在山里受苦的弟兄们,奈何崔家这些月来事情繁多,我兄弟手腕因为保护崔二公子时受了伤,至今还未痊愈,两人都无法抽身,不然早早回去看望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了。”尉迟拓给韩无咎倒酒,言辞恳切,略有赔罪之意。

“这也不是怪你们二人,你们本来就离开了山寨,许多事情顾不到,最近为了准备过冬,去江陵县抢了些钱粮和女人,那不要命的卢明府非要来荆州借兵攻打我们,不得已准备把他做了,这才一路追来,直到荆州城里,没想到一进城就遇到你们兄弟,来,喝酒!”

“这是冥冥之中必有天意,当日结义于三里岗,这份义气我们兄弟二人不会忘掉,在城中若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我兄弟二人定然不会推脱。”尉迟拓再倒酒,再干,五人言谈愈欢。

“哈哈哈哈,好兄弟,来,接着干!”

城外,骑着白马来到荆州城东门的卢明府下马,让仆从牵着马,自己去城门口勘验身份。不多时,荆州刺史府,刘刺史便接见了卢明府。

大堂之中,刘刺史坐于主席,卢明府坐于旁席,二人正襟危坐,待到仆从上完酒水,卢明府对着刘刺史再行礼。

“刘刺史,我江陵小县遭受山匪袭击,百余户人家被劫持,老人小孩被杀,女子被虏,县内粮仓亦是尽数被挪空,现在县中十室九空,许多人家难以度日啊。今日前来,一为请罪,二为请求刘刺史发兵攻打三里岗的山匪,三为借粮。还望刘刺史可怜那些无辜百姓,救救江陵县啊。”

卢明府说着说着号啕大哭,长跪于地不起,捶拳砸地,十分悲怆。

“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三里岗的山匪,略有耳闻,是那义聚寨啊。来人,传公羊校尉。”刘刺史扶起哭得不成样子的卢明府,让他把详细情况说明。

卢明府自然感激涕零,便将自己如何发现山匪袭来,如何召集县中军队御敌,又是如何惨败,这些事情讲述一遍,几乎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自己无能,不能造福一方百姓。

刘刺史只得好生安慰,这天灾**可不是想避开就避开的,直到公羊校尉进来,卢明府这才看到一点希冀,止住了妇人般的哭状。

“这么说来,发兵是不能发了,天已入冬,从此到三里岗有三百里的距离,若是发兵,反到不占天时地利,按照公羊校尉所说,只有春开,山匪们劫掠来的粮食吃完了,再发兵围困,才是上上之策了。”刘刺史看着公羊校尉,说完后望向卢明府,不耐烦地将心里一口气呼了出来。

“这这”卢明府张口无言,只得茫然地看看端坐着的刘刺史,又看看站着的公羊校尉,将满腔的委屈咽了下去。

“就这样吧,发兵暂时发不了,救济粮倒是可以发拨到江陵县,至于请罪,我看不必了,江陵县的百姓都需要你,先在荆州城好好住几日,休息休息,择日再启程回去,本刺史还有要事处理,先不奉陪了。”

刘刺史说完便带着公羊校尉率先离开了大堂,刺史府的仆人等待着卢明府发话,便将他带到住所,好方便照顾他饮食起居,结果等了许久后卢明府又恸哭起来,立于其旁的仆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酒过数十杯,五人喝得醉醺醺的,食案上狼藉不堪。韩无咎打一个酒嗝,看向半撑着桌子的尉迟拓,“听说荆州校尉是个软蛋,不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

尉迟拓哈哈一笑,也打个重重的酒嗝,“公羊校尉胆小如鼠,虽有几个武功架子,男人模样,其实优柔寡断,贪财好色,弱懦起来连个妇人都不如,有次请他喝酒,时天大雷,吓得公羊校尉屁股尿流,哈哈哈哈哈哈!”

“我等男儿岂可惧天雷!”

这边人儿才醉,崔家内院之中,崔邈神清气爽,陪着父亲喝酒,本以为命根子不保,却不料喝了几天的滋补汤,又生龙活虎起来。

“父亲,儿向父亲敬酒,谢过父亲爱戴。还好父亲能请到名医,开出一方滋阳药,这几日休养,儿已经全然恢复了。”崔邈嬉皮笑脸,端着酒杯,向着崔烈敬酒。

“嗯,过得几日,我让尉迟拓带你去十里村,把你心头之恨了却,那小娘子你好好办了,办了后给些钱财。日后莫要再肆意妄为,荆州城现在是刘刺史说了算,将来可就不知道了。”崔烈捋捋下巴的短须,目光深长,颇有家主的风范。

“嘿嘿嘿,这胯下之耻,儿一定为爹讨回来!”

“嗯?”

崔邈出来没多久的房子里,有女子啜泣着将衣服一件一件穿起,清白的脸上染着红彤彤的巴掌印,穿戴好后在同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仆人们住的耳房行去。

几日后,上午,天色微暗,乌云密布。武月绫望着寂静的河流,回忆着阿雪当日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无奈,这或许是命吧。穷苦的普通人就只能任由命运的摧残,等待着时间的抚慰。

不知何时,武月绫竟然发现自己这么喜欢发呆,听到陆母的呼唤,这才回神应了一声,跑去搀扶陆母。

“月绫啊,去隔壁赵家借点粗盐来,家里的盐没有了。下午你去城里带点盐回来,再还给人家。”陆母微笑着,向武月绫说道。

“好的,”武月绫挽了挽垂落耳边的黑发,便往赵家去了。

赵家就在井口的对面,他们家靠捕鱼为生,并没有田亩,村里有田亩和牛的人家并不多。若说牛有两头,田有三亩,这得是生活比较好的杜家,便是那穿着新麻布衣的胖妇人家,正是把武月绫介绍给崔邈的那妇人。

现如今,生活较好的就属这杜家和每月工资三百文钱的武月绫了。毕竟武月绫每月能吃上几回肉,经常白米加咸菜,生活滋润,在十里村田舍人的眼里这算得上十分奢侈的了。

偶尔武月绫在顾家楼打包一些鹅肉鸡肉,会分一只腿或者是一个鸡翅膀给邻居,自己吃肉也让旁边羡慕的人沾沾光。

因此陆家现在和村里人的关系算好,从赵家借来两勺粗盐,武月绫开始生火。这次从赵掌柜那里得到了一些茶粉,陆母倒是有过研究,见到茶粉亦是惊讶万分,这东西本就是有钱人奢华的享受,没想到顾家竟然送了茶粉给武月绫,问过之后才知道,这是武月绫出谋划策的奖励,让不景气的首饰店又活跃起来。顾家又新开了好几家首饰店,普通人家也能买的起的首饰,武月绫还给陆母带了一根雕木发簪,虽说不如银发簪,却胜在价格便宜形状奇美。

陆母通过数道工序,加入武月绫秋天腌制的菊花,熬出六碗咸茶,让武月绫叫赵家来端三碗去。武月绫倒是把那鼻涕小孩叫来,端着茶水回去。赵家赵碌在河边垂钓,那赵碌老婆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茶水送到河边给赵碌喝,武月绫跟到村口看在眼里,倒是觉得这两口子虽然穷呼呼的胜在感情深,你不离我不弃,不由地赞叹起来。

过得片刻,饮完咸咸的茶水,武月绫朝着山上行去,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多存些柴火,以备冬日所需。踏上山路,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从这里下来的时候,还是十分的懵懂和无知,现如今算是入世三分,略懂略懂。

走上茂密的山林,在这里捨着干树枝,捨着捨着做起了白日梦,回味起了夏天的可乐加冰块,以及冰淇淋,一阵北风呼过,袖子下面的手腕感到丝丝寒冷,不由地将回忆转向了火锅,麻辣烫,学校外面摆摊的烧烤。

“秘制猪蹄,小炒牛肉,还有大把大把的烤肉串,啤酒,哎,”砸吧砸吧嘴,继续弯着腰捨着地上的木枝。“白日梦啊白日梦,哎,我特么怎么是个女子身,老子想找几个漂亮的妹子过着舒服的生活啊!醉了醉了!”

武月绫捨了一堆干木枝,抱起来往山路上走去,哼起了平日喜欢听的流行歌曲,在萧瑟的北风中穿过深林,却止住了步伐,停了歌声。

“哟呵,小娘子,好巧啊!”

武月绫看着挡在路中间的崔邈,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神秘人护卫在其旁边,下意识的感觉不太妙,同时也头大,随后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呵呵,跟踪狂!痴汉!脑残!不可理喻!”武月绫把怀里的木枝丢在地上,木枝散开乱成了一片。

“嗯?什么?”崔邈瞪着眼睛看着武月绫,除了不可理喻之外,竟然无法理解对方讲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武月绫掰起了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着,“你是傻x你是傻x你是傻x,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这下崔邈倒是懂了,你骂我傻,简直不能容忍,“jiàn huo,你敢羞辱我!尉迟拓,把她抓住!我要扒了她的衣服,吊到树上弄死!”

武月绫微微眯起眼睛,双手已经拔出了腰间漆黑的蔷薇纹左轮,对准了戴着斗笠的男子,“上前一步者,死!”

尉迟拓本运起一口气朝前踏了一步,听到对方底气十足的朗喝,不由地止步俯身警觉地注意四周,并没有注意到武月绫手上的两把左lun shou qiāng。

崔邈见尉迟拓不敢往前,又急又气,“怎么连个女人都怕,你不是准一流高手吗?今天要是连个女人都拿不下,你就不用呆在我们崔家了,咕噜~”

武月绫看着尉迟拓扔下斗笠,其转头用凶恶的目光扫了一眼崔邈,逼得崔邈住嘴后,目光直迎着武月绫的而来。武月绫调整自己的呼吸,并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倒,只是微微戏谑地看着对方,似乎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孩童。

随即,枪响,仿若天上炸雷,传动山野,惊得蛰伏在山林里的飞鸟乱啼。武月绫朝前走去,看着抖如糠筛张开腿瘫在地上湿了裤裆的崔邈,越过躺在旁边草屑里苟延残喘的尉迟拓,提起裙边,朝着崔邈的裤裆踩去,踩一脚骂一句,“叫你犯贱!叫你玩世不恭!叫你整天就知道糟蹋良家妇女!”

第十二回 大雪封山(上)

大雪已过,冬至将来。

荆州城内,崔家仆人进进出出忙碌不已。崔邈半痴半呆,躺在床上,留着口水,下身已废。崔烈请来的名医师们检查了崔邈之后,摇头不已,其中年岁较大的齐医师走到焦急的崔烈旁边,拱手道,“令郎恐怕已经成为了废人了,还望”

崔烈眼皮一跳,拿起桌子上的酒坛子砸了上去,哗啷一声,砸得齐医师头破血流,倒地不起。其余数名医生惊然后退,不敢上前扶人,也不敢再多言。

“说!”崔烈大手拍得桌案哐当响,眼中血丝漫布怒火喷涌,立于旁边的崔浩和崔胜两人低着头,亦是不敢言语。

许久之后,那地上躺着的老医师缓缓地站了起来,一头老发垂落在额前,还有鲜血溢出,咧开嘴笑道,“崔崔烈,你家二郎一者眼无神彩,实则如灵魂游体,为失智;二者命根双珠缺其一,已然残废,嘿嘿,早闻令郎好色不义,今日之灾实属活该”

崔烈一听顿时火上加火,把齐医师复推翻在地,拳脚相加,打得半死再叫仆人抬出去。崔烈心疼地看一眼躺在床上傻笑的崔邈,再看看崔浩与崔胜,气不打一处来,“来年冬天必须给我生出几个孙子来!不然打断你们的狗腿!”

崔浩抬起臃肿的下巴,悄悄的瞥一眼崔烈,正对上了崔烈喷火的目光,“看什么看,不生出孙子来传宗接代,你就不准吃!”

崔胜挑挑眉毛,反倒识趣地瞥一眼额头冒汗脸色难看的兄长,不过这也被崔烈看在眼里,“看什么看,你也是,生不出孙子,也别想着打球了!”

崔浩崔胜站着连连说是,崔烈起身坐下,坐下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似乎对于立于侧边的医师看得厌烦了,挥手斥退了他们,转念一想,下定了决心,“浩儿,你去开家里的仓库,拿出千两黄金来,胜儿,你去把尉迟阳叫来,就说我有事要说!”

“儿明白!”

两人异口同声,如获大赦,慌忙往门外行去。

尉迟拓躺在床上,胸口重创,身体内隐隐发痛,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浮,已经昏迷了三天。

尉迟阳这几天守着兄长,只知道兄长口中迷迷糊糊地会说天雷炸响,鬼神附身什么的,小娘子是鬼神下凡之类的,并不知道他到底遭受到了什么,但显然和崔二公子一样,都是从十里村回来才受到了重伤。

这时,目光凶恶的尉迟阳正在盘算着怎么去寻仇,听到了崔三郎的呼唤声,这才知道是崔家家主找自己。

崔烈见到尉迟阳过来,便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让尉迟阳去联系义聚岗的山匪,以重金许之,替崔家再卖一次命。崔烈交代完这边的事情,便去了刺史府拜见刘刺史。

话说武月绫这边,她正受到顾家的邀请,参加顾家中午的宴席。这个宴席是因为新开张的首饰店铺里‘假’首饰大卖的缘故,才将曾出谋划策的武月绫一起邀请,顾毅在顾家内院大堂中举行庆贺宴。当然也为了长江水道的腌鱼买卖做成了,顾毅才会准备安心的回来过年,至此设下宴席宴请所有掌柜。

这天,顾家放起了烟花,虽是白日,却图个喜庆,远远便可以听到烟花的爆响。武月绫来到顾家门前,向检查请帖的仆人出示请帖,得以入内。

不过武月绫倒是见到一些乞儿单衣片缕,想要与仆人讨些吃的,却不料被仆从一脚踹飞。武月绫看着地上爬着的乞儿,皱皱眉毛,始终没有说什么,不过才到门口便闻到了菜肴的香味,倒是有些好奇这顾家宴席会有些什么菜色,毕竟在这里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走进去,却见一个生得妩媚的女子正在大堂里走来走去,似乎在布置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把琵琶。

这女子生得妩媚,却也有几分姿色,和武月绫年纪相仿,稍稍的引起了武月绫的注意。而对方也察觉到武月绫的目光,望向武月绫的时候略微一惊,这女子怎么生得好似水仙,出现时如不染世间尘埃的莲花,着实羡煞了她。

武月绫对着这妩媚女子微微一笑,“你好!”

“啊?”兰晓静一惊,回过神来见武月绫不像是下人,便连忙盈盈弯腰行礼,“奴家是红绾楼兰都知,这位小娘子是?”

武月绫看着对方,却大方的拿起食案上的枣子,“十里村陆家人。”

兰晓静怔怔一愣,随后转身继续与顾家婢女整理琵琶,竟不搭理了武月绫。武月绫纳闷了,走进看着对方那把古朴的琵琶,有一种上去试试的冲动,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也不好意思去碰。

这时兰晓静自然发现武月绫对她的琵琶好奇,知道了武月绫时乡人后便不客气地道,“看什么,乡巴佬没见过世面。”

“呵,”武月绫张了张嘴,这还真是看不起自己是个乡巴佬啊,便到一边的食案旁的榻上坐下,吃着桌子上甜甜的枣子。

“哎,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主人还没到,怎么就动这上面的吃的,快起来,快起来!”一个婢女走过来,一把拉起武月绫,将她赶离席位。

武月绫无奈地笑着,顺手掏了两个枣子,却被对方硬生生抢了回去,只得走到大堂外,抬头看天,这时里面传来聊天的声音。

“小翠啊,你怎么想着去调戏人家,万一是顾郎君的重要客人呢?”

“阿红你知道什么,我们顾家可是荆州城的富商,那小娘子端是美丽,可无理得很,还穿着麻布衣裙,简直就是兰都知所说的‘乡巴佬’!”

武月绫听着大堂里传来的笑声,自己也在笑,心里乐趣地调侃着自己,乡巴佬乡巴佬,你真是个乡巴佬,一点礼貌都不懂,古人就是规矩多,烦烦的。

“哎,你是何人?还不去帮忙打理大堂,在这里偷什么懒,待会掌柜们就来了。”

武月绫闻声看去,这是一个穿着白色袍衫的青年人,五官相貌倒是清楚,不过架子十分的大,正皱着眉头打量着自己。

“你是新来的?”

武月绫别开目光叹一口气,学着那自称作都知的女子行礼,对着过来的白袍青年礼貌地说道,“是的,新来不久。”

“嗯,那就不怪你了,要多熟悉家里的情况,快去帮忙吧!”白袍青年人转身朝着前方的小菜园走去,弯腰低头左瞧瞧右看看。他现在算得上是顾毅身边的当红掌柜,这几个月一直在陪着顾毅处理长江水道的鲜鱼生意,距离太远不好运送只能晒干腌制,再带回荆州城售卖,这次倒是能赚不少钱。

武月绫走进大堂,走到那名叫小翠的婢女身边,“都有你的麦和尔婆?”

“啊?”小翠收拾好榻位,有些懵的看着武月绫,随后有些不满地将一块抹布交给了武月绫,“刚刚白掌柜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刚来我就不斤斤计较了,快去把那边的桌子抹干净!不准偷吃啊!”

武月绫见小翠利索地起身继续打扫其它的榻位,无奈地耸耸肩,拿起抹布去擦食案,这女子看起来应该也是十几岁的样子,虽说mài shēn为奴确实可怜,反正比外面那些挣扎着活着的乞丐过得好,至少吃喝住不愁。顾家家主人还算不错,崔家女婢遭受屈辱的事情她在顾家楼蹭饭的时候也略有耳闻,仆人买回来就不是人了吗?

武月绫忙着左抹抹右擦擦,大概差不多完成了打扫。这期间那自诩有些高贵的女子一直在弄着琵琶,偶尔会拨动一下试试音。

武月绫趁着小翠不注意,偷偷拿一个枣子往嘴巴里放去。谁知道小翠眼尖,见到武月绫这么不听话,直逼过来,叫嚷着让武月绫吐出来!

武月绫正准备举手投降,外面传来了互相打招呼的声音,看来是顾家的家主和诸位掌柜的到了,小翠这才乖乖地停止了‘教训’,拉着武月绫恭敬地立到旁边望着大堂门口,让武月绫不要当着主人的面吃枣子,这次偷吃就算了。

顾毅朗声说着话,不复以前见到那样刻板,似乎是心情不错,所以眉开目笑。与顾毅一起进来的除了诸位掌柜,还有那先前训喝武月绫的白掌柜。落座后,顾毅坐主席,白掌柜落座较上位的旁席,与顾毅的席位离得近。

武月绫悄悄的打量,发现这掌柜一共有九个,自己认识的也就两个,其余的一概不认得。人家虽说请来吃饭,但是好歹顾家是大户人家,怎么会看得上自己呢?大概是在某个小房间给自己准备了一些吃食吧,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白袍衫的年轻掌柜四下一看,却发现多了席位,不免有些奇怪,难道是顾郎君记错了,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毕竟顾家家主为人本就严谨,这种记错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不解的问了起来,“顾公,为何席间多出一虚位?”

顾毅闻言略作神秘,随后放声大笑,看向席间的房掌柜,“那月绫小娘子可到了?”

“顾公,我早些时候便知会过她,应该到了才是。”房掌柜摸着下巴,皱起眉毛摆出平日算账时的愁脸。

这时,还是一直打理顾家楼的赵掌柜机灵,一眼就发现了站在婢女小翠旁边的武月绫,便偷偷地对着武月绫招手。

这自然没能躲过顾家家主的目光,顾毅朝着赵掌柜所看方向望去。只见那婢女小翠顿时局促不安,似乎有些觉得不太妥当的样子。

“哎呀,月绫小娘子快过来,那空着的席位便是留给你的,不用站着,更不用拘礼!”

武月绫闻声抬起头,看向顾毅,随即对上了数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只得学着此刻正抱着琵琶在旁边榻上正襟危坐的兰都知先前行礼的样子,僵硬地朝着顾毅行礼。

“不必拘束,快入座,我向诸位介绍一下,她便是那为我们顾家出主意卖‘假’货的奇女子,让我们顾家在珠宝首饰生意上压过别人一筹,而且房掌柜考核过,月绫小娘子记账的手段可谓非凡,但凡账本皆无出入,特别是将账目列入一些格子中,入目清晰了然,我翻看之后才觉得月绫小娘子心有七窍,实乃世间之奇才。”

顾毅说完便引来众掌柜的赞赏之声,只不过这白掌柜惊愕地看着那正朝着席间走去的武月绫,他先前呵斥过她,说人家偷懒来着,现在经过顾公一介绍,才知道是这么回事,顿时脸色尴尬起来,又不好落下面子去道歉。

那抱着琵琶的兰都知反而连忙起身,先是对着顾毅行礼,再到武月绫的面前,脸色诚惶诚恐,生怕武月绫会借此让她落下不好的名声,毕竟先前是自己无知骂人家是乡巴佬。

见到红绾楼的兰都知到武月绫面前,有赔罪的样子,包括主人家顾毅都是疑惑不解。

武月绫看着对方走上前来歉意地一笑,心中也奇怪。其往碗中倒起了酒,端起酒碗,“不识仙子拂仙尘,妄言村妇寻米来,今日罚酒满一杯,琵琶一曲附仙姿。”

这兰都知满碗一饮,以作赔罪,顺带夸武月绫长得漂亮,倒是赢得周围掌柜还有主人顾毅的赞赏。

武月绫浑然不在意人家说自己是乡巴佬,见到对方诚恳的道歉,也不作刁难,让这兰都知回到位置处,随即便听到了琵琶之音。

兰都知回到位置松了一口气,生怕人家借题发挥,不过还好对方心地不错,只可惜自己是红尘女子,本是贱身,不方便与之为友,一想到这漂亮的人儿可以攀附顾家,前程比天天陪人作乐的自己要好,心中多起羡妒之情。

那小翠知道武月绫的身份后则是惊呆了,心想这可怎么办,她都把人家当做新来的婢女使唤了,使唤就使唤了,可人家还很听话的帮忙干脏活了。

众人推杯换盏,气氛浓烈,顾毅一改以前的刻板,高兴之处下席而舞,舞得累了这才又回去。

武月绫也饮了几杯温热的绿酒,味道觉得还不错,跟现代的红酒度数差不多,几番敬酒回敬,喝了数十杯,脖子不粗脸不红。主人准备了一头烤全羊,武月绫倒是尝到了胡椒粉这样有价无市的稀罕货,决定顺点走。

其他人敬来敬去,都要念上一首诗,武月绫身为女子,第一次参加这种宴席,到没人为难武月绫,只是方掌柜叫她学学,这敬酒也是一门学问,若是以后在顾家当个小掌柜,也好出来应付一下。

武月绫纯当做看戏,看着这群古人你来我往,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连那白掌柜也醉的东倒西歪。

宴席结束,武月绫在食案上顺了一些胡椒粉,这东西拿去会烤肉应该不错,先与主人告辞。这才出外门,只见女婢小翠连忙跑了过来,低着头一副准备挨批的样子。武月绫好奇地看着这个个头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少女,心说这是来干啥,不会是发现了自己偷了一包胡椒粉吧,瞬间心虚了起来。

“我没偷东咳,我没偷吃啊。”

“那个,请小娘子莫生气,奴婢知错了。”

武月绫明白了,合着你不是发现我顺了一包胡椒啊,便摸了摸人家的脑袋,留下不明所以然的小翠在原地转身就走了。

小翠掰着手指,怔怔发呆,到底是原谅了小翠呢,还是没原谅啊,毕竟那兰都知都原谅了,应该也原谅了小翠吧,嗯。

武月绫回到村里,借了一把柴刀便出门了,去砍竹子,除了烧竹子逼出竹片里的液体外当做饮品外,还要用竹子做竹签、竹叉子、竹刀子、竹筷子、竹盘子。武月绫早就想尝试着做做烤肉吃。她逛遍了整个南坊,并没有发现辣椒这种食物,现在唯一带有辣味的便是胡椒粉了。

用竹子做了一些餐具后,武月绫趁着还有时间,上山了。去陆风当时说过的那片山林,主要是看看能不能捡漏,毕竟她也挖了几个坑等着兔子踩上去。

来到山林里,检查了几个坑,都没有任何的猎物落入其中,来到最后一个坑,本来不抱有希望的武月绫发现这里竟然有了一只蹦来蹦去蹦不出来的灰色大兔子,心中大喜,抓了出来。回到家里,按照记忆中陆子季的手法,开始将兔子去毛剥皮,把兔子肉切好。用盐酱醋浸一会,再用竹签插起来,再屋内灶wài wéi了一个火坑,生火开烤,一边烤一边洒着胡椒粉。

陆母在旁边烤着火,看着武月绫忙碌的样子,心中多为欣慰,顿时觉得陆家捡了宝,当初接济武月绫的时候真没选错,这个姑娘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来,阿娘尝尝味道。”武月绫递过一串烤熟了兔肉串给陆母。

陆母笑了起来,咬了一块,“这胡椒粉的味道已经有几十年未尝了,那时还是孩童时一个胡商借宿我们家,送了一包给我们,这东西可是富贵人家才能吃到的。”

“这是在顾家吃宴席的时候讨的,”武月绫虽然这么回答,心里还是挺虚的,这东西是西域进口的,一般人真的吃不起也吃不到,价格贵还挺稀有的,也就顾家这样的大商户有点法子,能弄到胡椒粉。

兔肉串弄好了,锅盖下面传出米饭的煮熟了的香味,晚饭便开张了。

陆母喜欢武月绫,觉得陆家将来一定会发达,陆风也一定会考上进士,武月绫到时候也就能嫁入陆家,成为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了。

只是北风依旧在呼啸,老天从来都是冷漠的,从来都不会怜惜眷顾这地上挣扎的任何一个生命,就像对待落入陷阱中的兔子一样,对待着世人。

雪,总于下了,无声寂静地下着,把世界铺成一片白色。

天宝元年年末,大将高仙芝击败吐蕃收回小勃律,一洗前三次出兵不捷的耻辱。大雪纷飞的长安城中的读书人奔走相告,传播着大唐获胜的喜悦。

雪中,陆子季和顾仁义骑着马儿,继续前行,朝着长安所在的方向而去。

第十三回 大雪封山(中)

雪积三寸,天地大白。

武月绫靠坐在门口,望着天上还在飞舞的雪花,呵出一口热气,搓搓手。思绪间不禁恍惚时间过得真快,来时晴天暖日,现如今已经大雪纷飞,感叹之余,更多的是抱怨天寒地冻,连个暖宝宝都没有!

柴火要省着,煮饭烧水时才用,现在陆母躺在床上保暖,一些家务都是自己来干。天寒地冻,老人家身体也稍微有些不适应。

武月绫从怀里掏出这半块闪烁的泪星辰,这东西呈月牙形状,时不时的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想当初被这东西堵住喉咙发不出声,也是够呛的。

游戏视角和界面依旧存在,状态栏并没有变化,也不知道游戏的生命值是否和自己现实的生命挂钩。点开锻造系统,看着悬浮在锻造台上正在锻造的武器,武月绫摇摇头,看来是没个一年半载怕是打造不成啊。

进入设计界面,她按照自己的记忆,开始设计椅子桌子还有平底锅,以及一些原理结构简单的qiāng zhi,左右无聊并且又冷,便投入到设计中,忘我的工作着。

雪还在静悄悄的下着,村子里的孩童们有不怕家长责骂,顽皮地在雪地里奔跑,不一会儿就被抓了回去。孩子们膝盖下的衣服基本湿透了,因此遭受到家长的打骂。

但打骂声在这寂寞的雪天里,也算的上是一种热闹的安慰。

武月绫设计完一套椅子板凳,伸个懒腰,热好午饭,给陆母送去,自己也吃些,便继续设计着小桌子,圆桌子,方桌子,想着以后有钱了,请几个匠人去做出来当家具。这里可是连把椅子都不存在的时代,一点都不方便。

有些累,伸个懒腰,站起来跺跺又冷又麻的脚,跳了两下,没处运动,看一眼门前的雪地,决定堆个雪人,便从仓库里拿出黑色的皮靴,穿上,踏入雪地。不管冷不冷的,把地上的雪揉起来,先堆一个柱形的底部,再捏一个雪球。把雪球在上滚着,越滚越大,觉得差不多了后往圆柱上一压,再滚一个小雪球当做脑袋,合在大雪球上面。

做完这些便进屋去了,去拿些树枝和炭灰。

武月绫刚出来,便看到一个小女童和一个小男童正在好奇地看着武月绫堆出来的雪人。

“哑巴阿姐,这个怎么弄出来的?”

武月绫看着这个女童,心中感到欣喜,“你叫什么?”

“哇,哑巴阿姐会说话了,声音好好听啊。”

武月绫略带淘气地瞥一眼这个小男孩,把树枝插在雪人的身子上,用黑色的炭灰抹出一张笑脸,再用一件自己的破衣服往雪人脖子上一围,满意地对着自己的作品点头。

“我叫阿丫,他是阿奇。”

小女孩看着这个可爱的雪人,笑脸红通通地,竟然上去抱了一下这个雪人。武月绫笑着摸摸小女孩的脑袋,“阿丫,你多大了?”

“哑巴阿姐,阿奇六岁,阿丫也是六岁。”

“哑巴阿姐,这是什么?”

武月绫蹲下身子,看着阿丫清澈的眼瞳,“这叫雪人。”

“哈哈,阿丫喜欢,教教阿丫怎么跟雪人做朋友好吗。”

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样子真可爱,回应着,“好啊。”

武月绫便开始教小女孩怎么堆雪人,小男孩也凑了上来,一起帮忙,很快,第二个略小的雪人就堆起来了。

“这样吧,高的雪人叫月绫姐姐,小的雪人叫阿丫,好不好。”

“好!嘻嘻,小雪人,我们是好朋友。”

阿奇在旁边看着两个雪人,痴痴地数了一下,“阿奇呢,阿奇不见了,阿奇也要一个雪人。”

武月绫开心地耸肩一笑,只得再堆一个雪人,然后在三个雪人身上分别写着武月绫、阿奇、阿丫。

“以后,记得叫我月绫姐姐,不要叫哑巴阿姐了。”

武月绫帮着两个孩子捂热小手,不多时,传来了隔壁付家娘子和谢家老丈的呼喊责骂声,两个孩子只得依依不舍的跑回去了。

时天大寒,雪人成形后便结冰固化,雪还在下。家里也十分的冷,武月绫不得不从仓库里拿出军大衣,穿上,倒是惊奇了陆母,说武月绫穿的是什么东西,武月绫便给陆母穿穿,只说是一件保暖衣物,并未过多的解释,这样的军大衣仓库里也只有三件,她只喜欢收集各种武器,包括纪念版的qiāng xiè,并不喜欢去购买一些服装搭配。

这三件棉衣都是活动送的,一直存在仓库里面,这次也是翻找仓库的时候看到了,才拿出来御寒,只不过这衣服给陆母穿上后直接消失回到了仓库,武月绫也有些错愕。陆母更是惊讶,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武月绫明白了,仓库的东西只有自己可以使用,毕竟她有游戏玩家这个身份。锻造系统可以使用,也就是说可以自行继续设计武器,不过目前机变匣子一直在锻造中。就算在设计系统中设计出来模型,也无法锻造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下雪的缘故,冬日里也没有人会去逛集市,顾家那边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下雪开始,武月绫便一直闲在家中。

等待雪停,武月绫和陆母打个招呼,出去寻点野味,出门前,换上黑色的皮靴,走在冰天雪地里,朝着山上行去。

因为大雪连下的缘故,在山上行走时脚经常陷入雪中,举步艰难。

白茫茫的世界,没有任何的瑕疵,武月绫来到陆风所说的山林里,在这里寻来寻去,并未发现有什么动物的踪迹,她还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自己挖的坑,半摔在地上,滚了几圈,头发身上全沾满了雪,冷的瑟瑟发抖。

起身,抖落身上的雪花,却看到洁白的雪地上有一层浅浅的脚印,武月绫并不认得,好像是兔子脚印,欣喜之余,循着脚印而去,武月绫绕过了几棵树木,来到一处较为危险的陡坡上,发现下面竟然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猫’。

武月绫奇了怪了,这荒郊野林的,怎么会有野猫,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来再说,躬着身子往下缓缓地挪动着,一把抓住这只通体冰凉奄奄一息的小猫,抱起来,往回走去。

在雪地里行走,十分的耗费体力,不过武月绫可以通过清心经调整自己的气,看起来吃力地行走着,其实卸去这些深雪的牵引力,走起来除了速度慢一些,干扰并不大。

回到家中,武月绫先是看着这只像猫而又没有猫那样长尾巴的动物,亦是觉得十分的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动物,最主要的是能吃吗?

耳朵上矗立着几根黑色的毛发,身体娇小,身上有黑色花纹,短尾巴,武月绫久久地思索着,这不是猫吧。

将其捂在怀里,揉着这条又小又可爱的假猫咪,一时间不忍将其杀死,便开始烧热水,将其放在火焰旁,让其好好的恢复。

这只‘猫’似乎感受到温暖,一脸满足地滚动了一下身子。此时陆母也披着衣物过来烤火,见到火坑旁边有一只像猫的动物时,显得有些好奇,过来瞧了一下。

武月绫见到陆母过来,连忙搬过来一个树桩,扶着陆母坐下。

“月绫啊,这样大的雪天,还是不要出去的好,身体重要。”陆母看到武月绫正用热水泡着手,关怀地说道。

“没关系,这都半个月没有吃肉了,要是找到一个兔子窝,那就有肉吃了。”武月绫泡完手,顿时感觉舒服多了,在暖和的火焰下,身体里的寒气也驱散了不少。

“那也不行,身体最重要,将来你跟陆风给我生个大胖孙儿,嗯,这小东西是你在山上抓到的?”陆母看着这只小猫,好奇地用手摸摸了其脑门。

“嗯,”武月绫顿时就尴尬了,怎么又说起这事了,看来她已经把自己完全当做预定的媳妇了,这要是陆子季回来了,怎么说才好,拒绝人家,那陆母不是要伤心死了。

陆母看着武月绫有些害羞,额头皱巴巴的脸上挂起了欣慰的笑容,又复摸了摸这动物的脑袋,看到这小动物短短的尾巴时,凝神思考,“这是猞猁吧,这么短的尾巴,不是猫。”

武月绫看着陆母摆弄着这小东西的尾巴,“猞猁?”

“嗯,猞猁一般是大户人家养着来当宠物的,十分忠诚,也认主,跟猫一样会抓老鼠,我以前见过大户人家里养的猞猁。”陆母笑道。

“阿娘,咱们能养吗?”武月绫请求地问道,也摸起了这小家伙的脑袋。

“当然可以,现在我们陆家欠你很多东西,养一只猞猁又有何不可,等待陆风考取了功名,以后的日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武月绫看着陆母开心的说着,心中的愧疚也渐渐升起,自己可不想嫁人,照顾陆母也是有自己的目的,到底她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武月绫笑着回应,“我相信陆子季一定会中第的,将来我也会挣很多钱,让陆阿娘住进深宅大院,过上好日子。”

两人聊得融洽,时间也过得飞快,吃过晚饭,武月绫抱着醒了的小猞猁,喂给这小家伙吃特意留下来的米饭,小家伙不挑食,吃完后亲昵地舔了舔武月绫的手指头,武月绫痒的笑起来,抱着这么一只小可爱,望着门外的三个雪人,等待着天黑。

第二日,给小猞猁做出了一个小窝后,武月绫坐下来休息一会,推开门,一股冷风吹了进来,精神也振奋了一些。这时灰色的天空浓云愁淡,却遮不住外面孩童快乐的玩耍。

武月绫朝着门外看去,村子里的许多孩童不顾自己大人的责骂,在雪地里开心的玩耍着,顽皮的孩子抓起一把雪捏成团朝着其他孩子砸去,你扔我躲,你躲我丢,场面十分的热闹。

当然也有比较‘文静’的孩子,那是阿丫和阿奇,其他几个武月绫并不认识,正在按照武月绫所教堆着雪人,武月绫看着这些孩童无忧无虑地玩耍着,不jin kàn入了迷。

杜家的那个胖女人走出家门,来到自家孩子面前,一掌摑了上去,打得孩子哇哇大哭,这才一边骂着一边拉着孩子的衣领,硬生生的拽了回去。

武月绫听到哭声,看去时,只见杜家娘子扯着孩子拖在雪地里,胖胖的脸上全是怒意。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奇怪。武月绫不是很喜欢这个妇人,同时觉得对待孩子的态度也未免太粗暴了一些。

正在武月绫疑惑间,几个孩童踩着深雪走了过来,正是昨天教他们堆雪人的那两个孩子带来的。

“月绫姐姐,我们的雪人堆好了,你愿意过去看看吗?”

武月绫一听对方这么乖地喊自己叫姐姐,自然愿意,跟着几个孩子过去巡视了一下雪人,又陪着人家玩了一会,这才回到屋子里。这时那只小猞猁正远远的看着自己,似乎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来,用爪子抓了抓武月绫湿湿的鞋子。

武月绫看着小猞猁,蹲下去抱起了小猞猁,小猞猁喵的叫了一声,看样子是饿了。

便去厨房拿了半块饼,慢慢的喂给小猞猁吃。武月绫寻思着,现在雪也停了,应该可以去荆州城里买些东西回来吧,也不知道南坊开不开市。

吃过午饭,说了好久才说服陆母,这才得到出去的许可。武月绫便多穿一件衣物,出门,走出了村子口。

在雪地里前行,冰寒的天地里寂静无声,武月绫时不时的呵气,让自己冻僵手掌稍微好受一些。

她经过一处被雪掩埋仅露出一个棚顶的地方,这原本是乞讨者居住的木棚,也不知道现在人住到哪里去了,想必城里总有安置他们的地方吧。

又走了一阵,只见几个皮包骨一样的人正在挖着一棵树的树根。树下的雪几乎被刨尽了,还有huáng sè的泥土散落在洁白的雪面。

武月绫只见他们挖出一条条黄白的树根,也顾不上黏着的泥土,寒气侵袭下抖动着身子,拼命地咬着树根。旁边一个人见到伙伴竟然又挖走了一根,便与之厮打起来。两个瘦瘦的单衣可怜汉在这天寒地冻中争抢着树根,旁边那些乞儿不在乎二人打架,而是趁机挖出新的树根,啃食着。

武月绫看不下去,也不看了,继续往前行走。来到荆州城门口,两个看守城门的士兵看样子也冻得不轻,正缩在墙角颤动着肩膀。进城人有而不多,出城的人几乎没有。

进城,城内的积雪亦是很深,不过因为有人行走的缘故,倒是走出了一条被压实的雪路。南坊,开张的店铺并不多,在顾家的商铺里购置了一些米,又得了赵掌柜送的一块腊肉,武月绫觉得来一趟收获还是不错的。在回去路上又遇到了正去顾家楼吃酒的铁大虎,他倒认得武月绫,武月绫也认得他。

天寒地冻,镖局的酒几乎喝光了,这才冒着严寒出门,来顾家楼吃点酒食,正巧遇到了武月绫。武月绫倒是询问了阿雪的事情,铁大虎说这姑娘十分的坚强,在镖局跟着铁梨花练武,资质就一般吧,不过慢慢练起来,日后究竟能成为几流高手就不知道了。

武月绫也从铁大虎这里得知,铁梨花把偷书的贼抓住了,那个贼是阿雪父亲的好友,因为借书不到,便想着偷书。那老书生也穷酸,被抓住后嚷嚷偷书不算偷,狡辩他是借书,借书,被铁梨花打了一顿才老实地承认自己是偷书。现在那书生被关押在荆州城的牢房里。

武月绫出了城门,往回行去,她也在赵掌柜那里得知,看这天气,怕是要起雪灾,这个冬天过去后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特意嘱咐武月绫不要再出门,怕遭遇什么歹人。

武月绫出城后,一个带着幞头,腰间挎着横刀的人也跟着出了城,他手里拿着一袋胡饼,朝着城外那些还未冻死饿死的乞丐们行去。

第十四回 大雪封山(下)

朔风又起,天空中愁云浓厚,直压着地面。

武月绫走在雪地里,肩抗一袋米,手提一块肉,哼着自己的小曲,没心没肺地从那些在挖树根刨草堆的乞儿旁边经过。

自保尚不足,何须怜他人。武月绫可没有兼济天下的能力,现在自己只是一个努力活着的小人物罢了,过过简单的日子,吃吃好吃的美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目前独善其身便好。

武月绫躲过一股寒冷的朔风,呼出一口白色的热气,白皑皑的雪地上,她继续缓缓的前行着,又见埋在雪里的破旧棚顶,瞥过视线后也不在意,迈着步伐前进,被雪水浸湿的裙边随着主人步调升起微微的热气。

这时,山坡树上落下一沓雪块,砸在地上,许多雪沙随着震动而沙沙地滑落树杈,淋在地上,卷起一些白色的粉尘。

武月绫望向四周,一些乞儿的身影渐渐出现,他们的眼中或疯狂,或绝望,或贪婪,无一不盯着武月绫看,盯着武月绫肩上的米袋手里的腊肉。他们已经饿疯了,冷疯了,再受到别人的怂恿就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的眼里,只有武月绫身上厚厚的衣服,肩上手里的食物,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提着的肉!!

武月绫奇怪地看向这些要包围她的家伙,这些人是饿疯了吗?还是另有原因,她有一种被丧尸包围的既视感。

顾不上那么多,选一个人较少的缺口,往那里奔去,一个脸皱巴巴枯瘦如火柴棒子的妇人扑了过来,对方速度不快,武月绫闪身一避便躲了过去。只是人家扑倒在雪地里,武月绫余光瞥过去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在雪地里挣扎着起来。

又一个家伙扑了上来,武月绫见对方作势就要抢她手上的腊肉,一手推搡过去。对方受到推力后好像稻草人一样轻飘飘地倒在地上。武月绫有些无奈,这些家伙又饿又冻,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行动,为什么会这么不要命的想要抢自己的东西,就像是先前预谋好一样,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招摇了。

顾不了那么多,提起腿在雪地里奔走,这个方向已经有些偏离回村子的路了,但问题不大。往后看一眼,那些家伙依旧在追着,只是因为身体虚弱追不上自己罢了,因此落的很后,武月绫这才松了一口气。见对方追不到自己,便缓缓往前迈了两步步,这时脚下一陷,整个人往下掉去,武月绫感觉自己掉坑里了。

实际上真的是掉进坑里了,武月绫抖了抖肩上的米袋,看了看手上的腊肉,还好问题还是不大,她是直落下来的。这个坑较深,看上去有一丈的高度,谁会这么缺德,挖坑?

等等,武月绫想起了自己挖坑等兔子掉进去的手段,这个坑难不成有人想要对付自己而挖的,那这个人除了崔家其他人怎么会这么做?武月绫皱了皱眉,自己跟崔家结仇也确实太多了,最主要是按个崔二郎,对自己见色起意,总是来对付她。上次稍微过火了,应该是把人家的命根子废了,找上门来也不怕,你出招我接招就是了。

这时,一个乞儿从坑边掉了下来,并没有武月绫这么幸运,而是脸朝下砸进洞坑里,而后鲜血染红了残留着雪块的稻草面。武月绫朝着摔下来的人看去,只见一些竹子削成的倒尖已经刺穿了这人的喉咙,似乎连挣扎都看不到,一具鲜活的生命就死在了她的面前。

武月绫意识到对方阴险凶恶的意图后,汗毛耸立,还好自己不是横着摔下来的,不然就跟这个可怜的乞儿一样了,同时心中怒意微起,为了报复自己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算够狠了。

武月绫把手上的腊肉绑在腰间,坑上面站着几个乞儿,雪块从坑的边缘掉落,发出沙沙的声音。武月绫从仓库里拿出两把军用bi shou,在泥土坚硬的土壁上插了插,能chā jin去。同时庆幸自己穿的是厚皮靴,这些尖尖的竹刺根本伤不到自己,不然脚肯定要被刺穿了。

肩看着米袋,用军用bi shou作为支撑点,爬了上去。那些乞儿可能看见下面死掉的人,不敢靠近武月绫,有的在寒风中发抖,有的则是后退逃离。

武月绫皱了皱眉,只见一个矮小的壮汉手拿横刀出现在山坡上面,似乎看到武月绫完好无损的站在坑边上,有些惊讶。

武月绫也正巧看到了他,这人外形看上去为何这么眼熟,而且不像是这些乞丐,朝着这边来,也就是说

武月绫反应过来,对方就是这个挖坑的家伙,**不离十了。

“这个坑是你挖的?”

武月绫看着这个男人走过来,一边开口问,一边摸往自己的腰间衣缝里。

宋宝清不说话,将手里的一袋胡饼丢到远处去了,那些乞丐追着这袋子胡饼而去。

武月绫看在眼里,也懒得说话了,明摆着,那些流浪汉都是这个家伙怂恿的,咬咬牙齿,这些古人的思想怎么这么麻烦,“崔家雇你来的?”

面对武月绫的提问,宋宝清挠了挠脸,目光陡然凶戾起来,蹦直双腿,跳出雪地,一招半空擒拿直取武月绫,他想这次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武月绫淡定的拔枪,枪口对准这人的脑门,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周围树木上的雪喳喳被震的落下,惊懵了抢着胡饼吃的乞儿。宋宝清身形在空中微微一滞,摔进了坑中,掉到了那具乞儿尸体的旁边。

武月绫垂下拿着左轮的手,枪口还在冒着热气,她冷漠地而呆滞地看着坑中的两具尸体,最终离开了这里。

回到村里,武月绫脑海中始终印着自己杀人时的画面,这样一股阴霾久久不能挥去,似乎比那些可怜无依无靠的乞儿还要更加占据心灵。

傍晚,天早黑,切了点腊肉合着米饭一起煮,武月绫并没有太多的胃口,倒是小猞猁吃的起劲,这充满肉味的米饭十分吸引它的胃口。

夜晚,武月绫睡在陆母的旁边,在漆黑的环境下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断的试问着自己,你还是那个可以任性可以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大学生吗?心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不,那个大学生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名叫做武月绫的少女,所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挣扎着努力着活着,因为死了才是真正的绝望!

时间的沙漏,总是把人往沙子的缝隙里挤去。雪停不过数日,又开始断断续续的下着,现在过去了一个月,门口的雪若不是武月绫经常打理,恐怕和周遭一样,雪积一尺,无人可过。

武月绫不明白,难道是因为全球还未变暖的原因,所以古代的冬天是这么的冷,雪这么厚。这要是夏天泛起洪灾来那也是要命吧!荆州城,离长江这么近。

把三个雪人清理出来,武月绫的鞋子已经湿透了,果然出门就该穿自己军用皮靴,跑进屋里,打热水洗脚。

腊肉吃完了,米也吃的差不多了,不光光是武月绫愁,陆母也愁,今年的雪实在太大了,而且持续的时间也长。

过得几日,雪停了,村里的一些男人把村子里的雪基本铲平了,互通一下有无,都是存粮所剩无几。

这根本借不到粮食,武月绫看着天上浓浓的灰云,完了,这肯定是要喝粥了,喝粥就算了,柴火也用得差不多了,这样天寒地冻的,到哪里去砍柴。

总而言之,武月绫就是一个字大大的写在脑门上,愁!

正当武月绫看着三个冰成冰块的雪人发愁时,村子里传来了争吵声。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是杜家那个方向传来的。

“你们没钱想借粮,我告诉你们啊,一斗米三十文,爱要不要,我们家的米也不多!一仓库还是有的!”

“杜娘子,好歹我们也是一个村的,大家都了解自个的情况,家徒四壁,哪来的钱啊,你就大发慈悲,借点米呗。”

“是啊是啊,十里村就属杜家有田有牛,粮食吃喝都不愁。”

“滚滚滚,我家的粮只卖不借!借给你们还不是有来无回!”

这般听罢,武月绫便听到了赶人的声音,这杜家的娘子看上去就十分的势利,看样子就不像好人,如今借点粮也不同意,反倒是起了意卖了起来。

武月绫仔细一琢磨,还是与陆母商量了一下,为了尽量不饿肚子,还是拿出六十文去杜家买一些粮食回来。

来到杜家,武月绫敲了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略微尖锐的女声。

“谁啊,说了不借粮!就是不借!有本事来抢啊!”

武月绫差点被自己一口唾沫呛到了,说真的,这么一村子人要抢你家的粮食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啊,谁让你说话说得那么绝,一点都不近人情。

“我是来买粮的。”

武月绫说明来意,里面失去动静一会后,门才迟迟打开,那杜家娘子正笑着一张肥脸,不过这样的笑容明显是强装出来的。武月绫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强装笑容,或者说为何强颜欢笑。其实杜家娘子是因为有愧与武月绫,毕竟把武月绫介绍给了纨绔子弟崔邈。

走进去,杜家的房子虽然是泥房,却宽敞许多,里面有好几间房子。来到所谓的仓库,其实也就是上了锁的房间,里面有许多圆滚滚的袋子,袋子里装的都是米。

“你要买,还是那个价,三十文一斗。”

杜娘子慵懒的靠着门边上,打个哈欠,看着武月绫检查着袋子里的米,实际上,放在外面的米是陈米,放在里面的米才是今年秋收的新米。

武月绫检查了一下米的成色,发现这些米的颜色偏黄,而且里面还发现了白色的虫子。

“你这些米的质量有问题啊。”

“有什么问题,跟本没问题,不买赶紧走!”

武月绫问向杜娘子时,杜娘子立刻鼓起了眼睛,大有轰人离开的痕迹。武月绫便抬高了声音,让周围的邻居也能听到,“米里面还有虫子,你想卖三十文一斗,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不要胡说,月绫小娘子,你可是懂理识字的,不能信口雌黄,我这米可是上乘的好米!”杜娘子有些后悔让武月绫进来了,便争执了起来。

武月绫依旧是大声的囔囔,把周围的邻居都吸引过来,不一会儿,杜家再次聚集满了人,武月绫便把袋子里的米拿出给大家看,让大家仔细的检查,发现这就是陈年老米,用来酿酒都还差不多,而且里面有虫子,这种米怎么值三十文钱。

杜娘子自觉理亏,又不好反驳,加上村民们都帮着武月绫说话,只能恨恨地看着武月绫把价格压到八文钱一斗,给让邻居们一人称走一斗,她一斗付八文钱,算作她借的粮。毕竟大家都没米过冬,这种陈米也可以撑过一阵子。

卖完粮,杜娘子赶扫把星一样把武月绫赶走了,她就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哑巴会说话了,说话后还这么聪明机灵,这次简直亏出血了,待会怕是要挨相公的骂。

武月绫提起装着两斗米的袋子,虽说成色不好,至少可以不用饿着肚子过冬了。

回到家中,剩下的就是柴火不够的问题也被陆母解决了,在赵家借了三捆干柴,省着用完全可以度过这个冬天。关于卖粮的事情,武月绫也跟陆母说了一遍,陆母夸武月绫聪明,完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每过一天,大概是因为武月绫用钱买米再借米给村人,所以许多邻居都会来拜访一下,有些什么好吃的都会送一些过来,算是表达一下谢意,毕竟同舟共济。

再过了些时日,久违的太阳终于笼罩了大地,积雪渐渐融化,马上就要过大年了,村子里的气氛也热闹了起来,特别是一些孩童,欢天喜地地吵闹着。

河面的冰大概也要化解了,武月绫门口的三个小雪人也化得残破不堪,若不是因为变成了冰人,恐怕早就化得不成形了,而上面的武月绫,阿奇,阿丫这几个名字依旧清晰,并不受融化的影响。

第十五回 年夜

第十五回年夜

三个雪人彻底融化,只剩下一堆小冰块残留在地面,这时已经是除夕,马上就要过年了。山上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泥泞的道路容易打滑,不是很好走路。

武月绫此时正朝着荆州城走去,因为在杜家卖了些米的缘故,这个大雪封山月算是平稳的挨过了。

来到荆州城内,热闹非凡,有富家子弟带着仆从婢女出门拜访好友,也有一些红绾楼的女子正在同伴的陪同下逛着坊市的商铺,购置着一些新衣裳新首饰。

武月绫还见到了挑着担卖烟花爆竹的商人,而且还很多,平时都见不到这些商人,这大年将来,倒是活跃了起来。

走到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面前,买了些干竹子,听这个商人介绍,这就是爆竹,还是那种小的烟竹做成的,武月绫最感兴趣的是里面的huo yào,这东西若是运用到武器上,不知道能否革新武器配备这些东西。

爆竹、爆竹,顾名思义,用竹子做的外壳,里内装着huo yào。先去赵掌柜那里买些酱醋,这些调料品早就用光了。

来到顾家酒楼。楼旁的酒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旗帜迎风飘展,在这新年将来的大风中哗哗作响。

酒楼里人满为患,大概是因为雪融化的缘故,出来宴请朋友,喝酒吃肉的人相当的多,大概是被这一个月的大雪给憋坏了吧。

见到忙碌的赵掌柜,与之说明来意,便拿到了一些店铺用的酱醋盐米,武月绫照旧付钱,本来去别的店铺也可以买,只不过来赵家店铺便宜一些,都是熟人,也好说话。

不过顾家家主顾毅却在楼上,听说武月绫来了,便高兴的把武月绫叫了上去,聊了一会,又差店小二拿了只鹅和桃符以及一袋子干竹子送给武月绫带回去好好过年。

武月绫心说我刚刚还买了一袋爆竹,你们又送这么多。

直到武月绫离开,与顾毅共处一桌年轻的白掌柜有些不解,“顾公为何如此在意这个小娘子?此女子容貌清秀却也算不上绝色女子。”

“白掌柜有所不知,此女非一般人家的胭脂俗粉可比,人虽瘦了些,不过也是花容月貌,更重要是我家仁义喜欢,而且心巧人善,是个孝顺的人。初见时只以为是个普通丫头,在我家处事才知道,这女子心思敏捷有见识,若是仁义将来娶过来,也是我们往高处发展的助力。”

“顾公所言在下明白了,顾家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竭尽全力!”

武月绫走在街道上,看着三五成群的人们,有的拿着彩礼往别家住处行去,有的朝着自己拦路而来,是的,朝着她拦路而来。

“哟,这位小娘子抓着这只鹅挺辛苦吧,我们哥几个正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替小娘子效劳吧!”

武月绫看着这几个人,打扮上有官府的样子,只不过又不像官府,回忆一下,这应该是房掌柜口中颇为不满意的武侯了。武月绫有些无语,这是遇上无赖城管了。

“嗯!看!有外星人!”

武月绫装作惊奇的样子,看向这些武侯的身后,指着天上咋呼一声。这些武侯本来就打算抢武月绫手里的鹅,有些做贼心虚,被武月绫这么一惊一乍,连忙朝着身后看去。

武月绫趁机掉头就跑,暗着打劫的还好说,这大街上明着打劫,武月绫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忽悠完人家便直接逃跑。

等到这几个武侯回过神发现自己被骗,武月绫已经转过一个街口了,待到这几个武侯追上去,人家已经淹没在rén liu中找不到踪迹,又白又大的鹅没抢到,反倒被耍了,心中积满怨气的几个武侯只好去找别的软柿子捏。

武月绫甩开这些烦人的武侯,走到城门口,发现一个背着一根狼牙棒身材魁梧胡人长相的家伙进了城门。这人走起路来摆动着身子,尖顶的帽子看上去十分的高大,鼻息粗重,翻领外衣显得十分霸气。

武月绫投去好奇的目光,发现这人背上的狼牙棒身上刻着一个‘义’字,心说以前从没有在荆州城见到这样的人啊,亦或穿着这样打扮的人。

武月绫扛着一小袋米,左手提着大鹅,右手拿着一些酱醋调料,腰间挎着一串爆竹,与这人插肩而过,武月绫顿时感觉到了压力,这家伙应该接近一米九了吧,好像一座山一样从自己的身边荡过,武月绫想起大学生的自己身高才一米七多一点点。

回到村子里,天色尚早,又去了山上捨柴,但是都是一些湿漉漉的树枝,武月绫想起了三国时夏侯氏捨柴被张飞所得,直接抓回家当老婆了,倒是自娱自乐地幻想着捨到个什么兔子的,反正自己是不会给人抓去做什么老婆的,就算被抓了也宁死不从。

夜晚,武月绫拿着战术手电,拆着手里的爆竹,里面根本没有huo yào,只是一节空荡荡的竹子,这不是被骗了吧,我的乖乖,还想着研究一下huo yào呢。再拆开顾家送的爆竹,也是一个样,就是一节空荡荡的干竹子!

小猞猁看着发着白光的手电筒,十分的好奇,拿着爪子碰了一下,手电筒在地上滚了一下,便惊惧地后退,以为这是一个活物。

武月绫看着小猞猁淘气的样子,把手电筒拿起来,将之夹在颈部,同时打响燧石,点燃地上的火柴,烧火取暖。小猞猁见到火光冒起,直接跳动着往小窝里躲去。

第二日,大年,村子也开始热闹起来,杀猪的杀猪,宰羊的宰羊,赵家则是下河抓鱼,也收获不小。

光是这一个上午,武月绫便收到了许多的赠礼,猪肉羊肉,还有赵碌差鼻涕小孩送来的半条鱼。村里年味浓烈,小孩子们在村里村外乐翻天,到处玩耍。

武月绫中午点燃了一堆篝火,将干竹子丢进去,噼里啪啦的十分热闹,孩童们聚集过来,有的捂着耳朵,有的围着篝火跟着爆竹的响动一起跳跃着。

噼里啪啦地放完爆竹,武月绫扶着陆母到每家每户去拜年,说一些吉利祝贺的话,气氛倒也十分的融恰。大家都是穷苦人家,便没有送什么礼物,不过有的人家会回一些花生豆子等作为礼物给陆母,武月绫便一边说谢谢一边接过,特别是冬天受到武月绫恩惠的那些村民,都说陆家这个小娘子十分的聪明善良,如果不是有她买米再借给村子里缺米的人家,这些人家怕是要饿着过冬。

拜完年,下午便很快就过去了,村里有近三十户人家,每户人家多则四五人,少则二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年夜来临,因为武月绫先前放爆竹的时候,吸引了许多孩童的观看,倒是阿丫和阿奇两个孩童来得晚,没有看到爆竹bào zhà的样子,武月绫便说晚上还有爆竹,所有现在武月绫家门口集聚了好几个好奇的孩童,期待着篝火里发出爆竹的声响。

武月绫举着火把,拿出顾家送竹制的,摆在地上,让阿丫过来放爆竹,阿丫胆子小不敢过来放,阿奇倒是胆子大,拿着火把就点燃了篝火,将爆竹一节节地扔进去,发出噼啪的声响,热闹极了。

咻咻嘣,地下篝火响起了bào zhà的声响,篝火溅出细小的火花,一片吉祥如意的景象映入孩子们的眼帘,也映入了武月绫的心里,这是穿越过来第一次过上了正经的年,她不再感到寂寞无助或者是害怕。

陆母看着空地篝火上爆开的火花,心中希望陆子季能够考到功名,平安的回来。村子里的人也有许多把头探出窗户,看着陆家门前的大篝火,希望来年能有个好收成。

荆州城里亦是爆竹声漫天,远远的听得到爆竹的声响。年夜,就这样在爆竹声中过去了。武月绫准备进屋睡觉,脸上却传来了一点冰凉,好像是又下雪了。

尉迟阳喂着尉迟拓喝着粥,自家兄长不知为何听到干竹子在火中bào zhà的声响便会吓得蜷缩起来,嘴巴里念叨着神仙饶命。

往日谨慎豪爽的兄长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模样,不仅仅是尉迟阳不解,更重要的是站在旁边的魁梧汉子也不解。

这汉子穿着翻领外衣,戴着胡帽,背着一杆长长的狼牙棒,正是号称小阎王的义聚寨大寨主,阎狼。

“你兄长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听到一点声响就畏缩如鼠,唉,着实可惜,本来是条汉子!”阎狼看着尉迟拓把脑袋藏在被窝里,其身子露在外面颤抖。

“我也不知,自从兄长从十里村重伤回来,便是这样一副模样,昏迷期间一直喊着鬼神饶命,怕不是遇上了什么秽浊之物!待得大寨主完成崔家的任务,我便请来几个道士给兄长驱驱邪。”

“也罢,某先出去了!”阎狼说完便走了出去。

崔家外院,集聚了二百多个凶恶的匪徒,这时正在喝着酒吃着肉,欢快地庆祝着过年。

崔家家主崔烈与阎狼、韩无咎坐于首席,红绾楼数名艺伎在旁抚琴而唱,篝火蹭蹭地燃起,虽是热闹非凡,实则崔家乌烟瘴气,这些人都是山中土匪,轻则抢劫钱财,重则杀人放火,基本都是恶贯满盈。

二郎病于床上,已成痴儿。崔烈为了续后,强迫大儿纳妾,三儿成亲。

大郎崔浩前几天便收了家中一个婢女做小妾,三郎崔胜结婚。这不,上元节那天,崔家便开一门喜事,崔烈也想借助喜事冲走旧年的晦气,迎来场新气象。

而且前几日官府清理城外冻死的饥民时,发现了宋宝清的尸体。这事只得给捕头通些钱财,让他把宋宝清给掩埋了,没有声张。

崔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宋宝清会死在自己陷阱中,虽说现在有一帮山匪帮忙,但也忧心忡忡,总觉得自己好像要到头了。

深夜,酒席作罢,天空飘起了小雪,同样落在了崔烈的脸上,冰凉的寒意一点而发,波及全身。这时,在武侯的带领下,十里村的杜家娘子被带到了崔家大院,与崔烈见了面。聊了一会,崔烈给杜娘子赏了一块金子。

第十六回 血红(上)

新年第一天,瑞雪纷纷起,这一年是丰年。

十里村从新年的热闹进入了瑞雪后的宁静,武月绫给小猞猁吃剩下的猪肉,摸着小猞猁的脑袋。这动物十分的黏人,因为它的存在,房子里一些惹人厌的老鼠也消失了。

武月绫推开门,看着薄薄的雪景,这是过年后的第三日,小雪下了两天,地面再次积起了薄薄的雪层。

“月绫姐姐小心!”

武月绫才注意到声音,就被一颗雪球砸中了胸口,雪子从衣领渗入内里,冰冷的感觉让武月绫微微一哆嗦,“你们这群调皮的小家伙,真是的。”

拍去身上的雪块,武月绫也挖起地上的雪,揉成一团,朝着这群顽皮的小孩童丢去。

“月绫姐姐,快看,我们堆的雪人。”

打完雪仗,武月绫听到了阿丫的呼喊,朝着阿丫看去,发现这小女孩倒是手巧,堆得比自己上次的雪人还要好看,走上去摸摸阿丫扎着辫子的小脑袋,捂捂她冻得通红的小手,“阿丫真厉害。”

“阿奇也帮了忙哦!”站在旁边的小阿奇见到武月绫只夸阿丫,便不开心的鼓起嘴巴。

“嗯嗯,阿奇也很棒!”

阿奇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未长齐的新牙,正是换牙的时候,“月绫姐姐给这些雪人写名字吧!”

武月绫也摸了摸阿奇的脑袋,便在三个雪人身上再次写上武月绫、阿奇、阿丫这些名字。

夜晚,武月绫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旁侧的陆母已经深睡了,武月绫便蹑手蹑脚地起来,摸着黑,来到厨房,这才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小猞猁见到有光,从自己的小窝里跳出来,好奇地绕着武月绫一圈,跳到了武月绫的肩膀上。

武月绫坐在木桩上,不明白今晚为何睡不着,撑着下巴,jing zuo了一会,睡意才继续袭来,武月绫这才回到床上,进入被窝。

丑时三刻,火把在野间晃动,数百匹马从小道奔袭而来,这些人蒙着脸,手上的刀剑皆隐隐泛着寒光。杜家娘子坐在阎狼的马后,忍受着颠簸,抱着手里的金块,很快就来到了十里村的村口。

寂静的村里传出三两声狗吠,像是朔风中树木的低吼,为这野际的荒村涂上一抹悲腔。

“杜家娘子,你下马吧,到前方带路,我们不杀你家人!”阎狼迎着深夜的寒风,让胖胖的杜娘子下马。

杜娘子这几宿未睡安稳,眼圈黑得跟个熊猫似的,下马后身体摇摇晃晃不稳,左摇右摆后才站定。

“前方带路,按照约定,我们不杀你杜家人!”

杜娘子点着头弯着腰,握紧手里的金块,“谢谢各位好汉,谢谢各位好汉!”

“嗯!”阎狼有些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声,扛起了狼牙棒。

韩无咎微微眯眼,手握紧了刀柄,等待着这个愚蠢势利的妇人转过身。

杜娘子转身朝着村内走去,背后便传来一股巨力把她掀飞,伴随而来的还有令她无法呼吸的痛楚,很快意识就消散在山匪们的打杀声中。她的手还死死的拽着那块金条,不过很快就被山匪掰走了。

“杀,一个不留!”阎狼举起狼牙棒,双腿一夹马身,率先骑着马越过地上妇人的尸体,朝着村子里冲去。

紧接着喊杀声震响整个村子,门被砸开,泥屋被点燃,火光照耀了整个房间。刀光闪过,血喷溅而出,洒在墙壁上,或者染入被火融化的雪水中。

终于哭喊求救,痛呼,悲鸣,这些绝望的东西伴随着tu shā还有熊熊燃起的火焰,把整个村子从黑夜中唤醒了。

武月绫听到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连忙起身,发现陆母已经起来了,正在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情况。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亮?外面怎么会有救命声?”武月绫揉了揉眼睛,起身听到情况不对后,不断地对着陆母问道。

微弱的光芒从窗口把陆母沧桑而焦急的脸照得清晰起来,陆母转身,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拉住武月绫的手。

“强盗来了!这群畜生在屠村!你快跑,我腿脚不便,逃不了的!”

武月绫定了定神,再次听到外面传来刀剑的声响以及人死前的悲鸣,坚决地说道,“不!我们守在家里,应该没事的,实在不行就往屋后逃去,说什么我也不会抛下您的!”

“这,这我们都逃不掉!”陆母紧紧握住武月绫的手,用复杂的目光审视着她。

“啊~~阿娘!阿耶!不要!阿娘!哇啊~”

武月绫欲带着陆母逃离,却听到了阿丫的哭喊声,顿了顿脚步,“阿娘你先躲在床底下,我去去就来!”

说罢让陆母躲进床底,陆母本欲说些什么,最好还是忍住了,只是在武月绫转身的时候喊了一声,“小心!”

来到门口,小猞猁灵性地跑了过来堵住武月绫的去路,武月绫只得将其抱开,推开门,拔出两把黑色蔷薇左轮,疾步朝着冒起大火的付家奔去,却一脚踩到一块柔软的东西,像是人的手臂。低头一看,竟然看到了阿奇横躺在地上,阿奇被拦腰斩断,血染红了白色的雪地,也染红了那三个雪人。武月绫心中突然有什么在崩塌,整个人摇晃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嘴唇站稳了。

而此时,也未听到阿丫的哭喊声,只见付家已经冒起了大火,一个穿着灰色衣袍的男子甩了甩手上的血刀从门口走了出来。

武月绫盯着这幞头男子的血刀愣了一会,寒风袭来,这才认识到眼前残酷的事实,人死了,人被杀了,人被杀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武月绫一边朝前走去,一边扣动扳机,直到枪中的子弹打光了,武月绫依旧扣动着扳机,就算那拿着血刀的男子早已经身中数弹倒在地上断了气,也为停止此时心中的憎恨。

走到冒着冲天火焰的付家,武月绫在火光中看到了阿丫燃着的尸体,也看到了一个可爱的生命在火焰中天真烂漫的微笑着,微笑着。

深吸一口气,武月绫从悲伤中会过头,奔向自己的家,却发现陆母正与一个强人在门口撕扯着,不是让她在屋里面躲着吗?武月绫心头咯噔了一下,一边跑一边换子弹,但是不想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韩无咎扯着这个老妇人,这家伙好像就是画像中的陆母吧,那个崔烈记恨的小娘子应该就在这户人家才对,但是手里擒着的婆子似乎不老实。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而且一口狠狠地咬上了他的手背。

韩无咎实在难忍疼痛,反正问你也不说那小娘子在哪里,直接一刀捅进了陆母的身体,将陆母推倒在地,便看到了正往这边跑来的武月绫。

武月绫咬破嘴唇,眼睛里已经闪出了泪花,举起左轮对着韩无咎开枪,谁知道这家伙竟然知道躲闪,这一枪并未打中对方的要害,但确实伤到了他。

武月绫跑到陆母身边,看着那匪人捂着手臂逃走,只得扶起了陆母,检查她的伤势。但是这一检查直接把武月绫的心给凉透了,腰部中刀,贯穿了身体,左右两边都是止不住的鲜血,可就是这样,武月绫也不肯放弃,用手想要摁住不出血,却碰到了一股柔软的东西,那是肠!

“我不行快逃”

武月绫双手沾满了血液,怔怔地跪在地上,眼睛里蓄起泪水,听着陆母渐渐萎靡的声音,还有她眼中逐渐淡去的神采,不知所措,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嗖!

一支箭射中了武月绫的肩膀,剧烈而清晰的疼痛把武月绫从悲伤中拉了出来,她应声侧倒在地,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哀嚎。

“哈哈哈,叫你用暗器伤我,现在被暗箭所伤的滋味如何?”韩无咎骑在马上,手臂处虽然传来剧痛,不过因为久经杀戮的原因,硬生生忍了下来,其身旁围着数十个骑着马的山匪。“给我擒住她!我要她做我的压寨夫人,哈哈哈!”

韩无咎身边的几十骑山匪骑着马,争先恐后的朝着武月绫奔去。

武月绫望着火光中飞奔来的马和人影,从仓库中调出一把火力守卫,ji qiāng的声音突然响起,前方血雾飘洒,人仰马翻。

那十几个山匪和马都无一例外地突然翻倒在地,韩无咎像是活见鬼一样,连忙跳下马躲开扫射,看着自己的马也喷洒血雾倒下,只得闪身逃离这诡异的地方。

武月绫看着韩无咎逃走,并没有力气调转枪口。收起武器,朝着门内走去,躲在床底下,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褪去,用衣服塞住自己的嘴巴,将肩膀上的箭拔出,再用一块麻布摁住止血。

小猞猁跑了过来,躲进了武月绫温暖的怀里,就这样与小猞猁作伴,忍着寒冷与痛苦,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血止住了,这才起身勉强地穿好衣服,警觉地在门口看着门外的情况。

特别是看到躺在血地里的陆母时,武月绫心中的悲痛无以复加,直到确定门外没有山匪之后,才将陆母的尸体拖进屋,合起陆母的眼睛,用棉被盖上,生怕陆母受冻着凉了。

武月绫走出门,看一眼燃烧着的村子,除了火焰灼烧房屋的噼啪声,只剩下那些未被ji qiāng扫死的山匪的shēn yin声。

她走到山匪的身边,这个山匪正栽倒在三个雪人的旁边。武月绫麻木地看一眼地上死去已久的阿奇,还有站在阿奇面前的三个雪人,横了横心,一脚往这个惊愕的山匪中弹流血处踩去。

这山匪重重呼出白气,咧着嘴喊疼,实在痛的受不了,这才求饶。武月绫斟酌了许久,问完问题后直接对着对方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检查了其他躺在地上的劫匪,武月绫并没有发现生还者,她算是知道了,这群劫匪是崔家请来的,为了报仇,这种理由,冲着自己来就好了,为什么要tu shā整个村,为什么会迁怒整个村子。

这件事,她觉得自己也有错,为什么那么仁慈,为什么不把崔家轰个稀巴烂!为什么要等到人家找上门来,为什么!因为自己太天真了!火焰之外,武月绫下定了决心,走到三个雪人面前,在隐约的火光下看着雪人身上刻着的名字,毫不留情地将雪人推倒在阿奇尸体的旁边。

天彻底亮了,晨曦如同血红染遍了天际,武月绫坐在门口思虑着,反过头看一眼自己肩上的伤口,至少血是止住了,不过还是会有肿胀的痛觉。

荆州城城头,站岗的士兵刚刚睡醒,便看到十里村传出了剧烈的浓烟,警觉的他觉得事情不妙,便与报与了公羊校尉,公羊校尉则是通报给了刘刺史。

不过刘刺史虽然派遣公羊校尉带人去查探,实际上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崔家已经和他说过,还特意送来了黄金八百两,这件事早就有了处理的办法。

第十七回 血红(下)

天宝二年,上元节,年初雪已融化,佳节之日,热闹非凡。

一个黑衣人来到顾家爆竹灯火铺子。房掌柜喝了点小酒,兴致来了便带着自家儿子房瑞在这里卖孔明灯,见黑衣斗笠人进来,依旧是笑脸相迎,说着几句喜庆的话,图个欢乐。

但对方只是点点头,拿起一个红明灯,取来案上的毛笔,在纸灯笼上写了‘安息’两个字,便丢下一金块,离开了店铺。

方掌柜看着对方离开,他皱了皱眉,虽然不解,但收起了金块,毕竟人家给金块,不要白不要。他总觉得写在孔明灯上的字体有些眼熟,却因为醉酒脑袋糊涂而想不起来。

不多时,武月绫买通守城的士兵,出了城。十里村的野坡上,她拿起陆子季秋天酿制的酒坛子往肚子里灌去,点燃了写着安息二字的孔明灯,让这孤灯缓缓升起,飞向天空,最后化成一朵火花消失在漆黑寂冷的夜空

白雪铺地,天风大冷。

公羊校尉带着数百官兵来到十里村,初一见十里村被焚烧殆尽,四处是黑乎乎的房屋残壁,有的残壁还冒着青烟,且村门口就躺着一个死相凄惨的妇人。地上血流百步,陈尸无数。惊诧至极,同时又是愤恨,究竟是谁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随即飞身下马,下令查探村里情况,按剑快步往村里寻查而去。

不多时,便看到地上死状奇特的马和人,看这些人的装束明显不是村里的人,应该是山匪,当瞥到山匪刀身或者剑身上的‘义’字时,公羊校尉明白了过来,这是义聚寨的山匪啊,怎么会来到此处屠村,应该事有蹊跷。

这时,武月绫正闻声躲在门口窥探,发现这些人穿着官府的zhi fu,并不是贼人,便一直躲在门口观望着。

她已经四处检查过了,除了自己无一生还,几乎是赶尽杀绝,不管是谢家那样的老丈还是付家那样不满十岁的孩童,尽数惨死在山匪的乱刀乱枪之下。

“报公羊校尉,村里无论老少皆被屠尽!”

“我已经知道是是哪路山匪所为,这些人未能攻进此屋,皆死于屋外,而且这间屋子也为被烧毁,有些奇特,我们进去看看。”

“是!”

武月绫听声音越来越近,便站了起来,正巧与进门的公羊校尉对视。

“你是何人?”公羊校尉旁边的小官兵一惊,锵地一声拔出剑,大声呵问。

“陆家,武月绫!”

公羊校尉颇为奇异,一者这小女子在这死村面对这么多死人毫不畏惧,二者面对刀剑出鞘其神情亦是毫无波动,莫非屋外那些人就是这女子所杀,可是这么柔弱的女子不像是绿林高手啊,颇为疑惑。

“为何孤身于此?”公羊校尉伸手把旁边官兵的剑挡了回去,问向武月绫。

“这里是我的家。”武月绫摸了摸蹭在自己怀里取暖的小猞猁,对答道。

公羊校尉看到地上席子上盖着的人,再结合这个女子苍白的脸色以及决然的神情,不禁皱起了眉毛,“地上躺着的是你亲人?”

武月绫不说话,点点头,看一眼地上被子掩盖着的尸体,若是陆母不跑出来或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自己没有听到阿丫的呼救声,或许,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或许,武月绫在心中自嘲。

“公羊校尉,怎么办?”这时站在旁边的官兵问道。

“打扫村子,将死去的村民掩埋了,同时传讯给刺史大人,汇报此事!”公羊校尉略一思量,便做出了决断。

官兵闻言便快步出门,留下公羊校尉和武月绫在房间里。

“你可有其他亲人,不如先与我等回荆州城,若有传讯也好有个方便。”

“除了地上躺着的,我已无任何亲人,荆州城迟早要去的。”

回答完,武月绫转念一想,再试问道,“那些匪人,听你们说是义聚寨的山匪,你们打算怎么替这一村百姓报仇,怎么替我报仇?”

“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既然是讨伐山匪,自然是我带兵前去,小娘子的仇恨我定当讨回来!”

武月绫闻言对这个官将也稍微升起了一点好感,到时候说不定可以跟着这群官兵去把仇报了。

“只是为何那些匪人无法近这屋子半步,我有些疑惑不解。”

武月绫抬眼看向疑惑的公羊校尉,没有迟疑的回答道,“有个高人从村子经过,护住了我的周全,若不是那高人及时出现,我恐怕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山匪止步于此,看来是位大宗师了!可知其尊姓大名,是何江湖称号?”公羊校尉倒是没有怀疑武月绫,毕竟武月绫身形消瘦,年纪尚小,根本不太可能对抗这些山匪。武月绫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忙碌了一上午,最终将村里死去的人全部掩埋,武月绫也在官兵的帮助下降陆母下葬,立了一块木碑。

武月绫没有跟随官兵们回城,之后也拒绝了顾家来人的邀请。在屋子里换上一身黑色的衣物,戴上一个残破的斗笠,拿了一把擅自留下来的山匪的佩刀,自行入城而去。

城外数百里,一行匪徒在一个山下歇脚,为首的是个胡帽大汉,正大口喝着酒。

“大当家,昨晚真是凶险,那女子不知使用的什么暗器,一串炸响之后弟兄们都死的死,倒的倒,唯独射了她一箭方稍稍消我心头之火!”韩无咎饮一口酒往自己手臂发脓的伤口上一吐,疼得直咧咧。

“哼,昨晚若不是你拦着某,某非要替三当家报了这个仇!这伤口也不像普通箭伤,这才多久就已经溃肿了!某看等回到寨子里让二当家替你看看。”阎狼再喝一口酒,呼出一口热气,手摸了摸身边装着金块的箱子,“不过那崔家倒是爽快,说黄金五百两就送黄金五百两,若不是人家住在城里,某还真要把他家翻个底朝天!”

“大当家的放心,等义聚寨发展起来,我等还不是逍遥自在,快意人间!到时候大当家做一个山头小皇帝,我等做大当家的左右丞相,比那长安城里的大皇帝要逍遥自在多了!”韩无咎穿上外衣,忍着胀痛舒展一下手臂,畅言未来。

朔风兮兮,这群山匪再次踏上了归途。

城内雪已化尽,武月绫先找崔家酒楼入住,二十文一晚,白天去崔家大院外守着,盯着崔家的一举一动,这样过了四五日,崔家并没有太多可疑的举动,倒是许多媒人把崔家的门槛给踩破了,这是要结亲的样子。

武月绫躲在崔家大院对面的街巷中,饮着小葫芦中的清酒,吃着早已冷透的胡饼,等待着,等待着,不知不觉又过了几日。武月绫发现,崔家崔烈倒是不怎么出门,偶尔也会跟着崔家的掌柜出去处理点事情,护在崔家身边的那个男人武月绫也认识,当日陪着崔邈跟一群混混把自己围堵在集市,那日听铁梨花介绍,似乎是叫尉迟阳,出身根本不干净,好像就是义聚寨的山匪。

武月绫身上的钱已经用光了,今天是上元节,也正是崔家三郎娶亲的日子,街坊邻居都在传言,好像还是刘刺史的小女儿,似乎是叫刘嫦娥。

天色正晚,武月绫抖了抖钱袋里的灰,明天过后就不能住酒楼了。这次崔家门口抬出一顶花轿子,崔浩和崔胜骑在绑着青丝带的马上,一群崔家的家丁跟在后头,场面壮观热闹。

武月绫悄悄跟在身后不远处,看到骑在马上的崔胜容光焕发,看这样子是去迎娶新娘子。

正值傍晚,天色微暗,城内爆竹声四起,要数最热闹的就是坊内街道上烧起的篝火,不少人往里面扔干竹子,爆竹声连续不断。

崔胜的队伍经过坊街,人来人往,提着灯笼,大人牵着小孩,媳妇扶着老人,猜灯谜的,卖夜货的,上元节这一晚南坊异常的热闹。

武月绫看到旁边有卖孔明灯的店铺,稍微驻足停留朝着店内看去,这家店铺是顾家的,现在正在店内经营的是房掌柜还有他的儿子房瑞。不再多做停留,继续追着崔胜的队伍而去。

离开南坊,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大府邸。府门并排挂着八盏灯笼,十分的大气,这里正是刺史府。而崔胜的迎亲队伍正在这里停下,躲在暗处的武月绫听着他们扣门求见的声音,这崔胜似乎诗才不行,说了许多不太通畅的诗文,与门内的一些妇人対赋一番后终于被放行了。

让武月绫觉得奇怪的是,崔胜站在门口,门一开,就被一群妇人拳脚相加,打得抱头直躲。站在门外看戏的家仆们呐喊助威,好似世界杯进球一般。打完后又是送酒,让崔胜喝。崔胜倒是假装喝酒,却将酒倒与一旁,被发现后又是一群妇人叽叽喳喳的唠叨着,崔胜说里面有méng hàn yào,喝不得。

武月绫在冷风中静静地看着,等到最后刘刺史与其夫人一起把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女子和崔胜送出来,又将一只大雁放飞,这才算是把人家迎娶走了。

继续跟在队伍后面,总算是回到了崔家大院的门口,此时的崔家大门正挂着两站红色喜庆的灯笼。武月绫按照以前开战时的习惯,戴上黑色的手套,从仓库中拿出一把乌兹chong fēng qiāng,打开保险栓,再从腰间取下一颗万圣节南瓜手雷,拉弦朝着正出门迎接儿子儿媳的崔烈扔去。

尉迟阳本护着崔烈出门,也看看热闹,毕竟主人家结亲,又逢上元节日,想跟着沾沾光,却不料路旁冲出一个斗笠黑衣人,扔出一物朝着崔烈砸来,本着护卫的心,拔剑朝着飞来一物挡去。

时又是一轮干竹子被投入了火堆中,城内爆竹响声震动夜空。尉迟阳本以为只是市井无赖丢的石头,护住崔烈,用剑挡去,还未发出怒喝。然而却引发轰天巨响,闪出一个不断膨胀的南瓜鬼头,这正是南瓜手雷的bào zhà特效。bào zhà产生的一股巨力将他推翻,他本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却被一颗手雷炸得半死,手臂残断,倒地不起,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武月绫借着这一声雷响,快步来到侧坐于地惊恐的崔烈面前,对着崔烈的准备开枪,却被身后一个家丁扑倒,只得拿着chong fēng qiāng放鞭炮一样打伤袭到她的家丁。

这时的崔烈反应了过来,这是有人袭杀自己,起身后,一边大叫着来人护卫他的周全,一边朝着院内逃去。

本来接着新娘出轿子的崔胜先是听到一声爆响,只见自家门前突然土石纷飞,好似妖怪横空出世一般吓人。而那胖胖的刘嫦娥吓得一个崴脚,拖着崔胜一起栽在地上并把崔胜压在身下。这一压压的崔胜起不来,因为这个新娘的体型和自家兄长有的一比。

崔浩也差不多,吓得瘫在地上,裤裆都湿透了。

有些胆小的家仆则是捂着耳朵说打雷了,胆子大一点的发现有黑衣人接近崔烈,冲上去想要保护崔家主人,其他反应慢一点的听到崔烈的求救声后,从地上爬起来,也朝着黑衣斗笠人扑去,但是却未想到数声鞭炮一样的炸响突兀地起来,那些冲在前面的仆人皆中弹倒地哀嚎,一时间众人以为是妖法皆不敢向前,这些家仆畏惧不已,变成了惊弓之鸟,一哄而散。

周围崔家家仆逃开,武月绫见到崔烈跑进来院子,也追了进去,用乌兹chong fēng qiāng击倒两个拿着木棒冲出来的家仆,进入内宅,见到崔烈在仆人的保护下已经转过了走廊往宅院深处跑去,只得继续朝前追去。

武月绫转过走廊角,只见一个仆人拿着弩对准自己,下意识的弯下腰,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箭,举起手上的黑色蔷薇左轮,一枪击中了对方拿着gong nu的手臂。gong nu掉在地上,而其中弹侧靠在地哀嚎着。

武月绫越过这个家仆,来到内院花园,只见几个妇人看到穿着黑衣斗笠的武月绫突入这里,带着哭腔喊着不要杀她们,躲在花园的亭子里。亭子周边都挂着灯笼,武月绫倒是把亭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包括躲在旁边一名伺机而动的仆人。

“崔烈往哪去了?”武月绫来到亭子一旁,询问道。

其中一个妇人见到武月绫靠近便自觉的昏了过去,而其他几个妇人则是如遇到老鹰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生怕眼前这个凶人会杀她们。

“崔烈跑哪里去了?”武月绫再问一遍,同时一枪撂倒从侧旁突袭过来的仆人,这下更是吓得这几个妇人在地上乱爬,毕竟没见过武月绫手里冒火的qiāng xiè。

这时,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妇人抱着柱子,看到黑衣人朝着自己走来,哭丧着脸,急忙朝着花园小道指了指,这时泪水早已经把这妇人的浓妆刮花了。

武月绫朝着花园小道行去,旁边的石柱上挂着彩色的灯笼,但是依旧无法照清楚小路,以防偷袭,武月绫拿出了战术手电,朝着里面行去。

走过几个假山石,再行过一个小池塘,武月绫发现前方有一个小屋子,这个屋子不大不小,拿着战术手电照亮的时候,屋子旁边一个家仆举着锄头朝着武月绫砸来。武月绫调整身体中的气,因为对方近身突袭,只得拿着枪身挡去并卸下锄头,随后抽出枪头开火,将这个仆人击毙了。

武月绫在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如果要躲也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为了保险起见,武月绫用手雷炸开了门,拿着手电往里面照去,屋内空间不大不小,并且有看到崔烈和其家仆的身影,进入屋子走了一圈后却听到地板下面传来哭喊声,不过被数声轻骂止住了。

武月绫趴在地板上,侧耳听着,却听到地板下面有轻微的啜泣声,武月绫恍然大悟,好家伙,真聪明了,这房子用来打掩护的,下面还有地窖之类的暗室啊,武月绫赞叹一声,古人还是挺有智慧的嘛。

拿着枪对着木板地面一阵强扫,鞭炮一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下面躲着的人儿显然慌乱起来,武月绫对着chong fēng qiāng扫射出来的洞口扔下一颗手雷,自己退出门,轰的一声,屋内火浪掀开木质的墙体,传来噼里啪啦木头的碎裂声。

武月绫拿着战术手电往里面看去,这下面果然有个密室,还有往下走的楼梯,只不过因为手雷的冲击。这个短小的楼梯已经被炸烂了。武月绫伸出腿踩了踩,没有多大的问题,还可以用。

下到密室,便听到了痛苦的shēn yin声,武月绫四处照了照,发现两个仆人已经昏倒在箱子一侧不醒人事,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而发出shēn yin声的地方有两处,武月绫一一看去,先是用战术手电照到一个家仆,这个仆人身子被压在板子的下面,显然还活着,用手电照亮这个人面孔时,武月绫微微惊讶,她认得这人,正是当街打死阿雪父亲但是逃脱了杀头罪罚的李四,武月绫顿了顿身形,朝着李四开了枪。而崔烈则是昏靠在箱子上,头发狼藉,血从其额头流落,显得十分的狼狈不堪,被枪声惊醒了。

“知道我是谁吗?”武月绫走到崔烈的面前,掀开了头上的斗笠。

“你你、你是十里村的陆家小娘子!难道”崔烈满眼的不可置信,眼前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面前才对,眼前这个人应该被山匪杀掉或者掳走供山匪们玩弄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手里还有那种恐怖的妖术!

“我从山匪的口中得知,崔家花钱顾匪屠村,是为了报复我?”武月绫眼神凛冽,转动着手上的chong fēng qiāng,好整以暇地问着。

“我、你、你这个妖妇,几欲断我二儿命根,且你等十里村是妖村,我儿去了就疯了,我不屠了你们,难消我心头之恨!留着你们也会妖害他人!”崔烈面色几近疯狂,得意地笑了起来,但这笑容在狼藉的脸上显得十分的讽刺。

“我也有心头之恨!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既然来了就好好活着罢了,辛苦一点也无妨,可是你却作威作福,任由你儿子祸害良家女子,惹了你的人就要死,那你惹了我,你该不该死?”武月绫举起枪,朝着崔烈的手臂上开了一枪。

崔烈中枪握住自己的手臂在地上滚动着,好像一条将死的野狗,直到武月绫再开一枪,崔烈扯开嘶哑的嗓门,“求神仙饶命啊,不要用妖术折磨我了,这里是我崔家的地下暗仓,存着我崔家两代的积蓄,啊呀,疼!”

武月绫不理会他,再朝着他的腿上开了一枪。崔烈滚得更激烈了,活像一条在沙漠快被晒熟的蚯蚓。

“啊,我用这里的黄金万两,铜钱万贯,数千绢布换我性命,神仙不要杀我!啊啊!”

然而,枪是无情的,一声砰响,崔烈永远地躺在了自家金库中,黄金再多,也买不回十里村七十多条生命!

武月绫杀了崔烈,取走了一些没有雕文的黄金,顺带拿走了三贯铜钱,离开了红灯笼和血染得殷红的崔家大院,踏入了将要离去的朔风中

第十八回 前奏(上)

上元节后,温度回暖,太阳冲破了云层的阻隔,泼洒在地这雪地上,将新年的瑞雪彻底融化蒸发,变成空气中的水分,袅袅于天地之间。

荆州城,刘刺史小女儿刘嫦娥的婚事因为崔家灭门案而草草收尾,崔家家主在刘嫦娥被迎入崔家时惨遭杀害,还有数名崔家家仆身亡,现在这些事情是全城人都知晓并议论的事情。

刘刺史对于崔家灭门案十分上心,现在城内已经隐隐有人传言刘刺史的小女儿是丧星扫把星的转世。一是本来崔家总会给他贿赂,崔家很多违法乱律的事情刘刺史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崔家惨遭屠门他自然必须尽尽自己的义务,不然城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刺史却无所作为,必然受到诟病;二是自家小女儿出嫁崔家时竟然遭逢这样的事情,必须为女儿正名,自从崔家回来,刘刺史心疼小女儿天天以泪洗面。

城门口,勘验身份的官兵由原来的两名增加到现在的六名,出城进城都在严查严抓。此时,一架马车缓缓来到城门口,被官兵们拦下。

马车上出现一个穿着稍显华丽的白裳妇女,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下车,勘验过公验,这几名守门官兵不由恭敬起来,这位夫人正是江陵县令卢明府的夫人,来此是为了寻其丈夫。

马车入城,卢夫人便在城内大街上让两个家仆边走边打听。半日后,卢夫人未问到其结果。辗转之间便来到了刺史府,卢夫人让家仆报出身份,求见刘刺史。

刘刺史正在内院闺房安慰刚出阁的小女儿。因为崔家正在办丧事,所以刘嫦娥也未能在新婚夜与崔胜同房,并且崔家目前晦气得很,刘嫦娥与崔胜打个招呼直接回娘家住去了。

“报,门外卢夫人求见。”

刘刺史正心烦着,听到下人来报,不由的生气呵斥道,“卢夫人,什么卢夫人,本刺史不认得!”

“呜呜呜~”刘嫦娥侧坐在床榻上,一听到夫人二字又掩面哭泣,刚刚让女婢化好的妆又给弄花了。

“好了,乖女儿别哭了,等过段时间,父亲亲自带女儿你去崔家,帮崔家驱驱晦气!”刘刺史拍着小女儿的肩膀,安慰着。

“父亲,女儿不是秦琼尉迟门神,是您的心肝宝贝,怎么能替人驱邪,女儿不要去崔家,不要做那崔胜的妻子,他家死了人,不吉利。”刘嫦娥顿时梨花带雨,哭得伤心不已。

刘刺史扶着额头,不知如何是好,婚事如果退掉,那岂不是让人指着我刘骥的鼻子骂我不仗义吗?这时那通信的下人又道,“刘刺史,那卢夫人是江陵县令的妻子,说来此处是为了寻她丈夫的”

“嗯?”刘刺史冷眼朝着那下人看去,略微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同时想起了卢明府数月前的请求,微微头痛起来,今年为多事之年啊。“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刘刺史继续安慰着小女儿,又让女婢给刘嫦娥洗面,差人唤来夫人,让她来给女儿梳梳心,自己则去接见卢夫人。

卢夫人焦急地在大堂等候,大堂中间的香炉缓缓冒气青烟,香气冲击缓和着人的神经,却抚慰不了卢夫人寻夫的急切心思。

过得片刻,调整好心情的刘刺史笑容满脸的出现在了大堂,与卢夫人一番揖让。卢夫人倒是先客气几句,说妇人家不懂规矩,贸然来访,若是失礼了还望刘刺史见谅,随后便道出了来意。

刘刺史平心静气地将自己遇到卢明府并且好生款待卢明府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说卢明府只是留宿了几日便离开了荆州城。

卢夫人闻言泪涌而下,情绪失控地哭泣起来。从年前开始失去音讯,到如今终于听到了丈夫的下落,夫妻情深,不免思念成疾,这才有失礼仪地当着主人家的面哭出声。

“卢夫人莫要伤心,想必吉人自有天相,我派公羊校尉替夫人寻人,定能找到卢明府。”刘刺史为其伉俪情深所感动,安慰数言后对着堂外候着的下人道,“来人,唤公羊校尉来!”

卢夫人收敛情绪,连连拜谢。

不多时,公羊校尉便来到了大堂。

“刘刺史,是否是为了发兵三里岗,前去剿灭山匪的事情?”公羊校尉一入堂便抱拳询问道。

“非也,这位是卢夫人,来寻数月未归的卢明府,你等先助卢夫人寻到其丈夫,至于剿匪之事日后再说。”

公羊校尉闻言有些丧气,不过一听是卢明府的妻子,来寻丈夫,与卢夫人行完礼后得知了事情的全部面貌,不禁对重情重义的卢夫人另眼相看,便接下了任务。

时过三日,武月绫换上原先的麻布衣,继续到房掌柜哪里处理处理账本,暂时保持着先前的生活节奏。

之前顾毅倒是与武月绫相谈许久,首先是希望武月绫节哀,并且派人去将陆母的坟墓修缮好,立了石碑;再者希望武月绫不要住在城外孤村,顾家空闲的房舍较多,有意让武月绫进入顾家。武月绫只是说自己还需要时间缓缓,顾毅放心不下,也派人暗中保护她。

这几天,武月绫在城里听到了许多风声,包括崔家遭黑衣人tu shā的事情,也流传着一位寻夫的夫人,那位夫人是江陵县令卢明府的妻子,因为丈夫数月未归,来到荆州寻人。武月绫倒是对于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她始终关心着荆州刺史何时出兵三里岗,不能让那群山匪就这样逍遥法外了。

而且武月绫对荆州城已经没有了留恋之情,更没法面对陆子季了,现在她只想着了却这一份仇怨,便要踏上往长安的旅途。

武月绫经过武侯们闲聚的地方,带着耳朵探听他们的聊天,毕竟xiu liàn清心经已经数月,听力已经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周围十丈的动静清晰入耳。武侯们聚集闲聊自然是消息的重要来源,职业虽轻贱,却是遍布全城。

“本以为这几日会出兵,结果公羊校尉回来说让我们去打探那卢夫人丈夫的下落,而且是刘刺史亲自下的命令。”

“我说,那卢明府原先好像来荆州城借兵借粮,似乎是江陵小县遭受了三里岗山匪的袭击,县里百姓正好秋收,本是好日子,却被劫掠抢杀,可谓祸从天降,一时苦不堪言。”

“嗨,那三里岗义聚寨的山匪老早就有耳闻,那还是三年前的事情,现在发展壮大到几千人的山头,抢劫杀人放火,有什么不敢干的。”

“为害一方啊!真是作孽,你说那卢明府会不会被山匪给杀了。”

“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说不定是山匪怕荆州军,所以才会截杀了卢明府啊。”

“对,有道理啊,我现在就去跟公羊校尉汇报咱哥几个的想法。”

“等等。”

“我们一起去啊!”

武月绫摇头失笑,这群家伙真是无利不起早,不过对于义聚寨的土匪有了一些了解,倒是一群作恶多端的匪徒,愈发的坚定了打击这山匪的决心。

武月绫偷听完情报,往城门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却不料被几个有点眼熟的恶奴挡住了去路,被拦在了坊间的街道上。

“哎哟,可找得我辛苦了,小娘子往哪里去呀?”这些恶奴旁边走来一个粗腰粉脸的老妇人,正是那看上武月绫容貌的红绾楼管妈妈。

武月绫无奈地吐一口气,看着围着自己的这几个仆从,又看向那声音细微尖锐的老女人,无奈地耸耸肩,“我去哪里要你管?”

“哎,小娘子话不能这么说,听说,”管妈妈走上前一点,来到武月绫的身前,粉脸丑笑,肥嘟嘟的脸颊都快要挤出油了,“你们十里村惨遭匪祸,已经没有人了,你也无家可归,不如到我们红绾楼来吧,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各种新衣裳穿,小娘子难道不意动吗?”

武月绫撇撇嘴,意动个毛线,你个死老鸨,“我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想要老子mài shēn为娼,老子告诉你,除非玉皇大帝把南天门给拆了!”

“哎,你、你别不识好歹,老娘好心好意来请你,非要我把你绑了去是吧!来啊,给我迷晕她!”管婆婆被喷了一脸口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指挥着恶奴朝着武月绫抓去。

突然旁边一人闪出,锵的一声拔剑出鞘,剑上寒光闪耀,虚斩数剑,逼退恶奴,大喝一声。

“哼,顾家的人也是你们敢动的?”

这人武月绫有些眼熟,似乎是保护顾家家主安全的护卫,倒是见过几次面,只是不知道姓甚名谁,如今闪出来帮忙,武月绫也明白了过来。

“你、你是何人?”管妈妈见对方剑法犀利,硬生生把十来个仆从逼退,只得倔着脾气问道。

“我乃顾公护卫,江北剑客萧连城!这位小娘子是我们顾家的人,你等莫得再打算盘,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萧连城回剑入鞘,对于这个粉脸老妇人不屑一顾,旋即环抱双手看向天边。

“你们”管妈妈自觉理亏,而且现在崔家家主死了,荆州城第一大贾的位置怕是顾家要接手了,以后红绾楼的一些生意是都要跟顾家通气的,犯不着翻脸,于是转脸一笑,委婉道,“哦~原来是顾家的小娘子啊,失礼失礼,原先一直以为只是十里村的野妇,哎,都是自家人,哈哈。”

随后管妈妈对着身边的恶奴一阵臭骂,骂完便陪着笑离开了,还笑着说萧护卫有空常来红绾楼玩,半价优惠。

萧连城眨眨眼,轻咳一声,那意思是有空再说,毕竟武月绫在旁边不好言明,为了自己面子还是继续抱着双臂装逼到底。

等到管妈妈彻底走远了,萧连城这才对着武月绫一抱拳,“顾家主特意吩咐我这些天护卫月绫小娘子的周全,毕竟十里村才遭大难,月绫小娘子孤身一人,着实不安全,而且在下也将顾公之意传达完毕,到底作何选择还是请月绫小娘子自行考虑吧!”

“我知道的,我会考虑,谢谢萧剑客出手相救!对了,萧剑客现在不去吗?”武月绫行礼回应,表示谢意,同时好奇的问道。

“嗯?去哪?”萧连城抓抓下巴的胡须,有些不明所以然。

“半价优惠哦!”武月绫故意调侃道。这反倒惹得萧连城脸红耳赤,怪不好意思的,连忙与武月绫告辞。

萧连城走后,武月绫继续朝着城门口行去。天色已晚,似乎完成工作回到十里村的小窝已经成为了习惯,但是又不再习惯这种习惯,这种矛盾在武月绫的心理滋生起来。

这才出城门口,却听到一个妇人的哭喊之声,声音嘶哑悲怆,正在述说着自己的苦与痛,请求刘刺史为她讨回公道。

武月绫踏步向前,见到前方地上跪着一个白衣妇人,这妇人披着麻,跪在席子上,旁边陈列着一具尸骨。

“江陵卢氏向荆州刘刺史请愿!出兵三里岗!剿平恶匪!”

“丈夫为江陵县令,为官数载尚有功德,却被义聚寨山匪劫杀,如今尸骨未寒,冤屈难平,苍天无眼,请刘刺史昭雪平匪,以证朗朗乾坤!”

这妇人一喊完,旁边两个女婢亦是跟着主人哭了起来,周围众多人等皆见景伤情,不免有老幼者一起落泪湿衫。

武月绫看着这个白衣妇人,想起了从武侯处听来的消息,这应该就是那个卢夫人吧,从江陵到荆州来寻夫,可见夫妻之间情深啊,那旁边陈列的尸体应该是就是这女人的丈夫吧。

武月绫叹了叹气,山匪为患,祸害一方,这妇人也是可怜,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就丧了夫,这山匪确实不能留。

过得片刻,城门口马蹄声乱,众人望去,见是刘刺史来了,皆奔走高呼拥戴,希望刘刺史能出兵平匪,替江陵一带百姓除去那山匪祸害。

刘刺史先是好生安慰卢夫人,再告知各位民众,择日出兵剿匪。命人收拾地上的尸首,再将卢夫人接往刺史府,刘刺史知道,最头痛的事情已经来了。

武月绫跟着这些民众一起满怀期待地目送回城的刘刺史,随后高兴地往十里村的方向行去,盘算着怎么跟着军队一起去荡平山匪。

第十九回 前奏(下)

“换班了,青玉狼牙。”

“哟,江北剑客今个怎么红光满面?”

“哼,还不是被个小丫头片子给调戏了。”

“武月绫?”

“除了那小娘子还能有谁。”

“这个小女子不简单啊,会功夫,我能看出来,还是个新人。”

“江湖新人十有**都是出不了江湖的,咱们作为前辈得多担待点。”

“也是,这么着急去哪?”

“嘿,红绾楼,半价。”

“啧,难怪这么早换班。”

“嘿,那是”

田青,一等一的高手,江湖人称青玉狼牙,现在是顾毅的护卫,也是顾毅的仆人。为报当年救命之恩,委身为顾毅的仆人。顾毅早年走南闯北,皆靠这田青护着安全。至于顾毅问起田青的过去,田青只说自己有个师父,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bèi po离开了师门。

天才蒙蒙亮,武月绫便早早起来,在家门前的空地上练着拳法,即使寒风冻人也不畏缩。过得半个时辰,收拳而立,一口浊气呼出,武月绫顿时神清气爽,身体也不再那般惧怕寒冷。

来到村里的井边,打水,武月绫环顾一周,四处都是烧成黑色的断壁残垣,这里已经不复当日的热闹了,除了鸟儿在寒风中哭鸣,几乎什么也听不到。

烧开水,洗脸,等待太阳出来后,再倒些热水,洗头。她的头发又长长了,原先勉强齐肩,如今垂到了后背,这一头黑乌乌的浓发在热水中散发着活力与生机。

洗漱完后,坐在火坑前烤着火一点一点地薅干湿发,拿着发带把头发盘起来,束成男子的发式,再插上发簪,换上一身清逸的青衣襦裙,往荆州城行去。

来到荆州城,先买了一个胡饼,边吃边往水荆镖局的方向而去。

来到水荆镖局,武月绫先是扣动门环,再与镖局中的仆人通知了身份,便进去了。由于水荆镖局目前没有生意,所以大部分人员都闲置在镖局中。

镖局中的镖人习惯晚起,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他们才做完了早餐,武月绫又在这里蹭了一碗馎饦。

武月绫吃完馎饦,连着里面的葱花汤一起喝下,说实话,她真的想念学校食堂的刀削面,味道比这个馎饦要好吃多了。

朝着大堂行去,看到正在大堂外空地上对武的铁梨花和铁大虎,武月绫便驻足而观。铁大虎就不用说,他一拳一掌之间劲力逼人,尽显男子的阳刚之气,拳法开合,上下两路强攻,把铁梨花逼得步步后退。

铁梨花明明是一女子,被兄长铁大虎逼得后退时,步履间丝毫不见紊乱,一步一架,一拳一掌或强撼或巧挡,一头黑发在空中乱舞,好不潇洒,防守之余也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不过二人察觉到武月绫的到来,皆收拳散气,不再比斗。

武月绫见二人齐齐将目光朝着自己望来,便拍着手,“两位高手果然厉害,看得小女子眼花缭乱,佩服佩服!”

“哈,你这小娘子来咱这镖局作甚,是想清楚了做咱铁大虎的老婆还是想要既要做咱铁大虎的老婆又要加入俺们镖局。”铁大虎嘿嘿一笑,玩笑道。

铁梨花翻个白眼抬腿一跺铁大虎的脚掌,踩得对方蹦起来嗷嗷直跳,这才对着武月绫抱拳,“我听闻十里村遭逢匪患,那几日去寻你不得,也不知小娘子去哪了,以为小娘子不幸身死。找过官府打听,去顾家问时才知道,你相安无事。只不过那几日行踪不定,我颇为好奇小娘子去哪了?”

“哈,我去收集山匪的情报了。”武月绫掩饰着,随后岔开话题,“我今天来既不是做你铁大虎的老婆,也不是加入镖局的,我是来问情报的。”

铁梨花见武月绫刻意跳过话题,也不再追问,将武月绫带进大堂内就榻而坐。

铁总镖头喝一口温酒,将酒碗放下,“不知月绫小娘子要什么情报?”

“我大唐的地图。”

“哦?”铁总镖头微微诧异。不仅仅是他,连铁大虎和铁梨花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武月绫,这是何意。

铁总镖头皱着眉毛,沉思片刻后,“我们镖局走南闯北,地图这东西倒是有,不过小娘子要地图作甚?”

“我想要去三里岗的义聚寨。”武月绫不再相瞒,如实相告。

“这”铁总镖头紧紧盯着武月绫,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玩笑之意,但是武月绫的眼神诚挚,丝毫没有敷衍。

铁总镖头的老脸皱巴巴的,轻呼一口气,“小娘子是要去报仇吗?”

“没错,”武月绫眼中闪过寒光,肯定的回答道。

“那小娘子可知那义聚寨有三千多人,其中二千多山匪,他们的三位当家都是准一流高手,月绫小娘子虽有这么一份心,可是去了只是送死罢了。”铁总镖头摇摇头,十分的不赞同武月绫的想法。

“我想跟着荆州军前去,与那公羊校尉并不熟悉,无法混入军营,只能沿途跟随,至少我要看着他们攻下三里岗。”武月绫解释道。

“哦?这么说小娘子不仅仅是来要地图的,还是来要人的。”铁总镖头眨眨眼睛,看向武月绫。

“对,”武月绫从腰间的钱袋里取出金块,放在案上,“这是定金,不知道能不能请动铁老镖头。”

铁总镖头和铁大虎对视一眼,铁大虎起身将金块收下。

“没问题,梨花,去将地图拿来。”铁总镖头看向武月绫,欣然的接受了。

“是,”铁梨花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武月绫,便起身了。

商议完毕,荆州军一有消息,铁总镖头便会通知武月绫,现在让武月绫放心的去等消息。等到武月绫走后,铁梨花这才将心中的疑惑想着父亲吐出来,“爹,她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事莫问。”

“爹,您老就在家歇着,我替您去吧!”铁大虎嬉皮笑脸,讨好地端着一碗温酒给父亲。

“嗯,”铁壮牛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将酒碗还给铁大虎,“不行,此事老夫必须前去!”

“莫非”铁梨花蹙起了两道柳眉,凝视着门外。

“嗯,你猜对了!所以大虎,你在家好好呆着!”

是夜,数名蒙面人在街道暗处行走,其中一人腰间挎着一把长剑,剑柄刻着一个‘义’字。他们躲过晚上巡查的武侯,翻过刺史府的外墙,直奔刘刺史及其儿女的住处。

时过五日,公羊校尉领荆州刺史兼都尉之命,带领荆州军一万余军士,浩浩汤汤的从西门出发。百姓则是在西门送军出城至百里,高呼公羊校尉能得胜而归,而卢夫人亦是头戴白巾,肩披麻布,从军而行。

武月绫与铁总镖头、铁梨花一道,骑着马儿缀在军队的后头。武月绫怀里揣着小猞猁,这几日来,她已经习惯了马背上的颠簸。在外头风餐露宿,其中艰辛亦是无法撼动她的决心。

翻山越岭,坡上枯树开始展露新叶,一片生机在这冬末之时已经开始悄然孕育。

荆州军走走停停,并不算快,出军三日,正午,他们已经到了江陵,来到一处窄谷,公羊校尉抬头看着前方的峡谷,拿出地图察看,发现此处名为葫芦谷,中间大,两端小,像个半葫芦,所以才被成为葫芦谷。

公羊校尉让数百名招募而来的武侯上前探路,过的片刻,武侯将情况回报。

公羊校尉仔细一看地图,此处距离三里岗甚远,至少有三百多里的距离。过了葫芦谷,在行进二百里,才是到了方寸山,方寸山易守难攻,山匪定然在哪里设下伏兵。而来到这里设伏,路途遥远,毕竟长途跋涉,山路险峻,费力不好讨。反倒是他们荆州军,之前就讨论过进军方略,走此近道可以减少士兵的怨气,骑兵行走山路便利,到时亦可先行修整。

于是旌旗招展,公羊校尉率领荆州军挺入峡谷。

荆州军后数十里,武月绫一行人先是装作往前行走,之后再埋伏在山野之间,等待着跟踪他们的人出现。

武月绫匍匐着身子,贴在冰冷的草地上,跟着铁总镖头和铁梨花一起盯着他们此前来的路上。

武月绫纳闷了,怎么会有人跟踪,自己可完全没有发现,这人也太可怕了吧,或许是因为自己身边有两位武林高手,则才免过一劫?那究竟是谁在跟踪自己,又是何时跟踪,莫不是顾家的那位江北剑客?可是人家应该不会跟着出城这么远吧,并且知道自己有镖局护卫安全,应该不担心才是,自己也跟房掌柜说明过此事。

武月绫苦思之时,那人已经出现在三人视线中。只一眼武月绫便认出来了,那人似乎是叫田青,是顾家的一个仆人,不过此时看他身轻如燕、踏过草地停滞身形的样子,也算得上是个高手,武月绫不禁惊奇,这顾家跟崔家就是不一样,竟然有这等高手。

看来顾家在外头对着风头正盛的崔家示弱,实际上是在养精蓄锐,等待着机会,而自己把崔家闹了个底朝天,崔烈一死顾家的机会便来了。

荆州城其余几家家业都没有顾家和崔家的大,就算想要竞争也会被顾家压下来,现在荆州城第一大商贾稳妥妥的落在顾家头上了。

田青止住步伐,扫视一圈,便抱拳道,“两位,请现身吧,不必再躲躲藏藏。”

铁梨花冷哼一声,从旁边起身跃出,黑色大匣子一开,取出一把看上去钝钝大铁刀,拖刀而斩,破风之声刺刺而起,这一斩便是满月一轮,至下往上,朝着田青砍去。

田青看清是铁娘子后直呼饶命,大刀霸道的砍来,不敢直撄其锋,连忙闪退,却依旧给刀上刃气给切开青色的袖袍。

无奈之下只得拔刀,可刀才拔出,铁娘子已经迈出几个凶猛的步子,贴身而来,刀又回月,自上而下斩来。田青叫苦不迭,铁娘子的称号果然不假,不管三七二十,能动手的绝不对不动口,动完手就不动口了。

田青横刀挡去,被震得后退,刀身嗡鸣不止,虎口发麻,大呼一声,“且慢!”

铁梨花哪管那么多,在家闲置着,许久未曾与人厮杀,这一口气提了起来,只管毫无章法的砍去,哪管你是什么人。

田青见对方不愿意听他一言,无奈之下深吸一口气,挥刀而斩,这次倒是打得不相上下。铁梨花也稍微惊讶,这人果然和自己一样,是一个一等一的高手,若是高过自己,恐怕早就发现了在那边潜伏着的父亲了。

不过这般相斗,沉寂了几个月的气在丹田里愈发的行走自如了,铁娘子挥舞着大刀封其四路,一刀比一刀猛烈。田青也察觉到了铁娘子一刀比一刀猛烈,似乎是拿他在练刀,也就使出全力,灵巧的刀法每每挣开对方的封锁,试图打破对方的节奏,却硬生生被其大刀顶了回来。

田青赞叹一声,以前不觉得这个铁娘子有多厉害,以为女流之辈,不值得关注,如今这一战,果然名不虚传。

而铁娘子额头香汗滴落,这般尽情的挥舞着大刀,酣畅淋漓之感灌入全身,呼啸一声,全力一刀斩去。

田青身形灵巧的避开,大刀斩在地上,地面土石纷飞,被辟出一刀长长刀痕出来。而铁梨花也持刀而立,胸腹起伏间一口热气呼出,她在武道上又迈出了一小步。

武月绫看完双方精彩的相斗,不禁赞叹了一声,那田青虽一直在防守,却不见一丝紊乱,走着自己的章法从未乱过。

“月绫小娘子,哦,还有铁总镖头,是昨晚我太接近了,所以惊动了铁总镖头吧。”田青收刀,朝着武月绫和铁总镖头抱拳。

“嗯,小子功夫不错,竟能与梨花不相上下,师出何处?”铁壮牛抱着双臂,看着田青。

“这恕我不能说,我是奉命保护月绫小娘子,却不想小娘子出城而去,只得跟来。”田青再抱拳,“得罪之处,还请铁总镖头与月绫小娘子宽谅。”

这般聊着,前方却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葫芦谷,荆州军一万三千多人遭受到滚木流石袭击,义聚寨二千匪众在葫芦谷上方设伏已久,只等荆州军自落陷阱。如今荆州军中伏损失惨重,公羊校尉亦是身受重伤,群龙无首之下,外加荆州军早是疲军,被山匪一阵冲杀后直接崩溃。

第二十回 天罚(上)

大乱之中,卢夫人从马上摔下,坠在地上。一匹惊乱的战马朝着卢夫人冲撞而来,眼看就要把惊慌失措的卢夫人撞个正着。这时旁边冲出来一个百夫长,将卢夫人救起,免受了战马的蹄踏。

“你是?”

“我乃公羊校尉的手下,百夫长黄越,卢夫人莫要惊慌,我护送卢夫人出去。”

是夜,噼啪燃起的篝火旁,武月绫坐在垫子上,吃着干粮,喝着烈酒。

她怎么也想不到,荆州军会败得这么快,完全出乎意料,心中略有不爽却又无可奈何,荆州军确实是败了,还是败得一塌涂地,果然别人靠不住,还是自己靠得住。

“月绫小娘子,我觉得你还是住到顾家来吧,毕竟顾公为人其实也不错。”田青烤着野鸡,建议道。

“我再考虑考虑。”武月绫回应道。小猞猁在武月绫箭伤已愈的肩膀上伸个懒腰,顺着武月绫的手臂来到酒葫芦前,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一口葫芦口,喵的一声用爪子掏着舌头,实在是太辣了。

武月绫笑着摸摸它的脑袋,拿出另外一个装着清水的葫芦,倒点在手心,给小猞猁舔。

小猞猁的舌头舔着武月绫的手心,武月绫只觉得手心痒痒的麻麻的,她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受不了直接把小猞猁抱了起来喂水给它喝。喝完水后小猞猁用脑袋拱着武月绫的胳膊,十分乖顺的喵了一声。

这时马蹄声传来,是铁梨花回来了。下马,坐到篝火旁边,一把抢过了田青正烤着的野鸡,直接掰下一只鸡腿再还给田青。

“情况怎么样?”武月绫迫切的问道。

铁梨花咬一口鸡腿,接过其父亲递过来的酒葫芦,“不好,山匪倾巢出动,荆州军中了埋伏,公羊校尉重伤,如今军队正在溃败中,恐怕难以再战。”

“哎,既然这样,我们干脆回去吧,月绫小娘子不会想孤身前往吧。”田青等铁梨花说完就插话了,先送一只腿给铁总镖头,再给武月绫一块鸡脯,然后转头对着铁总镖头道,“铁总镖头,您说是吧。”

“我看月绫小娘子怎么想的,毕竟是她雇佣我们,我们镖局从不失言!收了钱就一定办好事!除非武月绫小娘子就此作罢!”铁总镖头见田青把问题抛给他,他又踢给武月绫。

武月绫含着一块鸡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篝火,像是进入了梦游,完全没有听到田青的对话。实际上她正在检查仓库的东西,特别是对山地炮,游戏里面最强的是先锋火炮,一次可以连发十二响,进行连续性炮火打击。

田青看向武月绫,发现武月绫似乎丢了魂似的,连忙拿着烤鸡在武月绫的面前晃了晃,依旧没有反应。这时铁梨花也发现武月绫失了魂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咳,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武月绫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太对,从仓库界面中退出来,解释完继续吃着手里的鸡肉。

“吓死我了,还以为月绫小娘子被黑白无常勾走了魂呢。”田青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向武月绫,同时也觉得劝说怕是无望了,还得继续前行。

“我的天,你一个大男人别在荒郊野外说黑白无常多不好,怪吓人的,万一引来了什么鬼神拿什么敬献。”铁梨花被夜风吹得直哆嗦,抱怨道。

“哇,荆州铁娘子竟然会怕鬼?哈哈”

“你找打,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铁总镖头看着围着篝火追逐打闹的两人,摇头失笑,坐过来问武月绫,“你怎么想的,是否继续往前走,就我们四人,想要攻入义聚寨,根本不可能。”

“我啊,不用攻入义聚寨,既然那荆州军靠不住了,那我就隔着山头看看义聚寨长什么样子,否则白跑一趟我也不愿意啊。”武月绫自己吃一口鸡脯,就给小猞猁喂一块肉,吃完鸡脯后将鸡骨头丢进了熊熊燃起的篝火中。

“有道理,只是这荆州军败得太突然,十分的蹊跷,我怀疑这其中有人作梗,而且我曾听闻义聚寨的二当家,似乎有些谋略,曾经当过校尉,好像是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铁总镖头也将鸡骨头丢进篝火,说道。

“听总镖头的话,这世道,还真是残酷,好人往往活不长,坏人倒是逍遥了。”武月绫感叹道。

“那也不一定,天道轮回,善恶终有报的,老夫我相信老天会有眼的,那群山匪一定不得好报!”

“哈哈,铁总镖头也只是相信老天有眼,而我觉得,其实老天是无眼的,善恶不过是一个角度位置的不同罢了,今天我可是好人,明天我可以是坏人。”武月绫捨起地上的树枝,扔进了篝火,“火焰可以给人带来温暖,也可以带来灾难,人总是在徘徊。”

“月绫小娘子见识与一般人不同,看得透彻,事实也是这样,没有人会扮演好人,其实我们都是坏人!”

“是啊,我们都是坏人!”武月绫也重复了一句。

小猞猁乖巧地对着主人喵一声,好像在赞同主人的话。

一日后,荆州城,恢弘大气的刺史府。

“报!都尉,荆州军惨败而归”

“什么?!这”刘刺史从席位上惊起,做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皱着眉焦虑片刻后挥退报告的军士,“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稍得片刻,大堂内的屏风里走出一个山匪打扮的人。

刘刺史转身看向这人,不复当前那般焦虑关切,“二当家现在满意了吧,快把我儿女放回荆州城!”

“知道了,刘刺史,不,刘大都尉,等我安全回到义聚寨,立马将贵公子和刘刺史的掌上明珠双双奉还!绝不少一根毫毛!”

“最好如此!”刘刺史甩开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大堂。

公羊校尉被滚木砸中,伤了根本,被军士们抬在木架子上,身上绑的麻带还渗透着鲜红的血液。公羊校尉也时醒时昏,醒来的时候总会一惊一乍,不复先前那般风光无限,倒是显得狼狈了许多。

回到荆州城,荆州残兵便受到了百姓的接待,虽说刚出征没几日就败了,确实不好听,不过好在军民一心,并没有责骂之声响起,反倒是可怜那些断胳膊少腿的军士,不少城中大夫都自愿在城门替伤兵治疗。

只不过,那卢夫人并不在陆续逃回荆州城的残兵之中,也没有人发现,这位情义忠贞的女子被黄越掳上了匪寨,目前正在遭受着非人的屈辱。

而那黄越不过是二当家手下的一个小统领,并非什么荆州军的百夫长,他扮成军士混入荆州军只是为了掳走这位卢夫人,这也是二当家给他派遣的任务。

距离荆州千里之遥的长安,圣人李隆基正在歌舞中享受着这盛世的和平。而长安城内,朝衡辞别了李白。他要往襄郡而去,襄郡刺史在这里发现了一条银矿,而朝衡则是往此处负责开采银矿,制成银器后运往长安上贡天子,因此被任命为tè gong转运使。

第二十一回 天罚(中)

冬末的暖阳微微照起,山头的初绿已经在散发着活跃的生气,似乎要把整个山头翻遍,最后散播到全世界。

武月绫骑着战马,在山头迎着暖阳,望着前方的山影。山影间还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那藏在雾气中的山便是方寸山,武月绫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冷风暖阳,吹得人冷,晒得人暖,这般矛盾的感觉下,似乎能惹得人厌烦。而武月绫怀里的小猞猁本来懒懒地沐浴着阳光,却突然受到了冷风的侵袭,整个身子抖动了一下,一身花毛倒立,喵地一声把脑袋缩了进去。

武月绫拉着缰绳,望着前方正在散去的雾气,把手放进怀里摸着小猞猁取暖,“这雾气快散了。”

“嗯,不知道山匪会不会在方寸山设下守备。”铁总镖头喝一口酒,仰起头来倒了倒酒葫芦,发现酒葫芦空了,只好意兴阑珊地挂回腰间。

“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既然倾巢出动埋伏在葫芦谷,而且大获全胜,必然成为了娇兵,他们山匪怎么会有那样的素质呢。一回来肯定是举行庆功宴,彻夜狂欢,醉成一团稀泥。”武月绫半猜测半分析道。

“素质?”田青有些念不过来,疑惑道。

“就是说山匪的整体水平不行,没文化,没纪律。”武月绫强行解释道。

铁总镖头轻咳一声,说实话,他也是个大粗人,没读过书,字也不认得几个,被武月绫这么一说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铁梨花努努嘴,骑着马到武月绫身边,一拍武月绫的马屁股,惊得马儿负着武月绫直奔下山,“哈哈,读书又不能当饭吃,考不上功名还不得穷出酸味!”

武月绫初学马没多久,勒不住马,直接任由马儿飞奔,“读书破万卷啊,有文化的山匪才是最可怕的,没文化的山匪一点都不可怕!”

田青担心武月绫会被马儿甩下来,从树上越下,运足气力,往山下奔去,最后帮武月绫拉住了马儿。

山中雾气散尽,方寸山也完全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这座山不高不低,但是在群山之中却是扼住了咽喉,同时也是周围山中最高的存在。若是要通过这座山,必须从两边绕道或者直接从方寸山经过,而且在方寸山上居高临下,山周围的动静一览无余,这是叫做方寸山的原因。

在山上观望下方,确实只有这么方寸之间罢了,而从这里看向方寸山,就像是仰望一般。武月绫拿着望远镜,朝着山上看去,除了一座完成过半的木寨子,其他的都没有发现,寨子里也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发现。

“月绫小娘子,这是什么东西?”铁总镖头好奇地来到武月绫的马前,盯着武月绫手里的战术望远镜问道。

“这东西?”武月绫摇了摇手里的望远镜。

“我先前没见到月绫小娘子带着这东西啊。”田青也凑了过来。

铁梨花也忍不住好奇心,跟着凑了上去,骑着马把站在旁边的田青挤开了。

“嗯,你用用看。”武月绫将望远镜递给了铁总镖头。

铁总镖头二话不说照着武月绫先前的样子,把望远镜放到眼前,慢慢地往望远镜里面的风景看去,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倒立放小了的,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不觉一惊,手上的望眼镜滑落。

铁梨花看到父亲惊讶的样子,更加好奇了,顺手托住落下的望远镜,“父亲,你怎么没拿稳。”

铁总镖头这才反应回来,刚刚着实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看到另外一个世界,“这东西”

“这东西叫做望远镜,你先前拿反了,导致看到的世界是倒立放小的,这东西姑且叫做千里眼吧。”武月绫继续解释着,同时心中也觉得好笑,竟然拿反了。

铁梨花听到武月绫的解释,这才拿正了,贴上眼睛朝着远处望去,十分的惊喜,那方寸山的情况清清楚楚,不管是树木还是出来觅食的动物,都暴露无疑。

铁梨花拿下望眼镜用眼睛看看远处的方寸山,又拿起望远镜看看,“哈哈,这东西真是千里眼!”

“到底看到了啥,给我瞧瞧,哎,瞧瞧呀。”田青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贴着铁梨花眼睛的望远镜,一不小心蹭到了铁梨花的腰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子清香。

铁梨花自然注意到了田青的揩油,二话不说一肘子朝着田青的狗头砸去,打得田青捂着脑袋直喊疼。

“给我瞧瞧啊,你们都看过了,我还没过瘾呢。”青玉狼牙田青不乐意了,顿时委屈了起来。

“来,父亲,您看看,”铁梨花直接无视田青,把望远镜贴近铁壮牛的眼睛。

这次铁壮牛有了心理准备,倒立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相反的世界。眨了眨眼,通过望眼镜朝着远处的方寸山看去,发现景物被放大了,树木动物山路皆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一座半成的木寨子,并不是自己先前所看到的那副倒立景象。

“哎呀,这东西能把百里外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难怪月绫小娘子称呼为千里眼,老夫半生都在外面闯荡,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机巧之物!”铁总镖头赞叹了一声,惊讶的说着,随即明白了,“这就是月绫小娘子要求远远观看三里岗的原因吧。”

“嗯,没错。神奇的东西多了去了,这只是其中之一。”武月绫稍微有些得意,这望远镜是之前游戏中用来观察地形高坡还有敌方的布阵,是‘战歌’中最新款望远镜-天眼,通过调整望远镜中间的转轮可以调整视距,没想到在古代竟然发挥出了这么大的作用,只是可惜这东西只能自己使用,给旁人只能用上数分钟便会自动返回游戏仓库。

“给我看看,你们都在赞叹这‘千里眼’如此的神奇,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啊。”田青饶过马头,来到铁总镖头的前面,腰间的宝刀急躁的晃动着。

“哈哈哈,好好好咦?”这时,铁总镖头手上的望远镜消失,引得他干瞪眼睛,愣是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消失的。

田青也傻了,东西还没见识就不见了,凭空消失?究竟发生了什么?

武月绫哈哈一笑,把望远镜从仓库里拿出来,拿在手上晃了晃,意思是你们不用找了,在我这里呢。

“月绫小娘子何时会变戏法了?”铁总镖头乐呵一笑,实在惊奇。

“是啊,我完全没反应过来!”铁梨花也这般道。

喵,小猞猁从武月绫的怀里露出个小脑袋,说我也没反应过来。

武月绫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实在找不到理由解释,难不成说这东西自己跑回来的?干脆不解释了,把望远镜丢给了田青后挑挑眉毛。“不告诉你们!”

众人相视而笑,田青则是拿着这望远镜,就像是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拿起来走走看看,看看走走,啧啧称奇。铁总镖头虽然表露了自己想要这个宝贝的意思,可是武月绫说现在就这么一件,以后有机会就送一件给他。

武月绫一行四人朝着方寸山行去,不多时就来到了山脚下。

“方寸山终于到了,通过望远镜的观察,山上除了一座新建半成的建筑,并没有布置其它的哨站。”武月绫骑着马,缓缓地跟在铁梨花的后面。

“看来就如月绫小娘子所说,山匪们正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呢。”田青从一颗大树上滑下,继续往前探路。

“所以说,有文化的山匪才是最可怕的山匪。”坐在马背上的武月绫拔起旁边的一根黄中带绿的枯草,无聊地打着空气。

四人绕开陡峭的山壁,来到方寸山的山顶,那一座还未建成的小山寨正是落居此处。武月绫朝着这座半成的山寨中走去,发现还有一些木房子,推开门发现里面还有生活用具,只不过这些小房子里没有一个人,估计是回到三里岗的寨子去了。

聚集在寨子的门口,四人商议了一会,按照铁总镖头的路线,继续往前挺进,来到了三里岗wài wéi。

他们躲在三里岗外侧的一座小山上,望着三座山岭上的三个寨子。寨子上立着数面旗帜,旗帜上织着一个义字,在风中轻舞。寨墙高高立起,外面用泥砖码出近一丈高的墙,里面用木头支撑搭起一座座高塔。三座寨子连在一起,围着三座三岭,占岗为王。

武月绫拿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地形,发现那些高塔可以容纳二十人左右,并且还配备了盾牌在上面,一看就是做好了打仗的准备。现在高塔上有几个慵懒的山匪正在放哨,监视着周围的动静,有的直接往地板上一趟,盖上盾牌直接睡觉。

武月绫继续观察着三里岗上义聚寨的情况,一共三座寨子,前中后,前寨和中寨几乎是严阵以待,而后寨则是由烟火冒出。

“月绫小娘子,这前寨中寨一般住匪兵,只有那冒着炊烟的后寨才是存着粮食住着寨中首领的地方,中寨应该是山寨首领们聚会议事的地方,前寨的作用自然不用我说明了。”

武月绫听完铁总镖头的话,也觉得自己想得没错,观察完三里岗的情况后,她决定换个地方继续观察。

饶过几个山头,牵着马的四人来到了三里岗的另一侧山头,田青打晕两个在外头采蘑菇的妇女,将其绑在了树上。

武月绫隔着老远就听到这两个妇女说什么大寨主三寨主得胜归来,要犒劳随他们一起出征的将士们,并且在寨子里举行三天宴会,好好的庆祝一番。

现在抓住了这两个妇女,田青审问之后才知道,她们是最早被掳上山做妾的女子,听说三当家昨晚把那卢寡妇纳为夫人,强行把人家弄上了床,今日准备新婚大宴。

武月绫听得无语,那个卢夫人应该就是那日在城门口请愿的妇人吧,记得她是跟着荆州军一起出征的,看样子是被俘虏了。

“卢寡妇?老夫有点印象”

“父亲,就是那个江陵县令卢明府的妻子,前些日子来荆州城寻她丈夫,不是闹得满城皆知吗?您还评价她是忠贞女子,情深义重!”铁梨花见父亲想不起来,便开口提醒道。

“是啊是啊,没想到好人没好报哦!”田青没好气地搭上一句,显然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武月绫听到这里,摇了摇头,“确实,既然卢夫人也在这里面,我们就考虑一下怎么攻破这个匪寨吧!”

三人一听,有些懵了,先前不是说只是看看吗?现在为了区区一个妇人就准备闯寨子了?

“这,不妥吧!”铁总镖头对于武月绫的这番话十分的意外,不赞同道。

“是啊,夜里不好用火把照明,更不方便逃离。”铁梨花附和着父亲的话,说道。

“但是你们忍心置那卢夫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吗?”武月绫看向别处,反问道。

“是啊是啊,我们三个人,就算他们没有防备”田青说着说着突然顿了顿,“若是我一人潜入,你们在外面作为外应,倒是可以尝试着把那卢夫人救出来!”

武月绫看一眼田青,这家伙,倒是没唱反调。

“铁总镖头,我们先换个地方再商议,这两个妇人也带走吧,闯寨嘛,当然是晚上闯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布置一场表演给你们看看!看完了再做决定!”武月绫起身,也不管铁总镖头是何反应,直接朝着前寨旁侧的小山行去。

铁总镖头看一眼铁梨花,无奈地把两个妇人再打晕,扔上马背,牵着马跟在武月绫身后,毕竟镖局的目的是保护武月绫的安全,反正都到这里了,就看看这位小娘子有什么通天手段,难不成还能掀了这三座大寨不成,若是真有,那就跟着她疯一把也未尝不可,人老了,ji qing也就难以燃起了。

来到山坡上,武月绫让田青把马牵开,同时让铁总镖头先退到旁边,自己则是在地上测来测去,测量完后将先锋火炮安置在稍微平缓的坡面上。

先锋火炮一出,铁总镖头更加好奇了,这东西是怎么变出来的,比马车还要大上数倍,十二根大管子更是前所未见,每根管子都是空心的,而且管子后面的小房子是干什么的?这东西又是干什么的。

武月绫见到三人又是看又是摸,心中略微得意。先锋火炮,可惜仓库里也就这么一座,其他的山地炮、迫击炮,还有火箭筒,都没办法轰炸山头,只有这一门重型火炮才能将前寨彻底摧毁,炮火可以延续到中寨,到时候再闯寨,问题就不大了。

“好了,是时候表演正真的技术了!”

武月绫对着还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的三人说道。

第二十二回 天罚(下)

‘义’字大旗在风中哗哗作响,义聚寨此时正在杀猪宰羊。寨子里上上下下忙碌不停,准备着三寨主韩无咎的大婚。

韩无咎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听着小妾弹着琵琶唱小曲,心情无比的好,他觉得人生如此惬意自在,不枉他活过这一回。

想着前几月,他带队杀入江陵小县时,正巧看到了卢明府的妻子在护卫下逃走,初一见卢夫人姿色,心中多起歹意,便想要抢回来做他的压寨夫人,如今梦已成真。

当日便是他手刃了卢明府,抛尸在荒野,那卢明府死前的悲愤和不甘的样子,他现在回忆起来觉得十分的有意思。人不仅仅被自己杀了,老婆也被他抢来了。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难不成化成鬼魂来找他,就算变成鬼他韩无咎也不怕。强行搂过小妾,吃一颗豆子,便开始了他肆意的生活。

另一边,江湖号称小阎王的阎狼睡在自己的虎皮宝座上,昨晚喝酒喝得太多,以至于现在还未醒来。

而寨子里的许多匪兵也是刚刚醒来,打水洗脸,木塔上的匪兵都慵懒的站着岗,清闲自在的很。

那日的战斗将荆州军打得屁滚尿流,无人敢挡住他们的追杀,一连缴获活马都有千数,死掉的马匹拖回寨子直接烤着吃。今晚三当家的喜宴更可以狂欢,现在唯一对他们造成威胁的荆州军已经不可能再来了,这便可以安稳地过着无法无天打家劫舍的生活。

匪兵们已经骄气十足了。

正午,最初被掳上来的妇女们都在厨房里忙碌着,她们已经认命,清白仇恨什么的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这些年月来,她们遭受着调戏、毒打,不见天日的生活把她们diào jiào成乖巧的羊羔,在这里越是挣扎就越是沦陷。

而她们冷眼看着那一批又一批新抓进来的妇女,就像是看着那些曾经的自己,哭泣着,挣扎着,最后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了,逐渐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其中也有特例独行的妇女,忍辱负重,最后拼死一搏,用毒用簪子用刀,最后还不是成为了野外狼狗的食物,在这里,对她们来说死已经不能解脱了,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

中午,几个匪兵挑着两只烤好的大马腿送到了三当家的院子里,韩无咎过完年后不再是当初那般的消瘦,尖尖的脸也微微发胖起来。他本就有胡人的血统,长得高,起身用刀子切下热乎乎的马肉,吃一块尝尝味道,大呼不错,便赏一只马腿给伺候他的那些个贱妾。自己一边饮酒一边吃肉,痛快不已。

不多时,韩无咎吃饱了,切下一块马肉,放到碗里,端着碗朝着内院的一栋木房子走去。

这个木房子里面关着的乃是卢明府的妻子,现在正被绑在椅子上。卢寡妇眼角带泪,脸上亦是泪痕满满,双眸中微微闪出仇恨的火焰,她不甘心,也绝不会妥协,她要报仇,她要挣扎,至死方休。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了,卢寡妇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瞪圆双眼,狠狠地望向开门的人。

韩无咎推开门,嚼着嘴巴里的草屑,大摇大摆地靠近卢寡妇,啧啧几声,直视着她喷火的双目,用手指勾着卢寡妇的下巴,“来,美人,吃饭了,吃饱饭今晚才有力气干活,你说是不是?”

韩无咎揭下塞在卢寡妇嘴巴里的麻布,将一块香喷喷的马肉喂给她吃。韩无咎本以为这女人会发疯一般的咆哮,却不想她乖巧地吃着马肉,并不挣扎,也不哭泣,那一双潭水般的眼睛渐渐深邃得不像话,平静得太过于诡异了。

喂完食物,韩无咎带着疑惑走出了房门,他不清楚,他也不明白,明明昨晚遭受了他的折磨,应该十分的恨自己才对,为什么不骂自己,为什么乖乖的吃他喂的东西,这个女人不管那么多,反正他喜欢,管她古怪不古怪,说不定骨子就是那样的贱呢。韩无咎想到这里,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样更好,省了他一些力气,晚上不用折腾方便把这个美人办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正在发生着质变,她不再柔弱的哭泣,她拜过神求过佛,哭天喊地过。在生死面前她已经不再害怕。丈夫死了,被山匪害了。寄予希望的荆州军无能,败了。她自己也被囚禁了,还受到了仇人的侮辱,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只有还在江陵县的毅儿是她心中的圣地。此刻,她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若是不强大坚韧起来,恐怕连最后的圣地也守不住。

初春前的夕阳不怎么美,还没红透天边就已经落下去了。天色才暗,红色的灯笼和着huáng sè的灯笼一起高高挂在寨子里,山匪们撤下了高塔上的哨站,三当家婚庆宴,早就迫不及待了。

义聚寨的正事堂中,大小统领齐聚,除了二寨主谷梁余之外,其余大小统领皆坐在大堂中。大寨主坐在虎皮椅子上,享受着美酒,卷着貂皮披风,等待着三寨主进来拜堂。

这山匪指天为父,指地为母,拜天地祭鬼神,再拜兄长。

没多久,三寨主韩无咎架着卢寡妇就走进了喜庆的大堂,拜完天地,便拜兄长。礼数走过一遍后,堂内众人皆贺喜不断。阎狼拿出三块黄金,两块赏给韩无咎,另外一块赏给二寨主的部下黄越。

黄越得了赏赐自然开心,连着恭贺三寨主喜迎夫人,并不看被他掳骗而来的卢寡妇。

爆竹乱响一阵后,野林里的孤狼都被吓走了。

黑暗中,三里岗的灯火照亮了这一片孤野之地,同时也将他们的位置暴露在先锋火炮的炮口下。后寨之中,一间简陋的房子里,刘文馥正在破口大骂,一边炫耀着自己的父亲是荆州刺史,一边抱怨着喊饿。而他的隔壁,关着刘嫦娥,此时的刘嫦娥哭哭啼啼,不成样子。没多久,山寨里的婢女送来温热的食物。

夜半,韩无咎与阎狼互相斗酒,你一杯我一杯。而其他几位统领都已经醉倒,根本喝不下去了,黄越则是趴在桌子上,看着大寨主和三寨主拼酒。

阎狼觉得自从三兄弟拜把子以来,从未这么开心过,当年被官府通缉这才落草为寇,漂泊了十几年,总于有了自己的山头,而且发展壮大起来了,满足得再倒酒,“三弟,为了义聚寨的未来,你可得让你那新夫人多”

轰!轰轰!

地动山摇,三里岗升起一朵又一朵璀璨的焰苞,不断的扩散吞噬着,不断的咆哮着,直到将整个前寨毁灭,把中寨点燃,这才停止了片刻,也仅仅是片刻。

片刻后,第二轮火炮齐发十二响宛如天罚一般再度降临义聚寨,将中寨也彻底毁灭在火光中。

铁总镖头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切,不仅仅是太震撼人心了,也太美了。黑暗中突然爆发出来的妖艳炽烈之花,甚至比升腾的篝火还要绚丽还要壮观。

铁梨花清晰地看到了前寨破烂并燃着火焰的寨墙,还有那冲天的火焰,将整个山岭给点燃了。这般场面她从未见到过,月绫小娘子所说的这种武器似乎是叫什么先锋火炮,只要这边一操作那边就会像打雷一般,然后燃起熊熊烈焰,在那边的人岂不是都要被烧死。这种武器是妖术还是奇门遁甲,根本无法理解。

武月绫收起先锋火炮,连续两次发射十二次燃烧性炮弹,已经到达武器的极限了,而且即使只有一门先锋火炮也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和威力,这是她远远没有预计到的。毕竟只是在战歌中指挥先锋炮阵,并没有将这种东西拿到现实中使用过。尽管游戏是模拟现实,可游戏始终是游戏,现在的感受是游戏中所体会不到的。

武月绫望着燃起大火的三里岗,心中想起了陆母,也想起了十里村的邻居,还有那群调皮捣蛋的孩子们,挥去心中的阴霾,她朝着前方迈出了坚定的步伐,仇恨就在这里终止吧。

“我们开始闯寨了!”武月绫回过头,对着三人说道。

来到三里岗的寨门前,火势稍稍减弱,铁总镖头下马,拿下挂在马身上的黑色大匣子,迎着通天的火光,取出了大刀。

“这里已经没有搜查的必要了,直接去后寨吧!”武月绫闪身下马,拿出两把黑色的蔷薇左轮,建议道。

紧接着,在铁总镖头的带领下,武月绫来到了后寨。此时的后寨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一些匪兵趁机打劫自己的寨子,为了抢一些女人和钱财大打出手,不少匪兵已经死在了昔日同伴的刀下。

还有一些愚昧的匪兵一边逃跑一边散播着天谴鬼神来临的谣言,有些入寨子比较早,资格比较老的匪兵则是守在后寨的寨门,不准那些已经惊慌失措的匪兵们逃走,只要来一个就杀一个。

而这一群匪兵见到武月绫这四个陌生人出现的时候,先是派了小喽啰过来询问,直接被铁总镖头一刀拍飞了。这些匪兵才知道这不是山寨中的人,于是群攻而来。

奈何这一百多个匪兵围攻一个宗师、两个顶尖高手,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要全被撂平了。

武月绫趁着这个机会朝着后寨内部而去,顺手击毙了几个匪兵,来到一排木房子前,继续朝着前方行去。武月绫发现这些房子里关着的都是妇女,于是找到一把山匪用的剑,在铁锁上连斩数下,打开房门让这些妇女们逃出来。

而在这些房子里面,武月绫还发现了刘刺史的大公子,刘文馥。这就十分的出人意料了,武月绫十分的不解,将其放出来后问了才知道,他是被山匪抓来的,而且隔壁还有刘刺史的小女儿刘嫦娥,山匪借此威胁刘刺史。武月绫这才知道荆州军遭受埋伏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

将这两位救出来后,武月绫本想让他们自行逃命,但他们始终跟在武月绫的身后,似乎是把她当做了救命稻草。

武月绫无奈,逮住一个匪兵问了卢夫人的下落,这才知道卢夫人现在应该在三当家的院子里,不过遭受这般震天动地的bào zhà,三当家应该是跟大当家一起死在了中寨。武月绫打晕这个山匪,朝着山匪所说的宅子行去,进入宅子里,果然发现了卢夫人。

不过此时的卢夫人白色的衣裙上沾满了鲜血,武月绫呆在原地看着她挥动着长剑朝着地上一具失去双腿的尸体斩去,每斩一刀,血溅三尺,十分的血腥。

呼出一口气,让卢夫人住手。失魂落魄的卢夫人杵立许久后才丢落长剑,栽倒在地。武月绫上前扶住她,同时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正是杀害陆母的那个凶手,此时的这名凶手双腿被炸断,身上全是利剑留下的伤痕,可谓惨不忍睹。

而那刘家的两位掌上明珠根本不敢靠近,只得在远处缩着脖子观望着。武月绫扶起卢夫人往门外行去,心中则是默念,虽然未能手刃仇人,但陆母大仇已报,我已心满意足了。小猞猁闻到血腥味伸出一个脑袋,对着主人喵了一声,好似在述说着那晚发生的不幸。

第二十三回 因与果

一行几百人,会骑马的骑马,不会骑马的总会牵马,行进了一天一夜。

武月绫往后看一眼这长长的队伍,这些rén dà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们或时间长或时间短都被囚禁在义聚寨,是义聚寨的奴隶。

队伍中,只有少数人会骑马,大多连马背都上不去。牵着马的,马背上驼着众多粮食衣物,都是从义聚寨中获得的。

到达江陵县,武月绫四人便遣散了这些无辜的人,让他们每人领一匹马和一些物资,自行活命去。

而那刘刺史的两位掌上明珠则是丢给了江陵县的衙役,让官兵护送回荆州。

在江陵县略作歇脚,一直处于昏迷中的卢夫人也终于清醒了过来。客栈中,醒来的卢夫人缓和了情绪,了解情况后先是向武月绫表达了救命之恩。

武月绫只是觉得受之有愧,毕竟她只是顺手为之,轰击山寨的时候也不是有万全的把握能不伤及无辜,同时心中也是对着这个卢夫人有些同情,在她的身上能找到共鸣点,古人的世界想要平稳安全的活着还真是艰难。

“那晚义聚寨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月绫侧坐在榻上,摸了摸怀里的小猞猁,看着正襟危坐的卢夫人,“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义聚寨的山匪丧尽天良,遭到了天谴,所以被毒死了,没吃到咳,其实就是一把火给烧死了。”

卢夫人还是不解,望向旁边的铁梨花,“真的被老天爷惩罚了?”

“嗯,我也不清楚,算是吧。那样轰的一下,再这么嘣的一下,燃起了大火,一把火烧光了整个山岗。”铁梨花拿着小酒碗比划着,说得神乎其技。

“哎,哪跟哪啊,明明是月绫小娘子召唤来了神仙,一招仙术把整座山给推平了。”田青盯着铁梨花手里的酒碗,郑重其事的反驳道。

“田青,你再叫一句试试,信不信老娘一拳头送你飞出酒楼!”铁梨花握紧拳头朝着田青转了转。

田青赶快缩了缩脖子,立马闭嘴,心说荆州铁娘子拳头惹不起,惹不起。

卢夫人不可置信,望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铁总镖头。铁总镖头很无奈地朝着卢夫人看一眼,向着武月绫努努嘴,意思是:还是去问月绫小娘子吧。

卢夫人只好再次看向武月绫,“是月绫恩人一把火烧了义聚寨吗?”

武月绫只得承认,不再解释,是自己一把火烧了义聚寨,反正也解释不通,古人怎么可能认识炮弹这种东西。

“恩人,卢氏陈燕飞可否拜小娘子为师?”卢夫人起身跪下,对着武月绫磕头。

武月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先把小猞猁放到案上,起身扶起卢夫人,“其实我连个三流高手都算不上,也没有师门,如果卢夫人相信我,我认为卢夫人可以加入水荆镖局,拜铁总镖头为师。”

武月绫说完后望向铁总镖头。

铁总镖头眨眨眼,作为一个老实人,他也十分的同情这个女子,既然加入镖局,那肯定得学镖局的内功,成为镖人,不过,“若是卢夫人不介意,倒是可以加入我们镖局,只是卢夫人如今已经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就算练起来,十年后也只能成为二流高手,难以再突破自身的局限。”

“恩人所言是真吗?”陈燕飞楚楚双目盯着武月绫看,直到武月绫再度给予肯定的回答这才罢休,转身再拜铁总镖头,“若是铁总镖头不嫌弃,小女子陈燕飞愿拜您为师!加入水荆镖局,往总镖头收留!”

铁总镖头看向武月绫,见到武月绫点头后,一拍桌子,一只酒碗翻飞起落定于其手,“梨花,倒酒!”

铁梨花立马起身拿起酒坛子往父亲手里的酒碗中倒酒,倒满后立在旁边,等待着师父收徒弟。

“咳,今日,陈燕飞将加入我们水荆镖局,此后与我们水荆镖局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梨花,你收她为徒吧!”铁总镖头说完起身让开,将盛满酒的酒碗递给了呆立在原地的铁梨花。

小猞猁本被震下了桌子,这时候又爬了上来,朝着fā lèng的铁梨花喵了两声,似乎在说你还愣着发呆做什么。武月绫轻笑一声,心说这铁总镖头不按套路出牌啊,把小猞猁抱起来,看着铁梨花最后将陈燕飞收为了弟子。

接下来一番了解才知,陈燕飞已经是母亲了,还有一个未满七岁的孩子,叫做卢毅。接到卢毅后陈燕飞辞别了江陵县府,与武月绫一行人踏上了回荆州的路途。

到达荆州城之时,已经是几日后的深夜,除非从两丈多高的城墙上攀爬进去,明显卢夫人和其幼子卢毅只是普通人,带着她们翻墙入城明显会被发现,反而会惹出麻烦,只得先去往十里村。

武月绫来到熟悉的十里村,这里早已经荒凉一片,只剩下一座完好的泥房茅屋,众人进入茅屋。武月绫点起了油灯,拿出一坛陆子季酿的酒,心中感慨颇多,此去长安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若是快马加鞭顺着驿站而行,应该一个月半就能到,这是她从铁总镖头那里了解到的。

揭开酒坛子,武月绫看着坛子口浮起的一层绿色酒糟,拿出一块抹布盖住酒坛口,再往众人的碗中倒酒,倒出来一杯又一杯绿色的清酒。

武月绫闻着酒香,跺跺冰凉的脚,一碗下肚,腹中微微火热起来,再将火坑烧起,大家蹲在一起烤火。过得片刻,武月绫安排卢夫人和卢毅睡下,自己则是与铁总镖头三人烤着火,因为自己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确认,正好三位高手在这里也方便行事,于是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又过得片刻,武月绫透过重重夜色,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心中盘算着给陆子季留一封信和一块黄金。

武月绫坐在食案前,拿出了笔墨纸砚,撑着下巴,看着正在缓缓燃起的灯芯,叹了一口气。这时小猞猁似乎听到了主人的叹息,从温暖的火坑旁走了过来,跃上了食案,咕噜咕噜地用脑袋拱了拱主人的衣袖,一双炯炯有神的猫眼盯着主人忧思的神情看着。

武月绫宠溺地揉了揉小猞猁的脑袋,这家伙比那时捡到它的时候长大一些。武月绫想起了当日腌制的菊花似乎还剩下一些,便起身烧水泡了一碗菊花水,再坐到榻上,看着暗黄的纸面,发呆。

小猞猁在食案上饶了一圈,闻了闻冒着热气的碗,后退了一步,一脚踩进了砚盘,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砚盘滑落地,浓浓的黑墨汁也洒了一地。小猞猁惊慌地在食案上乱转,在暗黄的纸上摁下了几个调皮的小脚印。

武月绫看着小猞猁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忙端起泡好的菊花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可是反应到陈燕飞和她儿子在睡觉,便又抿住嘴,憋在心里偷乐着。

等待小猞猁委屈地往火坑旁睡去,武月绫这才重新收拾了食案,看着留了几个猫爪印的黄纸,重捨心情,提笔开写。

启陆子季兄:

秋日一别,甚是想念。怀顾昔日,欢娱众多。阿妹提笔,心中有愧,书信拜别,望君莫念。

本是孤家寡人,幸得资助,勉活于世。

受恩于陆家,有愧于陆母,本欲报恩赡养陆母,奈何天不遂人愿,祸从天降,匪从夜来,十里村三十余户人家无一幸免,陆母亦为贼匪所害。

如今大仇得报,阿妹心中已无留恋,决心仗剑天涯,将人间不平之事尽数了却,日后若有缘分,定能兄妹相见。

预祝陆兄高得功名,墨尽言罢,愿君长安。

武月绫看着纸上的字,倒拿着毛笔在食案上缓缓地敲着,最后还是决定在信的下面写下‘此致、敬礼’,标明日期,公元七四三年,春初前,再写下落款人,阿妹武月绫手书。

收起信件,武月绫拿出陆子季送给她的那块绢布,用绢布包好信纸,再取出一块黄金,抱着一坛未开封的酒,从新埋入了当日陆子季在后屋挖的酒坑中。

做完这些后,武月绫从橱柜上卸下一块木板,在上面写上‘此地无酒三百斗’,插在屋室的中间,只要一进门就能看到,这样方便提醒陆子季回来后去屋后挖出信、酒、黄金来。

从罐子里掏出最后一朵菊花,武月绫泡上一碗菊花水,继续喝着打发时间。再过得一柱香的时间,门外响起了田青的声音,也就是说事情办妥了。

武月绫起身出门,随着田青一起朝着十里村野坡的坟地行去。不多时,在幽暗的黑暗中,武月绫拿出手电筒照亮自己的脸,贴近被绑在树干上的张骡子。

旁边的铁梨花见张骡子没有醒来,一巴掌挥了上去,打得响亮。

张骡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可是这才一醒,顾不得脸火辣辣的疼,便看到了令他畏惧的那张脸,正是武月绫!

“不要,不,不,不要找我索命你、你到底死了没有?”

武月绫张开嘴巴吐出舌头,在战术手电的光芒下显得逼真吓人,试探性地佯装嘶哑的惨哭声,“我死得好惨啊,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还我的命,还我的命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张骡子拼命拽动着身子,裆部瞬间湿透了,情绪失控地哭了起来。

“还我命来!”武月绫继续压迫着张骡子的神经,凄厉地叫一声,装得有模有样。

张骡子精神防备全面崩溃,哭着说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什么?”武月绫趁机连忙追问。

“我不是有意把你推下山的,我只是一时见色起意,一时起意啊,那日在后山我只是看到小娘子一人独自捨柴这才临时起了非分之想,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吃我啊,我当日见到小娘子腹部被树枝插穿没有了鼻息,便慌忙的逃走了,求求你绕了我吧,我一定好好做人,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干那些下三滥的勾当了啊啊啊啊”

下三滥的勾当?武月绫有些不太明白,继续装鬼问道,“比如?”

“啊啊比如我偷过隔壁家张九的鸡”张骡子哭喊着。

“还有呢?”

“啊呀,啊呀,还有,还有,我跟隔壁老王家的媳妇有一腿”

武月绫听到了旁边田青笑抽筋的声音

直到此刻,武月绫算是明白了,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气愤,就饶他一命吧,让田青把他打晕,回到了房屋里。

武月绫撑着下巴看着从新点燃的油灯,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张骡子把这个世界的武月绫害死了,难怪那日一醒便觉得腹部剧痛无比,看来自己穿越过来还是拜张骡子所赐?不过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死了,那我就是我,是一个新的武月绫,不是过去那个哑巴女了。

“月绫小娘子,顾家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田青喝了一碗白开水,问向武月绫。

铁梨花神情古怪地看着田青,不过又立刻撇开了脑袋,这个田青看来还不知道武月绫的心思。

“我正在考虑,田大护卫这是准备回城了吗?”武月绫问道。

“是啊,离开顾家这么久也该回去了,那么告辞了!”田青扛起张骡子,捏了捏鼻子,便离开了十里村。

“这顾家人情怕是还不了了,”武月绫拨了拨灯花,无奈道。

“月绫小娘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铁总镖头早就猜到了武月绫要离开,倒是不怎么劝说。

“就不能加入我们镖局?我可是很看好你啊!特别是你那些神奇的、‘武器’。”铁娘子有些失望,毕竟挺希望武月绫加入镖局的。

“算了吧,梨花你别再劝了。月绫小娘子这次准备去哪?江湖险恶,除了自己,恐怕没有人可以信任。”铁总镖头看着武月绫,倒显啰嗦起来,“人处于江湖之中,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你,希望月绫小娘子能够看清前方的道路。”

“我知道的,谢谢铁前辈教导,晚辈打算去长安瞧瞧,见识见识大世面!”武月绫一抱拳,对着铁总镖头恭敬道。

“长安也不错,明日我回去让阿雪来为你送行,到时候赠月绫小娘子一把好剑!”

“多谢铁总镖头好意了!”

第二日,武月绫酹酒于陆母的墓碑前,长扣三下,呼出一口热气,与陆母拜别。起身后,空腹将清酒饮尽,摔酒坛于地,溅起瓷沫,惊醒了怀里熟睡的小猞猁。

铁总镖头与铁梨花带着陈燕飞与卢毅去往荆州城,那卢毅虽然年仅七岁,知道父亲的事情之后竟然能安慰哭泣的母亲,并拜铁总镖头为师,也算得上懂事。

武月绫收拾行囊,披上黑色的大军衣,穿着一身游戏中现代服装,头发依旧束成古代男子的发型,她觉得这样好看又清爽。

到了下午,铁梨花带着阿雪前来送别,一见到武月绫穿着奇异服侍,皆惊讶了起来,不禁怀疑武月绫是不是外族人。

武月绫收到一把宝剑自然开心,戴上雪绒军帽,背上长剑,翻身上马,接过阿雪递过来的柳条,鼓励了阿雪几句,骑着骏马飞奔在了古道上,同时举起手扬动长长的马鞭再次表示辞意。

不多时,武月绫骑着骏马的背影潇洒地消失在了长长的古道间,离开了荆州之地。

{荆州篇到此完毕,下一小篇是到长安的过度,不会太长,只是因为长安里面的人物太多了,梳理还不完全,只能一边学一边写。}

第二十四回 仗剑天涯(一)

天宝二年,长安城夜,夏虫滋扰。终南山降临七彩鸿云,神鹿夜鸣,好似天籁,袅袅不绝,传入长安。

太真道人{杨玉环}在宫廷之中慢扶琴,轻拨弦,随着音调的缓慢进入节奏,四下宫女的舞蹈也渐渐步入佳境。香炉冒起清心宁神的香气,安抚着年至五十八的一颗沧桑之心。

帝慵懒地侧卧于床榻之上,听着缓缓的丝竹之声,手指随着节奏轻轻地敲打着膝盖,享受着杨玉环弹出来的那熟稔而清新的琴音,好似仙子伴左右,饮仙酒,吃仙菜,人生就像一场居仙梦。

琴音止,曼舞停。李隆基开眸笑赞,心情大好,正欲斥退左右服侍的宦者和四下宫女,便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声音。

“陛下,臣高力士有喜事求见!”

李隆基悠闲安逸,听完玉环一曲后心情本就大好,正欲让丰艳丽质的玉环来侍寝,本不想被人打搅,不过却听到了宦者高力士的声音,而且是喜事,便准高力士进来。

“陛下,臣夜坐于家中,却见天边闪过七彩霞光,臣细细一念,才知那是终南山,紧接着臣隐隐听到有鹿鸣之声,亦是从终南山方向传来。”高力士毕恭毕敬,说得ji qing慷慨。

“那又如何?”李隆基不解,饶有兴致地问道。

“陛下,此乃兴帝兴国之兆,可选良辰吉日狩猎终南山,将神鹿带回长安,以保社稷之福,食神鹿得永寿安康。”高力士说完跪伏在地,连连磕头。

李隆基大喜,龙颜悦,“何时为吉日?”

“陛下,臣细细推算过,正是一月之后,九月初九。”

“嗯,许了!”

此时,大慈恩寺,大雁塔中,烛火明亮,悟世住持正在打扫着佛经室,身旁跟着的小和尚赶紧过去帮忙。

“师父师父,我来我来!”小和尚忙碌不停,刚放下手里擦干净的佛经,又上去抢过悟世住持手里的扫帚。

“师父师父,您歇会,让我来!”小和尚满头大汗,蹿上蹿下,又把扫帚放下,帮着师父提起灯笼。

“小静虚啊,我又不老,能干活,你歇会吧,都忙成什么样子了?满头大汗。”悟世住持摸摸静虚的小脑袋瓜子,和蔼地笑道。

“慧根师兄说,叫我看着点您,师父您老是犯糊涂。”静虚小和尚一脸真诚,不愿意师父动手。

“哈哈哈”

“师父您笑什么?”

“嗯,笑小糊涂虫跟着老糊涂虫一起犯糊涂”

“师父您过分了,我才不是糊涂虫,您才是糊涂虫,还是特大号的那种”静虚小和尚撅起嘴巴反驳道。

“好好好,来,跟为师一起去塔顶,听听这个世界的声音。”悟世和尚说完继续朝着楼梯往上走。

不多时,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坐到了大雁塔的塔顶,迎着凉爽的夏风,感受着活着的那种真实。

“师父师父,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静虚小和尚侧着耳朵,仔细地感受着前方风声。

“你也听到了?那是鹿鸣声。”

“师父师父,为什么大晚上会有鹿鸣,鹿鸣难道代表了什么?”静虚好奇地问着。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呃,师父啊,这不是三国曹操的诗吗?”静虚小和尚擦了擦脸颊,回忆后说道。

“非也,这是诗经里面的句子!”悟世笑着轻轻敲了敲静虚小和尚的脑袋。

“哦”静虚小和尚似懂非懂地把嘴巴嘟成一个圈,努力地思考着。

“明白了?”

“明白了,师父,就是说看事物不能只看一面,还需要看第二面,凡事皆有好坏,凡人皆有善恶。”静虚小和尚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说道。“可是这根今晚的鹿鸣有什么联系?弟子不解。”

“没有联系,又有联系。”悟世住持继续笑道。

“为什么?”

“那边是终南山,终南山啊。”

“终南山怎么了?”

“没什么,为师只是隐隐觉得会有大事发生,希望还是不要出什么大事比较好。”

“师父,您还是没有说什么联系。”

“哼咳,今晚夜风凉爽”

第二日,圣人李隆基敕旨天下,九月初九围猎终南山,捕神鹿,普天同庆,大赦天下。长安街头一提着鸡笼子的青年人听闻后也十分开心,赶忙拿着鸡去坊市的赌场斗。

时间轴往回走,武月绫才离开荆州不久,一路行进,跋山涉水,拿出仓库里面的指南针,算准方向,在山野丘陵间骑马或者牵着马步行,十分的艰辛。

夜里,武月绫烧起篝火,坐在树林里烤火,怀里的小猞猁享受着主人的怜抚,偶尔会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自从离开荆州城,武月绫便没有在路上遇到什么人家,荒郊野岭,野物倒是挺多,武月绫没事正好练练枪法,特别是ju ji qiāng,她发现太远了自己打不准,也正好练练枪法。

而且这里跟游戏世界不一样,巴雷特这种威力巨大的重型ju ji qiāng后坐力十分的强大,站着开枪人都会被推飞。这一点武月绫吃过亏,还摔进了溪涧,一身黑色的军衣外套外加雪绒帽子都湿透了。

为了防止在森林中穿梭会把衣服刮烂,武月绫也在那一次摔下溪涧体会冰冷刺骨的感受后换上了原来的破斗笠、青衣裳。

让火焰的温暖照遍全身,懒懒地伸出手,转动被削尖的木棍穿透的烤鸡,从行囊里拿出盐沫洒在金黄流油的烤鸡上面,武月绫吸吸鼻子,真幸福,苦中作乐也别有一番滋味。

小猞猁似乎也闻到了烤鸡的香味,探出小脑袋,在火光下咕噜咕噜地喵了一声,眨着萌萌的小眼睛,表示我好想吃烤鸡呀,主人你赏我一鸡腿可好?

武月绫看着小猞猁馋馋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它的脑袋,将拔下的鸡腿啃净,给你吃鸡骨头。

荒山野林,有篝火,有烤鸡,有小猞猁相伴,zi you自在,过得十分的舒爽。武月绫将两支鸡翅丢给小猞猁,让它到一边慢慢啃去,自己喝一口煮开的溪水,继续啃着香喷喷的烤鸡。

吃完烤鸡,篝火也燃的差不多了,武月绫抱起一捆黄中带绿的野草放到了马的旁边,同时把一口大锅挂回了马上。

进入仓库界面,调出碉堡,连着马儿和篝火一同罩了进来,武月绫伸个懒腰,靠着篝火放下一个草席,躺在上面睡觉。

这个碉堡本来在战歌中是属于炮灰级别的道具,是前线用来布置阻击对方进攻的,在战歌中会被先锋火炮优先轰炸,战斗一打响碉堡基本会变炸得粉碎。

但是在这里,这个道具却成了武月绫的移动城堡,类似爱斯基摩人的冰屋,是用来遮风挡雨的最佳选择。

夜很躁动,除了风声,还奏响了雨声。

第二十五回 仗剑天涯(二)

春风吹过三千里,遍开绿芽满山际。

武月绫骑着马儿缓缓行进在春阳斑驳的山间小道,小猞猁始终赖在武月绫的衣怀中,即使太阳照屁股了还不想出来,翻个身继续睡。

武月绫见到小猞猁赖床,伸手把小猞猁从怀里抓了出来,扔到了肩膀上。小猞猁不情愿地喵了一声,眯着眼睛,张开嘴巴,伸个懒腰,六根短须抖动着,表达一下对主人的抱怨,就不能让本喵多睡一会,主人的怀里实在太暖和了。

缓缓行走在前往襄郡的道路上,武月绫偶尔会拈点刚刚绿起来的树叶,在手指间磨砂着,磨没了叶子后将手指放到鼻子前闻一闻,感受着春天绿色的气息。

翻过山岭,前方出现一棵茶树,武月绫下马从行囊里取出袋子,摘茶叶,新鲜绿色的茶叶。武月绫哼着小曲子,摘过一簇又一簇低矮的天然茶树,取下枝表刚刚长起来的嫩绿芽儿。

小猞猁下地在草丛里乱钻,时不时地抓一只虫子出来,叼到武月绫的面前摇晃着,好似在邀功:主人快看,我抓到了一只大虫子,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

武月绫嫌弃地看着叼着虫子的小猞猁,想了想,“是该给你取个名字了,喵喵喵。”

‘喵’,小猞猁不太明白地应了一声,又冲进了草丛,开始它的嬉戏之旅。

武月绫把野生茶树上的嫩茶叶采净了,差不多装了小半麻袋了,寻回小猞猁喵喵喵,骑马继续前行,偶尔还能发现茶树,这样一路朝着山里行进,遇到茶树就采茶叶,差不多装满了小麻袋。武月绫心想,在这个时代茶叶十分的贵重,平常都喝不到茶水,只有酒楼才会提供,现在摘了这么多茶叶,在这野外总算是可以喝到一碗热乎乎的茶了。

这样过了一天,武月绫用ju ji qiāng打中了一只兔子,晚上烤兔肉吃。她带了很多盐在身上,毕竟前往长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多带点盐保证自己吃野味还能多个味道。

还好走累了骑马,骑累了歇着,捨点柴火,拿出燧石点火,煮水泡茶。天天夜里篝火晚会,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也能自娱自乐,偶尔唱起寂寞沙洲冷。

顾影自怜一会,小猞猁就会来安慰主人,胜在有个可爱的宠物陪伴。还好当初没饿过头,没把小家伙煮了,而是养起来当宠物,不由地庆幸起来,有个小可爱陪着自己。

又是一日好春阳,武月绫越过山岭,到了一条野河边,河流不大不小,就像是一条丝带挂在整个山川间。

水从山上来,流往山下去。这条野河挡住了武月绫的去路。

武月绫骑着马儿,沿着水边行走,想要找到浅一点的河滩然后越过河,朝着襄郡的方向行去。武月绫看着清撤的水里倒映出来的人影,自己的模样有些像深山里出来的野人,蓬头垢面,着实不美观。水里的鱼儿似乎是看到了武月绫这样一副恐怖模样,有些害怕,直接逃离般的掉头游躲开。

武月绫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小猞猁也探出脑袋,耸立着耳朵听着前方的动静,真的有人在说话。

武月绫勒住缰绳,望着前方,警戒了起来。

“大哥,那jiàn rén摔下山崖,应该就在这河里才对。”

“是啊,二哥说的在理,我们天豹庄二百多人围攻,外加我们三个一流高手,打得她无力还手,只能躲逃,就算是宗师又如何,还不是狼狈落逃,重伤掉落山崖栽入河中。”

“就是就是,这小jiàn rén敢来我们天豹庄偷东西,活腻歪了!也不知道我们三豹子的名声在江湖可是响当当的。”

“哎,大哥,前方有动静。”

。。。。。。

紧接着武月绫便听不到说话声了。

武月绫在马背上顿了顿,拔剑出鞘,同时也掏出了左lun shou qiāng,过了会看到前方出现的三个人,那就是刚刚说话的人,还好,不怎么慌,只有三个人。

不过,紧接着武月绫听到他们身后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呵呵呵呵呵顿时慌的一匹,这合着不是一两个人啊,是一群。

“前面的,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饶你不死!”为首的大汉爆喝一声,一双板斧握在手上,铜目一瞪,端得气势逼人。

武月绫细细一数,这怕是有五十多个人吧,个个凶悍如虎,一看这是遇上强人了,搞不好要被砍死,那自己是应还是不应呢,这江湖规矩她也不懂啊,更重要的是人家三个为首的好像都是一流高手,自己这个三流的手段能打赢对方吗?

看着为首的另外两人,与这些强盗僵持一会,武月绫决定回应一声,便运起内功,想要以气发力,却无法达到想要的效果,这才想起了悟世高僧所说只能卸气,不过武月绫的声音却不输气势,底气十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紧接着武月绫看到他们三个凑在一起商量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武月绫看着铺展开来的强人,心思陡起,不能坐以待毙,但是先出手总是缺个理,于是收起了长剑,从仓库中取出了bu qiāng旋风ak,朝着天哒哒的开了数枪。

“识相的就滚,不要挡了你爷爷的路!”武月绫学着那为首大汉的语调爆喝,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武月绫手上ak枪膛发出的巨响却惊吓住了这些强人,本在议论的三人也惊讶地朝着武月绫看去,似乎有些不明白那种巨大的声响是怎么发出来的。

“在下乃天豹庄大豹子薛勇,我们天豹庄三豹子可是江湖上皆知的高手!你是何人?是何名号?快快报来。”这薛勇似乎见武月绫是个女的,本来打算直接拦路打劫,却不料对方弄出那般爆响,惊到了他,不得不问个明白。

“天豹庄是什么东西,老子没听过,我一抬手就能把你们撂倒,我就问你们信不信!”武月绫端起旋风ak,对着边一个拿起了弓箭对着自己的家伙,哒的一声将对方的脑袋打爆了。

薛勇握紧双斧,整个人一惊,等到反应过来那手下已经死了,不免惊恐地看向武月绫,同时不解,到底怎么做到的,可是又不想输了气势,只得硬着头皮叫嚣道,“老子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大豹子也没听过!”

“啰嗦什么,还不快滚!”武月绫喝骂一声,把枪口指着薛勇。

薛勇只能吃了个哑巴亏,生怕那东西一响自个脑袋就没了,只得丢下面子带着人后撤,再绕道而行。撤走后心中也愤骂不已,这家伙到底是谁?明明看上去是个弱女子,抬手间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就把自己弟兄干掉了,而且还是头部贯穿,莫非是大宗师级别的人物。一边咒骂着倒霉,一边赶紧带着人离开,早知道就应该听人家的话,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侵犯,只可惜动了一下歪念头。

这群家伙走了后,武月绫也不做停留,甩鞭拍马,急速前行,若是打起来,不见得打不过人家,但这群家伙人数较多,并且分散开来,还要防着偷袭,就算丢手雷拿火箭筒也不一定让自己完好无损。

策马奔腾,武月绫只想找到过河的浅滩,以免对方会转回来偷袭,左右两边的景色快速的变幻间,武月绫似乎在河边水草上瞥到了一只人手。

没错,一只人手!

勒住马儿,想了想,还是得回去看一眼,看清楚来,便勒转马头,慢慢地往回找去。

结果,真的有一只人手,而且还有一个人浸泡在河边水中,那人是个女子,身受重伤!

武月绫连忙下马走到河边,把水里的人扶起,这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看样子像个电视剧里面演的小偷,若不是看到其散乱的长发和漂亮的惨白脸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女子。

细细一瞧,结合先前那些强人所言,这还真是个小偷,而且,就是被他们打成重伤的那位。

天豹庄,偷东西,有什么东西值得偷的,而且连命都搭上了,武月绫想不通。

武月绫检查一下黑衣人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而且看到这小偷饱满的胸脯也有起伏。不过,武月绫朝着这个女子的身上看时,发现饱满的胸口有一道很大的伤口,几乎撕裂了衣服,看得见里面被破开的血肉,并且,这黑衣女小偷的腰间也有一支断箭插了进去。

武月绫皱起了眉毛,这怎么办,自己又不懂医药,怎么处理?武月绫顿时慌了,救不活会有心理阴影的,总不能视而不见吧。站在武月绫肩膀上的小猞猁也急切的喵了一声,还是赶紧想办法救人吧。

不管那么多了,武月绫先把这个女子抱上岸,将其平放在马背上,牵着马往前寻找浅滩,现在既要救活这个重伤员,还要小心那些强人折回来,毕竟她先开枪打死了一个强人,这仇算是结下了。

行过半柱香的时间,武月绫总于找到了浅滩,越过了河,先在河边找一个隐蔽处,将这个女人从马背上放下来,将其平放于地上的席子。再检查一遍鼻息,确定还活着,武月绫便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要是救不活那就不能怪她了,毕竟尽力了。

武月绫琢磨完能利用到的东西,便先到旁边捨了些干树枝,点起了火,将锅中的水烧开,再解开这女子湿透的衣服,将其全身tuo guāng,最后把沾满鲜血的白色肚兜拿开。看着这个女子白皙的胸膛,武月绫挑挑眉毛,不得不吹个口哨赞叹一下,同时也为其胸间那道狰狞的伤口担忧,这么重的伤,都能隐隐看到血肉内的骨头,不过这个女人的生命力可真顽强,这样都没死。

先往锅中沸水里放一些盐,随后将má yi用长剑切成布块,扔进去用盐水煮。再把一袋子的茶叶拿出来,将煮过的麻布往草席上铺好。一边嚼着茶叶一边拧起眉头,真苦!嚼完之后武月绫便吐在麻布上,最后将麻布卷起来,做成一条口水茶叶麻布创口贴。

等待弄好这些后,武月绫捏起热锅中的烫麻布,等待温热后往这女人胸口那道伤口擦拭而去,将这道狰狞的伤口擦净消毒。

期间或许因为盐水的作用,导致这个女子发出重重痛苦的shēn yin,嘴唇逐渐失去了血色。

弄好后再将包裹着止血的口水茶叶包住伤口并绑在这个女子的身上。

武月绫再将其腹部的断箭bá chu lái,这个女子身体惯性地剧烈抖动了一下,依旧盐水消毒后再用茶叶止血。最后用干麻布擦净女小偷的身子。

做好这些,武月绫从行囊底翻出一件衣裳,给这个女子穿上,同时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军装,将草席拖进河旁边的小林子里,再出来河边洗衣服,将衣服晾晒起来,以备给这个女子更换。

武月绫忙得满头大汗,回到小林子,看着这个女子平静的深睡着,只能祈祷一下,能不能救活就不知道了,反正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不禁朝着这个女小偷起伏不定饱满的胸脯看去,再望望胸前自己的飞机场,不禁呵呵一笑,在内心挣扎了一句:萝莉是无罪的!

将锅洗干净,武月绫煮了一锅茶水,从行囊里面拿出俩碗,左右兑着茶水,等到温热后往这个女子的嘴巴里喂去。

目前状况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而且这里是哪也不清楚,哪里有人家也不晓得,武月绫突然怀念那几个强人,早应该问问路才是。

朝着小林子里逛了一圈,采了些蘑菇,洗干净,放到锅里煮,再拿着长剑砍些柴火来,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

吃过盐水煮蘑菇,武月绫开始检查了四周的情况,这里地势比较低坡,倒是隐蔽一些,就算那些强人折回来想要图谋不轨也不用担心。

于是继续从仓库里取出碉堡,将自己和伤员还有马儿罩住,又将度过一个荒野之夜。

第二十六回 仗剑天涯(三)

武月绫醒来,天已经大亮,于是连忙起身检查这个女子的状态,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呼吸都算均匀,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小偷身体素质就是好,难怪被那些强人称为宗师。

解开其衣裳,再检查伤口,发现血基本止住了,便换了一块用盐水消过毒的麻布,将昨天绑上去的止血麻布取下洗净。

武月绫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先到山上寻找野味,不愧是古代,这种荒郊野岭又是初春,野兔子野山鸡什么的经常能遇到,加上武月绫又有现代武器,不出一会功夫就捕到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野山鸡。

中午炖了一碗兔子汤,扶起这个女子,往其嘴巴里灌了一些肉汤,希望能好一些吧。吃过午饭,武月绫开始下河摸鱼,忙碌了许久,这才用剑在浅水滩插到一只鱼,晚上煮鱼汤,外加烤鸡。

夜晚,篝火燃起,温暖十足。小猞猁闻到了鱼汤的香味,连忙殷勤地叼着树枝跑到武月绫的面前,喵喵地希望能吃上一口鱼肉。武月绫拿着树枝削成的木筷子,夹了一个鱼头给小猞猁。小猞猁欢快地在旁边吃着,一脸享受的样子。

武月绫端起鱼汤碗,吹得温热后继续喂些食物给这个女子吃,毕竟受伤严重,不多补充些蛋白质不行啊。

喂完这碗鱼汤,自己才坐到锅前吃着鱼肉和汤,然后接着烤山鸡,至少目前已经适应了野外的生活,本来想找个有人烟的地方,不过这里看来是找不到了,而且现在带着这个重伤员也没办法找。流浪野外都快一个月了,明明是朝着地图的方向前进的,难不成走错了?可是指南针总该不会出错吧,这么久了都不见有人烟的地方。

武月绫打算前往襄郡,再从襄郡坐水路前往长安,卷起地图,伸个懒腰,照目前来说,自己还错误估计了行进的长度,取出自己的‘临时帐篷’,接着休息。

这样度过了些时日,期间这个女小偷发过烧。还好已经是春天了,武月绫根据陆母带她寻找药草的记忆,在山野里寻到了一些刚刚长出来的药草,熬出药水,喂给这个女子喝,竟然止住了高烧。

再过一段时间,细细算来也有一个月了,袋子里的盐还剩下三分之一。武月绫发现这附近的野味基本都被她抓光了,除了河里能捞到鱼之外,吃不到美味的烤鸡烤兔子了。

小猞猁也稍微长大了一些,已经跟普通小家猫差不多的大小了,但依旧喜欢在武月绫的怀里睡觉,特爱黏着武月绫。

武月绫有空闲的时候都会打量这个女子,俏白脸,柳细眉,眉宇间带着一些坚韧的气质,看上去还是比较柔美。同时也在她的衣服内层里发现了一个令牌,似乎写了一个花字,令牌是铁制的,拿在手上十分有质感,除了这个,并没有看到其余的东西,身上连钱也没有。反倒是自己,带了好几块黄金在身上,还有几千文铜钱,根本没地方花,不仅占空间,还沉甸甸的。

实在闷得很,就抓来小猞猁逗猫解闷,或者拿出纸墨笔砚,写了一首李白的静夜思,然后再回忆默写着歌词。偶尔也会怀念一下过去的生活,包括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家人,不过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宿舍中的自己肯定是挂了的,反正现在活得好好的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可以去长安逛逛。

一日,春阳暖照,武月绫见这个女子身上的伤已经结上痂了,不知道能不能坐上马,不过马太颠簸了,万一崩裂了伤口那还得了,只能将这冲动作罢了。

这里得野味已经被武月绫捕捉得一干二净,除了河里摸鱼,武月绫还在树上捉到了一只乌黑的蛇,二话不说,炖了锅蛇汤,发现这种蛇汤还真甜,同样也喂了些给这个女子喝。明明伤都好了,就是不知道她怎么还不醒,也真是奇怪。

武月绫从河里面出来,提了两条大鱼,这次比较走运,在水里守了许久,堵到了两条大鱼,拿着尖锐的木棍子一戳就中,弄得武月绫开心死了,晚饭可以吃饱了。

回到营地,武月绫发现这个女子似乎醒了,女小偷眼睛四处瞎转溜着,不过其还躺在地上就是。

“醒了?”武月绫将插着鱼的木棍子搁置在树边,从腰间取出黑色的左轮,看向躺在地上的女子。

“啊~啊~啊咿呀”女小偷啊了几声,好像有些痴呆。

武月绫脸皮抽了抽,傻了?一群神兽立刻在武月绫的心中奔腾,合着自己救了个傻子?怎么整?还期待着对方能给自己指个路什么的等等,武月绫忽然回过神,差点被忽悠了,好家伙,装的吧!

武月绫盯着这女小偷的眼睛盯了一会,随后唤起了小猞猁的名字,“喵喵喵,快过来。”

喵?小猞猁疑惑地喵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昂起脑袋望向主人。

“喵喵喵,”



“去抓一只虫子来,”

喵!

小猞猁连跳几下,跑到草丛里,不多时就捉了一只虫子回来,还是活虫子,虽然不懂主人明明嫌弃死了虫子,怎么会突然想着要虫子呢。

武月绫折两根树枝当筷子,夹起虫子,来到女小偷的面前,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叫你装,看你装得住吗,“来,乖宝宝,吃饭饭了。”

武月绫故意哄了起来,同时夹起不知名还在筷子间挣扎的虫子往女小偷的嘴巴里放去。

啪,一直啊啊咿呀的女小偷实在忍受不了,一掌连着筷子都拍飞了,也不再装傻了。

那虫子好像得救一般的赶紧在地上爬动,想要逃走,小猞猁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扑将上去,小爷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往哪逃!

武月绫在衣服上拍拍手,站了起来,转动手里的左轮,笑道,“不装了?”

女小偷生气地撇开眼,最终还是回应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嗨哟,老娘啊呸,老子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你这个重伤员,醒了还给我装昏迷,以为我没看出来吗?伤口早就结痂了!”武月绫不乐意了,小偷就是小偷啊,狡猾得很。

“呃呵呵”女小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重新看向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少女。

“叫什么名字?”武月绫问。

女小偷眨了眨眼睛。

“说真名,”武月绫没好气地抱臂。

“叫花楚儿”

“嗯,家住何方?以何为业啊?”

“啊?”花楚儿有些懵了,但还是回答了,“没有家,我是贼”

“哦,知道了,好好的年纪当什么贼啊。”武月绫也不再怀疑,毕竟人家身上的令牌上就刻了一个花。

“大恩人是哪里来人啊?”

“我?从太空来的。”武月绫笑了起来,坐了下来,天边的夕阳微红。

“太空?我从未听过这个地名,莫非是外族”

“不是,我是汉人!正宗的汉人。”

“小女子谢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以身相许吧。”花楚儿转了转眼睛,调皮道。

“嗯,没问题,以后你就是我的随从了。”

女小偷认真地看着得意笑着的武月绫,呆了一会,点头同意了。

第二十七回 仗剑天涯(四)

又过得几日,武月绫不得不下水摸鱼,顺带洗刷一下。河水冰凉,实在难受,摸了一会就上岸烤火,附近的野味被打光了,鱼也难抓,武月绫不得不考虑换个地方了。

看向正在与小猞猁玩耍的花楚儿,她目前能坐起来,就是不清楚能不能行进。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坐下来继续把头发蒸干。

“我们得换地方了,再待在这里恐怕得饿死了。”武月绫把烘干的头发束起来,若不是温度刚好回升了,她也不敢下水摸鱼,顺带洗了一个澡。

“嗯,小娘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花楚儿放开了小猞猁,笑着问道。

这几日的相处,倒也和睦,而花楚儿也开始叫武月绫小娘子,承认了自己婢女的身份。

“你身体能行动吗”武月绫担忧地问道。

“小娘子若不是忘了,我可是宗师级别的高手,只要运足气力,走上几里路还是没问题的。”

面对花楚儿的回答,武月绫低下头思略了一下,“哎,要是去医院,肯定是先把伤口缝起来,就算行动起来也不用担心伤口裂开,可惜我出门没带针,这样自然愈合也不知道有没有坏处。”

“什么?”花楚儿听到武月绫的嘀咕声,疑惑道。

“我是说,你这伤好得太快了吧,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武月绫把发簪插上,抬起头说道。

“后遗症肯定有的,比如我的身子就会多出两道疤,其实现在再去采一些我认识的草药来,磨成沫涂在身上好得更快,”花楚儿抿了抿小嘴巴,有些委屈,特别是留疤这种事情,不过很快就转换了心情,“那种药草配方可以消除身上的疤痕,加上我运功加速身体受伤部位的血液循环,自然愈合得快,不然我早就死在了刀伤剑伤上。”

“原来如此,去哪找这种草药?还有配方是什么?”武月绫好奇的问道,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如此神奇的草药配方。

“我记得小娘子有笔墨纸砚,我直接写出来吧,这本来是师门的不传之秘,不过我现在都是小娘子的下人了,倒也不至于藏着。”花楚儿挽了挽耳边的垂发,说道。

“话说还未问你怎么惹上天豹庄的,难不成有什么仇怨,为啥去偷人家东西?”武月绫起身去行囊里拿笔,马儿不安分的轻啸了一声,似乎有些暴躁,武月绫摸了摸马头,安抚了一下。

“还不是因为夜光珠,天豹庄的镇庄之宝,夜光珠,价值连城,作为专业的小偷,自然看中了这等宝贝,谁知道这群家伙守宝如命,布置的陷阱实在过分,”花楚儿说着说着义愤填膺起来,接过笔纸后继续道,“守着一个宝物,居然用了近百个陷阱,还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暗弩,我腰部这一箭就是暗弩所伤,还好他们是那三个货色没有在暗弩上涂毒,不然我就死翘翘了。”

花楚儿说完做出一个吐出舌头挂掉的样子,随后继续在纸上写着,写完后又还给了武月绫,“不要嫌弃啊。”

武月绫看着上面鸡爪一般的字,满脸的嫌弃,“你这字也未免太难看了”

“都说了不要嫌弃,小女子我不喜欢书写,也不喜欢读什么诗书,更不喜欢那些只会吟诗作画的文人墨客,不过要是有某位大名家写出来的真迹倒是会很欢迎。”花楚儿自顾自的说着。

武月绫不解,问为什么欢迎,明明都不喜欢,然而花楚儿给出的回答让武月绫彻底无语了,因为值钱,这家伙,完全掉钱眼里去了。

武月绫细细一读这些药材名称,竟然一个都不认得,于是朝着花楚儿摇了摇纸,“我一个都不认得。”

花楚儿无奈的叹息一下,解释说,就是因为一般人都不认得这些药材,所以才没有提前跟小娘子说。武月绫问她想不想去复仇,花楚儿犹豫了一会,其实按照江湖规矩,她是不应该记仇的,毕竟她是贼,偷人家东西不成,反被人家伤了,差点丢了命,这些都只能怪自己技艺不高。武月绫直言说要是自己肯定回去报仇,而花楚儿则是说,既然成了小娘子的下人,这辈子就跟着小娘子了,有机会再去寻仇,毕竟命是小娘子救的,人也就是小娘子的了。

二人收拾了一下,便启程了。

武月绫牵着马,花楚儿坐在马上,沿着河流往下行去,不多时来到了一处山林,期间在路边偶尔采了几株药草。

“哈,哪有小娘子牵着马,做下人的骑着马的,你说是不是,小喵喵。”花楚儿调笑了一句,同时逗逗坐在马头上的小猞猁。

“要不是你受伤了,怎么会有马给你坐。对了,还没问你师出何处?”武月绫牵着马儿,离开河边,往山林里行去。

“百花谷,可惜师父早就作古了。”花楚儿表情平常稀松,似乎一点也不怀念。

“有这么一身本事,干嘛要当飞贼?”

“因为,我师父就是贼啊,做徒弟不去做贼做什么?去某个青楼唱唱歌跳跳舞,服侍服侍男人?我可干不来,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花楚儿晃着脑袋,一副嫌弃的样子。

“说的也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武月绫并不喜欢青楼这种地方,不过对于男人是花心萝卜不是很赞同,因为她的前身就是男的,虽然是只单身狗,可不是只花心大萝卜,只得附和道。

“大猪蹄子?”

“就是用八角茴香桂皮外加啤酒用高压锅压好吧,就是烧出来的猪蹄子。”武月绫说着说着又换成了另一种说法,这里可没有高压锅。

“大猪蹄子啊,哈哈,这比喻还挺恰当的,等到了襄郡,我一定要吃一大碗猪肉,喝一坛子酒,在这里啥都没有,整天吃一些难吃的食物,难受死了,还好此处离襄郡不算太远。”花楚儿笑道,似乎十分的想念城中的美食。

花楚儿不说还好,一说就把武月绫的馋虫勾起来了,心里直痒痒,“这荒郊野岭的能有吃的就不错了,等待会去抓几只山鸡来解解馋。”

“我醒来只有鱼吃,周围的野味都被小娘子抓光了?”花楚儿问道。

此时,马儿突然鸣啼一声,止住了步伐,不管武月绫怎么拉都不往前走,甚至流出眼泪。

“当然被我吃光了,怎么回事?马怎么不走了?”武月绫回过头,本来想说你个随从比主人还金贵,却不解地看到流泪的马,这条马是铁总镖头送给自己的,是镖局的老马,“马怎么哭了”

花楚儿也奇怪,微微俯下身子,看一眼马头,果然哭了。

“是不是进了沙子”花楚儿强行解释着。

武月绫抚摸着马儿,心中也是疑惑不明,为什么会不愿意前进,停在原地修整了一会,牵着马儿吃了些草,等待马儿吃饱了再继续上路。

小猞猁又回到了武月绫的怀里,似乎是因为山林比较阴凉,呆在主人温暖的怀里已成为了习惯。

“小娘子这只小喵是好像十分顽皮啊,也十分的有灵性。”花楚儿说道。

“这是大雪天捡回来的,就跟捡你一样,当时它又饿又冻,差点死了。”

武月绫说完,小猞猁伸出脑袋,喵了一声,好似再问主人你是在说我吗?武月绫揉揉小猞猁的脑袋,让其继续钻进自己的衣服里取暖。

“咳,双拳难敌四手,能从二百多人的围困中逃出来,算不错的了。”花楚儿叹一口气,自夸道。

“嗯你听到了?”武月绫准备怼花楚儿的,却听到山林草丛里有沙沙的声音。

“听到了,好快的速度,正在接近不像是人,有四个脚印声,难不成有大虫?”花楚儿惊了,严肃地看向武月绫。

“你先下马,情况有些不太对。”武月绫也绷紧了神经,快步过去把花楚儿扶下来,同时把怀里的小猞猁放在花楚儿的手上。

小猞猁也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一改平常的可爱模样,龇牙咧嘴地警觉着声音传来的反向。

“小娘子小心一些,如果情况不对,你可以丢下我”

武月绫直接用手捂住了花楚儿的嘴巴,从仓库里拿出旋风ak,让花楚儿贴靠着树木,自己挡在她前方,握紧了手中的bu qiāng,来就打死。

“放心,有老虎也不怕”

“小心!”

“喵嗷!!!”

一阵黑风刮过,一个庞然大物于草丛间扑将出来,猛猛地撞上老马,瞬间就将马儿扑翻。马倒地不起,没有悲啸发出,四只蹄子乱踢挣扎了一下,直接断了气。

武月绫扣动扳机,嗒嗒声响起,那庞然大物巨啸一声,轰然跃起,跳到草丛不见了,刚刚那一通射击只是打中了这巨物的四肢,而且这东西反应巨快,将马杀死受到攻击后直接跳进草丛躲避开来。

武月绫看着地上马儿,马颈被贯穿,连着马胸脯开出两个巨大的血洞,这究竟得多大的力量,不像老虎,倒是全身棕色,像是熊!

武月绫炸毛了,这么凶悍的熊?!真不愧是古代野生动物园,简直了。心中微微痛惜马的死亡,同时也明白了马儿为什么不愿前行,而是哭了起来,或许是这么回事,难怪!这马能感觉到自己的死期,也真是够奇异的。

“在你侧面!!!”

嗷~~

花楚儿话才说完,一声凶戾的巨啸在山林里响起,巨大的棕熊从草丛急速弹出,直扑武月绫。武月绫心里一惊,连忙回身,本欲用枪射击,刚扣动扳机,身高近一丈的巨熊早已压了上来。枪刚冒出火焰,就被拍飞在树上并且砸烂了,这一枪反倒击中了棕熊拍过来的另一只熊臂。

武月绫心中一沉的同时运起gong fǎ,直面遭受了棕熊一击,这压下来的巨力才卸掉三四分,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双臂也传来剧痛。

花楚儿则是一个踉跄,本身伤口就未痊愈,被棕熊挤倒在地,只得咬着牙忍着剧痛看着这头巨熊,同时不解武月绫手里那种武器算是什么类型的暗器,像gong nu却会引发雷霆之声。

小猞猁嘶地喵了一声,冲上去想要咬这头巨熊又被人家的巨大吓得掉转脑袋回到花楚儿身边,急的狂蹦乱跳。

巨熊左右手两臂也流出鲜血,明显是被枪射伤了。似乎是被武月绫激怒了,再次巨啸一声,看也不看身边的花楚儿,扭动着庞大的壮躯,朝着武月绫袭去。

武月绫双臂震得发麻,这么大的棕熊,实在炸人眼球,受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刚从仓库里取出m4a1,棕熊冲了上来,一爪抓来,掀起一阵腥风。武月绫还未打开枪的保险,就感觉手心传来沛然之力,bu qiāng再度被拍飞了,只听到旁边传来枪被砸烂的声响。

自身也被棕熊抱起,武月绫以为它要狠狠的咬自己一口,心中也是彻底绝望了,这下子死定了!脖子还不得被咬断!

但是这头棕熊十分的愤怒,抓起武月绫直接朝旁边丢去。武月绫只感觉一阵天翻地覆,后背撞到树上,猛然地吐出一口酸水,急促地咳嗽着。

棕熊似乎觉得意犹未尽,走到武月绫的身边,继续抓起武月绫,往旁边一甩,同时摇晃着肩膀,狂啸一声,看样子这样对待猎物十分的解气。

武月绫在地上滚了一圈,撞到了马身上,而自己这件青衣也多出数道口子,身体已经被熊爪抓伤了数处,不过此时也摔得不轻,脚踝也好像错位了。

武月绫挣扎着欲要站起来,才起到一半,棕熊冲了上来,熊爪恶狠狠地朝着武月绫的脑袋拍去,若是拍中必死无疑。

此时,躺在地上的马儿突然挣扎着起来了,拱开武月绫,用残躯挡住了这一下致命的攻击,再次洒血倒地,这次真的一动也不动了。

武月绫脚踝传来咔嚓一声,骨头复位了,不过还有一点痛觉,看到马儿突然复活,武月绫稍稍震惊,同时平复心情,迅速地从仓库里取出巴雷特,扳动保险,扣动扳机。

嘭!

枪头火焰愤怒地咆哮,一颗子弹射穿了棕熊的脑袋,打出一个大洞。棕熊脑袋一歪,瞬间死亡,往后倒去。武月绫也被后坐力顶到了肩膀,被一股反作用力推倒,躺在地上捂着肩膀大呼喊疼。

花楚儿惊悚地看着这一幕,若不是自己身受重伤,说不定还能与这畜牲斗一斗,可是现在,她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更没办法去扶躺在地上喊疼的小娘子。

倒是小猞猁,快速地跑到武月绫的身边,舔着武月绫的脸庞,伤心急促地喵叫着。

山林里晚风吹过,太阳早就躲到了山下,天色微暗。武月绫缓和了许久才从地上站起来,身上几个伤口火辣辣地传来疼痛之感,咬紧牙关,看着前来扶自己的花楚儿,恨恨地道一句,“真倒霉!”

“小娘子真是神人啊,竟然不惧怕,敢于之搏斗。”花楚儿脸色还有些苍白,还未彻底缓过神来,不过此时由衷地赞叹小娘子的勇敢。

小娘子不是宗师,反倒像一个普通的练武者,甚至连二流水准都没达到,虽说借助了她不认得的厉害巧器,但这般勇斗巨熊,亦是得到了她的认可,不得不刮目相看,倒是更加心甘情愿地做小娘子的随从了。

“可惜啊,这样一匹马,虽然我不认得什么千里马,但这样一匹相处不过数月的护主之马,我也头一次见到,必须给它竖立一块墓碑,感谢它的救命之恩。”武月绫站定,与花楚儿互相搀扶着。

“也是啊,本以为小娘子会遭受不测,没想到马儿竟然起死回生替小娘子挡住了夺命一击,当时楚儿也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哎,若不是身受重伤,也不至于让小娘子遭受这种危险。”花楚儿自责道。

“哎,也不怪你,这马是忠义之马!难怪原先不愿前行,流出眼泪,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吧。”武月绫不禁感叹一句,清理完伤口,而后在山野间忙碌起来,将马儿掩埋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在空旷的野地里烧起了篝火,武月绫和花楚儿一起烤着熊肉,气氛也稍微的轻松了许多。小猞猁再次回到主人的怀里,死死地赖在武月绫的怀里,生怕再也见不到主人了。

吃完熊肉,武月绫拿长剑劈倒一颗树,做出一根木桩,先雕刻出几个字,再用笔墨写上忠义之马数个字,便插在埋马的土包上,再拜上一拜!

晚饭过后,武月绫再次取出‘临时帐篷’,准备休息,她已经十分的疲劳了,加上这一身抓伤,今日可算是十分的不幸,而且两把bu qiāng都已经报废了,锻造台还在制造那把机变匣子,没办法修复这两把武器。

花楚儿现在能勉强行动,早就对于这种变戏法一样变出来的房子十分好奇,于是绕着墙壁走一圈,用手摸了摸,十分的光滑,“这个到底怎么变出来的,就像是仙术一般,实在是神奇。”

“小娘子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花楚儿听着声音越来越小,看样是睡着了,只好回到篝火边,躺在武月绫的旁边一起睡去。

二人一猫,与篝火作伴,睡在山野林间,静静的修整着,休息着,等待着明天的日出。

第二十八回 仗剑天涯(五)

沐阳高照起,斜晖穿叶来。

武月绫起身,头微微昏沉,好似没有睡够,收起碉堡,晨光扑面洋洋洒来一股暖意,十分的舒畅,将身体中软绵绵的睡意挤出,打个哈欠,四肢稍微舒畅了一些。

起身时惊醒了守在身边的小猞猁,脚踝处还是传来微微的酸痛,至于身上的伤口,依旧会拨动ci ji着神经,让刚起床的自己愈发的清醒。

武月绫看向席子上的小猞猁,发现花楚儿已经睁开眼睛了,显然是醒了。

“小娘子早安,”花楚儿眯着睡眼,慵懒地翻个身,接着睡。

“早上好。”武月绫回应一声,看着花楚儿那样一副懒样,心中无奈,只得忙自己的去。

而太阳果断的晒上了花楚儿的屁股。

小猞猁喵了一声,不缓不慢地跟在主人身后。

武月绫接着处理大棕熊,将熊皮晾晒在树上,把熊胆掏出,切一些熊肉,收拾一些柴火,架好锅,拿起葫芦倒水,煮了半锅汤肉。

不过

武月绫把花楚儿叫了起来,自己开口吃了一块肉,苦到流眼泪,只得捏着鼻子灌汤吃肉,又苦又腥。小猞猁也不喜欢,吃了几口,一脸嫌弃地走到旁边翻草堆捉虫子去了。花楚儿尝了一下,直吐舌头,表示小娘子这煮的是什么。

武月绫告诉花楚儿,这应该是熊胆汤,最后武月绫确定这就是熊胆汤,监督着花楚儿,让她一定要吃下去,毕竟这是大补之物。

花楚儿无奈,皱起细眉,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吞完后俏脸上保持着生无可恋的表情,默默地流下了几行苦泪,饶是以宗师境界顶住了。

葫芦里的水用光了,马死了,一堆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理,武月绫一个头两个大,打定主意,先去寻找水源,这山林野地找水应该不难。

东西留在原地,武月绫带着花楚儿一起穿梭在林间。小猞猁跟在武月绫身后,寸步不离。鸟儿在树头叽叽喳喳,像是在议论着这两个森林异客,叽喳,不,是三个。

不多时,听力较好的花楚儿便听到了水声,指定了方向。武月绫拿出指南针看了看,这是相反的方向,还好不算太远。

而便见到了一处野沟,这条沟也不知道怎么形成的,从上往下,清澈的山水缓缓地流动着,从高处落到地处,形成一个迷你的小瀑布,绽放出白色的小浪花,发出哗哗地声响。

太阳升得较高,在野沟附近徘徊,武月绫发现了一处小竹林。小竹林傍着野沟生长,在微风的吹拂下,细叶磨动发出沙沙声音,竹林里能看到破土而出仅有半寸的竹笋。

武月绫好像看到了宝贝,连忙冲上去,跳过野沟,来到竹林边上。小猞猁也跟在主人身后,奈何草丛太盛了,直接摔进了野沟,不明所以然地惊喵一声,掉入了溪水中,变成了一只落汤猫。

武月绫闻声才想起那小家伙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返回沟边,只见小猞猁委屈的抖着湿漉漉的毛发,正站在水边的石头上舔着爪子。

武月绫笑出了声,趴在沟边,伸出手,把小猞猁接了上来。见到花楚儿过来,就让她在另一侧等候。

进入竹林,武月绫开始了挖笋大业,蹲下身子,用剑砍倒一棵大竹子,砍下最粗壮的一节,做成存水的瓶子。而后砍尖一根竹子,开始撬土,把冒出来的竹笋周围的土掀得干干净净,再把竹笋bá chu lái。

而花楚儿在野沟附近寻到许多药草,也捆上了一捆。

这样忙碌了许久,整个竹林都被武月绫翻遍了,十几颗竹笋,拿都拿不下,武月绫只得先剥干洗净,找到藤蔓,窜绑了起来,随后也给小猞猁背上绑了一根竹笋。

用藤蔓再做了腰带,打好水直接往腰带上一挂,就这样,武月绫腰缠两根大竹筒,怀抱数根新竹笋,在前头开路,回到了营地。

洗干净锅,武月绫拿着长剑当菜刀使,切竹笋,烘干一次,再晒干一遍水分再带走。

而花楚儿则是弄草药,用麻布包起来夹在两块石头间磨着,磨好后脱下上衣,毫无防备地把武月绫唤过头,一片春光尽收武月绫的眼底。

武月绫红着脸,走到花楚儿的面前,看着其饱满的胸脯,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咋了?”花楚儿美眸眨了眨,看不懂武月绫尴尬的表情。

“没、没咋。”武月绫轻咳一声,蹲下身子,将草药沫包裹在麻布中,准备替花楚儿包上。

谁知花楚儿竟在揭开血痂,弄完后流出红色的鲜血,鲜血汇成一条红线淌过光鲜的肚脐,花楚儿咬着下嘴唇让武月绫快速包扎。

武月绫急了起来,连忙将裹着草药的麻布重新敷上伤口,绑好后又开始整理花楚儿腰部的箭疮。

“你这也太狠了吧”武月绫替花楚儿将衣服穿好,怜惜道。

“这不算什么,来,该我服侍小娘子了,”花楚儿拉着武月绫坐下,伸手去解开武月绫受伤处的衣裳。

武月绫忸怩一下,最后还是大方地自动褪去上身衣物,裸出身体,让花楚儿在自己的背上敷药。

草药沫敷在身上伤口处,冰凉冰凉的,随后传来一阵麻麻的感觉,就像是小猞猁在舔着自己的手心。

这样,过了几日,俩人一猞猁,步行在山野之间。

武月绫背着大黑锅,扛着鼓鼓的行囊,走在前头,走累了就歇歇,抓点野味,烤着吃。

武月绫惊叹的发现身体上的伤早早就好了,连痕迹也不存了,夸赞这种草药配方的奇特,也不断向花楚儿请教,渐渐弄懂了这些药草的形状和习性。

花楚儿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再换上一次药就差不多了。

无聊的时候武月绫就唱唱歌曲,像什么菊花残满地伤,这样乖僻的调子瞬间就把花楚儿唱懵了,或许是节奏比较强烈,花楚儿还表示唱得蛮好听的。

等到花楚儿身上伤好了,武月绫带的盐因为两个人的原因彻底的消耗光了,数日过去,再走上几日,大概半个月左右了。

武月绫来到一座大山上,俯瞰着前方的蜿蜒大河,还有河边不远处的一座城池,往地上一趟,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开怀而笑,“哈哈,总算是回到人间了!”

花楚儿扛着大行囊,举起小猞猁,也欢呼了起来,声音比武月绫的还要大,兴奋之余朝着山路奔去,“那就是襄郡了!襄郡的旁边便是汉水,我们总于不用露宿荒野咯~”

武月绫也跑了下去,只见花楚儿把旁边一个樵夫吓趴下了,连肩上的两捆柴都掉落山坡滚了下去。

花楚儿怪不好意地停止乱叫,站在旁边保持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好似待嫁的闺中女子,只不过这样蓬头污脸黑面的,难道不更像山里的野人吗?

这樵夫趴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发乱糟糟的花楚儿,好像是在看疯子一样,就差没尿裤子了。

此时花楚儿的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早就散成布条装了,赤着脚,鞋子什么的老早就烂了,这俩货明显就是深山里出来的妖怪,若不是还喊出了人话,恐怕人家真的会吓晕过去。

武月绫身上装扮跟花楚儿比也好不到哪去,唯一不同的是武月绫有鞋子穿。花楚儿还跟武月绫借过鞋子,穿在脚上一会儿就消失了。这鞋子认主,只能武月绫穿,反zhèng jiàn过了自家小娘子神仙东西多了去了,见怪不怪,早就习惯了。

月绫靠到花楚儿的身边,看着地上趴着不敢动的樵夫,摸了摸下巴,着实有些无奈,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活人,就给吓趴下了,连忙去扶。

“哎哟喂!!你别过来”樵夫螃蟹一样往后趴去,好像武月绫会吃了他似的,怕得不成样子。

“好好好,”武月绫无奈,只得起身,“请问前面就是襄郡了吧。”

花楚儿凑到武月绫的耳边,嬉笑着悄声道,“小娘子明知故问。”

武月绫朝着翻了个白眼,没看到我跟人家套近乎呢。

这时樵夫又说话了。

“求求两位高抬贵手,快走吧,前方就是襄郡!没有错啊!”

听声音就像是赶瘟神一样,无奈之下,只好顺着人家的意思,赶紧走吧。

花楚儿看了看卡在陡坡下的两捆柴,一跃而下,行陡坡如履平地,将柴捆拿了上来,放在路上,再跟着小娘子一起奔跑下山。

来到城门口,武月绫发现这个襄郡比荆州城要大上很多,摸出行囊中的公验和文牒,急忙往前跑去,却想起花楚儿并没有这东西,那怎么进城?于是又转身问向花楚儿,花楚儿只说自有手段,只需跟在武月绫身后就好。

武月绫也不明白什么手段,反正到时候实在不行就花点钱,买通关系带进去,想到这就迫不及待地往城门跑去,闯入进城的rén liu中。

进了城,武月绫问花楚儿是怎么进来的。花楚儿只是得意的扬了扬手上的公验。

“你怎么会有公验?除了那块令牌你啥都没有啊。”武月绫拿过公验,问道。

花楚儿见小娘子要拿去看,只得如实招来,这是自己借的。

武月绫看完公验的内容,听完花楚儿的解释,同时杵在原地半晌,果断的把花楚儿说教了一番,就不能不偷东西。花楚儿说手痒痒了,武月绫无奈,插着腰又说了半晌,只好摇着头回到城门口,把公验交付守门的官差。

那官差似乎不喜欢武月绫这样的叫花子,也没仔细看,就说一句我知道了,等到武月绫走后才翻看了一下,觉得公验有些眼熟,感觉不对,想要寻找武月绫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好作罢。

武月绫拉着花楚儿在人群里狂奔,为什么,因为饿疯了、馋疯了。来到坊市,找到一家午来客酒楼,两人不顾旁人眼光,冲了进去。

不明所以然的店小二端着菜盘子愣在原地,望着扒门贯入的两个叫花子,霎时间就惊呆了,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花楚儿赤足轻挪,半个闪身就来到店小二的面前,巧手快拿,菜盘子就易主了,随后拿起盘中一块肉往嘴巴里一丢,好吃。

顾不上多咀嚼几下,囫囵下咽好几块肉,慢步回到武月绫的身边,拿起一块肉递到武月绫的嘴巴里。

这时店小二明白过来,眼看着一盘好菜就这样被糟蹋了,急忙大叫,“有乞儿入店抢东西!!!有乞儿入店抢东西!!!”

这一声急促的呼喊,吸引了所有食客们的注意,有不少人投来看戏的好奇目光。

内里打杂的伙计听到声音掀开门布拿着擀面杖菜刀举着砧板什么的就冲出来了,是几个彪悍高大的汉子,他们只看到两个乞丐正在分着吃盘子里的鹅肉。更重要的是一个乞丐的怀里冒出一个猫脑袋,鸡贼地叼起盘里的肉直接开吃,这般奇葩的景象引得店内诸多食客开怀大笑。几个酒楼伙计一看这样不行,连忙挽起袖子准备打人。

“还站着干什么,给我打出去!”那掌柜也急忙喝道,生怕生意被搅糊了。

这时,盘中的肉已吃完,花楚儿舒服地打个嗝,听到有人围过来,身形灵巧地绕步,将这些彪汉dǎ dǎo,来到一旁的桌子上,赤脚踩在桌子上,单手插起腰,神气十足,“都给本娘咳,掌柜的,我跟我家小娘子今天把这里包了,好酒好菜通通上齐!”

花楚儿潇洒的说完,也不管桌旁几位食客的反应,从桌子上抱起一头烧鸡,才把脏脚从桌子上拿开,留下一个黑乎乎的脚印后一溜烟地跑到武月绫的身边,然后小声地问了一个非常重要并且紧急的问题,“小娘子,咱们包里有钱吗?”

武月绫故意呵呵一笑,“原先有,现在恐怕没了。”

那数名彪悍站起来,哎哟哎哟地喊疼,也确实很疼,专打后脑勺,差点就起不来了,起来后同时看向酒楼掌柜。酒楼掌柜只能挥手示意退下,自己亲自上阵,看看这两货到底是真乞丐还是假乞丐,特别是那个背着一口大黑锅的。

不多时,掌柜的见到武月绫行囊里的金块时,瞬间眉开眼笑了,对着众食客抱拳,本酒楼今天已经被包了,只得一边赔不是一边送客。

吃过饭,付完钱,住店的地方也确定了就是这家午来客。花楚儿在武月绫付钱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行囊,发现里面竟然又好几块黄金,心里嘀咕着小娘子你骗我,同样称赞小娘子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果然很有钱。

武月绫将行囊放到客房,让店小二准备洗澡的热水,自己带着一袋子金块铜钱出了门,去逛衣店,没衣服换了,必须购置新衣裳。

来到坊市的一间布料店,刚进去,就看到一个肥胖的妇人投来鄙夷的目光,还啧啧几声,似乎很瞧不起武月绫俩人这样的打扮。

店内掌柜以为是客人来了,本是笑脸相迎,一见这乞丐打扮,顿时就恼了,骂道,“赶快滚!乞儿不准进来!没衣服施舍!”

花楚儿刚踏进来就看中了一双鞋子,却听到了骂人和嘲讽的声音,不禁有点生气,拿起看上的鞋子任性地直接朝着掌柜门面砸去,“凭什么”

哐咚咚咚

话还没说完,这一甩袖子,袖子里的金块全掉出来了,一时间场面气氛瞬间凝固,外头路过的一个小商贩和一个混混正巧也看到了这一幕,地上掉了金块!也是止住了脚步。

花楚儿一惊,同时也傻了。

武月绫闻声看去,只见地上全是金块,不觉有些惊讶,这些金块看上去还十分的眼熟,有点像自己行囊里的,这样一想突然觉得行囊好轻啊。就在武月绫感到奇怪的时候,花楚儿另一只衣袖里突然漏出数枚铜钱,随之而来的是铜钱就跟下暴雨一样从花楚儿的衣袖里哗哗哗地掉落,砸在店铺内的木地板上铃铃哐当作响。

武月绫摸了摸行囊,摸到了几块石头般的形状物,脸色一变,就差没石化,同时鼓着眼珠子瞪向充满歉意讪笑着的花楚儿,你个小贼什么时候顺走这些黄金和铜钱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情?而且是怎么藏到袖子里的?

刚才还骂人生气而现在目瞪口呆的店铺掌柜,正拿着绸缎细细挑着的富妇人,外头挑着货物横在路中间的小商贩,还有口水都差点落下来的市井无赖之徒,彼此眼观鼻,鼻观心,互相点头,金块都摆在地上了,铜钱还在滚圈圈,愣着干啥,抢啊!

花楚儿见氛围不对,看着这些刚刚还鄙视人的家伙突然像恶狗冲上来一样往地上伸手捨钱,先是傻了一下,然后气呼呼地一人一脚直接踢飞。有的砸倒了摆着鞋子衣裳的摊子,有的甩到了行人群中,总之一人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小脚印,或脸上,或眉心鼻子上,或身上。

武月绫无奈地抖出行囊里的石头,先把金块捨起来,略带训斥地说道,“你呀,真不知道是什么变的,你自家娘子的钱也敢偷?”

花楚儿也蹲下身子捡钱,向着武月绫请罪。

“小娘子,奴婢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偷小娘子的钱了”

店铺中这般闹腾景象,吸引了外头人的围观,不少人见钱眼开,想着上来抢钱,都一一被花楚儿踢飞了。

第二十九回 仗剑天涯(六)

天雷狂策,撕裂苍穹。

大雨滂沱,连下数日,终南山不毛之地,一个胡服大汉顶着暴雨雷鸣,连拔数棵大树。

此人身高九尺,双臂垂至膝前,好似通臂猿猴,力大无穷,肤色棕黑,面目十分凶猛,这般发泄一样地将树木拔倒,跟随着雷鸣暴吼,震啸山林。惊得避雨之鸟飞窜逃走,凶禽猛兽皆不敢靠近。

等雨稍停,这胡人张开嘴巴长长呼出一口热气,运功行气,把一身湿透的胡服脱下,光着膀子回到了熊洞。

“藏巴突,回来了。”说话的同样是个胡人,只不过这人生得短小,皮肤微黑,精瞳如炬,目光如鹰。

洞内环境幽暗,似乎听到藏巴突的声音,棚子里走出一个黑影,一个疤脸凶汉奴仆拿着干燥的衣服,递给主人藏巴突,安静地立在旁边服侍着藏巴突,狂躁的火光把墙壁上昏暗的人影撕裂又重组。

“鹰长目,赞普是否有消息传来,还有王子呢?是否顺利到达长安?”藏巴突一边换衣服一边粗声问道。

洞穴原本是野熊的住所,较为阴暗潮湿,因为要久居的缘故,内里搭了几个新木棚子,左右两边挖开了排水道。而洞穴最深处挂着一件干燥的熊皮,熊皮的旁边摆着一把巨大的开山斧,斧头并没有因为雨水潮湿的原因而生锈。

“藏巴突勇士,为何我等不追随王子一起潜入长安。”说话的是个汉人,略显精瘦,正坐在火堆旁用刀削着木刺,“这里深山野林,人不好过活啊。”

藏巴突一开始没有回应,继续换着衣服。这个汉人是个猎人,因为杀人的事情不得不逃离大唐,在吐蕃因为追猎的技术高超而受到了重视,得以成为这次行动的向导。

“长安,是人住的地方,这里,是野兽住的地方!”藏巴突坐下后,取下烤熟了羊腿,说完直接咬着吃。

雨才堪堪止住,天上浓云不动,好像还有继续下雨的征兆。

武月绫把熊皮铺在地上,让小猞猁在上面玩耍。

“还未问小娘子是何出身呢?”花楚儿一身飒爽的白色男装,摇着手上的纸伞显得风度偏偏,半卧在榻上。

“农村出来的酸二代”武月绫随口敷衍,此时的她穿着黑色的男装,两人衣着色彩像是在唱反调。

“啊?酸二代?”花楚儿收起了纸扇子,不断思索着酸二代是个什么意思。

“我啊,前世是农村好青年,后世还是野村好阿妹,也是没谁了。”武月绫帮小猞猁揉顺毛发,叹一声。

“你这前面的话我不懂,后面的话倒是明白了,小娘子野人家出身哪来的那么多钱财?我原以为小娘子是富贵人家呢。”花楚儿继续打开扇子,缓缓地摇着。

“杀人抢劫来的。”武月绫简洁明了的回答。

花楚儿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扯开了话题,“没想到这几日偏逢大雨,本想着陪小娘子出去逛一逛,怕是去不成了。”

“你又没钱,逛什么街。”

“其实楚儿本来就从襄郡出发前往天豹庄的,只可惜行动失败,马匹行李皆落在外头,找不回来了。”花楚儿语气颇为沮丧,随后收起扇子,轻声说道,“我在襄郡埋了一个宝箱,里面有不少宝贝,若是不下雨,楚儿准备去挖出来。”

武月绫听到宝贝二字,转过头,好奇地看向花楚儿,思考后说道,“你那不是宝贝,是脏物吧!”

“哼,小娘子不能这么说,难不成小娘子杀人打劫拿的金块不是赃物吗?”花楚儿闻言有些不开心了,顶起了嘴。

“那家人该死,我可没有错杀好人!”武月绫将荆州城十里村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叙述一遍,特别是崔家和山匪勾结沆瀣一气的事情。行了那等不义之事,花楚儿也觉得那崔家该杀,坐到武月绫身边,连哄带骗地安慰,拐着弯地向小娘子道歉。

“我说,以后别当贼了,当贼多不好,金盆洗手,做了我的婢女,从此隐退江湖,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岂不美哉!”武月绫循循善诱,慢慢地说着。还是很在意她前几日偷走人家的公验,那人是个穷苦的村妇,丢了公验还要花钱去补办,qiong rén哪来那么多余钱。

“知道了,小娘子干啥总为别人着想,充滥好人?”

“那也不是,偷东西也得看对象吧,你要是劫富济贫,那还好说”

“小娘子有所不知呀,我这令牌是飞花令,凡是收此令牌皆会被我这个飞花大盗光顾,不管宝物还是钱财都是人去全空,当年我劫富济贫,将富绅士豪的粮仓打开,让路边无衣可穿无食充饥的乞儿们平稳地度过了一个寒冷彻骨的冬天。”花楚儿刷开扇子,神气自若,洋洋得意,滔滔不绝。

武月绫呵呵一笑,合着你跟我撅上了蹄子,还嘚瑟起来,“那你也不能随便找个普通人就顺啊,必须管好自己的手。”

“可是,小娘子啊,不顺不就进不了城吗,没办法嘛。”

“我可以拿钱卖通那几个官差,行个方便再放行啊。”

“可是,小娘子要是不让我偷,我会闷死得啊,这比不让我喝酒吃肉还难受啊,小娘子,小娘子~”花楚儿说着说着撒起娇来了,还一边拿着扇子给武月绫殷勤地扇冷风。

武月绫拗不过人家,只得举手投降,“行行行,你胸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花楚儿做出胜利的轻呼,同时看看自己的xiong bu,确实挺大的小猞猁也在主人的抚摸下喵叫一声,继续躺在柔软的熊皮上享受着。

天外响起雷鸣,轰隆隆地十分骇人,武月绫不免缩了缩脖子,虽说不怕雷公打,就怕闪电劈,对于闪电这种东西还是存有几分敬畏之心的,在自然面前,人类不过是一粒沙子罢了。

“小娘”

花楚儿正准备说小娘子也怕打雷啊,想着调戏一下,却不料窗外楼下传来好几个说话的声音。

“这雷可真唬人,我在故乡之时,可曾未见过这般春雷。”

“嗨,晁转运使难得回一次襄郡,本意领着晁转运使到怜香曲逛一圈,让那都知李婉儿替晁转运使弹奏一首忧乡魂,一解思乡之愁啊。奈何天公不作美,天雷阻扰,且先到这酒楼避避。”

“张都尉客气了,如今山上银矿已经开挖完毕,再过得一月,差不多银器都打制好了,外加颜监察史亲笔提书,银器上皆请巧匠雕刻颜清臣书法,届时任务完成,我也可以速速归京了。”

“想必晁转运使是想念太白兄了吧。”

“是啊,太白兄那日与我送别,在岸上踏声而歌,实为怀念,自然,张都尉把我作为贵宾,在下受之有愧啊。”

“那不那不,到时还得沾晁转运使的光,替我在圣人面前多美言几句。”

“那是当然,这毕竟是张都尉功劳,我只是跟着张都尉沾沾光。”

“哈哈,客气客气。”

武月绫撑起下巴看着将侧脸贴着木板地面的花楚儿,又笑又气,这才刚刚说完不准偷东西的事。现在就偷听起人家官府的对话,花楚儿似乎是看中了进贡的银器,那双炯炯出神的贼眼就暴露了一切。武月绫只得酸溜溜道,“哎,江山易改,贼性难移啊。”

第三十回 仗剑天涯(七)

“小娘子不能这么说我呀,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花楚儿偷听完后狡辩道。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武月绫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好了好了,小娘子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贪心了,只是听听,绝对不打歪主意。”花楚儿站起来,嬉笑道。

“信了你才有鬼吧。”

“小娘子,前几天只是一时手痒了,谁知道那袖子烂了,藏不住那么多重东西,这才给小娘子添了麻烦,小娘子不要嫌弃楚儿嘛。”

武月绫不听解释,“呵,反正你现在在我这里没有信用额度了。”

花楚儿只得悻悻地坐到熊皮上,乖乖地摸着小猞猁,随后将话题引开,“小娘子练的是什么gong fǎ,原先看到小娘子打的那一套连拳,似乎只有一半啊,中间突然戛然而止,有些突兀。”

“嗯?什么?”武月绫顿时就来了兴趣,回问道。

“小娘子这套拳法中规中矩,根本就没有什么攻击性,全是防守卸劲,而且拳式中间断缺,虽说无大碍,可高手对决,马虎不得,一点差错很可能把小娘子推入万丈深渊。”花楚儿神色认真,言语十分正经。

“哦,你xiu liàn的内功是什么gong fǎ?女子也可以修行吧。”武月绫本来已经有了一门gong fǎ,本意对其它gong fǎ没有多少兴趣,现如今花楚儿说起来,也来了兴致。

“楚儿这门内功原本也是男子所习,师父是个糟老头子,贼好色的那种,咳咳”花楚儿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么说”武月绫也故作神秘地停顿了起来,用眼睛挑逗花楚儿,“难不成你师父对你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才没有,他喜欢偷看女子洗澡,特别是去谷外村子偷看那齐家寡妇咳咳,小娘子咱们扯歪了。”花楚儿不好意思地小声道。

“哈哈哈哈,好吧,你的gong fǎ也是指定男子才能练,那你练了没有什么不适之处吗?”武月绫直接抛出自己的疑惑,毕竟陆子季说过他的那一门内功女子根本无法学习。

“没有,这一门内功偏阴柔,就叫百花功,是一等一的gong fǎ,运气不在于爆发强劲的力量打击敌人,而是使得自己的身体行动如花瓣一般轻盈,更在于速度。”花楚儿笑道。

“你练了多久,看你样子也就是二十多的年龄吧,怎么会这么快到达宗师境界?”

“楚儿从小就是师父带大,不过却是师父拐来的。自从三岁开始就扎马步,六岁正式接触百花功,到小娘子这样的年龄已经是一流高手了,楚儿现在过了二十四的年头,算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啊。”花楚儿带着一点忧伤,慢慢地回忆着。“小娘子应该是十五的年纪吧,正好可以找个人家嫁了,不像楚儿,已经是个老女人了。”

“呵呵,那你就准备做通房大丫头吧!实际算来,也确实大了一岁,你也是芳华年龄何必说老了。”武月绫站起来伸个懒腰,戏笑一声,接着道,而外面的雷电已熄,天竟然放得明亮了。

“平常人家的女子十四待字闺中,十五十六便嫁了出去,按这算来,楚儿就是老女人了,所以做不成通房大丫头。”花楚儿吐着舌头笑着说。

“算了算了,不跟你扯年龄了,你的gong fǎ我可以学?”武月绫继续问道。

“自然,小娘子要学楚儿可以倾囊相授,只是不知道小娘子自身的内功学了多久,若是半途更换内功,恐怕会走火入魔啊。”

“半年吧,一个和尚教我的内功和拳法,我每天一起来就会练。”武月绫说道。

花楚儿看向小娘子,和尚?“少林内功?”

“怎么?”

“gong fǎ叫什么名字,难怪小娘子也可以学,传闻少林内功皆是上等中的上等,小娘子所学内功叫什么?”

“清心经。”武月绫如实回答。

花楚儿表示没听过,武月绫又解释一遍这内功的呼吸之法,不在于调动气使之暴走,而是让气在身体里保持平衡,所以她想要以气发力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或者效果。

花楚儿有些吃惊,对于不借用一口气发力,而是通过呼吸尽量保持体内气的平衡,这种奇特的gong fǎ她闻所未闻。

“这或许是一种奇门妙法吧”花楚儿不确定地回答道,“不过,小娘子也不用在意,现在换内功尚不晚,要不学学楚儿的百花功,以后楚儿也好跟小娘子一起劫富济贫,做一对逍遥自在的江湖大盗。”

武月绫偏过头呵呵一笑,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毫不客气地说道,“那还是算了吧。”

过了几日,天气放晴,武月绫跟着花楚儿出了城,去挖宝。

按照花楚儿所言,她埋宝物的地方就在江边小断崖处。武月绫来到汉江边上,江风袭来,初时凉爽而后渐冷,江面波涛汹涌,时不时卷起一阵波浪撞击在江边的岩石上。

江上有众多渔船,还有不少中型的商船,大船很少见,只是经过一处码头时见到了两艘官府的大船。码头是襄郡官府所建造,众多商船也在这里停泊,或上货或下货,一些民夫在监管下排着队搬运货物。

经过大码头,来到江边较为偏僻的地方,武月绫跟在花楚儿身后,前方领路的花楚儿突然做出噤声的手势,二人压低身子,潜到一块大石处。石头因为遭受到河水涨潮的影响,表面有许多河水侵蚀出来的凹槽,有些凹槽里还会发现小扇贝。

“汉江小龙王!我父亲敬你是条汉子,这才冒险来见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庆儿!”

“这么说来,吕总镖头是不准备把消息告诉我了?”

“汉江小龙王,吕某奉劝你一句,这次的银器是上贡给当今天子的,我不可能为了你一己私欲而把我整个吕户镖局搭进去!而你要劫贡的事情朝廷也知道了。”

“头,把他们父子俩做了,沉尸江底得了!”

“猴子,我们汉江水匪不做那没有道义的事情,既然吕总镖头不愿合作,那就算了,只是希望我们五百多条水鬼来时,还望吕总镖头看仔细了!走!”

片刻后,武月绫便听到了那吕总镖头的声音,似乎是说这汉江小龙王这次要闹事了,带着另外一个语气颇盛的青年离开了。

“怎么回事?”武月绫沉思了一下,“那不成他们真要打劫那些银器?”

“小娘子这就不知道了吧,汉江小龙王,那家伙在这条江上鼎鼎有名,一旦遇上他必须交出过江钱,不然,要么沉船,要么劫船。但是颇讲义气,劫江不会乱杀人,也从不为难那些穷苦的渔人。甚至有传闻说渔民受到了江上风浪翻了船,正好被这汉江小龙王所救,因此流传开了一段姻缘,据说那个渔伯将家里漂亮的女儿许配给了这个小龙王,这可是整个襄郡人都知道的传闻。”花楚儿倒是不奇怪,颇为向往道。

“这就是你崇尚的侠义之风?”武月绫问道。

“这都不算侠吗?”花楚儿眨眨眼睛,表示有些有些委屈。

“不算!”武月绫武断道。

“那小娘子觉得什么算侠?”

“侠啊,有很多定义,至少偷东西,抢劫,不算侠者之列!不管以什么理由,这都不算侠。侠者,小一点说,独善其身,孝敬父母,养家持家,大一点说,兼济天下,为国为民!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侠。而你我,皆是普通人罢了,根本算不上侠,而我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武月绫说道。

“哦,”花楚儿有些不明其中真意,只得应了一声,心中泛起嘀咕,小娘子的思想真深刻,完全没办法理解,缄默许久,这才想起了出来的目的,“算了,这么深奥的道理楚儿我是没办法理解的了,小娘子,咱们还是赶快去挖宝箱吧。”

夜里,午来客客栈,花楚儿秉着火烛,两人做贼似的打开宝箱,里面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武月绫拿出了一根银簪,放在烛火下瞧了瞧,问了才知道,这不是真银的,是镀银的。

但是里面单单黄金就有二十几条,还有许多女子用物,包括胭脂妆粉,口红绵,甚至还有一面袖珍铜镜,武月绫惊呆了,若是没有那几十块黄金,这纯粹就是女子的化妆箱啊,怎么都算不上宝箱。

花楚儿熟练地拿出里面的化妆品,对着小铜镜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金钗银钿装饰着,完全变成一副雍容华丽的样子。

武月绫目瞪口呆地看着花楚儿,简直不敢相信了。此时的花楚儿,红唇粉面,黛眉轻点,发髻上贴着闪闪发光的银钿,白色男装也掩盖不住她身上的女儿气质。

武月绫伸出大拇指,表示你漂亮。花楚儿盈盈一笑,竟然娇羞起来。

花楚儿弄完自己的妆后,也开始整理武月绫的脸。武月绫一边抗拒着一边看着铜镜里的小脸蛋,很快就变得跟花楚儿一模一样了。

看完自己的被胭脂妆粉衬托出来的美貌,再把朱唇轻启,武月绫发现自己长得还挺漂亮的,嬉戏作罢,便擦拭干净脸上的胭脂粉末,洗个脸继续素面朝天。

武月绫第一次化妆,自我感觉还算不错。花楚儿有些惋惜好不容化出来的妆就这么洗掉了,说箱子里的东西都送给小娘子了,反正以后当下人用不上。

武月绫看着花楚儿那一副心疼不舍的样子,便回绝了。

第三十一回 仗剑天涯(八)

数人游出江面,浑身水淋淋的。为首的是个壮实的汉子,气息深沉。其后跟着那十几人个个潇洒地光着膀子在阳光下,结实如牛。

为首的白脸汉子正是汉江鼎鼎大名的小龙王白胜,这人高大威猛,却长得十分俊秀。前方山前面林子里有他们水匪的寨子,从这里就能看到那高高的木塔。木塔是用来警戒监视周围动静的,同时也是方便他们水匪出水后的找寨子的标记。

白胜回到寨子里,换过衣服,来到家中,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孩上来就喊了一声爹爹,抱住白胜的膝盖,而里面正在做饭的妻子沙儿闻声连忙从厨屋跑出来,眼角带着泪花。

“相公你回来了,”

“嗯,”白胜抱起小白胜,走上前,单手搂住妻子,轻轻抚摸着妻子背后的长发。

“娘子,蒸鱼放多少盐”旁侧一个婢女跑过来,正叫问着,见到是郎君回来了,赶忙低下脑袋。

“你去忙吧,我在院子里陪铭儿玩一会,”白胜温柔道。

“嗯,”谭沙儿回应一声,便随着婢女回到了厨房。

白胜则是放下小白胜,跟着小白胜一起抓蛐蛐,而谭老丈走进了院子,撑着木拐杖,行到了白胜身边。

白胜起身扶住岳丈,不过却被岳丈拒绝了。

“听说你要去劫那银贡?”谭恒水敲了敲拐杖,责问道。

“岳父大人,我确有此意。”白胜也不闪避,直言说。

“唉,我等为匪,本就多行不义之事,老天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那银贡是官府在经营,进献给天子的,白胜,你要想清楚了。”谭老丈摇摇头,撑着拐杖往回走,“我活不了几年了,沙儿还有咏铭都要托付给你了白胜,好自为之啊。”

白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岳父大人的背影,心中微有波澜起伏,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银器,不劫手下弟兄们会看不起自己,这龙王寨正是因为自己的威信而建立起来的,劫了或许会引来官府的围剿,但更可以扩大龙王寨的规模,扩大汉江小龙王的名声。

只不过,他现在有了沙儿,还有了咏铭,所以,这件事他会慎重考虑。

吃过饭,白胜在寨中议事,龙王寨十几名水中好手皆齐至。

“头,你说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办,弟兄们都听头的吩咐!”猴子第一个说话,这家伙鬼精得很,十分的灵活。

“我决定,先让几个兄弟先去城里打探好情报”

再过几日,阳光明媚,春风暖和。野处黄花三两朵,争相挂在江岸头,一片生机说不尽,红鱼游过清山涧。

武月绫和花楚儿逛了一遍坊市,寻了另一家名为古楼子的酒家,进去点了几盘招牌菜,外加一坛上好的清酒。

武月绫尝着碗中的绿色液体,吃一块羊肉饼,觉得味道还不错。而花楚儿老早就一口饼一碗酒,吃得老香甜了。

武月绫看着她,戏说是大吃货一枚,花楚儿不解,武月绫便解释了起来。

小猞猁也坐在桌子上,舔着碗里的绿酒,先是吐吐舌头,表示有点辣,吃完半块羊肉饼后,继续舔碗里的酒,不一会儿就醉得摇摇晃晃了,一个步子不稳摔下桌去,被花楚儿提脚给接住了。

随后武月绫把小猞猁抱了上来,放在桌子上,小猞猁慵懒地侧躺着,有事没事喵两声打个酒嗝。

吃完饭,武月绫抱起醉倒的小猞猁,与花楚儿回到了午来客。

夜晚来临,天上疏星点点,武月绫撑着下巴望着夜空,城内宵禁,此时的城中寂静安详,没有多少声响,除了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之外,就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从不知何处闺阁传出的丝丝琴音。

“小娘子,明天我们去吃什么好呢,要不去山上打只野味来?对了,我听说明天襄郡的才子们都去郊外踏春,咱们去凑凑热闹吧。”花楚儿也挪到武月绫的旁边,撑着下巴,望着夜空。

武月绫闻着花楚儿身上的女子清香,嗯了一声,继续数着夜空的星星,无忧无虑,zi you自在真好。

轰,武月绫的视线里突然冒出一朵huáng sè的烟花,紧接着城内响起了锣声。不一会儿,城北传来了厮杀呐喊的声响。

花楚儿把双眼瞪的老亮了,欣喜地勾着武月绫的胳膊,“小娘子,我们去看戏吧,城北这么热闹,肯定出事了。”

“不去。”武月绫拒绝道。

花楚儿正准备使用自己的拿手好戏——撒娇时,城北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来者是汉江小龙王’

‘不要让水匪跑了’

‘他们劫走了囚犯’

“堵住他们,赏钱过万”

花楚儿看向武月绫,武月绫也看向花楚儿明亮的双眸。

“好吧,只看戏,不管你多么向往那样的生活,多么崇拜那汉江小龙王,都不准帮忙,答应了就去看戏!”

“嗯,一切都听小娘子的。”

花楚儿换上夜行衣,武月绫也换上黑色的男装,两人通过窗户爬上屋顶,朝着冒起了火光的城北潜行而去。

来到一家小院,爬上楼顶。武月绫朝着前方火光冒起的方向望去,只见数个人影在街上奔逃。有一人且战且退,与另一人搏斗不落下风。两人打得不相上下,刀枪过了几个回合,后面举着火把的武侯捕头还有官兵呐喊者围上来时,这拿枪的人影虚晃一招直接退走,拿着刀的人影闪避开来只得继续追逐。

不一会儿从街头边追到了街尾,跃入民房,搞出剧烈的战斗动静,随后又到了另一条街道。

花楚儿见这边看不到了,便提议到另一边看去,两人绕开街上的围堵搜查的武侯官兵,朝着那打斗的方向追去,不多时,来到坊墙上,站在上面看着街上热闹的打斗。

“那拿枪的是你所说的汉江小龙王?”武月绫看着那人影飞来晃去,时不时刺出一枪或者横枪而挡。

“大概是吧,楚儿听说,这个小龙王善使一杆红缨枪,加上他们的呐喊,应该是错不了。”花楚儿也不确定,只能猜测道。

不多时,吕总镖头突然出现在街道上,堵住了小龙王手下那六人的去路,随后与之一起消失在了街道上。

而白胜也被彻底包围了,对阵的对手正是随着晁衡一起下襄郡来的牛捕头。

周围火光一片,照的明亮。

牛捕头也终于看清了白胜的样子,长得俊俏,倒是个美男子,“哼,我还以为你这水匪会是个什么狰狞面貌,原来白白胖胖的,是个美妇人啊,哈哈哈哈。”

牛捕头说完,周围的官兵武侯也大肆嘲笑起来。

白胜沉住气,不说话,不生气,手中长枪一转,目光一扫旁边围上来的几名拿刀的武侯,握住枪尾一抡,将这几人扫飞,猛步一跨,一个箭步冲到牛捕头面前,沾血的锋利枪头点向牛捕头的咽喉。

牛捕头挥刀弹去,将身形后退,握紧手上刀柄,提力猛冲一斩。

刀与枪蹦出激烈的火花,两人皆是后退三步,又开始了一记火并。

“等你那几个兄弟被抓住,我看你拿什么反抗!还想打银器的主意!”牛捕头拼完一记,讽刺道。

“报,捕头,那群人消失了!”不过很快有人边跑边往这边报信,等到这人进入重围,才知道自己喊错话了。

牛捕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旁边这个报信的,气呼呼道,“给我上!”

“哈哈哈哈!”

白胜发出一声爽朗长笑,再度逼退周围的官兵,打伤牛捕头,突破重围,与一个神秘人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而武月绫这边也被搜查的官兵和武侯发现了,只得逃走,还好花楚儿是这方面的高手,越过几条街道,翻过院墙,便躲过了追捕。

武月绫和花楚儿再次翻过一座私宅的院墙时,却不料有人拿着刀趁黑砍来。花楚儿早就听到有动静,拉住武月绫的手,灵巧地闪开了偷袭。

“大鬼,来的可是官兵?”

“不清楚,有女人的香味。”

武月绫朝着黑暗中看去,只见数个模糊黑色的人影正躲在墙角,其中有两个人影从旁边围了过来,二话不说,掏出战术手电,往人影一照,照得对方轻声呼痛。

“来者何人?”那捂着眼睛的大鬼轻喝一声,连忙往后撤去。周围那两个人影也不再突进,只得后退,随时准备逃走。

武月绫一看,发现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十分的壮实,他们中间架着的那个浑身是血,手脚不成形状的扭曲着,好像是受过重刑,武月绫并不知这被架着的正是进城探听情报的猴子。

“江湖人送名号飞花大盗,不知诸位好汉是何名号?”花楚儿这时拿剑抱拳说道,同时对于小娘子手上的发光物十分好奇。

“我等是汉江小龙王的手下,汉江小五鬼!快快熄了火把,不要惹来麻烦。”旁边的二鬼连忙答话。

武月绫熄了战术手电,收回了仓库,“那你们刚刚偷袭我们。”

“误会误会,我们以为是官差,两位大盗,还请见谅!”大鬼见光芒消失,舒了一口气,同时也抱拳请罪。

这时,旁边又翻下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影拿着长枪,就是汉江小龙王,而另外一人燃起了火折子,看清样貌是吕总镖头。

“那两位是?”似乎察觉到了武月绫和花楚儿的存在,白胜悄声问道。

“我们只是碰巧路过。”武月绫回应了一声。花楚儿则是警觉起来,虽然没有看到对方目光,却隐隐给她一种压迫感。

“是,小龙王和吕回来了。”二鬼迎了上去,本欲呼吕总镖头名讳,又觉有旁人而不妥,转而说道,“头,你没受伤吧。”

“无碍,既然巧遇,那便是缘分,二位受我汉江小龙王一礼!”白胜走过来,对着武月绫和花楚儿拱手行礼。

“在下飞花大盗,这位是我的小娘子,有幸见到汉江鼎鼎有名的小龙王,”花楚儿回礼而应。

武月绫只是在旁边看着,并不多言。白胜也察觉到这一点,只和花楚儿交流,同时也想起了飞花大盗这个名号,不禁赞赏一番。

“小龙王打算怎么办?如何逃出这城。”花楚儿问道。

“我打算去南边闹出动静,再让兄弟们往北边逃去。”白胜不做掩饰,直言道。

花楚儿笑了笑,得意的说,“你这法子肯定会被发现,不如你往南边闹事,我往北边行去,两边热闹开启,你让你的兄弟们完东边逃去,这样必然能成功。”

武月绫本想扯住花楚儿,想了想还是作罢。

“这番甚好,那就有劳飞花大盗了,这份恩情,我汉江小龙王铭记在心!”白胜激动跪地拜向花楚儿和武月绫,诚意自胸脯发出,随后把吕总镖头引荐出来,再将他们之间的事情和武月绫两人说道,表示他汉江小龙王绝对不会忘记两位恩情的。

原来,当年吕总镖头在汉江押镖,遇到水匪,差点身亡。那时白胜还没有小龙王的称号,在水中勇斗那些水匪,救了吕总镖头一命,结下了恩缘,这才得其相助。

这般说好,武月绫和花楚儿就在原地等待,白胜往城南而去,那白胜的手下和吕总镖头一起往城东行去。

等待对方走远,一直保持沉默的武月绫无奈用手点了点花楚儿的鼻子,“就不该带你出来的。”

“小娘子先行回到客栈,楚儿稍后回来。”花楚儿嘻嘻一笑,拉住了武月绫的胳膊。

“不用了,既然你想闹闹,那咱们就闹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武月绫从仓库里拿出以前对战时穿着的黑色裙子和上身zhi fu,随后再穿上黑色si wà,将身上的男装裹起来绑在背上,两手拿起双持chong fēng qiāng街头风暴,“今晚襄郡的人们注定要不眠了。”

“哇,小娘子这身打扮楚儿无法给出评价。”花楚儿两眼不断地打量着这样一身异装的武月绫,脸上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好了,小娘子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了,而且那两把巧器又是什么类型的?

交流一会,两人用黑布蒙住脸。

这一夜,襄郡热闹非凡。城南白胜勇斗武侯官兵,与那江湖称作寻仙真人的道士战了几轮,摆脱对方钳制后,便只管逃窜撤退。

鞭炮响连天,武月绫拿着双持chong fēng qiāng对着夜空扫射,与花楚儿一同奔走在街道上,引得那受伤的牛捕头不得不带着大批的官兵捕头追捉。城北,chong fēng qiāng发出的鞭炮声,狗吠,官差们追捕的呐喊声交响在一起,好不热闹。百姓们无法入眠,住房皆亮起了灯火。武月绫和花楚儿见好就收,蹲走在城市的排水沟里,回到了旅舍。

城东,数个黑影爬上城墙,打晕守夜的官兵,逃出了襄郡。

第三十二回 仗剑天涯(九)曲水流觞

昨夜发生的事情震动了整个襄郡,有人说那群水匪半夜无德点爆竹,也有人说襄郡的武侯官兵无能,怎么抓了一夜还是让人给跑了。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武侯和官差们遇到的是宗师级别的人物,加上花楚儿的算计,怎么可能抓住他们。

第二天,别人或许睡眼朦胧,眼睛浮肿,但是武月绫和花楚儿那晚回去后睡得可香了,她们吃过早饭,准备出城去踏春。

这才走出午来客的酒楼,便听到路边几个书生聚在一起,快步往前走去,听力较好的武月绫自然是听到了他们所言。

“临时建春楼是什么意思?还开挖水渠?”武月绫不解的问向花楚儿。

花楚儿摇摇脑袋,表示我也不清楚,“小娘子,咱们一起跟着去瞧瞧?”

武月绫抱着小猞猁走在前面,花楚儿拿着宝剑跟在旁侧,二人便出了城。

两人跟在这群书生身后许久才探听到,原来是襄郡的富商大贾之首秦公在流水坡春建小楼,邀请襄郡的才子佳人前往春游赴会。

而且不仅仅是秦家,还有襄郡其它几家的公子也会前往,这次秦家做东,凡是去了,能吟出一首诗,皆可落座享受美酒美食。

待到正午,作出的诗歌再让襄郡的名家大儒孔阜和无相寺的释怀方丈进行评议,选出三首最佳的诗作,将那作出诗歌的才子佳人奉为座上宾,引入秦公雅席。

武月绫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古人真会玩,便兴起了看戏的兴趣。

离开襄郡,沿着蜿蜒的小石子路往流水坡行去,武月绫摘起路边的一朵野黄花,嗅了嗅,最后别在了花楚儿的发髻上。花楚儿见小娘子心情不错,便打打闹闹,手里捂着一撮花瓣朝着武月绫的头上抛洒去。

小猞猁才从主人的怀里伸出一个小脑袋,就被野花的花瓣洒了一脸,不明所以然地甩甩脑袋,打个小喷嚏,鼻子上的花瓣便飞了出去。

再往山上走了一会,便来到了山腰处的平坡处,这里早已经聚集满了众多人,有用担子挑着酒缸往里面行去的仆从,有不少仆人和婢女正在布置食案,还有的正在布置笔墨纸砚。

而那些先到的书生们来到摆放笔墨纸砚的书案旁,留下自己写的诗,便通过了守卫在旁边的秦家护卫,早早地到蓄满水的沟渠旁,围着摆好的食案三五成群地坐下。他们或开怀大笑,等待着主人上酒食,或望向楼上帘影,露出仰慕之情。

而这个流水坡正恰到好处,小小的山崖落下一条微白的溪布,溪水汇聚在山崖下的池潭中。池潭边的平缓绿坡上建着一座小楼,小楼分两层,楼下楼上皆有围栏,只有楼上有竹帘轻遮拦。

从池潭里蜿蜒而出的细水渠绕着食案延伸一圈,把整座春楼包裹在其中,水渠中的清水缓缓流动着,偶尔有青红的鱼儿游过。同时,水渠也穿过楼中间,而楼中间的水渠上摆着一张大桌案,案上布置着一座精美的棋盘。左坐一位绝色佳人,右坐一位圆脸老和尚,二人jing zuo久思,不为wài wéi窃语所扰,棋盘上黑白棋子杀得难解难分,处于焦灼之势。

而在他们旁边,一香炉正冒着清神的青烟,而旁边摆着一个小小的炭火炉子,名儒孔阜正烧着茶水,给两位棋手备制茶水。

楼上坐着这次聚会的主办人,秦公。此时秦公对面坐着一名姿色尚好的青楼女子,正在为秦公缓弹琵琶慢唱曲,这位女子正是怜香曲的都知李婉儿。

天上春光无限好,地上绿意盎然,楼中琴音袅袅,山野之中平添了七八分人气。时有鸟儿飞来,在楼顶歇脚,伴着琴音附和着鸣啼,这般景象犹如仙界。

武月绫听着楼上的琵琶音,不觉耳目一新,或许是许久未听到音乐,这般在山林野外欣赏着宛如天籁的声音,心中的烦躁与忧恼皆散去了。

“小娘子,我们也找个地方坐吧。”花楚儿激动了起来,她作为飞花大盗,专注于偷东西,根本不会在乎什么文人聚会,见到这般盛况,不得不称赞一声,还是蛮雅致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顺点什么。

武月绫点点头,“咱们也去体验一下文人墨客的感觉。”

二人朝着食案方向行去,却被护卫挡住了。

“两位,先请到这边留下诗作再去落座。”

花楚儿看看这个护卫,又看看护卫示意的地方,再看看自家小娘子,然后卷了卷垂落在自己肩下的长发,小声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不会写啊。”

这护卫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中气十足,“秦公定下的规矩不能坏,若是两位不会作诗那就请速速离开,这里不是下里巴人该来的地方。”

在座的那些书生文人们一听,皆是哈哈大笑嘲讽起来。楼上秦公微微留意下面的情况,也是摇头失笑,这俩女子姿色除了正在下棋女儿的秦慕羽无人出其右,但拿不出诗词如何准你入席,微微一瞥,眯起眼睛看到站在远处观望的乞儿樵夫,皱起了眉毛,唤来守在楼道的护卫,让他带人去把周围那些苍蝇赶走。

花楚儿气得面红耳赤,对,在这一块她狗屁不通,作词不会怎么了,难不成会作词的就那么了不起吗?她好歹也是名震江湖的飞花大盗,正准备开口怼人,却被武月绫及时拦住了。

“那请问,代写也可带人入座吗?”武月绫倒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道。

护卫沉思了起来,说让武月绫在此等候,他去询问一下秦公意思。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护卫回来了,带着轻蔑的笑容道,“可以了,秦公说你们二位中若有人会作诗,便可以替另一位代替,但是不能请其他人帮忙。”

武月绫昂起头,也不看这护卫,径直朝着摆着笔墨纸砚的书案行去。

等到武月绫行到书案边,正要拿起摆在砚盘上的毛笔。这时一个青衫公子走了过来,手里摇着一把青色的纸扇,夺过砚上笔,先傲然得意的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自己的诗句,而后挑眉看向武月绫,“哟,这位小娘子适才遭受哄笑,不如钱某替这位小娘子提笔一首如何?”

这人说完也不顾武月绫的想法,先行到楼下,对着楼上的竹帘子拱手,“秦公,不才钱不苟斗胆请秦公开个特例,让不才为这小娘子提一首诗如何?”

秦贺松透过竹帘的缝隙看着下面的钱家二公子,对着望向自己的钱不苟点点头,钱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钱不苟见秦公点头同意了,十分的欣喜,表示谢意,这才转过头,正准备讨好一下武月绫这样貌美的女子时。武月绫早就坐到了一处空食案边,正逗着小猞猁,而花楚儿一个劲地对着钱不苟吐舌头扮鬼脸。钱不苟瞬间气得脸都青了,再一看桌子上的纸,竟然写成了,怒气上头,也没有兴致看这诗词如何,带着钱家仆人走到一个食案处落座,心里暗暗记恨这小娘子让他丢了颜面。

武月绫朝着旁边看去,只见旁侧林间坐着一位白发老者,这老者身旁站着两位衣着清新的童子。而老者面前摆着一块长木板,不知是何作用。

这楼走出几个护卫,前去问候那个白发老者,似乎是在询问什么,只不过皆被老者身边的仆人挡了回去。

秦公看到这个自然有些恼意,他建楼于此,本就是想让襄郡的名rén dà仕亦或者才子佳人前来赴会助兴,如今却有这样一个衣着整齐的白发老者侧坐于旁观看,并不与会,着实不解,人家也不通身份,却也不好贸然将人赶走,只得微微扫兴地饮酒。

等到春阳彻底将山腰笼罩,武月绫饮了一口碗中的茶水,便听到身后有嘈杂声响起。

“看啊,那是秦公子,背负三尺宝剑,骑着骏马而来,真不愧是秦家的大公子啊。”

“你看,他身旁的那个不正是方家的三公子吗?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如今守选期将过,他也该走马上任了。”

“咦,那个穿着芒鞋,身披布衣的家伙是谁,你看,还被护卫拦住了。”

“那是好像是城外渔村的一个穷书生,似乎是叫李孟然,这人,好像有点才华,我看他怕是来蹭吃蹭喝的。”

武月绫闻声望去,只见三人神采不一,气度各不相同,那骑着骏马穿着白衣的青年颇为放荡不羁,只是简简单单的将头发束在后背,胸前的衣衫却整整齐齐,只一眼,武月绫就觉得这种狂羁倒是像学出来的,有点东施效颦的味道。

而这人的身旁并行的那位,踌躇满志,显得成熟了许多,不似旁边那个放荡不羁。让武月绫微微在意的是那个被护卫挡住的布衣青年,这人眉宇间有股英气,只是这股英气被卷入了一种愁淡之中,似乎是有些不得志。

不多时,这三人皆已入座,秦公子和方三公子坐到了钱二公子的旁边,三人抱拳言笑,似乎是旧相识。

那李孟然在水渠边上走来走去,找不到空位。就算食案有空位,占着食案的书生见到李孟然过来,看不起他的寒酸,便挪移身位阻拦他,不准李孟然落座,甚至故意把李孟然挤倒引发哄然大笑。

武月绫见状,便朝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李孟然招手,示意他过来落座,同时看到他的芒鞋破烂的前跟露出大拇指,这人倒真的穷酸得滑稽,不过看样子身穷志不短,是个不错的人。

李孟然略显尬然地坐下,对着武月绫和花楚儿抱拳,“李某谢过两位娘子允坐。”

“谢我干啥,要谢就谢我家小娘子,”花楚儿撑着下巴,双眸打量着李孟然,这穷酸样身上没东西可以顺啊,于是继续百无聊奈地用手舀着渠中水打发时间。

“李某谢过小娘子,不知如何称呼?”李孟然听完花楚儿的话,再诚恳地对着武月绫抱拳。

武月绫倒是说不用客气,只是一个座位而已,随后互通了姓名。

山林旁的那位白发老者顺了顺不长不短的白须,正好看到了武月绫这个细微的举动,似乎找到了什么,终于提起了画笔。

午时已到,暖阳正照,楼下棋盘胜负已分,依旧是那秦家xiao jie秦慕羽险胜释怀老方丈,坐在旁边的观战的孔阜拍了拍手掌,称赞秦慕羽好棋艺。

秦慕羽虽胜却不骄,与释怀老方丈谦让过后,坐到摆着一架古琴的桌案边,向着名儒孔阜和释怀老方丈示意后开始弹奏一曲古韵之调,高山流水。

那些保管着诗词的仆人听到弹奏高山流水的琴音响起,连忙收拾书案上的宣纸,一张一张地传递进入楼中,供两位鉴诗官察看阅览。

过了半个时辰,野外弄厨的方位传来浓浓的菜肴香味,引得众才子书生肚中饥饿,不少人发出了怨声。

而楼下的琴音戛然止住,众人不明所以然,皆安静了下来。

武月绫也心生疑惑,朝着楼下看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传来了一个老者不满的声音,“这写春晓的武月绫是何人啊?”孔阜板起了脸,举着一张宣纸,来到了楼外,眼中微微含起怒火。

诸列坐见大儒孔阜脸色不好看,都有些不解,四下张望着到底是哪个倒霉蛋抄了孟山人的春晓。

武月绫闻声叫自己,赶忙举起了小爪子,“我默写的,怎么了?这位老阁下觉得有何不妥?”

“你且道来,这首诗是何人所作?”

“孟浩然啊,怎么了,我不会写诗就默了一首。”武月绫站起来回答道。

“好好好,小娘子如此诚实那老夫就不责难你了。”孔阜走回去,脸色转而欣喜,又拿出一张宣纸,清了清嗓子,“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哈哈哈哈,好诗,好诗,只不过这好像只是上半部分,下半部分可否请武月绫小娘子作出来?”

抱着琵琶坐在楼梯间的李婉儿心中突然一喜,竟然有人夸赞她的琵琶音,不过很快又有些失望。

“下半部分想不起来了。”武月绫无奈地耸耸肩,心中却道,这可是自己高中时背的诗歌啊,只是听到琵琶声才想起来的,你要我背出来,不太能了。

“啧,惜哉惜哉啊!”孔阜失望地摇摇头,随后走进了楼里。

周围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似乎对于武月绫有些争议的声音响起,支持武月绫的人则说这个女子有才学,而其他不支持的则是讽刺这是从别人哪里抄来的。

武月绫坐下去,耸耸肩,本来就是抄的,都说了是默写的,参加个诗会也这么麻烦,哎,真是的

“小娘子果然才华横溢,李某佩服啊。”李孟然对着微笑着向武月绫拱手。武月绫只得回礼。

不多时,那老和尚走了出来,目光看向李孟然,圆脸上画出一个弥勒佛般的笑脸,“春阳懒高照,南风俏拂面。鱼走曲水里,楼坐高山中。恭喜李孟然一首‘偷春赠秦公’夺得这次诗文聚会的冠首,紧接着是秦公子和方三公子的诗词,至于钱二公子暂时落榜,诸位也要努力,来年再赋新词。至于那位武月绫小娘子,若是可以赋出下篇,亦可作为特例,入座高楼席。”

武月绫摆摆手,表示自己记不得了,引得周围的质疑声更大了。

那释怀老方丈只得叹息一声,带着李孟然等人上二楼,入秦公雅席。

很快,喷香的菜肴上了,曲水中飘荡起盛满淡绿色清酒的青铜酒盏,宴席开始。

花楚儿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抓起曲水中的酒杯,直接开饮,武月绫看着花楚儿的吃相,看一眼笑一次,一边自己吃一边夹肉给小猞猁吃。

这时,楼上琵琶响起,楼下琴音袅袅,孔阜听着琴音,不觉大赞,于是起身开始了诗会的第二个环节,举起酒杯,来到楼外,“凡是能到楼下写出好诗好句的,皆赏一杯琥珀酒。自然要有老夫来鉴定!”

这般说来,瞬间点起了在座文人的热情,而楼上的李婉儿也应邀下来评诗。两位měi nu在列,美酒you huo,时不时有人进去赋诗,只求一睹美人风采,试一杯琥珀佳酿,有人既看到了美人也尝到了琥珀美酒,自然有人失望地走出来,无他,因为美酒尝不到。

而钱不苟拿着手里的酒盏,整个人都不舒服,心情极差,凭什么李孟然那东西可以上秦公雅席,而且那个名为武月绫的女子似乎并没有什么才华,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混进来骗吃骗喝?

钱不苟越想越气,同时闷酒喝得太多,也有点醉了。

钱公子起身,摇摇晃晃地来到武月绫的食案前,抓着青铜酒盏砸在食案上,一股酒气味瞬间铺开,“哼,嗝!小、小娘子怎么不去里面赋一首新诗,取一杯一杯琥珀佳酿啊?”

“那你怎么不去,来这里唠嗑干甚?”花楚儿怒道,同时偷偷伸手把钱不苟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玉佩偷偷扔进曲水中。

“哼,琥珀酒而已,我家藏有数千坛,取之不尽,饮之不竭,有何羡之?”钱二公子冷笑一声,傲然道。

“就是就是,钱二公子说得有道理。”这时旁边一个书生站了起来,附和着钱二公子的话,冷眼瞧着武月绫。

花楚儿生气了,鼓起嘴巴,这群家伙没完没了了,就是知道找麻烦。

武月绫看向钱不苟身后的书生,再看看周围将视线和目光投过来的宾客,心中颇为无奈,只得站起来,“也罢,那就去尝尝那琥珀酒的味道,楚儿,跟我来!”

“哎,好咧!”花楚儿开心地站起来,跟在小娘子身后。

自然,下面的热闹上面看得清清楚楚,秦公笑然,就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而陪坐秦公的李孟然见到武月绫被那些自以为是的书生指指点点,心中怀有感激之情,想着若是有机会便去帮衬一把,省的她落个笑话。

“若是不会赋诗,弹唱首曲子,跳个舞给我们助助兴也行!”钱二公子从曲水中捨起一杯酒,往嘴巴里灌去。

其余坐着看热闹的众位书生哄然而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既然不会作诗,跳舞总会吧,更有人戏说不会就让都知李婉儿现教现跳。这声音传到李婉儿的耳中,让李婉儿有些无地自容,毕竟作为歌伎身份卑微,又怎么会有人顾及她的感受呢?

武月绫洒然地挥挥手,“不好意思,我除了作诗,什么都不会!”

这自大的话语让周围的书生不屑一顾。

站在台阶上,运气而道,压下热闹的诗会,“嗯咳!肃静,肃静!”

不一会儿,皆朝着武月绫瞩目而去,除了欣赏她的容貌外,都竖起耳朵听她出丑。

“接下来,本娘子要开背了,这一首,名为春日!春天的好日子!”

武月绫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本在喝酒钱不苟手上的青铜酒盏一滑,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绿蚁酒漫了一地。而细声议论的诗会场内亦是瞬时鸦雀无声,除了水渠中涓涓细流发出的欢快之声,连秦慕羽的琴声都停了。

大儒孔阜一听,泗水滨,这是借代圣人之道吧,看不出来,这个小娘子竟然要追寻儒道至理啊,这话出自一女子之口实在羞愧了他的一张老脸。

而先前那些叫道着与武月绫作对的书生皆感叹,‘万紫千红总是春’这一句的气象是多么的绚丽多彩,这一句简直可谓是将一副色彩绚丽的春日美景刻入脑海,正对应前面所说的无边光景,实在清新自然!

武月绫懒得管众人表情与周围气氛,抱着小猞猁,领着花楚儿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楼里,拿起浮在楼中间水渠道理斟满琥珀色酒液的青铜酒盏,一饮而尽,这酒入口甘甜,并没有什么辣喉刺鼻之感,反倒是像天然形成的琼浆玉露,饮一口便想饮第二口,让人回味无穷。

不待那深思中的孔阜反应回来,武月绫敲了敲脑袋,想起了一首词,不管三七二十一,从溪水上拿起一杯琥珀酒,先干为敬,喝完畅快地直接甩杯于地,而小猞猁则是跳到地上去舔青铜酒盏里琥珀酒的香醇残液。

此时一阵春风细细吹来,拂动楼上竹帘,竹帘发出撞击的声响,把品味诗歌意味的众人拉回了现实,而武月绫也倚靠着栏杆开始继续念起,“这一首词!蝶恋花!”

言罢又是拿起水中酒,往口中饮,而接下来,那些书生只能眼馋地看着武月绫一句词一杯酒,最终水渠中的琥珀酒饮尽,词也背尽,武月绫靠着栏杆一滑,醉倒在了花楚儿的怀里。小猞猁也摇摇摆摆,在这寂静中醉躺到花楚儿的脚下。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李婉儿怔怔出神,眼角竟然闪烁起了泪花,率先悲极而泣,拨动了琵琶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随后婉转的琵琶声响起,微带悲怆的曲调也是缓缓升起。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一时间,这些书生皆感受着股缠绵情思,沉溺在李婉儿高超的琵琶技艺中久久无法自拔。钱不苟瘫坐在地,这一身酒意已经惊醒,秦公愕然惊叹,李孟然重新刷新了一遍对武月绫的认识。

诗词皆是千篇难求,此真乃千古才女啊!众人皆窃窃私语,悄声赞道。

等到武月绫被送去无相寺醒酒后,伤凄的琵琶之声消失,一时间,皆感叹这女子的才华,特别是孔阜解释一遍孔子在泗水之滨讲学论道的典故后,众书生才自愧不如,人家不仅仅写春,而且更是要在这春天探求圣人之道,和他们这种前来混一口酒吃的态度截然不同。

秦公本以为这次诗会就此结束了,虽说没有提前发现武月绫这位才女有些可惜,可是他并不知诗会的gāo cháo这才刚刚开始。

一声长长的朗笑从山林传来,不仅仅是让秦公一惊,更是让满座宾客惊疑。那老者似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带着两个童子还有仆人直接离开了。秦公让人去看看,本意想要追问,却发现了那块木板上的画纸。秦公与雅席三位青年才俊一起看完这九十八幅画后,心中大惊,这些画除了寥寥几张是画了秦公高坐楼上之景和楼下棋盘对弈之景,其他的竟然全是画那位武月绫小娘子的一颦一笑,不过这都像是残卷,而缺少的两幅才是完美无瑕的画卷!不觉扼腕叹息,不能一睹神韵之作。

秦公看完上面的落款后,心中又悔又恼,气得直饮了十杯琥珀酒,醉倒不醒人事了。

而后画作在宾客间传看,满座皆知,这是当今画圣的手笔啊,能亲眼看看画圣的残稿也算是三生有幸,同时嫉妒之情冉冉升起,这武月绫不仅仅有才华,而且还能被画圣吴道子选中描绘真容在纸上,着实让人羡慕!

因此,襄郡一段美谈在百姓口中传出,街头巷尾的童子们都在传唱着儿歌,“才女武月绫,醉酒畅饮诗。画圣吴道子,临摹三百卷。”

第三十三回 仗剑天涯(十)

春鸟爱唱歌,落在屋外枝头上,叽叽喳喳,把醉酒的武月绫吵醒了。

从床榻上起来,四周环顾,武月绫发现这里不是客栈,房子中间的香炉冒着淡淡的香烟,让武月绫有些昏胀的脑袋舒畅多了。

门被推开,武月绫便听到了花楚儿的声音。

“小娘子醒了,”花楚儿开心的走进来,端了一盆热水,给小娘子洗脸洗手,换好衣物。

武月绫抱起还在床上深睡的小猞猁,“这里是哪?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娘子,我们在无相寺,现在是申时,先去佛堂找释怀方丈吧。”花楚儿拿起放置在墙角的宝剑,回应道。

“哦,竟然在无相寺,释怀方丈又是谁?过去了几天?”

“就是那个评诗的老和尚,笑起来整张脸都圆嘟嘟的,还挺有意思的。小娘子喝了无相寺的醒酒茶,不到一个时辰就醒酒了。”

“哦,原来是他,这醒酒茶是个好东西啊。”

花楚儿在前方领路,很快就到了佛堂,这个无相寺香火鼎盛,这才到达佛堂,便看到了诸多的百姓或者有钱人家来拜佛求签。大堂很大,共有九处拜垫,每一处皆有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大和尚住持求签。

武月绫先是抬头仰视佛像,呵然一笑,他本是不信佛不拜神,不过既然来了,见到了佛像,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在cān bài佛主以求保佑,那就入乡随俗吧。

“哈哈,武才女酒醒了,”释怀老方丈笑成弥勒佛,快步走到武月绫的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武才女有幸来我无相寺醒酒,实在赏了老僧的面子啊。”

“原是释怀老方丈,小女子有礼了。”武月绫对着释怀老方丈回礼,同时看到了他身后的一男一女。

“武月绫小娘子,在下李孟然,有礼了。”李孟然先行一步,走上前,对着武月绫行礼。

武月绫只得回礼,不知道这李孟然是何意。

“我只是仰慕武月绫小娘子的才华,特才来到无相寺,想结交一下武才女,同时再次感谢武才女的让座之恩,并无他意。”李孟然说出了来意。

“幸会幸会,不必在意,那酒席本就是秦公摆的,宴请各位大才子,没有规定谁不能入座谁能入座,李兄发奋图强,将来飞鸿腾达,让那些冷眼人去羡慕嫉妒恨。”武月绫抱了抱拳,勉励一番。

“武才女真乃明得大义之人啊,李才子莫要负了武才女的心意啊。”释怀老方丈发出爽快的笑声,对着两位才子佳人说道。

花楚儿翻了白眼,心说你这老秃驴,我家小娘子哪来的心意,明明都是些客套话,有事没事瞎撮合。

这时,一直呆在旁侧的李婉儿走到了武月绫的面前,掩面而泣,跪在武月绫的脚下。

“襄郡怜香曲的李婉儿,见过武才女,奈何身在烟花肮脏之地,出身贱鄙,今日幸得才女提诗,希望武才女能将那一首诗提完并赠与贱奴。”

武月绫听完后头瞬间就大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去扶对方,但是对方跪在地上不愿起来,似乎下了决心。

混在人群里的看着这边的怜香曲刘妈妈面子有些挂不住,李婉儿可是怜香曲的招牌啊,身子还是清白着呢,皱起眉毛不看这边。倒是刘妈妈身边一直妒忌李婉儿的付倩儿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弧度,惹得妈妈生气,回去有你好受的。

武月绫无奈,只得回忆琵琶行里面的内容,想起来后便念了起来,“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李婉儿听闻武才女继续讲诗歌念下去,抬起头,泪眼汪汪惹人怜,红唇轻启低声唱。

武月绫来了感觉,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老子想起来了,“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婉儿情绪激动,跟着武月绫一起唱了出来,特别是唱到此时无声胜有声时,不觉挽袖自怜,微微啜泣。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武月绫背完,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就分为三首吧,上中下,勉勉强强,呼,前rén dà树真是好乘凉啊!”

李婉儿拜谢,随后看一眼人群中的刘妈妈,决然又道,“婉儿为武娘子才华折服,愿意委身为婢,此生只服侍小娘子一人,只是婉儿出生贱鄙,不知武娘子是否嫌弃收留婉儿?”

刘妈妈一听,怒火上心,这李婉儿初夜就算千金也舍不得卖出去,本就是怜香曲用来吸引顾客的招牌,没想今日如此忤逆,也不管这是佛门圣地,冲出人群,指着李婉儿骂去,那威势,看样子是要动手打了。

武月绫没注意旁边冲出一个徐娘半老的微胖妇人,只是在思考这怎么办?

花楚儿却注意到了,这中年妇人骂李婉儿jiàn huo、白眼狼,一脚准备踹上李婉儿。花楚儿自然不许,故意一脚绊倒这个泼妇,装作没事人一样地挡在刘妈妈面前将李婉儿扶起来。

“小娘子,就这么定了,这个李婉儿就收了吧,做我小跟班还不错。”花楚儿笑着帮武月绫做决定。

“这,真的可以吗”李婉儿偷偷瞥一眼地上爬起来发簪摔落、一头老发散乱的刘妈妈,有些害怕地问道。

武月绫看一眼悄悄对着她吐舌头的花楚儿,无奈地说道,“行啊,都可以。”

“不行!”刘妈妈在付倩儿的搀扶下站起来,怒气冲冲。

“刘妈妈,婉儿对不起,婉儿留在怜香曲的千两黄金还有金银首饰皆归于妈妈,至此,婉儿不再回到怜香曲,望刘妈妈成全婉儿!”李婉儿声音发抖,显然十分的惧怕这个老妇人的yin wēi,若不是武月绫答应收留她,她也不敢这般违背妈妈的意思。

“你你你!李婉儿,你真当有人庇护了不是,气死我了,早知道就该把你初夜拍了,让那些官人富贾好好的把你蹂躏一番!你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自命清高的jiàn rén!”刘妈妈肥脸怒抖,指着李婉儿的脸恶狠狠道。

李婉儿紧紧拉住花楚儿的衣袖,生怕那凶恶的刘妈妈回把自己抓回去,将她卖与那些好色贪婪的嫖客。

“刘施主,佛门重地,佛主面前,不要这般过分喧哗!”释怀老方丈板着脸,有些不太待见这个发飙的中年妇人。

“哼,我们走!这种白眼狼!给我等着!”

武月绫有些厌烦地看着离开佛堂的刘妈妈,同情地看向李婉儿,心中不再计较,反正人家现在是自愿成为她的婢女,左右安全还是能护得住的。

“不用害怕了,以后老子罩着你!咳,以后小娘我罩着你!”武月绫同花楚儿一起扶起李婉儿,拍拍胸脯笑道。

释怀方丈笑了起来,说武才女真是善心人。李孟然则是将刘妈妈与怜香曲的事情告诉武月绫,并告诫武月绫这事情可能不会这么了结,建议武月绫去找襄郡的吕户镖局,寻求保护。

武月绫微微一笑,谢过李孟然的好意了,同时将醒酒茶的配方买了过来。

不多时,武月绫一行人包括李孟然在内,都在释怀老方丈的主持下,跪拜佛像求签。

求完签,与释怀老方丈告辞,在和李孟然分手,武月绫和花楚儿带着李婉儿回了客栈,要求再开一间房。将花楚儿分了出去,与李婉儿同住一间房。

才入夜,武月绫正来到花楚儿和李婉儿房门前,想要把小猞猁要回来,便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李婉儿对镜梳妆,本没有在意身后的花楚儿,只不过听到了有重物掉落的声音,稍微好奇,转过头,正好看到花楚儿手里拿着一个今日诗会上的酒盏。

“楚儿姐,这不是诗会上的青铜酒盏吗?”

“嘘,那个我顺的。”花楚儿眨着大眼睛,尴尬地解释着,小声地说道,“别让小娘子知道了”

花楚儿还没说完,门开了,武月绫进来,小猞猁喵了一声。

哗啦哐当花楚儿藏在袖子里的青铜酒盏当着武月绫的面全掉落出来了,清一色的青铜酒盏铺满了一地,全部散布在花楚儿的脚下,细细一数怕有二十来个。

小猞猁淘气地追踢着一个酒盏来到武月绫的脚边,对着站在原地的主人喵了一声。

花楚儿因为听到武月绫在门外,所以不让李婉儿那么大声说话,如今武月绫直接推门而入,惊呆住后袖里乾坤的小把戏也就直接败露了。

“小娘子,那个,没想到小娘子抽了上上签,实在是喜事啊”花楚儿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说。

“是啊是啊,武才小娘子佛运真好,楚儿和婉儿的都是平安的中下签。”李婉儿也插话进来了。

“说吧,什么时候偷的。”武月绫不在意,盯着花楚儿做贼心虚的样子看。

“那个,小娘子喝一杯丢一杯,小喵喵舔一杯楚儿就顺一杯”

“合着把我喝过的青铜酒盏全偷了,还是大庭广众之下”武月绫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地望着花楚儿。

“嗯,他们没发现的,小娘子放心啦,楚儿我可是有二十年从业经验的大盗”

“小娘子楚儿知错了”

“别跑!”

“喵喵~”

李婉儿在旁边噗地笑出声,这样的主人好像还不错。

第三十四回 汉江大浪(上)求收藏求票票

花楚儿将一名二流高手的手臂折断,弄得被摁在墙壁上摩擦并且不能动弹的二流高手哇哇喊疼求饶,花楚儿不急不慢,上去又来一个响亮的耳光,“说,谁派你来的!不说就继续摩擦!”

“哎哟,姑奶奶哎,我说我说,别啊呀”

武月绫一边护着李婉儿,一边乱舞锋利的长剑,将周围的市井无赖逼退。

在午来客酒楼外的街道上发生的这一幕,原来是刘妈妈不愿意李婉儿这个香饽饽离开怜香曲。培养一个这般才华横溢的琵琶歌伎十分不易,而且还未拍卖初夜,其中利润价值可知。毕竟年纪还轻,只有十八,若是放出风声,这襄郡的富商大贾岂不是争相来怜香曲获其元,这更能为怜香曲增添人气。

心有不甘,又是怒气冲冲,回到怜香曲后派遣龟奴去找些江湖人士,纠集一些市井混混,打探好武月绫住处,再与官府通好气,这便开始在光天化日之下实行抢人这一行动。

自然,抢人最终以失败告终。距离踏春诗会过去已经十几日,武月绫让花楚儿打听好开往长安的商船,正好今天收拾东西出城去码头坐船。

武月绫这些日子自然听到了一些入称赞春游诗会的街言巷语,听到他们夸赞自己,还是有点小得意的。还有认得武月绫的书生跑来求亲,皆被花楚儿提起来,扔出去老远,有些文人迫于花楚儿的威势,不敢靠近打搅武月绫,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扔飞的人。

武月绫把铁锅卖给了酒楼,也把熊皮高价卖给了布料铺,再在酒楼买了些干粮腌肉,还有一种干鱼片,据说用水微微浸湿在食用,就跟刚刚切下来的生鱼片一样新鲜。武月绫蘸着酱醋试试味道,竟然还真不错,十分的好吃。

于是顺带了买下五六坛干鱼片,这东西小猞猁超级喜欢,不然武月绫也会买这么多,这小家伙勤勤恳恳的跟着自己怎么能吃亏呢。

花楚儿则是探听到秦家的商船开往长安,那秦怀仁秦公子跟其阿妹秦慕羽似乎也去长安,他们秦家有分行在长安经营。这一路一共有六艘商船,两艘官船。

这样自然好办多了,花楚儿直接亮明武才女婢女的身份,得到了秦慕羽的同意,约定出发日登船,免费载她们去长安。

三人来到码头,登上秦家商船,与秦怀仁和秦慕羽见过面后,便来到了安排好的房间,因为船不大,只能三个人挤一间房。

不多时,迎着春风,江面掀起漫漫波涛,官府的小船开动,在首位,秦家的小船跟在第三位,秦家商船的后面是大官船。晁衡这位海外留学生带着银贡在大船上,同行的有负责匠工雕刻银器的画圣{画史上称为画圣,这里直接就是唐朝画圣吧}。这一行船队共八只,三只小船在前,四只小船在后,中间是官府的大船。

武月绫初有些不适,过了几天,慢慢的习惯了船的颠簸。

这一夜,月色皎洁,武月绫来到船甲板上,凭栏望着微暗的江面,稍有夜风吹来。周围偶尔经过望风的秦家护卫和船夫,但并不打搅武月绫。

就算月光再亮,这时看不见周围两岸的绿树,只能看见偶尔泛起粼粼银光的江面,还有大船上的黑色,或者听到江中鱼儿互相打闹嬉戏产生的打水声。

花楚儿带着李婉儿出了船舱,上到甲板上,寻找小娘子。

船头,秦慕羽放下了古琴,望一眼月色,轻轻呼气,熟稔地随意弹奏琴弦,奏出清幽的琴音。秦怀仁闻琴音起,便飞身坐上船顶,拿起一坛美酒喝着,一头散发背后铺开,喝完美酒带着微醉摇着脑袋,细细品味着阿妹的琴音。

武月绫本在船中间,听到了琴音,便往船头行去,来到秦慕羽的身后,只见这位少女正披着银辉,慢慢抚琴,一袭青裙卧船板,黑发如瀑垂腰间,偶有清香随风飘。

武月绫眯起眼睛,舒服地长呼一口气,此情此景,还有如此佳人,可惜没有酒,可惜啊,武月绫不禁在心中这般暗叹。

花楚儿带着李婉儿也来到了船头,走到了小娘子的身边,却听到了小娘子的低声轻呓。花楚儿凑上去听了听,发现小娘子说没有酒,可惜什么的,于是四下找去。

不过,花楚儿却看到船顶正闭目沉浸在琴音中的秦怀仁,他手上有一坛没有开封的酒,偷偷摸上去,把他怀里的一坛未开封的酒巧妙地取过来,趁着他没发现,准备溜下来时望见李婉儿一直朝着她指,不明白为什么,往后一移步,碰倒了置于另外一侧的酒坛了。酒坛子在船顶发出滚动的声音,掉在船板上,哗啦一声就烂了。

秦怀仁惊醒,琴音也微微一滞但并没有停止。武月绫则是好奇地看向声音方向,只见花楚儿脸色有些难堪地抱着酒坛子,正站在船顶,立于秦公子的身后。

“哎,我的酒呢?”秦怀仁睁开眼,发现自己怀里抱着的酒坛子不见了。

花楚儿闻声便跃下船顶,落到甲板上,朝着秦怀仁摇了摇手里的酒坛子,俏皮道,“在这呢,想要吗?”

“哼,你这女贼竟然敢拿我的酒,好!且看我如何拿回来!”秦怀仁潇洒地从船顶上跃下,几个连步,朝着花楚儿逼去。

花楚儿自然一笑,左右腾挪,尽是闪移,而且次次闪开秦怀仁的扑抓,每每让对方有机可乘,却又将酒坛收回或者夺回。两人斗得热闹,秦慕羽也察觉到身后的比斗声,兴致一来,拨动急促的旋律,好似百马在奔腾,又如洪水滔滔不绝。

随着琴音快切一声按琴止震,花楚儿一个巧挪,趁势抓住秦怀仁的手腕,单腿一扫,再一拉,反擒对方的手臂绕于背后,将秦怀仁zhi fu于甲板上,得意地把酒坛子搁置在秦怀仁散乱头发的脑袋上。

“哎呀,轻点!疼,我服我服!”秦怀仁痛叫一声,他发现这个女子功夫甚是了得,他本事一等高手,却根本无法夺回酒坛子,而且轻易被其zhi fu,心中瞬间明白了,这女子至少是个宗师级别的人物啊,没想到世间竟然又如此年轻的宗师,虽然嘴上求饶,心中还是很不服气的。

“识相就好,”花楚儿便放开了秦怀仁。

这时,脚步声响起,那些闻声而来的护卫们看着躺在地上的公子,急忙拿出武器对准花楚儿。

“不要乱来,我只是一时兴起与人家比武,你们退下吧,”秦怀仁站起来甩了甩有些疼痛的手臂,对着围上来的护卫喝道。

武月绫走上来,把花楚儿手里的酒坛子拿过去,递到秦怀仁的面前,“还你吧,楚儿喜欢嬉闹,希望你不要介怀。”

“哈哈,我秦怀仁何时介意过,小娘子请自饮,外面风大,我先回去休息了!”秦怀仁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说完便离开了。

武月绫无奈,人家还是生气了,说教完花楚儿,把酒坛子打开,喝了一口,便让花楚儿也喝几口。李婉儿说自己不胜酒力,最后在花楚儿的笑说下饮了几口,到不显得没有酒力,反倒是她作为都知陪酒陪客无数,酒量这方面还是有的。

反倒是秦慕羽不怎么能喝酒,花楚儿拿着酒坛子过去称赞她弹琴弹得真好,敬她一口酒,秦慕羽只是简单地抿一小口,花楚儿不肯,非要喝一大口才行,但是秦慕羽喝下之后便有些晕乎乎的,只好扶回去休息。

武月绫无奈,只得再说说花楚儿,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大酒罐子。花楚儿反驳说小娘子才是大酒罐子,诗会上把人家一沟渠的酒都喝光了。李婉儿在旁边轻笑着,这种zi you自在的生活真好,只是琵琶不在身边,显得寂寞了一些。

第三十五回 汉江大浪(下)

官船之中,晁衡与吴道子正在观赏一件银器。这是一个银制的脸盆,周围雕刻着龙纹,面盆中则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这女子身形丰腴,正在舞动着翩翩长袖,跳着舞蹈,貌若天上仙子,好似牡丹盛开。

“哈哈,若是陛下看到这件银器,一定会龙颜大悦,吴画圣真了不得。”晁衡命人将银器收起来封存好,对着吴道子拱手道。

“这玉环起舞图是陛下让我从旁观看并临摹而成,而这一副是最具神韵之作,加上这次的带来的匠人十分聪敏,手法技艺纯熟,老夫于旁稍加提点,打造三次后总于成功将这一件银器完工,可谓不易啊。”吴道子也拱拱手,颇为得意的笑道。

“嗯,只希望那汉江小龙王不要来闹事才好,不然银器受损,惹得圣上不开心,后果可想而知。”

“老夫不懂那江湖之事,这还得请晁转运使多多担待。”

“那是自然,老画圣请。”

“请。”

后半夜,风平浪静。

第二日,天下小雨,武月绫拿着干鱼片喂小猞猁,透过室内的小窗口望着外面的情况,细雨绵绵,一望无际的江面偶有小浪掀起。

不多时,手里的干鱼片喂食完了,武月绫便抱起小猞猁,突然发觉这家伙比以前重了许多,看来是养胖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一只胖胖的大加菲猫。

江面波涛声渐渐响起,武月绫朝圆形窗外看去,微有雨水溅洒在脸上,天色阴暗,雨逐渐在变大变狂。

“小娘子,雨好大啊,会不会起大浪?”花楚儿也坐到窗边的马扎{小板凳}上,问向武月绫。

“起大浪?”武月绫不解的问道。

“看来小娘子还是没听说过啊,这汉江里的大龙王要是怒了,就会掀起数十丈高的大浪,把整个船儿都会吞下去,然后那大龙王就会把小娘子抓过去当小妾。”花楚儿嘻嘻一笑,绘声绘色地开起了玩笑。

“呵呵,龙王来了我也不怕,一口九百毫米口径的大炮直接把它一炮轰飞。”武月绫继续摸着小猞猁,望着窗外。

“小娘子,大炮是什么东西?真的那么神奇吗?”花楚儿好奇的问道。

“你不是想唬我吗?怎么反倒被我骗了?”武月绫哈哈一笑,调戏道。

“小娘子,你怎么”花楚儿瞬间憋红了脸,伸手朝着武月绫腰部挠去,不过耳朵却听到了一股奇怪的声音,停止了打闹。

“小娘子,你听到了?”

“听到了,浪来了!”

“什么来了?”李婉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楚儿姐和小娘子脸色那么沉重。

“楚儿,你快去告诉秦慕羽跟秦怀仁,大浪真的来了!”武月绫神色凝重起来,对着花楚儿说道,等到花楚儿跑出去找人,自己再问向李婉儿,“你会游泳吗?啊,不对,你会戏水吗?”

“婉儿从小没有接触过水,被刘妈妈领养的时候尚不知父母是何人,除了诗琴什么都不会”李婉儿听到武月绫急促的声音,便忧心忡忡地回应道,“若是成为小娘子的拖累,那小娘子就不要管婉儿了。”

“不会,这次,我一个都不会落下!”武月绫信誓旦旦地说道,摸了摸小猞猁的脑袋瓜子,同时盯紧了窗外的江面。

远处的巨浪笼罩了武月绫的视野,

不多时,波涛之声宛如惊雷,朝着武月绫的耳朵扑挤而来。站在武月绫身边望着窗外的婉儿发现这大浪竟然有数丈之高,而且朝着船只行进的方向铺盖而来,本就处于深闺之中,每天色娱他人,没有见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李婉儿脸上血色瞬时全无。

紧接着,花楚儿回来了。船上人来人往,各种呼喊声响起,连忙转动船头,横向偏移大浪打来的方向,想要躲开大浪的扑袭。但是数丈高的浪潮横贯江面,如何能躲得掉。

武月绫与花楚儿商量了一下,先穿好斗笠雨衣,带着李婉儿到船板上看看情况。这时的船板上人来人往,大雨哗啦啦地砸落,似乎要抢在大浪前便将一切都淹没掉。

武月绫奔出船舱,看到秦怀仁淋着大雨站在船头。这次他们运送货物到长安去,若是遇到风浪,将船掀翻,那就要承受巨大的损失,作为这次船行的负责人,自然有些不安。

武月绫也不顾上那么多,来到秦怀仁身旁,递上一件雨衣和斗笠,问道,“能不能逃出大浪的范围?”

“怎么了,武才女害怕了?”秦怀仁死死地盯着远处涌来的巨浪,其实自己的心中也有些慌张,虽说会些水性,但是这一船货物怕是要损失了,回到襄郡父亲定会责罚。

“怕到是不怕,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们的船能承受冲击,那我倒是有个建议。”武月绫望向那汹涌渐进的浪涛,回想起了战歌中他指挥的海上战争。那一年战歌盛典,十大工会发动海上战争,带领着工会航母舰队,进行海上空战,水战

“什么建议?”秦怀仁有些好奇,转头问向武月绫。

“这样的速度,根本躲不过大浪。”武月绫说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不如斜朝着大浪开去,这样虽然颠簸大了一些,也有风险,但不至于完全被高浪吞掉,还能有一丝机会冲出去,你若是觉得可以,就去跟后面的官船打个交道,也可以问问老练的船夫,这样的情况,还能有什么办法。”武月绫神色严肃,一点也看不出玩笑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确定你的方法可行?”秦怀仁皱起眉头,思考着这个方案。

武月绫懒得多说,转而望向了即将来袭的数丈高浪,眯起了眼睛思考自己这边该如何应对。

“好,小娘子的方法我喜欢,人生就当搏击千层浪!哈哈哈哈!”秦怀仁大笑一声,不再犹豫,果决地寻到船夫,朝着大官船射出信箭,告知官船上的船夫这个方法。

过得片刻,一些经验老道的船夫一起商议着这个方案,面对迫在眉睫的大浪,不得不同意了这个险招,晁转运使下定决心后,八艘大船斜朝着巨浪方向冲去。

涛声震天,武月绫拉紧李婉儿的手,和花楚儿一起躲在沐浴用的大木桶中,船体愈发的抖动,室内的物品开始乱飞,时不时的有江水从圆形窗户口倒灌进来。

紧接着,耳边全是浪涛之声,没有其他的声音。李婉儿紧紧搂住武月绫的胳膊,脸色苍白无色。花楚儿虽是大盗,大场面是见过的,但是对于这种情况也是心有余悸,神色凝重。

武月绫抱着小猞猁,听着轰鸣的浪声,静静地等待着,她觉得自己的方案应该不会出错,毕竟他们在战歌中海战的时候,也是这样冲过几百米高的海浪。

渐渐的,大浪声慢慢远去,而船板上传来的欢呼之声,武月绫知道,这是平安地度过了一次江浪,不禁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李婉儿已经昏在自己的怀里。花楚儿长长的呼出一口,劫后余生的感觉还真不错,只不过她一出沐浴用的大木桶,就发现周围浸满了过脚腕的水,床榻上的被子也湿透了。

武月绫摇醒了李婉儿,毕竟这里没地方可以休息,她们的行礼也被江水打湿得差不多了,还好食物是用了防潮湿的油纸包着的。

收拾了一下房间,把水给舀了出去,三人在行到甲板,天上的雨停了,只是风还有些大。

秦怀仁高兴地喝起了酒,他的浑身湿透了。其他船夫和护卫也喝起了酒,至少能暖和一下被江水打湿的身体。

看到武月绫走过来,秦怀仁颇为开心,拿起一坛子酒抛给武月绫,“小娘子见识广博,没想到让船斜开向巨浪,竟然乘风破浪,直越浪头啊,痛快痛快。”

“哈,我不过是恰巧玩过这方面的游戏,感觉这样行驶才能避开浪头冲击,没有什么的,毕竟大家同在一条船,生死与共嘛!”武月绫接住酒坛子,说完后,也喝一口酒压压惊,再让花楚儿李婉儿也喝点酒暖暖身子。

“哎,楚儿,你听到了吗?”武月绫又是一惊,难不成还有巨浪。

花楚儿静立一听,再趴在甲板上细听着,随后跳起来惊呼,“船怎么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什么?”秦怀仁本在开怀饮酒,突然听到花楚儿这么一说,确实听到了船栏杆上传来的细微震动,酒坛子不小心滑落掉入江水中,指着一个船夫,紧急道,“快去查探什么情况?”

