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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相似》


正文 第一章 初夜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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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连山实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一流的大饭店里会发生这样的怪事。总服务台服务员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连连鞠躬赔礼道歉,可再道歉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呀。

“今天可是我们新婚旅行的第一天啊!我们早就预定了房间,旅游通票也买好了,房间怎么能说没有呢?”久连山实愤怒地把通票甩在服务员面前。

“都怪我们一时疏忽,实在对不起,真不知怎么向您二位表示歉意才好。”服务员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样的话。

“道歉管什么用,总不能让我们新婚第一夜露宿街头吧,你看怎么办吧?”

新娘清子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站在久连山实的身后。

久连山实和清子在北陆一个小城市设计事务所工作。经过一年的热恋后,在周围的一片祝福声中结了婚。他们虽然也想去海外新婚旅行,但清子觉得在语言、风土人情不同的异国他乡,既紧张又匆忙,还不如悠闲自在地游览一下日本的古都——镰仓、京都、奈良等名胜名迹。

他们计划新婚之夜住在东京的一流饭店,第二天去镰仓。这次蜜月旅行通票是所长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结婚典礼后,当他们坐晚上的飞机抵达这家预约好了的饭店时,双人客房却已经住满了。好像是为团体客人预订房间时一时疏忽造成的。这是饭店方面出的差错,与客人无关。

这在一流饭店是极少发生的,是由于新手缺乏经验造成了的过失。更有甚者,饭店对失去住处的新婚夫妇未采取任何应急措施,这使他们结婚典礼时心中涌起的激动之情顿时荡然无存。如果能有其他替代房间或饭店,还可以补救,但当晚同样的房间以及东京同—等级的饭店都已客满。一提到新婚,人们往往会与吉凶联系在一起,所以这还不单单是一夜没有房间的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饭店方面比久连山实夫妇更感到为难。

久连山实也意识到发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可除了生气还能干什么呢?这时服务台上的电话响了,这名服务员拿起电话,听着听着脸上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那么您是退房吧?好吧,谢谢您。”服务员高兴得几乎想高喊万岁。他放下电话,走到刚才和久连山实说话的服务员跟前,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这名服务员脸上也露出喜悦的神情,马上转向久连山实说道:“给您添麻烦了,刚才有位客人退了房间。”

“那么,有空房了?”

“是的,是一套宽敞的客房,比您预订的房间豪华得多。”

“这张通票能住吗?”

如果饭店方面耍手腕,硬要强迫自己住昂贵的房间,那不白白辜负所长的一片好心吗。

“刚才的事是由于我们的失误造成的,所以,您有这张通票就行了。请带客人去房间。”

为了弥补刚才的过失,总台服务员特意让客房服务员领久连山夫妇去房间。一进房间,夫妇俩不由得被那出乎意料的豪华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总统套间,是本饭店最豪华的房间,就算是在全东京,有这种套间的也只有本饭店一家。”服务员自豪地说道。这套客房除了卧室之外,还有客厅、休息室和厨房。客厅里摆着像丝绸一样柔软的全包真皮沙发和红木茶几。具有民间艺术风格的落地台灯配置在房间的四角。床的上方有个路易王朝风格的华盖。浴室的门上涂金绘彩,一切日常用品应有尽有,其豪华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啊,有两台电视呀。”

“不光电视,连厕所也是两个呢。”

“瞧!这是什么?”清子指着妇女专用的下身清洗器问道。她从没见过这种设备,就是饭店里也只有高级套间才配备。

“那个呀,等我们新婚之夜的仪式结束之后我再告诉你用法。”

清子看着久连山脸上浮现出的只有他们俩才明白的笑容,似乎朦朦胧胧地明白了这种设备的用途,脸不由得微微发红。因为服务员还在身旁,两个人赶快恢复了常态。

“这可真是因祸得福了!”带路的服务员走后,久连山走到可以独览东京景的窗边,一边吻着妻子柔软的嘴唇一边轻轻地说道。

“这是饭店对我们的特殊优待呀。”

“这一晚恐怕得10万日元吧,如要不是刚才的事,这一辈子能不能住上还不知道呢!”

“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样的房间都是最好的。”

“对我们来说,今晚可真是个值得纪念的夜晚。”

“我真高兴,我觉得没有比这再幸福的了。”

“不能这么点事就满足,我要使你更幸福。”

“我们一辈子也不分开。”

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在东京夜景的衬托下,那合为一体的剪影似乎凝固了。新婚之夜的序幕已经拉开。

在犹如死水般的沉睡中,似乎有一丝风在微微流动。它就像贼风一样贯通室内。密闭着的窗户、自动上锁的门,这被完全密闭起来的空调房间怎么会有风?正是这一点刺激着沉睡得朦朦胧胧、似醒非醒的两人,清子感到苗头不对,猛然睁开了眼。从隔壁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是有人踮起脚走路的声音。久连山躺在旁边依然在酣睡,是那种新婚之夜得到满足之后的熟睡。既然不是丈夫,那会是谁在走动呢?恐怖从她的内心深处涌起。在这私生活的小天地、作为商品出售的房间中,深夜除了住宿的客人之外不可能有外人走动。

“起来,喂,醒醒!”

清子轻轻地摇着身旁的久连山。熟睡中的久连山被清子摇得终于微微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道:“让我再睡会儿。”

久连山没理解清子叫他的意思。好不容易微微睁开的眼又合了起来,被睡魔重新拉进梦境。

“有人在客厅里。”清子在丈夫耳边轻轻说道。

“不可能有人,这是我们的房间。”

“真的有人,有人在走动。”

“你听,我又听见了,好像还不是一个人。”这次久连山也听到了动静,睡意顿时被驱散了。

“真是怪事!”

“我害怕。”清子紧紧搂着久连山。

“没什么害怕的。定是哪儿搞错了。给服务台打个电话问问看。”

久连山刚把手放在床头柜的电话上,通往客厅的门打开了,一丝微弱的亮光透了进来。

“别动!不要开灯!”威胁的声音迎面而来,与此同时,几个黑影跳了进来。久连山立刻被反拧了手,清子刚要喊叫,就被一只厚厚的手堵住了嘴。突然闯进来的黑影是三个人。

“看看有没有枪!”还是刚才的声音发出的命令,另外两个人麻利地进行了检査。

“没事,他们没带家伙。”

“你、你们是什么人?”久连山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问。

“虽然我想说我们不是歹徒,不过我们可不是好惹的,请你放聪明点。”说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凶气。

“你说放聪明点儿?我们到底干了什么事?”

“到现在还装升么蒜!你活着挡了别人的道。”

好像负责看管久连山的那两个人是打手,说话的人像是头目。因为站在从邻室透进的逆光中,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都是些身体强壮的家伙。

“等等,我们是今天刚刚结婚的夫妇,从没干过什么坏事。”

“别白费劲了,想装成新婚夫妇,真不要脸!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占压倒优势的不速之客的紧张口气似乎多少出现了点儿松动。

“不是开玩笑,这是误会。我们是刚刚结婚的。”久连山意识到对方认错了人。

清子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僵硬的手紧紧搂着久连山。

“大哥,这小子的声音好像是嫩了点儿。”反拧着久连山手的人说道。

“是呀,认错人了,你们搞错了。”久连山顺着对方的话理直气壮地说道。

“绝不可能,我得到可靠情报,就说住在这套客房里。”

“大哥,我虽然只见过加岛的照片,但长得好像不是这样。”

“我也觉得不对。加岛48岁,可这家伙怎么看也就是二十几岁。”两个打手的话使那个头目也有些犹豫了。

“好,打开灯,仔细看看!”灯开了,久连山夫妻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让我好好看看这两个人的脸!”随着头目一声令下,夫妇俩的脸被扭向了灯光。

“你叫什么名字?!”

“久连山实,这是我妻子。我在N市设计事务所工作。不要乱来!”久连山考虑到回答得好坏将直接关系到自己和妻子的命运,所以拼命力争。

“夫人,你的名字呢?”那个头目用凶残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久连山的妻子。

“清子。”久连山替子回答。

“谁问你了?!我在问她!”头儿的眼睛像利刃一样闪闪发光。

“清子。”清子吓得牙齿打颤,哆哆嗦嗦地好不容易才张开嘴。

“年龄?”

“22岁。”

“你们是新婚?”

他又把目光转向久连山。

“今天,不,是昨天举行的婚礼,乘末班飞机来的。”

“这个房间是饭店最豪华的房间,住一晚少说也得十几万日元,不是太奢侈了吗?”

“你们开始预订的不是这套房间?”

“是呀,我们预订的当然是一般的双人房间。”

“大哥,好像是搞错人了。”打手在旁边插嘴道。

“哦,好像是错了。”

—直紧张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使久连山有了观察对方的机会。那个发号施令的头目额头狭窄,颧骨凸出,长着一双细小的利刃般的眼睛,右眼角有一颗醒目的黑痣;细高个,显得比实际身高要高一些。他全身就像缠满强力的弹簧,柔中透着剽悍,看起来35岁左右。其他两人都是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没什么特征,平庸的脸上露出没有理性的野蛮,身体好像只有肌肉优先得到发育,显得非常健壮。

“大哥,这两个人怎么办?”

“怎么办?弄错了人还能怎么办?”

“他们可看清了咱们。”

“看清了又怎么样?我们又没干什么,只不过是错进了别人的房间。”打手们嘴边挂着淫笑,微微充血的眼睛死盯着清子。

“你们知道认错了人,趁着守卫还未发现赶快回去吧。”

“不行,不封住你们的嘴那可不行!”这个头目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们什么也不说,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出去……”

“谁能相信?我们一出去你就会给服务台打电话。只要把住门,我们就玩儿完啦。”

他的眼睛深处现出异样的光泽,打量着被子下清子的身体。

“我保证,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本来我们和你们就没有任何关系。”

“不,见到你的夫人之后,我倒想发生点儿关系。”

这个头目赤裸裸的淫荡目光,透着一股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凶气。

“你到底要干什么?”就在久连山说话的同时,盖在两个人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了。夫妇两人毫无遮掩的赤裸裸的身体暴露在三个被欲火烧得神魂颠倒的不速之客面前。清子惊叫着,她那紧紧抱着丈夫的诱人裸体使那几个人本来已急不可耐的欲火越烧越旺。

“你们俩看住那个混蛋,我完了事,让你们也痛快痛快。”那个头目一把将清子拉下床来。

“快救救我!”

—丝不挂的羞耻感使清子顾不上反抗,只是向丈夫求救。

“住手,快住手!”久连山奋不顾身地扑身那个头目,但被打手们打倒了。

“嚷嚷什么!你和夫人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一次就让我们高兴高兴,有什么不行!”那个头目说着轻轻使了个眼色,然后抓着清子的头发把她拖到了隔壁。久连山清楚地听到妻子被强奸的喊叫声。他被反拧着双手,连堵耳朵都不可能。即使堵住耳朵,隔壁的响动也能听到。正因为不能亲眼目睹,所以妻子被强奸的情景在想象中逐渐扩展开来。

对丈夫求救的喊叫声变成了抽泣,时而夹杂着呻吟声,以及那家伙荒淫粗重的喘息声。

“真他妈的,受不了啦!”

“大哥,快一点吧!”隔壁的响动使两个打手浑身热血沸腾,扭动着身体。

长时间的煎熬终于告一段落,门开了。

“好了,下一个,快去!”这个头目摆摆下巴,似乎已经定好顺序。憋足了劲儿的一个打手正要扑向毫无抵抗的“猎物”,这时远处响起警笛声,三个人一下子吓呆了。他们静听着警笛声,好像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不好,还是赶快溜吧。”头目说道。

“肯定是为了别的事吧。”

“说不定,但这时候还是躲远点儿好。”

“大哥,我们还没……”两个小兄弟央求着。

“混蛋!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如果在这儿被抓住,你们想想会怎样?”

他们两个虽不愿意,但也只好死了心。

“听着,你要胆敢把我们的事漏出去一句,我就把玩儿你老婆的事张扬出去!不,在那之前你们就没命了,我们向来是说到做到,所以你和老婆要想过安稳日子,就要忘掉今天晚上的事。记住!”

这就是刚才那个头目所说的“封嘴”了。和来时一样,他们又像幽灵一样溜走了。那被无情蹂躏了的初夜,如同被野兽啃食后剩余的猎物残尸一样,留在了这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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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歹徒走了之后,房间内笼罩着死一般的沉寂,但两个人都能感到对方的存在。双方一动也不动,仍以刚才被侵袭、受蹂躏时的样子,屏住呼吸,观察着对方的动静。他们害怕互相说话。丈夫觉得就算是出其不意地受到袭击,而且是处于三比一的绝对劣势,也不应就那么眼睁睁地、毫不抵抗地看着妻子被奸污。如果尽最大努力拼命反抗,不是可以把妻子受伤害的程度限制到最小吗?

另一方面,妻子觉得在丈夫面前被人奸污,而且其动静毫无遗漏地被丈夫听到了,即使是被暴力所逼,那本该奉献给丈夫一个人的纯洁身体却给了歹徒,丈夫会感到多么窝火哪!妻子感到羞耻懊丧,自己连搪塞都没搪塞一下,这个新婚之夜未免太悲惨了。

终于,久连山站起身来,新婚之夜的残局,还得他们去收拾。对这夫妻俩来说,太残酷了。

“清子,不要紧吧?”久连山站在门前问道。

虽然他知道不可能是“不要紧”,但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话。

“求求你,请不要进来。”清子悲痛地回答。

“但也不能老这样下去呀!”

“我的衣服在那边衣橱里,请从门缝里递过来吧。”

“得报警。”

“千万别……”

“我们就这样忍了?!”

“那些人可不是一般的人,是流氓地痞。如果报警,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报复呢!”

“那也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响呀!”

“你报警又能怎么样?无非是让大家都知道今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让双亲、亲戚伤心,引起别人的好奇心而已。”确实像妻子说的那样,“受袭击的新婚夫妇”这种事情是报社界求之不得的新闻材料,而且警察要刨根问底地询问受害情况,夫妇之间的私生活也要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先把衣服给我吧。”

“你没受伤吧?”

“不要紧。”

“最好还是先洗洗吧。”

“浴室在那边呢。我不愿意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久连山万万没想到,刚进这套客房时,妻子询问的妇女专用下身清洗器,竟是以这种悲惨的形式发挥了它的作用。

就是再热的水也洗不掉刻在心上的伤痕,而且对妻子身体的侵犯,是一种难以恢复的污染,即使脏东西被洗掉,受污这一事实是永远抹不掉的。

“那三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呢?”

暴风雨过后,慢慢清醒过来的久连山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

“一关门,门就自动锁上了,如果没有钥匙是不可能进来的。”

“睡觉之前我确实把门锁上了。”

“那么,不是预先配了钥匙,就是饭店里有同伙,把钥匙借给他们了。”

“不过饭店怎么能……”

“不清楚,说不定被买通了。”

“你打算向饭店问清这件事吗?”好不容易被哄得刚刚不哭了的清子又要哭。

“放心,你的事不会讲的。只是证实一下饭店里有没有同伙把钥匙借给他们了。”

“这种事证实了又顶什么用!”

“我们又不报警,不要担心我们的事被人知道。饭店有保障客人安全的义务。陌生人闯进我们房间,我们有权知道这是为什么。”

久连山固执己见,叫来了服务台的服务员。深更半夜被叫醒的专门负责旅客登记的服务员睡眼惺忪,还未从睡意中清醒过来,胸前挂着“松前”的名牌。听说有陌生人闯入了客房,他显得有点心神不安。

“这套客房的钥匙是电子式的,由320万套数字加减组合而成,仿造是不可能的。”松前说着,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但现实是闯进来了,如果钥匙没法仿造,那只能认为是饭店方面把备用钥匙给了他们。”

“是有备用钥匙,但那是由我们管理的,除留宿客人之外,是不会交给任何人的。”

“门是请你们自己关上的,所以是不是……”

“当然关好了,我和妻子都检査过。”

“那么,受到什么损失了吗?”

“没有。”

“受伤了吗?”

“没有。”

“有没有贵重物品被抢?”

“没有。”

“那么,什么损失也没有啦?”

服务员流露出“既然没受损失,为什么把我叫醒”的不耐烦神情。

“虽然没受什么损失,但半夜有陌生人无故闯入,我们能安心睡觉吗?”

久连山激愤起来,不能如实讲出受害实情而引起的烦躁使他怒火中烧。

“实在对不起,如果真是有人闯进客房,这是重大案件,应该彻底査明!”

“‘如果真是有人闯进’,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们说的话?”

“不是不相信,只是感到太不可思议,太出乎意料了。还是报警,请他们来调査吧。”

“警察一来,事就麻烦了。我看没必要了,又没受到什么损失。我们不想把这事公开。”

“如果您这么说,我们也不想让警察介人。”

服务员那探询的目光,暗暗地观察着清子,流露出好奇的神色。由于职业的敏感,在久连山那急赤白脸的投诉背后,他似乎巳经觉察到了什么。

“昨天晚上预订的房间被占了,现在呢,又发生这种事情,这个饭店到底是怎么搞的!”久连山自己也不清楚这股怒火到底该冲哪儿发泄才好。

正文 第二章 复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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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波利行认为世上再没有像自己这样无能的男人了,好像天生就是个废物。虽说他表面上是世代殷实客足之家的次子,但长女、长子作为大小姐、大公子备受宠爱,而他的存在却是可有可无的。哥哥、姐姐学习成绩优异,从县属名牌高中进了一流大学。后来,哥哥当了医生;姐姐成了律师,与一名会计师结了婚,开办了一家律师会计事务所。可万波利行却是从一所不怎么样的高中毕的业,依靠父亲的财力,勉勉强强走后门进了一所二流私立大学。毕业后,好不容易混进了一家中等规模的商事会社。在公司里他也同样抬不起头,被扒拉来扒拉去,哪个部门也不愿意要,所到之处不是把事情搞糟,就是捅娄子。因此人们私下给他起了个绰号“娄子万”。失误人人都难免,可他捅的娄子,总是特别引人注目,别人的娄子自然也就显不出来了。就像扑克中玩的“抓黑叉”,他总是抓到那张倒霉的“黑叉”。大概这就是他老捅娄子的原因吧。别看这样,万波在年轻时也和别人一样有过风流韵事,但没有一次干得漂亮。

有一次他和一个咖啡店的女招待乱搞,这女的说怀了孕闹到公司来。他不仅付了流产手术费,还陪人家到医院去做了手术。后来才知道那女人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他现在的妻子也是处理不当的结果。当时妻子在牙科门诊所挂号室工作,这个诊所与万波的公司在同一所大楼里。因万波常去看牙,他们逐渐熟了起来。在一个休假日,万波有一搭没一搭地邀请对方约会。这个女人平平庸庸,毫无可取之处。当时,没有女人陪伴的独身的万波只不过是为了消遗假日的寂寞而已。他觉得反正是要被拒绝的,所以也并未认真。不料对方却是令人意想不到地积极。于是,两人就开始了交往。尽管不是自己特别喜欢的女人,可在没有其他女人的情形下,有这么一个特定的女人,对于独身男子来说,还是很方便的,这不仅是因为日常生活得到了照料,而且独身男子的“性饥饿”也得到了解决。

万波本意只是偷嘴吃,却越陷越深。一旦偷吃上瘾,又没有可替换的人,中途也就不可能停下来了。不久,那个女人怀孕了。吃尽女人怀孕苦头的万波,本来是采取了妥善的防备措施的,但尽管如此,那个女人还是怀了孕。万波想,自己和所得到的“娄子万”的绰号是多么的名副其实啊。

那个女人就是现在的妻子加枝。本来就缺乏女性温柔的加枝,一结婚马上就大模大样地端起做妻子的架子,根本不把丈夫放在眼里。她从来就没为他做过一顿像样的早餐,每天只是预先把方便面、鸡蛋、面包和装着牛奶的纸盒放在厨房的桌子上,自己则躺在床上不起来。万波和上小学的儿子阿武,经常是匆匆吃完乏味的早餐就去上班、上学。

如果只是早饭这样也罢了,有时下班回到家,连晚饭也没准备。加枝经常是一清早就泡在邻居家里,忘了回家做晚饭。

加枝若无其事地看着回家的丈夫说道:“稍稍等一下,现在邻居家正在炸虾,我把东西拿过去,请他们一块儿给炸出来。”

不仅晚饭做菜是这样,就连洗衣服她也怕费事,让邻居给一块儿洗出来。更有甚者,有时连洗澡都去邻居家。对此就连万波有时也看不下去,说她吧,她还蛮有理。

“洗澡这么点事儿,你说得倒轻巧。煤气费、水费可别小看。人口少,两家合起来洗澡挺合算。下次咱们家烧水时,把邻居也叫到咱们家来洗不就行了吗。”

“你不是为了省钱、省煤气,是怕费事而偷懒罢了。”

“唉,你还真不依不饶啦!照你说,我不真成了坏妻子了吗?”

“你还以为自己不是坏妻子吗?”

“这么说的话,先想想你自己吧。有能耐的男人首先是让老婆、孩子生活得好,你给我和儿子带来过什么?哪怕是一次呢,有过吗?”

万波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己的工作单位虽说也算是个商事会社,但毕竞是从像泡沫一样沉浮不定的个体商社中发展起来的,稍微受到经济浪涛的冲击就有倒闭的危险,根本没有什么保障。虽然在国外也设有分社,表面看起来似乎买卖兴旺,但实际上只是把进行过两三次交易的贸易伙伴的姓名、地址,随便写在分社的名下面而已。

在这么个公司里别说享受一流公司的待遇,只要每月能按时开出工资就算谢天谢地了。

若是把这些情况告诉妻子,她也不会理解,弄不好还要指责万波是没有能力才去了那种公司。在妻子心中,一种相对的价值观在起作用:她是把自己的丈夫和别人的丈夫进行比较,来判断丈夫的价值。

即使万波是在一流公司工作,她肯定又要把他与同一公司或同级公司的其他男人们相比。相反,对万波来说,却不能拿她与其他人家的妻子比较,就是能比,也无可奈何。

虽然她是个讨厌的女人,但时至今日也无法换了,离婚的各种手续以及由此产生的纠纷,会使他无限苦恼。这个时候还是少惹麻烦为好。作为一个职员,一旦安居于二流公司,就不希望这种稳定的生活遭到玻坏。虽工资不高,但可以保证每月的固定收入,只要不干什么坏事,也不至于被解雇。这种廉价的保障削弱了人的雄心壮志,任何变革都是他们所不希望的。

虽然是个不理想的妻子,但连哄带劝,总还是可以成为这劳累之躯的避风港吧,与其受更换栖息港之苦,还不如在这习惯了的避风港内好好休息。在这种想法的支配下,万波也就一直忍受下来。可是加枝却忍受不了待在家里的寂寞,托人在附近医院找了份工作。因婚前就在牙科门诊干过,所以她就成了这家医院的挂号员。

万波本来对妻子找工作不积极,可就在这时,妻子却找到了工作,她还公然宣称:“以后家务事要由两个人均摊。”

“我虽然挣得不多,但还不至于逼你非出去工作不可。我希望你还是待在家里吧。”

“也许你觉得把妻子关在家里能放心,但现在女人也应该走出家门,发挥自己的才能为社会服务呀。我讨厌为了丈夫、为了家务事而扼杀女人的才能的做法。”

“你不是可以在孩子和我身上充分施展你的才能吗?”

“那不是施展才能,而是牺牲。为了丈夫和孩子牺牲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女人也应该在外面世界证实自己的才能呀。”

“才能,才能,说得怪吓人,你到底有多少才能呀!”这些话已经冲到嘴边,但万波还是忍住了。

这些话只要说出一句,她又要没完没了地攻击万波的无能了。用加枝的话说,她嫁给万波是毁了自己的一生。如果和一个更有才能的男人一起生活,就可以实现她的自我价值了。

“你要出去工作,那孩子谁来照顾?”

“阿武也不是小孩子了,只要把钥匙给他,自己准能照顾自己。”

“你让他当‘挂钥匙的孩子’?”

“阿武也会明白我出去工作的意义,肯定理解我。”

“他还只是个三年级的小学生呀。”

“有很多家庭的孩子比我们的还小呢,夫妇不是照样都出去工作吗?”

结果万波的反对又失败了。

夫妇都工作不一定就对家庭生活有所补益,不如说花费增多了,更何况工作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补贴家用和提高生活。因为妻子干家务越来越少,在外边吃饭的费用和娱乐费也越来越多。母亲对孩子的爱减少了,家庭无人料理,夫妇同时工作最大的受害者往往就是孩子。

把妻子作为干家务和育儿的奴隶,也许要被斥责为是男人的自私,但一旦妻子与丈夫在同一所谓的“能力范围内”驰骋,那女性所特有的温柔将迅速丧失,这一点也是不容置疑的。

能力和女性的温柔有如水油相斥,不能并存。才能、能力的终极是以自我为中心,没有丝毫的牺牲意识。女人一旦意识到肉体的痛苦和生儿育女这一天命是一种自我牺牲,萌动了对能力的追求,那就意味着同时开始了与女性温柔的诀别。

这不是价值观的问题,而是任何一位女性都面临的抉择。加枝选择了要发挥自身能力这条路。就在她就职的同时,万波自身也遭遇到异变。

万波所在公司每况愈下,银行看到这样下去有可能倒闭,就“劝告”这家公司与大型商社合并。

“劝告”无异于至高无上的命令。如果拒绝这一劝告,就会被银行抛弃,公司马上就会自行瓦解。要想长期存在下去,只能吃这屈辱的嗟来之食。

如果被吞并,公司只能留下三分之一的人。对留下的职员来说,也许更好,但其余三分之二的职员将被解雇。这正如突然遇难的船只,船上能够得到救生用具的人只有三分之一!如果是船只遇难,当然应该首先考虑老、弱、妇女们,而公司留人则是从最强壮、最有能力的人中挑选,从对新公司可能贡献最大的人中顺序选留。毫无可取之处的“娄子万”的万波,当然要最先遭到解雇的命运。只要不干什么坏事就不会解雇的许诺,在事实面前显得是那样脆弱。万波突然被抛进了失业者的队伍。

从学校毕业后,虽说是在二流公司工作,但总还是在公司这张保护伞下生活,突然间要直接经受世间的风吹雨打,万波感到无限茫然。

万波没把此事告诉妻子,如果告诉她,加枝会趁此良机紧紧抓住主动权,万波将迅速沦为她的附属品。为了生存就是吃屈辱的嗟来之食,也比成为妻子的附属品好受些。

万波每天早晨还是按照往常的时间出门,到职业介绍所或按报纸上的求职广告去寻找工作,剩下的时间便在公园、图书馆或电影院消磨,晚上按下班时间回家。

可是中年失业者寻找工作谈何容易。在这世界性的行业不景气中,对中老年人打开的那条狭窄门缝只能容纳求职总量的七八分之一。万波切身感到职员在公司这片内海中待久了,就失去了在外海游泳的能力。

万波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但这个家已经失去了避风港的作用。因为公司多少给了些退职金,还能蒙混妻子一阵,不让她知道被解雇的真相。

妻子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好像干得不错,情绪很好,对丈夫身上发生的变化丝毫没察觉。对她来说,这个世界总是围着她转的,只要是以自己为中心,舒舒服服、心满意足,别人怎样一概不管。

就在退职金即将用完之际,万波在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宾馆里找到一份干杂役的活儿,主要工作是打扫前厅和厕所。在这个时候是没有选择余地的,就是这样的工作还有好多人抢呢。

一上班就要换上菜叶色的工作服去打扫厕所,更换大厅内的烟灰缸,倒痰盂,处理垃圾。

对于“娄子万”来说,这倒也许是个合适的工作呢!万波露出自嘲的苦笑。

收入比以前减少了,但自从妻子出去工作之后,家庭开支也约好均摊,所以收入减少一事也能糊弄过去。

在穿着漂亮的宾馆客人中,身着菜叶色服装清理垃圾,万波感到一种受虐狂般的快感。

在干这项新工作两个月左右的一天,万波在大厅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人。那鬼鬼祟祟地躲着人,独自蜷缩在沙发上的,不正是自己的妻子加枝吗!她做梦也没想到丈夫竟然在这种地方当杂役,所以也就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万波。

加枝在这儿干什么呢?最初的惊愕过后,怀疑的念头便油然而生。按理这家宾馆不在她的生活范围之内,并且现在又是她上班的时间。如果是为医院的事而来,也用不着躲躲藏藏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不是等着和什么人见面呀?如果是的话,是和谁呢?

万波脑海中想象的风帆迅速地膨胀起来。万波一边装着干活,一边偷偷地观察着妻子。不久,一位身材魁梧、50岁左右的绅士出现了。加枝笑容满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样的笑脸,自从结婚之后,万波就再也没见到过。

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工作”呀。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在外部世界证实自己的能力,原来却是在这儿乱搞,真让人恶心!

加枝稍微拉开一点距离跟着那个男人。那男人在服务台要了房间。万波想叫住妻子,但终于强忍住了。如果那么做,只能是把自己是淫妇之夫的悲惨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不是负责打扫前厅、厕所的吗?”前台经理斥责着正在加枝和那个男人刚刚上去的电梯前走来走去的万波。

就在妻子沉溺于不伦之乐的同一所宾馆里,丈夫却正在倒痰盂和烟灰缸。

自己的人生到底是什么呢?万波想。从二流公司沦落到三流,现在连三流都不如了。被抛弃的人就是社会的多余者,而多余者连斥责妻子不伦的资格都没有吗?这天回家见到妻子后,万波始终没提起在宾馆目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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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让井手保夫绝对不能原谅的人。过去的事情往往很容易被淡化,而对这个人的回忆,却是绝对不能淡化的,而且他一直铭刻在心。这个人就是冲山伸次。井手与冲山都生在琦玉县相阿武市,因住得很近,所以两人在同一所小学和中学上学,是所谓的童年伙伴。但对于冲山,井手却丝毫没有童年伙伴的那种亲近感和留恋之情,有的只是一想起来就使他浑身沸腾的憎恶感。冲山的父亲是一位木工师傅,平常是个很老实的人,但一喝酒就胡闹,冲山的母亲生性倔强,两个人几乎是每隔三天就要大干一场。

冲山身手敏捷、有力气,小学时就在街上称王称霸,一进中学,就成了一个谁也不敢惹的坏孩子。冲山性成熟早,中学一年级时就调戏女学生,致使对方怀孕,二年级时又和一个高中不良女孩私奔了一个星期。

这个冲山事事都欺负井手,让体质弱、没力气的井手和女同学玩相扑,拿他取笑,或是在全班同学面前把他的衣服扒光。冲山欺负人是既阴险又固执,他手底下的小喽啰们为了讨好冲山也欺负井手,因为欺负井手也就保全了自己。

自从井手的母亲澄子作为后妻嫁到老字号点心铺时,冲山就把他叫做“油瓶子”,并让他偷偷地拿店里的点心。井手为了迎合冲山,只能这么干,给他上贡。

冲山是来者不拒,有多少收多少,但对井手却依然那样刻薄,似乎对井手家生活富裕、其母又是这一带公认的美人很有气。

在小学五年级时,冲山的一个小喽啰来叫井手。虽然他知道去了肯定没好事,但不去又会更倒霉,于是提心吊胆地跟着。走着走着,那个小喽啰让他一个人先去。他莫名其妙地继续往前走,突然脚下一松,落入一个大坑内。他大声地惊呼起来,这时冲山带着小喽啰们在坑口上围成一圈,一齐对着他撒尿。他哭着央求他们,但无情的尿水冲洗着哀求的眼泪,一起流进井手的嘴里。井手把冲山作为自己终生的仇敌,倒还不是因为这件事。这事虽然性质恶劣,但算不了什么,因为一些调皮的孩子也经常这么干。

令人不能容忍的事发生在中学毕业典礼之后。这一年,因为有冲山为首的一帮小流氓,校方怕出事,曾一度想不举行毕业典礼。可是家长们却提出异议,认为就因为有一部分坏学生而取消一生中仅有的一次毕业典礼,对大部分学生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于是毕业典礼如期举行。令人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毕业典礼顺利结束了。冲山一帮人也规规矩矩、出人意料地领取了毕业证,使老师和有关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对井手来说,这确实是个令人愉快的毕业典礼。他即将进入高中,而冲山也要跟他父亲去学木工了。总算从小学、中学那漫长而悲惨的凌辱中解放出来了。他感到长期以来笼罩在他头上的乌云即将散去,就要沐浴在阳光灿烂的晴空之下了。

身着盛装来出席典礼的母亲,漂亮得无可挑剔,引起全体出席者的注目,也使井手感到非常自豪。

典礼之后,毕业生和家长三五成群地回家了。因小学同班同学都进了这所中学,所以九年同窗的同学至此就要各奔东西了。

可对井手来说却没有那种离别的伤感,只有高兴,为能离开冲山暗自高兴。

“井手君,”突然背后传来了呼唤声。井手回头一看,原来是冲山的一个小喽啰正一副笑脸地站在那儿。井手立刻作好预防不测的准备。

“冲山君说想向你妈妈道歉,正等着呢。”

“你说道歉?”

“说是过去对你态度太不像话,但绝不是因为恨你才那样的,只是彼此太好,行动上反而过火了。今天分别,很难再有机会见面,所以一定要向你的妈妈道歉。他正在体操馆后边等着呢。”

井手不知为什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妈妈却说:“既然冲山君那么说,就去一下吧。大家今天就要分手了呀!”井手也就不好再拒绝,所幸今天有妈妈跟着,大概不会有事吧。

在体操馆后边,冲山和十几个亲信正在等着,其中有几个叼着烟,周围散发着一股股酒臭味,充满了令人厌恶的放荡气氛。可是,现在想回去已经为时过晚。

“井手君的妈妈啊,欢迎、欢迎。”冲山笑嘻嘻地说道。

“终于毕业了,让我再次祝贺你。”

母亲澄子也知道自己的孩子老受冲山欺负,但对方难能可贵地主动提出要对过去的事道歉,并不是什么坏事。总之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瞎闹,而且时间一长,还会成为令人缅怀的回忆。

“像我这样的坏孩子能毕业,是托了大家的福呀。今天我想向您致谢呢!”冲山媚气地说道。

“那是你努力的结果呀。”

“您可真漂亮呀,尤其是今天,真漂亮。”

“你真会说奉承话。”

“我可不是说什么奉承话。您的和服也漂亮,和我妈妈简直是天壤之别。把您与我妈妈相比本身就是错误。她那种女人……”

“不能那么说自己的妈妈呀!”

“那个女人只是生了我而巳,小时候饿得我直哭,她也不让我吃一口奶。”

“哪会那样呢!”

“真的哟,是我们家的老爷子常喂我一点儿年糕、稀粥什么的,我才活到现在。所以啊,到现在我还馋妈妈的奶吃呢。”

“一定有其他原因吧?世界上没有不疼爱孩子的母亲。孩子小的时候,哪个母亲都喂过自己的孩子呀。”

“你能不能也喂喂我?”

“啊?”澄子一时间以为是听错了冲山所说的话,一下子愣住了。

“能不能让我也吸吸您的乳房啊?”

“你说什么呀,你这孩子可真爱开玩笑。”

“我可是认真的。我想吸吸您的奶。”冲山嘴角挂着冷笑,一步步通近澄子,眼睛里燃烧着成年人的欲火。

母子二人觉察到危险时已经太晚了。冲山的喽啰们已经切断退路,监视着远方,不让外人靠近这里。

“住手!快住手!你要对我母亲干什么?!”

