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危机 - xp1024.com
《致命危机》


第1章

赛车场跑道之上,几辆跑车角逐着,象一阵风呼啸掠过,只留下淡淡的车影。

风驰电掣般的速度,风吹得乱了头发,衬着激昂的心情,享受着快意的人生。

吴云洲兴奋的想要大声呼喊,他享受的就是这种领先的感觉。

视线看到好友的车身已经逐渐逼近,嘴角不经勾起一丝笑意。

一旦在赛场上,他绝对不会让别人超越他!

绝对不会!

却不想,在失控的一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头痛欲裂,满腔恶心直想呕吐。

这种痛苦,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甚至令他有一种快要结束生命的感觉。

死掉,也许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他还是挺过来了。

缓缓的睁开眼,昏暗而黑白的眼野令他难耐的再次闭上眼。

在耳边,仿佛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的呼唤。

“朝林……朝林……”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看到眼前几张陌生的脸孔。

视线缓缓游移,脑子过很迟钝,他想思考,涌来的只是一团团的混乱和无尽的疲惫。

等他意识再清醒一点,一个医生打扮模样的人,掀开他的眼皮检查。

这令他很不舒服。

接下来,每天的高压氧舱治疗,令他疑窦丛生。

“……你们究竟是谁?”十几天之后,感觉意识清醒了许多,身体也复原的很快,看着自己毫发无伤,又觉得很奇怪。

话音落地,在他觉得自己声音奇怪的同时,身旁围拢的一大帮人惊恐的大叫医生。

“重度煤气中毒都会有一定的后遗症,比如头晕、头痛、甚至记忆力理解力减退、痴呆、肢体瘫痪等等。就算出院之后,也要坚持回医院做高压氧治疗。”医生耐心的解释。

“你是说记忆力减退……可是我孩子为什么一点都不认得我们?”

“一点也不认得?”

医生紧蹙着眉头,看向他。

吴云洲知道这个视线代表的含义,意思是说,该不会是痴呆了罢?!

见鬼的痴呆!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么?”

“吴云洲。”

在他吐露这个名字,身旁的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喘。

“你认识她么?”医生指着旁边一脸悲凄的中年妇人问道。

他确信本没未见过这些人,一个都没见过。

“不认识。”

医生出去了,当然把原本围在他身边的这群人都带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中年医生,来检查身体,问东问西。

出去之后,不久,一个长相很顺眼声音极其温柔的女医师进来了。

那声音如同阳春三月的和煦的阳光,让人心暖暖的,情不自禁的想要把心里的话全都吐露给她听。

当女医师开始给他讲人生道理时,吴云洲眯起了眼睛。

“你是心理医师罢?!”

女医师微愕,继而笑道:“是啊,你——”

“他们叫你来的?以为我心理有障碍?”

“不是这样的,你的家人爱你,只希望你给把心中的痛苦释放出来,就算失去了一切,你还有爱你的家人,看看他们,看看窗外的阳光,人生还是很美好的。”

吴云洲终于恍然大悟。

重度煤气中毒,心理医师,再加上这些人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大概是因为开煤气自杀了。

难道所有的人都会认错人?

难道这个叫什么朝林的,跟他长的很相像?象到令所有的人都认错的地步?

这样的概率几乎是零!

再加上医生不可能给一个出车祸的人连续做十几天的高压氧治疗的。

……

他心头一跳,一股寒意沿着背脊爬上来,蔓延至全身。

随后几天,他整个人后神恍惚的犹如一个木偶。

在镜中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时,他惊呆了。

这是他么?

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的!

难道真的是疯了么?

他会是韩朝林?

他明明是吴云洲,明明是……

一时间,他真的混乱了。

他茫然的跟着这些陌生人出院,然后坐长途车回家。

坐车六七个小时,终于在一个极其脏乱的地方停下。

再坐出租车,回到了所谓是‘家’的地方。

年代久远的居民楼,灰败而陈旧。

这种老式的宿舍楼看起来狭窄又岌岌可危。

一家四口蜗居于其中一户,屋内堆放着各种电器生活用品,显得异常拥挤和杂乱。

来到属于他的房间,同样的狭小,家俱的简陋几乎大大超出了他的认知。

纵然头脑依旧迷迷噔噔,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家绝对不是这样的。

可一开始想事情,便头痛欲裂。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住下来,虽然过了二个月之久,但他依旧无法适应。

头脑却一天比一天清晰起来,不再浑浑噩噩,头痛的次数也减少了。

但他依旧搞不懂自己究竟是谁。

在洗澡的时候,触这具身体。

瘦骨嶙峋,肋骨尽现。

大腿手臂上的稀软的,再衬着几乎不健康的那种病态白。

浴室灯光下,就象一只褪了毛的弱**。

抬头望着镜中朦胧的人影,手指触到镜面,伸手抹去上面的水雾。

一张削瘦憔悴的面容便显在眼前。

眉目平顺而无神,五官虽然端正却极其普通。

盯着看一个小时,转眼就会忘掉其长相的那种。

他一阵眩晕,再定睛看镜中。

儒雅的五官,眉宇间英气逼人,一派的光风霁月。

嘴角噙着微微笑意,优雅至极,却在眼神深处透露出傲慢与漠然。

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人或物能让他在意而放在心上的。

被阳光晒成健康的肤色,矫健的身姿,不带一丝的赘。

每一个跟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心修饰过的手指最爱滑过他的肌,最爱将颈项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才是他!

没错,他不叫韩朝林,他……是吴云洲啊。

眼睛酸涩,下意识的闭眼复睁开,镜中又是那个韩朝林的长相。

看起来懦弱无神。

不!

他痛苦的嘶吼着,猛然一拳挥出去,‘喀嚓’声响之后,又是‘哗啦——’巨响。

镜面破碎混着鲜血散落一地。

一块碎镜片飞溅起来划过他脸颊,刺痛感过后,有温热的体缓缓流下。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令他茫然的站在原地。

门外已经传来惊呼之声,继而痛哭哀叫之声响起。

“朝林,不要吓爸妈啊!”

“弟弟……快去医院啊……”

家里人现在对他是千依百顺,就怕他再想不开。

他拿水果刀削水果,母亲就会站在一旁,牢牢的盯着他。

走到窗边,看眺望远景,家人就会把窗户关上,然后告诉他,外面风大,吹多了要头痛的。

这种感觉真不舒服。

可是从那天之后,他再也不会强调自己是吴云洲而非韩朝林。

与他生活一起的另外三个人,他本不认识又觉得万分熟悉的三个陌生人,每每在听到他自称吴云洲之时,便会面露悲哀之色。

“朝林,你不要这样,爸妈再也不逼你了。”

“再也不会了,就算你喜欢男人都没关系,现在只要你把身体养好,什么事都好商量的,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中年妇人几乎是哀求的面对着他,泪水爬满了整张苍老的面容。

……喜欢男人?

如同一枚重量级炸弹在他头顶爆炸开来,那涌来的狂浪,强猛的冲击力,令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下意识的想笑。

喜欢男人?!

噗!在开美国玩笑?

他吴云洲平生有多少女人?!流连花丛,可从来没有对男人动心过。

这样荒谬的事,怎么可能发生?!

渐渐的,他原本已经勾起的嘴角,垂挂下来。

试想一下,一个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开煤气自杀?!

不是为情就是为财。

难道,他真的是喜欢男人的?

甚至喜欢到可以为一个男人而死?!

于是,他又沉默了。

每天他都跟着‘父亲’去晨练。

那个中年男人时不时的停下,问他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

那个中年妇女仔细按照医生的嘱咐,每天做有益于他身体的食物,无微不致的照顾他。

这对夫妇又令他想起自己的父母。

哦,是吴云洲的父母,高贵而又文雅的夫妇。

完全不同的两对夫妻,唯一相同的,目前为止唯一令他感觉相同的,是他们对子女的那种爱护。

心中原本筑起的高而坚固的城墙的某个角落正在缓缓的塌陷。

晚上,他的‘姐姐’下班,就会帮他恢复记忆。

“出国?更加不可能了!等一下,我记得你的那些学历证书应该放在这个抽屉里——”女人麻利的从旧衣柜抽屉里掏出一大叠的东西。

从小学一直到大专毕业的各类证书全部摊在床上。

他一本本拿起来看。

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毕业照上清秀的男生不自然的笑着,显得很忧郁。

心里不由自主的涌上一股忧伤。

仿佛天上所有的云都聚拢来,浓缩成一团,重重的压在他的心上。

这种感觉,是窒息,是绝望!

他喃喃低语:“难道我真的不是吴云洲?”

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华丽的片段。

英俊非凡的时尚男子与美女共舞的情形。

开着敞篷跑车大笑着,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

在装璜奢华的酒店一角,端着香槟,姿态优雅与人交谈的样子。

……

脑子里的这个人不是他么?

最近他想起很多事。

那一日与好友在赛车场上互相追逐的情形。

那天,他刚刚拿到最新款的跑车,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飞一般的感觉。

他甚至能够清晰的记起,驾驶车辆的每一个细节。

头又有些隐隐做痛,他用手撑着额头。

忍耐着将所有的证书、以及少的可怜的几张照片一一看完,他皱眉道:“我……都没有朋友的么?”

从上海医院回到L市,除了亲戚纷纷过来看他之外,本没有同年龄的人过来探望。

只见姐姐叹道:“你从小就内向,只知道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以后再找工作,记得要多交一些朋友,不过现在最要紧就是恢复记忆,我就怕你会有后遗症……到时候,能不能找到工作,都是问题了……”

他的眉头紧蹙着。

内向?

他?

骑马、狩猎、滑雪甚至冲浪,一幕幕这样的景象同时涌上来。

真是要疯了!

“家里的电脑为什么没上网?”

他一定要搞清楚,自己是谁,究竟是谁!

否则,这样下去,真的要人格分裂了。

明明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可是心里面却又有不同的感觉。

好比,他看到现在的父母还有这个所谓的姐姐,依旧感觉陌生,可内心深处却觉得无比亲切,有着深深的依恋。

又如同,父母说他为了一个男人而自杀,脑子里直觉可笑,可是心里却已经蕴藏了无尽的痛苦,或者说,在一瞬间,他把失落的痛苦都统统找回来了。

他记忆当中的自己,是吴云洲!

有着显赫的身世,卓绝的能力。

通好几国语言,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商学院。

亲手创立富安公司,并且拥有多项投资,二十八岁之时被评为年度十佳青年企业家,身家亿万……

他有很多朋友,政界的商界的,个个都出类拔萃。

可是这些人,身边的这些人,所谓的父母姐姐,来看他的亲戚邻居,甚至镜中的自己……现实告诉他,他不是!

不是什么吴云洲,他只是韩朝林。

本没有显赫的身世,父亲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母亲甚至下岗在家。

而他不要说出国了,甚至连读的大学都是三流的学校。

在上海只找到业务员的工作,因为喜欢上公司里的某个男人,被无情的拒绝之后,继而在出租房开煤气自杀?!

他之所以自认为是吴云洲,是因为无情的现实令他有了妄想症!

在他自称自己是吴云洲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这样认为了。

对现实的极度失落与绝望,在自杀失败之后,只能以妄想症逃避这无情的现实。

妄想症?!

他真的因为太过自卑,才会得妄想症?!

“你大学毕业就死活要去上海找工作,家里当然没有拉网线了。”

“我想上网!”

“先去附近的网吧上一下,过几天我抽空去电信局看看。”

“我现在就想去网吧。”

他现在就迫切的想知道,吴云洲这个名字,究竟是不是自己臆造的。

印象中,吴云洲曾与许多当红明星都有出双入对,想来在网络上定然有很多痕迹留下。

来到网吧,他坐下来,在搜索页面前,竟发愣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结果。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吴云洲这样一个人存在,那么又将说明什么?

他不是妄想症了?!

看着站在身旁的女子担忧的面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输入‘吴云洲’三个字。

右手立刻被女子重重的按住。

“小弟……”她哀切的肯求道:“我们回家罢,吃了药,该睡觉了。”

他挣脱了。

心里涌上一顾不服气,他没有妄想症!绝对没有!

在按下搜索的不久,屏幕上跳出无数的关于‘吴云洲’的消息。

他惊呆了。

原本抓着他手肘的姐姐也茫然的松开了手,同时伏低了身体,注视着屏幕。

[豪门公子肆意飚车,血溅当场!]


第2章

赤红的大字一瞬间似利刃刺在心中,瞳孔倏然紧缩。

身后也传来微微的喘息之声,他有些茫然的点开页面。

首先映入眼睑的是身穿白衬衣黑色马裤,脚着鳄鱼皮靴男子的照片。

一手牵着缰绳,英姿勃发。

那笑容灿烂而狂肆,其姿态却优雅万分。

狂傲与优雅完全不同的两种特质,却在这人的身上完美的糅合一体。

网页上更有一组组照片,全是这个英年早逝的男子早年的专访照以及跟各种明星出入公众场合的照片。

正在看网页的他震惊万分。

一模一样!

这张面容和出现在他脑海当中的一模一样。

网页下拉,上面更有吴云洲的生平。

所有的一切,全都和他所想的相吻合!

而这些令他想起更多更远的往事,那些深埋着的记忆,几乎象是挖开了地底温泉,喷涌而至……

象是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塞入大量的讯息,头痛如影相随,片刻便发作了。

死命咬牙忍耐,几乎将唇咬出鲜血来。

他……如果不是吴云洲,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突然之间,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吴云洲出车祸之后,他的好友立刻将其送往最近的医院。

这医院的名字……分明和抢救他煤气中毒的那所医院是同一间。

这又说明了什么?

“这个吴云洲还没有死啊?”身后的女子惊讶的伸过去,指着页面,“现今依旧在重症监护当中,具体情况吴氏家族拒绝透露,据□□消息,估计已经成为植物人,醒转恢复机率基本为零!”

他心中狂喜。

没有死,还没有死!

他是吴云洲,没错!

纵然头脑中尚有一丝混乱,可是吴云洲的一切一切,都无比清晰的展露开来。

虽然匪夷所思,他有理由相信,这体或许真是韩朝林,可是他的灵魂内里的一切,是吴云洲!

他没有妄想症!

因为这是事实!

“哎呀,原来这网页是二个月前的,早过期了。”

紧接着身后的女子的声音无情的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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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快出来吃饭了!”外面传来女子的大嗓门。

吴云洲将身前写着一大堆乱七八糟全是英文的纸张收了起来,然后走出自己的房间。

目光越过客厅,看到正在摆碗筷的二个女人,以及正在烧菜的中年男子。

“朝林,快坐下来,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这个中年妇人拿着一双掉漆的筷子拼命往他面前的饭碗里夹。

“小弟,发什么呆,快吃啊。”

皱着眉头,伸手拿起筷子,看到瓷碗边缺了一个口子。

可是什么食欲也没有。

人生从高处跌落,晕眩呕吐,眼前阵阵发黑,过后留下的只是一片空茫。

“小弟,不要想太多,过去的事,就当放屁一样,放过就没了。”坐在他身旁的年青女子边吃饭边说话,嘴里的饭渣都喷出来了。

吴云洲眉头紧蹙着,下意识的往旁边避开。

“你一个女孩子家,说话这么鲁,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嫁不出去更好,男人没有几个是好货!”女子一脸嫌恶的表情。

紧接着,开始和父母在饭桌上新一轮的口水大战。

这些人鲁无礼,在用餐之时,嘴里有食物还大声说话,咀嚼声,直接端起菜盘喝汤的声音,拿着筷子的手因为说话还到处乱戳……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眼前发生了。

他眉头紧蹙,面色惨淡,心情极为郁。

原本捏在手里的筷子不禁轻轻的放下,搁在饭碗旁边。

昨夜,他本无法入睡。

真的很讽刺。

在上一刻他还陷入狂喜之中,心想着,只要体没有死,他很可能有机会恢复正常,重新回到吴云洲的身体。

结果刷新最近的网络资讯,看到的却是,亲朋好友即将在上海为吴云洲举办的追悼会。

[医生宣布脑死亡后二周,吴氏终于同意拨管撤机,其母当场昏厥,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决定于四月二十五日将在殡仪馆举行追悼会,昨日吴云洲家中已设立了灵堂,相关亲友陆续前来悼念。]

死了,这样就死了……

吴云洲……纵然曾经怀着遨啸九洲的理想与志气。

曾经无数次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无上的赞誉。

在每一个社交场合,他总是那个被众星捧月般的人物。

只要有他在场,任何人都要避其锋芒!

任谁也想不到他的下场……死的就象一场闹剧,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笑料。

……

“朝林,怎么了,又头痛了?阿珊,你弟现在还没好全,你昨晚还带他出去吹风!”中年妇人骂了女孩一句,又关切道:“朝林,吃几口饭,等一下吃药,头就不痛了。”

韩珊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我要去上海!”身体坐的笔直,目光却盯着自己身前的饭碗。

话音落地,立时遭到全家人的反对。

坐在他对面的‘父母’,立刻惊慌道:“朝林,你现在身体本没有好,不必急着找工作。”

“再说了,上海有什么好的?房租物价那样贵,就算挣的多,都用来交房租水电了,还要吃饭,本就存不下钱的。还不如等养好身体,在这里找个工作,至少省了房租伙食诺大一笔钱!”

“弟弟,大城市多复杂啊,出去无亲无故,再加上你年纪这么轻,很容易被人骗的!你大学毕业就去了上海,这才去了半年没到,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这样惨痛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

“我要去上海,下午就走。”他再一次重申。

“上海上海!”韩琳怒气爆发出来,将筷子扔在桌上:“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全家人有多担惊受怕么?!为了你花了多少钱?!小弟啊,吴云洲死了,一切都结束了!就算他没有死,你们也是不可能的,不要再做梦了!

“我知道,你去上海无非是想参加明天的追悼会,你去了又怎么样?那个吴云洲出车祸,你跟着自杀,结果呢?!那种人跟我们本没有交集的,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死了就更不用说了。小弟,你清醒一点罢。”

“……”

听了这番话,他真的哑口无言。

真是满头黑线,女人的想象力啊。

在这所谓的‘姐姐’的眼里,他竟然是为了吴云洲而自杀的?!!!

真是无稽之谈!

他活着的时候,可从来不认识什么韩朝林的。

“我要去,一定要去。”他一脸的坚决,语气十分强硬。

目光是顽固的是执拗的。

久久的沉默笼罩着,每个人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巨石。

翌日一早,他就坐车去了上海。

当然,家里人本不会放心让他一人去,韩父在单位里请了假,陪着他一同到了上海。

一下车,也顾不得吃中饭,便立刻打的直奔殡仪馆而去。

韩父担忧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自从自杀事件过后,孩子变得很陌生。

也没有再叫他‘爸爸’,不仅如此,仿佛还刻意的想与家人保持距离,隔离开来。

全家愈发不清楚这孩子的想法,无论怎么劝怎么开导。

这孩子整个人灰暗沮丧,眼神冷漠而又绝望。

令他很是害怕。

常听人说,自杀过一次的人,如果想死的决心很大,在短时间内还会死第二次第三次……

他要牢牢的看着儿子,牢牢的看紧。

终于到达了殡仪馆,远远的就看到两旁停放的轿车,大排长龙。

韩父不禁咋舌,大城市果然不同凡响。

计程车尚未到达门口就停下来了。

韩父付了车钱,却见儿子怔怔的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是不是又头晕了?”

那孩子转头望向他,脸色极度苍白。

“别怕,千万不要怕。来,快下来。”伸手又拉又扶将儿子拖下车。

正中午,艳阳高悬空际,吴云洲依旧觉得寒冷,森恐怖。

两人跟着一路的人群默默往前走去。

越过广场,两旁堆集如山的花圈花蓝,衬着人人纯黑的服色,郁逼仄而来,显得压抑非常。

越接近殡仪馆大楼正门,只觉浑身战栗着,双腿发软,心中的骇怕难以言喻。

试想一下,谁人有他这样的经历。

来参加自己的葬礼。

与自己的遗体做告别?

这种对死亡的恐惧,甚至比车祸的那一瞬来的更加强烈。

哦,真他妈活见鬼了!

本不用询问工作人员,其间某个厅外站着一溜穿着纯黑色的保镖,就很引人注目。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旁人。

身旁的‘父亲’几乎是搀着他往前走的。

刚到芙蓉厅入口,便被保镖拦截下来。

吴云洲抬头用目光询问,尚未开口,便听到冷如岩石般的声音:“闲人免进!”

韩父虽来过大城市,说实在话,还是头一次见到保镖。

看到这种阵仗先自就腿软了,将儿子拉到一边,低声道:“朝林啊,你真的要进去么?你看看这种场面……咱们惹不起的,走罢。”

吴云洲摇摇头,毅然回到厅口。

“我是吴云洲先生的朋友,今天特意过来吊唁送行的。”

那为首的保镖目光犹如雷达,上下扫描。

脸上表情是狐疑的冷漠的不屑的。

吴云洲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打扮,这才恍然大悟。

那些日子他痛苦于自身人格上的混乱,其实至今他都尚未能笃定自己是否就是吴云洲。

对外面世界几乎不闻不问,更不用提打理这陌生身体的外表装扮了。

如同梦魇一般的现实,一切都令他那样失望……

从些人黑色的墨镜倒影中就可以看清了。

陈旧的夹克外套,膝盖处隐约发白的牛仔裤,一双磨损的厉害的廉价皮鞋。

本不象旁人那样穿着黑色笔挺的西装。

这样普通百姓常着的便装,在这个厅外的其他地方或许本不足为奇,然而在这些人面前,却显得异样的格格不入。

从他身边施然进入厅中的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个个打扮入时,从头到脚心修饰过。

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人,仿佛不似来吊唁的。

他们夸耀着财富,相互攀比着,如同参加一场盛大的交际晚会。

在这种情形之下,被保镖拦住,反倒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每个经过的人都会将视线毫不吝啬的投向他。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难堪过,这些人仅仅用眼神就可以当众羞辱他。

而这一切的源头之只因为贫穷。

贫穷……

对他来说,还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新的人生尚未开始,便已经亲身感受到这种苦涩的滋味。

“发生了什么事?”

一道低沉声音响起,浑厚有力,有一股直入人心的力量。

继而有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来到厅口,站在吴云洲的身旁。

“这位……说是来吊唁吴云洲先生的,看起来似乎……”保镖欲言又止。

“哦?”

立时,吴云洲感觉到几道迫人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他深吸一口的气,尽量表现淡然。

如果他听不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的话,那么他和周德琛多年的朋友就白做了!

转头,果然看到周德琛正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

而他也亦然。

深色的亚曼尼服装,限量版的石英手表,衬上一张充满魅惑的男面容,一派成熟稳重的成功男士的形象。

只是隐约飘来的Givenchy香水,配上最时尚的GUCCI领带夹,透露着一股别样放浪的意味。

吴云洲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了解周德琛的底细。

毕竟,两人也算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同伴,甚至进行过多次猎艳比赛。

这个男人跟他一样,也是游戏花从的高手。

换女伴的速度从来不低于他,只是一般行事极为低调而已。

总之,是个闷骚的不得了的男人!

而站在周德琛身旁的其他二人,也算是他的朋友,只是没有象周德琛那样熟稔而已。

他们同样皱着眉头,打量他,仿佛在看天外来客似的。

此时,在面对这样一群熟人,他反而能够渐渐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心中的恐惧也缓缓消散,原本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表情变得坦然自若,看起来镇压定了许多。


第3章

“你跟云洲认识?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周德琛虽语调平缓,却透露着深深的质疑。

吴云洲微哂,冷声道:“你未必认识他所有的朋友罢。”

瞬时,对方的黑眸微眯起来,脸色微沉。

吴云洲也讶异非常。

其实,在这样的场合,他不该如此尖锐的。

只是之前,在保镖那里受到的羞辱,这口气自然而然,便发泄到最熟悉的人身上。

一时竟然忘了,他已经不是吴云洲了,至少这具身体不是。

看周德琛的脸色,以及旁人表情便可知道,被他这样的人反喷,大慨觉得很难以容忍罢。

这边正僵持之际,只见保镖们突然分开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德琛、景衡、贺松你们来了,怎么不进来?”

低缓温和的声音令吴云洲放松的身体骤然间紧绷起来。

他命自己转过头来,内心的激动,令动作无比僵硬起来。

望向正近在咫尺的文雅中年男子。

刹时间,心中哀楚,眼眶泛红。

爸!是爸爸……

一向最注重保养的父亲,此时神色憔悴至极,。

原本只是鬓角的微微泛白的头发,竟然全都花白起来。

在短短二三个月之间,竟似苍老了数十岁不止。

这一刻,他恨不得扑上前,紧紧抱住自己的父亲。

他要安慰他,想告诉他,自己本没有死。

此时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啊。

对面相见不相识……

纵然如此简单的一个字,也是天底下最深情的称呼,他却唤不出口。

嘴角颤抖着,声音却死死的卡在喉间。

同一时间,吴佩祥已经注意到眼前的年轻人了。

那郁卒的神情,通红的眼睛,神色间流露出的是依恋是痛楚是一种复杂至极的情感。

莫名的,在心里对这个年轻人大为好感。

“你是?”

“伯、伯父你好,我是云洲的朋友,我叫韩朝林。他是我的父亲,今天特意陪我过来吊唁的。”

微微躬身的年轻人,语调都带着哽咽。

吴佩祥微一打量,便知道保镖为何要拦着这两人了。

他点点头,竟然也微微躬身道:“非常感谢你们远道而来,快请进来罢,我想云洲若知道有这么多好友亲来送行,恐怕会很高兴。”

吴佩祥正欲引举众人前往,却见周德琛凑近低声询问:“伯父,你知道云洲有叫韩朝林的朋友么?”

吴佩祥深深的看了周德琛一眼,望向大厅内高悬着的儿子的遗照,惨然道:“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便快步迎向下一位来访者。

吴云洲一进入告别厅内,目光就直勾勾的盯着被鲜花围绕躺在冰棺当中的那具身体。

面色惨白,步履虚浮,逐渐来到跟前。

鲜花堆满了整具尸体,微露出来的容貌,纵然化了装,显露出来的依旧是僵硬的毫无生气的,看起来消瘦了收缩了大半。

原来人死后是这个模样的。

死了就死了,毫无悬念。

在这个时候,手中掌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又如何?

纵然想要分日月光华,掌风雷号令,能够呼风唤雨,结果还不是躺在这里。

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唯一能做的,只是接受别人的祭拜。

如果这个时候,如果他的灵魂从韩朝林的躯体里面抽离出来,重新进入这具尸体,又会如何?

这样想着,不知觉中,竟然抬起手指,颤危危的朝那具尸体伸过去。

他的手尚未触及什么,便已经被人用力的抓住了。

转头看看身旁的韩父,正示意他看向旁边。

只见站在冰棺旁的几名中年妇人和几名少妇,正盯着他,眼里带着深深的警惕。

吴云洲怔怔的望着这些人,视线停留在其中的一名年长的妇人身上。

一身黑色的装束的妇人,脸色惨白又目通红,悲伤的仿佛都已经无法站立了,是靠着身侧旁人的搀扶才勉强站立的。

是母亲……

这一刻,心底涌上无尽的悔恨。

在追求快意的那一刻,他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给他们两老带来如此惨痛的经历。

而他见到父母,甚至不能够相认。

目光移到母亲身侧的那个女子,穿着黑色长外套,却依旧无法掩住隆起的腹部。

他的妻子艾睛……

一瞬间,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他和妻子结婚没有多久,感情却很淡薄。

艾晴怀孕了?

怀的是他的孩子?

……他要做爸爸了?

在这种时刻,各种纷至沓来来情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冲击力如此大的认知,令他本反应不过来,只能怔在原地。

“让一下,让一下。”

突然有人过来推开他们。

两人下意识的避到一旁。

只见几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上来鞠躬,旁边好几个记者,纷纷拍照。

一时间,镁光灯闪耀不停。

“朝林,我们该走罢。”韩父低声道。

在这种地方,完全的格格不入,似首一举一动,都象是被人盯梢。

吴云洲被韩父拉住蹒跚的往外走去,可他依旧转头死死的盯着母亲和妻子。

可是她们又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会想到,他的魂魄会以另一种方式来到这里,跟家人团聚相见。

只可惜,没有见到弟弟吴云凯。

两人快要步出告别厅时,吴云洲站住了,骤然间闭上了眼。

“孩子,你怎么了?”韩父一直注意着儿子,看他脸色如此苍白,心中十分焦急。

“……有点头晕。”

煤气中毒的后遗症依旧很明显,也可能是刺激过度,神崩溃所至。

正好旁边有殡馆的工作人员在帮忙摆放花圈,将他们带到告别厅附带的休息室内。

休息室内还附带有洗手间。

室内有电视,还有几排的长椅,可以供多人休息。

韩父扶着儿子在椅中坐下,“早上只吃了一点,坐了六七个小时的车,中饭也没吃,现在都下午三点了,正常人都该饿晕了,更况你这样的身体。听说这里有小卖部,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垫一下。这里也没人,不如躺下来……”

吴云洲躺在长椅上,眩晕的感觉才减少很多。

韩父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脱了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吴云洲默默的看着韩父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纵然闭上眼,可是内心的惊涛骇浪又如何能够在这短短时间内得得以平复?

而从今以后,他又将该何去何从?

这空旷的休息室里,唯他一人独卧于此,而一墙之隔的外厅,却正在举行他的遗体告别仪式。

好冷,感觉好冷。

双手紧紧抓住韩父披在他身上的外衣,依旧觉得寒意彻骨。

因为是侧着身体躺在长椅上,只觉一道体淌下滑过鼻梁。

他难以致信的伸手轻触,继面盯着指尖的水雾。

这是什么?

眼泪?

他怎么可以哭?

他是吴云洲啊,这世上本没有什么能令他悲伤的!

怎么可能流泪?!

扶着椅背,坐起身来。

那阵晕眩已经过去,现在身体是舒服点了,可是心情却愈来愈压抑。

泪水竟似止不住,直往下掉。

他惊慌失措,看到前面的洗手间,慌忙躲了进去。

将门用力的合上,整个人倦缩在门板之后。

强自压抑着自己的哭泣声,陡然变成低低的呜咽。

他从来没有感觉这样的孤独。

仿佛天地间唯他一人而已。

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会认出他是吴云洲了,再也没有。

再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是吴云洲……

这样的感觉,真是寒冷而又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到洗手台前用手接水,醒了一把脸。

本不敢注视镜中那张依旧觉得陌生且令人厌恶的面孔。

当手触及手把之时,却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晚上,大家有什么节目?”

“景衡,你有什么提议?不要再叫我去上次那个酒吧了。”

紧接着传来男人们独特的笑声,显然外面本不止二三人,至少有五六个人以上。

“……你们也差不多一点。”

是德琛的声音,吴云洲将耳朵更加凑近门板。

“德琛啊,干嘛这样当一回事啊,你也看到了,人这一生多么的空啊,说走就走。指不定咱们也很快去见上帝,现在还不及时行乐?!”

“现在外面是在干什么,你们都知道,人还没有化成灭。”

“好好,算我错了!不过说实话,你跟吴云洲是好朋友不假,但我……不是!今天要不是看在他父母的面上,要不是看在他英年早逝,我未必会来的。”

隔着门板,吴云洲一时听不出这人是谁,恐怕真的跟他只有几面之缘罢。

只不过,猛然听到旁人在背后这么说,心里真的不舒服。

只听这声音又道:“今晚我还要去唱K,你们去不去啊?”

“去,当然要去。”想不到响应纷纷。

“德琛,不要这样固执嘛,虽然你跟吴云洲是好朋友,现在他人也没了,一切都是空。”

吴云洲没有听到德琛的回答。

他觉得自己本无法打开这扇门了,只能颓然站立着。

这样的酷刑远远没有结束。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天好象一个女的都没有来吊唁啊。”

“人家正牌大老婆都在这里,其他女人怎么敢来。”

“不过,以吴云洲甩女人的方式,恐怕也不会有女人会来的。”

“这倒是。”

“你们说,吴云洲怎么会这么拽?好象天底下,就他最了不起似的。说实话,我真的不是很喜欢他。”又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响起。

“不过,他确实也比较耀眼。如果他在我们当中,旁人第一眼,只会先看见他的。”

吴云洲木然的听着。

“这个人自吹自擂,自视高到天上去,把旁人都看成是狗屎!什么能力绰绝,天纵英才,那不过是旁人给的溢美之词。试想一下,他要是真这么厉害,华耀集团的总裁位置,内定的就不是罗自新了。一个罗自新就死死的压制住他,还逞什么能,胡吹什么!切~”

吴云洲死死咬住下唇,浑身战栗着,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因为太用力,指骨分明。

“唉,你们说够了没有。云洲做的还是不错的,至少他懂得君子见风使舵,自知输定,便立刻另起炉灶——”

周德琛话刚说到一半,恰在此时,猛然间,洗手间的门被大力的甩开了。

狠狠的甩在墙上,发出一阵巨响。

在众人促不及防,在无比的惊愕当中,只见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这男人的目光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面色沉恐怖。

被如此凌厉慑人的目光注视着,被那看似足以将天地焚烧殆尽的气势压制着,众人忽觉背上有些发寒。

那年轻人口强烈的起伏着,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在拼命压制着怒火。

那森冷的目光在他们每张面容上逐一巡视过,缓慢而又折磨。

他们的目光在与年轻人触及之时,下意识的想要避开。

因为他们觉得,这人象是要记住他们每个人的面孔,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来个致命一击?!

然而年轻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大步的朝外走去。

本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众人呆若木**,面面相觑。

直到某人手上的香烟已经燃到尽头,被烫的‘哎哟’叫出声来,赶紧扔掉。

这时,众人才回过了神,只是人人面色都很难看。

“我靠,吓死我了。”

那人低骂了一声,却讲出了众人的心声。

“那土包子是谁啊?竟敢如此放肆!”

众人回神之际,又惊觉那人的衣著打扮,简直是不入流。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竟然还给给他们脸色看?!

周德琛久久注视着年轻人离开的方向。

虽然休息室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但那年轻男子离开时的背景却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中。

那张扬的走路方式,甚至方才门被甩开的那一瞬,他甚至有股错觉。

仿佛……仿佛站在那里怒火涛天的,不是别人,而是吴云洲!

张扬的、肆无忌惮的、夺人眼球的,在回神之际却发觉自己一直是屏住呼吸的。

没错,这一定是错觉。

云洲现在还在外面躺着,所以只能是错觉!

第4章

从一开始到现在,邹景衡一直都未开口。

他雄辩之时能够滔滔不绝,平日里,却不大爱说话。

他喜欢听别人说话,然后,只是笑笑,从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

不过,一旦开口,旁人便会不约而同,停下来听他说话。

“方才那人自称是云洲的朋友,好象叫什么……什么林的。”

“韩朝林。”周德琛接了上去,他一点也不讶异自己为何会记住这个名字。

其实,只要是无端冒犯过他的人,他都会记住这些人的名字。

“吴云洲的朋友?真象是天方夜潭!”当下有人怪叫一声。

“是啊,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彻底的了解一个人,你们眼里看到的吴云洲只是片面的,因为你们本不了解他,恐怕就算连我也……所以也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大放厥词,大家还是积点口德罢。至于晚上的唱K,你们去罢,我本没兴趣!”

周德琛说完,便朝休息门口走去。

邹景衡拍拍某个人的肩膀,朝众人笑了笑,紧跟着周德琛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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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人群,对身旁那些熟悉的面容视而不见。

吴云洲转头望着透明玻璃上自己依稀朦胧的影像,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看不清这些人,亦看不清自己。

那么多熟悉却极度陌生的脸庞,在这一刻,心是如此的彷徨。

这些人……这些人……

熟稔带来的是轻蔑?

他们没有理由去诽谤一个死人,没理由在这场葬礼上,口出恶言。

唯一的事实,就是……这些人说的全是实话。

全都是实话!

吴云洲是个失败者,是个逃避者,是个能见风使舵的倒霉蛋。

他唯一的成功,是因为找对了人家,投对了胎。

他的狂傲与耀眼,只是父母给他的光辉。

而这些人也只是看到这一圈的光辉。

剥去了上天赋于的那一切,他还是吴云洲么?

不,他什么也不是。

只是一个乡下的土包子!

一个胆敢冒犯有钱人的乡下土包子!

如此一来,便又觉得,从未象今天这样看得清楚。

原来吴云洲在旁人眼里只不过是如此。

只不过如此而已。

今天他来到这里,本就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朋友却在背后给了他致命一击!

似一缕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游魂,对身旁的喧闹繁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只是默默的荡到厅口,却见韩父提着一个小塑料袋,正和保镖辩解着什么。

那神情极度焦急又带着低人一等的哀求。

吴云洲怔然立在原地,心中象是破了一个大洞,有什么东西流出来,又似有什么东西狂涌而进。

原本冷漠的神情,忽而动容了。

他久久的站立,情不自禁的低喊了一声:“爸……”

韩父虽然与保镖磨破了嘴皮子,可保镖却怎么也不让他再进去。

心里牵挂着孩子,当真是心急如焚。

却在此时听到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

“爸……”

他又听到孩子在叫他了。

越过这些保镖高壮的身躯,只见他的儿子正朝他走来。

“朝林!”