随即甲板上的众人都忙碌了起来,武月绫三人将还躲在船室内的秦慕羽接了出来。此时的秦慕羽脸色依旧有些惨白,明显被吓得不清,跟在秦慕羽身边的女婢有的脸上早就布满泪痕了。

“不好了,秦公子,有水鬼凿船!”率先冲出船舱的护卫大呼一声。

“什么?”秦怀仁抓住对方的衣领,怒吼道,竟然有水匪!便将这护卫推到在地,脸色狰狞,最终运足内气,爆喝一声,“准备弃船,把货物给我搬出来抛进江面,快!”

地上的护卫连忙爬起来,进入船舱,一边跑一边重复着秦公子的命令。

官船上的官兵有些不明白,其它七艘船的船员为何那般惊慌失措地朝着江面丢货物,而且他们船的吃水越来越深,直到听到秦怀仁一声爆喝之后,这才明白了,水鬼来袭!连忙敲动了警锣。

武月绫也是心惊,这才出了浪口,又进了鬼窝,简直了。同时白了一眼花楚儿,那意思是看吧,那汉江小龙王来了。

无奈之下只得先把一些东西抢救出来,再让花楚儿扛起沐浴用的大木盆,先把木盆扔下江面,让李婉儿和秦慕羽上去,放置好行李物品,自己和花楚儿只得抓着木盆在江水里游着。

这时,大官船上三名宗师齐齐现身,分别是伤未痊愈的牛捕头,还有那吕总镖头,以及寻仙道人,还有数百名水中好手。

晁衡也来到船头,看向周围那些沉下去的商船,心中微惊,七艘小船,说沉就沉,看样子这汉江小龙王是真要来夺银贡了。

“报,晁转运使,船底并没有传来凿船之声。”

晁衡撑着栏杆,轻轻跺响脚下木屐,命令道,“让熟知水性的船夫们尽数下水,一定要护住大官船的安全,另外,派遣小舟去救援那些落水的人!”

“是!”

晁衡看向破涛漫起的水面,想不明白这汉江小龙王到底想搞什么鬼。

武月绫望向周围浮在水面的秦家船夫,他们一边抱紧手里的货物,一边警戒水中水鬼来袭。

武月绫无奈,朝着大官船看去,只见官船上众多赤膊的男子如鱼儿一般跃下船,沉入江面,消失不见,过得不久,有善水者弄起了潮儿,都死死护住大官船,四五一组,在水中勘察情况。

不多时,大官船放下小舟,似乎是来营救落水的普通人。武月绫舒出一口气,还好,定睛往船头看去,发现一个紫袍之人立于船头,神色微微愤怒,正捋着胡须在思考着,而其周围站着三名服饰不一的。一人道袍,一人官袍,一人打扮像是镖头,这镖人打扮十分眼熟啊,很武月绫心想,这官船就是不一样,这三人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家伙,不过心中略一思考,也是,这船上可是进献给当今天子的贡品,阵仗不大都不对。

“小娘子,那应该是晁衡,晁转运使了。”花楚儿凑到武月绫的耳边,轻声说道,“身边那三个,我有所打听,官服的是那晚追我们的牛捕头,那道士似乎是寻仙道人,那个镖人就是吕总镖头!三人都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我得小心些。”

武月绫明白了,原来如此,难怪那么眼熟,心中感觉颇为微妙啊,待会都得上一艘船,带着别样意味的笑容看一眼花楚儿,凑在花楚儿耳边悄声戏说,“飞花大盗这是准备自投罗网了?”

过得片刻,只见大船后头数百丈距离冒出几百条汉子,他们肆意潇洒地弄着江潮,搬运着从沉船里抢出来的物资。随着白胜一声大呼,紧接着五百多名水鬼大声呼喊,“记着,汉江小龙王今日劫了银贡,尔等船皆被我等凿沉,这次只为报仇而来,暂留尔等小命,我等五百水鬼先走一步!”

再接着响起爆呼,“银贡被我等劫了,哈哈哈哈哈!”

晁衡站在船头看着这群为非作歹的水鬼,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了,汉江小龙王知道银贡劫不得,只好放出话,说自己劫了银贡,也罢,就顺着他的话,假意追击,假戏真做吧!到时候就有名义出兵围剿了。若只是沉了这些商船,官府倒不至于费力不讨好地去捉拿这群水鬼。

晁衡拔出剑,下令小舟追击,追回银贡!一场追逐戏就在波浪未平的汉江上展开,不过只是象征性的追击,没有深入追击,谁知道汉江小龙王会不会在某处江底设下圈套呢?

第三十六回 筑一座天宫

夜风萧瑟,官船的船板上坐满了各大商船的船夫护卫。因为空间不够,加上彼此间有一些间隙或者心情烦躁,期间大打出手的人也有。只是很快被船上的官兵zhi fu并处以了笞打二十大板的惩罚,这近千号人稍微安分了一些。

现在这些人不仅连湿衣服都没有换掉,而且在船板上品尝着冷风的侵袭,唯一让他们觉得温暖的就是官府现在发放绿色的清酒给他们喝,至少漫漫长夜,还有一口酒能稍微暖和暖和冷湿的身子。

官船内部的大厅中,晁衡正在宴请几位负责商船的掌柜和公子,烛火微微昏暗,虽然大家经历一场变故,船沉货损,但晁转运使的邀请总不能不给面子,宴会还算热情。

武月绫也在其中,与晁转运使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晁转运使说武月绫才貌兼备,又想出了那个险招,将船队带出险境,若不是水鬼沉船,中间还是未能挽救货船,倒是想好好引荐一下武才女。武月绫自言不必了,十年修得同船渡,算是缘分,只是出个主意罢了。

武月绫坐在中席,吃着鸡腿,喝着小酒,四下张望着。那晁衡坐在主人席位,与秦怀仁还有数位掌柜交谈,言语谦虚,滔滔不绝,这口才也是没谁了。

“小娘子,那牛捕头一直盯着咱们看啊。”花楚儿突然凑到武月绫耳根,细声说道。

武月绫偷偷瞄过去,那跟道士、总镖头坐一块的牛捕头确实朝着这边望来,神色还颇为意动,而且目光始终在李婉儿身上滞留,或许是认识李婉儿,毕竟李婉儿是怜香曲的招牌啊。

武月绫故意调笑花楚儿,“那牛捕头是不是闻出你身上的贼味啊,毕竟人家是捕头。”

花楚儿不高兴了,拧起了柳眉,认真道,“那牛捕头姓牛,应该是牛鼻子,又不是狗鼻子,怎么可能闻出楚儿身上的贼味啊。”

“嗯,有道理有道理,”武月绫点点头,随后摇头,“有道理个屁啊。”

“喵喵喵,楚儿分析得对吧,嘻嘻。”

“喵!”小猞猁吞下一口肉,回答道。

宴会结束,能入宴席的都是有名有姓掌柜或者是官差,亦或是江湖高手,自然不是船板上坐躺着的近千号人闲杂人等可以比的。

武月绫跟秦慕羽一起,各自带着随行的女婢,准备往官府安排的住处行去,却发现那牛捕头果然朝这边走来了,心中暗自叹息,横身在李婉儿前方,抬起头望向这个比自己高出个脑袋的牛捕头。

“请问有何事?”武月绫抱拳问道。

牛捕头看一眼李婉儿,连眨数下眼睛,随后挠了挠脑门,朝着武月绫说道,“这位就是武才女吧,没想到那怜香曲的都知李婉儿竟然愿意成为你的婢女,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有什么好叹息的,怜香曲那种地方,只会白白糟蹋了李婉儿的大好年华!”武月绫反驳道。

“这”牛捕头受到武月绫的反驳,脸色微微难堪,他确实是看上了李婉儿,想要买下李婉儿的初夜权,可惜人家决然离开了怜香曲,算盘烂了,这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就算无法抱得美人归,其实听一听李婉儿的琵琶也不错,现在本来想要请下佳rén dàn唱个曲子助助兴,却没想到遭到了武才女的阻难,只得悻悻地挠挠头,抱起拳,“武才女,打扰了!”

李婉儿缩了缩脖子,还好小娘子替自己挡了回去,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虽说酒桌上的事情她懂得圆滑处事,面对这样的情况还真是有点三分摸不着头脑。

来到船室内,六个女人,不,五个半女人。武月绫是女的,又不是女的,嗯,勉强算半个。

只有一张床,勉强可以挤两个人。秦慕羽的两个婢女先行伺候着自家娘子,替秦慕羽卸妆换衣。见到此景,李婉儿上来也替武月绫换衣服。大概是因为武月绫喜欢素面的原因,并不像花楚儿那样稍稍用了一些胭脂妆粉打扮自己,所以不需要卸妆。

武月绫心说,这不太好吧,这合着是要我跟秦慕羽睡一块啊,于是看看花楚儿。花楚儿也看看小娘子,偷偷地吐个舌头,反正没我什么事,找到房间的角落里直接靠着墙壁打坐休息去了。

无奈之下,眨着眼睛又看向李婉儿清秀的脸。

“小娘子怎么了,婉儿脸上有什么吗?”李婉儿一边整理武月绫的长发,一边笑道。

“不是,啊,怎么说呢,你睡床上吧,暖和一些。”武月绫道。

“婉儿只是一个婢女,幸得小娘子怜惜,才得以脱离苦海,怎么可以把主人的床铺占据。”李婉儿梳理着并将武月绫的长发盘起来,手指轻轻触摸着武月绫白皙的后颈,将一些乱发再整理一下。

武月绫感觉着婉儿手指上硬生生的厚茧粗糙地划过,微微叹道,“练琵琶很辛苦吧。”

李婉儿愣了一下,连忙抽开手,赶忙引开话题,“小娘子的头发真好,很细很柔,不像婉儿的,隔得久了未曾梳理就会打结。”

“其实,你在怜香曲过得很辛苦吧,虽然是襄郡有名,实际上冷暖唯有自知,活在这个世界的女子还真是可怜。”武月绫从马扎上起身,拉住李婉儿的手,让她坐下,“婉儿好好坐下,哥我替你梳个头,以后你就是我的阿妹了。”

“使不得啊,小”

这时,秦慕羽那边传来了赔罪的声音,原来是女婢听到这边的对话,不小心弄疼了秦慕羽,不过秦慕羽人较善良,并没有计较什么,紧接着秦慕羽在服侍下上了床榻。

武月绫让李婉儿好好坐下,揉着她的头发,较为怀念的说道,“其实,你这样的年龄,在我们那个世界,是十分的幸福的,能够上学,有自己的选择,会受到很多男生的追捧,说不定我也会去追。”

“小娘子,你们那个世界?为什么婉儿听不明白?”李婉儿有些茫然,小娘子的这些话稍微有些奇怪,不对,是很奇怪。

花楚儿眯着眼睛,偷偷的打量着武月绫,她也不明白,从前的她只喜欢偷东西,金银财宝能买到吃的、喝的、用的,那样就不用饿肚子,不用受冻,就能感到兴奋和满足,所以在她的眼里,钱一直都是首位的。但是,那件事后却被眼前这个很奇怪的小娘子救了,为了报恩才跟随着她,到现在看来,小娘子依旧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呢,至少现在的楚儿看不懂。

武月绫看着两个走到角落里护抱取暖的婢女,她们眼神中尽是卑微,没有多少光彩的神色,或者说生命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够为她们升起一抹朝阳。

收起目光,将李婉儿的头发盘起来,“你们本应该上初高中,再上大学,学到好多新鲜的知识,结交到一生中最爱的人,吃到好多好吃的美食,找到很好的工作,拥有幸福的生活,但是,这里就不一样了,你们收到了压迫!”

“小娘子你怎么了?”李婉儿发出了疑惑,心底有些莫然,这些话她一句都听不懂。

“大概,我变成女子,也就是这么个原因吧,也许搞点事情,把一座不可能筑成的天宫展现在这个世间!让你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武月绫嘴角勾起得意的微笑,将李婉儿推到了床边,“你睡床上吧,我跟花楚儿一起打坐!”

“不行,小娘子嫌弃婉儿吗,还是怕婉儿不能受苦?婉儿幼时在怜香曲经常遭受到刘妈妈的鞭打,若是琵琶弹错了一个曲调,就要被罚一天不能吃东西,很多苦婉儿都能吃,请相信婉儿好吗?”李婉儿不愿意往床榻上坐去,死死的拽住武月绫的胳膊,倔着小嘴巴道。

“不嫌弃,本来的话,我只想简简单单的做一个普通人就好了,管他什么历史沉浮,管好自己就够了,但是现在的话,稍微有些想法了。我想解放你,解放跟你一样的人。那会是一座很雄伟的天宫,或许可以叫做奇迹的梦想吧,现在也只能在脑海中yy一下啊。”武月绫将李婉儿按下,酝酿了一下,“你相信我吗?”

李婉儿有些发傻,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相互对视了一会,才点头,“嗯,婉儿相信小娘子!”

“好好睡吧,今天你受惊了!我可是练武的人,身体素质比你要强多了,你也见过小娘子我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打拳,对吧,所以放心睡!乖啊!”武月绫摸摸李婉儿的头,满意道。

“哦”李婉儿不太明白小娘子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是又不好再拒绝了,这床本来是主人睡的。

“上来吧,”秦慕羽拉住婉儿的胳膊,将她拉上了床,随后起身拿了自己两件外衣,让那两个靠在墙角服侍自己的婢女披盖上。

两个婢女将连声道谢,有一个眼角甚至闪出了泪花。

秦慕羽回到了床上,水灵灵的楚目望向武月绫,“武才女心真善,虽然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

武月绫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吹灭了烛火。

第二日,官府最终决定让这些商队的人全数下船上岸,毕竟他们有运送银贡的任务在身,而这一千多号人,分放了一些粮食后,让他们往邓州行去,此处距离邓州也不是很远。

武月绫跟在浩浩汤汤的一千人队伍中,回头望了一眼开动了的商船,那是通往长安的直达车,可惜没有办法去坐。

不过就在武月绫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她看到了当日在诗会上所见的白发老翁。这老翁此时正在船头与晁衡交谈,时不时的咳嗽着,好像是染了风疾,而且两人手上都拿了一张纸,似乎察觉到了武月绫的目光,老翁转过头,正好看到了武月绫,同时微微错愕,见到武月绫微笑着招手,想要挥手打招呼,结果手才举起来,一口痰没有缓过来,昏倒了。

武月绫看着晁衡连忙扶起那老翁,让人去找船上大夫,边掐人中边扶着吴道子往船舱跑去,一双谢公屐在甲板上踩得吧嗒、吧嗒作响。

武月绫回过神,这不能怪自己吧,难不成我一招手就把人家的魂给摄过来了,耸耸肩,无奈地叹一口气,追上了队伍。

第三十七回 虎亡平阳

一行千人,朝着邓州的方向前进,风吹日晒,白天跋山涉水,夜里虫蛇骚扰,过了十几天,终于到达了邓州城。

武月绫等人的鞋子都磨破了底,不过至少还好,并不碍事。秦慕羽的女婢们脱下自己的鞋子,光着脚丫赶路,留好鞋子给自家xiao jie穿。秦慕羽倒是中途换过一双鞋子,不曾遭受这磨脚之罪。

那些掌柜的本就养尊处优,哪有受过这样的苦,有不顺气的直接殴打下人。秦怀仁赤着脚也能行进,本身是个练武之人,这点苦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一行千人开进邓州城,自然把邓州的守城士兵吓坏了,先是闹了个尴尬,后来放人入城。这不,一大批人进城,缺水缺粮,唯独不缺票子,先是大肆购买,吃饭,洗澡,换好一身干净的衣物。

不多时,秦怀仁和秦慕羽便来到了武月绫一行人所在房间。

“秦兄来此所谓何事?”武月绫将其迎进来,微笑着抱拳道。

“明日与慕羽阿妹将要离开,这趟货物出事,还是早些回去告知父亲才是,毕竟长安那边需要补充货物,有机会长安再见了。”秦怀仁抖动松散的袖子,声音响亮,抱拳回礼。

“武才女,我们虽然认识不久,还是多谢武才女船上救助之恩,慕羽无他可赠,这把古琴跟我有些年月了,是上好的百年木材所造,就赠与武才女吧。”秦慕羽笑着说完便让下人把古琴送到武月绫面前。

“这不太好吧,这把古琴很贵重吧,”武月绫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往旁瞥一眼对古琴有些意动的李婉儿。

“确实,不过,我更希望能结交武才女这样的奇女子,这把古琴我将它命名为‘子期’,若是武才女不嫌弃,这便代表了我们的情义如何?”秦慕羽继而笑道。

“好的,我也很高兴能结交到慕羽这样的佳人,”武月绫上前,与秦慕羽握了握手,搞得秦慕羽有些懵逼。

“婉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小娘子能否准许?”李婉儿走到武月绫的身边,低头道。

武月绫回过头,问什么请求。

“婉儿想借小娘子的古琴替两位奏一曲《折柳送别》”

“好,”武月绫当然同意,看向秦慕羽,秦慕羽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回应说自己也想听听怜香曲都知的古琴之音。

李婉儿谦虚一声后,便开始了弹奏,这古琴技艺竟然不弱秦慕羽。

秦慕羽大赞不愧是能成为都知的人物,随后她也弹了一曲,引来酒楼中许多人侧耳倾听。

这两人,在琴技方面可谓是如火纯青,各有千秋,一个擅长婉转流长的琴音,一个擅长激昂快速的曲调,让楼下这些食客俗rén dà感痛快。

武月绫也沉浸在其中,等待琴音戛然而止时,才睁开眼睛。几人在交谈一会,秦怀仁和秦慕羽便告辞了。

花楚儿走到李婉儿身边,揉着婉儿的垂发,戏说把婉儿卖到青楼应该值很多钱。武月绫淡淡瞪了一眼花楚儿,说小娘子我才不会把这么好的婉儿扔进火坑呢。花楚儿对着武月绫吐个舌头,抱起小猞猁到窗边看风景去了。

这时,李婉儿问起了武月绫,“小娘子给我写的这一首诗,那一句‘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应该放到上一首还是中间一首?”

武月绫犯难了,这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当初只是一时想起来了,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踌躇间,脑海灵光一现,“不如就整合成一首吧,叫做小琵琶行,你觉得怎么样?”

“大弦嘈嘈嗯,婉儿觉得挺好的,小娘子真有才,”李婉儿轻笑了起来,“那婉儿便弹唱一曲,献给小娘子了。”

武月绫愉快地点点头,坐到了婉儿的对面,听着婉儿的袅袅琴音,仿佛在欣赏一场美丽的烟火大会,令人不觉沉溺在其中。

过了几日,三人骑马出了邓州城,迎着夕阳,戴上斗笠,踏着山野,踩着荒地,朝着长安的方向再度行去。

李婉儿身子比较娇弱,在马上不能行太久,于是花楚儿便教授李婉儿百花功。武月绫本想让婉儿学习清心经来增强身体素质,奈何花楚儿不仅连师都拜好了,并且老早就开教了,无奈之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婉儿跟着这位江湖大盗一起学功夫,希望不要把偷东西的手艺也学过来了才好,不然

行过数座山,午阳泼洒着,将大地渐渐烤得炙热起来。武月绫感受到了夏的气息,来到山脚大树下,拿出购置的一口小锅,放点盐,煮了一锅茶水,用瓷碗每人喝一些,再装满小葫芦,修整片刻接着出发了。

武月绫拿出羊皮地图,看了看方向,对着花楚儿道,“我们要去商州,从商州乘船再往长安,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走偏,这地图也不是很准啊。”

花楚儿凑上来,看了看地图,“小娘子,这地图楚儿觉得还是有些不够精确的,这样看来我们需要西北方向前进,相当的远啊。”

“万一迷路了咋办?”李婉儿毕竟没在野外流浪过,于是问道。

花楚儿搂住李婉儿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道,“迷路了就只能住在山里,然后慢慢变成山中野人。”

“小娘子,咱们不会迷路的吧。”李婉儿明显知道楚儿姐在开玩笑,问向武月绫。

武月绫拍着胸脯打包票,跟着小娘子我走绝对不会迷路,让李婉儿放一百个心。

拿出指南针,确定好方向后,再度往西北方向行去。过了数日,已经入夏,山野中蚊虫颇多,时常有毒野蛇出没,不过花楚儿听力十分的好,每次都比武月绫先行发现并打死毒蛇。

有一夜,三人睡在碉堡之中,wài wéi传来狼嗥之声,三匹马发出不安的嘶叫,将三人惊醒。

细下一听,原来是狼来了,而且将整个碉堡包围了,并且在武月绫无奈之下只能放空枪,将其吓走,这武器又给李婉儿和花楚儿看看摸摸,新奇不已。

这夜算是无惊无险,若是没有碉堡这个‘临时帐篷’,恐怕早就被狼叼走了。

继续行进,三人已经在翻过了数座山,趟过了数条溪,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这时的太阳炙热,究竟能不能到商州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且武月绫没想到骑马行进也会这么远,若不是有斗笠遮阳,怕是要晒成包黑炭了。

李婉儿经过一个多月的适应,野外的生活彻底习惯,不再是那样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整个人风尘仆仆,十八岁的脸上多出一种经历磨难的成熟风韵。

武月绫依旧是一个姑娘的模样,只是脸上多出了许多坚毅和果决,脱离了曾经的稚气,三人骑着马,缓缓行到一处平野溪水边,下马来到荫蔽处,洗脸洗澡,换上干净的衣物,武月绫虽说是个女的,可是看到两位大měi nu脱下衣物下到溪潭中沐浴,不免还是有些羞燥,拿着叶子把身子擦拭干净,便离开了冰凉舒爽的清水,来到树后,换好衣物,武月绫发现前方的草地里长着三株很眼熟的东西。

走上前,弯下身子,颈边湿漉漉的长发垂了下来,滴落着轻盈的水珠,溅在这三株植物的干涸叶片上。

武月绫用手摘下一株植物的红色果实,果实尖尖长长的,放到鼻间一闻,果然是自己一直渴望已久的东西,不禁高兴的大笑起来,将这些青红的果实尽数摘下来。

这开心的笑声,引来了花楚儿和李婉儿的注意,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好奇,小娘子到底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披着湿衣物,裹着凹凸有致的身子,寻到小娘子,旦见小娘子怀里抱着一堆青红的果子,都欣喜起来,有果子吃了。

花楚儿第一个冲上去,拿起一根红色的尖果子,咬上一口,浑身打个激灵,急忙吐出来,太烫了,舌头都要被烫出泡了,大呼,“小娘子,这是什么果子啊,呸呸呸呸,真难吃,呸呸!”

武月绫笑了起来,透过湿透的衣衫可以看清花楚儿白皙饱满的丰胸,不觉停止笑声,轻咳一下,脸色微微发红,“这东西叫做辣椒,嘿嘿,没想到啊,走遍了好几座城,逛完了坊市都没有问到辣椒这种东西,没想到在这个荒郊野岭竟然找到了三株,看来以后有口福了。”

这时,李婉儿走了上来,有些不太明白,小娘子口中的辣椒又是什么东西?靠上前,胸前那一双饱满的"shu xiong"随着李婉儿移步而泛起微微波涛,“小娘子,辣椒是什么?”

武月绫吸了吸鼻子,连忙擦一下鼻间不存在的鼻血,妈耶,不带这样的好吧,“这东西是一种开胃菜。”

“太烫了,好烫嘴的,婉儿,咱们不要尝了,根本不能吃啊。”花楚儿将半截红辣椒放回武月绫的怀里,拉着李婉儿转身继续去沐浴。

武月绫无奈地挠挠头,她还是很喜欢辣椒这种东西的,有这东西,菜都能多出个味道来。收拾收拾了这些辣椒,将里面的种子取出来,装好。辣椒皮就边走边晒,只不过,这野辣椒辣性十足,剥完它们后手隐隐发烫,慢慢的火烫火烫起来,武月绫越发的觉得这是好辣椒。

往前再行进一日,武月绫手搭凉棚往前方的山野望去,看到山坡上全是西瓜!圆滚滚,绿油油的,不由的坐在马上大笑起来。

“小娘子,你笑什么?”花楚儿不解,望向前方的瓜田,跟在武月绫侧旁笑了起来,“西瓜!西域来的瓜!这东西怎么会结满山岭!哈哈!”

李婉儿不太明白,西瓜是什么东西,她从来没听过,也为曾尝过,同样朝着前方望去,倒是看见许多圆鼓鼓的好似酒坛子一样的东西,“那是西瓜?”

“是啊,可想念死我了,冰镇西瓜!驾!”武月绫甩起马鞭,朝着西瓜山坡冲去。

“走了,这东西本来是西域进贡而来的,我早些时候跟着师父吃过,那还是从长安的宰相府里偷出来的瓜,又香又甜。”花楚儿笑道,突然发现自己说露嘴了,连忙打住。

李婉儿抿着嘴微笑着,对于花楚儿是飞花大盗的事情,她也听小娘子说过,她并不排斥楚儿姐是贼的身份,反倒是对于这种zi you自在的生活充满向往,叱马扬鞭,紧紧跟在楚儿姐的身后,一头清扬的黑发随风自在飘动。

山坡里的棚子里一个má yi老头正在午睡,听到了马啸之声,从木板上滚下地,惊醒了,出木棚朝着瓜田看去,只看到三个人下马后在热情的挑瓜,连忙拿起搁置在棚子里的锄头,“抓贼啊!不准偷瓜!!”

涨红脸的花楚儿把这老头摁在西瓜地上摩擦,锄头旋转了数十圈倒插在远处的瓜地上,“哼,我们不偷,我们买瓜!”

“哎哟,这位女侠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老头我知道错了,女侠不是贼!”

见老头这般求饶,花楚儿就将这老头放开了。武月绫则是将其扶起,帮着人家拍去衣服上沾染的泥土,“这位老丈,我们三人赶路,天气炎热,口干舌燥,望见一片西瓜地,过于激动,一不小心就摘了好几个瓜,这样,我们买下来好吧。”

皮肤黝黑的老头挥挥手,短短的白胡子抖动着,“无碍,我先前以为是偷瓜贼,不小心得罪了三位女侠,还请恕罪恕罪啊。”

老头发现这三个人虽是女子,既惊叹这三人的容貌不是一般女子可以相比,又认识到对方的强悍武力之后便明白了,这是江湖中人啊,不复当前那般愤怒,转而态度也恭谦了许多。

不多时,野坡下跑上来一群村里的汉子,有的拿着gong nu,有的拿着木棒,有的拿着长枪,还有的扛着锄头,另外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举着小石头穿着开裆裤的小童子,仔细一数,足足有二十来人。

解释一番后才知道是个误会,之后武月绫三人被请到村子里做客,原本这个村子叫做山段村,但是由于周围山坡天地里种起西瓜的原因,现在被称为了西瓜村。

吃过井里浸透得冰凉的西瓜,武月绫三人都觉得恍若人世,炎热的太阳下,夏蝉激烈地在树上争吵着,经过交谈,才得知她们已经错过了商州,前面不远处乃是京兆水道,度过京兆水道,再往前行走,便可以直达长安。

武月绫拿出地图看了看,果然不是很准,竟然走歪了,现在折回去至少要七八天才能到达商州,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往前走。

不过在此之前,赠了些钱财给老头,在这十几户人家组成的小村落里修整一段时间,武月绫也探知道了更多的消息。

这个村,每年炎夏都会有商州的官差或者富商大贾拿着钱、绢布、食物来换取西瓜。而这个西瓜,也不是他们村的土特产。原本他们村很穷,现在过得富庶起来就是因为这个西瓜的原因。

那是很早以前,这个林老头在京兆水道打鱼,救下了一个落水的胡商,这个胡商遭到了水匪商船的袭击,其他人都死在了江里面,只有他从另一边偷偷跳下水逃走,遭大浪冲翻这才没被水匪捅了。

林老头救下人家,这个络腮胡的西域商人无以为报,就把身上的西瓜种子赠给了老头。

后来胡商伤好了,去了商州,也没有回来过,应该是离开了这里。但是这个西瓜倒是一年种得比一年多,原本挑到商州去卖,后来越卖越火,渐渐的商州刺史还有那些富商大贾都会来西瓜村买西瓜,西瓜村也就慢慢积累了人气,变得受欢迎起来。

武月绫用黄金买下了一大袋西瓜子,过了些时日再往京兆水道的方向行去,三人再次踏上了行程。

最后林老头决定送她们一程,他说前方藏虎山上有只白色吊睛大虎,还有前些时日商州来了二个猎人去狩猎老虎,这二个猎人至今还未归。他也怀念以前在江面上日子,毕竟当了十几年的渔民,想去江面看看。

临走前武月绫望了一眼村坡上的母牛,林老头骑着公牛跟在她们三人身后,野坡上母牛有些依依不舍。

行走了一上午,太阳愈发的炎热了,空气中散播着炙热的气息,包裹着行进的众人。武月绫几人骑着马儿,来到一处石碑边,果然看到上面刻着略微遭到风化的‘此山有虎’四个字。

前方也出现一座高山,若是绕开这座山,那就得多行进一天,通过沟通,林老头最终还是同意了走藏虎山,于是四人开始朝着虎山行去。

花楚儿半开玩笑的说小娘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武月绫则是笑道,有老虎也不怕,上次不是连熊都打死了吗?这次她觉得自己已达到二流高手的水准了,想试试身手,加上身上一仓库的热武器,露宿虎山也无所畏惧。

骑着马儿走上藏虎山,林老头聊起了以前这藏虎山chi rén和隔山听到虎啸的事情,武月绫三人听得津津有味。

林老头正这般说着,山林间传来老虎的嘶吼声,以及急促的狗吠还有人死前的惨呼。

山林里树木错乱,热风拂面,吹落了众人额头泌出的冷汗,武月绫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的左lun shou qiāng,望向林老头,“我们上去看看情况!”

林老头斑白的眉头拧了起来,“好,说不定还能帮衬一把!”

“楚儿,待会若是有紧急情况,你就护住林老丈和婉儿,我能解决的!”武月绫神情一肃,朝着花楚儿说道。

“嗯!”花楚儿看着小娘子手里的左轮,认真地点头,她有一次偷偷拿过来研究过,并没有研究出什么东西出来,拿到手上不过一瞬就消失了,小娘子也没过问她,事情过去了就没有再提起。直到遇到狼的那天晚上,她才知道小娘子手上的武器叫左lun shou qiāng,一种十分厉害的暗器。

三人骑马一人骑牛,冲出山林,暴露在毒辣的阳光下,翻过一个小山坡,来到了一处平旷的山地。只见那里传来最后一声虎啸,血迹斑斑的白色大老虎倒地不起。一双虎目倒映出武月绫几人的样貌,最终失去了神威。

武月绫等人下马,来到山地平坡,两名猎人横躺在石头和陷阱坑边,血洒满地。

武月绫走进一看,一名猎人别咬断了脖子,歪躺在石头边,还在流淌的鲜血溅红了整块石头,显然死去没多久,另一猎人则是被咬断了肩膀,也断了气,依旧是残不忍赌。

陷阱坑里面的尖倒桩沾满了鲜血,不知道是老虎的还是人的,亦或者二者都有。

太阳高高挂着,狠狠地曝晒着这块争斗刚息的平坡。

武月绫仔细检查了腹部凸起的大白虎,它的嘴巴里还衔着一只刚撕扯下来血淋淋的狗腿,若是仔细丈量,这白虎大概有一丈的长度,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就这么死了。

武月绫准备移开目光,却看到这老虎被木桩戳穿的腹部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着,武月绫有些好奇,随即一摸脑门,好家伙,这只老虎是怀孕的母老虎,也就是说,这山里说不定还有别的公老虎。

不管三七二十,从母老虎的肚子里取出这一只染着鲜血活生生的小老虎,武月绫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拿出水葫芦,往小老虎身上倒去,把小老虎洗得干干净净。

“小娘子,你在干什么?”花楚儿看武月绫蹲在大白虎尸体边上用水洗刷着,便过来看了看,“老虎,不,刚出生的小老虎?不敢相信!”

林老头把这两名猎人简单的收拾一下,希望他们能得到安息,毕竟老虎已经打死了,听到花楚儿的惊呼,好奇地靠到武月绫身旁,一看是只小老虎,立马就不答应了,说一定要打死,不能留着。

武月绫不许,这小东西眼睛都没睁开,也挺可怜的,林老头拗不过,只能作罢,李婉儿和花楚儿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小娘子,这不会是要养老虎吧?

小猞猁站在武月绫的肩膀上,好奇地看着这个呼吸平缓的小家伙,淡淡的喵了一声。

没过多久,武月绫跟着林老头、花楚儿把这两名猎人掩埋了,最终的商议下,本来想要白虎尸体的林老头在武月绫的金钱you huo下放弃了这个念头,将白虎还有死在这里的猎犬也一并掩埋了。

草草的立了块木碑,四人折道返回了。无他,小老虎要喝奶啊,上哪找奶喝,西瓜村村坡上吃草的大母牛!

第三十八回 龙困浅滩 (一)

天宝二年,九月初七,天大晴。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率领七千禁军出长安,行往终南山,队伍浩浩汤汤,盘沿着山路,替陛下选好围猎之地。

当日未时三刻,高力士领三千龙武军,护着天子出行,仪仗威武。

李隆基抱着美人玉环坐在鸾车中,拿起盘中荔枝,剥开轻轻放入玉环口中,

美人轻盈莞尔,樱唇俏含荔枝,眼中秋水撩人,引得李隆基心头火热,把玉环按将下去{咳,此处省略三千四百八十五万子}。

时长安百姓相送千里,杀鸡宰羊慰问军士,亦有文人墨客写书赋词以求晋升仕途。

长安城一家酒楼中,一个身穿黑袍手拿墨纸扇的青年站在窗边望着繁华热闹的街道,闻着街上食摊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这些场景在故乡可看不见,这里才是他们向往的地方。

身后走上一位高大的汉子,恭敬地将书好信息的布条交到这位黑袍青年的手上。

黑袍青年眼睛始终望着长安城热闹的街头,伸手接过布条,细细浏览一遍,随后将布条塞入海东青腿部的信筒里,揉了揉海东青的脑袋,将其抛飞出去。

街头吃着油芝麻胡饼的不良帅突然闪身上屋檐,悄悄跟在海东青的身后。

奈何这鹞子机灵得很,发现了跟踪自己的人,便直入天空,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了不良帅的视野中。

不良帅口中叼着胡饼,手臂上暗藏的gong nu指着天空,胸口传出叹气的声音,最终还是停止了奔走,拿下胡饼,慢慢嚼着,摇了摇脑袋,看来还是要出事了。

八月初一,花楚儿正牵着大母牛不放,武月绫拿着木桶在母牛的腹下不停挤牛奶。

这头母牛这些天来都瘦了一圈,只要见到武月绫出现,就会转身边逃边哞哞哞地呼救着,妈耶,这人又来了,还有完没完。

李婉儿抱着小老虎在旁侧看着小娘子一点一点的挤出半桶牛奶,原先着实不敢想象,小娘子竟然会挤牛奶,而且还是喂给小老虎吃。

现在李婉儿看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只是可怜了这只母牛,天天都要被小娘子怼着挤奶。

原本挤牛奶这事牛的主人林老头不答应,说村里就这么一条母牛,你们就想打它主意啊,这是要给村里那些壮牛续后留种的。

武月绫果断的掏出了金块,把林老头的嘴巴塞住了。

之后便有了天天挤牛奶的这一幕。

这头母牛天天见到武月绫提着个木桶过来,每次都跟看到灾星似的,避都避不开。

天气炎热,酷暑难耐,这牛奶装好罐子沉到井底保鲜。虽说不是正宗的奶牛,条件有限,只能将就着了,毕竟老虎可是哺乳动物,不吃奶怎么成呢。

武月绫抱着小老虎,慢慢地喂牛奶,小猞猁就不愿意了,主人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喵?

小猞猁绕着主人转两圈,跳上主人的后背,爬到主人的肩膀上,看着小白虎,昂起猫脑袋,以后这家伙就是我的小弟了。

喵。

“喵喵喵,不要皮啊,你的小白虎老弟正在吃牛奶,”武月绫慢慢地用木勺子一点一点地舀着碗里纯白的牛奶给小白虎吃。

小白虎张口,一口吞下去,伸出红色的小舌头,舔舔嘴巴,好吃。

小猞猁顺着武月绫的手臂走下来,凑到小白虎的身边,果断劫下主人勺子里的牛奶,学着小白虎的样子,张嘴,一口吞上去。

小猞猁轻轻咳一下,表示真难吃,嫌弃地看了一眼木勺子,躺在了武月绫的膝盖上,伸个懒腰,闭上眼睛休息。

武月绫歪过脑袋,偷瞄一眼闭目养神的小猞猁,耸着肩膀偷笑一声,看来是吃醋了。

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照顾小老虎,小猞猁确实没怎么管它,是有些疏忽了。

“小娘子,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李婉儿端着切好的西瓜走进屋子,这里本来是林老头的旧屋子,现在被武月绫三人租了下来。

“哈哈,没有啦,我们也不能经常呆在这里,过几天就准备出发吧,”武月绫接着喂牛奶给小白虎喝。

“这位小娘子不打算在我们家长住啊,莫不是嫌弃我家瓜不好吃?”门口进来一个大汉,开了个玩笑,手里也捧着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父亲叫我送瓜给你们吃,哈哈。”

李婉儿将两片切好的西瓜放在桌子上,走到门口相迎,“这位郎君请进。”

大汉走了进来,身材魁梧,长年干农活的原因,身体皮肤黝黑,不过精神气质却是极好,“这位娘子你好,我叫林刚,哈哈不用不用,西瓜太重了,我来搬我来搬。”

武月绫喂完了小白虎,转身看向门口抱着大西瓜进来的汉子,这汉子无事献殷勤,看来是受到了林老头的怂恿啊。

不过,这叫林刚的,十分中意婉儿啊,看他步伐沉稳,眉宇间存有刚烈之气,是个习武之人啊,武月绫心道。

“婉儿娘子,我来吧嘿嘿,”林刚憨笑一声,接过李婉儿手上的长剑,拔剑切开西瓜。

“这剑是一把好剑啊,”林刚三两下把西瓜切开,对着有了钝口的长剑赞道,随后用布把剑身沾着的西瓜汁擦干净。

武月绫轻笑,真是个憨大汉,一看就没有撩妹的经验,净会睁眼说瞎话。

“婉儿只是一个奴婢,那边那位才是我家小娘子,这位林郎君你认错人了”李婉儿接过宝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林刚看向婉儿指向的武月绫,大汉子不好意思地挠着脸,自己说了半天,结果还认错主人了。

武月绫见到林刚脸上有些挂不住,便笑着解围道,“不碍事,婉儿可比我有气质多了。”

这般说着,婉儿脸色一红,明明小娘子你不化妆,总是素面朝天,若是化上粉妆肯定是十分漂亮的。

“实在不好意思,林某先去干农活了。”林刚深情地看一眼李婉儿,辞了出去。

等待林刚出去,李婉儿走到武月绫面前,将刚切好的西瓜递给小娘子,忧愁地看着案上的半片大西瓜,“小娘子,这西瓜怕是吃不完了。”

“没事,等会我来吃,这林刚对你有意啊,”武月绫接过西瓜,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感觉渗透嘴巴。

“小娘子不要说了,婉儿只想服侍小娘子,跟随在小娘子的身边,唱着小娘子给婉儿写的诗词,婉儿就心满意足了”

武月绫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门外树叶被踩碎,声音渐渐行远这才笑道,“其实,我现在是舍不得婉儿嫁人的,请婉儿放心就好了。”

“嗯,婉儿跟着小娘子就好了,zi you自在的活着。”李婉儿接过武月绫手里的西瓜皮,又接拿过来一片西瓜。

“你也去吃吧,嗯?小家伙睁开眼睛了,啊哈哈”

武月绫看着睁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眼睛的小老虎,笑了起来,可把她高兴死了,养了这么久,终于睁开眼睛了。

李婉儿也凑上来看一看。

小老虎睁开水汪汪的眼睛,透彻的虎眸里倒映出武月绫的样子,微微张了张口,亲昵地舔了舔武月绫的手腕。

过了几天,武月绫带着小老虎和小猞猁,骑着马,牵着母牛,在林老头和林刚的带领下,来到了京兆水道。

找到了林老头当年打鱼的渔船,推到江边,每次送一人一马,花费了二个时辰的时间,将武月绫三人送到了对岸。

林老头和林刚在船上念念不舍地挥着手告别,林刚舍不得那貌若芙蓉的李婉儿,林老头是舍不得那村里唯一一头母牛。

武月绫三人也是挥手告别,带着一头母牛,行走在了夏日的夕阳里,朝着长安进发。

第三十九回 龙困浅滩 (二)

清晨,终南山,飞鸟横渡,云雾飘绕。

巨大的营帐中,李隆基坐在榻上,身着道袍的玉环伴在旁侧。百官叩拜,两名宰相先是恭贺一番,哄得李隆基心情大好,再奏请狩猎。

陈玄礼披甲入帐,禀奏陛下,一切皆办得妥当了。

少顷,一抹炽热的夏阳扫开了终南山的云雾。李隆基骑上宝马,玉环也坐上了骏马。

二人在宦者牵着的马上说说笑笑,好似神仙眷侣,彼此相约游于山野。

太子李亨跟在百官之中,步行于天子身后,看着坐在马背上的黄袍之帝,那个人既是自己的父亲,也是天下的君王。

此时太阳耀眼照射而来,李亨顺着阳光望向那个伟岸的背影,视线被猛烈的阳光刺得模糊,那个背影好像朝着他重重压来,使他生出了一种错觉,闭上眼,再睁开,这种错觉也就消失了。

李隆基和百官在终南山群的西南侧狩猎,这里山体不高不低,中间有个山谷。山谷里面到处开满了鲜花,蝶舞蜂绕,绿野遍布。山谷不远处的另一侧,是一条将终南山切开的山河。河水高处急促嘶鸣,在底处时则缓漫细唱,朝着东方奔流而去。

来到山谷,李隆基下马,牵着杨玉环的纤纤细手,踏进了百花丛中,左右环顾,五彩斑斓的花儿任性地盛开着、争艳着,芳香飘逸,萦绕在君王和玉环的身边。

高力士低头侧身与大将军陈玄礼问道,是否在山谷中撒了硫磺,驱逐蛇虫。陈玄礼则是回答高内省,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

李隆基拉着玉环,在群花从中奔走嬉戏,心情极度愉悦,忽见花丛之中惊现一朵牡丹,更是惊讶得不能言语,拉着玉环来到花前,将牡丹摘下,别在了玉环的发鬓上。

此时玉环娇柔一笑百媚丛生,惹得周边花儿都羞愧的低下了头,仿佛羞愧见到与这花儿更美的人。

李隆基哈哈一笑,下令传来李龟年,让右相协旁奏乐,再令宫女替玉环换上霓裳。

不需多久,在这花谷之中,音乐之声响起,玉环舞动长袖,在君王面前展现柔美的舞蹈。而四周宫女则是用风格硬朗的舞蹈衬托玉环,使得玉环更加美丽动人。

百官皆羡煞了眼睛,有的直接被玉环的抛给君王的一个媚眼给勾去魂魄,怔怔望着前方,发呆fā lèng。

左相李适之则是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羯鼓笛音中的欢快节奏,沉溺在这舒适的丝竹之声中不愿醒来。

唯独老臣贺知章身侧的李翰林半醉半醒,对着这仙音毫不知情,对于那舞蹈更是浑不在意,偷偷拿起腰间的酒葫芦,闷一口酒,正所谓众人皆醒我独醉。

守卫在周围的禁军军士皆陶醉在这种安逸祥和的乐调之中,不尽松了握紧剑戟的手,忘却了自己的责任。

舞罢乐止,一只小鹿从花丛中跳过,跃上一块大石头,低头吃着盛开的花儿,对于远处看到自己的人类并不在意。

这时,李隆基正抱回爱妃,却看到远处跳出一只小鹿,轻视地一笑,让人送来弓箭,自行往前走出几步,笑着让玉环看好了。

李隆基搭箭于弓上,弯弓瞄准,嗖的一下,朝着小鹿飞去,但这一箭射歪了。

箭飞在空中,发出微微的嗖响,突然在空中往下坠去,劲力似乎有些不够,落在了小鹿的身后一丈处。

小鹿抬头看向身后,嘴巴里嚼着花朵,望向那一群人类。

李隆基颇恼,这次绷紧了身子,搭弓拉箭,他想这次总该中了吧,他可是大唐天子,区区一只小鹿罢了。

咔嚓,弓断了。小鹿惊,逃了。

李隆基见鹿跑了,心中气火上来,将弓置于地上,“来啊,把这掌弓的宦者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旁边两个军士上前,将那哭着求饶的宦者拖到远处,绑在板子上,狠狠的打了五十下。

地上的断弓搁在草上,断口处缓缓飘落白粉,爬出一只白色的蛀虫。

此时,高力士上前,“陛下,无需动怒,那小鹿并非神鹿,因此才逃走,这弓乃是无法承受陛下圣威所断,陛下无需担忧,今日必定能寻到那神鹿,满载而归。”

“是啊是啊,陛下君临于此,那神鹿自当携七彩而来,贡献给陛下。”右相适时走到高力士身边,微笑附言。

此言一出,百官皆附和力士之言,李隆基听得稍稍缓和了一下怒火,搂住玉环,又在花谷中开始了嬉戏。待到正午,天气渐渐炎热,夏阳把山谷照满,才将嬉戏罢休,寻了处阴凉遮阳的好地方,摆宴而席。

席间,高力士将自己的亲信鱼朝恩叫了过来,让他带着几百军士去抓一只大鹿,一定是要活的大鹿,而且不能受伤,喂些méng hàn yào,令身形灵巧的军士将吃了méng hàn yào的大鹿置于谷间,再让陛下用弓箭射击。

鱼朝恩领命后悄悄带着几百军士们离开了,不多时又回来了,事情已经办妥了。

宴席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百官醉酒,李隆基令他们席地而睡。他则领着玉环回到自己的龙辇上,旁边数名宫女摇着蒲扇,清风吹过,惬意自然,醉意朦胧,不一会儿就枕在了玉环的膝上睡着了。

高力士坐在树下看着龙辇中熟睡的李隆基,心中微微一叹,而后再看向烈阳照得扭曲的花谷,拂去脸颊处的汗水,微肥的脸上挂着两块小赘肉,回头看向席中午睡的百官,再定睛看一眼同样没睡的李左相,微微眯眼点点头,随即收到了鱼朝恩的禀报。

不过此时圣人正在午睡,看样子是一时半会醒不来,便让鱼朝恩再重新布置一翻。

这时,李右相见四下无人清醒,便径直来到了高力士的身边,先是拱手示礼,走近高力士,悄声道,“这鹿的问题,得想个办法解决啊,若是今日狩猎不到,恐怕圣人会怒。”

“李中书有何妙招?”高力士装作不解,回应道。

“哈哈,谈不上妙招,只是觉得天气炎热,这样让圣人处于酷热的环境中,怕身体不适,我等身为臣子,应该顾及陛下龙体啊。”李右相满脸堆笑,诚然道。

“嗯,这份心意我一定会传达给陛下,只是李中书究竟有何妙招?”高力士点着头,随后问向李右相。

李右相将他的想法一一告知了高力士,并且希望高力士能多在圣人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高力士一听这跟自己的办法不谋而合,于是便点头同意了,笑着答应了李右相的请求,并告诉他一定多美言几句,心中则是暗笑,若是被陛下察觉欺君罔上这正好少一个替死鬼。

海东青顶着炎阳,从武月绫三人休息的地方飞过,飞到了终南山的深处,落到了藏巴突的肩上。

这时,在熊洞深处沉寂已久的巨斧从新回到了主人的手上,发出了欣喜低鸣。藏巴突摸了摸汗血良驹的脑袋,看向身侧静立的回鹘奴仆落刀。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主人!”

第四十回 龙困浅滩 (三)

太阳斜在山头,微微发红,知了也累了,歇在枝头上。

席间百官皆醒,李隆基翻了几个身,卧在了杨玉环的身上,发出轰隆隆的鼾声。

李右相与高力士有说有笑,李右相大夸圣人龙呼震响,这是好兆头,一定会把神鹿引来,将福寿从天上带给陛下。

下方官员听到,皆附言谈论,大赞李右相的话不错。唯独李翰林不言语,翻个身,换个姿势,接着装睡。

一阵晚风吹过龙辇,呼噜声停止,李隆基醒来,玉环连忙伺候着,又是端来茶水漱口,又是拿着湿罗巾替陛下擦脸。

不多时,李隆基睡意全散,精神相当的好。

高力士见状与李右相低头交耳,约定好说辞,便朝着龙辇行去。不多时,龙辇里传来李隆基高兴的大笑。

下龙辇,李隆基骑着宝马,再次拿起了宝雕弓,在大臣和将军的拥簇下,携着美人继续朝着花谷行去。

这时,一只大鹿摇摇晃晃好像喝醉酒一样,贸然地从李隆基的面前经过,顶着鹿角的脑袋不断地摇晃着,行了不远就跪在地上低头睡去,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皇帝和诸多大臣。

“陛下,神鹿献福寿而来,请陛下速速射之。”高力士趁机恰时上前,禀奏天子。

李隆基拿起宝雕弓,搭箭拉弦,朝着躺在三十丈外的大鹿射去,这次果然射中。玉环在旁称贺陛下,射中神鹿,将得到上天的祝福,国家更加的太平强盛。

百官皆是大呼,恭贺陛下狩得神鹿,这不仅是国家、臣子、百姓之福,更是陛下的福分之类的云云。

陈玄礼让军士们高呼万岁,高呼圣恩浩荡。

这番下来,李隆基坐在马上,仰天大笑,十分的开心,红光满面。

李白李翰林无奈地在旁边附和着,高力士见李翰林无精打采的样子,脸上微有不爽,如今天子狩中上天赐予的神鹿,你竟然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高力士将手放在心前,拇指在手指间磨来磨去,定了定神,来到圣人马边,正欲奏请陛下让那李翰林来赋诗一首,用以庆贺陛下得神鹿之喜。

两名宦者上前抓鹿,不知是因为méng hàn yào的缘故,还是其它的原因,山林里的百鸟奔飞鸣啼,力士言未出,两名宦者也刚刚抓住大鹿。大鹿突然惊醒过来,挣扎地痛啼一声,蹬开了两名宦者的擒抓,朝着谷外的山河方向东倒西歪地逃窜而去。

高力士见状面色铁青难堪,呆立原地,不知所措,心中大骂这该死的鹿怎么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这个时候跑。

本在庆贺的百官都缄默下来,不多言语,也不敢言语,因为鹿又跑了。

除了天上百鸟群飞,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外,整个花谷的百官,包括高内省,李右相,李左相,杨玉环,皆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隆基本得意地听着臣子们的奉承,这下可好,鹿特么又逃了,还是撅着屁股顶着箭,晃来晃去地想要逃出山谷,这气啊,不打一处来,怒了!

拿着宝雕弓一拍马屁股,李隆基身形虽然肥胖,此时却矫健起来,侧弯腰从箭筒里取出箭来,双腿再一夹马腹,眼神盯着那头鹿,这次看我不把你射穿!神鹿休走!

这宝马屁股一疼,腹部被夹,惯性地一撅蹄子,冲出百官的拥簇,舍下心爱的玉环,追着大鹿而去。这时的陈玄礼连忙上马,号令军士保护陛下。

可是晚了!

时旁边大风吹起,卧藏在深草中,潜入军士守备旁边的回鹘恶汉落刀暴起发难,抢翻一名军士手上的长矛,一脚将踢飞数丈,再拿着长矛将这一线的军士瞬间打乱,到处乱杀,直冲穿着光明铠刚上马还未勒紧缰绳的老将陈玄礼。

陈玄礼见那个脸疤大汉凶恶的冲过来,心中就隐隐觉得十分的不妙,只得提枪勒马应战。此时的百官皆惊,四下逃窜,压根顾不上圣人的安危。

唯独李翰林处变不惊,来到一个死得透彻的军士身旁,抓起这位口鼻皆是血地军士手里的长剑,二话不说就是冲,带着文人的潇洒举剑砍向正在与陈玄礼缠斗的落刀,却被落刀一矛杆震飞了。

陈玄礼见状大呼,一边让军士们去护住圣人安全,一边让李翰林无须参战,只需要去寻回圣上就好。

这时,高力士带着数百军士去追陛下,李白知道自己无力插手,只得起身拿剑去保护陛下的安全。

不多时,军士们拥簇而上,放箭的放箭,包围的包围,上前拿矛齐齐刺向落刀。

落刀与陈玄礼缠斗时本就十分的吃力,背部又遭受到的冷箭,身上原本被陈玄礼这位老将刺了数出伤口,现在被军士围住,一人越战力就越竭,最终被老将陈玄礼一刀斩落头颅,永远的死在了这个山谷。

但是落刀的使命完成了,拖住陈玄礼,这就是他的使命,而且还出色的完成了。

炎热的夏风吹裹着落刀的尸体,这位回鹘勇士死在了刺杀圣人李隆基、扰乱大唐秩序的阴谋中,为他的主人藏巴突赢得了刺杀的时间。

话说李隆基骑着宝马追着大鹿而去,连发数箭不中,大鹿越过石头坡,往下跳去。

这时突然一马蹄声乱入,一个着着熊皮的大汉手拿大斧,将护卫而来的骑马军士砍翻,连着人马飞起了起来,另外的十几名骑马军士簇拥而上,想要保护圣人安全,同时大呼陛下快走。

李隆基见有人行刺,不免忘了大鹿,慌忙地策马掉头。

藏巴突见李隆基策马掉头,觉得怒瞪双目,大吼一声,好似熊啸,将李隆基胯下宝马惊动。宝马不受主人控制,自行调转马头,朝着大鹿跃下的石头坡跳奔而去。

藏巴突见状用吐蕃话大呼一声,看你这次不死!拿着大斧挥得刷刷作响,把周围的龙武禁军骑兵尽数砍落马下,策马奔腾,追着李隆基而去,吐蕃能否鲸吞大唐,能否策动边关的外将,皆看他这一举是否成功!

第四十一回 龙困浅滩(四)

百鸟齐飞,骑着马儿行到山林里的武月绫三人望向前方山头飞出来的乱鸟,这些鸟儿叽喳乱鸣,完全惊慌不已,一窝蜂似的冲出山头,再接着分成七八群飞散了。

“这前方是不是有什么猛兽出没啊?”李婉儿勒住马,看向天空,这些日子的野外生活增加了李婉儿的不少见识和能力。

“应该是吧,不过前方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应该是有条河,待会可以去好好冲洗一番。”武月绫此时跟个野人似的,蓬头垢面,对着模样跟她差不多的花楚儿和李婉儿说道。

“是啊,小娘子,咱们又在外面逛了一个月,会不会跟上次一样,错过了长安,咱们偏离了方向呢?”花楚儿左抱小猞猁,又挽着小白虎,幽怨地说道。

武月绫听闻连忙拿出指南针,确定好这是西北方向,没走错啊,“嗯,没毛病!”

“那我们怎么还没到长安,这到底走到啥时候是个头啊,我们带的盐都快吃光了。”花楚儿捧着两个小可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些日子她都在外面啃野果子,吃野味,都吃腻了。

“楚儿姐,不要着急嘛,相信很快就到了。”李婉儿笑着安慰道。

“嗯,我们先往前走吧。”武月绫微微一夹马腹,继续前行。

不多时,一只摇摇晃晃的鹿出现在坡上,一头往下栽去,滚了下来,武月绫定睛一看,这头路屁股上中了一箭,血迹斑斑,看样子是受了重伤。

武月绫骑着马来到躺在地上不动的鹿边,李婉儿下马检查鹿的伤势,小猞猁探出脑袋喵一声,今晚有鹿肉吃了。

随后武月绫又听到涓涓的水流声里传来一声马的乱啸,好奇间,骑马上到山坡,望向前方的河滩。只见到一个黄袍胖子抱住马颈,脸上血色全无,十分的惊乱。

这马驮着黄袍胖子急奔乱撞,朝着河中浅滩冲刺着,可是前蹄突然陷入泥沼中,马身往前惯性地栽去,将马背上的黄袍胖子甩落在浅滩之中。

这黄袍胖子一个满弧度的圆滚,滚入河滩中,溅起水花污泥,头上的幞头也掉落在激流的河水中,一头黑发散乱,显得狼狈至极,挣扎着几下,想要站起来,可是吓得腿都软了,哪还起得来,只能双手乱七八糟地打着河面的水流,稀里哗啦的不像样子。

武月绫觉得好笑,笑了一声,驾马上去,想要扶人家一把,话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穿着黄袍的人。

不过,此时山林里冲出一骑,那马背上坐着一个凶横的大熊,武月绫张开嘴一惊,什么玩意?看到这头大熊手里的斧头后,明白了过来,这原来是个人啊。

骑着马来到河边,看着对面那个大汉,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武月绫轻咳一声,想问人家是谁?

结果这货自己先说了,不过,武月绫压根听不懂对方咿咿呀呀咕噜嘎啦的一阵到底说个啥,看这货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应该不是好人。

藏巴突骂了一阵,叫武月绫不要碍事,他是什么什么的威勇无敌的大将军,说完就意气风发,驾马奔向河滩里惊魂未定的李隆基,手上大斧高高举起,一脸狰狞,势必要将这个狗皇帝啊呸,这个李隆基,当今大唐天子杀了。

武月绫就不答应了,合着你是个匪徒啊,穿着熊皮,举起斧头就要砍河滩里的那个胖子,过分了啊。

花楚儿和李婉儿也上到了山坡,正好看到自家小娘子和前方那个熊皮人对峙,不过对方说的话她们俩也听不懂。

不过花楚儿倒是一眼看到了那个穿着黄袍的胖子,这个世界谁能穿黄袍,只有当今天子啊,花楚儿瞪大了眼睛,这不管那么多,勒马冲出来帮忙。

藏巴突见还有两人出现,顿时觉得不妙,这三个奇怪的汉人到底从哪出来的,为了完成刺杀任务,只得再度一夹马腹,加速朝着李隆基冲去。

武月绫举起左lun shou qiāng,扣动扳机,一枪击穿了这个大汉的熊脑袋。

藏巴突双眼一瞪,仰天栽倒下马,恰好落在了李隆基的前方不远处。大斧头也掉落下来,顺带砸在了藏巴突戴着熊帽的脑袋上。

这一声枪响就像炸雷一般,那马在河滩中惊得止步,调转马头逃走了。

武月绫下了河滩,扶起这位黄袍大胖子,问道,“你是何人啊?怎么会被追杀?”

李隆基直到此时才回复心情,看向武月绫,猛然一回忆,是眼前这个女子救了自己,于是恢复先前的威严,“我乃大唐天子,你姓甚名谁啊?”

“天子?”武月绫有些惊讶,这不就是李隆基老爷爷吗,怎么胖成这个样子了,咳,确实有些不太雅观啊,膀大腰圆,“在下名为武月绫,恰巧路过,见过陛下。”

“嗯,还要感谢你救了我,不知那巨响之物是什么?”李隆基整理整理头发,问道。

武月绫扶着这位大胖子,一边回答那是暗器,一边缓缓走上了岸,来到了花楚儿和李婉儿的面前。

这花楚儿和李婉儿一见到圣人过来,连忙下跪,齐齐道,“贱民参见陛下!”

武月绫扶着李隆基,心说我就不跪了吧,一边帮着李隆基整理身上的泥巴,再帮着李隆基脱去湿掉的皮靴。

这时,山坡那边传来马蹄声,一个将军领着满林子的军士来到了河边,见到了对岸安然无恙的圣人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再看一眼河滩里的尸体,心中愤恨不已,看来这是一场由预谋的刺杀啊。

过了片刻,武月绫三人跟着李隆基来到了花谷,这时的花谷满开花朵,花香四溢,霞光染在山头,渐渐地铺开一层盛红。

武月绫看着满上的军旗,还有那些穿着铠甲的军士,渐渐明白了,这是阴差阳错之下救了大唐的皇帝啊,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武月绫好奇地东张西望,发现有一个美人好似牡丹之花,亭亭而立,散发着成熟的风韵,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儿,艳压花楚儿和李婉儿一筹。这牡丹人儿清泪两行,楚楚可怜,扶着李隆基上龙辇,伺候着李隆基更换衣裳。

花楚儿低着头慢慢地走着,紧紧牵着李婉儿的小手,对于见到圣人,她还是有些诧异的,毕竟荒郊野岭的

等待李隆基换好衣服,武月绫三人也被唤了过去,再次问过之后才知道,另外两位是武月绫的下人。百官皆在窃窃私语,大概是说这三个人蓬头垢面的不像样子。

武月绫无奈,没办法啊,都在深山里逛了一个月了,不然把你们丢到深山里试试看,看你们能坚持多久不被饿死。

“武月绫,”李隆基高坐在龙辇上,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了,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恢复原先上位者的风度,“你在危机时刻救了我,我欲收你为义女,如何?”

旁边站着的高力士微微张了张嘴,看了看一脸野人样的武月绫,最终还是皱着横眉闭上嘴乖乖地听着。

武月绫眼珠子一转,单膝跪地,抱拳拱手,“好啊,拜见义父!”

“哈哈哈你救了我,也就是救了这大唐的天下,我封武月绫为护国公主!诸位爱卿可有异议啊?”李隆基开心一笑,充满威严的眼神一扫拥簇在龙辇旁的群臣,淡淡说道。

高力士思考了片刻,抬起头,又低下头还是选择不说话了,李右相低着头偷偷瞄向武月绫,皱了皱眉,但又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谢过圣恩!”武月绫再次拜谢。

过了几日,长安城内,圣人敕旨天下,天宝二年九月十八日,封武月绫为护国公主,赏户五千,本欲在皇城内建新宅赏给护国公主,但在高力士和两位宰相的附议下,改建曲江池东面芙蓉园为护国公主府!

第四十二回 当公主的第一天

天宝二年九月十九日,夜有萤火。

武月绫在兴庆宫中参加义父李隆基为她设置的接风洗尘宴。只有李隆基杨玉环在席,专门宴请护国公主,对武月绫的救命之恩表示感激。

高力士服侍左右,眼红不已。他在旁听从才得知,这武月绫本出身荆州的一个野村,区区一个村妇罢了,阴差阳错之下救了陛下一命,才得道升天,一朝成为公主。

这跟他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不过粉碎吐蕃的阴谋,救下圣人确是功不可没。

当年尽心尽力服侍李隆基,而没有选择服侍太子,正是因为看到李隆基的精明果断,加上后来在李隆基面前出谋划策,诛灭奸党,助李隆基登上帝位,可谓劳苦功高,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高力士替护国公主倒满葡萄酒,恭敬地低头退到一旁,微微眯起眼睛瞥着这位容貌似天仙却比不上坐在陛下旁边那位真正天仙的公主,他在心中评判,年轻,太年轻了。

高力士悄悄收回目光,只见一只萤火缓缓飞进来,映入力士的视野,而这只小萤火虫又恰好落到了武月绫的头发上,高力士又偷偷收回目光。

武月绫拿起夜光杯,好奇地看着这个透明而发光的酒杯,这东西真的很神奇,还有,这种葡萄酒,实在太好喝了,不像她曾经买的那种六十几块钱一瓶的网购葡萄酒,现在夜光杯中的这种葡萄酒不仅仅有葡萄的香甜之味,还有一股散而不乱的酒味。

她穿越到这里来,喝过的酒,就属秦公那一场宴席中的琥珀佳酿最好喝,而这种葡萄酒,更胜那琥珀佳酿一筹。

不多时,几个宦者抬着一只烤熟了的羊上来,武月绫有些惊愕,难不成三个人吃这么大的一只羊?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偷偷打量着义父那肥胖的身体,嗯,说不定还真能吃完。

不过,很快就出乎武月绫的意外了,只见几个宦者拿着菜刀一阵忙碌,将烤全羊开膛破肚,在羊腹取出一只鹅,没错,一只鹅。

武月绫惊呆了,羊肚子里藏着一只鹅?

李隆基让那几个宦者将鹅等量分成三份,羊肉也切下一些,之后就端了一碗放到武月绫的食案前,这是什么操作?

烤全羊的肚子里面藏了一整只鹅,鹅腹中还有米饭,闻起来香喷喷的,吃一口,味道还不错,武月绫算是长见识了。

席间,武月绫敬酒,言语中多夸赞李隆基开创盛世,是一位明君,是天下的福气。

这般说得李隆基开怀大笑,说武月绫口齿伶俐,让她拜玉环为义母。

武月绫看着这位牡丹美人,上前叩拜,乖巧的喊一声义母。

玉环高兴的莞尔,李隆基见到玉环笑靥如花,更加的觉得自己没有收错这个义女。

夜深,武月绫在宫女的带路下,回到了暂时的居所,十六宅中原本太子李亨的居所。

前日是封典之宴,百官参席,每个官员都上来敬一遍酒,武月绫记都记不过来,什么什么令,什么什么大夫,什么什么大将军,啊,总而言之,一个头三个大。

回到府上,李婉儿领着微微醉酒的武月绫来到了寝室,服侍武月绫shàng chuáng休息,不多时,武月绫便睡着了。

月亮圆圆高悬空中,楼上瓦檐一片银白,花楚儿双手枕着脑袋,望着天上月空。

“师父啊师父,徒儿又来到长安了,”花楚儿掏出飞花令,在这皎洁的月光下慢慢晃悠着,眼睛盯着令牌上的花字,叹道。

“师父啊师父,楚儿到底是继续做江湖大盗,还是呆在公主的身边呢?本来的话,楚儿是想护送小娘子到长安,就回到江湖当逍遥的飞花大盗”花楚儿收起令牌,望着天上的圆月,扪心自问,慢慢地数着银河外的星星。

花楚儿坐了起来,淋着银色的月辉,望着那园林假山中飞舞的萤光,飞身下楼,轻踩树头枝,飞身来到假山边上,探手抓荧光,再送到自己的眼前,松开手掌,萤火虫闪着微光飞走。

嬉戏作罢,花楚儿立在假山顶,夏风吹来,那肩头细发随风而动,轻盈飘逸的袖裙缓缓绽放,她把一根红绫穿过飞花令上的圆孔,将令牌系在了腰间,转眸望向武月绫休息的阁楼,闪身而去。

来到武月绫的房间,看着熟睡的小娘子,花楚儿拿着蒲扇轻轻扇风,不多时,便离开了阁楼,闪入了月色中。

第二日,花楚儿抢在李婉儿前头,替武月绫准备好了洗脸漱口水,服侍小娘子早起。

天气炎热,同住在十六宅中的寿王李瑁派人送来一个冰镇西瓜,放在井水中浸了一夜的凉西瓜,这东西是胡商从西域带过来的特产,寿王府中种植了一些,倒也算不上珍稀。

谢过寿王的好意,吃过西瓜,武月绫在府中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去林园中采花抓虫,把整个府邸逛了遍才罢休,真不愧是皇家子弟住的地方,单单三层的阁楼就有好几座。

林园,假山,楼台,走廊,一切都十分的新奇。

休息过后,武月绫怀抱着小老虎,肩坐小猞猁,来到了林园中,来这里干啥,嘿嘿,找那只大母牛。

大母牛在园林中吃着草儿,有事没事地哞一声,这里草儿肥,那儿草儿美,还有小野花,真好吃,真好吃,嗯?怎么又是你,又提着个桶?甩起蹄子就要跑,奈何被绳子拴住了,压根没地方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家伙过来。

武月绫来到大母牛身边,放下木桶,熟练地挤着牛奶。期间大母牛不听话,想要撂蹶子,被花楚儿摁在树上摩擦,最好还是乖乖地站着不动了,认命了。

给小老虎喂完牛奶,让小猞猁跟它一起玩去。

两只小东西,一黑白一麻黄,小小的身影在花草间穿梭,彼此嬉戏打闹。

武月绫坐在青石台阶上,静静地看着小白虎跟小猞猁一起追逐着草丛里的蝴蝶,不觉十分的惬意,流浪了这么久,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抬起头看向蓝色的天穹,阳光微微刺眼,伸出手遮挡了一下,青色的袖子落了下来,露出白皙瘦小的手,转动着手腕,武月绫发现自己已经彻底适应了这样的一副身体,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畅然道,当公主的话也不错嘛。

“公主,这是米糖{饧},是婉儿在陛下赏赐的物品里找到,很甜,以前婉儿在怜香曲吃过,公主尝尝看。”李婉儿端着一个木盒子过来,上面有数颗huáng sè的方块。

花楚儿快速探出手,拿上一个米糖,往嘴巴里一丢。

李婉儿见状跺跺脚,轻轻挑起了细眉,“小娘子现在贵为公主,楚儿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应该先等公主尝尝啊。”

武月绫转过身,看一眼满不在乎嚼着糖的花楚儿,她发现楚儿今天不太一样了,楚儿腰间也挂着那块飞花令。

武月绫有些不明所以然,拿了一颗糖放到嘴巴里嚼着,有糯性,味道淡甜。

“是是是,我的大公主小娘子,小娘子大公主,小公主大娘子,大娘子小公主”

“去去去,就你嘴皮!”武月绫装作不满意的说道。

“楚儿没说错啊,小娘子公主大,咱们得伺候好,是吧,婉儿。”花楚儿对着婉儿调皮的眨眼,继续说着。

“嗨哟,行行行,你屁股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武月绫也调侃道。

“哎?”花楚儿扭过脑袋,看着自己的臀部,发现还真是挺大的,顿时红透了脸。

李婉儿在旁边掩嘴轻笑,夸小娘子说得对,惹来花楚儿的追闹。

武月绫端起青石阶上的木盒子,糖吗?她再拿起一个放到嘴巴里,这样的味道可不甜,不由地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时外婆教他做糖的方法。

笑着望向在追逐打闹的花楚儿和李婉儿,“你们俩还是叫我小娘子吧,听惯了,也就习惯了,不要什么公主小娘子的,怪难听的。”

“不行,楚儿偏要喊小娘子大公主,”花楚儿抓住李婉儿一阵大挠,朝武月绫调皮地吐出舌头

第四十三回 计划和制糖

在十六王宅住了一阵子,这日清晨,风中微微有着些许秋意。

武月绫刚刚起来,洗漱穿戴好一身青色的襦裙,听完婉儿的转述后,走出了阁楼,来到了大堂。

入大堂,只见到满地都是箱子,箱子延伸到了堂外,似乎外面的小园林里也摆满了,还有许多军士宦者宫女的身影。

武月绫刚进来,环顾一周,就看到了高力士,“高内省,有劳了。”

“哈哈,不必客气,这是陛下的赏赐,黄金万两,银器百件,铜钱千贯,米千石,布千匹,鸡鹅羊各百只,另外派遣了三名熟悉各类事物的下人供公主差遣,还有一队军士为公主亲卫,以及公主出行的车驾。”高力士拱手笑道,滔滔不绝,他还是不能怠慢了武月绫,毕竟陛下的性命是她救的。

武月绫顿了顿,不可思议地望着肥脸高力士,果然听到了外面的鸡羊之声,便笑道,“多谢高内省,请坐。”

不多时,茶水糕点也备上了,互相客气的聊了一会了,武月绫不是很适应这般应酬,还好大学的时候同学聚集倒是挺多的,能够应付过来。

高力士起身,差人打开装着银器的箱子,颇为得意地介绍着这些银器的名字,还有上面的雕文饰画的含义,来到一个脸盆面前,高力士微微停滞了一下动作,很快又介绍了起来,而且十分的详细,比其它几件都要详细。

武月绫陪着高力士,认真的听着,察觉到高力士对这件银器的喜爱,随后就将这件银器送给了高力士。高力士一边假意推脱不要,一边意动不已,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件银器,满脸笑容十分灿烂。

武月绫又将其他几件精美突出的银器打包好,在高力士临走前一并赠与了他。

高力士带着人离开,拿着这几件精美的银器,特别是那件牡丹含春的银脸盆,他老早就中意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求得赏赐,他没想到,这个护国公主这么识相,心中开心不已,先前的那种嫉妒眼红全然沉没在了喜悦之中。

府中,武月绫让那些公主亲卫将这些金银钱绢米等尽数搬到其他几个空余的阁楼中去,花楚儿老早就加入了搬银器的行列,哪有贼不爱财的,更何况这些都是小娘子的,拿一个两个应该是不要紧的。

武月绫看着乖乖站在大堂中间的三名仆人,一男两女,这三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

武月绫先看向男的,问,“你叫什么?”

“奴才是宦者,名叫鱼朝恩,见过公主。”鱼朝恩闻声快速下跪回答,声音充满了卑谦。

武月绫淡淡的哦了一句,这人好像没印象,她只认得杨国忠、安禄山还有史思明这仨祸害,至于这个小太监倒不认得,反正现在是服侍听命于自己,那就这样吧。

其他两位本是掖庭中的宫女,被挑选出来服侍公主,帮助公主处理各种杂事,武月绫知道了她们的名字,一个脸圆嘟嘟十分可爱的叫小春,一个身形比较丰腴看上去十分成熟的叫小蜜。

随后,差遣鱼朝恩去皇宫内找一些制糖的人,并且带些甘蔗回来。

下午,小花园内,来了三个制糖的老匠人,毕恭毕敬地见过公主。

武月绫也不啰嗦,直接说明了自己的需要,让他们将制糖的方法告诉自己,问了数遍,那个为首的马姓老丈依旧说只能做出糖浆和糖块,都是杂色的,没办法制出白色的糖粉。

确定后,武月绫让他们搬一些制糖的工具过来,然后将不太成熟的甘蔗碾压成甜水,再熬成黑浆,倒入缸中等待凝结成块。

那马姓老者不解,公主这是要做什么,从来未见过这种制糖方法。

当夜,三位老师傅在房间内商讨。

“公主想要吃糖就直接让我们带过来就好,为何要我们告知她制糖方法?”

“是啊,马兄,你可猜的到公主心思?”

老头马六摇摇头,看着案上淡黄的烛火,喝一口小酒,“不知道,公主所说的黄泥水淋制糖法,我从未听过啊,我们的制糖法子是天竺学来的,造出的糖块已经是最先进的,这公主想干什么,呵,鬼知道!”

“就是就是,连圣上都夸赞咱们的糖制得好,特意赏赐给我们许多钱财,难不成公主区区一届女流还能造出她所说的无色之糖不成。”

“哎,管他呢,公主府上,好吃好喝供着咱们,何乐而不为呢?是吧!”

“哈哈哈,有道理!”马六捋着长须笑道。

夜里,武月绫坐在阁楼窗边的书案边,拿起笔墨纸砚开写,自从襄郡那次遭受水鬼袭击,纸湿烂了,砚也不知道哪去了,便再也没有动过笔。

黄黄的烛火透过白色的纸罩子照射出来,烛光的颜色也变得白亮起来,武月绫觉得亮度不够,拿出战术手电辅助照明。

小白虎蜷缩着身子,眯着眼睛躺在书案旁边闭目养神。

小猞猁坐在窗台上,背对着主人,迎着夜里的凉风,伸直了腰,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哈欠。

花楚儿在旁边看着小娘子慢慢地书写着,也稍微犯了些困,不过看到小娘子写的一张宣纸上标明了刺杀目标时,心中大惊,小娘子原本不是在画图吗?

走进一看,刺杀目标,杨国忠?安禄山?史思明?

武月绫察觉到花楚儿的目光,扭过脑袋,侧着脸看向花楚儿由惊悚转为不解的样子。

“咋了?”武月绫伸伸手臂,骨头发出咔嚓的脆响。

小猞猁闻声从窗台上跳到了桌子上,一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汁翻飞,砚台把小猞猁倒扣在书案上。花楚儿眼疾手快,将纸稿尽数拿了起来,避免了墨汁的浸染。

只不过,白色烛火灯笼和小白虎皆被墨水洒满了,武月绫整张脸也被臭臭的墨汁洒得漆黑,胸前的青衣也黑透了。

小白虎惊醒,一抖身子,墨汁四溅,将武月绫的脸染得不能再黑了

婉儿闻声赶忙进来打扫,让小春和小蜜烧好水,再搬来一个大木桶放到屏风后,往热水中倒入刚采的花瓣,待水温后服侍着武月绫入浴。

武月绫说自己来,你们都出去,说实在,洗个澡还要人看着,多不舒服

小猞猁和小白虎被婉儿和花楚儿带出去洗干净,武月绫泡在温水中,拿起胸前挂着的泪星辰碎片看了看,这东西没法收回仓库啊,闻着花瓣的香味,心中直道,真奢侈,不过这样泡澡还真舒服,闭上眼睛继续享受着。

点开仓库界面,看着两把损坏的武器,再看看锻造台,一直都在锻造那把机变匣子,根本没有机会制造新的武器或者修复这两把bu qiāng。

当前来说,尽量不要损坏目前可以使用的武器,只能用设计系统,将图纸设计出来,理论上应该可以造出实物。

冲洗干净,穿好青色的衣裙,武月绫继续书写着,把自己以前想到的东西都写了下来。

花楚儿拿着那张写了刺杀目标的纸来回踱步,表示这上面的刺杀目标她一个都不认识,而且小娘子要这个干什么?

武月绫只是神秘的一笑,告诉花楚儿这是机密,以后再慢慢告诉她。

夜深,万里无云,星光很盛。

王子坐在帐篷里,听着鹰长目的报告,脸色十分的阴沉,藏巴突死了,他们吐蕃的大勇士就这么死了,一声爆响又是什么东西。

王子切下一块烤肉,喂给了海东青吃,嘴上却喃喃道,“希望父王那边能顶住高仙芝的攻势,本来想刺杀成功,替父王分担一些压力,我们也可以策反守在大唐周边的节度使,毕竟他们可都不是汉人啊”

同夜,陈玄礼这位老将卸下了一身铠甲戎装。白发苍苍,胡须乱乱,老态尽显,他好奇那个刺杀者是怎么死的,这恐怕只有去问护国公主了。

夜风较大,他的小妾任氏将一件外衣披在深夜未睡的陈玄礼身上。陈玄礼摸着任氏的手,缓缓叹了一口气,看向天上的繁星,他老了

第四十四回 白蔗糖

“娘,您就放心,您不就是想去长安看看吗?儿这条千里马可厉害着呢,背着您,跑起来比风还快!一日千里啊”纪骁背着年过五十的母亲,脚穿芒鞋,大步跨奔在山野里,朝着长安的方向行进。

“我只是想,如果此生还有机会”

“娘,包在儿身上了,等俺到了长安,让那圣人封俺为大将军,买上十几座大宅院,雇上几千个下人,俺们就不用睡泥屋盖草席了!吃喝穿睡都不愁!还有人伺候着!”纪骁壮志满怀,迎风畅呼,腰间挂着的那十几双芒鞋也在欢快地摇晃着。

“俺们是qiong rén、粗人,那圣人怎么可能看上俺们,你啊,多读书,想想就行了”

“娘,绝不对行,俺到了长安,一定要当大将军!一定要让俺娘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娘,您就放心,大不了俺帮圣人打天下,把周围那些野族全部收拾掉,领着赫赫功绩回来,再慢慢的奉养娘,嘿嘿哈哈”

纪骁得意的笑着,话挺大的,都能看到那个什么西瓜村唯一一头大母牛在天上飞呢。但是纪母开心啊,跟着一起笑了。

纪母心想,是啊,若是死前能看一眼长安到底是个什么样,也就好去黄泉跟他父亲说说了,毕竟他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去长安当将军啊。若是在黄泉相遇,老婆子俺也有话说了,长安啊,是一个这样那样的地方,好繁华的,人又多,是啊,还有歪果仁

太阳升起又落下,光明驱逐着黑暗,黑暗又笼罩了世界。

纪骁放下年迈的母亲,烤熟了兔子,掰下两个大肉腿给母亲,然后自己装模作样的吃着,等到母亲吃完再撕一块兔肉给母亲。

待到夜深纪母睡熟了,他才起身去挖草根吃,他饿啊,可是兔子只有一只,母亲不吃饱,哪有儿子先吃饱的理。他想啊,到了长安,一定要出人头地,他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是他能举起八百斤的石头,而且扔得老远了。

自从父亲死后,他们家一天过得比一天窘迫,他帮人家种田,出力多,拿的钱还少,坊市的东西卖得又贵。后来牛病死了,实在是没办法过活,只好去打猎,勉强度日。

有一天突然听到了母亲的梦呓,说这辈子有机会去长安看一眼也就知足了。

这才有了纪骁千里负母上长安的事情,连着官府开出的通关公验都是花了他十个铜板,虽然是咬着牙舍不得,只不过能圆了母亲这个梦也值得了。

这几天,花楚儿发现小娘子很少外出了,本来小娘子一定会按时去挤牛奶。只不过,来了三个下人,就让那个小宦者鱼朝恩去挤牛奶了。

花楚儿听说那头大母牛发飙了,挤牛奶的时候一牛蹄子撂在了鱼朝恩的额头上,刚刚见到鱼朝恩的时候,他脑门上还有一个硕大的蹄子印。

趁着小娘子出去制糖,花楚儿翻开了案上的纸看了一眼,上面全是各种画,很多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比如,四条腿的圆东西,还有平平的像一口锅却有个手柄的东西,还有总而言之她也形容不过来,这小娘子到底是要干什么?

武月绫这边,她带着三个制糖的老匠人,来到府内的耳房中,这里暂时空着,便用来充当制糖的临时工坊。

“公主,这瓦漏是何用处啊?”马六不解,问道。

“这个啊,zi you妙用!”武月绫故作神秘,拿起瓦质漏斗,大口朝上,小口朝下,放在固定架上,架子下面摆着一个木盆。

马六和另外两位老匠人有些不解,看着武月绫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将稻草往漏斗的小孔处一堵,完后把黑砂糖往瓦质漏斗里一倒,等黑沙结定,再除去稻草,用黄泥水从上往下倒灌,淋下黑砂糖,留下一层五寸多的白色糖粉粒。

武月绫弄完后拍拍手,对着三位老匠人说道,“怎么样?看到了没?”

“这些白色霜是什么啊?用黄泥水淋怎么会不弄脏那些白色的粉末?”马六看得怔怔入神,连忙问道。

“公主啊,恕我直言,这样白白糟蹋了一缸甘糖啊”

“是啊”

武月绫懒得理他们,这法子是外婆教的,沾一手指糖粉的试试味道,真甜,比那种淡huáng sè的米糖好吃多了。

马六不管身边的老友态度,上去学着公主往瓦漏里尝试糖粉味道,用手指沾一下这种白色的粉粒,放到嘴巴里尝着,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马六激动地跪在地上,对着公主拜了几拜,再无先前那副老匠的傲态,“公主,这种糖竟是如此之甜,老小儿愿意向公主请教这黄泥水淋制糖法,公主真乃神人啊!”

其他两位老匠见到马六这般模样,面带疑惑地尝了一下瓦漏里的白色粉糖,两人呆若木鸡,这么甜,甜到腻啊,胜过了蜂蜜,这还是糖吗?这公主的黄泥水淋制糖法竟然恐怖如斯!{咳,制糖强者竟恐怖如斯,众人竟尝出了一身冷汗!}

三位宫廷老糖匠对武月绫可是五体投地,对于研究制糖可谓是如痴如狂,每一个步骤都要停下来请教武月绫。

之后的几天里,武月绫更是无语了,这三个老家伙入魔一样,一天十几次的跑来求见公主,请公主赐教,公主可在?甚至公然大呼,‘我们知道公主在的,请公主见见老小儿’,结果被花楚儿叫来的公主亲卫架着胳膊拖走了

武月绫本在阁楼里画设计图,因为毛笔画起来不太合适,她在考虑用鹅毛鸡毛或者其他的东西制作墨水笔,还有,当前很重要的牙刷牙膏这东西也必须弄出来,细细一算,她一年多没刷牙了,天天柳条加青盐,也是够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huo yào,这东西必须弄出来,现在唐朝可是连个烟花都没有。

武月绫正在参照着设计界面的图画将图纸画出来,结果楼外又传来三个老头的呼喊声,似乎十分的高兴,说是糖粉制成了,希望公主能检验一下,他们三个人谁制的糖粉最好。

无奈之下,武月绫只得下楼了。

“公主,”三人齐声恭敬地对着武月绫行礼,等武月绫到了他们面前又道,“请公主品尝并评判我们的三人谁制出的糖粉更好一些。”

三人说完便将包裹精致的木盒子打开,让武月绫去尝尝。鱼朝恩领着一群亲卫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准备赶人,发现公主在旁连忙让亲卫止步,自己低头弯腰走到公主的身后。

花楚儿如鬼魅一般出现三个老头的身侧,对着马六道,“我早就试过了,就他做出来的糖粉最甜!”

“什么?”三人本就被吓到了,这话一出,马六右边的那个老匠人立马就喷唾沫星子了,“难怪我总觉得糖粉的少了好多量,原以为是老鼠偷吃,原来是你这个小贼偷吃了!”

“什么叫我啊,是公主让我尝尝的,是吧,嘻嘻。”花楚儿懒得理这个胖老头,走到公主面前,卖乖道。

武月绫扶额摇头,随后看到花楚儿的撅起小嘴巴子,又点头。

“小娘子,这一盒中等的我就拿走了,婉儿特别喜欢吃这种糖粉,她说真好吃。”花楚儿拿过马六左边那位装糖粉的木盒子,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你是公主的下人吧,一个下人怎么可以如此无礼”

“可以吧,你就拿去吃吧,其实啊,还是中间那一盒最甜。”武月绫尝完后说道。

马六左边的老匠人吃个瘪,老老实实地立在旁边没说话了。

“公主,您制作出来的这种白糖粉该叫何名?”马六听到公主夸他糖做得好,欣喜地拱手,恭敬地笑问道。

“就叫白蔗糖吧,你们是想把这个献给陛下吧,”武月绫转过身,说道。

马六看着公主的背影,擦去额头不知为何冒出来的冷汗,低头道,“当然这功劳是公主的,我们一定如实禀报。”

“嗯,该怎么做你们知道的。”武月绫笑着说完就回到了阁楼上。

马六三人退下,鱼朝恩心中暗暗记下,将公主准备献糖这件事情传达给了高力士。

过了几日,李隆基再次宴请了护国公主,说义女心灵手巧发明出白蔗糖,比那些huáng sè的糖块甜多了,于是令宫廷之中的所有制糖匠人配合公主制糖,一时间,不管是东宫的太子还是十六王宅的几位王爷都来护国公主这里购白蔗糖吃。

第四十五回 新居初成

当第一片落叶悄然滑落树头的时候,秋风已经吹响了一轮新的曲调。

荆州城,十里村外的坟坡上,陆风抱着墓碑号啕大哭,恨自己不孝,恨自己有愧于十里村的乡亲们。

顾仁义洒酒于地,同样跪伏在陆母墓前,以及十里村乡亲们的墓前,落第而归,去时一布衣,回时亦一布衣,本以为回来重新开始,却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十里村遭受了匪难!

顾仁义看着月绫阿妹写给陆子季的信,心中无以复加,仇已经报了吗?没想到月绫阿妹竟然会这么厉害,可是月绫阿妹离开了这里啊

过了数天,陆子季寻到了水荆镖局

江陵方寸山上,义聚寨谷梁余带领着五十来号山匪落居于此,三里岗就像是遭受到了天雷袭击一般,他回到义聚寨时,除了后寨,前寨中寨基本成为了废墟,山岭也被移平了,到处都是黑色的余烬,还有地上遍布着那些奇异的大坑。

他认为这是遭受了天难,找到蜷缩在后寨中的残余匪众后,听他们七嘴八舌的一说,更加深信不疑了。

掩埋了死者,战战兢兢地在方寸山落居,他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山寨劫掠杀戮过盛,遭到了天罚,所以才会降下天难。

这日,天气较为炎热,他实在难忍这种炙热的空气,拿起酒坛子喝酒解渴,才喝了一口,一支暗箭射穿了他的喉咙,酒坛子夹着酒水泼了一地,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袍书生模样的人拿着刀朝自己的脖颈砍来

陆子季疯狂如魔一般朝着死得不能再死的谷梁余砍去,浑身鲜血淋淋。最后那铁总镖头看不下去了,将陆子季打晕带走,离开了这尸横遍野的方寸山。

是日清晨,武月绫得知曲江池的公主府已经落成了,向义父李隆基禀报后开始搬家。

公主亲卫,一队十个火,一火十个人,是从龙武禁军中调遣出来的精英卫士,一共五十人。

说搬家咱就搬家,自从进了长安城一直呆在皇宫中没有出门,武月绫也想看看这长安到底是个什么样啊。

坐上公主车架,鱼朝恩驾马,后面跟着数名亲卫搬着装着金银绢布的箱子,目前武月绫并没有去买下人,也没有向义父请求赏赐下人。

武月绫一开始有些反感人家mài shēn当奴或者买人当奴隶,到后来渐渐适应习惯了这个世界,她不再反感,但还是会愤怒,对于目前这样的社会也有了一个深层的认识。

李婉儿抱着小猞猁,花楚儿抱着小白虎,坐在公主车架里,这车架十分的宽敞,里面容纳七八人尚有余。

武月绫撑着下巴,掀开车帘,看着街道上的景色,行人虽多,大都在赶路。根据鱼朝恩介绍,从十六王宅出发,往下直走经过兴庆宫,再往下走便是东市。

行了许久,才到了东市,武月绫让亲卫们带着一些制糖的匠人继续押送东西前往曲江池的公主府,同时进入东市看一圈。

午时,太阳正懒照,来到一处名为齐家酒肆的酒楼,这酒楼颇为特别,没有南墙,从南边看里面一览无余,清清楚楚。

武月绫也好奇,走进去点了酒菜,慢慢的吃着,花楚儿没事逗逗小白虎,喂喂小小猞猁,四处张望着。

武月绫也四下张望着,发现喝酒吃饭的人形形sè sè,偶尔能看到大鼻子胡腮脸的外国人。当然,还有陪酒唱歌的蓝眼睛外国女,武月绫啧啧称奇,这里竟然有英国佬?

似乎是见到武月绫颇为新奇那些胡人胡姬,鱼朝恩从旁边凑到公主的面前低头解释道,“公主,那是胡人,从西域异国流浪而来的,公主若是喜欢看胡人,小奴可以帮公主买几个回来侍奉公主。”

“哦,原来如此不是英国佬啊那还是算了吧。”武月绫喃喃道。

鱼朝恩有些不解,什么是英国佬?这是公主发明的新词汇?暗号?于是用心记下。嗯,英国佬?有机会再向高内省禀报。

吃完午饭,武月绫带着下人在东市逛着,她发现有一处酒市的旁边跪着一个妇人,这个妇人的旁边站着两个童子,童子身上各挂着牌子,武月绫看清楚了,标价两贯钱一个,同时惊了,卖子!?

武月绫径直走上去,想要探个究竟,却被几个打扮相同的人给抢先了。那几个家伙以一人为首,衣着与周围的行人不同,他们背上皆挂着一个斗笠,每人腰间都配有刀。

鱼朝恩见公主本来是看中了那妇人卖的儿子,邀功心切,于是抢先上前,对着这几个人喝道,“散开!散开!都散开!”

武月绫看着鱼朝恩这般狗腿子模样,也懒得制止,反正她想了想,那件事还是决定了。

“什么人?!我们摩尼教办事,谁敢”那摩尼教的教徒横过身子,顶着一张刀疤脸,见到跑过来的人穿着宦者服饰,不得不将爆喝止住,两道粗眉打上了结,“三教主,那家伙好像是宫廷之人”

为首的汉子倒是一张小白脸,上下打量鱼朝恩,最后还是收回了刚刚掏出的两贯铜钱,领着几位教徒退到旁边。

“人模狗样”花楚儿有些不齿,抱着小白虎,悄声嘀咕着。

武月绫自然听到了花楚儿的嘀咕,也懒得管那么多,淡淡地看一眼退到旁边那几个家伙,除了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家伙,其余几人都是低着头。

鱼朝恩见到这个书生模样却江湖打扮的家伙盯着公主看,顿时就恼了,正了正衣冠,挺胸抬头,“看什么看,这是护国公主!见到公主还不下跪?”

此言一出,周围看戏的行人皆跪下高呼参见公主,这白面书生模样的三教主亦惊然,连忙低头下跪cān bài公主。

鱼朝恩见状这才舒舒服服地回到武月绫的旁边,低头继续保持奴才的样子。

“嗯,干得不错,”武月绫刻意放大一点声音,不仅让鱼朝恩听到,也让那几个自称摩尼教的江湖人听得清楚。

那妇人愣了一会,见到是这个正慢慢走近的女子竟然是公主,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左右一看,才醒悟过来,连忙伏身高呼参见公主,可是左右两位少年不明事理,直勾勾的看着这位美得出尘的大姐姐。

妇人等到武月绫走到其旁边,这才想起两个儿子没有下跪,于是直起腰将两个儿子按在地上,自己再伏地不起。

武月绫冷淡地看着这个妇人将自己的儿子摁趴下,左右俯视了一眼周围下跪的人,心中喃喃道,这就是上位者的感觉吗?虽说还不错,不过是逞一时威风罢了,到头来还不是个奴隶主。

“鱼朝恩,让无关人等自行离开吧,”

“是,公主。”

过了一会,等到这些人离开后,武月绫这才问向一直跪在地上的妇人,“你,叫什么名字?”

“贱贱妇叶氏。”

“哦?你是他们的、母亲。”

“他们是贱妇的儿子,大的十岁,小的八岁,若是公主”

“够了!”武月绫挥动青袖,有些愤怒。

旁边的花楚儿和李婉儿惊讶地看着小娘子的背影,这是第一次看到小娘子动怒,鱼朝恩听到武月绫的语调中带着怒意,连忙将身子压得更低了。

那妇人听到公主充满敌意和怒气的语调,眼泪都吓出来了,整个人趴在地上,鼻唇硌在地面坚硬的沙子上,牙齿上下打摆,这是她头一次见到皇族,也是第一次听到皇族动怒,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武月绫平复了怒气,叹一口气,酝酿了片刻,“为什么卖子?”

妇人闻言轻声道出理由,始终不敢抬头。

抬头看一眼蔚蓝的秋空,武月绫叹息道,“起来吧,以后你们就到公主府来,你丈夫的棺椁出丧钱皆由公主府承担,你的儿子跟你也一起住到公主府,鱼朝恩,带她们走。”

离开了东市,继续朝着新居行去。

东市的齐家酒楼对面的农家酒肆中,不良帅张恒喝了一口小酒,吃一口羊肉饼,刚刚公主的那一幕他看在眼里,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大哥,听说这女子救了圣人,封为护国公主,赏户五千啊,咱们不良人要不要送个礼什么的?”旁边的不良人说道。

“不必了,”不良帅干脆地喝一口酒,瞥一眼街边要饭的乞儿,目光锁定其手上的碗,手里的羊肉饼一丢,精准地飞进了乞儿双手捧着的缺口大碗中。

第四十六回 湖边别墅

来到曲江池,武月绫欣赏着曲江池的美丽景色,湖泊一望无际,偶尔能看到一些小舟在池面上游动。

湖边周围青草连成一片,时有柳树垂着老枝条,迎风拂动,远处还有几个细小的黑点,好像是几座亭子,武月绫拿出望远镜看完后,发现还真是亭子。

将望远镜给楚儿和婉儿两人玩去,过不了片刻花楚儿又来讨要望远镜,这东西太神奇了,曲江池的对面都看得一清二楚。

边行边玩赏,终于到了护国公主府,不过此时府门上的牌匾并未提字。

这座宏大的建筑就是自己的府邸,武月绫抬头看着这座落在湖边高处的大宅子,这还是只是一个前府罢了,后面的宅子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而建,其中建筑费用一切都从国库中抽调。

进入公主府,往东北行去,来到一处宅落,这里是公主正寝,名为天赐阁,这个阁楼的名字是李隆基亲自提笔所赐。

阁楼名字的意思就如武月绫是上天赐予来救他一样,受到了上天的恩赐,也希望武月绫能继续受到上天的恩赐,庇佑大唐盛世不衰,所以命名为天赐。

当夜,武月绫入住了新宅,这算是自己的第一个家了吧,真正意义上的家吧,她十分的开心,宴请了所有的下人匠人,还有公主亲卫,让婉儿弹了一首欢快的曲子,武月绫则是在古琴音的伴奏下唱起了好运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鱼朝恩带头,然后大家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第二日,她听到鱼朝恩的汇报才知道,府后面千顷空地里还驻扎着数千名匠人与民夫,让鱼朝恩去东市酒市购置几车水酒还有食物,犒赏一下这些建筑府邸的‘工作人员’,同时让他去调遣几个巧匠过来。

自然,鱼朝恩不懂工作人员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按照公主的话把事情办好。

天气比较炎热,大母牛来到园林里的池塘边饮水,大概是因为这里的草儿比较肥,就算是天天被那个小太监挤奶很不爽,但至少不瘦反倒增胖了。

大母牛刚转个身,就看到了它最不想看到的人

武月绫将小白虎放到肩膀上,挽起青色的袖子,等李婉儿将桶放下,花楚儿把大母牛制住后开始了工作,很快就出现了半桶牛奶。

小老虎看着大母牛,亲切地张开嘴叫了一声。大母牛嫌弃的看着小老虎,都是你的错!

给小老虎补充完牛奶后,武月绫让公主亲卫们去挤羊奶,反正你们这没有跟着鱼朝恩出去的十几号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多时,圈着羊的羊圈里五十多条母羊咩咩咩地朝着这些不会工作的亲卫们撂蹄子,吃我咩咩怪的一击。

这些亲卫们在羊圈里弄得羊飞人跳,折腾了一上午,个个屁股带伤,脸上印着羊蹄子印,提着一桶又一桶羊奶来到了公主指定搭建的临时工坊,虽然他们不清楚公主要羊奶干啥,作为亲卫就照办便好。

马六和另外两位老匠静静地看着公主往煮着甘糖的大锅中倾倒羊奶,有些不明其中意味,这是要干什么?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马六旁边的李珀不解的问道。

武月绫瞧一眼李珀,用木棒搅动着,然后再将制羊奶糖的法子告诉这三位老匠,让他们做出羊奶糖来,不过武月绫觉得做出羊奶味的白蔗粉也不错,就让他们也尝试着弄出羊奶粉和羊奶糖来。

武月绫离开了工坊,领着花楚儿来到了大堂,坐在了主人席位上。

“公主,小奴已经把事情办得妥当了,一共十辆酒车,还有许多生猪肉,以及一些其他的蔬菜瓜果。”鱼朝恩低着头恭敬的汇报着。

“嗯,这些东西都交给厨房,你去后面找几个巧匠来,就说我晚上有事要他们办。”

“是,小人领命。”

武月绫说完后直接离开了大堂,花楚儿深深地看一眼低着头的鱼朝恩,没有多说什么,跟在小娘子的身后,从其旁经过。

武月绫来到了府门前,出了府门,便可以看到清波荡漾的曲江池,武月绫伸个懒腰,最近一直都闷在阁楼里面写写画画的,早就累坏了。

“楚儿啊,你说人生最大的乐趣是什么?”武月绫漫布在湖边的青草中,太阳挂在半空,散发着不算热烈的光芒。

喵,花楚儿捏一下小猞猁的耳朵。此时的小猞猁已经有普通家猫的大小了,不过还是习惯性地躺在楚儿的怀里,被花楚儿捏了一下耳朵后不解地喵了一下。

武月绫闻声看去,小猞猁又叫了一声,从花楚儿的怀里跳了出来,朝着武月绫身上扑去。

还好反应快,伸出双手接住了小猞猁,这家伙,已经有好重了,武月绫略略一掂量,这个样子应该是七八斤了吧,好家伙。

抱住小猞猁,武月绫继续看向花楚儿。

花楚儿无奈地耸耸肩,认真的说道,“楚儿啊,以前觉得钱最重要,现在啊,觉得小娘子和钱都重要。”

“呵,说的跟小娘子能拿钱买到似的,我就没钱珍贵了。”武月绫故意摆出不满意的态度,戏说。

花楚儿眼珠子转溜着,酝酿了一会,也调侃道,“哼,小娘子你胸小,说什么都是对的!”

武月绫一愣,偷瞄了一眼自己胸前的飞机场,追上跟花楚儿打闹,“好呀,你拿我的说辞来反驳我行啊,你屁股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两人在湖边追逐打闹,看到了旁边草地上坐着一个白发道人,其旁守着几个仆从。

“小娘子,咱不闹了,有人”花楚儿小声道。

武月绫朝前看去,发现确实是有个白发老道,便收起了打闹的心思,走上前,来到白发老道的身边,拱手道,“这位老丈,湖边垂钓,好兴致啊。”

这老道人闻声许多后才反应回来,先是哈哈一笑,化解一下尴尬,“什么兴致不兴致的,这曲江池的鱼啊,做出来的鱼脍那个好吃啊,不知道小娘子要不要尝尝,哎,老头我这里啊,有酒有鱼,两位坐下来尝尝?”

“好啊,”武月绫等那几个仆人摆好食案还有酒杯,便带着花楚儿落座了。

这白毛老道士也不介意武月绫女子的身份,手握竹竿,笑眯眯的看着随风泛起微波的曲江池面,“阿香啊,来,去木桶里挑一只大鱼来,取上好的部位切脍,拿出咱们贺家的秘制酱料来,还有啊,拿出一坛琥珀酒来,给这位小小娘子尝尝你的手艺。”

“是。”

旁侧的一名静立的女婢上前,回应一声抓起木桶中的一条大活鱼。

武月绫看着这位名叫阿香的女婢走到河边,拔出腰间的两把短刀,快削几下,用湖水冲洗干净,再放到砧板上一阵飞切,速度奇快无比,很快瓷盘子里就出现了一朵鱼片组成的莲花。

武月绫看得出奇,花楚儿还鼓起了掌大声说好,不过因为察觉到老道人在垂钓,于是就尴尬地笑着堵上了自己的嘴巴。

那阿香见到两位客人称赞自己的技艺,微微一笑,端着一盘生鱼片莲花过来,放到了食案上,又往酒碗中倒出琥珀色的清酒。

随后还放下了三双筷子与盛满酱料的碟子,武月绫可没吃过生鱼片,这怎么整?

花楚儿倒是不客气,夹一块鱼片,沾些酱料,往嘴巴里一放,对花楚儿这种吃货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

武月绫看一眼花楚儿的表情,确定是享受的样子,然后夹一块尝尝,发现味道还真鲜,这种酱料味道完全将鱼的腥味尽数除去了,贺家秘制酱料,真神奇啊。

“这位老道人,您家的酱料配方能不能透露一下,”花楚儿等武月绫夹完一片给蠢蠢欲吃的小猞猁后,又夹了一片给小猞猁,再说道。

“嘿嘿,这位小娘子,这个请求不能哦,你要是喜欢吃,就经常来这里逛逛,老头我啊,常来这里垂钓,最喜欢吃这个鱼脍了。”白发老道也夹起一口鱼片,沾点酱料,享受的吃起来。

“噢,好吧,”花楚儿颇为沮丧地回应了一声,继续品尝着薄薄的鱼片。

武月绫端起酒杯敬了老道士一杯,细细一看,这个老道士白面白须,白花花的头发整齐有序,十分的干净。

三人聊了一会,武月绫报了一下自己的姓名,也得知这位老道姓贺,称呼为贺老丈。夕阳洒遍了天边,把这一湖的清水染成了绯红色。

喝完酒,吃完鱼,贺老丈也就回去了,长安街上可不准夜行,会宵禁。武月绫望一眼湖对面的公主府,心想,要是在湖边上建几个秋千也不错啊。

第四十七回 整人

十月秋风起,稻香飘千里。

“陆兄,你这是”顾仁义进到了十里村幸存的小茅屋,看向披麻戴孝的陆子季。

“顾兄,我欲守孝三年,闭门不出,潜心习武,专攻诗书。”陆子季眼睛还是浮肿的,看样子精神并没好起来。

“哎,我会继续帮助陆兄的,父亲说请你”

“顾兄,我辜负了顾公的厚望,实在无脸见他”

夜风将陆子季的话语淹没了,也卷起十里村外的一粒沙尘,飞入了天穹,缓缓地坠入了长安,落到了曲江池边的湖滩上。

大堂中挂着数个纸灯笼,将宽敞的大堂照得明亮。大堂里面数十名匠人正在窃窃私语,其中包括了民间应征调而来的墨千斤父子俩,也包括了这次护国公主府建筑的主负责人宫廷御调工匠许筑成。

“父亲,公主把咱们叫过来作甚啊?”墨定坤左手手心摸着右手手背,低着头悄声说道。

“鬼知道,皇家人有的是钱,咱们呐,又穷又苦,哪猜的透呢,是吧。”墨千斤右手手心摸着左手手背,扭动着脖子。

“也是,咱们做匠人的能值几个钱”

“嘘!”墨千斤见那宫廷御调工匠许筑成闻声望来,一边向着许筑成满脸堆砌着笑容,一边打断儿子的牢骚话。

许筑成是宫廷御用的工匠,是领俸禄的!对于民间的这种打杂的小工匠自然不在乎,也看不起,见他们不再唠嗑这些鸡毛蒜皮,便收回了目光,人家的工钱还握在他的手上呢。

不多时,武月绫走进了大堂,站到了主人席位前。

“参见公主!”许筑成率先叩拜,其他几位匠人也纷纷拜见公主。

许筑成偷偷的打量着这位新封的公主,看到对方还是十几岁的年龄时,有些愕然,这比广宁公主还要年轻啊。

武月绫让他们都起来,鱼朝恩开始介绍许筑成,他是建造公主府匠人的总负责人,关于公主府的设计都是他的手笔。

许筑成在公主面前自然不敢放肆,十分的恭敬,毕竟公主这么小,要讨好她么,得点赏赐什么的应该很容易,在心中交汇着讨好的说辞,恭敬地站着。

武月绫转身在纸堆里拿出了一张设计图,这张设计图是她根据后面的空地的大小而设计出来的建筑图纸,将这张图交给了许筑成,说让他按照这个上面建造,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她。

许筑成额头冒出些许汗水,是不是公主不满意他设计建造的前府,可是公主又不懂木工,怎么会设计出建造图纸,会不会是随性乱写乱画带着疑惑看着这张图,他越发惊讶,虽说有些东西不太懂,但是公主的设计图纸根本不像是随便就能画出来的,这上面的距离还有布局都是经过了计算的,这

许筑成讶然惊疑这是出自哪个鬼才奇匠之手,这东西,他能建出来,只是上面有些标记他看不明白。

“对了,怕你看不懂,这里还有几张关于如何看图的注释,你就去好好看看读读,务必给我造好咯。”武月绫又将几张纸塞到了许筑成的手上,继续等待着许筑成的反映。

许筑成有些反应不过来,甚至懵逼了,思索了许久,这才斟酌道,“公主啊,这个靶场老匠可以略微的理解,只是,这个空出来的那几块大地方是预备建什么吗?还有旋转木马?这”

“你先读懂图纸,然后按照图纸建就行了,其余的事情,你不用多管!”

“是!”

许筑成退到一旁,他才发现,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这个看上去年纪十分小的公主竟然能压迫得他不敢多嘴一句,连反驳都忘了

许筑成告退后,接下来是墨家两个人以及那些工匠,武月绫将图纸发放下去,先等他们传看几遍图纸,再作讨论。

“咳,这第一件东西,叫做椅子,上面有大椅子小椅子外加懒人椅,这些东西,都统统给我弄出来,你们也不用问这东西是干啥的,按照图纸做出来就行。”武月绫看着堂下的数十名工匠,淡淡地描述着,“还有,这些方的圆的,四条腿的,高高的,叫做桌子,你们按照设计图建造就ok了。”

墨定坤交叉着手指,有些不太明白,哦嘿是什么东西,不过他身份贱低,不好发问,按下了好奇心的驱使。

鱼朝恩在旁边低着脑袋拼命地记着,椅子,桌子,还有哦黑这种东西,待会用鹞子给高内省传消息过去。

交代完这些,武月绫就让他们去休息,明天再弄,而且时候也不早了。

至于许筑成,在公主府的耳房中彻夜读图纸,激动不已,甚至喃喃道,还可以这样造吗,真的不会出问题,单杠又是什么玩意,拦扛跑道?操场?

第二天,宫廷名匠许筑成眼睛浮肿,完全变成了一只国宝熊猫。

武月绫早起,在小春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一个人去了厨房,随手拿了一个芝麻饼,草草的吃过走早饭,碰到了那日收留的妇人。

妇人见到公主过来,连忙下跪,表示了公主收留的恩谢,让她们母子团团圆圆的武月绫让她不用这般隆重,随后问了农具摆放的地方。

武月绫算准时间,扛起锄头,大摇大摆地走出厨房,这时正碰到鱼朝恩。

公主看着小太监,小太监也看着公主。

鱼朝恩先是眼睛瞪得老大了,再是嘴巴张得老圆了,之后是手上的芝麻饼掉地上了。

“哎呀,公主啊,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扛着锄头,”鱼朝恩连忙上去接过锄头,看到地上脏了的饼,扛着锄头捡起地上的饼放到怀里。

“公主啊,小奴替您效劳,公主是千金之躯,万万使不得。”鱼朝恩扛着锄头,恭顺地立在公主旁边,殷勤道。

“那就跟我来吧,”武月绫也不客气,率先往前带路,“哦,对了,赶紧吃了胡饼,吃完了才有力气干活。”

不多时,来到了园林里,武月绫坐在旁边喝着甜糖水,指挥着鱼朝恩锄地。

鱼朝恩举起锄头一下又一下,心中五味杂陈,他也算是有身份的人,现在怎么说也是公主身边的大红人啊,可是锄地啊还有小春婉儿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的有下人亲卫走过,甚至那几个制糖的老头也偷笑着来偷笑着去。

锄完地,挖好沟,打好土坑,鱼朝恩累掉了半条命,这时公主又拿了一包种子过来,鱼朝恩心领神会,继续接过种子,在公主的指挥下播种。

鱼朝恩心想,这般任劳任怨,公主应该有个赏赐什么的

武月绫真给了赏赐,赏了一碗甜水。

下午,武月绫依旧算准时间,挑起木桶,准备去猪圈挑粪,故意撞见鱼朝恩,于是鱼朝恩又挑了一下午的粪。

武月绫依旧赏了一碗甜水

事后才知道,这地里种的是叫什么辣椒的种子,让他好生看着,等辣椒发芽长起来结果子。

这时,府门外一个小宦者求见,叫什么李静忠,传达陛下的意思,说圣人已经敕旨,十日后百官都必须参加护国公主的乔迁之宴,宴席由公主府准备,届时圣人也会亲临。

武月绫知道有些懵了,这怎么整,望向刚歇下的鱼朝恩。

鱼朝恩飞速站起来,带着一脸疲倦来到公主面前,说这一切都交给小奴料理吧。

夜里,花楚儿将截下的一张纸条递到小娘子的书案上,让武月绫自己看。

“小娘子,”花楚儿等武月绫看完,拿着手在脖子下面比划一下。

“杀了他?不行!”

“小娘子,那死宦官就知道打小报告,你看你看,这都把小娘子每天做的事情都汇报给了那个叫高力士的家伙!就弄出一场事故,灭了他!”

“我今天整他整得还不够啊,不能杀,杀了要出事!楚儿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早就知道这个小太监阴奉阳违了,所以你不能乱来,这封信收起来,让鹞子送出去!”

花楚儿不太明白小太监是什么意思,但是也不再多言,既然小娘子这样决定,那就算了,又将抓住的鹞子放出去了,自己闪身上屋顶,继续守护着小娘子。

第四十八回 口蜜腹剑(一)

秋阳透过窗户,把地面分割成数十块。

“咳咳”晁衡从床上坐起来,自从上次押送银贡回到长安,就染上了风寒,而今总算是好些了。

李翰林将其扶起,“晁兄啊,哎,没想到晁兄感染风寒重病一场,我心中堪忧啊。”

“多谢太白兄关心,可惜啊,若是不染风寒,天子狩猎,我定当前往啊,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蓄意图谋圣人性命!咳咳”晁衡接过汤药碗,说完轻咳了几声,开口喝药。

“太白兄,吴画圣病情可有好转?”晁衡喝完药,转而问道。

“晁兄放心,吴画圣我昨日拜访过,他差不多已经病愈了,不过,过得几日是护国公主乔迁之喜,陛下传达百官,要求众人前去赴宴那护国公主不过一介女子罢了,虽说护驾有功,但这般兴师动众不免太过了!”

“哎,太白兄还是如此直言不讳啊,公主叫什么名字?”

“武月绫!”

“哦?哈哈,太白兄可莫轻视了这位公主啊,我有咳咳,有一个襄郡的故事讲给太白兄听,有一首儿歌,太白兄且听听,咳咳,才女武月绫”

武月绫带着几个亲卫来到湖畔边,架好几个秋千,让把守府门的军士看着,若是有游人经过,想要荡秋千,必须支付一文钱。

这时,一队车马行来,来到了公主府前,武月绫径直走了上去。

这时车上下来一个紫服老者,脸较为圆润,气色显得不错,半白半黑的头发束得整齐,见到公主后面含微笑,拱手称礼。

武月绫也回一个礼,这家伙有些面熟,不过想不起来了,不待武月绫整理好措辞,这紫服老者已经开口了。

“在下李林甫,是当朝右相,今日特地前来祝贺公主新居初成啊,”李右相走上前,面目和蔼,笑容可掬。

“原来是李右相,请入府就叙。”武月绫同样笑着回应,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哈哈哈哈这公主府气象万千啊,前有水泊,后有大山,倚靠着长安,是个求之不得的好住处啊,公主好福气啊。”李林甫不做客套,边夸边往府内行去。

“哈哈,李右相过奖了!”武月绫不做掩饰,笑道。

进入大堂,主客落座。武月绫作为公主,只是封户五千,与拥有爵位的李林甫不同,或者说李林甫作为当朝宰相,封户一万,身份要比武月绫珍贵。

“诶,是公主过谦了,护国公主乃是我大唐的福蕴啊,救下了陛下,就是救下了我大唐江山!我身为当朝宰相,应该替陛下拜谢公主!”李右相说得煞有介事,诚诚恳恳,起身而拜。

武月绫也坐不住了,起身将其扶起来,这可是当朝的宰相。

“公主啊,我带了十几箱胡椒粉,还有一双南诏国进贡的象牙,特来庆贺公主新居落成!望公主切莫推辞才是!”李右相讲完挥手示意等候在大堂外的几名仆从将箱子一一搬进来,走上前缓缓将箱子打开,取出一双象牙。

武月绫走下来,观赏着雕琢得精美的象牙,客气一番,颇为无奈的收下了礼物。

不多时,李右相带了一些白蔗糖离开,毕竟这种白色的糖粉目前只有护国公主府能制作出来。

看着大堂内摆着的箱子,武月绫颇为感慨,礼品吗?胡椒粉,这东西那老者介绍了好多遍,说是西域进贡而来的,合着送给我的礼物都是贡品啊,那倒是十分的珍贵。

“鱼朝恩啊,”

“小奴在!公主尽管吩咐!”

“把这些礼品记下来,胡椒粉拿到厨房去做调料,李林甫,这个人没有多少印象啊”武月绫说完迈开腿直接走出了大堂。

鱼朝恩现在胳膊腿都是酸酸的,完全没有半点气力,但是公主吩咐,必须照办,领着亲卫们开始搬箱子。

武月绫抱着小白虎,坐到了湖边的秋千上,缓缓地荡起来,看着湖面,稍微有些发呆。

鱼朝恩摆着两条酸痛的腿走到公主的旁边,毕恭毕敬地站于一旁,武月绫也发现了他的出现,不过并不在意,抚摸着小白虎,缓缓地摇晃着,偏过头一望,似乎看到湖边有个垂钓者,这人似乎就是那贺老丈。

跳下秋千,转身看一眼鱼朝恩还有花楚儿,“楚儿,带鱼朝恩去拿我画了平底锅、高压锅和铁菜勺的图纸,嗯还有牛皮圈的设计图,让他去铁匠铺打造几副回来!义父义母来的那日我要亲自掌厨!”

“是!”鱼朝恩低头恭谦道。

花楚儿望了望湖泊那边的垂钓老道,想起了那日可口新鲜的鱼脍,“小娘子,你一个人偷偷去尝鲜鱼啊?不带上楚儿?”

武月绫回过头,看向花楚儿,“等会你再过来吧。”

“好的!”

等武月绫走后,鱼朝恩对着花楚儿讨好地笑着,不料吃了花楚儿一张冷脸,心中颇为明白,这个女婢是公主的心腹,自己只是公主身边的红人,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见到花楚儿一声不吭地往公主府行去,鱼朝恩赶忙追上去,跟在其身后。

武月绫来到贺老丈的旁边,朝着阿香点头示意,并不打扰正手握鱼竿、闭目而睡的贺老丈,摸着小白虎,坐在阿香添加的榻垫上,捧起小白虎,将其搂到怀里。小白虎亲昵地蹭了蹭,乖巧地舔着主人的手背。

立于一旁的阿香看了看小白虎,第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第二眼的时候,霎时间就惊愕了,这是一只小老虎??这个小女子不是一般人啊,养老虎!阿香按下震惊,作为下人,并没有资格去过问主人朋友的事情。

“嗯咳”

贺老丈动了动手指,喉咙里传来轻轻的咳嗽声。武月绫顺手轻轻拍了拍这位老爷爷的背部,她能触碰到那凸起的脊梁骨,这脊梁骨十分的硬朗。

阿香凑了上来,发现主人只是轻轻咳嗽几声,没有醒来,悄悄地退到旁边静立着。

武月绫也收回了手,撑起自己的下巴,看着平静的湖面,这时湖面跃起一只鱼儿,拍起数朵水花,绽放了几层激烈的波纹。

两声突兀的出水与落水声将贺老丈惊醒,这低头打盹的老者头微微一抬,睁开迷糊的双眼,过得一下,“鱼,鱼,鱼儿上钩了!”

贺老丈半起身,将鱼竿提起,把轻飘飘的鱼饵提出湖面,看仔细了才发现自己白高兴一场,原来不是鱼上钩了。

“贺老丈,”武月绫见对方又将鱼饵抛回去,便招呼了一声。

“哦,这不是月绫小娘子吗?啊,不对,是护国公主啊。”贺老丈摸着白花花的长须,合起眉头回忆了起来。

“贺老丈,咱们不论身份,你钓鱼,我看你钓鱼,你看如何?”武月绫搂住小白虎,笑说。

贺老丈哈哈大笑着称好,令阿香再去杀条鱼,摆好酒食,与武月绫饮酒畅言。

过了片刻,花楚儿也来了,抱着小猞猁到访,贺老丈十分欢迎,让阿香再次切脍,多弄几盘鱼片来。

小猞猁跟小白虎一起争相吃着鱼肉,十分的开心。

期间贺老丈说武月绫胆子比天大,敢养老虎,武月绫把小白虎的故事讲了一遍。贺老丈深深感叹,同时也告诫武月绫,若是将来驾驭不住这头老虎,一定要舍得放手。

武月绫表示记住老丈的告诫了,于是推杯换盏,十分自在,一个下午就这样度过了。

李林甫回到了晋国公府,泡了一杯白蔗糖水,坐在月堂里静静地听着堂中清水流动,抬头透过月牙一样的天井望向夜空,不多时,他笑着走出了月堂。

第四十九回 口蜜腹剑(二)

武月绫本来想将马六新弄出来的羊奶糖给义父送过去,没想到人家去了骊山华清宫泡温泉,连高力士也不在皇城,白跑一趟了。

只能先让马六继续去制作羊奶糖,留下一盒自己吃。

话说这样弄出来的白色羊奶糖和羊奶糖粉味道还真不错,至少跟大白兔奶糖有得一比。

花楚儿吃完一颗还要一颗,吃到腻为止。婉儿也喜欢吃,拿了几颗尝了味道,说这是她吃过最甜最好吃的糖,还给小春小蜜送去了几颗。

武月绫趴在书案上,看着碗里放着的几颗白色羊奶糖,发了一会呆之后接着画图,这时,外面传来求见公主的声音。

婉儿进来告诉小娘子,是制作桌子椅子的那几个匠人求见,领头的叫墨千斤。

武月绫想起来了,这应该是桌子跟椅子弄好了。

在墨千斤的带领下来到了园林空地处,这里摆了好几张新桌子椅子,都是纯木色的。

大母牛见到武月绫过来,踏着蹄子躲到树后面,生怕武月绫发现它,然而武月绫压根就不打算理它。

武月绫来到圆桌子边上,摸了摸,又敲了敲,心情十分的不错,她终于可以用圆桌子吃饭了,也可以用方桌子写字了,再也不用跪坐着书写。

心情十分不错,先每个工匠赏赐一些铜钱,再让鱼朝恩带人搬到自己的寝室去。

过了片刻,桌子换置好,武月绫试了试懒人椅,往上面一躺,悠闲悠哉地摇着,十分的舒畅,闭上眼,享受着这种清闲和懒惰。

中午,叶氏带领着几位下人端来午餐,进来公主寝室,并没有看到食案,有些不解。

武月绫让她将食物摆放在圆桌子上便好,叶氏领着几个同样是被武月绫带进公主府的下人将糕点米饭还有鸡汤羹摆放好,直接退了出去。

武月绫搬过椅子,坐在圆桌旁,惬意,熟悉的感觉。

小猞猁和小白虎闻着桌子上的香气,就像是两条可爱的二哈,在桌子下面转溜着,小猞猁喵喵几声,小白虎则是吼吼几声,你一声我一声,主人快赏饭吃。

武月绫摸了摸两只小可爱的脑袋,挑了些饭菜还有肉食,分别放到两个碗里,放到了桌子下面。

“小娘子?”花楚儿带着李婉儿进来了,看到圆桌旁边的椅子,有些不太明白。

“都过来坐,吃午饭了!”武月绫拿起了食箸,先夹了一口白发发的米饭。

“公主,婉儿坐哪啊?”李婉儿来到桌子边,四下寻找着木榻,完全没有注意旁边放着的椅子。

武月绫眨了眨眼,好吧,这东西有些前卫啊,你们根本不会坐椅子啊,没办法,放下筷子,起身来到李婉儿面前,将其推到椅子上。

花楚儿一瞧,跟着样子坐到椅子上,怪不习惯的。

李婉儿忸怩了一下,感觉十分的尴尬,这样坐在椅子上,双腿会不由自主的岔开,脸红地趴在圆桌子上。

“吃饭了,再不吃就要冷了,”武月绫举起筷子,开始扒饭。

“哦,小娘子,这样坐着好别扭啊,”花楚儿小爪子直接抓起一只鸡腿,一口咬下去。

“习惯就好,在我们哪里啊,各种吃法都有,躺着吃,坐着吃,倒着吃,横着吃,抓着手机吃咳咳”

“咳,”花楚儿被武月绫逗乐了,呛了一下,“小娘子你老是说你们那里,你们那里是哪啊?”

李婉儿轻轻地抿一口鸡汤羹,看向小娘子,“是啊,小娘子是哪来的,总是发明一些古怪的东西,特别是秋千这种好玩的,只能躲起来玩,不能公然坐在上面玩,不然有辱斯文啊”

“咳,什么叫有辱斯文,这样坐着舒服吗?”武月绫跳过了第一个问题,反问道。

“嗯”

武月绫见花楚儿和李婉儿都支支吾吾起来,举起筷子,“楚儿啊,你咋也这么贤淑起来了。”

“哎,小娘子,话不能这么说吧,楚儿我一直都是个淑女”

“得了吧,还是婉儿贤淑。”武月绫夹起一块毕罗门,也就是蟹肉卷,放到了婉儿的碗中,“淑女要多吃点,不像某人哈,飞花大盗啊。”

“小娘子,还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楚儿不就是大手大脚了一点嘛,”花楚儿也不生气,抓起一块鸡脯直接开咬。

“你们就说这样坐着舒不舒服?”

“舒服,反正脚不会酸腿也不会麻,”花楚儿说道。

“嗯,婉儿,你也说说,”武月绫把筷子尖转向正在细嚼慢咽的李婉儿。

“婉儿婉儿也觉得坐起来十分的方便”李婉儿感觉裙下生风,有些不太自在。

“这就对了,接着吃,开吃开吃”

吃过饭,花楚儿的位置狼藉不已,婉儿的位置干干净净,半点饭粒都没有,武月绫让圆脸嘟嘟的小春帮着叶氏将圆桌子收拾干净。

武月绫吃饱了,站起来走了一会,再躺到懒人椅上,慢慢地摇啊摇。

李婉儿端了一壶热茶水过来,见到小娘子慵懒地平卧在那张奇特的椅子上时,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走到武月绫的旁边,倒出一碗热乎乎的茶水,“小娘子,婉儿觉得私下这样到不成问题,若是被人看见,会被诟病的”

武月绫停止摇晃,结果茶水,翘起二郎腿端坐着,“嗯,我知道的,反正也就自己坐坐,你们俩坐着都放不开,别人看到肯定会说闲话的。”

“嗯,小娘子能清楚这一点婉儿就放心了。”

武月绫也不多说,给婉儿倒上一碗茶,让她也喝一碗,这种茶水是武月绫改良了的,不像是大杂烩一样,什么都加一点。

这碗茶十分的清澈,除了里面静立茶叶,张狂奔放的菊花,以及沉落在茶水深处的芝麻跟豆子,还剩下一些干姜碎片,十分的好喝。

“对了婉儿,交给你个事情吧,府后贴几张征匠单,就说咱们公主府需要几个私人工匠。”武月绫拿起方桌子上的纸,交到了李婉儿的手上。

“婉儿领命!”李婉儿接过纸张,俏皮地说道。

“你呀,真是的,别让楚儿带坏了。”武月绫瞧了婉儿一眼,略带教训的说着。

“哎,小娘子不能背着楚儿说楚儿坏话啊,”花楚儿翻身入窗,灵巧的单手撑桌,落到婉儿的身边。

“我”武月绫哑口了,被呛得没话说了,最后只得调侃着说,“行行行,你胸大,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接着花楚儿哼哼地带着婉儿走出了天赐阁,来到府后,看着正在搭建房子的匠人和民夫,大刺刺地把‘告示’往木柱子上一贴,“小娘子说了,要招几个公主府的私人工匠!”

婉儿一听有点急了,贴到花楚儿的耳根边悄声说道,“楚儿姐,小娘子说让我说”

“嗯咳,小娘子说了,让婉儿说招几个公主府需要的匠人!”

“定坤啊,上面写的啥,老爹我看不太清啊,你再念一遍,”墨千斤右手手掌摸着左脸,瞅着柱子上的白纸看着,激动地说道。

“爹,走吧,上面都说了,招公主府私人工匠,替公主制造过那批东西的人优先考虑!”墨定坤左手手掌摸着右脸,拉着父亲的胳膊,拖着墨千斤往天赐阁跑去,生怕去晚了,因为这里都看到了长长的队伍,“爹,咱们要跃龙门了,替公主干活啊!”

“嘿嘿,是啊,这、这也算是领俸禄了吧,啊哈哈”墨千斤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经过武月绫的鉴定,最终选出了三十名公主府专用匠人,包括墨千斤和墨定坤父子俩,紧接着这三十名民间工匠跟公主府签订了mài shēn契。

这一天,鱼朝恩出门去西市采购一批汗血良马,中途遇到了李右相,被李右相好言拦下,请他去西市的西域酒肆喝酒。

鱼朝恩不明其中意义,但是宰相请客,怎么能拒绝呢。让几个跟着一起出来的亲卫牵着买好的马回去,自己跟上了李右相的车驾。

买卖提酒肆中,李林甫始终保持着一个慈蔼的老者形象,不断地敬鱼朝恩酒,说鱼朝恩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他以后要跟公主来往,还希望鱼朝恩多在公主面前说几句好话。

鱼朝恩喝得靡醉,被李林甫的甜言蜜语这么一哄,笑得跟个猪八戒似的,灿烂死了。

吉温在旁边倒酒,见鱼朝恩醉的差不多了,朝着岳父李林甫示意。

“嗯,带走!”李林甫歪下脑袋,站起身,快速说道。

过得片刻,一处刑房中,鱼朝恩被绑在架子上,换了一身其他的衣裳,胸口处被割出数十道血口。

吉温拿起葫芦瓢舀一勺热盐水往上面一浇,再退到岳父大人的身后。

紧接着,清醒过来的鱼朝恩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胸口处伤口血淋淋的,不断地ci ji着鱼朝恩的神经。

“啊!李,李中书,这是为何”

李林甫保持着可蔼的笑容,只是淡淡地看着鱼朝恩痛苦的shēn yin着,不作理会。

吉温上前继续用刀子切开鱼朝恩的肌肤,再往伤口上浇盐水。这般折磨鱼朝恩必定无法忍耐,牢室中再次充满了惨叫。

鱼朝恩是聪明人啊,莫名遭受到这般的折难,脑筋瞬间就转过来了,他一个小宦者,有幸跟在公主身边做事,没想到会这样,公主到底哪里得罪了他啊,只得哭丧着脸求饶,说我什么都听李右相的。

李林甫开怀大笑,夸赞鱼朝恩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好说话,叫鱼朝恩以后监视护国公主的动向,凡是有什么新奇的动作都必须向他汇报。

鱼朝恩自然允若,他一个小人物如何反抗得了,现在他在心中对公主充斥着愧疚之情,同时也只能暗暗咬牙认命。

得到鱼朝恩承诺后,李林甫便放走了他。

“岳父大人,不良人倒是听咱们的调遣,只是那不良帅不愿意依附任何势力啊。”吉温跟在李林甫身后,揉着手心。

“啧,那就扶持摩尼教,这个不良帅也是个麻烦!日后他就知道了,这长安到底谁说了算!”

“明白!岳父大人高见,我也觉得摩尼教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五十回 乔迁大喜

过了几日,公主府热闹了起来,武月绫需要的厨具也准备好了。

“小娘子,我发现那小太监最近有些奇怪啊,”花楚儿帮着武月绫打扮好,有意无意地聊起鱼朝恩。

“你又有什么发现,直接说吧,”武月绫用嘴唇含一下朱红的胭脂绵,这是她第二次打扮。

毕竟圣人亲临,还是隆重一些比较好。

“他不仅仅给高力士传信,还给那个叫李林甫的传消息。”花楚儿看一眼镜中的小娘子,再赞道,“完美!”

武月绫呵呵一笑,完美个毛线,换上青色的长襦裙,问清楚鱼朝恩的动向后,便去府门口迎接前来贺喜的百官。

武月绫领着花楚儿,在门口站着。一个上午,来了十几位高官,还有太子李亨,以及活泼热情的广宁公主、安静内向的静乐公主。

曲江池边上停留着数十驾车马,场面感十足。许多来曲江池游玩的人皆停驻观看,称赞公主府一片好盛大气象。

这时,武月绫见车驾上又下来一个紫服高官。武月绫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也算是了解了,穿紫色衣袍的基本都是三品大官,这家伙,也是个重臣。

“公主!恭喜新居落定!”来人风风火火,拱手称贺。

武月绫回礼,细细一瞧此人容貌,饶是震撼。

一双精明的眼眸好似明镜般镶嵌在其面孔上,黑色长须随风散而不乱,剑眉间隐隐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颜真卿,颜御史大夫。

“公主,我听闻这公主府的府匾还未提字,颜某今日特带来笔墨,为公主提笔书字!”颜真卿笑道,说完让下人取来一支大毛笔和方方正正的大砚盘。

武月绫着人取下挂在府门上的匾额,放在颜真卿的面前。

这时,又有一马止住蹄声,一个青衫小子下马而来,先拜见公主再拜见颜大夫,此人正是今年的进士,模样不过二十来岁,长得还蛮清秀的,姓元名载,是九品校书郎。

待到颜真卿落笔而定,大气辉煌的‘护国公主府’五个大字在牌匾上出现,每个字端正遒劲,透着一股浩然之气。

“颜大夫真乃国之栋梁,这大气磅礴的字体实在令小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元载马屁还没拍完呢,颜真卿立马板起脸打断,说你个好小子,当官没几个月,拍起马屁还不忘捋马尾,以后少去跟那些酒肉朋友混,说起话来都能闻到一股子酒肉臭味。随后颜真卿继续怒训做人要严于律己,说话要真诚恳切,不要学人家谄媚奉承!

武月绫令人把这个牌匾挂上府门,果然是见字如见人,刚正不阿,训斥小辈,这就是大书法家颜真卿啊。

等待颜真卿教训完,元载赔完不是。武月绫请两位进府门,让下人们带着两位前去园林内布置好的席位落座。

陆陆续续来的人中,武月绫还见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晁衡,至于晁衡身边那个不冷不淡的白袍狂士有些面生,聊过一会便让他们入府就座。

再过得片刻,圣人和杨玉环也亲临了,武月绫自然开心的迎进来,带到园林的主位落座。

天上秋阳好,园林景色佳。百官落座,圣人让李龟年带着宫廷乐队奏乐,随行的宫女在园林中翩翩起舞,武月绫也搬来了平底锅、高压锅还有菜刀、砧板。

众官不解,李隆基也是不明白,高力士见到一国公主竟然拿起了厨具,心中大骂真是野村人!这是要丢皇室的脸啊!

李林甫坐在李适之的旁边看着护国公主摆弄厨具,与众人一起摆出不解的样子,心中冷笑,不是正统皇室出身真是可怜,竟然下了厨房。

晁衡一脸茫然,看向面带质问的李白,摇摇脑袋,这我真的不清楚,‘哇达西’没有编故事骗你啊太白兄你要相信我这个国际友人啊。

“陛下,儿想为义父义母做一道菜,表达我对陛下和义母的感谢之情!”武月绫奏请义父,真挚地望向李隆基和杨玉环。

“嗯”搂着玉环的李隆基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这时旁边席间出来一个绿袍之官,这人贼眉细目,长相颇不惹人喜欢,“陛下,臣有奏,公主乃千金之躯,怎可弄这些下等的厨具,失了身份!”

此话一出,歌舞皆停!百官中心思敏捷的人都挑目明白了,这狄监察史是要拿公主开刀啊!李林甫偷偷看戏,心说这句话说得好,公主失了身份,就等于陛下失了身份,那这护国公主日后怕是不好过了,这样也好,少了一个争宠的敌人。

狄耿一说完,陪坐在李隆基席侧的两位公主和太子李亨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这话太过了。

武月绫偏过脑袋看向这个贼眉细目的家伙,真是一身绿,从头绿到尾!

“义父,我这两道菜,常人根本做不来,只有儿亲自动手,才能让义父义母品尝到人间美味!”

最终武月绫的诚恳打动了义母杨玉环,在玉环的极力主张下,那狄耿退到席位上,百官皆看向正在切菜弄料的武月绫,纷纷说起了这护国公主的身份原本不过是一个野村出身,这等身份实在卑贱,如何能配得上护国公主的称号!

这话自然传入了李隆基的耳朵,这下子他也有些不耐烦了,手指敲着食案,看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都提不起劲,只能看着武月绫忙碌着。

武月绫将生姜大蒜还有花椒,以及桂皮八角等调料和着新鲜的猪脚一起卷入高压锅中,往里面倒半锅琥珀酒,倒半锅清泉水。

鱼朝恩脸色通红,看一眼皱眉不已的高力士,心中叫苦不迭啊,心说这下自己是彻底完蛋了,众目睽睽之下跟着公主一起弄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得蹲到高压锅前烧火啊,期间还把脸给弄黑了,丢脸丢到家了。

武月绫倒也不慌,弄好猪蹄之后哼着自己的曲子开始准备拿平底锅炒菜了,没错,来一碗萝卜干爆炒鲜鱼{除鲤鱼外},要知道,以前虽然没做过饭,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没有什么不是自己弄的,野外生存早就锻炼出了一手好厨艺,加上在家时经常去厨房闻香味,记忆里面还有不少老妈炒菜时的情景,更何况之前就练过几次。

拿起平底锅,让小蜜烧火,架在火上烧红锅,勺出猪油,融化后倒入姜蒜花椒,再把干萝卜碎块也倒进,等待香味涌出,再将鱼也倒入其中,武月绫之前尝试过,这炒鱼一定要多放点油,弄完这些之后,添加酱油清酒

香味弥漫,那些坐在席位上的百官顶起鼻子闻着中香味,惊疑不定地看向武月绫手里的菜铲子和平底锅,这是什么做法?这菜好香啊。

李隆基一抖鼻子,真香,伸直了脖子朝武月绫的锅里看去。杨玉环也食指大动,闻着这味道好像是鱼啊。

那狄耿有些坐不住了,这是什么做菜方法,从来没见过用这么小的锅,还是用铲子去拌,真是奇怪了。

紧接着,武月绫将锅中菜倒入洒满了芹菜叶的盘中,再洒一些芹菜叶在上面,为这一道炒鱼增添一抹绿色。

武月绫将菜盘子端到李隆基的食案前,笑着请义父义母尝尝味道。

李隆基看着这盘与众不同的萝卜干炒鱼,先试筷子,夹起一块萝卜干跟鱼肉,吃一口,一脸享受。

那百官席中一个青衫小官闻到了这股菜香味,舔舔嘴唇,咕噜一声咽下口水。这声音有些突兀,传入了李隆基的耳中。不过此时李隆基也是口内生津,懒得在意周围的动静,还是吃比较打紧,夹起炒菜大口大口的吃。旁边的玉环也试了一口,再试一口,最终还是不保持淑女的形象了,跟着李隆基一起抢菜吃。

狄耿此时的脸都绿了,他后悔啊,本来就是六品绿袍,现在没有一处不是绿啊

百官看得羡慕啊,这太香了,也好馋啊,真想上去跟陛下抢菜吃,这护国公主还是有一手的嘛!

武月绫在旁边悄声提醒义父您慢点吃,义母也是啊,小心有鱼刺,若是义父义母想吃,可以让她再炒一盘出来。

李隆基才不管那么多,吃够了才夸月绫做的菜好吃,厨艺真好。

呼呼呼呼!高压锅传来蒸鸣的声音,白色的热气冲了出来,吓得鱼朝恩往后一倒,坐在地上,胸前的伤痕还存在着痛楚。

这锅呼呼地冒气,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李隆基也擦擦嘴边的油,看向那口锅,这东西又是什么玩意。

高力士挪了挪身子,这口锅是个什么怪物,会自己叫?

高压锅依旧在蒸鸣,不过这时一股奇异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席间。那青衫小官一不留神口水都流下来了,李白也吞了吞口水,这种香味闻所未闻啊!

武月绫上前,揭开气孔帽,一股白气喷涌而出,香味更浓了,除了蒸汽喷发的声音,就剩下咽口水的声音了。

坐在太子席位的李亨舔着嘴唇直勾勾地盯着那口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锅,太香了,仿佛看到了一个绝色měi nuyi si bu guà地站在面前,眼珠子直的不能再直了。

武月绫等蒸汽喷完,揭开锅,发现用了没多久的牛皮圈软的有些严重啊,看来这种牛皮圈耐久度不高。

勺出里面的猪蹄块,端到李隆基的食案前,让义父品尝,李隆基早就按捺不住了,若不是百官在前,恐怕拿起食箸直接去锅里夹了,管什么天子不天子的威严。

吃一口,这猪蹄竟然如此之软,一股浓汤的香味渗透嘴巴,顿时就来劲了。

杨玉环也吃一口,掩嘴激动了起来,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了,那些甜甜腻腻的糕点根本比不上这种丝滑舒爽的口感。

百官在下面那个羡慕啊,只能吃着桌子上早已经冷掉的食物慰藉一下自己。

李林甫听着陛下的话语,心中妒意丛生,实在难忍,只能嘎嘣嘎嘣咬着鸡骨头,同时也被这种香味勾去了魂啊,哎,真香!

“月绫啊,这太好吃了,陛下,我们在公主府多住几日吧!”杨玉环不掩饰心中对这种食物的喜爱,央求道。

李隆基也喜欢啊,超级好吃好不好,于是顺水推舟,“咳,既然爱妃央求,那我就在公主府多住几日!”

“是啊是啊,”李林甫在席间红着眼恭维,“公主真乃神厨啊,神厨啊。”

左右稍微懂事的官员们皆附和着李林甫的话,奉承公主厨艺天下第一!

此言一出,那狄耿就差没晕过去,完蛋了,早知道就不怼公主了,现在把人家都得罪了,以后日子咋办?

“多谢义父厚爱!”武月绫欣喜的拜谢,她还有羊奶糖没上贡呢。

第五十一回 竹笔

李隆基和杨玉环在公主府住了几日,天天吃着高压锅做出来的猪蹄、平底锅炒出来的各式炒菜,还给武月绫加封五百户,对于这位新晋公主可谓宠爱有加。

一些御厨跟着武月绫一起学习炒菜,都说公主这种做菜的方式不仅仅能让调料更入味,而且做出的菜肴也特别香,就单单这种小炒肉片都让他们大开味界啊。

还有那种叫什么高压锅的东西,简直了,能把肉煮得糜香,得知这些东西是公主发明出来的厨具,皆是赞叹不已。

不少御厨都向李隆基提出请求,要跟公主学厨。李隆基当然高兴了,本来这些菜肴味道甚佳,吃所未吃啊,现在你们这些御厨愿意去学,自然大大的赞同,同时,觉得公主府建的速度太慢了,又加调了五千人,争取在冬雪之前将公主府建成。

武月绫听说要让宫廷御厨们来学厨艺,心说没有那么多的厨具,临时打造不出来,希望能让她在公主府建个铁窑,并且将这种美味散播到天下,开一家公主酒楼,李隆基自无不允便同意了。

武月绫送走了义父义母,看向同站在府门前的这一百多个御厨,“诸位,厨具打造恐怕还要些时日,暂且先到安排的住处休息吧!”

等待这些御厨渐渐离开后,武月绫这才揉揉额头,有些头大。

“公主,怎么了?”小春走了过来,扶住武月绫的手肘。

“没什么,稍微有些伤脑筋”武月绫看向圆脸小春,喃喃道。

“小娘子,这些天都在接待客人,肯定累坏了,”婉儿也走了上来,揉着武月绫的肩膀,笑说道。

“嗯,还是先回天赐阁吧,我整理整理东西,”武月绫说完看一眼府匾上那几个大字,朝着里面行去。

到了自己的房间,武月绫往懒人椅上一躺,顿时就舒服了,摇来摇去也忘记了整理东西这个茬,闭目养了会神。

李婉儿端了一碗清汤来,因为公主说不喜欢喝肉羹,说拿着红枣、桂圆蒸出来的清汤味道比较好一些。李婉儿记下来,特意让厨房准备好。

刚进门,就看到小春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婉儿偷看一眼房内,见小娘子正在懒人椅上睡觉,便轻手轻脚的将清汤放在桌子上。

武月绫闻声睁开眼,看见婉儿正在将汤放到桌子上,起身下椅,搂住婉儿的腰,轻轻的吸一下婉儿身上少女的香味。

“小娘子”婉儿有些不知所措,脸颊绯红。

武月绫轻咳一声,然后松开手,端起碗将清汤喝下,味道甜甜的还不错。

“以后,婉儿、小春、小蜜还有楚儿,你们四个人换班来吧,不用天天都陪在我的身边。”武月绫坐到窗边的桌子上,拿起了毛笔,说完又放下去了,拿起了一张设计图。

“这”李婉儿有些不解,换班?

“就是今日婉儿来,明天小春来,后天小蜜来,下后天楚儿来,再后后天婉儿来,这样你们每人都可以歇息几天,不是挺好的吗?”武月绫一边解释着,一边检查着宣纸上竹制钢笔的雏形。

其实也就是跟注射器差不多的样子,只不过笔尖有镶嵌棉絮头,方便书写,制作的材质不过是竹子或者木材。

“原来是这样啊,婉儿明白了,小娘子对我们真好。”婉儿收拾圆桌上的汤碗,笑道。

“是啊,公主对我们这些下人真好。”小春也过来帮忙,将圆桌子擦拭一遍。

“呵,我一直都是好人!”武月绫起身,拿起这张设计图,背负着手,心情不错。

“公主去哪啊?”小春连忙跟在后面,乖巧地问道。

这时,小猞猁和小老虎嬉闹着跑了进来,一个顺着武月绫的腿蹭蹭蹭地往上爬,爬到了武月绫的肩膀上。一个不会爬,只能咬着武月绫的裙边不放。

武月绫抱起小白虎,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这小白虎长得特别快,现在已经有小猞猁的大小了,以前是小猞猁欺负它,现在两个小家伙干架不分上下了。

“去木匠坊,找木匠造点东西!”

走了许久,才到木匠坊,这里是专门分割出来的一块地方,建立了一个木匠工坊,旁边还有制糖坊,武月绫打算将铁匠坊安置在旁边。

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聊天声。

“父亲,公主设计的那懒人椅,我把它又做出来了,你看坐着还真舒服!哈哈哈公主真会享受。”

“嘿嘿,公主是个奇才啊,坤儿,你看,这椅子坐起很方便,只是怕入不了流啊,放到平常人家或许还行,若是给那些自命不凡的书生士人用这样的家具,怕是会说有辱斯文,其实啊,我以前也在研究怎么样的马扎不伤腿,奈何一直不敢增加马扎的高度,所以也就算了,公主这个设计,完全没有世俗的眼光,超脱的设计,哎,老夫我自愧不如啊,好歹做了半辈子的木匠,来到公主这里才算长了见识!”

“你们父子俩真是话唠,就你们俩话公、公、公、公主”

武月绫一边听着一边推门而入,心说你们俩还挺会说话的。武月绫身后的小春见正在刨木头的匠人看到公主结巴了,不客气的说教了一声。

“拜见公主!”

“都免了吧,我这次来啊,是让你们造点新东西,”武月绫看向还在摇晃的懒人椅,对着这三十多位木匠道。

“设计图我就贴在这里了,”武月绫将设计图贴在了张贴栏上,这也是她要求的,必须要有一个宣传栏摆放在坊中,以后各种设计图还有悬赏任务会在这里公布。

“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悬赏任务吗?这件东西,叫做竹笔,谁弄出最好的悬赏一贯钱,目前条件有限,只能做出竹制的笔,以后有机会再弄钢笔试试,毕竟毛笔不好作图啊”武月绫说完顿了一下,突然想了想,让人拿来纸笔摆放好,同时进入游戏的设计界面,将牙刷的设计图临时描绘在纸上,这也算一个悬赏任务,不过奖励只有一百文。

交代完这些,武月绫便走了。

这些匠人看着墨汁未干的设计图,一个个惊奇不已,牙刷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看这熟稔的线条,公主绝对是个神匠啊,总是有一些神奇的发明!同时,工匠坊开始了热闹的工作,砍竹子的砍竹子,研究的研究,时不时有意见不同的争吵起来,墨千斤和墨定坤也开始了着手制作,公主既然这么看重竹笔,肯定有道理的!哦,对了还有那牙刷也是。

第五十二回 火药的想法

“一硫二硝三木炭”

烛火通明的公主寝室中,武月绫喃喃地念叨着,zhà yào啊zhà yào,这东西暂时还不能彻底拿出来,必须悄悄的研究,打定了注意,武月绫将火炮和地雷的图纸画了出来,但是由于毛笔不好控制,只能画出一个雏形。

作为一个qiāng xiè爱好者,外加她本身就是设计大师,对于一些复古的东西都有所研究,画出一些武器的设计图来说十分的简单。

第二日,武月绫早早起来,因为轮班,这次是花楚儿跟在武月绫的身边。

叫上鱼朝恩驾马,武月绫跟花楚儿坐上了马车,她打算去西坊看看。

与此同时,晋国公府。

“李国公,李国公啊,这是西域神秘的玉光珠,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开罪了护国公主”

李林甫皱起了眉毛,黑中参白的胡须抖动着,心中微怒,玉光珠也救不了你,不过口中却是宽慰着,“狄耿啊,你身为监察御史,dàn hé百官是你的责任,我相信陛下一定会原谅你的!”

“是啊是啊,”吉温也在旁边说道。

狄耿哭着脸,拽住李林甫的老腿,就是不放手。

这般僵峙了许久,狄耿在李林甫的安抚下绝望的松开了手,他知道,自己这是完蛋了,李国公不愿意保自己啊。

狄耿走出了晋国公府,胸口发堵,握紧了绿色的袖袍,登上的车马,转来转去最后来到了锦绣楼,点了一个上等姿色的青楼女子,在房间里一阵乱扒,时不时的拳脚相加,官当得不顺,难道不敢打个ji nu出出气,出完气,心情爽了,丢了几贯钱给老鸨,这才出了锦绣楼,坐上车回家。

武月绫坐在马车上,看着路边行人,来到了西坊。西坊内胡商比较多,也十分的热闹,有变戏法的,胸口碎大石的,不过她来这里并不是看戏的。

一个是因为准备开一家酒楼,实地考察一下。武月绫每天晚上都会写一篇文章,其实是回忆小时候看的老版西游记内容,然后再自己加工。酒楼的名字,武月绫也想好了,就叫西游记。

另一个是来药铺买硝石的,毕竟硝石是做huo yào的原料,同样,武月绫也问了鱼朝恩,硝粉这种东西还是有的,古人是用来消毒治疮的。

下了车驾,武月绫见到一群大鼻子、胡络脸的异国人正在地上烧起大火,表演各种杂技,引得不少人观看,其中有一个拿刀qiē fu,不过刀子进去再出来,腹部却丝毫无损,惊奇了行人,不少人皆留下来观看。武月绫站到一家酒肆的台阶上,看着里面的那人的表演,不由地鼓掌称奇。

“这位贵客,我是这家酒肆的掌柜,买卖提,请贵客入内而坐。”这时,一个绑着头巾、蓝眼睛的中年人客气的说道。

武月绫转身看向笑容满面的买卖提,心中一惊,这种打扮,ā lā bo式的头巾装饰,却是一身táng rén的打扮,颇为好奇,“你是哪里来的啊?”

“我是从西域沙漠外黑衣大食国而来,是买卖提酒肆的张龟,嗯咳,掌柜!”买卖提在这里待得久,见识的人也多,这种打扮身边还跟着宦者,一定是公主或者皇室宗亲,身份高贵,所以连忙跑出来问候。

“好,”武月绫笑一声,回应后带着楚儿和鱼朝恩进了买卖提酒肆。

“哎,贵客您请,”买卖提热情洋溢地笑着,把武月绫了迎了进去。

这家伙颇为有趣,武月绫四下看看,和普通的旅舍差不多,不过有一个说书人,正在店内讲书,说的都是一下街头巷闻。武月绫也稍稍一听,人家讲得也算风趣幽默,虽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当然偶尔也会插播一些时事要闻,比如某某官被dàn hé了,又或说护国公主府是多么的大气辉煌。

武月绫摇着碗中的葡萄酒,听得也算入迷,时不时的被逗笑了,让鱼朝恩去赏几枚铜钱。

花楚儿陪坐,鱼朝恩陪站,武月绫也懒得管,反正这个小太监不老实,有些杂事还是可以派遣给鱼朝恩的。喝一口葡萄酒,武月绫发现这种葡萄酒味道淡了许多,唤了一声,“买卖提掌柜!”

鱼朝恩闻声朝着正在整理账目的买卖提复呼一声,那买卖提连忙走过来,“贵客有何吩咐?”

武月绫摇了摇碗里的红色葡萄酒,略微有些不太满意,“你这酒里面参了水?”

“嘿嘿嘿,那个,不瞒贵客,小人的葡萄酒比他处的便宜许多,客人多,所以就加了一些水,若是客人觉得不好,买卖提可以免费给客人换”买卖提闻言眼中闪过精光,解释后连忙赔不是。

这时鱼朝恩怒了,呵斥道,“这位是护国公主,你竟然敢拿参了水的葡萄酒给公主喝!岂有此理?!”

“啊,买卖提参见公主!还望公主恕罪啊,买卖提这里酒水一向如此,比较价格比较亲民,考虑酒肆的收益,所以才会加一定量的水进去。”买卖提连忙下跪,生怕公主愤怒把自己的酒肆给关了。

“算了,其实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一分价钱一分货嘛!”武月绫说完,拿起碗将葡萄酒喝光,起身离开了这里。

朝着药铺的方向行去,来到药铺,武月绫发现一个灰衣老者正在布摊免费行医,走上前看了看,这个老者面目慈善,两夹的白发垂到了肩部,不管qiong rén富人还是乞丐,都在依照次序排队就医。

这老者身边左站着一个汉子,手上拿着一根大木棒,眼看前方,始终保持着站姿一动不动。老者右边是一位男子,帮着这位老医师的忙,不断地书写的药方,这男子有二十来岁的样子,武月绫猜测,这家伙不是徒弟就是亲人之类的。

不管那么多,走进药铺,发现一个挑着担子的胖商人正在与药铺铺主商议着什么,不过很快就沮丧着退了下来。

武月绫听得清楚,似乎是说这两担硝石价格的问题,这商人要多一文钱,但是铺主不同意,说来说去谈崩了。

“站住!”武月绫见这个胖子愁眉苦脸挑起担子就要走,便喊了一声。

胖子脚步一停,疑惑地望向武月绫,看武月绫打扮,应该是个有钱的主。

武月绫走上去拿起了一块白色的石头,敲了敲,闻了闻,再问,“这么多硝石你从哪弄来的?”

“嘿嘿,这位娘子,这就不能说了,莫非您看上了这种东西?价格绝对公道,一文一个”

不待胖子推销完,武月绫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刚刚在里面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一文卖五个给那个铺主,他都不要,你觉得一文一个给我,我会要?”

胖子放下了担子,讪讪地笑着,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这样吧,鱼朝恩,你就先带他回公主府,这些石头我全要了。”

武月绫说完,这胖子就激动得下跪拜谒,这竟然是公主,他赔罪说自己眼拙没认出来,还请公主恕罪。

武月绫自然不会怪罪,只不过这家伙会诓人,印象不是很好。

这胖家伙报出姓名之后,门口传来吵闹的声音,武月绫闻声朝着门外行去。

“走开走开,我家少公子要看病,你们这些闲杂人等都给我让开!这可是晋国公府的李九郎!都给长眼了啊,别挡道!”

这眼圈通红脸色泛青的李九郎让狗腿下人架着,往队伍里撞,特别是朝那些年轻的妇女身上撞去。李九郎撞一个揩一下油,咸猪手乱伸,还哟嘿嘿的笑着,惹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这个长长的队伍很快就乱了。

那老医生闻声怒卷眉头,但只能深深的叹气,伸出双手甩了甩袖子。跟在父亲旁边的孙医民也皱起了眉头,这家伙,又来了,每次来都会惹得父亲不开心。

守在孙若闻身边的汉子看向孙医民,使个眼色,要不要他上去揍一顿那家伙。孙医民摇摇头,这个家伙惹不得,叹息一声,继续书写着药方,只不过纸上的字愈发的狂暴潦草,写着写着,突然停笔一滞,他听到的声音是痛苦的惨叫,赶忙抬头。

武月绫刚走出铺门,便看到一个穿着紫袍的富家公子被人架着朝着自己撞来,脸上布满了淫浊的笑容。

武月绫心道,这家伙伸长着手是准备揩油啊。

武月绫拦住花楚儿,懒得避开,飞身上去一脚踢在其胸口,将其踹飞。

李九郎跟着两个狗腿子往后一摔,滚出去数米远。那两个狗腿子倒好,只是重重的摔在地上,而这个李九郎,连喊带咳,一头栽进了臭水沟。

人家鲁智深倒拔垂杨柳,这李九郎是两脚朝天倒插臭水沟了,一个比一个生猛呀。

那两个狗腿子还来不及骂人,见到公子栽入了臭水沟里的黑泥里,顾不上烂臭,上去把公子bá chu lái。

李九郎啃了一口烂泥,全身臭烘烘的,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往水沟里吐。

“多谢这位女侠。”

“是啊,多谢女侠。”

“干得好,这家伙活该了”

鱼朝恩见到旁边的百姓想着武月绫称谢,也与有荣焉,昂头挺胸,准备开口说这是护国公主的时候,被花楚儿往前一推,摔了个狗啃泥。那挑着硝石的胖子咽了咽口水,这公主这么猛的吗?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娇柔的女子。

武月绫懒得看了,转身对着朝这边看来的老医师拱手。这老医师开颜大笑,站起来请武月绫过去。

“请坐,不如我替这位女侠把把脉吧,”孙若闻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哎,我家小娘子又没病,把什么脉啊,”花楚儿闻言把人家的好意直接当做坏意了,皱起了两条柳眉。

“话不能这么说,他可是孙医神,包治百病,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孙医神可是百姓之医啊,每天都在这里摆摊免费给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看病。”

“是啊,是啊。”

见到花楚儿这般无礼,旁边的看病者开口辩解。花楚儿闻言也是有些道理,只能让武月绫坐下来诊脉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就望向别处。

“哈哈哈哈,脉搏稳定,气血也十分健稳啊,这位女侠身体健康,没有什么不到之处。”孙若闻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皆是欢呼。只有花楚儿闷闷不乐,细声嘀咕着我家小娘子才没病,你们才有病!哼!

武月绫站起来谢过孙医生的美言,随后又收到一张滋补身体的养生方,再次谢过人家,闲聊一会便不再打搅,毕竟后面还有那么多人要看病。

武月绫通过闲聊和周围那些百姓的‘插嘴’才知道,这位孙医师被称为医神,每天下午都会定时在这里摆摊,给人看病,是一位难得的好医师。

武月绫也觉得,这个人不错,施医行善,难得啊,这种人,在这种世道。

“你知道我祖父是谁吗?咳咳!”

李九郎干呕一声,继续怒吼,“你知道我是谁吗?”

武月绫看着那个半截身子都黑了的家伙,心中不屑,谁管你爷爷是什么人,你特么就是个孙子!举起拳头朝着两个狗腿下人扬了扬。

那两个狗腿子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女子,现在又惹不起人家,只能忍着巨臭抬起李九郎悻悻的逃走。

不过李九郎被架着也不忘高呼我是当朝宰相的孙子,让武月绫好好的等着,我会记住你什么什么的。武月绫才懒得理,带上贩卖硝石的小商人回公主府再说。

第五十三回 初试冷饮

夜里,蟋蟀浅唱。

医神孙若闻书写完一篇非常长长长长的信,将信与一份药材绑在了大雪雕的腿上,让雕儿飞上天穹,飞往青藏高原,突破云霭的层层阻隔,飞向茫茫雪山之中。那是吐蕃十大部落中的青稞部,那里也住着一位医圣。即使是时空的阻断、国界的分割也阻挡不住两位交流医道的热情。

武月绫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得知那胖子商人叫做丁酉,原本就是长安人士。其家中有一妻一妾,有三个小儿子,父母死的早,贩卖点小东西,本就只够勉强糊口。

通过武月绫的反复询问,这丁酉才如实告知,两担硝石是在长安外的一座野山上发现的。

胖子丁酉本来穷,但是身体发福啊,爱吃肉又吃不起肉,只好到山上去打猎,发现了这种硝石luo lu在地表,挖开一看,那山脚埋着很多硝石,便想着挖出来挑到长安城来卖。说干就干,结果人家药铺见他穷苦想压价。丁酉胸膛气炸了,掰了几句,就走人,恰巧碰到了公主。

在武月绫的几个条件交换下,丁酉不仅把硝石矿给说出来了,还加入了公主府。虽说印象不好,武月绫觉得这家伙口才可以啊,开酒肆的时候让他去当掌柜不错,左右逢源还能诓诓人什么的。

最在意的一点就是硝石粉这种东西啊,融于水能够制冷,制作冷饮或者冰块确是不错。

让丁酉辛苦一下,把一些硝石给捣碎,带到天赐阁来,再回到耳房休息。

“小娘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李婉儿将一桶水放到圆桌子上,拂去额头的汗水。

“婉儿喜欢吃冰吗?”武月绫不答反问。

李婉儿想了想,然后不是很确定的回答,“婉儿好像没有在冬天啃过冰”

武月绫无语了,也是,毕竟夏天那么热,古人哪来的冰啊,就算有也留不到夏天,冬天那么冷,吃什么冷饮,没有需求就没有发明创造啊,婉儿肯定没有在热天喝过冷饮之类的。

不过现在做一碗冷饮也不错啊,虽说还是秋初,夜里还是有点闷热的,待会让婉儿尝尝也罢。

武月绫摸了摸银盆的温度,已经温了。银盆里泡的是白蔗糖水,这东西弄出来婉儿和楚儿都十分的喜欢。武月绫也喜欢,作为现代人,味蕾早就经过了究极进化并变成了究极体。

小猞猁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旁边跟着个小弟小白虎。两个小家伙围着主人转,小猞猁已经长大了,重重的,猫身也开始发福了,最近老是在主人这吃到香喷喷的肉。

让它爬到肩膀上,武月绫都觉得肩膀一沉,这小家伙,这么重了吗,可真实在啊,原先可没注意到。

将其抱下来,武月绫开始往木桶中倒硝石,倾倒完毕将盖着的银盆放水面并固定好,很快就发生了奇迹。

花楚儿也好奇的从楼顶落下翻窗而入,来到木桶边,感受着一股凉凉的气息扑来,这感觉比夜风吹来还舒服啊。

婉儿不可思议地看着木桶慢慢地结起冰块,张着嘴巴看着小娘子,以为这是小娘子的仙术。

武月绫嘻嘻一笑,双手拍住婉儿的脸,使劲揉捏着,“你、就、不、要、这、么、惊、讶、啦!这是很简单的化学反应,马上就有冷饮喝了。”

过了许久,桶中的变化停止了,武月绫将冰好的银盆取了出来,掀开盖子,冒出一股子冷白气,糖水表面已经结冰了,拿起小木锤,开始敲碎表面的冰层,然后倒到碗里,一人分一杯。

花楚儿先喝一碗,牙齿咬着冰块嘣砸响,又甜又解渴,还是冰的,小娘子到底怎么弄出来的。

李婉儿抿一口,呛到了,轻咳了几下开始大口的喝,太好吃了,竟然是冰的。

“小娘子我还要!”花楚儿喝完立马道。

李婉儿抿去嘴角残留的糖水,果断地双手捧起银碗跟楚儿姐一样伸到小娘子的跟前,我也还要!

武月绫乐呵起来,给俩人一人一碗,“行行行,今晚你俩都是公主!”

三人会心一笑,一个夜晚就这么愉快过去了的说嗯,喝冷饮太多的花楚儿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在蹲连茅厕{唐代特有的厕所,跟猪有关系}

第二日,秋阳照常升起,日子没有多少改变,一切照常如旧。

鱼朝恩带来了消息,辣椒开花了。

这个消息算不错,不过武月绫早就知道辣椒开花了,花楚儿早上向她报告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比鱼朝恩早发现,但也不必要管这么多了。

武月绫坐在天赐阁的青石台阶上,仰望着天穹,脑中闪过一个人影,那是陆子季,心中祝愿一声,希望陆兄能释怀吧。

这种想念不过一瞬,她让身边的小蜜唤来鱼朝恩。

“公主,您尽管吩咐!”鱼朝恩恭敬地低着脑袋,站在武月绫的面前。

“交给你一件事情,将公主亲卫队拉出去,把长安城中卖儿卖女的穷苦人家都给我买回来,最重要的那些是卖十二岁左右孩童的,这件事必须给我办好,辣椒地的事情就暂且放下!”武月绫手指敲着膝盖,单手撑着下巴,静静地表述着。

“是,小奴一定办好!只是”鱼朝恩郑重地保证道,随后欲言又止。

“说!”

“公主贵为千金,请不要下田耕地,交给我等奴才便好!”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谢公主体谅!”

鱼朝恩走了下去,先回到自己住的耳房中,摸了摸传信用的鹞子,随手拿出一块鱼干片喂给它吃,再跪坐到书案前的榻上,提笔写了几下。

大概是说公主的动向,公主府中下人缺稀,公主欲要购置十几岁的孩童养为心腹

鱼朝恩继续动笔,把信附抄一份,装到了两只鹞子腿部的竹简上,站在鹞子面前发了会呆。他看着鹞子,鹞子看着他。

解开胸口的衣服,鱼朝恩看一眼残留的还未痊愈的伤痕,眼睛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随后又将衣服穿戴整齐,把鹞子腿部竹筒里的信取了出来,用燧石点燃信纸,将其烧成了灰烬,再推开房门,领着公主的命令,朝着公主亲卫队驻扎地行去。

门闭上,只剩下黑色的灰烬在窗台下的阳光中飘散

于此同时,长安城西市摩尼教的赌坊中。杨钊{国忠前名}提着一只被斗死的鸡,头顶几根鸡毛,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是他第十三次来赌了,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借到钱了,恶名遍布家族啊。

他失神地走在打街上,全身上下除了手上的死鸡,就剩下一条长长的nèi ku,被行人指指点点,许多逛街的女子皆闭上眼睛转过身不屑看他。过了一个月,在家族的安排下,他走在了布满白霜的草地上,跟着一群难民,领着官府开荒的命令前往剑南。

第五十四回 抱着琵琶...

十月金秋,阳光温暖。

桂花飘香,十里弥漫。

武月绫偷偷搬着懒人椅坐到了园林的桂树下,闻着桂花香味,晒着秋阳,嗯,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是蛮不错的。

这些桂花树是新栽的,那些果树就算了,还是苗子,没个一年怕是结不出什么果子来。

桂树不过人高,盛开着黄嫩的细花,散发着幽幽芬香,让武月绫全身心都得到了陶醉。果然,面对自然才是真正的自然啊。

举起手伸个懒腰,武月绫肆意地沐浴着秋阳,用纸遮住眼睛,闭目养神。

不多时,武月绫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是在接近自己,不对,就是在接近自己。从懒惰的泥沼中挣扎起来,起身而看,竟然是小白虎和小猞猁这两个家伙。

它们从草丛中越出,一前一后,互相追逐打闹着,这个园林早就是它们的秘密基地了,武月绫都感觉自己是个入侵者,莫名的闯入了两个小家伙的基地中。

小白虎在前,小猞猁在后,绕着主人转了几圈又冲进了草丛中消失不见了,到别处的去玩耍了。

武月绫本来想继续偷个懒,但是偷不成了,因为了,树上站着一只花楚儿

“难怪一直都找不到小娘子,原来小娘子呆在这里啊,还有懒人椅,嘻嘻。”花楚儿一闪身,落到了懒人椅上,学着武月绫原先的样子,舒服的伸个懒腰,盖上宣纸闭目养神。

“嘿呀!你个臭丫头,合着你就躲在旁边tou kui啊,怎么?觊觎小娘子我的美色?”武月绫气笑不得,上去摇椅子,摇着摇着就跟花楚儿打闹了起来。

这时,采桂花的婉儿跟着叶氏还有小春也来了,起初她们在远处采桂花,现在走到了近处,自然发现了武月绫和花楚儿。

“好可惜啊,这些花瓣都掉地上了,”叶氏舍不得地上的残花,用手一片一片,细致地捏了起来。

“地上的就不要了吧,这些都是准备给公主的,那些烂在地上的就算了吧,公主千金之躯怎么可以食用烂掉的花朵,”小春一边忙碌着摘花朵,一边朝着叶氏说道。

“是啊,我怎么给疏忽了,公主必须用新鲜的花朵,怎么可以食用烂掉的花瓣。”叶氏连忙将烂掉的和新鲜的分开装,朝着这位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姑娘道歉,“对不起啊,小春,我穷惯了,就穷成习惯了,没有注意那些事情,实在抱歉!”

“嗯,没事,很多宫里的事情我可以教你,慢慢习惯吧,既然服侍公主的话”

“等等,小娘子好像就在前方,楚儿姐也在”李婉儿摘下花朵,对着两人说道。

武月绫自然察觉到了正在采桂花的三人,停下嬉闹,坐回了懒人椅上,等着李婉儿她们过来。

一阵淡淡的秋风过后,李婉儿她们也过来向公主请安了。

武月绫拽住她们不放,让小春去把古琴和琵琶拿来并叫上小蜜,好久没听婉儿弹琴了,今天天气正好,心情也不错,周围都是桂花树,花香四溢,必须来弹几首。

婉儿当然不会拒绝,毕竟在怜香曲整日以色娱人,多是麻木地弹奏着曲子,并且一个调都不能出错。现在跟在小娘子身边,原先日子清苦,天天流浪,但也胜过了在怜香曲的日子,现在小娘子贵为公主,她也跟着沾光,日子过得比以前自在开心多了。

叶氏跟公主问过好之后,远远的站在旁边,她对公主的印象莫过于那次愤怒的情形,所以心中多保持着敬畏和感激。若是没有公主府收养自己和她的两个孩子,恐怕真的只有卖子葬夫了,恐怕到了黄泉之下,丈夫也不会原谅她。

等到小春和小蜜两人一人抱着琵琶一人抱着古琴过来,众人让开,让婉儿抱着琵琶先来一曲,琵琶之音错错杂杂的响起,时而凄婉,时而悠扬,就像婉儿的性格一样,温柔而富有抗争。

一曲弹完,武月绫睁开享受着的双眼,啪啪啪地拍手,花楚儿也跟着拍手,紧接着掌声响起。

“好,再来一曲,婉儿的琴艺无人能比啊,”武月绫笑赞道。

在众人的赞言下,李婉儿继续弹奏着,来了一首思乡曲,曲子比较委婉曲折,加上婉儿从小被卖到怜香曲,早已经忘记了故乡的名字,所以弹起来特别的有感觉。

听闻此曲,叶氏在旁边偷偷的擦拭着眼泪,她本不是长安人士,以前曾经想过回去探亲,只不过

“你怎么哭了?别”小蜜见状上前掏出香气柔柔的锦巾替叶氏擦拭眼角的泪痕,这个女子本来正值风韵时候,若是用胭脂妆粉打扮一下也能魅惑众生啊。

“怎么了?”武月绫闻言走了过去,这时婉儿也停下了曲调。

“贱婢有罪,没有控制自己情绪,打断了公主听曲的兴致,请公主恕罪!”叶氏见公主走了过来,连忙下跪。

“有个屁罪啊,赶紧起来吧,你是不是思乡了?”武月绫上前扶起叶氏,问道。

“这”叶氏支吾了起来。

“哎,小娘子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支支吾吾的,咱们小娘子是个好人。”花楚儿本躺在懒人椅上,突然坐起来说道。

“是公主,贱婢听到婉儿的曲子,心中想起了家乡,原本是京兆府人士,后来落难到此,与丈夫、叶家结了个善缘,后来听说家乡被水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故而闻曲落泪”叶氏说完眼泪自主地往下流,一滴滴的落到了地上。

武月绫叹了口气,“等这个冬天过去了,我准许你带着家人前去探亲,毕竟现在公主府还不完全啊”

“谢谢公主,公主大恩,叶氏无以为报,愿永生为奴,尽心尽力服侍公主!”

安慰了几句,说有这个心就行了,若是想家了也可以回家,毕竟武月绫是回不去了。

紧接着,李婉儿弹奏了几首古琴曲,琴音悠然自得,让人心境清明,不复当初的那般伤情动怀。

等到婉儿弹累了,武月绫抱起了琵琶,众人不解,都以为小娘子会弹琵琶。

武月绫来了兴致,也不含糊,抱起了琵琶当吉他,来了几个激烈的扫弦,把众人惊呆了,婉儿也惊呆了。一时间皆是木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吗?

“嗯,咳咳!”武月绫清了清嗓子,猛扫弦,“大河向东流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哇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岸上走”

众人汗颜,公主你这是玩得什么新花式啊?

第五十五回 笔好菜烂

竹笔雕制好了,武月绫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这三十多根形状大小一样竹制钢笔,装好墨汁,每一根拿起来试了试,挑选出其中最好用的两根,准备每人赏赐一贯钱。

一群工匠在阁外等候着,时不时的有人窃窃私语,毕竟那可是一贯钱啊,够他们去外面花天酒地的。

墨千斤拿不定主意,心中忐忑啊,希望公主能喜欢,他可是在上面雕了一朵牡丹花,费了不少功夫的。

墨定坤跟在父亲身边,左脚鞋底踩在右脚鞋头上,手指交叉着,反正自己的竹笔跟父亲是一样的,要是能得到公主青睐,那就发达了,说不定公主赏两贯钱,那就是双倍奖励了。

墨定坤美滋滋的想着的时候,公主带着下人走了出来。

“这两只一模一样的笔是谁设计的啊?”武月绫举起那两只雕刻了牡丹花纹的竹笔,高声问道。

墨千斤闻言举起了老爪子,“我我我我,老匠我设计的!”

“还有我我我我,小人跟他一起设计的,”墨定坤闻声反应回来,举起来小爪子,站定好回答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武月绫疑惑的看向两人,这俩家伙,好像是原先会说话的

“禀报公主,我叫墨千斤,是他爹!”

“我也禀报公主,我叫墨定坤,是他、他儿子”

武月绫已经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两个夸自己的匠人父子吗?不过长得一点都不像啊,“嗯,这两只竹笔书写起来很舒服也很流畅,所以,你们两个不错,通过了悬赏!就赏两贯钱吧!”

墨千斤和墨定坤获得了两贯钱开心得要死,在众位同行羡慕的注视和庆贺下,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爹,咱们发达了,啊哈哈,我想起来东市玉琼楼的小翠了,爹,我晚上要不去那里睡一宿”

啪,墨千斤大手往墨定坤的脑袋上一拍,打得墨定坤嗷嗷叫疼,“就惦记着玉琼楼的女人,我告诉你,臭小子,这些钱是要留给你娶媳妇用的,你别想着再去混青楼!我还指望你给我生个孙子!”

“爹啊,我可生不了孙儿哎哟,别打,我生,我生还不成吗?爹!”

武月绫坐在窗户前,开始拿竹笔画图,画完图将西游记的初稿写完了。

小猞猁一如既往地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小白虎则是趴在武月绫的脚上睡觉。

过了几日,鱼朝恩把长安城翻遍了,能带回来的卖子卖女儿的都带回来,期间还跟摩尼教起了冲突,若不是带着亲卫,又携着公主的命令,恐怕是要遭到毒打,毕竟摩尼教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公主府的耳房有些住不下了,毕竟只是一个前府的耳房,加上这次带回来的人数就有一千多,其中有三百多十几岁的孩童,这大大的出乎了武月绫的意料,勉强的六人一间房,让婉儿等人搬到天赐阁来住,毕竟天赐阁三层楼,每一层都有空余的房间。

当然花销也是巨大的,还好武月绫原本就在后府和后山准备了许多空置的二层楼房,还有许多空田地,有必要的话可以在湖边种植水稻什么的。

武月绫想了想,以后酒坊,种田种西瓜都需要他们帮忙,还有酒肆也需要人,细细一算,这七百多人恐怕还不够啊公主府的面积放到现代都可以建几个大公园了。

鱼朝恩拔完田地里的草,看着这种叫辣椒的作物,已经长出小小尖尖的果实了,拂去额头的汗水,心中还是充满成就感的,毕竟这是公主交给他的任务啊。虽然被排斥在了耳房,并没有进入天赐阁居住,但他也内疚,毕竟做了很多亏心事,但是以后还是要继续做亏心事,若是不替高内省和李右相办事,恐怕自己小命不保啊,若是要保住小命,只能跟内省他们虚与委蛇,效忠于公主,不然墙头草两边倒,到时候疾风吹来,死得惨的还是自己。

心中打定主意,又去园林旁的池塘里挑水来浇灌,伺候完这片田地,再去向公主报告辣椒已经长出了小果实。

武月绫检查完小辣椒,那些个御厨们都在满公主府找公主。在一位高壮的大厨子带领下,终于在园林找到了公主。

一百多号御厨,齐齐下跪,让武月绫传授新式厨艺。她无奈啊,厨具早就打造好了,她不想教啊,不是舍不得教,而是太麻烦了。

来到厨房外,让人把铁制的平底锅还有菜铲准备。

武月绫站到了厨房前,花楚儿坐在厨房顶上看热闹,她好奇啊,那么好吃的菜是怎么弄出来的,偷学也不错。

武月绫把青色的花纹袖子卷起来,下面一百多号人跟着公主的动作,快的已经挽起袖子了,慢一点的看到周围人的动作跟着一起挽袖子。

武月绫这时还没注意,举起平底锅,又拿起菜铲子,抬眼看向这一百多个御厨,眼角一抽。

这一百个人也举起平底锅,拿起菜铲子。

干啥!干啥?平底锅大战?冷静冷静,都放下都放下!

武月绫轻咳一声,下面一百号御厨也轻咳一声,有的还咳咳咳的不停。

武月绫无奈啊,直接放下平底锅。

这一百多个御厨也放下平底锅,有些摸不着头脑,公主这教的啥,拿起平底锅,咳嗽一声,然后放下平底锅。

“我跟你们讲啊,不是这样的,先不要跟我做,我先教你们怎么炒菜,”武月绫拿起平底锅,拿着菜铲扶额,因为还是有一半的御厨也拿起平底锅,拿起菜铲子扶额。

“好吧,是这样的,炒菜一定要先放油,看情况放多少,按照个人的口味不同,咱们”

一个下午,武月绫又是教又是说的,累得不要不要的,最后教清楚用法后,让他们炒菜试试看。这不试不要紧,一试不得了啊。

武月绫坐在食案前,等着一盘盘菜上桌。

先是来了一碗汤菜,尝了一口,盐少了。而后是一碗没有水还少油的菜,尝了半口果断放下了筷子。再然后一碗焦糊的黑暗料理

武月绫放下了筷子,看着这一行食案上摆的炒菜,拍拍手,“来来来,不要客气,选好自己做的菜,不要浪费,慢慢吃!”

武月绫不想看他们的表情,也不想听菜难吃时发出的声音,来到一个搭建好的小火灶前,放好平底锅,打蛋入碗放盐进去并搅拌。

烧红平底锅,倒油等一会,再倒入大蒜片,一股大蒜的浓香从锅里飘出,再将碗中的蛋倒进去,炒了一下,蛋煎得淡黄,抓了一把韭菜扔进去,再炒了两下,放点水后起锅,一碗香喷喷的韭菜炒蛋就制作成功了。

武月绫端起盘子,用食箸夹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放到食案上,看向那些皱眉苦脸自食其菜的御厨们,示意他们过来尝尝。

几个御厨轮番尝试了韭菜炒蛋的味道,紧接着是一顿猛抢,纷纷称赞公主的炒菜十分好吃,更有甚者端起菜盘子完全不顾形象的舔。

武月绫扶额,只能在心中默道,是在下输了!

当晚武月绫就决定让正在学习炒菜的叶氏和小春、小蜜去教这些御厨,她实在教不来。

花楚儿也叫喊着要去教人家,她说已经偷师到了,结果教了一天就走了,因为她不管炒什么菜都是黑色的

第五十六回 朋友(一)

贺老丈坐在河边钓鱼,他想起来了,他好像睡过头,就忘记了参加护国公主的乔迁之宴了?

“阿香啊,我记得好像去了公主府吧,那天我还给公主送了一条大鱼呢,”贺老丈拿着鱼竿,笑着说道。

“老郎君,并没有,那天阿香提醒您的时候,您又睡着了,”阿香弯着腰恭敬地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没去成唉,那就是做梦的时候送了一条鱼,反正也是去了,不管那么多了”贺老丈牢骚地抓了抓白花花的头发,老眼中带着一点昏花,“我多少岁来着?”

“呃,这老郎君快到耄耋之年了,今年八十又四。”阿香蹲下身子,半跪在贺老丈身边,面色沉重。

“哦拿酒来,我要饮酒到醉!嘿嘿,不能负了剩下的好韶光啊!”

“是,阿香这就去!”

武月绫给小白虎和小猞猁喂零食吃,这俩货,最近身体长得特别快,也尽是吃一些肉片肉干。不过长起来了也不错,一个是在雪地里捡到的,一个是在娘胎里捡到的,也算是缘分吧。

公主府外,停下了两驾车马,下来两个小姑娘,看样子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一个穿着白色的襦衣裙,短短的齐刘海恰好遮到眼眉,走起路来蹑手蹑脚的,生怕踩到地上的蚂蚁和其它活物。

另一个一身粉色的襦衣裙,裙袖随着主人而翩翩舞动,拉着白裙少女的手,快步奔向公主府前的秋千旁,这东西她在之前来时见过,不过那时是给新晋公主庆祝乔迁之喜呢,并没有在意那么多,现在有机会来瞧瞧自然是要来研究研究。

公主府门前站岗的两名公主亲卫见那车驾上下来两名女子坐到了秋千上,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走向那两名衣着华丽的女子。

等在两位少女身边的几名宦者见公主府的亲卫过来,先是带着微笑拱拱手,行个礼,毕竟这护国公主可是赏户五千五,作为下人见到公主亲卫还是要先行礼问候才行,随后将两位公主的身份告知了。

两名公主府亲卫见到这几名宦者,也拱手回礼,行到秋千旁,对着坐在上面的两位公主叩拜齐声道,“见过两位公主,请两位公主各缴付一文钱”

“啊?”广宁公主回过头,看向这两名军士,她确信没听错,“为什么坐秋千要一文钱?”

“禀公主,这是我家公主要求的,凡是荡秋千者,必须付一文钱。”

“这样啊,还真是稀奇的规定啊,”广宁公主朝着服侍自己的宫女招了招手,随后付了两文钱给这两个军士。

“这个怎么玩?”

两位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准备答话时,听到了自家公主的声音,连忙起身朝着护国公主行礼并将两枚铜钱交与了她。

“嗯,你们先退下吧,”武月绫走了过来,看向两位公主。

这两位,粉色襦裙的是广宁公主李仙仙,白色襦裙的是静乐公主独孤蝶儿,都是十几岁女孩子。早在乔迁之宴的时候认识了,武月绫自觉比人家大,于是就认了个姐姐。

“见过月绫阿姐,”广宁公主跳下秋千,走上来搂住武月绫的胳膊。

“嗯。”

李仙仙一靠近,武月绫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味,看向慢吞吞走过来的静乐公主,朝着独孤蝶儿打个招呼,三人便聊了起来。

武月绫让她们坐上去,在后面轻轻的推一把。荡来荡去的颇有意思,那蝶儿害怕裙子飞起来,怯羞羞地下了秋千,在旁边看着武月绫还有李仙仙自在的荡着秋千,有些羡慕,于是又偷偷坐上去荡一下再羞着脸下来。

武月绫得知她们俩是来尝炒菜的,那日的炒菜太香了,光是在旁边看都流口水。

“按这么说,蝶儿你在家馋了好几天,那岂不是流了好多口水”武月绫听完李仙仙的讲述,朝着独孤蝶儿调侃道。

独孤蝶儿本来一直在缄默,闻言抬起了小下巴,听懂后脸色微红,抿着嘴朝着武月绫点头,等确定她们的目光不在自己这里的时候,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红色枣子,放嘴巴里嚼着。

来到公主府,武月绫让她们带来学习的厨子去厨房报告,自己领着两位朋友进到天赐阁,来到阁后面的小花园,这里种满了菊花。

菊花一片一片开得正盛,金黄的,白色的,红色的,争相在秋阳下竞放。

“哇,月绫阿姐,你阁楼的后院竟然种满了菊花,好漂亮啊,”李仙仙发出开心的笑声,扑到了菊花丛中,闻着菊花的淡香味,摸着花儿,“这实在太美了。”

独孤蝶儿也走上了前,蹲下身子,双手捧着菊花,小小的脸蛋上洋溢着一个可爱的笑容,亲到花朵的面前,闻着花儿的香味,闭上眼睛十分的享受。

武月绫也不打搅二人,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们在花丛里行走。

“公主,”叶氏听说公主召见她,连忙抽身跟着小春来到天赐阁。

“嗯,”武月绫起身,走向院子里新建好的厨房,这里的灶不太一样,有烟囱,烧火也不容易冒烟出来,武月绫设计的后府厨房就是这样的设计。

“小叶,这样称呼你应该没问题吧,”武月绫挽起袖子,与叶氏一起洗着菜。

“没有问题,公主决定就好,不过这些粗活还是奴婢来吧,公主千金之躯”

“嗨,什么千金不千金的,你们呀,一个个把我当做宝贝一样。”武月绫无奈的被小春拖走,坐到了椅子上,“待会菜我来做啊。”

“公主,那两位是广宁公主和静乐公主吧,”小春将砧板和菜刀洗干净,问道。

“是啊,所以我来做菜啊。”

“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厨艺全学过来啊,这样公主就不用下厨房了。”叶氏换上一盆清水,继续洗菜。

“这个啊,是个大问题啊,”武月绫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晒着太阳,回应叶氏,看向正在给独孤蝶儿别花朵的李仙仙,心中微微赞叹,正是青春好岁月啊。

做好饭菜,武月绫各菜都留了一碗,让叶氏和小春就在这里吃,不必再去厨房,也不用拘束。

天赐阁二楼,这里有一个类似小阳台的空间,这楼是许筑成设计的,空间宽广大气,向阳通风,武月绫住了这么久,也不得不称赞一声这个许筑成,能当上皇宫建筑师也是有本事的。

坐在这里吃饭,可赏到下面的菊花地,还有远处的园林。只不过,李仙仙跟孤独蝶儿眼中只有桌子上烧好的肘子还有炒好的咸菜炒蛋等。

起初独孤蝶儿坐在椅子上十分的不自然,但是闻到了菜肴的香味,背挺直了,拿起食箸就是夹,不复当前的斯文样子,也就忘了坐椅子的不习惯。

吃过饭,武月绫带着两人在府内逛了几圈,顺带让她们调戏调戏小猞猁。至于小白虎,有些不喜生,见到两位陌生人过来,直接躲开回到了武月绫的身边。

“公主,”鱼朝恩带着几人过来,朝着武月绫行礼,发现还有另外两位公主时,再度行礼,“见过广宁公主,静乐公主!”

李仙仙回应了一声不必多礼,带着独孤蝶儿走到一边,她认得鱼朝恩,这家伙以前是高内省的小跟班。

“什么事?”武月绫问。

“禀公主,这是李右相送来的一双翡翠食箸,希望能在这三位厨子能在公主府学习炒菜,”鱼朝恩说完让那三人向武月绫行礼,再将精美的木盒子递上去。

“筷子?”武月绫打开盒子,拿起这一双雕刻得精致的翡翠筷子,筷子头有清晰的螺纹,看样子是为了方便夹菜才这样打造的,心中也是微微惊讶,这个李林甫真够奢侈啊,用翡翠筷子吃饭。

“嗯,知道了,让他们去厨房跟着学。”武月绫复看了看这双翡翠食箸,筷子中间雕有兽纹,筷子头还雕有字体,好像是山中青竹箸。

“这李林甫可不是个好东西,月绫阿姐你要小心啊,”李仙仙走过来,看向正在观察着食箸的武月绫。

“翡翠箸!”这时,花楚儿从房梁上探出半个脑袋,盯着小娘子手上的翡翠箸,贼眼闪亮。

武月绫抬头,看向朝着自己眨眼睛的花楚儿,把这双翡翠筷子抛了上去,“送给你了!反正有你在也藏不住”

花楚儿灵巧地蹿出房梁,接住两根筷子,轻盈地落地,把筷子捧在手心,贴近眼睛,细细地观察着上面精细的雕文,嘻嘻一笑,“楚儿就不客气了。”

武月绫看向有些吃惊的李仙仙和蝶儿两人,笑着解释,“这家伙,是我婢女,你们不用惊讶,那个李林甫确实不是个好人,我会注意的,走,带你们去荡秋千。”

“小娘子,等等我,我也要去”花楚儿听到去荡秋千,快速收起食箸,跟在了后面。

夜里,长安西市的一处摩尼教酒坊中,潮湿的石壁在昏暗的烛火下闪烁着微微的壁光,一股稻子皮腐烂的味道充溢着整个监禁人的地窖中。

地窖上的通气孔偶尔会带进一些新鲜的空气,不过也是充满了酒糟的味道,这里,昏暗潮湿,不见天日,几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被关在一起,她们是摩尼教买来的或者是杀人抢来的。

囚壁中,有细小的声音响起。

“你叫什么?我叫兰儿,相信我,会没事的,我们会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过上好生活的”清秀的小脸上洋溢着一个善良的笑容,对着刚刚被抓进来的同龄人笑道。

“我我叫李十三”李十三紧紧搂住这位少女,感激地微微抽泣,心中稍稍的找到了安全感。

哒哒哒,脚步声在昏暗的环境中尤其的清晰,牢室中的少女们蜷缩着,用地上的稻草遮住瘦弱的身躯,有的拼命往角落中挤去,她们知道,恶魔来了。

哐,铁栏门转动的嘶哑声尖锐不堪,朝着囚壁中的少女们铺卷而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一只粗大的手臂从黑暗中伸了进来,朝着李十三旁边的一个少女抓去,这个少女惊惧不已,含着眼泪本能地把李十三推了上去。

遭受到外力的李十sān tuo离了兰儿的怀抱,看着那只大手缓缓抓来。恐惧和未知渗透了她的骨髓,渐渐控制了她颤抖的四肢。

这时,兰儿没有犹豫地冲了上来,扑倒了李十三,却被大手擒住,一瞬间消失在了牢室中。

喳喳哐,铁栏门重重地关上并发出了短促的叹息。

李十三泪眼模糊,望向灰暗的窖中。兰儿哭喊求饶的声音不断的响起,最后渐渐的变成了哽咽。直到最后哽咽都不复存在,听到的仅剩禽兽一般的狂叫猖呼。

李十三在灰暗中看到的是一张无比绝望的脸,还有一双黯淡如死灰的眼眸。

这时,地窖顶端传来了开窖的声音,一个白面书生提着灯笼走了进来,那些正在蹂躏榻上少女的摩尼教小头目皆穿戴好站起来,退到一边。

司空明虽是书生气质,却是老道的江湖,眯起眼睛审视着那群小头目,淡淡的瞥一眼榻上的luo ti,也没有多说什么,提着灯笼走到了牢室面前,用灯笼里的烛光照亮了这关着女孩子们的囚壁,他的影子就像魔鬼一般延伸向外侧,掏出了怀里冒着热气的半只烧鸡,淡淡地问向贴在铁栏上失神的李十三,“你叫什么名字?”

白面书生的声音很快就泯灭了,周围再度寂静起来,李十三这才回过神,带着恐惧望向这个看上去有着一副好皮囊的男人,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声若细蚊,“李李十三”

“嗯,平康坊的公孙大娘要收徒弟,价钱还挺高的,说是出价十金,小丫头,你命不错啊”司空明把她提了出来,把半只鸡又放回了怀里,提起灯笼,朝着地窖口行去,半带虚假的感叹着自言自语,懒得管身后传来的猖獗笑声,最后合上了封锁地狱的木板。

第五十七回 朋友(二)

清晨武月绫从床上起来,伸个懒腰,透过窗户望向院子里盛开的菊花,觉得应该可以采菊了。原先是提议过,不过小春说,菊花开满院子,公主可以多赏赏花,这也不失为后院的一道风景。

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决定了采菊。

让婉儿几人拿着竹编簸箕去院子的菊花地里采菊,再腌制菊花。

武月绫与李仙仙、独孤蝶儿一起坐在阁楼的阳台上,望着下面的菊田还有田中忙碌的人影,一起喝着用刚刚摘下来的菊花泡出来的咸菊花水。

“月绫阿姐,听酒肆的那些说书人讲过襄郡的一段美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李仙仙倚着栏杆,端着竹制的茶杯,说道。

“什么美谈?”武月绫有些不解,她经过襄郡的时候怎么没听过。

“才女武月绫,醉酒畅饮诗,画圣吴道子,临摹三百卷!”

“噗,”武月绫一口茶水呛了出来,喷了一栏杆。

武月绫回了一口气,看向李仙仙,她终于想起来了,忙问,“这事你咋知道的,说书人?”

“是啊,是一家叫买卖提的酒肆,不过那家的酒参水又便宜,只是喜欢买卖提酒肆的一道莲花羹,他们那的做法实在好喝才经常去,府里的厨子可学不来。”李仙仙解释道。

“原来如此,”武月绫尴尬地笑了笑,在襄郡确实是背了好几首诗。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喜欢沉默的独孤蝶儿开口言道,似乎十分的喜欢这一句。

“不知道月绫阿姐能不能在写一首啊,毕竟我跟蝶儿就只会吃喝玩乐,根本不会作诗弹琴。”李仙仙杏眸灵动,笑而说道。

“嗯!”独孤蝶儿也满目期待地看向武月绫。

武月绫失笑摇头,心中琢磨着,偏头望向院子里的菊花,端着竹杯子喝一口菊花茶,“倒是想起来了一首,可以尝试着背背看。”

“阿妹我洗耳恭听,”李仙仙坐到旁边静乐公主的旁边,期盼着武月绫作出新诗来。

“嗯,还是蝶恋花,”武月绫笑道,“槛{jian}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李婉儿搂着一簸箕的菊花,行到了院子下面,用香巾擦去额头的汗水,倒一碗茶解解渴,听到了楼上的吟诗声,便静立而闻,口中跟着小娘子的声音轻唱着,“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武月绫断断续续的背完,便听到了下面传来了悠扬的古琴之声,这是婉儿的琴声,还有一句句动听的歌声,这不正是蝶恋花的词吗?

歌曲之声传来,李仙仙率先跑到栏杆边上往下探头,见到一个女婢正抚琴拨弦,不由地好奇,“这琴声真好听,下面那个女子是谁?是公主府的女婢吗?”

“是女婢,也是朋友,”武月绫回应道。

度过了几日,将这两个吃货送走了,武月绫也是轻松了不少,毕竟天天做饭也是蛮累的,以前就没想过老妈这方面的辛苦啊,现在自己做起来,体会深刻啊。

武月绫翻着橱柜,突然掉下一包东西,是麻布袋装着的,打开一看,发现这东西竟然是一包干竹笋,这东西一直放着忘记吃了,拿出来翻了翻,反正也没生虫,晒一晒,杂着肉炒着吃。

想了想,武月绫把一个鸳鸯火锅的模型设计图拿到了铁匠坊,让铁匠坊的铁匠去打造,马上要入冬了,火锅才是王道。

前天小春去东市买了些驴肉,做了一道黄酒炖驴肉,名字叫什么暖寒花酿驴蒸,武月绫觉得这名字拗口难记,直接叫闷炖驴肉。

小春做这道菜,是因为人活在世界上,经过春夏总会沾染一些湿气,所以才用黄酒炖驴肉,驱驱湿气养养生还是不错的。

武月绫觉得小春说得有道理,夸她会照顾人,便让她领几贯铜钱去买驴肉回来,犒劳犒劳大家,用高压锅煮。

关于高压锅的牛皮圈,武月绫也没有办法,让铁匠坊的铁匠们伤脑筋去吧,只能暂时先这样用着,基本一个月换几次,比较麻烦。

又过了几天,天气也变冷了许多,晚上秋风凉冷,吹得人添衣加裳。

这一天武月绫早起,泡了一碗菊花茶,等到太阳升起来,木匠坊送来了牙刷,因为要把猪毛去味,还要将猪毛固定在牙刷的孔中,可把这群木匠整坏了,特别是墨千斤和墨定坤这俩父子,最后一排排的夹在上面,用绳子绑起来,这才勉强过关了。

武月绫拿着牙刷刷了刷牙齿,感觉人人都舒服了许多,于是让鱼朝恩去买些中药来,包括薄荷等,回来后把中药磨成粉,与盐和蜂蜜一起搅拌,再弄到牙刷上,开始刷牙。

吐出一口泡沫,武月绫心中暗爽,再也不用担心口臭了。

武月绫想了想,等春天来了再晒干茶叶,弄出绿茶牙膏,也还算不错。

分别给服侍在身边的几人发放牙刷牙膏,让花楚儿带头先蹲在台阶上,众人都不懂这是什么情况,每个人端着竹杯子,手拿牙刷。

武月绫走到他们面前,端起竹筒,拿起牙刷,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刷。

众人看完公主刷牙的动作,先是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开始跟着做。

鱼朝恩先上刷刷下刷刷,吞下泡沫再左刷刷右刷刷。

武月绫原本没有发现这家伙在吞泡沫,后来发现大家都在清理口中泡沫的时候,这家伙正在喝着竹筒里的水下咽,不得不扶额称赞,强行纠正鱼朝恩的刷牙方式,告诉他以后不要再喝刷牙水了

教完他们刷牙,叮嘱他们不管喜欢不喜欢,都必须早晚各刷一次牙。

早上起来刷牙,晚上睡前刷牙。

这天,铁匠坊也送来了武氏特制火锅,武月绫用火煮上几趟沸水,再将一些调料放进去,再次开煮。

武月绫让花楚儿几人都到天赐阁的院子里来,说有火锅吃,再叫鱼朝恩去摘了几个青辣椒,切好放在火锅中,等厨房送来各种配料以及蔬菜肉食,才准备开吃大火锅。

最重要的是还有活虾,这个活虾是在后府中的大池塘中抓来的基围虾。

夜里,篝火升腾,众人坐在火锅前,陪着公主一起享受着充满新意的美食。

再过了几天,辣椒开始变红了,鱼朝恩见到这个异象一大早就跑来禀报公主,说辣椒这种水果已经长红了。

武月绫来到辣椒地一看,还真有几个茁壮的辣椒长红了,上去掰下来,拿在手上看了看,辣椒啊,这东西唐朝可没有,仅此一家,别无他处,“鱼朝恩,这些红辣椒先摘下来晒干,准备好辣椒籽留着明年再种!”

“是,公主,这种水果能生吃吗?”鱼朝恩低着脑袋问,毕竟他没试过。

“嗯,都可以,”武月绫眨眨眼睛,摸着下巴说道,如果不怕辣口味又比较重生吃当然没问题。

等武月绫走后,鱼朝恩将这些红辣椒摘下来,放到秋阳下晒,也偷偷的拿下两只红辣椒,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皇宫中,李林甫与高内省对坐。

“高内省,这是西域的玉光珠,不知道内省是否喜欢?”李林甫打开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锦盒,里面盛着一个白玉珠子。

高力士拿起来看了看,觉得还不错,赘肉脸绽放一个和善的笑容,“李右相,你又有什么东西送给陛下?”

“哈哈,非也非也,是送给太真道人。”

“哦?什么东西?”

“翡翠琵琶一把,白玉古琴一件。”

李林甫压低了声音,悄声对着高力士说道。

高力士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挂满着一寸一寸的得意笑容,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在李林甫的面前晃了晃,顺带磨砂了几下。

“呵呵呵,这个高内省放心,我有一坛二十年的老酿,等护国公主那边学艺的厨子归来,到时候请高内省到我府上一叙,望高内省赏脸啊。”李林甫面含微笑,拱手充满敬意地说着。

高力士放声大笑几声,连连说好,这些礼物一定送达,并且在太真道人杨玉环的面前多美言几句。

当夜,高力士将右相的礼物送给了杨玉环,圣人李隆基见玉环十分的喜爱,便夸李林甫有心,明日请他来宫中赴宴。

送完礼物,高力士回到了家中,写了一封信让武侯送到晋国公府去,说传圣上命令,过得几日请李林甫进宫用膳,届时特命护国公主掌厨!

高力士洗浴完,已经是深夜,看向天上的稀疏星光,他觉得十分的惬意,浑身也舒爽,心腹仆人李静忠却送来了鱼朝恩的信和东西。

他想了想,敲了敲茶碗,上次关于公主府招收下人的事情并没有通知自己,还好并不是只有一个棋子安chā jin去,所以这件事情他也知道,只是错过了一次安插棋子机会。

翻开信纸,高力士打开看了看,是说关于这包东西的事情吗?打开这包东西,发现里面是鱼朝恩形容的水果,红油油的,十分光滑,看上去就很可口啊,不由分说,一口咬下去,嚼了几口才发现味道不对,急忙吐出来,烫!真烫!

咳咳咳!高力士端起茶碗猛灌茶水,可是茶水是刚泡没多久的,有些温度,这下子可好,更烫了,一口水吐在地上,这是什么水果,这是水果吗?怎么这个味?拿着手掏着自己的嘴巴,太辣{烫}了!

与此同时,李林甫也坐在月堂中。在烛光的照耀下,静静的流水倒映出一个吃辣椒的模糊动作

第五十八回 朋友(三)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啊”

“太白兄,你这一首诗我甚是喜欢啊,虽想回国,但奈何在此扎根已久,能庇护一下流浪混迹的同胞也算是尽了一份力。”晁衡坐在马扎上,抬头望着圆圆月盘。

“哎,当年我辞家远游,写下这首诗,也是怀念蜀地因情而起。”李白躺在台阶上,嘴巴里叼着一根稻草,淋着月光,白袍更加雪辉了。

“太白兄诗酒剑皆精通,又供奉在圣人身边,将来会有一番作为的!”晁衡对着惆怅的李白勉励道,作为友人也只能勉励。

李白对着晁衡友好的笑了起来,望向秋夜空,又惨淡一笑,“世人都说我李白狂傲不羁,能不惧权贵,使得力士脱靴,谁又能真正了解我心中的苦闷?唯有晁兄啊。”

“太白兄,人世不如意十之**,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就是一叶扁舟,随波逐流罢了,唯有太白你是勇猛地逆风而行啊,”晁衡拿起酒坛子,递给李白。

“哈哈哈哈”李白一口气饮酒作罢,飞身拔剑而舞,剑起落,毫无章法,全凭心意,随后狂笑对月歌,“吾当携宝剑乘仙马,统千军万马破胡虏,携天子之威定边疆,领万世战功归故乡!而非当个就会吟诗作对的文人骚客!我的一腔抱负在这天下啊!奈何朝中奸佞诸多,恨不能一剑灭之!”

“唉”

武月绫从宫中回来,累掉了半条命,炒了整整三桌菜。义父宴请李林甫,夸了李林甫好久。这个家伙,送了两把雕制精美的玉琴给玉环,借此讨好义父,果然有一手。

休息了一下午,武月绫也恢复了精神,来到了天赐阁三楼的一处密室中,这里摆放了制作huo yào的各种材料,尝试了许久,终于把硝石、硫磺、木炭等物质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黑色的物质。

武月绫将铁罐子里合成的黑色huo yào倒在一张纸上,用燧石点燃一根小纸条,丢了上去,爆出一朵刺眼的烟雾,刺刺声消失后,浓浓的huo yào味散发出来了,石板上也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灼烧圈。

武月绫拍了拍手,心中欣喜,看来第一步是大工告成了,随后又尝试加入其它的东西,稍稍改良一下,将其制成灰蓝色的粉剂,这时天已经黑了,暂且到这里吧,收拾收拾心思,把灰蓝色烟花药剂收好。

推开门,便看到花楚儿守在门口,武月绫说过,这里谁也不能进去,包括花楚儿,不准花楚儿进去是因为里面有些瓶瓶罐罐。原先做出很多失败的残次huo yào也存放在罐子里,怕花楚儿乱搞,引发什么事故就完了。

还好花楚儿没有多问什么,她也有自知之明,小娘子一直都很惯着她,基本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如果真的很重要,那就是小娘子自己的秘密。而这个房间里的密室,里面大概是用来炼丹的,她是这样的感觉,毕竟小娘子总能跟神仙似的变出各种东西来。

夜里,武月绫收到了鱼朝恩关于辣椒地的禀报,桌子放了一袋充满辣味的辣椒籽,这是辣椒地收获的种子,还有两簸箕干辣椒。武月绫觉得还不错,火锅的料准备好了。

收好辣椒籽,武月绫取出战术手电,加强照明度,开始了画图,转动着竹笔,武月绫打算先画出木制的可回收烟花筒,同时思考了许久,决定用麻线做引信,先从烟花试起来。

第二日,丁酉将他、跟她俩老婆和三个儿子一起带到公主府来了,入住公主府。

园林中,武月绫抱着小白虎,这家伙比小猞猁还大。小猞猁现在是横着长,一天要吃一斤肉,武月绫决定给它吃素,减少肉食的摄入,不然真胖成丁酉那个样子就不可爱了。

胖子丁酉跟着鱼朝恩来到了园林中,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公主府他可没来过,这么气派的地方,十分的新奇羡慕,从今以后就是公主府的一员了,住在公主府甚是好啊,他都能看到美好的未来。

“拜见公主,”丁酉见到公主,立即叩拜。

“嗯,丁酉啊,你说东市好还是西市好?”

“啊?”丁酉看向公主,见公主看着自己不多做解释,于是低下头一思考,断然道,“东市西市都好,只有优点和缺点。”

武月绫闻言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西市,胡商集聚地,鱼龙混杂了些。但是其中开酒肆卖葡萄酒的买卖提是经营了十几年的老店,还有专门出售胡姬胡仆的婆婆提开的胡楼,以及专门经营西域大食特产的阿加提,这是西域商人首要龙头,其中贩卖的货品丰富,来往人也十分的多。”

“东市则是长安商贩的聚集地,都是带有本地特色的行业,长安六大商家基本都在这里经营!”

武月绫沉默了一会,接着问,“那你觉得在西市开一家酒楼好还是东市开一家酒楼好?”

丁酉的胖脸敦实地笑了起来,“公主啊,我觉得开两家比较好。”

“可是没有那么多人手,本来的话是打算让你当掌柜的,开两家你能经营过来?”武月绫问。

丁酉惊喜地连忙点头,随后使劲摇头,“经营不过来,公主,我虽会经营之道,可是还差得远。”

“不过,我有一个想法,公主听了可别说我贪啊”

“说。”

“嘿嘿,那个,我老婆也会经营,很多东西都是老婆教我的。”丁酉盯着武月绫的脸看,生怕公主会生气,两个小指头正在不自主的打架。

“叫、叫你老婆来,”武月绫忍住没笑出声,心想,你真特么有个好老婆。

等到丁氏走进园林,先是白一眼胖乎乎的丁酉,再拜见公主。

武月绫静静地看着这个丁氏,偏瘦,身形无法跟丁酉比,或者形容她在丁酉面前就是一个火柴人,看其眼中的坚定,一定是经历过风霜的人,算得上是女强人一个吧,难怪,拉扯三个孩子,外加一个贫困的家,这女人不容易啊。

“你也会经营之道?丁酉你教出来的?”武月绫起身,问向丁氏。

“是,贱妇懂得一些经营之道,”丁氏又白了一眼丁酉,回答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好,你们俩暂时就做我准备经营酒肆的掌柜,至于东西两市的选点,鱼朝恩,交给你了,所需支出都在公主府库拿取!”武月绫将两张纸交给叶氏,继而问,“你识字吗?”

叶氏接过纸,说,“会,小时候跟着村子里的夫子学过!”

“好,这上面是绩效条例表,也就是你们经营酒肆的成绩表和管理办法,你们先参考参考,有提议或者异议可以跟我讲!”武月绫说完便走了。

叶氏读着纸上的内容,信息量有些大,收入支出这些懂,关于店小二的绩效评定,还有计算绩效的公式?丁酉见到老婆皱起了眉毛,好奇凑上贴着老婆的肩膀瞅了瞅,肥脸被一掌推开了。

“丁胖子,说了多少次了,叫你少吃点!你就是不听!晚上还嫌压得不够?现在又压我肩上!?”

身形丰腴的小蜜闻言在旁侧偷笑,丁酉只好厚着脸皮朝着小蜜赔笑一声,用讨好的语气哄生气的老婆。

第五十九回 朋友(四)

十一月,立冬后。

武月绫亲自拿着修复好的宝剑到湖边竹林里砍了一些小竹子,用带出来的麻绳捆好,提着往回走,正好见到了刚抛出鱼饵的贺老丈。

武月绫走了上去,习惯性地对着阿香点个头,便坐到了旁边,将竹子放下,把宝剑插在竹子上,与贺老丈一起望着平静的湖面。

武月绫的心也随着湖面的宁静而平静,湖水波光闪晔,初冬太阳下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不暖也不冷。

贺老丈知道武月绫来了,像是老朋友会面一样,拿下腰间的酒葫芦,扔给了这位青衣女子,浑浊老花的眼睛始终盯着湖面,阅尽风霜的脸朝着前方,显得有些肃然。

武月绫也不说话,喝完几口清酒,解了渴,看着鱼竿,还有随风慢动的钓鱼线,享受着冬日午后的清闲。

阿香也看着湖面,时而闲的无聊,左右走动,时而观察武月绫,觉得这位青衣公主真是老主人的挚友。虽说认识不久,只不过对酒而饮,早忘却了年龄身份,实在是难得。老郎君垂钓了几年,除了在这里钓到了一只李白之外,根本找不到能这般把酒言欢的人。

更离奇的是这人是个女子身!阿香又觉得对方不像个女子!

阿香看着武月绫旁边的那一捆小竹子,这是用来干什么,对了,可以用来准备过年用的干竹子,放到火中燃烧会爆响,爆竹一声过一年啊,老郎君又要老一岁了。

她叹息着,十几年前,若是没有老郎君,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阿香,或许早就是荒山中的孤魂野鬼了,她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保护老郎君,也是刻苦练武的原因。

武月绫察觉到阿香的目光,朝着她笑了笑,把酒葫芦扔了过去,示意她不必客气,随后觉得风有点大,便把贺老丈身后的外衣给这个老头披上。

“对了,贺老丈为何如此喜欢钓鱼?”武月绫扯出话题,问。

“哈哈哈,钓鱼钓的不仅仅是鱼哦!”贺老丈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精光,对着武月绫道。

“这么说还能在湖里面钓出什么新鲜玩意来?”武月绫笑问。

“嗯,有时候能钓上来一双烂芒鞋,还算新鲜,”贺老丈顺着武月绫的话说下去。

武月绫开怀地笑了,说贺老丈真幽默。

聊了一会,鱼朝恩在公主府中寻不到公主,只能出来找,问过守在公主府前的亲卫才知道,公主独自一人出府了,好像是去了竹林。

鱼朝恩站在府门前顿了顿,让公主亲卫带队去移植几颗竹子到后府中名为操场的空地上,同时也为公主操心,一个人独自出去,不带护卫,实在不该啊,万一出了意外如何是好。

鱼朝恩火急火燎地找公主去,结果发现公主在与河边那个老渔夫聊天,不,是渔夫又不是渔夫的老丈,走上前,先称呼公主,再对同公主交谈的老丈行礼,见到公主身旁放着的小竹子时,心中也明白了,公主自己去砍竹子了,这等事情随便叫个下人去就好了,于是朝着公主表ming xin中‘怨言’,希望公主以后将这些小事都交给下人去办就好。

武月绫答应鱼朝恩的谏言,以后不乱跑了,同时让他去叫几个人搬东西来,包括平底锅猪化油以及一些干辣椒之类的,还有牙膏牙刷也拿两份过来。

为啥搬平底锅调料来野炊,无他,因为刚刚贺老丈钓上来一只大鱼。

本来贺老丈想着让阿香切脍,可是武月绫提议要吃熟的,不想吃生的,并且打赌说包好吃。贺老丈小孩子脾气上来了,赌就赌,到时候不好吃可得罚酒一坛。武月绫也闹,赌就赌!大不了喝个烂醉!

现在阿香切好摆了一大盘鱼脍在食案上,贺老丈握着鱼竿干瞪着生鱼片,不让吃是真的难受,只好喝着酒解解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贺老丈又钓了一条大鱼上来。鱼朝恩才带着几个下人搬了一堆东西来,反正厨房里用的应有尽有,让鱼朝恩带头垒一个石头架子,再去捨好柴火。

趁着这段时间,武月绫把牙膏牙刷送给了贺老丈与阿香,同时介绍起了用法,期间鱼朝恩过来说要不小奴来介绍,武月绫让他呆一边去,详细的说了之后让阿香在湖边试着洗刷一下,贺老丈虽然高龄但是牙齿好啊,一口牙刷完白白亮亮的。

阿香和贺老丈都称赞这种牙膏牙刷十分的实用,对于武月绫的奇思妙想给予大大的肯定。武月绫舒心的一笑,这东西等试用完之后,再送给义父义母几盒。

生起了火,在贺老丈和阿香的注视就这么简单的弄厨了。这可是公主啊,竟然直接下厨房,贺老丈年老见识广但也没见过这么洒脱的公主,能放下公主的架子,也罢。

武月绫做的这一道菜叫做水煮鱼片,反正是新鲜的鱼,两条鱼切脍好就是两大盘,放好酸菜大蒜等调料,煮出一锅汤来,把过水的鱼片捞起来,放到盘子里,而鱼汤煮熟后倒到碗中。

光光这样弄,贺老丈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尝尝了,实在是香,他以前就没想过这样做鱼片。阿香则是在侧面边看边学,这公主厨艺可真好。

武月绫烧红锅,将化油煮沸,浇在放了葱花的鱼片上,等鱼片被彻底浇熟之后,再将鱼片倒入酸菜鱼汤中,一人一碗,还未端到食案上。

阿香迅速拔出腰间的短刀,朝着湖边远处的树上警戒而去,“出来吧,不用躲了!”

无奈被发现了,只能悻悻地探出小脑袋,鼻子嗅了嗅,太香了,真不愧是小娘子做出来的菜。紧接着小猞猁跟小白虎也从花楚儿旁边冒出脑袋,一个喵了一声,一个吼了一声,真的太香了。

小猞猁从树上率先跳下来,跑到武月绫的旁边,鼻子到处乱嗅,喵喵几声,对主人表示我要吃鱼。

武月绫轻轻地敲了一下小猞猁的脑门,告诉小猞猁你最近禁止吃肉,不然要胖成加菲猫了。

花楚儿抱着重重的小白虎下树,走到了阿香的面前,“嘻嘻,是我啦,阿香姐,不要那么严肃嘛”

阿香叹一口气,点了点头,短刀回鞘,立到旁边。

花楚儿坐到武月绫的旁边,闻着食案上的鱼香味,馋着嘴巴,摆出可怜兮兮好似从大饥荒中走来的样子望向小娘子,顺带举起小白虎的爪子。

小白虎吼了一声,伸出舌头舔嘴巴。

武月绫无奈,转念一想,花楚儿这是一直在旁边守着自己啊,这样的一份心意确实收到了。

让花楚儿倒酒,武月绫和贺老丈开喝。后面又有鱼上钩,阿香也不含糊,接过肥美的大鱼,切脍,让武月绫教她怎么做水煮酸菜鱼片。阿香十分的聪明,学了一次就学会了,味道做出来竟然跟武月绫做出来的差不多。

小娘子当着花楚儿的面称赞阿香做出的菜好吃,花楚儿自然不答应了,钓了一条鱼,发现是鲤鱼,又放了回去,再钓了一条大鱼上来。花楚儿开始弄厨,结果还是弄得黑乎乎的。酸菜黑鱼片放到食案上的时候,武月绫跟贺老丈都不敢动筷子,只有小猞猁和小白虎毫不客气地开吃,一喵一吼地宽慰的花楚儿。

夜里,湖边烧起了篝火,武月绫跟贺老丈喝得半醉,一起望着冬夜朗空的星星。

“公主啊,你觉得天下百姓过得怎么样?”贺老丈突然问道。

“天下百姓?过得好不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啊,”武月绫抱着小白虎,揉着它的脑袋,眼睛里倒映出跳跃的篝火,这火焰好似会从她的眼眸中燃放出来。

“哈哈哈,是啊,以前啊,我总是想着为国为民尽一点力,可是现在力不从心啊!”贺老丈似醉非醉,浑浊的老眼里始终绽放着精光。

“人老了,就好好过剩下的日子,我以前是这么认为的,而我现在也认为贺老丈您正在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

“哈哈哈,你这话说到老夫我的心坎里去了,也是这样,人生百年或许不到,但是人事皆看遍了,公主啊,希望你能多为百姓想想,这国,你能替老夫看着吗?”

“你是要我看着,还是看着?”

“就看公主的心意了。”

“罢了罢了,我有心情再帮你个老头子看着吧!”

“嘿嘿,我老早就看出了公主的不凡啊!”

“贺老丈啊,不聊这个了,你都这么老了,有什么愿望吗?”武月绫感受着篝火带来的温暖,醉呼呼问道。

“嗝,都这么老了,还能有什么愿望,若是有啊,寻仙问道成功,老夫我飞升太虚,倒想看看这天上除看星星之外还有什么?”贺老丈指着天穹大笑着说,皱巴巴的老脸充满了向往。

武月绫抬头看向夜穹,哑然失笑,同时又认真地回答着,也不管贺老丈在不在听。

“这天上除了星星啊,还是星星呐”

第六十回 朋友(五)

冬晨,长安城内悠长重叠的锣声传来了二遍。

鱼朝恩从床上醒来,习惯性地端起一碗茶水漱口,漱完口,把杯子放回桌子上。看到了公主赐给他的牙膏牙刷,回想起来,公主要求刷牙必须用这种猪毛刷子,还有盒子里黏黏的杂色物质,刷起来嘴巴甜甜的,很好吃。

鱼朝恩拿起牙刷,往盒子里磨了磨,沾满牙膏后端起一竹筒冷水,回忆着公主教他的刷牙方法,蹲下,开刷,左刷刷右刷刷,咕噜一声下咽。甜甜的,好吃,正好肚子也饿了。

送走了贺老丈,武月绫继续在院子里晒太阳,墨千斤和墨定坤父子俩正在按照公主要求的结构正在削着小竹子。地上摆了一大堆,都是已经削好了的。公主说这东西不准到处乱嚼舌头,回到工坊后也不准自行雕琢,他们俩虽然不知道公主想做什么,此事作为机密绝对不能外泄,否则会丢掉性命。这种讯息他们从公主的眼神中接受到了,所以一直低头干活,不敢多言。

武月绫打开游戏界面的设计系统,进入设计界面继续设计一种长管子,原本是用铁制的,但是奈何铁匠坊的打制水平比较低,要造出精细的工具——这种铁管子的话,工程量十分的庞大,耗时相当的长。

为了避免设计不出错,能够提高管子的使用效率跟寿命,先用竹管子代替,试用期间就不管报废率了,设计出来的图纸一共有三种,至于那种比较好,就看试验的成果。

弄完这种管子之后,武月绫点开另一张设计图。因为设计系统是3d建模,可以分解拆开,察看起来也比较方便。这是一把琴,没错,就是吉他,原本他的室友就是玩吉他的,他也跟着会弹点曲子。

现在这张图纸正是吉他的模型,至于弦的材料,也有足够的思考,就用古琴上的那种弦。这把吉他是古典吉他的模型,她清楚,这里是无法弄到钢丝弦的,民谣吉他根本无法造出来,电吉他更不用说了。

产生这个想法是因为上次拿着琵琶当吉他弹,释放了来到这里之后的各种压力,不顾形象地唱歌,唱得楚儿她们满脸不理解。

等墨家父子把竹管削好,武月绫把东西搬到了三楼的密室中,开始捣鼓自己的小玩意。

等到晚上,武月绫找来正在制糖的马六,把牙膏的配方交给他,让他用制糖残余的糖浆来制作牙膏。

夜里,风很大。

武月绫躺在床上,点开游戏界面的仓库,心疼那两把报废的bu qiāng。锻造台,官方设定只要缴纳一定的费用就可以制造设计图纸上的武器,并且评定设计等级,目前制作的物品还是那把机变匣子,武月绫估摸这是卡住了,无休止地制造着,没办法取消也没办法强制停止,现在依靠游戏的锻造台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般想着,直接退出了锻造界面。

游戏视角还是存在的,唤出状态栏,以前受伤的时候并不会减少血量之类,也就是说现在的这一具身体跟游戏中的那个角色没有必然的生死联系。

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坠子,这月牙状的泪星辰碎片正在闪闪发光,翻个身,握紧泪星辰的碎片缓缓坠入梦乡。

第二日,武月绫让鱼朝恩带着木匠们去贺老丈钓鱼的地方建一座木亭子,那亭子就叫贺公亭,考虑到贺老喜欢垂钓吃鲜鱼,在亭子里设置一个小炉灶,下次贺公来的时候也就可以让阿香动手做鱼了。

决定完这件事情,武月绫继续待在密室内捣鼓着,不出门,也不交代任务,倒是让那些铁匠木匠清闲得很。

过了半个月,制糖坊的牙膏也送了一批过来,质量还不错,让花楚儿几人领走牙膏,又叮嘱一番,特别是鱼朝恩那家伙,希望他不要喝牙膏泡沫才好。

武月绫刚从密室中走出来,朝着布满阳光的天空伸个懒腰,看到了站在花楚儿身边的小春。

“有什么事情吗?”武月绫不解,平常都是花楚儿在站岗,不准任何人打搅,连鱼朝恩都被扔飞了好几次,这事鱼朝恩跟武月绫述苦,她只是安慰一下鱼朝恩,并不向他透露自己在干啥。

“公主,小春买了好多布料,想为公主做一件冬衣,需要量一下公主身体的尺寸,”小春走上前,手里拿着量尺寸的布条。

武月绫看向圆脸嘟嘟的小春,这丫头十分的细心,心地也好,于是让她测量身高腰围。

在小春一声‘公主得罪了’的话语下,开始测量胸围。

武月绫内心瞬间遭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石化在原地。对比花楚儿那膨胀的胸脯,武月绫的胸堂连小山丘都不是,就是一片平坦的草原。

她现在有点后悔建模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点xié è的念头呢,她想起来了,那是因为考虑到游戏中人物的体重以及负重都会减少移动速度,敏捷也会降低,所以为了尽量的让角色移动起来更快,反应更迅速,才会这样考虑并设计,现在后悔也没用啊,期待能发育起来就是了

“公主,您需要多补充营养,不然没办法吸引男人啊,那样公主府就没有驸马了,”小春测量完公主的胸围,站到旁边,低头红着脸戏说道。

“呵,呵呵呵”武月绫内心彻底凌乱了,连小春你都这么说,我还能怎么办,再说驸马什么的一脚踹死算了,或者让他独守空房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在古代不嫁人根本不可能啊,这一点需要慎重的考虑。

花楚儿在旁边偷笑,见到小娘子的瞪来,吹着口哨假装看天。

晋国公府,李林甫坐在院子里晒着秋阳,喝着白蔗糖拌蜂蜜的甜水,护国公主府制作出来的这种糖水倒是十分的甜,跟着蜂蜜一起泡着喝,他十分的喜欢。

“李右相,”罗义奭{shi}跪在地上行礼,来到了晋国公府,一身江湖匪气也有所收敛。

“打辉儿的人查到了?”李林甫问向眼前这个年轻人。

“是啊,那个女的是谁?祖父,我的胸口好疼啊,”李九郎陪坐在李林甫的旁边,装模作样地摁着胸口叫道。

李林甫皱起了微白的眉毛,有些不喜孙儿在他耳朵边这般大声的叫闹,不过也没有呵骂,习惯性地忍了一下,继续望向摩尼教的二教主罗义奭。

“是的,那青衣女子是护国公主,我亲眼看到她进出公主府,”罗义奭低着头回应道。

“什么?她是公主?”李九郎不可置信,怀疑不是罗义奭说错了就是自己听错了。

“啧,”李林甫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放下了碗,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朝着走廊行去。

罗义奭跟吉温有些不明白,跟在李林甫身后。李林甫突然转身,面无表情地回去,走到了李辉的面前。

李辉吓得全身一抖,不明白祖父这是怎么了,他能在祖父的眼睛里感受到一股森然的怒气。

“辉儿啊,”李林甫拍了拍这第九个孙儿的肩膀,“给我去公主府道歉!以后少在外面惹事,记住了吗?”

“是、祖父”

等祖父走后,李九郎才发现自己的牙齿正在打摆,背后的无形重压也消失了,不知何时,内里贴身的衣服也被冷汗粘湿了。

李林甫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身后跟着的两人,自行走进了月堂中,在里面踱步,许久之后,这才从中走了出来,脸带笑意地看向守在月堂外的两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晋国公府,李林甫弹完一曲悠扬的古曲,便看到了罗义奭与吉温两人带来的皇宫御用工匠许筑成。

李林甫让他不用客气,请坐,随后在许筑成的食案上摆满了黄金,他看着许筑成直勾勾经不住you huo的样子,轻视地笑了笑,端起茶水盯着茶杯吹,喝了一口才缓缓地说道。

“公主府何时建成,在国库支取的花费几何,包括钱财用料你都跟我说说,说完了那桌子上的黄金全是你的”

第六十一回 朋友(六)

买卖提酒肆,今天有一桌人十分的特别,买卖提不敢用参水的酒伺候,必须用实打实的酒伺候。

这桌人也会按正常的市价交付酒钱,他们一共五人,为首的背上挂着斗笠,一把长剑始终不离身,手臂衣物微微鼓起,好像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左边的那两个,依次看去,胖一点的腰间别着好几把红带飞镖,瘦一点的背上背着两把大刀,这两人都算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

说道年轻,他们中有一个女子,坐在右边,长得还蛮清秀的,也是腰间挂着两把大扇子,铁制的,好像他们称呼这个女子叫什么小铁扇娘。

当然,也有年纪比较大的,那中年人的一根大铁棒搁在墙壁上,满脸胡须,是个沧桑的大叔。

买卖提都认识,这五人,就是长安城里的不良人统帅。为首的只管吃的是不良帅张恒,最喜欢来他们这家酒肆吃饭,其他四位都是不良人统领,负责巡夜,买卖提给他们取了个外号,叫做守夜人。

今天是他们集聚起来商议的日子,虽说不良人是维护长安秩序的武侯,身份不高,职业为贱业,但领的却是朝廷的粮饷。

买卖提得好好伺候人家,万一酒肆来了个闹事的,也可以求不良人帮衬一把,又是老顾客,一些酒肉钱能省的就省了,左右也不亏。

“最近摩尼教行动频繁,一直在收买那些孩童,前阵子是公主府在收留那些卖子mài shēn的百姓,摩尼教有一阵子没有收养来源,差点与公主府的一个宦者发生了冲突”小铁扇娘端起酒碗,一口饮尽,摸着在食案上吃豆子的吱吱叙述着。

“嘿,摩尼教,这群江湖混子,管它呢,长安城还不是咱们不良人管着!”飞镖乐盟胖子回一句,撕一口肉,嘴巴上沾满了油,又道,“只是看到那些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落难者带着几岁的孩童来到街上mài shēn,又无能为力,心里便不是滋味,你说有钱的人天天大鱼大肉,没钱的人天天挨饿受冻,咱们长安真的长安吗?”

“胖子你别乱说,活着除了自己能救自己,没人能救,世道就是这样残酷,”满脸胡须的梁子心撑着胡须下巴,冷峻着脸,带着一点醉意说道。

“是啊,摩尼教在城内收买孩子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算盘,”双刀邱远红撑着食案,望向不良人帅张恒。

张恒察觉到四位统领的目光,先喝了一口酒,揉了揉额头,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些家伙,跟我们不良人也有很多冲突,收买那些孩童,我估计,要么转卖,要么留下来培养成为摩尼教的教徒,二者兼有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大哥分析得在理,这群家伙,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小铁扇娘青语重重放下酒碗,砸出声响,“他们还专门买卖有姿色的女子,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是他们的目标,青楼的许多生意都是他们促成的!”

吱吱吱吱地跳起来,老鼠尾巴甩在了主人的手上,受到了一些惊吓。青语立刻摸着黑白斑点相间的吱吱,安抚这个小家伙。

“是该治治这群家伙,不像拜火教,那群异域人倒是安分得很,没有什么不当的举动!”乐胖子也是义愤填膺的说着。

那梁子心年纪较大,心性沉稳,不似这般见不平便鸣不平,从刚刚插过嘴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跟着不良帅一样只是静静地听着。

不良帅张恒听完他们的抱怨,扬了扬手让他们打住,“你们说的,我都知道,长安在我眼里,不是达官显贵横行的地方,也不是市井流氓捣乱的地方,这里是百姓的住所,是人们安居乐业的城市,我们不良人的职责就是维护这样的平和。所以啊额,城外有几件案子,咱们不良人跟紧一点,听说这事牛捕头在查,跟摩尼教有关系,死的人都是有老婆有孩子但是穷得买不起棺材的,都是些只能勉强度日的人家,我怀疑是他们在作祟!”

“大哥英明啊,”青语微笑着给张恒倒酒,夸赞道。

“是啊是啊,”乐盟夹起一只鸡腿放到不良帅张恒的碗里,十分殷勤。

张恒摇头失笑,拿起鸡腿就是啃,啃完了端起酒干掉,“你们都商量好了吧,是不是?”

“他们仨商量好了,我可没参与,”梁子心举起手掌,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梁哥你怎么能背叛我们啊”青语见梁子心把他们三人卖了,不满意地说着。

“就知道,我怎么说你们从头到尾每一句都不离摩尼教,原来早就商量好了,”张恒敲了敲桌子,装作生气的样子。

“大哥,您别生气啊,摩尼教最近确实干了些不恰当的事情!”乐盟肥脸一抖,连忙委屈地说道。

“是啊,吱吱,他们不良人都敢打”青语见大哥生气了,看着被捧起来的吱吱,嘟着嘴巴解释。

张恒见他们仨一个个委屈的样子,知道这个做大哥的威严还在,不再板着脸,转而说道,“摩尼教肯定是要监视的,气焰这么嚣张,必须得打压打压!先监视监视,要是发现什么问题,咱们再联合刑部的牛捕头和曹捕头把他们端了!”

“大哥英明!”

“大哥威武!”

“大哥霸气!”

三人说完看向满脸粗胡须的梁子心,青语朝着他抬了抬下巴,意思很明显,该你说了

随后几人吃完酒聊完天也就散了,各自统领着不良人在固定的区域内行动。

公主府,太阳当头照。

李辉李九郎苦着一张脸,忐忑不安地站在府门口等待着,他可是当朝宰相的孙子,怎么都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吧,可是祖父的话,他必须去办,有心违抗也不敢做出实际的行动。

站在府门外走来走去,心中苦涩啊,他想起了当日怒气冲冲的放话,叫她等着,他可是当朝宰相的孙子。

李九郎叹口气,看了看跟在身旁的狗腿仆人,重重地叹气,心中焦虑啊,他没想到这个青襦裙女子竟是公主,还是刚封的,五千户啊,太子才九千户,外出云游的玉真公主才三千户,没有哪个公主封这么多的,就差赐爵位了。

为啥还不出来啊,公主啊,公主哎,公主哟,公主撒,你快出来吧,我都想好怎么低头认错了。李九郎走来走去,闷烦地把地上的石头踢飞,手不知道往哪放好,抓抓背,摸摸膝盖,又乱七八糟地挠挠脑袋。

这时,武月绫终于出现在府门前,站在荡着浩然正气的牌匾下。

“哎哟,宰相的孙贼,你居然还敢来!”武月绫见到李九郎就挽起了袖子,随时准备揍人。

“求公主饶命啊,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道歉,那日顶撞了公主,请公主恕罪!”李九郎见到公主气势汹汹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连忙跪下来求饶。

武月绫有些莫名其妙,搞什么?这家伙明明是李林甫的孙子,有他爷爷撑腰,那日可嚣张了,今天怎么真装孙子了?

听着对方叨叨絮絮的道歉,懒得理他,回到天赐阁继续忙自己的去,而且她也不知道这李林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以为打了他的孙子会来算账,结果闹了这么一回子事。

见公主不想理他,李九郎也不管对方是否原谅了他,反正他只要道过谦,完成了祖父的要求就行,大不了以后在外面收敛点,不给祖父找麻烦了。

第六十二回 初雪(一)

十二月初,没有太阳。

武月绫依旧是早起,起来打了一套拳,做做伸展运动,刷个牙。

小春按时端来了一碗面汤,面汤里放了点葱花,里面还有一个蛋。

武月绫特别交代过厨房,千万不要再给我煮一碗手指扣出来的面皮,要拉,对,把面团给我拉细,拉成一条条的,煮面,还要放蛋。

拿起筷子,终于在唐朝吃出了兰州拉面感觉,还有这个汤,是羊肉外加酱料以及辣椒煮成的,带一点辣味十分的可口。

伺候公主吃完,小春才回到厨房吃早饭,也是一碗拉面,不过放得有点久,汤都被吸收了。

吃完早点,小春开始了新的一天,洗衣服,晾衣服,将天赐阁打扫干净,除了公主叮嘱过不能去的地方之外,全部擦拭打扫一遍,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中午,帮着公主洗菜,炒菜。午餐的食物很丰富,用高压锅清酒炖羊肉,然后炒一碗咸菜炒蛋,之后便是蒸出来的糕点,还有煮出来的清汤。

本来小春最拿手的是肉羹,但是公主不喜欢肉羹,反倒喜欢各种药材熬出来的清汤,现在做的是鸡汤,放了几种中药,汤的颜色偏暗黄,经过了几个多月的适应,小春已经习惯了公主的生活习惯。

中午过去,下午小春与小蜜一起出门,去最近的东市购买一些水果回来,她想到了一道煮梨汤,就选取最好的哀家梨。

当然,除了梨子之外。还有橘子橙子,这些水果来自南方,比平常水果贵一半,是从一家秦记水果铺中购得,原本可以早点回来,谁知道一个姿色不亚于公主的蓝衣女子坐在门前弹起古琴,引得那些书生士族之人前去观看,顺带买一些水果,这就拖延了下来,直到天色渐暗才买到水果。

从东市回来,时间靠近了黄昏,天色也微微暗了下来,冬天的气息总是那么的沉重。

“蜜姐,那个蓝衣女子琴艺可真好,恐怕除了婉儿妹没人可以比得过了,”小春牵着一头马,跟在同样牵着马的小蜜身旁。

马背上的篮子发出碰撞的声响,小蜜带着微甜的笑容,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公主府,说道,“那女子好像是叫秦慕羽,那家秦记店铺似乎是从襄郡来的,可惜那样一副容颜,却是商人之女。”

“是啊是啊,可惜了,”小春圆嘟嘟的脸也略显遗憾,若不是商人之女,身份自然不一样了。

“咦,小春啊,你看,湖边是坐着一个孩童吗?”小蜜停下脚步,视线转向湖边,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半个身子确实很像一个孩童。

“小蜜姐,你别吓我,湖边怎么会”小春看向湖边,隔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晰,那还真有一个孩童坐着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决定过去看看,走近看清之后,那里确实是一个孩童,便齐齐跑了上去。

小春蹲到这个小孩童的面前,看着这个穿着大人破旧má yi又茫然无知的孩子,突然感到一阵心疼,急切地抱着孩子问道,“你母亲呢?你的家人”

这个孩童依旧半坐在地上,被抱住后哇地一下哭了起来,手指了指旁边的水滩边,“阿娘说下水摸鱼给示儿吃,叫示儿不要下水,结果一天都没有上来,示儿一直在这里等阿娘,示儿要阿娘不要鱼吃。”

闻言,小蜜直接跳下了湖水中,不多时,**的小蜜浮了上来,拉出了一具瘦骨嶙峋的尸体。这具尸体腹部肿胀,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只小死鱼,正是示儿的娘亲。

岸上,示儿抱着尸体喊着娘亲别睡了。可是人早已经死了,生命的终结便是永无止境的长眠。

小春在旁边看着这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心中酸意一起,眼眶微热。

人心都是豆腐做的,所谓的无情都是装出来的,当你转身无情的时候心总会刺痛着,即使是不懂世事的孩童也不例外。

示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不明白,他不再哭喊了,静静地跪在母亲身边,他认识到了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生命的终结!

小春与小蜜决定,这个孩子带回公主府,他的母亲也会在禀报公主后安葬,这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

公主府,夜,武月绫坐在烛光盈满的大堂中,听着墨千斤和墨定坤的禀报。

“公主,那种五个一排,五排一组的东西弄好了,只是不知道公主要这个东西做什么?”墨千斤保持着恭敬的微笑,右手摸着左手,说道。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武月绫拿着烟花筒看了看,发现做得还不错的样子。

“公主,那个,我爹说,您这个东西跟那个小竹管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结构上不同,这种没有螺纹”墨定坤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掐了一下。

墨千斤听到儿子这样说,有些慌了,他确实是这样说过,只不过是猜测,而且公主下过命令,不要到处嚼舌根,也不能跟别人交流心得。

武月绫闻言看了看墨千斤,继续检查着他们做出来的这几个烟花筒的结构。

“公主恕罪啊,”墨千斤察觉到有些不对,赶紧跪下来,都是儿子你多嘴!

“有什么罪?”武月绫对照设计图看完了这几个烟花筒,都没有问题,这两个人木匠手艺还是可以的。

“小人不该嚼舌根,小人知错了,”墨千斤也算得上一把年纪了,经历的事情也比较多,面对皇族的事情也懂得谨慎处理。

“你跟谁嚼舌根了?”武月绫好奇的问了起来。

“我跟我儿子”

气氛一阵沉默。

“那就算了,你们俩可以交流心得也可以商量,”武月绫摆了摆手,看着左手摸着右手默不作声的墨定坤,突然问道,“你们父子俩该不是闹矛盾了,难怪啊,父子没有隔夜仇,你们俩还是握手言和吧!”

等他们父子俩握手言和离开后,武月绫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心说这父子俩可真逗,问过监视他们的花楚儿才知道,这俩家伙,并没有跟别人泄密过,只是做烟花筒的时候意见不同互掐了几句,随后就出现了儿子顶老子的这么一段事。

同夜,某县令府中,一个糟老头子跪坐在榻上,他在这里坐了许久,送来的饭也没吃,一杆细细的毛笔搁浅在砚盘上,砚盘中的墨水早就干涸了。

数根头发凌乱地垂落,无风而动,老头子用指甲掰去书案边角的木刺头,没有胃口地看了看早已经冷掉的饭,他说了,不需要任何人打搅。

地上的几张草书宣纸飞了起来,落到了门外,有的卷进了冰冷的流水中,有的挂上了树枝头。

糟老头子往砚盘中倒酒水,磨墨,提笔沾墨开写,狂野的线条犹如群蛇出洞,席卷在白净的宣纸上,若不是有人专门研究,恐怕无人认得这是一张辞家远游信。

狂舞结束,糟老头子端起砚盘一口干,咕噜几声下肚,脸上露出一个享受的表情,把手里的县令印往地上一丢。黑色舌头舔了舔黑嘴唇,嘴巴反而越来越黑。

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把县令印连着信悬在了大堂之上,去自己的房间打包东西。

这个糟老头子要离家出走,对,还是骑着驴的。

第六十三回 初雪(二)

十二月中旬,倾万人之力,公主府终成,时天微雪,冷风啸来,雪亦停止。

上午,小春帮武月绫换好冬天的衣裳,还有一条围巾。先前测公主的身长,便是为了替公主编织衣物,后来在公主的要求下,多做了几条围巾,虽然不明白这东西为什么要绑着脖子,但是好像还是挺暖和的。

原本以为这是冬天的领巾,结果不是披在肩上顺着手臂往下垂,而是围着脖子,着实新奇不已。

武月绫穿戴好衣服,走出了天赐阁,乘马逛后府,在许筑成的带领下,花费了一个上午,把后府逛了个遍,基本还算附和武月绫的要求,没有建什么大园林,除了后面那座山没有动它之外,其它的地方都建成了自己想要的。

比如两层的教学楼,还有操场,只是操场旁的那群竹子是谁弄的?问过后才知道是鱼朝恩弄的,上次擅自出去砍竹子看来给这个小太监留下自己喜欢竹子的印象啊,还好这群竹子问题不大,操场上有羽毛球场,也有篮球场,足球场。

武月绫压根没建击鞠场地,这让许筑成有些不解。武月绫直接解释,反正那个骑马打球的场地在这么宽阔的操场也可以玩耍,就不用浪费地方浪费材料再建了。

教室很大,因为考虑到这第一批学员就有三百多,整个教室十分的宽敞,是个能容纳下三百多人的教堂,课桌椅子都是木制的,现在还没备齐,木匠坊应该忙得热火朝天了。

绕着后山巡视了一遍,在菜园子看了看,鱼塘也瞧了瞧,检查了一下公主府的员工宿舍,还有自己的一个寝居等,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整体来说还是满意的。

宴请了许筑成,赏了一桌炒菜,随后又给了两块黄金作为酬谢,至于其他征调来的民夫和工匠,都赏了一些铜钱。

原本那些民夫是属于公主府的封户,是要来公主府服役数年的,这次征调来算得上是免费的劳动力。

只不过,武月绫在鱼朝恩解释后还是决定发放一些钱让他们回去过个好年。公主决定,鱼朝恩想反对也不能。

想要留下来在公主府出力的,都可以留下来,毕竟公主现在缺人,也正在招收团练,团练也就是公主府的私兵。

大征收,大征收,有意者请报名,在花楚儿的一阵吆喝下,报名团练的有五百多人,这五百多人无他,都是公主府的封户,因为拿不出钱财物资来交付力课税,只能来公主府服役几年,也就是白给公主府当守门的打杂的。那些家里比较殷实的,直接交米交粟交布交钱。

武月绫送走了许筑成,公主府也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之前完工了。

下午,武月绫在园林看到了小春捡回来的那个小孩子,他的母亲已经安葬在了曲江池外的野山上,立了墓碑,来年清明至少有个魂归之处。

“公主,”小春本在逗着这个小孩玩,见到武月绫过来,立即行礼。

“嗯,你叫刘示?”武月绫蹲下身子,摸着孩童的小脑袋瓜子。

“嗯,公主姐姐,我娘还会回来吗?”刘示天真地问道,清澈的眼睛投向武月绫,希望能得到保证。

武月绫摸了摸刘示的脑袋,起身,没有回答,或者说不回答才是最好的选择吧,时间不仅仅会给他答案,还会抚平他的伤口。

“过几日,带他一起到教室来,我也要教他,让他成为冰冷人间的一枚火种!”武月绫说完便离开了园林,对于一些事情,她已经习惯了,要改变的不仅仅是人,还有这个世界。

皇城政事堂中,李林甫趁着李适之醉酒于家,来到了几个小吏面前。

“李右相,您来这里有什么指教吗?”见到右相来到他们这个小房间,坐在门口整理账簿的周通起身恭敬地问道。

李林甫先把这个小吏拉了出去,在梁柱下低声询问,“嗯,建造公主府所花费的国库是多少?”

“这个,右相,您要这个干嘛啊?”周通不解,复问道。

李林甫微微皱眉,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黄金,悄悄的塞道了周通的怀里,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并且不要问那么多。

“这,嘿嘿,公主府啊,原本按照许木匠的设计图,是要花费得多一些,建到一小半的时候,换成了公主的设计图,大大减少了许多园林、亭子、阁楼,省了一大笔花费啊。这公主可真是会打算啊,不愧是护国公主,减轻了国库的一些压力。现在城外有一些流浪的乞儿,看这天气要大雪,预备支出国库施粥救助,原本可能不够,现在终于”周通脸上都笑出一朵花来了,说个不停,对公主的行为大大赞赏啊。

“行了行了,”李林甫越听眉头越皱得厉害,啧了一声后直接打断了周通对护国公主的赞赏之声。

“额?”周通有些不解,干咽了一口唾沫,看李右相这样子有些不开心啊,难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不会吧,得罪了右相那他还能在这里混?

“呵呵呵呵,周通,我跟你说啊,公主府建筑的花费你多写几笔,加高一点,最好是因为建造公主府花费了国库而导致不能救济长安城外的灾民,懂吗?”李林甫展眉一笑,又变成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这小官难办啊万一被查出来轻则罢官重打一百多板子,重则流放千里啊,右、右、右相,做不得啊。”周通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自己弄虚作假坑陷公主啊。

李林甫这次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橙huáng sè的玉珏,照旧塞到了周通的手里,同时勾住了周通的肩膀,皮笑肉不笑,“不用担心,有我在,你不会出事,先带我去国库看看!”

周通心里犹豫不决,在李林甫的怂恿下来到了跟着他来到了国库,手里拽着玉珏,怀里藏着黄金,看着李右相在国库里走来走去,心底一横,为了自己的官途,拼一把。

“右、右相,小官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右相答应小官,我一定替右相办好!”周通趁着四下无人,硬着头皮,拽紧手上的玉珏,跪了下来。

李林甫负着手背,一眼看穿了周通内心的局促不安,便安抚道,“好,你且说来!”

“小官希望右相能多提拔一下,小官做了十年多的国库小吏,还是一身青衫,前段时间去佛门求签,是个上上签,会遇到贵人,我相信李右相您就是那个贵人!”周通说得诚诚恳恳,好似把心肝都掏了出来。

“嗯,我就是你的贵人!你不是想升官吗?容易啊,所以我答应了!”

“谢右相!”周通拜了再拜。

随后李林甫让他把国库的一些物资搬到旧库中去,造成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这样假的也就成真的了。

过了几日,御史大夫颜真卿与左相李适之、右相李林甫三人走在一列。

“最近一段时间,我有特意关注外面的流民,他们没有官府的公验,无法入城,只能在城外扎堆,而且天气愈发寒冷,甚至下起了微雪,不好办啊!”

听着李林甫的感慨,颜真卿也是悠悠一叹,这情况他也关注好久了,这些年落难到长安的流民越来越多,许多都是没有余钱到官府处登记并获得公验证明身份的,“明日我便带人去城门口,发放暂时的免费公验,让他们入城过冬!”

“嘶,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李适之耿直地拂了拂袖子,有些茫然,他真没注意城外的情况。

颜真卿一听就怒了,板起脸指着李适之的酒糟鼻骂了起来,说你作为左相太失职了,百姓的死活都不管。李林甫心中偷笑,左右斡旋,一边拦住准备脱鞋打人的颜大夫,一边让李适之快走。

李适之悻悻地摸了摸酒糟鼻,他堂堂百官之首,竟然被御史大夫举着鞋子赶跑了,有失颜面,但也确实是他的不对,决定等颜清臣怒气消了再去道个歉,跟着一起去城门口看看那些落难的流民。

第六十四回 初雪(三)

天上浓云密布,早已经没有太阳的踪迹,这是冬天该有的氛围。

武月绫抬头看了一眼灰淡淡的天空,纬度高真是麻烦,天气冷得早,雪也下得早,只能靠衣物御寒吗?

从院子走回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这就是木制房子的缺点了,敲了敲砖头墙壁,武月绫的手指都能感觉到上面的冰冷之感。

武月绫想起了北方的火炕,过阵子让木匠来码一张炕床?好像不错的样子,不禁觉得火炕真是伟大的发明。

今天上午接到了木匠的报告,说那些课桌客椅都已经制造好了,并且搬到了教室中。

想了想,也是时候了。

绕开没有燃烧的香炉,走到门前,才想起还有羽毛球拍,或许算不上真正的羽毛球拍吧。这东西用琴弦绷紧,木制的有点重量。还有用布包起一些糟糠,后面绑着鸡毛或者鹅毛,做成的羽毛球。

不知道这些东西那群孩子们喜不喜欢玩,作为课外活动的话,也只能这样了,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一切都是新的。

推开门,便看到了鱼朝恩这个家伙。

“公主,”鱼朝恩微微低头,穿得比较厚实,毕竟天气也十分的冷了。

武月绫嗯了一声,表示回应,拐个弯,朝着天赐阁走去,心里盘算着,不能让他跟着去,第一堂课,以及后来的一些课程暂时不能让他泄露出去。

童言是无忌的,这一方面武月绫早就跟他们的父母签订了契约,一旦泄露了出去,都是要遭受灭顶之灾的。

武月绫清楚,就算是在唐朝zào fǎn也不过是把当事人砍死或者绞死罢了,其余的人,男的流放,女的抓进掖庭当奴隶。不过,她要是发现身边的人背叛了自己,恐怕不会轻易原谅。

主要原因是她要教的内容太过于超前,毕竟武月绫把这些孩子当做是火种来培养,思想尚未定型,还有可塑性。

“鱼朝恩,酒楼的事情弄得怎么样?”武月绫想起了交给鱼朝恩去办的事情,停下步伐,也不回头,背身而问。

“禀公主,过几日便可以开张了,公主府的厨房已经在挑选学得好的厨子,其中有个年纪较小的厨子十分的出色,炒的菜能跟小春相比。”鱼朝恩看一眼公主的背影,低下头回应道。

“那小厨子叫什么?”

鱼朝恩想了一下,继续说,“乌小棋。”

“哦?是个女的啊,”武月绫有些好奇,复问了一声。

“不是的,公主,是个小子。”鱼朝恩照常回应。

“嗯好吧,你去找几个说书人来,要能说会道的,不要那种一口蹦出几个之乎者也的那种死板书生,要懂得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武月绫认真地说着,不等鱼朝恩回应便走了。

鱼朝恩站在原地,恭敬地应了一声,朝着公主府府门行去,说书人,看来公主前段时间去西市逛逛也不是突发其想,是去考察一下酒楼的运营模式,不管那么多,公主说的话照办就行了。

反正给高内省传消息就说公主酒肆要开张了,值得庆贺之类的。

武月绫甩开了鱼朝恩,让几个公主亲卫跟着小春去把二十多副羽毛球拍搬到后府的操场上。

再通知那些孩子们前往教室,自己也朝着教室楼的方向走去。

来到教室楼,花费了大概半个小时,距离不算太远,因为分配了新住所的原因,有一部分孩童是从另一个方向跑来的。

武月绫走到楼门口,便听到教室里传来的各种吵闹声,这群小家伙,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啊。

花楚儿跟在武月绫的身后,有些搞不懂,为什么小娘子要教一群小屁孩。

武月绫走进教室门,朝着室内看去,三百多个孩子这样聚集在一起,不仅仅自己觉得有意思,他们也有意思,这不,武月绫就看到了那几个掐架的家伙,正在课桌的间隔中你一拳我一拳抱成一团打得热火朝天。

武月绫本来背负着双手,朝着讲桌行去,看到这群小家伙无法无天的打闹,脑袋一时也用不过来。

“嗯?那是公主!”

“公主来了!”

不知道谁低声喊一句,这一声就像是病毒般朝着整个宽大的教室传播,不一会儿活泼的因子都中毒身亡了,就剩下桌子底下掐架的声音。

武月绫微微蹲下身子,斜着看向桌子下面那几个调皮的家伙,几个人像是捏成了一团,你揪着我的衣领,我拉着你的衣服。

他们察觉到了武月绫的目光,停止打架,齐齐瞪大眼睛看向公主,脸皮薄的瞬间就红了脸,打架被公主看到了,会不会受到责罚?这里是上课的地方,公主就是夫子,他们的父母是这样交代的。

武月绫并没有摆起作为老师的架子,见他们停止了打架,便起身走向讲台,看了看挂在讲台后墙壁上光滑的黄布板。

三百多人,距离有些远,用这个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清,摸起一块黑炭,在黄布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再看向这些瞩目而来的学生,武月绫还真一时有些习惯不来。

瞥到那几个打架的已经在课桌旁坐好了,轻咳一声,努力搜索当记忆中老师开始讲课时的样子。

“上课!”

武月绫不自主地喊了一声,讲台下的众位观众姥爷们,咳,讲台下的众多孩童皆不明白,睁着大眼睛看向公主。

察觉到异样的武月绫挑挑眉,忘了这里是古代了。先让抱着箱子的花楚儿进来,将一些用线装订好的小本本发下去。学习学习,没有纸笔怎么学习,每人一个本子一支竹笔。武月绫再三叮嘱,让他们不要弄丢弄坏了。

先选好班长,三百多人,六个小班长,要懂得团结,不能掐架,先让他们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再将黄布板上的四个字教会他们读认,这四个大字就是‘男女平等’。

武月绫也不确定,这样将观念灌输给他们会不会产生什么不良的效果,他们之间也良莠不齐,基本没有上过学识过字,年龄最小的八岁,最大的十二岁,正是少年好时节,这也是武月绫为什么把他们作为火种培养对象的原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有限,但是一个人可以影响周边的人,一群人可以影响同一条街的人,同一条街的人可以影响整个坊的人,一个坊的人就可以扩散到周围的坊市,再影响整个城市。当所有人把平等当做常识看待的时候,群体效应也就会发生了,只要遇到不平等,就会爆发出相应的力量。{感觉这段话好水。。。}

这是武月绫的一个设想,也仅仅是设想,而教这些孩子,只是设想的第一步,还是艰难的第一步,三百多个孩子挤在同一间教室。

教完他们如何写名字,如何写黄布上的几个字,再布置好任务,让他们早点回去,毕竟这么一弄,天色已经很晚了,武月绫算是体会到了当老师的艰辛,看样子打算教他们打羽毛球的事情要落空了。

“公主,”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走了过来,手里抱着本子和笔,朝着武月绫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嗯,你叫什么啊?”武月绫只是觉得眼熟,三百多个孩子,三百多个名字,她记不过来。

“我叫付瑶衣,我爹是厨房的厨子,他会炒菜,每天都会给我炒菜吃,可好吃了!我爹说炒菜这种伟大的方法是公主发明的!”付瑶衣纯真地说着,小小的脸颊泛起了涩涩微红。

“你有个好爹,”武月绫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

“我只有爹,很早娘就没有了,”付瑶衣低下头颅,神情突然黯淡。

武月绫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轻声叹息了一下,她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小孩子,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安慰的话语。

付瑶衣并没有一直沮丧,很快,开朗坚强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小脸上,“公主,我不难过,我爹说,只要我过得好,娘在天上就会开心。”

“嗯,”武月绫找不到安慰的话,只能握住付瑶衣的小手,对视良久后最终只能说一句,“你很懂事!”

“谢谢公主,小衣很开心,自从来了公主府,住的有了,吃的有了,穿的也有了,小衣不用在外面受冻挨饿,小衣会永远记住公主的恩情,爹说过,做人不能忘本,我一定会记住的!请公主相信小衣!而且我爹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公主今天当了小衣的老师,那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娘,公主,我可以叫您娘亲吗?”

武月绫看着小女孩付瑶衣,许久才从凌乱中走了出来,她算了算,自己现在的年龄应该就是十五岁的样子,这个小女孩也应该有十岁了吧,合着我十五岁就有了个十岁的女儿???

“小衣,你还是叫我月绫哥哥吧,不要叫娘亲”

“可是一日为师”

“一日为师终生为哥!嗯,回去告诉你爸,公主就是这么说的!”

“可是公主您是女的啊。”

“那就一日为师终生为姐吧!”

“嗯,公主姐姐!”

第六十五回 初雪(四)

在云层积压多日的雪花,随着北风的一阵怒号,从天空飘荡了下来。

高仙芝进攻吐蕃的攻势在寒冷的风雪中缓缓止住了,吐蕃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们派出求援的骑兵顶着猛烈风雪朝着大食国奔去。

长安,曲江池,公主府。

武月绫呵出一口白气,真冷,烤着火炭盆,端起煮出来的梨汤喝着,隔着窗户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这太冷了。

“公主,再添一件衣服吧,”小春从衣橱中取来一件青色的披风,给公主披上。

“谢谢,”武月绫习惯性地道声谢,继续喝着甜甜的热梨汤。

“公主若是谢小春这么一个下人,实在是折煞了小春啊,你说是吧,婉儿妹,”小春口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挺开心的,这说明她得到了公主的认可。

“是啊,小娘子总是这样,以前还让床给婉儿睡,婉儿早就被小娘子折煞了,”李婉儿端起热汤壶,再给武月绫倒一些。

“来,”武月绫把桌子上的两个竹杯子摆好,让婉儿往里面倒梨汤,“你们也喝点,暖暖身子!”

“不行啊,公主,你不能这样,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我们做下人的就应该”

“我是公主,对不对?”武月绫不管小春眉头打结成什么样,将她的话打断。

“嗯,是!”小春低下头,恭顺地回应道。

“那就把我喝的梨汤赏赐给你们,一人一杯梨汤趁热喝吧!”武月绫把热腾腾冒白气的竹杯子推到婉儿和小春的面前。

“谢公主赏赐!”婉儿拉了一下小春,微笑着端起竹杯子。

“嗯,小春谢公主!”

“嗯,不谢不谢啦!”武月绫抱着暖和的竹杯子,喝一口梨汤,身子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三人在屋内,喝着热梨汤,烤着火炭盆暖和着身子。小春问公主为什么喜欢用竹杯子,而不是那些窑里面烧出来的瓷碗瓷杯。武月绫只是回答说自己原先在外面流浪,一无所有的时候用习惯了,懒得换了,换成别的杯子怕也用不习惯。

武月绫让小春通知那些孩子们,这几天下大雪就不用来上课了,等雪停了会通知他们来上课,一定把作业做完,每天都要记得练字,这个必须得是家长监督。同时也让小春带上公主府的其他下人织一些小孩子穿的含棉衣服,天气这么冷,都要多穿点才暖和。

也叮嘱婉儿和小春不能穿少了,最后花楚儿翻窗冲进来,同时也带进了一阵风雪,戏说小娘子跟个老太婆似的,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武月绫瞬间被呛得没话说了。

武月绫赶紧让婉儿给她也来一杯热梨汤,牢实地堵住花楚儿的嘴巴。

下午,雪微停,武月绫出院子,踩着柔软的雪地,伸手接过了一片鹅毛般的雪花,瞬间融化了在手心。

武月绫感受着冰冷的触感,呼出一口热气,享受着寒冷的侵袭,这才是活着的真实感。

不多时,鱼朝恩在天赐阁外找公主。

武月绫闻声走了出去,看着鱼朝恩头上胡帽毛绒上沾的白色花朵,得知是说书人顶着风雪严寒赶到了公主府,现正在大堂候着。

来到大堂,见到十几个人正在瑟瑟发抖,下衫基本湿透了,还有一个家伙,只有一件单衣,穿着芒鞋,武月绫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看都没有书生气质啊,更像个行走江湖的。

不管那么多,让人去取写干净的衣裳来,再搬一个火炭大盆来,武月绫看了几眼那个穿芒鞋的年轻人,让鱼朝恩带点吃的来分给那个家伙,同时也问了一下他是哪里找来的那个人,鱼朝恩把自己如何遇到那个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武月绫颔首,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那家伙是城外的流民,读过书,也练过武,这一点跟陆子季很像啊,若是说书不厉害,充当府里的护卫下人都行。

等他们换好干衣裳,身体暖和了起来,再将抄好的几份稿子传下去,让他们自己阅读。

这份西游记的稿子,武月绫将石猴从哪来的,到哪去,又是怎么学道的事情都写得清清楚楚。要的只有孙悟空这个角色,要把这个角色说活来,重点在于他大闹天空,把凌霄宝殿打了个天翻地覆,这种勇于抗争的精神说出来。通过一张嘴,把一个角色活灵活现地展现在听众面前,从而感染听众。

那药子昂好似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一样,一边单手啃饼,饼啃到一半又塞回了怀里,另一边单手穿好干衣裳,再到火盆边取暖。

接过那稿子读的时候,惊讶不已,这内容太神奇了,一步步引人入胜,他都想化身成为其中能飞天遁地的孙猴子,下到地府改生死簿,长生不老,这可是许多寻仙问道者的愿望啊。

到东海龙宫抢夺宝物金箍棒,再把天宫打个稀巴烂,心中一阵暗爽,这东西真的是公主想出来的吗?想象力真够丰富的,顶着风雪来到公主府也不错,前几日从当朝宰相那里获得免费的公验进城,果然还是到城里才能活命,夜晚回去的时候应该能避开不良人,跟着自己流浪的妹妹还在街头乞讨呢。

武月绫看着那几个人念完稿子,在名字旁打了个叉,说的一点劲头都没有,这几个家要是到店里面一念经,吃饭的顾客都要打瞌睡咯!

看着纸上的名字,除了海涛天与海云行这两个说书人讲得吸引人之外,武月绫实在很难满意其他的人,看了看接下里的名字,是药子昂,于是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药子昂起身,来到大堂中间,稍微有些局促,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表演,不过为了能在公主府混一口饭吃,让妹妹有个落脚点,也就豁出去了。

先见过公主,等到公主点头也不看稿子,他记得啊,那猴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于是一弯腰,蹲地上,先是念着旁白,说自己是花果山的一块仙石,嚯呀嚯呀地一个跟斗翻了起来,石猴出世。

光这一点让武月绫眼前一亮,好家伙,就是这样!

药子昂再接着说石猴在花果山当大王,弓着腰与周围的说书人用动作眼神交流,简略带过孙猴子如何寻仙学道的事情,在公主的指示下直接开讲大闹天宫。

说到大闹天宫,这个药子昂手搭凉棚,又跳起来翻了三个跟斗,说自己架着筋斗云飞出了药子昂连忙红着脸把地上的半块饼捨起来,刚刚翻跟斗的时候甩了出来,还被公主看了个正着。

那些说书人都在笑他寒酸,武月绫并没有笑他,说他成功成为说书人了,让其他没有通过的继续读稿子,想好了再来说书,多学习学习药子昂!

之后,选了六名说书人,让他们留住在府上住。药子昂见公主喜欢自己的表演,将他妹妹还流落街头的事情说了出来。武月绫便准他去把妹妹接到公主府来住,恍然大悟为什么要留半块饼了。

事后夸了一下鱼朝恩,奖励鱼朝恩一碗热梨汤

第六十六回 初雪(五)停水,停电,靠...手机码字

翻着设计图,将地雷与火炮设计结构再剖析了几遍,觉得没有问题这才放下了竹笔。

隔着窗户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一切都静悄悄的,起身,推开窗户,冰冷的空气贯入,视野被雪的洁白充盈着,不由在心中感叹,好白的雪啊。

这样的雪在大厦林立城市可看不到,以前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没觉得雪有多美,只是觉得冷,现在倒是觉得雪把这个肮脏的世界净化了。

不顾小春跟婉儿的阻拦,脱下布鞋,换上仓库中的军用皮靴,穿的时候看了一眼耐久度,百分之九十八。

来到院子里,捧起雪花,咬了一口雪白,尝了一口冰凉,嚼了嚼,让一股冷流下肚,直到忍不住寒冷的渗透,身体颤抖,耸起肩膀,缩着脑袋,呼出白色热气。

“公主,请保重身体,”布鞋陷入雪地,踩出一排排脚印,小春跑到公主身边,解开围巾,将武月绫冻得通红的一双小手抓住,忍着冰冷的触感往自己白皙的脖颈下放去。

碰到了小春胸膛柔软的部位,惯性地缩回手,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这时,婉儿也跑了过来,拉着她的胳膊,恳求她不要呆在雪地里,对身体不好。

“公主,您不喜欢小春吗?”

面对小春的疑问,没有用语言回答,帮她把胸口掀开的衣物整理好,再帮她把围巾围起来,揉了揉婉儿的脑袋,自己往前走了几步。

似乎是察觉到了公主心绪的变化,小春也跟着站在原地,脚下的布鞋早就被雪水浸透,她明白,她又不明白,虽然没有眼泪,没有啜泣声,但能感觉到,公主正在哭泣。

武月绫抓起一团雪花,揉了几遍,捏成了一团。小雪球在地上滚了滚,渐渐变大,最后滚成一个大雪球。

将一个雪人堆好,用手指在上面写好几个字,便走回了房子。

婉儿跟小春都不解,为什么公主会这样?堆一堆雪干什么,婉儿蹲下去,看了看雪人身上的字。

“婉儿,上面写的什么?”

“阿丫、阿奇”

等到婉儿跟小春回到房间,看到她们的鞋子裙摆都湿透了,叮嘱她们去泡个热水脚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中午,小春准备了一晚蜂蜜麦粥,武月绫喝过后才知道,竟然是麦子!

武月绫想了想,麦子是做啤酒的原料啊,还有,弄一个蒸馏器来,试着做高度蒸馏酒。

找来鱼朝恩,让他去东市西市找些懂得酿酒的匠人来,并且去药铺购置大量蛇麻花,反正初雪已停,雪也不厚,不妨碍外出。以后就把制糖坊旁边的一个空坊定为酒坊。

整个下午都在画图,对于蒸馏器这东西不是很了解,但画出一个图来让铁匠去打造应该不成问题。

这东西分成两部分,其中那些管子让铁匠打出铁皮再卷起来,只是这东西怕容易生锈啊,镀金?

看样子要做出来相当麻烦,暂时先这样吧。

考虑到要建几个烧砖和瓷的窑子,看样子必须得有收入才行,坐山吃空这个道理武月绫还是明白的,公主府的府库开支大得很呢!

酒肆的开张是势在必行,除了酒楼,辣椒这种食物也必须流通市场才行,可惜定时而市的规定根本不利于商业发展,所有商业行为都禁锢在了坊墙之中。

最重要的是春开就要训练团练了,按照她在游戏中的经历,单双杠增加臂力腰力,跑步增加敏捷度,俯卧撑还是有仰卧起坐这些东西,想起来就有些头大了,亲自训练,先练出十几个队长,再让他们去带练那五百多号人。

坐在书桌前,武月绫想了想,一个头两个大,关于团练管理办法,就按照游戏中工会的条例来拟写?

咬了咬竹笔头,第一点是不准打架斗殴,作为一个集体要团结一致

积雪延绵,一直连续到荆州城。

不过于长安不同的是,这里出了太阳,可能是偏南的缘故吧。

雪后的太阳并不暖和,地上积雪融化,蒸发需要热量,反而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

铁娘子带着阿雪在院子里打拳,每一拳都充满着劲道。

阿雪也长高了一些,跟着师父的动作,一拳一式,虽然动作稚嫩,没有什么杀伤力,胜在她年纪还小,慢慢练还是有很大成长空间的。

至于陈燕飞,还得叫这个小女孩为师姐,入师门不按年龄而按先后。

陈燕飞有心学武,可惜年龄太大,早就没有了习武的资质。

学了这么久,还在如何提气这个阶段,若是一口气提不好,那就是普通人的拳头,打不烂石墙更无法与人比斗。

她错过了习武的机会,不过她儿子卢毅是块好料子。

卢毅直接被铁总镖头收为弟子,目前除了陈燕飞教他识字读书外,早上起来运气打拳,每天都必须扎两个时辰马步。

他知道父亲是被山匪所杀,母亲也被他们玷污了,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胸口发堵,恨不能饮仇人血肉。

母亲说过,污浊之躯,此生再也不嫁,只等死后去黄泉向你父亲赔罪。

也希望他能记住武月绫这位大恩人,一人之力摧毁匪寨,与几位镖头一同杀入其中,将贼匪杀尽。

母亲也是她救出来的,可惜人家没有收留她们母子俩,这份恩情实在无以为报。

卢毅对于母亲的教导铭记于心,每日早起认真练武读书,心中对于武月绫这位大恩人愈发的敬仰。一人之力,包括计谋智略。趁虚而入,将二千匪兵的山寨摧毁于大火之中。

武月绫的形象在他母亲的描述下俨然成为了这位小少年心中的大英雄,将来一定要去长安,若能寻到这位大英雄,一定要为她效力,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这份恩情!

卢毅扎着马步,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就咬紧牙关,想想父亲是怎么死的,想想大英雄是怎么以一当千的。仇恨和崇拜在心中搅拌,化作他坚持下去的动力,这是少年的努力,也是少年的意志。

荆州的初雪并不大,顾仁义陪着陆子季在孤村共勉,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读书,一起练武。

自从上次陆子季背着他带仇杀人,联合镖头一起杀入残余匪窝的时候,他就觉得陆兄变了。

感觉两人间有了一种隔阂,千金易得,知己难求,顾仁义与父亲讲明之后,决定头悬梁、锥刺股,宁可苦卧孤村,陪着陆兄励志读书,也不要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志气的男儿!

于是,顾仁义打完拳,看向陆子季。陆子季望向村外野坡上覆满了雪的新坟包,拿起一卷兵书坚定信念继续发奋!

第六十七回 一身正气

长安城街头,身着单衣,赤脚踩雪的乞丐与落难者众多,他们都在往安华门、金光门的方向集合,当然,西市和东市也有不少流民集结。

这些人往着这里集结是因为当朝宰相放出消息,来这里的人通过公验登记,可以领一套衣物,外加一碗热粥。

主持这些事情的正是颜真卿和李适之两人,他们两不仅仅把自己的府库打开,让这些落难者在冬天吃上一口热食,还联合起来,勒索了一遍其他府库粮食充裕的官员,自然,李林甫这方面是大出血。

颜真卿这几日忙于施粥,许多事物都堆积在案头,没有去处理,忙完了这些事情,第一场雪,这些落难者算是挨过来了,至少不会冻死街头,剩下的就是靠国库来支撑了。

望了望黯淡浓稠的云层,颜真卿长长呼出一口热气,真希望这个冬天的少下点雪,也不知道其他州县外面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一场大雪过去,又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的百姓啊,这些问题到底出在哪?落难的流民来自哪里?

重重叹息不止,这位百姓之官走进了自己的府门,来到了案前,开始审阅一些折子,当看到护国公主府建成的报告折子时,颜真卿须发皆张,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将书案掀飞了,惊得立在旁侧的仆人连忙跪下。

颜真卿拽紧了拳头,拿起甩落在地上的砚盘,提笔疾书,写下一张dàn hé公主的奏文。自行骑马朝着皇城飞奔而去,先去检查了一下国库,见到国库空荡荡的样子,更加怒不可遏,一双精眸圆瞪,带着一阵狂风从冷汗淋漓的周通身边走过,寻到了高力士,得知圣人在骊山华清宫泡温泉时,立刻辞别不明所以的高力士,快马加鞭,冲出了嘉兴门。

当夜,华清宫,李隆基与杨玉环共浴一池。

外面才积雪,温泉池中白气腾腾,杨玉环只有二十几的年华,陪君王共浴,脸上桃花轻泛,依偎在李隆基的身边,丰腴曼妙的身躯在升腾冒起的白气中若隐若现。

李隆基紧紧搂住身边的柔软香玉,对着爱妃抒发心中的情义,“愿得比翼鸟,与玉奴双宿双飞”

“玉奴愿意跟陛下比翼双飞,共宿连理枝头,天长地久”

李隆基正在跟爱妃卿卿我我的时候,屏风外一个宫女禀报说颜大夫求见。

本是深夜,又正好跟美人共浴一池,在这浴池中准备行那鱼水之欢,却被人打搅,心中无名怒火陡然升起,呵斥了这宫女。

吓得这位宫女跪下求饶,谁知禀报一声竟触怒了陛下。

杨玉环双眼迷离,散发出无限魅意,本是女子之心,多生怜悯,于是勾住李隆基的脖子,悄声在陛下耳边说些好话,替宫女求情。

李隆基被爱妃哄得开心,就饶了这个宫女,让她去告诉颜真卿,等着!

颜真卿看着宫女眼角还有泪痕,宫女说陛下让他等着,他也没管那么多,心中有气难平,决心要把这个护国公主狠狠的奏一顿!

等到李隆基跟爱妃从浴池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颜真卿都是站在浴池门口,喝着西北风,等着圣人出来。

见到圣人出来,将奏文快速地递给李隆基。

李隆基原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一看,是dàn hé护国公主的奏折,先前怒火才消,现在又起恼意。李隆基看完了,本来舒畅的心情再次郁结了一股怒气。

颜真卿认为圣人看完了,便开口陈述外面落难者的艰苦,又数陈护国公主建造府邸花费实在过分,整个国库都空虚了,这般怎么是护国呢!

李隆基深吸一口气,否决了颜真卿的dàn hé,说她救了当今天子一命,难道‘朕’的命还不如一年的国库?

见到颜真卿喋喋不休,直接罢了他的官,让他回家呆着去。虽说气是气,他也尚知晓,这个颜真卿是为国着想,但是护国公主没有错,建府邸都是他亲手批准的,尽管从国库中拿取,超出也罢,救了他的命,就是救了这大唐天下!

颜真卿胸口郁结,没有在骊山的驿站中留住,顶着夜风,骑马闯进了黑暗中,他失望的不是罢官,而是圣人已经听不进去逆耳之言啊,不一定要废除护国公主,至少让她一个野村出身的人知道长安外面还有许多流民,知道百姓之苦啊!

唉,重重的叹息随着夜里冬风的呼号而遗憾在这温暖的骊山之外,遗憾在这位忠臣之口。

夜里,颜真卿走在寂静冷漠的长安街头,身侧跟着的是不良人统领青语。

他走着走着,在这白皑皑的雪地里,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个黑影,上去检查了一下,是一个饿死的乞丐,没有说什么,将这具冰冷坚硬的尸体搬到马上。尸体因为冻得坚硬而掉落下去,在青语的帮助,这才固定在马背上,朝着府邸所在地行去。

青语认识这位高官,是御史大夫颜清臣,写的正楷书法被称为钢筋铁骨,散发着浩然正气,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位清廉为民的官员会这般失魂落魄。

第二日,颜真卿骑着马来到了曲江池,护国公主府外。

取下头上的乌纱帽,丢在地上,颜真卿看着气派的公主府府门,还有那散发着正气的牌匾,心中自嘲的笑了起来,当日以为这护国公主护住了圣人生命,粉碎了吐蕃的阴谋,是我大唐的福分,今日看来,也是一只蛀虫啊!

脱下身上紫袍,亦甩落于地。北风仓惶地吹过,它不敢鞭打这一身浩然正气的钢筋铁骨。

颜真卿无视那两个守门的公主亲卫,举起冰冷的石头,朝着公主府府匾砸去,砸一下骂一声蛀虫!

公主亲卫都不敢阻挡这一尊须发皆张的怒神,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公主府府扁砸落。

公主府府匾落地摔成两节,公主亲卫才忙跑进去禀告。

站在颜真卿身后的不良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挥手挡住想要说话的四名统领。

吱吱吱吱地跳上不良帅的肩膀,小爪子撸了撸两颊的胡须,感到冷风侵袭,顺着不良帅的肩膀爬进了他的衣怀里。

不良帅把喜欢粘着他的小吱吱抓了出来,放回了青语的手里,继续看着颜大夫怒骂公主府。

武月绫得到禀报后听到门口的骂声,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颜真卿?

来到门口才确认了,就是颜真卿,骂自己是蛀虫?武月绫一头雾水,站在颜真卿对面,静静地听着,说自己建公主府挖空了国库,劳民伤财,如今饿殍遍野无人问津,作为护国公主,可曾为百姓着想?

原来如此,武月绫记得许筑城说过,她的设计减少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比他当初的方案省了不少费用啊,为什么颜大夫会这样怒骂痛恨自己?

她觉得有蹊跷,可是又不知道蹊跷在哪里,等颜真卿骂得口干舌燥连咳了几声,武月绫让小春端些茶水来,让颜真卿饮茶解渴。

颜真卿毫不客气地接过茶水,喝上几口,当着公主的面陈述公主的不是,激动的时候免不了几声酸酸的怒骂。

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声音微微嘶哑的颜真卿继续在府门前陈说公主不是,肚子也在咕噜噜地kàng yi着。

武月绫没有走,静静地听着这位挺直脊梁骂自己的颜大夫,所谓忠臣不应该就是这样吗?本想上去解释解释,突然觉得这些事情恐怕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只好继续听着对方的批评。

让婉儿摆好食案坐榻,置好一座炒菜,自己走上去请颜真卿落座,替他斟酒,见他没有穿外衣,鼻涕都溜出来,又将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

后让小春去拿件大衣裳来,给颜大夫穿上,免得受冷。

颜真卿边吃边说公主你不该怎么样,不该那么样,渐渐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斥骂变成了劝导,最后离开了公主府。

武月绫也注意到跟在颜真卿身边的那几位不良人,原本让他们也来吃点饭,结果被拒绝了。

收拾好食案,武月绫发现地上的乌纱帽还有一件紫袍,隐隐觉得问题有点大。

在回城的路上,青语不解,问张恒为什么公主不生气。

张恒回答说,“这是以德报怨,公主啊,是个大气度的人,这事你们宣传宣传,不要偏袒任何一方。”

“就说颜真卿怒骂公主府挖空国库,不管百姓死活,公主以德报怨赐茶听骂!”

过了几日,街上传言公主府施粥,有公验者皆可来领一碗热粥、一件棉衣。

不良人再度宣传,说护国公主明晓事理,被颜真卿骂醒,知错便改,护国护民!

紧接着,东宫太子也出宫施粥救民。

一时间,风雪也掩盖不住长安城内的温暖。

十日后,李隆基回城,听着李林甫添油加醋地说颜真卿怒骂公主府,盛怒之下敕旨罢免颜真卿的御史大夫,贬为平原太守,即刻上任!

第六十八回 千里送行

收到消息的武月绫赶赴皇宫,送给义父义母牙刷牙膏,等待义父开心后,再替颜真卿求情,但无果而归。明日颜大夫便要举家离开长安,前往平原赴任。

当日李林甫听到颜真卿被贬,在月堂中连续大笑了一个时辰,随后进宫向陛下举荐陈烈希,数言陈烈希的优点。李隆基觉得不错,便擢升陈烈希为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

第二天,公主府,武月绫坐在天赐阁的房室内,看着桌子上的乌纱帽和紫袍,慢慢地敲着桌面。

“公主,那颜真卿活该,谁让他到咱们公主府来找麻烦,还把府匾给给砸了!”鱼朝恩抬一眼见公主冷着脸盯着桌子上御史大夫的官袍思考,低着脑袋义愤着。

站在旁边的婉儿本欲说公主当日还赐茶饭给颜大夫吃,并没有记恨人家,让鱼朝恩不要这样说,却见小娘子转而看向鱼朝恩就止住了念头。

“公主,现在颜真卿被贬,可谓大快人心啊,”鱼朝恩拱手称贺,朝着公主笑道。

武月绫淡淡地看着鱼朝恩,停止敲桌子,低垂着眼帘,视线转向墙角摆放的公主府府匾,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事情鱼朝恩应该不明白,那么出问题出在许筑成或者跟知道公主府建造费用的人身上,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对,不对,武月绫又开始了敲桌子,渔翁这个形容还不准确,这个人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才对。

一个名字缓缓印入武月绫的脑海,李林甫,看上去很像一只老狐狸,说不定就是这个看上去很和善的家伙捣的鬼。

停下思考,门口传来小春的声音。

“公主,颜大夫一家人刚出安化门,我听说颜大夫把自己家里的粮钱都拿出来救济难民,他们现在出行离开长安,恐怕”

“我知道了,准备一些钱财衣服食物,随我去送颜真卿!”武月绫拿起桌子上的乌纱帽跟紫服,起身就走。

小猞猁跟小白虎蹭蹭地跟在主人身后,婉儿也跟着小娘子跑了出去,留下鱼朝恩在原地一脸目瞪口讷,他刚刚说啥来着,当公主的面将颜真卿骂了一遍。

北风很大,初雪未化的街道行人很少,花楚儿驾着公主车驾,出了长安,朝着官道追逐而去,不远处,找到了颜真卿的车驾。

“敢问颜大夫在吗?”武月绫下车拦在这一队车马的前方,抱拳而问。

颜真卿闻声下车,见到了护国公主,同样行礼,面色冷峻,有些不待见道,“公主是来嘲讽我的吗?”

面对颜真卿的讽刺,武月绫没有生气,迎着北风,笑着回应,“我是来替颜大夫送行的!”

说完拿出颜真卿丢在公主府前的官帽官服,说实话,对于这位一身正气的颜真卿并不讨厌,即使被对方误解了,还是觉得有必要送一送,也值得送。

“哈!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谪官罢了,有什么好送的,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不顾寒冷来送一个唾骂过你的人?”颜真卿说完拂袖转身,上车而走,也不理会武月绫的解释。

无奈之下,武月绫只好乘车跟在后面送行,这一送,就是三天,足足一千多里的路程,虽然无雪,但天寒地冻,婉儿都受冻着凉了。

还好小猞猁跟小白虎这两个家伙没有大碍,有一身绒毛保暖,并没有受到寒冷的侵袭。见到前方的车辆停止了,武月绫下车奉还官帽官府。

“公主啊,你这是何苦呢?足足三日,莫非要跟着老夫离开长安吗?”颜真卿下车,看向护国公主。

“颜大夫,你是真心为国为民,我武月绫敬佩你,才会跟在后面为你千里送行,我觉得值得!你是这朗朗乾坤下的一面明镜!”

面对护国公主的豪放言辞,颜真卿身形微微一滞,深受感动,最后还是接过了武月绫手上的官帽官服,“公主,原先我得罪了,请公主见谅!我也是迫不得已!国库之事可能还有待考议,也许我中了别人诡计也不一定啊!但是外面的那群流民我是真的不忍心!”

“颜大夫,不论如何,请放心,这长安的流民我会替你照看,我准备了一些盘缠和食物,希望你们路上能平稳平安!”武月绫说完让婉儿还有小春带着几个公主亲卫把东西搬过来交给颜真卿车队里的仆人们。

“谢过公主赏赐,也请公主先留步!”

颜真卿拱手道谢,回到车内,取出大砚盘、大毛笔,拿出一筒羊皮质白色大卷轴在雪地上铺开。唤来大儿子,让他研墨,自己甩动胡须提笔写上了以德报怨、护国护民八个大字,再赠与公主。

北风调皮一吹,大卷轴上的墨就干了。

武月绫抱拳谢过颜真卿赠字,叫花楚儿拿一坛好酒来,先干为敬,再将坛子递到颜真卿面前,让他也一起干。

颜真卿笑着将坛中酒饮尽,潇洒地辞别了公主,漫漫长途,有缘再见。

武月绫也高兴地招了招手,大声地回应,将来一定让颜大夫回长安,给长安一个朗朗乾坤!

又过了三天,婉儿染了点风寒,武月绫请医神来治病,也不知道是谁放出的话,说公主千里送清臣,惹得孙医神一见到公主就连连夸赞。

武月绫心说我是请你来给婉儿看病的,不要再夸我了好不,看完病,送走了孙医神,才得以松一口气,还好问题不大,只是稍稍染了点风寒,喝点中药休息休息就好了。

武月绫将那些流民登记住入公主府,反正他们也无处可去,也替颜真卿了却一桩心愿,只不过,这些流民确实很多,接下里的几天,收进来充当杂役的就有五千多人,这么多人,其中男人二千多,女人一千,老人也有一百多个,剩下的都是小孩子,。

武月绫揉起了额头,看了一眼桌子上堆成山的作业本。改作业,让识字的婉儿还有小春小蜜帮忙,三百多个作业本,弄了一个上午才改完。

弄完作业本,武月绫决定让小春、小蜜还有婉儿都去尝试当老师,毕竟十几岁孩童的数量已经有一千多个了,那几个说书人也纳入教学中,要求只有一个,不准教什么四书五经,只准教认字,先认得自己的名字。

至于花楚儿,这家伙严禁与孩子们交流,不然都给她带出一窝贼出来了。

武月绫布置完新作业,让婉儿几人搬走作业本,靠在椅子上捏着酸楚楚的鼻梁,简直了,现在收进一大批的流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这些支出相当大,就算黄金万两也会吃垮啊。

酒楼的事情要抓紧,还没有让花楚儿去试验新做出来的武器,至于团练,明天就开始吧,让鱼朝恩先去那两千个人里面找几个身体强壮练过两下子的家伙来训练。

唤来鱼朝恩,发现这家伙不敢看自己,叫他先抬起头来。

“公主恕罪啊,”鱼朝恩一抬头,立马就跪下了,“我不该骂颜大夫的,小奴知错了!”

“你别指望我原谅你!”想了想,武月绫故意道。

“公主,公主啊,小奴知错了,外面都说护国公主识大体,心地善良,接纳流民,年纪轻轻很是懂事,千里送清臣,实乃国家之福,百姓之幸啊!”

“嗯,嘴巴还蛮甜的,那就原谅你的无礼了!”武月绫感觉不管外界怎么说,这话很受用啊。

“谢公主!”鱼朝恩站了起来,嬉皮笑脸,“公主,叫小奴来有何吩咐?”

“忘了”

“公主,那些造酒的匠人也来到了,”

“哦,对了,晚上再召见他们,你去难民中挑选好二十个身体强健的男子,最好是练过武的,明日在操场集合!嗯,就这样,我稍微有些累了”

“是!”