井手在冲山这伙暴徒的包围下,拼命地保护着母亲。虽然他不是这帮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但现在保护妈妈的人只有他自己。

“你这个毛孩子给我滚开丨”冲山威胁地吼叫着,动作和表情俨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冲山,求求你了,不要对我妈妈无礼。”井手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转而哀求着。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哀求无济于事,但在这个时候,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谁说要无礼了?只不过是请她让我吸吸奶而已。”冲山眯缝着眼,嘴角微微上挑,这是他采取行动的特征动作。

“冲山君,你还是个孩子就干这种事,你想能白白拉倒吗?”澄子的话等于火上浇油。

“是孩子还是大人,我马上就让你看看!”喽啰们跳着起哄。

“住手!”在前面挡着妈妈的井手突然眼冒金花昏了过去。在仿佛远远传来的呼唤声中,井手从昏昏沉沉中渐渐苏醒过来。清醒后他才发觉自己躺在体育馆后面的草地上,妈妈正担心地守护着自己。失去知觉似乎只是一小会儿,可冲山一伙早已无影无踪了。

“啊!妈妈!”想要一跃而起的井手突然感到头上一阵剧痛,不由得呻吟起来。

“别硬来,虽然没什么要紧,但头上起了个肿包。”母亲轻轻地在肿包的周围揉着。

“妈妈,没什么事吧?”井手更关心的是妈妈的身体。失去知觉,没能保护好妈妈,他真悔恨自己的无能。

“我没事,因为你失去知觉,吓得他们都跑了。”虽然妈妈这样说,但从她衣服的脏乱程度看,肯定发生了什么事,绝不会像瞬间而逝的暴风雨那样平平常常。

“无耻的家伙,我马上报警。”井手在妈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等一下。”妈妈郑重其事地说道,“没有必要报警。”

“为什么?我们吃了这么大苦头,却……”

“那些孩子并没有对我干什么呀!打了你的头是可恶,但也不过是起了个包。男孩子之间这样的打闹不是经常发生吗?在那些孩子正要开辟自己未来的时候报警,闹得满城风雨,对他们影响不好。”

“对那帮家伙可不能同情。我要报警,把他们都关进监狱去。”

“虽然是些坏家伙,你也要慎重考虑呀。如果报警,连妈妈也要被盘问来盘问去的,我可不想去警察局。”

妈妈的一番话,使井手领悟到了事情的真相。妈妈才来到这个家作后妻,在婆家的地位并不巩固,而且公婆健在,仍然掌握着这个老字号店铺的经营权。这时候如果让大家知道被儿子的坏同学们当作玩物污辱了一番,那妈妈就成了人们好奇和取笑的把柄。妈妈想把这件事隐瞒起来,也恰恰暗示了冲山一伙对母亲所施的暴虐。

井手答应了。为了保护妈妈,他要把毕业典礼后发生的事情深深埋在心里,但那不是消除了耻辱,而是作为一块心病硬吞了下去,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这奇耻大辱一天不报,就是自己死了,这块心病也会成为异物留在这世界上。

虽然还不知道何时、用什么办法能够报仇,但此仇非报不可。对冲山的仇恨,绝不会因岁月的流逝而淡漠。那仇恨便是井手今后人生的起点。

据说冲山在那之后不久,因讨厌父亲的工作而离家出走,成了帝国义人暴力团的成员。他生来就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流氓所应具有的素质他都有,是属于那种金钱、美女、虚名缺一不可,样样都要得到的流氓。冲山靠着他天性胆大和擅长作恶的才能,在黑社会的天地里,一步步扎实地巩固着他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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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啦。”一天早晨,阿武对着正默默就着咖啡往下咽面包片的万波说道。

“爸爸的照片怎么会登在报纸上呢?你再这么磨磨蹭蹭就要迟到了。”万波催促着正在看报的孩子。

“没错儿,肯定是爸爸。你看连右眼角上的黑痣也照上了呀。”孩子坚持说道。

“眼角上的黑痣?”万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右眼角长出一个黑痣,年复一年的黑痣好像也在馒慢长大,使万波非常担心。

“喂,给我看看。”万波从孩子手中拿过报纸一看,顿时目瞪口呆。报上确实有一张自己的正面像。

“怎么样,是爸爸吧?”阿武得意地问道。

为什么自己的照片会登在报纸上呢?而且是在社会版最显著的位置。万波读了照片下的报道,更加惊愕不已。

在“暴力团组织组长道受枪击”的大标题下写着:“9月17日夜11时许,日本最大的暴力团组织加岛组组长——加岛政知(48岁),在‘阿卡普尔科’夜总会与其属下观看表演时,被人用手枪从背后射中,身负重伤。罪犯是想阻止加岛组称霸日本、处处与加岛组做对的大东组属下组织帝国团的冲山伸次(34岁)。冲山了解到加岛组长经常光顾‘阿卡普尔科’,一连五天守候在此,终于在昨夜将两发哥尔特式特制自动手枪子弹射入加岛组长体内。因未射中要害,不会危及生命,但要休养一个月左右。罪犯乘现场混乱逃跑。但可以预料,加岛组因其头领遭受枪击,定会对大东组采取疯狂的报复行动。警方以冲山杀人未遂而在全国通缉,同时为防止加岛组报复,正处于严密的戒备状态。”

在加岛组长的照片下,登着罪犯冲山伸次的照片。

“不愧是爸爸,真棒,照片都上报了。”阿武也不知道报道内容,用重新审视的目光看着爸爸。

“嚷嚷什么,阿武,你怎么还不去学校?要迟到了。”加枝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因为她也得上班,因此不能像以前那样睡懒觉了,但她还是起得最晚。

“爸爸的照片上报了呀。”

“哼,这个人还能上报?除非干了坏事。”加枝喷着睡了一晚的酸臭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是在宾馆大厅里飞着媚眼、迎接那个男子的女人吗?万波虽是亲眼所见,但还是不能相信。

万波默默地把报纸推到加枝面前。加枝那无精打采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啊!真的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你看看报道。”

加枝连孩子上学去了也没注意到,一把抓起了报纸。

“真让人吃惊,你和袭击加岛组组长的凶犯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呀!”加枝感慨地叹了一口长气。

“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问题是我和罪犯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长得相似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你开的枪。”

“你说得倒轻巧!连你和阿武都认错了,如果我被加岛组的人发现,就会不由分说地对我进行报复。他们的头目遭到枪击,正气得发疯,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啊,对。我可不愿意被你牵扯进去。”加枝想问题总是以自己为中心。

“所以嘛,为了免受牵连,你也一起来想想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请求警察保护呀。能治加岛组的只有警察呀。”加枝说道。

“你请求进拘留所吧。只要进了单人牢房,加岛组也就没法对你下手了。”

“我又没干什么坏事,却说让我进拘留所!又不知冲山什么时候才能被逮住。”

“总比要你的命强吧!你也得为我和阿武想想,只要你在这儿,他们就不知何时会找上门来。”

加枝也害怕起来。万波的恐怖感完完全全地传染给了她,她甚至提出只要万波不采取适当措施,她就回娘家。对于加枝回娘家,万波倒一点儿都不在乎,但阿武太可怜了。常言说,亲莫如母,对孩子来说还是和母亲在一起好。

万波去了警察署。警方也感到很为难,他确实长得像冲山,但仅仅因为相像,害怕误遭报复就在拘留所“保护”起来,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怪事。可是,虽说只是相似,但确实是越看越像。从印在全国通缉令上的照片看,脸形、体形、发形、黑痣的位置,甚至连痣的大小都完全一样。就连警察也抱有了疑虑,怀疑是不是冲山耍花招,跑到这儿避风来了。

如果加岛组发现了万波,必然会马上把他杀死。杀死之后,就是知道弄错了人也为时已晚了。

“我们把你的情况预先通知加岛组,以免把人弄错。请你尽量不要乱走,我们会在暗中监护你。今天就请你先回去吧。”

警方也只能暂时让万波先回去。虽然把万波的情况通知了加岛组并警告了他们,但加岛组属下约有520个小团体,共计1.6万名团员,这样大的组织都通知到是不可能的。即使能通知到,因为相像得无法区别,也解决不了问题,动手前不可能仔细确认是不是真冲山。

在抓住冲山之前,警方决定给万波配备护卫人员。但是面对1.6万名亡命之徒,护卫人员又能起多大保护作用呢?

“你这个人真是到处捅娄子!你像谁不好,偏偏像袭击加岛组长的凶手,你有本事像黑社会影片中的明星!”加枝不三不四地骂着。当她知道万波周围有警察轮番守护时,就马上又说:“我害怕,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了。我得回娘家去。阿武我也带走,稍微起早点,可以让他从我娘家去学校。”说着就带着孩子走了,家里只剩下一个人。对万波家造成这意外的连累而本人又毫无所知的冲山已经潜入地下,行踪杳无音信。他对警察及加岛组的拼命搜寻不屑一顾,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对于大东组来说,就是把冲山交给警察,也不会把他送到加岛组手里。加岛组是想在法律裁决之前,必须按本组惯例将其处刑。依靠法律那种不冷不热的裁决,挽回不了加岛组的面子。如不把他处以残酷的死刑,将他最后一滴血都榨出来,别说面子,首先这埋在胸中的怒火就平息不下来。大东组可能正在竭尽全力保护冲山,这关系到大东组的面子。如果是这样,问题将会长期拖延下去。

就在这时,警察担心的事发生了。在加岛政知遭枪击正好一个月之后的10月17日18时30分左右,住在大阪市某公寓里的大东组系统小熊派的年轻头目松浦昌男,刚出门就被埋伏在外面的两个人射了两枪,其中一粒子弹穿过心脏,松浦当即毙命。那正好是傍晚下班时间,人行道上行人不断,附近的房内约有50多名顾客。凶手朝火车站方向逃去。因为是瞬间发生的,目击者全都吓呆了。松浦有妻子和一个上幼儿园的4岁小孩。据说他几天前曾告诉过妻子,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以此为开端,10月25日,京都市内大东组属下的一家事务所被扔进炸药,当时死伤三名组员。

加岛组根本无视警察的竭力劝阻,报复行动已经开始。报复越激烈,万波的危险也就越大。对于已经鬼迷心窍的加岛组的杀手来说,杀戒一开就没有了界限。就在担心无辜的市民被牵连之时,报复行动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发生。这无疑也是一种示威:只要冲山不出来,报复行动就绝不会停止。加岛组仿佛已经看透,残酷的报复行动只要持续下去,大东组内部就必然会引起恐慌,也就有可能出现背叛者,因此,报复行动越激烈,其效果也就越大。

最近,万波发现周围对待自己的目光起了微妙的变化。迄今为止,自己不过是一名微不足道的普通市民,但现在周围的人都以一种畏惧的目光看着自己。

“万波君,你真了不起呀,竟然和冲山长得一模一样。”

“加岛组睁大血眼在找你,而你在这儿跟没事人似的。”

“肯定是比冲山胆量还大啊。”

“我也想后边跟着护卫在街上走一走,哪怕就一次呢。”

“被意外搞错也可能受到袭击,但如果没有可乘之机,对方也没法下手呀。”

“不管怎么说,真是派头十足呀,让人觉得和他聊聊都行啊。”

周围的议论并非恭维之词,不名一文的万波由于和冲山相像,现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公司里大家的态度也变了。按说宾馆里像杂役之类的人不该享受职员待遇,不知为什么万波却有此厚遇:大概是由于害怕吧,就连平时高高在上的董事们也跟他亲热地打起招呼来。

虽是公司的御用工会,但在宾馆里也有类似的互助会之类的组织,万波竞被选为该组织的执行委员。这也是因为与冲山相像的缘故。万波的意见很受重视。在人们的心目中,似乎有一种错觉,万波的背后有大东组,万波已经不是昔日的“娄子万”了。

人们的错觉使万波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仿佛真觉得自己从容地躲避了加岛组的追击,来到这宾馆只是暂时歇歇脚而已。

万波当初的恐怖感由于受到周围气氛的感染,慢慢地发生了一种变化:加岛组你不是要干吗!只我一个人就敢和你这个日本最大的暴力团挑战;警察和加岛组拼命追踪有什么了不起,我连毛也不让你们抓着一根。

万波似乎觉得自己真成了冲山,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为防止报复而改变了的发型又恢复成原样。服装也故意穿得流里流气。过去他总是尽量躲着人,而今却专去热闹的地方逛。警察曾再三警告他,但无济于事。在酒吧、快餐店、弹子房这类地方,只要营业员见到万波,并现出吃惊的神态,他就感到非常得意。更有甚者,他还通过电影、电视,研究模仿暴力团成员的动作。本来身上什么也没有,他却非要装出一副带着凶器的样子,耷拉着肩,右手煞有介事地插在裤兜里。

正当万波利用这非同寻常的机会对自己的人生开始恢复自信时,他又在宾馆大厅的角落里发现了加枝。又他妈的等着和那个男的约会呢!

加枝丝毫未觉察到万波的监视,她在等待着、期待着与那个男人即将开始的销魂时刻。她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心神荡漾,全身燃烧着发情的欲火。对于这一点,作为丈夫的万波一看就明白,因为过去每个月总有一二次,加枝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主动找万波,每当那时,加枝的皮肤就像轻柔的丝一样,艳丽光泽。

幸亏和她分居了。这样鬼鬼祟祟地偷野汉子,真叫人恶心!不是为了自己的丈夫,而是为了侍候别的男人,故意把自己打扮得这等光艳、富有魅力。对于这样的妻子,万波怒不可遏,全身热血沸腾。今天绝不能饶了她,万波可不是以前的万波了。他压抑着怒火,一动不动地等着那个男人。不久,那个曾经见过的男人终于来了,与加枝交换了一下眼色,就径直向服务台走去。

一拿到钥匙,两个人就匆忙直奔房间。万波看着他们上电梯后,马上向办理客房手续的服务员走去。

“刚才这对情人好像是我的熟人。能不能把房间号告诉我。”

“不知为什么,我也觉得他们是一对偷情男女。可别对他们太过火了呀!”

服务台服务员爽快地说出了房间号。如果是以前,大概绝不会这样,这也亏了是“冲山”吧。接着万波来到那层楼的服务台,向女领班挑明了事情的真相。

“您夫人和别的男人?!”女领班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我想当场抓住他们,能不能把钥匙借我用用,绝不给您添麻烦。”

刹那间,女领班脸上闪过一丝难色,但马上接着说道:“如果是夫人和别人乱搞,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因为他们违反了住宿条款。”说着就把钥匙交给了万波。

“谢谢,真不知怎么感谢您才好。”

“您一定很生气,但在宾馆里可别闹得太厉害了呀。”女领班叮嘱道。

万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用钥匙打开房门闯了进去。正在床上云雨的两个人大吃一惊。

“啊?是你?!”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加枝丑态百出、一览无余。因为加枝知道闯入者的身份,所以更加吃惊。

“好景致呀!照张纪念相吧?就这么待着,不要动!”万波站在床边冷冷地说着。

“你,你是什么人?突然闯进别人的房间,我要叫警察啦!”那个男人虚张声势地叫嚷道。

“我是这女人的丈夫。你叫警察,叫谁都没关系。”那个人一听,神色大变。

此人50岁左右,微微有些发胖,营养充足的皮肤油光发亮。那卑鄙健壮的身躯似乎是吸尽女人精血充实起来的,是个善于玩弄女人的家伙。

“脸色怎么变了?看来这件事宣扬出去,你的日子不好过呀!”

“你可千万别草率行事。我不知道这个人有丈夫呀。”那个男人似乎背上被凶器顶着,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可没有草率行事。这种女人如果你中意,我情愿白白奉送。我是万波利行,你叫什么名字?”

“求求你了,希望能私下解决。随你怎么办都行,名字就不要说了吧。我只是一时的邪念。”那个男人趴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用那不堪人目的姿势哀求着。

“啊,你这个坏蛋!你不是说要离开现在的夫人和我结婚吗?现在却……”出乎意料的异议来自那男人身体下边,那男人愈发狼狈起来。

“你竞相信这样的话?对于你这种女人,我丝毫不感兴趣。只不过是暂时玩玩而已。”

“你竟说这种不要脸的话。当时是谁说得对现在的妻子一点都不爱,只是在一起同居。我要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你夫人听听!”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才不要脸呢!”

这对男女似乎忘记了万波的存在,上下重叠着互相对骂。万波走进浴室,用纸篓打满水,回到床边使劲儿扣在两个人头上。

两人惊叫着,像两条狗一样马上分开了。万波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郁结在心中的闷气一下子消失了,他感到无比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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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幸运之神供然而至。万波在唱片店购买一部描写黑社会电影的主题歌唱片时,得到一张那位歌手举办独唱音乐会的招待券。这张招待券在抽签中又命中,被邀请去欧洲豪华旅行一周。

对于事情繁忙或不合时宜抽不开身的人,可以付给相当于旅行一周的费用50万日元。万波当然希望要钱。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的可以自行支配的巨款。

在万波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怪念头。用这笔钱去“冒险”。无论怎么像冲山,有护卫跟着也施展不开,要是没有护卫,自己能设法躲避开加岛组的追击,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那样干,虽然也会有危险,但肯定也会得到一种求生的紧张刺激。

自己将要单枪匹马与称雄天下的加岛组去周旋,他完全沉醉在这颇为壮观的冒险梦幻之中了。有了这个念头,他恨不得马上就付诸行动。为此,必须先得把警察甩掉。

万波暗中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怀揣着那50万日元踏上了旅途。他就差腰上没别着歹徒们常带的匕首了,此刻他已完全是一种自由自在的流浪者的心境。

警方已警告过万波,最近不要去旅行,但又不能限制他的自由,何况监视也不能像对嫌疑犯那样严,而且警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甩开警方,自己往危险里面钻。

万波突然失踪了。开始警方还以为是被加岛组带走了,问过宾馆才知道是请了一星期假去旅行了。警方愈发不安起来。

“他到底打算干什么呢?”警方简直无法理解。如果是在警方的保护下,也许还勉勉强强能避免加岛组报复错人,可要是单枪匹马跑到别的地方去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但他又不是嫌疑犯,不能像什么通缉要犯那样在全国追捕他。警方非常担心,可又只能等待万波自己归来。

加岛组的势力以东京的大本营为中心,紧紧控制着东海、中部、关东、北陆地区。而大东组在关西以西地区则是所谓的中立地带。

万波虽说是冒险旅行,可也不敢在加岛组的地盘上乱逛。但在大东组的势力范围内,又和有警察护卫差不多,没多大意思。所以万波决定去东北地区,如果那儿也意思不大的话,再去四国看看。

就这样,万波来到F县羽代市。根据他的分析,羽代市按排名虽居县城F以下,但却是F县的经济、文化、交通中心,论规模居该县之首。这个地方的首领大场一成掌握着市政权,其亲信盘踞在全市各个重要部门,可以说是大场家族的私人城市。

中户组暴力团扎根于这一地区,类似于大场的雇佣兵。他以大场资本为后盾,横行霸道。因他有着比警察还要强的组织能力,警方对他也无可奈何,连加岛组、大东组也要让他几分,是不不折不扣的地头蛇。

按照万波的估计,这个地区,加岛组力所不及;黑社会、政府、警察之间勾勾搭搭,黑社会分子的“社会地位”也高,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他作为“英雄”冲山的替身,其目的是恐吓别人,自己得利,如果不在黑社会横行的地方,其乐趣也就不大了。

万波通过在东京的工作单位预订了羽代市最高级别饭店里的最豪亲华套间,因为黑社会的大人物住在低档房间里不成体统。来到羽代市,万波对城市现代化的飞速发展异常吃惊。火车站前的繁华和充满活力的景象与东京的新宿毫无两样。商业中心地带,高层建筑鳞次栉比,其绝大多数受大场资本控制。这里与其说是地方都市,不如说是一座独立王国。

车站上坚立着彩旗,却没人来欢迎,对此万波感到不太满足。在饭店里办完手续,万波又高兴起来,因为他订的房间是一年中很少有人问津的最高级房间,饭店方面将其视为上宾。其实这完全是金钱在起作用,但万波却不这样理解,他认为这是冲山的威力所起的作用。他这样认为的理由是,只要他以他那犀利的目光凝视对方,对方马上就害怕得低头哈腰。他认为这些人肯定把他当作了冲山。

万波把携带的东西往饭店一放就上了街。他故意在繁华大街上耻高气扬地横冲直撞。他碰上了几个流里流气的人,但双方目光一碰,对方马上躲开为他让路。还有不少像模像样的大人物,也为他让路,看来在这个中立国里,冲山的威名也是人人皆知呀。

他走进弹子房,但因弹子进得太多,他反而觉得没趣。他又去看电影,不知为什么,卖票小姐没让他买票就把他领到对号入座席。其实这是因为把他误认为是中户组的人了,可万波却越来越得意忘形。

当晚,心满意足地住在饭店的万波叫了一位按摩女。这是一位身着离膝30公分左右的迷你裙的年轻女人,虽然相貌平平,但腰部、胸部曲线洋溢着青春的魅力。为了按摩身体的各个部位,她必须采取各种各样的姿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那大胆挑逗性的姿态不时映入万波的眼帘,使万波惊愕不已,不由得心神荡漾起来。这段时间,因作冲山的替身过于紧张,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欲望。细想起来,和妻子分居巳经三个月了,这期间他从未沾过女人的肉体。万波感到自己那正当盛年的男性肉体充满了精力。

这就是所谓的妓女吧?说不定是故意挑逗勾引自己呢!万波暗暗揣摩着。

“您是干什么工作的呀?”按摩女娇滴滴地问起心猿意马的万波来。

“你说呢?”万波装腔作势地反问道。

“我可猜不出来。年纪轻轻就一个人住上了这么阔气的房间。”

“这房间阔气吗?”

“当然啦。这可是饭店里最豪华的房间,也可以说是羽代市最高级的房间啦。要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是不会住在这儿的呀!”

“那么说,我该是个大人物喽。”

“肯定是大人物,告诉我好吗?”

“我要是告诉你,有什么美事吗?”

“说不定有。嘻嘻……”按摩女一边笑着,一边接摩着万波最敏感的部位。

“我可是盼着有美事等着我呀。你按摩得这么棒,我可有点受不了啦。”

“我可不是打算干这种事才来这儿的呀。”

“那你现在打算干这种事不就行了吗。”

万波抓住了那女子的手。他好久没抚摸这么年轻柔嫩的女人了。

“您先得告诉我您的工作,然后我再考虑行不行。”

万波觉得对方是在估价,大概是想根据他的身份来决定要多少钱吧。

“实际上我这次旅行是为了避避风头。”

“避避风头?那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啦。”按摩女的眼睛里闪现出好奇和敬畏的目光。

“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呀!”

“我保证和谁都不说。”

“你不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吗?”万波故意让台灯照在自己脸上。

“对啦,刚才我就觉得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实际上呀,我是这个。”说着,万波伸出食指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但她好像不懂这个暗示。

“是暴力团。因涉及某件案子,东奔西走,跑遍了全国。”

“啊!是暴力团?”这个女人不由得往后缩身子。

“你不要害怕。我们从不欺负正派人。”

“没错。一般逞威风的人都是些不起眼的小流氓。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间,大概是头目吧?”

“头目倒谈不上,是个骨干。今天我们在这儿开了个会。”

“什么会?”

“现在,我们组织的敌对势力全面开火了。对方的组长就是我袭击的。他们正在千方百计地寻找我的行踪。今天的会就是想办法对付他们。”

“呀,真吓人!您是中户组的人?”

“不,和中户组没什么关系,是大东组。”

“说到大东组,前些日子袭击加岛组组长的……”

“你知道得很清楚呀。”万波异常兴奋,高兴得真想请对方吃生鱼片。

“开枪的是叫冲山什么的……那么说,你是……啊!”她仔细地端详着万波,看着看着,突然神色大变,叫了起来。

“到底是让你认出了真面目呀。”万波神气活现地笑了起来。

“难道真是……”按摩女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还有假,我就是冲山伸次。”

“真的?”

“这种事瞎说又有什么用呢。”

“啊,真了不起。能请您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啦。可刚才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呀?”

“您签了名,好事当然有您干的。对了,也请您为我朋友签个名吧。”

“那倒没什么。可签在哪儿呢?”

虽然没什么不愉快,可是像明星一样被别人死乞白赖地缠着签名,万波有点不知所措。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呀。我去取些彩纸来。好事待会儿咱们慢慢来,怎么样?”她说着朝万波飞了个媚眼,就出去了。

正文 第三章 内奸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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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连山夫妇很快结束了新婚旅行。他们已经失去了继续旅行的兴致,回到了家乡。夫妻生活一开始就遭到噩梦般的凌辱,使两人心灵上蒙受到难以弥补的创伤。

新婚之夜,妻子在丈夫面前受到三个歹徒出其不意的凌辱,虽说无法抵抗,但这惨祸也未免太残酷了。

“请和我离婚吧!”妻子哭着乞求丈夫。

“你说什么呀!那事又不能怪你,谁碰到也没办法。”久连山抚慰着妻子,说着耳边又响起妻子被强奸时的声音:抽泣声、呻吟声、肉体和肉体间的摩擦声,就是堵上耳朵,那些响动依然深深留在记忆中。

可那真是不可抗拒的吗?如果自己为保护妻子而拼命反抗,就是敌不过,也会管点儿用吧。

即使自己当时被反拧着手腕不能动,但可以咬,哪怕只咬掉对方一根手指,一片指甲,或许能制止事情的恶性发展。可自己完全吓坏了,妻子被强奸时,自己竟然丝毫也没有抗争。

作为丈夫,作为一个男子汉,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懊悔。在那之后,如果平安无事,夫妇二人和和睦睦过日子,心灵上的创伤也许会逐渐抚平。但那令人诅咒的创伤虽然看起来似乎已经愈合结痂,而疮疤之下却留下了恶魔的种子。

旅行归来不久,清子怀孕了。由于夫妻俩曾商量好在久连山取得一级建筑师之前两人都要上班,暂不要孩子,所以他们决定在新婚之夜采取避孕措施。这次怀孕只能是强奸所致。

就是那仅仅一次的施暴,清子那健康的身体就摄取了恶魔的种子。

夫妇俩决定做人工流产。恶魔的种子被刮掉了,但手术后清子流血不止。医生认为手术不彻底,只好再次刮宫,可术后仍然出血不止,没办法,又刮了几次。因失血太多,清子严重贫血并伴有恶心呕吐现象。由于情况异常,请医生进行了会诊,说是妊娠时子宫内的胎盘组织异常增生,形成肿瘤,已转移到其他器官。清子立即被收住院,做了摘除子宫手术,同时对转移的病灶进行了化疗。然而,一切为时已晚,癌细胞巳转移到肺部。

妻子还没享受到生活的乐趣,很快就死了,快得让久连山几乎不能相信她已经死去。婚后时间还没有恋爱的时间长。周围的人也很悲伤,不断安慰他:你还年轻,会好起来的。他们哪里知道妻子去世的真正原因呢。

久连山每天茫然若失。当他慢慢恢复了自我之后,一股怒气冲天而起。把妻子逼死的,无疑是新婚之夜的那几个歹徒。如果不是那几个歹徒玷污了妻子那纯洁的身体,现在他们夫妻俩肯定正在充满信赖、爱情的新婚家庭里设计着美好、幸福的未来。

美好的憧憬让这帮歹徒彻底毁掉了。必须报仇!不仅是向逼死妻子的歹徒报仇,也是对自己没保护好妻子的无能挑战。尽管还不知道怎样去报仇,但他感到此仇不报就失去一个男人生存的价值。

线索是有的:那三个歹徒是找错了人闯进来的。当夜饭店提供给他们夫妇的是别人退掉的房间,那三个歹徒是为袭击原来那位房客而来的。仇人当然就在那位房客的敌对派之中。报仇的对象应是三人中为首的那个歹徒,其他两人是喽啰,他们没对清子施暴。那天不幸中的万幸是听到了警车的声音才使那两人“未遂而逃”。当时是因为清子恳求不要把事情张扬出去才错过了追查的时机。如果当时盘问那个戴着“松前”名牌的服务台服务员,就会弄清原来那位房客的身份了。

久连山多少还有些积蓄,一时不工作,生活也没问题。他向所长提出辞职。所长同情地说道:“我知道你失去夫人很痛苦,如果以后想回来工作,随时恭候。你的位子还给你保留着。”

久连山辞了职,为了和妻子开始新生活而租的公寓也退掉了。他打算尽快到东京去。只要待在这个城市里,就一刻也无法从亡妻的阴影中走出来。他想换个环境,如果随心境的转变而将复仇之念逐渐淡漠了,那也只好听其自然吧。

他向在东京住过的那家饭店扼要地把情况一说,对方爽快地査阅了预约记录。原来当夜退掉久连山用的那套房的人叫神岛英知。三个歹徒说的是“卡西玛”,“卡西玛”的音不就是“神岛”吗?

预约是由菱井商事总务部经办的,神岛住宿的一切费用均由菱井商事负担。

菱井商事隶属日本屈指可数的大财阀菱井集团。据说神岛这个人是第一次住这个饭店。饭店方面也因是菱井商事的人预约的,非常放心。不知为什么三个歹徒要袭击与菱井商事有关的人。

追査的线索到此终止了。对业余侦探来说,已经无从下手继续进行调査了。本来是满怀信心来到这里,没想到却这么轻易地受到挫折。就在这时,久连山在报纸上看到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他呆住了。那张脸颧骨凸出,额头窄小,那双利刃般的眼睛闪闪发光,右眼角有颗显眼的黑痣。这张想忘也忘不掉的面孔就登在社会版最醒目的位置上。

没错,这就是强奸了妻子的那个罪犯!这个混蛋为什么登在……久连山顾不得细想,贪婪地读起报道来。于是他得知了仇人的身份。

“冲山伸次,原来是大东组的人呀。”

暴力团为什么要袭击和菱井商事有关的人呢?神岛英知和加岛政知这两个名字在久连山的脑海中重合起来。会不会冲山袭击的加岛政知就是原来的那位房客呢?他可能只是以神岛英知的名义登记而已。因加岛觉察到要出事,就退了房,于是自己和妻子作为加岛的替身遭到袭击。冲山没抓住猎物,为泄愤而强奸了妻子。那时,就算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被杀了,也没处去说理。清子实际上成了暴力团争斗的牺牲品!

如果神岛和加岛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实力雄厚的菱井商事要贿赂日本最大的暴力团组长,替他缴纳住宿的一切费用呢?难道菱井商事和加岛组之间有什么瓜葛?

这种事就是问菱井商事,他们也只能是一笑了之。虽然知道了对手的身份,但冲山已转入地下,巧妙地躲避着警察和加岛组的追踪,不露任何蛛丝马迹。因潜伏得过于巧妙,以至有人揣测他是不是已经人不知鬼不觉地被干掉了。

这期间加岛组开始了狂涛般的反击,目的是把冲山逼出来。可见冲山还活着,但行踪依然杳无音信。

警察和加岛组这样卖力地追査,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出头露面呀。即使这样,不管冲山落到谁手里,他久连山都要亲眼看看那人的最后下场。只有这样,才能洗清妻子的怨恨。

那期间久连山偶然看到一期推测冲山行踪的特刊,上面写着:“追踪冲山的人肯定不仅仅是警察和加岛组,就连大东组也在拼命査找,因为只要冲山还活着,大东组就要受到加岛组疯狂的报复,因此想在本组织内将其秘密处刑后,送给加岛组。所以冲山连本组织也不能相信了。这么说,他潜身之地就是作为中立地带的东北地区,尤其是被称为‘大场市’的羽代市。这里由不受两派影响的中户组控制,所以这一带是冲山最有可能潜伏的地域。”

久连山读过报道之后,就来到羽代市。虽然不应囫囵吞枣地套用周刊杂志上的推理,但除此之外他也别无办法。在羽代市他认识了一位年轻女人,就是年方22岁的名叫重代的按摩女。

最初是久连山把她叫到自己住的饭店,后来两个人由于情投意合便开始同居。久连山必须在羽代市待到得知冲山音信那一天。正当他发愁如何待下去时,重代主动邀请他搬到自己的住处,这对久连山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对男人来说有一位照顾自己日常生活的女人是非常方便的。在久连山看来,重代如同是他雇用的无须出工钱的女佣人,同时又是他性欲发泄的对象,而最重要的是重代的存在弥补了久连山失去妻子后内心的空虚。善于言谈的重代对久连山的“报仇旅行”非常感兴趣,并答应帮他寻找仇敌。重代常出入于市内饭店、旅馆,消息灵通,对久连山来说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情报员。和重代同居的同时,久连山四处寻访冲山的行踪,但两个多月仍未得到任何消息。周刊上的推理看来靠不住。正当久连山灰心丧气的时候,接到了出去工作的重代打来的电话。

“久连山君,来了呀,那个冲山!”重代气喘吁吁地说道。

“啊!真的吗?”

久连山简直不能相信这个找了那么长时间的冲山竟然出现了。

“真的,是他自己说叫冲山,而且和照片一模一样,右眼角也有一颗黑痣。”

“那么说不会错了。他现在在哪儿?”

“在饭店的10层2号,总统套间。马上来吧,我给你留着门。”

“没手下人跟着吧?”

“就他一个人,光着身子一点防备都没有,好像什么武器也没带。”

“毫无防备是因为你让他占便宜了吧?”

“这时候你还瞎说什么呀!怎么办?你是来还是不来?我是偷偷跑出来打电话的,时间长了要受怀疑的。我一回到他那儿去,说不定可就要发生你刚才说的那种事情啦。”

刹那间,冲山凶恶的嘴脸浮现在眼前。对方是身经百战的歹徒,即使赤手空拳,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像冲山那样的歹徒身边肯定藏着凶器,自己绝没有得胜的希望。然而,此时已经别无选择了。现在不去,这样的机会就再也遇不到了。冲山正光着身子接受按摩,门没锁,又没有随从,管他胜败,不干怎么知道,说不定自己也有得胜的机会呢!

“好,我10分钟后就到。这段时间,你无论如何也要拖住他。”久连山下了决心。

重代的公寓离这个大饭店很近。她之所以住在附近是因饭店经常招她去按摩。久连山和她相识也是在这座饭店里。

久连山急匆匆地向那个饭店奔去,但心里总感到不是滋味。重代慷慨大度地把她的肉体献给了自己,现在会不会以同样的宽容奉送给冲山呢?

虽然是在相互之间不受约束、谁要是感到厌倦就彼此分手的前提下开始同居生活的,但在一起生活的过程中相互之间的爱逐渐加深了,尽管还未达到对妻子那样的爱情,但绝不允许重代被其他男人占有,更何况是冲山!

冲山贪图女色,现在也许正在对重代非礼。刚才对重代说的“尽量拖住他”,不仅仅是指时间,不知重代理解了其中的含义没有,她的缺点就是对男人太软弱。

在久连山的脑海中,被冲山奸污了的重代的身影与新婚初夜被冲山奸污的妻子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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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纸还是没找到,真没办法,就请签在手帕上吧。”按摩女媚眼含笑地回到了房间。

“让我等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以为白等一场而正要死心的万波,用充满欲望的目光盯着重代。

“我找彩纸去了,真对不起。”说着,重代就依偎在万波身边。

“有签字笔吗?”

“啊,还要签字笔呀!”重代像是刚刚才意识到似的。

“真糊涂!没笔怎么签呀。”

“您没带吗?”

“那我就在你的身体上签个名吧!”万波搂住了重代。

“啊!我不干,我可没这个的打算呀。”按摩女在万波的怀抱中挣扎着,但似乎并不那么坚决,这更助长了万波的欲望。

“行了,行了,这种签名对你我都是纪念啊。”

“哎呀,不行,不行嘛!”

“快别说什么不行了,你瞧,不是都已经这样了吗?现在再说什么不愿意那可办不到了!”

“我说要出事嘛,我可不负责任,我已经受不了啦……”她被万波摆弄得逐渐解除了防御,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她本来也没打算防备。

“你说不负责,是指什么事呀?”

“嗯,是我自己的事。喀喀……”

“你的身体好棒哟!”

“把灯关上吧,我可不喜欢开着灯。”

一心在脱重代衣服的万波虽然感到身后有一丝微微的风,但顾不上回头看。重代被脱得巳近乎裸体,可贴身那层薄薄的丝质内衣却怎么也脱不下来。重代的自卫确实有功夫,不是断然拒绝,而是巧妙地躲闪男人的进攻,以柔克刚。万波焦躁起来。

“不许动!”一个压低了的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凉的利刃抵在毫无防备的万波脖子上。万波吓得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是冲山伸次吧?”闯入者不慌不忙地说着。

“是的、不、不对。”万波在虚荣和恐怖之间犹豫着。他知道对方完全弄错了人,但因为他是有意识地充当冲山,因此又有真实感。

房间内的灯刚才被重代一说已经关上,床上只洒着床头灯若明若暗的微光。闯入者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墙壁上,像只凶恶的野兽。

“冲山伸次抱着女人不是很有派头吗?”闯入者在喉咙深处轻轻地笑了两声,声音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你要再晚来点儿,我就被他干了。”

重代一骨碌从万波身下钻出来,飞快地穿好衣服。到这时万波才意识到闯入者是按摩女引进来的。

“是加岛组的人吧?”万波那颤抖的声音里含着恐惧。事与愿违,这一问倒使人更觉得他就是冲山了。

“果然是冲山呢!”脖子上的利刃眼看就要划破皮肤了。

“等等,请等一等,我不是冲山,你听我慢慢讲。”幼稚的虚荣心早已被吓得无影无踪。

“到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你好好看看我,你敢说不认识!”闯入者打开灯,猛地把万波的脸扭向灯光。

这个年轻人僧恶地盯着万波。万波从没见过他,不过,这倒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此人不是和自己,而是和冲山有关系。

“你们弄错了,我不是冲山,是万波利行,在东京一家宾馆工作。你们问问那儿,马上就会清楚的。”

“在东京的宾馆工作,为什么在这儿?都是因为你这个混蛋,我妻子才死的。你把我这一辈子都给毁了,我绝饶不了你!”