他的孩子终于叫他了,在经历过担惊受怕的漫长的二三个月之久,终于又叫他‘爸爸’了。

这不啻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一刻,如此天籁之音,几乎一瞬间温柔了心头。

纵然付出所有一切,都值得。

“爸,不用跟他们多废话,咱们走罢……看门狗就是狗眼看人低的。”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故意令那些保镖个个隐约听见,又不太听明确的样子。

似乎笃定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些人也拿他无可奈何的。

要他忍气吞声?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韩父听了吓个半死,拉着儿子疾走离开。

出了殡仪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就是年轻气盛,何必为了这一点事得罪人呢。”韩父唠唠叨叨的,又看看儿子的脸色:“现在头不晕了?”

“嗯,躺了一会儿,好多了,等你没来,就出来找……爸,我肚子饿了,我们找酒店吃饭罢?”

韩父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酒、酒店?”

“呃?”

“你这孩子,到上海才半年,就学会铺张浪费了。两个人找家小店吃快餐,或是下二碗面,吃完咱们赶紧回家去,等下还要坐六七个小时的车,到家都不知道几点了。”

“哦……”

两人在殡仪馆附近地方寻了个快餐店,点了几样菜,韩父还要了一瓶啤酒。

父子两人坐下吃饭。

吴云洲看到这些饭菜,本以为自己会食不下咽。

可是吃了几口之后,竟然觉得味道不错。

尽管已经饥肠辘辘,但吃起饭来,依旧细嚼慢咽,显得优雅无比。

韩父眯起眼,有些茫然的笑了笑。

只要孩子从牛角尖里解脱出来,他就很满足了。

“多吃一点,不要浪费了。”

吴云洲点点头,突然道:“爸,如果人死了甚至还未下葬,旁人就已经嬉笑着,要去唱歌游乐,还肆无忌惮的谈论死者的是非……为什么世上的人会是这样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在心里,这口气都顺畅不了。

韩父给儿子倒了一小杯啤酒,“这有什么!你舅舅死的那会儿,年纪才六十多一点,算不得是白喜事。在家里办的丧事,尸体在屋里头躺着,外面喝酒的,打麻将的,赌二张的,热闹的不得了。除了家里人悲痛,其他人哪里会顾得上,主人家没在,他们自然也要说说你舅舅的生平的,这些大家心知肚明,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不用放在心上?”

“咱们中国有首古诗,叫什么……亲人还悲……什么的……”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对对。中国几千年下来都是这样的,没什么好奇怪的。是不是你在休息室听到有人在说那个吴云洲的闲话?”

吴云洲难堪的点点头。

难道他做人真的这样差劲么?

至少他不杀人不犯法啊。

“人都死了,你不必再在意。把他忘了罢,从现在开始,振做起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吴云洲闻言,猛然抬头盯着韩父,半晌才迟疑道:“忘了他?忘了过去?”

“朝林,人本来就是朝前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罢,死死的抓住过去,只会令自己痛苦……还让全家人担心哪!”

“可是,把过去都抛开了,我……便不是我了……”

“怎么不是你,把那些不好的记忆全都抛开,从现在开始,过新的生活,那就是全新的韩朝林了。”

“全新的韩朝林?”吴云洲喃喃说着,心里苦涩不已。

是啊,纵然他死死的抓住过往,又如何?

再也没有人认出他了,他已经死了,直挺挺的躺在殡仪馆里,受人祭拜,现在也许已经被拉去焚化了,吴云洲再也不复存在了。

但是,成为韩朝林?

原本涌起的一股渴望,顿时全塌陷了。

“只要肯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韩父望着儿子,眼里折出殷切的期盼。

他有强烈的预感,经过这一次追悼会之后,可能是一个全新的契机。

看着儿子低头沉思的模样,他知道绝对不能逼的太紧。

之前,就是因为逼的太紧,才会发生那样的惨事。

就在去年,他们夫妻二人去上海看望儿子,顺便带一些过冬的被子过去。

结果无意间却发现,儿子竟然跟一个男人同居。

在得知儿子的向之时,当真晴天霹雳,他夫妻二人都懵了。

气急败坏之下,什么话都说出口。

“……出去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儿子,我韩家没有你这样的变态!”

“朝林,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你让爸妈以后怎么见人啊?”

“如果你不改好,就不必回家,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想不到,儿子竟然真的不回家过年,留在了上海。

全家人硬起心肠,谁也没有给孩子打电话。

谁想在过年之后,却接到那样恐怖的电话!

房东打电话来说,他的儿子开煤气自杀,被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快不行了。

夫妻俩直接坐飞机由孩子的二叔护送着去了上海,一路上,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混沌了,只知道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菩萨真的保佑他们家。

孩子得救了。

那一刻,他夫妻俩个什么都不顾,就在医院里跪下给老天磕头。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孩子更重要的了。

再也没有了……

“好。”

“啊?”韩父沉浸在过往的恐惧当中,一时间竟然没听清儿子说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要做全新的我,我不会让爸妈你们失望的。”吴云洲低着头,心里打定了主意。

没错,要重新开始,一切从头再来。

只不过,他不是成为全新的韩朝林,而是他将成为全新的吴云洲。

他要证明给那些人看。

他吴云洲并不是只靠父母的力量,那耀眼并非仅仅是家族笼罩的光辉。

就算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他同样可以傲视群雄!

只可惜,吴云洲这个名字,将彻底的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他只能将这个名字深藏心底。

对他来说,吴云洲的一切,那些熟悉的人和事,终将成为了陌生人!

对他来说,叫韩朝林或是叫吴云洲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名字仅仅是一个代号。

吴云洲可以是韩朝林,反之亦然,韩朝林亦可以成为吴云洲!

韩父闻言,眼眶都湿润了。

当真是悲喜交加,连声道:“好好,孩子,爸不要求你什么,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过一生,长命百岁,就足够了。”

吴云洲心下感动非常。

在他人生最痛苦的时刻,有这样的父母陪伴,是多么大的一件幸事。

韩家人再也不仅仅是韩朝林的父母,此时此刻,在他心里,早已经与亲生父母平起平坐的地位了。

“爸,我是韩朝林,对不对?!”

“当然,你这不废话么?你小时候一直叫到大的,怎么可能会错。”

“叫韩朝林其实还好啦,虽然有一点土。那我以后,就叫韩朝林吧!”

“你这孩子,你本来就叫韩朝林,你想改名字,我可不答应。”

吴云洲……哦,他现在是韩朝林了,笑了笑,端起桌前的啤酒:“爸,cheers!”

“……去、去死?”

“咳,我敬你一杯,过去三个月给全家人添了太多麻烦。”

“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少喝一点,明天再去医院复诊。”

“嗯。”

从那天开始,韩朝林便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全新面貌来面对生活。

他给自己做了一份规划书。

人生的蓝图是要一步步的实现。

只要按照自己所拟定的方案,至少在五年之内,可以将整个韩家完全改变面貌。

接下来的五年,他要将全力的力投放在创业当中。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令那些人……在殡仪馆休息室内的那群自以为是的人知道,谁才是真正有才华有能力的!

真正依靠家族势力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妄加评论的无礼的小人而已!

不过,这份蓝图虽然已经展现在眼前,但目前以他这样的身体条件来说,实在是无能为力的。

重度煤气中毒者,仅仅三个月的治疗是完全不够的。

更可怕是,具有休眠期。

现在看起来,意识神志记忆都很清楚,可是或许会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神志不清,什么都不记得了。

会四肢无力,行动不便,更甚者,会出现瘫痪。

一旦发生迟发脑病,再治愈的机会就少之又少。

偏偏迟发脑病发生在医学上是没有办法预测的。

因为医生的再三盯瞩,全家人包括他自已在内,都非常的小心。

每天到空气最清新的公园去练习深呼吸,尽可能的锻炼身体。

吃药复诊,平日的健脑饮食,一切的细节都尽量做到极致。

“真是的,选什么自杀不好,非要开煤气!真想死的话,从几十层楼的大厦一跃而下,上帝都救不了!”

韩朝林在心里腹诽,这样一来,他的计划蓝图,要整个往后延期一年了。

第5章

在坚持身体锻炼的同时,他更加注重不与社会脱节。

坚持阅读每天的报纸刊物,密切的关注时事动态。

甚至还大量翻阅原文书,虽然脑子里知道应该怎么读,但是这张嘴巴的发音就是不利索。

于是,不停的反复练习口语也是他日常的安排之一。

不仅仅如此,他要在韩朝林身上找回吴云洲的一切,又谈何容易。

因为有很多习惯动作,在他下意识的反应之时,就会做出来。

比如,晨跑之时,补充完水份,竟然抬起手臂去拭嘴。

那天,他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肘,茫然的站在原地,吓得面色苍白。

他竟然做了什么……

啊啊,天哪!!!

如果是以前的吴云洲,从小家教极其严格,犹其日常的衣食住行,都是经过标准规范的。

每一个动作,都要极尽优雅,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打死也不可能啊。

于是,从那之后,他的日常生活安排当中,很大一部分时间是用来反复练习用餐动作,单单一个端高脚酒杯动作,就练了几百次。

思想与体的不协调,无时无刻在一些细节当中体现出来。

“小弟,你在干什么?”

那天,韩珊无意间闯入他的房间,便一脸惊愕的询问。

“我……我在锻炼大脑!”

“锻炼大脑?”女子歪着脑袋,继而指着旧书桌上一大叠写满英文的纸张,惊叫道:“这些是你写的?”

“我照抄的!也是锻炼大脑!”

韩朝林不自然的笑笑,赶紧将桌上的纸张收拾好。

口语是练习流利了,但不会写也是白搭。

原本他会写一手十分漂亮流畅的英文字体,现在真应了那句,眼高手低。

只能不停的练习,一定要书写到,大脑里面认同的地步。

不仅如此,他用英文起草企划书,各种公告,通知、制定条例,写信,等等。

经过几个月的不懈努力,至少把字体练写的很通顺。

然而,以韩朝林仅仅三流大专毕业的水准,英语破的不成样子。

这一切,当然不能让韩珊知道。

女子的手突然搭在他的额头,嘴里还喃喃道:“还没烧啊?天哪,难道是迟发脑病发作了?!”

“你胡说什么啊。”

“那你拿着一个空酒杯,做出一付喝酒的样子,你不要吓我哦。”

“……”

韩珊在乡下一所小学教书,转眼到了七八月份,学校放了暑假。

原本她都有去那些暑假培训班当老师挣一笔外快,可今年,她推掉了同事的邀请,觉得有必要在家看紧自己的弟弟。

#自从那天无意间看见弟弟端着空酒杯喝酒之后,她便开始上心了。

但结果却让她心惊跳。

弟弟多了很多奇怪的举动,很多很多。

透过门缝……咳……当然是因为弟弟房里发生碰撞声,担心才偷看的。

却看到,弟弟双手摆个奇怪的架势。

又似乎在练习走步。

不仅如此,他还会向她借修指甲的全套工具。

然后开始长时间的雕细琢。

不知道,爸妈有没有注意到,自从出了自杀事件之后,

弟弟变得很不一样了。

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举动, 反复的重复某个动作几十次甚至几百次。

一个人在房间里喃喃自语。

而且说的本不是中文,有英语,日语以及粤语。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电视当中的播放的节目,后来才发现,本不是。

她隐约觉得不对头,心里隐隐感到害怕。

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询问他,究竟在干嘛。

可是得到的回答总说是在做健脑练习。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的冒了出来——弟弟思觉失常?神经官能症?神有毛病?疯了?

可是一家人在一起时,细仔打量他。

说话有条理,思想也健全,哪里象疯了。

难道是……中邪?!!!

韩珊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电视。

电视剧里面,男女主角翩翩起舞,引领着情节的□□。

她先是茫然的看着,继而倏然一惊,最终恍然大悟。

她险些惊叫出声。

双手捂着嘴巴,难以致信。

弟弟在房里摆的架势,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举动,原来只是在练习舞步。

而且还是这种上流社会舞会时,才会接触到的华尔滋。

就在她惊骇莫名之时,小弟彬彬有礼的进来。

“咳,姐……你有空么?”

“有。”

“咳,你有钱么?”

“……”韩珊脸皮抽动,“干嘛?”

“我想去剪头发,你陪我去罢。”

韩珊自然不可能拂他的意。

确实,大半年了头发都没好好剪过,是该打理了。

“咱们这里最大的造型中心在哪里?”

“造型中心?”有这种东东么?

韩珊摇摇头:“我只知道新开了一家很大的理发店。”

“带我去罢。”

韩珊一时心软便带他去了。

她真的很后悔。

这小弟踏足理发店的一瞬,便大变样。

不仅要求技术最好的造型总监,而且还要护发染发。

折腾了一个下午,当弟弟重新出现在她眼前之时,她都惊呆了。

最时尚的造型,栗色加浅色挑染使得整个人显得时尚而又充满了雅气。

偏偏,弟弟一脸怒气,一口一个烂造型。

哇……原本整个人极为沉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爱的感觉,就象世上最昂贵的那种娃娃。

年轻,可爱,嫩的掐出水来。

这大半年来,天天煲汤喝。

以前弟弟别说汤了,就连水果都不爱吃。

现在不知道打哪里弄来一大堆煲汤的食谱,说是非常想喝汤。

只要弟弟说喜欢什么,家里人什么都依从,而且很高兴的照办。

爸挣的那点工资,全部都花在饮食上,一分都没攒下来。

人是长了点,皮肤却养的水灵水灵的。

面色白里透红,之前那种死人白早已不复存在。

加上大半年都在家里渡过,鲜少晒太阳。

粉嫩的,连她都妒忌了。

只不过,当她看到帐单时,也不仅破口大骂。

什么破造型,竟然要一千块钱!!!

两人步出理发店之时,韩珊都不敢看自己的弟弟,心里只觉怦怦直跳。

好奇怪的感觉。

“姐,你现在还有空么?”

“……有。”眼皮一跳,貌似是右眼跳。

“你身上还有钱么?”

“没有!”韩珊不假思索大嗓门喷出来。

没多久,他们又出现在小城市唯一的大商场里面。

韩珊手上提着三四袋东西,有衣服、裤子、鞋子。

她脸臭臭的,看着小弟依旧在试T恤。

连她这个女人都觉得烦了,偏偏一个男人还这样爱美。

真受不了。

只不过,弟弟选的T恤都是白色的,款式简单。

天哪,T恤衫才多少布料啊,一件都要三四百块。

如果是她,打死都不买。

偏偏小弟还嫌东嫌西,要不是看在全部记帐的份上,她打死也不掏卡。

到目前为止,小弟已经欠她四千多块了。

换了一身衣服之后的小弟,洋气的令她头晕眼花。

以前的小弟也不是没有穿过白T恤的,总体感觉,只是个学生样。

可是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抢眼的达到回头率百分之百的效果。

看看小弟买了衣服以后,又在干什么?!!!

她心惊跳,一把拉住,“行了,该回家了,太阳都下山了。”

“我没有手表。”他无辜的说。

“我没有钱了。”

“你的卡不能透支么?这些手表价格又不贵,都是便宜货啊。”他今天已经搞得一身便宜货了。

先是发型设计。

韩朝林真想拿枪崩了那个首席美发师的脑袋。

他都说要知、时尚。

因为年龄的关系,他也不要求成熟,只是要看起来显得文雅。

这样很难么?

结果把他搞得不三不四。

这样的形象去应聘工作,说自己很有能力、有经验,谁会相信?!

妈的,又不是去日本店坐台!

因为发型的关系,他本不可能再穿花样复杂一点的衣服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令自己看起来很保守很稳重。

尽可能挑简约朴实的风格,令自己看起来象一个邻家男生。

回想自己曾有过的青春,那时候,是在国外,开放的程度是现在几乎难以想象的。

“这支要八千多还叫不贵?!!!回家吃饭!”

“……”

两人默默走前走,刚到电梯口。

“我看一下墨镜。”

“你都在家里买什么墨镜啊?”她都快受不了了。

就在她的连声反对中,小弟挑了一付带上,朝她微笑道:“这付怎么样?”

韩珊怔怔的,下意识道:“好。”

好……洋气,好……耀眼。

而且有一股说不出的魅力,动作那么优雅,却又不作做。

突然之间,她觉得眼前之人本就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小弟。

如同一个陌生人。

只是长得跟她的小弟有几分相象的陌生人。

她觉得自己在小弟面前,变得又土又丑,如果两人现在一起回家,恐怕别人都不会认识他们是两姐弟了。

最后,她还是付了钱,一付墨镜七百多块。

她也懒得再说什么。

不过,这四五千块钱,如果能将一个人如此大变样。

她也愿意花在自己身上。

坐在出租车上之时,她忍不住说道:“小弟,你是不是打算要去找工作?”

韩朝林闻言,毫无遮掩点头道:“是,我是打算近期之内,就去工作。姐,你放心,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唉,我不是说这个,姐姐给弟弟买衣服鞋子也很平常……可你是不是打算去上海?”

“是!我是决定去上海工作。”

韩珊瞪着他,脸上表情惊骇莫名。

“你为什么总不替爸妈想一想,你一说去上海,全家人有多担心,你知道么?”

“我去上海之后,每天会给家里打电话。”

“这不是打电话报平安的问题,有时候,只在一夜之间,什么都改变了,你明白不明白!”

韩珊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接到那个现在仍令他心有余悸的电话。

她做梦也没想到弟弟会自杀!

因为年龄相差四五岁之多,小时候,总是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弟弟,会在一夕之间,自杀?!

现在小弟竟然还想回上海。

是,他现在看起来是正常了。

可是一个人独身在外,他肯定又会乱来。

又会去结识那些一些男人,然后说不定再次感情受创,甚至再一次自杀。

“姐,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如果你害怕我再次受到感情伤害而又有轻生念头。

那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动我的心,更不用提伤害到我了。”

打动韩朝林的心,或许轻而易举。

但是想要打动吴云洲的心,那简直象是天方夜谭了。

在那样纸醉金迷的世界,多少女人制造的梦幻的恋爱情节。

只不过,在倒向床铺的那一瞬间,一切的粉色泡泡都破碎了。

他经历过太多太多,见识的也太多太多。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与其说游戏人间,倒不如说,他的心太过高傲,寻常之物,本难入法眼。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令他心动的。

当然,他有关心的人与事。

但这与心中初恋时的那咱不可抑制的萌动完全是两码事。

那种情感是不可控的,是失措的,是虚无飘渺的。

他曾经向往过爱情。

试图寻找令自己心灵为之震颤的那种感情。

没有,本没有。

在他眼前,一切都是假象。

美貌只是用整容与化妆技术造就的,所谓的爱情只不过是的扭曲。

而在那次追悼会之后,他更看清了,甚至所谓的友情也只是金权为背景的产物。

假的不能再假。

除了亲情之外,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令他动容的?

没有了。

韩珊看到弟弟唇角扬起的轻蔑的笑意,心里当真五味杂陈。

有些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与其说坚强,还不如说是胆怯。

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叹息。


第6章

果不期然,兄妹两人回到宿舍楼之时,所遇到的那些邻居,看到便笑着调侃道:“韩珊你带男朋友回家啊?”

但当他们等知,这位抢眼拉风的年青人是韩朝林的时候,那表情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两只**蛋了。

因为这么多年邻居,进进出出的,几乎是看着韩朝林长大的。

这孩子沉内向不爱搭理人。

来去都是低着头匆匆而行,以致于,究竟真正长相如何,都被彻底的忽略。

印象中只是一个沉而模糊的影子。

怎么也无法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洋气、可爱又清秀的男孩子联系一起。

兄妹两人一路在狭窄的楼道而行,同样的对话一而再再而三。

然而被这样几乎算是□□裸打量的目光注视着的同时,韩朝林坦然自若,怡然自得。

他本不觉得受人瞩目有何不妥。

心里隐约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的外在有所欠缺的话,受瞩目反而是件尴尬事,会贻笑大方的。

他想要自己,万众瞩目,又无懈可击!

吴云洲可以,那么韩朝林同样也可以!

当韩父韩母看见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他们私底下发愁道:“常听人家说,那个兔爷兔爷的,唉,果然开始了……以后会不会涂脂抹粉啊?”

“唉……”

韩朝林让姐姐先不要把自己打算去上海工作的事捅出去。

对于他来说,这世上挂心的事,除了吴云洲的那一摊子之外,现在又多了韩家这部分。

他一定要妥善解决才行。

家人、妻子和那未出世的孩子,还有他一手创立的富安公司。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放心不下。

以他现在一介贫民的身份,顶多站在外墅区外头,看着家人所乘坐的轿车驶过而已。

他只有一条途径能接近吴氏家族。

那就是富安公司。

富安公司是做电子产业方面的。

他曾经也为富安公司设计了蓝图,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缩短整合产业链。

是的……他想要的是集团公司,然后掌控整条产业链。

从制造直到销售,全部囊括。

在中国加入世贸之后,短短二三年,便有越来越多的跨国集团纷拥而至。

中国看起来是沸腾了,而事实上,仿佛又似另一场八国联国侵略中国的惨剧,只不过,现在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是用经济的力量尽可能的席卷了中国的财富。

在这些列强面前,中国的企业想要与跨国财阀抗衡,几乎是白日做梦一样。

他担心富安公司会象别的企业一样,沦为外国人的制造商。

自从他出事之后,现在的富安公司大概是由他的弟弟吴云凯来执掌。

一想到这个,他的眉头紧蹙起来。

心中的不安日益扩大。

他已经等不及了,或者说,他怕来不及……

富安公司的几个电话了然于,他至死都不会忘记。

他首先拨打的是人事部的固定电话。

“富安公司?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富安公司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嗡一声’,犹如一个晴天旱雷在头顶炸开,脑中一片空白,他怔怔的,险些捏拿不住话筒。

他曾经有预感,公司可能会出大问题,只是没想到会到这样的地步。

公司被卖掉了?

还是经营不善,倒闭了?

在他出事这才短短半年多的时候,他曾经投注过大心血,想以此为基石,开创另一个全新的局面,却已经完蛋了?不复存在了?!

电话那头传来‘喂喂’声。

好半晌,他才艰涩道:“不好意思,那请问现在这里是……?”

“这里原本改成创新科技,不过现在也已经被收购了,正在整改。”

“被收购……”韩朝林艰涩的重复着,“富安公司改成了创新科技之后,谁是老板?”

“这个,我们不是很清楚。”

“哦,不好意思,再麻烦一下,最后问一句,究竟是哪家公司收购了创新科技,你们的老板是谁?”

“M Z。”对方极不耐烦,只说了一个名字,很快的就将电话挂断。

M.Z?

这是人名还是公司的名字?

阖目细思,脑子里在飞快搜索各个在电子产业方面成绩较为突出的人与公司。

只不过,内心纷扰一片,无论如何也不能静下心来。

他不能够再坐在这里。

天哪,真的要疯了!

这件事,如果不搞清楚,他恐怕睡觉都不能安眠。

因为这件事,他的整个计划蓝图,出现了大问题。

他本想在身体痊愈之后,立刻到富安公司上班。

而且以他的能力,很快就能够进入中高层,这样一来,与原来的吴氏家族就进一步的更加接近。

等积累到一定的资金,重新结交场面人物,他又可以东山再起,重创一个富安公司,又有何难。

可现在,富安公司竟然已经不存在了。

感觉就象是忽然沉没于大海的小岛,不知所踪。

颤抖的拿起电话,拨通小弟吴云凯的手机,却提示不在服务区内。

因为太过紧张,手心都是汗水。

他要去上海,立刻就去。

要亲眼看一看富安公司的现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在父母面前,刚开口说了‘上海’两个字,立时遭到激烈的反对。

他求饶的举起双手投降,说道:“我并没有说立刻要去上海工作……以前上班的那个公司打电话来说,让我去拿回一些私人的东西……”

“以前的东西,扔了扔了,来去路费都不值这个数了。”

极为简敛的夫妻两人,第一次说出豪迈之言。

尽管女儿猜测,上次那个吴云洲可能就是儿子的心上人。

可是他们坚持以前的推测,那个神秘男子应该是儿子同一公司的职员。

现在再回以前的公司,很有可能,会再一次遇到那人。

也许一个刺激之下,又会有什么突发事件。

韩朝林连忙道:“姐不是正在放暑假嘛,她陪我去,你们就放心罢。”

“不用去了,两个人的路费加在一起更离谱了。”

夫妻两人态度如此坚决,韩朝林突道:“突然想起来,我把银行卡还有一些证件什么的,留在公司了,里面好象……”

韩珊一直都没有开口,此时却说:“弟弟想去,就让他去罢。你们不放心,我陪他去好了,而且我都没去过上海。”

翌日一早,两人便坐车出发。

“谢谢你。”韩朝林忍不住开口道谢。

朝珊微笑道:“没有啊,只是我也想去上海玩玩而已。”

其实,她觉得弟弟心中藏着事,而这件事是全家人都不知晓的。

她一直深信,那个吴云洲很可能就是弟弟心中的那人。

虽然不知道吴云洲是何许人,但她突然很想知道。

这一次跟去上海,可能会有大发现。

弟弟的自杀并不是因为被遗弃,而是痛失所爱。

她也相信,自从上次来上海悼念之后,弟弟已经从过往当中挣脱出来。

男儿志在四方,如果仅仅因为一次的挫折,便放弃了追求,那才是真正的懦夫与胆小鬼。

从车站出来,韩珊下意识的说:“坐公交车?这里有地铁么?”

“不是很清楚,我们坐计程车罢。”

“你以前在上海怎么去公司上班的?”韩珊惊愕不已。

“哦,以前那家公司,不必去了……现在是要去另一个地方。”

韩朝林吱唔着,事实上,他不清楚原来的韩朝林在哪里上班,虽然知道公司名称,可是并不知道具体方位。

这个话题赶紧打住,否则再说下去,就穿邦了。

“……”

他们来到高新技术园区。

到了这里,韩朝林却似回到老家一样,熟门熟路。

坐着计程车一路直达,不过看着那表上的数字跳得,让韩珊心口一跳一跳的。

……她不该来的。

因为这一次他们出来的早,而现在只是下午一点多,他们来到的这家公司,看起来很新,但钢制大门却紧闭着。

原本在公司大门处应该挂着的名牌已经拿掉了,原本竖立的几个气势恢宏的烫金大字都消失了。

韩朝林伸手撑在墙柱上,满脸痛苦之色。

亲眼目睹了现状,他才不得不承定,富安公司已经不存在了。

他许多年的心血荡然无存,全都白费了。

心中竟隐隐升起一股怨气。

父亲和云凯都应该知道,这公司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吴云洲来说,纵然一辈子游手好闲,放荡不羁,名下的财产就足够他挥霍八辈子的。

他是第一次那么认真的想要做好一件事,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他内心是有一种把公司的成败和个人的荣辱连联一起。

富安公司如果一直存在着,那么所有跟公司有联系的人或事,都会记住吴云洲这个名字罢。

“小弟,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韩珊看到弟弟脸色苍白,神情郁卒,当下慌了手脚,“是不是头痛头晕,四肢无力……医生都说煤气中毒治疗很成功很彻底的,太阳这么大,可能是中暑,不要站在这里晒太阳,找个凉地方……”

“我没事,恐怕是饿了。”

“都是你啊,说了要先去吃饭,你非要急着来。这里好象都是大型公司……”

韩朝林虚弱的笑了笑,突然用手捶着一旁的侧门。

一名保安出来,看到韩朝林先是一愣,又看看韩珊,继而小声道:“你们是来……”

韩朝林拿下墨镜,神态从容不迫。

“哦,我们老板在里面,现在有几份文件急着要他签。”

“你们老板?”

“MZ啊。”

保安笑着,让他们进去了。

三面都是大楼,但韩朝林老马识途的往左侧大楼而去,韩珊快步跟上。

“小弟,你怎么知道这什么老板在里面?这里好象停工的样子?好空都没人。”

“是啊,这里停业整顿,当然没人了。你看围墙那侧停了好几辆车,价值不菲,肯定是已经收购该公司的MZ公司高层在这里。只要报出MZ,那保安自然没有怀疑的。”

两人边说边走,韩朝林并没有坐电梯,而是爬楼梯往上走。

“小弟,这里还在整顿,你过来打算干什么?”

“……我本来打算来这里应聘工作的,现在看来还为时尚早。”

“来这里上班?”韩珊眉头紧蹙。

虽然整个公司看起来很新,如果被大公司收购的话,在这里工作,倒是有几分前途。

可是,在自己家乡大企业也有啊。

离家这么远,如果是她,本就不会出来。

这幢主大楼是办公楼,现在里面空荡荡的,就连办公室原本悬挂着的百页窗也显得七零八落,一派遭到洗劫模样。

韩朝林透过玻璃怔怔的望着眼前一切,突然手臂被人用力推了推。

转头却见正站在身旁的韩珊朝他挤眉弄眼,下意识立刻抬头,继而转向身后,却发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站了几个人正朝他们这边望来。

那位置,仿佛正是从楼上乘电梯下来。

双方人马默然对视。

对方似乎只有三四个人,为首的却是一名老外。

彼此相隔不是很远,转眼间,那些人便到了眼前。

只待一接近,外国人的身高优势就立时显出来了。

人高马大,所制造出来的影,令韩朝林下意识的倒退一步。

其实他想靠墙而立的,显然已经早一步有人抢站了位置。

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有些心虚胆怯的大姐,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微笑的面对来人。

“嗨!”

此时,他已经看清对方的长相。

有一点,他自己也挺无奈的,不知道何时起,他开始注意起每个从他身边而过的男人的长相。

当然,这并不是刻意的,却是无法控制的。

他只需一眼,上下扫瞄,然后就可以得出结论来。

哦,眼前这位,无疑是位英俊的男子。

虽然有着外国人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眸,但混杂着些微的亚洲人的特质,缓解了其种差异,反而令人大增好感。

比如说,这乌黑茂密的头发……但前提是,这不是假发。

虽然穿着极其随意的亚麻色衬衣和西装裤,但男人的宽肩与笔直的双腿反而能为服色大大增添了光彩。

好罢,言简意赅,这是一个充满了男魅力的成熟外国男人。

目光缓缓的逡巡完,视线回到男人的脸上,毫无意外的,两人眸光相对。

第7章

仅仅一个眼神,韩朝林立时知道,对方在同时打量着自己。

纵然人种不同,国度有别,纵然彼此尚未有过对话,却在一瞬间,仿佛都能读出对方释放的某种无声的信息。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心中不可抑制的微微怦动。

外国男人一张嘴便是流利的纯正的英文。

在外国男人身旁的一个中国男子立刻翻译道:“现在这里是MZ的分公司,尚在整顿当中,请问你们是来应聘的么?”

韩朝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用美式英文故意回答道:“是啊,不过我想应聘的可是这间公司的总经理。”

对方显然是极为差愕,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外国男人一笑,跟在其身边的几个中国人也笑了,不过却多了一种讽刺意味。

韩朝林一挑眉,觉得对方这口整齐的白牙,真是刺眼。

不过,他依旧自信稳稳,一派的从容不迫。

这样一来,反而令对方觉得,如此肆意的大笑,其实是一件愚蠢而无礼的事。

外国男人很快就停止了朗朗笑声。

神情显得极为愉悦,笑道:“想当这间公司的总经理,不是不行,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过,你们中国的一句古话,‘布衣一语而卿相’,在我这里可行不通。”

“是么?就算有这个本事又如何,我想知道这间公司整改之后,是不是已经预订了负责人了?”

男人面不改色,吐露道:“是的,这里的负责人,就是我……非常高兴认识你,这是我的名片!”

一张黑底金字的名片递到面前,韩朝林噙笑接过,看了一眼笑道:“威廉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韩朝林,这位是我的姐姐,今天来的匆忙,忘了带名片,下面再见面时,我会给你我的名片。”

这名叫威廉的外国男人目光闪烁,突然又拿出一张名片,在上面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在中国时用的手机号码,有什么问题时,可以打这个电话……当然,我很期待能和你一起共进晚餐!”

韩朝林笑容一滞,这也太直接了罢。

“听你这么说,我非常高兴,有机会的。”

说罢,拿出墨镜戴上,拉着已经石化掉的韩珊,向未来的负责人含笑告辞。

只是当他经过这四人时,却发现,站在外国人身后的某个中国人其为面善,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凝眉细想,倏然之间,他灵光一现。

继而停下脚步,凌利的目光透过浅色墨镜看向那人。

这人分明是他以前富安公司中的某个中层,似乎姓……林?还是姓杨?

现在为何会出现于此?

富安公司为什么会突然改成创新科技?

创新科技为何突然又被收购?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

他曾经到网上查询,只不过,上面展现的东西都很是浮于表面的,很难下判断。

正巧,那叫威廉的外国男人为首的四人团体也正看向他。

威廉还扬了扬手,自然以为韩朝林在看他。

……

韩朝林尴尬的扯出笑容,同样挥手致意。

顾不得再想什么,拉着韩珊,快步离开了公司。

两人出来公司,仿佛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韩珊立刻瞪着小弟,用惊骇的口吻说道:“小弟,你现在胆子好大哦,刚才我都快吓死了。”

不要说跟外国人用英语交谈,恐怕面对面,就手足无措了罢。

“外国人也是人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我都不知道你的英语这么厉害?什么时候学的?怎么学的?”话锋一转,立刻凶巴巴的问。

韩朝林自然已经准备好一套说辞。

“在上海工作,英语差怎么行,我都有参加英语培训班,多练习口语,有时候大环境也能锻炼人的。”

“是么?”韩珊眉头紧蹙,她也有同学在上海工作,可从来没见旁人英语突飞猛进的,这速度快的,简直是坐上火箭一般。

这也未免太夸张了,但想了一下,就做罢了。

目光转到已然变得时尚又气派的小弟身上,方才,小弟与那外国人短暂的交谈,他大概不知道,那时候看起来有多么的光彩照人,不可逼视。

不仅仅是她这样想,站在小弟身后的她,看着对方那些人同样赞叹的表情,就知道,忍不住看向侃侃而谈的小弟,她的目光就被紧紧的攒住,再也无法挣脱了。

“那老外跟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给你名片?”

“哦,我问他公司具体在什么时候整改好,就过来应聘啊。”

两在公司门口略站了一会儿,韩珊看看日头,便道:“我们去吃饭,吃了饭还是去你原来的公司看看,说不定能拿点钱回来。”

“啊?”怎么又提起韩朝林以前的公司啊。

他垂头丧气,心里却急着找脱托之辞。

两人在一家肯德基坐下,点了**翅可乐。

“今天你表现这么好,请你吃大餐。”

“大餐……”韩朝林郁闷着啃着‘大餐’。

韩珊从包里一张纸,上面抄着一个地址,还有几个电话。

“这是你公司的地址,这个李吉兵的,是你以前的科长。怎么说,你以前在业务部门工作了半年多,最后一个月都到月底了,难道就白给他干了?!”

韩朝林接过纸条,目光闪烁,表情微微透着惊愕。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那个医生说,煤气深度中毒的人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是忘记不等于逃避。本来,我也不想把这个拿出来,但今天看到弟弟的表现,觉得这世上应该没什么可以难倒你的,也真的没什么可以伤害到你的。我觉得很放心,又很开心。说,还想吃什么,都买……不记帐!”

“姐……”韩朝林一脸哭笑不得,刚才,他差点以为,韩珊发现了什么呢。

吓死了。

韩朝林原来是在一家玩具公司做业务员。

玩具公司只占某幢商务大厦的第六层。

当姐弟从电梯里出来,两人来到公司前台。

前台小姐热情的招呼他们,时不时用眼镜偷瞄韩朝林。

很显然,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认出,眼前这位时尚的年轻人就是几个月以前全公司的话题人物。

“你找业务部的林科长?他现在正在开会,你找他有急事么?”