闻言,鱼朝恩缓缓退出房间,让小春伺候公主回寝室休息。

第六十九回 震响

武月绫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起身揉揉额头,看向趴在床边熟睡的小春,翻开手掌,叹了一口气,突然才发现,到这里后第一次觉得自己累了,把过肩后垂下的头发,女人啊,真是麻烦,可是自己又算不上女人,更是麻烦啊。

“身心俱疲吗”

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难免会疲劳。

听到公主喃喃自语的感叹,醒了过来,快速站起来,捏着袖子擦拭眼角,“公主,你醒了,小春不是有意趴在公主床边睡的,公主你饿了吧,小春”

“没事的,你不用一直守着我,也无需道歉,在我面前随意一点,我会很高兴的”说完掀开被子起来,感到一股冬天的冷意,又自笑着把被子卷了回来,原来自己一点也不勇敢啊,怎么连被窝都离不开。

答应了一声是,看着公主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知道此刻才彻底意识到,好奇怪的公主啊。

“小春去帮我端碗面来,我想吃面,”穿戴好衣服,才离开被窝,还是觉得冷。

“好的。”

等待小春离开,武月绫换上一声黑色的军绒装,舒服多了,再将外衣裳套上来,来到铜镜面前晃了晃,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不雅观,但很暖和,将围巾也围上,好,铜镜中的自己彻底成为大粽子了,戴上帽子,这回成了不露馅的粽子。

门开了,小春捧着面走了进来,放到了圆桌子上,见到身体臃肿的公主,还以为遇到了妖怪,尖叫了一声,吓得躲在房梁上面的花楚儿跳了下来,还以为遇到了敌人。

摘下帽子,让小春跟楚儿保持平静,不要惊讶,我没消失,也没被bǎng jià,更没有变妖怪。

来到面碗前闻了闻,好香,问过两人吃了没,花楚儿说早就在厨房偷了好几块炒肉吃,吃得饱饱哒。

问了她,她说用那双翡翠筷子偷偷从锅里碗里夹出来的,放到碗里冷了再吃。

武月绫吸了一口面,让小春也去厨房吃点,只有她没吃饭。

小猞猁闻到香味,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扭着胖胖的身躯绕着主人的腿转圈圈。惊奇地发现小猞猁都横长成啥样子了,再肥点就是一只短尾巴的加菲猫了。

继续吃面,吃完一口,再看一眼肥肥的小猞猁,又看向花楚儿,记得最近好像没有喂肉给这个小家伙吃吧,看到楚儿笑嘻嘻地吐舌头,才确定,并且明悟了过来,拿着筷子指着花楚儿,合着你自己偷吃的时候还带上这两个小家伙是不是。

花楚儿见到公主发现了是她喂肉给小猞猁吃,连忙蹑手蹑脚地往窗户边靠去,作为一名专业的盗贼,逃跑的首要选择肯定不是正门。

懒得理教训花楚儿了,吃完面条,武月绫在会客的大堂见到了那些会酿酒的匠人,将啤酒的制作方法与他们交流一遍,虽说自个不是很懂,天花乱坠地吹牛还是会的,就是用发芽的麦子外加蛇麻花过滤,做出那种会冒气泡的酒,这种酒味道十分的爽,适合夏天畅饮。

这群酿酒匠也不是很懂,就按照公主所说的去办,酿出这种酒还有奖励,何乐而不为。

让他们回到酒坊去研究,把三张画了蒸馏器的图纸交给鱼朝恩,着他去铁匠坊打造这些东西,这东西也是看那些铁匠的天赋了,打造不出来先打个二十大板再说。

叫上婉儿,提着一袋子东西让花楚儿带路,神神秘秘地避开府中活动的下人,来到了后山。

山不高也不低,三人踩着未融化的积雪,来到了山脚下的雪林子间,找到一处背坡,前方是林间小空地。

取出袋子里的小竹筒,拿出燧石,让花楚儿跟婉儿过来看她演示,并叮嘱她们俩会发生爆响。举着竹筒对准前方的树干,握响燧石,点燃引信,啪地一声脆响,竹筒的前口子爆发出声响,压在树枝上已久的雪块掉落,带起一阵沙沙的声音。

啪嗒啪嗒,远处的草丛里惊出一只野母鸡,拍动着翅膀远离这群危险的人类,想要逃离这里。

哪有逃走的机会,透过两层衣物想要拔出左lun shou qiāng射击,愣是没有bá chu lái,眼见那只鸡就要逃出视线,直接调出了chong fēng qiāng,这种距离chong fēng qiāng也能打中,哆地一枪,射中了那只被惊出来的野鸡。

小猞猁想去追野鸡,身形笨重,没跑出几步就在坚硬地雪地里甩了一跤,满弧度猫啃雪,小白虎原本也被吓到了,跑出去又折回来再折回去,最终把中弹身亡的野母鸡叼了回来。

“小娘子,这是什么武器啊?”婉儿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好奇看向小娘子手里的东西,一个是黑色的奇形怪状,一个是竹筒。

收起chong fēng qiāng,扔掉那个用掉的竹筒,从袋子里再拿出两根竹子,分别交给婉儿跟楚儿。

“这东西,暂时叫做手动点火燧发竹筒弹,也叫一次性野蛮阻击枪吧,”武月绫认真又仔细地给这种奇葩的武器取名字。

婉儿一脸懵逼,花楚儿一脸有所思的样子。

“就叫竹子弹吧,”花楚儿看了看深陷在树干的铁子,提议道。

“嗯,也行吧,反正这东西点燃后直接发射会伤害到对方,最强杀伤的有效距离大概是一百步吧。”

“哦,”婉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婉儿用这个主要是防身,而楚儿则是当做暗器来使用!”

武月绫手把手的教她们俩,总算是让她们弄懂了使用原理,箭头指向的方向是子弹出来的方向,所以使用的时候记住千万不要误伤自己。

教完这些,武月绫拿出了另外一种小竹筒,这东西是小型zhà dàn,威力很小,只能炸到一步的距离,伤到两步的人。

点燃扔出去后炸起了一片泥土,婉儿只是认识这种武器,主要是给花楚儿装备,万一与人争斗的时候,实在没办法,这种武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正适合作为盗贼的楚儿使用。

武月绫称这是超级无敌宇宙小爆弹,或者还没说完,就被花楚儿打断,这东西就叫竹子雷吧,雷劈下一般,直接将地面劈开一个洞。

小猞猁跟小白虎躲得远远的,那东西是什么,实在太吓喵了,也太吓虎了。

武月绫悄悄在后山试验武器,声响早就传到了一些离后山比较近的仆人耳朵,当他们来到后山时,正巧遇到了公主,问公主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后山像是在打雷,武月绫直接忽悠道,我们也刚来,还抓了只野老鸡

第七十回 训练

嗷~!

喝!

嗷?

哈!

呜~?

喝~

某处村落数里外的一处洞穴中,突然飞出一个黑影,再飞出一个黑影,又飞出一个黑影。

纪骁浑身冒着热气,皮肤通红,憨憨地杵在冰雪未化的洞口,一口灼热的气息冲出胸膛,鼻孔缓缓呼出白气。

这一口提气,将他全身劲力尽数挥发出来。

三只熊,这一家子熊被他丢了出来,一只横乱地躺在积雪未化的石头上,一只被挂在东南方向的枝头上,还有一只脑袋栽在泥土中四脚朝天。

纪骁抓了抓自己的屁股,有点疼,熊咬了一口

“娘,您看,俺们有地方过冬了,”纪骁笑容满面,把母亲从挡不住风的木棚子里背起来,朝熊洞方向奔去。

“嗯,”和蔼的纪母回应一声,冬天好冷,可是儿子把他的衣服给自己穿。

此刻纪骁仅是一身单衣。

放下母亲,起身又立刻转身,生怕暴露了,笑嘻嘻地往洞口倒退着,解释接下来将去处理那三头大熊,今晚有烤熊肉吃。

纪母哪里会没发现,这娃子,越长大越不诚实,屁股处的裤子都破了,内里有一排整齐的血牙印,不可能没事,瞧这样子是打熊受了伤。思忖片刻,起身,摸出去挖雪地,找草药。

纪骁扛着三张熊皮,挂在洞穴门口,没有发现母亲,惊惧不已,运气爆喊,听到洞穴的背部有动静,连忙冲上去探个究竟,见到母亲平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洞**,纪母一边说教这么大个人还喊不停了,作甚?一边让儿子趴着不要动,扒开裤子准备敷草药。

纪骁尴尬地摇头说自己来,都这么大个人了,是吧。

纪母一掌拍上儿子的憨脑袋,说小时候还不是光着腚慢慢把你带大的。怎么,害臊?老娘又不是没见过你的屁股,今天亲手给自个儿子上药。老娘没意见,你个臭小子倒有意见了?

胳膊拗不过大腿,儿子杠不过当妈的。

只得乖乖地让老娘扒开裤子,在屁股处的一排牙伤上敷药。

上完药,纪母取出行囊里的针线,把破掉的裤子缝补好,再让纪骁穿上。

北风刮过熊洞,卷到公主府前,吹散了门内的一些灰尘。

操场中,二十个人围成一团,私底下讨论着,有点不明白,公主为何将他们几人挑选出来在这个空旷的地方吹凛冷的冬风。

“哎,你们说公主想干啥,天寒地冻的,把咱们弄出来,真冷!”

“我说,皇家人的事咱们不会懂,乖乖听话就行。”

“是啊,兴许公主想从我们几人中选个白白壮壮的驸马呢,哈哈!”

“对啊对啊,哈哈!”

“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公主能收留咱们这群流民,是咱们的运气跟福分,你们啊,洗洗醒吧,不要跳到枝头当fèng huáng,知恩要图报,做人不能忘本,一看你们就知道没读过书!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个带些读书人气质的瘦子听不下他们这种污秽公主的低级趣味,心中愤怒,顶着鼻孔说教。

“嘿,你这话有三分道理,但也不能瞧不起人啊,读过几本书,干哈子了不起了?”说话的长相粗犷,像个卖猪肉的屠夫,其实真是个买猪肉的。

“三分道理?明摆着事实如此,与我同一天落难到长安的无名无姓之人早就死在野林子里,若不是我把他埋了,早就成为野兽的食物了。冬天过去,来年清明,也只有我记得去给他上柱香!”读书人一张口,话语如江潮般不停绝,讲完落难时的情况,话锋一转,说起了公主,“没有公主收留,我怕那兄弟明年都没得人上香了!”

这读书人说话酸气十足,不讨人喜欢,不过都说到心坎里去了,就算进了城,照样有人饿死、冻死街头,唯有野狗野猫会过去看望看望。

前段时间的宰相、公主、太子施粥,让他们获得一口喘息的机会,再之后受到公主府招募,城内现在基本没有难民露宿。

确实多亏了公主府,那几个开‘公主选驸马’这种玩笑的人齐齐低下头颅,没有护国公主,他们指不定在这个冬天就死于无人问候的街头巷角了。

“我当初逃出来,是因为实在没饭吃了,帮人种十几亩田,自己拿到不足一成的回报,无处谋生,只好去大户人家偷鸡鸭,或者挖草根煮树皮吃。我老娘还有我媳妇、儿子,都随着我一起落难出来,好不容易举家到长安,乡里的公验没有官府开具公文不准入城,又冻又饿,谁会管你死活,在城外跟着难民一起扎堆,还好后来有宰相发放临时公验才得以入城。”

这人神色悲苦,顿了顿,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着,他的话吸引了这群人的目光和注意。

“可城里也跟城外一样天寒地冻,若没喝到那一碗粥,没穿到救济及时的衣服,怕是死了也不一定啊,最后公主府大发慈悲收留了我们一家子,否则冬天怎么熬过去?根本没法活呀!”

这人说道情切处,一拍手激动起来,最后发誓说这条命以后就是公主府的。其他人也引起了共鸣,那些路上失去亲人的甚至哭泣起来。

北风肆虐地袭来,任意鞭笞着操场上这一团渺小的人儿。

“公主来了!你们快起来!”鱼朝恩率先跑过来让他们站起来,内心十分看不起这群低头哈腰的家伙,一群贱民罢了,于是傲然提醒道,“待会记得给公主请安!”

这群难民见到公主过来,连忙低头叩拜给公主请安,叩谢公主的收留之恩。

走到他们的面前,让这群人站起来,不必拘泥。

或许因为冷的缘故,都挤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点头哈腰,他们的背挺不起来,胸膛也抬不起来,脸上全是经历过磨难的苦色。

缓缓吸一口气,武月绫决定了,这群人将是她的第一批军人!军人就应该把脊梁骨挺直了,抬头挺胸活出人该有的自信姿态。

“首先,”武月绫说完了停顿了一下,细细整理一下措辞,拿出了一张契约纸,“你们当中不想为本公主卖命,请自行离开,我不会怪罪任何人!愿替我卖命,就请签下这张契约!从此你们就是公主府的军人!”

说完后看向鱼朝恩,与对方视线交汇后再继续道,“鱼朝恩,把契约的内容读给他们听!”

鱼朝恩恭敬的走过来,将契约纸接过,然后挺胸抬头高傲地站在这群流民面前,宣读上面的内容。

当读到关于忠诚问题的处理原则时,不由地低头冒汗,心虚和不安逐渐取代了心中的高傲,沉重地读完契约并还给公主,手心都能捏出汗来,低着头愈发不敢正视公主。

这位年纪只有十几岁心却如明镜的公主正在暗示他,鱼朝恩不可能不懂,他也不得不做余下的考虑。

等待这群人签订好契约,摁下手印,这群人就是公主府的军人了,武月绫在旁也数了数。一共二十五个人,可以分成五组。

“五人一排,都站好!”

随着公主的一声令下,这群人排好队站好,依旧是稀稀拉拉低头驼背的样子。

武月绫先纠正他们的站姿,告诉他们立正和稍息的意思。

站要抬头挺胸,不要松松散散,手臂伸直,黏着身体,对,这样后绷紧的身体再稍稍往紧倾斜。

一边绕着他们走,一边观察其中坚持不住的家伙,上去纠正对方。

来到一个姿势比较正确的家伙面前,武月绫满意地点点头,“你叫什么?”

“禀报公主,小民叫谢一亩!”这一问,他姿势就乱了,拱手低头弯腰,这家伙正是先前述说种田活不得命的人。

“嗯,抬起头站好,再回答一遍!”

谢一亩照旧拱手低头弯腰,武月绫让他不要低头弯腰,直接昂头挺胸高声回答。

彻底纠正这个家伙后这才重复问一遍,得到的是昂首挺胸响亮的回答,之后让他们每人都照样子报一遍名字。

确定了这些人的名字,选出五个组长,五人一组,不过武月绫说出组长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脸不解,于是解释说组就是火的意思,最后确定五个火长,五人一火。

这下子明白了过来,都争先恐后想当一个火长。

“不要吵,军姿最好的谢一亩你先来!说说为什么要当选火长?”武月绫压制住他们的热情,指向站姿最好的那个。

“哈哈,公主,我种过田,有经验,会带队”谢一亩老实巴交地摸了摸手,想起公主说过必须保持站姿,立即立定收腹。

“嗯,立六齐,你呢?”

“公主,咱放过羊,管人跟放羊不都一个样吗?”立六齐说完自信地看向排在身侧的四个队友,得意地笑了起来。

“公主,我叫马大哈,卖过猪肉,经营还是懂一点的,所以想要竞选火长!”

“公主,我种过菜,带队跟锄地应该”

“公主,我识字,读过书,读书人怀里都会藏一卷诗书”左之书掏出怀里的一卷破烂的诗书,拿出来让公主检查,虽说这好像跟竞选火长没有多少关系。

武月绫也是哭笑不得,都是什么奇葩理由啊,会识字肯定优先选择。

确定好火长后,给火长发笔和本子,不训练的时候跟说书人海家俩父子学字、学算术!

这可苦了他们了,本来是群大老粗,目不识丁,当上火长必须识字,还要交给公主检查的!

公主发话,没有人敢不从,这番训练几日,这群家伙也渐渐有了起色,还有那种俯卧撑,仰卧起坐,深蹲,长跑,短跑,跑步口号等,他们都学会了。

第一支军队就这样慢慢地建立了起来,他们鼓足了干劲,当公主府的军人会有粮饷发,每天很累很苦但能过日子,也算是谋到了出路。

夜里,武月绫将花楚儿查到有问题的流民各打五十板,扔出了公主府。

他们不是无辜的,是摩尼教或者别人安chā jin来的棋子!

第七十一回 红鼻子老丈

抬头欣赏着墙上挂着的‘以德报怨,为国为民‘八个大字,武月绫心中舒畅,也同时被字体间的恢弘正气所折服。

“小娘子,楚儿不明白,这字确实挺值钱的,可是也不值得千里相送吧,他可是到咱们公主府骂了一个上午的!”

“人啊,没有一身骨气就会卑躬屈膝,这字,也是一样,并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这样的一个人值得我们去尊重。”撑着下巴,对于楚儿的不解,武月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楚儿还是不明白,也没有小娘子大气。要是楚儿的话,先摁到墙上摩擦几遍,再扇他几个巴子,谁让他骂到家门口来。”花楚儿还是耿耿于怀,很介意别人诋毁小娘子,继续发着怨气,“楚儿虽为盗贼,可是也懂得好名声与臭名声,外面那些小人嚼小娘子舌根,恨不得把他们的舌头都bá chu lái,说什么公主年纪轻轻知错能改,错?我家小娘子有什么错,明明就是那个颜臭脸瞎说,建公主府的材料省了一大笔花费,肯定有人搞鬼,要是楚儿知道了,一定先把他摁墙上摩擦几十遍,再扔到臭水沟去才解气!”

“好了好了,我家楚儿不生气了,确实有很多人不怀好意的盯着咱们,但不怕,不是有楚儿你这个江湖鼎鼎有名的飞花大盗吗?来一个扒一个,来两个扒一双!tuo guāng光了再往臭水沟一丢!”武月绫半开玩笑的说着,心中却想,颜真卿啊,就算你把他摁到墙上摩擦也会全然不惧,就像这墙壁上的字,光明磊落,正气凛然,鬼神都要敬这副卷轴三分。

逗得楚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小娘子太会说了,夸人不忘说教,不过楚儿喜欢这样的小娘子。

酒坊中,数个匠人把麦芽捣碎,往锅里煮,再放一些蛇麻花,不需要多久,一锅清huáng sè的液体就出来了,盛起来放一些酒糟,等候发酵。

公主府收留的这群流民中,有一百多个老头,这些人不能充当劳动力,就算是武月绫好心收留,不让一些下人议论,还是会有一些异议的声音悄悄响起。

特别是那些孑然一身的老者,成为了落难流民的负担,被丢弃、抛弃,即使苟活着到了长安也找不到抛弃自己的亲人,无依无靠,这大概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悲哀吧。

某些人以为抛弃了老人,少了负担就能勉强活下去,但是这样的世道根本没有人能置身事外,连路边的枯草也不行,丢下包袱只会丢失更多。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一些下人说他们没有用,只会在公主府混吃等死,他们在一起商议着,这里面的一些老者活得比较久,多少能认识几个字,也十分的睿智,知道公主府开了学堂,在几个老书生的带领下一起向公主请求当个教书夫子。

而其中有个红鼻子老头带着孙子往公主府新开的酒坊行去,闻着酒坊的酒气,这老头一脸享受的样子,口中生津,滑落嘴边,疯魔一般,甩开孙儿,朝着酒坊里冲去,推开几个正在搬酒坛子的酿酒匠人,跳下酒坑,在众多的阻骂声中坐在酒坛子中,抱起一坛子酒,把封口撕得一干二净,如痴如醉地喝了起来,活像十几年没见过女人的禽兽

武月绫解决完了这些老者的事情,安排他们去教那二千多个不识字的预备兵学字、学算术,公主府的杂役已经有七百多个,暂时不需要增加这方面的人手。

这些老人家,基本六十以上的高龄,让他们一天教两个时辰就好了,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

不多久,就有酒坊的匠人前来禀报,武月绫一开始以为是啤酒酿好了,谁知道是一个糟老头子跟他孙子赖在酒坊不走了,对着一些制酒的方法和工具指指点点,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对,还对公主要求的啤酒大肆动手,人家在发酒疯,根本拦不住。

一听到这个消息,惊呆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来到酒坊才知道,一个红鼻子醉翁拿着勺子在锅里面搅拌,那口大锅正煮着麦芽。看那样子,如痴如醉很很享受啊。

“这位老丈,你为何如此开心?”武月绫上前问道,可是对方醉眼盯着锅内看,并没有理会她的问话。

“公主,这个老头就是这样,自从拿了几味药材磨好,就不说话了,一直盯着锅里看,好像这口锅能开出花来一样!”旁边的白胖匠人说话了,对于这个抢酒喝、抢他工作的老头十分不爽。

“你知道什么,我祖父可是酿酒大师,就你那三脚猫的酿造技术怎么可能看出我祖父在做什么!”一直站在旁边的童子说话了,单手叉着腰杆,神气十足。

“哎,你个小屁孩没大没小,怎么可以这样跟公主说话”

武月绫伸手打断这个白胖匠人的话,蹲下来笑问,“你祖父在干什么啊?”

“嘻嘻,这位漂亮的姐姐亲我一下我就说,”这孩童顽劣一笑,说道。

武月绫额头布满了黑线,上前捏住小童子的耳朵,故意翻白眼,你说还是不说?

“哎哟,姐姐、姐姐,耳朵疼,我说我说,祖父在把酿酒原液的杂质净化,那种独门配方比起蛇麻花的效果要好上数倍!”

武月绫放开了小童子的耳朵,摸了摸他的小脑门,夸他乖,问他还要不要姐姐亲了。

小童子果断不要了,这漂亮的xiao jie姐一点都不温柔,忒凶嘞。

“哈哈哈哈,弄好了,”老丈突然放声一笑,熟练地拿起这种酿酒器具,把锅中的液体分为三种盛起来。

武月绫上去一看,第一种十分的清澈,黄颜色也稀少,第二种较第一种差一些,第三种则是与蛇麻花煮出来的一模一样。

光看到这一点,那白胖匠人无话可说了,这位老翁不是简单啊,说不定还真是一位酿酒大师!

见到了公主,这位老丈拱手行礼。

武月绫挥手让他不必如此多礼,光是这手艺,也让她吃了一惊,“不知如何称呼这位老丈?”

“度子腾!”

“肚子疼?”武月绫头顶冒出三个问号?突然肚子疼了?

“嗯!”

赶忙扶住老丈,问老丈你是肚脐眼上面疼还是下面疼。

度老丈立马就懵了,我哪都不疼啊

细细聊了几下才缓解了尴尬,度子腾,不是肚子疼!这老丈酿酒酿了三十多年,对于酒的痴迷可谓是十几年没见过女人的

那小童子叫做度展鸿,今年九岁,在武月绫的斟酌下,决定让这位老丈成为酿酒坊的师父,每月都有工资,指导这些酿酒匠人酿酒。再将啤酒和蒸馏酒的事情与度子腾聊上一阵,也拜托给他了,毕竟人家一生都在酿酒,经验老道。

第七十二回 斗地主

“爹,这东西怎么弄啊,用了这么长时间,那些小零件怎么拼起来?”

“拼是拼不起来,可以用木钉子,把它钉住!”墨千斤拿着小木锤轻轻地敲着吉他的琴枕,将几颗木钉子打进去。

“来,把那六根琴弦拿来,我装好试试,这东西,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公主说是一把琴,叫古典吉他,名字怪怪的!”

装好了琴弦,墨老头拨了拨弦,琴发出的声音很怪,左右做出来了,先给公主送去,领赏打紧。

武月绫在密室中,制作着各种颜色的huo yào,将huo yào装填到一个小圆球中。

把研制出来的削弱版huo yào球放入烟花筒中,从上面往下看去,这些huo yào球分为赤黄青蓝紫等颜色,只要射入天空,就会迸发出美丽的烟花。

弄完这个,武月绫开始在纸上写‘帽子’炼钢法,虽然不知道这法子是不是这样的,到时候让铁匠们去研究,要知道根本找不到这样的专业人才啊,只能让他们去自行琢磨试验了,花上一些时间,做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写完了自己的设想,放下了竹笔,顿时觉得无聊起来,话说这几天都还没有下雪,积雪也融化得差不多了,想来那个火炕应该建的差不多了吧。

手指在白色的宣纸上轻轻摩擦,好无聊啊,突然想起了一件娱乐休闲的事情,那就是扑克牌,说做就做,折叠宣纸,从仓库中取出折叠式军刀,把这些纸按照折痕切成同等大小的纸片,在上面绘制好数字,还有大王小王。

绘制好之后突然觉得他们可能看不懂ā lā bo数字,于是又写上繁体的二三四至于英文字母,就叫解,扣,嘿,还有诶。

来到改建完成的房间中,火炕这种床已经弄好了,放上木板,铺好被子,让一些下人去房子隔壁烧火,过不了一会,这个炕就暖和了起来。

放上大食案,叫来婉儿、楚儿还有小春、小蜜。

自己先往炕床上一坐,暖暖和和,十分的舒服。

招呼她们也坐上来,她们说会不会被蒸熟。武月绫果断的晃脑袋,不存在的好吧!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大家都对公主的性格有十足的了解,彼此十分熟络,也就不拘泥了。

而且公主说什么做下人只能遵从,没有违抗的理由。更重要的是公主不是那种刁蛮任性的人,总是关心她们的冷暖,这也是她们愈发尽心尽力服侍公主的原因,在她们心中公主是个好主人。

“嗯,今天,我们要来打牌,”武月绫把手里的一副白纸扑克牌摊开,摆放在桌子上。

婉儿几人都是疑惑不解,这些小纸片是什么?疑惑加好奇地问向武月绫。

“首先,这是扑克牌,你们先拿着看看,这种牌除了大王小王之外,一样四张,我们玩的游戏叫做斗地主!”

武月绫解释着,尽管有很多说法她们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但是这东西也简单,只要知道了规则,玩几把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过得一会,小春端来了一些炒豆子,还有新鲜剥好的橙子,橘子。说起这橙、橘的时候,小春和小蜜你一句我一句,把秦记铺子的一名琴女的事情当做闲话聊了起来,说除了婉儿的琴艺能出其右之外,还有那东市的名妓半枝春也能跟那琴女相比,这个长安几乎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这里面当然不算男子,只说女子。

通过闲聊,也得知了那名女子的名字,不就是在襄郡有过路缘的秦慕羽吗?还送了自己一把琴,原来他们也到长安了,有机会去拜访一下,邀到公主府来做客。武月绫更在意的是可以合作经营啊,不过这事也不能急,合作肯定有机会的。

让四个女婢认识了一遍卡牌,武月绫再将斗地主的规则讲解了一下,首先,玩游戏的只能是三个人,叫豆子倍数最高的是地主,其余的是农民。

从装着零食的盘子里举起一颗豆子,解释基础豆子是一粒,两倍翻二粒,三倍翻成三粒。

看到公主目光审视过来,四个脑袋连连点头。

武月绫笑了笑,先不管能不能听懂,每人分了一些豆子。结果花楚儿一边吃豆子,一边叫翻倍。

一圈下来,花楚儿的地主,翻了六倍,十八粒豆子。

当然,她们第一次玩,根本不是武月绫的对手,一手顺风牌打出去,根本要不起,花楚儿的地主就被推翻了。

其中还炸了两次,一手豆子都输给小娘子了。

才一个回合,花楚儿默默退场,换小春上来打牌。

一把牌拽在手上,遮住半张圆嘟嘟的小脸,一对三,要不要呢,还是打对二吧,但为什么二比三大,明明三比较大一点,好纠结啊,到底要不要啊。

“要不要?”武月绫问。

用牌半挡着圆脸的小春摇了摇头。

“对二!压死!”婉儿果断的打出了两张牌,笑嘻嘻地看着小娘子,我把你压住了。

“王炸!哈哈,飞机!四个扣!”

游戏结束了,小春还在犹豫,到底出什么牌比较好,毕竟公主出的是对三啊,她才发现还有一对诶

一下午都在打牌的欢声笑语中度过,楚儿在旁边算是看明白了,小娘子真是打牌高手,她暗暗想着,明天一定扳回一城。

这几天,武月绫带着她们一起打牌,渐渐的都放开了身份的拘束,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心想,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半女人足够把整个戏院都给撑烂了。

渐渐的,武月绫赢的次数少了起来,而且花楚儿那家伙牌越来越顺,仔细一看手上的牌,自己这把牌还不错,一个大牌压过去,都不要,看准时机的武月绫开心地笑了起来,“三四五六七**十解扣嘿诶!大顺子!”

“炸!”花楚儿二话不说甩出四张解,一脸得意兮兮地看向小娘子。

武月绫懵了,怎么会有zhà dàn?王炸?看向牌堆,发现是四张解,再看看自己出的顺子,闹腾了起来,“好啊,楚儿你出老千,我怎么说着这几天你老是赢,豆子越来越多,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花楚儿看了看自己的zhà dàn,再看看小娘子的牌,虽然不明白出老千是什么意思,顿时尴尬地笑了起来,一激动,给忘了,小娘子出的是全顺子,见小娘子起身要抓自己,连忙飞身上梁,袖子里的好几堆纸牌哗哗地往下掉,落起了纸牌雨

玩累了斗地主,武月绫拿起了吉他,拨了几下弦,把音调得差不多了,开始了几个简单的和弦扫拨。

李婉儿看着小娘子靠着墙壁抱着一把琵琶样子的琴,觉得这种琴的声音还不错。

扫着琴弦,弹起了悲伤的曲子,武月绫在她们面前轻轻哼唱着,这一首是她最喜欢的经典歌曲。

“解开我,最神秘的等待,星星坠落风在吹动相信我,千年等待有我承诺,无论经历多少寒苦,我绝不放手早习惯里孤独相随,我微笑面对,相信我,你选择等待”

武月绫唱着唱着,婉儿不自主地哼着,感叹好奇怪的调调啊,跟婉儿唱的完全不一样,但是真的好听,彻底打动了她的心。

原本只是青楼女子,卑贱之身,闻曲触怀,婉儿扑到小娘子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被这一首歌给触动了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根心灵之弦。

武月绫顿了顿,摸摸婉儿的头,继续弹唱着。

小春挽着小蜜,听着公主时低时高的歌声,也相互依偎在了一起。楚儿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这股从来没有过的心绪,一起唱了出来,“爱是永远唯一不变的神话”

第七十二回 大雪(一)

东市春香楼中,行了几回酒令,醉醺醺的陈烈希推到一个姿色上佳的女子,色眯眯地盯着眼前这具**,正扑上去,还未做那苟且之事,锁住的门哐当飞了起来。

随着轰隆声传来,木门倒地。

肥婆的一声爆骂声响起,棍子呼呼地朝着床上打去,也不管那女子痛呼求救声,更不顾陈烈希抱头求饶之声,这肥婆只管打,最后拿着木棍子往半个身子躲进床底的老公屁股上招呼去。

出完气,那床上的青楼女子已经头破血流昏迷过去,躲在床里面的陈烈希也被他的肥老婆拽了出来。

肥婆把陈烈希抗在肩膀上,朝门口迈去,脸上肥肉随着步伐抖动着。

春香楼的赵妈妈见到这个身高九尺的肥婆走过来,吓得赶紧让身旁的恶仆让开,自己也识相地退到一旁,等肥婆走后,这才痛心地去检查房间中女子的情况,看得心惊肉跳,手臂都打折了,浑身血淋淋的。

这个陈烈希也真是的,明明说了老婆不知道,付了几块金子做保障才冒险准他进来的,鬼知道还是出事了!什么御史大夫啊,连老婆都治不了,软骨头!赵妈妈心中愤骂着,这天下的男人有几个不嫖,不嫖的不是下面不行就是珍稀物种,哎哟,我可怜的小茵啊

夜里,风大,刮过树木,吹出呜呜的幽咽声。

公主府,一处外墙的树林上,一个少年等风声过后,呜呜地学着狐狸叫,三长两短,墙体外边果然也传来了两长一短的猫叫声。

少年从怀里掏出写好的内容,裹住石头丢了出去,这是每月的定时联系。

他是摩尼教养出来的教徒,脑海中没有父母的记忆,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只能替摩尼教卖命,这一身武功也是摩尼教的教主教的。

叹息了一会,风又呜呜地发出哭咽声,闪身下树,迎面撞来一个黑影,没有迟疑,提足一口气,拳头朝着黑影砸去,迸出数寸烈劲。

那黑影也不含糊,举拳迎击,两人在空中互殴,共同落地,两个照拳,都被对方的劲道击退数步。

少年稳住身形,心中有些错乱,被发现了?那眼前这个人,是谁?额头冒出冷汗,那个叫花楚儿的家伙?不可能,那个女子给人感觉太危险了,若是她的话,自己应该过不了几招。

换一口气,绷紧全身的肌肉,再次冲上去与那黑影搏斗,趁着对方一个不慎,一拳打中对方的胸口,少年看着黑影借力退出数十步,疑惑了一下,这胸口怎么跟坨棉花一样,难不成是个女的?

还不等他追问,黑影已经跃上树头,消失了。

回忆着拳头上的柔软感,恐怕还真是个女子。

后府的一处孤儿的居所中,一个黑影闪入,悄悄地躲进被子里,很快一个穿着普通衣物少女捂着胸口打坐了起来,嘴边还残留着血痕。

这间房子比较宽敞,床也很奇怪,分了上下铺,设计十分的有意思,以前可没有见过这样木床,也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没有盖过这么暖和的被子,没有过过什么都不用担心的日子,更没有那么多的朋友,她在公主府感到了一种满足的感觉,其实她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幸福。

只是公主教的乘法口诀,ā lā bo数字等这些东西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每次碰到这些东西就头疼,不像同一个卧室的小爱,她总是能帮朋友解答疑惑。

还有,新来的药彩灵,她身边总是有个哥哥保护着。

上次有个男孩欺负她,结果被她突然出现的哥哥抓着腿吊起来教训了一顿,想到这里凌霏雨看向旁边熟睡的朋友,笑了起来,可是胸口的伤痛让她止住笑容轻咳了一声。

她没有发现,在这里,笑容一天比一天多。

话说回来,那家伙,是谁?

跟逼着自己逃窜的家伙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她躺进被窝,想着应该是这样,那个人只是追着自己,并没有下手,似乎是把自己逼近那个人身边,随后才发生了一场打斗,跟自己打斗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是那方安chā jin来的,下次一定要向不良帅报告。

准确来说,她是不良人安chā jin来的卧底,每月负责向不良人传递公主府的消息。

今晚两人巧遇的事情,正是武月绫跟花楚儿一起安排的。

在公主府的一座阁楼顶,裹成粽子样的武月绫忍受着冬夜寒风侵袭,喝数口清酒,随后也让花楚儿暖暖身子。

“这俩小家伙,挺有意思的啊,”坐在屋檐上,看着漆黑的前方,把帽子拉下来一些,挡住脸部,风太大了,若不是想看看两个小卧底怎么行动,才不要出来吹西北风。

咕噜咕噜喝完清酒的花楚儿擦去嘴边残留的酒水,阴恻恻道,“那来接头的摩尼教徒杀了,做一个警告。至于不良人,楚儿放了回去,毕竟是武侯,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地方。”

“这样做也不错,我听说摩尼教喜欢贩卖这样的孩子,也不知道实情如何,如果是真的,我会把他们消除干净!”武月绫说着说着不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小娘子是坏人!”花楚儿调皮地戏说一句,不过又发出了疑问,“为什么小娘子要亲自教那些小屁孩?楚儿不解,十分的不解!”

“嗯先声明一点,我不是小屁孩啊,教他们,是因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那是一段无法述说的过去,一段必须铭记于心的历史啊!”

“呃,不懂,若不是小娘子总是弄一些神奇的东西出来,楚儿肯定会把小娘子当做小屁孩看待。可是楚儿啊,越来越看不懂小娘子,感觉小娘子就像是一座深山,越是挖掘发现的宝藏越多”

“快说,你又顺了我什么东西?”武月绫听言立即打断花楚儿的话。

“嘻嘻,”拿出一个闪闪发光的吊坠晃了晃,然后还给小娘子,“小娘子,这是你们太空的特有产物吗?”

“嗯,这是我们太空特有的产物!”

“那小娘子什么时候带楚儿去太空玩玩,这东西应该很值钱,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会闪光!”

武月绫呵呵一笑,朝着夜空指了指。

花楚儿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一阵寒风吹进胸口的衣领中,缩了缩脖子,发现小娘子已经朝着住所的方向奔去,连忙跟了上去,不清楚为什么小娘子要指天空,难不成太空在天上?

另日午后,云层灰暗浓重,笼罩着大地,朝着骑着驴的狂发老头张旭压去。

任凭寒风吹扰,头发肆意凌乱,这老头依旧赶着驴往前走。

掏出葫芦喝酒,只顾喝着,这头驴的左右两侧挂满了装满酒的坛子,一生不得意又如何,天若压我指天骂,风若袭我就裹紧衣,有酒有墨潇洒快活。

数道提刀身影闪出野路边,挡住这老头的去路。

“留下驴酒钱财,看你是个老头就不杀你了!”为首的汉子胡渣满脸,拿着大环刀叫道。

老头不慌不乱,取出砚盘纸笔,趁着醉意朦胧,在驴头上铺一张纸,在上面狂舞几下,随性地朝着那汉子丢出去。

纸在空中随风卷动,落到这位大汉的大环刀上,大汉取来看了几眼,发现这上面的字竟然就像是活的一样,感觉像在纸上跃然而舞,惊讶之余连忙让手下把这老头连驴带酒一起劫去了山寨。

鹅毛般的雪朵静静地从浓稠乌黑的天空降落,很快就把整个世界覆盖了。

这个冬天,老头就在匪徒山寨中喝酒狂书,把山寨的酒全部喝光了,留下了无数的狂野草迹。

第七十三回 大雪(二)

俄顷风定云墨色,晨起鸡鸣三五次,锣声响遍长安城,雪没膝盖一片冷,众人喊着一二三。

“提起劲,公主说了,是个大丈夫就不要怕什么风雪严寒,给我裸奔,给我跑,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光着膀子的马大哈带着队伍在前面开路,把白色的操场愣是趟出一个圆圈。

这时雪还未停,二十五条汉子,只穿着一条裤子,全身冒着白气,在雪地里疯狂。

公主说了,每天早上,不管风雪严寒,还是暴雨雷鸣,都必须起来晨跑,十年磨一剑,意志力先锻炼起来,之后是体力、武力、纪律!最后是智力。

“火长!大哈哥!好冷啊!”

马大哈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到弟弟的抱怨,他向公主提议过早上天太冷了,还下着雪,暂时停止晨练。

但公主说过,必须坚持下来,这个世界是寒冷残酷的,不要以为来了公主府就是安枕无忧了,你们的训练,不仅仅是为了公主府,也是为了自己。活着唯一能救赎自身的人只有自己。

想到这里,马大哈没有犹豫了。

“二哈,你还记得吗?咱们以前杀猪的日子吗?”

“记得啊,那时候日子还挺好的。”马二哈呼出体内仅剩不多的热气,抖动着通红的肩膀,不明白大哥这时候聊过去干什么。

“那就给我铆足了杀猪的劲,继续跑!”马大哈往前奔行,脚下一滑,摔倒在了雪地里,含了一嘴巴、塞了一鼻孔的雪,很快爬起来,拂去眉毛上染满的雪沫。

转身看向身后停止前进的队伍,马大哈目光凶戾起来,他本是屠夫出身,血腥味还是有的,喷出鼻孔的雪,吞下冰冷刺牙的雪块,呼出没有热量的气息。

寂静中,雪花沙沙地下着,把竹林最后一抹绿色掩埋了。

马大哈甚至看到了一些队员的肩膀上覆满了白雪,发了发狠,还剩下一圈,身为火长的统领者,绝不能轻言放弃。

“我们是什么?回答我!”

马大哈的高声呐喊,在整个空旷无人的操场扩散,宛如野兽的咆哮,震醒队伍中被寒冷吞噬失去知觉的人,驱逐着队伍中弥漫的茫然。

“回答我!我们是什么?”

马大哈眼眶通红,额角青筋蹦起,感受到心脏的血管在喷张,再度发出略微嘶哑的咆哮,已经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愈发的挺胸抬头,高高的昂起胸膛,目光正视前方,保持一个最标准的立正姿势。

他并不知道,破茧成蝶的是一份自尊的萌芽,出生为人的那一刻就应该有拥有的东西,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活着就能看到的希望,希望就在公主府!

那些抱着双臂为寒冷侵袭而颤抖的人都察觉到了马大哈的那一种自豪感,有些奇怪,为什么一个屠夫这种卑贱的身份会产生自豪感?

马二哈透过哥哥的眼睛,看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精神气质,他也隐隐明白了。

紧接着,牙齿打摆的读书人左之书挺着偏瘦的胸膛,眼角闪出与风雪抗争的泪花,泪花在冰寒中变成了新的白色花朵,可是这一个人呐喊的回应话语,刺穿了所有人的心脏!

“因为,我们是军人!”

“我们是军人!”幡然醒悟的众人呐喊了起来,微微触动起来,是啊,我们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就连对公主说话也不用低头弯腰,那可是皇家人,而是抬头挺胸直视美丽的公主殿下,不,还不是殿下。这种归属感是实实在在的,哪怕,哪怕公主让他们去死也无所畏惧。成为军人的那一天,公主就问了,你们怕死吗?

那时候,无人回答,现在如果公主再问,他们会给一个肯定的回答,还是昂首挺胸地回答,不怕!

正如公主所说,军人的天职不仅仅是服从命令,也要为了守护而敢于奔赴充斥着死亡的前线!

体会到这一层,群情激愤。

“啊!!!我们是军人!”

不知道谁带头吼了一声,点燃了这群来自不同职业、不同身份、不同地域的家伙,新的火焰在他们的胸膛中燃烧,蒸腾着他们血管中冰冷的血液。

“对,我们是军人!抬头,挺胸,收腹,前进!”

“前进!”

“怕死的都是孬种!”

“我们是军人!”

二十五人的队伍,继续与风雪抗衡,咆哮着跟风雪作对,带着自豪自信,不屈地前进,他们跑完了最后一圈,坚持了下来,是他们的胜利。

用热麻布巾擦拭身子,穿好衣服,坐在公主送给他们的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热姜汤,一饮而尽。

他们今天的训练,才刚刚开始,而厨房的人已经送来了食物,每人一个大蒸馒头、一碗肉汤。

送来食物的正是厨房的付厨师长跟乌小棋,他们看着这群狼吞虎咽的家伙,心中微微感叹,刚刚那一幕他们看到了,这群家伙,真是狂人啊,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的。

一连几天,没有人掉队,没有人再喊冷。雪漫过腰际的操场,被他们跑出了一条雪道。这雪道是专属于他们的,是军人的雪道。永远都是这么宽而厚实,冷硬的雪道面也充满坚韧的印记。

他们淋着风雪,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一直要训练抬头挺胸,这种崭新的站姿一旦成为了习惯,精神面貌也会发生改变。

这一天的早晨,才闻长安城中锣响一遍,整个木匠坊都是灯火通明。

墨千斤和墨定坤一宿没睡,把一驾露顶的轿子制作完成了。这东西,公主解释过,叫做圣诞老人专用坐具,雪橇车

看着这东西,十分的不解,说是在雪上行驶,很奇特的冬天用具,到底公主还是没有解释圣诞老人是什么人。

吹着口哨,把几条大犬用绳子套起来,将它们绑在雪橇车上,墨定坤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驾驶试试看。

“爹,我想试试这东西,”墨定坤将雪橇车推到坊门外,回头说道。

咩~一头奔跑的咩咩羊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不要急,”墨千斤跟另外一名木匠正在抓着白羊,因为雪地容易下陷,所以选的羊体型也比较小。

弄好后,天已经大亮了,锣再次隐隐传来声响。

数辆雪橇飞奔在雪地上,来到了天赐阁,将这些东西交付公主,等待领赏。

武月绫满意地看着雪橇在雪地里移动,有了这东西,出行购置东西也就方便了许多,赏赐了一些食物、衣服还有围巾给这群匠人,便不再管渴望赏钱的墨千斤和墨定坤父子俩。

换上一身黑色的军大棉袄,照照镜子,果然以前搞活动的时候在服装上面多氪了点金是个正确的选择,将镶了绵的青色衣裳套上,结结实实地变成了一个粽子,即使这样坐上雪橇还是会冷,还好两个小家伙已经穿上了新制的宠物衣物。

当然,这个大胆的想法是武月绫提出来的。

小白虎和小猞猁都穿着外套,戴着纹了‘王’字的帽子,这两个帽子是婉儿跟小春做的,她们俩的针线手艺可真好。

武月绫不得不佩服她俩,她可是举着线头连zhēn kong都穿不过去的人呐。

为了加大接触面积,还给小白虎与小猞猁都穿上了大靴子,把俩小家伙变成了穿着皮靴子的两只假猫咪。

两个小家伙拖着雪橇,在雪地上奔跑。

武月绫坐在上面,时不时地往后看一眼,见到婉儿、楚儿、小春、鱼朝恩还以及一些下人坐着雪橇开心地笑起来,嘴角翘起一个开心的弧度,继续朝着厨房的方向行去。

小白虎身体长了起来,比普通的犬要大一点,小猞猁则是跟普通成年犬的大小一样,已经不小了。

为了减轻俩个小家伙的负重,让想尝鲜的花楚儿还有婉儿等人坐上羊拉雪橇和狗拉雪橇。雪可没腰,大概是没有全球变暖,才会下这么大的雪,这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雪灾般的天气了,想想在荆州的时候,大雪封山,无法出门,实在寒酷。

若是没有这场大雪,肯定不会想到雪橇这种东西上。

来到了厨房,取来俩木桶的食物,一木桶汤水,一木桶烤鸡。这些东西是去犒劳那顶着风雪坚持晨练的军人的,根据楚儿的描述,那群家伙可真了不得,真的练出骨气来了。

取东西的时候,因为穿的太胖的缘故,导致叶氏差点认不出来了。

犒劳完他们,回到了天赐阁,继续坐在炕上,听到了一则事故,本来是用骨头和草料勾引狗狗和羊羊,用来控制方向。

结果,厨房中的人为了贪图雪橇车的数量,采用猪拉雪车,连人带猪一起翻进了雪地,还好有公主亲卫发现及时把人挖了出来,有惊无险。

下午,小春和小蜜坐着雪橇朝着长安东市行去,购置一些干货回来。

长安城中,大批的军士正在挖雪铲雪,将城内街道的雪清理干净,尽管公主府招募收留难民乞丐,这之中还是能发现被雪掩埋的穿着单衣片缕的流民尸体。

第七十四回 大雪(三)

咯咯啼~{词穷,求勿喷}

叶氏听了几遍鸡鸣,争斗着从浓浓睡意中苏醒,张开眼皮,看向窗户,天已经亮了。

起身,穿戴好衣物,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稍显憔悴的脸欣然一笑,眸子里闪烁着温柔的情怀。

小心翼翼地开门,看着外面雪白的冰冷世界,脸又恢复了平时刚强的样子。

先经过走廊,中途观察了半压在走廊上的雪墙,一脚踹开了挡在走廊中间的不规则雪块,呼出一口白气,空气很冷。

雪块撞在石头墙壁上,碎成了粉末,白色晶体扑洒了一地。

叶氏并不在意这些雪花粉末,任由裙摆拂过,来到厨房,就听到里面有熟悉的聊天声音。

感叹一声,看来最早的还不是自己,小春总是比她起得早,不知何时,她开始喜欢争强好胜了。

小春是她的榜样兼任师父一样的存在,同时也是她的对手,好羡慕小春她们能一直呆在公主的身边。

公主不仅仅救了她,还救了她的两个儿子,先前说想去故乡看看,但是现在时间冲淡了思念,在这里的羁绊越发深不可陷,早晨刺肤的寒冷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继续听着里面的聊天。

“公主发明的雪橇实在太有趣了,可以在雪上飘,好想坐在上面玩啊。”

“是啊,小春姐,我们能不能坐着雪橇在公主府游玩啊,公主府好大,好喜欢。”

叶氏走进厨房门,看到小春将烧好的热水倒入脸盆中,看一眼桂圆和汤圆两个姐妹。她们原本是流民中的女子,年纪偏大,若不是公主府招募难民,恐怕已经成为青楼女子。

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她们说过打算mài shēn去青楼,本来没有多少姿色,去了顶多成为客人的玩具,最后只能沦为青楼的下人吧。

“我也不知道呀,啊,早,叶姐来了。”

笑着打完招呼,叶氏走到里面整理烧水用具,记得今天小春不值班,但还是会去公主那里,可能是习惯了呆在公主身边,这样想着,越发觉得公主真是有魅力呢。

打好热水洗脸刷牙,听到那俩个姐妹说小春是宫女,身份也不一样,在公主面前有话语权,而小春答应了桂圆汤圆俩姐妹的请求,说问问公主。

跟她们聊几句,端着盛满热水的脸盆回到了住处,把两个孩子叫醒,让他们洗脸刷牙,随后将公主发的两个小本子递给他们,再让他们读书写字。

将热水倒入白色的雪墙上,消融了一大片,露出一个缺口,能看到远处的情景。

同时也能听到雪橇滑动的沙沙声和狗的呼气声,这象征着公主府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

“起床了!开始准备早饭了!”

叶氏从走廊这头敲倒走廊的那边,再上二楼敲门,这里是厨房杂役和厨子们的住处,虽说他们跟着小春学过炒菜,压根没有人家的手艺,当然还有一些自诩能做山珍海味的御厨,牛皮吹得挺大的,学起炒菜来简直不堪入目

现在,公主让她管理整个厨房的人员,因为接触的人比较多,原本畏缩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处理了许多事情后,渐渐朝着女强人的方向发展。

早上喊起床,也是她的职责所在,毕竟天才刚刚亮,不见得所有人都像她这样勤快。

敲了几声门,她总能听到一些抱怨的声音,大概是闲她烦了,骂她是个贱婆娘或者贱寡妇,原先还会生气,现在完全不会生气了,左右都无所谓,只要能在呆在公主府就行,没有过多的奢求。

烧开水,煮好肉汤,还有蒸出来香喷喷的馒头,这些是军人早餐的标配,标配这个词也是公主发明的。

有时候还会放一些用白糖加蜂蜜做的花卷和馒头一起送给每天操练的那二十五个‘军人’,确实是叫军人,小春说这是公主说的。

为了缩短做早饭的时间,叶氏会把每个人需要做的事情都记录下来。这法子是从一个胖子的老婆那学来的,他们夫妻俩得到公主的重用,去外面当酒楼的掌柜,真是好运气,不少人都挺羡慕的。

除了特别要早点做好的军人饭食之外,还有几百个小孩的饭食,她们住的地方有小食堂,虽说不在这里,但是也需要去检查哪里做饭的水平怎么样,公主说少年长身体很重要,必须营养搭配齐全,还列了一张饮食表。

这是公主重视的地方,她也十分放在心上,那些孩子又不少都是孤儿,没有父母的关注,能照料到他们的也只有宿舍管理员。

这个名字也很奇怪,宿管,管理一栋住宿的人,必须要喜欢小孩子,还得是女的,她有不解,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职业名字。

但是公主决定的事情,总会是对的吧,大概这方面她还真没办法鉴定,她自认为此身不过是个见识浅薄的妇人罢了。

按照饮食表的内容,她一定会在七天循环中,一共五个早上给叶芒和叶门镜吃煮熟的茶叶蛋,每十天都必须吃一只鸡,但是这个办不到。不过,还好公主让她掌管厨房,偶尔会有一点私心,将厨房的鸡腿偷偷炖一碗汤出来,把汤偷偷送给两个孩子喝,鸡腿则是拿来炒菜。

这件事厨房的人都知道,心照不宣而已,叶氏又是公主任命的上司,外加她本来就有俩个孩子,多少需要一点照顾。

最后就是那些当了夫子或者没有当夫子的老丈们,他们住在公主府,是最没有价值的一部分人,这只是原先的一些流言罢了,公主曾表露过止住这种流言的态度。

后来他们找到公主,陈言壮士未老,还可以帮忙处理一下公主府的事物,有些文化底子的就去当半个夫子。

叶氏觉得,就他们连半部《论语》都背不出来的水平,半个夫子都高抬自己了。

还好公主并不让他们去教《论语》《大学》这样深奥的东西,倒是派到了另一栋教学楼,去教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学字。

想到这里,她觉得十分的有意思,或许是自己嫁过人才会觉得一群老头教一群男人颇显得滑稽吧。

忙完了早餐,派人坐雪橇送出去,这才得了一阵空闲。

说到送早餐,她总感觉桂圆和汤圆俩姑娘家莫不是看上了那二十五个男人中的一个嘞,少女怀春她还是能看出来的,毕竟是个过来人。

过得会,叶氏用热水把一只刚刚放血杀掉的鸡泡一遍,随后与乌小棋一起扒鸡毛,这只鸡是中午准备给公主的食物。

最近公主喜欢用一个铁箱子烤东西吃,不喜欢用生火直接烤,也不准下人们吃生火烤的食物,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特别容易致癌。

并不懂公主特意叮嘱是什么意思,她现在管理厨房,一只耗子都不能出现,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拔完鸡毛,将整只鸡分成两半,把半只鸡用长长的细铁棍刺穿,一边转一边烤,还要不断地涂抹蜂蜜,这道菜公主命名为蜜汁烤鸡,倒是名字挺切合做法的。

另外半只交给乌小棋,这个黑瘦的少年知道怎么整。

公主喜欢喝汤,不喜欢羹,这一点整个厨房都知道,而且基本只吃炒菜,目前没有发现公主喜欢的糕点,叶氏涂抹完五次蜂蜜,将铁箱子放在温火上慢慢的烤着,想要绞尽脑汁构想出公主喜欢的甜点,不过一会儿就放弃了,太难了,只要是甜的公主都会尝尝,从来都不挑。

中午,做好了汤与烤鸡,放到外三层里三层的食盒里保温,坐上雪橇,很快就到了天赐阁,走到公主寝室的门口,便听到里面小春劝公主起床的声音,还有公主死活不肯起床的借口。

叶氏推开门进去,告罪一声,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又听到公主说得了懒癌,懒癌又是什么东西?记得公主说过癌症这种很奇怪的病叶氏联想到的第一点就是公主生病了。

询问后才知道不是生病,只是一个比喻,就是说懒到家了。好吧,叶氏站在旁边,听着公主耍赖,见到床上拱起一个大山包,随后看到公主掀开被子对着小春做个鬼脸,白虎和猞猁也在公主的怀抱里鬼灵精怪地吼喵起来。叶氏噗地一声笑了,公主原来也存在十分有趣的一面啊。

最终公主还是在服侍下念念不舍的离开了被窝,起来吃早午饭

第七十五回 江雪(上)

武月绫下令,允许下人们缴付三文钱可以乘坐雪橇一个时辰,二十文租一天。这是小春提议的,她觉得这样也不错。

雪橇做出来除了方便出行,还可以创造出快乐,不过,无偿享受休闲时光还是不行。计算了一下,按照他们的收入,每月十文钱,若是三四个要好的朋友凑合起来,二十文一天还是绰绰有余的。

作为下人,免费打工,包吃包住,原本不可能有工资报酬。

公主府却是一个实打实的例外,军人也有工资,凡是在公主府的人都会有工资。

只不过,这样一来,公主府每月都要花费一块黄金的代价支付给他们,考虑细水长流,除了酒楼,还有规划种田,粮食不能一直靠剥削封户来获得,谁都要活命。

与此同时,牙膏牙刷也要开始作为商品运作起来,那么木匠坊和制糖坊这一年可有得忙了。

开一家杂货店,专门卖牙膏牙刷,仅此一家,皇家专利,这也是一处收入。

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一人力量有限,单靠公主府不行,可以放出消息,找来长安的大商贾来合作,我方负责技术,他方负责经营,五五分成。

武月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买卖提这个卷着头巾、穿着圆领服的胡商,有了计划和门路,实施要简单一些。

不一会儿,打牌的吵闹声把她拉回了现实,楚儿出老千又被发现了,看着她们欢快的闹腾着,心中也会有一种满足感,冬天也不这么无聊了。

“公主,这是小春昨天跟小蜜出去买来的脯煎,”小春推开门进来,抱着一个瓷罐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腌制梅肉、脱水葡萄粒、干龙眼肉。

把瓷罐子摆放到食案上,小春笑着说,“公主,这是小春和小蜜敲了十几家紧闭的铺门才购置到的,现在大雪,坊市中的许多店铺酒楼基本不开张,可辛苦了小春跟小蜜了。”

“嗯,你们辛苦了,”武月绫朝着瓷罐中看去,里面都是一些干巴巴的瘪块,抓着几块吃着,吃出了甜的味道,还有微酸很酸的味道。

这种甜的是桂圆肉,难怪会这么甜,葡萄粒她倒是认得,只有最后一种经过小春的解释才知道,是红梅肉,就说怎么会有一股咸味。

“一起吃吧,小春小蜜你们俩多吃点,”武月绫把瓷罐往食案中间推去,让打牌的众人都尝尝。

听到公主的话,众人没有客气跟推脱,她们也习惯了这种亦友亦仆的关系。

不多时,鱼朝恩敲门求见,进来后,告知公主,贺老丈来到了贺公亭垂钓。

武月绫收起了松懒的模样,主动从火炕起来,让婉儿赏一把干果脯给鱼朝恩,再着他去备好雪橇车,再去准备吃火锅的各种食物还有酿造出来没有多少的麦酒,以及一桶子木炭和温酒器皿。

回到了寝室中,武月绫脱去了平日裹得严严实实的衣物,换上一身古代保暖的衣物。婉儿不解地帮着公主换衣物,这是要出门吗?

带着楚儿还有几个公主亲卫上了雪橇车,朝着府外的贺公亭行去。

没多久,来到了临湖而建的贺公亭,贺老丈还是那一副模样,坐在亭子门口,面朝结冰的曲江池,在破开的冰面垂钓。

“贺老丈,”武月绫走下雪橇车唤了一声,身后的青色披风随风而微微卷起波浪,对着一刻不离守在旁侧的阿香点点头,坐到还未发觉自己到来的贺老丈身旁,朝着搬东西的亲卫们打着手势,让他们悄悄的搬,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自己也保持安静地看向贺老丈所望的方向。

那边是一片白皑皑的世界,微微灰蒙蒙的湖面里有一个黑色的圆点正在移动,缓缓间,黑色的原点慢慢地变扁,化成孤独的一片墨色竹叶,在冰湖上着慢慢挪动着。

抬头哈出一口白气,感受着冷气的席卷,拿出了望远镜,朝着冰湖上的黑影看去,发现是一叶木舟,舟上有着三人,看样子是一家三代人,祖父、儿子、孙子。

细细地数了数,青年人在前面砸冰开路,少年在中间划桨,老头在舟后撒网。

原来是捕鱼啊,这天寒地冻,行舟于冰湖上捞鱼过冬吗?着实寒苦,略微感叹,随着望远镜的观察,发现这三人凿出来的痕迹正是从贺公亭这边延续过去的。

也没有太多的在意,不一会儿,火盆生好了火炭,搬到了自己的旁边,对着鱼朝恩点点头,让他们先行回去。

身后,花楚儿牵着俩只小可爱的,正在和阿香有一句是一句的聊天,俩人都是习武,又是各自主人的保镖,彼此间有许多相似处。

感受到火盆的温暖,贺老丈动了动胳膊,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口残缺的白色牙齿,扭过头才看到了公主,不由得一惊,“哎哟,是公主啊,许久不见,越发的美丽动人,老夫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贺老丈说笑了,月绫可没有越长越水灵,确实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贺老丈来此垂钓了。”拿下望远镜,递给贺老丈,“你靠在眼前往里瞧瞧。”

贺老丈伸出如树皮般干枯的手接过望远镜,不解地朝着望远镜靠去,发现冰封湖面的远处景象都清楚起来,原先看到的黑点确实如猜测般是一梭扁舟,那上面是三代人正在垂钓。

“那冰湖里艰难前行的木舟好沉重的感觉呐,这东西,也好神奇啊,竟然”贺老丈拿下望远镜,揉揉眼睛看看前方,再通过望远镜观察前方,只得重复道,“竟然如此神奇。”

“是啊,那一座小舟十分的沉重啊,上面载着的可是子孙三代人呐,”武月绫搂住胳膊,哈出一口长长的热气,侧重的说着那一叶扁舟。

“是啊,这么一片小舟,竟然载了一个世代!”

“也是一个时代!”武月绫接回望远镜,补充一句。

见到鱼竿头动了动,武月绫上去抓住鱼竿,等到受到拉扯的时候,帮着贺老丈将一条大鱼钓了上来。

贺老丈哈哈大笑,这是今天的第一条鱼,就像这冬天的第一位客人一样,如愿以偿地上钩了。

第七十六回 江雪(中)

又钓上一条肥美的鱼儿,贺老丈开心不已,说小友一来,这鱼儿就蹭蹭地上钩,实在是幸运之人啊。

武月绫面对夸赞不可否置,得意地笑后又转而疑惑地问起了杨国忠、安禄山、史思明三人,不过贺老丈说,他只认识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其余两人没有印象。

那家伙是个胖子,肚腩大如西瓜,腰圆若水桶。

听贺老丈的言辞,并不喜欢这个家伙,而且十分的反感他,同时也感叹颜大夫的离开,说百官中少有求情者,那左相李适之上去求情,结果被圣人喝骂了回去。至于右相,贺老丈更是嗤之以鼻,当日颜清臣被贬,他并没有去求情,反而推荐一个没有主见性格柔弱的陈烈希去当御史大夫,实在是误了圣人!

贺老丈说自己虽是老臣,但人言轻薄,引不起圣人的注意,也知道公主去求过情,就单单知晓大义这一点都要感谢护国公主。

武月绫摆摆手,并没有多说其他的话,对于颜真卿的离开,她有三分无奈七分可惜,至于李林甫,她也不感冒,左右不妨碍自己的布置,那就行了,没必要去搞一个像狐狸的家伙,更何况对方还有当朝宰相这个身份。

钓完鱼,请贺老丈入座,不知道是不是贺老丈后知后觉,经过阿香的几番提点,才想起这个亭子的名字,对着武月绫连称公主有心了。

入到亭中,放下竹帘挡风,这才暖和了许多。阿香展现高超的刀工,将一条条大鱼切脍,一盘盘生鱼片上了食案。

武月绫摆开火桶,往里面倾倒木炭,将火锅架在上面,放入一些调料,倒入清水开煮。

“小友这是做何?不吃水煮鱼片了?阿香可是连着平底锅都带来了,是吧,阿香。”贺老丈不解,说完后朝着站在旁边阿香问了一声。

“是的,公主发明的烫油浇鱼片法实在高超,着实让阿香长了见识!”

听到老郎君发话,阿香对着武月绫拱手称赞道。

武月绫笑了笑,说不必客气,接下来不煮酸菜鱼片,这东西叫做火锅,大冬天的应该吃火锅才对,说完又从麻布袋子里取出几条干辣椒,把干辣椒剖出一条缝,扔进了自己这边的半锅中。

拿出封着麦酒的坛子,揭开坛子口,一股白色的泡沫涌出罐子口,冲出一股散着麦香的酒味。

贺老丈伸直了腰,不断地吸着鼻子,享受着酒气袭来,口水就差流出来了。

“公主,这是何酒啊?为何如此之香?”

武月绫等白色泡沫消失,捧起酒罐子,闻着这一股久违的味道,开怀一笑,往早摆好了的大碗中倒去,再放到热水中泡温,端出来亲自送给贺老丈。

碰碗而饮,武月绫这才解释着,“这酒名为麦酒,或者叫啤酒,是我令府上酒匠研制出来的,放了少许的糖在其中,这样就不怎么苦了,喝起来舒爽,让人心情畅快!”

贺老丈饮完打一个长嗝,抿了抿嘴唇,确实很好喝,从嘴巴到喉咙再到肚子,十分清爽,似乎把油腻的肠道都清洗了一遍,正如公主所说畅快啊!

楚儿趁着小娘子跟贺公聊天时不注意,把热水铁盆中的酒碗端起来,一饮而尽,又端起一碗送到阿香面前,让她尝尝,结果对方不愿意,楚儿一个酒嗝打出来,露馅了。

最后在贺老丈的赐酒下,阿香才愿意尝这种酒,喝完后一脸享受的样子,不过随后憋住酒嗝,不想失态地打出来,愣是从鼻孔中冲出来,两眼泪汪汪哒,一个女汉子顿时变得楚楚可怜。

锅中汤水沸腾,武月绫开始教贺老丈吃火锅,让楚儿跟阿香也坐过来。

不过阿香比较拘束,一个是老郎君,一个是护国公主,都是身份显赫的人,作为下人来说,这种行为属于僭越。能让下人与主人同坐这种事情也就老郎君和公主能任性而为。

武月绫夹起一块薄若轻纱的鱼片,放入锅中翻滚的汤水中滚了滚,取出来蘸着贺公秘制酱料吃,十分的鲜嫩。

“贺老丈,冒昧问一句啊,您老今年到底多大了?”武月绫颇为好奇,拿着捞火锅用的筷子夹起一片煮好的青菜叶子,放到贺老丈的碗中。

“嘶,这个,阿香啊,我多大了?”贺老丈面对公主的问题,也有些茫然,他可记不得年龄这种事情,夹起公主放他碗里的青菜叶子,边吃边看向阿香。

阿香刚咬下一口鱼片,闻言呛到了,微微咳了咳,这个味道有些ci ji,回应老郎君马上八十五了。

听言,这么大的年纪了,怕是没有多少岁月了,心不由地让刺扎了一下,端起酒碗,敬与贺老,说一些吉利的祝福话语,寿比南山之类的。

武月绫又拿起一个小铁桶,倒入一些黑木炭,再拿起个小铁锅,往里面倒麦酒还有早已备好的姜八角桂皮辣椒大蒜子,再将一袋子木虾倒入其中,合上木盖子,红焖小龙虾。

除了鱼肉,还有干竹笋片,武月绫把袋子里的干竹笋片倒入锅中,让他们尝尝这东西。

花楚儿欢腾了起来,这不是原先流浪在外头时在一处竹林挖出来的吗?夹起锅中煮好的竹笋,吃一片,很嫩,但是好辣,这个感觉跟吃了那种红色的尖果子一样。

“呼,呼,呼,好烫啊,”花楚儿连吃了好几块,发现越吃越想吃,可是嘴巴越来越烫,额头都冒出汗来了。

“小友,这是何物?”贺老丈也是一样,端起冷掉的麦酒喝下去,又麻又烫。

“哈哈,能让你们冬天流下汗水的是叫辣椒这种食物,本来这东西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在路上捨到了一株,我想啊,可能是美洲的某只飞禽不小心卷到了强对流里,吹到咱们亚洲来了!”武月绫夹起一根辣椒,毫不含糊地咬了下去,辣味炸开,就像是在太阳曝晒的感觉一样。

三人都不懂武月绫的解释,什么是美洲,强对流是什么,亚洲又是啥。

花楚儿看着不明所以然的两人,得意的笑了笑,我家小娘子就是这么厉害,虽然我也听不懂,偷偷夹起一根辣椒,丢给了在她旁边蹭食的小猞猁。

小猞猁一点都不含糊,舔起来就吃,磨了几下,呜咽一声冲进了雪地里,不断地咬着雪给嘴巴降温。

花楚儿愣愣地对视着小娘子冷冷的眼神,当着小娘子的面,皮皮地夹起一根辣椒,照旧丢给了小白虎

第七十七回 江雪(下)

另外一边的小锅发出沸腾的声音,木盖子周边冒出白色的香气,低配版红焖皮皮虾完成了!

在食案上放置一块木板,垫上一张湿麻巾,将带着扣的小锅摆上面,揭开盖子,白色的热气有如云朵一般盛开,袅袅升腾,勾引着众人的食欲。

再取出一罐封存好的麦酒,嘶地一声揭开封口的布头。白沫洋溢出来,顺着凸起的罐壁滑落在木质感十足的食案上,渐渐迸裂,变成一小块状的酒水,麦香酒气伴随着锅里食物的香味一起飘扬出去。

亭子外,雪橇车在地面滑动的声音渐渐逼近,直到停在了两头马的旁边,这才听到了狗兴奋的吠叫和喘息声{别想歪了}。

武月绫透着竹帘子的缝隙朝着雪橇车的方向望去,会是谁来这里呢?她记得自己并没有特意交代过什么。

帘子被掀开,进来的是一脸歉意的婉儿,这丫头手里抱的正是一把古琴,不过此时因为赶路的原因,她脸上被冷风特意照顾过,红丹丹的,鼻息喷出白色的热气,这热气也仅仅是一阵便快速地溶解在冷空气中。

“婉儿来了,不是说天太冷了”

“小娘子,请恕婉儿无礼,擅自跟着出来!”婉儿横抱古琴,低下头,准备下跪认错,被武月绫托住了。

握着婉儿冰冷的柔荑,将她拉到食案旁一起坐在榻上,先烤热再说,这天气实在太冷了,发现亭子外面还站着一个下人,让她也过来坐下烤火,一起吃着锅中的食物暖身子解饥饿。

武月绫刚剥完一只虾,又听到了马儿的鸣叫,还有地上厚雪纷飞的动静,夹着虾蘸点酱料,心说今天可真热闹,来一个又来一个。

白袍人下了马,也不栓住缰绳,扔了马鞭走到亭子口。抬头看一眼亭门上挂的小牌匾,闻到里面一股酒菜香味,大笑一声,甩动袍子,拂开竹帘,进入亭中。

不等武月绫与贺公招呼,直接落座,从竹筒里抓出一双筷子,在水锅中开捞,随后端起热水盆中的温酒,一口酒下肚,表情瞬间精彩万分,好酒啊,咕噜咕噜下肚,长长地嗝出一声,夹起一只虾,囫囵地往嘴里一扔,口中发出咯嘣地嚼响。

“敢问,这位吃全虾的客人是?”武月绫看着对方一口一只皮皮虾,吃得起劲,直接断片了,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一进来就吃霸王餐了

“哈哈哈,这人是我的好友,李白,”贺老丈拱手一笑,朝着武月绫解释,有些尴尬,“太白,你见了公主还不行个礼?”

武月绫闻言见对方瞧了自己一眼,还未拿起酒碗,对方就已经洒然地做完了敬酒动作并缩回酒碗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亭子内气氛稍微显得有些尴尬,除了这家伙的吃食声,就剩下火锅中滚汤沸腾的声音。

贺老丈看了看武月绫,武月绫也看了看他,俩人脸上都浮现了无奈之色,这家伙,真是的。

吃喝完,李白这才拿着筷子伸个懒腰,眼中萌生半真半假的醉意,淡淡地试问道,“公主啊,听说国库中存放的米中新生了一只白色蛀虫!”

“不,那是一只皮皮虾!”心思敏捷的武月绫闻言即刻戏言,夹起一只红透了大木虾,咬下脑袋,剥去硬壳,一口咬下,汁水四溅,“喏,皮皮虾死了,国库又少了一只蛀虫。”

说完,武月绫又夹起一只皮皮虾,照样吃掉,“看,又少了一只。”

“你看,着锅里的皮皮虾不多了吧,他们想蛀食国库,咱们就把它煮红了,咬下脑袋,剥去外壳,一口吃!”

武月绫夹起小锅中的皮皮虾,年长为先,贺老丈、李白、楚儿、婉儿的碗中各夹了一只,随后再说道,“来,大家一起消灭国库中的蛀虫!”

“哈哈哈哈哈~”

面对公主的幽默与自嘲,太白一声长笑,看来这样是没办法刁难公主了,夹起一只皮皮虾,又是把虾从头吃到尾,吃完夹起再一只皮皮虾说道,“好,说的好!吃了这群蛀虫!”

众人会意一笑,争先恐后地消灭蛀虫。

消灭完锅中的皮皮虾,太白抱起酒坛子,面露几分假醉之意,“听闻公主是在襄郡有才女之名,唯独晁兄信耳!”

“哦,小友还有这等名声?”贺老闻言惊讶不已,他可没注意到这位能饮酒交心的朋友竟然会有这等诗词才赋,期待地看向小友。

武月绫倒是真的有点醉了,先前跟贺老丈足足喝了一坛子的酒,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抄的,我哪来的诗词才赋啊,我就是个游戏迷。”

“游戏迷?”李白不解,不过听到对方是抄来的,愈发地抱紧了麦酒坛子,“就说了,这世间女子无才便是德!”

闻言,婉儿跟楚儿神色皆是微怒,这个家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应该是拿人手短chi rén嘴软才对,反倒是越来越对小娘子不敬。

只有阿香明白,这位白袍狂士的性情就是如此。

“什么?!”武月绫刚发出针锋相对的质疑,一个酒嗝把自己的话憋了回去,一挥青袖,“婉儿,拨弦奏曲!”

“是!婉儿遵命!”

婉儿抱起古琴,往后退数步,坐于榻上,把琴横放在膝盖上,弹奏出悠扬深沉而大气的曲调。

感受着其中激昂的旋律,有些微醉的武月绫起身,端着一碗麦酒洋洋洒洒地推开竹帘子,寒风吹动身后的披风,迎面朝着逆风而行,一头拖长黑发如波浪飘扬着。

“李白,你可看见这一片冰湖?这一片雪皑皑的天地!”

披风与长发,交错地飘动,组成一个潇洒的背影。

李白站了起来,抱起麦酒坛子,看向这个不高但是十分洒脱的背影,有些愕然,这个女子不一般啊,莫非是自己看走眼了?

贺老丈见到此景此言,理着白胡须,这才是与自己把酒言欢的小友啊,在心中赞然大笑,李白你虽然狂,可是人家也不羁啊,还是醉酒后的不羁,不然也不会与我这等老头成为挚友。

“看呐,湖面有雪,有冰,有舟,有人,有垂钓!”

琴音如知己般缠缠绵绵的响起,武月绫感受着寒风的洗礼,仰天轻笑,将麦酒喝下肚,跟随着琴音的节奏,踏奏而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侧身望向贺老丈,相视一眼,会心而笑,击掌附歌,“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琴音微止,婉儿复而奏歌,一时间,一股苍凉而寂寞的画卷涌入所有人的心扉,闯得那炙热的心脏皆为之一滞。

李白抱起酒坛子,躲开武月绫的抢夺,来到亭子门口,大笑着复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好!好!好啊!太白信了!”

“把酒交出来!”醉意绵绵缠心肠,武月绫伸手向白袍狂士讨要。

太白躲了又躲,竟然再次躲开了楚儿的偷袭,赖皮起来,“哈哈,如此好酒,怎能还你,不还!不还!”

言罢抱着酒坛子喝得干干净净,一群人在亭子中有说有笑,十分的欢快。

随后那捕鱼的三代人带着一网鱼回到了亭子,大家皆让这子孙三代人入亭内而坐,赏一些美食暖衣,让他们暖和暖和,得知是护国公主和李翰林的时候,皆惊然,叩谢不已!并予鱼为报。

是夜,晋国公府,李林甫搂着俩三个小妾半卧在床上,听着屏风外罗义奭的报告。

“护国公主名为武月绫,原本是荆州人士,出自一个野村人家,那野村是被匪人所杀,唯独护国公主存活下来,属下认为这护国公主应该是练过武,有些本事,不然也救不下圣人,而且在襄郡有过一段美名,是个才女!”

屏风内传来了穿衣服的响声,随之屏风侧走出一个衣冠整齐的老者,李林甫不多言,快步地朝着月堂方向走去。

罗义奭也跟随其后,守在月堂之外,呵出一段段热气,等待着宰相出来发话,正这般想着,里面就传来了李林甫的命令声。

“才女,不存在的,你们摩尼教给我散播公主杜撰才女之名,实则野村姑为真,让长安都知道护国公主武月绫是个村姑!哈哈哈哈,看她如何配的上这般身份!这要是传到了圣人的耳朵,那就好了,对了,你们摩尼教也可以适当的给公主府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个你懂的!”

“是!”

罗义奭应答后踏雪离去

第七十八回 乌小棋的故事(上)

那一天,乌小棋逃离了暴打自己的地主家,那是长安的大户。父母将他卖入其中,拿着两块黄金渐渐远离了视线,从此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

他们无情的抛下了自己,把他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头畜牲,在主人家受到各种nuè dài,各种重体力活都压在了他弱小的肩膀上。

那时候他才十几岁,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种地数十亩,挑粪,养牛放羊,他的一生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命运总是这么的无情,父母养育了他,他欠了父母的。

于是,他又被父母讨回了欠债,原来自己的一条命不过是两块黄金罢了。

在地主家待了三年,直到听到圣人封了护国公主。

那时候,自己犯了错,被追着主人拿着鞭子追着打,打得伤痕累累,第一次鼓起勇气,逃离这个暗无天日看不见希望的地方。

逃离了无穷无尽的工作负担,逃离了没有希望的黑暗之地,脱离囚笼的感觉是多么的开心啊,这绝对是正确的,可是,他想太多了。

逃离了主人家,根本没有食物来源,也没有会收留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他白天守在街头,要么偷抢胡饼摊,要么捨地上或者臭水沟里的食物果腹。

他从黑变得越来越瘦,简直就是黑瘦,晚上躲在臭水沟里睡觉,生怕巡逻的武侯发现自己,没有公验的人,被抓住,会有一年牢狱之灾,而且,深更半夜的还在街上晃悠那更是罪加一等,这一点他是明白的。

可是,他发现,凶恶的主人和武侯们举起了火把,朝着自己躲藏的臭水沟走来,心中充满了悲愤和不甘,泪泉涌出无尽的热浪,扑湿了眼眶,他要逃!

逃不掉只有死才能息事宁人!可是他不想死,他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就算是今晚的月亮也行,可是天上黑麻麻的一片,根本不会有太阳和月亮,更不会有希望。

看着朝着自己躲藏位置直冲而来的火光,他知道,必须跑了,不然就要死掉了,可是往哪逃?看向漆黑的街道,逃!一定要逃!就往哪里逃!

行动跟上思维,化作一个黑影越出了臭水沟,他要逃,一定要逃!

狂奔着往漆黑的街上撞去,他回头发现后面的人越来越近,难道逃不掉吗?

街头不知是哪里冲出来一只恶狗,把他扑倒在地。撕咬着他的手臂,鲜血涌出常年日晒黝黑的皮肤,流淌了一地。可是为什么是酸的感觉,不是痛的感觉?

火光压近,他看清了这条狗的样子,这是主人家的那只恶狗,好可恶,竟然缠着自己的手臂咬,还表露出一副美味的样子,可恶,乌小棋一脚踹上去,把狗踹飞,回头看一眼那些冲过来的主人和武侯,看得清楚,主人的脸,正在扭曲成为一只狗的样子。

乌小棋不管手臂的血液在流淌,他只想逃离这里,逃离火光的范围,只想躲到黑暗中,不想被发现,发现了就会是死亡在等着自己。

起身,俯冲!

跑,没多久,松松垮垮的芒鞋烂了,那就光着脚丫跑,踩到了尖锐的石头,划破了脚皮,不能停,继续跑,踩出血色的脚印,一步一步地往前奔逃,他感到前方的黑暗永无止境,疲倦和不安化作恐惧在心中开始蔓延,不被抓住折磨就跑,一定要跑!

身后的火光再度照耀而来,他又被一只恶犬扑倒咬住了,等他翻身看的时候,不仅仅是这头恶狗还有一群红眼睛的老鼠也在啃食着自己,更重要是还有虱子爬上了他的脸庞,吸食他的血液。

手脚并用,不断地踹打着红眼老鼠还有恶犬的撕咬,可是全身都已经血淋淋了,不管怎么推开踢打,他们还是如蚂蚁一般朝着自己永不疲倦的爬来。直到后面的火光彻底亮起,这群畜牲才惊慌逃离。

乌小棋看着身后的狗头主人,还有没有面孔的武侯,眼睛里终于流出血泪。

他已经残缺不堪了,老鼠的啃食导致皮肉都已经缺失了大半,地上洋溢的都是他的鲜血,狗咬的地方,已经能看到清晰的骨头了,脸上的虱子也吸饱了,长成了一颗颗豆子。

乌小棋看着带着恶犬面具的主人,这张脸正在笑着,带着恶心还有恶趣味的笑着,让人不寒而栗,为什么一张狗脸会长在主人的脸上,还有那几个举着火把的无面武侯。

这下子自己完蛋了,要被抓去蹲牢房,也要被主人打骂,遭受罪罚是必不可少的了。

可是为什么全身都破破烂烂了,还是没有半点的痛感,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掉了。

乌小棋内心麻木地充满了疑问,紧接着他看到主人和无脸的武侯起来把自己举起来,他们还往地上插火把,这是要干什么?

他被狗脸主人和无脸的武侯架着,放到了火把群中炙烤着,依旧没有痛觉,可是火焰已经把自己的身躯点燃了,这群家伙竟然流出了口水,要吃了自己?

真的要吃了自己,怎么会这样,主人的狗嘴巴裂开,露出尖锐的獠牙,朝着自己的脑袋咬来

裆部一酸,乌小棋在被窝里一颤动,满身大汗地醒了过来,看着旁边床上打鼾的付叔,他知道了,这是一场梦境,真是可怕呢。

掀开被窝,忍受着寒冷,起身来到夜壶边解手,原来是一场梦,现在身后都感觉冷淋淋的。

回到被窝,乌小棋难以入眠,他算了算,现在来到公主府也应该有两个月了吧,希望主人不要找到自己才好,在这里好不容易活出了一点希望。

当时那个小宦者发现自己的时候,就问自己要不要来公主府,他害怕地点点头,同意了。

这才到了公主府,就算是饭食也不会很差,还有工作的报酬,若是在厨房做得好,就能领到年终奖那种东西,很有趣呢,听说是公主亲自赏赐,不仅仅有衣服还有钱财美食。

公主府真好,很温暖,大家齐心协力地做饭,有叶姐在,没有人敢偷懒,原先红着脸低着头的叶姐现在变得好强势了,动不动就会教训人,炒菜的精髓在于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出错。

那些御厨就知道一人掌好几个锅,结果味道难吃死了,挨了不少骂。

而且他得到了认可,马上就要成为西游记酒楼的厨子了,想到这里,他嘻嘻一笑,黑瘦的脸上洋溢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再想想原先的梦境,不再那么害怕了。

他现在是一个独立的人了,可以活的更好,不用害怕原来凶恶的主人了,他怀揣着这种心情缓缓入睡。

第七十九回 乌小棋的故事(下)

今天,是公主府出去采购的一天。

乌小棋觉得,雪橇车真的是一件很完美的发明,公主真的很聪明,竟然能发明出这样的出行工具,完美的解决了深雪中行走的难题,要是自己能有公主万分之一的聪明就好了,这样就像小春姐一样,能发明各种菜式。

“嘿,小黑厨子,哦,还有付老厨子,你们这是去购置东西吗?”

乌小棋闻声看去,这是桂圆姐,虽说不是很熟,但上次出去采购的时候,她也拿着几枚铜钱来求付叔替她带一点面粉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尽管这些钱根本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但是她还是会拿来买一些自己想要或者喜欢的东西。摸了摸荷包中的那几枚铜钱,他也是这样的心情,因为在这里他们不像是一个低贱的下人,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能够拥有自己的钱,拥有各自的愿望。

习惯性地沉默着点头,付叔上去聊了几句,内容和自己设想的一样,只是想去买点甜点吃,真是贪吃的家伙呢。

不过那种甜糕点五文钱一个吧,可是相当的昂贵啊,乌小棋想了想,坐上雪橇车的时候,跟付叔说了一句,不如用这几文钱买一点面粉,带回厨房给她做一蒸笼甜食,反正厨房里面有一些白蔗糖。

这个提议得到了付叔的认同,不过不能让叶姐知道,不然肯定要挨骂。

乌小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叶姐认真起来是有些恐怖。

进入城内,发现城中街道的雪相当的浅,是被清理过的,朝着城内行去,雪橇车依旧可以行进,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许多人的注视,毕竟这种东西实在太过于新奇和新鲜,只有公主府才有,带着与有荣焉的感觉,昂起小下巴,面向着那些在路边观探蹒跚前行的人们。

乌小棋并不知道,他原先的主人也正在这路边的其中一个,恰巧看到了他。

购置完一些货物,与付叔一起搬着袋子,这些袋子里有装米的也有装粟的,还有一些是年货,据说公主会在过年的时候发放红包与礼物,这就更加让乌小棋期待起来,不知道过年会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他看到东市里购置东西的人们,虽说没有以前热闹,rén liu量也少很多,不过唯有几个带着兜头的人,他们肩披一种看不懂的服饰,那好像是景教的教徒,这些异国人好像是因为某些事情从黑衣大食而来,也不知道他们那兜帽下面到底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突然,乌小棋发现了他原先的主人,正朝着这边走来,心底一急,跟付叔说一句,往雪橇下面一躲,贴着冰冷的雪面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主人的声音和付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大致能听到付叔替自己挡住了这一劫。

回去的路上,付叔架着雪橇车,他问自己是不是惹了麻烦,乌小棋心中在打结,到底要不要说,如果说自己是擅自逃出来的奴仆,公主会不会发怒?

挣扎也只是片刻,回应了付叔不是的,他觉得付叔应该是看得明白的,掩饰也没有多少作用,好在付叔也只是一袖带过,更多的是期待着好运,希望这件事情不要被发现,正在乌小棋求老天帮自己的时候,他看到了路旁正怒瞪着这边的主人,张郎君,他记得,记得深刻入骨,他会拿荆棘打人,手臂上还残留着被荆棘刺扎出来的一排伤疤,那是他造成的。

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一群孩童唱的歌谣。

“村姑公主?不识大体,不懂国祚,妄言才女?”

乌小棋没有多少在意,只不过,他看到付叔紧锁的眉头,他不是很明白,毕竟没有读过书,这些童子为什么会唱这样的童谣。

他的注意点更在于被原先的主人看到了,以后还要出来购置东西吗?不仅仅是购置东西,抛头露面这种事情,当上酒肆的厨子后,肯定免不了,他也是人啊,躲躲藏藏怎么都不像活着。

真是麻烦啊,自己就像是公主府的一颗臭老鼠屎。

“小棋啊,你的麻烦事,我相信公主一定会处理的,就像她当初收留我们时一样。”

付叔稀松的语气让乌小棋心中稍稍的缓和了一口气,也许付叔说的是对的,他也相信公主不会这样。

不过,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是购置完东西的第二天,本来正在做着菜,就听到了公主传唤自己的消息。

乌小棋顾不得一身的油烟味,既然是公主传唤,那肯定是重要的事情,不过地点有些不对,不是在公主居住的天赐阁,而是在接待客人的大堂。

坐在雪橇车上,任由冷风袭面,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渐渐的心不在焉起来,直到到了大堂外,驾车的下人叫他下车,他才缓过神来。

只是,才到大堂外面,就听到了一个熟悉而厌恶的声音,当然还有一个想念而又憎恨的声音,一个是原来的主人,一个是自己的父亲!

“公主,按照大唐国律,这个乌小棋是他父亲签下了这张mài shēn契才卖给小人的,希望公主能高悬明镜,为小人做主啊啊,这个小杂碎实在太可恶了,竟然擅自从主人这里逃走了!”

“是啊是啊,这事小的毫不知情,小的也不知棋儿是如此顽劣,竟然逃走,小的是无罪的,请公主明鉴啊!”

“是啊是啊,嘿嘿,公主,这个奴仆自己逃走,按照大唐律令,应该重打二十大板,请公主依照国法处置,小人就无怨了。”

“mài shēn契何在?”

“是,公主,请过目!”

乌小棋站在门口不愿意进去,这样的生活要结束了吗?以后还要继续遭受毒打,继续过着没有zi you的日子,想到这里,眼角已经湿润了起来,心也彻底慌了,不过脑海里却响起了付叔的话,公主一定会处理的。

嘴巴里默念着,公主一定会处理的,他也是这样确信不疑,一定会处理的!

在身旁驾雪橇的下人提醒下,乌小棋总于迈开沉重的步伐,进到了大堂里,不敢也不愿意看周围,只是低着脑袋看着地面,他能感觉到周围审视或者怀着敌意的目光。

跪下,低头,静静听候着公主的决定,谦卑自贱在这一刻如藤蔓一般爬满了心间,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被贩卖的奴仆罢了,公主真的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下人而与高高在上的国法抗衡吗?这个恐怕是不行吧。

“鱼朝恩,你看看,这张mài shēn契是真的吗?”

乌小棋听着公主的声音,忐忑不安的心中还是做出了评价,真的很甜美,这就是上位者吗?是必须仰视的存在。

“是的,公主!这是真的!这个乌小棋是一个逃奴!”

乌小棋的心彻底的冰凉了,看来是要被带回去了吗?不觉得鼻子一酸,热乎乎的眼泪悄悄地掉落,他舍不得付叔,舍不得厨房,也舍不得温暖熟悉的公主府。

他在呜咽,低着头,弯着腰,鼻涕早已经一大把了,不过他并没有听到末日般的审判,他听到的是平时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燧石打响的声音。

“公主这是何意啊,烧不得啊,公主”

锵!

嗯?乌小棋察觉到了异样,他知道,这声音是剑出鞘的声音,还有两块重物落地的声音,很奇怪呢。

抬起头,他看到公主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胳膊被抓了起来,公主挥动了寒光闪闪的长剑,切断了半边袖子。

“可曾听说关羽对曹操割袍断义,如今就割袖断契,他从此之后是我们公主府的人!你想打公主府的人主意吗?”

乌小棋顶着一张哭花了的黑瘦脸,看着连说不敢的张郎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笑了起来,看着公主将剑插在自己的面前,知道这是公主为自己做主了,他从现在起,才真真正正是公主府的人。

拔起剑,站了起来,看着门口那道慢慢离去的背影,竟然是这么的耀眼,直击心扉,背影消失许久之后,这才抱着剑弯腰拱手恭送公主。

公主刚刚好像说张郎君真是只蟑螂君?乌小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张郎君和蟑螂君不是同一个名吗。

那件事情过去的数年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那诋毁公主名声的童谣。

但是!

当她把奇迹一次又一次带给我们的时候,捷报,胜利,当她把这个盛世再度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终于要长眠了,那一刻,我化成了天上的星星,看着这位给我带来zi you的人,看着她将这个时代推向最高锋的时候,我依旧会在天上煮一碗公主最喜欢的鸡汤,在星辰之中默默地为公主的出征祈祷着,她是我心中永远仰慕的公主,不可触及的存在。那个背影,从那一刻起印入了灵魂之中,就算是**消亡了,永远忘记不掉

遥远星空处,来自某个灵魂的低语倾述

第八十回 一首骂诗

冰雪未化,屋檐处还挂着看似危险十足的悬冰。

长安的文人之间,流传开了一件事情,他们在齐家举行的小型聚会上指指点点,对于护国公主沽名钓誉之事十分不满,隐隐有骂声传出。

这齐家,是长安九大商贾之一,经营范围甚广,跟朝廷也搭上了关系,代理经营盐业。

不得不说家大业大,这次举行的冬雪文人聚会,正是齐家举办的,凡是来到齐家的阅书楼,留下一篇好的诗词曲赋,都能获得席间座位,夺得诗词榜首可得春香楼的半枝春青睐,并且陪酒一下午,才子佳人,可以互述衷肠,若是情投意合,这半枝春可还是处子身呢。

此般吸引,长安城内的文人墨客,读书之人,还管什么雪厚天寒不易出行,都朝着齐家坊奔涌而去。

本来轻贱商人的国子监宋夫子因人家送来青铜礼器数件,外加想邀他能在诗会上讲解仁义礼智信的极致道理,可谓对他称赞有加,这才离开家门,前往齐家付约。

百余席位,满座宾客,不管是三教九流的文人,还是不入流的墨客,都在这里集聚,坐而论道。

宋夫子与齐公平起而坐,皆列于主人席位。左边贴近主人席位的是齐家三公子,本就爱吟诗作对,对于李翰林更是敬仰有加,披头散发、一身白袍的形象便是学习李翰林的不羁模样,不过这种装出来的不羁,显得滑稽可笑,颇有些无病shēn yin,较之秦怀仁都不如。

席位间火盆燃起微火,供宾客取暖,三桌一起,开始行酒令。期间有上主人席前,敬齐公和宋夫子。

若是作诗说得好,宋夫子都会勉励一番,年轻人一定要戒骄戒躁,勤奋地耕耘诗书经略云云。

凡是受教者皆称宋夫子为师,并且谢过指点,宋夫子则会点头笑赞后辈可继,长江后浪推前浪。

酒席到了中间,开始宣布诗榜之首。

有人说会是钱老书生的诗,毕竟人家在这方面沉浸已久,这般的话语不胫而走,那钱老书生有些面红耳赤,看上去是奉承,实则讥笑。讽刺你这个老书生读了一辈子书,诗不会作一两首,穷途潦倒,空度光阴罢了。

等待榜首之诗开始公布时,席间的悄声议论渐渐稀疏了起来,直到最后都安静了。

宋夫子站起,来到了百席的中央,带着板劲的腔调,用着不算好听的老声音读起了一首青春气息十足的诗赋。这人的诗词一扬全场,在座的各位皆是耳目一新啊,在这冬天都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不由的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直到宋夫子死板地按照章程报出名字的时候,竟然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果然少年出不凡啊,这少年姓王,名离之,说起人家的家族,那可是五姓之一的士族,听到这里,不平衡的众人才收起了嫉恨之心。

人家是士家大族,怎么有可比性,若人家是苍天大树,他们不过是荒原野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且少年王离之说了,他是来长安游玩的,恰巧碰到这一场大雪,又遇到这一场宴席,起了兴致,才来与会,随便写了一首诗。

谦虚的话语中透露着一股傲然之气,可见这个少年诗赋才华着实横溢,但他睥睨众人的话语也显得颇为不敬重在座的各位,但又有谁敢对这位士族的年轻一辈做出反驳,人家诗赋摆在那里,难不成自取其辱?

第二首是那钱老书生的,第三首才是齐家三公子,其余人皆落榜,落榜到不至于沮丧,一些人本来就是混一口酒食,能在远处看隔着屏风一眼春香楼的半枝春就心满意足了。

王离之坐在屏风中的雅席,与那春香楼的头牌都知半枝春在酒席间你一言我一句,行酒令比斗,结果这半枝春才华没有人家好,多数酒都是她这个都知饮,才子未醉,都知先醉,这一段事情变成了佳话,此后在长安流传,李林甫自然也注意到了。

不过,在此之前,都知醉倒之后,齐公说起了护国公主沽名钓誉的事情,对此他也是十分的痛恨,“这护国公主,原本就是一女子,若不是有幸得到圣人恩宠,不过一个村姑野人的身份,甚至连青楼的艺伎都不如,如今,凭借女子之身还妄言是什么才女,我看这种公主简直有辱长安高尚的文士之风!”

“是啊,是啊,父亲说的对,区区一女子之身,将来不过为rén qi妾,如何能称得上才华,女子无才便是德!”齐三公子应附父亲的话,高声朗道。

席位间的众多书生皆点头认同,发言附和的大有人在。

“听说那护国公主曾经被颜真卿颜御史大夫叱骂为国之蛀虫,我看是了,这女子就是咱们长安的一条臭水沟,难怪身正心正的颜大夫会叱骂公主府!”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家伙,颜大夫才会被贬!着实可气可恨啊!”

“不过,听说护国公主为颜真卿千里送行,这事应该是真的吧,如果是这样”

听得此言,齐公站拿起酒杯站了起来,语调有些愤怒,“沽名钓誉之辈,怎么会千里送行,我看是为了掩盖她的不齿行径,放出来的虚假风声,莫得信,莫得信啊。”

“老夫也赞同齐公所言,听说护国公主打算开张酒肆,就此事,容老夫多嘴一句,身为皇家贵族,竟然轻易作贱自己的身份,去谋那商人贱事,听闻乔迁之宴时,圣人亲至,公主又当众下厨,有辱圣人,实在不配公主这个身份!”宋夫子义正言辞,越说越是慷慨激昂!

“哈哈哈,这般野村公主,确实不配!”

这声音是从屏风中传出来的,正是那独酌的王离之,饮完一杯酒,走出屏风,“正所谓君子远庖厨,这女子之身,还想附庸风雅,不如春楼一妓!”

“是啊是啊!”

“说的好,确实如此,这等小女子,不过卖弄容姿,博人欢喜罢了!”

“哈哈!有道理,还妄言才女!”

“今日作丑诗一首,赋予这沽名钓誉之徒!大家且看如何!”王离之少年模样,说起话来却尽显大家风范,满腹傲气携着微醉纵横,提笔疾书。

“野村黑水流,俩只犬来舔,怀胎三五月,生出一村姑,沽名长安沟,钓誉市井口!”

王离之写完落款后大笑了起来,将纸上狗屁不通的诗词念了一遍。

“王才子,这诗不押韵吧!”宋夫子道出了众人关心的疑问。

“哎,宋夫子,吾之诗为丑诗,何须押韵,再说那jiàn rén身份如何配得上押韵的诗词!尽管将这首诗送与公主府,我堂堂少年王离之巍然不惧!身正何怕影子斜!”

“好,就这一点,我敬王才子一杯!少年才子辈出!”

齐公一句话,引来数百人的齐声赞扬,都说王离之是个少年英俊,全然不惧这狗势的公主,替长安文人出一口恶气。

风雪再次来袭,时间过去了数天,洛阳城的内城墙边上,一座茅草屋中。

“高兄,靠近点,再靠近点,太冷了!”

“是啊,杜兄,没想到这雪下个不停了!”

“咱们的米缸还剩下多少?”

一块厚重的布衾卷着抱着取暖的俩人,在草席上滚动抽拉。

“米还有一半,话说真是冷啊!前几日听说洛阳城中的街道上挖出好几具冰冷坚硬的尸体,也不知道官府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流民,更重要的是这些年落难者越发的多了起来!”

“是啊,民不聊生,何以强国啊!哎,若得广厦千万间,大批天下寒士俱欢颜呐!”

“杜兄,我听说书人讲,那长安新封了一位公主,咱们要不要去投诗问问路,说不定能借此求得一官半职也不错!”

“再看吧,只是不知这公主究竟为人如何,值不值得相投啊!”

哗啦,话刚说完,屋顶的茅草就垮了,风雪灌入,又冷又冻。皆是苦笑相视一眼,起床补屋顶。

第八十一回 酒楼开张

时间辗转,公主府的下人们喝起了豆子、米、枣子等煮成的腊八粥。

经过一个月,雪逐渐化了,冰封的世界也开始运转了起来。

路上流水不止,泥洼坑十分的多,路人行走十分的不便,免不了湿了鞋,脏了裳。

而曲江池水涨起来,近乎没到贺公亭的第二道台阶。

这一天,酒楼就要开张了,作为酒楼的老板,自然是要亲临现场,进行丁酉和丁氏不解的剪彩。

酒坊的麦酒也预备封存了好几百罐,至于如何推销如何售卖,这些自然早就找到了门路。

不过,带着鱼朝恩还有楚儿等人行到了府门前,就遭到了石头的袭击。

鱼朝恩面门中招,额头生起一个大包,小声咒骂着捨起白纸包锅的石头,发现这上面居然写了一首骂公主的诗。虽说他是个宦者,不懂诗词,但是听得多了也会耳濡目染,这首丑诗,根本不押韵,读起来甚至狗屁不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紧接着,府门口跑过一个布衣身影,似乎是在窥探府内的情况。

武月绫察觉到了异样,怎么回事,刚刚的石头?再看向鱼朝恩,发现这家伙神色有些不太对,而且脑门上流血了。

迟疑了片刻,一个一个石头从墙外飞下,朝着武月绫这一片地方砸来。

没有了迟疑,从仓库中点开堡垒,将自己和几名亲密的下人都罩住,只听到石头砸在堡垒上密集的声响,耐久从百分之九十下降了百分之八十九。

有人袭击自己,拿石头,怎么可能,等待石头砸响声消失,解除堡垒,让花楚儿去追几个人回来,因为她听到外面错落的脚印声,不止一个人,再唤来公主亲卫去追这群家伙。

武月绫捨起地上的石头,打开裹住石头表面的纸。上面写着一首诗,名为丑诗,读了读,莫名感觉在骂自己啊,难不成这个冬天赖在床窝上,被人发现了,明显不是啊,王离之是什么鬼啊,从来没听过啊最后得出的总结就是神经病一个,莫名其妙。

抓回来的几个扔石头的家伙,初问说自己是平民百姓,被花楚儿摩擦了几遍之后,如实招了他们是摩尼教的。

审问过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街道上传言说自己谎称才女,有沽名钓誉的嫌疑,这才想起了一月前付厨子说的话,街面上有关于公主的不好传言,而且出于童子之口,编成了童谣。

武月绫心想,怎么古人还有恶意中伤这一套啊,唐律还管不管了,这群摩尼教徒他们只是负责把这首诗送给公主,而且那个王离之,早已经放出了话,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在东市齐家的旅舍等着。

懒得理那么多,先把这些扔石头恶意砸自己的家伙揍得鼻青脸肿,表明这边的态度,再放回去。

关于揍人这一点,鱼朝恩可喜欢了,顶着额头红肿的浮包,举起石头就是砸还他们。

“这人莫名其妙了,还是十几岁的天才少年?”坐在马车上,武月绫干瞪着眼,自己这是做啥了,突如其来的骂名,“我脑海里完全没印象,没今天这个事还真不知道,上次那个顶着风雪来的是蟑螂君吧,也不姓王啊!”

“是啊,小娘子本来就很有才华,婉儿就是为小娘子才诗所折服,可是这种莫须有的骂名到底是怎么从一个冬天流传起来的?”婉儿撅着小嘴巴,老不开心了。

听完婉儿的话,花楚儿也愤愤然,“哼,小娘子,让楚儿去把这个王离之盗过来,先摁到地上摩擦几下,掌几巴子,打一顿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小蜜想了想,听着公主和她们聊天,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那王姓之人,恐怕是士族中人,他们多以高人一等的身份自居,从不与外姓通婚,公主,此人敢写骂诗就说明了他对皇室完全没有敬畏之心!”

“先不管这个家伙,咱们还是先去酒楼,本公主的酒楼要开张啦!不愉快的事情暂且放一放,还有婉儿,别老是皱眉了,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小心白了头!”

面对武月绫的调侃,李婉儿一脸认真的问,真的吗,婉儿就愁了一下,真的老了吗?

婉儿突然的不知所措,让车驾内的气氛显得欢快轻松了许多,不再似先前那般愤懑压抑。

酒楼很大,也很高,一共有三层的高度,写着西游记三个大字的酒旗在风中招展,迎接着到来的公主。

上到三楼,见到了十分激动的丁酉和药子昂。丁酉激动是因为他终于要当掌柜了,还是酒楼的掌柜。而药子昂激动是因为他要开始讲故事了,对于孙悟空这个角色,他是真心的喜欢,为此还制作了一根能伸长缩短的竹棍。

本身又习武又读书的药子昂,具备着一种武人的强健气质,这种武人气质中带着一点点读书人的儒雅,二者结合,刚中带柔。

这人给武月绫的印象也不错,很期待他的表演。

“准备好了吗?”

面对公主的发问,丁酉激动地回应,“准备好了!”

鱼朝恩看着公主问的方向,心说公主问的是药子昂,又不是问你,激动个毛线!

药子昂等胖子丁酉回答完毕,深吸一口气,回应准备好了,他也期待登上酒楼前搭建的那个木台子,那里将是自己的舞台。

既然准备好了,武月绫开始了剪彩,烧起篝火,放入干竹子,噼里啪啦声响起,拔剑朝着拦住店门的彩带剪去。

随后木台子上发出爆响,武月绫抬头看天,一朵浅红色的花朵在天空绽放又消失,这是研制出来的烟花,在木台子那里放出主要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果不其然,听到爆响声,西市的过路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朝着台上看去。

药子昂趁机跳下楼,稳稳落定于木台上,抡起棍子转圈,随后金鸡独立,手搭凉棚,肩抗竹棍,动作潇洒自然,引得观看着连连称好。

故事开讲,还有各种动作表演,大雁塔的静虚小和尚本是出来买米,却被台上的动作和故事吸引,艰难地挤到了台下,小脑袋趴在木台上,津津有味的听着台上说书人讲西游记的故事。

武月绫在三楼看着下面的情景,效果十分的不错,让几个女侍端出乌小棋炒好的几盘菜出来,让这些路人们先尝尝,随后再将小杯子的麦酒放到盘子里让过路的客人品尝,尝过的行人都纷纷赞叹,不一会儿,第一层酒楼就座无虚席,热闹不已。

外头有外头的说书人,里头有里头的说书人,也是讲西游记的故事,虽然没有外头那人的精彩,不过也不无聊,外加这种新鲜的菜式,价格公道,味道也更胜一筹啊。

不多时,武月绫听到鱼朝恩说寿王来了。

寿王是谁?在脑袋里寻思了许久,想了起来,不就是那个在十六王宅中送西瓜给自己吃的李瑁吗,既然来了,肯定要招待。

让鱼朝恩带话去厨房,弄几个小菜上来招待客人。

“公主,恭喜啊,酒楼开张了!”

武月绫看着这个长相颇为儒雅的中年人,笑着拱手行礼,客气地请他入座。

“我听下面讲的故事,很有意思,颇为喜欢,想要进来吃吃酒席,听听故事,问了掌柜,才知道公主在上面,确实很巧啊!”李瑁虽然年长,说起话来没有半点脾气,表现十分柔弱。

武月绫观察了他的面相,虽然是笑着称贺,不过掩饰不住一种憔悴感,还有一些沧桑的感觉,“寿王有心了,待会让寿王尝尝炒菜,还有麦酒,想必寿王会喜欢的!”

“有劳公主费心了,只是,唉,”李瑁说着说着突然叹一口气,语气稍显的低沉,“听说最近有人在散播对公主不利的言论,公主啊,这长安是一潭深水啊,小心为妙!”

面对李瑁的提醒,武月绫笑着答谢,随后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李瑁对于公主能千里为颜真卿送行的事情十分赞扬,说公主这样的女子实在少见!

等李瑁走后,武月绫才从鱼朝恩这里知道,原来这个家伙竟然是义母的前夫,这事情本来不能声张。见到李瑁前来拜访,鱼朝恩才把这些秘闻都告诉她,这个李瑁是圣人所忌讳的存在,尽量少接触。

武月绫也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老子绿了儿子,这可真是冤大头了。不过也无碍,倒是对于这个李瑁,更多是同情,要是自己,老早就zào fǎn了。

第八十二回 饥饿策略

秦记商铺。

“兄长,听闻街上儿童谣,说的恐怕是武月绫了。”撩开窗帘,一声雪绒袍的秦慕羽忧心忡忡,到了长安才知道,护国公主武月绫就是襄郡的那个才女武月绫。

“好事不出门啊!你我都清楚,武月绫那日在襄郡写的诗赋无人能出其右,我也十分佩服,这大概是有人故意诋毁公主吧!”秦怀仁坐在门口,衣服松松散散,一头散发尾部束着一根黑色的带子。

“过年的时候,咱们去给武月绫一个惊喜吧,长安虽繁华,在我看来却十分的寂寥!”

“也罢,到时候去公主府过大年,哈哈哈!”

秦慕羽让光从窗户口照入室内,坐到了点着香炉摆着古琴的案边,开始弹奏着悠扬的古曲。

“阿妹啊,父亲说,你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琴音不为兄长的询问而断止,从低音缓拨,朝着激昂旋转的方向走去,最后铮鸣断弦,手指滴落鲜血,滴在了琴弦的间隙里,烙印在了古琴面。

秦怀仁撕下袖子,替妹妹将手指简略包扎一下,悠悠一叹,“阿妹,你出家吧!”

“嗯”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良人张恒在木台子下面听着药子昂讲故事,不走了,嗯,入迷了,那只猴子很有意思。

还有,唐玄奘这个和尚,张恒知道,当年去过天竺,游历四方,是个高僧,但是这故事里的猴子,猪八戒,沙悟净,白龙马,这些东西根本没听过,但是十分的有趣,还有天上的凌霄宝殿玉皇大帝,他决定以后就来这里吃饭了,而且里面的饭菜比买卖提家的酒肆要好吃,特别是蛋炒饭,他觉得加一只鸡腿的蛋炒饭更有味道,还有,麦酒这种东西,一次只能买一杯,还要提前点,很稀奇,喝起来很爽,比清酒葡萄酒要ci ji。

张恒看着药子昂跳了几下,步伐稳健,这个家伙,恐怕是个常年习武之人,没想到竟然为公主做事。无所谓了,故事好听就行,至于有人针对公主出损招,散发诋毁公主的言论,他并不在意,而且做好了看戏的准备,不管对谁,长安一直都是只刮风下雨,从来都不是小草或者花儿生长的乐园。

但张恒抬头的时候,恰巧看到了公主在酒楼第三层的窗户向自己招手,示意自己上去,张恒低下头皱皱眉,他想听故事。

见到张恒出现在楼梯口,花楚儿把别在腰间的飞花令收了起来,警惕着这个男人。

“你就是不良帅?”武月绫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家伙,背负一剑一斗笠,确实是副江湖的打扮,颇为不良。

“正是,不知公主找我有何事?”

张恒站在公主面前,不行礼也不落座,严厉的目光时不时地在花楚儿的身上扫来扫去,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施展出来的压迫感,至少和自己是一个级别的人物,难怪公主能救下圣人。

武月绫察觉到两人的暗暗争锋,并没有打搅,静静地等候着,总于,张恒开口了。

“公主,有话快说,我还急着去下面听故事呢!”

“哈哈,你是叫我有屁快放啊,那你可知道那个故事是谁写的吗?”武月绫也不计较那么多,反而问起了他关于故事的事情。

张恒带着疑惑望向武月绫,“难不成是公主?”

“聪明,”打个响指,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继续说,“我找你来,是想合作!”

说完把装了麦酒的坛子往前推了推,之前看得一清二楚,这家伙,有些嫌弃饥饿营销这种拙劣的手段啊,一次一人只能喝一杯,还得预定,这就十分的难受,不能畅饮。

张恒看了看装着麦酒的坛子,没有疑惑,拿起坛子直接灌酒,喝完之后轻轻呼啸一声,嗝出一口酒气,十分的爽快。

“公主说吧,什么合作,那故事有结尾吗?我想看看!”

武月绫噗嗤一声笑了,心说这么快就诞生了一个大书迷啊,简直了。

“除了这个,我还在写别的故事,包括三国演义,红楼梦、侠客行,当然这个故事还没写完,你要是想听啊,就只能找外面台上的说书人了。”武月绫心中暗道,肯定不会告诉你,这可是吸引顾客的好招数,怎么能提前把故事透露出来,“至于合作,我想让你帮我营造出一种麦酒供不应求的虚假现象,买东西自然得有一个托才行。”

“托?”

“对,托,就是让你的人帮我宣传外,帮我去哄抢我卖的这种麦酒,让顾客能喝到,或者喝不到的,看着你的人喝,但是我这里每天只供应这么多,想要喝到麦酒,就必须抢着来,营造出火热畅销的样子。”武月绫说完摆摆手,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解释他能不能听懂,自己都说得有点晕了。“随后,我这里提高麦酒的价格,支持预定,达到谋取利润的手段!so,你觉得ok?”

“哦嘿?公主,想不到啊,心机竟然如此之深,你不会真的沽名钓誉吧,”张恒闻言微微惊叹,眼前这个少女真的是十几岁的公主吗?竟然会想出这种办法,这样一来这种麦酒怕是比葡萄酒还要贵了。

“你不怕别人找到酿造这种酒的手段吗?或者发现这是你的诡计?”张恒复问。

“你是说街面上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抹黑言论?我都懒得理,那个叫什么王离之的家伙,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听一些传言说是什么少年才子,我看,就是个道德败坏的少年神经病!至于我的酿酒手段,想要得到,那就得经过我的同意,这也是找你合作的原因之一,放出风声,让那些酒肆酒市都来找我获得‘专利权’!这样他们也可以贩卖酿造麦酒了!”

“嗯,这么说,一切都得靠我们不良人了,要是我不答应呢!”张恒摸着下巴,想要看看这个年轻少女气急败坏的样子。

武月绫并没有做出他想要看到的反应,反倒是平静地昂起脖子,用手刀做了个比划。

“怎么想杀人灭口?”张恒微微眯眼,变得危险起来,藏着暗弩的手臂绷直了。

“凌霏雨。”

一个名字,惊得张恒举起手臂对着公主,“你们发现了,把她怎么了?”

花楚儿拔出了竹子弹慢悠悠地对着张恒,随时准备握响燧石。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张恒收回手臂,褪出藏在手臂上的暗弩,丢在地上,看了看守在公主身边的女子,心中了然,“难怪你们发现了,抱歉了,公主你是个明白人!不良人不是你说杀就杀的!”

“你也是个明白人,”武月绫换了个坐姿,跪在榻上还是很不习惯,也不喜欢,膝盖酸了,“明白人说话都很好办,对吧!”

“公主的要求我答应了,只是报酬,我个人想要西游记的全本!”

“啧,”武月绫微微头疼,怎么一直强调西游记呢,“好吧,不过,不准把故事说出去,不然我就撕票了!”

“这公主就放心吧!”

谈好报酬后,不良帅离开了。

过了几日,不良帅喝着麦酒,这东西,喝下去烦恼就没有了,就算是干累了活,喝一坛子也爽快啊。

正嘎嘣地嚼着炒熟了的豆子,看着几个小童子过来,这几个小家伙,每次他吃豆子,都要来分一捧豆子。

“不良帅叔叔,我们要豆子。”

带头的童子捧着手,讨要豆子。

张恒无奈,抓了一把豆子又抓了一把豆子,心说我豆子都被抓光了,没得吃了。

“不良帅叔叔,俺老孙来也!”

旁边又来一个童子,跑过来学药子昂表演猴子的动作,手搭凉棚,模样倒有七分似。

“嗯,我来给你们讲故事吧,从前有一块石头,吸收了天地日月的精华”

第八十三回 听故事入迷的小和尚

熊洞洞口的石檐哗啦啦地流落雪水,传响在整个熊洞内,好像外面在下大雨一样。

洞穴不远处,纪骁偷偷摸摸地生起火,烤着一只剥光了的鸡,这只鸡是不远处村庄里偷的,不仅仅偷了鸡,还拿了人家的盐酱醋。

把鸡烤得香喷喷,别在腰间。抓起一袋子东西,往洞xué kou走去,一个月过去,虽说有熊肉撑些日子,可是这冰天雪地一整月,谁能抗得住呢,就连他自己也瘦了一圈。

进到洞穴中,他看到了裹着熊皮的母亲,这一个月,母亲的脸皱纹愈发的增多,脸颊也瘪了下去,眼眶稍微有些深陷。

这个冬天吃一天饿两天,确实不好过活。

为了母亲的健康和身体,他决定了偷,因为翻遍了整个山头,也找不到一只野物,就算是被冻死的野物也找不到,穷天死地,除了草根和树皮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啃的。

来动洞穴之中,推了推半睡的母亲,露出憨厚的笑脸,“娘,娘,看俺带来了什么,嘿嘿,这可是野山鸡啊!”

拿着烤鸡在醒来的母亲面前晃了晃,纪骁笑脸兮兮,并没有暴露出心虚之类的,不过却有一种罪恶感浮上了他的心头,因为这只鸡不是他抓来的,而是他偷来的。

纪母醒来,闻了闻烤肉的香味,接过来啃了一口,吃了几下,发现味道不对,有盐的味道,还有酱醋的味道,从饥饿的驱使下挣脱出来,开始审视儿子,最终看到了儿子藏在身后的袋子,那东西不是自己的,把烤鸡放到了石头上,一眼就勘破了,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起来,“纪儿啊,我从小教过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偷别人家的东西,我宁可饿死,也不吃偷来之食!”

“娘,娘,您不能饿死啊,不能啊,长安还没到呢!这山上根本找不到吃的啊,儿无奈啊,实在没有办法了,”纪骁知道事情败露了,也不隐藏狡辩,悔恨和无奈涌上心头,母亲教诲过作为男子汉不应该轻弹泪水,于是将涌上鼻头的酸意强制压了下去。

纪母起身,没有多言,在干柴火堆里取下几根长长尖尖的树枝,将纪骁的上衣脱下来,把这几根树枝绑在他的背上。

“负荆请罪的典故你可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的,鸡鸣狗盗之事也曾告诫与你,今日你犯了错,就要去认错!”

“人,活在世界上,要光明磊落,身子正了,就不怕影子歪!”

纪母带着光着上半身的纪骁,手提着烤鸡,朝着儿子指引的方向行去,身体老了,体力不行,行动速度也迟缓,走了半个时辰才到那里,不过是三五户人家。

期间纪骁想要背母亲,纪母冷着脸不同意,只管自己慢慢地走着。

来到纪儿行窃的地方,让儿子将袋子里偷来的东西倾倒出来,一些瓦罐子都滚了出来,包括一只把嘴巴塞住五花大绑的狗。

呵斥纪骁跪下,自己也跪下,朝着房舍中不明白的主人赔礼道歉。

紧接着,里面跑出一个悍妇,按照外面老媪的说法,拔起长长尖尖的木条子往纪骁的背上恶狠狠地打去。每一下声响都在折磨着纪母,直到一个白袍老书生出来喝止了小妾的行径,纪母这才睁开眼睛看着背后血淋淋的儿子,心疼地扑上去搂住儿子哭咽。

纪骁忍着疼痛一个劲地说不疼,犯了错就应该受罚,孩儿也再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这老书生触景生情,一个孝子,一个慈母,天寒地冻不能忍,速速请他们进来居住,原谅了纪骁偷东西的事情。

此后到达长安之前,他们一直住在这里,作为报答,纪骁帮他们砍柴种田,因为力气大的原因,纪骁一个人能顶七八人。

长安大雁塔中,慧根与师父悟世正在整理经书。

因为师父是个老糊涂,就算整理经书还是会弄错,所以他得跟在身后,把师父整理过的东西再整理一遍。

而静虚则是在藏书层内书写着,冬天,外面都很冷,只有大雁塔这里空间封闭,也比较暖和,也是爱看书的小和尚喜欢待的地方。

小和尚把他前几日听到的故事按照记忆抄写了下来,他确实记得,玄奘法师就是他们慈恩寺的高僧,曾经西游过,对于这个故事也十分的喜欢,小卤蛋摇晃着,“从五行山下揭开佛主封印,之后的故事会是怎么样的呢?好期待啊,待会再出去一趟,可是到那里至少半个多时辰啊!也不管了。”

静虚小和尚和师父打个报告,就离开了大雁塔,出了慈恩寺,兴冲冲地朝着比较近的东市行去,因为那个讲故事的药哥哥接下来会在东市的西游记酒楼说书。若是去西市,至少要一个时辰。因为西市在长安的西边,距离较远,原先有次听入迷了还差点被关在坊市里回不来了。

慧根心想,最近小师弟怎么总是往来外头跑啊,不会是外遇了吧,佛门之人,应该断绝七情六欲,打扫间,来到了静虚书写的书案,上面写满了好几张纸。

拄着扫把,慧根拿起小师弟写的纸,读了读,原本皱着眉头,最后读入迷了,好东西啊,难怪小师弟着急出去,原来是去了东市听故事。

慧根也有些按捺不住,因为故事吸引人啊,读完了全是孙猴子舞棒子的幻想,还有什么七十二变这样的神通,还有小师弟画的不怎么好看的孙猴子形象,于是把带着糊涂的师父悟世拉了过来,一起看看,悟世边看边笑,问慧根这是静虚写的吗?

慧根回答说应该是,让师父看最后静虚写的字:东市,西游记酒楼外,药哥哥将要在这里讲故事。

慧根对故事意犹未尽,自然想去听听,就是不知道师父实是怎么想的,等师父读完故事,静静期待着师父的反应。

悟世拿着最后一张纸,翻了翻,发现背面一片空白,当下丢开经书,带着慧根朝着东市去了,这么好看的故事,一定不能错过。

东市,西游记酒楼,那些安排好的不良人酒托都在酒楼中抢着预定麦酒,造成一种求知不得的心理效应,时不时有人故意发出感叹,怎么酒又被预售光了,这么好喝的酒,可惜了之类的云云。

导致那些排队等候的人都叹息纷纷,有甚者都在破口大骂,竟然没有了,辛辛苦苦排了这么久的队伍,可惜啊。

丁氏见到这样的情况,知道可以加大酒供求量了,价格稍微的提高也不会有人抱怨,公主所求的饥饿效应已经发生了。

静虚小和尚依旧把脑袋瓜子撑在木板上,聚精会神地听着药子昂讲故事,他并不知道,大师兄和师父也悄悄立到了他的身后,一起聚精会神的听着故事。

师徒三人并不知道,故事是护国公主武月绫写的,这个武月绫正是荆州城外野村的那个。

不过这酒楼是公主开的,长安城内几乎人人皆知,不良人的宣传,外加饥饿营销策略的推动,炒菜的推出,这几日许多酒肆都出现了经营惨淡的现象。

第八十四回 西一欧买卖提

“听说,公主开了一家西游记的酒楼,专门卖一种麦酒,味道十分的畅爽,还有啊,还有啊,西游记这个故事也是那家酒楼的名字,那里的说书人都在讲西游记的故事,街上的孩子们都知道一个叫孙悟空的猴子”

“我知道我知道,那猴子可厉害了,听说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寻仙问道,求得了七十二变,厉害吧,还会筋斗云,一个筋斗云就是十万八千里啊!”

“那你还没听完全呢,你是不知道,听说书人讲这个猴子,下闹地府,改了生死簿,去了东海龙宫取了定海神针呐,后来把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给砸了,最后还是如来佛主把它镇压了五行山下!”

“还有还有呢,把太上老君的丹鼎给砸了,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嘿嘿,就是不知道后面的故事怎么样,听说书人讲那唐僧刚刚揭下佛主封印条,现在的话西游记酒楼的说书人正在讲呢,咱们去听吧,至少比在这里好多了!”

这怂恿他们的人,正是一个不良人。在买卖提的酒肆里当着这位掌柜的挖人,他这般鼓动,不一会儿顾客就走了得差不多了。

买卖提作为在掌柜心知肚明,就算制止这位撺掇者,要不了多久,顾客照样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公主,护国公主,最近街道上流传着沽名钓誉骂名的公主,怎么会这样,我的酒楼咋办啊,生意都被人家抢去了。

现在又明摆着来抢顾客,买卖提一点办法都没有。

炒菜,麦酒,故事,这些新花样他在大唐待了二十几年听都没听过,颓然归颓然,可是他知道啊,上次来这里的那位公主可不简单啊,现在这三种东西只有公主府的酒楼有。

细细一思量,买卖提叹了一口气。

灵光闪过,细思极恐啊,又深吸了一口气,人家早就有打算了,来他的酒肆喝酒恐怕只是为了开酒楼做打算啊,精明,这公主精明啊,不像个沽名钓誉的家伙。

买卖提取下了头巾,戴上了幞头,稍微装扮一下,彻底成为了一个土生土长的táng rén。

朝着西市的西游记酒楼行去,老远就看到了街上围观说书人讲故事的大人小孩老者,他眼生台上的人,这人并不是那个会说会演的说书人。

还未到西游记的门口,就发现了长长的队伍,这顾客排出一条长龙,他们边听故事边等待,兴奋时还会喝彩,买卖提还是觉得自己有点低估这种运作模式,按照这样的情况,长安酒食买卖的市场都将被公主府垄断。

顾客被垄断,那就等于酒楼没有收入,没有收入伙计就要辞工,酒楼倒闭,就没有路费回到故乡,那就要失业,说不定还会

往坏处臆想到一半,买卖提感觉肩膀一沉,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自己的伪装还是逃不过明眼人的关注啊。

坐上马车,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东市的西游记酒楼中,见到了这位风评不太好的公主。

“买卖提张龟,我们又见面了,”武月绫故意学着他当日的口音调侃道,整了整手上的稿纸,笑了起来。

“买卖提参见公主,没想到竟然是不良人,公主事先知道我会来?”买卖提虽说有心里准备,依旧是有些惊讶。

武月绫也没想到,动作最快的竟然是这个胡商,“我不知道第一个人竟然是你,这足以说明买卖提掌柜的精明啊。”

“其实,买卖提觉得,公主这般大肆拉拢顾客,造成其他酒肆和酒市的顾客流失,其实目的就是希望我们这些商人来与公主您分一杯羹!不知道买卖提说的对不对?”买卖提没有隐瞒,开门见山,直接说明自己的猜测。

武月绫笑了笑,这家伙,难怪能在西市开十几年的酒肆,“我还没有放出实际的信号,你就能闻到这样的风向,不愧是买卖提张龟,精明啊。”

“嗯,谢谢公主夸赞,就是不知道我从公主这里获得这些新东西该如何分成,公主这边的新鲜东西可不简单啊,就像炒菜,我这边的厨子完全摸不着头脑,还有麦酒,甚至从未听说过,我也让手下人去预定过麦酒,喝的时候感觉十分的舒爽,与这些清酒和葡萄酒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单独用麦子吗?”

“哈哈,买卖提掌柜可真会套话啊,”面对变相的夸赞,武月绫并没有因为高兴而将这些机密说出去,反倒是吊起人家胃口起来,“除了麦酒,还有一种烈酒,喝下去封喉不见血,但是不会死人,喝不过三碗人就要倒地,你信不信?”

“那是什么酒?”买卖提闻言眼睛里精光闪过,愈发坚定了合作的想法。

武月绫伸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表示不能透露。

买卖提被戳到了痛点,无奈之下只能聊向别的地方,“不知道公主是否愿意将炒菜和麦酒与我的酒楼合作,一起经营?”

“可以啊,先入股,再成立公司!”武月绫抬头示意婉儿把一张契约纸拿出来,让买卖提过目。

片刻后,买卖提惊异的声音响了起来。

“西一欧?我当西一欧?西游记公司?合并?公主府技术入股,买卖提酒肆资产入股???”买卖提瞪着一双蓝眼睛,看向公主,一脸懵逼,对于最后的五五分成倒是知道,想要代理麦酒、炒菜这些东西必须是经营利润的五五分。

面对买卖提的不解和懵逼,武月绫花了一个多时辰讲解完毕,自己是公司的大股东,所有经营都必须跟公主府挂钩,而且技术入股,公主将成为公司的所有者,而他的店铺既是公主府的也是他自己的。

买卖提起初还是有些犹豫,不过这种自己的店铺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感觉似乎并不坏,尽管公主风评不太好,要知道有公主府撑腰,又有这些新东西的分成,买卖提酒肆很快就会变成西市第二个西游记酒肆了。

答应了公主,签下了契约,成立了西游记公司,既然站到了公主府这边,买卖提愁眉一展,笑逐颜开,回到自己的酒肆中,召集来了婆婆提和阿加提,把公主府新发明的白蔗糖和羊奶糖以及牙膏牙刷告诉他们,可以一起加入西游记公司。

只是他并不知道,武月绫对于干着人口买卖的婆婆提并没有多少好感,既然合作,以后兼并他们也是很有可能的。

厚雪消融,孙若闻照旧在西市摆摊行医,不过这些时候,来就医的人倒是少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天气太冷的原因吧。

正在医神孙若闻准备离开的时候,公主府的鱼朝恩找上门来,恭敬互相聊了几句,孙若闻和他的儿子孙医民以及那位大汉一起随着鱼朝恩入了车驾,朝着东市的方向行去。

车上,鱼朝恩将公主府打算请孙若闻讲授医学的条件告知了这位医神,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继承医神的医术,去救治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孙若闻听得此言,心中大为感动,直言愿听公主的见解。

第八十五回 水银加砒霜

齐家坊中。

“爹,我们齐家酒楼的生意这些天可清净了,无人光顾啊!”

“我知道,都跑去听西游记了,确实挺好听的!”

“爹,我刚刚叫说书人去把他们说的西游记写录下来,之后再到咱们的酒肆说,应该能挽回点损失!”

“这个主意是不错,可是啊,人家的麦酒,炒菜这些东西偷不到,故事图个新鲜,人家都讲完了,到时候人尽皆知,咱们再讲也没人听啊!”

“儿有个狠一点的主意,左右这个护国公主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如”

“嗯,”齐公听得儿子的低语,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一不做二不休,这事做完了,李右相也会高兴的,取黄金五十两,交给你去办了!”

“是,父亲就放心地在家里等好消息吧!”

齐三郎领着五十两黄金兴冲冲地离开了齐家坊,自留二十两黄金,其余三十两放在了两个摩尼教徒的面前。

这边,武月绫刚送走了买卖提,医神孙若闻便到了。

请医神落座,武月绫不复先前散漫的坐姿,取而代之的是正襟危坐,尽管很不舒服,但这是主人家的基本礼仪。

“公主,您的提议我十分赞同,只是不知道公主是如何打算的?”孙若闻白须整齐干净,面色红润气血充足。

从稿纸中取出一张名单,交给孙若闻,“这些名字都是成绩比较优异的学生,年龄都在十二岁以下,接受过我教的课,基本字还是认识的,想让医神再教授他们医术,不知道医神觉得如何?毕竟一个人悬壶济世,力量始终有限,若是有一群人跟您一样在长安街头摆摊免费行医,我想这长安应该不会有没钱治病的人吧!”

孙若闻细细读着上面的名字,闻言微微点头,确实如此,一个医师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没想到啊,一个女子竟然能如此gāo zhān远瞩,不像是市井流言那般不堪,了不起!了不起啊!

见到眼前这位老医神沉默不言,还在思考,武月绫继续抛出自己的橄榄枝,“除了这些名单,公主府会一直对外寻求医术学徒,并不会造成只为公主府牟利这种事情,同时,学得差不多的时候,医神可以带领这些小医师去外面摆摊行医!”

孙若闻看了看眼前这位女子,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心中早就意动了,他也在愁将来谁能继承这一身医术,自己的一儿二孙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学成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师,如今公主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的机遇啊。

“孙某愿意听候公主安排,不知何时可以开学授业?”

武月绫闻言,逐渐地浮现满意的笑容,这件事情算是落定了,“那就请老医神入住公主府,明日便可开学授业!”

“好”

孙若闻刚准备回应,却听到了外面的混乱声,不由地拧起两道百眉,颇为不解地朝着窗口往下探去。

“我的兄长,我的兄长啊!!!”

“他喝了麦酒,他喝了麦酒就口吐白沫,快要死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这麦酒有毒,麦酒有毒啊!”

随着呼喊声响起,周围的人们都渐渐地围起了一个圈,对着地上口吐白沫、脸色发青的中毒者议论纷纷。

蹲在旁边扶着中毒人的摩尼教徒突然暴起,举起藏在袖子里的石头朝着木台砸去,一边还喊着还我兄长的命来。

石头朝着木台上停止说书的人砸去,眼看就要砸到了,药子昂一个仰面翻跟斗,躲开了石头的袭击,亦有人在鼓掌称好。

武月绫通过三楼窗户口看着下面的情况,本来大好的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不过这样的一个局该怎么解,污蔑自己的名声可以忍,但是找上门来了,绝对不能忍,转头看向孙若闻,心说这不是有个医神吗?

察觉到公主的目光,孙若闻自然当仁不让,这俩人很明显是来找酒楼的麻烦,也就是找公主的麻烦。

而且公主最近也在风口浪尖,不像流言那般不堪,更是为国为民考虑,向自己寻求医道的传承,他正好苦于无法将医术传播天下,借着公主这艘大船倒是能实现愿望,既然有人假意中毒,他应当去下面一探真伪,用自己的名声替公主解决这个麻烦。

武月绫带着孙若闻等人刚出门,就听到了那人指鼻子瞪眼睛的唾骂,语言饶是不堪。

“这麦酒不会真有毒吧?”

“是啊是啊,这要是有毒,那我们都喝了”

听到周围的议论倒向自己这边,这摩尼教的教徒愈发的嚣张起来,张口就是一阵恶语相向。

“你这野村公主!贩卖假酒毒害我兄长!就算是公主杀人也要偿命”

这人还未说完,武月绫走上前,啪地一巴掌响脆地把这血口喷人的家伙打翻在地,随后走到了中毒之人的面前,让孙若闻前去察看。

“你”这人还未说出话,就被花楚儿制住,被摁在地上慢慢地摩擦,他脸皮都给磨破了。

“不能打人!”

“不能”

守卫在孙若闻身边的那个大汉舞动着棍子,呼呼声浑厚地响起,瞄准人群中的挑事者,把那在吵闹人群中起哄的家伙打翻在地并挑出了人群,棍子重重柱在这人的后脑上,不准他多生事端。

不一会,孙若闻望了一眼就知道这人中毒不深,让儿子孙医民去买些药来,简单交代了几句,随后大手往这中毒人的喉咙里一掏,愣是让中毒人呕吐了出来,地上漫了一地的污秽物。

武月绫见老医神有些体力不支,上前帮忙,又招呼人来让老医神吩咐。

随后又叫唤着去拿清水,端着清水罐子往这人嘴巴里灌去,等到灌满一腹又是重复做了一套,过会医神要求的茶水也到了,如是地灌入再弄出来,重复清洗中毒者的胃。

直到这人的呼吸平稳后,孙若闻才挥去满额头的汗珠,坐在地上歇了一会,检查了从中毒人胃里面捣腾出来的污秽物,一眼就看了出来,竟然是砒霜和水银!

孙若闻先朝公主拱手,再对着周围的人解释,“公主,诸位,这人吞食了砒霜和水银才中毒,不是因为麦酒!”

“你你信口雌黄!”

被花楚儿摁住的摩尼教徒不甘心,挣扎着侧过脸吼了一句,那可是自己的大哥,为了那三十两黄金,命都不要了,岂能善罢甘休!

“我以医神的名义作为担保,这人确实是服用了水银和砒霜两种毒物,不过我看他中毒不深,外加你称呼他为兄长,所以没有下重毒,我且问你,是也不是?”

武月绫看着这位医神义正言辞地为自己的麦酒证明清白,心中好感颇多,将来这老者的医术一定要发扬光大,至少不能就此埋没了。

被花楚儿摁着的那人眼光微微闪烁,确实如此,他们虽然贪财,可是还是很惜命的,因此只是吞了一半的剂量,并未全部吞下,不然也不会有回旋的余地了。

见到那人吃瘪,孙若闻侃侃而谈,等到儿子将解毒药熬好之后喂给中毒人饮下,请求公主宽恕他们,武月绫也借着孙神医的台阶下来,反正教训也教训了,放了也成。

不过,武月绫悄悄令花楚儿跟上去,顺腾摸瓜,找了幕后的主使者,齐家!

既然敢来挑事,那就把他们列入黑名单,等到那些没有生意的酒楼到自己这里寻求合作,归纳西游记公司的时候,用心险恶的齐家就被排斥在外,酒楼这一块他们是没有资格跟公主府合作的。

那两个摩尼教徒陷害的任务失败,卷着黄金才逃出长安不过数十里,就被三教主杀掉弃尸荒野。

第八十六回 新年

逢年过节,少不了饺子、汤圆,大家齐聚一桌有说有笑,在古代,这种浓烈的年味也是反倒更加浓烈了。

这年夜饭,不是老早傍晚就吃,而是等到了半夜,守着过年,那时候再吃,这才有年味。

虽说不知道准不准,当游戏中的时间读秒过后,所有的数字回归零点的时候,新年总于来了,这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二个年。

颁发完年终奖,又设置了一场药子昂的舞台剧,武月绫点燃了制作的烟花,带着一群熟悉而亲近人一起看着烟花在空中绚烂,对于回去,她已经不再执着了,这里也是活生生的世界,活生生人,稍微有点喜欢这样的生活。

年夜饭开吃了,武月绫架起了烤架,拿出孜然粉、化油、刷子,烤着肉串,虽说一直强调不准吃烧烤的食物,但是今晚特别一点吧。

原本以为这里不会有孜然粉,烧烤的味道就要缺一些,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厨房里竟然有这种东西,可惜不能杀牛,不然孜然和着牛肉炒可好吃了。

原本饺子和汤圆的陷里面会由一些剩饭菜什么的组成,包好后放到油里一炸。

武月绫可不喜欢这样吃,下令不让厨房那么做,用糯米粉做成汤圆皮,包着白蔗糖或者羊奶酪,伴着米酒一煮,煮烫了放枸杞进去,每人都喝上一碗。

蔬菜夹着腊肉做成饺子馅,包着饺子用开水煮,蘸着酱醋调料吃,味道就是不一样。

一晚上,说说笑笑,起初用六面颜色花纹不同的骰子行酒令,后觉得麻烦,直接搬出了石头剪刀布的规则,把婉儿还有小春、小蜜都灌倒了,就剩下一个半醉的花楚儿、秦怀仁,她自己也是醉的差不多了。

“石头、剪刀、布!”

“石头!”一男一女的声音齐齐想起。

“布!哈哈,楚儿你们输了!”

武月绫往花楚儿的碗里倒酒,笑着说,对方喝完之后直接趴桌子上了。抱起醉倒了楚儿,把她搬到婉儿三人睡的床榻上,脱去鞋盖好被子,让秦怀仁躺在榻上,盖上厚厚的被单,免得着凉,自己一个人坐在门外冰冷的青石台阶上发醉呆,天上没有星光,漆黑一片,好似会把这寂寥的人吞噬下来。

侧卧冰冷青石台阶,撑着小脸,不管夜风的袭扰,思绪早已经随风飘远,差不多一个月,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西游记公司加盟的酒楼,除了齐家,东市西市的酒楼和酒市都已经被她‘收购’了。

牙膏牙刷也在量产,只要有不良人的宣传,一切都会好办许多,而且杂货店也明天正式开张,今天是大年初一,明天大年初二啊,感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不习惯地摁了摁自己平坦的xiong bu,没毛病。

“公主,青石板冷,就不要坐地上了吧,”秦慕羽拿着一件青色的披风,披在了任性侧卧在地的公主身上。

武月绫闻声站起来,看着她睡眼惺忪,应该是刚刚醒来吧,带着醉意说,“我应该没有把你吵醒吧,怎么就醒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睡醒了吧!”

秦慕羽说完,疲倦却毫不掩饰地让她打了大哈欠,眼角都溢出了困意十足的泪水,不过这一双楚目散发着与青春气息不符的忧愁黯淡。

“秦妹何时如此多愁善感了,这可不像一个弹奏出激昂曲调的柔弱女汉子啊。”

武月绫看着她的双眼,真诚地问道,要知道,一个没有忧思的人眼睛里不会充斥着迷茫,目光更不会散漫游离,眼前这个少女该不会思春了吧,根据老chu nán多年的经验,很有可能。

“其实,不瞒公主,慕羽不想出阁,不想嫁一个自己不爱不喜欢更不认识的人,但是父母之命难违背,决定断发出家为女道士,只是成为了女道士,恐怕再难以回到父母的身边了!”

果然,武月绫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从听到这女子的琴音开始,她就发现琴音中的强硬格调和她柔弱的外表完全不符合,甚至相悖,跟自己一样啊,外表看似小孩,实际已经是个沧桑的大叔了,一念至此,只好出言安慰,“若是秦妹不嫌弃,不如就呆在公主府如何?这样你父亲找上门来我帮你顶着!”

“这”

“你赠我古琴,就当是还礼了,小事一桩!”武月绫拍拍胸脯作出担保,让秦慕羽尽管放心。

说到底,还是皇家人的本事大,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你不给面子也得给面子。当然,不排除脑袋被驴踢了或者驴踢过的脑袋,好像都是这么一回事,武月绫老不爽那个瞎喷自己的王离之了,骂人还有理了,放话有种去找他,真不愧是脑子有坑的家伙。

武月绫把秦慕羽哄开心了,自己却愁了,马上要三更了,待会得往皇城去啊,原本义父一直住在兴庆宫,基本不会去太极宫,但是过年了,新年第一天的早朝还是惯例的开。

这事情也是鱼朝恩告诉她的,因为曲江池在城外,坐车驾前往太极宫最少要花上两个时辰,等长安锣声响完了,就得上朝了。

武月绫心说我还没上过朝呢,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倒是有着浓厚的兴趣。

不多时,鱼朝恩过来了,看他的样子,也是一宿没睡啊,熊猫眼深深的。

让他驾着车马,离开公主府,朝着城门行去,自个在车驾上休息一会,大概三个时辰后,新年的第一抹朝阳升起,武月绫下了车马,看到了巍峨的皇城门,从朱雀门入内,来到承天门,便看到了在正衣冠的一些官员,大多都不认识。

不过有一道身影却很熟悉,那人正是贺老丈,上去恭贺新年好,做个揖。

虽说大家都是顶着一双熊猫眼,不过贺老丈这一身紫衣却是十分的精神,不像个钓鱼的老叟。

等到在百层阶梯上烧起一堆火焰,等待百官将一些旧东西旧物扔进去烧干净咯,这才入殿内朝见圣人。

等到结束了朝会,众人都去领‘年终奖’了,新年圣人也会发一些福利给大家,至少武月绫是这样理解的,自己跟太子还有俩位公主都各自在国库中领一些米、布、牲畜等等。

当然,这还不是重头戏,重头戏在今天晚上,义父在兴庆宫宴请百官,自个也在其中,武月绫索性让他们今天晚上见识一下天上开花。

对于烟花,除了取悦义父义母之外,武月绫不打算大范围的推广,难免会有心机之人会跟自己有同样的想法。

白天趁机补补觉,晚上带上一车的烟火,来到了兴庆宫,原本打算一个人来,结果花楚儿非要进宫看看,无奈之下,只能让她乔装打扮一番,变成公主府的下人来搬运烟花,叮嘱她不要发挥盗贼的本性,被抓住那就完蛋了。

刚下车驾,就看到挂满了灯笼的火树,这些火树有秩序地插满了宫内的空地,还有悬在高空的火轮子,这火轮子上全是灯笼,照的闪亮闪亮,宛如一盏大电灯,光芒照耀着整个兴庆宫。

酒过三巡,武月绫请奏,“义父,今日新年,儿有新物请义父观之!”

“何物?”李隆基趁着酒兴,笑着问向武月绫。

武月绫站了起来,把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摆在席位中间,眯了一眼伸直脖子看向这边的狄耿,唬得对方像乌龟一样缩回了脖子。

“此物为花,它能在空中开出花来,不知道义父义母相信吗?”

李隆基看看玉奴,见到爱妃有些好奇,自然点头让武月绫表演出来。

“可是,义妹啊,这东西如何开出花来,这可不能骗人啊!”李亨坐在父亲席位下的左边第一排,灵巧地替父亲问话,这般作为正附和了李隆基的面子。

抱起方形的烟花筒,特意看向狄耿所坐的方向,反问像周围带着疑惑的人,“请义父义母移步,它能在天上开出花来,不知道诸位信不信?”

“既然公主这么说,我等自然是信的!”陈玄礼本来还有问题没有问公主,见到公主故弄玄虚,也勾引了他的好奇心,她究竟是如何杀死那个刺客的。

来到殿外,武月绫特地跟义母打个招呼,虽说咱俩年纪差不多,这仅仅局限心理年纪,生理上认了义母那就是义母了,这种感觉对武月绫来说十分的微妙。

在空地处,让乔庄的花楚儿点燃了引信,武月绫乖巧地回到了义父义母的身边,随着一声声爆响,天空绽放了五彩缤纷的花朵,虽说只是一瞬的光和热,却把美丽印入了所有人的心中。

“这东西有多少?”杨玉环一见天上的烟花绽放,跟个小女孩子一样激动地连连拍手,问向身边的武月绫。

“只剩下八个了,这烟花正是献给义父义母,希望俩位大人能喜欢!”武月绫单膝跪地,抱拳称贺,诚意十足。

李隆基见到玉奴笑容如此灿烂,心中亦是欢悦,加封了护国公主一千户,这一举,引得太子李亨微微眯眼,表面上恭喜义妹,实则妒然。

在百官之前,欣赏天上烟花的李适之胳膊被挤了一下,随后听到了李林甫的声音,拍着同僚的肩膀,心说这个说法好啊。

李适之快步走到圣人面前,行一个大礼,“陛下,这烟花有如我大唐的国运,一朵比一朵鲜艳美丽,新年观此烟花,不仅陛下万寿无疆,我大唐国运也将永久昌隆!”

这般话语一出,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们怎会不清楚,立刻行跪拜之礼,齐声称贺陛下万寿无疆,国运昌隆!

等待烟花散尽,酒席作罢,巨大的火轮也熄灭了,大年初一总算是捱过了,这些官员不用陪圣人过年了,都可以放个长假在家陪老婆孩子。

在假期中,李林甫通过力士悄悄的觐见圣人,数陈李适之以容易散尽的烟花比作国运实乃不对,而且护国公主贵为公主,却作贱经商,实在有些出格。

李隆基细细思量,觉得李林甫说的对,对于李适之的好感瞬间降到了冰点,没过多久,一道针对护国公主的敕旨亦颁发了下来。

荆州,十里村,孤灯长久不熄,陆子季握着半卷《千秋战法》的残卷挑灯夜读,推演缺失的地方,而顾仁义早已经睡着了。

漫漫长夜,唯有一卷兵书,无尽寂寥相策。

第八十七回 赏梅

新年才过,又下起了小雪,按照谚语讲,这是瑞雪兆丰年。

雪飘落不多久,长安城启夏门处。

一群人正在道别,其中一老一中还有一少,这是公输家三代人,他们都是巧匠。

“岑夫子,您教了机玄一个月的《论语》,学生实在无以为报,祖父说,您喜欢收集夜光杯,加上学生赠与的这一盏,正好集齐八盏{疯狂暗示!}。”公输机玄年龄看上去不过十三岁的样子,说起话来老套沉稳,跟他祖父一个模子出来的,将夜光杯赠与恩师,又长跪于地,雪簌簌而落,顾不得膝盖一片寒冷湿透,正色道,“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就是我第二个父亲,夫子受学生长拜!”

这话说得站在旁边的公输战不舒畅了,自个可是你生父啊,你当着爹的面跟岑夫子这样说,不给这个亲爹的面子啊,而且他感觉到脑瓜顶的头发有些不自在,连忙把带绒毛的胡帽按住,帽子绝对不能动。

“哈,机玄有大志向,能教你这样的学生我也很开心,我作为落第之人,曾几度到长安。都说十年磨一剑,我磨了十年,还是一把钝剑,身心俱疲啊。这夜光杯确实挠到我的痒处,我这半个夫子就勉强收下了,暂时告别了,我想去寻寻贺老丈!若是有机会,定然向贺老丈推荐推荐你!”岑参扶起了长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收起夜光杯,转身负起一杆长枪挥手告别。

“父亲,我何时能达到老师的高度啊,您看,雪中的背影好潇洒啊,”公输机玄挥去不舍,白气从口中冒出,仰慕地望着前方。

公输战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微微喷出一道白色的热气,“别忘了本,我们世代为匠,靠得是手艺!”

“是!儿受教了!”

雪点点滴滴,浅覆了地面,白色染上了公主府,也染上了早起晨练的军人肩头,却染不上盛开在枝头的淡淡红梅芽。

踏雪寻梅,一步一步地朝着林子里行去。

婉儿在旁边打着油纸伞,紧紧跟着小娘子的步伐。

雪花跳跃着,起落不定,聚散在青衣群摆周围。蒸腾的白色热气喷涌出口鼻,搂住了一圈雪灰,带着它们消散了。

“小娘子,等等婉儿”

李婉儿越跑越追不上公主的步伐,饱满胸脯起伏间,樱色红唇呼出阵阵翻滚的热浪,好似正在咆哮的蒸汽机头一般。

停驻下脚步,武月绫拉住了婉儿冰冷通红的小手,用披风替她卷住,继续踏雪寻梅。

原本只是小春说林子里的梅花好似开了,大家都没想到公主就这样硬顶着风雪来到园林里寻梅花,这可把小春吓坏了,她现在还在抽泣着,都是因为自己的多嘴,才会让公主这般不顾身体地朝着风雪中闯去。

花楚儿踩着树枝头,紧跟在纸伞的后面,忧心忡忡地看着前面的一片雪树,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能寻得到梅花,不得不替小娘子的身体捉急。

武月绫踩着风雪,拉着婉儿往园林里疾步而去,她想看梅花,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是有种难以平复的感情在冲撞着,大概是因为看雪看得太多了吧。

在林子里四处寻视,除了雪片落入胸口的冰寒溶解之感,入目而来的只有口中白气与雪花组成的朵朵团团地白茫茫。

“小娘子,为什么想看梅?”婉儿低声问,身子已经开始颤抖了,实在太冷了。

武月绫转过头,带着柔情望向婉儿,察觉到她有些畏惧寒冷,彻底脱下了披风,往婉儿身上罩去。

“梅花,我稀罕!”

“小娘子若是稀罕,婉儿替小娘子去找,”婉儿说着又将披风理顺往小娘子的肩边挂去。

只不过被挡了回去,披风又回到婉儿的身上。

“我稀罕,是因为梅花带给我一股傲雪凌霜的感觉!婉儿,你应该能理解的!”武月绫再次离开了纸伞,青色裙袖随风雪而舞,黑色长发迎雪风散乱,银簪坠入雪层半寸。

闭目而闻,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朵梅花,铮铮傲然而开,就在这么一瞬间,一股暗香袭来。

不顾在原地思索的婉儿,锁定方向,继续朝前行去,来到了公主府的围墙边上,这里有数排梅树,那种暗香正是从这里传来的。

雪灰把在风中飘扬的黑发染得半白,她看向枝头淡淡红透的花朵,不由地张开双臂,做出怀抱的样子,很奇怪的是她喜欢这样在雪中奔跑,任由风雪肆虐,也改不了存在心中那残留的三分童心。

婉儿捨起地上的银簪,追着公主的脚印,也来到了高高的围墙边,不过侧耳倾听,她身形一滞,算是明白了小娘子为什么一定要踏雪寻梅了。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婉儿将半个脸埋在披风中,痴迷地听着小娘子吟诗,能把她折服的,唯有小娘子这样的才华。

武月绫折下一枝还未开展的梅枝,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无法形容的香气,一口咬了上去,含着几朵梅花和冰雪,调皮地舔舔嘴巴,味道还不错。

花楚儿从枝头落下,夺过还沉浸在诗词中婉儿手中的纸伞,来到小娘子的身边,殷勤地撑着伞,拂去公主黑色长发上的雪灰,“这种雪梅有什么好吃的,小娘子真是的,身体重要啊!”

刚说完,一口咬了上去,嘎嘣脆。

刷刷沙沙,小猞猁和小白虎也来了,一喵一吼,围着主人转圈圈。

武月绫敞开心怀笑了笑,拉住婉儿,带着两只小可爱一起往回走去,同时悄声细念,“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花楚儿不明这诗中的含义,只是一个劲地称好。婉儿紧紧靠在怀里的温暖披风,越发的崇拜小娘子,她体会到了小娘子傲雪凌霜的那种境界,那是一种逆境不屈敢于抗争的心境,难怪小娘子会说自己能体会到,因为自己曾经抗争过。

大雁塔中,老糊涂虫提笔慢书,字整整齐齐地落在纸上,西游记,这个故事很有意境,悟世住持在孙悟空这个名字的后面添加了一个注释——‘心猿!’

随后又写下了武月绫三个字,刚刚想起来什么,随后瞬间又忘了,盯着这三个字思考着,最终还是弃笔断片了

第八十八回 平凡不平常的一天(一)

『战歌吗?下载试试看吧,评论区好像还挺火热的,评分也十分的高』

『下载完成了,8g光速时代也足足花了三部电影的时间下载安装,真是可怕!安装完后,整个游戏盘都满了,稍微惊讶!游戏有三千个t的大小。』

『输入账号,取名字吗?方武天地,嗯,这个名字不错!性别选择男,服装什么的就算了吧,随随便便就好,尝试一下游戏怎么样。』

『三天后,他从游戏中退出来,看着自己惨惨的战绩,不断在lun tán贴吧寻找攻略,试图变强,尽管把各种技巧都学到了,紧接着他又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系统默认角色一旦选定下来,就会带有各种缺陷,体重身高都会造成移动敏捷上的问题,这个是官方故意给出的难题,为了让玩家自行设计角色吗?原理如此,真是用心良苦呐~』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删除了方武天地这个角色,点开设计界面,自己动笔开画,按照攻略,一米七五的高度是最优选择,这是贴吧某个大佬计算出来。根据每次调整的数据做出数学函式,他自己也动手算了一遍,实际上一米七三的高度才是最佳的,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不想说出来,猜想那个贴吧游戏大佬是故意的吧,高了两点也会造成数据的差异,真正的最佳数据只有少数明白人清楚。』

『终于,绘制好了,是个帅气的男生,他点入游戏系统,让系统判定角色的属性,结果发现与贴吧大佬的还是存在微妙的差距,他看了看,人家的角色是个蓝色短裙可爱的妹子,最显眼的地方是胸膛没有xiong bu,这大概是身为男人的直观感受吧』

『他对比这动漫里的人物,最主要的是萝莉,经过审美鉴定,按照人家的尺寸画出了一个黑发短裙的萝莉,翻转着3d模型,没有问题,继续让系统判定,他发现,男生和女生的数据还是不一样的。这个不一样是指相同身高之下男性角色和平胸女性角色存在的‘重量’差异,系统更偏向平胸的萝莉。』

『看着数据差异,愤愤地骂了一句,简直就是无稽{鸡}之谈!』

『最终,在完美主义的驱使下,他选择了平胸的女性萝莉,而且被系统赋予了萝莉音』

『创建角色,名字吗?无奈啊,带个武字,看着系统美化后的美术角色背后多出两道红色的绫带,红绫还是月绫?就叫武月绫吧,更形象一点,把绫带调成了银色,载入角色』

“哈啾!”武月绫吸吸鼻子,从梦中惊醒,扯扯被褥,有点微感冒,毕竟任性地淋了淋风雪,豪爽的说什么踏雪寻梅,望了望床帘外的窗户,隐隐透着微光,看来已经天亮了。

没有多少抱怨,起床穿衣服,这个时间点,婉儿或者小春都会在床边等候,因为天冷的原因,下令她们必须、一定、绝对要赖床,毕竟她醒来了可是能多躺一会就是一会的人。

今天稍微有些特别,大概是昨天太疯狂了,现在也不赖床了,精神良好,到院子的厨房开始烧热水,许久没有下过厨房,都已经忘记生火的技巧了,点了三四次燧石,才把干杂屑点燃,生起了火焰。

烧水的时候,还是被烟呛出了眼泪,挥散先前梦境的内容,蹲在火坑边烤着明亮温暖的火焰,梅花开了,意味着冬天要结束了,实在太冷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喜欢冬天还是讨厌冬天。

在烧水壶还未发出沸腾的声音之前,她给出了答案,都不是,讨厌冬天刺肤的寒冷,却喜欢白皑皑干净的冬季世界。

取点皂角粉来洗脸,在厨房里翻来翻去,找到了面条和鸡蛋,有些可惜没有香菇,勉强能凑合。

烧开水,放盐,打蛋,开煮,把酱醋倒入碗中,做一碗拌面。

记得小春说过,有一种凉面,大概是拌面的样子,里面放一些酱料搅拌,与她经常吃的拌粉之类的很相似啊。

把小春、小蜜、婉儿、楚儿的面盛好,武月绫逆转了主仆的身份,逐次去敲她们的闺房门,结果除了楚儿,都是诚惶诚恐地穿好衣服,一溜烟地跑出来。

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平常动作就把这群丫头搞得手忙脚乱,使她们纷纷自责,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再起得早一定只煮自己的面吃,绝对不去叫她们起床,让你们一觉睡到晚上。

就算是年纪二十六的小蜜听到自己敲门也是半穿着红色肚兜急忙来开门,稍微有点无语,因为人家几乎光着身子,武月绫断定小蜜有裸睡的习惯反正起来了,喂饱两个小家伙,索性溜着小白虎和小猞猁,往府后的操场行去。

武月绫突然发现自个一大早吃饱了没事干到处溜达,趁着小春她们找不着自己,独自逛逛这偌大的府邸也不错。

一路朝里面走去,小猞猁求抱抱,可惜抱不起,太重了,只能扛着,扛起圆滚滚的小猞猁,小白虎一口咬住主人的裙子,不让主人前进,谁让你不抱本宝宝的,偏心!

无措之下,左肩膀扛着喜欢横长的小猞猁,右肩膀扛着横竖都长的小白虎,左右脸颊时不时的要被这俩货舔一舔。

让这俩货带路,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条走廊,看上去有些眼熟。对于两个小家伙来说不仅仅是眼熟,是倍儿熟,那根柱子昨天撒了泡尿,这根柱子是前几天决定用来磨爪子的。

俩个小家伙带着主人光观了个遍,武月绫算是认出来了,这条走廊是通往厨房的,难怪指引着自己走这边。

响当当地,一猫一虎脑袋开花,被主人教训了一顿。

“公公主!”叶氏正端着一个木盆,见到肩扛两只庞然大物的公主不知道说什么话比较好,抓着木盆的手差点因为震惊而松开,疑惑起来,公主怎么会来到这里。

“嗯,你忙你的吧,我就是瞎逛逛”武月绫说出来自己都不信,扛着一只猞猁与一只老虎瞎逛,这画面够滑稽的啊。

见到叶氏震惊地保持着僵硬微笑的表情,挑挑眉头,摆起了公主的架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老板给我来碗刀削面,多放点香菜,介于中辣和微辣之间”

“是,公主!”叶氏立即做出回应,把木盆端入房间,快速地叫醒两个儿子,兔子一样地跳出房门,再对着公主行一次礼,从楼下喊到了楼上,统统都起来,公主来了!

她也不确定叶氏听懂了没有,脱口而出,大概会根据自己的习惯去做面吧把小白虎小猞猁放下来,眨着眼睛看向门内的孩童,彼此大眼瞪小眼,武月绫努力挤着脑海里的词语,尽量找到缓解尴尬而又不失老师威严的话语,愣是干瞪眼捏不出来,倒是率先被俩童言呛到了。

“漂亮的夫子好!”

“不对,阿弟,是漂亮的武老师好!夫子说不叫夫子叫老师,听着比较舒服!”

“漂亮的武老师好!”

看着两个拿着热麻布巾蹭脸的小家伙非奸即盗地往嘴巴上抹蜜,武月绫学着叶氏的样子保持着僵硬不失尴尬的微笑,神经反射后果断迸出了一句,“古德摸宁!”

转身后又礼貌性地补充了一句,“古德白!”

带着两只宠物,在开始热闹的走廊行进不过十几步,又折了回去,看向两个刚拿出小本本的孩子。

“漂亮的武夫子又来了!”

“不对,是漂亮的武老师!”

“嗯,昨天的作业写完了吗?”武月绫背负着手,眉头挤兑到一块,居高临下地带着和煦的微笑瞧着俩小屁孩,摆起了老师检查作业的架子,这下次总算是找回了面子吧,不然以后还怎么管理整个班级。

小猞猁喵假虎威,圆滚滚地立在主人前面,嗷了一声,作业写完了吗?

小白虎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圆球一样的小猞猁,虎假主威,吼了一声,有模有样,作业写完了吗?

叶芒和叶门镜一个摇摇头,另一个点点头,异口不同声。

第八十九回 平凡不平常的一天(二)

清晨,多数人还在困倦中迷糊。

公主的到来,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该醒的都醒了,不该醒的也醒了,鸡飞蛋打,狗急跳墙,再吃完一碗面条,肚子圆鼓鼓了,领着乌小棋和付叔两人,带上食物朝着操场方向行去。

小猞猁和小白虎每头身上都绑着一个装着食物的小饭盒,它们原本打算去厨房蹭吃蹭喝,都已经被花楚儿带出习惯了,老早就跟厨房的一些伙计都混了个脸熟,左右咱主人是公主,你们给不给?不给就连咬带挠还撒娇。

来到操场上,见到这二十五人的队伍还在坚持奔跑,武月绫心底也肃然起敬,这些家伙,还真不错,当初选择他们的时候,就犹豫过,到底能不能接受这么先进的训练。

来到他们住的宿舍,这里是后府的一处耳房,基本都被二千五百多懒汉占领了,此时这两千多预备兵还未起床。此前,这两千五百人中,肃清了其他势力插入的间谍,楚儿出力最大,更重要的是练就一支有灵魂的队伍实在太难了。

目前二十五人还不错,可是扩展到二千多人呢,还需要时间的检验。

等到他们把早饭吃完,武月绫终于把准备许久的方案付诸行动。

“马大哈!”

“到!”

虽是胡渣脸,经过长久锻炼,马大哈整个人的气质都焕然一新,眼眸里充满了活力,大叔脸也不在颓废了。

“胡子需要整理整理,这样才会显得更加精神!”

“是!”

满意地点头,将准备开始普及训练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任命他为团长,其余二十四人为营长,这些东西在原先训练时就交代过,他们接受起来也十分的快。

让乌小棋与付厨子先行回去,自己静静的站在旁边观看着,没事就逗逗小猞猁,挠挠小白虎。

“立正,排好队伍,朝着住所呐喊起床,咱们把群小兔崽子轰醒!”

马大哈领头,五人一排,五排一组,合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整齐方阵。

二十五条汉子化成二十五个桩,钉在了这冰雪寒层之上,二十五口嗓子朝天齐声喊。

“一、二、三、四!起床!”

“一、二、三、四!集合!”

响彻云霄,振聋发聩,靠近方阵的屋檐边渐渐地掉落冰锥。

武月绫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基情满满啊。

再朝两层的耳房看去,上上下下都开门查看外面的情况。有的甚至大声说你们这群人烦不烦,发出真啰嗦、扰人清静之类的抱怨。

揉着圆滚滚的小猞猁,心说你这家伙,太安逸了,一天吃一斤肉,吃就算了,非得横着长,这些懒汉也是,安逸舒适的日子过习惯了,就不记得曾经没吃没喝在街头mài shēn乞讨。

“一二三四!全体集合,参见公主!”

“全体集合,参见公主!”

马大哈带领着方阵再度呐喊一声,气势不如先前那般震耳欲聋,但却狠狠地抽了懒汉们一鞭子。

谁来了?公主来了,你们再不起来,恐怕不是被赶走就是挨责罚,总之不会有好果子吃。

蹭蹭蹭蹭蹭,二千多人陆陆续续地出来,毫无纪律地站在一起,形成了一盘挨来挨去的豆腐块,能靠近一点就靠近一点,能取一点暖就取一点暖,衣冠不整,懒懒散散像个鸟样,武月绫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就头痛,这样怎么拉出去练?找到笔墨写了几行字。

无奈之下,下令让马大哈等人带队分人,一个营长管理一百来人,再遣人将一张纸条交付鱼朝恩。

没多久,人分好了,马大哈开始训练这些懒散的家伙,多有插科打诨、拒不配合的家伙。

把这些毛病都记在心里,找到一个典型,武月绫已经想好了整治的办法,杀鸡儆猴,只能枪打出头鸟,横竖得把这些不良习气一棍子全打死。

那个被武月绫盯住的家伙,并不知道公主锁定了他,趁着马大哈矫正别人的站姿,偷声言语着,“这个公主,长得可真漂亮,要是能抱回家当老婆那岂不是爽歪歪,你说是不是,何元,哎,何元!你觉得呢?”

“啧,你还不理我?”这人伸出胳膊打了那人一下,压重了声音,吹口哨似的对着垂下额头的一缕乱发吹起,不过是越吹越乱,越乱越难看。

何元不耐烦地伸手打回去,略带嫌弃,“朱不温,你去死吧,就你那下三滥的样子,公主会看得上你?要是看得上你,我现在就戳瞎你的猪眼!”

“怎么说话的,你他娘的才是狗眼!我就是一块包裹在石头里的美玉,你知道不,瞧你那德行!”朱不温愤愤骂一句,不再搭理何元,忍受着寒风颇为不爽地自娱自乐。

武月绫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心说老子在你心里就是这么评价的,待会得狠狠治疗治疗!叫你没事yy我,想想就被恶心到了。

五十人一队的公主亲卫在鱼朝恩带领下来到了操场,看着操场里这二千号人的架势,不会是要他们五十人打二千人吧,对于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公主来说还真有可能,毕竟公主在外头的名声不算好懒怠者必须整治,一个人的风气不正,如何让这两千个人的风气正起来,一粒老鼠屎能坏了一锅粥,蝴蝶效应。

默不出声,走到一个亲卫面前,直接夺过了他手上的长矛,喝令停止训练,分成二十五个方阵集合立定。

“马大哈,出列!”

长矛柱冰地,红缨狂舞动,武月绫的声音在风中严肃炸响,清澈的眼眸子里透着一股平常从未出现过的严厉,青色衣袍在风中哗啦哗啦作响。

马大哈看着公主,行动如风,出列昂首挺胸立于旁边,他也未见过公主今天的样子,此时的公主,不能用娇小柔弱来形容,更像是一位饮血竖枪的将军。

绕着马大哈这一方针,一百来人,站的歪歪斜斜的,不成样子,走到刚刚讨论自己的那家伙面前,好整以暇地望着对方,刚刚不是对我有意思吗?怎么现在给你看你不敢看了?

朱不温察觉到公主过来,本以为会有一股胭脂香粉的香味,还想使劲嘬一口,没先到啥味也没有,难道公主不打扮?

其实她还真不打扮,向来素面朝天,何须胭脂俗粉。

低着头,处理一下说辞,想着公主年纪不大知道的世事不多,说几句好听的没准给个小差事当当,刚拱手就感觉身体一升,发生了啥?

武月绫一枪穿过了他的衣领,并没有刺伤对方,枪抗肩头稳步走,将这人提起,来到方阵前列,甩飞惊愕的朱不温。

“第一,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公主府的军人,也算是公主亲卫!第二,既然年前你们都签订了契约,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挑战公主府的威严。第三,也没有资格挑战我的威严!凡是不遵守不严肃者此为下场!”

眼中没有半点迷惑,提枪朝着叫喊‘我当过村正,有经验’的朱不温屁股处一阵猛打,打得对方嗷嗷叫疼,仅仅打得对方嗷嗷叫疼,还是收了五分力,不然骨头都给打断了。

打完之后,也不管对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喊自己当过村正,厉色扫过五十名公主亲卫和立在旁边的鱼朝恩,随后对视一圈操场上两千多人的目光,“此后不听从上级长官的话,一律先打后关小黑屋反省!”

说完把枪抛给了马大哈,拍拍手转身就走。

所有人再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娇小柔弱的公主,大多数人脑袋一阵空白,因为他们无法形容也无法理解公主为何如此彪悍

沉寂不过数秒,马大哈带头敬礼。

“公主威武!”

操场回荡起了呐喊之声,整整齐齐。

第九十回 平凡不平常的一天(三)

下午,按照开学的时间,带着上课的物品前往教学楼,当老师吗?以前有考虑过,只不过老师这个职业不仅仅是传业受道解惑怎么简单,所以也只是考虑,作为学生人生方向的指引者,这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己的一句话、一个行为或许会影响甚至改变他们的一生。

而在这里,除了父母,老师就是影响你一生的人啊。

有时候,她也觉得,知识只是改变命运的工具,正真的方法是怎么看待对待这个世界,而现在作为三百多个孩子的老师,武月绫突然感觉到肩头的沉重,为人师表,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小娘子?怎么不走了?”

直到花楚儿撞到自己的后背,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停止了前进,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镜框,武月绫轻咳了一声,夹紧由几张薄薄宣纸组成所谓的备课本朝着教室方向继续迈进。

行到半路,便遇到了孙若闻这位老医师,他也是准备去上课的。

“公主。”

孙若闻带着儿子孙医民对着武月绫打招呼,她也习惯性地打招呼。

“嗯,老神医去得这么早啊!”

“哈哈哈,公主面前,老神医的赞誉可不敢当,还是称呼我孙医师吧,不早点去,当老师的还迟到了,怎么以身作则!”孙若闻长长的白胡子随着嘴巴的翕动柔顺地摆着,红红的脸腮看上去十分的可蔼可亲,风仙道骨大概就是这样子。

武月绫点点头,率先领路,“其实孙医师啊,你一生都在替别人治病,明白有些人的病症如何根治,不管是身体上的病,还是心灵的疾病,这天下的病,您也看透了吧?”

孙若闻等公主上前,跟在侧旁,听言喟然一叹,“老朽老眼昏花,天下的病我看不透,公主可曾看到什么?若是有需要老朽”

“这个天下,病得很厉害,到处是chi rén的人,要断除这样的病恐怕没有几百年的医治,怕是医不好,所以,我才会希望老神医的医术能传承下来,不仅仅教会他们一双会医人的手,还有一副抵抗疾病的身体!”

“这”

武月绫知道,这位睿智的老者能听到她的言外之意,治病不仅仅是把身体上的病治好。沉默间,靴子在地上踏出碾压沙子的声音格外清晰,前面不远处就是后府的教学楼了,也只有两层,毕竟是木质的房子。

“老朽明白了!”

“我相信孙医师,为人师表,你教他们怎么行医也会教他们怎么做人,我会让他们有一副不惧疾病的强健心魄,天下的病,就靠他们去治疗了。”

“是,公主所言有理啊!”

第一堂课是武月绫教,第二堂课是老医师教医术,对医术感兴趣的,可以自己报名。武月绫对这三百多个火种寄予了厚望,希望将来可以开出三百多朵绚烂的花朵,即使花朵也有凋零的时候,也有被扼杀的时候,但你们始终都是美丽的。

走进教室,武月绫来到了讲台上,经过这么久的改善,每次上课,墙壁上都会挂上一块灰白色的布,这块布可以拉上拉下,还可以拉到中间左右展示,完美的解决了隔得太远看不清的难题,但是上课效率十分的低下,往往全靠武月绫一嗓子吼。

让灰布移动转动的东西便是滑轮与麻线,这可是武月绫躺在床上用系统设计了许久才弄出来的东西,铁匠坊先停下了蒸馏设备的打造,率先把这些难拼凑的滑轮打制组装好。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

说起立的是六个小班长,武月绫挑选出来的,其中三个女生三个男生,第一次给他们的任务就是讨论如何管理班级的方法,同时问他们这个班取名为火种班怎么样?

六个小孩子都点头赞同,其实他们最小的也就八岁,最大的仅仅比武月绫小二岁而已,能独立思考就算不错的了,还奢求他们给出答案,自然给不出来,第一次班会‘洽谈’就这么在‘一切听从公主的’一致意见下结束了。

就在武月绫拍手让他们坐下的时候,突然一个男孩鹤立鸡群,只听到他充满爱慕地朝自己喊了一句,“漂亮的武公主老师”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武月绫能感觉到场上青春的荷尔蒙在波动,这个毛头小子胆子确实很大,虽说武月绫一直提倡课堂不懂就问,千万不要胆小,可是这不属于问问题吧,颇为无解地耸耸肩,看着脸红成柿子的毛头小子,“你叫啥?”

这个毛头小子又激动又不好意思,最终在低头抬头之间说,“我叫吴涛”

“嗯,把你所有学过的词语都给我抄一遍,哦,还有乘法口诀必须背出来,我这里没有你背出来的记录!”武月绫认真地翻了翻本子,拿起教尺,严格地对着还站着的吴涛说道,“我现在还漂亮吗?”

吴涛十分果断的摇头,又立马点头,生怕武老师又要布置作业下来。

文化课结束了,武月绫在外头偷听着孙医师的讲课,发现这个老头讲课还挺风趣的,问他们想不想学医的时候,大多数都发出响应的声音,算上医术,他们的课程负担也就下来了,还好之前教他们最基本的认字,算术这东西武月绫教的完全跟古代不一样,相当的先进,当然这是基于与古代筹数珠算结合的条件下,增加了乘法口诀和笔算除法。

“小娘子,思想教育课楚儿完全听不懂啊,为什么一定要楚儿也跟着听啊?”花楚儿拿着小本本,站在小娘子的旁边,低声抱怨着。

“谁让你是飞花大盗,没事就喜欢顺别人的东西,对了,你真的要收那个小徒弟啊?”武月绫投去好奇的目光,心说你一定要收留人家吗?

“哼,小娘子这事就别管了,婉儿年纪太大了,不适合当贼,楚儿收个徒弟咋了,小娘子学不学,百花谷的技艺可是一等一的”花楚儿边翻着写满了鸡爪子的小本本边回应道,别的事情都可以听小娘子的,就这收徒的事情不能,飞花贼从来一脉单传,师父的手艺不能再自己手上断了。

“知道了,真希望把你的三观正一正,别老是惦记着财宝什么的,伸手就是”武月绫边说边站了起来,孙医师讲完了,大概有九十多个准备跟老神医学医,那就要分班了,看向正晃着自己备课本的花楚儿,啥时候顺走的,“你这家伙,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小娘子,做贼的要是管住自己的手那就不叫贼了!”

哟,武月绫翻了大白眼,感情楚儿说的还真有道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大盗呢。

接过备课本,上思想教育课去,楚儿坐在讲台边旁听

第九十一回 雪原之上

唳~

高空之上,寒流涌动,一只灰白的大雪雕盘旋着穿透一朵乌云,朝着那处耸立各种建筑的山谷飞去,这里是吐蕃青稞部族的长居地。

啪嗒啪嗒,院子里的雪都被翅膀扇出来的强风扫开,大雪雕平稳地落地,几个皮肤较黑的吐蕃下人出来查看情况。

正在书写一单药方的少女闻声也走出了木阁楼,看到是雪雕‘蛮吉’回来了,心中雀跃,连忙跑下阁楼,脱下毛绒外套披上了大雪雕的背上。

少女古铜色的小手十分的好看,就好像是被造物主特意精雕细琢一般,旁边服侍少女的女侍者眼光始终恋在主人的纤手上。

“少族长,”

“嗯。”

少女回应一声,拿起热水盆中解冻的鲜肉,一块一块地喂给蛮吉吃,喂到雪雕饱了,才去取下它脚踝处的竹筒。

让下人牵着蛮吉去稻草房里休息,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一包药材,闻了闻,闭上眼睛享受药材的香味,真的很喜欢这种味道,她是一名药师,一闻就能分辨出这里面有哪几种药材。

翠绿色的长裙在雪面上轻快地跳动,她怀抱着长长的信卷和药材朝着阁楼行去,先把自己背诵的药方写好,穿好女侍给她新添的披风,拿好信件,再提起一味刚刚打包好的药材,朝着师父的住所行去。

咚咚!敲门声响起。

吱呀,门开了。

“啊,是小仙医姐姐,我祖母咳得好厉害,还以为”

“放肆,少族长面前”

“云瑞,不必如此,我这里的药,分三次煮喝三天,一定会治好你祖母的病,请放心,天上的神灵一定会保佑她的,阿萨!”少女温柔的安慰着,淡红色的薄唇呼出白色的热气,单手合十做出祈祷。

“嗯,神灵一定会保佑祖母的,阿萨!谢谢少族长!”

“不用谢我,这是身为少族长的责任!就像父亲一样,我也会保护着你们!”

这家的妇人闻言离开了床榻,搂着小孩的脑袋对着少女感激着,感激有医圣和少族长在,病痛才远离了族人。

少女离开了这一家,来到另外一家,照旧送完药就走了,不是她不想停留,因为还有其他的人需要她去送药,部落中的男人们都出去打仗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些老人家、妇人还有小孩子。

送完药才来到师父的住处,远远就听到里面正在舂捣东西,还有一股药香味从房门的缝隙里溢出来,如是地敲门。

“进来,门没栓,”白衣老人忙来忙去,时不时地往架在火焰上的紫砂坛中倒入药粉渣。

“师父,大唐医神来信,”少女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一切如少女所料,师父丢了装着药粉的碗,也不管正在熬煮的药水,跑上前接过书信打开读了起来,不多会就闻到了药煎焦的气味。

少女劝着师父去煎药,她则是铺开书信,慢慢地读给师父听。师父听到尽兴处时不时地大笑,可见他是多么的喜欢与人谈医论术,说道最后,少女顿住了,因为这里写着希望医圣能来长安与他一起著写出绝世医书,一起将毕生医道经验留存给后世。

“怎么了?”白衣老人捋着长长的胡髯,不太明白徒儿的意思,走进一看,也皱起了两道白眉,“嗯,过几月我便动身,徒儿,我也想长安了。”

“师父,路途遥远,而且为什么是我们去而不是他们来”

“你不用阻拦,我一定会去的,就年轻的时候与孙若闻一起在山野采药时的友谊,我也想去啊,他是唯一懂老夫的人,也是老夫我此生的愿望”

“是,师父,徒儿明白了!”

少女跪下,跟着少女的女侍者也跪下,少族长去哪她就去哪,必须保护少族长的安全!

没过多久,少女拿着师父的请辞书信来到了父亲的营帐中,这里是村落的wài wéi,青稞部守卫军驻扎的地方。

“父亲,我想跟着师父一起去!”

“阿蕊啊,一定要去吗?我们现在跟大唐可是在打仗啊!”浓眉大脸的汉子随意地坐在营帐主位上,拿着请辞的书信,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女儿啊,跟他娘一个样,倔的跟头牦牛似的。

“一定要!”

看着古铜色皮肤的女儿,心塞塞啊,果然女大不中留,他又不想早早的把女儿嫁出去,只能摆摆手,“好吧,好吧阿树!”

听到族长的传呼,营帐外的常树走了进来,跪拜族长。

“常树,我以族长的身边命令你,三个月后务必保护好少族长的安全,她与医圣要去长安找医神探讨医道,归来之后就是我们青稞部的顶梁大柱!”

“是!”常树抬头看了一眼少族长,再对少族长拱手跪拜。

数月后,吐蕃的逻些城中,王子阴鸷地听着手下人的报告。

“王子殿下,那干玛拉贡最近一直在赞普面前陈说大唐是只上位苏醒的狮子,现在面对高仙芝这样一头小老虎都接lián zhàn败”

“混球!战败?可恶!区区一个高句种也敢自称大唐猛将!打得我吐蕃喘不过气又如何,他又不是táng rén!有何惧之!”王子不等手下禀报完,怒气撒了一地,服侍在旁边的唐妓吓得跪伏于地瑟瑟发抖,对于这位喜怒无常的主人她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报报、报”另外一个手下感受到王子阴冷的目光,说起话来都结巴了。

“说!”

“是!听说医圣云丹贡布和青稞部的少族长准备去长安找医神孙若闻探讨医道”

砰刺!

摔碎了手里的瓦碗,王子全身都在颤抖,“那个jiàn rén,玛雅乔伊·海棠蕊,原本想让她来当本王子的小妾,不过还是算了吧,小仙医?哼哼!记得他们青稞部好像是赞同干玛拉贡的主和派啊,叫来许极昂!”

不多时,许极昂过来了,见到一地的碎瓦片,就知道王子十分的愤怒啊。

“王子,听说”

“不用听说,也不用说些讨好的话,本王子很生气,生气的后果很严重,”王子拔出剑,走到了许极昂的面前,毫无征兆地一剑刺穿了旁边刚刚报告干玛拉贡情况的手下,扔掉血淋淋的剑,抱起伏在地上的唐妓,将其粗暴地按在怀里,对于地上漫延的鲜血熟视无睹继而道,“啊,稍微舒畅了一点,对了,本王子再派遣几个精英给你,包括你的老伙计鹰长目,等医圣到了长安,连着长安的医神一起杀了!我们只战不和,到时候干玛拉贡也就无话可说了!现在本王子还不能彻底跟干玛拉贡撕破脸!”

闻着一股热热的血腥味,许极昂偷偷瞥了瞥边侧不再抽搐的尸体,重重地回应,“是!殿下!”

第九十二回 年后(一)

刚下的山雪才化了一半,数个捕快在捕头带领下把覆盖地面的残雪挖掉,挖开地面,从这个土坑里又找到了一具尸体。

牛捕头不顾腐烂臭味,检查起了尸身,根据一些特征他发现这家伙就是数月前失踪的村民。因为父亲一死没有人可以照料他们,现在他的儿女早已经mài shēn给摩尼教了。

检查完这些尸体的伤口,发现死因都是利器割断喉咙,最终失血而亡。

对于凶手,他已经有了大概的把握,很多残留不足的证据,以及下手的对象,这跟在长安收刮孩童的现象相吻合,加上死掉父母的孤儿都是被摩尼教收养,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做的,而且今晚注定要不眠了。

夜里,牛捕头带着十几个捕快蹲守在长安城外溪边村的小木桥下面。桥的对面就是张寡妇的家,因为家里有两头牛的缘故,帮着大户人家种田也算能过日子,外加自己也开垦了一亩田用来种稻子,温饱不成问题。

可是,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死掉了一头牛,牛捕头检查过这头牛,是中毒而死的,同时也劝她们不要吃而是埋了。

望着天上的浓稠黑暗,哗啦啦不停歇地溪流声搅得牛捕头心神不宁,本来多年习武造就了他沉稳心性,可是今晚却十分特别。

强压心中不宁,渐渐归于平静,按着陪伴了他多年的长刀,缓缓呵出热气,等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了吧,这群喜欢搅风搅雨的匪徒不可能放过这种有孩子的家庭,不良人可管不到长安城外的孤村野家,伸张正义只能靠他们了。

耐住性子等候着,寒冷无时无刻地侵袭着蛰伏在溪壁冻土面的捕快们,不少人已经发出因为寒冷侵袭而抖动的沙沙声。

“郑开意,拿姜水来,让兄弟们都饮上几口,稍微能缓解一下寒冷!”牛捕头轻声对着身侧的助手说道。

郑开意跟了牛捕头十多年,是个好捕快,闻言拿出准备好的几坛子姜水,给这些兄弟们递过去,同时递给了牛捕头。

“牛老大,他们应该不会来吧,弟兄们可都冻得不行啊,要不今晚撤?”郑开意凑到老大的面前,掏出了冷掉的芝麻饼,送到牛战的面前。

牛捕头没有任何的迟疑,爽快地接过芝麻饼,咬上一口,慢慢地吃起来,肯定的回答道,“今晚,摩尼教一定回来的,我有感觉,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更不会放过这户人家!”

“嗯,”郑开意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胡饼,细声谴责道,“摩尼教作恶多端,一直逍遥法外,今晚若是来了,就把他们全部抓住,带回去正法,再将长安的摩尼教尽数铲除,也算是为民除害,这功劳都是咱们老大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

“哈哈”

“嘘!都小声点,笑什么笑,严肃点,你们这群家伙,真是的,”牛捕头拿着胡饼粗鲁地砸了郑开意几下,嘴角还是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这群班底都是自己带起来的,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有一个孬种,没有一个身上不带疤的!与恶人厮杀的时候,都没有一个落在后头,全部一窝狼的冲上去,恶人凶残,我们更凶残,恶人凶戾,我们更凶戾。

对付黑夜里的小丑,只有化身为黑暗!

哼,要是襄郡有这群兄弟们在,那汉江小龙王还不老老实实地成了小虾米。

端起坛子灌一大口,皱了皱眉头,这姜水竟然放盐了,往常可没有放盐,“郑开意,这姜水你放盐了,味道跟以前的不一样,怪怪的!”

郑开意咧笑的嘴巴有些不太自然,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了,“经常喝那种啥味都没有的姜水老没劲了,觉得加点东西比较好,喝起来比较有味道!”

“你小子,鬼点子多,也知道照顾人,管咱们的感受,”牛捕头没有怀疑,耳朵死死地探听着周围的动静,就连那户人家老鼠走动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喝完姜水就把坛子还给了郑开意,深邃的目光盯着前方的黑暗。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困意漫上心头的牛捕头泛起了迷糊,怎么回事?脑袋都摇摇晃晃的,一运气,强行镇住晕厥,看向旁边,发现周围的兄弟们都躺在冻土上睡着了。

咕、咕咕!

鸟叫声,好近!牛捕头警觉地飞速起身,看向郑开意,这声音是从他腹部发出来的,而且郑开意也站了起来,看起来与平常不太一样,整个人阴森森的,心崖悬起了冰块,疑惑道,“你怎么了?我为什么这么晕?”

“老大,你不记得了,刚刚喝的姜水里足足放了一两méng hàn yào,因为怕你尝出来,所以放了盐啊!”郑开意面色渐渐狰狞,脸皮都在颤抖,“我十多年前就是摩尼教的教徒,这事恐怕没人知道,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啊,但是今天怕是不能跟你们称兄道弟了,我得回去了!”

牛捕头往后退了几步,困倦就像是藤蔓一般蔓延全身,颤抖着大腿,运足气力继续镇压méng hàn yào的药力,尽量不让脑袋失去意识,他听到了郑开意的话语,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他一手带大的人居然是摩尼教内鬼,“这么说”

郑开意带着疯狂,拔出朴刀,朝着平日里最亲近的牛捕头砍去,结结实实地砍在了对方的肩头。因为对方练武和铠甲的缘故,这一刀并没有将老牛劈成两半,而是卡在了牛捕头的肩膀上。鲜红的血沫溅到了郑开意露着疯狂的眼眸里,使他不适的微微眯眼。

牛捕头从疼痛中清醒过来,眼前人不是兄弟,而是敌人,是恶人!

“喝!”

一拳捣了出去,击中郑开意的胸口,将其打飞数丈远,牛捕头有些意外,另一只手臂没有抬出来,这才幡然醒悟肩膀中刀的事情。

黑暗中又冲出两道身影,左右围杀,双刀一枪已经迎面袭击而来。

牛捕头听到急速的脚步声,往后一仰,翻身想要躲开砍刺。却不想躲开了弯刀的砍杀,长枪悬停往他胸口一落,重重地砸下,劲道寸寸绷进血肉,牛捕头一口气血没有压住喷了出来,这一击伤到了胸肺。

在地上翻滚着,朝溪水里落去,拔出身上的大刀,单手吃力地扛着进攻,最终刀断人也落进了深溪湍流之中。

“怎么办?曹捕头,”摩尼教的大教主陀曼山握着滴血的双弯刀,有些不甘地看着湍流的溪面,就差一点把对方杀掉了。

扑通,没有犹豫,曹捕头跳下溪潭,很快就翻上岸,哆嗦地跳动着,全身湿透,太冷了。

“循着岸边追!不管死活一定要见到尸体!”

曹捕头的声音里透着急切,显然对于老牛的坠溪有些难以接受,为什么这里偏偏溪水湍急,而且还这么深,他亲自确认过,这下面不可能藏得住人。

时间过去了许久,天边蒙起了一道沉甸甸的微光,结了冰的水面突然嘶拉一声破裂,一道狼狈的身影冲了出来,因为冰霜缠在了一起的头发就像是海带一样长在了他的脑壳上。

牛捕头肩膀因为冻结而止住了伤势,他歪歪斜斜地行走着,好像没有意识的僵尸,来到了鲜红染满的溪壁前,通红的眼睛中闪过无尽的仇恨,他还活着,他也很惊讶,溪潭底有一个岩洞,身体刚好挤进去,虽然漆黑一片,不过他坚持了下来,并没有一直浸泡在水中,甚至因为寒冷难耐生吃掉了在狭窄幽暗岩洞里遇到的一只四条腿生物。

一步一歪,苟活着的牛捕头朝着长安的方向行去。

第九十三回 年后(二)

“今天过年,小娘子,要不咱们去大街上溜达溜达?楚儿有点闷,不对,好闷,都好几个月没有顺东西了”

“你要是想去顺东西,那就不带你出去了,把你留在公主府,省得去祸害别人家!”

“嘿,小娘子,话不能这么说啊,楚儿作为专业的大盗,就差小娘子的肚兜没偷过,其它的都摸遍了”

“呔,楚儿你是什么妖怪变的?什么时候的事?本娘子都被你摸遍了??!”

“俺乃齐天大圣变的,不是妖怪,很早以前就已经”

学着说书人的语气,花楚儿殷勤地揉揉肩膀,捶捶胳膊,把小娘子伺候好咯,就能出去逛一逛了,她可不像小娘子能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十几个时辰甚至十几天一个月不挪动。

“嗯,捶胳膊,再大点力气,对,就是这样,不错,舒服。”

“那小娘子带楚儿出去玩吗?这大过年的。”花楚儿趁机抛出自己的诉求,小拳拳快速地捶着。

“嗯,其实认为准备给那些孩子们的礼物还是有些不足,我也想去外面再找找,另外木匠坊也在制作一些玩具,想必他们会喜欢的,新年礼物嘛,楚儿你想不想要?”

“要,一定要,小娘子准备给我个什么?”

“嗯~晚上再告诉你!”

坐在车驾里,经过贺公亭的时候,掀开了车帘,并没有看到贺老丈在垂钓,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看样子贺老丈应该是待在家里了,明天上完朝再去拜年吧,可惜颜大夫不在。

行进许久,来到了东市,毕竟东市离曲江池比较近,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车马速度也快一些,若是走路,没有脚力的怕是三个时辰才到,有脚力的也得两个时辰。

下车马,武月绫大步走在街头上,现在可不比以前,要是再来个打劫的,分分钟扒光了扔臭水沟去。

一路环顾,卖油炸汤圆的,吆喝叫卖的,还是挺热闹的,胡饼摊也不少,不仅仅卖胡饼,还有一种蒸出来的面点心,这不,武月绫就卖了四块红枣镶在外头的甜饼,给婉儿小春她们四人一人一块。

武月绫瞧瞧在旁边咽口水的鱼朝恩,心说这小太监跟着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不老实但也出过不少力,现在差不多改邪归正了。

只是这种红枣饼是给女人补血用的,小太监吃好像也可以哦,于是给他也买了一块。鱼朝恩感激涕零,连连称谢,这说明公主还是没有忘记他的,两口并做一口,三四下就吃掉了。

继续朝前走着,武月绫发现一圈人正在看杂戏,这回不是胸口碎大石,而是放猞猁钻火圈。可惜没带自家的小猞猁出来,看看人家的猞猁,壮硕如狼,身姿矫健潇洒。对比小猞猁,圆滚滚的就像是一只本土加菲猫,在地上一滚都能当保龄球使唤。只是希望小白虎不要跟它一样,光横着长,不然两个胖瓜娃子凑在一块那还得了。

另外一边更热闹了,烧起了篝火,放入干竹子,噼里啪啦的,那是一群胡姬,蓝眼睛高鼻子,好看的长得也十分水灵,正在旋着裙子,跟随着笛鼓的轻快节拍,不断地旋转着,好像一点都不会晕的样子。

“真是有趣繁华啊,长安的话,突然觉得这里十分的雄伟!包容开放!”武月绫走到旁边听着鼓点,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地打起了节奏。

“公主,若是喜欢这种胡旋女,小奴可以去西市婆婆提那里购置一些回来。”鱼朝恩卑躬屈膝,低头上前讨好主子。

停止节奏的跟随,看着十几个胡旋女跳着欢快的舞蹈,好像花朵开在地上一样,内心确实意动了,只是从她们的脸上根本感觉不到快乐的情绪,除了木偶一样脸,她们根本没有灵魂,“繁花似锦,却不过如此,依旧透着一股腐朽的气味,不喜欢!”

鱼朝恩不解,为什么公主的语气突然变换了,看样子不可再多言了。

带着一群随从,在人群里行走,突然一个蒙着头和脸的少年模样的家伙冲撞上来,武月绫一避,这家伙撞到了花楚儿的身上。

“哎呀,什么情况,”花楚儿怪叫一声,转头看向那个急匆匆逃离的弱小背影,摸了摸腰间的飞花令,不见了!

“好啊,有小偷!顺了楚儿东西!”花楚儿撅起小嘴巴,怒了,急转身而追,“丫的敢在太岁爷上动土,待会看楚儿怎么扒光你个小贼!”

花楚儿飞身而起,踩着行人的脑袋,一脚一个歪脑门,朝着那弱小少年追去。

武月绫看着楚儿急速追击的背影,突然捧腹大笑,这叫什么来着。

贼喊捉贼!

心说你这个飞花大盗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还是遇到了同行,不得了。

大贼捉小贼,好奇不已,推搡着人群,朝着楚儿追去的方向寻去,来到一处人较少的小街。尽管人较少,但是楚儿把一个小贼摁在地上一阵扒的情景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大过年的,怎么还有人在小巷子里搞基?

武月绫走进一看,发现大盗按着小偷,把人家的衣服都扒了一层,随着裹着脑袋的麻布飞落,那小偷一头乌黑的长发下,露出一张精致的娃娃脸。

一拍手掌,好家伙,竟然是个女娃娃!

花楚儿惊呆了,看着被摁在胯下的女娃娃,歪着脑袋拧眉左看看右瞧瞧,实在不忍心下手了。

拿着飞花令在这个女娃娃面前晃了晃,“我说,你知道这是什么令吗?”

女娃娃果断的摇头,不认识也不知道,肚子咕噜长长一声响了起来,瞬间就红了脸,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武月绫走上前,看着两人一上一下地保持着这种不雅观的姿势,“话说,你俩需不需要人墙?”

花楚儿和女娃娃:???

来到馎饦店,连点了几碗拇指扣面,这个女娃娃连吃了十大碗,好像饿鬼投胎,现在正在开吃第十一碗。

“你慢点吃,我的天,不着急吃这么多吧”武月绫撑着下巴,看呆了。

女娃娃嘬了一块面,喝一口葱花油汤,“不,我宁可吃到撑死,也不要饿死!”

“这样吧,小姑娘,今日相遇甚是有缘啊,而且我看你骨骼惊奇,天赋秉异,维护世界和平就靠你了,我这有张mài shēn契,十个铜板卖予你了,不如到公主府来当个下人吧!”武月绫掏出一张白色的宣纸,推到了女娃娃的面前,上面的墨汁还未干涸。

女娃娃盯着mài shēn契看了许久,又看了看这五个漂亮的姐姐,再看看旁边一脸奸笑的宦者,“你们是公主府的人?不是青楼妓院的?我可不做ji nu!”

“是啊,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护国公主府公主!”鱼朝恩从旁插话,用手示意。

女娃娃两道眉毛拧得上下错位,认真审视这个青衣女子,点了点头,“听说护国公主沽名钓誉,是个野村姑”

“大胆!”鱼朝恩一听圆瞪眼睛,呵斥一声,由于声音太大,导致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咳,鱼朝恩你闭嘴!别老是吐不出象牙!”武月绫骂退老鱼,对于外界的说法也不在意,手掌围着嘴巴悄声言,“我跟你讲真,我确实是野村出身的,现在可是一国公主,怎么样?跟着姐混,天天有肉吃!”

女娃娃一听,双眼放光,表示不错,愉快地签订了mài shēn契,只要有吃的,饿不死就行!

事后,武月绫才知道,这小娃娃十一岁,叫余妙妙,才落难到长安不多久,到了公主府,没几天,就被花楚儿收成徒弟了。

强行改名换姓,叫花妙儿

第九十四回 年后(三)4000+...

“听说孙悟空这个角色无法无天,上闹天宫,下打地府,那西游记的酒楼说书人讲得虽不错,可是这贼猴子离经叛道!暴虐成性!”

“袁老书生说的对,贼猴子就是山上的匪徒,水里的恶鬼,大逆不道!”

“做人应当方方正正,中规中矩才是,公主府酒楼讲这种故事太不对了!若是所有百姓跟贼猴子一样,我大唐岂不是变成了猴子国!成了一窝贼!”

“哈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宋某大为赞同诸位此言!”

“宋夫子,久仰久仰啊,今日我等今日长安书生聚会,执掌国子监国子学的宋夫子能到会是我等荣幸!”

宋夫子拱手行礼,就算是笑容也是一板一板的,“袁老书生,你谬赞了!”

落到主座,看向周围的书生,再与袁老书生对视一眼,“诸位,我们熟读四书五经,韬略满腹,本该舍身取义,教导更多的弟子,却不想一部西游记竟然把整个长安搅得风风雨雨,如此不堪入流之物,怎能容它!”

“没错,宋夫子说的对,西游记写的内容与我等治世之道几乎相悖,它并不附和大道,完全偏离了轨迹,其中贼猴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头猪妖更是贪吃好色,容易引发人内心中的欲念,这等东西,不堪入耳,更不堪入目!拙劣低等!”

“宋夫子,您是执掌国子学的夫子,不如带我等去敲一敲那西游记的酒楼,与他们论道一番,这等顽劣的书籍不应该再继续传播,应当找到原著书,烧毁得一干二净!”

“不仅仅如此,还需要将那写书之人抓出来杖责五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瞎编乱造的后果!”

宋景捋捋胡须,傲然地看了看袁老书生,随后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么,我们何时出发?”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出发如何?”袁老书生微微低眉,笑议道。

“好!”

一群书生浩浩荡荡从空虚的齐家酒楼出发,朝着东市的西游记酒楼行去,他们这一去,把西游记酒楼的生意直接闹停了,一群书生讨伐酒楼的说书人,书生们挽起袖子打店员,砸东西。

丁氏脸都被打肿了,不少东西都砸烂了,食客在所难免会有受伤的。

这天负责说书的海云行也被打出了翔

现在衣服破裂,一口牙都掉了好几个,吐字都不清晰。

“公公主,您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这群书生,在一个叫宋夫子的带领下,直接砸了咱们酒楼,要不是有武侯的阻止,恐怕西游记酒楼要给砸没了!”

武月绫让孙医神给海行云检查脸上紫一块红一块的伤口,心中纳闷了,书生?一群书生也敢来闹事,胆子太肥了点吧,而且莫名其妙了。

“为什么来砸咱们酒楼?咱们酒楼一向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总感觉背后又有人搞鬼啊,难不成是齐家?”亲自拿点药粉涂上海行云的伤口上,安抚安抚对方,武月绫琢磨着组织正在训练的团练出去治治他们,不是喜欢打吗?那就打个够,正好这两千多号人光练没实战也不行。

“他们说,西游记这个故事不应该出现,就连写书的人都应该拉出来游街示众,骂酒楼说书人都离经叛道,背离本性!而且他们不仅仅要砸了东市的西游记酒楼,也警告其他与咱们合作的酒楼,还说明天就去拜访西市的西游记酒楼咳咳。”

海行云躺在床上,边哭边说,模样确实很惨。其父海涛天见到儿子这样就训了几声,说一个大男人不要哭哭啼啼,不就是挨了一顿打,掉了几颗牙,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医师,他应该没伤到根本吧!特别是那地方”武月绫走到一边,大致明白了,看样子这群书生没事找事啊,故事都没讲完呢,就妄下定论!

“公主放心,都是皮外伤,再休养两天就能下地了!”

“嗯,海行云,你乖乖地躺几天,这个仇我给你讨回来!敢来砸,好啊,我让他们个个缺门牙!”武月绫说完就走了出去,集合了二千五百多团练,这群家伙经过的训练并不久,不过为了灭灭书生的气焰,还是决定全部拉出去练练。

交代完事项,又找到了不良帅,这家伙就是看戏的心态,因为合作关系所以让人去阻止。

“公主,我感觉这里面应该是有齐家的份,我的手下看见他们从齐家关门的酒楼中出来”

“我知道了,那这群书生又是谁带头?”武月绫看向吊儿郎当的不良帅,继续询问。

“嗯,这个我知道,是国子监的夫子,虽说是个老古板,可人家教国子学,也算的上有威望的人!还是得敬三分!”

“行,这个人明天你指给我看,我不打,省的外界又说我不尊师了,至于其他的腐朽书生,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张恒侧着脑袋盯着公主,还真看不出半点玩笑意来,看样子公主是生气了,连眨几下眼睛,“真打啊?他们可是读书人,打坏了咋办?这不好”

“读书人?放心,老娘我不过分,砸了我的店,还好说,打了我的人,那可不好说了,明天来了就留下门牙再走,公主府的人可不是想动就动的!”武月绫微笑着敲了敲桌子,套用着不良帅说过的话,说的张恒摇头失笑。

张恒觉得,明天看戏就好。

第二天下午,西市的西游记酒楼,武月绫坐在三楼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情况,手里抓着竹筒杯子,慢慢地喝着麦酒。

药子昂照旧在木台上说书,演得入木三分,外加头戴孙悟空的面具,引得台下的观众称赞不已,掌声也是一波接着一波,这都是最近兴起来的。只要说到精彩处,武月绫建议他喊一句掌声在哪里示意台下听书人鼓掌,药子昂照做,然后让不良人的托在台下鼓掌,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怎么整了,啪啪啪地鼓掌。

听书的观众,除了一些吃不起酒食的穷苦百姓,就数一些富家子弟,他们可是热衷到拖家带口的来听书,什么四大房八大姨,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头,下至才刚换牙的光腚小屁孩,一个不差一个不漏,全来了。

当然,要数最迷的还是那三位和尚,一老一大一小,齐齐撑着下巴,老早就在木台子边等候,要听故事,要看药子昂表演孙猴子,药子昂在哪里演,他们就在哪里等。

不要问到了晚上关坊门宵禁怎么办,老和尚左手夹着小和尚,右手提着大和尚,飞檐走壁,要避开不良人的巡夜还不简单,这老糊涂虫可是半步大宗师的人物。

岑参刚到长安,最近几天也迷上了西游记的故事,太精彩了,前所未闻,他是从三打白骨精听起来的,前面很多东西都是听别人东一句西一句,残残缺缺的,原本找贺老的,结果迷上故事了,就住在了西游记斜对面不远处的买卖提酒肆。

有时候跟这个胡人掌柜聊几句,聊得深入了掌柜暂时不管生意,开始讲西游记的故事,说到彼此尽兴的地方,买卖提一开心,给岑参免了一半的住宿费,毕竟买卖提现在可是西游记公司的西一欧啊,现在一点住宿费算什么,都不够塞牙缝的,而且西一欧这个身份现在说出去都倍有面子。

只是东市书生砸楼的事件让买卖提也愁啊,他找过公主,没找着,不知道公主怎么处理,今天说不上多烦心,担忧还是有的,自从加盟公主府,那可是赚的盆满体钵啊,财源怎么能断!

不多时,西游记酒楼外的果然吵了起来,一个带头的书生叱责木台上的药子昂,说他是xié è的代表,猛烈的抨击,宋夫子与袁老书生走在后头,静静地看着街上观众的反应,这次他们纠集了不少摩尼教徒,砸楼这种活当然是下等人来做比较好,他们书生可是文明人!

不远处观看情况的王离之轻蔑的笑了笑,这次的事情是他与齐家一手策划的,看一个沽名钓誉的家伙怎么应付。

武月绫闻声,问清楚了张恒,那个板着脸皮的家伙就是宋夫子了,而且他身边还站着个气质彬彬的老书生,心说这俩货,好像没有印象啊。

走出酒楼,带着花楚儿还有掌柜丁酉,来到了无端指责的年轻书生面前,腰间佩剑,双手环抱,怒目而视,“我是这家酒楼的老板,我的酒楼哪里惹你了?亦或者说,我哪里惹你们了?”

“你区区女子身份,如何通晓大道理,这酒楼经营的故事背离大道,实属糟粕,我等前来是为天地扫出一席清白!讨个朗朗乾坤的!”

这书生吹鼻子瞪眼,眼神不屑,嚣张至极,刚摆出poss不料直接被花楚儿掀飞了

“我家公主面前,岂容尔等撒野!”

花楚儿一口气沉入丹田,一掌不偏不倚掴在年轻书生的脸上,力道之大,只见白袍书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旋体落入人群中,滚出去数丈远才停止下来。

“打人!竟然打人!袁老书生,替我们做主!那悍妇敢打人”

“慌什么,扶起来,”袁老书生面色严厉,老眼微缩,与身旁的宋夫子告罪一声,来到了武月绫的面前,“公主,老朽书读百遍,无论什么都有一点涉猎,只是!”

说到这里,袁老书生带着书生独有的傲气仰面看天,捋着自己的长胡须,微微摇头,斥声起,“只是,希望公主能深明大义,不要多做无谓之举,西游记的作者和原书必须交出来,不然!”

说道这里,哼了一声,朝着人群中的摩尼教徒挥手,齐齐二百多人出列,够吓人的,不少吃瓜群众陆续撤离了交火区域,大和尚和小和尚架着想要多管闲事的老和尚,跟着一起撤离交火区。

“不然,就算是公主阻难,我等也要拆了这个戏台子,铲平了酒楼,无论如何,今天这种事情绝不能善罢甘休!”袁老书生对着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公主礼貌性地拱手,笑得轻描淡写。

啪啪啪,武月绫鼓掌,也是笑得轻描淡写,“说的好,说的好,大家听我讲,这位老书生不仅张口瞎说,而且满嘴口臭,酸溜溜的,骚得一匹啊!”

“你,公主!恕老朽直言,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妖稿交出来!还有那个妖人书者!”袁老书生不复先前的那种文人气质,酸腐地驼起背,挥动着白色的袖袍,指着武月绫的鼻子,这个公主只有十几岁的样子,沽名钓誉之辈,而且还是女儿身,何惧之有!文人亦有骨!

“我就是那本书的作者,西游记也是我写的,怎么,我是妖人吗?”

“什么?公主你!”袁老书生一脸深恶痛绝的样子,连连摇头唉唉个不停,对公主失望至极。

武月绫懒得管了,抓起老书生的衣领,丢了出去,这一举让那些自诩清高的书生目瞪口呆,连长安有名的袁老书生也敢打?

“我听说,砸我酒楼的,就是你们这群书生啊!而且还打伤了公主府的人,你们以为多认识几个字就可以耍流氓了吗?我怕你们是没见过真正的流氓!都不准动!”武月绫拔出长剑,喝住了那两百多个蠢蠢欲动的摩尼教徒。

这,一些书生犹豫起来了,而且摩尼教教徒也犹豫了起来,怎么办,公主在这里,若是伤了公主,说不定要被流放,重一点可能直接砍头上绞刑架。

见到他们犹豫,武月绫朝酒楼三层窗户口打了个响指,整了整衣袖,握剑回鞘,退到酒楼台阶等着看戏。

袁老书生被宋夫子扶起来,连连哎哟喊疼,宋夫子也怒了,原先沉默在旁,不想理会这等事情,毕竟护国公主年纪尚小,加之先前有知错能改的传言,可现在看来,刁蛮任性,不懂礼节,不像样子。

“公主,我乃国子监宋夫子”

宋景还未说完,就听到整齐的踏步声,还有口号???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街道两边整整齐齐来了一路人,袁老书生瞪着眼睛,这是什么情况,这些人个个气度不凡,昂首挺胸。

只见左右两边几个人整齐的一路小跑到公主面前,弓手到耳边呈三角状干什么?为什么不拱手行礼?

“报告公主,一共二千五百八十三人,全数集齐!”

“好,除了那个宋夫子,你看,就是板着一张臭脸的家伙,其余拿着棍子的摩尼教徒,还有白袍书生,都给本公主狠狠揍!把他们的牙齿都拔干净了!”

“是!”马大哈接到指示后重述一遍给个营长,立即归队,将任务转述给队员后,咆哮一声,“除了那个臭着一张脸的宋夫子,其余的给我狠狠打!”

两股黑潮碾压而来,把在酒楼前闹事的摩尼教徒还有白袍书生淹没。

远处的王离之与齐公不忍看着这种画面,用袖子挡着视线,别开脑袋,这完全就是暴打,三百多人被二千多人围殴,只看到人仰人翻。

远处看着干架场面的岑参拄着长枪,发现这个护国公主还是挺有有意思的,见到这种场面不知不觉都热血沸腾起来。

这一架,打出了气势,此后公主府的凶名算是出来了,也没有人再敢闹事,只是文人之间对于护国公主的偏见愈发的放大。

第九十五回 不如糊涂一世

一人提着脖子,两人架着胳膊,另外两人抓着大腿,管你是摩尼教徒还是书生文人,把这些说话漏风的砸酒楼闹事者都丢了出去,清干净了场,公主府的两千多名团练这才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退去,坊市内的整条街都清静了不少。

武月绫坐在酒楼门口,淡眼望向还伫立在街道中间的宋夫子以及被拔了牙的袁老书生,公主亲卫在酒楼左右二列排开,亲卫原本属于龙武军的精锐,先前一直在旁边看戏,现在列在公主旁边自然是一种警示。

脸色铁青愤恨交加的宋夫子扶着鼻青脸肿的袁老书生走到公主面前,冷冽的眼神扫过左右排开的公主亲卫,愤然拱手,“公主,你差府中下人当街打人实属不对,此乃野蛮行径!”

“野蛮?你们当街砸了我的酒楼就文明了?不给你们一点教训,还真把自己当做二百五了!”直视着宋夫子,武月绫没有半点退让。

“哼,行商本就是下作的事情,公主千金之躯,贵为皇族,为何非要行这等众人鄙夷之事?”见到公主不吃这套,又换套说法,总而言之就是要驳倒公主!为今天到此的文人讨个说法,不然也有失自己的身份名声。

武月绫看着这个说话一板一眼的宋夫子,心说这家伙怎么还是个老顽固,见自己不敢打他还叫起板来了,“行商怎么了?没有人行商,你吃什么?你会种地吗?你会杀猪宰羊烹饪吗?”

“君子”

“君子远庖厨?笑话!广大的黎民百姓才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教几本书算什么,认识几个字有用吗?你的嘴遁能把地里说出花来吗?你以为你是漩涡鸣人啊?”

“看看,如果那些种田的不把菜拿到坊市来卖,你去哪里买,坊市没有人摆摊经营猪肉羊肉,没有rén dà老远的从岭南运输来橘子,你吃什么?没有人编织衣物贩卖布料,你穿什么?没有人造纸打铁,你用什么?商人低贱?你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什么高贵的,而且,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

面对突然站在台阶上俯视自己的公主,宋夫子微微啊嘴,竟然膝盖一软,差点就下跪了,如铁板一样脸皮不自然地抽动着,他就算经书读得再多,此刻也无法反驳公主的话了,眼前有些发黑,这公主明明是个不懂事的少女,为何竟然会有一种长期处于上位者才有气质,本应该柔弱才是

袁老夫子颤抖着,不敢多言,仅剩的两颗门牙都给拔了,就算想要帮衬宋夫子一把,可是面对公主的质问,他也找不到反驳的言辞。

“师父别去”

慧根本想阻止的,却没想到师父还是挣脱了他们俩,朝着酒楼门行去。在和宋夫子对峙的正是荆州武月绫,原本是个村姑,没想到现在成了一国公主,而且还是封户六千多的,这等身份仅仅屈居太子之下。

“公主,”悟世来到了武月绫的面前,尽管一年前有过师徒之缘,但是这老糊涂虫可记不起来了,“方才听说公主之谈,很有道理,若是以旁观者来讲,不论是公主还是宋夫子以及长安书生,两方都是有错的,凡事讲个道理,动手砸酒楼明显是错的,公主差遣下人打人也是错的!”

“可这西游记内容实在有背大道,如何能在百姓之间传播,失了大统反倒会滋生xié è小鬼!”宋夫子礼貌地对着悟世拱手,他认得,这是大慈恩寺的住持,名望远远在他之上。

“那到不一定,世俗眼光往往片面,贫僧观西游记,开头虽是孙悟空大闹天空,叛逆成性,现在跟着唐玄奘西游取经,渐渐磨去了‘心猿’,贫僧在旁闻你们争吵时,听说是公主所著,那么请问,最后西游的结果是什么?”

武月绫惊讶地看着悟世,眼睛连眨数下,有些不敢置信,这不正是自己的半个师父吗?当下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当日传授清心经给自己,是因为一饼之缘而相遇,没想到师父竟然就在长安,若不是今天这档子事,还真不知道啊,有时候,明明距离这么近,隔了一堵墙而已,却好似天涯一般。

“嗯?我什么时候收过女弟子??”红色袈裟轻轻扬动,悟世惊然,立刻扶起公主,“公主,使不得啊,贫僧也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大礼如何受得了!”

宋夫子见到公主的行为,瞪着老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高僧悟世,师徒?发生了什么?不过随着悟世的解释,与袁老书生对视一样,沽名钓誉之徒,果然是这样,见到有名望的就像攀附,佛门怎么可能收女弟子,野村姑!常识都不懂!

“哈哈,悟世师父记性不好啊,荆州之事可曾记得,”武月绫并不介怀,灿然一笑,可惜佛门禁酒禁肉,不然非得把酒言欢才行。

“荆州这个,贫僧从未去过”

僵着手臂,武月绫盯着悟世两条白眉下的老糊涂眼看,真的假的?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时旁边走来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大和尚行完礼开口道,“公主,在下慧根,当日在荆州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

“你不是骑着驴的那个和尚吗?好久不见啊,当日在路边询问时我还是哑巴,多亏了师父传授的清心经才得以讲话,”武月绫看到这个眼熟的和尚,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慧根和尚吗,凑上去聊了几句又压低了一点声音,“为什么悟世师父不记得我了?”

慧根一听,满脸尴尬,立在旁边的小和尚说话了,学着公主压低声音,“师父是个老糊涂虫,就连昨天干过什么都忘记了,怎么可能记得公主呀”

“这么说,师父是老糊涂虫了?”

“对呀,师父有时候吃饭吃着都会忘记在干什么,”静虚踮起脚悄声然。

武月绫微微俯身听着小和尚的解释,看样子是无解了,“不管如何,悟世师父有恩于我,再受月绫一拜!”

礼毕,丈二的悟世摸不着头脑,只得复问,“西游的结果如何,按照说书人讲一定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最终修得正果!”

“你们要剧透?”武月绫摸着静虚的小卤蛋,看向悟世师父。

“剧透?公主,我好喜欢孙悟空啊,上蹿下跳的,zi you自在,这么好听的书是公主写的吗?”静虚任由公主摸着脑袋,微笑时两颊酒窝十分的可爱。

“嗯,算我写的吧第二次加工的,这可是童年珍贵的回忆啊,最后的结局很完美,唐三藏师徒四人西行到了西方极乐世界,孙悟空也成斗战胜佛,去了心猿,修成正果!”

“嗯,”悟世听完连连点头,对着宋夫子笑道,“如此一来,最终修成正果,这是一部传道故事,长安的文人也需要压压心猿,潜心攻读诗书才是,莫再任由心猿肆意,徒生悲催,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见到悟世高僧这般说道,宋夫子也惭愧地低头双手合十,不甘心地瞪一眼武月绫,摇摇头扶着袁老书生离开了。

“公主,贫僧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将西游记的全书借之一览,故事引人入胜,实在精彩啊,”悟世理顺褶皱的红色袈裟,拿出化缘的碗来

武月绫自然答应,还请师父以及慧根来到酒楼中用餐,稍微可惜的就是不能举杯对饮。后来还为三位僧人在木台上留下专席,只要他们来听书,酒楼都必须招待好。

第九十六回 元宵

灰色也许是末冬的基调。

冰冷的小雨依依若蛛丝,缠绕着枯萎散乱于地的草儿,悄无声息,却牵引着人的神经。

雨丝一条一条,时而迫近,时而远离。

jing zuo在天赐阁的楼台边,半倚栏杆半靠椅,望着院子里略显荒芜的田地。

火盆里的木炭正在剧烈燃烧着,因为灼烧而发出碎裂的叹息声,产生一股又一股温暖,洋洋洒洒地侵略着全身。

放在栏杆上的竹筒杯散发着热气,融入丝雨之中,蒙蒙地交汇着。

手上的宣纸新墨未干,回想起前几日的事情,慢慢地转动着竹笔,沉思之中不觉错入了困倦的陷阱,睡着了。

打个小盹,冬雨就停了。

睁开眼睛,站起来,青色裙子由椅面滑落,从瓷碗中取了一颗蜜饯,放到嘴巴里淡淡地吸着,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诸多烦心事情皆有他人去做,反而在这种适应中透着一股不习惯。

这种感觉是矛盾的。

今天是上元节,到古代的第二个元宵,武月绫静悄悄地在心中数着。

很快打开了衣柜,摆弄着木衣架,先前闲的无事,就让木匠坊做了几个,现在用来挂衣服倒是十分的便利。

“公主!”

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熟悉的呼唤,武月绫侧身望去,推开门的如预想一般是小春,喘着粗气的样子,看来是比较紧急的事情了,难不成那群家伙又开始捣乱了?

“什么事情?瞧把你累成个啥样了,”来到圆桌边,拿起茶碗,倒一碗温热的茶水给小春。

“公主,圣人的妃子来了咳”

看着小春边喝茶水边回应,提醒道,“喝完了再说!”

“呼,是公主的义母,她来了,正在大堂等候着,公主快去见见吧,不能等急了。”

闻言,武月绫提起了精神,义母来了,那必须去见见,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名义上认为义母,那就算自己半个母亲吧。

“是啊,去见见,”说完朝着门外行去,

“哎,公主,换身衣裳吧”

顿住身形,低头看自己裹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看来是得换身衣服,这样去会见义母确实不雅观啊,多少显得不礼貌。

要知道,学习了这么久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当一个公主了,还好有小春的提醒。

整理一番,花费了不少时间。

本来是想快点去的,没想到小春竟然给自己描起了眉,这叫点黛。

看到镜子里的和风描眉,心中有些难以接受,最终婉言拒绝了含红棉,口红什么的配上这种画风的黛眉,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喜欢。

到现在为止,这也是第三次梳妆打扮了。

武月绫觉得点黛还不如画出细眉好看,看一眼镜子中的样子,突然想起了若是画脸谱去演孙猴子,换上一身金黄这个还是算了吧,huáng sè的衣服只有义父才能穿戴,若是穿金戴银套黄披风被认为zào fǎn也不一定,还是只有面具可行。

匆匆来到大堂,拜见了义母,对于这位穿着牡丹金纹粉衣的年轻měi nu,除了赞叹义母的外貌确实出众外,更多的是尊敬,这可是活生生的四大měi nu之一,羞花。

头盘发髻起发环,额前一点桃花印,盈盈柔水含眼眸,略胖的脸型恰到好处,虽然慵懒地侧坐在榻上,依旧散发着一股到极致雅韵,耳坠闪动,白手扶发簪,微有魅意缠身,一闪而逝又复如初。

美,美得无可挑剔,在心中赞叹着。

“月绫,你上次给我送来的羊奶糖可真好吃,今日来是想要几盒的。”

望着眼前的人儿,将视线从宽宽粉袖上的华贵牡丹离开,原本就没有见过这种出尘的绝色měi nu,也被对方的魅姿所扰心,闻声才回过神,莞尔一笑,“义母喜欢就好,不知道义母常用牙刷牙膏吗?”

“那东西也很好用,刷完牙齿,嘴巴都清新了,很舒服。”

武月绫见义母开心地笑着,看样子用牙膏牙刷倒是喜欢了,不抵触用这种东西就好,“儿新发明了一种橘子味的牙膏,不知道义母喜欢橘子味吗?”

“橘子味吗?嗯,我并不讨厌,更喜欢荔枝的甜味,若是到了夏天,我送些荔枝来,让月绫做一些荔枝味的牙膏。”

挑挑眉毛,没顾及到这一点。

曾经有诗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看来义母确实喜欢吃荔枝,可惜现在只有桂圆的干脯,一时也找不到这样的原料,“嗯,原来义母喜欢荔枝,到时候做出几罐上好的牙膏给义母送去。”

“月绫费心了,其实这次前来,还是想看看烟花的,同时也找来了一个匠人,让他到公主府学习烟花的制造,这样就不用一直麻烦月绫了。”

看向义母指向的人,这个老家伙是匠人吗?穿成一身宦者打扮,还以为是个太监,“嗯,府内烟花的库存还有不少,义母喜欢就好!”

“见过公主,老匠名为司徒道。”

笑看着这个老宦者朝自己打招呼,缓缓点头,继续看向义母,突然觉得她的发髻少了一些东西,细细一看,是缺了花朵相衬托,都说女人和鲜花相配,也唯有二者都不可辜负。

“义母,为何发髻上不贴一些金银花饰,儿一眼看去便觉得有些美中不足。”说完看向杨玉环,只见义母手挽了挽头顶盘着的发髻,略有些失望起来,似乎并不满意这些那些金银所制成的饰物。

“月绫说得是啊,其实一直贴着那些假物,不如实在的花儿好。”

“我看月绫的妆也似乎并不完全,来,我给女儿重新打扮打扮,本来就水灵漂亮的姑娘家,不打扮打扮怎么行。”

“想要博得男人芳心,这妆扮是第一步,除了外在就是自身的修养,我知道月绫是野村出身,最近好像也有些人在这方面恶意传言,义母都清楚,所以女儿你就放心,这方面我会在圣人面前护着你,来,快过来。”

“哦,好的”

看到义母让旁边的宫女取出化妆的物品,合着您老人家随身带着的啊,乖乖地过去后,武月绫木然了,听这话,你们不会起了把老子嫁了的心吧。

嗯,不行!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事不能就此妥协,必须想个法子,打死也不嫁!

重新洗脸,用脂油抹脸,再涂上妆粉,点黛画眉,发现镜中模样跟小春画的完全不一样,是一道弯眉,好似勾月,突然升起卧在了眼头。

随后含完红棉,本来淡粉的嘴唇也朱红艳丽,这回彻底打扮好了,武月绫发现义母的手法可真高超,至少超出小春楚儿好几个层次。

“嗯,女孩子家就应该漂漂亮亮,这样的月绫可真漂亮啊!”

听到义母戏言,自己也笑了笑,轻松地调侃起来,“哪有义母好看,花容月貌,真似天上仙女,唯有百花之王才配成为义母的花饰。”

“那,月绫觉得,什么花才是百花之王呢?”

武月绫微微错愕,这个自己挖坑自己跳啊,眼睛扫过义母裙上的金丝牡丹,突然想起了围墙边的梅花,“牡丹吧,不过我觉得高洁傲然不惧风霜的梅花也不错。”

“哦?月绫这里有梅花?”

“有,宫中没有梅树吗?”

说完便看到义母悠悠一叹,看样子是没有。

“陛下喜欢呆在宫中烤火吃酒,没人陪我出去游园,虽有梅花可赏,只有一人的话,着实无趣。”

“原来如此,不如我陪义母去园林中逛一逛,摘几枝梅花。”

拉着义母的手,还是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又尴尬地笑着放开了,话说这很有占便宜的嫌疑吧。

不过杨玉环不介意,挽起女儿的胳膊,饱满的胸膛时不时地蹭着,让武月绫顿时面红耳赤,十分不自在。

没办法,谁让自己现在是人家的女儿

第九十七回 国子学分院

夜,公主府热闹不已,武月绫亲自下厨,炒了几道拿手菜,给义母接风洗尘。

杨玉环赏完烟花之后,便离开了公主府,回到华清宫陪伴圣人。

“公主,”司徒道笑了起来,拱手而问,“不知何时能学习制作烟花的手艺?”

武月绫瞧了瞧这个家伙,一阵沉默后便说道,“先从木匠坊开始吧,你会木工吗?”

“这到不难,老匠会制作一些精巧之物。”

“那就好,这张烟花筒设计图你拿去参考参考,我还有事情要忙,鱼朝恩,带他找个住处,”把一张宣纸交给他,说完直接离开了。

来到房间里,武月绫看着一张长长的批文,这是义母带来的圣人敕旨,原先有见过,上面有三省的签字,起拟的是学士翰林张峰艺。

敕旨是义母带来的,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肯定就有事情,和自己预料差不多。

十天后,必须去国子监的分院国子学报道,学习《论语》《大学》,这两门最基本的课程。

因为外头有风声说自己是个野村姑,没什么文化底子,而且总是喜欢钻研一些低贱的东西,比如炒菜,比如经商。

根据鱼朝恩的介绍,国子监有三个级别的分院,最高级的是国子学,其次是太学,最下面为四门学,至于其它三个学院就没有等级可说,那是垫底的存在。

这所国府现在大概有五千多个学子,四门学最多,有一千多人,因为其中大部分是民间出身的,入学需要十四匹绢布作为一年的学费。

当然也有官家子弟,只不过当官的老爸品级较低,六七**品罢了。

太学大概有六百多人,除了五品以上的官家子弟,还有从四门学升上来的。

至于国子学,那就少之又少,这一年仅仅只有二百人,经过考核升录的人不足一手之数。

入了国子学,可以白吃九年,朝廷供你读书,相当于大学博士。只不过因为武月绫贵为公主,所以皇帝老爷子一句话,国子学照收不误。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为文人书生看不起的学院。

律学院,书学院,以及算学院,这些都是培养各种人技术人员的,人数也多,因为基本没有官家子弟,多数都是家里殷实一点的,没有经商的寒苦子弟,三门学院中,书学院人数最多,因为这里是教书法和训练唐朝普通话的。

之所以进入书学院读书,是因为人往高处走,都向往能升到四门学,再往上升太学,再升国家包吃包住的国子学。

武月绫要上学了,当老师的居然还要去当学生,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且古代的学校,应该就是私塾吧,想到这里稍微有些小激动,还真没见过他们怎么上学的。

听说公主要去读国子学,小春、小蜜俩人是挺高兴的,从掖庭中被选中来到公主府,帮助公主打点各种事宜,这俩人总归在宫中待过,能被圣人叫去读国子学,多少是为了主人着想,也是主人的荣幸,公主在圣人心里还是占了那么一块地方的。

“公主,明天就要去皇城了,今晚一定早点休息,毕竟距离较远,可能二更就要起来,听说那里的书生都是闻鸡鸣而起床晨读的!刻苦得很!”

听着小春的话,看来明天得大半夜起来啊,可怜巴巴地道,“起不来”

“小春会把公主拉起来的,上国子学绝对不能迟到,不然夫子会打人的,”小春继续帮着公主整理长长的黑发,笑说道。

“我也会打人,”武月绫漫不经心,扣着桌子上的铜板。

“真的会打人,小春听说过,当初太子殿下迟到了,被夫子打红了手心,跑去找圣人告状,圣人说:打得好,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父之过!于是太子殿下另一只手也被打红了!”

“看你学得有模有样,还真煞有其事啊,”转过头看向小春,圆嘟嘟的小脸可认真了。

“是真的,”小春嘟起嘴巴,脸鼓鼓的样子十分可爱。

“好,不迟到,早点去。”

“其实,我听小蜜姐说,国子学里面有许多白净的书生,说不定在里面可以找个驸马出来呢,”一圈一圈把发髻盘上,小春戏说道,当然这也是她们作为下人的愿望,毕竟公主府多一个男主人也不错的样子。

“呵呵,一群书呆子,不作息!”

话虽这么说,可这里面还是有圣人的意思啊,恐怕不仅仅是去国子监就学,还有选驸马的意图也不一定,摆弄着桌子上的铜币,漫不经意间滑落手指缝,掉落在地上,哐当转溜了许久才停滞下来,正好陷入木地板的缝上,既不是正面的结果也不是反面的结果。

小春捨起铜币,放回桌面,“公主不喜欢读书人啊,难不成喜欢武人?那些当大将军的?”

“嗯,对书生没多少好感,因为他们砸了咱们酒楼,武人”

说到武人的时候,武月绫灵光一闪,这个说法好像还不错的样子,要是赐婚什么的,那就这样搪塞回去。

小春离开后,武月绫听到了楚儿在屋顶翻动的声音,紧接着窗门一开,一个灵巧的身影闪了进来,“小娘子,楚儿也想去皇城看看”

“嗯?我猜你是想去观察观察地形吧,作为专业大盗的主人,小娘子我可是很了解你的,”武月绫又拿起了桌子上的铜币,看向花楚儿变得无辜可怜的脸。

“为什么小娘子总是能一眼看穿楚儿啊?”花楚儿走上来,无辜地耸耸肩膀。

“嗯,这叫日久见贼心,”武月绫把玩着铜钱,换个坐姿,搭起了二郎腿。

花楚儿手上可闲不住,捏完肩膀,捶捶背,笑嘻嘻地,“小娘子不是去读国子学吗,有句话怎么说来,偷书不算贼!楚儿的挪换手可不仅仅偷钱财,还能把文人肚子里墨水也偷出来!然后置换到小娘子的腹中!”

“说得跟真的似的,而且我也不需要什么文人的墨水,我也不是什么文人,我呀,就是一个野村姑,小女子,天天搞些低贱的东西!”弹起铜钱,无所谓地在空中翻转。

楚儿一把夺过来,虽然只是一枚小铜钱,两贼眼依旧放光,“小娘子可不能被一些污言秽语给扰了本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可妄自匪薄!咱小娘子是什么人,难不成还需要别人指指点点!”

“呵,这是出师表中的话,你是不是把那些闹事的书生都扒了个精光?”

“哎呀,楚儿忘记小本本的作业了,小娘子,俺老花先行告辞!”花楚儿眼睛圆溜一转,立马蹭蹭地跑到窗户边,一翻身,消失在窗门口。

“呵呵!怎么连小娘子的一枚铜钱都不放过啊”

武月绫收回目光,双手摆在桌子上,拿起小铜镜,觉得这东西太大了又放回去,回想起鱼朝恩禀报的事情,据说那日闹事的书生家里全都失窃了,丢的不仅仅是诗书,还有笔墨纸砚。

就说最近房间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砚盘和宣纸,还真是楚儿干的,左右一想,那个宋夫子不是住在国子监中吗?

去皇城?

难不成楚儿打的是这个主意,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左右对那个宋夫子没什么好感,这要是一不小心横遭贼祸那可跟我没什么关系

第九十八回 冤家路窄

下半夜,天色幽暗,车轮滚动声和车身颠簸让车内的武月绫无法入睡,不由的有些抱怨起来。

『都是一道莫名的敕旨导致现在下半夜冷透透的还要往什么国子监去学习』

『也不能怪义父吧,其实也有自找的成分啊,谁让自己身为公主还去经营什么商业,真是麻烦,当上了公主原先还挺有意思的,现在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啊,好想找到个被窝钻进去』

『不过,到底是哪个狗仔子去扒老子黑料,竟然还被编成童谣,散播出来,现在的怨念可都是哪个幕后黑手造成的,要是找到了先让楚儿扒一遍,再往臭水沟一丢。』

『话说回来,最重要的是齐家,经过上次的教训,总该消停会吧。』

『不想起齐家还真不会想起那个王离之,一想到这个家伙莫名的牙疼,这是第一个骂自己gou niáng yǎng de人,还特么有理了!要是装作可怜,哭花脸,然后到义母面前告状,说王离之骂女儿也把义母骂了果然还是就此打住,演不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本老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小娘子你不睡啊咕噜,”花楚儿怀抱食盒,拿着半块花卷,贼眼亮亮的。

武月绫冒着怨念黑火坐起来,看向毫不客气吃着‘小春给公主准备的食物’的楚儿,探出手出拿过了楚儿咬剩一半的花卷,若无其事地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又伸出了手。

“饿了!”

“哦!”

花楚儿用袖子擦去嘴边的面渣,乖乖地交出食盒。

武月绫打开第一层,空了

抽了抽眼皮,第二层,也空了

“楚儿,你都吃光了?”

不忍直视地打开第三层,还剩点面卷皮粘在上面,捏起来往嘴巴里一丢,吃完肚子发出了kàng yi的声音,咕噜噜~

“嗯,那,楚儿一不小心就吃光了,太好吃了没忍住”

白了一眼楚儿,掀开帘子,也不知道现在过了多久,发现天色还是灰蒙蒙地。

一时间怨念四起,保持着葛优躺,靠在车驾的木壁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小娘子,你怎么了?”

花楚儿有些不敢置信,这是什么姿势,好像又从小娘子这里学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别碰我,让我躺会”

过了不知道多久,武月绫总算是睡着了一会,只不过车子也停了下来,剧烈的颠簸了一下,醒了过来。

“公主,小奴去替您买些早点,不知道公主想吃什么?”

听到车架外面的声音,武月绫掀开车帘,发现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看向黑眼圈浓厚的鱼朝恩。

“辛苦了,只要两个胡饼吧。”

转头看向车内,发现楚儿已经不见了,又回头道,说完放下了车帘。

“我只要一个胡饼就好了,小朝恩,你也给自己买点吃!昨晚没睡辛苦了,白天可以补补觉!”

“是,谢谢公主关怀,”鱼朝恩开心地转身,一摸怀里,心道坏了,钱袋不见了,他惊在原地,明明晚上的时候放在衣怀里的

“不用谢我唔,咕噜,”这时,花楚儿扔了一块油纸包的胡饼给鱼朝恩,自己一边咬着饼一边飞身从小车窗翻入其中。

鱼朝恩还蒙在鼓里,他的钱袋早就被楚儿的贼手造访了,他只知道花楚儿武功很厉害,并不知道她是个江湖大盗,也不会联想到这一方面,看了看手里的胡饼,还是去送给公主吧,得到的结果是公主已经有胡饼了,让自己吃。

这一点还是挺开心的,至少没有白白当了这么久的仆从,就是希望,不能侥幸,而是事实,高内省和李右相应该发现自己这边的异常了,叹一口气,吃着热乎乎的胡饼,小心为妙!

总于进入了皇城,武月绫在鱼朝恩的领路下,来到了国子监的所在地。

一来到这里,便听到杂乱的读书声,偶尔能看到摇头晃脑的书生,也有刚刚起来的。

走了许久,经过了两处院落,经过鱼朝恩的介绍,最初经过的是书学院,刚刚走过的是四门学院。

走上一座石桥,来到一个院落前,一排整齐的石墙从眼前排开,中间有一个大门。

这个拱形门上有一块石匾,石匾上写了国子学三个大字,武月绫能认出来,这种字体,透着一股端正大气的感觉,应该是颜大夫的字才对,也对,除了颜真卿还会有谁武月绫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人都离开了,偏偏这么刚正的字还留在这里,她不是很懂政治,不过颜真卿这样的人被贬了,多少都觉得可惜啊。

“公主,小奴就送到这里,按照小奴的记忆,进去后直走便是夫子教书的地点,那里是露天的场地,夫子和学生席位之间有一个大青铜香炉!”

鱼朝恩退到旁边,习惯性地低头弯腰。

“嗯,知道了,楚儿也在这里等着吧。”

武月绫说完朝里行去,虽说来读书,可是自己一本书都没带,不管那么多,敕旨上也只是说让自己每隔十天来国子监学习一天。

走在小道上,武月绫发现左右两边都是松树,地上铺满了针松的干叶子,偏红色的枯叶子堆里埋了不少松子。

继续前行,走过松林,前方又听到了流水声,不过除了流水,还有读书声,只是有些单调,并不想外面那些分院嘈杂。

也就是说人并不多,继续往里面走,总于看到了‘上课’的场地,露天的,有个没冒烟的大香炉。

那一排排座位,略一看大概有一百个吧,还有几个书生正襟危坐,摇晃脑袋读书呢。

走近一看,还有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礼器,这东西从左到右,依次由小到大,每个钟都刻着不同的纹路,有花纹,也有兽纹。

出于好奇,上去依次敲了敲,还真发出了哆啦咪发嗦啦西的音调,只不过这一敲,引来了大声喝问,这声音还老熟悉了。

“何人在妄动礼器?”

从青铜礼器的旁边走了出来,也不管这个编钟有重要,继续敲,按照欢快的节奏敲击着。

“大胆!你”

武月绫当着众多书生的面朝着宋夫子竖起一根中指,略微不爽地又重重地敲了敲大钟,当当!这可真是冤家碰到死对头,前几天还砸自己酒楼来着

与此同时,刚刚活络起来的长安街头芝麻饼摊,付完钱买一块饼的不良帅张恒碰到了曹捕头。

“不良帅着急去哪啊?”

“哼,要你管吗?最近长安夜晚不安宁,曹捕头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刑部比较安全!”

张恒含着一口胡饼,手臂上的暗弩蓄弦待发,眯起了熊猫眼。

“把老牛交出来!”

“啧啧啧啧啧啧!老牛啊,不是死了吗?”

“哼,不良人不想惹火烧身就识相点!我背后的人可不是你能摆平的!”

“我也告诉你,老子也不是吓大的,长安城街上,不良人说了算,不要以为老帅主死了,你们就可以搅风搅雨!别以为暗地里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不知道!”

曹捕头看着张恒远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希望到时候你们能抗得住!我也是迫不得已!

第九十九回 崔宗之

“公主,所谓礼,应当自约克己,以互相敬重。而公主适才敲响之物,是礼器的一种,只有在约定成俗的时间才会使用,不择时,则为无礼!”

宋夫子说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铁板脸反而显得虚伪起来,同时目光扫过在场的几十名学生,捋捋胡须,觉得这次公主算是栽在自己手上了。

“所谓礼?不好意思,你们砸酒楼的时候就是克制自己了?尊重对方了?”

听得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口口声声说礼仪礼貌,实际上不过是披着羊皮的恶狼,徒逞口舌之利。

“公主,来到学堂,坐而论道,不论身份如何,都要讲究一个礼!商人低贱,我等文人书生自是高清一等,谁会轻贱自己的身份去与一条狗讲礼仪道理!”

武月绫嘴角抽了抽,好有道理啊,我特么都被你的歪理窒息到无法反驳了,世间本就人人平等,哪来高低贵贱之分,那些下人仆役商贩qiong rén在你眼里就猪狗不如了?

虽然坚持反对的意见,只不过现实确然如此,奴隶仅有被主人使用的份,低贱的人还是会被所谓高等的人鄙夷,她可没有忘记这里是古代,过多的理论也只是狡辩罢了,说到底这是原本现代人的思维在作祟。

习惯了平等,遇到了不平等,更多的是不顺眼和愤然,最终会麻木,只是在麻木前尽量让身边周围的人感到平等吗?或许自己还是太虚伪了,竟然起了试图打破整个世界秩序的想法,而且还在荒诞的实施。

不,或许挣扎才是动物的本性吧!

“公主,你说老夫讲得可有道理?”

暗骂一声,有道理个屁啊,你所谓的礼不过是等级上的礼仪而已,在她眼里,这个夫子说的话和其的行径简直就是拿着矛去攻盾!不仅仅矛盾,更是大相径庭!更重要的是这个老头竟然还乐此不疲!愈发咄咄逼人!

“宋夫子,学生有一言,望夫子听纳!”

见到公主吃瘪!从他的角度来看,此时的公主不仅仅理亏,而且妄动了礼器,违反了礼仪,很可能要遭到尺罚,他可不认为如此娇小的公主能够吃下数十次戒尺的重打。

“讲!”

宋夫子也不拖泥带水,洒然挥袖让这位学生发表意见,心说现在公主落在自己的手上,不好好教导教导怎么给圣人交付一份满意的答卷。

“公主初来乍到,误动礼器,虽有过,但年纪尚幼,念在初犯,有些不足之处也是情有可原,还望夫子海量!”

哦?这家伙是谁,看向这人,长得还蛮清秀的,身着书生白袍,腰间挂着翠绿色的玉珏,脸颊丰满,丹眼闪动,卧蚕眉天然而成,头缚青丝带,这文质彬彬的样子真是没谁了!

宋夫子默然,搞毛线,正准备处罚公主,却没料到齐国公竟然为其求情。

“既然宗之为公主求情,那就这么作罢了,希望公主以后莫要再乱动礼器,这可不仅仅失了身份,也失了礼仪!”

忍住脾气,宋夫子说完就回到了座位上,继续诵读经书,也不再理会下面的情况。

“谢谢!”

道了声谢,武月绫朝着席位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坐哪好,而且自己也没有书。

“坐这里吧,我姓崔名宗之,想必你就是鼎鼎大名的护国公主武月绫吧,最近街道上关于你的流言还挺多的。”

没有拒绝,坐到了这个青年人旁边的席位。

跪着坐,还是十分的不习惯。

面对这个白袍书生的搭讪,并不想多做理会,可是自己又没有书,只能拿出竹笔和宣纸做成的小本本。

“喏,给你吧!”

崔宗之把一本《论语》递到了武月绫的书案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不必了吧,你难道不用?”

侧头看向这个家伙,若不是先前替自己解围,还真不想搭理他,来这里上课,她不过是打打酱油罢了,没有多少想法。

“嘿,公主有所不知,这本书从头到尾我都能背下来,而且夫子这是讲第二遍,很多道理我都明白!”

懒得客气了,既然送给自己用,那就勉强的收下了,拿起这本墨青色封面的书一看,《论语》上卷掂量一下,这么厚,简直跟宋夫子的脸皮一样啊,虽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可是懂整部论语的人那么多,天下还不是一样该干嘛干嘛。

翻开,瞬间合上,一页纸全是之乎者也,还是竖版的,简直无法忍受啊,拿起竹笔在小本本上画画,莫名其妙地画出了一只王八

见到公主不搭理他,于是与其他书生一起,摇头晃脑读着另一本书,越读越起劲,越读越有味道,而且声音也越来越大,紧接着声音盖过了其他人。

“啊,崔国公又来了!”

“读书能读到那种境界才是我们的榜样啊!”

武月绫看向正在呼啸着的崔宗之,姥姥的,这家伙怎么疯了一样,声音也太大了吧!捂住耳朵,诧异地看向摇头晃脑大段大段高声朗喝诗文的宗之,没忍住,一《论语》甩了过去。

啪!

崔宗之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睁开享受的眼睛,不解地看向公主,又看了看从脸上滑落到怀里的《论语》。

“公主对不住,对不住,我习惯如此,还望公主见谅!”

本来想问公主为何生气,不过想到自己先前高声呐喊,兴许吵到人家了,要知道,晨读的时候周围一圈位置都没有人落座,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你是属什么的?”

“公主是问在下生肖吗?我是属鸡的!大公鸡”

“难怪是个大喇叭!”

看着傻傻笑着的崔宗之,武月绫翻个白眼,考虑要不要换位置,这家伙太吵了!

“公主,不会嫌弃在下的读书声吧?”

“嗯,相当嫌弃!”

公主的直言不讳把他的心刺穿了,就是因为读书声太大,大早上晨读的时候大家能避多远就避多远,看样子得收敛收敛。

武月绫发觉对方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接过递过来的《论语》,不再理会,翻开小本本的第二页,照着正位上宋夫子的样子又画了只铁王八

第百回 怼夫子

太阳出来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武月绫听着宋夫子的催眠语,漫不经心地瞥着天空,真是无聊的地方,当对方特意强调礼的时候,在心中这般评价着。

任由阳光沐浴,多少还是觉得无趣,毕竟这里不是自己想要待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弯曲的膝盖已经麻木了,看向周围正襟危坐的书呆子们,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她都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这个宋夫子为什么不突然讲书硌到舌头,亦或者闪到腰呢?

天上掉下一只鸟,把这个老古板砸晕也行啊!

煎熬,对于一个坐惯了椅子的人来说,这太煎熬了,为什么古人会这么想不开,非得跪坐着,屁股坐在自己的小腿上。

确实不适,为了让膝盖部位的血活络起来,武月绫开始了呼吸之法,尽量让气带动血液循环。

过了许久,果然舒服了一些,看样子清心经还是缓解血液不循环这种难受的感觉。

也许这样当做一个修行的方式也不错,保持着认真听讲的样子,也许形容为认真发呆的样子也不为过,彻底进入游戏界面,点开仓库,检查起了武器。

因为上次使用了先锋火炮,这架火炮现在的耐久度还剩下百分之七十五,也就是再使用三次就会报废了,目前来说最大最强最全面的火力覆盖武器只有这东西。

至于那种高架迫击炮,也不知道用一次会减少多少耐久度,以前这些东西都是工会战的时候使用,并不确定耐久度缺失的情况,更何况战场上耐久度都是有专员维护的。

个人战除了自身角色属性之外,最主要是靠个人对武器设计的才华,毕竟武器制造出来伤害威力都是不一样的,比如己方武器伤害足以碎墙破开掩体,那么对方在认识到这一点的之前都会处于一种劣势。

当然,起初这个角色的固定属性就比别人强一点,官方也没有解释,应该是默认了这种带着一些作弊性质的存在吧。

毕竟除了初始数据,还可以在健身房中增加一些基础属性,只不过这种增幅都有上限的,更多的侧重点在于武器的设计方面。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处于好奇设计了一些奇葩武器,结果引来了军方的关注,并且被购买了专利,因此获得了一大笔的财富,此后数种武器设计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身价轻轻松松地往上涨。

再后来的蒸汽飞机设计,那东西原本只是一个假想,结果居然成真了,也因为这一点,在大学他可是很吃香的,不过,现在的话,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了。

收回思绪,继续检查武器。黑蔷薇双持左轮,这把武器是角色本身的定制武器,并不存在耐久度的问题,也是她这几年在战歌中使用最多的武器,单单练习各种拔枪姿势就花了她几个月的时间。

高架迫击炮,这东西在仓库栏展示是一个三角形脚架固定着一管大口径的炮筒。旁边还有装炮弹的长方形灰黑色大匣子,里面是大口径的炮弹。威力的话,大概能摧毁一座大阁楼。

咚咚!

奇怪,什么声音?退出仓库的界面,武月绫看到了宋夫子的铁脸,心情瞬间低落,好不容易能找到一点回到游戏中的感觉,就被这家伙搅和了!

“有什么事情吗?”

话刚出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是周造环境的寂静衬托出声音之大,看了看铁着老脸的宋夫子,又扫一圈,发现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自己,莫不是自己干了什么事情?

等等,那家伙是谁?怎么有些眼熟,不管杵在自个面前的宋夫子,逆时针扫回去,竟然看到了李九郎那个色鬼!

不自主地撸了撸袖子,小小的拳头朝着李九郎扬了扬,吓得对方缩了缩脖子。

他原先还不清楚,刚刚宋夫子叫了好几声才知道,护国公主竟然跟自己同在一个学堂!!

武月绫更纳闷了,怎么跟这个货色成了同班同学!

“老夫刚才讲到什么地方了?请公主如实回答!”

宋夫子见到公主无视自己,铁脸青了,好你个桀骜不驯的野村公主!

讲到哪?鬼知道你讲到哪了,说起话来跟念经似的,烦不胜烦!

这时,崔宗之掩嘴悄声传话给武月绫,提醒一下。

“有朋自远方来”

武月绫瞥着眼睛看向这位面相白净的青年,抬抬下巴,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有朋自远方来,虽近必诛!”

崔宗之一脸问号,瞪大着眼睛,公主你要诛了我?

哈哈哈

这回答引得周围一阵哄笑,片刻间嘲笑声渐渐低了下来,这还是课堂之上,应该严肃一点。

李九郎也偷偷转过脑袋,偷乐地看公主出丑,心想连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都不知道,他没事逛窑子的时候,尚且知道拿这句话来撩撩那些胡姬歌伎什么的。

宋夫子轻蔑地一笑,没文化就是可怕,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看来还是需要老夫亲自教你啊,公主!于是板起了腔调。

“有朋自远方来”

“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武月绫说的时候扫视一圈,与每个书生的目光交汇,最后重重地咬在了李九郎偷笑的脸上,还把‘诛’字刻意压重延长一点。

李九郎好似兔子遇到了鹰,避之不及,拿起《论语》挡脸回头,老老实实地正襟危坐,再也不看热闹了,这护国公主的热闹看不起,太可怕了!动不动就要撸袖子,诛人!

“你,你可知擅自改说圣人之言,圣人之训是为大不敬!”

宋夫子听到公主抢先而言,胸膛就气炸了,唾沫纷飞,怎么会听不明白,公主知道后面是不亦说乎,就是不说,非得改了,哪有这样的刁蛮公主,他教了三十几年的书,头一次见到这种顽劣不堪的学生!

“圣人之言?我义父好像没有说过这种话啊,回头得去问问义父,问问陛下,您说过有朋自远方来的话吗?”

武月绫撑起了下巴,满不在乎地咋呼着,完全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气的哆嗦起来,宋夫子恨恨咬牙,握着戒尺的手颤抖起来,这个气呀,实在无处可发,面对如此刁蛮的公主,用戒尺打?可是她都暗示了,你打试试看,看我怎么跟义父告状。

盛怒之下,灵光闪现,取下腰间的银丝鱼袋,咧嘴得意又丑陋地笑起来,宋夫子拿着鱼袋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公主面前晃了晃,“看到没有,这是陛下赐予老夫我的银丝鱼袋!这半部《论语》公主你必须给老夫罚抄一百遍,否则戒尺”

“这哪是鱼袋,我告诉你,这是义父赐给你的酒囊饭袋!”

武月绫看着长得像条小银鱼的袋子在自个眼前晃悠,没好气地说着,没想到眼前的宋夫子一个趔趄晕倒了。

站起来,看看气晕的宋夫子,耸耸肩,怪我咯,这家伙气量真小!

没多久,宋夫子被抬走了,众多书生不知道干什么好。武月绫起身来到夫子席位拿起戒尺,瞪着下面的一群垂涎自己美貌的书生,有模有样地装腔作势起来。

“吾日三省吾身,高吗?富吗?帅吗?”

满座书生:???

第一百零一回 对话(直接开走了...)

夜晚,武月绫靠在椅子上看着灯芯的火花闪动。

油灯里的棉芯躁动地跳跃着,扯过来又扯过去,光芒绝对算不上强烈,淡黄中透着昏暗,却照得人面与墙壁十分的温馨。

莫名其妙地把夫子气倒了,这事不算大吧。

拿着小纸条在油水中绕着,不一会儿小纸条就燃了起来,油灯冒出青色的烟气,火焰‘噗’地一下腾空而起,又失望地落了下来。

随之火焰声落下,圆滚滚地小猞猁从地上一跃而起,想要跳上椅子,愣是小短腿蹬啊蹬,还是结实地落在木地板上,发出隆隆地声响。

武月绫低头望向‘加菲猫’,小猞猁也看向主人。

“喵喵喵!”

喵~

小猞猁委屈的喵了一声,从地上翻趴起来,圆滚的身子甩动着绒毛,一跃而起,跳了起来,照旧只是飞到一半,又重重地落在地上,再次发出隆隆地响声。

不服气,喵地一声,终于用两只小短爪抓到了椅子边,尖锐的猫爪在椅子上抓出数道爪痕,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武月绫探手抓住大家伙,抱了上来,放到桌子面前,揉捏着它的肥脸。

“你这家伙,怎么跟个皮球似的,长得这么肥!”

喵!

小猞猁不服气地喵一声,神色慵懒地朝着主人打个哈欠,蜷缩成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躺在了桌子边,静静地陪伴着主人。

一边抚摸着小猞猁,一边生无可恋地翻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论语》,窗户口传来了打斗声,听这个声音,似乎只是简单的交手。

不出所料,花楚儿翻窗进来了。

本来不稀奇的,后面还跟了个不良帅,这家伙来这里干什么?轻轻地揉了揉小猞猁的脑门,有猫腻!

“不良帅来我这里,咳闺房是不是不太妥当??!”

闻言不良帅看上去有些微瘦的脸颊不自主的红了红,闷声朝着门口走去。

“开个玩笑”

不等自己说完,人家已经退出了房门,站到了房子的外面。

“小娘子,他来这里是说想在远处看看凌霏雨的情况,楚儿习惯性地走窗户,他就跟在身后,不是有意冒犯的”

花楚儿说着说着突然嗫喏起来,

“嗯,远处看可以,楚儿你监督着!”

武月绫故意说大声点话,让外头的不良帅听得清清楚楚。

“公主,张恒还有一事相告!”

又卷起一根长纸条,武月绫拌了拌灯芯,“什么事情?”

“关于街头流传的那些关于抨击公主的事情,其实是摩尼教在背后运作!”

听到这里,武月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放下了烧黑掉的纸条,沉思了起来。

花楚儿察觉到小娘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止住了,并没有说出来,“你说污蔑小娘子的人是摩尼教?有什么证据吗?”

靠在门前栏杆上的不良帅反倒不着急起来,因为公主已经沉默了,这说明他说这番话还是有用的,语气颇为自负地说道。

“证据,不需要,我们不良人散布在长安各个街头,许多情报都会流入耳中!”

花楚儿闻言立马反驳,她以前去盗取东西的时候,情报收集这一块十分的谨慎,“许多情报?包括假的吧!”

武月绫听着两人的对话,还是有些在意的,先前摩尼教来送过信,还恶意用石头砸入公主府,确实有些无法无天了,完全不把公主府放在眼里。

当然,沉默是因为她更在意张恒的意图,他的意图是什么?真的只是告诉我,先前那些事情是摩尼教造成的,让公主府的矛头对向摩尼教?那自己要不要顺手而为!

“王离之呢?”

武月绫不由地想起了这个家伙,多少也和摩尼教有些关联吧,于是问道。

“五姓士族之一,王家,这家伙确实有些才华,只是小小年纪恃才傲物,看不起公主倒是真的!”

不良帅冷静地回应着,言语中似乎有意触怒公主,他在试探着。

“哼!我知道了,摩尼教,走着瞧!”

房间里传来怒气冉冉的声音,等到张恒离开后,武月绫这才对着楚儿耸耸肩膀,因为猜到了这一层关系,所以临时起意,演了出戏,意外地有些真实,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何时演技是如此的完美。

“小娘子,为什么?难道这个张恒是个险恶之徒?”

“不,我只是突然之间本能的反应吧,毕竟现在和不良人是合作关系,”武月绫还未说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威胁在里面,不至于撕破脸皮,但是这样做还是有些虚伪!我其实不擅长作假准确来说是演戏。”

“楚儿大概有些明白了,只是他们不良人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看向花楚儿,她皱起眉头再度思考了一下,“第一点,至少我们知道了摩尼教在对公主府动手脚,第二点,我很好奇不良人和摩尼教发生了什么冲突,竟然有意来利用公主府,第三点,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观望的态度,最近玩火玩得太多了,麻烦事也会越来越多。吸引张恒这种人江湖人的,只有公主府那日展现出来的力量!目前我只想把酒楼经营好,将西游记酒楼遍布整个天下,至于一些朝堂争斗,正如李瑁所说的,水太深了,还是少去深水区比较好!”

“还有,现在楚儿,有个任务交给你,看着张恒,不要让他在府内乱跑,看看凌霏雨可以,接触绝对不行!这个少女知道的事情比较多,我灌输的思想也处于萌芽状态,而且她是我们与不良人合作的票子之一嘛!”

“是,楚儿明白了!”

听完小娘子的吩咐,花楚儿翻窗出去,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幽暗的夜空下。

武月绫看着漆黑的夜空,吸了一口气,看来最近有得忙了,找个机会去摩尼教的分舵或者总舵逛逛?其实对楚儿还是没有说完全,也怕楚儿会擅自去调查,摩尼教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大人物才对,不然就一些江湖势力,敢来找皇族的麻烦,这般肆意放出不利于自己的流言,难道真的毫无顾忌吗?

显然,情况只有一种,他们背后站着一个比自己地位影响力还要高的人,真是麻烦,树大招风呐。

“摩尼教,王离之,齐家牙疼!”

夜深人静,武侯刚巡逻过的街道上闪过一个黑影,这个黑影顺着流入曲江池的水渠出了城,来到了公主府外,黑色的披风下两个弯弯的硬物骨干十足,他来此是来找少倾林的,连续派出的三名定时联络的摩尼教徒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显然这是公主府表明的态度,那么他也要表明摩尼教该有的态度。

第一百零二回 夜斗

风,任意的泼洒着,随着夜幕的深入而幽寒,没有多余的地步让人可以忍受这种肆掠。

“一如既往”

楚儿站在阁楼的最顶端,黑色的夜行衣束缚着凹凸有致的身材,只不过与黑暗融为一体,已经是这位江湖大盗的习惯了。

腰间别着数根竹管子,这是小娘子给她准备的武器,分为两种,一种是发射铁球出去的暗器类,跟小娘子使用的武器十分相似,另一种她没有见过小娘子使用过,但亲自试验过,很危险,就算带在身上,也必须放在铁管中。

立于屋顶,黑色的围巾随冷风而飘动,夜还是这么的寂静。她从来不害怕黑暗,从习惯黑暗,到喜欢与黑暗作伴,这二十几年的经历下来,偷过各种各样的东西,也和死亡擦过边。

作为盗贼,常在刀尖上生存,师父教导过,准备去偷东西,就必须做好相应的觉悟。细细数来,碰上小娘子的那次,也算是死里逃生吧。

轻轻哼唱着小娘子闲空时弹唱的曲调,任由夜风鞭打,静静地守卫着公主府,原本盗贼最不擅长的就是守卫了,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到了巡视的时候了。”

公主府的结构她前前后后都了解得清楚,这已经是下意识去做的事情。因为飞花令一出,就是明摆着告诉对方,飞花大盗即将到来,府邸每个房室的结构都必须事先调查清楚,宝物藏在哪里,哪里有陷阱机关等等,这是贼的天性。

只能说,天豹庄的事情算是意料中的意外,朝着黑暗中闪去,她撇开这件有些羞耻的事情,毕竟作为从来不会失败的飞花贼,这确实算不上光荣什么的。

踩着树头的枝丫,轻身来到后府,先检查那两个小卧底住的寝室,至于鱼朝恩,最近截留下来的信件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而且小娘子已经在警告对方了,要是实在做了出格的事情,她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宁可狠心一点杀掉对方,也不会让他威胁到小娘子和公主府的安全。

双脚稳踩在屋檐上,单手一拍地面,一个翻身跃向寝室楼的方向,稳稳地落定在漆黑的楼顶,屏息静听,下面的情况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么大半夜的,除了夜里鼾声不断,倒是寂静的很。

呼~

轻轻唤一口气,最近百花功越来越流畅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可以达到师父所说身轻如燕的境界。

嗯?

正在转身之际,她听到了狐狸的叫唤声,三长三短,神经立刻绷紧起来,握紧腰间的短刀柄,这种叫声,只有一种最接近的可能,那就是摩尼教了。

果然,狐狸叫声之后,那个名叫少倾林的住所发出了窗户打开声音,尽管看不清,但是耳朵却听得清楚。

飞身下去,从背后偷袭少倾林,单手捂住他的嘴唇,一肘击中了对方的后脊背,打晕对方后,扛着少年攀上窗台,来到其床边,摸了摸余温尚存的被褥,将其裹了进去。

拔刀出鞘,手里握着燧石和竹子雷,再度飞身出窗。

朝着黑暗中前行,她在草地里行进,来到了一处流水边,从记忆中思索,这是从曲江池引进来的沟渠,今年准备将此处开发成为农田,公主是这样打算的。

站在水沟边上,天上的浓稠黑云渐渐散开,露出半轮残月。

沟渠中涓流发出轻微的低鸣,似乎正在预警着,朦胧的残光下,只是让眼前更加昏暗。

呜呜呜!

声音就在面前,不过这三个短促的叫法是什么意思,等她明悟暗号意义的时候,前方飞射来三颗石子。

推断破风声的方向,低头,弯腰,短刀出鞘,寒光闪出一道微银色的弧度,三块石头被击飞,同时刀与刀的碰撞的金属声强烈地响了起来。

刀刃碰撞出一点火光,闪耀后立刻消逝了。

她借力后退了数十步,硬撼不是对手,对方的手劲比自己的大,可以断定,前方那团黑影是个男的。

深吸一口气,沉入丹田,宛如幽灵移动一般,从旁绕圈。

对方似乎并不惊慌,而且还有武器出鞘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原来如此,是轻视自己吗?单手武器就像一击必杀?

来了,花楚儿往左佯动,趁着夜色看不清自己的脚步,实则往右后飘去。

铛,就算是这样,对方的双刀还是如期而至,袖子口划拉一声被勾裂了,再度借力往后飘落。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有点强啊,至少是与自己同等强大的宗师。

同时也判断出来,对方使用的是弯形的武器,手肘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缓缓溢出并从手指头滴落,刚刚那个位置,刀锋是锁定自己的喉咙吗?

仅仅是一瞬,对方又冲了过来,隐约可见翻动的黑披风和寒冷的双刀。

哒,燧石果断地响了!

轰,一团火花从花楚儿手上爆出,朝着黑影扑去。

花楚儿站在原地不动,再次点燃了一根竹子弹,手心爆出火花发出巨响。

叮当,她清楚地看到了对方刀身蹦出来的火花,有些不甘心地判断躲开了不,是自己瞄歪了,而且对方明显戒备了起来,看来第一发已经中了。

确实中了,本来对方准备快速解决战斗,想要一招将对方毙命,一开始以为只是个小人物,单手拼了一招后才发现,这家伙也是与自己同等实力的存在。

“掌心雷?敢问阁下师出何处?”摁住腹部的血洞,总于还是忍不住想要问话,因为对方的招数太离奇了,这根本是仙人的招数吧!

“犯公主府者,杀!”

冷喝一声,楚儿快速贴近对方,往沟渠边翻身,落入其中,借着斜坡的趋势,这是小娘子教的,找到障碍物,躲在后面放竹子弹或者扔竹子雷,叫什么利用距离在远处放风筝。

哒哒,燧石分先后连响两次。

huo yào引信发出嘶嘶的燃烧声,火光散漫,楚儿握着竹子雷的手放在身后,另一只手对准黑影发出爆裂的声音,黑影及时闪避,身形还在空中听停顿的刹那,冒着火光的竹子雷不偏不倚地砸了过去。

黑影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单手卷动披风同时弯刀朝着黑暗中尤为清晰的一道火花斩去,试图将其斩灭。

轰,黑暗里冒出一朵类似烟花的火焰,耀光刺眼,眯着眼睛的楚儿从手指缝里看到了一张胡人的须络脸,只不过人家的脸色可不自然,可以看出其失去杀意的脸上布满惊惧与痛苦。

就这么一瞬,对方卷着破烂的披风往后逃离,楚儿能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放竹子弹,或者丢竹子雷。但对方已经有了戒备,不断的闪躲着。连续数次都没能伤到对方,直到对方越出府墙,才停止追击。

小娘子给她准备这些暗器已经用光了,再追下去也难有什么结果,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对方负伤了也是块硬骨头,只能就此打住。

至少对方身份弄清楚了,明天再想小娘子报告吧,看着姗姗来迟的火把,楚儿也打个哈欠,用预备好的草药汁处理一下伤口,与公主亲卫打个招呼,敷衍搪塞一下就回去了。

第一百零三回 不算愉快的谈话

“昨晚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对于昨晚的炸响,住在前府的武月绫根本不清楚状况,那时候她正在睡觉,直到上午听完公主亲卫的报告和楚儿的解释,明白了昨晚的情况。

“楚儿,你没有受伤吧?”

仔细打量着穿着黑衣裙的花楚儿,上上下下审视,对比完脸色后才确定没有异样,本来想要仔细检查她的身体,可是又不好意思,加上很久之前看过楚儿的全身,这方面还是有些敏感。

“小娘子相信楚儿,来一个扒一个,昨晚小娘子的竹子雷可厉害了,炸得对方东南西北找不着方向!”

花楚儿才不会告诉小娘子自己的手不小心被对方划破皮了,省得小娘子担心,江湖之上,生死全凭本事,这么一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武月绫认真地点点头,看样子是没有大碍,不过听到楚儿讲所有的暗器都用光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如果真的按照楚儿所讲,对方只是个阿猫阿狗的对手,那也不至于有如此的消耗,以楚儿的身手,早早拿下对方才是。

“楚儿,你说谎啊,到底有没有受伤?”

“没有!”

盯着楚儿的贼眼看了良久,叹一口气,从橱柜中拿出她制作出来的一批用铁皮固定过的竹子弹,这种竹子弹更加安全一些,就算炸膛了也不用担心伤到手,至少采取了一定的安全措施。

至于竹子雷,她已经抛弃这种伤害不够稳定的东西,现在换成了木制的shou liu dàn,将一堆东西摆放到桌子上。

“这是新式竹子雷,现在升级了,不是用竹子做的,而是shou liu dàn!也是需要点燃引信的,所以用起来还是不算安全,以后我会尝试着让铁匠坊做出一种铁皮左轮来,这样你用起来也方便安全一些,就算遇到敌人自保有余!”

花楚儿闻言拿起了桌子上的shou liu dàn,沉甸甸的,比竹子雷可沉多了,还有这种新的竹子弹,或许是包裹了铁皮,所以重一些。

“你说昨晚那个人是个胡人,而且跟摩尼教有关,那就不奇怪了,他昨晚试图与少倾林接触,被你发现后阻止了!”

“小娘子,楚儿觉得有必要审审少倾林,他表面上像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其实与周围同辈人格格不入!”

武月绫敲着桌子,并没有回答,她在教这群孩子,每次想要灌输一些平等思想给他们时候,都能清楚地感应到少倾林眼中的敌视亦或者不屑,不像是其他孩子,我教什么就是什么。

沉默并没有扰乱气氛,审问,怎么审问,抓起来,告诉他我发现了你是卧底?

“小娘子要是觉得麻烦,楚儿替小娘子效劳,打得对方服服帖帖的!”

似乎察觉到小娘子眼中的犹豫,楚儿出言道。

“不,我觉得,与其审问,不如去询问!”

沉思的结果就是否定了抓起来,打一顿,再用刑罚去审问对方,首先,对方是个孩子,其次,他也算是公主府的一员,不到非常的地步,还是尽量用一些怀柔的手段比较好。

“为什么?”

楚儿不解,十分的不解,尽管这么久了,她也摸准了小娘子的脾性。

“我要去当面和他谈话,楚儿你就不用跟着来了!”

“可是”

“你担心他会伤到我?别忘了那头大熊是怎么死的,你的小娘子可厉害着呢!”

武月绫自信一笑,带着花楚儿往后府行去,经过了大堂,横过操场,发现竹林下面铺了一地的干竹叶,走近用布鞋踩了踩地面的腐叶,发现黄泥土壤中冒出了一个笋头,这是冬笋吗?

“鱼朝恩,带人挖点笋出来,叫厨房做一道湿竹笋炒腊肉!今晚我想吃竹笋!等到了春分,后府的菜园子和田地也可以开始运作了,到时候让那二千团练去种田吧,嗯,就这么决定了!”

“是,公主!”

支开了鱼朝恩,带着楚儿往宿舍楼的方向行去,这一排楼分两层,因为木头的结实程度问题,并没有建造三层。

目前还是大上午,今天的课程下午才进行,将马牵到旁边的木桩边,让楚儿等着,武月绫走进了楼中。

“老师好!”

“嗯,”微笑着点点头回应,武月绫继续朝着走廊行去,第一层楼住的全是男生,第二层才是女生,所以现在看到的全是男孩子,他们有一些听话的就在走廊上拿着小本本写字,不听话的就在走廊木栏杆外面挖泥巴。

朝着那些正在堆泥人的孩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毕竟这是孩子的天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说还真是任重道远啊,慢慢培养吧。

只是这群顽劣的孩子看到公主老师来了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的,丢开泥巴连忙打招呼然后跑回去写作业。

心想,在他们内心树立的严肃形象还是不错的选择。

看一眼门牌号,还要往前走两个房间,来到门牌号为107的房间前,听着里面掰手劲的激烈喝彩声,似乎又是少倾林赢了,扣扣门。

很快,门就开了。

“公主老师好!”

“嗯,上午好,”武月绫微笑地打个招呼,她认识这个叫余平的孩子,这个寝室一共住了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少倾林。

进入房间,看到了正坐在卧铺上局促不安的少倾林,对视一眼,武月绫坐到了椅子上,沉默地看向他躲闪的眼睛。

“我跟小少有些事情要聊一下,你们四个先出去一下吧!”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其余四人都拿着小本本乖乖地出去了。

“昨晚的事情”

刚说完,她就发现对方的面露苦色,表情十分的不自然,而且将另一只手藏在了后面。挑挑眉毛,双指交叉,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保持着作为老师时的严肃。

“你不用紧张,进入公主府没几天后我们就发现了你与众不同!我今天来,也不是来揭穿你或者对付你的!”

武月绫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觉得现在住着的环境怎么样?有这么多同龄人陪伴,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少倾林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戒备和沉默,昨晚他被人打晕了,而那种狐鸣是教主发出来的暗号。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昨晚打晕你的人是花楚儿,至于那个胡人,他被我们打伤了!”

“什么?!”

见到对方的反应,武月绫也警戒了起来,毕竟谁知道这个十一岁的少年会不会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

整理一下思绪,继续随意地聊了起来。

“不用担心,他逃了,你想想吧,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你透露情报,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很懂事,比其他的孩子早熟,可以扪心问一问,继续待在公主府的话,也许可以一直跟他们掰手腕做兄弟!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如果摩尼教不是值得待下去的地方,那就留下来吧,至少我可以对你保证,在这里我们是平等的!”

武月绫说完就离开了,第一次谈话算不上愉快,抛出了自己这边的橄榄枝,如何考虑,如何行动,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第一百零四回 惊蛰

时间的流沙,从指间飞逝。

园林里的树木开始拨发嫩芽,地上的枯草开始转向绿色。

大母牛欢快地啃食着枯黄中透着点点绿色的草地,这个冬天,每天都会有人送来干草料,原本瘦弱的大母牛现在壮得不像样子。

吃完草,来到园林的小溪边饮水。

清幽的溪水倒映出大母牛的牛样,喝着溪水,它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大倒影,白色中带着黑色的斑纹,模样奶凶奶凶地,额头写着一个大大的王字。

哞?抬起牛脑袋,往身侧一看,铜铃般的牛眼闪过一丝挣扎,牛汗直冒,这娃子不是那青衣女人的白老虎吗?现在个头都快赶上它了,瞧瞧那健壮的大腿,还有那六根长须,端是个虎样。

吼~

哞?!

吼!大白虎在牛身上蹭了蹭,吓得母牛一个哆嗦腿软心凉趴下了,好歹本牛也算你半个母亲,虎毒不食牛母呀

武月绫提着一篮子熟羊肉走到园林里找大白虎,这家伙可真能长,微微庆幸它不是横着长。来到溪边,发现一牛一虎卧在草地里,场面十分的和谐啊,都这么乖吗?

小白虎发现主人过来,起身一跃,矫健地跳过溪道,乖巧地来到了主人身边。

武月绫蹲下身子抚摸了大白虎的脑袋,取出一块肉,喂给它吃。

“从今以后,你就叫大白。”

大白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吃着熟羊肉。

远处,鱼朝恩急忙跑来,因为有要事相报,不过看到公主旁边是只大白虎的时候,心底冒虚汗,过去还是不过去,他可没有胆量与虎谋皮

最终决定站得远远的,保持着奴仆的姿态。

“禀报公主,出事了,后府操场上少倾林把段望桥打伤了!”

闻言一惊,打伤了?转头看向鱼朝恩,疑惑问道。

“伤得重不重?少倾林为什么打人?”

一边听着鱼朝恩的解释,一边喂着大白,前段时间让他自己决定是去还是留,没想到现在就闹事了,究竟是好是坏,武月绫也拿不定主意。

听完鱼朝恩的解释,才明白自己想多了,事情很简单,因为掰手腕而打架,真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不过也好,有血性是好事啊。

大白亲昵地蹭了蹭主人的脸,武月绫也揉了揉大白的脑袋,起身朝着天赐阁行去,准备完后向操场行去。

原本段望桥和余平在掰手腕,少倾林在旁边看着,结果段望桥输了不服气,把余平打翻在地,听公主亲卫讲,余平的鼻子都被打出血了。

见到朋友受到欺负,少倾林上去揪住段望桥的衣领,摁在地上被打到不能动为止。

先来到了孙医神的住处,看望被打的孩子。

“孙医师,他伤得重不重?”

孙若闻把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收拾起来,笑说,“那少倾林应该手下留情了,只是打肿了脸,没有多少大碍!”

“武老师,一定要为我做主!少倾林乱打人!”

脑袋被绑成木乃伊的样子,就漏了一个嘴巴在外面,说起话来有些含糊。

“听说是你先动手的?”武月绫问。

沉默了一会,少年最终开口了,“是,我打了余平,然后少倾林就打了我!我打不过少倾林,他的手劲好大!”

“那么,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说过,人人平等,你打人是不对的,你被打了也是不对的,不过你很诚实,并没有污蔑对方,你的选择是对的,同窗没有隔夜仇,伤好了一定要去握手言和!”

武月绫说完将几块羊奶糖放在了段望桥的手心,再安慰几句就离开了,去找罪魁祸首了。

通过这件事也明白了一点,少倾林已经和寝室的室友建立了兄弟情义,原本陌生陌路的五人在她的安排下成为了好兄弟,说不上光彩,毕竟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打算和计划,与少倾林住在一起的都是失去父母的流浪儿。

来到了熟悉的107,武月绫没有顾忌地走了进去,看到了鼻子红通通的余平,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不要局促也不要紧张,自己不是来责罚你们的。

“少倾林,你打人了?”

直接开门见山,询问道。

“是!”

听到这样肯定的回答,武月绫心中暗笑,看样子是准备接受惩罚了。

“你是为了朋友才会两肋插刀?”

余平委屈地看向少倾林,少倾林回以善解人意的一笑,没有犹豫,简洁简单的回答。

“是!”

武月绫暂停了询问,看到这个少年露出的微笑,心说小孩子就应该这样,开开心心的,看样子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吗?

掏出了羊奶糖,逐一放在桌子上,边放边解释着。

“第一,你打人是因为了朋友受到了欺负,出发点是对的,因为敌人都踩到你的脑袋上了,拿着枪指着你的兄弟姐妹,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

“第二,我来问你的时候,你勇于承担,并没有推卸责任,甚至连朋友的那份也坚定地抗了下来!”

武月绫放完第三颗羊奶糖,凑到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倾林耳边,小声道,“第三点,欢迎你正式成为公主府的一员,这些糖是给你们的奖励,记得去向段望桥道歉,除了兄弟情义,同窗之谊也是人生中宝贵的东西!”

说完,拍了拍有些失神的少倾林肩膀,转身离开了。

回到天赐阁,又听到了画圣吴道子来访,自是欢迎,让人准备酒席在大堂接待这位老画师。成为公主之后有特别关注过这位老画师,在襄郡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在长安也是人尽皆知的画圣。

不过因为初来乍到,外加大雪连绵,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去拜访人家。

如今吴道子前来拜访,肯定要好好款待。

大堂中,主宾落座。

武月绫看向吴道子,老画师白色须发依旧是那样干净,微圆的下巴现着婴儿肥,有几分童颜鹤发,这模样也显得可掬。

“老画圣,曾经有缘一面在襄郡,本应月绫前去拜访才是,怎能劳得画圣亲临!”

听到公主客气的话,吴道子摇头失笑。

“现在的才女武月绫可是贵为公主啊,而且老夫听到外界传言公主沽名钓誉,我想是那宵小之辈刻意为之”

哗啦轰!

天雷滚滚,震响大地。

“哈哈哈哈哈!老夫就说嘛,那宵小之辈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武月绫也笑了笑,一声春雷起,万物要复苏了,端起酒杯,“来,老画圣,这是公主府研制出来的麦酒,也叫啤酒,请满饮此杯!”

“好!”

吴道子红光满面,一饮而尽,吃过酒食之后,聊了片刻,再度为武月绫临摹一幅,图上人儿惟妙惟肖,较之真人还多上七分灵动。

受到画圣的回赠,再请留住一晚,吴道子第二日才离去。

第一百零五回 春分

这天,又是二更天起来,朝着皇城行去。

提着昏沉沉的脑袋来到国子监的所在地,在四门学院子的外墙遇到了一个青袍小子。

“公主!”

武月绫强撑着眼皮看着对方,这家伙有那么点眼熟,就是在记忆中搜索不到对方的信息。

“在下是元载,去年去恭贺过公主府新居落成的”

元载保持着笑脸,细细打量着美眸困倦,容似白莲不沾红尘的公主,心中好感颇生,身形虽较为消瘦,此女却只应天上有!

“元载!?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被颜夫子骂的那个小子吗?难怪眼熟!”

因为困倦的原因,想到什么说什么,几乎口无遮拦。

元载听完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这可真尴尬,在有些倾心的女子面前竟然是这样的印象。

他今早只是碰巧遇到公主,作为国子监的校书郎,专门负责整理国子监的书阁,为了能升官他也是随波逐流,才会被颜大夫狠狠批评一顿。

“公主,晨读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我知道,先走了!”

武月绫不再理会元载,泛着瞌睡朝着国子学的院落行去,在崔宗之旁边落座,发现这家伙竟然趴在书案睡觉,而且还充满了酒气。

难不成喝酒了?

倾斜着身子,捏了捏崔宗之的衣袖,发现鼓鼓的袖子下面藏着酒坛子,还真是喝了酒,大早上的喝酒?这个叫崔宗之的家伙也真神奇。

“看,齐国公好像又贪杯了!”

“是啊,今天早上可以好好坐下读书了,再也不用嫌他的声音太吵了!”

武月绫看向那几个窃窃议论地的家伙,心说崔宗之是齐国公?倒是听鱼朝恩讲过,长安城中曾经祖辈是大官,赐爵封侯,所以一直世袭下来,那么以前这个崔宗之的祖辈应该是个高官了,而他也就是又富又官的二代了。

也对,能在国子学读书的人,老爹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

不过早晨确实太累了,先趴会再说,于是学着崔宗之的样子,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

夫子席位上的宋夫子刚刚坐下,就看到齐国公和护国公主两人正在蒙头大睡,轻咬牙,心中愤骂不成体统,但碍于齐国公的面子,就不去把他们叫醒了。

直到太阳出来,崔宗之才醒来,发现公主也趴着睡着了,喊醒对方,笑嘻嘻说马上要上课了。

武月绫迷糊抬起头,迎着太阳的暖光,随便打了声招呼,翻开了小本本,没事瞎写瞎画。

学堂中,武月绫发着呆,听着宋夫子把一句话嚼碎了吐出来再咬起来嚼一遍,不知不觉犯起了瞌睡,刚刚脑袋往下一垂,就听到了宋夫子喝斥声。

戒尺在桌子上敲了敲,宋夫子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护国公主,他从来都没有好感,自从教出晁衡这样的学生使得外界一直流传着他在国子监完美形象的美谈,从此在国子监的地位也隐隐超过了贺公贺祭酒。

不过因为护国公主来到,加上前次的顶撞,外界基本都在说宋夫子被护国公主气晕了,有些人还含沙射影说他气量小,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找挽回面子的办法,如今公主在课堂上犯困,自然要好好的抨击抨击,打压对方的气焰,也不失为挽回面子的好办法。

“公主!请珍惜光阴啊!课堂之上莫要犯瞌睡!”

宋夫子一言出,就有些窃窃私论的笑声传来。

“您讲的慢条斯理,跟条蜗牛似的,我能不困吗?”

武月绫反驳道。{咳,感觉在骂自己}

“哼,公主,上次交代的罚抄应该准备好了吧!抄一遍比读一遍可有用多了!”

宋夫子严厉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好奇的书生们,再度将目光聚集在武月绫的脸上,好似要把对方吃掉一样。

无奈之下翻开小本本,恭恭敬敬地递到宋夫子面前。

“宋二副碧池?”

宋夫子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意思。

见到铁脸老头不解,又递出了翻开第一页的《论语》。

宋夫子再看,这圣人之言的旁边居然画了一只铁王八,旁边还配了图文解释,一个箭头指向王八头——这是宋夫子,后面还接了一句此人是个

“不摇碧莲?”

武月绫做出剪刀手,表示胜利的样子,看向别处。

因为宋夫子再次晕倒了,他算是看懂了,这上面骂他是只王八,还是铁的!一口气闷住没上来,倒地不起了,旁边的书生赶紧扶起宋夫子,往御医的住所行去。

武月绫早早回去,回去没几天,街上又开始流传宋夫子被护国公主气倒的事情。

一方面的人说护国公主是个野村姑,气倒夫子正验证了先前的流言,而另一方面则说宋夫子气量小,随便画一只王八就能气倒自己,这也是没谁了。

春分已到,公主府开始着手准备春耕的问题,公主府内有菜园子农田,府外也开辟出来大片耕地,曲江池容易引水进来,方便灌溉。

按照计划,辣椒也要开始大面积种植,二千五百多名汉子,分成两股,牵着年前准备好的牛,架着铁犁,开始了春耕。

经过数十天的考虑,少倾林也决定了,离开没有多少感情的摩尼教,彻底加入公主府,在这里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情感,那是一种离不开的感觉,不像在摩尼教,只有上位者为尊,食物必须自己去争抢,落后的人只能饿肚子,甚至会莫名其妙忍受上头的责打,变成他们的出气包。

被教主训练的十人中,活下来的只有一半,而自己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条凶狠恶毒的狼,其实并非如此,他是一条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狼。

正如公主所说,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他不用为了生存而去残害他人!兄弟之间的情义,也是他麻木内心发生松动并改变的动力之一。

考虑了这么久,总算是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留下来才是正确的选择,至少在这里活着像个人,在摩尼教,活着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十一岁的少倾林推开了寝室门,经过宿舍大门的时候,与宿管打了个招呼,迎面和凌霏雨擦肩而过,微微失神,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悸动在心中绽放,同时也闻到了从来未闻到过的气味,他不确定这是什么气味,其实这是少女身上独有那种异性香味。

拍拍脑袋,朝着公主居住的天赐阁行去,他要将知道的所有情报都告诉公主,包括他为什么被安排过来,因为那个‘大人’!

千里之外,被拐进匪寨的张旭吵闹着要离开这里,群匪不让,他就要死要活使着各种法子,一哭二闹三上吊。

结果,匪寨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被这个糟老头子诱拐走了,骑着驴唱戏本,喝着酒淋着春雨。

三人一驴二马,朝着长安挺进!

第一百零六回 初次调查

过了几日,一队人马从公主府出发,朝着长安百里外名为落溪涧的山谷行去。

按照少倾林的情报,此处是摩尼教的城外据点之一,少年本人也是在此处进行训练,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

按照这位少年的情报,这个教一共有三名教主,大教主是回鹘人和吐蕃人的混血,下巴留了一圈卷卷的胡须,依照叙述与西游记里沙僧的胡子差不多。

他并不知道大教主的名字,只是知道这位不算师父的师父有一个嗜好,那就是吃生肉,而且黑色的披风下始终藏着两把大弯刀,从来不生气,但是却有比生气时更可怕的冷杀之意。

对于大教主,他有最难忘最清晰的一幕,那就是把偷偷分食物给比斗最后一名的那位女孩给杀了,当着他们八人的面把吃着对方的血肉,其中除了大教主的吸食声外,他们都不敢说话,而且八位少年也明白,可怜弱者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以后每次抢夺争斗的时候,少倾林都没有留半点余力,其他人也一样,只有强者才配生存。

武月绫骑在马背上,回忆着少倾林的话,对于摩尼教培养杀手的方法没有半点好感,少年本是人生中最好的一部分,如果这一部分都被玷污抹杀的话,将一个人彻底打入地狱又有什么区别。

“小娘子就这么相信那个少倾林?为什么不把他带出来?”

同样骑在马背上,花楚儿还是不怎么相信那个小卧底的话,拽着缰绳,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是啊,公主,我马大哈虽然是个卖猪肉的屠夫,也觉得这样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马大哈带着二十几个好手,骑着战马,背着盾牌,拿着大刀,紧紧跟在公主的旁边。

“我们这次去是查探情况,大教主的身份已经确定了,被楚儿炸伤了,就是夜探公主府的家伙,不带他来,是因为这里有着他不好的回忆,十个人,只有五个活了下来,这摩尼教也必须铲除掉,只是西域胡商胡人都信此教,除了挖空他们的内窍,我们还是不能彻底毁灭掉摩尼教!而且不要忘了,不良人和摩尼教很可能有大冲突,没有足够的情报之情还是切忌一股脑的往前冲。”

武月绫结合各种情报,最终得出的结论,摩尼教是这些胡人的信仰,没必要站到胡人的对立面,只是摩尼教的组成部分得改动改动,这次调查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二教主是一个叫罗义奭的汉人,与那位大人接头完全就靠他,三教主主要负责处理教中的事物,名叫司空明,根据描述也是个汉人,白面书生吗?

没过多久,众人来到了落溪涧,下马从旁边的背坡绕过去,确实看到了不少木建筑,只不过这里面并没有人的踪迹。

“小娘子,看样子这里面没有人啊,那少倾林骗了咱们!”

花楚儿一眼就看出来了,错落的建筑中根本没有半点人的生气。

武月绫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发现木建筑并不老旧,但确实半点人影都没有。

带领着二十人来到这处山谷中的木建筑,推开一栋最高的房门,武月绫发现这里面十分的干净,倒像是

“小娘子,这里面原本有人住过的,应该是撤离没多久!看样子少倾林没有说谎!”

武月绫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花楚儿拉了回来。

“小娘子,有机关!看样子还想暗算咱们!”

“怎么会有机关?他们猜到我们会来?!”

看到花楚儿将一块石头丢到前面的木板上,木板微微下沉,左右两边飞来数十支短箭,齐齐交叉射在地上。

见到此景,武月绫才幡然醒悟,连忙下令让所有队员集合,就算如此还是有人受了轻伤。

“公主,属下没事!”

武月绫仔细检查了这家伙的伤口,还好没有大碍,细细一思考,这里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了,那么现在已经暴露了,隐藏已经没有必要了。

“大家不要分散开来,小心中陷阱!”看向带出来的二十多名团练,武月绫说完后将视线移向这群建筑另一边山壁上,哪里是少倾林所说的禁地,“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值得探索的了,人家早就猜到我们会过来,少倾林也被对方遗弃了,看样子那晚打伤了人家,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戒备!”

“小娘子,他们临时放弃了这一处据点,而且还安装了陷阱机关,等着咱们上钩!好恶毒的家伙!差点就中招了!”

花楚儿愤愤然,还以为能抓到对方什么把柄,没想到对方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还提前布置了。

“所以啊,一把火烧了这些房子,说不定有人在某处看着咱们,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一劳永逸,直接警告他们!”

武月绫皱起了眉毛,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烧掉之后,他们很可能还会来到这里建立据点,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当然,如果对方十分谨慎的话,这里应该不会再次启用了。

“是!”

马大哈领着二十来号人,点火烧房子,不多久这些木建筑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武月绫带着花楚儿来到了少倾林所说的禁地,这里是山壁上的一处山洞。

山洞左右有排水沟,还有厨灶,山洞壁有几处通风口,不仅仅是通风,还有类似天窗的作用,光线能够很好地从通风口照射下来。

最吸引武月绫目光的地方是最里面的一处铁壁笼,围着山壁建筑而成的一处囚室,来到铁门外,看着里面杂乱的草屑。

这里是关什么的,牲畜?如果是牲畜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干净吧,那会是什么,人?!

结合有传言摩尼教购置孩童再去贩卖和少倾林的经历,武月绫脑海一震,看着这小小的囚室,关着奴隶的地方!难怪会这么干净,所说的禁地,也就是说摩尼教实际上的产业之一?贩卖奴隶!

如果是这样,顺着这条线索往上找,或许能有什么发现,这一趟也不是白来的。当然,没有弄清楚另外这两大势力的冲突之前,尽量不要插手吧,目前公主府根基不稳,而且那个所谓的大人也没有多少头绪。

如果连对弈的人都弄不清,那贸然落子只会跟工会战一样,一次失利导致全盘崩溃。

而且,义父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按照鱼朝恩所说,原本公主都是住在皇城里面的,只不过因为外姓的原因,加之又是义女,如果不是护驾有功,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赏地。

这边的事情先放一放,要想连根拔起,那就得有十足的准备。只是武力这一方面,公主府的团练一直缺少相应的人才来带领他们,练出来的只有一份气势是远远不够的!

等到大火燃尽了山谷中的建筑,武月绫带着队伍,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公主府。

山谷外某处树上,书生打扮的人也悄然离去!

第一百零七回 蒸馏酒的制作

铁匠坊中,一群人光着膀子拉着风箱,挥汗如雨,举着铁锤子兵零乓啷地敲铸着,最后一个铁盖子已经打制好了,两个炉子上面接着一些管子,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要用来干什么。

公主吩咐过,打造完成的话直接送到酿酒坊去,没有耽搁,数个铁匠抬着两个炉子往酿酒坊行去。

负责酿酒坊的是红鼻子老头度子腾,这家伙嗜酒如命,酿一天酒要喝上三坛麦酒,他了解公主给他讲解的蒸馏制酒法,虽说很稀奇,也很新奇,头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炉子。

敲了敲铁匠们送来的炉子,叫胖子唤来几个年轻力壮的酿酒匠人,开始了蒸馏制酒。造酒设备按照说明书研究了许久才理解透彻,度子腾也很想知道,那种灼烧喉咙的感觉到底是个什么样,喝一碗就醉,那这酒可厉害了。

天赐阁,武月绫被小春、小蜜围住,拿着尺寸量腰围、胸围,春天来了,作为公主的女侍,自然要准备给公主新制的衣服。

“公主,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小春量好尺寸后,帮着公主将衣服穿好,看着公主瘦弱柔软的娇躯,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圆嘟嘟的脸浮现略带羞愧的表情,仔细对比一下先前量的尺寸,发现几乎没有偏差,稍微吃惊了,掐着小指头一算,已经记不清有几个月了,明明给公主吃过各种补品,竟然一点都没长起来,双臂交叉在自己柔软饱满的胸前,她自己的好像又长大了。

“颜色啊,黑色!”

武月绫不假思索,回答道,只有黑色看上去比较舒心。

“公主,你不能穿黑色的衣服,这种色调只有低等身份的人才能穿,就像我跟小春,作为公主府的下人,才会选择这种颜色!”

小蜜闻言立刻解释道,她不赞同公主的衣物选择黑色的或者灰色,身份还是第一位的。

“是啊,婉儿也这样认为,不过翠绿色和红色挺适合公主的,小春小蜜姐,你们针线手艺好,这事婉儿只能向你们学习!”

李婉儿帮着把衣物收拾好,插了一句话。

见到她们看向自己,似乎在等着她拿主意,只得摆摆手,衣物这东西,“我随便吧!翠绿色和红色都没问题!”

等小春小蜜离开后,武月绫开始检查酒楼的账本,不计算其他几家与公主府合作经营的酒楼之外,盈利十分的多,东西两市的酒楼就有差不多三块黄金的收入,麦酒的销售也很成功,饥饿营销,有不良人的帮助,这一点根本不需多余的担心。

武月绫靠着椅子闭眼思考着,西游记酒楼朝着整个大唐疆域发展,除了盈利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消息和新事物的传播。

以及将来或许可以应对一些不必要的战乱,酒楼无疑都是信息情报来源的最好选择,也是公主府这棵树的根!