利刃慢慢压进皮肤,也许已经划破表皮。万波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真正的恐怖是什么滋味。因为太害怕,全身已经麻木,连疼痛都感觉不出来了。他只感到口干舌燥、两眼发花,声音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对方可不是说着玩的,那以极大的忍耐力压低声音说出的字里行间中饱含着腾腾杀气。那杀气扑向万波,使他感到全身的水分都蒸发了似的。

“啊,这个人吓得尿了。”重代突然惊叫起来。重代的声音使头脑发胀的久连山清醒了许多。赤条条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的“冲山”吓得小便失禁了,这和单枪匹马袭击加岛组组长的冲山是一个人吗?虽说是出其不意,但总是一个对一个呀。作为刚从战场上下来,经过出生入死考验的暴力团骨干,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床单上被“冲山”画了个大地图,眼看着还在向外扩展着。突然重代发出尖利的笑声。

“你真是冲山吗?”重代笑得扭曲着身子。眼泪都出来了。

“所以,刚才我就说了,我不是冲山呀。”万波用哭声诉说着。

“那么,为什么冒充冲山?”久连山仍然不失警戒地追问道。

“别人都说我长得和冲山一模一样,所以我情不自禁地想试试,逞逞威风、高兴高兴。”

“你能证明自己不是冲山吗?”

“在我上衣口袋里有通勤票和身份证。”

“别动!重代你査一下。”

“确实有。万波利行,34岁,在皇家宾馆工作。”

“让我看看。”久连山用刀抵着万波,看了一眼身份证。

“这座宾馆我知道。要是和宾馆有关系,这种东西要多少都能伪造。”

“我可不是说谎,不信你给东京的警察打个电话问问。我这儿有电话号码。因为我和冲山长得一样,为避免加岛组报复错了,他们给我派了护卫。现在应该有人值班。”

“那你没护卫跟着,来羽代转悠什么?”

“我想冒冒险,抖抖威风,跟个护卫没什么意思。”

“真是个混账家伙!”

虽然没完全解除疑虑,但久连山从万波小便失禁之时起,那紧握利刃的手就渐渐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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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连山打电话询问了东京的警察,证实了这个人的确是假冲山。万波被叫去听电话,被对方狠狠训斥了一顿。

万波也意识到久连山不是加岛组的刺客,如果是刺客绝对不会打电话问警察。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冲山?”万波稍微平静了一下问道。

“我与冲山势不两立,他杀了我妻子。”

一看到万波,对冲山的怨恨似乎又涌了上来,久连山赶紧把脸转向了别处。

“你在羽代怎么会和冲山有关系呢?在加岛组和大东组的争斗中,这里可是中立地带呀。”

“我不是本地人,我和妻子去东京新婚旅行时,妻子第一夜就在饭店被冲山强奸了。”

“在饭店被强奸,这可不寻常,是哪家饭店?”

“就是你工作的那家饭店。所以刚才说你的身份证有可能是伪造的。”

“门没锁吗?”

“锁好了。”

“如果是这样,不会偷偷进来的。我们饭店的房门钥匙很难伪造出来。”

“服务台的人也这么说。”

“如果是那样,没有内部的人帮助,绝对进不来。”

“内部人帮助?”

“门锁了,又没别的钥匙,那只能是和内部人合谋干的。怎么样,我想这也是你我的缘分,如果不碍事,你把情况说给我听听,我就在那家饭店工作,兴许能帮得上忙。”万波说得很有诚意,久连山把一切都告诉了万波。

“果然如此,只能是和内部的人串通好干的。”听了久连山的话,万波点了点头说道。

“内部人?能拿到钥匙的有哪些部门呀?”

“首先是大厅服务台。”

“可是服务台的工作人员知道我们是在菱井商事退掉房间后住进那套房间的。”

“服务台工作人员很多,也许和冲山合谋的那个工作人员不知道。其次就是客房管理人员,领班有一把能开各个房间的万能钥匙。”

万波想起自己在饭店当场抓住妻子与别人乱搞时,曾得到过女领班的帮助。

“不管怎么说,没有服务台或客房管理人员的帮助,是不可能闯入客房的。管理钥匙的就那么有限的几个人,也许不难査清。我回去后査査看。”

意外的进展!久连山万万没想到追査冲山的踪迹竟会得到“冲山”本人的帮助。

万波的冒险旅行仅仅一晚就结束了。他一回东京就被警察狠狠训斥了一顿。回来的路上,受东京方面警察的委托,由羽代警察署派人跟随。加岛组的报复越来越激烈,那之后又有三人死亡,四人负伤。

“这不是小孩子玩游戏。你难道不明白现在这种时候你的险恶处境吗?!”

不用警察说,只要看看随自己来东京的羽代警团护卫的那副戒备森严的样子,万波就切实感到了自己这次冒险的错误。

作为警察当然希望万波闭门不出,但对未失去自由的人,又不能那样。当万波看到了自己只图一时高兴带来的后果时,越发感到害怕。暴力团之间的争斗日趋白热化,不知什么时候,报复的矛头就会指向自己。如果加岛的杀手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扑来,一两个护卫就和没有一样,即使是被护卫层层围着,也挡不住飞来的子弹。万波想穿避弹衣,并认真地向警察提出了这一要求。警察却笑着说道:“你这又过于神经过敏了。你只是来往于家和工作单位之间,用不着那么担心。你不要越出自己的生活范围就行了。”

遭报复之后再说弄错了人就晚了。现在最安全最切实的办法就是抓住冲山,就是再像冲山也没事了,因此寻找冲山的行踪也维系着万波的安全。他一回到饭店,马上就对客房钥匙的管理办法进行调査。

幸运的是服务台负责人员中有一位担任工会的文书,所以调査进行得很顺利。据说夜间管理钥匙的负责人是值班经理。所有夜间工作人员如果需要钥匙都可以拿到。记录表明,久连山办理登记手续那天,服务台值夜班的是以松前为首的7个人,另外还有值班经理。

“已经没必要调查服务台工作人员了。”万波来找久连山是为了告诉他调査结果。

“为什么?”

“总统套间在最顶层,可顶层的领班在出事以后不久就辞职了。”

“你说辞职了?”

“因最顶层都是豪华套间,所以配备了一位老资格的男领班,由在饭店工作了30多年的老手出原要一负责,但他仅仅说什么因为个人私事就突然辞职了。饭店方面也认为他是个难得的‘饭店通’极力挽留,但他执意要走。你猜这家伙辞职后到哪儿去了?”万波煞有介事地看了久连山一眼,“是菱井商事呀。”

“菱井商事?”

“对呀,那么神岛英知恐怕就是加岛政知,而为他预订房间的正是菱井商事。这绝不会是偶然巧合吧?”

“但菱井商事又取消了预订呀。”

“菱井商事是个大企业,在公司内部有对立派是常事,一派支持加岛,另一派谋害加岛……”

“黑社会为什么要与菱井商事这样的一流公司有瓜葛呢?”

“有瓜葛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企业的股东会是总会的温床。哪一家公司要是拍打拍打,都会有灰尘,都有这样或那样的麻烦事。因此,为防止总会纠缠不休,事前都会用钱疏通好。可以说不打通总会,股东大会就不能顺利召开。最近黑社会已进入这一领域,并把这看作一条财路。”

不愧是万波,虽然过去是在二流公司工作,但毕竟受过锻炼。

“有30年工作经验的饭店通突然辞职,那对方给他的待遇肯定会好得多。”

“在菱井商事受什么待遇还不清楚,但出原不久就要退休,大概是考虑后半生吧。”

“是以余生的保障为交换条件而出卖自己?”

“大概是这样的。”

“如果在菱井商事内部也有加岛组和大东组两派之争,那就不是单纯的黑社会之间的争斗啦。”

“对。怎么办?追问出原看看?”

“那当然啦。”

“让我做你的帮手吧!”

“你已经是我的同伙了。”

俩人之间萌生了一种奇妙的连带关系。对这位和强奸自己妻子、把她逼上死路的冲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久连山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但反过来他又意识到万波也是受害者。对目前可能正在遭受加岛组和大东组追踪的万波来说,久连山是他唯一的同伴了,而对久连山来说,有一个对企业情况了如指掌的万波在身边,也更增加了自己的信心,而且与“冲山”为伍寻找冲山的错觉也使他感到一种虐待狂般的快感。

正文 第四章 人生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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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手保夫刑警一接到出事报告就立即赶到了现场。加岛组组长挨黑枪可不是小事。据说开枪的是反对派大东组的手下。这两个组织为争霸全国,在各地械斗不断。

这次事件可能成为导火线,引起两大黑势力的全面火并。作为出事现场的那家夜总会里鲜血四溅、桌倒椅翻,客人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可见当时的混乱程度。受伤的加岛政知立即用急救车送往医院。当时虽有5名保镖跟着,但在那一瞬间根本来不及还手。

随着调査的深入,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基本掌握了罪犯的大致相貌。把相貌特征输人计算机后,罪犯的嘴脸彻底暴露无遗。面对罪犯的真相,井手惊呆了。这个人正是他铭刻在心的终生怨敌一冲山伸次。

听说冲山成了暴力团成员,于是井手当了警察。只有警察才能与暴力团抗衡。虽说当了警察,但身在组织之中,也不一定就能和冲山决一雌雄,但这比从事其他职业的机会总要多一些。这就是他当警察的动机。什么时候能见到冲山,一定要和他算账。为了这一天,他站到法律和权力一边。在蛮横无理的暴力面前,法律和权力是最有力的武器。

井手自当警察时起,就立志当一名负责有关暴力团事务的刑警。为了实现这一抱负,他辛勤工作,恪尽职守。为博得上司的信任,他到处奔走。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经由新宿、中野警署最后调到警视厅搜查四科,终于成了一名专门负责暴力团事务的刑警。

那期间,冲山也在黑社会扎实地巩固着自己的地位。他所属的帝国义人团是大东组的“战斗堡垒”,在与加岛组等其他反对势力拼杀时,总是战斗在第一线,实际上就是个宪兵队的队长。就是在这伙拼命之徒组成的帝国义人团中,冲山伸次也是首当其冲,被称为“杀手伸次”,令人望而生畏。

冲山只身袭击加岛政知之举充分说明了他追求虚荣的性格,他总喜欢做一些哗众取宠的事,以引起他人的注目。他是估计到如果自己一个人将加岛组组长打死,便可以一跃而成英雄才这么干的。

这次可绝不让他逃脱!井手暗自高兴。为了这一天他就是亵渎刑警这一神圣职业也在所不惜。职业道德比起儿时所受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要报仇雪恨,有时就不可避免地要出卖自己的灵魂,不,其实应该说他早已走到这一地步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冲山都得由我们亲手处置。井手君,送你的钱也就是为了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起作用,不好好干的话,我可不好办呀。”安木重三威胁道。

“所以,我不是在拼命地干吗?每次得到情报都通知你了。”

“那些鸡毛蒜皮的情报能顶屁用!”

“警察也在全力以赴地追査,但无任何线索。所以警察内部议论纷纷,是不是加岛组已经秘密地把他干掉了呀?”

“如果已经落在我们手里,我还和你说这些干吗!?”

加岛组属下500个组织的最高干部会——和亲会的会长,被称为加岛组大老板的安木组组长安木重三焦躁地说道:“我已经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整个加岛组的面子都在冲山身上。组长被人打了黑枪,如果把冲山完好无损地送给警察,我不被全国同行骂死才怪呢。加岛组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个屁也不敢放呀!被人在脸上抹了黑,再不说话,还干什么暴力团?!此仇非报不可,就是你也一样,我们给你的饭不是让你白吃的!”安木瞪着布满血丝的混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井手。

“就是你说不让干,我也不会停止追査冲山的。我和那个混蛋有私仇。不用担心,如果落在我们网中,抓他之前肯定通知你们。”

“好,一言为定。”

井手为了避人耳目,偷偷从安木重三的秘密住所的后门溜了出来。就连出入这帮流氓无赖的家,都不敢堂堂正正地走正门,想起来未免太可悲了,但也只能如此。如果在职警官和加岛组最高干部会会长安木重三有来往的事张扬出去,他马上就会被开除。这还不仅仅是开除井手一个人的问题,在这东西两大暴力团展开全面争斗的时候,负责暴力团事务的刑警与加岛组有勾结,那整个警察部门将会信誉扫地。

他最初和加岛组发生关系是想在其中找个情报员,在对方组织里要是没有情报员简直无法行动。为了换取情报,他对加岛组多少有些宽容,有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种交易逐渐升级,在得到情报的同时,彼此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地有了新发展。原想利用对方,结果反被对方利用了。待到井手觉悟到这点时,已难以抽身了。对方的美味诱饵吃过多次,虽然从职业道德上应吐出来,但尝到甜头的舌头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他之所以接近加岛组,也因为他是冲山的反对派,如果驯服了加岛组,将来可以利用他们给冲山点厉害看看,但没料到被驯服的反倒是井手自己。当自己觉察到这一点时,已经成了加岛组的一条狗,服服帖帖了。

“我不是井手,只是受人贿赂的应声虫而已。”井手自讽自嘲地说。只要安木一叫,他就是冒着危险也得去。因为安木的事务所受到警察和反对势力的注目,所以只能到他的一个秘密住所去。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极少数人。就是这个秘密住所,井手也不能从正门出入。对于井手,就连安木的保镖也以嘲笑的目光看他。

“你们仰仗谁才活得这么自在?还不是亏了我,你们才免受牢狱之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口袋里装着刚刚从安木那儿得到的“津贴”,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呢。他知道这些钱会像那无形的枷锁越来越紧地套在他的脖子上,但他已经到了没有这些钱就无法活的地步。摸摸这些钱就能感到它的分量,这不是钱,而是一颗出卖了的灵魂。

“但是,冲山这个混蛋到底藏到哪儿去了呢?”井手在想。能躲过全国警察和整个加岛组的追查继续藏下去,这可非同寻常。肯定是大东组利用组织的力量在活动。尽管如此也非同一般,他隐藏得真够隐秘的。但现在不是感叹钦佩的时候,哪怕抓着一点点线索,也不会受加岛组的这份窝囊气呀。

一回到总部,他就感到大家吵吵嚷嚷的,气氛不对。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井手问同在四科的伙伴南部君。

“那个长得一样的家伙失踪了。”

“长得一样的家伙?”

“就是那个和冲山长得一模一样,来这儿要求保护的万波。”

“噢,是那个人呀。”井手想起万波初次来访时,自己也曾为他和冲山长得竞是如此相似而吃惊。

“那他上哪儿去了?”

“正因为不知道才担心呢,是不是加岛组弄错了人把他绑架了。”

——绝不可能——井手差点儿脱口而出,但又慌忙控制住了自己。自己刚刚见过安木重三,如果是加岛组把万波当成冲山绑架了,安木就不会那么着急寻找冲山了。

“万波失踪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早晨。像往常一样,护送他上班的护卫到他家一看,他已经不在了。据工作单位的人说他请了一星期的假。”

“如果那样,就不是绑架,大概是到什么地方旅行去了。”

“真是这样倒好了,我们也省得布置警卫了。”

“肯定是觉得跟着警卫太拘束了,想呼吸呼吸自由的空气吧。”

“他这种情况是说这种话的人吗?加岛组正瞪着眼睛找他呢。他这个十足的傻瓜,自己主动来要求保护,可现在却以自己长得像冲山而得意洋洋地耀武扬威去了。”

“恐怕是抖威风去了。冲山现在很有人缘呀,听说社会上还组织了一个声援团体,叫什么‘保护冲山免受警察和加岛组伤害市民会’。”

“那么说,万波如果被误杀,人们可能也分辨不出是不是冲山本人呢!”

南部的话使井手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对,这也是个办法。井手沉浸在那瞬息闪念中勾画出来的情景之中:

加岛组疯狂地追踪冲山,是因为组长挨了黑枪,使日本最大最强的暴力团丢了面子。安木重三也说脸上被抹了黑,再不说话,就不要干暴力团这一行了。所以只要能挽回面子就行。

冲山的行踪无影无声,不露痕迹,可这儿还有一个和冲山一模一样的人,把他交给加岛组怎么样?加岛组肯定将其处死。如果尸体先放一段时间,然后再公布于世,那就更辨不出来了。社会上肯定认为这是冲山遭到了加岛组的报复,这样一来也就挽回了加岛组的面子。

杀掉假冲山后就是冲山再露面也不要紧,这最起码可以作为“临时措施”拖延一段时间,直到对真冲山进行报复。相反,即使真冲山就这么一直潜伏下去,那也无损于加岛组的面子了。

“喂,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出神儿?”被南部一问,井手这才回过神儿来。

万波利行的行踪很快就清楚了,他住在F县羽代市的饭店里,并被误认为是冲山。有人打电话来核实过。受东京警察的委托,羽代警察署的两名刑警把他“护送”回了东京。

万波虽然被警察狠狠训斥了一顿,但又没犯什么罪,所以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久连山实也暗中跟随万波来到了东京。

安木听了井手以假顶真“暂时报复”的设想后,起初有些吃惊。

“就是再像,身体上的疤痕、指纹以及牙齿的排列等也蒙混不过去吧?”

“指纹什么的,只要把手指的皮去掉就行了。至于尸体特征,放一段时间就看不出来了。而且也没有必要隐瞒到底呀!”

“你再说清楚点儿。”刚才还面露难色的安木也逐渐产生了兴趣。

“不管是真冲山还是假冲山,让社会上知道已经报了仇,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把他当作冲山干掉,冲山也许会无所顾忌地重新露面呢。”

“能那么顺利吗?”

“要这样,加岛组就必须自始至终地把他当成是冲山。只要让社会上认为加岛组对冲山已经报复了,那么冲山极有可能鬼鬼祟祟地重新露面。”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蛮有意思。那么这个替身现在在哪儿?”安木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每天从自己家到市中心的饭店去上班。由于怕弄错而遭到报复,他有警卫人员跟着。可他并不是什么怀疑对象,所以监视得不是那么严。这方面我可以安排。”

“最好是在你值班的时候下手。这个人有亲属吗?”

“有老婆和一个孩子,现在是分居,孩子也被老婆带走了。”

“那更好。你还真有两下子。暂时报复,主意不坏。”安木完全被井手的话吸引住了。

“如果找不到冲山,暂时报复也许会成为永久报复。这件事你知我知,连你那些底下人也不要告诉,让他们始终认为那就是冲山。”

“好,明白了,就按你说的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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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波刚刚走进自家附近的小巷,就从幽静的暗处钻出了两条人影,敏捷地站在他的两侧,抓住了他的两腕。他还没来得及问他们要干什么,耳边就听到:“你要命的话,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不许出声!”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含有一种不容反抗的威胁。那些多次经历出生入死的家伙,大概都是这种声音吧?

左右抓着万波手腕的两个家伙,虽然用劲不大,但手法熟练,抓得恰到好处,使你想动都动不了。路上没有行人,远处的路灯又照不到,就是有目击者,看到的也不过是三个人在并肩而行。唯有今晚没有警察护卫。

路旁停着一部黑色汽车,像是外国车。刚才那个声音又小声命令万波上车。万波被拉到车内的后座上,那两个家伙分坐万波左右。几乎是在万波他们上车的同时,车无声地开走了。前排座位上也坐着两个家伙,壮实的脊背像两堵厚厚的墙。

“打算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你们是什么人?”万波在车的振动和马达的轰鸣声中,好不容易才找到质问的机会。右边的家伙偷偷笑起来。

“喂,听到没有呀,我问你们是什么人?”车内响起按捺不住的笑声。那是一种令人脊梁发冷的阴险的笑,不是普通人的笑声。恐怖袭遍万波全身,所有的细胞似乎都被冻结了,他只看到那些家伙胸襟上的金银徽章在闪闪发光。

“难道你们是……”

“不是说过让你不要说话吗?”

“是加岛组吧?弄错了,我不是冲山伸次,你们误会了。我叫万波利行,在皇家宾馆工作,你们问问就知道了。”

“闭上你的嘴!”

“确实是误会。我只是长得像他,我不是冲山,真的,相信我吧。”

万波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加岛组报复的魔爪抓住了。曾几何时,自己依仗长得像冲山,摆出一种英雄的架势,而当被这种英雄架势引来的凶手抓住时,却又吓得要死。

车飞快地行驶着,摸不准方向,也不知要开到哪里。

“这个啰嗦鬼!你能不能给我闭住嘴!”前排座位上的一个家伙头也不回地说道。

“求求你们了,弄错了人,你们回去也不好交代呀。我不是冲山伸次。对了,我这儿有月票和身份证。这就清楚了吧。你们干的事,我绝不乱说。让我下去吧!”万波扬着从口袋里掏出的身份证。

“那种东西顶个屁用!”右边的家伙第一次开了口。

“顶屁用?”万波一下子没醒过味儿来。

“我们是藏在你家附近专门等你的,你想过没有?”

“在我家附近?”车内又响起嘿嘿的笑声。

“你是个倒霉蛋儿。我们之间没有私仇,是你命不好,谁让你长得像冲山来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么说,你们明知道搞错了人……”

这时万波才意识到自己陷入这种状态不是误解和错觉造成的。

“对呀,所以才在你家附近等着你回来呀。”左边的家伙说。看样子这家伙是个头目。

“那么,你们明知我不是冲山……”

“你说得对。”

“那、那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

“就是因为谁看你都像冲山呀。冲山至今还没抓住,又摸不清他藏在什么地方。这样一来,为了组织的安全,必须得有人成为冲山的替身,而你当然是最理想的人选啦。”

“真、真是岂有此理!我和你们的纠纷没有任何关系呀!”明白了对方毫无道理的企图,万波不由得喊叫起来。

“我知道,所以刚才说你长得像冲山是命不好,你就认命吧!”

“别开玩笑了。让我做他的替身那怎么行,快让我下车!绝对不行,让我下去!”自卫的本能压倒了恐怖,万波在车内挣扎起来。

“真没办法,让他安静一会儿!”那个头目模样的人咂着嘴说道。话刚落音,万波就感到后脑被重重地击了几下,便失去了知觉。醒过来时,他还在车内,但已被蒙上了眼睛,嘴也被堵住了。不久,车蹭着砂石停住了。

“下车!”

万波被拽着手腕拉下了车。这一拽使刚才被打的后脑一阵钻心的疼痛。泥土和枯叶的潮腐味扑鼻而来,听不到任何声音,寂静的夜寒气逼人。也不知在车中昏迷了多久,好像已远在郊外了。

过了一会儿,他凭感觉好像进了一所房子,透过蒙眼布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灯光了。下了楼梯,嗅到一股发霉的气味,好像被带到了地下室。堵在嘴里和蒙在眼上的东西一下子被拿掉了,他看到灯泡吊在顶拥上,坏桌子、破床等一些废弃的家具杂乱地堆在那里。

万波面前站着几个家伙,一色的黑西装,虽然脸上没伤痕,但周围还是飘散着真正的黑社会分子身上所特有的凶气。“难怪,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连眼角的黑痣都一模一样呀!”

“难道真不是冲山本人?”这些家伙惊叹着议论纷纷。

看起来,这些人都是加岛组的大头目。万波再一次拿出身份证,申诉是他们搞错了人。一个胸部格外厚实的人似乎有点过意不去地看着万波,这人的态度、语气都很沉稳,看起来像是在场的最大头目。万波对他又央求起来:“求求你们,报复错了人不仅什么用都不顶,反而给加岛组的形象抹黑,怎么样,放了我吧?”

“哈哈,凑巧我们不是加岛组。”

“那,你们是……”

“是和加岛组对着干的人。”

“莫非是大东组?”

“就是你说的这个‘莫非’呀。”

“为什么大东组……”万波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最近周刊杂志大书特书“大东组唯恐加岛组继续报复,可能已经把冲山处死了”之类的推测。

“是为了本组织的安全呀。由于冲山出风头,现在大东组面临崩澳的局面。为了挽救组织,必须向加岛组缴纳活人贡品。我觉得很抱歉,为了我们组织的生存,只有请你做替罪羊了。”

头目模样的人尽量以一种不忍心的目光看着万波,但那是一种投向该享用的猎物,怜悯和同情丝毫未使他的食欲受到影响的目光。这更能看出他那温和的外表下掩藏着的冷酷的心。

万波这才理解了刚才在车上那些人讲的,不是为了组织的面子,而是为了“安全”的真正含义。他感到彻底绝望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酷的事呢?”

“我们也知道自己的残酷,但也是不得已呀,现在没有再好的办法了。我们尽量不使你疼痛,注射麻药后,要当着加岛组的面让他们看着对你处刑,还请你多多包涵。”

“到底打算把我怎么样?”

“钳掉指甲,一颗一颗地拔掉牙齿,我们要尽量杀得使人惨不忍睹。只是做给人看,不会弄痛你的,所以请你放心。”

为躲避加岛组的报复,给替身注射麻药后处刑,这一想法远比处刑本身更为残酷。在那感觉不到的残忍中,存在着他们灭绝人性的意识。

“为了使处刑更真实,我们决定要一点儿一点儿地杀死你。麻药还未完全准备好,所以今夜你可以好好睡一觉。虽然睡得不会太舒服,但总算有床。另外还有看守,不要打逃跑的主意。”那个头目随后一笑,摆了摆下巴,底下人立即又堵住了万波的嘴,并将手、脚用绳子紧紧地捆起来。就像被茧子缚住的青虫,万波独自在破床上翻滚着。

虽然暂时可以多活一天,但已经逃不掉了,要作为黑社会厮杀的替罪羊被埋葬了。这辈子活得真没意思呀。作为一个男人来到世上,未留下任何痕迹,就要被无声地干掉了。如果自己的死能对人世有些益处还情有可原,但为了暴力团的生存而作为进贡的活人贡品,真叫人死不瞑目。

妻子和孩子的形象像画一样浮现在眼前。这样的丈夫、父亲就是被抛弃又有什么不合理呢?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这是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懊悔的眼泪。万波想像着自己被拔掉牙齿、钳出指甲,全身的细胞一个个被扼杀,以及最后被折磨至死的令人惨不忍睹的尸体。注射了麻药,感觉不到疼痛,或许还能看到一点一点由活人变为死人的全过程吧。想到这儿,遗憾变为恐怖,全身禁不住哆嗦起来。就想求救,嘴被堵着,也喊不出来。也许正因为这样,袭遍全身的恐怖才闷在心里没有机会发散。但他还是被疲劳压倒,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突然觉得有人在耳边低声地叫他,万波猛地惊醒了。在光秃秃的灯泡的光环中,浮现出一个朦胧的人影。是不是杀自己来了?他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现在看守正在睡觉,赶快逃走。没有时间解手上的绳子,尽量不要弄出声音来。”说话的正是久连山。

“走,快点。”久连山快速地解开绑在万波脚上的绳子。旁边的打手在床上睡得正香,枕头边倒着威士忌的空瓶子。这是在车库里,万波乘的那辆外国车停在里边。车库的百叶窗稍稍开着,弯着腰刚刚能出去。这些家伙看样子很放心,大概是因为万波被堵着嘴、绑着手脚的缘故吧。

一出车库,两个人就跑起来。因绑着的手还没解开,万波有几次险些摔倒,被久连山扶住了。现在每一步都关系到两人的生死。树丛中停放着一部小型汽车,久连山把万波往车里一推,自己还没钻进车里,就打开了点火开关。车开了好一会儿,两个人谁都没顾上说话。如果被发现,马力大的外国车马上就能追上他们。好不容易才开到房屋栉比的大街上,看到后面确实没人追踪,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你能来救我。”

“我刚好到你家门口,看到你被带走,我就拼命地在后边追。”

“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谢谢了。”

多亏有久连山才脱离了险境的万波一时激动得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我还以为来不及了呢,可看守的疏忽帮了我的大忙。”

“你真是的,报警不就行了,冒这么大危险,跑到这儿来。”万波一镇静下来,就把心中的疑问讲了出来。

“附近没有电话,而且我觉得警察的行动很是可疑。”

“你对警察有怀疑?”

“对。他们是什么人?是大东组还是加岛组?”

“是为了避免加岛组的报复,大东组要把我作为冲山的替身处以私刑。”

“他们明知你不是冲山?”

“对,所以他们在我家附近埋伏着呀。”

“等等,这么说大东组也不知道冲山的下落?”

“我想也不一定。他们说是为了组织的安全,必须把我作为活人贡品送给加岛组。所以也说不定是为了救冲山,才把我作为替身处死。”

“真让人琢磨不透。”

“总之,大东组必须公开表示,已经制裁了冲山。”

“同样,对加岛组也可以这么说呀。”

“你所说的同样指什么?”

“作为大东组,为了向加岛组表示自己的诚意,必须把冲山作为贡品献出去这样做或是为了救冲山,或是因冲山已潜伏地下,不得已才以假充真。因为你简直就是冲山转世,谁也没办法把你和冲山分出来。而作为加岛组,不置冲山于死地,于脸面无光。对他们来说,把报复这一事实公布于世,比实际对冲山进行报复更为重要。如果单单是为了公布于世,那么是不是他本人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只要社会上认为是冲山就行了。因此他们才疏通警察要绑架你。”

“那你是说大东组抢先下了手?”

“对呀。警察当时准认为是加岛组在绑架你。”

“这就像投球练习中的球一样,不过是个活人贡品而已。不管是哪种情况,总之从现在起不能再相信警察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才好呢?加岛组、大东组都在抓我,警察又不能信任。”万波哭丧着脸说道。

“只能是找到冲山,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只要冲山一露面,你就安全了。”

“但警察都找不到冲山的行踪呀。”

“你不要忘了出原这条线,那位原来在客房工作的领班,肯定与冲山有什么关系。”

万波也想起那名原客房领班出原,极有可能就是他把冲山等三人领进久连山实新婚之夜住的那套房间的。据说这个人在那之后不久便辞去了宾馆的工作,转到菱井商事,受到优厚的待遇。如果紧抓住出原不放,或许就能弄清冲山的下落。

正文 第五章 愤怒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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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发生后,久连山便寄宿到万波家中。久连山是为了给妻子报仇,万波则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两人都必须找到冲山。虽然目的不同,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这种奇妙的连带关系使两个人住到了一起。因为久连山不想把重代卷进危险的漩涡,只好分开生活了。

时至今日,万波那种个人逞强的奇思怪想已经消失。被报复之箭射中之后,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恐怖。明明知道不是冲山,却要对其进行报复,对这种人,一般的道理是讲不通的。那种被注射麻药后折磨致死的恐怖,正因为没有疼痛更使人感到可怕。生命只有一次,怎么能因长得相像就身遭厄运呢,绝对不行!

另一方面,对久连山来说,万波是他为妻子报仇的唯一领路人。虽然冲山藏在哪儿尚不清楚,但如果冲山知道世上有一个长得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肯定会感兴趣,也许会主动来找万波。和万波在一起,找冲山更容易些。更何况加岛组、大东组再疯狂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当着第三者的面对万波下手吧。时至今日,就是化装、改变住处也逃不脱他们的眼睛。如果这样,两个人住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安全些。

他们俩决定首先从出原那儿打开缺口。出原要一,52岁,住在东京的一处旧住宅区内,家中有妻子、一个在私立大学上二年级的儿子和上高中二年级的女儿。在饭店工作时,他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从不沾酒,赌博也与他无缘,在饭店里威望很高,因此很受上司赏识。三年前他被委任为客房管理人员中责任最重的包括豪华套间在内的最高楼层的领班。在饭店工作,退休年龄为55岁,他还差3年。就是到了年龄,像出原要一这样的人,肯定也会作为公司非正式职员留下来的。因此他突然提出辞职申请,据说饭店方面也感到相当吃惊。

“以上是从饭店人事部门粗略打听到的有关出原的情况。另外从顶层客房管理人员那儿还打听到一件新鲜事。”

“新鲜事?”

“是的。菱井商事副社长稻叶经常住在顶层客房里,据说非常喜欢出原。”

“那么是在稻叶的关照下调到菱井去的喽?”

“可以这么认为。如果是出原经手给加岛预订的房间,那肯定稻叶和冲山之间有某种关系。”

“你是说菱井商事副社长和黑社会的流氓无赖有关系?”

“这种关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最近靠企业赚钱的黑社会成员越来越多。”

“不管怎样,咱们先探探出原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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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站涌出来的乘客,分别向那边的路口和这边的小巷散去,人流渐渐稀疏了。万波站在路灯刚能照到的地方,瞅准时机,叫了一声正在往前走的出原。出原突然听到背后的叫声,回头一看,看到了站在暗淡灯光下的万波,立时吓得呆若木鸡。

“你是冲……冲山?”

出原说的话,万波一字一句听得非常真切。

“你大概还记得我吧?”

“你怎么在这儿?”

出原深信万波就是冲山,这就证明他本来就与冲山有关联。

“我的支持者到处都有啊。”

“你找我有什么事?”

出原开始对周围警戒起来,露出一副谨小慎微的神情。由于这是在他家的附近,他又是在和指名通缉的罪犯说话,因而唯恐被别人看见。

“我想问你一件事!”万波利用对方判断上的错误,声色俱厉地说道。

如果这时被识破真相,出原马上会闭嘴不讲了,因此万波决定和他兜圏子。

“你想问什么?”出原想尽快摆脱他。

“你那天晚上把钥匙借给我,是谁指使的?”万波毅然决然地直切要害。

“那件事,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吗?”出原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我不知道。头儿只告诉我从你那儿拿钥匙。”

“到现在你才问这件事,要干什么呀?”

“什么也不干。我作为一个逃犯东躲西藏,你可倒好,在一流公司的屋檐下过舒服日子,这太不公平了吧!我只不过想从你的资助者那儿分享一点好处。”

“我哪有什么资助者呀。”

“谁相信呀!中老年人在菱井商事这类公司被聘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没有特殊的才能、特殊的技艺的话。恕我不客气,我并不认为你具有菱井商事所需要的才能和技艺。你是在稻叶副社长关照下才进菱井商事的吧?”

“副社长与此无关,我高攀不上。”

“那我直接问问稻叶怎么样?”

“请千万别这样,我不想给副社长添麻烦。”出原的脸难看得变了形。

“噢,我见副社长是给他添麻烦吗?”

万波声色俱厉,亏他经常练习,简直和冲山本人一样,使人感到一种逼真的恐怖。

“不,和他没关系。”

“那么,和谁有关系?”出原的脸开始抽搐,嘴唇也哆嗦起来。

“出原,行了,别兜圈子了!你在饭店工作时,把你负责的房间的钥匙借给了我。我用那把钥匙闯进了客房,碰巧应该住在那儿的加岛组组长当晚突然取消了预约。如果他按计划来了,毫无疑问早就被干掉了。我只要把这件事向加岛组透露一句,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你还有靠父母生活的儿女吧?最好不要让你妻子也伤心哟。”

“冲山,你就饶了我吧。”出原当即跪在地上,流着泪连声哀求着。

“喂、喂,你别和我来这一套。你不怕别人看到!菱井商事中有大东组的支持者,这我早就知道。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是稻叶吧?”

“不是。”

“那是谁?”

“……”

“那我就把你干的事透露给加岛组!”

“我说了你能替我保密吗?”

“我保证。”

“那你就当早就知道了吧。”

“好,就按你说的办。”

“是秘书长桑原让我把钥匙暂时借给你。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就算我早就知道了吧。你和桑原是什么关系?”

“副社长来住的时候,他总是跟着来,所以就认识了。”

“作为借钥匙的报酬,你受到菱井商事的关照了吧?”

“……”

“行了,大概的情况我知道了。你知道冲山的住处吗?”

出原那由于害怕而颤动的脸上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

“我是说你知道我住的地方吗?你作为大东组支持者的联络员,如果不知道我的联络地点恐怕有诸多不便吧。”万波巧妙地诱导着。

“你说我是大东组支持者的联络员?哪有那回事。我只是受平日照顾我的桑原之托,那天晚上把钥匙借你那么一会儿。就是见你,那天晚上也是头一次。在那之前和之后,我和你没任何关系。看了报纸之后,我才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你的住址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好,我知道了。如果你不把今天晚上见到我的事告诉外人,我也不打算打扰你重新开始的生活。”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万波总算放了出原,他确实不知冲山的住处。深信万波就是冲山的出原所说的话大概不会有假。而且为了他自身和亲属的安全,今晚和万波相见的事,大概也会严守秘密的。

“又出现一个新人物呀。”

藏在暗处一直观察动静的久连山,这时来到万波身边。

“这就证实了菱井商事和冲山、大东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桑原这个人施加点压力,也许能弄清冲山的住处。”

“谁知道我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我老是觉得加岛组或大东组的刺客马上就要来杀我。我真是受不了啦。”

“不能泄气,要坚持下去!”

久连山鼓励着动不动就泄气的万波,同时耳中又回响起妻子被强奸时的喊叫声。这声音中埋藏着久连山怨恨的火种,而与冲山酷似的万波,正好就是煽动这一火种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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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能干糊涂事,在你这个警察的眼皮底下就让大东组把人绑架走了,真是前所未闻的怪事!”安木重三显得异常不快。

“我还以为是你们的人呢。”井手在安木面前缩着身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干错什么不好,偏把大东组和我们的人搞错,干得可真漂亮呀!你要是我们组的人,我早砍掉你的手指头了。”

安木让手下重新调好加水的威士忌。

“您说什么我都只好听着,但有件怪事儿。”

“有什么怪事儿呀?”安木抬起混浊的醉眼。

“我已知道了绑架万波的是大东组,可有人又把他从大东组的老窝里救走了。”

“把万波救走了?那家伙是什么人?”安木的眼睛里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潜入暴力团的老窝救出俘虏可不是一般的事,如果被发现就没命了。

“还没弄清。最近有一个年轻人和万波住在一起,底细不清。我担心是他尾随大东组的人査清了他们的老窝,而没向警察求救。”

“那担什么心呀?”