韩朝林将墨镜摘下,靠在前台,笑道:“我是来结算工资的。”

“结算工资?!!”前台女员工眼睛瞪的龙眼似的,盯着韩朝林半晌,突而惊叫道:“你是……是那个……”

“我是韩朝林啊,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有。”

在前台小姐惊骇的目光中,韩朝林施施然领着韩珊堂而皇之的入内。

在转身之时,眼角余光瞄见前台小姐立刻拿起固定电话,耳边依稀传来女子兴奋无比的叽喳声。

很显然,他的出现给公司再一次带来八卦风。

于是,当他们在走道经过之时,从两侧办公窒有职员特意探头看他们,仿佛在打量天外来客。

韩朝林微微冷笑,看来自己是进入了被野生保护林区,被动物们围观,也是再所难免,可惜现在时间不早,否则他真想逗逗它们呢。

不过令他微微的讶异的是,从进来到现在,那些交头接耳的姿态无所不在,却无一人上前打招呼,可见在公司韩朝林是多么的不得人心。

反过来想一想,或者说,公司中人太过自私冷漠,不近人情。

目光在两侧办公室门侧的标志上掠过。

“销售部……行销企划部……业务部……”

两人停驻了脚步,目光对视了一眼。

“应该是这里了。”

眼野开阔的办公室一览无疑。

将近二十几个微隔开的办公位置,却只有零落的几名员工在打电话。

有拿着资料说的唾沫横飞的,有笑容满面频频点头的,更有面无表情机械式的回复,但这一切,当姐弟两者踏入之时,这一切的嗡嗡的讨论声,顿时消失了。

每一个抬头看他的人都目露惊愕之色,甚至还有人轻轻拉扯身旁正埋首电脑屏幕的同事,示意他们快看——

韩朝林伸手做势在身旁的门上敲了敲,目光环视众人,嘴角似笑非笑。

“请问一下,韩朝林的位置还在么?”

最靠近门口的一名职员下意识的指向里面最角落之处。

韩朝林朝那人笑了笑,“谢谢。”

脚步缓缓往前走,视线最终停留在大办公室的最角落处,从旁人的办公桌边穿过,来到那角落里。

杂乱无章的桌面,陈旧的电脑,这暗的角落……一切都显得那样破败、统统是垃圾。

光是站在角落,就有一种被这些腐朽肮脏的垃圾掩埋了的感觉。

在办公桌与墙面的角落堆着一些布偶,也是积满了灰尘。

看起来不是一个星期没动过了,而是更久了。

韩朝林眉头紧蹙,一脸的嫌恶,转身便想走。

韩姗却将身上的斜挎包取下,从里面拿出一个空布包来,又将挎包塞到他手里:“你让开,就坐那边,我来收拾。”

她从兜里拿出一大串钥匙,然后对准办公桌的几个抽屉,一把一把的试。

打开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里面的杂七杂八的事物,全都掏出来,塞进布包里。

韩朝林却来的兴趣,有时候,他真的很想了解真实的韩朝林,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因为在心里——

是的,人们常说,‘我心里想啊,我心里觉的’之类的话,却没有说,‘我脑子里想,我脑子里觉的’这样的话。

也许,人的情感、某种直觉,真的是存在在人心当中。

这大概能够解释,为何在某些时候,心中总会涌上莫名的悲哀,想要痛哭的冲动,世界未日来临一般的恐慌,想要一了百了,脱离苦海的那种绝望。

是的,纵然他的意志坚如磐石,却在不经意之间,被这种消极的悲观的情感,带入某种绝境。

拿起刀具,便想往手腕上划去。

等在十字路口,却想要在绿灯亮起的一刹那,冲到街心。

想令自己肢离破碎,不复存在。

站在窗口,甚至不停的想着一句话:人世多风雨,前途自珍重。

……

尤其来到这间公司之后,这种感觉犹为强烈。

咬着下唇几乎要渗出鲜血,凭着强悍的自制力,才是他能够重新站起来的主因。

然而,韩朝林的心,他的悲哀终究是隐患,是定时炸弹。

若不及时解决,也许终有一天,他也会走上韩朝林最终的老路。

该面的终将要面对。

当他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某个男人之时,心里的某种情感更加的强烈了。

各种情绪疯涌而至。

这个时候,他便知道,令韩朝林那么痛苦的人,就是这个人!

林吉兵!

这位三十几岁将近四十岁的中年大叔,或许在年轻之时,也算是英俊潇洒,只是长年的应酬,酒色过度,造成皮肤松驰,腹部微凸。

韩朝林微眯起眼,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这玩笑开大了。

韩朝林明明没有近视眼……哦,那肯定是双眼被屎给遮住了。

他一直以为,能令一个人着迷疯狂到要自杀的地步,那肯定是相当有魅力的。

而结果却是这种货色。

给他当擦鞋的垫脚石都不配!

纵然心里这样想着,可当这中年大叔走近之时,他却觉得心怦怦跳。

(杯具啊餐具!)

那男人皱着眉头走到跟前,试探的问了一句:“韩朝林?”

韩朝林已然站起身,原本正在收拾的韩姗也紧张的站在他身边。

深吸一口气,极力令自己露出一丝笑意:“林科长,好久不见,今天过来,是为了结算工资的事。”

林吉兵眉头紧攒,上下打量着韩朝林,眼底露出讶异神色。

四下看看其他员工,便道:“到办公室再说。”

说罢,推开与大办公室相通的一间办公室。

第8章

林吉兵在真皮椅中坐下紧,紧盯着跟着他进来的男子。

男子静站在办公桌前,目光在四下逡巡,眉头微蹙着。

“韩朝林,你旷工这么久,没有事先请假,事后又没有请病假,事隔半年之久,现在还谈什么结算工资?”

林吉兵双手搁在桌面上握紧,面无表情的说。

韩朝林闻言,原本蹙着的眉头忽而松开了。

“我可以坐下来么?”

男人愣了一下,点点头。

韩朝林含笑着说了一声‘谢谢’,而后在办公桌旁侧的椅上坐下来。

挺直的坐姿,微微交叉的双腿,那神态完全没有一丝紧张感,有的只是好奇与一派从容。

那神情间没有一丝往日间的痴缠哀怜。

眼神透着某种高傲与冷冽,尽管嘴角是噙着微笑,反倒象是带着一丝轻蔑。

林吉兵脸皮绷的更紧,感觉两个人的立场似乎完全反了过来。

……韩朝林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审视被抛下的人。

在他的印象当中,韩朝林是一个极为内向的人。

平时不爱说话,工作能力一般般。

在公众场合,诸如科室部门聚餐、或是年终活动,虽然他都有参加,但从来不置一词,也不发表意见。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韩朝林开始。

只记得在某个公司聚会上,缩坐在角落上韩朝林青涩而羞赧的笑意。

在日后两人不断接触之时,对方怯怯的如小鹿般的眼神,这给了他很大的吸引力。

是的,他在婚姻上并不算成功,内心的空虚与少年崇拜的眼神相重叠……是的,刚出社会的大学生,纯的就象一个中学生一样,那一刻是真正触动他内心的。

他喜欢过韩朝林,甚至是热恋过,爱过……

只可惜,渐渐的他受不了那种依恋。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独立的活着,韩朝林就象是藤蔓,没有自己的生活,只知道纠缠他。

勒的几乎要窒息。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提出分手并且结束同居之后,韩朝林会自杀。

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来上班。

他怕韩朝林会误会,便硬忍着没有打电话询问。

最初的开始,他还以为韩朝林在分手之后,已经离开上海,回老家去了。

可是后来,公司里突然有一股传言,说韩朝林自杀,并且传的沸沸扬扬。

为了知道事实真相,骇怕之余,便又拨打韩朝林的手机。

结果都是对方的手机已关机。

翻查韩朝林的资料,找到家庭住址,以公司的名义,再打过去。

终于得知,韩朝林确实是自杀了,不过还是救回来了。

松了一口气之余,一想到韩朝林的痴情,又深觉心下戚然。

只不过,每次听到这些传言,他依旧会心惊跳,生怕下面会提到他的名字。

将两人之间往日的关系曝露天下。

不过,有一点他倒百思不得其解,在事情发生之后,韩朝林的父母,为什么都没有到公司里来吵闹?

而今天,韩朝林又来了。

真的只是来结算工资的么?

“朝林,事情都已经发生,过去这么久了,再这样真的没意思……”

“林科长,你刚刚说事前没有请假,事后没有请病假,看起来,你很清楚,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吉兵神情一窒。

韩朝林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身为员工的领导,一没有到医院来探望,二没有打电话——”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我打电话给你,但你手机关机,又打电话到你家里,他们说你依旧在治疗。”林吉兵下意识的解释,而后神情有些狼狈。

韩朝林双手一摊,“很好,现在还有什么问题么?!赶紧把工资结算一下,我赶时间!”

林吉兵脸色铁青,“公司有规定,若是无故旷工超过三天,便自行解聘,扣压工资不退,当月工资全部扣除。”

原本韩珊只是站弟弟身后,静静听着。

看着弟弟冷静自若,三言二语令这位林科长相形见拙。

此时,闻言不禁大怒:“哪有这样的规定,简直是霸王条款。”

“公司的制度就是这样定,我也没办法。”

韩朝林朝韩珊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燥。

他含笑道:“林科长,如果你这样坚持,我会让我的律师跟你联系。”

此言一出,不仅是林吉兵,就连韩珊都愣住了。

这都哪跟哪啊,中国小老百姓为了这一点工资还请律师?!

开玩笑,天方夜谭啊!

韩珊的表情变的极为尴尬,私下用力掐掐弟弟手臂上的。

示意他不要信口开河。

林吉兵啼笑皆非,“你想跟公司打官司么?”

韩朝林笑容一敛,森冷道:“不是,我是要控告你,蓄意谋杀!”

就在另外两个人惊骇的表情当中,他残忍的说道:“在一个人极具自杀倾向之时,你非但没有劝阻,甚至还进一步制造契机,用残酷的行动和言辞去刺激,逼着别人非死不可!

“你不用告诉我,这件官司我会输。因为输赢对我来说,本不重要,我的目的,就是要揭穿你,让世人都知道,你是伪君子真小人,而且还是一个人人厌恶的基佬!”

在林吉兵苍白至极的脸色当中,韩朝林笑道:“而且我会请中国最好的律师来跟你打,你可能没有听说过邹景衡,他或许不是最好的律师,但他有自己的律师楼,一排的大律师为他服务。偏偏他又是我亲戚的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无论你请什么律师来打,估且不论输赢,反正是输是赢,你都会一败涂地,声败名裂。”

林吉兵张了张嘴,艰涩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结算工资啊,我拿到区区几千块钱,还要赶时间啊。”

兄妹两人大包小包一前一后从公司出来。

韩珊低着头跟随其后,神情显呆然。

“姐,怎么了?现在钱拿到了,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你干嘛还不高兴?”

“……朝林,难道刚刚那个人就是……不是吴云洲么?”她直到现在还处在震惊状态,久久无法回神。

她一直认为,抛弃小弟的那个人是吴云洲。

原来父母的想法是对的。

韩朝林猛然间听到‘吴云洲’三个字,心脏紧缩了一下,继而笑道:“吴云洲只是一个封面人物,以前我说自己是吴云洲,那是我太痛苦了,直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恐怕真的是有妄想症。不过那次来上海参加了吴云洲的追悼会,我就已经完全的清醒了……至于刚刚那位林科长,不管以前如何,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你不用太担心。”

韩珊用力的摇头,决然又愤慨道:“不行!我们就不能这样算了。他真的不顾你的死活?他真的是这样冷酷毫无人的人?!我们告他罢,让他坐牢!让他赔钱!他把你害成这样——”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将韩珊拉到一旁,两人站在大厦的拐角处,他轻声道:“姐啊,我现在本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那个人已经是过去式了。再说我们本没有证据,控告不了他的,而且打官司是一件累人又费钱的事,以我们家的状况,本没有能力,就这样算了罢。”

虽然他拿到了钱,但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

这是他由生以来第一次的息事宁人。

虽然事不关已的成份在其中,但对于这具身体的主人,他确实是退缩了。

在成为韩朝林短短的几个月,他便看清了很多事。

以前他站在那样的高度上,所看到的是更远更广阔的天地。

而现在,处在低低的人生低谷,目光所及之处,只近于眼前。

眼前,到处充斥着社会的现实。

赤裸裸的,本没有被金粉粉饰过的一切现实的存在。

无时无刻不冲突着他固有的人生观与世界观。

而妥协是他学会的第一课!

“你刚刚说那个什么邹律师?是我们家哪位亲戚的朋友啊?”

韩朝林噗一声笑出来:“你说邹景衡律师啊,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他是专门给大企业大集团打官司处理商务纠纷民事案件的,还是很多大企业的法律顾问,象刑事案一般是不接的。再者,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本不可能认识他的。就算他肯帮我们打官司,若是按时计费,我们倾家荡产也请不起他。”

“啊?你不认认他,怎么会这样清楚?”

“现在在网上随便搜搜就有了。”

韩珊张大了嘴巴,“你还真敢说,万不那人不怕死,跟你叫阵怎么办?”

“我刚刚在吓唬那人,反正也唬住了。哼,这种货色也敢在我面前叫阵。走罢——”

韩珊虽眉头微蹙,但嘴角已然带上笑意,显然她也在想方才的事:“想不到能拿到五千块钱,我以为顶多只有一二千呢。小弟,你刚才真厉害……”

那一刻,她都吓了一跳,自已从未觉得小弟是如此的陌生。

不是与她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韩朝林了。

气势张扬,神情傲慢。

这是在韩朝林身上从未见过的。

也许,她和上大学以后又直接到上海工作的小弟#疏于联系,也许出了社会之后的小弟,忽然之间大变样……也是可能的。

想不到小弟会看上那个林科长。

林科长三十几岁的样子,看起来很有成熟男的魅力,从穿着打扮来看,还蛮有钱的。

难怪能哄得刚出社会的男孩子神魂颠倒的。

于是说道:“现在的人看起来有钱,衣冠楚楚的,其实很多人都是衣冠禽兽,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韩朝林笑吟吟的点点头。

韩珊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摇了摇:“你别不当一回事,那些有钱人就喜欢骗你这种年纪小又不懂事的小孩子,就贪你的年轻,玩玩你。”

“好好,我知道了。”

两人坐上回家的汽车。

开了三四个小时,天都已经黑了。

一路上韩朝林却思绪如潮,因为今天提到了邹景衡。

而且还下意识把邹景衡列为自己的好友。

现在想起来,在那次悼念会上,邹景衡是唯一一个没有开口发表意见的人。

虽然他那时身处休息室的盥洗室,看不到众人的表情。

可是心底却自然而然的想到邹景衡的面容。

永远沉稳而笑,一派的高深莫测,从不轻易开口。

进退有度,彬彬有礼。

当他还是吴云洲的时候,因为很多地方用到邹景衡,所以才下意识把其列入好友的名单。

只有大家聚会的时候,才会拉上邹景衡。

一般,他并不是很喜欢与之相处。

他曾经也想过,富安公司究竟发生了何事,其实问邹景衡最清楚。

因为当时,邹景衡是他的私人代表律师,而且还是富安企业的法律顾问。

可是想从邹景衡嘴巴里掏情报,那可比登天还难。

所以当下立时否决。

说任何话都仿佛再三思量,权衡利弊,从不轻易下判断。

这也许是跟其的职业有关系罢。

没错!

邹景衡太沉闷了。

是,是一个有用的朋友,但绝非是一个好的玩伴。

玩伴……就要象是周德琛那样的。

从小一起玩到大,任何心思只需一个眼神的交流。

不用开口,仿佛就能互通心意。

只不过,他从来不知道德琛是这样看待他的。

一个能够见机行事的,知难而退的,徒有虚名的二世祖?

这真叫他失望。

太失望了!

下意识之间,咬紧下唇,眉头纠结,手上一用力。

只听“卡嚓”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他瞪着手上断成二截的墨镜,继而感受到身旁‘灼热’的视线。

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韩珊差不多已经掐着他的脖子。

“你这个败家子!那五千块钱统统没收,还债!”

第9章

至那日之后,韩朝林便开始去上海工作生活做准备。

家里两老天天劝:“何必去大城市,咱们这里这么多办厂办公司,你一个大学生还怕找不到工作。”

韩朝林嗤笑道:“在这里大学生就是找不到工作,能找到工作的只是农民工,因为这些工厂公司都是放型的加工业,是不需要MBA的。”

“啊?什么A?”

“跟你们说了也不懂。”

韩珊自从跟韩朝林去过上海之后,现在已经站在韩朝林的阵营了。

“大学生嘛,当然要去大城市才有大发展,我相信,以小弟的能力,以后说不定年薪几十万。”

韩朝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弟,下个月就去,会不会太急了?那个公司整顿未必这么快?”

韩朝林摇摇头,“外商投资收购公司,为的就是抢时间,抢渠道,抢市场,要的就是快狠准!我还怕去的太晚了。”

这间整顿后的MZ国内分公司,他势在必行。

只有再一次加入那个圈子,纵然不能在MZ挖到□□,或许可以通过其他渠道,得到一些相关消息。

“下个月去也好,我还在假期,可以先过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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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余威在下午五点过后依旧肆虐着。

威廉心里涌上一股烦燥。

是的,在这里仿佛没有一切规则制度的约束,有一种可以为所欲为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本身就喜欢冒险与新奇,这也是他会来中国的原因之一。

可是……他感到烦燥。

只是觉得所接触到的这些人令他很是讨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好感。

直到他接到一个电话。

清朗的声音,带着某种亲昵的问候,满含笑意的调侃,都无不令他的眼前浮现那样一张面容。

年青稚嫩的,看似平凡普通的五官,却耀眼至极。

毫无畏俱的目光,是初生牛犊么?

可是老练的辞锋,自信满满的口吻,都令他感到惊讶。

他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这是前所未有的新奇,是的,他喜欢他。

所以也牢牢的记住这个名字,韩朝林。

这是他所能记住的为数不多的中国人的名字之一。

明明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

当他驱车来到对方所提议的地点。

因为来到上海不久,对此地的交通十分头晕,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经黑了。

只见青年站在路灯旁拿着手机,意兴阑珊状。

低着头,因为消瘦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连身旁的路人都比他抢眼。

顿时,威廉原本满满的兴致萎缩了,眉头也微蹙起来。

就在他踌躇,要不要转身离开之时,对方显然已经注意到他的到来。

一抬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扬着手,不急不缓的过来了。

那神态、那姿势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还有这样夺目的笑容,几乎令威廉禀住了呼吸。

这一刻,仿佛是灰白的世界倏忽之间染上了炫目的重彩,夺人心魄。

韩朝林看着威廉开着的汽车,叹息的摇摇头。

他还以为对方至少会开敞篷跑车过来,谁想,只是极为普通而廉价的杂牌车。

见对方正呆呆望着自己,走近伸手在车窗上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弯下腰来。

“威廉先生,你是怕请客花钱,所以打算不声不响的半路遁走么?”

“在你的眼里,我是这样的人么?”

“你们外国人,来中国不是打算来圈钱的么?难道还是来消费啊?如果真的很困难的话,我可以考虑请你吃饭。”

威廉哈哈大笑起来,打开车门,做一个绅士的礼节。

韩朝林不客气的坐到副驾座,系上安全带。

“你是中国人,可你的普通话也不标准,不是‘圈钱’,应该是‘攒钱’,攒钱了自然要消费,不知道韩先生想去哪里消费?”

威廉虽然说着英文,但‘圈钱与攒钱’却是用普通话说的,而且发音准确。

韩朝林奇怪的瞄了威廉一眼,沉吟道:“其实你的中文应该不错罢。”

“我是会说几句中文,但是因为发音不是很准确,在你面前不敢献丑。韩--林,是应该这样说么?”

……

韩朝林一头黑线,只翻白眼:“是韩朝林。”

“韩-找-零……”

“停,你还是说英文罢,我有英文名字,Andy”

“Andy”男人极低沉极缓慢的念起这个名字,声音异样的磁而又醇厚,带着一丝挑 逗意味,不禁令韩朝林微微脸红。

这声音真是感……只是用得着这样暖 昧么?

还有车内狭小的空间,那黯淡的车灯下,陡然之间,感觉温度升高,血气不禁更多翻涌。

他刚想开口说冷气要打低一点,转头便对上男人似海洋般深沉的双眸,正散发着某种讯息……是在朝他放电么?

韩朝林心跳加速,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

头脑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这个外国人该不会以为……OH,MY GOD!!!!

上……床?!!!

跟一个男人上床?

跟一个外国男人上床?!!

一想这个,顿时血冲上脑,连耳朵都红了。

老天,上帝,他只是约他出来谈谈工作的事,套套口风,本没有想要……上床!

“Andy,想好去哪里吃?这一带我不熟。”外国男人舔着嘴唇,一付迫不及待的模样。

韩朝林啼笑皆非,他想立刻义正辞严大义凛然的警告这个威廉。

他不是GAY,不是。

他喜欢的是女人,有有臀的女人。

其实,他在收拾韩朝林所遗留下来的私人物品之时,便彻底的惊呆了。

哦……几本杂志,上面全是有着发达肌的健美力士。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彻底的撕毁。

可是这个动作都迟迟的下不去手,晚上睡之前,还拿起来翻了翻。

选出了自己觉得最身材的某一位……

他躺下闭着眼,试图幻想自己曾经所遇到过最美的女人,混血的棕色美女……

哦,海浪沙滩,躺在身边的是,有着杂志上健美肌的那位选手。

□□太疯狂了!

他曾痛苦过,郁闷过,恼羞成怒过。

最后,他决定用自己的意志克服重重的困难!

他是吴云洲,他的意志一定要控制一切!

让男人见鬼去罢!

韩朝林思索着,吃什么菜去哪里吃,可以将一顿饭从短短的一小时,至少延长至三四个小时。

首选当然是法国菜……

“法国菜?!”威廉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极为严肃的说道:“你确定要吃法国菜么?在中国当然要吃你们的中国菜了。”

“其实,你们外国人本就不喜欢中国菜,我很清楚的……不如我们去吃日本寿司?我知道一家店,他们的金枪鱼腩味道很好的——”韩朝林瞄了一眼威廉蹙眉的动作,便笑道:“这附近有一家意大利餐馆,它的牛包括海鲜全部都是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在那里吃饭,比较自在,没有繁文缛节,而且环境也不错,很安静。”

他以前就是那家店的常客。

威廉眼睛一亮,连番说好。

“我这个人最喜欢自在,那种很束缚的感觉会令我食不知味。”

韩朝林嘴角微微上勾。

他刚刚话只说到一半,是,在意大利餐馆吃饭是很自在,气氛轻松,人人可以尽情的吃喝。

但是问题是他现在要去的这家除外,因为主厨Michele是一个非常有坚持的人。

一顿饭至少要三个小时,而且价格是一般意大利餐馆的五倍。

重新踏足这家店,想不到却是另外一种身份。

目光划过有着意大利水晶吊灯,以及唯美的拉丁风格的装璜。

第一次有再世为人的感觉,真是唏嘘不已。

他自然而然就朝自己往日习惯的老位子走去,却发现一位长发披肩极为时尚的美女端坐着,似乎正在看菜谱,因为翻动册页,手上的钻石手表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夺目耀眼。

这个女人,不是吴云洲认识的。

他有些失望的在隔壁一桌,背对着那女子而坐。

威廉看到餐馆的气氛,以及经过时看到用餐者的衣着打扮,脸就黑了一半。

这家意大利餐馆显然走的是高档的路线,来这里用餐的都是斯斯文文的绅士淑女。

看着韩朝林一派的从容不迫,无论是举止还是与侍者交谈的语气,都显示了,这人绝对是这里的熟客。

“你经常来这里用餐?”威廉觉得自己太好奇了。

这个年轻人并非有钱人。

从衣着打扮,长相年纪,甚至对话当中都可以知道,对方仅仅是某个小城市出来,到大城市谋求发展的大学毕业生。

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视线直盯着韩朝林的一举一动,面部的每一个表情,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韩朝林笑吟吟,“还好啦,快点单,不过我建议你,一定要点烤海鲷鱼配炒大蚬。”

点好了单,趁着空档,韩朝林抓紧进入正题。

“威廉先生,你会一些普通话,想来你在中国呆过一段时间罢。”

“……”

“让我猜一猜,你以前大概是在深圳广洲那边做负责人?那边最近几年发展的势头很好。不过这一二年,你们外国人最喜欢来中国搞收购、兼并或是控股,想必现在你们公司在那边发展良好,现在来上海,是想拓展中南部的业务。如此说来,你不仅仅是这间分公司的负责人,而应该是这次拓展行动的总负责人,我猜的对不对?!”

威廉坐直了身体,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负责人,象那间分公司显然也是很简单的加工业,你真正要的并不是这个,你想要的是市场……所以当那间分公司的经理,本没名堂的。对电子这个行业,我也有一定的了解,我觉得自己非常能够胜任。”

威廉又低低的笑了起来,仿佛带动了整个桌台都在震动。

看到对方如此自信的表情,他觉得身体血在燃烧起来,整颗心都沸腾了。

他越来越期待了。

想将如此高傲自信人狠狠的打压,想看到对方臣服的表情。

是的,这个人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嘴角勾了起来,流露了一个残忍的笑意。

“是么?我并不这样认为。”

“……”

看到韩朝林瞬间愕然的表情,他觉得心情大好。

“我不会把企业交给中国人来管理的,你想一想,这是为什么。”

韩朝林脸色变的极度难看,“你有种族歧视?!”

威廉摇摇头,正色道:“绝非如此。”

韩朝林这才稍稍缓了脸色,稍加细想,便笑道:“你说不交给中国人,自然是针对所有中国人而言,能管理企业的自然是管理阶层,那么你所针对的是中国企业的管理阶层。威廉先生,那么我告诉你,我跟他们绝对不同。”

“你在中国念的大学,在中国毕业,在这样的氛围的熏陶下成长,我并不认为,你能跳出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韩朝林自嘲的笑笑,“我们中国人有很多优点,比如勤劳、聪明、善良,很多品质你没发觉而已,中国人并非就象你看到的那样,只向钱看的,只是小部分人而已。”

“难道你做企业不是向钱看?”威廉高大的身躯,此时就如同一座山逼压过来。

韩朝林同样坐正身体,他想,现在大概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面试了。

“追求股东利益的最大化,是每一个管理者的目标,但我绝对不会为了钱,去做违法的事。”

“可是我看到你们中国有些企业家,为了钱,偷工减料,而且市场上到处充斥着假货,以低廉的价格给许多名牌商家造成损失。企业为了融资,甚至不惜请风险投资,再用做假帐的方式,以达到被外资收购的目的。没有任何的责任感与道德感。如果我把企业交给你管理,也许有一天,我会发现,公司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如果威廉先生真是这么认为的话,大可留在你们自己国内,何必不远千里来中国发展。如果国内不是有这样的企业家存在,你现在的分公司未必这样好收购罢。”

韩朝林试探着,想将话题引向MZ分公司。

不待威廉回答,此时侍应已经端上第一道菜。

自然而然,话题便扯到菜品之上,韩朝林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第10章

吃到牛扒之时,威廉点点头道:“口感还不错。”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想必威廉先生也知道意大利的牛是被喻为欧洲最靓的牛,他们的牛都捆起来养的,只可惜当地供不应求,政府严禁外销。想一饱口福,还得跑到意大利去。”

威廉状似无意道:“你去过意大利么?”

“我跟朋友去过。”韩朝林无所谓道。

“哦?”威廉应了一声,显得意味深长。

“现在想起来真的很有意思……意大利的海鲜也很有名,我朋友却有海鲜过敏症,只能拼命吃腌和牛扒。象这家店,这道海鲷鱼配炒大蚬,他就从来没点过,真是悲哀啊。”

韩朝林一边说着,目光盯着钢叉上鲜嫩的块,嘴边泛出一个垠远的笑意。

现在想一想,在人生当中,其实友情是沉淀下来的,是隐含着的。

只有在不经意之时,翻涌上来,内心还会感觉到一丝温情。

坐在对面的威廉表情变得奇怪,示意他道:“Andy……那人是你的朋友么?”

“什么?”韩朝林莫名其妙的目光朝两侧看了侧,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身,只见有人就站在自己的背后,不知道听了多久。

他的目光平视着,刚好看到对方手腕上的一款限量表。

……

哦,看起来太眼熟了。

他猛然抬头,便见周德琛正低着头直愣愣的瞪着他,眼中布满了霾。

对方喃喃的开口:“Andy……”

韩朝林惊骇的立刻转回身。

极力控制着自己,心里呐喊着‘要冷静’!

抬头,只见威廉不动声色的坐着,眼里透着别想的深思,仿佛一派看好戏的样子。

他告诉自己,愈是在这种时候,愈是要镇定自若。

***,谁来告诉他,这个周德琛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时间空气中布满了张力,只要轻轻一个举动,就仿佛是天翻地覆的开端。

周德琛知道自己这样站着是多么的突兀与无礼。

然而又有谁知道他内心有多么的震撼与震惊!

犀利的目光如刀,仿佛要将眼前的年青人整个剖开,看看里面躲着的,究竟是何等的魔鬼。

因为上洗手间的关系,回到餐厅便见到自己的位置正后方这一桌,已经坐了两个人。

当时,他心里就感到极为不悦。

整间意大利餐厅位置如此之多,因为价钱昂贵,所以上座率并不是很高,在正当中多的是空位,偏偏这两人要选在相邻位置。

可他是这里的常客,一直是坐这个位置的,便打消换桌的念头。

今天跟他一起吃饭的女子——李启慧,是银行业界的金领一族。

他不想表现的自己没有风度。

当对方问他为何不点海鲜类菜色之时,他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海鲜过敏。

两人点好了单,只是交谈了几句,他便觉得很是无聊。

最近,他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这种感觉很奇特。

有时候,想出去放松一下,拿着手机看着无数的号码,却不知道自己该去找谁。

若非如此,李启慧曾三番四次主动约他出来吃饭,他也不会直到今时今日才勉强点头答应。

结果还是一样的无聊。

当静默下来,身后那桌两位的对话,反而引起他的兴趣。

两人都是用英语对话。

一个显然是外国人,而另一个声音显得很清朗,很年青。

从语意上听来,显然是中国人。

听了半刻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微微的扭过身体,看看坐在自己身后的年青人。

栗色的头发,微微翘起的发端。

显得有些可爱。

耳后脖颈间的皮肤显得异样白皙,身材看起来有些消瘦。

可是坐姿极为端正挺直,又显示了良好的教养。

从背影看来,感觉很年轻。

他微微一笑,有些赞叹于如此流利的英文,以及对方锐利的辞锋。

从容而又锋芒毕露。

因为太过专注于旁人,自己对面的李启慧神情似乎有些不悦起来。

好罢,他微笑着,带着诚挚的歉意说道:“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请再说一次好么?”

李启慧脸色微微扭曲,深吸一口气:“你父亲是慈善总会的会长,不知道最近有什么慈善晚会,可以让我为这社会以尽绵薄之力?”

周德琛微笑道:“最近好象发起了救助‘中国盲童’的活动……其实启慧小姐若真想帮助别人,还是有很多渠道和方式,并不一定要参加慈善晚会的。”

李启慧本来想借着慈善晚会的名义,拉近与周德琛之间的关系,谁想反而被对方讥讽,顿时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

有人说周德琛说话总是不留情面,还真是的。

正在不愉之间,又听周德琛道:“我很明白启慧小姐的心意,下次慈善晚会,我会送请柬给你。”

看到女子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周德琛微微一笑,嘴角不经意间带着些许的讥诮。

这个小曲过后,两人默默的用餐。

周德琛的注意力又被身后那一桌吸引住了。

“……意大利的海鲜也很有名,我朋友却有海鲜过敏症,只能拼命吃腌和牛扒。象这家店,这道海鲷鱼配炒大蚬,他就从来没点过,真是悲哀啊……”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事实上,他确实听到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就好似六月的惊雷,一声响似一声,直震到他心底去了。

这里的主厨Michele,他认识的。

其实也是这家店的老板,在每一位顾客用完餐之后,都会出来询问用餐细节。

曾经一再的且非常严肃的告诉他,他是来这家店里,唯一没有点过海鲷鱼配炒大蚬这道菜的人。

是的,他有海鲜过敏症。

而且非常严重,只要吃一点,每二天脸就会发肿。

……他也去过意大利,就象那人描述的一样,只能拼命吃腌和牛排。

那个时候,和他一起去环游世界的,只有吴云洲而已。

是的,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如果忽略这声音、身后自己所看到的背影,单凭这口气这语调,他会以为是吴云洲死而复生,在这里笑语宴宴。

可吴云洲死了,这是不容罢喙的事实。

他亲眼目睹惨祸的发生,亲自护送去的医院。

纵然被吴云洲的家人牵怒,被他们责备,依旧会每天到病房看护。

直到一生的好友咽气的那一瞬间……

啊,吴云洲死了。

直到在葬礼过后好几个月,他才慢慢真正的意识到,吴云洲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所以,现在说出那样令他惊骇的话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吴云洲。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映入眼睑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

自己在哪里看过呢?

几乎就在他微微眯起眼眸思索之际,却猛然听到那个外国男子唤了一声‘Andy’!

立时,他无法控制的瞠目结舌,表情是惊骇的,是……茫然的……

Andy……那是吴云洲的英文名字啊。

眼前这位有几分面善的年青人嘴里说着吴云洲才会说的话,和吴云洲用同样的英文名字。

一瞬间,眸光相对,年青人极为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那黑褐色的眼眸里划过的一丝熟悉感,都令周德琛打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情不自禁的喃喃开口:“Andy……”

整个人倾低了身体,目光一瞬不瞬的直盯着,想要进一步看清对方眼底的神思。

而年青人几乎同时的转开脸,背对着他。

“你是谁?!”周德琛立时厉声喝道。

沉默久久,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之时,那年青人忽然站起身来,缓缓的转身面对着他。

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神情也变了,变得坦然自若。

“我是谁?”对方轻笑一声,却道:“我知道你是周德琛,F证券公司的董事皆基金经理。你是贵人,当然多忘事了,自然而然不把我这等草阶层放在眼里了。”

周德琛盯着年青人几乎算是孱弱的身体,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你……你是追悼会上……”

“是啊,而且还有幸听到你的一番肺腑之言。”

周德琛表情略微一松,语气缓和了许多:“你究竟是谁?和云洲是什么关系?”

“象我这样的贫民,跟你们这样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我是谁本不重要。至于我和吴云洲的关系,更不关你的事了。你还有什么事?我们要用餐了。”

韩朝林只要一想到追悼会上发生的一幕,就一肚子火,口气难免又恶劣起来。

他现在只要把自己跟吴云洲的关系说的含含糊糊,姓周的就算再胡乱猜测,也本不可能想到,他其实就是吴云洲!

事实上,他再镇定自若,心中还是有一丝心虚。

状似无意又惴惴不安的瞄瞄周德琛的表情。

却见周德琛上前一步,走到他们的桌旁,用英文对威廉说道:“你好,我是Andy的朋友,是F证券公司的经理,很高兴认识你。”并且朝威廉伸出了手。

韩朝林目瞪口呆,一头黑线。

***,这周德琛恐怕早就不记得他叫韩朝林了,现在为什么还要说是朋友,和威廉套近乎?!

威廉立刻站起身,伸出手和周德琛握了握:“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我是MZ跨国集团在中国大陆地区的负责人,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刚刚,Andy和这人是用中文对话,因为语速过快,他有些听的不是很真切。

但那句“你究竟是谁?”,他是听的清清楚楚。

最后这两人怎么又成了朋友了?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觉的最近的事态发展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越来越有意思了。

“MZ跨国集团?可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么?”周德琛显得极为彬彬有礼。

周德琛和威廉交换了名片,并且风度翩翩的朝两人点点头。

“下次有机会一起共进晚餐。”

韩朝林怔立一旁,眼睁睁看到周德琛朝他轻扬手中的名片,一脸得意的面容。

下意识的咬住下唇,思绪飞速转动。

他一向知道周德琛诡计多端,十分狡猾。

竟然会来这样一招。

只要顺着MZ公司这条线路,只要他进入MZ分公司工作,那么他就无所遁形了。

看来刚刚一番话,本无法打消周德琛的疑心。

这个人若是起疑,那定是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

韩朝林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神情有些呆然了。

“Andy,真看不出你和这位周先生是朋友?”

“……”韩朝林强笑道:“其实我跟这位周先生也只有一面之缘……”

接下来,韩朝林就如坐针毡。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已经没有了胃口。

周德琛是笃定他会进入MZ分公司,而事实上,他心中这种强烈的愿望,现在反倒激起一种逆反心理。

他真想打消进入MZ分公司的念头……但是他不能。

他一定要搞清楚,富安公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只能速战速决,他要退一步了。

“威廉先生,其实我是一个大学毕业没有多久的学生,进入MZ分公司是想学习一下国外先进的管理经验,至于方才说应聘经理之举,只不过是个人的理想,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给我这个工作学习机会。”

威廉已经第N次偷偷看手表了,闻言当下表示会慎重考虑。

“今晚等一下到我的公寓喝酒……?”紧接着威廉的声音变得极低极磁,似在询问又似在诱惑。

“……”

韩朝林拿刀叉的手抖了一下。

果然,对面的男人眼里折出欲望的光芒,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

想不到,他竟然会有这样一天。

若在以前,哪个男人敢这样向他暗示,他不敢保证对方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虽然这个威廉看起来条件真的不错,身材好,又高又壮,薄薄的夏衫更加突显了虬结的肌,感觉好有型。

……起来的感觉肯定是……

记得以前,一个朋友说了一个笑话。

讲上厕所,刚进入洗手间,便有几个外国男子进来,那朋友当机立断,憋尿走人。

还说,咱忍得起,但咱丢不起这个人。

韩朝林低咒一声,继而挑眉道:“你经常这样邀请别人到你公寓?”