所以在选人的这方面,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既然要培养经营酒楼的人才出来,只有从公主府的团练中选取,毕竟这群家伙经过思想改造,忠诚度要高一些,能胜任这一方面的事情。

“小娘子,秦家兄妹在大堂求见!”

婉儿的声音打断了武月绫的思索,睁开眼睛。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不多时,大堂中,秦怀仁和秦慕羽两人见到了公主。

“秦兄!慕羽!看两位的样子,是准备告辞了吗?”

武月绫看着两人背着行囊的打扮,试问道。

“公主抬举秦某了,这次离开,除了带着阿妹去道馆出家为道姑外,确实是准备返回襄郡!毕竟家父在襄郡那边等候着回音!慕羽出家之后还望公主多多照料啊!”

秦怀仁拱手而道,若是以前,还有一些轻视人家,如今对方贵为公主,自然态度不一样,而且在长安,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也只有这位患过难的公主,抛开身份的话,算得上是朋友。

“秦兄不必见外,襄郡的西游记酒楼,就靠秦兄了,慕羽呆在公主府你就放一百个心!”

武月绫打个包票,拿出了一沓稿子,以及一些酒楼的规章制度,年前洽谈过这方面的事情,有些事情秦怀仁做不了主,经过飞鸽传书,襄郡那位秦公也表示赞同。

只是现在还没有作为掌柜的信任人选,襄郡的路,只是一个试验,交给秦怀仁应该不成问题。

聊了一会,将酒楼的事情交代好。

过了几日,秦怀仁将阿妹送回了公主府,离开了长安,踏往回到襄郡的路途上,他知道,回到了父亲那里,必然要承受滔tiān nu火,能让阿妹zi you选择的,只有公主府才可以。

也正是这几日,蒸馏出来的第一批酒算是制作出来了,只是红鼻子老丈愣是喝了两大碗白酒,倒到酒槽中差点不醒人事了。

还好在场的人比较多,武月绫闻信赶紧去酒坊看看,见到红鼻子老丈横躺在木板上呼呼大睡,酒味冲鼻,无奈之下让人去邻近的制糖坊取写羊奶来,叫那个小顽童的度展鸿喂给他祖父吃,同时让人去厨房煮几碗醒酒茶来,这茶方是无相寺方丈那里买来的,效果还真的不错。

倒出一杯白酒,轻轻抿一口,从舌头到喉咙,都是滚烫滚烫的,白酒算是初步制作完成了,这东西,唐朝的酒鬼们肯定喜欢,除了这样纯白的酒,还可以用人参枸杞浸泡出huáng sè的烧酒,只是一个蒸馏器打制了这么久,要量产还需要一段长时间才是!

带上一瓶酒去厨房,找到了叶氏,着她尝试着用白酒炒菜,特别是肉类,用白酒炒出来味道其实也不错,目前厨房研究出来的菜式除了高压锅压出来的猪蹄羊蹄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小炒,用白酒炒也算是尝试着做出新花式来吧!

洛阳,杜甫和高适两人离开了城内搭建的小茅屋,原本高适带了一些钱财出来,只不过都花光了,现在准备前往长安,两人各自背着一个书匣子,一捆布衾,头戴斗笠,步行。

因为没钱买马,更无钱买驴,破衣烂衫,芒鞋露着脚指头。原本还想资助他们的洛阳大户人家因为看不起两人的穷酸样,随便给几个铜钱打发叫花子似的,将他们赶走了。

这次去长安,主要是看看护国公主是不是一个好伯乐,他们无处可投,只能寄予希望给这位新封的公主了。

第一百零八回 圣人春游征赋

时维三月,序属萌春。

花开春暖,李隆基带着杨玉环在骊山华清宫郊外游玩,绝色佳人陪伴左右,怎能不为快活,外加高仙芝初战大败大食国与吐蕃,摆酒设宴,宴请百官,同时敕令长安文人gē gong song dé,凡是能送上一篇佳赋,赏金千,若是通过二次考核,自然可以得到一些闲职。

专门负责此事的便是圣人倚重的两位宰相,李林甫和李适之。

这就成了富家子弟打通关系往上递交诗赋的途径,不仅仅是李林甫、高力士,连李适之的家门槛都被踏破了。

为了给后辈开路,长辈们无所不用其极,文官找左右宰相,武官找陈玄礼大将军,所求的不过是能让自己后辈的诗赋递交给圣人过目,若是能得到圣人青睐,将来升官发财都是好说的事情!

听到此消息的岑参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找到贺老,希望他能替自己帮个忙,将写好的一篇春赋交付圣人。

只不过,贺老只是国子监的祭酒,也就是国子监这所大学的校长大人,虽是紫袍官,奈何没有实权,这事情又是左右宰相在负责,只好找到李适之,让酒糟鼻的半老头给他这个大老头顺个手,而且此篇春赋气势昂然,一方面歌颂圣人的丰功伟绩,创国之盛世,另一方面抒发了他为国效力的雄心壮志。

喝得半醉的李适之读完春赋,也觉得是篇不错的诗赋,开篇恢弘大气,整体流畅而豪爽,没有迟疑直接答应了。

只是到了李林甫的手里,发现这叫做岑参的年轻人并没有送礼,也没有印象,于是压在了案头,过了一阵子,又将此诗赋抄了一遍,改成李九郎的名字,再送给圣人过目。果不其然,李九郎得到了圣人的赏赐,并没有通过第二次考核。

就这样在李林甫的作梗之下,春赋的原诗也被烛火点燃,烧成了灰烬!

春阳之下,贺公亭中。

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贺知章握着鱼竿,与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一起垂钓。

“贺公,如此长时间了,应该没戏了!”

岑参握着鱼竿,两颊的胡渣显得有些憔悴,人生在世,已经过了二十多载,至二十岁初到长安,十年前一布衣,十年后依旧是一布衣,除了手上一杆长枪,八盏夜光杯,身无他物,孑然一身!

“那可不一定吧,或许圣人陪着太真道人,一时间抽不出空来,忘在了案头,总会有机会翻阅的”

贺知章老眼沧桑,劝说安慰着眼前有着大志向的青年,可是话还未说完,就止住了,因为多说无益啊,岑参此人确实有大志向,可惜圣人身边那些作祟的妖魔鬼怪太多了!

“贺老无需安慰我,剩下的路我该知道怎么走!”

岑参握着鱼竿,目光深长,尽管脸上洋溢着苦涩,还是洒然一笑,长安不适合他,他也不适合长安!

“贺老,我打算去边疆,去参军,去当一个边塞的小兵也行!我想在塞外御敌,为国效命!在那里或许不会长安,但是,军旅才是我最好的选择吧!”

贺知章看着他苦笑,感受着这位青年不得志的抑郁,心中喟然一叹,朝中缺少的就是这样的人,可惜啊,可惜啊。

想要宽慰人家,最终还是望着泛起波涛的曲江池面,默默不言,人老了,言也轻了,说不上话咯!

不知从哪来的灵光,贺知章想起了宋夫子向自己报告国子监新来的公主,是个刁蛮任性野村公主,不过,公主叫啥来着,他还真忘了,年老记不住那么多的事情了。

想到公主,贺知章微微一愕,褶皱的脸慢慢浮现笑容,拍了拍岑参的肩膀,“护国公主!”

“嗯?护国公主?”岑参疑惑起来,一个女子有什么稀奇的,细细一回忆,好像这个公主在哪见过,脑中浮现一座酒楼!

“西游记!”

“对!西游记,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贺知章见岑参面露喜色,进而问道。

“当然是好啊,贺老,这故事里面的孙悟空形象可谓是厉害着呢!我就不明白了,护国公主是怎么写出来的!有时候还会做梦,我就是那只孙猴子,哈哈!遨游天地,畅快淋漓!”

岑参说起猴子,就来劲了,猛拍膝盖,一扫先前颓废的样子。

“哈哈,老夫也喜欢,这护国公主可不一般啊,老夫建议,你可以先投效她!”

听到贺老这般评价人家,岑参也好奇起来,刚到长安的时候,许多人都在说她,什么沽名钓誉,什么野村出身,总而言之名声不是很好。

“投效?可是最近国子监流传着她顶撞气晕夫子的传言,一些长安的茶馆酒楼都在说她的事情,而且还说这个护国公主沽名钓誉啊!”

听着质疑的话语,贺知章不满意了,板起了脸,他可是校长大人!

“什么沽名钓誉,顶撞夫子,野村来的,这是外界讹传!好像叫什么王八之的那个少年,写了一首狗屁不通的丑诗,专门骂人家,你是不知道,这位护国公主啊,不仅仅人长得漂亮!”贺老丈说道这里挑挑白眉,用别样的眼神向握着鱼竿的青年示意,“而且才华一绝啊,那日江雪之诗,李太白可以作证!”

“贺老不是要我去把护国公主纳为妻子吧人家好歹是公主,身份尊贵,我家道中落,门不当户不对,不一定看得起我啊!”

贺老的话还是信得过的,既然恩师都这样说了,那这个护国公主还真不简单啊,也许投效人家也不错,只是投效人家干什么呢当个守门的亲卫?这好像不能接受吧!

“哎,”贺老结结实实地敲了岑参的脑袋,老脸不高兴了,心说你这娃子怎么就是不明白呢,男女之事不一定要媒妁之言,他了解月绫小友的性格,认准的事从来都不含糊,“护国公主是圣人的义女,如果你成了公主府的驸马,还会这般压抑不得志吗?而且老夫听说公主府在训练团练,你这一身武艺不能浪费了啊!去了公主府,也是一条出路!”

岑参一摸下巴,还是挺有道理的啊,贺老不愧是贺老,人情世故一眼就看得明白,当即抱拳,“谢过贺公指点,岑参豁然开朗,明白了!”

贺知章大笑一声,同时起身拉鱼竿,鱼又上钩了!

第一百零九回 贺公亭论诗

婉儿领着小娘子的命令,带着一群木匠在公主府前不远处建一座半截浮桥,也让几个懂水性的团练往水底种莲藕,等到夏天湖边就要长起荷叶莲花了。

抬头看看天空,白云朵朵,春阳舒缓,这是最好的一天了。

只不过,她看到贺公亭处聚集了不少人,有些好奇,那地方是公主专门给贺老准备的,虽说没有明令禁止别人进入,难不成是贺老邀请的?

往前行去,踩着地上坚硬的石子,她远远的听到了一些不愉快的议论之声。

“在下王离之!拜见贺祭酒!”

“我等长安文人墨客春游曲江池,有幸见到贺公,实属荣幸!”

婉儿猫着耳朵偷听,王离之,不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骂小娘子的无礼无德之徒吗?来湖边郊游,碰巧遇到贺公,她不禁怀疑,真的是巧遇吗?

“贺公乃是我等长安文人的榜样,我曾经有幸旁听于国子学,得闻贺公教导,实乃学生之幸!受周咏再拜!”

“呵呵呵呵!不必多礼!都起来!”

婉儿站在人圈外面,亭子里亭子外都挤满了书生,按照小娘子的说法,就是一些书呆子,整天就知道抱着书读来读去,不知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单拳捶掌心,叫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叫什么用古人的话说,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啊,还是小娘子厉害,出口成诗,婉儿越来越佩服,若不是公主为女子身,一定要将自己交付给小娘子才是!

婉儿揉着脸,窃窃地私笑着,心中对小娘子的仰慕和敬重就像原野的草一样延绵不绝,春风一吹就要绿满心扉。

“这位是我的好友,王离之,王家的天才少年!周咏虽然年长十岁,却不敢以兄辈自居!特意向贺公引荐,相信离之少年英才,贺公慧眼如炬,一定能提点提拔!”

“哈哈哈哈!周兄过誉了,王某不过是在娘胎中多读了几本书,这才走在诸位的前面,实属侥幸,侥幸啊!”

听到这种狂妄之言,婉儿瞬间就毛了,这家伙太不要脸了,自己拍屁股,完全不带害臊的!

周围的书生并没有因为这种话而感到生气或者恼怒,纷纷开口自言不如,或者大赞王离之少年奇才,上通天地,下博古今!

婉儿心中微怒,一群没骨气的书呆子,现在她才发现小娘子说得真对,就算人家少年英才又如何,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单凭这一点,就跟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的小娘子无法比,还说长安年轻一代中诗赋尊首!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听说护国公主府就落在曲江池的旁边,那野村公主龟缩于此,我等长安文人想要声讨还需出长安,到这郊野之地!”

“是啊,王某不才,想要替长安文人出一口恶气,于是写了一首骂诗,谁知到现在都没有下文,这野村公主不过如此,藏头藏尾!若是有才文之心,在圣人春游之际怎么会连一首诗都拿不出来!”

亭子旁侧的桃树经过粉饰,飘出淡淡的幽香,尽力安抚着婉儿怒意冲撞的小心口,这群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书生,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安好心!总是喜欢找小娘子的麻烦,是可忍孰不可忍!

“哼!你们一群书呆子,就知道张口胡言,嚼舌乱咬!我家小娘子乃是当今圣人的义女,保护过陛下,你们呢!就知道眼红妒忌,瞎咧咧!当初襄郡之时,我就是为小娘子的才气折服,才投身侍奉我家主人!”

婉儿毫不客气的拽开一个又一个wài wéi的书生,怒气冲冠,圆鼓鼓的灵动双眸闪烁着平时看不见的那股刚强劲意!来到王离之的面前,狠狠地盯着对方不放。

“你这女子何来人也?”

周咏闻声望去,只见来人是个黑裙女子,身形饱满丰腴,腰似绫带柔软,清眸圆瞪,好一个怒美人啊!

婉儿丝毫不惧这些见色起心的大男人们,也不管这些像蚂蚁叮咬一样的目光,对着贺公盈盈行礼,大气的挥手,指着王离之的鼻子,“我家小娘子会写诗,能赋词,比你们这些只会读死书死读书的家伙厉害不止一星半点,除了文,还会武,救下圣人成公主!”

“哼!”少年王离之冷哼一声,脸上布满鄙夷,清澈的眼眸中充溢着傲慢和轻蔑,“女子不配拥有才华!你们只要侍奉好男人就行了,区区一个公主府下人竟然撒野到这种程度!可见公主府的野蛮!”

“开酒楼行商,将数百名书生打得嘴巴缺牙,一个个鼻梁都歪了,最近又传出不敬重夫子的事情,敢问贺祭酒此事为真?!”王离之冷着脸数完公主的劣迹,随后对着坐在亭中的贺老笑问道,相比贺老定然会支持他这边。

“有这事吗?我好像没印象!护国公主我认得,还是老夫的小友呢!”

此言一出众人惊,王离之舔舔嘴唇,他哑火了,这是什么情况?

婉儿掩嘴而笑,朝着贺老行礼道谢。

王离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少年英俊的脸庞掠过一丝阴霾。

“贺公,就算如此,她沽名钓誉总是真的吧,不然怎会不理在下的骂诗!说明她心虚而已,最终也不过一妇人尔!”

贺知章懒洋洋地瞥一眼傲气十足的王离之,这个少年太过于孤傲偏激了,女子也有巾帼,何必瞧不起女人,瞧不起你自个老娘啊!

“哼!不就是诗吗?听过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句诗没,这是我家公主写出来的诗词!意境悠远,把天地间的孤独苍然之感都写出来了!”

婉儿说完之后又唱了一遍,空灵的歌声下,周围书生们都不知不觉感受到这样一股境界,不由地发出感叹。

王离之见情况有些不太妙,微眯眼帘,总不能请来的这群书生也跟着倒戈吧!当即吟了一首,把面子挣回来!

婉儿听完这傲气十足的诗词,虽说新奇而大气,可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味道,就如公主所说的一句词,为赋新词强说愁!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贺公与岑参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对刚刚这个少年赋出的新词有些不满意,因为词不达意。

“哼,公主若是有本事,就让她当面写出一首诗词来,况且如今春游,正是万物勃发,生机盎然的季节,如何能用写寒冷孤寂的诗词来搪塞敷衍!”

婉儿欲要理论,却听到周围这些书生跟着起哄,实在怒气难消,既然你们想看小娘子的诗词,那她就去找小娘子找一首来!放言让他们别走,在这里等着,甩动裙摆回公主府去取诗。

第110回 春懒

婉儿回到了公主府,来到天赐阁中寻找公主,却始终看不见小娘子的身影,不仅仅小娘子不在,就连楚儿姐也不在,感觉小娘子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悄悄实施着。

在厨房寻到小春姐,问过后也不知道小娘子在哪里,可是贺公亭那里还在等着,总不能不去,失言就代表小娘子怕了,可是婉儿觉得小娘子根本不怕!她也不怕!

寻思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去小娘子的房间找找看,以前根本不会乱动主人的东西,可是这一次,只能先斩后奏,希望小娘子会原谅婉儿。

来到房间中,按照惯例,每晚小娘子都会在一张方形的桌子上书写,一般都会坐很久,西游记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完成的。

桌子上很整洁,左上角摆着一盏油灯,右上角放置着没有用过的白色宣纸,中间放置着一沓写满了东西的纸,婉儿上去看了看,似乎是一部叫做侠客行的小说。

在桌子上翻找,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婉儿心情有些着急,那里可还在等着,时间一过,怕会被对方加以指责讹传!

细细一看,突然发现桌子下面还有一个抽屉,婉儿学着小娘子平时开抽屉的样子,拉开抽屉,发现里面也放满了写了许多东西的宣纸,惊喜时立刻翻找起来。

除了一大堆的图纸,终于找到了几张写了诗词的纸,上面正是写了冬天梅花的诗词,将翻出来放在桌子上的图纸一沓一沓地放回去,突然又漏下一张。

捨起来,发现这张纸除了一首诗之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画,一个圆圈上面有眼睛有鼻子还有胡须,周围还长满了线条,下面还有一朵花,也有笑脸,婉儿不觉赞叹,这种画好神奇,虽然看不懂,但是不愧为我的小娘子。

拿着这几首诗,奔赴贺公亭,无论如何,这回要让他们彻底无言以对,彻底纠正你们对小娘子的偏见!

贺公亭,王离之与周咏陪站着,这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老头忘了,一直也不赐坐,若不是此处名为贺公亭,他还真不想跟一个老头子计较礼仪,想坐就坐!

“王兄,周某怎么觉得那名公主府的女婢不会来了,那护国公主也不敢来对峙,若是有能耐,哪会一直龟缩着不来澄清,不敢赋诗词!”

周咏也等得不耐烦了,于是挑开话题。

“周兄说得对,公主不敢来赋诗,就说明她怕了!”

“身正不怕影子歪,我王离之行事光明磊落,当面送了一首骂诗过去,竟然不敢找王某对峙,这愈发的说明她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贺老,明鉴啊!”

王离之说得确确凿凿,不忘对着贺老拱手行礼,想要煽动这位声名远扬的校长大人。

贺知章本来正在和岑参附耳聊天,见到王离之这般说来,只好笑着答话,“还未见分晓,年轻切忌骄躁!我相信公主回来的!”

“可是贺老,要是她们不来呢?您要为她们作担保吗?”王离之显然烦躁了,又不赐坐,面色冷峻,咄咄逼人!

贺知章回过头,没有迟疑的回应,“老夫以祭酒的身份担保!如何?”

正在此时,马蹄声止,洪亮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纷纷朝声音传来出望去。

“贺公不必担保,婉儿来了!”

婉儿步履生风,朝着亭子里行去,那些本有拦住调戏一下意图的书生见到这位丽质女子灵眸闪动着他们读不懂的气质,不自觉地让开路,为什么区区一个女婢竟然有如此风采,要是放到有钱的大户人家,顶多主人一妓尔!

他们不懂,这是一种自信的气场!

“你们听好了,先是一首词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婉儿拿着纸站在亭子的木阶上,因为潮水的浸湿,最底层的台阶已经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这”

靠得较近的书生似乎明白了这首词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刚脱口而出,还未说出来。

“你们总是喧嚣地比这比那的,我家小娘子才不跟你们这群浑人在一起比较,她早就高出你们数个境界,任由你们百花齐放,她在凛冬早已经感悟风雪的严寒,先你们一步把春来报!”

婉儿句句铿锵有力,有理有据,驳得这群书生无言以对,驳得周咏面色难堪、王离之满目怒火却说不出话来。

“还有一首诗,好像是刚刚写的!反正比以前的墨迹要新!好好听听我家小娘子叹春的诗!”

婉儿看着宣纸边上斜斜的两个字,春懒,而后旁边接了一句小学二年级课本,不管那么多,这首诗就叫做春懒吧!

“离离原山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婉儿念完了,把宣纸交付给贺公,请贺公评判!

“好!哈哈哈”

岑参赞赏地看一眼李婉儿,点头大笑,公主女侍尚如此,看来公主府值得去投效,而且这诗写得不错,与王离之刚刚写的一首要出采三分!简单的两句就把春天的气息活跃了起来。

贺老也是欣慰地笑了笑,尽管没有看到公主现身,但这几首诗词都是佳作,能与太白一较高下啊。

王离之从食案上拿起婉儿刚刚念的诗,看着上面写的,春懒,这意思是

“这首春懒,岑参,你来觉得如何?”

贺老也懒得看这个额头渗出汗珠的少年,反而问向与自己坐一起的岑参。

“贺老,此诗其实也是在说公主自己,咳,用春天的勃发生机来反说自身临近春天越来越懒!颇有一些自嘲,若是脱去戏言,倒写出一种时间之感,也道出了一种坚韧和不弃。”

贺知章揉着白胡须,微微点头,说的不错,“这首诗只是闲得无聊的时候写出来的,如此才华却不‘卖弄’!公主是个懂得大智慧的人,隐于喧哗之中,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平静!”

听到贺公此言,王离之面色惭愧,原本听到市井流言说护国公主沽名钓誉,心血来潮,写了一首丑诗骂她,却没想到人家真有这种才赋,低下脑袋,弯下腰,对着贺公拱手,他知错了。

周咏见王离之已经认了,觉得有些不妥,这可是他费尽心思来公主府的挑衅的,齐家暗地与他们周家商议,他才精心布局,先奉承王离之,再撺掇其带领长安的书生来鸣不平。

一者那位在后面支持对付护国公主应该不成问题,二者砸酒楼的时候那些书生中就有自己的好友。他原本今天能在公主府前闹起来,结果半路在贺公亭遇到贺祭酒,而且看样子,这位老祭酒还称呼人家为小友,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希望那位不要生气才好,毕竟这是自己主动请缨!

站在少年王离之的旁边偷偷瞥一眼上面诗,春懒看完后拱手问向立于贺公旁边的女子,那一行字也不像个名字啊!

“敢问,小学二年级课本是何意?”

这一句话把婉儿问懵了,她也不知道,同时周围的人好奇地望过来,也看到贺公好奇的样子,苦忆与小娘子的点滴,于是学着小娘子的语气,“你们书呆子就是一群小学生!”

第111回 岑参来投

公主府后山,砰砰砰地枪声不断,原本栖息在后山的野鸟全都远避,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山野青葱,山腰处有个靶场,武月绫的设计图中包括这一块。

靶场间快速穿梭的身影正是手持双左轮的武月绫,一路穿过木桩,击烂数十个摆在木桩顶端的木疙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huo yào味,枪口还缠绕着青烟,起身回头看向木桩顶,没有空掉一枪,急速运动中凭借着感觉射击,总算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程度,目前按照gong fǎ修行的程度,勉强算一个二流高手吧,有枪的话,应该能应付一流高手的偷袭。

取出一把普通的ju ji qiāng,狙击这一块她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因为游戏中的狙击和现实中的狙击存在的明显的差距。

根据枪的威力不同,耗损的耐久值也不同,这般普通的ju ji qiāng只能开二百发子弹,巴雷特的话,上次开一枪减少了百分之五的耐久度,根本不敢拿出来使用。

现在准确将一千米外的物体打中都成问题,子弹总是偏开。

刚刚趴下架起枪,眼睛贴着准镜,锁定山头挂着的红色吊偶,花楚儿就过来了。

“小娘子,贺老来了!”

“哦?”起身后,武月绫感到意外,贺老平常都是在亭子那里钓鱼,来的话应该是有事相说,看向好奇盯着地上ju ji qiāng的花楚儿,“咱们走吧!”

吼!

躲在草丛里的大白虎跳了出来,主人不凶了,赶紧跑过来绕着主人转圈圈。

花楚儿从地上拿起沉重的ju ji qiāng,没过一会照旧消失了,翻看双手,就是找不到这东西怎么消失的,小娘子不解释,她也不好过问,就像防御石头砸来的房子一样,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武月绫摸摸白虎的脑袋,带着它一起下山。

来到大堂,见到贺公,以及一位身形高大的青年。

青年目光有神,满脸的胡渣显得颓废,身旁放着一杆长枪,枪头锋利,寒光可见,看样子对这把枪护理有佳,那么此人应该是个武人吧,既然是跟着贺公一起来的,莫非贺老要说的事情与此人有关?

武月绫将鞋子脱在外面,从大门进入,并没有坐到主人位置,而是选择了贺老的对面,缓缓跪坐。

“贺老,此人是?”

“哈哈,月绫小友,此人名为岑参!是我几年前收的一个学生,武艺不错!”贺老见到公主并没有坐到主人席位,立即明白了公主的意思,立刻换一种称呼,向公主介绍旁边的年轻人。

武月绫笑了笑,看向胡渣满脸的青年人,岑参!想想,记得课本中背过一首诗,叫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不就是此人写的吗?一激动,双手拍案。

岑参本想开口介绍自己,见到公主激动的样子,有些不解,只能先瞅瞅摇头不知的贺公,再看看公主她已经站起来。

“你是岑参?”武月绫走近岑参,左看看右瞧瞧,然后摸着下巴思忖一番,这要是刮掉胡须,把乱糟糟的头发剪掉,再留个蘑菇头什么的,完全现代社会暖男一枚啊!

“在下便是!”岑参有些莫名其妙,公主怎么好像对自己的脸感兴趣?难道我长得像妖怪?

贺老也有些不解,看公主的样子不像是一见钟情。

“小春!传人去天赐阁拿烧酒来!”

先吩咐一句,再对着岑参拱手,“不知岑参喜不喜欢烈酒?”

闻言,岑参开怀一笑,“只要是酒,在下都喜欢,还希望公主不要嫌弃在下这副颓容!”

摆摆手,回到座位。

“怎会嫌弃,只是我这烈酒可不一样,能灼烧嘴唇,封堵喉咙,暖热身体!”

“哦?”贺老眼前一亮,这种酒他这辈子都没听过,更没有尝过,“真有如此神奇的酒?”

“待会尝了就知道,若是贺公喜欢,月绫愿送贺公一坛!”

“哈哈哈哈,岑参呐,每次在公主这里,都能找到新奇的东西,特别是酒!”贺老听完后大笑起来,对着岑参解释道。

“岑某也在西游记酒楼喝过麦酒,这种喝完后嗝气的酒还是第一次品尝到!略有味道啊!”

聊天的时间,武月绫也是明白了,原来是贺老引荐,岑参投效公主府啊,这可乐得她合不拢嘴了,撇开人家的未来不说,单单武人这个身份就不错了,那二千多个兵只是连了一套严整的纪律,并没有人去指点带练。

若是交给楚儿,那不是要带出二千多个贼出来

这时,酒上来了,摆在三人的食案上。

橙黄的酒液倒了出来,一股浓厚的酒香弥漫,这种酒跟他们平常喝的完全不一样啊,香味太醇了!

“这就是烧酒,用人参和枸杞泡出来的!我们先敬贺老一杯,希望贺老长命百岁,寿比南山!”武月绫举起酒碗,还好自己示意倒酒的仆人,此时只有半碗,闷着鼻子闭上眼一口干。

岑参见公主如此说道,也对着贺老敬酒,感情不仅要深还要诚,二话不说一口闷咳咳!

这才满吞一口,贺老和岑参两人连连被呛到了,烧口刺鼻,这酒好喝!果然够烈啊!

张了几下嘴巴,都没办法说话了,只好眼瞅着公主。

武月绫眯着眼睛,一口闷下去后仰头伸直脖子,慢慢地呼出酒气,他想起了外公小时候酿的药烧酒,就是这种感觉。

睁开眼睛看向还在泯酒的两人,笑言,“此酒味烈劲也大,贺公年纪较大,喝完这一碗就请打住,常在水边垂钓,饮此酒亦能驱驱风湿,用过人参浸泡,那一坛就赠与贺公了,贺公要记得切莫贪杯!”

贺老听完公主的告诫后欣然接受,“月绫小友说得对,这酒确实够浓烈,看来以要经常来叨唠小友了!”

“贺公若是想来,月绫定然欢迎!”

贺知章白髯狂动,笑声如雷,听起来十分的开心,立在堂外的阿香也跟着主人一起笑了。

与贺公告别,便与岑参聊了几句,带他到府后的操场,集合了正在种田的汉子们。

二千五百多人,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好,岑参惊讶不已,就算是宫廷中的龙武卫也没有这种盎然的精神,他都有些恍惚,这些人都是公主府的团练?

武月绫站在前面发言,说让岑参当他们的总团长,除了自己,岑参从今天开始就是他们的最高上司,不服的直接出来干架,打得赢就让他当总团长!

结果马大哈的弟弟马二哈第一个不服,上来就是被一顿胖揍,打得服服帖帖,此后出来挑战的人都统统被打败了。

岑参向公主讨要一些训练的武器,武月绫解释说,目前能装备的公主亲卫只有五十人,也就是说公主府最大的兵器xiàn zhi为五十,若是装备了二千多人,那肯定是要被认定为谋反的,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既然是团练,装备木棍木盾还是可以的,他们可都是人力,肯定要好好利用,让这群家伙开荒种田便是其中的运用之一。

岑参也认为公主是对的,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公主竟然能想到这么多方面,也用上一些他听不懂的训练方法,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进行改动!既然是练兵,那就要练出个样子来。

夜里,婉儿怯弱地将她翻东西的事情告诉小娘子,也把贺公亭的事情告诉了公主,等待主人的责罚,私自动主人的东西,这是绝对不行的。

武月绫并没有怪罪婉儿,觉得有些弄巧成拙,都这样了,也不怪婉儿了。有些在意王离之,能认错算个好孩子。

第112回 孤灯

一大早,晨练结束。左之书向团长请假,因为读过书,写请假条很容易,不像某些人,写个请假条还要拜托他,等总团长批准后,再往酒坊找到原先在外头一起落难的胖子,这家伙是个酿酒匠,如今在公主府酒坊算是吃香的。

除了早上留下来的一只鸡腿,这鸡腿还用布完整地包裹着。他还要准备一坛清酒,于是来到了酿酒坊,今天要出城,去祭拜埋骨野林里仅认识三天的陌路朋友!

从后山回来,带着疲倦的武月绫倒了一杯烈酒,灌入心肠之中,jing zuo在椅子上,看着挂于墙壁上的卷轴,心中微有牵挂。

闭上眼睛趁着醉意打个盹,等到清醒来后,已经是傍晚时分,领着守在房间里的小春一起到后操场去砍一些竹子。

“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多竹子?”小春牵着马,跟在武月绫的身后,问道。

“外直中通,是为竹,今晚喝一碗竹子烧出来的竹沥,你觉得如何?”走在前方,踩着鹅卵石铺垫出来的小路径,迎着入夜前的稀光。

小春嘟起圆脸,思考着,“公主喜欢喝竹沥吗?”

回头看一眼这个丫头,哑然失笑,还真是关心自己啊,“小春你喜欢什么?”

“小春?”对视一眼,感觉主仆的身份越来越淡化了,明明年纪比她大,为什么总感觉公主像个大姐姐,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子。“我现在算是刘示的义母,除了把他带大,最大的愿望就是一直服侍公主到老!这也是身为下人的使命!”

脚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行去,“你总是说让我找一个驸马,那小春有没有想过嫁人?”

嘟嘟的圆脸一红,她没想过,作为公主府的女婢已经是一个很幸运的事情,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女婢,除了下人的身份之外,她们都是郎君们的玩物,玩腻了可以随意赠送,或者好友拜访看上了家里的女婢,还可以互相交换,以奴易奴。

听到公主这样问,小春最后决定,“一切由公主做主!小春无怨无悔!”

“搞得生离死别似的,把你嫁出去是肯定滴,又不会离开公主府!不像老子了,想到用这具身体嫁人就牙疼,不行,就算一定要找个驸马,也是把人家娶过来!”

听到小娘子挥舞着袖子特别无奈的声音,小春噗嗤一笑,少女心作怪,期待地回应,“公主,咱们娶回来的驸马是入赘,是赘婿!”

“把那个什么赘婿娶回来,那公主府到底谁做主啊?”武月绫显得漫不经心,随口一问,目前根本不打算嫁人,就算是义父的敕旨也得推回去!

“当然是公主啦,公主可是千金之躯,贵为皇族,能入赘到公主府来可是几百世修来的福分!更何况他是入赘的!”小春将马牵到天赐阁的后院,把一大堆竹子放下来。

“就忙到这里吧,小春你去炒菜,咱们今晚吃竹笋炒肉!”

小春回应了一声,提着挖出来的春笋就往厨房行去。

武月绫回屋拿了两块燧石,来到厨房,看了看与婉儿一起忙碌的小春,两个女子,模样都不同,若说姿色谁好,婉儿更胜一筹,不过她觉得小春心地很善良。

拿了些干柴和碗,或许是习惯了,她们也没有阻止,以前一来厨房,总会说公主这个我来,公主那个我来,什么事情都不让,也许是拗不过自己,只能边忙碌着边关注这边,如果需要帮忙她们也会立马过来。

在院子里生出一堆火,把湿竹子架在上面,等待着竹沥流到碗中,同时劈开几个竹子,放入清水腊肉还有白米,煮竹筒饭。另备一个竹筒,水多米少,此有他用。

弄完这些,用刀劈开竹子,削成薄薄的竹条,编制一个笼子一样的东西。

等到水多米少的竹筒里的白米变成了黏稠的浆糊时,把白色的宣纸一张一张的糊上去,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灯笼。

将蜡烛安置在其中,孔明灯就完成了。

没多久,天色已黑,菜上桌,武月绫用钳子夹起竹筒,把饭用筷子全部抠入盛饭的大盆子中,主仆几人平和地吃着晚饭,小春等到大家吃完了,又把碗中的剩菜都扒到碗里,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浪费。

武月绫看在眼里,微微的赞许,也许以后自己也应该一起把剩饭剩菜都吃掉才是。

喝完竹沥水,将碗交付与正在收拾餐桌的小春。

走到熄灭的火堆旁,依靠着阁楼屋檐下悬挂灯笼的淡淡光芒,咬破手指头,在纸上写下安息两个血字,点燃了里面的灯芯,捧起孔明灯,让它缓缓升空,手指的鲜血落下一滴后便止住了流血。

漆暗夜空闪烁的点点光芒,不是星星,而是一盏孤灯,随风远去,把思念和缅怀遥寄到彼岸。

“小娘子,为什么放飞灯?”

婉儿走了过来,挽住公主的手臂,依偎在公主算不得宽厚的肩膀上,她能体会到,此时的公主有些哀伤,与公主一起望向只有飞灯光点的夜空,心绪跟着公主一起低落。

良久后,才回应婉儿。

“因为今天是清明!灯飞的方向,正是荆南啊!”

“清明,可惜婉儿记忆中并没有多少家人的回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吗?更不知祖坟在何处,小娘子在荆州有亲人吗?”

听到婉儿的提问,这才想起来,那些事情都没有跟她说过,荆州的话也算不上亲人吧!而且听婉儿的语气,她一直孤身独人,搂着她的柔肩,略微带着一些不好意思,“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现在公主府的大家都算是亲人吧。”

说到底她到这里,第一次遇到的人和事都是在十里村,思念也断断续续存在,不过此后,也许不会在回到荆州了吧!

没多久,楚儿回来了。

“左之书的情况如何?”

楚儿拿起一块糕点充饥,鼓着嘴巴说道,“真的是去了森林,对着一个莫名的土包恸哭,洒酒祭拜!唔!”

“那就好,毕竟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若真是间谍,我也不忍心要了他的性命”

孔明灯在空中燃起一朵美丽短暂的火花,最后化成了灰烬,散落了下来。

第113回 新醉八仙(一)

哗啦哗啦,第一场夏雨过后,长安的排水沟浊水满涨。

雨水从屋檐流落,把酒市的石头台阶凿出一个小小的凹洞。

酒市中,储存琥珀佳酿的木房中,醉倒着一位蓝袍书生模样的暴躁美髯公,他抱着酒缸而睡,直到夜雨初停,长安的第一声锣响起,继续拿着沽酒的竹勺子往里面空荡荡的酒缸里舀,只听到当当的响音从酒缸中传来,闭着眼拿着勺子习惯性地往嘴巴含去,一倒再倒,愣是啥也没喝上。

烦躁地砸吧嘴,睁开醉眼,把酒缸肆意一推,咚隆地滚出好远,拿着竹长勺,迷迷糊糊地开了一坛酒,往里面勺酒,喝了几口,突然甩开勺子,大声喝问。

“麦酒何在?阿加提掌柜何在?都死哪去了?还不给本王备酒?”

酒市的木门被急匆匆地打开,还是睡眼朦胧的酒市伙计跑了过来,低头弯腰地笑着讨好这位王爷,解释说麦酒已经被您喝光了。

这美髯中年人明显不买账,硬要酒市的伙计把阿加提掌柜找来,把袖子里的黄金都拿出来了,一块一块地边数边塞到酒市伙计的怀里,他只要麦酒和阿加提掌柜,继续捨起勺子,勺酒而饮,喝完后抱着坛子睡地上,完全不像一个王爷该有的样子。

酒市内房中,伙计把一块块黄金放在阿加提掌柜的桌子上,微微叹气,“这位汝阳王财大气粗,嗜酒如命啊,掌柜的,咱们要不要把最后两车麦酒也送给他啊,反正挣了这么多黄金也够了!”

“鼠目寸光!这那够啊,剩下的两车麦酒是准备给预购的客人的,我们不能顾此失彼,惹得外头顾客不高兴了,失去的是长远利益!”阿加提训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伙计,对于汝阳王这尊半财神半瘟神,实在没有办法,这几天就呆在酒市不走了,以前是喝葡萄酒,把酒市睡了个遍,今个是馋上麦酒了,又把酒市睡了个遍。

“那怎么办?”酒市伙计委屈道,人家又是王爷,怎么也不好得罪啊。

阿加提收起桌子上的黄金,找到了汝阳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能叫醒人家。

结果对方一把抓住自己的手,使劲往下拽,拉到怀里一抱,紧紧搂住,嘴巴里喊完‘晓晓’,一口臭嘴亲上了阿加提的大嘴唇,两个男人莫名其妙地在酒市里滚地单。

阿加提最终挣开了这个醉鬼汝阳王,差点把胃给吐翻了,好端端的一大早被人给当姑娘强行调戏了,蓝眼珠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等他醒来,再祸水东引,就说酒市的麦酒都被他喝光了,要是哪里有麦酒,只能去公主府找护国公主了。

把嘴巴擦干净,心说到大唐后也没造什么孽啊,大早上的平白无故地被一个男人狠狠的嘬了一口,起身往厕所行去,这一弄,搞得他肚子疼。

来到厕所,刚刚蹲下,木制的厕板垮了,往下掉的时候,阿加提急中生智,双手往左右一撑,整个人悬在厕所的上面,裤子溜溜地往下落,飘进了厕坑中。

阿加提涨红了脸,这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厕所应该是被汝阳王上坏的,难受啊,这太难受了,喝麦酒,喝完就要撒,撒就算了,估摸着还是分叉撒,淋了木厕板都腐朽了。

光着大腿在酒市里跑,阿加提算是没面子了,换好衣裳,继续看着汝阳王。

天空乌云散去,太阳照耀下来,酒市内天井处的野草尖头闪耀着晶莹的露珠,一点亮光刺到了阿加提的蓝色眼睛中,汝阳王也缓缓转醒。

“哦,阿加提掌柜!本王的麦酒准备好了?”汝阳王微微眯眼,光线刺得生疼,用袖子挡住光线,醉酒后的脑袋也有些昏沉,坐了几下愣是没坐起来,还是半躺着。

“哈哈”阿加提发出不太正常的笑声,随口止住笑声,肚子一阵翻涌,强行忍住呕吐的感觉,解释道,“不瞒汝阳王,酒市中的麦酒已经喝光了,若是汝阳王想要饮麦酒,需要前往曲江池的护国公主府!”

“什么?你这里麦酒喝光了?本王意犹未尽,就喝光了!”汝阳王语气有些不满,最后深吸一口气,强坐起来,“护国公主?”

“汝阳王不知吗?麦酒便是护国公主发明出来的东西!这东西在阿加提酒市取之有尽,在公主府用之不竭啊!”

李琎坐起来,盯着阿加提的蓝色眼珠子,看不出说谎的样子,看来真的没有酒了,“啧,啊,无麦酒便烦恼啊!行,我去公主府寻烦恼汤来饮,一醉解千愁!”

说完朝着酒市门口行去,踩着泥巴路,斜着肩膀,半歪脑袋,有气无力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刚接过酒市伙计递过来的马缰绳,就看了熟悉的一袭白衣影。

“哈哈哈哈!太白兄!”李琎跌跌撞撞地牵着马来到李白的面前,张口大笑,十分热情,“太白兄这是去哪啊?”

李琎顺着太白行去的放心望去,那不是西游记酒楼的方向吗?酒旗招展,那几个大字看上去十分的清晰。

“汝阳王!”李白拱手行礼,闻到对方身上一股酒气,他能分辨出来,最熟悉不过的麦酒气味!

“太白去西游记酒楼吃麦酒?”

看到李琎笑然,猜出了自己的意图,犹豫的点点头,汝阳王与自己一样,视酒如命,莫不是想要在他这里讨一两杯麦酒吧?这麦酒可是很难买到的,都必须预定。

“太白,你有所不知啊,今天的麦酒怕是供应不了了,都进了本王的肚子里,现在啊,我正准备去公主府讨酒喝呢!怎么样?太白跟本王一起去吗?”李琎蓝色的袖袍随温热的夏风而动,笑起来有些痴狂有些得意。

李白闻言一惊,难怪人家身上全是麦酒的味道,慌忙问道,“果真如此?”

“本wáng gāng刚从酒市中出来,在里面饮了七天七夜,八车麦酒都被本王喝光了,太白兄不信可以去找阿加提掌柜对峙!”李琎歪歪倒倒,显然对于麦酒这东西已经上瘾了。

“太白怎会不信汝阳王,汝阳王海量我会不知!既然如此,那就去公主府,我们找护国公主去!这麦酒还得畅饮才是!”李白扶着李琎,生怕他摔倒,看他这随风飘扬的样子,一看就是饮酒过度,虚了!

武月绫无论如何也猜到不到,她去国子监上课一天,家里就来了两个酒鬼,愣是把酒坊给霸占了!

第114回 新醉八仙(二)

“小春!”

“哎,”小春应声急忙推门而入,“公主有何吩咐?”

公主回来就往椅子上一趟,看样子算是累坏了。

“请帮我倒杯茶水,今天又听宋夫子唠嗑一天,脑袋都快炸了!”

小春闻言一笑,倒好茶水,将竹杯慢慢递给公主,“公主啊,你不知道,今天府内来了两个稀客!”

咕噜地猛灌茶水,整个绷紧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看向小春的眼眸,“稀客?什么稀客?”

“汝阳王李琎,还有翰林李白!”小春接过公主手上的竹杯,笑嘻嘻道。

“汝阳王?我想想,好像是十六王宅中的,印象不深,基本没有交情,李白来可以理解,他来做什么?”在椅子上摇摆着,细细检索脑海中的记忆,想不明白,这俩人凑到一起来公主府,两李?慵懒的眼睛中闪过一道灵光,速拍椅子,心道坏了,我的酒坊!

“小娘子,其实,那个”

武月绫闪身而起,急匆匆朝着门口行去,“小春,去叫公主亲卫,他们一定是在糟蹋我的酒坊!”

小春老实巴交地抓着竹杯,木讷一下,连忙回应,追出去后找不到公主的身影,也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听到,情况实际与小娘子担心的一模一样,怎么拦都拦不住,两个臭不要脸的直往酿酒坊闯。

冲进酒坊,就看到两个人没有半点形象地横躺在木板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装烈酒的曲径瓷瓶于旁边搁置着,瓶口还残留着一些酒水。

看着抱着酒坛子的两人,武月绫总感觉被算计了一样,而且度老丈也醉倒了,酒坊完全就是无zhèng fu状态,没办法,只得先让稍后到达的公主亲卫将两人架着去了天赐阁,安排客房给他们住。

夜晚,等两人醒来,再请俩位来吃饭。

李琎一觉醒来就想问酒在何处,此处究竟是公主府,不是汝阳王府,但性子还是有些急躁,“你就是护国公主吧!我是汝阳王,幸会幸会,不知公主这里的那种封喉烈酒何在?”

“烈酒,什么烈酒?我听不懂!”武月绫揣着明白当糊涂,想要喝白酒,门都没有!谁让你们不打招呼就往老子的酒窖冲。

李琎跟李白对视一眼,嘶了一口气,盯着满桌的炒菜,另一只手总感觉空空的,少了个酒碗,还是不肯放弃,颇为急躁,“公主啊,我是个直白人,向来有好酒没好菜也不行,有好菜没好酒更不行!若是有人敢称酒中仙,唯我汝阳王是也!”

李白夹起一口菜,没有客气,大快朵颐着,平常这种炒菜他在家也不会弄,吃也就西游记酒楼的手艺最正宗,但公主府的更正宗!他喜欢!与李琎一样,他也觉得少了酒,就少了一种滋味,更少了一种快活!

“你是酒中仙,太白也是酒中仙,那我就是酒中仙老大!你们这些酒仙还得找我讨酒喝,你说是也不是?”武月绫放下碗筷,就桌跟着李琎理论起来。

“那个,公主啊,太白也是个实在人,嘴馋,想饮几杯烈酒,还望公主成全啊!”李白也放下食箸,微笑着拱手,放下了平常的架子。

嘿哟,武月绫一瞧,这李太白还真放得开,既然这么说了,“小春,去我房间拿一坛药酒来,今天好好款待款待咱们的大诗人太白兄!”

“哎,好咧,小春这就去!”小春蹦蹦跳跳地离开了院子。

李琎听着公主的话,细细一思考,觉得不对,连忙伸直了腰,“公主哇,我的呢?”

“你?你没有,看着我跟太白兄对酌便好!我不介意你流口水!”惬意地夹起一口菜,享受着美味,故意调侃这位蓝袍美髯男子。

“不行啊,公主,我愿意用千金裘、夜明珠来换取,还望公主赐酒!”李琎一听这可不行,我要喝酒,还得喝醉才是,人生最舒适的时刻便是醉生梦死,那烈酒才是真正的解忧汤!

“真的?”武月绫挑挑眉,演起了戏。

“当然是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聊到这里,武月绫也不再多说,原本就是个玩笑,希望对方不要当真才好,倒出坛中的药酒,每人一碗,碰杯而饮。

李琎和李白两人真的一口气全部饮尽,武月绫是细细品尝,慢慢地喝着,见到两人辣得直撸喉咙,只得解释,再亲自教他们喝白酒。

三碗之后,两人如愿以偿地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

当晚,武月绫就让工匠坊开始打造八把太师椅,并在椅子边刻上另一种名字,八仙椅。

她在湖边漫步,看着湖边半截桥旁张开的荷叶,绿油油圆圆,即使是夜晚,灯笼微暗的火光照耀中,荷叶中心的露珠依旧会闪耀着晶莹无色的光芒,片刻的宁静被几声蛙鸣打断,湖面叶子无风而动,露珠滴溜落入湖面,泛起点点波涛。

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武月绫的身后,此人正是收到信息而来的张恒。

“长安城热闹异常,公主却好兴致啊,夜晚提着灯笼赏荷叶,宁静致远,难得难得!”张恒话里透着话,带着几分挖苦。

“我找你,就是跟你讨论长安热闹的,而且我有个计划刚刚实施到一半,希望你们不良人能帮我宣传宣传!”武月绫对张恒的刺耳言语并不生气,直接道明自己见他的意图。

“哦?什么事情能让长安更热闹点!”张恒闻言有些好奇,这位公主年纪轻轻却相当有城府,也不知道当初的消息到底有没有触怒对方,能拉一点外援就拉一点外援!摩尼教的背后究竟是谁在布控?

“我在曲江池摆八张八仙椅,建一座八仙桥,能过三碗烈酒独自走过八仙桥的,我就把他奉为八仙之宾,享受八天美食美酒待遇,如若愿意,还可以成为公主府的客卿!”

武月绫坐在桥边,用手勺些湖中清水,泼洒到荷叶上,继续说道。

“贺老为八仙之首,我为八仙之末,太白为八仙之中,还差五仙,所以公主府于半月后摆下盛宴,恭迎八仙来报!”

张恒看着随意摆弄荷叶中水珠的公主,原本困惑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赞许,这就想出了对策?面对恶意的抹黑,醉八仙或许是最好的正名方法!看样子先前的话倒是有些用处,以后得多留意公主与摩尼教两边的情况,最好能勾起双方的争斗与矛盾!

“好!不良人可以答应,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忙也不能白帮!”

“成交!”

武月绫没有迟疑的回答。

第115回 新醉八仙(三)

荷叶连连间,红莲绽放,异常妖艳。

长安的街头,开始流传曲江池公主府摆酒寻八仙的逸闻,引起不少文人墨客还有酒徒的注意。

两名穿着芒鞋的人正在街头行走着,风吹来,热乎乎的,即使衣衫褴褛也解不去闷热的烦躁,对于刚刚离开骄阳的旅人来说,只有灌几口凉爽的井水才是最好的选择。

从洛阳步行到长安,其中艰辛唯有脚下芒鞋懂得,杜子美与高达夫一同来到一家名为西游记的酒楼外面,他们被台上的说书人给吸引了,更重要的是这里免费提供一次冷饮,大热天里微甜的凉水里竟然有冰块,太不可思议了。

“听说了没有?曲江池摆开了宴席,说是寻八仙,酒中八仙,护国公主自称为第八仙,居于仙末,连国子监的贺祭酒都被请去了,奉为仙首,称为第一仙!”

“嘿哟,我们要不要去试试?据说满饮三大碗酒就可以了,着实简单!”

“简单个屁呀!嗜酒如命的美髯公汝阳王李琎喝完三碗酒倒地不起了,听说今天还有一次尝试,就是不知道喝完酒能不能走过八仙桥,走过了八仙桥,那才算真正的醉八仙之一!”

“我说,护国公主也挺漂亮的吧,说不定在借此寻找驸马也不一定啊!”

“是了是了,说不定正是春心萌发,待字闺中呢!”

见到门口站着的几个qiong rén聊得起劲,杜甫上前拱手,尽管衣衫破烂像个乞丐似的,儒雅之风举手投足间隐约可见。

“有劳几位,请问,圣人赋诗之事?”

“哎哟,哪来的乞丐啊?你这金陵洛下音不准啊!”

几人闻到一股酸臭味,连忙捂住鼻子,说话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圣人赋诗早就结束了,现在啊,是公主府寻八仙!哎哟,赶紧走开走开!”

杜甫被人家挥着袖子赶开,心说这样确实不好,也该找个地方洗洗了,旅舍住不起,更别说沐浴了,念起曲江池,他顿时有了法子,看向高适,“高兄,我等且先去曲江池泡个澡如何?”

“杜兄此言有道理啊,现在浑身瘙痒,汗臭难忍,确实该去洗浴洗浴了!”

两人邀约一起,朝着曲江池而去。

杜甫往前一走,一脑袋撞在某个结实的胸膛上,霎时惊呆了,胸脯如石,此人惹不起,勾起瘦小的身体,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杜某一时不察,竟撞到了壮士,还请”

“你这厮,当俺不存在吗!”

杜甫抬头,只见这人皮肤黑黢黢的,就像是经过常年日洒雨淋的雕塑,不过这雕塑的眼睛炯炯有神,身体孔武有力,背上背着一个老媪。

“壮士!杜某赔不是了!”

他突然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感觉!

“俺!”

“俺们接受人家的道歉,不要一直一根筋,俺渴了,快去给俺接碗冷饮来!”

“哎,好咧”

杜甫对着老媪拱手道谢,转身与高适一起顶着似火娇阳,继续行往城门口。

他们到达城门口,迎面慢慢撞来一驴两马,干满让开,瞧仔细了,驴上坐着一个白胡须纷乱的老者,面部精瘦,高额头,身形短小却健硕!与其精光双眼对视,不觉一悚,这人是个高人!

本想上前去拜问,却见左右两名大汉长得有点唬人,左边的八字胡,贼眼睛,腰间别着两把朴刀,右边的肥头大耳,面目太过于假和善了,乍见这两人就觉得对方是流氓,硬生生地磕破了胆,到了喉咙的话又咽下去了。

两人光着膀子在曲江池洗澡,那叫一个舒服,偶尔湖边野树林里也会跑出几个衣衫不整的男女青年,多数时候都是一男数女从树林中出来。

杜甫今年三十,正所谓三十而立,不过他还未成家,也未走青楼看窑子,安安分分地游历四方,增长见识,希望长久蓄力能厚积薄发,一举高中,当个为百姓谋福利的好官。

这个老chu nán从水中游上岸,四处虽无人,但也挺害羞的,把晾晒好的破衣服烂裤子贴上身,舒服往石头地上一躺,休息一下,等到高兄穿戴好,沿着曲江池走,远远看到了一座拱形木桥立在湖面,下方是一片莲花荷叶地,一座亭子左右两边分开了大凉亭,朱色的柱子,黑色的檐头雕刻着各种飞禽走兽,乍一看亭子顶端,还以为是百兽争潮。

此时,烈阳灼热,烘烤着大地,也烘烤着杜甫,微微让他心中清凉的是一道亮丽的身影,翠绿色的花裙显得青春美丽,撩动人心!

武月绫挥动花衣袖,端起一碗冰镇的烈酒,放在汝阳王李琎面前,“你不是酒中仙吗?最近几天怎么直接醉倒了,还是说你看上了我家的烈酒,不打算放过?”

“哈哈哈!”汝阳王甩动美髯,豪爽大方笑过,眼中实则闪过狡黠,其实他两点都有,烈酒如火,灼烧心脾,掏空烦恼,不过也该点到为止,“公主啊,本王自是喜欢这种烈酒,今日要是再醉倒,权当我不配成为醉八仙如何!”

“汝阳王你言重了,既然如此,那就请开始吧!”倒入一小碟细冰块,武月绫让开,请汝阳王开饮,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和了解,这个家伙就是一个酒货,手不离酒,没有酒浑身难受!而且年纪也挺大的,还一副失恋的样子,实在是奇怪。

“一碗!两碗!三碗满饮!”

武月绫举着袖子在汝阳王面前晃了晃,确定对方神志尚清,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登八仙桥!”

汝阳王晃晃脑袋,昏昏沉沉的,赶紧迈开步子,朝着八仙桥行去,一路歪歪斜斜,走到桥头的时候就摔了一跤,还好是倒在了桥面上。

汝阳王摔倒后立即就起来,守在桥旁边的阿香和楚儿见状松了一口气。

武月绫看着对方行到桥中间,一阵热风吹来,左摇右晃,好似要掉落下湖,却又偏偏稳住了身形,直到桥尾的时候,这回真的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赶紧,快去扶他!”

见到汝阳王倒了,确确实实的倒了,还是脸贴地砸下去的,急忙命令鱼朝恩带着公主亲卫过去扶人!人家好歹是王爷,出事了谁兜着。

杜甫与高适见状果然和传言一模一样,排在了试酒的队伍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前面那人喝完一碗后捂住喉咙就像中毒一样倒地起不来了,紧接着没多久就占了旁边亭子里的一席。

那里有一个白衣老者正在给这些家伙喂一种水,灌下去无需多久就醒了。醒来的人讪讪而笑,只能拱手告辞,这酒还真不一般,杜甫带着高兄一起满饮大碗,初尝此酒真是如烈日阳刚,灼口不已,两眼翻白,倒地不起。

高适稍微好一些,就算练过武也经不住这种烈酒的穿肠,喝到第二碗的时候,醉倒了。

过了一阵子,,汝阳王成为醉八仙中一席的事情传遍长安城,勾引着越来越多的人来试酒,愣是一碗没喝下就醉了,愈发的牵动着不认输又好名声的文人墨客去曲江池八仙桥试酒!

齐家旅舍中,王离之与周咏见面了。

“听说护国公主摆了八仙桥,放出话来,到曲江池赴会,能饮三大碗烈酒便可成为八仙之一,王兄年纪虽轻不仅才华横溢,而且酒量也不小,不如明日召来长安的文人前往八仙桥讨酒成仙如何?”

“哈哈哈!如此甚好啊,只是希望护国公主不要计较王某以诗骂她才好!”

“嘿嘿嘿!到时候把宋夫子请来,恩师面前,祭酒当场,谅她也不敢发作啊!”

“好!这八仙的位置我王离之预定一个!哈哈哈哈”

第116回 新醉八仙(四)

晚风吹拂,湖边亭间的柳树飘扬,红白莲间的香气弥散,武月绫迎着夕阳,坐在桥头,静静地享受着宁静。

鱼跃水面,发出扑通的声响,倒映出来稍显可怜的人影随波逐乱,打乱了湖面的清幽。蜻蜓也因为喧哗之声飞出了遮挡红阳的莲叶下,一头撞入了夕阳中,从飘扬的黑发边擦过。

“拜见贺祭酒!”

“贺老!”

“贺公,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前来,是想与护国公主理论一番,确实是王某理亏!不过今日前来,是想试一试这长安城中传得响当当的烈酒,欲要渡一渡那八仙桥!”王离之朝着那座横过湖边的木拱桥望去,傲然的神色中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昂然!同时也注意到桥下面的翠绿色碎花长襦裙的女子,定睛一瞧,长嘶一口气。

只见那女子身形窈窕多姿,长袖下纤手柔嫩,面颊好似白玉惹人怜,一席长发飘飘,额前分叉的头发有些奇特,与平常见到的磐鬓点黛女子不同,身体不似平常女子般臃肿反偏瘦弱,却始终找不到一种厌恶的感觉,即使不胖也美!

心口扑通扑通,王离之动心了,如此美人,岂是那种半枝春货色能比的!

而且小耳无坠,白项手腕皆无珠宝装饰,一切宛如天成!顿时间,眼睛里除了愈发靠近的美人之外,居然忘记来此的原由!占有对方的yu wàng怦然如火苗点燃的平原,一发不可收拾!此女究竟是何人?王离之心想,他可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欲获区区女子又有何不可?

武月绫披头散发,额前分叉的长发随风散做两边没有丝毫的凌乱。

走到亭子前,轻瞄直盯着自己脸看的少年,额头青筋悄起,她从这个少年眼中看到了一股令她不适的yu wàng,微锁眉,偏开目光,在人群中看到了宋夫子,眉头锁紧,有些不太喜欢,虽说这个老头以后没找自己麻烦,但这寻八仙you huo力太大,不管是虾米小鱼,还是商贾高官,都来过,到目前为止,除了汝阳王饮了三碗烈酒过了桥还未有其他人能过桥。

“诸位,这场寻八仙的聚会乃是这位护国公主举行,老夫我不过是恰逢其会,受到小友相邀!”贺知章从八仙椅上站起来,对着诸位书生拱手,白长须蠕动,每来一批人他都会介绍一遍护国公主!

“哦?没想到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护国公主!周某有幸,拜见公主!”周咏瞧一眼与贺公立在一起的女子,没想到这位竟然是护国公主,他此次前来也是有意搅局的!若是让她的得知王离之来与会,并且成为醉八仙之一,那岂不是要气死了,而且之前也悄悄给王离之喂过一种药,可以让酒劲后缓!

一念至此,周咏带着身后文人们行礼之后,连忙把王离之拉了过来,“这位就是英俊潇洒的”

周咏还未开口,贺公一见这个少年,立刻就想起来了,指着王离之道。

“哎,公主啊,这就是那个王八之!”

“王八之?”武月绫顺着贺老的目光望去,这家伙不就是那个看自己眼光下流的家伙吗?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莫名地搂住一点都不起伏的胸膛,皱起眉毛来。

“咳,贺公,我有事与您商量一下”

趁着宋夫子把贺祭酒支开,周咏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不过很快就缓了过来,立刻上前重新介绍,“这位就是才华横溢的少年王离之,他是我们之中酒量最好的,希望公主能让他尝试一下!”

夕阳半挂山头,把湖边染成了血色,武月绫听完周咏的介绍之后保持着沉默,看向王离之的眼神充满了玩味,他们几个意思?眼前这个小屁孩就是那个写丑诗的家伙,骂自己的人竟然敢站到自己面前来,而且还要喝烈酒,想要当八仙?

“在下王离之,有幸见过公主!”王离之甩开周咏的手,对着公主拱手,笑容满脸,而且露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狡猾之笑,“公主,听说现在八仙缺五,不知王某有没有资格成为八仙,而且听闻烈酒穿肠灼口,不知是不是真的?”

“有资格,是真的!”武月绫朝着亭子里行去,找个地方跪坐了下来,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来捣乱,有意思啊!

王离之听完之后又是一笑,跟着跪坐到公主的对面,“公主,咱们打个赌如何?”

“讲!”

“若是王某饮过了三碗烈酒还未醉倒,并且过了八仙桥,公主以身相许如何?”说完后,王离之死死盯着公主眼睛,少年清澈的笑容也为之而滞。

武月绫脸皮微微抽动,但最终忍了下来,嘴角勾勒起得意的弧度,最终大笑然,“可以啊,你们行啊,来人,去酒坊取一坛浓度为高的酒精来!”

“是!”

旁边两个公主亲卫立刻就去往公主府的方向跑去,在旁边听着对话的周咏也为王离之的傲慢无礼捏了一把汗,心说你看上了人家也不用这样吧,不过也好,这样一来王离之喝完酒过了桥后就好办了,反正王离之已经被下了药!

不多时,夕阳已经消散,只剩下淡淡微光在天际一边,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夜幕吞并。

亭子外,桌子旁。

“公主,恕王某再度无礼,希望公主能替我斟酒!”王离之的脸在傍晚的昏暗中看得不是很清,声音依旧十足的傲慢。

武月绫不作声,抱起酒坛子,看一眼上面标了酒精的贴纸,揭开木布盖,往酒碗中倾倒,足足三碗之后,做个请的手势就走到侧面,等待着好戏表演。

王离之没有迟疑,端起碗准备一口干,结果愣是喝下半口就呛了起来,这是什么玩意,无声地啊了啊口,酒气刺鼻,落了酒液的手上瞬间感受到一种冰凉的感觉。

下了赌约,总不能不喝,硬着头皮猛饮,一碗下肚还没有多少感觉,但是喉咙就像封堵了一样,端着第二碗酒精,整个人一阵抽搐,两眼翻白倒地不起了。

盛满酒的碗被武月绫接住,淡淡一瞥倒在地上的王离之,冷笑一声,将碗中酒精倒入坛中,也不理会那些惊讶的无以复加的书生,回到亭子里准备吃晚饭。

周咏目瞪口呆,蹲下去扶住王离之,拍了拍他的脸,干着急没办法,愣是拍不醒,拿起桌子上喝完了酒碗舔一下,舌头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语的灼热,这是酒,可是太不可思议了,另外端起一碗没动过的酒,喝光后猛然倒地,酒碗在空中翻滚几下精准地扣上了周咏的肥脸门。

第117回 新醉八仙(五)八仙后诗酒食住都不写了...

次日三更,月如银盘垂西木,田字天井中,白光皎洁剑如霜,偶有萤火出没。

女子剑舞翩翩然,纱巾飘动柔细间,剑走偏锋破空斩,引得围着皆退步。

回剑转身又一刺,割断空气,剑鸣起意。

颈边珠宝细细摆,叮叮隆隆,腰间锐剑再出鞘,双手剑舞,矫如猛虎,动如降龙,风起风止随剑意,铿锵一声喝,剑劈虚空双双止!

李十三不由自主地鼓掌拍好,却引来刚刚舞剑毕的公孙大娘侧目,低下头颅,拔剑而舞,剑走嗡鸣起,显得十分柔弱,并没有公孙大娘那般出彩矫健,更没有一种舞剑者的气质,就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一样。

“十三,胳膊再甩大一点,跨步要强劲!你是我教的徒弟中最出彩的一个,女子本就身柔,要想剑舞,必须去柔获刚,方才你那一剑,还不够直,也不够快”

天色大亮,曲江池清雾袅袅,武月绫刚在桥头睡醒,就听闻亭子那头热热闹闹,起身看一眼情况,一些文人墨客都来了,而且还有叫卖的,那是胡饼馎饦摊。

捧起一湖清水,任意地往脸上泼洒,再用皂粉擦脸,洗了一会,拿起牙刷牙膏就着断桥边漱口。

吃过早点,武月绫坐上一叶扁舟,卧在上面,在莲花间游玩,偶尔也会看看那些自告奋勇来尝试烈酒的白袍书生一碗过后倒地不起的样子,稍微有点可惜的就是太白只管喝酒不愿过桥,他究竟想不想要八仙之名还是个问题。

摘起一朵莲蓬吃莲子,突发奇想,何不用激将法?自己的烈酒参点水?虽然有点坑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毕竟李白盛名在外,还有点傲娇,明明很能喝就是不愿过桥。

着岸下舟,安排一番,找到正在与汝阳王一起聊天的李白,远远就听到李琎的声音。

“太白兄,这醉八仙非你莫属啊,为何不跟本王一起去过那弯木桥,享受美名?”

“虚名罢了,太白早就看穿了!”

“那太白求什么?这酒本王虽说是解烦汤,实际上本王也是心中太过于苦闷,才会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啊!”

“太白所求啊,是这天下!是这百姓!现在的朝堂,明镜已失,人人皆伪!”

“唉,是啊公主来了!”

武月绫笑着拱手行礼,心说你们两个大男人,郁郁寡欢,“太白,你说的天下百姓如今都苦不堪言呐!那你有什么办法去救他们?”

“哈哈哈哈!”

捋着长须,摇头大笑,“太白若有办法救他们,就不用整日饮酒作乐了!”

“我有办法!”

闻言李白和李琎神色同时一动,疑惑地望向公主。

“什么办法?”

“本仙曰:不可说!”武月绫摇头晃脑,学着书呆子读书的样子。

“不过”

见到公主装神秘,李白显然有些着急,既然有办法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那何不速速道来,“公主但讲无妨,李白愿求安国救民之道!”

“先与我比试如何?各饮三碗烈酒,一同走上八仙桥!”

淡淡嫣然间,三分女子气,七分男儿英。两股气质交错融合,使得两人有些愕然,这是一介女流吗?像女子又不是女子!难不成是妖怪?

“好!”李白爽快地起身,径直朝着酒桌那边行去。

武月绫跟了上去,也朝着酒桌的方向行去,分出六个酒碗,依两列排开。

不明所以然的围观者纷纷议论起来,他们之中有编制草履为生的穷苦之人,也有高门子弟,更多的是一些自命清高的书呆子,远处还有围观的乞丐,因为公主府的大度,并没有赶走他们,而且还施粥与他们。

杜甫和高适两人就在乞丐之列,捧着粥碗,远远观望着贺公亭那边的情况。

“看,是李翰林啊!”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继续看着就知道了”

“诸位,月绫将与太白比酒,看看谁先醉倒,过不了八仙桥!”武月绫倒完白酒,朝着众人说道。

一言出,引得周围骚动!已经有人跑起来了,还边跑边喊,这人是个说书人,也不知道是哪个酒楼的。

“护国公主要和李翰林比酒了!!!”

曲江池周遭的诸多游客闻声而来,还有这等稀奇之事,护国公主不是女子吗?饮酒?还是那种一喝就倒的烈酒?

这声音引得周遭的游人跑来观看,不多时就把八仙桥头围的水泄不通。

那说书人一路奔走相告,烈酒二字立刻就吸引了骑在驴上的张旭注意,有酒喝了,双腿一夹驴肚子,骑着驴奔驰往前,另外两个匪徒急忙驾马跟在其后,因为长安城门检查公验十分严格的缘故,三人至今还未进城过。

“请!”

“公主,请!”

武月绫端起一碗参水的酒下肚,从喉咙到胸口,灼热不已,闭上眼,继续一口闷,喝完后眯着眼睛看向李白,对方也差不多。

“走了,太白!”武月绫先招呼一声,率先朝着八仙桥走去。

李白晃晃脑袋,运起一口气,朝前行进,跟在护国公主的身后,起初没有这种觉察,现在却觉得有些奇怪,眼睛前的公主背影一分为二,好像又变成为三个了。

武月绫额头流下汗珠,酒的后劲果然很大,原本算来的话其实只能说是一碗半酒,即使是这样,还是头晕脑胀,看样子不是酒量大的人,怕是没办法成为仙了。

走上桥,温热的阳光照耀着,木桥之上吹过凉风,武月绫舒畅地呼出气,长发飘飘,望一眼桥下湖面,记得建桥与湖面的距离大概有一丈。

朝前踏步,冒着热汗走下了桥,婉儿扶了过来,武月绫顺势将脚步不稳的身体靠在了她的柔体之上,顾不得上那么多,脑袋一歪,不忘瞥一眼刚刚走下桥就倒下去的李白,枕着婉儿饱满的胸脯睡着了。

醉梦中脑袋还往婉儿柔软的胸口蹭了蹭,小手不由自主地楼了上去,就像是抱枕头一样。

婉儿耳根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小娘子施为,同时搂住不太沉重的小娘子,慢慢地移到旁边的车驾上。

等到武月绫酒醒来之后,只见岑参和一个老头子一同饮酒,朝着桥上奔走。

岑参步履轻快,最终一个飞跃,栽倒在桥头,尽管习武可以运气压住这种翻滚的眩晕,最后关头还是醉倒了,若不是一步飞跃,恐怕不能成为醉八仙之一啊。

这老头喝完酒之后就癫狂了,桥上奔走,鞋子甩落曲江池中,木制发簪也掉落,头发皆乱,到了桥尾之后也不需要别人扶着,风一样的跑回来,拿起驴身上的笔,张开卷轴,一阵墨汁纷飞,仰天一啸,栽倒于地,发乎重重的呼噜声。

武月绫走上前一看,这老头邋遢得不成样子,旧衣衫上全是黑墨,只不过,地上的卷轴实在是惊到了她!

字迹潦草不堪却像是山石水木,横扫之间张狂不羁,没有收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完全看不懂所书之字,与其说这是字不如说是一副画吧!

而这天之后,长安城市井中,不管是卖鞋卖衣的人,还是街头顽劣的孩童,亦或者书生游人,都说起了曲江池的事情,八仙位还空下两仙,需要加油争取,对于护国公主,他们的认识从新刷新了一遍:虽是女子,却能豪饮,不愧为醉八仙!酒量与李太白、汝阳王齐名!

这些事情,也传到了宰相李适之的耳中,而老狐狸李林甫则是第一次请来了王离之。月堂中,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要先去试试那三碗烈酒!同时让人备好八盏白玉酒杯给醉八仙准备一份礼物!

月色之下,刚刚起舞的李十三听到了同门姐妹们的话语,明天将去曲江池!

第118回 新醉八仙(六)

曲江池寻八仙,五日后,两驾朱漆豪派的马车一前一后缓缓行来,前为右相车驾,后为左相车驾,原本左相为大,奈何权谋不如右相,驾车而行也被其压了一筹。

汗血红棕马行到湖边,停在了旁侧,竹帘遮挡的门帘得打开,走下一个头戴紫色幞头,鬓发黑白相间的家伙,这人正是右相李林甫,才下车,笑着迎向亭中,拱手客客气气地行礼,从马背行囊中抱起一个红色匣子,里面放置的正是赠给醉八仙的礼品,八盏琉璃酒杯。

武月绫作为主办方,与其寒暄一番,收下了礼品,才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酒糟鼻老头,她上朝之时曾经见过,记得是叫李适之,也是宰相。

“欢迎!”

“公主不必客气,听说公主豪饮三碗烈酒,与先太白一步过八仙桥,实乃女中豪杰,”李适之憨厚地笑起来,整张脸的表情没有任何掩饰,完全找不到半点虚情假意。

武月绫将其迎入席位,自己反倒跪坐旁边,现在这个亭子可是聚集了诸多举重若轻的人物,贺老且不论,左右宰相、李白、汝阳王,这些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人。

看着他们笑着谈论醉八仙,武月绫就知道,这一招果然没用错,自己正名,也把长安的名人都吸引来了。

“公主啊,本相想要试试那烈酒,欲与诸位组成八仙,郊游于曲江池外,结一番友谊!”李林甫不仅头发黑白,就连眉头也是黑白相间,看上去不是很舒服,只不过这样的真切的笑容实在是太过于和善了,很难让人拒绝。

“可以啊,右相有心那便试一试烈酒,毕竟这规则不能废除,饮完三碗烈酒,通过了八仙桥,那就飞仙得道成功!可为醉八仙!”武月绫没有阻难,解释了一遍。

“哈哈哈,听说东方海上有座蓬莱仙岛,曾经有一位道师寻到过一架天桥,他醉酒上桥,正好到达了蓬莱,吃下了仙果,修成真仙,如今虽不能成为蓬莱仙人,成一个醉中仙人也不错!”李林甫目露向往之色,得道成仙,是所有人的追求,更何况这曲江池也美如仙界,寻仙问道过八仙桥,总是抱着美好的幻想试试,要是万一成真呢。

“小林甫说得有道理,若是能得道登仙,那就是人间美谈,我曾经遨游于昆仑,躺过迷雾之中,就是觅不到仙迹,细细算来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今公主建造八仙桥,摆八仙椅,寻八仙,我等自然要来与会,看今日能否成仙得道!”

面对酒糟鼻老头的豪言壮志,武月绫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心知肚明,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神,若是有,也不过是一种磁场罢了,却又不好揭破这层薄纸。人活着,有时候也需要一个念想,长生不老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有的人生下来就死了,有的人却活了一百多岁,没有一人能活上上千年。

“好,俩位若是登仙,可不要忘了还在人间的百姓啊!”

“那是那是!”不对头的两人意外地同声同语。

武月绫将其引到柳树下,方桌旁,亲自为两位宰相倒酒水,只不过她没有发觉贺老的眼色有些变化,而且李白也默不作声,他们都在担忧公主这一朵花儿会被李林甫这个老狐狸踩在脚下,遭到蹂躏!

朝堂之上,现在隐隐李林甫一人独大,明眼人都清楚,颜大夫贬谪之后,再也没有人能维持平衡了,权力的杠杆已经彻底倾斜。

倒完酒,武月绫立于旁边,听到两人斗嘴的声音。

“哼,右相,别的我不如你,只不过这酒可是我的拿手好戏!”李适之端起盛白酒的碗,放到鼻下闻着,顿时就露出沉醉的表情。

“哈哈哈,左相说得是,本相素来不善饮酒,公主啊,不如折中一下,本相就饮一碗如何?”李林甫慈眉善目地笑着,对着武月绫说道。

“这不妥吧!若是右相实在不善饮酒,那就减少一碗,两碗烈酒如何?”经过思考,她迅速的反应着。

“公主,就他的酒量,我还不清楚,那一碗可以交给我了,他就喝一碗又如何?”

李适之端起李林甫面前的一碗白酒,放到了自己的面前,看这架势他准备喝四碗白酒!

武月绫想要劝阻,却不料李林甫开怀一笑,抢先而言。

“左相好酒量,本相佩服,那么公主,本相就饮一碗白酒便好了!过了仙桥,就是八仙之一了!”李林甫笑着夸赞,黑白眉毛舒展,面对右相的不屑挖苦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愠色。

“好吧!”

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看着他们开始喝酒,李适之一碗又一碗,喝完了还生龙活虎,比李林甫要快一步登上桥,而右相扯着脸皮喝完后,在桥头没走出几步就醉得趔趄,若不是有个下人及时扶住,恐怕已经倒地了。

武月绫走上前,平常地打个招呼,却看到扶着李右相的家伙目光有些凶狠,一股杀气直击心扉,似乎是个长年在刀尖饮血的家伙,不过这种感觉随着对方低头一瞬间消失了。

错愕地立在原地顿了顿,注意力早已经不再只喝一碗酒醉倒的右相身上,而且在这个宰相的保镖身上,此人有问题,但碍于右相的权威,也不好擅自做些什么。

孙医民走了过来,等公主示意后想要喂李林甫喝解酒茶。

那穿着蓝色官服的家伙没有礼貌地夺过药碗,亲自试了试,这才喂给宰相喝。

扛起右相,低头朝着公主微微地弯腰行礼,背负着李林甫回到了马车中。

随后武月绫便看到对方走了出来立于旁侧继续不动声色,而桥尾,也传来了左相兴高采烈的欢呼,失笑着摇头,武月绫重新将目光注视在桥尾,看着左相跟个小孩子似地狂呼,最后绊到石头,身形在空中飞起,看样子要重重摔在湖边的鹅软石摊,幸好花楚儿速度够快,抢先阿香一步,提着衣领,把一个醉老头提起。

她看到楚儿还不忘顺手在酒糟鼻老头的衣怀里顺一把,倒是什么也没顺出来,再细细一瞧楚儿的面色,好像还有点小失望!

反正就这样了,不管那么多,回到亭子里,却发现湖边远处有着似曾相识的一幕,武月绫想起来了,那是襄郡的一个小树林里,也瞥到过这样的一幕。

第119回 新醉八仙(七)

刚回首,蓦然间,听到复数的女声响起,寻声看去,一大群莺莺燕燕身穿白色襦衣裙,从众多瞻仰赴会的游客身边经过。

中间有位粉红色的成熟shǎo fu宛如百花丛中一点红,映入繁华嘈杂的视线中,引得书生翘楚盼望,群芳妒艳。

但见这位shǎo fu美艳夺目,坚定的目光之中充满着修剑者的峥嵘,行到贺公亭前,率先拔剑而舞。

“出剑,起舞!”

这位粉衣黛眉shǎo fu剑起剑落,规规矩矩,并没有多少出彩之处,而其她跟剑的女子也是一样。

“这位měi nu是谁?”武月绫见到贺老和李白都是震惊的样子,不免好奇起来,能让李白这样的狂人都冷静下来,这样的人应该很厉害才是。

贺老的白色胡须激烈地抖动,带着难以平复的语气动容道,“此乃平康坊舞剑宗师公孙大娘!难得!难得!公主,这是沾了你的福气啊!此生有幸再见公孙大娘剑舞!”

“为何如此说,难道此妇人平常还见不到?”听到贺老这般评价,更加的不敢置信,不就是个美妇吗?有什么好稀奇的,街上一抓一大把。

“非也,非也,只有圣人召见她才会出现!若是平常人相邀,他们剑wu nu绝对不会应约!公主啊,公孙大娘对你相当赞赏!不然也不会来到此处与会八仙!”李白端着酒杯都忘记了饮,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粉色的佳人,他看得自然不是美色,而是那平缓简单至极的剑法。

“原来如此!”

武月绫明白了过来,公孙大娘来到此处,那愈发的跟自己的目的契合了,只是单纯的舞剑吗?等等,见到这五十多名人皆在舞剑,只是一些简单的动作重复着,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表演,不觉有些疑惑,这又是何意?

细细一琢磨,舞蹈不是应该配音乐吗?立刻让婉儿和秦慕羽两人出来,坐在凉棚下,摆琴奏乐!与此同时,端好半碗烈酒送到公孙大娘面前,只闻到一股女子的幽香扑面袭来。

眼帘下素手一过,眼前的美妇转身而舞,螓首微仰,酒尽碗落于剑尖随着剑舞而不动丝毫,武月绫眼前一亮,好剑法啊,不由地鼓掌,暗暗记下每一招一式。

琴声蹡蹡烈如刃,五十多名美姬剑舞群起,场面壮观华丽,随着时间的推移,不顾灿阳的高照,越来越多的游人漫客驻足而观,这又是引得旁人羡慕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这可是平康坊闻名长安的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为谁剑舞?为护国公主,为了醉八仙而舞剑。

粉色襦裙美妇拔出腰间之剑,双剑起舞,一剑去东上,一剑往西下,豪情荡然!

五十多名剑姬停下动作,将自家师父围住,形成一个花圈。

粉裙美妇于圈中踮足舞剑,挂于肩上的巾纱蜿蜒飘动,双剑齐刺,寒光一个轮转,双剑分二合一,两道寒光游弋之时,只见美妇旋转身姿,裙飞旋起,剑招出过三回,收力错腿,挥剑劈空,回剑再刺,平地而起,倒悬空中,三刺于地,借力再翻身腾空,左右舞动着寒光,耀眼夺目,空中舞过三四招,最终定地不动,收剑入鞘!

整场剑舞持续了一个时辰,武月绫为之称奇,不愧是一代剑舞宗师,她能体会到,其修行半生的剑术精华皆在此舞之中,公孙大娘不仅仅是来剑舞的,还是来教她剑法的,最后一招回鸿落雁式精彩万分!

不知道为何,看完最后的剑舞之后她脑海中就有了这么一个形容,而且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若是用上剑,应该能摸索出一点东西来。

这般想着,来到亭中取来一桶冷饮,从中勺出一碗冷饮,亲手交与公孙大娘,武月绫等到对方露出欣慰的神情点头接过碗后,心情复杂,到底算不算师父呢。

“你,很不错!在我见过的女子中唯一一个不像女子的人,有一种英气!西市的时候我曾见过你,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替你正名!谁敢说我护国公主是野村妇人!我毕生修剑的精华皆在此舞,希望你能领悟其中的奥秘!我能感觉到,你救下陛下不是偶然的,这泱泱大唐的气运就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继续护国!护我大唐江山!”

公孙大娘说完将剑交付于公主,嫣然浅笑,“试试吧!八仙也聚齐了”

武月绫一惊,连忙搂住人家丰腴的腰部,与其对视一眼,见到大娘眼中醉意迷离,轻咳一声,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人家醉倒了。

将大娘抱起,交托给她的徒弟,武月绫试着走剑法,同时往八仙桥尾看去,已经有人顺利下桥了,而且不用扶着!

那人朝着自己走来,边走边招手,面带笑意,如浴春风,此人正是旁桌同学崔宗之!不过,对方洋洋得意地想说什么,忽然身体一软,如一摊稀泥般垮在地上起不来了。

几名公主亲卫上去扶起人家,武月绫心中畅然,多久没有如此般快乐了,这么多人,这么多故事,不知不觉,剑道随着内心的感悟锋芒渐起,跃身而起,长长黑发荡起,回鸿落雁!

婉儿和秦慕羽见状,抚琴速度愈快,琴音渐渐铿锵有劲,好似百马奔腾,大浪掀起!慕羽领着主旋律,婉儿附和着,气势恢宏豪迈!

周围响起了一阵掌声,公孙大娘也心满意足点头,最终醉倒过去,公主府的烈酒果然名不虚传!

唯有形单影只的李十三看懂了公主最后留恋剑刃的那一幕,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她能体会到却形容不出来,大概公主与她是一类人吧!看向公主的目光愈发柔和,好像会迷恋上对方一样,最终晃晃小脑袋,抹去了不切实际地想法,别过头。

掌声刚刚熄灭,武月绫就听到侧亭外醒酒棚下一个老头癫狂地呼叫起来,这不是草圣张旭吗?又发酒疯了,不过每次酒疯都会留下一副惊人的草书卷!

张旭不仅仅是醉酒了,更重要的是看到了公孙大娘的剑舞,听着慷慨激昂的琴曲,激动得无以复加,卷墨飞洒翩然于纸上,墨汁当面撒了一同乘凉的鱼朝恩满脸,袖袍狂动,墨笔疯扫,一个手肘打在惊讶近观的鱼朝恩鼻子上,巨大的外力让鱼朝恩摔了个乌龟朝天。

等待醉意散去,张旭喘着粗气,在八字胡须的山匪搀扶下这才稳稳坐在八仙椅上,一副狂草疾书充满暴力美感的诗卷成形!

最后一句草书起势落款:赠护国公主!

第120回 新醉八仙(八)

八仙聚齐,摆酒设宴。

武月绫打开匣子,八盏闪耀着华光的琉璃酒杯映入眼帘,右相送的礼物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难道西域的特产?通体晶莹,漫闪光芒,夜光杯?”岑参死死盯着这些酒杯,心中充满了喜爱,他最喜欢收集的就是夜光杯,而且手上正有八盏。

拿起其中较为特别的琉璃杯,用袖子遮住光线,细细观察,根本不会发光,这东西又是什么?只是普通的玻璃杯半成品吗?

“不像!”武月绫转动着琉璃杯,回答道,而且她发现手上的杯子比其它的杯子要大,也要精美,杯底还镶嵌了一颗宝石,难不成李右相知道八仙之首为贺老,特意为其定制的?“这盏最精美的杯子就归与仙首贺公!”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没有异议,在场的论辈分最大的就属贺公了。

说完在八仙桌各个方位摆放一个琉璃酒盏,八仙桌是临时制造出来的,桌面是八角菱形的,每一方正好坐一位仙人。

因为是夏天,也就没有摆火锅,只是有道辣椒炒肉的菜让他们爱不释口,大汗淋漓也不停箸。

喝到尽兴处,岑参拿出八盏夜光杯,竟然直接赠与了在场每位仙人。

另一边,杜甫和高适发现了在远处观看盛况的老者,此人白发飘飘,手执笔墨画丹青,在画板上描摹不停。

“此人是何人?”破衣遮不住消瘦的胸膛,高适却依旧神采奕奕。

“不清楚,看样子应该是个高人吧!”杜甫也来了兴致,率先朝前行去。

见到有人过来,两名童子一言不发地挡了过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没有露出厌恶他们乞丐的身份。

杜甫和高适同时微笑点头,静静地立在旁边,时不时往画板上偷瞄,越是观看越发的不可思议,这上面一共有十数幅画卷,皆是描绘寻八仙的盛况。

远处,直到八仙聚齐,曲江池的游人也没有半点减少,四处是结伴而来的游人,湖面小舟画舫来来往往,而且一些懂得琴音的女子在八仙桥下弹琴抚曲,为八仙奏歌,可谓热闹至极!

“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放在画笔,撩动白须,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八仙聚亭饮酒图已经画好了。

“老丈!”

杜甫和高适一同拱手行礼,再纷纷称赞木板上的画卷,请问人家的名讳。

“在下吴道子,多谢两位的称赞!只是不知道为何二位青年才俊如何落魄至此?”吴道子见到二人能说会道,虽然乞丐模样,实际上能看出来,两人不但眉清目秀,谈吐间还能看出不凡之处,一位文人秀气儒雅,一位武人健朗大气!

从画多年,要从两人面相中判断出来他们的身份并不难,自称杜甫的是文人,自称高适的偏重于武人!

“我二人从洛阳而来,本来想要赶上圣人的征赋,奈何错过了时机,如今公主大摆八仙宴,我们也尝试了一下,奈何这烈酒着实恐怖,我等皆败下阵来。”

杜甫惭愧地解释着,身无功名,流浪落魄,着实难堪,更何况还是在长安闻名的画圣面前。

“原来如此!为老夫执画板,老夫替你们引荐一番!”

吴道子大马金刀的往贺公亭行去,暗青色长袍涌动,潇洒自然。

杜甫和高适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喜色,抬起画板跟在吴道子的身后,只听到吴画圣高声祝贺。

“哈哈哈哈!吴道子携八仙图前来赠公主与诸位醉仙!”

闻声,亭中的众人皆是大惊,画圣吴道子来了。

八仙起身,依照排名缓缓出亭。

彼此交谈一会,贺老牵头,将护国公主引出来。

武月绫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难怪先前有着似曾相识的一幕,原来是老画圣,“吴画圣!”

“哈哈,公主,多日不见,更加风采了!如此一来,那些污蔑公主的流言也该停息了!今日之画,请观之!”

跟着吴道子的步伐,一幅幅画看去,心中惊然,先是每位八仙下桥的特写画像,自己则是醉倒在婉儿额怀里,往后微微瞥着某处。

侧脸醉卧地的李白也栩栩如生,好像真人一样,其不羁的样子也描刻得淋漓尽致。

在度转向另外一幅盛宴图时,不觉惊叹,不愧是国宝级别的画圣啊,不管是自己的动作,还是贺公的爽然之笑,看上去好像就发生在眼前一样!

武月绫欣赏这些画卷的时候,看到了正驮着木板两名乞丐,衣衫褴褛,许多地方已经破烂不可遮体,手臂肩膀都露在外面。

本来没有多少理会,却讶然发现正带着深意笑着的吴道子,这乞丐负画暗藏深意。

与其这样理解,倒不如说精美绝伦的画卷与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形成了一个反差对比,这其中带着的深意她不可能不知道,联合自己的身份,再与这两名乞丐对视一眼,算是读懂了这其中吴画圣想要说的话!

毕竟自己是护国公主啊,何为护国?也不知道义父当初是怎么想的,直接封自己为护国公主,护国可不仅仅是护了义父的性命!

乞丐驮着八仙图,彻底明白了对着深然而笑吴画圣点点头,做出‘请’的手势。

“先请吴画圣入座!”

众人落座,再将八仙画像与聚会图分发下来,她也留下了两幅画,一幅是八仙聚亭饮酒图,一幅是醉倒在婉儿怀里的画像。

“恕太白直言,公主坐哪?”李白半醉间,见到公主还是站着的,不由发问。

“哈哈!吴画圣赠画,我让座又有何妨!况且八仙之中月绫最末,自当礼让!”

武月绫洒然一笑,解释着。

闻此言,皆点头赞然,护国公主与众不同啊,小小年纪不仅仅才华横溢而且懂事!更能豪饮三杯烈酒,这才是能与他们一同成为八仙的最好证明,女子又如何,八仙之中不论身份地位,只以酒论友!护国公主也是八仙中不可或缺的一位,因此,武月绫和他们结下了深深的友谊。

一仙为国子监祭酒贺知章,半醉半醒白头翁,二仙为草圣明府张旭,须发张狂醉老丈,三仙右相李适之,沽酒直饮千万杯,四仙为汝阳王李琎,睡卧酒亭不回家,五仙为白袍李翰林,斗酒狂歌诗百篇,六仙为齐国公崔宗之,英俊面容似桃花,七仙为夜光杯岑参,枪舞遁行精百练,八仙为公主武月绫,手挽青剑醉步走。

八仙之名,长安躁动一时!

第121回 山雨

夜,公主府园林之中,萤火点点,石头草丛中的蟋蟀浅鸣不止,朦胧的灯火下,照映着几道身影。

“公主!”

“嗯!”

看着两名换好衣服的‘乞丐’,武月绫点点头,示意他们站起来。

吴画圣虽然没有明面上引荐,实际上已经将这样的意图表达了出来,这是乞丐驮画的意义,当然还有第二个意思,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护国公主也要注意国祚之下的百姓,也是他为什么让乞丐来驮画到自己面前的原因。

“你们叫什么?”隐约的灯火下,武月绫细细地观察着两人,画圣引荐的人应该有些不凡吧!

“在下杜甫!”

“在下高适!”

“什么?”

听到名字不由地站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杜甫。这样的举动倒是把杜甫吓到了,公主怎么突然情绪变化这么大!

“你是杜甫?”

武月绫走进一些,来到杜甫的面前,带着一些审视问道。

“正是在下!”

杜甫有些不明白,战战兢兢地看着公主,原本以为吴画圣会亲口引荐,结果并画圣有提及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公主突然说要见他们两个,于是就进了公主府,洗漱穿戴好衣物才来到这处大园林。

“你们是吴画圣引荐而来的,以后在公主府做事如何?”

武月绫收起了惊讶,如获至宝一样看着杜甫,山羊须不长不短,面颊消瘦,带着一些文人的儒雅,眉宇间充满了苦难的勾画,眉头皱起来时好像能看到层叠的大山。

“多谢公主收留!”

两人齐声拜谢。

“不用,我记得你叫高适吧!”

转而问向另外一人,此人浓眉大眼,看似瘦弱,但身架较为魁梧,是个练武之人,心思陡转之时已经有了安排!

“是!公主有何吩咐?”高适回答道。

“你帮我训练团练如何?”

高适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这时,武月绫也不再发言,偏过头静静地盯着流动闪耀着月华的溪水,保持着安静。

杜甫却显得相当不自在,他到底该怎么办?留在公主府做事是肯定的,可是总不能吃闲饭吧,而且立刻给高兄安排了事情,就是不给他安排,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细细一思量,高兄身怀武艺也被公主一眼看穿了,说明公主并非等闲之辈,但公主不开口安排他职位,还是想不通,“公主,请问杜甫该做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公主并没有立刻反应,杜甫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很快又归于了沉默。

武月绫并不是有意要为难杜甫,其实刚刚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只是杜甫怕不愿意去,顾虑较多,听完他的询问后良久,这才说道,“给你安排事情,还真是蛋疼!”

杜甫不解地挠头,弱弱问道,“蛋也会有感觉?”

武月绫盯着杜甫不明白的脸看了许久,确定对方是真的不懂意思后耸动肩膀笑到直不起腰为止,平复心情然后开玩笑道,“蛋或许会有疼哦!”

十分不好意,公主这样笑着,让他薄薄的脸皮一红,下意识地低下目光。

“公主有适合杜兄的安排吗?”

反而高适不明白公主为何笑得如此开心,他认为似乎是杜兄说错话了,但是蛋真会疼吗?他也不明白,于是回到先前的话题,替杜兄化解尴尬。

“以后再说吧!”

武月绫正准备离开的,远远听到了李白的呼唤,而且是问自己当日约赌时的救百姓之法!顿时就牙疼了起来,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的拯救百姓之法?那东西怎么可能有,她也到这里不久,除了无法忍受压迫人为奴隶这一点,为何有流民出现,为何百姓过得穷苦这些她根本给不出答案!

“公主,太太白有问题!”李白衣衫不整,脸庞醉意更盛,刚说完就满打酒嗝,看样子醉得不清!

无奈地转过头,镇定地听着。

“公主,太白想起来了,嗝!那日公主所说救百姓的法子究竟是何?若是太白能明白,就算肝脑涂地又何妨!”

后仰三步似醉倒,却又稳住身子往前弯腰吊三步,最终在杜甫和高适的搀扶之下才停止了摇晃。

听到此言,武月绫觉得还是避开较好,说实话,她现在也回答不出来,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隐隐之中能猜到问题的梗在何处,却始终无法填补出来。

没有说话,指了指抓着李白一只胳膊的杜甫,意思是你需要的答案他知道,然后提着灯笼离开了。

李白醉醺醺地转过头,问向抓着胳膊的杜甫,“阁下是”

晋国公府,内院,刚刚转醒的右相感觉头昏脑胀,十分的不舒畅。

许久之后,李林甫再度睁开眼睛,灯笼散发的光芒有些刺眼,偏头正看到恭敬立在旁边的罗义奭,问,“我在哪?”

“右相,我们回到了府中!”罗义奭已经习惯收敛一身匪气,更适应了如何服侍上位者。

“那我岂不是醉倒了!啧,原本还想着成为醉八仙其中的一员,没想到还是醉倒了,那烈酒还真是名不虚传啊!”李林甫缓缓坐起来,心中颇为不甘,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似乎想到某件不愉快的事情,砰地一声茶碗摔碎在地,那件事情就是酒糟鼻一直在嘲笑自己酒量不如他!结果喝完酒便醉倒了!

见到此状,罗义奭连忙跪下,江湖闯荡见到的人也颇多,但是眼前这个人,他不敢得罪,也不敢对视,这可不比打打杀杀,他一旦发作起来连阎王恐怕也得让三分!

“可惜啊,可惜啊,我的琉璃宝珠杯,算了!权当是送他们的玩具罢了,酒糟鼻,你当宰相也够久了,是时候下台了!”

李林甫面色阴沉,声音冰冷不带感情,让罗义奭为之一寒。

“哦,我记得是你扶住本相的吧!”

“是!”

“那你有没有在公主面前暴露什么?”

“禀右相,属下没有!”罗义奭回答得有些心虚,他在公主面前流露了一丝杀气。

“嗯,没有最好!王离之还在府上吧?”

“是的!”听到右相不追究,心中还是舒缓了一口气。

“护国公主用八仙为自己正名,办法不错啊,偏偏小小年纪就要表露出自己的不凡,那王离之与本相聊起护国公主的时候还颇为赞扬,嗯!看来是才子佳人惺惺相惜,有办法了!”

“对了,听说不良人正在查你们摩尼教?而且刑部的一个捕头也在他们手里?”

“是!”

“哼,狠狠教训一下不良人,让他们收敛一点,长安将由我说了算!”

第122回 织衣

天赐阁中,青漆的门框外,是朱色的雕梁,左边的这一排走廊是小春她们居住的地方。

此时房间中香炉架起,檀香轻漫,本来是一个女婢的房间,布置完全与耳房不同,倒更像主人的房间,其实一些物品,包括新香炉铜镜这些东西都是公主赏赐下来的。

而这里面也有一台织机,正在唧唧复唧唧地织布,使用的是上等天蚕丝。

她许久之前用外面买的布料替公主裁剪缝制了一件翠绿色的襦衣裙,看公主穿时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喜欢。

本来买好了红色的布料,只是小春发现颜色不够靓丽,而且在布料铺根本找不到能让她眼前一亮的红色布料,更重要的是在闲谈之中,她得知了公主说穿着汉服或许会舒服一些,于是从织丝开始,准备做一套红色的汉服。

小蜜此时正在铜镜边打理着长发,理顺后盘绕起来,闻着清幽的檀香,不觉问向正在忙碌的小春,“你就觉得公主不喜欢翠绿色?”

“嗯,除了翠绿色,就连平常出门装饰的纱罗披帛都不使用,更不喜欢涂胭脂含口红,咱们家的公主啊,一点都不像个整天想着把自己嫁出去的闺阁女子!”

小春踩着踏盘,唧唧的声音没有断绝,她手脚并用,开口说话一点也不影响织丝。

“嗯,其实我也觉得公主更像一个男子,能饮酒会赋诗,还有一身本领,总感觉公主能成大事!”小蜜把发簪插入盘好的发髻中,微微用手拢了拢,铜镜里倒映出一张带着成熟风韵的脸。

“公主对咱们可好了,不像在掖庭之中,除了老宫女的责骂还有老宦官的骚扰,听说宦者他们下面没有了那个,无处发泄只好折磨我们这些新来不受宠的宫女!哪里会像公主,与咱们称姐道妹,把咱们当个宝似的!”

小春半开玩笑的回忆着,数起了公主的好处。

小蜜闻言停下了动作,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微光,跟着小春一起评价,“是啊,掖庭中除了圣人恩宠,基本没有出路,来到公主府却越来越有盼头了!”

两人对视一笑,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满足之意。

机梭传动,数天之后,一块精美的丝布编制成功,小春开始搅拌染料,用微火文之,将丝布压入其中,等待上色。

话说杜甫来到府中已经过去数十天,除了吃闲饭,公主并没有派遣任何事情给他,甚至连职位都没有,他到后府看到高兄带领一千多人练武的情景,惊讶这些人的精神面貌之外,也看到了高兄眼中的另一番风景。

公主府不一样啊,这是他在此处呆了数十天得出的结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而且不必卑躬屈膝,这让他很是不解,他一直以为,下人始终都是下人,身份永远不会发生改变。

在公主府完全不一样,下人过得很自在,不像一个在王公皇家里求生存的奴仆。

向穿着宦者衣物的人询问道公主身在何处后,杜甫没有迟疑,按照脑中记忆,朝着大园林行去,他要找到公主,不想再吃白食了,府中人各司其职,只有他闲置一旁,情何以堪!

来到园林,他看到几块田地,长满了红青相间的尖头果子,这东西他认得,似乎是一种青菜,不过他觉得叫红菜也可以,毕竟除了青色最终还是会长成红色。

远处有座小石拱桥,按照那位宦者所言,公主正在桥下喂养一只白色的大虫,咕噜咽下一口唾沫,若真是一条大虫,这公主也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天人!

才到桥边,周围一阵恶风呼起,察觉到异样,杜甫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大虫把公主吞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在府中养一条大虫,他实在无法理解公主的行为。

哞~

“啊!”杜甫吓得额头冒出冷汗,朝着声音来源方向一望,竟然是一只大牛,长长呼出一口气,可把他吓坏了。

大母牛嚼着青草,看着那个瘦弱的书呆子,铜铃大小的牛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正在杜甫轻轻抚着胸口的时候,又是一阵恶风扑面而来。

伴随着凶猛的吼叫,一只白虎跃上拱桥,身体黑白斑纹流畅,四肢健壮,长长的虎尾给人一种铁棒般的感觉,虎目藏威,獠牙尖锐。

见到此景,杜甫双腿一软,还真是白大虫,这下子完蛋了,冷汗如瀑,浇淋不止。

大白虎纵身一跃,大大的黑影盖住了杜甫的身形,将其扑倒在地,张开血盆大口,对准瘦弱的脸庞轻轻一舔,低声吼吼表示欢喜。

武月绫也走了上来,见到杜甫两眼几乎翻白大腿抽搐,拍手朝着大白虎一招,让其乖乖回到自己的身边,同时走到杜甫的面前,用劲掐人中,使其清醒过来。

“公、公、公、公、公”

看着面如土色的杜甫,武月绫失笑地摇头,安慰地解释着,“不用惊慌,这头白虎是我养大的,很听话,刚刚它想跟你玩,似乎并不讨厌你!”

杜甫呼吸了许久,这才缓过一口气,可见到公主旁边这头白虎盯着自己看还是十分的不自在,什么伴君如伴虎,养虎为患,狐假虎威一系列的带虎成语典故都涌上了心头。

“公、公主!在下胆小,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白虎,一时难以平复心情,还请公主恕罪!”杜甫起身道歉,全身还处于一种瘫软的状态,虚汗也出了一背。

吓得不清,没想到这么害怕白虎,也确实,没有人不怕死的,自己也不例外,畏惧死亡是人的本性吧。

“需要道歉的是本公主,没有及时制止大白,让你受惊了!”

武月绫诚恳地说道,同时拍拍白虎的脑袋,让他与大母牛一块玩耍去。

大母牛见到大白奔腾而来,赶紧匍匐下来,刚刚就不该幸灾乐祸!

领着杜甫朝园林中的亭子里行去,听到亭檐有动静,抬头一看,小猞猁喵喵喵在上面慵懒地望着下方,不知道是不是亭檐太滑了,小猞猁突然滑动翻滚下来,正中杜甫脑袋。

武月绫惊讶地看着猫爪子一阵乱抓,把杜甫的幞头弄下来,发簪也弄掉了,脑袋变成了乱糟糟的猫窝。

小猞猁胖脸无辜地对着主人喵了一声,求主人抱抱。

亭子里,武月绫抱着十几斤重的圆球,突然觉得小猞猁和大白虎两家伙是不是上辈子跟杜甫有仇,一个接着一个上去整他!

“公主,杜甫有一事相求!”杜甫整理好头发,重新戴上幞头,收拾心情,拱手而道。

“什么事情?”

“杜甫受恩于公主府,光吃闲饭不出力,又不像高兄那般精通武艺,实在有愧!”

喵?小猞猁感受到主人抚摸自己的手停止了。

“那你觉得在公主府,你可以做什么?”

听到公主此问,杜甫犹豫沉思了起来,是啊,他能做什么?

“其实,杜甫心中是想当一方的父母官”说道一半,有止住了,他觉得这样说有些过分。

“想当官先经商!”

杜甫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经商?这种自贬身份的事情

“你在想从商低贱一等,不入流?那你之前有没有乞求富商大贾的资助?”

面对公主无孔不入的提问,杜甫额头渗出些许细汗,最终还是如实回答,“有!”

“你先去西游记酒楼当一个实习掌柜!无需真的当掌柜,我要你跟丁酉还有丁氏好好学学,经商和当官其实是有互通之处的,不要以为当官就简单了,更多的是运用手上的物资人力去替百姓谋福!”

“是!杜甫稍微有点明白了!”

第123回 七七乞巧

数月过去,立秋前,七月初七,牛郎织女,乞巧节!

灯笼挂墙头,女婢抓蜘蛛。

圆月当头,夜幕银然,公主府中众多的女婢聚在水盆旁丢针,婉儿、小春、小蜜乐在其中,她们投掷的针就像是不会溅起水花,而且放置在水面也不会沉下去,通过月光的照耀,还能找到盆地如花朵盛开般的虚影。

等待公主府墙壁或者园林树杈上的蜘蛛被抓起来,就会放到一个个标好名字的匣子中,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蜘蛛织丝结网,就象征着女婢们针线手艺一样,若是第二天打开匣子,里面蛛丝满布,说明这位女子向天上的织女乞巧成功,蜘蛛大概也会被放生,如果匣子里没有蛛丝,那就不好意思了,蜘蛛老爷惨咯!

大概会有一百零八种死法供蜘蛛老爷选择

小春除了往自己的匣子里放蜘蛛之外,还给悄悄给公主准备了,因为公主一拿针线就会两手颤抖,缝衣服粗心大意,根本做不来这些细活。

当然,小春可是抓了一只超级大的蜘蛛,放在写着护国公主的匣子里,明天早起就能看到密布的蛛丝。

当天夜里,月明星稀,除了牛郎织女在银河两头翘首相望之外,少倾林也接下了公主安排的任务,潜伏在从曲江池引水进来的沟渠墙角边,等待着那名蒙面人的出现。

不多久,猫头鹰的叫声响起,此起彼伏,少倾林果然看到了那熟悉的黑衣人,公主说得没错,这家伙也是与自己一样安插到公主府的棋子!

等待黑影没有察觉的从流水潺潺的沟渠边经过时,他单掌蓄力拍地面,深吸一口气沉入丹田,直扑那道背影。

与此同时,长安西市的某处摩尼教酒坊外,两道黑影闪动,分别为一胖一瘦。

胖身影手上握着两把飞镖,长带飘飘,悄身翻滚落地,往前猛掷飞镖,咻咻将两名在放哨的摩尼教徒放倒,尽管身形肥胖,一步就跨上屋檐,身轻如燕,继续往酒坊中的石磨处摸去,那里有两道火光,应该也是守夜的摩尼教徒。

另一道身影翻身落下屋檐,手里拿着长折子,轻声落地,手指分别在中镖而亡的两名摩尼教徒颈部感应,确认死亡后拔出飞镖,单指穿过带孔,朝着空中肥胖的身影扔去,再灵巧地翻身上檐,与接住飞镖的胖身影左右拉弓,铁折子突然嗖地展开,锋利铁扇的银光闪过右边那名摩尼教徒的脸,其脖颈处的鲜血就喷涌而出,溅射在石磨上。

吱吱从瘦黑影的肩头发出亢奋的吱吱声,还有应声倒地的两名摩尼教徒。

“乐胖子,我去里面查探吧!”瘦黑影挥动铁扇,将扇刃上面的鲜血甩落。

“不行,青语,你在外头放哨,我去里头查探!万一要是胖子我没回来,千万不要硬闯,第一时间通知老大!”乐胖子说完不顾瘦黑影的反对,直接往里面冲了进去,肥胖的身影在黑暗之中一闪而逝好像永远不会再出来了一样。

青语无奈,只能重新提起一口气,往楼檐飞跃,单手抓住房梁,缩身而上,静卧其中,等待着乐胖子出来。

时间过去了许久,月亮升到半空,黑风暗云涌动,似乎在预示着眼前一切的不正常。

青语摸着吱吱的脑袋,黑夜中能看到老鼠双眼闪动的红光,她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乐胖子多半出事了,看来必须向老大传信,连忙拿出一张小纸条,依照练习时的技巧,闭着眼睛在上面勾写暗号,将小纸卷绑在吱吱的老鼠尾巴上,捏了三下吱吱的耳朵。

吱吱读懂主人的暗示,吱一声,往黑暗中窜去。

地室中,经过一番激烈战斗,乐盟杀掉了几名看守的摩尼教徒,发现了被囚禁的那群孩童,他贴近铁栏杆,将铁门打开,让这些可怜的孩童逃出来。

失去神采萎靡不振的兰儿就在其中,不管乐盟如何劝说,这位少女就是用小手死死拽住冰冷生锈的铁栏杆不愿出来。

听到刀出鞘的声音,乐盟急了,正转头时,视线突然倾斜倒立歪侧,最后整个世界在颠簸后失去了色彩。

无头尸身立在铁栏杆外,鲜血喷涌而出,溅射在兰儿的脸庞和身上,没有神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后终究归于麻木和死寂,直到无头胖尸身倒下依旧像个木偶一般死死的拽住流血的铁栏杆。

孩童们脚步声都停止了,弱小无助的他们又回到了黑色的铁笼壁中,忍受着血液的腥味,抱着稻草遮挡试图取暖。

摩尼教大教主陀曼山带着没有表情的铁面具,抽出了另一把弯刀,地窖的台阶上下来一盏灯笼,微微照亮地室中的情况。

陀曼山的手背留着灼烧的伤疤,这是楚儿竹子雷炸出来的伤,至今还隐隐作痛,他记得那种感觉,比火焰灼烧还要强烈百倍,如今不良人竟然调查到了他的地盘,本来无处发泄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大教主!属下失职!”罗义奭走了下来,照清楚死去的入侵者,很明显的标志就是腰间别的绫带飞镖,此人就是不良人统领乐盟!

“不怪你,本来就负责与右相接头,如今右相支持我等,也该向不良人开战了!外面应该还有接应,把他的尸体扔过去,引他出来!”

“是!”

外边,青语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将一具肥胖的尸体丢在地上顺带将一个球体也踢了出来,眼皮狂跳,泪花涌现,抿着嘴唇,最终哭出了声,从房梁冲了下去,咬破嘴唇,两把铁扇瞬开,扇刃随风切斩而去。

只是这一击太过于情绪化,先前哭声暴露时便失去了偷袭的意义,铁扇斩去,被人家轻而易举的避开。

罗义奭回身拔剑而挡,铛的一声火光四射,而他感觉到铁扇的锋利,剑刃似乎已经凹陷了,这女人就像疯了一样,完全是拼命的打法,使得他不得不边退边战,剑影转动间,寻到一个大破绽,突进一剑刺入她的肩膀。

青语感觉肩头一沉,忍着剧痛,气爆丹田,力发左臂,铁扇朝着对方的脖颈如风般切去,势必要将其头颅斩下,以报仇雪恨!

这时陀曼山从旁现身,弯刀勾来,轻而易举地挡住了一流高手的爆气之击,贴身一腿,将青语打飞撞破木墙,房屋里传来瓶瓶罐罐砸碎以及水流的声响。

罗义奭先谢过大教主的救命之恩,再提着灯笼往里面探去,发现那女子已经昏死过去。不过这女子此时头发凌乱,全身湿透,肩头鲜红一片,已然重伤!

命人绑起来,压送东市的秘密酒坊中,等候刑审,这里也只能暂时作废了,已经暴露出来的地方没必要再留恋,准备妥当就撤离了此地。

第二天,武月绫刚刚起来没多久,就被小春拉去看一个匣子,匣子外头写了护国公主四个大字,神秘兮兮的小春一定要公主亲自揭开匣子。

无奈之下揭开匣子,发现里面结满了蜘蛛丝,一只大蜘蛛趁机逃了出去,眉头大挑,什么情况。小春见到里面结满了蜘蛛丝,兴奋地拍手说恭喜公主贺喜公主乞到巧了,以后针线手艺一定有长进,而且小春再也不用担心公主将来不能给驸马做衣服

第124回 大雁

刚刚看完匣子里面缠乱的蛛丝,听到鱼朝恩来报,据说是有人拜访,希望能见公主一面,出于好奇,便在大堂接见了此人。

来者笑容满面,手拿彩礼卑躬屈膝,尽是讨好的样子,身着灰布衣裳,胖脸不美不丑,嘴边有颗大志,此人乃是一个媒婆!

“公主,小民是东市的大雁婆,专门替人家牵红线”

“等等!”武月绫摆手打断人家的话,大雁婆?牵红线?你是来替我说媒的?

看出异样的鱼朝恩连忙走到公主面前,低声耳语,将大雁婆的来历和身份解释了一遍,他也觉得,公主若是有了夫君应该不会那般刁蛮了,至少能彻底像一个公主的样子。

听到鱼朝恩的介绍,武月绫明白了过来,原来大雁婆就是媒婆,专门替别人说媒的,因为经常送大雁成功,也就是说媒成功率极高的样子,顿时脸色就阴暗了下来,说媒?!在她这里等于找打!

大雁婆的笑肥脸把赘肉挤成数块,将彩礼放下,“公主啊,右相和陛下商议过,决定让小民前来牵线搭桥,希望公主能喜欢,这个驸马是王离之,而且他出于”

“楚儿,把人给我丢出去!”武月绫听到王离之的名字,气不打一处来,右相跟义父商量,右相!?怎么有他的份?好像有点蹊跷啊。

花楚儿从房梁落下,提起大雁婆,也不管大雁婆的求饶,走到府门口,隔着墙壁扔了出去。

见到公主似乎相当的生气,鱼朝恩也不敢多言,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旁边,他摸不准公主此刻的心思。

武月绫原本事情应该就此作罢的,没想到过了几天,那个大雁婆又来了,而且还是带着王离之。

大堂中,气氛有些尴尬。王离之虽然泰然处之,面泛桃花,明显对主位上的公主充满了好感。可武月绫根本根本不待见人家啊,冷着脸坐着。

“公主啊,王郎君出身世家大族,名望在外,若是能与其结为连理,实则为大喜之事!”大雁婆口若悬河,也不知道她促成了多少件婚事训练出来的口才。

“更重要的是陛下也说公主是到了嫁人的年纪,觉得此事可以考虑,希望公主能从善如流!”

王离之听得舒服,从了自己就是从善,而且拿出圣人来说事,这样的事情更加简单了,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公主就应该是自己将来的妻子了,如此佳人,人生美哉呀。

大雁婆确定公主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这才认定公主应该是并不能违背父母之命的,肥脸笑得灿然,拿出了一只大雁。

大雁嘎嘎两声,扑拍着翅膀,脖颈处的绑着红色绸带,象征结缘。

“公主,此雁乃是结亲时放飞,待到王郎君骑马以花轿迎娶公主时再一同放飞即可,公主啊,您这般娇容玉貌,正配王郎君的横溢才华啊!”

武月绫依旧没有动容,只是冷笑着说道,“楚儿!”

大雁婆听到公主喊楚儿的名字,心里一个咯噔,大感不妙,同时也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莫不是又要丢出去?

“小娘子,你要丢几个?这个家伙也一同丢出去吗?”花楚儿指着王离之说道。

“不对,我可是未来驸”听此言,王离之有些糊涂,他过不了多久就是驸马了,为何要将他赶出去。

“不丢,楚儿啊,把大雁带到叶氏那里,你要好好‘料理’一番,再送回来!”武月绫朝着楚儿眨个眼,暗示完后继续保持沉默。

唯有大雁嘎地一声感觉到不妙,它是无辜的!

大雁婆和王离之有些不明所以,公主葫芦里卖的啥子药啊,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得到王离之的眼神示意,大雁婆顶着压抑的气氛继续在大堂中说道着,时不时地观察公主的脸色,过了半个时辰,直到楚儿笑嘻嘻地从门口出现,大雁婆识相地闭嘴退到旁边,这媒婆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个小时。

楚儿望向小娘子,不知道小娘子想要给谁吃,得到了示意后将食盒毫不客气地扔到了王离之的案前,揭开后显然就是一只煮熟了的大雁。

大雁婆望见大雁被烤了之后,瞪着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肥唇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公主竟然直接把大雁烤了

王离之莫名其妙地看着食盒中的烤雁,高傲的心气上来了,先前虽然有意写丑诗骂她,可是现在好歹也是以王家的身份来到此处求婚,如何能这般

“怎么?吃啊,怎么不吃?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楚儿烤大雁!”武月绫站了起来,挥挥翠绿色的袖子,来到王离之的面前,看来看食盒中的大雁,笑道,“楚儿手艺有进步啊,竟然没烤成炭!”

“你!”王离之愤怒的甩起袖袍,温雅的脸瞬间就狰狞起来。

“知道司马王朗吗?”

“什么人?”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武月绫对着王离之说完,略带深意地看一眼媒婆,就离开了大堂。

王离之留在原地,气得跺脚,没过多久便离开了公主府,大雁婆可惜地看一眼那只肥壮的烤大雁,提起食盒跟在了王离之的身后。

“王朗君,这头大雁抓之不易”

“扔了!”

听到咆哮的声音,大雁婆缩了缩脖子,回答后举起食盒准备扔了,心中又舍不得,好歹人家已经烤好了,为何不吃,撕下一条雁腿,一口咬上去,嘴巴舌头以及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太难吃了!

王离之来到右相晋国公府,他可是王家人,就算是皇族也得礼让三分,原本以为公主会识大体,心气傲然的他不愿意就此罢休,既然这样羞辱他,就愈发的ci ji了他想要得到护国公主的yu wàng。

府内的园林中,王离之见到了右相,将心中的一腔怒火宣泄出来,希望右相能够替他在圣人面前多说些好话,能把护国公主许配给他为妻。

“哈哈哈!”李林甫先是大笑,觉得这种事情简单得很,而且他也觉得用此事拉拢王离之,从而拉拢王家的势力这个算盘也不错!

“好说好说,本相明日就去皇城拜见陛下,将王少年的心愿和请求达成!”李林甫说完心中再度暗笑,对于他没有成为八仙之事还是耿耿于怀!本来就有意打压护国公主的气焰!现在更有出手的办法了,只是这个王离之太过于刚愎自用,难成大器,将此人作为棋子倒不错。

王离之笑着答谢,舒然地望着星空,想象着把美人拥入怀中的情景,不免血管喷张,流连忘返。

第125回 大丈夫

当日,武月绫就拜访了高力士,得知义父义母在骊山华清宫泡温泉

月明风清,星光点点,华清宫中,冷饮冰酒。

因为硝粉的使用导致冰块的出现,岭南荔枝运送到长安时就像刚摘下的一样,因此义母杨玉环对护国公主宠爱有佳,李隆基见到爱妃如此开心,自然对这位干女儿赞赏不已,这也是没有一口答应李林甫将护国公主嫁出去的原因。

如今送上荔枝味的牙膏,也让义母爱不释口,而李隆基也多半猜到了干女儿来的理由,先前只是让李林甫派媒婆去探探口风,不知道这位传言刁蛮的干女儿究竟想不想嫁人。

武月绫替义父斟酒,捶肩揉背,没事献着殷勤。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

李隆基见到干女儿这般殷勤,就知道有事来求,加上梨子烈酒的味道十分甘甜,从未吃过这种美味的酒,也算是干女儿有心了。

武月绫停下动作,坐在义父的对面,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便说道,“儿此次前来是有事相说的!”

因为喝得太多,李隆基的胖脸浮现红润醉色,点点头,剥起了炒熟的西瓜子,“是为了嫁人的事情?”

不可否置地点头,确实是此事,她现在没有嫁人的打算,目前只要说服了义父义母,基本上就能如愿以偿了,毕竟在古代女子嫁人不能由自己,还得看父母脸色的行事,想到这里好像在现代也是差不多啊,武月绫继续给义父斟酒。

“那我的乖女儿,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义父替你做主!”李隆基端起凉凉的酒杯,长安初秋的风相当炎热,唯有酒杯中的冷酒可以散去几分热气。

“不瞒义父,其实女儿心中的驸马,第一点,非汉人不嫁!”

剥好西瓜子,放到了义父的碟子里,同时也给坐过来的义母斟了一杯酒。

“月绫不想嫁人吗?其实也到了嫁人的年纪,那个王离之似乎也不错的样子!”杨玉环靠着义父坐下,浅笑嫣然,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下。

“那家伙儿并不喜欢,且不论先前用丑诗骂我,而且他无尺寸之功,如何能娶儿!再说,要也是别人入赘公主府,岂能被他人娶走!”武月绫说得若有其事,继续给义父义母倒酒。

“哦?那我家公主该嫁什么样的人?”李隆基听言来了兴致,半醉间觉得这话还有些道理,堂堂护国公主怎么能被人娶走!

武月绫见义父有些醉了,于是悄悄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调,“吾之夫君,除了汉人身份外,应当是大丈夫,携三尺宝剑,立不世之功,骑着千里马,载着大唐的辉煌来迎接女儿!”

听闻此言,李隆基大笑然,胖脸上的红晕愈发显现,“不愧是我的干女儿,说得好,说得好啊,来人,拿敕旨来!”

没过多久,李隆基写下布告天下征婿的敕旨,不胜酒力的他醉倒在了食案前,被宦者抬到了龙榻上休息。

月色淡淡,星光弥漫,宫中灯火较为明亮,武月绫对于嫁人这一事也算是有惊无险地搪塞过去了,不过这只是短时间的,长期以往还真说不定有那样的人出现,那她可就无话可说了。

此时正与义母对坐,因为喝了梨味烈酒的缘故,义母此时的脸色也十分的不自然,确实是醉了,都说一醉能解千愁,只是义母此时的样子倒显得落寞和无奈,繁华光鲜褪尽后的真实模样吗?武月绫在心中这般评价着,或许此时的义母才是真实的吧。

“月绫啊,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脸看,难不成有妆花了?”杨玉环眼中恢复清明,不再是先前的木然呆滞,勾起红唇笑道,侧脸在淡黄的灯火下显得黯淡一些。

“你这个孩子,依旧是素面,就这么不喜欢用胭脂粉末打扮吗?”伸出手抚摸着干女儿的小脸,怜惜道。

对着义母怜爱的目光,武月绫不免心底微微受到触动,没有回应,继续给义母斟酒,只不过对方并没有继续喝酒,而且拉起自己的手。

“走,随义母去泡一泡温泉,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喊我一声娘亲如何?”杨玉环拉着武月绫的手,来到了温泉池边,说完后吩咐旁边的宫女去搬屏风来。

武月绫支支吾吾,最终还是喊了一声娘亲,引得杨玉环笑得花枝乱颤,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只不过随后被义母宽衣解带,十分的不解。

“月绫啊,来,陪义母一同沐浴!”

将干女儿的外衣褪去后,杨玉环也没有任何的介意将身上外衣脱去,露出光滑的背部,婴儿般雪白的肌肤弹破可吹,曼腰柔肢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最终褪去亵衣,转过身,将饱满丰腴的胸膛露在了武月绫的面前。

“月绫,到娘亲的怀里来!”杨玉环倒退着缓缓入水,浸泡在温泉池中,伸出双臂,露出白皙的脖颈。

武月绫震惊到无以复加,僵着原地,就差鼻血喷涌了,听到义母的话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诶,诶!?”

陪着泡温泉原来是这个意思!

翌日,圣人敕旨布告天下,为护国公主征婿,第一点必须是汉人,第二点便是要有一番武艺谋略,能在边疆立下汗血大功。这则消息从长安往外传,越传越远,更振奋了在边关拼死而战的将士们,他们可都是táng rén也是汉人!

长安的一些人都振奋不已,就连岑参高适都觉得呆在公主府是个不错的选择,护国公主这棵大树正是他们走向边疆的依附,既然公主都决定要嫁这样的人,未必不能达成目标,成为驸马。

听到这则消息的李林甫也将想好的说辞尽数从脑海中删去,看来是没办法从这里控制护国公主了,不禁头疼抑郁不已,区区一个女子也敢跟他过不去?

只能继续呆在月堂之中思量着,最终还是阴沉着脸走出了月堂,找不到任何对付暗算护国公主的计策,只能先去为圣人的千秋节做准备了,先扳倒李适之再说。

王离之隔着曲江池望着公主府,心中十分的不甘,圣人都敕旨了,他总不能胡闹吧,越想越气,朝着旁边的狗腿奴仆单脚踹去,不料将奴仆踹倒他也摔倒了,功夫不会,他只读过诗书,兵书什么的根本就没涉及过。

怀着不甘,最终还是辞别了右相,离开了长安,族里给他出来历练的时间也差不多耗光了!

另一边,武月绫蜷缩在床上,一想到跟义母共同沐浴就不自在,暗暗下定决心,若是真的到了马嵬坡,她一定要救下这位娘亲吧!同样的事情她只希望不要再度发生了,有时候,遗憾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的好,这也是她对陆子季的亏欠!

第126回 长亭外

兴庆宫,香炉升起袅袅青烟,鼓乐声响彻长安,一年一度的千秋节开始了,巍峨的皇城中,钟声响九回,震到云霄之巅,试图将天上的仙人吸引而来,共同赴此盛会大节。

百官之中,左右两相居于首位,李适之醉意朦胧,在李林甫有意无意地怂恿下,决定在此盛大的节日向陛下进言,华山之金矿应当开采。

此举正中李林甫下怀,一道毒计就诞生了。

进言完毕后李适之也就醉倒在兴庆宫瑶池殿中,趁此时机,李林甫再度进言,同时用眼神威胁陈烈希一同陈述李适之的不对之处,将事情引入极端。

华山为陛下龙脉之所在,大唐气运之山,若是开采此山的金矿,等于撅龙脉,泄气运,实属损国之举。

听到此言,本来在为自己生日开心的圣人不免郁结气闷,当场虽未发作,第二天便将左相罢免贬谪,再次擢升御史大夫陈烈希为左相。从此朝堂名义上陈烈希为左相,百官之首,实则大权落入李林甫手中,因而其权利也隐隐走向巅峰。

长安城外的长亭中,有一群人正在摆酒设宴送别。

“李左相!”武月绫抱拳而立,披风在风中有些凌乱,才与八仙共饮无多时,如今就遭离别,“瑶池殿之事我也听说过,醉酒失言确实不当啊!之后我也去找过义母探口风,圣人依旧耿耿于怀!而且我觉得此事尚有蹊跷,以左相的脾性,可不应该陈如此之事!”

“哈哈哈!哎,人生变幻无常,世事难料,李某谢过公主关心,如今已经不是左相了,朝堂之争也就与李某人无关了,常年身居高位,也是累心累身!也罢,趁此机会脱身离去自然不错!”酒糟鼻老头乐观开朗的说道,见到公主担忧的神色,最终讲了出来,“其实这一切都是李林甫那家伙的算计罢了,说实在的,李某人为官时也没少算计别人,现在被算计也是自然的!”

“又是此人!”武月绫下瞥目光思索起来,现在当左相的也不是他,为何如此行事?

“公主啊,有些事情站在局外便好,长安的情形可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要是有什么万一,就效仿玉真公主常年游于海外便好!至少能求得自保!”

酒糟鼻老头认真起来也有几分宰相的样子,听到告诫之言,武月绫微微一笑,也许吧,安身立命之处似乎已经在长安的曲江池扎下了,这里算是一个家吧!恐怕离不开了。

“谢过左相教诲!”

“都说了不是左相了”

长亭之中,贺老、张旭、李白等等,八仙全部到场,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离开长安的竟然会是李适之。

除了不舍之外,李白借醉酒更是疯言疯语,无时无刻在含沙射影,说陛下已经昏庸了,任由奸臣当道,左相离去,长安的朝堂势力恐怕要换重新洗牌了。

折柳送别,每人都送了一首诗给李适之,表达了不舍友人离去之意。

武月绫站在亭子外,望着远去的马车和下坠的夕阳沉寂在长长的古道上,心中多少有些怅然,不过也仅仅是一瞬,也许正如李适之所言,离开长安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jing zuo在园林中,抚摸着白虎,蜡黄的灯火下,杜甫求见,一来就是开门见山。

“公主,杜甫看他们经商数日,始终觉得就如书中所言,不过是谋取利益罢了,行那不公平之事,赚取其中的贱价,并没有什么值得效仿之处,杜某实在难以接受公主这番的安排!还望公主从新安排!”

摸了摸白虎的耳朵,对于杜甫的反应早就知道了,淡然地望向杜甫,心平静气地说道,“种田,养牲畜,都是谋取利益哦!”

“公主,不能如此解释吧!”杜甫听言微微睁眼,回应道。

“人从自然中获取生存的利益,也算是一种交易,而人再用这些从自然中获取的利益去与他人交换换取更大的利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为官者也一样,你领着俸禄从百姓那里谋取利益,同时居于高位为百姓谋利成为好官,你的出发点始终是利益啊!所以利益这种东西再正常不过了,世界就是由各种利益组成的,怎么样?有问题吗?”

“这”

杜甫哑语了,确实如此,所谓生活求存,就算是友谊也是一种利益,公主的话他没有办法反对,但也无法彻底认同。

“当然,从商人的角度出发,他们谋取的利益有好也有坏,只是他们能推动一些东西的发展,比如想要某些平常人家过得更好,那就人人都成为商人,他们就能带动经济的发展,说到这里,你恐怕无法明白!”

“杜某确实无法理解,商人可以带动经济发展这一点杜某以这些年的见识还是无法苟同!”杜甫察觉到公主眼中闪耀的智慧之光,还是如实说出了心中的结论。

“小范围的自然不行,大范围有引导的才行,商人才是推动国力强盛的基石啊,你说不能认同的便是种田的问题罢了,如果人人去经商,那么谁来种田养活这些人,实际上,人人可以种田,在种田的同时去经商,这样就能脱离豪绅大家的压迫,你知道吗?难民如此之多,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土地的原因,他们养不活自己就流离失所啊!这也是我经过回忆所学和考察得到的结论!”

“杜某似乎有些明白,百姓没有粮食养活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土地种植粮食,只是这和经商有什么联系吗?”杜甫心绪稍微平缓下来,那些流民乞丐之所以饿死街头或者流落外头挖草根啃树皮,就是因为没有土地所以才会如此,那么改革土地便好了。

“那是因为,种田是经商的基石,如果连自己都吃不饱,你拿什么去卖?只有交易,互通有无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不是吗?在冬天吃到岭南的干果脯这可都是商人的功劳!种田解决的是温饱,经商解决的是发展问题!是向温饱再进一步的高质量生活水平!只有百姓安居乐业起来,国家才会强盛!”

“杜某似乎明白其中的因果联系了,只是这些公主若是向陛下”

“左相被罢免了!”

杜甫远远站着恭送公主离去的背影,细细一琢磨这句话,心中明白过来,原来公主早就有此意了,只是因为八仙之一的左相被贬谪,这才无法实施吗,明白后的杜甫决定继续去西游记酒楼走走看看,也许他能从中找到公主所言的节点,同时找到解答太白兄所忧虑的才是。

另一方面,长安城中的不良人四处打探情况,近乎将整个长安翻了个遍,不良帅和其余两位统领数夜未眠,他们找不到失踪的青语和乐盟,而且就在长安消失,对于摩尼教的手段张恒也意识到了不妙。

不良人和摩尼教两股暗流势力在长安城的黑夜下猛烈的碰撞,究竟那一方才是长安暗夜的主宰?

第127回 激斗和偶遇

秋水从屋檐滑下,把长安街头的道路淋得泥泞不堪,东市西游记酒楼中,不良帅和两名不良人统领看着满桌的炒菜,就是没有胃口动筷。

秋风飒飒,卷动酒旗不安分地发出哗哗声响,与青语他们失去联系已经两个月了,基本凶多吉少了。

酒楼之外,屋檐之下,一滴秋雨过后形成的雨珠从上瓦檐片边垂落,正好落在了黑脸大汉的鼻子上,水花四溅,蒙了他整个鼻头。

除了这个乞丐模样的大汉,旁边蹲着一个黑瘦的家伙,其见到同行大汉有些不太舒服,可还是忍不住虚假狡猾地笑了起来。

“这位兄台,您也是落难到此的?”

“俺?俺是俺老娘说过,不跟陌生人搭话!”

大汉见到此人贴过来,便挪过去,保持一定的距离。

黑瘦的家伙见状收起好不容易表现出来的假笑,心中咒骂,什么娘啊,这么大个人还不要和陌生人讲话!一听这个口音就不是长安人,明摆着从外面来的二愣子!

盯着街对面的猪肉摊,黑瘦的家伙瞅一眼旁边等候屠夫扔骨头或者肉出来的野狗野猫,尤其有一头大狼狗瞎了只眼,凶得很,细细一合计,心说等会算计一下这个不识相的外乡人,让你遇到同行还不知道谦虚一下!长安的乞丐也有生存的法则滴,别怪他了,吃个教训吧。

没多久,那屠夫果然将一块骨头丢了出来,大汉眼疾手快,率先奔走出去,势必要将骨头抢夺到手,今晚用来煮汤正好合适。

黑瘦的家伙此时突然朝着大狼狗汪一声,那大狼狗本来等着骨头落地,听到此声之后跳跃而起,奔着飞落的骨头而去。

见到此样,他觉得还不够,走到群狗群猫之间,赶着他们往泥淖的街道冲去,势必要给那名大汉来个教训。

大汉伸手夺过骨头,一把搂在怀里,憨厚老实地嘿嘿笑着,晚上有肉吃了,谁知耳边突然惊起一声愤怒的‘汪汪’,大狼狗朝着他怀里的骨头扑来。

纪骁瞪圆双目,心说这世道怎么狗也敢来跟他抢东西,咧嘴凶横地汪汪回去,一拳从上往下落来,把狗头砸的呜咽一声,这头大狼狗就倒地不动了,抓起大狼狗抗在肩膀上就走,今晚肉多多啊。

身侧又传来好几声狗吠和猫叫,侧过头,横目扫去,凶巴巴地模样怪吓人的,发现那个黑瘦的家伙定在远处怔怔地看着自己,懒得管,汪汪又喵喵,凶狗再吓猫,这些猫狗都被他轰跑了。

本来正郁闷的不良帅见到这一幕,颇为好奇,眼光仔细打量扛着狗又抱着猪骨头的大汉,顿时眼前一亮,此人不凡啊,至少是个高手!

张恒低垂眼帘思索一番,如今不良人算是陷入了一张莫名其妙的网中,若是将此人拉拢来未必不能成为不良人的助力,观其行为和模样,不像是本地人。

桌子上的饭菜根本没有动,结完账,招呼同伴,一起出酒楼,跟在此人的背后,却发现对方似乎正往行人偏少的巷落行去,于是觉得交涉的机会来了,便紧紧跟随上去,却不料,刚到巷子里,就发现一个红肤大汉奔袭而来,双臂交叉挡住拳头,却依旧被震得发麻,倒退数十步堪堪稳住身形,而且藏在手臂中的劲弩也已经烂了,碎木屑刺伤了张恒的胳膊,此人力气之大不可思异,立刻告诫其他俩人不能硬撼!

邱远红双刀刚bá chu lái,就被对方一脚踹落,一股猛烈的拳风袭来,愈来愈近的拳头使他头皮发麻,这一拳会要命!

此时,梁子心已经挥舞大棒朝着绷紧的大汉手臂砸去,却没有料到大棒被砸成两断,而且对方的砸向邱远红的拳头也仅仅是微微一滞就轰然击中对方的胸膛,将其打飞数丈远,砸入旁边的民房中,泥土的墙壁都坍塌了大半。

张恒将手臂中的碎木屑用气力震出来,整条手肘都被鲜血染红了,看着梁子心与其激烈缠斗,巷子屋边的木梁柱呱啦就倒了。梁子心从木堆中倒飞出去,像是被人扔出来一样,重重砸在泥墙上,愣是将泥强躺了个粉粹,一口鲜血从最终溢出,终究不敌这个红脸大汉!

“这位大汉,”张恒见势不妙,而且这边的动静已然吸引了街上行人的注意,“我等不是有意冒犯”

还未说完,对方也急忙捨起地上的骨头和死狗奔逃离开此处,对方似乎并不想因此惹上事情,所以趁着还未引起捕头和不良人注意就逃吗?叹一口气,翻开泥砖,将地上重伤的邱远红抱了起来,同时拉起梁子心,趁着人还不多,也离开了此处,拉拢之事恐怕行不通啊,此人实力太强悍了!有机会再会会!

另外一边,刚从西游记酒楼出来的武月绫告别的买卖提、阿加提以及婆婆提,作为西游记公司的老板,自然要召开会议。

此次会议则是打算将西游记酒楼往外渗透,让长安的八位富贾先去探路,把一些基础设施建立起来,同时还有酒楼之间的情报网,传信基本用一种鹰,似乎是叫海东青。

除了这个,她也开始着手在训练的团练中选出一些表现优异的家伙来,让他们去开拓公主府的情报网,自然,现在还没到彻底摊牌的时候,将商贾们吞并入公主府的前,她这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和准备!

武月绫心情还算不错,至少酒楼这方面没有出多少的差错,信步走在有些泥泞的街道上,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困扰,因为她穿的是皮靴,此时她的模样,俨然是一个男子的打扮。

很久没有出来看看人间烟火了,来到饼摊前,打算给小春她们带几个饼回去,于是选了几块芝麻糊的面饼,付完铜钱,还来不及尝一口,就发现地面水凼倒映出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妇人被人撞得趔趄,手上热腾腾的胡饼掉落于地,模样十分可怜。

“死乞丐,滚远点,脏了我的衣服!”

抬头看去,撞到老人的家伙长得肥头大耳,看样子是个富得流油的公子哥,不过此时嫌弃老媪的样子丑恶不堪。

而那老媪看着地上的胡饼,露出心痛的表情,弯腰驼背地准备去捡。

武月绫见到对方抬脚就要踩地上的胡饼,往前垮步,一脚扫开对方的大腿,将其绊飞,弯腰先捨起地上的胡饼,发现沾了些泥水,已经不适合吃了,至少得清洗一遍,将自己手上的饼递给老婆子,笑道,“那块脏了,吃我这块吧!”

“啊,谢谢,谢谢!”老媪似乎反应有些慢,感觉到手上胡饼的温暖后激动地道谢,随后望着年前这位公子的时候眼中闪过异光,这是个女娃子,暗暗记下了武月绫的音容面貌。

“你这家伙,竟然敢绊本公子!活腻了吗?来啊,给我逮他!”这家伙在仆人的搀扶下起来,目露凶光,恶狠狠道。

武月绫抬头看一眼这头肥猪,叹一口气,把朝她抓来的仆人一拳打翻在地,单手揪着胖子的嘴巴,把那张沾泥的胡饼毫不留情地强塞了进去。

之后护送了老媪一阵,就牵着马离开了西市,回公主府去。

第128回 公输遇险

此时正值冬雪纷飞,长安东市的铁匠坊中,叮当打铁的声音络绎不绝,同时声音交错间还有断断续续的交谈。

“父亲,长安此途可否找到比咱们技术还要高超的匠人?”公输战岁过中年,打铁的缘故,身体肌肉线条流畅却不算美观,光着的上半身白气萦绕,丝毫不惧寒冷,身侧的风箱鼓动,炉子顶经常冒出热气。

对面挥动铁锤的老年人也是同样散发着身体的热量,尽管老态尽显,白发白胡须,仅有眉头是黑色的外,脸皮也是皱巴巴的跟树皮差不多,身上的肌肉饱满,每一寸都充满了劲力,就像是经过长年打磨的铠甲,“嘿嘿,长安的匠rén dà多都是一些固守旧法之人,根本不知道精铁的打制,懂的都是一些旧法子而已!”

“哈哈哈,还是咱们公输家厉害,哎,长安之旅也就如此吧,只是啊,机玄并不喜欢冶炼之术,反倒对于那些诗书名人喜欢得很呐,对于那醉八仙更为仰慕,吃饭的时候经常说那些事情,而且还幻想成什么孙猴子,早晨找我要了几枚铜板,说去西游记酒楼听西游记的结局去了!”

公输战停下挥动的铁锤,端起烧水壶往放了杂料配置的茶碗中倒开水,热腾腾的云气升起,端起一碗茶水递给父亲。

“嗯,其实匠人之道,也实属不易,我们公输家自成为汉高祖刘邦的御用铁匠后一直走向衰落,这也是我来长安的原因,希望能得到一些重用,外加圣人喜欢对外用兵,军械武器必不可少!”

公输运途喝一碗热茶水,呼出一口气,心中发出万千感慨,最后严肃起来,“灵韵是女儿家,我不做别的要求,只是机玄作为公输家的单脉,绝不对能忘了本分,过几天我去训训他!公输家的手艺不能就此落寞了,有必要的话,将那块祖传下来的玄铁打制成一件神兵利器,交与如今长安势大的右相,谋取一条出路也不错!尽可能为皇室效力!”

公输战点点头,望向苍白的雪地,心中明白,这或许是公输家崛起的路途,重振祖辈荣光的责任还担负在肩膀上呢。

外面,没过脚背的雪地上,公输机玄带着比自己年小一岁的妹妹公输灵韵一同来到了西游记酒楼,远远就发现这里架起了棚子,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积雪,棚子里面还有许多人围观等候着,他们都是西游的粉丝,有许多戴着猴子面具的人,这些是孙悟空的粉丝。

至于粉丝这个词语,也是从药子昂大哥那里学到的,似乎是公主发明的,经过解释就是喜欢西游记的人都算是西游记的粉丝,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来到木台边,木制的柱子有些褪色,这里是他们三人的预定地。

公输机玄牵着阿妹的手来到了这里,一个戴着胡帽的小和尚早早在此等候,这个小和尚正是大雁塔的静虚。

“静虚小和尚,你又是这么早到啊!”公输灵韵扎着两个小小的辫子,童稚气未尽,笑起来两个浅显的酒窝十分的可爱,这一点倒是和静虚差不多。

“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贫僧甚是想念二位”

机玄见到好朋友静虚突然使用一种沧桑感十足的语气,心中有些难以接受,一巴掌重重地拍在静虚的肩膀上,“你我兄弟一场,八戒,大师兄我请你吃枣卷甜糕!”

“嗯?为师也要,那糕卷好好吃的!”灵韵闻言双眼散发着光芒,馋道。

机玄和静虚两人呆呆地看向灵韵,他们俩的每次见面都会这么神经质地对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灵韵插嘴进来。

原本静虚想要应句接老猪一耙的时候,听到灵韵打断只得羞着脸地下脑袋,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原本佛家应该清心修行不能接触美色,可是他发现对于小自己一岁的灵韵有种莫名的好感。

按下心中的愚念,静虚小声叨碎着罪过,同时念起了清心经,将心中的杂念挥去。

没过多久,药子昂守时地登台表演,将西游记的结局讲述完毕,同时把三国演义这本书的开头引了出来,也吸引了不少人的赞叹,还有不少人往台上打赏,笑着道谢,继续开讲。

听完西游记结局的三人踩着积雪,走在不算热闹的街道上,他们并没有发现,早就有数十个地痞模样的人盯住了他们。

等待机玄三人走到rén liu较少的坊门时,他们的去路也被堵住了,正是那十几个地痞。

这般公然地挡住三个小孩子的去路,完全没有半点惧怕之意,其中为首之人更是咧嘴恶笑,抡起了拳头,威胁三个孩子,“先把饼留下来,然后跟我们去一个地方,不然就打人了!”

“你们是什么人?!”机玄大感不妙,尽管他到长安还没多久,但是对于这里的秩序他还是清楚的,“你们要是再来,我就喊不良人了!”

“喊?”为首的人更加凶狠起来,他可是摩尼教的教徒,耳边却听到同伴的话语,似乎有些急促,而且还在说这个孩子的口音不准,不是本地人。

听到说不是本地人,更加的横下了心,带着十几人围抓这三名孩童,不是本地人更好了!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货物!

伸手抓住小和尚时,竟然被小小的拳头打飞了,倒在雪地里的摩尼教头头立刻大喝其他人动手,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小和尚力气竟然如此之大,足足四人合力才抓住他。

十几人绑着三个孩子消失在了偏僻的小巷之中,将其带入了东市的地窖中。

数天之后,司空明特别命令屠申,除了那些买来的女子可以zi you挑选一两名玩弄之外,刚刚抓进来的那名叫做公输灵韵的女童不能出意外,同时也暗暗头痛,虽说把那惹事的家伙处理掉了,但他惹来麻烦确实难办。

小和尚叫静虚,是大慈恩寺住持的弟子,如今怎么处理这个烫手山芋还是个问题,他们摩尼教可不能跟那位住持起冲突,虽说计划还未实行之前,告诫教徒不要轻举妄动,还是有人仗着现在势大到处惹事,尽管能处理的都在处理,忙得他暗暗恼火,他来到了关押青语的牢房中。

走到吊绑在木架上模样凄惨的青语面前,拿起了摆在桌子上残留血痕的bi shou,在昏暗的烛火下冷酷无情地问道,“你到底说还是不说,如果不说的话,就按之前说诺将你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

青语抬起脸庞,脏兮兮的乱发掩盖不住眼睛的伤肿以及瘦削的脸,惨淡地一笑,吐出一口血水,表现得丝毫不惧。

司空明面无表情擦去脸边的血水,缓缓开始了动作,地窖中的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呼,青语的手脚皆废。

第129回 不良帅的请求

“小春,看你织一件衣物就用了大半年,究竟是什么衣服这么精致?”小蜜打扮好,起身,坐到火炕上。

火炕是公主特意叮嘱匠人修建的,冬天坐在上面十分暖和。

小蜜朝着红色衣物的袖口边缘看去,竟然看到了一朵又一朵别致的金丝梅花,不由地惊讶起来,她知道小春的针线手艺最佳,却没料到几乎以假乱真的地步,若不是金色的花瓣,还真无法确定这是绣纹。

“嘻嘻,小蜜姐,希望公主能喜欢这件红色的汉服,小春可是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来绣花!咱们公主啊,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温柔又善良,总是在乎我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奴仆!”小春将金色细线缠绕一下,通过尖尖的针头穿过,将一朵金色的梅花绣现在袖边。

“公主一定会喜欢的,这么美丽的红色衣物”小蜜摸着揉顺的衣物,温柔地看一眼圆脸嘟嘟的小春,欣然地笑了起来,她要是能像小春这样就好了,心底掠过一丝可惜。

咚咚咚!门响了三声。

“小春阿娘,是示儿!公主老师提前放假了,说天气太冷所以回来的比较早”

闻声小蜜便跑去开门,没有下雪之前,小春每月都会带示儿去东市逛一逛,宛如亲生母亲一般。

与此同时,薄雪覆盖的阁楼顶,轻缓的脚步声埋没在雪花中,不过这依旧无法躲过江湖大盗花楚儿的聆听。

武月绫只见楚儿飞身而起,离开火炕,翻窗而出,迎面扑来一股冷气,哆嗦地围起围巾,自己也来到窗旁。

没多久,楚儿就提着一个蒙面人出现在窗边。此人倒是不挣扎,任由楚儿扔到房间里来,白雪块洒满地板。

“你是不良帅?”对方蒙着面,进行过乔装,武月绫还是能认出来,这家伙就是不良帅啊,手臂处藏着的就是暗弩吧。

楚儿把窗户关上,外面确实太冷了,但她听到小娘子的话,才明白眼前的家伙就是不良帅。抓住的时候,她以为就是个小偷小贼,没想到竟然是伪装了的不良帅,自己第一眼没有看出来,不得不警觉起来。

“正是在下!不知道公主是如何看出来的,自认为伪装得连江湖大盗都认不出来,公主一眼就猜出来了,实在是不敢相信!”

张恒接下面罩,感受着屋子里的暖和,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来公主府是有事相求的,这里是天赐阁的一楼,并不是公主的寝室,加上先前合作关系,因此也不拘束,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他记得,这东西好像是是叫八仙椅来着。

“你怎么”楚儿闻言一惊,这家伙居然调查了自己的身份!

武月绫闻言也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要捉拿楚儿?但看对方只身前来,又一脸憔悴的样子,应该不是的,那么他莫名其妙地到访究竟意欲何为?

“公主不必担心,我的师父原先是不良人的老帅,曾经抓捕过飞花大盗,那家伙于师父斗个不分上下,实在厉害,想必现在的应该是飞花大盗的弟子吧!当然,我也无意翻旧账,更何况老帅早已经故了,只是希望在公主这里借点力!”

听到不良帅这么说,楚儿放开了紧紧拽着的飞花令,重重呼出一口气,她的师父也长辞于百花谷。

“借力?什么意思,你们不良人也需要借力吗?整个长安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吧!”武月绫挑挑眉毛,话说在长安打听过,有镖局,只是人家离开长安数年未归,镖局也是闭门状态,而且以前也听过名震长安的侯三娘的事情,还跟不良帅当街打了个不分上下,这侯三娘与那荆州的铁娘子有几分相似,都是功夫了得的女子。

所以,人家找自己借力,而不去寻那有交情的侯三娘,事情显得十分蹊跷!

张恒不再保持着原先的淡然,憔悴的脸罕见地显现出几分惨然,“换做是以前,或许不良人是朝廷在暗处的守卫者,现在的话,圣人早就把我们忘了,不过江湖中的落魄势力而已,如今的不良人早就不具先前的恢弘规模。那些实在没有出路的家伙,争着成为不良人讨一口饭吃,实际上没多少本领!打探消息倒是方便!”

“借公主府的力,我这里有什么力可以借给你,而且,有借那就必须有代价吧!”武月绫掀开桌布,把黑炭倒入铁桶中。

楚儿帮忙生火,也有些好奇,不良人求助公主府?总感觉不会那么简单,而且小娘子也说得对,哪有平白无故就帮助别人的,万一把自己坑进去呢?

“代价的话,如果可以,不良人愿意替公主达成一个目标或者一件事情!”张恒目光坚定,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想法,不知道摩尼教背后究竟是谁在撑腰,但不良人现在倚靠着公主府的话,事情也会好办许多,至少公主现在也算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山雨欲来,找棵大树也好遮挡!

听到此言,武月绫还是有些意动的,毕竟不良人散布相当的广泛,不仅仅长安有,几乎每个城镇都有他们的身影,这样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而且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的帮忙,“代价还行,那你们说说,究竟借什么?所谓的力?”

“我想借人,希望这位大盗的弟子能助张某一臂之力,救一位统领,她现在身陷囹圄,按照情报,明晚转移出城,会途径曲江池,他们走的是小河道!”张恒从怀里拿出地图,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忙碌了这么久,总算是有青语的情报了,但是乐胖子就不清楚。

武月绫凑上前看着地图,这是长安的分布图,那条河道与曲江池相连,贯入长安城,直达大雁塔,看到大慈恩寺的时候,她觉得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那悟世高僧,毕竟半个师父啊,不过她脑中闪过一丝异样,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给忘了,好像有个谁东渡日本来着不管那么多,继续听着张恒的解释。

“对于你的计划,本公主没有多少异议,只是敌人究竟是谁?”

“不良人的死对头,摩尼教!”

气氛沉默一阵,武月绫露出自信的微笑。

“可以吧,本公主就助你一臂之力,正好也有些账需要跟摩尼教算算!”

第130回 小伏击(跨年哈皮)

两天后的雪夜,两道黑斗笠的身影出现在东市的铁匠坊,其中一人是焦急不安的公输战,也是机玄和灵韵的父亲,另外一道身影是不良人统领双刀邱远红。

公输战在子女失踪的夜里就找到不良人寻求帮助,见到了不良帅,而且根据他们的情报,有人看到了一群混混在东市坊门前抓走了几个孩子,根据调查,那家伙抓了人往东市里面去了,也就是说他的儿子和女儿都还在东市中,只是不清楚具体在哪。

现在带领邱远红回来,是给父亲一个交代,他已经拜托不良人去寻找了,希望公输家的血脉不要断了才好。

推开破缝的木门,公输战回到了住房中,同时听到里面有人说拜托了,看到父亲正在与一名捕头模样的家伙说话,而且相当的亲切,听谈话那家伙似乎是叫曹捕头。

见到自己归来,那名捕头也没有久留,说了几句一定快速盘查就离开了这里。

当然公输父子俩必定没有发现,曹捕头和邱远红视线对接的时候,双方露出的冷漠和警告意味,他们心中彼此都明白,这一次的事情,恐怕远远不止这么简单,不良人怕是要和摩尼教开战了。

邱远红也没有将情报彻底告诉铁匠父子,而是巧妙的回避,只说有头绪了,毕竟他们也拜托了曹捕头,而重伤留下后遗症的牛捕头还活着,就在他们不良人的秘密营地中。

这才有了张恒向公主府这棵大树靠拢,现在的不良人不像以前那般精益求精,他们原本低贱的身份也成为了事实,再也不是给他们掩人耳目为朝廷卖命的幌子了,下层的战力弱得不像样子,没有完备的武器配置,更重要的是牛捕头那边情报隐隐已经挑明了阴谋。

这段时间,武月绫在系统中绘制地图,准确来说事立体地图,毕竟长安如此之大,想要一时间把整个长安城复制在地图上有相当的难度。

除了这件事情,她也在收集不良人和摩尼教的情报,按照目前的情报来看,两大势力间在争斗,不仅仅是平常琐事爆发矛盾,而且私底下两派人也发生过小规模的血斗,张恒回来求她也在意料之中,原本就有利用不良人的心思,这次的交易也算不错。

武月绫突然发现,不管是以前生活的世界,还是这里的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是利益构筑的,每次想到这里就开心不起来,要是能再简单点就好了,不过这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动手用火在冰面上化出一个洞,将一个罐子放置进去,在用冰雪覆盖掩藏起来,像这样布置的地方一共有三十多处。因为沟渠结冰的原因,导致人和马在上面能够行走。

一群人吃着辣椒拌饭,静静的等待着,只是寒风过于扰人,武月绫单薄的肩膀早已经瑟瑟发抖起来,接过楚儿拿下来的貂裘披风,裹住身子才稍微好一些。

打量周围的人,除了不良帅,还有另外两人,一人气息深沉静止若水,手里拿着一根铁棒子,丝毫不畏惧寒冷,不过他那大叔般的脸庞已经冻得通红,看样子在行气调动身体的血液循环来御寒。

另外一人脸色看上去也同样憔悴,背负双刀,目光始终在远处停留,似乎很急切地望着远处结冰的河渠,盼望着摩尼教徒早点出现。在他的身后,数百名不良人好手荷刀实枪忍着寒冷紧紧蛰伏着。

她带来的人,除了楚儿,便是正拽着数根线的马大哈。线的另一头,连接着埋在冰层中的陶瓷罐子。

“公主,若是受不了这等天寒,不如暂且先回去,等下场面会很血腥,万一引起公主的不适”张恒眼神有些微微闪烁,劝道。

武月绫收回目光,将焦点聚集在张恒诚挚的脸上,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复问道,“情报真的准确吗?”

“不良人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情报来源于钉子,他上面的命令就是今晚会有一批很重要的货物被运送出来!”张恒略一思量,认为情报不会出问题。

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武月绫发现他怀里探出一个小家伙的脑袋,好像是一只老鼠,吱吱两声有些怕生地缩了回去,“那就可以了,有些事情还是要亲眼确认才行!你觉得我会畏惧鲜血?”

“哈哈,早就猜到了公主是女中豪杰,能救下圣人,定然不惧鲜血,是张某唐突了!”张恒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些挣扎,现在可不是全盘托出的时候,如果猜测是真的,就要利用这位年幼的公主来和那位大人抗衡了,才能保住不良人的生存。

虽然这么说,实际上还是这边的情报不足,她之前烧毁的摩尼教据点根本没有重建或者再度利用起来的样子,而且目前侦查到的摩尼教据点一共有三处,但这三处只是稀松平常不过的教庙罢了,只有普通的胡商或者摩尼教教徒在里面cān bài他们所谓的神。

没多久,火光果然出现在了冰渠上,紧接着数十道火光出现,模糊的人影在冰渠上晃动,大概有五十来人,他们牵着马驮着麻布袋,那东西似乎就是货物了。

因为白雪的缘故,天地的颜色灰蒙蒙了,武月绫也能看清张恒脸上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只见对方一个手势,数百人冲了上去,喊杀声立刻劈开了寒冷的寂夜,示意楚儿去检查所谓的货物,也就是营救不良人统帅,另外还有一个任务交与楚儿,将其中的头领逮住抓回来,从其口中问出情报来。

站在远处静静地观看着战斗,她发现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如果对方押送一名不良人的统领,不应该一触即溃,至少有一战之力才是,难不成这是障眼法,假的情报?等到楚儿绑着一个家伙回来之后,确定那些逃窜的摩尼教徒回到了预埋罐子的地点,示意马大哈拉动绳子,剧烈的爆响将冰封的河渠炸裂,火光交杂着热量呈蘑菇状闪逝,那些摩尼教徒都沦陷在了冰冷刺骨的河道中,等待他们的是无尽的寒冷和不良人的打捞抓捕。

小小的bào zhà撼动了不良帅的眼眶,不过此时明显不是震撼的时候。

等楚儿扛起绑着的家伙离开后,武月绫带着手下来到了河渠边,即使空气冷峻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瞥过不良帅失望难堪的脸色,情况并不如意啊,看向袋子里装着昏昏欲睡的小卤蛋,她惊到了!除了静虚小师弟外,其他的袋子里也装着年纪相仿的孩童。

第133回 情报分析(跨年happy!)

冬夜未眠,白天黑眼圈十分的浓重,此时半靠在炕上昏昏而睡的便是武月绫,只不过此时的她已然睡醒,一睁眼就看到楚儿端正地在炕上打坐,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楚儿也睁开了眼睛。

“昨晚白忙活了,感觉不良人亏大了,还欠咱们一个大人情,昨晚他们并没有惊讶陶瓷地雷的威力啊,不过这次测试也是知道了,威力不大!”武月绫挑开话题,伸个懒腰,说道。

“楚儿也觉得,他们想要利用咱们,却没想到所谓的货物其实是一些奴童!”

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眼中闪过寒光,“摩尼教这群家伙,没想到真的在贩卖奴童,根据静虚小师弟所言,他是被抓起来的,还好时间不长,只有几天,就是不知道被不良人带走的那群孩童究竟遭受到了多少折磨,从他们的眼神中完全看不出精神气来,仿佛被xi nǎo了一般!”

昨晚袋子里的货物全是男童,没有女童,她可不认为摩尼教会放过女童,相反的,从利益角度思考,女童卖到青楼妓院,经过培养或许就成为新的都知也不一定,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那么男童就是用来培养下一代摩尼教教徒吗?

武月绫坐得端正起来,按照静虚小师弟所言,他们是被带到了东市的某个酒坊中,哪里有浓厚的酒味,按静虚小师弟的话来说‘出家人不喝酒但酒的味道还是能分辨的!’,突然觉得这个小师弟挺可爱的。

问题在于他所说的两个朋友,被抓之后就分开了,一个叫公输机玄,男孩,另一个叫公输灵韵,女孩,小师弟的两名朋友皆不在这次运输的‘货物’中。

听西游记后才遇到坏人吗?怎么感觉是自己的责任啊,武月绫心中突然冷笑,什么时候管的这么宽,自己可不是那样无私奉献的人,摸着下巴继续思考。

将小师弟放置在这次外运的货物中,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明显不太可能,难不成是忌讳小师弟的身份,如果这样思考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小师弟是大慈恩寺的僧人,若果出事了,悟世师父一定会追究吧

武月绫想到这里,突然浮现悟世师父老脸无辜的糊涂样子,难不成会把小师弟也给忘了?

现在的话,小师弟应该被高适护送回了慈恩寺,希望几天不见,悟世师父不会真将小师弟给忘了才好,一想到这里,不禁神色悲哀,撑起下巴露出无奈的表情,自己可确确实实被他老人家给忘了啊,抱怨起来,真的是只老糊涂虫。

说起来,东市的酒坊,按照记忆中只有五处,那么排除起来也方便一些吧,虽说老早就派出人去监视,实际上作用并不大。

“楚儿,你抓到的家伙叫什么,能捞到什么情报吗?”一念至此,她想起了昨晚楚儿抓来的摩尼教徒。

“是一个小头目,叫陈木头,一打就招,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他只是接到了小统领屠申的命令,带领着手底下十几名摩尼教徒与另外一名小头目在坊市等候着,先将货物备好来到冰封的河渠,不打算经过城门,所以才安排在夜里出行!”楚儿轻笑一声,对于那家伙的坦白认怂还是挺满意的。

武月绫点点头,也就是说这家伙并不清楚那处关关押奴童的酒坊,只有五座酒坊一座座去查了,看来今晚有事一个迎着风寒不能睡的夜,“我要继续休息了,楚儿你也休息好,今晚恐怕会很忙,为了谨慎起见,今晚岑参也一起参与行动吧!”

“楚儿明白!”

************

长安的一处民房中,乌色的老旧门框结满了冰霜。房间内燃起了不高不低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群人围在一起,烤着火取暖。

这群人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只有木块燃烧时发出的悲鸣声不断。

“这次行动并不能说失败,在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已经将青语运送出了长安,而且乐胖子的死已经确定了!”

最终不良帅张恒打破了沉默,平静地陈述着冰冷的事实。

“就算这样,我们也一定要报仇,一定要将青语统领救出来!”邱远红闻言眼眶已经红了,激动地攥紧双拳,他知道这次的消息,也是钉子传来的,昨晚的截杀是因为怀疑青语统领就在那些货物之中,才会不惜代价联合公主府。

“仇,一定要报,现在的情况,对我们不良人很不利,摩尼教就是背后有靠山才会如此行事!完全不把不良人放在眼里!甚至连刑部也跟他们串通一气!”老重沉稳的梁子心不再是漠然的态度,眼中也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如果再次去找公主,恐怕会被怀疑吧,毕竟一直都是我们在利用护国公主的身份!”用树枝搅动火堆的使火焰燃起来的胡须大汉带着沧桑的语气说道,从长安的一些情况来看,公主身处于漩涡之中啊,如果猜得没错,摩尼教背后的靠山应该就是现在独揽大权的李右相了。

“关于牛兄的猜测,大家也应该清楚,我们说面对的不仅仅是摩尼教,摩尼教后面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元凶,很有可能就是那位了!”张恒深吸一口气,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黑暗的沉重感和肩头的无力,就是不知道那位慧心的公主身处于这样的战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会不会与自己一样呢。

“所以,现在紧要关头一定要沉住气,青语统领一定会救出来的!仇也一定报!”再度开口的梁子心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充满自信,用坚定的目光扫视全场。

众人沉重的脸色也稍霁,涣散的目光逐渐汇聚起来,形成一抹冷锋。

民房外面,雪坨掉落,嗖的破空声响起,一支飞箭穿过窗户,射到了木梁上,正中梁头。

张恒和牛捕头两人同时起身,毕竟察觉到身外的动静,当见到木梁上的短小羽箭时,他们警惕的神情才消散。

“是钉子传信来了,看样子是紧急情况!”张恒随地一蹬,飞身攀上梁柱,取下羽箭,将箭身帮着的信筒取下,打开看后神色愈发凝重,平复心绪,将信中内容念了出来。

“长安城二十里外的半壁峰,埋伏众多,经过确认青语统领被转移关押在此!而且他们也准备放出消息引人上钩,请诸位多多保重!”

闻此言,众人神色一动,皆是同仇敌忾,这次就来个鱼死网破!

第132回 狂怒(元旦快乐!)

外面风雪大作,就像是妖魔鬼怪突然作祟,街道上不易行人。

东市传香酒坊的地窖里面,昏暗的灯火照耀着,石壁就像是被涂了一层厚厚的蜡huáng sè。

铁笼囚壁里,数十名女童衣衫破烂单薄,裹着稻草,彼此抱团取暖。

酒糟气味浓烈,地窖密不透风,地下没有地面那般寒冷,但是女童们依旧瑟瑟发抖。

小丫头公输灵韵也在其中,只不过身上明显衣服单薄,仅仅剩下一件里衣,进来的时候有数件衣服,不过都被牢笼里几名年纪大的女童抢走了,草屑里残留着衣服的碎片,白皙的手腕上多出数道红色的抓痕,小脸也青了一块地方,明显爆发过挣抢衣物的矛盾。

地窖的上面,木板打开,一阵寒风吹了进来,灯火摇曳,几个正在泛起瞌睡的摩尼教徒正无聊散漫地躺在布缝的稻草垫上,看样子不算冷,情况比铁笼里的那些囚童要好许多。

地板合上,屠申提了几坛酒和两个饭笼子进来,肥脸望向囚壁里的女童,多出几分垂涎的神色,舔舔嘴巴收敛心中的残虐,三教主说了,现在不要乱动货物,除了以前jiàn huo之外其余的都准备卖到青楼去,这是第三批女童。

那名叫兰儿的女童也在其中,和其余几名年纪较大的一样,眼神空洞,神色呆滞,没有半点生气和活力,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屠申把酒食放到了一张大案上,把几个以好哥们相称的手下叫起来,一同饮酒讲笑话,有时候还会说某家村落的寡妇长得妖艳,亦或者讲摸过胡姬的屁股之类的经历,他们说到尽兴的地方,彼此眼中流露出肮脏淫秽的神色。

这时候,接到屠申调遣的两个手下搬来了木桶,还有刚刚烧好的热水,将几名年纪大的女童赶猪一般拦出来,包括兰儿在内,让她们去木桶洗浴。

屠申一边欣赏着她们沐浴,一边往小碗酒中倒入水银。

此用意无他,少量的水银不会中毒,但是有避孕绝育的作用,该人做法和青楼一样没有多少人性,完全的摧残着她们幼小的身躯。

数名女孩正在木桶的热水中沐浴,稍微感受到温暖,脸上终于显现出活人的气质,大概是因为浸泡热水的缘故,瘦小脸庞布满潮红。

“啧啧,这些小妓也不错,跟着屠大哥才能享受到如此滋润的生活啊!”

“哈哈哈!待会那个小妓留给大哥!”

尖耳猴腮笑得扯起脸皮的家伙指着机械呆滞的兰儿说道,这群女子中就属她姿色最艳丽!

公孙灵韵看着他们肆意的谈论指点,水灵灵的眼睛里闪过厌恶,这群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于是在心里妈咪妈咪哄地召唤起孙猴子来,希望能把这些披着人皮的妖怪尽数一棒剿灭。

轰!公输灵韵眨着眼眸,召唤好像成功了。

地板砰然碎裂,两道人影落了进来,朔风将一阵灰沙也吹进来,灯火一阵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灭掉一样,原本闲情逸致的几人都警觉大作,有人来犯,立即起身拿起武器。

那尖耳猴腮的摩尼教徒摸起弓箭,神色狡黠地往昏暗处挪去。

这个行为并没有逃过武月绫的眼睛,举起左轮,对准那躬身偷摸着拿起弓箭挪动的人影,扣动扳机,‘叭’地一声在封闭的石窖中震响,吓得铁囚笼中的女童们抱头鼠窜,水桶里的女童终于做出了正常的事情——畏惧而本能地尖叫!

那尖耳猴腮的摩尼教徒完全不知什么情况,耳膜生疼,心口一裂,栽在地上残喘几下就死透了,同时一滩鲜血在地面wāng yáng。

实际上是他的胸口被子弹洞穿了。

屠申惊在原地,听到身后倒地的声音,这才彻底缓过神,与其他人一样转头望向倒地抽搐死去的摩尼教徒,一瞬秒杀,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无法理解的情况下,对方的实力给了他无尽恐慌,目眦尽裂,脖颈上青筋凸起,不由分说地大吼起来,“给我杀!”

此时的楚儿趁着他们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沿着石壁从昏暗中闪出,随着对方怒声惊吼,一肘迅速地打在屠申的后脑勺,将其打晕zhi fu在案,案桌被屠申身躯压垮中间跨啦一声裂开,放了水银的酒碗乒乓当啷地砸落于地,跟着酒坛子一起发出清脆的碎裂响动。

两名摩尼教徒反应过来,一人举刀竖砍,其势颇大,这人像是个熟练用刀的家伙,而另外一人挺枪来刺,空有架子,出枪速度和力度都不大,显得生涩。

楚儿侧身一转,燧石打响,点燃半铁皮卷起来的竹子弹引信,蛮腰丝毫不偏地粘过枪头,滴溜一转身,单手擒住枪身愣是将那人提起来往旁边一扫,把旁边一名拿着铁索的大汉挥倒,楚儿脸上孙猴子的面具在昏黄的灯光下转动,引得公输灵韵大萌眼闪动羡慕神情。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她想得孙悟空竟然真的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将这些坏人一网打紧,那么一直站在远处观战的人影是不是唐三藏呢,还是说那是孙猴子的拔毛分身。

花楚儿手上的竹子弹爆裂出火光,那名举刀而砍的摩尼教徒额头深陷一道血口,倒地失去呼吸。

武月绫也走了进来,在昏黄的灯光下,透过孙猴子的面具眼孔看向木桶里的光着身子的女童,结合一群摩尼教徒在场,脑海里闪过令人发指的事情,暗骂一声畜牲。

锵!

铁总捕头送的长剑出鞘,回剑侧身猛刺,剑刃上冰冷的寒光闪烁,她一剑正中身侧偷袭而来大汉胸口,将其推动顶在石壁上,拔出染红的长剑,皱起眉毛有些不喜地甩去鲜血,朝角落行去。

另一边缩在角落里的矮个子见到这个冰冷的孙猴子走过来,心中直打鼓,瞪目咬牙举起木棍挥向来者。

武月绫侧转剑身,一面剑刃向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往身前斜斩,将带动劲风的木棍斩断,发出当的声响,侧步近身,一剑怒刺,扎入矮个子的胸膛,刺入和拔出剑时的鲜血分两次溅在孙猴子的木质面具上,面具顿时显得狰狞可怖,她始终没有想到,自己杀人竟然变得如此轻松简单,完全没有罪恶感,只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在心中流淌。

这些事情发生在几息之间,周围那些女童一个又一个充满了惊异的神色,她们觉得自己好像终于得救了,包括光着身子的那些女童,只是木桶里热水已经不再泛起热气,

外头,风雪大作,司空明察觉到异常,拿起武器出门直奔地窖方向,却被一道黑影挡住。

“阁下何人,擅入摩擅闯酒坊是何意图”

黑影既不会应也不会回答,沉默地出枪挽出几朵枪花,不等对方说完话就刺向来者。

司空明接不过几招就倒飞出去数丈远,长剑嗡鸣不止,虎口发麻,眼皮一跳,抽身便逃,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道人影始终守在地窖上面,也不去追杀对方。

第133回 红雪(2019加油哇!)

风雪肆虐整夜,直到晨光蒙蒙亮起,这才有稍稍缓和,细细的雪花依旧从天空中飘落下来,数百身影不畏严寒地在山顶雪地里前进,为首的一人蒙着脸,伪装得看不出其模样。

他们昨夜偷渡陡峭的山壁,预备一场突袭,尽管攀岩山壁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掉落下去摔死,但他们没有半点停止前进的样子,这里将要开展一场死斗。

侦查到了山顶的摩尼教小型山寨,一百多人摸爬到高岩上,俯视里面的情况,等待摸到木寨后面的不良帅示意后,一百人齐齐在高坡上现身,拔出长箭,点燃火焰,搭弓朝着里面射击,将蹲在哨塔防寒的哨兵射死,一阵火雨朝着木质的寨子飞去,将几座马厩以及周围的房子点燃。

随后不良人带着队翻过寨门,杀掉巡逻的摩尼教徒,打开寨门,一股冲杀声震落了寨墙上的雪花,寨子里面的摩尼教徒纷纷拿起准备妥当的武器出来迎敌,不见一丝慌张。

张恒在摩尼教徒中横冲直撞,一剑劈死一个,每一剑斩落,鲜血都会喷涌而出,染红融化雪面又结成新的冰块与雪融合成一体变成红丹丹的雪块。

穿过交战区域,张恒翻身踢开窗户,滚了进去,一刀将正在装着gong nu的摩尼教徒喉咙斩断,箭嗖地一声从他的脸庞飞过,并没有伤到他丝毫,只是将蒙着脸的破麻布撕裂了。

快步进入房中搜索一阵,继续往里面行去,没有多少发现,倒是把几个准备放暗箭的家伙杀死后就离开了这间木房,继续深入,来到另外一座木房子里,简陋的房间设置他看到了关押犯人用的锁链,于是朝里面行去,看到了房子中间被铁索绑在十字架上的青语,不禁眼帘一缩。

此时青语低垂着脑袋,身上血迹斑斑,明显是受到了严刑拷打。

快步往前,却不小心踩到了暗格,脚底一陷,就在四面八方的暗箭飞射而来时,灵巧地翻身,往前一扑卧倒在地,数十支暗箭交叉从靴底擦过。

躲过陷阱,连忙来到青语的面前,检查一下鼻息,用剑斩断铁链,抱起昏迷的青语,急速撤离此处。

而在撤离时,一只灰白相间的老鼠从不良人的怀里探出脑袋,似乎闻到了主人的味道,便爬进了青语的衣服中。

原本守卫在高坡上的弓箭手们后面突然响起了喊杀声,一大批摩尼教徒冲了出来,冲左右两面包抄过来,细细一数,两边分别有二百多人,显然埋伏已久,此刻冲出来就是要将这一百多不良人杀尽。

为首的不良人明白身后遭袭,于是扔下弓箭,这种距离用箭已经没有多少用了,解下身上的带子,把长枪取下来,同时让人去下面将受敌的消息告诉大帅,他则带领着队伍与摩尼教徒冲杀在一起,一枪刺翻冲上来的人,再挡住另外一人的砍杀,却不料身旁的不良人脖颈喷出鲜血倒下,顾不得那么多,继续提枪而上,越杀越勇,浑身浴血,隐隐有一人敌十的趋势。

下方寨子wài wéi,数千摩尼教徒围了上来,虽然寨子里的摩尼教徒已经被围杀殆尽,但现在这三百多不良人成了网里的鱼儿,形式逆反起来。

寨子各处冒出青烟,因为有雪的缘故,所以火箭点燃后没多久就熄灭了,但还是烧毁了一些屋子。

张恒负着青语走了出来,来到半边身子染着红血的梁子心和邱远红身边,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终于把青语救出来了,只是耳边响起的厮杀声与兵器碰撞发出的青铁震响将这种喜悦挥散,风雪飘起,他们目前的形势不算乐观。

张恒带领着几人用木架子夹起青语,略一思考,当机立断,先与高坡上的不良人汇合,于是带领着队伍冲杀向大开的寨门,他并没有发现,高坡前方不远处的树上一道奇异的青影立于树端,寂静地盯着正在带队厮杀的不良帅。

此人手套三条锋利长爪,蒙着脸,肩头和头顶已经积满了雪层,来者正是第十盟中的宗师刺客狼爪,因为与摩尼教的罗义奭交好,外加额外的定金,于是就在这里等候着,将其刺死。

第十盟作为江湖的刺客联盟,专门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但请一个刺客杀人往往代价十分的昂贵,平常人也根本联系不到他们,更别说钱财的事情,他们颇讲江湖义气,追求的便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自在生活,说白了也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组成的。

张恒带队护着青语一路领头厮杀,梁子心这次挥动的是一根铁棍,他也算不良人里面的元老人物了,曾经老帅在的时候,张恒都要喊他一声叔伯,只是老帅去世后,张恒接替了不良帅的位置,已经不再是一个稚嫩的小伙子,早已经没有喊过叔伯这个称呼了。

邱远红也跟在青语的身边,他仔细检查过,除了身上的鞭伤,手脚筋皆废,恐怕这一生只能躺在床上了,本来年轻的他对青语就有好感,现在杀出了戾气,眼珠子通红,自然恨意绵绵。

摩尼教徒在后面追击,本来五百多不良人,拼杀到现在,只剩下三百多人,一路积雪都被躺开,殷红的鲜血与残破的尸体纵横在山顶高坡上。

嘶喊声此起彼伏,每一次激烈的喊杀中就会有人在刀光剑影中死去,而此时的张恒也带着队伍率先来到了树下,唯一让他有些不理解的就是没有看到摩尼教教主和应该出现的人,当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树顶发出沙沙的雪块掉落声,梁子心抬头一看,漫天的雪粉遮住了视线,当即大喊一声,“小心,上面有埋伏!”

张恒早就听到上方的动静,先人一步挥动长剑斩向上面,发出当的金属声音,紧接着是一阵‘锵锵锵’物体相互磨砂的刺耳声传来,他的剑被强劲挑开了,三条利爪探出雪粉,朝着他胸口刺来,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拼死也要给他来一箭,同时侧身后挪希望能避开要害。

而梁子心突然爆喝一声,狂吸气,沉入丹田,趁着张恒手中血剑被挑开的一瞬间,爆气发力,血液粘稠的铁棒发出呼啸的破风音,朝着雪粉中砸去。

似乎是有些意外怎么还有个宗师,飞散雪粉中的刺客咦了一声后,收力爪子当当两声在铁棒上借力翻滚急速落下,同时躲开了张恒飞射出来的一箭,立刻在地上一个小滚从张恒的旁边滚去,双爪在其腿上留下六道血红的口子,此时刺客森冷的目光正对着双目通红充满仇恨的邱远红,嘴角泛起冷笑,朝着邱远红袭杀而去,冰冷眼睛却始终看向木架子后面的女人。

邱远红挥动双刀直接了当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地砍下去,却不料对方单手撑地,翻转身子同时避开挥砍下来的双刀与身后刺来的长剑,再度一翻身躲开,一根携着恶风的铁棍砸落在雪地,溅飞无数的雪块落在刺客的身上。

刺客双爪插地往前用手移动,整个身子不接触地面,快速移到了木架子下面,又翻身躲开双刀的横砍,踩住邱远红的手背,双爪竟然毫无顾忌地朝着木架子上的女人刺去。

张恒顾不得腿部的麻痛,一剑刺来,怕来不及又抖动肩膀一支箭装填好,朝着青影的喉咙位置射去。

刺客侧眼瞥到不良帅的胳膊对准自己,有些不满意地仰头后撤,双爪也被长剑挡住,气恼之下决定不再缠斗,本来接着雪粉袭击可以将不良帅一击毙命,没想那个铁棍子统领竟然是宗师,看样子也是突破没多久。

躲开一箭之后,随着架起木架子的不良人替其中箭发出哀嚎声,狼爪如鬼魅一般突袭向邱远红,一膝盖抵开邱远红的握刀手,从上往下,胸口到腰间蹭蹭蹭地猛刺捅出无数的血窟窿,临走时还不忘用嘲讽的眼神挑衅不良帅。

张恒圆瞪双目,精准地超控暗弩。

第三支箭射出,避无可避地命中狼爪的胳膊,刺客只能阴毒地冷哼一声,闪入了涌上来的摩尼教徒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概只有几个呼吸的功夫,足见这位刺客的速度之快和果决。

张恒抱住邱远红这位兄弟,心中痛惜万分,而邱远红口中咕噜溢出鲜血,脸色发青,说完铁爪上有毒便断了气。

忍住心中的绞痛,张恒横下心,继续带队突围,而且腿部的麻木感愈发的清晰,联想远红的话立刻明白自己中毒了。

一路厮杀,终于他带领着三十几人的残部离开了半壁峰后才知道和自己猜测的一样,摩尼教的教主在牛捕头那边,而且这一次大范围拼杀对不良人影响极大,也是造成了此后一年里摩尼教在长安横行霸道,不良人龟缩起来忍气吞声的直接原因。

至于牛捕头,被三名宗师人物合力袭杀,没有之前的幸运,带领着五十多名不良人战死在半壁峰断崖处,被悬尸于崖上。

无人替其收尸,直到摩尼教覆灭之后,张恒才将这位捕头安葬在半壁峰上,这些自然都是后话了。

第134回 审问

冬天的早晨意外明亮,司空明连夜赶到了半壁峰,找到了大教主陀曼山。

此时的摩尼教高层以及那名外号狼爪的刺客也在其中,除了他们,刑部的曹捕头和新任的郑捕头也在其中。

这些人坐在刚刚打扫完血迹的山寨大堂中,堂中间燃起的篝火将每个人的脸照得通红,围着篝火吃肉喝酒的众人都是懒洋洋,当然,每人身上几乎都带了一些或重或轻的伤。

其中陀曼山和曹捕头以及郑开意对付牛捕头,精力耗损颇大,三人眼球还充盈着淡淡血丝,困兽拼死一战也不可小觑。

特别是郑开意,他tu shā同僚之后,心中的那种犹豫不决全然散去,完全变了一个人,气质也变得冷冷的,因此在一年中勉强过度到了宗师境界,这一战算是初露锋芒。

此时,堂门突然大开,司空明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神色并不轻松,见到目光审视而来,没有多说话,环视一圈,看向正靠在垫子上的大教主,又看一眼正在处理肩膀箭伤的刺客,最终到大教主耳边轻声将消息说了一遍。

“讲出来吧,那位刺客是罗二弟请来的帮手!不是外人!”陀曼山闻言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强作大方的说道。

司空明接到教主的命令后,拱手而道,“东市的酒坊出事了,有人闯入其中,把里面的‘货物’全部劫走了,不知道是何人所为,更重要的是那名黑衣人是一名宗师武者!我与其过了几招,完全不是对手,但对方也没有追杀的意思,得以逃脱。”

那刺客闻言嗤之以鼻,这次明明说只有不良帅一个宗师,结果那名耍棒子的家伙也是个宗师,害得他功亏一溃,要不是速度够快,恐怕栽在那里了,这摩尼教办事太疏忽了。

“地窖的情况如何?”罗义奭蹙起粗眉,脸色拉了下来,明显有些不悦,那些女童的损失可都是金条啊。

“死了几个弟兄,而且屠申下落不明,恐怕被抓走了!”

“什么?”

听到这话,不仅仅是罗义奭,就连陀曼山也站了起来,察觉到失态才轻咳一声坐了回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女童丢失就算了,屠申那家伙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万一泄露出来就不好办了,必须得有所行动了,隐隐头痛起来。

篝火旁的众人心思不一,狼爪已经决定不趟浑水了,曹捕头等人并不在意摩尼教内部的事情,依旧神情冷淡,这次把牛捕头这个隐患解决了,但是不良帅似乎中毒而逃了,只有不良帅以及几名知道事情的统领死掉后才算是稳妥了,不然他们àn shā同僚的罪行一旦被揭发出来,右相也保不住他们,到那时也就成为弃子了。

“过几天我就离开这里了,罗兄啊,胡姬也享受过了,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你们教中的事情本人也就不凑热闹了,而且你们的情报系统也不是很完善嘛,害得本人受伤,不良帅的事情本人只能帮到此了!”

狼爪穿好衣服起身,没好气地说完拉起装着任务酬金的袋子,朝着大门行去。

罗义奭朝着大教主望去,得到示意后笑嘻嘻地去为狼爪送行。

天色灰蒙蒙地,冬季雪天都是如此。

因为没有考虑建造牢房的原因,此时从摩尼教抓来的屠申,整备五花大绑地架在十字木架上,就在空坊的空房间里,休息了整个上午,武月绫的精神也好了许多,还是不习惯夜里行动。

来到关押屠申的房间,武月绫带着楚儿还有岑参来到这个家伙的面前,此时的屠申早已经醒了过来,见到三人进来,眼皮微抽,心中却不已为然,两个女子而已,那个男子看上去也不像凶狠之人。

“醒了?”武月绫走到椅子边坐下,淡淡的说道,“听说你是摩尼教的小头目啊,知道的东西应该挺多的,赶紧说说吧!”

“哼,你这女子长得不错,比地窖里那些货色好啊!”屠申色眼上上下下地往武月绫的身上滴溜溜转着,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结果被花楚儿一拳打落数颗牙齿,嘴巴瞬间就瘪了。

武月绫在公输灵韵和那些女童的口中得知她们的遭遇以及看押她们那些家伙的畜牲行径,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用正常手段,更不打算好心对待对方。

“本公主最后问一次,把你知道的摩尼教情报都说出来,怎么样?”

只是淡淡地用整理自己的衣袖,眼睛始终没有看向十字架上的人,声音也是不咸不淡。

岑参有些看不懂此刻的公主,因为他觉得女子之心能到这种程度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成长。

摩尼教的事情到现在他才明白,他们昨晚攻陷的地方是摩尼教的一处地窖,关押着数名已经mài shēn为奴的女童,似乎是因为那些女童的事情,那晚公主才会勃然大怒,让他有些愤怒的是公输家的两个孩童也遭受了摩尼教的毒手。

屠申咧着嘴,鲜血流了出来,流到下巴处短短的胡须上,原本想要奋力吼骂,但是怵于楚儿的虎视,只好不再说话,大不了挨几顿刑罚,或者直接被杀掉也行,背叛教主这些事情在他领教到接下来的刑罚后果断做了。

见到对方不说话,武月绫只是冷冷地扫视一下这个家伙,然后让几名团练进来,自己则是出去了,命令他们按照计划实施,等待对方彻底招了再通知她。

岑参则是留了下来实施刑罚,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了出来,有些怜悯地看向屠申,慢悠悠地说道,“我劝你还是招了吧,就下来的流程你恐怕会受不了!”

“哼,本人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屠申把脸一横,完全不畏惧眼前之人。

岑参无奈,只好吩咐道,“扒光撒盐!”

屠申的衣物被扒的干干净净,就剩下一条di ku。当面盐粉扑洒而来,飘洒在胸膛,屠申心想,这又如何,不就是鞭刑吗?他会惧怕?

“再洒辣椒粉!”

屠申心中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不清楚辣椒粉是个什么东西,唯一有记忆的就是一道辣椒炒蛋的菜,随着红粉飘来,他吸入鼻孔打了重重的喷嚏,鞭子也接踵而来。

半个时辰后,屠申胸前血光淋淋,皮肉翻飞,而他本人早已经痛苦万分,脸上额头两边突显出两道蚯蚓一般游动的青筋,实在太疼了,别人鞭刑撒盐就算了,你们特么洒辣椒粉!

没过多久,一桶热水提了进来,脸部狰狞无比的屠申看到水眼前这个看上去温和的男子往里面投完盐巴又倒了许多辣椒红粉进去,顿时哭起来求饶,大喊招了。

和之前相比,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等到公主来了之后,屠申突然觉得这位漂亮的少女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当场就把所有摩尼教的情报都透露了,自然包括公输机玄的关押处。

第135回 忠心

武月绫在长安及周边的地图上画了几个红点,这些都是摩尼教的据点,而其中画了个大叉的地方正是摩尼教现在正在训练杀手的地方,也是关押公输机玄的地方,诸如少倾林这样的少年都是在一些极为残酷环境下培育出来的摩尼教忠实之徒。

根据屠申的情报,摩尼教昨晚似乎有大事情发生,光光长安城中呆着的数百摩尼教徒就连夜朝着半壁峰行去,此事相当蹊跷,而且摩尼教可不是什么善类,任由他们猖狂也不是个办法。

心中暗暗盘算着,找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进,那么捕头呢,或许联合长安刑部的捕头也不错,只是这个想法在她之后了解到一些惊天情报之后就立刻否决了。

正在思考时,鱼朝恩扣响了门,说有人求见公主,小春则是打开门,让鱼朝恩进来。

武月绫坐在炕上,听完禀报后就起身去了大堂。公输家来人了,因为救了公输灵韵,既向小师弟报了信,也按照灵韵所说找到她的家,把家长叫来了公主府。

实际上武月绫认为公输一家是匠人出身,也许这件事作为契机能够招揽人家。

大堂中火盆中炙炭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暖和着对座的人。

“请喝茶,这些茶稍微有些特殊,只是淡淡的茶叶,没有放其他的东西,希望你们能喜欢!”武月绫笑道,摆出了主人的大方姿态,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接待方式。

“多谢公主!”公输运图端起茶碗,有些诧异这种款式的茶碗,作为匠人自然好奇提手筒形碗,也诧异公主真是大方,居然放了那么多茶叶,不过这种茶水是红色的吧。

原本他们喝的也就是姜盐各种调料煮成的茶水,高雅一点的便是用茶粉煮茶喝。

公输战本来大粗人一个,端起茶碗一口闷,发现味道和平时完全不一样,香甜可口,早就听说公主府的东西都不同凡响,今日来了才知道确实如此,他也知道西游记酒楼便是公主开的,里面诸多类型的炒菜他都喜欢,经常去点两个菜吃一饭桶饭,毕竟当铁匠,整天都是力气活,饭量也大。

“这次前来,是为了感谢公主救下我的孙女!这份恩情,小老儿无以为报啊!”公输运图放下茶碗,面露感激的说道。

“多谢公主!”公输战也如此说道,拱手感激道。

坐在旁边的灵韵鼻头一酸,哭了起来,这次无妄之灾差点让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父亲和祖父了。

“我也不图你们什么,只是灵韵说你们是匠人?”武月绫抱着热乎的茶碗,继而将自己的想法抛出来,看他们如何选择,听岑参介绍,这两人似乎是名匠,目前公主府缺少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不瞒公主,小老儿世代皆为匠人,只不过越来越落寞而已!不足挂齿!”

公输运图表面谦虚,其实老眼里还是闪过一丝傲然,活了大半辈子,别的没有,这手上的技艺可谓千锤百炼如火纯青。

“不知道可否来公主府效力?”武月绫点点头,笑道。

“这”公输战抚摸着灵韵小丫头的脑袋,让其不再哭咽,听到公主此言,不由地把征询的目光看向父亲。

公输运图神色犹豫不决。

武月绫观察到公输战的目光,也察觉到老头脸上的神色,于是趁热打铁,“我知道公输机玄的关押点,打算今晚组织营救,抓走两位令爱的便是摩尼教!”

“哦”公输运图愕然之后立刻起身拜谢公主,老腔激动不已,“若是找到玄儿,小老儿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公输战也跪到父亲的身边,同样说道,尽管他是个大老粗,但礼仪还是懂的。

灵韵听到有阿哥的消息,低迷的心绪也随之发生改变,蓄着泪水展颜向公主道谢。

武月绫见到他们愿意留下来替公主府效力,自然开心,将俩人迎了起来。

只是后来,公输运图这位小老头没有上刀山,却下了火海,用另外一种方式为护国公主赴汤蹈火。

安排了公输家的住处后,公主府也迎来了几位不同寻常的客人,他们要求见的正是医神孙若闻。

病房中,武月绫急匆匆赶到,只见孙若闻忙得不可开交,各种指令分发下去,急起来的时候没注意来人是公主,直接用急切的语气说快去制糖坊拿些白蔗糖粉来,随后甩动白胡子在床榻边开始治疗。

旁边的鱼朝恩眼眶不自主地缩了起来,面色微怒,如此行为实在是不敬公主,本欲说些什么,却被武月绫伸手挡住了。

见到公主转身离开,有些不解,“公主?公主莫不是去制糖坊取白蔗糖粉?交给小奴就好了!”

武月绫没有回头,步伐快速地往外行去,“这是医神交给我的任务,当然由我去完成,你在这里守着就好了,要是医神有任何吩咐,就立刻去办,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

鱼朝恩闻言心头微凛,对于护国公主愈发的恭敬起来,再也不是先前见到公主时那样一副认为主可欺的样子,而是发自内心的敬重这位主人。

拿到了白蔗糖粉,见到了中毒昏死过去的不良帅张恒,心中疑惑也起来,看样子昨晚她入侵摩尼教秘处酒坊时,两股势力恐怕就发生了剧烈冲突。

见到躺在床上微微转醒的女子,听老医神说此女手筋脚筋全数被废,已经没有办法行走了,不由心头为其感到不幸,当即利用设计界面把轮椅绘制好,再画出来让木匠坊去制造。

与此同时,梁子心与几名不良人也受到了公主府的款待。

夜深,武月绫也从梁子心这位老大叔的口中得知了半壁峰的冲突,五百多名不良人全数死在了半壁峰的雪地里,他们营救不算成功,还死掉了一名不良人统领以及一名捕头。

对于不良人统领,她并不了解,只是与张恒有些交集,酒楼开张的时候也是依靠不良人帮忙,渐渐把名声扩大出去,现在没有人不知道西游记酒楼,甚至有一次义父和义母乔庄打扮去酒楼吃过饭,当然这种事情义父义母也没有说过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从头到尾听完梁子心的讲述,武月绫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是简单的安慰了几句。

过了一段时间,等到不良帅醒了过来,武月绫得到的是不良人全数加入公主府的承诺和保障,而且张恒也将之前试图将公主府作为挡箭牌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直到此时,武月绫才恍然大悟,摩尼教的幕后黑手果然是那只老狐狸!不过还是要感谢摩尼教和那只老狐狸,这样把不良人推到了自己这边正合了她的心意,省去许多招揽不良人的麻烦问题!

第136回 风瀑谷

风瀑谷乃是长安一百八十里外靠近樊川的山谷,在终南山东南方向,原本此处属于荒郊野岭,僻静无人,而摩尼教也在此处建立了一个据点,用来培养各种忠实的教徒。

风瀑谷就像其名字一样,风大,还有瀑布,瀑布里面有山洞,比较潮湿。摩尼教长期驻扎,因为凿空了的缘故,风呜呜地从里面穿过,变得干燥了,只是冬风袭穿而来,那些光着身子淋半个时辰瀑布的小家伙可得忍着苦寒咬紧牙关了。

公输机玄两天前到达此处,他第一个天到这里的时候,还管饭食,不用挨饿。但是这两天,他加入了一个宗门性质的训练场地,每天除了冻死人的冷水瀑布浇灌之外,里面同龄男女都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们的眼神比冰冻的瀑布还要寒冷。

今天和昨天一样,依旧是没有饭吃,因为抢不过人家,感到委屈的时候,就哭了出来,他从来都没有这样难受过,因为跟在父亲面前时,还有书中的道理都不是这样的,人应该互帮互助才对。

一个面色消瘦,皮肤有些枯黄的少女手里拿着鸡腿还有一碗面块,蹲到公输机玄的面前,她不是好心施舍,更不会善意施舍,因为施舍就要被杀,好心也要被杀,上个月她认识的家伙好心分食物给新来的,被看管他们的老大无情地杀掉了,尸体就悬在石壁下面,现在已经被冻成冰块了。

公输机玄连续饿了两天,闻到香味自然把持不住,眼巴巴可怜地看着这个少女,“请问,能给我一口饭吃吗?”

少女没有答话,冷漠的眼神也不会改变任何,撕咬完鸡腿,把骨头丢在地上,用手挖着碗里的面块吃,吃完后打个饱嗝,“想活命的话就去抢,夜里解手时间可以去山背上挖点草根吃!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饿了七天,不想死就去抢,抢的时候就算你把人咬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咬不过人家那就只能被饿死被淘汰!”

公输机玄看着地上的鸡骨头,伸出手想要去捡,另一只手却阻止了他的行动,最后挤出微笑看向黄脸少女,“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我叫公输机玄,你呢?”

黄脸少女眼神冷漠,她听不懂公输机玄的意思,因为不是同一类人,随手往公输机玄身上一扒,将其衣物扒了套到自己单薄的身子上,转身漠然离去,“这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你吃我,我啃你!”

“哈哈哈哈!”

远处表情不一的家伙们都大笑起来,对这个新人发出哄然嘲笑。

公输机玄失去一件保暖的外衣,剩下两件衣服,饥寒交迫,精神也不太自然,委屈在心中积蓄着,泪眼汪汪的,头一次感到人世间的冷酷,看着地上的含着几块肉的鸡骨头始终没有去捨。

灯火昏暗的石室中,公输机玄看着睡在大被褥里的黄脸少女,还有那些有铺可睡、有被可盖的同龄人,自己躺在角落的草堆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就在刚刚,为了争抢大被褥,黄脸少女与其他同龄人厮打在一起,最后那个挑衅的家伙被她打成重伤奄奄一息,其脸部扭曲得不成样子。

蜷缩着身体,沙沙地拖动着稻草往身上盖来,吸一口鼻涕,正准备睡去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打斗声,这时候本来睡在大被褥里的黄脸少女掀开被子起来了,闪身来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公输机玄也透过门缝往外看去,见到鲜血淋漓的场面,不禁心口一缩,紧张起来,不仅仅是他,这个黄脸少女也惊讶看着平常作威作福的老大竟然被一个黑衣人一枪刺中提起击飞数丈,砸在腌制咸菜的坛子上,发出哐啷哗啦地碎裂声。

当公输机玄见到一个大锤子的时候,隐隐觉得眼熟,再看到那道魁梧的身影心中激动得无以复加,大喊了一声祖父后便被黄脸少女摁到在地,那群人明显在杀摩尼教徒,完全没有半点留情,要是被发现肯定会死。

可是偏偏这一声呼救,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迅速来到石室前,一脚踹烂木门,呼呼的寒夜风席卷进来。

黄脸少女本能的求生yu wàng燃起,一拳朝着黑衣人招呼而去,架势不错,拳头也挥得坚决。

黑衣人任由拳头朝着胸口打来,扫视一圈全部醒来的少年少女们,收枪而立,单手撑住黄脸少女的脑袋,其拳头无法寸进,淡淡地开口,“不用惊慌,我是来救你们的,当然还有公输机玄!”

第二日,长安,齐家的一座空荡的酒楼里,坐着摩尼教的数名高层人员。

“大哥,风瀑谷遭到了袭击,我们的人全数被杀,这件事情必须追查到底!”司空明面俊肤白,书生模样,在这些面目丑恶的家伙里面显得格格不入的样子,只是他冰冷的目光倒是与其儒雅的模样不符合,此刻因为据点被毁的事情而愈发的冰冷。

陀曼山没有说话,自从听到屠申被抓走后就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那家伙知道摩尼教重要的据点一共两处,转运点一共八处,这本来是司空明的责任,此刻司空明如此计较也正是因为害怕大哥会以大教主的身份责罚他。

罗义奭摸着下巴,终于不沉默了,开口说道,“首先,根据前几次的事情来看,先是大雁塔悟世高僧的弟子被救走,再之后便是公输灵韵和公输机玄,这三者之间存在的着联系,很有可能是大慈恩寺人所为,只是我们的教徒一个都不放过,下如此般的杀手,很明显,大慈恩寺的和尚可以排除!佛门之人毕竟与我们这些江湖之徒不同,不会杀生!”

“那究竟是谁,东市地窖中的情况也是下的杀手,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活口,而且有两人是莫名被击穿胸口和额头而亡!”司空明有些歇斯底里,同时也偷偷瞥着大哥的神色,白净的书生脸有些狰狞。

“三弟,不必如此,等我们找到他们,自然可以报复,二弟,你继续说!”陀曼山见到三弟有些失态,便开口安慰道,对于公然和摩尼教作对的事情,眼中闪过愠色很快又掩饰起来。

“我通过右相的关系调查过,最近出入长安的人中,确实有公输家,他们世代为匠人,而且现在就在公主府!所以,事情有些麻烦,不出我所料,此事应该和护国公主有关系!”

“什么?区区一个公主也敢如此!难道她不知道不良人已经被我们打残了吗?长安现在可是由我们说了算!更何况我们背后可是有右相这座大靠山!”司空明得知了频繁对他们出手的竟然是护国公主,心中阴怒燃起,冷笑起来,阴毒的心思盘旋在公主府。

“最重要的是公主府有医神,那不良帅的毒多半是解开了,所以”罗义奭没说完,就被陀曼山打断了。

“她毕竟救了圣上,对付她还是请右相出马吧,不过既然敢收留不良帅那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二弟,再次联系第十盟,重金请他们做一件事情!”

第137回 自医

长安西北方向数千里外,飞雪连天,高山交纵的山谷里,住着百来户人家,这里的人都得了一种连续咳嗽不断,身体乍寒忽暖,冷时抖如糠筛,热时冷汗淋漓,几乎一村之人无人幸免,包括落脚于此的医圣和小仙医。

尽管嘴唇发白,全身虚脱,白衣老人完全不惧,在白米水蒸气消毒的房间里捣起了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症状,尽管身染疾病,完全不惧,白衣袭袭,在房间里行来走去。

小仙医海棠蕊铜色的脸庞渗透出冷汗,此时她正觉得身体发热,即使风雪打在脸上也浑然没有知觉,她来到最初得病人的家里,将几副缓解病情的药交与他们。

替躺在床上眼眶深陷、手腕皮肤青紫的妇人诊断后,同时开始检查这家人的住处,来到猪圈时她眼前一亮,发现这头猪也是这个症状,时不时地咳嗽着,声音怪异难听,脖颈下也是一片青紫,她突然想起了中毒的症状,难不成不是病,而是毒?

随后又检查了几遍猪食,她亲自尝了尝,发现其中有一种草味道相当的怪异,连忙吐了出来,用铜镜看舌头青紫时一惊,急忙漱口,之后从中找到原料,几株干枯的草株,拿回住处寻到师父。

“我在那家人的猪圈里找到一株奇怪的草药,似乎有些古怪,这种病症会传染,但又不立刻致死,像是缓慢发作的毒性一样。”海棠蕊嘴唇也是发白,不过比她师父好一些,眼眸熠熠生辉。

白衣老者云丹贡布接过草株闻了闻,又放到桌子上捣碎了看看,用一根特别的银针试了试,银针呈现焦黑状态,眼前也是一亮。

“嗯,徒儿你的猜测也有可能,很可能是中毒,只是为什么这种毒会传播,老夫也一时想不明白,既然知道这种毒草,那就可以根据毒草的特性来配置解毒药。”

“是,师父!”

一老一少在房间里忙来忙去,两人以身试药,过了几天,发现由身上带的解毒药好像并不能完全祛除其中的毒性,只能缓解,这让云丹贡布疑惑了起来,喝解毒药水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白衣老者皱眉沉思,最终把自己的手指头割破,放在了碗中,用银针测试手指里的血液,银针微微发黑,里面显然含有毒性,皱起眉毛喃喃自语,病时发毒

恍然大悟的云丹贡布决定亲自去看看那头猪,没多久,那头病猪也被解剖开来,外加云丹贡布的严肃审问,这家人原先杀过另外一头猪,还吃了猪肉,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起中了毒又染了病。

查到了根源,全村几百人都纷纷谴责那家人,正是因为害怕谴责才没有吧情况如实相告,那家人也知道很可能就是猪肉的问题。

村子里的人暴动起来,有的一边咳嗽一边举起锄头拆那户人家的墙,愤骂之声响彻山谷。原本身为少族长的海棠蕊此时也发挥出了当家的本领,挡住愤怒的众人。

一开始有人忍不住怒火,上来便要推开海棠蕊,被同样嘴唇发白眉头紧皱的青树挡住。

渐渐的,在海棠蕊的劝说感化下,这些既不属于大唐也不属于吐蕃的边民都认同了她的说法,目前共度难关,将病治好才是,而且她也保证一定治好大家的病,现在有力气的年轻人跟着她一起出山去挖掘治病草药。

青树看着这位天性善良的少族长,心中替族长感到欣慰,这样的号召力,这样的医术,将来的青稞部在她带领下定然越来越好,他在心中虔诚地默念,神灵啊,一定要保佑少族长,阿萨!

茫茫雪地里,拿着锄头挖着地面,寻找草药,忙碌了一整天,不少人病上加病,师父也累倒了,但是药的配方也弄了出来,海棠蕊一人肩负起继续配药的担子,一边煮药给师父喝,一边将药包好送给村民,这次危机也就这样解除了。

数月之后,新年之际,这处村落的病疫得到控制,不少村民送来礼物,大雪融化后泥泞的村庄空地上,摆起了篝火舞会,他们跳着踏靴舞,围着篝火酹酒水,为两位救命恩人祈祷祝福。

当然,云丹贡布和海棠蕊一行人本来打算早点到达长安,与医神孙若闻交流心得,奈何中途遇到此村,耽搁了数月的时间,等他们到达长安的时候,已经来年的夏季。

天宝四载元月初,王公贵族家里布满火树银花,比较大气制作起了火轮,在转动的轮子上挂满灯笼,摆下宴席合家欢乐,烧着篝火放竹子进去,噼里啪啦热热闹闹,自然也有家妓陪在左右,大房的妻子见此也不能多说什么,就算是正室也不能管夫君所为,在他们眼里,女子本身就低贱一等。

当然,这放在当朝左相陈烈希的府中,情况可能得转变一下,肥婆独坐主席,严厉地看管犯人似的,要是敢偷腥,先打断几根骨头再说,在家里肥婆大,在外面还是肥婆大。

于此同时,兴庆宫中,宫殿左右遍布刚刚砍下来的树木,上面挂满了灯笼,宫女宦者称之为火树。还有九个大轮子,不断地在兴庆宫上空转动着,上面挂着九条火龙,引得百官赞叹。不管宫女宦者,今年都可以在路上摆的酒食案上自饮自食,与自助餐差不多的样子。

因为这一年,圣人把废置已久的贵妃制度重新启用,封爱妃杨玉环为贵妃,实际地位在所有妃子之上,而且宫女也罢,宦者也好,都称杨玉环为娘子,其内在意义便是尊杨玉环为皇后,也是后宫之主!

这一年,武月绫照旧去送了几车烟花,这般五光十色的花朵在空中绽放,赏花的义父义母开心不已。只是左相看不到这样的情景,实在有些可惜,毕竟同为醉八仙,多少交情还是有的,因此武月绫也颇不待见李林甫这头老狐狸。

更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的是,除了义父义母,她还多了三个所谓的姨娘。

大姨娘便是韩国夫人,杨宝萍。按照武月绫的评价标准,这个女人气质内敛,应该是属于性格温和那种人,谁知道这女子说起话来风风火火,笑起来更是响到百米外都能听到。只得表面前奉承乖巧地喊大姨娘,实际上不想与之交恶,她心里并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除了大姨娘,自然还有三姨娘,初次见到这个姨娘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人肯定不靠谱。

这位虢国夫人两额秀发弯起贴在皮肤上,姿态娇柔,媚眼随时随地乱抛,而且经常拉着义母的手骄矜地用秋水泛滥的眼眸勾搭义父,怎么说都感觉有点不像样子。

武月绫觉得自己长见识了,居然还有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而且义父好像魂都能给她勾搭走,一时间也不喜欢这位三姨娘。

只不过八姨娘稍微有些不同,jing zuo在席位,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吃着酒食,似乎是见到武月绫望来的目光,恬静一笑。

武月绫也点头而笑,对于这位八姨娘,倒是没有多少厌恶的感觉,而其也被封为秦国夫人。

大年之夜,公主府在街头摆摊施粥施衣服,岑参和高适两人义气相投,打算结为异姓兄弟,与此同时,另一处街头也有施粥处,只是相比西游记酒楼这里的施粥处显得寂寥一些,很多在西游记领了食物衣服的又会到那里去领碗粥来喝,这处施粥之人便是秦国夫人府的丫鬟和奴仆。

当王公贵族地主们在家里大吃大喝,被他们压迫得失去土地而流离的难民们在街头接受着公主府送出来的温暖,同时也在心里感激护国公主,大年之夜没有忘记他们。

西市的西游记酒楼外,买卖提也正在按照公主的吩咐进行救济活动,远处一群摩尼教徒扮演着难民来此处进行打杂抢哄。

原本气定闲神地在三楼喝酒的杜甫见到此景一惊,准备下楼的时候被不良人统领拦住了,公主下过令,此时还需忍上几分,等到彻底摸清了摩尼教的据点再发难也不迟。

实际上,这样大大小小的冲突已经发生了数十回,每次都是不良人落败,这也是张恒提出来的计划,卧薪尝胆和骄兵之计!

第138回 阴谋

坟茔的枯草半截青半截黄,坐在轮椅上的青语失声痛哭,这一次,她又平安无事,大帅中了毒,还需要休养。

只是,乐胖子走了,邱大哥在营救自己的时候也走了。

洒酒祭拜,青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不良人此时损失惨重,原本从底层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半数折在了半壁山,从此以后,不良人和摩尼教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梁子心原本也看淡了人世间的生死富贵,见到此情此景,心中翻涌的浪涛久久没有平静下来,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最终冲破了眼帘,化作几滴无声的泪珠砸落于地。

手拍了拍青语的肩膀,沉重的大叔音带着缅怀和沧桑慢慢地飘寂在山林之中,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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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兄!”

“狼兄!”

罗义奭抱拳笑道,前不久刚送走人家,现在又飞鸽传书将其召回,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搂住其肩膀做出熟络的样子。

“嘶,本人的肩膀伤未痊愈还疼着呢,你就不要乱动了,十盟令已经寄出了,你我兄弟情分在此事之后便了断,这次事情极为冒险,若是情报再有误,本人也只能顺势而逃!”狼爪极不情愿的说道,将罗义奭的手推开。

“哈哈哈,狼兄不必如此见外,这次的事情是右相主张的,所以报酬也比较丰厚,不然也不会贸然将狼兄召回来!而且公主府在长安城外,办起事来也方便!届时逃走也比较便利!”罗义奭神色没有变化,依旧笑眯眯摆出热情的样子。

狼爪闻言心中贪念砰然而动,细细琢磨,当朝右相出手应该相当阔绰,狡猾的眼睛溜溜转动,心思已经理顺了,“既然是右相,那本人当仁不让,只是聘金需要先拿到手,这事我可不敢当着右相的面谈,交给罗兄了!”

罗义奭眉头微不可查地挤了一下,还是不动声色地爽快答应了。

数月之后,晋国公府,后院花园中,几名凶恶的江湖之人聚集在一起,皆恭敬地听着正席上右相的安排,没有一人露出不满的神色。

其左右皆有晋国公府护卫在旁,而且御史大夫吉温带着几名刑部心腹在此,这几名江湖之人也不敢有所妄心,凡是右相之令皆唯唯诺诺无所不从。

这里汇聚的江湖人共有六名,摩尼教的三名教主,还有第十盟的三名刺客,这些人皆是宗师级别的人物,除了那名狼爪之外,另外两人名为虎须和夜魇。

狼爪,其实是代号,此人原本无名无姓,据说是狼养大的孩子,后被第十盟的盟主逆鳞发现并养大,生性狡猾贪婪,深谙刺杀之道,隐藏在黑暗中蓄势待发,一发便如狼般凶狠残忍,直取目标。

虎须,此人浓眉大眼,看上去比较老实,实际上力大无穷,能自如挥动五百斤的武器,而他随身带着的那根狼牙棒便是最好的证明,曾传言有一村被尽数屠戮,村子里的人都被棒子打成了肉泥,城中捕快去现场的时候,这名大汉戴着扎起六根胡须的虎面具又把来现场的捕快们尽数碾死,江湖中也有不少恶名。

后来受困于四大名捕的追杀,差点殒命在灵武盘岩岗上,因为第十盟的介入,将此人救走,也就成了第十盟的杀手之一,连年作恶不断,每次赏金任务对象以及其周边的人都会死状凄惨,尽出自此人之手。

另外一人,代号夜魇,实际上就是一个采花大盗,专门祸害良家女子,近来江湖传闻,这厮偏爱好shǎo fu,此人暗使两把bi shou、一把短弩,三件武器上皆涂满了调剂缓和的má zui毒药,中箭中刀者片刻间就会感到昏沉麻木栽地不起。

至于四大名捕,是十年前的风云人物,不良人老帅便是其中之一。

出了晋国公府,这几人来到了齐家酒楼,因为右相的缘故,他们已经将此处作为平常议事ji hui的地点。

至于招待他们的齐家家主,只能说几句客套话,之后就不再逗留,最主要这群江湖之徒他略有打听,富甲一方的他也不敢多言废话,只提供地方就好了,反正齐家酒楼已经无法运营了,从去年得罪了护国公主就经营惨淡,基本没有客人来往。现在西游记酒楼似乎在讲那三国演义的故事,讴歌演义忠臣名将的历史故事,他时不时去听听,蛮有意思的。

虎须拿起酒坛子,大喝几口,哐啷啷地放在桌子上,狂暴的声音从其喉咙暴虐出来,“某可将公主府碾碎?尽情地粉碎!”

这般残暴的话语明显和他老实的外表不符合,形成一种截然对立的状态。

“不行,这次你必须跟在我的身边!要统一行动!”狼爪挥挥手指头,表示不同意,粉碎公主府?他们这次目的是刺杀不良帅以及不良人统领,包括他们三人外加三名摩尼教教主,一共六人,要是拆了公主府,那岂不是要被皇家禁军追着杀,哪还有活路。

“嗯,”虎须有些不耐烦,举拳砸碎了酒坛子,压出重重的鼻息后没有再多说话,似乎是默然了狼爪的调遣。

夜魇戴着面具,发出轻轻的哼笑,看着食案上摆着的公主府地图,眼睛死死地盯着标注了‘天赐阁’三个字的地方,那里是公主的寝居,话说他这一生风流倜傥,还未与什么公主有过邂逅呢,想到此处,不禁生起了非分之想。

“喂,夜魇,莫非你想潜入天赐阁?”狼爪听到夜魇发出让他不舒适的笑声,就知道这家伙又想使坏了。

“嗯,这次分头行动,天赐阁这边我来制造混乱,点一把火,嘿嘿,然后与佳人共度**,听闻这护国公主还是一名醉八仙,啧啧啧,仙子啊,夜某垂涎三尺!”

狼爪没有异议,就这么决定了,于是看向大教主陀曼山。

这个胡络大汉也没有多少废话,见到狼爪目光巡视而来,点头同意了。

至于这张公主府的地图,则是右相花费重金在许筑成的手里面撬出来的,当年施工建筑公主府的宫廷御匠还珍藏着公主的设计图,他一直认为公主是名匠中鬼才,而如今,这幅地图却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对付公主府。

第139回 扪心

二月春风似剪刀,把世界修出一片盎然绿意。

离天赐阁不远处的园林中,披头散发,jing zuo溪边,身边伴着大白虎,怀里宠着圆滚滚的小猞猁。

此刻的武月绫安静得不像话,就像是一片飘浮在溪水面的叶子,没有激起丝毫的波纹,一切静幽幽的,一切都任由水流而去。

水中的倒影,模糊的侧脸,一头黑色秀发垂到了胸前,没有任何束带的拘缚,额前自然分开的两道长刘海,衬托出女子的美丽,也散发出不属于女子的英气。

秀卷的眉梢透着一股淡淡寂冷的杀气,也透着半盏哀愁、半盏坚定。

朦胧的眼神渐渐清明,慢慢变成了水晶般的镜子,倒映出小猞猁的样子,也侧映大白虎自舔爪子的动作。

在这一刻,她从发呆中醒了过来,伸手挽起一捧溪水,放到唇下,吸了起来,一袭白衣,沐浴着天上洒下来的春阳,周围静悄悄的,她什么也没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溪水流动的咕咚声小心翼翼的响起,打断了她正焦灼着的思绪,水中突然多出了数道影子,正是岑参与数十名少年少女,其中不乏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存在。

抬起头,用双手将头发梳到身后,留着这么长的发丝,终究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目光扫过这些孩子,其中个头最高的那名蜡黄脸少女似乎不太喜欢自己这样冷冰冰的扫过而乖乖地低下脑袋,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变了。

“这些孩子是?”

“禀公主,他们被关在摩尼教的据点中,据了解,他们本来是要被培养成为杀手的,经过相当严苛的训练,几乎九死一生!”岑参解释的时候,把‘九死一生’四个字压得很重。

对于他们训练这种虔诚者的残酷方法,武月绫早就有耳闻了,并且通过少倾林的叙述,多少都清楚,那里每天都在争斗,就像是把一群野兽丢进囚笼,等待它们自己撕咬残杀相食,最后存活下来的那只才有资格走出囚笼。

“我知道了,”武月绫淡淡的说道,不知道何时,竟然如此风轻云淡。

“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岑参低着头偷瞥着这位美丽而略微冰冷的公主,心中向往之情愈发的亢实,他是比较同情这些少年少女的,在那样的环境中能够生存下来实在不容易。

“全部编入团练,由你亲自带领!”

听得此话,岑参抬头后又点头称是,没想到公主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过也对,转念一想又摇头失笑,自己内心的想法早就被公主看穿了,他第一次发现公主心思如此缜密,不由地在心中多了几分敬重。

大白虎突然从公主的身后探出脑袋,几个激灵点的少年面庞上顿时失去血色,着实吓得不清,甚至有的摔倒大声叫喊有老虎!老虎chi rén之类的。

等待岑参和他们离开,武月绫靠在大白虎的背上,摸着它的虎头,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小猞猁也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主人的心绪,小猞猁乖巧的喵了一声,想要往主人的肩膀上爬去,爬了许久,滚来滚去,愣是因为体型太圆上不去,只能愤愤不平地委屈喵叹着。

又过了一阵,楚儿一脸无奈地扛着个人过来。

武月绫朝着其看去,那家伙谁来着?

这小姑娘塞住了嘴巴,手脚都被绑住了。

看到对方的模样,她有点记忆了,似乎是那晚在木桶里洗澡的女子,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花楚儿知道小娘子为什么不清楚,于是把这个名叫兰儿的小姑奶奶寻死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到这里,顿时牙疼起来,似乎是因为失贞才会如此,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理,心灵上的创伤远比身体上的创伤更加难以愈合,看着眼眸恢复少许清明正在哭泣的兰儿,她一时间也没有办法。

无措之下,只能揭开了堵住兰儿嘴巴的麻布,轻声问,“活着不好吗?”

这句话仿佛掘开水堤的最后一粒细沙,将兰儿胸膛中积郁的痛楚彻底释放了。

兰儿放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

武月绫将其搂到怀里,此刻除了一个怀抱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而兰儿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一个温暖怀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儿终于止住了哽咽。

武月绫也感觉到怀里白色的衣衫和小猞猁都沾满了热泪,心道真是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委屈和不甘的泪水,真是辛苦了这么小的孩子呢,要说来到这边的世界,她一开始没有多少想法,现在的话,出于恻隐之心,为了给孩子们建立一个正常的家园,也许将来她会拼尽全力,即使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也在所不惜。

“回答我,活着不好吗?”

“想,可是兰儿好恨,好恨,恨这个世界,恨那些人!也恨自己!”

摸着兰儿的脑袋,武月绫望着湖中的倒影,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也许只有这样才有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吧,“那你就抓住仇恨绳索,往深渊上爬去,即使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然后拼尽全力慢慢的变强,去杀尽那些你所憎恨的人!毕竟死了那可就什么都不能拥有了,至少此刻你还拥有仇恨!”

兰儿闻言一怔,晦暗的眼神终于不再迷茫,这个美丽的姐姐说得很有道理,死了就什么都不能拥有了,现在她还拥有着仇恨,这是活下去的动力,她要复仇。

“可是兰儿怎么变强?兰儿该怎么办?”

武月绫没有说话,倒是看了看楚儿。

本来楚儿正在无聊地摆弄着秀发,见到小娘子望来,只得悻悻地点头,解释了几句,将兰儿带走了。

等她们走后,这里又变得安静起来,望一眼正在小憩的大母牛,盯得对方牛鼻子咯噔了一下,收回目光,这家伙是怕了自己呀,大白虎如今能健康成长都是它的功劳,这头牛也算白虎的半个母亲了。

嗯,老虎的牛母亲,感觉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抱起小猞猁,这家伙重得跟铅球似的。

小猞猁也晃悠着四只小短腿,享受着主人的宠溺,欢快地喵了几声。

武月绫看着如此滚滚如球的小猞猁,心道当年的时候,这小家伙可是瘦的不成样子啊,最后思绪回到静思许久的心间,继而扪心自问,现在的追求是什么?以前的话,钱与自在的生活是她的追求,现在的话

将小猞猁放下去,胸口的泪星辰碎片吊坠滑落出来,闪闪发光,引得小猞猁伸出爪子探抓着。

自嘲的笑起来,所谓的怜悯世人也不过是她自己的一片私心罢了,到底她还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这一份自私,为了当初遇到婉儿的那份执念,她双眸中的一片冰寒扑天卷地!

140 青梅煮酒

楼宇轩榭的东宫之中,矗立着一座最高的建筑,筑基使用的是大理花岗岩,其名为龙子殿,这殿占据东宫的中心,面积大约是整个东宫的五分之一。

龙子殿分为五个部分,同样采用四方来朝的建筑风格。最中间为太子正寝,名为太子府。大理石雕砌的台阶,两头石狮子站在铜环大红漆门前镇守,正门门内还有一块雕刻着两位门神石壁。

若是后世人看到这两位门神,一定会惊讶,竟然不是秦琼与尉迟敬德,而是另外一个名叫李子德和杨缜的两人。

其实这里不过是另外一处平行世界罢了,只是一段历史比较相同,唐朝历代皇帝基本与历史无误。

刚才说到的地方便是太子府的正门,不过此处正门鲜有开门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从后门或者侧门出入的。

因为东宫靠近掖庭的原因,所以整个龙子殿便有一万多下人供太子调遣,而整个东宫大约有五万多名宫女和宦者在运作。

太子府的后花园中,有一处高楼,一共三层,其实最顶上并非楼,而是亭子,这里是乘凉赏景的地方。楼顶亭子四空八达,有珠帘垂落,内置檀木屏风,一入其中便会闻到沁心的幽香。

此时,屏风内坐有两人,其中一人腰间别着两把黑色蔷薇花纹的左轮。

二人间摆着低矮的大方形食案,食案的中间布置着一个精美的铜色炭盆,盆上架着一个小锅,锅里煮着红色的葡萄酒和青色的梅子。

“义妹,春风晚来,青梅尚未成熟,只好煮酒来款待了!还望义妹莫要嫌做兄长的寒碜!”一身华服美冠,四十多岁的李亨留着短胡子,面貌和李隆基有五分相似,只是身形比较丰满,不似那般肥胖臃肿,话虽如此,脸上却露着自得的神色。

这葡萄酒是西域周边小国进贡的,长安酒市根本没有流通,李亨摆出这种酒来款待护国公主,其实也在这上面想要压其一筹,所有的兄妹之中,他现在可是太子,将来成为皇帝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到时候只要父亲禅位给他,他就是堂堂一国之君了。

武月绫端起酒碗喝一口热葡萄酒,带着一股子青梅的酸味,喝起来味道还不错,“谢殿下赐酒!”

“义妹不必如此客套,若是可以,就称呼我一声堂兄即可!”李亨一只手挽着另一只手的袖子拿起公共食箸夹起斧中的青梅放到了对座公主的碗中,得意自然地笑起来,眼中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神色,反而亲切地讲道。

他可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早已经洞察了人间的百态,此时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早就听闻义妹有才女之名,外加八仙之位,被人稍稍推动,李亨心中的妒火被彻底点燃,如今青梅煮酒实为效仿曹操论英雄,用来敲打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晋公主的。

“青梅煮得半熟半生才好吃,义妹趁热吃才是!”

武月绫拿起食箸,微笑着夹起那棵青梅,闻过后放到嘴巴里吃着,酸味减少很多,总体而言还行,“谢过堂兄厚爱!”

“不必多礼,来共饮此杯!这可是西域tè gong的葡萄酒,父亲亲自赏赐与我的,想一人饮酒太过于无聊,这才想与义妹共饮一杯啊!”李亨端起酒碗,笑道。

“多谢堂兄的心意!”武月绫再次谢过,低垂眼帘时瞥着周围屏风中暗藏的甲卫,从来到这里开始,她就听到了屏风另一侧的甲卫动静,还有弩箭上弦的声音,这也是她坐下便将两把左轮别到腰间的原因。

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心思已经陡转了几个山峰,最终确定的是不会有事,先前接到太子的邀请就觉得有些奇怪,来到东宫才知道事情的始末,说白了,这有点像鸿门宴,但却不会死人,更不会有人舞剑,因为眼前这个大叔的意思很明白,警告和敲打罢了。

可是对方这样做的原因呢,他是太子,难不成也会妒忌自己吗,因为得到义父和义母的青睐吗?武月绫喝完酒,既然对于对方的目标已经了然,那就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神色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感谢堂兄的酒。

李亨对于义妹护国公主的表现相当满意,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对付起来还是很容易。

“不知道义妹觉得长安如何?”李亨继续吃着梅子,问道。

“长安繁华热闹,足现我大唐强盛!”

武月绫停下筷子,回答道。

“义妹,你有没有觉得这番青梅煮酒有几分似曾相识?”李亨似笑非笑,儒雅的皮囊透着一股文人味道,骨子却是无尽的桀骜和野望。

“哈哈,堂兄尽管放心,我不是刘玄德,不会给堂兄造成困扰,所以请堂兄放心,月绫敬殿下一杯!”武月绫从容的说道,将突然剑拔弩张的气氛化解掉。

李亨再次露出得意的神色,很受用这句奉承的话,同时假装喝醉了,朝着旁边挥挥手,示意屏风外面的甲卫们离去。

这些武月绫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有些不屑,直到离开了东宫,坐上车驾,才无奈地摇摇头。

她既不是刘玄德,也不是曹孟德,她是护国公主,原本是他们眼中的一介草民罢了。

回到公主府,已经是深夜,夜空黑暗深邃没有尽头,因为做客太子府的原因,根本没有吃饱,又令厨房准备一些食物来,同时也觉得李亨这位太子实在是幼稚,兴师动众地装模作样。

实际上,她离开东宫之后,同样的亭子里,李林甫也出现了,只是两者并非针锋相对。

“恭喜太子殿下,此次敲打,护国公主在圣人面前应当知道收敛一些,圣宠可不是她一人独占的!”李林甫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这些西域的葡萄酒,正是他带来的,并没圣人赏赐给太子如此一说,这些年,圣人根本没有亲临过一次东宫,更没有特意召见太子,显得有意冷落,抓住这一点,李林甫轻而易举地挑拨了太子和公主的矛盾。

今日之事,也是他在背后暗暗推动。

“哈哈哈,右相啊,有你辅佐父亲,我大唐定将辉煌无限,如此美酒,实在难得,来来来,我敬右相一杯!”

“殿下说笑了!不过在下还有一宝赠与殿下,此物也是西域特产,名为八宝夜光杯”

第141回 暗夜袭杀(一)

有些人,喜欢白天,因为黑暗将无所遁行。

有些人,喜欢黑夜,因为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曲江池的公主府前,两站昏暗的灯笼挂在没有牌匾的府门前,下面个站着一名公主护卫,虽说曾是龙武军禁卫,此刻早已经放下了原本守卫在皇宫里的那种戒备心。

“今天晚饭的那道红色烧肉好好吃啊,在公主府真是幸运,公主人也相当好,不像陈将军,总是绷着一张脸,基本每天都要挨训!”

“哼,不要说陈老将军的坏话,我们能在他手下当军士已经很不错了,你看看外面那些不良人,那比得上咱们宫廷禁卫!”

“也是,陈老将军一心一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护卫圣人的周全,即使身老心犹在,是我等榜样,李某失言了!”左边的持枪守卫笑道,随后淡淡一叹,问起了陪着自己站岗的人,“哎,要是不做禁卫的话,你打算去干什么?”

“我?”右边的守卫听到此言,疑惑地想了想,“娶七八个老婆,生一大堆孩子,虽说武艺不精,但是教教几个孩子也不错!”

“这么说来,邓兄还是处子之身啊!怎么不打算去边疆闯荡闯荡,若是立下不世之功,回长安后就可以迎娶公主了,你我都是汉人出身,岂不美哉!”

“嗨,李兄说笑了,公主貌似天仙,我等贸然配”

噗~血花从其咽喉致命处绽放,炸裂成漫天血雨。

滴滴哒哒!

“有”

右边的守卫刚刚倒下,左边的守卫也被一箭穿过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捂着喉咙踉跄几下便随着长矛共同倒下。

黑影从右边走了出来,冷眼看着两个重伤待死的守卫如虾米般在地上抽动,耸着肩膀病态地笑着用舌头舔嘴唇,“貌若天仙,哼哈哈哈哈从这里进去,往右边行去再转几个弯便是天赐阁,公主的住处!”

黑影轻轻拉着狮首铜环,将大木门掩开一条缝隙,偷偷地溜了进去,又遇到一个提着灯笼的公主府仆人,脑筋一转,上去将其杀死并拖到墙角,扒去对方的衣物,再套在自己身上,提着灯笼起身明目张胆地走向天赐阁的方向。

来到阁楼外,夜魇笑了起来,灭去灯笼的火焰,悄悄潜入一个房间中,拿出怀里的浸过油的布,将其堆在房间的一角,取出先前准备的火折子,将其吹燃准备点火,却不料窗户外面传来了燧石打响的声音,随后是沙沙的细响以及火光,机警的夜魇突然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丢下火折子翻身而走。

火折子落下去点燃了油布,燃起大火,照亮了整个房间,与此同时,砰的一声爆音从窗户口响起,嗦地一下,夜魇只感觉手肘好像被箭头射中一般传来剧烈的疼痛,最终没能咬住牙,吃痛出声,咬牙拔出bi shou和箭弩破门翻滚而出。

此时,窗户也传来啪嗒的关启动静,一道灵巧的身形闪入其中,见到房间已经被点燃,运足气沉入丹田再顺着胸腹爆发出来,楚儿的声音在整个天赐阁响起。

“失!火!了!”

夜魇闻声心叫不好,行动失败了,怎么会有人守在天赐阁,或者说自己大意了吗?夜魇在心中懊悔不已,一瞬间的反思觉得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对方比自己技高一筹所以才会没有察觉到对方吗?怎么可能会有比自己还要懂得潜行的家伙?他想要退去,可是还肩负着引起骚动的任务,于是又留了下来,若是逃走的话应该很容易才对。

楚儿顺着门边朝外面望去,刚刚佯动探出头,一只利箭飞射而来从她缩回的脑壳前飙过,之后便是全身闪出,扔出点燃引信的木质shou liu dàn。

夜魇见到一个冒着火光东西快速地飞过来,听到先前那种沙沙声,本能的觉得不妙,顾不得重新装填弩箭,将小gong nu丢出朝着其砸了过去。

一团耀眼的bào zhà光晕随着轰响在空中弥漫,夜魇只是犹豫一下,便要逃走,却被一道刀光挡住了去路,楚儿不知何时已经冲挡在了对方的面前。

夜魇定睛一瞧,因为阅女无数的情况下,一眼便从对方身体轮廓看出其是一名女子,但心中没有半点轻视,举起bi shou便朝刀光挡去

另外一边,后府的沟渠中,五道身影从中闪出,他们的周边是开旷的田地,田垄也翻新不久。他们在其中奔跑,朝着操场的方向行去,司空明跟在其后,来到了操场,他觉得很奇怪,这里的建筑怎么如此奇特,高高的立着一个柱子,还竖着一块遮板以及圈圈,转身时不小心踢动了一个圆球,这东西又是干什么的,击鞠用的球?不像啊

狼爪第一个反应过来,朝着竹林里看去,低声提醒一句,“有人,还不止一个!”

“喂,这么晚了,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马大哈从竹林里走出来,单手提着裤子,他们几个火长合计着想把岑团长和高副团长灌醉,没想到除了他其余的火长都醉倒了,两位团长却依旧把酒言欢,似乎醉不倒的样子,喝麦酒喝得有些胀腹出来解手,没想到竟然看到几个奇怪的影子在操场移动,于是出来看几眼,指着这些影子醉醺醺大声喝道。

虎须第一个冲了上去,百米多的距离几个呼吸就要到了马大哈的身边,手上的铁棒子舞得

呼呼作响,似乎要粉碎石头般将马大哈砸死。

这时,两道身影像是喝醉酒一样的摇摇晃晃冲出竹林,一人提着长枪,一人抓着大刀,默契地分左右两边散开。

刀者劈砍而出势要和铁棒硬撼一起,枪者走如游蛇灵巧刺击。

虎须悍然挥棒,有些轻视这醉酒一样的两人,想要先摧枯拉朽,将大刀者解决掉,拼着两伤再转棒将枪者砸死。

然,大刀迎风挥上,铛地铁块交响鸣动四方,火光溅射,与铁棒教较得不分上下,双双被余劲震退。

只是虎须往后一个踉跄,铁棒也脱离自己的掌控往旁边下落,而大刀垂落划过地面,将地面切出大块飞土,大刀者因为醉酒的缘故身体东倒西歪更加不稳。

铁枪刺到,朝着虎须胸口袭击而去,这一枪先前暗暗不惊,此时锋芒毕露直取要害,若不是狼爪赶到,恐怕此时的虎须不死也重伤。

马大哈看着眼前的激斗场面,惊得一个抖擞,急忙朝着住宿楼的方向大呼大喊,而这般呼喊也让陀曼山一行人感到十分的不妙。

第142回 暗夜袭杀(二)

连续的数声剧动烈响将武月绫从甜美的睡梦中惊醒,翻身下床,门外传来打斗的动静,立刻披衣出门而看,发现不知道何时天赐阁已燃了起来,火势还挺凶猛的。

立刻朝着楼下行去,正巧遇到小春、小蜜还有婉儿争相往楼上跑来,看样子是白担心了。面对三名女婢的关切,心中也充满暖意。

“公主!快离开天赐阁,这里着火了!”小春、小蜜两人急匆匆的跑过来,拉住公主就是逃跑。

“等等,婉儿,你去叫人来灭火,我要回楼上密室把东西拿出来,不然要炸了!”

面对这样突发的情况,武月绫反而临场指挥,挣脱小春、小蜜的拥护,朝着天赐阁上跑去,又不忘用不能质疑的语气命令两人在原地等候。

可是两人如何等得住,立刻后脚跟了上去。

小春跑到一半心里突然想起房间里那件织了快一年的红色汉服,朝着小蜜姐喊了一声立刻就往原住处跑去,冲过旁侧腾空的火焰,顶着大火抱着衣物跑到外面,气喘吁吁,将衣物放置在远处的空地上,确定这个距离是安全的,再次冲进了阁楼之中。

而小蜜这边也顾不上小春,本来想要将公主拉回来的,没想到公主是如此的坚决,一定要将那个平时不准进入的房间里的东西扔下窗户才肯出来,她在里面看到了许多瓶瓶罐罐装着各种黑色的药粉,她也帮着忙往下丢,说实话,现在的情况,就算拼着跳楼也不能让公主受伤,至少要报答这一份恩情。

外面继续传来shou liu dànbào zhà的声音,武月绫将所有的huo yào罐子丢下楼,现在可以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了,多半是有人入侵而且图谋不轨,想到此处,眉头往上一挑,隐隐有怒火燃起。

来到门口,发现阁楼的左半边已经彻底燃起来了,将周围照得通亮。

火焰也将自己刚刚住的房间封锁住,心头微沉,又看到不顾大火从楼廊里冲出来的小春。

“公主!公主!哇啊~!”

小春扑出来紧紧搂住公主,眼泪哗哗哗地往下掉,似乎是担心死了,这样的大火,万一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没事了,放心吧!”

武月绫三言两语简单的安慰着,拍拍小春的后背,眼睛朝着楼下瞥去,望见楚儿正缠着一个黑衣人,而且楚儿似乎处于下风。

因为彼此距离太近的原因,那道黑影始终拼命地往楚儿杀去,每一刀都朝着致命部位袭去,似乎是要逃离这里。

木头挡不住火势的焚烧,不一会儿就发出噼里啪啦和木板断裂倒塌的声音,武月绫眼神凝重地朝着灿亮的火焰里凝望,随着木头坍塌而火焰不断的变幻着,本来熊熊燃起的火焰突然萎靡,随后如恶魔一般呼啸而起,被平地生起的风扯成一张飘扬的旗帜刮出膨胀的声响,确实够吓人的。

心头微惊,同时在火焰中看到了一个躺在地完全不动的幼小身影,脑海震撼起来,些许不太友好的记忆断断续续地重映着,武月绫原本平淡的气质突然横生起凛然杀气。

刚靠近的小蜜敏锐地感觉到公主身上气质的悄然变化,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本能生出一种畏惧感,怯生生地拉住了毫无察觉地小春的胳膊,以寻求一丝安慰感,她察觉到,刚刚公主不是她记忆中的那副善良的模样。

武月绫察觉到身后窥视的目光,回头与小蜜对视一眼,冰冷透彻的眼神恢复了一些温度,轻呼出一口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你们快点下楼,这里不安全了!”

“可是”

从仓库中拿出巴雷特重型ju ji qiāng,架在栏杆上,颔首低头贴近准镜,调整视距,瞄准,两次深呼吸,心情平复下来,整个人也沉淀下来,似乎没有再听到周围的任何动静,包括风火的呼啸声。

夜魇正在飞速舞动双bi shou,本来想要拼这重伤也要突破对方的防御,这一刻,他背后生出一股猛烈的凉意,从脊梁骨渐渐渗透全身,思绪停顿片刻,不留神,被挡在前面的楚儿踢中胸口往后歪错几步又稳住身体继续伺机突破,多呆一息他就觉得有莫大的危机感压扎于心头。

阁楼上,火焰照亮一切,小蜜呆呆地看着这幕,凭空变出奇怪的武器,拜火教的戏法吗?可是在她的情报中,公主并没有与那些奇特的景教或者拜火教有什么接触。

在这一瞬间她发现公主真是深藏不露,而且此刻公主给她的感觉有种蛰伏静待猎物上钩的猎者,也许猎者的比喻还不够恰当,说现在公主是隐藏在草丛中紧盯猎物的猛虎才合适吧。

原先猛虎一直在沉睡不,是在假寐,公主确实像像一只假寐的猛虎,此时才苏醒过来。

她从很多上位的影子中都看不到这样与众不同的身姿,稍愣神,耳朵突然嗡鸣起来,才从震惊中回神,惊愕地看着冒烟的枪口,以及纷飞的小截物体,伸手抓住从膛口飞转出来的弹壳,感觉到钻手心的炙热后连着硬邦邦感觉一起消失不见,那个奇怪的小物体不见了!

经过一年多的练习,武月绫集中精神,准星跟随着黑衣人的腿部移动,试图看穿其中移动的规律,抓住瞬间的机会,随后手指轻扣在扳机上,等待着,等待着,呼气,吸气,丹田里的气保持到了一种极致的平衡,脑海中勾勒出对方移动的轨迹,世界在这一秒是静止的,她不带丝毫情感地射击。

后坐力将肩膀震开,弹壳狂暴地脱离枪膛,耐久度下降很严重,这种枪现在用一次寿命就短一次,很多武器都不敢拿出来使用了,耐久度一旦变成零,那自己的杀手锏就会慢慢变少,不管怎么说没有造出火枪来之前,多少都需要靠游戏装备来维持最初的安全感。

按照清心经的线路在丹田运气,将肩膀的力气卸下来,比起之前胡乱甩狙的后坐力要小很多,至少不会再震得肩膀疼一天一夜了。

子弹射断了那名黑衣人的膝盖,已经不可能站起来了,以后大概得靠拐杖活动,留下活口,是要从其嘴巴里套出情报来,无论什么方法都行。

楚儿也顺利地将对方zhi fu,绑了起来,朝着阁楼招手,心中暗喜,一招就把对方击败了,真不愧是楚儿的小娘子

侵入者因膝盖受到子弹穿透而昏迷过去,夜魇失去了任何的意识。

简单地帮其处理一下膝盖,她发现小娘子的竹子弹实在是厉害,整条腿都几乎断掉了。

带着吓坏了的两人一同下楼,武月绫心里嘀咕着,这可不关她的事,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展示这种自己的武器吧,之前有用过碉堡笼罩护卫过她们,只不过那时一瞬间的事情,连鱼朝恩那个小滑头都没看清楚,所以她们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不过这次希望不需要自己解释吧大概。

来到楚儿身边,不少仆人见到天赐阁大火,便端起水盆跑来灭火,可是火势依旧不减,直到后府传来阵阵冲杀呐喊,武月绫才觉得事情不仅仅这么简单,于是上马急匆匆朝后府驰去。

第144回 暗夜袭杀(三)

当当当当!

锣声在团练住的几栋楼里响起,马大哈冒着冷汗边跑边拼命地敲铜锣,先前演练过数十遍,这是紧急情况的时候,才会敲响的警锣。

两层的建筑里发出急促的响动,门开了。

陆陆续续的,拿着大木棒和木盾的汉子们一个个井然有序的汇合,形成数列方阵。

黑夜,点了灯笼也看得不清,但是这数千军人明显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马大哈把铜锣敲破了,锣声嘶咽,身体里的酒精算是被全身的冷汗带走了,脑回路彻底清通。

“诸位,有敌人入侵,竟然敢到公主府来撒野,咱们去揍他丫的!”

集体沉默后爆发出激烈的呼喊,他们原本每天都在军训,积累起来的压力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化解的,这股压力在他们的胸口积蓄着,今夜的躁动粉碎了压制在他们胸口烈火的巨石。

“哦!揍他丫的!”

起初只有几个稀疏的声音,之后便是通天呼喊,踏步声整齐,军阵出列,再接着便是各自拿着木棍齐整划一地伴着踏步声敲打木盾。

***********

在此之前,岑参的枪被狼爪的双爪勾住揽开,锋芒毕露的枪尖只是划过了虎须的胳膊,在灰暗中带出一道黑色的血墨线。

“小心,这家伙就是那晚使枪的!”司空明望见那道犀利灵活的枪影,眼眸一亮,大声提醒道。

只不过这个提醒引来了陀曼山等人的侧目,尽犯低级的错误。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司空明本来激动的书生白脸顿时难堪起来,一句话把身份暴露了。

“摩尼教!高兄,杀!不要留手!”

“好!”

高适稳住身形,朝前狂奔,长刀在地上沙沙地拖动,发出金属切割沙面的声音,这一刀从下往上势必要斜斩虎须。

胳膊受伤,传来火辣辣的感觉,虎须目露凶光,手臂的凸筋若虬龙游走,双手握紧铁棒飞身朝下锤击。

铛,一上一下,刀锋和铁棒交错的瞬间,两人的武器都震得反弹脱手离去。

高适换一口气,力从丹田走起,小小的拳头爆发出强烈的绷劲,贴近虎须横臂格挡,一拳捣出,双双被彼此的暗劲逼退,手肘顿时察觉到对方的力劲倾轧入骨,崩得他往后倒贴几步,已然吃了个暗亏。

见对方直猛地冲过来,高适索性灵活翻身,趴地抓住跨来的双腿,他则倒立双脚蹭蹭地朝着虎须胸口踢去。

开始踢中几下,之后虎须忍受不住胸腹位置的剧痛只能运拳对脚掌。二人打得一个脚底生疼,一个拳口皮开肉绽。

高适借力躺地,松开手翻滚起身,躲开踩踏,斜身手肘一个鼎力击,将虎须打飞。而他也单掌挡住虎须的膝顶而落飞出去,胸口气血翻涌起来,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陀曼山、司空明、罗义奭三人趁着虎须和高适对打的这几个瞬间功夫,皆拔出武器前来助战。

高适从地上爬起,拿起长刀横扫而去,罗义奭和司空明两人本来躬身杀来,却被刀风逼得连连后退不敢硬撼此劈。

高适御动大刀如臂驱使,无论满月弧斩还是横刀抽砍,刀法刚劲有力,快如闪电。

陀曼山自诩臂力大过平常武人的三倍,但现在硬抗这一击有些难以招架,只能被逼得后退,这人可真生猛,公主府何时有了这等猛士啊?一时间有苦说不出,本来趁着不良帅中毒了,便来要了他们的狗命,想三名宗师外加两名一流高手,怎么说也能将其拿下,却怎么也没料到,这公主府居然是龙潭虎穴!

罗义奭和司空明齐齐舞剑斩去,寒光在朦胧月光下乍现,从后面突刺换气力竭一瞬的高适。

这时,狼爪手臂受到了枪头的重击,身形飞落在两丈开外滚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身体重心,他的手臂伤口本就愈合不久,现在又被一枪震得重新裂开,想要好起来恐怕要多花些时间。

岑参及时奔步过来,一脚踏碎地面被大刀切开的土块,在空中转动着身躯,枪尖挽出数道枪花,当当当地将两人逼退,落地直立于高适后背,一身热汗已经将醉意蒸发,扎枪于地,拿起腰间的酒葫芦,揭开盖子猛饮数口,再将酒葫芦随手后抛给高适。

高适也将大刀插入地面,结果酒葫芦,仰头洒酒,淋在面庞上,整个人舒服起来,随即大笑着将空了的酒葫芦丢开,战意盎然,运气从喉咙发出的洪亮战音喝得本来癫狂起来的虎须握住铁棒冲出战线的身形一滞。

“好酒,好酒,再来一战!快哉!”

“好!那就打他个屁滚尿流!”

两人再次默契岔开一定的距离,枪依旧走如游蛇,其中灵动枪花妙不可言,有独到的匠心。

刀挥砍而起,大开大合间隐隐有劈山之势。

虎须冲上去,以一敌二,再次和大刀者拼了个平手,却被枪尖袭刮了一下手背,已经有些握不住嗡鸣的铁棒。

陀曼山继续勾住枪头将其扭转开来,不料枪身抖动起来。巨大的弹力将其一只手的弯刀撞飞,长枪顺势突刺而来,只得一转披风堪堪卷住枪头立刻捨起披风落地打个圈捨起地上的弯刀,才狼狈地躲过这一刺,圆滑的胡络随着主人的定身而惯性抖动着,心中暗念这两个家伙太可怕了,越战越勇,现在根本不是对手。

虎须那边又出现一个胡渣脸大汉,也是抡着铁棍,两人很快就打了起来,只不过那新来的家伙比虎须弱上三分,很快就被铁棒交错嘣响的劲道震退了。

这时,操场火光亮起,呐喊冲杀声响起。入侵者几人眼神示意,都有了撤退的心思,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狼爪从怀里抓出三袋胡椒粉,顺风抛空将其撕裂在空中,粉末朝着刀者和枪者笼罩而去,两人纷纷打喷嚏,睁不开眼,却闻出了这是胡椒粉,都有些心痛不已,这东西贵得很,一包大概要半块黄金。

梁子心见对方想要逃走,心中急切起来,看到那战力突出的两人被漫飞胡椒粉围困,只好自己上前挡住他们,谁知道只是一个回合就被虎须撞飞了,胸口气血翻涌,一口热血喷涌出来,受了不小的内伤。

“咳咳咳”

“张大哥,夜风太大,我们还是进去吧!”

听到咳嗽声,坐在轮椅上的青语有些担忧,对着起来看戏的不良帅说道。

“不,我要看着,看着这群恶徒,终有一天我要将他们全部杀掉,以泄我心头之恨,雪我兄弟之仇!”张恒眼睛倒映出前面的一片火光,语气凛冽寒冷,充满了仇恨,同时微微一叹,语锋转而柔和,“如今我这条命也是公主府给的,以后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至死不渝!”

“青语青语喜欢张大哥,呜呜~可惜青语是个废人了”

不良帅搂住青语的脑袋,嘴角还是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他又何尝不是。

见到那些人逃得比兔子还快,马大哈命马二哈下令全阵型分批次投棍。

没多久,一波又一波的棍雨从天而降,砸得司空明翻倒在地,屁滚尿流地从沟渠像老鼠一样逃走了。

他们绝对没想到,公主府存在着压倒性的力量,仅仅凭他们五人能翻出多少浪花来。

第145回 后续

天亮,阁楼也烧得差不多了。

忙碌的下人们没有那个不是汗流浃背,对于失火一事偶有交头接耳。

直到回到天赐阁,小春、小蜜还穿着睡衣救火,后来忙着照顾自己,根本顾不上自身,原本奴仆就应该如此吧,在她们心中,主人是最优先的。

婉儿放下了木盆,满头大汗的跑过来,玲珑的曲线在单薄锦衣包裹下xing gǎn撩人十分养眼。

轻咳一声,作为主人的自己让她们快去换好衣服。

关于后府的情况,她赶到之后从充满胡椒粉味道的岑参、高适那里得知了情况,摩尼教潜入,被他们打退了。

回到了天赐阁够,在熊熊燃起无法完全扑灭的大火下,又听到了鱼朝恩的报告,守夜的两名公主护卫死掉了,还有一名巡夜的仆人。

听到这里,心中愤怒,再根据楚儿的专业判断,明白元凶就是昨晚被打断腿的那名刺客。

潜入天赐阁,居心叵测,原本应该处死才对,但为了从其口中探取有用的信息与情报,只能让医神先来替其救治。

没有太久,身体还未痊愈的不良帅就把审问这件事情揽了过去,毕竟有些手段公主府用不出来的,交给深谙江湖之道的不良人也没有多少问题。

直到天亮了,半垮的阁楼还在冒着青烟,坍塌的地方漆黑一片,木块基本成为了黑炭,翻修不太可能,除非重建,原本这个阁楼便是义父赐名赐字,所幸的牌匾完好无损,就是被熏黑了。

说道不幸的地方,死去的两名护卫多少有些可怜,除了安抚亡者家属的问题,还有要向龙武大将军解释,这些家伙好歹是龙武军出身,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公主府前,已经触怒了武月绫的心弦,摩尼教更加不可宽恕。

点开设计系统界面,将长安城的立体地图调转出来,还差长安城西北处那小部分就能完成了,因为现在身为皇族的缘故,皇城里面的建筑地图早就准备好了。

退出来,来到后府的备用建筑中,坐下来思考。

地上摆满装着huo yào的瓶瓶罐罐,桌子上放满了图纸和轻微损毁的稿纸。

图纸放在密室中,与之一起丢下楼,基本没有损坏。

稿纸因为在自己的寝室的桌子里,等到灭火的时候,桌子已经烧到了一半,还好楚儿机智,将其抢救了出来,稿纸烧黑了一个角,损失并不严重。

开始着手整理稿纸,先是西游记的原稿,这本来是根据记忆中电视剧里的剧情改写出来。

若是看到这部故事,就是不知道后来有同样想法的原书作者会怎么想。

懒得管那么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另外一个稿子,是三国演义,也是按照记忆写出来的故事,比较喜欢里面的忠臣名将,可惜穿到古代却是以女子之身。

摸着下巴,干脆当个花木兰,做个巾帼吧还是当个女汉子?朝着铜镜里面看看,这样的气质又完全不像

就算是女子之身又如何,我还是我啊,还是那个原本平平凡凡、普普通通、不痛不痒的家伙。

继续将稿子挪开,看到的是一副漆黑的铁面具,这东西,稍微比较麻烦。

面具下面的稿子也一样,被烧黑了角。

这部小说与众不同,它是原创的,原本是以蝙蝠侠为模板写出来的惩恶扬善的小说,只不过写完这部小说之后,她觉得里面的东西太过于正义而显得不真实。

于是又几度修改其中的内容,武月绫把他定义成为了正义而融入黑暗之中的侠客,书的名字叫做《黑侠客》,就像黑色的面具一样,这本书也不知道长安的文人们会怎么评头论足,毕竟这可不是当前这个时代的人们能彻底理解吧!

这也是她一直雪藏的原因,可能确实是与时代不太符合。

继续翻,翻出àn shā目标,说起来这个安禄山根本不在长安城,据说在灵武当节度使,现在还不是对付这个人的时候,摩尼教的事情不处理掉,根本腾不出手来办其他的事情。

但是有一件事情得提上日程了,通过贺老的关系,找到了拟定修改唐律的律司正,那家伙叫韦坚,为人比较圆滑,听贺老谈起此人,比较喜欢拍马屁。

正在武月绫思考怎么在唐律中拟定修改一条关于主仆关系的律例时,不良人统领出现了。

“公主,那家伙经不住严刑拷打,已经招了!”

来人满脸胡渣,是个大叔。

此时他脸色偏白,受了内伤的样子,不过说话和动作都一丝不苟,完全不像个高龄懒汉的作风。

“那人叫什么?摩尼教的第几号教主?”

这么问是有原因的,能与悄无声息地潜入公主府,并且手段凶残地杀掉守卫,还和楚儿斗得不分上下,昨晚的袭击和摩尼教有关,自然将其当做摩尼教的人来判断。

只是梁子心的回答颇为意外,这个人不是摩尼教教主,而是第十盟的刺客,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名为夜魇。

听到这里武月绫瞬间汗颜,不用多做解释也明白,这家伙是冲着自己来的,采花贼,敢到老子头上来撒野

平复一下心情,很快做出了决定。

“那家伙在哪里?带我去看看,还有,第十盟又是什么东西?”

路上,梁子心又将第十盟的情报转述出来。

第十盟,也是江湖上最出名的组织之一,由十恶不赦的恶徒组成的刺客联盟。别人出钱买命,他们收钱卖命。

武月绫想起了镖局,也是拿命换钱的行当,她又问了问江湖上没有什么宗门之类的或者是侠客联盟之类的东西,得到的回答是没有,有也是一些半步宗师的侠者,总而这种世道,自己都不顾上的时候,怎么会有人去行侠仗义。

也是,没有一致的利益怎么可能共在台上唱同出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来到靠近畜舍的小偏房里,看到了那个夜魇。

此人面庞乌青,一看就知道挨打了,全身má yi渗透着鲜血,武月绫闻到了一股子辣椒水的气味,看样子是被鞭刑后淋过辣椒水,想想那种感觉,自己都不住地寒颤一下,伤口上淋辣椒水的痛感都能感受出来。

似乎是看到自己来了,那家伙微微抬头,两只眼睛因为挨揍变形得严重,怎么看都不正常,但其中清明的目光极度阴冷,确实像个恶人,却无法和采花贼联系好吧,她判断错了,对方的脸色已经变了,看到自己的样貌把持不住了,露出了令人不舒服的笑容,很病态,确认无疑,采花贼一个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喂,你就是公主吧?”

没有搭理对方,也不想搭理,可能是心理作怪,甚至讨厌这种人,于是问向旁边的张恒。

“情报都审出来了?”

“是,公主!都审出来了!”

张恒尽管气色不好太好,此时表现出作为属下的样子,单膝跪地抱拳而道。

“公主,公主!饶小人一命吧,小人在盟里面的钱财足够买这条贱命了”

没有回头,继续朝着门外走去,等到对方声音绝望地低下去的时候才停驻步伐,冰冷说道。

“杀了吧!”

第146回 律例的筹划

关于摩尼教的情报收集,这些都交给不良人了,现在的话,长安的不良人已经隶属于自己,算是长官和部下的关系。

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张恒的示弱计策,原本打算帮助不良人应对城内的小股冲突,但张恒中毒昏迷前下过命令,隐忍并养精蓄锐。

其实武月绫是觉得情报不足,万一没有连根拔起,让对方死灰复燃那就不好了,左右摩尼教的一些行为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对于贩卖孩子这一点是绝对无法原谅的。

安排完这些事情,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了。

之后的几天,又引发了小动静。

暗地里通知摩尼教后,第十盟的刺客夜魇也被抛尸城外野林。

秘密调遣岑参、高适以及千数团练潜伏在山林里,让收尸者吃个大苦头。

虽然没能留下对方,但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也不错,希望他们不再继续和摩尼教同流合污,公主府这边已经明显亮出自己的态度,没有派遣不良人的信息传达到了。

如果第十盟的刺客知道这个消息,还要继续帮着摩尼教的话,那就将他们也灭掉,只是拆散摩尼教目前战力的目的就失败了。

做完这些,也就到了和贺老约定的日子。

来到贺公亭,老远就看到了贺老在湖边垂钓,这位老者依旧风仙道骨,穿着道袍。

略微遗憾的便是他的精神气貌,已经大不如从前,即使微弱的春风吹来,也会引起他咳嗽,若不是有事求他,才不会让一个老头坐着颠簸的马车出门。

来到亭中,习惯性地对阿香点头打招呼,可以看出来,这个女子眼中的忧愁。

阿香担心的是如今贺老的身体每况愈下,实在太老了。

搜索记忆中的养生方法,除了吃补物,便是适量的运动,可是人家都八十多了,在古代能活这么长已经是个奇迹啊。

“公主啊,你来了。”

贺老意外的先问话,看样子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往常可都是认真的发呆。

“啊,麻烦贺老了!”

目光从另外一位陌生的中年人转移到贺老这边,笑着说道。

“不,其实一直都是老夫我麻烦公主,过不了多久,老夫就要辞官回乡了!”

听完贺老认真的话语,霎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辞官回乡吗?也没有错,人老了,要落叶归根。

“哈哈,看公主神情,似乎舍不得我这个老头了!”

长长的白胡子悠悠晃着,贺老发挥着他谈笑风生的本领。

“是啊,公主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啊!”

旁边观察气氛的美冠中年人,趁机给公主一个马屁。

悠悠一叹,摆出没有表情的扑克脸,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跪坐在榻垫上,看向刚刚拍马屁的中年人,此人生得浓眉,头戴美丽的幞头,整张脸给人一种经历世间沧桑的感觉。

单凭这张脸倒是跟他高中的历史老师很相似,也许是同品味的人也有可能。

“我作为八仙之末,不仅仅辈分最小,而且酒量也最小!贺老为八仙之首,既然要辞官回乡,月绫定然舍不得。”

虽然心里和嘴巴上说的一样,就现实而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贺老已白发苍苍,不归乡又待何时,只好再度一叹。

“不过贺老年事已高,回乡颐养天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届时月绫定然带着好酒上越州永兴去拜访一番!”

“哈哈哈哈,小友有心就好,此去越州路途遥远,长安还需要护国公主,所以老夫也希望公主能拨正朝中局势啊!”

贺老开怀大笑,所言皆发自肺腑,越州远在海边,从长安到东边至少要半年多,从官五十多载为国为民也不枉此生。

失笑的摇头,朝中局势吗?如果单凭她一只手就能拨正的话,也不会有左相被贬这种事情了,说到底还是取决于义父,但是义父在朝政上不太可能听她的谏言,倒是能从义母那边间接入手。

口中应承着定然尽力而为,心中却有些抱怨这个老头子竟然甩了个大包袱给她。

若要救那些在太平盛世流离失所的百姓,标上的办法便是以一己之力,施以援手,或者修正些土地制度,可是这样根本治不到本啊,根本上还是封建统治的问题。

历史已经证明,帝制是一条死胡同,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为国为民,就不得安逸,原本他就是个安逸的大学生,习惯了没心没肺的生活。

“那么,贺老可以介绍这位了吧?”

贺知章放下了鱼竿,转过身坐好,郑重地开始介绍这位冠服得体的中年人。

律司正韦坚,也是先前贺老讲过的人,若是要修改律例,必定要找到此人,而且还得由他拟定,让政事堂审核,再由陛下批准,经过几个部门复审才能过关写入唐律并且布告天下。

而政事堂那边的关系他已经打理好了,能绕开右相,陛下这边只能看靠公主自己。

这件事情关系到主仆间的契约,不再是主人处于优势、奴仆站在绝对的劣势这种情况,而是彼此利益维系的关系。

主人花钱买奴,不能对其使用各种惩罚,不论男女仍旧是zi you身,名义上还是属于主人的,这一点是她思考许久得出的镣铐下zi you规则。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奴隶还拥有假期,能够在某些重大节日休假,若是不休假就必须给予补贴,此为福利方面。

除了上述两处修改,还有其他地方

韦子金读完这些修正的地方,不由的一惊,对公主的印象瞬间发生了改变,有才学,绝对的有才学,公主小小年纪却比得上他这半个国士!

只是这些新点子都是提高奴仆的地位,尤其是女子的地位。

在那些大官富绅家中,女婢中姿色出众的皆被主人占有为妓,若是惹得主人欢喜,恐怕会收为偏房做小妾,如此一来也算是幸运的,他在家中便是如此。

但是既然公主这般作为应该有她的考量,细细一琢磨,并没有不行之处,除了给奴仆一定的zi you空间之外,这里面也言明了维护主人的利益,并不会激发很大的矛盾。

“公主才学渊博啊,律例这些东西都能研究透彻,并且将自己的新想法写出来,韦某便试着拟写一份,至于能不能通过就只能看公主的努力了!”

这般做,其实也是怜悯他收的小妾。

那小妾为了生存不得已mài shēn为奴,情投意合处还会对他哭诉衷肠。

对于公主的这种调整心中颇有偏袒,外加这又是朝中元老贺公的请求,自然一口答应了。

“那就谢过韦司正了!”

拱手道谢,又聊了许久,三人也聊开了,直到天黑散去,武月绫提着两头鱼回公主府,她并不知道,此后贺老便不辞而别,分别留下辞别书给予长安的仙友。

直到战乱四起,武唐初年,武月绫也将此事一直引为遗憾。

第147回 大慈恩寺的故事

青石子堆列的小路十分蜿蜒,左右匍匐着沾满早春露珠的草叶,羊肠小路的尽头是拱形的石门,左右两边的墙体染满了朱漆,看上去有些庄严肃穆。

登上台阶,往里行去,是一个古朴简单的大院子,内墙修了许多关于大日如来的壁画。

院子的四个角伫立着灰质石佛龛,里面并没有供奉佛像,只是倒插着几根燃起的钱香。

院里的正堂屋中,放着几个蒲垫,中间的蒲垫上随意半坐着一位粉衣妇人,而榻位坐着一名闭眼僧人。

他纹丝不动,静静打坐,膝盖平摆在榻垫上,闭眼僧人乃是这件小院落的主人。

不睁眼,是因为眼睛原本就已经坏掉了,打生下来就如此。

或许是因为佛性十分的好,老天嫉妒了,双眼才会失明,同时也悟到许多佛门至理,从此淡心泊性,只求能传道济世。

“好久不见!”

女子的声音在正堂里响起,打破了寂静的环境。粉色衣裙显得妖艳动人,侧坐蒲垫,尽管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打招呼的人名为公孙芙,剑舞者,在江湖也罢,在市集也罢,享有公认的名号,公孙大娘。

八仙之时,舞剑于桥下亭前,为护国公主助威。

她前去的动机,也要从这里开始说起。

“久违!”

闭眼僧人淡淡的回应,如往常般平静,也像是故人相见时熟悉的语调。

两人原本就是旧知,曾经相爱过,可是最终还是变成了彼此守护对方的情形,而且似乎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淡化,也渐渐有些模糊不清了,跟冬天的窗户没有两样。

“公主,我见过了!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较平常女子而言,很年轻,很不错。”

公孙大娘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即使如此说,可还是觉得护国公主确实不同凡响,这也是天命所在吗?

再说,天命真的存在吗?这种听上去虚无的东西,就像男人们整日追去的长生不老一般虚无,不切实际。

“那就好,有机会我也想见上一面!毕竟用心观察的话,可以分辨好与坏,将来的运势,可是关乎大唐兴盛!”

闭眼僧人声音就很淡,平静地叙述着,似乎在背负着使命感,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旁边拿起了一封信,缓缓地朝前递去。

“这是什么?”

侧身接过来,看着还未启封的信,不解地审视着。

“贺公的辞别信。”

回答简洁简单,声音依旧很淡,很不可思议。

但是女人很烦这一点,因为和尚不懂风趣,狠狠地将信封扔了回去。

信封啪嗒落在了地上,声音显得有些落寞。

眼前的男人是她曾经深爱的,现在的话,已经没有那种年轻时的冲动了。

“生气了?”

面对不咸不淡的提问,公孙大娘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抓起置靠在食案边的双剑。

“再过一阵子,本大娘也要离开长安了,所以才来叙叙旧!”

尽管装作不在意,在‘旧’字上还是带着感情重咬一口,只是不管自己如何撒气,眼前的和尚都不会有任何动容,只会保持着雕塑一般的表情,应一声‘保重’然后就不会有任何的表达了,她在心中这般想着。

“保重!”

平淡的声音像一碗清水粥般预期般的响起,公孙大娘自嘲的笑了笑,就如心中猜测的那样,完全没有半点诚意,无聊至极,事到如今他追求佛理,是出家人,七情六欲什么的本就早已切断,自己又何必纠缠不清而苦守一生。

款步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蓦然回首,刚烈的彩眸黯淡一瞬立刻再度恢复如初。

心中默念,再见了。

此离长安,便一去不回。

收回目光,决然的离开了这个清净到寂寥的院落,人老珠黄,祈求什么呢,舞剑者已老,物是人非,可宝剑锋芒依旧。

掷剑于院子中间,谁也说不清爱情的对错。

掷剑者没有回来过,院子的主人也未拔剑过。插入院子石板中的长剑好像不存在一样,可实际上却存在。

后来,闭眼僧人也离开了长安,东渡日本,相隔天涯的时候,这把剑一直插在院子里没有老去,直到千年后,成为了大慈恩寺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流言。

同时,寺门口,迎着微风拿着扫帚空扫地的小卤蛋无奈地叹息着,因为发生了劫持这种事情,搞得他被禁足三年,这真是莫大的悲哀,西游记啊,真想继续去听听。

要他禁足不是师父,而是大师兄,只有等自己的清心经大成之后才能出去,关于卸力和发力两个方面,要大成必须xiu liàn七八年,禁足三年已经够痛苦了,怎么可能大成清心经。

一边抱怨一边扫地,最近几天,入住了公主府的机玄和灵韵两人来看望过他,这样也能安心一些。

还好公主能耐大,可以救下自己的好朋友,要不然真的无法面对自己,那时候若是厉害一些,也不会被一群人抓走了。

扫帚带走地上的灰尘,一道粉色的靓影也出现在视角边,抬头看去,是一个匆匆离开的妇人,面庞带着决然的表情,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继续埋头扫地,却不知糊涂师父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边,小卤蛋感应到师父的存在,顺势望去,发现今天的师父有些不太一样。

似乎是目送那道离去的身影,带着惋惜摇头,这才糊涂起来,假装发呆地看着前方。

“师父,那人是谁?”

小卤蛋停下扫地的动作,问道。

“不会回来的人!”

疑问发出很久之后,老糊涂虫回答得很有深意,没有半点迷糊的样子。

“师父的熟人?”

小卤蛋好奇起来,想要探个究竟,趁着师父犯糊涂的时候往往能套出师父的一些秘密。

可是静虚并不知道,所谓的糊涂不过是悟世住持顿悟了世间后的境界而已。

面对不断提问的小徒弟,先摸摸光滑的小卤蛋,随后轻轻敲了敲静虚的脑袋瓜子,再糊涂地说道。

“是你师叔的熟人!”

第148回 举头

骊山华清宫长生殿中,歌舞升平。

宴席百列,中筑舞台,人来人往,或与同僚推杯换盏,互拍马屁,或成群结队向圣人、贵妃祝贺。

唯有不着翰林衣冠,不脱皮靴入殿的白袍狂人假醉于桌前,苦闷地饮着酒,独自话凄凉。

坐在一旁的晁衡心中多有担忧,同时摇头不已,本是异国客旅人,结交这等文豪剑客实乃他的荣幸,可惜不能替其分忧,亦是感觉自身的无能。

鼓点停,笛声起,琵琶三四点,琴筝六七下,曲唱清平调。

wu nu下台换上新的一批,露着纤嫩肚皮,跳起了带着些许异域风情的舞蹈,或胡璇,或甩袖,引得贵妃细致观赏点评。

不少高官也目瞪口呆,这样的舞蹈实在太惊艳了,四面柔舞衬托中间健舞,纷纷检点好说辞朝着圣人贺喜。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

李白听闻此歌,心中五味陈杂,宫女唱得好听又如何,可谁能解得其中恨,任得曲调悠悠歌漫漫,也无法让他除去心中的忧愁。

贺老已走,朝堂上最后一棵大树老去,除了他太白还在这里挣扎,已经没有正真只得交心的人了,倒是公主府的杜甫,经常与他把酒言欢,稍稍能减少一些心中的惆怅,至于晁衡,因为国客的原因,也是他认为可以掏心掏肺的人。

“太白兄,如今大唐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实乃幸事,太白不必沉迷醉酒,多排心忧才是恰道!”

晁衡见太白如此消极,只能好言宽慰,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太白兄依旧是整日饮酒到醉,一醉便不起。

“晁兄不必如此多劝,如今长安天色已变,迟早李某人也得离去啊!若是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那我十几年游历四海岂不白瞎了眼!”

话语狂荡,揭开酒坛子猛灌下去,仰天长笑,狂语隐隐有些盖住歌曲之声。

晁衡见到李白似乎想借酒发疯,连忙捂住李白的嘴巴,生怕他闹点动静出来。这可是华清宫长生殿,圣人就在殿内深处的高席上,此处席位虽然偏僻,可也不带这么玩的。

“太白不可,若是要醉,晁某便陪太白共饮!”

晁衡诚心一片,抢过李白手里的酒坛子,也开始猛灌酒。

远处席位上,李林甫与前来敬酒之人辞让几番,之后端起酒盏来到陈烈希的面前。

“陈兄,今后也要多多指正李某的不正之处,你我同为陛下的左膀右臂,同心才能帮陛下分担更多,借此机会互相勉励!”

这头老狐狸皮笑肉不笑,表面赤城一片,心中早已经将其吃定,现在他大权在握,这个陈烈希又是出了名的软骨头,还不是任由他搓拿!

“是”

陈烈希不敢违背右相的意思,连忙举杯先饮,生怕眼前这个惺惺作态的家伙对他生出歹心。

直到李林甫过来敬酒之后,百官中明白人都过来与左相聊聊天、喝喝酒,作态陪陪这位当朝百官之首——左相陈烈希。

这时,敲打完陈烈希,李林甫才抽身来到醉得一塌糊涂的李白席位前,优雅地坐下,摆出作为宰相的气派来,口唇相讥。

“太白别来无恙啊,今日醉酒,看来也是为圣人高兴啊!难得难得!”

李白侧着脸抬起眼皮子,扫到一张狐狸老脸,心思顿时全乱了,愤懑满腔如火山般将要喷涌而出。

李林甫跟个没事人似的,一边哼着清平调的曲子,一边往碗里倒酒。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嗯,好啊,人如花,花似人,李某虽然才学懒惰,诗词曲赋听得多了,也晓得其中意蕴!”

“哼!”

李白冷哼一声,白袖袍荡起,手指对座奸人鼻头,狠狠地戳下去,“区区一狡诈之徒,无才无德如何懂得欣赏这三曲清平调,如何懂得朝纲大纪!”

李林甫鼻子一歪,人也翻到在地。

不少明眼看到的官员都暗自惊心,装醉的装醉,想要讨好右相的就过来叱责李翰林转而扶起右相。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李林甫揉着散发剧痛的鼻子,嘴巴上装作没事,心里已经暗暗狠记,此事不会就此作罢!

等到李白被惊醒的晁衡拉住,没有酿成大祸,似乎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李林甫再度险恶地平淡笑起,不惧怕李白发飙,挪身挡在中间,几乎额头贴着额头,“现在的祭酒是本相推荐的宋夫子呜!”

手被晁衡拖住无法施展,李白就以头撞之。

愣是撞得对方呜声喊疼,差点翻仰过去,幸亏有人在旁边招呼着,李林甫这才没有落入温泉池中,尽管脸部吃痛鼻血不止,可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果他计算得没有错,此时歌舞停了许久,陛下应该将李白撞人这一幕看得清楚吧,毕竟陛下的目光是从他背后看来的,就算贴着额头挑衅也只会被当做李白情绪暴动举头不是望明月了,而是撞人呐。

果不其然,一切就如李林甫计算的一样。

李隆基只是从李林甫背后看到情况,发现李白如此无礼,自然也不高兴了,这本来就是开心的酒宴,你非要打人并且做出无理取闹样子,无论如何已经搅黄了他的心情。

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次春宴结束,直接将其翰林职位取消,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贬谪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就算是武月绫从中斡旋,也无法再保住李白。

其被贬离开长安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样一来,八仙中,张旭被儿子接回家,一位不辞而别,两位被贬,情况不容乐观。

武月绫拉起来的盛景就如昙花般,开完了就立刻凋零起来,任谁也挽留不住飘落的花瓣。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新任御史大夫吉温在政事堂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奏文,上面写满了关于修改唐律的意见,暗暗抄录下来,并且顺藤摸瓜,先派遣刑部的曹捕头和郑开意两人盯住韦坚此人,与岳父大人商议之后再做打算。

将此事告知岳父后又进行了数次调查,吉温也没想到,贺季真那老家伙走之前还安排了一手,不仅仅把政事堂关系打通,就连韦坚这块也被吃透了。

同时心惊护国公主的动作,告诫岳父大人此女不可小觑,若是让她干涉国之律法将来隐患不小,这样的苗头要找个机会一次性掐灭,才不会对岳父的位置造成影响。

和岳父大人的商议基本一致,便先暗中监视韦坚的行动,若是有什么破绽露出来,对付他背后的护国公主就方便多了。

而且吉温还建议将摩尼教的罗义奭拉拢过来,不仅仅是这人收敛江湖气质的脾性,更重要是他的头脑,有能力的人收为己用自然是好。

而李白,每天在公主府举头饮酒,有事没事把杜甫也灌醉了,两人的友谊也就这样建立起来。至于晁衡,现在位居闲职,担心太白也经常来逛门,似乎把公主府当自个家了。

武月绫同样为李白烦得不行,还是惦记着八仙比酒时如何拯救百姓的问题。

对于李白的执着,她在长安这么久,怎么也能看出一些苗头来,义父饮酒作乐,除了平常的赋税,还有千秋节的大征役,加重了平民的负担。

救,说实话,她每抬一步都清晰地察觉肩头的沉重,可越是这样也越燃起了斗志。

第149回 离去

平静普通的一天。

和往常没有多少变化,起床了。

小春在旁边伺候着。

“公主,那个叫李白的家伙真是的,每天都在咱们酒坊喝酒,据说红鼻子老丈度子腾都喝不过他!酒坊的好酒都被他喝光了!”

“随他吧,心中多有不平,只能借酒浇愁了,义父也敕旨差不多也该下达了!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太白被贬!”

事情的始末她从韦坚那里了解清楚了,太白在春宴上撒酒疯,把右相给撞了,才会惹出这样的祸事。

再说,那个右相也没安好心。

“公主啊,有些事情小春不太明白,最近公主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还是能看出来的!公主总不能这样操劳才行,身体重要!”

“不说这些了,今天的早餐吃什么?”

岔开话题,期待地问道。

“公主最喜欢的,素菜蛋面,外加辣椒酱,那种东西好烫嘴的,也好吃,那种尖尖弯弯的果子太神奇了!”

“很下饭吧,辣椒可是人生中的精髓啊!”

“公主,小春又不懂了,辣椒怎么会是人生中的精髓呢?”

“因为够辣!”

“嗯,小春还是不懂”

“不说这些了,中午和晚饭准备吃啥?一直以来,厨房的事情都是交给你来做的,也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小春的职责,若不是天赐阁被烧毁,也不用老远跑到厨房去做饭了,这样很费时间。中午吃酱爆鱼,晚饭干竹笋朝腊肉,全部都是公主喜欢的菜式!”

“谢谢呐!”

发自内心的道谢,这是她的习惯,前世的性格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是这一点至始至终。

“不,公主,这是小春的职责!不必道谢,小春是公主的人!那么,小春现在出发了!”

嘴巴里说不必如此,其实心中还是挺开心的,如果说掖庭中打杂的生活是懵懵懂懂,公主府的生活就是另一种新生,每天的生活都不一样,还有能陪伴这么温柔的主人。

等到小春离开,楚儿翻窗进来了,这里不是天赐阁,窗户没有特别装修,比以前更加轻而易举了。

翻身落地,朝着小娘子的怀里丢去一块油纸包好的糕点。

“这是楚儿在厨房顺的,听那个胖厨子说这东西可好吃了,放了羊酪片在里面!”

“哦?”

拿着这块类似面包的糕点,握着和馒头的触感相似,从侧面看去,里面确实有层夹心。

“唔味道还不错,话说回来,摩尼教的据点调查怎么样?”

楚儿两口并做一口吃完了糕点,厨房里好吃的东西放在那里她都一清二楚,以前小猞猁和小白虎还小的时候,总是跟着这位江湖大盗一起上梁窜瓦,没少祸害那些做菜的厨子们。

“楚儿本来就是做情报的,这事情不能急着来,听说他们的上层似乎安分起来,很少出来活动了,现在长安外面也不太平,摩尼教的教徒倒是向个二世祖一样飞扬跋扈!”

细细品尝着‘奶酪面包’,按照不良人的速度,要全部把摩尼教的据点找出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斩草除根,自然要做得细致,马虎不得。

“楚儿,找到的据点先在地图上标好给我!我稍微想参考一下!”

“小娘子,没问题,包在楚儿身上了!”

楚儿拍着如山涛般的胸脯,说完就翻窗出去了。

没问题是没问题,可是那鸡爪一样的字体应该不影响标识,毕竟只是将这些数据汇入设计系统中的地图中,方便抓取一些细节,提前筹划好剿灭计划。

而且今天也要出门去西市那边逛逛,将地图的最后细节补充完毕,以备不时之需。

继续保持着的和平,过了数天,关于处置李白的敕旨也送到公主府来了。

送敕旨的人是李龟年,并不是宦者,似乎是一个宫廷乐人。

敕旨中的内容大致是任命李白为县令,实际上就是变相的贬离长安,这样的说法委婉一些。

了解到李白现在的处境,只好在他离去之日赠与百金,设宴辞行!

当日路上风尘滚滚,大晴天。

依旧是长亭中,古道边,和当日送走李适之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来人只有三位。

当日还是送别者,今日已成离别人!

集齐八仙者的武月绫自不必说,原本就想体验一下古人的情调,现如今一个个离去,自当为他们送行,不由地主地把杜甫未来的诗词给霸占了,说出了‘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不舍和无奈。

李白就不必说,赞叹公主张口就来,实在是天下奇女子。

来替好友送行的杜甫也赞口不绝,说公主实在是厉害了,杜某佩服之类的话,如此佳句也让他不由地眼眶微热。

“你们不用这么说,我就是随便想起了一句,随口就说出来了,而且这是”

怎么解释都说不通了,这是杜甫你老人家写的啊没有办法,只能归咎于口误,口误,谁让咱们九年义务教育专门读你的诗。

“汝阳王,公主,杜兄!此去长安,也不知何时再见,本以为能替圣人分忧国事,奈何陛下闭塞言路,任由奸臣当道,实在不幸啊,贺老离去,许多他提拔上去的人都遭到了打压哎,不多说了,珍重啊!”

李白站起来,举着酒杯,喟然一叹,说完后一饮而尽,也没有吃上几口菜肴,背着行囊上马。

“太白兄,珍重啊!”

见到李白上马,杜甫连忙走上去又拉住其手上的缰绳,表情露出一万个舍不得,塞了一堆柳条过去

见此,武月绫趁时开口而言,抛去一块令牌。

“太白兄,外面开始筹建的西游记酒楼也差不多完工了,若是想喝麦酒想听三国,都可以凭此令去酒楼畅饮,打五折哦!”

李白接过令牌,看着上面雕刻的一个游字,背面是一个五字,抱拳道谢,再与杜甫聊上几句,策马驰骋在了古道上。

“谢过公主,太白此去,不必伤感,将来定有再见之时!那么,杜兄,汝阳王兄,告辞!”

策马扬鞭,迎着艳阳,疾驰而去。

等到长长古道望不见李白的身影后,汝阳王回到了长亭中,举起了酒杯,“好酒好菜可不能浪费了,酒可消愁,不如来畅饮几杯!”

此话不假,三人回到亭子里饮酒,不久便杯盘狼藉。

第150回 春开时分花却凋零

“老大说了,现在长安就是咱们的天下,听说胡楼新来了几个胡姬,咱们哥几个去尝尝鲜?”

布衣烂鞋,眼神轻佻,摩尼教小头目有些玩世不恭地说道。

“高大哥,您最近又跟老大发了笔什么财,出手好大方啊,见面就是带兄弟们去胡楼玩!”

“嘿,我跟你们讲啊,那天我拿着一丈长的大刀追杀不良人,顶着风雪愣是追了几座山头,因为杀敌有功,赏了几块金子,嘿嘿!现在你们看到了吧!”

这小头目嘿嘿地笑着,拿出了一块黄金,嘚瑟得很,左看看右看看,牛皮吹够了,也炫够了,才收起来,大手一呼,带着一群小弟朝胡楼行去,喝得醉醺醺的。

他们并不知道在公主府说法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第十盟和摩尼教就如武月绫算计一样闹掰了。

时间往回倒溯。

天蒙蒙时便起来,先打水洗脸,再去厨房准备好热水提到陇井楼来。

这里是公主暂住的阁楼,只有两层,要经过折回的楼梯才能到达第二层,除此之外就是翻窗了,小春并不会武功,但是经常看到楚儿姐翻窗进入,所以认为这是第二种进入阁楼的方法。

伺候公主起床已经成为她的职责了,没有人能抢走这份光荣,至少在心中这样想的,行动上也一丝不苟。单纯的仰慕公主,敬重公主,这是她认为可以奉献一份力的行动,也是价值体现的所在。

每天不觉得厌烦,将对公主的敬重和仰慕转化为动力,不辞疲倦地伺候公主,渐渐成为了习惯。

这是她出生在掖庭没有过的感情,没有过的经历,很复杂也很奇怪,出生起就是下人的命,低贱卑微中彷徨的她在公主身边找到了价值感。

天赐阁失火的那晚,她看到的公主与平常不太一样,但是并不影响侍奉公主的这份心意,她没有读过书,更不懂诗词曲赋,打小就是个低等的下人。

如果公主不发明炒菜,不喜欢吃炒菜,那么她的厨艺也不会是整个公主府的第一了。

今天,一如既往地听到公主询问吃啥菜,小春用平常的语调回答晚上高压锅麦酒炖驴肉,中午拜托小蜜姐来做饭。

其实天色变暖,空气湿润,需要养生,祛除体内在冬天积蓄的寒气,才会炖驴肉吃。

话说回来,小娘子的xiong bu好像长不大哎,这个恐怕要去拜托小蜜姐了,她接过生,肯定知道关于那个部位长大的滋补药方。

早上忙完了,回到现在居住的阁楼中,动作有些傻乎乎地扣开门,看到了坐在窗边闲听风声的小蜜。

“哟,小春春,你回来了!”

小蜜走过来,拉住小春的手,推到椅子上,帮着小春揉肩。

“小蜜姐,将来公主娶了驸马怎么办?”

面对小春的烦恼,小蜜不正经地歪着脑袋,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你为什么这么想?”

双手‘啪’地拍在圆嘟嘟的脸上,不假思索地回答。

“因为,那样就不能去叫公主起床了,有驸马在的话,多少会很不方便!”

小蜜撅起嘴巴点头,抱住小春,两女的感情似乎很好。

“真是的,稍微放松一点自己嘛,公主说过,我们都是zi you的!”

“嗯!”

小春笑着回应,眼中闪过感激的光芒,就如小蜜所说她是zi you的。

时间过了一阵,小春继续拿起针线缝制那件红色的汉服,金边梅纹,每一朵都要花上几天的时间,而且篮子里的金色锦线已经不多了。

这件汉服,她倾注了近一年的精力,只是为了将一件完整的衣物编织出来,再交付给公主,希望公主能喜欢。

认真地绣着,并没有发现小蜜在旁边tou kui。

更不知道小蜜正感叹着,这件衣服每天都会拿出来编织金梅,因为公主喜欢梅花,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金色的锦线需要到染坊特别交代才能取得,这种颜色可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的,自小在掖庭中生活的小蜜当然知道这一点,对于这件衣服编制的不易更能理解。

从去年开始,小春就一直在计算,赶工快一点,一天可以完成大半朵或者一朵,现在积累起来已经有二百五十朵,堪堪绣完第二百五十一朵,金丝线就用完了。

袖子口缺了一个小口子,其实并不影响美观,她觉得还是要去染坊一趟,再求购一些金锦线来。

咚咚咚!

“示儿来给娘亲请安!”

小春收起衣物,脸上浮起笑容,打开了门,将刘示抱起来。

“嗯,示儿乖!”

“娘亲早,蜜姨好!”

“嗯,小嘴真乖,来,吃颗羊奶糖!”

小春将刘示放下,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义子,却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想到将来公主要是生个小孩子的话,那会不会认自己做干娘,这样的想法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太失礼了,下人身份本就不同,要是认干娘那僭越了,公主是尊贵的!

兀自地叹口气,走向房间角落的橱柜,看到地上的瓷罐里插着两个卷轴,她记得这是在残废的阁楼里找到的,似乎是挂在墙上字画,因为重修天赐阁的原因,所以重要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了。

打开检查,确实是追了三日行过千里才得到的字,似乎是那个砸了公主府府匾的家伙写的,叫颜真卿来着,另外一幅是小灵蛇分身组成的蜿蜒墨迹,完全看不懂,这副似乎是那个叫张旭的糟老头子送给公主的。

今晚跟公主说一声吧,这些东西都是很重要的,大概,毕竟不识字,见识也只能在重要这个层面停留。

从橱柜里取些钱财来,摸摸刘示的脑袋,拉起他的小手,转而对小蜜说道,“我出门一趟,中饭的菜拜托小蜜姐了,晚上煮一锅驴肉,现在的话,西市应该有驴肉卖。”

虽然东市比较近,可是根本不卖驴肉,她所知道的只有西市的一家肉铺是专门卖驴肉,以前是那里的常客。

原本的黄酒闷煮驴肉是再掖庭中跟老宫女学的,后来公主改进了配方,用麦酒炖,味道相当不错,出锅后放一些胡荽{香菜}在其中。

拜托小蜜后,在马厩牵匹骏马,与一名护卫同行出发了。

西市。

从胡楼走出来的家伙,一共有七名,他们喝地醉熏熏的,身上还残留着胡姬的胭脂香味。

“今、今、天,玩得尽兴,哈哈哈哈、你们不知道,那个胖乎乎的蓝眼舞姬屁股真肥!”

“高、高老大说得不错,屁股真大!”

“嘿,我没、没有眼花吧,那个牵着马的妇人,屁股也挺肥的!走、哈哈哈”

“走!高老大,我们去摸摸”

七人摇摇晃晃,勾搭着肩膀,上去调戏人家,将反抗的护卫dǎ dǎo,把人堵到了偏街上,又上去抢夺妇人手中牵着的小孩子。

小孩子似乎因为害怕而大声哭泣着。

护卫站起来,拔刀shi wēi,很快被夺刀掀倒了。

揍完了护卫,接着追妇人去了,没多久就追了上去。小头目自诩会点武功,把人撞到了。

妇人护着小孩,将其紧紧搂住。

摩尼教的小头目不知不觉将调戏变成了抢孩子,目露凶光,他在山上杀过不少人,醉酒迷糊了,以为身处雪山,朝着反抗激烈又吵闹的妇人一刀刺去,没有任何的留情

当他稀里糊涂结束一条生命的时候,他的生命也结束了。

第151回 复仇(一)

陇井阁中,靠在木质窗户的桌子前的椅子上,远观的话,坐着一名青衣女子,正在咬着竹笔头发呆。

实际上在通过系统设计界面给长安城的立体地图标记摩尼教的据点,粗粗算来的话,光长安大大小小就有五十多处据点,不得不惊叹摩尼教这种势力发展起来实在可怕。

按照张恒给出的情报,大教主,也就是那陀曼山并非汉人,而是回鹘和吐蕃的混血儿,所以,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下腮留着一圈胡络,擅长使用双弯刀。

综合最后一次游戏任务,和那晚的情况一样,使用弯刀武器的吗?

这时候完全可以猜测,进入那个任务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唐朝吗,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毕竟进行任务的时候打败的强盗确实是使用弯刀的。

窗户向外打开,燕子丝毫没有留意坐在桌子边发呆的人儿,甩着剪刀似的尾巴停立在窗扉上,轴动人性化的眼睛和小巧的脑袋,在窗檐下寻找筑巢的地方。

没多久,武月绫从系统界面中醒来,燕子似乎选定了窗檐下面的一处好地方,于是啪嗒着小翅膀飞走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翻动宣纸的声音,还有竹笔轻轻摩挲纸面,又是平常的一天。

她在心中这样想着,但是门却急促地响了三声。

咚咚咚。

很急促啊,听着声音,放下了竹笔,疑惑地转过身子。

“公主!”

是婉儿的声音,不过门外似乎还有一个人,但确实很着急。

因为砰地一声,门不自然地开了,

婉儿表现相当冒失,眼眶通红,眼角还蓄着滚烫的泪花,模样楚楚可怜。

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白色的雪衣,齐整的长发铺散在肩头,气喘吁吁,像是经过了一场短跑,她是秦慕羽。

武月绫不解,正过身,仔细地看着她们惊慌失措的脸庞,就美貌的话,不能说谁更美,只能说各有千秋了。

两人也因为音律成为了知己,经常呆在一起,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甩开思绪,抛出疑惑,问道。

“怎么了?”