“这还不明白吗?不依靠警察不就说明他们不信任警方了吗?”

“啊,如果是指你的话,本来就是不可靠嘛!”

“正经事,您别开玩笑了。万波的同伙如果发现你们组织和我的关系,就不能轻易对万波下手啦。”

“他怎么会发现呢?”

“如果他们看到是我眼巴巴地看着万波被大东组绑架走的,马上就会发现这一点的呀。”

“那家伙是万波的警卫吧?”

“那倒看不出来,不过是他的同伙这一点倒不会错。”

“现在说万波有一两个同伙,这有什么用?把他们和万波一起干掉算了!”

“不要说那种话,两个人,人际关系就翻了一倍,弄错人可就不好办了,而且警察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啊。那以后大东组有什么动静吗?”

“因为让万波跑掉了,所以暂时好像没什么动静。”

“那些家伙也把万波当作冲山啦?”

“有些迹象表明不是那样。”

“什么迹象呀?”

“大东组是埋伏在万波家附近的。”

“那么,你是说他们抢走他时就知道他不是冲山?”

“是的。”

“大东组为什么要干那种事呢?”

“和你们是同样的心情。这个时候管他是替身还是什么,只想把他处刑,躲过加岛组的报复。”

“真是些蠢货,如果替身这件事泄漏出去,会受到更加残酷的报复。”

“怎么能看得出是替身呢?”

“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呀。”

“如果大东组干掉万波的话,那就用不着你冒险杀这个替身了,那面子也就算挽回来了吧。”

“没那么简单,如果大东组为了庇护冲山杀个替身的话,那还是饶不了他!”

“恐怕大东组还不至于那么保护冲山。现在对他们来说,冲山只不过是个累赘。如果能交出真人的话,他们也绝不会干这种事的。”

“那么说大东组也不知道冲山的下落?”

“大概是吧。”

“也许万波只是他们引冲山露面的一个圈套吧。大东组大概是被逼到绝境了。”

“可是以后行动起来很困难呀。万波有了同伙,又不相信警察,那么以后加岛组的行动我也不能视而不见了。”

“别跟我说那种事,那还不是你的愚蠢造成的。”

“这次失败后,大东组也不会轻易动手了吧。”

“在没有结果之前,我们绝不会停止报复。”

“不要太过分了,我就是装看不见,也得有个限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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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波和久连山总算弄清了在冲山背后有一位菱井商事秘书长叫桑原,而桑原的背后肯定是稻叶副社长。稻叶荣一郎是现任社长冈崎太吉两年前就任社长时最激烈的竞争对手,就是现在,也是反冈崎派的总首领。

“稻叶这家伙极有心机。菱井商事在战后分为菱井商事和菱井物产两部分。当这两家重新合并时,物产方面的董事都被推为名誉职务或闲职,实际上是商事吃掉了物产。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就是稻叶。当时物产社长中平安马等曾说过要把稻叶作为终生怨敌永记心头。重新合并时,稻叶极力推荐现任菱井商事会长井村敏郎为社长。井村为人温厚,在菱井系统极有声望。而稻叶的用心是想把井村作为傀儡,自己掌握菱井商事的实权。”

“虽然井村多亏了稻叶才当上社长,但不久就对稻叶事事干涉的做法厌烦起来,开始接近合并后物产系统留下的唯一常务董事冈崎太吉。就算在旧商事系统的人中,合并时以稻叶为保护伞而过来的人,对稻叶的专横跋扈也日趋不满。再加上稻叶甩开菱井商事的主力银行——菱井银行——而接近芙蓉银行,也引起银行系统的不满。当井村到了内部规定的退休年龄时,在决定新人选的董事会上,冈崎被出乎预料地推选为新社长,也正是因为有以上所说的背景所致。据说稻叶一直铭记当时的屈辱,企图东山再起。如果他为了抓权和大东组串通一气的话,那可真是露出了不择手段的商人本性、豁出来干了。”

“你知道得真清楚呀。”久连山对万波的解释深感吃惊。

“实际上我过去工作的公司也成了稻叶野心的牺牲品了。”

“你所说的‘稻叶野心’是指什么?”

“我来现在的饭店之前,在一个二流商社工作。在贷款银行——芙蓉银行的劝导下,我们商社硬是被逼和菱井商事合并了。说是合并,实际上是被吃掉了。策划者就是稻叶。只要能扩大自己的势力,哪怕是一点点,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吞并弱小公司。作为芙蓉银行,如果本行贷款由于合并而转嫁到菱井商事身上,那贷款率无疑也会提高。因为合并,我们公司2/3的人都被裁减掉了。”

“被裁减的人中就有你喽。”

“对,虽然我没有什么特殊贡献,但十几年来我为之一心一意工作的公司就这样被银行单方面强行解体了。被突然抛弃的伙伴们,现在都非常苦呀。有的人开个五香菜串铺,有的人摆摊卖汤面,还有的人干起了收废报纸换卫生纸的营生。虽说是二流公司,但都是在公司这张保护伞下生活惯了的人,~离开公司生活得都不那么顺当。据说还有因躲避债务逃亡在外和全家自杀的呢。那些侥幸被菱井留下来的人,也像被占领国的国民一样,遭人白眼。”

“靠工资生活的职员,一旦公司的房顶被人家掀了,就显得软弱无力了。”久连山想到如果没有那该诅咒的夜晚,自己现在可能正和妻子营造新的小家庭。虽说微不足道,大概也会在公司的屋顶下紧张地工作,发挥自己的才能。

“冲山和菱井商事的稻叶有关,看来是有来头的。如果稻叶窝藏冲山一事被证实,也许会要了他的命。”

“不只是稻叶。加岛政知那套客房的预订是由菱井商事总务经手的。稻叶不可能同时与大东组、加岛组两方勾结,所以加岛组大概是和反稻叶派,也就是冈崎派有关系。如果能弄清菱井商事与平分天下的两大暴力团相勾结,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呀。”

“久连山实先生。”万波的语调忽然郑重起来。

“什么事?”

“咱们给菱井商事来个突然袭击怎么样?”

“给菱井商事?”

“我虽然没有为原公司报仇雪恨的宏伟抱负,但破坏我生活的就是这个菱井商事。本来我也知道以菱井为对手自己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但如果把菱井商事借助暴力团搞派别斗争的事大白于天下,那菱井可就声誉扫地了。”

“这可是个好办法呀!”

“我最近常考虑自己为什么活着。如果就这样成了黑社会争斗的贡品那也太惨了,即使我被杀掉,在那之前,我也想为自己的人生留下点值得纪念的东西。当然不是作为冲山的替身,而是作为万波利行。因此我想给菱井商事来一下子。”

“如果是把菱井当对手,富富有余。我也来助你一臂之力!”归根结底还是要寻找冲山报仇,只不过是在捕获猎物的路上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更大的猎物。

“菱井商事中我有很多老朋友。他们在菱井商事遭到冷遇,因此肯定会帮我们的。”

“当前的目标就是秘书长桑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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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手保夫对冲山伸次的行踪百思不解。能逃出警察和加岛组在全国范围内的搜査,到底会藏在哪儿呢?如果再加上大东组的追査,冲山藏身的范围就更小了。他又没有逃往国外的迹象,警察、加岛组、大东组力所不及的地方是哪儿呢?肯定有个非常巧妙、非常隐蔽的死角。

另一个让他放心不下的问题是万波的动向。前些时候万波还由于自己酷似冲山而装腔作势地逞威风,但自从最近来了这个底细不明的伙伴后,他的行动十分诡秘起来。后来发现他们似乎对菱井商事异常关心。为什么?是嗅出了什么不对头的气味了吗?井手决定盯住万波不放。

井手感到,万波长得像冲山这一点大家早已知道,但因为过于像,大东组、加岛组都打上了他的主意。如果大东组是为了保护冲山而利用万波,那这几天也许冲山本人会来找万波。只要盯住万波,就能发现冲山。

正因为这一点,万波最近总围着菱井商事转,不能不使人感到与冲山的行踪有关。菱井商事与冲山,这种连带关系也并非稀奇。曾听搜査二科的人说,最近暴力团已将触角伸向了一流企业。公司方面为了与其抗衡,也雇用了其他暴力团,结果本应是商业中枢的企业却被暴力团抹了黑。尽管如此,日本最大的财阀商社——菱井难道也会有暴力团插手吗?井手对自己的推理也半信半疑起来。但不管怎样,要盯住万波,而且要尽快弄清他那个伙伴的来历。

万波原来公司的老同事们被随意塞在了菱井商事的各个部门,就此被埋没,永无出头之日。也许正因为如此才形成了一张星罗棋布的情报网。他们虽然幸存于菱井商事,但原公司被吃掉的怨恨还埋在心里。与被裁减的人不同,他们好歹被留了下来,可是在菱井商事也不过是俘虏一样的身份而已,而且对被裁减的人,他们总抱有一种内疚感,是那种仅仅自己被留下的内疚感。因此,他们对万波的请求都给予了善意的支持,他们对菱井没有一丝一毫的忠心。万波对几个比较亲近的同事挑明了要对菱井下手的意图后,他们都保证今后要积极配合。对他们来说,也许为原公司报仇雪恨的意识还未完全消除。

这是个不可忽视的情报网。这个情报网收集到的有关秘书长桑原良成的经历和个人情况如下,合并之前他在稻叶荣一郎担任钢铁输出部部长时就是副职,从那时起,他们就被称为稻——桑线,桑原成了稻叶的心腹,有些人甚至比喻这可真是碰上了,真正起作用的是桑原。

秘书室是由社长直接管辖的,是在公司内部非常吃得开的部门。作为稻叶的心腹掌管秘书室的桑原,本应是冈崎社长的眼睛,但对桑原发怵的冈崎却接近总务,于是就形成了总务是“社长派”,秘书室主任是“副社长派”的局面。

桑原是t大学法学系毕业,46岁,正当年。妻子是稻叶荣一郎的侄女。

“这家伙和出原不同,不会轻易开口的。”看完桑原资料的万波思索着,“正因为如此,从桑原口中得到的情况才更可靠呀。”

“久连山君,你真认为菱井商事和暴力团有关系?”

“可能性极大。加岛政知的那套房间的预订是冈崎的总务经办的,而冲山是接受桑原的指示,作为剌客被送进那套房间的。从秘书室和总务的对立关系看,大东组和加岛组分别是他们的雇佣兵。”

“我还以为菱井内部的派别只是对这场暴力团的争斗帮帮忙而已,现在看来暴力团是受菱井的指使呀。”

“你是说桑原、稻叶想杀加岛政知?”

“这种可能性也不能不考虑,如果他们被加岛抓着什么致命把柄的话。”

“那样的话事情可就大了。菱井想杀的是日本最大的暴力团的头目呀。”万波不着边际的猜想使久连山神情严肃起来。

“我也认为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但菱井帮了忙总是事实,因为出原是按照桑原的指示把钥匙借给冲山的。”

“对,对了。”久连山猛得一拍大腿。

“什么对了?”

“你还是装作冲山去接近桑原,哭着央求他,说你受到警察和两个暴力团刺客的追击,没地方可逃,请他无论如何想办法帮帮忙。”

“桑原不会答应吧?”

“没关系,他不敢不答应,他有把柄在我们手里。当然是刚刚抓到的把柄。”

“先别说把柄什么的,我们还没有见过他呢。”

“冲山见过他吧,至少桑原认识冲山,这就足够了。冲山手里有他的把柄,这就等于我们抓住了他的把柄呀!”虽然没人偷听,但久连山却故意压低了语调,显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万波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是可以威胁桑原,冲山的住地也没法打听呀。”

“桑原肯定把你认作冲山,所以想法诱导总可以打听出来的。我们看看他见到你时的反应,就可以知道他和冲山之间的关系了。”

“那么说桑原或稻叶也有可能隐藏冲山了。”

“菱井商事在世界各地都开有分社,冲山说不定逃到海外去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到有点临战前的紧张。”

“因为我们的对手不只是加岛组、大东组,还有称霸天下的菱井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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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原良成一坐上车就用手轻轻地在眉间按揉起来。疲劳深深地凝聚在他的体内。现在干的是关系到本派生死的大事,所以身心没有片刻的安闲。如果稍微被看出什么破绽,反对派便会乘虚而入,败者很快就被驱逐出公司。

对于职员来说,公司是他们生活的大本营,也是实现野心的地方。当然如果看透了的话,从进公司到退休,做个与世无争的安分的职员,安稳尽职地工作,也是职员的一种生活方式。纵然高升,充其量也不过是位居中游,与其那样热衷于追名逐利,使自己身心交瘁地忙碌一生,还不如平平常常,然而却是实实在在地抓住幸福,扎扎实实地享受自己的人生呢。但男子汉本来就是野性动物,只要有野性的獠牙就不会安居小家庭的幸福,不管被嘲讽为追名逐利,还是被耻笑为蚂蚁赛跑。与其谋求与竞争者和平共处,不如干脆整垮竞争者,自己掌权。在蚂蚁赛跑的峰顶凝聚着权力,无数的蚁群以此为目标,从巨大的金字塔底部向上爬。这就是古今不变的权力斗争模式。

桑原一边在眉间按揉着,一边想着自己巳经爬得相当高了,越接近金字塔顶部,对手就越强,竞争也就越激烈。赛跑的路上已经躺满累累的尸体,权力斗争类似淘汰赛的相扑运动,如果现在败下阵来,那么以前的努力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现在桑原面临的胜负之役,本身就是一场决战。决不能输,而且要稳操胜券。

目前菱井商事分为两大派,一派是以稻叶为中心的旧商事系统;一派是以冈崎为首的旧物产系统。大、中、小各种各样的按毕业学校组成的派别、同乡死党、裙带关系以及资金来源等导致的帮派就像涓涓细流汇入大河一样,归根结底都要归属于这两派。

合并时,因稻叶荣一郎策划有方,旧商事系统掌握了主导权。但自新公司的第一任社长井村敏郎引退,物产系统的冈崎当选为社长以来,物产系统迅速东山再起,而商事系统元气大伤直至今日。对稻叶来说,在现任期间,如不从冈崎手中夺回主动权简直是死不瞑目。如果稻叶当上社长那也就是他桑原的天下了。稻叶是比他高几届的同学,他进公司以来,一直像影子一样追随辅佐其左右,特别是娶了稻叶的侄女为妻之后,他们的关系更非同一般。桑原自负地认为,稻叶有今天,全靠自己辅佐得力。如果稻叶当上社长,可以说也就是铺好了自己通往主权宝座的道路。

现在稻叶和桑原竭尽全力正在策划与钢铁商社之中的佼佼者——安中商事的合并。明治38年安中商事作为一个贸易商事创业于大阪,主要经营糖业,在与东南亚进行贸易中逐渐站稳脚跟。大正15年,被八幡制铁所选为指定商社以来,它被誉为“钢铁安中”,确立了它作为钢铁商社的地位。进入昭和年间它又获得了纸浆和木材的经营权,成为拥有7个直属工厂、58家海外分店的大公司。由于侵华战争,它的资产丧失殆尽,但依然享有钢铁经营权。日本战败投降后,根据集中,财阀系统的商社逐渐解体,但安中既没有解体,也没有被合并,而是完整地保留下来,在国内钢铁市场上占有垄断地位。这一地位一直持续到昭和35年(即1960年)。后来解体的财阀系统的商社又重新集结起来,纤维系统的商社在海外广设分店形成网络,并对只限于国内贸易的安中商事进行了激烈的夹击。为了适应二战后国际规模的钢铁生产,安中商事开始独自推进综合多样化路线,但实行起来谈何容易。对于已经习惯于讲究信义、重视义理的安中商事来说,怎么也赶不上国际化的快速发展。焦急的心情和与敌对商社的强烈竞争意识,驱使“钢铁安中”——这一称誉本身还意味着坚不可摧——逐渐走上逞强的经营之路。

所谓综合商社,说到底就是经营商品的多样化。本来商品多样化的目的是避免偏重某种特定商品,通过商品品种的均衡,分散滞销的危险,但这却被“从汤面到导弹”样样经营才是综合商社的这一虚荣的炫耀心理所代替。

安中这种逞强式的经营方式,短时间内竞使其销售额增长率位居10大公司之首,这种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的销售额全靠借款支持。不管怎样,从数字上看,安中商事确实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这就使那种逞强的虚荣心愈发膨胀。

综合商社的基本目的在于国际化,因此必须着眼于海外重大项目,而且必须是使销售额迅速增长的品种。于是安中盯上了油水大的石油。石油经营量大,是提高销售额的绝好商品。

这样安中就与美国西海岸的萨森国际有限公司(SIC)合作,经营石油。SIC是与墨西哥州政府合资办的石油精炼业。这一合作最初看起来很顺利,但开业不久,因在精炼流程中发生故障,引起了工人罢工。而后厄运接踵而来,精炼所赖以生存的原油供给国伊朗发生了推翻王室的暴动,完全停止了原油的出口。暴动使伊朗的原油生产处于瘫痪状态,但对其他产油国来说,却成了提高原油价格的绝好机会。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使SIC的资金周转急剧恶化,最后停止了给安中付款。彻底击垮安中商事的严重事态终于发生了。墨西哥州政府因害怕伊朗暴动波及到自己,将持有的全部股份都卖给了SIC,从合资中下马,这样安中就失去了依赖的基础。迄今为止,安中一直坚信有墨西哥州的合股,自己可以旱涝保收。负责受理安中商事信用卡的各个银行也对安中略表不安,采取了消极态度。在日本国内,绝大多数金融机构也都关闭了对安中资金贷付的渠道。

安中商事已经山穷水尽。在这种情况下,芙蓉银行副经理伏谷义郎找到稻叶荣一郎,对以合并为前提进行合作一事进行了非正式的试谈。芙蓉银行的总经理白根幸彦和稻叶是t大的同窗,又是经济同友会的盟友。作为安中商事的主力银行——芙蓉银行对SIC项目投入了巨额贷款。如果安中不能东山再起,投入的资金将会付之东流。时至今日芙蓉银行也被逼得进退维谷,于是想到和菱井商事合并的重组方案。菱井商事在金属机械方面比较薄弱,而安中三大支柱中的两大支柱,即木材和纸浆,菱井基本上未经营过。如果吸收了安中商事,菱井既可以获得这些富有诱惑力的商品经营权,而且可以加强自己薄弱的部门,一跃而成为日本最大的商社。对菱井商事来说,这并不是坏事。白根正是推测到了这一点,才来进行试探的。

稻叶荣一郎正如白根所推测的那样,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合并如果实现,不仅菱井商事的规模要扩大,而且作为积极推行者的稻叶的地位也将被确立。稻叶当然打算要做合并后新公司的第一任社长了。时至今日,他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吞并了不少弱小企业,目前安中规模之大,是与以前的猎物无法相比的。

稻叶已经感到了自己对权力极端贪婪的食欲正盛,但要吞下整个猎物又未免太大了。美味佳肴虽然丰盛可口,但同时也要承担安中将近1000亿日元亟待偿还的债务。就算是对菱井这样的大商事来说,这个负担也太重了。很明显,此事在菱井的最终决策机关——常务董事会是不会顺利通过的。以冈崎太吉为首的旧物产派恐怕会极力反对,就是主力银行——菱井银行也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被他们事前发觉,肯定是鸡飞蛋打。正因为风险大,所以中立派、反对派容易一边倒。在提交常务董事会之前,要进行缜密的工作,必须得先偷偷地征得骨干职员的同意。白根幸彦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秘密地来进行试探。但这件事又刻不容缓,因为安中商事已经奄奄一息,也许今明两天都过不去了。

当稻叶向桑原挑明了和安中合并需要进行秘密工作时,桑原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紧张,好像全身的细胞都被压紧了。

这在桑原的前半生中是最大的胜负之战。胜了,在稻叶这位新社长之下,自己一生的幸福将会得到保障;如果败了,就会被立即驱除出菱井,失去往日在这张大伞下享受的优厚待遇。

“常务董事会成员由冈崎社长、我、3名专务、10名常务组成,其中冈崎派4名,我的支持者5名,剩下的藤泽专务和3名常务保持中立。现在当务之急是对这4个人进行说服。听说江森常务和你在同一所高中上过学,长谷部、柿沼常务的夫人和你夫人,也就是我的侄女,关系很好。要充分利用这些关系进行劝导,怎么样?这项工作进展得好坏,关系到我们的命运。好好干吧!”

“我发誓绝不辜负您的希望。另外听说我们派的立花常务的令嫒最近与菱井银行审査部部长的公子结了婚……”

“真有你的,目光盯得真紧呀。我和立花是老交情,到现在这种时候,想他不会被女儿拉过去的,但也不能疏忽。菱井银行仅仅是我们集团的一个组成部分,金融实力太弱,连支持我们菱井商事这一大产业的能力都不够。我们现在和他们有这种关系,只是因为战前我们这个集团就和它有一种传统的连带关系而巳。这种意识本身就是个时代的错误。我打算借与安中合并之机,把我们的主力银行换成芙蓉银行。”

“那对以菱井集团核心银行而自负的菱井银行来说,可是个严重的打击呀!”

“是啊,正因为这样,合并这件事在事前绝对不能漏出去呀!”

“用不着担心安中方面泄漏出去吧?明治以来那儿就是一个同族帮派意识极强的地方,所以对合并大概会有抵触情绪吧。”

“听说是现在当家的第四代社长安中道俊哭着央求伏谷先生,说为了重建安中即使与菱井合并也成。在安中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是上层有限的几个人。所以,芙蓉银行也清楚,如果事前泄漏出去将前功尽弃,因此他们也会守口如瓶的。”

平素不动声色的稻叶,在挑明与安中合并一事时,脸上也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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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儿下车吧。”从独自思考中清醒过来的桑原命令司机说道。

这是市中心饭店的前面。他在周末不直接回家,要在这座饭店的酒吧里会见一个女人。今夜从现在开始他和那个女人共有的这段秘密时间,也就是桑原恢复自我的时刻。要想治愈这被派系争斗搞得精疲力竭的身心,除了女人还有什么呢?

和女人纯金钱的结合不会留下麻烦。这种女人,只要支付给她的钱合适就会使你快乐,没有危险而且无需强求,被人看见也不要紧。妻子也深知光凭自己一个人满足不了因男人之间的征战而疲劳已极的丈夫。妻子的伯父稻叶也不是对桑原玩女人吹毛求疵的那种迂腐的人。

他最近的女伴是的女招待。和皂泡的小姐在饭店约会使你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有一次他受同行之邀去了皂泡游乐场,听到他们把女招待歇班之日称为“出差”,以后他就非常喜欢使用这种“出差肥皂”了。

虽然皂泡小姐价钱高了一点,但女招待到自己这儿来“出差”,又仅为自己一个人服务,这种方式对桑原之类的玩客正合适。常来的女招待当班来不了时,还会安排她们不当班的姐妹来,这又会使你有一种兴奋的期待——这回会来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而且这些人和普通的应召女郎不同,她们具有使男人高兴的专门技巧,因此肯定会使你得到满足。说是皂泡游乐场,其实类似过去烟花巷里的妓女外出接客。

今天常来的那位女招待当班,按常规是“替补”来的。下了车的桑原浑身热血沸腾,他希望这个女人经验丰富。每见到一个新的女人时,他心中就会涌起一种和初恋一样的新鲜感。

桑原穿过大厅走向通往地下室的台阶。饭店的酒吧一般都在地下,不像休息室、咖啡厅那么引人注目,是避人耳目的好地方。就在阶梯下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被后面的声音叫住了。桑原若无其事地回头一看,顿时好像全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动,一下子呆住了。

“好久不见了,想和你谈谈。”一个颧骨突出、额头窄小的男人瞪着一双利刃般的眼睛直逼桑原的脸。那人浑身充满了凶气,那非同常人、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顿时压倒了桑原。

“我、我没什么好谈的。”桑原鼓足勇气顶了一句。

“我是说你是没有什么谈的,我有,而且不会耽误你时间。”

“真麻烦,我很忙呀。”

“我可不认为你那么忙的。你的熟人好像正在酒吧等你呢,但我对那位说等等没关系。”

这个人看样子像是认识等桑原的人。

“我在饭店订了房间,劳你大驾走一趟吧。”

“有话就在这儿谈吧。”

“噢,这儿行吗?我可是个危险人物呢。加岛组的子弹什么时候打来我可不知道呀。如果让你受连累,可没我的事。”

一句话粉碎了桑原最后的反抗。他顺从地跟在人家背后的身影就足以证明他心虚,被人抓住了短处。

“带我到这种地方来,到底打算干什么?”被带到双人房间的桑原声嘶力竭地叫着,他是想虚张声势,借以驱散内心的恐怖。他把万波完全误认为是冲山,这就不打自招地证明他和冲山之间有关系。

“这可不会白白浪费的,等我们谈完以后,你把在酒吧等您的人叫来好了。出于这种考虑我才订了双人房间。”

久连山负责监视桑原的行动,连他玩女人的隐私都査得一清二楚。

“要谈的事到底是什么?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这么缠着我,真烦人。”

“喔,能说没关系吗?命令出原把加岛政知房间的钥匙交给我的就是你吧!”

“我不知道那回事,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出原已经说了,是你指示他那么干的。作为回报,你们把出原安排到了菱井商事。”

“我不知道。这是出原在胡说八道,我为什么非得让他把加岛政知房间的钥匙交给你呢?”

“你可真行呀,装糊涂竟装到这种程度,真不愧是菱井的秘书室主任。你刚才一看见我,吓了一跳吧。我一说可能会撞上加岛组的子弹,你不就乖乖地跟着我来了。这难道不能证明你这位菱井商事的秘书室主任认识我冲山伸次吗?”

“那、那是因为广播电视报道了你的事。”

“你如果想装糊涂装到底的话,那也未尝不可。我会把受你唆使袭击了加岛组组长一事告诉加岛组,你看如何?”

“你说什、什么呀,信口开河也要有分寸呀!”桑原被万波那不着边际的话吓得魂飞魄散。正因为他深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冲山,因此受惊吓的程度也就越大。

“你敢一口咬定这是胡说?加岛政知那天确实预订住在皇家饭店,可当夜又退了房。大概是因为他及时感到了苗头不对。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从客房领班那里借了钥匙,闯进那间加岛退了的房间。这件事后来住进那套客房的新婚夫妇告诉了饭店方面。出原在那之后调到菱井,心满意足地享起清福来。我稍微给了他点厉害,他就供认出是你让他把钥匙交给我的。我要把这些事全部告诉加岛组,他们也会认为这是胡说吗?”

桑原的脸失去了血色,不停地痉挛着。虽然只是受平日有不解之缘的大东组之托稍加斡旋,但如果这些事实透露给加岛组,那可真的了不得了。

迄今为止,桑原从未觉察到介入黑社会的纠纷竞会落入这么可怕的陷阱中。

“我可以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打个电话把这个事实告诉加岛组。那时加岛组充满仇恨的子弹将会一齐飞到你和你的家人身上。黑社会的报复可是无情的。挖掉眼睛,拔去牙齿,一个个地拔去指甲,让你慢慢死去。本来加岛组就是社长派的卫队,和你的顶头上司稻叶势不两立,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你说的话谁能信呢?”桑原像是刀下不停挣扎的案板之鱼。

“是吗?那么信还是不信,咱们就从这个房间给加岛组打个电话证实一下怎么样?”说着万波拿起电话,慢慢地拨起号码来。桑原的虚张声势被彻底击垮了。

这就是久连山所说的把柄,他最怕把帮助袭击加岛政知这事泄漏给加岛组,哪怕是只帮过一点点小忙。即使是菱井的高级职员,被加岛组盯上那也够他受的。因为害怕冲山说出去,稻叶和桑原可能会竭尽全力来遮掩。

“请等一下,你究竞让我干什么?”桑原终于软了下来。

“你一开始就这么说该省去多少麻烦!实际上呀,我是太累了。警察和加岛组抓我,最近就连我们本派大东组也在打听我的行踪。我怎么也逃不脱了,所以请你想想办法。”万波稍稍地抛出了诱饵。

“你说想想办法,可我又能干什么呢?”

“你不要说那种绝情的话,你只要想干,什么都能干成。”

“你是想要钱吗?”

“钱不要!”

“那你说怎么办?”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不是要钱,桑原的脸上浮现出深深不安的表情。

“想请你给我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真是岂有此理,我怎么能藏得住你呢?”

“菱井商事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店网,找个分店不就藏起来了吗?”

“去海外得要护照,你一申请就会被抓起来。”

“假护照不是要多少都可以造吗?”

“没那么容易,现在为防止劫机,护照发放和出国时的检査都非常严。那种事别想。”

“总之,现在住的地方太危险,不能再待下去了。”

“你现在藏在哪儿?”桑原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造作。

“你应该知道的呀?”万波紧紧盯着桑原的脸。

“我怎么知道你藏在什么地方?”

正因为桑原是在深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冲山的前提下才说这番话的,所以大概不会有假。看来他也不知道冲山的下落。当万波感到自己煞费苦心追捕到的猎物竞然又错了时,心中的失望就像泼墨在水中一样渲染开来。冲山和菱井之间确实有某种联系,但桑原不知道冲山的行踪。

“你为什么帮我袭击加岛组组长?”万波忍着失望,继续诱导着。

“我什么忙也没帮。”

“那你让出原把钥匙交给我是为什么?”

“那件事你不是可以从你们组织里知道吗?总之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只不过是支枪呀。但我不能就这样让人家当枪使,不明不白地被干掉。是我们组织的命令,还是菱井的意思,这一点我得弄清楚。”

“菱井商事怎么会插手暴力团之间的纠纷呢?”

“可事实上插手了。”

“那只是看在平日的情分上受大东组之托,和出原打了个招呼,让他把钥匙借给你们用用而已。至于你用钥匙要干什么,我一概不知道。”

“所谓平日的情分是指什么?是不是菱井商事和暴力团是老交情呀?”

“虽说是暴力团,也不全是黑暗面,比如……请他们防止有人在股东会议上捣乱了,收集一些情报了……”被抓住话柄的桑原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你真会抵赖呀。好啦,告诉你们头儿稻叶,我绝不会老老实实被干掉的。如果你们命令大东组让他们干掉我,那就试试!我会告诉加岛组袭击加岛组组长的真正后台就是菱井商事的稻叶和你,你们拿不出证据证明不是你们。何况加岛组那帮人本来也不是什么遇事冷静思考的人,一时头脑发胀,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虽然对桑原狠狠地威胁了一顿,但结果还是以不知冲山下落而告终。应该射中菱井商事的这一箭也没能奏效。

“弄清桑原确实不知道冲山下落,这本身就是收获。”久连山安慰着说。但万波总感到心里不痛快。本来是满怀信心,可这一来,只蹭了蹭这条大鱼的鱼鳞,事先下好的钩子连鱼饵都没钩住。

“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一无所获呀!今天和你见面一事,桑原肯定马上会向稻叶报告。稻叶被冲山一吓,也会心神不定坐不住的。为了自身的安全,他可能向大东组求救。大东组如果听说冲山露面,大概会有所行动。没关系,万波君,我们干脆把菱井帮助袭击加岛一事透露给加岛组怎么样?也许会把菱井商事和加岛组搅得一塌糊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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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六章 救命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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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万波和桑原接触时,井手隔着一段距离监视着。当时井手对桑原的身份和双方接触的意图还不清楚,于是就尾随了和万波分手的桑原,并弄清了他的身份。万波接触菱井商事秘书室主任一事总是萦绕在井手的脑海里,他认为这里边肯定有文章。他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

为了证实自基的嗅觉,他要求面见桑原。桑原对刑警的突然来访感到相当震惊,因为对于桑原来说,他正为秘密地和正在被通缉的失踪者冲山见过面而感到心虚,当然也就对警察异常敏感了。但井手对桑原的反应很不理解。

“恕我冒昧,想向您打听一件事。您和万波利行认识吗?”井手驴唇不对马嘴地开始了提问。

“万波?是什么人?”桑原当然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前几天在市中心饭店见到的那个人呀。”

“我那天没见那个人呀。”桑原被对方所说的日期和饭店是那样准确吓坏了,但还是千方百计想蒙混过去,因为和全国指名通缉的杀人未遂犯秘密见面而又不报告警察,有可能被判以藏匿犯人罪。

“不,你确实和他见了面。我亲眼看到你和万波一起进了饭店,如果不信,我就把房间号也告诉你。”

“请等一下,那个万波,我确实不认识。是不是你认错了人?”桑原终于觉察到双方谈话的接触点不一致了。

“不会认错,是与袭击加岛组组长的冲山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唉,原来他不是冲山呀?”

“什么,你把万波当作了冲山吗?”双方谈话的接触点完全重合在一起了,同时桑原也把自己置于了非常尴尬的境地。这就等于自己承认犯了故意藏匿犯人罪,因为他是把万波当作冲山会见的,而且对这一事实秘而不报。

错认的实质暴露了他与冲山之间有联系,桑原陷入到无法再抵赖的穷途末路。

“这是怎么回事呀?”井手一看不好对付,就摆出一副刑警的面孔,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质问。

“没什么,只是以前在股东大会上和那个冲山见过面,所以无意中把人认错了。那个人真的不是冲山吗?”桑原一边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回答不会使对方满意,但又别无他法。

“那么说你明明知道冲山是指名通缉的凶恶罪犯,却在饭店的房间里和他秘密会见,对警察又秘而不宣,是吗?”

“我是被通无奈呀,他说如果告诉警察,我和家人就活不成了。”桑原虽然惊慌失措,心惊胆战,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镇定了下来。

“既然只在股东大会上见过面,那有什么必要在饭店秘密和他见面呢?”

“是他硬逼着我进去的呀。如果他狗急跳墙,不知会干出什么来,所以我只得顺从。万万没想到那是冒名顶替的!那个叫万波的是个什么人?”

“你先告诉我,万波和你说什么啦?”

“他说到处逃亡缺钱,向我要钱。”

“就这些?”

“就这些。”

“你给他钱了?”

“凭什么给他呀,我拒绝了。”

桑原隐匿了假冲山的真实要求。如果讲出这一点,就等于承认自己和冲山有很深的关系。另一方面,对于井手来说,桑原的回答也有经不起推敲之处:假若他讲的是真实情况,那么,万波的行为就构成恐吓;而以酷似冲山为资本的万波,即便想犯那样的恐吓罪,如果不事先知道桑原与冲山的关系,是绝不可能来冒名顶替的。桑原与冲山之间肯定有什么事情。那绝不是仅在股东会上见过面的关系。

井手想知道这种关系,桑原也想弄清万波的身份,但双方的处境不允许他们轻易地交换情报,都怀着一种不摸对方底细而参加比赛时的焦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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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万波利行的那个家伙到我这儿来了。”

“万波?”

“就是那个很像冲山的人。我还以为真是冲山来了呢。”

“啊,那个人呀。”

“你好像认识他?”

“那个万波为什么到您那儿去呢?”

“是冒名冲山来的。他说是疲于奔命,想让我把他藏起来。”

“万波说了那种话?”对方声音中显得十分诧异。

“是呀。”

“那您是怎么识破他是假冲山的呢?”

“刑警来过了,是他告诉我的。”

“刑警?!”

“叫井手。他说是查询冲山行踪的刑警。为了防止误遭报复,他正在秘密监视万波。这位刑警对我和冲山的关系很感兴趣呢。”

“他怎么会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这不是很清楚吗?我是把万波当冲山和他见面的,这不就等于我自己供认和冲山有某种关系吗。”

“这可不妙呀。”对方砸着嘴说道。

“倒也不用担心,最紧要的关系我装糊涂支吾过去了。现在不放心的是万波这个人。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利用和冲山相似这一点恬不知耻地要钱来了,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万波怎么知道您和冲山的关系呢?”

“他说是出原招认的。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探听到出原的。”

“啊,那就清楚了。万波就在出原先前的饭店工作。”

“在出原先前的饭店?”

“是的。那万波既然不是为勒索钱财而来,那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最初讲是让我提供一个安全的藏身场所,但如果是假冲山,根本不需要呀。他的目的好像是通过我给大东组捎个口信。”

“噢,什么口信?”

“说的是些没影儿的事呀。说是如果命令大东组把冲山干掉,他就告诉加岛组袭击加岛政知的后台就是稻叶副社长和我。”

“啊?他说了那种话吗?”对方的声音里充满惊愕。

“命令出原把钥匙借给冲山这是事实。所以如果这一见不得人的事被捅出去,加岛组可就找到我们头上来啦。”

“奇怪呀,万波又不是冲山,按说不该说那种话呀。”

“是不是你们把万波当成冲山,对他干了什么呀?”

“你大概想起来了吧,那我就懂了。万波是为了自卫冒名冲山,让我传递口信来的。”

“即使这样,有些地方我还是不懂。那也用不着转弯抹角呀,直截了当地和我们说不就行了吗?”

“直接说大概是害怕吧。”

“冒名冲山去见您不更需要勇气吗?”