第11章

“我敢发誓,你是第一个被邀请到那间公寓的客人。”

韩朝林忍俊不禁,自然听出其字里行间的意思。

不过,他一派忧心忡忡,佯装艰难的问道:“威廉先生……这是附加条件么?”

“什么?”

“这是应聘的附加条件么?”

威廉一怔,继而笑着,摇头叹息。

“当然不是。因为今晚是私人时间,方才我们所交谈的包括经营企业的一些看法,都是个人的理念问题。对于管理者而言,私人生活和工作是不应该混为一谈的。”

“威廉先生,我……是一个很保守的人。”韩朝林说这话的时候,自已也觉得相当的腼腆。

他以前有一段时间,对于‘猎艳’这种事,兴致高昂。

就算跟艾晴结婚之后,依旧流恋花丛。

在感情方面,他一直都是持游戏人间的态度,哦,贞,对他来说那是一个陌生而又搞笑的词汇。

象现在这种状况,纵然威廉从各方面都蛮吸引他的……但他是有原则的——只跟女人上床!

话一出口,便看到威廉有几秒钟的呆滞。

下意识尴尬的咳了一声。

好罢,吴云洲并不保守,但他现在是韩朝林啊。

就算韩朝林也可以动不动就跟男人同居,也不是什么保守主义者。

所以应该说,他对女人是开 放的, 对男人是保 守的。

……

“……”威廉无语。

韩朝林莞尔笑道:“我们中国人对这种事情都蛮保守的,绝对不会跟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深交的。只有当彼此充分了解之后,才会邀请对方到自己家里玩——”

“……真看不出来。”威廉低喃。

却在此时,身后传来某人被呛到的声音。

女子关切的声音响起来:“周先生你没事罢?”

韩朝林脸皮抽动,恨不得将盘里的朱古力忌廉蛋糕整个压到周德琛的脸上。

很好,那一晚他的目的也算基本达成,除了会遇到周德琛这个小小的意外之外。

翌日就接到MZ分公司的电话,将在一个星期之后,按照正常程序到公司进行面试。

MZ上海地区分公司发布了招聘的讯息。

最低要求也是本科以上,许多关键位置,不仅要求口语,甚至要至少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

而面试的资格是用邮箱投简历的方式进行筛选的。

要是通过正规流程去应聘面试,他恐怕连面试的资格都没有。

可他现在却已经收到准备面试的电话,看来,威廉先生真的给了他这个机会。

啧,还说私生活绝对不会影响到工作上的事。

原来外国人的这一套行事准则也不过如此。

韩朝林就在高新技术发展区附近租的小公寓,月租就要一千六七了。

而且他坚决拒绝跟别人合租。

因为刚到上海,韩珊就留下来帮忙打扫收拾布置。

晚上就睡在另一个房间打地铺。

“小弟,我听说这一带的大学生都是合租的。刚找到工作,能有个三千块就已经不错了,付了房租还要吃饭,交水电费、交通费林林总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韩珊在接触到上海的物价之后,态度便来个大转变。

她一边将洗好的衣服叠着,一边唠叨个没完。

见弟弟坐在床上发呆,语气又软了:“怎么了?让你明天去面试?你可要警醒一点,千万不要这种样子。”

韩朝林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是,面试在一个星期之后。”

将所有的毕业证书拿在手上,一边翻着,一脸的郁闷。

他差点忘记了,韩朝林本身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表面上看来又没有工作经验。

面试的主考官若是拿着这份用真实情况制作好的简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般外企,刚开始是由人力资源部的人面试后再次进行筛选。

然后由自己所应聘职位的部门主管再面试。

最后,才是总裁亲自面试。

过三关斩六将……就凭韩朝林这样的资历,肯定要泡汤。

他想熬到见威廉一面,真是难上加难。

想不到,有一天他竟然会为这种事而烦恼。

难道他人生重新设计的蓝图,就折损在韩朝林的学历之上?!

韩朝林,你太让我失望了!!!

心里腹诽良久,便仔细去了解MZ英国总部的历史以及在中国地区广东总部的详细情况。

MZ公司可以说是,在中国入世之后,最早来大陆设立分公司的跨国集团之一。

当看到最近动态,是关于收购创新科技的种种举动,韩朝林的眼神微眯起来。

他心思一动,看到创新科技的前老板林悦的名字。

收购富安公司的是一家投资公司。

然后又转手到林悦手上,仅仅一二个月,又转卖给了MZ公司。

林悦……他闭起眼睛,用力去想。

那天他来到公司第一次遇到威廉的时候,不是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人。

那人是林悦么?

唉,太复杂了。

现在想这些都没什么用了,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应付面试罢。

出乎韩朝林的意外,第一轮的面试,他竟然过关了。

刚开始看到几个主考管拿着简历眉头微蹙,私下交头接耳状,他还以为要完蛋。

犹其看到如此多的大学毕业生趋之若鹜。

而其中不乏极为优秀的名牌大学毕业生。

三天之后,他再一次来到公司。

只不过今天和他同时来面试的只有五六个人。

个个看起来都很紧张,可是大家的眼神都是非常自信的。

部门主管……

当他进门之时,便看到有个女子站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

身材高挑,面容严肃。

整个人的气质带着某着权威,那神情似乎在说,她绝不容许旁人的挑战。

女子先是用英语自我介绍,名叫叶微澜,英文名是Rose,竟然是MZ上海分公司的经理。

韩朝林微愕之下,便伸手与之握手。

他猜的一点都没错,威廉先生本就不是上海地区的负责人,而是整个MZ在中国地区的负责人,应该是总裁。

而他现在所应聘的职位是经理的助理。

……他本来想当经理的……

接下来的面试,这女子没有问学历上的问题。

在将近二十分钟的面谈之中,女子原本严肃的面容渐渐松动,眼里竟然同样透露着好奇的光芒。

叶微澜盯着电脑上的英文简历,再一次深觉不可思议。

当威廉瞩付她,要特别注意这个韩朝林时,她刚开始还以为这是循私。

她不经意听到威廉用充满回忆而赞叹的口吻轻叹道:“他真象一个人……真象,就算用餐时的小动作也如出一徹……”

威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透着别样的温柔与哀伤。

“威廉先生所指的是上次你所批评的在餐馆端起盘子喝汤的某一位吗?”她面无表情的应声。

“……”威廉神情一窒,继而沉下脸来:“嗨!我要生气了。他在我心中是完美的——”

“谁?”

威廉立刻闭上嘴,过了半晌才道:“好好观察他,你会觉得不可思议。”

不用威廉提醒,她也会仔细的观察韩朝林的。

完美?

是这个人么?

外表看起来,既没有西方立体的五官,也没有高大的身材。

再者是资历,简直是乏善可陈。

然而,在通过不停的交流,她真的越来越惊奇了。

对方对管理学似乎很有独到的见解。

英语口语十分流利,虽然对方声称是自学的,但是些微的口音,感觉就象是一个美国人在讲英文一般。

对电子产业方面可以说十分了解,对当前的市场分析也很准。

她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确实是不可思议。

只不过,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单单这样的程度怎么能够让威廉先生说出‘完美’两个字?!

或许,威廉所指的‘完美’,其实是那个与韩朝林行为极为相像之人?

当韩朝林接到最后面试的通知时,却意外得知,在杨微澜经理这里面试过关的人,将选二位。

一位是成为杨微澜经理助理,而另一位却是总裁助理。

其实两者之间,无论哪一个职位,都是能够接触到行业信息的。

但是成为总裁助理,就意味着,可能要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跑。

而成为分公司经理的助理,可以更好的调查富安公司、创新科技以及MZ公司三者之间,究竟有何瓜葛,他相信,事情原不止表面这样简单。

业内人士私下传言,这些国外跨国集团若是看中某间公司,便会不择手段,各种各样的花招层出不穷,直到全盘收购为止。

也许……

他暗自咬牙

韩珊开学在即,她也在这边住了十来天了,她睡地铺都睡怕了,急着想回家去。

可是这边弟弟的面试还差最后一步。

她跟家里人通电话的时候,让韩朝林听到了。

“你回去罢,我一个人能行的。”

“是么?那今天你去买饭,你洗衣服给我看看。”因为刚租下来,小公寓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电视没电脑没冰箱没洗衣机,什么现代化的电器都没有。

她怕自己一走了之,弟弟可能就发霉了。

说什么要等弟弟工作定下来,再到市场淘些二手的旧电器,把一切布置好再走。

第12章

“我会到快餐店里去吃,洗衣服很简单啊。”韩朝林不以为意,他看大姐干活就很轻松,“没事的,你放心回去罢。”

他行的,办公司都行,何况这一点小家务。

看着弟弟一付不知油盐柴米贵的模样,她不禁长叹一口气。

这几天,从家乡到上海,她都没让弟弟动过一次手。

心里想着,以前弟弟也只身到上海发展过,也是一个人生活过的,想来也应该能照顾自己,只除了……

唉,不懂事就是不懂事。

终于到了面试的最后一关。

原本,象分公司招聘,应聘入选人员都可能要坐飞机到总部,在那里总裁会亲自面试。

然而,现在总裁却意外的已经在分公司处,也省事了。

在面试入选的那几位,都显得很激动。

在他们看来,这是总裁的亲临,是对这次聘任职员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而他们这批入选者,若是正式进入MZ公司,很可能会委以重任。

面对着升职加薪出国进修面对全球化的商务活动,怎么能不令他们内心激情澎湃。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每个人的竞争意识空前高涨。

四个人将被选出二个,换而言之,至少有二位要被淘汰掉。

而选出来的两者之间,也将进入激烈的角逐。

因为成为分公司经理的助理和成为总裁助理,是完全不同概念不同等级的职位。

了解对手的资历能力程度,几乎是了眼下最迫切的任务之一。

因为不同部门的入选者都要经过总裁面试,因为象他们四人一行现在正处在休息室等待着。

韩朝林翻看着财经杂志,一付不想搭理人的模样,而其他三人则相互攀谈。

于是韩朝林耳朵里充斥着便是‘毕业于什么学校?’‘学的什么专业?’‘以前在哪里工作?’或者是虚伪的客套,相互称赞,更种溢美之词泛滥。

他合上杂志,本想去洗手间。

“可否冒昧问一下,你今年贵庚?我们真的有些好奇了。”

“21。”

“……”那几人面面相觑,继而惊疑道:“你应聘的也是……经理助理这个职位么?”

“是啊,有问题么?”韩朝林看这三人个个紧张异常,神色间也缓和了,轻笑了一声,便去了洗手间。

等他再出来之时,这个临时的休息室的一角,方才还热络攀谈的,现在却各自为政,个个眉头紧蹙,神色间充满了冷凝。

咦?发生了什么事?

韩朝林不动声色的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不过也松了一口气。

这世界清静了。

只不过,就在他坐下的一瞬间,那三人的眼神都直直的看向他。

那几道眼神似针尖带着强烈的情绪波动。

等他抬头环视众人,那三人却又一派自顾自的模样。

韩朝林微一思索,便已恍然大悟。

应聘经理助理需要的是大学本科以上的学历,而且要求三年至五年的工作经历。

而他现在才21岁,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个条件罢。

这样一来,此次的应聘岂不显得□□重重。

这三人立时之间便会彼此怀疑,觉得对方都是潜规则靠关系走到这一步的。

自然深觉前途渺茫。

他嘴角微微上勾,觉得自己还是要帮威廉澄清一下事实。

于是清朗的声音响起:“你们一定会觉得奇怪罢,21岁的年纪凭什么入选?那我告诉你们,我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商学院,而且深具语言天赋,会说英、俄、法、日四国语言,在上海从事电子行业工作至少三年以上,如果你们觉得年纪不符,那我告诉你们,我就是传说中的神童。”

看到那三人一付目瞪口呆的模样,他心中狂笑,面上却装出一派的深沉。

如果他是吴云洲,还会更加狂肆,因为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是固定的,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在此时,却已经轮到他们进行面试。

而韩朝林被第一个请进了办公室。

当他看到端坐着威廉,微微一笑,上前握手之后,然后落座。

“你不感到惊讶?”威廉转动手中的笔。

韩朝林笑道:“有点,显然我把你低估了。”

“你看起来极为……言不由衷。”

韩朝林含笑不语。

两人立刻开始进入正题。

当然,而这一次,面试的问题就没有那样专业化了。

在询问了几个经常的问题之后,威廉突然好奇说道:“你真的会四国语言?”

“……”韩朝林微愕之下,心里大骂。

听说公司面试会很变态。

有些会司会以用餐的方式,观察面试者的举动。

甚至还有一种,会带大家去看大型表演,然后观察每人的表现。

果然他们在休息室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全程监视监听了。

那刚才,他所的那番话……

韩朝林,谨言慎行,千万要谨言慎行啊!

“这怎么可能。”

“那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商学院呢?”

“哈,威廉先生,不要明知顾问了。”

“那神童呢?”

“你在开玩笑么?!”韩朝林此时面红耳赤,他把这个归归咎于冷气不足的缘故。

威廉哈哈大笑。

突然之间,又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你平时都喜欢这样信口开河的么?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在工作上,也会持有这样轻浮的态度?”

韩朝林同样严肃道:“总裁先生,如果我不这样说,很可能就会造成旁人对MZ公司的误解,以及对公司严谨的工作机制感到致疑。”

“哦?为什么?”

“我想任何公司想要展现给员工的,是一个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如果有靠关系走后门的方式存在,会大大打击到员工的积极,从而产生想走捷径,达到升职的目的的想法,而这样会大大滋生贪污**的现象,我想这是总裁先生以及MZ公司所不乐见的。”

威廉笑道:“那你认为这次应聘当中有靠关系走后门的行为存在么?”

韩朝林盯着威廉那双透着狡诈的眼睛,觉得这人恶劣透顶。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清楚,如果不是威廉放水,而这一次,他本没有机会走到这一步。

换而言之,这岂不就是靠关系走后门么?

而这时,他不仅意识到,眼前情形的诡异。

他从未想过,直到方才。

为什么威廉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为什么威廉会允许这样的不公平的竞争存在?

仅仅因为他跟威廉吃过一次饭的交情?

仅仅因为威廉对他产生过绮念,喜欢他,想要发生关系的缘故?

而他原本可以义正辞言的拒绝,却因为想要进入MZ分公司,故意用寰转的方式,吊人胃口。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耐人寻味。

威廉轻笑的转开话题。

“目前为止,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职位?上海地区分公司经理助理,还是MZ中国地区总裁助理,或者还是其他?”

“个人的志向和现实的能力是有区别的,我所希望的是,还是成为上海地区分公司经理助理,对于我来说,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积累经验,进一步的学习。”

威廉手上的笔再一次转动,最后竖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

在韩朝林面试完之后,临出门之际,威廉突然问道:“你……认识吴云洲么?”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令韩朝林面露惊骇之色。

下意识的摇头道:“不,不认识!”

威廉点开手提上,吴云洲的个人档案。

“上面的介绍最显目的,赫然是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商学院,通四国语言,曾经在世界一百强的多家公司任职学习过,回国之后……”

他抿紧了嘴,思绪又跳到那天在意大利餐馆用餐的情形。

那位叫周德琛的基金经理,向他要了名片,然后说是韩朝林的朋友。

这两个看似完全不搭调的人,竟然会是朋友?

而且看彼此的表情,似乎并非如此。

既然以后要想在上海立足,多一个朋友自然是好事。

于是便请人拿到了周德琛的详细资料。

包括家庭背景、工作状况、感情交友各方面。

犹其是跟周德琛来往密切的几个人名,当中并没有韩朝林的名字。

而……令他震惊的是,他看到了吴云洲的名字。

吴云洲,是一个令他难以忘记的人。

而且还是一名中国人。

还记得,去年天津电子行业聚会上,他第一次看到吴云洲的情形。

几乎将近几千人的行业聚会。

商家买家,从世界各地过来的展商济济一堂。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灰扑扑的,平板的,模式化的。

犹其是中国人的面容,在他看来,几乎是分不清彼此。

直到他看到了吴云洲。

在这样一群商人之中,是如此不同的存在着。

耀眼、自信,感觉如此奢华。

继而在晚上的酒会当中,他几乎是急切的追逐着吴云洲的身影。

看到对方正在吃东西,便上前自我介绍。

对方礼貌的开口,可是没有说几句话,吴云洲的注意力却又被主办方的到来吸引住了。

显然,吴云洲跟主办方主管之一的某个人是好朋友。

看到吴云洲大笑着离去的背影,他就知道,自己的身形本就没有印在吴云洲的眼底。

若是,寻常中国人见到他如此主动,恐怕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罢。

但是吴云洲本没有在意……

第13章

威廉不禁失笑了,嘴角带上几分玩味。

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简单,尽管看起来非常复杂。

象他这样的人,习惯的从高处全盘去看、去思考,答案是隐含的,是破纸欲出的。

他绝对不会忘记,第一次见面时,韩朝林那自信从容的神眼,那绝非中国普通毕业生能够做到的。

什么学习,积累经验,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从最初在分公司遇到韩朝林的一瞬间,直到,韩朝林一再的宣告自己只想要分公司经理助理的职务。

象这种违背了一般人的选择,其背后总是隐藏着不欲人知的原因。

还有,那一次的会餐也充满了玄妙。

是的,那位基金经理周德琛本没有理由说自己认识韩朝林。

是什么理由从最初的“你究竟是谁”到最后的朋友相认?

那么,韩朝林很有可能认识周德琛。

从概率上讲,韩朝林认识吴云洲的机率是很大的。

刚刚一口否决。

“不,我不认识他。”

这一句话,却恰恰证明了,韩朝林知道有吴云洲这一个人,认识与否估且不谈。

至始至终,这一切,都穿着着吴云洲的身影。

是的,至始至终……

……

威廉很快收摄心神,下一场面试即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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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朝林接到MZ公司打来的电话。

他一脸平静的告诉韩珊,自己已经应聘成功了。

看到一脸欣喜若狂的大姐,他耸耸肩,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见大姐一脸惊奇又赞赏的表情,他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很快的姐弟两人出去好好搓了一顿,饭间韩珊百般嘱咐,生活上的琐事几乎一件件的叮嘱。

听得韩朝林直翻白眼。

“想不到,外企要求这么低?你毕业的学校本就不是正式的嘛……”

“……”国内学校,其实他只知道清华北大等几所著名一点的学校,其他的嘛,都差不多啦。

连他都这样想,更何况是老外呢。

“听说大企业都有试用期,你千万要好好干,别干不了一二个月,就被人炒了。”

最后,韩珊才拿出一张银行卡,万般珍重的递到韩朝林眼前。

“这里有五千块钱,是爸妈给你的三个月的生活费,若是在新公司混不下去,就回家罢。”

“……三、三个月?”韩朝林一脸呆滞,下意识接过银行卡。

一拉,再用力一拉,只见韩珊双手捏着卡的一边,却没有放手。

“小弟,省得点花……千万……”韩珊满头虚汗,她有严重的预感。

韩朝林皱眉道:“我象是这么不会过日子的人么?!”

韩珊惨然一笑。

何止是不会过日子,简直是彪悍的价值观。

其实韩朝林现在的一点都不挑剔了,或者说,本身韩朝林就不挑剔,无论看起来多少嫌恶的食物,吃在嘴里,竟然还会觉得味道不错。

……

中午在公司和员工们一起吃食堂,有时候跟叶微澜坐在一起吃。

因为住处没空调没电视没电脑,他倒希望晚上能留在公司。

偏偏五点半一到,公司基本都没人了。

这次公司整改,留下大部分的旧员工,新进的员工包括韩朝林在内,差不多全部是中低层级别的。

象韩朝林的职务已经算高了。

在这里,技术工程师类型的员工,反而是比较低层次的。

对于已经熟悉外国企业游戏规则的韩朝林自然觉得不足为奇,做起事来,得心应手。

但有些新进员工却有些难适应,有几个才做了一二个月便被辞退了。

工作了一二个月,反观租处,已经添置了空调和手提。

本来还想买沙发的,但他看中的沙发,价钱那个贵,只得做罢。

因为是适用期,他的工资才八千块钱。

一部手提就要一万多了,买这买那基本没剩多少了,更不用提给家里寄钱。

现在才知道,对小老百姓而言,挣钱是多少艰难的事。

现在想想,当初在追悼会上,那些人说的倒没错。

若没有家里财力的支持,想要出人头地,是多少的艰难。

也许,吴云洲的耀眼,那种自信与狂妄,真的是没有道理的。

就象现在,纵然失去了外在的一切,可依旧运用的,还是吴云洲的资本。

学识、见识、眼界、才能,而这些在某种意义上说,还是用金钱堆积出来的。

当家里人打电话询问他生活、工作怎么样时,他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朝林啊,挣多挣少没关系,钱不够用,就打电话回家。最重要的是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一个月才八千块,又买了一些家电,等过了试用期,发正常工资,我一定会寄一半回来的。”

“……”那边沉默了半响,他老爹迟疑的问:“你刚刚说他们给你多少工资?

“8千块。”

那边韩父象重复了这个数字,就立时听到惊呼声,大叫声。

果然,电话里传到韩珊的声音。

“小弟——,你太帅了!记得过年回家给我带包包!”

“……”虽然他在韩家生活了这么久,有时候还是不太了解这些人的想法。

现在分公司女经理叶微澜其实是台湾人。

显然MZ公司和其他的跨国公司一样,不会将重要负责人的位置给大陆人来管理。

他们宁愿花几倍甚至十几倍的薪水,请香港人、台湾人、甚至是新加坡人。

在韩朝林看来,叶微澜如此高傲与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并非其格的本身。

试想一下,象‘Rose’这样带着梦幻质的英文名,与她是完全不搭调的。

这种态度,大部分归咎于台湾人对大陆人的某种优越感以及误解。

开始之时,韩朝林总觉得这女人时时刻刻的盯着他,故意扔一些超出他工作权限之外的事给他做。

在相处了二个多月之后,叶微澜对他的态度明显的缓和了许多。

开始跟他有说有笑的。

哼,纵然如此,他还是一贯的不亢不卑,一派的无所谓。

谁想,如此一来,叶微澜对他更加和颜悦色了。

不过,在进入公司二个多月之后,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极为面熟的人。

他曾经怀疑是创新科技老板的那个‘林悦’。

当秘书通报说‘林先生’求见之时,韩朝林心中极为兴奋又紧张。

偏偏叶微澜一见到林悦,便把他遣开了,然后那两人在办公室密谈。

尽管隔音设施良好,他依旧能听到里面的咆哮声。

置于什么内容,他完全听不清。

“这林先生究竟是什么人,感觉里面吵的厉害?”此时,他正在靠在经理秘书小柳的办公桌旁,状似无意问道。

小柳姑娘拿出一包零食递到韩朝林面前:“Andy,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他姓林,叫林悦,是来找总裁的。”最后几声是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

韩朝林拿起一片薯片,嚼了嚼,味道不错。

“找总裁?总裁不是在广州么?怎么跑这里来找?”

“谁知道啊。”

韩朝林暗忖了一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多时,林悦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出来了,沉着将门摔的介天响。

显然,方才在里面与叶微澜的谈话进行的并不顺利。

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秘书区的韩朝林和小柳。

那林悦的目光在韩朝林脸上停驻了片刻,眉头微蹙,继而离开了。

小柳吓得直拍口:“这人态度这么嚣张。”

是啊,似乎在愤急之中带着某种嚣张,感觉应该是有恃无恐的。

跟这种跨国集团若有纠纷,还能有持无恐?

蓦然之间,韩朝林心中充斥着兴奋与淡淡的惶惑。

果然不出韩朝林所料,在早上那林悦来闹过之后,下午威廉先生就带着二个助理风尘仆仆的到了。

威廉先生一看韩朝林,就张大了手臂,来了个法式的拥抱。

韩朝林促不以防,被用力的抱住,左右脸颊还被用力的大口的亲了。

眼看嘴唇失守,下意识便用上了空手道的动作。

单脚拐过威廉的脚踝,只要稍用力,就能令对方摔跟头。

一下子,威廉感觉到了,立刻跳开来。

瞪着他,满脸的不置信。

“不要告诉我,你学过空手道。”

“我没有。”

“但是你刚刚姿式很标准。”

“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是吗?”威廉先生笑吟吟的,不再争辩。

原来威廉刚从北京回来,到了上海自然要停留一阵子。

叶微澜向其报告了一些事务,最后拿出了一张请柬。

是上海慈善总会以及基金会邀请MZ公司出席的慈善拍卖晚会的请柬。

当韩朝林被叫进来,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烫金请柬。

“要不要去?当然要去,这种事还用得着考虑。”

诚然,慈善等于捐助,捐助等于花钱。

但对于这种位于产业链最高端的外国企业来说,十几万几十万,那本就不算钱的。

他嘴角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继续道:“我记得MZ企业文化神和理念,帮助这些最需要帮助的人,比如说盲童……而且MZ也是最乐意做慈善活动的,只不过,总裁这样问,是认为中国的盲童跟外国的盲童是有区别的?”

事实上,说来说去,只不过是中国的投资环境令这些原本在外国极为奉公守法或是极乐意宣扬救助神的企业,开始变形了而已。

威廉大笑道:“很好,非常好,Andy,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罢。”

当威廉开口说‘一起去’的时候,办公室的其他几位,脸色各异。

叶微澜身为上海分公司经理,又是女身份,按道理上讲,是最适合陪同威廉先生出席这种场合的。

虽然请柬上标明“your partner”,但在潜意识当中,基本上都是携女伴出席的。

韩朝林心中一动,目光移到请柬上面。

Dress code:dark suit or swallowtail

还有着装要求,显然这个酒会又在搞高端了。

当初和他一起应聘的,结果成为威廉助理的某位,从进来开始,就一付‘我胜了你’的表情睥睨着他。

那神情似乎在说:哦,是神童也没用。

韩朝林好胜心又冒出来了。

“这是工作么?”

他故意问道。

没错,若是以公司名义出席,威廉先生其次的选择是带自己的助理前行。

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所谓的分公司的助理。

威廉先生笑道:“当然不是工作——”

“那很遗憾,我是不会去的,因为上面有着装要求,我本没有西装。”

韩朝林向众人一点头,出去了。

留下神色各异的几人。

只不过,在门合上的一瞬间,从里面传来威廉先生的笑声。

韩朝林恼怒骂了一句。

这个该死的混蛋,如此一来,只怕全公司的人都要知道,威廉对他有企图!


第14章

“Andy,你很忙么?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一个助手?”威廉坐靠在韩朝林的办公桌上,看着韩朝林工作,已经开始游说了十几分钟了。

而此时距离下班时间也只有半个小时了。

“不需要,也不是很忙。”

韩朝林低着头,面对威廉的滔滔不绝,中途只应着“哦,噢,嗯”之类的话。

他之所以拒绝前行,其实是怕,在慈善拍卖会上会遇到周德琛,或是其他熟人。

又怕在那种场合遇到自己的家人,万一情绪失控,只怕会被旁人当成疯子看待。

现在,他已经成功的到MZ分公司了,事情也算有些眉目,本不必横生枝节。

“等一下,陪我去买西装……这是工作!”

韩朝林瞄了威廉先生一眼,因为刚从北京公务回来,一身的品西装,更衬得威廉高大英挺,感而透露着狂野,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男魅力。

他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目光没有掩饰自己的露骨的打量,与发自内心的赞赏。

“总裁先生,你现在这样,完全可以参加任何一场活动,去慈善拍卖会同样可以。”

威廉拉拉身上的西装,皱眉道:“这是务公用的,参加晚会也行么?”

韩朝林微笑道:“相信我,在中国绝对可行的。”

他以前甚至参加一个所谓的某某舞会,主持人竟然穿着牛仔裤。

而开场舞竟然是……迪士高!

不伦不类的,尤其象这类的慈善晚会,来参加的更多的是暴发户,绝大部分是来炒作,而背后是炫耀与攀比。

因此,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只要有看热闹的心就足够了。

老实说,他真有些妒忌威廉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西方男人真的很适合穿西装。

以前的吴云洲那样的身高身材,或许还能将西装穿得优雅高贵。

可现在凭韩朝林这样的身子骨,他不认为会适合穿西装。

也许,装上西装之后,站在威廉先生的身旁,就如同一个小丑。

“你这样盯着我看,我可否认为……你已经爱上我了?”

威廉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盯着他的目光是爱慕?是疑惑?亦或是深深兴味盎然?

韩朝林几乎被这样魅惑的眼神,这样醇厚的声音给迷住了。

当对方温热的鼻息轻触他的脸颊之时,在猛然惊醒之间,脚尖微使力,整个办公椅在原地转开了。

似乎一个小小的弧度便错开了突如其来的索吻。

纵然如此,他的脸颊如火烧一般,心如雷鼓。

抬头看到威廉面露淡微失望的表情,心中一紧。

蓦然觉得……自己好象有点喜欢威廉了……

这个认知让他先是感到无措,继而脸色发白。

突兀的站起身,低着头,抿着下唇,快速的收拾好文件。

穿上外套,拿起桌上的手机钥匙,对威廉说道:“下班了,你想留在这里过夜么?”

威廉微愕之下,有点不着头脑。

方才,他还以为Andy也有一点喜欢他,那神情似在索吻。

“Andy,我们先一起吃饭,然后你再陪我买衣服。”

“全部是工作?”

威廉点点头。

“那我要算加班费,一切餐饮费交通费要全部报销。”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若是不点头,只怕要被缠死了。

晚间行程,他尽量少说话,与威廉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

面对威廉的挑逗,也雷打不动。

他时时刻刻告诉自己,在某一时刻内心的萌动,那并不是真正的他。

怪只能怪韩朝林这个没有节的家伙。

陪着威廉去逛那些国际名品牌。

威廉总是拿一套衣服问他,这件怎么样,那件怎么样,而且还专门拿那种不是很合适的来挑战他的忍耐力。

而他总是嘴角噙笑,只管点头说好。

直到威廉拿了一套白西装在他身上比了一比。

韩朝林只觉脑中的一神经要崩断了。

“怎么样?去试一下,你的着装公司报销。”

韩朝林并没有去接衣服,淡淡说道:“总裁先生,我只是一个小职员,属于贫民阶层,可不是什么白马王子。这衣服,还是等我结婚的时候再买罢。”

威廉哈哈大笑,听到韩朝林反驳,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那你觉得哪件好,就试一下,我说过,只要你看中的,一切都报公帐。”

“真的?”

“你在怀疑一位总裁说的话?!”

“那你千万不要后悔。”

韩朝林盯着全身镜当中自己的造型,心里已经涌上一阵厌恶。

没错,现在他身上穿的是韩朝林以前的旧衣服。

夹克衫,牛仔裤……

盯着镜中的人看久了,竟然还会产生一种错觉。

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吴云洲没有了一切,也就是这样的。

象这种外国品牌为了迎合亚州人的外貌体形,都有不同的设计。

韩朝林知道,象现在这样弱**一般的身材,除了穿窄版西装,别无选择。

深色收腰窄版西装,十分合身。

打着王子节的金色领带,在一片肃穆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华丽感觉。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一如吴云洲往日所展现的,优雅与高贵的品质。

只不过,吴云洲隐隐展露的是狂放不羁,而韩朝林展现的却是年轻所带来的忧郁与俏皮。

威廉目光紧紧盯着韩朝林的身影,觉得本无法移开视线了。

就象一场小型的服装表演,甚至连店员都围拢来,纷纷拿来各种款式的西装,要求韩朝林一一试穿。

她们三四人围着韩朝林,帮他整理外套,袖口,甚至还蹲下身体,帮他整理裤脚。

那种感觉,就象女仆正在服待她们的王子。

而此时,心中涌上一团火。

原本对于韩朝林,他所持的态度或许是暖昧的,是逗弄,更多的是试探与疑惑,但从未是激情。

这团火却在此时此刻窜过他的身体,一路点燃,疯狂燃烧起来。

他觉得口干舌燥,他觉得不能够再等待了。

他发现自己迫不及待了。

无法再等待,这种感觉……就象那时候遇到吴云洲一样。

“总裁先生……威廉!”

听到大声呼喊,威廉连忙回神,收摄平复自己的心,佯装从容道:“噢,这件也很不错!”

那店长用英语大声的赞美,其他女店员围着韩朝林,不停的称赞,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听她们的口气,他已经不是中国人了,差不多是英国的王子光临此店了。

甚至还有女店员偷偷的向他要电话号码。

韩朝林啼笑皆非,回更衣室,穿回自己的夹克牛仔裤。

很好,魔咒打破了,一切都回复原样。

威廉在其中选了二身西装,然后去结帐。

除此之外,还鞋子,领带夹,皮带等等,应该花费了不少钱。

韩朝林微挑眉,一派的无所谓,心里却叫苦连天。

这下子,那个拍卖会,他不去也得去了。

不仅如此,这一次威廉竟然坚决要送他回住处。

来上海将近三个月,他早就习惯了挤公交车坐地铁。

自己洗衣服,打扫房间。

除了做饭,基本上他什么都会干了。

虽然只是鸽子笼一般的租处,但依旧是他最隐私的地方。

所以当威廉送他到小区楼下之时,要求到他住处参观一下,被他拒绝了。

“哦,很抱歉,我没有准备咖啡,下次有机会的。”

相信威廉先生还记得当时在意大利餐厅,他说的那番话。

他想明明白白告诉威廉,他们只是工作上的关系。

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威廉虽然看起来很失望,却在他下车之际,附耳轻声道:“我不会放弃的,下次记得买好咖啡……”

韩朝林怔在原地,看着车子离去。

心中不住的震颤,他从未看到威廉如此认真的眼神。

有人说,会来中国的英国男子全是一帮邪恶的掠夺者。

他们爱冒险,他们想要掠夺财富。

就如同一百年前一样。

……威廉也许就是这样的人。

他蓦的嗤笑一声。

他告诉自己,就算威廉是条大鳄,他也不怕,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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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慈善拍卖会的那一天。

威廉坐着加长的黑色奔驰车来接韩朝林。

“总裁先生,我还以为你会开着上次那辆车去的。”

“这次是代表公司形象,自然要着重其事……Andy,等一下要是看中什么,只管举牌。”

韩朝林芜尔道:“要是我看中的是中国古代的瓷器,比如价值几百万几千万的青花瓷器,也可以举牌么?”

“……”威廉低怔,继而探身凑近,笑道:“只要Andy喜欢,但我也可以因此提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

“晚会过后,我们一起去买咖啡豆……”

韩朝林脸色微微泛红,低声笑道:“总裁还会现磨咖啡?”

“当然,我的手艺不错,出来的咖啡味道香浓,Andy若是不尝尝,会是一大遗憾的。”

“我啊,更喜欢喝茶怎么办?!”

好半晌,威廉才艰涩说道:“……我会泡茶!”


第15章

出乎韩朝林意料之外的是,这场拍卖晚会竟然出乎异常的高端与宏大。

而且晚会上所拍卖的每样物件,全部是由时下最当红的众多明星所捐助的。

包括各种服装、化装品、首饰、甚至于大型的摆设,琳琅满目。

比如打着某某巨星用过的限量版香奈尔的手提包这样的招牌,其拍卖的价格完全可以超越其本身的价值。

据说,届时会有很多明星到场,以助声势。

这些耀眼的明星所带来的是大量炒作、绯闻以及……令人想入菲菲的邂逅与一夜情。

政界、商界、特权阶层以及明星们在这里将金权欲望得到了最佳的诠释。

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意义上的慈善拍卖晚会了。

能被邀请到场的,几乎是身份的象征了。

用区区几十万、几百万的钱,一来塑造了热心公益的慈善形象,二来又能结识到更多‘有用’的大人物,为以后的道路提供了便捷。

甚至,大家可以幻想,能一睹这些当红明星们的芳容,也值了。

若是来一段绯闻,能够一亲芳泽,人生几乎是迷醉了。

这一切怎么能不令资本家们趋之若鹜。

许多记者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方式,千方百计的想拿到请柬,而大量的狗仔队只能盘聚于酒店的入口处。

当然,有一些竟然想混水鱼,但被大量的门警保镖无情的揪出,扔出门外。

大排长龙的名车,令这个纸醉金迷的不夜天,都为之失色。

对此威廉显得很感慨。

“中国真是一个有消费潜力的国家。”

韩朝林转头看见威廉唇角显露的笑纹,皱眉道:“你大可不必说反话,如果中国能推出收取最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的遗产税的政策,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成为潜力的国家,而总裁先生恐怕也没有机会参加所谓盲童的慈善救助了。”

“百分之八十五,那比日本还高了……你可真狠。”

“大概唯有如此,才能有一个些微公平的竞争环境罢。”韩朝林微眯起眼,望着车窗外,这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

就算他要赢,也要赢的光明磊落,公平公正。

也唯有如此,在换了身份之后的他,或许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以前,感觉理所当然的事,而现在换了角度立场,竟然也会愤愤不平起来。

自己所设计的蓝图,因为对世事的再度深刻认识,恍惚间突然会觉得,那是难以实现的,不现实的。

这是他成为韩朝林之后,最深的体会了。

就如同他事先所预料的一样,在这场拍卖会上,见到很多熟人。

……甚至于曾经跟吴云洲有过绯闻的某几位女明星也到场了。

还有父亲占大股东的华耀集团的董事长罗正荣也来了

这个老家伙跟父亲向来不对盘的。

对了,为什么没有看到父亲?