“小春她”

讨厌的预感涌上心头,出事了,不太可能吧,因为失火的原因,府内的警戒已经加强了不少。

话说回来,小春有说她出去采购驴肉回来,中午吃的是小蜜做的饭。

情况不太对啊,外面出事了,那究竟是谁敢动公主府的护卫,还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被抽泣的婉儿扑住了,能感受到婉儿胸前汹涌的波涛,但小春的情况更让我在意。

“小春被摩尼教的人袭击,在医馆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开口的不是婉儿,是秦慕羽,说道这里的时候,她偏着头,侧着脸,神情黯淡,能看出悲伤。

婉儿情绪彻底崩溃了,搂住脖子的手臂更加用力了,抽泣声渐渐大了起来,最终转为无尽的哭喊,撕心裂肺,相当的悲哀。

听到这里的武月绫心中也一个咯噔,冰凉的感觉划过心谷,随即是一阵不敢相信,太突然了,完全没有防备,再度传来一阵绞痛之后精神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连婉儿的哭声都听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忘记安慰婉儿,带着怀疑和不确定,终于来到大堂。

见到了不想见到的画面,楚儿也罢,鱼朝恩也罢,还是面带愧疚的孙神医也罢,岑参、高适,杜甫,这些都是熟悉的面孔,以及咬牙切齿的不良帅张恒,还有坐在轮椅上的青语,抱着胳膊靠着梁柱紧锁眉头的梁子心。

他们脸上都带着悲戚,是的,悼念逝者的悲戚。

旁边还躺着了一个重伤到气喘游丝的公主府护卫,就算派了亲卫保护也没用,这不是护卫的错。

就算不是任何人的错。

恐怕她是最无法接受的,自十里村开始,一直排斥的感觉涌上了心口,那是愧疚和无能,以及满腔的怒火和仇恨!

最重要的一点,以前她在逃避这种现实,现在终于要面对内心最脆弱的一块,和普通人一样,也是她人性中最懦弱的一面。

以为逃避就能躲开吗?残酷的现实不会怜悯任何人,更不予许逃避,除了顶着头皮直面之外,根本不存在其他的方法。

掀开麻布,忍着眼角刺痛看下去,惨白失去正常血色的脸依旧圆嘟嘟的,紧闭的眼睛,衣领处的血迹干涸了。

这是一具尸体,但这人儿是亲密的友人,摸了摸人儿的圆脸,冰凉的,没有任何的温度,心一下子就空了,将麻布盖上,脑袋也空白一片。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刷地拔出了放在架子上的长剑,同时也拔出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腰间的黑色蔷薇左轮。

报仇,杀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公主你去”

“公主不可啊”

声音很杂乱,大堂里面吵成了一团,但是没有人能挡住她的步伐,复仇已经占据了心灵,无论如何都不甘心,绝对不甘心,摩尼教一个都不留。

她边走边在心中发誓!

走到府门前,被楚儿挡住了去路。

泥巴压平的地面也挡不住嫩草的萌发,但武月绫漠然地踩了上去,绕开楚儿。

“小娘子!”

声音很着急,也带着一些自责和责备。

停下了脚步,站在楚儿的旁侧,长剑散发着冰冷的寒光,有些咄咄逼人。

“你不是一个人!”

楚儿转过身,坚定地看向小娘子,一改从前的不正经,认真地说道。

这时候,府门口传来了喝问与辩解。

“两位亲卫,劳烦传报一声,这点小小的敬意不足挂齿,嘿嘿”

光听声音就能清楚地想象出贿赂亲卫的那家伙是怎么样扭曲着一张脸,或者不情愿地表现出丑陋的讨好笑容。

走到门口,看到了一个胖子和一个身体健硕低头认错的家伙。

抬起脚踏出去,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原来生与死只是一步的距离吗?

突然嘲笑起来,也不知道在嘲笑谁,嘲笑自己吗?确实是嘲笑自己!

她在心中计算着,突然又失心疯地笑了起来,前世的她精于计算,而现在她发现算计也好,计算也罢,都是城府深的人才会喜欢做的事情。

听到笑声,胖子朝着门口看去,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护国公主,上前请罪道,“公主,我是摩尼教的商人,今日特意来请罪”

很快,他就发现一柄寒光逼人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冷锋隐隐压痛肥赘的脖子,惊出了一身冷汗,果然和传言一样!

第152回 复仇(二)

“请罪?什么意思?”

武月绫以冰冷的口吻问道,仿佛阴晴不定的夏季云空,随时会降落震怒的霹雳。

难堪的脸上堆砌出讨好地笑容,胖子有些心力不足,不是因为身体虚,而是对方给他的压迫感太强烈了,真的是个懵懂的诗书才女吗?这根本就是一头谁都不能得罪的猛兽!他十分后悔要来这里请罪!更不带答应三教主的决定。

“后面那位是不小心失手伤了公主府奴仆的教徒,所以”

话还没说完,一阵劲风吹过,身后传来了痛殴之声,胖商人咕噜咽下口水,又讨好地冲着走过来的另一名女子堆出笑容。

然而那女子走过自己,甚至都不像多看一眼,就这样轻易的被无视了。

“公主,饶命啊,公主,小人只是不小心,不小心啊,当时喝醉了咕唔!”

又是一拳,将其侧脸打扁,砸翻在地,此人正是街头行凶的家伙。

因为闹出了人命,所以知晓事情的摩尼教三教主立刻做出了睿智的决定,将其送到公主府来,届时再请牛捕头将其弄出来,打得一手的好算盘,毕竟公主府是皇家人,惹不起,受点皮肉之苦总比送命好。

而且,区区一个奴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酒已经彻底醒了,狼狈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其实被打的是脸,捂着肚子是因为被三教主踹了,现在还隐隐作痛。

发泄了愤怒,握着枪的拳头散发着通红,完全体会不到痛觉,现在失去的冷静窜回了脑海。

府门前跑来了几名女子,拿着红衣的小蜜,眼睛因为痛哭红肿的婉儿,还有同样脸上带着悲痛的秦慕羽。

“公主,这是小春替你编织了一年多的汉服,时至今日,还未彻底完工但是小春真的希望公主能喜欢我每天都会看着她拿起针线去绣花纹,这件衣服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小春的心血!”

小蜜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中间停顿了数次,最后还是捧起这件红色的汉服,来到了公主面前,将这件衣服披上其肩头。

听到这般话语的高宇有些发慌,他发现自己不敢逼视那柄长剑上的寒光,他胆寒了,即使是拿着刀与不良人拼命也没有这样畏惧,那时候是因为命握在自己的手上,现在命却握在了别人的手上,感觉自然不同。

醉酒误事啊,怎么办,逃吗?这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眼珠子贼溜溜地转着,心中开始笃定起来,唯有逃才有一线希望吧!

但是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啊,三教主交代过,先受些皮肉之苦,再让捕头以伤人的行径为由头抓走,毕竟有右相作为后盾,他不过是杀了一个公主府的奴仆,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在他犹豫之间,出人意外的举动出现了。

公主丢弃了长剑,开始穿起那件鲜红的衣物,不像是襦裙,他这样偷偷打量着,这件衣服真够华丽的,鲜红的格调就像是鲜血,有些不太妙的感觉浮现在心中,但他却安慰着自己,公主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未经世事除了打人应该不会做出其它出格的举动才对。

武月绫穿好汉服,出人意料地合身,毕竟那丫鬟可是测量过两次自己身材的人啊,这样一份心意,我绝对不会忘记,今后喜欢的颜色也决定了,纯红吧!

提起宽阔大气的袖子,袖边绣着数朵金梅花纹,注意力被其中缺口说吸引,提起来的是左袖,正是这只袖口缺少了一朵梅花金纹。

一阵风来,袖边飘动,衣物上的金色梅花像真花迎风摆动般美丽。

这是,小春留给我的礼物,作为朋友离去前的饯别礼,很贵重的东西,也是非常珍惜的物品,必须好好的珍惜它才是!

至于杀人者。

武月绫冷冷的瞥过去,看着正在偷瞄自己的家伙,视线一度冰寒。

原本来到这个世界,贯彻着不杀人的信条,依旧按照前世的准则来行事,不过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自然而然的想法也就崩塌了。

被人欺负,忍着,被人践踏,忍着,被人追杀,忍着。

活着就是要忍着,总有一天会忍出头的,周围的人这样说着。

但是啊,在这里,在这个世界,她不需要忍耐,被人欺负,就欺负回去,被人践踏,就践踏回去,被人追杀,就杀回去,最好杀他个片甲不留!

按照心绪行动,举起了胳膊,藏着左轮的袖口缓缓滑落,金色的梅花纹路在春季下午的阳光下十分耀眼。

眼睛里不带丝毫的情感,这是长久以来锻炼出的心性,朝着不明不白表情述着有些不太妙的摩尼教徒望去,简单的扣响扳机。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公主奇怪的举动,跪着的犯人头突然bào zhà了,或者说遭受了重击一样,后面迸出红白交杂的汁液。

轰响,倒地,寂静。

还是寂静

没有人说话,但是有一个事实就是,那名跪着的犯人死掉了,现在身体不正常地扭曲在地面,没有半点生息。

胖商人面如土色,汗如雨下,事态已经超出他的掌控,也在三教主的意料之外,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在府门前的胖商人,也不管周围人的动静,挥挥金梅边纹的袖子,朝着里面行去,同时不忘对小蜜吩咐道。

“今晚,我想吃麦酒炖驴肉!”

世界有光明也有黑暗,就像白天和黑夜,它们总是在变幻着。

人类也是如此,善良的那面就像是春风般和煦温暖,xié è的那面始终散发着腐朽恶臭,彼此相反的两面互相排斥,又结合为一体,矛盾着,挣扎着。

一边拼命发芽充满生机,一边不断腐化溃烂死亡,这是本性。

人一生下来,或许就孕藏了某个恶魔,也许恶魔就是人,人就是恶魔。

世间就像是泥潭,越走就会越陷入其中,当她迈开步伐,扣动扳机的一刻起,天生的恶魔就在体内觉醒了,双手沾满鲜血,那是登向王座不可避免的事情,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同时,小春没有死哦,她活在我的心里,活在这件留了千年之久的红色汉服上,栩栩如生呐!

数十年后,突然有一天,武月绫这样说道。

“当我登上这个世界顶峰的时候,就会发现,山的那头,还是山,根本没有海,依旧是迷茫茫连绵起伏的一片,她也不再是那个她,而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可是在某些时候,又是天使般的存在,直到这一刻,认识到了自己真实的本性!”

第153回 复仇(三)

“师父,那些火光是什么?”

小卤蛋坐在大雁塔的塔顶,明澈的眸子望着前方,带着一些疑惑问向师父。

但是悟世有些犹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声音有些沧桑,老眼看穿了一切。

“是杀戮!”

“这,师父,你不是教导徒儿吗?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见到杀戮应该去制止才对啊!”

面对小徒弟的诘问,始终望着前方悟世想起了年轻时为了救一对妇子而杀掉的山匪,老眼里愈发的浑浊,喃喃道。

“我们不是佛主!也尚未成佛!”

那一夜,长安火光四起,dong luàn不安。

一切都要从公主府一名逝去的宫女开始说起。

事情发生后的一天,阴霾笼罩在公主府上空,同样也在摩尼教三位教主心头挥之不去。

处决了高宇的后,立刻展开行动。

不良人收集情报的速度加快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公主亲力亲为,决不允许有半点马虎大意。

按照情报,带领着不良人和以及两名团长,秘密地将敌人一处重要的藏匿点拔除了,那处据点是在东市下面的安邑坊中,这里本来是处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因为扩建的缘故,也是长安商人旅客的落脚点。

因为坊的wài wéi基本是商人居住的地方,所以rén liu量相当的大。

当天傍晚,公主府的团长会议楼中,聚集着许多人。

坐在首位的是武月绫,此时她听着张恒的讲解。

“如果说摩尼教最重要的地方,莫过于这两处地方,一处是西市下面的怀远坊,一处是东市下面的安邑坊,这两个坊中极有可能藏匿着摩尼教的教主,因为这里是他们进行商业交易的地方。”

地图被展开在竖立的木板上,张恒像个天气播报员,将情况一一对着地图详细介绍,如果说在没有彻底摸清对方的隐藏点将其拔出的话,这两处应该最为优先彻底控制,作为打开情报网的落脚点。

“今晚立刻展开行动,为了以防万一,再次确认第十盟的刺客已经离开了长安吗?”武月绫敲着桌子,问向脸色虚浮的张恒。

因为中毒的原因,伤势还未彻底痊愈,所以这次的事情也只是让他参与,并不打算并入行动中去。

“是的,不良人在长安的眼线还是有的,这几天特别派遣了几个眼力较好的在城门口盯着,所以公主大可放心。”

“嗯,那么这次的行动,我要亲自出动,绝对不会再姑息摩尼教了,要将他们彻底拔出。”

武月绫拳头打在桌子上,微微表现出愤怒。

“那么,安邑坊中的安居楼便是他们经常合作的对象之一了,虽说是一个老鸨开的私人青楼,这次就不留手了,同样,也会将你们的仇讨回来!现在的话,我只想速战速决!”

目光扫过张恒,看向青语,在轮椅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说道。

“实在抱歉,半壁峰的事情,导致不良人元气大伤,这次帮不上公主大忙,同时也为先前利用公主的事情道歉!”

张恒真诚地说道,表达出自己的歉意。

“不必在意,今后你们就是公主府的人,隶属于我,你们的事情定然不会落空,现在能召集的不良人一共有多少?”

张恒听到此话,还是有些得意的。

“长安的不良人一共有两万,只是其中顶尖战力便是那五百多牺牲在半壁峰的不良人,也是最值得信赖的一批人,可惜他们百不存一。现在能调动的人,有五千多名,只是他们很难形成什么战力。当然,这只是在长安。”

原来如此,武月绫心想,就算是遭受到重创,毕竟是领着朝廷俸禄的,只是这点俸禄有些微不足道而已,树大根深,不过将来开酒楼在每个城池形成情报网的时候,他们的作用就大了。

“足够了,那么,今晚我亲自带队,出阵安居楼,岑参和高适两名团长在团练中各挑选出百名团练,告诉他们,这次任务可能带有危险,同样也有报酬,只要想来的就跟我一起来。”

“是,公主!”

岑参和高适两人领命离去,今天毕竟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大家的心情比较沉重,就连平常活泼的楚儿也安静地立在旁边,随时等候差遣。

夜里,安邑坊中,不少摩尼教徒因为在半壁峰斩杀过不良人,获得了不少钱财的奖励,因此这群有一顿吃一顿的家伙们开始挥霍,在安居楼大肆吵闹。

经营此处的严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原本只是一家小青楼,来的顾客也是客旅长安的小商人,他们有最多的是布商,毕竟衣服谁不穿呢,但竞争激烈,所以基本都是小商人。也有大商人,只不过大商人才不会来这种小青楼,一般家里养着几个青楼女子供那些大商贾玩耍取乐,这里的货色恐怕还看不上。

只不过,和摩尼教一起合作之后,那些为了获其元而来到安居楼的富贾也不少。

“严妈妈!我带了几个兄弟来,听说三教主那里有进了一批货来,似乎有几个身子净得很,所以多带了些钱财来!”

齐家三公子带着几名书生一起来到了安居楼,其实他们齐家与右相本来就有交易,现在朝廷的盐业由他们辅助,从中获取的利润相当的高,其中的一半都是进献的右相的,若是没有搭上右相这艘大船,恐怕也轮不到他们齐家做大,只是在酒楼方面基本已经无力,错在他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因为右相的关系,现在和如日中天的摩尼教也有联系。

而齐三公子的出现,纯属一个意外,导致武月绫不得不调整计划了。

“呀,这不是齐家三公子吗?稀客稀客啊!”严妈妈点着柳叶黛,用香粉把自己熏得白bái nèn嫩,可惜还是遮掩不住逝去的年华,而且声音听起来怎么都有些娇媚,和一个活了半辈子的老家伙有些不太符合。

“哈,这里有黄金五块,今晚来啊,是带我一个兄弟的,他啊,面皮薄,没办过事,所以想要那几个身子净的来获其元!大家都明白的!”

“哈哈,明白明白,这还不好说,来来来,快进来,别干站着!小梦,快先来伺候这位大公子!”严妈妈看到金灿灿的块锭,双眼放光,嘴巴都合不拢了,立刻激动地招呼着,同时甩着手里的香纱巾。

里面也出来一个妖娆的薄纱女子,娇滴滴地展眉弄笑,逗得他们目不转睛。

因为这里是严妈妈家里,所以女子穿得luo lu更让这几名书生愈发不能,甚至当场就鼻血喷张了。

夜里,安居楼灯火通明,四处都是笙歌yàn wu,某些厢房中还传出"jiao chuan"之声,又是一个快活的夜晚。

只是,bào zhà在楼中响起,将歌舞打断,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占领了安居楼,把所有人控制了起来。

第155回 复仇(四)

第二天,安邑坊的安居楼中关押着一群人,除了齐家几名书生之外,还有十多名摩尼教徒,其余的都是商人或者是租房子在安邑坊住的旅客。

不过武月绫都不打算立刻放过,除了摩尼教徒和齐家的三公子之外,商人和旅客采用的审问方法比较温和,但也不是没有目的的。

接下来的两天先盘问一遍他们,再半夜将其叫醒继续盘问,若是其中口供有差错,或者前后矛盾,就会采取辣椒水和鞭子的严酷方法。

拷问的规则便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于此同时,在这一天,武月绫没有休息,将一直在学习商人的杜甫叫了回来。

这家伙,因为不满经商的问题,除了那次之外,先后数次都来找过她,希望不经商,做些实务什么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纯书呆子,有什么办法,没有多少执行能力,除了写诗恐怕拿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差遣他学习商人,都是有目的的,以后酒楼都打算让他来主管。

因为她检验过,杜甫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是一个没有城府的家伙,更不懂得如何运用权谋,这样的话,那一棒子打死也顶多是个书生。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书生也是需要锻炼的。

所以,才会将利益的观点传输给他,希望他能通过商人敏锐的嗅觉将某些事情中利益关系理顺,这样就能完美的帮到她了。

只是,现在依旧在和她对峙,而且情绪还挺高涨的,因为是文人墨客,不是低贱的商人。

为商而贱,实际上经商才是发家致富之道,同样也是强国之本,唐朝若是能看开这一点,也就不用一直是小农经济主导了。

这是武月绫作为现代人的观点,将来某个时节一定要将坊墙打破,让商品流通起来。

方桌对坐,这种太师椅,对于杜甫来说,应该叫八仙椅。

上茶、点心,开始争论起来。

“公主,杜某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经商之道,根本做不到济世益民,在下希望能从职别处。”

杜子美对于公主,三分身份上的敬重,七分心里面的仰慕,毕竟是醉八仙之一,这名头可是有分量的。

黑眼圈稍微有些重,因为还没有彻底从悲伤中走出来,外加过度的熬夜,脸色多少有些苍白。

“是吗?我也确实有事情交付与你,希望你能完成才好呢!”

听到公主认真的语调,杜甫也神色一阵,面带微笑的应答着。

随后武月绫让他把一份资料细细浏览一遍。

起初杜甫神色还轻松,后面就紧皱眉头,这事情可不简单,而且他隐隐感到一丝眩晕。

因为关系错综复杂,所以脑袋适应不过来。

这些资料,是关于摩尼教和齐家以及右相的一些关联猜测,信息量十分的庞大,自然包括半壁峰的战斗事件。

要知道,一些事情杜甫可都是闻所未闻。

“子美啊,你应该知道的,我把这些东西给你看,就代表了对你的绝对信任!”

同样也是把你彻底拉下水,武月绫在心中暗道,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既然想不通商人的问题,那就来帮我筹划吧!

点头表示答应,杜甫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公主的谋士。

原本只是寄托希望于公主府,希望公主能替他引荐一番,可惜贺老离去,左相罢免,对于想要走进仕途当百姓官的梦想可谓破裂了。

而且,外界对于右相的风评可不好,开元年间时,杜甫就听家里有见闻的长辈聊过。

所以看到这上面信息的时候,他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没有敏锐地嗅到公主府和右相的矛盾。

毕竟他可没有商人那般的嗅觉!

“谢过公主信赖!”

“嗯,你先将这里面的信息理顺!”

闻言杜甫再看一遍,然后解释说道,摩尼教确实应该遭到制裁,前些时候就在酒楼听到外面关于摩尼教教徒的不好传闻,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这些都是表面信息,你有没有发现这其中编制的一张利益大网,这张网朝着我们笼罩而来,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有nèi mu的!前台不过是个演戏的地方!”

武月绫轻轻敲着桌子,审视着杜甫表情,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完全理解其中交叉的利益链条。

“这”

杜甫语塞,还是没有办法彻底理顺,他能读懂的就是齐家和摩尼教以及右相三者之间有联系,可是利益关系,还真的分析不过来。

“从我的判断中,右相能驱使摩尼教,说明他对摩尼教具有掌控权,而且他现在将所有的权利集中在手心,这说明什么,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他都要一手掌控,这只老狐狸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精明!是一个麻烦的存在,幕后站着的可以确认无误便是李林甫!”

“另外一点,齐家必然和右相有联系,不然摩尼教和他们怎么能凑到一块,这其中恐怕还有轻视我的成分在里面。”

“虽说现在要对付的是摩尼教,但却和右相的利益相违背,也就是和右相作对,如此才是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子美的谋略还不够深!”

话虽如此,其实自己一开始也没注意到,经过了缜密的思考,才确定这样的状况,而且那时候还有点惊讶,毕竟一直以为右相只是个深谙人情世故的家伙。

实际上表面一套,内里一刀,阴险得很,因为送礼奉承的原因,将他的嫌疑彻底洗清了,基本没有将老狐狸纳入怀疑对象。

恐怕颜大夫那件事也是其在背后串通吧,虽然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此人能耐绝不可小觑。

“原来如此,杜某不会因为强权而屈服,公主对我有收留之恩,公主府危难之际绝不会独自逃离!”

面对杜甫的耿直信誓,武月绫还是有些咋舌的,不过也好,到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公主府现在是自己的地盘,必须尽好当主人的责任。

任何人遭受到伤害,都是自己的责任和能力欠缺。

“那么,按照昨晚的情报,我决定在安居楼设下陷阱,等他们上钩!”

“他们?”

“齐家公子不见了,齐家肯定会着急,同时,摩尼教一定会坐不住,来查探情况,到时候就可以收网了!另外,根据摩尼教现存据点进行任务分配,现在一共有三千名团练,到时候先将摩尼教在长安的据点逐个拔除!一个教徒都不放过!然后就是这份任务交给你了!”

杜甫微微诧异地抬头,恭敬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此事杜某定当竭尽全力完成!”

另一边,齐家坊。

“三教主啊,我家三郎去了安邑坊就不见了,应该是去逛安居楼,那里是你们经营,希望三教主能给个明白话,只望犬子无碍!”

齐家家主面色堪忧,情绪有些失控,语气也很急促,眉头都能拧出火花来。

司空明隐隐觉得不妥,因为传过消息过去,得到的回应便是没有异常发生,而且齐家公子确实来过,之后离开就不知道去哪了。

如今齐家家主来问,这事情也就有些蹊跷了。

“莫非齐家家主没有自行去打听?”

司空明摇着扇子,白净的脸上闪过不耐的神色,说实话,齐家也只是他们的棋子罢了。

“去过,但是那严婆婆说辞有些奇怪,齐某觉得这是摩尼教经营的地方,若是犬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三教主行个方便。”

司空明缓缓摇着扇子,摆出大方的样子,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同时也疑惑起来,如果是这样,安居楼就有些问题了,为了谨慎起见,他决定夜探一次。

如今开罪了公主府,不得不小心行事,经过那胖子讲述,公主使用一种奇怪的东西,嘣地就像天雷将山穿裂了,然后高宇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尸体也检查过,头部贯穿,只有贴着额头发射劲弩才能办到。

这样想着,他愈发的不安起来。

第156回 复仇(五)可能确实墨迹...

过去,有一个村庄,就在京兆府的旁边,离长安不算远。

村里的人过得还好,帮着有钱大户种田,能获得三成的收入,勉强过日子不成问题,省吃俭用一些,逢年过节还可以吃上几顿肉。

村里有个老实的孩子,小小年纪插秧锄地,什么事情都会帮忙,家里还有一个六十多的佝偻老人,也是他的祖母。

除了祖母,还有阿妹与阿姐,他和阿姐年纪比较大,所以经常在地里劳作,对于阿妹也相当的宠爱。

可惜,好景不长,不知道为什么,高高再上的圣人开始了第二次征税,征税的那天也被称为千秋节。

因此,家里的种田的收成也就降了二成,就算父亲和娘亲每人互相饥一顿饱一顿留足食物给儿女和老人吃,也不够。

到了冬天,这样就愈发的明显,周围的草根树皮都挖遍了,水里的鱼也抓到几乎绝迹。

终于,没有任何东西饱腹,只能去山里深处挖黄泥巴来吃。

就这样,第一年,老人去世了。

第二年,依旧是难以度日,吃的东西远远不够,大户人家也有些苦不堪言。

为了生存,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同样也摆脱这样的命运。

阿姐被人收购走了,mài shēn为奴,成为了别人府里面的丫鬟,好像是京兆府城中的富贾复姓鲜于家,伺候他们的鲜于家九郎。

分别的时候,父亲说了,除了能换来两块黄金,还得到了几袋大米。

阿姐也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挖泥巴吃了。

他不是第一次感到艰难和痛苦,所以平淡的和阿姐分别了。

用黄金作为支撑,买了头牛,除了自己家种田,还帮大户人家种田。

只可惜,一块黄金换来的牛,没挨过一年就病死了。

阿姐也从来没有回来过,因为要回来探亲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家里离京兆府不远,娘亲也会适时地抱怨女儿忘记了他们。

在富贾家里,灵活变通的话多少能私藏一些财物,当然包括勾引鲜于家的郎儿,就算是庶妇也行,若是通房丫头更好了。

怎么说他们也能沾光,可惜的是,阿姐从来没有回来过。

牛死了,田也不好开垦,娘亲在后面掌铁犁,他和父亲在前面拉,效率相当低。

在大户人家也难以为继,因为没有牛,承诺的土地没办法种植起来,被别人分走了。

更可怕的是,没多久父亲病了,家里的主心骨病了,因为没有了余钱,没有办法去请郎中。

少年来到了京兆府里面,在这个城市的街头挂起了mài shēn牌,没多久就被买了,然后拿着钱去找郎中,请医师去帮父亲看病。

父亲病治好了,他离开了家,去当一个家丁,任由主人驱使。

有天在街头帮主人购置白米,遇到了几个江湖打扮的人,似乎是看上了他,几番you huo下希望能收他为徒弟。

他麻木的拒绝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个子长高了些。

正在这个时候,当他带着一些积攒下来的米和小袋腊肉,还有从主人鸡窝里偷来的五个鸡蛋。

但,回到家后,他发现事情变了。

父亲死了,母亲改嫁,长得漂亮的阿妹也被老鸨买了。

因为没有钱,买不起棺材。

他发现,家没了,麻木的心突然醒悟了过来,活着就是钱,生命就是钱!

因为,有钱什么都有了!

因为没钱,家没了!

多么简单的道理,他终于明白了,生吞了五个鸡蛋,祭拜父亲,告别母亲,又回到主人家,他有些疯狂,开始不断的积攒钱财。

只是,突然听到一个消息,鲜于家死了个仆人,是个女性。

他好奇的偷偷跟在后面,来到了土丘上,经过偷偷观察发现,死掉的仆人就是阿姐。

尽管几年没见,可是他看得出来,就是阿姐,长胖了,生活应该好些,可惜额头边残留着血块,被埋在了不知名的土丘里,永远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没有反应,过了一阵子,等到人彻底被埋了,他们离开了,才有反应,拼命地抛土,手指磨破,指甲也磨掉了,挖着挖着,挖出了阿姐的脑袋,还有旁边的白骨手掌。

这里是乱葬岗,他想起来了。

主人说过的,有鬼火传闻的地方。

但还是壮起胆,挖出了阿姐,连夜托着尸体回到村子里,将阿姐埋在了父亲坟墓的旁边。

这一晃,就是五六天,之后被主人鞭打,没办法反抗。

终于,听到街道上传说,鲜于家的事情,九郎的bào xing,愤怒在胸膛炸开,他想报仇,于是当那人的徒弟,加入了摩尼教,去了很远的地方训练,想要吃饭就必须把人踩在脚底。

因为长期劳作,体力惊人,很快就适应了。

经过几年的训练,他变得没有那么黑,可以说变白了许多。

然后又接触了文字,跟着那人读书,染上了几分书生气质。

武艺大成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冲到了主人家,杀掉了主人,也杀光了主人家里的所有人。第一次尝试鲜血的味道,他竟然乐此不疲。

后来,经过数次任务,成为了摩尼教的小头目。

他读论语,也读诗经,还会背诵摩尼教的教义,同时也开始着手调查鲜于家的事情,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想,这次,不再是复仇了,而是杀戮。

经过休养的他白白净净,完全就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和以前完全不同,彻底的改头换面。

缜密的计划,不透风的暗网,近乎完美的渗透,在半年完成。

结果就是,鲜于家就不这么幸运了,惨绝人寰的灭门,鲜血汇聚成小溪,库藏被洗劫,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因为大量钱财和阴狠手段的原因,他破格成为了大头目,在摩尼教中地位斐然,进入了大教主的视线。

慢慢的,韬光养晦,将当初教自己武功的三教主暗算杀死,夺取了原教主的地位,于是就成为了外表书生模样的新任三教主。

他的名字叫司空明,没有谁知道他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手下做事的屠申也罢,还是其他人也好,都只知道他是个阴狠的家伙,杀人从来不眨眼。

连续数次的惨案,当然包括杀掉买走并逼死阿妹的老鸨,还有抛弃母亲的后爹,在他看来,不择手段才是生存的大道理,因为别人活在规则里面,他活在规则外面!

今夜,换上夜行衣,蒙起脸,负起剑,朝着安邑坊的安居楼遁去,就算谨慎如他也不会料到,会被人算计,还是他觉得的一个区区女子之流。

夜路走多了,自然会碰到鬼!

刚刚潜入安居楼,旁边狂风袭来,一把大刀的影子从侧边袭来,歪身倒地躲避开来,却被上方一杆长枪钉住肩膀卡在地板上不能动弹。

这两人的速度都在他之上,而且那杠长枪的样子也太熟悉了,等到痛苦从肩膀开始往全身蔓延的时候,他想起来了,这是公主府的人!心中大呼糟糕!但也无济于事,羊已入虎口。

第157回 复仇(六)

司空明的落网让武月绫有些意外,还真的有人上钩,上钩的竟然是条大鱼。

也意味着她不能闲着了,计划必须加速进行。

不过,情况并不如像那样乐观。

因为司空明这个家伙,长得白bái nèn嫩的,很有书生的气质,但只是局限于外表,点子还是挺硬的。

武月绫发现这家伙的眼神,与普通人很不一样,阴冷阴沉,就像是沉溺在深渊的人,至少这点很不正常。

但是,现在已经是她的阶下囚,撬到情报后就会被她处决。

还没有天真到交给刑部,或者找那些捕头,因为在她知道的信息中,就有牛捕头的事情,自然也知道那名潜伏了十年久的摩尼教徒,新任的捕头郑开意,还有那晚的反水。

江湖上的事情,就利用江湖规矩来处置,这个决定似乎在很早前确认了,而且还实施了。

以牙还牙嘛。

穿着红色金梅纹汉服来到关押司空明的房间。

有两个十字木架子钉在墙壁上,分别绑着两人。

新来的司空明。

还有先来胖子的屠申。

旁边新空出来的地方还关着安居坊数名摩尼教徒。

这样气氛并不友好,武月绫也是第一次来到初步显示出牢房模样的地方。

那司空明的模样也很悲惨。

身上血痕累累,充满刺鼻辣椒味道,白净脸上青筋凸起的相当不自然,似乎有些忍耐不住。

“没想到,哈哈哈哈咳果、然是护国公主!!”

“没想到的事情还很多呢,既然敢做,那就承当相应的后果吧!”

“是那件事影响了你吗?还是说不良人的计划?”

好像因为惊讶而变得激动起来,乱糟糟的头发从旁边散落下来,遮住了这张有些阴冷的书生脸。

“不是哦,如果说那件事情是导火索的话,确实呢!老早就看你们有些不爽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把孩子当做宝贝,而你们却贩卖宝贝!这是绝不允许的事情!”

老实说,不能释怀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了伤害,甚至失去了生命,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两次,不管怎么转换心情还是很不愉快的,特别是把周围的人当成了朋友。

那种失去挚友的感觉,比贺老离开长安还要难受一些。

大概贺老不辞而别,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有些时候当面分别更加难受。

所以呐,即使现在残忍的对待这两名摩尼教徒,也不会产生任何的负面情绪,包括怜悯。

原本的他,已经死掉了,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存在。

人总是会随着时间而变化的,身体和心灵都会,思绪走到这里,被绑着的司空明又说话了。

“说嘶说实话,呼、我还真没想到一个年龄如此小的公主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呵招揽武人,还是宗师级别的,我教数十年的发展都没有你一个人的初到长安这么风调雨顺!”

大概身体遭到鞭子的抽打,还有辣椒水的渗透,导致他说话老是抽风,相当的痛苦呢。

说到武人的时候,特意看向老实拿着盛满辣椒水瓜瓢的岑参。

“哼,这就不需要你管了,我原本只想好好的生活,更以为到了长安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你们呐,一个个的,不是使绊子就是放暗箭!”

使绊子是指污蔑她名声的事情,放暗箭则是说入侵公主府的事情。

两件事都是针对她而来的,虽说火烧天赐阁只是夜魇作为采花贼的责任的说但也是不可饶恕!

更重要的是,她还取得了义母的许可,对于入侵公主府的宵小之辈全部由公主府来处理,有义母在义父面前说话,事情都好办了。

这样,后顾之忧便没了。

只是无法影响到朝堂上面,就算是义母也不能对那些事情指手画脚,不然同为八仙之一的左相也不会被贬。

“呵哈哈哈咳咳”

司空明丧心病狂地笑起来,却被剧烈的咳嗽反噬,脸色涨红,肩膀结痂的伤口裂开了,流出浓浓的红血。

身体因为辣椒水ci ji伤口的原因而抖动,人也似乎平静了下来。

“看走了眼”

低声的喃喃,但听力较常人好的武月绫还是能听清楚。

“给个痛快,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看着司空明得意扭曲的脸庞,武月绫不为所动,眼睛看向别处,扫向屠申。

“那个,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听到这样的话,屠申不由地畏缩起来,老大能挺住的那种烫水,可他身子肥,皮薄肉厚可忍受不了,只能干咽口水,等待着发话。

“凡是人都会有个弱点,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让你思考这个家伙的弱点是什么?比如,亲人之类的”

这般说着,武月绫还真拿出了一柱香,于中折断,随后点燃插在桌子上。

屠申满脸冒出冷汗,公主的这个动作当然是看在眼里,他也没话说,不是说一炷香吗?现在特么变半根了。

说话不算数啊心中万念俱灰,同时也瞥到了三教主阴冷的目光,相当的不妙。

“不用管他,如今阶下囚而已,若是不回答,那就不客气了,对吧,岑参。”

“啊,咳,嗯!”

什么呀,完全在旁边发呆吗?真是的。

完全站桩吗,还是说我在旁边不好发表意见,话说回来,真是耿直啊,这个岑参。

武月绫正在心中吐槽的时候。

马大哈恭敬地凑了过来,一脸贱兮兮的样子。

“公主,我以前当过屠夫”

做起了宰猪的手势,眼睛时不时地瞄准屠申的脖子,给对方一种超不妙的感觉。

武月绫不断点头,果然还是大哈机智,扮演恶人就要这样,不能像岑参那样老实巴交的。

不然完全没有做震慑力啊。

屠申果然瞪大着眼珠子,心中大感焦虑,如果是立刻死掉的话,他是不会畏惧的。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比较有骨气。

可是折磨的话,那就受不了了。

之后,贪财好色的屠申果然招了。

同时也引来了司空明奋命怒吼。

计划成功。

所谓成功,就是说自己暗示部下能够响应她的话,然后狼狈为奸。

依照屠申的话,司空明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母亲。

为了能够从他嘴巴里套出话来,只能请来了,说请也不算是请吧,多少有bǎng jià的意思。

接到公主府来住,好生招待着,当然为了配合还让被绑起来的司空明看了一出戏,迫使对方屈服了。

有了司空明这名三教主的情报,围绕着临时堆垒起来的沙盘,大fǎn gong计划很快就制定完毕。

。。。

感谢,新动火星人、等她又如何、阿萨基姆多文、dazunicorn、额厄饿、书友131028164834248的月票支持,特别感谢等她又如何君{/酱?}、阿萨基姆多文君{/酱?}。

关于墨迹的问题分析。

顾左右而言他写到了矛盾,然后写别的缓冲去了

一直都是在写生活没有往主线发展,话说还真没有主线其实从小到大,到后面天下大乱是肯定的又剧透了慢慢的,主角的任务是解放那些被压迫的人筑一座在封建社会不可能的天宫不能再说了

后面的线围绕战争展开冲突激烈一些,希望这样不会墨迹

不对,还有一个反思的地反没想起来

关于主角塑造,往帝王方向走,这件金梅纹红色汉服落幕时是很重要的道具祈祷不会忘了

在小春之后,主角衣服颜色定位是红色,原本因一人而一生都穿红色的衣服大概是这么个梗,没有完美的表现出来

衣服颜色,由麻灰,青,翠绿,到红,再到红色为主调、黑色为副调的结合色

性格由不成熟往成熟,从衣服的颜色上开始跟着一起转变

祖传玄铁,公输家肯定要为公主铸剑的

关于黑侠客,灵感来源是《致命玩笑》,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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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新写法的部分描写。

另一本书随便写的开头俗称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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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环境,用点点滴滴溅落的水珠表现出雨非常的大。

路面积满了水,在城市下水道网口汇成一条小溪。

积水面倒映出一辆疾驰的消防车,同样要给出一个特写车窗。

副驾驶位的主人公相当的焦急,眼睛里布满了焦急和担忧,但是必须用脸上的胡渣、深邃的眼瞳表现出他的年龄和工作时间。

为什么有着老道消防工作经验的主人公会如此焦急和担忧?

{其实是用这位xiāo fáng dui长的表情来预示火灾的严重性。}

积水面倒映出在滂沱大雨中熊熊燃烧的高楼大厦,同样镜面世界的主人公眼睛必须是朝着镜面世界的火灾现场望去,形成一种迫切感。

要清楚车子是一闪而过,主人公也不可能看到积水中的画面。

所有的一切都在积水面展现。

哒哒哒,雨珠无情地砸在车窗上{转画面}。

主人翁此时状态是。

消防衣半敞开,用习惯的手型夹着妻子和儿子甜美笑容的照片,同时这位主人公眼中露出慈善的目光,另一只手准备触摸照片。

消防衣半敞开说明他刚从怀里拿出照片来。

{用这张随身携带的照片表现主人公性格,有相当的家庭责任感。}

{同时这里也暗示主人公会死,按照一般的剧情套路都是这样。}

另外,开车的队员搭话。

“队长,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太妙啊!”

“啊,专心开车!”

主人公毫不留情地教训驾驶位的队员,语气十分的严苛{表演主人公的严肃并一丝不苟的态度},那可是火灾现场。

第158回 复仇(七)

小雨绵绵,路上行者甚少,过往的旅商也都滞留在路边驿站旁开着的旅舍中,等待着天气转变。

阴沉的天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长安城内,城市西南角落的一家研磨坊中,由于天气原因,几名伙计打扮的家伙也闲了下来。

石磨在院子里淋雨,木把手和磨身皆焕然一新。

长方条的石槽旁几头老驴正在啃食干草饲料,它们跟着坊内伙计一样,闲置下来。

尽管是细雨,沾染久了的屋檐还是会滴落水珠下来。

而坐在屋檐台阶上百无聊奈的几名伙计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真是啊,闲下来的时候,就觉得无趣!”

“哎,也是啊,忙碌的时候觉得厌烦,还真是奇怪哟!”

“不像韩头目那样,闲情逸致地喝着小酒,据说是从西游记酒楼预定而来的麦酒!”

“啧啧,跟着韩头目混就是好,什么东西都不缺!”

“话说,半壁峰的时候,你挣了多少钱?”

聊到这件事,都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像是防备屋子里的头目,也像是防备偷听者。

“嘿,杀了一个不良人,领了三百枚铜板!”

“不错啊,我领了九百枚,能吃喝一阵子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继续接这样的任务,我都存起来,等到够了就去买个媳妇来!”

几人挤眉弄眼聊来聊去,上次的任务可以算是大任务,领取的奖励也相当丰富。

这时候。

房间里传来韩头目懒撒而带着呵责语气的话。

“钱这个东西,有命享受才是,那样危险的任务可不是随时都能参与,做好本职工作!”

“是,韩头目!”

多嘴的几人连忙回应,生怕惹得头目不高兴。

这个头摩尼教头目名为韩猛,就魁梧的身材来说,算得上是个汉子。

但也仅仅局限于此了。

院落的大门被破开,分裂成为两半飞散在地上,嘭隆地砸出激烈的声音。

嚼着草料的驴因为是骚动而撂蹄子慌乱不已,却无法挣脱缰绳。

左之书带领着着数十名团练,举着锋利的朴刀,手持散发厚重光泽的盾牌,朝着门内扑杀而去。

反应不及时刚起身的一名摩尼教徒中刀身亡,其余几人也好不到哪去。

原本团练不会配备这样的武器,但是不良人好歹有百来年的底蕴,这点家伙还是有的。

加上平时艰苦严苛的训练,开始一盘散沙的队伍如今默契而冷静地按照计划往里面捕杀。

不管是队形还是动作,都十分的整齐,没有人吊儿郎当。

因为公主在他们出阵前讲过,极有可能回丢失性命,大概都明白怎么一回事,纷纷打起百倍精神。

细雨如丝线轻绵,屋檐滴落水珠的砸在冰冷微微生锈的盾牌上,一场围杀就在这个偏僻的研磨坊里开展。

等到团练先一步冲进去,不良人这才往里面进军。

这是安排好的,光说不练是绝对不行的,想要正真地培养出色的军人,必须经历过血战才行。

而作为书生的左之书今天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生死一线的搏杀。

起初,带队蓄力顶破大门,就把肩膀震得麻疼,对于体力活起初并不擅长,身体也很瘦弱。

但是在公主府训练的这一年,不光是好吃好喝供着,就连锻炼也是成倍的增加。

特别是两位团长到来之后,魔鬼训练也正式拉开序幕,与此同时开始着手自己喜欢的武器。

对于战场上的事情,以及战阵的构成,那位使枪的岑团长很了不起。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喜欢使用朴刀,而跟在身边的这些人,大多都是用朴刀加盾牌,同样,大家都有一个想法,一旦真的上了战场,希望盾牌能保命。

对于这一点,每次手底下人聊起的时候,他都是一笑而过,绝对不能暴露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可是营长,领头的!

就算现在刀染血,盾牌也染上血点,他还是很谨慎地出刀。

在他的想法中,拿刀的手可以断掉,但是盾牌绝对要护住胸膛脖子这些重要部位。

命只有一条,没办法,左之书认为自己还没有经过人事,还必须活着,将来有足够的钱财再去青楼一趟,把身为男人的自觉解放出来。

铛地一声,盾牌遭受到了重击,手心震得发麻。

那是一个胸口中刀的伙计拼出最后一口气拿着短铁朝着他攻击而来。

但是太晚了,旁边的同伴已经快速出刀,竖着当头劈下,将其斩杀了。

呼出一口气,领着队伍继续在不算宽阔的里屋战斗,这次瞄准的是从榻上站起来的男人。

长相一般,没有值得吐槽的地方,普通人的脸,很大众化。

正因为如此而偷偷放下了戒备,现在人数优势,完全可以压倒对方,他接到的命令便是一个不留全部解决,这只是一处而已,另外还有其他几处地方,时间并不充裕。

侧顶盾牌,按照训练时的套路,在旁边出刀,冲了上去。

情况和他预想的完全想反,对方凌空跃起,脚踏盾牌,不仅仅躲过了攻击,而且还顺势借力攀上房梁,从房梁上面取出一把连环大刀。

左之书扛不住盾牌上的气力,倒退数步,还是身后同伴帮助自己稳住重心。

就在刚刚,他产生了错觉,盾牌上不是顶着一个人,而是一座山。

预感是正确的,随着一声警告,数十名团练都朝着房梁看去。

“大家注意头顶,千万不要大意!”

左之书抬着头,警惕着房梁上的人,这家伙和那些被碾杀的普通摩尼教徒完全不同。

必须十分谨慎,不然阴沟里翻船还是很有可能的。

他蓦然发现,就在自己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着己方,而且带着一些轻视的意味。

就在目光交汇的瞬间,对方有动作了,还是直扑自己来,看样子十分的自信,好像抓到了什么关键点似的。

左之书顶盾抗击,似乎要将整个人埋进盾牌里面,样子说不上好看,不过在场选择当盾兵都是这么个道理,好死不如赖活着。

轰地一声,盾牌挡不住沛然之力,左之书往后倒飞而去,赖以保命的盾牌重重撞在胸口。他也把几名同伴砸倒,胸口气血翻涌,快要死掉一样。

这样确实很没面子,也无可奈何,本身实力不济,若不是身体素质好,应该当场昏死下去了。

当上火长再升到营长,都是因为识字所以才给他立了大功,公主很赞赏认得字的人,但是并不赞赏吟诗背歌。

可是没有谁会在战场上讲道理的啊,在他的听书回忆中,自然要除了诸葛亮。

当他爬起来的时候,发现那名大汉似乎很惊讶地左支右挡,渐渐有些不支起来。

左之书站在远处观看着,手臂处传来的酥麻感,不用猜也知道,受到剧烈冲击,大部分地方已经紫了。

就算时不时有属下被冲倒,很快就会有人顶上去,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第一个受到攻击。

大概对方看重了自己是领头的人才会这样做吧,可惜,从一开始就接到了命令,全员拼杀不得后退,缺一个顶一个上去。

想到这里,左之书又挥着刀冲了上去,这次他拼着盾牌砸飞砍了对方一刀,做了个了结,期间心里不经意闪过了公主训话的场面。

话说回来,公主还真是个美人啊。

就这样,算得上二流高手的韩猛也挡不住训练有素的团练围杀,最终精疲力竭倒下了。

而他们稍作休整,拿着公主吩咐交代的酒精擦拭受伤的地方,简单处理一下,开始朝着下一个地点行去。

而在外面配合行动的不良人负责人也很惊讶,简单轻松地拿下了这个隐藏点。

这样只为了目标而行动的队伍实在少见,都是些了不起的人,留下来扫尾的不良人不知不觉对公主府的评价也升高了。

第159回 复仇(八)

春季炸雷,时有惊吓到路人。

天边刮过的闪电,击中在山头上,劈烂了树杈,点燃微弱的火焰,将山里面的人也惊到了。

小型山寨中,木头扎起来的围墙并不高耸,甚至因为风吹日晒,除了扎进泥土的部分还在顽强散发着生命力,萌发小小的嫩绿叶芽,木头围墙的外皮已经开始腐烂。

这里是长安外十里处的茫荡小山岭,摩尼教最古老据点之一。

因为要去西域必须经过这里,小型山寨表面上还供奉着神像,不少信奉神灵的胡商都会来这里祈祷,希望能得到神灵庇佑,在通往西域的路上平平安安。

经过数次的商议,陀曼山和罗义奭决定,将此处作为总据点。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这一次,他们错了。

“罗弟,关于你成为右相的女婿,做大哥的先表示祝贺,这件黄金锁子甲就赠送给你当礼物了!”

陀曼山轻笑着把一个盒子推过去,不过阴沉的感觉还是没有丝毫改变,那满下腮的胡络不合适地抖动。

“谢过大哥!”

反观罗义奭,完全被这种宝物收买,憨厚老实地笑着,眼中却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狡黠,打开盒子,把黄金锁子甲穿上。

见到这样,陀曼山也满意地点点头,经营摩尼教十多年,罗义奭在诸多方面出力甚多,是他的重要助手,现在摩尼教羽翼丰满,都有他的一份功劳。

不过,似乎是因为天雷炸响,两人表情都有些凝固。

因为长安的情形让他们觉得不妙,安全起见,还是躲藏到这里比较合适。

这件房子的下面有个地下通道,共花了三年才建成,一直通往后山岭的小溪处。

即使有突fā qing况,完全可以应对。

“嗯,先说几件事情吧,除了定时联络之外,可以判断不在我们教徒掌握中的据点一共有三处,其余四处有疑点。”

用手指掐捏着胡络,陀曼山表情严肃,同样阴沉到滴水,这是自开教以来,有人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嗯,大哥,我认为,三弟已经在对方手里了,而且极有可能是不良人,不过,觉得蹊跷的是,不良人已经成为苟延之躯,不应该有这么大的能耐才是!莫非”

罗义奭把外衣穿好,猜测道,眼睛瞥向放在窗户边的酒坛子。

“在长安,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目前除了公主府,恐怕难找到第二处地方了。”

“看来,二弟先前的推测是对的,通过夜魇的死,有意拆分我们这里的战力吗?”

陀曼山停下动作,赞同二弟的猜测,同时罕见的苦笑起来,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一个十几岁的花季少女是怎么做到这种地步的。

“右相那边你联络得怎么样?”

“已经联络了,右相回应说需要调查,另外准备派遣刑部的捕头来帮助我们!”

罗义奭平淡地回应道,同时站起身来,朝着榻内挪动,那里有一块凸起的砖头是通道入口暗格的开启机关。

“这样啊”

“是的!”

罗义奭突然虚伪地笑了起来,看样子是有什么动作要做,只不过表现出依旧再平常不过的行为——去窗户口拿已经做好打算的酒坛子,精明到这一步,也不能不说其心思的沉重和目光的深远。

咔,手肘故意碰触挤压砖头,罗义奭趁机甩出酒坛子,朝着前一秒还喊‘大哥’的人砸去,扑通声响起,他已经诡异地消失在了房间中,顺着翻转的木板潜入地道,同时把机关锁死。

陀曼山一拳捣出,无论如何都不明白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刚刚把罐子打碎,酒水便洒了一身。

碎裂的瓦片伴随着酒水还在空中滞留,窗户就被一把大刀斩裂劈开,霎时间就木石纷飞。

还蒙在鼓里的陀曼山终于明白了,无法想象之余同时懊悔不已,他彻底信任二弟了,并且松懈了自己的警戒心。

扮猪吃虎吗?还是说有意隐藏实力,能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并且做出反

破开窗户后的大刀一刻也没有闲着,立即刮来,从胸口切过,这一击,避无可避,身体往后倒去。

呱啦,屋顶破了,半空中一杆枪也斜着挺刺而来,一切都在意料之外,措手不及!

砰地一声砸烂了木头墙壁,像个麻布袋一样滚入存放着腌制咸菜的方形小仓库。

最前沿的罐子碎裂得不成样子,huáng sè的腌菜在瓦片的掩饰下爆出冲鼻酸味。

受到两段重击的他也撑起顺手捞来的单把弯刀,神经紧绷地强行翻身起来,心中暗笑太狼狈了。

岑参与高适同一时间,分别从窗户和屋顶破入,起初听到的是两个人的声音,而且还提到了右相。

现在,他们确定另一人踪迹不明,这个大教主身上应该穿了铠甲。

其实这件铠甲是为了防备楚儿的半铁管竹子弹的,上次吃亏的事情还烙印在其心头。

两人的武器上只有一丝鲜血。

长枪的尖头和大刀的锐锋上残留着血迹,确实伤到对方,不过是轻微的小伤,主要还是劲力震体。

而陀曼山心口一甜,嘴角溢出鲜血,就是那么失去警惕的一瞬间,重创!

“两位,你我虽然有个谋面,但冤家宜解不宜结,希望两位高抬贵手!”

陀曼山打定了主意,现在逃不掉,拼死一战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见机求饶方为上策。

“嗯”

岑参看向高适,意外地耿直,好像还真有放过对方的意思。

“不行!我们的任务就是捉拿你!”

高适断然摇头,一脚跺地,挥刀率先砍去,就在他听到地面咚地反震声,立刻就明白了底下中空,但这片刻的思考并不影响他的动作,刀法大开大落,大刀霸道地斩去,仿佛两边空气都被他切开了。

陀曼山急忙闪避,同时拼着重伤也要咬对方一口,弯刀从犀利刁钻的角度朝着高适的大腿杀去。

大刀再次横斩其半身,破开了衣衫,鲜血溅射出来,外层的衣衫卷裂,内里的铠甲也出现一道崭新的汨汨血痕。

陀曼山再次变成了麻布袋。

而在那瞬息间,弯刀似乎要将高达夫的单腿斩断。

长枪拨来,及时挡住并一个爆劲将弯刀挑飞,并且枪身横动,框住了砸陷墙角的陀曼山脖子。

高适立刻拔下腰间准备好的铁索,把陀曼山五花大绑起来。

若不是占尽先机,想要把陀曼山彻底抓住,怕是要废很大的功夫。

之后按照猜测,果然找到了暗道,只是等他们打开的时候,人早已经跑了。

另外一边,花楚儿追出山寨一里后停滞了脚步,因为她听不到了地面声音的来源,跟丢了。

第160回 决意

“在城墙上观看着整座长安城,还真是不错呢,平常人家的灯火一如既往地灿烂。”

旌旗随着温暖的夜风招展,武月绫靠在城墙上,眺望着宽广磅礴的长安城,喃喃自语。

朦胧点点的灯火在长安城的夜里散发着稀疏光辉,那是黎民百姓家的灯火。

入夜未深,织机的声音隐约入耳,忙碌始终是生活的真谛。

百万人口的长安城中,夜生活也不会落下,那几簇灯光最亮的地方不是商贾豪宅就是官家府邸,笙歌夜舞,měi nu相伴,这样奢侈的生活确实是很多人想要的。

而最亮的地方还是皇城,即使隔得相当远,巍峨的皇城依旧散发着闪亮的光辉。

皇城耀盛的夜灯代表着长安都城的繁华,希望这样的光芒永远不要有熄灭的时刻。

城里面,有刚到长安来的商客,也有世代居住在长安经营小本生意的人家。

还有挑灯夜读的书生,在他们眼里,只有书本中的知识才是追求完美人生的途径。

青楼里面总会散发糜奢的香气,吸引着寻求快活的客人。

总而言之,这是生活气息浓重的地方,人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组成的城市。

黑夜浸染的屋宇间,突然燃起了明亮的火焰光点,站在城头看得清晰至极。

“开始了呢!”

翻身坐上墙头,武月绫像个小女孩一样摆着腿,即使脚下方如深渊般漆黑一片,内心也毫无波动,单纯的时候就要单纯下去,不需要掺杂任何其它的情绪。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看来犯人带到了,那么,欣赏舞台剧的观众也就到齐了。

“问题一,你创立摩尼教的意图是什么?”

淡huáng sè的灯笼下,武月绫转过身子,鲜红的衣服十分的惹眼,宛如一朵盛开的艳花,挣脱开昏黄灯火的束缚,给人的感觉十分的成熟稳重。

面对提问,相当狼狈的陀曼山并没有失去冷静,但此时看押他的人却是一个相当不妙的家伙,他可不会天真到认为不良帅会放过自己。

只是,看到身着红衣散发成熟气质的公主,有点顾虑自己的说辞了。

摩尼教好歹也是右相那边的,虽说没有明面上认定右相为首,但基本是听从右相的命令,此中厉害关系,就算不良帅不说,公主也应该清楚才对。

“百闻不如一见,护国公主不愧为醉八仙之一,风采超凡”

“奉承的话就不必了,只需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就好了!”

话被打断了,陀曼山内心有些焦躁起来,不吃这一套吗?不管怎么样,还是得陈述其间的利害关系。

这是他现在保命的唯一手段,就算是护国公主也能理解现在右相在朝堂一手遮天的能耐吧。

“我是摩尼教第三代教主,当然是为了钱财,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成为阶下囚的陀曼山满脸堆笑,尽管是不情愿的,迫于死亡的威胁,没有办法的事情。

“原来如此,”武月绫明白了,虽然之前的情报中有提到过这一点,但摩尼教经历过衰败,经过此人的重整旗鼓才有了这样的发展,最终在实力上超越了不良人。

“那么,你可以欣赏这场表演了,看吧,那些熊熊燃起的火光,那些地方,都是摩尼教暗藏的据点,这可不仅仅是你们给我捣乱的结果。”

撑着下巴,把视线望向了城墙内头的黑夜中,那里有许多地方燃起了火光,正是摩尼教扎根在长安的据点。

陀曼山卷卷的胡络上还残留着血迹,松乱的长发垂落着,望着火光燃起的地方,充满笑意的脸上绷起不自然的情绪,两者结合起来,显得超级突兀。

这家伙似乎很心痛呢,武月绫偷瞥着陀曼山,心中没有半点怜悯,因为摩尼教的存在,伤害到了她身边的人,也不符合她所认同的价值观——孩子就是宝贝。

察觉到这位‘观众’的反应,武月绫相当的入戏,继续开口叙述,“你们的三教主,似乎是结义的三弟,他已经把事情都招了!”

“不可能!”

面对吼出来的否认,武月绫心中暗笑,看来这家伙的情绪已经彻底被自己掌控了,便添油加醋,“因为你三弟有个老母亲,所以才把情报都泄露了,不过看来你们也有很多事情瞒着他啊。”

瞒着他是指摩尼教总舵的地道,那条地道很深,一直延续到长岭外头的小溪崖前。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漏网之鱼罗义奭逃了,估计不错的话,应该是逃到了右相家里。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陀曼山冷下了脸,表情狰狞起来,撕破了伪装的面皮,“公主,我们就挑明了,摩尼教是右相的江湖组织,现在长安谁说了算,你难道不清楚吗?”

“哦!”

淡淡的回应着,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简单的一声便把其最后的依仗摧毁了。

陀曼山不由地打了个冷颤,难不成公主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曾经,有一个可爱的姑娘,她会做黄酒炖驴肉,也很勤快,还懂得关心照顾人家,这样的姑娘家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好媳妇,可是你们,却莫名其妙地把这个姑娘毁掉了。”

武月绫平常地叙述着,脑海里倒映出一张圆嘟嘟的笑脸,回忆的走马灯转动着把自己的脸化得稀里糊涂还一大早让自己去看蜘蛛结的网以及花一年时间替自己编织衣物大多时候表现得笨笨的但实际上很聪明不由自主地在嘴角勾起充满温暖的弧度,随即这点温暖伴着讲述而消散。

“什么意思?”

陀曼山额头沁出冷汗。

“那一天,摩尼教徒把她从我的身边剥夺走了,所以,我才决定谋划一切!算计又计算!”

“本来的话,我是个讲规则的人,但有一天我的枪却不讲规则了,然后我的心也不讲规则了,于是便下定决心。”

“之后交给你处置了”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一句似乎是对不良帅张恒说道。

陀曼山依旧绝望地求饶,然并不管用。

当长安城中不正常的火光熄灭时,一切都尘埃落定。

而站在大雁塔上的师徒俩也下去了。

司空明被强制劳动改造,因为他还有一个老母亲。

屠申被放走了,因为他还有活着的必要,那是兰儿的信念,复仇的信念,很多时候生命中需要一份执念,等待兰儿成为刺客的那时,一切都将由她了结。

而摩尼教,也在这一次彻底覆灭。

第161回 局势

从小溪逃离出后的罗义奭朝着长安方向逃遁而去,出地道的时候已经改头换面,穿上了胡服,以便躲过耳目。

逃到晋国公府后,罗义奭立刻向李林甫求助,将事情的始末按照自己的编排说了一遍。

同夜,长安城的动荡通过眼线也传入了李林甫的耳朵里。

月堂中,没有月色,庭前一颗枣树弯曲粗糙的树干延伸向沉思的主人那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过了数日,长安的风云开始变幻,从外归来的将军皇甫唯明夜见了好友律司正韦坚。

同夜,太子李亨带着恩爱的妻子韦氏正巧在西游记酒楼夜遇了两人。

公主府,后山中。

翻新的土地还有石块堆砌出来的坟墓。

和李婉儿脑海中印象的葬礼不一样,没有披着麻布,而是放置着黑色的花圈,所有人都必须穿着黑色的衣服,替逝去者送行。

武月绫没有安排道士来渡魂,也没有请和尚来诵经,一切按照她记忆中,最为简洁的方式替小春送行。

葬在公主府的后山,也是一种自私吧,将其永远的留在了公主府。

逝者已去,那就好好的安息吧。

小蜜在旁边的哭得不成样子,即使她眼眶红肿,武月绫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小蜜却开口了,带着深深的自责。

“公主,都是小蜜的错,若是小蜜当日能跟着小春一起去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有个称呼叫六奴,是名一流高手。

武月绫看向小蜜,叹了一口气,“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只有把握好现在才是真理吧!”

“但是”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哦,高内省那边我会处理好的,小春的事情不必自责,从今往后,摩尼教也不复存在了,如果有仇恨的话,已经报了。”

武月绫转身,黑色的长袍里露出金梅红口袖子。

“不管是谁,只要是公主府的人,我都不希望你们再受到伤害,在此之后,尽量躲在我的树荫之下吧!”

小蜜怔怔地望着公主离开的背影,悲伤的脸庞终于释怀了。

她更没想到,暗地里的事情公主都清楚,作为高内省的第二枚棋子,在这一天,她决定替公主效力,绝对不再有二心,就像小春一样,一心一意,忠心事主。

当夜,小蜜在寂寥地房间里斟酌着词句,将脱离高内省的事情详细写好,通过一只大黑猫放了出去。

皇城内省府中,高力士让侍女揉着肥胳膊肥腿,同时怀里揣着一只大黑猫,手里拿着一张劣质的黄纸,在灯笼模糊的照明下,读清楚了上面的信息。

小蜜背叛了吗?倒不如说被公主收买了,那个叫小春的也因为摩尼教而死掉了啊?

高力士皱起了眉毛,嘴巴啧啧作响,摇头晃脑地看着公主府送来的礼物,心中淡淡一叹,这个护国公主还蛮懂事的,不过

“心思倒也灵巧缜密,看来得多加防备才是嗯,三奴啊!”

“小奴在!”

从柱子的阴影里走出来,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下人。

“听说那个喜欢搞事情的摩尼教没了?”

高力士磨动着翠绿色的扳指,细缝眼闪烁精光,产生着久居高位的睥睨傲然。

“是的,小奴调查过,一夜之间尽数被毁,除了几处胡商信奉的神庙之外,几乎都被不良人和公主府的人一网打尽了!”

‘啧啧啧’的声音从高力士油嘴巴里传出来,又问三奴如何看待护国公主这个小女子。

“小奴以为,初看护国公主不过一个卑贱出身,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甚至认为对方开设酒楼经营商道实乃不懂自己的身份,可惜可惜我看错了,护国公主韬光隐晦,明面上不声张,其实看事情十分有远见!”

“哦?远见,从何看出来?”

“请恕小奴多嘴,从齐家酒业惨淡经营来看,恐怕也是为了防备其余几家大贾会效仿,从而敲山震虎!”

高力士心中赞赏三奴的分析力,不愧是自己培养出来的情报人员,但口中却道,“除了此方面,从剿灭摩尼教以及笼络人心还有御使部下来看,护国公主身边定然存在能耐极强的谋士,若非如此,那护国公主本人更不可小觑了!”

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细思,三奴弯腰恭顺地附言,“请主人示下!”

“嗯,”高力士点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挥退了身旁的侍女这才说道,“既然没办法再安插棋子进去,那就打通里面的关系,嗯,鱼朝恩那家伙吃里扒外的东西!算了打通关系还可以从与西游记酒楼联合的商贾入手”

说到鱼朝恩时,高力士还是动怒了,如今两枚棋子,接二连三地叛变,让他不得不提前警惕公主府。

与此同时,公主府中。

武月绫将红色的汉服挂在衣架上,将其收起来,换上另一身简单的红色衣裙,来到陇井楼外听取了不良帅的报告。

“公主,这次行动大成功!包括城外的十几处据点都被拔除了。”

“嗯,”点头回应,就算这样,也算不上高兴,不过长安的环境也算是干净了一些,那些流浪的孤儿也终于不用受到po hài了,同时也让不良人接纳他们,如果需要资金,可以到公主府来申请,毕竟一个人一张嘴,单单满足住食也很不容易。

团练的情况也由杜甫报告过,没有死亡,但是有两百多名伤员,其中轻伤一百五十六名,剩余的是重伤。

通过他们执行情况的报告,武月绫也大致了解了几名营长的性格,左之书很谨慎,马大哈擅长用小招数,也有只知道一股脑冲的谢一亩与立六齐。

重伤员他们两营的比例最大。

“那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

武月绫知道,这一次对付摩尼教,可不仅仅是把对方消灭了,还有很多地盘也被不良人接收了。

“是,公主,长安城内产业一共有五十多处,二十多种,十几行都有涉及,同时我们缴获了五千两黄金!”

张恒喜形于色,摩尼教的覆灭可谓大快人心,同时可以告慰两名统领的在天之灵了,从此后替公主效力,绝无怨言。

“哟,还不错嘛!这些钱就给你们重振不良人用吧,那些产业由公主府来接管对了,分散在各地的不良人可有办法联络?”

武月绫闻言也意外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既然要用到人家,那自然得给些好处,同时也决定开启下一轮计划。

“有,可以通过不良人的帅令!”

“嗯,那就好!”

时间又过去了一阵子。

长安的街头,行乞者只增不减,其中包括着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

方形的脸庞,粗眉大眼,外貌略有些憨憨的。

紧盯着西游记酒楼,等待着酒楼中免费发放麦酒的伙计出来,当然不是去打人闹事,而是他决心让母亲也尝尝这等新鲜东西准备去讨要。

远在剑南种田的杨钊也遇到了他的春天,通过大商贾鲜于仲达得到了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的赏识,着手准备八月五日的圣人千秋节贡品。

第162回 混迹者

初夏,微热。

城门口络绎的行人中,几名皮肤黑黢黢挑着扁担的小商贩刚刚贿赂了检查通行的军士。

扁担两头的竹篓面覆满了作为遮掩目的的青色菜叶,实际里面放置着几面盾牌。

因为重量的不协调,扁担严重地弯曲着。

另一边城门,吉尔哈推着独轮木车,上面捆着数把大草秸,内里藏着的是锋利的兵器。

跟在一架轿车后面,吉尔哈推着独轮木车缓缓地朝着长安城里面行去,这是他首次来到繁盛的王朝之都。

夏季总喜欢惹来雨水,此时的地面软绵绵的,踩上去十分舒服。

木车轮倾轧地面,本来不会留下多少痕迹,但铁制武器弯刀的重量却不肯罢休,把地面压出一条弯曲的线条。

吉尔哈推着木车,来到了西市的西游记酒楼外,假装和一名商客打扮的人交流着,把木车交给了他们。

点头哈腰,卑微式的笑容,然后狗腿子般跟着商人走进了西游记酒楼。

这件酒楼很宽敞,很奇特,中间有座高台站着一个táng rén边说边演,相当有趣,难怪王子会向往此处,单单后房传来菜肴的香味就十分诱人。

没有太多的停留和观察,跟着商人去二楼的旅间,预定的房间,支付了一个月的租钱,他们也藏了大部分的兵器在这里面。

来到房间中,里面随意坐着几名同样打扮的人。

而商人也露出微笑,“欢迎吉尔哈大勇士来到长安!”

“哼,许极昂,这可是你的故乡,难道就这样任由我们混进来搞破坏?”

吉尔哈也卸下了伪装,挺直了脊背,黝黑魁梧的身体像个铁塔般矗立着,带上质问说道。

在他们的眼里,故乡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轻易背叛故乡的人,也不能轻信,更不齿。

气氛有些尴尬,许极昂面无表情,与突然翻脸的吉尔哈沉默地僵持着。

如果此时闹开,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而且这里不是山野荒林,不适合潜伏藏匿,耳目众多的地方根本不适合猎人生存。

读懂气氛也清楚当下情况的鹰长目心中苦笑,吉尔哈的性子他了解,总是喜欢挑衅,而且生活在高地上的勇士总是角斗着,也只会服从打败他并且是最强的人。

率真好斗是他们的民风,正是因为这样,勇士才会不断的诞生,由十二个大部落联合起来的国家才会有机会超越拥有最广阔土地和资源的唐王朝。

但眼下不是互斗的时机,他也不喜欢许极昂这个猎人,只是现在利益一致,不能翻脸,继续充当笑脸和事佬,“吉尔哈大勇士,许已经在天灵山向我们的神灵发过誓,他的故乡是我们的王都逻些!他现在与我们一样,是赞普的子民,也是神灵的信徒!”

许极昂朝着鹰长目投以感激的目光,这一路上吉尔哈不断的挑衅他,因为忍耐而被视作无能,每次都是鹰长目出来救场。

“哼,那就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赞普的信任!”

吉尔哈略过许极昂,走到食案前坐下,用手抓着盘子里的菜吃,意外地爽口,特别是羊肉,和其它地方吃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半点膻味。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还在别的城市里待过,现在医圣已经来到了长安,他们也就跟着一起进城了。

“这等羊肉比故乡的还要好吃,真不知道这些táng rén是怎么做出来的,貌似光光靠火烤根本不够!”

吉尔哈大口吞咽着,手上沾满了油水,嘴巴也油渍渍的,哼哈哈地赞扬起来,莫名多了一份雄心壮志,王子殿下想要的就是这种东西吧,只要策划成功,还不手到擒来。

许极昂静静地站在旁边,懒得说话,先前在外头配合演戏,兴许是这样才触怒了吉尔哈。

“哎,你们也别光顾着吃,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医圣和青稞部的少族长原先住在这间酒楼里,根据打听到情报,前些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

鹰长目瞥过许极昂,见到对方悻悻地站在一边识相地摆正自己的身份,只好亲自来解释,原本这些都是身为汉人的许极昂在外头探查到情况,不良人那边只有其最清楚,以前许极昂当过不良人。

“什么事情?我等将王子殿下安排的事情办好不就行了?”

吉尔哈用麻布擦去手上的油腻,端起了酒碗,一口将橙huáng sè的麦酒喝下去,整个都精神起来,青稞酒也比不上这东西爽快。

“摩尼教覆灭了,我们的人也失去了音讯,似乎是公主府和不良人共同谋划的,而且医圣也已经去了公主府!”

“什么?!”

吉尔哈闻言站了起来,因为块头比较大,此刻正高过鹰长目一个脑袋。

“我们的人进来了多少?”

鹰长目不为所动,鹰钩鼻两侧深陷的眼眶显得有些疲倦。

“进来了一半,还有五十多人在城外待机,我打算留下二十来名勇士在外头接应咱们!怎么样,我们高原大勇士的脑子可不比táng rén差!”

吉尔哈自信满满,拍着胸脯说道。

“嗯,算了,让他们轮流着进城吧,各自扮成到长安往来的旅客,好好看看眼下的王朝,这是王子殿下渴求的地方!”

“为什么?”

听到鹰长目叹气的声音,吉尔哈有些不太明白,皱起了大眉头,若不是王子殿下要求他必须和鹰长目商量,无论如何都不想听其调遣。

“已经没有意义了,公主府不在长安城中,而在城外的曲江池!而且先不急于动手,摸清楚情况才最重要!长时间的赶路和潜伏已经让勇士们身心俱疲,倒不如修整一阵,养精蓄锐!”

鹰长目坐了下来,与另外两名勇士坐在了一起,同时挪出一个垫子,让许极昂也过来坐,目前还需要这个人,因此不能将其排斥在旁。

吉尔哈愣在原地,呆立了许久后才回应,“明白了,那就这么办吧!”

之后鹰长目将剩余的任务安排妥当,并且强调吉尔哈不要在长安街头惹是生非,更不要擅自行动,在大唐天子脚下,多少得打起十二分的谨慎,以便应对一切可能的突fā qing况。

第163回 棋盘

“那群人调查清楚了没有?”

李林甫坐在自家园林中,与女婿吉温下着围棋,荣光焕发,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禀报右相,调查清楚了,那些人都是吐蕃的勇士,皮肤太黝黑了,只有常年在高原生活的人才会那样!而且,来的不止一两个,估摸着有七八十人!现在都分散在西市中,或在街头扮演乞儿,或在酒楼中居住,而且根据我判断,西游记酒楼中住的绝对是他们的大勇士或者重要人物之类的,是否派人去将其抓捕?”

低着头,罗义奭恭敬地回答着。

“嗯,现在你是本相的女婿,还叫右相吗?”

李林甫捏着白色棋子,轻轻地放在棋盘上,突然对黑子爆发出瞬杀之意,截断了黑子的退路。

“是,岳父大人!”

罗义奭跪地拜谢,诚恳至极。

李林甫和吉温对视一眼,彼此看出对方眼中的笑意。

“那么,岳父大人,该如何处理这群人?”

“他们的目的调查清楚了吗?”

“暂时不清楚,不过他们是偷偷跟着医圣一同前来的!而医圣此时正在公主府!”

李林甫听到此处眼前一亮,那个在吐蕃有名的医圣来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过却并不言明,反而问向对坐的棋手。

“吉温,你怎么看?”

捏着棋子,吉温淡淡一笑,拱手而言,“恕在下愚钝,我以为他们尾随其后,密谋待发,恐怕是想要借此机会谋划矛盾,若是医圣死在了长安,问题就会变得复杂起来,岳父大人,不知吉温说的对不对?”

“嗯,不错,有长进!”

李林甫偷瞄着惊讶的罗义奭,嘴上说吉温有长进,其实也在暗示他能像吉温一样分析,眼界要宽,所谋的可不仅仅是手上这点利益。

“谢岳父大人、吉兄提点!”

“嗯!严密监视但是不要露出马脚,等到适当的时机再发难!到时候就有好戏了!”

李林甫满意地点头回应,孺子可教,不过他却想到了另外一方面的事情。

前几天在高内省那里得知了刚刚归来的将军皇甫唯明在圣人面前陈言自己的不是,让他莫名的火大,区区一个小将军,竟然敢和他作对,现在该排除的都排除掉了,该踢掉的也踢掉了。

那么,敢妨碍自己,都一次性弄死算了。

他心中冷笑不断,表面却不动声色,夹在手指间的棋子再次落在了黑子的致命点,一招将其逼死。

“吉温不才,与岳父大人棋艺相比,宛如萤火较之皓月!惭愧惭愧!”

吉温借机奉承,他这一身紫袍都是岳父大人提拔起来的,不管如何,他都感恩戴德。

“嗯,刑部情况如何?”

“请岳父大人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要岳父想,立刻就能出动!不过,那护国公主府该如何处理,毕竟摩尼教的事情”

吉温欲言又止,摩尼教的事情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若不是公主府从中作梗,也不至于几乎全军覆没,还好罗义奭此人机智,不然损失就太大了。

“不慌,现在摩尼教的残部已经扩充成为了府卫,多少也保留了一些战力,外加此次计划,不良人也得臣服,站错了队,那不良帅到时候哭起来可就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到那时只要略施小计即可,一切都在本相的掌控之中,公主怎么了?还不是女子之身!嗯听说契丹王投诚了?”

李林甫笑着说道,似乎大局已定,而且关于那些潜入长安的吐蕃勇士也考虑如何利用了,所有人都是任他摆布的棋子。

“是的,政事堂已经上报了此事,不过圣人还不知道!许多消息都被我截留了下来!”

吉温温雅地笑了起来,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很阴沉,眼睛里也折射着沉着冷静的光芒。

“嗯”

李林甫拿捏着棋子,目光飘忽不定,好像是陷入了沉思,没过多久又恢复了过来。

“好像有位公主叫做静乐啊”

三人相视,不言而笑,现在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等待恰当的时机便是。

反观公主府,热闹不已,对于即将到来的暴风全然不知。

医神与医圣的见面,这个时代最辉煌的医术交流会就这样展开了。

孙若闻和云丹贡布,克服了无数的困难,相见与繁华的长安,在公主府中根据一生的行医经验著书立说,留下了为后代无数医者所仰望的著作——《千术医法》。

原本选择了医术专业的学生们也得到两位时代医术最高超的医师教导,即使日后成就斐然的他们也永远忘不掉接下来几个月的经历,在这期间受益匪浅。

而且公主府酒精消毒的新方法也得到医圣的赞扬!很快也发现这种酒精制作起来相当的不容易。

这些事情导致本来沉淀在悲伤气氛的公主府焕然一新,同样,武月绫也认识了青稞部的少族长。

闲庭之中,兰花盛开,幽幽的清香沁人心脾,让人心宁气静。

“公主,吐蕃青稞部少族长海棠蕊无邀来访,还请公主宽待!”

声音不卑不吭,用族落中拜见长辈的礼节行礼,微微低头,视线充满敬意地看着地面。

但是。

海棠蕊深色的皮肤相当xing gǎn,只要是男人仿佛都能被摄走魂魄,即使是武月绫也不例外。

太美了,是那种出尘的美。

古铜的肤色和天然纯洁的气质相伴,好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雪莲,只能观赏,不可亵玩,但是越看越想亵渎这份美丽。

以至于陷入其中,所谓一见钟情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武月绫在心中暗道。

“公主?”

久久没有回应,海棠蕊疑惑地抬头询问。

“嗯,咳,欢迎来到公主府,”武月绫脸颊有些不太自然红晕起来,立刻调整状态,习惯性地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

这是作为现代人的习惯

但此刻却相当的尴尬,因为武月绫没有按照唐朝的礼仪回礼。

海棠蕊惊讶地看着身着红色衣服的公主,清晰地感觉到手心的力度,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位公主似乎在紧张?

出于礼貌,也没有挣脱开对方的握手,同为女性,并不需要在意分别。

就在这么尴尬的握手中,两国的公主第一次见面,并且在后来的日子里,彼此获得了对方深厚的友谊,成为了好朋友。

第164回 阴谋的叠荡

车水马龙的西市,杂闹中传播着异常的骚动。

“不好了,酒市死人了!”

人群里某个盯着阿加提酒市的家伙,突然,不合调地大喊一声,。

随着目光的注视,绣着阿加提字体的酒市旗帜突然纷乱起来,纤弱得承受不住细微的风压,即将折断。

刚走出酒市门口慌慌张张的酒市掌柜阿加提原本提起的心更是嘭嘭地涌上胸口,而危机在转瞬间发生,一切都太晚了。

数名捕快带刀涌出街口,就像是预定一般朝着阿加提磨刀霍霍。

铁镣与长锁交错摩擦的声音将周围的闹市制静,两名捕快一前一后从里面抬出具衣着华贵的尸体,并且开始挥散围观人群。

尸体还抱着酒坛子,乌紫的脸色表明死亡的原因——中毒。

带着些嘲讽意味的便是这具尸体不仅仅保持着搂着酒坛子的蜷缩姿势,怀里也真的搂着装麦酒用的酒坛子。

仅仅一个上午,阿加提被坐实了谋害之罪,布告也在这天之间贴满长安,谋害皇亲汝阳王,罪无可赦!秋后绞死!

这一天,消息还未彻底传播开。

夜才刚刚寂静,又开始躁动。

有人趁着夜兴,结伴游走在长安街上。

“韦兄,听闻西游记酒楼的麦酒相比绿蚁浮漂可好上千倍,今夜乘兴而来,岂可败兴而归!不如去那西市瞧瞧?”

皇甫唯明熟练地驾着马车,因为夜游来了兴致,挤兑开了驾车的仆从,军旅生活艰难堪苦,如今归来长安,必须得享受才行,不然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嗯皇甫兄说得对,难得夜游一趟,好不容易打发了路上巡查的不良人,若是那西游记酒楼的话,夜行一趟也不亏,好酒好菜数长安第一!”

韦坚身穿圆领紫衣,腰间摇晃着的玉佩,雍容华贵,意气风发,身形比初见武月绫时肥胖了不少,看样子过得不错。

“哈哈哈,人生就当这般快活”

马蹄子在地面蹄踏出急躁的声响,车驾迅速地往西市的坊门行去,虽说关了门,只要报上将军的身份,都得客客气气的开门。

来到西游记酒楼外,里面淡黄的烛火透过门窗缝隙映射出来,侧耳倾听,厨房还有炒菜的动静,看来住店的旅客也夜半也等待着酒食上桌,此间酒楼着实火热,心中暗叹没有来错地方。

皇甫唯明再度敲了敲酒楼紧闭的大门,有些急不可耐,通过门缝传出来的炒菜香味勾引着他肚子里的馋虫。

“来了来了!”

粗犷野蛮,不像招待的店小二,没有怀疑与警惕,直接开门,橙huáng sè的烛火一阵摇曳,最后把伫立在门口的大汉照得清楚,开门者不是别人,而是马二哈。

经过长久训练,马二哈此时身材高大,胸口的肌肉块线条在破旧但干净整洁的店小二宽衣下若隐若现。

皇甫唯明在战场下厮杀过,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这个大汉定然经过训练,而且边疆的许多将士身体结实程度都比不上面前的开门者,心中赞叹真不得了,离开长安几年间,横空出世的护国公主有必要去拜访并见识见识,有诗言护国公主可是醉八仙啊,也是酒楼的主人。

站在皇甫唯明身侧后的韦坚神色明显有些古怪,他是西游记酒楼的常客,平常的店小二身体瘦弱,如今晚上第一次来,怎么变成了一个状如牛目如虎的大汉,肥脸很不自然地抽动。

按照公主的指示,现在掌柜临时换成了不良人统领梁子心,店小二也临时换成马二哈,除了厨房的厨子没有变动,其余的人都换成了团练或者不良人。

马二哈也头一次当店小二,刚刚完成交接任务,就遇到了夜客,一般情况下这种客人都很可疑吧,呆呆站立的时候这般想着。

“还不请本将军进去?”

皇甫唯明神色不耐,或许常人会害怕眼前的大块头,行军打仗的事情经历多了,胆气也就炼成,喝叱的声音中带着领军的威严与不容置疑。

马二哈懵逼了,眼睛瞪得老大,长久军训中已经习惯了团长的严苛,自然不会畏惧这点程度喝叱。

“哎呀,两位将军请进,这小伙子新来的,不懂事不懂事!”

察觉到异常的梁子心披着一条旧麻布走了过来,挡开了马二哈,露出掌柜式的笑容,将两人请了进来,再关好大门,客客气气地招待着两人。

不良人有不良人的规矩,夜里莫出行,能出行的不是王公皇族便是将军大官,而且他也认出来了,一人是刚回长安不久的皇甫将军,另一人是韦律司正。

酒菜上桌,皇甫唯明第一次尝到炒出来的菜肴是如此的美味,甚至打算将这种新式炒菜带到边疆去,完全可以改善将士们的伙食啊,有好东西也不能忘了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夜深寂静,酒楼里也相当安静,除了时而随着偷溜进来的夜风扑闪玩耍的烛火之外,就剩下吃饭喝酒时筷子饭碗接触发生的细小动静。

不过,现在的西市并不宁静,路上野猫野狗都看不见,不少房舍里的灯都是灭的,细小繁重的脚步时常惊走漆黑屋檐下晚归的夜飞鼠。

正在习惯性嚼着柳条的梁子心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下巴停止了动作,大叔脸凝重起来,散漫的目光也严肃起来,心中也暗自庆幸公主让不良人来这里潜伏的正确性,最终

“都趴下!不许出声!”

隆!酒楼大门被撞破掀飞,破成了六块木板和,三名龙武军将士率先冲了进来,目标直指正在吃菜的皇甫唯明和韦坚两人。

皇甫唯明见此并不慌张,只是有些不明所以然,但心中大感不妙,拿起木椅子乱挥,暂时挡住三名训练有素挺枪的刺地龙武军将士的步伐。

而韦坚一个不慎,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装备龙武禁军铠甲的军士,心中顿时响起一个疑惑的声音,为什么保卫皇城的龙武禁军会在此处。

皇甫唯明简单地挥退三名夹击的军士,退到韦坚面前,额头渗出冷汗。

“快住手,你们”

“冲啊!抓谋反者!”

冲进来为首的一名将士突然狡猾地爆喝一声,门外火把接连亮起。

大批的龙武军士陆续朝着酒楼冲进来,数十名禁军将士朝着二楼旅客房行去,没多久二楼就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很快有破窗的声音响起。

皇甫唯明面对守卫皇城的禁军,这回真的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谋反?这又是什么情况?

紧接着,楼上传来了吐蕃语的大喊,经常接触边疆战事的皇甫唯明听懂了,那是决死战前祈求神灵庇佑的话语,同时心头一沉,没有二话先错步往前制住一名军士并夺取其手中的长枪,闪过韦坚的身侧,用充满歉意地眼神安慰挚友后立刻朝着酒楼的窗户逃去。

刚刚破开窗户,就看到满街的龙武军士,皇甫唯明内心瞬间虚脱,中了小人奸计就算了,没想到还要和同胞动手。

恍惚间一只暗箭飞来,从他耳边飞蹑而过,嗦地深陷在木墙中。

耳朵飞溅鲜血,皇甫唯明忍痛望着包围过来的龙武禁军,最终放下了手里的武器任由龙武军逮捕,然而他却不知自己今晚和韦坚一起被杖打致死在大理寺中。

另一边,数十名吐蕃勇士和龙武军展开激烈的拼杀,只有少数几名逃离了他们的追捕,但

第165回 搅局

时间过去了数天,西游记酒楼总算是勉强继续开业,只不过人气稍微降下了许多。

唯一还能让酒楼在西市中保持着人气的事情,要数说书人讲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武侯诸葛孔明的故事。

大概只有这样的故事才能为长安的文士们容忍和赞同,才能平缓他们心中的怒火。

不过,此时的长安城就像被大火架起的油锅,突然落入几滴水珠,就炸锅了。

在一只神秘大手的操控下,那一晚的事情现在人尽皆知。

而西市的买卖提酒肆,新任国子监祭酒宋景摆下整楼的酒席宴请长安稍有名度的文人,作为文人的他有着一套古板的准则和愚蠢的热血。

简单的几句煽动,立刻变成了乱吠的狂犬。

明面上放出消息,以诗会友,但诗词为次要,实际上便是谈论如今长安最火热的饭后闲谈。

“诸位,国家昌平,百姓安居乐业,我大唐盛世之中,女子应持家教子,男儿应报效国家,可惜啊,可惜!宋某一直以为那皇甫将军是忠义之人,却不想竟然是个乱臣贼子!勾结奸党欲谋我大唐盛世!恨该点天灯,刮肉销骨,诛其全族,以儆效尤!方解我等心头之怒!”

宋夫子义愤填膺,长长的胡须抖动着,握紧酒盏的手背也微微颤动,情绪激昂,酸腐不堪。

坐在另外一侧听着宋夫子怒言的杜甫微微叹息,实际上他很赞同宋夫子所言,但是也痛恨只说不做的文人书生,迂腐软弱,就像痛恨自己一样,只能用眼睛耳朵去听取感受,根本无法奉献这点缚鸡之力。

皇甫将军吗?杜甫并不了解,也不清楚此人,还有那韦坚,据说是太子正室的族兄,zào fǎn之事恐难免会受到牵连,就像现在的护国公主一样,事发在西游记酒楼,还有从吐蕃而来的医圣,矛头隐隐朝着公主府指去,但其中的利益他却看不透,想到这里杜甫自嘲地笑了起来,不得不赞同如公主所说,商人还是挺有眼光的。

“宋祭酒所言极是,皇甫唯明和韦坚两人狼狈为奸,图谋不轨,死在大理寺的杖责之下算便宜他们了!”

袁老书生本来牙齿不多,经过了西游记酒楼的事情后,现在一颗牙也不剩,但说起话来就像缺了牙的老狗,除了破风箱般咬字不清晰外,唾沫也是飞溅数尺远。

“嗯,那韦坚可是太子殿下正室的族兄,此事恐怕也会有猫腻吧,如今陛下已经年老,力有不逮,太子殿下有些心急还是可能的!但勾结吐蕃图谋不轨,不得不防!老夫若是有机会,定当向陛下陈明此事!”

宋夫子捋着胡须,摆着傲慢的态度,对着数百文人点头,然后义不容辞地将这份责任揽到了肩头,心里也充满了自豪,现在他的身份可是国子监祭酒,尽管没什么实权,可以向陛下进言,但还需要一份准备才行!

“诸位,此乃劝立文,希望圣人能再度慎重考虑国之储位,需要诸位联名上书方可!”

紧接着,杜甫看着一位位文人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这份劝立文递交到了自己手上。

这上面的文字确实是劝诫圣人应当以社稷为重,从新考虑储位,太子一旦和吐蕃有勾结难免不会成为祸患。

杜甫犹豫了一会,最终在宋夫子的劝说下,还是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本来的话,只是想着来凑个热闹,左右推诿不掉,在大义名分之下签上杜甫两个字。但心中也激动起来,那几百个名字中,自己的名字会不会被圣人看重,然后平步青云。抱着这样的侥幸,他的名字也暴露在了李林甫的视线中。

公主府的园林中,溪水涓流潺静。

躺靠在老虎背上的武月绫听着不良帅的报告,同时得意地看向海棠蕊,那眼神明显了,就是说自己替你挡了一次灾,是不是该谢谢我?

海棠蕊翻了个白眼,同时心惊不已,同族之人竟然要残害同族,还是对自己和师父下手,倒是有点像某人的风格。

“哼,公主,这只能算半个人情!”

武月绫装作很认真点头的样子,又陷入了海棠蕊的美貌之中,盯得海棠蕊不自在地红起脸来。

“报!公主啊”

“鱼朝恩,有客人在此,休要失了公主颜面!”

张恒见鱼朝恩慌里慌张的样子,带着微微的怒意提醒道。

“公主恕罪,失礼了,谢张帅提醒!”

鱼朝恩依次道歉,然后挥去额头的汗珠,平复气息后恭敬地半弯着腰准备叙述。

“那个,小娘子,婉儿是不是该离开了好像知道的太多”

李婉儿一直在揉捏着武月绫的肩膀,做一个乖顺的女婢,自从小春离开后,生怕小娘子没人照顾,而且小蜜也莫名被调到团练中当那个什么秘书去了现在自然得照顾好小娘子。

“都不用回避,你说吧!”

武月绫虽然是回答婉儿并示意鱼朝恩,但眼睛始终盯着海棠蕊天然微尖的瓜子脸看去,好像还真能看出一朵花似的。

“是,刚接到消息,太子因为韦坚的关系休妻了”

本来神色轻松的武月绫瞬间就坐直了起来,不再是吊儿郎当随便的样子。

而且周围的气氛也沉默了起来,鱼朝恩低眼难为一阵后最终掏心掏肺而道。

“公主,恕小奴直言,此番绝对要和韦坚撇清关系,若是一个不慎,那就要跌入万丈深渊啊,圣人那边也是大怒,只有像太子殿下那般方可自保!”

说完后直视着公主的目光,即使如此鱼朝恩心中还是凛然,好强的压迫感,与高内省相比不遑多让。

武月绫冷眸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平常稀松的样子,此刻她竟然没有生气,倒不如说心底十分的清明宁静。

醉八仙之一的汝阳王李琎被人毒死在酒市中,死的时候还抱着麦酒的坛子,如此看来还相当的讽刺。而阿加提也成了替罪羊,不会有人保一个出身何处都不知道的胡商。

虽然想保住这个胡商,但是谋害皇亲罪无可恕,秋后就要处以绞刑。

既然不是斩首,武月绫觉得其中能偷梁换柱,但目前来说她根本影响不到大理寺。

李琎的死带着警告自己的意味,但她并不在意这些,这位八仙她祭拜过,算得上一个好朋友。

但是仇还是要报的,现在看来,毒死李琎,污蔑韦坚zào fǎn,对付太子,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这些事情对谁最有利?从经营的这么多事情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不得不称赞,右相是个聪明人,懂得迷惑人,借力,借势,然后突然袭击,一击毙命,防不胜防。

“公主这是?”

“去东宫找堂兄玩玩,小鱼啊,帮我把那两只大蟋蟀带来,哦,还要一点干梅子,干梅煮酒嘛,总会时来运转的!”

“是”

看着红长衣袍卷动的公主背影,鱼朝恩冷汗淋淋地回应着。

张恒微笑着拍拍鱼朝恩的肩膀,示意之后,没有半点犹豫跟在了公主的身后。

海棠蕊松了一口气,话说完全不介意自己这个外人,反正别人家的事情不要多嘴,而且她总感觉公主的视线怪怪的。

第166回 杜子美的夙愿

自幼书读千卷,认为博览群书,才通古今,等到穷游四方,增长了见识,开阔视野的杜甫才觉得自身不过沧海一粟,渺小到连沙海中的微粒都不如。

性格逐渐成熟稳重,初到长安参加科举考试,一落再落,尝试数次后横溢的才华也黯然失色。正值初到长安落魄的期间,遇到了知己高达夫。

两人一见如故。

他觉得达夫文武双全,不可能落榜,外加本身就是官家子弟,科举结果也是令人失望。

然后便是游长安,再到穷游洛阳。

要说人生中的分水岭,是在一贫如洗的情况下加入公主府。

最近他与岑参、达夫两人一起比诗斗酒,彼此不分山下。

唯有武斗,杜甫叹息不已,只能远远的观赏二人比武。

岑参善使长枪,注重灵巧突刺,说实话,杜甫真的羡慕他们,能文能武,比自己这个文弱的书生强多了。

达夫自不必说,原本就是好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个武人,去不想也擅长吟诗作对,才华丝毫不弱于自己。

感叹之余,愈发的觉得自己不够强大,能够深刻的认识到自身能力的不足。

待在公主府,每天去熟悉酒楼的经营,反到被胖子掌柜丁酉说了几顿,完全看不懂经济收入的问题。

用丁胖子的话来讽刺说,他就是个不懂金钱的书呆子。

『连账本都不会看是没办法经营好酒楼的,公主只要浏览账本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是在脑海挥之不去的原话,但心中对公主的评价不由地标高了许多。

说实话,经商获取其中的贱价,杜甫有些不齿,完全不是君子风范,只有小人才会这么做。

经商讲究信誉,就像小人讲诚信,完全就是黄鼠狼扮鸡。

但是,经过长时间的酒楼经营,他以此及彼,结合‘君为轻,民为贵’的思想,彻底认识到了一件重要的利益关系,那是国家的兴旺不在于圣人过得有多好,而是在于百姓的生活。

这是他认识到现实,往往最残酷的也就是这种现实。

从千秋节开始,原本赋税徭役增多到普通人无法接受的地步,导致各种流民增多,普通百姓一年四季总是饿一个季度饱一个季度,所以实行仁政成了当下最必要的治国手段。

但现实再次提醒他,擅自的主张是得不到别人认同的,而且在太白都被排挤走的大环境下,到底怎样才能实现这样的抱负?

这件事情成了他心中遗憾,就像蓝天中平白出现的乌云,久久吹不散。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述说心中的想法和愿望。

其实也是迫于无奈,现实的打击会让一个人软弱化,但是他并不打断失去这样机会,就算无耻地靠着他人施舍而活,杜甫依旧不会放下心中所怀着的天下,正因为如此,才会尝试这种机会,寻求各种机遇。

然后,武月绫与太子达成了共识。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按照预定的般,武月绫在园林的楼亭中见到了愁眉苦脸的杜甫,或者说这家伙比平常认真多了,按照此刻长安的局势来看,原本想忽略对方,不过子美一副急不可耐有求于人的样子,实在没办法拒绝他。

把许多事情强压下来,先听听杜甫的心事吧,不管怎么样,这位大才子还是不能忽略啊。

现在公主府中有知识的人屈指可数,既然招揽不到别人,那就把眼前的人拉拢住,物尽其用,大多时候孤军奋战不如团队合作。

“许久不见,子美怎么看上去完全没有精神?”

按照现在人见面的思维和方式开口,武月绫找个地方朝着楼亭门口坐去,这样坐是因为灯笼挂在亭子口的两端,毕竟有二十多年的现代生活,沐浴在光芒下多少也舒适一些。

也可以说在晚上无法离开光芒。

“谢公主挂怀!”

欲言又止的样子,武月绫牙疼起来,看来还是老问题啊,经商什么的太差劲了,希望换一个工作吗?虽然以前通过利益论来让他认清现实,单靠理想是不行的,恐怕目前只能这样了。

“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吧!”

单刀直入,快点处理完就好了,不过安排事情给他做的话,记得鱼朝恩提议过,公主府客卿什么的好像还挺高端大气的样子。

先前的派遣袭击摩尼教据点的任务名单就是杜甫提供的,实际上他统合人的能力并不强,经过我的修改后才确定实施。

说到这样的能力,还是得多谢战歌这款游戏,兵种的不同会发生不同的作用,因为是冷兵器对战,不像热武器那般难以计量伤害和估计计划的有效性,制定战术什么的很余裕呢!

武月绫边说边想。

“公主,杜某是有心事相说,关于君与民的利益关系,从公主所言的商人角度是对的!”

嚯,这家伙好像看明白了,武月绫转过头看向留着小络胡子的忧愁瘦脸,心中对于杜甫的看法不觉提高了。

但是。

“君与民的利益关系?”

重复了一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因为杜甫也点头回应,继续讲述自己的理念。

总而言之,他的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很骨感,目前朝堂之争已经波及开来了,那个只知道名字的皇甫唯明将军和替自己没办完事的韦坚,两人的事情就已经搞得满城风雨了。

现在义父也只管自己享乐,完全没有理会这些事情的样子,杜甫所谓的仁政根本行不通,也不会有人去认同除了自己以外。

“原来如此,其实我挺赞同你的仁政想法。”

这个想法大概出自荀子的吧,说到底还是儒家思想呢,不过能看到民贵君轻这一点到底是进步还是不幸呢?

有些时候,懂得少的人比懂得多的人活得更快乐,大多情况下犯傻就好了,没必要认真。

只是,杜甫现在的脸色也太严肃了吧

“不过,当下情况你也清楚吧,让你在酒楼工作可不是单单学习商人的,要能通过酒楼这种rén liu通性强的地方探听并且整合情报,而且听说你参加了宋夫子的酒宴,那么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吧!?”

因为杜甫请求能见陛下一面,把自己的想法阐述给陛下,作为公主府的一员,这么心向外真的可以吗?

不过也是啊,人家是为了寻求官位,就像岑参高适一样,希望公主能把他们推荐出去,然后为国效力。

其实现在接触下来,这些家伙都是一群有志向的青年,自己再怎么自私还是要考虑帮助他们的,总不能因为公主府缺人而让他们放弃胸怀中的志向。

杜甫道歉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这次事件处理完后就向义父举荐杜甫,到底会怎么样也不清楚。

再度教训完杜甫,让他好好学习运用权谋,不要总是一根筋的样子,若是真的想在朝堂拥有一席之地,没点城府可不行。

事后,鱼朝恩带着右相的请帖来了。

第167回 不乐观的情况

在此之前,武月绫更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个情报。

情况如下。

某一天的傍晚,刚从政事堂出来的一名青袍小官,似乎是叫李正。

名字很普通,官职也很普通。

本来的话,也是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被监察御史发现,上报了政事堂,随后就被dàn hé罢官了。

说到底还真是冤呐。

因为出了政事堂立刻奔赴东市,没有半点停留,也没有换官服,大摇大摆,直接来到西游记酒楼门前,闻到里面炒菜的香气,哈喇子流了一嘴,落到了官服上,多少都不雅。

无心之事被有心之人利用,虽然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朝思暮想的炒菜,却祸从天降,第二天直接被罢官,并且受到了二十杖责。

尽管如此,脱去了官服,也撅着流血的屁股,还是要来西游记酒楼吃炒菜喝麦酒。

根据张恒的报告,这个情报原本是当做戏言的,因为贪吃而丢了官职,也确实可以称为笑料,或许是不良帅知道现在情况相当不利,所以才会将这种笑料当做情报告诉自己吧。

张恒看上去是个粗蛮的大叔,但实际上也挺细心的,听说打算和青语结成连理。

不管怎么样,武月绫还是会送出自己的祝福,目前最能干的就是不良人了,大部分情报都是他们收集,当初没有和不良人搞坏关系还真是明智。

然后,那个无官可做的李正打算来酒楼当个厨子,据说他经常在家做菜之类的,经过测试,确实很厉害,炒菜水准差了一些,但也满足了条件,而且丁氏也将其收留了下来。

大概是女人,所以心中还是挺可怜人家的。

长安没有人不知道他因为贪吃丢官的事情,甚至一段时间都在以此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

更让他难堪的事情便是记录史书的史官似乎闲着没事干,在这件事情上浓厚的写了几笔,导致千古留名

但武月绫并不那样想,而是这家伙真的不会在炒菜的时候把哈喇子流到锅里面吧!无法想象把贪吃的家伙放到厨房去也就是说彻底放弃了君子远庖厨这个原则了,说到底李正这家伙究竟有多贪吃啊。

咀嚼完这件事情,武月绫再度将视线调整到这封请帖。

右相的请帖,但实际上是陛下的代理人。

请帖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说仲夏在大明宫举行击鞠比赛,百官参与,而且不少王公皇族都必须参加,似乎是因为契丹王归降大唐,因为举办这样的活动。

不管怎么样,多少都嗅到了不安分的气味。

请帖的邀请人写法就很微妙了,代圣人邀,李右相。

这份请帖送到公主府来了,也就是说太子那边也应该收到了。

武月绫收起请帖,盘算着接下来的情况。

首先,云丹贡布和孙若闻在公主府内进行跨越国界的医术交流,他们以及吐蕃少族长的安全必须保证,那群吐蕃勇士中有几条漏网之鱼,近期难以形成威胁,将来可不一定。

而张恒私底下测试过,那个叫青树的家伙,实力也达到了宗师的水平。

关于此人的忠诚可靠性,武月绫试问过海棠蕊,似乎是青稞部族长的亲信,完全没有问题。

虽然这么说,谨慎一些比较好,毕竟现在担任捕头的那家伙可是个大间谍啊,关键时刻反水往往会功亏一溃。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楚儿和岑参、高适三人轮流警戒,不管怎么样都很辛苦。

楚儿的话,本来就是大盗夜猫子,闲的很,但一边守护自己,一边还要警戒医师的住所,任务负担增加不少。

而岑参、高适担任着团长的职务,白天需要训练团练。

除了兰儿那群女子,岑参手上还增加了几群经过摩尼教血腥训练的杀手,那也是一群孩子,三观并没有太严重的扭曲,还能纠正过来,所以并没有把烂摊子丢给不良人。

想到这里,武月绫觉得就像工会长般,现实中把几名工会重要成员约出来聚一聚,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尴尬起来,因为角色与正体的原因被吐槽相当严重好像一副毁了他们的期待那般幽怨表情,到如今回忆起来皮肤还会泛起疙瘩,男性同胞的幽怨不过工会中也有女性玩家却是男性角色的存在,反倒替自己降低了不少压力。

打定主意,找机会犒劳部下,这一点也很重要啊。

那么,现在和堂兄太子达成共识,只不过休妻自保,连相爱的妻子都能抛弃的人,武月绫不得不在心中先敲个警钟,李亨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因此,对这位堂兄完全没有好感,只是因为利益一致才会采取合作拉拢的方针,不然单独和右相作对,自己虽然可以通过义母自保,但李琎那样情况让她感到相当的不安。

正是这样的不安,情况并没有往好的方向去,在大明宫击鞠接见契丹王时,事件的发生让武月绫差点当场暴走了。

很早前,李白接到左相被贬的消息时,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是同样的命运,所以才会在李林甫的激将之下轻易的愤怒。

开元年间,张九龄为相时,虽然受到李林甫的掣肘,尚还有回击的余地,但如今下台的下台,贬的贬,老的老,李白身在圣人旁侧不过是个供取乐用的伶优。

正是那天,将不羁放纵的自我彻底释放,借酒发疯,痛快一时到也不错。

文人们赞誉为一怒打宰相的不羁狂士,吸粉无数。

但李白并不在乎他们眼里怎么评价自己,长安早已没了留恋,除了公主还欠自己一个回答,就剩下杜兄那几位了。

出了长安,天高任鸟飞,不如去南山种豆,过着野人生活,从此浪迹一生,快活自在就好。

在此前,李白决定先去拜访李适之,毕竟同为八仙,以酒会友,游于山林野间,倒也潇洒自如。

有了这份闲情,当然也会抱怨。

两人分别赌诗。

李白藏头,李适之藏尾。

一人一首暗骂李林甫是奸相的讽诗在他们醉酒间完成了,并且难分高下。

于是,这两首也不胫而走,宜春郡那些仰慕太白的文人墨客吃饱没事干瞎琢磨,还真给读出来了,这是一首对仗极其工整的骂诗。

李林甫暗地伸出的手脚也将这两首骂诗通过海东青送回了长安,老狐狸一怒之下将罗义奭秘密派遣了出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第168回 杀影

五月,无处而归的孤魂在稗草从生的荒野游荡。

粗糙的岩石边,一颗老槐树下,三人围绕着树根盘吃干饼。

火堆旁插着三只烤鸡,夏天夜里不冷不热,但野外的温度不适合人待,生火还是有必要的。

其中一人就是出行的罗义奭,连月的赶路和刺杀,让他十分的疲倦,但为了达成任务这些都不算什么。

先是和第十盟取得联系,然后和狼爪以及第十盟的副盟主义刃汇合。

初步定下了聘金,然后将要àn shā排除掉的人列上名单,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三人并没有分歧,而且对于罗义奭已经到达武道宗师境界也不稀奇,于老熟人来说,他们早就清楚罗义奭的情况。

现在的罗义奭是刑部的第三大捕头,身份的转变让狼爪颇为羡慕。

将义气存留于心间的义刃有些不苟同,在心里不赞赏抛弃兄弟教派的罗义奭。

摩尼教的情况他有所了解,出乎意料的便是护国公主狠辣的手腕,夜魇也死在了公主府。

但恩怨必须分明,尽管拿钱帮人卖命,没有放过夜魇其实等于警告第十盟,再来犯依旧是这个下场,第十盟好歹是鼎鼎有名的江湖àn shā组织,义字当头的义刃不会就此能善罢甘休。

但义刃有义刃的原则,在认知的范围内,不义之事,自然不会去做。

“李适之已经自缢了,所以不赞同的我阻止了你们将其家族尽数灭口的事情,而且其留下的遗书便是希望我们能放过他的家人!江湖道义,第十盟还是讲的!”

义刃掰下鸡腿浸到盐水中,扫视对面坐着的两人,本来两人打算灭其全族,但被他阻止了,因为李适之为了保护家人不受伤害而选择自我了断,不仅是明智之举,更是义之举动!

这一点取得了义刃的认同,所以才会阻止狼爪和罗义奭准备灭家的打算。

在去宜春郡之前,他们杀了六名曾经和李林甫作对的贬官,包括全家数十名老小,没有留半个活口。

消息提前的泄露,李适之才会决定自缢。相当的精明,与其生不如死地毁在别人手里,不如让自己没有痛苦离开,同时保护家人。

尸体已经检查过了,确认就是原当朝宰相,服毒酒后自缢而亡。

“可是,二老大,咱们只管拿钱杀人,前面几家都是那么干的,多舒服啊,一个不留,全部抹杀掉,这样就没有后患了。”

狼爪意外的看得明白,同时充满shou xing的眼睛里倒映跳动的火光,对于被野兽养大的刺客来说,杀戮是他唯一的兴趣爱好。

“罗兄,义某有一事请教,唔摩尼教是你的立身之本,现在它覆灭了,你难道没有半点感觉?”

义刃撕一口鸡肉,带着质疑问向罗义奭。

放下了鸡肉块,从布袋里拿出几个干蒜头,罗义奭并不着急回答,反而先剥起了大蒜。

“我啊,哪里适合生存就待到哪里去,摩尼教不过我生存的地方,现在我生存的依靠便是右相,审时度势还是很重要的,只有这样才能在纷乱中长久的活下去。”

像是不满意地咂了一下舌头,义刃收回了目光,义利不两立,只有单纯到剩下shou xing的狼爪才会觉得罗义奭和自己是同类,才会成为兄弟吧!

但有时候狼爪也意外的精明,特别是利益方面的事情,当初在大山里遇到狼爪的时候,这个家伙还是个小孩子,吃着生肉饮鲜血。

所以两个怪物彼此认同并且相互吸引。

“二老大,二老大,接下来咱们去杀谁?”

狼爪拼命地咬着鸡肉,一改刺客的冷峻与严肃,小孩子气地询问着,并且兴奋到瞳孔缩小。

“似乎是听说李适之死掉了,李白放出了豪言壮志,在长江南柯州等着我们呢!这家伙自信心膨胀啊!不愧是白袍狂士!”

义刃回应狼爪后如此评价道,紧接着补充自己的意见。

“不能大意,万一是个杀局,不利的是我们!”

罗义奭随意地拿着短匕切割着肉块,蘸些盐水再开吃,“我赞同副盟主的话,小心使得万年船!”

狼爪失望地哦了哦,没劲地舔去嘴巴上的油腻。

然后,在长江南柯州头,李白躺在小船上饮酒颓废,心中颇为怀念酒友八仙之一的李适之。

可恶的李林甫,可恨的江湖刺客!

李白在心中怨愤着,第一次感到人生就如水中波涛,完全没有办法受到控制,只能随风而起,没有方向的飘荡着。

曾经在蜀中放牛的小太白回不去了,父亲早已去世,剩下的痕迹不过是风化严重的几块残垣,那是故乡存在的证明啊。

曾几何时,帮着家里放牛种田的孩童,已经长大了,四十多载的时光,已是不惑之年,明明通晓世理,清楚人情世故,偏偏要像个孩子一样任性着。

他记得小时候无知地调戏过县令家的妻室,坐在牛上溜进明府家后院,拿着一卷经书,装模作样地念诗,然后做了一首诗把在楼台上休闲的明府妻子调戏了

最后被明府追了几条乡道,愣是被他逃走了,还得感谢那头老牛脚程快。

父亲也因为这种事情而去明府那里道歉,最终荣获了顽皮劣童的称号。

想到这里,扶住船边站起来,李白头有些昏沉,但还不至于立刻倒下,等了十几天,那群家伙应该还没来。

说实话,他又一次任性了,战胜三名宗师级别的对手,完全是自负的表现。

只是醉酒剑技达到宗师地步的自己,怎么可能一对三并且取胜。

拍拍怀中的长剑,准备再度躺下的时候,一股凛冷的杀意从船底爆发,就像夜行在林间被狼群盯上般不寒而栗。

惊醒过来后立刻站起来,而原本躺着的位置也被三道尖锐铁爪刺破了。

噗地江面暴起两朵水花,义刃和罗义奭朝醉酒立于船上的李白截杀而来。

水花四溅的那一刻,长剑犀利出鞘,横彻天地的江面倒映出一副杀影图画,硬生生将一股悲凉赴死的意境重重渲染而出。

时间往前推。

在颁布武月绫招婿的敕旨后,时隔一年多,荆州城。

这则消息先是如重磅zhà dàn一般在顾仁义的耳边炸开,因为确定了,名字没有错误,模样也丝毫不差,顾家的商人已经在长安西游记酒楼看到过护国公主的真容。

顾及对方身份的原因,同时为了不让顾家受到怀疑,那名掌柜只是在远处静静地观看着护国公主,那份姿态,完全和第一次见到时不同,尽管可以确定就是荆州城外十里村幸存者小女子武月绫,但那份上位者的从容和自信,让这位掌柜决定不能贸然接近。

而且此刻满城风雨,契丹王的投诚让紧绷着神经的长安百姓更加难以喘息,现在大明宫击鞠也刚刚结束。

同时把这份消息传递回了荆州第一大商贾顾家,让家主做决定。

但顾毅首先考虑的是儿子的态度,毕竟顾仁义心中时常挂念这位阿妹,儿子年纪已到该成家的时候,却没有成家的意愿。

如此的情况,作为家主的顾毅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份消息应该能彻底断绝仁义的念想。

但陆子季究竟如何想的,他就没必要在意了。

得知了这件事情的顾仁义,将如何才能成为公主的驸马条件悉数告诉了知己陆子季。

陆风在心中默念着阿妹的名字,此后守孝苦读的枯燥生活中,他时常对天默问:月绫阿妹,你还是以前那个阿妹吗?

第169回 大明宫中的赛事(一)

“公主,这是铁匠坊打造好的鞍套,希望大小合适!”

“嗯,不错,辛苦了,公输战!顺带一提,你们公输家的手艺可真不错!”

武月绫说着拿起了放在桌子上准备好的帽子炼钢法,其实不过是她的设想罢了。

原先找不到相关的人才可以托付这项计划,现在有了公输家的帮忙,事情就好办了。

“这件任务托付给你们了,可以尝试着去做做,如果成功了的话,武器的性能会提升很多哦,至少比铁制的武器要强上数十分,到时候你们就是功臣了!”

恭敬地接过这本粗糙封面的书,公输战有些疑惑,“改变武器的硬度?”

“现在不管是盾牌还是明光铠,以及使用的长枪长刀,都是铁制的。如果是精钢的话,那防御能力和攻击性能都要强上数十倍吧!这种方法炼制出来的刀名为钢刀,可以削铁如泥!”

武月绫自豪地说道,冷兵器的时代,如果用上精钢打制武器,不论如何胜利的天平都会倒向使用钢制武器的一方吧!

公输战听起来觉得十分的厉害,但是仅仅是一个概念而已,究竟公主所说的精钢是什么,还需要自己去确认吧

“是,公主!公输家一定竭尽全力!”

终于,仲夏来到,契丹王带领着王子与数名大臣来到长安,觐见大唐圣人,同时也进献贡品。

特别是银器值得一提。

其中就包括一只银笛,吹奏起来相当的清脆空明。

于此同时,大明宫的空地上也搭建了观赏击鞠比赛的木台,耗时一个月彻底建成。

这片空地在太液池的旁边,用泥土黄泥土亢实了地面当做打马球的场地,两端分有一门,击球进门得一筹,筹多者胜。

穿过朱色琉璃瓦的淡huáng sè门墙,走在石板铺垫的道路上,这里是皇宫之中。花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踏入了泥沙汇聚而成的小路,行进两炷香的时间,到达举办国际击鞠比赛的场地。

武月绫投目望去,百官齐聚,还有几名皇室的兄弟姐妹,义母和三名姨娘都在。

刚刚走近场地,因为准备上场比赛,所以很多东西都需要准备,来得算是比较晚,看场地的样子,第一场预热的赛事已经结束了。

但是刚刚到场就碰到了李林甫和脸色难看的太子并列站一起,而且对方似乎也看到了自己。

因为这边带着三名随从,冒险带出来的吐蕃公主海棠蕊,长安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外加边疆正在和吐蕃打仗,已经彻底成为敌对关系了。

加上海棠蕊拜托武月绫想见识见识皇城,才想到这个方法带她出来的,美女的请求一般很难拒绝,武月绫是这样在心中计较的。

“公主啊,好久不见,气色不错啊!”

李林甫带着狐狸般的笑容,朝着自己打招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怎么看都在挟持着太子的样子啊,这边可是暂时将其当做友军,于是学着其说话的强调开口了。

“是右相啊,彼此彼此!”

这种见面的招呼,不痛不痒。

“不知道公主是否打算为国争光?”李林甫说着说着突然贴近小声指着陛下席位下方的李怀节说道,“那家伙是契丹王,坐在旁边的是契丹王子李怀忠,那李怀忠气度不凡,就是”

“那又如何?不过是坐在末席位的家伙,根本不值得一提吧!”

虽然高傲的回应着,但是心中就是按捺不住一种不爽的冲动,要是在现代肯定先给李老狐狸来一拳才解气。

武月绫顺着李林甫所指的地方看去,确实看到了一名异服的男子,剑眉大眼,脸型比较有质感,确实长得有型,可惜她并不感兴趣,完全无法和海棠蕊相比。

此时,那王子也朝着武月绫看来,成熟的眼中闪过惊异,他确定第一次在异国见到如此漂亮的美人,但,对方似乎完全对自己不感兴趣。

“哈哈哈,公主说得对,弹丸之国如何比得上我大唐风采!”李林甫笑着说道,然后故意瞥一眼鱼朝恩,离开此地然后朝着席位走去。

“堂兄,你气色反倒不好啊”

和李林甫谈话的时候,这位兄长气色并不好,也没有插嘴,究竟是识相呢还是有意让自己当他的挡箭牌?

“啊哈哈哈我没想到义妹你居然敢跟右相针锋相对,其实现在不够隐忍的话情况会很不妙,而且他也没打算放过我们哦!”

李亨强装笑容打个马虎眼,现在看到右相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把挚爱妻子休掉,眼睁睁地看着韦家被流放千里,早已经身心俱疲,不想再沾染朝堂的事情。

有怒不敢言,只能把打碎了的牙齿往肚子里面吞,一开始就被李林甫这家伙骗了。

“你说的这么余裕,那就是有办法咯!”

武月绫毫不留情地反击,这家伙果然在考虑把自己当做挡箭牌来使用,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太子李亨苦笑着摇头,就凭现在的自己,完全不是右相的对手,要不是自己果决一些,恐怕已经身陷囹圄了。

与堂兄聊完,武月绫先来到义父义母所在的地方行礼,再与静乐、广宁两位公主同席。

按照约定,似乎是最后出场,除了几名紫袍官员外,还有契丹的王子和大臣,在场地上进行一场友好交流马球赛。

武月绫不禁吐槽,这种场面上的事情完全不必要啊,不过因为自己习武的原因,所以才会被点名上去拿起棒子骑马打球。

完全没有办法避免,说到底,这也是李林甫那老狐狸安排的。

“月绫阿姐,最近不太平啊,我都不敢出门了”

说话的是广宁公主,平时的活泼表现在这里也拘束起来,精巧的脸蛋完全透着心中压抑的想法。

口中所说的不太平便是zào fǎn的事情,殃及到了皇亲。

“那就少出门,确实不太平,我的酒楼都遭殃了!”

武月绫说话的时候拍着静乐的小脑袋瓜子,注意到那位名为李怀忠的王子视线的不自然,但并没有理会,而是宠溺地抚摸着静乐的柔发。

静乐公主虽然很安静,但并不排斥月绫阿姐的揉溺,很亲昵地靠在了护国公主的怀里,似乎是彻底将月绫当成了姐姐。

住在曲江池,静乐和广宁没少来串门,两个吃货每次来都要吃这个吃那个,别看静乐很温顺的样子,其实喝烧酒相当的猛,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武月绫想起静乐喝酒的样子不禁哀嚎着。

因为经常来往,武月绫渐渐当起了哥哥,把两人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照顾。

就这样,看着下面的马球比赛,说实话,因为装备的xiàn zhi,除了马匹精良之外,棒子是木制的,球体也不知道是什么皮做出的,总而言之都很简陋,算不上精彩。

最后一场,也终于到自己登场了。

第170回 大明宫中的赛事(二)

武月绫环视赛场,走到了场边。

不多时,众人牵着马到场旁进行准备,那契丹的王子也参加比赛,此时正在梳理着一只汗血良马的鬃毛。

李林甫志得意满地牵着马走了过来,笑脸迎向自己。

“听闻公主以一力救下圣人,定然武艺超然,不知公主准备的马在哪?”

礼貌地回应着马稍后就到,稍微表现出一些不耐烦,希望对方就此打住,实在不喜欢这个黑白发相间老头。

但李林甫完全没有走开的样子,宛如苍蝇一般嗡来嗡去,没完没了。

契丹王子远远看到那位红衣公主似乎不太喜欢紫袍宰相的搭话,心思陡转时牵着马走了上来,“李右相,这位公主也参加比赛吗?”

“哈哈,原来是王子啊,这位是护国公主,会些武艺,自然参加比赛!”

李林甫眼珠子转溜,立刻逢迎上去,再介绍着公主的情况,刻意将武月绫拉入漩涡中,其用心阴险狡诈叫人防不胜防。

“哦,护国公主,在下契丹王子李怀忠,有礼了!公主竟然会武艺,那待会在下讨教几番如何?”李怀忠拱手行礼,豪爽大方,尽显王子的风范,视线始终停留在武月绫漂亮的脸蛋上。

李林甫看在眼里,心中偷笑,反正护国公主是个麻烦,现在让契丹王子倾心公主,若是再从中作梗,让陛废除先前的诏书,当一个和亲公主,远离长安更合他的心意啊。

武月绫无奈地拱手应酬,刚刚来了一只苍蝇,现在又飞来一只蚊子,实在无趣。

不过这契丹王子的唐言倒是流利啊。

“咦,公主坐骑在何处?”

李怀忠左右察看,并没有发现公主的坐骑,疑惑地问了起来,难不成大唐的公主连个坐骑也没有吗?不应该,或许没有准备好吧。

“是啊,这么久了公主还不准备坐骑吗?”

李林甫也笑着附言,除了公主一个人,并没有看到坐骑在何处啊,这如何比赛?

这时,李九郎从旁边走了过来,此时他也明白,祖父在朝中得势,完全可以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他也跟随着祖父一起参加比赛,虽说是不计胜负的友谊赛,作为纨绔子弟还是想要压护国公主一下,用来泄心头之恨。

“祖父,要是公主没马,咱的汗血良驹可以借公主坐坐啊!”李九郎趾气扬高,站在祖父的身后探头贼兮兮的说道。

武月绫眯着眼睛瞥过去,放出一道寒光,随后冷声道,“不必了,李九郎,你是没被本公主打够吧!”

李九郎闻言立即缩头当乌龟,他真的不敢惹护国公主,那日被一脚踹飞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若不是祖父在前,也不敢扯虎皮耍威风。

契丹王子看一眼公主生气的俏脸,轻啧了一声,心中想要占有对方的yu wàng横生遍起,再瞥一眼让公主生气的家伙,眯起眼睛逼视对方,显得相当不客气。

李林甫将个中意味看得清楚,所以淡笑着出来圆场,同时将锅甩给契丹王子。

王子也借着李林甫的台阶下来,朝着护国公主示好,将汗血鬃毛马让出来,充满着讨好的意味。

武月绫直接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同时看向远处的小沙路,心中琢磨着岑参他们也应该来了吧。

李九郎则是在心中咒怨着,待会看你个护国公主怎么比赛,心中泛起了歹意,赛场可以使绊子让公主出丑啊。

如果不是自己击鞠的技术厉害,祖父也不会带他出来了。

准备阶段就要结束了,武月绫再度拒绝了契丹王子的请求,看向场外的小沙路,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这时,一名龙武军的军士从沙路小跑过来,来到站在陛下旁侧充当护卫的陈玄礼将军前,似乎禀报了些事情。

武月绫看到这一幕,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难不成被挡在了外头?

“公主,不如屈尊使用在下的马匹如何?”

李怀忠不肯死心,这样的美人,真想拥入怀里一亲芳泽!

“不必了!”

再度回绝,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只盯着小沙路的尽头。

吼!

一声虎啸响彻天穹,小沙路的尽头急速跑来只大白虎,身有一丈多长,高过马身,奔走的样子威风凛凛。

周围看台上的百官与皇亲都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皇宫里哪来的老虎,而且还是那么大的。

李隆基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忘记了发号施令。

就在台上众人要慌的时候,大白虎灵巧地跃动着跳到了护国公主身边,低下脑袋想要得到主人的抚摸。

这场面瞬间在百官皇亲眼中炸开,除了去过公主府做客的晁衡等人外,皆不可思议地看向那道红色的倩影,这是护国公主!空白的脑海里突然反应了过来,这头大白虎竟然是护国公主驯养的!

大白虎携风而来,突然停步在公主面前。异服王子也吓得不清,脸色煞白,不断退步,大唐的公主都是什么怪物?

场边的马儿蹬脚不断,相当的畏惧这头山中之王。

嘶鸣惨叫的马儿惊逃,李九郎手中缰绳一紧,被甩飞托摔在地上,打球用的木板子也重重戳在他的肚间,刚刚想着使绊子,现在肩膀就莫名摔断了,只能在地上哀嚎着等待御医过来。

“大家不用慌,这是我的坐骑!”

武月绫察觉到周围寂静的气氛,环顾后笑着朝周围解释,表情相当的余裕。

契丹王李怀节看得懵了,回神后立刻连喊数声陛下。

“陛下,那红衣公主难道乘着老虎击鞠?”

声音惊惧不已,大唐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国家?公主可以御使猛虎!?

“嗯,咳,”李隆基也震惊啊,虽说爱妃与他说过,但现在看来实在惊人,这就是保护了自己的天降之女啊,看到李怀节震惊的模样立刻点头,装作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没错,那是我大唐的新晋公主,名为武月绫,可以御使猛虎当为坐骑!”

陈玄礼悄悄地移步到陛下的身边,不管怎么样,他都要保护好陛下的安全,这是身为人臣者的忠义职责。

没多久,冒汗的高力士发布了陛下的口谕,开始比赛,眼睛看着那头大白虎,小心翼翼地抖着肥脸赶紧往台上撤。

李林甫有苦说不出啊,他原本一直盯着台上的陛下望去,希望陛下能制止护国公主的任意妄为,但陛下依旧让比赛进行,李九郎刚刚摔在地上把肩膀摔断了,现在他要孤身骑着马跟老虎比赛,这简直要了他的老命啊。

武月绫跨身上虎鞍,红袖轻舞,摸了摸大白的脑袋,看向站得老远的契丹王子,洒然道,“这就是我的坐骑!怎么样?帅不帅?”

契丹王子被大白虎瞅得直冒冷汗,强颜笑容,“帅!”

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还有,学了数年唐言,帅不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第171回 与虎斗

上了赛场,武月绫骑着大白虎凶巴巴的抢球夺球。

那些马儿惊的惊,逃的逃,没有一匹敢来放肆的。

李林甫抓紧缰绳骑着马游走在边缘,风头都被公主占尽了,心中颇为不爽。

按安排来讲,现在应该是其他上场会击鞠的同僚以及孙子李九郎将球传给自己,然后由他作为当朝宰相压那契丹王子那些人一筹。

现在武月绫在场上肆掠,没人敢去抢球,谁吃饱了没事干去跟一只老虎抢球啊。

李林甫在场边缘游走,其他人何尝不是,就算有心打球马也不敢靠近那又萌又凶的大老虎啊,心中生发不甘,堂堂当朝宰相,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迟迟想不到计策,迫于护国公主虎威只能忍气吞声了。

武月绫骑着大白虎,追着球跑,看到李林甫一直缩在场边不敢有动作,摸了摸白虎的脑袋。

“大白,看到那老狐狸没,上去唬他!”

大白虎察觉到主人的意图,不管脚前的球,扭头看向黑白发相间的紫袍老头,轻声吼一声,掉头驮着主人奔着李林甫而去。

这下可好,愣是吓得对方惊落马下,摔个结实,华贵的幞头都不知道掉哪去了,发簪脱落,披头散发的样子难堪不已,先前宰相风度尽无。

武月绫笑着驱使大白虎转头继续去打球,心中也为李适之和李白出了分气。

木台上看着驱策大白虎威风不已的护国公主,杨贵妃和皇亲之间纷纷叫好,无他,因为借着虎威碾压了契丹一头。

但,同在台上的不少官员心思各异,只不过都颤抖地想看清右相埋在头发下的脸色,因为距离和头发遮挡的缘故,看不清瘫坐在地上右相的脸色,但他们可以想象,此时的右相肯定相当愤怒。

高力士站在陛下的旁边,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

没多久,比赛结束了。

武月绫从大白虎上跳了下来,亲昵地捏了捏大白虎的两只耳朵,心情大好,总算是没白养。

大白虎可爱地舔了舔主人的脸颊,乖顺地跟随着在主人身边,已经习惯了穿戴着特意打造出来的虎鞍。

此时,李林甫推开正在检查自己身体情况的御医,从地上捨起发簪幞头,边走边整理衣冠,最终恢复原貌,不过他并没有生气,也不在乎吊睛白虎,轻微迭起皱纹的脸堆满了笑容,走到了大白虎的面前,朝着护国公主拱手,“公主,在下有几个消息要分享一下!”

武月绫冷眼看向李林甫,心里琢磨着对方究竟要搞什么飞机,现在对于大白虎完全不怕吗?这老狐狸又在卖什么葫芦药。

“说!”

“是这样的,公主啊,我前几天听到消息,罗义奭联合第十盟一起把李适之逼死了,将李白也围杀在长江南柯洲头,生死不明哦”

武月绫一把揪住李林甫的衣领,满脸怒意,手里不知道何时已经多出一把左轮来。

台上的百官惊讶,皇亲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力士张了张嘴,决定继续观望。

陈玄礼眼尖地盯在公主手里的武器,那东西什么时候出来的?

李隆基也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向同样疑惑的契丹王李怀节,心中盘算着怎么回应才不失风度。

“你!”

“怎么了?公主啊,老夫是无罪的哦!”

因为双脚离地,李林甫双手拽着公主的红色袖子,脸涨得通红,似乎是因为脖子被勒住无法畅通呼吸,但话语却极为清晰,在硬撑着。

失去冷静片刻后,眼中怒火隐退,武月绫放下了李林甫,手中的左轮不知何时消失了。

“是啊,你是无辜的呢,多谢右相告知我这些消息啊!”

话气平静至极,完全听不出怒意,但李林甫却紧眯眼帘,护国公主不可小觑!

武月绫忽略掉眼前的老狐狸,有些失神地向义父义母表明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大明宫。

坐在大白虎背上,武月绫稍微有些迷茫了,所谓的朝堂之争,表面上看上去平静,实际上你来我往,暗中勾心斗角,现在左相已经死掉了,李白生死不明吗?

情况还需要鉴定啊,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八仙散尽无复来,汝阳王成为了其中的牺牲品。暗下决心,李林甫这条老狐狸绝不放过。

那罗义奭,摩尼教的余孽吗?

这是自己的失误呢,没有将其击毙。

而且今日一事,足见右相此人为祸患啊,不仅仅祸害自己,而且祸害别人,祸害大唐,找个机会尽早除掉。

大白虎在街头横行,行人纷纷畏惧退离,也因为骑着大白虎招摇过街的事情,武月绫获得了一个称号,护国之名外还叫白虎公主。

鱼龙混杂的街边一个大汉背着老妪,正巧看到骑着大白虎的红衣侧影。

老妪拍着大汉的脑袋指着武月绫的红色背影说道,“儿啊,你看,那好像是公主!”

“娘,咋了?要俺把公主抢来当媳妇吗?”

啪,结实的一巴掌招呼在儿子脑门上。

“不是,儿啊,娘觉得这位公主不错,去当她的手下吧!娘看人绝对不会看错的!”

大汉听懂了意思,放下老母亲,认真地望着西游记酒楼的方向,憨憨地径直走去。

吼!

大白虎见到一个身高九尺全身通红冒起热气的大汉朝着自己走来,怒声吼叫,丝毫不怯懦。

此时的武月绫正坐在酒楼里面敲着桌子,等待着不良帅的到来,虎啸声响起,引起了她的注意力,楚儿和岑参两人也好奇地跟着公主出去了。

大汉猛地冲刺,朝着大白虎扑去,就像是大石块砸过去一样,要将其压下zhi fu。

大白虎何其的灵敏,四肢一动,稳妥地闪开,同时长长的虎尾如钢索一般朝着大汉脚底横扫而来。

红脸大汉一个跃起,躲开虎尾的袭扰,横臂挡住转身扑来的大白虎,倒在地上,情况看起来不妙,他却一点都不慌张。

大喝一声,本来白虎在上压着大汉,形势随着这一声大喝发生变化。

红脸大汉把大白虎翻转摁倒在地。

大白虎不甘地吼了一声,你丫的力气大如牛。

红脸大汉也学着再粗野地喝一声,你丫的别反抗了,老老实实地被老子摁着吧

一人一虎较着劲

武月绫站在门口,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好家伙,打得大白没脾气了,同时挥手挡住想要去教训这个大汉的楚儿,而后拍起了掌声。

“这位好汉,厉害厉害,大白,过来!”

红脸大汉恢复普通的脸色,长呼一口气出来,看向红衣公主,而大白虎也摆脱了大汉的钳制回到主人的身边与大汉对望着。

“公主,俺老娘说让俺来替你效力!”

武月绫愣了愣,疑惑地问起来,“你老娘是谁?你又叫什么?”

“俺叫纪骁,纪善勇!俺去接俺老娘来!”

纪骁先是抱拳行礼,再憨实地跑到街对头把老娘背了过来。

朝着纪骁背上的老妪看去,不正是那日街头顺手帮了一把的老媪吗?这还真有缘分。

“求之不得啊,这样的壮士上哪找去?快进来!”

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将两人请进酒楼吃饭,得此壮士如得天助,现在正缺这样的人才。

于是,斗虎壮士的传说也在长安流传开来。

而在西游记酒楼中,一名荆州的年轻商旅将此刻的情形看在眼里,暗暗记了下来。

第172回 筹策

“找到鱼朝恩了吗?”

武月绫坐在广阔操场的竹林外石桌边,一边看着正在操练的团练,一边询问着不良帅。

“根据钉子眼线发来的情报,鱼朝恩被抓进了右相府中,而且东宫中的李静忠也被莫名其妙失踪了!其中必有阴谋!公主需要戒备!”

听着远方正在呼喊着‘一二三四’的团练,武月绫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言吧!”

“是,属下以为,恐怕是公主在大明宫让右相出丑所以”

说到这里,不良帅止住了嘴巴,感觉自己说错了,因为公主的准许,所以才会口无遮拦。

“不用计较那么多,就事论事便好!”

得到了公主开怀大量的特许,不良帅将自己的猜测和疑点都讲了出来。

武月绫也是这样认为,鱼朝恩和那李静忠都是宦者,同时也是自己和堂兄太子比较心腹的手下。

抛开鱼朝恩是高力士安chā jin来的棋子不说,单单其为公主府的人都可以暗箱操作出许多事情出来。

右相瞄准的就是这一点,才会出此行动。

鱼朝恩铁定会遭受严刑拷打,痛不欲生,如今三天过去了,应该是把自己出卖了才对。

“属下观察,鱼朝恩是个聪明人,也懂得审时度势,现在被抓走了,恐其将公主出卖,说不定右相已经开始行动了!”

拿起瓦坛子给不良帅倒一杯清酒,示意其用来解渴。

“谢公主!”

“嗯,其实你说的不完全对,鱼朝恩姑且是公主府的人,与我们绑在同一根绳上,不管如何都由不得他,就怕会被屈打成招!”

武月绫敲着石桌板,详细地分析着,心中也为堂兄李亨的软弱妥协感到可笑,前几日还在祈求对方放过自己,现在就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报!”

此时,一名公主府的护卫急忙跑来,脸色有些焦急!

“怎么了?”

不良帅急忙放下酒碗站起来问道,对于右相他也束手无测,公主之恩无以为报,现在公主的处境很微妙,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必须提前做好打算才行。

“禀公主、不良帅,鱼朝恩回来了!”

随后在孙若闻的医师房中,见到了伤痕累累的鱼朝恩,这般情形和武月绫猜测的一模一样。

见到公主到来,鱼朝恩也不敢继续躺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无法坐起来,而且胸口又渗出了鲜血,脸色愈发惨白。

“小朝恩躺着便好,不必行礼!”

鱼朝恩闻言感激涕零,留着眼泪看向公主,“公主啊,这回大祸临头了!”

“鱼朝恩,急什么,有事情慢慢说!哭起来的样子真难看!不要继续丢小娘子的脸!”

楚儿毫不客气教训起来,倘若真的要出祸事,无论如何都必须带着小娘子离开。

在楚儿的教训话语中,鱼朝恩止住了哭声,但鼻涕流了一大把,多少不太雅观。

武月绫从婉儿手里接过一张手帕,替其擦拭掉口鼻间清白的涕泪。

“公主,小奴不忠,被他们屈打成招,在一张陷害公主密谋太子zào fǎn的口供上摁下了血手印”

安抚几句,武月绫大致已经清楚情况了,看来李林甫打算放过自己和太子了。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先有谋划了。

“公主,那李林甫认为万事具备便放了小奴回来,还让小奴带回两件礼物!”

鱼朝恩说完颤巍地指向摆在桌子上的青漆色木礼盒。

这些盒子还特意用金huáng sè的绸带绑起来,显得相当的隆重。

武月绫走上去解开系带,将第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置的是一个木质油漆的围棋棋盘,还有两个装棋子的空木盅。

这就有些意思了,武月绫拿起棋盘看了看,不像是新的,能清楚察看到使用过的摩擦痕迹。

只有棋盘,没有棋子。

武月绫看一眼同样不解的不良帅张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她领会到对方的意图了。

真是只老狐狸啊,觉得现在局势已定吗?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要请小娘子去下棋?”

楚儿接过棋盘,仔细端详着,发现棋盘有些陈旧但还是值几个钱的。捧在手里,棋盘的质感相当不错。

“不是哦,李林甫啊李林甫,他觉得胜券在握,所以特地前来献礼,认为我现在是空手拿棋盘,根本无子可落!”

众人闻言都醒悟过来,公主此言太对了。

张恒也低下头颅,的确如此,寻思着不论如何都必须保住公主才行,实在不行就背弃老帅的托付,护着公主离开长安,便问道。

“公主,属下认为可以向陛下请求自保!”

“是啊,婉儿也觉得陛下一定会保护小娘子的!”

武月绫看向婉儿,从容地笑了笑。

“如果这个时候去找义父义母求救,对方只会得寸进尺,而且鱼朝恩的小命肯定不保了吧!”

听到公主的话,鱼朝恩哭丧起来,“哇,小奴愿意做牛做马,求公主救救小奴啊!”

“哭什么哭,你们男人不是总说脑袋掉了就碗大个疤吗?牺牲你一个,成全千万家,岂不是更好!”

楚儿捏起一块抹布就是塞住鱼朝恩嘴巴,省得他破坏气氛。

被楚儿这么一耍流氓,气氛显得轻松不少。

武月绫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这些都是跟着自己的人,怎么说不算亲人也胜似亲人。

“好了好了!”

打个圆场,武月绫开始询问起来,“张恒,就我们现在的情况,若是攻入晋国公府会如何?”

不良帅闻言一惊,暗道不愧是公主,这份气魄果然非一般女子可比,但还是需要把实际情况说清楚,“如果这样,恐怕会对我们不利,右相那边握着鱼朝恩的供词,属下认为就此了结”

说道这里,不良帅用冰冷的视线扫过躺在床上转眼珠子的鱼朝恩,其中意味很明显。

杀掉鱼朝恩,斩断此事的根源,从而避免公主府的危机。

花楚儿突然拔出短刀,架上鱼朝恩的脖子,吓得对方唔嗯颤抖。

“不行,小朝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也别想先斩后奏,既然强攻不行,那我也只能自己计划了!先看看另外一个盒子又是什么好东西!”

紧接着,武月绫又打开另一个大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瓮,揭开瓮盖,她抖动着肩膀笑了起来。

众人不解,探头看着瓮里看去,只见一只活生生的小鳖在里面游动着。

随后,武月绫挥动红袖,背身而走。

“婉儿,待会把这只王八带到厨房去,给鱼朝恩炖锅汤补补身子!”

第173回 没有什么不是一炮不能解决的,如果有...

长安的居民,和往常没有多少变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现在是白天,街头喧闹着,有挑着担子吆喝着卖炸饼的,有行色匆匆的路人,哪还有肥得流油四处闲逛的富家子弟。

当然,要说来西市西游记酒楼吃饭最讲排挡的,还数杨家的几名新封夫人。

虢国夫人杨丽娇又带着数十名仆从乘着高雅的马车来到西游记酒楼门前,一边眺望着西游记酒楼上空中的奇怪形状物,一边令奴从不由分说直接将排队等候的食客赶走。

随后也把里面的人也全部轰出来,再让酒楼掌柜出来见她。

闹闹哄哄,不少食客怨言四起,等到虢国夫人的仆从报出主人的身份后,识相的赶快开溜,不识相的愤骂几句也在拿着长枪的龙武军卫瞪视下灰溜溜地逃走。

武月绫靠着三楼的窗口,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情况,心中叹一口气,看来得把街对面的小吃位置收购起来,再开一家专营的分楼才行。

楼梯口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胖掌柜丁酉挥着袖子擦去额头沁出的汗珠,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来到公主身后,恭敬地弯腰,“公主,那边准备好了,现在下面又被虢国夫人包了,许多客人被赶走恐怕会生出怨怼啊!”

“不用担心,明天让药子昂过来宣传补偿,酒楼营生也不错,倒贴一些请他们一顿也行!绝不对不能让顾客不满意,有一句名言叫做顾客就是上帝!”

武月绫离开窗户,坐到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位姨娘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不过按照她的性格也应当如此,张扬奢侈,光光点菜都能叫上好几桌,基本店里的食材都会被挥霍一空,每次来都大手大脚地挥金如土。

“过几天我让不良帅去跟对面的小商贩商量收购的问题,将对面也改建成西游记酒楼,不过那个酒楼专门让姨娘这样的达官显贵去享受,建设的时候我会尽量设计得高档一些,到时候也交给你来经营了!”

“是,公主!”

丁酉发福的脸笑起来能荡起波纹,也不知道会挨丁氏多少骂,当初那个吃不饱的穷商贩现在过上有吃有喝还有钱的幸福生活,对于丁酉来说,都是沾了公主的光,而且公主经营酒楼的方法实在高明,他时常和老婆一起赞赏公主的远见谋划。

武月绫来到酒楼的后院,这里开辟着菜园子,种满了各种蔬菜,包括红油油的长尖辣椒。

而在地的中间,有个竹子搭建而成的竹楼,一般都是下人伙计锄地看菜累了休息用的,现在已经用来住几名公主府忠心的匠人。

竹楼旁边围着一圈篱笆,篱笆外面有三个深陷土地不知多深的大桩。

三个桩分别缠绕着三根结实粗大的麻绳。

三根麻绳的另一头相互捆在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索并从圆形竹编大篓里漏出来。

这个圆形竹编大篓中装着一个泥土混合搭建成尖顶烟囱般的玩意。

这玩意顶上是一个椭圆形的气球,好像是用羊皮编织而成的,大块的补丁相当奇怪。

尖尖的烟囱口突然冒出炽烈火焰束,气球鼓涨起来,朝着天空升去,渐渐地将竹编大篓也带上去了,随后因为麻绳的牵引,并没有飞空离去。

武月绫靠着结实地篓壁,俯瞰着恢弘广阔的长安城,似乎是因为站得高,所以才会萌生一种开阔的心绪,而之前那种郁闷和紧迫的情绪也烟消云散。

“那么,现在可以开始作业了!”

武月绫喃喃自语,取出望远镜,朝着齐国公府望去,同时点开游戏的设计系统界面,确定数个点之后,烟囱里的火焰也消失了。

缓缓降落的气球着陆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问题,公输运图与公输战抢在墨家父子前来检查热气球的情况,一时间先把公主忽略了。

还是墨家两父子机灵,把埋在热气球里面的公主接了出来。

虽说这东西的原理是公主想出来的,但只有公输家和墨家才知道如何制作。

经过武月绫一年多的研究,终于在前几天让四名得力的匠人试飞成功了。

现在正好要用到这东西,自然是体验了一把升空的感觉。

不过数据还不够完全,等待他们准备好了之后继续飞空。用木柴作为燃料的缘故,没有长时间的续航能力。而武月绫也考虑了将来用铁制的炉子代替现在的泥巴灶,再用易燃固体的树油汁代替沉重的木柴。

这项发明完全可以用到军事侦查来,只是在空中无法控制方向,倒可以在下方牵制着观察前方的动静。

没过多久,第二次升空也开始了,作业继续。

但这次降落发生了点小事情,着陆的时候把竹编的大篓子砸破了,只能等待修复,快到傍晚的时候第三次升空继续。

夜里,武月绫走在长安的街道上,寂静无人,除了夜风的侵袭就剩下远远传来野猫的呻叫。

不良帅紧随在公主的身后,楚儿和婉儿也穿着一身夜行衣安静地跟在后头。

现在的婉儿姑且算作一个三流高手吧,经过了楚儿长时间的训练,面对敌人的时候也有一些自保能力。

只是,婉儿能清楚地感觉到小娘子的变化,当初见到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娘子不见了,沉默冷静,不再喜欢多说话,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中年人般,完全失去了曾经的稚嫩。

不过,李婉儿却愈发尊崇这样的小娘子,那道鲜红的背影变得更加可靠了。

从仓库中调转出一台迫击炮,耐久度损耗不明,炮弹存量不明。

漆黑棱角分明地炮架凭空出现,圆形炮筒指着天空。

旁侧方形的木盒子已经被揭开了盖子,里面存放着三枚印着编号的尖头炮弹。

武月绫按照游戏里面的习惯蹲伏下来,开始操作炮台,并且得出了结论,这种远射程高架迫击炮使用次数为三。

角度计算完毕并且调整,第一发先炮击月堂位置,第二发炮击园林楼亭位置,第三发炮击李林甫休息的房间。

三人遵从着公主的吩咐,静静地站在远处观望着,不知道公主所说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紧接着,砰地炮筒冒出火光,三人表情不一。

不良帅惊讶连连,婉儿若有所思,楚儿则是眼睛放贼光。

第二发刚发射出去,晋国公府就远远传来轰鸣声,第三发发射完毕,现实中的炮架似乎因为失去耐久度而崩坏,炮筒与炮架散落发出金属的碰撞声,随后消失在地上。

武月绫闭着眼睛像是享受般地听完炮弹轰鸣的bào zhà声,转过身自信地朝着回路行去,接下来就等待事情的发酵吧,绊脚石已经排除了,到时候该给杜甫安排与义父的见面。

第173回 认领的小国舅

染坊中,裹黑色头巾妇女一边整理着竹竿上的布料,一边笑着看向同伴。

“你相公是不良人,一年能拿多少钱粮?”

另外一个裹着灰色头巾的妇女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停下了手中的活,绘声绘色起来。

“现在啊,不良人改革了,据说是收入到公主府的麾下,每个月都会发钱粮下来,最近几个月积攒起来的铜板都超过了一百多个,而且我听相公说,那作恶多端的奸相与其女婿被雷劈死了。”

“什么?被雷劈死了?哎呦,这可造孽了,以前听那些读书人说若能得到右相赏识可平步青云啊,怎么右相变成了奸相?”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这个奸相设计陷害原先的左相李适之,还有翰林院士李白也被他给陷害了,而且还派人去杀了曾经与他作对的人,最近还准备诬陷咱们大唐太子和护国公主zào fǎn呢,这可不得了,现在他们家都被流放千里了!”

“啧啧啧,还好老天长眼,我家相公在西市混不下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加入不良人呢?好歹能混口饭吃,现在两个小孩也在外头帮忙,日子不好过哦。”

“当然可以,晚上我回去跟相公商量商量”

长安城凡是热闹的地方都在讲这件事情,现在人尽皆知,李林甫成了他们口中的罪人。

原本靠向右相那些官员纷纷倒戈,宋夫子见到右相被连根拔起,立刻见机行事,加入了推墙人之中,在长安文人的聚会中和袁老书生‘夫唱妇随’数陈右相的罪孽,引得众人叫好。

不良人在街上散播yu lun,澄清公主府zào fǎn的事情,同时将天谴右相的故事刻画的入木三分,一传十,十传百,长安的百姓们都知道这种事情,大势倒向公主府这头。

如果还有人想要蓄意诬陷公主密谋太子zào fǎn,已是独木难支,就算传到了圣人的耳朵也不会有人相信。

更何况陛下亲手敕旨将晋国公府的rén liu放千里。

此去岭南拖家带口,路上饥肠辘辘,不怕堵路抢劫,就怕还未到流地就要饿死了。

“公主!据眼线报告,右相的直系血脉一共九十八人,与其嫡系亲友二百二十三正在长ān nán道朝着岭南行进!”

不良帅张恒低着头,将这个情报告诉公主。

现在是痛打落水狗的时机,若公主心地狠毒一些,便可以将其全家灭口,而且对于积怨已久的双方来说,无论如何现在是最佳机会。

作为不良帅,那两名不良人兄弟死去的时候,他便是这样选择的,复仇大于一切,甚至延伸到报复,失去的东西永远无法寻回,心口残缺的地方唯有用仇与血来填补。

“嗯,按照大唐的律例,他们应该是没有钱粮支撑到岭南的,派人准备足够的钱粮送过去吧,不相干的人不要牵连进来才好!”

“这属下明白了!”

张恒突然想起了老帅曾经说过的,仁慈也是君王所需要的部分,但可惜公主是个女儿身,无法成为君王,许久没有流动的热血让古井不波的心海微微翻动了一会又停止下来。

当了十多年的不良帅,看人的方面他自诩达至佳境,公主是个不错的主公。

“公主,还有一事!”

“何事?”

“契丹王子李怀忠一直占着西游记酒楼不走,已经持续数天了,每次带着私兵,似乎有些死缠烂打的意思!”

武月绫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此事了,转而来到园林之中,种植的牡丹花开得正艳。在青青的草地上铺展着绸布,提出一麻袋木炭,架好烤架,搬来冷藏的麦酒,这是准备野餐用的东西。

至于冰是用硝石制成的浮冰,加入麦酒之中,风味更佳。

没过多久,义父与义母便来到了公主府,在武月绫的安排下坐在了绸布上。

武月绫亲zi shāo烤,用孜然粉猪油浇刷烤架上的羊肉片,准备好三人份。

除了义父义母坐在绸布上外,还有另外一名紫袍衣者,此人竟然和义父同坐,而且相当的年轻,看他们聊天熟络的样子,关系特别的好。

疑惑间看一眼站着的高力士,没想到此人地位比高内省还要高,这实在奇怪了,在此之前并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而且右相的势力才刚刚倒塌!

百般不解时,这位男子说话了。

“哦哈哈哈,这就是护国公主啊,真是一表人才,貌若天仙!”

武月绫眼皮抽搐,一表人才?碍于待会有事求于义父,只好奉以微笑。

“嗯,月绫啊,这位是我的族兄杨钊,现如今提前祝寿,从剑南归来,陛下封其为新任右相,是我们家的幸事啊!”

杨玉环侧坐于地,靠着李隆基的肩膀,笑靥如花。

听到此言,只好拱手称是,与这位新任宰相兼小国舅打个招呼,实则无奈,现在任免罢官都是义父一句话的事情。

她还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待会杜甫出场都成问题了,究竟会不会被义父采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打心底还是想为杜甫加油,能够看透弊病,实行仁政,百姓为先,这样的人上哪找去,就算是现在朝堂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为国为民,呆在长安这么久,除了贺老那几人之外,已经找不到这样的人了。

半个时辰过去,阳光斜侧,武月绫拉起义母离开暂时去赏花,而杜甫也在这个时机去觐见义父了。

在花地里来回三四趟,武月绫摘下几朵艳丽的牡丹送给义母,吃饱后逛上几圈之后回到原定地点。

并不见杜甫的身影,但是义父的面色十分的不悦。

这究竟

“月绫啊,那叫杜甫的家伙趁早赶出公主府,竟然敢蔑视陛下,实在是目中无人,以下犯上!应该杖责一百!”

看中陛下面色,怒斥杜甫的便是刚刚认领小国舅杨钊。

武月绫心中动容,脸上却没有多少表现,先撇清关系再说。

“杜甫?府上似乎是有一名客卿名为杜甫,究竟做了何事惹得义父不开心了!”

装作不知情地询问,而后跪下请罪,说定然处罚那不知天高地后的杜甫。

等到义父义母离开公主府后,才从把杜甫抓走并替其解围的不良帅那里得知了情况。

因为杜甫说了君轻民贵,希望这年的千秋节不要再征用百姓的粮物了,本高兴的陛下突然冷下了脸,一边说着自己创开元盛世的伟大功绩,一边骂杜甫不懂得君臣之礼而如此放肆。

“看来子美的事情黄了啊”

不良帅听得莫名其妙,子美黄了还是事情黄了,要是黄了的话,都不好看吧

第174回 家国论

轰隆,刚才晴空万里,现在立刻变得乌云愁布、雷雨交加。

雨水顺着亭檐哗哗溜走,亭中石桌上生着小火炉,炉子上架着一口沸腾的小锅,锅中菜食芬香。

可对坐的二人并没有多少胃口,只是有一灰袍书生拿着酒坛子猛烈地灌酒。

昨天的事情太打击他的信心了,果然书生无用啊,悲天悯人时不忘大口灌酒,这才想起了太白的借酒浇愁,也是出自无奈啊。

“杜甫,机会给你了,不能说我没给你安排,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武月绫也没有动筷子,撑着下巴问道。

“失礼失礼啊,”杜甫虽然意难平,但公主在前,也不能这样任意而为,放下烈酒坛子,满下巴的胡渣显得相当憔悴,“杜某枉费了公主的一番心意,本意希望得到陛下的重用,奈何陛下已经听不进去逆耳忠言了。”

“子美兄此言差已,我很欣赏你这样人,义父现在任人唯亲,欠缺的就是子美兄这样敢于为百姓谏言的人,从朋友角度来说,月绫希望子美不要因此而放弃!”

武月绫劝诫着,希望杜甫能够把握现在,不要学着太白一样任由自己的性子去。

“有一件事情必须告诉你,因为右相的排挤和不容,太白写了一首藏头讽诗触犯了李林甫的大忌,所以被罗义奭等人刺杀,生死不明!”

“什么!?”

杜甫惊起,太白生死不明,嘴唇颤抖起来,面色悲痛,双手紧握,拳头咯吱作响,这是书生作态。

“你也不必如此,太白只是生死不明,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他的下落了,只是希望你不要走太白的重头路,若是太白懂得运用人情世故,为人圆滑,那必定能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贺老也就不用拜托我了!”

武月绫沉声道,目光紧锁前方。

杜甫重新坐下,又大口灌下一碗酒。

“公主!我明白了,这天下百姓靠的不是一个只知道横征暴敛的朝廷,更不是一个只知道享乐游玩任人唯亲的君王,杜甫一时难以抒发心中情怀,此言希望公主谅解!”

“子美尽管说便是,我听着呢!”

杜甫感激地看一眼公主,苦然一笑而起身面对惊雷暴雨的呼啸。

“天下百姓如今苦不堪言,杜某游历四方的时候便时常看到那些在草地里寻食的饿民,他们的粮食哪去了?时至今天,杜某才彻底明白,他们赖以活命的粮食都被陛下收走了!此言虽然于陛下不敬,但杜甫丝毫无惧!”

“长安每年冬季都会有流民入城,一年比一年多,当初在洛阳的时候,杜某便是与那些流民一起蜷缩在城墙脚下生存,好心人虽有却也解救不了那么多的难民!唯有陛下思虑百姓,勤政为国才有机会改变这些,让盛世再度开展起来,否则一切都是妄言!”

“可是陛下根本不会管天下百姓的死活,长久如此,那场灾难也会来临,到时候便是乱世了!”

武月绫毫不留情地击碎杜甫的畅想,发出叹息。

为了应对将来可能的战乱,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训练公主府的私兵,这件事情义父肯定知道。高力士那家伙已经买通了好几名公主府的下人,就是为了打探这边的情况,方便再度安插耳目进来。

“是啊,公主说的对,杜某自愧不已!”

杜甫摇摇头,坐下垂着脑袋,愁眉不展。

“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杜某不知!”

武月绫听闻给他倒了一碗酒,随后说道。

“子美啊,公主府的下人基本都是外头的流民,我认为你的想法虽然没有错,可惜根本没有立足的地方,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没有人会为了别人而去努力,所以你要先为自己去努力,才能有办法帮别人!”

杜甫听完公主循循疏导,愁眉也舒展了起来,他明白的,读书人都懂的简单道理,却因为挫折也忘记了,还好公主说出来了。

“谢公主疏导,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正是公主所言的道理,可惜啊,杜某读了几十年的道理,现在才终于明白了一点!”

武月绫闻言点头,心中却想着其实不过是叫你看清现实而已,万事皆有百般难,唯有恒心方始终。

“不过嘛,你觉得,这些流离的百姓到底失去了什么?”

杜甫放下酒碗,皱起眉头来,他们失去了什么?

“禀公主,他们失去了粮食、亲人、住所!”

武月绫微笑着点头,露出一颗小虎牙。

此时的雨停了,牡丹花儿沐浴一新宛如适才绽放般。

“不,他们失去了家!”

杜甫恍然大悟,明明懂了其中的意味,可是却无法通彻,也无法抓住其中的道理,就像是溺水的人明明看得到有一道救命的绳索却偏偏抓不住它。

“子美啊,他们在国中失去了家,失去了家园!没办生存了,才会离开原来的地方,到处流浪,来到周边繁盛城镇之中希望能寻求一条生路。”

“杜甫有些明白了”

武月绫直接打断杜甫的话,站了起来,红长的袖子垂落,负手而立,阳光冲破了云层。

“国由什么组成?”

杜甫疑惑起来,想了想才答道。

“国由君王、军队、百姓”

“不,国由家组成!千万百姓的家组成一个集体,变成了国!有家才有国,有国才有家!百姓流离,他们失去了家,也就失去了国。至少现在的朝堂已经不是百姓们需要的了!”

杜甫听完公主的解释后眼睛瞪得老大,惊讶浮现时也闪烁出激动的泪花,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离别后再次重逢时获得的感动。

“公主深明大义,杜某佩服!佩服啊!有家才有国,有国才有家!杜甫一直以为国之兴盛在于陛下,在于君王,这是错的,国之兴盛在于其根本位置的百姓!”

杜甫突然狂笑起来,久逢甘露的旱地也终于沐浴在了清雨之中,而天上乌云散尽,阳光普照在长安城中。

笑声过后,杜甫连忙询问,目露精光,就如求学若渴的学生。

“你总是说商人之道在于谋取其中的贱价,可是,你却不知道,想要带动经济发展,带动百姓的生活却需要商人的帮忙,而你所说的减轻赋税也是其中必走的一步!需求增加了,百姓才会有动力去生产!只是现在的他们连生产的条件都没有!”

“通过商道,壮大自身的实力,慢慢地往旁边拓展,创造出更多的职位,招募流民,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这样不是更好吗?”

杜甫深思起来,公主所言其是啊!现在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天真与不足,经商确实能够磨炼那些不足之处,忧国忧民,立志为百姓还需要很深的城府,他想通了这一点。

“杜甫谨记主公的教诲,希望可以继续在公主府出力,不仅仅为了胸中的抱负,也为了苍天下的黎民百姓!”

行君臣之礼,虽说对一个比他小很多岁的女子磕头心中感觉颇妙,但并不妨碍他献出自己的忠诚。

这一天,杜甫开始了新的生活。

第175回 远嫁的静乐

八月,风很大。

天气还是闷热的状态,但是,秋来了。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都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任之由之,随波逐流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上天也给了反抗的选项,只是看不清楚的时候,也不会想起这档子事。

夜里,秋萤散落在人间的幽园,公主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月绫姐,蝶儿不想离开长安,不想离开母亲,也不想离开你,除了仙仙姐对我好,就剩下月绫姐对我最好了。”

独孤蝶儿沉浸在她的怀里,不管鼻涕也好,泪眼也好,全部都涂抹在她的衣物上,手也紧紧地抓住那块衣袂,好像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武月绫知道,也尝试过,没有办法,甚至被高力士嘲笑说,既然不想静乐嫁出去,那你嫁出去就好了。

那家伙巴不得自己离开长安吧,发生了右相被雷劈死的事情,公主府的力量再度壮大,已经威胁到他的利益了。

不管如何向义父求情,得到回应依旧是已经定下婚约了,不可能悔婚,而且静乐远嫁之事对于契丹归附具有相当大的牵制作用。

和亲公主,明明只有十六岁,却要嫁给一个快要变成糟老头子的家伙。

在利益面前,许多东西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摸着静乐的脑袋,她没有安慰的话语,因为现在做不到,只有给出一个承诺而已。

“蝶妹,作为你的阿姐,只能给你一个承诺。如果,哪天你在契丹那边受到了欺负,或者不想待在那里,只要跟西游记酒楼传个信,阿姐我率着大唐的千军万马去接你可好?带你回大唐,带你回长安!到时候接你回来吃最喜欢的家乡菜!”

独孤蝶儿睁开泪水晶莹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十分的美丽,额前的短刘海衬托着小女孩应有的天真与可爱。

“真的吗?”

“嗯,真的,你月绫阿姐可是护国公主,将来上战场打仗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嗯!那到时候我要吃阿姐做的腌菜炒蛋,放点辣椒的”

独孤蝶儿没有迷惘,也没有了悲伤和不舍,好像得到了蜜的小姑娘一般依偎在武月绫的怀里,把这个承诺当做宝贝来对待。

因为她也清楚,远嫁的命运逃脱不掉,来月绫阿姐这里也只是为了诉苦,并不是说真的想任性而为,有月绫阿姐这样的话就够了。

很多时候,她都是逆来顺受,很少向别人诉苦,但此刻的月绫阿姐就像是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很奇妙的感觉,只要靠近月绫阿姐再纷乱的心也会安稳下来。

月之银辉照耀着,独孤蝶儿沉入了宁静的湖水中,熟睡过去。

第二天,契丹王子来访。

这位王子穿着普通的青色长衫,戴着书卷气浓重的幞头,手里拿着一把画了梅花的白纸扇,风度翩翩的样子似乎能惹得不少女子倾心。

原本是一名武人,脱去原先粗犷的打扮,换成唐朝书生的装扮,很明显的装嫩。

可惜这样入不了武月绫的法眼,完全没有意义。

“参见公主!”

契丹王子行礼,同时朝着站在武月绫身后的静乐瞧了瞧。

静乐把身子往武月绫身后挪了挪,带着有些少女羞涩的害怕。

“不必多礼,请进吧!”

武月绫将其请入府中,虽说人家见了自己行公主拜见礼仪,但她没有必要回礼。

大堂中,纪骁挺直胸膛,充当保镖,站在公主旁侧,目光瞪向李怀忠旁边**臂膀的契丹武士。

“父王让我来将静乐公主接走,希望护国公主能准许啊,贺寿已过,不日便要离开长安了。”

李怀忠装作憨厚老实的样子笑着,同时看向护国公主的眼神相当热烈。

“听闻公主乃是武术无双,能以一己之力挡住吐蕃刺杀的大勇士,在下略懂武艺,想和公主讨教几番。”

话虽如此,可他的眼睛始终朝武月绫重要的部位偷瞄着,但那平坦的xiong bu究竟是什么情况,一时间也给不出答案。

武月绫坐在主人位置上,对于这个提议相当的无趣,于是开口道,“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如让你旁边的那位勇士和我旁边的这位壮士打一架如何?”

纪骁憨头憨脑地一听,觉得不错啊,怒目圆瞪望向那裸着半个膀子的契丹武士。

李怀忠闻言讪讪地笑着,点头赞同此议,对于美人完全没有抵抗力,“不知道公主打算在哪比试?我身边这位武士已经达到了宗师境界!”

“宗师算什么?俺会怕!哎,对,就是你,过来打一架!”

那契丹武士感觉自己被挑衅了,立刻用契丹语咒骂,撕开另一边衣服,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李怀忠冷着脸将其喝退,随后再替属下向武月绫道歉。

武月绫并不在意这些,又重新加入一个戏码,挥手让纪骁等待着。

“这样吧,若是公主府的壮士赢了,你要答应本公主一个条件!”

“哦?那若是本王子的契丹勇士赢了,公主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怀忠眨眨眼睛,觉得还不错,若是父王迎娶静乐公主,而他契丹王子迎娶护国公主,那岂不是美哉,于是再度把目光聚集在公主的脸上。

“成交!”

“好,公主够爽快!”

武月绫拍拍手,让人把大堂清理一番,再让纪骁登场。

契丹武士和纪骁两人对峙,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李怀忠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个契丹武士可是整个契丹数一数二的宗师,扎住下盘十个人上去推也推不动他,就算是一头马撞来也得被武士推翻,等着瞧这个看似高大的汉人出丑就行。

武月绫静静地撑着下巴,看着契丹武士扎起马步稳住下盘,心中却不以为然,纪骁可是整个公主府最能打也是最能吃的家伙。

嘴上说举起八百斤的东西不算事,实际上一千斤的大鼎都被他扛起来了。

纪骁浑身冒起热气,皮肤变得通红,一瞬间将那扎盘步的契丹武士撞飞。砸破墙壁稀里哗啦地一阵后,契丹武士昏死在木头和土块的堆积物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怀忠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胜负已定。

“那么,契丹王子,本公主的条件你可得答应了!”

李怀忠顾不得那武士的情况,与正在散去热气的纪骁对视一眼,干咽口水,随后笑嘻嘻地对着护国公主说道,“公主直言便是,怀忠能做到一定不失诺言!”

“嗯,静乐是我妹妹,也是大唐的公主,她嫁入契丹,你帮我照看着,这是我的条件!”

武月绫拉着静乐的小手,心有不舍依旧无可奈何,最终说出了这个请求。

第176回 隐而不发

长安数十里外的官道上,契丹王的车马队伍浩大地朝着东北方向行去。

华丽的马车内,契丹王和王子分坐两头,而静乐公主被安排在后面的马车中。

路上坑洼不定,石子遍布,是一场相当艰辛的旅途。

“父王,儿倾心那貌美的护国公主,可惜却得不到美人倾心,实乃不痛快啊!”

李怀忠穿着**的服饰,脸颊两侧垂落着扎起来的小辫子,完全一副武夫的模样,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阿律耶,本王的儿啊,若是你为一女子而失去本心,将来的契丹将会彻底臣服在大唐的脚下,优柔寡淡的王将无法带领契丹走向强盛!”

李怀节的发际线直至顶端,前端秃如被野火烧过的山顶,两耳前挂着三两根发辫,但作为王的气势依旧在雄发,目不斜视,却如此教训着儿子。

“父王,儿知错了!”

阿律耶不顾车马颠簸,跪下请罪。

“你知道这点就好,本王带你出来,不是寻花问柳,凭着血气阳刚而败坏身子,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长安待了这么久都干了些什么,那半枝春不过胭脂俗粉,一双破鞋,你却整日将钱财精力花在此女子身上,若是一年内没有改正这等习性,本王!就废了你!”

阿律耶彻底将头磕在车板上,听得冷汗淋淋,连忙谢罪并保证!

“行动才是最真实的语言,抬起头来,还有一事,本王想问问你,你怎么看如今的大唐?”

李怀节目光深邃,审视着抬起头的阿律耶,所有的儿子中,只有眼前这个儿子忠勇双全,有着统帅的气质,但智谋较为欠缺,这一点只有让足智多谋的三子来辅佐阿律耶。

唯有兄弟齐心,才能兴盛契丹,不再受到大唐掣肘。

听到此言,阿律耶挺起胸膛,目光肃然起来。

“长安繁华昌盛,大唐恐怕还有几百年的强盛时期”

听到这句话,李怀节不满地摇头。

见到此状,阿律耶连忙改口。

“只是,唐皇已经年近暮年,就算曾经拥有雄心壮志,现在沉迷酒色只知享乐,恐怕国之大乱将至啊!然而身边也没有什么明臣相劝,此番下去”

李怀节听到此处欣慰地点点头,虽说已经臣服大唐,可是他却知道,现在的大唐已经是一只暮年的狮子,余威犹在,可是不足以震慑他了。

这一趟旅程不亏,唐皇的情况已经摸清楚了,只要等待时机便好,到时候便是契丹崛起的时机。

“不错,此时的大唐内乱将至了,国之君王不可昏庸,若是不能看清身边的人,那么他离着坟墓就已经不远了。”

阿律耶露出期待的表情,只要到那时候,自己便要大展手脚,若是契丹崛起,再来讨要护国公主那还不容易。

“父王,儿一定要千古留名!”

“嗯,如此甚好,那静乐公主不过是本王一妾,嫁来又如何,等到了契丹就将其束之高楼!”

父子俩聊得起兴,开始朝着如何治理国家的方向聊去。

数十年后,在武帝的铁骑下,阿律耶也确实千古留名了

“月绫阿姐,蝶儿走了”

李仙仙站在城门口,朝着远处眺望着,往日活泼的姿态也荡然无存,哭哭捏捏的不成样,抓起粉红的袖子擦拭着妆已花掉的脸庞。

“哎,走了走了,”武月绫拿着没有送出去的柳条,叹息间将柳条随手丢在地上,转过身望向城内,络绎的匆匆行人避开护卫的队列,拉起广宁的手,红色的背影异常地坚定。

“哦”

夜晚,听着一群孩童们在园林里抓萤火虫的声音,武月绫觉得也不错,夜风款款而来,清凉爽快地抚摸着脖颈,好久没有这般平静。

此时,不良帅从黑影中闪出,与楚儿过了几招后来到凉椅边单膝跪下。

“公主,查清楚了!”

武月绫侧头看向不良帅,让他去查杨钊的情况,此人突然掌握大权,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就是不清楚从哪冒出来的。

“说!”

“是,杨钊此人原本是长安城中的一个赌徒,那时经常在摩尼教开的小赌坊中经常斗鸡斗狗斗鹅也是杨贵妃的族兄,先前名声不好,好赌懒做,经常输光,不过在剑南拓荒有功,得到了鲜于家的赏识,而后又进而得到了仇章节度使的看重,归来长安贺寿,因为杨贵妃的关系所以平步青云直接升任右相。”

“需要补充的一点便是那仇章老节度使曾经与李林甫不合,属下猜测此人直接担任右相恐怕还有剑南节度使的推手!”

武月绫点点头,莫名其妙的人上位了,还是自己的小舅子,真是麻烦啊,原本是打算推荐杜甫的,奈何他黄了,倒也怪不得子美。

“原来如此,一边是节度使,一边是义母的族兄,难怪义父会如此提拔他,对了,安禄山的消息你打探到多少?”

提到安禄山,张恒先是脑海中浮现一个会旋转的大胖子,然后想起了关于他的事情,“今年的千秋节安禄山并没有入朝觐见陛下,倒是他的堂兄安思顺替其入宫向陛下庆贺,现在赐宅于长安,据说来年节度使安禄山将回长安觐见陛下,根据钉子的情报,说是想要在边疆携功而归!”

“盯紧安思顺的府宅,若是安禄山一现身立刻告诉通知我!”

武月绫觉得这胖子必须除掉,将来的大患岂有不除之理,至少为了将来的和平尽一份力。

练习狙击已经报废了数把ju ji qiāng,剩下的库存也不多,希望不会到没枪没炮用的地步才好。

“还有一件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看到张恒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武月绫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妙。

“高内省派人来拉拢属下,似乎有敌对公主的意思属下表面上答应了宦者程十郎,过几天高内省就要见属下”

武月绫皱眉沉思,同时觉得事情复杂起来,有股不对劲的感觉压上心头。

“我知道了,你见机行事便是”

“诺!”

第177回 刺杀

九月中秋,夜里湖边灯萌亮,长安城外曲江映圆月,引得游人来颂诗,画舫高举灯笼悬镜湖,仕女挽袖待君回,凉风吹拂,暗湖轻起微波。

文人结伴行,游走在湖边摊贩间,或上画舫与佳人共度佳宵。

商客夜不寐,煮鸡烹兔羊腿,篝火围坐是家欢。

城内宵禁,城外狂欢,迎着明月忆故乡,不知道太白在何方。

杜子美闲坐在公主府准备的游船中,瞥过岸边热闹的场面,抬头望明月,低头思太白,经过数月的锻炼,现在是公主府的总管,管理着公主府的财政收支。

这时,小舟从湖面划来,是高适和岑参,如今两人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境遇比从前好上数倍,还好公主是个有能耐的主公。

响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杜兄独占一艘如此大的游船是不是有些寂寥啊,听说那半枝春在湖中心的画舫上,现在还没有哪位才子入得了她的法眼呢!如此佳节,杜兄不去一试,何必在此苦饮闷酒?”

岑参跃上游船,来到船头坐在酒坛子旁边,高适紧随其后同样坐下。

“哈,岑兄莫要取笑杜某,这腹中诗书值几斤几两,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杜甫摇头失笑,开始给两人倒酒,同时问道,“公主那边不需要护卫吗?”

“公主说让我俩放松放松,中秋佳节适当放假,于是便来寻杜兄了,家乡远在天边,亲人亦是如此,不知何时能博取功名归家一趟。”

高适悠悠叹息,往湖中心望去,那里灯笼朦胧不清,好是梦幻。

“将来会有机会的”

三人坐在游船上畅饮聊天,时不时抒发心中抱负,彼此情义融洽。

而在他们的对岸,武月绫带着海棠蕊一起逛摊贩。

住在深山高原上的海棠蕊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因为海拔高,根本没办法煮食物吃,只能用火烤,现在夜摊摆着的油炸甜面团、饺子,还有汤圆,这些东西完全不是故乡的食物能比拟的。

“月绫公主啊,这些东西真好吃,那种你说的高压锅给我带几个回吐蕃,用来煮东西吃真方便。”

海棠蕊在公主府仆人摆的食摊前大口吞咽着用竹签窜在一起的浓汁肉丸子,内心深处的吃货觉醒了。

武月绫点头回应没有问题,同时看向依旧在并肩而谈的两位医者,心中微微感叹,明明两国之间都在打仗,可是他们却超越国界,彼此成为好朋友,并且毫无保留地交流医术心得、共同谱写医书。

游人不绝,公主府那边也点燃了烟花,轰隆地声响在夜空响彻,绚烂的烟花绽放起来,把节日夜晚的气氛点缀得更加浓烈。

武月绫抬头望着天空之际,耳朵左边突然听到嗖的一声,立刻判断这是gong nu发生的声音,下意识地抱住海棠蕊摁在地上。

而蓄意走来的两名游客突然拔刀朝着在旁边护卫的青树袭去,本来在欢快吃着肉串丸子的花楚儿也在此刻受到了同样的袭击。

果然一只箭从海棠蕊的身侧险之又险地飞过,射中一名正含着丸子望着夜空烟花的游人。

尖锐的痛呼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gong nu发射的声音,混乱在此刻爆发。

武月绫先把海棠蕊推到车摊后面,取出碉堡挡住自己的前方,并且罩住几名无辜的游客。在游戏界面,只看到碉堡的耐久度在以个位数的速度减少。

等到耐久度减少停止,取出双持chong fēng qiāng对准湖边树丛里一阵猛烈扫射,吃痛哀嚎声也在树丛里响起。

似乎察觉到了计划的不妙,数名黑衣人拿着朴刀还有盾牌以及长枪冲了出来,只有少数人是拿着弯刀的。

看着冲来的百数人,武月绫心中突然一沉。

另外一边楚儿为掩护婉儿她们撤退扔出了一枚木制shou liu dàn。

shou liu dàn落在冲杀而来的黑衣刺杀人群中,爆裂的炫光闪耀起来,炸响兀起,土石纷飞,霎时间死伤无数。

武月绫把最前面一排扫射而死,子弹耗光,chong fēng qiāng也随之报废,无奈之下只能拔出左轮,一枪把临近的家伙击倒,夺过对手中的朴刀。

湖边夜摊瞬间混乱起来,也有不少商旅游客被黑衣人直接砍到,他们的目标除了自己还有两位医师。

见到躲闪不及的两位老医师就要别刀枪伤到,武月绫只好先丢出一枚珍藏版的闪光弹。闪光弹迸发刺眼光芒,令沾染者吃痛眩晕。

趁此时机,武月绫上去拖住两名老医师往靠岸的画舫逃去。

“小心!”

青树突然大呼一声,一刀横砍将挡住去路的黑衣人斩杀,想要去帮公主却已经来不及了,同时又有几名黑衣人朝着他围来。

嗖,又一只暗箭飞来,穿过车摊布,扎中躲闪不及的武月绫手肘上,因为布料的阻力,万幸没有穿透。

剧烈的麻痛从拿着朴刀的左手上传来,拔出毒箭继续护着两名医师上船。

转身,右手拿着左轮射击,把靠近的黑衣人击杀掉,来到原先的车摊下,把海棠蕊也送到画舫上。

准备上船时,武月绫看到一名黑衣人挥着弯刀砍向无力反抗的一名游夜女子,二话不说举起左轮朝着其开枪。

“快开船!”

留下一句话便朝着这群黑衣人冲杀而去,其中有一人似乎认识到武月绫手里左轮的威力,顶着盾牌冲来,却依旧被一枪射穿了。

在左边,脚步踩着地面沙沙的声音响起。

武月绫没有迟疑,左手挥刀斩去,与其大弯刀碰撞,却因为手肘麻痛而被震飞武器。

这人突然哇哇大叫,圆瞪的双目喷涌出无尽的怒火,另一只手朝着武月绫肩膀抓来,弹走的弯刀也准备回砍而来。

武月绫调转枪口,侧身开枪,一枪把对方握着大弯刀的手腕击中。

此人完全不知所措地单手摁住眼前红衣女子的肩膀,发力猛抓,骨头嘎嘣碎裂的声响暴起。

他的握刀柄的手腕不知何时烂了一片,整个手掌无力地下垂着,因为吃痛震惊地避开,但是迟了,如雷的爆响再度响起,胸口一沉,整个右边身体前后爆出鲜艳的血花,无力感涌上身躯。

准备顺势拧碎对方脖子的手也失去了目标,摇晃着和身体一起倒退,吉尔哈额头冒出冷汗,强行运气,胸口的鲜血汨流得更快了,简直不敢相信,那冒火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武月绫感到一阵刺痛,整条胳膊失去了力量,连剧烈的麻痛感也消失了,满头热汗,身体随之一沉歪倒在地。

握紧左轮的手放在剧烈起伏的胸口,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要模糊,可惜还是有一股苍白感浮上心头,快支持不住了,除了左边那道趔趄准别逃走的身影,右边还听到了gong nu上弦的声音,将要昏死的一瞬间,武月绫点开了仓库的碉堡。

紧急的一刹那间,武月绫见到一杆长枪从天而降,刺穿了拧碎她肩膀的大汉,碉堡也把自己笼罩起来,右边响起了铁制箭头撞墙的哐当声,紧接着所有东西模糊了起来。

第178回 海棠依旧

“益母草是对女人身体健康是很有效果的药草,可以预防治疗一些疾病,我自己是女子,又是医师,所以清楚一些,公主需要时刻注意身体的状态。”

海棠蕊保持着正襟危坐的样子,拿着一本基础医书对着躺在床上休养的武月绫循循教导。

“嗯,我知道了,不愧是小仙医,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有一双救死扶伤的巧手!”

武月绫身体平躺着,嘴巴却抹了蜜一样,海棠蕊若是放到以前的世界,恐怕早就成为大明星了。

自受伤中毒昏死过去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那场àn shā也因为武月绫的原因导致彻底失败,除了医神扭伤了脚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受伤。

那名扭断武月绫肩膀的吐蕃大勇士吉尔哈也死在了岑参的长枪下,刑部虽然有追查这件事情,但并没有抓到什么人,也只能发布海捕文书。

面对奉承,海棠蕊翻个白眼,收起医书,微微叹息,“早该知道事情没有完结,就不应该放松警惕的,原本都是吐蕃的大勇士,希望公主能将吉尔哈等勇士的尸体还给我们,不能让他们的灵魂流落在异国他乡!”

“你!”

“楚儿你闭嘴!”

花楚儿被小娘子一凶,顿时撅起嘴巴不开心了,转身翻窗就走。

“你们把尸体带走不嫌麻烦吗?会很臭的吧不如用火烧了再带回去”

武月绫有些惊讶,但也尊重她的请求,尽管这些刺杀者是冲着她来的,还是选择尽作为同族人的义务,将同胞带回去,一个女子能有这份心意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愧是青稞部的少族长呢。

海棠蕊闻言要把尸体焚烧成灰带回去,立刻就否决了,相当的不赞同。

“不行的,死者只有裸藏在雪山之中,灵魂才能得到神灵的引渡,进入轮回之中。”

武月绫听完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所谓灵魂的归属,这是一个国家的习俗。

“我明白了,尸体可以还给你们,只要不嫌臭就行!”

这时海棠蕊神秘地笑了笑,随后说道,“公主放心,在我们吐蕃有祖传的尸体防腐秘方,总而言之谢谢公主了!”

“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如果真的要谢,那就给个跨友谊的拥抱吧!”

武月绫露出一颗洁白的小虎牙,笑了起来,却没有想到海棠蕊还真的给了一个友谊的拥抱。

这个拥抱很香。

时间过去了数月,天宝五载,元月初,天气不错。

武月绫也终于可以下地行走了,肩膀位置的骨头已经复原了,捋开袖子,看了看手肘,没有留下疤痕。

通过这次的事情,武月绫觉得自己应该需要提高格斗技巧了,被人近身直接拧断了肩膀,若不是拥有热武器和碉堡的话,恐怕已经原地bào zhà了。

也许是舒坦的日子过得久了,逐渐懈怠,吃一堑长一智,暗暗打定主意,至于修行的事情还是拜托楚儿吧。

再过数月,一只海东青从天空落入公主府中,上面绑着一根破旧的竹筒,竹筒上刻着有些模糊的字体,能分辨出来的只剩下一个‘贺’字。

花楚儿认识这只海东青,是阿香的,拿出特制的鱼干罐头,取出一块鱼干来到海东青站着的树枝前。

罐头放在石阶上,完全没有防备。小猞猁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扑上来伸出小短腿往罐子里抓,砸吧砸吧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花楚儿自然听到了,可是现在正在耐心地让海东青记起自己,所以没有办法,只得让小猞猁胡吃去了。

抓住海东青,就立刻抓起小猞猁,罐头里的鱼干是特制的,海东青凭借味道就能感受到究竟是不是到了目的地。

开完竹筒里面的信件,楚儿急忙带着互瞪的一鸟一猫往公主的住处行去。

武月绫见到楚儿翻窗进来,似乎挺紧急的样子,心头一跳,忙问道,“发生了什么?”

楚儿本欲说些什么,最终按捺住了活泼的性子,不作声地将从竹筒中取出的信件交到小娘子手里。

武月绫盯着楚儿有些沉重的视线,朝手里的信件瞥去,这一看,就瞄到了信纸边缘的贺字,隐隐猜到是谁的信了。

打开阅读,心中颇为感触,也很难过,八仙此去不复还,散落人间成泥沙。

不由地感叹起来,当初自己摆下八仙宴,除了还在国子监醉酒读书的齐国公崔宗之外,走的走,去的去。

若问世间何处寻八仙,曲江池上桥长长,枯木尚有逢春时,只道仙踪在此中。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这是临终前的绝唱,武月绫越发的觉得,自己这半吊子的仙跟贺老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辞而别成了永别,早知道当初追出千里再送一程嘛,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只能祝贺老在天国安好,还有完全可以放心,这个大唐有她呢。

“安心的在天堂跟他们好好下棋,等某天老去的时候,本人就用真身去和你们称仙道友!”

楚儿听得有些莫名,但心头萦绕的伤感却是那么的真实。

“小娘子,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啊,只是稍微有些感叹而已,我是不是该回荆州一趟,心中没有牵挂是不存在的,就是不知道陆母的坟头有没有人打扫,清明快来了”

武月绫拽紧手中的信件,再次叹息起来,总感觉风雨欲来,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呢

“对哦,今年得祭拜师父,他老人家说不定又把钱花光了!”

楚儿听到清明,一拍手掌,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情,似乎没有注意到小娘子的轻声低喃。

“是啊,等到了清明再去贺公亭祭拜一下吧!算是为这位老朋友践行了”

清明后,海棠蕊一行人也离开了长安,带着吐蕃勇士的尸体,带着她的子民,还有数口高压锅,朝着吐蕃的方向行去。

清明之夜,街头相当的冷清,指不定有什么牛鬼蛇神在其中游荡着。

郑开意就提着灯笼醉酒走在其中,摩尼教覆灭,右相垮台后,他就投靠了新任的右相杨钊,现在生活虽然无忧,可是心中却有忧虑。

他的忧虑,此刻已经降临了。

武月绫的声音响起,透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郑开意是吧,牛捕头的墓你去祭拜过吗?”

“谁?”

郑开意在冷风中慌乱,酒也醒了。

“喝!”

一个大块头突然出现横冲了过去

随后数道身影也从黑暗中现身!

第179回 变故

宫中灯火明亮,两人坐于油灯之下,一边吃着炒菜,一边喝着麦酒。

“高内省,这些都是西游记酒楼中带回来,没想到我离开长安后竟然出现此等美食,还有冒着气泡的麦酒,啧啧,公主不得了啊!”

杨钊举起酒碗,闷完后与高力士一个鼻孔嗝出长气。

“哈哈,杨右相可别这么说,公主此人不可貌相,断不可因为其是女子而小觑!”

“哦?此言何出?”

杨钊不太明白了,上一个公主不是嫁出去了吗?女人总得嫁人的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不就完事了嘛。

“公主府私兵过千,虽说没有私藏武器,但一个公主拥有这等力量盘踞在长安城外可好?”

高力士低垂着肥眼,小声叨念着。

杨钊一听就明白了,横脸轻啧,作势点头赞同高内省所言,不忘用筷子夹起一只鸡腿啃吃着,咽下美味的肉块才说,“高内省有何妙招?”

“当然有,还需要杨右相配合才行!”

“哈,那是自然!”

高力士臃肿的脸浮现一个奸诈的笑容,又捏起了拇指和食指,其中意味不明而喻。

“不过嘛!陛下早就有换掉李林甫的想法”

杨钊停下食箸,看着高内省充满笑意的眼缝,立刻当起了小人,谄媚地献上各种珍宝。

夜里,园林之中,梨树落花满地,糜烂的芬香四溢,白虎依偎着主人,将武月绫当做母亲般,亲昵地舔着主人的小脸蛋。

亲切地搂着白虎,这家伙的毛发真柔弱,没想到能长这么大。

喵?

小猞猁像是失宠的怨妇,幽怨地迈着高傲的小短腿靠上来,用脑袋蹭着红色的衣裙,爪子不忘抱住主人。

武月绫松开大白的脑袋,单手捏起圆球似的小猞猁,心中笑骂一句死胖砸,然后放到大白的脑袋上。

喵~

小猞猁扬眉吐气似的叫嚣着,好像经常受到大白虎的欺负似的。

实际上小猞猁真的是这样,相当年这白溜溜的家伙比本喵爷还要小,一只爪子就能把它推倒,现在反而被人家一只爪子推倒,根本打不过。

婆娑的树影突然发出沙沙的声音,一道黑色人影闪现却被另一道黑色人影挡住。

两道人影一进一退,打得热火朝天,但基本上都是赤手空拳,并没有用武器死斗,更像是日常的比武。

风卷起一片脱落在地面的牡丹花,从两道黑影间窜出来,飞舞过武月绫和大白虎的上方,轻落在涓流的溪水中。

打斗也停止了。

树枝上挂着的灯笼摇曳了一下,光芒忽暗又忽明,楚儿和张恒分先后走出黑影。

花楚儿一脸得意地蹦跳到小娘子的身边坐了下来,从大白的脑袋上抓起小猞猁搂在丰腴的胸口前。

小猞猁享受着扑面而来的柔软,幸福满满地喵呜着。

张恒脸不光彩地留着一道红色的爪子印,走上前单膝跪地,抱拳而道。

“公主,得到了最新消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即将到达长安!”

“终于来了!”

武月绫高兴地直起身,记得安思顺的府邸和七层高的大雁塔正好成一个完美的射击角度,而且距离不算远,看来是时候准备了。

此时,鱼朝恩提着灯笼匆匆走来,低头弯腰向公主报告着。

“公主,明日陛下前来视察团练”

这句话吸引了在场几人的注意,陛下前来,视察团练?

很快都注意到鱼朝恩不寻常的描述重点。

“什么意思?”

楚儿抱着小猞猁,有些不解,问向鱼朝恩。

张恒微眯眼睛,低头细细思索一会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味,难不成

“义父恐怕不是来视察团练,怕是又有人从中作梗了!”

“公主英明”

鱼朝恩立刻奉承,见到公主不悦的表情,随即低下脑袋不再赘述。

“我知道了,都去休息吧,大家都累了!”

武月绫说完起身朝着陇井阁的方向行去,红色的长裙在地上拖动着,最后消失在青草漫漫的路径中。

翌日,武月绫跟在义父身旁往后府的操场行去。

这次,并没有看到义母,除了陈玄礼这位老将,还有另外一名穿着明光铠的老将。

怎么看都有些戒备自己的意思,要装糊涂吗?在心中计较着。

“月绫啊,你救过我,并且是本皇的义女,所以才会如此放任你的行为,不过这次,本皇想看看府中的团练,没有异议吧?”

李隆基半带征询地命令着,看似带着商量,实际上根本没有半点商量的意味。

“义父想看便看,月绫自然没有异议!”

武月绫回答着,低头侧眼瞥向跟在后面正经一脸的高力士,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结梗。

“这位是本皇身边的陈老将军,忠心可鉴!”

李隆基摆动着大肚腩,跨步走在最前方,向武月绫介绍着紧跟身侧的老将。

“在下陈玄礼,与公主有过数面之缘!之前特意来问过公主是如何诛杀那吐蕃大勇士的!”

陈玄礼白花花的老胡子摆动着,一张熟红的老脸上镶着两颗睿智的眼珠子,客客气气又不失老将的风度继续介绍。

“这位是哥舒翰老将军,是老夫的好友!也是功垂边疆的名将!”

“哈哈哈!陛下面前,莫要如此抬举老夫!”

哥舒翰打个哈哈笑了起来,半开玩笑地说道。

“见过两位老将军!”

武月绫识相地行礼。

这个举动让李隆基很满意,肥胖的嘴角露出得意弧度,继续领着众人朝着后府行去。

来到后府的操场,阳光扑洒在每一位正在挥汗训练的团练身上。

这种场景,实在太震撼人心了,就算是在战场纵横的老将也不免要赞呼,若是每一位边旅的将士能有这么强健的体魄,何愁不能开疆扩土。

但这只是惊叹,伴随而来的便是解散团练的命令,武月绫听着义父亲口而言,相当的排斥自己这样训练团练,因此也遭受到数个冷眼。

送走义父,看到高内省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武月绫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发作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

来的突然,但也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从高力士拉拢不良人开始,就已经猜到事情的始末。

而后,公主府的团练也正式解散了。

第180回 寺中说

六月中旬,安禄山来到了长安。

夜里,武月绫坐在大雁塔顶端,望着长安的夜景,一切都很平静,如繁星的灯火在忽明忽暗的闪耀着,偶尔还能从风中听到某家婴儿的啼闹声。

静静地靠着墙壁,望着夜空,武月绫开始细细打算将来,现在府内的团练确实被解散了,原本准备用来应对将来可能的动荡,却被有心人利用了。

团练发展到现在一共有五千多名,现在全部在耕地,虽说解散,也只是形式和日常训练上的终止,将来究竟往哪里去,谁也不会知道。

“公主师姐,你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啊?”

小卤蛋静虚从窗户口爬了出来,提着一个大灯笼,后面还跟着灵韵和机玄。

“是你们啊,”武月绫揉揉静虚的小脑袋,看向窗户口内,最初在荆州见到的半个师父悟世也在,“师父,你也来了?”

悟世闻言迷糊地笑起来,一身红色的袈裟并不光彩照人,这件袈裟似乎有些陈旧。

“哈哈哈,公主莫要折煞老夫,你我只有一面之缘,如何成得了公主的师尊啊!”

武月绫也淡淡一笑,与静虚对视一眼,看来师父一直糊涂啊。

“公主师姐,你在这里守什么?”

静虚好奇的问道,同时把灯笼挂在石头窗檐下,以便照亮四下的情况。

灵韵挪到武月绫的身边,当个小乖乖。

“守一国之安乐!”

悟世听闻此言,不禁眉头微挑,明明杀机浓烈,为何如此说道,不解之处须用心而问,“公主真乃忧国忧民之人!是我大唐的福分呐!”

“算了吧,悟世住持抬举月绫了,当年得高僧相教,才有月绫如此的成就,不然也救不下陛下!师父莫不是觉得月绫是个女子,所以入不得佛门?”

武月绫微笑着说道,眼睛盯着悟世的脸,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在装糊涂。

然后悟世还是一副完全不明不白的样子,依旧说着生分的话。

武月绫只好叹息着,看来是没办法相认了。

此时,夜空闪耀起一朵红色的烟花。

那个方向是安思顺的府邸方向,武月绫立刻取出望远镜,朝着烟花绽放的方向望去。

红色的烟花是不良人放的,说明安禄山已经冲皇城回来了。

安禄山进城前,武月绫曾在路边看过此人,吊着小辫子,身形臃肿如大水桶,或者说这个家伙没有腰部。

按照不良人的描述,其善于跳胡旋舞。很难想象,拥有几百斤种的身躯还能旋转跳舞。

武月绫取出了巴雷特,当着几人的面架在塔顶瓦檐上,直指安思顺的府邸。

悟世也在此刻微眯眼睛,看着那杆漆黑的奇形物,上面萦绕的是杀机,有种令他十分不安的气机,似乎只要被那奇形物锁定就会瞬间被夺走生命,这种感觉多少年没有体会到了,悟世在心中忏悔着。

“师姐,那边的烟花是什么?”

小静虚突然问道,很好奇这把看上去十分酷的东西是什么。

“是希望!稍微离远一点,会很吵哦!”

武月绫通过准镜瞄向安思顺的府门口,十盏华丽的灯笼左右依次排开,两边还有石狮子。

似乎是因为新宅,狮子头上稍微褪色的红花还没有摘去。

门环涂了金漆,整个赤色油漆的大门也是用上等木材制作的,透过准镜望去也给人一种相当的厚重感。

紧接着,府门大开,穿着半截袖衣服的胡人们急忙出来迎接。武月绫调整了焦距,彻底看清了情况,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轿子内被数人扶了出来。

这个肥大的身影正是安禄山,垂落在脑后一排小辫子摇晃着,但这并不影响武月绫的狙击。

当准星对上安禄山的脑袋时,武月绫即将扣上扳机的手指头停在了枪身上,深呼一口气,原本浓烈的杀意也消失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公主能放下自然是好事!”

悟世感受到武月绫身上气息的变化,笑着说道。

武月绫收起ju ji qiāng,原本扣动扳机就能让安禄山死去,将来的dong luàn也应该可以平息,只是她突然觉得这样做既不值得,也没有办法改变衰落的事实。

“这个可不是好事,悟世师父啊,我告诉你吧,十年后,安禄山会反叛我大唐,原本打算在此处斩草除根,看来不需要了!”

“哦?公主此言应该向陛下言明吧!”

武月绫笑了笑,露出小虎牙,“陛下昨天刚刚解除了公主府的团练!”

“公主!贫僧想邀你一叙!”

此时,大雁塔顶端的窗口位置又传来一个声音,悟世惊讶的回头。

“鉴真,你怎么上来的?”

“师兄,我眼睛虽然瞎了,可是心却不瞎!”

闭眼僧人尽管看不见东西,可却清楚地将面庞朝向武月绫的位置。

收起惊讶,武月绫觉得这个悄无声息出现的和尚并不简单,但是听到悟世师父说鉴真的时候,她确定了,这家伙是东渡日本的那个和尚!这还真见到了了不得的人啊!

“鉴真高僧,有幸有幸啊!”

“公主不必如此多言,请随我来!”

闭眼僧人双手合十微微行礼,等到公主跳下窗口后便领先朝着楼梯口行去。

武月绫看得心惊肉跳,这个盲僧竟然知道楼梯间的间隔,完全不会摔倒的样子。

“公主是担心贫僧会摔倒吗?”

“嗯,不过看来高僧的心确实不”

鉴真哈哈大笑,“不瞎!公主不必忌言!”

随后,武月绫跟着鉴真来到了一处院落,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了一把插在地上的长剑,仔细一看,相当的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紧接着,来到了院子后面一口映泉处,能清晰的倒映出人影。

“公主从此泉水中看到何物?”

鉴真熟练地用竹勺子舀水到锅中,放入茶叶,置入生姜还有其他的东西,还捏了一点香灰在茶碗中。

“看到我自己?”

武月绫不解,鉴真究竟想问什么?

“非也,非也!贫僧我看到的是杀戮!”

鉴真等锅中茶水煮沸,便将起舀到碗里,分别置于书案上,对公主做一个请的手势。

“鉴真高僧是觉得本公主会造成杀戮?”

武月绫端起茶碗,问完后饮一口,五味杂陈,还尝到了胡椒粉的味道。

“公主切记行善,莫要造成大杀戮!”

“鉴真高僧就这么认为本公主一定会造成杀戮?”

“佛曰:不可说!”

武月绫无奈地摇一摇头,手早已经染下了鲜血,停不下来了。

喝完茶水,武月绫又喝了半碗冷泉水,倒是清新得很,饮完茶水的那种不舒服感全然消失,看向满意微笑着的鉴真,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摇头会心一笑。

“鉴真高僧,不知月绫可否讨要一张你的亲手签名?”

“啊?”

鉴真瞬间懵逼了。

之后武月绫要到鉴真的签名直接离开了大慈恩寺,她还要好好筹划将来。

而在武月绫走后,悟世从旁边走了出来,问向鉴真。

“公主是否看到了手上的鲜血?”

闭眼僧人像是看着院子中的剑,又像是没有看着,叹息的说道,“看到了,可是公主不愿回头!与我佛有缘无分!”

“是了,是了,当年便是看她有佛性才破格教之清心经!希望能皈依佛门,看来”

“任由她去吧”

交谈的低语淡淡消失在夜风中。

第181回 离去之时

“你在长安的演艺事业要结束了!”

“什么?”

“本公主有新的任务交给你,或许会一去不回,你能接受吗?”

“公主对药子昂有知遇之恩,更有收留之恩,属下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园林之中,这条小溪依旧在流淌着,只是今日格外的冷清,没有鱼儿,更没有点水的小蜻蜓。

武月绫翻着一沓宣纸,原本这种白色的纸相当珍贵,基本只供给达官显贵使用,现在造纸技术的习入,公主府能够自产这种纸。

这一沓纸是楚儿从房间里救出来的,没错,是救出来的。

如果不把这一沓宣纸救出来,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黑色的侠客,黑侠客,还有这一副冰冷的黑铁面具。

武月绫拿下棱角分明的黑面具,同时把黑侠客的故事交付到了药子昂的手里。

因为练武外加拥有灵活的头脑,表演天赋一流,不管是西游记,还是三国,都被他演说得淋漓尽致,成为了长安最有名的花旦。

也许形容一个男人为花旦有些不妥,但他确实就是如此,他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台面上的生活,荣耀赞赏还有公主所说的掌声,也是非常愉悦的感觉。

药子昂读着黑侠客,起初神色惊疑不定,现在却完全明白了其中的意味,黑暗中的侠客。

“公主,请恕属下冒昧,这等天作究竟是如何写出来的?”

药子昂激动了起来,眼圈都红了,似乎恨不得成为其中的侠客一样替天行道,惩恶扬善,为天下百姓而活。

“你确定想听吗?”

“想!”

药子昂抹去微红眼眶上的热泪,目光异常坚定地望向公主,很清楚的表达了想成为黑侠客的意图。

“在西方,有一种精神象征,他们是英雄,活跃在城市之中,维护和平,执行正义,但是他们游离在规则之外。在东方,也有一种精神象征,他们是侠客,同样活在规则之外,惩奸除恶。”

武月绫将面具拿在手上把玩,平静地讲述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上的面具。

药子昂没有说话,保持着单膝跪地,细细咀嚼着公主的话,微风拂过,他想成为英雄,也想成为黑侠客,不管是桀骜不驯的孙悟空,还是忠义两全的赵子龙,全部都是他所喜欢的角色。

成为黑侠客,为公主奉献自己的忠义,为百姓而活。

“也许,你并不知道,面具这种东西,一旦戴上了,就会很难摘下来”

武月绫拿着面具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将其丢给了药子昂。

药子昂接过面具,有些沉重,但是并不影响他戴在脸上,掂量了几下,毅然将其戴在了脸上。

他突然觉得,戴上了面具,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好像觉醒了,不,是苏醒了,将脸埋入面具之中,也就意味可以为所欲为,将面具摘下来,药子昂急促的呼吸着,明白了公主的话。

但是。

“人的脸不也是一张面具吗,我只是比别人多戴了一张而已!属下愿成为黑侠客!”

药子昂平复心情后戴上了面具,义无反顾地说道。

“这是一条不归路,若是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武月绫点点头,望向蔚蓝的天空,今天是义父的千秋节,也是生日,但她并没有去祝贺,并且已经和义母打好招呼了,摆着云游四方的借口,将要朝着剑南出发。

风突然扬起,一沓纸中突然飞逃出一张缺角的宣纸。

戴着漆黑面具的药子昂手疾眼快地将其抓住,奉还到公主的手中。

武月绫往纸上一瞥,只看到了三个名字,自嘲一笑,从楚儿荷包里拿出燧石,握响后,宣纸也就点燃了。

布满陈旧字迹的宣纸飞舞向天空,带着安禄山、史思明、杨国忠三个名字化为灰烬。

下午,晴空万里无云,正是离去的好时机。

武月绫坐上了大白虎,怀里揣着小猞猁,在街道上漫步,离开之前多看几眼长安吧,熟悉的街头还有熟悉的馎饦摊。

走虎观花,武月绫朝着皇城的方向望去,远远的看到正在天穹闪耀的烟花。

武月绫不禁在心中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义母送来学习烟花技术的家伙,记得是叫司徒道,虽然没有将黑huo yào的技术传授人家,姑且烟花也算一种huo yào技术,只是威力逊色不止一些而已。

走出城门,一路朝着剑南的官道行去,随后在驿站和先行的婉儿他们一行人汇合了。

数日后,长安城外的某处山坡上,数千名壮汉急行军前进,他们是公主府的原团练,现在彻底编制成为了军队。

某处驿站中,不良帅现身,急切地问道。

“公主,此去剑南何时归来?”

“谁知道呢,”武月绫坐在驿站的门外树棚里休息着,随时准备再出发,“不过,你在长安好好的替高内省效力,等到了时机,我自会回来!”

“是!那张恒就在长安恭候公主!”

“嗯,去吧!”

不良帅走后,武月绫才继续上路,又回到了浪迹天涯的那段时光,楚儿与婉儿伴在身侧,突然觉得这种感觉也不错。

“小娘子,那个大个头纪骁留在长安啊?”

李婉儿突然问道,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

“哎,婉儿啊,你问这个干啥?”

楚儿勒住缰绳上前,插嘴问道。

武月绫观察到婉儿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心中有些疑惑,难不成是看上人家了?

“婉儿莫非心有所属?”

听到小娘子此言,李婉儿刷地瞬间脸红了,狡辩道。

“不是,是他娘亲说婉儿能当个好媳妇”

“嗯,有道理!”

武月绫故装正经地说道,引来一阵打闹嬉笑。

翻过两座山岭,来到了五千团练驻扎的地方,同时也看到了平时教的那群学生。

“呀,是老师来了”

叶门镜和叶芒缩到叶氏的身后,一脸敬畏地看向武月绫,不会又来检查作业吧。

武月绫下虎,四下环顾,看到公主府的团练班底,心中愈发的笃定了,只有靠自己才能力挽狂澜。

朝着左边看去,那里有块岩石,也有一棵大松树。

腰间挂着黑色面具的药子昂正在宠溺地抱着妹妹,似乎正在述说着什么。

药彩灵也乖乖地靠者阿哥的怀里,手紧紧拽住阿哥的衣袖,眼睛里闪烁着离别的泪花。

收回目光,武月绫挺欣赏药子昂的,有作为兄长的担当,不然也不会让他去岭南,还将那副面具交给了他。

正在武月绫思考之际,马大哈带着马二哈过来询问。

“公主,咱们去剑南做什么?”

因为会议上只和几名重要的干部商议,现在团练知道的也仅仅是出发前往剑南。

武月绫看着俩哈,眨眨眼,露出善意的微笑。

“去当山匪!”

第182回 吐蕃的局势

逻些城,王子府宅中。

惨叫声不断响起,那是地牢的方向。

松干巴王子面色狰狞,对于吉尔哈大勇士的死难以置信,浸透了盐水的鞭子猛策在猎人许极昂的身上。

铁链缠绕的墙壁上,还有另外一面遍体鞭伤奄奄一息的人,正是视力相当好的鹰长目。

“为什么任务会失败!还折损了数百名吐蕃勇士,是不是因为你的骨子还留着汉人的血!”

松干巴举起鞭子,又是凶狠地鞭挞着,眼中流露出暴虐的疯狂和咄咄不休的执念。

许极昂每受到一次鞭打都会颤抖着痛呼起来,双目通红布满血丝,脖颈处的青筋因为痛苦而疯狂蠕动。

“王子殿下饶命啊,王子殿下饶命啊,许极昂若是别有二心,就不会回来了!”

松干巴全然不在乎这一套,挽起毛绒的袖子,扬起鞭子继续猛抽,直到许极昂失去了意识才停止这样的bào xing。

走出地牢,来到王子府中模拟唐朝皇族建筑的园林之中,拿起温热好的烈酒饮一口,啧啧几声又连续咳嗽起来,怒目瞪向服侍自己的侍女唐妓,嘴巴里仔细一回味后,松干巴拿起酒盏闷一口,整张脸都露出享受的表情。

“这是什么酒?为什么和平常的不一样?”

面对质问,这名侍女立刻跪下,颤颤巍巍地应答着。

松干巴怒火消散了,令人把地牢里关着的两人放了出来,随后让医师替两人包扎伤口,听取着两人的报告。

“王子殿下!我等到达长安后立刻安排事项,准备在长安城中刺杀医圣嫁祸给大唐,却不想遭到了龙武军的围剿,说是朝廷中有人联合我们zào fǎn!”

许极昂双手颤动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瞪得老大,诚恳至极地扭曲着面皮扯笑着。

“是啊是啊,后来属下与许极昂接应吉尔哈大勇士才逃出生天,不然也没办法制造第二次袭杀,但是第二次袭杀太奇怪了,那个护国公主,会武功,而且还有奇怪的武器。”

鹰长目说道此处不禁一个激灵,那时他正在放暗箭的队列中,本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却被莫名的一串爆响打烂了耳朵,很多暗弩手惨叫后直接失去生息。

“就像打雷一样,轰轰轰地,吉尔哈大勇士就这么被轰轰地两下就快不行了!我等本来想要上去援救,却被公主府中冲出来数不尽的唐军给冲散了。”

松干巴嫌弃地看着两人,本以为交给善于观察和谋划的鹰长目与熟悉大唐情况的猎人许极昂会事半功倍,结果是没摸到鸡还折了米,不满地呼几口气,再度猛喝一口烈酒。

“护国公主,护国公主!等本王子有朝一日攻破长安,定要抓回来养成奴隶!供下仆们玩弄!”

松干巴的激怒言语吓得旁边站着的汉人侍女大气不敢喘一个,只能惊惧地退立在旁边不敢打扰。

“不过,这种酒是从哪里弄来的?还弄不弄得到?”

许极昂看一眼有些担惊受怕的鹰长目,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顶着头皮上阵,“这是从护国公主酒楼里买到的,听说有一队商人目前正往逻些城而来,他们就是护国公主府的人!”

“哦?也就是那队商人里面有这种酒?给本王子把人找到杀光抢回来!”

松干巴听完许极昂的回答后立刻下达了命令,周围数名暗卫立刻应声行动。

许极昂额头漫出冷汗,僵硬地笑着,“属属下,属下想负荆请罪!望王子殿下恩准!”

“如何请罪?你说!”

松干巴摸起了腰间的短刀,bá chu lái装模作样地削了削手指甲。

“属下,属下知道公主府中有制造这种酒的器具,希望准许属下去将其带出来献给殿下,定不会让王子殿下失望!”

鹰长目从呆滞中清醒过来,听到许极昂此言,连忙伏地而拜求,希望能将功赎罪。

松干巴看着两人许久后,点头同意了。

与此同时,大食国的败绩传到了吐蕃,议和派以干玛拉贡为首,在数次朝会中提出息兵的请求,并且希望能与唐将高仙芝议和休兵。

松干巴虽然参与朝会,但只是与父王一样从中看着,实则暗中由他作为推手的主战派已经渐渐落入下风。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高仙芝此时正长驱直入大食境内,在一个小国城中进行大肆的掠夺,将其国王和王子全数虏获,作为奴隶准备押送长安向圣人邀功。

大食国的溃败传到了黑衣大食,十几万ā lā bo士兵长途跋涉来到大食,在恒罗湾与唐军发生了战役,这一仗打了便是半年。

而吐蕃也得到了相应的情报,因为黑衣大食的来袭,让原本如火如荼的议和之风停止了下来。每半个月都会有雄鹰在天空飞翔,将最新的消息传到吐蕃的高原之上。

最终,唐军败走了,黑衣大食的军队在恒罗湾惨胜,元气大伤的黑衣大食只是撤出了大食国的范围,与另外一支东征军汇合,继续朝着西域周边的小国进军。

其中有一个临近西域的国家名为落西,是原本从回鹘部落分散出去的一小部分人和当地的人组成的国家。

这个国家依靠着沙漠中的绿洲生存,只有一座主城,分散在四周只能算防御用的城堡。

其中有一名公主名为阿碧丝,她的流浪故事也将要在此展开。

得知了黑衣大食军队离去的消息,议和派再度陷入沉默,王子松干巴操纵着他的派系开始向父王赞普进言,趁着高仙芝大败,可以先把临近西域的一处要塞高石堡夺回来。

随后进行休养生息,等待时机再出兵吞食大唐在西域的领土,截断丝绸之路。

年迈的吐蕃赞普鹏德望涯已是风烛残年,对于朝堂之事也仅仅看群臣脸色行事。

虽说如此,但他也清楚,议和派都是老臣近族,其中还有寄予储位的五儿,而主战派都是大儿子提拔上来的。

现在他已经不行了,让位给松干巴也是迟早的事情,只要大儿子有雄心壮志就行了,一举吞并大唐是吐蕃数代祖先都追求的志向,只有这样吐蕃才能一如既往强盛不衰。

于是,一切按照松干巴的计划进行着。

当然,包括武月绫离开长安数年后,公主府酒坊失窃事件的发生。

第183回 沙暴

一望无际的沙漠里,没有任何的痕迹,平坦光滑的沙面散发着阳光所炙烤出的扭曲空气,这里是死亡之地。

等到晚上,冷风吹来,沙漠夜空十分明亮,但深夜的沙漠却相当寒冷。

凶物也会浮出沙洼,特别是午夜后,蝎子从沙堆中滚滚翻出,试图与同类角斗,并且将其吞噬,吸干同类躯体中的水分,一滴不留。

这样无垠的沙漠中,一支骆驼商队正驻扎在石岩下方,若是有人认识其中的领队,便会惊讶,这不是长安西市酒市的掌柜阿加提吗?

他并没有死,此刻正长途跋涉在沙漠中,替异国的公主办事,因为这条命是护国公主给的。

长安已经呆不下去了,但生意人始终是要做生意的。此躺西域之行,也是按照护国公主所言,去西域开一家西游记酒楼,作为情报的据点,以后方便打开消息通道。

商队有数十人,他们中有一半是婆婆提的得力手下,准备回黑衣大食物色新胡姬。

此时,风急骤起来,沙子开始弥漫,篝火狂动不止,异常情况发生了。

阿加提朝着夜空突然明亮的地方望去,在黑暗的阴影中发现一匹疾驰而来的马,上面好像还有一个人影,冷静沉着,朝着有些混乱的伙计们招呼起来。

“注意警戒!”

几名老练的伙计顶着狂风去拉惊慌起来的骆驼,领着几名年轻的小伙子躲到岩石后面避风,同时招呼领队也过来躲避风暴。

阿加提匆忙的应一声,想要迈腿往岩石,准别躲避夜里的风沙。

此刻他目光留在黑影处时,惊讶的发现上面确实驮着一个人,用头巾裹住脸挡住风沙的侵袭,努力睁开眼接近黑影,阿加提惊讶的发现猜测没有错。

这是一匹马,从马的外貌来看,毛发可能是白的,似乎是一头宝马,阿加提惊奇起来,愈发觉得可能捡到宝了。

将马牵到岩石后面,将马背上的人卸下来,阿加提再度惊异地发现,是一个女人,翻开眼皮,蓝色的眼睛,还有脉搏!

这时,马儿嘶鸣一声,呜呜作响的狂风袭来,沙暴开始葬送这一片天地。

翻滚的沙暴成龙卷朝着金黄中央的绿洲扑去,但绿洲的生命是顽强的,在数排高耸的绿树阻挡下,风沙无法将绿洲掩埋,也只是轻微的造成绿洲中心城市的蒙尘。

城市中的百姓并且有受到干扰,在草地里游走的羊群依旧啃食着美味的青草,沙暴很快就结束了。

只是,在西北角的堡垒却观察到了一串沙尘朝着绿洲方向汹涌而来,年轻的士兵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大概会叫喊着沙暴又来了。

经历过战争的老兵则会敲响警钟,并且点燃烽烟,那一排串的沙尘不是沙暴,而是敌袭,还是数不尽的敌人,甚至超过了他们防备兵力。

鲜血即将绽放,刻不容缓。

落西国的士兵们集结在绿洲的西北角落,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军士握紧刀戈的手心流转,渐渐变成了绝望。

扑天卷地的狂沙随着马蹄如如入无人之境般挤进绿洲之中,第一道防线顷刻崩溃,骑士们组成冲锋的重甲骑兵发挥了最强的优势,领头骑士呐喊着抢夺水源的命令。

步兵冲出左右,由两边掩杀而来,训练有素,长枪突刺,盾牌前推,终结掉被重骑兵冲得头昏脑胀的落西国战士。

紧接着重骑兵聚集起来,准备第二波冲锋。而弓箭手也聚拢到重骑兵前方,朝前放出三波箭雨,立刻分左右边散开,让骑兵继续冲刺。

这些重骑兵个个目露疯狂和惊喜之色,看着这片绿洲犹如看到宝藏一般,他们已经渴了一天。

城很快就在黑衣大食的军势中破开,没有人能挡住骑士们的横冲直撞,女人被劫掠,男人被tu shā,落西国的国王带着王子一起出王宫与敌人冲杀,以便安排好的妻子儿女们逃离。

延绵无际的沙漠中,一行孺弱骑着不熟悉的战马逃离,还是被骑兵追了上来,数百名护卫周全的战士一边掩护一边与来犯者厮杀,没有多久防线就被突破了。

忠于阿碧丝的战士知道这样是逃不掉的,于是将自己的粮食水袋交给公主,并且将父亲留给他的银色短刀从腰上卸下来,一并交付给了阿碧丝。

“公主,伽亚罗誓死为落西王国效忠!”

一黑一白两匹马儿并驾齐驱,冗长的情谊也在两人心中漫开。

阿碧丝单手紧紧抓住伽亚罗的粗糙大手,蓝色的眼眸里被泪水淹没。儿女情长在手刀下断裂,阿碧丝失去了意识。

战士怀着必死之心,为了心所仰慕的公主奋战,即使拖延一小会,也要行使最后的忠义。

洪流掩埋了渺小的战士身影,骑兵也一哄而散,四散追逐着分散而逃的王室成员。

金色的沙漠上,溢出战死者鲜红的血液,很快又被沙尘掩埋了。

长长的落日下,一匹白马孤独地流浪着。

马背上的公主清醒了,但她记不起故乡的方向,霞红的太阳渲染着金色的沙漠,恐惧,孤独,心中绞痛,一并随着黑暗的降临而袭来。

阿碧丝与白马一起,在寂静无声、黑暗无边的沙漠中哭泣着,流浪着,直到自己昏迷在马背上,一切才终于有了终点。

白光划破没有边缘的天际,温度回升,阿碧丝裹着头巾,找到一处充满风化洞孔的岩石地带,进行修整,少女苦苦挣扎着,眼前一片漆黑,根本不清楚未来的方向在何处。

现在只知道太阳升起的地方是东边,而东边,似乎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回忆起来,曾听母亲说过,东边,沙漠的尽头有一个富饶的国家,叫‘唐’。

但是,她现在只会哭泣与悲伤,这样的行为在沙漠中是致命的,只用了一天,水袋中的水便喝光了,她面临的将是死亡。

更糟糕的是,天色阴沉,太阳也不知所踪,一丝微风吹动她头上裹的纱巾,骑在马背上艰难前行的阿碧丝往后看去,一道厚黄的龙卷正逐渐逼来。

马儿似乎察觉到了危机,撩开蹄子拼命奔逃。

最终在过度缺水的环境下,阿碧丝脱力躺在了马背上,死神又迫近她一步。

不知沉沦了多久,在一丝清凉的水灌入喉咙的那一刻,阿碧丝醒了。

第184回 流浪的终点站

“看到没,那边那个,对,就是那个被我指着十分害怕的胡女,此女有些特殊,据说是某个国家的公主,目前咱们老大没有侍女服侍,就她了吧!那李婉儿上次跟着我们的商队回长安了,叫花楚儿的可厉害了,竟然是飞花大盗,现在带队呢,有几次带着我们去劫员外的仓库,啧啧,别看长得水灵的妞,下起手来可狠了!”

“可不是嘛,大哥,现在我们俩这几年又是扮商人又是扮流民的,四处游走比以前挤在街头挂羊头卖猪肉有前途多了,跟着老大混,就从来没吃亏过!”

阿碧丝看到那名异国大汉突然指着自己,蓝色的眼睛里透着畏惧,紧紧搂住同为胡姬的阿莎玛。

她与自己外貌稍微不一样,发色是棕色的,眼瞳也没有那么蓝,只是都经历过婆婆提非人般的训练与折磨,彼此结识成为难友。

她能听懂唐言,但说得不流利,也有很多词汇不理解。

“阿莎玛,山匪是什么意思?”

阿碧丝小声试问着,并不清楚为什么他们要带她去山寨,而且他们口中的老大怎么听都不像个好人。

阿莎玛怜悯地看一眼阿碧丝,始终没有答话,只是旁边的胡姬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开口解释起来,“所谓山寨,在这个国家,就是凶恶的劫掠者建成的聚居地,带你去山寨,情况还不简单吗?比我们恐怕要惨上数倍,不要忘了,你可不是公主了,现在与我们一样,只是个命贱的奴隶!”

“格兰提,你不要这样说,大家都是波斯人,为什么在这里不能团结一点!”

阿莎玛怒斥着,微蓝的眼睛里喷涌出怒火。

名为格兰提的胡姬也是怒气腾腾,挺着起伏不定的高耸胸脯朝着另一边坐去,实际上她想坐到树桩下,因为脚下镣铐把她们锁在一起的原因,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寸步。

“阿莎玛,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想说,自从沦为奴隶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必须面对身不由己的事情!我们只能在随波逐流中抓住那一丝不存在的光明!借以生存着。”

说着话语的格兰提转过头,蓝色的眼眸里充盈着掩不尽的泪光。

其余几名胡姬也掩面偷泣起来,不时有肚子咕噜咕噜的饥饿声音响起,她们晚饭还没有吃。

这时,马大哈与马二哈两人提着食桶过来,看向这些貌美的女子,交头接耳地聊着,大致以为她们听不懂自己的话,所以大肆的议论那位长得漂亮,那个的胸比较大,亦或者如果可以什么的,想抱那个回家当老婆。

大哈笑二哈做春梦,二哈笑大哈没志气。

兄弟俩笑笑骂骂,以为这群胡姬听不懂,愣是在她们面前上演出双哈大戏。

阿莎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因为刚到的原因,还没有和这两位极有可能主宰她们命运的人交谈过。

紧接着四下数名胡姬也轻笑起来,因为披在身上的纱衣是半截式的,所有胡姬的肚脐部位都镶嵌着一颗蓝色或者红色的小宝石,站在旁边便能观赏到她们曼妙的腰姿。

“两位大人,我叫阿莎玛,我们所有人都能讲唐言,希望没有冒犯到两位大人!”

阿莎玛起身款款行礼,蓝色的眼眸紧盯着大哈与二哈,生怕惹得对方不快。

大哈看一眼二哈,二哈瞧一眼大哈,两人再度默契地看向这数名胡姬。

“叫什么大人!我呢,现在是马大团长!”

大哈说完二哈立刻插嘴,似乎特别在意这名叫阿莎玛的胡姬。

“我是马二团长!”

“你是副的!”

大哈不乐意了,什么时候你成正的了。

二哈看到胡姬们小声议论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丢面子,勾住大哥的脑袋当着胡姬们的面蹲到旁边耳语。

阿莎玛看到此景面色惨白,忙让身后的姐妹们止住嘴巴,摇头做出嘘声的手势。

马大哈装腔作势地说道,“刚才我们商议了一下,这位是马二团长!”

马二哈也学着兄长的语气,“这位是马大副团长!”

听到这样的介绍,不懂武月绫军队编制的阿莎玛愣在原地久久不知所措。

“马二团长”

为人比较灵敏的阿莎玛低缩着脑袋招呼道。

马二哈朝着兄长示意,从食桶中取出一只烧鸡,笑着将烧鸡递给了阿莎玛。

阿莎玛再度愣在原地,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吃吧,我们是梁山好汉,不是坏人!”

马大哈大笑起来,开始分食物,不仅仅是烤鸡,还有盒饭,这东西是公主在几年前发明的,现在山寨里还有一种叫送外卖的职业。

没有几日,她们便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山上伫立着高大的建筑,还有圆圆的铁筒露出墙头,她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进入所谓的山寨中,她们还看到了青石铺着的地面,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山上,进入这里,脚镣也被解开了,建筑和她们在长安看到的完全不同。

“快看,平顶的白房子”

“好神奇!”

“咳,你们暂时住在这里!”

马二哈始终跟在阿莎玛的身边,很忠实的样子,似乎已经迷恋上了这名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

“喔,西游记酒楼?不可思议!这里竟然有西游记酒楼!”

不仅仅是阿莎玛,其余几名胡姬也不敢相信眼前的酒楼,好像梦境一样,青色的墙体看上十分坚固,不像是木制的房子,往里头看去,柜台是赤红的色调,天花板吊着水晶灯笼,这里面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

“哦,对了,阿阿碧丝,对,阿碧丝,酒楼三楼是老大住的地方,待会你去服侍老大,这会应该是吃饭时间了!”

马二哈说到老大二字的时候脸上布满了敬意,特别地把腰间的长剑握正。

这时,有一个白袍书生模样的人跟着另外一人走了出来。

马二哈一眼就认出来,这两人是新加入山寨的团长。

“陆团长和顾副团长,好久不见!老大在楼上吗?”

“在呢!我跟陆兄马山又要出去了,不是说新任的剑南节度使鲜于仲达那家伙要讨伐南诏吗?现在老大正牙痛这件事!打仗就要死人,哎,啥时候是个头啊!”

白袍书生目不斜视,简单地拱手行了个礼。

而另外一名书生则是笑着说道,仔细欣赏新来胡姬的腰姿。

马二哈与两名书生闲聊一会,之后便目送对方离去。

阿莎玛看在眼里,这个国家的人也有不错的呢,随即酒楼里出来了几名同为胡姬的女子相迎,这让马二哈一惊,一年没回来怎么酒楼里已经有胡姬了。

原本阿莎玛听到婆婆提所言,要将自己卖到剑南的西游记酒楼去,没想到竟然是这里,简直不敢相信,随后她在先到者这里听言,现在她们自由了,更不可思议的这位前辈已经和当地的军士成婚了。

婚礼相当的浩大,就连这里的老大也出席了。

理由便是反正脚底板已经印下了奴隶印记,怎么也回不去了,不如就在这里扎根也行。

随后阿莎玛便看到那名似乎对自己有意思的马二团长领着阿碧丝上楼去了,于是慌乱地回忆着,想起来是要带阿碧丝去见老大,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她也萌生出想见老大的想法,没想到一到这里便自由了,原本以为会是永无止境地取悦别人。

在阿莎玛激动万分的同时,三楼的公主办公室中,阿碧丝也见到了同为公主的武月绫。

第185回 网线

一只海东青飞来,落在了皇城政事堂中的官位价牌上,带来的是边疆的战况。

坐在首位上吃着冰冻荔枝的杨国忠一边享受着嘴巴里的冰甜,一边望向排队购买期限官位的富商显贵,嘴角翘起了一抹得意。

海东青拍打着翅膀,飞旋而起,不满地啼鸣一声,离开了官价牌,从格子窗口飞离,没过多久,天边又飞来一只黑色的鹞子,同样带着边疆告急的消息,落在了明码标价的官牌上。

夜夜笙歌舞,奢华尽灯花,纸醉金迷的生活将所有事情埋入尘封的灰土中,等待着腐烂的一天。

数千里之外,马蹄声狂乱,回鹘铁骑雄赳赳。以一挡十,一千铁骑可挡一万军士,这样的传言并不虚假,草原沼泽是他们的生存之地。

铁蹄践踏而过,余尘莽莽,草屑纷飞,数千回鹘铁骑随着他们的王子叶护一同奔驰在草原上进行狩猎。

只是这种狩猎与众不同,他们猎的不是山羊野鹿,而是草原中原本的猎人——狼群。

随着这名马背王子一箭飞出,亡命奔逃的野狼中箭而亡,狩猎也正式结束。

修整,烤狼肉吃,众多军士已经下马,可是这名王子和其余数百名近卫却并不下马。

“王子殿下,请移步马下,身体重要!”

说话的是随行出征的老文官,是回鹘王的重臣松鹤。

“吾生于马背,活亦于马背,死依坐于马背!吾乃回鹘的勇士,勇士绝对不会离开马背!”

叶护年轻黝黑的面庞充满了疯狂劲,眼眸里闪耀着异常坚定地光芒。

“是,回鹘能有殿下,何愁将来不兴盛!”

松鹤面皮褶皱如树皮,笑容却相当的精神,眼睛里布满了欣慰,他是王子亦师亦父的存在,更是陛下的能臣,忠心为回鹘献出了数十年的光阴,只为有朝一日强过大唐。

“不过,有一件事情需要知会王子殿下!”

叶护把马鞭插回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松鹤,“什么事情?”

“大唐的节度使安禄山写了封有趣的书信过来,你父王想要听听你的建议!”

松鹤从宽松的袖口里掏出一封书信,面容和煦地递给了王子。

叶护接过书信仔细阅读着,眉头越挑越厉害,这简直就是一个重磅zhà dàn,眼睛瞥过满意点头的松鹤,这一老一少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随后,叶护策马驱驰,搭箭揽弓,直指大唐的方向,嗖的一声飞箭远射。

范阳节度府中,一席胡服大汉列坐,中央胡姬飞旋而舞,胡姬女中间有名绝色女子以柔舞走向四周,白皙的嫩肤引得色目流转,最终来到安庆绪的面前,勾住对方脖颈,吐气如兰,目光交汇,倾倒酒于杯中,再度起舞。

收到回鹘书信的安禄山开怀大笑,整身的肥肉如史莱姆一般波动着,随之而来的是咔嚓一声木头碎裂的脆响打破了喧闹的舞乐,所有人举目望向主位上的安胖墩。

见到主人把榻案坐裂的李猪儿连忙上去扶,使了忒大的劲才把主人扶起来,一时间额头热汗淋淋,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

“嗯,诸位勇士!”

安禄山浑厚的声音响起,呼吸间听上去因为站起来而累的急促,但是这张红通通的油肥脸并不可憎,反而平添了一种喜感。

“我们的机会要来了!回鹘答应我们,只要送出十万担粮草,便派遣五千回鹘铁骑给我们做支援!届时举事易如反掌,到时候这大唐皇帝便由我来当,哈哈哈,诸位都是功臣,安某定当论功赐爵封侯!”

“父亲举事,我等自然助力!”

“我等自然助力!”

随着安庆绪的一声呐喊,府中集结的数十名勇士高声呐喊,群情激昂。

李猪儿旁侧端着木盘子的侍女低头偷瞥着这一幕,仔细地把他们议论的每一个细节记在脑海。

数只飞鹰从范阳的西游记酒楼中逃出,带着由暗文组成的情报信件,朝着数个方向飞去。

夜里,安庆绪带着手下抓住一只鹞子,看到了上面的信件,但由暗号组成的信件普通读法根本无法知道其中的意味。让数名懂得情报侦查的军士来解读这封信,但就是看不懂。

因为上面都是一串英文,还有ā lā bo数字。

未知的东西往往是最神秘的,也是无法解开的。

顺利飞出范阳的海东青朝着最近的西游记酒楼飞去,一个酒楼传向另一个酒楼,一个地域朝着另一个地域进发,这是公主府的根基,也是公主府延伸耳目的根须。

剑南的某座深山中,坐在办公室的武月绫听着杜甫的报告。

“公主,回鹘的散客酒楼传来消息,说有大批的回鹘战士离开了回鹘牙帐,他们去的方向是范阳,根据路探所说,恐其有四千到五千骑兵,都是装备优良,骁勇善战的勇士!”

杜甫按照公主要求戴着一个木制的眼睛框,手里拿着一个宣纸装订的笔记本,穿着青衫,书生气质浓厚。

但正是这样,武月绫看着头戴幞头、眸戴眼镜框的杜甫就越发的想笑,原本只是想让杜甫试试戴上现代眼镜框会是个什么样子,倒也和文明人有几分相似。

“公主?”

杜甫挑挑眉毛,不太习惯地拿手挪动戴在脸上的木制眼镜框,显得相当成熟。

武月绫发笑的时候,肩头传来了轻轻的拍打,似乎是提醒,转头看向阿碧丝,收起笑容,点头表示明白阿碧丝想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开口缓解杜甫的尴尬,“子美你继续说!”

“是的,公主,从范阳传来的消息分析,就如公主数年前所言,安禄山恐怕要zào fǎn了!这些回鹘重骑兵已经驻扎在了范阳的军营中!”

武月绫听闻此言,面色也严肃起来,拿起改良后的竹笔敲着桌子,“你有什么想法?”

“向陛下报告,将此事揭露如何?”

杜甫一改以前的青涩,行事风格已经稳重成熟,考虑的事情也很周全。

“可以,到时候恐怕是召回长安以试忠心了。”

“是的,公主足智多谋,一眼就看清杜甫心中所想了,只是现在剑南未彻底稳定下来,南诏的形势刻不容缓啊!”

武月绫牙疼起来,剑南的事情她知道,第一次南诏战争虽然只打了一半被她阻止了,可是唐军伤亡近十万,再打下去,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死去,有多少家庭会破灭。

“嗯,南诏的事情我来解决,至于想用万人骸骨来堆积功名的鲜于忠达,也是时候被取代了!”

“莫非?”

“就是那个莫非,计划立刻启动!”

“是!杜甫明白了!”

第186回 幕影

剑南道,南宁州位于南诏小国的边界处。

大雨倾盆的这几天,城内的排水沟经常发出急躁的奔流声,城门口守卫的军士脱去湿漉漉沉重的盔甲,靠在城墙上望着倾泻的雨水,也懒得检查哪些穿着蓑衣顶着雨水奔走入城的渔民。

城外驻扎着数十万的大唐军士,随时准备南伐。

只是大雨阻挡了节度使的命令,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慵懒懈怠的军士们偶尔会谈论起这位新任的节度使,以及结合上次不利讨论征伐南诏的成功性。

往南是非常热的雨林,年长阅历丰富的军士则会说鲜于节度使不知地理,这一仗很难取胜,就如第一次南伐那样失败告终。

而且数十万大军穿梭在湿润炎热的雨林之中,很可能会水土不服引发各种疾病,别说讨伐,就连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守着南宁州的老将站在城头,迎着暴雨望向在风雨中飘摇的驻营,时不时的发出微弱叹息,究竟是叹息自己不能上阵杀敌,还是可怜军士们即将赴死。

南宁州刺史府中,身材矮小的鲜于仲达在众多将士面前并不高大,商人出身的他知道想要往权力中心爬还需要功绩,而耗费剑南无数的财力物资便是为了博取这一份功名,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一个极其自私彻头彻尾的商人。

但没有人不是自私的,即使是圣人也不例外。

“大将军,忽逢暴雨,不利行军,不如暂时熄兵止戈,以求他日良机如何?”

说话的正是南宁州的老刺史,同时也是南宁州大都尉,曾经是一名叱咤风云的武将,数次在南宁州抵御南诏的侵入,因而擢升为文官,当上了该州的刺史。

“王都尉,此言差已啊,一时暴雨如何能阻挡我军步伐,以求他日良机,粮草何办?这应征而来的二十万大军吃什么?”

坐在鲜于仲达旁边的这位纶巾儒士摇头不止,显然对于这种打退堂鼓的提议很不赞同,而且他和鲜于大将军是一丘之貉,只想建功立业,不顾军士死活,更不在意万骨枯竭。

“嘿,某军师说笑了,要养活这二十万人不难!”

王先礼白长眉一弯,笑了起来,似乎对于养活二十万人这件事情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你讲,讲!”

鲜于仲达郁闷不耐烦地回应着,天不遂人愿啊,本来想着发兵南诏,一举踏入南诏的都城阳苴咩城,从而上报朝廷,有了这等丰功伟绩,岂不是能赐爵封侯,当上国之重臣,子孙百代无忧啊。

“额以鄙人所见,二十万人可以在南宁州外开垦荒野,种田百万亩,不仅能养活二十万人,就算整个剑南恐怕也能养活吧!偏南之地,气候温暖,适宜种植双季水稻!”

王先礼笑容满面,从一个武将转变到治理一方之地的刺史,自然少不了沾染文字,读史念经,特别是水利地理方面的东西。

以前当武将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些东西重要,越老越学越发现书中黄金屋的重要性,否则也难为一方父母官了。

“哼,昔日的守疆大将如今成了一个只知垦荒的田舍汉!”

某军师儒酸地讽刺着,引得列坐的武将们哈哈嘲笑起来,这王知宾越老越糊涂了。

“诸位听王某一劝如何?兵戈不利民生,应当休养生息,造福百姓为先!”

王先礼环顾一周,诚恳至极,字字自肺腑发出,希望能得到肯定,毕竟有前车之鉴,已经有十万军士埋骨南诏的异土之上。

鲜于仲达冷眼看着王先礼,觉得这个老东西实在碍眼,叨叨絮絮的一直在阻扰他建功立业,朝着某军师示意一眼,让他去对付这个老家伙。

某军师察觉到鲜于节度使的目光,笑着回应,而后怒视向王先礼。

“你这小人,敢阻扰我等建功立业!实在可耻,不配与我等共处一堂,速速离开,莫要扰人清净!”

此言一出,不少武将都附和着,认为某军师说得有道理,毕竟他们的目的只是上战场立功升官,战争发生得越快越好。

外头暴雨倾洒,涤荡着整个不安分的南宁城,没有人可以幸免于大雨的责难。

刺史府门口的守卫被接近的两名黑衣人敲晕放倒,紧接着数不尽的蓑衣斗笠渔民打扮的人如鲫鱼过江涌入刺史府,不管是侍女还是下人皆被快速的放倒,并没有伤及其性命。

“是啊,王老都尉,你已经老了,过了建功立业的年龄,我等壮志未酬,何必在鼓动我等背离鲜于节度使的初衷!”

某军师朝着那名说话的武将点头,对着不肯离去的王先礼怒喝道。

“哼哼,听到没有,还不快滚!”

王先礼左右而视,心中愤然,紧紧拽着的拳头却找到不到发泄点,只能含怒松开,为官多年,已经习惯了忍耐。

“唉!你们!”

“你们可知那些将士都是有家的人,如此去送死,实在不该啊,千古奇冤啊,先前枉死的将士们成了孤魂野鬼,你们的心不痛吗?你们晚上睡觉不怕索命吗?”

鲜于仲达见到王先礼失去理智般的疯吼起来,又提到先前的战败,怒气冲上心头,对着这位老将怒喝起来。

“你懂什么!男儿就该为国流血牺牲,死在为我大唐而战的征途中是他们的荣耀!”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奸人!每一位将士都是鲜活的生命!老夫打的仗比你们吃的盐还要多!你们懂什么!”

王先礼不再忍耐,皮肤皱起的额头绷起青筋,怒指从席位上暴起的鲜于仲达,白色的唾沫飞溅,痛心疾首地仰天长啸。

“护国公主,先前老夫赌错了,现在自愿认输!请公主现身,请公主来为我剑南的男儿主持一条公道!还他们一个平安!”

“你”

鲜于仲达惊愕地听着王先礼喝言,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掌声响起。

“没想到我大唐还有你这样的将军,实乃大唐之幸啊,老将军之求,月绫必当响应!”

声音刚出,一群蓑衣斗笠的黑衣人冲了进来,迅速将大堂内的情况掌控。

一袭红衣飘然而入,洒然握剑来于堂中,朝着王先礼拱手行礼。

王知宾喟然而叹,跪地行大礼,宛如见到陛下一般,掩面而泣,若是没有公主来,恐怕要继续看到那些前来寻儿的孤苦母亲与寻夫的寡妇。

“这刺史府戒备”

武月绫直接了当的打断鲜于仲达的话,“戒备森严,不好意思,你的戒备在某花大盗的眼里不过是形同虚设!”

这时站在鲜于仲达身旁的女婢气势汹汹的走出来,怨念地撅起嘴巴不开心了,“什么呀,小娘子,楚儿可是飞花大盗,不是某大盗!”

“你不是”

“你什么你,你家小月早被本大盗迷晕了!”

楚儿走到小娘子的身边,甩着袖子用气呼呼的样子朝向武月绫以求安慰。靠得较近的武将突然暴起发难,剑还未bá chu lái就别楚儿反身一脚掀翻在地,然后楚儿将起摁在地上摩擦。

安静的大堂中,除了楚儿气势汹涌地摩擦着这名可怜的武将时发出的声音外,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因为大家都在惊讶万分甚至不忍直视地看着这位飞花大盗将暗打心思的人摁在地上凶残地摩擦。

第187回 远景

晴空当日,二十万军士脱去铠甲,放弃刀剑,在南宁州扛起锄头,开辟水渠,种植水稻,屯田休养。

武月绫骑着大白巡视着,望向山野间开垦出来的梯田,心中颇为满意,目前这二十万人渐渐被她收入编制,由原来公主府团练中的干部以及优秀的军士来带队,希望能训练出一支属于大唐的强劲师旅。

自离开长安已经五年了,流浪外头,也把整个大唐的形势看得一清二楚。

那时还回了一趟荆州,祭拜了陆母,至少替其坟头锄去了杂草。陆子季还是孤身一人,而顾仁义早就与荆州的大户小姐结婚了,还生了三个儿子,外加一个女儿。

值得一提的是顾仁义的妻子罗氏在生女儿的时候,正好移居到了山寨中,武月绫目睹了整个生命出胎的过程,真的很不可思议,生命就是如此的美妙。

罗氏长得很漂亮,只是太胖了。

以武月绫特立独行的审美风格,实在难以接受,但是顾仁义相当的喜欢,大概可以理解为,确实当上父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巡视结束,回到山头木房子外。

坐在松树枝头,鲜红的长裙边垂落在树干边,望着满山遍野砍柴的赤膊军士,以及正在背负着大石头进行训练的军士,还有围绕着这座高山跑步的军士,武月绫弹起了自己的节奏。

虽然能做出吉他这种婉儿基本不会用的乐器,但效果也就一般,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吉他的调弦都已经忘了,只能六音不全地弹奏着,即使这样,还是不会丢弃这唯一不能替代的爱好。

现在树下正吵闹着,楚儿的大叫,还有小蜜的偷笑,阿碧丝大概成为了新的受害者。

她们在打扑克牌,用厚纸做出来的扑克,现在军营中这种娱乐很普遍,唯一遗憾的就是婉儿不在这里,多少缺少了一些乐趣。

不禁感叹,少女怀春,想留也留不住。

“小娘子,你也下来打牌吧!”

武月绫低头朝着正在招手的楚儿看去,精神稍微振奋,并不想下去,于是回答道。

“这边风景独好,我就不跟你个老千玩了!”

花楚儿沮丧地撅起小嘴巴子,老老实实地把袖子里藏着的好几副纸牌拿了出来。

摇摇头,武月绫发现阿碧丝完全不懂为什么楚儿的袖子里可以藏那么多纸牌,或许在惊讶‘难道不会掉出来吗’。

“小娘子,你不要这样嘛,楚儿不出老千了!”

虽然想陪她们闹一闹,还是选择了拒绝,李白至今没有半点消息,倒是第十盟和罗义奭的消息挺多的,似乎害怕自己报复,失去靠山的罗义奭逃往了新罗,目前建立在新罗的酒楼叫朝天海。

而第十盟也很少出动任务,似乎害怕自己去找他们,想到这里,武月绫摸着铁总捕头送的宝剑,缓缓拔剑,让剑锋照出自己的脸庞。

“公主!”

武月绫思索间,下边传来了杜甫的声音,听声音,累得气喘吁吁。

“什么情报?”

一般情况下,杜甫都是送来情报的。

“是这样的,在长江中下水道一带打听了,据说有一个渔翁和一名白袍书生经常在洲头垂钓比拼棋艺,杜某猜测极有可能是太白兄!”

杜甫满脸欣喜,将话说完气也不喘了,同时翻开手里的笔记本,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情报告。

“既然太白无恙,自然是好事,我再派数百名军士给你去打听太白与那渔翁的消息,还有好消息吗?”

“不算是好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武月绫笑了起来,跳下树头,稳健的落地,来到穿着斯文的杜甫面前。

“子美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

杜甫捋着胡须笑起来,彻底换了个人一样,以前那般颓废全然没有,跟着公主混迹的几年,眼界开阔得太多了。

“第一件事情便是各地酒楼的收入,这个是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现在每年都有数千黄金流入账目中,但也查出了有数名掌柜贪污营业款项的事情,杜某想请示公主,那些掌柜该如何处理,这里面包括了丁酉这个元老级人物!”

听着杜甫低声询问,武月绫就猜到了事情的不对,没想到丁酉这个胖子搞起官僚主义那一套了。

“丁氏呢?有参与吗?”

“公主,这事丁氏完全不知情,来帮忙管账的大儿子也不知情,完全是丁酉与其他几名掌柜办的!”

武月绫摸着下巴,小虎牙压着下嘴唇,琢磨了起来,丁酉这个胖子本来就喜欢偷奸耍滑,但是胆子没有这么肥吧,估计又是有人在其中撺掇。

“丁酉肯定要大力处罚,长安的总掌柜换成丁氏,把丁酉给我抓到剑南来,不信治不了他,还有敢撺掇丁酉贪墨营业款的家伙逮起来,弄清了是那方派遣过来的,再考虑用什么办法处置!”

杜甫眼珠子转了转,点头附和着,将公主的意见记录在笔记本上,继续说第二件事情。

“公主,安禄山只身来到长安,是个除掉隐患的大好时机啊!”

走在山路上,武月绫踩着干枯的针松叶子,对着杜甫叹气摇头,继而问道。

“你真的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杜甫不假思索地给出肯定回答。

“哎,子美啊,锻炼了这么多年还不够长进,你想想,安禄山敢只身来长安,一则表明自己的忠诚,向义父表明自己绝无二心!二则呢?他为什么敢有恃无恐地来长安?”

面对公主的质问,杜甫皱起了眉头,捋着山羊胡子思考着,消瘦的脸上闪过豁然的神色。

“因为他安禄山坐拥二十多万军队,根本不怕在长安遇险,反而我们在长安动手了,那么范阳、平卢、河东三府军势将不再是对外御敌,而是将兵锋指向长安,到时候就是内耗了!”

拍拍杜甫的肩膀,表示现在的子美有长进了,眼光独到,可是还未说到更远一点的方面。

“除此之外,恐怕还会发生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杜甫不解,忙问道。

“若是范阳节度使在长安遭到不测,那以后义父召见其他节度使,他们会想尽各种办法来推脱,而且甚至会在内乱之时选择观望态度!以前我跟你一样,以为杀掉安禄山就万事大吉了,其实不然,从吐蕃雪峰台传来的消息,吐蕃现任的松干巴赞普一边休养生息,一边积极挑拨离间我大唐边关设防的节度使。”

武月绫背负双手,朝下山的路走去,红衣飘飘,黑色的长发随风随衣袂而舞动。

“这原来如此,子美明白了,因为节度使行驶的权能太大了!”

“bingo!子美终于能看清其中的利益线条了!”

面对公主的夸赞,杜甫倒是显得小态起来,消瘦的脸庞浮现不好意思的红晕,不过很快又整理心情,继续说着下一个问题。

第188回 岭南黑侠

岭南,放逐之地,偏远近海,一度以为是不毛之地。

正是因为偏远,所以这里的山匪贼寇偏多,但这已经是以前的事情,现在的岭南,有着令山匪贼寇闻风丧胆的一名黑侠,令那些欺压百姓的富商、鱼肉黎民的贪官皆自危不已。

现在的岭南,聚集了一批拥戴黑侠客的人,基本都是受到黑侠客帮助的穷苦百姓,也有不少认同黑侠客行事风格的绿林好汉。

他们聚集在一起,建立一座山寨,名为小梁山,这是公主取的名字。正好这座高山处在江峡之中,山的四周都是水。

现在。

小梁山的山寨中,药子昂带着冷酷的面具,端坐在寨主之位,堂下坐着两排人,共八位,这些都是岭南黑侠带出来的班底。

计划是公主的,行驶这个计划的人便是药子昂。

“老大,接下来我们将要去哪家下手?”

说话者气粗闷声,是个高猛略胖的汉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农户出身,脸上也尽是凶煞之气,性暴虐,喜杀伐,每次行动都是他冲在最前头,也是右列的列首,小梁山的三寨主孟猛!

“据探报,端州有一恶员外,专门强抢民女,甚至将其父母打伤致死,若是老大同意,我等可以上去替端州的百姓住持公道!”

左列首席的散发白面书生名为江城子,在岭南有个不温不愠的称号,名为飞鱼,也就讲此人水性极好,擅长水战,在水中如鱼儿一般矫健,就算是普通的水鬼恐怕也不是其对手。

因为水性极佳,数次立功,所以在小梁山也有能坐到二把手的位置。

药子昂端坐在主位上,在面具后面的漆黑双眼仔细地打量着这些家伙。

现在小梁山有三千多慕名而来的山匪,质量参差不齐,但引入的是公主府训练团练的办法,尽管在列坐的头领们中不少都有怨言,却没有人敢挑战岭南黑侠的权威。

他们不敢做的事情,黑侠在做,他们不敢去的地方,黑侠去,更何况那块冰冷面具下面的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除了公主也没有人知道。

“我清楚,那大户商贾的家主是马员外,凭借着是朝廷盐商,有钱有势,纵容其大郎三郎肆意妄为,这件事情黑侠不管谁来管?!”

“哈哈哈,老大,孟某都等不及了,什么时候杀上人家的府上?”

孟猛狂笑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握得咯嘣作响,粗壮的手臂上黑筋凸起,迫不及待地说道。

“灶中炭,你杀心太重了,这次我们只杀该杀之人,只助该助之人!不可伤及无辜!”

药子昂语气冷漠,带着一丝警告意味说道,将披风卷起丢到一旁。

“老大说得对,据说岭南的官府正在调集官兵,估计是想要对付我们!”

江城子平缓讲述着,同时将放在旁边的地图打开,铺卷在地上。

“官府调集官兵关我们什么事?!”

这灶中炭孟猛翻瞪着眼睛喝道,似乎很不待见所谓的官府朝廷。

“这就是你不懂了,官府调集官兵就是为了对付咱们!”

药子昂从席位上跳下来,落在地图上,习惯性地摆个手搭凉棚的姿势,有些怀念地收起动作,脚踩岭南。

“官府那边肯定要来对付咱们,咱们也肯定要对付端州的马员外!”

一步踩岭南节的标点,一步踩端州的标点,朝着孟猛忽望去,黑色棱角的面具贴到孟猛的脸前。后者被这一下惊得直咽口水,一张黑黢黢肌肉分明的脸硬是挤出一个难看但真实的笑容。

见到孟猛害怕了,药子昂才转头用不存在的视线冷不防地盯向江城子,语气较为低沉的问道。

“那批东西到了吗?”

飞鱼江城子还算镇定,面容含蓄地回答道。

“前天就到了,除了那些乌色的盾牌和宽剑外,其余的东西都不认得,只有两封说明书,来人说交给黑侠就知道怎么用了!”

说完后江城子从怀里拿出两封书信一样的册子,恭敬地递给黑侠。

药子昂接过册子,慢慢地翻看着,他见过这种东西,离开长安时公主给他演示过,虽然只是模型,但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东西真的造出来了。

“来人只说了这些?”

江城子站起来,显得比较恭敬。

“他还说,那位对黑侠的作为很满意,也很成功,官兵要出动了,希望能打出个好气势来,还有等到岭南发展起来,那位会带着令妹一起过来!属下斗胆问一句,黑侠背后的那位”

药子昂一抖披风,回到主位坐下,用冰冷的面具对着别有用心的江城子,一言不发。

江城子隐隐觉得面具中的视线有些压抑,低着头认错。

“属下知错!”

大堂中的气氛沉默许久后,药子昂在最恰当的时候开口了。

“你们都很好奇,黑侠从何而来,这些给我们送来各种武器物资的人又是谁?你们中有人曾经暗中打听过,打听过的人都埋骨西山了,为什么小梁山的当家都要学字,有过疑问的人已经呆在小黑屋了,而那些想要闹事的人也埋骨西山了!”

“不要总是问那么多为什么,也不要质疑那位的话,将来她来了,你们就认识了,到时候不要给黑侠丢脸就行!这次送来两件东西,一件名为撼地雷,一件名为轰天炮,以后投石机不用投石头了,投地雷!”

数月之后,岭南节水师开入西江水道,朝着小梁山进逼,岭南五府经略使以为这将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然而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天。

数十艘大船开入峡谷中,两岸的险峰就像一个天然的葫芦口,正是夹击的最好选择。

两岸险峰上早已经架好投石车和轰天炮,朝着大船口虎视眈眈,漆黑的半成钢炮口散发着乌黑的幽光,紧接着是数声燧石打响的声音。

经略使和几名将领指着在两岸埋伏的小梁山匪众嘲笑着,但数声bào zhà的轰鸣击溃了他的从容,也击烂了船的龙骨。

经略使看着山峰上站着的黑侠,满脸焦急苦涩,这个距离弓箭够不着,但是黑侠身旁冒火的东西却给出了致命一击,船快沉了。

此刻,站在黑侠旁边的江城子才认识到那位的能耐有多大,这种东西绝对能颠覆一场战争!

与此同时,在端州城,戴着黑色面具的黑侠领着山寨的三当家灶中炭开始一场惩恶扬善的杀戮盛宴。

第189回 棋与本心

云雾缭绕。

山涧泉水低鸣,凸起的岩石坡头屹立着一棵常青古松。

古松下有一张石案,首尾连结的线条将石案分割成为数块方形组合成一个天然的棋盘。

两遭石榻上坐着两人,迎着清晨第一抹照破雾尘的阳光,开始了新一轮的对抗,既是棋盘上黑白分明的生死角逐,也是心与心的交流,弟子向师父求学的交流,师父传授弟子的途径。

没有任何语言,一切都在棋局中展现。

太阳冲破云层,鸟儿的欢鸣划破了天穹,山谷渐渐现出了原形,数名童子在山涧打水煮饭,昨晚这些开始诵读诗书,没有烟火气息的山野响起了阵阵与世隔绝的读书声。

这里是鬼谷,纵横两派合二为一,隐于此处。

“世间上最凶险的地方在哪?”

棋局已定,白子被绞杀在黑子的合围中,没有半点生路。

白袍书生搓着手,呼了一口气出来,脑海里仔细回忆寻找着世间最凶险的地方,长髯随风而动,抬头又低头,天空万里无云,今天是个好天气。

“世间最凶险的地方是战场,只要上了战场就会有无数的人死去,无数的痛快就迸发,同时也是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地方。”

“不,”老者捏着黑色的棋子,指向白袍书生的胸口位置,反驳道,“世间最凶险的地方是人心!”

“人心善变,没有人是始终如一的,但是唯一不能忘掉是你最初的选择,把握了初心,才不会有所动摇,你将能一直行走下去。”

老者接过童子送上来的粥,边吹边喝,从香包中撮出小朵干桂花洒在碗中,白花花的头发在风中轻扬。

白袍书生也学着老者的样子喝粥,伸出袖子的手背露出一道剑伤出的疤痕,似乎是许久以前留下的。

“你跟着老夫学艺多少年了?”

老者放下空碗,询问道。

“太白自南柯洲头得师父相救已经八年有余了,这些年太白也放下了心中的不羁,学会了淡然。”

白袍书生笑着说道,将空碗交给正在收拾的童子手中。

“非也,苦难可以磨炼一个人,却不能磨掉你心中原本狂躁的那匹马,只是这种不羁被你敛入内心,没有拿出来示人而已,原本你就是狂士,这是你的本心。”

老者说完,慢慢起身,拿起放在古松旁边的拐杖,朝着山下的院落行去。

白袍书生跟在身后,不安分的双手也安静下来,自水船一战,至今日已经八载,销声匿迹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怎么样了。

“师父,有人拜山!”

这时,童子在院落门口向老者报告,稚嫩的面孔就像瓷娃娃一样。

“拜山?五十多年没有人来拜山了,谁会来咱们这个穷山旮沓拜山?”

老者两卷白眉抖动着,颇为奇怪地说道。

“师父,是个女子,听她报名号似乎是叫侯三娘,说与师父的熟人有故,带了数坛麦酒和烈酒过来,还有那个高什么锅徒儿记得不太清楚了。”

童子掐着手指头,说完一个数一下,拧起眉毛努力回忆着,最后只能放弃了。

“去叫你几名师兄过来,我去前山看看,来者太白可认得?”

老者吩咐完直接朝着山下行去,老脸布满了好奇,尽是一些没听过的东西。

“侯三娘倒是没有耳闻,只是那麦酒和烈酒,太白至今难忘啊,这东西是公主发明的,数年前有人寻我,很可能就是公主派遣出来的!”

白袍书生笑道,颇为怀念地捋着胡须,与老者一块迈步朝着山下行去。

“哦?那同为八仙之一的护国公主?此女确实不凡,处事颇有上位者的风范,只可惜是个女子!”

老者与太白一同来到山下路口,见到数人正在山口处休息着,从其衣着能看出来,这些人是镖人!除去一肤色微黄的女子外,其余都是高猛的汉子。

太白得到老者的示意,朝着那名女子行去,拱手而道。

“阁下便是侯三娘?太白自认未曾结识阁下!”

侯三娘将斗笠摘下,露出柳眉凤眼细红唇,看向白袍书生,眉头挑了挑,灰青相间的袖带随着主人的移动而飘舞着。

“你认不认识老娘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坛烈酒你可曾记得?”

李白接过侯三娘豪爽扔来的酒坛子,刚搂在怀里,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熟悉而陌生,却无时无刻冲刺着他的鼻孔,是烈酒,公主府中的烈酒。

欣喜地揭开盖子,猛饮一口,平日那个收敛的书生变成了放浪形骸的狂士,在山林中如长猿呼啸着。

“哈哈哈哈,师父说得对,太白便是太白,不论何时都是太白!”

老者见到李白终于走出了自缚的囚笼,颇为满意地笑起来,一张树皮脸更加皱巴巴了。

喝了数口,太白将酒坛子交给师父,让老者也尝尝鲜,再次来到侯三娘的面前,狂放地拱手行礼。

“是公主请你们来的吗?”

侯三娘往后看了看同行而来的镖师们,不在意地耸耸肩,不可否置地说道,“是,我们这一趟押的镖便是太白,公主点名要将你平安带到长安,另外你的妻子似乎生了一个女儿,目前你的家小都在公主府中,受到公主的庇佑。”

“女子吗,可惜啊!若是男子的话,我也可以将这一身剑术传给他了!”

白袍书生有些叹息地说道,布满苦难磨炼的坚毅脸庞却浮现出一丝愧疚和想念。

“也罢,不过容许太白向师父请辞!”

太白转过身,不知何时几名师兄也已经来到了师父的旁边,正在围着酒坛子讨论着。

不等白袍书生说话,老者率先笑哈哈的说道。

“人可以走,酒留下!这东西好啊!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未品尝过这种好东西!”

山谷中传来数声欢快的大笑,太白将长安西游记酒楼的事情告诉老者,又将公主赠给他的折五令牌交给老者,说凭此令可半价购买任何一家西游记酒楼的东西。

交代一些事情,太白便和侯三娘一起出发前往长安。

而在山寨中算着账本的杜甫突然发现一家酒楼的账目少许多,以为是又有人贪墨,细细一核对没有问题,暂时放在桌子上没动。

没过半年,杜甫又发现那家酒楼的账目少了很多,甚至有一月是营亏了。

翻开地图查找着,那地方靠近长江下游,离南柯洲不远,正是李白失去音讯的地方,提起袖子,连忙跑出办公室,将这一发现上报公主。

第190回 十年一剑

庄重而肃穆,剑已铸成,公输机玄站在妹妹灵韵的前方,双手捧着一把长剑,这是祖父打造出来的剑,花费了十年的光阴,在他的心里,祖父是最强的铸剑师,他也将继承公输家代代相传的工匠手艺。

十年前,摩尼教覆灭时,武月绫救出了公输家单脉,因此得到了公输家的投效。

公输家族几经波折,终于决定前往长安,希望能得到皇室的认同。

可是到了长安才发现,匠人不管在哪里,地位身份都是低人一等,找到宫廷匠师许筑成,希望对方能引荐他们,可是却被安排在了小屋子里打铁,遭到了排挤。

祖父甚至折腰三尺去找当时权倾一时的李林甫,可惜,不仅没有得到赏识,还被毒打了一顿。

至此,祖孙三代rén liu落长安,不得志。

公输机玄虽然年幼,但这些事情却记在脑海中,没有忘却那个雪天祖父脸上的失落踌躇,偷听到家里还有一块祖传的陨石玄铁,这块玄铁可以打造成为一把神兵,若是将神兵进献给陛下,定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但,这也是欺宗卖祖之事,先辈们有过遗言,只有正真的帝王才值得公输家族用此陨铁打制一把帝器。

自从进了公主府,年幼的公输机玄发现祖父和父亲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起来。

直到一天夜里,他在门外偷听到祖父和父亲的对话。

“父亲,公主是对我们有恩,为何只得托付祖传之物?那东西打造起来至少要花费十年时间!”

这是父亲的声音,公输机玄在门口偷听者,通过门缝可以看到父亲那张不解和愤怒的脸。

“你觉得公主是一介女流,不值得我们这样做?这件武器应该送给在为父看来气数将尽的唐皇手中吗?”

公输机玄第一次看到祖父认真的皱巴老脸庞,仔细地回想着父亲和祖父的争执,公主吗?

一张清丽的面容映入脑海,以及递过来的糖果,这是个好印象。

每次见到公主,都能收到好吃的糖果,味道甜甜的,有羊奶的香味。

公输机玄觉得公主是个和善的大姐姐,很容易亲近。

争执过后的第二天,在炙热的铁匠坊中,祖父开工了,父亲却不在。

公输机玄静静地躲在远处看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父亲总会跟着祖父学习经验或者聊天,互相微笑,互相理解帮助。

公输机玄觉得不行,于是脱去了书卷气息浓厚的圆领服,换上粗糙的匠人服饰,还有带着腥味的牛皮手套,帮着祖父铸剑。

一天重复着一天,一日重复着一日,用重锤敲打变形,放入火炉中炙烤,取出来再次敲打。

因为公主使用的是一把剑,祖父也询问过公主,最好是什么样的剑,公主给出了一张设计图。

公输机玄用祖父的话来评论,这张设计图纸惊艳绝伦,就算是现任宫廷匠师许筑成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宽厚平直的剑身,锋利狭长的剑刃,粗壮的握把,通过设计图便能看到整把剑的风格,这是一把汉剑。

鼓动风箱,添加柴炭,出炉锤击。

直到五年后,玄铁才锤炼完成,问题在于如何让其融化,最后浇筑在模型之中。

普通的火炉已经不管用了,至少在公输机玄看来是这样的。

这时,离家出走的父亲回来了,带来的是一个新形的炉子,搭建完成后和胡帽有些相同。

而对于祖父的偏见,父亲似乎也已经放下来。

于是继续开始铸剑,融模成功后,剑的雏形已经打制完成,接下来就是将其打磨平滑并且雕刻上花纹。

因为玄铁的缘故,这些步骤都很不容易,祖父的还病倒了几次。

公输机玄想要祖父暂时休息,工序可以交给他们,可是无论如何,祖父都不同意。

一年挨过一年,公输机玄和父亲在铁匠坊外头的乘着凉,喝着冰镇的麦酒共同聊天。

“机玄,你想去考取功名吗?若是想当官的话,直接上杨右相的府上,用十块黄金换取一个九品官当当如何?”

公输机玄觉得父亲今天特别的开朗,一点也不死板,兴许是喝醉了。

“父亲,如今这功名有何用之?还不如留在公主府,替公主效力呢!”

公输机玄看着父亲欣慰地点头,并没有从父亲的脸上看到醉意,他是说真的。

“你知道吗,起初我不赞同将祖传玄铁打制成长剑并献给公主,可是最近几年我跟着公主在外头走南闯北,渐渐的认识到了一些事情,也就回来了。”

公输机玄给父亲倒满麦酒,白色的泡沫溜出竹筒滑在父亲粗糙的手背上,挑挑眉毛,用手去擦拭,却触摸到父亲手上硬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前父亲说过的话,不要忘了自己的老本行。

“怎么了?”

“没怎么,”公输机玄连忙缩回手,但似乎没有逃过父亲的眼神,于是岔开话题,“听说前几日丢了一套蒸馏设备,酿酒坊的那个红鼻子老头似乎气炸了。”

“别说其他的事情,其实,机玄啊,祖父恐怕”

公输机玄一开始还安慰父亲,祖父不会有事的,但他却目睹祖父身体一天天的垮下去,只为了铸成一剑。

十年后。

鼓风机呼呼作响,公输机玄拼命地拉动着箱栓,想哭又不能哭,看着祖父一边口吐鲜血,一边用锤子敲砸着剑尖。

“不要哭,机玄,你已经是男子汉了,你也成家了!”

“父亲!”

“祖父!”

公输运图白色的胡须上沾满了鲜血,那是刚刚从口中喷溅出来的,但是手握锤子始终没有停止,就差一点,剑尖就完美了!

“祖父,你不能有事啊!”

公输机玄激动地嚎叫着,面部表情已经不能自主维持正常了。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剑身祥瑞的云纹被鲜血染红,成为了一朵鲜红的花儿。

“不要过来,就差最后一下,最强的铸剑师都会用最后的生命打造出一把绝世神兵!流传百世!”

当!

最后一锤落下,剑彻底成形了,这是一把汉剑,五瑞祥云集于剑身化作一朵妖艳的红花烙印在剑身。

公输机玄看见祖父僵在原地,目眦尽裂,准备冲上去,却不料祖父用眼珠子瞪了他一下,转身立刻将剑置入冷水中降温。

那多鲜血染红的花纹就这样永久地烙印在长剑上。

“云丹”

公输机玄上前与父亲一同扶着祖父,只听到这样断断续续的四个字,直到现在捧着长剑跪伏在祖父的墓前,他依旧念叨着。

“云丹汉剑!”

第191回 归来(上)

十五载元月,洛阳陷落,三月,潼关告急,长安危矣。

长安启夏门,不少行人议论纷纷畏惧不已,滞留在高耸的城门外不敢动弹,前方的庞然大物是他们惹不起的动物。

年长的人或许还记得长安曾经的一个传说,以及童子传唱的那首歌谣。

豪华大气的国舅府前,杨家仆人林立,不少下人持五彩灯笼,分列围着四驾披金挂银的马车。

杨国忠发家致富,库存近百万两黄金,穿紫袍挂银鱼袋,威风凛凛,神采奕奕,左拥右抱,身旁伺候的美女如云。

这四驾豪华马车乃是杨家三国夫人们的亲驾,只是其中有一架车驾中并无主人坐于其中,那是秦国夫人杨秀萍的车驾。

排列大阵仗,随时准备出游。

这时,杨家恶奴都不敢靠近虢国夫人的车驾,不少偶尔经过豪驾旁的女婢、宦者都识相地让开,因为其中传来令人不好意思的低声呢喃和急促呼吸之声。

没多久,杨国忠头冠不整地从翠珠串成的车门帘里走出来,面色通红,满脸的油光可以反射天上太阳照下来的阳光。

上到自己的车架中,又揽住两名姿色尚佳的女子。这两名女子都是春香楼的头牌,继半枝春成为半老徐娘后,新培育出来的都知。

羯鼓挂在数名乐人的腰间,开始敲打起欢快的节奏,节奏犹如潼关城外的马蹄声般在街头混乱。

数百名杨家恶奴上前开路,手持棍棒朝着那些躲闪不及挡道的小商贩、行人打去,并且以此为乐。

车马奔腾,张狂肆掠,犹如瘟疫一般朝着长安宽阔的街头泛滥,从东市出发,往西市而去。

凡是行人皆侧目望着这四驾车马肆无忌惮地奔驰着,书生、老者纷纷侧目不已,但没有人敢上去阻难挡住。

地上沙尘滚滚,长安城平常而又不平常的一天开始了。

西市中,广宁公主与丈夫一起来到马坊,准备购置数匹精良的马匹,以备不时之需。

丈夫是个书生,原本是一无所有,因为在西游记酒楼中偶遇广宁,两人一见如故,便私定终身。

虽然遭到反对,被广宁一哭二闹就差上吊给犟了下来,因此也惹得李隆基十分不悦,原本是打算将广宁嫁给杨国忠的大郎,只能不了了之。

此刻的广宁公主身着淡粉的衣裙,气质沉稳,身形较为发福,与原先相比长高了一个脑袋。

“仙仙,不是我说丧气话,长安怕是待不长久了,希望到时候能早点撤离!”

楚华握着李仙仙的柔荑,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忧虑,他现在是一名五品红袍官员,但却是仙仙买来的,原本也不想应承这份差事,为了响应仙仙的一份心意,自然就硬着头皮去当着所谓的五品高官。

“我知道的,这些年,也不知道蝶儿妹和月绫姐过得怎么样,哎,祖父却还不知,大唐的江山危矣!”

李仙仙也是愁容满面,愤懑不平时又想起了什么,低声喃喃。

“若是月绫姐在长安,肯定有办法的”

楚华轻轻抱着李仙仙,拍了拍仙仙的肩膀,眼中充满了坚定。

“那护国公主离开长安是个好事啊,不然后来杨国舅对付的就不仅仅是太子了,如今太子殿下似乎有所动作,若是可以,为夫打算去投效太子!还能寻到一丝出路!”

听到此言,李仙仙甩开楚华的胳膊,倔强地说道。

“那个叔伯表里不一,你不能去投效,太子虽是仙仙的长辈,可是仙仙也不傻,人心善恶还是分得清楚的!”

楚华低头又抬头,深情地看向李仙仙,最终认同了广宁的想法,两人继续在养马的围栏中选马儿。

不久,两人带着数名仆从领着几十匹良马出了马坊来到西游记酒楼前方不远处。

在他们后方,急促的马蹄声以及越来越近的惨叫声传来,因为人群密布,一时间看不清宽敞的街道后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广宁只好骑上马背,挑目望去。

路边的摊铺都被掀翻了,罐子坛子往街中掀飞落地砸得稀巴烂,一群灰衣奴仆拿着棍子开路,遇到走得慢或者在意自己货物的不管老幼妇孺,举起棍子就是暴打,不少干果散落了一地。

而路口中心似乎停着几辆豪华的车驾,也不知道留在那里做什么。

这时恶仆将街道清理得差不多了,开始招呼后面的车驾,同时分两列散开,并不去清理最前方的街道。

紧接着,四驾马车现身,随着鞭挞声响起,马车争先恐后往前冲刺,似乎在比试速度。

马儿嘶鸣,纷乱的人群察觉到了危险,丢弃肩上扛着的扁担、手里热腾的芝麻胡饼,或者抱着东西往两边逃窜挤去。

广宁与楚华两人见到此景,不由怒目相视,那些显贵的车驾他们认识,是杨家的!

“快,牵着马往左右避开!”

广宁急忙向着面面相觑的仆从们下令,同时下马拉着马头往旁边行去,不断招呼旁边的行人与摊主赶紧避开。

但还是来不及了,不少行人被车马撞飞重伤,广宁购买的马匹也挡在了路中间,将快速奔来的四辆车驾挡住,并发生了激烈了撞击。

拉着车驾的披甲宝马撞上挡在路间的几匹健壮的良马,马匹的身上发出骨头断裂声响而歪倒下去,而车驾因为惯性没办法停滞,甩飞出去从马与人的身上碾去。

片刻间地上积满了鲜血,无法分辨究竟是人的还是马的。

广宁因为楚华的扑抱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同样,闹市街道中间来不及躲避的百姓因为数匹良马的阻挡而在突然的事故下幸免于难。

哀嚎声响起,咒骂声也响起,还有马儿死前的悲鸣。

恶仆们蜂涌而来,杨国忠扶着腰一瘸一拐地从豪华地车驾中爬出来,让手下赶紧去看看翻车的虢国夫人与韩国夫人的安危。

怒斥道。

“这些放置在路中的马是谁的?”

听到言语中充盈的怒火,不少看戏的人都抖着激灵躲远点,那些恶仆护在主人身边,有点狗仗人势的样子,全然不惧犯下的罪行。

有几名无辜者在地上拖着断腿哀嚎着往旁边爬去,生怕会遭到这些恶仆的刁难。

不良人从旁侧出来,拉扯着那些受伤的人,将其带走救治,识相地不去触怒杨国舅的逆鳞。

听到此言的楚华看一眼广宁,眼神决然,摇头让想要说话的广宁闭嘴,在其耳边轻言一句‘作为丈夫就应该保护自己的妻子’这样的话就冲到了杨国忠的面前。

“杨右相,这些马匹是下官的”

杨国忠听也不听,眼睛喷着火,指挥着恶仆朝楚华围去。

“来啊,给我打!奶奶的,还有那个公主也不要放过!敢挡道大唐国舅的道!”

第192回 归来(下)

广宁身边有数名仆从护着,但那些杨府恶仆却举着马鞭木棍冲刺而来。

泥土地面被碾压出来的车轮和深厚的马蹄印交叉纵横着,楚华也被几下打翻在地,尽管用双臂护住脑袋,额头还是被打出了血,咬紧的牙齿并没有惨烈的呼嚎,棒子和鞭子如雨点般落下,周围尽是恶仆的身影,从空隙间看到妻子也被恶仆围住了。

“给本相狠狠打虢国夫人,你没事吧,嘿嘿”

听到命令的恶仆们甩开了膀子,手脚并用,能招呼的全都往楚华身上招呼而去。

这时,广宁传来一声呼救声,楚华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却被打中后背的木棍子再次袭倒,趴在地上,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头发散乱着,整洁的幞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另一边,数名广宁公主府的仆从与那些冲上来的恶仆缠斗,没有多久一层防护就被突破。

一名仆从头部遭到棒击,鲜血如柱,侧身翻转跌倒在广宁的脚前,眼珠子彻底翻白,很可能已经暴毙。

冲破了防护的恶仆咧嘴狞脸而来,一脚踩烂了在泥地生长的小青草,举起鞭子,狠狠挞来。

惨叫声响起,广宁应鞭倒地,胸口的外衣撕裂开来,印出一道鲜红的痕迹。

但攻击并没有因此止住,木棒无情地砸落,长鞭在空中呼啸。

广宁的胳膊和背部都遭到了数下鞭击,鲜血染红粉色的外衣,渐渐往两侧蔓延,浓厚的红色沾染上粉红的绸布,额前也受到了当头棒打。

楚华眼睁睁看到心爱的妻子遭到无尽的攻击,拼着书生的疯狂,从地上冲起来,压倒一名恶仆,伸手挡开从正面打来的木棍。

木棍被挡开,但手臂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整条胳膊无力垂落,楚华一个趔趄扑在这名使用棍子砸他的恶仆身上,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耳朵,狠狠地用嘴巴啃了上去并撕裂,鲜血沾满脸庞。

呼呼地吃痛声响起,恶仆在地上打滚,这样的情况让其他数十名恶仆微微动容,但很快又追了上去。

楚华拉开围在妻子前面的持鞭恶仆,一额头撞过去,温文的书生此刻疯狂了起来,这一激烈碰撞,脑袋也嗡鸣起来,不顾那么多,下去抱住广宁,用身子挡住这些恶仆的毒打,将李仙仙护在自己的身下。

在众人畏惧权威不敢作为看戏间。

喧闹的街市被一声虎啸怒吼震住,惊叫声在安静的那一刹那也响起。

阳光懒懒,三月的燕子从天空落入西游记酒楼的巢穴中,婉转的身姿灵巧而活泼。

一只长近乎两丈,高半丈的矫健吊睛大白虎从人群中跃出,侧身蹬在酒楼的墙壁上,抓出四道深深的爪印,蹭地稳健落入这群惊愕的恶仆面前,带着一道红色的靓影,卷起铁尾扫来,把这些围在广宁与楚华身边的恶仆扫开,地方瞬间开阔起来。

十几名恶仆遭到装备了铁甲的虎尾拦腰横扫,最先受到扫击的那名恶仆腰部倒割出一道鲜红的口子,撞到另外一名恶仆身上倒飞出去,而另外数名都受到虎尾的扫击,不是肚子被划破一道口子就是腰部遭到撕裂猛击失去重心倒地而去。

哀嚎声遍地。

大白虎感应到主人的怒气,吼啸一声,露出尖锐的大虎牙,顶着额头硕大的王字傲视周遭,吓得那些恶仆往后退去。

武月绫从高高的虎背上跃下,来到头发散乱、血迹斑斑的楚华身边,将其翻起来,又检查了一下错乱不已、妆容尽花的李仙仙,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才刚到长安,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怒火燃上心头,这名书生应该就是仙仙的夫君吧,数年前她还送了礼过来,虽然人未至,但广宁算得上自己的妹妹,此刻妹妹受到了欺负,怎么说都得讨回一个公道。

这位驸马是个不错的丈夫,武月绫替广宁感到欣慰。

收拾心绪,抬头看向西游记酒楼的三楼,朝着正在嗑西瓜子的不良帅招个手,在指了指昏死过去的楚华和神志有些不太清楚的广宁,示意对方下来照顾两人。

做完这些就碰到一声喝问。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挡国舅府办事!”

武月绫朝着那名捂着肚子的恶仆看去,见到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嘴角微笑,朝前缓步行去,腰间佩戴的长剑晃动着,伸出手一掌挥去,静止在丹田的气突然暴动起来,红袖舞过,那名恶仆在空中翻转数圈落地仰面昏死过去。

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武月绫侧身摸了摸大白的脑袋,轻声说了几句。大白就开始绕着躺在地上的两人走,看样子准备保护两人。

“你是什么人?”

杨国忠见到异样,在护卫的重重掩护下发问,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这不是小国舅吗?多年不见,就把本公主忘记了?看来挂着官牌卖官位没少赚啊!”

听到此言,杨国忠面色铁青,喷火的眸子狠狠咬上红衣女子的脸上,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了。

“管你是什么人!给本相让开!”

飞扬跋扈的声音响起,让这些恶仆壮了壮胆气,很快呈包围状将武月绫和大白虎困在街头。

武月绫叹息一口气,面对数十名冲来的恶仆,摇头翻眼,真是不知死活啊。

拔剑出鞘,剑身有些斑驳,毕竟是十几年前的剑了,还是荆州带出来的。

面对三面冲来的恶仆,没有半点慌张,一个低身移躲避开交错砸落的木棍,单手持剑往右一刺,红袖慢舞,正中那名恶仆的手臂,剑刃撕裂血肉衣物,挽出一道血花在空中绽放。

左手横上,顶住这名恶仆的手腕,将其手中的鞭子扫飞,凌腿而上,一脚踢中此人的下巴,而后快速抽剑往左砍去,将那名拿着木棍的恶仆横背切伤。

紧接着错步往前,避开棍子,踩着这名恶仆的膝盖凌空跃起倒悬,一招回鸿落雁将周围涌来的数名恶仆斩伤。

或额头中剑,或肩膀被剑刃撕裂,十几名恶仆瞬间被武月绫解决,惊得围在周围看着的恶仆不敢动弹,就连杨国忠也愣在了原地,一个女子有这么厉害?

咽下一口唾沫,让两名护卫的一流高手保护自己,继续指挥着恶仆。

“快,不要傻愣着,给我打!”

武月绫厌烦地看一眼杨国忠,吹一声口哨。

大白虎怒啸起,奔到主人身边,虎目不善地瞪向那些蠢蠢欲动的恶仆,使得这些作威作福的恶仆们苦着脸欲哭无泪。

武月绫飞身上虎,跨坐鞍上,轻轻一摸大白藏在铠甲后的脑勺,便被载起横越到杨国忠面前,蹬起上半身,一爪一个护卫,把那两名挡来的高手如破麻布袋一样拍飞数丈远。

虎口大张,把杨国忠惊惧的面孔含过,沾满口水的大虎舌不忘从上舔到下。

杨国忠惊魂未定,趔趄坐在地上,脸上沾满了黏稠的口水,裆部传来一阵骚热,才清醒了一些,望着虎背上的红色倩影,他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那道身影,护国公主?

难道是护国公主归来了!

这时候,有数名童子从旁边经过,唱起了许久以前关于赞颂白虎公主的童谣。

无数的回忆涌入了众人的脑海中,不知道谁在旁边漏嘴说了一声:那时候还有一名斗虎状士

第193回 再会

公主府中,武月绫坐在熟悉的园林中,数年没回来,周遭变化倒是不大。

墙角数只猫懒懒散散地走到食盆前,朝着武月绫喵喵讨要食物。

武月绫看着这些猫,有花的,有黑的,有白的,就是不知道谁养的,拿起坛子里的干炸鱼片丢到食盆中,让这群小家伙去争抢。

老猞猁蹲在桌子上看着这一幕,老花脸贼不高兴了,抖擞着肥臃的身体,慢慢地站起来,朝着主人喵了一声。

闻喵看向老猞猁,这家伙又闹脾气了。

扑通一声落下桌子,在地上笨拙地翻动几下,老猞猁高傲地昂起下巴,左右摇摆着身体来到群猫面前。

群猫发现了身后的庞然大物,皆转过身呲牙竖毛望向来者。

老猞猁翘着短尾巴,举起小短腿,一猫各一掌,把五只小猫咪治得服服帖帖,半蹲在食盆前,朝着主人讨好地喵叫卖乖。

武月绫看得无奈,用手指头敲了敲老猞猁的肥头,抓了一把鱼片丢了进去,再给其他小猫咪一只撒一些。

“小娘子!”

循声望去,只见穿着淡青色修身长裙的婉儿正朝着自己跑来,满脸的笑容就如花朵一般。

“是婉儿啊,好久不见了!”

“是啊,小娘子都没有什么变化,一别五年了,婉儿时常想念小娘子。”

李婉儿拉着武月绫的手,深情细腻地看着,微微叹息着,小娘子的身形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薄。

“该去看看小春了,不知道她在后山住的习惯吗。”

武月绫拉着婉儿的手腕,手心传来丰腴的肉感,此刻的婉儿也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心中说不清是感动还是什么,就这样拉着她往后山去,大概这是真心朋友吧,在心中评论着,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半点私心的彼此交心才是真正的挚友。

这是前世无法感受到的,只有在这里才能真切的体会到。

祭拜完老朋友,武月绫召开了会议。

身体壮硕如牛的纪骁,模样有些憨倒是真的,只是那全身肌肉迸发出来的力量感却给人一种可靠感,难怪婉儿会看上人家。

细细数来,婉儿恐怕已经可以称作妇人了,只是风韵犹在,不能再等了,长安的事情一结束,武月绫打算给婉儿举办一场婚礼。

只是目前,形势不等人啊。

不良帅张恒还是老样子,只是脸上的胡须像是海带扎着一样,真是个潦草的男人。

鱼朝恩照旧低着头立在身旁,衣着身形都没有太多的变化,就是处事更加谨慎小心了,只有这家伙,还是那个小朝恩啊。

环顾一周,开始在沙盘上讲解情况。

“这次的事情很严重,我并不知道义父如何应对,但我这边至少能出一些力!这十年可不是白费的。”

“公主,恕张恒直言,潼关守不住!长安可能得弃城!”

这一言,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鱼朝恩偷偷低着头,看向四周,轻咳了一声,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起来。

“公主,诸位,请听小奴解释,那哥舒翰因为胡人身份而遭受到陛下的猜疑,明面上统帅二十万大军去驰援潼关,实则并没有军队的调度权,而待在长安皇城内服侍陛下的高内省则是直接领调这二十万大军,命令消息一来一回必定延误战机。”

“嗨!都是些鸟人,交给俺当大将军,老早就把反叛者击退了”

纪骁一拍桌子,震得沙盘沙沙作响,显然十分失礼。

“善勇!”

李婉儿从旁边走出来,拧着纪骁的耳朵,悄声责怪着。

武月绫看着婉儿和纪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紧接着堂内众人都跟着笑起来,大夸婉儿治夫有方。

这样一搞,婉儿就红着脸飞一般地逃了出去,实在难堪,只是情投意合,并没有以身相许,大家这般说来实则有些调笑的意味,不过因此气氛也不再是生硬尴尬。

“义父的决定我无法动摇,潼关的战事我也无法插手,但是长安我会守住!”

武月绫继续说道,看向不良帅,提出一个疑问。

“若是叛军进逼长安,不良人打算怎么做?”

张恒抱起了胳膊,抬着头思考,给出一个不算乐观的答案。

“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逃离长安,但也有坚守长安的,预计能留下来的不良人可能只有一万,长安城门多,地界大,光守城是不够的!”

“龙武军禁卫虽然有万数,但只保卫皇城,不会管百姓死活,公主不能再潼关出把力吗?”

张恒复问。

“不行,”武月绫肯定地摇头,仔细看着沙盘,微微叹息,“若是潼关失守了,就开始着手准备撤离,就希望潼关能晚点失守,那样时间就不会存在差异了,万一要是来不及,我会带着现在潜藏在长安二十里外的五千黑甲军去争取一些时日!”

“可是公主”

不等鱼朝恩说完,武月绫直接驳回了他的话。

“本公主的命没有长安百姓的命值钱!万一潼关真的失守,争取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张恒将赞赏的目光投向公主,愈发觉得当初没有跟错主公,可惜五千黑甲军加上一万不良人也挡不住回鹘铁骑啊。

“公主,有一件事情必须禀报,安禄山之所以能势如破竹,其实大部分靠回鹘铁骑的功劳!”

听到此言,沉默在旁侧的梁子心说话了。

“回鹘铁骑一共七千多名,先前安禄山攻克洛阳后,回鹘又派遣了三千重骑兵过来助力!而回鹘铁骑的战力确实彪悍,我先前在远处侦查过他们的战场,十万大军遇到回鹘铁骑冲杀变成散沙,最后面的陌刀队也无力回天,还是会被那群弯刀杂碎冲得溃不成军!主营一破,军心大乱,安禄山的二十万军队长驱直入,砍菜切瓜一样简单!”

说完后,将吊在脖颈处的一个木制望远镜桶取下放在桌子上。

“这个东西很好用!”

武月绫点点头,向风尘仆仆,脸上疲倦不已的梁子心表示辛苦了,琢磨了起来。

龙武军只会守卫皇城,共有一万禁军精锐,而自己这边目前能用到的战力也只有一万五,对阵擅长冲杀的回鹘铁骑胜算很低啊。

不过还有新式轰天炮和撼地雷,就算有这样的东西,击败了回鹘七千铁骑又如何,后面还有二十万大军。

正在众人愁眉间,李白刚好走进大堂。

“公主,来什么便挡什么,乘风破浪会有时,届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区区胡人如何敌得过我泱泱大唐!”

“哈,太白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武月绫笑迎而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第194回 母为身教

潼关战火连天,箭雨从天而降,石块粉粹城墙,没有草木寸生。

兴庆宫中,歌舞升平,清平调再一次响起,只是传唱的琴女已经换了数名。

奢靡的灯火下,君王带着爱妃游园,仿佛在仙境游历,过着活神仙一样的生活。

东宫之中,李亨举着剑四处乱砍,疯狂作态,时而癫狂大笑,时而抱住过来送饭的宫女,喊着宝贝别走。

“哈哈哈哈!”

李亨将宫女衣服撕裂,病态的惨脸露出绝望的神色,最终脸部肌肉停止了抽动,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拿着被撕裂的纱衣。

宫女胸口脸上都是红色的抓痕,盘起来的鬓发早已经乱做一团零散,抽咽着,惊惧的泪水划破妆容,从臃胖的脸颊滑落,把就在酒窝上的黑黛点擦污。

站起身来,长剑在空荡的宫殿青石地板上划出嗞嗞的声响,李亨胸怀衣服缭乱,充满仇恨的冷眸看着躺在地面上的宫女,惨淡一笑,带着十足的痞气。

宫女想要爬起来逃走,太子殿下疯了的传言果然不假。

提起剑,李亨像是踩死一只蚂蚁那样,将锋利透着寒光的长剑掷入宫女的胸口,冷眼看着宫女挣扎着死去,最后发出惨然的笑声。

“这些年,本太子的两位爱妻都被奸人陷害,都被父亲大人陷害,都被陛下陷害!哈”

李亨缓缓走出烂纱飘荡的殿门口,迎着天空的冷月,张开双手做出怀抱的状态,突然开口。

“静忠!你说本太子演得好不好?”

“好,精妙绝伦!”

李静忠像只迷路的小鹌鹑,拍起了难听的掌声,好似在评判一件工艺品样夸着。

“静忠啊,你知道吗?父亲,陛下就要失败了,那个还在兴庆宫中享乐的老头居然以为自己稳坐帝位!”

“是,太子殿下登临帝位就快了!”

李亨突然转过身,用布满血丝的眼神看向李静忠。

“去,给我把你物色到的江湖人物许以重金召集过来,天下大乱,我要设局!”

“是!”

第二天,纪骁扛着六袋白米朝着西市行进,在大街上被一名蒙面人挡住去路。

李静忠也趁机从旁边走出来,笑嘻嘻地对着大块头纪骁。

“这位壮士,可是斗虎壮士?”

纪骁扛着六袋大米脸不红心不跳,挑起粗大的眉毛看着李静忠,点着憨下巴。

“嗯,俺是!”

“那就好了!”

李静忠拍拍手,立刻让人抬出一箱黄金来,摆在了纪骁的面前。

纪骁一看不得了,满箱金灿灿的,眼睛直得不能再直了。

“壮士,喜欢吗?”

李静忠嘿嘿得意地笑着,不停地搓手,半点着头相当的满意。

“俺喜欢!”

纪骁看得合不拢嘴了,完全被这箱没见过的黄金吸引过去了。

“壮士喜欢,那在下就送给壮士了!”

“真的?”

“真的!”

“好啊,俺要了!”

笑得像个孩子似的,纪骁放下背上的米袋,夹起一箱黄金,看向这个小宦者的眼神都相当的亲切,眨着眼睛,乐滋滋地准备走。

“哎,壮士,如今黄金收下了,不如来东宫替太子办事!”