“对了,还说了些更富有挑衅性的话呢。什么‘我绝不会被老老实实地干掉’。这是作为冲山说的话呢,还是万波本人的话呢?”

“两者都可以讲得通。实际上我们抓了那家伙一次,又被他巧妙地逃走了。虽说是个假的,但如果把冒充成冲山的万波加以制裁,在加岛组眼里看起来就像真冲山一样。”

“想以此来躲避加岛组的报复吗?你们可真残忍呀。”

“你不要讲那些瞧不起人的话。现在加岛组那帮家伙就像一群疯狗一样,不能正面和他们发生冲突。”

“对于被当作活人贡品的万波来说,当然不堪忍受了。对了,他已经看透了,只有真冲山出现,他的安全才有保障。所以他估计可能是以为我把冲山藏起来,就到这儿来探听消息,同时通过我转达牵制大东组的口信。”

“一个外行人,干得可真漂亮呀。”

“现在可不是赞叹的时候,不要对万波轻易下手,如果惹恼了他,全捅给加岛组,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您想得太多了吧。”

“你站在我的立场上试试?他们现在为保护自己,简直是不遗余力吧,我又不能公开地请你们暴力团保护。”

“万波作为外行人干得不错,但这家伙干得太过火了。他踏进了外行人不该侵入的领域,我要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你打算怎么干?”

“请交给我们办吧。”

“难道……你要……”

“把那家伙的嘴堵上,他就什么也告诉不了加岛组了。您放心,决不会给您添麻烦。”

“这种事千万别干,你们只要不下手,就是万波,大概也不会干出故意刺激加岛组的事吧。”

“您想得太天真了。您看,您已经被万波抓住了把柄,万波想什么时候捅给加岛组都可以。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挑动加岛组和您干,这多危险呀!这个时候如果把他干掉,不就放心了吗?”

“是干掉,还是堵嘴和我没关系。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呀!”

“那就行了。见不得人的事都由我们干。”

“我可没求你们,你们自己要干的事,一概与我无关。”

“您这是说我们大东组连你们菱井商事养的一条狗都不如呀。”对方的声音粗暴起来,桑原稍微有点慌。

“我可没说是养的狗。我认为我们是正常商业范围内的合作伙伴呀。”

“那我就把它放在正常商业范围之外去干吧!”

大东组组长平冈时松挖苦地说着,一下子挂了电话。拿着话筒的桑原对依赖大东组真是后悔莫及,虽然当初是为了在股东大会的运营中对抗冈崎派。

冈崎派和加岛组也有勾结,因此双方是彼此彼此。但如果这些情况被社会上知道,菱井将会名誉扫地。刚才平冈比喻得很恰当,他们是自己豢养的狗。不,简直是一群狼。看起来他们对给他们食物的人暂时是那样俯首帖耳、摇尾顺从,但只要让他们稍微有机可乘,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露出锋利的牙齿向你扑来。他们具有不可调教的野性和为了得到食物而不择手段的残忍。现在的桑原恰似一只被扔进混战的狼群中、战战兢兢呆立的一只狡猾但又胆怯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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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手对万波冒充冲山去见桑原总感到不对头。这说明桑原和冲山肯定有关,而且万波知道这种关系。如果以恐吓未遂给他施加点压力,也许能让他说出那两个人的关系。井手欠万波的情,是他眼看着万波被大东组绑架走的。这一点已经被万波发觉,他肯定会以此来对抗。这样一来,自己与加岛组勾结就有暴露的危险。而且,不能单纯地认为万波是去恐吓桑原。万波是抱着某种意图去见桑原的,而桑原肯定不愿让警察知道这一意图。

如果桑原是出于和冲山的某种关系将其藏起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利用菱井商事海外的分店网,那么日本警察也鞭长莫及。但菱井商事这样的公司竞会以警察为对手藏匿凶恶的罪犯吗?

井手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怎么说,菱井商事多少知道一点冲山的下落,这是确切无疑的。

就在万波睡得正香的时候,出现了一丝和沉睡不同的朦胧意识。

他的颈部有一阵冷风掠过。奇怪,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风呀,是不是什么地方的窗户或拉门忘关了。正当万波在睡梦中这样模模糊糊思考的时候,颈部感到了强烈的震动。

他猛然睁眼一看,几个人影围在自己床前,其中一个人还把枕头踢飞了。

“起来!不许出声!”一个压低的声音响在耳边,锋利的刀尖抵在了他的颈部。

万波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是加岛组或大东组的刺客闯了进来。万没想到他们会闯到家里来,自己太大意了。敌人终于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了。

“到这边来!”他被抓住胸襟从床上拽起来,这个人的力量大得惊人。周围的人影中,有人拿着匕首对着他。对方就是没有凶器,他也敌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让我穿上衣服。”万波战战兢兢地央求着。

“用不着!”抓他胸襟的那个人偷偷地笑着,周围的人也被引得低声笑起来,笑声的背后回响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残酷回音。

久连山怎么样了?万波担心起应该睡在隔壁房间的久连山来。如果他发现得早,通知警察还有得救的机会。

“哈哈,担心你的朋友了吧?”大概是从万波的眼神中觉察到了这一点,对方把他的头扭向和隔壁房间相通的隔扇。穿着睡衣的久连山也被带了出来。万波得救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的等于是废话,因为不管是加岛组还是大东组的人,对他万波来说都是一样的。

“作为一个外行,你干得不错呀。不过你好像闹得稍微过分了!”

这个声音有些熟,被大东组绑架时好像就有这个人。那么是大东组又来抓人了。对,是桑原把冲山露面这件事告诉了大东组,大东组马上看破那是假冲山,就来抓万波。万波曾威胁过桑原,要把菱井商事的稻叶、桑原在暗杀加岛组组长一事上所起的作用密告给加岛组。大东组也同样害怕此事泄漏出去。

如果稻叶和大东组勾结一事张扬出去,稻叶肯定倒台,大东组也就失去了一个有利的资助者。因此,为了不失时机地封住他万波的嘴就闯进家里来了。

万波、久连山都没想到敌人会干出这孤注一掷之举。作为假冲山行动时,虽说是为了自卫,但不知不觉就出了圈儿,踩了老虎的尾巴,大大地激怒了对方。

万波和久连山互相对视着,久连山的目光中有的也只是绝望。两人被带到房子外面。曾经见过的大型外国车像蹲伏着的狰狞猛兽一样停在房子旁边。

“上去!”对方冲他们一摆下巴。

就在这时,人影突然分成两部分,并发生了可怕的争斗。万波与久连山两人在争斗的中心被人推来搡去,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起初他们以为是发生了内讧,但看到参加争斗的人影不断增加,感到又有其他组织的人来了。

“趁乱现在快逃!”万波耳边响起久连山的声音。猛然醒悟过来的万波和久连山一起飞跑进一条小巷。有几个人追了上来。这一带的小胡同像迷宫一样纵横交错,两人对此非常熟悉。眼看后面的人要追上来了,占着地利优势的万波和久连山又逐渐把他们甩开。万波二人从一个胡同到一个胡同拼命地跑着,好不容易刚刚跑上大路,正巧一辆车开了过来。就在突然飞奔而出的两个人前边,汽车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太危险了!你们突然跑出来。”司机大声地责备着。

“救救我们,暴力团的人在追我们。”两人央求着司机。这是一位衣着讲究的年轻男子,好像开的是私人轿车。

“暴力团的人追你们?啊,先上来。”司机看到两个人穿着睡衣,似乎觉察到事情非同一般,开了车门。

“把你们送到警察那儿去吗?”司机一边用眼角扫视着两个人,一边沉着地问道。

“好,拜托了。不,去警察局不合适。”万波想起警察和大东组好像有勾结的嫌疑。

“去警察那儿不合适?”司机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不是说不合适,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久连山急忙纠正说道。

“你们好像是有什么事呀。请放心,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如果不去警察那里,随便哪里都行,我送你们到希望去的地方。”司机优雅地笑了笑。

两个人又重新看了看司机,他的年龄有二十五六岁,是一个端庄的青年人。此人言谈举止,使人感到他受过专门的职业性训练,显得那样文雅、有教养。他的服装也整齐,一副朝气蓬勃、年富力强的青年实业家的派头。但其背后好像弥漫着一层神秘的令人生畏的烟霭,这是正经职业中没有的、充满谜一样色彩的烟霭。

也许是他已觉察到被从困境中救出来的这两个人和他们不敢堂堂正正去警察那儿报告这之间的不协调,才故意显出这样的做派吧?

“送你们到哪儿去呢?”司机催促道。

他们首先想到的地方是重代的公寓。这两个男子跑到那儿去住是太挤了点儿,但眼前的藏身之处只有这个地方。久连山正要把准确住址告诉对方,万波却先开了口。

“对了,请原谅,能否请您送我们到皇家饭店?”万波急中生智,想先寄身于工作单位。那里有工作人员的休息室,就是订一间客房也未尝不可。

“您所说的皇家饭店就是平河町的那家吗?”

“这可真巧。我在那家饭店也订有一个房间。”

“您在皇家饭店?”

“唉,可是你们这副样子不好进饭店呀。”司机看了看穿着睡衣的两个人。

“我在那儿工作,我们可以从工作人员走的门进去。”

“啊,是饭店的员工呀,那就好办了。”

“在那儿工作的是我。这位是我的朋友,忘了介绍了,我叫万波,这位是久连山。”对方从危难中救出了自己,所以他就通报了姓名。

“我叫弦间。这大概也是缘分。如果可以的话,今天晚上就请你们用我的房间好啦。”弦间爽快地说道。

“不,不用了。谢谢您的盛情。”

虽然是个难得的建议,但万波认为对今晚碰巧路过而搭救了自己的司机,还不便领受人家那样的盛情。

“请不要客气。我正好回家,房间反正是空着。只有一张床,但可以再加个临时床吧。对不起,总比在工作人员的休息室里睡得舒服呀。”从司机的神态上看仿佛曾经见过工作人员的休息室。结果,两个人决定领受这位不相识的救护神的好意。

弦间走了以后,在他房间里安顿下来的万波和久连山马上谈论起来。

“那个人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让人琢磨不透。靠得住吗?”

“他路过那个地方可能纯属偶然,所以还靠得住吧。”

“既然长期租用房间,怎么房间里什么行李也没有啊?”

“也许是为了联系工作包租的房间。现在这么干的人比较多呀。”

“总之,既然已经这样,嘀嘀咕咕也没用,不如就依靠这位来路不明的救护神吧。”

事到如今,万波和久连山也只好如此了。

“今天晚上来袭击我们的那帮家伙是什么人?”

“一派是大东组,另一派可能是加岛组的人吧。”

“我们到底还是被两派都盯上了。”

“大东组知道我是假冲山,为了躲避加岛组的报复,要拿我这个活人进贡。但连加岛组也来抢我这个假冲山,真不可理解。”

“加岛组也需要标榜自己已经制裁了冲山呀。”

“如果单纯为了标榜,我想大东组正要给他们准备一个假冲山,交给大东组干不就行了吗?反正只要保住面子就行。”

“是我们对情况了解得还不透吧,或许加岛组认为大东组以假顶真是为了庇护真冲山吧!”

“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是被这两派盯上了。这样我们就没法行动了。”

如果大东组、加岛组这两派明知万波是假冲山,还要盯住不放,那万波就没出头之日了。警察又靠不住,他完全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久连山君,怎么办好呢?”万波看着唯一可以依靠的同伙。但这位同伙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抵御敌人。就在两个人相对而视,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电话铃声大作,吓了两人一跳。

“怎么办?”

“大概是打给房间主人、那个弦间的吧?就那么放着别动!”两人转眼之间就达成了默契。但电话执拗地响个不停。好容易停下来,他们刚松了一口气,但接着又急促地响起来。

“奇怪呀,如果是打给弦间的,应该知道他夜间不在呀。”

“也许是女人打来的吧。这么帅的男人!可能这个房间是和女人幽会用的。”

“说不定是弦间本人打来的呢?”

“弦间为什么要打电话来呀?”

“看我们是不是安顿好了。”

“这他应该知道的。”

“干脆接接看怎么样?这么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肯定有事。总不至于是大东组或加岛组吧!如果是打给弦间的,那就替他听听有什么事。”意见终于统一起来,久连山拿起听筒。

“啊,这回好了!我还以为你们小心谨慎不会接呢。怎么样?休息得好吗?”话筒里传来弦间清脆的声音。

“是弦间先生呀,太谢谢了。承蒙您的盛情,我们休息得很好。”久连山不由得对着电话机低头致谢起来。

“我以为你们已经睡了,但还是打了这个电话。”

“不,我们两个人都还没睡呢。”久连山感到对方的话里好像有什么含义,暗暗地催对方说下去。

“恕我失礼,刚才我调査了你们二位的情况。”

“调查我们?”万波听到久连山的话,也凑到了话筒旁边。

“不,不要误会。虽说是调査,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所以请二位放心。我开始见到万波先生时,马上心里一动。毕竞是和单枪匹马暗杀加岛组组长而威名远震的冲山伸次长得太像了。最初我一直以为是冲山本人。老实说,当时我还想,这下坏了,怎么能让这么个人上车了。但你说是在皇家饭店工作的万波先生时,我想不对,如果是冲山,绝不会说这种一捅就破的谎言。把你们送进房间之后,我向饭店工作人员一打听,才知道万波先生和冲山长得一模一样。可是这长得一模一样的先生为什么深夜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呢?于是我沿着送二位的原路回到万波先生的住宅附近。听说在贵府前面发生了暴力团之间的争斗。只是小冲突,看来双方没有人受重伤。我去的时候,暴力团巳经逃走了,来了警车。但是万波先生为什么从暴力团那儿逃走呢?虽然万波先生长得像冲山,但毕竞不是冲山,对此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因为冲山潜入地下,暴力团不能以制裁冲山来保全面子,所以这个时候就是假的,也只好将就。我想大概他们就是想把万波先生处死,然后公布于世,以保全自己的面子吧!”

久连山和万波惊叹不巳。刚认识没多长时间,却调查得这么详尽,而且分析得如此正确。

“弦间先生,您、您到底是什么人呀?”久连山惊愕地喘着气问道。

“实际上我是个私人调查代理人,类似于私人侦察。我的职业意识及爱凑热闹的本性太强了,以至下意识地调査了自己不该管的事。但我认为万波先生现在正陷于极端危难之中。如果暴力团是在知道你是假冲山的前提下,只是为了公布于世要将你处死的话,那可不好办了。”

万波再也忍不住了,从久连山手中一把夺过话筒。

“弦间先生,我是万波。您既然已经看到这一步,那逃脱这一困境方法,您是不是也考虑过呢?”

虽然和不相识也相差无几,但现在除了这位救护神,他们再没有可依靠的人了。

“虽然您这么说,但因为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私人侦探,以暴力团为对手,恐怕我无能为力。”弦间的口吻大有一甩了之之势。

“不过,你特意打来电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呀?”

万波紧紧抓住不放。如果现在被弦间甩开,那真是无路可走了。弦间深夜进行如此透彻的调查,万波觉得似乎不仅仅是出于爱凑热闹的本性。

“有件事,我有点想不通。”弦间的语气仍是让人莫测高深。

“您说的想不通的事是……”

“您不愿意向警察求救是为什么呀?我认为能保护你们的只有警察呀。”

“那是……因为我们怀疑警察与暴力团之间有勾结。”

“警察也与暴力团勾结?”弦间好像被引起了强烈兴趣。于是万波讲述了被大东组绑架时,警察袖手旁观的事实。

“事情真是太复杂了,电话里说不清楚。如果没有妨碍的话,现在我就去拜访想直接问问。”

万波和久连山互相看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两个人都清楚,虽然摸不透对方的底细,但现在一切都和弦间讲了,就只能依靠他了。

过了一会儿,弦间来到了房间。在向两人询问的过程中,弦间的眼睛内现出异样的光彩。从他的样子就能看出,他对此兴趣极浓。

“如果菱井商事纠缠进去的话,问题就严重了,来绑架的人也许是受菱井指使的。”

“您是说稻叶和桑原左右大东组吗?”

“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对他们来说,要是把帮忙暗杀加岛组组长一事捅给加岛组,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在你透露出去之前,无论如何也得把你的嘴封上。”

“我是假冲山这件事,桑原怎么会知道呢?”

“那种事只要和大东组一联系马上就能弄明白。”

“那么,我装成冲山威胁桑原倒适得其反了?”

“那也不一定。他们竞然成帮结伙闯进你的家,就证明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这次,我们给他们来个回报怎样?”

“回报?”

“干脆就捅给加岛组,而且要把已经捅给加岛组一事通知稻叶和桑原。因为他们是想在你透露出去之前把你的嘴封上,所以既然已经透露出去了,封你的嘴也就失去意义了。”

“他们不会来报复吗?”

“事到如今,顾不得这些了。既然您已经参与到这种程度,就别想脱出去。您是想对菱井商事反击一下吧?”

“是啊,您说得不错。”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对菱井商事公开宣战。这样菱井商事两派势力中的任何一方就会吓得发抖的。如果两大派别都依靠暴力团打手展开大规模攻防战,那就连天下无敌的菱井也会岌岌可危的。”弦间兴致勃勃地说着。

在弦间的启发下,万波也感到,如果在被封嘴之前透露出去那就失去了封嘴的意义。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使用自己手中的武器才是最大的防御,是脱出险境最有效的方法。

弦间说待在万波工作的饭店比较危险,于是万波和久连山就转移到市内一所不显眼的饭店内。

“你们二位既然已向菱井商事公开宣战,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交给我好了。我会保证您们的安全。”弦间说道。

“谢谢。但您为什么对我们这么热情呢?”

“请你们把我也认作是对菱井商事抱有反感的人。我想让大东组和加岛组围绕着菱井商事来个狗咬狗。”弦间依然不说自己的底细。

他的年轻使他具有一种令人生畏的威力,而且深不可测。他说自己是收集情报的私人侦探,但为谁、收集什么情报却一句没有透露。然而现在只有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才是他们两人的同伙。

大概弦间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和爱凑热闹才把这两人当成自己同伙的吧!他肯定抱有某种企图,不管他有什么企图,只要在他的保护之下,就有躲避日本最大暴力团追杀的藏身地。现在他们俩的心境就宛如栖身于行走方向未定的车上。

正文 第七章 无情受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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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桑原先生吗?大东组对我的关照,我巳切身领受到了呀。”

“你是假冲山,还有什么可说的?”在交换台转来的电话中,桑原极力虚张声势地回答道。

“我想说什么,你应该明白呀。你似乎对我向加岛组告密怕得要命,想封住我的嘴,我看已经没有必要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桑原忍着一种不祥的预感问道。

“如您所愿,我已经把您帮忙暗杀加岛组组长一事告诉了加岛组。”

“你说什么!?”

桑原内心一阵战栗,事态终于转向了最可怕的一面。

“喂,你最好注意一下周围。知道你和稻叶帮助了冲山,加岛组简直怒不可遏。现在就是再封我的嘴,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你别开玩笑了。我不是已经说了,我们和加岛组、和冲山都没有任何关系吗。”桑原的声音有些呜咽。

“这些你去和加岛组的子弹说吧。已经是时候了。请注意,那要命的子弹就要飞过去了啊!”

“你对我干了些什么呀!求求你,快收回你的话,告诉加岛组你是信口开河。你想要什么都行。”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昨天晚上差一点儿就被你指使的大东组杀死。你最好也细细地品尝品尝那种恐怖的滋味。”

“我可没指使大东组呀。”

“你没指使怎么就清楚地知道我是假冲山?该是和大东组联系后才知道的吧。”

“不是,求求你,我有家室,在公司里又有地位,请不要把我卷进暴力团之间的纠纷中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是你自己跳进纠纷中去的,还说什么呀。我也在挣命呀!大东组已经两次来杀我,要是再被抓住,我就没命了,而且加岛组也在抓我。相比之下,你的处境比我好多了。”

“我想见见你,你现在在哪儿?去哪里都行,想和你见面谈谈。”

“我和你可没什么好谈的了。”

“求求你。如果你还没告诉加岛组,请不要……”桑原的话刚说到一半,万波就挂断了电话。

“不出所料,桑原那家伙害怕了。”

“他多半会认为,向加岛组告密的事是我在虚张声势。”

“这样一来不知加岛组会采取什么态度呢。”

“反正桑原是大公司的高级职员,大概不会去主动和对立的暴力团寻衅闹事,无非是增加了心理上的压力。”

“对桑原一伙来说,这就等于是拷问呀。出于自卫,桑原等人大概会加强自身防卫。如果作为保镖的大东组一公开化,那么以菱井商事为支点,大东组与加岛组的对立将愈演愈烈。”

“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呀。”

“即使如此,弦间这个人还是不可思议。知道菱井商事卷进这一事件之后,他突然热心起来了。”

“他可能是对菱井也有怨恨吧。”

“他说过对菱井有反感,但肯定是和菱井有什么利害冲突。”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关系,但对我们来说倒是可依赖的伙伴。”

“是啊,虽然不知他的底细,但眼下对我们来说,也只好依赖他了。”

就在万波和久连山推测公开宣战的电话所引起的反应时,桑原惊慌失措地和大东组组长平冈时松取得了联系。

“刚才万波来了电话,说是已经告诉加岛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桑原一开始就劈头盖脸地责问起对方来。

“嗨!没想到有人插了一杠子!”

“插了一杠子?”

“是和加岛组那帮家伙撞在一块儿啦!”

“你说是和加岛组?”

“对。那帮家伙也在打万波的主意,好像想法都一样呀。”

“是为将假冲山处死并公之于世?”

“是的。”

“如果是为了公之于世,那交给大东组办不就行了。总而言之,不就是让世人知道已经将冲山处死、保住面子吗?”

“既然加岛组也知道他是假冲山,还要抓他,那就是说认为我们在庇护冲山,因此他们想干脆亲手将假冲山——万波处死,使我们无法保护冲山。”

“不管怎么说,是不好办了,被加岛组盯上我就活不成了。”

“用不着这么慌里慌张的,我们派人保护您。”

“你们不也正在急急忙忙地想把冲山的替身当作活人贡品交给加岛组,躲避报复吗?”

“您如果说我们靠不住,那就请您雇保镖好了。”

“我正打算那样干呢。如果你们再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反而更会刺激加岛组。”

桑原感到再和平冈说下去也没用,就挂断了电话。虽然受到加岛组的威胁,但也不能让大东组的人保护自己。如果那样干,就会把菱井商事变成暴力团厮杀的战场。

如果那样,自己在被加岛组杀掉之前,就有可能先被菱井商事开除社籍。策划把饭店的钥匙交给冲山,自己是按照稻叶的指示办的。稻叶为什么要参与暗杀加岛政知,自己无法推测,但要向加岛组辩解说是按照稻叶的命令干的又不行。在这种时候,为报答素日的恩情,以至为上司承担责任,这就是所谓职员的仁义。

但既然万波连稻叶的名字也告诉了加岛组,还是先让他知道才好。于是桑原战战兢兢地把与万波之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向稻叶荣一郎做了汇报。

“混蛋!”听完桑原的汇报,稻叶大发雷霆。接着,他对情不自禁缩起脖子的桑原大声嚷嚷道:“这么点事你自己看着办不就行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哪个混蛋敢把我拉到暴力团的纠纷中去?”

“是,是的。您说得对。但对方毕竞是由不通常理、为所欲为的不法者组成的暴力团。所以我想您还是注意一下好……”

“和冲山相似的那个家伙要说些什么、干些什么,我一概不知。这种事你代我去处理。要不我要你干什么?!给我好好干!”说完,像要赶桑原走似的,挥了挥手。他自己指示桑原把钥匙交给冲山一事,好像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桑原和稻叶搭档才爬到现在这样高的地位,但桑原至今并不完全信赖稻叶。桑原有今天可以说全靠稻叶,而对稻叶来说,桑原充其量不过是条蜥蜴的尾巴。如果自身面临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桑原当尾巴砍掉。稻叶的心既冷酷又无情。

对稻叶为达目的不惜与恶魔联手的毒辣手段,知道得最清楚的莫过于桑原。稻叶为搞垮对手整黑材料,广为传播,为砍断敌人的骨头,就是剜自己身上的肉也在所不惜。他的人际关系广泛,从政界、官界、财界到右翼势力,从检察厅、警方、宣传机构,甚至到暴力团。他的触角就像阿米巴变形虫那样复杂。他是使合并后的菱井商事,乘着经济高度发展之势,一举达到占领先地位的有功之臣,并凌驾于现任社长冈崎太吉之上,握有实权。眼下他搞的几个大项目就是独断专行,没和冈崎商量。正因为他是沿着一条凶猛异常、不可阻挡的道路,踩着别人肩膀爬上来的,因此在稻叶走过的路上,已是尸体累累,凡是阻挡他前进之路的人,与他相抵触的人,一概格杀毋论。

站在这个稻叶前面、替他干尽坏事的就是桑原。可以说他是稻叶军团的尖兵队队长。他确实受到过稻叶许多的关照,但稻叶欠桑原的也很多。事到如今,桑原怎么能容忍自己作为蜥蜴的尾巴而被砍掉呢。

这次联手的恶魔非同寻常。和这种恶魔勾结所欠的债,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以加岛组为对手那简直是以卵击石,就是雇佣保镖,面对手持凶器的暴力团杀手也是无可奈何的。况且,在保镖的护卫下也没法儿工作呀。

遭到大东组和稻叶荣一郎的冷遇之后,桑原愈发感到自己是条即将被砍掉的尾巴了。

<er h3">2</h3>

万波和久连山潜伏在稍稍偏离市中心的一座不显眼的饭店里。

这是弦间为了安全起见帮忙找的饭店。万波目前不能上班,暂时以年度有偿休假顶替。年度休假用完时,他再打算装病。因为妻子的逃离而成为“独身”的万波,心情倒也轻松。以菱井商事和日本两大暴力团为对手开战这一想法给了他们豁出去干一场的气魄。虽然不能永远这么藏下去,也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

从那以后,菱井商事和加岛组看不出有什么公开行动。弦间告诉万波和久连山,桑原终日惶惶不安,现在只好等待加岛组有什么反应。冲山依然下落不明。

“我现在感兴趣的是桑原为什么要把钥匙交给冲山。”弦间来到二人潜伏的饭店说道。

“桑原说是出自平日的情分。”

“啊,对呀,所谓菱井商事和暴力团平日的情分到底是什么?”

“桑原辩解说,虽然是暴力团,但也不全是黑暗面,像使股东会能正常进行、收集情报等。”

“那是外交辞令。将加岛组组长房间的钥匙交给大东组组员,这和帮忙‘暗杀’是一样的。因为加岛当时及时退掉了房间,所以才以暗杀未遂而告终。如果成功了,稻叶和桑原就是同案犯。如果只出于平日的情分,是不可能的呀!”

“加岛房间的预订是冈崎派的总务方面经手的,能不能认为是为了对抗冈崎派而结大东组撑腰呢?”

“那种事不可能!”弦间不容分说地打断了久连山的插话。他接着说道,“为了和对立派抗衡,帮忙暗杀敌对的暴力团组长,这对大公司的头头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关于暗杀加岛政知一事,应该有更充分的理由,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一点。”弦间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

“您说的更充分的理由,是不是指稻叶等被加岛抓着什么把柄这类的事……”

“是的,完全对。稻叶荣一郎和桑原肯定被加岛政知抓住了什么把抦。”

“那么你是说冲山暗杀加岛的黑后台是稻叶了?”

“我是这么看的,大东组不过是隐身草而巳。”

“但桑原好像真不知道冲山的下落。”

“没有必要让他知道呀。冲山是件凶器,为了安全,用完的凶器应尽量让他离远一些。具体行动让大东组去干,而幕后是受稻叶指挥。”

“稻叶等人所谓的把柄是什么呢?”

“这一点如果被证实,那菱井这座大厦就要摇摇欲坠了。”弦间遗憾地闭上了嘴。

虽说同时受到大东组和加岛组的袭击,但自己本来是不该受到袭击的。对他们来说,已连续两次失败,肯定也泄气了。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为向世人宣传而使用的替身而已。因此,如果都知道还有一个假冲山存在,那抓自己还有什么意义呢。万波禁不住从对自己有利的方面解释起来,慢慢地解除了警惕。毕竟不能为戒备这似有似无的袭击而惶惶不可终日呀。

和万波合作调查冲山的久连山最近也稍微有些松懈。当他一想到冲山也许在什么地方早被收拾掉了,就不能不感到自己白干了一场。现在唯一支撑自己继续干下去的是大东组和加岛组袭击万波这一现实。

如冲山已被处死,他们肯定要把这一事实公布于世,否则处死他就没有意义了。他们没有这样干,而是追击万波,就说明冲山还活着。但冲山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久连山手头的钱越来越少,以前的那点积蓄马上就要见底了。虽然从羽代市和一起到东京来的重代靠按摩养活着自己,可也不能总这样当情夫、靠女人呀。

就在他们经济方面处于窘迫之时,事情有了转机。

虽是远远望去,万波还是吃了一惊。他确实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

“你好像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呀。”旁边的弦间一眼就看出这一点。

“是我妻子。”

“您的夫人?”

“和离婚差不多的妻子。加枝在这个饭店有什么事呢?”

万波歪着头盯着电梯的楼层指示灯。他心想,自己没告诉妻子住在这座饭店,就是告诉她,她也不会来看他呀。那么来见的是其他人。楼层指示灯停在了10层,如果加枝乘的电梯只是她一个人,那她就是去了10层。万波的脑海里,刚刚乘上电梯的妻子背影和皇家饭店里等着与男人相会的身彩情不自禁地重合在一起。万波已意识到是什么事了。他径直走到服务台,正好是一位熟悉的工作人员当班。他把加枝的情夫的特征描绘了一番,说应该住在10层,名字忘了,请帮忙査一下。在上次那件事以后,如果加枝没有换情夫,这些特征肯定相符。

“照您说的特征,我想一定是伏谷先生。”服务台工作人员非常爽快地告诉他。

“伏谷?”

“是的。是芙蓉银行的副经理伏谷义朗先生。在10层订有房间。”

“啊,是伏谷义朗副经理呀,想起来了。”

万波马上装出一副恍然想起的样子附和着。妻子的情夫竟然是这么个大家伙呀,不知是在哪儿搞上的。好像自从被万波在皇家饭店泼了一桶凉水后,待不下去,换到这儿来继续乱搞。偏偏不巧,丈夫就藏在这座饭店里,这是多么绝妙的巧合呀。

“你好像已经知道了夫人的情夫是谁。”弦间以一种通晓一切的神情问道。这个人这么年轻,可对女人似乎相当老练,使人情不自禁地感到,他对女人可是行家里手,有一种久经锻炼后的难以应付的劲头。

“据说是芙蓉银行的副经理。”

“噢,那可是个大人物呀。”弦间的脸上露出惊奇的神情。

“他妈的,到底是在哪儿勾搭上的呢?对了,大概是她在牙科门诊当挂号员时,从有钱的患者中挑了这么一个。”万波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了。就连出生入死的他此时也感到异常痛苦、思绪万千。虽说分居和离婚没什么不同,但在同一家饭店里,妻子却躺在别人的怀里,这太使他痛苦了。可是他再也没有去泼水的兴致了。

现在,他没有尽任何做丈夫的义务,也就没有向妻子泼水的权力。

他们似乎见面相当频繁。大概加枝以分居为大好时机,拼命地在享受与男人偷情的乐趣。被万波抓住时,那两人不成体统的吵架大概已经和解。一旦走上这条路的男女是不会那么轻易分手的。在伏谷方便的时间,他们二人在这家饭店里一起度过那销魂的时刻,然后再装出一副彼此不相识的样子,分别回去。这大概就是他们偷情的基本模式。

但有一天,这摸式起了变化。

这一天,伏谷的房间里来了两位男客,加枝之外的人到伏谷房间来访问,这好像是第一次。这个房间是涉及伏谷隐私的地方,把人叫到这里来,大概是因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伏谷的秘密住所同时也是万波等人的藏身之处,事先没了解到这一点,是他们大大的失策。再说万波他们正闲得发慌,于是他们就对伏谷的房间进行了监视,对到这里来的新客人也越发感兴趣。

“那是稻叶荣一郎和安中道俊。”万波知道了两位来客后大为吃惊。

“对,没错。另外一个人是安中商事的社长安中道俊,都是企业界的头面人物,所以我认识。”

“稻叶和安中大概是为什么事来的吧。”

“不清楚,但看他们那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好像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来这里。”

“菱井商事和安中商事是竞争对手吧?”

“都是进入前10位的大公司,互相竞争得很激烈。安中专营钢铁,在这方面实力很强,最近在推行综合化路线。”

“那就是说竞争双方的头头,以伏谷为中心想谈点儿什么喽。”

“这可是银行和竞争公司的三方会谈呀,总让人感到有些不对头。”

不知弦间会不会多少有些帮助。不出所料,弦间异常感兴趣。作为一般常识,弦间已经了解到安中商事和美国资本的石油公司合作开始的海外项目屡遭挫折,目前正处于困境之中,所以对这个秘密的三方会谈,他似乎已领悟到了什么。

“这也许是意想不到的猎物。谢谢你们通知了我。”弦间非常高兴。之后,弦间的行动更是让人拍案叫绝。他马上控制了伏谷隔壁的房间,在墙上安装了高性能窃听器,进行24小时监听。他预感到这三方会议不会一次就完,因而张网等待。

猎物一直没有露面,而额外的“副产品”却落了网,使弦间哭笑不得。

弦间从万波妻子的私房话中,甚至可以正确地推测出她身体的动作。万波未耕耘过的部位,正在由伏谷耕耘着。弦间对万波隐瞒了这一副产品,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归来。

猎物终于来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全都钻进了拉紧的网中。落网的猎物比预料的还要大。

“安中商事涉足的美国石油业发展不顺利,正濒于倒闭。在芙蓉银行的斡旋下,安中正在商量与菱井商事合并一事呢。从芙蓉银行来说,如果现在安中倒闭,以往的投资无疑将成为泡影。而对菱井商事来说,如果能与安中合并,也可以得到很多好处。因此伏谷、稻叶、安中才集中在这里进行密谋。”就连弦间也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兴致勃勃地说着。

“为什么那么怕人看见呢?”久连山问道。

“合并一事如事先泄漏出去,他们担心搞不成呀。首先,菱井商事的主力银行不会沉默吧,而且他们在各自的公司里也都有反对派。”

“从菱井商事的稻叶来参加这件事上看,好像冈崎派持反对态度。”万波说道。

“恐怕冈崎会首先反对吧!也许就怕他反对根本就没告诉他。本来冈崎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抱住濒于倒闭的安中,这种冒险的赌博他是绝对不会干的。即使安中的商业经营权再有魅力,可危险性也太大了。”

“那稻叶为什么要进行这种危险的赌博呢?”久连山问道。可不想让他得逞!作为合并的有功之臣,稻叶的实力马上就会加强,菱井就成了稻叶的天下。因为稻叶本质上就是个赌徒,他就是企图以此来表现自己。出于这些打算,他才这么干的。

“把这件事捅给冈崎派就有意思了。”

“那可就像捅了马蜂窝,会引起轩然大波的。稻叶大概是打算在提到常务董事会之前,先做好各位董事的疏通工作,得到赞同后再公布吧。如果事前漏出去,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er h3">3</h3>

小林康弘乘上地铁不久,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她体态丰盈,虽然相貌平常,但恰到好处的发型和化妆使人想入非非。她身体的各个关键部位胖瘦适中,刺激着中年人那贪婪的想象。她属于招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她服装相当考究,说是公务员吧,稍欠稳重,说是妓女呢,又好像不那么再行。

最近,从外表和神情已经判别不出女人的职业。此时正值傍晚高峰期间,但车上还不像早晨那么挤。那个女人好像也是在同一车站上车的。她没抓吊环,站在通道上和大家挤在一起。随着车的晃动,两个人的身体不管愿意与否,互相摩擦着。上下班挤满了人的车内,确实使人感到愉快,但对眼看就和年轻女人无缘的中年男子来说,却也是能够“接触”她们的唯一机会。

尽管再挤,同乘一辆车的人之间还都是想尽办法保持某种姿态,最大限度地避免那种接触。尤其是年轻女性,对陌生男子更是如此,即使是不得已身体贴得很紧,内心的深处也是层层武装,越是强制性的接触,心中越是戒备森严。

今天的这个女人例外,可以很明显地感到她的身体不是随着车子晃动的,这当然要受她的意志的支配。小林马上意识到了对方那有意的动作。任何男子对女人的这种动作都很敏感。

小林想,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痴女”吧。他老早就希望自己也有缘碰上这样的女人,今天终于如愿以偿。这把年纪了,按说不该干这样的事,但小身体的深处已经是热血沸腾。

他不动声色地偷偷看了看对方。那个女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这也和传说中“痴女”的特征相符。

不清楚是否知道小林正在犹豫,她的动作越发大胆起来。如果她不是那种“痴女”,自己将被置于异常尴尬的境地。因此,小林装作若无其事地进行了试探,对方明显地做出响应。

已经毫无疑问,她就是“痴女”,并正在引诱自己。小林和那个女人周围罩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两个人在人群中进行着“交接”。

那个女人也理会到小林的意思,更大胆、放纵地响应起来。女人的指尖似乎受过职业性训练,非常熟练。初次体验到这种滋味的小林神魂颠倒,已经忍耐不住了。

就在要达到最高潮的那一瞬间,地铁到达了终点站。那女人令人难以置信地突然抽开身,下了车,只剩下小林还依然保持着那尚未最后结束的姿态。他感到好像被什么人抢走了那女人。

小林在车门没关之前的一刹那突然醒悟过来,飞奔下站台,去追那个女人。就这么被扔下算怎么回事呢,而且这种机会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是女方主动引诱的自己,所以总得让它有个圆满的结局。

小林在地铁出口处终于追上了那个女人。

“请稍等一下。”话出了口,但后边不知说什么才好了。那女人回过头来问道:“您有什么事吗?”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似乎刚才的“车内调情”全都忘记了似的。

一时,小林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没错,确实是那个女人。

“啊,我们到那边喝点茶怎么样?”慌忙中小林只好这样说。

“唉,是和我吗?”那女人嫣然一笑,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

“如果可以的话……”她说着就点了点头。还有一线希望,小林内心又兴奋起来。他把她领到附近的咖啡馆,坐下后,正要考虑如何接着往下谈,突然有个人坐在了那女人的旁边,和他正对面。这是位不相识的青年男子,衣冠楚楚,戴着浅色眼镜。小林用责怪的目光看着这位不懂规矩的青年男子,而对方却温和地笑了笑,用仿佛已看透小林卑鄙用心的目光回视着。

“您找我妻子好像有什么事吧?”