以父亲的财势,本不可能不被邀请。

难道是身体不适?

那小弟云凯也可代替他来啊?!

心下疑虑重重,忧心忡忡。

这里还会有谁记得吴云洲呢

前程往事,俱成云烟。

一切的浮华、金粉的粉饰,剥落之后是丑陋而残酷的现实。

拍卖会尚未开始,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一成高级的交际晚会。

许多闻名暇迩的‘交际花’为会场增添了华丽而旖旎的气氛。

酒店请了全国最有名的名厨现实刀,在会场的边角,各种美食任君享用。

MZ跨国集团在国内发展了好几年,自然结识了许多头面人物。

威廉领着韩朝林纷纷与之打招呼,场面热闹非凡。

韩朝林跟在其后,低头敛目,不想任何人注意到他。

事实上,当威廉介绍他时,那些人微微讶异之后,目光中流露的是傲慢与微微的暖昧表情,视线在威廉和他身上游移,一付很了解状况的表情。

偏偏威廉还有意无意的用‘深情’的目光盯着他——

脸上的微笑再也挂不住了,他的耐心已然告罄。

“总裁,我可以失陪一下么?”

韩朝林最初的兴奋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厌烦和难以言喻的失落。

感觉心里有什么堵住了,再看着这些虚伪丑陋的面孔,他会疯掉的。

威廉低头轻声询问:“怎么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看威廉的架势,仿佛很愿意陪他逛遍整个酒会会场的每个角落,除了尿遁之外,别无他法。

“我们一起去。”

“……”韩朝林伫足不动,皱眉道:“我可以拒绝么?”

威廉微怔之下,脸上流露出受伤表情。

“我们亚洲男人一般都避免跟西方男人同时上厕所的……”韩朝林悲哀的低语,想不到,有一天他竟然要用这种理由。

果不期然,威廉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凑近了轻声呢喃:“总有一天,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快去快回。”

韩朝林涨红了脸,愤愤的瞪了威廉一眼,匆匆离去。

刚进入洗手间,便看到周德琛正站在纯黑色大理石的流理台前整理发型。

他并有看见周德琛的面容,只是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他。

自从那次在意大利餐馆撞见周德琛之后,他总是有预感,还会在另一种尴尬的场面再次遇到周德琛。

韩朝林立刻低下头,匆匆往洗手间里面而去。

等他再出来时,已经没有周德琛的身影,不禁松了一口气。

周德琛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

万一缠着他问东问西,只会越说越错。

用水轻轻拍拍脸颊,年轻的肌肤光滑润泽。

镜中的年青人明明是个可以引领全场的人物,只要他愿意,绝对可以是今晚最抢眼的人物之一。

可他只能低着头,不置一词。

因为对于韩朝林来说,这里的一切,全部都是陌生人。

叹了一口气,从厕所出来,却在会场的入口看到周德琛靠墙而立。

手上拿着一香烟却没有点燃。

显然这里是禁烟区,想要吸烟有专门的休息室。

这人站在这里干什么?

韩朝林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周德琛,一派神情自若的进入会场。

一经入内,目光立刻四下搜寻威廉的身形。

他疾步而尽管保持不惹人注目,快速的在人群里穿梭。

最后来到热闹的餐饮区,混迹人群当中。

拿了一杯香槟酒,目光又在各色现制的餐点上浏览。

看着厨师利落的割下最鲜美的鱼,拿捏之间快速的制作寿司,就象在制作一件件完美的艺术品。

各式的寿司在灯光下显得异样的美味可口。

韩朝林心下赞叹,口中唾大量的分泌,正欲开口,却听身旁一个声音叫道:“Andy!”

他下意识的转头,瞬时视线对上了周德琛得意的探究的目光。

他目瞪口呆,傻傻的呆立着,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以为周德琛本没有注意到,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困境。

只不过,这个会场再大,人再多,也不过一二百人而已。

“想不到,竟然在这里会看到你。你不是自称是平民么?难道说,你是混进来的?想干什么?”周德琛身体微微的前倾,仿佛已经在克制着某种强烈的攻击了。

韩朝林倒退一步,差点撞到身后其他的客人。

深吸了一口气,转开头,目光再次四下搜寻,继而又转回头看着周德琛,假装一脸的惊讶道:“你……你是上次那个……”

周德琛表情变得霾,恶狠狠道:“不要假装不认识我!”

突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臂,往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而去。

韩朝林促不及防,立时用力的挣扎,低声怒道:“快放开我,我要叫人了!”

这该死的周德琛究竟想干什么?

吃饱了撑着么?

就算他是吴云洲,也关他周德琛屁事!

到了灯光黯淡之处,周德琛才松开手。

韩朝林瞪着他,伸手揉揉被抓痛的手臂,这家伙力气也未免太大了。

“你这个有没有搞错啊,我本不认识你。”

“你的英文名叫Andy?我有个好朋友,他的英文名也叫Andy。”

韩朝林失笑道:“你是猪啊,叫Andy这个英文名的,全世界都泛滥了!”

周德琛闻言,眉头攒的更紧了。

“我那位叫Andy的朋友,生气起来,也经常会骂人是猪的。”

“……”韩朝林表情一窒,继而像是脱力道:“周先生,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因为我是Andy,因为我用‘猪’这个字骂人,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这下子轮到周德琛噤声了。

韩朝林一下子将对方震住,终于扬眉吐气了。

微微做势掸了掸西装领上的灰尘,说道:“如果你没有话说,恕我失陪了。恐怕我的老板现在正因为下属的失踪而大发雷霆了。”

“你的老板?是那位MZ公司的总裁?”

韩朝林暗暗心惊,这家伙记未免太好了。

象这种多疑,记又好的人,绝对是最难缠的。

做为基金经理,倒把这一切的特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摇头感叹,周德琛太适合做这个工作了。

“是的,托了他的福,我才有机会到这种场合来。”为此还得罪了顶头上司和几位总裁身边得力助手。

说完看了周德琛一眼,转身往大厅当中而去。

而拍卖会显然已经开始多时了。


第16章

在一群东方面孔中,少数的十几位西方人,便显得鹤立**群了。

韩朝林几乎一眼就看到高了旁人一个脑袋的威廉。

他正待快步走到威廉身边,却意外的看到威廉正低着头跟某人说话,表情是严肃的冷厉的。

只是那人被威廉高大的身材挡住,看不清。

韩朝林朝前侧走了几步,一瞬间那显露出来的面容,令他立刻停驻了脚步。

在这里,他竟然看到了林悦!

林悦为了见威廉一面,竟然找到拍卖会上来。

这个慈善拍卖会想混进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必林悦也有几分本事。

这人三番四次来找威廉,究竟有什么事?

是因为创新科技转卖的事,还没有解决?

威廉再三的对林悦避而不见,显然也有原因。

这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抵牾,不足以为外人知?

韩朝林试图靠近一些,想听个大概,却已然被威廉发现。

“Andy,你去哪里了?……这件事今天就到此为止,这几天我都在会上海,到时候我们再谈。”威廉沉着脸对林悦说道。

那林悦一脸的不甘心,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威廉凌厉慑人的眼神,无奈点点头,目光在韩朝林身上一顿,继而穿过人众,不见了身影。

韩朝林笑道:“总裁,这位林先生在公司我见过很多次,他也是公司的员工么?”

“不是……拍卖开始好一会了,快看看有没喜欢的,只管举牌。”

威廉的表情已经恨不得他立刻举牌,如此一来,某种交易就被拍卖锤的敲落而一锤定音了。

韩朝林啼笑皆非,轻声道:“总裁先生,我眼光很高很高的,迄今为止,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让我真正看得上眼的,那该怎么办?”

威廉低下头,附耳道:“你用心看,深入了看,就能发觉想要的其实就在身边。”

又搞得这样暖昧,韩朝林将头微微转开,另一边却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只见周德琛就站在自己的身边,身旁还跟着一位打扮高贵入时的女士。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这人有完没完啊?!

象幽灵一般,打算纠缠他至死么?

韩朝林瞄了周德琛一眼,纵然看到周德琛用惊骇的眼神瞪着他。

那又如何,现在大家谁都不认识谁!

冷着脸,紧抿着唇,眉头紧蹙,将目光转到前方台上所展示的拍卖物件上。

他不理周德琛,周德琛却不放过他。

“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Andy,他现在是在MZ公司上班么?威廉总裁?”

威廉其实一开始就看到周德琛了,只不过,下意识之间,本不想与之多做交谈。

“是的,Andy现在在MZ分公司上班。”

“哦,希望今晚你能有所收获。”

“只要Andy喜欢,拍下什么都行!”

突然间,威廉竟然毫不掩饰的说出令人侧目的话。

夹在两者当中的韩朝林,原本佯装淡然,一派只注意拍卖台上的状况。

他决想不到威廉竟然当着周德琛的面,说出这样让人难堪的……状况。

哦,他被男人追求!

如果周德琛知道他其实是吴云洲的话,该会如何嘲笑他了!

瞬时间,脸胀的通红,他无力□□道:“总裁先生,你不要再开我玩笑了……”拜托……

谁想,威廉却一脸的严肃,郑重其事道:“Andy,你知道我本没有在开玩笑,你知道的。”

韩朝林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总裁先生,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说这种事了!”

威廉诧疑道:“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当众示爱’,难道这样做有错?”

威廉并没有压低声音,站在他们周围的宾客纷纷朝这边行瞩目礼。

现在不只是脸红了,韩朝林面似火烧,只盼地上有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不!就算要钻,也要先给威廉来一枪!

他想要买凶杀人了!

“你既然到了中国,就要入乡随俗,我们中国人很含蓄的,感情是私人的事,不想因此而引起喧然大波。如果你再这样,我立刻走人。”

威廉立刻举手投降,连声道:“好好,我不说了。”

这边一沉寂下来,主持人天花乱坠滔滔不绝的言辞便立时充斥四下。

“Giorgio Armani从来是男人的梦想,是成功的象徵。这款刚推出不久的Prive系列四款高级限量版香水之一的Eau de Jade,是G先生必备的私人香氛,G先生不管是演唱会还是出行,都必定会用这款香水,因为它是成功男士的最佳选择……”

男士用的香水……很显然,在此时并不能引起大家太多的拥有欲望。

然而站在周德琛身边的女士,却频频举牌。

几乎在旁人举牌的同时,这边便立时加价,一付志在必得模样。

韩朝林才想起,这女子分明是那次在意大利餐厅与周德琛一起用餐的那位。

显然,女子想要拍下这瓶Eau de Jade送给周德琛了。

周德琛一向适合穿Armani的西装,奢侈当中带着简约与稳重。

再配上Armani的古龙水,确实是相得益彰。

只不过……以他对周德琛的了解,象这样的女子本不能够引起周德琛的兴趣。

就算再讨好,也是白费力气。

最后香水以高出市价的十倍拍定,落到了佳人的手中。

周德琛仿佛也知道女子是想送香水给他,表情却波澜不动。

那眼神望着远处,却是神思悠悠,不知所想。

“Andy,有没有觉得累,去休息区坐一下?”

威廉见周德琛的注意力几乎都朝他们这边,或者应该说,目光移开最终还是会落到Andy的身上。

这令他很不舒服。

韩朝林一直绷着脸,但威廉毕竟是公司总裁,也不能说不理会,就不理会。

确实,他一点也不想呆在大厅里了。

毕竟身边跟了一个威廉,他已经够烦了,而周德琛那惊骇又探究的目光,更令他只想发火。

他想静一静,抽烟。

专门的吸烟区,有加宽加长的沙发。

韩朝林一屁股就坐瘫在上面,全身放松。

一离开,周德琛的视线,果然整个世界象是被放开了一般。

“身上有烟么?”他靠着沙发,一脸惬意的望着威廉。

威廉拿出烟夹,抽了一支递给他。

韩朝林拿着烟闻了闻,做了一个鬼脸。

“我以为,以你总裁的身份,怎么也得是英国顶级手工雪茄。”

威廉坐到韩朝林身,叹道:“你啊,动不动就总裁总裁的,其实总裁只是一份工作,也是拿薪水,跟大家没有不同,只是薪水略高一点罢了。”

韩朝林笑叹道:“一时间忘了,我们中国的许多私人企业,几乎都是由几大股东拥有的,自然而然,把你也当成了大老板……你年薪多少?”

威廉含笑不语。

“有没有几百万美金啊?”

“……我在MZ公司有百分之一点七的股份,我的父母家人目前都在英国,圣诞节我带你去英国玩。”

韩朝林看了威廉一眼,发出一声赞叹。

“还说自己是领薪水……你不用再推销了,就算你是威廉王子也没用,因为我本不是同恋者。”

在规模如此庞大的跨国集团有将近百分之二的股份,这是什么概念。

不过,威廉平日的装扮出行,就知道,绝对不是一个花俏的人。

说起来,他倒是蛮喜欢这种实在人的。

威廉目光四下扫了一下空荡荡的休息室,此时这里唯他们两人而已。

“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了,我可以旧话重提么?”

韩朝林将香烟叼在嘴里,动作老练,姿态却极为优雅。

从威廉那里接过金色的打火机,将香烟点燃。

“反正你再怎么提,我也不是。”

“不对,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绝对是同一类人。我知道你对我有感觉的,你喜欢我的——”

韩朝林一口烟用力的吸到肺里面,几乎是同时间扔掉香烟,一手按在口,一手抓着喉咙,不住的咳嗽。

咳的眼泪都出来了,活象一个三期肺痨。

“……水……”他艰涩的低呼。

威廉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立时捡起香烟,按熄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又看到一边墙侧摆放着各种茶水饮料,便倒了一杯水过来。

韩朝林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但依旧咳个不停。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威廉看到胀红了脸的韩朝林,觉得事情发生太突然了。

韩朝林说不出话,只是摆摆手,心里直大骂。

真是倒了血霉了,赶情韩朝林本不会吸烟啊!

再加上这外国烟,太冲了,这一口给刺激的,比听到威廉麻的示爱还令人难受。


第17章

韩朝林抓着纸巾胡乱擦了一下脸。

威廉又给他端来一杯:“好点了么?”

“嗯。”韩朝林挺不好意思的,立刻又道:“刚才被你吓到,烟呛到气管了……”

威廉目光炯炯,在灯光下闪着奇异的神彩。

“你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再看也没用?我本不是同恋者。”韩朝林越来越觉得难为情,只能用恶劣的口气来掩饰。

“我不信……”

韩朝林耸耸肩,将空水杯搁到茶几之上。

他的手尚未收回,便感觉一股狂猛的力道将他狠狠的压在沙发上。

下一刻,温热的唇压覆上来,带着掠夺的姿态。

这西方男人如此强壮高大的身躯所形成的压迫力,就象一座巨山一般,感觉本无法反抗了。

韩朝林被攻击的措手不及,原本含在嘴里的白开水都忘了咽下去。

这下子连水都呛进气管里。

自然而然,张嘴便欲咳嗽,原本只是在他唇上辗转的威廉立时抓住了机会,趁火打劫,窥隙而入。

这喉头间的骚痒,那唇舌之间疯狂的攥取翻涌,令他只觉整个人都昏昏的。

手脚都失去了反应,只是任威廉肆意掠夺。

久久的,当威廉撤退之时,看到这样一付场景。

韩朝林整个人摊靠在沙发上,双眼浮着水气,眼神却是茫然的。

脸颊泛粉,微张着的双唇艳红,水线沿着嘴角婉延而下,显得情色无比。

只是在喘息的同时,微微的咳嗽却很是无力。

“Andy,你还好罢?”

威廉有些担心的问,说实话,刚刚的激吻令他有些失望。

跟他想象中颇有出入。

很平淡,没有那种很激情的感觉。

沙发上的人一直保持姿势不动,只是原本迷离的眼珠子开始动了一下。

继而视线已经停在他身上了。

“……水……”艰涩的低呼再一次响起。

“啊?”

韩朝林接过白开水,喝了一口,便开始用力的咳嗽。

刚刚叉进气管的水气,再加上被掠夺一空的空气,呼吸困难,差点窒息了。

好半响,他才恢复过来。

“拜托你,下次好歹看清状况,这口水我还没咽下去呢!”

威廉愕然,微眯起眼,“那我现在可以再吻你么?”

“……”韩朝林猛的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装,深吸了一口气,才沉声道:“总裁先生,方才的事,我就当从来没发生过,相信你也感觉到了,没感觉。”

威廉同样从沙发上站起身,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韩朝林。

“你觉得恶心么?”

韩朝林目光闪炼,胡乱点头。

“我不信,想再试一次。”

“……你说想试就想试啊,很恶心的——唔——”

距离第一次才几分钟,他又被同一个男人吻了。

因为两人的身高有些差距,彼此又站着,威廉低下头,搂着他的腰,那姿态,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折吞入腹似的。

靠,有没有搞错啊。

在他面前,威廉一付引领他的姿态,尽显情场高手的风范。

极尽挑逗之能事,似乎想在他身上处处点燃,想令欲望的火焰疯涌席卷。

抬眼,近在咫尺的威廉眼底透露着淡淡的失望。

失望……

情场浪子竟然会让人感觉到失望?!

原本推在威廉前的手用力的揪住威廉的衣领,一直退缩的舌,反攻似的纠缠上去。

这是一场持久战,碰撞之时发出的火花,本不会令其熄灭。

彼此都睁着眼睛,望向对方眼底,都想看到对方动情屈服的神情。

威廉的手臂收缩,眼里透露着兴奋与狂喜。

而韩朝林看到威廉兴奋起来,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得意。

他就说嘛,以他吴云洲的实力,怎么可能会令人感觉无聊。

只不过……其实威廉的吻感觉很不错……

久久的,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

嘴唇虽然离开了,可是依旧以紧密相贴的姿势站立着。

微微的感到气喘,彼此的视线却紧胶着,已经变得赤裸而火辣。

附近的空气似乎也被他们感染了,温度迅速窜升。

而真正沸腾的是他们的心,引领着身体,叫嚣着,渴望着。

“现在,你去家还是来我公寓?”威廉沙哑的声音,低语着,带着浓浓的渴望。

韩朝林怔怔的望着威廉,心中情潮澎湃。

口起伏不定,一个‘好’字,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却硬生生阻在唇间。

他想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想立时拒绝,面对内心真正的想要的,此时此刻却无法违背。

哦……

他虽然是吴云洲,可他毕竟也是韩朝林啊。

“Andy,不用再考虑了,我知道你也想的。”

低沉而磁的声音再一次劝诱着,威廉一伸手,想揽住韩朝林,立刻带对方回自己公寓。

“啪——”一声,门被用力的推开了,周德琛站在门口,一脸沉。

目光从韩朝林身上移到外国男子身上,继而又回到韩朝林身上。

额上青筋直冒,脸上肌抽畜。

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怒火想要喷涌而出。

因为拼命的压抑着,身体竟然微微的颤抖着,也许在下一刻,他会拳脚相向。

刚刚在大厅之时,那个叫威廉的外国男子竟然对韩朝林当众示爱。

外国人素来大胆又不知廉耻,谁想,韩朝林竟然也一付羞赧模样。

两个人还极亲密的靠近一起,窃窃私语。

那个时候,他心中的惊骇几乎是语言无法形容的。

……韩朝林,这个同样叫‘Andy’的,竟然是一名同志,令人作呕的同恋患者?!

这个韩朝林曾经出现在云洲的葬礼之上,曾经再三强调自己是云洲的朋友。

那天葬礼之上,他就紧盯着这个莫名出现的韩朝林。

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云洲会有这样一位朋友。

但是看到韩朝林盯着云洲的尸体,那样悲切的神情、那眼底毫不掩饰的绝望,令他不得不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可能真的是云洲的朋友。

然而,这名朋友竟然是个同恋?

云洲……知不知道呢?

这韩朝林跟他的父亲,两人的打扮那纯粹是平民打扮。

跟云洲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物啊。

可就在今晚,当他再一次看到韩朝林之时,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说,那天在意大利餐馆,韩朝林却变了模样,变得象个青葱少年。

再仔细观察,韩朝林就很年轻。

真正让他感到震惊的反而是今晚。

穿着韩版收腰西装的年轻人,突显着优雅与高贵。

不是刻意的,反而象是从生俱来的。

因为优雅与高贵是无法模仿的。

在人多的时候,低着头的年轻人,气息收敛,浑然不引人注目。

然而在独处或是……在观看厨技表演之时,那神态举止,挥洒自如。

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高贵的出身,以及良好的教养。

这样的韩朝林,如果说是吴云洲的朋友,他一点都不会怀疑。

但出身真的贫寒的韩朝林,何以能够展现这样的姿态?

在一些大人物面前也镇定自若。

这种种的矛盾,令他心中的疑虑,从一粒种子迅速蔓延开来。

而最令他无法释怀的,是他的想法,已经不受控制的天马行空了。

韩朝林真的只是云洲的朋友?

一个同恋与云洲是朋友?

好朋友?

或许……他们是情人?!

周德琛已经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身边的纷扰都象遥远而模糊的背景。

他的眼前,浮现出吴云洲与他并驾齐向驱,追求极致速度的那种快感。

被风吹乱的发,耀眼夺目的笑容。

在出事前一刻,他永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他的好朋友吴云洲,或许也可能是一名同恋者!

……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刺激的结论了。

周德琛茫然的失笑了。

他跟吴云洲两人,几乎算是臭味相投的。

地位相当,年龄相近,爱好相似,尽管喜欢的类型不尽相同。

但吴云洲怎么可能是同志,怎么可能……

突然之间,原本很熟悉的人,竟然感觉陌生了。

一如望着睡在铺满鲜花棺中的那具尸体,陌生的令人可怕。

也许,他从来不曾真正的进入过吴云洲人生,不曾看透这人内心的想法。

每个人总是有许多隐私不予外人知。

等他回神之时,发现威廉和韩朝林正一前一后朝休息室的方向而去。

顿时,他觉得心中有股慌乱,事实上,他坐立难安了。

就算李启慧跟他说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些什么。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脚步开始迈动,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而去。

尽管知道偷窥是很不道德的事,但他透过门缝却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他有些麻木了。

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门口,半晌回不过神来。

休息室当中,那两个忘情拥吻的人。

不是一派的脉脉温情,而是引起了激情风暴!

周德琛只觉心如雷鼓,口干舌燥。

他从来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如此……如此激情!

这场景这画面,他完全没有任何恶心的感觉,反而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怦然心动!

甚至产生了,我也想尝试一下的,这种想法。

但这个人……这个和云洲用同样英文名字的人,怎么可以在云洲辞世之后,几个月内便与旁人勾搭一起?

不可以!绝对不可能!

“你对得起云洲么?!”周德琛控制不住的怒吼出声。

心中的愤怒,结果用尚未证实的结论喷发了。


第18章

周德琛讲这段情节的时候,神情尴尬的无疑复加,尤其看到坐在身旁的男子低低的发笑,更加郁闷了,低吼道:“够了,再笑我立刻走人。”

这个高级酒店附带的酒吧,格调高雅,播放着轻缓的音乐,是白领金领阶层放松减压的最佳场所也谈心聊天交友的好地方。

“然后呢?”邹景衡笑问。

然后……

周德琛将玻璃杯在吧台台面上滑来滑去,继而一饮而尽。

目光凝结在手中带着残的杯底,开始回想那天的情景。

“你对得起云洲么?!”

在喊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看到韩朝林那惊愕的表情,那情形,只能一错再错。

他心一横,大步走进休息室,本不去看洋鬼子的表情,只是在韩朝林近在咫尺的地方。

“你跟云洲的事,我全部都猜到了!你不必否认,那天云洲的追悼会上,我就觉得很奇怪了,然后几个朋友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你便大发雷霆——你跟云洲是那种关系罢?!你知道这个外国人是谁么?!他是——”

周德琛手指正指着威廉,正想义正辞严的吼醒眼前这个不知世事的年轻人!

这个所谓的MZ跨国公司趁人之危。

云洲的公司虽然是其弟弟接手,但倒闭的如此之快,就是因为MZ公司在背后搞的鬼。

这个威廉总裁很可能就是授意者!

虽然这消息是否属实,他是不知道,但那些业内人士私下都是这样说的。

换而言之,MZ公司是云洲的敌人!

“闭嘴!”

“……”看到韩朝林瞬间眯起的眼神,听到如此森冷的语声,周德琛只觉心脏惊缩,继而狂跳不已,迟疑道:“你……”

“我叫你闭嘴!猪啊(这句是低语)……周先生罢,我已经跟你说了无数次了,我本不认识你,什么吴云洲,我听都没听过!不要再在这里大发厥词了!”

周德琛看到对方快要扭曲的面容时,目光再对上这个MZ公司的威廉总裁,而后者显然听懂几句中文,此时,目光中同样透露着惊骇。

突然之间,周德琛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天哪,他做了蠢事!!!

看到韩朝林痛苦愤恨的目光,周德琛有一种直觉,自己可能坏了大事。

一瞬间,混乱而毫无章法的讯息,几乎快要串连起来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

周德琛看到对方一付‘该死外加疯了’的表情,不紧不慢用英语说道:“威廉先生——你和这位Andy已经是情人关系了么?”

“还不是,如果周先生没有无礼的闯入,可能现在已经是了。”威廉表情凝重而严肃。

此时,周德琛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面带着微笑道:“威廉先生,其实那次在意大利餐馆之前,我曾和Andy在我一个朋友的葬礼上相遇过,很不幸还发生过一些小小的龃龉。”

说到这里,目光又转到韩朝林冰冷的面孔上,微笑道:“其实那个时候,殡仪馆里有好几户人家正在举行追悼会,其他的死者,都是普通百姓,而来参加我朋友吴云洲追悼会的几乎都是大人物,还有好些还是明星,寻常百姓想看热闹也无可厚非。”

威廉听得一头雾水,迟疑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韩朝林蓦然开口了道:“是,我和我父亲是来参加一个亲戚的追悼会,就在这位周先生朋友的隔壁我们看到几个当红明星,自然而然想上前看个仔细,求个签名什么的。哼,这种有钱人的追悼会真是了不起啊,这么多保镖,拦着我和我父亲,一付把别人当小偷的模样,有什么了不起的!”

周德琛叹道:“我很抱歉,因为要保护明星的隐私,毕竟他们是来悼念的,不是来给别人观赏的。上次骂了你跟你父亲,真的很抱歉。”

“事情过去这么久,就算了。但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认识我?还说我跟那个什么云洲……什么的?”

周德琛盯着韩朝林一瞬不瞬,忽然象是下定决心:“因为我喜欢你!”

“……”韩朝林的脸黑了。

“……”威廉先生表情玩味,“原来你们是这样认识的。”

“是啊,其实那次在殡仪馆的时候,我便很注意Andy了上次又在意大利餐馆相遇的时候,我觉得实在太可爱了,而今晚——”周德琛打量韩朝林,发出一声赞叹:“而今晚我已经彻底的爱上你了!所以当威廉先生当从示爱的时候,我心情很复杂。刚刚又看到你们……Andy,请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韩朝林神情呆滞,傻愣的站着。

威廉微笑道:“好啊,我不介意跟你公平竞争。”

“虽然威廉总裁是一个强硬的对手,但我也不会就此放弃的。”

同样微笑的望着两人,说了一声‘告辞’,转头离开了。

周德琛苦笑一声,叹口气,让调酒师给自己来杯威士忌。

不知道那个威廉能听懂多少中文,虽然自己最后已经把事情给兜回来了,但是毕竟还是打草惊蛇了。

韩朝林果然跟云洲有很大关系,似乎是因为云洲才故意接近那个威廉的。

……韩朝林是想要干什么?

无论做什么,都是在铤而走险!

“后来究竟怎么样了?”身旁又传来好友的追问。

周德琛正欲开口,突然象是想到什么,转头看看邹景衡,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还能怎么样,落荒而逃了呗。”

“你真觉得那个韩朝林跟云洲是那种关系?”邹景衡垂下眉眼,同样望着在手中转动的酒杯。

周德琛耸肩道:“我瞎猜的,不过有些事……”

有些事有些场景,总是令有种莫名的感觉。

奇异的,又觉得和谐。

比如,在那时,他隐约感觉自己闯祸之时,立时将事情兜回来。

话刚起了个头……韩朝林却象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在做什么,能够立时将剧本演下去。

一唱一和,如此可怕的默契,怎么不令他心中骇然。

是韩朝林聪明的可怕?

还是说,这人能够洞察人心,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你做律师的,有很多人脉,帮我调查一下他。”

“韩朝林么?”

邹景衡脑子里显出一张消瘦郁的面孔,极其普通,更令人厌憎。

或许说,在追悼会最后,韩朝林怒气勃发的那一刻,倒是带上几分生气,令人耳目一新的话,但毕竟这种平民百姓跟他们这类人是没有太多交集的。

看看周德琛过份的在意,倒激起他的好奇心了。

“韩朝林,还有MZ公司这几年的动向。”

邹景衡闻言,不禁望了周德琛一眼,抿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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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圣诞节有放假……不回家了,元旦再回去……”韩朝林在商场里走着,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看大卖场里无数的电视屏幕。

“朝林啊,你这个月过了,是不是试用期就结束了?你们老板怎么说?”

“爸,这种事你就不要心了……我现在打算买个沙发啊,客人来了都没地方坐……我会省着花钱的……三餐都有准时吃……我知道了……”

电话里头,先是母亲讲了,再父亲讲,大姐又横几句,一片混乱。

韩朝林挂断电话,微微一笑,然后继续一个人在商场里逛。

其实买不买沙发倒是其次,因为他感觉自己在公司有点被孤立了。

那些同期进入公司曾经一起做过培训的同事,跟他也分生的样子。

私下有人告诉他,旁人觉得他高不可攀。

当时,他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高不可攀?那就不要攀了。

而这些人,自以为进入了外企便高人一等的样子,更令他觉得可笑而又厌烦。

反倒是几个女同事,经常找他聊天,送零食给他吃。

还非要到他的住处看看。

可公寓里头,这么简陋,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也太说不过去了。

从电器区域转到家居这块。

许多花彩斑斓的花枝突显眼前,许多造型独特的水晶瓶更是美奂美仑。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动花瓣,不禁哑然失笑。

这些以假乱真的东西,还真是令人想要一闻香韵。

没错,这世上,真真假假又岂能轻易分辩呢。

那天晚上,周德琛这该死的家伙突如其来的闯入,他的心几乎提到了极点。

尽管最后,周德琛突然话锋一转,又帮他兜回来了。

但是,说出去的话是覆水难收的。

尽管周德琛和他一唱一和,可兜的极其勉强,漏洞百出!

他韩朝林怎么看也不象是一个追星族,而不可能在追悼会上去追星,进而发生冲突事件。

几乎是瞎扯!

他一直注意着威廉的表情。

这西方男子眼光变得深沉,面上纵然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他知道,这肯定是假装的!

原来,威廉先生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怀疑。

否则,那天也不会突然问他,认不认识吴云洲了。

这样一来,只怕威廉疑心更甚,也就等于,他再没有机会从MZ公司探到消息了。

那夜之后,威廉先生便带着助手回广州了。

而叶微澜经理仿佛变得更加小心。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或许不止如此,在试用期过后,也许他将被无情的驱逐出公司。

“这些花都很漂亮的,圣诞将近,商场有搞活动——”

一个年轻的服务员大力推销,也惊醒了韩朝林的沉思。

他笑着摇摇头。

这世上真真实实的东西,他尚且看不上眼,更何况这些假花了!

第19章

来到沙发家俱区域,刚看中一张价格便宜的布艺沙发……唉,他现在也只能挑最便宜的。

电话又响起来,韩朝林却愣住了。

“总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么?”那夜威廉一直没有表示,送他回家时,也保持沉默状态。

第二天就回广州了,而且一直没有再打电话给他。

在他看来,这一切态度明确,显得很正常,可现在为什么又打来?

“那天走的太匆忙,有个要紧的会议要主持,而且还要尽快将手头的事做完,一直等到现在才有空打给你。圣诞节快到了,我将回国七天,你跟我一起去罢?”

“……”韩朝林不禁失笑,“总裁先生,可是我……圣诞节已经有约了——”

“谁?是周德琛么?”电话那头声音温度明显低了几分。

韩朝林顿时黑线,用无奈的口吻道:“总裁先生,不要再提这个人了。这个人本不是喜欢我,而是……而是想令我出丑。”

“出丑?他不象是这样无聊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韩朝林涌上一股无力感。

人啊,为了一句谎言,继而不得不编造无数个谎言来圆这个谎。

不停的,越编越是漏洞百出。

心中只觉苦闷烦燥,他就象陷入一张奇怪的网中,不能自拨。

他紧紧抓着吴云洲的过往,究竟有什么意义?

就算他查出来真相,就算这公司真的是被MZ公司耍手段吞并的,他又能如何?

难道以吴云洲的名义跟跨国集团打官司?

现在的他无权无势,寸步难行,凭什么?!

可是,如果连人生最后一点追求也放弃的话,那他又终将失去自我,又该何去何从?

现在的他,大概又到了要面临抉择的困境了。

“那我不回去过圣诞节了。”

“什么?!”韩朝林惊呼着。

圣诞节对外国人有多重要,就象春节对中国人的意义是相同的。

那是家庭的节日,是全家人欢聚并分享家庭温暖的时刻啊。

“我来上海,跟Andy一起过。”

韩朝林眉头紧蹙,“总裁先生,够了,不要再这样了。”

“Andy……”

韩朝林觉得自己快疯了,再也忍耐不住,不顾一切说道:“不要再假装了!这种虚假让我觉得恶心,拜托了,不要再演戏了。”

说完,便将手机挂断。

威廉明明那样怀疑他、防备他,偏偏又装出一付喜欢他追求他的姿态。

就象猫要弄死老鼠,总是要不停折磨,至死方休。

他玩不起,但他躲得起。

再也不需要买什么沙发。

没有什么圣诞节!

没有什么女同事来拜访!

MZ公司见鬼去罢!

什么威廉总裁,什么林悦,什么周德琛……还有吴云洲,统统见鬼去罢!

他啊,已经是韩朝林了。

当他醒过来之时,便已经是韩朝林了。

纵然再不服输再不甘心,他也只是韩朝林,一个普通平民百姓。

到这个元旦,试用期做结束了。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离开MZ公司,他累了,感觉很累。

回老家休息一阵子,然后找个与电子完全无关的行业,重新开始。

虽然心里自暴自弃的想着,象是要将一切都抛下,嘴边不禁流露出一丝惆怅笑意。

他舍弃自己觉得最重要最渴望却又难以启及的东西了,他认输了!

韩朝林认输了!

他妥协过,低过头,忍耐着种种,结果却不得不认输。

“统统见鬼去罢!”他双手握拳,大声呼喊。

继而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中,大步朝外走去。

心中所有的担忧恐惧、那种期盼伪装,造就了一切一切的压力,如同巨峰压顶,难以负荷。

这种无法喘息几近窒息的感觉,他再也无法忍受。

在喊声当中,心里已经骤然的下定了决心。

肩上负荷身上的包袱象是旁落,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好罢,那张蓝图就改成计划书了。

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就为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目标而努力罢。

韩朝林,加油!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全都是威廉打来的,他并没有去接,最后干脆关机了。

快要步出商场之时,突然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在转身的一瞬,他挑了一下眉毛,原来是二个老熟人——周德琛还有……邹景衡。

既然目标已经改变,他也没什么好隐瞒好假装的。

“你们有什么事么?”

“韩朝林,真的好巧哦,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周德琛指着商场附近的咖啡茶座。

韩朝林嗤笑了一下:“什么好巧,你们肯定调查了我的一切——工作,家庭,以及我在上海的住址。今天是跟踪我而来的罢?废话少说,不必那样麻烦,说完大家一拍两散!”

他坐公交车到最近的商场,不,应该说,他从家门出来的一刻起,就被盯梢了。

不过直到他观察那些假花和水晶琉璃瓶的时候,才隐约发觉背后躲闪的人影。

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着!

周德琛皱眉道:“难道你不怕我把你的底细告诉那位威廉总裁么?”

韩朝林头歪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

他虽然不服输,怕输,但平生最恨的还是有人敢当面威胁他。

当下冷笑道:“无所谓,你尽管去说好了。知不知道威廉的手机号码,要不要我提供给你?!”