“好啊!”

纪骁头也没回,夹着箱子扛着六袋大米朝着西游记酒楼行去。

李静忠摸着下巴,心说真是个憨头呆子,转动眼珠子,鸡贼地说道。

“那说好了,明天这个地方还有一箱黄金!”

“哦!俺知道了!”

纪骁就这样被明明白白地收买了,不过。

他回到公主府后,将黄金放到了头发花白的纪母面前,同时欣喜若狂地说明了这些黄金来历。

“娘,大发了,大发了,俺想去帮太子做事,这么多黄金,在长安可以买好多大宅子啊!”

纪母审视着箱子里的黄金,摇头不已,同时叹息看向正在门外晾晒着衣物的婉儿,心再度一横,拿起一把芦苇扫帚,狠狠地对着纪骁砸去。

“善勇!我的儿!自古以来,忠臣不事二主!这些年,公主府待我们有大恩,你怎么就这么快忘了!”

三十出头的纪骁听到此言,立刻愣在了原地,虽然平时憨憨的,但并不傻。

“知恩要感恩!你一日是公主府的臣子,永远都是公主府的臣子!老娘我平日足不出户,可是也听到许多长安的事情!别以为娘老了,就不会打你了!”

一扫帚横打过来,结实地挨住娘亲无力的打罚,纪骁立刻跪下磕头请罪。

“是儿不孝!儿知错了!可是儿都答应人家了!”

“你!哎哟心口啊!”

“婆婆,你怎么了?”

纪母大骂之时,婉儿就已经站在门口了,见到纪母捂住胸口要倒下,上去搀扶住老人家。

“没事,婉儿啊,你听着!”

“是,婆婆!”

婉儿眼眶微热,她无微不至地照顾老人家已经数年,很清楚老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婉儿虽然没有过门,那是因为公主的原因,你当初说这姑娘长得可对眼了,俺才给你拉的机会,人家姑娘是公主的女婢,没有公主的准许不可能嫁给你!而且,俺也不觉得那个传言疯疯癫癫的太子有什么好的,看看公主,刚回长安就为国之安危奔走!”

纪母说完把气也给理顺了,重新坐在了高榻上。

“可是,娘亲不是教导俺要做君子吗?失言便是不信,那便不是君子”

听到此言,纪母立刻噎了回去。

“当你被财迷心窍的时候,你已经不是君子了!你是个小人,善勇,你是个小人!”

纪骁庞大的身躯受到了触动,连续磕了数十个头请罪。

“儿知错了!”

按照约定的时间,纪骁在同样的地点见到了小宦者李静忠。

“壮士,在下又带来了一箱黄金!正所谓哪有君子不爱财,壮士只要”

纪骁舍不得地看一眼箱子里的金块,拿起一块块朝着李静忠扔出去。

第一块被那名蒙面人挡住,却挡不住数块黄金的砸击,最终有一块打中蒙面人的金块从其身形滑穿过去正中李静忠的脸部红心。

纪骁看到李静忠两眼一斗鸡翻白昏倒,这才得意地离开了街道,继续扛着数十坛烈酒送往西游记酒楼。

就在这一天,受到医师救治的广宁夫妇两人也平安醒了过来,而潼关失守,哥舒翰战死城头,大唐的最后一道防线崩坏的消息如瘟疫一样散播在每个人的心里,恐慌降临了。

第195回 失守

夜幽幽寂静,兴庆宫中,宫殿深处一片安详。

“陛下,不好了!”

“嗯?什么?”

从锦被中惊起的李隆基着半开huáng sè内衣,身侧躺着的是同样睁开眼睛惊醒的杨贵妃。

不过此时贵妃裸着的肩头露在被子口,充满柔情妩媚的眸子让高力士移开难堪的视线。

“陛下,臣有罪,潼关破了!哥舒翰抗命不撤,带着二万军士战死城头!军心溃散,军势溃败,敌人分两路而来,大约三万叛军从水路来走渭水堵截,陆路回鹘七千铁骑率先而发一路当先,似乎有劫掠的意图,而其后还有十万叛军朝着长安攻来!”

高力士扑通磕跪在地上,震得李隆基心头粉碎。

“什么?什么?什么?”

高力士艰难地抬起头,重复地说道。

“陛下,潼关破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力士啊,快给我出出主意!”

李隆基愣了一下神,立刻颤颤巍巍地扶起这位老宦臣,只有这位老心腹才是最值得信任的,潼关丢失,如今叛军直指长安呐!

“陛下,陛下!”

高力士抓着李隆基的胳膊站起来,掏心掏肺地喊着,略肿的眼缝里闪烁出感激的泪花。

“陛下,现在只能暂时撤离长安,令陈大将军护驾,只有陛下保住了,大唐才不会群龙无首,才能继续昌盛下去,一切以陛下为重!”

李隆基抖动着身躯,完全没有了君王的风范,不停地点头,看向贵妃,最终下定了决定。

“那我们该往哪里逃?”

“调令灵武节度使郭子仪率军前来救驾,同时撤往灵武,那里有数十万唐军,不仅叛军一时半会无法攻到,还可以防守保卫陛下安危,到时便可以调动各地节度使前来讨伐叛军,收复失地!”

李隆基看向爱妃,老眼中充满了宠溺之情,张口欲言又止。

“陛下去哪,玉奴就去哪!”

李隆基和爱妃深情对视,这才下达命令。

“力士,立刻召集群臣以及陈将军!通知在长安的所有近亲皇室!”

“是!”

宫中的夜里平静,挂在树上的灯笼光芒随着夜风而闪烁着,照的陈玄礼白胡子有些不明朗。

他怎么也没想到安禄山居然会反叛,明明是陛下的义子,却大逆不道,果然骨子里流的是胡人的血吗?

叛军的攻势也太快了,还有回鹘的铁骑相助,但是守军败得太快了,难道大唐就真的没有一战之力吗?

现在希望全部寄托在潼关,潼关一失守,不管是水路是陆路,叛军都将畅通无阻,到时候长安靠他这一万龙武军精锐可挡不住!也不会有人能守住长安。

连声叹息,为了大唐驻守长安皇宫几十载,头一次这样彻夜难眠。

“大将军,请先去休息,宫中有我等看护,定然无碍!”

陈玄礼看一眼年轻的校尉,缓缓摇头,将脸投向灯笼火光的怀抱,苍老的脸庞显得十分孤独和悲凉,不过一瞬再度坚毅起来,不能以将军的身份向部下表现自己软弱的一面。

“今夜无眠,你去巡视一番,我再坐会!”

“是!”

恭敬而干练地回应后,校尉也遵循命令听话的离开。

陈玄礼感受着灯笼中烛火的摇曳,心底慢慢升起一股对黑暗的不安,这份不安在数声呼喊中应验了,紧接着而来的是潼关失陷的消息,和陛下召集的命令。

同样的半夜,武月绫也被唤醒了,出了陇井阁,在会议大堂中见到了匆匆赶到的诸位。

“公主,潼关失守了!就在昨天!”

先说话的是从宫中得到消息的鱼朝恩,他面色焦急,相当的难堪,毕竟这个不好的消息出自他的口中。

“是的,我这边也接到了钉子的情报,十万火急!潼关失守,哥舒翰老将军战死,溃败的守军降的降、逃的逃,根本不可能阻挡叛军行进,而回鹘铁骑一勇当先,似乎是想来劫掠长安!”

不良帅张恒上前将一张信纸交到了公主的面前,希望公主能给出指示。

武月绫认真听取众人的意见,自己也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情况可跟工会战不一样,失败了就不会第二次机会,战争是残酷的,她在剑南就感受过这样的绝望,战场上断手断脚,胸口被箭穿透却还拖着将死的身躯在地上蠕爬挣扎着。

回鹘铁骑可能不到十天就能快速赶到长安,而叛军则是需要十五天,就算不休不眠,骑兵也需要七天时间,这期间自己必须率着五千黑甲军独自面对传言攻无不克的回鹘铁骑。

一切来得太快了。

情况比预料的还要糟糕,本以为潼关至少还能坚守七八天,那样自己这边也就有提前布置的时机了,现在,时机需要自己去争取,必须提刀上战场。

“张恒!”

“属下在!”

武月绫将数枚旗帜插到长安的各个城门口,包括曲江池开凿入长安,以及其它入长安的大水渠。

“不良人立刻散布潼关失守的消息,不要制造恐慌,必须说让他们知道长安还有人能守,还有人能在守着他们,但必须将撤离的消息告诉他们,七天时间,足够他们拖家带口撤离长安,前往剑南!”

“是,只是。公主,度过渭水水道的渡船会不够啊,户部登记在册的百姓就有四十多万户,差不多一百万多人,就算行进也走不了多远,食物恐怕就会不够!迟早会遭到叛军的袭杀!”

这是,火急火燎赶来的李白听到武月绫的指挥立刻就将利弊此法说了出来。

武月绫摸着下巴,这下子她也犯难了,确实如此,带着粮食又拖家带口,七天时间,能走出多远,恐怕不足一天就会被叛军发现并截杀。

揉揉额头,武月绫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那就不要将潼关陷落的消息告诉他们,等到只剩一天的时候再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根本守不住长安,所以需要百姓一起替我们守城!长安和他们的生死都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我们根本无法拯救任何一个人,只能自己拯救自己!”

“嗯!”

在场的人都频频点头,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单靠他们的力量太单薄了,长安这么大,城门口和水渠道太多了,若是被围城,那必须得有相当的军力来防守,除了发动组织百姓,别无他法。

“百姓需要武器,国库中的兵器都必须拿出来支援,只要能拖住十五天,我们就有机会!另外,洛阳的情况有人知道吗?”

“公主,洛阳百姓被叛军抢杀劫掠,就如传闻一样,叛军不仅仅抢夺妇女,更重要的是把老弱病残抓起来坑杀,他们需要的劳动力和粮食,以及任何有用的东西,洛阳城虽在实际已经亡了!”

梁子心拱手回答道,面色悲痛,句句铿锵有力,此仇必报。

听到此言,武月绫也咬了咬牙,安抚众人情绪后,立刻下达命令并且展开了行动,自己前往皇城,劝说义父留下来一起守卫长安。

第196回 离心

夜里的长安十分安静平和,除了偶尔的夜吠之声,经过民房的时候还能听到居坊中的婴儿半夜醒来时哭啼吵闹声。

武月绫掀开车帘,望向街道旁边亮起的黯淡微光,呼出热气,三月天的夜里还是很冷的,便随手拿了一件衣物披给在驾车的楚儿背上。

长安的夜晚,有时候还真的挺温馨的,真不希望战乱波及这座城市,武月绫在心中祈祷着。

时间过去了许久,闭目打了个盹后又醒了过来。

马车轮子飞速旋转着,朝着皇城的方向疾驰,武月绫透过车帘能听到坊壁内驴拉磨的声音,以及周遭热闹的吆喝,再次掀开车帘,天色已经蒙蒙亮,街头路边不少早起卖芝麻油饼早点的小商贩开始了经营。

远远就能闻到香喷喷的羊肉汤的气味,武月绫拉开车门帘。

“楚儿,我们下去吃个胡饼喝碗汤吧,也不急于一时,若是义父还算清醒的话,此刻应该早就开始调兵遣将了!”

“好的,小娘子总是这么操劳,自从进入公主府来,你就变了,变得不是楚儿以前认识的那个小娘子了。”

“你傻不傻啊,你家的小娘子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变呢!”

武月绫和楚儿一起下了马车,来到一家刚刚摆好摊的胡饼店。

“哟,两位大千金准备吃些什么?芝麻饼还是馎饦糕点?这里有红枣糕,还有油炸的圆饭团子”

胡饼摊的摊主是个短胡子大叔,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不凡,指不定是皇城里的某个千金,只是两人手挽着手,分不清楚谁是小姐谁是仆人。

“不要太油腻了,我就一个胡饼一碗汤,楚儿,你呢?”

“我要两碗羊汤三个枣糕!小娘子你怎么不吃枣糕啊!”

武月绫笑着摇摇头,对于看向胡饼和枣糕,还是觉得胡饼更加亲切一些。

“原来您是千金,汤和胡饼准备好了,请喝!”

短胡子大叔殷勤地端着碗放到露天的食案上,点头弯腰,笑容可拘。

武月绫习惯性地道谢。

却被对方反敬回去,一个劲地喊小人何德何能,对于楚儿,只是把碗和油纸包的枣糕放在摊面上的空闲位置,让其自己拿去。

看在眼里,对着憋着气的楚儿摇头失笑,让楚儿不要闹事,没想到这个胡饼摊大叔为人处世还蛮有一套的。

吃完早饭,继续往皇城里行去,新一天的首次锣声开始传响,长安的清晨还是如此的热闹。

来到兴庆宫正门前,武月绫下车后发现原本有两名守卫的宫门口就剩下一个老兵。

走上前,看着老兵,心中散发着一股不安。

老兵见到有人过来,看其红色的衣着,又是名女子,虽说未见过面,但根据车驾的样式就能一眼瞧出来,连忙行礼。

“公主!”

武月绫并不意外,只是好奇平日守卫宫门的两名明卫哪去了,来到宫门前往里瞧了瞧,并没有看到暗卫的踪迹,宫内也没有仆人行动。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驻守?”

“禀公主,陛下搬离了”

“说实话!”

喝一声,目光严肃地盯着老兵。

“公主恕罪,陛下因为潼关失守,害怕叛军前来,提前去太极宫召开会议了!”

“原来如此,想必义父也知道火烧眉头的重要性,应该醒悟过来,多谢了!”

老兵跪伏下来,诚惶诚恐,“公主不必如此,小人已经老了,根本没办法抵御敌军,只能留守皇城!”

“不必如此,只要义父能明晓大义,长安必定无恙!”

武月绫说完急匆匆坐上马车朝着皇城行去,进入皇城,第一次发现这里十分的冷清,既不见军士,也不见官员,为何会如此?

带着疑惑,武月绫来到了承天门,看向墙后巍峨的太极宫,赞叹宫殿的雄伟之外,在城门口依旧只看到一名老兵驻守,不过与先前不同,有一个棕袍书生正在急躁地说着些什么。

让楚儿架着车马靠近才听清楚,似乎是责问为什么整个皇城没有人,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啊。

下马后,才看清楚正是醉八仙之一的崔宗之,竟然是一名老友。

“崔宗之?崔国公?”

武月绫连问两声,靠近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白酒味道,扶额感叹,真不愧是醉仙。

棕色长袍满脸醉红的崔宗之转过身子,打个酒嗝看向武月绫,做出‘哦’的口形惊讶起来,不顾男女之别,直接拍着武月绫的肩膀,“原来是护国公主啊,你怎么没走啊?我还以你也走了!”

只是这话和语气也未免太酸了吧,武月绫还未动手推开崔宗之的手臂。

楚儿一马当先,熟练地抓住崔宗之的手臂一个反锁后背就将人给扣起来了。

“哎哟,哎哟!”

崔宗之被人反扣手腕,半躬着腰,吃痛地呼喊着。

旁边两名仆人见到主人吃瘪,立刻上来帮忙,还没靠近楚儿两步就被踢飞了。

老兵站在旁边惊异地看着这一幕,一个是世袭的国公,一个鼎鼎大名的护国公主,这两人互掐起来他到底该站那边啊,精明的他立刻选择了中立,那边都不得罪。

“楚儿,放开。”

武月绫轻咳一声,提醒楚儿将其放开。

“怎么了?崔国公?说起话来可酸了!”

崔宗之冷笑起来,渐渐转为癫狂过分的笑声,最后才收敛,摇头看向曾经同窗的公主。

“陛下带着一万龙武军和数名大臣一起逃亡渭水水道,准备北渡渭水前往灵武避难!昨夜就走了,长安不日就要失守啊,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哦!”

说完后,崔宗之瘫坐在地,完全没有半点精神,萎靡不振地像是小孩子气般用手拍着地面。

老兵和两名仆人前来安慰坐在地上仰天作哭状的崔国公,皆面露悲戚之色。

武月绫往后退了几步,本来皱起来的眉头更加皱了,几乎拧成一条麻绳,心中大骂该死,潼关一破,本来就是最糟糕的情况,现在义父带着一万重要战力逃走,那长安就真的毁了!

“武月绫,你也是八仙,何不与我一同逃离长安,避免战乱,怎么样?”

崔宗之站起来,半疯癫的喝问着。

“不,我走了,长安的百姓真的没法活了!”

面对一女子的此言,崔宗之嗤之以鼻,“就你?就算你是护国公主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守住长安,按照情报,现在有十五万叛军直逼长安,到时候劫掠之时,公主你何去何从?难不成要为奴为婢?”

武月绫冷眼看向崔宗之,一甩红袖,拿出烟花筒,对着天空放出数朵赤色的紧急烟花。

“若是我没有看错你,那就拿起武器来拼命吧!我这一女子尚且不惧生死,你堂堂七尺男儿愿做那苟且偷生之辈?”

面对质问,崔宗之愣在原地无言以对,公主表现出来的是宁死不屈,就算螳臂当车,也要让车身颠簸一下!如此豪言,他不得不重新考虑余下的打算了。

第197回 抉择:登往帝座的伊始

皇城之中,率先到达的是不良帅和不良统领梁子心。

“公主放出赤色烟花,不知道是什么紧要情况?”

张恒黑眼圈深重,昨晚一夜未睡,白天忙着召集不良人,累的够呛的,准备休息一会,又被赤色烟花吸引过来。

“不良人立刻把皇宫清理一遍,找到国库,检查有没有可以使用的兵器,义父带着一万龙武军出逃了,我现在去追,若是能追回来那再好不过,若是不行,只能靠我们这一万五千人了!”

武月绫立刻做出了决断,将临时的一些事情暂时交给不良帅来处理,包括看到红色烟花朝着皇城聚集的众人。

“另外,长安骊山方向可能会来举着红旗,身穿黑甲的三千将士,那是这十年在剑南发展出来的精锐,大部分人都是公主府原本的团练!你到时候去接应他们!”

接到命令的不良帅和不良人统领都恭敬地拱手敬送。

武月绫说完便和楚儿一起骑着马朝着芳林门的方向疾驰而去,出了禁苑,来到一处山坡上,修整了一个时辰后边和黑甲军第三骑兵营和第五弓兵营集合了。

只有这两个营有战马,因此才能追上义父,希望能将那一万战力劝回来。

顶着不算炎热的太阳出动着,两千战马疾驰翻山越岭,直到太阳下山,来到一处平原,远远的看到了在原野上驻扎的龙武军军营,还有迎风招展的龙武军旌旗。

“小娘子,找到他们了!”

“嗯!”

见到一排黑甲军士气势汹汹地冲来,守卫在大营前方的龙武军军士吹响了警戒的螺号,弓箭手立刻集结,骑兵也摆开阵列。

这样的情况让本来因为逃命而累得气都没喘一口的李隆基和群臣惊讶地奔出主营账。

“陈将军,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李隆基拽着贵妃白皙的手腕,瞪着眼睛问道,似乎有些吓得不清。

“不清楚,陛下镇静一些,就算潼关破了,叛军不可能这么快就追来,所以请陛下放心!”

陈玄礼急忙跪地做出请罪的动作,向圣人报告着。

“是的,陛下,陈将军言之有理,以长安和潼关的距离,至少也要十几天才能到达,就算轻骑突袭,也要七八天的时间,到时候我们也就度过渭水,到达咸阳,届时补充修整一波,直往灵武便可!”

高力士见状也平复了心情,急忙将合理的分析告知陛下,这顶多是虚惊一场。

等到圣人情绪稳定,这才朝着大营门口行去,看到了两千排列整齐的黑甲军,率先映目而来的是数杆红旗,红旗并没有纹任何的文字,看不清究竟是何属。

陈玄礼跨马出阵,在军士的簇拥下来到黑甲军前方,看向黑甲军阵前的红衣女子,脸色一惊,领军者是他认识的人,是护国公主,于是朝着身后的百官和圣人举手示意。

“是公主,护国公主!”

“护国公主?”

李隆基听言皱起眉头,他把刚回长安不久的护国公主给忘了,虽然来拜访过,只是没有记在心里,慌张逃离的时候便把其忘记了,现在前来肯定有不少怨言,只是外姓的身份始终不好,就像那贼子安禄山一样。

杨玉环听闻是义女来了,连忙拉扯着李隆基的衣服,笑靥如花,能吃到新鲜的荔枝,义女可是有相当大的功劳,因此也十分喜欢这名义女。

“陛下,那是玉奴认的女儿,不如”

“不如什么,我待安禄山如何?他还不是反了,如今这个节骨眼出现,义女恐怕也居心叵测,更可能与那安禄山串通一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差错了!”

李隆基白胖胖的脸有些扭曲地愤道,对于安禄山叛乱一事,显得十分的气愤。

“来人,告诉陈将军,给我试探护国公主是否想护国?来此作甚?”

李隆基愤怒地下完命令,此举吓得杨玉环捂住嘴巴,泪眼婆娑起来。

“是,陛下圣明!”

高力士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完李隆基的气言后,这才找到最好的机会插嘴说道。

也正因为此言,让李隆基找到了几分自信和面子。

陈玄礼接到命令,还未高声喝问,只见黑甲军阵前穿红衣的护国公主骑着战马上前出阵,不带任何的护卫。

按下刚刚收到的命令,心中敬佩这名女子,难怪十年前能够将陛下从吐蕃勇士的手里救出来。

“陈将军!”

武月绫来到陈玄礼的面前,握剑抱拳行礼。

“公主!”

彼此行完礼后,陈玄礼才目睹到一名女子可以在万军阵前面不改色的这份姿态,愈发地恭敬起来。

“陛下问,公主为何出现在此处?”

“我想问陛下几件事,希望陈将军陪同在下一同前往!”

陈玄礼迟疑了一下,想起十年前那名吐蕃勇士死去的样子,不由地警戒起来,勒马就近公主的身边,“可以,请公主随我来!”

于是,来到圣人面前,带着笑容对着义母点头,武月绫准备下马行礼,却被李隆基挥手挡了回去,似乎很不待见她。

见到此态,特别是某位宰相目眦尽裂憎恨不已,武月绫也懒得计较,直接开门见山。

“义父就这样一走了之?”

“如今潼关失守,本是哥舒翰之罪,不走待如何?留下来成为安禄山的阶下囚吗?我可是堂堂大唐天子!”

此言一出,不少官员立刻抖着乌纱帽的缏子下跪喊着‘陛下圣明’附言,实则是将贪生怕死四个大字清清楚楚地扣在脸上。

面对威严的圣人,武月绫丝毫不惧,只是淡淡地居高临下俯视着李隆基。

“义父,这长安百姓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放肆!”

“放肆!”

高力士猛喝一声后,陈玄礼也在武月绫的耳边猛喝一声。

李隆基瞪着眼珠子,布满了愤怒的血丝。

“陛下,请饶恕月绫”

“闭嘴!眼前的还是咱们的义女吗?胆敢如此放肆!”

李隆基彻底愤怒了,苍白的眉头怒卷上翘,“我的命自然比长安百姓的命重要,只要我还活着,大唐就不会灭亡!天下河山迟早有一日”

武月绫也不想多问了,至少现在明白了,所谓的君王只不过是一个无情之人,百万百姓的命比不过他一条命!可笑之至!

“够了!陛下要走便走,这长安,我来守!这大唐的百姓,我来庇护!”

说完勒马转身,拔剑断袖,红色的袖子飘落地上,迎着鲜红的夕阳,率领着黑甲军回撤,夜晚,武月绫开展了一项行动。

第198回 大盗偷营

夜黑风高,月隐蔽于云层之中,漆黑一片。

龙武军军营中,火光幽暗,随着平地夜风而动摇不已,不少守夜的军士昏昏欲睡,但也有不少军士举着灯笼巡视周围。

楚儿摸到军营外一里处的哨点,飞身纵上,身形灵巧如蛇,跨上一名军士的脑袋,一掌拍晕,再迅速腾身落在还未来得及反应的龙武军士背后,盘腿横扫将其dǎ dǎo,灵活地用手肘击下重碰敲晕对方的脑袋。

两名军士就这样简单的被飞花大盗放倒,没有引起任何的异样,楚儿朝着身后黑暗中招了招手,武月绫也从中闪了出来。

“小娘子,前面一里就要接近龙武军的驻营了,从白天的观察来看,第一层便是这种很容易突破的哨点,再往里第二层是守卫比较森严的营帐,最里面才是重兵把守的主营帐。”

楚儿压低着声音,悄声在武月绫的耳边说道,同时低着腰朝着前方的黑暗中行去。

“嗯,楚儿棒棒哒!”

“嘻,小娘子,棒棒哒是什么意思啊?”

楚儿突然停止下来询问,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就是楚儿你好厉害,不愧是本帅的部下!”

武月绫夸赞道,同时朝着旁边行去,看着军营旁边快要熄灭的篝火和倒在一丛熟睡的军士。

“哈,那是,楚儿现在比当年师父他老人家还要厉害呢!”

楚儿说完继续带路朝前行去,两人,两道黑影朝着龙武军一万驻军的营帐急行,这次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然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现在形势紧急,留给武月绫的时间也不多。

来到篝火旁边,武月绫和楚儿将两名龙武军士拖走,带到黑暗中,换上他们的盔甲和军服,拿着长矛偷偷穿过第二层防护,来到了军营的深层中。

武月绫看着主营帐中亮起的灯火,那里面是义父和义母居住的地方,这次一定要将义母救出来,在她的记忆中,马嵬坡会发生政变,那么,义母很可能会死在那里。

以前算是对自己有恩,君王无道,但义母是无罪的,这次前来便是为了解救她,若是能因为红颜一怒将龙武军撤回长安,那也就能增加守卫长安的把握。

武月绫和楚儿绕着主营行走着,周围至少有五十多名龙武军军士保卫着,可谓防守严密,而且还时不时能碰到夜巡的龙武军军士,尽管没有被截留下来问话,但这样一直游荡也不是个事。

“楚儿,我们这样不是办法!”

“是啊,小娘子,现在突入主营帐势必会被发现,若是惊动了龙武大将军,我们脱离的机会就更少了!”

两人蹲伏在主营账外的一处阴暗营帐旁,打着商量。

武月绫坐在地上,仔细思考着对策,同时检查起仓库,试试找到有用的东西,因为报废的东西太多,现在仓库的表格一直往下都是报废品。

看到某样物品,武月绫灵机一动,反正也只能使用一次,就这样用吧。

“楚儿,声东击西如何?”

“小娘子有什么好办法吗?楚儿不建议在这里分开行动!”

听到楚儿这样问道,直接将闪着红光数字的物品取了出来。

“有,我们把一个营帐里面的人清理出来,将这枚塑胶zhà dàn放到里面定时引爆,我们等zhà dàn一响便可以冲入主营账中救人!”

楚儿听得有些懵逼,但是她能理解这种塑胶zhà dàn肯定和她随身携带的铁管手雷是一个用法。

确定好方法后,两人开始了布置,武月绫输入密码,按下定时启动键,再离开营帐,来到主营帐外准备着。

夜静悄悄的,偌大的营帐就如一张盘子扣在地面,在漆黑的原野上闪耀着淡淡光芒。

一朵闪耀着光和热的烈焰爆裂,巨大的撼动声从军营散播到整个黑暗的原野,震飞了数只栖息在草野里的无名飞鸟。

通天大火蔓延起来,瞌睡中的龙武军军士皆醒了起来,朝着发出炸响冒火的地方集结而去。

武月绫和楚儿盯着守着主营帐的军士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他们都朝着冒火光的地方看去,这边立刻冲进主营帐,谁知道刚进去就碰到一个瞪着大眼睛的白须老头子,正是龙武大将军陈玄礼。

“敌袭!”

陈玄礼刚刚爆喝出生,楚儿拔出短刀上去搏斗,横切,突刺,最后一下佯攻让这位反应来不及时的老将军中踢倒飞落在旁边的屏风中,把东西砸得乱七八糟。

武月绫见楚儿独挡陈玄礼,也没有含糊,直接绕开另外一层屏风,见到义父和义母惊惧地抱在一起,无奈之下只能拽开义父,手刀起落,将义母打晕,掀开被褥的时候竟然发现义母yi si bu guà,只好连着被褥一起扛走。

“把爱妃还给我!!!”

营救到义母杨玉环,武月绫不顾义父的嘶吼,朝着再次摆脱缠斗的楚儿招呼着,率先逃出了营帐,楚儿紧随其后。

这时候的军营已经乱做一团,呐喊呼唤声响起,楚儿在前方探路,武月绫紧随其后,一前一后配合着朝着第二层军营外面逃窜而去。

这时候,篝火燃了起来,本来睡觉的军士也已经醒来了,看着急忙逃出来的两人,他们也不明白什么情况,只是看到其中一名军士扛着一块棉被时候,觉得有些奇怪。

“小娘子,左边五个交给楚儿,右边两个小娘子解决!”

楚儿停顿下来,慢慢朝着篝火旁边行去,小声朝着跟在身后的小娘子说道。

“好的!”

武月绫扛起被棉被包裹着的义母,淡然地朝着已经警戒地拿起武器的军士走去。

“你们是那个火的?”

“咳嗯,我们是”

武月绫还未说完,楚儿就已经动手了,先是甩出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摸到的石头,当着其中一名军士的面砸去。

看着被一石头砸倒那名军士,武月绫顿时替其觉得脸疼,楚儿下手还是挺狠的。

“不是自己人,杀!”

武月绫看着两名军士提着长枪刺来,只能纵身一跳,踩着两柄长枪的枪头,踏步往前,踩到两名军士的肩头,单起右脚左右各一脚将两名军士连着头盔一起踢落。

楚儿那边早已经抢过了长枪,挽着没有规律的枪花把最后一名军士逼得连连后退,最后一不留神被刺来的长枪突扫打中歪戴着头盔的脑袋晕死在地上。

解决完这些,武月绫和楚儿完成了任务,冲入了黑幕中,尽管龙武军有搜寻,但还是被没有任何的发现。

当夜,在众多臣子的劝说下,半夜拔营朝着渭水岸出发。

而武月绫则是回到了长安,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十数万叛军。

第199回 最糟糕的情况

第二天,一夜的行军,疲惫至极的武月绫回到了长安。

在公主府中,杨玉环已经苏醒过来,相当的震惊现在的处境,此刻已经与陛下分开了。

“义母,这里是我的府中,已经回到了长安,昨晚的事情是我策划的!希望陛下会折兵回城吧!”

武月绫站在床榻前,并不是请罪,而是将事实告知义母,同时将她劫来的原因也告知对方。

一方面希望义父能把那一万龙武军带回长安,能够增加守备力量,另一方面,更多是想要救下这位义母。

啪!

杨玉环从床上弯起腰,结实地甩了武月绫一巴掌。

整个房间寂静起来,小蜜在旁边停止了手中的活,低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样的情况杵在这里并不好,作为一个下人来说。

武月绫忍受着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并没有感觉到委屈,也没有生气,只是将脸转过来后眼神坚定地看着义母。

“长安百姓有多少,娘亲应该知道,我留下了,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劫掠娘亲也不是为了将你和陛下分开,而是为了那仓皇出逃的一万龙武军,作为一国之君,抛弃这偌大的长安,只顾自己逃命,也未免太过于可笑了!难道长安百万的性命比不过区区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胖子?!”

“多一万军士,就多一份希望,娘亲也不能去马嵬坡!”

杨玉环嘴唇抿动着,没有多说话,泪光闪过,哭咽起来。

“娘亲放心,月绫会安排娘亲离开长安的,叛军到达长安还需要五天,这五天内,我必须将所有的防备做好,人可以战死,长安决不能失,若是月绫战死沙场,还望娘亲不要忘记了我!”

武月绫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随后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如实告知,准备离开时,手却被拽住了。

看着义母眼汪汪的眼睛,察觉到了其中的一抹异色。

“月绫,一定要回来,大唐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忠臣名士,若是再失去你这样一位公主,真的要亡了!”

听到义母此言,武月绫单膝跪地,向义母保证一定会回来。

走出房门,武月绫便看到了神色急忙的不良帅和李白。

“公主,你总算出来了!”

李白见到公主后,立刻靠前将几张纸交上来。

“有什么最新情况吗?”

武月绫拿着信纸看着,其中一张是杜甫传来的,还需要十五天才能到达长安,那时候根本来不及了。

剩下的几张,一张是阿香传来的,还有铁梨花以及襄郡秦慕羽,另外两封信则是不认识的人,看名字都是女的,而且这个外号也

“公主,情况很糟糕,希望公主能到国库去看看,那里的兵器恐怕能用的已经少数了!大多已经腐坏。”

这时,张恒紧急地说道。

听到国库的情况,武月绫本来微松的眉头拧得更厉害了,也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痛感。

“什么情况?”

“禀报公主,国库中的兵器不是锈迹斑斑就是被蛀虫啃坏,一时间往哪去找兵器,这下子糟糕了!没有兵器,赤手空拳守城,只能送命,根本守不住什么!”

武月绫快速踱步,但是心却彻底沉静下来,国库的武器已经用不上了,五天时间上哪去找那些武器来,若是能将五天后的回鹘铁骑击败,至少还能争取七天时间,但还是差了两天。

十几万叛军十三天便能到达长安,十三天,能补救多少就补救多少。

“张恒,把长安所有的铁匠和青壮征集起来,去皇城搭建铁匠坊,立刻开始修缮武器,同时运送一部分来公主府,分两处开始补救,能修缮多少武器就修缮多少!还有,把长安各大商贾家的团练召集起来,说明情况后征用!”

“是!属下这就去办!”

武月绫盯着张恒的熊猫眼,叮嘱道。

“注意休息,你和梁子心轮流分工,不眠不休容易出问题,长安的不良人还需要你来调度,把那两名新晋的统领也叫过来帮忙,现在国有难,应该抛弃间隙,共同御敌!”

不良帅再度拱手称是,匆匆离开公主,开始执行命令。

李白站在公主旁边,将手上的另一张图交上来。

“这是长安的地图,城门太多,届时对方分兵攻来,该如何驻守城门?”

武月绫翻开图纸,仔细观察着地图,抛开禁苑和梨园不谈,单单四面的城门就有十几处,很多地方都是不容易防守的,外加水渠流入长安并且沟通外界,这些都是破绽。

“只有一个办法,用土石封堵城门、水渠,将城内破绽尽数堵死,先通告全城百姓,征集民夫,先将水渠封堵起来,事后将叛军还剩三天就要攻到长安的消息散播出去,现在已经不能瞒着他们了!他们有权利知晓此时自身的处境!”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李白,武月绫揉揉额头,相当的累,昨晚奔走了一夜,需要补充睡眠。

“太白也是这样想的,就是不知道能瞒多久,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公主的应对,太白只能说,女子之中,前无古人!”

李白结果图纸,笑着学起来拍马屁的口吻,这十年在外头静修,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太白别取笑了,我可不是女子!只是有些时候,往往都是身不由己。”

武月绫朝前行去,朝着卸去了铠甲和鞍束缚的大白走去,抱着大白的虎头摸了摸,希望这次能挺过来,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背负了一些东西,很沉重。

“公主,没想到当年的这只小白虎已经长这么大了,好多事情真是没想到啊,恐怕五六名壮士也挡不住它,能有此虎相伴,公主在战场也能尽情驰骋!”

李白走了过来,半带感叹地说道,完全不怕虎虎生威的大白。

“太白说笑了,月绫身后站着的是百万的长安百姓,这种感觉和以往的不同,因为要保护这些人的生命,保护长安不受到战火的毁灭!正是因为这样,月绫才会觉得沉重,反倒一点都不轻松,比起一个人的生命,这满城鲜活的生命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了我和五千黑甲军以及一万不足以成为强悍战力的不良人身上!”

“我若败,长安毁灭,百万生命遭受到摧残,所以,”武月绫缓缓站起来,红色的长衣飘动着,目光锁向刚刚升起的朝阳,“路只有一条,充满了荆棘和阻难!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拼尽全力!”

李白恭敬地弯腰拱手行礼,“大唐长安能有这样公主,是百姓之福!”

杨玉环也悄悄站在不远处听着这些对话,眼神有些黯淡,不舍和伤心地看着那道红色单薄而坚定的背影,不是亲女儿,但心中已经有无法逾越的羁绊。

数天后的长安城中,暴动发生了!

第200回 暴乱开始

长安城,东市中,齐家家主和宋夫子等人正在大肆宣扬,已经有不少百姓开始集结。

“诸位,诸位!请听宋某一言,如今大家恐怕不知道潼关已经失守,长安危在旦夕,圣人已经逃离了长安,把我们之置于死地!”

宋夫子拿着扇子,在齐家搭建的高台上举步而言,泰然自若地说着这件事情,瞬间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紧接着,随着朝阳升起,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准备贩卖商品和购置东西的百姓们都停下了脚步,看向高台上夫子模样的老者。

“诸位,潼关破了!长安要面临灾难,那圣人逃了,抛弃了我们!”

宋夫子喝一口水,高声呐喊者,紧接着高台之下数十名书生也以同样的话高声呐喊着,不多时,东市靠近齐家的街道就安静了起来,众人都认真地听着这些书生们呐喊的声音。

突然,有人在人群中高声喝问。

“潼关有二十万守军,怎么可能会破?”

“就是就是啊!”

听到这些附言,宋夫子更加镇定自若了,摇着扇子,踏着书生穿着的云顶布鞋,冷哼一声。

“老夫是国子监的祭酒宋夫子,以此身份作为担保,那皇城现在已经空了!陛下带着他的爱妾亲臣已经逃离了长安!把我们长安百姓拱手让给那些叛军,你们知道洛阳吗?烧杀掳掠,那叛军无恶不作!现在他们要来了!你们能怎么办?”

“若是老夫在此放出如此蛊惑人心的话,那是不是应该有刑部的人来捉拿,甚至是龙武军来擒拿老夫,你们有胆的去皇城看看,去那高耸巍峨的宫殿里瞧瞧,看看那圣人李隆基还在吗?你们只有跟着老夫才有出路,跟着老夫一起投诚,才不会遭受到洛阳那样的劫难!才能自保!”

宋夫子摇着扇子,踱步来踱步去,看着台下集结起来的数不清的人头,心中偷笑,看来很有成效。

“那我们就等着,你们尽管去报官差,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说完后宋夫子就大刺刺地坐在高台上,摇着扇子等着人来抓他,但是这一等,知道太阳行到正中央也没有人前来缉捕他。

“怎么样?现在可以相信老夫了吧,下面都是我的学生,他们已经在宫廷之中寻找过,问过那些正在守着皇城的老兵,他们都知道,陛下已经逃离长安了!若是不献城投降,等待我等的只有毁灭了,只有投诚还有一丝机会!”

台下的书生们盯着台上宋夫子的手势,得到肯定后立刻大喊。

“投诚自保!”

街道上拥挤的百姓们渐渐在这样的鼓动下跟着齐声喊起来,一时间,整个东市疯狂起来,以东市为中心,朝着周围居坊开始传播混乱,人心瞬间瓦解。

不少地痞小混混无所畏惧地朝着皇城中行去,集结起来至少有数千人之多,他们要去一探皇城,实际上是想去洗劫一番,反正宋夫子担保了,皇宫中现在空虚,没有人在里面,只要一进去,随便拿点东西出来,他们一辈子就不用愁吃喝了,何乐而不为!

宋夫子与齐家家主回到了齐家的酒楼中,两座酒宴摆开着,一名穿着貂裘胡帽的人坐在主位,齐家家主和宋夫子反而列在旁侧。

“扎录使者,此事您看处理得如何?若是可以,还望安大将军收得长安后在下能继任国子监祭酒哇!”

宋夫子谄媚的笑着,双手捧着酒碗敬酒,恭敬得不得了。

“是啊,如今消息已经散播出去,等安大将军收下了长安,还望准许齐家经营东市所有的市场!”

胡服人笑着会酒,高声说道。

“只要能早日让长安归心,两位自然如愿以偿!”

三人一碰酒碗,预祝事情进展顺利。

皇城的门口,守着城门孤苦老兵看着一干杂衣人等来到,眉梢狂跳,隐隐被那为首的家伙盯得后脊背发凉,不过还是拿出了守卫皇城的气势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皇宫禁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老兵的声音洪亮,持着长枪怒视着密集而来的数千市井无赖之徒。

这声音确实吓得这群想要乘火打劫的家伙止住步伐,犹豫踌躇不前,不过许久后,领头之人站了出来,冷眼看着这名瘦弱的老兵,不屑地说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皇城的龙武军去哪了?陛下去哪了?那李隆基逃了吧!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引起了哄然大笑,现在皇城正空虚着,趁此机会前去劫掠一番定然能收刮到好东西,他们在心中更加确信了宋夫子的话。

“闭嘴,尔等无知之徒!老夫守了一辈子城门,生为守门,死亦守此门!若非吾已老,此刻早已经沐血战场,为国建功立业,吾心中未酬壮志,岂会是尔等明晓的!宵小之辈速速退去!”

见对方不为所动,老兵提枪便悍不畏惧朝着千人冲去,眼中视死如归。

不过老兵已身心皆老,在这名领头的刀疤壮汉面前过不了几招就被放倒了。

刀疤壮汉鼓着眼睛看向老者,拿着枪不由分说一枪又一枪刺下去,将老兵扎到死透为止。

叛军都快来了,现在犯事也不会有人来管,只要在这巍峨的宫城中找到金贵之物,再逃离长安,去别的地方落脚,一生富贵无虞。

扔掉沾满老兵鲜血的长枪,刀疤壮汉领着数千人朝着皇城劫掠而去。

傍晚,武月绫刚睡醒,站起来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刚推开门,正准备在院子里吃些东西充饥。

屋檐上掉落两片瓦,跟着一起掉下来的还有累得不成样子的不良帅张恒,看来他是一天都没有睡,这时,梁子心也从屋檐上落了下来。

“公主!”

不良帅拱手来不及行礼,急切道。

“宋夫子和齐家散布了潼关失守的消息,但是他们居心叵测,居然要献城投降求自保,而且皇城遭到劫掠,现在不良人已经把那群市井之徒围在太极宫中,单凭不良人恐怕难以把这些市井之徒抓获,皇城一名老兵遭到他们杀害!现在国有危难,他们却行如此不义之事,实在可恨!”

武月绫重拳打在桌子上,震得竹筒杯倒下滚在地上,小蜜和婉儿连忙收拾着。

“调遣黑甲军,我要亲自去把这群无知之徒全部抓起来,还有那宋夫子与齐家,一个不留抓起来,大难当头,竟然先瓦解”

说道此处,武月绫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看向张恒,“此事过后,今晚好好休息,多陪陪青语!另外,我要封堵城门,将长安会有人来守的消息告诉他们!宋夫子等人一定要斩首示众!”

“是!”

不良帅和梁子心同时应诺。

第201回 安内(上)新年快乐

长安城门,拿到修缮好兵甲武器的不良人开始接管镇守城门,对出入者进行严格盘查。

不过半个时辰,五千黑甲军步伐整齐,在武月绫的带领下朝着长安城内皇城方向行去,路上军威浩荡,引得不少百姓注视。

这次大胆出行,一者是为了稳定长安百姓的民心,长安城还有一战之力,二者,如今红旗两面分别绣上了武字和唐字用以代表这是大唐护国公主的军队,用以证明真伪。

五千黑甲军,训练有素地在长安城中行进,踏步整齐划一,每名原公主府中的团练昂首挺胸,健步向前,军容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和让人止步的威严。

不少因为传言潼关破长安危亡而准备逃离的百姓心中也定了下来,上午才出这样的传言,下午咱们大唐的军队就出现在长安,这意味什么?观看到这一幕的惊慌百姓们心中大定。

整支队伍朝着长安城正中主街道一路往皇城直行而去,最前方的是骑兵营,带队的是马大哈、马二哈。

两人和后面的骑兵一样,拿着乌黑发亮的红绫大刀,扛在肩膀上,一身乌黑的盔甲看上去坚不可摧,头顶戴着的兜盔倒插着一根黑色野禽翎羽,骑马跟在大白虎后领队,威风凛凛。

中间是一千轻装弩兵,手里拿着崭新的gong nu,背上负着长弓,腰间还有锋利的短剑,较之重骑兵着甲较少,除了重要部位其他地方都是穿着革履。

最后面是步兵,分别为剑盾兵、长枪兵与陌刀兵,慢跑着,脚步声却没有半点混乱,而为首领队的一名剑盾兵正是方善身,刀枪兵领队则是由原本老农汉谢一亩来担任营长。

因为是从新组建的黑甲军,基本由原公主府团练组成,都是资历较老的兵,直隶于武月绫麾下,不少当上了团长级别的军士都调回来当营长了。

武月绫骑着大白虎,看着左右自动散开的长安居民们,拔剑振臂而呼。

“死守长安,保护百姓!”

听到公主的喝令,最后列军士敲响了挂在腰间的羯鼓,号兵吹向了声调单一的小号,骑兵队伍率先呐喊出,紧接着整支黑甲军队伍将他们的宣誓向着整个长安宣泄着,给每一名处于混乱中的长安百姓们吃下定心丸。

一路朝上,气势不减,遥喊一波接着一波,武月绫并不知道,不少有志男儿已经慢慢聚拢在黑甲军后面,在这样激昂情怀的带动下,能自发跟在后面誓死报国,长安之中亦有爱国之人。

直到皇城前,才停滞呐喊,这时,就连黑甲军后面都跟了不少壮志保国的长队,都是一些泪光闪动年轻人,甚至不少是外貌孺弱的书生,也有不少破衣烂衫的乞儿。

“公主,后方军士来报,已经聚拢了长长的队伍,似乎是请愿上阵杀敌!那人数,好像比咱们黑甲军还多!”

马大哈听完耳语后立刻勒马上前敬礼报告。

武月绫点头回礼,立刻下令。

“马大哈带着骑兵营和轻骑兵前去皇城中协助不良人捉拿贼人!反抗者视情况可以斩杀!”

“是!”

等到数千骑兵和轻骑兵兵朝着皇城急行而去后,武月绫勒转大白虎来到阵营后方。

这些聚集起来的百姓看到比人还高的大白虎缓步而来,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因为不方便挪运火器,最后面的一营只是佩了长剑,装备看上去十分简单。

“我是长安的书生,姓李名平众人商议让在下担任领头人,不才向护国公主请愿!我等虽手不能缚鸡,但国难当头,只有奋力一搏,献献上绵薄之力,以此求得长安平安,望公主准请!”

说话者立在大白虎前,尽管神色自若,实则两股颤栗,时不时的口吃,光是近距离仰视一只大白虎已经很有视觉冲击感了,如今虎息吐纳到脸前,冷汗从脸颊滑落,脸皮非正常地抽搐着。

“可以,如今国难当头,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散播不利谣言,试图让我们不攻自破,先乱阵脚,大唐有你们这样的壮志者,是大唐的荣耀!”

武月绫说完后勒转马头,向着左之书下令,“将他们带到公主府中,将公主府中的兵器交付给他们,选出一名营长来!”

“是!”

左之书从队伍中出列,小跑来到大白虎旁边,敬礼接受任务,开始与李平沟通整顿这群自发跟在黑甲军后面的有志报国者。

不多时,张恒便抓着宋夫子与齐家等人来到皇城前,还有一名被五花**ǎng jià着的胡rén dà汉。

一见到骑着大白虎的护国公主,宋夫子立刻喊着求饶。

“公主饶命啊,公主绕命啊,看下师生情面上,公主饶了老夫吧!我是受到他人金钱you huo才犯下此罪的!”

“你,你,你!宋夫子,我齐某看错你了!”

听到宋夫子不打自招的求饶,齐家家主瞬间气得面色狰狞,现在被擒住的齐家可是一家老小都在这里,说招就招,这是要置他齐家于死地。

宋夫子跪着移到大白虎的面前,朝着护国公主露出堆满笑容的老脸。

此刻的宋夫子脸上挂了彩,笑起来也不好看,牙齿上还残留着血迹。

“哼,你便是那分辨不清形势的护国公主?”

在武月绫冷眼看着宋夫子的时候,那受伤严重,被五花**ǎng jià着的胡服大汉说话了。

“分不清形势?究竟是谁分不清形势?”

挥手让人将叫喊饶命的宋夫子推下来,抬眼瞧向胡服大汉,言语间气势已经压过对方一筹了。

领会到大白虎背上红衣女子的威势,胡服大汉不得不认栽,现在是阶下囚,还是少惹得对方不悦为好。

“公主,安大将军携十数万军威而来,还希望公主能自知,长安城不好守也守不住!只有投诚才是最好的选择!在下只是一名小小的使者”

“使者?不管你是什么,敢到长安来使坏离间,必定不能让你这种人活着出去,就算是安禄山,本公主照样砍了他的头!张恒,将这些人带到东市齐家搭建的高台上,告知百姓情况,示众三天后立斩不议!”

“是!”

随后,数人哭喊着冤枉饶命之类的,被不良人尽数拖走,那名胡服大汉也呼喊着求饶,不过很快就被不良帅一拳打晕了。

第202回 安内(下)福到旺到!

三月的夕阳淡淡的,用眼睛尝不出多少味道,就像是喝着一碗白开水,只是皇城门下的景色格外悲壮,像是开水中的一小团未化开的盐水,地上凝固的鲜血一直延伸到城墙边缘,数名老兵围在那里,共同看向躺在地上的死者。

武月绫跳下白虎,朝着那群面色悲哀冷峻的老兵行去,行走时,偶尔会瞥到地上凝固的血液,还有一杆折断分散落在黑红色斑块里的断枪。

见到公主来到,数名老兵跪下行礼。

“参见公主!”

语调坚定,不卑不吭,带着守门老兵的那股沧桑和坚毅。

“不必多礼,那位是?”

武月绫看着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残阳稀淡,却将他们白花花的模样照得耀眼。

“谢公主,那位是与我等同期,自永徽年便开始在驻守皇城,名为李守国!”

武月绫看着已经紧合双眸的老者,仔细察看的话,对方胸口至少有三处致命伤口,胸膛开花了一样,此等做法似乎是有着大仇恨般。

“李守国是否有仇家?”

武月绫问向这些老兵,看着他们个个萎靡不振的样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禀公主,并没有!”

“那他是怎么死的?”

这时,旁边一个垂着手臂,像是受了伤的老兵走过来行礼说明。

“禀公主,李老头只是尽自己的责任将城门守好,谁知几千市井无赖之徒冲过来,其中一名刀疤凶汉几招间就把李老头zhi fu了,夺过枪,凶残暴虐地刺杀着,随后又受到踩踏,这才血流满地!唉我敌不过他们,被打断一条手臂,没能救下这位老朋友啊!”

这个老兵说着当时的情况,眼泪一把鼻涕两缕,从白花花的长胡子流下,滴落在地上。

“你们放心,黑甲军在此,定然将那贼人捉拿归案,交给你们处置,以后此门不再叫安上门,而叫守国门,来人,待会将这块牌匾拆下来,换成新的,用来纪念这位老者!”

武月绫说完接过一块灰色的麻布,将其覆在了安详躺在地上老者的身上。

见到此状,这些守门老兵齐齐跪下行礼,不少老者感动得悲喜交集,又是笑又是哭。

皇城之中,便是另外一幅景象了。

首先是杂乱无章地叫喊和争吵声,以及燃起的大火和滚滚浓烟。

不良人分成两边,一边追着那群逃窜的劫匪而去,一边到处找水扑火。

火势并不大,没有多久就被扑灭了。

这时候黑甲骑兵已经快速驾着马冲了过来,见到的是不良人新任统领——快刀章廉。

马停步在散落泥土水渍的小青石板路上,马大哈认真严肃地问道。

“我们是公主的直属部队,黑甲骑兵营,我是三营长马大哈,奉命前来捉拿意图劫掠的匪徒!”

章廉放下手中的水桶,将胸前固定双刀的履带理正,有些生疏地回应着。

“他们朝着东边逃去,可能是想从禁苑梨园那边逃走,若是真的出了梨园,要再搜捕到他们就很难了!不良人虽然去抓捕,但人手不够,加上他们放火焚烧宫殿,这边留下许多人灭火,至少有数百漏网之鱼和他们的领头人逃走了!”

“明白了!多谢!”

马大哈做出一个对方不明白的敬礼动作,勒马转身立刻和二哈、立六齐商量,拿出公主交给他们的长安地图,三人聊了半分钟,决定采用立六齐的赶羊方法。

马大哈和马二哈各率领五百骑兵去绕道堵住出太极宫的城门,立六齐则是率领着轻骑弓兵追杀过去。

三人开始分头行动,马大哈到达太极宫东边太仓位置的嘉猷门,马二哈则是在太仓下面的宫廷掖广运门处进行堵截。

在太极宫水池边,刀疤大汉扛着大箱子,领着数百人朝着嘉猷门急速行去,他们身后的追兵早已经甩掉了,不良人再多也没法挡住他们逃亡的步伐。

“兄弟们,这一趟收获丰盛,如今只要出了太极宫,到了长安外头,快活逍遥的日子就是我们的了!”

得到振奋的回应,刀疤大汉看着这些人,他觉得不枉此行啊,虽然跟进来的时候又数千人,现在就剩下了几百人,但是以后结为兄弟,占个山头当大王也不错!

不知道从那边,突然飞射过来一支弩箭,嗖的一声将一名兄弟的手臂精准地射穿,手里拿着的珠宝掉落了一地。

“贼人休走!”

立六齐一声爆喝,一千gong nu手朝着他们放箭射来,皆不取要害之处,瞄准手脚,只为抓活的。

刀疤大汉高喊快走,便第一个朝着城门口冲去,市井无赖看到同伴倒地站不起来,冲上去踩踢对方夺过宝物立刻就跑。

本来还有七八百人,在一波箭射之下,就剩下一半人逃了出去,gong nu兵也不管这些中箭的家伙如何,直接赶羊一样的追着那些徒步奔跑的市井无赖而去,偶尔放箭威吓。

刀疤大汉惊惧不已,从来都没想到还有军士在长安之中,还是这种从来未见过的黑甲军士,慌忙亡命而逃,躲过一支飞射而来的箭,看到了城门口嘉猷门三个大字,心中雀跃不已,更不顾身后的兄弟们。

不过才到嘉猷门前方三十丈处,就看到城门内齐列了不少黑甲骑兵,唯一不同的他们拿着巨大的单锋刀,寒光咄咄逼人的红绫巨刃。

“驾!”

马大哈一夹马腹,策马带着五百黑甲骑兵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这慌不择路逃来的市井无赖攻去,纷乱暴躁的马蹄早已将这群劫匪内心的侥幸碾压成碎片。

只有刀疤大汉和寥寥几十名亡命劫匪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广运门奔去。

剩余的劫匪早已经跪伏在地不做反抗,一个个提心吊胆担心那大刀会抹他们脖子。

立六齐见成效不错,留下五百gong nu兵分散包围警戒看守这群丧失了斗志的家伙,等不良人过来将这些家伙抓获。

刀疤大汉与数十名市井之徒逃到广运门,以为能获得好运,才冲到城门口,就立刻跪了。

扛着箱子咚地一声砸落在地,剩余数十名跟着一起冲过来的兄弟都惊惧地看着横刀立马的黑甲骑兵,这哪是广运门,简直是倒霉门,刀疤大汉心知报应来了,一时嗜血,杀了那个老头。

入夜,刀疤大汉和闯进宫殿搜刮贵重财物的数千市井无赖都被抓捕了。

马大哈将刀疤大汉扣到公主面前,敬礼报告。

“经过审问,这就是那名杀害守门老兵的犯人,请公主批示如何处置!”

“交给那些守门老兵们吧,让他们给李老头一个交代,杀人或许应该偿命,也或许就这样吧!”

武月绫疲倦地骑上白虎,不再注视这名刀疤大汉,望一眼已经换好的城门牌匾,驱使着白虎打道回府,接下来需要布置战略了。

第203回 战略的部署(恭喜发财)

安定内部之后,第二日,阳光和煦,重振精神,在园林之中,武月绫召开了会议。

“公主,经过此事,长安民心大定,不少传言都认为能守住城池,征调来的民夫一共有十万,目前正在开采石块,挪运土石,封堵水渠和城门!”

李白拿着算簿报告着,另只手始终爱不释手地摸着装满烈酒的碗。

“但也有不少人想要离开长安避开战乱,特别是长安的商贾,他们携家带口想出城离开长安避难,也有不少百姓在各个城门口寻求出路,以求离开长安!”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武月绫也不可能强求他们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随他们去吧,我们不用阻难,想留下就留下来,想走就走!只要能多挺住几天,我们就有机会!”

李白将事情报告完毕,满饮碗中酒,心中舒畅,如今在公主府当一个管事也不错,至少这酒的问题不用愁。

阿碧丝熟练地往碗中倒酒,蓝色的眼眸闪亮着异样的光芒,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国家才是最不幸的,没想到这里也会遭到灭国之灾,只是她的国家连一战之力都没有,这里的公主比她可厉害多了,愈加佩服这位大唐公主。

“公主,兵器修缮问题,单单一天也就修复了千件兵器,虽然有近一万工匠在日夜轮班的修复,恐怕也不够配备啊,不良人有一些简陋的武器,若是上战场也没有办法发挥多大的战力!”

张恒精神已经恢复,将最近一天的情况回馈。

听到此言,武月绫看向婉儿,公主府的铁匠坊是她在打理。

“小娘子,这些年因为杨国忠的原因,根本不敢私自打造兵器,但是在外头有五千件打制好的钢制半成品,已经通知他们运送过来,可能还需要两天的时间,就昨天一天修缮的盔甲和兵器套件一共有五百件。”

李婉儿将手中整理好的纸递放到小娘子的面前,微胖的手腕挂着一个翠绿色的手镯一起露出淡青色的袖口。

“辛苦婉儿了,”武月绫微笑着向婉儿点头,接着向张恒说道,“张恒,兵器问题暂时不大,但没有马匹,基本以步弓手为主,守城的话,应该可以,若是与敌人对拼,那就不行了,装备的差距太大!又没有经过特殊训练,所以你们有什么战术吗?”

“闭城坚守,就算回鹘铁骑再勇猛,我们这边有数十万的民夫,外加公主的精锐黑甲军,以及一万不良人,守城还是比较容易的,就是叛军到达,他们又有攻城器械,不知道能守多久!”

张恒回答完,看向公主,他的这个战略如何?

“这个战略可以,不过要当成最后手段使用,我们不能用长安百姓的命去填,谁还有想法吗?尽管说,我不会怪罪,现在要的就是集思广益!”

武月绫点评完不良帅的战略,环顾一周,说道。

“公主啊,太白觉得除了驻城固守之外,还可以主动出击,等到回鹘铁骑到达,发现攻城不下,以为我们吓破了胆只能龟缩在城里面,那时候就能趁机偷袭,打回鹘铁骑一个措手不及!”

李白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胸襟,半坦着胸前的白衣,脸颊泛着微红。

“这叫先装孙子,再装爷爷!”

???

见到众人听不懂小娘子的话,花楚儿立刻跳出来搭话了。

“哦,这楚儿知道,就是让对方觉得咱们认怂,然后突然袭击,打得他们喊咱们叫爷爷!”

武月绫拍着手,夸着楚儿,这一幕倒是让围坐着的众人面对面不解。

为什么先装小的进去,再把大的装进去

“那个娘子,可否准许”

阿碧丝支支吾吾,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插嘴道,要知道,按照婆婆提以前的教导,主人席间下人不要插嘴说话,主人说一就是一,主人说二就是二,绝对不准违抗主人的命令。

“说吧,阿碧丝你有什么想法?”

阿碧丝得到肯定后,立刻低着脑袋,一缕扎起来的金色头发滑落肩头,引得不少人侧目观赏,似乎是察觉到周围朝着自己审视而来的目光,立刻羞涩了起来。

“是,娘子,阿碧丝觉得,也应该准备好后路,万一守不住城”

“胡哎哟!”

一直站在旁边闭嘴不言的鱼朝恩正准备呵斥人家,就被楚儿扭住耳朵,吃痛地歪着身子冒汗,连忙向楚儿求饶。

“你说得也有道理,万一守不住了,我们还是需要撤离长安的,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武月绫说完后见到没有人发言了,神采奕奕地开口说道。

“其实,我已经拟定了一份战略,正如太白所言,与其被动受敌,不如主动出击,回鹘铁骑七千人,你们说他们可匹敌七万人!我也想试试,我这五千黑甲军能否匹敌回鹘七千铁骑。”

“而且,我察看过地图,骊山华清宫必定首当其冲,那里可以作为一处阻击地点,再往前便是终南山,终南山也可以阻击敌方,打游击战!分散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阻止他们的行进速度,而在往前,便是樊川了,那里本来是许多大臣富贾的别墅区域!”

楚儿听到了新鲜词,立刻举手,拿起小本本而问,“小娘子,游击战?别墅?是什么意思?”

不仅仅是楚儿,在场的人都一脸懵逼,面对这些新鲜词,他们也有些猜不透。

“游击战就是分成数队形成小股力量打击敌人吗?比如夜里去敌营丢个火把什么的。”

不良帅从公主的话中揣摩着,然后说道。

武月绫给予肯定的回答,再把别墅的意思解释一遍继续说道。

“根据资料,樊川前方是一处小平原,平原的前方是河谷,这里可以作为伏击的地点,骑兵在这里有发挥最佳战力的空间!也会是回鹘铁骑必经之地!”

“公主想硬碰硬?”

李白迟疑道,回鹘铁骑凶悍之名可是众所周知的。

“不错,与其被动守城,倒不如主动出击,我会率领黑甲军先阻击回鹘铁骑,再阻挡叛军的步伐,能拖一天就是一天,不能让他们顺利地通过,为杜甫率领的大军到来争取时间!而不良人,选出数千死士,拆分成为了五十人一队,让擅长野外活动的人领队,在终南山打游击,另外将公主府的制造出来的火炮放到骊山,到达一定距离就轰击!”

“公主,这样风险有些大!”

一直板着脸沉默的梁子心劝说道。

“只是本公主的风险大,你们守着长安,就算我失败了,长安还有你们!再说,这里除了黑甲军,谁还有一战之力?长安这么大,黑甲军根本不合适守城!”

没过多久,众人都认同了公主的方案,这是最冒险也是最稳妥的方案。

长安城门口,有一个老宦者驾驶着车马拖着一车的烟花治具还有粮食朝着城外行去,他才不要留在长安等死,司徒道琢磨着往哪个方向去才好。

第204回 各自的想法(猪年吉祥如意!)

李平从公主府领来一套锈迹斑斑的明光铠,但手里的长枪却是崭新的,领这些武器的时候,那公主府的总管太白说国库的武器大部分已经不能用了,现在能修缮多少就装备多少。

“严兄,真没想到八仙之一的李太白如今在公主府主事,真是意外啊,不过也是,圣人逃走了,只有护国公主肯留下来守卫长安,观古今女流,无人能匹啊!”

李平掂量着长枪的重量,走来走去,发现身着铠甲,体力流失相当的快,这要是上了战场,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敌人刀下的亡魂。

“李兄说得对,早些时候就听到护国公主曾经放出豪言壮语,非能在边疆立功的青年才俊不嫁,如今,倒是可以建功立业了,说不定能得到公主的欢喜呢!”

严兴穿起盔甲,刚站起来,重心不稳,往后摔了个结实,引得其他三人哈哈大笑。

“严兄不愧是腹中装着五车学富啊,一站起来就翻了!”

取笑严兴的人是吕不惊,虽同为书生,这个吕不惊长得有几分魁梧,身材高大,比其他四人高出一个脑袋,穿着盔甲行走自如,舞动着关公大刀,也轻松自然。

“嘿,吕兄别这么说,这盔甲沉甸甸的,可重了,说到守城,我也是一时激动,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好歹也是在这长安土生土长,国家故乡有难,说什么也得尽一份力量!”

严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铠甲,笑着说道。

“严兄说得对,吕某一时嘴快,失礼失礼啊!”

“哎,你们听说没有,醉八仙之一的张旭,那草圣撰写讨贼文了!骂那安禄山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听说安禄山还因为这事派出去了杀手,都被张草圣的孙子摆平了!”

“啧啧,这张草圣的孙子了得,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啊,都老了!”

磨着长剑的程立雪用夸张的表情说起了最近流行起来的新鲜事情,刚说完正在擦拭着头盔的陶书生也说话了。

他这一句自嘲‘都老了’,引得无人欢笑起来,气氛浓恰。

他们聊天的这一会,左之书在整理兵器的众人之间找来找去,看到了正在用不准确的架势摆着刺枪姿势的李平。

“李营长!”

有过接触,但是并不熟悉这些话语,李平并没有反应。

左之书再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反应,无奈地耸耸肩,快速地走到李平的旁边。

这时,其他人也都在各忙各的,李平不知道他身后有人过来,转身一枪横扫,朝着左之书打去。

左之书眼疾手快,单手擒住长枪,手臂间的衣物随着肌肉凸起,稳稳地挡住了横扫。

反观李平,身形不稳,倒在了地上。

“李营长!”

四目相对,李平总算是想起来了,自己现在是这六千自愿者的营长。

“你”

“左之书,你可以叫我左营长!先前见过面。”

左之书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困惑,于是自报了名号。

李平恍然大悟,快速地从地上站起来,弯腰拱手行礼。

左之书习惯性地立正,抬头挺胸,敬一个标准的军礼。

站在旁边的四人看得有些奇怪,不拱手回礼吗?将手弯成三角形是什么意思,这些书生都一脸懵逼。

左之书也懒得计较他们怪异的眼神,大概是觉得他不合群,在剑南训练新兵的时候,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现在来是有两件事情和李营长说明的,公主府的储粮并不多,国库中的粮食虽然众多,但还是需要你们自备一些粮食以供自用,等过一阵子,修缮的兵器会慢慢发下来,你们有了兵器,职责便是守卫城门,先锻炼锻炼,这件事情我已经向太白说明,不良人那边也提前知会了,所以各个城门看守轮流值班由你来拟定一份交给我!”

李平咽了咽口水,看向左之书,有些难以反应过来,究竟该怎么安排,他努力从脑海中的知识里寻找,就是找不到这样的记忆。

左之书一眼看穿了李平的犹豫,于是慢慢解释着,最终才离开了这里。

回到操场上,来到早已经把半个操场占据的大竹林里,见到了同期从公主府出来的数人。

左之书左右看看,夹着小本子来到竹林里,怀旧地看着那张沾满了青苔的石桌,当年和岑团长、高团长一起饮酒作乐的地方。

“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在等你呢!书呆子就是磨蹭!”

立六齐满不在乎地嚼着大舌头,挽起袖子将左之书拉到自己的石凳子边一起坐下。

“你个放羊的,就知道咋呼,你不知道,外头那六千新人,都是一群到了战场指定吓破胆的新兵蛋子!没有正规的训练,没有教导,根本成不了战力,用来守守城门已经很不错了!我要不是去安排他们,怎么会迟到!”

左之书抱怨完后,豪爽地端起一碗麦酒喝着,十多年来的历练已经改掉了以往文弱书生的性子。

“也是啊,打仗,我们见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煞气冲天,连鸟都不敢横飞。”

马大哈发着感慨,一连从嘴巴里迸出了好几个成语。

“哟,卖猪头的现在都会咬文嚼字了,了不得了不得!”

谢一亩哈哈大笑着,语气中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想当年,我种田十几亩,收成刚刚好养活家人,现在替公主卖命,吃喝穿什么都不愁,如今长安有难,公主需要我们,所以一定要拼命一搏!彰显我们的忠义!”

方善身见空一碗就倒一碗,忙不停地倒酒。

“嘿,谢兄啊,到时候上了战场可别拿着长枪锄地!我可是领教过!”

马大哈反嘲回去,说起了当年训练的时候,谢一亩扛着木枪就是锄下来,砸得他脑袋开花,那时候的情况现在还记忆犹新。

哈哈哈!

不仅仅是谢一亩笑得合不拢嘴,其余几人也笑得前仰后翻,十多年来彼此的感情胜似亲兄弟。

左之书捧起酒碗,与众人碰杯,“我们是公主的剑,只为公主而存在,刺穿那些叛军,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战力!”

“干!”

第205回 星空下的愿望(阖家欢乐!)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萧萧树影寂寥人,皎皎银月水边生,佳人错落迎夜风,红花细蕊娇羞呈。

杨玉环形单影只,靠着岩石轻抚古琴,慢慢地唱着《清平调》,说不清的是伤心,道不尽的是缠绵。

李婉儿站在远处,静静听着缓慢剜人心的曲调,时而惆怅叹息,时而踱步不前,时而揪着衣袖泫然欲泣,半提灯笼,转身突然撞到一人身上,惊讶间闻到的是小娘子的气息,不由地紧紧抱住。

园林中溪水涓流,叮咚作响,直往西去。

“小娘子,杨贵妃的心绪”

“我知道,听琴音就能感受到,义母思念义父,也思念从前的生活,还断断续续地思念某人,更在琴音中夹杂着忧国忧民的情怀,也许她曾经有错,也许”

武月绫拍着婉儿的后背,将其紧紧的搂住,安慰着,述说着,后面传来慢慢从容的脚步声。

银辉的照耀下,一袭白袍的李白从蜿蜒的羊肠小道里出来,正好撞见武月绫和李婉儿。

“公主!”

李白拱手行礼,举止儒雅,不见丝毫张狂。

“太白来了!”

李婉儿见到有人过来,立刻离开武月绫的怀里,恭敬地朝着李白行礼,提着灯笼慢慢远去。

“公主,明天出征,太白只能祈祷公主能旗开得胜!”

洒然而笑,与李白一同朝着义母的方向行去,听完琴曲后,武月绫和太白一起按照宫廷礼节向杨玉环行礼,再接着落座。

“太白一别长安数十年,这次回来也没有去宫中看看,陛下其实挺想念的太白,得知太白被奸人所害时,心中时常悲愤,这首清平调我甚是喜欢,陛下也经常听我传唱。”

褪去珠宝首饰,简单素容的杨玉环呈现出别样的风采,就连额头的那朵牡丹也娇羞地卷起花瓣自惭形秽。

“哈哈,贵妃说笑了,陛下当年听不进忠言,让奸**患朝堂,不少忠良别贬,如今国难当头又丢盔弃甲地狼狈逃离,实在不该啊!”

李白淡然地说道,目光深远,遥感往事,多有嗟叹。

“我在陛下旁边,人言轻微,朝堂之事根本不能议论,其实陛下做错了很多事,许多事也是一错再错,即使知道自己犯了错,也不会去悔改,只会任其错下去!”

两人像是老朋友一样叙着旧,武月绫坐在旁边听着,心中多有感慨,此去樊川,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回鹘铁骑威名摆在哪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场仗,希望她能指挥得绰绰有余!

这时候,不良帅从黑暗中现身,先是朝着武月绫行礼,再向杨玉环和李白行礼,做出有事情相告的样子,但是偏偏不言语,只是简单地朝着公主示意,希望能私下报告。

“但说无妨!”

察觉到这一点的武月绫很快给出了回应,让不良帅直接说。

张恒退到旁边,看向杨贵妃,最后低着头开始禀告。

“马嵬坡生变,太子李亨发动清君侧,将杨右相等人处死,现在陛下与太子分道扬镳,太子北上灵武,属下猜测恐怕不日就会称帝,而陛下在高力士和陈玄礼的拥护下,南渡渭水,前往剑南城都!”

“陛下”

听到此言,杨玉环从清幽的岩石上瘫倒在地,发出幽咽之声。

“我知道了!娘亲不用担心,陛下去剑南是好事啊!”

武月绫立刻上前去扶住义母,安慰起来,同时说道。

“月绫这十年在剑南可不是单单游历这么简单,整个剑南现在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只要能拖住叛军的步伐,剑南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

数说几番总算是把义母的情绪安抚下来,送义母去休息,武月绫这才离开了园林,与张恒一同来到会议室中,今晚还有会议要开。

“首先,辛苦大家了,这些天来,为了长安的守备呕心泣血,明天我便带着五千黑甲军和一千不良人前往樊川进行提前布置,诸位,届时长安就交给你们了!”

“危难之际,定然效死力!”

张恒带头,领着众人齐声喝道。

而后梁子心开始报告,这次随行的一千不良人由他带领。

“这次粮草一共二百四十石,共计一百二车,由不良人运输,给公主的黑甲军提供粮草支援,这些粮草可以使用三到四天,第二轮运输将在三天后由不良人统领章廉运送!”

汇报完情况,梁子心开始介绍章廉和金诚两名新任的统领。

粮草的事情处理完后,武月绫离开长安后,暂且由李白替其主管长安,需要不良人和李平所带领的自愿者一起配合听从调遣。

安排完这些,在兴盛的星光下,大慈恩寺的主持和已经长大的大卤蛋静虚一同来到了公主府,夜里漆黑幽静,悟世已经知道公主归来,并且准备死守长安。

有这样的为国之心,说明他当年还是没有看错人的,让他这个已经到了耳顺之年的老者微微动容,时隔十几年,现在终于将清心经的内容彻底托付给武月绫,并且将他当年杀生之事带着忏悔述说出来,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悟世将事情交代完后又继续当起了糊涂虫,而武月绫也不强求,其实发力的问题她自己在这十年间已经解决了,倒是和清心经的下半部分不太吻合。

和小师弟交流一番,大慈恩寺并不打算撤离,佛门重地,料那安禄山也不敢妄为,反倒若是长安守不住,大慈恩寺可以庇护一些长安的百姓。

银月和星辰,两者交相辉映着,照在公主府的一处小阁楼中,太白和晁衡两人赏着夜景,交谈着。

“公主当年曾经劝说我跟着鉴真高僧一同回国,可惜啊,晁某只是送走了那些滞留长安同乡人,并没有选择与其东渡。后来我国使者来访,跟着一起乘船东渡,结果遇到海浪直接翻船,又花费数年时间回到长安,求见了许久才再见圣人,这才又于长安落脚!”

“如今长安时局动荡,可惜啊,晁兄真应该早些回去才对!奈何天不遂人愿!”

“海上波涛汹涌,想要回故乡看看,也不容易,听说鉴真高僧是第六次东渡,也不知道成功与否。”

晁衡看着月亮,缓缓念出了静夜思,虽是七尺男儿,却涕泪横流,异国他乡总是情,不禁自处泪双关。

李白安慰着这位挚友,一同向星星述说着彼此的愿望。

武月绫也在陇井阁的窗口望着星空,虽然觉得许愿什么的有些幼稚,还是情不自禁地向星空发出自己的愿望。

第206回 启程(拜个年哈)

骑上大白虎,武月绫率领着五千黑甲军,浩浩荡荡地朝着骊山的方向行去。

整支队伍整齐严肃,除了踏步之声外,基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响动。

默默跟在对伍后头的梁子心惊奇地看着一幕,虽然先前看到过黑甲军在长安街头行进时的场面,但是如此训练有素的军队还是头一次见到。

明明对手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回鹘铁骑,也丝毫不惧,每个人状态都是良好的,没有任何一个军士表现出退怯,这样的黑甲军说不定真的能和回鹘铁骑对抗。

唯一不解的就是最后面的那群黑甲军士,没有特别的盔甲防护,只是推着一辆推车,若说用来载东西也不准确。这推车也是前凸后大,左右两边挂满了奇怪的圆球,似乎是用铁打制的,但是质地触感又不像铁,就像整支队伍盔甲的乌黑颜色,这种颜色比黑色更让人觉得可靠,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类别的铁。

朝着骊山行进,来到骊山脚下,武月绫望着山腰盘亘的宫宇,宫殿的辉煌大气扑面而来,白色大理石叠垒出高耸的宫墙,这座华清宫也不知道在这里骊山驻首了多少年,从山下看山上,更加的衬托出此山中仙宫的气质。

这时,如羊肠的白色山道疾驰着一匹马,朝着黑甲军方向奔来,上面坐着一名头戴麻巾的青年。

武月绫骑在大白虎的背上,望向山道中疾驰的黑马和青年,眼角瞥到其背上负着的一把长剑,不由地拽了腰间的这把老剑。

“公主,是否让俺将其拦下!”

马大哈勒马而来,向着武月绫请愿,对于那名疾驰而来的黑马有些戒备。

“不用,来人我好像认识,似乎是当年的一个小孩!”

武月绫挥手示意马大哈退下,同时骑着白虎迎了上去。

黑马急停翻踢着马蹄,有些畏惧这匹高它一个头的大白虎。

青年跳马下来,朝着坐在大白虎上面的护国公主跪拜行礼。

武月绫看着这名青年,脑海中已经想起了对方的名字,这是公输家的小伙子,当年从摩尼教手中将其救了出来。

公输家和墨家父子俩在研究炼钢和制造热气球方面贡献十分的大,只是可惜,当年公输运图和其子公输战有相当大的矛盾,并没有跟随着一起前往剑南。

至于墨千斤和墨定坤,墨定坤那家伙娶了好几个媳妇,生了一窝崽,在剑南过着不错的生活,其中有个小儿子还是武月绫取的名字。

“是公输机玄吗?”,武月绫开口问道。

“是,机玄见过公主!”

公输机玄始终低着头,神情有些悲伤和肃然,片刻后,擦去眼眶边缘的泪花,站了起来,如今的机玄,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公主,机玄此时前来,是为了献剑,祖父公输运图花十载光阴替公主铸成一剑,希望公主能凭此剑披荆斩棘,击败叛军,卫我大唐长安!”

将胸前的带子解开,将背上负着的汉剑取下来,捧在怀中,带着一股缅怀和不舍的神情将汉剑云丹浏览在眼中。

“此剑名为云丹汉剑,是按照公主所言,打造材料是公输家祖传的天外陨铁,剑身中心处有一朵血云,因此祖父命名为云丹!机玄斗胆请公主下马接剑!”

公输机玄缓缓将剑拔出,用手掌心捧着,说完后跪地举剑没过头顶。

武月绫看着听着,最终应声跃下白虎,稳落于地,腰间悬挂着的两把黑色蔷薇左轮和老剑随着主人身姿而晃动着。

“原来是公输运图打制的汉剑,云丹,这个名字很不错,剑也很不错,那你的祖父呢?”

感受着剑身凛冽的寒光,伸出手缓缓触摸着云纹娟美的剑身,就像是触碰少女的柔荑,唯一不同的感觉便是指间的冰凉透肤。

“祖父会永远的在山上看着公主,会一直看着公主凯旋而归,会看着长安永远的繁盛,他在山上守望着大唐!”

听到此言,武月绫缓缓呼出一口重气,抬头望向骊山的方向,她明白公输机玄的意思,守望着长安吗?真是了不起的家伙,再回头看向宽广高耸的长安城,身前是十万多数的敌人,就算用尽仓库的武器也不可能挡得住,身后是百万数的黎民百姓,能切实体会到一种背负生命的沉重责任感,这种压得心口不得喘气的感觉,太沉重了。

但是,现在的心中没有迟疑。

“我接受这把云丹汉剑,这将是一个新的起点,由我来领导,一切都由我来背负!”

武月绫从公输机玄的手里接过剑,握立在身前,锋利的剑刃刺肤微痛,倒映出一张少女的脸庞,这是她此刻的容颜,一个沉入历史洪流中的少女,虽然没法倾国倾城,至少让敌人记住这道坚韧的英姿吧!

“汉剑我确实收到了,你和你祖父的意志也确实收到了,之后都交给我吧,就算千军万马,我也守给你们看!我是大唐的护国公主!护卫国家本就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承诺后,武月绫飞身上虎,举着寒光闪闪的云丹汉剑,向着阵列整齐的黑甲军发号施令。

“黑甲军,随我前进!”

喝!高昂激情地回应着公主的命令,这是一支充满灵魂的队伍,就如武月绫手中的云丹汉剑般锋利,他们背负的是长安百万民众的希望!

红色的旌旗随风招展,一面绣着武字,一面绣着唐字,迎着明媚的阳光,挥挥洒洒地朝着山野的尽头行去,直到消失在公输机玄的视野,他才收回目光,手里拿着公主交给他来修缮的一把锈迹长剑,怀念地摸了摸剑柄,耳边响起了祖父打铁时咚咚的声响。

“祖父,剑已送到,您已经没有任何的遗憾了,这长安与公主,孙儿替你守望着!”

经过数天的行进,到达了樊川前方的山谷中,黑甲军开始了布置,而武月绫也将还住在樊川准备投诚的员外侯爵们一并抓起来,交给梁子心带走,并且将其家中的粮食尽数抄走,不留一粒。

至于金贵之物,由梁子心同侯爵员外的府中之人一并运回长安,以后再发落。

一天后,呼啸的回鹘铁骑出现在了山谷的那头。

第207回 试探

阴沉的天空像是坍塌的悬崖,不断地崩裂陷落,风呼呼从河谷始原地吹来,卷得旌旗嗖嗖鼓动作响,阴冷的气氛围绕着整支黑甲军,武月绫抓着缰绳,认真地望着停滞在前方百丈远地处的回鹘铁骑。

草地湿润荣盛,一直延续到河谷滩的石坡地上,露珠挂着草尖,刺耀着凛冽剑刃寒光,寥寥几朵野花孤寂地绽放在两军之间的平野里。

风呼呼地从左右两边袭来,带着山谷的呼啸从静立的回鹘铁骑那边吹来,在每一名黑甲军士的耳边烦躁地作响。

武月绫看着正在转换阵型的回鹘铁骑,按住了腰间的云丹汉剑,腰间的左lun shou qiāng也被拔出了枪套,冰冷漆黑的枪口指着地面。

这时候,回鹘铁骑已经完成了阵型转换,轻骑兵出列缓缓向前,组成两排长长的阵型,朝着黑甲军这边缓缓勒马前行,似乎还不准备发起冲锋。

武月绫拿起了望远镜,朝着前方的阵型看去,似乎只是简单的排列阵,而且每一名骑兵手中拿着长弓,腰后别着一把弯刀。

按照梁子心的情报,这是回鹘铁骑的轻骑兵,而他们的作用,只是发起冲锋前进行实力的试探,也是通过一轮齐射来寻找对方的弱点,这是回鹘铁骑的基本战术。

而轻骑兵的后面,便是穿戴严整的重骑兵,不仅仅是人穿上了盔甲,而且马也备好了铁甲革履,他们只为了冲阵而存在,在敌人的阵营里撕裂口子出来,将敌人的阵型彻底击得溃烂。

武月绫也开始了指挥,对着正在拿着单筒望远镜下令。剑盾兵从左右两边移动到前方,立着人高的盾牌挡在队伍的最前方,弩骑兵来到每一名剑盾兵的身后,撑着剑盾兵的肩膀,架起了连弩。

马大哈统领着一千骑兵来到最后方的炮营阵地左侧,而刀枪兵也奔跑到最后方的阵地,守卫着炮营的右侧。

回鹘铁骑突然奔袭出来数十骑冲向黑甲军的阵前,快要进入gong nu射程的时候,轻骑兵们都悬挂在马的背侧,马儿突然迂回将另一面露给黑甲军,趁着黑甲军gong nu手失去目标的时候往回撤,达到侦查的目的。

另外还有慢慢从周围接近的数十骑回鹘铁骑,似乎是在等待时机,等待着黑甲军gong nu手放箭,趁着那个空档进行深入的侦查,前方第一波冲来的回鹘铁骑只是诱饵,不知道对方的领军者是否会中计,这只是回鹘轻骑兵的一名小伍长想出来的办法,而领着轻骑兵的勇士九落户也乐于见到手下耍着小把戏来糊弄这些怪异黑甲军。

赶羊出身的立六齐朝着地上吐出嚼碎的草叶,从地上拔起一株不知名的青草,将沾满潮湿泥土的根部折断丢在地上,含着苦涩香味散漫的断部,啧啧地吸吮着,用以排解心中的不安和躁动。

“营长,我瞄准了躲在马身侧的那个骑兵,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能射爆他的脑袋!”

立六齐看着数十骑不要命的骑兵冲上阵前来,不爽地扯掉口中草线,准备下令的时候,耳侧里响起了羊的咩叫。

“咩~放羊营长,快下令吧,射穿他们的马,将他们尽数杀死!敢到黑甲军的阵前撒野!让他们见识见识蔑视我们的后果。”

立六齐粗糙的巴掌打在少倾林脑门乌黑质亮的盔甲上,用眼神将其凶一顿,收回手上的弩,闭着眼睛回忆起了放羊赶羊时的场景,突然母羊护子朝着野狼冲去的一幕浮现在立六齐的眼前,猛然醒悟后皱起眉头拿起单筒望远镜看向轻骑兵后面蓄势待发慢慢迫近的轻骑兵。

“不要放箭,按兵不动!我知道他们的目的了,可别小瞧了本大爷,我可是从小就喝羊奶长大的!”

立六齐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对面轻骑兵的动静,似乎看到一名头目一样人正在队伍的后头,转动镜面,旁边还有一个人,看其恭顺着那名头目的样子,可以判断其为下级部下。

回鹘轻骑兵看似嚣张的迂回之后,立刻离开了黑甲军的射程,往回奔回。

观察了许久,处于轻骑兵队列后的九落户摇头失望起来,传令轻骑兵回整阵型,按兵不动,令部下盘岩回到重骑兵大勇士石拓木那边进行情况的汇报和请求。

“盘岩,你回来做什么?怎么还不让轻骑兵开始第一轮环圈箭射!先下破他们的胆子!”

盘岩勒住马头,深深地回头看一眼严阵以待的黑甲军,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齿。

“两位大勇士,这些黑甲军士给人一种很不安祥的感觉,我的鼻子很灵,能闻到他们身上汗水的味道,狂暴自信沉着,和我们勇猛善战的铁骑相差无几!而且九落户勇士说,对方并不蠢,耍小聪明是没用的,只有一次吓破胆才能彻底击溃他们!而且两位大勇士应该能看清楚,领军者是一名红衣女子,胯下坐骑乃是一只大猛虎!领帅尚如此,这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甲队伍更需要我们严肃对待!”

六目相对,彼此深以为然,首先最为惊异的便是女子统兵,一般而言,哪有男儿愿意臣服区区女流之辈,确实很蹊跷。

“能御使猛虎,统领千军,旗帜上还绣着唐字,这支部队定然就是táng rén军队,只是不清楚何时大唐有这样的队伍啊!”

石拓木粗犷的声音响起,勒住缰绳慢慢朝前驾马,绕到河谷滩边碎石高地,观望着黑甲军的阵列,说完美也说不上,盾兵在前,gong nu手在盾牌后面,刀枪兵在最后一个看不清的阵列左侧,而骑兵也绕到后面去了,这是为什么?

细细琢磨着,打定了主意,这次他们领命协助叛军,快速突进长安也只是为了拿到自己的利益,希望在唐王的宫宇中收刮一番,好回到草原上向可汗和王子炫耀。

“努尔赤,我们各领一半重骑兵,趁着他们阵势还未调整,从左右夹击冲锋,将他们的阵营冲溃,活捉虎背上的红衣女子,到时候你我兄弟共享如何?”

“那是自然,到了长安,先抓几个漂亮的女人回去献给可汗!”

在一瞬间,河谷那边的回鹘重骑兵开始分成两拨夹击而来,在最前方的轻骑兵也正面侧着冲来,各个精壮的回鹘汉子弯弓拉箭,随时放出一波箭雨。

武月绫也骑着大白虎走进盾墙庇护之中,同时举起旌旗杆摇晃着绣上武唐二字的红色旗帜,向炮兵营发出号令。

药彩灵来拜年了!



十七年前,某个早晨。

“阿哥,起床了,你又赖床!”

小女孩模样的药彩灵站起来,拉扯着正在床上睡觉的药子昂。

“啊,不要吵我睡觉,不起来”

药彩灵看着哥哥还不起来,气呼呼地甩着哥哥的胳膊,气嘟嘟鼓着小脸蛋,哇地一声扑上了床。

“喵喵喵,叫起床了!”

小巧的药彩灵拿着手猛抓,对着赖床不起的药子昂一阵猛挠。

“哈!哈哈别我起来”

药彩灵就像一只可爱的猫咪,不断地挠着哥哥,将其逼起床。

冷光倾洒着,透过木质的格子窗照耀在简陋的床榻上,泥石铸成的墙壁因为打闹磕碰还会掉落黄仆仆的干燥沙尘。

药彩灵把哥哥叫醒起床,立刻就闻到了一股热粥的香味,这是母亲的手艺。

欢腾地闹着,没多久就传来母亲虚弱的责怪声。

石头堆砌成的食案上摆着三只缺口不一的瓦碗,碗面冒着热气,碗中的白水比较清晰,白色的肿胀米粒清楚可见。

木门随着风哐当哐当地发出嘶哑声,但并不能破坏小屋中的和睦气氛。

药彩灵乖乖地跪坐在石头小桌子旁喝粥,同时将干瘪柳条挪到哥哥的碗边,不希望哥哥总是不漱口吃早饭。

“不准!”

药彩灵拿起筷子打药子昂伸出未碰到缺角土色瓦碗的手,嘟起沾着粘糯米粒的嘴巴,破破的衣领边缝着一个方形的灰色大补丁。

扎着冲天发辫,瘦弱的小脸蛋映出两团咸鸭蛋上的淡红,监督着哥哥嚼着难啃的干瘪柳条,神气十足地抱着小胳膊。

只是这种神气在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就随着白色风尘消失得一干而尽,听到催促的怒吼声,药彩灵急快扑到哥哥的怀里,将脑袋深深埋入哥哥的衣怀中。

“交不起税就拿东西抵押,看看看看,真是的穷成什么样了?”

“马村正,马村正,就那么一点粮食啊,不要、啊!”

一阵瓢盆纷飞的翻滚响动

梦醒了!

药彩灵从下铺坐起来,脑袋撞在床底板,发出咚的打响和嘶呀木板老化的摩擦声音,惊得正在秉烛夜缝旗帜的小爱回头望来。

视线交汇。

“还在绣公主出征的旗帜?”

“嗯!”

药彩灵下床,瞥见对面空荡的床铺,心中有些感慨,十年,又回到了原来居住的地方,不过,凌霏雨带着儿女留在了剑南,战乱波及不到的地方。

定了定心神,药彩灵将散乱的头发用皮箍束成马尾,加入了小爱的工作行列。

第208回 初战

从一分为二,回鹘铁骑兵训练有素,各自跟随两面大勇士往左右奔驰,没有任何一人掉队,也没有任何一人出现混乱。

轻骑兵也发动了冲锋,自幼生长在马背上,颠簸早已经不成问题。

数百丈的距离犹如咫尺,三股狂潮分别从三个方向奔涌,朝着黑甲军暴掠而来,像三把刺开西瓜的锋利长刀。

左右各千人,中间也是两千人,密密麻麻的马蹄踏击声响起,九落户猛烈地用双腿夹击马腹部,单手擒长弓,搭出三支红色羽箭,指着天空射出。

三支利箭飙出,在空中划出三道优美的弧度,径直朝着黑色剑盾兵的上方落去,带来的是一阵漫天箭雨。

“横盾!上举!靠拢!”

方善身的猛喝在剑盾兵的中间响起,所有的剑盾兵横过盾牌,整齐地顶在脑袋上方,当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就像雨点一般,偶尔有箭刃擦过剑盾兵的脚背,带出一道暴动的火花。

位于轻骑兵前方的九落户见到此状,泥巴色的脸上呼出一个狰狞笑容,再次举弓,搭上三支红羽利箭,这次是平射,上方垂射只是为了下面的平射做出铺垫。

没有任何的发号示令,所有的军士只看统帅者放出的利箭,紧跟着红色飞箭,朝着黑甲军来一阵贴近平射。

空档间,立六齐也看准了这个时机,下令所有的gong nu手预备,等到回鹘铁骑靠近的时候,突然下令放箭。

对方瞄准这个空档,立六齐也瞄准这个空档,盾牌上举,意味着视线更好,所有蓄势待发的强弩箭槽飞出短羽箭,平射而去。

红羽利箭磨动着空气,与一支短羽利箭碰撞一声,双双掉落在草地上,砸烂了一朵孤独的野花,两波箭雨交错,黑甲军第一排剑盾兵皆被利箭射中。

胸口中箭并没有被穿透,因此避开了死亡的洗礼,但是有些是脖颈中箭却无法再站立,举着的盾牌掉落,人也失去重心,这样的倒霉鬼占据了整个前排的一半。

尽管如此,剑盾兵防御了上方第一波箭雨,方善身立刻注意到前方中箭而倒的军士,立刻下令让人补上缺口并且竖盾前顶。

这时候,方善身和立六齐两人眼神交汇,彼此点头,gong nu兵立刻撤离剑盾兵的间位,朝着后方移去,剑盾兵开始背起盾牌,拔出锋利的钢剑,组成一列盾兵,一列刀兵的阵型,一切训练有素,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回鹘轻骑兵遭到gong nu射来的短羽利箭,前方一排基本中箭倒地身亡,就连马匹也遭到箭雨的袭杀,横倒躺在草地上痛苦挣扎着。

后面一排鲜有中箭者,不过这一轮对射,九落户并不满意,原本以为对方会在两千箭雨下损失两排剑盾兵,结果只有一半倒地失去战力,那些乌黑的盔甲比想象的还要坚固,至少这一轮齐射发现了对方的特性。

回鹘轻骑继续往前冲锋,他们收起了弯弓,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接近战开始。

九落户认为,gong nu兵藏在剑盾兵之中,只要他们冲破了盾牌阵型,就是杀戮时间。

武月绫冷冷地看着前方的局势,双方齐射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只是简单的比试,而回鹘的那些轻骑也打算以身试验剑盾的强度,只不过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甚至有些愚蠢。

所有的gong nu手跑步撤到剑盾兵后方三十丈处,快速集结,他们并没有乘马,原本这些gong nu兵每人都配置了一匹战马,现在马儿皆不在胯下。

在武月绫举着红色旌旗的竖盾旁边,一千gong nu手按照一定的间隔排列宽广的阵型,立六齐跑步到大白虎前敬礼,立刻又跑到阵营中开始指挥。

武月绫将所有情况看在眼里,立六齐和方善身的联合指挥没有任何的断开,一切都是按照他们对现场情况判断做出的决断,倒是让她一时间空余起来,根本没有留给她任何补充指挥的机会。

在这边交战的一瞬间,左右两边回鹘铁骑分两边接近而来,似乎打算从中间切断分割。

发觉到这一点的武月绫举起了红旗,左右悬停摇晃着,朝着后面五十丈距离的阵营发出了号令。

而在左边率领着回鹘重骑兵冲锋的石拓木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越是靠近对方阵型中间薄弱部位,这种不安愈发地沉重,石拓木立刻勒住了马头,可是身后的回鹘勇士们露着炙热的杀戮目光冲刺。

一匹马不小心擦过石拓木胯下的战马,引起数声马儿的啸鸣,其余的马儿都知道绕开前方。

努尔赤一勇当先,率领着两千多勇士接近处于黑甲军阵营中间指挥的武月绫和一千gong nu手。

彼此距离不足百丈,两道火光划过了天空,分别落在了武月绫左右两侧冲来的铁骑前。

泥土草屑纷飞,最前方的马匹受到了惊吓,豁然悬踢,往旁侧奔驰而去,却被后方疾驰而来的战马撞个正面,马和人都飞起来摔落于草地,又被后方的铁蹄淹没。

石拓木并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立刻下令调转冲锋队伍,迂回要退出刚刚发生爆响的位置,不能再前进了。

但是努尔赤却是进入了疯狂状态,只想冲锋向前,争功之心急切浮于脸上,完全踏入了bào zhà的范围。

紧接着,数声轰鸣的动静在炮营阵地响起,犹如雷鸣颤栗,带着火焰的圆形球体从努尔赤的头顶落下,砸在一闪而逝的残影上,击中了跟着大勇士冲锋的回鹘铁骑身上。

人与火球被砸落地,一共带着火焰滚出数米远,陷入了纷乱的蹄踏中。

那火球滚动着,受到阻力静止在乱糟糟的泥草里,并没有发生bào zhà,又被后面纷至沓来的马蹄踹飞。

紧接着数十名回鹘铁骑遭到火球的袭击,与火球一同砸落于地面。

但是其他的火球刚刚落地就发生了bào zhà,烈焰将马匹掀起,一阵人仰马翻,轰响也惊得努尔赤一个激灵,回头一看,遍地烈焰和焦坑,还有马匹和手脚不齐的勇士呜咽地躺在里崩溃着,这一切发生得太突兀了,突兀到没办法做出任何的应对。

数个冒着火焰的焦坑占据着草地,一朵摇曳将倾的黄色野花坚强伫立着,不过很快就被马蹄践踏,残缺的花瓣飞舞在空中,冲锋还在继续。

第209回 血战

随着炮响,牵一发而动全身,刀枪兵排列冲阵,朝着队形已经散乱的努尔赤所率骑兵冲去,长长尖尖的枪头顶在最前方。

大刀军士拖着锋利的刚刀从旁边包围而去,两人分工合作,一名将惊慌逃窜出来的战马齐腿斩断,一名拖刀迎上挥斩而去,将人从马背上斩下,鲜血四溅,将绿油油的草地狠狠抹了一把狰狞的猩红。

枪兵举着长枪直刺,将一排铁骑勇士刺翻,有的战马刹不住,撞入了黑甲枪兵的长枪怀抱,带着鲜血洒落着撞倒数名黑甲枪兵,有的马失去主人后立刻往旁奔逃,根本不敢直撼其锋。

而人从马上翻下来也罢,还是被长枪刺下来,无不被贯穿至死,穿着的铁盔甲就如薄衣布般轻易被破开。

努尔赤自认为以一敌十,挥着弯刀朝两名拖斩而来的大刀军士拼命,却不料马腿被砍断,整只马向前扑倒,人也要被甩飞出去,只是在这一瞬间,用力蹬马镫,腾空避开挥斩来锋利的乌黑大刀,手握弯刀顺势抹过保持着横拖姿势的黑甲兵脖梗,血溅面庞,带着一丝温热,让努尔赤更加嗜血了。

中刀的军士身体失去支撑倒地如虾般蜷动身躯,很快就死去了。

另外一名黑甲军暴吼着,大刀没有退却,朝着这名身手矫健的敌人砍杀而去,横扫又劈,刮过对方的盔甲,带出一道深陷的红色凿痕,也在对方弯刀上留下了几个大缺口,直逼得对方倒退。

看到同伴躺在血泊里,谢一亩凶红了眼睛,脸色涨红,悲愤的脸上划过疯狂,但并没有失去理智,保持距离后又冲刺,横刀拖砍,回刀下劈,横过刀杆挡住弯刀砍杀,却被一脚踹了一个结实,身形倒飞,手中的大刀也脱落,身手与这名回鹘勇士还是差距颇大。

这时,数名枪兵过来帮营长,统一步调,长枪分两批齐刺,逼得努尔赤只能躲闪逃避,稍有不慎,就会被捅出无数的窟窿。

在对面停滞观望着地面上焦黑的数排大坑,石拓木咬咬牙,知道事情有些严重了,而且前方数百丈处便是正在遭受重创的回鹘铁骑,地面也是这般焦黑的大坑,是从黑甲军后方阵营中飞射出来的火球造成的。

他也明白了这一点,为什么黑甲军中间故意露出破绽,后面的阵营却派遣着重兵守卫,对方要的便是这种出其不意的效果。

石拓木咬牙切齿地看着驾驶着大白虎朝着努尔赤冲去的红衣女子,口中冷喝,“撤退!”

“这”

不少回鹘勇士发出迟疑的声音。

“全军撤退!”

石拓木反复下令,立刻领着不解的回鹘勇士们后撤焦坑线,这种不知名的新型武器能够像弓箭一样远距离打击,但根据第一发的位置来看,恐怕是有限制距离的,不由地感叹敢挡在这里的人确实不凡,或者形容这种新兵器为丢天雷的投石机也不错,石拓木决定了撤退,不管如何在不能理解敌人的武器配备情况下,贸然与之为敌只能徒增伤亡。

在另一边,盾兵挡住了冲撞而来的战马,也有不少人被撞飞了出去,不幸的则是盾落身亡。剑兵开始与骑兵对砍,先攻下,将敌人的马腿斩断,让坐在马背上挥动弯刀的回鹘勇士们失去重心摔落地上,再聚而砍之,至于那些漏网之鱼皆被处于后方的gong nu手射中。

前方为剑盾兵,后方为补位的gong nu兵,两者配合间密无缝,让回鹘轻骑兵立刻就吃到了苦头。

九落户看着回鹘铁骑被阻挡砍翻,对唐军一触即溃的看法产生了动摇,这还是táng rén的军队吗,简直就是草原上的恶鬼,大唐的军队配备如何这么强悍,光光一把长剑就能斩断马腿,每一名军士都是练过家子的吗?

在九落户紧握弯刀不敢置信时,牛角螺声响起,这是撤退的信号,仔细听来,是石拓木大勇士发出的号令,那边先前传来剧烈的响动,他清晰的记得那几团耀眼的火花,就像是天雷降落时的惩罚一样。

听到角号声,武月绫不管那么多,驾驶大白虎回来,立刻拔起插在草地上的红旗,指挥守卫在炮阵旁侧的一千骑兵追击,同时向炮兵发令,让他们gong nu兵让出来的马,支援步骑兵,这才再次驱使着大白虎朝着努尔赤冲去。

这时候的努尔赤已经和数十名黑甲军斗得不分上下,身体上的盔甲也裂开一块,重重喘气着,听到撤退的号角,理智也慢慢恢复,冷静的分析也随之在脑海中铺卷。

这支黑甲军和其他的唐军不同,首先是兵器盔甲,他用的弯刀竟然没办法切开对方的胸甲,只能在上面凿出一道白色惨淡的痕迹。

对方的兵器,不管是长枪还是大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剧烈的抽痛从腹部传来,刚才遭受了枪刺,整个腰部有些难受,根本没办法止住鲜血和体能的流失。

兵器的碰撞声始终没有停息,在这苍茫的大河谷中,一声震动山谷的虎啸响起,一只大白虎高高跃起,将马背上的一名回鹘勇士撕咬拖下重砸于地,一虎掌将其头盔拍扁。

横拽着尸体朝着旁边的回鹘铁骑甩去,把数名冲来的铁骑撞得七荤八素,有得摔落马背,被围上来的黑甲枪兵刺死。

武月绫拔出左轮,朝着回鹘铁骑开枪,硝烟的痕迹随着大白虎的雀跃变得捉摸不定,而云丹汉剑也配合着大白虎的动作,斩击在敌人的后背,将对方的铁盔甲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带出鲜红的热血,与红色的衣袖共舞。

不过片刻,武月绫来到了努尔赤的前方,左右的军士见到公主骑着威猛的大白虎到来,皆高昂地呐喊起来。

努尔赤被这突然迸发出来的气势吓到了,连忙往后逃去,也不敢跟一只那么大的老虎较劲,外加石拓木已经下了撤退命令,便用回鹘语高呼撤退,飞身上马立刻奔离。

残余的回鹘铁骑听到大勇士命令,开始相互掩护撤退。

武月绫见状,勒转白虎的缰绳,朝着努尔赤紧追而去,只是三步的时间,大白虎带着一阵腥风来到努尔赤的旁边,与其战马并驾齐驱,云丹汉剑措不及防地将其头颅斩落马下。

回鹘的一名大勇士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战死沙场,事情一发生,黑甲军的士气被点燃,高呼胜利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向逃窜的回鹘铁骑,一场追杀战又开启了。

第210回 战后

军士们的咆哮声在河谷原野中爆发,黑色洪流冲向河谷口,将逃离不及的回鹘铁骑尽数留下,厮杀一直持续到春阳从云层中挣脱出来为止。

河谷中,四处是血迹,黄色的花朵早已经所剩无几,幸留下的也染成了绯红。

不少黑甲军士发出吃痛的呼声,要么就是折断了手脚,要么就是膝盖中箭,还有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战死者。

武月绫牵着大白虎走在焦黑的坑土边,看着那些快要死掉或者没有气绝的回鹘战士,并没有采取惨无人道的杀戮之法,而是下令将其抓了起来。

随后,武月绫看到地面上一名奄奄一息的黑甲军士,便蹲伏在其身旁,细细检查,剥开盔甲之后才发现,xiong bu已经坍塌,死亡是迟早的事情。

“公主”

武月绫附耳听之,坚持不让自己流下眼泪,长长的发丝落下,半遮脸庞。

“公主,我们赢了吗?”

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在担忧是否能打赢对方,这是真正的战士,武月绫带着一些悲伤看着一张普通的脸庞,脑海中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年冬天大雪的时候,似乎是公主府曾经收留流民中的一员。

武月绫决定了,必须将胜利亲口告诉他,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我们胜利了,第一仗,黑甲军胜利了!”

看着这名黑甲军士流出激动的泪花,武月绫眼眶通红,早就在剑南体会过战场的残酷,如今亲眼看着将士死去,心中掀起的涛浪已经不能平复了。

用手将已经失去生机的眼睛合上,武月绫站了起来,对着周围忙碌的军士下令,将其抬走,周围都是血迹,慢慢地朝着里面走去,焦坑的旁边,还冒着断断续续的青烟,某具尸体的残肢半埋在泥土里,但能清楚地分辨出来,这是回鹘铁骑的。

转开视线,牵着大白虎离开这个令她不适的地方,同样看到数名黑甲军士围着一具战友的尸体哭嚎着,有心去安慰他们,可是又觉得就这样便好,痛苦会使人长大。

来到原野的小山丘上,有些疲倦的武月绫坐在石头上,望着偌大的平野,啃着硬邦邦的面饼。

“公主,请用水!”

说话的是楚儿,将一个水袋递了过来。

接过水袋,仰头猛咽,将梗在喉咙的面饼吞了下去,看向若无其事在石头上磨着短刀的楚儿,这一仗,武月绫并没有准许楚儿上战场,虽然知道楚儿能力出众,但也仅仅是偷盗东西,上了战场,就算是宗师也不能以一挡百。

“原本有过心里准备,不过上战场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总会有人在眼前牺牲!”

武月绫将水袋放在石头旁边,望着灰黑的泥土路,以及路边昌盛的草丛,眼睛里闪着深邃的忧光,阐述着此刻的心情。

“小娘子,你不觉得现在的太阳很美吗?就连坑坑洼洼遭到破坏的原野也很美,还有那头的河谷!”

花楚儿收起短刀,坐在公主的身边,无忧无虑地看着天空,而后回头看向樊川,补充说道。

“更美的是公主守护在身后那片土地!”

武月绫笑着揉了揉楚儿的脑袋,岁月在楚儿身上留下的痕迹不多,只是在额头增添了一道成熟的小皱纹,觉得这道随着楚儿表情丰富而出现小皱纹给人成熟的感觉。

“楚儿变得会安慰人了,完全不像一个女盗贼的形象啊。”

“小娘子,下次上战场要带上楚儿啊,不然每次都得在山上盯着小娘子,尽管单筒望远镜很好用。”

花楚儿摆弄着手中的望远镜,撅起嘴巴说道。

“不行,我有大白,不会有事的!而你没有!我不能失去你!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武月绫摸了摸大白虎的脑袋,笑着说道。

大白高兴地昂起脑袋,轻吼一声,似乎十分主人的夸奖。

楚儿无奈地耸耸肩膀,小娘子的脾性她醉清楚不过了。

没过多久,黑甲君回到樊川前方的大本营中,这里原本是一名员外的府邸,但临近山谷,方便在山上设置暗哨点,用来警戒四周。

而伤亡统计也出来了,黑甲军阵亡三百九十多人,伤者二百多名,伤亡最多的是枪兵和剑盾兵,斩获敌人的战马一共二千多匹,回鹘勇士的尸体也有二千五百多。

虽说是小损失换来大胜利,但整个军营的气氛都沉浸在对牺牲战友的缅怀之中,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武月绫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他们还有彻底习惯战争的残酷。

夜里,举办一个大的篝火晚会,武月绫站在临时的高台上,向着他们发言。

“回鹘的铁骑敢到咱们大唐的土地上撒野,黑甲军就敢把他们撕碎,我们胜利了!但是也出现了伤亡,有些时候,需要守护些什么,总得失去或者付出些什么,手或者脚,眼睛,甚至生命,但是黑甲军士的阵亡不是没有意义的,他们是烈士!死去的人也许永远不会再起来了,活下来的人,必须背负他们的信念而活!这一次我们守住了!下一次还要守住,这里是大唐的家国,是大唐的山河!明天,我们继往开来!”

听到公主的宣言,所有的黑甲军士都呐喊起来,包括包着白色纱布的伤员,每名军士的精神都变得活跃起来。

只不过,在噼啪燃起的篝火下,他们身上的黑色盔甲依旧散发着乌色锃亮的光芒,只要处于战场就不会褪去身上的盔甲,这是黑甲军的要求,经历此战,他们更加明白这个要求的重要性。

深夜,武月绫依旧在灯火下忙碌着,并没有休息,这时候,敲门声也响起了。

听到左之书气喘吁吁的声音,朝着楚儿点头,示意她去开门。

“公主,根据情报,在河谷外一百里处发现了回鹘铁骑的营地,今晚应该难有动作,这一战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前所未有的败绩,就连那有名的大勇士努尔赤也战死了!而且根据情报,统领回鹘铁骑的应该是回鹘大勇士石拓木,一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在回鹘和边关都有些威名!这一次击败的竟然是此人统领的军队,这证明回鹘的铁骑还是可以战胜的!”

左之书开心地汇报着,将刚刚收到的情报汇报。

“不是他们不可战胜,而是你们不可战胜,要鼓舞士气,但不能骄傲,有句话叫娇兵必败,回鹘铁骑已经认识到我们的作战方法了,很可能会想出应对之策!而我想到的就是偷营!今晚的警戒要加强!”

“是!”

而在河谷的另一边,回鹘军营中的勇士们连夜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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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回 偷营

战马疾驰,带起一阵松动的石沙,飞箭就像驱之不去的苍蝇紧紧黏着这名黑甲军的侦查军士。利箭飞过,正中这名黑甲军士的头盔,巨力将头盔震落,黑甲军士丢失头盔奋力加鞭而逃。

炙热的太阳淋得九落户心中焦躁,实在太能跑了,而且他们的利箭竟然射不穿对方的脑袋,捨起地面上乌黑反光的盔甲,用手指头敲了敲。

当当当的脆响传入耳朵,他领教过,轻骑兵的利箭无法穿透这种盔甲,九落户觉得输给这种未知的对手并不可耻,主要是重骑兵损失太严重了,大勇士努尔赤也阵亡了。

举起乌黑色的头盔,对着太阳扬了扬,九落户愤愤地啖口唾沫,骂道。

“真狗屎地硬!这种东西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没过多久,一骑飞来报告。

“将军,已经把对方擒住了!”

“很好,带过来!”

九落户看一眼坐在山头岩石上的石拓木大勇士,得到肯定后喝道。

不多时,一名模样凄惨,失去单臂的黑甲军士被硬拽着拖到了石拓木和九落户的面前,旁边的回鹘将士将其踢翻摔倒在地。

黑甲军士发出哼哧地呼吸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面庞狰狞地朝着九落户冲去,表现出一种悍不畏死的样子。

九落户一脚将其踹翻,上去弓腰一拳,打落对方数颗牙齿,一脚踩在裹着麻布溢出鲜血的断臂口上,踩得地上的黑甲军士生不如死。

石拓木高高坐在山岩上,靠着凹凸不平地石头壁,看着这名黑甲侦查军士,眼神愈发的冷冽起来,没想到大唐也有这样的家伙,不畏惧死亡,成为阶下囚还能有此骨气。

“说,你们这支黑甲军是谁带领的?所属哪位将军?”

九落户甩出一口胡咧咧的唐言,口齿夹不住文字,听起来多少有些别扭。

黑甲军士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破皮,挂有一道红色的血斑,啐一口唾沫,朝着九落户的脸门喷去。

“啊哈哈哈哈!我们黑甲军没有孬种!要杀就杀,要剐便剐,我张某人没什么好怕的!你也休想在爹爹这里得到任何情报!”

九落户被喷了一脸带血的唾沫,拳头肌肉紧绷,用袖子擦干净脸上,拳脚相加,打得黑甲军士不能吐言,把其整张脸殴得不成样子。

“住手!再打就死了!先关起来,不要让他死!把他身上的盔甲扒下来,洗干净送给我看看!”

石拓木看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就要死人了,留个活口总有机会的,而且对方也很机智,故意激怒九落户,就是为了寻死,若是每一名黑甲军都是这样,那他就更不能轻视这样的对手。

没过多久,石拓木将这件盔甲穿戴在身上,并没有多少沉重感,反倒比他们的铁盔甲要薄,要轻盈,防御力却强悍得出奇。

挥动着一柄乌黑的长剑,对着架子上的弯刀砍去,当的一声把配用的弯刀斩断了。

可以斩断铁剑,石拓木惊呆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究竟在和谁作战,这种武器,还是每人都有配备,什么时候大唐有这等新式兵器。

“九落户,这就是你提起的那种一剑就能斩断马腿的长剑,威力确实很恐怖,在我全力挥砍下,弯刀都被斩断了,长剑只有一道小小的裂口,黑甲军不可小觑啊!”

九落户将地面上的断弯刀捨起来放回架子上,面色严肃。

“大将军,正面硬撼无法突破那种天雷轰炸,也没办法破开有这种异铁打造的盾牌,属下建议大将军半夜偷营,只要接近了他们,就是我们回鹘铁骑展现实力的时候!”

石拓木将乌黑的头盔摘下来,点头同意,当日见识到了黑甲军的天雷武器,能把地面炸出坑来,不少军士就是死在轰雷下,正面战斗确实不行。

第二天夜里,石拓木带领着四千多回鹘铁骑,来到樊川的高坡上,望着下面火光朦胧的院落,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连夜消失,制造出逃离了河谷的现象,绕道两天,抓了几名游走侦查的黑甲军士,并没有泄露行踪,从旁侧袭来偷营,现在已经很成功的麻痹了对手。

看看山下面的院落,安详沉静,虽然有不少黑影站在岗位上监察四周,但并没有察觉到黑暗中蛰伏的杀机。

石拓木在黑暗中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呼吸渐渐沉重起来,像一头随时准备暴走的野狼。

在樊川前方的草原里,趴着数千名黑甲军,他们入夜后便潜伏在这里,灯火燃起的府邸wài wéi也布满了撼地雷,就像等待着猎物上钩的陷阱。

但是上钩的不是猎物,而是一头凶猛的野狼。

山上,无数的火光燃起,火箭倾斜而下,朝着府邸的营帐射去,三波火箭飞出后,大火点燃了整座大府邸,冲杀声也响了起来。

等到石拓木驾驶着战马来到山下时,他惊异地发现墙头站着的不是人影,是稻草人!

变色愤骂,中计了!

武月绫见对方已经闯入了撼地雷掩埋的地方,点燃手中的引信,将一颗红色烟花射向天空,示意潜伏在最前方的军士拉动绳索引爆地雷。

轰隆隆,就像是天公突然发怒,明媚的怒火吞噬着那些冲入府邸的回鹘骑兵,连着府邸的石墙也一同炸得粉碎,火光照耀了一切。

石拓木惊惧地在山脚下发现红色烟花出现的下方埋伏着数千甲士,乌黑反光的盔甲,还有一道刺眼的红衣身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立刻下令撤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火光把府邸周围的情况照得一清二楚,武月绫也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回鹘铁骑指挥者石拓木,光芒散开消失的一瞬,翻身上虎,拔剑下令。

“冲锋!”

“冲啊!”

火把被点燃,箭雨朝着山脚下落去,一场黑夜混战展开。

剑盾兵全部放弃盾牌,持剑冲锋,今晚他们要替死去的同伴们报仇,也要给予这群侵略者重锤。

武月绫骑着大白虎,与黑甲骑兵一同奔杀来到山脚下,地面弥散着浓厚的huo yào味,越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扑倒一人一马,虎掌将地上挣扎的人拍死,一跃而起,追击石拓木而去。

云丹汉剑在火光中挽出一点红色的弯影,把前方冲来挡路的回鹘军士斩落马下,左手拿出左轮,一枪把从旁边围来的回鹘勇士击落,再往前冲去。

武月绫见到那名将领身边拥簇着数人,确定应该是回鹘大勇士石拓木,只要擒获了他,多少能捞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只是其旁边一名勇士突然和数名回鹘勇士调转马头,朝着自己气势汹汹地冲来,没有迟疑,握紧左轮的扳机,一枪撂倒率先冲来的那名腰间别着长弓拔出双弯刀的回鹘勇士,再与数匹马擦过,左lun shou qiāng和虎尾各打落两骑。

大白虎跃落到躺在地上抽痛胸口滚动着九落户面前,猛啸一声,武月绫枪指因中弹而面庞肌肉痛苦抽动的九落户,冷艳的眸子对上其惊恐万分的眼睛,云丹汉剑的剑尖也散发出凛冷的寒光。

石拓木只能眼睁睁看着掩护自己逃走的九落户被击落马下,咬牙切齿地逃亡起来。

武月绫身后跟来的数百名黑甲骑兵斩杀掉其中两骑,并且将数骑zhi fu,簇拥到公主周围,得意地看着重伤在地起不来的九落户,没多久就将其kun bǎng抓住。

这一夜偷营败露,回鹘铁骑难以有再战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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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回 聚心

今天,长安城意外的热闹,在东市齐家搭建的高台上,有人正在叫骂着,正是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扎录使者。

“你们知道吗?安大将军马上率领着十几万将士踏平长安,还死死硬撑在长安不走,简直愚不可及!”

扎录使者拼命挣扎着,不论如何,就是无法挣脱绳索,也没办法说服旁边穿着锈迹斑斑盔甲的唐军,这种唐军,一看就是知道是临时充起来凑数的。

扎录使者不相信这么多人就是没有一个不明事理了,继续嘶声裂肺。

“那位,那位军士,我是安大将军派来的使者,前来向你们表明情况,希望你们能安顺归依,莫要多做徒劳的反抗啊!”

吕不惊瞥一眼这个胡服胡帽的使者,正了正手里的长枪,往旁边挪了挪,远离这个聒噪的使者。

这时候,台下的袁老书生在两名子孙的搀扶下来到宋夫子下方,老眼湿润地看着这位老友。

“宋夫子啊,宋夫子”

此时宋景已经不复先前的那般神采奕奕了,整个人早已经成一颗霜打的茄子,泪痕血痕交错,神情木讷无主。

不过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缓缓抬头,看到是袁老书生,整个眸子都精彩起来。

“哎呀,是老袁兄,快救救宋某吧,宋某怕要被那护国公主斩了啊!”

袁老书生虽然上了岁数,身体不行了,可耳朵脑子灵光得很,一听到护国公主四个字就摆出如临大敌的样子,那刁蛮公主实在惹不得,他当年的半口牙就是硬生生被拔了,记忆犹新。

听到宋夫子求救的话语,袁老书生连忙颤颤巍巍地摆手,无奈地摇头,带着一口破风箱的声音,“你不该啊,不该啊,家国有难,岂可与叛军勾结,老夫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也不会犯下这等错误!”

宋夫子红着眼眶丑恶着嘴脸,不肯放弃这一根稻草,“老袁兄啊,你不知道,公主只有五千黑甲军,如今还敢出城与回鹘人一战,怕是收尸的人都没有了,你还是快想办法救救宋某吧!宋某不想死,长安迟早要落到安大将军的手上,到时候宋某一定许以后报!”

袁老书生有些纠结了,自然得为将来作打算,长安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公主的身上,而公主自大到出城和回鹘铁骑对拼,那铁定是死路一条啊,忽然觉得宋夫子说得有些道理。

正在这时,人声鼎沸,东市瞬间热闹起来,只见两名说书人神采飞扬地走上了高架,来到了台前,对着下面的攒动的人头行礼,开始了一天一次的说书。

来者正是海滔天和海行云父子俩,当年跟着公主在酒楼说书,也算是老资历了。

刚开始几天,说的便是宋夫子和齐家一同勾结叛军使者的事情,导致场面几度失控,这才又了宋夫子和齐家家主如今这副模样。

宋夫子和齐家家主更是得到一个响当当的名号,mài guo贼。

见到两人上来,宋夫子满脸苦涩,像是吃了黄连一样,又要被炮轰了,如今面子往哪搁都不行。

那扎录使者反到一身轻松,摆出谈判的气势来,这几天没有饿他们,就说明了公主还是有点头脑的,若是斩杀了使者,意味着断了长安百姓退路。

“喂,你们两个,还不快给本使者松绑,自古两国交战,使者无罪!安大将军不仅有回鹘铁骑,还有数十万精锐骑兵,攻城器械一应俱全,到时候没有本使者,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海行云如今已经是长须飘飘,白袍卷卷,与其父亲不同的是他精气神十足,不像年纪大了的父亲那样老气横秋。

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戏谑看向扎录使者,不做理会,海行云戴上孙悟空的面具,拿起一根棒子,开始了演讲。

“诸位,可还记得这是谁?”

海行云手搭凉棚,肩抗木棒,金鸡独立于台上。

台下人海爆发出热烈的呼唤声,‘孙悟空’的名号响彻天穹,从整个东市向着整个长安蔓延,石猴与西游记的故事深入人心。

纪骁和婉儿一同扶着纪母,听着人潮中激昂的声音,看着台上那群mài guo贼,今天将有一个正式的处置。

“我们每个人都可是孙悟空!公主出征前讲过,回鹘铁骑又如何,只要人人都是孙悟空,就没有打不败的敌人!”

海涛天迎合着儿子的话,插上一句,冷眼瞧向绑在架子上的胡人使者,若是来劝说倒好,但这家伙企图攻心瓦解长安城的民心,如今沦为阶下囚还敢扯虎皮拉大旗。

“长安是我们的故乡,保卫长安,每人都需要出一份力,只要长安男儿有一口气在,长安城便永垂不朽!”

海行云呐喊着,挥动着棒子打向扎录使者,引得台下连连叫好,不少人开始造势,纷纷表示愿意为国捐躯,死守长安。

等到情绪平复下去后,海滔天虚空按手,希望台下的观望者安静下来,不过片刻,整个街头寂静无声,数万双眼睛看向高台上。

海行云趁机走了出来,看向台下的人,又看向站在巷墙上的人,还有趴在屋顶看着此处的人,顺展长袖,深深地行礼,作为说书人,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做到这种地步,也只有跟着公主才能到达如此地步。

深吸一口气,藏在孙悟空面具下的脸布满了紧张的汗水,“根据前线情报,公主大胜回鹘铁骑,斩首五千多,现在正在樊川布置防线,以御叛军袭来!”

消息散布出来,无人不振奋,也没有人质疑这种事情,因为他们相信护国公主,陛下走了,但公主留了下来,公主是守卫长安,若是失利也不会隐瞒长安的百姓。

紧接着,海涛天发表了处置,将祸乱人心的宋夫子和齐家家主以及这名扎录使者处以极刑。绞刑架被不良人拖了上来。

因为齐家家主决断mài guo求荣,因此一脉子孙凡是十六以上皆按照唐律上绞刑架,至于其他人并没有流放千里,而是囚禁于长安大理寺的牢狱中。

没有多久,一个个被千夫所指的叛徒都在绞刑架上丧命,袁老书生一口气没提上来,心肌梗塞,活生生闷死了。

在婉儿身后不远处,数名童子围护,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提画笔,捋着白白胡须,把这一幕描摹入画卷中的长安东市一隅。

第213回 还剩两天

“候总镖头,为什么不离开长安,如今还要接下这种任务来侦查叛军动向,要是有个万一,我们怎么跟老头子交代!”

数人靠着大松树,与领头的斗笠女子交谈着。

而侯三娘正在拿着单筒望远镜朝前方山峦探去,除了飞鸟横渡云雾缭绕的山顶,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更没有人叛军的痕迹。

“国有难,每个人都有责任!护国公主将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也是对我们的信任和认可!侯家子嗣从来没有孬种!”

山风卷动着斗笠下的轻纱,一张微黄的脸庞尽管不能颠倒众生,其如剑的眉宇散发出不弱于任何男子的英气,若是涂上妆容,含下朱红唇绵,定然是一名绝色的女子。

只不过数年在外的打拼,这名女子行如风,动若矫兔,口可悬雷,目散精光,是名女英杰。

“走,去前头山上瞧瞧!”

侯三娘收起单筒望远镜,说完立刻朝前行去,没有半点犹豫,其余的伙计也知道侯三娘雷厉风行的性子,直接跟在身后,往前方山头行去。

旁边牵着缰绳的男子有些无奈地砸着嘴巴,吹着口哨牵马跟在三娘的身后,刚刚便是他在劝三娘,其实他自认为长安必将守不住,公主也只有五千黑甲军,要守住长安那么大的城池,几乎不太可能,于是又带着牢骚发问。

“总镖头,前面要是碰到了叛军怎么办?”

“那就逃!”

侯三娘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引起数名镖人的大笑,笑完后皆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担忧,逃不掉就是死路一条。

来到山顶,靠着凸起在树间的岩石,侯三娘慢慢往上爬去,曼妙的腰姿总是吸引这些护卫她安全的镖人目光。

侯三娘拿起单筒望远镜,朝着茫茫的山下望去,入镜而来的是一座小孤村,皱起秀眉,转动望远镜将其伸长,能看到正在晾晒衣服的妇女,突然想到了什么,侯三娘连忙抬起望远镜,密密麻麻的一排如蚂蚁般的叛军铺卷而来,不过片刻恐怕就要把整个村落吞掉。

“快下山!”

尽管侯三娘想要行动去救人,刚到半山腰,村落就被吞并了,侯三娘架起单筒望远镜,继续朝着孤村看去,泥墙草屋都倾倒了,不shǎo fu女都被胡兵劫掠在马背上,老人被绳索套住脖子托在马后翻滚着,孺子被长枪刺穿顶在空中。

这些凶恶的胡兵乐此不疲,那些被劫掠的妇女下场如何,侯三娘不用想也知道,收起单筒望远镜,她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人没有撤退,迟疑了片刻,收拾心情,立刻带领着伙计们离开这里,把消息传给公主,同时她依旧在旁侧监察着叛军的动向,积极寻找那些隐居在深山的百姓,将其撤离,免受战乱的波及。

只不过,数天后遇到了前来探路的胡兵,侯三娘一行镖人开始了厮杀。

于此同时,樊川接到了侯三娘的消息。

不少黑甲军士充满向往地看向山坡头坐着的一道红色身影,不知不觉,公主已经成为他们心中的领袖,不管如何,他们都会拥护公主。

“真是羡慕啊,左团长他们能和公主议事!”

此时的朱不温人未老发已白,依旧对于公主充满了向往之情,抱着少倾林的胳膊笑道。

“老朱啊,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自个找个老婆去呗!”

朱不温热情一推少倾林,满肚子不开心了,“怎么说话的,老朱我了无牵挂,上了战场就能拼死而战,不像你小子,和那个什么凌霏雨都搞出娃娃来了!”

何元听到此言笑呵呵地从旁边坐过来,一起朝着小山坡看去,隐隐能听到公主还有营长们的声音。

山坡上,围坐的数人正在饮着麦酒,这东西难得一喝,目前回鹘铁骑已经被击退,暂时不用警戒,所有黑甲军士已经卸去了盔甲。

火聚成一团,在小山坡上燃着,地底埋着七只刚刚埋进泥土里的鸡,准备做一顿好吃的犒劳自己,樊川前方的平野里,不少黑甲军士都在把酒言欢,就是为了迎接接下来的一战。

“根据三娘的情报,十几万叛军就要到了,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来制定计划,四千军士对付十万众,基本以卵击石,不被累垮也会被绞杀殆尽,所以我打算进行游击战,他们不可能夜里也行军,所以我们的机会就在于叛军抵达樊川后的每一夜!分三段阻击,樊川一段,终南山一段,骊山一段,实在不行就只能回到长安城中固守了!”

武月绫用树枝在地面上画着圈圈点点,朝着众人说道。

“公主所言极是,就是不知道杜军师带领的援军何时到长安?”

方善身放下竹筒杯,问出了所有人都在乎的问题。

“只要能拖延两天时间,我们的支援很快就回到,不过在此之前会有别的支援先到”

武月绫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公主,公主,俺来了,老远就闻到了酒香公主不要这么盯着俺吧”

纪骁风风火火地扛着两个大锤子,魁梧的身板配着专门打制的乌黑盔甲,给人一种外貌上高山仰止的感觉,简单评价就两个字,霸气。

“公主,粮草已到!”

武月绫看向拱手弯腰的不良人统领,她认得,“到了就好,章廉,有个任务交给你,把战死的将士们运回长安厚葬!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烈士!”

“是!”

章廉恭敬回应着,原本他是高力士安排进不良人的棋子,如今高内省早已经逃走了,不久前才得知不良人早已经隶属于公主了,如今也只有为公主效力。

突然又有一个穿着乌黑铠甲的人走了过来,端起地上的麦酒便是咕噜地猛灌着,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醉八仙之一崔宗之。

“崔宗之?你来前线做什么?”

武月绫见到崔宗之意外之余更是不解,一个文弱的酒鬼来战场,嫌命不够长!

“为国尽绵薄之力!更何况我可是齐国公!”

崔宗之得意地笑道,抱着酒坛子,坐在篝火下,舒坦地把脚伸直了,第一次穿着盔甲还真的不习惯。

见到此状,武月绫自然黑起了脸,把打仗当成了什么,她之所以会统兵,既是背负着巨大的责任也同样背负着巨大的罪恶,如果是以前,她觉得自己能避开尽量避开,不想让双手沾染上鲜血和罪恶,如今若是要她杀一名恶人,她会毫不犹豫地拔枪扣动扳机。

“来人,把这个胡闹的家伙绑回去!”

听到此言,立刻涌上来数名黑甲军士,架着其手脚脑袋,把崔宗之抓住绑起来。

“公主,你不能胡来啊,宗之要为国出力!你们放下我,我可是国公!”

“怕什么,敲晕了带走,这里是黑甲军的战场,不是你来胡闹的地方!”

武月绫喝道,眼神凌厉,纪骁来还没问题,崔宗之一个文弱的书生来只有送死的分。人是活的,有情感的,可是刀枪无眼,它们是死的。

于是,崔国公就这样被强行抬回去了。

第214回 支援

樊川左右环山,前有平野山川,再往前便是先前发生战斗的河谷原野,两者中间只是隔了一座小山。

通过樊川,不过一日的时间,便可以到达终南山,若是从左右两座山川绕道,至少要多花半日时间,因此樊川是必经之地,同时也是建立在两山间的小镇。

前有潼关后有长安,近靠渭水来说,樊川是一个不错的居住区,可惜叛军将至,这里也将成为一处战场,住在樊川的富商大贾们绝对想不到这样的事情。

武月绫站在山坡上看着开始搭建的木寨墙,还有一座高塔,樊川集结两山之势,必须作为一处阻挡敌军前进的小型要塞,这些木墙也只是刚刚建到一半。

朝着远方望去,突然看到数支旗帜在原野里出现,绕过了山脚,朝着樊川行来。

拿着望远镜观察,不像胡人的打扮,最前面的一位灰袍领军者手擒一杆红缨长枪,皮肤黝黑,驾着马缓缓驰来。

“下令,集结!”

武月绫对着身边的楚儿说道,楚儿走到山坡顶拔起红色的旗帜,挥舞出集结的信号。

黑甲军放下手中的工作,迅速集结组成方阵,乌黑黑的方阵在樊川前的草野间摆开,长枪兵的尖头在阳光下闪耀着点点滴滴的星光。

原野里出现的这只军队有些松松散散,更像是一群劫匪,装备最好的穿着不整齐的盔甲,大部分都是革皮制的防具,甚至有连防具都没有的家伙。

“立六齐!”

“到!”

从山坡上下来,武月绫喊了一声,将立六齐从阵列中叫出来,开始下达命令。

“这支队伍看上去不像叛军,倒像是土匪出身,为首的领将者确有几分大将姿态,需要摸清楚对方的意图!”

立六齐也拿着单筒望远镜朝着平野那头的军队看去,挺起了胸膛,朝着公主敬礼。

“属下去!gong nu兵的指挥可以暂时交给少倾林!”

武月绫看了看立六齐,并没有阻止,只是神情肃然地点点头,叮嘱道。

“带上盾牌,若是情况不对,立刻撤回来,我们会是掩护你的,不用担心!”

“谢公主关怀!”

很快,武月绫便在望远镜中看到立六齐单盾匹马来到了不明军队的前方,双方开始交涉,能看到立六齐自信满满的样子,没多久就回来了,交涉没有问题,心中警戒也就放下来,听听立六齐带回来什么消息吧。

“公主,那名红缨枪壮汉说他们是汉江龙王寨的水鬼,听闻潼关告急,特意带领五千弟兄们来勤王卫国!如今潼关已破,就只好朝着长安驶来,他说想求见公主!”

武月绫看着立六齐充满笑容的脸庞,松了一口气,消息还不错,“知道了,叫他到阵营中间来!”

“是!”

立六齐领命而去,继续充当交换信息的使者。

准备好后,武月绫骑着大白虎,威风显赫地来到阵地中央,见到了汉江小龙王,襄郡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对方模样和从前有太大的变化,几乎认不出来。

反而是楚儿,一眼就认出了蓄起长胡子的汉江小龙王,立刻从大白虎的背上跃了下来。

“在下飞花大盗!数十年不见,听闻襄郡五千条水鬼搅得当地官府心惊胆战,只是从来不劫民船,颇有侠义之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长安有难,你们即使挂着水匪的身份也要来到此处守卫国家,飞花大盗佩服!”

武月绫听着楚儿说话,立刻就乐呵了,这一口正宗的江湖语调也是没谁了。

“原来是飞花大盗,在下有礼了,国有危难,大丈夫自当抛头颅洒热血,不论身份,只为报效家国!当年解围之恩,白胜依旧铭记于心,若有吩咐,大盗尽管差遣!”

白胜从马上跃下来,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衣袍,将红缨枪插于地上,对着楚儿行礼。

“吩咐倒没有,虎背上这位是我家小娘子,也是公主!”

楚儿让开,熟络地引荐坐在虎背上的小娘子。

“见过公主,近来颇有耳闻,从长安城逃难出来的百姓们都说护国公主是他们的希望,即使陛下连夜逃走也选择了留下来和长安城共存亡!汉江小龙王白胜万分佩服!”

白胜抱拳行礼,虽然有些惊异眼前高猛的白虎,还是道出肺腑之言。

武月绫也跃下白虎,回以一礼,目光扫过远处的龙王寨山匪,“原来是汉江小龙王,当年偶遇,或许就是缘分吧,既然如此虽说很想你们加入黑甲军,但本公主还是有件事情得说清楚,长安根本没有援军,若是不想你的兄弟送死的话,还是请回吧!”

白胜微微诧异,看向公主,最终沉声道。

“这五千兄弟决心报国,没有一人是贪生怕死的,公主也不必担忧,我等驻扎在远处,可随时驰援公主!”

武月绫听到此言,缓缓摇头,不是不信任他们,看来不必多言,“请入寨!”

说完后武月绫跨身上马,慢慢朝着山寨还未建成的山寨行去。

汉江水匪的加入,人数一共过万,根据调遣,开始在两边山头也建立木寨,山上的树木基本被砍光了。

同时,在员外的府邸中,武月绫召开了会议,参与会议的增加了两人,白胜和一名叫猴子的瘸子。

“如今汉江五千水鬼加入黑甲军,那就要听从我的调遣,只是我想说,战争不是劫船,牺牲在所难免,我希望你们能挺住,我们要面对的是十三万装备精良的胡兵!”

武月绫再度说道,希望白胜能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公主尽管放心,白胜就算战死也无怨无悔!”

听到此言,武月绫并没有高兴,反而神情更加凝重,肩头扛着的又多了五千条生命,“我知道了!接下来说明我们的防守策略!”

策略很简单,通过预埋剩下的撼地雷,在寨子前方准备一层bào zhà区域,除了两山间的樊川,还有两座小山,山的旁边也照样预埋拉绳撼地雷,只是数量较少,反正是延绵起伏的山峦,要是对方绕道,那就正合武月绫的心意。

至于合围,武月绫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想到此事,毕竟樊川跨度相当大,十三万合围起来也不过如此,就是担心他们会绕后偷袭,这样后路一断,腹背受敌,真的要背水一战了。

这一战,最重要是让对方摸不清自己这边的新型武器究竟有多少,但是威力一定要让他们叹为观止,必须起到震慑的作用,陛下出逃,长安空虚,这些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安禄山的耳朵里,但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还安排了一场好戏等着他们!

当夜,木头寨墙建造完毕,又过一天,浩浩荡荡的叛军笔直地朝着长安行军,来到了营寨门前。

抵挡十万数叛军的重担落在了武月绫娇小的肩膀上,但并没压垮对方,凝望天空的眼神更加坚定了。

第215回 防守

天气晴朗,一切都很平静,山风轻轻吹过,带起草野上的叶子,飘到胡人战马的蹄旁,瑟瑟地落定。

武月绫站在高塔上望着前方,高耸的天空下面,大半个草野都已经被胡兵拥挤得水泄不通,棕色的旌旗蔽日,樊川前方的小山上,数千匹战马集结着,整座山能看到胡兵的身影,山顶王旗下的数骑应该就是统帅。

不过武月绫并没有看到安禄山,有一个和安禄山形似的年轻人被众星拱月般围护在中央,根据情报猜测,应该是安禄山的次子安庆绪。

密密麻麻的胡人骑兵缓缓往两边退开,数以万计的胡兵拿着长戈步行缓缓走上阵前,面向樊川前设置的木寨墙,万数步兵身后跟着的是同是一万弓箭手,似乎准备放火箭。

见到此状,武月绫朝着对站在高台下的白胜下令,喝令他们派一些水鬼去将准备好的水车运过来,昨天制定战略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做好这方面的应对了。

一万胡人步兵冲锋,一万弓箭手在其后放箭。

率先迎来是漫天的火箭,武月绫连忙撤下高塔,躲入乌黑的盾牌中。

在木制的寨墙后,方善身扛起盾牌爆喝,手掌背的肌肉紧绷,朝着那些不清楚状况的山匪们指挥起来,“举盾举盾,靠近木墙,快躲到盾下面来!”

当当当的箭雨砸落在盾牌上,盾牌低下三个一伙、二个一群,都在奋力顶着盾牌,水匪们生怕盾牌会被射破,抗压能力弱的已经哭了起来,直到箭雨落完后才悻悻地探头朝周围看去,四处插着燃着烈焰火箭。

这时候,一声又一声令语有序地传来。

“火箭还有一波,全军注意!”

声刚毕,火箭雨从天而降,有些冒失的水匪自认为躲过一劫,离开了盾牌的庇护,就被箭雨击中,变成了刺猬并且熊熊燃起。

一时间,方善身左右两个鼻子都能闻到一股烤肉烧焦的气味。

火焰没有熄灭,温度炙热,让穿着乌黑盔甲的军士们感到炎热,热汗也止不地往额头掉落,体力流失增大。

冲锋的呐喊声从木墙那边传来,谢一亩通过树木的缝隙可以看到拿着长矛冲来的胡兵,于是顶着炙热的明焰高呼下令,踩灭一根火箭,“全体,准备迎击!”

确定箭雨不会落下之后,武月绫登上了已经燃起来的高塔,举起红色的旗帜进行旗令指挥,看着冲来胡兵,看他们的走势,看样子准备一鼓作气冲破木墙,再进行骑兵冲锋。

而左右两个山头的寨子并没有遭受到箭雨的袭击,也并没有一同朝着左右两个山头发动进攻,武月绫似乎看明白对方的策略了。

“小娘子,快下来,高塔彻底燃起来了!”

正在武月绫观看战势时,楚儿焦急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头顶也传来了木头断裂的声音,鼻子能闻到浓烈的青烟味,抬头望一眼,火焰冲破了阻隔,朝着塔中袭来。

武月绫将旗帜丢落,连忙趴下翻滚躲过火焰的袭击,连忙爬下塔去,刚刚下塔,就听到了头顶传来坍塌裂开的声音,整座高塔就像一个插在地上的火把,彻底燃了起来,而冲锋的呐喊声响起,紧接着是黑甲军齐声的喊刺声。

惨叫在木墙的边缘传来,通过木墙缝隙,黑甲军有计划分批次地突刺着。

“哈哈哈!不要怕,给我杀!”

纪骁运足气,爆喝一声,举着长枪通过缝隙刺出去,惨叫声惊悚地从缝隙外传来,而周边受伤的哀嚎声也此起彼伏。

纪骁拔出血淋淋还挂着残布的长枪,后退让出距离,旁边的谢一亩立刻补上去,可是长枪还未刺入缝隙,就被缝隙刺来的两把长戈顶住胸口,抬飞出去,愣是在倒插火箭的地上翻滚了两圈。

纪骁呔地猛喝一声,单手擒住长戈身,举起长枪一捅再桶,愣是把两把长戈夺了过来。

“哎哟哦嚯嚯”

谢一亩在地面翻滚着,眼泪两拔,胸口吃痛,屁股也摔得结实,实在太疼了,但耳畔响起的厮杀呐喊声没有任何的停滞,只能咬咬牙,继续站起来,朝着木墙防线补位而去。

武月绫在挖好的战壕里行走着,看着躲在战壕里的一些军医,他们曾经都是自己的学生,其中有一个还是付厨子的女儿,如今小姑娘正值青春时刻。

“公主,你来了!快,公主到这里来!”

付瑶衣见到公主到来,立刻勇敢的站起来,拉住武月绫的手,猫着腰躲到插满熄火长箭的木板旁。

武月绫来到木板旁边,才看到已经有中箭的伤员被抬过来,还有脖子往上刺破了脸的黑甲军士,只能狠心不让自己去想这一场仗打下来会死多少人,尽量用鼓励的话去安慰这名重伤的黑甲军士,也鼓励起付瑶衣来。

“你很不错,瑶衣,将来要继承老医师的衣钵,若是战事撑不住,我会第一时间安排人送你安全离开的!”

武月绫看着付瑶衣双手沾满鲜血,用针线缝着伤口,心中偶有愧疚,作为领军者,更不能多愁伤感,因此强笑着向付瑶衣说道。

“公主,我不怕,瑶衣相信公主,不管敌人有多少,我们都一定能撑过去!我会努力用这一身医术治疗黑甲将士们的伤口!”

付瑶衣的回答让武月绫振作了精神,真是个意外的孩子,可惜她不能久留,高塔已经不能使用了,只能去山上观看战势,战场瞬息万变,武月绫必须掌握每一分钟的情况。

欣慰地摸了摸付瑶衣的脑袋,挺起平坦的胸口,昂起头颅,目视前方,散发出领军者应有的气质,手始终按着云丹的剑柄,红色的袖口半遮剑身,头也不会地朝着山头行去。

来到山顶,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对山的情况,和煦的春阳下,一行行一列列数不尽的胡兵把山脚淹没了,就剩下茫茫的人海平原。

望远镜中,木墙在摇摇晃晃,并没有倒向任何一边,但是冲击让木墙开始出现损毁,还好武月绫一开始打算打阻击战,夜晚要开始进行转移了,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趁着夜里偷袭,她觉得要是自己,肯定会在白天摸清楚所有情况,晚上必然偷袭,毕竟只有一堵木墙。

但武月绫等的就是晚上,只要一到晚上,那么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而在山头这边的gong nu手也找到了机会,在木墙上露头用gong nu射击,替中间的收单其中的黑甲军士减少压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木墙正中间燃起了烈火,似乎是胡饼点燃的,察觉到这一点的立六齐在山头燃放了烟花,得到命令的水匪在黑甲军士的带领下推着水车去救火,木墙不能被烧坏。

第216回 焦点

木墙没有被烧坏,却引来了一排又一排刀斧手,前仆后继,朝着木墙扑砍而来。刚刚修建起来的木墙根本挡不住数波这样的冲击,遭到焚烧的地方很快就被砍烂了,并且露出了大缺口。

缺口被打开,首当其冲的盾兵被击倒,盾牌被夺走,一排斧头和大刀降落,尽管黑甲能挡住大部分的伤害,却挡不住无数的砍击,很快就被结束了生命。

站在盾兵后面的水匪早已经被这一幕吓破了胆,要么弃兵器而逃,要么已经失去了胆量,左右很快就被胡兵突破,情况岌岌可危。

作为剑盾兵的指挥者,方善身没有退却,一声号令,带领着剑盾兵立刻朝着被突破的位置补去,在你进我退的人群中,举着沾满了敌人鲜血的盾牌,握着长剑的手也因为长久用力而颤抖。

面对着拿起黑色盾牌的胡兵,方善身猛喝一声,瞬间将左右暴动的胡兵喝退,抛开盾牌,双手举剑,猩红的眸子里闪烁着骇人的shou xing。

“来啊,来啊,来啊!”

一连重复三声猛吼,方善身朝着人高的盾牌冲去,一脚踩在盾面,借力翻到拿着盾牌不知道怎么使用的胡兵身后,在空中一件砍破了胡兵的肩膀,落地立刻翻滚躲开刀斧的追砍,但是硬质的乌黑钢甲还是响起了砰隆的金属碰撞声,胸口腰部一阵发热,好像被人泼了滚烫的开水般。

吃痛地夺过盾牌,立刻朝着刀斧的劈开横挡而去,不断地往后退却着,方善身眸子里的血丝渐渐消失,理智取代了暴怒,想到刚刚的行为,不由地背后冒出冷汗,念咒语似地在嘴巴里骂娘。

白胜见到阵地因为水匪的过失而失守,立刻点兵遣将,亲自去补位,就在方善身要被彻底包围的时候,一杆红缨枪发出势不可当的锐利,一阵冲突,呈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式,在木寨墙的缺口处展现匹夫一勇可挡万军的姿态。

武月绫在山坡上看着这一幕,放下了手中的令旗,拿起望远镜朝着远处望去,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浮现起来,此时的日头已经挂在下半天。

果不其然,一辆战车缓缓出现在骑兵们的后头,渐渐从骑兵群中出现,慢慢的露出獠牙,外形像个狼头,但毫无疑问就是一辆攻城车。

武月绫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幕,不断揉着袖子的手指也停止了下来,担忧的神色浮现在脸庞。

“公主,那是什么?一个狼头?”

左之书也拿着单筒望远镜,朝着远处山前出现的巨大战车有些疑惑,跟他们的轰天炮相比较又完全不像。

“攻城车吧,那恐怕是最先到的战车,毕竟这东西不好运输,估计大部分都是从水路运来,方便又快,就是不知道长安那边不良人监视渭水方向的情况如何!”

武月绫放下望远镜,松了一口气,将猜测讲了出来。

“公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开炮呗!”

不假思索,武月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就算是一辆攻城车,对这种小型的木墙还是会产生巨大的威胁,现在炮弹还剩五十多发,炮兵营的补给快要耗光了。

“是!交给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左之书立刻在山上开始了布置,调来炮击手,调整炮口朝向的角度高度。

在下方战场中,纪骁见到中间位置的缺口很好玩的样子,扔掉长枪,举起两个大锤子冲了过去,哇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声音把周围的厮杀声都盖过去了。

运气沉入丹田,纪骁皮肤通红,举起双锤替换掉隐隐难以支持的白胜,像狼入羊群,一锤砸飞三人,另一锤当即定死两名刀斧手。

纪骁就像一尊红脸杀神,左突右进,反倒把阵线推到木墙外,没有人敢近这尊杀神的身,因为地上血浆流淌不止,在他面前,胡兵根本禁不住一锤子,没有人会犯傻去围攻这种杀神。

甚至不少胡兵都已经产生了犹豫,就算长枪兵上前,凭借着一寸长一寸强也没办法将阵线推前半步。

见到此状,借着纪骁的威勇,白胜继续带领着山匪往木寨外左侧冲杀,黑甲剑盾兵也在右侧与刀斧手对杀。

这时候,战马嘶啸,像是在给胡兵们打气,叛军骑兵们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做好了随时冲锋的准备。

战鼓有节奏地敲响,号罗齐鸣。

戴着方形翻帽的胡人步兵开始退散开来,一时间战场有些寂静,一条大道露在了纪骁的前面,迎面而来的是一辆三人多高的攻城战车,尖锐的前端就像是狼露出的牙齿,随时准别撕裂挡在前方的一切东西。

鼓声响起,是从对面山顶上传来的,像是胜利的前奏,呼呼哈的喧闹声在荒凉的草野里唱响,带来的是更多的死亡催命符,而并非善意的乐章。

胡兵们叫喊着,举着刀枪,用拳头击打胸前的铠甲,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敲响盔甲的战意闯入守卫在山寨里的黑甲军和水匪心中,就像是死亡前的祷告那般让人感到阵阵不适。

武月绫通过望远镜看着开始加速前冲的狼头战车,同样也看到了开始犹豫的黑甲军士以及散开想要逃亡的水匪们,战线顶不住这样雄壮的压力。

“左之书,开炮!”

武月绫下令,只有打散胡兵的士气,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气势,才能重整军心。

“是!”

可能是察觉到公主的意图,左之书举手示意,朝前伸直,做出指示。

樊川右边的山顶突然冒起撼动山体的震响,炮弹朝着狼头战车奔袭而去,火球在战场划出一道孤独而壮观的流影,砸中狼头,轰地爆裂出一朵小型的红色花朵,震惊了战场所有人,这一朵由赤转黄的火焰充斥着人的眼球,没有人可以逃避这壮观的一幕。

又是一炮,火球在燃起火焰的狼头上狠狠砸去,炸裂出一朵壮丽的火花,终将这木铁战车击得粉碎。

战场寂静起来,胡兵以及骑兵,还有在山顶上敲鼓的安庆绪跟着数十名将军看傻眼了,那是辎重部队最先运到的战车,就这样被摧毁了。

想起了回鹘大勇士的报告,安庆绪不寒而栗。

木寨墙内发出振奋人心的欢呼,就连那些惜命的水匪们也低着脸羞愧地摸回来,继续坚守阵地。

武月绫欣慰地昂了昂下巴,十年的蛰伏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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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回 夜里的火花

叛军像是发疯一样,没有丝毫规律地发起冲锋,朝着樊川中间的木寨墙和两座山的木寨墙冲去,其间左右两边都有阵地损失,却又被夺了回来,炮弹也用光了。

武月绫挥舞着长剑,骑着大白虎,领着百数黑甲gong nu兵,朝着缺口处冲去。

本来冲进木寨内侧的胡兵没有注意到冲来的支援,被弩箭射死。

而缺口外奔跑来呐喊着不怕死的长枪胡兵一阵齐刺,试图阻挡骑虎者的突进,并将其逼退。

武月绫看着这群不畏死的长戈兵,一提虎鞍。

大白虎应主人要求飞跃而起,在一丈多高的空中做出侧身动作,健壮的虎身直压胡兵,将缺口一排的胡兵尽数碾压在地,乌黑的盔甲碾得地上的胡兵生不如死。

后面跟着来的数排长戈朝着大白虎刺来,武月绫见到情况不妙,侧身一拍大白虎的大腿。

大白虎侧身倾斜倒地,竖动身子,长尾巴扫胡兵下盘,长戈从武月绫的头顶擦扎下。

武月绫手臂被戈的利口划伤,红色的袖子破开,这里正好是乌黑盔甲分割的地方,鲜血涂上乌黑盔甲,但并不影响武月绫活动。

大白虎突然从地上站起,转动一圈,虎尾扫去,将前倒的胡兵弹飞,砸得敌人的阵营七倒八歪不成阵型。

武月绫调转大白虎,从缺口处跃回木寨中,大白虎的盔甲上沾满了血和泥土的混合,一阵箭雨朝着缺口飞射而去,阵地又被夺了回来。

“公主威武!”

黑甲军士在左之书这一声呐喊下,士气高涨地朝着缺口处占据而去,盾兵防御,刀枪兵攻击,gong nu手补位,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

楚儿也从旁边行来,帮武月绫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直到傍晚,战事才告一段落,姑且是守住了,只是横尸遍野的军士根本分不清堆积的了几层,黑甲军士偶尔有人抬着战友尸体搬到战壕中。

暂时止戈的对方也准备了晚饭,养精蓄锐,势必要发动暴风般的攻势。

武月绫下令,让部分炮兵先带着炮车撤往终南山,不管如何,满目疮痍的阵地已经守不住了。

偃旗息鼓的这一阵,胡兵就在平野里生起炊烟煮晚饭,傍晚的夕阳格外的鲜红,手臂处绑着绷带的武月绫望着天际边半露山头的红日,疲倦就像潮水一样从眼中扩散出来,向着整张美丽的脸庞流去。

一副美丽的景色就在所有黑甲军的眼中绽放——充满疲倦神色凝望天边的公主,反到让不少黑甲军士会心一笑,这才是他们的公主,才是他们的统领者应有的美丽姿态。

武月绫摘下腰间的酒葫芦,不自主地往口中灌酒,喝道一半的时候看到正在咽口水的纪骁,一口呛住,喷了出来。

“下令全军,犒劳麦酒!杀鸡吃肉,准备好干粮,随时拔营!”

“啊哈哈哈哈!是,公主!”

纪骁领了命令,立刻抹去脸庞上的一道干泥巴,兴冲冲地朝着山下奔去,一边奔走一边呐喊着命令。

看着纪骁下去的身影,武月绫站了起来,将酒葫芦别回腰间,战阵厮杀后再饮一口烈酒,有一种劫后重生的其妙感觉。

夜暮残光渐渐笼罩在整个樊川,黑甲军营地的火把朦胧,不少地方都有人影在徘徊,明显是有人在把守。

寂暗里,山风呼呼地响起,草丛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隐藏在黑暗中的冷锋突然映出冰冷的寒光,慢慢地迫近木墙寨。

木墙内,人影如猴般窜动着。

一名刀斧手摸到了中间木墙缺口处,被黑暗中一团杂乱物挡住了前进道路,他准备潜入木墙内部进行偷袭,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缺口被一堆闻起来有奇怪味道的木头挡住了。

在木墙内部的黑甲军士点燃了木墙,火焰就像恶魔一样砰然而起,将正在木堆物上爬动的胡饼一同燃放,巨大的火光照亮四周两丈多远。

准备偷袭的胡兵知道事情败露了,还未起身喊出厮杀声,就被身后忽然bào zhà的火花给吞噬。

如雷般的炸响在山野里震慑着,向着对面的山头咆哮,这就是撼地雷的威力和怒火。

在山寨墙前的胡兵皆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撼地雷冲击,很多都已经头昏脑涨分不清东西了。

樊川前方,一片火海齐鸣,在黑夜中就像璀璨的明珠,把一条康庄大道留给了黑甲军。

左之书在山头看着山下平野里的动静,满意地看着集结完毕的数百军士,他们也该撤退了,下一个狙击阵地,终南山。

武月绫牵着大白虎在樊川后面的高山上,安静地听着炮火远远传来的声音,不管如何,对方肯定不敢在夜里行军,樊川内那么多府邸,挖了不少陷阱坑阻挡他们的步伐,夜里行军又要担心埋伏袭击,根本不是明智之举。

“小娘子,今晚天气不错啊!”

武月绫轻声而笑,这个大丫头,哪里不错了,天上黑压压的一片,能用月黑风高来形容,不过还是接着楚儿的话,“嗯,山谷里的烟火更不错!”

花楚儿蹦跳到小娘子的身后,从后面抱住了武月绫,调皮的声音响起。

“小娘子什么时候嫁出去啊?楚儿一直盼着那一天呢!”

“哎,楚儿怎么说话的,盼着这一天,你安的什么心?”

武月绫不再关注山谷里的局势,敲了敲楚儿的鼻子,转身跟着大队伍行去。

“楚儿又不傻,那叫什么陆子季的家伙,似乎非小娘子不娶,小娘子你就老实招了吧!”

楚儿拉着武月绫的手,左晃晃右晃晃,蹦蹦跳跳的像只调皮兔子。

“仗打完了再说吧,长安守不守得住还是个问题!”

两人闲聊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远,最终落在泥土中,一点点分解消失。

在长安千里外的某座高山上,红色的旗帜在夜里的火把光芒中变得暗沉起来,一座主营帐里,数人围坐一团,仔细探讨着近几日收到的情报。

“杜军师!在下有事相说,根据飞鹞传书,公主独自一人抵挡十万数叛军的步伐,若不是对方军员不齐,器械不足,樊川很可能守不住!”

陆风坐在左边主位,一袭白色盔甲,目光炯炯,光彩照人。

“公主明知稍有不慎就会陷入绝地,还是进行了阻击,并且打败了回鹘铁骑,阻挡了叛军的步伐,此等精神是我们应当敬仰的,要尽快驰援公主,书信说,轰天炮和撼地雷已经用完了,而黑甲军损失过半,难以形成巨大的反击力,接下情况更是恶劣!公主准备退守终南山!”

“所以,杜军师,诸位,”陆子季看向在座的男男女女,最终肃目而道,“陆某愿先率二万黑甲军铁骑先行一步,前往驰援公主!”

不多时,营帐中的众人都赞同此举。

于是,从各团分拨出来的黑甲军精锐骑兵,拢共二万五千,由陆子季率领,前往终南山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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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回 心墓

三月,雨水开始增多。

离开了樊川后,武月绫同黑甲军一同沐雨这透心凉的三月雨。

乌黑的冷甲披在身上,再淋得湿漉漉地,十分的不舒服,下半夜的雨还十分寒冷,冻得不少赶路的黑甲军士形迹狼狈。

比起艰难困苦,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珍贵明显更加重要。

终南山的深林处,赶了一夜路的黑甲军与汉江水匪在预订好了地点汇合。

武月绫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换衣裳,通过透风的墙壁,很快就听到了爆发矛盾争吵的声音。

林子里雨珠滴落,穿砸在树叶间,最终分成一朵水花,溅落在一名黑甲军和水匪的脸上,暴动的神经随着整夜行军的疲倦不正常地反射着。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淋多了雨水的水匪也有些神志似乎有些不太清晰,可是话语却表达得十分清楚。

这名穿着革履的水匪仰天哭闹,湿漉漉的头发无力地垂在肩头,精神崩溃地在深林中叫喊着,身边也寻不到兵器的痕迹。

“兄弟战死了,被那群胡兵乱刀砍死了,不打了,守不住的!上有老下有小,跟着大当家出来是想建功立业的,本想着招安能求个官当当,哇”

本来在嚼着树枝发泄情绪的谢一亩听到叫丧般的声音,顿时就恼得瞪眼,看到是那群贪生怕死的水匪,不由地红了眼,冲上去结实地一拳撂倒。

“你他娘的别跟个妇人似的哭哭啼啼,这里是战场,不做好牺牲的准备,你就别来!没有你们贪生怕死的东西逃走,黑甲军也不会损失如此惨重!难道黑甲军就该替你们死吗?那么多次,你们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跑,上了战场怂成狗,下了战场哭成猫!呸!我们黑甲军为了补救你们空出来的缺口,死了二千多个兄弟,两千多个!”

谢一亩眼睛通红,说到战死兄弟的数目时,已经无法控制情绪了,对着水匪的丧脸吐了一口夹着草根唾沫,横练一脚,把人家门面踢翻,夹着血水的烂牙崩飞。

这名水匪在地上捂着嘴巴滚动着,痛苦地哀嚎着。

“老早就知道你们成不了战力,还成了累赘!阵线缺口了,你们逃,敌人来了,你们逃!现在死了兄弟又来哭丧,你爹我还没哭,你个孙子哭什么哭!”

谢一亩怒吼着朝着在地上打滚的水匪抡拳头,非得把人家砸死不可。

白胜从远处赶过来,听清楚了情况,没有犹豫,一把拉住谢一亩高高抡起的拳头,神情充满难过地看着对方。

“他是我们汉江水匪的弟兄,你不要打我兄弟,他有错,可是个人!若是有什么气就冲我来,我站着让你打!”

红着眼睛的谢一亩鼻孔喷出热气,鼻子一酸,压抑已久的情绪冲破眼眶,疯癫地摇摆着,“我的弟兄也战死了!他们也上有老下有小,去年还给我家送来了几斤腊肉过年,至今还记得那兄弟,可惜在战场没能照顾到他们,没能照顾到他们啊!都是你们的错!”

谢一亩挣脱开白胜的手,侧身打出一拳,在白胜的黑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拳印,“你们这些匪兵,无组织无纪律,上了战场就是一窝蜂,添油加醋瞎放盐!”

说完后又是朝着汉江小龙王甩出暴怒的一拳,打破了白胜黝黑的脸皮。

武月绫听到外面的争吵,也听到心坎里去了,昨天一战,黑甲军损失过半,个个都是能顶天立地的汉子,从公主府出来,一起在剑南历练了十年。

喝一口葫芦里的烈酒,披着红色的披风走了出去。

深林树木高耸,密不透风的绿叶遮盖在头顶,雨珠失心地坠落,在红色的披风后溅放。

“住手!”

随着公主一声喝令,谢一亩悲痛地悬滞扬在空中的拳头,周围许多因为疲惫和痛苦散坐的黑甲军士都强撑着站起来,一同保持着高度的纪律抬头挺胸立正,这是十年来训练的结果。

武月绫来到两人面前,腰间半解的佩剑稀稀松松地晃着,目光严肃地扫视着谢一亩的方脸,叹一口气,“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刻,更不是谴责谁的时刻,而是休息的时刻,接下来的暴风雨更加猛烈,我们都有可能战死沙场,就算我是公主也不例外!活着的人必须背负着战死者的意志继续生存下去,即便扎心了,也必须用微笑去面对!剑南的时候,我们就目睹了战场的残酷,如今的牺牲,是为了将来的太平盛世!”

这番话,鼓励着四周垂头丧气的黑甲军士,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

“为了将来的太平盛世!”

立六齐站了起来,做出来宣誓时候的手势,进行着宣誓。

这一个举动,引来了黑甲军的瞩目,他们第一次宣誓,是向大唐宣誓,而后是向公主宣誓。

一旦宣誓,那就是要用生命去守护,不能后退,必须勇往直前,黑甲军便是这样的军队,誓词就是黑甲军的灵魂。

等到一大帮黑甲军宣誓完毕,楚儿从小娘子的旁边走向人群中间,开始唱起了军歌,这些都是十年间在剑南时学的,楚儿别的不擅长,大盗技术和文艺表演倒是活灵活现。

武月绫带着楚儿出征也有这个原因的。

看着楚儿唱起了军歌,很快振奋的欢歌就在林子里传响,整个黑甲军的士气也被点燃了。

搭建帐篷,收集柴火,雨也停了。

山匪们似乎也受到感染,掺和着难听的歌调,一同和黑甲军士劳动。

白胜看着黑甲军,心中颇有几分惭愧,集结起来的水匪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尽管受到一定程度的训练,黑甲军不管是凝聚力还是个人的能力都要强他们汉江水匪百倍。

“公主,白胜谢罪!”

武月绫看着白胜下跪请罪,心中叹息,把对方扶了起来,“你有大将之风,何须谢罪!心若失去战意,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就难以再有一战之力,也会变成生活的强迫者,所以,你不需要为黑甲军的伤亡愧疚,你们汉江水匪的损失怕也惨重吧,那些没有了战意的人,通通集合起来,让他们回长安休养!”

说完,武月绫朝着营帐方向行去,别人或许不用为战死者背负什么,但她心如明镜,作为一军统帅,心中必须为战死者留下一块墓地!

第219回 战事

渭水河畔晨景很美丽,不少潼关的败军集合在一起,三万多人在河畔大营驻扎着大,数名将领集结在一块商议。

同坐在营帐中的是候三娘以及数名不良人侦查队员。

外头喧哗声传来,数名甲士拥长戟而入,惊得众人站了起来。

“霍将军,你干甚?这是中军大营,竟敢带着私兵闯入,你”

锵,拔剑出鞘,冷剑穿过这名跟曾在哥舒翰身边为国效力的老将胸膛,鲜血溅了一案。

甲士举戟指着众人,虽然有心反抗,但无人敢动。

“此人和那安禄山一样是胡人,如今胡人反叛,霍某自当除尽国贼!来啊,把那些和胡人勾结的家伙抓起来,特别是那个女人!”

留着不长不短胡须的霍明理拿着血剑指向候三娘一行人,眼睛上上下下朝着候三娘美丽的身段耍着流氓。

“你,大难当头,竟然将李将军杀了!难不成你有心谋反?可知公主守樊川战终南的艰苦,黑甲军五千兵士为抵御叛军伤亡惨重,而你们三万唐军于此不按兵不动,孰是孰非一眼可辩!”

候三娘在镖人的重重护卫下杏眸怒瞪,冲出护卫,躲过长戟突刺,在人群中夺来一把长戟舞动如雷起,劈倒两名甲士,镖人和不良人也行动起来,中军大营一时间混乱起来。

“拿下他们,拿下他们,他们都是勾结叛军的叛徒!”

打砸厮杀在不大不小的中军大营里发生,得脱困的数名将领也奋起反抗,他们都清楚,如今哥舒翰战死,无人调度军队,没有了领军人,这三万军士自然成了香馍馍,只是此时内讧实在不智。

候三娘手起枪落,无人能近其身半丈,很快甲士就被清理了。

霍明理见势不妙,只能朝着营帐外逃去。

候三娘冲出营帐,一时间没有发寻到霍明理的身影,只发觉地面在震动,是万马奔腾引起的,爬上中军帐顶,在渭水河畔看到了漫天旌旗,以及数不清的胡人铁骑朝着这里冲锋而来。

站在高处,向因为地面震动而困惑出营帐的众人挥手急喝,胡人铁骑来了。

察觉到是胡人铁骑来袭,不少将领心就凉了一半,也不管情况如何,直接骑马逃窜,他们在心底自认打不过胡人铁骑,已经是失败者,做第二回失败者也不要紧。

候三娘眼角瞥到一骑,正是那霍明理,向着下面要来弓箭,搭箭拉弓,弯曲弧度,朝着早已经跑出射程的霍明理射去,一箭穿胸。

候三娘再度飞身下地,取来武器战马,开始调度传令,从此,一代女杰之名从樊川、渭水河畔传出,巾帼不让须眉,娘子军之名正式扬起旗帜。

渭水河畔的战争以唐军溃败而结束,直到日暮时分,微微明光下,一直残败的队伍朝着长安方向逃去。

日暮前的终南山,在雨水的清洗下格外干净,不良帅披着绿色棕树叶,不顾湿漉漉的树叶,坐在数叉上,朝着终南山的东坡山峦看去,吸吸鼻子,喝几口烈酒暖身子,他已经在此守候多时。

早上看到伤亡惨重的黑甲军和装备参差不齐的山匪时,就知道公主他们樊川那战的艰辛,战事不可避免,他也有必须要守卫的东西。

仰天望着消逝在边际乌云中的微光,夜很快就要降临了,摘下一片被雨水洗刷过的叶子,放到嘴巴里嚼着,把酒劲冲淡,将单筒望远镜放在额前,微微眯眼看着前方的山川。

他看到葱茂的树头有几个穿着盔甲的胡人正在攀爬着,眼前一亮,吐掉口中的苦涩,朝着下面把风的不良人摆手而呼。

“发现叛军前锋,立刻传令给公主,各就各位,准备应战!”

林子里的不良人听到此言,全部骚动起来,很快就在金诚统领的严喝中安静下来。

“传令黑甲军!叛军已到终南山东南外延!”

声音一道道地传过去,不良人俨然将黑甲军当做了希望,最wài wéi一命不良人立刻奔跑着将命令带过山头。

张恒隐藏在树头看着慢慢探过来的胡兵,十人小队,是斥候先锋,侦查地形,架起手上的弓,朝着最远处三百步的斥候放箭,直接命中喉咙部位。

埋伏在草地里的不良人也从草堆下钻出来,从胡兵的脚下袭击,打一个措手不及。

十名步行探路的胡兵连反抗都没做出来,就在不良人的埋伏圈内中招尽数遭伏。

不过,张恒却发现对岸山头似乎还有一骑,并且看到这边的动静,之间跨越着小山谷,想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着对方骑马迅速后撤。

见到此状,张恒只能摇摇头,下压斗笠,跃下树头。

“大帅,现在怎么办?”

张恒看着问向自己的金诚,又看看地上活着的一名胡兵,遮住脸庞的斗笠下露出一个江湖式的冷笑。

“把尸体挂起来,在地上插块木板!活的带回去审问!”

金诚不太明白,复问。

“木板上写什么?”

“犯我大唐者,必诛之!”

张恒说完甩开袖子离开此处,往终南山内部行去。

夜已经黑了,武月绫带着黑甲军来到终南山东边较高的山头。

因为终南山是群山叠浮,一山过后又一山,几乎连绵的山体间都有天然剜成的山沟。

每座山的树木种类繁多,高的能遮风避雨,矮的能藏龙卧虎,山涧草芒直逼胸口,有些山崖的泥土石岩摇摇欲坠。

武月绫看着山野里的营火,几乎从一座山绕到另外一座山,从这边绕到那边,盘踞了整整六个山头。

人多就是不一样,武月绫看着遥相呼应的六个山头,甚至在外延还设置了哨点,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暗哨。

看来昨晚的火炮让对方警戒了起来,不知道回鹘铁骑是否在前方的大营中。

“公主,前方就是叛军大营了,看今晚的样子,还要下雨,怕是没办法用火了!所以对方才会毫无顾忌地选择驻扎在山林中!”

张恒摘下了斗笠,换上多余的黑色盔甲,这件盔甲的胸腹部位有些凹点,看样子是锐器砸出来的。

目前有二千多件乌黑钢甲转交给不良人,山匪因为初次行军打仗,多有不适应,武月绫就让他们暂时修整,明天视情况而做出安排。

“从四个方向,我们来个声东击西,敲南震北!”

第220回 终南山之夜(上)

胡人主帅营帐中,数十名将领齐坐于火把之下,撤去歌舞后,注视帅位上的安庆绪,共同商议着。

“本以为没有人回守城,但根据长安的线报,没想到扎录合遭到不良人的逮捕,被处死在高台上,长安百姓现在是共聚一颗心,在公主府的领导下建立了守城军,而且长安城各个地方都开始累土堵门,聚石堵渠,便是为了据城死战!”

葛尔齐盯着众人,缓缓将话题引导到战事上,结实的胸膛半露在外,粗大的手掌抓起数张写了情报的纸。

“而且,前天,黑甲军士和红衣骑虎女子据川死战,确实显示出了唐军不该有的战力,那红衣女子应该就是护国公主了,他们使用的新兵器,根据吓破胆的回鹘人说,引天雷而落,更像是妖术!”

“哈哈哈哈!什么妖术,就算是妖魔鬼怪,我柞木哈照样把它撕成碎片,安将军,明天就瞧我的!”

柞木哈站起来,用拳头捶着胸膛,向着帅位上的安庆绪报告着,得意脸裂开傲气的笑容,三团糟糕的杂草长在他的下颌与两颊位置。

营帐门被打开,一名胡rén dà汉拖着木牌走了进来,来到众位将领的面前,把木牌插在地上,眼神不善地环视周围,在众多不爽的视线下开始讲述。

“我派出的一千多侦查斥候,有十几处地方都遭到了埋伏,基本都有这种木牌子插在地上,还在这里饮酒作乐,你们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扎甘里,你想说什么?现在长安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何必在此时搅了大家的兴致!”

肖思顿摇着碗里的羊奶酒,从黑暗中站了起来,看向席座中间披甲待战的扎甘里。

“诸位都是勇士,没必要在这里较劲,长安也是囊中物,昨天的阻击者根本没有后援,不过是负隅顽抗,这块牌子说的什么?”

安庆绪从帅位上走下了,将手里的盛满羊奶酒的碗递给扎甘里,抖了抖单边袖子。

“上面写着,犯大唐者必诛之!这是他们对我的宣战,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现在洛阳那边安大将军也准备称帝了!大唐已经名存实亡!”

安庆绪坐回帅位,高高在上地说道,“这不过是一些小人物的反抗罢了,那护国公主本将军听都没听过!”

轰,营帐的后方传来的天雷声,一阵又一阵骚动将他们手中的羊奶酒碗惊落,安庆绪刚刚摆出舒适的坐姿,只能脸色难堪地站起来,明白人都知道,被偷营了。

火焰中,黑甲军和不良人冲杀入胡人的营帐中,见人就砍,有火就放。夜晚下过雨湿漉漉的,可不住纵火者的疯狂。营帐内干燥,放火还是容易烧起来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制造混乱,佯攻吸引注意为其它四处制造机会。

金诚首次来到战场,以前都只是在长安街头追着市井无赖之徒,现在是实刀荷枪来和叛军作战,挥着乌黑的刀砍向冲来的胡人,心中莫名地有种kuài gǎn,不是杀人的kuài gǎn,而是一种保家卫国产生的kuài gǎn,他时刻记得自己táng rén的身份。

这种kuài gǎn是自豪兴奋,金诚和章廉一样,是高力士安插到不良人中的棋子,现在陛下都走了,不良人也就回归到了公主的麾下,起初不以为然,现在他认识到了不同。

“冲,冲,跟我来!”

金诚大喊着,朝着内部的营帐中奔袭而去,砍翻一名又一名高大的胡人。

这时候,在山头准备已久的武月绫骑着大白虎,朝着身后的黑甲军命令道。

“冲!打他们个首尾不能两顾!”

一波火光亮起,一千多战马冲破营寨的木墙和障碍物,直接突入到wài wéi的营帐中。

武月绫骑着大白虎,一剑一个慌乱的胡人,手中左轮也舞动着的火光,带领着一千黑甲军在敌营中驰骋着,犹如战神降临,冲破数十名堵路胡兵,剑锋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这些都是敌人,没必要心软,因为心中早已经留下了一片墓地。

“杀!”

武月绫一声喝令,黑甲军也呐喊出拼杀的气势,搅得整个胡人西部阵营杂乱不已。

大白虎左冲右突,不是跃起横扫,就是直突用盔甲去碾压,或者虎掌往前盘飞胡兵。

一时间,整个营帐首尾不能相顾,让不少出来指挥的将领以及胡兵们都知道了,对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可惜他们没有太多的兵力,引起sāo luàn虽然多,但也没办法让明晓战法的将领乱掉阵脚。

武月绫继续拼杀着,时不时地点燃营帐,汉剑上的绫带飘舞着,在隐约的火光中滴落不知名的液体,来到一处营帐,将还未穿戴好衣物的胡人斩杀,准备放火的时候。

“不要!”

尖叫声响起,是纯正的金陵洛下口音。

武月绫朝着举着火折子朝着里面看去,正是一名táng rén女子,看其凄惨的模样,显然遭到不幸的事情。

“快出来!”

一把拉住这名柔弱的妇女,点燃营帐,刚出营帐,便见到大白虎就和数十名敌人战斗在一块,不过都是大白虎将这些家伙尽数扫飞,碾压对方,胡人的兵器根本无法靠近大白虎。

武月绫一枪把正在撘弓拉箭的胡人射杀,箭还是朝着大白虎飞去,砸在大白虎脑门的盔甲上,算是比较幸运。

武月绫拉着妇女的手,将其拉上虎背,望着熊熊燃起火焰的营帐,以及那些疾驰而来的胡人战马,知道事情差不多了。

“请救救我们,我还有一个妹妹也被胡人抓了起来,她们都被抓到那边的大营里面了!”

妇女带着凄幽的声音吼道,紧紧抓着武月绫后背的盔甲。

“全军集结!随我来!”

武月绫没有迟疑,骑着大白虎朝着妇女所指的大营行去,冲破营帐,连人带虎一起冲进营帐,四下瞧着。一名胡兵正守着大营口往外打探着情况,还未反应营帐已经被冲破,左轮枪膛中的子弹就从枪口迸出。

这名胡兵倒下后,武月绫将所有被抓来的妇女救了出去,只是胡人铁骑很快来到了失火的营地,让一部分黑甲军士载着她们离开,她和数百黑甲军士同冲来的胡人骑兵在火焰中厮杀起来。

这时候,趁着东西两边制造出来的动静,南北两边的胡人营地也遭到了黑甲军与不良人的袭击。

第221回 终南山之夜(下)

四处的火光把整个雨后夜晚点燃,躁动和不安萦绕着每一名胡人将领心头,安庆绪端坐在营帐中的书案上,表面看起来十分的镇定,心中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握紧弯刀的刀柄手心已经出汗,脚掌缓缓地抬起又快速地落下。

“报!”

安庆绪闻声拔刀站起,目光逼视着进来的传令兵。

“说!”

“西边发现红衣女子和一头猛虎,刚刚被扎木哈将军围困住!”

火光之中,武月绫带领着一群黑甲军进行突围,挥动着云丹汉剑,斩落一名胡人骑兵,虎与马交错而过,冲入迎面而来骑兵的阵型中。

紧跟在武月绫身后的马大哈和马二哈统领着二百多名黑甲军,在敌人军阵里横冲,每一次交锋都有黑甲军士落马战死。

“跟我来!”

武月绫朝着身后的黑甲军士命令道,朝着右边包围圈冲去,那边才刚刚集结,还未形成阵型。

“冲啊!跟着公主突围!”

马大哈举刀畅快地呐喊一声,勒转马头,跟着在大白虎后头。

黑甲骑兵就像一个整体,齐齐调转马头,越过着火的营帐,在厮杀血影中发起冲锋。

武月绫带头冲到阵营中,御使大白虎撞倒前方的一排马,一剑刺落右边的胡人骑兵,一枪击落左边的胡人骑兵,在长枪和刀光下继续冲锋,用胸膛挡住一把刺来的长枪,侧身让枪尖和黑色盔甲擦过,直起身子,一剑封喉。

回头一看,黑甲军士奋力而战,与阵型不稳的胡人骑兵厮杀起来,跟着自己愣是把这个薄弱的阵型冲得粉碎。

马大哈不顾脸上和盔甲上的腥血味,手起刀落,将胡人斩落马下,横刀砍,回刀再砍,提刀刺,手已经放开了缰绳,双手握刀,在火光中成为了一尊血神,挡者皆死。

不过片刻,在众人奋力厮杀下,终于打开了一个口子,二百多黑甲军士冲出了重围。

远处观看局势的扎木哈气得用拳头砸马头,抖着三团弯胡子,怒气冲冲地勒马冲了出去,“大军随我来,本将定要生擒了那红衣公主!”

一声喝下,战马奔腾,数千胡人铁骑在扎木哈的带领下冲出了燃着熊熊火焰的营地。

武月绫朝着黑暗中行进,回头时却发现身后缀着一片火把,是胡兵追来了。

“公主先走!我等留下来断后!”

马大哈的声音响起,蓄着胡子的脸显露出为将者的坚毅,目光坚定地看着公主。

武月绫看向马大哈,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二百多人还要拆散的话,就算拖延也只能绕道分别,很可能会战死,但是不分散开来,存活下来更难,照这个情形,是没办法甩掉后面的尾巴。

“好吧,马大哈!本公主下令,一定要活着回来,不要死战,找到机会能撤就撤!”

“是!”

马大哈领了命令,带上自己的兄弟,与一百黑甲军士,停留下来,换个方向在胡人骑兵的眼皮底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武月绫则是绕道回到了原来观望山峦间胡人营地的山头,望着四处将要熄灭的火光和山际的蒙光,还未等到马大哈等人,只能叹一声,带着集结在此处的残余部众撤离。

不管如何,这一夜,叛军几乎没有修整,就算行军,速度也不可能快起来,也能拖延数日的时间。

在终南山的某处山下,一条尸体和鲜血汇成的山路在绿野间相当的显眼,山下已经被重重的胡兵包围,就连统领十万多胡兵的主帅安庆绪也在这座山的对山头。

“这里面困了多少黑甲军士?”

安庆绪单手撑着树木,看向对面那条醒目的血路,还有不少胡人的尸体与黑甲军的尸体交错在一起,就lián zhàn马也躺了好几匹在那处。

“大概有一百名,这种小股敌人,只要随便冲锋几次,就能彻底把他们消灭!”

柞木哈得意地说道,能抓住昨晚偷营的家伙,他也算是有功劳在其中。

“那红衣女子似乎并不在其中啊,擒贼应当先擒王,可惜没有围困住那黑甲军的统帅,这次围捕并没有什么用!”

扎甘里冷嘲热讽,环臂抱着胸膛,有些不屑地说道。

“你!哼,听说某人昨晚差点被打下马了!”

柞木哈大眼圆瞪,三团弯胡子就差竖起来,明显对于讽刺相当不耐,带着刺人的话语反驳回去,拳头也握紧,若不是安庆绪在旁边,恐怕都要打起来。

“两位莫吵,我觉得柞木哈勇士反而立功了,若只是困而不杀,将消息放出去,让这小股黑甲军成为诱饵,把这两天频繁骚扰我们的黑甲军主力引来,让他们自投罗网,也省得我们分散兵力把偌大的终南山搜遍,岂不美哉!”

葛尔齐笑着说道,向安庆绪出主意。

安庆绪挑眉瞥视刚刚闹起来的两名勇士,向着葛尔齐点头认同,“怎么才能将消息放出去?”

“这个简单,大军拔营不走,反而朝着这边山头行来,将这座山头围困住,但是并不发动袭击,用山头的黑甲军做诱饵,那群黑甲军士定然前来救援,届时便可一网打进,而且攻城用的器械与大部分粮草还在后头,晚一天到长安和早一天到都一样!洛阳已定,安大将军称帝之后还有谁敢小觑咱们,某些节度使肯定心怀鬼胎,如今大唐灭亡已经是事实了!”

听到葛尔齐此言,安庆绪表示认同,“届时父亲称帝,我便是太子了!哈哈哈哈!”

“恭喜太子!”

葛尔齐立刻迎合着安庆绪的笑声,贴脸奉承起来,旁边懂得变得通的数名勇士也附和着葛尔齐一同喊着恭喜太子。

“好,父王登基之日,本太子定然不会忘记诸位勇士的功绩!好好向父王邀功!”

安庆绪享受着被尊崇的感觉,看向残余黑甲军缩藏的山头那边,开始下令。

胡兵拔营而起,朝着某处山头急速行军。这个动静很快被侦查的不良人发现,让本来准备撤退的武月绫不得不又调转行进方向,回头朝着有传言黑甲军士被围困的山头行去。

第222回 被困的黑甲军(感冒不好受啊)

山头上,有气无力的马二哈仰躺着,逃了一夜,最后还是被困住了,全身酸痛,情况不容乐观,即使有心休息,可是山下战马兵戈晃动的声响让他们难以入眠,更多是死亡的逼迫让他们不得不时刻绷紧神经。

数十名黑甲军不断喝着水,直到喝光了水还是没办法停止下来,挖树根草根嚼烂"yun xi",或者时不时地去解手,用来排解心中焦躁。

没有一个人不是眼圈肿胀,眼睛里充满血丝,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就是没办法安心入睡,因为现在是绝境。

马大哈靠着战马,闻着马身上的味道,心境稍微安稳一些,戎马十多年,头一次发现离死亡如此近,昨晚的抉择果然是正确的,不然受困的就是公主了,这么一想,又觉得很值得。

一闭眼,竟然睡着了,身体也出奇的轻松,呼噜声从马大哈的嘴巴里传出来,引来周围不少黑甲军士奇异的目光。

见到哥哥已经睡着了,马二哈也学着靠近战马休息,不多时又多起了一个呼噜声。

见到此状,不管是放哨的还是想尽办法排除焦虑的军士,通通抱着马腿休息,不多时山头林子里响起了一片又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春阳在空中流淌,希望的阳光从山的侧面映射到山的背面,直到太阳悬停在天空中间,马大哈才渐渐醒来。

一睁眼,就觉得脸部十分冰凉,直起身来,脸上沾满了泥土沙沫,原来是睡觉的时候脸磕在地上。

用手拍去脸上的泥土沙粒,马大哈站起来伸个懒腰,身体内充盈着的疲倦早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整个人也变得精力充沛。

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很耀眼,心里嘀咕着一觉醒来还能看到今天的太阳,左右一瞧,周围的军士都不见了,不由地一惊,人都去哪了。

慌忙朝着山头行去,抓着一棵树,攀爬上去,朝着山谷周围看去,放肆大笑起来,围着下面的胡兵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甲军士,感到放松的一瞬间,松开了抓着树杆的手,掉落了下来,脸上表情凝固,尖叫着在空中耍杂技。

众人围着营长马大哈,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先是哈哈大笑不停,现在却是啊啊地惊叫起来。

马大哈猛然睁眼,看到把自己围在中间的黑甲军士,阳光刺得眼睛紧眯,站起来,疑惑地问,“干什么?敌人被打跑了!”

“大哥,你做的什么梦啊,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啊啊大叫,怪瘆人的。”

马二哈调侃起来,引得周围一群黑甲军士轻松地笑起来,刚刚那一幕被所有惊醒的黑甲军士都看见了。

“嘿,看来是做了个梦啊,我梦见你们都不见了,还看到了下面围着的不是胡人叛军,而是咱们的黑甲军,可把我高兴坏了。”

一言出,不少人都神色黯淡,笑声也没了,这一战,他们知道,凶多吉少,调遣过来前,公主就说过,有家室者可以自行出列,可是他们没有出列,选择了与公主同生共死,来这里阻击敌人。

“大哥,你还是这么口不择言啊!”马二哈压低了语调,凑到马大哈的身边,坐了下来,一同拥着从天空正中照落下来的阳光。

“是啊,一不小心说漏嘴了。”马大哈揽着兄弟的胳膊,铁甲碰着铁甲,满脸洋溢着笑容。

“大哥,听说嫂子经常弄牛鞭烧公鸡给你吃,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啊?哈哈”

这不,马二哈还没笑完,就被一巴掌糊了脑袋。

“哎哟,哥,你不能打人啊,我也是听马庆说的!嫂子常常去兽医老王哪里讨要牛鞭,这是你儿子告诉我的,每次去都要阉两头牛,再说了,要打也得打你家那龟儿子去!”

马大哈一听笑岔气了,搂着兄弟的胳膊,不怀好意地看着二哈。

“哈,我说,咱们兄弟俩也好久没有交心了,你得跟哥哥说些心里话才行,你跟隔壁那胡妞还有没有戏?”

听到问这个,马二哈没好气地哼一声,“身为军士,在战场驰骋,何来由娶媳妇啊!哪像大哥你,有了家室还上战场!”

“还不是因为你!没来由地说一句我愿意为公主出生入死,立马就报名参加了应征军!现在可好了,你我兄弟二人都没得出路了!”马大哈半带抱怨,有些生气地说道,不过也不忘问,“你跟隔壁那胡妞到底有没有戏?”

听到大哥复问,马二哈也没辙了,只好如实相告,“大哥,若是若是能活着回去那就娶了人家!”

听到此言,马大哈欣慰地拍了拍马二哈的胳膊,钢甲当当作响,冰冷的声响中透着几分温情。

“不管如何,一定要活下来!”

马大哈说完站起来转过身,眼泪却从这个高大的汉子脸上划落,可是眼睛却十分的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胡人营帐中,安庆绪挥舞着一把乌黑的大刀,朝着葛尔齐手中擎着的弯刀砍去,当地一声脆响,铁刀落地。

众人上前检查,发现弯刀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扯开来一样。

“这等兵器,宛如神兵啊!究竟是如何做出来的!还好只是小股敌人,不过就算是小股敌人也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等他们发展起来,对我们极为不利!特别是那种乌黑发亮的盔甲。”

尽管葛尔齐手臂有些发麻,还是将地面上的弯刀捨起来观察,对着架子上的盔甲发出感叹。

“这有什么的,让我来当头一箭,定当将此盔甲射穿!”三团胡子拉碴的柞木哈站起来,取下架子上的弓箭,得意地炫耀着,论箭术,在场的没有人能出其右。

“哦。柞木哈勇士若是能将黑甲射穿,本将军就将腰间这把雕花bi shou赠予你!”

安庆绪饶有兴致地看向柞木哈,做出承诺。

稍后,进来的两名军士将营帐大门打开,将黑色盔甲摆在架子上,放在营帐外头十步处。

柞木哈见装得意地拉弓上箭,一箭射出,快如流影,射中盔甲,却被弹飞。

柞木哈不敢相信,复开一箭,依旧如此,表情尴尬至极。

其他人也没有嘲笑柞木哈,都面面相觑,难怪黑甲军士那么耐杀,原来是这种盔甲刀枪不入,对于黑甲军的认识,这群胡人将领再度意识到了危险。

外头,天空一声脆鸣,一只鹞子盘旋下落,最终扎入山林,落在了楚儿的肩膀上。

第223回 奇袭(妈耶,小心流行感冒...)

圆形葱绿的山头,正是马大哈一行黑甲军所困之地,山下胡兵集聚,困而不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不远处寂静的山野里,好像也藏着什么猛兽野怪,只要风起,便能掀出一股狂涛巨浪。

不多时,在武月绫的视线中,大概三十多名黑甲军士被抓到了山下,绑在了木桩上,像是昨晚被俘的军士。

所有被绑在木桩上的军士都**上身,身上血痕累累,显然遭受到了折磨。

此时的太阳还半挂在天空,还是下午的时分,武月绫有些焦急,但也只能静静地蛰伏着,太阳不下山,就没到突袭的时机。

围着山的胡兵至少有万数,现在冲下去,无疑是送死,若是对方在天黑之前攻山,那真的束手无策,更何况昨夜未眠,胡兵也需要整顿休息,武月绫估计今晚敌人会强行军,这边的战力只怕已经被对方摸透了,不然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围困山头。

武月绫靠着大白虎,闭目养神,连日数战让她十分的疲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如今剩余的黑甲军不到两千,昨晚损失最惨重的是不良人,分散潜伏终南山的三千不良人都集聚起来,在昨晚损失了近一半,活下来的不少都重伤了。

现在加上水匪,总共不到五千军士,其中不少连盔甲都没有。

闭目养神的片刻,武月绫突然听到低声细语,说远处的山间又增加了数排木桩,不少遭到重刑的伤员被绑上了木桩,甚至有黑甲军认出了其中的战友。

“公主,我们怎么办?下边的都是曾经共同杀敌的战友啊!”

立六齐一时间难以接受,冲过来喊了一嗓子。

武月绫看向立六齐,还有其他数名营长,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横下心等待援军前来。

掀开地图,在困着黑甲军的山头插放上一个石头,同时在地图的西北方向放下石头,又在地图东南方向撒了一手沙。

“这里分别是我们的位置和被围困军士的位置,那边是胡人驻扎的位置,他们故意放我们进来,实际上我们所处的位置成为了瓮口,而前方黑甲军被围困的山头成了瓮中的诱饵,只要进入瓮中,被捉的可就是咱们了!”

不少营长听懂了公主的分析,都表示赞同,这也是为什么在山头的范围看不到敌人的原因,其实早就埋伏好了,而且胡兵也修整得差不多,剩下的便是等待时机。

“但是我担心对方觉得我们不会冒险出现,可能在天黑之前就进行攻山,那么被困的黑甲军也会战死!所以我打算先放出烟花,就在东南山峦的方向,不过需要数名身手矫健的人,放完烟花立刻就撤退,制造烟幕很重要,这样既告诉对方我们来了,也告诉山头被围困的黑甲军士我们没有放弃他们,同时让统领胡兵的将领去猜测我们的行动,因此达到拖延的目的。”

武月绫知道,山林上被围困的黑甲军很可能是马大哈他们,而昨晚因为救援那些无辜俘虏的事情,才会深陷围困,最终还是靠着马大哈他们才脱离追击,无论如何都必须将他们救出来。

不由地在心中祈祷陆风能快点到来。

太阳西落,胡兵开始扬起马鞭折磨绑在木桩上的军士,有的直接举起长刀,活生生劈死没任何还手之力的黑甲军士俘虏。

武月绫通过望远镜看着这一幕,眼睛抽眨,尽力不去悲愤,但是指甲已经深深扎入手心皮肉之中,内心挣扎着,战争是罪恶的,从来都没有一场战争是正义的!总会有一方死去,战败者将化为泥土,唯有胜者才能继续存活。

像是凤鸣一般,天空东南方向响起了烟花绽放的声音,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爆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天空。

喧闹结束,那些准备tu shā木桩上黑甲军士的胡兵皆收起了兵刃,大批的胡兵警戒着周围,斥候开始朝着周围索敌,武月绫不得不下令黑甲军士撤下山坡。

等到黑幕彻底笼罩整个山谷,武月绫等待的支援也总于到了。

“陆兄!”

“公主!”

即使是微微光芒中,武月绫依旧可以看清楚一袭白袍的陆子季。

陆风叩见公主,极为有礼,如今陆风虽然三十出头,可是胡须还没有养起来,下巴光秃秃的,一双年轻的眸子闪亮着微弱的火光。

“公主,子季率二万五千黑甲军士前来支援,还望公主不要责怪。”

“怎会!还要谢谢陆兄!那么接下来就是黑甲军复仇的时刻,我们打他们一个奇袭,冲烂他们这个瓮口!”

武月绫看着手持银枪,身材魁梧高大的陆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陆子季听凭公主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多时,武月绫当先,陆子季在侧,紀晓楚儿在后,还有数名跟着公主血战数天的营长,一排黑乎乎的军士高高屹立在漆黑的山坡上。

前方就是胡兵的营地,篝火肆意奔腾,不少胡兵都在狂欢,他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毕竟大唐的天堑潼关都破了,还有谁能挡住他们的进攻。

木桩上绑着的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对面山头有被围困的黑甲军士。

“为了兄弟们,为了大唐山河!随我上阵杀敌!”

武月绫高呼一声,拔出云丹汉剑,御使大白虎,直冲下山,身后一片躁动的马蹄奔腾,响应着武月绫话语而拔剑冲锋。

红色的烟花飞向天空,在山谷上方炸裂,妖艳至极。

山头上的马大哈见到此状,兴奋地站了起来,“都起来,公主来救我们了,朝着红色烟花绽放的方向,冲啊!”

排山倒海般厮杀生在山谷传响,数万黑甲铁骑瞬间冲溃了山谷里胡兵的阵型,一阵又一阵厮杀呐喊就像波纹一样从一座山荡到另一座山,直接将安庆绪等将领的胜利喜悦和天真荡得粉碎。

武月绫一虎当先,云丹汉剑飞舞间,被她碰到的胡兵皆抛头颅、洒热血,生死皆在她一剑之间,武月绫披荆斩棘,悍然冲入围困之中,急于去解救那些被绑在木桩上的黑甲军士。

陆子季见一名胡兵将领趁公主身后空隙发动偷袭,手握长枪双腿猛夹马腹,疾驰而去,一枪挑开胡兵将领的枪袭,紧紧守卫着公主的身后,银袍卷动,威风凛凛。

“来者何人?”

扎甘里用生疏的唐言怒喝,就差一点便偷袭成功,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子搅黄了。

陆子季看也懒得看此人,只发现公主冲得十分的快速,眼见又冲入胡兵的阵型去了,只好横眉竖眼,擎枪驾马而刺。

“吾乃荆州陆子季!”

语毕枪出,纵马一过,陆子季收枪而走,继续护着武月绫而去,敌将已落马而亡!

第224回 登帝

灵武下方不远处的朔南重镇,郭子仪和颜真卿站在城墙上,望着长安的方向,两人面色皆是忧心忡忡。

“郭某要谢过颜太守能不畏艰险亲来此处,只可惜,长安要陷落了,百万百姓究竟该如何是好!”

郭子仪面色通红,气血旺盛,白胡须反而衬托出其熠熠生辉的眸子。

“原本以为能再见陛下一面,可惜啊,没想到太子和陛下不和,唉,如今家国危亡之际,却还要内斗,实在不妥,不妥啊!”颜真卿不复当年韶华,已是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的状态,自安禄山反叛以来,就四处奔波,希望能调兵遣将,说服那些节度使去弛援长安,可惜那些节度使不是心怀鬼胎,就是暗藏居心。

郭子仪也重重叹气,确实如此,父子离心,各路节度使心怀各异,安禄山才能如此肆意妄为!“可恨啊,可恨,老夫一心壮志不得酬,如今时机已到!可陛下和太子分歧!实在难以抉择!不过倒是听说那护国公主,在死守长安,一女子能深明大义,放下一切,拼死据守长安,率领着区区五千黑甲军,此等女豪英让老夫自愧不如,听快马探报,樊川一战,五千黑甲军士对七千回鹘铁骑,颜大夫,你猜猜谁胜了?”

颜真卿想了起来,护国公主不是那武月绫吗,当年国库一事遭人暗算,才得以和护国公主闹了不可开交,只是人家虽为女儿身,却十分的大度,愣是追了他一千多里,将恩怨化解,听到郭子仪提起护国公主,不得不捋着胡须,叹息道,“回鹘人不好惹啊,生长在恶劣的草原,一生都在马背上度过,她率领的黑甲军连名头都没听过,如何能战胜回鹘铁骑?有心为国,却弄得战死沙场,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

“哈哈哈哈!”郭子仪开怀大笑,随后收腹缓缓摇头,胡须花花的脸上充满赞誉之情,“非也,非也,护国公主在樊川大败回鹘铁骑,振奋人心啊,想当年,我大唐还要依靠回鹘人冲锋陷阵,如今公主的黑甲军硬生生把回鹘人打得屁滚尿流!你们说,痛不痛快!”

说着说着,郭子仪左右看看,爽朗地分别朝着‘辕门二龙’后代乌金斧、乌吒尼胸膛拍去。

两人皆点头赞誉,表示好。

颜真卿捋着胡须,不由地对护国公主的形象产生了新认识,本来有些混浊的眼眸闪烁出精光。

“我好像明白了,多谢郭将军!

那在下告辞了,希望郭将军能以大局为重,将这国土早日收复啊!”

颜真卿说完行一个大礼,从平原辗转

到这里,花费了半年多的时间,如今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打算回平原筹备战事的时候,灵光一闪,终于知道该往何处去了!

郭子仪同样行礼,相送千里才霍霍而别,等郭子仪回到朔南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郭将军,小人在此等候多时,请郭将军速速前往灵武!太子殿下有事相说!”

郭子仪眯着眼睛看向这个面相憎恶的小宦官,最后睁开了老眼,笑哈哈地热情问,“嗯~

殿下有何事?很急吗?”

“呵呵呵哈,不急不急,是殿下打算登临帝位,取代当今圣人,实际上当今圣人丢了长安,败逃剑南成都,天下失心,如今急需明君号令天下,收复国土,重振人心!殿下此举为国为民,实乃大义凛然!”李静忠满脸堆笑,见到老头识相,顿时卸下了心头沉重的大石头。

郭子仪装作开怀大笑的样子,拍着李静忠的肩膀,身上宝甲合动之间,拉着小太监朝着西游记酒楼行去,把人家灌得醉醺醺才肯罢休。

“老将军似乎不开心啊!”乌金斧从旁边走近,弯腰倒酒,做完后又退回去。

“开心?

怎么开心,我若是不迎合太子殿下,那就要被除名了!

若是迎合了太子殿下,那就是背道而驰!于陛下不忠啊!如今家国有难,太子殿下还想着帝位!

可笑,可笑!”

郭子仪猛饮烈酒,看向乌金斧和乌吒尼,多少都有些难以释怀,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数天后,灵武城,郭子仪带着乌金斧和乌吒尼来到节度府,这里本来是郭子仪的府邸,因为太子到来,只能让出来给太子居住。

郭子仪来到府门前,看着已经更换掉的牌匾,也不在意那么多,跟着小宦者来到后府,见到了数十名老臣,以及穿上黄袍神采飞扬的太子李亨。

“太子殿下!”

脱去了铠甲一身武人打扮的郭子仪见面行礼,却被李静忠在旁边提醒。

“是陛下,陛下”

“陛下,请恕罪,老臣一时糊涂,一时糊涂!”郭子仪倒是乐观的很,听到李静忠的提醒,立刻转而请罪。

李亨正在高兴头上,自然没有在意那么多,挥动着黄袍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黄袍上的龙纹,神情时而凄然,时而兴奋,时而满足,总而言之表现相当怪异,“哼哈哈哈哈!

郭将军何罪之有!如今局势不利,届时还需要重用郭将军才是,平定叛乱,一统山河,这将是我登基以后的重中之重!”

主位上的李亨此言一出,以陈烈希为代表,通通齐声附调,一时间,香炉烟气飘扬的大堂中人声嗡鸣,齐齐朝拜新圣人。

郭子仪也只好随着大流,恭声祝贺,心中确实多有苦闷,无处可发。

在一片赞誉中,李亨红光满面,“选定良辰吉日,宰牲畜摆酒宴,我要登临帝位!”

“是!老臣这就去办!”陈烈希立刻应承,躬腰缓缓退去。

郭子仪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讨论战事,只是还未开口,就被一名大臣抢先了,循声望去,正是有过讨米之缘的封子阅,此人是后来新任的御史大夫。

“陛下,战事未休,不可大肆挥霍,应当勤俭节约,克己尊礼,先招揽民心,修养生息,再出兵征讨安禄山,待天下大定,再举行登基大业不迟啊!”

郭子仪听到此言,不觉点头颔首称赞,大唐还有这样的人存在,着实不错,不过好像因为家里揭不开锅才来找他讨借一些米,唏嘘一声,继续低头听着。

出人意料的是,陛下并没有出生,而是缓缓走向封子阅,锵地一声,剑出鞘了!

郭子仪睁眼而看,只见封子阅断一手臂,血流如柱!很快就看到封子阅被抬走了。

告退之后,郭子仪立刻前往了封子阅家中,替其查看伤情,又赠予一些粮食,安慰一家数口后,决定偷偷安排封子阅往长安去。

与此同时,在洛阳的安禄山也穿上了黄袍,祭天祭祖,在黄道吉时举行登基大典,在洛阳称帝,改历并建号大燕。

第225回 游击战

经过一夜,厮杀还在继续,山谷早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黑甲军和胡人军队,一个且战且退,一个且战且进。

武月绫让马大哈等人带着伤员撤离战场,同时看向前方胶着的战场。

从昨晚开始,一直打到现在,双方的军士都杀红了眼。

等待太阳出来以后,胶着的战事才划上了易溶解的休止符。

利用各种地形,近三万黑甲军士,包括水匪在内,分成数十股,打着游击战,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只不过对方已经急红了眼,紧紧咬在后头朝前推进。

武月绫此时正带着三千黑甲军士埋伏在当年义父狩猎的这个山谷,望着前方小山坡,这边石块凸起,下方是个小溪流,武月绫打算利用此处的地形从高处往下发起冲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小娘子,当年不是从这里上来的吗?还救了一个黄袍老怪!”楚儿闲着没事折起了树枝,不太在意地看着下面的溪流,调侃道。

武月绫闻言笑了笑,颇为怀念,也说不准此时心情如何,只是那一抹沉重始终没有淡去,“如今那黄袍怪抛弃了长安,抛弃了百姓,时过境迁啊!”

“嗯,小娘子,有动静!”楚儿突然做出噤声手势,偷偷摸摸地在山坡上冒个头,然后缩下来闭上眼仔细听。“小娘子,我发号施令了啊!”

“嗯,”武月绫也压低了声音回应,仿佛在做贼似的,同时握紧了手里的剑柄。

这种气氛让一同潜伏在武月绫周围的谢一亩等军士都不由地紧张起来,虽然看不到山坡下的情况,但楚儿有什么本领他们都有目共睹的。

“可以准备了!”楚儿睁开眼睛,向着山谷里排列已久的黑甲骑兵下令,“冲锋!”

楚儿的声音就像鸟儿在林间山谷里惊起,振翅腾飞,啪嗒啪嗒地往林子外头争先恐后飞去。

战马嘶鸣,冲锋开始。

武月绫也跃上大白虎,一同往下冲锋,入目而来的是数不尽的胡人军士,最前方一排是拿着刀斧长矛的步兵、其后为刚刚过溪的骑兵。

武月绫举剑冲刺,凭借着从高往下的地势,将这些正往山上爬行的胡人步兵与骑兵冲得七荤八素,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稍有不慎直接丧命。

云丹汉剑没有任何滞留,剑锋所过处,几乎无甲不摧,很快就冲到了溪流浅滩前,“掉转马头,回撤!”

已经达到了袭击的目的,武月绫勒转虎头,回奔下令,看向这一片绿葱葱的高坡斜面,胡人步兵横尸野地,黑甲骑兵没有任何怜悯通通将他们撕碎扣裂,大白虎踩过血凼,白色的虎腿沾染上血色,疾驰回到山谷,开始撤退。

就在武月绫率领着三千黑甲骑兵撤出山谷的时候,胡人呜呜的骑兵就像阴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山谷,还有清晰可见如大雨滂沱的箭雨在山谷一通乱射。

“幸好公主机智,打完伏击就走!”谢一亩骑在战马上,扛着长枪,神奇叨叨地,好似把地痞流氓打了一顿,更多的是解气。

“哼,我家小娘子,哪能不厉害啊!”楚儿咬着一根野草,轻轻地哼着小曲调。

武月绫也任由他们去斗嘴,这几次伏击打得神出鬼没,让对方平白无故损失惨重,也算是替兄弟们报仇了。

另外几处,同样在发生着这样小规模的战事,总是sāo luàn不断,气得安庆绪等将领束手无策,只能加速行军。

立六齐带领着五百多gong nu手和二千黑甲骑兵在一处偏隘的山谷等待着,根据不良人的侦查报告,他们的前方将会有一支运送粮草胡人部队经过。

虽说只是一支运送粮草的部队经过,但这里不失为一处埋伏的好地点,而且极有可能将其全灭,并且缴获对方的战略物资。

他们在此处已经埋伏了三个时辰,静静等候着粮草车队出现。

“放羊营长,都这么久了,会不会更换路线了?”少倾林盘在树枝头,举起单筒望远镜朝着前方蜿蜒小山路细细观望着,“胡人的粮草一般都是干肉,随身携带,但是也有粮草部队,这种补给一般是三到四天补充一次,放羊老大

他们出现了!”

立六齐正在摘着树枝上的叶子,一片一片地数着,听到少倾林的话,立刻蹭了起来,把手里的叶子连着树枝裹成一团,搓来搓去,最后将手心的皮肤染成腥涩的青绿色。

“哦?全军准备!

gong nu手随我来,骑兵从左侧突袭!他娘的,总于可以替兄弟们报仇雪耻了!”

立六齐带领着gong nu手,骑着战马直接正面突进,一阵又一阵箭雨朝着运输马队袭射。

立六齐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拿着gong nu,冲入马队,没朝着一名胡兵杀去就大喊一声兄弟们安息。

他带出来的一千gong nu手,现如今就剩下这五百人,五百人中还有一半是不良人临时编制进来的。

立六齐冲锋向前,被胡兵一枪刺中胸膛,翻身落马,立刻站起来,望向朝着自己拼杀来的弯刀胡人,大吼一声,重新爬起来,胸膛口盔甲处多出一个白色的凹痕,胸口的疼痛并不妨碍他装箭放弩,举剑拼杀。

黑甲骑兵从左侧山林里冲出来,将胡人几百匹马队冲乱,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开始了。

小小的山道上,立六齐举剑冲刺,中突斜挑,把运输粮草的小将领手中弯刀砸飞,迈出弓步,一剑刺穿了对方胸膛,顿时怒喝起来,“胡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大唐将士依旧可以一战!”

那名胡人小将领还没有死透,倒地后伸手抓住了立六齐的脚腕,不过很快就断了气。

立六齐随意踢开这名胡人,凡是踏入大唐疆域的敌人,都不需要任何的心慈手软。

收拾战场,立六齐来到一匹怕生的战马面前,撕开了马背驼负的麻袋,从中拿出了羊肉干,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东西立六齐再清楚不过了,他以前可以是养了十几群羊的人。

“兄弟们,把这些粮草尽数运走,咱们今晚有羊肉吃了!顺带送些去给公主,邀邀功,将来定要厚葬那些战死沙场的弟兄们!”

立六齐说完,迎来满山的高呼之声,这一仗,打得解气。

第226回 决战前夕(上)

红色的旗帜插满骊山,华清宫之中,武月绫**着白皙肩膀,小巧的嘴巴咬着一根白布勒紧受伤的手臂,将黑色脓血逼出来,任由楚儿用酒精消毒。

“小娘子,昨晚那一战可凶险了,没有那个仙人小屋,咱们不知道被多少箭穿心!”楚儿心疼地上药,将一团又一团翠绿色的糯状物敷在这条如净白莲藕一样的小手臂上。

武月绫看着楚儿施为,感到手臂处除了疼痛外,还有酒精挥发的冰凉触感,以及刺鼻的酒精和药臭混合味,“那个屋子也不是万能的,真没想到,胡人弓箭还会粘上一些污秽物,若不是有酒精消毒和这种药物,这条胳膊怕是废了!”

昨晚一战,碉堡的防御耐久度只剩下百分之六十,本来趁夜突袭,却深陷敌方圈套,听得懂胡语的军士说,他们似乎在喊什么葛尔齐勇士足智多谋,倒是小觑了胡人将领,白遭了一次埋伏。

“公主!”

这时,陆子季突然冲进院落,正目瞧见武月绫**的肩膀,与公主对视一眼,连忙转过身,三十出头的大男人脸唰的就红了。

楚儿见状板着脸卷起椅子上的红色披风,乱七八糟把小娘子一裹,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地,“可以转过身了!进来不知道敲门?”

陆子季老实地转过身,有些尴尬地摆出笑容,无处安放的大手就想一直迷路地小狗四处晃悠着,侧身看了看院子门口,“没有门”

楚儿一听来气了,跺着脚骂道,“没门不知道敲墙啊,你不是一力顶十牛吗?”

武月绫看着陆子季讪讪地笑着,又瞧瞧楚儿生气的模样,她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在乎身体是男是女了,左右都能欣慰接受,就是楚儿表现实在太激动了,搞得是楚儿zou guāng一样,不过也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对峙的样子,好好享受这温馨地一幕。

最终,楚儿骂够了,陆子季也开始切入正题。

“公主,据探子来报,胡人军队集结在骊山前一百五十里外的平坡上,后续有不少部队缓缓到达,已经能看到不少攻城器械,而他们似乎准备扎营修整!只是这些攻城器械都是从渭水方向运来的,看样子是分路而来,走水道运输攻城器械,包括云梯、破城战车等!”

武月绫听完报告后点点头,知道战事已经到达了最后关头,长安就在身后,看来骊山是关键啊,抬头看向陆子季,额前扎起来的秀发垂落一缕,眼中光芒始终闪烁着坚毅的波动。

“我要死守骊山,再争取一日时间,不然撑不到杜甫到来,根据书信,遇天大雨,行军速度受到限制,而且荆州娘子军和他们汇合了,重新整顿编制也需要时间!至于其他勤王队伍,很多都没有消息传来,是指望不上了!”

陆子季盯着阿妹的容貌看着,十几年,一如既往地令人目眩神驰,只不过身份早已调换,“末将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武月绫不为所动,看着单膝跪地的陆子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等到陆子季离开,武月绫这才换上衣物,拿起笔墨写了一封信,然后对着楚儿说,“等明天天亮时,让陆子季将这封信送往长安,交给李白!”

楚儿拿起信件读了读,调皮地说道,“小娘子可真关心陆兄啊,就这么把他支走?”

“不然怎么办,他是陆家的独苗!当年陆家于我有恩,而我也于陆家有愧,自然不希望陆家断了这根独苗!骊山虽说有二万多守军驻扎,对方陆陆续续汇合起来,至少还有十万战力,总不能让他们直扑长安吧,攻城器械都已经备好了,能死拖就死拖,不然半点机会都没有了!而骊山这一战,我也希望你能离开,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武月绫认真地看向楚儿,抓住楚儿的手,真挚地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楚儿这条命是小娘子救的,不论如何都必须留在小娘子身边,楚儿绝对不会走!”花楚儿反搂住小娘子,坚决反对。

武月绫只得让她留下来,毕竟主仆多年,感情还是有的。

华清宫中,立六齐、马大哈以及左之书等几名营长共处一浴池。

“哈哈哈哈!”马二哈笑个不停,志得意满,因为这里曾经是圣人呆着的地方,这种温泉根本不要想,都是王公贵族才能享受的。

“笑什么笑,瞧你那巴人样,没见过世面!净给我这个大哥丢脸!”马大哈拿着绸巾枕起脑袋,全身像是触电一样,舒服地沉入温泉水中,“哎,真舒服!”

“大哥,这可是温泉,想都不敢想,曾经圣人泡澡的地方,没想到公主竟然将浴池开放,让所有将士们都能享受这等待遇,我算是没跟错主子!公主大度容人,从不亏待咱们,上战场又能拼杀,世间稀有的奇女子非咱们公主莫属!”马二哈见到大哥嘴里说的和身体表现不一样,不由地夸赞起公主来,没有公主,也绝对享受不到圣人级别的待遇啊。

“你就羡慕吧,公主会看上二哈?我说,隔壁那胡妞到底有没有戏啊?”立六齐朝着马大哈努努嘴,眼睛望着马二哈,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是啊,是啊,到底有没有戏啊,你亲兄弟说你都快四十了,连女人身上的毛都没碰过,哈哈哈!”左之书趴在浴池边缘,转过脑袋看向不明原因面红耳赤的马二哈。

这样愉快的笑声在整个宫殿内传出,引得在外头站岗的何良与朱不温也彼此发笑,“何良,你媳妇到底怀上没有?”

何良皱起眉毛看向朱不温,用着有色口吻说道,“你别想打歪主意,我家媳妇绝对不会当寡妇,你要是敢打我媳妇歪主意,我做鬼也要掐死你!”

“嗨,不就是娶了几房寡妇吗,我干啥了,我好歹也是当过营长的人,会那么对不起兄弟吗?”朱不温吹着口哨,狡辩地说道。

“你这个人啊,跟那曹阿瞒似的,表面看起来十分的老实,实际上特别的狡猾,我是不会上你的当,这一仗打完,我就向公主告老还乡,回家带娃去!去西游记酒楼谋个饭碗,再也不拼命了!”何良拄着长枪,从宫宇内眺望远方,红色的武字旗帜迎风招展,露出开心地笑容,他媳妇怀上了。

朱不温仔细打量着何良,告老还乡,明明正值年轻时刻。

第227回 决战前夕(下)

长长的木寨内,胡人的圆形营地扎在骊山前,终南山后的平坡上。

自从了解到黑甲军神出鬼没的进攻游走战法后,安庆绪就采用了葛尔齐的战略,建立木墙,严阵以待,绝对不能给对方有半点可趁之机。

中央大营帐中,安庆绪和数名胡人将领共同商议着,通过这几次吃亏,也不再复先前那般大意。

坐在帅位上的安庆绪忧虑地说道,“怪不得回鹘人回被打得丢盔卸甲,这黑甲军确实不同凡响,特别是他们的传令方式,通过空中的炸响物,可以称之为红闪花,还有那些奇怪的天雷兵器,现在终于到了长安,本以为对方完全没有任何的支援,却凭空冒出万数的黑甲骑兵,打得我们措手不及,但他们不愿和我们死战,而是边打边退,这再次说明,他们的增援有限,若不是那一晚阵线失控,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形,我等也不会发现他们的战力竟比回鹘铁骑还要强悍!”

葛尔齐同样用深邃的目光亡望着营帐中燃起的火堆,时不时地望着正在被柞木哈转动的羊腿,拿捏着手里的酒碗,“经过这几天的战事,可以确定对方领军者极有头脑,情报获取准确迅速,虽然期间中计过一次,不过还是被他们逃走了,有一处粮草被劫,目前我方损失的勇士高达三万,不得不称赞那统领黑甲军的护国公主,确实有些本领!她手下的黑甲军士没有一个是孬种,至今还未从俘虏中套取情报!”

“那怎么办?根据斥候来报,骊山上红旗遍山,看样子是准备守卫骊山死战一场!”柞木哈把烤熟的羊腿切块,放到麻布上,先把帅位的盐水羊肉准备好端过去,再给其他人和自己准备。

“唔,我们这次不遂他们的愿,不走骊山,攻城器械不是加急送到了吗,他们的目的就是阻止我们攻破无人能守的长安,我们就绕道直攻长安!”安庆绪咬着羊肉,兴奋地说道,觉得这次总算要扬眉吐气了一回,瓮中捉鳖的那次扎甘里战死了,狠狠地敲醒了他们的黄粱梦,这些黑甲军根本不是好料理的家伙,与那些一触即溃的唐军不同,有计划,有目的,高度统一的作战,是不可轻视的强敌!

征讨大将军安庆绪一语戳中要害,引来满座喝彩,食过三巡,葛尔齐最终开口了。

“我倒是有一个计策,不知道安将军可否采纳!”

“哦?快说来听听!”

葛尔齐咧嘴而笑,表情瞬间变得奸诈起来,“不灭了这诡计多端的黑甲军,实在难消心头之恨,他们想我们去攻骊山,我们偏不去,今晚调走一半军士,埋伏到长ān nán侧百里处的山岭,明天一早我们再明目张胆地动身,旌旗不变,制造出十万甲士拔营绕开骊山直逼长安的情形,在无名山岭进行一场伏击,黑甲军定然无法料到这样的情形!届时那护国公主也必败无疑!”

“此言有理,骊山地势高,不好攻!长安中的探报来信,城中除了装备不齐的不良人之外,就剩下十几万自发组建的百姓队伍,他们兵甲不全,连队伍都站不拢,长安空虚得很,务必争取明日一天歼灭黑甲军,攻破长安,大把的钱财,大把的美女都是咱们的!哈哈哈哈!”安庆绪说到高兴头上,大喝一声,举起盐水碗愣是灌了下去,不得不呛得咳嗽。

“那无名山岭不如就叫送葬岭吧,正好给护国公主送葬!”葛尔齐上前递过羊皮水囊袋,冷笑着说到。

“哈哈哈,葛尔齐小军师之名果然不是盖的,厉害厉害,我柞木哈第一个佩服,来,干一个!”

夜里的风很大,胡人军士偷偷分拨出去,在黑暗中悄悄行进,朝着无名山岭横去,一场阴谋随着野风吹入骊山,陆子季骑着战马朝着长安奔去,这个时候让他送一封重要信件,他也实在想不通公主为何如此做,问了楚儿姑娘却没有明确的回应,只好连夜送往长安。

随着天空亮起一抹红光,新的一天就要宣告开始了,陆子季也到达了长安城中。

长安城内的热闹依旧没有消退,不少人都按部就班地起来,只是掌管晨起锣声的军士已经逃走了,早晨也听不到习惯的铜锣震响。

一家普通的小户人家住在西市之中,他们的家门口是朝着坊内开的,因为要经营糊口,所以也起得早,刚推开门,就看到外头一个灰布大汉有气无力地推着胡饼车,看样子是叫得累了。

一家之主李菜籽看着那大汉,拿着牙刷,朝着牙膏筒里搅着,手感空空的,低头一看,大叫糟糕,牙膏用完了。

大汉看到屋子门开了出来一人,精神就来了,揭开竹编的盖子,热气腾腾,伸手朝着李菜籽招呼,“来几块新鲜热腾的胡饼呐!”

李菜籽不想搭理人家,看着用光了牙膏,又心疼又焦急,拿什么刷牙啊,要跑过一条街才能到西游记杂货店去买,也不知道开没开门。

“老李啊,买五个芝麻饼!五个!”

这时,里头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李菜籽连忙答应着,“好勒,好勒!”

无奈之下,只好跟这个大汉要了五个香喷喷地胡饼,再拿了二十个铜板朝着西游记杂货店的方向行去。

来到西游记杂货店门口,李菜籽就看到了隔壁老肖,他正在和西游记杂货店的小二聊着天,凑过去一听,不得了。

回鹘铁骑被公主歼灭了,还与十几万胡兵且战且退,一直打到城外,现在骊山有三万黑甲军镇守,应对十万胡人军队,公主是长安的最后一道防线啊。

李菜籽听入迷了,不由自主地打断两人聊天,“公主为什么不回防长安,硬要在外头作战?长安城这么坚固,敌人定然没法攻破!这样也好保护大家啊!”

肖璋看向李菜籽,一愣神,说得对啊,疑惑地看向卖杂货的小二。

“嘿,长安这么大,三万黑甲军士也守不过来啊,外加城门又不坚固,连护城河都没有,易攻难守!”小二神气地向着两个愣子回应着,拿起了牙膏牙刷,舀水刷牙去。

李菜籽和肖璋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公主一直在外头拖延,只要公主在外头撑住进攻,说不定就能守住长安。

李菜籽拿了一筒牙膏,认清了是薄荷口味,交了二十枚铜钱,立马往回跑。

长安城内的喧嚣一直如此,就算是青楼也照常开着,在百姓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概念,那就是护国公主的胜利是必然的。

长安不会失守!

第228回 伏击

“公主,叛军直接拔营而走,似有绕开骊山的意图!”左之书跑进营帐,通报了一声,神情有些焦急。

“什么?那群家伙不打骊山,绕道了?”马二哈惊叫着,对方的行动显然超乎了他的预料。

武月绫摸着下巴思索起来,看样子对胡人将领是摸准了长安城内的情况啊,“若要绕开骊山,只有两条道路可以走,一条是往北,几乎是平原丘陵,直接奔赴长安的玄武门位置,那里是皇宫的城门!而另外一条是往南,经过数个山岭,朝着长安正门进攻。”

营帐中的众人看起了地图,皆按照公主的思路思索了起来。

“这群鳖崽子,给咱们打怕了,现在知道绕道走了!”马大哈拍着手掌高兴地说道,得意地叫道,十分有成就感。

“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放羊都讲究头羊牵引,这胡人的将领也不傻,说不定有什么阴谋在里面!”立六齐仔细盯着地图看着,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有什么阴谋。

“他们的方向,似乎是走南下的山岭,从哪里渡过,直接朝着长安正门攻去。”左之书摸着地图,认真地说道。

武月绫顺着地图看去,连绵的山体,纵横交错,距离长安可能就百来里,长ān nán面城门较多,也容易攻破。

“小娘子,在我们全部都是骑兵,直接开到山岭处进行预先伏击怎么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花楚儿指着地图上的山岭背面说道,像是一个小顽皮一样,捏着炒米一粒一粒地放去,在地图的山岭间累叠出黑甲军。

“楚儿算是机灵了一回,他们刚刚出发,拖家带口的行军速度定然不是我们的对手,提前到那里预备伏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在行军的时候,需要安排山岭间的侦查,以防止被对方发觉!”武月绫捏起地图上的炒米粒,一下一粒,意犹未尽时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不过光盯着地图看也没办法计略起来。

黑甲骑兵近一万之数,从骊山出发,经过山林,在武月绫的带领下,直接奔赴长安正门对面百里处的起伏山岭处行进,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武月绫也留下来一万军士和楚儿留守骊山,突击的话,带上一万骑兵就足够了,到时候也方便撤离,硬碰硬,黑甲军不可能取胜,但是突袭打个措手不及再撤退,这种游击战略百试不爽。

当来到山岭时,武月绫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山林寂静得不像样子,没有鸟儿的啼叫,就连大白虎也吸着鼻子四处嗅着,事出异常,不做警觉不行,武月绫立刻下令全军警戒。

黑甲军士骑着战马,缓缓地朝着山岭坡口行去,红色的旌旗在空中飞舞,哗啦地随风躁动着。

突然,一排箭雨在武月绫的视线里出现,正是从山坡的那边飞射而来,在空中划出弧度,朝着武月绫所处的山岭飞射而来。

武月绫没有犹豫,拔剑呐喊冲锋,大白虎呼啸而起,率先冲出阵线,越过山岭,入目而来的是一片汪洋如海的胡兵弓箭手,没有迟疑,横下心,一手持枪一手拿剑,驾驶着大白虎一跃二丈起,凭空落入弓箭手的阵地,一次性砸倒七八名,长剑飞舞过,又倒下两名,一枪轰鸣起,将最近的一名的胸膛击穿。

这时候,山岭处飞天横越起一排数千名黑甲军士,有肩膀空隙位置插着箭还在不忘勒马冲锋的,也有中箭失去重心竖挂在马腹下的。不少战马的马腿或者马身也倒插着一根根利箭,但依旧在冲锋着,黑甲军士往胡人弓箭手的阵地如泥沙倾斜,一阵接着一阵。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胡人毫无防备的弓箭手阵型彻底被突如其来的黑甲军士冲得溃散。

在远处山坡上看着那边突起的战事,肖思顿没来由地一慌张,站起来朝前行走,一个不稳踩到了盘根错节的外露树根,摔落了靴子,脸也糊了一把腐泥。

被旁边的心腹手下扶了起来。

“参九,你快去组织阵型,全面迎敌,通知安将军,黑甲军神出鬼没,需要他们加速行军前来支援!”

肖思顿站起来,抹去脸上的污垢,下达命令,像是遇到瘟疫一般目视前方的战场。

“是!”参九将水袋递过后立刻出动,在下面乱成一团的军队也整齐有序地集合起来,朝着紊乱的弓箭手阵地支援而去。

武月绫骑着大白虎横冲直撞,避开一支弓箭的袭射,把集聚成一团的数十名胡人弓箭手冲散。大白虎甩尾而出,铁尾横切而过,撞倒了一排胡人弓箭手。

武月绫继续冲向另外一团簇拥在一起报团取暖的弓箭手,大白虎直冲而过,愣是将这一团胡人冲飞撞散。

冲锋的黑甲骑兵中,何良举着gong nu射击,弓弦崩出强烈嘈响,口中时而念着数,“第十个!”

朱不温躬着腰,装箭上弩,对准一个搭弓的胡人,正中胸膛,可是对方的箭还是射了出来,顺着箭飞出去的方向,心中轻浮地叹息着又是哪个倒霉鬼要中箭了,看到是处于后方的何良时,心不由地为其捏了一把汗,还好箭只是落在胸膛的盔甲上,没有办法穿透这种乌黑的盔甲。

正当朱不温觉得问题不大的时候,一名胡人飞身跳起,把何良扑倒落马。

只是那名胡人也被马撞了回去,估计整个胸膛都被巨力冲烂了。

何良在地上翻滚数十圈,手中的gong nu也不知道落到何处去了,一阵头昏眼花,强行睁眼看来,四处都躺着血淋淋的尸体,黑甲军不知道何时冲到前方去了,而他旁边却涌来数百匹胡人骑兵。

半坐着看到这些突兀出现的骑兵,心底一凉,他们明显发现了落马之人。

何良往后腰摸去,发现随身佩戴的长剑还在,站起来拔出剑,一咬牙,脑袋空白一片,凭着目所能及的本能,一剑斩去的同时往旁边侧歪准备翻滚。

长剑带出一道猩红的血线,当面而来的胡人骑兵已经落马而亡,而其后跟上来的弯刀勾住了何良的下腋,一支黑色的手臂在空中扬起流动的血花。

胡人战马驰过,与黑甲军进行了一次冲锋,很快就尽数熄灭在了黑色的浪潮中。

第229回 退守

春阳不再和煦,而是焦灼着地面,把横尸的山野点燃,激发出一团又一团惨烈的碰撞。

黑甲骑兵如山体滑落的泥石,与喷涌而来的胡骑相撞,弯刀和红带大刀,要么碰撞出死亡的火花,要么将彼此主人的生命终结。

战马或交错而过,或轰然对撞,人仰马翻,落马的军士在地面继续进行着交锋,每一刻都有战士的生命在终结。

武月绫依旧充当着黑甲军的将领,在前方奋勇拼杀,冲入如墙一般的胡骑之中。云丹汉剑随着主人挥砍而洒去剑身染满的鲜血,在阳光下闪耀出刺目寒芒,抹过胡骑的脖子,随后又刺入一名胡人的胸膛。

大白虎一头撞入胡骑中,冲撞得有些头昏,庞大的身躯摇摆不定,让武月绫一剑挥空,同时目见一弯刀索喉而来,挺胸后仰,只感觉胸膛部位的盔甲遭受到了巨力重切一般,若非运气卸力,整个人就差一点落虎。

但是旁边冲撞而来的战马将大白虎撞倒,武月绫也落地翻滚着,除了手中长剑,左轮也不知道落到何处去了。

马蹄纷踏,朝着武月绫的身躯碾踩而去,眼见乱糟糟的马蹄子就要把地上的红衣女子踏中。

武月绫忍着手臂处箭伤的痛感,翻身滚动,避开落下的马蹄,还是被踢中腰部,在战马下翻滚着,飞出去数米远,从仓库中调出另一把左轮,左右射击,将胡人击落马下,同时朝着大白虎一吹口哨。

一声震天的虎啸在胡骑阵营中间响起,不少战马霎时惊起失去控制纷纷退开大白虎,本能之中带着一股对战虎的畏惧,毕竟是山中霸王,如何能不畏惧。

听到主人口哨,大白虎辩准方向,凭借着一身钢甲横冲直闯,扑倒一匹战马,血口撕咬,虎爪锐抓,一路过关斩将,立刻回到主人身边。

武月绫不顾肩膀下裂开的伤口,直接翻身上虎,扫视一圈,将山间胡骑的布置尽入眼底,最终急速地拍了拍大白脑袋上的头盔。

大白淘气地用脑袋拱了拱主人的手,嗷嗷地叫求‘赏赐’,虎尾一扫,把一杠刺来的长矛击飞。

武月绫无奈,只能将挂在大白虎身上一块干羊肉送到大白的口中,这才继续急速拍几下头盔。

大白虎连续发出三声有序的呐吼,每一声都响彻山岭,惊起远处藏匿着的群鸟。

虎威随着厮啸弥漫,胡骑大部分战马皆惊得不受控制,靠近大白虎的都莫名产生一种惧怕的情绪,还有数匹胡骑马嘴吐出白沫,左歪右倒。

纵观战场,大白虎已经在胡骑阵营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周围一丈无人敢靠近,一虎之威,可窥一斑。

听到白虎厮吼,黑甲军士都知道这种信号意味着什么,小队集结为大队,本来散成一股股的黑甲军士突然拧成一条绳子,认准虎啸传出的方向,往胡骑阵营的心窝子里猛钻。

武月绫见时机已到,继续充当先锋,引导着黑甲军把胡骑阵地撕裂,朝着山头指挥的单骑冲去。

武月绫再次闯入一排胡骑中,一剑挡开刺来的长矛,扣动扳机,射杀这名小将领,周围的几名胡兵似乎察觉到来者的不善,迟疑的一瞬间,被大白虎神龙摆尾给掀翻了。

这时候小山腰的坡头上,一个骑着战马的胡人举起弓箭,对着武月绫一箭放来,直指着胸口没有盔甲防护的地方。

武月绫本没有发觉,随着大白虎的奔走,与那只利箭擦肩而过,嘶嘶地金属摩擦声传入耳朵,才知道山头有人飞箭欲取自己的性命。

不管那么多,勒转大白虎的脑袋,朝着山上飞奔而去,武月绫看着对方挥动长矛从上而下丝毫没有畏惧地冲下来,翘眉一怒,枪起响落,和胡马擦身而过。

这名胡人将领翻身滚下马背,长矛扎刺于地,参九睁着没有神采的眸子一路滚下山坡,砸入战死者的怀中,永远的成为了其中一份子。

武月绫将胡骑的阵营打乱后,立刻率领着黑甲骑兵撤退,后续断断续续地遭到四五次追击,但是都被阻断了。

这一次,阴差阳错地粉碎了胡人的伏击,并且用一次惨胜狠狠地教训了胡人一顿。

太阳悬在头顶中央,骑在虎背上,武月绫嘴巴干涸得就如夏日里的旱地,整个身体也麻木起来,没有多少力气,水袋也早就破了。

因为红色衣物的缘故,脱战后的武月绫身上的红衣披风更加鲜艳了而已,大白虎一些部位早已经染得鲜红。

回头朝着后面的队伍看去,武月绫发现活下来的人也不过一半而已,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了,每个军士的脸上都写满了蚂蚁般的疲倦字眼。

现在城门就在眼前,武月绫脱下头盔,整张脸露在晌午的阳光下,头发随风往后散乱着,即使脏兮兮的脸上充满了疲倦,但是眼中依旧充盈着坚毅的光辉。

一白骑冲出城门,前来迎接公主,来者正是陆风。

“公主,为何要故意支开陆某,如今平安归来,自当是好事!”陆子季跟在垂着头的大白虎身侧,向着坐在大白虎身上的武月绫拱手道。

武月绫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城门,跳下战虎,替其卸去盔甲,发现大白虎也有几处已经皮开肉绽了,明显受了些伤,让人取来水,把不安分地大白虎洗了一遍,再用酒精消毒,敷上一些草药,令人将大白虎牵走。

陆子季则是在旁边帮忙,并没有出声询问战况,看那些受伤的黑甲军士就知道,是一场苦战。

做完这些,武月绫才褪去身上的盔甲,衣物早已经染上血水而贴身,箭伤复发的手臂处都能拧出血滴来,拿起挂在虎鞍上的酒葫芦,这才想起还随身带了烈酒。

“不用帮忙了,去告诉李白,楚儿马上要带一万黑甲军士入城固守,把南面的城门全部堵死,随时准备迎敌!”

说完后也不管陆子季如何回答,朝着扎在城墙边的医营行去,来到医营中,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重新包扎手臂处的箭伤,闷了一口烈酒,又把头发扎成男子的头饰,躺在木板上借着酒意休息着,耳边时常能听到周围将士们因痛而哀嚎的声音。

在这间医营的隔壁,进进出出的医者忙得满头大汗,朱不温把何良平放在木床上,急得坐立不安。

看着旁边医师忙碌,再看看何良没有半点响动,急得狠狠给自己来了一个大巴掌,然后蹲到何良耳边,在不影响医师的救治下,开口炮轰,“何良,你娘的,我告诉你啊,你媳妇挺漂亮的,她要是守了寡,哎,我就不客气了,听到了吗?”

一直断断续续地唠嗑着何良媳妇这件事,处于昏迷状态的何良终于一口气回了过来,瞪着布满血丝虚弱的怒眼来回扫视着不怀好意笑着的朱不温,愣是虚脱得说不出话。

朱不温见到何良醒了,终于放下了心,就是少了条胳膊,以后上不了战场了,微微叹息又觉得不错,看来以后何良媳妇他是没机会了。

第230回 守城战(上)

等武月绫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披了件新披风,从木板上坐起来,把披风卷到背上,便看到安详地熟睡在木板旁边的楚儿,又将红色披风给楚儿盖上。

摇摇昏沉沉的脑袋,看向医营的帐门外,天色还尚早,夕阳的淡红偷偷摸摸地将一个影子带入帐门内。

武月绫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抱着一个粘黏药膏残渣的木盆,有些脸红地走进营帐内,低着头来到药罐子的旁边,放下木盆,抱起一个药罐子,不管使出多大力气,就是揭不开盖子。

武月绫轻手轻脚地走上前,问了一声,“你需要帮忙吗?”

小姑娘抬头看一眼这名陌生的白衣女子,又把眼眸埋入刘海之中,“嗯!”

武月绫帮着对方揭开盖子,发出砰地轻响,回头看一眼正在翻身的楚儿,还好没把人家惊醒,再把液态的药膏倒入木盆中。

小姑娘偷偷观察着白衣女子小心翼翼地样子,小声地发问,“你是护国公主的仆从吗?”

声音嗫嚅,带着小女孩的纯真语调,武月绫抬头看向少女,“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翠翠,是跟着父亲大人一起来医营帮忙的,只会打打杂,父亲大人说女子无需学医,长大了直接嫁人就好。”小姑娘叹一口气,用木勺子搅拌着缓缓注入木盆中的药膏,疑惑地将心声说出来。

“你为什么叹气?”武月绫倒完了药膏,转而去开另一个药罐子,继续倾倒。

“我也不知道,当公主的仆从好吗?公主人好不好?听说圣人都跑了,护国公主还在指挥着军士们坚守长安,和叛军打仗,好想变成公主那样的女子!自由自在”翠翠停下了手上的活,将脸从齐整的刘海中露出来,眼睛里放着明亮的光芒。

武月绫露出明快的笑容,只是得意地说道,“翠翠,你要做你自己,不要总是想着成为别人!你喜欢医术吗?”

“喜欢,可是父亲大人不让学,学了医术就再也不用怕生病了!”翠翠天真地说道,抱起木盆准备离开。

“那就好,”武月绫也站了起来,目送小姑娘离开,生老病死是人生中必经之路,学医不代表能把世界上各种怪异的病终结,但可以救治自己也可以救治别人。

牢牢记住小姑娘的名字,找到负责医营的医师,让其收翠翠为弟子。

再缓缓走向城墙,走过来数十米高的石梯,武月绫站在城墙上,手中现出望远镜,朝着远处的胡人军营看去,大量的战马在营帐周围驰骋着,往里有三层弓箭手,能看到正在整理云梯的胡人工匠,照这个情况,武月绫猜测晚上很可能会趁夜袭城。

下令增加巡逻戒备,夜晚把灯笼放到城墙外延伸的木桩上,照明四周,防止袭击。

回营等楚儿醒了以后,夕阳已经落下,骑上战马朝着西市行去,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还未关坊的西市中,在西游记酒楼里吃晚饭,见到了太白还有梁子心、张恒,聚拢了大批黑甲军的干部。

酒楼此时已经关门,只是楼内数张桌子拼起来,众人围坐一团。

桌子上摆放着六盏灯笼,把众人的影子拉伸到墙壁上,门窗缝隙能把外面的热闹传进来,因为爆发战争的缘故,西市闭坊也比较晚,辰末才彻底休市。

“太白,城南的守备安排得如何?”武月绫急切地询问,手臂复发的箭伤隐隐作痛。

“禀公主,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一万黑甲军,五千不良人,十万自愿为国捐躯的民兵,这些都是守城战力!”李白站起来把详细的书卷递给公主,神深有些疲倦,这些天事必躬亲,处理民军的问题,安抚百姓的情绪,捉拿叛徒以及排除胡人的暗子,尽管早已经精疲力尽,却不敢有半点怠慢,战局紧迫,城破则亡百姓。

“嗯,那么开始说明这些天的情况,”武月绫看完书卷的资料后,开始讲述胡骑的作战特点,以及攻城器械,“这次不算成功地拖垮了他们的士气,他们绝对不会想到,长安还有人愿意守城,更没有预料到黑甲军的强大,成败在今晚一举,守住今晚,就是他们的末日!”

“公主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必定能守住长安,击溃叛军,名垂千古”章廉张口就来,溢美之词涛涛不绝,声音在众人古怪的表情下渐渐低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直接闭嘴。

“就算守住了长安,也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不必如此高抬我!”武月绫稍微缓解一下气氛,继续讲述接下来的布置。

很快,半轮不算清冷的月亮浮出了夜空,黑甲军士分出了三个千人队伍,分别呆在火把幽暗的城内街道上,由陆子季、谢一亩、马大哈等人率领,随时准备弛援。

武月绫登上城墙,看到不少百姓组成的民兵皆在搬挪着石头木桩,也看到了前方一片火光亮起的胡rén dà营。

通过望远镜,武月绫能看到胡人正在围着篝火跳舞,其中还有类似女巫这样的人在做什么祈祷,惊奇之时也问向旁边的太白,“他们在做什么?搞宴会?”

李白接过望远镜,看向胡人的营地时,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公主,要攻城了,他们在祭祀死士!”

“传令下去,全军做好准备,叛军要攻城了!”武月绫朝着周围的部下命令道,继续站在冷风袭人的城墙头观望着敌人的动向。

接到命令的李白与张恒等人立刻去安排,初次登临城墙的不良人和民兵们都拿着武器不敢喘粗气,有不少人靠着墙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像是饭后的闲情逸致,这样的人一看便知道在战场上活不长,一直半蹲着身子靠着墙壁修整gong nu的少倾林没有多说什么,生死之战他经历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他记得公主说过,平等是每个人的自由,他也这样觉得,男女如此,战场亦是如此,最终还是朝那些年没有危机感的新兵们提个醒。

当火箭流矢没过城墙的时候,夜晚的战争开始了。

第231回 守城战(下)

火箭就像流星雨一样,落入城墙中,武月绫躲到墙体下面,同楚儿一起举着一面盾牌挡住头顶,顺带把周围两名军士罩了进来。

武月绫点开仓库界面,目光略过左lun shou qiāng的位置时,发现一把左轮已经损坏严重,数个重要的零件在仓库方框栏周围散乱着,稍微有些感叹这把不管游戏还是现实世界中一直陪伴自己的左lun shou qiāng,现在的武器就剩下一把ju ji qiāng还有一台先锋火炮,以及碉堡,然后就是这种有纪念意义的黑色蔷薇左轮了。

下面的呐喊冲杀声响起,武月绫觉察到火箭雨过了,立刻站了起来,面前的木塔楼已经燃起大火,炙热的火焰灼痛着皮肤。

左右一看,有不少人中箭而亡,尸体在火中燃烧,也有不少人正抱头鼠串,看不到丝毫的纪律性。只有黑甲军士在调度周围慌乱的民兵,大部分不良人还算镇定,坚守着自己的位置。

“不要慌,gong nu手准备!”武月绫运气高喝一声,单手拿着左轮,雄姿英发,指着城墙下面,摆出决一死战的态度。

只见下方那些胡兵皆卸去了身上的盔甲,**胸膛臂膀,举着盾牌,拿着弯刀冲锋。

城墙上的gong nu手听到公主的调度,立刻齐刷刷的站起来,城墙头立刻布满了一排黑甲gong nu手,少倾林冷静地判断着,举起gong nu,呐喊一声,“放箭!”

所有gong nu手齐整地呐喊‘放箭’二字,一共放了三轮,每一轮都有整齐地箭雨从城墙上飞出,扎入胡人死士画上了图腾的胸膛。

一整排的胡兵在箭雨之下丧命,却丝毫不影响胡人死士的士气,扛着云梯,迎着接下来的两波箭雨,直逼长安城墙角,开始搭建云梯。

城墙的这一波气势在gong nu手的呐喊声中作起,一时间士气重振,不少民兵振臂呼喝,站起来准备观望情况,却被胡人弓箭手的第二波箭雨袭中,死伤不少。

武月绫避靠着的墙角,看着那些不懂作战的民兵枉死,心中微一叹息,立刻重新振作起来,觉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拔出云丹汉剑,把爬上了城头的胡兵死士斩杀下去。

楚儿拿着长矛,上来一个就扎一枪,同小娘子一起将周围数丈的城墙守住。

不远处几个地方,有数名没有作战经验的民兵正抬起石头,准备朝着云梯砸去,却被登梯死士抢先一步,砍伤了一人。

“吕不惊,小心!”那名民兵抛开石头,刚惊叫提醒,身体就随着石头的重量摔倒在地,眼见弯刀临面直劈而来,手脚慌张,在地上一阵乱摸愣是摸不到兵器。

“李平营长!”吕不惊抱着胳膊准备站起来,刚弯腰站到一半,就听到两声雷响,那名杀向李平的死士顺势栽向李平,而左边城墙也传来失足掉落的叫声。

“战场上如果你比敌人慢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不知何时,武月绫带着教训的口吻来到两人面前,再度一挥剑,把爬上城头的死士斩落下去。

“公主!谢公主救命!”

吕不惊拉起挣脱开胡人死士尸体重压的李平,一同向公主道谢。

“不用谢我,包扎好伤口,敌人的攻城车马上要来了,守好城门,时刻记住,我们的背后是长安无数的百姓!”武月绫哐当一剑砍重一名爬上来的胡兵盾牌上,划出一道爪子抓出来的裂痕,飞身一脚踹在盾牌上,将胡人死士踹落城墙,惨叫声渐渐消失而后戛然止住。

等军士过来补位,武月绫这才离开此处,回到自己的阵地上。

烧滚的热油从城墙头往云梯上浇下去,少倾林在城墙上露出半身一个火箭射出,把云梯头点燃,随后火焰就像一条毒蛇盘着云梯往下绕去,把整个云梯连着往上爬的胡人点着。

惨叫声此起彼伏,渐渐有些超过呐喊厮杀,而第一声震响也在中间城门位置发出了令人不安的轰鸣。

一架攻城车从黑暗中冲出,朝着城门袭击而来,撞得城门摇摇欲破,巨大的震鸣声又一次传遍整个城头。

你守我攻的战斗依旧在热火朝天的进行,除了长安城正面的攻城之外,在长安城的西城方向也响起了攻城的声音,很快城西城头燃起来大火,一批又一批民兵被派上墙头守卫。

武月绫通过望远镜看到燃着熊熊火焰的城西墙头发生了数次争夺战,民兵以数量优势把胡人死士的冲锋挡了下去,夺回了控制权。

梨园的方向则是燃起了通天大火,一时间长安城四周危机四伏,张恒带着不良人在城头巡视着,并没有看到叛军从梨园方向攻城。

不多时,遭到数次冲击的城门破了,不过因为土石堵门,胡人没办法进行冲锋,只能让死士去搬挪堵住城门的土石。

这时候马大哈带领着早就准备好的黑甲军士,朝着被撞破的城门飞奔而去,黑甲军士挥舞着大刀,身先士卒,在火光和黑暗中对着搬运土石的死士一阵猛砍,打完又撤回来,再冲下去冲锋。

遭到这般袭扰的胡人死士也没办法,只好攀登土石,越过障碍进行作战。

马大哈放出红色的烟花,率领着黑甲大刀军士与之硬拼,锋利的大刀砍过,鲜血飞溅,不知不觉间身体与盔甲间黏糊糊地,口鼻中都是血腥味。

接到红色烟花的信号,谢一亩带领着黑甲军士前来支援,将马大哈所率领的疲倦黑甲军士换下阵来。

而在城西,同样有一处城门破了,陆子季率领着黑甲军士前去守备,将闯入医营中tu shā的胡人死士尽数驱逐,让伤员转移到街头的医营,一枪擎天,把失陷的城门夺了回来,让民夫搬运土石来重新堵住城门口。

不知不觉,一身白袍的陆子季也染上了绯红,长枪红缨滴落着浓稠的鲜血,心中了然,为将者,将来还会面临更多的腥风血雨,勒动马头,继续冲入突破黑甲军士防守的胡人死士阵地中,凭一人之力如举风雷,横扫**。

半残的圆月升到了东山头,炮鸣把整个城外震响,通天的呐喊厮杀声响起,武月绫激动地看着兵败如山倒的胡rén dà营,远处漫天的红色旌旗翻卷着,是杜甫的支援到来!

整个人呼出一口长气,长安守住了!肩头一松,身形往后一歪,倒在了楚儿柔软的怀里,靠楚儿胸膛两团大枕头,视线逐渐模糊,昏迷了过去。

第232回 醒来

葱芒叠起的山岭间,两拨人正在对峙着,一方义旗招展,为首的是位女英杰,腰配长刀,身披侠衣,长风昭昭好似天仙下凡,却因岁月徒增年华,依然不减风采。

另一方以数十名大汉为首,同样高举义旗,只是这种旗帜太过于草寇化,破破烂烂像一块抹桌布。

两方军士一对比,女英杰为首的阵营军士齐列,明光铠反射着阳光,在山岭间如群星璀璨,熠熠生辉。而数十名大汉的军士则站列歪斜,军士不齐,穿着的都是破布má yi,连武器都是削尖头了的木棍。

“来者何人?”数名大汉中的为首一名较为成熟的家伙出头高喝,望向骑在战马上英姿绰约的女子。

“尔等又是哪里来的匪人?”那女子也丝毫不逊色,直接高喝回去,神色相当不善。

听到此言,那出头大汉也有些不爽,指了指自己的旗帜,又指了指对方的旗帜,“你们眼瞎吗?如今长安有难,我等西瓜村二十多条好汉去勤王救国,后面跟着的都是有志向的几千弟兄们!”

“哼,怕不是想要乘火打劫的匪人吧,一个个穿着像个流浪的匪人,就这样,上了战场还不是送死?”黄静勒住马头,在战马上讽刺道,始终俯视着前方。

“呔,你这个黄毛丫头,懂个甚,装备是要靠抢的,兄弟们是不是?”林刚朝着身后的几千兄弟们高呼一声,振臂而起。

“是!”数千人的声音在山岭里回响,一点也不输兵甲整齐的娘子军。

“就是嘛,我们个个穷得响当当,遇到了叛军那就是土匪,专门抢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林刚继续爽朗地高喝,引起了整个山岭里发出哄笑。

反观黄静,脸色已经十分难堪了,花花绿绿的,说得就是他们娘子军身上的铠甲,这般挑衅,应当好好教训他们一把,顺势就抓住了腰间的长刀,准备下令冲锋。

“等等!”这时候,阿香骑着战马,用手挡住了黄静拔刀的书,目光交汇时摇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姑且将这群匪人当做义军,如今天下大乱,难免会有人趁机兴风作浪,只是现在不能凭咱们一家之言!”

“哼,那就饶了这群匪人,我们还是赶快去驰援护国公主吧,咱们这七千娘子军也不是吃素的!”黄静收起脾气,勒马转身不再搭理这群邋遢的家伙。

而胡人遭到三十多万黑甲军的冲击,早已经肝胆俱裂,没有人能挡住炮火轰击和黑骑冲锋,肖思顿为了掩护安庆绪等三万多军士撤退,只能在终南山进行断后,最后全军在高适率领的七万刀枪兵和顾仁义率领的七万gong nu手的合击之下,溃散在终南山,肖思顿也被高适斩首。

而安庆绪等人也逃到了樊川,正好和黄静、阿香等人率领的娘子军发生了碰撞,因为先前溃败,如今又遇到埋伏,胡人步旅散乱,毫无士气,众多将领只能跟着主帅一同逃跑,万数胡骑亦是掉头便逃窜。

七千娘子军在黄静与阿香的领头冲锋下,把散乱的胡人步旅碾压于铁蹄之下,原本被炮火轰得焦灼的樊川如今又洒上了一片滋润土地的鲜血。

跟在娘子军后头的林刚所部,虽然只有三千多人,看到溃散的胡人军队,就像是饿狼遇到了羊群,从这个山头冲到另一个山头,拿着木棒子冲到胡人军阵中,你敲我锤,暴打击倒胡兵后,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地扒铠甲,不少响应林刚号召的百姓抢到头盔就立刻兴冲冲地戴着试试,活像饿鬼进村,一场缴获战就这样展开了。

第三天后,在皇宫之中,孙医民诊完脉,长长呼出一口气,接着让付瑶衣清洗公主手臂处溃烂的伤口,随后把一些充满苦味的药浆敷上去。

用棉布擦去额头的汗珠,孙医民走出了公主现住的寝宫,刚出门就碰到了数双期待的眼神,身形一个趔趄就差摔倒了。

“哎哟,你们,这么大阵仗,怪吓人的!”孙医民抖个激灵,再次用手里的棉巾擦去额头的汗珠,抿着嘴唇干咽唾沫。

面对十几双骇人的眼睛,场面顿时停滞下来,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公主怎么样了?”

最终还是杜甫开口了,上来拉住孙医民的胳膊,关心地问道。

“是啊,孙医师,我们就等着你说句话呢,月绫阿妹怎么样了?”顾仁义也凑了上来,不断地搓着手心,表现得有些急不可耐。

陆子季这时拱了上来,朝着顾仁义小声提醒,“公主,公主,说了多少遍了,是公主!”

“陆兄,你计较这个干嘛,不都是一个村的吗?”顾仁义讨好地笑着,勾起了陆风的肩膀。

“嗯,公主脉搏稳定了,手臂处的箭伤也压制了下来,不需多久就能醒来,你们不要打搅到公主休养,我看啊,公主身心俱疲,不仅仅是劳累这么简单,都散了吧!”孙医民说完挤出包围,朝着外头行去,步步生风,带着赞叹喃喃低声,“公主的身边没有一个‘病’人!”

夜晚降临,寝宫之中,杨玉环守在床边,把熄灭的灯笼换下来,装上冒着温热橙黄亮光的新灯笼。

换下来的灯笼被李婉儿丢到旁边,空地上已经放满了三个换下来燃尽的灯笼,这时候鱼朝恩慢慢敲门而入,将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悄悄地瞄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公主,又弯腰低头地恭敬退出去。

“杨贵妃,夜深了,趁热喝些燕窝粥吧,小娘子现在应该不会醒来!”李婉儿卑微地低着头走到桌子旁,打开食盒,拿出里面冒腾着热气的精致瓷碗。

停留在武月绫巧小面庞上的目光终于移开了,杨贵妃款款站起,优雅地伸出手接过婉儿端着的瓷碗,拿起勺子搅拌了一下,又用朱唇吹了吹碗面,向婉儿示意道,“去把月儿扶起来,我要喂点粥给她喝!”

李婉儿不敢违抗,怯弱地站在床边,扶起了昏迷的武月绫。

杨玉环一勺一勺地亲试温度,亲切地将勺子送入昏迷的人儿口中,将一碗燕窝粥尽数喂完,“你们也吃吧,月儿在外头受苦了,可怜陛下昏庸眼瞎,这么好的女儿竟然无视掉了!”

李婉儿接过碗,来到食盒旁,揭开第二层,取出其中的热粥,恭敬地递到杨玉环的面前。

“请贵妃先用!”

杨玉环把武月绫从新扶倒,盖上被子,看到婉儿如此懂事,不由地掩嘴而笑,“你们一起吃吧,那边的楚儿,你来讲讲月绫是如何在外头行军打仗的,虽不为亲娘,但依旧有必要了解月绫在外头的艰难!”

楚儿闻言便走过来恭敬地应诺,开始讲述外头的战事。

夜深人静,灯火熄灭。楚儿靠在墙角睡着了,婉儿也趴在桌子上睡觉,杨玉环抓着武月绫的手,同样枕睡在床榻上。

武月绫睁开眼睛醒来,在明亮的月色下,露出了温馨地笑容。

第233回 接下来的打算

数日后的清晨,武月绫醒来,喝过粥,坐在庭院中,望着前方绽放的红色牡丹,心中想起了随着她一起在战阵前冲锋的将士们,带兵打仗根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总会有人牺牲。

站起来,武月绫披着红色的披风,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望去,狠心折去一朵牡丹,将其平放在地上,突然注意到这里的围墙实在太高了,真不愧是皇宫之中,这般讽叹后,厌倦地把目光从高耸的皇宫围墙移开。

下午,武月绫来到了西游记酒楼中,在这里召开了会议——战后会议,对于目前形势的分析。

刚刚踏入酒楼之中,武月绫便看到了几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孔,正是当年在荆州遇到的铁娘子等人,还有长大了看不出来原貌的阿雪。

如今的阿雪早已经长大chéng rén,身形高挑婀娜,是个美人,比几年前在荆州看到的阿雪还要美。

“参见公主!”

武月绫刚进来,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cān bài,如今她的名声在所有人的耳朵里都传得响亮,长安守备一战,大败不可一世的回鹘铁骑,击退十三万数的叛军,每一件事情都是常人不可企及的。

长安城中的说书人把护国公主和黑甲军的英勇事迹讲述出来,就差没把武月绫说成是三头六臂的神仙,一时间武月绫的护国之名传颂千里。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武月绫走到铁娘子的身边,看着这位已为母亲的女汉子,其笑如烈酒,潇洒依旧,刚凑近就被狠狠拍了一巴掌。

“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啊,都成公主了,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家伙都要配不上你了!”铁梨花言语粗犷,一身江湖子女的气息毕露无疑。

“哪有,有时候,身份反而会让人觉得疏远,倒是你们,还真的来勤王了,可惜王都跑了,要辜负你们的一片忠诚之心咯!”武月绫握了握铁梨花的粗手,幽默地说道,与陈燕飞点头打招呼,看向阿雪,心中多有复杂的滋味,揉揉阿雪的脑袋,坐到了主位上。

武月绫扫视桌位上的众人,嘈杂的环境很快就安静下来,先听杜甫和李白汇报这一战的战况,很快就有确切的数字出来的,战死者一共接近四万,还有未统计到的,而伤者不论轻伤小伤,有两万之多,目前长安城的医营装不下了那么多人,不少轻伤员被分到了医馆救治,而杜甫也召集了全城的医师,来帮忙搭把手。

“根据张恒的情报,梨园已经被烧毁了,那就改建成烈士墓地,将所有战死者的名字镌刻在一块大石碑上,向天下人证明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应当被记住!”武月绫向着杜甫和李白阐述着自己的想法,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公主!”

武月绫看向门口,立刻站起上前扶住来者,“吴画圣,请上坐!”

吴道子摆摆衣袖表示反对,随后差童子拿出一张画卷来,“公主啊,这是长安聚心图,将当日东市之事记录在上,恕老朽一言,如今公主欲要建立一座烈士大墓碑,这事或许老朽能派上用场!”

武月绫仔细地搀扶着这位老画圣,收起了画卷,将修筑纪念墓碑的事情交给了老画圣。

送走了吴画圣,武月绫继续坐到主位上,将吴画圣的画递下去,让周围的人传看,她则继续开始会议,“根据各地酒楼发来的情报,不少节度使都怀有异心,就算是洛阳被破,除了灵武和几处挨得较近的都护府发兵增援过洛阳外,也没有人愿意出兵。”

“公主,太白认为,他们掌控一方土地,拥有实际的权力,控制管辖名下的军士,实则是坐大了他们!反而让大唐多出了几个藩候!分裂了咱们的山河!”李白拱手分析道,对于一些格局,太白的眼界已经很高了,好歹也有十年的历练。

“确实如此,所以对于那些不发兵的节度使,只能暂时警戒他们的动向,只要不和叛军联合便好!”武月绫拿着竹筒杯,不停地转动着,“但是各地动向一定要时刻警戒,特别是那个擅自称帝的兄长,还有离长安最近的吐蕃!”

“公主,吐蕃与回鹘目前正忙着侵占我大唐在西域的领土,陇右道成了他们的香饽饽,玉门关被破,安西节度使和北庭节度使不得不联合起来据城而守,两国似乎有些利益摩擦,往往回鹘挑事在先,但吐蕃人意外的能忍耐!将玉门关位置的领土让给了回鹘人!”杜甫皱起了眉毛,大声讲述回鹘和吐蕃的乘火打劫。

“唉,我大唐内乱一起,自高仙芝战死洛阳,周围那些鸡鸣鼠盗之辈就开始行动,实乃不幸啊!”李白也喟然发泄,捶得桌面哐哐作响。

“这有什么的,让俺领军,保证一个个打得服服帖帖,并且叫爹喊娘!”纪骁被李白的狂羁带动,一掌拍桌子上,大大咧咧地说完,咔嚓一声清脆的木板碎裂音响起,桌子被他拍烂了。

婉儿在旁边急得跺脚,怎么又这么熊憨憨地惹事了,这也太不敬了,当着小娘子和众人的面无情地把桌子拍得粉碎。

楚儿察觉到婉儿的神情,捂嘴偷笑,向着小娘子打个眼神,溜到还摸不清楚状况的纪骁身边,向着朝这边瞪来的婉儿眨个眼,捏起纪骁的耳朵拽出了酒楼。

所有人都把楚儿当做天人来看,这老女人就是够火辣的,直接把人家捏了出去,惹不起惹不起。

得到小娘子的示意,婉儿立刻跑了出去。

武月绫看着婉儿小姑娘态地急速逃出,摇摇头干咳一声,当刚才那小插曲没发生一样,继续会议。

只是大家齐齐看向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刚才说到哪了?”

武月绫摸了摸鼻子,直接开问打破沉默,低眼看向正在自己搁在桌子上打结的手指。

“边疆的局势危机,南诏那边也开始进军试探,倒被王先礼老将军打退了!而且契丹也开始侵吞周围的边界,名义上是保卫大唐的国土,实则挂羊头卖狗肉!”杜甫见到公主有些不自在,抢声而言,继续分析。

“现在,只有以雷霆手段镇压叛军,将洛阳收回,才能震慑住周围徘徊的野狼,那么接下来制定讨逆战略,先打潼关,再收洛阳,将这场叛乱结束!”武月绫说完后引来一阵掌声,紧张而激烈的讨逆战略开始成形。

第234回 尬遇

寂静的山岭间,只有三千浪兵一处山脚下点起了热烈的篝火丛,西瓜村的数十名大汉靠着火堆坐在一起,聊着天。

“那些娘子军明明驻扎在对面的山岭,怎么不见火光亮起?”

“谁知道,兴许他们不冷吧!”

铁锅煮着胡人随身携带的干羊肉,林刚用勺子分出好几碗,津津有味地享受着从胡人那里缴获的羊肉晚餐。

“大哥,咱们这一趟发了,果然前来勤王就是对的,咱们大唐哪有那么容易败!以后拿着这些战功去向圣人邀功,定然能获得赏赐!”林成唆着羊肉汤,在赤红起舞的火堆前吭哧地说着,直接用手指捏起熟羊肉不顾烫嘴地狼吞虎咽。

“哈哈哈,那是,我们这三千将士舍身为国,定然能从陛下那里讨点功劳来,不能亏了大家!”林刚回应兄弟林成,再朝着山脚下围着篝火的军士们喊去,引起一阵热情的回应,他在这些人中拥有着相当大的威信。

不少军士都站起来回应,气氛也相当的融洽,林刚举目望去,四周伤者也颇多,虽然群情激昂,但单凭着三千兄弟们,绝对不可能打得过胡人的精锐,那些胡兵都是惊了魂的败兵,林刚虽然没怎么识过字,但这些事情他还是看得出来。

拍掌的声音从近处的黑暗中传来,林刚转身盯去,并不清楚究竟是谁,弯腰捨起了地上的长矛。

“不用紧张,我是娘子军的首领黄静,没想到你们这群叫花子也敢去打胡人主意,还算有点骨气,不然连我们这些女子都不如啊!”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黄静依旧是一身明光铠,腰间长刀晃动,其后还跟着阿香、阿丽等六人,全部都是女子。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林刚有些困惑,她们这些准备齐全的军队虽然也在攻击胡人,但他们并没有点火取暖,而是选择忍受寒冷侵袭而潜伏在山岭之中。

“哼,我们啊,是河东七侠女,岂会是你们这群默默无闻之辈能知晓的!”在黄静身后的莲儿蹦出个头,神气叨叨地数落道。

黄静听言抱起胳膊,得意地笑着,“对,出于好意,我才来给你们通个气,敌人情况不明的状况下,升起火堆,这是在自掘坟墓哦!”

“对啊,对啊,这是行军打仗的基本常识,你们怎么比本姑娘还没有心机呢?”莲儿做出一个鬼脸,吐出舌头,双手搭肩,摆出委屈巴巴的模样。

林刚被说得面红耳赤,只能干挠着脑袋,四周看看,实在没有办法,伤员太多,只能烤火取暖,而且他只会种瓜,不会带兵打仗。

“多谢几位侠女相教,林某在此谢过了。”林刚抱拳回以不熟练的江湖礼仪,倒是让他们西瓜村要面子的数十名兄弟有些过意不去,大哥就是他们的面子啊,低声下气折了颜面。

凌晨立刻站起来,瞪向那中间为首十分得意的女子,“你说你们一群大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跑战场来瞎咧咧”

话还没说完呢,一阵凶猛的香风袭来。

黄静不知道何时冲上前,一拳直出,被林刚挡住,但盔甲累响,扫腿横上,把毫无防备的林成踢飞砸过架在火堆上滚烫的羊肉汤锅中。

“啊”林成抓着腹部被滚水烫中的部位,在地上打滚,将身上燃着的火苗扑灭。

林刚迈腿扎地,左右拳走如虎冲狮咬,还是尽数被这名穿着铠甲的女子挡住了,还反被人家一掌结实地巴在脸上。

林刚吃痛地后退几步,面色难堪地望着这两个女子,吐一口血水,擦去嘴边的残迹,再度抱拳,“领教了!”

“阿静,不要太过分了!”阿香抓住黄静准备拔刀的手,轻声提醒着。

黄静甩开阿香的手,平复一口气,冷眼看向站起来警戒她们的数十条汉子,最终目光落在了还在哀嚎的林成身上,“以后嘴巴放干净点,你们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完后,黄静便带着众人撤回娘子军的阵地,莲儿转身时还朝着林刚露出顽皮地讽刺鬼脸。

林刚身后的数名大汉气呼呼奋起欲要追上去一搏,被林刚单手挡住了。

“大哥,她们伤了二弟,怎么能就此罢休!这群娘们,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我都打不过,你们谁比我还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罢休吧!”

夜里寂静地过去,白光划过天际,太阳挣脱黑夜的枷锁欲要浮出人间,数骑在山头出现,正在侦查着山下的情况,一处是七千多人的营地,义字旗帜,整齐有序,装备着他们熟悉的明光铠,特别是营帐中间摆放着针对骑兵的陌刀,是唐军的标志,而另外一边,散乱的营地,穿着破败不整齐的胡人装备,特别是那种显眼的圆顶军帽。

在山头上略一琢磨,顾仁义和高适两人对视一眼,迟疑之后有了决断,向身后十几万黑甲军下达合围命令。

一时间,无数的黑影涌出山林,战马奔驰,朝着前方临近的两座山岭左右合围而去。

待太阳升起,阳光照耀下的终南山间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四周被黑甲军士包围,中间的河东娘子军以及西瓜村的浪兵就像即将被饺子皮包起来的菜馅。

黄静所部的七千多人虽然都已经严阵以待,但战马上的众人早已经不淡定了,他们能看到为首的那两名领军者,一人持关公大刀,黑甲着身,威风凛凛,光以一将之姿便令她胆寒,而旁边那位虽然较为平凡,身上装备精良,gong nu长剑一应具备,还有腰间挂着的不明圆柱子。

阿香细细一瞧,倒是有些眼熟那名关刀将领,黑甲军也有过耳闻,只是记不起来了,左右环视漫山遍野的黑甲骑兵,心脏在胸口跳跃,看到红色旗帜上的唐字时,松口气,向着黄静附耳而言。

林刚和数十名西瓜村的大汉早已经被周围的阵仗吓得不轻,数不尽的黑甲骑兵正在磨刀霍霍,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神兵,他们不得而知。

黄静和阿香一同上前,骑着战马在万军从中怡然不惧,来到高适与顾仁义的阵前。

周围的黑甲gong nu手瞄准两名女子,一切训练有素,得到命令后有规律地缓缓左右散开。

勒住马步,有些忐忑不安地向着这两名将领拱手而道,“两位将军,我等是河东娘子军,我是河东七侠之首,黄静!”

阿香也抱拳行礼,不卑不吭,“两位将军,我是原贺知章侍女,现七侠阿香!”

“哦?贺公的侍女吗?某曾在贺公亭见过几面,那时贺老对我诗词曲赋有提点之恩,算是恩师一场,看来是误会了!”高适听闻贺季真的名号,不由地捋长髯而叹,用充满怀念的神色对着阿香拱手回礼,“在下护国公主麾下,刀枪骑兵团团长,关刀将军高适!即是友军,那些穿着胡人装备的军队又是何人?”

“那是襄郡一群门外汉组建的浪军,前天与我等一同斩杀过胡人,因此缴获了些装备!”阿香回答道,神情放松多了,至少误会已经解除。

“原来如此,我是gong nu团团长顾仁义,就叫我老顾吧,对吧,老高!那你等随我们一同回长安!”顾仁义挥手示意左右军士放下gong nu,交汇到高适目光时嬉笑眨眼,随和地向着两名侠女说道。

黄静与阿香一同点点头,随后便和黑甲军一同朝着长安方向行去。

很快,不管是三千浪兵也罢还是七千娘子军,在长安城外看到了驻扎整齐肃然黑色大营,可谓壮观之至,数以万计的军士围着营地奔跑,余尘莽莽,有这等滔天军势潼关怎么会破?

第235回 碰撞

会议结束,武月绫回到了公主府中,住不惯皇宫,还不如早点回到熟悉的公主府。

在园林之中,武月绫提着一篮子羊肉来到大白的身边,亲昵地摸摸大白印着王字的脑门,搂了楼大白毛茸茸的脖子。

这时,老猞猁鼓着圆脸,妒忌地钻进主人的裙底,又钻出来,喵喵喵地求安慰,但是主人没有反应,索性顺着裙子往上爬,抖着短尾巴,身子就像悬在空中的一个水气球,红色裙摆被尖锐的爪子抓破了,老猞猁也像一个破掉的水气球,重重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滚了两下,伤心欲绝地喵了叫两声。

武月绫喂一块羊肉给大白虎,如今大白是和她出生入死的好伙伴,自然不能亏待了,肉食每天不断,同时检查起大白身上的伤痕,伤口位置开始结痂,没有大碍。

刚喂第二块肉的时候,就听到裙摆被撕破与猞猁喵叫的声音,与大白一同低头看去,发现老猞猁正寂寞地朝着旁边走去,看它低垂着沮丧的头颅,武月绫露出了微笑,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啊。

和大白对视一眼,打开竹篓让大白吃,同时提一块羊肉,来到老猞猁的旁边,轻轻拍拍了背身的老猞猁。

老猞猁不高兴地朝前走了几步,不搭理主人。

武月绫也朝前挪动着继续蹲下来,又拍了拍老猞猁的肥肩膀。

老猞猁扭过头,生气地喵一声,又朝前移动几步。

见到闹别扭的老猞猁,武月绫乐呵了,心说我咋就养了你这么个肥宝宝呢,又跟着挪上去,把手里的羊肉来回在老猞猁的嘴前晃悠着,勾引着老猞猁。

老猞猁果断转身,盯着主人手里香喷喷的美味羊肉,一口追了上去,又狠又准,直接用尖锐的牙齿刮了过来,然后转过身,继续生主人的气,随后叼起肉躬起腰昂起短尾巴往回走到大白身边,满足地吃着主人赏赐的肉。

武月绫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这两只宠物,就这样蹲着,撑着下巴,看一只大可爱和一只小傲娇,在战场上经历的血腥狂躁之气也在心中消止。

没过多久,在园林中陪着两只大白和喵喵喵玩耍的武月绫便听到了婉儿的报告声,只能暂时挥别两只宠物,并叮嘱它们不许打架。

等到主人走后,老猞猁直起身子,朝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张牙舞爪,喵喵直挑衅。

大白虎见主人走后,立刻调皮起来,单抓摁住老猞猁的肥头,嗷嗷地回应着老猞猁的挑衅,想当年被你个老坏蛋追着打,现在打不过我了吧。

在前府大堂之中,武月绫见到了归来的高适和顾仁义,会议时有三名黑甲军将领不在,除此二人,还有前去支援侯三娘的剑南女侠安佳心。

安佳心本来是炮兵团的团长,因为陆子季被暂时抽离了大部队,大刀陌刀团就由她去率领,接应还在渭水和胡人交战的侯三娘等唐军残部。

现在大堂之中,有十几张陌生的面孔,只有阿香和林刚是武月绫认识的,前者记忆很清晰,后者那朴实的黑脸只是有些印象,在数次提醒后才想起来,正是西瓜村的小伙子。

坐在主位上的武月绫看向正朝她望来的黄静,娘子军的首领,也是一名江湖闻名的女侠。

“原来阁下就是护国公主,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年若豆蔻,就有如此能耐,抗击叛乱,护卫长安,倒是没有辱没这个名头!”黄静并没有以拜见皇族的礼仪,而是抱拳用江湖礼仪相交,其神态不紧不慢,始终表现得压人一头。

武月绫稍微惊愕在原地,并不是生气,而是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别人都是直接cān bài,而这名河东侠女站着抱拳行礼,倒是别具一格,被迫站起来,不失风度地拱手回礼。

随后黄静一一介绍她身后的几名侠女,武月绫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名朝着自己做鬼脸的淘气少女,她叫莲儿,额前盘着简单的发髻,头发倒插棕色木簪,脸如鹅蛋,肤白肉嫩,秀色可餐。

“那么,两位,我有个提议,如今荆州的勤王军队已经被编制进入了黑甲军之中,你们不如也一同并入黑甲军如何?”闲聊完毕,武月绫开始走入话题。

“自然是可以,长安如今状况我也了解,大唐有护国公主,能加入公主麾下,是我等的福分!众兄弟也会答应的!”林刚一听到此议,立刻便答应了,他们千里迢迢来长安,就是为了能并入军队,打几场胜战,谋取一官半职,在乱世之中抓住机会。

“哼,一群叫花子乞儿,并入黑甲军,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群饭桶,”黄静冷言而道,似乎对于林刚他们的出身颇有些偏见。

此言一出,站在七侠女之中的阿香有些担忧地朝着主位上的公主看去,黄静的为人她清楚,心虽不坏可却对许多事物有很多偏见。

林刚面色铁青地横目扫向黄静,目光在其明灿的铠甲上闪过,跪在地上,朝着护国公主行大礼,他的肩头还背负着三千多人的期望,“林某愿为公主出死力,请收留我等千里迢迢而来的兄弟,定然不负公主期望!”

武月绫从黄静昂起的下巴可以看到此女的傲慢态度,对于西瓜村的林刚,她并没有什么反感之处,出身并不能决定什么,先天的不足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去改变,“可以,林刚所部并入黑甲军,作为黑甲军预备营,需要进行数月的训练才能上阵,这一点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有!多谢公主!”林刚面庞的忧郁就如被拨开的云雾,阳光洒满了他的脸壑。

武月绫点点头,让他站起来,不必多礼,转而望向正在思索的黄静。

“公主,我们河东娘子军可以并入黑甲军,只是没必要进行训练,而且领军者必须是我!并且要封我为娘子军大将军!”黄静没有犹豫,直接提出了自己无礼的要求!

“你!



杜甫在旁边听着直瞪眼睛,对主公无礼就算了,还敢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大将军,那可是现任所有团长彼此相互竞争的位置,听到如此惊悚的要求,杜子美也忍不住失声,最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又皱眉退了回去。

武月绫惊讶地看着黄静,沉思半会,随后道,“训练还是有必要的,领军者依旧是你,不过不能封你为大将军,只能任命你为营长!”

“什么?那我何须加入黑甲军,不如北上灵武找圣人去,让他封我为大将军!”黄静不愿退让,咄咄逼人,她看中了黑甲军的强势,将来黑甲军必定有一番作为!

大堂中的huo yào味渐渐浓厚起来,就连高适也微皱眉头,这也太无礼了!

见到前方的小丫头片子被她自己的气势压制住了,黄静微不可查地挑挑眉头,上前一步,“若是不信,倒是可以比试一场,让你们见识见识河东娘子军的厉害!听长安百姓说护国公主驰骋战场,数败敌军,是一代女杰,我黄某倒想讨教讨教!”

阿香本欲阻止黄静,却来不及了,听到挑衅的话语,她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事情大发了。

“呔,比就比!是不是?公主,俺一个打一百,叫他们娘子军见识见识俺大锤子的厉害!”大块头纪骁一被挑衅就跳了出来,脸红脖子粗,摇得胳膊嘎嘣作响,欲欲跃试,不过很快就知道自己又越界了,低着头自动走回去,乖乖地站到楚儿和婉儿的身边。

就在婉儿松了口气的时候,纪骁又不安分地来了一句,“公主,俺也要当大将军,俺娘就希望俺能完成父亲的遗志,当个大将军!”

李婉儿闻言就是一阵痛掐,太过分了,明明小娘子现在有些难以下台,你倒好,又给小娘子出难题。

“嘿,纪兄说得对,我顾仁义曾经跟公主也是青梅竹马,来到黑甲军有几年了,就是奔着大将军去的!这事我跟陆兄约好了的,谁先当上大将军,谁就”顾仁义眼珠子一转,立刻看懂了月绫阿妹的处境。

“嘘!仁义,你怎么把我也扯上来了!”陆子季干嘛上去捂住顾仁义的嘴巴,然后向着大家解释,“我们都是从火长慢慢升起来的,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当上大将军,和军师一起统领黑甲军,所以,黄侠女的请求并不合理,倒是陆某认为公主的给予营长的职位倒是恰当,毕竟黄侠女有带兵的经验!”

“嗯,陆将军一语中的,是个明白人!”杜甫立刻站出来唱黑脸了,把矛头指向黄静。

“既然如此,何不比试一场?就以真本事定论如何?”黄静抬头看向主位上的公主,依旧不依不饶。

武月绫无奈地耸耸肩,“那好吧,随时奉陪!”

关于感谢,元宵快乐

谢谢阿萨基姆多文每天都投票,作者感动万分,还有只爱萝莉,书友131028164834248、风云一号、伈沐钚钲{xin3恐惧bu4一种金属元素,zheng1行军时敲打的乐器}、无限萌制真、肖等等的票票。

以及感谢dazunicorn、叶不尊、书友131028164834248、墨色痕迹x、我是囜芃、鹿金七、肖等她又如何的月票!

写出来再修改一遍,大概会花五六个小时吧,中间还要休息,因为失恋的原因,一直没有三更或者多更,内心就像鸡蛋被搅碎的感觉写书停不下来啊,我是个话唠吧

新书肯定要开的,就是很纠结,一本是奇幻的,我想投二次元,只是这本书我都写出序章了,但还是不符合自己的想法,还有一本是现代都市的,还是很纠结,到底要不要系统,毕竟奇幻那本书的文眼是自由,没错,宣扬的主题是自由,而现代都市的是责任,小说的文眼是责任。

奇幻我感觉不好弄,因为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我查了好多资料,包括奥德赛公会,里面的故事线就是种田加探索,而且是主角是神灵,这就有些蛋疼了,设置不能无敌,和史莱姆一样的大贤者又不好,其实很想直接套用史莱姆的那套大贤者,只是要相互区别才行。

所以,奇幻的故事有待遇整理,资料不足啊而都市的,一方面是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线,一方面是异变的世界线,没有系统,非穿越。。。

可以直接说,现代都市那本书,原本书名打算叫你是我的英雄,投二次元的,可是书名不通过,大纲是有的,就是不够完善,你是我的英雄这本书结合了目前最火的漫威元素,参考蜘蛛侠的电影以及x战警的世界设定,然后我觉得还是不行

关于写书的黄金三章,呵呵哒,假的。

黄金三章的定义没错,书的开头一定要有吸引力,我在知乎看了跳舞大大的话,觉得很受用,对于被黄金三章这个笑话糊弄了这么久的我,蒸唐这本书就是用黄金三章网文套路去走捷径的!!!!大错特错,真的大错特错,看最火的书,学习,屁用也没有,什么是自己的风格,找到自己的风格才是最重要的,题材什么的都不重要,说故事的能力最重要,白描?白描是重要,比喻呢,通感呢,等等写作技巧就不重要了吗?我以前忽略很多的问题,现在才发现。

我发现我们这些死扑街还真的被营销者弄得七荤八素,养成肥猪了。

以下是写了好久,连书名都纠结的书,它的开头,

序幕:罗恩之死

雨,疯雨。

水泥路口的积水面倒映出消防车飞驰而过的一幕。

老旧车窗中是一张憔悴长满胡渣的大叔脸,睿智的眼睛深邃犀利,嘴巴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神情有些焦急。

积水面如镜子一样倒映出雨天的情况,狂雨倾泻如柱。

车窗内罗恩脸朝的对面,是一座正散发滚滚浓烟的高楼大厦。

而在风雨里袅袅的黑色浓烟中,似乎在构建一个奇怪的模糊图案。

滴答撞击着车窗的雨珠从未停歇,敲打着沉闷天气应有的节奏。

罗恩的消防衣半开着,手指间错位夹着一张用特殊胶本保存良好的小型照片。

照片里印着两道笑影,一道是妻子善解人意地笑容,一道是孩子天真烂漫地笑容。

这是他的家人,深情的眼眸表明他深爱着家人。

伸出手指抚摸着照片上妻子和女儿,大叔脸洋溢出温馨地笑容,让这被天气糟蹋的昏沉时光变得斑斓。

这时,驾驶位的队员说话了,他们开始交谈。

“队长,今天的雨很大,总感觉怪怪,最近火灾频繁,任务多到让人心烦意乱!”

“注意前方,急速行驶,切忌心烦,要相信自己,你有作为消防员应该具备的素质,也有救人的责任和义务!这次和往常一样!”

罗恩收起照片,带着前辈教训后辈的口吻说道,消防衣的拉链也拉紧了。

车子急停在雨中燃烧的失火地点,这是一栋公寓,外头站着数十名装束不一的惊慌居民。

哐当!

车门开了,几十名消防员在罗恩的指挥下开始作业,他则带队进入公寓,按照外头逃出来的居民叙述的地点展开救援工作。

滋滋电流声响起,楼梯口的灯光不安分地闪动着,罗恩冲在最前头,脸基本隐藏在防毒头盔的阴影侧面,几乎看不清楚。

救援队员两人一组,分别朝着正在冒烟的房间里寻找而去,罗恩和驾驶位的那位队员一同来到房间,找到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婆,替其装好供氧装置,背出去。

空荡炙热的走廊中,队友在前方背负着,罗恩在后头托负固定着老太婆,听到了楼上小女孩的呼救声,脑海中闪过女儿调皮的脸蛋,毅然选择站在了原地。

“队长,我去!”

罗恩伸手挡住了队员的请求,彻底放下了老太婆,目光坚定地看向这位年轻的队员。

“你还年轻,我经验也比你多,还有,这是命令!你的责任是将这位老太太救下去!”

说完就冲到上层的楼梯口,火焰意外热烈地冲下楼梯,碰出一朵诡异地烟花消失在罗恩面前。

罗恩看到了赤黄滚动的烈焰中似乎印刻着一个芒星样子的图案,不由地止住了步伐。

身后传来苍老的道谢声。

“谢谢!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该多好”

老太婆激动地向罗恩表示感谢。

罗恩点头回以一笑,但脸埋在防毒头盔中,看不清所以然。

没有回头,直冲向楼梯,来到另一层楼。

走廊冒着黑烟,天花顶已经被火焰灼裂,罗恩神情凝重。

一道道火舌从门缝里伸延出来,十分的有灵性。

避开火舌,开始寻找女孩,踢开数道房门,呼喊着,希望得到回应。

但里面的基本冒着浓烟和大火,冲进去冲出来,隔着消防衣也感觉得到火焰灼人的温度,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难不成听错了?

连续破开数道房门,并没有发现受困求救的女孩。

走廊里,罗恩体力下降,呼吸急促,半躬着腰相当疲惫。

“救命”

声音从身后的房间传来,罗恩打个激灵,一脚踹开火舌升腾的房门,冲进了火海中,抱出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

罗恩冲出房门,将防毒面罩摘下,被浓烟呛得连咳几声,给小女孩戴上,准备朝着楼梯口撤离。

嗡!

火焰有灵性一样将通往楼梯口的路径挡住,罗恩感觉头发在焦卷,不安在心中蔓延,朝后转身,看向走廊端的窗口,抱着小女孩急奔而去。

嗡!

火焰再度堵住了去路。

罗恩绝望了,前后都被火焰堵截,这究竟

小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澄清烂漫的目光看向抱着她的人。

“叔叔,我们出不去了吗?”

“你叫什么?”

“我叫娜娜!”

“娜娜,相信叔叔,一定带你出去!”

“嗯!”

安慰小女孩时,脑海中不断浮现女儿的音容笑貌,他当上了父亲,还未彻底尽养育责任,绝对不能输在这种地方!

脚下赤红的光芒冒起,低头一看,圆形的九芒星图案闪闪发光,奇形怪状的符文涌现,左右的火焰受到召唤一般暴虐起来,罗恩意识到情况十分不妙。

脱下消防衣笼罩在小女孩的身上,咬咬牙,长吸一口气,朝着窗户的方向奔驰,冲入暴虐的火团中。

窗口这头,一个火人冲出火焰墙,朝着窗口撞去。

哗啦!

罗恩冲出了七层楼的窗户,全身灼烧着呼呼地火焰,火人忍痛不忘仰过身体,将小女孩紧紧搂在怀里。

这一刻,世界寂静了,罗恩感觉到了生命的终点,死亡。

嘭!

布满奇异符文的火焰似乎不打算放过两人,冲破整个窗户,如头火蛇凌空追来将罗恩和小女孩一起吞并!

罗恩模糊地看着火蛇张开嘴巴吞咬而来,有些无奈和不解,这种死法?!还真是符合自己的身份,再见了

火焰蛇头消失在疯雨中,罗恩和小女孩也一起消失在了雨空中。

一张印着陌生女人面庞和小女孩容貌的胶本小照片在雨中缓缓飘落灼烧,最终化成了灰烬。

{最后,元宵节快乐!}

第236回 结果

“公主,你手臂箭伤未愈,切不可与人争斗啊!”例行来给公主诊脉的孙医民急忙阻止道,他才把公主手臂的伤情压制下来,这若是再与人争斗,肯定又得复发,于公主的身体不利。

“哦?这么说来,公主还有伤在身,既然如此,黄某岂不是胜之不武!”黄静快步走着,始终走在公主的前面,多少有当大姐大的模样。

“孙医师尽管放心,手臂处的伤并无大碍,黄侠女也不要觉得欺负人,与你斗的不是本公主,而是楚儿!”武月绫想着孙医师微微一笑,解释道,同时朝着楚儿昂头。

“嘿,小娘子尽管放心,交给楚儿!”花楚儿从旁边站出来,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

“哼,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侠女不客气了!”黄静快步朝前走去,只是淡淡地扫了楚儿一眼,无名之辈何须在意。

一行人来到曲江池外,孙医师命令付瑶衣看紧护国公主,不希望她上去和人比试,待会还要给胳膊处的伤口换药。

在空旷的泥土地上,从公主府出来的一行人都看向对峙而站的楚儿和黄静,不过观看比试者却分为两派,一派较多,是武月绫麾下的众人,而另外一边则是河东七侠的另外六位。

“黄静姐,打败那个老婆婆!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河东七侠女的厉害!”莲儿朝着场上一阵呐喊,有些加油打气的意味。

武月绫看一眼分散站开的河东七侠等人,再看向身边沉默以对的将领们,欣然一笑,朝着场上下令,“可以开始了!”

黄静摆开架势,侧身错拳,身体紧绷,一口气猛提上来,腹部一鼓一消,气沉丹田,“看你样子,岁数很大啊,要不要本侠女让你几招?”

楚儿解开腰间悬挂shou liu dàn的带子,随手丢到旁边,再把袖子里藏着的暗器都抖了出来,一些短匕尖刺都被扔到一边,淡淡地看向黄静,不以为然地吸一口气,江湖大盗许久没有动过手,楚儿还是挺期待与人近身一搏,“不用了!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黄静不愿再多言,疾步上前,贴身膝击拳袭,明明是一位女子,却能打出如此狂猛如牛的力道,确实不容小觑。

楚儿退步轻移脚,侧身避开膝击的同时双掌推开拳袭,而后退的那只腿趁势横扫而上,迅疾如雷,力道竟然丝毫不弱于黄静,不知道何时已经把对方腰间的盔甲带子解开了。

黄静横臂挡住,反被如此简单粗暴的一脚扫踢开,倒挪数十步,将地上沙土踩散,愣是踩出十多个深陷的脚步才稳住身形,横甩手臂,再一掌拍上,这才将手臂上的劲道震退。

不过此时黄静胸前的盔甲自动掉落,引得黄静错愕不已,低头审视自己腰间被解开的带子,一时间怒不可遏。

楚儿并不给对方发飙骂人的机会,再吸一口气,身体轻盈如燕,向前奔冲的速度就如疾风般,“年轻人,惊愕吗?飞花大盗的名声可曾听过?!”

黄静深吸一口气,强劲的气从丹田震起,通过四肢百骸,最终于拳脚发力,猛然跃起朝着楚儿横冲而去,直接来硬碰硬,“哼,不曾听过!”