小林顿时狼狈不堪。万没想到,对方竞是她的丈夫,也许刚才的“车内偷情”他也看到了。

“我,我没对您夫人干什么。”惊慌已极的小林顺嘴滑出这本不应该说的话。

“我可没说您对我妻子干了什么。”

那青年男子态度从容,虽然小林的年龄大对方将近两倍,但从一开始就被对方抓住了要害。

“我不知是您的夫人,所以只是想请她喝点茶。”小林说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请,请,如果这种女人配得上和您一起喝茶,那要多少都可以无偿借给您。”这个青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和女招待要了份饮料,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那么,我先……”小林象征性地用嘴沾了沾刚刚送来的饮料,挪了挪屁股要走。

“着什么急呀,咱们好不容易刚刚认识,再说,我妻子也想和您再谈谈。”

那位“妻子”无疑成了小林的把抦。

“我还有个约会,所以……”

“哎?您不是没事才邀请我妻子的吗?”

“不,是因为离约会还有一点时间。”

“那您是为消磨这点时间,才勾引我妻子的喽?”那青年粘粘糊糊地缠着小林不放。

“我绝没有那种打算。”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小林先生。”青年男子紧紧地盯着小林,小林吓了一跳。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宇?”小林做好了精神准备,他感到这也许是一种新的美人骗局。

“是菱井商事的总务部长小林康弘先生吧?久仰大名了。”这时,小林才感到自己中了对方的圏套。

原来“痴女”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接近自己的。

“你们是什么人?这么做到底打算干什么?”说着,小林正了正身子。

“我们这么干并没有什么恶意呀。对不起,不是您先勾引我妻子的吗?”

面对这个青年男子彬彬有礼的言谈中闪露出的咄咄逼人的锋芒,小林马上软了下来。确实是这个女人先开始诱惑小林的,但上了圈套并积极进攻的责任,小林是推脱不了的。

身为一流商社的部长,如果在地铁中竞有猥亵有夫之妇之类的事发生,那可就说不清了,况且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对方设的圈套。

“关于那件事,我们并不打算把它公开,因为那是男人们经常发生的事。”这个青年男子占有抓住小林弱点的优势,显得非常从容。

“你们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呀?”小林巳经觉察到对方是怀着某种意图接近自己的。

“实际上是有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想送给您,不,是送给贵公司。”

“你说有礼物送给菱井?”

“我保证冈崎社长一定非常高兴。”青年男子的口吻表明他知道小林的冈崎的心腹。

“你是什么人?”

“我只能先告诉您,我是对冈崎社长和您抱有好感的人。这就是礼物。”说着,这个青年男子把录音带放在桌子上。

“是什么呀,这个?”小林露出诧异的目光。

“这是用窃听器录下的某秘密会议的情况。听一听就会知道是谁在说话,是针对什么问题进行密谋的。”

“我怎么能要不明身份、不知姓名的人的东西呢?”

“我知道你会说这种话的。那么,我就先给你透露一点录音内容吧。这是稻叶副社长为了使菱井商事和安中商事合并而开的秘密工作会议的内容。”

“你说菱井和安中合并?!稻叶副社长?绝不可能!你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宛如遭了晴天霹雳,小林愕然失色。

“信不信随您的便,但请先听完录音后再下判断。我认为对您和冈崎社长来说,这些内容肯定有价值。那么,我就告辞了。”青年男子那隐藏在浅颜色变色镜后面的目光微微一笑,催促着刚才的女人起身要走。

“等等,你为什么要把这盘磁带交给我呢?”小林叫住他们。

“我刚才不是对您说了吗,我是您和冈崎社长的支持者呀。”青年男子从容不迫地笑了笑。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拿起了账单。

菱井商事的最高决策机关——定期常务董事会,每月第一个星期一的上午召开。公司内部把这样的会议戏称为“布尔曼”会议,因为“布尔曼”这个音既类似于“忧郁的星期一”一词的发音,又近似于最高级领导在会议期间饮用的高级咖啡的发音。在常务董事会上要为与会者提供这种高级咖啡,这杯咖啡象征着菱井首脑层的自豪和他们应负的责任。

但是这天上午,常务董事会成员突然被通知要召开紧急会议,尽管这天不是星期一。绝大多数成员是上班前在家里接到总务部通知的。这个通知使以稻叶为首的稻叶派成员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使中立派也疑惑不解。按照惯例,常务董事会是由直属于社长的秘书室召集,这次却例外地由总务部出头,而且又不是在例会时间召开。与会者都感到可能是出现了异常情况。

稻叶接到通知时就问对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方冷淡地说自己只管通知,其他一概不知,说完就挂了电话。虽然总务属于冈崎派,但这未免也太冷淡了。

稻叶马上和桑原取得了联系,桑原也还待在家里。按照惯例,临时常务董事会应由桑原召集。

“我也刚刚接到通知,正纳闷儿呢。”

“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

“怪呀,本来应该由你召集,却让总务出头。这么搞是不是开会之前不想让我们知道议题……不会是安中那件事暴露了吧。”

“绝不可能!那件事处于严格保密状态。冈崎这家伙到底企图干什么呢?”不祥的预感在他们心里扩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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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前,大部分成员都来到了董事会会议厅,只有冈崎及其两三个心腹还未露面。这个房间因铺着兰花图案的波斯地毯而得名“兰花厅”。在“兰花厅饮上等咖啡”,这句话泛指菱井商事的特权阶层。

但是这天上午,集中在兰花厅内的人却失去了往日作为特权阶层的高傲和优越感。房间内飘散着紧张和不安的气氛。临时会议已好久没开过,而且一般会前都要就议事内容协商通气。这种突然袭击式的开会,是冈崎就任社长以来的第一次。

就在到点的那一刹那,冈崎社长率领心腹阪野专务董事、正井常务以及小林总务部长走进会议厅。这似乎是为了突出效果,故意这样安排的。

冈崎这种从容不迫的态度足以使在场的稻叶派人士心惊肉跳:冈崎肯定有某种企图。

“今天上午有劳各位辛苦了。我受社长之命,召集各位到此来开临时常务会。承蒙各位厚爱,这次会议由我来主持。那么我想马上开始议案的审议。因为议案紧急,相关的说明材料未来得及印,请各位原谅。”小林总务部长站起来致词。听到这里,稻叶意识到,所谓的没印说明材料,大概也是为防止会前泄漏议事内容吧。冈崎安排得可真周到。

“请稍等一下。”稻叶站起身。与会者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小林总务部长擅自主动承担会议主持人,这也未尝不可,但历来主持人都是由直属于社长室的桑原主任担任。我想听听这次突然换人的理由。”稻叶一动不动地逼视着小林说道。

“我、我只是按照社长的指示做的。”仅仅那严厉的一瞥,小林便禁不住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向冈崎投去求救的目光。

冈崎坐着不慌不忙地说道:“是我指示的。并没有特别规定会议主持人非得秘书室主任来担任。这次,我只是以赋予我的常务董事会召集权,命令小林君担任会议主持人,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许是您认为小林君担任主持人有什么不合适吗?”

冈崎奚落般地投向稻叶的目光自始至终显得那样温和,那巧妙躲过大有咬住不放之势的稻叶而取得主动权的神态溢于脸上。被冈崎这么一说,稻叶也无法再反驳,只好憋着这股怨气,转过脸去。

“那么就开始议案的审议。今天请各位来,实际上是因为有消息说在芙蓉银行的斡旋下,本公司和安中商事的合并正在秘密进行。”小林的话在会议室里引起轩然大波,稻叶顿时脸色苍白,失去了血色。

“岂有此理!首先,不征询我们常务董事会的意见,怎么能进行这么重大的活动呢?”喧哗中,中立派的市川专务董事大声地喊起来。

“请大家安静!遗憾的是这个消息并非流言蜚语,是本公司的一位董事未经常务董事会同意擅自进行的。”

“是谁?!哪个董事?”市川紧追不舍的喊声使喧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与会者互相探询地巡视着。从那面孔紧绷的表情中,人们无需深究就知道那个董事不是别人,正是稻叶。大家的视线慢慢地集中在稻叶身上。

“稻叶副社长,关于这件事,您好像有些想法,那就请您讲一讲。”

“我没什么想法。”稻叶厚着脸皮说道。

“那么,您是说,和安中合并这件事您一点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稻叶把脸扭向一边。

“我们得到了关于您擅自进行与安中合并的活动的情报。”

“噢?您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听到这毫无根据的谣传的呢?”

“您说是毫无根据?”

“虽然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和安中合并并不是什么坏事,但说我秘密进行活动,请拿出证据来。总不会仅仅因为这些谣传就召开临时常务董事会吧。”稻叶正言厉色起来。知道这一秘密活动的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现在虽然不清楚是通过什么途径泄漏出去的,但为了不留下证据,当时双方未交换过任何书面的东西,因而稻叶认为他们只是偶尔听到了一些风传而已。如果这样,那还不足为惧。刹那间他决心装糊涂拖延时间,因为争取各位董事的工作还没做,如果在这儿被裁决,对自己很不利。

“您是说想要看证据吗?”

“那还用说吗?既然你们突然召开临时常务董事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整我,当然要有相应的准备喽。”稻叶反而对冈崎的恐吓严厉了起来。

虽然在稻叶的傀儡井村的帮助下,冈崎坐上了社长这把交椅,但却畏惧稻叶的势力,害怕他们笑话自己策划不当。实际上惧怕稻叶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冈崎已经发现自己不是当社长的材料,担心有一天社长这把交椅可能被他夺走。

稻叶虽然受到突然袭击,但马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镇静。他心里暗暗给自己鼓气:没有证据,光凭这些谣传就“审判”他稻叶的话,便跟他们没完。

“好吧,你既然反复地讲要证据,那就让您看看吧。”冈崎面含微笑地说。以往总是看稻叶脸色行事的“傀儡社长”冈崎,今天的态度确实是既从容又自信。这使得稻叶的心中突然浮现起不祥之兆。如此自信是不是抓到了可靠证据?不,不可能有什么证据,只要不把伏谷和安中拉来“作证”,他们不能把他怎么样。

稻叶暗暗地宽慰自己,但是以油滑的冈崎为对手,宽慰自己的本身就证明自己胆怯。

“小林君,”冈崎示意总务部长开始。小林仿佛早已做好准备,在会议桌上放了一台录音机,与会者好奇的目光一齐被吸引过去。

“请开始吧!”冈崎翘了翘下巴。小林行了个礼就按下了开关。录音机里传出了一个男人含混不清的声音,好像录音时是和说话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能听清说话内容。

大家全神贯注地听着,对所说的骇人听闻的内容不由得大惊失色。说话的人好像有三个。刚开始听还有些茫然,渐渐从说话的口吻听出,其中确实有稻叶的声音。

“怎么样呀?你能说连这些也忘了吗?”冈崎那仿佛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犀利目光直通稻叶。

“这像是雇佣了工业间谍之类的人进行了窃听呀,唉呀,真令人吃惊!”稻叶怄气似的又接着说道,“我并不是独断专行地进行此项工作。安中商事来人就合并一事探询我们的意向,因此为了商讨条件,见了他们一两次,正准备在下次常务董事会上征询各位的意见。”

“稻叶副社长,你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清白,你刚才不是还说和安中合并一事你不知道吗?”冈崎语气粗暴地追问道。

“这种事情在有眉目之前要秘密进行,这是常识。社长说我是独断专行,但对方如果主动来征询意向,在提交常务董事会之前,我是应该对这个问题分析研究初步意见的,既然我是个有代表权的董事,对方又是找我来征询意向,那我首先就应代表菱井听听对方的条件,看是否对我公司有利,在研究判断之后再提交给常务董事会,这怎么是独断专行呢?!如果我认为对我们公司不利,那就没有必要提交给常务董事会,在我这级就适当地处理了。你们效仿间谍这暂且不说,我想请教社长,你们搞间谍活动窃听到的内容是什么时间发生的事情呢?那是在上次常务董事会例会之后才由安中商事提出这个问题的,所以我打算在下次例会上提交给各位。”稻叶发现被窃听的密谈内容未谈及时间,所以紧紧抓住这点不放。

“这是诡辩!密谈涉及的内容已不是你这一级所能解决的问题,只有公司一级才能解决。即使你能解决,安中商事在与美国资本协作的石油事业中已经是四面碰壁,前景险峻,和那样危险的公司合并,简直就是火中取栗。我们绝不让菱井商事过这么危险的桥。稻叶副社长是不是打算搞垮我们这个公司呀?!”冈崎的亲信阪野专务董事站起来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地说道。冈崎对阪野深解其意的发言不住地点着头。

“把公司搞垮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讲的。确实,安中商事目前在美国的协作项目处于低谷,但该公司拥有巨大的钢材、木材、纸浆等商业经营权,如果把安中吸收进来,那就彻底弥补了我们公司的不足。安中陷入低谷只是暂时的,如果我们公司采取有效措施,一定能扭转局面。”

“不行,我坚决反对!首先菱井银行就不可能对芙蓉银行的斡旋视而不见。芙蓉银行在安中身上花了大量的钱,现在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这是想让我们公司为他擦屁股。我马上把这件事通知菱井银行。稻叶副社长这次行为纯属越权的独断专行。这个责任是由卸不了的。”

稻叶黑白顛倒地狡辩着,无奈因时机不成熟便泄漏了出去,因而已无法说服常务董事会。他越起劲狡辩就越引起与会者的反感,冈崎派就不用说了,就连过去稻叶派的董事,对和安中合并一事也持消极态度。

稻叶因谋反之事事前败露而陷入了被围攻的挨整境地。

正文 第八章 无意获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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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照片逐渐引起了今泉直利的注意。起初他并没有对这张照片引起足够的重视,认为那只是众多行人中的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感到不对头。

因为那条路本来就是条兽道,一般的人不可能走。当然也有人走,但大都是猎人、樵夫、在山里干活的人或是林业署巡山的人。偶尔也有登山者迷路而误入此路的。

但是在今泉印象中,照片上的人似乎不像是上述任何一种人。之所以说不像是因为他只在照片中见过那个人的一部分。

两个人上山,只有一个人返回,那另一个人到哪儿去了呢?也许是途中分手?但附近又没有人能走的路。如果是迷路走人兽道的,那两个人更应该始终在一起。在自问自答中,他对剩下的那个人的离去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这一预感迅速地扩大、膨胀。他情不自禁地苦笑:责备自己看推理小说太多了。他虽想打消了这种念头,但越那么想,疑团就越大。

今泉直利是名职业摄影家,但他不是追踪拍摄人或某一事件,而是自始至终一直在拍摄动物的生态。他沉着地坐在动物栖息地,凑近动物拍下的生态照片,在动物生态摄影领域有着极高的声誉。

他用这种办法拍摄下的西原岛山猫、水獭、甲蟹产卵、螳螂的一生等照片已经成为学术界珍贵的研究资料。

最近他最成功的作品是一年来由设置在奥秩父山中小路上的自动照相机拍下的动物生态照片。拍摄时间是去年3月初至今年3月末。

在这13个月,随着四季时令的变化,他拍下了在这条小路上活动的各种动物实况。

各种动物看起来似乎到处乱窜,其实都有各自的生活范围。他们在各自的天地里出生、捕食、繁衍。在山野之间,到处都有这些动物生活的迹象。顺着它们的足迹、粪便、留在食物上的咬痕、尸骸,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现有一条通道,贯通采食场、水源、栖息地、泥浴地、巢穴等动物生活不可缺少的生活场所。

今泉对这条野兽出没的小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对动物来说,路意味着什么呢?他出于对动物广泛的兴趣和顽强的毅力拍摄下的成果,成功地显示出迄今为止像谜一般的小路上的“交通情况”以及来往于这条路上的动物的生态,使动物的生态研究出现了新可能性。

最初的研究课题是他想研究出一种能在动物出现时将信息传导给照相机的感应装置。今泉决定使用光电管。金属以及某种半导体具有接受光释放电子的性质,利用这种原理将光的强弱转换成电能的电子管就是光电管,它是由放出光电子的阴极和接受光电子的阳极构成,阴阳极之间产生电磁波,当电磁波被物体遮挡时,就会转换成电信号。

光电管的用途十分广泛,可用于测量、通讯、自动控制等方面,还可以作为感应装置,安全确认装置等。基于以上这些用途,今泉才认准了光电管。

从理论上讲,将这种装置安放在兽道两侧,通过这一装置的动物就应当被照相机拍摄下来。

而在实际运用过程中,有许多难题需要解决。首先,要不让动物意识到感应器的存在,就不能使用可视光线。电源只能使用电池,这样就必须尽量减少电能的消耗。此外,由于装置要安放在野外的高山上,这就要求它经得住风、雨、雪等自然现象及一年四季温差的剧烈变化,以保持稳定的工作精度。

今泉终于制造出能满足各种条件的试验装置,但在实际拍摄中还是发生了许多问题。

为拍摄夜行性动物,必须配有闪光灯,而闪光灯的耗电量之大出乎预料。为了找到合适的电源及防止因潮湿引起的漏电和解决发光不良等问题,今泉忙得不亦乐乎。

起初他将感应装置安放在离东京一侧冰川地带的村落约3公里左右的登山路上,但没想到被那些不懂事的登山者、游客乱动乱玩,使苦心研制的试验装置毁坏了三台。

他只好离开登山路,重新进行试验,之后就将感应装置和相机安放在奥秩父山的和名仓山、三峰山两峰之间的低陷地区、海拔在1200米到1300米左右的龙洞谷附近的兽道上。为了掌握动物的通行情况,他在AB两点之间各安置了性能完全相同的装置。AB间的距离为2500米。据说这里是奥秩父秘境的最深处。和名仓山已因为滥伐变得光秃秃了,但龙洞谷的原始森林却依然保持如初。这样,和名仓山上的熊、鹿、野猪、猴子、松鼠、鼯鼠、狐狸、野兔及其他动物都汇集到龙洞谷,这里也就成了动物们的最后乐园。把相机安置在这里是再理想不过的了。

最初,今泉将电磁波高度调在离地面两三厘米的位置上,开始拍摄野鼠就耗费了大量胶卷,而且感应装置的灵敏度太高,连下雨的情景也拍了下来。

经过反复的失败,拍摄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但距试验装置研究成功已过去整整三年。

为使感应装置避开昆虫类,今泉将电磁波高度调到离地10厘米左右,同时降低了感应装置的敏感度,这样才终于拍摄到所期望的动物。

拍摄到的动物中野鼠最多,其余有野兔、松鼠、蟾蜍、猴子、野猪、貂、野鸽等,最想拍摄的熊、羚羊、狐狸却没有拍到。另外,拍下了最不希望拍到的“动物”——9个人。

虽说是人,但因相机镜头的角度着重于动物,所以只能照出腿以下的部位。这9个人,从他们的腿部、脚部来判断,可能其中三人是登山者,两个是猎人,两个是上山干活的,余下的两人无法分清。这两个人都穿着皮短靴和只有城里人才穿的裤子。

到山里来,而且是在一般人不会涉足的兽道上,穿着像在城里马路上散步的短靴行走的人是不应有的,如果有的话,只能是迷路人。难道是游人认为这儿仍然是城市的一部分,信步走来误入了兽道?

但这一带被称为奥秩父最后的秘境,一般的游人很难得进来。难道是被最近的探险热吸引进来的?

拍摄日期是去年9月18日的15:05和18:03,由设置是A点的相机拍下的,B点的相机未拍到。当时因为天还亮,所以闪光灯没有启动。也就是说,在三小时内,A点相机两次拍到同一人物。根据脚的走向,清楚地看出他在兽道上走了个来回。

使今泉感到疑惑不解的是,上山是两个人,下山是一个人。这只能表明上山时两个人一起走过A点,在到达B点之前,两人分手,其中一人从原路返回。从没有人走过B点来看,分手时另一个人是在AB点间朝别的方向走了。

今泉很清楚,在那之间没有任何岔道,只有山毛榉、桧树等杂生在一起的原生林,地上长满了茂盛的山白竹和灌木丛。

两个人,大概是男人,他们一起走进兽道,而其中一个人在AB点之间消失了。在深山里消失意味着什么呢?

疑虑重重的今泉把上述有关照片放大后进行观察。两个人是一前一后相跟而行。大概是兽道太窄,两人无法并肩而行才这样走的,就像登山者沿着山道行走时往往排成一列纵队一样。

“咦,这是拐杖的影子吧?”

今泉突然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凝视着照片。光线是从后边射过来的,仿佛是从前面那个人的后背处有一个像长棒似的影子落在地面上。若说是拐杖的话,位置不对。看上去像是后面的人用棒子顶着前面那个人的后背。

用什么顶着呢?看起来既不像登山镐又不像拐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怪动作呢?百思不解的今泉突然被掠过脑海的一闪念吓得浑身僵直。

“这不是枪吗!”

一旦产生这种想法,那细长的倒影怎么看怎么像枪。一个人用枪逼着另一个人走上兽道,又只有一个人回来,照这种情形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一个人在AB点之间被干掉了,而且尸体就在AB点之间的某个地方。

AB点之间的距离,以常人的步伐走,就是再慢,有10分钟也足够了,而且路并不很陡。那两个人是在下午3:05通过A点的,约三个小时之后,只有一个人回来了。这就意味着杀人行凶是在这三个小时之内进行的,而且那个被杀的人被埋在了山中。那么这三个小时大概就是作案和灭尸所需要的时间。

巳毫无疑问,在奥秩父山中的兽道上,有一个人被杀。今泉对自己的推理十分自信,他无法将自己的推理隐藏在心中。有人被杀,而自己拿着“证据照片”,能秘而不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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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如何是好的今泉,找朋友下田商量。下田是今泉高中时代的同学,毕业后当了警察,他也是个推理小说迷。他们将自己的存书互相借着看,关系逐渐亲密起来。下田曾跟他说过少年时代的梦想,将来要成为像歇洛克,福尔摩斯那样的名侦探。现在他已成为警视厅搜査一科的刑警,梦想可以说是多少得到了实现。

下田认真听取了好久不见的今泉所说的情况。开始今泉还有点吞吞吐吐,总怕自己说的被对方付之一笑。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话引起了下田的兴趣,才加强了信心。

“这就是那张有问题的照片喽!确实像枪。”下田仔细地看着今泉带来的照片。

“我认为那绝对是支枪。”

“可不能先入为主呀。对了,会不会是因为什么故障,使你的照相机只照下了一个人呢?”

“虽然我不敢说绝对没有,但一个被照上而另一个没被照上,这种情况太少见了。如果两个人同时走,一起被感应,就应被照在同一张底片上。就算是分开走,也应该被分别拍摄下来。现实是上山时两个人都被拍下来了。”

“会不会是当时相机或感应装置发生了故陣?”

“相机上装有计时装置,可以记录拍摄日期。在这个人被拍下之后,我在每隔三四天检査一次胶卷的时候,还拍下了兔子和松鼠的照片。如果相机发生故障,在这个人之后不可能再照下动物。而且我检査了计时装置,肯定相机一切正常。”

“相机工作正常,又没有岔道……”下田的眼光逐渐明亮起来。

“怎么样,能不能想办法交涉一下,搜査一下安放相机的AB点之间的路段?我实在放心不下。”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很动心呀。最近去向不明的人很多,他们很可能成了杀人事件中的被害者。杀人后,尸体不是被埋起来,就是扔进海里,所以弄不清楚是不是被杀了。发现被害者的尸体是检举犯罪者最关键的证据。但尸体的发现往往带有很大的偶然性。”

“这么说就更应该干了。凭借你的力量,搜査一下吧!”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首先地点是在奥秩父的山中不属于我们管辖。通过其他县警察,那就更难以张口了。”

“警察不是一个整体吗?”

“原则上是那样,但都道府县的警察各管一段的意识很强。”

“你不能想想办法吗?运用你的力量。”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刑警呀。你安放相机的区域属琦玉县警察管辖。那里倒也不是没有熟人,我可以说说看。”下田没什么把握地说着。不知他走的是什么路,在他们谈话不久的4月19日开始了对拍摄地点的搜索行动。在今泉的带领下,由管区警署署员、当地消防队员组成的联合搜査队,对龙洞谷至三峰山之间海拔1200-1300米的山腰地段进行了搜索。

首先,搜索区域定在A点和B点之间,沿着兽道重点寻找有无最近新挖掘的迹象以及拖东西留下的痕迹。这一带是些由山毛榉、枫树等组成的阔叶林,其中夹杂着日本铁杉和有沼泽、永泉之类的地方,所以看起来最为合理的办法就是把尸体埋在地下。

搜査队分别以2米的间隔对有可能掩埋尸体的地方进行搜查。

通常根本就不会出动这样的搜査队,不,大概搜索行动本身就不可能进行,但当时正赶上恶性杀人案件急剧增加,常发生碎尸、藏尸的事件,因此针对一些去向不明、极有可能成为被害者的人,警察厅决定施行“强化搜査月”活动,决定调动一切力量进行集中搜査。这个月正好赶上“强化月”。

“这个地方当真埋有死人?”

“也许是被狗熊吃掉了吧!”

“被狗熊吃掉,那个同路人肯定去报警。”

“那个人大概是因什么缘故,没从相机前通过吧?”

“你说因为什么缘故是指什么呀?”

“那种事我怎么能知道!”大家尽管这么嘟哝着,却仍然十分认真地拨拉着树下阴暗处的草棵搜索着。正当大家感到十分疲乏的时候,有人在B点下方50米处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只短靴,是右脚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从今泉的照片上看,这只鞋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穿的,尺寸为25码。出乎意料的事件使大家都惴惴不安起来。

短靴很可能是在藏尸时脱落的,也许是被后面的人用枪追赶时,脚底下绊了一下弄掉的。不管属于哪种情况,总不会有人把靴子扔在这里就下山了。这更证明尸体就在附近。

刚才还半信半疑的人们,这时都信心十足地集中在发现靴子的地方进行重点搜索。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突然有一个警员喊了起来。

“发现了吗?”大家又紧张起来。

“地面虽然有去年的落叶盖着,但很松软,像是最近才挖过。”

“从地面没有隆起这一情况看,很可能是怕人发现,将多余的土扔到别处去了。”

“如果是那样,这家伙在这深山里也十分谨慎呀。”

几把铁锹一起卖劲地挖起来。土中散发出阵阵的腐臭扑鼻而来,无疑下面肯定埋着什么“动物”的尸体。

“小心点!快挖出来。”搜査队长怕铁锹铲坏尸体,大声地提醒着。腐臭越来越厉害,这时大家扔掉铁锹,用手扒起来。

“好像是在这儿呢!”一个人喊起来。于是大家集中在那个地方,又继续扒了起来。

“唉哟,这是什么呀?”一个人异乎寻常地喊叫起来,被刨开的土中露出黑褐色的毛皮。

“是野猪。埋的是野猪!”越往下刨,野猪的轮廓越显现出来。

“辛苦了半天就挖出这么个东西呀!”本来大家以为肯定会挖出人的尸体,没想到挖出的竟是野猪,感到非常失望。

土中埋的是一头日本公野猪,身长1.4米,体重180公斤左右。在日本野猪中,这算是最大的家伙。从尸体上看,野猪是在近距离被铁砂从正面射中的,猪的面部、肩、胸部弹伤十分严重。今泉从猪的身体特征认出,这正是相机拍的那头猪。

“竞有这么捣蛋的家伙,到底是谁干的!”正当搜查队员们嘟嘟哝哝地将土往回埋时,队长突然说:“等等,如果是猎人打的,绝不会埋在这种地方。”

“那会是什么人打的呢……”面面相觑的人们突然好像明白了队长没往下说的意思。

“再往下挖挖看。”野猪的尸体被拖了出来。

“有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在野猪的下面埋着一具浑身是泥的男性尸体。死尸全身裸露,脸朝上,两只脚被强行扭曲,脚指甲冲着地底下,两手顺着身体垂直伸展。

从外表看,尸体并无中弹的痕迹,左面部和头的左侧有钝器打伤的痕迹。这可能是造成死亡的直接原因。

从上述情况看,罪犯在作案时可能是遭到了野猪的袭击。野猪被打死后,就同被害者的尸体一起被埋入土中。万万没想到的事变成了现实。

发现尸体的紧急报告立即被报到警察署及县警察总部。由于现场在奥秩父山中,加上天色太晚,验尸定于第二天,即4月20日进行。检验结果,推断死者是在6个月到1年前被害的,这段时间刚好是在今泉拍照的日期内。同死尸埋在一起的野猪再也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估计死者年龄约在30岁至35岁之间,因是埋在土里,尸体的腐烂程度并不严重。

死者肌肉发达,右下腹部有动过盲肠手术的痕迹,头的左侧有块100日元硬币大小的秃斑,右手中指的指甲根部有刀痕样的伤迹,左腿肚内侧有烫伤。

尸体的头部恰似一幅轮廓鲜明的雕刻品,眼睛和眉毛几乎紧挨着,尖鼻梁、薄嘴唇,一副尖刻残忍的相貌。

尸体左前额和左侧头部有挫伤,左侧头盖骨塌陷性骨折,两手及小臂有伤,其他部位未发现外伤。死者一丝不挂,大概是罪犯行凶后把一切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全拿走了。

在开始验尸之前进行了现场勘查。以尸体为中心,从外围开始逐渐缩小范围,然后才进行验尸。勘查结果未发现罪犯丢下的,或足以证明罪犯身份的任何物品。唯一留下的就是在尸体现场附近拾到的被认为是死者所穿的那只右脚的鞋。警察为慎重起见还把那只鞋套在死者脚上试了试,大小正合适。

初步推测,被害者是被罪犯用枪指着走时,脚下磕磕绊绊掉了鞋,反正快死了,要鞋干什么!在罪犯一再催逼下,鞋就扔在了那里。

鞋是人造革的成品鞋。罪犯把被害者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扒走了,却留下了这只鞋。是他没找到这只鞋呢,还是他认为市面上到处有卖,不必担心露出马脚呢?总之有一只鞋留在了现场。

鞋底没怎么磨损。现在出门就乘车的人很多,是不是因为常乘车,所以鞋子是新的呢?一时还难以断定。

验尸之后,因为还要进行解剖,所以将尸体搬了出来。死猪也被作为“证据”保留下来。这头野猪有可能是犯罪事件唯一的“目击者”。

第二天进行的解剖证明验尸对被害者遇难时间的推断是正确的,而且表明被害者在被埋入土中之前尚有一丝气息。

普遍认为罪犯使用的是棍棒类的钝器,也可能是用枪托几次敲打被害者的前额及头部左侧,而其中致命的一击使被害者头盖骨因骨折而塌陷。单是这一下,就足以使死者毫无反抗地被埋进土里。

究竞是罪犯认为被害者已死才埋的呢?还是明知他尚未断气,故意埋在土中致其于死地呢?这谁也无从知晓。

验尸的同时,对野猪也进行了检验,从猪的头、胸、肩部发现了几粒变了形的铁砂和装在弹壳内的残缺不全的顶火。

现将通过解剖及验尸结果推测出的作案情景再现如下:罪犯用枪通着被害者走到现场,并用枪托猛击被害者头部,将其杀害之后,或者是正要将其杀害时,突然受到野猪的袭击,于是将野猪枪杀后,与被害者一起埋入土中。

“那为什么单单开枪打死野猪却用枪托打死被害者呢?”有人提出新的疑问。

“可能本来打算开枪打死受害者,但这时野猪扑了过来,只好先开枪打死野猪,但膛内弹药用光了,再装又嫌费事。”“这么说,是打死猪以后才杀死被害者喽。”猎枪使用的弹药是铁砂,枪筒内可以装好几个铁砂弹以提高命中率。如果按照刚才的推论,那支枪大概是单发猎枪。

现场留下的唯一线索就是那只右脚的鞋,那是东京都台东区制鞋大厂——“芝加哥鞋厂”的产品。经与该厂联系,将那只鞋帮内打印的设计编号和所用木楦的号码一核对,知道了这种鞋是从去年3月开始出售,而且抛售到市面的已有5000双之多。

据厂家说,那种鞋是最走俏的一个品种,赶得上时装变化的潮流,至今畅销不衰。因为是在全国范围内出售,因此无法査出这只鞋的出售商店及买主。

从鞋子那条线索追査,看来已没有希望。

于是,根据被害者的特征,査阅了警察厅“犯罪情报管理系统”中的通缉犯、出走人员、有犯罪经历的人的档案,结果没有符合该特征的人。弄清受害者身份成了搜査的核心问题。警察当局一方面通过报纸、电视、杂志公开被害者修整后的照片,另一方面印制了2万张附有被害者照片的通辑令,请全国警察机构、车站、电影院、公共澡堂等单位广为张贴,以获得广泛的协助,但毫无回音。以动物感应装置的意外发现而展开的凶杀隐匿尸案的搜査活动从一开始就碰了壁。

但搜査组还是跟踪着这条微弱的线索,今泉的相机同时拍下了凶手和被害者穿的鞋。留在现场的那只,估计是被害者的,而凶手穿的鞋也被拍了下来。于是警察将今泉拍摄的照片放大,请专家从鞋的设计、形状、制鞋材料及外表装饰来进行鉴别。结果发现凶手所穿的鞋是银座高级绅士鞋店——皇家鞋店的产品。

将照片送到皇家鞋店后,该厂说从照片看无法确定是哪种鞋,但可以肯定这是该厂从去年开始与各商店联合推销“带负责订做券的鞋皮”活动中,客人订做的鞋。

“能查到订做的人吗?”调査人员十分激动地问道。因为如果是订做的,肯定能査到订做人的姓名、住址,而且订做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当然能査到。照片上的产品是我们以‘皇家特级馈蹭券’的名义,用最高级鞋皮,应顾客要求订做的,数量有限。”

“能不能让我们看看顾客的订单呀?”

“那……有什么……”

“是和杀人案有关。”

听调査人员这么一说,皇家鞋店的工作人员吓得脸色都变了。厂方提供的订单上写有78个人的姓名和住址。

“你们皇家鞋厂,订鞋的顾客就这么几个人?”

“是的,不过买鞋的人数是92人。”

“为什么人数不一样呀?”

“因为持有馈赠券的顾客中,有的没来订做。”

“啊!这么昂贵的馈赠券竞有人没来订做?!”