周德琛哑然,眼睛微眯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邹景衡手挡在嘴巴上,低低的笑了起来。

韩朝林眉头紧蹙,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周德琛再一次挡在他的面前。

“没错,今天我们是特意过来找你的,我调查了你,但结果发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你猜是什么?”

“哦?”

“你大学毕业之前,从来没有到过上海。大学毕业之后嘛……你确实是想在这里谈么?”周德琛指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韩朝林抿紧了嘴巴,无论周德琛说什么,他都不在乎。

“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管你怎么想,因为我跟你们这些人,从来都没有关系。”

“你以前的同事说你,土到掉渣,内向又胆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你……另有情人,还为了这个人自杀。那么,你究竟是怎么样认识吴云洲的?!”

“关你屁事!”韩朝林用力推开挡在前头的周德琛,朝计程车挥了挥手。

反正距离圣诞节就几天了,他即将离开上海,若没有必要,这里大概不会再来了。

更也不会与这些人碰面了。

是的,他曾经费劲心机试图重新找上自己的父母。

便在自家别墅小区的门口徘徊,好几天的观察出入车辆,还差点被保安当成危险份子。

到父亲的集团总部询问,才得知,全家人都到香港渡假去了。

说是渡假,其实恐怕是出去旅游散心。

一个月一个月的小心计算,他那孩子,大概也已经在国外出生了。

不知道是男是女,至少对父母来说,是一个安慰与希望……

一切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不管怎么样,吴云洲的家人、妻子……还有未曾谋面的孩子,对他来说,渐行渐远,终将只能埋在心里。

看着韩朝林坐上计程车扬长而去,周德琛茫然的站在原地,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若是抓住那人的衣服,那人也会脱下衣服,潇洒离去。

就象一阵风……

在记忆当中,象一阵风般的人,只有……

邹景衡上前拍拍周德琛的肩膀,笑道:“你又何必这样持著呢。不过,韩朝林跟上次见到的,确实有天差地远的改变,真有意思。”

周德琛看了一眼邹景衡,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视线总是不停的追逐……不停的……忍不住想要看对方为难的表情。

看到对方脸露困惑,或是一脸怒火,心里便说不出的得意与开心。

他最近大概是被那个金领女人李启慧给缠得太心烦了罢。

下一次,那个女人再打电话来,立刻就叫她滚蛋!

周德琛茫然的失笑了,凝望着韩朝林离去的方向,心中涌上一股无法言语的失落。

默默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邹景衡与之并肩而行,忽然转头朝韩朝林离去的方向轻笑了一下。

有时候放弃是一件好事,毕竟人若知道的多了,总是要出事的。

*************************************************************************

圣诞节前一天,韩朝林就准备了一份辞职报告,递给叶微澜。

叶微澜愣了一下,稍稍问了一下原因,并没有多做挽留。

韩朝林芜尔一笑。

“小林,你真的不做了么?”第一个知道消息的,自然是秘书小柳。

“是啊。”

小柳脸上瞬间显出受伤表情,继而急切道:“你做的好好的,下个月就正式签合同了,为什么突然不做?是不是你家里有事?还是打算跳槽到更好的公司?”

韩朝林抬起头,目光先是扫向女子放在他办公桌上的零食,继而看向女子惊惶的双眼,他微叹息:“我没有跳槽,而是我家里父母担心我在外面,他们想我回去。”

“……那就是说,你不会留在上海了?”

“是啊。”

小柳抿住下唇,转头离开了。

韩朝林低头叹了一口气。

小柳年纪虽然比他大,但长相甜美,情温柔,在这三个月里对他照顾有嘉。

可是,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所以注定是没有缘份的。

突然,小柳又蹬蹬蹬跑回来,眼眶红红的:“那你上次答应我们一起过圣诞节的,还算数么?!”

韩朝林下意识的点头:“算数。”

第20章

圣诞节对于大城市来说显得尤为隆重,甚至在只注重春节的中国人心里也渐渐占据了位置。

特别是众多商场、酒店、餐厅、酒吧更是为此量身定做,在节日期间推出大量的节目活动。

在这一天,大家享受的是狂欢热闹,不管自己身处任何陌生场所,仿佛都能第一时间融入这欢乐场合。

MZ上海地区分公司的这一群年青人在这一天聚餐的话,自助西式餐厅是最好的选择。

浓郁的西方风情,彩球、铃铛、充满原始野的鹿头、闪烁着的圣诞树,还有唱着欢快音乐的圣诞老人,更加突显了圣诞欢乐气氛。

厚重长条型的原本餐桌,可以容纳十几、二十几人同时用餐。

木桌上长长的带流苏的餐布铺设桌面,每隔一个位置便摆设着致的铜烛台装饰。

犷的风格之中,又带着唯美的浪漫。

此时,正是晚餐时分,大厅里早已客满。

七位女子加上一个韩朝林,八个人占据了长桌的一侧,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其他女子显然从小柳那里得知韩韩林即将离职的消息,不禁娇嗔道:“Andy,听说你要回家种田啊?”

“是啊,不知道哪位娘子愿意跟小生夫妻双双把家还?”韩朝林没正经的讪笑, “不如全部随小生回家种田吧?!”

“臭美!”“想的美。”“小子你太嫩了。”等等,立时响起。

女子们虽大笑着啐他,却在微微摇曳着的温暖橘色烛光下,个个眉目含春,脸泛红晕。

尤其现在正坐在他身边的小柳,更是羞赧着带着微微的伤感。

韩朝林不禁失笑,不知道怎么的,他就这么有女人缘份。

以前的吴云洲便是左右逢缘,那个时候有俊美外相再加上显赫的身家背景,女人见了他更是趋之若鹜了。

谁想,现在变成韩朝林了,这种杀伤力还在。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七个女人外加一个口才一流经历丰富的他。

一时间,气氛热闹非常。

……

“印度也有滑雪?骗人的罢?”

“我听说,印度的滑雪很夸张,没有厕所的。”

“不会罢,那女人去的话,怎么办?”

“就地掩埋?!”

……

“……Andy,你的手机又在震动了。”

韩朝林尴尬的笑了笑,本不想接威廉的电话,干脆将手机关机了。

谁想,这一举动,反而引来女人们的惊呼。

“哇,不接电话,Andy,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圣诞节不陪女朋友过,还不接电话,你死了死了……”

韩朝林失笑道:“我还是单身贵族,哪有女人看得上我啊,是个搔扰电话,烦死了。”

“搔扰电话,快拿来,我们打过去,反搔扰。”

韩朝林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机紧捏手心。

“不要闹了。”

女人们仿佛似趁这个机会,要他的底。

“Andy,你家住在哪里啊?”

“家里有什么人?”

“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回不回上海?”

……

问题多的,几乎令韩朝林招架不住,这哪里是用餐啊,几乎是用刑了。

端起一杯啤酒,掩饰在唇边,目光却不经意间看看大厅里其他的用餐的客人。

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睛便眯起来,有些狼狈而恼怒的低头,用力的叉起一块香肠塞进嘴里。

他好象看到周德琛了。

真***魂不散……

周德琛表情黯淡,收回视线。

而坐在他对面的邹景衡嗤笑了一声:“原来你今天约我一起过圣诞节,就是为了这个啊。”

“景衡,你说他象不象一个人?”周德琛觉得自己快疯了一样。

自从那次在商场相谈失败之后,他一直心神不宁,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邹景衡突然用力的扔下手上的刀叉,在瓷盘上发出叮铛声响,引人侧目。

周德琛惊愕不已。

他从未见邹景衡如此失礼的模样……生气了?

“德琛,你约我到这种地方,只是为了韩朝林么?你让我调查他,只是因为韩朝林么?你不要当我是白痴!你想从他身上看到什么?你眼睛里,无非看到的是吴云洲而已!至始至终,你就看到这个人而已!”邹景衡脸色苍白,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激动。

周德琛瞠目结舌,迟疑道:“你怎么了?你也觉得他象吴云洲?是不是?!”

最后声音竟然也急切起来。

邹景衡低低的笑了起来,端起旁边的红酒,一饮而尽。

“象吴云洲又怎么样?就算是吴云洲又怎么样?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

“我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他是第一个!”

周德琛拿起餐巾,快速的拭嘴,厉声打断了邹景衡的话:“不要再说了,你喝了好几杯红酒,大概是醉了,我们走罢。”

“醉?要是能真醉了就好。这么多年,我已经受够了,今天不妨把话挑明了罢。”

“景衡,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包括吴云洲在内,大家一直关系都很好的——”

“STOP!停,我是把你当成好朋友,没错,但吴云洲不是,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本不会甩他!他算什么——”

“云洲都已经去世了,不要再说了。”

邹景衡面露一个悲哀表情:“他是死了,但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从来没有……这真叫人无法忍受,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周德琛眉头紧蹙,象似听不懂一般,迟疑道:“什么他可以,你不可以?我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就算了。德琛,那个吴启慧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跟她分手啊?”

周德琛嗤之以鼻,“不要再提那个女人,看见就反胃……你还没有说清楚,什么他可以,你就不可以?”

邹景衡垂下眉目:“你把吴云洲当成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对我却……你甚至不信任我。”

“你胡说什么,我也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是么?你让我去调查韩朝林,我把调查资料给你,可结果呢?你自己又去查了。”

至此,这欢热圣诞的喧闹从这一桌的上空驱离了,剩下的是,弗远无界压抑的暗沉的令人窒息的对持。

象是剥去了一切的伪装,那华丽的纸张,甜美的糖衣,剩下的是赤裸裸的无情现实。

周德琛与邹景衡从认识开始也将近十几年的交情,却在今天产生了裂缝。

或者说,他们之间本身就有深深的勾渠,只不过,是邹景衡单方面的在不停的填平而已。

“你不仅自己去查韩朝林,你还请人查我!”邹景衡双目赤红,他隐忍着不发,却在以为最快乐的时候,发现残酷真相之时,再也无法痛苦的忍受。

周德琛原本一直温和的表情也变了,变得冷漠肃穆。

“我派人查你,是因为你给我的资料,隐瞒了事实真相。你为什么把韩朝林开煤气自杀这件事从资料里拿掉?你不过是害怕我知道,韩朝林是在哪个医院抢救的而已。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巧合?原本,韩朝林竟然跟云洲是在同一家医院,是在一天入院,他们就躺在相邻的两张病床上,医生同时用电击来抢救的!”

邹景衡脸色变得极度苍白,“吴云洲他已经死了……”

“云洲他和你不同,我跟云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我心里他有别人无法取代的地位,而你只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暗哑的声音低语着。

“如果大家交情好,就是朋友,如果你胆敢侵犯到我,那我们就是敌人。”

“……敌人……”邹景衡再也控制不住,眼底泛起泪意。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可以?!

在这最欢乐的时候,他被自己最在意的人宣布为敌人!

“我把你当成自己最好的……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侵犯到你,又怎么可以是敌人?!”

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无论周德琛做什么、说什么,他总是默默附合,永远的跟随其后。

而结果,每一个结果,全都不是他所想要的!

周德琛抿紧了嘴,望着眼前一切,不仅没有显露内疚,脸上反而有几分狰狞之色。

“原来你和MZ公司的威廉总裁相识已久。”

邹景衡笑开了,泪水流进嘴里,是苦涩的冰冷的。

“那又怎么样,我难道不可以和其他人做朋友么?”

“我说过,只要侵犯到我的人,我绝不会饶恕!”

“侵犯到你?你是你,吴云洲又不是你?而且他死了,为了一个死人,你要把我当成敌人?!”

周德琛探身向前,忍残道:“我在云洲的病床前曾经发过誓,只要他能够好起来,无论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世上的任何事!”

“可他已经死了,德琛,我们不要再为了他而争吵?”

“死了么?”周德琛的目光下意识的移到大厅正中长条型的大餐桌旁。

而那里,韩朝林正仰头大笑,似乎很是开怀。

仿佛天上的圣光降临,照耀着韩朝林的脸庞,有种说不出的魔力。

令所有注视他的人,本无法移开视线。

那些坐在韩朝林周围的人,那些人的目光几乎都是集中在韩朝林身上的,每个人都显得欢快。

不知不觉的,似被这种欢乐气氛所感染,周德琛的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第21章

邹景衡顺着周德琛目光同样看向大厅之中的韩朝林。

那欢闹的几近沸腾的场景就同某些他极力忘却的画面,此时化成无数尖锐冷利的刺直在心脏上,立时血雾弥漫。

他的眼前被染红的一切,如同地狱。

看清楚,谁哭谁笑谁幸福……

藏在桌下的双拳紧握着,眼底折出深深的恨意。

而一刻,他本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平复内心的伤痛,来拯救自己灵魂。

除了……

渐渐的,邹景衡整个人平静下来,表情也变得蛮不在乎。

拿起刀叉,重新开始慢慢的吃起早已冰冷的食物。

周德琛看到邹景衡这般神情,心中蓦然涌上一股冷意。

金牌大律师以及其身后的律师事务所,以不败的成绩狂傲于整个业界。

谁都可以想到,这不败是要有什么样的本事与手段。

贿赂、恐吓、造假、买凶、甚至于让人永远的闭嘴……

为那些商贾巨富财阀集团服务的邹景衡,看似温文尔雅的外表,却掩盖不住那弥漫着的似有若无的黑暗气息。

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既是邹景衡的优点,也是可怕之处。

“景衡,你说的很对,云洲已经死了,我们不必再为这件事而烦恼。我们永远是朋友,对不对?”

邹景衡不可置否。

周德琛笑道:“走罢,这里的菜色口味太普通了,我们去会所,上一次我在那里结识了几个不错的女人。”

“哦……”邹景衡同样微笑的,放下刀叉,“好啊,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餐厅为众人准备的抽奖节目刚刚开始,似乎平安夜也正如火如荼,却已经有人中途离场。

韩朝林看到周德琛和邹景衡相偕离开的身影,不禁松了一口气。

“现在现场哪位客人原意上场帮忙抽取我们今晚第一位幸运者。”餐厅的经理戴着圣诞老人的帽子拿着话筒兴奋不已。

那激动的表情,兴奋到颤抖的声音,让人怀疑,是否吃了兴奋剂。

韩朝林和他这帮女同事们坐的长桌在大厅正中,又很靠近主持人,看的真切。

“他帕金森么?看他的手抖的?”一位叫Amy女同事纠结的问。

当下Amy便举手帮忙抽奖。

这位熟女白领朝众人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的伸手在透明玻璃瓶中拿出一条。

“奖品是:一千零一朵粉色玫瑰!”Amy难以致信的念了出来,一脸惊骇的望着全场的客人。

立时,全场的女顾客人都尖叫惊呼起来。

场面立时沸腾。

一千朵玫瑰花,那是什么概念。

主持人做鬼了一个鬼脸:“你们不用怀疑,今天确实是圣诞节,情人节还有一个多月呢。”

Amy赶紧将卡片折住的部分往下翻,大声念道:

“中奖者现在身穿黑色毛衣、深蓝色外套,不过大概现在外套可以已经脱下。这位幸运儿的英文名叫……Andy!!!!”

Amy念到最后,几乎瞪大了眼,都快脱窗了。

在全场人纷纷四下搜寻时,当下有人低声呼喊:“oh,my god!”

韩朝林在听到黑色毛衣时,心中就觉得隐隐不妙。

果然紧接着就听到Andy的英文名。

几乎是刹那间,‘刷刷——’坐在他身旁附近的女同事们眼睛直到他身上,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扫穿无数的洞窟。

在Amy一付难以致信的表情将卡片递给他的时候,这一举动几乎牵动全场的心。

在众人的惊诧惊疑惊叫声中,韩朝林打开了粉红色的卡片。

额际青筋直冒,脸上血气翻涌。

此时主持人拿着话筒依旧兴奋道:“刚刚玩了一个小游戏,其实这玻璃瓶当中,所有的卡片都是同一内容,无论刚才这位热心的女士抽中的是哪一张,上面都是这位Andy先生都将获得一千零一朵粉色玫瑰。

“这位神秘的爱慕者因为远在海外的家里有重要的事发生,所以不能在圣诞节陪同喜欢的人,因此心中非常惶恐而又无奈。为了表达对Andy先生的爱意,为了补偿对所有用餐者的打扰,我们这位神秘的爱慕者特意邀请了一位歌手现场给大家演唱,现在有请——”

当时下最当红的歌手步出现场时,尖叫声已经揭翻了屋顶。

这种自助餐厅,只是中低档的水准,一夜的营业额都未必能够支付这歌星短短的几分钟的出场费。

难怪身为餐厅经理的主持人一付快中风的表情。

事后,他万分感慨的说道:“现在的妞,泡仔太下血本了。”

当□□星应邀唱起《I will always love you》这样经典的歌曲。

立时,原本空空的走道上、门厅之外几乎站满了人,连忙碌不停的服务生们也停下手头的工作,细细聆听。

在人头攒动原本应该喧嚣无比的此刻,却鸦雀无声,众人几乎是摒住呼息。

这缠绵悱恻的歌声幽漾开来,萦绕每个人的心头,触动心弦。

而许多多情善感的女士们甚至因此而当场流泪。

纵然在许多年之后,那夜在这餐厅有些经历的人,这记忆仿佛象是植入了心灵深处,永生难忘。

短短的十几分钟出场,令人惊鸿一瞥,却又雷动的掌声中匆匆退场。

在久久回味沉寂之后,众人才如梦初醒,渐渐的大厅里再一次恢复了热闹场景。

主持人激动声再一次响起,真正的抽奖现在才开始。

然而相对于热闹的大厅,韩朝林所在这一块反倒静默下来。

几个女同事面面相觑,个个面带好奇,却又不好意思询问。

而小柳低着头,眉头紧蹙,表情若有所悟。

韩朝林的脸色忽红忽青忽白,最后一脸的不以为然。

“无聊!”

这一晚天价的巨额费用,几乎打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却不想,引来主角如此一句评价。

韩朝林将卡片撕个粉碎,朝大家笑笑。

“不知道是谁开这种玩笑,也许是圣诞老人的杰作。”

众女子全部同一付默然表情。

这是开玩笑么?有这么大手笔的开玩笑么?

如果是玩笑,那绝对是圣诞老人吃撑着以后的表现了。

自此,韩朝林的回头率已经不是偏高了,绝对达到百分之二百以上。

有些人一步三回头的打量他。

那些坐在比较远的距离的人,甚至都离席,借着自助机会,趁机对他打量再三。

明明摆放自助食物的区域在另一处,然后众人却非常愿意绕大弯,从韩朝林身旁经过。

在经过如此重头的曲之后,众人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心情。

大家总觉得很尴尬。

于是,晚餐在众人的沉默之中,匆匆结束。

在即将步出餐厅之时,抽奖告一段落正在休息喝口水吃点东西的大厅经理,连忙过来。

“这一千朵玫瑰花请问要现在带走,还是我们帮忙给你送过去。”

韩朝林挑眉微笑道:“大家分了罢,就当做是圣诞节的礼物,在这家餐厅用餐者,都可以拿几枝回家,希望大家明年都能幸福快乐。”

经理呆愣着,心里有一个想法。

他现在大概知道了,为什么有人肯出这样的天价来追求这个人。

这人是天使,耀眼夺目的天使。

他太感动了,以致于听漏了下面一句话:“这么多垃圾,想让人没地方睡啊。”

女同事们率先都拿了几朵玫瑰花,个个兴高采烈。

小柳空着手站在一旁。

Amy见状拿了十几朵塞进小柳的手里:“拿着罢,这可是爱情的祝福,明年啊,大家都可以觅得属于自己真正的爱情。”

小柳望着娇艳欲滴的粉红花苞,伤感一笑。

接下来众女人提议去喝酒狂欢跳舞,韩朝林自然拒绝了。

毕竟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已经引起了某种尴尬气氛。

再者,他和她们过了今晚,也没有多少交集了。

他朝女人们挥了挥手,掉头离开了。

坐在出租车上,望着窗外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有一种隔离于喧嚣人世的疏离与寂寞。

拿出手机,开机之后,便收到无数条未接电话的短信通知。

皱着眉头,重新将手塞回兜里。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说不出的奇怪境界。

威廉令他心烦意乱,是的。

老实说,他猜不透威廉心思与想法。

如果说威廉认为他所有用心,因此而大加防备,那现在已经递出辞职信了,为何还这样纠缠不休?

虽然不清楚威廉的想法,他也不想弄清楚。

只不过,威廉以为搞这种麻的把戏,就能够打动他的心?

切~他又不是女人,不要开玩笑了,老实说,他真觉得很无聊。

把心挖出来搁在他面前,也许他倒会低头看上一眼。

回到租处,那简陋冰冷的蜗居令他浑身脱力。

付了季度的房租也只几天到期,他已经跟房东说过了,要退租的。

这房间里空调花了好几千买的,这几天要想办法拆下来,寄回家去。

这床垫就半卖半送留给房东罢。

拿出几个装衣服的箱包,将塑料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扔在床上。

在日炽灯下,他茫然的站在床边,觉得世事真是可笑。

以前的吴云洲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自己动手洗衣服,亲手晾衣服,现在还要将这种以前觉得扔了都显费劲的旧衣一件件的细心叠好,整整齐齐搁进衣箱内。

哦,他要将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部带回家去……否则会被大姐骂死的。


22-25

第 22 章

虽然韩朝林已经准备好回家的一切细节,下意识却没有将自己已经辞职的消息告诉家里。

其实这件事,他犹豫了很久。

心里总觉得自己这样做会认家人失望,但他没有办法再留在上海了,只能先斩后奏。

上次国庆节时,父亲拿了许多冬衣和一条棉被过来,现在又得整齐打包带回去。

如果全部带回去,那工程量未免超大了。

当看到那两大袋品西装时,他怔了一下。

一套偏向于宴会型,上次参加慈善拍卖会时已经穿过了。

一套偏向公务型,还是全新的。

虽然威廉口口声声说是一切报公帐,其实恐怕是自己掏腰包给他买的。

韩朝林犹豫了一下,将两袋品西装与箱包搁一起。

也许在威廉看来是出钱讨好他,但他只认定这是务公服装,就算辞职,也可以光明正大拿走,以后还有穿到的时候。

转头四下看看,有什么遗漏之时,门口却传来按铃声。

韩朝林皱着眉头下意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个时候会是谁?

在这种杂乱的租处,因为没有物业费,什么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他曾经就有过一晚上被按铃五六次的经历,都是来推销牙膏牙刷、手纸毛巾等生活用品,甚至还有卖手机水货的,总之不胜其扰。

不过,一般等个二三分钟,外面的人就会自动转移阵地,改换下一家了。

而今晚的推销员显然很是顽固,按个不停。

韩朝林走到外面门边,隔着门怒喊道:“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

谁想,话音刚落,按铃声猛然停止,紧接着是激烈而急促的捶门声。

“开门——”隔着铁门传来的声音显得模糊而不真实。

韩朝林想了一下,自己孑然一身,本不用害怕打劫。

于是将门打开一条缝,便看到门外站着周德琛,正同样一脸微微恼怒的神色透过门缝回瞪他。

竟然是他……

韩朝林不禁愕然,不过眨眼之间便恢复如常,隔着门缝漠然道:“原来是你,请问三更半夜有什么事么?如果是上次的事,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周德琛手上拿着一没有点燃的烟,似乎没有听到韩朝林的问话,反而落寞道:“你应该知道,我是吴云洲的好朋友。我们从穿开裆裤开始,就在一起玩耍了。如果吴云洲地下有知,你是这样对待他最好的最亲密的兄弟,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的……”

“……”韩朝林瞠目结舌,神情有些茫然,低声迟疑道:“我怎么对待你了?”

周德琛冷笑一声:“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之时,却让一位上门来拜访的吴云洲的好朋友久久的站在门外,防他犹如防贼一般,如果吴云洲地下有知——”

话还没讲完,‘啪——’一声,铁门被用力甩开了。

韩朝林退到一边,眯着眼黑着脸,对周德琛大声怒说:“快进来罢!”

哼,进来说也一样。

就算周德琛怀疑什么,他反正都是一问三不知,装傻到底!

周德琛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施施然进门来。

“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他皱着眉头着裸墙,触及到的是糙与不平。

“我才租了三个月,工作又没有稳定下来,当然什么都没有。”

周德琛深深的看了韩朝林一眼,没等主人家点头,就顺着灯光自主的到了小房间。

空调徐徐吹着暖气衬着如机器转动般无比的噪音,相较之下,小房间里倒显得极为温暖。

这狭小的卧室,除了床垫和一个塑料衣柜,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家俱了。

……甚至连张椅子也没有。

床上的被褥,是市面上最便宜的压花被,其中还有一条看起来极为陈旧的老式棉被。

在床垫的旁边,搁着行李箱和几条鼓鼓的塑料袋。

周德琛皱眉道:“你收拾行李打算回家?”

“没错,我已经辞职不干了,过几天便走了……说罢,这么晚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看看周德琛一身上流社会奢华的打扮,身上还带着微微的酒气,显然晚上自助餐厅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鬼混。

这样的人往这陋室蜗居一站,说不出的突兀与怪异。

周德琛的表情在环顾四下之时,也表现出一脸的难以致信。

蓦然之间,韩朝林竟然觉得有一种羞耻感,仿佛自己失意沦落的姿态都被昔日好友撞个正着,连带着吴云洲也会被人看不起似的。

“我跟云洲是穿开裆裤时一起长大的,我进来都半天了,你就让我这样站着啊,云洲若是地下有知——”

韩朝林脸上肌都快扭曲了,眼角抽畜,额际冒青筋,怒道:“你看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法请你喝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你要是愿意就坐床上罢!”

说罢动手将被子卷成一团推到床垫的一侧,还动手将被单拉拉平,做个‘你请’的手势。

周德琛微微一笑,将大衣脱下,很自然的递给韩朝林。

然后又很自然的一屁股坐下去,还用力的坐了坐,眉头微蹙、表情凝重,显然很不满意这柔软度。

韩朝林拿着大衣,好半晌才回神,恨恨的瞪了周德琛一眼,将大衣挂在塑料衣柜里面。

“你究竟有什么事?现在很晚了,你知不知道?”

周德琛伸手从枕头边拿过一本杂志,正欲翻看。

韩朝林突然象是想到什么,猛然冲上去一把抢在手里。

快速的卷成筒状,搁在身侧,脸上表情极为尴尬恼怒:“你怎么乱翻别人的东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周德琛被韩朝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给弄懵了,不禁露齿笑道:“怎么,一本杂志而已,有这么神秘?韩朝林你是云洲的好朋友么?”

“这跟你没有关系!”韩朝林防备的说道。

周德琛手上依旧拿着那香烟,因为连番举动,显得有些皱巴巴了。

“你是云洲的好朋友,而我跟云洲的关系岂只是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象亲兄弟一样的亲——”

韩朝林抿紧嘴巴,冷笑着打断道:“若是真的有这么好,又怎么会在他的葬礼上,说那样无礼的话,如果吴云洲真的地下有知,他会怎么看待你们这些所谓的好友?!”

周德琛表情变得严肃,呐呐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天我听的清清楚楚,你无需狡辩。”

周德琛坐正了身体,抬头直棱棱的盯着韩朝林,正色道:“想必你也很了解云洲了,那么你来说说,云洲是怎样的一个人。”

“……”韩朝林张了张嘴,静默了半晌,才狼狈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在朋友的葬礼上说朋友的坏话!”

周朝林仿佛知道他的窘迫,微笑道:“你知道什么叫盖棺定论么?当一个人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才到了真正可以准确评价这个人的时刻。云洲,他总是不服输,而且他这个人哦,死鸭子嘴硬的……”

死鸭子嘴硬……

韩朝林抿着下唇,考虑要不要立刻烧壶开水浇到周德琛的头上。

“有时候,云洲挺刚愎自用的,很犟不听人劝。人又花心,特别喜新厌旧。”

韩朝林开始磨牙,他要立刻去烧开水。

“他喜欢热闹,似乎一点点寂寞就会受不了……

“难道他就没有一点优点?”韩朝林一脸郁卒。

“有,当然有。他母亲是香港人,他和他母亲一样都是家庭观念很重的人,而且他非常的心软,嘴上说一套,心里其实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是优点么?

“在葬礼上,我说的话其实是实话,就算现在,我依旧不会收回,因为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与其说是坏话,还不如说是一种赞美。至少云洲也知道什么是放弃……你知道么?云洲便是被他自己那种不服输的格给害死的……”

韩朝林怔怔的伫立着,脸上一片戚然。

周德深低头望着手指间的香烟,伤感笑道:“而真实害死他的人,其实是我。”

“什、什么?”

“我……明明知道云洲是这样的格,还要跟他追逐速度,如果我能慢下来,他自然也不会这样逞强,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云洲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就死了,是脑死亡,可伯父伯母怎么都不相信,他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把云洲转到私立医院,甚至请外国的专家过来……”周德琛神思悠悠,显然又想起那一段惨痛经历。

韩朝林静静的听着,屏住呼息,当听到父母的情况时,眼眶忍不住发红。

“三个月,已经变成植物人的云洲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我每天下班就去陪他,有时候就睡在病房。刚开始我也不能接受,总觉得他只是睡着了。后来他连食物都咽不下去了,已经彻底没救了。伯父终于同意拨管,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完全的麻木了,心里甚至想着,这样也好,云洲可以安心的走,早点投胎做人。

“那三个月,其他人都责怪我,说是我害死云洲的,就算我不是有心害他,他也是因为我而死。先前我怎么都不承认,不过现在真的想通了,确实,一切都是我的错……”

周德琛的声音低沉而又忧伤。

第 23 章

韩朝林怎么也想不到周德琛竟然会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不禁失声叫道:“你胡说些什么?你是猪啊,这一切都是意外啊!”

当视线对上周德琛的目光,那深隧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黝黑,几乎令他浑身战栗。

“既然你说是意外,那是不是表示不再责怪我了?”

韩朝林无措而又狼狈道:“出车祸嘛,这只能怪他运气不好,怎么可以怪你呢。”

周德琛露齿一笑,显然很是高兴,得寸进尺道:“那在葬礼上的那番话,你不会再误会我了罢?”

“……算了,我是可以原谅你,但是其他人,哼~”一句好话都没有,还想求原谅!

周德琛笑容变得更大,愉悦非常,那神情中又有种说不出的欣慰与激动。

韩朝林‘啧’了一声,撇了撇嘴角:“说完了么?现在很晚了!”

周德琛看看手表,一付惊讶的表情:“真的很迟了……我晚上可以睡在这里么?”

“什么?!”什么叫得寸进尺,刚刚是进门,然后就坐床上,现在还想躺上面,门都没有。

“天这么晚,又这么冷,我晚上喝了很多酒,现在后劲上来了……”周德琛一把松开脖间的领带,整个人往后一翻,就躺在了被子上。

“什么后劲,你不要开玩笑了,你哪里象是醉了的样子,喂——起来啊!”

周德琛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我跟云洲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他若是地下有知——”

“给我闭嘴!”韩朝林已经气的脸色通红了。

双手捏着杂志,在狭小的空间来回快速走动:“你也不看看,这床垫我一人睡都嫌小,两个人睡挤不下的。”

“没有啊,我觉得挺大挺舒服的。”周德琛干脆将领带扯下来,扔到床边,开始脱金棕色的衬衫。

“你自己家里那床——”

“什么?”周德琛眼前透着一股神彩,直盯着他看。

韩朝林张了张嘴,咳了一声道:“我看你蛮有钱的,家里的床一定超级大。”

周德琛耸耸肩:“没错,但我现在本开不了车。”

“你不会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你!!!”

“今天圣诞节,司机也放假。”

放假?那司机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本就不会注重这种洋节!

韩朝林嗤笑一声:“ 我来开车,送你回家!”

“你会开车么?你有驾照么?”

韩朝林噤声了。

周德琛芜尔一笑,开始脱鞋。

“我以前跟云洲出去旅游,去一些陌生的国度,都会睡一间房。有时候,旅店没有双人床,我们还会挤一张床。”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脸色也缓下来。

以前那段时光,确实令人怀念,只是……只是以前的是吴云洲,现在他的身体可是韩朝林啊。

跟周德琛挤在这么狭小的床上,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万一做些出格的事,那可怎么得了。

周德琛已经脱了衬衫和西装裤,里面是一身加厚的保暖内衣。

“快把被子铺好,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韩朝林把西装裤和衬衫随便拢成一团,塞进塑料衣柜。

他自己洗了脸刷了牙之后,又回到卧房,周德琛已经躺进被窝里了,床铺占走了大半。

“你睡进去一点啊!”

“我已经贴墙上了。”

“……”

韩朝林贴着周德琛躺下,身旁立时传来人体的温暖。

在灯光熄灭的时候,黑暗来袭。

也许多了一个人的关系,令这个圣诞之夜显得不那么寂寞与寒冷了。

心下突然觉得,这也没什么。

周德琛是好朋友、好兄弟,就算再靠近一点,也不会有什么的。

静悄悄的,外面的车子飞驰过的声音,附近住户夜游归来的开门声说话声都依稀可闻。

“你收拾行李,是打算离开上海么?MZ公司的事,你真的不管了?”

“……嗯。”

“其实这样也好,这种复杂的地方,处处充满危机。”周德琛的声音显得很感慨。

与邹景衡去酒吧喝酒,也没喝多少便离开了。

是的,越喝越冷,明明酒吧里很暖和,气氛也很热烈,但他知道这股寒其实是来自心底。

散发着,弥漫着,令头脑清醒,却是寒冷刺骨。

也许……这滑入喉间的酒太过冰冷了。

离开酒吧便自各分道扬镳,但他故意在到家门口之处,停了一下,再次驱车往韩朝林这边开。

他开的不紧不慢,清楚的看到身后一直有人紧跟着。

而对方显然也故意令他清楚的看个真切,仿佛要告诉他,他一直是被监视着的,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做出格的事。

黑暗中,周德琛扯出一个嘲弄的微笑。

“你什么时候回家?”

“……元旦。”

“我送你回去罢?!”周德琛转头盯着韩朝林的后脑勺。

“不必……我要睡觉了。”

周德琛在一片冷意中醒来。

当他睁开眼时,有一瞬间的茫然。

有一颗头颅枕在他的手臂上,一只手抱着他的膛,一条腿大咧咧的驾在他身上,并且卷走了所有的被子,换而言之,对方差不多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低头看这人的五官,长睫紧瞌,嘴巴因为酐睡而微张着。

他本不认识这个人,周德琛心想,一直盯着这张脸看,继而才猛然醒悟,这是韩朝林啊。

他平躺着,望着灰扑扑的天花板,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多心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奇怪的事……

皱着眉头用力的拉过被子,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对方给揭下床去。

那颗头颅从他臂弯间甩下压在枕头上,几乎在一瞬间,那紧瞌的双眼睁开一条缝。

原本侧着的微倦着的身体突然间平躺着,本不顾周德琛,一付试图霸占整张床的架势。

“我没地方睡了——”周德琛已经完全清醒了,怒叫道。

“你可以去上班了。”韩朝林将周德琛再次逼着贴靠墙上,他心满意足的占了床占了被子,“大概九点多了,快去盯你的股市去罢!”

“今天星期六。”

周德琛恨恨的说完,突然伸手用力的抱住韩朝林,他都快要被冻僵了。

韩朝林几乎是条件反的用力挣扎,激烈程度令周德琛想到了那些三流剧中被□的女子。

他呆呆的看着,从床上坐起身的韩朝林,不时间倒不明所以了。

“你干什么啊?”

对方一脸恼怒并且恶劣的质问语气,令周德琛十分茫然。

“我干了什么?抱一下都不行啊?又不是女人。以前我跟云洲都随便勾肩搭背的,有什么关系?!”

韩朝林双手抓着被子,伸手从塑料衣柜里拿过套头毛衣便穿了起来。

只有这个举动,才能掩盖他微微泛红的脸色。

被周德琛用力抱住的时候,对方身上依稀传来淡淡的酒味混杂着熟悉的香水味道,令他说不出的惊惶。

他已经不是吴云洲了,他是韩朝林……只喜欢男人的韩朝林。

“我又不是吴云洲,你这么喜欢跟他勾肩搭背,回去割脉罢。”

掀开被子拉过裤子开始穿了起来。

身后却传来周德琛的笑声,“朝林,我们现在也算朋友了罢?!”

“一大早的又在说些干什么。”等他回去以后,也许他们这辈子都相见无期了。

“我是十分赞成你离开MZ公司,但不一定要离开上海啊,现在虽然工作好找,但好工作还是难找的……不如你过来帮我工作?”