楚儿轻盈地一个滑步与黄静错开,而在其后背停滞腾空起,一个侧身肘击直接将黄静在空中打飞,优雅地落地,眼中尽显狡黠之意,一次次都被得逞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钱袋,不留痕迹地别到自己的腰间。

黄静在空中失去重力,滚落数丈的距离,在地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泥沙,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将嘴巴里的泥沙吐了出来,她能感觉到,背部并没有多少伤害,若是下毒手,恐怕她都爬不起来,很快又在脑海中想起了飞花大盗的江湖传说,站起来看向花楚儿,用惊愕的眼神看向被众人拥簇的护国公主,她有些惊异,飞花令,飞花大盗!这等人物怎么会甘心留在一个小女子的身边。

河东七侠女剩余几人都惊讶不已,身为侠首的黄静竟然败了,阿香不得不佩服花楚儿,几年不见,成长到她无法企及的地步了,没有辱没飞花大盗的名声啊。

此时,大白虎从府门走了出来,奶声奶气地吼了数声,想娘亲了,驮着蹲坐在头顶的神气兮兮老猞猁,几乎有一丈高的大白虎摇头摆尾地从众人中间穿过,来到武月绫身边,亲昵地用脑袋蹭着武月绫的衣袂。

这个场景更是震慑住了黄静,把这个红衣公主惊为天人,都说养虎为患,可是护国公主却降服了一只模样如此骇人的吊睛大白虎,突然发现欲要占有黑甲军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这样一只强可敌国的军队,确实应该由这样的人来统领才是,她确实不该如此僭越。

楚儿捨起地上的盔甲,甩手丢给黄静,用半调侃的语气说道,“老老实实的当营长吧!我家小娘子可没有亏待你哟!”

黄静接过护住胸口的盔甲,最终还是穿了回去,穿上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藏在胸前衣物内的钱袋不见了,不由地朝人群中找飞花大盗,意外地并没有看到要找的身影,失笑地摇摇头,在心中暗道佩服,真不愧是飞花大盗,贼走不空。

“如何?接下来去城外军营驻扎出进行军演比试吗?”武月绫看向走来的黄静,问道。

“不了,我输得心服口服,公主,请受黄静一拜!”黄静收起了她的傲慢,小心谨慎地走到大白虎旁,真挚地行觐见礼仪cān bài。

“不必多礼了,其实我并不介意你用江湖礼仪,等到了黑甲军中,你就会知道,所有人都不用卑躬屈膝的军队是多么的强悍,他们有自己的灵魂!”武月绫将黄静扶了起来,能将这件事处理好,楚儿有着不可没的功劳。

“谢公主!”黄静拱手道谢,随后在公主身后的人群中四处寻找着。

“你在找楚儿?”武月绫见到黄静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猜测道。

“是的,不打不相识,还是想再与大名鼎鼎的飞花大盗讨教几番!”黄静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刚才比武时她输得那么快的原因了,而且钱袋也得找大盗讨回来才行。

武月绫四下看看,心说楚儿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过也罢,如今事情有了结果,对方也选择了妥协,那就暂时这样吧,不多时就在公主府中举行一场欢迎宴会。

第237回 一场好戏

在吐蕃的一座小土城中,有一家名为蛮野旗的酒楼,蛮野旗建在小土城的街道中心,因为还是三月,风大且急,晃得整座木头大房子咯吱作响,破旧的屋顶和腐烂的门缝经常透过冷风,侵扰着在内里吃肉喝酒的食客。

此时天色已晚,一般不会再有客人拜访了,名为突必烈的酒楼掌柜悠闲地在柜台边擦拭着刚出窖的酒坛子,在柜台的前方是他的好友,一个唯利是图的胡商。

“哈哈哈哈,突必烈,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我从回鹘人那里偷来的东西,据说他们祭祀神灵的时候,突然莫名出现在祭坛上的东西!”勃乐津津将一物神秘地从行囊袋中掏出来,把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

突必烈拿着破麻布擦拭着酒坛子,第一眼可能觉得没有别的,可是第二眼的时候,却被这东西吸引过来了,低着脑袋贴近桌面,仔细审视着这件别致的东西。

这别致的东西是长长的圆形筒子和弯曲的手把组合而成的,但是中间有一个圆孔和月牙状的东西,管子上雕刻着奇异的花纹,而光滑的棕色手把上也雕刻着一个黑色圆形图案,不清楚究竟是太阳还是月亮,在这个圆形图案周围还有一圈奇异的文字,作为见多识广的酒家人也从未见过这等奇物。

突必烈顶着鼻子嗅了嗅,从这个别致的东西身上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药味,像是硫磺,可是又不是硫磺的味道,更是睁大了眼睛,开始和勃乐津津讨论起来。

风呜呜地在这个小土城里肆虐着,屋顶散发着木板咯吱不安的响动,一名黑衣刺客正躺在木梁上,半个脑袋露出来,视线紧紧锁住下面一名胖子。

这名黑衣刺客将手摸到后腰部,握紧冰冷乌黑色的钢制短刀,另一只手慢慢地撑起身子,就像一只准备突袭猎物的狮子,在脆弱的木梁上躬起身子,短刀缓缓出鞘,发出轻微的嘶嘶声藏入呜呜地凌风中,隐匿得十分恰当。

哐!

门开了,一道急匆匆的披风身影走了进来。

“谁?”

突必烈本来拿着那别致的东西检查着,听到门口暴躁的推门声,提目瞧去,来者风尘仆仆,头戴斗笠,腰按剑。光一眼,便毒辣地辨识出刻意隐藏容貌身份的人不是本地人,通过手中的长剑可知,极有可能是táng rén,“客官,我们打烊了!”

戴着斗笠的侠客并不在乎,而是径直朝着一名身形臃胖的人走去,哐地把剑摁放在桌子上,在寂静的环境中砸得响亮,随后在其恐惧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入座。

“客官!我们打烊了!”突必烈放下手中别致的东西,继续强调,走上前来,准备将人赶走,身后几个伙计也拿起屠刀一同走了过来。

这时候,坐在对座的胖子满头冒着大汗,站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块黄金塞到突必烈的怀里,让他回去。

突必烈看到堵路的黄金,咽了咽口水,就连周围五桌的吐蕃汉子通通发出咽口水的声音,见钱岂能不眼开。

“嘿嘿嘿,这自然是没问题,没问题,我们没有打烊,多有得罪,切莫见怪,哈哈,哈哈哈!”突必烈抓起金块,放到怀里,藏进衣兜,朝着身后的伙计摆手表示没事了,继续回到破旧脏兮兮的柜台边,拿起旧抹布,擦拭着这件别致的物品,把筒口对着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里面有什么。

随着突必烈收起金块,酒楼中这些吐蕃人开始聊起天,抱怨这种刮阴风的鬼天气。

藏在房梁上的刺客不得不从新隐匿起身形。

胖子冷汗如柱,看向斗笠下遮掩得彻底的脸,尽管看不出模样,但他知道,此人就是当年他出卖的人,现在找上门来,定然是为了报仇,按照那人阴狠的性子,应该是会杀掉自己。

“放放过我吧,我当年也是糊涂,以为做恶事不会遭到恶报,求求你了!”

斗笠披风男端坐如钟,却像一个恶鬼般审判着前方的胖子,“自断一臂,还是我来动手?”

胖子在椅子上一缩,面色难看得就如煮熟的糠粒,眼眶抖动,汗线就像溪流从额头散落刮花整张脸。

突必烈在柜台边瞥一眼沉默对峙的两人,现在收了钱,看样子待会还要收尸,继续摆弄着这个神奇的玩意,把这东西弯曲的地方一个小圆砣掰动,这个圆筒里发出了上膛的声响。

“嘿!”突必烈惊喜地与面前的勃乐津津望视一眼,转过筒口,将枪口对向勃乐津津,抓住扣板的外环,侧耳去听,没有半点动静。

啧一声,突必烈不知道当前什么情况,继续掰动弯曲部位的铁圆砣,一次,两次,没有声音,更加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手指滑到扳机的位置,幽黑的枪口顶到了勃乐津津的眉心。

随后勃乐津津拿过来,做出来拿枪的正确手势,枪口指向突必烈,只是双手握住抢把,并没有用手指扣到扳机。

突必烈又讨过来,单手握着这把老式火枪,细细掂量着,枪口始终指着勃乐津津的额头。

酒楼的木梁上方,刺客死死盯咬那个胖子,手里的钢刀紧贴着腰部的刀鞘,呼吸有些急促,因为那个斗笠披风者给她的压迫很重,稍有不慎就会刺杀失败,但她也刚刚偷听到,她知道那个斗笠披风人说了什么,与她一样,都是那胖子的仇家,那神秘披风人要断其一臂,而她要他的命!

小心翼翼,速度就像是乌龟爬动一样,将腰间的铁皮shou liu dàn缓缓取下来,慢慢地放到嘴边,用牙齿咬住拉环。

风呜呜呜地在外面疯狂,酒楼的木板吱呀地发出苍老的声音。

斗笠披风者闻声忽然抬头,露出一张白净的书生脸,视线在房梁间游走,似乎想要找到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低下头,冷冷地看向心如刀绞的胖子。

“看来你不愿意动手啊,不如我来吧!”斗笠披风人拿起了桌子上的长剑,一只手握紧刀柄,缓缓拔出,寒光慢慢闪过胖子绝望的眼眸,这也是一把钢剑!

“司空教主,放过属下可好,这荒僻的土城哪有医师啊,断一臂无异于绝命!”胖子哭声求饶,一片凄然,他好不容易逃出大唐,隐居于此,就是不想当年的罪过会报应上门来。

“你背叛了我,屠申!代价总会来的,你逃不掉的!”

司空明说完就一剑斩去,将胖子一臂横着肩膀斩断。

柜台那边也砰地一声炸响也轰起!

房梁上的黑衣人兰儿将手雷丢到披风人的面前,同时如野猫般灵巧地翻身落下来,像是张开双翅的蝙蝠,直扑到正栽倒的屠申头顶,眼中闪过一丝回忆过往的挣扎,没有犹豫地将其一刀封喉转身往旁边桌子下躲闪去。

突必烈惊惧地拿着这件巫器,看着倒下的勃乐津津,眼睛直瞪,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shou liu dàn炸响,整栋酒楼承受不住bào zhà的冲击,倒塌起来。

荒僻的土城中,呜呜的风声吹过木头堆上插着的残破酒旗,一个黑色的小身影飞逝在街头。

第238回 渭水一战

七年前,剑南曲州附近的某座高山上,这里是一处山匪的据点,至少在官府看来是这样的。

那一天,身为寨中娘子的安佳心披战甲擎长枪,站在寨子高台上,警戒着大山寨前方的突如其来数万朝廷官兵,来者正是欲要围剿她们曲州步刺史,这些官兵至少有万数,她的山寨中不过三千多人,能战之力不过一千,大多都是妇孺,守住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对方还有攻寨的战车,准备充足。

“安女侠,接下来咋个办呐?这么一群瓜娃子把俺们围住了!够喝得一壶撒!”

安佳心听着身侧既是寨子大当家又是她父亲半开玩笑地抱怨着,多少有些叹息,他们曲州天狼寨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打家劫舍,只是聚拢了一群无家可归之人,共同种田养活彼此。

如今遭到讨伐,也是事出有因,因为她和一名红衣女子大闹了曲州外暗置的粮仓,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步刺史私仓,不合理法从百姓那窃取得来的。

安佳心作为山匪女儿的出身,自然从小就习武,喜欢于江湖上闯荡,在剑南算是小有名气,这次惹上事,遭到官府出兵讨伐,情况危急,但她并不害怕,也不着急,按照时间来说,她所期待的支援也应该来了。

父女俩站在一起,没有再多说话,望着前方竖立的唐朝军旗,直到一片黑甲军士涌现的时候,安佳心才高兴地对着父亲说道,“爹你看撒,这一壶巴适得很!”

经过一战,曲州的官兵大败,而天狼寨经过秋收之后也举寨迁移,北上汶江的大河岭山脉,那里正是神秘的黑甲军驻扎地。

经过数年,安佳心开始学字,学算术,开始接触huo yào的制造,慢慢的得到了武月绫的认可,成为了黑甲军的一名悍将,不仅仅武术了得,而且特别擅长火炮的射击。

如今率领七万黑甲军沿着渭水一直东上,前去支援被困在渭水背水而战的侯三娘等一万多唐军残部。

数日前她就从杜军师哪里接到侯三娘的求救书信,一万多唐军据渭水边的小落川而守,敌人铁骑一共有四万数,若非地形不适合冲锋,胡人铁骑恐怕早已经将侯三娘他们给碾碎了。

小落川中间是河谷,左右两边是丘陵地带,林木杂乱,不适合骑兵冲锋作战,而据川而守明显很明智,背靠渭水,无须担心身后的偷袭,当然唐军残部也无船只横渡渭水,胡人铁骑不会水战,无法从河流发动偷袭。

因此处左右靠山,后有大河,前有分流,只需要在东面设防,就可以阻挡胡人铁骑的进攻,同时也要在川流上注意胡人绕道,西面的山体也需要有哨点侦查,地形的天然让狼狈不堪的唐军残兵败将们得以苟延。

安佳心行军三日,如今已经到达了小落川的西面山坡上,这次带出的军队,只有一万大刀骑兵,最多的是炮兵,一共有三万炮兵,毕竟她是炮兵团的将军,剩余的便是剑盾兵和专克胡人铁骑的陌刀长枪队。

一把陌刀的刀身长约半丈,刀柄长约三尺,所有陌刀兵皆五人一火,乱入时组队进攻,行进时陌刀抗于肩头,并没有刀鞘可装。

当初武月绫参考公输战提出陌刀的意见时,便打造了这样一批陌刀,之后发现长枪也可以发挥陌刀的战力,便没有大批量生产陌刀,而是专注于盾牌和近身战的大刀,毕竟远程上火炮的威力已经很大了,在某种程度上不如提高gong nu的射程和箭头的锋锐度,至于火枪这种东西造出来了,却还有gong nu好用。

安佳心握着战马的缰绳,通过单筒望远镜,望向驻扎在渭水边上的唐军营地,很显然受到了冲击,东面的驻营已经被烧毁大半,很少有军士活动,朝着东面那排山头望去,血淋淋的一片,在山体的这一面,还有不少额头绑着麻布的唐军死士潜伏在山林中准备抵抗下一波敌军的扑袭。

不过,在安佳心的视线中,这群唐军并不知道左右已经有胡人摸了过来,用大拇指测量距离,安佳心摇摇头,这个距离够不到,立刻向着炮兵营下令,朝着山下的河流边行去,同时让剑盾兵和陌刀队先行,通过河谷搭建出来的木桥,去支援反被伏击的唐军残部。

至于骑兵,只能在后头牵着马缓缓下行,这样茂密的山林跟不适合骑兵作战。

在唐军残部的营帐中,侯三娘吊着一只受伤的手臂,看向正在起哄准备撤离这里的唐军将领匡铭和寇仲两人,神情疲惫的她只能暗自叹息。

“侯三娘,你可知巧妇也难无米之炊,何必再次死撑,组织一次敢死军士,让他们为我们断后,这样就能安全撤离此处,也不用再担心胡人的追击!”寇仲向着侯三娘提议道,若非是其手臂受伤,他也不敢出来提出异议,侯三娘虽为女子,身份本贱,奈何一身功夫堪比宗师,他打不过也惹不起,现在与她一同而来的镖人都战死了,外加他们的上头的将军也战死了,自然可以搞分裂,乱世之中,谁能不惜命呢。

“寇将军所言极是,我等不能在此死战,而且侯三娘所言的援军迟迟不到,我看那护国公主早就把长安拱手让给了叛军吧!早点撤离了此处才是,我等不能在此丧命,只有北投了圣人才能有机会啊!”等到寇仲唱完,匡铭立刻附和道。

两人的争吵使得周围不少小将领都隐隐意动,若是一开始牺牲一部分人进行断后,应该是可以逃离此地,可是这个女人却目光短浅地在此处进行阻击,血拼数日,一万多人变成了现在的不足五千之数。

侯三娘冷眸望向惧怕上战场的匡铭与寇仲两人,再扫视一圈,看来想要团结一致是不可能了,她不认为自己的决断是错的,至少这几天里,活下来的军士将来都是一条条充满血性的汉子,按照她给公主发出书信的时间,今天增援应该到了。

轰,外头响起了炮火的轰鸣,震得木头搭建的主营账发出咯吱松动的声响。

不少人都惊异起来,这雷打得也太近了吧,简直就是雷公电母在头顶吵架啊。

这时,外头的军士跑来报告,“报,外头出现红色的旗帜,数不尽的黑甲军队朝着东面的山坡杀去!”

“什么?敌人这么快就突破了我们的防线?”寇仲急得跳脚,拽起报告情况的士兵,脸色狰狞地逼问道。

这名士兵被吓得不清,一时语哽不知所言。

“是援军来了!诸位可敢与我同胡人死战?”

侯三娘说完站起来,慢慢地解开绑着手臂的绷带,试着伸展这只受伤的手臂,就像受到无形的力量拉扯般,痛的没办法直起来。

步伐沉重地走到架子前,拔出破损的长剑,单手抗在肩上,朝着营帐门走去。

侯三娘就这样带着自信的笑容走着,旁边的小将领不自觉地让开路,目送着这位受伤的弱女子出门迎战,不少人面露惭愧,明明是七尺男儿却不如一个女子,贪生怕死,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闷。

“我去!”

“我也去!”

不少小开始将领自发跟在侯三娘身后。

来到外面,侯三娘雷厉风行地调兵遣将,跃上战马,带领着还愿意战斗下去的唐军朝着东面山下冲去,加入了黑甲军之中,她等待已久的支援终于到了。

经历一番血战,东面山下的胡人营帐在炮火下黑甲军被破,侯三娘率领着残余唐军冲入阵中,杀得胡人丢盔弃甲,仰天怒啸,把这几日来的愤恨尽数发泄出来。

第239回 应当被铭记的人

长安城中,今天特别的安静,很少有街道喧哗,西游记的酒楼也紧闭着店门,鲜有商贩在东西两市交易,而且大部分的百姓全部集聚在横贯长ān nán北的永安渠周边,不少小商贩在永安渠摆摊买白色的牡丹花,以及其它颜色的花朵。

前几天,武月绫派遣不良人在长安之中进行宣传,同时动员所有的说书人在东西两市人群密集的地方进行演说,又让杜甫和李白组织民工把封堵的永安渠开通。

为的就是今天将战死者的遗体运到被焚毁的梨园去,如今梨园和芳林园都成为了烈士的安息之处,不管是战死的黑甲军,还是不良人,或者长安百姓中组织起来的自愿者,亦或者山匪,只要是为国而战失去生命的人,尸体都会被黑甲军找到并收留起来,当然敌人的遗骸通通都是挖坑火化。

这几天修整,武月绫也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情,特别是那些战死者,于心中对他们,还是充满着愧疚,不过很快又将这种愧疚斩断,没有牺牲就不会有胜利,和平就是建立在白骨之上的,她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也不容许任何人轻视现在的和平。

这一天,长安的文人们都聚集起来,他们在永安渠的周围摆下诗摊,一方面是为了缅怀死者,一方面也是为了吸引公主的注意力,现在长安之中,护国公主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血战樊川,死斗终南山,坚守长安城,有了这些传奇事迹,在他们的心里,公主便是神一样的存在,现在长安以公主马首是瞻。

李平等三人来到诗词摊前,浏览着上面的诗词,缓缓地叹气,除了他和吕不惊之外,一夜守城战,就剩下程立雪还活着,一腔热血早已经在血管里凝固了,带来的更多是沉重。

“哟,这不是李书生吗?如今当上了将领,幸会幸会啊!”

被众多书生捧在中间的是没来得及逃走的官员之子,叫陈新,是前朝左相陈烈希的小儿子,在家排行十六,算是庶子,因为母亲怀他的时候被正室发现,就差点被打得没出娘胎,陈烈希也因为这事情感到遗憾,对十六郎颇为宠溺,因此养成了一个骄奢淫逸的性格。

现在打肿脸充胖子当个假才子,见到在长安文人圈颇有名气的李平,自然要寒喧几句。

李平看一眼容光焕发的陌生人,眼皮都懒得眨,径直朝着前方走去,桌上笔墨,嘴上精妙绝伦的诗词曲赋,皆不如手中冰冷沉重的兵器。

“哎?”陈新转头看向这一列穿着明光铠的军士,有些不是滋味,口中轻骂不识好歹的杂碎。

终于,船队小舟缓缓从永安渠推进,从大安坊经过西市,一直到安定坊wài wéi开往芳林园中,来来往往运送的船支都载着那些战死者,将他们运到安眠之地。

武月绫站在船头,左右看着拥戴自己的百姓们,心中滋味复杂。阿碧丝从旁边走出来,虽然和婉儿她们换班服侍公主,但她本来就是娇贵出身,很多皇族规则都清楚,只是看到这位名声躁起的红衣公主撑着船舷用沉重的样子应对满渠岸的拥戴呼唤时,心中不免动容,她也是公主,虽说曾经是,但与这位红衣公主比起来,可谓差之千里。

直到国亡了,她流离四方,受进波折成为胡女时,才知道作为公主不是在皇宫深闱之中作乐享福,而是要心怀子民,这就是她从红衣温柔的公主这里学到的东西。

阿碧丝拿起红色的披风,看向公主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件红色的衣服和平时的不太一样,边框纹着金色的花朵,像是梅花,带着一些惊异,将红色的披风卷上公主的肩头,弄好之后低头弯腰退下,目光瞥到了正在扬起的袖子口。

武月绫扬起绣着金梅的汉服袖口,拉住阿碧丝的手,让她留下来陪陪自己。

“公主?还有其他吩咐吗?”阿碧丝有些慌张,深蓝色的眼睛里充满着疑惑,不太适应地走到了走到了主人的跟前,按照尊卑,她不应该和主人同处一个位置。

“谢谢!你下去吧!”察觉到阿碧丝的局促,武月绫松开了拉着阿碧丝的手,转身望向孤寂的天穹,把脊背挺得更直了。

“是,”阿碧丝看不懂此时的公主,缓缓退下,揣摩主人的心思不是下人的职责范围。

在岸边观望已久的陈新从渠头看到船头站着的护国公主,顿时面泛桃花,一见钟情,恨不能立刻上去搂住对方一亲芳泽,于是举起一张写了诗赋的纸在沟渠边上奔跑着大喊,“公主,公主!”

武月绫将视线丢过去,看到一个书生追着船奔跑,似乎在喊着她,转过身下令让船靠岸停下,下船走到岸上,在楚儿的保护下看到了那名书生,眼生不熟,完全不认识,“你追着船跑可有紧急的事情?”

书生跑过来后,人群中也发生一阵骚动,黑甲军士排列挡在百姓的前方,不准陌生人等靠近。

“在下陈新,是当朝宰相陈烈希的小儿子,有幸见过公主,实在是在下的荣幸,在下不才,愿意为公主鞍前马后!”陈新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念一遍,把手里的诗词捧到公主前面。

“哦?你是为了求功名而来的?”武月绫问道。

“是的!”陈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引起了人群中一阵骚动,不少半无尺寸之功的书生都看向正在博求功名的陈新,想看看这条路通不通。

武月绫失望地侧过身,看向岸边正在生长着的一朵野花,再问,“你可知道船上载着的是什么?”

陈新被这一问弄糊涂了,完全不懂这和他的功名有什么关系,于是复回答道,“是死者?”

武月绫突然一笑,朝着陈新招手,“你过来!”

陈新按照公主所言,低着头慢慢地走过来,高高地捧着手中的诗词。

武月绫看着这个名为陈新的书生,眼中冷光更甚,等到他走过来后,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顺手一扔,丢到永安渠中,随后转身回船。

扑通,公鸡落水啪嗒、啪嗒地声音在渠边中响起。

武月绫继续上船,来到芳林园中,看着黑甲军将这些有名字或者连名字也找不到的牺牲者埋入长安城外的这片土地,他们有资格也应该沉睡在他们所守护的长安城边上,这是武月绫作为统兵者给他们的交代。

再接着数日修整后,侯三娘他们也归来了,武月绫让李白和安佳心等人镇守长安,她则继续领军朝着潼关出发,下一战,是收复失地,讨伐叛军。

第240回 谋划者的日常

洛阳,大雁宫中,安禄山享受着宫女们优美的歌舞,啃着羊腿,大口喝着奶酒,心情极为舒爽。

这时候,李猪儿看向安禄山,他的主人,嘴巴抿了抿,此时的主人心情正好,若是去打搅他的话,免不了一顿臭骂,还不如再此等候着,于是对着身边的宰相达奚笑脸逢迎,“达宰相,此时陛下正处于高兴状态,不宜打搅啊,若是上前打搅,必然遭到陛下叱责,希望达宰相三思而后行!”

达奚瞪着圆眼睛瞅着李猪儿,神色不耐地摆摆手,“三思而后行?你知道吗?军情紧急,耽误了,就不是阉了这么简单,而是割你脑袋!”

李猪儿闻言面色难受,有气也只能憋着,不能撒,别人都是大人,他是小人!小人该有小人的样,他知道,所以从不越界,只能拱手让路,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要触雷池也是达宰相去触,反正他不会傻到替别人出头。

达奚点头笑着,拍了拍李猪儿较为瘦弱的肩膀,朝着他说道,“胆小如鼠之辈,不足为伍!”

说完后扯得李猪儿一个踉跄,自顾自地朝门内行去,来到大气的宫殿中,看向躺在榻床上的安禄山,恭敬地甩了甩袖子,拱手而道。

“陛下!”

呼唤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响应,达奚只好抬起头看向座位上的安禄山,没想到陛下依旧在看着跳舞的宫女,似乎一直怔怔出神地盯着那曼妙的身段望着。

达奚只好再度重重喊一声,“陛下!”

安禄山这才如梦方醒,望向声音的来源方向,此时的达奚正望着自己,不由地理了理身上宽大的衣裳,坐了起来,看向达奚,“什么事情?不能等我赏完这段歌舞再说吗?”

见到陛下反应过来,不管歌舞的嘈杂,上前凑近几步,低下头说道,“陛下,潼关来报,二王子败了,长安没能攻下来!”

“哦,这种事情什么?长安没能攻下来,潼关都破了,长安怎么没能攻下来?”安禄山反应过来后大声怒喝,将那些跳舞的宫女吓得不敢动弹,歌舞皆停。

“陛下,除了长安,还有一处地方,那里是平原,听说平原颜家三子如三虎,严守阵地,史将军没能将平原郡拿下!”达奚头顶冒汗,这都不是好消息,而且大燕刚建国几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不该,作为大燕宰相,也只能顶着头皮把事情上呈给陛下。

安禄山摸着脑袋,似乎有些头痛,向着达奚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帮他揉揉脖子。

达奚只好上前,来到陛下的身边,听候吩咐,却莫名挨了一酒壶,打得头昏脑胀,摔倒在地站不起来,而门外却传来了一声偷笑,不过很快又停止了。

达奚不敢发出声音,只好在地上滚了几圈,快速站起来。

“不碍事吧?”安禄山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不碍,不碍,陛下,如今二王子败退,潼关守军只有八万,需要派遣增援吧,听消息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十万黑甲军把二王子打得节节败退!”达奚低着头建议道,心中却暗暗发恨,没想到陛下如此暴躁。

“这还不简单,陕郡调五万军队去增援,大不了全部调去!”安禄山摇着肥身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光着脚在地上乱踩,“猪儿,猪儿,我的鞋呢?”

这时候,躲在门外的李猪儿连忙应声跑进来,斜眼冷哼着看一样达奚,把鞋子给看不到脚部位的圣人穿上。

“还愣着干什么,去传令,把陕郡的守军调到潼关去,给老子守住潼关,不然他们就能横逼洛阳,同时给我查,这群黑甲军从哪来的,统领者是谁?”安禄山穿好了鞋子,挥了挥手,让李猪儿给他端奶羊酒来。

“陛下,统领者是大唐的护国公主,名为武月绫!”达奚连忙将替罪羊的名字告诉安禄山,生怕这个胖子又发脾气。

安禄山一屁股歪坐在榻上,看着额头还在流血的达奚,平复了怒火,“算了,去找御医看看,这个护国公主,以前倒是听说过,让史将军班师回来,先把黑甲军打残,打死,放火烧了长安,那大唐公主一定要活捉了,当我的小妾!”

“是!陛下英明!”

达奚立刻附言,恭敬地退下,怀着恨意离开了宫殿。

潼关之中,安庆绪残部二万余人终于可以喘息一会,经过十天的亡命奔逃,总算是活了下来,若非肖思顿进行断后,恐怕他早就命丧黄泉,这一战让他颜面尽失,本来是直接领取功名一趟,结果被护国公主打得灰头土脸。回到洛阳,定然少不了父亲的责罚。

一同坐在食案前吃饭的安庆宗夹起一块肉,放到安庆绪的碗里,表现的有些伤心难过,安慰道,“二弟,你也不用沮丧,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安全回到了潼关便好,若是那护国公主敢来犯,定然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父亲已经下达了命令,让陕郡的兵马来支援潼关,到时候你我兄弟齐心,定然反败为胜,让父亲刮目相看!”

安庆绪一听到护国公主四个字,就想是被蚂蚁咬了一口,捏得筷子咯吱作响,嘣地一下断了,“对不住了,大哥,小弟我实在没胃口!”

安庆宗看着二弟离开,欢快地夹回他碗里的肉,一口吃掉,“上等的小羊羔啊,这肉可嫩了!”

“二王子恐怕是遭到了打击呀,按照现在形势二王子以后想要登上储位怕是没机会了!”葛尔齐从旁边偷偷的站出来,同一名凶悍的大汉走到安庆宗的前面。

“坐坐坐!快坐!”安庆宗立刻安排着两人坐下,看向葛尔齐,“聪明人就是好说话,知道弃暗投明,审时度势,我弟是没出路了,我有啊,只要在潼关打败黑甲军,这储位,就是本王子的了!”

“哈哈哈,那是自然,我定然为王子殿下尽心竭力!助殿下早日成就一番事业!”葛尔齐嘴上抹油,给安庆宗倒奶酒。

“哈哈哈,好,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人,鲁盖儿是我的左膀,你就是我的右臂,给你个任务,好好的拉拢拉拢那两万军士,到时候将其作为补充的战力!潼关一战,定要将那护国公主生擒送给父王当礼物!”安庆宗喝完奶酒,将碗砸得响亮,豪情壮志溢余胸间,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

第241回 出征

旧梨园,现在的英烈公园,四处是新建的坟垒,亡者已去,生者追思,不少长安的百姓,在这里面游走着,有的是在寻找他们的儿子,毕竟长安守城夜战,死伤不计其数。

血染城墙数尺宽,不见儿郎归家来。

一块巨大方形的石块立在这些新坟的中间,简简单单的花费几天,数百个匠人在吴道子的指挥下,将这一座纪念碑建成。

上面刻上了数不尽的名字,单单字数已经过十万个字了,赤红的字体昭示着他们的荣耀,更有一块公主提笔亲书的小石碑放在这块大石碑的前方,上面写着‘人固有一死,于此沉眠者皆重于泰山!’

看管这块烈士名碑的黑甲军士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迎来不少长安的父母,来到此处询问自己的儿子名字是否在其上。

杜甫和李白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彼此沉默着,起初李白没觉得公主此举如何,现在看来,并非无益之举,没多久,两人各写诗赋一篇,留存在这墓园中,借以表达对这四万多烈士们的咏怀!

诗词一成,杜甫深深一叹,捋着山羊胡子,两颊的长髯缓缓飘动,“太白啊,你觉得公主会不会登上帝王之座?”

李白愕然而立,与子美对视良久,这才缓缓摇头,哑然后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杜甫不解,皱起眉头假装生气地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你别演了,我还看不懂你吗?子美啊,你行啊,十年未见,能为公主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啊!而且公主恐怕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布置了,你说她会不会登临帝位?”李白拍着杜甫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谁为百姓着想,太白便为谁肝脑涂地!”

杜甫摇头笑然,抓住了太白的手,激动地说道,“公主叫我告诉你,十年前那道题的答案便是这天下!”

“天下?”李白仔细一回忆,十年前,似乎与公主打过一个赌,他问过公主这救百姓于苦难的方法是何,再细细对应着回忆一品味,顿时豁然开朗了,“嗯,我明白了,那你转告公主,太白知道了!尽管放心出征吧!”

“太白兄,杜甫去之前,还有一事要与太白兄相说!”

“哦?何事?”

“请太白兄驻守长安时除了修筑新的城墙之外,还需要注意另外两个人,那两人似乎打算和灵武篡位的太子联系!若是公主出征的这段时间弄出什么事情来,那就不好办了!”杜甫从怀里将两件书信拿出来,紧紧按在了太白的手里,将镇守后方的大事交给了李白。

再度述说告别,杜甫骑上了战马,靠着永安渠周边一路疾驰,来到大通坊,转街道,通过安化门,来到了长安城的南面。

在长安城的南面,武月绫乘着战马,看向黑乎乎一片的军士们,心中昂然,这就是她在剑南十年的布局。

红色的旌旗蔽日,如今旗面已经绣上了唐字,同样另一面也绣上了武字,他们是隶属于护国公主的唐朝军队。

三十万军队,此次出征的只有十五万,经过樊川和终南山一战,原先的五千黑甲军剩下的不足千人,有的回归到黑甲军营中当团长、营长,有的伤残严重,直接告病归家了。

武月绫目光扫去,列于军阵前的将领们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饱满,要数最激动的便是纪骁,这家伙向她硬磨死赖,只得让他成为了一名将军。

看向白袍将军陆子季和gong nu将军顾仁义,武月绫嘴角微不可查地上翘,也算是还了陆母一个心愿吧,九泉之下可得安息。

腰挎云丹汉剑,胸着红鳞钢甲,武月绫骑着勒转缰绳,缓缓朝前行去,头上红色翎羽冠缓缓摇动,红色的披风在风中哗哗鼓动,一身鲜红战衣的武月绫来到军阵中,瞬间就夺走了所有在场军士的目光,好似一朵红花盛开在黑色的野地般,绚丽夺目。

武月绫从一名军士手里接过酒碗,高高举起,这是出征酒,她要所有人都满饮此烈酒,“众将听令,收复潼关,剿灭叛军,是我们这一趟的最终目标,我希望你们今天骑着战马雄赳赳地出征,将来还能回气昂昂地回到这里饮酒畅聊!现,满饮此杯!”

举起酒杯,先饮为敬,喝完之后将酒碗摔裂于地,“不破胡贼不还乡!不复山河不归家!”

“不破胡贼不还乡,不复山河不归家!”

一遍又一遍,十万多黑甲军士长啸震天,这股决然的气势荡漾在整个长安城中,不知不觉,领着千军万马出征的武月绫听到了长安城中沸腾的声音,似乎正在传颂着这一句话。

浩浩长风中,一道红色的靓影带着数不尽的黑色洪流朝着潼关进发而去。

此时,灵武,宦者司徒道在圣人府的后花园等候着,左右徘徊地踱步,他有些焦急不安,毕竟不是同一个圣人,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赏赐,若是能得到赏赐,也算是重新有了一个安身之处,作为宦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谋生之道。

这个时候,在花园小径的前方,圣人出现了,司徒道依照宦者的礼仪,上前参见陛下,“陛下,臣司徒道总算是找到您了,臣有一物进献给陛下,望陛下喜欢!”

李亨缓步走来,看向趴着的司徒道,从其身上踩了过去,留下三个大大的脚印在其背上,“何物,让我看看!”

“是!”司徒道诚惶诚恐,站起来一阵小跑从车驾内取出制造好了的烟花出来,放在花园的空地上。

郭子仪从旁边走来,看向正在摆弄烟花筒的司徒道,地上放置的那方形盒子有些眼熟,他似乎在哪见过,好像是前几年圣人的千秋节时,在兴庆宫中见过!

“陛下,这是在下研制出来的‘大’烟花,能够在空中放出更大的效果来,比以前的花朵更大!”司徒道笑着说道,而后将其点燃,“陛下,请捂住耳朵!”

李亨捂住耳朵,朝着天空看去,‘咻’地一声天上‘嘣’地炸出一朵炫丽的烟花,嘴角勾起欢快的微笑,心中赞叹好东西啊!

郭子仪看着天空中的炸响出来的烟花,不由地瞪大着眼珠子,现在的效果,若是装到罐子里,再通过投石机扔出去,那岂不是可以达到干扰敌人阵营的效果!

“好,好,好东西!哈哈哈,陛下,快让此人将配置烟花的法子拿出来,不然就重刑伺候!”郭子仪向着李亨进言道,老脸红通通地,像是小妾又生了个儿子似的。

“郭将军这是为何?”李亨不解,问向郭子仪。

“这等奇物若是装成一坛,扔到敌人的阵营中,必定能出奇效!可惊得骑兵战马慌乱逃窜,可扰乱对方阵型!陛下,你说这东西好不好!”郭子仪立刻让左右的卫士去把人制住,开口解释道。

“好啊,不愧是郭将军,来人,把他绑起来,审问出药方!说出来就给赏赐,不说那就打到说为止!”李亨站起来,抖了抖黄袍,充满威严地下令道。

这下可好,司徒道就像是喝了黄连酒,有苦也只得一口闷,不过听到说出来便赏赐,于是一五一十把制造蓝色huo yào的法子全部抖出来。

第242回 首战潼关(一)

行军十五天,武月绫来到了一处平地上,前方百里处便是潼关。

土石筑成的三丈高墙,占地一万多顷,这里北靠黄河和渭水的交界边,是联通长安和洛阳的重要关隘。

通过望远镜望向城墙上的守备,入眼而来的是一杆胡人的狼旗,往下便是胡人的军士,以gong nu手为主,还准备了大量的滚木和落石,武月绫甚至还看到了冒着烟气的油锅。

“公主,咱们怎么攻城啊,连云梯都没有?”纪骁倒拿着单筒望远镜,装模作样地看着前方宽广的要塞墙体,打仗他见过,上战场也没怂过,守城的时候都是看到什么战车还有云梯不断地出现,可是纪骁根本没有看到黑甲军有任何攻城器械。

“不用攻,他们出来了!”武月绫拿着望远镜看到中间仅存的一座大城门被打开,里面出来一排又一排的胡人步兵,本来没有太在意,排兵布阵而已。

可是武月绫却惊讶地发现,不少奴隶也出现了,不能说不少,简直可以用数不尽来形容,那些被绑着的人既有穿着半边甲胄的降兵,也有衣衫不整的百姓。

再往百姓群中望去,七八十岁行走不利索的老者,尚未成年脏兮兮的孩童,以及掩面哭哭啼啼的妇女,还有那些表情坚毅视死如归的年轻人。

武月绫握紧了手中的云丹汉剑,收起望远镜,本来柔和的目光瞬间喷涌出怒火,好似要把那些那些目所能及的胡人都生吞活剥一般,锵地拔出汉剑,肃杀之气冲武月绫的身上散发出来,这是久经沙场锤炼出来的气势。

“公主?”杜甫骑着马上前,看向美眸中隐隐喷着怒火的公主,微微叹息,公主并非不义之人,对于胡人的卑鄙手段,一眼看破了又于心不忍,终究还是要有人来下命令的,“公主,杜某认为,应当先以gong nu手试探射之,再以轰天炮进行推进!”

武月绫看向杜甫,再看向同样在用单筒望远镜观察前方情况的众位将领,问向杜甫,“子美,你还记得黑甲军建立的初衷吗?”

“自然记得,为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那公主的决断杜甫明白了!以盾兵为排进行推进,每隔一个行列分别排一列长刀兵和剑兵,每名长刀兵和剑兵各配置一名gong nu手,进行百姓救援!”杜甫听完公主的话之后,便立刻做出了下一个策略。

武月绫听完之后点点头,继续拿着望远镜继续朝着前方看去,发现胡人以这些无辜的俘虏为前排,他们则是躲在后面,主要以步兵推进,并没有看到骑兵,杜甫的救援策略是没有问题的。

在望远镜中,武月绫看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大部分年轻的俘虏,以男子为主,看上去消瘦,实际上这些人一直在观察四周,和被押上前排的那些认为自己将死者格格不入。

“等等!”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下令的时候重要说明一点,在前排的俘虏中,有不少可能是胡人的潜伏者,让军士们特别注意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同时,通知炮兵营,左右架炮,随时准备打击!”武月绫放下了望远镜,将云丹汉剑也收进了剑鞘。

“杜甫明白!”勒转马,缓缓朝着身后的军阵中行去,作为公主的军师,杜甫早已经不再是那个落魄自否的浪子,从经营商业到统兵作战,从一名水手变成了合格的船长,特别是他们黑甲军,和其他的军队完全不同,新式的火器,可以轰天动地,这是他们黑甲军的骄傲!

“传令!方善身,盾兵组成十二乘十的百座方阵!再选出五五为阵的百座剑兵,二者变阵合一!小心俘虏中伪装的胡人!这一战,我们要可能的救下那些无辜的俘虏!”

“是!”

杜甫看着方善身下马急速往左边阵型的剑盾兵跑去,再看向望过来的陆子季,“陆将军,大刀兵下马步战,选出五五阵型百座,和剑盾兵变阵合一!注意俘虏中的伪装者!”

“子季领命!”陆子季握着长枪,拱手下马而去,亲自换成了大刀朝着大刀营行去。

见到自家团长朝着军阵行去,马大哈也跟了上去,心中却说咱家将军怎么忘了他,这次出征,马大哈把马二哈灌醉了,还下了mi yào,顺便物色了个媒婆,安排二哈去剑南娶隔壁住的那个胡姬。

杜甫看着两人行去的身影,点头微笑,对于陆将军喜欢公主这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而立之年,还是孑然一身苦守公主,是想得到公主的芳心,可惜,杜甫知道,公主此时无心儿女情长,一心为国为民。

“顾将军,立团长,请你们传令下去,将gong nu手转为步兵,二排十列为阵,跟在剑盾后面两排,进行策应!同样要小心那些伪装者!”

“是!军师!”

杜甫说完后亲自朝着炮兵营的方向行去,炮兵营归他调度,很快便安排好了这一万炮兵,再回来向岑参下令,“岑将军,烦你去调度骑兵,剩余的剑盾兵和刀枪兵就留在公主身边进行策应!”

“交给我吧!”岑参仰头喝一口烈酒,对于他来说,百无禁忌,和太白有得一比,勒马朝着身后的军阵行去。

“岑将军,注意身体,少饮烈酒啊!”杜甫叮嘱道,却没料到对方直接摘下酒葫芦扔了过来,只好接住。

“杜军师,也烦你帮我保存好这一壶上等烈酒啊!战场上可空不出手来护着我的美酒!”岑参摆摆手,大笑着说道,扛着长枪往军阵中骑马行去,豪爽情怀溢于言辞。

“哈哈!好!”杜甫同样畅快地笑一声,捋着胡须,跟着公主走到如今,统领万军啊,看一眼酒葫芦,嘿嘿一笑,摘开酒葫芦,满饮一口,仰天长啸。

岑参往后瞄一眼杜子美,得意地扛紧长枪,望向目光炯炯有神的黑甲军士们,有这等将士,何愁大唐不兴!敌寇不灭!

胸中热血沸腾,口中却喃喃低语,“幸好当初在贺公的引荐下加入了护国公主府!”

潼关前,万数的俘虏被推到阵前当挡箭牌,胡人步旅在后,一排长长的战线出现在平野之中,哀戚的孤花随风凋零,一股朔风从黄河吹来,带着一些湿气染得阵列最前的一名少女脸庞红润。

武月绫看着前方成形黑甲军阵,就像是不可摧毁的钢铁战阵,步伐整齐地向前推进,一股朔风吹来,手臂处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

第243回 首战潼关(二)

陆子季换上大刀,来到阵列最前方,与一名盾兵并列一排,盾牌有半丈高,虽然宽大却较为轻盈,而且防御力也相当的惊人。

“你叫什么名字?”一同朝着前方推进,陆子季问向这名盾兵。

“禀将军,小人宋七,在家排行老七,故此父亲便取了这么个名字!”宋七举着盾牌,往前推进,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踩着相同节奏的步伐,顶盾而上。

“原来如此,这一战我们的任务艰巨啊!若是力有不怠,就将盾牌交给我!我就是你的盾牌!”陆子季跟着盾兵的步伐,半弯着腰前进,不过他白色的袍子和盔甲在黑甲军中比较显眼。

“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从第一天身为剑盾兵时,我们要么化身为剑,披荆斩棘,要么化身为盾,阻风挡雨!我们绝对不会畏惧前方究竟有什么!”宋七自豪地说道,这时已经能听到不少哀嚎哭泣的声音,还有紊乱的脚步声。

“黑甲军都是你这样的军士,我们不会败!只是不希望再有黑甲军士丧命罢了!可是我知道这只是妄想,有战争就会流血!”陆子季抬头望向前方,扑来的是那些被赶着上阵的无辜俘虏,他们手无寸铁,只能用身体去阻挡。

“将军说笑了,上战场之前,小人就想过了,家里有六个兄弟三个姐妹,我原本是被抓来参军的,后来公主统领我们,让我们开荒种田,再接着训练,读书识字,接着成为黑家军的一名大火长,这些都是我宋七的荣幸,就算战死沙场,家里还有好几个兄弟呢,少我宋七一个不少,多我宋七一个不多,我宋七生是黑甲军的将士,死那就是黑甲军的烈士!嘿嘿,偷偷告诉将军啊,我宋七若是能活下来,定要娶公主那样的女子为妻!”宋七继续朝前行进,踩过一株野草,昂首挺胸地向往道。

陆子季拍拍宋七的肩膀,随后握紧大刀,“那我们好好的活下去!注意前方小女孩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小心他偷袭!”

“是!将军!”

吵闹声愈来愈大,宋七侧过盾牌,让陆将军露出来,目光始终落在小女孩身后的那名年轻人身上。

陆子季趁机夺步上前,跃出盾牌,在两军即将交锋的这个数十丈的距离中,抱住这个小女孩,大刀朝着小女孩身后反应不及时的年轻人斩去,将对方劈死于地,再缩回原位进入盾牌之中。小女孩顺利被救了下来。

宋七侧着盾牌上前时仔细注意到死掉的那名年轻人手里竟然拿着一把弯刀,不管那么多,侧盾立定于地,与所有的黑甲军士一起停止前进的步伐,侧竖盾于地,斜着为这些百姓让开一条道路,而隐藏在盾牌中的黑甲军士挥舞着刀枪寻找着那些可疑的对象。

陆子季站在盾兵宋七的旁边,仔细审视着每一名逃入黑甲军阵中的百姓,让他们有序地往后撤去,突然看到一名行动有些怪异的俘虏从袖子口露出一把短匕准备突袭他左侧的那名盾兵,深吸一口气,双脚马步扎地,手握一拳朝着这名胡人潜伏者后背袭去。

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响从原地暴开,一具俘虏的尸体腾空而起,砸落在左侧第三列的盾牌上,盾牌面发出啷当脆响。

陆子季收气,举刀又把一名伪装成俘虏的年轻人斩倒,看向不敢前进裹着头布的妇女,“快走!我只杀胡人!”

以妇女为首的那几名俘虏闻言畏惧地点头便朝着黑甲军阵的缝隙逃去,陆子季继续观察四周,周围有不少黑甲军和那些偷袭的伪装者扭打在一起,那些偷袭者一旦不成功就会被黑甲军士以雷霆手段击杀,但是偷袭成功的人,往往会让黑甲军士的脖子遭殃,他们知道黑甲能防住刀枪,因而都瞄准脖颈这些防御不全的位置。

这时候,一名胡人打扮的俘虏朝着宋七的右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哭,让警戒的宋七微微动容,对于叛军的仇恨更加深了一层,将一个大丈夫逼成这样,可见他们灭绝人性的手段有多凶残。

宋七避让着,让这名无辜的俘虏进入黑甲军的阵型中,却不知对方刚踏入阵中便露出了恶毒的獠牙,一把短刀从袖中拔出,直朝着宋七的脖颈刺来,眼见白刀子就要捅进去了。

陆子季耳朵微动,听到右边有短刀出鞘的声音,一个反身,单手将宋七摁下,用手臂抗住了这一刺袭,同时进位一拳朝着偷袭的那人递过去,打得对方口吐鲜血撞在察觉到异常的另一名黑甲军士刀上。

“谢谢将军!”宋七察觉到后直起身子向陆子季道谢,继续抓紧盾牌。

“不必谢,要来了!”陆子季再度回到自己的位置,看向冲锋而来的胡人步兵。

滔天的喊杀声响起,大部分俘虏都在两军阵前,这要是发生绞杀,定然惨死,不过听到胡人发起冲锋,在中间进行整个阵列指挥的立六齐和方善身放出了行军令——青色的大烟花在空中炸响。

听到上头的声音,宋七和其他剑盾兵一样,举起盾牌,斜侧着前进将无辜的俘虏们往阵营中收纳,而紧随着剑盾兵的大刀手和其他枪兵一同冲锋,也不再管那些潜伏在俘虏中的胡人,有人倒了后面的立即补位。

胡人步兵发起冲锋,毫不留情地把夹在中间的táng rén俘虏砍杀。

宋七看着眼前那些死在敌人刀刃下的无辜百姓们,大喝一声,横着盾牌第一个出列冲了上去,而后面的黑甲军士见到宋七情绪暴走起来,不得不上前补位将整个军阵补齐。而宋七左右的军士牵一发动全身,也冲锋进位,一时间阵线整齐前挪。

陆子季见到宋七有些情绪化,不管三七二十,疾步跟上,单手擒着大刀,刚到宋七身边,就和五名举着长枪刺来的胡人交锋。

五杆长枪齐齐刺来,陆子季挥刀挡去,同时下蹲避开长枪突刺,一个蛙步跃起,单手如猿臂拢住五杆长枪,翻刀横斩而去,将前方五名胡人斩翻,血染白袍。

这时,左右又各冲来两名胡人,陆子季轻笑起来,一手抡着五杆长枪,挥打左边袭来的胡人,一手挥出长刀,把右边两把杀来的兵器斩断,再抛起五根长枪,凌空取一杆飞射向右边,将两名胡人扎丸子似的刺破,再拿着四杆长枪躲到盾牌后面与阵型保持一致,此时的陆子季身上已经染得鲜红。

“将军好厉害!”宋七夸了一句,用盾牌顶住冲刺,与前来助力的陆子季将一排胡人硬生生的推到。

黑色的洪流和胡人的步旅在广阔的草野里发生剧烈的冲锋,在战场的左右两侧,一边是炮兵准备完毕,一边是胡人的骑兵也准备加入战场。

而杜甫也观察到了这样的情况,让岑参调动骑兵准备迎敌。

第244回 首战潼关(三)

两拨人马交锋,兵戈碰撞,四月的平野飞尘走沙,时有鲜红涌出。盾牌挡住刀戈的锋芒,为盾后的黑甲军士提供了突击的机会,大刀从盾牌左右砍出,贴近盾牌的胡人瞬间遭到雷噬般血扬盾面。

最前方一排的盾兵往前冲锋,顶住敌人,再停盾下挡,皆肩顶盾牌汗流不止,从盾牌上传来的冲击力相当大,脚踏荒地剜泥前行,当当当的脆响激怒地拆解着盾牌。奈何半丈高的盾牌如墙壁铁林般,就是不往后退去。盾牌缝隙处还有乌黑的大刀顺势砍出,把敌人放倒。

宋七吃力地顶住盾牌,刀锋和盾牌碰撞的声音就如雨点传入,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倒,也不能后退,黑甲军的盾兵是坚固的前排,只有他们挺盾前进,才能为战友们提供安全的进攻环境。

脚底一滞,宋七知道,对面有数人正在推搡着他的盾牌,若非盾牌下方有支架,恐怕早就翻了。

而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盾牌可以提起,至使宋七手臂突然一空,整个盾牌被掀起来了,宋七整个人暴露在胡人的弯刀之下。

宋七本以为命休矣,从腰间拔出短刀准别拼死一战时,陆子季从旁边挥舞着大刀挡来,同数名胡人战于一团。

宋七没有话语也没有迟疑,立即从旁边把盾牌拿起来,顶盾冲进胡人阵型中,蒙头一盾撞飞两名胡人,紧紧守卫着陆将军的左侧。

此时,左右两边响起了骑兵的冲锋声音,一朵红色的烟花飞驰于空中,前方左右的盾兵都收缩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方形阵地,弓箭兵开始中间聚拢,开始朝前方放出弓箭,而胡人后面也有弓箭手靠近,准备在骑兵冲入阵地时进行对射。

黑甲军阵营两边,火炮齐鸣,巨大的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流星火雨,将整个平野炸出一片燎原。

武月绫拿起望远镜筒,朝着前方望去,看到一片火海在灼烧着那些率先冲入炮火射程内的胡骑,炮弹砸落数名胡骑,就像巨人的拳头落入胡人骑兵的阵营中,将一团又一团骑兵炸飞轰散,泥土纷飞,这就是火炮的威力。

尽管遭到炮火的打击,胡人骑兵却没有半点畏惧,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将勇敢发挥到极致,挥舞着弯刀势必要突入炮兵的阵地,这时候,第二轮炮火迎面袭来。

胡人铁骑冲锋就像是沙陷般,一截截,一段段崩坏,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黑甲军的这种奇异火炮将整他们的阵营击溃得如大坝崩堤,人仰马翻,只不过十个呼吸间,地面焦黑,这些侵略者便横尸遍野。

不少冲过炮火的骑兵早已经无法形成编制,散乱无秩序,依旧不折不扣地朝着黑甲军炮兵阵地奔杀而去。

殊不知,岑参早已经率领着数万黑甲骑兵冲向了他们,左边是大刀骑兵冲锋,右边是gong nu手散开作战,将这些预备袭击中间黑甲军步兵阵型的胡人铁骑尽数击败。

站在远处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的鲁盖儿简直不敢相信,虽能目视远处,依旧还是震撼不已,他只是听说,没有眼见过,现在见到这样的一副惊天地的战况,自然是难以平复心情。

“让后方准备支援的骑兵冲锋,告诉他们,饮血酒,祭神灵,杀一个黑甲军士赏钱一串!”鲁盖儿挥动着巨大的臂膀,将栏杆砸碎,这样下去,必败无疑,他可是向大王子立过军令状的。

“是!”塔奴领命朝着军营下方奔走,一道道命令下达出去,很快又集结了一批不怕死的胡骑,至少有万数,他们面部涂着朱砂,活像是地狱中出来的恶鬼,有的还是用鸡血或者猪血在胸前盔甲上画出符咒,似乎想要借来神灵一些力量。

左右两边的战场已经被黑甲军掌控,敌人怎么也不会料到,他们的阵地在半个时辰内就陷落了,而中间和黑甲军对拼的胡人步兵也开始力竭。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无法突破黑甲盾兵的盾牌,这些胡人就像是爆裂的一拳砸在坚硬的铁壁上,除了消耗他们的战力,同时也消耗他们的士气。

这时候,武月绫通过望远镜看到了那些画上了桃符的胡人骑兵,她发现每个人的脸都充满一种兴奋和决死,她知道,这是死士,看来轰天炮的威力已经让对方慌乱了手脚,挪动望远镜,武月绫发现了比较有意思的地方,一座高台,似乎是指挥者在上面排兵布阵。

“纪骁?”

“公主有何吩咐?”纪骁双手持铁锤,勒转战马来到武月绫的跟前。

武月绫用手指着前方,然后将望远镜丢给纪骁。

纪骁拿手来接,铁锤砸落于地,陷地半寸,接过望远镜,生疏而不确定地放在眼前,朝着公主所指示的地方察看而去。

“看到了什么?”武月绫问道。

“一个高台,还有一个大个子?”纪骁不确定地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些疑惑。

“从左边的低坡绕道,把那个高台拆了,同时将那个高个子斩了!”武月绫接回望远镜,看向重新捨起锤子的纪骁,说道。

“嘿,交给俺吧,不就是一个高台吗?俺这两锤子下去,保证把高台砸个稀巴烂!把那个胡rén dà个子砸飞!让他们侵略到咱们的土地上来!”纪骁挥挥臂膀,大大咧咧豪爽地说道。

“那好,若是事不可为,便撤回来,我只给你五千黑甲骑兵!”武月绫收起了望远镜,别正腰间的汉剑,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纪骁。

“好咧,就交给俺了!”纪骁领命立刻朝着军阵中飞奔而去,挥舞着铁锤子,骑着战马开始调兵出发。

这时候,杜甫从旁边插话,“公主此刻打奇袭,时机恰当,在地方阵脚变乱时,便可趁机而为,杜甫认为还需要让左右炮阵前移,让步旅加快脚步行进!借以支援奇袭的队伍!”

“嗯,子美不愧是我的军师!洞察秋毫!”武月绫运足目力,看向正在接待逃亡俘虏的后方军阵,虽然救了些出来,但大部分都死在了两军的绞杀之中,特别是胡人没有差别的砍杀。

军阵左边,炮阵紧跟着骑兵后尘挪移,岑参带着一万铁骑发动冲锋,随时都可能与涌来胡人的死骑对上,而右边,gong nu手掩护着炮兵朝前推进,将炮口对向胡人两万步旅的后面。

中间的盾兵也开始朝前推进,这一战,刚刚接触,不过半天,胜利的天平便往武月绫这边倾倒。

第245回 首战潼关(四)

岑参舞动着长枪,冲在黑甲骑兵的最前方,两拨骑兵如蚂蚁般交错。

胡人骑兵以一勇士为首,呈鱼鳞阵,刺向步调整齐的黑甲骑兵。

而岑参这边似乎用的一字阵,直接对碰。

胯下战马疾驰,手中长枪飞舞,一个侧身,一枪从下往上刺去,枪花一闪,与为首举着弯刀的胡骑勇士交错的瞬间,生死已经分了出来,仅仅一枪,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挑飞此人。

岑参无法管住胯下战马的冲锋,斩杀第一人后迎面撞来一批悍马,眼见就要马头对马头硬生生地碰撞时,胯下战马似有灵性地一跃而上,竟起一丈高。

不管是身前胡骑还是身后的黑甲军将士,刹那间惊讶不已,随后战马与战马,人与人的残酷对碰在荒寂又热闹的平野里发生。

而岑参更是惊讶,不由地怀疑这匹马是西游记中的白龙马化身,欣喜间,于空中一枪刺破胡人的胸膛,带出一朵妖艳的血花,战马从空中冲入阵营深处,落下便砸死一只胡骑,左右突袭而来的两柄弯刀也是恰时要夺走岑参的性命。

战马落地不稳,半跪于地,岑参举枪往右边挡去,身形也往右边倾斜,避开左边的刀锋,长枪也挡住右边的弯刀,再纵枪一突,将右边的胡人打翻落马。

战马也站了起来,挺身一跃,继续往前奔去,懂得避开那些横冲而来的亡命战马。

岑参抡动着手中的长枪,来回挥舞,左边敲得一名胡人落马,右边刺出一道娇艳的血痕,血滴在抢尖滚动,挥枪如棍,将前方的胡骑连人带马敲翻于地,岑参换过一口气,爆喝一声,回头看向黑甲军士,他们依旧紧紧跟在自己的身后,心中热血再度沸腾起来,在这战场,他就是所有黑甲军的旗帜,必须一往直前!

不再管手中缰绳,双手握住枪杆,抡起一阵旋风,闯胡骑军阵犹入无人之境,锐不可当!

左边的战场在岑参的竭力冲杀之下,黑甲军依旧将胡骑冲得溃散,最终一点点蚕食殆尽。

中间战场,黑甲军放出了一波弩箭,而对方也放出了一波箭雨,尽管有黑甲庇护,顶盾不及时的军士还是中箭而亡。

胡人步旅伤亡比黑甲军更加严重,更何况他们没有坚固而宽大的盾牌,没有办法防住漫天而来的箭雨,能依靠的腾挪闪避在推搡拥挤的军阵中也无法施展,只能乖乖地让箭雨夺走生命。

陆子季看着气喘吁吁的宋七,盾兵在前面挡住敌人的攻击,举着大盾牌前进,十分的耗费气力,他深深呼吸换一口气,回头看向公主所在的方向,又低头握紧像是涂抹了红色染料的大刀,一刀竖劈在盾牌的缝隙间,只见到红色的液体就如番茄炸开般飞溅,一股剧烈的腥风在盾牌两侧扑卷开来。

这种鱼腥的味道弥漫在宋七的口鼻中,本来麻木的神经像是被海蜇扎了一口,突然迸发出活力来,宋七咬咬牙,顶着盾牌冲锋,撞倒两名从后方冲来的胡人,一脚踩入红色的泥巴小凼中,从一名奄奄一息还睁着眼睛的胡人身上踩过。

陆子季则是顺带仁慈地补上一刀,让这名胡人早点死去,总比无法救治半死不活的要好。

在第二次对射之后,胡人步旅终于体会到什么黑色碾压了,不管如何冲撞,就算是破开了第一层盾牌防御,后面还有一层,一个接着一个,一层接着一层,根本无力将其摧溃。

绝望的胡人步旅开始溃散,不断撤离布满血腥的战场,朝着潼关的方向逃去。

盾兵接到命令,开始举盾追击,大刀兵和长枪兵调整位置,来到第一排盾墙之后,后面的盾兵将盾牌放下,换上长剑,等到盾墙侧开的时候,万数的黑甲军士向着溃败的胡人追杀而去。

在右侧,几百门轰天炮对准了胡人步旅逃走的最前方,在团长左之书的指挥下,一轮阻击的火炮就如流星雨般从天而降,从侧面将胡人逃往的方向堵截。

炮火一起,溃败的胡人步旅就如正在炒熟的豆子,散乱惊慌,有的甚至直接躺下诈死。

随着夕阳的出现,正面战场胡人已经崩溃,黑甲军潼关第一战也即将落下帷幕。

侧面奔袭百里的纪骁率领着五千黑甲骑兵突然朝着高塔方向发起奔袭,尽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对方反应也很快,大本营中剩余的万数步旅和弓箭手被派来阻挡,可是他们哪比得过战马奔驰,很快就被突破防线了。

纪骁体内气劲暴走,整个人像是蒸过的一样,整张脸红通通的,若是有长髯,还略胜过关公一筹。

挥舞着双锤,像是雷神降临,战马横冲碾压,两边战锤拍打着胡人步旅,好似打蚊子一样,一锤一个。

冲到高塔下,纪骁夹马腹后踩着马镫跃起,这一跃竟然起了两丈的高度,让所有的胡人都木瞪口呆了,大唐哪来的这种怪物!还是红着脸的。

站在高台上抡着大刀的鲁盖儿张着嘴巴不知道如何看待在他上空的这个红脸怪物,见到对方双锤擂来,横刀直劈,可是他忽略了双锤的重量,硬撼之下,双手骨头噼啪作响,一口气闷在胸口,绝了!

纪骁舞动着双锤,雷霆万钧之下,大锤锤直接锤爆了对方胸膛,砸飞十几仗远,懒得看死掉的鲁盖儿,纪骁稳了稳身子,开始了拆迁。

处于阵营最后方,武月绫通过望远镜看到势如破竹的左军和中军的军势,心头大定,潼关的首战也算是告捷,而纪骁那家伙还真在拆高塔,三下五除二,几锤子就搞定了一座看上去很高的木塔。

“拆迁大队长”武月绫喃喃地评价道,她还真没想到纪骁这个憨头就这么活生生拆了那座瞭望用的木台。

“公主有何吩咐?”杜甫似乎听到什么大队的声音,上来问道。

“嗯,开始下令吧,用烟花通知左部骑兵去支援奇袭的纪骁,再让炮兵归营,晚上进行休整,明天再攻城!”武月绫向着杜甫说道,同时勒转马头,朝着军阵中行去。

来到军阵中,武月绫看到那些得到安抚的百姓,笑了起来,不管如何,他们算是得救了,经过百姓群中时,旁边一名掩藏许久的胡人突然发难,冰冷的bi shou在众目睽睽之下刺向了公主。

第246回 一战成名(一)

冰冷的刀刃刺来,武月绫先楚儿一步卷动披风,连着这名刺杀者的手臂和短刀一起卷上,卸力再发力,直接将这名刺杀者打飞。

这名胡人在空中翻滚落地,手中短刀也不知道落到何处去了,哀嚎着在地上捂着肩膀。

左右警戒的黑甲军士冲了过来,将刺杀者反绑zhi fu。

“公主!属下失职!”

为首的一名黑甲军的火长前来请罪,面色有些难堪,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刺杀公主,有所辱没他们身为黑甲军士的身份!

“不用这般,把他抓起来,好好审问,看看这些落难的百姓中是否还有潜匿者!”武月绫体谅地说道,同时带着关怀的情调叮嘱,“小心一些,不要被暗算了!无端的牺牲要尽可能的避免!”

“诺!”火长和几名军士站起来,想着公主敬礼道谢。

武月绫调转马头,穿过了落难者的圈子,回头看向这些人,有的面色焦黄,根本看不出什么营养,可谓遭尽苦难,有的面色哀戚,很显然失去了一些宝贵的东西,还有的不敢相信地抿着粥碗的边缘,这是经历了生与死的恍惚。

冷静地看着他们,心中愈发的坚定起来,从荆州开始,不管走到哪里,流离失所的百姓无处依靠,盛世虚假,战乱残酷,人类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和平二字,因为这两个字需要付出牺牲去创造。

武月绫下马,身后的披风在荒野凌乱的风中翻滚着红色的浪涛,将一切包裹起来,天色渐渐暗下来,让随军掌厨的厨子乌小棋去炒一些菜来,煮上大量的米饭,让那些百姓们好好吃上一顿饭。

吩咐完这些,武月绫走进营账中,让楚儿掌着灯笼在旁侧,开始翻看军营册,这上面是出征将士们的名簿和编号单位,挑出一队人马,思索着再三,决定让受伤不能再战的军士一同随着百姓前往长安。

夜很快就降临了,走出营帐,看向篝火冉冉的营地,来到俘虏们所在的营地,入目而来的是一片安详的画面,靠着火焰,大家彼此依偎着望着火焰发呆,还有数个可爱的小孩子正在拍着手唱起了童谣。

楚儿轻轻地附哼起来,快步走到小孩子群中,与他们一起拍手玩耍。

武月绫看着楚儿身穿铠甲却童心未泯的样子,胸膛内好像有沸腾的开水般,烫得眼泪婆娑,很快又挺起了胸膛,走到篝火旁,四周的军士立刻行来敬礼。

动静很快引起了周围流民的注意,骚动渐渐地扩散开来,流民们怀着感激问候着护国公主,这位黑甲军的统领者,他们的救命恩人。

“公主!谢谢公主救命之恩,若非公主下令救援我等,恐怕早就死在军阵冲杀中了!老朽谢过公主!”一名蓄着白花花胡子的老头子带着孙儿跪下来道谢,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说一句谢谢而已,活了一辈子,这位老者也算是睿智者,阵前他看到黑甲军让开道路,冒着巨大的风险让他们逃出来,这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若是不顾他们死活的将领,只会觉得他们是累赘,更不会赏赐食物给他们吃。

在四周此起彼伏的叩谢声中,缩在老者怀里的小男孩站了出来,从脏兮兮的口袋里取出一朵捏得不成样子的黄色野花,珍贵地捧在手心,走到了公主的面前,纯真的眼眸里倒映出公主鲜红的身影,“送给公主。”

面前纯粹的童音响起,武月绫愣住了,张了张嘴,好似有什么堵住喉咙一般,蹲下身子,接住这朵黄色的野花,将小男孩抱了起来,抱到老者身边,再将老者扶起来。

拿起黄色野花,轻轻闻了闻,将这朵残破的野花别在了竖扎起的发盘上,别了别腰间的云丹汉剑,看向四周的百姓,沉声而道,“救你们的不是我!是这十五万黑甲军士,是这大唐千千万万的子民!如果你们要谢,不要谢我,谢谢这些为国拼死奋战的黑甲军士吧,他们才是家国之盾,山河之枪!”

武月绫说完,周围的黑甲军士皆抬头挺胸立正敬礼,他们在心中更加认可这样一位无私的统帅,不居功不自傲。

周围的流民皆向着周围的黑甲军士道谢,尽管这种感谢微不足道,却是出自他们肺腑,远胜过一些虚情假意地迎合。

这边事罢,武月绫连夜在中军大营中与诸多将领一同商议着今天的战况,死伤近五千人,而胡人四处军阵被彻底攻破,后方阵营也被搅得溃散,这一次,要给冲锋陷阵的将军们记功。

与此同时,糟乱的潼关之中,许多伤残的胡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胡人军中的医师根本忙不过来,这一次出面硬撼,大败而归,就连安庆宗的得力干将鲁盖儿也战死沙场。

坐在潼关内的府宅中,安庆宗郁闷地饮酒,开战的第一天,直接损失了四万军士,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郁闷的,虽然听说过那种引雷妖术,但此刻眼见了才知道是多么的恐怖,全面覆盖的火焰灼烧着战场。

在这种未知的东西下,恐惧在他心中蔓延,突然生出一种潼关守不住的感觉,猛饮几口奶酒,缓和内心的挣扎,安庆宗决定要守下去,若是潼关被收复,那他当上王子也没用。

“殿殿下!”葛尔齐缓缓走进来,低头问候,他知道了战况,六万胡人,只剩下两万残部陆续回归。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安庆宗怒喝道,眼眶因为心疼而红肿,损失了四万兵力,仅仅一天,还准备试试黑假军的实力,却不料遛狗反被狗咬。

“殿下,臣估计黑甲军明日便会攻城,城头需要严加监视,也怕他们今晚会偷袭!”葛尔齐检点着脑海中的话语,小心谨慎地用词。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他们黑甲军获得了天助?可以引发轰天五雷?”安庆宗心头郁闷,心说好不容易压了弟弟一头,怎么就遇到这种怪物,那个护国公主怎么可以带出这种的军士来,捏碎手中的酒碗,残渣刺破皮肤,鲜血滑落指缝,安庆宗发了发狠,“向父王发书,潼关危机!恐怕守不住!”

葛尔齐微微抬头偷瞄着安庆宗的神色,最终应承了一声,开始拟写文书。

第247回 一战成名(二)

四月夜,荒野风起沙走,铺卷在横躺着无人收的尸体上,这样模糊的黑暗中,几道幽影闪过,数声斑鸠的咕呜让这样的夜晚十分的诡异。

“团长,公主不是说今晚让你好好休息吗?干嘛非要跟着我们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

声音在幽风中荡起,像是弃婴的孤啼,细细分辨,实际上是有人在耳语。

小土丘下,左之书听着耳边的小李唠叨,吸一口冷风,让疲倦的神经清晰,“这次的任务我必须带队,你们啊,刚刚入营没多久,除了脑袋瓜子聪明点,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特别是这次的任务,潼关前有护城河,需要我们将zhà yào埋好,将河道炸平,还要在攻城时摧毁城门,并且幸存下来!谁也不准死!听到没有!”

“知道了,团长什么时候跟个婆娘似的,唠嗑得很!”小李爽朗的笑声在漆黑中响起,引起了其他的队员的附和,笑声绵绵。

左之书没有生气,在黑夜中,温和地笑了笑,坚定地迈着步伐,不管夜间作战,还是丛林作战,他都经过公主的特品小队训练,拥有全面的huo yào知识,更懂得如何调节一个队伍的气氛,“你们不觉得旁侧这些尸体很令人不安吗?”

听到团长阴恻恻的语调,小李的笑声突然梗住了,周围推着独轮木车的队伍中,不知道谁发畏惧的嘶声,若是白天还好,晚上经过死尸的旁边,不提及它们还好,一旦提及,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左之书没有再多说话,心中暗暗得意,气氛调节得不错。

一行人经过了战争的区域,来到了一处小土丘上,望着就在眼前的潼关,左之书望向城头,锅火始终燃着,戒备严密,看样子是准备防止偷袭。

“团长,城头守卫好多啊,不过下面也太暗了,他们看不见我们,行动起来比较方便!”小李也爬到土丘侧面,看着城头的情况,跟着团长走在一起,特别的有安全感。

左之书认真地梳理着非常柔顺的短胡须,沉默了片刻,看向身边的小李,“不能这样摸过去,先探路,很能会在护城河周围安排暗哨,而且我总觉得上面的人有方向地注视某处!”

“团长,会不会太小心眼了”

小李还未说完,左之书就略带严厉地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性命攸关的事情,再多小心眼都不为过!”

“是!团长教训得对!”

随后,左之书带着数名身手矫健的黑甲军士来到护城河边,从黑暗中观察对面的痕迹,在影影绰绰之间,果然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子。

让人标记此处,再往下游方向侦查而去,同样发现有人在黑暗中徘徊巡逻,让gong nu手准备,分别算好时间,放箭射杀。

嗖嗖数声,隐藏在黑暗之中,将这些在城角巡逻的胡人哨兵解决后,左之书目光紧紧盯着城头看,试图找到任何的异常,但是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至少到现在情况顺利。

解决完这些后,便开始在敌人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了。

左之书第一个下河,将密封的huo yào木桶拉入到身边,领头开始作业,将huo yào桶运到对岸,再挖坑埋入巨大的城门下面。

忙碌了大半夜后,城门下面埋藏了十几桶huo yào,而河道旁边也固定满了huo yào桶,只需要点火,河道必然被炸得平。

天已经亮了,为了躲避敌人的巡查,左之书按照公主的计划,每个人带着一根空心湘妃竹,含着竹筒潜入水中。

天色大亮,安庆宗和葛尔齐站在潼关的主城楼处,颇有意味地看着前方十里处的黑甲军,发现这些黑甲军根本没有攻城器械,拿什么攻破潼关。

“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这黑甲军拿什么登上数丈高的城墙,二弟啊,这黑甲军不足为惧,不足为惧啊!葛尔齐,再写一封书信寄出去,就说潼关不可能失守!让父王安心就好!”安庆宗俯视着下面的黑甲军队,尽管声势浩大,看起来军阵整齐,统领者也算是治兵有方,不过从攻城准备上来看,统领者必然没有任何的攻城经验。

“是,在下也认为,这黑甲军看上去十分的强大,实则他们靠的是锋利的乌黑大刀,有锐器,自然无往不利!”葛尔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安庆绪腰间的漆黑长剑,这把剑是从黑甲军尸体上扒来的。

安庆绪厌烦地看着葛尔齐,满不在意地解开腰间的带子,把长剑丢到地上,冷着脸离开此处,一言不发。

葛尔齐倒是一点也不嫌弃,将长剑捨起来,双手捧着献给安庆宗,“殿下,这便是黑甲军锐不可当的秘器!”

安庆宗结果长剑,淡淡地瞥一眼,bá chu lái,一股凛冽的锋芒刺肤而起,明明是乌黑的剑身,却散发着锋锐的光泽,不由地夸赞,这是好东西啊!不过一想到黑甲军每人都佩戴着这种武器,眼望前方密密麻麻地黑甲军阵,头皮开始发麻,收起剑,掀开胸前的衣服,将半个肩膀露出来,定了定神后得意地笑道,“他们没有攻城器械,潼关高枕无忧!”

话毕,一声如雷的火炮轰击声响起,安庆宗结结实实地感受到轰天声下地在撼动。

一道耀眼的火光划破空中,落在城脚下,催生出一朵赤黄的蘑菇花。

紧接着,护城河也浮出了一排人头,他们都是潜伏已久的黑甲军士,浮上河边后,立刻从土丘中挖出燧石,点燃引信。

小李点燃后看向团长点燃的那根引信,他们负责的是城门下埋藏的zhà yào,为了谨慎起见,一共安排了三根引信,不过团长的那根引信竟然在岸头给熄灭了,小李讯速地对着团长一笑,急速爬上河岸,让左之书一手抓空。翻开石头里的引信,用燧石从新点燃,做完这些后回头向团长一笑,点头得意地转身跃下。

左之书也爬上了岸边,准备把小李拉下来,谁知道这个小李窜天猴似的,根本抓不到,见到对方完成了任务快速地回到遮掩位置时,心头一松,祈祷他快点下来潜入水中。

殊不知,城头一支利箭悄然而下,准确无比地钻入了小李的胸膛。

左之书凭借着本能去接住中箭的小李,还是歪掉了方向,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并且撕烂了。

顾一眼身后溅起水花的河边,寻不到小李的身影,看向城头,只见露着半个肩膀的胡人又搭上了一支箭,瞄准了自己,记住那张脸,冷光从左之书的沧桑眼眸中发出,匍匐在河岸,让利箭擦背而过,任由zhà yào桶bào zhà的冲击波洗刷着身躯,泥土洒了一背,嗡鸣中还传来了火炮的袭炸声以及熟悉的冲锋呐喊。

第248回 一战成名(三)

雄鹰在天空盘旋,俯视着荒凉而悲惨的大地。火焰灼烧城墙,炸裂的土石纷飞起舞。

宽广的潼关前沿,一排黑色的阵线往前推移,盾牌之下,皆藏匿着二到三名黑甲军士,

最前方的阵线中,宋七背负长剑,手抗乌黑色的盾牌,朝着被炸平了的河道行去,此时的潼关大门,已经被zhà yào轰烂了,下半截几乎不见,而看上去厚重的上半截正在摇摇而坠。

看上坚不摧、高大宽阔的半铁木门就这样被轰烂了,左右的墙壁也遭到刨解般破烂,恐慌和无所适从在胡人的心中弥漫,他们引以为傲的城门瞬间就破了。

顶着箭雨冲刺,随着黑甲军一同冲锋,宋七跳到护城河的下面,踩着地松软的地面,往前冲锋,此时他身边的大刀军士已经不知道落在何处,宋七有些意外,可是心中却沉静起来,早就看透了这些事情,应该是刚刚经过箭雨的时候,中箭受伤,很有可能已经阵亡了,漫天的箭雨下,谁也不清楚离死亡有多近。

来到护城河的对岸,刚踏上去,旁侧散乱的土中爬出一个土人,定睛一瞧,略有些眼熟,似乎是某位团长,他想起来了,炮营有一名精通huo yào技术的雷火小将军,有着斯斯文文的外表和粗犷的为人,就是眼前的这名土人。

宋七望向土人布满血丝的眼睛,自觉地举着盾牌挡到了这名团长的身边,避开冲锋的军士,问道,“你是左之书团长吧?我认得你!”

左之书抖去身上的土沙,看向宋七,淡淡地点头,凑到了盾牌的后,“我不认你,你叫什么?我们一起冲!我需要一把剑!”

宋七没有犹豫,将背后的长剑摘下来,送给了左之书团长,将名字告诉了人家,他虽然入伍不久,也懂得战友战死的痛苦,就像此时的左团长一样,战场上,也许复仇才是最好的选择。

“团长,我们要报仇!不仅仅是为了牺牲的战友,还有那些惨死在阵前的无辜百姓!”

左之书深深地看一眼宋七,将他的样貌记在脑袋里,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决定和宋七一同作战,他想保护眼前这个家伙。

冲到城门口,宋七和其他盾兵一样,顶着盾牌冲锋。

前方已经有一排整齐地盾兵撞出了一条空隙,内里是汪洋的胡人步旅,长剑和弯刀交锋,盾牌怒撞。

宋七举着盾牌,左挡右突,和其他盾兵一起朝着城墙攻去,他捨起一把弯刀,一面用盾牌撞击,一面用弯刀砍杀。

而团长左之书更无所畏惧,举着乌黑的长剑,劈砍抽刺,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一个没有多少作战能力的炮兵,难怪军中会流传炮兵营就是养老营的说法,其实并非负面的,而是一个调侃的说法,在里面的都是老油条,宋七觉得将来多学点算术,也去钻研钻研那些huo yào de pèi fāng,舒舒服服地当个炮兵便好了。

左右两边时不时地有战友掉落下来,但宋七依旧猛烈冲锋,提盾顶,定盾挡,举刀劈砍,因为弯刀不够锋利,在胡人的铁甲上只能留下一道白痕并震退对方,尽管如此,在旁边有左之书团长的补刀,长剑切开胡人身上铁甲的防护,将胡人斩倒。

踩过一具具胡人的尸体,宋七终于力竭了,退后让身后的黑甲盾兵补位时,因为胡人奋不顾身地冲击而摔倒,合着盾牌滚了两个台阶砸在了后面军士的盾牌上。

宋七大呼自己人,同时弃掉盾牌,单手勒住胡人的喉咙,用手臂将对方绞死。

在战友的搀扶下,宋七站了起来,拿起盾牌在队伍后面修整着,看着一直在蜿蜒的城墙阶梯上挥剑杀敌的团长,不由地在心中赞叹,早听闻左团长经过公主的魔鬼训练,成为了一名一等高手,如今余勇犹在,冲锋陷阵丝毫不见力竭。

左之书挥动着长剑,不顾手肘上的伤口,最终登上了城头,周围的喊杀声依旧滔天,领着黑甲军将城头上的敌人消灭,他并没有看到那名裸着半边胸膛的胡人,从城头朝着城下看去。

混乱的大营尽收眼底,若说潼关只是一处关隘,也是有所道理的,城头下面只有木营,不过很快就被涌进来的黑甲军士占据,四处都在交战,还有不少胡人从城头上左右冲来,试图夺回丢失的主城头,黑盾挡住飞来的流矢,左之书躲在盾牌之下,继续率领着军士们向前冲锋。

夺下所有的城头,左之书举起水袋猛灌,喝饱之后不辞疲倦地绕着阶梯跑下城墙,他在潼关的后城门口看到了数匹被胡人军士拥戴的战马,他们准备逃离潼战场,其中就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让左之书无比愤怒的面孔,射杀小李的罪魁祸首!

提着长剑,左之书撕下袖子,绑住紫红一片的伤口,飞奔而下,无论如何都要拼下性命去报仇,他无法释怀失之交臂的那一幕。

宋七歇了又战,又在城头接到命令,带人去追击那些准备逃走的胡人将领,能活捉就活捉,不能便将他们永久地留在这里。

沿着城墙壁前进,来到潼关后城门口时,处于黑甲军阵中的宋七看到了飞檐走壁的左团长,高呼一声,与众军士蜂拥而上,和数百名胡骑战在了一起。

铁骑横冲而来,因为没有起步,所以冲击力度并不大,但宋七还是结结实实地倒退了十几步,弯刀从上方砍来试图将持盾者斩杀掉,所幸盔甲挡住了冲击。

宋七只感觉头顶传来巨力,头盔掀飞,本来束起来的头发也散乱开来,举着盾牌看向战场中间,只见左团长一勇当先,冲到了车驾旁边,扔出了冒火的一颗圆柱物体。

宋七不顾左右混乱的情况,冲了上去,举盾对碰,与一匹胡骑对碰,将战马上的胡人推飞,避开战马的冲撞。

这时,宋七只见到左团长左边飞来一骑,意图很明显,欲要用战马冲撞靠近的敌人,举起盾牌,快步冲上去,用半丈高的盾牌挡住战马的冲撞,他却翻飞出去,胸口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吐在了盾牌上。

左之书见到头发散乱的宋七翻倒出数丈远,怒火再度涌上心头,极力一蹦,一剑斩落战马上的胡人,抓住马鞍挂在马身上拖走,松开战马,滚落到宋七的旁边,看向这个替自己挡住致命一击的年轻军士。

轰地一声炸响从车驾上发出来,整个木头车驾碎裂开来,惊得四周的胡骑一阵sāo luàn。而黑甲军士冲入其中,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对于火炮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一定的认识和经历。

左之书和宋七一同面朝天空,躺在地上发呆,周围的厮杀声渐渐远去,转头看向这名年轻的军士,站起来,把对方拉起来。

“团长!轻点!咳咳咳!胸膛疼着呢!”宋七缓缓站起来,嘴角还溢着鲜血。

左之书扶着宋七的胳膊,走向鲜红的战场,看到一具残破的尸体,正是那名胡人,看服侍,应该官位不小,心中之愤发泄出来,仰天长啸,与宋七一同大笑着宣扬着他们的胜利。

战争从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展开,直到落下才结束,武月绫率领着大部通过了打扫干净的潼关城门,心中欣慰却也沉重,雷霆一战收复了潼关,从此看谁敢小觑大唐!

第249回 一战成名(四)

黑甲军在潼关修整的这几天,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长安城更是举城欢庆,护国公主不仅仅守住了长安,还收复了潼关,百姓们都在门窗上贴上了护国公主形象的剪纸。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出来的,剪出来的窗纸与护国公主有几分形似,而且骑着大白,可谓是贴在谁家谁家就虎虎生威,能辟邪除害,把一些不好的东西挡在门外般。

长安西市的街头上,胡商稀少,只不过买卖提和阿加提两人正在西游记酒楼中听着说书人表演孙悟空的杂技,喝着温热的烈酒。

“咱们公主了不起,能经商,会带兵,打仗的本事也高明!”阿加提作为西游记酒楼的西一欧,现在掌管着几百家酒楼的经营状况,人生处于巅峰,志得意满,对于护国公主,他更是佩服啊,想这泱泱大唐,能有这样千古难得一遇的女子,实在是不可思议。

“那是,要是没有护国公主,我都要死在大牢里了,多亏了公主的提拔,这才回了一趟家乡!”买卖提苦笑着说道,随后释然地饮一口热腾腾地烈酒。

“家乡啊,回不去了,我本来就是一个弃儿,无牵无挂,在这里也也挺好的,跟着公主,吃香喝辣的!”买卖提笑着说道,蓝色的眼眸里早已散发出了醉意。

阿加提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给他重新倒满烈酒,一同吃着豆子看表演。

坐在远处吃豆子的颜真卿微微叹息,当年骂公主是蛀虫,现在想起来老面愧疚,着了小人之道,公主当年还千里相送,怀念地拿起酒杯,满饮一口烈酒,呛得直咳嗽。

旁边突然行来白袍书生,笑着端起酒壶,“颜太守竟然不呆在平原,为何千里迢迢来长安啊?”

“太白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如今长安由你主事?”颜真卿欣然地看向太白,谁都知道,当年宫中一怒打奸相,漂泊流离不忘讽朝堂,最后遇刺下落不明,现在又归于公主府,替公主出谋出力,也算是遇到明主了。

“那是当然,这长安要修筑新的城墙,也不是一日之功,如今公主收复潼关,可谓大快人心,大块人心啊!”李白坐下来,挥动着白袍子,凑到颜真卿的耳边,“有情报说,平原一战,血搏三月,颜家三虎挡住了史思明的十二万大军,了不起,了不起啊!”

“太白你还是孑然一身?”颜真卿笑着问道,对于奉承,他也接受,平原有他三个儿子,不用怕,也不用担心,所以才放心大胆地出来游说那些佣兵自重地节度使。

李白揭开酒壶盖子,猛灌烈酒,喝完后长呵一口气,脸上贴着一个大写的爽字,将酒壶放回桌子上,“太白孑然啊,倒也无所谓了!国不兴,家何以兴!”

颜真卿摇摇头,将盘子里的豆子都装了起来,将酒钱放在桌子上,和太白一同出了酒楼,边走边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灵武,消息灵通的郭子仪便收到了飞鹰传书,读完上面的内容,将鹞子放回笼子,背手走在回书房的路上,便遇到儿子兴冲冲地走来。

“什么事情把你弄得这么高兴?”看着儿子走来,郭子仪笑着问道。

郭睿站在原地,拱手行礼,犹豫了片刻,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而说了出来,“爹,圣人把我擢升了!我现在是大都尉!离爹就差两步之遥了!”

郭子仪捋着胡须叹然,走上前搂住了儿子的肩膀,“你啊,太得意忘形了!为将者,应当戒骄戒躁,不可贪图虚荣!”

“是,父亲教训得对!”郭睿拱手认错,态度也还端正。

郭子仪面色却堪忧,陛下此番作为,就是防着他啊,万一他跟其他节度使一样,拥兵自重,那可就大祸临头了,可惜这般猜疑反倒让他心痛。

“你可知道,长安不仅仅守住了,而且护国公主还收复了潼关!”郭子仪不动声色地叙述着,暗中观察儿子的表情。

郭睿听得惊讶,守住了,护国公主?一个公主这么厉害,她哪来的兵力,胡人至少也有二十多万啊,潼关说收复就收复了?

看着儿子说不出话来,并不惊讶,郭子仪很犹豫,若是将此事上报给圣人,应该会下一道敕旨给公主,只是公主已经守住了大唐的江山,如此奇女子,定然不受约束啊,这个时候在举兵内斗,大义的名分就不在圣人这边了,而且玉门关陷落,回鹘人若是南下,灵武这边定然首当其冲。

下定决心,郭子仪还是要将消息亲自向圣人禀报,不管如何,他并不希望兵戎相见,至少在国家危难的立场上,他反而欣赏这样一名身体力行的女流之辈!

几日后,正如郭子仪的猜测,李亨发出了敕旨,上面的内容也只有两点,一点是赞扬护国公主的所作所为,收复失地,功不可没,而另外一点,则是封公主为护国大将军,继续统兵作战,攻克失地。

远在去往成都的路上,李隆基躺在车驾上,感染了风寒,原本臃胖的身躯也略显瘦弱。高力士尽心尽责,一路上卖掉了数个宫女,就为了能得到一些收入,满足陛下的每日开销。

前方不远处便是利州了,高力士坐在车驾上眺望着,满目忧愁,下一城恐怕又要卖掉一名下人咯,现在不能暴露圣人的身份,虽然已经联络了剑南节度使鲜于仲达,回信上说前往成都便可。

进入城中,此时的随行人等不过十几人,高力士让元载去贿赂看守城门的军士,让他们放行,奈何元载刚刚上去,就被扣押了。

见情况危机,小心谨慎地高力士准备调转马头,离开利州城门口,却不料后方涌出无数的黑甲军士,各个身强体壮,很快就将车驾包围了,老辣的高力士还看不出来,他们被发现了,立刻拔出剑,死死护卫在车驾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车帘打开,李隆基露出惨白的脸庞,因为病情的原因,他的精神并不太好,“力士啊,什么事情这么杂乱,还未进城吗?唔,咳咳”

“陛下,我是护国公主的学生,叶芒!”

黑甲军中,走出一名面庞稚嫩的少年,饶是如此,这名少年也风采翩翩,英俊不凡,只是面容和叶氏有七分相似。

“护国公主?”高力士警戒地挡在车帘前,望向这名身着黑甲的少年,这才想起了黑甲的来路。

“是的,公主如今守住了长安,收复潼关,准备攻克洛阳!击溃叛军!得知陛下发了书信给剑南节度使,于是便派遣在下来接应陛下!”叶芒处事精巧,三言两语便把这些事情说清楚了,完全和他稚嫩的外表不符。

听到此言,不管是李隆基还是高力士,主仆人二人皆惊讶得张嘴无言,互相对视后表情算是精彩万分。

在洛阳,同样关于护国公主的言论也流传起来,一时间,所剩不多的居民皆振奋不已大唐的希望来了,而大燕朝堂之中,则是乌烟瘴气一片,不仅仅安胖子愁眉不展,就连李猪儿脸上凭空多出两个乌青地脚掌印。

护国公主守住长安,收复潼关,一战之名,威震四方。

第250回 议事

潼关城内,经过数天的战场清理,周围已经干干净净了,这一战,左之书立了大功,经过俘虏的胡人军士认定,这战叛军损失的将领除了被纪骁一锤子砸死的鲁盖儿之外,最重要的是安禄山的大儿子,安庆宗的战死。

至于随行的葛尔齐、塔奴等人,也被擒获了。

潼关收回,十几万胡人降的降,阵亡的阵亡,逃出潼关的十不存一,这是压倒性的胜利。

武月绫站在城头上,回望着长安的方向,轻轻揉了揉手臂处的伤口,还有些肿胀的感觉,至少比前几日要好多了。

再将视线转移到城内,胡人的俘虏被关押在四周的墙角,黑甲军卫在严加看守。城池的中间,有一座大府邸,那里原本是叛军将领居住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为黑甲军的指挥基地了。

“公主!”杜甫走了上来,靠到城墙边上,向着武月绫拱手,军中大小事物在这名老练娴熟的军师手中条条有序,“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请公主前往府中议事!”

“嗯,”武月绫用手指头轻轻地磨砂着城墙,与杜甫一同朝着阶梯口行去。

来到府中,武月绫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假石林立,桃李芬芳,园林之中有大亭子,可容下十几人,在亭子的右侧是活水的源泉,形成一条小溪蜿蜒在廊道下,最终汇入一个小池子里。

这样的住处,倒挺奢侈的,用手掌轻轻拍着冰凉的池面,武月绫在水中都能看到小鱼小虾在追逐打闹,与外头荒凉的景色相较,此处安逸宁静,仿佛一处人间仙境。

来到亭子中,坐到主位上,看向分列而坐的诸位将领,武月绫示意会议开始。

杜甫将厚厚的簿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慢慢地打开,“这一仗,是黑甲军第一次出征攻打别人,尽管大获全胜,但依旧失去了一万名将士的生命,他们用鲜血浇筑着胜利的筑基,是我们大唐黑甲军的先锋英烈!阵亡者皆运回长安,安葬在国都旁边,让他们获得永远的安息!”

语毕,全场响起一片掌声,武月绫也跟着拍掌,子美真是越来越会吹牛皮了,而且还吹得这么响亮。

“黑甲军虽然有所损失,但俘获敌军三万人,缴获良种马匹近二万匹,以及各类物资数百营,最重要的是斩杀了叛军之首的大郎安庆宗!至于斩杀安庆宗,左之书团长功不可没!”杜甫高兴地宣读着,多少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也有击败叛军后的得意之情,这一切多亏了公主的gāo zhān远瞩!

众人皆欣喜不已,不少将领都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胜利,顾仁义和纪骁两人偷偷地在桌子下面对着拳头,有些调皮捣蛋。

武月绫将众位将领的神态都收在眼底,就连一直严肃认真的陆子季在此时也露出的微笑,她不觉得这不好,只是骄兵必败,胜利也只是短暂的胜利,只是收复潼关而已。

目光扫过左之书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格外肃穆,并不像其他将领那样自然得意。

等待他们的热情过后,武月绫这才开始适时地泼冷水,“不要总是着于眼前的小胜利,战争是残酷的,不讲道理的,潼关一战,只是一个小胜利,炮弹,zhà yào桶,等等物资都需要补齐,潼关也需要修缮,决定从长安调拨十万民夫过来修缮潼关的城墙!同时也从其中招收军备人员!”

“公主教训的对!我们不能在小胜中昏了头,成大事者,必然要目光长远,接下来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我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杜子美闻言醒悟过来,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现在正是春播时节,从地图上来看,黄河边缘,离潼关不算远,可以开挖水渠,垦辟良田,种植粮食,以此保证潼关的粮食供给!”武月绫指着桌子上的地图说道,看向杜甫,征询他的意见。

“公主若是要开垦田亩,如今梅雨时节,黄河水浪比较大,稍微有些不太适宜啊!”杜甫建议道。

武月绫皱起眉头思考起来,确实如此,那只能暂缓垦荒的计划了,“先将潼关城墙修缮好,等民夫征调过来后,再去垦辟良田,恐怕要在潼关待一阵子了!”

“公主,属下以为,黄河水浪虽大,依旧可以垦辟良田,在下曾经是种地出身,对于节令虫疫这些事情比较清楚,若是可以,公主只需分出一万黑甲军,前往潼关北面的山脉下,先行开挖出一条小水渠来!再开垦良田,必然便利!”谢一亩充满信心地说道,自主请愿。

武月绫盯着地图找去,潼关北面确实有一座小山脉,丰富的自然资源,不去利用有些可惜了。

“我否决掉你的方案!”武月绫说完,果然看到谢一亩受到打击的样子,于是笑着继续道,“但是你能在这个小山脉上建立起一座大山寨的话,那到也不错,一者是为了和潼关相互策应,二者是方便长安民夫调来后的开荒工作!”

听到公主安排的新任务,谢一亩又惊又喜,但没有犹豫地接受了。

接下来便由武月绫引导会议的内容,开始分析周围的形势,根据平原的情报,史思明已经撤走了,应该是班师回洛阳。

也就是说接下来潼关会面临一场大战,在众人的集思广益之下,武月绫认为可以联合平原的颜家,让他们在清河至陈留一带进行突击,骚扰洛阳的东面。

武月绫之所以选择在潼关修整,正是因为攻下了陕郡,急行军到达洛阳之后,兵马疲惫,又遇到叛军的主力,多少会力竭,地形不熟也不利于作战,行军打仗急不得!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必须将潼关修缮好,提前在潼关周围埋下撼地雷,组成雷阵区域,火炮也必须架上城头。

黑甲军的干部会议结束在陇右道的话题上,龟兹镇和护山的情况并不乐观。

玉门关失陷,整个陇右道遭到封锁,基本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武月绫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状况下,西域会被以什么样的方式吞食殆尽。

如今的大唐四周可谓强敌林立,处于内忧外患之中,若是将疆域比作一块青翠的绿叶,那周边卧藏着好几只凶恶的大虫正在大块朵颐。

第251回 关外烽火无休

在潼关被攻破的瞬间,唐军的护山大军营被回鹘铁骑踏破,八万军士尸骨未寒,回鹘人却迅速开往西州,半日破城,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当日,回鹘大勇士节律哈德领着精兵缓缓踏入燃着冲天大火的城镇中,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西域人和唐人,没有半点怜悯。

缓缓朝着破烂的街道行进,他要朝着西州的刺史府行去,去里面享受享受人间的生活,节律哈德已经很久没有下马背了,他是叶护王子的忠仆,而且同为大勇士的兄弟早就到了刺史府中。

在众多军士拥簇间,节律哈德领先走在前头,在荒凉的街道上行进,偶尔隔着坊墙能听到妇女孩童的惨叫声,就连野猫都吓得窜上房梁不敢有所动作,但他作为回鹘的大勇士,自当用着一副理所当然的尊容。

街道上,四处是残破的摊面,还有不可名状的尸体,以及散乱的行李,在左右高高的坊墙上,有几处不易察觉的异状出现。

骑着战马的节律哈德并没有发现这些事情,现在西州已经被攻了下来,整座城池都是他的囊中物,早点到刺史府和兄弟一起享受唐人的生活才是真道理,今夜过后,这座西州城剩下的只有他们回鹘人。

战马不急不躁地朝前行去,经过一堆尸体旁时,节律哈德疑惑地朝着那里看去,眉头皱了皱,因为他看到了一名江湖人士的尸首,手上带着三条铁爪,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风突然诡异地吹来,让节律哈德脖颈处一凉,惊得猛回头,只见那具尸体复活了,正起身突袭他,六道铁爪撕裂了他的手臂,还好躲闪及时,没有让对方得逞。

而他后头又有疾箭破风的声音响起,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挺起胸膛,挨上一箭,肩部中箭,身为主将的他率先坠落下马。

这时,左右的精兵围堵而上,弯刀劈砍,齐齐朝着狼爪身上招呼而去。

一击不得手的狼爪本欲快速撤离,却不料反被对方缠上,一排弯刀砍来,避无可避,只能用后背硬生抗数下,踩着倒塌的木车,朝着坊墙翻去,刚上墙,身后一杆长枪刺来,直戳狼爪腰间,让他一个栽身落下反面的坊墙,算是侥幸存活了下来。

疾风站在墙头,弯弓搭箭,如天狼满月,隐现一瞬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收起弓箭,撤离此处,刺杀已经成功了,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

节律哈德在众多军士的护卫下,来到了刺史府中,他脸色苍白,虚汗不止,掀开衣物露出中箭的肩膀,伤口处紫青一片,溜出来的是黑血。

单单这个情况,在场的诸多将领已经无言以对,此刻的节律哈德已经虚浮到说不出话了。

“这该死的唐人,区区几个毛贼,你们都是吃马粪的吗!没用的东西!”勃律也在旁边发着脾气,看着兄弟毒入骨髓的样子,无比痛心,根本没有机会将其救回来,只好蹲下来,握住节律哈德的手,忍住面庞上的悲痛。

“勃律勃律也,兄弟为殿下为殿下征”节律哈德话还未说完,眼瞳中的神采就消散了。

勃律也怒不可遏,抓着节律哈德的手在剧烈颤抖,悲痛地大呼数声,西州城中一场新的血腥清洗开始了。

与此同时,龟兹重镇,李显然率领着十万唐军坚守城池,乌云之下,城墙像是刷过一遍朱漆,鲜而红。

北风呼啸在双方停战的中间荒野里,新的云梯逐渐地被运到战线上,数千处炊烟升起,慢慢地汇成一条烟卷冲上天空,刺破云层。

飞鸟不敢靠近,因为厮杀又开始了。

数日后,战争依旧在继续。

扛着云梯冲向城墙下的吐蕃勇士皆悍然不惧生死,架起一座又一座云梯,箭雨倾斜而上,将守住城头的唐军淹没,滚木和大石块飞落而下,把云梯砸烂,将吐蕃勇士掀飞砸落城下,彼此互相来往。

天黑,吐蕃人的十次进攻再度失败,吐蕃军队吹号收兵,趁夜修整。

李显然身上污迹斑斑,手中长矛早已经染红,身心俱疲的他伫立在城楼前,望着夜里燃起篝火烤着羊腿吃的吐蕃军营,只能干咽着苦涩味的口水,军中的粮草早已经耗光了,后备军士也耗光了。

城要破了,李显然看向周围,听命于自己的将领一个都不见了,那可是平日里把酒言欢的兄弟。

他对大唐已然没有半点希冀,投降吗?他们不会放过城里的百姓,不投降,死战到底,依旧不会放过城里的百姓,逃也无处可逃,李显然陷入了绝望。

何处为家国,他很犹豫,望着茫茫篝火丛生的吐蕃人军营,夜风吹过,头痛难忍,高大威猛的身躯就这样倒下了,就像一块坚不可摧的墙壁,安西节度使李显然倒在了寂静的城墙上。

数日后,李显然醒了过来,他看向四周,这里是一处小茅屋,有种恍然绝世的感觉,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这是在大牢里啊,什么小茅屋,看到茅草就是茅屋,还是挺可笑的。

没有几日,吐蕃大勇士走在高台上,耀武扬威地向着城内的百姓押着他们的大将军李显然,一脚将这名虚弱的将军踹倒在台上,推到高台边缘,举起了屠刀。

李显然耳边很嘈杂,看着高台下的百姓们,抿了抿干皱皱的嘴巴,有些神情恍惚,不过他明白,他快死了。

因为高台下面一片汪洋的血迹,还有很多圆球一样的头颅,他们都是唐军将士,死后无人收尸的将士,李显然悲愤一泣,拼命扭头望向天空,瞥到了一个吐蕃人高大的侧面和闪着寒光的屠刀。

李显然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这一刻,身上的疼痛都无比的清晰,意识也恢复了清明,泣转豪笑,却带着悲壮的声音喝问道,“谁来救救我大唐的山河”

场下百姓感怒不敢言,现在他们已经彻底沦为羊羔,等待着开宰,准备迎接掠夺者残忍的笑容。

北风依旧在呼啸,野草沐浴着鲜血横生在高台之下,几只骨瘦嶙峋地饿狗叼走了那些头颅,唯独那一声质问随风而扬,横跨数万里,吹进了武月绫的梦中。

第252回 再见故人

潼关城中间,小巧府邸内的园林里,桃树和李树竞相争艳,粉白相间,小草初长的地面洒满了花瓣,带着泥土味道的芬香四溢。

而在远处,却传来了敲打木头的声响,武月绫举着锤子,敲打着木桩,固定一个小小的帐篷,这里是暂时的居住处。

臂膀的位置有些酸痒,箭伤正在愈合,武月绫杵着锤子,靠着木桩休息着,将皓腕处的红袖放下来,看向在帐篷顶上绑绳子的楚儿。

“你说,婉儿为啥会喜欢纪骁?”武月绫仰面迎着嫩黄的阳光,将小脸朝向楚儿。

花楚儿将帐篷顶上的绳子系好,跳了下来,从小娘子的手上接过锤子,“小娘子,你看看,你看看,还是咱楚儿好吧,永远陪着小娘子!嘻嘻!”

武月绫轻松地笑了起来,露出白白的小虎牙,嘴上却不饶楚儿,“你啊,徐娘半老,风韵犹在,啥时候找个年轻俊美的小伙子嫁了?”

楚儿随意地舞着大锤子,丰腴的身形妖娆妩媚,手中还藏着刚从小娘子身上顺来的钱袋,施展袖里乾坤,将钱袋偷偷藏起来,得意地笑了起来,小娘子没发现,“哈,楚儿可不像小娘子,永远都长不大!若是要嫁,小娘子把那陆将军送给楚儿当礼物可好?”

武月绫环抱双臂,看着楚儿乱舞着锤子的调皮样,带着一些质问的语气说道,“可以啊,今晚就把陆风安排到咱楚儿的闺房中,做一个赘婿如何?还有,我的钱袋呢?”

楚儿听到钱袋二字,立马跟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靠近小娘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将钱袋从袖子里缩出来交还到小娘子的手中,“楚儿才不要嘞,师傅说了,他们男人没一个好的!”

武月绫接住钱袋,惊愕地看着楚儿认真地脸庞,尴尬地轻咳着,“楚儿不打算成家?”

“成家?女子之身卑微至极”楚儿弯着腰用手肘撑着锤子把,撅起嘴巴花痴地说道,“小娘子说得有道理哦,与其嫁人,不如娶个美男子回来!让他生几窝崽子!”

武月绫笑着快要岔气了,就楚儿嘴贫,将最后一根木桩抱起来,放在固定帐篷的位置,用大锤子砸下去,再将帐篷顶的绳子系好,便可以入内了。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武月绫披着外套,在桌上奋笔疾书,停下后转动着改良后的钢笔,读着岭南寄来的书信,其中大部分都在询问药彩灵的情况,文字中总是透着一种迫切相见的愿望,希望早日见到阔别多年的妹妹。

给这位大名鼎鼎的岭南黑侠回信,让他率领着训练出来的十万军士支援长安,岭南那边只需留下一半的军队作为防备力量便好,并且让早就在岭南帮助药子昂处理诸多事宜的吴涛接管岭南端州。

将写好的书信交给楚儿去处理,武月绫翻开封书信,这是从西域带来的加急消息,翻开之后,看到的是一串ā lā bo字符,对照的密码本慢慢地解开书信的内容。

手中钢笔也停止了转动,双手交叉着撑起下巴,武月绫在为李显然将军默哀,三分钟过后,这才将信纸放入另外一叠纸中。

西域防线,全面崩解,吐蕃人杀进了龟兹镇,回鹘人攻破了护山唐军大营,劫掠了西州,唯一让人稍微舒心的便是回鹘统帅节律哈德的遇刺身亡。

“第十盟有些账要算的还是要算,在立场上,这群江湖黑道并没有让人失望!”

继续翻查着书信内容,其中有一封是李白从长安送来的,十万民夫已经启程,半月内可到潼关,另外还调遣了三万黑甲军以及新制造出来的炮火数十车,几千枚huo yào炮弹。

武月绫读到书信尾部,伸个懒腰,随军而来的还有一名故人,正是颜真卿,这就省去和平原那边谈判的麻烦,颜家三虎最近也算是声名鹊起。

数日之后,十万民夫到达,武月绫也见到了颜真卿,在楚儿和杜甫的陪同下。

武月绫和这位依旧挺直着背脊的颜大夫一同走在高高的城头,俯视着潼关外头的荒凉景色。

“公主,老夫有一言在心中积闷久已,自长安辞别有十年未见,老夫时常想起千里送行的时候,公主宽厚大度,如今更是心怀家国存亡,颜某为之前的冲动行径向公主请罪!”颜真卿拱手作揖,本不折腰事权贵,如今这位钢筋铁骨竟弯腰认错,已然为护国公主的高尚品德所折服。

武月绫亲手将其扶起来,看着这位风尘仆仆的颜大夫,心中颇为感动,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不必如此高抬月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赶路而来,颜真卿有些结根的胡子在风中晃荡着,突然大笑起来,实则被公主的这般话语惊艳到了,“吾有三子,颜宽喜诗书,通经略,懂得经营之道,善于计算,颜弘之乐兵甲,却体弱多病,饱读兵书,略兵道,颜问反之,独爱武道,从小习武健体,精通gong nu骑术!”

颜真卿欣慰地说完之后,再用真切的目光看向公主,“没有一子能像公主这般,身体力行,将一切认为是义之所行而行!他们啊,或者说在下,在公主面前,确实不如一女子啊哦,哈哈,老夫口直齿快,嘴过,嘴过!”

“哈,颜大夫也会开玩笑了,不过,月绫试问,我这黑甲军如何?”武月绫带着颜真卿走到城头内墙,看向城内的营地。

颜真卿目视而去,营地整齐划一,所有黑甲军士严阵以待,操练的军士身强体壮,在他见过的军士中,就属黑甲军的精气神最强悍。

“公主的黑甲军,比虎狼之师还要厉害!”颜真卿赞叹道,这等军队,是大唐的希望。

“承颜大夫赞誉,不知道可否与颜大夫商议一事?”武月绫笑着说道,将心中的想法缓缓叙述出来,与平原的守军合作,减缓潼关的压力。

颜真卿听到此言,立刻下定了主意,潼关不能再失守了,他现在只能全力支持公主,“老夫即刻书信一封急送平原,按照公主所言,骚扰清河至陈留一带,能夺回来就夺回来,让叛军顾此失彼!”

“这样便好,潼关不会失守,月绫也向颜大夫保证,叛军必然失败!”武月绫向着颜真卿承诺道,雄心壮志地望向远方。

与颜大夫叙旧之后,武月绫又见到了李仙仙和楚华二人,原先在长安有些交集,算得上是少时的伙伴,只可惜静乐身处远域,不过也能远离战火,倒是不错。

在闲聊中,武月绫从李仙仙的口中得知,那齐国公崔宗之也来了,还是扛着锄头去开荒。

在城外民夫的驻营中,崔宗之带领着一千多家丁,砍树搭帐篷,一团人气势浩荡,在巨大的营地内算是奇葩一朵。

第253回 难民的接收

重新修建城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在损坏的城门前,筑起了一座高台,高台和城墙高度相同,为的是阻挡攻城战车的撞击,而在潼关东面,同样筑起一座高台于城门前,这两座高台上分别朝四个方向放置着两架轰天炮。

原本被炸平的护城河也挖通了,地下有水脉能够涌出补充水源。

潼关五十里外的小山脉的北侧,这里已经修建起了一座简单的小山寨,在山脉的下面,开垦出田地。

武月绫认为叛军若是来攻袭潼关,东面战场多丘陵高山,不适合排兵布阵,但他们要绕道来到西面攻城,那就不一定了,但是绕道费时费力,并不讨好,而且容易遭到埋伏。

坐以待毙不是武月绫的性格,东面的地形就能好好的利用,除去城墙前埋设的撼地雷,还可以在这些山丘地带设一只伏兵,打一场奇袭战。

根据洛阳已经更名的酒楼发来情报,单单洛阳驻军就有二十万,包括临时抓进来的一些壮丁,城内凡是男子皆被迫入军营充兵,而魏郡和陈留的部队也在调动,史思明本就率领着十数万的军队,从流浪在外头的钉子所fā qing报可知,他们一路烧杀劫掠,粮食牲畜能抢就抢,而且还有数十万难民也快要涌到潼关了。

武月绫在府宅中浏览着行军账簿,粮食暂时不用愁,胡人留下来的干肉片就能支撑数月之久,就算潼关被围住,依旧可以支撑下去。

“那些胡人降兵都拉去开垦荒林,尽快在潼关北面临黄河的那座山脉上建立一座大营寨来,等难民到了,也有一个暂住之所。”武月绫向着杜甫说道。

“公主,我有一个建议,渭水河道上,还有数艘可以调用的船只,不如让太白调遣船只通过水路将那些难民带回长安如何?”杜甫建议着,若是走水道,定然便捷一些,来回一趟也比较方便,毕竟难民众多,陆路照料不全。

武月绫想了想,也不错,让太白准备一些医师,可以随时看病,再准备一些食物和衣物,毕竟黑甲军中可调不出这些太多余的东西来,至于洗澡问题,反正近靠黄河,很容易就能洗干净。

“嗯,叫太白多准备皂粉,再派队伍出潼关百里外去搜寻这些难民,根据不良人钉子的情报,这些难民已经到了靠陕郡下的黄河水道边,一直迎水而上,饿死的可能性不大!”武月绫采纳了杜甫的建议。

又是半月过去了,被炸烂的城门已经彻底修复完工,而北面山寨也修筑起来,史思明部也到达了洛阳,打算修整后向潼关进发。

武月绫参观完谢一亩修筑的山寨,像是数百座村庄一般,占领了整个山侧,黑甲军的高级将领都灌输过水土流失的概念,所以山寨的每个建筑物之间都留着树木或者是树桩。

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武月绫拿着望远镜朝黄河水道边望去,率先看到的是一个行走匆匆,面如土色的瘦弱妇人形象,其背上驮着一个面颊削瘦的孩童,再将视线往后拉去,果然看到了许多难民的踪迹。

山脉侧面的寨门处红色军旗飘扬,上面绣着大大的武字和唐字,诸多难民在远处看到这面大旗帜的时候,原本漂泊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找到归宿,而这里,便是护国公主为他们筑起的山寨。

紧接着,在黑甲军的安排下,数以万计的落难者涌入山寨之中。

武月绫帮忙煮粥,煮好后推着粥车前往难民之中,进行施粥,特别关注那些小孩童,毕竟希望总是在年轻的一代身上,每个人都是平平庸庸的,也是非凡的存在。

只不过,武月绫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数名难民领走粥碗,准备开喝的时候,被别人推倒抢走了。

“老不死的东西,把粥交出来!”一名缺牙的流氓夺走粥碗,把那名老者推倒,朝着一个聚拢了众多人的地方行去,将粥碗交给他们的老大。

“嗯,”咕噜几下喝完粥碗随手一扔的破衣叫花子拍拍肚子,打个响嗝,“还不够,再去抢几份来,一个月未沾米,实在是难受!”

“好嘞!瞧着吧,大哥!”缺牙甩手便继续去寻找目标,与诸多流氓一样,专门抢那些老弱妇孺的粥碗。

缺牙所为被武月绫看在眼里,她便悄无声息地跟在其后面,来到了一群流氓地痞的集聚处,大大小小的‘圈子’,地面上杂乱地摆放着盛粥的木碗,有些家伙甚至一人独占数碗粥。

来到这些人之间,武月绫环视一圈,左右看着,基本没有找到什么老人小孩,妇人倒是有几个,不少是依偎着这些流氓头头。

一身红衣的女子来到难民集中处,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缺牙和其老大也注意到了。

“啧啧,这种绝色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迷路了的富贵女子?”曹震满肚子坏水搅和起来,连着刚喝下的粥都黑了。

“老大,咱们去调戏调戏人家?”

缺牙一掌拍过去,打得对方差点把粥碗弄丢了,“怎么叫调戏,那叫那叫那就叫调戏!”

“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响起,正是曹震这一群流氓在议论着武月绫的容貌和身段。

武月绫抬起眼眸望向走来的缺牙,再懒散地瞥向见到自己望去而挺直胸膛的曹震,心中略有不爽,并非因为戏言而不爽,而是因为在这么多的落难者之中,他们还要当蛀虫,甚至是发臭的老鼠屎。

“哟”

缺牙还未说话,武月绫已经立到前头,一拳把他揍飞。牙齿还在空中打转,所有人都已经惊诧在原地。

“臭娘们,敢打我们兄弟?给我上”曹震开口就骂,还未骂完。

只见红衣女子沉着一张脸,七八拳就把数名流氓揍趴在地,红袖轻转,已经来到了曹震的面前,一脚踩下盘,绊倒对方,再一脚踩在脑门上,让曹震狠狠地吃一口泥巴。

周围的流氓见到这般情况,有的畏缩起来,有的惹出了骨子里的凶性,反正乱世之中,能者生存,他们不介意剥光了这个红衣女子,好好的羞辱一番再逃命天涯亦未尝不可。

武月绫淡淡地望着这些靠近的流氓,不为所动,等到人群中闪现异动时,嘴角微微上挑。

这时候,大批黑甲军士在楚儿的带领下涌现,将这些欺男霸女的无赖之徒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很快就被一一抓住了。

在另外一边,粥碗被抢,那名老者没有粥喝,只能来到原来施粥的地方,可怜巴巴地看向正在舀粥的黑甲军士,“这位大人”

“请回吧,为保证每人都能喝上一口粥,现阶段只能发放一碗!”正在向着木碗中舀粥的黑甲军士动作没有停滞地回答道。

老者张口欲说粥碗被抢了,可是看到站于后面瞪目而来的魁梧黑甲军士时,只能老眼泪花花,光闻粥香咽口水。

适时,武月绫走来,端起一碗粥,双手递到了老者的眼前。

第254回 洛阳(一)

洛阳城外,千里广阔的胡人营地坐落在山野之间,胡人军士三五成群,有的带上弓箭在野外搜寻猎物,有的拉着坐骑来溪水边饮水,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

而不少胡人选择了入城喝酒,洛阳之中,一家酒楼前,掌柜的站在门口迎着食客,眼睛有意无意地扫着外头,尽管街上热闹,其实出来的除了讨个生计的老百姓,最多的便是胡人。

洛阳的西游记酒楼早在六年前就关闭了,新开张更名为喜迎客,考虑到有心人会联系护国公主和黑甲军,所以早早把这些利润盘子放大,烈酒也不止一家酒楼出售,炒菜自然普及了。

尽管这样,光光烈酒依旧能吸引不少富家人的注意,不仅仅好喝,还能用来浸泡人参枸杞等补物,喜迎客在洛阳获得的利润也是非常的巨大,只不过,现在钱三多有些愁眉了,胡人一来,经营就惨淡多了,还有不少胡人是白吃白喝。

已经遇到数次砸店的事情,皆是因为胡人而起,若非他们是公主的部下,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毕竟洛阳已是胡人的天下。

情况稍微好转的时候,便是大燕皇帝登位,安禄山那个胖子也喜欢吃炒菜,指名道姓地要喜迎客的炒菜和烈酒,因此这里变成了宫廷御用的酒楼,每天都要准备好食物等待宫殿之中的来者,尽可能地满足安胖子的要求。

现在钱掌柜只想着公主什么时候能收复洛阳,还洛阳百姓的一个安宁,因为他在门口,看到了对面的铺面关闭了。

原因便是胡人的打砸,将一家人,女的拖走,男的当场砍了,现在门口还残留着血迹呢,钱三多有心劝阻,奈何现在脸上还是红肿红肿的。

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刚刚升到中央,招呼一声内里的伙计,“送进皇宫的菜准备好了吗?”

“掌柜的,准备好了,为了热乎着,放在蒸笼里保温,就等着皇宫的大勇士来取!”小二肩上扛着麻布,飞快地走来报告着。

钱三多点点头,望向街道上,胡人没有来骚扰喜迎客酒楼的开张,却在街道上横抢乱夺。

安禄山的命令虽然下达了出来,毕竟有不少胡人已经习惯了强取豪夺的生活,还是会把一些摊贩卖的胡饼等东西抢走,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闲逛着。

现在的洛阳,已经看不到有钱的妇人出门,也不敢出门,出门就要遭抢。就算是孩童,顽皮一点敢到街道上来乞讨,胆小的皆被父母严看在家。

钱三多走到门外,随手放了二十个铜板给乞讨的孩童,挥手让他们赶紧离开,以免受到市井之徒的抢夺。

这时候,数声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钱三多往后一看,是平时来取圣人食盒的胡rén dà勇士蒙律子,此人身高近八尺,右臂luo lu在外,肌肉结实如石,一条袖子永远垂在腰间的大弯刀上。

“钱掌柜!菜准备好了吗?圣人这次想喝麦酒,我要一坛烈酒,要浸泡过人参的那种!”蒙律子跳下马,高出钱三多一个脑袋,黑压压地影子罩着钱三多。

“哈哈哈,来,将军请来,小二,快把准备好的饭菜拿来,麦酒五坛,泡熟人参的烈酒一坛!”钱三多熟练地扭动着面部的肌肉,摆出一个典型的商人式微笑,逢迎着蒙律子的话,传呼着小二。

蒙律子摆动着宽大的身躯,领头朝着酒楼内行去,看到准备好的食盒,用手揽去,交给跟在身后的胡人勇士。

几名胡人拿着银针有模有样地试着毒,验完菜之后,才将食盒继续封存起来。

周围的食客见到胡人进来,皆挪远一些,生怕挡着人家。

蒙律子接过烈酒坛子,抗在肩上,看一下眼前的唐人掌柜,扔出一把铜板,砸得桌子哐当作响,随后掏出三块黄金,当着钱三多的面留下两块,如法炮制地丢在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再后让手下扛起麦酒离开了酒楼。

钱三多没有任何不悦,鞍前马后地送走蒙律子后,站在门口挺直了腰杆,往地上吐一口唾沫,气呼呼地说道,“一群山里的蛮子,不可理喻!”

刚骂完,耳朵灵敏地听到身后又响起了马蹄声,叹一口气,又吸一口气,调整心态,笑脸迎去,这一看不得了。

来着穿着唐军的明光铠,只不过带着看上去又方又圆的帽子,腰间分别挂着两把弯刀,身后跟着数名彪悍地将领,数人身上风尘仆仆,钱三多断定刚刚入城没多久。

“这几位勇士,可否入酒楼一坐,楼上有上等的席位空余着!”钱三多老实巴交地拱手而道,朝着这群选中喜迎客酒楼的胡人们逢迎而去。

“哦,好啊,听闻此处酒楼不错,特来尝尝!”史思明洒然下马,一身戎装可抖落泥土,他刚刚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回归洛阳。

钱三多上前拉住马绳子,笑嘻嘻地拉到旁边一边栓住一边问,“宝马可否需要上等的草料饲料?”

史思明本来没有在意,听到这个酒楼的掌柜如此懂事,立刻回应道,“是些什么料子?”

“糟糠加白米还有一些干草!”钱三多将草料的组成部分告知这名领头的将领,他猜想此人很可能就是那领军的大将军史思明。

“准了!”史思明将马鞭扔了过去,拍拍装束上的泥土,朝着门内行去。

钱三多灵巧地接住马鞭,将鞭子放回马身上,随后迎了进去。

二楼,酒楼的伙计手脚勤快,帮着史思明将身上的衣物换下来,整理得干干净净,与五名将领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史思明一边吃一边聊,偶尔聊到平原,和几名将领都愤闷不已,大骂平原的颜家三虎,半醉到兴奋处,开怀而笑,“自起事开始,我鞭马不停,四处征战,可谓是大燕的血汗功臣。就怕陛下不知道居安思危啊,如今长安没有攻陷,倒是让我很意外,潼关也被收复了!历观大唐,无勇猛将领,除了文人名臣之外,治兵之道皆靠外人,却不料唐人中竟然有一女子,率领着黑甲军把十几万大军打得溃不成军,还在两日之内攻下险隘潼关!不可小觑此女!”

“陛下一切都仰仗着将军呢!”

“哈哈哈,没错,我等都来敬将军一杯!”

五名胡人将领举杯敬酒,大赞史思明的开国功勋。

史思明摇摇脑袋,看一眼站在旁边等待吩咐的小二,“这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小二唯唯诺诺地下去了,但是钱三多却在另一头用一个传音的话筒扣住耳朵,仔细地偷听着。

“现如今,洛阳集结了五十万军队,其实我并不赞同将所有军力集中在一块,有时候打仗靠的不是人数,而是军阵中的装备和气势,那平原早就修筑起防御工事,练兵养兵也有数年了,本来我还看不起那个颜真卿,现在看来,实在不该小觑人家!”史思明有些懊恼地说道,毕竟围攻平原数月,就是没法破城。

“另外这个护国公主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朵野花,愣是把我整个战略布局都打乱了!不得不调兵回攻潼关啊!攻不下潼关,就只能北撤范阳回老家咯!”史思明喝完酒后醉意朦胧,郁闷地说道。

这几名将领快速地安抚着,希望史将军不要担心,皆言凭借着史将军的军威还打不败一个小小的女子。

另外一边,获得了这边军情消息的钱三多立马让人去准备暗语,派遣不良人出城将信件急送出去,传给身在潼关的公主。

第255回 洛阳(二)

洛阳城中,噶尔勃带领着数名小跟班走在街道上,他是胡人的一名骑兵小统领,从大草原上出生,在追随史思明将军,一路走来,打过无数的仗。

从范阳举事开始,攻陷太原,跨过黄河,一路打来,见人就抢,斩获无数,功绩也慢慢地往上升来。

如今志得意满,风光无限。在家乡,草原上,他从小勇猛,能弓善骑,喜欢打猎,曾经和一头野狼搏斗过,自诩为草原上的天煞星转世,无人能敌。

现在,挺着油光闪闪的面容,在洛阳熙攘的街道上漫步,寻找着猎物。

噶尔勃眼中的猎物便是这些在街道上走着的唐人,他原先还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要跟着其他胡人统领一样,把女人金钱抢到手。

这不,刚刚与一名穿着比较富贵的青年男子撞面,噶尔勃目露凶光,上前拽起人家的衣领,用胡语叽里呱啦地乱侃一阵,没办法让人家知道意思,见到对方惊惧的样子,噶尔勃直接在大街上把名衣冠还算整齐的男子扒得一干二净,将钱袋拿了出来,细细一数,才十来个铜板,又把人家揍一堵,嫌太少了。

郁闷的噶尔勃将钱袋丢给旁边的小跟班,心说这也太少了,琢磨这找个大户人家,抢劫一番才好,虽然圣人下了命令说不准扰民,但他也没放在心上。

四处晃荡着,噶尔勃找到了一家门墙高耸的富贾家前,让左右的胡人军士拔出弯刀,去砸门。

哐当哐当,三两下一扇装饰着青铜门环的木门就被掀开了,一群人蜂拥而入,紧接着惊声尖叫响起。

噶尔勃晃动着膀子,走了进去,与几名小跟班一起在里面游荡,见到好看的女人就绑起来抗肩上,噶尔勃觉得好东西就是要抢的。

来到一处阁楼,通过窗格子看到里面竟然有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美人,一时间yu wàng涌上心头,朝着小跟班们大喝一声,“冲啊,占了那座楼!”

一群胡人蜂拥而上,踢破阁楼门,很快就将里面藏着的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架了出来。

噶尔勃一看长得不错,让手下人在外面守着,他抓着女子去里面办正事。

闻声赶来的家主看到女儿的闺楼被占领,目眦尽裂,大喝着冲上去,却被胡人乱打滚下来。

护院见到是胡人,便不敢上去将其赶走,只能在外头扶着老主人,听着阁楼里传来悲惨的哭喊声。

老家主也一时气血不顺,胸口郁堵,倒在护院们的拥簇下,那可是他宝贵的女儿啊,就这么活生生被糟蹋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胡人带着一些战利品离开了,一名衣不遮体的女子跳下阁楼,头朝地,摔死了。

整个府宅上下痛苦失声,老家主醒来后,浑浑噩噩许久,最终集结了大批的护院,第二天朝着胡人的营地冲去,皆壮烈战死。

此事加剧了洛阳城里的动荡,处在洛阳城中的唐人百姓想要出城离开此处,奈何安禄山下令紧闭城门,根本不准任何人离开。

钱三多坐在顶楼喝着闷酒,看向正在写着书信的小二,心情老不开心了,“你说,公主啥时候能打过来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可恶了!胡人竟然欺压到别人家里去,把人家女儿给强占!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局势更加紧张咯!”

“掌柜,您也别这么说,胡人不来,咱们都好好的,活得滋润,现在胡人来了,自然不好过活了,公主那边咱们也得体谅体谅,能把潼关攻下来,已经很惊人了!”小二停下手中的笔,回答道。

“你小子不错,将来提拔提拔你!钱掌柜我啊,老咯,该找个人来顶替咯!”钱三多看向小二,这家伙原本是个流浪儿,被他捡到了,取了个小名叫剩儿,再给他自己的姓名,叫钱剩,如今学字又算账,还挺厉害的,是个不错的接班人。

小二听到钱掌柜有意栽培自己,低了低头,放下了手中的笔,凑到钱掌柜的耳边上,小声嘀咕起来。

“这样做,真的好吗?”钱三多犹豫起来,这个主意够狠的,只是现在不准出城,需要联系不良人去办理,而且还要损失自己这边的人。

“掌柜,非常之时必用非常之计,总得有人牺牲,胡人欺人太甚,不让他们尝点苦头就不知道收敛,小剩愿意去带头执行这项任务!”小二抬起头,面上愤恨之情涌现,眼中充满了决然,视死如归。

钱三多看着钱剩,心中不肯,却又觉得世道无情,最终说道,“那就和潜藏在洛阳城中的不良人商议吧,至少那个仇我们要报!你也不能出事!就是这种主意太过于激进了!”

“请允许我喊您一声大人!”小二跪下来,叩了几叩!

钱三多扶起小二,像是抱着自己儿子一般,最终拍拍了其肩膀,告诉他要好好活下来。

数日后的黑夜里,钱剩和数百名不良人翻出了城头,潜入胡人的营地里,两拨人分左右冲击,城外喊杀声响起,夜里分辨不清,胡人两营互相残杀,死伤至少达千人以上。

数天后,还有数十具胡人的尸体被悬挂在被劫掠的那户府宅门前,其中有一名就是噶尔勃,每名胡人都死状凄惨,死前必然遭受到折磨。

受重伤的小二躺在酒楼的密室中,慢慢休养着,这一次,逃出来的不良人不足五十,其余的都牺牲在了胡人的军营中。

经过这一次波动,胡人加强了军营戒备,入城的胡人也渐渐减少,城内的搜查也愈发的严密,不少江湖人士直接被抓走。

胡人在城内行凶作案的事情也收敛了不少,至少胡人知道,除非杀光整座城的人,否则再欺压鱼肉百姓就会遭到同样的反击,但他们的圣人需要百姓,大燕国也需要百姓。

钱三多端着盛着补汤的碗进入密室内,喂完汤之后,将公主的一封嘉奖信念给了钱剩听,信中既有批评也有鼓励,公主不希望用牺牲换来牺牲,能巧取,说明了他头脑也确实聪明,是值得鼓励的,心中还承诺了,潼关稳定之后,必然率军收复洛阳。

第256回 洛阳(三)

在梦里,耳边传来轰鸣之声,炸裂的火焰响起,惧怕和恐慌占据着身心。

一切都是黑色唐军的错,安庆绪躺在颠簸的马车中,从战争中逃离出来,虚浮的梦境蹦碎,坐稳身体,用手四处摸寻着水袋,无力如灰尘满布的眼眸始终黯淡无光。

突如其来的黑甲军,突如其来的战败,突如其来的火焰,这些东西将他彻底击垮,近日来得到消息,兄长已经丧命,那个兄长不要也罢,只会碍事的东西!

喝完水,驱除嘴巴里的干涩感,安庆绪掀开车帘,望着远处的高山,心绪起伏,嗟叹不已。

那护国公主也不知道是什么神人,带领着黑甲军,击败他,攻陷潼关,宛如噩梦般降临。

马车外的景色不断变幻,无主的眼神中,倒映出洛阳的城头景色,如古井不波的眼眸终于闪烁活泼的色彩,安庆绪直起身子,听到外头传来热闹的喧哗声,洛阳到了,车马也停在门口接受检验。

凭借着二王子的身份,顺利入城,城内的情况却略显萧瑟,没有多少人愿意在街道上行动,只有一些为了生计拼搏的小摊贩,闻到胡饼的味道,安庆绪喝令车夫停车,跌跌晃晃地下车,来到一个摊贩的面前,拿出一串铜钱,悉数抱起仅剩的胡饼,一边咬着一边回车位,邋遢的形象多少有些吓人。

那名摊贩确定胡人没有抢夺的意图,这才迟疑地拿起车摊上的铜板,谨慎地收起来。

安庆绪继续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一路上看着街道上的景色,吃着胡饼,直到肚子肿胀为止,来到熟悉的皇城门口,傻傻地发出笑声,像是自嘲,又像是对接下来事情发生的看透,望着守在城门边的那些乞丐,把手里的几张胡饼丢了出去。

来到御园中,安庆绪见到了父亲,亦是当今的圣人,胖嘟嘟的就像一团肥肉,高摆在木垫上,欣赏着园林中盛开的牡丹花。

“父亲,”安庆绪有气无力地问候着,拱手行礼。

“什么时候把唐人那一套用得这么顺了,为父是迫不得已才学会唐人的那一套,不然也做不到这种地步!可是你,战败了!”安禄山翻动着肥胖的身子,望向安庆绪。

安庆绪低下头,不敢多言。

但是惩罚和暴怒铺卷而来,青铜酒盏泼洒着酒液无情地砸来,打得安庆绪狼狈倒地,鲜血从额头滑落,火辣辣地感觉清晰地弥漫在他的头侧。

“废物!长安本就空虚,为何会拿不下,护国公主又是什么东西?不过一贱女尔!难不成草原的勇士还不如一个女流之辈吗?你怎么不死在外头?活着回来干什么!”

面对安禄山的暴怒,周围服侍的宫女都缓缓退下。

安庆绪干脆半坐在地上不起来了,用充血的眼睛看向父亲,半带疯癫地笑着。

“如你所愿,大哥死掉了!”

话刚出口,食案上的青花坛子飞来,正中安庆绪的脑门,纷飞的瓷屑暴躁地跳动着,空气中浓烈的酒气味再度翻滚而起。

“父亲!”安庆绪挺直了脖子,用手胡乱地抓着头上的伤口,继续说道,“黑甲军不是我们能抗衡的,他们会用火,奇怪的天火,从天而降的火”

“够了,滚,消失在我的面前!废物!唐军根本没有一合之力!”

安庆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发散乱,失望地走出御园,离开此处。

一直跟在身后的李猪儿一同离开了御园,适当地现身,从怀里拿出一块绸巾给安庆绪擦拭着额头的血水。

“二王子,接下来您想怎么办?”李猪儿小心翼翼地问道,脸上的青色脚印还没有彻底消失。

安庆绪冰冷的眼眸转向李猪儿,逐渐褪去冰冷,变得波澜不惊,继续失去光彩,“等待时机!”

李猪儿高兴地跟在安庆绪的身后,小心地伺候着,他也在等待时机。

数日后,在一家酒楼中,史思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形容憔悴的二王子,阔气地坐在对面,拿着酒坛子给这位后辈倒酒,“二王子平安无事便好,大王子就不幸了,战死沙场,可惜,可惜啊,令人哀痛!”

安庆绪抬头看向史思明,依旧沉着脸,表现出不开心的样子,“史将军,安某奉劝一句,对方不可以常规推测,要时刻注意天上!”

史思明夹一口菜,瞪着大眼睛看向二王子,心说怎么变得郁郁寡欢,他可是看着这两个小伙子长大的,“今日不论身份,咱们叔侄俩好好聊聊,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找到失败的原因很重要,不要总是拘泥于一场胜负!为将者,一定要经历得起失败!别忘了,活着就有机会扳回一城!”

安庆绪勉为其难地笑了笑,端起酒碗,敬长辈一碗,痛快地饮下去,依旧没有多言。

待安庆绪走后,史思明这才和旁边的胡人将领说道,“事情不容乐观啊!”

“将军,我看二王子失去精神,恐怕难以成就大事啊!怕是遭遇黑甲军一战,已经魂胆具丧!”博陆恭敬地说道,他是史思明的得力干将,阵前披荆斩棘,也算是劳苦功高。

史思明走到窗户口,看着洛阳的街道,心绪澎湃起伏,征服总是带来kuài gǎn,他喜欢领兵打仗,也喜欢攻城略地,更喜欢抢夺劫掠。

至于护国公主,不过是他即将打败的一块踏脚石而已,若有机会,定然擒住护国公主,令其为奴,终身服侍他。

想到这里,雄心壮志在心中搅拌着,史思明老沉的脸上露出霸气的笑容,这大唐,就是他盘中的羊腿,终有一天会被他啃食殆尽,若是能聚集一倍的军势,定然能在三天之内拿下平原,而现在洛阳已经集结了五十万大军,收复潼关只需要三十万大军便可,届时再回攻平原,一雪前耻!

“将军,听闻那些陆续逃到陕郡的军士说辞,黑甲军中确实有能征善战者,其中有一名红脸将领,挥舞双锤,就如恶鬼下凡!还有黑甲军的装备,一种冒火的武器,能够飞射百丈远,引发地动土崩!”博陆悄声将整合好的信息告诉史将军,内心感觉颇为微妙,也难怪能连下潼关。

“如今一月过去,发兵潼关也迫在眉睫,投石车造得怎么样?”史思明清楚,黑甲军的盔甲精良,但装备上就强过数倍,决胜之处不在近,而在远。

“一切都按照将军吩咐打造中,已经完成了一千辆投石车!还有一半在建造中!”博陆得意地回答道。

“嗯,到时候,给护国公主来一场石头雨!”史思明坐回席位,给博陆倒满烈酒,同举杯一饮而尽,像是在庆祝着胜利般。

第257回 洛阳(四)

五月来临,下了几场大雨,洛阳附近的花草树木焕然一新,在某处密林中,安庆绪表面上带着人打猎放缓心情,实则不然,他来此处,是为了秘密会见某人。

在大燕国,还有一名与史思明齐名的将领,名为蔡进,两人之间关系较为冷淡,彼此不相往来,但蔡进却被封为禁卫右大将军,是安禄山的舅子,在洛阳统领着十五万军队,护卫着圣人的安全。

在一片野坡上,安庆绪裹着大披风,见到了油面方脸的蔡进。

“蔡叔叔,许久不见,你又长胖了!”安庆绪拱手而站,半开玩笑地说道。

蔡进走过后,看着安庆绪结痂的头顶,心痛不已,上前抱住了侄子的肩膀,“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陛下又发脾气了?”

“是啊,父亲就知道安逸享受,全然不顾战事的情况,现在潼关失守,大哥战死了,我实在恨无能啊!”安庆绪酸着鼻子一框泪,双手托着蔡进,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大燕才建国不足数月,若是父亲无任何进取之心,我等必亡,护国公主所率领的黑甲军不可小觑,特别是那些奇异的兵器,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蔡进听到这个消息也惊讶起来,若是兵器精良,那确实不可力敌,必须想到对应之策才行,最近圣人总是喜于行乐,不理朝政,也不制止胡人在洛阳为非作歹,更激起了民愤,引发了数场事故。

对于侄子的诉苦,蔡进认为他是对的,想当年妹妹嫁给安禄山,就没少受气,最终蔡进的妹妹就这样郁郁故去,实在是他心头的一块病梗。

既然如此,侄子肯定是有想法的,蔡进觉得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侄子,你说,你想怎么办,这洛阳恐怕是守不住了!”

“蔡叔叔,侄子希望能举事,让父亲退位让贤,我要重振朝纲,再编新军,击溃护国公主,把长安夺回来!”安庆绪满目激动的色彩,倒映着有些为难的蔡进脸庞,袖子里的短匕缓缓褪到手上。

蔡进思前想后,神色变幻不一,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视线从别处转到侄子的眼睛上,“此事不可张扬,若要逼得陛下退位给你,那必须等史将军出征才行,若非如此,恐怕会遭到极力反对,一旦内斗,就会内耗,反而便宜了那护国公主!”

安庆绪闻言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将袖中藏着bi shou收了回去,诚恳无比的带泪而言,“只要举事能成,侄子一切听凭叔叔的计划!”

蔡进开怀大笑,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时也命也,也罢,辅助一头胖猪,还不如辅助他的亲侄子,至少比那暴怒无常的圣人要好上数十倍!

“好,你我叔侄同心,必然成就一番大事业!回去后从长计议,我们一同开创大燕的新辉煌!那整日在皇宫之中饮酒作乐的家伙已经不足为王了!”蔡进拍着侄子的肩膀,满脸期待的神色,看着安庆绪,就像是看到曾经妹妹的模样一般。

喜迎客的酒楼中,钱三多正在密室里整理着手中的书信,这次要告诉公主,洛阳将会有三十万大军朝着潼关进发,胡人在大肆地砍伐树木,从史思明那里得到的情报,很可能是在造投石机,需要公主提前准备。

而且对方似乎已经摸清楚黑甲军的装备情况,所以才会建造远距离攻击武器,若是这样,定然会对黑甲军造成一定的威胁,毕竟黑甲军就是靠轰天炮来与对方拉开战争的距离。

“钱掌柜!”钱剩醒来,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向橘黄灯笼光芒下的钱三多,询问道,“莫非又有什么情况发生?”

钱三多看向店小二钱剩,目光深邃,“有些麻烦!你还是躺着休息吧,身上的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不必担心,可以下床行走!”钱剩试着站起来,在钱三多面前走了走,表示身体已经无碍。

钱三多又检查一遍,确定伤已经无碍,这才把刚得到的消息叙述出来。

“二王子安庆绪没有死,还活着回到洛阳了,这是在城门附近徘徊的不良人报来的消息,而且,他和蔡进有过秘密会面,最近常常同游于洛阳的青山寺!”

钱剩并没有觉得不妥,为什么钱掌柜非要说这件事,这安庆绪本来就是蔡进的侄子,两人关系较好也不是问题,同游青山寺,秘密会面。

飞快地转动着脑袋,钱剩似乎是懂了,难不成,“这安庆绪和蔡进,叔侄俩有意zào fǎn?”

钱剩睁大着眼睛,一拍巴掌,哈哈地笑起来,“这反贼贼一窝,他们家里斗,咱们有好戏看了!”

“嗯,孺子可教!”钱三多点头赞言,没白让这个小子当小二听消息,手中的笔也继续开写,把这些消息转化成暗文在发送给公主。

钱剩站在原地想着,越想越觉得这期间有阴谋可以操纵,“掌柜的,咱不能就光看戏啊,也得浇点油,让火烧得更旺才行!”

“烧得更旺?怎么烧?”钱三多停笔问道,心中也在琢磨,胡人内斗肯定是有益于公主和黑甲军的,若是一个组织不能团结,那接下来定然是毁灭。

“掌柜,你想啊,公主那边为什么迟迟不从潼关发兵?肯定是准备不充足,洛阳这边城外几千里都是胡人的营地,五十万军队啊,他们把所有的力量都集结在一起,就是为了对付公主,因此,咱们不如将二王子和蔡进密谋的事情散播出去,定然可以延缓他们出兵,给公主争取时间,若是造势得当”钱剩狡诈地说道,贼兮兮地笑起来。

钱三多张着嘴十分的惊讶,不断地用手指点动着桌上的信纸,“那他们鹬蚌相争!内耗!”

“没错,公主得利!”钱剩脸上大放异彩,连忙询问道,“咱们洛阳可以调动起来的不良人还剩多少?”

“不多了,不超过一百个,有几处不重要的作坊被胡人端了,连根须都没留下!”钱三多闻言神色有些黯淡,洛阳的不良人撤走了,留下来的也不多,上次行动就死了几百名,现在能用的人也就剩这么点。

“也够了,晚上去城门口贴告示,将消息散播出去,这样便能离间他们!”钱剩解开身上的绷带,露出结痂的伤口,他并不觉得牺牲了那么多人不值得,毕竟目的已经达到了,有些时候还是要不择手段。

没过多久,洛阳再度一片动荡,街道上警戒,没有敢出门,气氛一度紧张,就连胡人的军营也剑拔弩张,朝堂上,蔡进和史思明对峙着。

最终,没有发生liu xiě shi jiàn,不过蔡进主动请愿和史将军一同征讨潼关,让陛下亲自掌握洛阳的兵权,证明他不会zào fǎn。

尽管如此,猜忌和不信任依旧在所有的胡人将领心中弥漫,就像是天边挂着的乌云,久久挥之不去。

第258回 内斗

沿着黄河分向渭水的河道,胡人的军旅队伍就像一排外出搬运食物的蚂蚁大军,拥拥挤挤地向着陕郡的方向出发。

在军伍中间,两名大将骑马前行,左右旗帜随风飘扬,始终发出躁动的吧嗒吧嗒地抽打声。

“护国公主也算是有先见之名,懂得固守潼关,闭关不出,若是换上一个头脑不清晰,只知道上阵冲锋,好大喜功的领军者,此刻早已经兵临城下了!”史思明迎着五月的大风说道,天色渐渐变得炎热起来,不过还没到那种无法忍受的地步,与还未消退的清凉搅拌在一起,适合行军出征。

蔡进骑着战马,穿着明光铠,胸前的护心镜闪闪发光,淡银色的头盔在阳光下反射曲折的光芒,这样的头盔和他的老方脸相当匹配,语气颇为酸刺,“听说史将军围平原,三月未能克下,身为大将,老夫颇为脸红!”

史思明咬动着牙齿,两腮的肌肉鼓动着,“本来攻陷大唐轻而易举,长安占地千万顷,拿下长安,才算是zào fǎn胜利,若非不能攻下长安,攻破大唐的都城,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护国公主的横空出世,导致我们损失了三十万的胡人勇士,就算抓那些唐人去充兵,也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

“护国公主又如何,不过泛泛之辈,如今你我同率大军进攻潼关,拿下对方还不是稀松平常!”蔡进板着方脸,装作看不见史思明的面容,趾高气昂地说道。

史思明别开目光,看向前方,这次出征,蔡进带了十万军队,而他带了二十万,各自留下十万在洛阳保护圣人,若非街坊流言蔡进和二王子蓄意谋反,恐怕也不会这么晚出征,更不会让人分化他统兵的权力。

他是安禄山的兄弟,同生共死过,而眼前的这位又是安禄山的姐夫,算是大燕国舅。史思明并不对付此人,或者说他那习惯了草原野莽的生活与这位出生世家大族的家伙格格不入。

按捺住拔刀的冲动,在马蹄声和步伐声中打破两人的沉默,“蔡将军,不管如何,我倒是希望你能挽回二王子的颜面,毕竟你是他的叔伯!”

“哼,用不着你个马背夫教训我,老夫书读千篇,通晓大义,既然事一主,那就不会行不义之事,哪像你们,拉着我们蔡家zào fǎn!”蔡进毫不犹豫吝啬地讽刺道,胡子在风中得意地飘扬着。

史思明怒喷出一个‘你’字,转过头,脸上因为愤怒近乎扭曲,眼中也散发出平时的凶光,咬着牙齿,磨了起来,心中愤骂,此人现在就像一只苍蝇一样,越是驱赶越让他心中恶心。

看来蔡家谋反一事确之凿凿,消息走漏导致他们不得不妥协,也是因为洛阳有他史思明。统兵打仗二十多年,史思明自认为可比哥舒翰、高仙芝这样的悍将,这样一个没有半点功名的蔡进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寻思着找个机会灭了这个蔡进,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从天而降的火焰。

心中默念护国公主的名字,史思明不再争辩,挥动着马鞭,朝着前方驰马而去。

夜晚降临,史思明和四名得力的将领一同吃饭,在大营中,聊着陕郡的情况,如今陕郡,只有万人驻守,只是军士大部分是吓破了胆的战败之徒。

想到这里,史思明拿着羊腿走出大营,看向驻扎在军营左边的蔡进所部,对着同样走出营帐外的将领说道,“夜晚多加强戒备,特别是注意蔡进他们的动向!”

“是!”跟在旁边的将领举着羊腿回应,其实将军不说,他也会这么做,万一蔡进突然倒戈,那损失的就是他们了,这些事情不得不防。

在洛阳城外,安庆绪与数名黑衣人一同潜入蔡明所部的军营中。

某座偏僻的营帐中,灯火悄然升起,安庆绪看到了蔡明,蔡叔伯的儿子,也是他的族兄。

“父亲说,要我辅助王子成就大事!”蔡明兴冲冲地坐到灯光下,和对面的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同样坐下,把笼罩着脸的黑布揭去,露出一张破了额头的脸,正是安庆绪本人,“蔡兄,你我也算是发小,自然信得过你,父亲待我如弃子,可有可无,我心中有恨,定然不能放过他!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导致蔡叔伯遭到怀疑,我也收到了鞭罚!”

安庆绪把手臂处的衣服扯开,露出鲜红一片的伤口,“这只是一部分,我整个胸膛和背部都有父亲鞭挞过的痕迹!”

蔡明看向安庆绪,这位现在的王子,曾经的兄弟,打抱不平之下,用充满安慰的语气说道,“放心,为兄一定会帮你,不知道堂弟何时起事?”

安庆绪不动声色地将袖子从新卷回来,不可否置地在心中掀起一阵狂喜的巨浪,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蔡明,“算算史将军出征已经过了六天,等到五月二十子夜,我们便动手!只不过!”

说到‘只不过’时,安庆绪低垂下了眼帘,做出了短暂性的停顿。

“只不过什么?”蔡明靠近了一些,侧起耳朵倾听。

安庆绪抬起眼帘,一抹阴鸷闪过,“听说史思明将博陆留下来镇守那十万大军,可谓予以重任,此人必除!明天可以设下鸿门宴,请他到喜迎客酒楼吃饭,就说摒弃前嫌,彼此和睦才是大道,等到他们群龙无首自乱阵脚,便可将城外大军尽数缴械,”

安庆绪说完,一阵夜风吹来,把桌案上烛火熄灭,突然而来的黑暗让蔡明后背一阵冰凉,不知何时身上已经留下了不少冷汗。

第二日,博陆受到蔡明的诚心邀请,来到了喜迎客酒楼中,与蔡明推杯换盏,彼此尽释前嫌,一切都在安庆绪的计划之中,没有任何的疏漏。

博陆也不会想到那么多,他则是欢喜地敬酒饮酒,能尽释前嫌,自然再好不过。

酒过三巡,博陆已经醉倒了,蔡明也醉倒了,两人皆倒在榻上休息,这时候,安庆绪缓缓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乌光闪闪的长剑,手起刀落,如斩麻一般,锋利无比,就这样了结掉博陆的生机。

举着乌黑光泽的长剑,安庆绪赞叹黑甲军的东西果然好用。

数日后,城外,风云变幻,失去主帅的胡人军营遭到另一拨胡人军旅的合围,很快就有战事发生,不过只是小范围冲突,安庆绪趁机将二十万大军紧握手中,他接下来要前往皇宫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第259回 内和

起风了,摆动的红色袖口因为染上霞光而鲜艳,武月绫站在潼关高耸的城墙上,欣赏着夕阳坠落时的美丽,残缺而遗憾,却又充满着美好,此时夕阳带给她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城头的阶梯处,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出现,正是忙碌的杜甫,这个时候,在府宅中找不到公主,那肯定能在城头看到。

望见那道熟悉的红色身影,杜甫两步并做一步,跑到两丈处,再一步并做两步,不失风度礼貌地走了过来,调整呼吸之后徐徐开口。

“公主,最新的消息送到了!”

武月绫转过身,城头的夜风有些微冷,吹得她的红色衣服如树影般摇曳,接过杜甫手中的书信,打开看了看,“洛阳的风也很大啊!”

杜甫闻言向着楚儿看了一眼,再笑了笑,“确实如此,看来他们并非铁板一块,乱臣贼子只会互相诛伐!”

信中内容为喜迎客酒楼的消息,安庆绪因为遭受到其父鞭打,无法忍受,怀恨在心,联合了蔡明,也就是蔡进的儿子,发动了duo quán之战,史思明才发兵潼关,刚到陕郡,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将事情告知史思明,不知道他是战还是不战,到时候便是进退两难的地步了。

“召开会议吧!”武月绫并没有欣喜过头,第一件事情是召开会议。

丰盛的晚餐过后,武月绫在府宅的议事大堂中与众多将领进行了会议。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武月绫将目光从嘴巴还油光光的纪骁脸上移到站在末端的左之书,卖起了关子,见到陆风和顾仁义依旧在站在一起,感叹两哥们的情义还不错,保持着标准式的开头,继而问道,“你们想听那个?”

“公主还是说好消息吧!”纪骁抹了一把嘴巴,闹哄哄地说道。

顾仁义带着调皮的微笑,充满自信的向着众人说道,“先讲好消息,再讲坏消息!我也赞同!”

武月绫本来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在上顾仁义这样轻松的语调,刚进来沉闷的气氛也消散了,见到大家都露出了笑容,继而道,“好消息,便是胡人内斗了,大燕国刚开国没几个月就遭到大王子篡位!”

听到公主说完后,其他门都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互相瞧着,只有杜甫镇定自若,顺带用着打探的微笑巡视着周围。

“没想到胡人竟然内斗,实在太好了,这样我们又多了一分胜算!”一直严肃着脸的左之书也高兴起来,带着鼓励的语调重重道,对于胡人,他早就没有好感了。

“左兄说得对,下面这一仗,咱们肯定又能赢!”顾仁义迎合着左之书的话,用着足够的信心说道。

武月绫继续说道,“接下来面对的是三十万大军,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但数量确实是我们黑甲军的两倍!长安不能调来增援,他们必须驻守长安城!这是坏消息!”

纪骁见状,也来了兴致,管他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公主,不怕,俺这次要把那史思明给锤了!你们别拦着俺,公主啊,接下来一仗俺要当先锋!”

武月绫看向纪骁,这家伙块头大,尽管看上去傻傻的,实际上心并不傻,战场之上反而游刃有余,“可以,不过要听从调遣!”

“是!俺保证不会让公主失望!”纪骁挺直胸膛,学了一个不熟练也不正规的敬礼姿势,引得全堂大笑,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那就好,不过还是需要分配计划和任务!”武月绫笑着说道,把地图卷一推,分展在桌子上,将绳索下拉,把灯笼拉升,把四周照得更广阔一些。

“这么说来,敌人会从这边的丘陵山地攻来,那里潮湿不适宜驻营,容易受到袭击!”懂得布局的军师立刻这样说道,同时目光在地图上急速地游走,相当的熟练。

潼关附近,东面不适合驻军修整,北面靠着一座小山脉,倒是适合驻扎营地进行休整,只不过公主远见卓识,老早就修筑了山寨,若是敢驻扎在北面,必然遭受到两面袭击,若是他们攻袭山寨,那么就要分散兵力,不管如何都要防着两边才行!

而且山寨寨墙高耸,五月天气虽然转热,但依旧是比较湿润,筑起的土木墙也不容易被攻破。

潼关南边是险峻的山岭,奇袭都不太可能,而且视野全部暴露在潼关之下,这是下下策。

唯一最划算也是最不划算,最冒险也是最适合的就是北面的荒原,若是不怕长安开来军队,或者不在乎北面潜伏着军旅的话,对方绕道攻袭潼关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史思明素来谨慎用兵,从来不敢涉险,现在只有一个可能,“根据周围的地形,史思明只有一种可能是明智的,在山地外的山谷间驻扎修整再急行军速攻潼关!”

杜甫说完,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陆子季看着地图,虽然没有反驳杜甫的话,但他却有不同的想法,“若是我用兵,定然会在杜军师所说的地方驻扎营地!”

“哦?”武月绫闻言眉头一挑,其实这种可能是她和杜甫商议出来的,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陆子季所言,只是史思明敢在山地丘陵驻扎,那就要遭受到她的奇袭,只要在南边山谷出一支奇兵,便可以对他们造成巨大的损失。

陆风平淡地笑了笑,手指着潼关东面的四个山岔口,“这里是山地的重要分岔口,其中南面的这个小谷口特别的重要,它不仅是山地的分岔口,更是一处占据这里的重要进兵点!制衡住这里,就可以稳稳地在山林中驻兵,五月天多雨气候湿润,不惧火攻!放火焚山亦是无用!火炮距离也够不到,一旦僵持下来,对他们是有利的!”

杜甫点点头,陆风的话也有道理,史思明要能发现这一点并加以利用,必然对潼关造成大威胁,“不能让他们立住脚跟,不然三千架投石车够咱们喝上几壶了!”

“其实我也考虑过那个方面,”武月绫突然说道,心中对陆风颇为赞扬,能够发现所有人的疏忽点,“我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多埋雷,将这片山林变成雷区!看他敢在雷池上睡觉吗!”

“哦!”杜甫幡然醒悟,摇头失笑,“公主你让杜某多去制造一些土雷就是这个原因!”

武月绫点点头,然后将埋雷的任务分配下去,等明天就是埋雷,并且做好埋雷的标记,方便将来挖出来。

至于守城,也制定轮换的班次和人员,只需要静静等待敌军到来即可!

第260回 勾心斗角

在山林里,左之书徒步跋涉着,环顾四周的山岭,这里是接下来的战场,也是他们的主场。

公主之所有留在潼关,恐怕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主场优势。左之书穿着乌黑发亮的盔甲行走在队伍前列,腰间的长剑晃荡着,手上搂着一个土罐子,里面塞满着的是烈性黑huo yào和一些铁皮碎片,简单来说,这就是一踩必死的破片地雷,甚至连痛苦都不会留给敌人。

他对huo yào的理解,是从公主那里学到的,距离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年,那一天公主开始授课,一开始以为是道士的方术,能够祈风唤雨,当他见识到公主用这么一团细小的黑色粉末将一块石头炸裂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比仙术还要厉害的力量,纯物质的力量!

它是一种配方,一种会冒火的配方,神奇的配方。

左之书每次配完huo yào之后都会这样想到,抱着土坛子,放到旁边,和周围的军士一起挖坑埋陷阱,只要踩上去,就会触动里面安置的小引信,燧石和huo yào相互摩擦并点燃一股火花,由小火花造成大火花,随后就是缤纷绚丽的一幕,火焰从地底冒出,把敌人炸飞。

忙碌了整整三天,黑甲军撤回潼关,左之书也向公主报告任务已经完成。

而在陕郡百里外,史思明和蔡进已经出发,只不过军队分两列而走,彼此都戒备着对方。

史思明并不知道洛阳发生事变,他留下博陆在洛阳主持各种事宜,他最信任的部下。

在马背上,迎着不算炙热的太阳光,史思明脑海中始终倒映着从陕郡胡人口中听闻到的各种不幸消息。

比如,洪流一般坚不可摧的黑色军士,就像是万马奔腾,根本不可阻挡,其中就有在终南山体验到恐怖的黑色洪流碾压的胡人军士,他们现在没有了胆气,根本不敢再往潼关一步,若非离开了军队就活不下来,史思明完全可以断定,他们一定会逃离这里,去往别的地方。

还有,轰鸣如打雷的声音响起时,天空会有火球飘来,然后把整个军阵炸裂,将军士们连着土地一起点燃,烧成灰烬。

史思明想起了二王子所说的,时刻注意天上的火焰,对于黑甲军,由最开始的轻视,到现在的重视,或者说,本能地畏惧,这样的黑色洪流根本不可能战胜,引动天雷,召唤天火,宛如仙术军队一般。

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他也整理出来了,首先,称呼这只军队为黑甲军,不如给他一个更加准确的称呼,黑甲红旗军。

步兵的基本战术,盾牌攻坚,刀斧手于中间穿chā jin攻,这一点是他们胡人所不足的地方,本来黑色的盔甲就已经很坚硬了,加上盾牌推进,几乎难以攻破,更要命的是弓箭手在盾兵的中后位置,方便对前方速射。

史思明感到有些疲惫,但作为将领,他还是有足够的体力继续前行,以前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的原因吧,拿起腰间的水袋,大口灌了几下,他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继续开始思考,刚才是黑甲红旗军的步兵作战方式,那么,其中最让他在意的便是骑兵的冲锋,按照生存下来的军士自述,唐军的骑兵皆身着乌黑的盔甲,就lián zhàn马也同样如此,还有一种半截式的大刀,而轻骑兵,一律采用射程能够和弓箭媲美的gong nu,发射出来的是短箭,这些黑甲军士个个都是神射手,射得很准。

另外还有一种他们没有接触过的,也是释放天火的军阵,史思明啧了啧嘴巴,神秘的军阵,很可能是黑甲军的底棋,他们往往藏在阵型的最后方,甚至还有其他黑甲军士保护。

史思明明白,赢得胜利的关键在就那部分神秘的军阵。对于那部分军阵,他要做出两种设想,一种是能在城墙上使用,另一种是不能,只能在平地使用。

不管如何,攻下潼关,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管那种仙术武器能达到何种程度,始终是一种远距离的作战,他准备了三千架投石车,只要组成死士,搭好云梯,就能潼关的守军遭到严重的损失,为将多年,他可不会在乎军士阵亡的多与少,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勒转马头来到蔡进的军队中,找到了蔡进,见到这个方脸将领,史思明始终愉快不起来,不过为了接下来的战争,他还是想利用对方。

“蔡将军!”史思明骑着战马,与之并驾齐驱。

蔡进冷冷地看一眼史思明,方脸上的小眼睛始终暴露着排斥感,不过也是一闪而逝,用熟练的圆滑语气说道,“史将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里是行军队列,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史思明也是明白人,彼此不对付,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用着粗犷的声带喊话,“我这不是有事来商量吗?再过几日就要到潼关东面的那片山林了!我部带着三千架投石机,无法急速行军!需要蔡将军去把住几个重要的山岔口,那可是重要的奇袭之地,很容易出差错!”

“哦?”蔡进将信将疑起来,嘴巴里发出重重的疑惑,同时看向周围的将领,以求征询到意见。

这时候,蔡进的小心腹高可达勒马上前,没有差别地向着两位将领拱手,“属下看过潼关周围的地图,确实如此,若要在那里扎营,必须把守住那四处岔口,若是无兵将镇守,敌人很可能从那里进行奇袭!”

蔡进看着高可达,示意他下去,既然史思明没有说谎,但也不排除对方让他去试路的可能性,不过碍于同为一国之将的脸面,便答应了这个请求,让他所部行走在军阵最前方,届时只管这四处岔口便好。

史思明与蔡进约定好之后,冷着脸回去了,这一仗,恐怕是指望不上这个皇亲了,对于蔡进的偏见,更加激烈了,史思明觉得,攻下潼关还要跟这个家伙分一杯羹,实在是让此人白白坐收渔翁之利。

心中狠了狠,史思明握紧腰间的弯刀,一有机会,便要亲手将蔡进的脑袋割下来。

第261回 长安城和岭南

沙尘漫卷,一队又一队人在阳光下奔跑训练,长安城外,黑色军营内,生气勃勃。

白胜背负着一根实心木桩,挥汗如雨,向着长安城口的奔跑着,正在与人较量,这位年近四十的大汉本就是水中好手,体力也相当出色,最近与西瓜村的林刚相识,恨不能同生一母。

两人较量一番,武艺上林刚不如白胜,可这种体力的较量,白胜就有些不如林刚。

“小子,这一次,我要赢了!”白胜背负着实心的木桩,朝着长安的启夏门冲去,速度快出林刚三步。

林刚保持着匀速,并不着急,而是说道,“白大哥在水中速度小弟不如,但这旱地上,小弟的速度可不是吹的!”

两人互不相让,白胜加快速度,他认为这几日的训练,奔跑的速度已经超过平时,差不多和林刚持平,现在领先三步,自然可以胜过对方。

林刚看着白胜加快了步伐,面上轻笑,脚踏地,沉声起,一跃五步,直接超过了白胜。

白胜看在眼里,这简直不可思议,随之借力同样一跃,却赶不上对方,他瞬间察觉到不对劲,是脚力的问题。

白胜当了十几年的水鬼,在水中来去自如,而此人生在大山之中,脚力自然更胜他一筹,到达城门口,气喘吁吁的白胜对着林刚伸出大拇指,“林兄脚力这方面果然很强!”

林刚哈哈一笑,将木桩放下,谦虚道,“白大哥,日后小弟武艺上还需要多多指点啊!”

两人寒暄后,你一言我一言朝着城外大营行去。

对于林刚来说,这里可是寻觅另一半的好去处,尽管和娘子军的首领黄静有些冲突,但之后也没有太多的间隙,共同在黑甲军内部进行训练。

大营中间,杵立着各种木制的单双杠,还有一个蹴鞠的场地,蹴鞠不是击鞠,相对于击鞠来说,蹴鞠很方便,林刚和白胜两人也喜欢玩这个游戏,用脚踢球,在黑甲军中蹴鞠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足球运动。

林刚认为公主发明的这个叫法很有意思,来到足球场地,数名女子穿着简洁的衣服,上半身是短衫,下半身是那种连起来的半截裤子,只要一眼,就能清楚地分辨出那个女子的身材最好,林刚和不少同村之人经常来这里消遣,他们也没钱去城里的青楼瞎逛,只能在这里饱饱眼福。

这些女子都是黄静所部的娘子军,在黑甲军中的地位还不错,也很特殊,因为全部都是女子组成,她们的统领者黄静一直希望能够带着她们上战场,李白却不同意,林刚也知道,李白不同意就等于公主不同意,对于娘子军,林刚认为公主更希望她们能在军营中学会一些基础的医疗手段,好去救治那些上阵受伤的军士。

“林兄,你看那边!”白胜拍了拍林刚的肩膀。

林刚顺着白胜的指示,看向足球场地的另外一边,视线里见到了三名气质不一的女子。

其中一名身形高挑,是三人中最高的一位,身着黑色的盔甲,他听过这位女子的声音,一口川蜀音,和李白聊得来,悄悄打听过,叫安佳心,一身本领也很强,还公主麾下的大将,黑甲军炮兵部队的将军。

林刚想到这里,露出一抹苦笑,公主这里,人才济济,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比的,更不能比。

除了嘴唇比较刻薄的黄静,河东七侠之首外,另外一名也了不得,皮肤微黄,身形笔直,始终头戴斗笠,除去斗笠亦有侠女英姿,听不良人的首领说过,她是长安侯家镖局的候三娘,常年在江湖行走,如今也加入了黑甲军的阵营。

此时,侯三娘正在和黄静比武,两女出招各有特色。

侯三娘一攻一守,快慢有序,下盘贴步始终没有丝毫紊乱,反观黄静,以攻代守,快速无比,而步伐也毫无顺序可寻,略看有些杂乱。

看得正觉有意思时,身后响起了数个脚步声,林刚未回头就闻到了一股股香风。

“这不是襄郡的小龙王吗?”

说话的正是阿香,腰间始终别着两把短刀,带着一群女子缓步走来,浅笑嫣然地说道。

白胜立刻回身拱手行礼,“原来是阿香、阿雪、阿丽、燕飞几位姑娘!”

“姑娘可不敢当!除了阿雪、阿丽,我和阿香都是老娘了!”陈燕飞阔步走来,略带些玩笑意味说道,言语微有些泼辣。

“有幸见过几位!”林刚目不斜视,拱手时低头看地。

陈燕飞走过,用些许赞扬的口吻,向着林刚点头,“你小子还算不错!”

随后数人聚集在一起,开始今天的训练。

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李白抛飞了手中的黑鹰,这是传往岭南的书信。

岭南,端州,黑侠府中。

一直戴着黑色面具的药子昂召集了岭南黑侠十六堂的堂主,包括即将接替他的吴涛,一同在这里开始了会议。

坐在高位上的药子昂与平常不太一样,虽然始终保持着沉寂,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和肩头的重担。

站起来,黑色的披风在香炉前摇晃着,作为黑侠,他体会到了很多体会不到的东西,这是公主的恩赐,也正如公主所说的,面具戴久,也会摘不下来,他确实难以割舍,但,人人都可以带上岭南黑侠的面具,这已经不是他一人之物。

药子昂走到台下,看向这十六名的堂主,灶中炭和飞鱼,依旧分别列于左右两侧。

“有些事情,也该坦白了!”

药子昂的声音在大堂中缓缓传出,震响在每位堂主的耳朵边,随着一声金属碰撞桌面的声音响起,黑侠的面具被平放在桌子上,一张疲倦而舒畅的书生脸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黑侠”

最为震惊的还是江城子,他是黑侠理念中最为崇拜的一个,在岭南,黑侠的存在已经超过了圣人,黑侠既是正义,黑侠既是秩序,这十年间,偏远的岭南之地成为了最富庶的地方,也是最安详和平的地方。

大堂中一片吵杂,所有人都不懂黑侠此刻究竟是什么意思,有的人目光闪烁,可能察觉到黑侠准备让位。

“黑侠!江城子不懂!为何要摘下面具?”

这十年,他把一切都奉献给了正确的事情,全力辅佐黑侠,帮助岭南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今天,一直充满神秘的黑侠摘下了属于他的面具,同时也把他的信念打烂了。

“这一天始终会来到的,我也该回到公主身边去,这么多年,我渐渐被这副面具侵蚀,很难摘下来,不过人生如戏,黑侠是谁不重要,谁是黑侠才重要!”药子昂说完抬步回到主位上,看向堂下众人,高声宣布道,“我要带领十万岭南军,前往长安助公主!”

“为什么要回到公主身边,黑侠带领着大家在岭南一样可以守护百姓,守护天下,甚至可以自立为王!”坐在末尾的那名江湖人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他入黑侠盟并不久。

药子昂习惯性地居高临下俯视陈峰,闭上眼,许久后淡淡地开口道,“因为黑侠这条路,是公主给我准备的!”

第262回 山火

十五年前,还是一个卖草鞋的高可达在范阳附近的易州辛苦经营,机缘巧合下于路边为蔡进擦鞋扫路,因此得到了蔡刺史的赏识,进而成为其身边的下人。

得知妹婿安禄山有意zào fǎn,蔡进因此事也郁郁而闷,不知如何是好。

高可达见到蔡刺史整日沉闷,经常唉声叹息,数次安抚蔡进,对于安禄山的zào fǎn一事,他提出了几点很重要的建议。

若不能除之,便助之,这时候在易州招兵买马,定可成就一番事业,这便有了蔡进二十万军队的开始,之后一路横征暴战,下城池无数,俘虏者皆充兵,构成了一半胡人一半唐人的军伍。

在zào fǎn中,蔡进也立下一些功劳,不过全部靠高可达一人出谋划策,才成就大燕开国功臣,成为大将军。

高可达作为蔡进部的先锋,率领着五万军士,开进潼关东面的山岭内。

五月末的天气,温热之间带着一些潮湿粘人,高可达骑着战马在山林中缓缓前行,亦感觉身体的汗液粘稠,时不时奇痒无比。

跳下战马,高可达望着四周的茂林,充满雨水洗刷光泽的叶子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让他也提不起劲来,虽说这里很可能遭受到黑甲军的埋伏,但前方的斥候应该早就发现了。

“真不希望这个时候再下雨,”高可达忧愁着阴沉地天空,这种近水又低洼的山地,实在不适合大军驻营,只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不仅食物会发霉,恐怕军士们也会发霉,甚至还会得上热病。

远处的山体间传来震响,就像阴暗的天空刮下一道雷霆,让人焦躁不安。

高可达攀爬上树顶,搭着凉棚眺望着,看不清所以然,他只知道,发出怪异震响的地方,正是斥候们探路的方向。

“全军向前急行!”高可达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吸进嘴巴却梗在喉咙,不能上不能下,让他在这样粘湿的环境下愈发的焦躁。

很快,五万军士朝前行进,步旅在前,战骑在后,gong nu手在中间,躺过了山岭间的低谷,行到了另一座山头。

高可达再跳下战马,踩动着套着脚的皮靴,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跟着报告的军士来到一处泥土掀飞的地方,四五匹马横尸在旁,军士也没有一个活着的,更没有一个是肢体完整的。

看着血腥的画面,高可达忍住了腹部位置不舒适的冲动,冷冷地观察着周围,一个大坑,凭空震响,莫名其妙地产生,太不可思议了。

抬头看向天空,高可达得到过史将军的提示,那是作为友军的提示,注意天空,始终记得注意天空,因为天上会下火,如果看到天上下火,那就立刻撤离火焰袭击的地方。

“来人,将这些军士尸体收拾掩埋,战死的马就赏给你们吃了!”

但此刻天空沉甸甸地,并没有火焰出现,高可达安心地发出命令,尽管有赏赐,可是自己的部下不见得有多开心,甚至见到离奇死亡的画面而忧心忡忡,下一个会不会是他们。

高可达还未抬出脚步,一声贴耳的震响在旁侧发生,土石纷飞,让他踩着脚下的烂叶子一滑,摔出一丈远。

周围的军士同样如此,靠得最近的已经被zhà yào粉碎,较远的耳鼻震出鲜血,在地上哀嚎,很快就没了声息。

高可达在部下的搀扶下站起来,抖落肩头衣甲上的泥巴,望向bào zhà声发出的方向,惊悚感由心中触发弥漫了整个瞳孔,散落的肢体暂且不说,光光是那些眼鼻流着血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军士就让他失去了为将者的镇定,急忙抬头看天,试图在阴沉中寻觅到一道天火,并希望以此作为安慰。

“这是天火造成的吧”高可达盯着天空望了许久,喃喃自语道,可是天空除了阴沉得滴水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更别说从天而降的火焰。

“来人,拿酒来!”

高可达大喝一声,在寂静的山岭间传响,在每一位军士的耳边传动,很快就有酒坛子拿来了。

举起酒坛子,猛烈地喝数口,解开了心中的恐惧,也将身体上的那股粘稠感冲散,再让军士抬许多酒来,只要敢往前冲锋者,赏钱一串,肉十块。

很快,就有不怕死的胡人喝酒壮胆,带队朝着前方行进,高可达跟在后头观望着。

只见一名军士刚走上一处烂叶铺满的区域,地面突然崩裂开来,一道闪耀的火光出现又消失,炸响在耳边惊起一阵怒涛,让高可达差点仰面翻倒。

定睛朝着bào zhà的方向看去,依旧是血流成河的样子,高可达确定了,天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而是从地底下钻出来。

随着体验数次bào zhà,高可达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他也发现,行走在陡峭山体上的军士完好无损,只有走在较为平坦或者看上去松软的地方却经常引起地火。

地面有古怪,高可达让军士去挖掘那些比较平坦的地面,却很快引起了一阵爆鸣,无数的军士被炸死。

试过几次后,高可达发现挖掘没有用,bào zhà过的地方掘地三尺也没有任何发现,唯有死去的军士身上会存留一些棱角尖锐的铁皮,像是生生扎进去一样,他不知道这就是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反正这些踩到地火的军士必死无疑。

再让战马前行,以此来试路,人跟在后头前进,依旧会引发天雷从地面炸响,撼动山体,马走过的地方安然无恙,人走过,还是会有几率bào zhà出地火。

这让高可达痛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行军速度大打折扣,一天行进不过三座山头,呆着潮湿又茂密的山林里,整个人就像一团树脂,柔软黏糊,使不出多大的力气,更没有多少劲力。

夜晚降临,高可达既要防备偷袭,又要找到驻扎营地的地方,顿时怨火四起,进不能进,退亦不能退,他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黑甲军的恶意。

第二天,呆在原地没有行进的军队窝在山林间,在沉闷潮湿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大雾中,万数军队中,不少人染上了疾病,还有的水土不服,一时间,军队中怨声载道。

直到史思明大部队到达后情况才有所缓解。

第263回 天时

阴沉到滴水的天空始终俯视着大地,看似有雨水将要降临,却偏偏刮起一阵不属于五月末梢的冷风,将山林间的军旗吹得嗖嗖作响。

史思明和蔡进两人听完高可达的报告之后,都秉持着怀疑的态度,实在太不现实了,只要往前行进,就会遇到地火,翻过三座三头,已经损失了二千多人,还有战马千匹。

史思明望向乌云翻滚的天空,此时已经不适合前进,只能就地扎营。

一道道命令下达,三十万人的军旅在山野里开始砍树搭建营地,时不时有触动地火的胡人四分五裂,踩中撼地雷而亡。

史思明看在眼里,又想不出对策,不管是什么法子,高可达已经用过了。

护国公主还真有些神通,光光是潼关东面他都没办法越火池半步,突然有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行军打仗多年,拼的不是数量就是战术,本以为到了潼关就会进入他设想的地步。

这时天上乌云压低,冷风滚滚而来,大雨就这样朝着山林下瓢泼而来,让人避无可避,营帐还未彻底搭建起来,倒是先来一场冷雨,史思明和数名将领先躲进搭建到一半的营帐中,满目的忧愁。

“将军为何如此愁眉苦脸?”扎怒替史思明擦拭着盔甲上的水点,询问道,这不过是一场稀松平常的雨水而已。

史思明将头盔摘下来,擦拭掉额头的热汗,明明是冷雨,在山林里,还是会觉得沉闷,这种感觉让他很不适应,但现在发兵到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除非打道回府,若是撤回洛阳,谁来背负罪名,陛下一旦怪罪下来,那他脑袋也不保。

“因为天气啊!若要进军,只能躺过地火区域了!”史思明忧愁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打仗,难免会有牺牲,就算遇到地火又怎么样,这种需要触发的东西,应该是深埋在地下,每次都是踩上去才bào zhà。

想到主意,史思明来到了蔡进的营帐中,见到方脸的蔡进,说明自己的来意,“蔡将军,史某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护国公主在地上埋下不能挖掘的地火,唯有组成死士,分散往前探路才是最佳选择!”

蔡进此时脱去了战甲,穿着平常的紫色衣物,悠哉地看向史思明,“史将军此举明智,本将军这边只能提供五千名不惧生死的死士,其余的,恐怕需要史将军自行去组织!”

“那就多谢了!”史思明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甩开披风,转身直接离开了。

随后,胡人组成一万的敢死勇士,他们顶着大雨朝着前方开路,天空中雷公电母的轰鸣声时不时与山林里踩中撼地雷的轰鸣交错。

踩中地雷的,直接丧命,不过由于距离的原因,很多时候只会阵亡一人,以小的牺牲和代价来开路。

一连三天,最初的一批胡人军士终于抵达了潼关对面的山头上,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踩到地雷阵亡了。

在潼关的城楼内,武月绫靠着椅子侧坐着,把玩一件熟悉的东西,这是她弄出钢条之后做出来的半成品,不过有些劣质,每隔三个钟头就要上一次发条,并不实用的小钟,至于它的放大版,每隔三天上一次发条。

时钟,按照日晷,把十二个时辰划分成为二十个小时,在黑甲军中,很少有人能接受这一点。

从三天前开始,天气就开始变化,雨越下越大,今天正好是六月初,正是多雨的夏初,潼关城内的排水系统并不完善,同样是这几天急需解决的问题,引流出护城河道,在城内开挖排水沟渠。

透过木格子的窗户向东面的山头眺望,一个光点闪动,一声不属于天空的雷鸣响起,武月绫拿起了望远镜,山岭间的水气很重,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形,不过却能看到一群畏缩的胡人正在雨中朝着地上东张西望,试图找到地雷的蛛丝马迹。

这么快就来了,看来埋在山林里的地雷让他们狠狠的喝上了一壶,也拖慢了他们的行军速度。

夏季多雨,本就湿润的山林就更加磨人,到达潼关,也就成为了一只疲惫的军队,在他们修整,疲倦的时候发动进攻,可以出其不意,武月绫觉得天时在她这边,真是一场好雨。

门被推开,身上被雨打湿的杜甫匆忙地走了进来,“公主,刚才那一声动静,应该是撼地雷bào zhà的声音,看来胡人已经来了!”

“是啊,他们来了,传令下去,让所有将领进入高度戒备状态,要打仗了!城墙上的半木半泥的小型碉堡受到雨水的影响大吗?”武月绫将滴答的小时钟放入抽屉,望着外头还在淅沥的雨水,将袖子卷在手心,天时向着潼关。

“基本没有问题!”

与此同时,长安城,慈恩寺中。

匡铭和寇仲两人穿着圆领蓝衣装束,求得上上签之后在一座小佛堂中闲坐,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开始讨论正事。

“最近一阵子,我们受到了监视!”匡铭低声附耳说道,模样像是在防备着某人。

寇仲也这样觉得,特别是向灵武传信时,那种监视的感觉更加浓重,就算走在街道上,依旧感觉有人跟在身后看着自己一样。

只是不论怎么警觉,无法发现并找到跟踪者。

“晁衡呢?他现在还没来吗?”寇仲小心翼翼地问道。

匡铭半躬下腰,小声地说道,“按情况,应该快到了,进入寺庙中,被监视的感觉才消失,看来晁衡的提议是对的!”

从小佛堂大门进入,晁衡见到匡铭和寇仲两人,一见面立刻笑容满脸地迎了过去,和两人聊了起来,起初只是寒暄,待到确认周围无人时,这才肃然说道,“两位,圣人那边是如何说的?”

“圣人说了,长安这边让我二人务必摆平李白,如今晁大都尉又是李白的挚友,相信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寇仲笑着开口,用半询问的语气说道。

晁衡继续亲和地笑道,用习惯性的官腔说道,“这自然不是问题,太白若是知节,定然会明晓是非!晁某会尽快完成此事!”

“哦哈哈,那就劳烦晁大都尉了!”匡铭知道,尽管是虚名,也能恭维得对方心满意足。

屋檐滴落雨珠,商议完毕,匡铭从笼子里放出一只鹞子,顶着雨水冲向了天空,朝着北方飞去。

晁衡离开寺庙,立刻转往了李白所在的府邸中,见到了太白,将他获得的消息尽数告知。

时天大雨,匡铭放出的鹞子飞不高,很快就被抓住时机的不良人逮了回来。

第264回 地利

抵达潼关前方的史思明望着高耸的城墙,他整张脸就像此时阴霾的天空,散布着敌视、仇恨,还有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征服yu wàng。

只是为了越过几座山头,就让他损失了万数军士,而他的对手还是一名不起眼的女流之辈,大唐的公主,现在那位高深莫测的公主应该坐在城头看戏吧,即使他们的军士已经在布满地火的山岭里驻扎下,也会因为该死的天气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今早他就巡视过大部分军营,没有几个精神不带着疲倦,可以用有气无力来形容,有的还生病了,他已经不敢保证,这一仗能攻破潼关。

史思明提着手中的空土罐子,用力甩了出去,把这种曾装着黑色粉末和铁皮的罐子摔个粉碎,就是这种东西,让他的军队惨遭损失。

这一仗,他们没有天时,也没有地利,地面泥洼,草木湿润,很容易就把身体打湿,这样加剧了行军的难度。

接下来是修整,他只能恨恨地望着潼关的方向,如果选择此时继续行军,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会败得很彻底,驻扎在这种地方,投石机恐怕也会遭到潮湿的侵蚀,这样一来,岂不是正中了护国公主的下怀。

史思明撤马行下山头,感受着山林里飘荡着的湿气,有了拔营撤退的想法,军士疲惫,军心不稳。

三天过去,雨天依旧,山林间时不时飘起让人沉浮的雾气,营帐的顶脚木块滴落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砸在了一名脸色因病泛白的胡人脸上。

他自从出征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出现异常,他可是草原上强壮的勇士,呼吸有些粘稠,因为吸入山林里雾气的缘故,一大早上他的肺部并不好受,带着吸入青烟的浓厚感,像是一根根刺扎着他的喉咙,一直延伸向肺部。

他看向营帐内躺着不能动弹的同伴,他自身的情况已经算好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才能缓解,他冒着细雨走到外头,跪在湿漉漉地土地上,向着天上的神灵祈祷,请求神灵祛除身体内的疾病。

格尔比向天神祈求之后,回到营帐中,点起了湿漉漉的柴薪,直到几块石头搭起来的火灶冒出淡淡的青烟,才继续往小圆锅里倾倒水和干肉片。

煮了许久,咕噜的声音勾引着营帐五名军士的胃,他们很饿,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失去血色的那位胡人勉强支撑着脑袋转过来,望向格尔比手中的勺子,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格尔比向着同伴笑了笑,用平常的语调说道,“马上就好了!”

作为五人火中的掌厨者,到了用餐时间,他就是老大,掌勺的老大,格尔比此刻有一些头晕,毕竟他并不是体力最好的那位,稍微有些感染病症,不知不觉,在这样的大雨天里呆了十几天。

忍住头部的眩晕,他搅拌着肉汤,闻到一股羊肉汤的香甜味,从行囊中取出木碗来,这个时候的木碗生长上了些许黑色霉菌,用手指抠掉,再闻了闻,接一些从木头角滴落下来的水珠,随意清洗一下。

格尔比并不在意这些,进入潮湿难忍的山岭之中,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偶尔听到那些活着回来的死士讲,要特别小心地下,那种怪异的火焰,一踩就会爆发,烧死人的那种,每次讲起火焰,那些领到一串铜钱和一只羊腿的死士都会惊呼,这是神灵的惩罚。

抛开神灵惩罚的说法,格尔比勺满一碗肉汤,来到卧在病榻上的胡人同伴休思尔旁边,伸出粗糙的手拍了拍沉睡的对方。

格尔比一如往常地看着对方紧闭的眼眸,心中思虑着,皮肤是不是太白了一些,他觉得有些奇异,这不应该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状态,至少,向他一样,眼睛中充满光彩,皮肤黝黑而鲜亮,充满活人的色彩。

再度拍了拍同伴休思尔的肩膀,试图唤醒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格尔比面色诧异,用胡语随便喊了几声,“醒了醒了!草原大羊汤准备好了!”

这样的话语引来其他三名同伴的注意,不约而同地轻笑起来,迫不及待的走到锅前,开始抢着勺肉汤喝,捣鼓出哐当的声响。

“喂,你们留点给我啊!我可是厨子!谁都能饿倒,唯独厨子不能!”格尔比半开玩笑地嚷嚷着,却忍不住剧烈咳嗽了一声,碗中的汤荡出边缘滚过手指的部位。

一股热烫的感觉使他回归沉着的心情,格尔比皱起眉头,他居然咳嗽了,不自然的咳嗽,和休思尔一样的咳嗽音,叹息一口气,觉得这种病很可能会传染,把目光转移到病榻上的同伴,继续拍了拍。

还是没有反应,用手指拍了拍休思尔的脸,打出两道不同寻常的白色印记,很快格尔比察觉到手指上的冰凉,不正常的冰凉,好似来到这个山岭之后,什么事情都不正常了。

心绪不稳的格尔比用力拍了拍休思尔的脸,没有反应,他是震惊的,再度用力推动对方的身躯,使其翻滚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难不成死了。

强烈的念头闪过格尔比的脑海,他脸皮抽动了一下,端着盛满汤的木碗不断抖动着,任由滚烫冒着热气的汤水溅在手上,语气惊疑不定带着恐慌,“休思尔?你怎么了?”

死了!真的死了,刚刚还有气,刚刚还看了他一眼的同伴就这样悄然死去了,因为病,因为染上了怪病!

身体出现异样的格尔比全身冒出冷汗,会死的念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他的脑袋,其他几名同伴走过来叫喊着,推动着没有半点反应的休思尔,都发出了惊悚的声音。

很快,这里的骚动引起四周营地的注意,不少军士纷纷来‘参观’染病死亡的家伙,几乎所有的军士都有这样的异常,长期处于潮湿山林间身体的不适渐渐引发病变。

恐慌蔓延着,整个胡人军营的秩序逐渐崩塌,一时间发现病死者已经出现了百名,都是同一种症状,就算是医师来,开出的药方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史思明得到这样的消息后,整个人就像是遭受到了雷击一般,差点摔倒过去,才到这里不足一月,天大雨,地潮湿,军士染病,整个军队的军心彻底紊乱,他很怀疑护国公主是个妖怪,施展了妖法,才会造成这样的事情。

又没过几天,不少逃兵开始出现,格尔比和他的三名同伴就在其中,他们往原路逃回,只要回到城里,回到陕郡,或许他还会有救,在这种陌生的山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等死的份。

这些情况让史思明大感不妙,他感到不妙,不是因为军士中出现他逃兵,他也感到身体的不适应,出现异常,而且若是黑甲军在此时进攻,实在大为不利。

第265回 人和

黑沉沉地天依旧在瓢泼着大雨,它并不打算放过向大地倾泻的机会,要把所有的不满发泄出来。

在公主府中,鱼朝恩举起锄头,冒着细雨,把辣椒地里的杂草除尽,他觉得人生好不错,公主这边没有为难他,反而让他当了公主府的主簿,唯一让鱼朝恩觉得可惜的便是他无法生育,只能永远的孤独一人,直至终老,除非收个义子。

锄完杂草,鱼朝恩和往常一样,回到园林中早已朱漆斑驳的亭子里喝茶水,忙碌完后喝一杯茶水,没有什么生活能比这个更惬意的了。

细雨绵绵,公主府的主簿挽着袖子坐在亭子里赏着墙角盛开的牡丹花,目光往上一些,远处的山峰处笼罩着无尽朦胧的雾气。

一名公主府刚进的下人匆忙地跑过细雨飘扬的蜿蜒园林小道,找到了鱼朝恩,见到顶头上司,恭敬地在远处招呼一声,再跑到鱼主簿面前,拱手行礼,“鱼主簿,来人了,据说是灵武圣人身边的红人,叫李静忠,带来了敕旨,说速速让护国公主出来朝见!”

鱼朝恩看着故意站远一点,不让身上雨水溅湿他的下人,觉得此人还算有心,听完报告后皱起两条小粗眉来,抿着嘴巴回忆着,想起李静忠的名字了,当年一同在高力士手下办事的家伙。

“李静忠?灵武的圣人?”

鱼朝恩觉得不可怠慢,站起来,刚刚把袖子放下来,眯起眼睛一琢磨,灵武的圣人不是太子吗?公主当初就和灵武的这个太子不对付啊。

而且当初太上皇离开长安,拖家带口逃到渭水,公主追都没追回来,再到马嵬坡发生事变,太子勒死了杨国忠,随后北上灵武自立为圣人,很多事情心照不宣,鱼朝恩作为通透人,自然看得懂和其中隐藏的意味。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随意了,他是站在公主这边的,于是,鱼朝恩故意拖延了一个时辰,细雨也停了。

跟着这位通报的下人一起来到公主府的外面,看到了一行人,还有三驾马车,坐在第一驾马车上,面部表情显得急不可耐的正是李静忠。

尽管快十年没见,对于这位‘好友’,鱼朝恩依旧认得清楚,自嘲地笑了笑,实际上表现得十分的和睦,拱手上前,“原来是静忠兄,急匆匆来到公主府是否有什么急事吗?”

李静忠见到鱼朝恩,脸上的焦急很快就挥散了,他不顾形象地跳下来,朝着鱼朝恩回礼,“现在我改名了,圣人赐名为李保国,不叫静忠了!”

李保国说完踮起脚往鱼朝恩身后观望着,并没有看到公主的身影,本来轻松的面庞再度显得有些焦急,又忙问:“公主何在?公主何在啊?”

鱼朝恩似笑非笑,却又笑了,随后拉着李保国的手笑道,“你不知道吗?公主去了潼关!”

“什么?”李保国听完后立刻要转身上车,却被许久不见的鱼朝恩给拉住了,“我要去找公主!圣人有敕旨封赏给公主!不能耽搁!”

见到对方拽得很紧,李保国热情地微笑,用大人物的口吻说道,“若是想叙叙旧,以后再聊,现在多有不便,保国需要公主立刻接到这一封敕旨!”

鱼朝恩抓住关键,一听到封赏二字,眉梢微挑,细细一琢磨,公主现在风头正盛,而且有早就独立开来了,他不是没听过,在渭水回首原,公主割袖断义的事情,于是忙阻拦道,“公主远在潼关,此刻应该正在和胡人交战,作为保国兄的陈年好友,怎么能让你独身涉险,不如先到府内喝一杯,休息休息,随后我传信给公主,将事情告知公主,再让公主回来接受‘封赏’如何?”

李保国闻言眼眸闪动,几乎被说服了,他一到长安就打听过诸多事宜,当然知道潼关的情况,就是不知道公主在哪,通过城门的守卫求见太白,可是压根不知道忙碌的太白在何处,只好来曲江池外的公主府寻找了。

结果还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鱼朝恩,连公主的影子都没看到,若是见到公主,他定要让这个女子见点颜色,让她知道圣人身边的宦者还是有点威严的,否则也会损坏护圣人的颜面。

“嗯,鱼兄说的有道理,”李保国装个大人样子点点头,保持着高尚的样子,与鱼朝恩一同进入了公主府中。

很快,酒宴就摆好了,宴席间,趁着奉承的机会把李保国灌醉,让公主府的护卫把随行的人尽数扣押,他则是打开了敕旨,将其中的内容浏览之后,又转而把消息传给了李白。

接近傍晚的时分,鱼朝恩在关押的房间见到了醒来后的李保国,此时的李保国满脸诧异,“鱼兄此为何意?我可是陛下的特使!”

“哼!特使?私自篡位自立也能自称为圣人?你知道长安是谁守下来的吗?朝恩虽然称不上好人,这点是非曲直难道会不懂,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了!”鱼朝恩冷言冷语,和先前称兄道弟的样子全然不同,这让李保国彻底懵了。

没过多久,把匡铭和寇仲二人事情处理好的李白将一封书信装入竹筒中,连着鱼朝恩汇报的情况一同送往潼关。

在潼关东面云雾笼罩的山岭间,一名身手矫健的便衣军士正在胡人军营的边缘悄悄游走着,从小在摩尼教长大的少倾林能听懂胡语,现在了解到不少胡人正在议论纷纷的话题。

军营中出现了病死者,很多军士已经开始逃离这里,大将军发怒,下令抓回那些逃离此处的军士,或者举报者照样可以获得一串铜钱的奖励。

得到这些消息的少倾林潜入山林之中,不顾身上沾染冰冷的雨水,快速在山坡上穿梭,试图不让在军营内巡逻的胡人军士发现。

只不过有些晚了,随着一声喝令,数十名胡人举着弯刀、拿着弓箭快速追来。

少倾林灵巧地避开弓箭的袭击,飞奔向山岭的岔口,绕开标记了地雷的地方,随着胡人军士的追赶,踩到撼地雷,发出轰鸣的bào zhà声,少倾林躲到湿漉漉地草丛间,从青色摇晃的缝隙朝着山岭岔口看去,追击的胡人已经中雷纷飞,死无全尸。

见到这样,少倾林低头弯腰,赶紧离开此处,朝着约定好的地点集合而去,他可没有左团长那样的记忆力,万一踩雷了他可见不到挚爱的凌霏雨了。

远在千里之外吴县当明府的张旭正坐在风中凌乱,这位老者两颊的胡髯白若鹤羽,抬笔急转似狂风卷地,一幅赞扬护国公主收复潼关的草书有感就完成了。

就在张旭将这件草书寄送出去时,长安的大雁塔上,一名老者也收笔而立,一副山河雄起图呈现在画板上,简简单单的几笔就把大唐黑甲军击败胡人军队的气势画了出来。

想必,过不了多久,整个大唐的文人们就要讨论这名异姓公主力挽狂澜的事迹了。

第266回 格尔比的视角

格尔比在木囚笼里往外头探着目光,望着黑幽幽的四周,精神出现了恍惚,喉咙也剧烈地咳嗽起来,热病已经刺激到肺部了。

本以为能逃出这片群山,然后在陕郡把身体上的病养好,军营中医师的药方根本没用,谁知道半路就被人抓了回来,还是大将军下令,不准他们逃离军营。

格尔比和其他得病者都被关押在一块地方,环顾四周,朝着蒙光的地方看去,他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大帐篷之中,地面依旧可以渗出水来,通风性好却不足以让他产生舒适的感觉,潮湿粘稠就像深陷泥潭一般,不只有他在苦苦的挣扎着。

周围时不时的咳嗽声,让格尔比明白,这里是关着那些染病军士的地方,朝着较为阴暗潮湿的囚笼里看去,他看到不少惨白无血色的面孔,这个样子和自己差不多。

格尔比甚至认为,他和这些人一样,很快就要病重身亡。

将视线在帐篷里巡视着,尽管是阴暗的环境,不远处的帐篷门帘处却露出一种晨光刚刚萌发的感觉,也就是说,现在才是早晨,他究竟睡了多久,记得是夜里被逮住的,这么快就回到了军营吗?

带着困惑,格尔比坐了起来,抓着粗大方形的木条子摇了摇,愣是没摇动,可见关押着他们的笼子十分坚固,外头还上着一把简陋的青铜锁。

格尔比瞬间精神起来,他强撑着力气端坐好,仔细地打量着大帐篷的情况,陡然间发现,这里几乎没有守卫,也没有医师,很奇怪。

不过这种奇怪的念头很快就消融了,因为他们都生病了,还会传染,若是传染给其他健康的军士,必然造成损失,于是将生病者集中起来,若真是如此,格尔比本来昏昏的头便痛了起来,他们被无情的抛弃了。

既然这样,为何还要把他抓回来,若是回到陕郡,说不定还有机会活下来,看向左边的囚笼里,格尔比敲了敲木条子,“喂,喂!别睡了,在这里睡着了可能真的睡死了!”

隔壁的囚笼闻声传来缓慢的翻滚声,在稻草上翻滚的声音,一个精神萎靡,嘴唇白里透白的胡人靠着囚笼木条子组成的壁稍微枕起脑袋,黑红的眼眶里装着死鱼般的眼珠子,渐白的瞳孔倒映着格尔比的面孔。

“三天前咳咳”

格尔比没有听清,凑近了一些,靠在了左边的囚壁上,“你说啥?你都这样了,别睡了,再睡真的长眠了,听外头说,我们胡人zào fǎn,实在有违天道,或许因此遭受到上天的惩罚也说不定!”

“哈,人都快死了还管什么老天爷老天爷从来都不开眼咳咳咳!”

虚弱的声音在两人之间传递着,随时有可能断掉一样,在即将断掉的那一刻又重重地发出强烈而骇人的咳嗽声。

格尔比看向这位同病人,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这样不争气的声音,他觉得距离上一次填饱肚子已经过去很久了,只能把腰间的皮革带解开粗暴地系紧,“什么时候会来送食物?”

那名眼眸快要失去生机的病军士恹恹一笑,猛烈地咳嗽几声,似乎要吐出了什么东西出来,却又吐不出来,只是孱弱地虚声,“不会有人不会有人送东西来吃,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好困,好困”

格尔比想要用手去拍拍他的背部,想要缓解他咳嗽的痛苦感,却无济于事,手根本无法越过囚笼间的间隔,只能看着他缓缓地歪倒睡去,安详地永眠,不论格尔比如何尝试着唤醒对方,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紧接着,他也蜷缩在囚笼的一角,不再试图去接触周围的那些病人,尽管他也生病了,可是这比上战场还要难受。

抱着一丝希望昏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格尔比耳边响起了轰雷,清醒过来,再度往左右聆听,又一声地火炸裂的声音响起,也就是说雷声很近。

兵戈刀枪的砍杀声灌入耳朵,让格尔比一个激灵,也让周围的这些病人一个激灵,上过战场,自然不会陌生这种兵戈交响的声音。

格尔比第一个反应就是黑甲军袭来,伸手往四处一抓,什么也没有握到,除了带着潮湿感的干稻草外,笼子里可是连被子都没有,而且这种稻草原本是马料。

格尔比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黑甲军可不是好惹的,他现在手无寸铁,如何能防备袭杀自保,看着大帐篷门口的金黄色光芒,一丝温热从帐篷顶端散播下来,格尔比在心中惊喜地大喊,出太阳了。

“咳咳咳”刚一激动,格尔比就急促地咳嗽着,肚中的饥饿感愈发敏感,不能坐以待毙,趁着刀兵交响的声音以及炸雷的声音还很小,立刻在稻草里翻找着结实的杆子,伸出手开始掰动着破旧的青铜锁,很快就将锁弄开了。

格尔比缓缓走出囚笼后,与一双双渴望的眼眸对视,挺高胸膛,拿下悬挂在帐篷门口的一把弯刀,依次把大帐篷里的囚笼全部打开,做完这些格尔比气息急促地走到帐篷口,掀开门帘,迎着太阳露出重见天日的笑容,不过很快笑容就僵住了。

黑甲军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周围都彻底围住了,顶着苍白的脸色,格尔比做出一个明智的判断,丢掉手中的弯刀,跪趴在地上,祈求饶命。

意外的是,这些黑甲军士并没有伤害他,只是将所有人反扣双手,抓了起来,所有的病人都被带往潼关的方向。

格尔比有些不太明白,带到潼关去?黑甲军想干什么,格尔比走在前往潼关东面的路上,一路行进,四处是残尸,有穿着黑甲的,也有胡人的,只不过黑甲的尸体远少于胡人的尸体。

格尔比从战场上的情况可以知道,他们败了,大将军败了。

这实在不可思议,究竟过去了多久,他醒来后就变成这样了,不过同样值得庆幸,因为得病也没有上战场,可以说躲过了一场死亡。

来到山头上,望向潼关的东面,格尔比惊诧不已,四处是黑坑,还有很多四分五裂的投石机,城头的墙体也遭到了打击,那里裂了一块,这里确了一角。

走到潼关城门前,格尔比看到一位红衣女子,从周围簇拥的人来看,这名红衣美丽的女子定然是一个上位者,很可能是大将军那样的存在,适才闪过这个想法,格尔比就看到了跪伏在地认栽了的史大将军,干咽一口唾沫,格尔比立刻担忧起自己的命运!

第267回 信念之刃

“妖人!妖人!红衣妖人!”

迎着金色不再的辉阳,武月绫站在城门前方高土台的下面,看着也染上了怪病同时在竭力怪叫的史思明,心中颇为复杂,此人听上去威名赫赫,打下大燕半个江山,打量过去,也就是个普通中年人,身材稍显魁梧一些。

“你们为什么zào fǎn?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理由!”武月绫背负着双手,左右踱步,好整以暇地问道。

同时用眼睛看向对方抬起的老脸,因为战败,此时史思明头发都出现了几缕灰白,黯淡的眼眸里闪烁着并不欢畅的流光。

“你个妖魔鬼怪,难怪能搞出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哼哼,史某败了,那便败了!有种给个痛快的!”

武月绫静静地俯视着史思明,停下了踱步,继而走近再问,带着神秘和高傲,用属于上位者的俯瞰,“你想知道我怎么引动天雷的吗?”

史思明本来决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异,同时好奇也被勾引了起来,不过面色却有些狰狞,“妖人使用妖术,天理难容,难怪两日之内直下潼关,那种黑色的粉末就是施展妖术的媒介吧!”史思明失去了大将者的风范,继续疯狂而失态地尖叫道,那种从天而降的火球,会在地面引发天雷,把军士和投石车都粉粹!

“左之书,你来解释吧!”武月绫唤了一声站在旁边笔直立着的左之书,让这位精通huo yào的团长来解释。

“是!”左之书从旁边踏步而出,尽管现在胜利了,是他们黑甲军的主场,但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失态,始终保持着军人的端正和大气。

与之相反的则是同样被俘虏的蔡进,尽管同样脸色上充满了疯狂的苍白,一战之下,黑甲军摧枯拉朽,他们连逃都没有机会,被火炮一阵袭击,虽说有三十万大军的号称,却也不过病疲之军,不堪一击。

如今成为阶下之囚,蔡进只好假意逢迎,满脸讪笑祈求饶命,“公主,公主饶命,小人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希望护国公主绕小人一命!从此为公主做牛做马都行!”

本来要开始解释的左之书挺直着脊背,看往走向一旁看戏的公主。

武月绫听到蔡进丢脸去皮的求饶声,向着旁边的黑甲军招手,让他们将此人推下去直接绞死。

等待蔡进的声音渐渐消失,武月绫再补充一句,对着史思明说道,“忘了告诉你,洛阳安庆绪勾结蔡明叛变,杀了你的得力助手!收复洛阳,对于本公主来说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什么?不可能”史思明想继续用‘妖人’一词激怒公主,希望早点结束痛苦,这是他行军出征以来最丢脸的一次,败给了一名女子,实在是无脸苟活。

“好了!你继续解释给史将军听,再让他近距离见识见识huo yào的威力,时代的天平已经倒向我这边,没有人可以战胜huo yào的力量,而我也不是妖人,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朵罢了!”武月绫说完也不再理会此人,也没有什么情报需要从其口中探知,虽说想要手刃叛将安禄山,只不过安庆绪会不会弑父还没有确凿的消息,隐隐能猜测到很可能会那样做。

听到身后左之书响起明亮的解释声,心中甚是宽慰,从一个文弱的书生,将其培养成为独挡一方的将军,黑甲军与其他的军队不同,他们有灵魂,有保护的目标。

用红色的背影对着残破的城外战场,不知道有多少孤魂无处归去,最终随着似血的残阳逐渐离开冷清的世间,唯有用心中的祝念,武月绫才能释怀战争的冰冷,眼望着没有夕阳的那片天空,彻底地坚定了一个信念,把这个世界上的不等和战争全部消除,就用不讲道理的原始方式——战争。

来到胡人的俘虏区,武月绫在一个医营里见到了付瑶衣,看着这道弱小而蕴含着大能耐的身躯,耳边响起了一个女童的纯真声音,父亲是厨子

武月绫微微叹息,付厨子一直呆在公主府,也算不错,等把洛阳收复了,就回长安,把一些该做的事情布置好。

“公主!”付瑶衣刚刚捣完药罐子,白色的衣袖上沾染着棕色的药汁,一站起来就充斥着苦香味十足的药草味道,见到公主自然欣喜不已,同时从旁边的箱子里取出一套口罩,递给了过去。

武月绫接过口罩,把整张脸罩了起来,不论如何,她把现代医学的一些规则都搬了过来,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手套,橡胶树在云南大理那边也寻不到,只有等统一了天下,有机会再去海外看看,当然不是为了寻仙问道。

“胡人染上的病症能否医治?”武月绫帮忙拿起罐子,揭开罐子盖,从里面拿出一些干巴巴的药块,确认之后再加入小罐子里用木棒子舂捣。

付瑶衣眨巴着在口罩边上的大眼睛,笑成一道半弯的圆月,带着欣喜的声音说道,“当年吐蕃医圣来大唐时,在某地待了许久,治好了一种怪异的毒病,这次的情况虽然不同,却依旧可以用其中的祛风寒的方子和解毒的药草一种,胡人是因为水土不服外加受不了潮湿的环境而爆发的一种小型瘟疫,在军营中算是要命的!还好当年我听公主的话,学了一手医术,现在正好帮忙医治,瑶衣真心谢谢公主当年的教导,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

武月绫也笑了笑,只是蒙起来的脸不太清楚,听着瑶衣的感谢,轻快地捣着药罐子,温和地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很多时候,是你选择的道路,你能感谢我,我很感激,现在,我也只能问问,这些药材够医治那些病重的胡人吗?若是不够,我再通知太白,让他运送一些过来!”

“足够了!”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继续忙碌着,很快就烧开了第一坛药水,喂给了在医部登记了姓名的格尔比,不出一个星期,胡人的病症都治愈了。

格尔比还称呼这位医治他的女子为草原上的北极星,希望的象征,对于护国公主,以及黑甲军对待俘虏的方式有了一种新的认识,至少和粗蛮的他们不同。

打赢这一仗之后,武月绫也收到了长安太白的报告,灵武那边也如预期的那般,摆明了态度。

只不过,她并不打算立刻回应,至少要先收复洛阳,再好好处理义父和所谓皇兄的‘关系’。

第268回 殿下

打赢了这一仗,在医营中忙完手中的活,武月绫来到城头的城楼里,望着满目疮痍战场,以少胜多,也只是凭借着huo yào的威力和钢刀的锋利减少黑甲军的伤亡。

靠着城楼的柱子,俯瞰着红黄黑三色交纵的土地,等待着最后一抹夕阳滑落山坡,夜降临,身后传来楚儿的声音。

“小娘子,添件衣物吧,很冷!”楚儿手里拿着披风,迎来一阵冷风,打了个哆嗦。

武月绫见状,微笑着过来,接过了披风,反套在楚儿的背上,“真是,老年人就该有老年人的样子!我可是年轻人!”

半开玩笑的公主口吻让楚儿诧然一笑,旋即不客气,用披风裹起身子,“小娘子,我去弄点吃的来!待会小娘子还要处理很多文书呢!”

“是啊,自从当上了你们的老大,就没有办法正常生活,每天都是帮着你们忙这忙那,活像了一个带着一群小宝宝的阿姨!”武月绫自我调侃地说道,嘴角却始终往上翘,因为这样也很有意思。

楚儿听得一知半解,早就习惯了小娘子随口蹦出来不懂的词汇,开心地往阶梯口行去。

看着楚儿离去,武月绫开始整理现在的情形,根据李白的书信,匡铭和寇仲选择了支持灵武太子,打算在自己背后捅刀子,被李白及时的剿断了。

武月绫走回楼内,现在史思明已经彻底战败,胡人三十万大军因为天时不当,地利欠缺,彻底覆灭。

伸出手揉了揉手臂,这里的伤已经好了,稍微转动着手臂,武月绫趁着黑夜前的一点亮光来到桌子前,点燃了灯笼,黄橙橙的光芒照耀着,桌子的棱角入眼分明,再拿出不会消耗耐久度的战术手电筒,这东西陪伴了她这么久,也不需要充电,是个神奇的东西。

点开系统界面,不再关注仓库,毕竟里面能用的东西已经屈指可数,有意或者无意,武月绫点开了制造界面,一把机变匣子依旧处于永动的制造中,没有任何的停息。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有了奇怪的变化,多出了一个时间,盯着制造台下面的限时,还剩九百九十年这一串限时的后面还有秒数在走动。

武月绫惊讶,之后恢复平静,然后在心底狠狠地骂娘,九百九十年,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吗?就算能活到,意外呢,疾病呢?

以前是没有时间的,直到此刻才出现时间倒计时,武月绫觉得很不可思议,若是不去关注四个边角分框的系统界面,此刻她和正常人看着现实世界是没有分别的。

惊喜感渐渐褪去,武月绫不再关注这些东西,独处在微暗的木楼里,将手电筒绑在脖子边,照着一叠白色的宣纸,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来,开始写接下来的计划。

目前来说,剑南,也是她的大本营,西北要据吐蕃,西南则要在南宁州防备南诏,岭南那边无须担忧,倒是靺鞨、韦室部落,山高皇帝远,就算近期不叛变,恐怕将来也会叛变。

长安北头是灵武,至今他们还未有动静,反倒是要自己认同他们那边的圣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虽说天下能则居之,就算曾经没有那份雄心,现在也要为了苍生搏一搏。

按照颜真卿所言,平卢节度使和契丹王李怀忠有所勾结,近日收到那边的情报也是接连不断,酒楼在营州几乎难以立稳脚跟,甚至还损失了一名掌柜。

若真是如此,那她不得不将日程提上来,亲征洛阳,将叛军势力一网打尽,黑甲军也要一鼓作气,连下数城,那样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想到伤亡,武月绫停下了转笔,这次的胜利又是一万的代价,一万多条生命,肩头的沉重感和心口的沉重感同时压下来,眼眸哀伤而坚定,没有牺牲就不会有和平到来。

定下了心,武月绫继续书写着计划和报告,没多久,楼门口外传来了敲门声。

收起笔,把灯笼熄灭了,拿着战术手电,与楚儿一同下城墙,去吃晚餐。

在潼关城中一座大府宅中,数人趁着六月夜里微冷的温度,在篝火和灯笼的照耀下进行会议。

首先开口的还是杜甫,这位已经老成的军师,抱着一沓宣纸,迎着热烈的篝火,羊胡子半卷,展露出自信的微笑,“这一战,直接斩首敌人十万数,另外,俘虏的胡人,包括染病的那五万,一共有十五万,还剩下几万散兵逃离了战场!”

纪骁拍着手,活像一个得到了大人夸赞的孩子般,在篝火下笑得十分憨厚。

武月绫闻声看去,心说还没有夸你,就这么自觉地鼓掌,这一仗,纪骁生擒了史思明,也算是勇猛,可以考虑让他带几千军士,尝试着领兵,就是不知道会怎么训练新兵,还需要考察,平时为人憨呆,实际上很能干。

想了想,武月绫作出了决定,问向杜甫,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参考一下军师的意见。

“嗯,值得表扬的便是纪骁,直接擒获了史思明,按此功劳,擢升为将军如何?”

杜甫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羊胡子的卷尖头,随后点头笑着说道,“子美认为没有问题,纪善勇有大将之能,唯独缺少谋略,将来晋升为大将军时,需要一名谋士来互补!”

听到杜军师的点评,纪骁露出白牙齿,朝着众人一笑,十分的开心,成为将军,和大将军只差一个大字,也算是接近父亲的愿望了,等在长安买下自己的府宅,再娶温柔的婉儿过门,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就算是彻底尽孝了。

很快,武月绫用严肃的声音打断了纪骁的幻想,将众人欣喜的心思尽数收敛,“不仅仅是纪骁,诸位将领,都是我大唐的顶梁柱,虽说连胜数场,也不能骄傲,不要总是看着眼前的胜利,接下来的道路才是最难走的,希望诸位能再接再厉!”

“同时,我认为有必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直下洛阳!”武月绫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带着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

岑参、陆风、杜甫等人各自看了一眼,皆站起来拱手抱拳称道,“臣等谨遵公主殿下之令!”

声音齐齐响起,似乎约定好了一般。

措手不及的武月绫往后斜了斜身体,很快带着微笑挺直腰背,让诸位爱卿免礼。

第269回 天山

无数的战马飞驰在荒原草地上,追击着逃跑的人们,弯刀竖砍,弓箭飞射,穿着铠甲的唐人军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黄沙飞卷,亦有无辜百姓没有例外地被波流淹没。

吐蕃的大勇士臧力丘率领着无边无际的军旅,朝着天山山脉下的小聚落冲杀劫掠而去,gong nu手放箭飞射,一轮箭雨漫天降落在盘踞在山脚下的聚落,无情的将其中居民射死。

紧接着大批的军士蜂拥狂乱而上,将其中的牲畜和粮食搜刮出来,向着另一处聚落奔袭而去。

在天山山脉的北面,勃律也率领着回鹘精骑,追击着弓月城的唐军残部,试图将其全部消灭,于是踏上了前往天山的道路。

一路路往上,雪线附近,勃律也让斥候往前去寻找最近的绕道,不往雪线上行去,他们可不适应在高山作战。

等到斥候来报,二十万大军绕道,经过岭谷,来到天山的另一边,遇到了漫布在山脚下的旌旗,这一切突如其来,没有丝毫的征兆。

勃律也立刻让前中后队全部调整阵型,开始冲锋,他看到了唐军残部的军旗,也看到了一种不认识的图案,像是一只牛角的军旗,不管那么多,他要追击的唐军残部似乎和某部汇合了。

勃律也做出了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初步判断,勒动战马,拔出腰间的弯刀,率先冲锋。

而在阵营中间的老将臧力丘见到山腰处袭来一直如溪水般涓流不熄的军士,不解此军从何出来,却知战事胜败只在一瞬间,立刻吹响号角,令军士不要追击那些莫名出现的唐军,先应对席卷而来的冲锋。

吐蕃汗血良马多以黑色鬃毛为主,毛色黯淡,每一匹都很健壮,骑兵对骑兵,回鹘人的铁骑战马多为棕色的战马,马的身体线条呈现肥壮的流畅,奔涌起来快迅,犹如一块大石头冲撞而来。

两方以战骑对撞,一开始亮出自己的最强战力,只不过回鹘人稍微凶猛一些,从高处往低处冲锋,优势更大一些。

马蹄声如江河翻起的波涛,狂怒不止,骨头与血肉的对碰,弯刀与弯刀的厮杀,一时间难舍难分,两边对碰形成一条蜿蜒变动的细线,在冲锋下凸凹不定,第一波厮杀在战马悲惨的嘶鸣和最后一道人影倒下而停止。

山腰部位聚满了回鹘军士,一道道旌旗铺卷在四周,随风而扬,同样的,山脚下,吐蕃的军士排开阵势,警戒着山腰上的那一团密密麻麻。

于二者之间,地上的荒草淋满鲜血,战死者横竖躺着,不管是回鹘人还是吐蕃人,这一阵冲击,没有一个幸免,除了几匹战马孤零零地在血地里打转。

战马突然受到了气氛的压抑,似乎遭到惊吓,纷纷四散,这时,第二波冲杀继续展开,步旅对步旅,漫天的呐喊厮杀在天山的腰部展开,阴风过境,很快太阳就在一波又一波的冲杀间落山。

血腥气味弥漫的山腰,两名将领不顾彼此军士的疲倦,在夜间继续冲杀,一直到月亮朦胧地升起,这才停止战端。

而在夜里,两边都响起了偷营的动静,厮杀依旧继续。

直到三天后,为了不再造成巨大的损失,回鹘大将勃律也和吐蕃大勇士臧力丘两人达成了互不进攻的约定,同时以天山为界,北面为回鹘人的领地,南面为吐蕃人的领地,就这样将唐朝的陇右道,把西域彻底瓜分占领了。

在天山的严酷雪脉中,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在几名酒楼掌柜的带领下朝着一处死火山行去,那里有西游记酒楼的野外分部,没过多久,在西游记伙计的串线下,还有一些绝望流散在天山周围的唐军残部也被收纳到一座死火山中。

一只鹞子飞过玉门关,飞落凉州,河西节度使张晋门得知此消息,立刻向着灵武传信,同时也愁眉不展地望向西北方向,现在这片长城成为了边陲之地,若是回鹘人来犯,那他可是首当其冲,防不胜防。

灵武城,圣人府,楼台轩榭的绿色园林中,李亨抱着佳人郁郁寡欢,没有多少精神。

“陛下!”

一个匆匆的声音传来,见到圣人怀抱佳人,立刻低头弓腰。

“小德子?有什么事情吗?”李亨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看一眼诚惶诚恐的小德子,语调慵懒地问道。

“在门外,郭将军有要事求见!说是烟火坛子造好,请陛下前去观礼!”小德子将消息原封转述出来,再一次对着圣人弓腰,显得十分恭敬。

李亨推开怀里的女子,对于小德子的态度颇为满意,伸手抖顺手上的袖子,朝着门外行去。

在灵武城外的某处平坦的地面,郭子仪让军士准备好投石机,将装满各种颜色huo yào的正常大小的坛子放在上面,亲自点燃引信,再割断投石机的固定绳索。

咻地一声,坛子飞射出去,快要砸在地上时,发生轰隆地bào zhà,一阵五颜六色的光晕充斥着众多将领的视野,每一个人都惊异不已,这东西果然很神奇,就是威力有些弱,小范围炸伤人完全没问题。

“陛下,有此物,则有天助啊!就是投石车需要大量制造!”郭子仪欣然而道,对于huo yào的神奇赞叹不已,实则不知,这东西其实是公主发明的。

“嗯,郭将军见识广博,能想到将此物用到军势上来,确实很不错!”李亨点点下巴,甩动着黄色的袖子,来到一个投石机前,从旁边将士的身边拔出了长剑,同时点燃了huo yào引信,一刀砍断固定投石机的弹力绳索,咻地一声,远处发生炫彩的**ào zhà。

这时候,郭睿从远处疾驰而来,飞快地跃下战马,来不及喘气,将一封书信交付郭子仪。

郭子仪惊诧地看着郭睿,并没有询问,而是打开书信阅读,很快神情就凝重起来,望着天边,心中也是悲凉一片,整个陇右道彻底失陷,尽管早就料到这一步,得到消息之后郭子仪心中百味陈杂,随后茫然,再变得坚定起来。

“郭将军怎么了?似乎并不开心?我还有重任委托于你!”李亨边笑边走到郭子仪的身边,将其拉回现实世界。

郭子仪满脸凝重褪去,拱手向着李亨行礼,慢慢叙来,最终带着唏嘘说道,“若是要收复玉门关以北的疆域,老夫任重道远啊!也不知道能否活到那个岁数!”

李亨微不可查地定了定身形,悠哉地绕着步伐,反手捏着冷汗而道,“我一定会让大唐的辉煌重振的!”

夕阳来临,黄昏已至,郭子仪今年正好六十岁,既像落下去的垂暮夕阳,也散发着一天最末端的光与热。

第270回 行军途中

从长安调遣过来的黑甲军一共有两万,包括得到训练的新加入者,原本武月绫打算多训练一些时间,不过现在人手紧缺,让他们来到潼关,也是为了更好看管这五万左右的胡人俘虏。

出征前安排了这些俘虏前往潼关北面的黄河沿岸,进行开垦荒地,五万多胡人农民前往黄河边的山区开荒,直到能养活他们,并且种植出剩余的粮食,将那里开辟成为富饶的地方为止,才会遣散这些作为劳动力的俘虏。

六月的阴雨天气消失,朝阳升起,军阵摆开,武月绫骑着战马,觉得没有大白虎坐得舒服,这一仗打完就回长安,也要好好喂养一下大白。

看着密密麻麻的黑甲军列队齐整地分布在苍凉的大地上,武月绫背朝潼关,依次从前往后望去,红色的旌旗在空中飘动,挎好腰间的云丹汉剑,将搁置在马头上的头盔戴上,轻轻夹马腹,来到军阵前列、所有出征将军的前方。

“将士们,在这苍茫大地上,你们是最强的矛也是最强的盾,这一战,收复洛阳,平息叛乱!将他们驱逐出我们的山河!”

战马随着主人的声音而嘶鸣着,前蹄躁动地踏起,想要一冲而出,直扑前方朝阳升起的方向,那边是东方,也是洛阳的方向。

所有将领望着公主殿下,同时高喝‘收复洛阳’的口号,霎时间群情激昂,号角吹响,十万大军开始出征!

武月绫没有乘坐车鸾,与诸多军士一样骑着战马朝着前方行去,路过还未彻底消弭焦黑的炸坑,偶尔还能在群山之间的荒地上遇到几片残破的衣物碎片,仔细分辨,能认出是属于胡人军士的衣物。

不再关注地面,迎着徐徐染出的阳光,武月绫发现顾仁义骑着战马同陆风一起靠近,看其笑容满面的样子,似乎是想来搭讪,于是便迎合顾仁义的笑容招个手,并不反对他们过来。

“哈哈,殿下!额”顾仁义开口说话,只是称呼出对方的名称,一向健谈的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文,在心中陡转,看来是上了年纪,要知道,这可是当初美丽夺人如今依旧娇艳夺人的月绫阿妹。

“顾兄!”武月绫习以为常地招呼了一声,“还有陆兄!”

陆子季闻言也拱手谦卑地行礼,如今在他们面前的是黑甲军的统帅,也是大唐的公主,还是,“殿下!”

三匹战马靠拢并驾前行,顾仁义笑呵呵地,似乎想起了某件事情,猛然拍了一下马脑袋,让胯下战马暴动地甩了甩马尾,“殿下,仁义有一言,想问问,不知道当初那个是否如真?”

武月绫听得一知半解,看着顾仁义装傻的笑脸,问道,“何事?”

顾仁义轻咳一声,让蓄满胡须的脸变得正常一些,“就是殿下曾言,若要娶公主,那就载着大唐的辉煌作为聘礼”

看到公主脸色有些微变,顾仁义知道自己似乎又多嘴了。

武月绫听到顾仁义说起很早之前嫁人的那个梗,脸色稍微有些发烫,真是喜欢多嘴的家伙,瞥向旁边的楚儿,发现对方竟然朝着自己吐舌头,在心中诽腹,三十多的阿姨还做鬼脸。

不再注视表现得不成熟的楚儿,转而看向带着些期待的顾仁义,武月绫再次抽动眼角,你这一脸期待又是什么意思,想试探我是否会嫁人,嗯,我死也不会嫁人!

“哈,哈哈”武月绫发出干笑,结果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收起笑容,再轻咳一声,给出回答,“当然可以!只要天下太平了!”

可一个屁呀,要是嫁了,每天晚上睡觉前先抽一闷棍。

本来有些担忧的顾仁义再次恢复往常的活跃,“殿下,仁义有个请求,希望大儿顾雄将来能入军中学习!成为一名将军!”

“他如今几岁?”武月绫好奇地问道,同时想起了那个白白胖胖的罗氏,顾仁义的正室。

“小雄十岁,力可搬石,相当的了不起!”陆风适时的插嘴,提高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在心中倔强地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太平回归这个天下,再向公主求婚,不论如何,他都要成为公主最有用、最锋锐的刀。

武月绫把视线转向陆风,这家伙以前喜欢说话,现在倒是沉默寡言起来,“小雄吗?看来将来会成为一名很厉害的武将,不过才十岁就进入军营会不会太早了,他还有更多的道路可以选择。”

“不会,在黑甲军中,我认为他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希望殿下能提拔一下我们顾家!”顾仁义口中这样说着,心中还不忘加上一句没有说出的话,当初顾家也对公主有不少照料,现在也希望顾家能得到公主的帮助。

“是的,陆某也认为在军中能学到更多的事情!殿下的黑甲军和其他的军队不一样,总是散发着一股蓬勃的活力,有很明确的分工合作!”陆风点头评价道,好像遇到了什么严肃的事情一样。

武月绫听完保持着微笑,“嗯,你们虽然是后面加入黑甲军的,同样也是黑甲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顾雄入军营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不过,陆兄你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也不用总是那么严肃啊,对于顾仁义的提拔,武月绫也仔细想了想,西游记酒楼的运作方式可以让他们去参考,并且替自己加固其他地方情报的侦查。

“对于顾家,你们有什么想法或者做法?”武月绫问向顾仁义,长安现在是她做主,提拔什么的自然可以。

顾仁义思考了许久,终于开口了,神情也不复先前随意自然,“如今荆州由顾家引导风向,一家独大,也仅仅是在荆州,其实父亲一直希望能将家业扩展到外面,本来在长安搭好了线,奈何战乱起,于是又给搁置了下来,连长安的一些掌柜都撤走了,原本在长安的十年心血全部灰飞烟灭!他老人家一直因为这件事情而整日消沉,这也是仁义想要殿下提拔的原因!”

武月绫认真地听下去,点点头,也清楚了事情的来由,顾仁义还是一如既往啊,大孝子,“可以,你写一封书信给你父亲,让他直接到长安来经营,楚儿,拟写一封书信送给太白,让他与顾家接头,在我回归长安之前把城中的一些旧的商业势力全部洗牌!”

楚儿在后头偷听着前面飘忽的话语,听到小娘子传呼,便骑马上前接下了命令。

继续闲聊着,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黑甲军也顺利开出群山,来到一处荒野驻军扎营。

第271回 穿越者?

六月中旬,夏天的感觉愈来愈重,黑甲军在扭曲的空气中行进,到达了临水而筑的陕郡,城池不算高也不算低,小型的城楼里看不到多少胡人的影子,俨然像一座被弃之城。

黑甲军兵临城下时,武月绫通过望远镜看到城头少胡人还在打着瞌睡,似乎还未察觉到城下的变化,看来他们是打算放弃了。

武月绫做出了判断,继续观察着五丈多高城头上的变化,还有一些胡人干脆连盔甲都没穿,这个时候就有些犹豫了。

“公主殿下,下令吧,俺第一个冲进去,把他们都砸成烂西瓜!”纪骁手持双锤,暴躁地说道。

武月绫严肃地盯着纪骁看着,从其身上感受到一股暴虐的杀气,皱了皱秀眉,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带着苛责和告诫的语气,“你初上战场,不要被那些血气污染了,不要总是那么容易冲动!你需要一颗沉稳安静的心!”

“是!善勇知错了!”纪骁低着头颅,将沉重的双锤扔到地上,憨憨地脸上若有所思地反思起来。

武月绫见到纪骁知错就改,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继续拿起望远镜看向城头,紧接着,视线下方的城门正渐渐地自开。

投降了?还是说陷阱,武月绫猛然陷入沉思,奔着谨慎的做法,看着城门口情况,两名老兵推开了门,身上不仅仅没带武器,还没穿盔甲,陕郡没有守军,那些败离潼关的胡人直接逃走了。

“小娘子,他们这是放弃‘治疗’了?”楚儿用小娘子发明的词语自信地说道,同时昂起光洁的下巴,“他们知道咱们黑甲军的威名,还算明智!”

岑参握着长枪与楚儿并列骑在马上,听到‘治疗’二字时果然听不明白在这句话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他们生病了吗?不过他却认为此时城门打开确实有些蹊跷,兵不厌诈,谨慎一些也不叫好,公主的脸上也表现出了犹豫的神情,便开口建议道,“殿下,不如等上一等,若是日上竿头还未关闭,那就可以确认并无诈术。”

这时候,同样用单筒望远镜看着城门动静的陆子季突然说道,语调中带着一些激动,“殿下,陆子季愿率领三百黑甲精骑前去打探虚实!请殿下允许,这是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武月绫收起望远镜,假设有诈的话,光看外表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反而更像诸葛亮摆的空城计,视线从岑参的胡渣脸颊转移到陆子季的脸上,看到的是一张极其认真的脸庞,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了。

低下视线思考着,实际上只要派出一骑便可,不过派遣出三百骑兵实际上还考虑到面子问题,这雄壮威武的黑甲军竟然胆小如鼠,城门大开进行投降都不敢过来受降,必然降低在这些降兵心中的印象,若是派出三百骑,也显得黑甲军对此的看重。

“可以,一切小心!”武月绫深深地看一眼陆子季,下达了命令,选择相信他。

很快,在武月绫的视线里,陆子季和三百骑兵突入了城门中,在城头楼上插了一杆白气,表示城内安全,对方确实是准备投降。

得到这个信息的武月绫也是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松一口气,扬鞭而走,黑甲军很快就接管了整座城池。

武月绫骑着战马走在街道上,依旧是泥巴的道路,木制的房子,偶尔还能看到不少面黄肌瘦的唐人在路边对着自己朝拜。

“感谢黑甲军!”

“感谢公主!”

寻声而望,不仅仅有抱着妇孺的小孩,还有很多老者,以及一些伤残的唐军军士。

这时候,一个妇人推搡着守卫在街道边的黑甲军,试图接近坐在战马上的红色盔甲的公主,焦急地大呼出声,满眼都是焦急的神色。

“公主!公主!求求你了,求求你帮忙找找我的丈夫”

武月绫见状勒住了马头,跃下来看着这名衣衫破烂,满头污迹的妇人,伸手示意黑甲军士不用再阻扰,“你想要我做什么?”

审视着这名妇人,若非衣裳破烂,头发就像鸡窝,否则拥有一张不错的脸蛋也不会没人错过甚至直接无视。

“求求公主,求求公主!帮我找找我的相公!他被胡人抓走了,说是充军,我怀上了”妇人说完一只手掩面而泣,另一只手摸着微微鼓涨的腹部。

武月绫惊讶地张了张口,既可怜这位找不到丈夫的妇女,同时也为其怀上孩子而感到惊异,最终还是说道,“我会安排黑甲军在城中照料你,再发出书信去问问长安那边是否有你丈夫的消息!可能需要很多天,也可能需要好多个月!那么,你丈夫叫什么?”

“他姓罗名天福!是一个买菜的小商贩,他很会削木雕,经常会在家里雕刻出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妇人带着恳求的声音说着,眼眸里尽是感激。

“我知道了!你暂且不用不用担心!”一边安慰着妇人,一边看到了其发髻上的发箍,上面还有一排简体字,惊悚感立刻从心底如电流般传到脑袋中。

穿越者,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说不定还是同乡,他乡遇旧知啊,不顾妇人身上复杂的味道,凑近细细瞧了瞧,上面写了一行简体字,‘愿我的爱人一生幸福!’

“公主?对不起,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妇人往后挪动着身子,连连磕头,毕竟此时她身体并不干净,可能会惹得公主反感,便一个劲地请罪。

武月绫握住对方的双手,感到一些冰凉,撕下背后的红色披风,给妇人卷上,“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去找,你先把孩子生下来,期间需要照料,我会让黑甲军的医师照料你!还有你们是什么时候遇到的?”

“公主,我是在一年前遇到他的,我本是一家小富商的女儿,他就住在我家的隔壁,只不过因为他长得还可以,人也不错,聊着聊着后来就跟他私奔了”

说着说着,妇人的声音渐渐变小,头也低了下来。

看来刚认识不久,也可能刚刚穿越过来不久,处理完妇人的事情,武月绫在心中记下了罗天福的名字,这个家伙,目前可以确定是一名穿越者,很可能是进攻潼关的时候,遇到的那一批被顶在阵前的俘虏。

暗暗笃定主意,找到罗天福,一定要问清楚一些事情,或许和自己的锻造台开始出现异变有关联,不过看样子,也有些难,万一要是被冲阵冲死,那岂不是音讯全无?

撇开了穿越者的问题,武月绫下令救济城中那些孤苦的百姓,让他们暂时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

第272回 洛水奇景

‘洛阳,北部背靠奇陡山脉,前有洛水为界,坐落于二者中间,是一座背山靠水的都城,若要进攻洛阳,西面城墙有水洲头,并不适合攻略,东面有山侧起伏,只是可以摆阵攻城,也非最佳选择,但是最佳的选择却是正面躺过洛水,直取正门!’

武月绫在脑中勾勒着洛阳的情景,最佳的选择还是使用火炮,直接轰开城门,在军士进行冲锋的时候,先要潜入城中,把城墙上的木桥放下来,方便军士通过。

对于这个计划,已经安排了近千名黑甲军士潜入洛阳,届时只要他们夺得城头的主控权,哪怕只有几分钟也足够了,城门会被轰开,到时候再夺下城头的永久控制权,洛阳的战役会轻松很多。

战马在坚硬的白色沙土道路上踩出哒哒的声响,武月绫的思绪也随着路边高耸草席里的高喝回归到现实中,望向了大约一丈距离的高耸草丛间。

“站住!”

一声野蛮而粗鲁的高喝从高耸草丛里传出,带着浓重的江湖习气,紧接着二米高的草席开始摆动,似乎有什么人从里面出来,而且动静还挺大的,里面藏着的不止一个人,照这个动静,至少有百来号人。

武月绫惊愕的同时,楚儿和陆子季等人连忙勒转战马护住公主殿下,他们本来在军队的前方,预测这一带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但事情总是有意外,比如路边的一声高喝,换做平常人,估计早就吓坏了,而且还是那种山匪的口吻说话。

沙沙沙,草地里冒出数十人,为首的是一名下半身穿普通麻布裤子,上半身却穿着**的兽皮衣物,手里拿着一把缺口的朴刀,皮肤黝黑胡子散乱的壮汉,此时正凶神目煞地瞅着路过者,似乎是打算抢劫。

沙沙地声音不断,一个又一个匪徒从丈高的草丛里走出来,光天化日之下,这不足百人的匪徒拦路向着十万黑甲军打劫。

空气十分的凝重,这些匪徒冒出路边后,在空中的旌旗正在疯狂地摆动着,发出哗啦哗啦地响声,好似在试图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却始终无力地摇晃着没有半点的魅力的旗尾。

武月绫直勾勾地看傻子式地盯着那名匪首,听到了对方发出咕噜的咽口水声音。

在这些匪徒对面,一排一排盾牌军士正在左右缓慢地靠拢,后面长长的道路上只看到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黑色影子,这些都是军士,而且还有鲜红的军旗。

“不准动,全部放下武器趴下受缚!”岑参勒马出阵,来到这些匪徒的前方,随之后面马背上的gong nu手皆瞄准这些匪徒。

匪首看着偌大的阵仗,就算杀过人,茹毛饮血过,也没办法与眼前的阵仗相比较,黑色沉默肃然的军士整齐地围来,不缓不慢,能嗅到一股死亡的威胁,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朴刀,选择了投降。

很快,黑甲军便将自己送上门来的匪徒尽数抓起,审问过后才知道,这些匪徒就在这条道上扎窝,还搜索到了他们的据点,在草丛中间,甚至还有一些匪徒的家人在其中。

具体原因就是战乱出现,他们落难为匪,靠着凶横从而存活了下来,甚至抢劫过一些胡兵,因此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经常有兄弟死在骁勇的胡人手上。

武月绫也没有为难这群劫匪,给一些粮食和书信,让匪首张大钱前去陕郡安稳下来,若是想去长安或者潼关,都需要通过这封公主书信。

处理完这些事情,武月绫继续领着黑甲军朝洛阳行进,很快就到达了洛水前方的荒野里,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城头严阵以待的胡人军士,看样子是准备死守城池了。

就算从范阳调兵过来,也需要好几个月,这也是她选择速战速决的原因之一。

这时候,太阳照耀到中间,强烈的阳光焦灼着大地,也焦灼着洛水河面,空气似乎出现了氤氲。

黑甲军炮兵营推着一排火炮来到洛水的三十里内,依次排针布列整齐,乌黑幽深的炮口锁定着城门,随时准备发出轰隆地一炮,势要将这些胡人吓得抱头鼠窜。

武月绫望着前方的充满水气氤氲的洛水,怔怔出神,很奇怪,那些彩色的水气上似乎在播放着什么,就像是电影,一条河都在播放电影?

一个词闪入脑海,武月绫立刻就想到了海市蜃楼的原理,莫非在这种地方也会出现海市蜃楼?

紧接着,无边的光影交错开来,在洛河上旋转流离着,景象越来越清晰了,最先出现sāo luàn的是城头的胡人,因为他们离得最近,喧哗惊疑不定,众多的情绪在洛阳城头蔓延。

本来纪律严整的黑甲军也开始惊叹起来,这简直就像仙人降临洛水一样,他们听过,洛河洛神的故事,只不过,那仙境一般的景色很快就产生了变化。

一片氤氲,就如幕布一般神奇不已,上面勾勒出一幅雪山的情景,冒着滚滚热气的圆形口雪山,让诸多人不解,这种景象是哪里传来的。

武月绫也很好奇,那是火山,在雪地的活火山,为什么在会投影到洛阳来,还是洛河,跟自己这么接近?

很快,景色又出现了变化,似乎更加清晰了,火山口的周边更加清晰,出现了很多的人,密密麻麻的人,像一支军队,不,像两支军队。

武月绫已经明白了,火山口的雾气,有阳光,而这里,也同样有阳光,那么场景中的现象应该是高纬度地区,那些人穿着的军装很像欧洲古代的骑士,却和骑士不同,他们的铠甲并没有十字的纹饰。

紧接着画面中的两拨军士在两军阵前开始了交锋,洪流对碰,两边都有溢出,摔落火山口掉入火山岩浆中的,亦或者因为碰撞滚落雪山的,这些基本都不太可能活下去,他们的旗帜,一方是黑衣大食国的军旗,武月绫认了出来,于是没有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下令,趁着虚景还未消失,让军士准备开炮,前阵骑兵准备冲锋!”

第273回 夺城

“城头上那些胡人出现了异样,似乎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我们该怎么办?要想上城头,必须从下面那些严阵以待的胡人阵营间杀过去,一直杀到城头,再把吊桥放下来!”

一名光着脚丫,手始终扰着背部的流浪汉靠着街边房屋背的柱子坐着,嘴巴里却和柱子后面的一道人影聊着。

因为街道不允许开设大门,所以他坐在曾经大户人家的家门口,靠着一根漆色掉得严重的柱子,屁股压着一根从柱子缝里面冒出来的顽强小草。

听着这名神色轻浮像是饿了大半辈子家伙的话,少倾林从柱子的侧影里望着城头的情况,心中却摇摆不定,但最终还是下定了主意,要知道,公主下达任务之前,就询问过所有愿意参加任务的军士,并且告知他们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为九死一生。

少倾林从胸怀衣物中掏出一个翡翠色的圆形镂空玉块,放到上嘴唇边闻了闻,最终放了回去,他要完成任务,并且不打算死,这是公主给他的任务,也是他自愿接受的人物,必须获胜,必须活下来,至少,不能便宜了别的男人,更不能让她成为了别人的小妾。

“是啊,任务艰巨!”少倾林开口淡淡地说道,此时,黑甲军全部集结在这座废弃的大户院落里,随时准备待命。

“是啊,一去不回哦!”这名流浪汉继续抓挠着背部,抬眼望了一眼少倾林,并不打算记住这名青年的模样,继续发起了牢骚,“作为不良人啊,若非能领点食物果腹,恐怕也不会继续呆在这里,其实离开这里,我都不知道去哪?我不像你们那样,喜欢拼命,我喜欢活着的感觉!”

少倾林没有反驳,低头审视了一眼该有流浪汉模样的不良人,最终说道,“我也喜欢活着,因为活着意味着拼命!”

他才说完,外头火炮的嗡鸣响起,公主殿下的进攻开始了!

一道道火球就像仙术般冲破了海市蜃楼的幕布,把本来就虚幻的景象搅和得更加虚幻了,炮弹镶嵌入城墙,撑起一朵朵在烈日下争辉的璀璨火芒。

胡人们遭受到火炮的轰炸,瞬间惊悚成了shǎ bi,完全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第二轮火炮响起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哪些火球会危害到生命,开始乱做一团。

一共十门火炮慢慢地推到阵地前面,对准紧闭的散发着黑色沉重感的高耸城门轰去,两轮之后,城门轰然向前倒塌,露出里面填堵的土石,满城门口的土石,几乎把整个城门都堵满。

武月绫在后方通过望远镜透过海市蜃楼观察到这一幕,在心中作出了计较,安庆绪回到洛阳并且篡位之后,并没有闲着,而是考虑了如何抵抗天火,可惜,zhà yào这种东西是不讲道理的,该被清理掉的还是会被清理掉。

重新下达命令,很快,左之书亲自带领bào po小队从快速从旁边绕道,欲要率先度过洛水前往城门口进行bào po。

这时候,洛阳城内的一座老旧宅院里,千名黑甲盾兵检查身上的盔甲穿戴情况,擦拭盾牌,少倾林拔出乌黑的长剑,因为上过蜡,锋利的刀刃还残留着一些晶莹如膏脂的白膜。

将长剑在磨刀石上磨去白蜡,向上举了举,再用眼睛感受着剑刃的锋寒,装入剑鞘,背负起黑色的盾牌,少倾林终于在炮声渐渐熄去的时候站起来,望向四周,“拼死一搏,拿下城头,放下吊桥!”

“好!”

院落里的黑甲军士高声呐喊,少倾林带领着他们冲出了门口,一排排整齐的军士列队经过在门口柱子边把风的流浪汉伪装者不良人时,这个流浪汉发出啧啧的叹息声,这里是城内,前方还有一段距离便是胡人的阵地,城墙下面聚满了胡人啊,成千上万的胡人。

流浪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喃喃而道,“不要命的家伙说实话,还真羡慕他们,公主可真神奇,能让这么多人为她卖命!”

流浪汉说完也悄悄跟了上去,想要看看这些决意者们的誓死之战,至少,记住他们为了收复洛阳,收复家国山河做出的努力!

这样想来,他在心中自豪起来,见到了公主也有说辞了,他可是见证者,至少见证过他们的一切。

少倾林率领着黑甲军冲向一里外的城墙下,全军阵前竖盾推进,中间顶盾而挡,很快就冲入箭雨之中,像一把利器扎入毫无防备者的后心窝,在胡人汪洋的阵列中撕开一道血红的口子,一次冲锋,黑甲军就直线冲入,迅猛无比。

这些胡人根本挡不住,就连一名指挥的将领也瞬间被黑甲军淹没踏碎,少倾林用盾砸,用剑砍,不顾一切地朝着上城的砖梯奔去,到达阶梯,朝前冲锋,踏上一阶又一阶的石梯,推开砸落胡人,拔剑抽刺,拼命朝着城头冲锋。

尽管他勉强算半只脚踏入宗师境界,也挡不住交锋百次后的虚脱,少倾林感觉手臂麻痛无比,根本使不上气力,很快被推到落在队伍中间,让身后的人补上去,他则是放松下来调整身体中紊乱不已的气。

没过多久,少倾林挺住开始麻痹的神经,咬破舌尖,让浓浓的鲜血味道刺激着神经,继续冲锋,黑甲军排除阻难,登上了城头。

少倾林继续争夺城楼内部木桥的控制权,滚动的铁链发出冷清的声音,轰地一声,城墙摇晃了一下,好似地龙翻了个身。

他们并不知道,城门的石头堆被清理掉了,黑甲军在混乱的战场发起冲锋,迎着漫天箭雨冲锋,带着胜利的号角吹响,少倾林在城墙上露出个脑袋,看到了密密麻麻涌来的黑甲军骑兵,心中一松,同时再度紧张起来,接下来是考验生死的时候,为了守住城楼的控制权,这千数不到的黑甲军死死守在原地,一步也不动。

胡人冲来,弯刀闪着逼人的寒光,与盾牌硬撼在一块,发出哐啷的响动,虚幻的海市蜃楼很快就消散了,少倾林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三里开外的街道上,伪装成流浪汉的方越摇头叹息,胡人淹没了城头,这时候他还看到一道红衣靓影率先冲入城门口,眼睛瞬间瞪得老大,那是公主!

第274回 收复洛阳

漫卷披风挥云丹,剑落寒光闪,飞血四溅,城门染上绯红,哀鸣如鼓点,随着汉剑面的黑红花纹统一节奏,将挡住去路的胡人斩杀。

武月绫骑着战马,一勇当先,冲入胡人紊乱的军阵中,提剑朝着斜侧刺来的长矛斩去,削断矛头,同时挪身挥剑回斩,齐着胡人的脖颈位置划过,剑刃的锋芒就像一道流星划过,却带出一片红色的血花。

陆子季舞动着长枪,策马紧跟公主身后,与左边的胡人军士挑枪而战,一直往前,岑参也提着一杆长枪,轻描淡写间,已经把右边的胡人军士逼得难以握紧手中武器。

在两名将军身后,黑甲骑兵随着这一道裂口,从左右扩散,冲散敌人阵型,并且要夺下城头的控制权。

一道红色的影子在胡人军阵中冲突着,没有人可以挡住其手中舞动的汉剑,并且时不时的有爆鸣声响起,胡人军阵中那些准备放暗箭的家伙会莫名其妙地暴毙。

武月绫犹如入无人之境,不过她也注意到,胡人军阵中心的一名胡人将领正在咬牙切齿地望着自己,低头俯于马身,一箭角度刁钻地射穿她背部的红色披风,举起左轮,朝着射箭的军士一枪射出,另一只手挥动汉剑,猛地用剑身拍马屁股,战马一跃而起,躲过正前方刺来的一排长矛,对着那些胡人军士踩踏而去。

蒙律子握紧缰绳,看着那道红色的影子在军阵中来去如风,完全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对方还是一名女子,毅然怒上心头,拿下背部的长弓,搭弓拉箭,双腿猛夹马腹,催动战马开始奔驰,目光森然地对准那名红袍女将的背后,就像是隐藏在路边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般。

原本作为指挥着,他不应该离开阵营中心,不过时下已经容不得他做出其它选择,城门大开,所有的军士都畏惧般地避让开那名红衣女将,黑甲军狂流冲入阵营之中,军中士气便开始瓦解,对此他想擒贼先勤王,若是那名红衣女将出事,定然会乱了那些黑甲军的阵脚。

蒙律子骑马冲锋,同时喝令途径的军士们围堵那名红衣将领,把后面那些冲锋者隔断开来。

武月绫趁乱在胡人军阵中冲锋,借此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好让黑甲军快速夺下城头,毕竟她还可以使用碉堡,并不用太过于担心自身的安危,将自己作为目标是最好的选择。

狂风舞过,武月绫再次用力挥动汉剑,把试图进攻的胡人斩杀,耳朵微动,左侧后方传来弓弦霹雳地声响,连忙俯身侧开,不过脑袋像是遭到重击,头盔险些落地,金属碰撞产生的余震让她有些昏花,效果只不过持续短短一瞬间。

恢复清明,看向射箭方向,武月绫看到一张黝黑的狂野脸庞,带着些许凶悍,眼神就像盯着猎物的老鹰般犀利,此时他已经锁定了自己,继续搭箭拉弓。

武月绫感觉有些不妙,看样子刚刚若非察觉到问题,恐怕已经中箭了,身处胡人阵营中,不能落马,一旦落马只能使用碉堡保护自己。

没有犹豫,继续催促跨下战马,冲向前方,同时侧头瞥向那名胡人将领,确定对方预备射箭,调转马头,往其方向绕弯,弓弦发出绷紧地一声,一支利箭险之又险地从武月绫的脖颈后飞过,同时在脖颈位置带起了一阵冷凉的劲风,就差那么一点。

而这只箭则是毫无偏差地扎入一名胡人的眼睛里,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中箭的胡人已经死去。

轻呼出一口气,调转马头朝着那名胡人将领冲去,左手的左轮一只藏匿在卷动的披风中。

看见这名红袍女将如此机智,蒙律子顿时明悟,难怪敢一人冲阵,原来本事不错,继续捏起箭尾,对着冲来的红色身影飞射而去,他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只在草原上单飞的孤鸟,嘴角上挑。

嗖,一箭射出。

武月绫眼神凌厉地看着箭头朝着自己的胸口钻来,快速而稳当地挥过一道寒光,叮当一声脆响,飞来的利箭失去稳定撇落在旁边,与此同时,她看到了那名胡人将领还挂在嘴边的自得之笑,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悄悄地将手从卷动中的披风里伸出,漏出一把漆黑的左轮,爆发出耀眼的黄光。

蒙律子侧歪落马,直接失去了生机,武月绫飞马驰过,带起一阵狂风,将挡在前方的胡人军士撞飞。

黑甲军再次登上城头,把城头的钟楼夺了下来,在血泊里发现了奄奄一息却还活着的少倾林。

紧接着,城头下面的胡人军阵还是溃散,不少胡人被黑甲军的迅猛之势杀得丢盔弃甲,纷纷往城内逃去。

不一会儿,整个洛阳街道响起了战马暴躁地奔驰声以及长箭的飞射声响,混乱开始蔓延,不少胡人军士直接投降,一条又一条街道不断被清理着,黑潮弥漫,一直杀到皇城前,这才形成拉锯战。

负责攻入皇城的顾仁义看向紧闭的城门和算不上高耸的城墙上立满了胡人的军士。

下令让gong nu手进行连番攻击,同时调遣一些炮兵去安装zhà yào桶,直接把城门炸开。

轰地一声,城门被炸开,顾仁义却没有半点欢喜,握紧手中的gong nu,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两边的军士相互争夺着城门这几处战场。

光着膀子,脸上画满杂七杂八的颜料,他们不怕死,一个不行十个,用伤亡换取伤亡,十二个胡人换掉一名黑甲军,顾仁义从这些胡人的眼中读到了疯狂,但他也无法阻止这些事情,也不是考虑怜悯的时候,他的任务是攻下城池,这些死士这样无畏惧,有些不合常理。

顾仁义明白了过来,一敲脑袋,洛阳城的后方不是险峻的山体吗?如果是这样,那可以断定这些胡人死士在拖延时间。

明白过来,立刻向公主报告,派遣出骑兵绕城门去追击,半个时辰过去,皇城被攻破,城门口堆积起数座尸体高山,这就是战场的残酷。

在皇城中,顾仁义分别找到了被囚禁的安禄山等人,眼前这个大燕国的圣人,实在太胖了,交给公主后,直接从公主那里得到了关押到秋后执行绞刑的命令。

洛阳后山追击安庆绪的黑甲军士也很快有了消息。

夜晚降临,被收复的洛阳也彻底沉入死寂之中。

第275回 洛阳一日游

七月,天气逐渐转热,夏天的旋律正式响起,洛阳城内外一片安逸,城门口聚集了不少离家逃亡百姓,他们得知洛阳被收复。

同样在前个月,河阳、虎牢、叶县等地皆被黑甲军一一收复,存留于其中的胡人军士要么投降,要么拼命地反抗直到乌黑的钢剑突破他们的身躯。

至于陈留,攻下它的颜家三虎将其交付到黑甲军的手中,他们知道,公主已经是殿下,那么和灵武那边会产生不可调节的矛盾,颜真卿虽然明白,可是也无法反驳公主,更无法支持灵武自立的太子李亨,所以决定站在远处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洛阳集市中的锣声才响过六下,武月绫就麻利地从床上起来,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最近处理各种政务,真的能累死人,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发明霸王洗发液了,头发有明显的脱落,在这个世界,会不会秃了就变强呢。

自嘲地笑了笑,拿起牙刷开始刷牙,换好衣物,刚刚打开门,就遇到了来敲门服侍起床穿衣的阿碧丝。

“公主公主殿下?早上好”阿碧丝惊异地望着公主,平常爱赖床的公主怎么就起来了,还穿好衣服了,是不是阿碧丝伺候得不好,“那个,公主殿下,顾将军说,明天要早点开会,所以现在”

“嗯,嘘~”武月绫用手指挡住阿碧丝的嘴巴,小声地嘘着。

“公主殿下?”阿碧丝不解,莫名地瞪着蓝眼睛看着做贼一样的公主

“不要说看到我,就说一推开门公主就失踪了,不见了!”武月绫欢快地说着,然后与楚儿汇合,骑着马奔出了坊内,朝着集市外奔去。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遇到不少叫卖热饼热饼的小商贩,他们似乎对于胡饼已经产生了本能的抗拒,武月绫和楚儿下马,来到一个热饼摊前,拿出六个铜板,准备买三块,掏钱的时候看到旁边几名流浪的小孩正目光灼灼地望着摊上的白饼,于是把钱袋都丢给摊主。

“全要了!”

见到这名红衣女子竟然直接买下全部的食物,这名五大三粗的摊主拿着鼓邦邦的钱袋数了数,至少五十多个铜板,确实够了,还有多余,只是看着两人娇小的样子,能吃下一车二十多个热乎乎的白饼吗?

在摊主怪异的眼神下,武月绫向着那几名小孩招手,让他们过来领取食物,他们其中有男有女,年纪都在十岁左右,从他们的污迹斑斑破旧衣服上可以看出来,很可能是没有父母,或者失去了父母,问过之后确实证实了这个猜测。

摊主看着两名富贵女子,除了赞赏两人的容貌之外,还觉得对方不仅仅漂亮,还十分的慷慨。

这时候,一直在远处观看街道情况的不良人方越盯着红衣女子看了许久,见到对方施舍食物救济流落街头的孩童时,心中一暖,这就是殿下。

方越没有犹豫地走了上去,拱手深深弯腰行礼,“公主殿下,在下不良人方越,有幸一见公主实乃属下的荣幸!”

武月绫乍一看以为对方是来讨饭的,结果嘴巴里直呼自己的尊称,对方是不良人方越,就是潜伏在洛阳钉子的手下,“你吃早饭了吗?”

对于这个提问,方越犹豫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诚实地摇头。

武月绫直接塞了两个饼过去,应该是够了,然后说道,“有个任务交给你!”

方越收起白饼,一听立刻肃然倾听,十分的恭敬。

“把他们带回喜迎客酒楼,顺带让顾仁义再安排一次救济,看看城内还有多少的这样落难者,全部召集起来,从胡人那里缴获的粮食还很多呢!”武月绫说完之后拿了个饼咬上一口,才走出几步,又折回来鼓着被食物撑起的腮帮子说道,“不要告诉顾仁义还有其他将领我去哪了,就说一切按照他们商议的方法处理便可!”

等到不良人方越回应之后,武月绫上马出了集市,她已经被各种事物搅得烦不胜烦,决心离家出走,四处溜达溜达。

行进在洛阳长满杂草的街道上,行人时而匆匆,时而稀少,洛阳远比不上长安繁华,至少现在是这样,原本的洛水之都,后有山前有水,只可惜被叛乱摧残得不成样子。

夏风吹过古朴的街头,荒凉的景象灌入眼帘,泥土的坊墙,木制方正严格的建筑却失去人活动的味道,让人觉得有些惋惜,毕竟遭到胡人的烧杀劫掠,很多rén liu离失所,战争这个东西,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人类失去理智的作为。

人类可都是猴子进化而来的,武月绫自嘲地笑了笑,向着楚儿说道,“这里不好玩,我们去别的地方瞧瞧吧!”

“小娘子,洛阳我知道哪里好玩,一个是洛水,一个十里外的白马寺!”楚儿笑着回应,说道白马寺时贼眼放光。

看到楚儿放光的贼眼,武月绫替白马寺感到悲哀,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让飞花大盗如此失态,不过她也想去逛逛,白马寺,不管到哪,她和佛还是挺有缘的。

一路行进,出了洛阳城,来到洛水边上,此时的城门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来到洛水边缘,武月绫看着清澈河水中倒映的影子,自己和十年前一样,该大的地方不大,还好没有该小的地方。

叹息一声,看一眼如丝带般在风中静静飘动的洛水,骑着马登上吊桥,暂时离开了洛阳,她可不想让顾仁义还有岑参他们找到自己,不然就是开会,批文件,接着开会

一路朝着白马寺行去,最终来到了这处恰似仙界的世外桃源,结了青色果子的桃李在风中相互友好地碰撞着,进入大理石砌成的正门,路过一批石雕白马,武月绫发现长长的石板道路上不少僧人在扫地,很快就有僧人来牵马,将武月绫和楚儿引到旁侧进入。

逛完佛殿、钟鼓楼,再去许愿井抛洒楚儿口袋里的铜板,为那些战死者许个愿,希望他们能得到安息,楚儿也丢了不少铜钱进去,就是她许的什么愿,夜里就在白马寺借宿一晚。

第276回 做贼心虚

黑夜之中,即使有人藏在某处也不会显现任何的轮廓,平缓的台阶上,两道模糊的身影摸上房梁,直接攀爬到房顶,经过许愿井。

一道身影灵巧地跃下许愿井,从里面捞出数枚铜板,接着回到另一道人影身边,却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之后念念不舍地将许愿井捞出来的铜板丢了回去。

许愿井中发出数声水花四溅的扑通声音,不过一切很快又归于黑暗的寂静。

绕过大雄宝殿,避开在隐约灿烂的黄色烛火中夜巡的僧人,两人来到藏宝阁的前方。

武月绫跟在楚儿身后,熟练地翻窗进去,进入藏宝阁,四周的黑暗有些幽空,看不清所以然,只能从游戏仓库中取出珍贵的战术手电,四处照耀着,发现这里又很多的柜子,一些柜子封存得很严密,不知道这里面究竟会装一些什么东西。

听楚儿聊,白马寺有高僧的舍利子,就藏在藏宝阁中,只是不知道究竟在哪里,当年飞花大盗就来此光顾过,并没有什么突破性的发现。

不过那舍利子,不就是人的骨头吗?想到这里,武月绫顿时觉得楚儿干嘛非得惦记着一块死人骨头。

武月绫不得不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可别闹什么灵异事件,在柜子间穿梭者,楚儿巧手开锁,很快就将柜子里存放的东西取出来观看,大部分都是一些香炉或者经书,藏经阁外层的东西并不重要。

武月绫朝着里面走去,来到正中间的柜子前,照着眼前这个青铜大锁,上面染满了绿色的锈纹,突然发现做贼的感觉还不错,难怪楚儿染上就戒不掉了。

拿出一根细小的铁线,将青铜锁撬开,缓缓地握住青铜锁,手心传来冰凉透彻的感觉,略微有些沉甸甸的,武月绫心中默然,这种青铜锁可是稀有级别的古董啊,于是轻轻地放在柜子内部的边缘,用战术手电照亮内里的东西。

是一件鲜红的袈裟,金色的纹路很耀眼,反射着奇异的光芒,武月绫取出来瞧了瞧,还能闻到一股檀木香的味道,其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樟脑味。

保存得很仔细,武月绫看着楚儿接过去看看又摸摸,然后还往自个身上一披,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向着自己鞠躬。

玩够了,武月绫和楚儿一同把袈裟原封放回去,将青铜锁锁好,继续往里面探寻,在一个小柜台里找到一个黑色的瓷碗,碗中心还盖上一个朱红的佛印。

放回去,继续往内里探索,只看到一堵墙壁,看样子是到底了,楚儿不甘心地在墙壁上摸摸又敲敲,这就是一堵普通的墙壁,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当楚儿失望地摇头时,武月绫发现这一块地方有些宽敞过头了,走到放瓷碗的柜子前,尝试着推动这接近两米的柜子,结果还真的能挪动,木头地板发出一些刺刺的磨动声响,有些大,不过外头应该没有人注意到,紧接着地面出现一道小小的暗格,明显下面还有东西,不愧是藏宝阁,武月绫心中赞叹一句。

举起手电筒,一步一步地往下面走去,任由光芒驱逐着黑暗,不过亮光照过的地方存在不少灰尘颗粒,看上去像是雾气在凝聚。

来到地下暗格,武月绫就发现了一个台子,上面供奉着一个锦盒,与楚儿一同来到台子前方,能闻到一股香火的味道,白天有人来过这里,也就说白马寺的僧人会经常来祭拜。

看到锦盒里两颗圆鼓鼓的东西,武月绫确定这就是所谓的舍利子,还真和人骨的颜色差不多,白中带黄,存放了很久。

楚儿想要拿起看看,却被小娘子阻挡了,只好凑近在白色的光线下仔细盯着观察。

“可以走了吧!”武月绫看到楚儿并没有念念不舍,舍利子又不是金子,并不值钱,拿出去很可能会被别人认为是普通的骨头。

“嗯,小娘子,有一个问题楚儿憋了很久!”花楚儿跟在小娘子的身后,轻声问道。

武月绫走回藏经阁,试图推动柜子,却发现根本挪不动,只好蹲下去观察柜子是怎么运转的,漫不经心地问道,“憋了多久?”

楚儿则是背身摸起柜子里的瓷碗,立刻将瓷碗缩回袖子里,“十年”

十年武月绫站起来,根本没有发现柜子该如何挪回去,也挪不回去,只能放弃了,这时候外头也传来了脚步声,只好带着楚儿一同翻窗出去,躲在藏经阁的旁边观察着,果然看到了两名僧人打开藏经阁,从门口朝里面望望,之后挑着灯笼离开了。

这时候,武月绫只好和楚儿一同往回行去,继续说起那个问题,“什么问题能困扰咱们飞花大盗十年?”

“小娘子,你那些东西在怎么变出来的?太神奇了,还能照出白天一样的光线,就像个小太阳!”楚儿声音轻快,带着一些期待。

我有一个系统,你信不信?武月绫打算这样回答,不过仔细一想,还是坦诚相待吧,“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楚儿,你相信吗?”

“嗯,相信,楚儿怎么会不相信小娘子!”花楚儿没有怀疑,天真地说道,“小娘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武月绫看向楚儿,笑着说道,“未来”

第二天,武月绫和楚儿早早起来,喝过腌菜白粥,准备溜走,毕竟昨晚潜入藏经阁,把柜子挪动,并没有弄回去,想必白马寺已经炸开锅了吧,做贼心虚啊,早点溜早点溜。

于此,楚儿倒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再平常不过,遇到匆匆忙忙跑来跑去的僧人也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武月绫侧着耳朵听着那些僧人的碎语,说藏经阁被盗,还好舍利子完好无损,几乎所有东西都被翻动了,就是不知道小偷为什么没有把贵重的金纹袈裟和玉质扳指拿走,反而偷走了一个普通的瓷碗。

那个瓷碗是白马寺在魏晋时期的一名高僧从路上捨来的,本着路不捨遗的精神,在原地等候许久,依旧未见

武月绫听着听着,声音渐渐远去,完后盯着楚儿装无辜的脸看着,“你拿了?”

楚儿连忙点头,把贼眼瞪得老亮了,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碗,正是昨晚看过的那个碗央印着朱红佛印的瓷碗。

商议好,两人离开白马寺时,把碗放到寺前门的白马雕塑上,而碗中盛满了铜板。

第277回 吃瓜论事

八月,土埂上的青色藤蔓曲卷着,西瓜初圆。

武月绫在公主府的后府菜园子中,摘下一个成熟的西瓜,放到溪水边洗了洗,然后带回前府的园林中,沉入溪水,浸入一些冰凉。

这时候,李白和杜甫双双到达公主府园林,与公主共坐一亭,准备讨论接下来的一些事情。

婉儿从溪水中捞起圆滚滚的西瓜,将其摆在木桌上,用刀切开分片,装在盘子里,在端到亭子中供小娘子享用。

武月绫看到婉儿没有给自己留一片,拉住她的手,从盘子里取了两片给她,另外叮嘱了一下,“婉儿,你去后府菜园子摘个回去给纪母尝尝,以后你可是人家过门媳妇了!”

李婉儿浅笑羞然,双手接过西瓜,向着小娘子盈盈行礼,只是微笑着回应,随后低头告退。

看着婉儿慢慢离去,武月绫有些不舍,这个小姑娘如今必须嫁人了,跟自己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好归宿。

“公主殿下,城中齐家的家业全部被没收,如今东西两市商业较之前稍有起色!”杜甫也不客气,拿了一片西瓜,边吃边说,不忘吐西瓜子。

“只不过,西市胡商都处于滞留阶段,玉门关被破,他们若要前往西域,必须经过吐蕃,而吐蕃那边,从酒楼的情报可知,吐蕃人多有为难这些胡商的意思,要么多收关费,要么直接抓起来,说什么大唐的通关文书已经没用了,丝绸商路被彻底切断!”李白拿着西瓜,抓在手上,说完之后也没有吃。

武月绫听完太白的报告,含着西瓜慢慢地"yun xi"其中甘甜的汁液,保持了两个呼吸的小女儿作态,随后一口咬下去,狠狠地刮掉一口红润的西瓜肉。

“嗯我们这边,剑南、岭南、长安和洛阳一带都已经纳入我的掌控之下,恐怕我们刚刚结束叛乱,就打内战了!是顾不到西域的,灵武那边的局势如何?”武月绫吃掉西瓜,将西瓜皮丢给小猞猁,让它去舔。

杜甫吃完一片西瓜,又拿起一片,“灵武那边,太子似乎准备南伐,不过被郭子仪将军及时阻止了,大概是明白大义在公主殿下这边,贸然挑起战端于他们不利,其实这段时间是进攻我们的最佳时机,毕竟和胡人一战,我们消耗严重,特备是zhà yào方面!新的一批火炮还未准备好,库存根本不足我们使用!”

武月绫放下手中的瓜,靠在亭子的栏杆上,撅动着嘴巴思考着,“岭南的军旅现在到哪了?”

“三天后到达长安,不过他们没有轰天炮,带来的军旅也未按照黑甲军的训练去严格执行!”杜甫接着吃瓜,盘子里的瓜片剩留不到一半,他的面前已经摆放了好多西瓜皮和一堆西瓜子。

李白始终拿着手中的那片瓜,从杜子美的口中接过话,若有所思地说道,“岭南黑侠是公主殿下很早就开始布局的吧,公主殿下果然有先见之明!只不过,长安城中还有许多事情必须请殿下做主!”

“一个是城墙修缮,和那些胡人的安排,还有就是城中官职的问题,是否要重新开考选取官吏?”

李白将一个个问题都说出来,若是公主有心统一天下,官吏选拔这些事情都是重中之重。

武月绫觉得选官肯定不能按照科举的内容来,形式依旧不变,将那些虚浮的东西改成实用的水利地理和律法等等,考核专业的技术人才。

“先说选拔官员的事情,我的认为以实用为主,所以依旧采取科举制度,但是不能再用先前的科考内容,必须召集黑甲军各个部门进行内容拟定!这件事交给杜甫了!杜甫在黑甲军待得久,很多我的理念都清楚!”

“是,公主殿下!”杜甫握着瓜,直起腰认真地点头,他也明白,这是一件很废脑筋的活,不过能为了长安的繁盛出一份力,在所不辞。

“关于胡人俘虏,他们现在都是免费劳动力,城墙修缮让他们来做,但是不要强制劳动,而是有节制的工作六天休息一天!这样不容易让他们产生反感的情绪,方便管理!更重要的是让小商贩不需要到东西两市去经营,可以到街道上经营,将坊墙拆除,形成区域,但是主干街道除外,这样方便马车通行!”武月绫拿起最后一片西瓜,看到杜甫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于是掰了一半给杜甫。

杜甫看着公主递过来的西瓜,咽了咽口水,最终接过,“谢殿下赏赐!”

“不客气,那么处理城中这些事项就交给你了,太白!”

“公主殿下,太白认为坊墙打破不利于管理!”李白终于咬了一口西瓜,入口即化甜感十分美妙。

武月绫看着李白,摇摇头,“不,让每一个商贩都注册在户,发出商业证明,便于商业管理!”

李白闻言思忖一番,颔首而笑,“确实可以,殿下睿智,打破坊墙,定然可以加快商业的发展!”

杜甫吃完西瓜,打了一个饱嗝,山羊胡子上还粘着一颗西瓜子,吃瓜吃得意犹未尽的样子颇具孩童气质。

“子美若是喜欢,再隔两天,我让府上的人送一些刚好成熟的西瓜来!”武月绫笑着说道,看来杜甫是喜欢吃瓜啊,心中暗笑,这怕不是个吃瓜群众。

“那杜某不客气了,谢过殿下关怀!”杜甫闻言笑着道谢,西瓜这东西他很少吃到,一般也吃不到,只有跟着公主混,才能经常尝尝,如今一尝就爱不释口了。

李白看着子美如此喜欢西瓜,把咬了一半的瓜片递到杜甫面前,抬抬下巴,意思是给你吧,反正你喜欢。

杜甫惊讶地看一样李白,偷偷看向公主,只见公主假装看不见,经不住诱惑的杜子美接过了西瓜片,两三口就解决了。

吃完瓜,事情也商议得差不多,武月绫来到园林深处,找到正在树下乘凉的大白虎。

大白见到主人归来,立刻奔起来,差点将主人扑倒在地,用舌头亲昵地舔着主人的脸蛋。

接下来数日,武月绫一直陪着大白虎和老猞猁,偶尔看着两个家伙没羞没臊的打架,不过每次都是老猞猁吃亏。

不多时,公主府来了一名拜访者!

第278回 拜访者

黄昏将近,金黄的夕阳漂洗着四周的空气,让所有事物提前成熟,园林中更是披上了一层金黄的格调。

园林之中,鱼朝恩将一人缓缓引进,毕恭毕敬,不能失了侍者的身份,也不能怠慢了这位高冠华服的男子,此人便是混迹长安数十年又流浪外头归来的李瑁。

“原来是皇兄啊!”武月绫站起来,挥袖而迎,始终保持着主人的姿态,这里是公主府,她不仅是这里的主人,也是长安的主人。

李瑁面色稍黄,皮肤微黑,身形也不似从前臃肿,走起路来也有些虚浮,看样子在外头并不过得怎么好。

“公主殿下!”李瑁拱手行礼,五十多岁的脸庞上勾画着一道又一道风霜的痕迹,眼前的红衣女子始终与众不同,如今天下大乱,也只有她能稳住长安的阵脚,甚至收复了潼关、洛阳等重镇,面对这样的女子,他不得不佩服,这种佩服的感情也十分的微妙,毫无作为的他心中亦是惭愧不已。

“小朝恩!到后府去挑几个成熟的瓜来,李皇兄随我一同到天赐阁去!”武月绫走出亭子,款步而行,在前方引路。

“谢过殿下!”李瑁跟在背后,看着这道挺拔而自信的背影,心中情绪更加复杂了,都说女儿之身卑贱,奈何今日他才知晓,这世上根本没有卑贱的人,斟酌着词句,他还是开口质问了,“殿下,恕李瑁无礼,不知道公主是否觉得应该将这天下归还于李家!”

武月绫听闻并没有转身,而是继续往前行走,不过她的姿势更加端正,语气也十分肃然,“这天下不是李家的天下,也不是我的天下,这是天下人的天下,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而属于所有人!”

听到此言,李瑁脚步稍微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跟了上去,“我知道了!李瑁无意冒犯,只是想要知道公主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大唐不能再这样下去,至少在我看来,它已经病入膏肓,需要一次换血治疗!”武月绫说完停顿起来,继而解释,“放血治疗就是把我唐朝内部的坏死血液全部换成新鲜的血液,让它再度充满活力!”

随着她解释完毕,来到了重新翻修过的天赐阁,进入后院,来到桌子前缓缓坐下,也令李瑁一同坐下。

紧接着,楚儿两只手各端着抄好的菜肴,嘴巴里始终在嚼着什么,显然是偷吃了。

婉儿和叶氏一同出来,端着一个大锅,这道菜叫麻辣香锅,放了胡椒粉等料,一上来就勾动人的胃口。

晚餐开始,李瑁以为下人不会同主人一起吃,结果发现这几名女婢都自然地坐下来吃饭,尽管觉得古怪,这样也有失主人的身份啊。

武月绫丝毫不在意,拿起筷子给婉儿夹菜,再问向叶氏,“你家两个小子回来没?”

叶氏轻笑,语调透着一些成就感,“大儿、二儿都在外头替公主办事,如今他们长大了,也就不恋家了!”

“这两个臭小子,等他们将义父带回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们,身为人子,自然孝道为先!”武月绫故意将信息变相告知李瑁,太上皇也要归来长安了,不过是被黑甲军抓回来。

李瑁闻言,停下食箸,保持着温雅的形象,开口之后又闭上嘴巴,继续吃着菜,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本来沧桑的眼睛里多出一些湿润。

夜来,李瑁便告辞了。

武月绫坐在园林中喂着大白虎吃肉,口中却叨叨絮絮的,“一点都不诚实啊,大白,只有你诚实!”

“喵喵喵?”老猞猁跃上菜篮子,用小爪子抓着主人的小手,满脸幽怨,我哪里不诚实了,总是冷落本喵,“喵!”

武月绫趁着老猞猁张嘴,喂了一块熟肉进去,引得老猞猁满足地喵一声,接着吃醋的大白也轻吼了一声。

这时,夜影中闪动着疾风,两道身影缠斗在一块。

一人出手迅猛,身姿柔韧,一拳一掌,灵巧自然,树影婆娑间,那道有些力不从心的身影被楚儿一个抓背摔扔到灯笼下,摔了个结实。

只不过这种程度的摔跤对于习武者来说属于小儿科,并不会对武者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张恒从地上站起来,短胡子飘飘的脸显得比以往更加沧桑,不过眼睛却十分的明亮,拍去衣物上的尘土,向着公主报告,“殿下,接到密报,圣人明日就要到达长安了!不过,陈玄礼将军与其部下似乎也潜入了长安,他们龙武军内部在马嵬坡产生分歧,陈将军带着剩余的部众护送圣人时于渭水扶风一带遭到乱匪,与圣人失散!据我观察,这位老将军已经损去一臂,看样子是险象环生!”

“哦?陈玄礼是个老将,他秘密潜入长安,恐怕也是不赞同我,那我也不会心慈手软,你们带人把他们抓起来!免得明天生出事端!”武月绫挠着大白的下巴,总感觉明天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是!”张恒汇报完信息后又悄然离去,今夜不良人有得忙了。

翌日,长安南面启夏门处,一座豪华的车架缓缓入城,四周禁卫森严,这些军士身着黑甲,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其中的圣人,领导者乃是叶芒、叶门镜两兄弟,他们带回来的,可是圣人啊。

车架刚刚入城,只见前方一人挡住去路,跪于地上痛哭起来,“父亲,父亲!是孩儿啊!”

一名面黄肤黑的中年男子跪地不起,感动到泪眼婆娑,此人正是李瑁,似乎是走投无路,欲要投靠李隆基。

车驾停下,黑甲军士欲要将此人挡开,不过李隆基却惊喜地从车架上走出来,满怀感动地看向李瑁,两鬓斑白的李隆基忘记了过往,任由披风卷落,冲上去想要扶起这位还记得他的儿子。

黑甲军士退到旁边,高力士捨起披风,紧跟在圣人身边,他和李隆基不同,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正是李瑁!

高力士眼角突然瞥到一把bi shou,从李瑁的袖中露出的bi shou,直刺李隆基的心窝,高力士横手去挡,只觉手背剧痛传来,还有一股麻痛,这把bi shou很可能有毒。

将陛下扑倒,用身躯笼罩着陛下,他用背挡住了数下刺击,死透了,一生忠心事主的高力士就这样倒在了圣人身上,不断地流淌着炙热的鲜血。

李瑁被黑甲军围住,自知刺杀失败,弑父为大不孝,他是千古罪人,转身刹那,将沾满鲜血的bi shou带进了自个心窝,同时也看到了捂着嘴巴和公主站在一起的杨玉环。

他仿佛看到了佳人在侧奏琴的那个美好瞬间,黄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怀的微笑。

第279回 长安的变化

过去了半年,再次回到长安,一名穿着破烂补丁衣物的家伙站在城门口,望着城门上面的三个字‘明德门’,背着手,乞丐模样的钉子回首身后正在建造的新城墙,悠悠一叹,那里还有不少胡人在做苦力,而且城墙使用的建筑泥巴他也不认得,好像是一种奇怪的灰。

翘起嘴巴,朝着城门内行去,她回来了,自然要去见见公主,这名带着传奇色彩的公主,说实在的,钉子都有些崇拜公主,比自己厉害多了,统帅黑甲军,冲锋陷阵,钉子陷入无尽的遐想。

踏步在长安的街道,她发现了以往的不同,四处是挑着扁担卖各种东西的商贩,场面极度热闹,这还是曾经的长安吗?毫无疑问,长安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为什么可以到外头卖东西,那种串起来的糖果,味道应该很不错,钉子走上前,摆动着褴褛的衣衫,露出一个乞丐应有的神色,从怀里掏出三枚铜板

一边舔着糖果,一边光着脚丫子逛着街,钉子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车水马龙的长安比以前更加充满活力,这是公主的功劳吗?

来到一处贴告示的地方,看到了上面写的公文告示,全部都是关于注册商标的一些信息,这使得她好奇地将目光转向西市。

她漫步到西市的市署中,找到了一名管理集市的官员,不过看样子不像是官员,这个人带着黑甲军的风格,做事迅速,很温和,尽管排队在后头,踮起脚尖也能看到这名官员的表情和态度。

“曾市长,成为注册商贩需要多少钱?”

钉子静悄悄地听着前方人说话,以此猜测长安发生的规则变化,很快那名官员发出了正经的强调,至少在她听来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你不用担心,这次的注册不需要交费用,所谓注册,也只是简单的统计究竟会有多少人去经商,若是小于三十枚铜板的交易,不需要报备,也就是不需要交税,若是大于三十枚铜板的交易,必须报备,市署会收取税费!”

“这我明白了,这个规定对于我们这些小商贩十分的有利,一般生意都不会太大,只是三十通宝以上交过税了那每年还需要交付课税吗?”

“不需要,”那名市长说到这里的时候,提高了语调,用不缓不慢的声音重复道,“这是公主殿下做出的决定,她认为,成为商贩,并且家里种田多的,都可以相应减少苛捐杂税!让百姓过得更幸福!”

“这么说来,成为商贩,还能捞到不少好处!”

“是的,这是公主的恩赐!”

语气中带着一些骄傲,他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人,光荣的退役人员,每个月都有一定的补贴,外加这份不错的工作,唯一可惜的就是

钉子察觉到,这名市长似乎失去了一只手,袖子那里空荡荡的,而且耳朵部位也有明显的残缺,观察到这里,她算是彻底明白了,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者。

“你好!你也是来注册商贩的?”

钉子失神间,已经传来了温和的询问声,抬头看向这名市署的官员,淡笑着说道,“是的!”

肯定的回答!一个乞丐来这里做什么,注册商贩,有些不可思议,“是吗你打算卖什么不会mài shēn吧”

看着这个市长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自己,钉子从怀里掏出鼓鼓的钱袋给他瞧瞧,表示自己财力也没有问题,“我就注册一个木雕商贩吧,我叫沈丽,擅长手工!”

市长挑挑眉,用单手记录下对方的名字,并且问道,“你的住所?”

“不良人西游记酒楼分舵!”

带着良好的心情走出市署,她继续在集市漫步,偶尔在路边恍惚地看着摩尼教曾经作为据点的酒市,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兜兜转转,来到西游记酒楼外,很快被高台上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嘿,只见那孙猴子!”说书人戴着孙悟空的面具,金鸡独立,肩抗金灿灿的木棒,手搭凉棚,单腿熟练地翻身走跟斗,“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来到南天门,面对集聚在云彩上的神兵神将!”

钉子听得出奇,这声音好熟悉啊,来到台下面,挤到一名年轻和尚的旁边,枕着木台,观察着台上的一举一动,她在心中惊奇,那个能说会道的家伙回来了!

“阿弥陀佛,施主!请收下!”

钉子一阵激动,正被台上的说书人吸引得出神,耳畔传来一个青稚的声音,是个僧人,转头看去,只见对方将三个芝麻大饼塞过来,还热乎着。

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光头僧人,头上有六道戒印,另外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着华服,目光严肃而沉着,似乎地位不低,而女的也穿着白蓝相间的裙子,都是有身份的人。

“多多谢”钉子有些莫名,不过她还是接住了并道谢,不认识对方,却得到了对方的赠与,虽说她并不需要赠与,但三个胡饼代表着三人的善良,长安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至少不再混乱,当初选择公主果然是对的。

等三人离开,钉子继续听讲书,一边听一边吃胡饼,吃完后朝着西游记酒楼行去,她离开不良人,暗中潜伏摩尼教,之后辗转各地进行情报窃取,流落外头十几年,这一天,终于要回归了。

带着一些轻松,带着一些欣喜,她不会忘记小时候收留她并且教她一身武艺和一手雕工的老头子,很久未去那一带上墓,找个机会再去。

闻着内里的飘出来酒香味,本来半饱的她咽下几口唾沫,顿时食指大动,流浪外头可是有好几天都是啃树皮过活。

进入酒楼,环视一圈,立刻看到了不良帅和几名统领定下的位置,走过去坐下。

“欢迎归来,钉子统领!”

众人齐喝,而后客气地忙碌起来。

张恒拿碗,梁子心倒酒,章廉取筷子,金诚盛饭。

碰完干杯,钉子满足地嗝出一口浓浓的麦酒气味,顿时察觉到有人盯着后背,回过头,就看到三道莫名的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正是赐饼给自己的三个好心人

第280回 灵武变动

灵武的圣人府中,面色阴沉的李亨听着李保国报告着,就差将手中的茶碗砸了出去,尽管已经怒不可遏,可他还是忍住了躁动的脾气,不让情绪彻底外露,更不能在郭子仪将军面前露出一个王者不该有的风范。

“陛陛陛下,静保国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保国屈膝而跪,面部表情精彩到了极致,他深知这位太子曾经的脾性,此刻若非有人在旁,他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我不怪罪你,你下去吧!”

圣人李亨将手中颤动的茶碗放了下去,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实际上他的内心早就掀起了涛涛怒气,像是没事一样的拂袖,让李保国退下。

“陛下,臣有罪,臣请求责罚!”

李保国不敢有任何的侥幸,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如现在来得痛快一些比较好。

“下去!”

圣人李亨不在维持微笑,脸色逐渐染上一层乌云,随时可能爆发雷霆大雨,等到李保国卑微着脑袋下去的时候,他的脸又很快恢复平静,眼睛里的阴鸷反而浓重了一笔。

“郭将军!你对长安的护国公主有何看法?”圣人李亨身体前倾,露出猛兽一般的危险感,yu wàng就像他脸上的乌云,激起一阵又一阵电闪雷鸣。

郭子仪微不可查地低下头拱手,白花花的胡子飘逸着,始终保持着大将者的格调,并没有被太子的威严所压迫,努力分辨着利弊,竭力整理着措辞,然后带着自信风度地开口,“恕老臣直言,公主占据长安,得人心,有地利,不宜讨伐,不如越过黄河,讨伐叛军,收复范阳,与之形成对抗之势!”

圣人李亨听得眉头紧皱,他不否认护国公主身边的精兵强将,不否认半年时间中守住长安的能耐,所有一切都不否认,但他要粉碎掉这些,把长安重新纳入自己的统治,把护国公主骄傲的头颅摁到脚下,使劲地蹂躏着。

对,她只配做自己的奴隶,那样就会有成就感,李亨在心中暗笑,一时间怒气也消失不少,届时郭子仪也罢,还是那些只知道口诛笔伐的文酸也罢,都会见识到圣人李亨的厉害。

攻下长安,活擒公主,把黑甲军的机密弄到手,再把父亲不,要当着父亲的面占有他的妃子,李亨扭动着面部的肌肉,他眼中掠过一些怜悯和怀念,失去了挚爱,一次又一次,都是父亲的错,都是他的错,什么狗屁太子储位,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还是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仇恨不知道何时彻底占据了李亨的内心,一步一步地侵蚀着他,闪过一些柔和光芒的眼眸也渐渐变得阴沉,他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等待郭子仪再低下头颅,用上位者的语气开始命令,“不,我要先攻下长安,拿下护国公主,她也是叛徒!”

没错,背叛大唐的叛徒,这是他给公主准备的罪名。

“可是”

郭子仪本欲阻止圣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谅解,选择了遵守规则,急切的想要立功,想要证明自己,而且手段极其,乌家俩兄弟早就被收买了,自己已经被淡出军权的中心。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圣人李亨看向郭子仪,始终俯视着对方,似乎早就淡忘当初收留的情义,语调十分的冰冷。

“陛下,臣没有!”

郭子仪果断道。

“那就好,出征时,你统领粮草部队,从朔南出发,在平凉和乌家兄弟汇合!”

圣人李亨下完命令,随后让其离开,让身边的下人去唤来乌家兄弟。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李亨举起茶碗,往地上猛然地一摔,长长的胡子剧烈甩动着,几根异样的白须昭先他已经不再年轻,更不再是曾经的自己。

时间缓缓过去,拿起桌子上摆放着的香饼,李亨将香炉的鹤顶盖子掀开,点燃并将徐徐产生青烟的香饼放了进去,吸一口熏香的味道,因为呼吸太过于急促,不得不咳嗽数声,胸腹的剧烈收缩让他感到一道道刺痛,像是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肠子。

咳咳咳!

咳出一口血痰,李亨没有表情地用土将其覆盖,并用鞋子将其从地面抹除,以至于留下一团新润的土色。

细细一算,这个症状自从郁郁寡欢开始,便一直在产生,直到现在,才略微变得更加剧烈和严重。

“该死的,咳呼呼”

李亨感觉到一阵头晕,回坐于椅子上,将整个背部靠于椅子上,愈发坚定了攻破长安的想法。

不多时,乌金斧和乌吒尼出现在园林之中,并列而站,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圣人,都自觉地低下头颅,约定好般共同拱手而言。

“陛下,请示下!”

“去接应回鹘军士,并把灵武的三十万大军都拉出去,我要亲征长安,将那个占据长安的贼公主彻底覆灭,一统我大唐的天下!”李亨带着激动宣言着,站起来挺直腰杆,“尔等兄弟去做好准备,八月二十随我出征!”

“是!”

长安城中,缺了一只胳膊的封子阅坐在西市地段的永安渠边上,靠着大树而坐,摆着一个茶摊,慢慢地喝着茶水,感受着长安的变化,时不时的有商贩挑着担子或者推着车子经过他的身边,偶尔看得上眼的就购买,当然包括夏天舒适的冷饮。

这位老者看着黑白分明的棋盘,心中多少有些乏味,毕竟一人一盘棋,下起来很无趣,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下。

“冷饮,冷饮咧!三个铜板一小碗,五个铜板一大碗!”

封子阅好奇地看过去,额头早已经沁出不少汗水,举起手,示意对方过来,而守在其旁边的衣着朴实无华的温雅妇人也站起来,握住夫君的手,悄声的问道,“夫君是想尝尝冷饮?妾身去便可!”

妇人说完温婉而笑,尽管风华不再,却透出她年轻时的休养,以及此刻尽管拮据而不背弃的忠贞。

和卖冷饮的商贩交涉,最终用四个铜板换来一大碗,毕竟小碗太小,三个铜板还不如五个铜板的冷饮,将冰凉还有冰块飘浮的冰块递到夫君面前,这名妇人露出了少女一样的笑容。

封子阅试了几口,留下一半,放在了桌子上,“也你解解渴!”

妇人温雅而笑,端起冷饮碗,“妾身谢过夫君!”

第281回 迫近的争端

圆月闪耀着银辉,朗照着整个曲江池,武月绫站在八仙桥上,倚靠着栏杆,一边赏着湖中荡漾绰约的月色,一边全身心地投入莲花盛开的芬香。

风无序地吹着,把桥下面的荷叶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一道身影飞身上桥,很快又被另一道灵巧的身影缠上,两人交锋一瞬。

飞身上桥的那道身影平衡不稳,含冤掉落湖中,砸出一声不甘的落水巨响,没过多久,一道湿漉漉的身影爬上桥栏,在月光下看得十分清楚,落汤鸡模样的张恒。

“殿下啊,这飞花大盗也太不讲理了吧!”