“对。有的过好几年也许才来,也有的或许根本就不来了,一定是把馈赠券的事完全忘了。”

“世上居然真有这么奢华浪费的人呀。请把订单中9月18日以前来订做鞋的人告诉我们。”

根据尸体解剖推算的死者被害日期,以及相机的拍摄日期?可以断定作案日期是去年9月18日,之后来订做的人可以排除。这样就只剩下了26人。剩下的工作就是对这些人一个不漏地进行全面调查。调査组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

26个人要一个一个地被排除掉。每排除一个人,就意味着网缩小了一些,同时也担心罪犯是不是已经漏网。

这样,审查到最后就剩下野野宫成男。野野宫的头衔是右翼大人物——海部隆造的第一秘书。当看到订单上出现野野宫成男这个名字时,调査组的人不禁心中暗暗一动,但为了防止先入为主的偏见,还是从整理的其他人先开始。但最后剩下的就是野野宫成男,他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野野宫的顶头上司海部隆造,在侵略中国的战争期间曾率军部秘密谍报组织活跃在中国内地,战后作为战犯被投进监狱待了一段时间,但不久就被释放了。一出来,他就以一个有政治靠山的商人面目重新活跃起来。他之所以能奇迹般地东山再起,据传是因为他趁着战争结束时的混乱把军队的稀贵金属霸为己有。不管怎么说反正他是以雄厚的资金为武器,加强自己与民友党的关系,不断加强自己那隐秘的势力,致使人们称他是民友党幕后的总裁。另外,他还是右翼爱国主义集团里一派的头子,与国内暴力团和总会屋都有关系。他的关系网涉及到右翼势力、政府、官界、财界、文艺界、体育明星及暴力团等方面,其势力范围遍及全日本,没有他手伸不到的地方。海部几乎与战后所有冤狱事件都有关联。不少人因他而屈死,但他不仅丝毫无损地活了下来,而且用榨取的昧心钱把自己养得越来越肥。

可以说他是日本幕后操纵者中的操纵者,身边总是飘散着血腥味和令人起疑的谜一样的雾霭。

而暗地里操纵海部的后台就是野野宫,也就是说野野宫才是“幕后操纵者中的操纵者”。

调査人员好不容易才在他刚刚回到家的时候找到了他。

如果野野宫真是凶犯,那他极可能穿的就是照片上的那双鞋,因为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鞋会被拍下来。极有可能他现在就穿着那双鞋。如果那鞋已被处理掉,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正文 第九章 反被“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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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区警署派加藤文和岩上章男两名刑警到野野宫家调査。野野宫家位于世田谷区代泽。这是一座建在幽静住宅区内的带有庭院的舒适的二层楼房。

野野宫对这种来访习以为常,对刑警的突然来访丝毫不觉得吃惊。两名递上名片的刑警被请进门旁的客厅。刚才趁着在门前等候的时机,两名刑警仔细地观察过,但未发现那双鞋。

野野宫54岁,腰板厚实,全身紧绷的肌肉使你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他年轻时经受过的磨炼。他目光柔和,但那柔和的目光仿佛是有意装出来的。

虽然面对面进行了初次见面的问候,从野野宫的态度上也看不出有丝毫胆怯的神色,但使人感到那并不是清白坦然所表现出来的平静,而是久经沙场练就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略。虽然知道来者的身份,但他并不主动询问来意,只是从容不迫地等待着对方开口。两名刑警感到对方可不是个一般的人。

“今天我们贸然来打扰,是想了解一下您去年7月25日在银座皇家鞋店订做皮鞋一事……”加藤一针见血,直逼要害。当然,对经过无数次劫难的野野宫来说,这种程度的演技可能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您肯定订做了,订单上有您的名字。”

“呀,我可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我总是在常去的铺子订做鞋,没让银座的鞋店做过呀。”

从他的表情上依然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反应。他也不问所说的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他是演戏吧,又丝毫看不出做作的神态。野野宫并不知道鞋子已露了馅,所以没必要装糊涂。

野野宫那种毫不做作的态度使加藤和岩上突然不安起来。

“奇怪呀,皇家鞋店的订单上明明写着您的住址和姓名。”

“什么、什么,是用皇家鞋店特级馈赠券订做鞋的顾客的住址、姓名吗?好像记得听说过。”野野宫露出一副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的目光。突然他拍了一下膝盖,说道:“啊,也许是藤泽先生送我的那双带订做券的鞋皮吧。”

“对,那双带订做券的鞋皮,您不是已经让鞋店做好了吗?”加藤看着对方那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神情,心里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一时间竞忘了自己要和这个人进行不可避免的针锋相对的较量。

“我确实收到过那双鞋皮,但不是我让鞋店订做的!”

“不是您让订做的?”

“我转手给了别人了。”

“转手给别人了!?给谁了?”

“给了我喜欢的一个人。他是‘亲和会’行动队队员首藤完治。”

“首藤完治……先生,他现在在哪儿呢?”

“怎么说呢。”一直很痛快的野野宫讲到这里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他到底怎么了?”

在加藤的追问下,野野宫好像无可奈何地说道:“他失踪了。自去9月中旬起他就再没到‘亲和会’来。我们在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但都没有消息,一直在替他担心。”

“申请调査了吗?”

“没有。那不是小题大做了吗?我想他大概是结交上了女人,想退会。‘亲和会’又不是什么黑社会组织,想退随时可以退。但首藤这个人一根筋,比较单纯,所以大概是不好意思退会吧。如果他躲在哪个农村小镇上,和相好的女人营造爱情的小窝,我们向警察提出搜查申请,不是太轻率了吗?”

“首藤先生有没有什么亲人?”

“听说他母亲住在秩父。”

“秩父!您刚才说是秩父吗?”首藤如果是秩父人,对那里大概比较熟悉。

“我只是那么听说的。”

“这张照片中的人,您认得出来吗?”说着,加藤将受害者的照片递给了野野宫。

“好像样子稍微有点不一样,但还是像首藤。”

“说什……什么!?”惊得目瞪口呆的刑警说道。从皇家鞋店特级馈赠券订单这条线索査出的嫌疑最大的首藤像死者。

“请再仔细看看。不可能是他吧。”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的加藤又追问道。

“呀,越看越像。肯定是首藤,没错。对了,从眉毛和眼睛离得这么近以及鼻子的形状来看,绝对是首藤。这张照片你们是从哪儿搞到的?”野野宫一边看照片一边充满自信地说道。

“小腹的右下方留有做过盲肠手术的痕迹。另外,头的左侧有一块100日元硬币大小的秃斑,右手中指指甲根部有伤痕。”

“是首藤。他确实有秃斑,指甲根的伤痕也有,而且也听说过小时候做过盲肠手术。他怎么啦?”

“您真不知道首藤怎么啦?”加藤凝视着野野宫,看不出他有什么特殊的神情,目光依然是那么柔和。

“不知道。首藤出事了?”

“他被害了,埋在秩父山中。”

“他被害了?”

野野宫半张着嘴看着加藤,好像无法立即理解加藤所说的话。

“刚才您说他被害了?”野野宫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句。

“对。您不看报纸和电视吗?”

“当然看,不过没留意到。”

“他被剥得全身精光,所以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我们把他的照片刊登出来了呀。”加藤含蓄地继续追问着。

“我想是因为这张照片的样子和本人稍微有点不一样,所以没看出来嘛。”野野宫以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说道。

“凶手之所以把他的衣物全拿走,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加藤紧盯着野野宫的眼睛说道。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知道我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野野宫默默地承受着加藤射过来的目光,既不躲也不闪,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您认为为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被害者的身份吗?”因为野野宫沉默不语,所以加藤又追问了一句。

“这个……”

“也就是说,知道了被害者的身份,就知道了凶手是谁。凶手就是被害者近旁的人。”

死者近旁的人,那首当其冲的对象就是野野宫。

“你好像在怀疑我呀!但我为什么要杀首藤呢?”野野宫似乎已经明白了加藤说话的含义,苦笑着但态度从容地说道。

“我并不是要怀疑您,既然已经知道了被害者的身份,那就要从多少有点关系的人那里了解一些情况。”

“请随便问,首藤是我很看重的人。为了找到凶手,我将尽力配合。”

“您是不是知道首藤有什么冤家对头?”

“我想不出来有什么人。”

“首藤具体干什么的?”

“他主要是为海部先生和我开车,同时兼做贴身警卫。”

“贴身警卫的话,那他在这方面有什么特长吗?”

“听说他是柔道二段。好像在空手道方面也多少有些造诣。”加藤想到的是,即使是用枪逼着,但要对付像首藤这样有功夫的人,而且不让他有任何反抗就把他杀掉,那这个凶手可是相当厉害呀。

“作为参考我想问您一下,您是否持有枪支?”

“不,我从来不碰那种惹是生非的东西。”

“会射击吗?”

“不会,连怎么摆弄我都不知道,因为没那个必要。”

“首藤周围有没有会使枪,或持有枪支的人呢?”

“首藤是个相当出色的猎人。禁令一解,他就常去打鹧鸪和野鸭,而且他有持枪许可证。”

“什么!?首藤有枪?”

这是一个新情况。加藤现在似乎已看到此案的另一侧面。

“休息日他常去打靶场打飞碟,但枪法如何就不知道了。”野野宫虽然极力装出对部下的爱好、兴趣漠不关心,但即使这样也知道得够多的了。

“首藤周围的人有枪吗?”

“这……我就不知道啦。”

“还有一件事,作为参考地想问您一下。能不能告诉我们,您穿的鞋子多大尺寸?”

“我的鞋尺寸?”

“请您告诉我们!”

“这可是个怪问题呀。我的脚很大,而且左右偏宽,所以鞋总是订做。大概是27号半,可以说是最大脚围,因为脚横宽,所以一双鞋到完全适应,要吃很多苦头。”

皇家鞋店的订单上写的是25码。

“常去的鞋店是哪家?”

“我常去车站台票前面的中田鞋店做鞋。那儿的老爷子是目前为数很少的职业鞋匠。他给我做的鞋简直是‘活鞋’,而且深知我脚的毛病。所以我不穿其他店做的鞋。连藤泽给我的带负责订做券的鞋票我也转送给了首藤。”

“藤泽先生是什么人呀?”

“是菱井商事的专务董事。我和他稍有交往。但我把鞋票转送给其他人的事,请不要告诉他。”

从野野宫嘴里就了解到以上这些情况。这个臭名昭著、身为海部隆造心腹、令人胆战心惊的野野宫,在这次自始至终采取了合作的态度。在送刑警走时,他还声称:为了抓住凶手,只要自己能做的,愿意尽力配合。

离开野野宫家之后,两个人顺便来到中田鞋店,证明了野野宫说的鞋的尺寸是正确的。同时,他们与住在秩父市郊外的首藤的母亲取得了联系,进一步证明了被害者的身份。

首藤完治曾就读于本地的农业高中,后中途退学离家出走,来到东京,在舞厅、酒馆等地当过跑堂。几年前他加入海部的卫队——亲和会,成了海部和野野宫的跑腿儿。他性格豪放,好交际,颇受女人青睐。他看似外向、爽朗,但发起脾气来,无法预料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是个脾气暴躁的人,而且极虚荣,即使少吃饭,穿的、用的也得气派。另外就是路再近他也得坐出租车,在剧场、电影院一定要对号入座席。

他父亲务农,也是个猎人。受父亲的影响,他自小就喜欢枪和箭之类的“射击”东西。上高中时,他经常用气枪打麻雀。20岁时,他从当地的公安委员会领取了猎枪持有证。

他母亲还健在,现跟着嫁到附近的女儿一起生活。据说首藤和他母亲从不通音信。年老可怜的母亲,大概是因为感情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淡漠的缘故,得知首藤的死讯后,隔了好长时间才发出哀伤的悲叹。据说她眼睛不好,所以基本上不看报纸和电视。据说首藤的妹妹也未注意到电视、报纸的报道。

“从拍下的照片看,凶手是穿着皇家鞋店订做的鞋下山的。这又怎么解释呢?”

岩上答道:“希望大家能注意到那只右脚的鞋和皇家鞋店订做的鞋的尺寸是一样的。肯定是凶手作案后调换了鞋子,穿上了被害者的鞋。”

“为什么要换鞋子穿呢?即使尺寸一样,别人的鞋也不会马上就合脚的。”

“如果仔细看看照片就会发现,第一张照片是那单只鞋的主人被穿皇家鞋店制鞋的人用枪逼着。第二张照片是穿着皇家鞋店特制的人单独下山。但是被杀的却是皇家鞋店特制鞋的主人首藤完治。在第一张照片中,既然是首藤用枪逼着那单只鞋的主人,当然被杀的应该是被逼着的那个单只鞋的主人。首藤的尸体和猪埋在一起,说明作案前后曾遭到猪的袭击,把它与被害者一起埋了。枪是单发的,射杀野猪之后,凶手只好用枪托打击对方。但是这时需要考虑的是,当原凶手正要杀被害者时,受到猪的袭击,于是他就和猪打了起来。这时就出现一个问题,即被害者会那么老实地待着坐以待毙吗?枪是单发的,为杀猪,枪膛内的弹药巳经用光。这样双方就势均力敌,处于平等的地位了。这时,起先被枪逼着的一方突然发起反击,夺过枪,用枪托打死了首藤。”

“那又有什么必要换鞋穿呢?”

“本来是首藤打算杀了这个X,用枪逼着把X带到了山里。途中,X的一只鞋绊掉了。首藤想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要鞋也没用,就逼着他继续往前走。当正要下手作案时,野猪扑了上来,于是主客颠倒,被杀者反倒成了杀人者。捡了条命的凶手正要逃离现场时,发现自己丢了一只鞋。也不记得丢在哪儿了,而且也没时间找,于是就脱下首藤的鞋穿上了。正好鞋的大小一样。”

“这么说是首藤想杀X,反过来却被X杀了?”

“我是这样设想的,这样才能解释换鞋之谜。”

“那么首藤想杀的X究竞是谁呢?”

“那倒是次要的。现在重要的是首藤是出于个人动机要杀那个人呢,还是有人指使他干的。”

“会是谁的命令呢?”

调査人员情不自禁地相互对视着。如果首藤的背后有后台,那肯定是个大人物。如果这个案子受黑后台左右,那就不会是一个单纯的杀人案。虽然鱼的影子还没有清晰地展现出来,但在渔网的边缘,已经能感到有条巨大的鱼尾在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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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秩父山发现的尸体的身份已经査明,消息也传到了万波和久连山的耳朵里。因为闲着没事,加上正被当作假冲山追踪,所以万波对报纸、电视的报道十分注意。

最初,从安装在兽道上的相机拍下的鞋子发现了作案形迹,继而又发现尸体,这像推理小说般错综复杂的演变过程引起他们极大的兴趣,所以一直在注视着事件发展的报道。

当万波读到凶手和被害者换鞋,被害者穿的鞋是菱井商事藤泽专务董事送给海部的第一秘书野野宫成男的礼品,后又由野野宫成男转送给被害者时,他的眉毛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真奇怪,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跑出个菱井商事的藤泽专务董事呢?”

“出了什么事?”久连山觉察到万波情绪的变化问道。

“还是秩父山发现的那具死尸所穿的鞋的问题,说那是菱井商事一个叫藤泽的专务董事送的礼品,转来转去转到被害者手中。”

“报纸上连那种事都登出来了?”

“因为是重要证据,所以鞋子的来龙去脉必须得弄清楚。但菱井商事的藤泽专务董事的出现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久连山接过万波递过来的报纸看了一下说道:“商社的董事即使送礼品给右翼势力的后台,也没什么新鲜的呀。”

“礼品本身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但是要说与他们相近的商社,按说应该是横道商事呀!”

“也许是两条腿走路吧,又不是订了‘专属合同’。”

“说的也是。可藤泽是稻叶副社长的心腹,被称为是搞垮冈崎体制,实现稻叶当社长这一阴谋的暗中策划人。这个人和海部的秘书长套近乎,有点不对头,总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对他们来说,送双鞋子之类的交往还不是小事一桩吗。虽然是高级皮鞋,但作为菱井商事专务董事所送的礼品,也算不上太气派吧。”

“恐怕鞋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吧。”

“野野宫为什么非要说出送鞋的人呢?”

“是因为他瞒不住呀。他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转送给手下的鞋会被相机照下来。因为他的手下被杀,埋在了地下,所以不得不说出鞋子的来龙去脉。就是野野宫想隐瞒下来,只要向鞋店一打听,赠鞋的人是谁马上就能弄清楚。”

“藤泽就是怀着鬼胎接近海部、野野宫,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呀!海部和暴力团也有关系,特别是他想作为召集人,组织全国暴力团联合成立‘报国会’时,只有加岛组不听他那套,没有参加。从那以后,海部说是丢失了面子,一直对加岛怀有怨恨。”

“啊,还有这么一段隐情呀。”

“我也是‘冲山第二’呀,所以多少在这方面也学习了一点儿。海部成立‘报国会’的真正目的,是想一石三鸟,即加强了右翼势力,统一黑社会,最后还能取得在野党的领导权。但是这些灵机妙算被加岛政知轻而易举地识破了。因为加岛组不参加,‘报国会’也就成了空有虚名的招牌。”

“那么,海部和加岛组之间有矛盾呀。”

“何止矛盾呀!大东组组长平冈时松当了‘报国会’理事长,你想那还能有好呀,两个人简直就成了仇人。”

“海部和加岛是仇人……”

“怎么样,有点意思吧。冲山袭击了加岛政知,现在又发现了海部卫队队员的尸体……”

“你是说被杀的那个叫首藤的人和冲山有关系?不是留有一只右脚的鞋吗,不知道这只鞋冲山能不能穿。”

“你是说冲山杀了首藤!”

“这样假设也未尝不可。你想,作为海部,他自己绝不会公开对加岛下手。要是发现让冲山去结果了他,那外界就会认为这是暴力团之间的势力争斗。之后,他装模作样地把冲山藏起来,再派部下把冲山干掉,这样,事实真相将被永远掩盖起来。他的计谋可真绝妙,可首藤没把冲山干掉,自己倒搭上了一条命。”

“等等,等等。加岛组和大东组相对立这毫无疑问,而且海部偏袒大东组这也是事实。但是就因加岛组没买自己的账这么点事,就派刺客去杀他?”

“也许还有更深的动机。不管怎样,他们对立的这一事实不能忽视。海部、稻叶都偏袒大东组。而且,如果海部和稻叶关系好的话,那指使大东组向加岛组寻衅就更容易了。堂堂菱井商事竟插手黑社会的势力纠纷,确实令人不可想像。但如果黑后台海部参与了,那事情就不难说了。”

“你认为伪装成黑社会的纠纷是海部搞得鬼?”

“这么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呀。”

“假设冲山是杀害首藤的凶手,那么他会不会知道想把自己干掉的真正后台是海部呢?”

“如果弄清楚首藤的身份,那肯定知道。如果不清楚首藤是什么人,他可能会认为这个人是加岛组或大东组派来的杀手。”

“那他把衣服全部扒走,不让人知道首藤的身份,又是为什么呢?”

“万一尸体被发现,如果身份不明,他想人们说不定认为这死尸就是冲山。若是这样,既然冲山本人已经死了,他也就用不着担心再被追杀了。”

“但是刺客没回来,人们会认为是剌客没杀了冲山,反倒被冲山杀了呀。”

“如果两个人都失去音信,那也可能被认为两人还在拼杀。不管是哪种情况,掩盖被害者身份对凶手的安全总是有利的。”

“有没有办法査査首籐和冲山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这可从头到尾都是假设呀,凶手也许另有打算。”

“对。咱们给野野宫设个圈套怎么样?”

“给野野宫设圈套……”

“是呀。如果首藤是野野宫的打手,那么他肯定知道首藤已被冲山干掉了。这时候,如果冲山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有某种反应。”

“是吗,那我又得当一次冒牌货了。”

“你认为怎么样?”

“行倒是行。但在这之前,还得好好筹划一下。”

“筹划什么?”

“现场不是留下了一只右脚的鞋吗?那只鞋上肯定沾有它主人的汗味和体臭,还有尺寸。我们就暗中告诉警察,那只鞋就是冲山穿的鞋。让他们对照冲山的血型、体臭,还有尺寸查查怎么样?”

“冲山的血液、体臭警察那儿有吗?”

“全国通缉时,肯定搜査过他的住所。只要留有东西,都会被没收的。”

“你这个想法也不坏。但咱们先到现场看看,你说怎么样?”

“去现场?”

“恐怕现场早被警察连地皮都刮光了,什么也剩不下。但咱们外行人有外行人的好处,常言说,旁观者清,说不定还真能找到点什么。”

“还不能肯定冲山就是凶手呀。”

“老待在这儿,不是也没办法吗?”

“那也是。”

万波稍微有些动心。虽然上次使菱井商事产生了一点小小的风波,但丝毫无助于问题的解决。这么待下去,只能是越来越贫困。

“警察恐怕还没把首藤被杀和冲山联系起来。这完完全全是我们独自的推理。如果这个推断正确,那我们就走在警察前面了。”

“去秩父吗,也不错,气候又好。对弦间怎么说?”

“当然是照实说。现在我们没他的帮助,什么也干不成。”

果然弦间对他们俩的推理非常感兴趣。他对把杀首藤的凶手假定为是冲山的推理,不断地点头称赞,并说可能性很大。

“我现在急事缠身,不能离开东京。借给你们一辆车,请多多保重。如果海部成了对手,那和以前那些对手可就大不一样了。”

弦间把自己的汽车借给了他们。

正文 第十章 遗弃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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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手保夫总是放心不下秩父山发现的那具身份不明的尸体。现场和他的家乡相距不远,这两个地方如此接近,可能有特殊的含义吧?尤其是在判明死者是海部卫队队员之后,这一想法更加强烈。

井手通过对万波和桑原的秘密接触,了解到菱井商事和冲山有某种关系。这时又发现了首藤的尸体,通过鞋子的关系,把海部和菱井商事又联在了一起。复杂的人事关系,就像拼板玩具一样,正在各就各位,其中空着的位置就是冲山。但是如果把他放在杀害首藤的凶手位置上,那正好就全部就位了。首藤被杀一案属琦玉县警察管辖,不能擅自介入。

搜査一科下田刑警的朋友中,有一位动物摄影家。据说是由于他的发现才使此案有了头绪。但最开始,下田向琦玉县警察介绍情况时,好像大大剌伤了琦玉县警察的自荨心。

警察各管一片,非管区警察不得插手的意识据说比暴力团的地盘意识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因为这一意识,井手没有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任何人。现在警察内部似乎还没有人把首藤被杀和冲山联系起来考虑。

井手私下秘密地在搜寻海部、野野宫和菱井商事的关系。他想证实野野宫对负责此案的刑警所说的“稍有交往”这一关系是否属实,是不是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依赖于警察部门这一最大的情报聚集地。以收集情报为主要工作的警视厅当然情报最多。前科犯罪者、全国通缉的要犯、提请搜査的下落不明者、离家出走者、暴力团组成人员、与犯罪有关的车辆号码、犯罪手段、指纹等约3000万件搜査资料,都储存在计算机里。其中集战犯、官商、右翼大人物、全国暴力团总管、总会屋大头目、谍报机关成员等各种身份于一身,几乎参与了战后所有冤狱事件的海部资料尤为丰富。

海部与现在的执政党——民友党的关系非常深,在该党内秘密扩张自己的势力,被称为暗中操纵民友党的幕后总裁。他尤其和总理仓桥英辅来往密切,据说总理的私邸和海部的卧室装有直通电话。

因为仓桥和横道商事的会长横道大藏的私人关系很好,所以海部也就成了横道的顾问。现在横道商事是美国飞机制造大厂斯普尔特公司在日本的代理店,这也是通过海部从中斡旋才成功的。其中还有一段插曲:早在横道商事成为斯普尔特公司代理店之前,就已经和菱井商事提及成立代理店一事。因为菱井商事集团已经拥有日本最大的武器生产工厂——菱井重工,因此这件事没有谈成。但据说当时关于是否承担代理店一事,在菱井商事内部也是分成截然不同的两派,针锋相对,斗争激烈。当时赞成派的代表是稻叶副社长,反对派的头目是现社长冈崎太吉。

海部和稻叶之间的关系可能从那时就开始了,怎么能说是“稍有交往”呢?

据消息灵通人士说,最近海部和稻叶的交往好像又频繁起来。两个人经常在赤坂的日式饭店、市中心的宾馆见面。照以往惯例看,只要海部频繁活动,准没好事。

看起来海部和稻叶之间已经超过一般的关系,而且已经清楚海部在暗中操纵大东组。所以冲山袭击加岛政知的背后,不能说海部没起作用。

了解到以上这些基本情况之后,井手决定亲眼看看“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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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末,万波和久连山开着弦间借给他们的车闯进了秩父深山。在可以开车进去的最后一个村落,他们向人打听了发现死尸的场所。村里人无人不知,看起来这一案件已经震动了这个平静的山村。

一个村里人告诉了他们路怎么走之后,久连山突然听到他嘟嘟浓哝地说着:“今天可真是个凑热闹的好日子呀。”

“你说凑热闹,那是不是除了我们,外面还有人来了?”

“是啊,坐半小时之前那辆公共汽车来的人,也曾问过路。你们也是警察吧?”

“就算是吧。那个人也是警察吗?”

“嗯,他说是刑警。都是警察,三个人一起来多好呀。”说着突然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们俩。

“警察也是各有各的管辖范围呀。”久连山以毫不在意的口吻说着,以解除对方的怀疑。

两个人走入了山路。

“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哪儿的警察来调査呢?”

“是不是像我们一样,信口胡诌是警察呀?”

“刚才村里人说三个人一块儿来多好呀,那么,那家伙是一个人。如果是刑警的话,应该是两个人搭伙行动呀。”

“总之,令人不安的是除我们之外还有人对现场感兴趣。”

山麓已披上初夏的盛装,而山坳里却是春意盎然,而且越往里走,春色越浓。山樱伸展着它那漂亮的枝干,树木微绿,嫩嫩的小叶子在和风的吹拂下微微翻动着。这是地地道道的春风。黄莺在伸手可及的枝头上啼叫着。

他们自以为是打听清楚了道儿,但林间小路通往兽道的入口却怎么也找不到。

“那个人说是从一棵大的山毛榉旁边进去,可弄不清楚这些都是些什么树呀。”

“这一带都是山毛榉呀。”

“前边自称警察的那个人,看来相当清楚这儿的地理呀。”

“可能是对这一带地理情况相当了解的人。”

他们在那一带转了三个多小时,结果还是没找到兽道。虽然那是按季节白天较长的一天,但也终于要接近黄昏了。在这不熟悉的山道上,天一黑更难办。就在他们担心时间太晚了的时候,万波突然全神贯注地倾听起什么来。

“有人从山上下来了。”

“是登山人吧。”

“弄不好是那个自称警察的人。”

于是两个人马上藏在树林中,等着下山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久一个人从他们眼前通过。那人身穿普通西装,足踏短靴,一看就不是登山人。

“啊!”万波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歪着脖子盯着那个人的背影,思索着。

“你怎么了?”

“刚才那个人,我觉得在哪儿见过。”

“见过?真的吗?”

“确实见过。而且就在不久以前。”

“你说见过,不是在饭店吧?”

“不是饭店。那个人确实是刑警。我从羽代回来的时候,不是被警察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吗?当时好像这个人也在场。”“是主管刑警?”

“不,他只是默默地在后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对了,当时那个穿着警服的警官好像嘟哝了一句,说他是专门负责暴力团的刑警。”

“那样的话,也许是警视厅主管暴力团的刑警,听说有一个和冲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看看你。”

“你说是警视厅主管暴力团的刑警,久连山君!”说着,万波的表情严肃起来。

“警视厅,又怎么了?”

“如果是警视厅主管暴力团的刑警找到这儿来,看来警察也有人把首藤被杀和冲山联系在一起了。”

“确实如此。”

他们还以为自己领先警察一步,没想到警察也注意到这一点了,马上就泄了气,再没有精神去勘査警察已经搜索过的现场。两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山。

然而,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动向表明警察已经把首藤和冲山联系在了一起。琦玉县警察虽然査清了“鞋子的来历”,但也就此停滞不前,没再査出新的东西。如果他们发现与冲山的关联,没有必要保守秘密呀。

“奇怪呀。”万波歪着头,左思右想。

“冲山事件属东京管辖吧。是不是双方各管一段,互不通气的缘故呢?”

“因为双方各管一段,互不通气,才相互不了解对方掌握了哪些线索。但东京方面的沉默就令人奇怪了。如果他们确实知道首藤被杀和冲山有关,仅此一点,不就可以使琦玉县方面大吃一惊吗?”

“那是因为还没有掌握可靠的证据。”

“也许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位刑警是一个人在偷偷地行动。”

“确实是一个人来的。刑警按说自始至终都应该两个人一起行动,这是原则呀。是不是人手不够,分头行动了?”

“现在咱们来假设一下,如果那个刑警私通暴力团,那又会怎么样呢?”

“私通暴力团?”

“以前,我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不就让人家绑架走了吗?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们就怀疑警察和暴力团可能暗地勾结。如果他就是那个被收买的刑警,可能最关心的就是冲山的行踪。不管他是被大东组、还是被加岛组收买,肯定两方都逼着他快点找到冲山。他的作用不就是利用警察的搜査权力找出冲山的住所,然后在警察逮捕冲山之前,将其交给大东组或加岛组吗?所以他就是知道首藤被杀与冲山有关,也不会轻易告诉他的伙伴。”

“那家伙是警察的内奸吗?”

“我只是假设而巳。”

“一个人去勘查,确实形迹可疑。我们请弦间调査一下他怎么样?”

“好主意。如果能揭发警察的腐败,也是对绑架我的一种报复。”

二人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弦间。不知弦间要通过什么途径,但他说要尽快调査。

万波的感觉是正确的。不久弦间就异常兴奋地告诉万波:“万波,真有你的。那家伙叫井手,是搜查四科的刑警,是加岛组的一条狗。我监视了他好几天,查明他与加岛组最高干部会会长安木重三密谈了好几次。你的感觉简直神了。这件事了结之后,请务必到我的事务所来工作。”

“好说。那我们对井手怎么办呢?”

“现在暂且别管他,让他动。也许会有我们感兴趣的动向。”

“冲山的去向还是不清楚吧?”

“还是不知道。也许井手就是想找什么线索才看现场的吧。”

“虽然我们是空着手回来的,可说不定井手找到了什么。”

“单单为了这个,暂且先别动他也值得。而且我还要感谢你们两位,多亏你们俩,菱井和安中的合并看起来是告吹了。”

“这么说,对菱井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喽?”

“何止一箭,简直就是轰了他一炮。这回稻叶派的势力大减。如果让稻叶掌握了菱井,那以后打交道可就碰上难缠的对手啦。因为我事前防止了这一事态发生,所以也露了脸啦。”

“您对海部的卫队队员被杀一案怎么看呀?”

“从井手的举动看,还是冲山使他心神不定呀。在袭击加岛组组长的背后,有海部在起作用。你们这个推理,我也赞同。只是海部为什么要算计加岛组组长?他的动机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您这么说,是指除了加岛没听海部招呼之外还有其他……”

“堂堂的海部,哪能为那么点原因就去杀人呢?一定有重大理由,肯定加岛活着碍他的事。”

“对加岛的袭击,稻叶也插手了。那么肯定是对海部、稻叶两人来说都有某种理由。我打算査査这件事。不知为什么,我总感到要捕获一个出乎意外的大猎物了。”说着,弦间的脸上浮现出一副猎犬般的神态,仿佛已经嗅到猎物的气味。

秩父警署也在拼命地追査杀害首藤的凶手X。他们认为凶手和被害者是开车来到现场附近的。但起初是在首藤的逼迫下来的,因此估计可能是首藤的车或者首藤借的车。如果是凶手X作案后夺了首藤的车逃跑的,那X肯定把车扔在了什么地方。只要找到车,就可以追査到凶手的行踪。“首藤的车”不久便找到了。

通过搜寻査明,去年9月19日前后,在琦玉县相武市市道上有一台被扔弃的租来的轿车。这辆车是9月18日从位于东京都代代木的“汽车租赁公司·参宫桥营业所”借来的,租期一天,租金已经付过。租借人是首藤完治。车上的计程表显示的行走距离与从东京经秩父现场再到扔车地点的距离基本一致。

据汽车租赁公司透露,在租借汽车的客人中,以前也有人这么干过,因此倒并不觉得特别惊奇,只是派附近营业所的人把车拉回来也就是了。当他们后来向首藤索取相应的手续费时,却怎么也联系不上,费用也没收回来。琦玉县警察对汽车进行了搜査,因为时间相隔太长,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

凶手X弃车之后的行踪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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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弦间又带着新情况来找万波他们了。

“据说首藤借的车扔在了琦玉县相武市,也巧了,相武市正是冲山的出生地呀。”

“那么,冲山是藏在老家了?”

“冲山家已不在那儿,而且那儿也没有他的亲属了。还有一个巧合不能忽视:在调査井手的身世时,发现他也是相武市人。”

“真的吗?”万波和久连山同时惊叫起来。

“而且两家离得很近,两人中、小学上的是同一所学校。两个人既是童年朋友,又是同学。对于这个巧合,你们怎么想呀?”

“井手一直在隐瞒这件事吧?”

“反正他自己好像从没说过。怎么样?很可疑吧?”弦间探询似的看着万波的眼睛问道。

“井手像出于童年友谊之情掩藏了冲山,同时把我这个替身抛出去,讨好他卖身投靠的加岛组或大东组呀。”

“有这种可能性。”

“如果是那样,就说明他知道冲山在哪儿,那何必还要去首藤被害的现场呢?”

“大概是冲山杀了首藤之后,逃到井手那儿去的。井手不得已就把他藏在了自己的老家。可是后来首藤的尸体被发现,他害怕现场留下证据才去的吧?可能在发现尸体之前,冲山把杀死首藤一事一直瞒着井手。”

“冲山是藏在井手的老家了吗?”

“他的老家是个颇有名气的老字号点心铺,井手的父亲去世后,由他母亲照管着。从迹象看,现在冲山好像不在那里。”

“是井手把他从老家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大概井手巳经想到,自己和冲山同乡这件事早晚会被发现,便把他转移到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去了。”

“这个混蛋!他把我当替身抛出去,闹了半天是为这个呀!”

“我觉得只要监视住井手就没错。他早晚要和冲山接触的。”

“弦间先生,这以后还得请您关照呀。我们离了您简直是无能为力了。”

“我对冲山的去向也很感兴趣。尽管起不了多大作用,请今后让我也尽一份力吧。”

正文 第十一章 隐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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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弦间又赶来了。“好消息!”他说着冲两个人笑了笑。

“知道冲山的行琮了?”两个人说着欠起了身。

“不,不是。听说加岛组和大东组讲和了。”

“讲和?”

“据说加岛政知的伤好了。两方都同意让羽代市暴力团中户组组长做调停人讲和。再对立下去,只能是多死几个人,给市民多添些麻烦。听说定在下一个黄道吉日,双方头头在中户组组长中户多一的监视下,举行讲和仪式,以结束迄今为止的不愉快。我认为这是为了躲避警察一网打尽和舆论压力的暂时休战。如果真是那样,万波先生,您也就用不着担心再被当作活人贡品了。”

“那冲山也许会露面吧?”

“是啊,谁知道呢。即使讲和,双方的疙瘩也不会解开。就是两派都饶了他,因杀人未遂而发的通缉令也绝不会解除。”

“那冲山会怎么样呢?”

“如果他只袭击了加岛政知,那么,他或许在井手的陪同下去自首。可如果首藤也是他杀的,那事情就复杂了。我想他会继续藏下去的。”

“我出去真的没危险了?”万波不安地说道。

“讲和之后,再杀冲山就没有意义了。不就是为此才讲和的吗?如果讲和之后,再干那种事,中户组的面子往哪儿放!”

“天终于晴了,我也能自由地出去了。”

万波当然十分高兴。弦间回去之后,久连山惆怅地说道:“如果讲和成功,我和你在一起也就失去意义了。”

“为什么?”

“不是吗?我们寻找冲山是因为那维系着你的安全。既然处决冲山已经失去了意义,那我们也就没必要再寻找冲山了。”

“如果是那样,弦间会明确告诉我们的。我可不那么乐观。这次讲和只是为了欺骗警察和舆论的暂时和平共处而已。复仇的火种并没有被熄灭,而且冲山不死,加岛组的面子依然不能挽回。打个比方说,冲山就像是一个提着赏金的失踪者,热衷于功名的加岛组的子弹不会饶过他的。”

“你是说这次讲和是假的?”

“首先是我个人对冲山感兴趣。这么说吧,是他改变了我人生的道路。我要和你一起追到底,请你不要再说那些见外的话了。”

“万波君,谢谢你!”