韩朝林已经穿好衣服,转头看看依旧盖着被子聊天状的周德琛,“谢谢你的好意,我对金融方面一窍不通啊。”

“在证券行做事,一步步来,我可以教你。”

韩朝林说不心动是假的,在金融界工作,那收入太可观了。

但要做出色也很难,那是人材辈出的地方。

不过,在周德琛身边做事,肯定会非常受照顾。

只是……

当他是吴云洲的时候,就对股票不感兴趣。

因为这种不受他个人控制的东西,总觉得心中没底。

周德琛说愿意帮他纵,可是他还是摇摇头。

毕竟对于本国的金融监管,他实在是没信心。

而且看看现在周德琛的模样,动不动就来个‘跟云洲是穿开裆裤的交情’,隐约之间,他觉得对方可能已经在猜测在试探他的底细。

如果继续深交下去,总有被拆穿的一天。

那个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世界,又该如何自处?

“谢谢你,还是不用了。”

周德琛笑叹着摇头,觉得世间事,或许真的是很无常很玄妙的。

也许上天听到他愿意把寿命分一半给云洲的祈祷。

韩朝林在公司把手头上的工作全部交待清楚,结算了工资和叶微澜握手告别。

那女人显得容光焕发,似乎很迫切的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在女同事们的悲情告别当中,他拿着自己的杂物提前一天离开公司。

家里打电话问他明天什么时候到,其实他很想说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明天晚上你大伯的儿子结婚,你过来,刚好赶上喝喜酒。记得早点坐车出来,路上要六七个小时呢,这边五点多就开席了。”

大伯的儿子……

韩朝林一脸黑线,这谁啊?

他煤气中毒在家休养了这么久,那个时候,叔伯兄弟一个都没来探望过他,来的都是些长辈。

“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就出来。”

第 24 章

周德琛又来了。

天朦朦亮的时候,就来了。

“今天我开了商务车过来,有很大的容纳空间,东西多少都够你放。”周德琛不容分说,抱起装空调的纸箱就往楼下走。

“……”韩朝林措手不及,叫道:“我已经打电话给快递了!”

事已至此,只得跟周德琛一起动手,将房里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搁到车子里头。

一路上周德琛便不停的询问他家里的情况。

“你们那个小镇上生活水平怎么样?”

“一般般罢,穷的很穷有钱的挺有钱的,因为有很大一部分人在国外经商,归国华侨也多。”

“那你家呢?”

韩朝林双手环,眯着眼靠在副驾座上:“你说呢?”

“大概也只一般般罢。”

“到了我家,你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没这么夸张罢?”周德琛讶然。

韩朝林已经睁开眼,正色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

当周德琛在韩朝林的引领下,来到那片老式的宿舍时,当真无语了。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他抓着韩朝林胳膊骇然不已。

“是啊。”韩朝林不去看周德琛的表情,“快把东西拿下来,搬上去了。”

他很清楚周德琛现在的想法和感受,当他第一次跟父母回家里,也是惊到下巴都合不上。

周德琛跟在韩朝林身后拿着行李往宿舍楼上走,一边走还喃喃道:“这也太夸张了,感觉象危楼,万一着火怎么得了。”

他身穿着大面积皮草的黑色外套,在这一片颓败灰暗杂乱环境当中,尤显得尊贵奢华,引人侧目不已。

到了家门口,韩朝林先是敲门,又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开门,只得拿出钥匙去家门。

“家里没人,看到他们已经去喝喜酒了。”

周德琛至今尚一脸呆滞,提着好几袋行李僵硬的跟进去。

这家里同样狭小而又杂乱,进来两个大男人更形拥挤不堪了。

“……朝林,你在这里生活习惯么?”他皱着眉头,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天与地的差别,不……应该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如果是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

“还好啊,我都在这里长大的,怎么可能不习惯。这是我房间,把东西提进来罢……我先打个电话。”

韩朝林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没电了。

忙用固定电话拨打姐姐的手机,在一阵铃响之后,立时听到韩珊急切的声音:“是不是小弟啊?……你手机怎么也打不通,都快被你吓死了。全家人都在大伯家里,新娘子好漂亮,你现在直接到酒店去,我们也快出发了。”

韩朝林瞄瞄正在他房里四下打量的周德琛,压低了声音道:“姐,我带了一个朋友回来,恐怕没办法去了。”

“你还带了朋友回来,真的啊……”

韩珊惊喜的声音令韩朝林发傻,一个朋友而已,用得着这样兴高采烈,今天又不是他娶老婆。

“小弟,你终于长大了,知道交朋友了……大伯说尽管带你的朋友也去喝喜酒,大喜的日子越热闹越好嘛。”

韩朝林无奈道:“这恐怕不太好罢,我朋友不大愿意去的——”

“我愿意啊!”

身旁传来笃定的声音令韩朝林吓了一跳,周德琛不知道何时已经从房里出来,就站在他身边。

显然电话那头的大姐也听到了:“叫你朋友也来,记得帮他包个红包……对对,那就说定了,皇朝酒店牡丹厅,快点来啊,我们已经要出发了。”

韩朝林其实一点都不想参加这种喜宴。

那种场合几乎所有的亲戚都会到场,到时候,他若不认得这些亲戚,那就夸张了,除了装自闭,恐怕很难过关。

原本还想抬出周德琛做挡箭牌,这下子希望又落空了。

韩朝林看看身上衣服,是很普通的大衣,他唯一能上台面的是那两身威廉给买的西装。

……算了,万一到时候旁人分不清谁是新郎就麻烦大了。

再看看周德琛的装扮,完全一异世界过来的。

虽然黑色是低调,但低调的如此奢华,就是罪无可赦了。

皇朝大酒店,虽然名字是如此尊荣,但在当地,也不过二流的酒店。

普通人家的喜宴大都选在这里,价位适中,装璜排场都还算过得去,说出去也不会掉面子。

周德琛在韩朝林的指点下,将车开到皇朝大酒店门口停下,却不见有人来开门。

“别傻了,这里不会有泊车小弟的,自己随便挑个地方停罢。”

“……”

酒店门口一地的残红,都是鞭纸屑,外加宾客络绎不绝,门口的迎宾小姐已经没办法说欢迎了,只能一脸的僵笑。

看看大厅摆满的告示牌子就知道,竟然有几十对新人在今晚办酒宴,显然今日是订婚结婚的热门日子,十分具纪念意义。

当韩朝林和周德琛站在电梯里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或明或暗的打量周德琛。

周德琛微咳一声,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

从电梯走出来之后,周德琛附在韩朝林耳边低声道:“这些人真是无理。”

他平日一贯低调,纵然有时候也会受人瞩目,但也没象今天这样,象关在笼子里的动物被人放肆的打量观赏。

韩朝林站定,没好气道:“你明知道我家境不好,明知道这种小城镇是乡下地方,故意想要我难堪,对不对?!”

“什、什么?”

“你就不能穿的……朴素一点么?”今天的周德琛似乎在极尽所能的炫耀财富,真是变态啊!

韩朝林一直的认知都觉得周德琛为人很低调的,难道全是他的错觉?!

难道说,以前的吴云洲已经高调到把周德琛的骚包都屏蔽了么?

周德琛哑然,低头看看自己。

是,他确实是比平常隆重了一点,那是因为今天要来看韩朝林的父母。他还怕自己洒香水会让长辈觉的轻挑,只是用了淡淡的古龙水。

韩朝林郁闷的看着周德琛,“忘了说,来吃喜酒要包红包的。”

“红包,好。”周德琛从怀里拿出皮夹,“多少?”

韩朝林一把夺过来,看看有多少现金,其实具体要多少礼金,他也不是很清楚。

周德琛的皮夹里面有五千现金,韩朝林一口气将钱全部取了出来,将空皮夹塞回给周德琛。

“……要五千块?”周德琛皱眉,确定这不是打劫。

“五千块对你来说,就象拨汗毛似的,你这样小气,就衬不起这身行头了。”

周德琛举手投降:“我错了。”

看到韩朝林得意的目光,他不禁露齿一笑,心里很期待韩朝林笑不出来的那一刻。

当厚厚的礼金包递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大伯父时,大伯父愣了一下:“这是朝林,你爸妈说你在上海当白领,果然看起来不同凡响了,下次就该轮到伯父去喝你的喜酒了。这位就是你的朋友罢,你好你好,来者是客,千万不要客气。阿盛快带朝林和他朋友入席——”

韩朝林都被大伯父的客气劲给弄懵了。

转念一想,不过都是客套话。

什么喝喜酒,他自杀的事,韩家的亲戚还有人不知道的么?

虽然父母对‘为什么自杀’这件事只口不提讳莫如深,甚至还编造什么‘被女孩子甩了’的可笑的谎言,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实的原因恐怕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他相信,自己一经出现,必定引来那些亲戚异样的眼神,这也是他不想出席这种家族宴会的原因了。

别人的喜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衬出他的悲哀与凄凉。

不过,今天的新郎韩盛也就是韩朝林的堂哥,本身就相貌普通,个子又不高,纵然一身隆重的装扮,但站在周德琛身边,那就什么也不是了。

韩朝林啼笑皆非,看到这个他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堂哥,深觉对方可怜。

“堂哥,恭喜你啊。”

韩盛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韩朝林,有些吃惊又迷惑道:“朝林,你变了很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是么,咱们很久没见了,当然都快认不出来了。”

韩朝林他们被带到父母坐的那桌。

其父母所坐的这桌全是亲戚而且都是长辈,甚至有些还是爷爷辈的,而年轻一辈的其实都愿意自己坐在一起。

“朝林,你终于回来了,手机怎么都打不通,这位就是你的朋友么?”韩朝林父母一见他忙站起来,担忧的询问。

周德琛连忙向众人问好,却换来拘谨的回应,不免有些郁闷了。

桌上其他人立时来了神,当下有人便道:“这是朝林啊,真是看不出来,果然变了很多啊。”

“朝林啊,听你爸妈说,你现在有大出息了,在上海外企工作,还是白领,工资很高,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那还会有假么?!我们朝林在外国企业工作,当然是白领啦。”韩母一脸得意,她已经把自己儿子吹到天上去了,恨不得天下皆知。

私下里还暗地吩咐几个三姑六婆,让她们帮忙给她儿子介绍好对象。

不过,这也是她极尽所能大力鼓吹的最终目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再加上韩父韩母的烈火烹油锦上添花,韩朝林已经不是一般的瞩目的,附近几桌的人都来看看这位年前还半死不活的衰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大变样。

韩朝林傻怔怔的站着,脸色忽红忽白,最后竟然发青了。

他现在要是说自己已经辞职了,会有什么下场?

他觉得自己真的骑虎难下……

第 25 章

在所有希冀期盼的目光之下,韩朝林陷入了两难,他目光闪烁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就在父母几乎脸色大变的同时,他不顾一切的点头,期期艾艾道:“是,是这样的,没错。”

虽然是肯定的回答,但声音低弱,很没有说服力。

试想一下,他自己都底气不足,还有什么能力让别人相信他啊。

但眼前的情形,他除了撒谎,别无他法了。

“朝林已经不在外企工作了!”周德琛蓦然开口,在一片尴尬声中尤显得刺耳。

韩朝林猛然转头盯着周德琛,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揭他的底牌拆他的台!

几乎一瞬间,沉默凝滞灌压在众人头顶。

所有关注事件发生的亲戚朋友们不禁面面相觑,纵然有人想打圆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朝林父母瞠目结舌,表情如出一辙,似晴天霹雳般,被轰的魂不附体。

他们难看的脸色并不仅仅意味着这局势会以尴尬收场,而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对他们家造成的影响将继自杀事件之后,延续很久。

孩子的自杀对他们家造成的打击不仅仅是神上、体上和金钱上,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直接影响到的是韩珊的婚姻大事,甚至是朝林未来的道路。

这对他们家来说,将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但朝林在自杀之后,意外出色的表现令他们重新找到了希望。

有一个在上海当高级白领的弟弟和一个因为同恋恋情而自杀的弟弟,这两者是天差地别。

改变别人对他们家的看法,这也是他们高调吹嘘的真实目的。

梦幻的泡沫破碎之后,却要面对更加残酷无情的现实,尤其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不是任何人所能承受的。

只要韩朝林承认,说不定两位做父母的当场昏厥也是有可能的。

周德琛立时接下来说道:“不过,现在朝林已经跳槽到证券行工作了。”

韩父韩母的脸色算是缓和了许多,“你好端端的在外企,干什么突然要跳槽啊?”

这时,其他人便帮衬道:“据说大城市都流行这个,哪里工资高就跳到哪里去工作,是不是这样啊,朝林?”

“嗯。”韩朝林忙不跌的点头,朝周德琛做了一个手势:“是这样的,我现在就在周经理所在的证券行工作,薪水待遇比在外企更高,所以才没跟你们打招呼,就自作主张换了工作……”

韩父韩母对周德琛态度顿时空前热情,硬生生克服了那咱对有钱人的敬畏感,拍起马屁来:“周经理,朝林以后就托你照顾了……那个证什么行的究竟是干什么的?”

“……”周德琛一头黑线,“通俗一点讲,是指股票交易。”

新郎韩盛是年轻人,对股票也知道一点:“哇,在证券行做事,那薪水一定很高很高了。那对每支股票是不是都了如指掌啊?”

“那是当然的,你是朝林的堂哥,以后股票上的事,可以直接去找他帮忙了。”

“朝林到时候一定要帮忙介绍几支好的股票给我。”韩盛显然听说最近股市渐牛,也有想买股票的冲动了。

(注:再一次陈述,前面发生的时间是04年,这里是05年一月一日,不要代入09年,完全是经济危机前后的不同写照。)

韩朝林笑容都已经僵掉了,只是频频点头。

心里恨不得把周德琛揭翻地上,死命踩。

他对股票本就是一知半解,这混蛋还让别人来找他!

这边动静已经影响到整个大厅喜宴的进程了。

大伯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忙过来询问究竟。

韩朝林对父母道:“元旦有放假啊,德琛会在这里玩几天,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罢。”

“对对,大家快就坐入席,都快六点半了,立刻就开席了。”

原本凝重的危机一时间就烟消云散了,韩朝林这才松了一口气。

韩盛领着韩朝林和周德琛往年轻人多的那几桌走去。

这一桌上,坐的都是年纪在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对于韩朝林和周德琛的到来,态度并不热络。

韩朝林十分拘谨,跟这些年轻的堂表兄弟姐妹们更显得很分生,除了微笑点头,能不说话说不说话。

酒来先敬有钱人,周德琛又是远到的客人,大家对他显得极为敬重。

如此一来,反倒是周德琛在桌席间和这些年轻人有说有笑,并且介绍一些股票上的事。

股票随着国内经济蓬勃发展,也迅速成为时下最热门的话题。

更多的人奋不顾身的投入到股票市场去。

年轻人对股票又是好奇又一付跃跃欲试的表情,个个把心中长久的疑问都抛了出来,周德琛含笑着一一解答。

比如——

“那你可不可以介绍一支股票,让我们都一夜暴富?”

“……”周德琛哑然了。

韩朝林一直观注着周德琛的表现,觉得以前自己从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周德琛。

周德琛代表了专业,对股票也怀着热诚。

对这些年轻人提出的个个稀其古怪的问题,也耐着子一一加以解释,显得十分有礼得体。

这说明这个人很有耐心,而且平易近人。

原来周德琛有这么多优点啊?

为什么他以前完全没有发觉呢?

周德琛觉得很是奇怪,韩朝林一向能说会道,可是今晚象是吃了哑药一般,都闷声不啃的。

神色消沉,说话也是压低了声音,显得十分低调,象似换了一个人。

他紧皱眉头,心中原有的猜想竟然又微微动摇了。

宴席开始没多久,便觉有人轻踢他的脚,转头便见韩朝林向他使眼色。

“怎么了?”见韩朝林神色有异,便凑近低声询问。

“……我们快走。”

“啊?”

韩朝林突然站起身,拉着周德琛向众人告辞。

两人匆匆离席,甚至没有跟大伯堂哥告别。

出了牡丹厅,韩朝林就快步疾走,往门口奔去。

周德琛不明所以,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忙问道:“怎么了?才吃到一半,那些人说黄鱼端上来新郎新娘就要敬酒……喂,我可是花了五千块……”

“快回去搬东西啊!!!”韩朝林拉着周德琛就往外跑。

“……”

原本费了牛九二虎之力搬到楼上的那些韩朝林在上海时的生活用品,现在又得搬回到周德琛的车子里。

如果让他的父母看到他房里的生活用品,肯定会疑心病起。

只能赶在喜宴散场之前,赶紧回来搬走。

大冬天的,天虽然冷,两人也累出一身汗。

“我好歹也算有些身价的,你就这样把我当苦力一样使唤啊?!”周德琛已经脱了外套,就穿了一件毛衣,站在楼道口抽烟。

韩朝林站着累得只喘气:“谁叫你是吴云洲穿开裆裤长大的好朋友呢,你要是不帮我,云洲地下有知,肯定饶不了你,半夜会来找你的!”

周德琛被烟呛的直咳嗽。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韩朝林便带着周德琛去市镇上所谓最豪华的一家宾馆入住。

在酒店的服务总台办理了check in 手续。

周德琛从商务车里拿出行李和手提,进了房间,便先将手提电脑打开上网。

韩朝林凑近道:“今天不是元旦么?而且是晚上,股市不是早关门了?”

“纽约在-8时区,比我们迟了十六小时,而且约纽和香港的股市在元旦只休市一天。现在国内越来越多的人炒股,而且有很老百姓把钱投入到基金当中,这是对基金的信任,做为基金经理的我当然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周德琛极为认真的说。

虽然现在很多基金经理全都在做一些损害老百姓利益的事,他们和庄家串通合伙,将老百姓推向刀口风尖,让基金在股市最高点的时候接盘,让庄家顺利套利脱身,而老百姓永远被套,只能等待着漫长而煎熬的解套期。

他深受西方思想影响,再加上父亲一直为慈善事业努力着动员着,最重要的是,他不缺钱,他现在唯一的目标是,让自己的事业进入另一个高峰,他要自己手中的基金保值赢利。

这也许也算是在做另类的慈善事业了。

韩朝林同样在沙发上坐下,盯着早已经收盘的股市曲线图形,只觉得眼花缭乱。

“那你有没有帮个人介绍股票?”

“有啊,不过请我帮忙做投资分析,要按收益提成的。”

“哦,那你帮我做个投资分析啊?”韩朝林兴奋道,他怎么没有想到,眼前就有一条捷径啊。

周德琛似笑非笑:“那你打算投资多少资金,少于七位数免谈。”

“……”

韩朝林气呼呼的从宾馆出来。

什么人嘛,还口口声声云洲穿开裆裤的朋友,这点忙都不帮。

虽然他是想请周德琛借他七位数,再帮他做投资分析,挣了钱再还帐。

……听起来,是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韩朝林走出宾馆时,自己都笑了。

有时候,有一些很天真的想法,就是这样不经大脑自己跑出来。

周德琛愿意接纳他这个对股票一知半解的人去证券行工作,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慧了。

若非看在吴云洲的面子上,周德琛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也许……周德琛已经在怀疑了,不……大概在那次意大利餐厅偶然相遇之后,便没有停止怀疑过罢。

26-30

第 26 章(内附请假条)

周德琛在小市镇上留了一天,白天在韩朝林姐弟的陪同下到附近的风景区玩了一通,晚上被邀请到家里吃了一顿晚饭。

“这条桥破破烂烂的,也算景区?是什么朝代的啊?”周德琛皱着眉头问韩朝林。

“……”韩朝林愕然,心里十分赞同周德琛的观点。

“问你呢,这桥是什么朝代啊?”

“啊?”韩朝林茫然。

结果还是韩珊开口解围。

周德琛似乎来劲了,拉着韩朝林不停的问东问西。

不仅仅四下风景历史,甚至市镇上当地的风俗习惯都没放过。

只问得韩朝林招架不住,最后竟恼羞成怒。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又不留下来定居!省口气,留着多吃几口饭!”

“小弟,不可以这样无礼!”

韩珊连忙向周德琛赔不是,并且委婉道:“我弟弟长年在外地读书,毕业了也留在上海工作,再加上城市变化太快,有很多情况自然不了解。其实你问我,我都未必答的出来。”

她并不想弟弟煤气中毒,大部分记忆受损的事情被这位上司知晓。

周德琛微笑着,表示自己明白。

韩朝林直翻白眼,他知道周德琛本就是在试探他。

哼,那就来个似是而非,猜测一辈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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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券行所在的金融区附近的房屋出租,距离稍近一点的还只有一室的,房租都将近三四千了。

面积稍大一点,装修好一点的公寓租金都要上万。

韩朝林查了一下资料,就彻底的泄气了。

难怪父母吃饭的时候,老是唠叨,谁家有几间店面,谁家里有多少房子。

是啊,若在市中心有一套房子,象大姐说的,这辈子就不愁了。

更何况新年伊始,农历年底,又是如此突然,一时间很难找到价位适中远近合适的公寓。

韩朝林知道周德琛在附近有一套酒店式的公寓,以前他跟周德琛鬼混晚了,就留宿那里。

现在找不到租处,他以为周德琛会带他去那公寓凑合住几天。

可是一路上坐周德琛的车回去之时,对方却只字不提。

“我的助理就租在附近,他不是很喜欢跟人同住,但看在我的面上你先在他那里住几天,找到合适的房子立刻搬走。”周德琛停下好车。

韩朝林欲言又止,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周德琛是一个很注重隐私的人,一般的朋友甚至都不会邀请到家里玩。

以前一班朋友在酒吧喝酒,说起周德琛虽然住在普通的公寓,但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堪称品。

就象暴发户永远不知道真正有钱人的生活品味一样。

于是所有的人都提出到周德琛家里看看,学习观摩,然而在印象当中,那次周德琛是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

周德琛再三拒绝,最后竟然二话不说离席退场。

甚至打电话来凶他,说什么‘最恨别人透露他的隐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他家的’、‘以后少在公众场合提他家的事’!

这件事后,他们甚至冷战了很久,最后莫名其妙的合好了。

不过在当时的吴云洲看来,周德琛是神经过敏,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不就是家俬摆设贵重典雅一点,让人看看,会看化了?会死啊?

现在韩朝林终于明白了,周德琛不想那些殊无关系的人窥视他最隐私的生活。

看起来是彬彬有礼,而实际上,却是如此高傲而拒人于千里之外,除非得到内心真正的认同,否则寻常人是很难接近的。

而现在的他,仅仅是与吴云洲有些牵扯,似是而非。

周德琛除非在完全确定之时,大概才会接纳他罢。

否则就凭韩朝林,周德琛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其实韩朝林也不喜欢跟人混居,不过熬个几天还是可以接受的。

周德琛的助理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一双细眼,很白净,对于他们的到来显得极为热情。

“你好,我叫杨希文,你可以叫我阿文,或者是Ryo,是周先生的助理。”杨希文连忙接过周德琛手上拿着的行李,搁在客厅沙发旁边。

“我叫韩朝林,你可以叫我Andy。”

“我这里只有一室一厅,这几天便要委屈你睡在客厅里,沙发有点小,或者你可以打地铺。”

“……”韩朝林张口结舌。

睡大厅——打地铺?

他眉头紧纠起来,朝那秘书笑了笑,将周德琛拉到门外。

“我不要打地铺——”这跟想象中的差很多。

周德琛正色道:“只需忍耐几天,出来在社会上历练,哪有一帆风顺事事如意的。”

韩朝林眯起眼,低声道:“你现在住的不是一套很大的公寓么,有客房不让我住,非要我到别人这里打地铺。怎么说,你也是跟云洲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云洲若是地下有知,你这样对待我——”

周德琛眼睛微眯,脸色一沉,转身便走。

韩朝林手上拿着换洗衣物,怔在原地,对着周德琛的背影,怒吼道:“有什么了不起,一间破公寓而已,稀罕成什么啊!”

唉了一口气,双肩一垮,踅回来继而对上男秘书明算计的眼神。

“你是……周先生的亲戚?”杨希文推了推眼镜,“要我帮你把被褥拿出来么?”

韩朝林忙摇摇头,自己提过行李袋,将压花被拿了出来。

杨希文盯着压花被,不动声色道:“那你是周先生的朋友?”

韩朝林撇了撇嘴,叹道:“我可高攀不上……我是他朋友的朋友。”

“哦——”杨希文笑了笑:“有件事我要先说清楚,我这个喜欢安静,看电视声音小一点,厕所浴室随便用,但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韩朝林愕然的点点头,“我自己带了生活用品。”

“那明天见。”杨希文笑了笑,回到卧房。

韩朝林哑然失笑。

以前他也经常到周德琛公司等他下班的,那个时候他经常见到这个杨希文。

在他看来,是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客气而又热诚。

原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嘴角带着微微嘲弄的笑意,将被子在沙发上铺好。

这一夜,韩朝林睡的极不安稳。

他想了很多事,有时候觉得人的真面目真是可怕。

想到周德琛的断然拒绝,明知道这是极正常的反应,可心里觉有一股说不出的失望。

他以为……是的,他曾经以为周德琛对他是不同的,甚至以为周德琛应该已经发现许多珠丝马迹,并且一直在试探在猜测。

周德琛抬出吴云洲,他就心软的留对方过夜。

而他也抬出吴云洲,结果呢……

原来在周德琛心目中,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或许是朋友,那也只是极普通的朋友。

翌日一早,韩朝林便起来了,神色憔悴,眼下有深深的影。

周德琛显然昨晚也没睡好,依旧一付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森。

“从明天开始,你都要比旁人提早半小时到公司。”连口吻也是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

“啊?”

“到时候我会亲自教你一些基本知识。”

韩朝林叹了口气,点点头。

“那我现在负责什么工作?”

重点来了,他对金融证券什么的,不是专业人士,既没有兴趣,又没有经验。

周德琛手指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敲了敲,“你就跟着Ryo先学习一段时间罢。”

“啊?你说学习……那我现在是适用期?”

周德琛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丝笑意:“不,你现在是实习生。”

“实、实习生?!”韩朝林只觉一滴冷汗涎着额际流下。

拜托,好歹他也算是高级的管理人才,为什么非要到这种地方当实习生啊?!

周德琛按了内线,把杨希文叫到办公室。

安排了一些工作事宜之后,“朝林先跟你学习一段时间。”

杨希文将韩朝林领到自己办公室。

“年底了,这段时间整个证券行都非常忙,你如果有什么问题自己去网上查,实在不懂,你再问我。”

韩朝林接过一大叠的报表,愕然道:“这是什么?”

“历年来的股市走势图,各种图表,你好好看一看,熟悉一下。现在去罢,千万不要打扰我,understand”

“……”

韩朝林抱着这些材料,怔怔的站在原地。

看到所有的人很忙碌的工作,就象一幕快进电影。

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外企那种自由的开放的……几乎可以说是散漫的工作方式。

要不是现在距离年底一个月都不到,他要立刻换工作,立刻。

谁来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该干什么?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好怀念威廉先生哦。

不敢去打扰周德琛,更不敢打扰杨希文,好罢……他什么人都不敢打扰。

只得找那前台服务小姐,三二下,就跟二个年轻女生混熟了。

她们指点他该怎么样怎么样,还热心引他到后勤部门。

在众人的努力下,他在杨希文的办公室里终于有了自己的办公桌椅。

搬桌椅多大的动静啊,杨希文眼睛都不抬一下。

一付事不关心的模样。

不仅仅是杨希文如此,其他人也是同样态度。

仿佛在金钱的声音里,已经被同化了,也变得冰冷而金属质化。

韩朝林在心里‘感谢’了周德琛几百次啊几百次!

第 27 章

整整三个小时的会议,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得疲惫。

周德琛拿着资料从会议室出来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经过助理办公室时,他特意停了一下。

助理室里似乎只韩朝林一人在,正一手持笔书写一手在通电话。

“……可不可以便宜一点?晚上我先去看一下……”

语气和缓,声音愉悦,仿佛在跟人谈恋爱煲电话粥似的。

周德琛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怒气,伸手用力的在门上敲了敲。

韩朝林一看到他,笑容收敛,那表情立时严肃起来,很公式化将电话结束掉。

他并没有站起身,只是视线对上周德琛的,挑眉道:“周经理,有什么吩咐么?”连声音都带着浓浓的挑衅。

周德琛紧皱眉头,拿起韩朝林桌上那张纸,瞄了一眼,难以至信道:“不要告诉我你一整天,都在找房子?我让你熟悉一下环境,你就给我做私事?!”

说罢,将纸狠狠的扔在桌上。

韩朝林抿紧了嘴,望着周德琛,一言不发。

“如果你是这种工作态度,那明天就不用来了!”周德琛心中有说不出的恼火。

韩朝林冷冷的看着周德琛,一言不发,继而拿起外套便朝门口走去。

周德琛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办公室门口。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不过是说你几句,便真的负气走人?!”

韩朝林微侧过头,嘴角含着一丝讥笑:“周经理,你我不过是陌生人,以后再也不必把吴云洲挂在口头上……这世界就是这样,人走茶凉,你的缅怀我相信云洲真的已经清楚了。在证券行做事,听起来似乎不错,但在我看来,本没什么了不起的。在金融界真正呼风唤雨的,从来不是你们这种人!”

一瞬间,周德琛迷惑的皱眉,表情依旧肃穆,却带上几分冷静。

“陌生人……如果我把你当成陌生人,那么我告诉你,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如果我把你当成陌生人,就不会送你回家,更不会把你安排在这里!”

韩朝林将外套穿上,嗤笑道:“好罢,就当我说错了,你确实把我当成朋友看待。不过你的纡尊降贵,你的恩德,你的施舍,我一点都不稀罕!只不过,说不定会回来找你拿行李,到时候你千万不要装成不认得我,就行了。”

说罢,从周德琛身边侧身出去了。

周德琛转头看着韩朝林毫不留恋的背影,仿佛就象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缓缓的离他而去。

毫不留恋,没有迟疑,似从来没有什么放在心上,就象那个人一模一样!

“韩朝林!你是在责怪我,没有让你住进我家,是不是这样?!”

韩朝林已经走到电梯门口,听到这责问,不禁迟疑了脚步。

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怔怔的望着在不停下降的电梯数字。

“韩朝林,你有没有觉得你很虚假?在我面前,你从来不是真实的。试问,我怎么可能把这样的人,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呢?!”

身后追出来的周德琛的声音冰冷的仿若凝固成了利刃,在他的心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虚假?”

周德琛已经步步进逼,在下一刻,两人仿佛对持般面对而站。

“难道我有说错么?你在那个威廉面前,可以纵声长谈,仰头大笑,可是跟我在一起,你的言行举止,跟那时截然相反。

“在你家乡参加喜宴,每个人都穿上自认为最体面的衣服,而你却反其道而行。不仅如此,在酒宴时尽量一句话都不说,想不让人注意你。只可惜,偏偏你父母跟你的想法相反……究竟你想掩藏什么?在逃避什么?怕我接受不了真相么?!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欲盖弥彰啊?!”

韩朝林同样神情冷肃,只是内心却已经揭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周德琛……已经察觉到了。

是的,在全然陌生的人面前,他可以释放自己,展现最完美的一面。

他可以让这些人为自己神魂颠倒,无法移开视线。

可家乡喜宴上那全部是韩朝林的亲戚,而周德琛更是吴云洲的死党。

有时候在周德琛身边,他还会下意识的就把自己当成了吴云洲,用会吴云洲的口吻放肆的跟周德琛交谈。

在惊觉之时,又立刻想用韩朝林的身份情来掩饰。

如此翻来覆去,连他自己都莫名适从,更何况旁人了。

目光看看四下,他们的争吵声已经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尤其因为会议结束,所有员工都已经准备下班,都或远或近的看热闹。

周德琛显然也已经注意到这一点,立时表情变得懊恼。

他平时在证券公司为人以低调正派著称,旁人是很难接触到他的私生活。

韩朝林却蛮不在乎,说道:“你不是已经调查过我的详细资料,那么你应该知道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我已经在家乡抬不起头来了,你还要我当众出丑么?好啊,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好在乎的。我是一个同恋者,这一点你很清楚。我对你保持距离不好么?难道说,你希望我接近你?对你表现……热情?”

周德琛似乎本没想到这一点,立时狼狈道:“现在大家下班了,我们不要站在这里挡别人的路——”

“那好啊,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深入交心……”韩朝林故意靠近了些。

瞬时,周德琛倒退了一步,咬牙切齿道:“不要再胡闹了!”说罢,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攥着韩朝林的手臂往自己办公室带。

厚重的橡木门一经合上,立时将二人与这世界间隔开来,这豪华的办公室愈发显得空旷了。

中央空调依旧运转着,有股说不出的暖意。

“朝林,我知道,你不是的,你以前不是,现在依旧不是!”

韩朝林看着房间里的装璜,微笑道:“你又没有多了解我,不要说的那么肯定。周德琛,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

那本杂志,原本属于韩朝林的那本另类杂志,他来上海工作的时候,下意识的塞进行李箱当中。

是的,至今尚未销毁掉。

他看人的眼光也改变了。

那些艳丽的、甜美的、充满气质的各种特色的年轻女郎,再也不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

或许他看到美女还会行注目礼,但是却没有那种想要进一步的欲望。

他喜欢威廉那样身材挺拨又充满男魅力的男人。

在与周德琛这个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兄弟接触,也会情不自禁的产生幻想。

是的,以前不会,但不代表现在的韩朝林不会。

他有时候都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以前的吴云洲爱玩爱热闹,贪新鲜追新奇。

而现在,他可以一个人静静的看书看电视,时常会有颓废的想法,甚至不想面对世人,不想走在阳光下。

那团火那种激情,就象月下昙花,只是一现。

剩下的是一个忧郁的年青人。

“周德琛……不要对我太好,说不定在下一刻,我就会爱上你……”韩朝林目光忧郁,望向窗外的灯光辉煌。

他比谁都清楚周德琛的人品样貌,这人的眼光之高条件严苛绝不在吴云洲之下。

这世上想要找到一个相匹配的人,该有多难。

年过三十尚独身的周德琛,光凭这一点,就该知道会有多挑剔。

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喜欢这个人,大概又要自杀一场。

周德琛喃喃道:“你不是的……你明明不是……”

韩朝林情不自禁朝周德琛走近几步:“就算你知道真相又如何?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不要再试图接近我,不要再探究真相,不要问也不要再说,就当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你活生生的站在我的眼前,怎么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周德琛缓缓摇头,在这一天,他无法接受的东西太多太多。

受到的冲击,刺激到内心都已经麻木了。

“前程往事俱是云烟,我还有什么抛不下的……我是韩朝林,只是吴云洲的朋友。我心里很感激你在那次喜宴上帮我,只是现在年关将近,希望你能够帮我直到年初,那时候我找到新的工作,就不会再麻烦你了,就算帮我最后一次。”韩朝林声音带着无奈与悲怆。

父母兄弟妻儿身家命,统统的放下,难道还会放不下这些朋友?

这一次,他算是在周德琛面前以另一种方式坦诚了,却已经是怀着离开的心。

离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他的人生大概才会获得真正的自由,变得无拘无束。

周德琛低着头,纵然在室内柔和明亮的光线下,依旧看不清表情。

良久,才开口:“这世上有很多感情,并非会因为身份地位的改变,而失去原来的意义与味道。如果你这样看待我,却把我瞧轻了。”

这声音低低的,严肃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云、云洲……”依旧低着头,吐露的却是颤声呼唤。

韩朝林听到这呼唤却似听到天下最可怕的声音,厉声道:“我是韩朝林,吴云洲早就死了,都化成灰了……”

“……”周德琛终于直视着韩朝林,轻声道:“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活着,永远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第 28 章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管你怎样想,但请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用吴云洲这个名字来挟持我。关于这人的一切我统统都不想知道,只想做好韩朝林,好好的活下去,你明白了么?!”

不再探究一切。

而他也会努力控制自己,令自己与周德琛保持距离。

周德琛伤感一笑。

他昨夜本无法安睡,辗转反侧,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这世上就有这样一双红舞鞋,一旦穿上它,便无法停止跳舞,亦无法将鞋脱下。除非直至疲力竭,生命消亡的那一刻。

将一切的都抛下?

他看过太多人,也了解人。

当一个人已经被金权力腐蚀过后,在享受过奢华人生之后,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将这一切抛下?

甚至一些人会不择手段想要回到上流社会,这种人需要的是旁人祟拜的目光,要旁人服他赞美他,众星捧月的拥戴他。

他了解吴云洲。

云洲就是那样不甘寂寞的人,不能容忍黯淡与漠视的人。

欲望就是那双红舞鞋,云洲是不可能脱得下来的。

之所以会接近MZ公司的威廉总裁,不就是想要通过MZ公司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这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想法或许简单了一点,但恰恰说明了韩朝林的野心。

这样做很危险而且成功率太低。

想重新回到上流社会,说难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周德琛静默了半晌,低声道:“我可以帮你的,想要成功就必须先要有第一桶金,我来出资。”

韩朝林默不做响。

“让你在杨助理那里打地铺真是委屈你了……晚上就搬到我那里来住——”

“不必!”韩朝林一口否决:“今天我已经联系了一处房东,晚上要去看。”

“云……朝林……”

“对了,虽然我只打算在这里工作十几天,但也会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明天早上我会提前过来。”

周德琛怔怔的望着橡木门合上那一瞬间韩朝林离开的背影,心中真是五味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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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图表上两个或以上的低点划一条支持线,这上面的高点——”周德琛拿钢笔在图上利落的划出两条线,“ 这条是阻力线,这样就可以清楚算出支持线与阻力线之间的价位了。”

“算这个干什么?”韩朝林虽是坐在周德琛的身旁,但椅子本身就宽大,两者之间尚还留着空隙,因此隔开更远了。

翌日一早,周德琛果然提前到来,而此时韩朝林在心里才真正感激周德琛。

德琛本没有欠他什么,再加上他现在这样的状况,对方不仅不感到害怕,而且还不嫌弃。

昨天,当德琛提出要资助他的时候,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可是周德琛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一旦他接受了这种资助,那么他和周德琛之间,便再也纠缠不清了。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周德琛将凌架在他之上,变成他的主宰者!