张恒整理着湿漉漉的衣物,夏日的夜里洗个湖水澡也算是清凉,于是略带调侃的意味说道,同时把鞋子摘下来,将水倒出去。

“呵,本大盗可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当然得保护好殿下的安全啦!”

楚儿轻快地笑说道,始终带着吊儿郎当的语调,实际上别在后背的手已经开始检查从张恒身上顺下来的钱袋,细细揣摩着里面究竟有多少钱,更重要的是她就这样站在失主的对面,还理直气壮,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楚儿,你呀,总是喜欢皮!”

武月绫把一切看在眼里,稍微批评一下楚儿,再看向站起来检查身上、似乎发现自己丢失了钱袋的张恒。

“你也不用找了!”

“是啊,不用找了,在我这呢!”

楚儿抛出钱袋,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在桥栏上,摆动着双腿,迎着风赏着月色。

张恒接过钱袋,重新别在腰间,又将手肘上的gong nu卸下来,同时在袖子里甩出一条小鱼,让其掉入湖中,重新回到水的怀抱。

做完这些,张恒才觉得浸湿的身体舒坦一点,而后进行汇报。

“殿下,灵武那边军队聚拢,传言太子李亨准别御驾亲征,而且听闻回鹘那边,也调动了十万多铁骑,越过了凉州,通过了长城的防线!”

“愚蠢!十万回鹘军士就这样通过了长城,这个李亨想要干什么?冒着被他们反咬一口的风险,竟然开放了凉州那么重要的防线!”

听完消息,武月绫立刻做出了评价,兵不厌诈,这个世界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战争更是直面体现这一点,灵武要攻打自己,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回鹘人反咬一口也是不可避免的。

看来这个皇兄远远比她想得要蠢,不管回鹘人是否有阴谋,一旦入关,在大片土地上做什么,就是他们的自由了,武月绫仿佛看到了诸多村落被劫掠的情景,实在太不应该了,愚蠢的圣人皇兄啊,一旦内战,流血的可是自己人。

听到公主的愤怒,张恒也知道,李亨此举太过于求成,完全是不成熟的表现,如今长安也罢,整个大唐也罢,只要公主接手的地方,都会变得很好,只好不会像之前那般黑暗,至少他能看到光明和希望,因为要紧随这位殿下的步伐。

“他们只能从渭水攻来,而我们也要在渭水摆开阵势,将他们彻底击溃才行!长安的城墙至少年后才能修筑完毕,回鹘人的军士只有度过渭水才能发挥战力,可是渭水这么长,只能布下眼线!那么,他们领军的将军便是郭子仪咯?”

武月绫习惯性地分析着,同时好奇李亨会不会让郭子仪这名较有实力的将军领军呢。

“禀殿下,此次郭子仪似乎被冷落为粮草运输官,先锋大将是乌金斧和乌吒尼,辕门二龙的后起之秀!”

张恒回应着,语调很轻松,因为他们的对手不是那个行军打仗老练的郭子仪,而是两个初生牛犊,还是不怕虎的那种。

武月绫面向月亮,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这位皇兄果然愚蠢,不管你是什么原因,竟然撤下老将郭子仪,这一场战役基本胜券在握了。

灵武,太子府中,偶尔有灯火在摇曳,圆月的光芒让烛火更加妖异。

李保国正在自己的耳房中休息,他实在不知道回到圣人身边究竟是好还是坏,但除了这里,他没有地方可以去。

前几天圣人说下去,不想看到自己,而这几天圣人也确实没有想到自己,失宠了,失宠的感觉真不好,他突然想起了圣人还是太子的时候,经常会发疯,或许就是因为失宠的原因,陛下也没有亲临过东宫,更是长达数十年没有召见太子。

想到这里,他感觉有一股阴风从窗外吹来,就如一条冰冷的银丝带缠上了脖颈,抖出一个激灵,李保国靠近烛台,又点燃了另外一根蜡烛,光亮照明整个房间,他才觉得安全了不少。

昏黄的光芒和月亮的银辉彼此抗拒着,似乎在进行拉锯战,最终谁也抗拒不了谁。

李保国莫名感到一阵困意,视线模糊间,他感觉整个房间在旋转,在清晰的片刻间,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倒立着在他的眼前,似乎有什么红色的液体溅射在他倒扣在地面的脑袋上,流过逐渐凝固的眼神。

第十盟的刺客流沙就这样按照李亨的约定,结束了李保国悲催的一生,随后她转过身,瞥过两根蜡烛燃起的烛台,一剑削去,瞬身离开,整个耳房没多久便燃起大火,火势滔天。

在远处高楼上,穿着一身流线型黑衣的流沙静静地望着火势,目光麻木,绑着脸上蒙布的两道黑色带子随风而舞,剑尖始终滴着鲜血,带起一股肃杀气氛。

蛰伏于黑夜之中,静静地眺望着那些忙碌灭火的仆人们,等到火势得到控制,天色也微微蒙亮,流沙直起身子,剑刃处的血液已经凝结成斑,确认那栋埋葬目标的房子已经彻底烧毁,这才消失在楼顶。

平静异常地回到第十盟在灵武的分舵,流沙将长剑放在桌子上,看向墙壁上贴着的一张画像,那是她刺杀的目标,也是圣人所赏赐的,若是不可生擒,就杀掉。

流沙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布满伤痕的大娘脸,喝一口水,拿起筷子,飞射向画像,直接戳穿了画像的中心,那是护国公主的胸膛。

第282回 湍流激涌(一)

波涛汹涌的渭水边上,数十架船只停泊在水中,三十万大军的军营排列在渭水边上,迎着九月的大雨疾风,试图震慑对岸严阵以待的黑色阵线。

李亨背后披风猎猎作响,始终站在搭建于渭水边上的高台上,沐浴着湿漉漉的潮湿感,望着浪涛卷动的河面,面色阴沉就如此时的天空。

“陛下,据使者来报,护国公主拒绝投降,大放厥词,意谋不轨!”

陈烈希站在圣人五步之外,低着头谦卑地回答着使者的汇报,他很清楚,随喜怒而赏罚的圣人心思会如何,还是比较容易揣摩的,此事上报,必然引起圣人的怒火。

李亨转过身子,苦着一张脸,眉梢隐隐要着火,甩动着宽敞的袖口,盯着低头不敢直视的陈烈希,他的左相,早就看穿了,一个软弱无力,只会执行自己命令的家伙。

“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李亨不在关注陈烈希,转过身,继续沐浴着雨水的潮湿,心中波澜起伏,谁也无法知晓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

实际上,他在心中愤怒着,就如面前的渭水河,凭什么一个女子,阻挡他成就大业的道路,看着对岸密集乌云下的黑色营线,他恨不得此时就去将对方撕裂。

风涌动着,带进一阵雨水,随着一道身影洒落在高台的地板上,来者正是第十盟的盟主逆鳞,此时的逆鳞身穿鱼鳞铠甲,头戴一件青灰色的头甲,一双凛冷的目光配着张胡须冉冉的沧桑老脸,显得对方江湖经验极深。

见到是第十盟的刺客来了,李亨阴霾的脸庞稍显得缓和,“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是,陛下,流沙已经渗透入黑甲军阵营,预计这几天将会得手,只要护国公主一死,黑甲军定然会遭遇变动!”

逆鳞低头回应着,任由身上的雨水滴落在干燥的地板上,眼前的圣人,也只是他的雇主罢了,外加护国公主本来就和他们第十盟有恩怨,这次王室之间的战争,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本来在西域的总舵也因为战争不得不抛弃,外加狼爪受伤,只好让所有第十盟的成员南下灵武。

“很好,还是你们办事比较利索!”

李亨满意地点点头,眉头上的最后一点阴霾终于消散,走过逆鳞的身边,向着高台下面行去,期盼的事情终于开始了。

在渭水的南岸,黑甲军的黑色大营中,武月绫撑着雨伞,走到了波涛荡起的河边,她此时穿着一身男装,将头发束起来,十分的帅气,若是无人知晓她是护国公主,恐怕多数人会认为这是一名美少年。

一同站在河边的,还有汉江数十条水鬼,其中就包括了白胜,他们可都是河中好水手,只是稍微可惜的,那三千多人,经过樊川、终南山、守城数战,最终伤亡惨重,活下来的人不过五百多。

很多人领了一些好处,要么回襄郡,要么留在长安接受黑甲军的改造,白胜和这数十名水中好手,则是留下来从黑甲军底层开始做起。

不多时,那几名水鬼用绳索将潜入河水中的水鬼拉上来,此时这名水鬼脸色苍白,看样子在涌动的水流里十分耗费体力。

与之拉上来的,还有一具湿漉漉的无头尸身,脖颈切口整齐,这是黑甲军中失踪数天的家伙,根据身上的特征和衣物,可以完全确定,就是夜里巡逻的一名军士。

武月绫神情凝重地看着这具尸体,心中疑惑翻涌不断,一开始她并没有注意每天军册的报告,知道杜甫调查后,她才重视起来,莫名死掉一名黑甲军士,还扒去了对方的衣物,夜里巡逻的时候,这些都表明已经有人潜入了黑甲军中。

至于为什么潜入黑甲军,谁也给不出准确的答案,两军大战在即,若非天气原因,此刻战争已经打响。

武月绫让人将这名军士的尸体带回去好好安葬,再往营帐中行去,回到温暖舒适的大营中,翻开古代的兵书读一读,很快就有睡意了。

趴着休息一会,一阵凉风吹过脚下,武月绫惊醒,抬头视之,楚儿拿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

“咦,小娘子你醒了啊!”

“是啊!”

武月绫一边回应着,一边看向营帐外头走进来的一名陌生女婢,这个女婢十分的苍老,脸上隐隐有疤痕,走进来时候用清冷麻木的眼神扫了自己数次。

“楚儿,她是谁?”

这样一问,那名女婢似乎有些不太自然,随即停下收拾的动作,低头走到坐姿前面,听候着发落。

闻言楚儿也好奇地看去,调皮地侧着身子,斜着看清了女婢拘紧的脸庞,摇头表示不知道,突然拨高了语调,“小娘子,我不认识!你是谁啊?”

“贱民是从洛阳落难而来的一名侍女,曾经在宫中待过数十年!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恕罪饶命!”

这名女婢说着说着扑通跪下,向着公主求罪,整个人畏惧到颤抖,似乎十分的害怕公主会对她不满。

武月绫只是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太在意那么多,于是简单的吩咐了一句。

“没事,你下去吧!”

“谢殿下!”

年老的女婢说完拿起一些杂物缓缓退下,始终不敢抬头望视一眼护国公主。

目送着对方出去,武月绫总感觉哪来不协调,自己平时也不凶啊,为啥子一副要命的样子,虽说我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小娘子,感觉好奇怪啊,为什么这个女婢长得很不真实”楚儿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就是找不到奇怪的地方。

把披风裹紧,武月绫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想起在河岸边见到的那具无头尸体,不由地一股寒意从脚底流淌到后背,外加雨天本来就很清冷,好像看了恐怖片一样。

“楚儿,你去调查调查她,看看她有什么举动!”

“是,楚儿明白!”

花楚儿站起来,俏皮而自信地回应道。

第283回 湍流激涌(二)

数天过去,天气微微放晴,渭水的波涛也开始消散并逐渐趋于平静。

讨论完作战计划的武月绫回到了中军大营中,根据楚儿的调查,那名女婢只是一个简单的仆人,并不存在任何的问题,而且杜甫和岑参追查的那名潜入者也始终没有下落。

坐在营帐中休息的武月绫正在记录着日记,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百篇日记,同时打开游戏界面的锻造台,这件东西始终在制造着,后面的时间限制依旧存在,只要这把机变匣子能够制造完成,仓库里的所有武器都能修复。

紧接着,她在消息界面看到了加一的红色圆圈,不由地惊喜起来,居然莫名收到了一封邮件。

打开邮件,她很快就失望起来,这里面全是乱码,而且也没有收到邮件的日期。

看着这个熟悉的界面怔怔出神,武月绫收起了激动的心情,回到现实中,继续书写起今天的日记。

“公主殿下,你的晌食到了!”

一名脸上隐隐有疤的女婢走进营帐,提着食盒毕恭毕敬地推开帷幕,靠近正在书写的护国公主。

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武月绫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送饭的女婢,前几天见过。

“嗯!放桌子上就好!”

只是简单地回应一句,继续低头书写,同时把自己猜测的事情写上,用简体中文,并非使用纂体字。

女婢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一边掀开食盒的盖子,一边偷瞄着公主究竟在书写什么,始终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她发现根本看不懂公主写得一排排整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相比平时的字体,简洁很多,以至于简洁到读不懂。

流沙不在乎那么多,反正此时的公主毫无戒备,将手伸入食盒之中,握住一把墨色的短匕,上面淬了剧毒,这么近的距离,她很有把握将护国公主刺杀。

流沙微眯眼眸,流露出一股杀人时的阴冷气质,嘴角微微上挑,随时准备将其弑杀,就在准备食盒彻底掀开的那一刹那,她猝然发现公主突然严肃地抬头,身形往后速挪,情急之间,从食盒中拔出短匕,朝着护国公主突然腾挪的身躯刺去,与此同时,食盒也翻滚落地,发出哐当的声响。

说时迟那时快,武月绫本来在书写那日的诡异和没有理清楚的地方,却发现眼前这名女婢的做法不对,叫她放在桌子上,然后让她离开,平常送食物过来,都是由楚儿带来的,而且这个点也提早了不少。

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武月绫立刻做出了反应,抬起头看向行为出现异样的女婢,立刻就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瞬间觉得情形不妙的状态下,只好推开身躯,往后躲闪而去,同时在心中大惊,这个女婢果然有问题。

bi shou产生的冷风刮过武月绫光洁的面庞,让她感觉到一阵惊悚,就差那么一丢丢就中招了。

反应及时,身形还在往后退的武月绫立刻从仓库里点出碉堡,将自身和刺客彻底笼罩,黑暗的一瞬,她也站了起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黑色的左轮。

刺客流沙一击不得手,立刻弓腰跃起,站在桌子上,不知道何时天色一暗,短暂之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声音。

武月绫一手拿着左轮,一手拿着钢笔,同样处于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急中生智,一甩手将钢笔丢了出去,砸在碉堡的墙体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刺客流沙并不清楚在短短半个呼吸间,为什么周围突然变暗,明明是白天,明明是中午,审视起前方,本着刺客的谨慎,她慢慢地推演着护国公主的位置,昏暗的环境中,她听到右边有声音响起,而且视线也渐渐看到了一些亮光,立刻断定护国公主在右边,一跃而起,脑袋突然撞到了碉堡的顶端。

“啊!”

剧烈的疼痛让她落在地上,不由地抱住脑袋翻滚,她撞到了坚硬如石头的东西。

与此同时,武月绫也随着动静而从上往下开枪,一连三枪,都没有让她有射中的感觉,听到地上有东西在翻滚,此时碉堡的方格子窗口将外头的光芒引进来,将整个碉堡内照得朦朦胧胧。

三枪究竟中了没有武月绫根本不清楚,急忙往左边退去,那里是方格子的窗口,亮光传入的地方。

靠在窗子旁边,武月绫半躬着身子朝着正前方凝视着,因为那里有一个声音,站起来的声音,于是将枪口调转到前方。

刺客流沙不知何时,后背已经沁出无数的冷汗,这个护国公主,实在不可小觑,本以为一场简单的刺杀,就算是到达宗师境界,只要沾上了短匕的毒,定然必死无疑,只不过,让她惊异的不仅仅是护国公主的反应,更重要的是这种诡异的情况,周围莫名其妙地黑暗,根本没有丝毫的把握,还有擦破她手臂的那种暗器,以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这个公主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刺客流沙已经有些后悔了,她并非不惜命,只是更爱钱。

抬头朝着脚步声发出的位置看去,流沙看到了刺眼的亮光,以及亮光旁边一道身躯的轮廓,握紧手中的短匕,她要孤注一掷。

就在这么一刹那。

武月绫开枪了,她对准了昂起脑袋的那名女婢,昏暗的环境里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只有一张模糊的灰影,但是她不会看错,瞄准直接开枪,一枪将对方击杀。

轰隆一声爆响,整个碉堡似乎在回荡着枪声,密闭的空间开枪也让武月绫感到一阵强烈的耳鸣。

“小娘子,小娘子?”

直到楚儿外头急切的声音响起时,武月绫这才收起左轮,将碉堡收回仓库之中,迎面看向扑来还挂着两行热泪的楚儿,只好笑着安慰楚儿,让她不要担心。

“不用担心,你家小娘子可是有仙人保佑的!”

安抚好楚儿,武月绫才仔细检查那名倒地不起的女婢,额头被精准击穿,将其脸上的薄薄一层皮给摘下来,露出一张轮廓不错但是伤疤累累的脸。

没过多久,在这名刺客待的耳营内找到了一个包袱,武月绫拿起包袱里的一枚令牌,上面写着三个鲜红的大字,正是销声匿迹多年的‘第十盟’。

第284回 湍流激涌(三)

清晨。

在长安的西面百里外的渭水边,陆子季带领着五万黑甲军骑兵刚刚占领一座山头,便看到了回鹘人的军士集结在岸边,似乎才刚刚登岸。

拄着长枪,眺望远方的陆子季收起了单筒望远镜,将视线收回,神色严肃地看向顾仁义,“顾兄,此战关乎到子季在公主心中的地位,如今回鹘人脚跟未稳,正是奇袭的最好时机!”

顾仁义点头同意,这才是他认识的陆兄,公主可是跟咱们一个村的,旋即说道,“我用鱼鳞阵冲锋,从侧翼迂回袭扰,陆兄正面冲锋,让黑甲骑兵发挥最大的战力,最后在合流一起,将他们彻底击溃。”

“好,我从正面突进,看他们的狼尾军旗,应该是回鹘大将乌护川统领,顾兄,你是否觉得他们人数并不正常!”陆子季说着说着,眉宇兀然紧凑在一起,似乎能拧出水来,旌旗没有问题,可是整体的阵容却有很大的问题,一眼看去确实像十万军士摆开的阵势,等到仔细推敲的时候,却截然相反。

顾仁义闻言也没有搭话,拿起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心中也疑惑不已,阵营空虚,人数不对,那些战船上并没有回鹘战马出来,基本为步旅。

“没错,陆兄,公主认为回鹘人不会进行水战,应该会绕过正面战场,渡过渭水之后奇袭我们,现在看来,要么他们有埋伏,要么就是虚晃一枪,装个样子,等到我们内斗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

陆子季听到顾仁义的分析,眼眸一亮,频频点头,坐收渔翁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他又细细一想,结合回鹘人攻陷玉门等重要关隘的情报,此时入关,恐怕是想要一举拿下凉州,直入关内,鲸吞大唐!

一念至此,陆子季立刻向着身边的黑甲军士命令道。

“不好!速速通知公主,就说回鹘主力并没有渡过渭水,很可能折回灵武,要与凉州外的回鹘人里应外合,趁着我们内斗,一举拿下灵武!夹击凉州,以图谋侵占更多的土地!”

顾仁义听完后恍然大悟,若是如此,那岂不是正好便宜了回鹘人,到时候要收复凉州,就很难了,而且他也察觉到自己和陆兄的差距,能够认识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并且将其剖析出来,果然陆兄更有大将的风范。

等到传令兵将鹞子放出去后,陆子季按照顾仁义的提案,带军冲锋,直取回鹘人岸边的阵地。

太阳散发出炎热的气息,乌黑的钢刀也染上余热,黑色洪流则将这些余热带进了回鹘人的身体里,让他们铭记住死亡的味道。

太阳炙烤着大地,陆子季一身白袍染得鲜红,从马上跳下来,来到渭水岸边浅滩上,将长枪插入地面,看着清澈的河水在岸边荡漾,弯下腰,将脏兮兮的手洗干净,再将长袍也解下来,在水中浸泡着,又舀了数瓢水浇洒在脸庞上,站起转身,迎着烈阳,看着浓烟滚滚的战场,一阵唏嘘,拔起长枪,用散乱着污红的袍子擦拭枪身,再把袍子洗干净,让战马和一些水,便朝着山岭上建起来的临时军营行去。

这一战,缴获的东西并不不多,回鹘rén dà概只有一万,尽管抵抗惨烈,也挡不住黑甲军的锋芒,仅仅一个时辰,战事就结束了。

俘虏大约千名,陆子季不再环视疮痍的战场,骑马来到山头,下马系好缰绳,将长枪摆在架子上,把衣袍脱下,进入营帐中,便看到了正在处理伤口的顾仁义。

“你受伤了?”细细一瞧,并无大碍,“还好只是小伤!”

陆子季迎着顾仁义的目光,走到旁边,拿起桌子上的纱带,帮忙将伤口位置绑起来。

“多谢陆兄了!一不留神,被那些俘虏反咬一口,弄了点小伤,哈哈哈!”

顾仁义见到陆子季帮自己处理伤口,心头微暖,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

“殿下说过,越是小伤越是要注意!”陆子季没有去问处理得怎么样,他闻到了一股酒精的味道,肯定消过毒,基本不用担心。

“你我兄弟二人,定要在这乱世做出一番事业来!更何况顾兄上有老下有小,以后还是尽量不要亲自上阵吧!”陆子季告诫着,突然感觉有点心虚。

顾仁义动了动受伤的胳膊,用真诚的眼神看向有些心虚的陆兄,就不挑明他心虚的那块梗,转而说道,“陆兄还是要早日争取公主殿下的芳心,入赘也行,咱们不能要求太高了!”

“”

陆子季一阵无语。

渭水往下,便是正面的战场。

“陛下,请小心上船!”

郭子仪站在岸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圣人李亨,满脸都是无奈之色,这一仗打下去,不论那边胜利,都只会便宜了外人。

“嗯,你下去吧,好好镇守渭水大营,等到我功成名就,取下长安之后,你再渡过渭水前来复命!”李亨踌躇满志,迎着和煦的河风,心中愉快至极,终于放晴了,接下来他要生擒护国公主,再煮酒叙事一番。

近百只战船缓缓朝着对面河岸驶去,帆布遮天,声势浩大,颇有雄师之风,李亨站在船头,平静地随船而进,意气风发,本来略显苍白的脸色也好上不少。

待到一排浩荡的战船行驶到渭水中央时,隔着对岸只剩下百丈,一阵类似狂风的呼啸从黑色的军阵中传来,犹如鬼哭狼嚎。

在船头的李亨莫名感到一阵畏惧和不自然,呼呼的破风声在空中降临,入眼而来的是一道道绚烂的火球,轰隆隆就像雷声在耳边炸响。

灰色的木船甲板被火炮击中,炸出一片片飞旋的木屑,最前方的一排船遭到炮火覆盖式的轰炸,船体出现倾斜,站在甲板上的甲卫随着船东倒西歪,随着船体一同缓缓下沉。

李亨震惊地看着前方的变故,忘记了惊呼,也忘记了周围的危险。

火炮轰隆隆的声音就如雷霆炸怒,将所有的怒火宣泄在渭水上沉浮的战船上。

这一天,站在圣人身边注视前方一片火海的逆鳞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神的愤怒。

第285回 长安闲话

兴庆宫中,经过流离的李隆基漫步在闲庭中,此时的他已经瘦下了一圈,华发亦苍然。

佳人在侧,却枉生悲凉,李隆基徒步而走,始终一言不发。

长安失守时,他没有那么多顾虑,也没有那么多在乎,只是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潼关破了,不走就回成为俘虏。

只是,李隆基没想到收的一个义女,竟然会为了长安的百姓阻止他离开,要求他和长安共存亡,结果他拒绝了,而后爱妃也遭到劫持,在群臣的谏言下,只得狠心忍痛割爱北上灵武请求救援。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在马嵬坡会发生一场血腥的变动,组织者是平时没有放在心上的太子,杀了杨国忠,清君侧,若非玉环被劫持,定然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仰天一叹,李隆基推开玉环挽着的双手,独自走进了青果累累的林间,孤独像影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寂落好似飘落的青叶荡来荡去,惆怅就如林中摆放着的杂乱草垛平白生着菌菇。

李瑁死了,想到这里,李隆基脚步突然一滞,双拳紧握,白眉紧锁,再度仰天一叹。

他不该做的事都做了,该做的事呢,一件也做不到,白白当了几十年帝王了。

天下一乱,风吹来,李隆基耳边响起了听说到的消息,陇右道全部陷落,百姓流离失所,天下人苦不堪言。

又听说,护山大军数十万唐军尸骨未寒,各个城池遭到洗劫,哀鸿遍野。

若说谁是这乱世中升起的希望,只有那一抹不起眼的黑色痕迹,护国公主血战樊川,袭扰敌军于终南山,守住长安,死战一夜,最终等来援军,一战成名。

护国公主,武月绫,我的义女,李隆基在心中有些畏惧,又有些自豪,他突然记起了那日的断袖,最终还是愧疚多一点。

守住长安,出兵不过两日收复潼关,黑甲军势如破竹,最终收复洛阳,将叛军首领尽数斩杀,可以说平定了内乱。

想到这里,李隆基老态龙钟的样貌突然勃发出阵阵生气,老脸怀慰却依旧愧疚,当年是自己亲手解除了她的团练,若是有心zào fǎn,恐怕他早已经是阶下囚了,黑甲军比虎狼还要勇猛,是大唐不可多得的战力。

畏惧又从心底漫出,接着转化为了焦急,外姓公主,不能委以重任可是,此刻灵武的不孝子应该和护国公主开战了,不管那方胜利,他都已经淡出了帝坐,不过是一个鳏寡老人而已。

突然,他希望亲儿子能胜利,这样天下还是李家的天下,哈哈还未笑出来,只是张了张口,随即紧抿双唇,还是希望公主胜利,毕竟李亨难成大事,从他一手策划马嵬坡和立刻挑起内斗来看,李亨不适合坐在帝位上俯视着天下。

李隆基觉得自己也不适合,他的眼里,曾经看到的是整个天下,后来,看着看着,就剩下这座长安了。

摇头再叹,“错啊!”

“陛下!”杨玉环一直在后面跟着,听到圣rén dà叹错了,只得上前继续挽住这位身形凸显单薄的君王,出言安慰,“陛下,月绫有大能耐,能安抚这糟乱的天下,是天下的福分,百姓的福音!”

“唉,你不懂啊”李隆基没有责备这位爱妃,叹气后觉得嘴巴十分的苦涩,他是被公主逮回来的,被自己的义女逮回长安,真没面子。

“陛下,既然如此,何必再牵挂过往,应当考虑好未来!”

听到爱妃此言,李隆基起初摇摇头,追踪摸着杨玉环细嫩的手背,重重点头。

长安城的知了渐渐爬上了树干,在枝头聒噪,穿破宫闱,从一棵树传到另一棵树,直到永安渠边的一颗古树下。

一人一臂独坐树下,守着棋盘边,没有人排忧解难,只能自得其乐,封子阅每日如此,凭借着府中的一些储备,至少是饿不死,也并非他不想去谋出路,而是心灰意冷,怎么也想不到,圣人李亨会斩断他一只手臂。

至少看清了自立的太子究竟是一个明君还是一个暴君,现在看来,确确实实是一个暴君。

任由热风袭袭,封子阅看到了那名眼熟的商贩,彼此目光相对,商贩眼眸瞬间一亮,还未开口喊,就被察觉到的封子阅打断。

“来一大碗冷饮!”

“哎,好嘞!这名小商贩从铁桶里捞出数块碎冰块,倒入一碗糖水豆腐脑中,稳健快速端到封子阅面前,“客观,您请!”

“嗯!”封子阅点点头,反正大热天的,喝点冷饮解解渴也不错,于是拿出五枚铜板,一手接碗一手交钱。

“这位郎君,老客官,一律四枚铜板,这个造冰技术是公主教的,成本不高!您慢慢喝我”

商贩还未说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着几个童子缓缓走上前,“再来几碗,按人数来!”

“多谢祖师赏赐!”两名童子立刻拱手弯腰向着老者道谢。

封子阅见状,挑了挑眉,看向这位满头白花花的老者,礼貌性地站起,邀请对方入树下阴影就坐避暑,同时好奇对方身份。

“敢问老郎君乃是何人?”

吴道子款款落座,颇有些风仙道骨的模样,干净洁白的衣物整齐,推动棋盘上的一颗白色棋子时,这才笑然道,“老夫吴道子!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封子阅,早闻吴道子画术超然,古今天下无人可匹,在下久仰啊!”封子阅真心奉承道,对于吴道子的事情早有耳闻,一名求之不得的画匠。

旁边两童子搬来一块木板,斜斜地摆放在岸边树下,将一副画展露出来。

画上的美人身着红色汉服,袖口金纹闪耀,若是说女子婀娜,却摆出背负双手,站于城头俯瞰城下的威严模样,秀眉笑脸似水眸,英姿飒爽间让人误以为画中人儿正在凭虚御风。

封子阅眨了数下眼睛,愣是没认出这究竟是何人。

而从旁边经过的一名黑甲军士,一眼便认出画中是谓何人,李平跨步走到树边,向着封子阅和吴道子拱手,还未开口,端着冷饮碗过来的小商贩见到那画像,不由地惊叫起来。

“是公主殿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名小商贩放下冷饮碗,蹭蹭地跑到画像前拱手参见以示敬意,既然看不到本人,对着画像表示感谢亦是可以。

周围数人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竟想不到护国公主早已经深入长安百姓之心。

第286回 追击

趁着河上灵武军的战船调转船头撤回,黑甲军的黑布帆船齐齐从左右两边向着灵武军驻营的地方驶去,火炮在水流汹涌的河上咆哮,黑甲军的炮船黏着灵武军的战船,不依不饶地在后面抛射火球,炸裂他们的甲板,让他们无处可逃。

本来损失了小半战船的灵武军更是乱成一团,落在后头的战船基本被火炮击中,船桅杆倒塌,横砸在船板上,船帆燃起大大的火焰,在整个河面卷起一朵明亮的火花。

所有战船靠岸,黑甲军的炮火也暂时停止了。

灵武的军士们溃败,毫无秩序地从战船上跳下来,疯一样的要远离黑甲军,不要继续和黑甲军作对。

乌吒尼站在战船顶上,看着身边疯逃的军士,怒从心中而来,拔起一把长剑,逮住一名军士,拉了回来,用剑架着对方的脖子,“战场上不准逃!逃者杀无赦!”

这名军士抖如鹌鹑,望着凶神恶煞的将军,有苦说不出,而且脖颈处的长剑也愈发切痛,只得求饶,“将军,将军,那火球天雷滚滚,要不得,要不得啊!”

“嗯?你想逃?不准逃!”乌吒尼戾气翻上心头,将剑从这名军士的脖子出挪开,一剑把旁边的一名逃串军士背砍在地,鲜血把干净的甲板染得肮脏。

“不许逃!”乌吒尼怒火不息,凶性大发,抛开手中的军士,冲入那些逃串的军士之中,几剑下来,周围血泊一片,地上躺着的皆是被这名将军杀死的军士。

尽管如此,该逃的还是拼命而逃,溃散之势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

“缴械投降者不杀!”

左右两边的黑色帆船传来喊声,告明这些灵武的军士,只要不抵抗,我们都是好兄弟,抛出橄榄枝。

乌吒尼脸上青筋凸起,面庞上还沾染着己方军士的鲜血,举着长剑,来到左弦船头,“誓死不降!”

轰!火炮袭来,落在乌吒尼的旁边,穿碎了甲板,爆出一朵烈焰,将乌吒尼一点不剩地吞噬掉。

甲板上,看到这一幕的军士继续下船逃命,这种力量,根本无法阻挡。

黑色帆船下面,黑甲军齐齐下船,剑盾兵排列前阵,黑骑兵于侧面整顿,朝着灵武军的大营行去,他们要趁着对方阵脚大乱时攻破敌方的大营。

守在大营中的郭子仪骑着战马,带着不敢相信的惊惧看着溃败的军士们,这可是经过他训练的军士,为何会如此,一个个面色惊慌失措,只想着逃走。

在这样溃败的潮流中,郭子仪跃下战马,同样逮住一名军士,目光严肃地问道,“为何而逃?”

这名军士紧张不已,看到那双深邃而沧桑的眸子才稍微缓和,“原来是郭将军,打不得,打不得,黑甲军会妖术!”

“什么妖术?速速说来!”郭子仪双手抓着这名军士的肩膀,审视着对方的表情。

“漫天火球落下,还会发出雷响,然后就烧起大火,我们的战船都沉了一半,快逃吧,老将军,不是我等无能,而是敌人太过于诡异!”军士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颤抖,黑甲军打不过,无法力敌。

“你走吧!”郭子仪明白了,松开了紧抓的双手,拿起插在地上的长枪,翻身上马。

“可是将军你”

郭子仪目视前方,看到右边的红色旗帜飘扬,整齐划一的黑色阵型正在聚拢,勒转战马说道,“快走吧,先逃回驻营!”

黑色整齐的阵型中,朱不温躲在盾兵的旁边,叼起一根刚撸光的草杆,扛着一把大刀,“你叫严兴是吧!”

“是的,火长,待会记得照顾照顾小弟啊!”严兴笑嘻嘻地说道,尽管如此,脸庞紧绷的肌肉让他的笑容并不可爱。

“新兵蛋子,哈哈哈,放心,哥哥我是老油条,当过gong nu手,可厉害着呢,待会只要拼命往前冲就是了!”朱不温得意地一笑,拍了拍严兴的肩膀,“你小子,守过长安城吧!”

“嘿嘿,是的!有一点经验”严兴本想接着沟通几句,然后将感情联络联络,只不过可惜的是,号角已经响起。

“走吧,”朱不温蠕动着嘴巴,将草杆一点一点嚼进去,垫在舌头底下,跟着盾兵的步伐朝着前方行进。

郭子仪骑着战马在低坡上奔走着,他已经彻底掌握了黑甲军的目的,从左右夹击,准备攻占驻营,还好他做足了准备,驻营之时,便早早扎好寨墙,也算是有一些抵抗之力。

回到营寨中,郭子仪向两名副将下达命令,其中一人是他的小儿子,郭鹏,另外一名是马鸣,“你们两个,分别去将投石机运送过来,将烟花罐子也运来,左右两边将有大批的黑甲军来袭,我去集合营寨中的军士!”

“是!”

两名副将齐齐拱手离开,郭子仪立刻召集了驻守在军营中的八千军士,另外还有万名已经难以成战力的逃兵。

看到曾经在自己手上风光无限的军士一个个吓破胆,没有半点战意,一时间唏嘘不已,接下来该怎么守也是个问题,弃营而逃,这是不可能的,郭子仪沧桑的眼眸坚定起来,同时思考起来,那些回鹘人难道没有袭黑甲军的驻营吗?若是没有,灵武那边危险矣!

黑色阵型朝着渭水边的灵武驻营进发,朱不温嘴巴已经麻木,对于这种战场老手来说,只有口中的苦味才能让他保持镇定从而不失去理智,上到战场,与敌人厮杀,一旦失去理智也意味着离死亡不远了。

“喂,”朱不温从地上薅起一把杂草,在手里裹了裹,“严兴,转头张开嘴!”

严兴本来情绪紧绷,随时都可能进入一种高度亢奋状态,听到朱大哥的话,自然按照其所言张嘴转头,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刚转头张嘴,一团杂乱苦涩的东西塞了进来,严兴下意识地想吐。

“不要吐,含着,让苦味刺激味觉,看向前方!”朱不温露出微笑,训斥道,这算是他对新兵的帮助,让他缓和自己的情绪。

这时,一团罐子从天而降,落入黑甲军的阵型中,一朵朵五彩缤纷的烟花绽放着,遭到bào zhà袭击的军士只是觉得有一股巨力在推搡。

停止进军的号角吹响,所有的军士按照命令顶起盾牌,望着砸来的罐子,时不时的有罐子提前bào zhà,在空中爆出灿烂的烟花,朱不温诧异起来,为何在战场上放烟花?难不成灵武的军士想要欢迎我们?

朱不温惊喜的一瞬间,天上的罐子朝着他的方向砸来,只得与严兴一起顶起盾牌,准备抗下这一炸。

轰。

烟花四射,朱不温和严兴被冲击得倒地翻滚。而朱不温的头发焦卷,整张脸像是被火熏过一样,爬起来时,心中直骂,这哪里是欢迎,明明就是一群傻子把烟花做成炮弹来使用。

第287回 结局

遭到烟花袭击的黑甲军并没有乱成一团,而是集体举盾卧倒,只有几处遭到bào zhà点的黑甲军士受到轻伤,烟花的威力并不大,不过正面挨上,就得和朱不温一个模样。

郭子仪站在高台上静静观望着,黑甲军没有意料之外的发生混乱,似乎对这种情况十分的熟悉,而且应对之法也很高明,直接卧倒,减少烟花bào zhà时的冲击。

不仅仅是右边,左边的黑甲军亦是如此,本来冲来的黑色骑兵们在后头绕停,为首的将领似乎在观察这边的情况。

准备据守大营的郭子仪面色古怪盘算起来,对方的那种火球,恐怕和这种烟花一样吧,甚至超过了这种烟花,对方的军士对于这种东西完全不畏惧,也就是说他们使用那种火球不是妖术,与烟花异曲同工?

“父亲,黑甲军没有动静了,是不是被我们震慑住了?”郭鹏五官端正,颇有些英俊,此时因为烟花展现的威力而喜形于色。

郭子仪摇摇头,把目光投向河边,发现那里大批的黑甲军士正在对俘虏进行缴械,很多人都没能从船上下来,即使下来了,靠岸而停的船只大部分燃起了大火。

抵挡不住,有心而无力,圣人也不知道身处何方,作为老将,很多时候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祈祷着,若是陛下听他一言,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形了。

郭子仪转头看向身后的军士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触动的,每个将士们都是血肉筑成的,他们也有家人,仅凭八千人数和装备精良,布阵严整的黑甲军对碰,取胜的可能性不大。

刚想到这里,黑甲军阵又开始推进,而且还发出了阵阵整齐的朗喝。

“放下武器,我们还是兄弟!”

面对黑甲军的心理攻势,高台下面喧哗起来,马鸣看了看郭将军的脸色,又朝着下面探了探头,询问道,“将军,是否继续投石?”

郭鹏闻言立刻建议道,“父亲,此刻不能被蛊惑了,黑甲军想以此削弱的我们士气”

“闭嘴!你也被那个圣人收买了吗?我本来就不介意陛下收回兵权,奈何陛下一意孤行,非要和公主作对,本来公主以一介女流的身份守卫长安,收复失地,这都是我等高山仰止的功与名,唉,陛下也生死未卜,而今大势已去,若是老夫统兵,也不至于此!”郭子仪怒斥郭鹏,挥动袖袍,叹息作罢,来到高台前面,望向寨内集结的军士,“诸位将士,如今已无法取胜,黑甲军亦是同胞,我等不应手足相残,而且黑甲军亦没有赶尽杀绝之意,那便放下武器,降吧!”

此言一出,寨中的军士们都默默地下头颅,一个接着一个,将手中的兵器丢下,还有的自动去打开寨门,准备迎接黑甲军的到来,不少人都是郭子仪带出来的老兵,既然郭将军这样说了,那也就没有死拼的必要。

没有多久,黑甲军就接收了灵武军的驻营。

渭水的波涛中,逆鳞背负着圣人李亨,往河畔游去,绕道黑色帆船,从另一边上岸,逆鳞躲在小山坡上看完了黑甲军攻下驻营的一幕,再负着圣人往灵武的方向行去。

天空风云变幻,太阳时隐时现。

灵武城头,战火燎起,回鹘军士已经破城而入。

在宽阔的大街上,回鹘骑兵烧杀劫掠,不留一个活口。

郭睿作为守卫灵武的将军,率领着最后一波军士在巷子里进行死斗,他本来和父亲齐位了,同样是大将军,出生在灵武的他对于这座城有着无尽的羁绊。

“杀!”

怒吼一声,郭睿提起大刀,拼命奋力挥砍,血溅三尺不止步,眼眶通红。

战马遭到斩腿,扑通前栽,摔死在地上。

马上主人落地,在激烈的刀兵下翻滚着,用大刀往上一抗,挡住数次乱砍,紧接着左右前后长枪刺来,他缩身继续翻滚,避开刺向要害的点,却依旧遍体鳞伤,手肘胳膊腰部背部,全部都是长枪划来的伤痕。

郭睿耳边开始产生莫名的嗡鸣,迅速地爬起来,扑向前方的回鹘人,一刀削下了这名军士的脑袋,后背却传来一阵透心的疼痛,一把弯刀割裂了他的铠甲,把他脊背骨一同损断,脚一软,整个下身没有了力气,往下栽倒的时候拼着用大刀撑住身子,而四面八方又捅来长枪,把他扎穿抬起丢飞数丈。

巷子里血泊汇集在一起,慢慢地变成一条小溪,渗透泥土,浇灌丛生的杂草,最终干涸,颜色也慢慢黯淡。

守军空虚的灵武,就这样被回鹘人拿下了,城中四处火光弥漫,坊墙坍塌的坍塌,房屋破烂的破烂。

从烧成焦炭的城头望去,回鹘人经过之处,皆无生灵复还,只剩废土仅存。

乌护川攻破灵武,并没有在此停留太久,稍作休整之后,他们准备发往凉州。

凉州城外,千里长城边关外,二十万回鹘铁骑严阵以待,来到了这高耸的城墙外,随时能攻陷此处。

“咳咳咳!”

咳嗽声不断,李亨渐渐转醒,一醒来就觉得头疼不已,整个人颤抖得像是光着身子行走于冬天,明明额头流着汗珠,却浑身寒透。

“醒来了?”逆鳞看向这位失去庇护的君王,用平视的眼光说道,此时他们正在咸阳,也就是马嵬坡的下面。

李亨停止咳嗽,望向说话者,视线模糊一阵后终于清醒,喘着粗气说道,“我们在哪里?”

“在咸阳,我们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而且莫名其妙,你的军队根本敌不过黑甲军,而且流沙恐怕也死了!”逆鳞冷淡地说道,从小灶上面拿下一个紫砂罐子,将里面的黑色药水倒入碗中,端起来走到李亨的面前,粗暴地直接捏开其嘴巴,把热滚滚的药水倒入嘴中。

李亨烫得受不了,又无力反抗,只能摇摆着身子任由其摆布,等到药水灌完,也洒了一袖口,这才有机会说话,“咳咳咳咳咳我可是当今圣人,尔敢如此无礼!”

逆鳞冷漠地看着李亨吐舌头翻嘴巴,眼泪鼻涕一大把,嘲笑地说道,“活该!你知道吗?灵武被攻破了!”

“你你说什么?”

面对李亨惊愕的质问,逆鳞继续冷笑,随后转身往外走去,“灵武破了,回不去了,回鹘人此时恐怕在内外夹击凉州!引狼入室啊!再见了,你的生死现在与我无关!”

“你别走!你不能丢下我!”李亨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往日上位者的风度尽失,目光略到身上衣物颜色时,低头一瞧,一声灰布麻衣,顿时羞怒不已,“我的衣物呢?我可是大唐的圣人,怎么可以穿这样的破布烂衫!你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再度响起,逆鳞回头看一眼,冷言道,“你的那件衣服还挺值钱的,我就不客气了,这是我千辛万苦把你弄到咸阳的报仇!”

逆鳞说完便推门而出,不再理会。

昨日还是富贵,今日一无所有,李亨怒骂之后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床上,从此一病不起。

第288回 战略

渭水战役结束,在灵武军的驻寨大营中,武月绫端着茶水慢慢地喝着,仔细听着陆子季的报告。

“公主殿下,灵武已经被回鹘人攻破,凉州形势危急,子季估测,恐怕不足半月便是凉州城破,就算急速行军,恐怕也赶不到凉州支援!”

褪去战甲的郭子仪老态龙钟,静坐在席位间,忧愁地听着陆子季的报告,心中很不是滋味,灵武城破,那也意味着大郎郭睿凶多吉少。

汇报完情况的陆子季拱手向着郭子仪,颇为惋惜地说道,“郭睿将军誓死守城,以身殉国,是我等榜样,还望郭将军节哀顺变!”

郭子仪勉强地笑了笑,红通通的脸上横生皱纹,突然又老了几岁的样子,随后不仅笑容消失,而且往日矍铄的精神也消失了,只是略带悲戚地望着地面,朝着陆子季拱拱手,而后再站起来向公主请辞。

武月绫知道郭子仪丧子心痛,也不勉强他,直接让他离开会事大营,而后营帐外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

“可有郭将军一家上下的消息?”武月绫于心不忍,便再问向陆风。

“不良人传来的情报,说郭睿将军提前安排他们往朔南逃离,可能需要搜寻才能找到!”

武月绫点点头,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继而说道,“派人全力寻找,一定要帮老将军寻回妻儿。”

再看向末席坐着不安的郭鹏,读懂其不安的意思,武月绫也让其出去陪陪郭子仪,毕竟这可是父子俩,多少也能安慰一下郭老将军的心。

得到公主准许的郭鹏立刻带着泪奔出营帐,到外头寻父亲去了。

堂下坐着的众位将军再度将视线齐齐投向他们的统帅,这次回鹘人敢打到头上来,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所有人中块头最大,有着黑黢黢的憨厚脸蛋,坐在左边最中间席位的纪骁第一个举手发言,“殿下,俺去教训教训这群回鹘人,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到时候俺立功了,还希望殿下能封俺为大将军!”

众人一听,都不乐意了,纷纷请命,大将军的位置一直空缺着,纪骁这个憨蛋要是当上了大将军,有他们好受的,自然带着半分抗议毛遂自荐。

“殿下,岑参愿带十万精兵火速支援凉州,将回鹘人一举歼灭!”

“殿下,之书只需五万精兵、千枚炮弹,便可将回鹘人一举歼灭”

顾仁义一听,用胳膊悄悄地拱陆风的手,微侧过脑袋一阵挤眉弄眼。

得到顾仁义鼓励的陆风自然不愿落众人后,心中将说辞过滤一遍,静候着时机。

“殿下,子季亦愿请命,出兵讨伐回鹘,不管能否来得及,都要驰援凉州!”陆风等到众人说完,这才出列拱手请命,既是为了公主的芳心,亦是为了心中志向,将来光宗耀祖。

武月绫看着众位将军,心中一时犹豫起来,大家都想争功,毕竟黑甲军几乎无往不利,所到之处披荆斩棘,带领着这样的军士,收复失地,击败回鹘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他们也开始骄傲了,统兵者不能骄傲,打定主意,武月绫用手重重敲了敲桌子,“我并非有意打击你们,想要功名,成为大将军,不是不可以,但是行军打仗,必须稳下心来,切不可焦躁行事!如今你们表现出来的确实一股浮躁之味,这样让我很担忧未来的情形,一旦吃了败仗,你们会怎么办?”

听到公主的训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本来争得火热的岑参和左之书都羞愧地低下脸来,他们确实都想争功,不过纪骁还是憨憨地补上一句,“殿下,你得相信俺,俺一出马,保证那些回鹘人有来无回!”

无奈地摇摇头,武月绫只好拿起纸笔,在一些纸团上面写下记号,随后看向众人,“你们来抽这些纸团,抽到了带有记号的,那便随我出征灵武!如何?”

顾仁义第一个赞同,起身缓步走到主位的桌案前,“殿下,仁义先抽一个!”

顾仁义拿起纸团,走下来,当着众将的面打开,发现这是一张空白的纸,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回到座位上。

紧接着,左之书也上来抽了一张,上面没有记号,亦是一张空白纸,只能悻悻地走回席位上。

纪骁反应过来,跑到殿下面前,从桌案上取下一个纸团,揭开一看,大呼道,“嘿嘿,俺、俺、俺这张纸有记号!”

说完后抬头挺胸,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陆风和岑参对视一眼,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让岑参先行一步。

岑参微笑着拱手回礼,走到殿下面前,再微微行礼,从桌子上拿下一个纸团,当着众人的面揭开,是一团白纸,只得略微遗憾地摇摇头,退回席位。

最后陆风上来,取走最后一团纸,揭开后里面有记号。

“好了,那么纪骁和陆风与我一同出兵灵武,驰援凉州!”武月绫带着统帅的威严站起来,看向没有入选的几人,“你们也不用沮丧,我需要你们回到长安,和杜甫一同带军前往洛阳,发信给颜真卿,与他们颜家军汇合,一同在河阳聚兵,走上党,收复太原和大同,最终将范阳也攻下来!”

“是!殿下,我等定不辱使命!”

岑参、左之书、顾仁义三名将军皆应允下来,对于收复失地,他们也有着十足的把握和雄心。

散会后,武月绫走在渭水边上,看着几只大船的残骸摆放在岸边,有些叹息地低语,“当年的一个小村姑,竟然当上了实质性的掌权者,既累又欣喜,这种感觉也还不错,至少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对此,面对着将要落下的夕阳,武月绫嘴角微微上扬,她决定先要平定这个天下,再进行深度的改革,将这个世界的文明进程提前百年,也许将来在这个科技方面就不用落后了。

不多时,外头一名不良人进入大营之中,带来了一则消息,罗天福找到了。

第289回 他乡遇同行

是夜,船渡渭水,一名瘦弱的民夫来到灵武军的驻营中,在军士的安顿下,拿起了筷子,吃上了久违的炒菜,这是家乡的味道。

楚儿在前提着灯笼,武月绫跟在后头,来到罗天福所在的营帐前,揭开营帘入内,看到了一名头发松杂,衣着破烂的‘年轻人’,心中暗暗打量着,没想到此人便是罗天福,同是穿越者。

也是穿越者啊,不行,得试试看,趁着对方正吃得香,还未注意到自己的靠近,武月绫悄声慢步走到旁边,轻轻咳了咳嗓子。

罗天福一口饭差点呛在喉咙,举着筷子哽了半会,瞪着眼珠子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许久后堪堪咽下,急忙站起来问好,“公主殿下,幸会参见公主殿下!”

见到罗天福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楚儿率先噗嗤一笑,随后才止住笑容,退到旁边,将灯笼挂上营帐的架子上。

武月绫并不介意对方的失礼,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古代人,然后用僵硬而古板的语气说道,“不必客气!坐吧!”

“是,小民谢过公主赐坐!”罗天福咽了咽唾沫,有些古怪地坐起来,对面的可是公主啊,不是客户,话说古代的公主还蛮亲切的。

“这菜和酒的味道如何?”武月绫试探性地问道,将腰背挺直,下巴抬高,表现出一副皇族倨傲的样子。

罗天福见到公主神色傲然,立刻低下头颅,双手的指头不断地碰撞着,似乎在竭力思考着,脑袋里想到的却跟不上嘴巴里迸出来的,“菜是家乡菜,酒也是家乡酒,我十分喜欢!哈嗝”

打了个饱嗝,罗天福瞬间用手捂住嘴巴,对于他来说,和别人说话打嗝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偷瞄公主,还好对方没有表现出怒意。

武月绫用眼睛扫过对方额顶散乱的头发,再看看其穿着的破衣烂衫,心说这个家伙遭逢兵灾,能存活下来也不错,根据他的回答,可以推测出确实是穿越者,“你是哪里人?”

“小人陕郡仁坊区!家中曾有二老,二老去世后便一个人独自靠着木匠手艺活着!”罗天福如实地回应着,心中却好奇,为什么一个堂堂大公主竟然会在意他是哪里人。

“原来如此,木匠手艺啊,你先把饭菜吃完,再来给我露两手看看!”武月绫笑着说道,随后起身出去,在外头走了一会,让人拿来一把短匕和半截木头,再走回营帐,那罗天福吃完也洗干净了碗筷,暗暗点头,看样子这个罗天福保持着未来人的习惯。

将木头和短匕丢到罗天福的面前,武月绫便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开始吧!”

罗天福自然不敢怠慢,木雕手艺,那可是他小时候跟爷爷学的,应承一声后熟练地转动刀柄,开始在木头上雕刻,他想要雕刻出公主的模样,可是怕不敬,只好偷偷摸摸地打量侍女。

很快,灯笼里的灯芯换过一回,武月绫便发现罗天福雕刻出来的一张木头脸倒是和楚儿有五分像,原来这家伙在雕刻楚儿的模样,手艺还不错,现在估摸着过去了半个时辰。

夜里青蛙在河边热闹地开着音乐会,几场过后迎来一片寂静,偶尔也会有几只呱呱地鸣叫着,灯笼的芯又换了一次,罗天福手上的雕像也完工了。

“公主殿下,雕好了!”罗天福笑嘻嘻的,拿出推销的本事,“这个雕塑唯一不好的就是有几处地方不够精细,毕竟bi shou锋刃不够细,不能进行精细的做工!”

说完后将雕塑殷勤地献到公主面前,然后指出几处不足的地方,分别是眼睛和耳朵部位,以及额头的发线。

武月绫把玩着雕塑‘楚儿’,抬头向着楚儿眨眼,将雕塑扔了过去。

“哇,这也太像了吧,感觉可以与吴道子大师相较量啊!”楚儿怔怔地观看着雕塑,基本和她的样子差不多。

“能得到姑娘的夸奖,实在是小人的荣幸!鄙人倒是想见见咱大唐闻名的画圣!”罗天福不忘自己的推销原则,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笑容和态度。

到这里,武月绫也不再瞒着了,直接说道,“我见到了你的妻子!”

罗天福一听,整个人精神振奋,同时也恍然大悟,这就是公主找自己的原因,他可是在长安乞讨了一个月多,然后看到招民夫的告示,才登记去修筑城墙,干六天休息一天,还挺人性化的,包吃包住,作为一名难民,还能领工资,挺不错的。

“公主见到了我的妻子张氏?她现在可好?若非没有足够的钱财物资回到陕郡,我也不至于滞留这么久,她可是怀上了孩子啊!不知道生了没,我好歹也是个做父亲的!”罗天福突然稀里哗啦地鼻涕眼泪一大把,完全不像个古代男人。

“哎,你老婆好着呢,有黑甲军的医师照顾着,不过估摸着也快要生了,作为丈夫还是陪伴在其身边比较好!”武月绫撑着下巴,将情况告诉罗天福,而后再说到,“我找你是因为你妻子的发簪,上面写了一行‘简体字’!”

“什么?你知道简体字?”罗天福炸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公主,好像是老乡见老乡,就差两眼泪汪汪,旋即他觉得自己太失礼了,才收起惊愕的下巴,坐下来不安地看向公主,女的

“不用想了,我知道你想什么,这是老子的女号!”武月绫白了白眼睛,略微不爽地说道。

“女号?卧槽,你是玩游戏穿越的!你带没带金手指,我特么什么都没带,穿越的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摆在灵堂上,他妈的太尴尬了!反正我不是在去推销的路上穿越的就是在路上推销的时候穿越的,话说,公主啊,你现在是公主呃,”意识到语无伦次,罗天福这才住嘴,随后想起公主所说的女号,又失言道,“你是男的?穿越过来变成女的,哈哈,这个笑话我能咳!”

武月绫听到对方激动的话语,皱着眉头瞪着对方,“说完了?”

“嗯说完了,那个,既然是老乡,给我个官做做的呗!”罗天福笑着说道,遇到熟人挺好的。

“可以啊,我宫中正好缺个大宦官,要不你来凑合凑合吧,位高权重的那种!”武月绫嬉皮笑脸,歪着脑袋,

“这个宦官?位高权重?是个什么官啊?”罗天福惊喜地问道。

“这个呀,所谓大宦官就是太监总管!五险一金齐全,包吃包住!”

罗天福一阵语塞,要他当太监他突然觉得刚才不该笑话人家的,他穿过来莫名其妙的,人家穿过来变得奇怪也不奇怪啊,于是赶紧道歉。

楚儿在旁边看得一脸懵逼,小娘子遇到同乡了,说的话她都摸不着头脑。

聊过一阵,武月绫决定让罗天福先去照顾他的妻子,比过年龄,罗天福无奈之下才当了小弟,叫武月绫为大姐大,人家是近几年穿过来的,而且本名就叫罗天福。

第290回 平阳强匪

大白虎生无可恋地从船上下来,软趴趴地卧在武月绫的脚边,对于一只山中霸王,纯生的旱老虎来说,一场颠簸的乘船旅行,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虎头晕乎乎地。

武月绫揉着大白虎的脑袋,等到晕船的大白缓过气,牵着大白朝着驻营行去。

营寨中,黑甲军整装待发,前往灵武,抵御入侵者。

一路行去,天色炙热,身着透气性极好的甲衣,武月绫跃上大白,骑着大白虎在军阵前领路,其后跟着两名将军,分别是拿着长枪的陆子季,还有手持双锤的纪骁。

一路上,迎着热阳前行,翻山越岭,武月绫左右环视着原始的地理环境,欣赏沿途的风景。

九月末梢,十万黑甲军行到平凉附近,远处传来打家劫舍的动静,隐隐有哭啼之声,还有强盗的狞笑。

武月绫驰着白虎,独身来到坡头,见一座村庄正燃着熊熊大火,一些强人扛着孩童,拉扯着牛羊,有的对那些反抗的村民举刀就砍。

见到这一幕,武月绫自然怒上心头,这么久了,灵武遭到屠城的消息肯定传了出来,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不忘打家劫舍,“众将听令!随我冲杀了那伙强人!”

轻拍大白的脑袋,示意大白长啸一声,先行震慑那群强人,武月绫锵地拔汉剑出鞘。

吼!一声震山虎啸响起,传出数十里开外,那些正在强掳妇孺儿童的强匪们纷纷目视声音来源,只见一骑飞奔,红白身影涌现。

红色身影乃是一名持汉剑的女子,单手握住缰绳,汉剑顺手别在后方,怒视瞪视前方,衣袖飘飘风滚滚,从草野里奔出直来。

白色身影却是一只吊睛大白虎,呲着四颗凶戾的獠牙,前后两只粗腿不断地拨动着,好似幻影窜动,纵而一跃丈许远,直扑到村落wài wéi的一名强人面前,血口一张,迅雷般扑倒对方,直接咬得对方脖子血肉模糊当场去世。

大白不再管脚下踩着的强匪,再挺身一跃,负着主人跃进篱笆墙内部,落在一群强人的面前。

“你们这群穷凶恶极的匪徒,趁着家国生乱打家劫舍,完全没有半点仁义道德!实在是天理难容!今天本公主就要诛灭你们这群贼党!”武月绫杏目怒瞪,挽剑于前,不知何时,一把左轮也出现在右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长笑在旁边的屋子里响起,一名黑脸大汉走了出来,平日风吹日晒,此人好似包黑炭一般,虎步生风不怒自威,眼神却下流得很。

“正愁村里的姑娘不漂亮,没想到这样的嘶,一头猛虎啊”

黑炭大汉本来轻视这名貌美的女子,却不料其坐着一只大白虎,饶是凶猛吓人,端得后退数步,全神警戒,“好一个俊俏的虎女!”

武月绫不再多言,一枪抡向此人,砰地开火。

而对方见到一杆奇形黑物指向自己,下意识转动身体避开,却始料不及,肩膀位置迸出一朵血花,若非下意识地避开,恐怕黑炭大汉的胸膛早已洞穿。

武月绫一击不得手,再甩手一击,砰地枪刚响,大白虎猛啸一声,带动着主人,长尾横扫下盘,将两名冲来的强匪打飞于地。

黑炭大腿再度中枪,钻心的疼痛导致他燃起剧烈的怒火,瞬间咆哮起来,“给我上,她不过单枪匹虎,杀了她!”

众多强匪听到老大的命令,皆奋不顾身地冲来,喊杀声颇有震慑力,试图将武月绫和大白虎彻底围杀。

这是,外后传来轰隆隆地铁骑之声,号角吹响,数不尽的黑色军士围住村落,涌进篱笆墙内部。

黑炭感觉到情况不妙,一把抓住房间内的孩童,从柜子上拔出长刀,挟持人质,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嘶嘶抽着冷气,刚出门,黑炭就看到一片黑甲模样地官兵正在绑着那些强匪,这似乎是摊上大事了。

武月绫冷眼看向拿着刀架着一名孩童脖子的黑炭,目光也越来越冷,始终没有言语,微不可查地将枪头对向此人。

“你,你把手里的东西丢下,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孩子!”黑炭见到那杆黑乎乎的东西又指向自己,整个人炸毛了,那东西要命的。

武月绫考虑到孩子,便把手里的左轮收起来,淡定不含感情的眸子始终与这名大汉对视着。

陆子季和纪骁也分别骑着战马走了过来,而房间里传来哭喊声,似乎是孩子的母亲,那妇人也衣衫不整,恸哭出声,试图抢那黑炭手里的孩子,却被黑炭一脚踹中肚子,失去声音昏死在地。

纪骁圆瞪着眼睛,举起锤子就是要干人家。

武月绫伸手挡住纪骁,叹一口气,冷静地说道,“放下那孩子,我可以放你走!”

黑炭脸色愈发的苍白,毕竟肩膀和大腿位置还在流血,他本来想屠掉这个村子,拿走所有的食物,在山上逍遥快活一阵子,却不料遇到官军,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给我一匹马,让我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这里!”

武月绫没有任何犹豫,朝着陆子季抬抬头。

得到示意,陆子季直接下马,轻轻拍马臀,让白色的战马缓缓走到黑炭面前。

武月绫静静地看着大汉爬上马背,看着他把这名惊吓到想哭又不敢出声的孩童抓上马背,用刀抵着其幼小的脖颈,最终收回目光,让军士让道。

黑炭欣喜地冲出村落,策马疾驰,狞笑着转头一看,只见山野里红色的旌旗满布,顿时笑容全无,这可不是几队官兵,而是满山官兵,至少有万数人啊。

惊恐地转过脑袋,黑炭大汉急忙再夹马腹,生怕对方反悔追击他,否则他就要面对千军万马。

武月绫看着对方狼狈奔逃,直接从仓库中调出一把巴雷特,打开保险,拔动枪拴,瞄准黑炭的脑袋,扣动扳机。

轰隆,恰似天降雷罚。

黑糖大汉的脑袋瞬间被爆,红白之物在空行纷乱,一具无头尸体落马,北风吹过,野草臣服,恶有恶报,天道昭昭。

收起qiāng xiè,武月绫心疼地看着这杆ju ji qiāng消耗掉最后一点耐久度,从此她的仓库又多了一件报废品。

第291回 灵武城

十万黑甲军士开到平阳,平阳的小刺史只能出来恭迎,对于护国公主守住长安等等功绩一番赞扬,总而言之各种马屁不断,最终被武月绫撤官清查。

若非遇到强匪劫村一遭事情,武月绫也不会平白将平阳的上官刺史撤掉。

将那些村落里的人安顿好之后,武月绫留下几千黑甲军士,便继续率军北上,途中经过一些破败的村落遗址,时常有看到半腐烂的尸体横在草野中无人问津。

来到朔南,才看到一些活人的痕迹,不过这里也差不多是一座空城。

继续往前行进,抵达目的地灵武城的wài wéi。

不知名的野鸟在林间鸣啸,寂寥而瘆人,来到灵武城前,武月绫只感觉到死寂,没有丝毫的生气,唯独天空中孤鹰在盘旋,向着苍茫大地唳啸。

下虎步行,抬头朝着野草横生的墙角望去,青苔墙壁面躺着没有处理过的尸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烂味,让人作呕。

灵武城俨然变成一座死城,城楼不见踪迹。半倒残破的唐军旗帜搁浅在墙头,无精打采。

武月绫抬步缓缓进入城池,街道寂静得可怕,没有活物存在,就算是野猫野狗也见不到,转而再走到阶梯,提起裙裾迈步跨过一具唐军将士的尸体,武月绫不敢直视,瞥到半张腐烂的脸庞已经够恐怖的了,只能忍着走上城头。

城墙上四处横倒着战死的军士,他们的尸体没有人安葬,转过身,朝着城里看去,坊墙倒塌,房楼仅剩下一些伫立在风中的黑色残体,大部分都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摧毁。

取出望远镜,武月绫看城北有人在搬运处理着尸体,那里还有一些人活动,不过并不多,大概只有几千的样子。

走出城门,发出命令,让自愿者处理城中的遗体,她带领着一部分黑甲军士来到城北,见到了那些正在处理尸体的人们。

其中衣着不一,但大部分都是一些衣着破烂的穷苦百姓,也有少数衣着鲜华的富贵人家。

武月绫来到他们建起的城外营帐中,发现他们的食物和衣物都不足够,竹编簸箕里摆满了清洗干净的白草根。

见到红衣女子在两位威武的将士拥簇下来到这里,为首的卢员外走了上来,带着畏惧地恭敬问道,“请问是公主殿下吗?”

武月绫看向这名发福的胖子,此时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得出来营养不良,“我是,请问你是何人?”

“哦,参见公主殿下,小民是一名员外,叫卢定宝!在灵武的浩劫中幸运地活下来,便领导大家一同在此坚守等候救援!如今可盼到了!”卢员外小心谨慎地问候着,同时报明自己的身份。

“原来如此,”武月绫将视线挪到卢员外的身后,看到一名颇有江湖习气的男子,而对方见自己望去,连忙低头拱手,收回视线安抚道,“有劳卢员外了,这灵武灭城之仇,必报!”

“公主殿下明鉴!我家老小二十口人,皆没有逃出来”卢员外痛哭失声,感激地再度拱手行礼。

武月绫再度安慰了几句,下令黑甲军将粮食分配一些过来,对灵武城进行清理,利用石灰粉消毒。

走在驻营之中,武月绫见到了灵武的掌柜和几名酒楼伙计,他们是灵武的情报员,“辛苦你们了,十多万人的城池就这样被劫掠一空,他们回鹘人做得太过分了,万幸的是你们没有事情,等到灵武事情处理结束,你们想回老家的就回老家吧,酒楼的每个情报员情况我都知道,你们也是有家小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牵挂!”

“殿下,我们不走!”掌柜张友贵含着眼泪,坚定地说道。

“是的,殿下,我们不走!”其余几名跟着张掌柜的伙计一同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心,可大多时候无力,而且你们把本分工作做好了,回去报个平安也很重要!”武月绫并不想打击他们的热情和信心,只不过他们经历过劫难,做出过贡献,得到应该的奖励和荣耀,甚至可以功成身退。

“不,殿下,我们会回去看看家人,只不过国未平,何以为家,这是您说过的,而且酒杯他,他为了掩护我们牺牲了,希望公主能为他正名,至少给个名分也好啊!”张掌柜情绪激愤,说到真切之处泪眼婆娑。

武月绫看着数张诚切的脸庞,此时除了她能为其正名,还有谁能为那些守城惨死的将士们正名,保持着统帅的姿态,回应他们的请求,“身为国死,亦当名留史册!对于灵武战死的将士,必须登记造册,追忆他们!铸成佳话,千古流芳!”

张掌柜带着数名伙计跪地不起,大声感谢,对于护国公主愈发的诚服。

这数日间,便一直停留在灵武。

第三日傍晚,武月绫迎着红红的夕阳,和几名孩童一同在平野里玩耍着,地方画着几个奇怪的框框,正是一个好玩的游戏,叫做‘跳房子’。

轮流依次在地上蹦蹦跳跳,尽管显得幼稚,但这也是武月绫唯一放松的时刻,看到年幼的孩子,总会喜欢他们,在她的眼里,这些孩子都是宝贝。

夜里,晚风微凉,武月绫拿着捨来的柴火点燃了一个小篝火,开始煮干肉汤,加一些草根在里面,煮好后给每个处于懵懂无知年纪的孩童们各自盛满一碗香喷喷的草根甜肉汤。

这时,楚儿闻到香味,走过来,“小娘子,我也要讨一碗!”

“楚儿啊,我是如此的怀念和平的日子,无忧无虑,饿了吃,吃了睡,真好!”武月绫用木勺子舀出汤水,还给楚儿多准备了些肉片,将碗递给楚儿。

“小娘子总是说,你不是这个世界人,小娘子的世界一定很温馨和美好吧!楚儿也不傻,知道小娘子的与众不同。”楚儿笑嘻嘻地接过汤碗,端起来闻了闻,“真香!”

“是啊,一个很美好的世界,我要尽快结束战争!”武月绫给喝完了汤的孩童再添加一些,自己的碗中始终空着,直到锅中汤饮尽,也没有喝上一口,只是简单地啃了几口白面饼,用酒下肚。

不多时,军中一名情报军士传来消息,凉州城的节度使投了,从这里赶到凉州,至少还要花上半个月。

第292回 凉州的情况

河西节度使,驻守凉州,掌兵五万,是这片长城的守将,原本张晋门手中有十三万军士,奈何被自立门户的太子殿下调走八万,同时放任回鹘人入关也是太子的命令。

如今城危,五万军士死战二天便直接投降,反正腹背受敌,迟早得破城,不如苟活一命,投降,可是张晋门却意外地被回鹘人羞辱一顿,关进大牢之中。

原本是他用来关押犯人的牢狱中,张晋门却沦为自己牢狱的阶下囚,说不出的讽刺味道,让他此刻心中不是滋味。

透过地牢的小格窗子,张晋门懒散地靠者冰凉的墙壁,望着外头的圆月,还好亲人早已经转移出去了,希望他们南下的时候能顺利,百姓能疏散的也疏散了,那些不愿意走的,死在了这个乱世可不能怪他,作为凉州的节度使,他多少尽力了。

翻个身,闻着地牢中潮湿的臭味,张晋门心中咒骂着圣人李亨,索要供礼的时候说得轻巧,如今回鹘人趁着你开动大军去进攻公主的时候,两面夹击,直取凉州,他陷入这种绝境和圣人脱不开干系。

不多时,昏暗潮湿的大牢中,传来阵阵铁链晃动的声音以及回鹘人独有的粗犷喝骂声。

张晋门看着廊道里走来两名回鹘勇士,将一名衣衫破烂的人扔进他对面的牢房中,等到回鹘人锁上门,离开之后才发现,对面的那个家伙身上到处是鞭伤,看样子是刚刚打出来的,这么一个家伙,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过。

竟然遭到这般折磨,张晋门实在想不清楚,莫非得罪了回鹘人,那样的话,岂不是应该当场被格杀。

而且对方也不shēn yin,似乎对于这种痛苦能够忍受,张晋门收回目光,轻声一叹,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木窗子外头的银辉愈发明耀。

满月啊,真是怀念圆圆的香饼,张晋门摸了摸饥饿缠绕的腹部,又在草席上不安分地翻个身,侧着脑袋的目光正好落在那名新来的‘狱友’的牢室中,透过淡淡的月光,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隐约地看到一个轮廓。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对方的嘴角位置正在慢慢的往上翘,有些讽刺的意味,张晋门突然觉得窝囊,还不如战死算了。

就算如此,他能一死了之,他身后的将士们呢,投降后只是希望回鹘人能放过他们,而且回鹘人入关之后也没有乱杀人,至少现在他没有听到焚城的动静。

乌护川也并非不讲信用之人,张晋门这样思考着,收回目光,背过身,不再理会那个新来的狱友。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的银辉斜照在墙体上,似乎变换了位置,也就意味着是下半夜了,张晋门梦醒之后带着沉重而清新的脑袋缓缓坐起。

而隔壁牢房也传来了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一个破衣烂衫披头散发者出现在牢门前,透过木栏间隙看向自己,一张阴沉的脸从杂乱的头发里‘漏’出来。

张晋门咽了咽口水,表情艰难地问道,“阁下为何被抓进来?”

“和你一样啊!”

声音有些干咽,但很清楚,张晋门小心翼翼地靠近牢门,又闻到一股牢房中的沉闷骚味,捏着鼻子,继续挑开话题,“你是谁?”

“我是谁?我可比你有骨气,西游记酒楼知道吗?公主开的,现在是凉州大排档,可惜了,这个名字是公主取的,奈何被回鹘人发现,一把端了,还好我们机智,撤退及时,只有我被抓了,你看!”

这西游记的伙计把十根手指伸出来,在隐约而清晰的银辉下,每一根都扭曲得不成样子,显然遭到了严刑拷打。

张晋门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真残忍,相比自己只是被羞辱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所以,你为什么不求自保?”

“哈!我们是护国公主的眼睛和手脚,可以瞎可以断,绝对不能背叛同胞!”

张晋门看着对方慢慢地缩回去,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话来,他被这用自豪语气说出的话震撼到了,脑海里不断地回应着护国公主这个名号,心中一时间充满了崇敬,和圣人完全不一样,深得属下的信任啊。

“喂,本将军姑且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晋门发问之后,对面许久之后才传来声音。

“陈狗!”

第二天后,张晋门再也没有看到这个狱友了。

咸阳,乌金斧埋葬了圣人李亨的尸体,对于这位继位不过匆匆数月的陛下,他也不知道以何心情面对,为人臣,忠人事罢了,路途漫漫,在咸阳集结的两万逃兵败将也不知往何处去。

凉州城的节度府中,乌护川坐在主位上,这次能破凉州全是他的功劳,以身涉险,故施巧计,让十万回鹘精兵入关,前后夹击,直接把凉州的防线攻破了。

“我代表叶护殿下向乌护川大将军敬酒,他是咱们回鹘的大勇士,无人能敌的大勇士!诸位说是不是?”巴马高举酒坛子,这酒是从大排档里面缴获来的,上面的唐字他也不清楚,反正闻起来是醇厚的酒香味就对了。

“哈哈哈哈!”

“太对了!巴马大勇士说得好!”

宴席上热闹非凡,不少回鹘勇士都赞扬着,一名巴马的副将站起来,亦是拿着一个坛子。

“乌护川大将军是我等的荣幸,小将不才,愿意代表席下勇士与巴马大勇士一同敬酒!”

“哈哈哈,你个好小子,来比比看,谁喝酒速度最快!”

席位间一片狂野的呼声响起,乌护川亦是站起来大呼叫好,把地毯上的酒坛子举起。

“立下的大功,乌护可不敢独吞,列位勇士皆有功劳,咱们接下来便是要直取长安,消灭那所谓的护国公主,把整个大唐纳入囊中!”

站起来的副将吉蛮豪爽地拍拍肌肉结实的胸膛,“若是要攻入长安,小将愿为先锋!”

“好!如此甚好,吉蛮勇士有此心甚好,攻破长安,定然要雪石拓木之耻。”乌护川再度高举酒坛子,振臂一呼。

巴马和吉蛮一同高举酒坛子,而余下数十名勇士皆站起来,拿着从大排档中缴获来的酒坛子。

乌护川第一个猛饮,刚下口就被烈酒刺激得差点回不过气,松开口又给含了上去,不能丢人。

而席间那些受不了烈酒的勇士们一个个连咳带嗽地羞愧不已,他们喝不下了,而且昏昏欲倒。

巴马喝着喝着脑袋一闷,倒地不起,酒坛子摔得稀里哗啦作响。

乌护川和吉蛮两人光瞪眼睛,越喝越觉得撑不住,这个酒太奇怪了,意识到这一点时候双双醉倒。

他们并不知道,这可是大排档里最好的烈酒。

第293回 对阵

十月初,秋高气爽,大雁南飞。

荒原上,飞尘走沙,两军对阵,持戈待战。

“将军,你真的还没媳妇啊?”朱不温带着老调油腔笑问道,手里拿着一把连弩。

纪骁扛起大锤子,一脸憨笑,“没呢,俺跟你说,公主不说嫁,俺就不能娶!”

“了不得,了不得,纪将军有如此志向,而且还被咱们公主殿下看重!”严兴手握缰绳,兴奋地在阵列中插嘴。

“不,不是,俺不是那个意识,俺是说,公主殿下不准许,俺就不能娶婉儿妹子过门,而且俺还没当上大将军呢!”纪骁笑哈哈地回答着,完全没有领将者的架子,十分的具有亲和力。

朱不温迎着呼啸的秋风,看向前方的阵列,此时天上乌云翻滚,天色也偏暗,十万回鹘军士与他们正巧在这片荒野里遇到,眼见一场血战就要开展,自然要多说几句话,“将军,到时候咱们怎么打?”

纪骁挠了挠脑袋,突然运足气力,向着前方咆哮道。

“嘿,怎么打,俺问你们,俺们黑甲军怕过死吗?”

纪骁的声音在风中飘扬,寂静一阵后,滔天的呐喊声响起,“黑甲军没有一个怕死的孬种!”

杀声震天,威彻云霄。

一只南飞的孤雁为杀声所震慑,双翅一软,掉落下来,正巧落在纪骁的头盔上。

这时,前排的军士投去好奇的目光,偷笑声亦是响起,而擢升为副将的朱不温装个神气的模样扫视阵列一眼,整个阵列又恢复肃静。

纪骁感觉有什么东西砸中脑袋,便放下一个锤子,伸手把脑袋上的匍匐物摘了下来,赫然的一只受惊的大鸭子。

“嘿哟,将军,咱们刚刚聊到娶媳妇这个事,这大雁就落下来了,你说神奇不神奇?”朱不温盯着这头大雁看着,面对这种阵前的压抑毫不在意,嘴巴始终在嚼着什么。

“是啊,俺也觉得这头大雁有缘,晚上就不炖了!”纪骁憨憨地看着这头大雁,满脑袋都是怎么烤掉天上掉下来的肉,然后舔舔嘴说道,“还是用孜然粉炒了吧!”

话一出,阵列中的不少军士都发出咽口水的声音,孜然粉是个好东西啊,要是再配上一些胡椒粉那更好。

“将军,这大雁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结媒妁的,打完仗,咱们队伍里没娶媳妇的赶紧娶几个啊!”朱不温前面解释完又朝着后面的军士吆喝着,“你们这些臭小子,还没娶媳妇的,都把眼睛放亮了,手里的刀拿稳了,跟在纪将军和本副将的身后,争取拿到功勋还能活下去!”

“朱副将,你娶老婆没?”

阵列中突然冒出一个质问的声音,顿时引起一阵偷笑,气氛融洽不少。

朱不温挠挠脑门,故意装出一个心虚的表情,“还没呢!”

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容,受到前面回鹘人阵列的影响,在压抑的环境下,这些黑甲军士依旧能够笑容满面,这就是他们的风采,截然不同的风采。

纪骁把大雁放到肩膀上,抡起大锤子,“众将听令,十二次炮响之后随俺冲锋!”

“是!”

一阵滔天的呐喊声再度响起,天上的乌云翻滚,逐渐聚拢成为一个龙卷的样子。

地上的风大起,十万回鹘勇士排山倒海般奔涌而来,精锐的骑兵在吉蛮的带领下率先冲锋,他的目标就是对面的领军大将,他可是在大将军面前夸下海口的人。

左右两弦的火炮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在阴沉的天色下划出优美的流线,华丽地坠入回鹘骑兵的阵列中,一排排,一朵朵,明艳的烈火炸裂,吞噬击飞并且打乱回鹘骑兵的阵型。

撼动天地的声响让领军冲锋的吉蛮心头大震,这究竟是何等的威力,竟然直接左右两翼的阵列彻底紊乱,不由地想起了石拓木的疯话,难不成是真的。

又是一阵bào zhà响起,吉蛮作为统帅可谓彻底慌了,如此下来,于己方不利,可又无可奈何,若是下令撤退定然全军大乱,现在只是左右两翼出现问题,回鹘铁骑本来就无往不利,想到这里,吉蛮不再犹豫,直接冲锋。

纪骁等待火炮发射完毕,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喝令一声,率先冲锋而出。

黑色阵列有序整齐地往前推进,在荒原上算得上是一场奇异的风景。

很快,两拨洪流对碰,刀剑乒乓和战马嘶鸣成为了把这个荒原增添得更加热闹,鲜血亦将莽莽的荒原染得绯红。

纪骁一马当先,双锤舞动如雷霆涌动,将左右两边或者正面的回鹘军士连人带马掀飞。在他的背后,一群又一群情绪激昂的黑甲军士跟着勇猛的将士愈战愈勇,跟着将军披荆斩棘,奋勇杀敌。

这时,回鹘铁骑中一骑飙出,将一名黑甲军士挑翻落马,吉蛮挺着一杆长矛,口中喝声不断,直冲向看上去憨傻的红脸将军,眼中寒光凛然,抱着巨大的决心在交锋中将其刺落马下,挫掉黑甲军士的锐气。

纪骁也不含糊,见到有人直勾勾盯着自己而来,也不想放过如此嚣张的家伙,手背上红筋凸起,身上散发着白白的热气,就连他胯下的战马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力正在酝酿,马蹄子渐渐变得缓慢,速度大减。

二将忽一交锋,左右两边疾风卷起,一捶指向刺来长矛,一捶从上往下砸向来将。

电光火石之间,矛尖突然断裂,在空中飞快旋转,回鹘将领整个头颅就像被压扁一般,缩回了身子,整匹战马四只蹄子突然一崴,整个身躯坐在地上,一阵余尘自纪骁的锤下爆开,场面震撼人心。

只是这一击,让红脸将军前左右的回鹘骑兵们丧胆,不少军士大喊红脸将军来了,掉头就跑,对于这样的怪物,他们已经在心中产生了十足的畏惧。

纪骁乘胜一路冲杀,带领着黑甲军畅通无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陆子季率领一支黑甲骑兵从旁策应,直插回鹘骑兵的腹部,血战一天才堪堪收场,夕阳落下,回鹘人军营中广为流传狰狞可怖的‘红脸将军’见闻,特别是他们的先锋被两锤砸死的场景历历在目,没有人不畏惧这样一名实力恐怖的将军。

至此,红脸将军亦成为回鹘人心中的噩梦。

第294回 怎么回事

荒野之中,回鹘人的狼头旗营内,乌护川和巴马两名统帅看着躺在地上的吉蛮,这名年轻有着雄心壮志的勇士就这样战死沙场。

“一名红脸将军,持双锤!”乌护川环抱着双臂,沉重地复念着。

“这护国公主,是不可小觑,那石拓木也并非疯言疯语,看来事出有因,如今我们败下一阵,算是知道黑甲军的作战方式了。”巴马宽慰地说道,实则也没有任何办法,那种火球飞天,根本没有化解的办法,除非拉开距离或者夜袭。

乌护川将麻布盖上,让人将吉蛮的尸体抬下去,他则随性地坐上兽皮榻,半曲着膝盖,一只粗糙的大手缓缓敲击着膝盖,闭目思索,又睁开眼眸。

期间,营帐中的各名勇士们都没有说话,原本会一马平川,直捣大唐长安,回到草原上便可以凭借着功绩富饶一生,可他们并不知道,从踏入大唐疆域,便成为了刽子手,烧杀劫掠,罪恶滔天。

“拔营后撤,我们退回凉州,暂时不出兵!跟他们护国公主先耗下去,我就不信,她哪来的那么多粮草供应!”

既然战不能胜,那就守,他们占据凉州,雄踞长城,完全可以跟黑甲军耗下去,乌护川粗犷的眉头一松,略有些不甘地说道。

“确实如此,我们自傲的铁骑无法发挥作用,退避并非放下我们的骄傲,战争求的是结果,只要我们能耗死黑甲军,亦是一份大功!”巴马看到周围的勇士们士气低下,只好出来打圆场,安慰一番,心中却暗叹,这天下居然还有比回鹘铁骑更强的军队。

回鹘二十多万军士连夜拔营,撤回凉州,希望以此拖垮粮草不足的黑甲军。

行军追击一日后,黑色军营中,篝火跃起一层又一层欢快的节奏,武月绫看着黑甲军的将领们在篝火前雀跃着,不由地露出笑容,这一战,打得回鹘人丢盔弃甲,纪骁以一挡千,直接把回鹘人的中央军阵突破,加上陆子季的旁侧夹击,开战不过一个时辰,回鹘人在这样迅猛的攻势下节节溃败。

“干!”

“干!”

就在武月绫思索间,篝火周围顿时热闹起来,纪骁和陆风两人比酒,各自拿着一个烈酒坛子,仰头猛喝,挑着眉头看去。

纪骁整张脸涨得通红,手里还拿着一只烤鸡腿,喝起酒来竟然丝毫不差,要知道这可是烈酒。

陆风也是眉不皱,脸色不变,双手抱坛子,居然率先喝完。

“好!”朱不温激动地站起来,与周围的军士们一起鼓掌,大声叫好。

夜风吹来,武月绫束起的头发随风摆动,肩头一双手搭来,一件红色的披风卷在身上,她知道是楚儿给自己添加衣物,抬头用感谢的眼神对楚儿微笑,端正了坐姿。

“小娘子,凉州逃出来的酒楼伙计带来了消息,说地道没有被发现,届时攻城,可以从凉州东面的布山进入,另外,陈狗牺牲了,他被抓住,据说回鹘人给他施以酷刑,最终无法忍受咬舌自尽!希望公主能替他正名!至少是为国捐躯”

“我知道,每一名牺牲的将士都将被铭记,只要他是为国捐躯!”武月绫说完却长长叹出一口气,没有牺牲,也换不来和平,残酷的道理谁都懂,可是面对起来,却始终沉重。

楚儿没有再说话,只是搂着公主的胳膊,默默不语。

聚会很快结束,半醉半醒的陆风缓缓坐到武月绫的身边,面对着篝火残留炭渣散发出的余温,面露怀念。

“殿下,不知子季可否再喊一声你阿妹?”

语一出,说不出悲凉,只是那淡淡的忧伤和无奈却挥之不去,在这寂静的夜里,热闹的气氛缓缓消失的寂寥中。

武月绫偏过脑袋看向陆子季,心说这个家伙,情绪不太对啊,那就迁就一下吧,“随你喜欢!”

本来只是准许对方喊一句而已,武月绫心中突然有种怦然的感觉,不对,这不是自己的想法,惊讶之余武月绫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在心底暗暗震惊着。

有那么一瞬,她认为自己喜欢陆子季是理所当然的,没错,理所当然,因为彼此是青梅竹马。

“月绫阿妹!”

陆风脸颊霞红得不正常,半躺着仰望天空,别开眼睛始终不愿诚恳,就如初见时那般。

“嗯,陆阿哥!”

武月绫清了清喉咙,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可是脑海中始终有一个意识在告诉自己,上去搂住他。

不可能,强行按住这个想法,武月绫发现自己恢复了平静,长呼一口气,今晚感觉中邪了一样,“话说回来,子季兄,阿娘之事我深表遗憾”

武月绫刚说到这里,眼角突然掉出眼泪,这是啥子情况,有没有搞错啊,确实是愧疚,也不至于这个地步吧,无奈吐槽之后努力维持心中的平静。

“唉,母亲之死子季亦不怪阿妹,而且也十分感谢阿妹能替母亲报仇,可惜子季当时无能,不能让母亲住入城中,这才遭到横匪,而且,阿妹也将十里村几十户人家的仇也一并报了,月绫阿妹确实不同凡响,如今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快去搂住他,快去搂住他,不行,武月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今晚怎么回事?

“嗯,咳,早点去休息了,喝了那么多酒,好好休整,明天还要继续行军,到了凉州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武月绫站起来,捏去眼角的泪水,带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微笑对着陆子季招手说晚安。

离开陆子季后,武月绫回到营帐中,整个人都坐立不安了,刚才那种感觉不是发自内心的,仿佛有人控制了自己一样,真特么恐怖了。

镇定精神,武月绫点开锻造界面,发现时间又缩短了,不再是一百年也够呛的,至少有个盼头了。

感觉自己恢复了正常,武月绫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来到这里已经数十年了,找个机会把陆子季嫁出去

这个主意不错,武月绫在心中窃喜,反正对方已经年纪一大把了。

刚想到这里,特喵地心中又产生一股醋意,武月绫惊呆了。

第295回 凉州终末之战

逻些城,吐蕃赞普的宫殿中,除了许极昂的报告声,四周静谧冷清。

“天山西北以外,皆已成为赞普的土地,其中西域通商之路也被掌控,每年都有大量的商人来往,其中利润可想而知,另外必须让那些商人知道,只有依附赞普,才能存活下来。”

“只是,天山一战,勃律也将军和回鹘铁骑不分上下,各有损失,而且对方也愿意共治天山,除此之外,回鹘可汗发来书信,希望赞普能认同回鹘重建城邦。”

松干巴侧卧在榻上,保持着愉快的神情,听着许极昂的报告,微微点头,“嗯,按照现在的形势,当然要认同他们重建国邦!”

“只不过只不过,刚刚传来消息,灵武圣人李亨兵败渭水,被护国公主给打败了,据说生死不明!”

“哈哈哈哈哈!”

一道轰雷般的笑声响起,松干巴从榻位上站起来,目光炯炯,神采奕奕,随后又变成冷笑。

许极昂听到这变幻莫测的笑声,一开始心中激动,毕竟赞普此时心情极佳,却不料现在又冷笑连连,只能冒着冷汗低着头,始终保持着奴才的样子。

“护国公主!”

松干巴一顿一字的咬着,除了烈酒和炒菜是个不错的东西,这个护国公主简直就是他肉里的一根刺,时刻用疼痛提醒他,此女不除,后患无穷。

“来人!”

充满威严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让许极昂浑身一个激灵,拼命回忆自己所汇报的事情,应该没有哪里说错或者漏嘴才对。

哒哒哒,数名黑衣侍卫冲了进来,齐齐单膝跪地听候差遣。

“安排好人去刺杀护国公主,早点把这个祸害除掉,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是,伟大的赞普!”

接到任务后,这些黑衣侍卫一个个有序地退去,对于埋头于地的许极昂,瞧都未瞧一眼。

“继续!”

松干巴坐回榻位,侧卧躺着。

“是,”得到准许的许极昂继续报告情况,始终战战兢兢地,生怕自己哪里会出错或者引起赞普的不爽。

十月中旬,凉州城外的山茶花香四溢,景色优美,一队又一队黑甲军士来到一处小山洞,这里隐蔽无人知晓,若是远远一看,以为只是一道小小的沟壑,其实内里大有乾坤,此处乃一条隧道的出口,打通山体,直通凉州城中心的大排档偏僻院落的枯井。

然而凉州山城四周红色的旌旗漫地,黑甲军开始攻城,火炮齐鸣,对着城头狂轰烂炸。

回鹘的军士完全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本以为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谁知道对方隔着数里的距离放着火球。

巴马站在城楼外,耳边轰鸣声不断,墙壁时不时地漏出砂砾,惊悚不已,完全超过自己的常识,带兵数十年,头一次被这种怪异的东西搅得分不清东西,就连头都不敢露一下。

轰隆隆。

又是一阵炸响,戴着圆顶铁盔的巴马完全没有一名大将的风范,躲在窗边,任由墙瓦上的砂砾浇筑着衣裳,手里拿着的弯刀拔了又拔,最终给按了回去。

“将军,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巴马身边的勇士齐律已经失去了镇定,大声呼喊着,惊恐而圆瞪的眼神里满是无助。

巴马自觉得窝囊,他堂堂一个大勇士,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家打得不能喘气,那种奇异会引爆的火球射程也未免太远了,比投石机还要强大。

“你,出去指挥战斗,告诉他们不要害怕,这只不过敌人的障眼法!用gong nu还击,不要让黑甲军登上城门!”

巴马想抽自己一嘴巴子,什么障眼法,说出去自己都不信,可是没有别的说辞,只能打幌子了。

“是!”

对于齐律来说,只要将军没有乱了阵脚,他就不必慌张,也就有了主心骨,听到此言他便立刻振奋起来,刚走到门口,还未推开门。

外头传来一阵呼啸的声响,一个冒着火的炮弹砸烂门,击中齐律,轰隆一圈火浪排开,巴马抱着脑袋灰头土面地缩在墙角,等到石屑火条落净,他才偷偷打量门口的位置。

入眼而来的是浓烟和火焰滚滚,副将早就灰飞烟灭了,连半点渣也没剩下,巴马面庞扭曲,疯笑地喊道,“石拓木说的没错,石拓木说的没错!石拓木说的没错”

凉州城内,乌护川带领着成片的回鹘军士不安地望着城头的情况,时不时地呼啸声传来,土石纷飞,墙头垮落,好似有人在凿着这片墙头一般,越看越惊心。

不少回鹘勇士看得直缩脖子,实在是太激烈了,直到两炷香后,轰炸才停止,乌护川松了一口气,心说应该没了吧。

此时的城头黑烟滚滚,巴马听到轰炸声消失了,这才从城楼里走出来,看到城头墙壁内勇士们横七竖八地倒着,一片狼藉。

本以为轰炸结束的巴马孤零零地伫立在城头,看到离城三里外的地方,一排又一排奇怪的车子正在换位,等到他们换位完毕,呼啸而来的火球夺人眼球,绚烂至极,巴马怔怔地望着,最终与绚烂的火与光合为一体。

一把带血的弯刀从城墙上掉落下来,正好砸在乌护川面前,被动静吸引,目光转向地面,那是一把弯刀,很熟悉,是老朋友的感觉,乌护川警醒,这是巴马贴身携带的弯刀!

刚想上城头,他就听到身后喊杀声震天,急忙勒马转身,只看到街中心的十字路口涌出一批又一批黑甲军士,乌护川整个人一阵颤抖,差点眼睛翻白,敌人是怎么进来的?

匆忙调动回鹘勇士转头对敌,却发现有些晚了,从凉州城的中心开始,那里是大排档酒楼。

黑甲举盾兵涌在街头,一点一点的逼近,gong nu手在房屋楼顶穿梭,时不时地放出冷箭,城门口亦是轰然倒塌,铁蹄踏碎坚硬地西北土地,震得回鹘人后心背发凉。

不久之前,回鹘人假意借兵入关,前后夹击捅破长城,逼得凉州的守将投降。

如今,又被黑甲军预埋用来对付李亨的一条地下暗道给前后夹击,血战一天一夜,二十万回鹘军士最终还剩下数万伤残在主将战死后投降,而黑甲军阵亡过万的将士,轻重伤不等亦有万数,带出来的huo yào炮弹尽数消耗完毕。

第296回 太原之战

太原,河东节度使柳庆忧心忡忡地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渐行渐近的红色旌旗和黑色洪流,该来的总会来的。

几天前,他陆续接到不少逃亡的胡人军士,据其口中所言,黑甲军善使妖术,凡是攻伐所到,皆有雷火降落,无往不利,恐有天助。

思索再三,柳庆决意视情况而定,若实在不可敌,便投降,乱世苟活,性命重要。

秋风卷地草飞三尺,岑参骑着战马,手挽一杆漆黑长qiāng,于太原城十里外,眺望着城楼,长髯与袖袍一同随风而舞,雄姿英发。

在其侧,左之书也身着漆黑盔甲,背后披风旋转,威然而自豪,腰间挂着一排铁管雷,背负一支朱红漆色的gong nu。

还有另外三名姿态不一的将军各立旁侧,一人块头壮实,手持旋风双斧,此乃颜问,另外两人,皆是书生模样,不过带着一丝病弱气质的乃是颜宽,其旁边一名神采奕奕的则是颜弘之。

“左将军,接下来就看你们炮兵的了,攻城拔寨,huo yào可是神器!”岑参侧头望向左之书,从腰间取下晃动的酒葫芦,咬含着葫芦塞说道。

“那是,岑团长上阵之前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饮酒啊!”左之书驱策战马,与岑参并列而望,前面便是城墙雄伟的太原了。

岑参砰通一声咬开葫芦塞,酒香在这荒凉而冰冷的战阵前弥漫开来,咕噜数口烈酒下肚,一股火热的感觉从嘴中爆发,侵入喉咙,直下肚中,岑参这才满足地舔舐嘴唇边残余的酒液。

于是乎,心中志气勃发,感慨而述。

“时太祖发迹于太原,成就我大唐辉煌,而尽岑某携万众之军,收复我大唐命脉之地,可谓天命轮回!”

左之书看着岑将军,目露向往神色,不论是曾经教导他学习武学招数,还是统兵打仗时的照顾,这位年纪轻轻的岑将军始终是他的榜样。

“是啊,咱们公主定然能复兴大唐!”左之书欣然而道,带着自豪的情绪,勒动战马,朝着炮营阵地行去,“岑将军,火炮表演马上开始了。”

“好!拭目以待!”

太原城前,一排又一排黑色军阵缓缓推向阵前,他们五人一火,分工明确,火炮手由年纪较大或者huo yào经验丰富的军士担任,其余四人,两人分别负责拿取火炮,两人分别负责推动炮车。

圆柱形的漆黑铁炮筒露头指向城头,布满黑色凹凸圆点的甲板组合在炮车的前方。

两名军士开始往炮筒中填入huo yào和炮弹,将一根引信拉直,火炮手半蹲着,握拳竖立大拇指,校准方向,调节炮口的角度以及使用的huo yào剂量。

一切准备完毕,除了火炮手点火之外,其余的军士皆用手捂住耳朵,而火炮手也用燧石磨燃了引信。

柳庆立于城头,搭着凉棚望向城下的阵列,那群黑甲军士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心中充满了疑问。

轰地一声,大地撼动,嗡隆的声响刺入柳庆的心房,紧接着,火光坠击之所在,城墙崩烂,碎屑飘落,军士如遭雷劈而亡,这一切震撼他的双眸。

“快!把白旗拿出来!你们降!”

柳庆半躬着腰后退,目光不敢看向天空,生怕也会遭到雷劈,同时向着身边的副将怒喝道。

那名副将跑进城楼里,举出一杆白旗,结巴地问道,“将将军,你怎么办?”

“我?我输也要输得有骨气!”柳庆说完甩袖下城楼,来到城下,穿戴好战甲,手持一把大斧,来到城门口。

太原城头白旗摇动,火炮亦是停息,左之书骑着战马来到岑参的面前,“这该如何?”

“既然降,那应该会主动出来,我们先看看!”岑参建议道。

“理当如此!”

颜宽轻咳一声,文弱地说道。

“那我们就等着吧!若是不出来,继续用这huo yào炸他们!哈哈,最好炸个稀巴烂!”声若雷霆,颜问爽朗地笑喝道。

半柱香后,太原城门大开,穿着普通灰色盔甲和革履的军士们出城,将武器和盔甲全部脱下,置于地上。

而柳庆则是单qiāng匹马缓缓走出阵列,手擒一杆大长斧,嘴角蓄着淡淡的带着苦涩的微笑。

左之书看着敌军阵营中出列的那名将领,心中用公主平常的话吐槽,这又是哪个傻叉。

颜问一见来者气度有些不凡,面对如此凶悍的黑甲军,竟然敢单qiāng匹马过来,心中对太原的守将有了一分新的认识,投降时还挺有骨气的。

岑参毫不在意地自饮,淡淡地看向降将,忽然明了对方的意图,于是扛起了手中的长qiāng,洋洋洒洒地仰头喝酒,慢慢行出阵列。

岑参来到柳庆面前,先忙着喝酒,眼睛则瞟向来将。

柳庆看向岑参,鼻子动了动,心中却颇为奇异,为将帅,竟然当军士的面饮酒,这个家伙可真够傲慢的,“你就是黑甲军的统帅?”

岑参微抬下巴,表示是的意思,嘴巴始终含着酒葫芦,长髯飘飘,嗜酒如命的模样颇为滑稽。

柳庆沉默一阵,突然大喝一声,平时身为将帅的威严尽数抖出。

“贼将可敢单挑?!”

“噗,咳咳咳咳!咳”

闻喝,岑参一口酒没抿好,直接刺入了喉咙,口鼻一阵火辣辣,连咳带嗽,噗出一片酒雾在风中凌乱。

黑甲军阵中传来一阵稀松平常的笑声,似乎主将出丑并非什么不好的事情,柳庆颇为不解。

平复过来,岑参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望向柳庆,似乎在说我没搞错吧,这个家伙比纪骁还憨。

“看什么看,我柳庆降虽降,也贪生怕死,但作为一城之将,亦有尊严,来吧,柳某等着呢”柳庆扛起斧子,潇洒地说道,城墙的黑烟还在徐徐升起。

岑参把酒葫芦丢了过去,手握长qiāng,亦是抗在肩上,半卷眼皮侧歪头打量着接住酒葫芦的柳庆,“早点投降不就行了,待会还要修复城墙,真是麻烦!”

柳庆脸皮抽动,这些黑甲军都是什么怪物啊,闻闻酒葫芦,发现酒还真特么香,于是抿了一口,再饮一大口,那叫一个舒畅,丢回去,握紧大长斧。

“来吧!”

岑参收起酒葫芦,双腿一夹马腹,急速飞奔而出,一qiāng一影,不过一个回合,便将柳庆挑飞落马摔了个结实。

大长斧哐啷落地,余音不减。

第297回 与幽灵对话?

凉州山城之外,山茶花飘落,粉色和白色的苞果垂掉在茶树枝头,迎着偏红的夕阳,武月绫从在地道中行走了半个时辰,才堪堪走出凉州城。

这里是布山,那草丛中的缝洞是凉州大排档掌柜花费了十年修建出来的一座密道。

武月绫来到布山上,望着山边的凉州城,地道里并不闷气,每个地段都有特定的通风口,打通地面,用竹筒或者铁筒做一个通风口。

设计地道的掌柜十分有心,听说祖上曾是卸岭力士,一门手艺传下来,也不能荒废,于是造出这么一条足以惊动世人的隧道。

记下这名掌柜的功劳,武月绫看向蜿蜒的山路,和随行的将领交代几句,便和楚儿一同在布山散步,采摘一些茶树果,两人无忧无虑地走了一阵,再从凉州城门回城。

吃过晚饭,武月绫坐在楼台上,又接见了被关押在房间中张晋门。

在楼台上,武月绫倚着栏杆,眺望着城头升起的月亮,听到身后军士们的脚步声,知道是凉州节度使张晋门来了。

“听说你是因为怜惜手下的性命,才会选择投降,到也算是一个仁义之将。”武月绫用着上位者的语气,评价的时候始终观赏着远处的景色。

“是,在下确实是降将,这是不争的事实!”张晋门低头单膝跪地,用沉重和担当的语气说道。

武月绫缓缓转身,俯视着张晋门,这位胡须没过胸口,头发散乱,浑身脏兮兮的将军,至少有四十多岁,能当上将军,还能有这个秉性,确实非平常之辈。

“你没有错,若是愿意,你可以当这凉州的刺史,把这片荒芜之地建设得更加繁荣!”

张晋门忽然抬头,目光有些复杂,他本来就有些消极怠战,奈何公主竟然不怪罪与他,本来作为一名统帅着千军万马的殿下来说,怎么也不会原谅一个向敌军投降的将军啊,而且当刺史,也就是在凉州依旧有着话语权,公主竟然委以重任。

羞愧地低下头,张晋门泪泉涌动,落下了感怀的泪水,带着激动的强调说道,“臣愿为公主效力,定不负公主期望!”

“嗯,回去好好清理一番,明日与众多将领照个面,我还要在凉州待上一阵子!”武月绫说完便直接回去休息。

张晋门拱手称是,胡子上还沾着鼻涕和眼泪,望着公主离去的背影,心中赞叹不已,这就是护国公主,果然非太子之流。

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将回鹘铁骑击败,将他们侵略大唐的阴谋彻底覆灭,这才是一名正真的殿下,张晋门恭敬地低头,心中默默发誓,若是为凉州刺史,宁可身死,绝不再降。

武月绫回到房间里休息,不由地想起了前晚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些不安起来,按照常理,她是无法接受结婚这个事情,只不过,那晚的感情是真切的。

望向在另一张床上呼呼大睡的楚儿,武月绫自嘲一笑,还是太一惊一乍的了。

闭上眼,准备睡觉,却瞥到一个红点,界面上的红点,那个位置,武月绫仔细看去,正是邮箱的标志。

又有邮件发来,这就很有灵性了,说不定能回去,武月绫本来冷却的心头突然火热起来,点开邮件一看,近百封。

什么时候发来的,武月绫点开阅读,发现依旧是乱码,没有时间,继续一封封地点开,武月绫发现全部都是乱码,略有些失望地挪开目光,困意慢慢袭来。

不知何时,邮件里又多出一份未读的邮件。

武月绫稍微振奋一下心情,点开邮件看,失望再度袭来,又是一封乱码。

真是奇怪,武月绫退出邮件界面,点开锻造界面,那把机变匣子还在制造着,没有多少改变,时间也未减少,退出来,准备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还有关于凉州的会议。

这时,邮件标致的地方又多出一个红点,邮件又来了。

武月绫犹豫了起来,这些乱码究竟从哪里蹦出来的,再去看看吧,还是算了,睡觉重要。

略带一些强迫症地点开邮件,打开一封看看,这次依旧是乱码,没有任何新意,睡意席卷而来,武月绫一直点开着邮件界面,已经入睡了。

外头一阵清风吹来,武月绫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人在推她,随后昏沉沉地醒来,武月绫抬眼看向邮件界面,首封邮件有文字。

是简体文字。

‘我叫武月绫,你好,你是谁?’

武月绫突然觉得惊悚,整个人的睡意全无,脊背冒着冷汗清醒过来,凉意过去一阵后,邮件又多出内容,就像是平常聊天一样。

‘你终于看到了,我之前发了好多,根本无法沟通,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困’

武月绫飞快地打字,进行了询问,为什么说自己是武月绫,明明她才是武月绫。

‘我是那个哑女,十里村的,本来想要委身于陆风,结果却遭到了村正的袭击,然后掉下山崖,就不知道情况了。’

武月绫有些混乱起来,也就是说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活着一具身体两个灵魂?

‘那你在哪?能回来吗?’

可是自己却能清楚地察觉到,她不能掌控身体,只能通过某种方式影响,比如现在能感受到这名少女复杂而悲伤的心绪,她知道十里村的事故。

‘是,我知道十里村的事故,也要谢谢你能报仇’

又是一阵乱码,那这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是因为这具身体主人灵魂的原因吗,也不对啊,明明这个模样和她游戏的重合,几乎可以确定是一个人。

‘你不用担心,我应该还没死,这十多年我都一直看着你,面对很多事情都学会坚强起来了!’

原来如此,你现在能读懂我的想法吗?这也太真实了吧

‘也不是,我马上又要沉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这次醒来能和你交流很开心,至少陆阿哥能当上将军’

紧接着又是一阵乱码,很快聊天界面恢复了平静,武月绫有些懵逼,看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这把机变匣子有关,只要能制造完成,那就可以找到问题所在了。

等待了许久,界面果然彻底恢复平静,关闭邮件界面,枕着头的武月绫领略着窗边的银月,慢慢收回思绪,继续睡觉。

第298回 恩威

凉州山城外,卸去盔甲武器的黑甲军背负着篓子,在山岭间穿梭,他们正在秋值之日采摘茶籽,他们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他们在山上采摘这些东西,而且公主还吩咐了,若是有野生的粟粒与山羊桃,采摘者皆有拥有权。

这倒是提起的不少黑甲军士的兴趣,打完仗,还能好好的休闲一趟,在其他军旅中绝对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也只有武月绫这样的上司才会考虑军士们的感受。

这样类似游山玩水的采摘茶籽,一共经历了三四天,黑甲军内部轮休的值日表也堆积起来,那些胡人俘虏还是需要人来进行看管,而且不少受伤的黑甲军士需要照顾。

采摘好的茶籽,武月绫让人通过压榨,熬制作出茶籽油,用来炒菜,一点点的分配到厨房去,让这些黑甲军士们尝到新鲜的茶油味道。

夜里,在一场火树银花的聚会中,所有的将领们聚齐。

而在聚会的一处营帐里,武月绫正在帮楚儿打扮。

“小娘子,总是喜欢本末倒置啊,楚儿是下人,侍女哎,小娘子,眉毛还要添一画!”

本来在抱怨着主仆关系的楚儿看到眉头有些淡,于是喊着说道,完全一副享受的模样,铜镜中的姣好面容洋洋得意,好似在说:你看,我家小娘子可体贴了。

“待会你要上场替那些将士们颁发功绩奖项,自然得漂漂亮亮,这才是我家楚儿!在大众瞩目之下,一定要风采出众。”

武月绫用画笔将楚儿的眉头勾起,好似一条浮在水面的扁舟,将楚儿弄得漂漂亮亮。

“为什么小娘子不上台亲自颁发啊?”楚儿睁着水汪汪的柔情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小娘子看。

“你说,你都这么大了,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啊,也该找个男人了吧!”武月绫将楚儿的发髻盘起来,扎出一朵花朵的模样,感觉自己可以开一家美发店了,这手艺也是没谁了。

“小娘子,说实话吧,百花谷从不亲传,据说这是祖上的规矩,所以楚儿也不想嫁人,一心一意服侍小娘子就好了,楚儿长这么大,除了师父把我偷回来,就是小娘子捡回来,都是楚儿最重要的人!”楚儿把一件特意绣出来的衣服穿上,穿着一件粉色的汉服,手里拿着两把扇子,微笑着向小娘子盈盈一行礼,动作优美而沉稳,十分的漂亮。

“走吧,接下来那里是你的舞台!”

武月绫拉着楚儿走出了营帐,来到了搭建好场台下,目送着楚儿上去,心中充满了欣慰,眼睛看着那道明艳的身影,悄声赞叹,不愧为是军花。

楚儿一上场,台下的大小将领们都惊奇地大声呼喊起来,他们平常可看不到这样美丽的女子。

迎着一双有一双惊异的眼睛,楚儿渐渐放开忐忑的心情,开始宣读一个又一个拥有杀敌功勋的名字。

凡是念到名字的军士,皆升一级,领到一些奖励的物资,包括粮食衣物,生活用品等等。

“那么,接下来揭晓晋升大将军的名单,纪骁,殿下任命你为镇北大将军,封爵赐候,另外,”楚儿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绑上了花丝带的大雁,“公主准许了你和婉儿的婚事,回长安后便直接举行!”

纪骁仰天大笑,充满了自豪感,上台接过大雁和新衣物,这名憨头将军终于如愿以偿。

“接下来,是陆风,晋升为新一任龙武大将军,和纪大将军互相辅佐,共同勉励!”

楚儿说完,一身白袍的陆子季沉稳地走上来,接过了新衣物,对着公主所在方向拱手行礼,再向楚儿表示感谢,依旧风度翩翩。

楚儿则是继续‘爆料’,剩下两个将军的职位空缺,希望有人能努力学习,早早拿足功绩,晋升为将军。

整个台下火爆起来,一些人是因为楚儿的美貌,一些人是还有雄心壮志,他们心思各一,但都凝聚在一起。

黑甲军内部有各种学习的系统,每个军士都必须认识一定字,不仅要学会书写,还要会计算,炮兵营的每一名军士都可以赛过学识广博的夫子。

夜晚加深,楚儿下台之后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活像一只夜猫子,一双眼睛贼亮,似乎对于上台的事情还意犹未尽,这可比偷偷摸摸去偷东西有意思多,因为她偷到了自己的满足感。

“怎么,还想着台上的事情,说实话,你可真有主持人的天赋!”武月绫坐着懒人椅,摇晃着,迎着洒下的银辉,淡笑着说道。

楚儿回过神,捏着拳头一阵跺脚,兴奋不止,“是啊,小娘子,下次楚儿也要去说书!好好体验一下台上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放心,再过几天,把凉州和长城的事情安排好,便可以回长安了,明天回鹘人的特使就要来了!”武月绫枕着脑袋,这十几天过去,回鹘人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动作也很快,“早点休息了!”

“嗯!”

第二天,武月绫在凉州残破的城楼上见到了回鹘来使,来者是一名白发苍苍却有着麦色皮肤的老者,这老者眼眸充满精明感。

“公主殿下,在下松鹤,是叶护殿下的使者,听说公主将我回鹘驰援的十万铁骑全数斩杀?实乃骇人听闻,公主如此做,是否有些残忍了!恕老夫直言,为了两国修好,还请公主归还俘虏!”松鹤丝毫不畏惧,把身躯挺直了,有些凹陷的眼眸始终瞪视着这名靠着城墙而站不看自己的红衣女子。

“唉!不是十万,确切来说,是回鹘人付出了二十三万六千七百五十二条性命的代价,包括大名鼎鼎的乌护川和巴马两名大将军!”

武月绫靠着城墙,迎着秋天微冷的凉风,一身红衣飘飘,用不可否置充满威严的声音继续述道。

“那些俘虏,他们需要偿还血债,五年后才能回归草原,这五年必须在凉州这里耕种,若是想要逃走,当场格杀!”

松鹤看着这道背影,惊异不已,同时也感觉到一股不弱于叶护王子的威势,这是真正的掌权者,不过他也只能嘴硬道,“届时我百万回鹘铁骑倾轧而来,公主可否能接得住?”

似乎察觉到殿下的意思,城门上的五名炮兵手开始装填火炮,随时准备进行炮击。

而武月绫半转身,自信地看向松鹤这名老者,指了指下面土垒,威严的声音回荡不息。

“犯我疆域者,虽远必诛!”

轰,一声火炮宛如天降神雷,把城下远处的土垒炸得粉碎,在平地卷起一阵狂乱的烟尘。

松鹤不知所措,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示威,看向已经消失的土垒,眼帘微缩。

第299回 各地局势

十一月,一望无际的草原里,羊群乱哄哄到处逃串着,牛群在溪水边啃食着枯黄的草地,或饮着从雪山上漂流下来的溪水。

不少游牧民开始筑起篱笆围栏,搭建帐篷,收割干草,准备过冬的储备。

在一座原野里的大营帐中,叶护并不在回鹘牙帐中,他作为王子,更喜欢原野里的生活,并不喜欢城中的安逸,这也许是他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养成的习惯吧。

唯一让他在意的是,父王派出去的三十万大军,本应该一举打进大唐的长安,从而彻底消灭大唐,能带回好消息。

自从听到他们攻陷凉州,大唐的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却不料仅仅是两个月不到,就收到了护国公主的一封书信,信中言明了,犯我大唐者,已尽数伏诛。

单单这一句话,就让他坐立不安,这女子并非等闲之辈,而且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一股霸气,帝王的霸气,就算是一国统将也不会摆出这样的态度,只有顶位的掌权者,才会有这样的霸气,就像他父王一样。

现在他正在一片空地里练习箭术,刚刚搭好弓箭,便侧视到老臣松鹤归来了。

“殿下,老臣有负重托!”

松鹤说完之后也不言语,只是低着头颅,满脸的惭愧。

叶护知道事情不简单,但也没有怪罪这位老先生,很多权术知识都是他教的,现在能达到这个地位,与松鹤的辅助分不开。

“你讲吧,我不怪你!只要如实道来便可!”

松鹤艰难地抬起头,老眼闪过一丝精明,很快就整理好了措辞。

“那护国公主说,犯大唐者,虽远必诛,而且那种怪异的火焰技术很新奇,能够在千步开外碎石破土!如此一来,不可力敌啊,除非我等能造出飞射千步之外的gong nu!”

“哦?区区一女子,敢大放厥词,而且已经把我们纳入了敌人的范围吗?”叶护喃喃自语,不过却让松鹤听得一清二楚,松开了紧绷的弓弦,叶护神情凝重,看样子一时吃不下大唐了。

夜里,天空飘起一朵雪花,它随风而扬,卷回云层中,消融又凝结,划破黎明,坠入吐蕃的逻些城中,与大地上的银白合为一体。

赞普的行宫中,松干巴泡在露天的温泉池子里,任由冷风拂面,左右各环抱一个美女,惬意至极。

一个时辰后,松干巴回到了暖和的宫宇内,烤着燃起的炭火,喝着热腾腾的奶酒,听着许极昂的汇报。

“雪雕传信,回鹘人利用李亨借兵十万入关,前后夹击攻陷凉州,这是大唐的最后一道关隘,本来他们打算率军一举攻入长安,结果在半途中遇到黑甲军,遭到一场血战,十万先锋损失过半!而且而且,凉州一战,黑甲军只用了一天就彻底攻陷了有二十万守军的城池,据说俘获降兵数万。”

许极昂说完之后低着头颅,眼睛始终看着地面。

松干巴刚刚洗完一个温泉澡,心情还不错,勺起白色的奶酒,往一个空碗中倾倒着,始终保持着沉默。

周围的空气肃然,让许极昂浑身不自在,加上地面上的寒冷从膝盖侵袭到身体,肩膀开始颤抖起来,鼻子总是一吸一吸的。

“来,先喝碗热奶酒!”

听到松干巴赞普的声音,许极昂有些惊异地抬起头看向食案上热气腾腾地奶酒,最终做出了决断,伸手端起酒碗,“谢赞普赏赐!”

松干巴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他留着许极昂的原因,没有什么懂得看主人脸色行事的狗更让人愉悦的。

喝完奶酒,读懂了松干巴的意思,许极昂继续汇报着。

“根据南宁州的眼线来报,南诏曾举兵二十万伐唐,遭到新任的剑南节度使王先礼的猛烈抵抗,四出奇兵,把南诏象兵打得溃不成军,外加岭南五府经略使和黑侠联合,派兵十万增援,一路高歌猛进,打得南诏丢失重要的边城数十座,就连会川亦失陷!南诏举国震惊,黑甲军不出则以,一出惊人!”

“啧,”松干巴不爽地啧了一声,愈发觉得自己小瞧了大唐,长长呼出一口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明明遭到了一场内乱,反而激发出了他们的实力,倒是让我小觑了啊,而且安禄山那个棋子并没有发挥出我想要作用,十年布局,就这样收场?不好!不好!”

听到赞普的这番自言自语,许极昂同样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还未继承王位时就开始了谋划,不得不佩服这样一名君王的心思,许极昂也发现赞普愈发沉着起来,不像以前那样急功近利。

广阔的宫宇外,一片银装素裹,往东一直延续,绵绵不绝,直到冰封千里的土护真河与白狼水上,不少契丹人正在凿开冰面,用网打捞河中的鱼儿。

就在这一年,李怀节自立为王,脱离大唐,将营州一片土地收入囊中,平卢节度使张寒与之狼狈为奸,出卖家国山河。

一时间,平卢附近改弦易帜,而在契丹燕郡中,一名短发齐刘海女子倚楼顾盼长安的方向,十年如一日,时刻地想念着家乡的味道。

契丹反叛后,奚部落碍于契丹攻伐的压力,只得率领部族投诚以求自保,远在契丹北部的韦室也开始蠢蠢欲动,频繁与靺鞨发生摩擦,而新罗的军队,屡败屡战,试图占领一些契丹的领土。

大雪纷飞,北风肆虐,阿律耶接受了范阳节度副使的投诚,来到了范阳的城头,顶着风雪眺望长安的方向,他去过那里,他希望征服那里,而且他要开启契丹的辉煌一页,这名年轻的王子心中燃着熊熊火焰,始终保持着睿智的头脑。

“有范阳这么好的养兵蓄锐之地,那安禄山竟然败给了一个女子,可笑,真是可笑!”

“若是本王子有这么好的地方,何愁不能早日覆灭大唐,把这大片的土地征服在脚下!”

阿律耶任由风雪鞭来,张开双臂环抱着寒冷的味道,清明而充满生气的眼中充满坚定,现在是年轻一辈的舞台!他要起武!

第300回 大雪封城日

渡过渭水,已是大雪纷飞之时,武月绫骑着大白走在长安外的山道上,此处距离长安有二十里的距离。

大白闲散地漫步,对于寒冷,一点也不陌生,也不害怕,因为它穿着棕榈树叶制作的虎靴子。

对于一只野生大白虎来说,有这样一个关切它的主人十分幸运。

武月绫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思考着,如今叛乱平定,灵武归心,凉州也建起了数座炮塔防线。

风雪磨炼着行人的意志,路边有不少野帐篷,三角形的木头搭建得粗糙,野草和树枝铺卷,借此试图挡住寒风。

武月绫停在旁边,透过缝隙看到里面有几个抱在一起取暖的流民正在抵抗着冬天的寒冷,对于此,一时间有些心疼,至于此时,她已经不再是处于修身的穷阶段,而是达握兵权,手掌天下,应当兼济天下。

朝着帐篷里探视而去,那些百姓哀愁的眼眸里始终没有多少神采,有的甚至呆滞不已,一路往帐篷区域行去,武月绫轻轻踏着白雪,身后鲜红的披风缓缓飘动,走到一座雪覆近一半的帐篷外,通过帐篷的缝隙,看到了一名妇人正在抱着一个孩子,十分动容。

妇人衣着简单稀少,眼眸里尽是苦难折磨的光景,武月绫甚至能通过衣领能数出只有两件单薄的衣物,而怀中的包袱十分的浓厚,生怕怀中的孩子受冻着凉。

身受感动,武月绫来到帐篷前方,把地上的雪给挖开,进入其中,脱下自己的披风和外套,弓着腰进入低矮的帐篷里。

“请问你是?”

妇人见到有人在外头挖雪,似乎想要进来,于是害怕而期待的问道。

“我只是一个过客!”

武月绫爬进去,将衣物亲自递到妇女的手中,偷偷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婴儿。

妇人接到鲜红的披风和外套,用手轻轻地揉了揉,错愕一阵又将崭新的衣物摁到脸上蹭了蹭,再闻了闻,这可是最上等的布料。

将衣服套在身上,妇人眼眶湿润,连续不断地低头道谢。

“谢谢,谢谢,谢谢”

武月绫爬出来,心中喟然一叹,回到军队中,召集来陆风、纪骁两人,“派人去救济那些帐篷里的流民,曾经没有能力去救济天下,如今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纪骁挠挠头,问道,“公主,不带他们走吗?”

“带,带他们回家!”

武月绫说完后骑上大白虎,迎着风雪继续往长安行去,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这样的帐篷,回到长安之后,黑甲军收留了近乎几百流民,给他们安排去处,分配工作,好好的安度这个东西。

曲江池,白茫茫的湖面前,贺公亭中,武月绫摆下了一个火锅宴席,一边赏着冬日的雪景,一边握着竹竿垂钓,颇有一些世外高人的模样。

只不过,武月绫的身后,分列坐着两名文人,正在忙着添炭加菜,或随意地互斟互酌,而小桌前还站着两名下人,分别是阿香和楚儿,两人正在煮着茶水。

一座小亭,却坐下了整个天下,武月绫手执钓竿,静静地等候鱼儿上钩。

迎着平直湖际,看到曲江湖面上有一道黑点正在移动,渐渐的,越来越大,武月绫能辨认出是一座小舟,舟上三人正在忙碌着,用手挡住天空的亮光,武月绫认出了两道熟悉的背影,坐在舟首正在凿开冰层的祖父,坐在舟尾正在拉着渔网的父亲,在小舟中间的正捨着鱼儿的孙儿。

同样的一舟三代人,只不过,当年的父子已经换位,新出现的是一名**岁的孩童,一代新人换旧人,旧人不知在何处。

武月绫稍微感叹了一下,鱼竿沉了沉,鱼儿上钩了。

阿香依旧用熟悉的手法切脍,还是按熟悉的酱料,配合着冰天雪地的冷冻,一边喝着烈酒,一边吃着生鱼片。

“太白啊,最近城内情况如何?”武月绫烤着炭火,询问道。

“殿下放心,今年城中绝对不会出现饿殍,大部分流民在冬雪初便纳入了黑甲军营中,帮忙处理各种事情,每个人都有工作,能养活自己。”李白容光焕发,较之先前相比,明显膀大腰圆了不少。

“是的,杜甫以为,长安百姓能平稳生活,都是殿下的功劳,取消坊墙,商贩可以在街道上进行交易,除了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富有之外,良田在增多,荒地在减少,城外水源接通的地方,百姓们抢着注册田亩归属,他们种出来粮食,除了少量的上缴,留下糊口的,便卖了出去!很多百姓正在脱离贫困,逐渐拥有一些家产。”杜甫笑容满面,对于现在的情况,他是心知肚明,通过商业带动农耕发展,这一招不可谓不妙。

“看样子把朝堂交给你们两个还是挺不错的,治国有方!有卿等助百姓,真乃百姓之福!”武月绫没有摆什么架子,拿起酒壶给李白和杜甫倒酒,心中也十分的欣慰。

这时,两人纷纷道谢。

杜甫则继续说道,“关于官员的考核,新一任懂得治理水患灾害、能观星识气候的官员已经从黑甲军与原任官员中考核出来,其中包括不少曾经在司律阁中从事的律法人员,但是,民间也有一些风声挺酸的他们说公主改革祖制,是否得到圣人的肯定,对此冷嘲热讽,不过在不良人的打压下,气焰明显消散了不少!”

“这样啊,不必管他,旧的不变,只能等死,只有顺应时事,才能求得发展!”武月绫与两人对饮一杯,放下酒碗,目光严肃地看向两人,“对于你们的工作,我觉得值得表扬,俸禄多领一些,好好过一个年,但是也需要批评!”

听到公主欲抑先扬的说法,李白和杜甫收起稀松的态度,认真地听着。

“长安城外二十里的距离,也还有很多流民蜗居在不遮风不挡雨的简陋帐篷中,我需要你们派遣军士出城门去救援他们,同时以圣人身份模拟敕旨,传令天下,赈灾济民,将此纳为地方刺史、明府功绩的考核,分散在各地的酒楼负责收集这方面的信息,一旦有昧着良心的家伙,立刻革职查办!”

听到威严的声音,李白和杜甫两人明白了,拱手受命。

亭外风雪肆意,扁舟归岸,依旧是贺公亭边,三人下岸,武月绫便请这三代人入亭饮酒热身。

第301回 风雪长安

公主府的一座阁楼中,李婉儿缓缓苏醒,如今闺中待嫁的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穿戴好衣物,打开寒冷的大门,来到阁楼下面烧开水,准备洗脸漱口,顺带热一热面饼,给纪母送一些去。

她知道前几天纪骁回来了,只是偶尔照过几面,从纪母那里得知,公主殿下封纪骁为镇北大将军,而且她见到了小娘子,得知小娘子准备在年前送一座大府邸给她作为嫁妆。

烧着烧着柴火,李婉儿心绪复杂,对于纪骁,丛本心上来说,还是挺喜欢他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只是对于小娘子,当初那份恩义仍在,只是不能再服侍她了。

土灶中的柴火噼啪一声,把李婉儿心中杂乱的思绪轰散,回过神的李婉儿开始新的一天。

穿好靴子,走入雪地中,朝着纪母所在的阁楼行去,手里提着一块刚刚蒸热的面饼和一盒新做出来的咸味牙膏。

咚咚咚,敲响了纪母的房门。

吱呀一声,开门的是一个长相憨厚的大汉,正是纪骁。

李婉儿见到是纪骁,不由地低下头,保持着端庄的姿势,将手中的盒子递出去,“这是给你和阿娘准备的早饭,还有这一盒新领来的海盐牙膏,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婉儿妹,快进来吧,外头冷!”纪骁接过东西,露出一个憨实的笑容,低头看一眼地面,然后又憨憨地抬头。

“不了,你记得给阿娘多套一件袜子!”

李婉儿简单的交代了一句,头也不好意思抬,便带着一种窃喜的心情离开了。

长安城中,白雪铺满街道,一位侠客打扮模样的人走进了西游记酒楼,挑选了一个靠窗的好位置,点了几碟菜、一坛烈酒,放下手中的长剑,坐下来吃着酒食。

外头又下起了细雪,徐徐而走的寒风撩起斗笠下的黑布,这名吃饭还要戴着斗笠的家伙是一个短胡须的中年人,左右两边的脸上各有一道陈年刀疤。

喝一口烈酒,吃几口炒菜,这名异客时不时地透过黑布缝隙瞭视窗外的情况,确定那几个跟着自己的不良人因为天寒地冻有些懈怠的时候,一闪身,留下一袋铜板,离开了酒楼,绕一个方向,朝着别的地方行去。

在西游记酒楼的三楼,靠着窗户望着楼下雪景的张恒闲看之时,正巧看到了这名异客的出现,本来松弛的神经也紧绷起来,作为长期在江湖市井不良帅,单纯一眼就看出了对方隐藏起来的杀气,同时注意到自己的部下懈怠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应该是趁机溜走了,也就是说有问题。

翻窗单手悬住屋檐,轻巧地纵身上屋顶,立于寒风漫雪之中的张恒很快就发现了那道在街角巷尾奔走的身影。

张恒没有犹豫,立刻奔袭了出去,在房屋顶行走如飞,偶尔会踩落一些雪块,从屋檐掉落,洒出一片白粉末。

这名异客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跟踪,于是加快了步伐,绕过一道又一道坊墙后,越过渠面,蜻蜓点水一般踏水而过,窜入一个巷子,往前飞奔数百十步,而后又往回踏步,来到一家府宅前,直接推门而入,悄悄地掩门后屏息一动不动。

追逐着这名奇怪的异客,张恒发现渠水面有几处脚印,那里冰块破碎,雪迹透明。

飞快踏过渠水面,来到岸边,跟着脚印奔去,拔出了腰间的钢刀,手臂里藏着的劲弩也暗暗上弦,只不过张恒很快发现,脚印在三十丈外就没有了踪迹,四处搜查了一阵,张恒只能离去并将此事上报,一名异客,来到长安,意图不明,刻意避开不良人的追查。

而异客这边,察觉到外头的追踪者已经离去,转过身,立刻看到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柏古前辈!”

异客见到这位老者也不敢怠慢,立刻拱手请礼。

“流影,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将不良帅引到我家门口,若是发现了怎么办?杀人灭口?现在长安是护国公主的天下,公主手下飞花大盗、不良人、以及各名实力丝毫不弱于你的将军,惹来了怎么办?”

老者白眉下的一双眼睛散发出骇人的光芒,似乎要将眼前的这个莽撞之徒吞噬掉。

“柏古前辈,流影知错了,只是,流沙已死,盟主说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我无法等待,便立刻来到了长安!”

流影摘下斗笠,一张沧桑的刀疤脸上勾勒出两道凶性十足的利芒,好似雪原中觅食的独狼。

“你想杀公主?!”

柏古两条白长眉快速地动了动,很快又沉着地摇头。

“不行,第十盟虽是恶人的组织,但也有道义,坚守长安,收复失地,这等功劳就连圣人李隆基也办不到,而且据我所知,流沙也是因为刺杀公主而死,作为刺客应该有这样的一份觉悟,你不要再去行不义之事。”

流影耸下肩,别过脑袋,最终还是没有回应。

柏古知道对方不肯放弃,只得睁一眼闭一只眼。

“在我这里可以暂住,若是想要去刺杀,那就做好必死的决心吧,也不要连累了老头子我,毕竟大家相遇于江湖,也算是缘分一场,更何况老子我也怕是没有几年好活的了,当年的柏古早已经死于暗幕之下,若是逆鳞想要来找我,就说早已相望于江湖了!眼不见,心不烦!”

流影拽紧了拳头,再次拱手道谢。

数天后,数名假装是流民吐蕃勇士被送进了黑甲军营干活,本来他们以为长安会有大部分的难民在雪天挨冻受饿,结果来到长安后情况却孑然不同,街头很干净,只要出现流民就会立刻得到帮助,虽说只是探路的先行者,也不能暴露自己,他们只能在军营中谨慎地行事。

再过了几天,武月绫在东西两市四处逛着,婉儿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作为婉儿的朋友兼主人,感觉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操碎心。

最终武月绫决定将胸口的这块泪星辰赠给婉儿作为礼物,同时也在铁匠坊和公输战商议打造左lun shou qiāng和子弹的问题,她能做的只有给婉儿危机时刻自保的能力。

很快,镇北将军府就装修完毕,张灯结彩先过门,也算是了却纪骁的一份心愿。

第302回 婚礼

大年初一,雪融化了的数天够,太阳渐渐高挂在天空,泥泞的地面变得干燥起来,呈现出新年新气象。

在西市上方的醴泉坊内,镇北将军府便坐落于此东方向,而正月傍晚时分,纪骁穿着紫袍新衣,来护国公主府接纳新娘婉儿。

奈何纪骁不懂诗词,在门口敲了半天门,把门给掀了,又憨憨地喝过挡门酒这才迎到婉儿。

等到纪骁骑着青丝马,穿着五花裘衣,风风光光地把婉儿迎走之后。

武月绫这才从府中行出,与楚儿一同跟在后头。

对于婉儿出嫁,武月绫生出了一种不舍,那是哥哥对妹妹的不舍,纪骁也是一个好出去,未尝不是好事,而且此人孝顺,如今也算是有一番出息。

跟在旁侧的楚儿似乎看到了小娘子脸上的不舍,神情一变,半开玩笑地说道,“要不楚儿去劫个婚,把婉儿妹妹带回来!省得小娘子魂不守舍,念念不舍!”

武月绫闻言轻笑,双手枕着脑袋,任由马儿朝前行去,“你呀,我虽不舍,可是闺女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吧,婉儿能有一个归属也不错,你都是老太婆了,啥时候嫁出去?”

“小娘子,楚儿可不嫁,宁可削发当尼姑”

“嗯,真香!”

武月绫莫名地出言打断楚儿的畅想,然后故作神经的说道。

“什么香?楚儿怎么听不懂?”花楚儿一脸诧异,完全不懂小娘子的意思。

“没啥,听说永安渠有一个断臂名士,也不知道是谁?有机会咱们去拜访拜访,听说颜真卿也打算回归长安,到时候咱们可得检点些,不然咱们颜大夫可得凶人了!”武月绫说着说着,把话题撩开,心中暗自吐槽,我才不会给你解释真香定律的。

两人一路跟在花轿队伍的后头,入城后,穿过热闹的街道,偶尔会看看路边摆起的灯谜摊,或者在几个烧烤摊前买一些串串。

武月绫一边吃着烧烤串,一边欣赏着长安新年的夜景,取消夜禁,让长安更加具有活力,只是不良人的工作量加大了不少,而且他们也变成了官府的重要部门,这也让不良人迅速地扩大,一个城市没有警察是不行的。

这时,前面的花轿子绕开街道,从永安渠道一路往上,前往西市,在渠道中间,游船画舫灯笼,结合渠水虚实相交,变幻莫测。

“俺老孙祝贺大家新年吉祥”

远远就听到一个熟悉的音调响起,武月绫知道,她在报告中看到过,西游记酒楼在永安渠摆下新春舞台,表演一场舞台剧,这十分的新奇,类似**十年代的歌舞剧场。

整个永安渠的两岸,聚集不少百姓和富商,正在因为渠中官船上的大表演而连连喝彩。

武月绫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面具猴子翻滚着跟斗,与一个戴着猪面挥舞钉耙的人打斗在一起,两人有来有往,而且敲锣又打鼓,一次比一次热闹。

看到这样热闹异常的场景,武月绫心中微暖,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繁华的味道。

她认出了向左右两边鞠躬敬礼的孙猴子,那正是药子昂扮演的,等到孙猴子退下,出场者是一身霓裳羽衣的药彩灵和几名手捧琵琶怀抱箜篌的女子。

几人分别向着周围观众行礼,长得丽质身材饱满的药彩灵在音乐的衬托下开始多姿的舞蹈,此番把周围的男同志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了。

武月绫收回目光,心中感叹,真是一个好夜晚,继续跟着花轿行去,等到夜深之后,长安城中开始燃放各种烟花,五颜六色的光芒在夜空笼罩。

在纪骁家中,穿着一身白色男子服饰的武月绫和楚儿坐在席位里不起眼的地方,看着婉儿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之后夫妻对拜。

拿起酒杯,和楚儿对酌一杯,武月绫撑着下巴,听到大堂内传来阵阵琴筝弥音,好似正在述说衷肠一般,带着丝丝留恋和不舍。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回,此去无经年,切莫徒悲哀!春风化初雪,新瑞迎丰年,一曲衷肠述,鸟鸟我心依!”

武月绫不自觉地念完了,然后拔下汉剑,割下一块三角形的衣物,让楚儿摸块砚盘来,记在衣物上,同时写下‘一定要幸福’的话,再让楚儿送给在房间里弹琴的婉儿。

李婉儿本在弹着琴音,却不料房顶蹿下一个人影,猛然一怔,听到对方小声说了几句,又把一块衣物递到了自个的面前,随后就消失了。

婉儿先是一愣,随后久久没有动弹,红色罩头下,一行清泪汨汨不绝。

武月绫听到琴声一止,心中微微咯噔了一下,还是强行镇定下来,见到楚儿归来,带着一抹莫名的心绪朝着府门的位置行去,半途又听到了婉转的琴音飞旋而起,旋即,她听到了婉儿清雅的歌声,心中那道郁结也顺带解开了。

武月绫朝着黑暗中行去,骑上黑马,听完婉儿的歌声后,带着满足离开了镇北将军府。

在黑夜中,张恒突然从房檐上越下,拱手拜见殿下。

“张恒?你不在家好好过春节,还在外头巡逻吗?”武月绫见到是张恒,警戒的心态也松了下来,便直接问道。

“殿下,张恒不敢大意,特别是如今多事之秋,不可有任何的懈怠!属下曾发现一名江湖异人,入城之后摆脱了不良人的追踪,同时我追踪调查之时,竟被对方逃走了!属下断定,此人在城中必有接应,见到殿下独自出行,只能稍作提醒,还望殿下见谅!”

张恒直接将心中的忧虑道出来,若是有人对殿下不利,那就不好了,长安可少不得公主这个主心骨。

“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会注意的,新年之际,可有好好的陪陪青语和你的孩子?”武月绫点头,对于张恒的谨慎,她也觉得没有任何的不妥,于是问起了张恒家里的情况。

听到公主问起青语和雷儿,张恒的胡子脸上洋溢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只能眼神游离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最终只能低下头悻悻默然。

“先回去吧,好好陪陪家人!”

武月绫说完就骑着马朝着永安渠边缘往下走去,她还想看看船上的表演。

张恒目送公主和其侍女楚儿离去,心中产生一股暖意,于是欣喜地朝着家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

第303回 时过境迁

匆匆两月过去,阳光初起,武月绫正在天赐阁中整理着各地传来的情报。

吐蕃暂时没有多少动静,反而回鹘人却积极在往牙帐聚兵,看样子是想要攻伐凉州,而南诏那边,王先礼将军撤回了南宁州,还说要送几只大象来长安,武月绫便让李白拟一份敕旨出去,让圣人签个名,带着一些粮食烈酒衣物等等送去南宁州犒赏三军。

而岑参、左之书等将领在年后收复了大同、云关等地。

至于范阳和平卢变节,契丹王自立这些事情,她只能心思微沉,不由地想起了独孤蝶儿,那个微胖害羞的女孩。

放下这些心绪,武月绫站起来伸个懒腰,外头传来了鱼朝恩的声音。

“殿下,杨贵妃正在花园等候。”

“我马上去!”

武月绫站起来,推开阁楼大门,迎着金色的暖阳,看到了战战兢兢的鱼朝恩,这家伙,从李林甫和高力士的手下解脱之后,便一直忠心耿耿,视线飘到小蜜的脸上,现在她已经生下了一房孩子,与府中的一名下人结了亲,对于她的选择,武月绫没有反对,这也许是掖庭中的悲哀吧,同等身份的人只能拥有同等身份的幸福。

此时依旧微胖发福,眼角却留有数道轻微的鱼尾,身形丰腴的小蜜躬身而笑,“殿下,别让圣人和杨贵妃等久了!”

“嗯,小朝恩带路吧,我们去!”

武月绫说完,鱼朝恩乖顺地在前方领路,小蜜则是跟在殿下的身后。

一路往前,来到花园之中,武月绫见到了精神状态良好的义父、义母,不过武月绫只喊了一句义母,并未称呼李隆基为义父。

李隆基旁边站着的独臂老者陈玄礼眉头微皱,却又无可奈何,公主所作作为并不义绝,对于圣人犯下的大错甚至是大度,没有为难,也没有监禁,对于长安的治理,更称得上是圣明,对此,即使有所不满,也只能埋在心中。

“月绫啊,你看今天天气不错,不如陪着义父、义母一同去外头郊游吧!”杨贵妃知道当前气氛有些尴尬,便开口缓解当前的气氛。

武月绫微微笑了笑,当然明白义母的意图,也不拆台,便顺着义母的话语往下走,“那月绫便陪义母一同去!听说永安渠的画舫有吴画圣的手笔,可以去沿途观摩观摩!”

“如此甚好!”杨玉环点头回应,拉着李隆基一同起来,坐上车鸾沿着曲江池行去。

一路行过,车中暂时无话,后来杨贵妃便根据外头风景的变化挑开话题,倒是让气氛融洽了不少。

一个时辰后,来到永安渠,众人下车辇,循着萌芽初绿的柳树排一路往上缓缓行去。

一直沉默的李隆基最终还是开口了,没有曾经的帝王般的傲然,只是一名身心皆老的长者,用为人父的慈蔼语气开口,“月绫啊,这天下和这帝位,只能交付与你了,我们李家已经没落,你能守住长安,在一年内奇迹般的收复失地,可惊为天人!这是我打心底佩服的!”

武月绫听到义父如此说道,并没有兴奋起来,也同样用平常的语气回应,“这天下不是谁的天下,而是百姓的天下,曾经太宗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为民,舟为君,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月绫把这个道理理解的透彻而已!”

李隆基听言面色微微羞愧,只是说了一句‘确实如此’,在这件事情不再多言。

没过多久,经过柳岸,武月绫正巧看到那名断臂名士正在渠对岸靠着树背晒太阳,若非此刻抽不开身,定要去拜访看看。

收起视线,一路陪着义母有说有笑,在西市吃过午饭,又四处溜达一阵,这才告别。

就在这一天,城外来了数名不速之客,正是吐蕃来者的黑衣侍卫,他们也同样伪装成为流民,混入黑甲军营中,与那些被俘虏的胡人牵头搭线。

又是几日过去,正在搬运土石的几名胡人离开了监工的视线,蹲在一处城墙边修补着什么,而其中一名新来的瘦子拍了拍旁边的胡人,用生疏的回鹘语交流道。

“听说你曾经当过回鹘的副将,为何甘心在这里做一些土石工作,这样一直任由唐人役使下去,岂不是没有回家的机会!”

这名胡人听到此言,再根据对方的口音,就知道不是正常的回鹘人,抬头冷淡地瞧了对方一眼,停下了手中的活。

“你不是回鹘人,听这个口音,有几分吐蕃的语调,我确实是回鹘的将领,不过已经败了,又能如何?只能当人家的阶下囚。”

听到此言,这名瘦子感觉有戏,“我也不诓你,我确实不是回鹘人,只不过觉得你们这样太不值了,听说凉州的回鹘大将军乌护川和巴马都被护国公主枭首示众,这样的仇你们能忍得住?”

这名胡人听完目光有些复杂,随后深吸一口气,看向天空,又低下头颅,抡起锤子缓缓敲动着墙壁内的石块,干了许久活,出了一额头的汗才开口而道。

“想报仇,可是我们不想再流血了,在这里,管吃管住,七天一个轮次休息,只要帮忙种田修筑城墙便可,而且三年后便会把我们遣散回草原,这是大会上公主亲自用回鹘语承若的,所以,不管你安的什么心思,对于我们来说,都没有用,我们一开始的时候想要反抗公主,反抗黑甲军,可是战阵上,黑甲军如何凶残威猛,所有人都深有体会,现在我们只想安稳地按照公主所言赎罪,等到三年后再回归草原!”

瘦子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遗憾地埋头苦干,看来策划黑甲军营胡人的暴动有些难了,不过他却暗暗咬牙,想要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挑起回鹘人和黑甲军的矛盾。

又是数天后,黑甲军营中,一名回鹘人和黑甲军发生争执,以至于打了起来,全身武装的黑甲军把回鹘人胖揍了一顿,引起了一些不好的声音。

没过多久,这件事情被黑甲军的将领处理,一方面安抚了回鹘人,一方面严惩了打架的黑甲军士。

只不过,数天过去,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让回鹘人内部产生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回鹘人对黑甲军的看法逐渐在改变,很快,风传到了杜甫的耳朵里,让他嗅到一股不怀好意的阴谋。

第304回 解决阴谋

数名挑着担子的回鹘俘虏扛起扁担和几名黑甲军打在一块,收到杜军师命令,这些黑甲军士并没有拔出兵器,而是赤手空拳,将闹事的回鹘俘虏抓住。

接到消息的杜甫赶到现场,只是把那些闹事的回鹘俘虏抓了起来,这件事情,黑甲军没有任何的错误,而且也只是制止回鹘俘虏的暴动。

杜甫走回军营之中,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思考着,等待着。

从前几天开始,这样的事情一直在发生,到今天已经有六起事件发生,从第一件用水的问题,很小的事情,一名瘦弱的回鹘俘虏和黑甲军产生了矛盾,抢过了黑甲军的钢刀,试图杀死黑甲军士,被gong nu手一箭射死。

根据检查尸体的张恒说,这具尸体明显有些不一样,他的皮肤更黑一些,但这只是一个初步的判断。

而接下来的事情,全部都是回鹘俘虏听闻此事后,一点点把一些愤恨的情绪发泄出来,渐渐出现打人、闹事的情况。

杜甫开始搓手,心绪波动有些大,原本一切按照公主的计划,用‘糖衣炮弹’打得这些回鹘俘虏没有了反叛的心思,在严格的惩罚下给予一定的宽容和承诺,这些方法都很好用,时至今日都没有问题。

不管是灵武还是潼关,传来的消息都是胡人俘虏很安定,并没有试图举旗反抗的意图。

杜甫眯起了眼睛,他认为最近几天的入城记录需要查一查,问题很可能就出现这里。

营帐外传来快速的脚步声,一道略微沧桑的身影出现,正是不良人统领梁子心,背负一杆铁棒,眉宇间总是充溢着淡淡的愁苦,板着脸,严肃干练地拱手,“杜军师,召见在下有何要事?”

“最近半个月的入城之人,可否有不妥之处?”杜甫站起来,观察到梁子心嘴唇有些干燥,拿起了茶壶,往碗中倒茶水,再推到梁子心的面前。

梁子心拿起茶碗,道一声谢,满灌下去,用袖子擦去嘴唇边缘的茶水,回忆地说道,“最近入城的难民倒是增加不少,其中有一些是胡人!”

杜甫思考了一下,问道,“是怎么样的胡人?有何特征?”

梁子心皱起眉头,手指揉起了胡须,随后说道,“皮肤微黑算不算,但是回鹘人也罢,还是叛军逃兵也罢,他们的特征几乎差不多,总会有那么几个黑得出类拔萃的!”

杜甫眉头拧成了麻花,脸色愈发凝重起来,“是不是最近才出现的,皮肤黑得有些不同寻常,像是常年在高山上待过一样?”

“哎,杜军师这个形容倒是很贴切,他们的脖颈位置颜色较浅,就是眼部或者等等,他们不是回鹘人或者叛军逃兵,是吐蕃人!我记得他们被抓进了黑甲军营中充当劳力!”梁子心眼睛滴溜一转,瞬间明白过来,他和吐蕃人打的交道不多,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快,你把那些人的名册拿来,我们去黑甲军营中抓人,这群狼子野心之徒,竟然敢在军营中挑拨离间!”

见到杜军师面带愠色站起来命令道,梁子心也不再随意,而是立刻与杜军师一同出了营帐,骑马回城去查名册。

杜甫则是下令让黑甲军士集结,一时间,驻扎在城外的黑甲军营沸腾起来,新融入军营的黄静、林刚等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

很快,他们就发现情况不太对,杜军师脸上挂着愤怒二字,而且他们也得到命令,前去管理回鹘俘虏现场的秩序。

一个时辰后,在长安城南的空地上,一整排的回鹘俘虏有些不明所以然地看着眼前展开的黑甲军阵势,一个个严阵以待,俨然一副开战时的样子。

那名回鹘将领也有些懵逼,最近终有一些回鹘俘虏和黑甲军产生矛盾,甚至大打出手,其中还有回鹘俘虏死亡的消息,一些事情也半真半假,他心中也有些不安起来,旋即响起了先前的事情,那名瘦子所说的,难不成是吐蕃人的阴谋?现在已经得逞了。

他推开左右的军士,来到阵列最前方,看见平野里聚满的无数黑色铁壁,顿时脸色难看,若是如此,岂不是要赶尽杀绝?!想到这里,格马力脸皮抽动不已,脑子里想着要做些什么,可是什么也做不到,对方的战力可是这边的十倍,而且己方还手无寸铁。

不多时,一骑飞速而来,正是不良人统领梁子心,他拿着几张宣纸,上面是近几日的入城记录,还有黑甲军营中俘虏的入营记录。

很快,杜甫和几名文官一同在其中筛选,将一些重要的名单留在自己的这里,而其他的名单交给他们去捉拿。

回鹘俘虏的阵营中,他们这样站在平野里,处于黑甲军的包围中心,面对着好几万全副武装的黑甲军士,不少人心中越发不安起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混在其中的吐蕃人见到此景,心中也是一个咯噔,莫非黑甲军想要出尔反尔,赶尽杀绝?要知道,事情确实是他们挑起来的,只不过这么快就有反应了,黑甲军的内部反应速度也太快了,这和他们所认知的唐军内部系统可不一样,出事之后一般数个月才会有反应,到那时候,就已经水到渠成了。

为首的那名瘦子一番拥挤之后,来到了同伴身边,和他们说了几句,交代了一些事情后,立刻在人群中寻找原先的那名将领,这个时候策动,应该有把握说服对方趁机倒戈。

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黑甲军有不少队列出动,用回鹘语让他们按照分营站好,似乎是要对所有的回鹘俘虏进行排查,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在混乱中穿梭着。

这时候,杜甫也来到回鹘俘虏的阵营前方,在黑甲军士的护卫下,来到了格马力的面前,用生疏而结巴的回鹘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来抓那些伪装潜入的吐蕃人,他们想要挑拨离间,希望你们配合!”

格马力一听,立刻用回鹘解释道,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只不过杜甫听不懂,只能等翻译解释完,才点头回应,这时候,眼尖的杜甫看到人群中的一名瘦子,用手一指,让黑甲军冲去抓住对方

谁料那家伙竟然懂得一些功夫,来回逃窜,打伤了好几名回鹘俘虏,最终还是被梁子心一铁棒制服了。

抓过来仔细一瞧,杜甫发现确实如此,此人发出的回鹘口音也不对,而且格马力也在旁边解释说,最近几件事情,很可能与此人有关,同时也将对方试图策反自己的事情抖了出来。

在回鹘俘虏中,杜甫清查出不少吐蕃人的间谍,让那些没事的回鹘俘虏继续回到岗位去,这一次,杜甫也是学着公主的法子,来一招震慑,希望以后他们能老实一些。

第305回 侦探张恒

回到天赐阁数天后,三月初三,本来闲来无事的武月绫准备去骊山华清宫泡泡温泉,却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有些急促,应该是急事,便应允了一声准许对方进来。

“公主殿下,出事了,府中有一名仆役未归耳房已经两天,找遍府中也未有人见到他,很可能出事了!”小蜜慌张地跑进来,见到公主后快速地述说起事情的原由。

武月绫闻言大感意外,府中有人始终,再短暂的思考之后,复问道,“那你查过那名仆役叫什么,两天前有什么任务吗?”

小蜜闻言讪讪一笑,她太过于慌张,并没有去细查这件事情,毕竟她已经脱离江湖近十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任由被人驱使的暗棋了。

“只知道他叫李恩,是最初一批入公主府的流民,现在担任公主府的事物主簿,跟鱼朝恩是很熟!”

“叫鱼朝恩来!”武月绫站起来,已经猜明白,李恩失踪很定不是在府内,府中有楚儿在,而且戒备比以前森严不止十倍,定是有人在盘算什么,要么对自己不利,要么对公主府不利。

“是!”

小蜜应答一声,立刻出去寻来鱼朝恩。

“小人也不知道李恩为何没有回来,确实是让他去西市采购,结果没有了音讯,实在是不应该啊!他一向老实,从来不喜欢惹是生非,正是因为如此,小人才会让让他当事物主簿!”

听到此言,武月绫也微微皱眉,这就很不正常了,为什么要针对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呢?

随后武月绫让鱼朝恩往李恩的个人生活去问问,试图找到那些与李恩有过接触的仆役,试图找到李恩的一些蛛丝马迹,不过依旧没有半点音讯。

只能暂时将此事教与不良人来处理,毕竟这些事情她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侦破案件什么的完全又不懂。

而张恒得知此事后立刻派人四处巡查,特别是李恩出门购置东西时,经常走的那几条道,对于这件事情,他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根据前几个月发现的那名行为奇怪的异客事件,张恒不得不自行脑补此事与对方有关。

于此同时,张恒翻阅最近几个月的夜间报告时,他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经常有不良人在夜间巡逻察觉到不少异动,近距离观察却又是另一番情况。

坐在西游记酒楼的二楼,张恒便读到了这样的巡查记录,其中都有共同点,让他摸着下巴意味到不寻常。

‘正月二十六日,子时,巡查统领,梁子心,巡查队长候三,经过永安渠旁边的柳树排时,位于大通坊的西面,察觉到水中有动静,过去查看时,因为害怕没有仔细看清,但看到水中确实有波纹荡起!’

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想找个时候把侯三教训一顿,但转念一想,这么坦诚就算了。

‘二月十日,子时,巡查统领,不良帅,巡查队长,罗永,途径永安渠旁柳树排时,因为一声奇怪的叫声,应该是猫,抬头看向柳树时,发现有黑影闪动,一闭眼,就没有了,在德光坊的西边。’

‘三月一日,子时,巡查统领,钉子,巡查队长,侯三,经过永安渠的一座小桥时,发现水底下似乎有东西浮上来,但是挑灯细看,却什么也没有,估计又是幻觉吧,另外在路边确实看到有人在屋顶闪动,是一个黑影,我带领着小队去追查,却什么也没有追到,此事上报,往统领和大帅严查!’

这三条,是最近出现比较奇怪的地方,其他的事情就不重要了,什么经常抓到酒鬼,还有小偷小摸,夜禁取消之后,还有那些所谓的狗男女,这种事情当场抓住,都是第二天按照律法处理。

该打的打,该坐牢的坐牢,最重要的是通告,事情一旦通告,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也不敢再犯事了,这是他当了二十多年不良帅总结出来的,其中也有不少点子是公主出的。

事情查到这里,张恒抱着试试的心态,带人打捞永安渠,在延福和嘉会两坊间的小桥果然找到了一具尸体,正是失踪了两天的李恩。

张恒和数名不良人站在桥上,仔细检查着这具肿胀的尸身,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脖子口有明显的切痕,一刀断喉,脚上绑着绳索,利用大石头沉尸渠中。

掀开尸体的衣物,张恒眉头大皱,上面到处是伤痕,就像是有仇一样,大的小的,皮开肉绽,而且整张脸黑色的淤斑相当多,遭到了毒打。

掀开背部,张恒心中的猜测更加清楚了,鞭痕,是因为长安城守备太森严了,而且进出检查严格,所以拷问李恩之后,将其杀死,又不好找地方埋,为了行事方便,只能沉尸沟渠之中。

想到这里,张恒快速地思考起来,拷问,要对付公主府,或者对付公主,谁敢对付公主,若说与公主结仇的,也就只有江湖恶人集合起来的第十盟,难道那个异客就是第十盟的刺客?

想到这里,张恒目光凛然,立刻骑马朝着曲江池外的公主府奔去,对方目标很可能是公主,对方应该是拿到了公主府的情况,随时准备潜入刺杀,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顾一切冲入公主府,张恒又和楚儿过上几招,从树上落下,拱手向公主殿下请安,便马不停蹄的汇报查到的情况。

听到张恒的担忧,武月绫不再摆弄老猞猁的小短尾巴,而是认真地听着张恒的建议,同时下令让人好好安葬那名主簿,给其家人一笔安慰费,同时决定全城严密的搜查,要把凶手抓出来,而公主府也派了近数万黑甲军士来戒严。

在柏古的宅院中,他正在和一名脸上布满刀疤的男子下棋,两人虽然对弈,其实心思不一,都不在棋盘上。

“你杀人了?”柏古试问道,眼睛打量着对方刚刚夹起棋子的手,意外的没有任何异动。

流影下定一步烂棋,沉稳地回答道,“不小心碰到别人杀人了,也等于杀人了!”

第306回 暗流涌动(一)

长安城的风声突然变紧,这让不少外地商贩和新驻入的百姓都处于紧张不安的状态。

钉子作为现任的不良人统领,她一直负责情报问题,如今安排人手把公主府一名仆役遭到杀害的消息悄悄散播出去,为的就是打草惊蛇,试图浑水摸鱼,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乔装打扮成落魄的男子模样,钉子将脸涂得有些黑黢黢的,好似常年在外暴晒的农夫,一头杂发乱蓬蓬的,在街头晃荡着,同时来到一处巷角。

巷角周围堆积着各种废弃物品,两条深深的沟渠传出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但钉子不并不介意,而是径直走到了一个狗洞前,就这样毫无反差感地爬了进去,见到了混迹在市井的几名小混混。

这几名小混混正在墙上坐着,并且正在斗着蛐蛐,后知后觉,看到了陌生人进来,为首的一名小混混用下三滥的语气骂了几声,然后才正常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名小混混喊完就觉得有些不对,能从狗洞里爬出来的,一定是老大的熟人,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也像个‘同类’,于是也不管对方回不回答,瞟了一眼又与周围的同伴一起斗蛐蛐,继续自己的快乐时光。

钉子冷眸扫视了那群混混一眼,也不打算回应,只是在心中评价这里的戒备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劲,上次来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个暗点,现在连暗点都看不到,这么大意。

熟悉地往宅院内行去,很快就来到一座比较高大的木头房子,只是这个房子建在坊墙后面,除了狗洞出入,几乎没有地方能通行,这俨然是于堵在一个小面积的墙体内建起来的蜗居。

敲了敲门,钉子就闻到了一股酒气的味道,稍微用点脑筋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彻夜饮酒,过着毫无规律的生活。

许久后,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大汉,粗糙的酒糟鼻还冒着红色疹子,显然酒劲还未退去。

“嗝!你是”

钉子不管他,直接推门而入,浓烈的酒气味冲鼻,捏着鼻子将门窗都打开,看到地上躺着数名市井无赖之徒,略微有些冷酷的眼角没有闪烁任何的变化。

“老鼠,我交给你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冷清的女声,开门的那名大汉顿时一个激灵,有些手足无措,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不良人统领钉子,以前和他们很熟的那个看似好欺负的流làng nu子。

“哈哈那个,”老鼠上前把几名属下逐个拍醒,然后坐在食案上清醒,“你们快把搜到的消息告诉这位统领!”

几名市井之徒听到老大所言,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将各自的消息说出来。

老鼠听完后也会补充一些消息,其中就包括他们分别在那几条街看到了疑似吐蕃人的行踪,那些人经常出没在景教的地盘。

钉子听完后拿出一袋铜钱丢给他们,让他们继续去盯着街道,若是有消息直接送往不良人在大安坊的据点,随后朝门口行去,准备离开此处。

“呃,统领,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在安乐坊的街区,一家卖胡饼的人家数天没有出现了,让人感觉很奇怪,毕竟我们每月按时收他们家的租子!”

听到老鼠此言,钉子没有回应,直接翻身上屋顶,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翻过高耸的坊墙,往安乐坊的方向行去行去,按照他们所言,类似吐蕃人出现的地方也在那一片,听说这里还有一处景教的胡旅接待点,若是混入其中,倒也很有可能。

一路行去,钉子从坊门进入安乐坊中,这里房屋林立,街道上四处可闻叫卖声,现在交易无需地点,只要经过市署的注册确认,定时缴纳一定的税费,便可以随意经营。

从rén liu中脱身,转过一个弯,通过一道小巷子,来到景教所在的宅院,钉子确定四周无人朝他看来时,悄身潜入了景教的宅院中,刚进去,便看到了几副高祖太宗皇帝的画像,只不过这些画像都已经破旧了,在画像的边角位置挂着白色的蜘蛛网。

供奉的香火炉早已经灰尘满布,钉子四处搜查了一番,最终确定这里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人在这里面活动的痕迹。

做完这些,她又在街道上四处游荡着,偶尔也能看到一些与自己一样落魄的同类,只是她没有上去抱团取互慰心灵。

想了许久,她决定去看看老鼠所说的那户人家,一个靠卖胡饼为生的商贩,好几天不开张也确实不太寻常。

钉子便回忆起那户人家摆摊的地方,也就是他们家所在地,朝着坊门口的位置行去,来到了记忆中比较熟悉的地方,她跟老鼠来这里收过租子,记忆不过是两个小口子在这里经营生存。

看到了紧闭的摊门,钉子靠着台阶坐近门口,而后用手拔起台阶缝隙里长出来的杂草,眼睛始终在环顾着四周,她还想在坊门口发现老鼠他们所说的貌似吐蕃人的家伙,等到太阳缓缓坠在天空的半腰,便轻巧地用一根小钩子,将木格子窗栓启动,直接一个翻身进去了。

来到房间里,钉子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很快她就发现了异常,老鼠屎尿的臭味非常浓,在房间里检查一圈,就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储物房,往里面行去,那种死老鼠的气味愈发浓烈。

钉子不由地捂住嘴巴,忍住了干呕的冲动,经过小小的大堂,在其中还看到了做饼用的一堆竹编蒸笼,进入一个种满了菜的小院子,钉子四处打量着,这里十分的狭窄,仅有一个正房、三个偏房,其中一个偏房还是厨房,茅厕和露天猪圈连在一起,猪圈就在院子的东角。

走到菜园子里,钉子闻到了一股不应该有的异味,很臭,她不禁怀疑起来,这户人家是不是被人杀掉了。

在菜园子里行走了一圈,她看到了一只死掉的猪,半掩盖在油菜地里,钉子皱起了眉头,盯着死猪看了许久后,只好去厨房找个锄头来,将整只死猪挖出来,同时也挖到了一只半腐烂的人手。

此时,钉子冒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307回 暗流涌动(二)

安乐坊,坊门内左侧巷子的一户小商贩家中,张恒和数名不良人统领在这里挖掘出三具尸体,一具是此居户的主人,另外两具正是其妻儿。

“钉子,你是从哪里获得这个情报的?”张恒对于这种事情自然忍无可忍,在不良人的地盘上,还出现这样的灭门惨案,他已经怒不可遏。

“是从我安插在市井中的那群无赖那里得到的消息,他们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三名死者皆是利刃割破喉咙,从伤口分析,有可能是短bi shou!”钉子神色凝重,清洗换装后的她美眸中一片愠火。

张恒不断地用食指敲击着胳膊,心中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的伤口和那具沉入河中的尸体致命伤有几分相似,我怀疑这件案子和那些混入城中的吐蕃人有很大的关联,而且自从杜军师发现了军营中的那些潜入者,城中的气氛也愈发的古怪起来,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军营中是挑破离间,而公主府中的那名仆役也许只是个意外?他们从其口中想要得到什么?这户人家就这样被他们作为据点而杀死了,做法相当的草率!”

钉子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这里面还存在悖点,但是可以采取的行动便是将整个安乐坊严查一遍,或许在这里面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管那么多,把整个安乐坊翻找一遍,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群吐蕃人找出来!”

不良帅下令,四名统领分别负责是个区域,彻查安乐坊。

搜查直到傍晚,钉子带领着数百名手下又回到了景教的那个宅府中,这次仔细的搜查,在一处枯井中发现了密道。

轻身下枯井,里面一片黑暗,躬身往前,点起灯笼,带领着军士缓缓往里面探寻,来到了一扇木门前,钉子小心翼翼地掩开门,两把弯刀在黑暗中刺眼削颅而来。

钉子身形爆退,因为通道实在低矮,便碰到了脑袋,而往后飘去的发丝被寒光斩断了数条。

砰地一声,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开,朝着钉子和数名不良人压砸而去,碰撞的声响在幽黑的地道中愈发的响亮。

钉子面对砸来的木门并没有展露丝毫的慌张,侧身贴着墙壁,堪堪躲过倒飞而来的木门,便迎着两道寒光对击而去。

对方似乎只有孤身一人,而且内里似乎就是一出藏身的地点,类似一个小地窖,一刀一劈极有气势,逼得钉子连退数步。

哐当两声,剑刃和刀刃碰擦出一闪而逝的火花,钉子再度往后退两步,却依旧不显得丝毫紊乱,反而镇定起来,察觉到对方招数有些大开大合,急于奔逃,而且在这么逼仄的环境下根本施展不开。

抓到对方的弱点,钉子嘴角微微上扬,再次接过两招后,猛然要以伤换伤的姿势挑剑直刺,逼得对方不得已后退几步。

而在空档的一瞬间,钉子整个人突然侧倒,大喊一声放箭,数声弓弦崩动的声响灌满整个通道。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雄厚的喊痛声响,趁着这个机会,钉子上前一脚踹倒对方,将其手中的两把弯刀分别挑飞和踹落。

在微暗的环境下,钉子熟练地把对方抓了起来,检查到箭伤并没有对其造成致命伤害,同时朝着木门内小心地观察而去,让手下去里面翻找,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来到枯井外面,钉子打量这名大汉,果然是一个吐蕃人,看来最近的事情有线索了。

只不过,在钉子看着这名吐蕃人的时候,她看到对方露出一个绝望的笑容,咬舌自尽,嘴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

无奈之下,钉子只能将其打晕,然后进行救治,而这个时候不良帅张恒也来了。

此时,这名吐蕃人已经脸色发紫,鼻孔流出暗黑色的鲜血,看得钉子和张恒目瞪口呆。

钉子也瞬间明悟过来,咬舌自尽只是诓骗她而已,真正的是掩盖自己已经服毒的事实!对此,她只能暗暗一恨,本来要清晰的事情又变得迷雾重重。

张恒检查这具吐蕃人尸体,从其手臂上发现了一个刺印,上面是一只鹰的脑袋,外加根据地窖中发现的两把bi shou和一杆巨锤来看,此人应该是吐蕃的一名大勇士,却不知对方来此有什么目的。

难不成真的想要刺杀公主?张恒在心中默然,确实,现在公主搅得风云变动,通过之前终南山的刺杀事件来说,这种可能很大,现在这种可能算不算彻底扼杀掉呢?

想到这里,张恒脑海中又勾勒起来了一道戴着斗笠的异客身影,不能大意,老帅曾教导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

张恒带着钉子前往公主府,要将此事上报公主,现在公主的安危并不用担心,但还是要防备,要尽早清理掉混入城中的吐蕃人。

安乐坊的事情结束后,一道戴着斗笠的黑影来到枯井旁边,深入其中又出来了,随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夜幕中,一道流影飘动着,暗中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作坊中。

作坊中,不少人正在研磨着稻秸,亦或者是一些糟糠,用来准备牲畜的料子。

流动的影子飘入房梁上,倒掉在作坊的房顶,仔细地观察着下面活动的人,目光始终在几道皮肤偏黑的人影上晃动。

而下面的那几名皮肤微黑的人影趁着休息的时候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议。

“安乐坊的扎尔奴大勇士被发现,已经葬送在不良人手中,这次的任务恐怕要失败了!”

“那怎么办?就这样回去吗?若是结果不能让赞普满意,还不如自我了断,这是我们雪鹰卫队的职责!”

“这里情况不是当初那般混乱,一切都井然有序,城中的盘查实在太严密,若非城中有人接应,恐怕连混进来也是一个问题!”

几名潜藏者你一句我一句,说来说去,最终也没有一个结果,而倒吊在房顶的黑影突然流了下来,出现在这几人身前。

第308回 暗流涌动(三)

三月中旬夜,公主府中的几名伙计喝得酩酊大醉,围坐在竹林外的操场上,各自聊着天消遣着。

“赵正,如今你出任事物主簿,可得小心了,别跟李恩一样,被人沉尸渠中!”

说话者穿着铠甲,看样子是公主府的一名护卫长,此时他们休假,黑甲军在府中巡逻,自然没有他什么事情。

而其正对面坐着的,乃是鱼朝恩新任命的事物主簿赵正,他此刻醉醺醺的,听到这句不吉利的话,嗤笑地笑一声。

“明天我去西市购置一些食物,你就巴不得我出事啊,好歹我曾经也是你的手下啊,曾经的龙武军将士,唉,可惜李恩那家伙竟然被人杀了!”

旁边的人拍拍赵正的肩膀,希望他不要难过。

而护卫长则是出口安慰,“公主下令全力搜查,听说,安乐坊那边也出了大事,正是因为李恩的事情,不良人展开了全城严查!”

“哎,明天出府的时候,再去街上打听打听消息,这次放心,黑甲军士和纪将军会跟着我,所以不用担心!”

听到这些话,所有都稍微振奋一下,同饮几杯,收拾一下石桌上的菜碟子和酒坛子,朝着前府的耳房行去,在小石子路口分散。

第二天,赵正驾着采购的车马,一路绕过曲江池,从明德门而入,转到永安渠,沿着沟渠往上,前往西市,经过一座石桥的时候,他刻意地将目光停留了片刻,这里正是李恩殒命的地方。

他们曾经是龙武军的将士,如今龙武军早已经散掉了,在公主府谋事,只可惜这位朋友已经离去,少许的难过闪过心中,更多的是在乎不良人找到了些什么,是否抓到了那个杀害李恩的贼人。

来到西市,已经是大上午了,赵正同数十名黑甲军一起来来往往,四处走动,购置一些粮食以及草料。

只不过,他在草料坊这里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脸上隐约有刀疤,没有太多的在意,赵正只是让人把草料塞进马车中,便不再关注。

一切采购完毕,赵正与纪骁在酒楼中吃过午饭,一切顺利地返回公主府中。

来到公主府厨房的储物仓库中,把所有的货物都卸运下来,赵正和数名黑甲军士道了声谢谢,挥去额头的汗水,望一眼还未下山的太阳,照着货物清单开始清点账簿单,看看是否有遗漏。

在储物仓库中,赵正一件件的清点着,慢慢地深入,等到确定无误的时候,他发现一个箱子自行开了,有些莫名其妙,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开了,开了就算了,里面空荡荡的。

照着账簿一一核对,赵正才想起,这是预备给马牛羊吃的碎草料,而且里面少了两袋草料,蹲下去检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里面可以装一个人。

开了就意味着有人混入了公主府,赵正浑身一个激灵,闪电般地绷直身子,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眼前突现的一道黑影偷袭得手了。

翌日上午,西市的马料作坊,已经被不良人彻底封锁,钉子和不良帅一同来到一处房间。

内里血腥一片,四名伙计已经身首异处,血溅在墙壁上,勾勒出极端诡异的花纹。

“你是马料作坊的掌柜?”张恒走上前检查尸体,可以确认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斩毙命。

“是的,他们都是最近才入坊研磨草料,安排的时间是晚上,白天通畅都在休息!”马料坊的掌柜惶恐地说道,心中其实有些害怕,毕竟是出在自己的地盘上,而且是四条人命,如今面对不良帅,压力感扑面而来。

“原来如此!”

说完这句话后,张恒便在屋子里四处检查,发现窗户口有一个半缺的踏印,推开窗户,亮光照进来,张恒发现只有一处出去的脚印,而不是进来的,也就是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凶手,吐蕃人内讧?不可能。

张恒察觉到钉子的视线望来,便看了过去,发现对方似乎找到了一处柜子,那里面摆放着杂乱的纸张,而钉子似乎把它们拼摆起来了。

“这是什么?”

走进看的张恒露出疑惑的目光,在这几张重叠的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

“这是一张地图,就是不知道标注的哪里?”

钉子将这几张纸捏起来,然后平整地对着阳光,内里的线条隐约地勾勒出来,正是一处地方的结构图。

张恒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有些熟悉,很快就反应过来,“公主府!”

“公主府吗?我没去过公主府,对公主府并不熟悉!如果是公主府,那一切都是说得通了!”

钉子听到张恒的轻呼,瞬间把思路理顺了。

张恒不再关注这些吐蕃人是怎么死的,而是抓住了关键点,开始叙述起来,“李恩是被吐蕃人抓走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张地图,所以李恩的尸体充满了各种伤痕,而他们潜藏的地点就是安乐坊的景教枯井,吐蕃人大勇士作为刺客,应该是打算潜入公主府行刺,最终还是被我们发现了。而安乐坊死掉的那户人家,应该是吐蕃人作为短期潜藏的地点,而将其一家杀害,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家离坊门较近而方便观察四周的情形!”

“但还是解释不通为什么这个四个吐蕃人会死?”钉子将手中的纸放下,跟着张恒的步子往外行去。

站在旁边亦步亦趋的马料作坊掌柜有些懵逼,听得云里雾里,他只知道长安最近的风声很近,似乎是有什么吐蕃人进城作祟。

听到钉子的疑惑,张恒想起了去年渭水发生的一件事情,无头尸,第十盟的刺客刺杀公主未遂,他冷不丁地回头,越过胆战心惊的掌柜,又回到了四具尸体身边,看到了整整齐齐的伤口。

“不好,这四个吐蕃人的死亡很可能与第十盟有关,而第十盟的刺客似乎有一个叫流影的家伙,他是流沙的师兄!”

钉子有些不太明白,她并没有接触过渭水的事件,看到不良帅的脸色,隐约的猜测道。

“公主有危险?”

“对,我们快赶往公主府!”

第309回 暗流涌动(四)

三月下旬的清晨,春风徐徐,林园中,桃红梨白。

漫步在园林中,武月绫怀中抱着最近不爱动的老猞猁,来到亭间,坐在亭中的石凳上迎着晨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偶尔做一做体育运动,打一套拳法,适当的锻炼身体。

老猞猁不情愿地喵了一声,大白虎从旁边走了出来,见到主人自然兴高采烈地奔过来。

武月绫看着两只宠物,颇为感慨,轻轻拍了拍乖巧蹲伏在身边的大白脑门,将一脸嫌弃的老猞猁放了上去。

等下人送来一些早餐,武月绫便在亭中静静享受着娴静的时光,很快,杜甫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宁静。

杜甫一来,便看到了大白,试探性地打打招呼,大白走上来闻了闻,又无趣地和老猞猁坐到旁边去晒太阳。

“殿下,凉州传来了战报!”

入亭后,杜甫恭敬地拱手,将怀中的一些文书拿了出来,递给武月绫看。

听到‘战报’二字,武月绫眉头挑了挑,没想到回鹘人这么快就出兵了,“战况如何?”

“哈哈,殿下放心,驻守在凉州的陆将军和马副将利用高空热气球侦查,打得回鹘人三十万大军捉襟见肘,连败他们三次!”杜甫将得来劲,眉飞色舞,不忘用肢体动作表示欢喜。

听到杜甫的满心欢喜,武月绫嘴角也勾起一丝笑容,陆风自然不用说了,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有大将之风,而马大哈那家伙,则是老油条了,从团练到黑甲军,再到各处战役辗转,用身经百战来形容也不为过。

“那便好,回鹘应该不敢妄动了,玉门关迟早也会讨回来!”

武月绫抱着双臂,频频点头,用柔和的目光望向亭檐外广阔的天空,一片群鸟正在飞扬。

“只是”

杜甫见到殿下如此高兴,也不好泼冷水,本来是这事要早点说的,可是一时掩盖不住内心的欣喜,便先说了战况。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武月绫见到平时开朗的杜甫突然支吾起来,颇感意外,便让他直言不讳。

“公主殿下,镇守南宁州的王先礼将军病重了,需要派遣一名合格的将军前往镇守南边的疆域,防备南诏的侵袭!”

听到杜甫此言,武月绫心中一紧,王先礼将军,那位精忠报国的老将军,沉思片刻,最终下定决断,“派遣高将军去吧,南宁州不能有失,高适性格沉稳,很适合作为一名守关大将,而且他也有这样的资历!能够镇守好边疆,等过几年,黑甲军和huo yào大批量制造的时候,便可以出一支奇兵攻克南诏!”

“是,殿下!”杜甫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准备开口继续讨论接下来的公事。

不料大白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那名低头端着食盒而来的一名仆役,吼了一声,一跃而起,让老猞猁莫名感到一阵带风的惊悚,瞪大着猫眼,摇晃着脑袋在空中晃悠一阵后急剧落地。

大白虎龇牙咧嘴,对着这名仆役十分的不善,爪子在地面剜出深深的痕迹,虎尾也直起,随时准备扫出。

而那名仆役见到大白虎冲到跟前,故意一个趔趄,猛然后退数步暗暗警戒着这头猛虎的动作,手中食盒在空中杂耍般摆动着,最终还是变得平衡起来。

武月绫和杜甫一同朝着大白看去,两人眼中同时变得怪异起来,平时大白可不会凶人,今天怎么一反常态。

几秒钟后,老猞猁六个胡须一歪,也对着这名仆役产生了浓烈的敌意,张牙舞爪地坐在老虎头上,威风凛凛完全不像一只假猫。

大白听到老猞猁一声猫吼,难得意见一致,于是继续绕着此人怒吼着,对于此人,它闻到了一股不喜欢的陌生味道。

武月绫站起来,皱着眉头看向那名二十步外的仆役,而楚儿也翻身出现在亭子顶端,好奇地看向大白。

那名仆役脸色泛苦,早就听说过护国公主有一条猛虎傍身,如今看来,确实威势不凡,看来是藏不住了。

流影不再隐藏身份,作为一名刺客,接近目标已经成功,可惜老天不助他,偏偏碰上了这么一头比人还高的大白虎,手掌发力,一掌寸出,打在食盒上。

食盒轰然一声四分五裂,同时单腿抬扫大白脑袋的同时,顺手把腿上的长剑拔出。

大白一个躲闪不及,被碎裂的食盒挡住了视线,老猞猁惊叫一声,被扫了出去,落入溪水之中,惨叫地喵叫着从水中挣扎出来,猛然地连续咳嗽了数声,模样十分的凄惨。

大白虎露出战场上凶性,张口一声怒啸,带起一阵腥风,避开一道寒光,却还是在眼睛位置迸出一段血花,只能用虎尾堪堪扫去,却什么也没有扫中。

武月绫早就拔出了左轮,嘣地一qiāng射穿了对方的袍袖,再移动着qiāng口朝着此人射击,连续两qiāng,一qiāng打穿了对方的肩膀边缘,肉眼可见其肩膀位置一片溃烂,而另外一qiāng则是擦过对方的下袍。

此时楚儿也闪身下去与这名刺杀者战作一团,拔出腰间的短刀进行数次突刺,同时近距离拿着威力比较弱的粗制左轮开火,砰地一声近距离躲不开地射中对方的胸膛,并没有带出血花,只是让对方吃痛地往后倒去,而她也感觉到手中短刀的压力瞬间变弱,对方已经无法朝她利用长剑突来。

举起左轮,楚儿巧步莲移,对准其脑门,一qiāng开去。

杜甫在旁边看得惊悚不已,同时想要护住公主却又被公主保护在身后,看到那名刺客横臂直挡楚儿手中的秘密武器,一声爆响其手肘血花四溅。

流影把心一横,却不料胸口才传来剧烈的疼痛,而手肘的位置却产生了一股无力感,他一个鱼跃翻身而起,一张布满刀疤的脸露了出来,不顾一切挺剑直冲向十步外的护国公主,势必要杀掉对方。

只是,流影看到对方面无表情地举起一把和那名女护卫一模一样的武器,朝着自己一qiāng开来,只能横臂再挡。

砰,武月绫瞄准对方的脑袋,扣动扳机。

一qiāng穿透了流影的手臂,子弹没有任何偏差地刺入了对方脑袋,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飞过来,堪堪落在武月绫的脚前,而刺杀者也倒在了七步之外没了声息。

第310回 事后的处理

硝烟的味道缓缓从qiāng口散出,地面一片狼藉,大白带些一些轻微的嘶吼将老猞猁叼起来,洁白的毛发上流淌着从眼睛部位流淌出来的鲜血,一滴滴地滑落,配合额头上的王字,獠牙血口又叼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老猞猁,模样着实可怖。

武月绫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看了看楚儿,随后再瞥一眼愣在原地的杜甫,收起仅剩的一把左轮,转身朝着大白跑去。

来到大白的身边,看到大白眼睛位置的血口,连着眼珠都撕切开来,伤口看上去十分狰狞,也不知道这只眼睛能不能保得住。

紧接着大白把老猞猁丢到主人的怀里,那只完好的单虎睛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哀伤,似乎有些担心,又似乎有些害怕,活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武月绫让杜甫和楚儿去寻医师来,抱起老猞猁,轻轻揉着其脑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听到手中老猞猁轻微地喵了一声,武月绫整个心都放松下来了,还好没事,只是它恐怕得瘸了,武月绫能清楚地摸到,老猞猁的腿骨已经断裂了,整只前右腿恐怕是废了,满怀怨念地看一样躺在地上的尸体,只能淡淡地叹一口气。

遭到刺客刺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了,看来有必要组建一个特种部队来保护自己了。

等到医师来到之后,立刻让他们给大白和老猞猁治疗,虽然心疼两个宝贝宠物,但通过这件事情,武月绫也反省了起来,以后公主府的各种警戒体系必须加强数倍,彻查这个刺客是如何进来的。

武月绫走到刺客尸体的面前,看着对方横躺在地上,蹲下去,别正开了个窟窿的脸,这是一个中年人,左右脸都有刀疤,这种刀疤看上去很熟悉。

脑海中立刻倒映出一张同样布满刀疤的女刺客流沙的脸庞,那时候听张恒说过,与流沙出师同门的还有一名叫流影,难不成就是此人,想到这里,武月绫脸色一冷,开始搜其身体,果不其然从其怀中取出一个令牌,正是第十盟的令牌。

武月绫站起来,把玩着这个令牌,心中对第十盟的态度陡然变成了冰寒冻彻的凛冬,每次都是莫名针对自己,从那个什么梦魇开始,搅糊各种事情,原本她听到对方刺杀掉回鹘人将领的时候,心中颇为认同,如今看来,还是一群蝇营狗苟之盗。

这时候,数道急匆匆的身影从园林小道上冲来,武月绫循声望去,正是不良帅和钉子统领。

“殿下!”

张恒和钉子齐齐到来,见到护国公主按完无恙,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看到狼藉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那人面部刀疤齐整,根据其特征可以判断出,此人应当是刺客流影。

不良帅和钉子心中各自打量着那具尸体,身上多处有破烂的伤口,似乎是通过一种破坏力极强的武器打穿身躯,这种伤口,除了公主能做出来,根本没有其他人可以办得到,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那种奇异的火器。

“嗯,你们这么慌忙而来,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武月绫好奇地问道,没想到张恒带领的不良人能够这么快就有发现,对其办事能力颇有赞赏。

“属下发现那几处案件和刺杀者有关,同时经过西市马料坊的调查,我们怀疑有人潜入了公主府,所以才会急忙来到此处,希望提醒殿下注意府中之人,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属下有错!”张恒低着头,真诚地回答道,同时也感动一些愧疚,没有早点发现问题,让公主受到了威胁。

“何错之有,别人办不到事情,你们不良人能办到,已经很不错了,长安有你们这样一群人,百姓何愁过得不安稳!”武月绫开口赞扬起来,也是发自内心的话语,不良人管内,黑甲军对外,整个朝堂也会安稳起来。

“谢过殿下谬赞!”

张恒对于公主殿下愈发的尊崇起来,不管是行事,还是御下之道,都十分的沉稳熟练,而且面对这种刺客,临危不惧,不愧为黑甲军的创始者,叱咤风云的公主殿下。

武月绫看了看一身清衣的钉子,颇为诧异,这位神秘的暗子没想到打扮起来如此脱尘,收起欣赏钉子美貌的目光,张恒说道,“我想长安应该会有第十盟的据点,不仅仅长安,只要我们能够得着的地方,只要找到第十盟的据点,立刻拔除掉,不留祸患!”

“是!属下定然严查厉办!”

张恒再度拱手,接下这个命令。

派人收拾园林,很快就查到了刺客混入公主府的原因,是潜藏在赵正购置的马料木箱里,而赵正本人也被锁在仓库,所幸的是并没有杀掉他的样子,似乎是为了从其口中得知一些公主府的情况。

等到事情结束,武月绫便留下了张恒和钉子等人一同在公主府进行晚餐,而杜甫在惊魂定下之后,继续商讨一些需要武月绫决断的事项。

是夜,柏古正在房间书写着一篇气势澎湃的诗歌,房中香炉袅袅,摆放在书案上的灯笼单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

这时候,一名仆人匆匆推门而入,神色有些慌张,脸色并不好看,而且他也打搅了主人的雅兴,但事情还必须得汇报,不然很可能会受到威胁。

“老郎君!”

“何事如此慌张,不知道我正在默书诗词吗?”

柏古白眉上挑,作出一个愤怒的样子,将手中的毛笔杆放在砚盘上,看向低头弯腰的奴仆。

“老郎君,流影死了!”

仆役刚说完,柏古便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坐下,虚幻的影子在淡黄的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寂,而后轻声柔言道,“罢了罢了,我们也该走了!你去收拾东西,早些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处!对于,护国公主可否受伤或者”

仆役听此言,便拱手回应,“护国公主安然无恙,听说只是那只凶虎受了伤,而且打听到不良人开始对第十盟进行彻底的搜查和清洗了!在外头的几个线子断了!”

“嗯我们收拾东西,早点离开长安吧,唉!”

“是,老郎君。”

第311回 罗天福的新生活

三月末尾,罗天福带着一家三口来到长安定居,利用公主给他发的一些救济钱,先在比较空闲的西市宅区购置了一间偏僻较小的房子,在这里摆开了面具木雕摊,暂时过上了比较平稳的生活。

同为穿越者,他是三年前莫名穿越过来的,但是这具尸体还摆在灵堂上,本来是已死之身,却复活了,本来只有一个偏房舅子,并没有其它直属亲戚,不过当时死人复活的风波也在邻居街坊间传开了。

按照穿越年龄来说,确实比护国公主小很多,而且他作为一介草民,也不好意思过分打听护国公主穿越前的身份问题。

这天,罗天福在外头摆摊,遇到了一个同行,对方推着车子卖木雕,不由地瞪着眼睛一看对方,竟然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子。

钉子见到罗天福也一怔,这家伙最近没见过,是刚开的店铺?互相对视一眼,便走进看了看,发现这家伙怀里还绑着一个孩童。

罗天福见到对方走近,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这位姑娘”

“等等,我打扮成这样,你怎么一眼认出我是女子之身?”穿着落魄而且是男儿布衣打扮的钉子略微诧异地打断对方的话语,惊讶地问道。

罗天福心中暗笑,看出你是不是女子之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要知道他可是跑五湖走四海的推销员,不过也按照古代的礼节,拱手笑道,“在下辨人识物方面比较擅长,一眼看出阁下是一名女子倒也不奇怪,不过看你也是卖木雕的,我们也算是同行了!”

钉子白了一眼,不过往其怀里的小孩望去,心中颇生欢喜,于是反其道而言,“你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同行是冤家吗?”

听到这酸溜溜的语气,罗天福讪讪一笑,一手拿起自己手中的木雕,一手从其车上取下一个木雕,“我这个木雕,虽然只是满足了形似,却有些内韵不足,属于下品,而姑娘的,只有这一个算是中品,其它的都不入流,我倒是可以点评一下,你这只凤凰木雕,在细节上还是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它的丹眼,线条不够流韵!”

“哎,你这人”

钉子看着罗天福手起刀落,将她的凤凰木雕眼睛部位进行加工,很快就出现流线型的精眸,点睛之笔,这头凤凰尽管其它部位有些不足,略显乌鸡,但这一刀下来,整个木雕的精神气质完全不同了。

“哇,好漂亮的乌鸡!”

钉子闻言怒目扫去,却看到了一张纯真的娃娃脸,顿时就被萌到,怒火也尽数消退,那可是自己雕了好久才雕成的凤凰,等等,眼前这个家伙没有刻意挑明这不像凤凰,倒是顾及自己颜面。

罗天福朝着那名孩童望去,发现其母亲正是一名身形丰腴的女子,一双剪水眸生得巧妙,看其衣着装饰,像是某护人家的婢女或者偏房?

钉子看去,那好像是公主府的一名下人,似乎是掖庭中出身的宫女,通过外貌观察,很快就确定了,此女就是十六奴中的一名,现在已经替公主效力,算是彻底脱离了那个身份。

“来来来,这是一只小老鼠,送给你了!”

“咦~大叔,这只老鼠不好看,我要孙悟空的面具!那个好看!”

娃娃鄙夷的声音让罗天福特别不好意思,老鼠确实不太好看,只能讪讪而言,“那个面具需要十个铜板哦。”

说道这里,罗天福看向那名身形丰腴的女子,再对着小娃娃说道,“大叔便宜一些卖给你,七个铜板怎么样?”

“来来来,我送一个给你!”钉子毫不犹豫地把车上的猴子面具摘下来,递到了小娃娃的面前。

小娃娃摇摇头,嘟起小嘴巴说道,“你的不好看,大叔的好看!”

钉子瞬间石化在原地,内心遭到了一百点伤害,委屈地抱回了自己的猴子面具。

罗天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能先把手中的面具递给小娃娃,随后看到那名身形丰腴的妇人递给他七个铜板在缓缓带着孩童离去。

“其实你的手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罗天福见到对方面色有些委屈,便开口安慰。

钉子看向这个男子,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推着车子走出去。

罗天福摇头失笑,抱着熟睡的孩童,继续卖着东西,几天后,他看到一个穿着整齐的女子出现在他家门口,推着一架摆满木雕的车子,正在瞪着铜眸望着自己。

罗天福有些懵逼,看向这个女子,辨认出来就是前几天出现的家伙。

“你”

“我来拜师!”

钉子毫不隐晦地说道,好似没事人似的。

四月初,罗天福前往曲江池,来到了护国公主府,坐在了牡丹花盛开的庭院中,啧啧称奇。

“我说,你这里也太好了,有楼有花有侍从,哎,啥时候给我安排个小官当当?”

武月绫本来正在抿着茶水,听到对方又提起了这件事情,瞟向这个家伙,撑着下巴,“咱们大唐,有公务员制度,你可以去考!”

“额”罗天福愣了愣,只能干巴巴地喝着茶水,不再多言了。

“我说,春考要开始了,你要是考个国子监夫子也行啊,数学方面的,轻而易举!”武月绫抱起胳膊,看向这位同乡。

罗天福想了想,也不错,于是问道,“五险一金有吗?”

“没有!按年发薪,朝九晚五哦!”武月绫轻轻一笑,继续解释道,“若是想要当官,就要有相应的本事,可不是我随便提拔你,不然我也不好管理手下。”

听到公主此言,罗天福站起来,恭敬地拱手,“殿下所言极是!朝九晚五的生活,挺不错的!”

武月绫闻言挑挑眉毛,哟呵了一声,“小子,这么上道了啊!”

罗天福哈哈一笑,继续坐下来,和老朋友聊天一样,讲述一些遭遇和事情,不过听到护国公主早期出身和后来组建军团的壮举,整个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更重要的是同是穿越者,公主偏偏带了个系统,他啥都没有。

第312回 心归兮,身归兮

轻车玲珑,两名童子在车驾前吟诗吹笛,行至长安外城墙处,珠帘飘起,晌阳斜落,一名鬓发斑白,两靥波纹横生的老妇疑惑地挑目而望。

她可不记得长安有这般高耸巍峨的城墙,而且放目千里,唯有中间此一门尔,门悬乌黑若星铁,初见不可摧。

老妇轻问一声,左右环视,试问此处是否为长安。

旁有一名女侍走出,鸾步轻移,侍与驾前,轻声答说,此乃李十三。

十年风华青春逝,蛮腰系青带,佩挂鸳鸯剑,十三已成一名盈盈倩西施,来至大娘前,盼目一走又一顾,长安城巍峨,皇城侧落目帘,向大娘述明长安已到,家乡已归。

公孙大娘浊眼迷离,泪从双行起,扣门望入城。

城墙黑色守卫摇手一指,东南平野无际,随后传音而下,令来者绕道入城,此城门非军情紧急不开。

听到此言,公孙大娘自是疑惑,听闻长安为公主所守,收复潼关,镇压篡立太子,再收复凉州,败回鹘铁骑数万,谁还敢威胁大唐的边关,恐怕只剩下那些有眼无珠之徒,不清大唐命脉昌隆,还有那些有耳无孔之辈,不闻公主所领帅的黑甲军之威。

片刻后,车驾来到长安南面,公孙大娘这才惊愕连连,望着正在修刷的城墙,心中颇为惊异,胡人俘虏竟在自愿地干活,而且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偷懒,更重要的是看着他们的军士屈指可数,难道不怕这些胡人进行暴动吗?

收起惊讶,公孙大娘终于从启夏门而入,来到长安城的街道中,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让公孙大娘产生了疑惑,往日城门口是不会有这么多人在活动的,除了车马,还有很多商贩在行走,贩卖着各种货物,其中就有一种很稀有的东西,名叫肥皂,用来洗头发沐浴十分方便。

吩咐几个下人去购置一些肥皂,同时将目光望向了正在拆除的坊墙,还有那些对着街道敞开的房屋店铺,整个长安的格局完全不一样了。

看到繁荣的景象,公孙大娘在心中感慨,长安真繁华,真美好,下半生就好好的在长安待着,融入这难得一见的盛世之景中。

而李十三也怔怔地望着宽阔的街道,心绪翻涌复杂,不知长安何时这般热闹,从前市井无赖横行霸道,mài shēn易子之事随处可见,而今街头巷尾没有人不是带着笑容的生活,师父一直说君不贤,长安也乌烟瘴气,这里不值得长久留住,却不想在公主的治理下,世道清明啊。

想到此处,李十三颇为感怀,当年深陷摩尼教的囹圄,生不如死,她一直记得那名叫兰儿的恩人,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机会见到对方吗?

车队继续往前,和一名驱车出城的白眉老者相错而过,公孙大娘只是略微觉得有些眼熟,交错过后,便不再关注。

绕过数条街,她们决定先沿着永安渠一路往上,去西市西游记酒楼吃顿饭,再去市署问问哪里有空余的宅子出售。

只不过,一行车队来到永安渠的柳树排下,看到沿渠岸盛开的牡丹花时,舞剑女纷纷言笑,花香四溢之间,公孙大娘忽见数人在柳下斗棋。

其中一人白袍分明整洁,胡髯飘飘若仙人,始终低首望着棋盘,面色有些担忧,似乎是在为某一方棋手忧心,定睛一瞧,公孙大娘拍手而喊,让车驾行到前方停下,那人正是故人李白,而勾搭着李白肩膀的那名脸颊略微消瘦之人她却并不认得。

下车后,公孙大娘在李十三的搀扶下,来到了柳树下,加入了围观下棋的行列。

下棋者正是海外留学生晁衡,与之对弈者空一臂袖,观其模样,应当是一名历经风霜之人。

长安竟然有了这样的景象,公孙大娘继续感叹,这种文人对弈,观棋不语,文人之风又起来了,公孙大娘悄声对李十三说了几句,让车队先行前往西市寻找宅屋。

不过多时,棋局不分上下,众人开怀而笑,独数李白笑声最大最狂。

这时,围在柳树下的李白、杜甫、封子阅、晁衡才发现有一老妇前来观看棋局,都望向来客,封子阅露出不解的神色,此妇人又是何人?

“敢问老娘子是何人?”封子阅不失礼仪地站起来,单臂拱手而问。

公孙大娘笑而不语,望向李白,老眼清明不少。

李白看着老妇,观其面部轮廓,心中猛然清醒,激动问道,“可是公孙大娘呼?”

“太白,十年未见,风采依旧啊,当年听闻第十盟刺杀你于长江一处洲头,还以为你殒命,如今见到故人安好,是公孙的缘分!”身份确认后,公孙大娘极其有礼,盈盈向着周围的文人挽腰行礼。

待回礼后,杜甫好奇地看向太白,那询问的眼神好似再说,这莫非是太白的风流债?

李白看到杜甫的眼神如此,不由地耸耸肩,回以颜色,杜兄你看我像个风流子弟吗?

随后李白一一介绍周围的人,包括封子阅这位极有见识的隐士。

而杜甫和李白两人也通过介绍将准备举荐封子阅的事情合盘拖出,让晁衡有些难以为意,毕竟他一直吃闲饭,也没什么功绩,却十分的怀念家乡,他听李白说过,公主在改进造船技术,也不能急于一时。

聊了一阵,公孙大娘也不再叨唠,告辞前往西市。

几天后,公孙大娘带着李十三还有几名剑舞女,前往公主府献礼。

武月绫见到如今年迈腿脚不便的公孙大娘,亲自上前扶住这位岁半先老者,当年一招剑技正是她教授的,“公孙大娘归来,月绫十分开心,当年八仙一宴,大娘授月绫一技,实乃月绫的荣幸,如今再见,感叹岁月不饶人啊,大娘可得注意调理身体!”

“秉殿下吉言,如今长安承平,皆是殿下功劳,当年平康坊,而尽也不过落魄人,为这天下,无以报公主,唯有一舞,在公主面前献丑!”

武月绫摇头失笑,说不必如此,但还是看完了李十三等人的一场惊艳的剑舞,接下来又和公孙大娘商量,让这些剑舞女前去西游记酒楼表演,也好混个生计。

公孙大娘自无不允,她见到长安的繁华再起后,愈发的觉得当初没有看走眼。

而在另一边,李十三见到了一身刺客黑衣的兰儿,替其脱下鞋子,用手测量对方脚掌的大小,随后仰视着这位始终喜欢沉默的恩人,“曾经之恩,无以为报,十三唯有納鞋一双,以此图报!”

兰儿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闪过一些韵动,很快又消失得一干二净,始终保持着冷漠的神色。

第313回 备战(一)

四月中旬,凉州边段的长城烽火不休,陆子季一身血袍冲刺在山野之间,率领着黑色利箭左突又刺,将回鹘铁骑的防御一层层打破。

等到陆子季冲破敌阵,迂回撤到城墙

门的时候,长城上的炮塔开始了轰击,一声声撼动天地的雷鸣在平地上炸出一朵朵烈焰之花,早就坑凹的地面再次受到炮火的轰炸,变得焦黑不已。

由于炮火的倾炸,追击的回鹘铁骑也不傻,遭到第一波进攻,便全军缓慢的后撤,离开炮火波及的区域便可。

见到回鹘人撤退,长安暂时安稳下来,陆子季这才回到城墙上,看一眼炮台,马不停蹄地写上一封书信,寄送到长安去。

数日后,武月绫在在杜甫那里收到了陆子季的书信,说是希望能改大炮管的口径,增加射程,打回鹘人一个措手不及。

武月绫确定这件事情,便着手思考增加炮弹的射程,只是工艺恐怕跟不上,毕竟冶铁还是那种初始的阶段。

不过武月绫也清楚,这几个月下来,凉州那边战死沙场的军士也在增加,回鹘人似乎不肯罢休,执意与她开战,而且,剑南府离吐蕃人的太近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阴谋,两国合力围攻大唐。

一个上午的时间,武月绫把螺旋式的炮弹和炮管设计出来,画出设计图,让铁匠坊的匠人自己去琢磨,里面做出一个螺旋式的炮管相当麻烦,也不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办法来做,但肯定耗时又耗力。

处理完这些事情,武月绫下午便和杜甫一同去了长安城外视察城墙。

长安城外,还有一层外城墙,这个城墙建在护城河的外头,五丈多高,宽一丈,武月绫顺着楼梯往上行去,来到城墙上,居高俯视下面的景色,偶尔有野鸟从头顶飞过。

“殿下,再过数月,城墙的工事就要完成了,有了两重城墙,完全不惧敌军来袭,而且两重城墙之间可以安置营寨,也方便不少,更重要的是wài wéi城墙比内围城墙要高不少!”

杜甫站在公主殿下的身后,与有荣焉的说道。

武月绫抱着胳膊,对着杜甫颔首,“若非先前一役,我也不会先筑城墙,现在春耕在即,让一些黑甲军士去务农耕种,屯田种粮,我们要时刻备战待敌!”

“是,殿下放心,这些事情杜甫已经安排下去,长安作为都城,必定率先完备这些事情,而后慢慢推广,将大唐各州县的一些事宜提上日程,专门培育出新型的文官,不过改制这些事情急不得,没有七八年恐怕难有成效!”

武月绫认为杜甫所言没错,做事情还是得循序渐进,都城长安作为试点,慢慢的将一些风俗习惯以及朝堂府衙的事情改变需要一个变迁的过程,目前还是大力改革土地制度,让每个百姓都能自己种自己的田,自食其力,能够在来年不挨饿不受冻。

“嗯,我们去别处看看,等到时机一到,我们便开始改革风俗制度,目前还是着力于土地的变革问题,对了,我觉得府衙可以养一群牛,以租赁的方式提供给那些开荒的百姓,轮流使用,一方面解决人力物力问题,一方面可以给各地的百姓提供便利!你觉得如何?”武月绫环视一圈,走下城墙,往军营的方向行去,同时也跟杜甫聊起临时想起来的一个方案。

“殿下,此举确实可以,只是牛群方面,恐怕需要府衙中的人来驱赶喂养才行,不过目前府衙中的捕快和各地不良人能够兼任此时,就怕那些刺史明府觉得这般行事会有失体统!”杜甫听完殿下的建议,也不反对,这样做确实可以,从他得到的各地文书中,就包括他们陈述百姓获得田地却无力耕种的问题,当时他只是把这个文书给公主看了看,没想到殿下记在心里。

“不管是刺史还是明府,只要拒不配合朝廷的旨意,被不良人查到,直接革职查办,严惩不贷!”武月绫想到了十年前的荆州城,刺史并没有太多的作为,导致山匪任意妄为,甚至和官府公然对抗。

“是!”

杜甫听到似乎有些怒意,便直接应承下来,而至于如何对付那些不打算配合改制的各地官员,他打算采取软硬兼施的方法,而且要渐渐的收回刺史手中的军权,新设大都尉,不再是一官多职,要分而化之,专门的人处理专门的事情,在黑甲军内部,便是这样的配合,反而效率十分的高。

来到军营中,武月绫看到了不少参加黑甲军的新兵,他们都在忙碌地训练着,也有很多军士似乎都不太适合质地更硬的钢铁盔甲,毕竟全身覆盖,难免会造成摩擦,一些关节部位容易出现擦伤,这些新军士则是在旁边涂拭着酒精和消肿药物。

武月绫站在高台上,望着顶着阳光挥汗训练的军士们,心中也暗暗敲定注意,等到这十五万新军训练完毕,便亲自带他们上到战场去练练,同时也得抓进时间开设新的课程,让老兵来给新兵讲述战场上的经历,特别是对阵厮杀时的心态。

“这些事春季新招的军士,大部分都是爱国之士,希望到边疆建功立业!”杜甫望着这群新军士,仿佛看到了大唐的辉煌一般。

武月绫摸了摸鼻子,随后转身离去,不再关注,同时也给杜甫下达一个命令,“记得把他们拉出去种田!”

杜甫闻言在原地愣了三秒,摇头失笑后连忙跟了上去。

在烈士园中,吴道子正在雕刻着一座石碑,上面书写着列代大唐圣人的名讳,唯独没有则天大圣皇帝的名讳,而到名列的最后面,只是简单的浮刻了‘李隆基’三个字。

看着那座自己心血筑成的烈士大石碑,吴道子若灵魂出窍,心无所念,任凭白花花的长髯飘动,直到身边曾孙儿摇动手臂,这才缓过神来。

护国公主眼中已然无了圣人,但她确实是凭借一己之力,死守死战,宁肯随瓦而碎,亦不降胡奴,居功而上,倒也并非不好。

吴道子心气口憋着闷闷不乐,就是倔着脾气转身而走,“但这天下不是她的天下,不是她的天下”

第314回 备战(二)

山野田埂间,无数的将士们正在扛着锄头,要么挖着草堆,要么就在犁土地,春耕时节,播种开始。

武月绫也扛着锄头,在公主府的菜园子里干着农活,虽说养尊处优,其实偶尔下地干点活,也能享受到一些生活的滋味。

楚儿则是在旁边帮忙,一把一把的将菜园子里野草拔掉。

老猞猁一瘸一拐地在草地里行走着,在草根相交错的地方寻到一只绿色的小青蛙,眼尖的老猞猁假装没看见从旁边绕过。

这只青蛙似乎察觉到了一只庞然大物在旁边虎视眈眈,于是转身一跃,跳入了田埂的草面上,完全暴露了出来。

老猞猁见到青蛙中计,摆正姿势,看向那只小青蛙,随时准备扑上去。

武月绫刚好把田里的杂草处理掉,看到老猞猁便一把将其抓起,抱在怀中,缓慢地揉摸着老猞猁正在一个劲往外伸的脑袋。

地面的绿色青蛙看着另一个庞然大物抓起这一只庞然大物,拔着小鸡腿就是跳,逐渐远离两个无法理解的庞然大物。

老猞猁眼睁睁地望着猎物逃掉,只能无所恋地任由主人宠溺,直到闻到一股奇妙的鱼香味才振奋起来,大白不在,趁着这个时候可以多吃点好吃的,于是调转脑门,舔着主人的小手,完全化身成为了一只舔喵。

武月绫感到手背传来酥麻的感觉,没忍住笑出了声,撸猫跟撸猞猁就是不一样,只有猞猁才会这么喜欢主人,来到菜园子中用来休息的亭子,见到了怀甲三月的婉儿。

此时的婉儿小腹已经缓缓凸起,身边还站着两名丫鬟,武月绫顿时觉得把婉儿嫁出去果然没有错。

“小娘子,”婉儿见到小娘子抱着老猞猁进来,起身盈盈行礼。

“婉儿啊,你怀上孩子就不要到处乱跑了,纪骁那憨头有没有欺负你,要是敢欺负你,我就革了他的职,下回请他来咱们府上,我们得好好说道说道他!”武月绫把老猞猁放在桌子上,揭开装了鱼片的坛子,捏出几片放在手心,任由老猞猁去舔。

听到小娘子的这般话语,婉儿心中顿时一暖,略显少女羞涩地一笑,站起来再度盈盈一行礼表示感恩,“小娘子,婉儿能遇到您这样的主人,是婉儿此生最大的幸运!”

这时的楚儿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扶住婉儿,而后甩头看一眼没有多少异色的小娘子,便直接开口道,“婉儿妹妹何时这么见谅了,公主府就是咱们的家,一路走来,彼此依靠,胜似姐妹!”

武月绫诧异地望一眼如此识大体的楚儿,微微笑道,“确实如此,婉儿啊,你虽然嫁人了,但娘家还是公主府!”

说罢,武月绫在心中感叹,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爱操心的哥哥,话说话来,自己的实际年龄已经有三十多岁了,一个实打实的大叔咯。

“小娘子,婉儿明白了!”

“嘿,明白就好,小娘子啊,啥时候给楚儿也物色一个美男子呗!”

武月绫听到婉儿此言,心中本来正舒坦着,结果楚儿却来了这么一句,真香定律这么快就启动了?立马又怼了上去,“你不是不想嫁人吗?怎么突然有了兴致?”

楚儿眨眨眼,抬头假装看天,“嗯,今天天气真好!”

呵了一声,便不再和楚儿斗嘴,望着满园菜色,欣然而笑,田园牧歌。

在公主府门口,杜甫带着封子阅得到守卫的释放后,进入公主府中。

封子阅四下一看,顿时觉得这大气天成的公主府略显得有些简单,不似当初在灵武那般,圣人李亨总是追求那些奢侈的东西。

杜甫瞥到封子阅正在惊叹府邸的大气,不着痕迹地将脸转正,“封兄觉得公主府如何?”

“嗯,公主府一切从简,不见丝毫奢华曲调,实在是好啊,从此可见殿下并非骄奢之主,如此贤明之主,唯一可惜便是女儿之身,好在有杜兄这样的能臣辅佐!”封子阅将心中所感阐述出来,缓缓一叹。

“封兄所言也不无道理,实则殿下虽然身份有别,但行事果断,能征善战,是我大唐的希望!”杜甫夸夸而赞,双目清明诚恳地看着封子阅。

封子阅从杜甫的双眸中感受到其真切之意,心中也是暗道,没想到护国公主深得部下的信任,看来确实值得效力。

一路往前,绕过廊道,来到重修后的天赐阁前,询问过服侍公主的宫女小蜜,再径直朝着后府方向行去,一路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了后府的菜园子里。

封子阅本来没有太多情绪变化,踏入湿软软的田地后,看到满园的青青菜色,顿时心灵放空下来,同时目光朝前看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在亭中休息,而亭门口摆放着几把沾满了泥土的锄头,似乎是刚刚把农活干完的样子。

跟在杜甫的身后,封子阅靠近后才发现,护国公主的红衣裙袖边缘似乎黏着一些黄土渣,明显是下地干了农活的,早就听闻护国公主是野村出身,如今又执掌大权,依旧不忘本分,肯放下身段,确实为明主啊,心中也愈发恭敬起来。

“殿下,杜甫前来拜访!”杜甫率先入亭,拱手问候。

“嗯,杜军师有何要事?”武月绫早就察觉到杜甫的到来,等到对方入亭后才将目光投视而去。

“殿下,此次杜甫举荐一人,前次与公主提到过,他便是封子阅,我与李白皆认定此人可堪大任,才华见识不输我等!”杜甫退到旁边,认真公正并且毫不忌讳地评价道。

封子阅见到杜甫行事风格突变,冷静而客观的评价自己时,一时间也有些懵然,随后心中再次对杜甫作出中肯的评价。

武月绫看向封子阅,眼角扫过其空荡荡的一臂,心中计较起来,杜甫和李白都认为此人可堪大用,也就有些才华,如今御史大夫一职始终空缺着,颜真卿还在太原主持各项事宜,可以让封子阅暂领此位,借以考核。

武月绫朝着杜甫点头,再看向脸上始终神色沉稳的封子阅,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以,杜军师,御史大夫一职暂由封子阅任领,期待你的表现哦!”

“谢殿下,臣定不辱命!”

第315回 医门不幸

“郎君,郎君,小主人他把我打了,还带走了府库中的几百匹绸缎,开着一架马车前往东市下面的安业坊中,说要mǎi chun燕楼头牌都知的**一夜,拦都拦不住啊!那些绸缎都是前些时候殿下新发下来的!”

“什么?浩儿又去春燕楼了,我不是说了吗?背不出医书就不准出门,识不懂百味草药就不准离家,如今竟敢如此忤逆!”

孙医民怒吼声在院子里荡漾,武月绫和楚儿本来走到院墙外头,想要去看看大白虎的眼睛医治得如何,却不料正好偷听到这一件事情。

“是啊,小主人说,闷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而且府门口还有好几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在等待着,应该是结伴而去!”

“他不怕我吗?他不愧疚吗?先祖可是医神,如此名声和家业,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郎君啊,郎君啊,趁着小主人还未犯下大错,将其叫回来吧,希望小主人能知错而改!”

“哼,说得对,你快带路!”

听到这里,武月绫悄悄对着楚儿说了几句,让楚儿先行离去,而自己在院门外坐着,确定孙医民离去后,便进入其中,找到付瑶衣,见到了眼睛部位残留伤痕的大白虎。

“殿下,大白的眼睛能看见东西,只是这些疤痕恐怕得永远留着了!”付瑶衣将大白牵了出来,有些惋惜地说道,本来还挺可爱的。

武月绫看着一只眼睛横出一条刀疤的大白,心说这家伙没有疤痕之前挺可爱的,眼角裂出一道疤痕后显得凶巴巴的,不怎么招人喜爱。

“无妨,凶一点也挺不错啊,话说回来,听说你父亲自从退出厨房,离开公主府后开了一家炒菜馆,要不要西游记酒楼帮衬帮衬?或者和西游记酒楼合作,他也算半个公主府的人!”

听到公主刻意说道他父亲付厨子的事情,付瑶衣低下头,她知道目前父亲犟着脾气退出公主府独自开了一家酒楼,生意不太景气,很可能面临关门,公主出此言乃是有意帮助他父亲度过难关,但她也心中犯难,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父亲和公主,前者是亲人,后者是老师。

“你放心吧,就让不良人和西游记酒楼帮他宣传宣传,他也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喜欢没大没小的拼命炒菜,你也得多劝劝他,而且我也不会怪罪他脱离公主府这些小事情,人有志向,那也得量力而行!”

武月绫想了想,通过付瑶衣的表情和态度可以确定,付瑶衣是认为自己会介意他父亲退出公主府的事情,于是敞开心怀而道。

再度聊了几句家常,武月绫带着大白离开了公主府专门设立出来的医馆院子,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刚回到天赐阁,楚儿便回来了。

“小娘子,查到了,那孙浩不愿回去。孙医师去找人,让春燕楼的恶奴赶了出来,若非他们并没有打人,楚儿都要进去教训那个不孝子!”花楚儿说起孙浩的名字时,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武月绫有些好奇,按照楚儿的性子,不应该立刻去把人家揍一顿再来汇报吗?看样子楚儿也便成熟了啊,难得。

“既然这样,那咱们乔庄打扮一下,带上一队黑甲军去拿人吧!孙医神的孙子啊,若是他在天上看到这样的孙儿,恐怕也难以安宁,一生施医救民,却不想孙儿如此不孝!”

“小娘子,咱们去把他纠正!”

“嗯!”

换好装束,武月绫和花楚儿一同淋着夕阳,飞身上马背,朝着东市的方向飞奔而去,跟在后面的还有数十骑黑甲军士。

来到安业坊,武月绫和楚儿悄悄下马,暂时和黑甲军士分开,来到春燕楼的外头,老远便能听到其中传来的奢靡丝竹之乐。

细细观察春楼的入口,此时天色已暗,灯笼把地面照得橙黄,给人以迷离的格调,对于春楼,武月绫没办法彻底取缔掉,也只能慢慢利用舆论一点一点地将其磨灭,最终把这种产物连根拔起。

不过此时,武月绫却听到内里有人正在争吵着,一人声音很沙哑,和楚儿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来到春燕楼的院墙外头,翻身而入。

来到里面,武月绫和楚儿一起攀爬上屋顶,站在房顶上,能够看到隐藏在春燕楼外头的黑甲军士,还有春燕楼内部的景象,完全可以用纸醉金迷来形容。

春燕楼分四个区域,每个区域灯火通明如黄金,一些莺莺燕燕的笑声入耳酥软让人浑身不自在,而此时武月绫潜藏的屋顶正是东面正门区域。

朝下面望去,找到了沙哑声音的来源,武月绫眯起眼睛观察着,发现那人很像孙医师,拉了拉楚儿的衣袖,一同往右边北面区域的房檐爬去,来到那几人争吵的屋顶上方。

摸近一看,才发现孙医师神情有些疲惫,似乎是受到了打击一般,靠近一听,从那一直称呼孙医师为郎君的奴仆口中得知,原来是孙医师在此欲要强行拽走孙浩,收回那几百件绸缎,被青楼的流浪镖人和孙浩友人的护卫给挡下来了。

在外头理论一番,青楼的人也害怕得罪公主府,于是让了一步,将孙医民‘请’了进来,结果孙医师一直闹,更是怒骂孙浩不孝,半个时辰过去,老鸨无奈之下让人下药弄了一些茶水来给孙医民喝,直接把他嗓子弄哑了。

现在孙医民哑着嗓子,指着老鸨怒喝,却有气无力嘶哑着,“为妇不仁,暗使阴招的长舌妇”

老鸨脸色渐冷,一直按压在心中的愠怒逐渐席卷而上,浑浊眼中积蓄的不满彻底喷发,“说啊,说不出来了吧,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医师很了不起啊,这里是风花雪月的地方,作为男人这点东西都不懂?我看你是白活了大半辈子了,看看看看,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了,不懂风趣的家伙!”

听到一阵冷嘲热讽,孙医民光张嘴,说不出话来。

老鸨嘴角一撇,作出一个吐口水的动作,骂道,“听令郎说,学什么医术,识什么药材,人家不喜欢这个东西,就算是祖宗传下来的,那又如何,再说了,男人哪个不喜欢女人!逛逛青楼有什么错!”

孙医民听到祖传二字时,一生气,一巴掌呼上去,却被青楼的流浪镖人伸手挡住了,并且狠狠地捏得孙医民龇牙咧嘴。

见到孙医民吃瘪,老鸨敞开怀大笑,“活该,一个医师有什么了不起的,若不是毒哑你的嗓子,恐怕老娘的生意都做不成!”

武月绫见状,和楚儿分别一个闪身从楼顶跳下来,她一手单抓,同样捏住那名流浪镖人的手臂,运气发力,只听到咔嚓一声,这名大汉的手腕就传出骨头碎裂的声响,狠狠擒着孙医民的手也陡然松开。

孙医民的手被松开,整个人表情也正常不少,最终看清了来者,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

楚儿从楼顶跳下之后,一掌朝着老鸨掴去,打得对方眼冒金星几个踉跄倒退数步卧地惊恐地望着来者。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

“我们是什么人?”武月绫一掌拍飞流浪镖人,几个快步来到老鸨的面前,锵的一声拔出了汉剑,手持云丹遥遥指着老鸨而道,“我们是医师的朋友,医者,乃是善者,为善人为伍,则为善,与善人为敌,乃是恶!楚儿,传令下去,让黑甲军查办了这座春燕楼!”

“是,楚儿领命!”

听到黑甲军三字时,老鸨浑身一震,想要起身逃离,却被一点寒芒乍现的长剑顶住下巴,始终不敢乱动,犹如石像一般。

一炷香后,不管是青楼女子还是嫖客,一律都被抓了起来扭送府衙大牢,而孙浩则是被另外扣住,持以家法后关押牢中反省。

第316回 背道而驰的画圣

五月初,梅子成熟了,武月绫来到了兴庆宫中,和义父义母青梅煮酒论国事,讲到边疆周围的战事时,既有叹息,亦有雄心壮志。

六月末,第一批军士训练完毕,武月绫观看了军事演习,剑盾兵之间的剑盾配合,以及长qiāng兵和大刀兵组队交错行进,新手炮兵的覆盖式轰炸。

七月初,公主府的铁匠坊制造出了螺旋管火炮和螺旋式炮弹,将曾经射程两里的火炮升级到四里,只是做出这样一台火炮,由于工艺的原因,目前还无法量产,武月绫只能鼓励铁匠们开发出一种类似机床的东西来。

八月中旬,一骑红尘而来,是运送岭南荔枝的军士们到达,这一天,长安市场上流通新鲜的荔枝,武月绫也给义母送去不少,另外又赏赐了一些给运送荔枝的军士和伙计。

九月秋,铁匠坊做出了螺旋纹的炮管模具,武月绫着实一惊,没想到这墨家父子俩还挺能干的,原本只是他们闲暇时雕出来的一个木头,结果误打误撞,弄出石质模具的原型。

现在只要将铁水注入,就能完整地做出一个内布螺纹的炮管出来,着实方便。

中秋时节,武月绫邀请了众多将领还有新科状元,在曲江池举行一场盛宴。

同夜,武月绫收到了天山西游记酒楼聚集的消息,打算派遣一只商队运送粮食与各种物资过去,但这需要她打开玉门关,同时她还需要老胡商阿加提的帮助。

十月,庭院中菊香四溢,武月绫和楚儿两人在金色的阳光下斗武,彼此不分上下。

十一月中,怀胎十月的婉儿在产房中等待着生育。

武月绫和楚儿则是在门外等候着,两人来回踱步,偶尔你看我一眼,我打你一拳,彼此释放着心中的忐忑不安。

半个时辰过去,一声婴儿的啼叫从房中传出来,让武月绫激动不已,与楚儿一同推开房门,看到了一张圆嘟嘟的婴儿小脸,还有婉儿略微苍白的笑脸,生产顺利,母子平安。

十二月微雪。

身披红色棉披风,武月绫走在街道上,融于长安的繁华之中,偶尔看到小孩童欢快的经过时,露出满意的微笑,在她的庇护下,都不会再出现十里村那样的悲剧了。

行到枯萎的柳树下,武月绫发现一名老叟正在木板上涂涂抹抹,目光投去,发现此人正是画圣吴道子,还有几名童子在旁边忙碌着。

走进其身边,看到了薄薄的白雪地面摆了一个炭火盆。

童子们往炭火盆中倾倒木炭,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

武月绫也不在意,转身向着楚儿和随行者做出噤声的手势,踮起脚尖轻轻地走到吴道子的身后,tou kui着画中的情况。

几笔黑墨勾勒,白纸上跃然一道雪天渠岸的画面,能隐约看到白雾在渠水蜿蜒的前方升起,这就是画圣的手笔啊,了不得。

武月绫在心中赞叹,简笔勾勒,大师的手艺。

却不料,画圣若有所感,转头望来,与武月绫四目相对,不惊讶,始终保持着沉默,昏花的眼中似乎有波纹闪动,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武月绫看着老画圣褶皱如一块旧布的面皮,生出一种莫名离别的感觉,心头觉得有些不适,于是恭敬地拱手道,“吴老,月绫想请你画一幅肖像画,呃,就是我的画像,您看如何?”

吴道子收回昏沉的目光,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定在原地,“好,好啊,殿下之求,当然是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撂下话后,吴道子愤愤离去。

武月绫在原地摸着鼻子,一时间莫名其妙,最后读懂了老画圣的意思,似乎不待见自己啊。

武月绫转过身,不解地看向吴道子的背影,依旧颤颤巍巍,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下,便对着愣在原地的童子说道,“快去扶住老画圣,别让他摔倒了!”

“是!”

几名童子唯诺一声,小跑着跟上去,扶住了步履艰难的吴道子。

吴道子转过身,朝着武月绫啐了一口唾沫,愤骂而道,“窃国奸贼!”

武月绫顿时明白了,但也没说什么,反而自己在这岸边烤着炭火盆,反复用手指磨砂着白色的宣纸,等到雪大了一些,令人将画板和火炭盆收起来,送回吴画圣的府上。

一场大雪过后,新年来临,烟花四射的夜晚热闹非凡,武月绫站在长安的城墙上,与义父义母望着这一幕,心中颇为开心,长安算是太平了。

一月初,朝阳初升,在长安西面的十里外的断落山之巅,一名老者和数名童子正在山崖上观看着长安的全景。

远处雄踞在群山之间的长安大城尽收眼底,吴道子迎着东升的朝阳,望着紫气光晕腾空的长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祖父,崖边风很大,请祖父披上披风!”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娃娃双手举过头顶,把一件披风送到吴道子的面前。

吴道子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披风,帅气一挥手,披上肩头,随后来到画板前提笔泼墨。

那小娃娃看着祖父精神气十足,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光彩,亦是眼前一亮,心中大喜,祖父好了,祖父好了,他高兴地手舞足蹈,祖父对他最好了。

小娃娃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祖父画画,很快就出现了一副盛大的彩色景象。

巍峨大气的长安盘踞于群峰之间,峰头之上,一lun dà日煌煌升起,大日旁边,雄鹰展翅。

而仅仅目视祖父勾勒出来的这一轮圆日,小娃娃就感到一股灼灼热感。

小娃娃双目神采奕奕,突然发现祖父的手不动了,应该是画完了,于是走到旁边,端起热乎乎的茶碗举过头顶,恭敬地说道,“祖父请喝茶!”

奈何不论小娃娃如何呼唤,吴道子始终保持着落笔的一瞬间,完全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祖父?”

小娃娃上前,轻轻触碰了祖父的手臂,结果挺直腰背的祖父轰然倒下,面色苍白失去了生气。

这时,一阵狂风吹来。

画板上的宣纸哗啦翻动,露出木制的画板,等到风停,小娃娃哭声一起,宣纸又铺卷回来,一张勾画了红衣女子的彩色画卷显露在天地间,而其上还有一句话。

“给,你的白日梦!”

话后亦有落款,吴道子赠护国公主武月绫!14

第317回 凉州战事

得知吴画圣为自己画了一副画之后,又看到了其临终前的大气恢弘之作,武月绫只能在其墓前洒酒为敬,默然许久后才悄然离去。

数月后,金戈碰撞,铁马踏破荒壁,武月绫骑着大白虎一路北上来到了凉州,此次所率领的军士一共有三十万,二十万新训练出来的军士,十万岭南军士,所带将领有镇北大将军纪骁、还有岑参、左之书,随身护卫楚儿寸步不离。

凉州山城中,武月绫入城,而今的凉州交收复时不太一样,城中熙攘来往的客商较多,比以前稍微要繁盛多了。

城墙上,一身红袍的武月绫立于其上,俯瞰着数里外的城墙,红色的旌旗飘扬,昭显大唐的雄威。

“陆兄,这些年辛苦你镇守凉州了,此次我带来三十万大军,是要北征收复玉门关,听说凉州这边,回鹘人始终不肯放弃,可以让他们尝试新式的火炮,正愁找不到炮灰!”武月绫看向身边的陆子季,笑着说道,横生了一次好感后,武月绫也不排斥这种亲近的感觉,与其说是自己的感觉,不如说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感情在作祟,而且她也清楚的感受到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正在缓缓的醒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殿下,回鹘人始终以骚扰的方式在长城周围试探着,不敢贸然接近,只要火炮一响,他们就会撤退,这已经形成了常态,但也不排除对方使用诈兵术,借以麻痹我等,再出其不意!”陆风拱手回礼,下巴处已经长出了短短的胡须,看上去成熟稳重。

“这样啊,听书信报告说,回鹘铁骑调集了二十多万人,分别驻扎在长城外的荒莽山区,嚣张得很啊!”武月绫朝沿着城墙往前行走,腰间的汉剑晃动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既然殿下这样认为,子季有一想法,需要殿下配合一同夹击回鹘铁骑的大本营,狠狠的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屡屡犯我边界的后果!”陆子季振奋地说道,眼中闪出激动的光芒,他不仅希望此举能打破现在的僵局,而且也希望能和殿下并肩作战。

武月绫看到陆子季双眼放光,似乎很有信心,便讲道,“说说你的计划!”

当夜,黑甲军集结,陆子季带领五万铁骑兵朝着漆黑的荒野中奔去,直取回鹘人的大营所在之处。

武月绫则从左侧的平野里缓缓进军,等到火光一起,便率军全军突击,听陆风说,此次统领回鹘铁骑的将军是仆骨狼、郝朝义,仆骨狼是仆骨部落的首领,而郝朝义则是回鹘可汗座下的大将军。

二十万黑甲军士在漆黑的夜间行进,迅速而整齐,始终在黑夜中往前行进,来到了一处起伏不大的低谷处,跳下大白虎,站在低谷上,能看到火盆通明的回鹘军营,很广阔的一片,整个视野都无法将其包裹起来,二十万驻军,足足跟凉州守军耗了一年多。

武月绫下了下狠心,今夜要他们这些犯疆界者有来无回,无论如何都得再次震慑对方,原本以为单单让其见识到火器的威力便知难而退,却不想还是这样冥顽不灵。

毕竟玉门关也是落在回鹘人的手中,吐蕃那边暂时没有动静,似乎是想看大唐和回鹘拼个两败俱伤,随后渔翁之利,但也不排除他们在暗中做一些其他的手脚,只是目前植入吐蕃的探子还未发出详细的消息。

陆子季领着五万黑甲军大刀兵,直奔回鹘的大军营中,铁蹄震撼地面,发出轰隆连绵的声响,一袭白影率先冲破寨营栏,一qiāng挑飞正在燃着熊熊烈火的铁盆。

火盆和火焰在空中翻了几翻,准确地落入营帐之中,点起了一阵大火。

几名守夜的军士站起来,从昏睡中惊醒,还未彻底反应回神。

陆子季已经挺qiāng冲到面前,寒芒如流星般划过,一个横扫,只见一排暗红的液体在黑夜中绽放,战马蹄踏着地面,发出沉闷的节奏,一qiāng一刺,直突入回鹘人的大营中,单凭一骑之威,无人可当。

其后跟随着将军冲进敌军营中的将士们呐喊冲锋,在回鹘的军营中直突猛冲,撕裂营帐,挑飞撞死挡在黑色洪流前方的敌人。

武月绫在远处看着战火的弥漫,静静等待着时机,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回鹘人的军营中长号响起,北西南三个方向的军营火光亮得异常,集结起来的回鹘军士们向着东面遭到袭击sāo luàn的方向奔去。

趁着这个时机,武月绫以烟花示号,骑上大白虎,从西南面奔袭他们,趁着陆风吸引对方注意力的时候出奇兵。

陆风在战阵中越冲越勇,左右两边各有九杆长qiāng刺来,他用力拍马鞍,整个蹬起来腾空翻转三百六度,躲开十八杆长qiāng齐刺,同时落下时,单手抓住马鞍,重新恢复原位,右脚夹动马腹,白马懂得主人的意思,立刻掉头往左边冲去。

陆风趁机仰面一抡长qiāng,与那九名回鹘军士硬碰一击,银qiāng弹回,而那九名回鹘军士遭到重击齐齐脚崴倒地。

陆风跃马横过,马蹄践踏,将九名回鹘军士踩得彻底失去战斗力,而他再度一夹马的右腹,战马再度回旋,朝着另外九名回鹘军士冲去时,西南方向的天空传来一道朦胧的红光,他嘴角微微上挑,公主已经开始奔袭了。

漫漫长夜,回鹘军营的东面乱成一团,而西南面也突然遭到黑甲军的袭击,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善于调兵的仆骨狼和郝朝义两名将领在慌乱后的一个时辰后也重振军势,与攻入营寨中的敌军奋力厮杀。

直到天空蒙蒙亮起微光,冷风还依旧席卷在这荒野山区里的战场,四十五万军士依旧子在互相拼杀,只是回鹘铁骑已经渐渐步入陌路,就连仆骨狼和郝朝义都发现战事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们在远处望着逐渐出现颓势的回鹘军士们,心中已经萌生退意,而战场上,灰烟四起,浓烈地弥漫,刀兵相交不比夜间那般凶戾,却依旧没有断绝。

武月绫骑着大白虎率领着三万黑甲军士和陆子季在回鹘大营寨的北面汇合,见到了一身血袍的陆子季,心中颇为赞叹,却也担忧,这样奋力拼杀,难免不会出意外。

“殿下,此刻我们再绕道包围他们,应当可以将其彻底歼灭!”陆风面色严肃,灰垢的脸庞不见丝毫疲惫,一双精眸始终神光奕奕。

“好!”武月绫收回观察陆风的目光,与陆风一同驰战骑出现在回鹘大营的北面低矮野坡上,令军士们架起了数座火炮,准备轰炸。11

第318回 决斗

低山坡上横排着圆形的铁桶,通黑的管身从上往内看去十分幽深,内里布置着有序的螺纹,一颗深沉的炮弹正在膛内蓄势待发。

随着武月绫一手挥下,引信燃烧时的迫切声响起,有条不紊的炮火嗡鸣而爆,火焰冲破空中低矮的云层,划出一道流利的弧度,带起摩擦的嘶鸣,它们落向的是另一处平地。

仆骨狼率先闻声朝后抬头而望,他深沉而布满担忧的眼帘中映出一道道快若闪电的弧度流光,在身边郝朝义转头仰视时,已经落了下来,地面轰隆隆的颤抖。

有过多次作战经验的仆骨狼知道,这是唐军的利器,撼地雷来了,这些能把整片地面烧得焦黑的东西,正在向着他们索命而来,只能提起缰绳,尽量回避,不要被击中。

可惜,护着他的阵型已经被炸乱,没有一个回鹘军士不畏惧天雷般的惩罚。而且切实的死亡在弥漫,追逐并且绝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仆骨狼骑着战马,竭力和郝朝义一同朝着旁侧逃去,两人几乎并驾而驱,各自神色不仅难堪,而且慌忙不已。

一条流光落下,正中两人中间,一朵膨化的火焰炸裂,将两人吞噬。

仆骨狼听到耳边呼啸传来,没有犹豫,弃马而落,依旧连着战马一起炸飞出去,在地上摩擦出数丈远。

而郝朝义就没有他那么幸运了,火焰和冲击带着炮弹的碎片席卷了他全身,面部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连人带马一起掀飞,落在纷乱的马蹄下,淹没于其中。

仆骨狼尽量保持着清醒,但耳边的嗡鸣和轰隆声不止,许久之后,才堪堪醒来,只不过,漫天的厮杀声已经停止,只有一些哭天喊地的声音在弥漫着。

仆骨狼面庞沾满泥土的污垢,艰难地站起来看着左右,发现四周都是数不尽的焦坑,有的还冒着缕缕不会断绝的黑烟,在被温度烤得灼热并且扭曲的空气下,他看到了一匹猛虎旁跟着一道白袍影,揉了揉眼睛,他很清晰地看到,那正是与他战了一年多不分胜负的凉州守将,陆风!

大猛虎上坐着一名红袍女将,若是猜的没错,应该是护国公主无疑了,只不过她是何时来到这里的,亲自来到凉州,定然带来了援军,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袭击,这般说来,他很快就确认了护国公主的意图。

带兵北上,恐怕是要收复玉门关,经此一战,回鹘铁骑已经元气大伤了,二十多万军士,折的折,降的降,逃的逃,早就没有了,加上刚才那一阵炮击,算是彻底溃败。

心有不服,仆骨狼双手捨起狼牙棒,双目喷火般望向白袍将领,“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陆子季听懂了回鹘语的意思,拱手望向殿下,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战意,便笑了起来,“殿下,可否准许子季与那回鹘小儿决斗!”

武月绫虽然听不太懂回鹘人的话,通过那名灰头土面的大汉神情来看,似乎是不打算降了,陆子季请命,她也没有反对,轻轻颔首,始终保持着统帅的姿态。

陆风得到肯定,勒马提枪来到这名大汉的三丈外,用唐话喝问,“来将何人?陆某不斩无名之辈!”

听到赤裸裸的挑衅,能听懂唐语的仆骨狼自然不爽,脱口而出用顺畅的唐语咒骂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儿,吾乃仆骨部落的族长,回鹘大勇士仆骨狼是也!”

这话一报出来,陆子季微微挑眉,这是条大鱼啊,露出惊讶的表情回头看一眼神色未变却带着一抹微笑的公主,心中立刻明白了,同时也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跃下战马,握枪来到仆骨狼的面前,与之对等而视,“吾乃荆州陆子季!贼将若降,可免一死!”

“降你娘的,”仆骨狼啐骂一声,挥动着狼牙棒,迎风砸向前方丈许距离染红的白袍小将。

陆子季提枪头微挡挑离狼牙棒落下的位置时,后跃两步,避开重重砸下的狼牙棒,掌心一用力,将长枪往前送去,刺向回鹘将领的脑袋。

仆骨狼手中的狼牙棒锤歪在地面,深深入土,便奋力一拔,带着纷飞的泥土往前撞去,而他脑袋侧歪,险之又险的避开枪尖的刺杀。

陆子季手腕一抖,长枪横拍回鹘将领的脑袋,只可惜要避开撞来的狼牙棒,只能往后连退数步,双手重新握枪,扎开马步,摆正出招的姿势,与先前的随意孑然不同。

仆骨狼眼看着长枪横扫,却无法避开,只能堪堪再扭头,却依旧被抽退的枪芒划破粗犷的面皮,一道血口滑落数滴血液,让本来狼狈不堪的脸庞显得更加狼狈。

仆骨狼一咬牙,怒喝一声,提起手中狼牙棒,气走丹田冲经脉,手臂发出骨头换位的噼啪声响,提起狼牙棒横扫犹如搅动风雷,气势夺人冲。

陆子季见到对方已经运丹田气而发死力,心中也不急,沉稳住心,寂静下来,双手四十五度握枪,脚下步伐深稳而不乱,每一步好似可拔千斤一般。

狼牙棒毫无花哨地直砸而来,似乎要把陆风的门面砸个粉碎。

武月绫看到这一幕,稍微有些心惊,她可挡不下来,早就听说陆风小时候跟一名师父学了内功,此刻应该不至于托大。

陆风摒去杂念,执枪扫,当啷一声巨响,隐隐有火花闪动,那看似沉如山、重若千钧的狼牙棒竟然活生生被挑开,这一枪扫距离恐怕不过五寸,而且陆风脚步丝毫未乱,在狼牙棒飞落之际,长枪就像活过来一般,刺,突刺。

一刺像是调笑一般,刺飞回鹘将领脑袋上的头盔,突刺却如毒蛇一般,扎入回鹘将领的胸怀之中。

这一扎,立刻分出了胜负,长枪突破盔甲的防护,却只入半寸,陆子季则是保持着双手握枪的姿势,随后快速收枪,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你输了!”

仆骨狼几乎咬碎牙齿,引以为豪的力道,反被对方一力破劲,挥舞着狼牙棒,像是失去了理智的疯狗般,继续冲向陆子季。。

武月绫见回鹘将领耍无赖,拿起左轮,直接一枪把对方的手臂射穿,疼得对方在地上直打滚,再向陆风颔首,对着周围的黑甲军士喊道,“陆将军神武!”

黑甲军士们会过意,在这疮痍荒野边境的战场上,高声呐喊,威势滔天,像是沉寂许久的一条巨龙复苏般。

第319回 玉门关(上)

在凉州前往玉门关的路途上,裸露的植被也越来越多。

武月绫望着灰沉的天穹,拿起水壶,自己饮上几口,再给大白润润嘴巴。

“殿下,玉门关现在落在回鹘人的手中,他们的守将听说是吃狼肉长大的,是一个不出名的部族出身,叫合穆,生性凶残,却只是孔有武力,听说脑袋不怎么行!”

左之书跟在岑参的旁边,带着一些欢快的语气说道。

揉揉肩膀,距离从凉州出发,已经度过十五天了,路过荒寂的甘州,从大山从脱离,来到了更加荒莽的地界,四处可见黄土,听到左之书看低玉门关守将的想法,并没有发言,这时的岑参却发出反驳。

“左将军,不论战与不战,切莫小觑对方,更何况能从一个小部族出身,来到玉门关作为守将,应该是有些本事的,而且岑某听闻,该人懂得狼群战法,喜欢利用地形出奇兵,需要小心谨慎一些!”

左之书不可否置,但还是拍拍绑在腰间的铁榴弹,得意的笑道,“管他什么狼狗,直接喂上一颗,让他们吃得了,也必须兜着走!”

此言一出,引得楚儿发笑。

武月绫诧异地看一眼楚儿,心中暗道,平时笑点那么高,到左之书这里就变得有些低了,莫非有猫腻,算了,就算有猫腻也不揭开,慢慢看着就好。

“此次收复玉门关,是为了打破封锁,将物资运到天山的军营之中,他们现在是困于其中不能自拔,我们必须保证成为他们的后盾,让他们活跃在天山之中,等到大唐稳定下来,再出兵西域,将失地收回!”

听到殿下的计划和打算,岑参和左之书皆双眼放光,很期待出兵西域的那一天,陇右道彻底被吐蕃和回鹘瓜分,而范阳那边也被契丹占据,如今收复玉门关,打通与天山唐军残部的道路,正是让这些存有异心者感到畏惧,大唐虽生内乱,却依旧有战力,若是以雷霆之速镇压叛军,而尽收复凉州、玉门关就是最好的震慑。

缓缓行进的军阵上空,一只鹞鹰飞旋而下,落在一名看管笼子的军士肩头,这名军士正是黑甲军的情报头头,少倾林。

他从布袋中取出一块干肉片,用水浸湿,送到鹞鹰的嘴前同时用一定的节奏揉摸着鹞鹰的羽翼,很快就将因为一路飞行而暴躁的鹞鹰训得服服帖帖,并从其腿上拆下了一根竹筒。

打开竹筒,少倾林细细一读,骑着马来到了公主的面前,“殿下,安插在逻些城的探子发来的情报!”

“嗯,你说!”

一阵风沙吹过,武月绫松开捂着嘴鼻的手,吩咐道。

少倾林微一错愕,看了看随行的两位将军,明白公主的意图后便开始叙述信中的内容。

“吐蕃赞普在宫廷中大发雷霆,据说直接将几名黑衣禁卫的脑袋给砍了,说他们办事不利,没能在长安将护国公主刺杀!而且他们似乎要集合十二个部族的兵力,做一些事情,根据酒楼掌柜的分析,不少粮草车队前往聿贲城的方向,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要与我大唐兵戎相见!”

岑参听到此言,眉宇紧皱,左之书也惊愕不已,但两人还是沉静下来,预料之中的事情,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来。

武月绫也有些错愕,如今才打算攻入玉门关,收复关隘,却不料吐蕃又有大动作,真是麻烦。

“岑将军,此次玉门关收复是定然之举,届时需要你镇守,可能需要数年时间,而我们接下来一站是肃州,横过了祁连山,这里也越来越荒漠了!”

“是,殿下放心,臣定当竭力尽志,成为大唐的第一防线!”

岑参满怀激动地说道,能为这样的明主效力,他也满怀感动地往后面太阳隐约的方向看去,东边,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贺公墓前祭拜一番,如此成就,贺公之恩,公主提拔,皆没齿难忘。

武月绫看着岑参,心中微叹,届时只能委屈他了,镇守荒漠边塞,不仅仅要在孤独中煎熬,还要与来犯的强敌较量,但他也是人,远在异地何来归属感,她莫名生出一种要踏平边域这些胡族,交与将士共归乡的想法。

“岑将军,镇守边关只需三年,三年后你写一封调遣令回长安,让合适的将领来接替你的重担,偶尔回家乡看看其实也不错!”

岑参闻言有些感动,豪迈而笑,“殿下心意岑参领了,胡奴不破,壮士何归家呼!”

武月绫只能拱手示意,赞叹一番岑参的雄心壮志。

再行七八日,来到了肃州的城门下,从远处可以看到城墙上插满了回鹘人的狼旗,显然此城中有兵驻守。

武月绫下令摆阵,火炮一响,直接冲锋。

因为肃州处于荒漠之中,是一座土城,常年遭受风沙的洗礼,城墙凹凸不平,看上去不怎么坚固。

听到冲杀声的回鹘守军立刻齐齐涌上城墙,望着那些席卷而来的黑色潮流,顿时慌乱不已,在这广袤的荒漠之中,移动的黑色人影一望无际。

而灰沉的天空似乎打起了雷电,夺目的火花在集聚在城门处。

武月绫在远处观看着战役,火炮轰倒城门,没有多久,在一波箭雨下,黑甲军已经夺下了城门。

经过半天的战斗,浓烈的烟尘在城头消散,驻守肃州的回鹘军士不过万数,在二十多万黑甲军的进攻下,崩溃得迅速,黑甲军骑兵追击三百多里,将反抗的回鹘逃兵尽数斩杀。

在肃州修整了三四天,武月绫留下阿加提一行人外加五万守军,亲自带领着十五万大军向玉门关出发。。

途中,天山的信鹰飞落传出一个消息,回鹘大王子叶护率领着二十万回鹘铁骑前往玉门关,十天前从回鹘牙帐出发,似乎是知道凉州的败绩,于是想要增强玉门关的守备,也可能有其他的目的。

武月绫算过,对方赶到玉门关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那个时候,她早已经收复并在玉门关构筑防线了,而此刻,她已经瞭望到这座古老的关隘。

第320回 玉门关(下)

四周为戈壁,荒草连绵卧倒,玉门关古隘,土黄色的城头照映着金黄的阳光,风起尘走,带起一根又一根干枯的草叶,寂寥荒凉没有多少生机。

武月绫站在红色的旌旗下,观望着前方的景象,北方向是个荒漠的丘地,很适合埋伏,西面则是一处低坡地,也可以蛰伏。

玉门关果然不适合打战,按照平常的战斗思路,要破此关,得费些兵力关注左右侧翼的情况,万一被敌人提前安排好的伏兵刺穿阵营,那就等于战败了一半。

在荒野间摆开一张地图,与左之书、岑参两位将领进行攻城的探讨,这一战使用火炮冲破城门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这座城门看上去更加坚固,火炮轰炸可能会收效较低,必须遣一只爆破队前往城门口布置火药桶,从下面彻底炸开城门!”

左之书收起单筒望远镜,双手撑着桌子,认真地说道。

“若是使用火炮,需要多少次才能轰烂?”

岑参问道,这样一望无际没有任何遮挡的物体,大范围的佯攻伤亡会很惨重,能使用火炮便使用火炮,轮番轰炸难道还炸不烂区区一道城门。

左之书摇摇头,指了指地图上的玉门关,“这是一处军备要塞,不比潼关,若是潼关还好说,而此处,要塞城门坚固,听陈玄礼说过,玉门关的城门是双重门,更加坚固!火炮轰击难以起到绝对的效果!”

武月绫听到此言,也觉得轰天炮难以起到攻坚的效果,就算能炸烂城门,也只是局部的损坏,更何况是两重城门,需要真正的火药桶进行爆破。

可惜轰天炮的威力不足以发射铁球,要不然用铁球也可以砸烂城门,火药的制造速度也提不上来,更别说大型炮管了。

“那组织爆破队的任务就交给左将军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岑将军制定一个减少伤亡又能掩护爆破队抵达关隘门口的战阵计划,而且,我们还需要防备两翼的突袭,不要忘了,把手玉门关的回鹘将领是合穆,一条吃狼肉的狼!”

武月绫听到两人的意见不同,便作出了一个分工配合,同时提点他们,不要小瞧了对方。

阳光渐渐没入灰蒙的天空中,武月绫坐上大白虎,站在山丘上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凝聚起来的阵型。

左右两翼剑盾兵排开,长枪兵位于间隙,防止骑兵的攻袭,前排是顶着盾牌前进的剑盾兵,在他们之间,有数队推着独轮车的爆破队伍。

岑参和左之书并驾齐驱,两名将领彼此分工合作,做出了最好的配合。

见到这一幕,武月绫点点头,彼此之间的合作才是最重要的,将目光投到远处的玉门关,利用望远镜可以观察到,要塞城头各种石头滚木还有流沙都准备好了,武月绫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可惜,他们攻城是直接掀开城门,速战速决,并不打算进行持久战,也不打算攻城。

战马嘶鸣声随风而扬,稳重的踏步声也在西北边陲之地响起,武月绫座下的大白却打了个喷嚏,因为风沙堵住鼻子了。

武月绫拿起水壶,给大白洗洗鼻子,再看向前方的情况。

箭雨如瀑,洗刷而下。

而剑盾兵顶盾前行,就算有中箭者亦会退缩,他们的任务就是护卫爆破队成功抵达城门口安置炸药。

而两翼分散开的剑盾兵后面排列着整齐的大刀骑兵队,他们随时准备出动,等待城门的破开,也等待左右来袭的敌军。

而合穆这位守将,并不在城门上审视着战局,而是五万军士在北方向的丘地上潜伏者,他的打算就如武月绫的猜测一般,只不过他发现敌人似乎有所准备,有意防备左右的地形,这让他不方便下手偷袭。

只不过在他观察下,并没有找到云梯和攻城车之类的东西,反倒是在右翼前方的那些剑盾兵,成为了他冲刺的目标,既然不能冲乱对方的阵型,那就撕破对方的前队。

攻击他们需要注意右翼那些黑甲盾牌后面的机动骑兵,他们的漆黑刀甲看上去还不错,抢一些回来作为战利品。

挥舞着弯刀,合穆怪叫地呼啸一声,鞭笞马儿,急速冲锋。

北面的丘地滚起浓厚的沙尘,成群结队的回鹘铁骑冲刺而下,朝着战场中间巧妙地插去,同时队列风城两股,一股奔向出动的黑甲大刀阵列,一股冲向没有任何防备的剑盾兵前排。

武月绫在远处观看到这一幕,心中一紧,事情有些不妙,按照对方的统军方式,大概率会在左右设置伏兵,却忽略了对方走阵观察的细致,如今这一情况,也只能按下心来观察了。

岑参和左之书在战马上观察到这一阵的情况,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左将军,岑某率领骑兵前去驰援!”

“岑将军,左某先去布置炮阵,那个距离,可以触碰到对方的阵列!”

“好!”

两人分道而走,立刻采取了行动。

很快,一轮火炮齐鸣,打破了荒野独特的寂静,在回鹘铁骑的阵列中绽放出浓烈的火焰花朵。

这样的袭击让回鹘铁骑的前锋阵列稍微滞缓,那些掉落下马的回鹘勇士纷纷死在自己的马蹄下。

合穆不顾从天而落的炮火,疯一样的呐喊着,“落马的都是废物,杀,吃他们肉,喝他们的血!哈哈!”

补齐了阵列,回鹘铁骑继续朝着顶盾冲锋的剑盾兵冲去。

右翼的剑盾兵听到北面的动静,三人抱团中其一人拔剑而起,默契地组织成一剑二盾的配合,不再管城头的箭手,不管那方,都很可能要他们的命,这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配合方法。

而回鹘铁骑的冲击接踵而来,最前方的几列盾牌直接被战马冲撞飞到数丈之外,箭雨也在落下,城头的回鹘守军似乎并不在乎敌我。

武月绫通过望远镜看到岑参已经驰战马带领一队骑兵从阵列中间开道而出,以最短的距离和最快的速度去救援前排冲锋的剑盾兵,而左之书则是组织了一阵炮火用以阻挡回鹘铁骑的速度。。

不再关注冷酷的战场,她下虎找个地方坐下,静静地听着风沙中的厮杀声,还有那时不时响起的炮火。

随着战场的欢呼声响起,太阳已经落下了荒漠的地平线,战争结束了,武月绫站起来,看着疮痍的战场,轻轻一叹,玉门关收复了。

第321回 火烧粮仓

于大泽湖边的牛羊场中,武月绫躺在草地里检索着系统中的邮件,自从上次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消息了,她体内还存在着原本主人的魂魄或者意识?

耳畔传来湖波荡漾的声音,还有牛羊的叫声,武月绫挪正身子,将脑袋枕在大白的身上,迎着漠北之地罕见的湿润湖风,玉门关就在身后,这座古老的关隘现在回归了大唐,而回鹘军士也有数万人投降,收获的战马近五万匹,还有大泽湖的广阔牧场。

坐在牛背上的少倾林吹起了牧笛之声,一切安详平静,这样度过了数十天的武月绫很快接到了关于回鹘二十万铁骑到达伊州的消息。

玉门关的守备已经建立完成,城门修缮完工,军营也扎到了大泽湖畔,此次回鹘人来,若是再挑起战役,也只能再接下来,这两年和回鹘人打的仗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两次。

左之书收到公主的命令,带领大批军士来到大泽湖畔的周围,埋起了撼地雷,若是回鹘人想要攻占大泽湖,那就让他们外三层、里三层爆开花。

岑参来到湖泊边,见到了公主殿下,一身甲衣未脱身的他站在湖边,显得十分敬重对方,“殿下,回鹘人又要来了,岑参这次定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大唐的精兵壮马!”

“坐吧,不用显得生疏客气,你也是公主府的元老,驻守玉门关一事,我始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你的妻儿都在长安,三年时间,也足够你们思念的,若是有机会,我便派人将她们带来陪伴你,三年一过,就进行交接,让新的将领来接任你!”武月绫拨撂着草尖头,带着一些愧疚说道。

听出公主自责的意思,岑参立刻拱手而道,“殿下不必自责,这大唐能再次回到重前的繁荣,都是离不开公主殿下的计划和努力!岑参愿意出这一份力,尽这一份忠心,也为殿下的关怀所感动,殿下切莫自责!”

武月绫微笑着说道,“有你镇守玉门关,我也很放心,我并没有自责,只是觉得能为你们做的太少了而已,曾经的我,能做的更少!好了,看那边,左之书应该回来了,我们就在湖畔烤羊腿吃吧!”

“是,殿下!”

聿贲城,远远就能听到怒涛在奔涌咆哮,它坐落在澜沧江的旁边,在这荒凉的高巅上,它是唯一的城池。

城外,夕阳西下,数名游牧民圈着牛羊回到城中,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风俗和生活。

这数名伙计,其中一人乃是武月绫的学生,正是当年打架的段望桥,他现在皮肤黝黑,身体壮如雄狮,整个人高大威猛。

他往城中行去,粗犷的走着路,完全就是土生土长的吐蕃人。

起初到这里的时候,他躲躲藏藏,慢慢地模仿吐蕃人的行为模式,还有聿贲城的特定口音。

经过这些年的锻炼,他在这里算是街头的老大,打架杀人的事情干过不少,毕竟在哪都不太平。

他牵着五头羊继续往前行走,来到了酒楼外头,叫里面的伙计拿出一个桶来,开始挤羊奶,同时也观察着街道上的动静。

从昨天的开始,大批量的粮草就已经运送到了聿贲城中,从城西而入,运到东城中的仓库里,现在又有数十驾运送粮草的车马经过他的眼前,又是一批运送粮草的。

段望桥将这些信息印入脑海之中,随后看到运送粮草的军士走了过来,围着他的羊看了看。

段望桥摆出讨好的笑容,他知道,有机会,还是白白送到嘴上的机会,“勇士,您看上了哪一只?”

这名运粮官摸着下巴,看着段望桥,满眼的贪婪神色,“全要了!”

段望桥嘴巴一苦,转而看向这名勇士,黝黑光滑的脸庞露出苦涩,“勇士,我只能割爱一条”

撕拉弯刀拔出,这名勇士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一脚踢翻了装满了羊奶的木桶,拿着刀架着他的脖子。

段望桥嘴巴微妙地抽了抽,颇为可惜地看一眼地上渗入泥土的羊奶,用手示意酒楼门口的伙计不要冲动,最终还是屈服于对方的压迫之下。

“嗯,识相就好,牵羊,往前走!”

吐蕃的运粮官摆出自己的大官威,在后面监督着段望桥,一路朝着存放粮草的仓库行去。

段望桥在前担惊受怕地牵着羊往前走,装模作样,一直走一直求饶,这样愈发的降低了运粮官的戒备,他成功地混入了东区的粮仓中。

这里是吐蕃人的存放粮草的仓库,他将五头肥羊送到了运粮官的住处,也将其的容貌记住,转身求爷爷告奶奶般离去时,眼中杀机四溢。

从东城区的仓库离开时,天差不多黑了,他来回到酒楼中,立刻拿纸笔画了出来,确定了重要仓库的位置。

整个仓库中,北面最深处的地方存放了青稞,而在东边的仓库,存放了不少肉干,这里面还有一些衣物之类的。

至于其它几处粮仓,他不确定里面有什么,但是东城区的粮仓确实是存放了粮草,这几天来回运送,七七八八的差不多了。

又过了几天,长安派来的黑甲军士也终于到了,据说是公主训练出来的特殊军队,战斗力是平常的百倍。

他收到调兵的消息,就猜到吐蕃要对大唐用兵,所以立刻要求剑南府的黑甲军士前来助力。

在酒楼中,他见到了十多名跋山涉水而来的黑甲军士,若非以暗号为对,这些军士都不认自己,毕竟现在他彻底融入了吐蕃。

确定好计划,选定时间,十多分接近东区的仓库,他们的目的是烧毁粮草,而他们也带上了火药,利用爆炸吸引对方注意力。

在东城的仓库中,西面的传出一阵轰隆的爆炸声响,紧接着大火肆虐而起,整个东城的仓库都沸腾起来。

运粮官还在自己的住宅中开心地吃着羊腿,却被一阵爆炸声搅得头昏脑胀,站起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是前几日他抢羊的那家伙。

“你敢”。

话未说完,一弯刀闪过,段望桥就将其斩杀。

望着天边亮起的火光还有各种嘈杂声,他牵着抱起剩余的一只羊,立刻飞奔而走,与黑甲军士们汇合,趁乱没入黑暗中离开了此处。

第322回 一路向西

于这戈壁之上,五月炎阳如流火,四溢而落,就隐隐开始炙烤漠地。

大泽湖东北方向,一支长长的军旅开来,正是回鹘王子叶护率领的二十万铁骑,他认为玉门关不会那么容易告破,率军前来支援应该来得及。

此时他看到大泽湖那边的旗帜,并非回鹘的狼旗,而是一杆红色的唐旗,坐在马背上的他心中产生一股怒气,玉门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破了,旋即有十分心疼起来,不说那十万军士,就着大泽湖的牧场来说,这可是一块宝地啊,能养数万牛羊。

这样求之不得的地方,好不容易夺下来,而今有落回了唐人手上,心中实在不快,便下令全军出击,把大泽湖的牧场给毁了。

武月绫站在大泽湖畔的高台上,利用望远镜看着东北方向的莽莽余尘,回鹘铁骑正在咆哮式的奔向此处,向着左之书说了几句,让他带领着军士布好炮阵,准备迎敌,而另一边,她想岑参也应该准备好了。

宽广的漠地间,回鹘铁骑分三股,分别从三个方向冲向大泽湖,呈现半包围之势,只不过,刚刚到达绿色植被的周边三里处,地面突然爆起轰鸣,就像是响雷从地面炸起。

在最前方的一股回鹘铁骑中,数千匹战马行进的中间,烟尘将所有都吞噬,前列阵型突乱,左右两边队列间出现各种碰撞,紧接着又是触雷被龙卷烟尘吞掉。

不仅仅是中间那一股出现这种情况,凡是闯入大泽湖的回鹘铁骑无意幸免,要么被炸得人仰马翻,要么就是惊落马下变成碎肉,让回鹘铁骑阵营出现一种莫名的混乱。

在远处的叶护瞪着眼珠子看着这一幕,实在太惊人了,老早就听重臣叶护说过,谁知道事情会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三路进军皆乱。

他在远处抽了抽嘴,有如此火器,确实不可力敌,但他狠下心来,无论如何都要咬下对面的一口血肉,否则也没法咽下这口气,他怒火连天的眼眸里倒映的可是肥草广阔的大泽湖牧场。

再度下令,让随身的将军亲自带兵冲锋,不管如何,到了这个地步,定要把这个牧场摧毁掉。

很快,本来散乱的三路阵型再度集结而起,不要命般地冲向大泽湖。

武月绫看着他们在地雷区不断的躺雷,不断的散乱阵型,心中觉得可笑的同时,也知道,对方是下了狠心要用生命和鲜血来换取大泽湖,这里的牧场确实不错,养牛羊马十分便利,因此更不能让对方得逞。

左之书带领着炮车阵来到了大泽湖的岸边,将数千的炮口分别指向三个方向,分别是三处不肯放弃拼命闯雷的铁骑阵列。

一声令下,炮火发射,直接让靠近绿色植被的回鹘铁骑原地炸裂,一阵又一阵,一波接着一波,没有任何的间隙留给对方,仿佛在说,不准你们再往前踏入半步一样。

在回鹘军旅的后方,一支万数黑甲军随着他们的将军一同冲锋,绕道袭击,直接扎乱回鹘人的后方阵型。

叶护发现情况越发不妙,只能且战且退,依旧落荒而逃。

六月份变得更加炙热,玉门关的战事依旧如火如荼,而逻些城中,松干巴赞普破口大骂,先前试图抹杀掉护国公主失败,而今又在聿贲城遭到粮草焚烧,竟然没有抓到是谁,他直接下令把运送粮草的将军和聿贲城的城主给杀掉泄愤,同时下令从吐谷浑集结军旅,他要直取长安。

等到七月份,镇守的岷州的大都尉方独步得知吐谷浑正在集结大批吐蕃军士,不得不向长安发去急报,请求支援。

而在长安的杜甫李白二人得知这个消息,立刻调遣了十万军士,杜甫亲自领军前往岷州,带领安佳心、黄静等女将出征。

同时,玉门关的战事休停下来,叶护见攻不讨好,只能缴获了一些黑甲回草原,他开始研究怎样才能弄出同等的火器用来攻城,而与其父回鹘可汗商议后,决定软硬兼施,交涉讨回那些回鹘俘兵。

同年七月,驻兵与范阳的阿律耶和大哥阿律杰商议后,决定派遣一只数万人的军旅南下平原,借此困住平原的援军,他则打算率军十万,攻太原。

驻守太原的高适带兵镇守,火炮战,守城战,激烈的战斗持续半月后,契丹王子才偃旗息鼓,不再硬攻,同时阿律耶派人潜入太原,试图找到他们火器的秘密。

于契丹燕郡城中,独孤蝶儿枯坐于阁楼之上,静静等待着她的侍女到来,一头黑发如瀑的她神情始终淡漠,在这里待得不开心,也不快乐,这座阁楼,除了她和她的婢女,没有任何多余的人,十分冷清。

咚咚咚。

敲门声很有节奏,她知道是喜儿回来了。

独孤蝶儿带着微笑,欢快地推开门,又矜持地抿嘴,四下打量着喜儿,确定完好无损把侍女给拉了进来。

喜儿知道主子的性格使然,一进来就开口道,“娘子,娘子,酒楼传来消息,说护国公主带兵收复玉门关,把回鹘人打得屁滚尿流,还有啊,听说范阳的王子阿律耶想要攻破太原,却结结实实地吃个瘪,那太原的高将军可厉害了!”

独孤蝶儿听到喜儿说起高将军的事情,面露一些疑惑,“高将军?哪个高将军?”

“高适,高达夫,听说是公主殿下的左膀右臂!”喜儿向往地说道,同时握住主人的手,有些憋屈地说道,“娘子,酒楼的掌柜叫我问你,想不想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独孤蝶儿又抿起嘴,低头皱下细眉,犹豫地抬起来,“我我我想回去,我想月绫阿姐,想仙仙姐,也想父亲母亲!”

压抑十年的情感突然爆发出来,独孤蝶儿就这样痛哭在她侍女喜儿的怀里,不复先前的矜持和害羞。

喜儿抚摸着主人的后背,安慰地说道,“娘子,我们写信给酒楼吧!”

“嗯!”。

抽噎没有停止,但主仆却同心同力。

数日后,一封亲启护国公主的书信,在转化暗码的情况下,飞送往了长安。在天空中随风而摆的鹞鹰承载着思念和问候,一路往西。

第324回 逃亡途中

营州城,城门口检查严密,却依旧存在一些讨巧的方式,在一队商旅前面,有数名挑着货物的商贩贿赂了检查的官兵长,允许一些好处后,被果断放行了。

在马车中,几个大货物箱子里,藏着两个女子,正是身为主人的独孤蝶儿和喜儿,从逃出燕郡城已经一个月有余,她们暂时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一路奔波,旅途也有些凶险,若不是那位叫余平的伙计机灵,恐怕早就被抓到匪寨去了。

而余平坐在车前,观察着前方的情况,可以贿赂,也得卑躬屈膝,心中感叹公主所教的平等理念,矛盾冲突在他心里翻江倒海,最终他还是平复下来,看着官兵长收起钱袋,带着调侃语调轻念起公主的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自嘲完毕,余平观察到出城门似乎并不受到限制,于是开着车马跟在队伍后,直到检查的前面,掏出一些钱财,笑嘻嘻地来到官兵长的旁边,递过一些钱财,直接略过检查就过去了。

行入人流熙攘的城中,余平看到了告示,是缉拿和亲公主的,匆匆瞥过告示,他也不敢仔细阅读,若是一直看告示,岂不是在说他一个车夫伙计能识字,暴露身份就不好办了。

不再停留,一挥马鞭,朝着营州的客来往酒楼行去,这座酒楼是曾经的西游记酒楼,因为偏僻的原因,生意时好时坏,但这不是他们的目的,也就无关轻重,搜集到情报就会转化暗码,发到城外的暗藏据点,再进行飞鹰传书。

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开搜查,下车后,余平和几名伙计先将其中装酒的箱子搬进去,手脚利索的开箱,将藏在其中的两人接了出来。

“静乐公主!这里便是营州城的酒楼,请上楼!”

余平拱手示意,低头目视着地面,人家可是公主,多少身份还是有区别的。

喜儿见到对方并没有任何的不敬,站出来拉着主人的手,对着余平说了一声“多谢”,往楼上行去。

“小余,现在城中贴着缉拿静乐公主的告示,恐怕那些搜查的契丹人不会放弃任何线索,这里始终不是久留之地啊!”客来往酒楼掌柜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知道,所以,老齐啊,要确保酒楼的伙计不会出问题!”余平走到齐掌柜的身侧,贴着对方耳朵说道。

齐掌柜点头,此时酒楼暂时没有客人来往,只有寥寥几名卸货的伙计在忙碌着,他眼睛扫过那些伙计,按照性格开始安排事情,容易说漏嘴的人就不参合这件事情了。

数天之后,街道上响起了骚动,一名酒楼的伙计被搜查的契丹人擒住了,契丹的捕快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张转化成暗码的纸张,不过他们读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在酒楼中,慌张的齐掌柜找到了余平。

“不好了,送信的伙计被逮住了,大批的军士朝着这边追来,你们快带人出城!”

余平见到掌柜一脸慌张的模样,心中也大急,酒楼伙计被抓住了,意味着暴露,连忙掀开窗帘看一样热闹喧嚣的街头,“掌柜的,你怎么办?”

齐掌柜苦笑一声,“赶紧走吧,我还能怎么办,你若是能回到长安,替我向公主道个恩情,就说齐某多谢她当年的收留之恩了!”

余平不再多言,果断的辞别齐掌柜,带领着静乐公主和其仆人,上车后逃往营州的西城门。

不多时,客来往酒楼就被包围了,齐掌柜神色镇定地看着军士横刀立枪的姿态,面不改色地迎了上去。

于此同时,在燕郡城中,契丹王李怀节听完追查报告,怒气冲冲,直接摔了三个青釉茶碗,“听着,本王不要抓活的!寻到那贱妇,直接给本王处决了!”

“是!”

作为属下的鲜卑于勒听得冷汗淋淋,他们谁知道静乐公主竟然会出逃,听说嫁来契丹之后,这位公主就未被自家大王宠幸过,一者是看不上,二者或许大王不想屈就于大唐之下,如今从下达的命令看来确实如此。

鲜卑于勒只能带兵去追查,捉到静乐公主后,倒是不至于就地处刑,带到大王面前,至于如何处理,那就不是他需要过问的,不过静乐公主的下场大概好不到哪去。

数十天后,风雨飘摇,余平坐在马车的前面,驾驶着三匹马朝着白狼水往上奔驰,近河道便不用担心赶路时食物和水的不足,只要不碰到匪徒,一切都好说。

他为了躲避追查,也改了多次道,希望不会被抓到,这一段路,他没有办法得到支援,只能和五名伙计一同驾驶车马朝着范阳的方向奔去,争取早些时日进入范阳,以便联系酒楼。

只是如今风雨颇大,天气微冷,淋上雨,余平身躯有些寒冷,观察到前方有一片小坡,决定去那里避避雨。

一行人来到林子下面,撑开了雨布,依靠着车厢架起一片躲雨棚,余平和几名伙计各自喝些烈酒缓解入侵身体的寒气。

不稍片刻,耳朵灵当的伙计很快就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正在山坡的侧方,似乎只是隔了一个小土丘而已。

这让余平在心中捏了一把汗,顶着细雨来到坡头的草簇间,望见数十匹战马正在奔驰,细辨旗帜,应该是追捕静乐公主的契丹军士。

走下山坡,余平发现地面上的轮胎印被雨水冲刷掉了,心中庆幸的同时,决定不再久留,万一他们折回来,那可就麻烦了。

只能冒着大雨逃离此处,车轮马蹄的痕迹越淡越好。

余平带领了队伍东躲西逃,一路奔往范阳的时候,远在长安的武月绫也出发从渭水坐船,沿途体验了九月末雨季的大潮,又转道沿着黄河的水道北上。。

马不停蹄的抵达太原后,武月绫将燕郡城的信纸捏起来又读了读,静乐私自逃离,契丹王盛怒之下,命人缉拿,似乎是打算处刑,而现在她又收到了营州传来的消息,一座酒楼差点暴露了,还好齐掌柜有关系,好说歹说,将信中暗码说成是祭祀用的文字,勉强过了审问。

而且,此刻的静乐应该在营州前往范阳的途中,武月绫根据信纸这般判断着。

第325回 汇合

荒野的山边石岸下面,定州三十里外的小石山处,两驾车马停留于此,正是逃亡的余平一行人,他们避开范阳的官道,一路北下,想要在定州寻求一定的补给,而且最后一只鹞子也放出去了。@菠灬萝灬小@说

十月秋风一吹,落叶簌簌,两名伙计烧好水,倒入一个木桶中,喜儿向着两位伙计道谢,再往其中放入一些香皂粉,这是酒楼里拿来的,一月多的奔波,在野外没有香皂粉很难过活,所以她一直替公主留着。

喜儿把遮雨的帐篷撑起来,将坐在远处的公主拉了过来,一边帮她解开腰间的绳索,一边笑嘻嘻地说道,“娘子,放心吧,这里除了喜儿,没有别人!”

独孤蝶儿抿着小嘴唇,松开了抓着衣领的手,等喜儿将她的衣物卸去之后,感到一些凉冷,不由地抱紧了双肩,缩了缩脖子,声若细蚊,“嗯”

喜儿把帮主人卸去外衣后,在用手漂了漂木桶中的热水,确认水温没有问题,再伸手帮主人解开亵衣的带子,喜儿偷偷盯了一下主人洁白略廋的后背,把亵衣丢到旁边,表情有些委屈,声音却很欢快,“娘子,水温刚好合适!”

独孤蝶儿在喜儿的督促下踏入木桶之中,只感觉一股柔软的温度浸透全身,十分的舒适,旅途的疲惫消失殆尽。

喜儿拿起浴巾开始帮主人搓澡,触摸到那些突出来的骨头时,她心中微疼,主人又消瘦了不少。

于此同时,骑着马前去打探情况的伙计将马系在了一处野间草席中,独自到定州的城门外打探入城的情况,很快就发现入城检验依旧不怎么严实,可以使用钱财贿赂,便悄悄离开,骑上马奔驰回去。

第二天,换好装扮,将身上的衣物换掉,本来风尘仆仆,衣服破烂脏兮兮的几人变得干净整洁,就像是大户人家的伙计一样,他们坐在马车前面驾马而行,喜儿坐在车马里,换上了主人的衣裳,摇身一变成为一名富贵人家的闺女,而独孤蝶儿依旧藏于木箱之中。

来到城门口,两辆车马等了等,余平四处观察着,并没有别的问题,检查很稀松平常,想必他们也不知道静乐公主已经到达了定州吧。

按照原先的套路,余平下车去交流,让官兵长不严密地看了看两辆车驾中的情况,塞了一袋铜板过去,接到贿赂的官兵干脆也不盘查,直接放行。

余平大胆晃悠地入城,才进入城中,就看到左右军士围了上来,他不禁眼皮跳了跳,转头看向后方的那名守门的官兵长时,看到了满脸的嗤笑。

面对一步步围来的军士,他暗暗抓紧缰绳,鞭子突然猛拍马背,几声长长的嘶啸,车队猛地冲了出去,撞飞数名挡路却躲闪不及的契丹军士,朝着城内奔逃而去。

跟在后面的车马反应慢一拍,刚刚策动车马,左右就有军士挺枪刺来,将坐在马车上的两名伙计刺伤,但马车依旧飞奔出去。

余平驱动马儿的时候,同时也看到街道人流稀少的情况,他要找到坊市,然后进入其中好浑水摸鱼。

两驾车马直接撞开坊门,冲入其中,搅得在路间交易的商贩和客人都纷纷趋避开来。

在后面,一群契丹军士在一名统领带领下追击着,很快就冲入了坊门,涌入人群中,把那些坊门的百姓们推搡开来,追击着速度同样滞缓下来的两驾车马。

于此同时,数名黑衣人偷偷摸出了旅客的门,其中为首的一人腰间别着一把汉剑,单手转动着一把散发着奇异黑泽光芒的武器,这一行八人靠着房屋墙壁亦或者摊位的阻挡下,朝着车驾的方向摸去。

喧闹声开始响起,车架上的余平等人只能暂时下车,把静乐公主与其女婢拉下来,再挥动马鞭,让车马分两个方向逃去,同时他们则是往另外一方向逃。

率领契丹军士的统领也不傻,见到车马分两个方向逃去,立刻派出两队人去追,同时他则是亲自带领一队人马转巷而去,这个巷子正是他看到几个人匆匆离开的地方。

统领刘义带领着五十多名契丹军士,挎着腰间长剑,急匆匆追去,同时大喊官府捉拿贼党,将人群粗暴的推开。

“站住!违抗者杀无赦!”契丹统领刘义目露凶光,搭箭就射,嗖地一声,精准无比地射中了一名伙计的大腿。

余平听到追喝声,猛然回头一看,之间一个熊彪大汉搭箭瞄准这边,一箭射中身后的伙计,他看到伙计栽倒在地起不来,停滞着脚步,脸色难看地望着倒地的伙计,对视其决然的目光后,带落一滴毅然的泪花,便头也不回逃去。

刘义没想到对方如此坚决,便喝令军士翻上屋子抄道围堵,他继续追击而去。

一行八人的黑衣人亦是来到巷子里,发现三名契丹军士正在绑受伤的伙计,其中一人率先冲出,一个飞踢出其不意踢飞一名军士,单手抓住契丹军士的肩膀,将其摁倒,躲过手中的长矛,轻松一扫把刺来的长矛格开,顺势横击对方,把对方打翻在地,再抬起脚,一脚将要爬起来的军士踢翻在地。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迟疑,与其余六人追上去,各自拿起地上的武器,开始朝着转角街道行去,路边观看的行人纷纷让开。

等为首的黑衣人来到街前,看到了数十名契丹军士把对方围住了,通过缝隙间,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是那个额前修着短短的头发,腼腆胆小的姑娘。

锵地一声拔剑,她几个奔步,一跃而起,身形轻盈地踩在摊位的架子上,一招回鸿落雁直接将五名契丹军士削出重伤。

落于人群中,手中的汉剑勾勒出一朵红色的血花,与剑刃上的‘云丹’相交映,一步一步往前,长矛刺来,挥剑斩落,欺身突刺,刺穿对方的胸膛,拔剑任由血花滴落,继续往前行去,犹如入无人之境。

“给我杀!”刘义见到黑衣人丝毫没有止步,也没有人能挡住其的突刺,只能命令左右的军士,一同挺矛围刺而去,而自己则是绕道搭箭准备射去。

这时候,所有的黑衣人都已经迫近契丹军士的身边,楚儿早就来到了刘义的身旁,见到对方想要放冷箭,除了暗骂小人外,手脚并用,手刀袭中对方的双眼,一脚斜踢踹飞手中的长弓,就这样劈叉悬空着脚再下落,重重地落在了刘义的胸口。

手中长弓飞出去的一瞬间,箭飞射斜出,偏得不能再偏了,刘义胸口遭到重击,身形不稳的重摔于地,想不到隔着盔甲还是这么痛,连咳带嗽,只能躺在地上使不出力气。

楚儿制服此人也不在馆周围的情况,静静地看着小娘子走到静乐公主的面前,直到两人互相包在一起后,就舒心的笑了笑,一脚把想要起身的刘义重新定在地上,出城还要靠这个家伙,而且还不能等太久,要在天黑之前出城!

第326回 一支穿云箭

阔别后的重逢,让独孤蝶儿倍感欣喜,即使腼腆也双眸含着泪花,一边吸鼻子一边往月绫阿姐的衣服上蹭。

武月绫抱着她,难得当了一个哥哥,感觉还不错,“蝶儿妹妹没有多少变化,就是更加清秀,也更加消瘦了!”

独孤蝶儿从口袋里拿出两粒奶糖,自己吃一粒,再送一粒到武月绫的嘴巴里,“唔,月绫阿姐怎么会出现在定州城?”

嚼到甜甜的奶糖,武月绫心道这家伙真是一个吃货啊,口袋里不忘藏着糖果。

“当然是救你,别忘了,要是他们敢让你在定州城或者别的地方出了事,我可以随时率领千军万马将契丹踏成平地!更重要的是,我也放心不下,就先在城中潜伏着!”武月绫笑着拉起独孤蝶儿的手,像大哥哥带着妹妹一样朝着巷外行去,若非飞鹰传书,恐怕她也不敢确定,蝶儿可能会到达定州。

原本打算前往范阳,但根据范阳的酒楼传来情报,全城戒严,盘查通行者,不打算放弃任何蛛丝马迹。

“好了,不用担心了,我带你回家!”武月绫带着蝶儿前往潜藏的酒楼中,换好行头再坐上另外的车马朝着西门而去。

喜儿跟着主人,好奇地打量着主人的姐姐,先前以一挡十,将那些围捉他们的契丹军士一一打倒在地,而今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红色素衣,即使扎着男子的发式,也散发着让她崇拜不已的一种英气,这就是主人的阿姐吗?

喜儿见到红衣公主瞥来,低下头,在内心评论着,真美。

“蝶儿妹妹,这位是谁?”在颠簸的车中,武月绫才问起跟在静乐身边的女子。

“她是喜儿,是当初与蝶儿一同前往契丹的宫女!”独孤蝶儿抿着嘴,露出小巧的微笑,介绍着喜儿。

喜儿见到红衣公主问起自己,立刻站起来,却因为车马颠簸又跌了下去,“我叫喜儿,见过公主”

因为不认识这位公主的尊讳,只得以公主相称呼,既然是主人的阿姐,那一定和主人是同样的身份,只是差别好大,这位公主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坚毅,比那些契丹的将军们要更有威严。

武月绫笑着向她点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传来喧哗的声音,似乎在说某某将军带领着数万军士定州城,说是搜查某某公主,现在准备封锁城门,一律不准出城。

楚儿这掀开车帘门,躬着腰走了进来,问向稳坐在车中的殿下,“小娘子,咱们出不去了,咋个办?”

武月绫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城门口将人赶出来的情景,深褐色的眸子动了动,很快就有了决断,“让那个家伙出来打掩护,等会杀出去!”

平时有着军人风范,此时下达命令,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是!殿下!”楚儿瞄一眼喜儿,对着小娘子拱手而称是!

喜儿闻言一惊,殿下!不是公主?

左右的伙计将刘义架在中间,楚儿拿着短匕顶着刘义的后脊背,来到了城门口。

“站住,城门即将封闭,尔等不可通行!”一名军士见到车马还要往前,挺起长矛,挡在了三匹马前。

楚儿见刘义没有任何的动静,短匕刺入其肤体三寸,疼痛让有些恍惚的刘义立刻回过神,脸皮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很快就摆出了统领的威严,“你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本统领有急事,是想革职吗?”

挡路的军士一听急了,再定睛一看马车前坐着的人,正是刘统领,立刻拱手让开道路。

其他军士亦是瞩目而来,在车马就要出城门的一瞬间,一名军士提出了质疑,“刘统领,为何没有带部属?”

楚儿知道不再需要刘义,一把提起此人,往那名提出疑问的军士丢去,砸得两人在地上叫痛翻滚,再持马鞭一扫马臀,马啸声扬起,三匹马儿飞踏而出,车马就如脱缰般,刷地一下奔了出去。

众多守门军士见状,立刻明白情况,三名军士骑着战马追击,两名跑上城墙,一个去通知守城的军士,一个绕着城墙跑去传信给东城那边。

楚儿站在马车前,趴在车顶,看着那追来的三骑,从下面拿出了一把弩箭。

“楚儿,后头好像有人在追咱们!”

武月绫的声音从车驾中传来,相当的镇定。

“小娘子,就三骑,看楚儿如何把他们解决掉!”楚儿举起长弩,扣动弦机,嗖地一声,一支利箭飞射而出,正中追击者的门面红心。

一声惨叫过后,追击的敌人只剩下两人,不过两人也不敢追太近,始终缀在后头,保持着距离。

楚儿放出一箭,距离原因没法够到对方,呀了一声跺跺脚,有些不太满意。

武月绫在车中看到了后头的情况,两个骑兵似乎只是打算跟踪,并不欺近,很谨慎,那么,“楚儿,准备好冲击,放缓车马的速度!”

“是!”听到殿下的命令,驾车的两名伙计立刻有了行动,勒紧缰绳,让马的速度降下来。

楚儿抓紧车顶的边框,防止了身体的失控,等颠簸稳定后举起弓弩,将迫近的一名追兵射中,再快速填箭,对准另外一名勒马转弯的军士,一箭飞出,只是射中了对方的胳膊,让对方险些落马而已。

见到追兵以无,本来松了一口气的楚儿却发现城南涌出大批的契丹军士,她整个人一惊,这么快就来追击,“小娘子,契丹军士追来了,看样子人数不少啊,至少有万数以上!”

听到这些话,喜儿整个人亦是一惊,紧紧抓住主人的胳膊,担忧地看向红衣公主,已然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武月绫笑了笑,摘下了车箱壁悬挂的弓弩,露出得意的微笑,将弓弩拿到外头,交给了楚儿,与楚儿对视一眼,一同笑道,“一直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契丹的军阵朝着车马碾压而来,为首领军的鲜卑于勒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这回总算是逮着了,定要将那静乐公主擒住大卸八块,废了他这么多时间。

天空咻地传来一声爆炸声,一朵五彩的烟花耀眼夺目,让鲜卑于勒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又是什么情况?而且他追击的那架车马就这样停在了荒原上,而且还调转了方向,想冲回来?鲜卑于勒发出嘲笑的声音,就凭一架车马想要挡住他们五万契丹军士,出动这么多人就为了抓一个和亲小公主,抓不住那岂不是丢尽脸面。

车驾中,武月绫拉着蝶儿的手,“这些年,你受了多少苦?”

走出车驾,看着那铺卷而来的旌旗和契丹军阵,喜儿率先发出害怕的惊叫声。

“月绫阿姐,蝶儿不懂他们”

独孤蝶儿脸露怯色,这样排山的军阵气势她第一次见到,本来嗫喏的性格更加承受不住。

武月绫拉紧了蝶儿的手,面对着契丹的万数军阵,安抚的笑道,“我听说你在契丹过得不好,也一直很担心,你不说回来,我也不好强行带你回家,现在,让我们一定回家吧!”

荒原上一阵野风洗过,群草拜服,好似朝拜一名君王般。。

咚咚咚!

车驾后面战鼓在齐鸣,黑色的阵线和镌绣着‘武唐’二字的旗帜从左右疾驰而来,剑与盾牌碰撞的声响压盖了契丹军阵冲刺的动静,在这荒原上显得格外的轰动,却在独孤蝶儿的眼眸中显得格外壮阔,这是大唐的军士!

第328回 回家(二)

冬风起,长安城中,行人裹紧衣服,不少人开始卖起了腊肉和肉干,秦记店铺中,已经嫁人的秦慕羽抱着孩童坐在院子里,正在哄着小孩子。

长安无风落叶自起,而今为人妻母的秦慕羽,早已经模样大变,身形丰腴,一身白羽衣裳亦挡不住身材的妖娆。

在这片街头,武月绫带着独孤蝶儿,还有李仙仙,三人一同游于此处,三人身后各自跟着数名仆人,看上去就如富家大小姐,不失身份。

独孤蝶儿作为一名离家十年的孩子,如今归到家乡,自然欢喜。

作为一名大吃货,来到街道上,见识到了许多未曾吃过的新颖食物,这家店铺门瞧瞧,那家店铺门外站站。

武月绫看着她,像是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样,既心疼又开心,总算是回来了。

“月绫阿姐,仙仙阿姐,这是什么啊!”独孤蝶儿停在秦记店铺的前面,看到了簸箕里摆放的一些干果脯。

“这是荔枝甘果脯,味道很不错,是从岭南运来的,就是有些小贵!”店铺的小伙计走上来,殷勤地说道,见到人家穿着于平常人家不一样,瞬间就认为此间生意可以做成,于是说道,“二十铜板一两!”

武月绫与李仙仙一同走到蝶儿的旁边,看着簸箕里摆放的干果脯,这个不算是佳品啊,抬头看一眼店铺的招牌,“秦记!”

“这位娘子好眼光,这是在长安排得上号的秦记店铺,里面的东西包您满意,很多东西都价格实惠,就是这类干果脯,价格稍微有些贵重!”小伙计微笑地介绍着。

“嗯,我听说,你们这家店铺有坛装的果脯,那种才是上品,你这里有多少?我买一些回去!”武月绫笑着说道,看着小伙计。

店铺的小伙计有些为难了,不过客人既然有需求那就必须满足,“三位客官慢等,我去找找掌柜的!”

这小伙计说完立刻跑进去寻找掌柜,很快又和掌柜的一起出来了。

“三位,你们要买那种一坛的,恐怕稍微有些昂贵,那东西至少二百铜钱一坛!如果不单独买,还会溢价!”掌柜笑眯眯地说道,似乎认为这三位应该付不起这样的价格。

“哦?你们家的主人在吗?我要五坛!”武月绫一方面自己尝尝,也打算给义母买一些,听小蜜说,这里的荔枝干果肉味道还不错。

“呃那至少是一锭黄金!”掌柜的有些为难,眼前这三人看上去富家人,可是这钱不一定付得起吧,就算付的起也太贵了,他并没有拿出来卖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店铺的娘子喜欢,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价格成本的问题,“三位,真的要买?”

“月绫阿姐,价格确实太贵了,只是干果肉,这么贵的话,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独孤蝶儿拉着武月绫的胳膊,有些为难地说道。

武月绫微笑地看一眼蝶儿,再看向掌柜,“无妨,我这点私房钱还是有的!”

嗯,虽说基本都被楚儿顺走了。

拿出一锭黄金,武月绫交给了掌柜。

掌柜的愣了愣,接过黄金,心中颇为惊异,这可不得了,“快,快去拿装干果脯坛子,拿最好的那一批,另外,快请郎君出来!”

武月绫静静地看着掌柜的一阵忙碌,心说早点去请人出来不就好了。

这时,内门出来两名男子,一人衣着狂放,乃是秦怀仁,另外一人青衫飘飘,似乎是一位新晋的官员。

秦怀仁一见到武月绫,立刻上前拱手称殿下,这让刚刚站在旁白讨价的掌柜一惊,连忙过来请罪,那青衫男子见到公主殿下,也立刻过来请示一番,这可是他的终极上司。

武月绫随后介绍了李仙仙还有独孤蝶儿,也算是对她们身份的一种尊敬,总不能风头都自己出。

“这位是张子松,他是慕羽的丈夫,今年春开的时候考入新阁,帮忙处理各种事情!”秦怀仁笑着介绍着。

武月绫闻言看向张子松,心说这就是慕羽的丈夫吗,长相还算儒雅,看上去比较正直的一个人,日后可以多加关注,若是确有栋梁之才,让李白收为弟子算了。

“嗯,不错,慕羽如今在何处?”武月绫点头后,再问向秦怀仁。

秦怀仁笑着应答,带着武月绫一行人前往后院,见到了秦慕羽。

“月绫阿姐,不,现在是殿下了!”秦慕羽站起来,甜甜一笑,微微行礼。

“我们之间就不用见外了,可惜你生育时我在外领军作战,并未在旁,倒是有些对不住慕羽了!”武月绫叹息着说道,如今天下还未彻底平定,有些事情总是顾及不上。

秦慕羽完全不介意,温柔一笑,带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小阁,将古琴摆上,献上一曲相思忆,让听者连连称好。

武月绫期间则是逗小宝宝去了,审视着小孩面容,大部分继承了慕羽的样貌,十分的漂亮。

聊了一阵后,武月绫便带着五坛干果脯前往新建的西游记酒楼,东西两市人流量都不如城中街头,所以酒楼也新建了出来。

来到酒楼外,武月绫三人站在高台外,正巧看到了说书的药子昂在讲岭南黑侠故事。

看来今天刚好遇到药子昂在这边说书,这家伙,已经不喜欢在外头流浪,似乎是因为当过黑侠的原因,更喜欢处在安逸一点的地方,陪着药彩灵这名唯一的亲人度过余生啊。

人各有志,武月绫也不强求对方,毕竟岭南黑侠的名号,可是他闯出来的,算是功臣一个。

听完故事,便带着独孤蝶儿来到酒楼中,选上一处上等的厢房,点了好几个独孤蝶儿喜欢的家乡菜,好好的吃一顿。

李仙仙和独孤蝶儿倒没有多少变化,两人一人活泼喜闹,一人文静娴淑,不过在好吃好喝之下,都放开了身段,吃起来津津有味。。

武月绫望着她们,亦是觉得不错。

下午归公主府后,她来到后山,在一座墓前久坐,这里正是小春的归宿,从这里朝着山上望去,当年练枪的残破靶子还挂在上面,转身洒酒为祭,她默默的离开了此处,有时候,多说无益,不如静静地陪伴着,有空常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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