“既然我们已经一起走到这一步,那还不把冲山的下落弄个水落石出呀!否则,我们会终生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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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1日,讲和仪式之前,大东组组长平冈时松探望了出院在家休养的加岛政知。如果在讲和仪式之后探望,在黑社会中将被视为大东组已彻底向加岛组投降。通过这次探望,两个组长就这次讲和进行了具体磋商,并决定不附带任何条件。因为这次冲突不是为了扩大地盘,而是因“头子遭枪击”进行报复、挽回面子,所以就是胜了,也不会有一分钱可赚。相反,越干越会刺激社会舆论和警方,对加岛组不利。何况事件之后的报复行动已基本上挽回了加岛组的面子,而且全国各地的头目也纷纷指责说:“为了加岛组的面子,我们也受到了来自警方和社会上越来越强烈的责难,希望适可而止才好。”

另一方面,大东组对加岛组狂涛般的报复行动异常害怕。如果报复行动再这样持续下去其组织很难再维持下去。不管哪一方,他们都认为现在是讲和的最好时机。

8月27日是黄道吉日。这一天讲和仪式将在两派势力范围的中间地带——浜名湖馆山寺温泉旅馆举行。

当天,馆山寺旅馆门前各种外国车云集。浜松火车站上站着刚从外地赶来的黑社会的头目和各级干部,迎接的汽车络绎不绝。报纸、电视台的记者报道团也纷至沓来。浜松火车站、馆山寺温泉街呈现出一种不合时节的景观——到处都是身穿西装、戴着墨镜的人群。

静冈县警察也紧张起来,在浜松警署设置了警备总部,并动员机动队、刑侦四科、浜松警署人员200名,从清晨就在车站、旅馆以及连接这两地的街道上部署人员担任警戒。

那些胸前都带着闪闪发光的金银证章,经过出生入死考验的家伙,经过机动队的人身检査后,陆续进入会场。讲和仪式尚未结束,一触即发的气氛依然笼罩着会场。

仪式结束之前,一切责任由调停人负责。正因为这是一场日本最大的两个暴力集团之间的大规模的抗争,收拾这一局面的调停人也必须具有相当的实力。

中户多一作为调停人无可争议。在掌握F县,以遥控中央政界的大场资本为背景而称雄东日本的中户组面前,就是加岛组也不敢动手动脚,当然大东组对中户组的仲裁也不会持有异议。

对中户多一来说,如果能结束这场大规模的抗争,无疑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荣誉。出于形式上的需要,还选了另外一位调停人,即关西黑社会的长老将田喜三郎。

按规定双方以组长为首各出席40名。但无奈这是日本两个最大暴力团之间的讲和,所以为保持两派的平衡,出席人员不得不一再增加,最后总数达到500人。如果出现让这个出席,没让那个出席的局面,肯定会留下后患。因此在人选上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没进会场的各组党羽分散在浜松市内各地待命。作为会场的旅馆意外地安静,安静得让人胆寒,人们都肃然地等待着仪式的开始,因为直到仪式结束都是严禁吸烟、喝酒和窃窃私语的。

会场的二楼大厅里,到处都贴着“四方同席”的纸条。因为暴力团里的论资排辈异常麻烦,所以这次事先已经说好,不管坐在哪儿,都一视同仁。

壁龛里挂着三幅挂轴,每轴一字,从右到左写着“和”“会”“神”。地板的中央摆着白萝卜、胡萝卜、穿成串的干柿饼、栗子、白果、虾、海带等供品。在本色的扁柏木制的三方桌上,堆着晶莹的盐,其右侧是白米,左侧为干松鱼。盐前面的大盘内,背靠背放着两条鱼,再前面供奉着两把刀,刀背相对。刀的上边放着象征制止战争的“制止扇”,仪式大厅中央摆着一排屏风,将大厅一分为二。

时辰已到。两位组长及其陪同人员,在各自的调停人的引导下,由不同的楼梯进入仪式大厅,隔着屏风入席就座。然后主场人、调停人及调停人助理按序坐在两边的下座上。

当全体人员入座坐好时,主场人来到两位当事者的中央,开口说道:“关于这次事件,都以黑盖委托给了中户多一和将田喜三郎先生,对此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加岛政知和平冈时松回答道。

“黑盖”因为染不上别的颜色,由此意味着一切都无条件地任凭别人仲裁。

“那么请允许我把屏风撤掉。”

主场人说话的同时,两个调停人助理站起来,走到屏风两侧站好。他们互相协调好时间,同时把屏风拉向下座。加岛组和大东组面面相觑,眼内迸发出仇恨的火花。顿时大厅里气氛紧张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双方默默地低下了头。这时主场人进一步提高声音,大声喊道:“请允许我以双方调停人的身份,在神前禀报。”说着他跪在神前,顶礼膜拜起来,之后,又把刀背相对的刀转成刀刃相对,用花纸绳系在了一起。接着他说道:“加岛政知和平冈时松二位之间的纠纷,都以黑盖委托给两位调停人中户多一和将田喜三郎。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都已抛至九筲云外,双方已结鱼水之好。谨以此事禀报神灵。现在请允许我主持仪式。”说完就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神前禀报已经结束,请开始!”

在主场人的催促下,二位调停人助理撤下了神前供物,把背背相对的鱼翻转成鱼肚相对,同时从左右分别向各自的杯子里,分三次倒满“神酒”,然后右手持筷,将左手的食指、中指搭在筷子的中央,夹三次盐放入杯中,接着又象征性地依序在鱼的头、腹、尾各取一点放在杯中,随后将经历了这一仪式的两杯酒放在一个三方桌上。

“请一起喝酒。”主场人说道。

加岛和平冈将喝了一半的酒杯放回到三方桌上,调停人助理按着同样的顺序又倒满神酒,对换了酒杯,这次是一口喝干。

“如大家所见,当事者之间愉快地喝了换杯酒。下边请大家传饮凉酒。”

大家互相传饮着,最后酒杯传到调停人前面。

“这次承蒙厚爱,委托我们调停此事,深感荣幸。到此,仪式顺利结束,谢谢各位,请允许我们饮干此杯。”

中户多一说着,和将田喜三郎一起喝完了杯中酒。这时主场人马上说起了贺词,在他的带领下,大家一起鼓掌祝贺。

在仪式结束的同时,那一直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大厅里马上响起嘁嘁喳喳的私语声和欢笑声。

但是靠走一遍形式是不可能彻底解决迄今为止双方结下的历史疙瘩的。和好的宴席匆匆收场,两派如退潮一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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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报道大概冲山也在读吧!”读过和解仪式报道的万波说道。

“那当然。”久连山点头说道。

“冲山大概很败兴吧。作为大东组的敢死队,他只身袭击加岛,到头来不仅屁事不顶,今后还要被大东组视为累赘呀。”

“可大东组说,那不是组织里让他干的,是他自己哗众取宠逞能的结果。”

“看来冲山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了。他能老老实实接受这个现实吗?”

“他虽然感到委屈,但他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呢?”

“怎么样,咱们到井手的老家去看看?”

“弦间先生不是说了吗,冲山好像不在井手的老家。”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想着井手的老家。你说,仅仅因为是童年朋友,一个在职刑警就包庇通缉犯,这可能吗?可如果没包庇,他就不会干那些事呀。他没这么做,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心中有底。”

秩父山地的褶曲边缘地带向外扩展一直伸向关东平原。琦玉县相武市就位于和关东平原接壤处。这里原来是在湍急的河流层层叠起的山丘河岸上发展起来的“秩父古道”,而相武市是这条古道上的一个驿站村镇。后来古道被中仙道取代,这里也就萧条冷落起来。直到近年来,和东京有私营铁路相通之后,相武市才作为秩父观光基地逐渐恢复了生气。加上现市长在吸引人们办企业方面精明强干,在建成一座大型工业区之后,这里更是面目一新,以一座新兴的工业城市面貌出现在人们面前。市区的住宅也正在迅速地向外扩展,相武市作为东京的一座新兴的卫星城,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相武市被大规模改造之后,也出现了弊病。那些古建筑的房屋就那么扔在那儿,因交通、人流的改变而受到冷落。这都是些历史悠久的建筑物,原来想只要向市里呼吁重视这些旧有建筑,便会引起一起驿站村镇热,招徕游客。但不曾想市里没有这种怀古的雅兴,所以这些旧房屋只好依然受冷落,勉勉强强地幸存着。

井手的老家就在这旧市街上的一角。屋顶铺瓦,那由磨得墨亮发光的格子门窗构成的门脸,显出它那历史久远的古风。带有字号的门帘里边,摆着手工制的日本式点心。

路上没人,铺子里也没有顾客。一个像是掌柜的老人打着瞌睡,看管着柜台。

万波和久连山狠了狠心,撩起门帘走进店铺里。

“欢迎光临。”掌柜的笑着说道。

酷似冲山的万波赶紧低下了头。

“想冒昧地和您打听一件事。府上有一位叫冲山的人吗?”久连山一针见血地问道。掌柜的那谄笑的脸上顿时涂上了一层疑惑的神色。

“我说,你们是不是找错门了?”

“不,听说确实在贵府。这儿就是在东京当刑警的井手的老家吧?”

“啊,如果是保夫少爷的话,那他的家是在这儿。最近他经常回来。你们找保夫少爷有什么事吗?”

井手似乎经常回老家,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迹象,表明他在掩护冲山。

“不是井手,是冲山。他是在这个镇子上出生的。就是袭击那个加岛组组长的人。”

“啊,你说的是伸次呀。那小子从小就是个没法管的坏种,到底还是干出了这么无法无天的事。那个坏蛋败坏了这个镇子的名声!”

老人似乎知道冲山少年时代的情况。

“就是那个冲山呀。听说就在责府。”

“是谁胡说八道的?我们这儿怎么会有那种坏人呢!”老掌柜生气地说道。

这时,仿佛由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位文雅的中年妇女从里边走了出来。她年龄50多岁,打扮得很年轻,依然带有半老徐娘的风韵。她和井手长得有点儿像,但作为母亲,未免又打扮得太年轻了。

“作造,什么事呀?”她向久连山点头致意后问这个老掌柜。

这时万波抬起了头。

“啊,这位问伸次是不是来了。啊,你、你是……”老掌柜看到万波,马上瞪起眼问道。

他把万波看成了冲山。老板娘随着老掌柜看去,也看到了万波。“咕咚”一声,一件东西掉在了地上。她突然脸色苍白,呆呆地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仿佛全身都僵住了。随后她马上又开始哆嗦起来。被万波吓了一跳的老人也被老板娘这出乎意外的恐惧弄得莫名其妙。

“幽……幽灵!”她战战兢兢地说完,就转身跑进里边,只剩下他们俩和老掌柜惊愕茫然地呆立在那里。

“你看到刚才老板娘的反应了吗?”

“当然看到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吓了一跳。”

“简直就像是看到幽灵一样……”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她好像是说了幽灵。”

“对,她刚才说得是幽灵。”

“肯定是把你看成冲山了。但就是看成冲山,为什么又把你说成幽灵呢?”

“是说冲山已经死了吧?”

“而且那个女人知道他死了。”

“知道冲山死了,这意味着……”

突然心中一阵紧缩,难道是她!?

他们俩半信半疑地思索着。长时间找,已经找到了的对象,突然以意外的形式被送到眼前,他们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个老板娘,我想大概是井手的妈妈。她会不会把今天我们来的事告诉井手?”

“我想会的。”

“比方说,井手正好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和井手联系不上,你想她会怎么样呢?”

“什么意思?”

“假如那个老板娘把冲山怎么样了,而又坚信你就是冲山,因为她绝不会想到世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这时她可能会想是不是死去的人又复生了。如果她就是杀人犯的话,你认为她会怎么干?”

“是吗,也许会去检査那具尸体,看是不是还在。”

因为意想不到的大鱼突然上钩,鱼竿和鱼线是否经得住,他们没有足够的把握。

两个人暗暗地监视着井手家。如果被井手的母亲澄子发现的话,即将前功尽弃。在这生人非常显眼的地方村镇,找个能监视的地方谈何容易。但万幸的是井手家的前面有一个旅馆,他们订了一套和他家正对着的房间。澄子白天好像没有活动。

天一黑,临街的店铺早早打了烊,路上也没有行人。因为又修建了一条旁路,来往车辆也很少。夜幕刚刚降临,却使人感到仿佛已经是深夜。

时间慢慢过去,可井手家这边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丁点儿动静。到了10点,房子里的灯全关了。

“咱们这是自己和自己打,白费劲儿呀。”

“也许因为他是这个镇子里的人,又是儿子童年时代的朋友,当然认出冲山后要吓一跳啦,当时那位老爷子不也吓了一跳吗?”

“可那副吃惊的样子很不寻常呀!”

“或许是已经和井手取得了联系,知道了你是个冒牌货。”

“如果是那样,在这儿监视又有什么用呢?”

“看!刚才井手家后门那儿好像有动静。”久连山拽了拽万波的袖子。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呀?”

“后边便门那个地方,立着一根杆子。”

“是狗猫之类的东西吧?”

“也许是。不过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两个人瞪大眼,看着街灯照不到、被夜幕笼罩的暗处。突然,一个女人的身影闪现出来,划破了沉静的夜幕。

“果真行动起来了。”

他们也马上行动起来。澄子怕人看见,沿着背阴处,向镇上空寂无人的方向走去。走了15分钟左右,没有了人家。仿佛有河水在流动,远处有潺潺的流水声。她沿着堤岸又走了一会儿,不久就来到了河滩。在双层河堤之间,有一片松林。澄子走了进去。天空笼罩着厚厚的乌云,看不到一丝光亮。澄子在松林的树下干着什么一点也看不到。

“好像是在挖什么。”

“也许那儿埋着冲山的尸体。”

“不管是什么,咱们马上就会明白。”

两个人屏息注视着林中。澄子好像是用修整庭园用的小铁锹在挖,所以得用一段时间。

“差不多是时候了。”

两个人耳语了几句,就从藏身的暗处跳出来,冲着澄子打开了手电筒。澄子万没想到在这荒无人迹的树林里竞会有人突然用手电光照自己,不由得大声地喊起来。

“一个人干,够累的吧。我来帮帮你好吗?”万波冲着澄子说道。

“谁?你是谁?!”澄子忍着害怕问道。

“是幽灵。”

万波说着将手电光对准自己。澄子那硬撑着的逞强顿时垮了下来,就好像有人要杀她一样,大声地喊着瘫软在地上。“你把她吓得太厉害了。”

“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趁现在咱们看看埋得是什么?”万波和久连山跑到澄子挖开的坑前。

“土很松软,看来是挖过的。”

“埋在这种地方,难怪警察和加岛组怎么找也找不到呢。”

两个人大致察看了一下土中的“埋藏物”。宁静的夜空中散发着阵阵腐臭。他们忘记了时间,情不自禁地沉浸在终于找到猎物的兴奋之中。他们的精神完全集中在土中,却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惕,万没想到除了他们之外,竟会还有人深夜闯到这远离人家的松林深处。

“好了,你们两个人也该收场了,作为外行来说干得不错啊!”

冷不防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两个人顿时愕然失色。正要回头时,听到了这样的话:“就那么待着别动!我的枪可不是吃索的。把手举起来,在那儿并排站好。如果干傻事的话,我马上毙了你们!”

“你这个东西就是井手吧!”万波大声喊叫着。几乎是在同时,井手的枪狠狠地顶在他的背上。

“记着不要多嘴!你们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如果再不听话,那就只能更惨!”

“你想杀了我们?”

“正凑巧,你们不是连坑都挖好了吗。再加上你们俩还富富有余呢。对我来说,一个也是埋,三个也是埋。这儿是河岸专用地,不用担心被挖出来,而且不管水涨多高也不会淹到这里。对于安安稳稳地长眠,这里是再理想不过的地方了。”

“杀死冲山、把他埋了的也是你吧?”

“我已经说这不要多嘴!如果你们不査来査去地多管闲事,也不至于死到临头。事已至此,我只好祝福你们了。”

“反正是一死,不说白不说。因为你杀了冲山,所以急于把我当替身拿出去吧?竟会有这种惨无人道的刑警!”

“你随便说,对我来说,我绝不能容忍冲山活着。而你嘛,越看越像冲山,老让我觉得冲山还活着。所以留下你有碍我精神的愉快。我要让你们死个明白。”

背后响起拉枪栓的声音,他似乎不是开玩笑。万波和久连山绝望地闭上眼睛,仿佛觉得那凝聚着杀气的高速旋转的子弹就要穿透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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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首藤被杀现场设置了某种“机关”。不,与其说是设置,不如说原封不动地保留了原来就有的机关。秩父警署请摄影师今泉直利把发现犯罪线索、拍摄动物用的照相机原封不动地设置在了现场周围。这是因为发现死尸的消息报道后,凶手有可能再度来到现场。当然,为了不使凶手重返现场时发现相机,设置场所进行了新的伪装。因为突然出现这么个尸体,今泉不得不中断自己的研究,但因为对兽道的研究观察还远未结束,因此也愿意积极地配合警方。因为这次的拍摄对象也包括人,所以电磁波的高度及镜头的拍摄角度都做了适当调整。

井手被拍了下来。秩父警察署对此很重视。从服装来看,他绝不是偶尔迷路闯入兽道,只能认为他是对现场怀有某种兴趣,特意到这儿来的。

拿着井手的照片到附近村落一打听,还真有收获。据一位村民讲,照片上的人曾经出示过警察证件,打听过现场在哪儿。

“他确实说过自己是东京的刑警。”

据这位村民讲,还有两位自称是“像警察的人”追赶前面那位刑警,也上了山。但这两个人没被拍下来。

“东京的刑警为什么来看首藤被杀的现场呢?”

“而且是瞒着我们……”

不久就查清了这位“东京刑警”的身份。他名叫井手保夫,是警视厅搜査四科的刑警。通过调査他的身份和经历,秩父警察署发现了一个重大的巧合。

“井手是相武市生人!”

“相武市不就是首藤借的那辆车被扔弃的地方吗?”这样一来,井手不是单单出于警察各管一片的意识,在偷偷调査其他警署管辖的案件了。

接着他们又对井手现在负责的案件进行了了解,“袭击加岛组组长的凶手冲山伸次是相武市生人,这就对了!”秩父警察署终于找到了失去的一环,理清了线索。原来是井手追踪冲山,冲山杀了首藤,然后把车扔在了相武市。

“据说井手和冲山不仅是同乡,而且两家离得很近,是中学小学同学。”

“冲山所属的大东组和海部隆造关系密切。”

“肯定是井手盯着杀害首藤的最大嫌疑犯冲山,所以才特意来勘查现场。”

“即使那样,也应该和我们打个招呼呀。不仅我们,连他的顶头上司他也没告诉。这家伙和冲山之间肯定有点什么……”

“也许冲山就潜伏在相武市。”

“井手这个人也要盯住。”

加藤和岩上动身去了相武市。尽管他们俩热情很高,但未发现冲山的动静。两个人正要失望地踏上归途,突然“冲山”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俩感到眼前出现了奇迹。躲过警方、加岛组、大东组的拼命追踪,将近一年不露丝毫痕迹地冲山在他们眼前走着。

他们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正要逮捕他们俩,“冲山”却采取了奇妙的举动,竞然走进了井手的家。透过店铺正面的窗户,可以看出,他们是在请求见老板娘——井手的母亲。老板娘见到“冲山”好像是吓了一跳。之后,“冲山”进了井手家对面的旅馆,监视井手家。

“我怎么也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井手窝藏‘冲山’那位老板娘不应该那么害怕呀!”

“也许井手的妈妈不知道吧。”

“他们为什么要监视井手家呢?”

“那个和他在一起的人,不像是他的喽啰呀。”

“那两个人可能是在井手之后向村民打听首藤被杀现场、自称为警察的人吧?”

“‘冲山’怎么还要打听现场的位置呢?”加藤和岩上思索着。

“不管怎样,这两个家伙已是咱们囊中之物。咱们还是看看情况再说吧。”

就在井手刚要扣动扳机时,突然黑暗中传出一个声音。

“我们都已听到了。我们是秩父署警察。井手,你不要再罪上加罪了!”

说话的同时,加藤和岩上在松树背后略微露了露头。井手大吃一惊,欲开枪反抗。

“你已经被警察包围了。井手,扔掉枪!如果你也是警官的话,应该知道抵抗是没用的。”

井手无力地垂下双手,枪从他手中慢慢地掉在了地上。岩上在加藤的掩护下,跑上前去,敏捷地给井手戴上了手铐。

“井手保夫,现在以杀人、弃尸罪,杀人未遂现行犯逮捕你。”

逮捕同行的岩上声音里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沉痛。这时,躺在地上的井手的母亲略微动了动身子。

“妈妈,请过一会儿再醒来。”井手祈祷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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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手保夫以“杀人未遂”现行犯被赶到现场的相武警察署的搜査员逮捕,被逮捕之后的井手绝望地采取了一种顺从的态度。大概正因为他本人是警官,所以知道抵抗毫无意义。

从松林中挖出了冲山伸次的尸体,死亡时间据推算是6个月到1年。死因是由于有机磷酸制剂——硝苯膦酸酯引起的中毒。他被认为是杀害首藤完治几个月之后被人下毒毒死的。冲山的尸体被挖出之后,井手母子坦白了自己所犯的罪行。

澄子交代:“袭击加岛组组长、杀死首藤完治之后,冲山潜逃到我这儿,要求我把他藏起来。他威胁我,如果不把他藏起来,就杀死我。我自己怎样都没关系,但想到不能给保夫添麻烦,就把他藏在了我们那所在市郊的房子里。这所房子独门独院,店里也没人去,所以藏他正合适。但没想到,冲山住进去后越来越蛮横,竞蛮不讲理地说:‘既然你这位在职刑警的母亲窝藏通缉犯,那你和我可是同罪呀。如果我把我藏在这里的事哪怕是透露出去一点儿,那你儿子这辈子作为警察将永无出头之日。你如果不想那样,就好好侍候我。’我想这样下去的话,不仅影响我,还要影响到保夫的前途,我窝藏冲山的事没吿诉他。我想来想去最后终于在今年1月20日,把过去作杀虫剂用的农药兑在酒里让他喝了。冲山这个无赖,就这么便宜地让他死了。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尸体暂且放在了市郊那所房子的壁橱里,但我越来越感到害怕。到4月末,我才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保夫。保夫火速赶来,说我真是干了件荒唐事,并说尸体放在那儿太危险,这才移到河滩地里埋了。冲山带的枪,保夫说怕万一尸体被发现,从枪能推测出死者身份,所以不知他拿到哪儿去了。所有的罪都是由于我见识浅薄犯下的,保夫没有罪。”

井手保夫交代:“杀死冲山的是我。冲山袭击加岛政知之后,凭着老交情,求我母亲把他藏起来。当时,我不知他杀了首藤。冲山把老家作为他逃窜的中转站,可能已经受到监视,但就是警察大概也没想到他竞藏在在职警官的老家。直到母亲告诉我之前,我自己也丝毫没想到他藏在我家。我劝冲山去自首,他不听,而且还翻了脸,正言厉色地对我说:‘你既然把我藏起来了,到了这时候,你就是把我送给警察,你的隐匿犯人罪也不能赦免。’最后终于发展到打我母亲。因此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让他喝了混有农药的酒,毒死后埋在松林中,一切责任都在我。”

显然井手保夫是为了庇护母亲在撒谎。他母亲庇护冲山不是井手的责任,他只要在知道这件事的同时把冲山逮捕就行了。另外,如果他母亲是受到威胁,不得已窝藏冲山的的话,她也没有责任。所以最有可能是井手知道这件事时,冲山巳经成为死尸。他不得已才帮助母亲掩埋了尸体。

但是关于他母亲那么轻易地就把冲山藏起来的理由,母子俩都缄口不谈。可能这只有移交给检察总署去査询了。

冲山死了之后,可能是井手无法交出他的尸体,因为黑社会所谓的处死刑不能是毒杀,万不得已他才想出让万波扮演替身的苦肉计吧。而最符合事实的是,可能井手在不知冲山已死的时候就已经被加岛组收买,出谋划策想把万波当作暴力团争斗的活人贡品。

井手去秩父山看首藤被杀现场,正如万波所推测,是因为在那之前他并不知道冲山杀首藤之事,所以才去寻找冲山是否留下了什么线索。井手也不知冲山杀首藤的理由。这也证实了井手一听到母亲求救,马上赶回去时冲山已经死了。

万波出现在井手老家,他母亲吓得以为是冲山死而复生,忙和井手联系,正巧他不在。夜里很晚他才听说母亲来了电话,不由得心惊肉跳,马上赶到松林里来。

为了保护母亲,井手罪上加罪,毁掉了自己的职业和前途。

正文 凡第十二章 超凡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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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山伸次死了。这基本上是预料中的事,但没想到是以这样意外的形式死去的。不管怎么说,万波的危机是解除了,久连山也失去了复仇的对象,到了两人该分手时候了。虽然时间不长,但他们两个人以菱井商事、加岛组、大东组为对手,进行了殊死的搏斗。

菱井商事被他们搞得顾此失彼、慌乱不堪,致使和安中商事和并的计划付之东流。冲山尸体的发现,也给他们创造了机会。对于赤手空拳的他们来说,应该说是干得太漂亮了。

万波受弦间康夫之邀,去了他的事务所工作。久连山虽然也受到邀请,但他决定回家乡的设计事务所,继续干他的建筑师。

“万波君,你说冲山真是大东组派的刺客吗?”久连山在回家乡小镇的前一天,一边和万波对饮着别离酒,一边突然问道。

“我是那么想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杀首藤呢?不对,是为什么首藤要干掉冲山呢?”

久连山一副疑虑重重的样子。

“也许是受大东组之托吧。”

万波因为不用再担心被当作替身,一副轻松愉快的神态。

“如果大东组委托‘双重刺客’,那还不如直接请求海部袭击加岛,这样不是更快、更省事,而且没有危险吗?我估计袭击加岛的幕后策划人不是大东组,而是海部和野野宫。”

“你说的我也考虑过,可理由是什么呀?堂堂海部如果仅仅因为丢了面子,不会去干那种危险、幼稚的复仇勾当吧!”

“看是什么面子啦。有时面子问题也会成为直接原因的。可加岛组不听招呼,没参加暴力团联合组织,我认为这对海部来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呀。”

“大概是因为加岛活着,有些事他们办不成。”

“可现在加岛伤也好了,又活跃起来了。”

“那么也许是那件办不成的事情现在已经过去了。”

“你为什么认为是加岛的事情呢?”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为什么认定限于加岛一人呢?”

“你是说除加岛之外还有其他人?”

“因为大东组的冲山是两次袭击加岛,所以我们总认为,目标肯定是加岛。但这里边是不是有某种错觉呀。”

“你是说冲山要杀的是其他人?”

“对,冲山把我当加岛来袭击时,是在饭店的套间里。哪有单独一个人住套间的呢?他在‘阿卡普尔科’夜总会搞袭击时,加岛肯定也有同行者。”

“那,那你是说冲山袭击的是加岛的同行者?”

万波的神态严肃起来,以前未能发现的死角出现在视野中。

“我也认为有那种可能性。在第二次袭击中,本来是射击那位同行者,但因为瞄偏了才击中了加岛。或许是打算将两个人一起杀死而只击中了加岛。当时冲山是开了两枪。这两枪可能也有他特殊的含义吧。”

“是吗?哎呀,我也感到是上当了。弄错人而袭击你的时候,稻叶的亲信桑原不是也帮忙了吗?我曾经想过,堂堂的菱井商事首脑不可能插手黑社会的纠纷呀。而且海部也参与进来,我总感到这不是单纯的暴力团之间的争斗。原来加岛只是个假目标,真正的目标是加岛以外的人呀。”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来袭击我的时候,打算和加岛同住在饭店的那个人,在第二次遭受袭击时就在加岛旁边。他才是真正的目标。”

“如果是那样,好像调査起来并不难。咱们赶快调查调査看。”

“你可真成了私人侦探了。”

“别挖苦我了,我可没你那两下子。只不过是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干的。再说,能活下来,实在要感谢你呢!”

“即使分手,今后我们也要坚强地活下去呀!”两个人同时伸出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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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岛政知的“同行者”没费周折就査清了。饭店里加岛政知的预约记录中写有同行者的名字。另外,“阿卡普尔科”夜总会遭到袭击时的报道照片中,那个打算和加岛同住饭店的人就站在加岛旁边。第一次、第二次都是同行者的,只有那个人。经过对这个同行者重点调査,发现了很多可疑情况。

“是吗,果然有同行者呀。那么,那个人是谁呀?”久连山极感兴趣地问道。

“那是个女人呀,叫及川真树……”

“怎么?你知道?”

“不,我想过在饭店套间里能和他一起住的人,除了保镖可能就是女人啦。那么,那个叫什么及川的女人是干什么的呀?”

“看来好像是与海部有关。”

“真的?!”久连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我已问过及川真树的妹妹。据她说真树的丈夫在几年前的车祸中死去。可是你猜是谁把他撞死的?”

“这……”

“是海部坐的车,据说开车的就是野野宫。”

“你说什么!?”

“好像从那以后,那个女人和海部之间就有了关系。听弦间说,及川真树好像是海部的对外接待员。”

“接待员是干什么的?”

“一句话,就是专属于某个特定的资助者,按照吩咐侍候客人的女人。”

“那样的女人,我记得在周刊杂志等刊物上看到过,还真有啊?”

“如果及川真树是海部的接待员,那作为‘同行者’挨枪子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你是说,她是个‘知道得太多’的女人?”

“有些情况证明,这么想没什么奇怪的。为了干掉这个知道得太多的女人,海部派出已被他驯服的冲山。但是这一企图以误射加岛而失败了。”

“作为冲山来说,也许也有意想乘此机会把加岛组组长干掉,为自己脸上涂金,但海部想伪装成暴力团之间的纷争,把那个女人灭掉的企图却失败了。如果冲山因此先于加岛组落在警察手中,那他的企图将大白于天下。因此不能让冲山活着,但是又不想再用暴力团的人,于是就让一直跟着自己的首藤去干,不曾想他却被冲山干掉了。”

“在那以后,及川真树怎么样了?”

久连山急忙问道。因为他一直惦念着万波刚才说的,可又没谈出来的,到底有哪些情况证明她是个知道得太多的女人呢。

“真树死了。”

“死了?!”

“从岛根县海边的悬崖上掉下去摔死的。据说有被推下去的嫌疑。据她妹妹说,真树患有恐高症,她绝不会去那种地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5月24日,没过多长时间。”

“这是伪装成暴力团纠纷、把她干掉的企图失败后,又制造了个事故身亡吧?”

“这个就说明及川真树一定知道什么。到底知道什么呢?”

“不知道。这个案子叫人摸不着头脑,好像根子很深呢。”

“我看我们追到这儿该收场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呀。”

两个人同时感到脊背上有一股令人寒战的冷气一掠而过。之后不久,美国飞机制造大厂——斯普尔特公司,以推销该公司飞机的活动经费名义,通过海部隆造将700万美元赠予日本政府高级官员的丑闻被揭露出来。

一叠叠肮脏的钞票飞来飞去,具有超凡能力的邪恶之人的酒宴就要开始。在北陆的一个小镇上,久连山和他的新搭档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残酷夺走他妻子的正是这些具有超凡能力的魔爪。他虽然曾怒火中烧地去追赶那些魔爪,但是邪恶的主体却非常轻易地将末端魔爪砍去,在久连山等力所不及的高处,大摆丰盛邪恶的酒宴。

他虽然有苦难言,却也无可奈何。可以说,哪怕你仅仅偷偷看一下那以邪恶的周密设想建造起来的规模宏大的构造,就会教给你许多世俗间阴险的计谋。

他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妻子,但毕竞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太短。这与他那即将开始、应该度过的人生相比,只是短暂的一瞬。快点忘掉那些悲痛的记忆,去迎接自己即将开始的真正人生吧,大概妻子在九泉之下也会为此感到高兴吧!

新的搭档是重代。两人在同居过程中产生了感情。虽然他们是先发生关系后产生爱情,但不管怎样,有爱总比无爱强。虽然是从无报酬的女佣“升格”为妻子的,但重代是个性情温和的女人,虽有过不检点的地方,但通过久连山的教育,总会改正过来的吧。

久连山感到冲山的死仿佛巳经结束了自己那一段不愉快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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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原要一被突然宣布解雇。对解雇他,他也无话可说,因为他心中有鬼。但是53岁了,而且有两个要抚养的孩子,如果被公司抛弃,他马上就无法生活。

能够哭着去哀求的只有他的资助者桑原良成。

“你竞然还有脸跑到我这儿来说那种话!”桑原以极冰冷的目光看着出原。

“求求您,您好歹想点办法照顾一下,随便安排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就请您把我安排在菱井没人去的地方吧。如果现在被解雇了,一家人只有去寻死了。”

“那又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请您不要说那么绝情的话,我给您跪下了。”说着出原就跪在了桑原的面前。

“你就是跪下,又管什么用呢!我已经什么权力都没有了。”

“求求您。如果我不来这儿,还在饭店,到退休还有三年时间。就是退休后,也许还会作为非正式职员被留下来。”

“你是说全怪我喽?”

“我绝不是那个意思。但我之所以抛弃还能工作三年以及退休后可以继续作为非正式职员的工作,来到这儿工作,不是依仗着您吗。”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全告诉你吧。说到底是因为你背叛了我们对你的信赖。都因为你把那些不该说的话全说了出去,使我和稻叶副社长的处境非常尴尬。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留在菱井。自己的前途是自己决定的嘛。那钥匙也是按照副社长的意思借给冲山的呀,所以……”桑原情不自禁地说漏了嘴,赶紧收住。但他马上意识到,事到如今,已经无需再为稻叶充当傀儡,于是接着说道,“管他是谁的意思呢,事到如今,都没用了。靠工资生活的人呀,说到底都是傀儡,受公司操纵,而自己却意识不到。在职期间,拼命工作,等你灯油耗尽,就会被无情地抛弃。到如今,我们在菱井这些人都是耗尽灯油的傀儡。从今以后,菱井是冈崎社长、小林总务长的天下了,你最好去求求他们。”

“都这时候了,去求又有什么用。请无论如何不要抛拜我。”

50多岁的男子汉,跪在地上哀求着。桑原感到仿佛自己也跪在那儿,就像两件摞在一起的陶坯烤在火上,那姿态未免太悲惨了。但靠工资生活的人都脱离不了这悲惨的命运。即使一时站在公司的第一线趾高气扬、春风得意,但风向一旦转变,那一落千丈的剌骨寒气便会袭遍全身。如果被寒流所逼,离开公司的俸禄,那么在公司中长年积累下来的成绩以及头衔等将会一钱不值。

“副社长在下一次董事会上将被解去副社长一职。在股东大会上,董事的位子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反正我也不会再待在这个职位上了,大概不久我就会和你在职业介绍所见面。这回咱们都成了中老年失业者。如果你先找到工作,我说不定还得找你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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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说的那种事是当真?”加枝柳眉倒竖、瞪着眼问道。

“我又没和你开玩笑。”那个男人好像是被加枝的大发雷霆震醒了似的说道。

“你竟然说出让我和其他男人睡觉这种话!”

“我是问问你愿不愿意,并不打算强迫你干不愿干的事。”

“你认为我会愿意干那种事?”

“你不是刚刚还求我给你介绍个好工作吗?”

“工作!?你说这是工作?”

“在赚钱行当中,这可比什么工作都快呀。”

“我不是妓女!”

“可你不也收了我给的钱吗?”

“你的钱是另一回事,正因为是你我才收的。”

“钱上又没写着是谁。你和你丈夫分手后不也觉得带个孩子在医院做挂号员辛苦吗?我是为你好才劝你的,没说非让你干。”

“你真的不在乎我躺在其他男人的怀里?”

“我们又不是经过初恋结合的。互相不都知道对方是‘残品’才在一起的嘛。说起来,也是我们命该如此。”

“你经常用宿命论敷衍我。”

“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该结束了。这样我高兴,你也愉快。成年人的恋情只要得到乐趣就行了,互不添麻烦。我们不是有约在先:当互相讨厌时就马上分手吗?”

“我从没说过讨厌你之类的话。你说这种话不是莫名其妙吗?”

“好了,好了。不要再谈这件事了。”

“那么我想先打听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件事能得到多少?”

“你说能得到多少,是指钱吧?”男的不怀好意地说道。

“我只是作为参考。”

“那么,我也说说,仅供参考啊。‘固定工资’,每个月20万左右。其余,每次之后,由公司发给津贴。”

“也就是当公司职员喽。”

“身份是接待部的特殊职员。”

“那和你的关系呢?”

“当然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在明白你的想法后,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的想法?”

“那种事还要请你介绍呀。我为了活下去早想通了。在我的身体作为商品期间,应该尽量利用。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当医院的挂号员了。你刚才不是说成年人的恋情吗?那是你们男人为了白玩女人想出的借口。你既然想出卖我的肉体,那我也卖给了你。请把刚才的钱给我,10万日元。”说着加枝伸出了手。

“喂,我说你也有点太贪婪了吧?怎么收起我的钱来了?”

“我可认为这俩儿钱一点不高。要不咱们就把以前的账也算一算,一起给我。”

加枝现在已彻底看清自己不合人伦的情爱结局。她对丈夫不满意,想通过寻找情爱刺激,来抛弃平淡无味的夫妻生活,但结果却是这个下场。她主张女人也具有和男人同等的能力,并竭尽全力,固执己见。但结果,作为女人的能力得到社会承认的却只有肉体。她也看透了和自己偷情的那个男人。归根结底,在所谓“成年人的恋情”中没有丝毫精神上的爱情,只是结合在一起,互借本身没有的工具而已。成年人的恋情就等于不具名的贷借,这是多么令人苦恼的同义语呀。但之所以觉得苦恼,是因为强求所致,因为根本就不应在偷情这一领域里去寻求精神上的爱情。

“我从今天开始,要租赁自己的工具。既然要租赁,那就尽量要个好价钱。”加枝对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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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连山接到弦间康夫的讣告,是第二年的4月。在社长主持的演出会上,弦间座位上方的枝形吊灯突然落下将其砸死了。弦间是菱井商事的竞争对手——墨仓商事的匿名职员,负责情报收集和商务活动。

“万波又要失业了。”

久连山神色黯然地遥望着东京方向的天空。北国的天空乌云密布,仿佛使你已经预料到失去舒适的保护伞,又要在中老年失业者海洋中漂流的万波的前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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