因为这一点点钱,这恰恰是他的自尊心决不能忍受的,他宁愿靠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来。

“这两者之间的价位可以炒来炒去,不过也要小心,价位会随时突破阻力线或是支持线,至于什么时候突破这两条线,是不可预知的,所以要随时监察,不过这也是股票经济存在的原因了。”

韩朝林硬生生忍着想要打哈欠的欲望,皱眉道:“股票我还是懂一点的,万一突然之间股票大崩盘怎么办?就算随时监察又有什么用,卖都卖不出去,刚好你们唯一的用处就是帮人接盘了。尤其是国内的金融监管,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也不会投资的。”

周德琛瞪着韩朝林的侧脸,最后叹了一口气。

“投资?你现在有钱么?股市不可能毫无动静就突然崩盘的,有时候看美国股市,期货市场等等,一旦出现不规率的波动,就要引起警惕。十年是金融的周转期,我们做股票经济的一定要非常小心。”

“十年……经济危机。”韩朝林见识过金融风暴的威力,却没有亲身体验过。

“是的,距离1997年香港回归的第二天,亚洲金融风暴席卷而至。上一次的股灾是在1987年,刚刚好是十年,如果按这样推算,那么2007年将是非常危险的时期,你以后在金融投资方面要特别谨慎小心。”

韩朝林若有所思,“不过金融风暴好象都是人为的。”

“只要有泡沫存在,资金链就会做长做大,金融体系一旦可能出现有更深层次问题的暗示,那些金融大鳄就会先发制人,倾尽全力进行攻击最薄弱关节处。一关击破,就会层层断裂,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引发全世界的金融海啸。”

韩朝林对1997年的金融风暴并没有特别感觉,那个时候,他正周游列国,乐不思蜀。

“金融大鳄竟然攻击一个国家的金融体系,他们的经济实力也未免太强大了!”虽然吴云洲以前的身家也算不菲,但跟这些金融大鳄相比,似九牛一毛。

周德琛笑道:“他们运用的就是基金啊,几个国家的金融大鳄联手,甚至可以摧毁我们亚洲的经济。”

“……”韩朝林对基金的好感度已经跌破历史最低点了,“那今年是2005年,距离2007只有二年了……”

“是的,就象现在我都可以闻到风雨欲来的气息了……说了这么多废话,该言归正传了,现在还是从最基础的开始说罢。”周德琛一边打开电脑,并且下意识的将椅子往韩朝林这边挪了挪。

最后周德琛干脆就站在韩朝林的身后,倾低了身姿,拿着钢笔的手指着屏幕耐心的讲解,还不停的在韩朝林身前的笔记本上记下重要的专业术语。

以这样亲密的姿态,周德琛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滔滔不绝的讲解。

可是这温柔醇厚的声音,那吐出的灼热的呼吸,每时每刻搔扰着韩朝林的耳朵,直到耳酣面热。

恰在此时,传来敲门声,周德琛的助理和秘书已经来上班了。

自然看到眼前这一幕。

那两人看韩朝林的眼神立时变了,而后杨希文对韩朝林说道:“昨天真的是不好意思,实在太忙了,有什么疏忽还请多担待,还缺什么请尽管提,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态度之亲切热情,一如那时吴云洲来找周德琛被招待似的。

韩朝林似笑非笑,忽而觉得自己跟这种蠢人计较,实在没必要。

“这两天真是太麻烦你了,我已经找到房子了,今晚就会搬走——看来周经理对你很信任,什么事都要麻烦你。”

杨稀文显然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他的搬走,或许是因为那句‘周经理对你的信任’。

仅仅在上班的一个小时之内,他的一切办公用品包括电脑全都备齐。

不过据周德琛说,光靠理论知识是没用的,一切还要实际作。

拿了韩朝林的身份证到三楼的证券营业部开户,为此,他还特意到附近的银行开了个新户头。

来到一楼的交易大厅,那些或红或绿的跳动数字,令他眼花缭乱。

正在发怔之际,却接到了威廉先生的电话。

韩朝林一直没有删除威廉的电话号码,是因为他觉得以后说不定有用到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在他辞职这么多天之后,威廉先生还会打电话过来。

“你好。”

“Andy,我今天刚从英国回来。”威廉先生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韩朝林轻笑道:“据说圣诞节已经变成某些外国人内心最恐惧的节日之一了,在那天女想要离婚的念头逐年提升,相信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相信。”威廉的笑声传来,仿佛一瞬间神振奋了似的,“听到Andy的声音,突然觉得什么烦心事也没有了。等一下我要开会了,晚上一起吃饭?”

“吃饭?”韩朝林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笑道:“你现在是在广州?”

“是啊,要先处理一个公事,下班之后我坐飞机到上海跟你吃饭,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你了。”

“……”韩朝林一脸黑线,“晚上我有事。”

“啊?”

“有一点私事,吃饭就改成明天罢。”晚上还要搬家呢,事情有先后,再者和威廉吃饭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虽然对方是专程坐飞机赶来吃一顿饭的。

“好,那我们明天见。”威廉声音很失落,却也不探隐私,“明天我想看你穿那天拍卖会时的西装——”

“……”韩朝林瞠目结舌,“……我会冻死的。”

可惜后面半句威廉已经听不到了,已经挂断手机了。

下班之后,周德琛亲自帮韩朝林搬家。

将所有的生活杂物都搬到新租的小房间之后,这里比上次那租处显得更加狭小了。

“谢谢你,只要今晚能睡,其他的明天再收拾。”

周德琛望着将行李往墙角堆的韩朝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痛楚。

“你吃了这么多苦……”

韩朝林站直了身体,皱着眉头。

周德琛立刻改口,“我今晚又为你浪费了一夜,好多朋友叫我去狂欢,我都没有去,现在肚子饿了,请我一起吃宵夜罢?”

韩朝林眼睛一眯,嘴角一撇,“好啊。”

周德琛吃着面条,脸臭臭的。

韩朝林却似心情很好。

“你就请我吃这个啊?你以前……”

韩朝林抬头瞪着周德琛,而后者立时噤声了。

外面天气虽冷,街边小小的面店,却显得异常温暖。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晚上店里的客人不多。

突然之间,偏僻的街巷内又有一人推门而进。

第 29 章

纯黑色又显得贵重的大衣,衬着来人面白如玉,一付无框眼镜显得斯文至极。

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那样的冷漠与疏离,似窥入的寒气,令这小店的温度骤然低了几分。

来人并没有找空位置入坐,反而走到店里某一对客人桌旁。

吐露的声音也显得清朗:

“德琛,原来你在这里,那么多朋友打电话给你,约你请你,这样都请不动你,看来你这位朋友来头不小了……”

在灯光被遮住的一瞬间,韩朝林便抬起头看向来人。

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一道犀利冷寒的目光划过,继而对上邹景衡沉稳且估量的目光。

……是邹景衡?!

韩朝林讶异了一下,心里却没有那种与朋友独处时被打扰的厌恶感。

是的,他对邹景衡很有好感。

以前他创办富安公司之时,邹景衡给他的帮助很多。

上一次在追悼会上之时,邹景衡也没有说什么。

如果现在活的是吴云洲的话,他绝对会把邹景衡当成是可以深交的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了。

刹时,周德琛脸色一变,眼底有深深的厌烦。

韩朝林知道周德琛一向表情不外露,除非真的是惹恼了他。

不过,这两人不是一直是好朋友的么?

圣诞节那天,他甚至看到这两人一起用餐的。

现在为什么有股奇怪的氛围在周身弥漫?

然而周德琛在起身之时,又是一派神色自若了。

“……想不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景衡也能找到?”

邹景衡的目光看向周德琛时又是另一番景象。

“刚刚经过之时,看到德琛的车子停放路边,便过来看看。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比那么多朋友都重要?!原来是跟这位……”

韩朝林立时站起身来,笑道:“你好,我叫韩朝林,是德琛的朋友皆属下。”

邹景衡噙笑道:“韩朝林,听说你是云洲的朋友,上次在云洲的追悼会我见过你,我是邹景衡。”

韩朝林看看周德琛,继而低头看着尚热气腾腾的面碗,吱唔道:“ 咳,是啊,不过是很普通的朋友。”

“普通朋友?”邹景衡轻笑一声:“我看未必罢。今晚有个聚会,参加者大部分是云洲以前的朋友,一起来罢。”

“啊……”韩朝林连忙抬头看向周德琛。

“朝林刚搬了家,吃过宵夜该回去收拾了,再说,他的家境背景身份地位跟那个聚会都格格不入,还是我跟你一起去罢。”周德琛拉了邹景衡的手臂便欲往外走。

韩朝林自然知道周德琛在保护他,当下点头笑道:“是啊,今天多亏了德琛,帮了我一晚上,还耽误了你们的聚会,快去罢。”

话音刚落,原本被周德琛扯住手臂往外走的邹景衡骤然停了脚步,眼视直勾勾睁着他:“我想这样不太好,同样是云洲的朋友,又分什么身份地位,韩朝林一起来罢。”

韩朝林不知道为什么邹景衡会改变心意,连忙摆手道:“不,晚上我要收拾房间,要不然没地方睡了。”

“怎么会没地方睡,德琛推掉早已应承的聚会去帮你搬家,想来你也是德琛的好友,晚上一起出来放松一下,晚了大可睡在他的公寓……是不是啊,德琛?”

周德琛松开邹景衡的手,似笑非笑道:“是这样的没错,而且我早让朝林住到我那里,可他偏不听。”

邹景衡脸上的笑容变得艰涩,直盯着周德琛,最后强笑道:“哦,我倒不知道德琛原来还有这么要好的朋友。”

周德琛耸肩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我早已知道。朝林,不如我叫你Andy罢?听说你以前是在MZ公司工作,不过说来很巧,MZ公司的威廉总裁跟我倒是挺投机的。如此一来,大家倒都是朋友了,来参加聚会罢,也许我可以讲讲威廉总裁的事——”

韩朝林瞠大了眼睛,怔在原地,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这下子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敌意,甚至邹景衡字里行间的意有所指。

邹景衡,曾经是富安公司的法律顾问,而威廉,是收购了富安的MZ公司的负责人。

这两者之间若说不相识,也未免武断,不过其关系不更应该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么?

为什么邹景衡会这样郑重其事的提出来?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神态?

是想引他上钩么?

想要用富安公司的内幕引他上钩?

那个聚会全部是吴云洲的旧相识,在那里只要说错一句话,或者举止动作稍有错误,就会无所遁形。

邹景衡……是发现了什么吗?

他不能去,千万不能去。

周德琛冷着脸,怒道:“云洲都已经去世快一年了,你又何必把他牵扯出来?邹景衡,你再这样,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你……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周德琛,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你已经第二次对我说这种话了……”邹景衡满脸的冰屑,却是痛苦凝结而成的。

韩朝林似乎本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兀自呆愣着,表情显得极为挣扎。

“邹景衡,只要我去参加聚会,你就告诉我关于威廉的事,是这个意思么?”

“没错,你既然是云洲的朋友,或许还会对富安公司的事感兴趣。”

“邹景衡!”周德琛几乎是气急败坏的。

“那好,现在带我一起去罢。”

“韩朝林!”周德琛都快气炸了。

在一众平民百姓茫然的目光中,三人终于离开了这家小面店。

然而坐在车上的两人却颇不平静。

“朝林,昨天你才对我说了什么?你说再也不要提起吴云洲的一切,为什么现在又要去?”周德琛眉头紧攒,一脸的担忧。

他有预感,邹景衡肯定想耍什么花招,而且绝对是针对朝林的。

“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么?”

韩朝林似乎听而不闻,只是静静坐在付驾座上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心。

是的,他的手在战栗。

事实上,是身体……无法控制的战栗着。

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事实上在吴云洲的追悼会上便曾有过。

“德琛……邹景衡是不是很恨我啊?”

“……”

韩朝林转头看着周德琛的侧脸,而对方却在这个当口抿紧了唇。

周德琛的车子紧随着邹景衡的,最后在一处豪华会所前停下。

韩朝林与周德琛对视一眼,继而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穿着。

因为要搬东西,他身上穿的是韩朝林以前的旧外套。

这样的形象出入这种场合,未免太突兀了。

衡景衡已经下车了,来到他们车前。

“快下来,我已经通知贺松了。”

周德琛冷冷的望着邹景衡一眼,心里却益发冷笑。

突然之间,他有些想不明白了。

象邹景衡这样聪明绝顶的人物,为什么会做这等蠢事?!

如果想以这种方式来讨取他的欢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当他走过邹景衡的身边时,低声道:“你这样做,只能让我愈发的讨厌你。”

邹景衡却依旧面带笑容,只是笑容透着隐隐苦涩。

视线停驻在从车上下来的韩朝林身上。

这人栗色微卷的发稍,衬着年轻白皙的皮肤,虽然穿着寒碜,却自有一股风流味道。

甚至隐约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在韩朝林下车之际,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亲自帮他打开车门。

这世上有些人便是占尽了好处。

任何惨祸到了他们的头顶,反正又是另一种契机的开始。

他真的妒忌,这种感觉旁人是无法明白的。

毒蛇已经盘踞在他的心中,啃噬着一切,有些事他不去做,晚上本无法安睡。

他曾经试图把吴云洲从天上拉下来,想要看那人挫败颓废的模样。

可惜,最终那人死掉了,给人的感觉却依旧是光鲜耀眼的。

而眼前这个人,不管这人是谁,只要是跟周德琛有所瓜葛,他都想狠狠的将其踩在脚底下,践踏蹂躏。

被周德琛痛恨……

他心里很清楚,周德琛永远也不会属于他,永远也不会。

他一个人痛苦?绝对不。

“今天是什么聚会?我这样穿着恐怕不合时宜罢?”参加聚会怕被人拆穿是一回事,但若是被旁人取笑嘲弄,他绝对不干。

邹景衡指着金色外表的豪华会所道:“这是吴云洲的朋友李贺松新开的会所,今天邀请的都是他的好友和几个高尔夫俱乐部的成员。你不用担心,大家既然是熟人,都很随意的。”

韩朝林望着会所金壁辉煌的外表,眉头紧蹙,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周德琛。

而后者将脸转开去,竟一付不理不睬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此时心里已有悔意,想打退堂鼓了。

“那个……邹景衡,我看还是算了罢,我回去了——”

邹景衡一把抓住他,笑道:“既然都到门口了,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你看贺松出来了。”

身为豪华会所合伙人之一的李贺松却是盛装出场,一出来就亲热的拉着周德琛笑骂:“算你这家伙还有人,总算是来了。”

继而朝邹景衡笑笑,当目光转向韩朝林的时候,却彻底怔住了,一脸愕然。

不知道是因为这张熟悉的面容,还是因为韩朝林那身平民到极点外衣装扮。

第 30 章

在夜色之中,城市更形浮华糜烂。

看似奢华无比的会所却令韩朝林眉头微蹙。

因为他知道这种水准顶多只是中低档的,更象是为那些暴发户们所准备的。

显然周德琛知道这一点,大概这也是不情愿来这里的原因。

韩朝林跟在周德琛身后,步入会所没多久,便知道这个地方将会以色、赌、毒的方式来卷钱,绝对是不入流的。

许多隐喻了色 情挑逗的俗设计更是令他心生不愉。

李贺松家的底细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据说李家涉黑走私,以洗黑钱的方法迅速崛起,纵然现在以一派正当生意自居,却依旧走在法律的边缘。

而吴云洲这样的出身,自然爱惜自己的羽毛,跟李贺松这等人并没有深交,而且也不愿深交。

腥红的地毯,流金的墙面。

暖昧的灯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情 色味道。

那映昧在周德琛眼眸中的五光十色,仿佛已经引导出那严肃外表下放 浪的一面了。

韩朝林轻笑一声,他比谁都清楚周德琛是个闷骚的家伙。

假正经!

周德琛似察觉到什么,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沉着脸,生气模样。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

周德琛大概以为……以为他是为了富安公司的事,才会上邹景衡的钩。

富安公司对于他来说,其实已经没什么了,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是因为威廉先生才来的。

在下午之时,如果没有接到威廉的电话,那么无论邹景衡说的有多耸人听闻、隐晦曲折,纵然直言内幕,他也不会来的。

事情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确实没有想到……

偏偏邹景衡又提到威廉。

如果一个男人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愿意坐二个多小时的飞机从另一个城市赶过来,只为了跟某个人吃一顿饭,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个男人其实只是在虚情假意。

之前,因为MZ公司的关系,他或许觉得威廉是在虚以委蛇,是在弄虚做假,是在逢场作戏。

而现在将MZ公司或是富安公司都摒弃开之后,他反而没有那种感觉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甚至还在公众场合拥吻。

心脏猛烈跳动,对方强有力的臂膀。

跟男人接吻,虽然受了极大的冲击,但他并不排斥,并不讨厌。

或许在那一刻,他大概喜欢威廉。

喜欢一个人,这种感觉本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他总是……总是想着这个人,甚至还一度的幻想着两人深入发展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那天在拍卖会现场,如果周德琛没有闯进来,他和威廉现在又会如何。

或许有人说,跟外国人谈恋爱不保险,但他自己也从来是贪新鲜的主。

来一场短暂的恋情亦无妨,他已经寂寞很久了。

虽然他并不在乎天长地久,但是自己的情人的人品底细却不得不打探清楚。

尽管他已经变成了韩朝林,本身没有多少依仗资本,但是能与他深入交往的,绝对要有一流的人品,才貌相当。

他很想知道威廉的为人,想进一步探究其底细。

如果威廉曾经用非常手段侵占过富安公司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威廉,你千万不要令我失望……我可不想明天失约……”

侧过头,望着流金墙壁中的倒映,韩朝林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一点,坦然一点。

尽管他知道,在下一刻也许他会以另一种方式成为注目的焦点。

等他们一行人进入隐秘的包间时,里面的狂欢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空气中有股异香冲鼻,说不出的呛人,或许是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子们身上的香粉味道,越往里面走,越发浓郁。

几张熟悉的面孔呈现亢奋的状态,很显然之前吸食了软毒 品,完全没有往日的衣冠楚楚。

也许因为其中某些人的身份,或者因为周德琛来的关系,这些人没有当场玩一些刺激游戏,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其实……这些人哪里知道,他以前和周德琛就参加过比这种更加 乱的聚会。

不过也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手伸进女子的衣领之内或是超短裙下,放肆的享受着,从大部分空着的位置来看,很显然有好些人已经去解决问题了……或许,是被另外一种游戏所吸引。

以李贺松的手段,很可能这里有地下赌场或许是其他不可告人的龌龊交易。

眉头紧蹙着,韩朝林已经很想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成为韩朝林之后,他越发见不得这种情形,越发容不得这种场面了。

他总是想到自己家里那破旧的居舍,想到那些穷人们艰辛劳苦。

这些人一晚的挥霍消费,够旁人挣好几年的。

他刚刚成为韩朝林的时候,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懂。

信誓旦旦,要挣钱给父母花。

而现在,他甚至舍不得花钱买一件象样的大衣。

以前的吴云洲哪里会想到有这样一天。

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到周德琛身上,而后者也正看向他。

韩朝林忍不住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笑意。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周德琛已经距离他很遥远了。

他们再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默默的随着大家在沙发空位当中坐下来,而此时从门口又进来几位貌美女子。

自发的坐在周德琛和邹景衡身旁,身体柔弱无骨的依进男人怀里的姿态,确实是好货色。

一位小姐站在韩朝林身前愣住了,目光闪烁,最后还是强笑着正欲坐下来。

“等等——”邹景衡笑道:“你到这边来,这位韩先生对女人不感兴趣的。”说罢指着周德琛的另一边。

这声音不大不小,纵然在酒色迷醉之际,依旧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这些人对于韩朝林的出现已经很感兴趣了,甚至有一些觉得他很面熟。

“这位韩先生可是吴云洲的好……朋友,是不是这样啊?”邹景衡噙笑的望着韩朝林。

如此一反常态、以主导全场姿态出场的邹景衡也是令人惊奇的。

不过,对于向来谨言慎行的邹景衡的这番话,不管韩朝林的回答是什么,大家绝对会认同邹景衡的观点。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人的话语似乎带着法律的权威,不容置喙!

至此,韩朝林的目光与邹景衡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敌意。

电光火石之间,韩朝林意识到了一些事,不禁感到讶然。

最终他神色自若,蓦然笑道:“是的,我是个同恋。我跟吴云洲是朋友,不仅如此,我还跟周德琛关系密切……”

说到‘关系密切’四个字,眼神还有意飘向周德琛,竟似带着几分绵绵情意。

不知道怎么的,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妥当。

双颊飘红,面酣耳热,中有莫名的冲动。

也许,他是被这氛围所传染,被这香味刺激的头昏脑胀,感觉这一刻,他能放得开,放得更开。

周德琛表情一直淡漠着,纵然身旁一左一右都有美女紧紧偎依。

在听到韩朝林话时,神情中不自觉带上几丝恼怒。

在众人惊骇的注目下,其鬓角眉梢又现淡淡晕红,泄露了隐约的几分羞愤。

“不要胡说八道!不管朝林的向如何,我们只是朋友,同大家的关系没有什么不同。”周德琛正色道。

“没有不同?怎么可能!我可听你亲口说,要韩朝林搬到你那里住。”邹景衡虽面带笑容,眼里却带着几分讥诮。

话音落地,众人看向周德琛的表情都变了。

了解周德琛的人都知道,那可是禁地,没有几个人能被邀请到周德琛家里玩,更不用提是……同居了!

还有比这个更惊爆的消息么?!

哦哦,有好几个人恨不得立刻拿起电话,将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散发出去。

“……”周德琛百口莫辩,沉着脸,心里恨不得将邹景衡活活掐死。

李贺松咭咭而笑,摇头叹道:“真是奇闻了。最近我听说了一件事,耀华集团的那个继承人啊,被娱乐周刊爆出来去同志酒吧,想不到现在连吴云洲也有这档子事。不过我相信,德琛绝对不是,我不了解别人,我还不了解他么……对了,上次在追悼会上我好象见过你。”

李贺松不怀好意的看向韩朝林。

他记得在追悼会上,一帮人正说的开心,突然有人从洗手间摔门而出,那番惊吓,怎么不令人印象深刻,尤其那日韩朝林如此格格不入的存在。

韩朝林目光迎向李贺松,笑道:“是啊,我去悼念他。想来,吴云洲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死了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李贺松目光一沉,“搞了半天,原来吴云洲是个基佬。德琛,你跟吴云洲这么多年的朋友,小心被传染。”

周德琛缓缓开口:“贺松,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何必就这样武断。而且你看我象是同恋么?”说罢,用力拥着身旁的女子,做一个挑逗动作。

女子发出嗲声,众人跟着起哄。


31-35

第 31 章

韩朝林看到这种情形,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便低下头,眼不见为净。

以前和周德琛一起纵情玩乐,从来没有这种‘周德琛已经坠落了’的想法。

在内心深处,周德琛本应该象乔木,挺直而又俊秀,象楠木优雅而贵重,再加上品纯良,更适合那种品位高雅的私人会所。

他原以为,到这里遭到羞辱的会是自己,想不到反而连累了周德琛。

当下微微朝邹景衡倾过身,低声道:“我已经来这里了,我们差不多该换个地方好好谈一谈了。”

邹景衡嘲弄道:“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告诉你,吴云洲本就是一个靠家世背景的纨绔子弟,而且已经一命归西。你还想知道什么?富安公司的事?吴云洲活着的时候,可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提起过你,想必也不会将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呢。”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

邹景衡果然对他有敌意,不仅如此,对吴云洲也颇有微词。

就算吴云洲死了,也要其加上基佬的名头,甚至不惜拖周德琛下水。

韩朝林想了想,又觉得邹景衡的作法很不可思议,他都有些搞不懂,其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难道是他猜错了?

也许邹景衡知道他是个同恋,怕周德琛受影响,才会出此下策?

如果真是如此,邹景衡的目的达到了。

很好,这样一来,周德琛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交到女朋友,甚至步入礼堂,否则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很难独善其身。

尤其这些人,甚至可以主导言论,在这个小小的圈子内对周德琛造成极度负面影响。

这一切想法,迅速在韩朝林的脑子里成型,于是他说: “其实刚刚我只是跟大家开个小玩笑,我目前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你们都是安全的。”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李贺松拍手笑道:“吴云洲的朋友当中还是第一次有同恋的,不如把你男朋友也叫来,一起玩啊。”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德琛猛然坐直了身体,视线越过邹景衡,紧盯着韩朝林,面露骇然之色。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他或许会挑眉,但绝不至失态到如此地步。

可是韩朝林是……是……

他跟那人真的是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耍,长大之后,虽不敢说对那人了如指掌,但是同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啊!

为什么现在竟然能够说的这样坦然?

当韩朝林说有男朋友的时候,他脑子里立刻蹦出拍卖会上撞见的那一幕——朝林跟那个外国人拥吻的情形。

韩朝林该不会说的就是威廉罢?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一定要阻止,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在这条不归路上继续走下去。

“朝林,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这位朋友喜欢开玩笑呢。”周德琛又将视线看向邹景衡,压低了声音说道:“够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如此呢。”

周德琛只想将事态平息下去,谁想韩朝林并不买帐。

“我并没有胡说八道,只不过我男朋友现在在外地,明天会到上海来跟我吃饭。如果有机会,大家会见着面的。还有,德琛是因为云洲的关系,才会对我照顾有嘉,你们千万不要误会他。”

韩朝林站起身,朝周德琛笑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他知道周德琛最害怕的是什么,这人最害怕的是有负面消息传出,以致家声受损。

其实名声这种东西,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的,但绝对没有象周德琛这样夸张。

被这种虚妄的东西缚手缚脚,也算是一种悲哀。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背负同恋的丑闻。

眼下,也顾不得打探什么,他也只有接受了。

“邹景衡谢谢你千方百计的要带我来,确实我大开眼界,大长见识了……原来你们有钱人都是这样过日子的。我还以为你们的聚会会是坐着私人飞机到某个海岛别墅跟国际明星共渡美妙时光,又或者到冰天雪地之境享受温泉SPA护理,就算豪赌也会坐豪华巨轮去公海肆意挥霍,看来是我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说到这里轻蔑的瞄了李贺松一眼,目光继而与周德琛对上,在彼此的眼底都看到往日一起纵情玩乐的情形。

“这里不适合我这种穷人来,现在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不打扰大家的好致。”最后韩朝林朝众人微微一笑,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这种地方,他都快要窒息了。

多呆一秒都是活受罪。

一瞬间几乎所有的人都愕然了,尽管时间很短。

周德松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一刻,他似乎又感觉那熟悉的脾。

这家伙果然还是不服气,非要挖苦一番才甘心。

李贺松涨红了脸,低声咒骂了几句。

“一个穷鬼一个基佬……我看他什么男朋友也是假的,肯定是出来卖的!”

话音落地,却看到周德琛猛然站起身来,沉着脸,目光正犀利的盯着他。

“我希望以后再不要听到这种话!”

周德琛说罢,同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贺松在众人面前接二连三的削面子,脸色忽红忽白,眼中霾弥漫。

其他人都知道李贺松为人,而且也有几分恐惧其黑道手段。

没过多久,大多纷纷转移阵地或是告辞离去。

在步出夜总会的那一瞬,韩朝林深吸了一口气。

城市的夜空星光黯淡,寒风冷冽,却也使得神为之一振。

微微转身,抬头望着金壁辉煌的奢华排场,这灯红酒绿的这一切,奢糜浮华令人发指的。

他轻笑了一声,正待走下台阶,身后却传来周德琛的声音。

“朝林——”

“你出来干什么?美人在抱,今晚不好好享受一下?”

周德琛恼怒道:“你胡说什么,要不是你,我用得着来这种地方么?!……你刚刚在看么?”

韩朝林微笑着抬头望着夜空:“我在看天上的星星,有人说,富豪就象天上的星星,旧的殒落了,又有新的升起来……”

“这世界就是这样奇妙,在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的多的是。”周德琛也下意识的抬头,不过,想用合法手段却是比较难的。”

“今夜的星光都这样黯淡。”韩朝林忧郁的轻叹。

“那是因为最闪亮的那一颗可能被乌云遮住了,不过总有一天,守得云开见月明……”

韩朝林似笑非笑的,“星星怎么变月亮啦”

周德琛缓缓低头,视线对上韩朝林的,目光炯然。

“星星有无数颗,可月亮却是独一无二的。”

韩朝林默然无语,静静的与周德琛对视着。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一些陌生的东西滋长着,漫延着,又觉得心潮澎湃,恨不得寻个出口喷涌而出。

可是他清醒的意识到,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妥。

对,不仅不妥,而且极度危险。

他告诉自己要转开视线,可纵然周德琛步下台阶,他依旧怔怔的,视线随其的步伐移动着。

心脏跳动着,一下比一下剧烈。

眼中只觉雾气弥漫,在这一刻有一种强烈的悲伤攥住了他的心神。

……他这是怎么了?

他自己都不清楚。

“你刚刚说什么男朋友,是故意在他们面前帮我开脱的么?”周德琛站在台阶下,正欲跨上泊车小弟开过来的车子,转头却发现韩朝林依旧站在夜总会大门前,表情茫然,一付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站着干什么,快下来啊?”

“啊?哦。”韩朝林三步并二步,走到周德琛身边。

“朝林,你该不会真的有什么男朋友罢?你是骗他们的罢?!”周德琛转头望着坐在副驾座上的韩朝林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韩朝林双手合十,搁在膝盖上,垂着眼睫,低声道:“如果我说是真的呢?”

“谁?那个MZ公司的威廉?!”

“嗯。”

周德琛倒吸了一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象是噎住了,又似什么堵在口,直棱棱盯着韩朝林。

“你疯了么?”用力的吼出声来,原本已经驶出去的车子,猛然停在路旁。

因为急速刹车,韩朝林系了安全带,身体还是用力的倾了一下。

下一刻他惊觉周德琛已经抓住他的肩头且厉声道:“朝林,你疯了么?我们不谈以前,不谈吴云洲的一切,就说你现在的父母——”

“他们早已经知道了,德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那一套,我还不了解么?!”韩朝林轻笑一声:“你想我怎么办?努力去跟女人交往么?你以为我没有去尝试么?在MZ分公司的时候,有很多女人追求我的。我还试图跟某个交往,没有感觉,真的没有感觉。德琛,我甚至连想跟她们上 床的欲 望都没有,你叫我怎么办?!”

“……”

“德琛,不要太靠近我,这并非是开玩笑。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都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原先那个租处,还记得那本杂志么?其实那是一本 色 情刊物,而你还非要跟我同挤一床……”

周德琛瞠目结舌,抓住韩朝林肩膀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整个人坐正了身体,茫然的看向前方。

第 32 章

周德琛回到自己的家里,当三重保险的防盗门合上,再设置好防盗系统之后,他的心却依旧无法安定下来,隐隐觉得,有种莫名的不安揪住心神。

他有一间很大的书房,巨大的红木书柜靠着两面墙壁直到顶端,典雅与矜贵。

大量的色泽泛旧的藏书,彰显主人的涵养与阅读广博。

只可惜里面却摆放着大量的金融方面的书籍,显得格格不入。

定制的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以后连带着电脑桌,摆放着手提、台式电脑和几部固定电话,这一切破坏了整间书房独特的古典韵味。

吴云洲总是嘲笑他,说他不该去学金融,认为他更适合去当古董鉴赏家或是专攻书画方面。

纵然夜已深,周德琛却了无睡意,从书柜里拿出自己的影集。

随手翻开,便能找到自己与吴云洲的合影。

一张张在国外时两人的合照,甚至有吴云洲拿着几串大腊肠时,哈哈大笑的独照。

他竟然还有这样的照片……看起来似乎很遥远。

试图将脑中韩朝林的影像与照片上春风得意的吴云洲的身影相重叠,几乎没什么共同点,甚至眼神口吻也逐渐改变。

一个梦想打造自己的王国,一个却挣扎在城市的边缘,这两者之间是如此的不同。

照片当中与自己亲密无间勾肩搭背的吴云洲,坐在副驾座那低着头垂着双肩显得憔悴失意显得颓败的韩朝林,那悲哀的低语,一而再再而三的拉开彼此之间距离的举动,被工作与情感双重折磨着的韩朝林,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周德琛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

韩朝林说,他再也不是原来的他,早已变成另外一个人,请不要再将他当作是吴云洲……

是的,事实上他早已感觉到,那种异样……变得完全不同的韩朝林令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两个风格迥异的人却是他旧日的好友,甚至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喜欢他?!

如果再继续接近,吴云洲会喜欢周德琛?

喜欢,然后变成了爱?

这种爱并非兄弟之爱,而是令人魂销神迷的情爱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可是内心的莫名感觉却不断攀升萦绕。

这感觉捉不定,似虚无飘渺。

是失落?是悲哀?是愤怒?亦或是怜惜?

或许是这一切凝固成一股不安之锤,正不停的敲打他的心神。

蓦然睁开眼,却看到书房墙壁上的一幅字画。

清灵却挥洒的字体书写着‘春梦’两个字。

“花非花,雾非雾,来如春梦不如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他茫然的坐着,视线直盯着照片当中的吴云洲,眼前渐渐的模糊,他的思绪似随着那一缕春梦,渐行渐远,飘忽不定……

翌日一早,周德琛便到了办公室,等了几分钟,韩朝林才姗姗来迟。

“这些都是专业书籍,你好好看一下。”周德琛将几本自己以前学的专业课程推到韩朝林面前。

韩朝林从进来开始,一直没正眼瞧过周德琛。

事实上,两个人都有意避开对方,错开视线。

韩朝林拿起一本厚重的原文书翻了翻,上面有周德琛所写下的注释。

将书页合上,他踌躇着说道:“再过十来天就过年了,新年过后,我会重新找工作,虽然在证券行工作听起来体面,但我还是想做适合自己的工作。”

他本身对股票证券就没有兴趣,尤其在昨晚的事情之后,更坚定了他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继续留在这里,是一件危险的事,无论对周德琛还是对他自己。

此时周德琛才正视着韩朝林的面容,喃喃道:“你真的想好了?”

“是啊,从事金融证券是要资格证的,如果我真要做这一行,就要去考证。”

“这个很简单的……”

“德琛你知道的,我对这些真的没兴趣。”韩朝林将书本搁回到办公桌上。

周德琛黯然道:“我知道,也不会再勉强你,等春节过后,我也会帮你看看有适合你的工作……朝林,或许我可以帮你联系——”

“不用,真的不用。”

他很清楚周德琛想做什么,也很可能会给他从中拉线,到某些他认识的人手底下做事,甚至是父亲的耀华集团。

“你啊,就是太要强了。”周德琛叹息,“不过今天既然早来了,还是再讲一些专业知识罢。”

“好。”

此时中央空调明明开着,室内的温度将近二十几度,就算穿一件毛衣也会觉得很暖和,可韩朝林却依旧穿着大衣,捂的紧实。

周德琛关切道:“你怎么了?都不觉得热么?”

韩朝林目光闪烁了一下,才将衣领打开,露出里面黑色的西装领和金色的领带。

周德琛口一窒,沉下脸来。

韩朝林微笑道:“今天威廉会从广州坐飞机过来和我吃饭,相信这会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也许在今晚,一切将尘埃落定。

“朝林,这个威廉他是外国人,他们都居心匝测的啊。”

“商场如战场,只要是走进这道门,是人都会变得心机深沉,并非因为他是外国人。尔虞我诈的事,对我们中国人或许更加习以为常,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我有理由相信,MZ公司曾经透过财务投资公司对富安有过一些手段,我曾经看到过一份文件,好象MZ公司曾经向富安提出控诉,是关于产品专利权。这些外国企业就是这样无中生有,籍着长时间的官司,达到收购目的。我相信,MZ公司也曾做过这种事。”周德琛激动不已,忍不住吐露了一些隐情。

韩朝林耐心的等周德琛说完,叹道:“我已经说过,富安公司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管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我觉得威廉人还不错,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德琛,这样不好么?……这样一来,大家都……都‘安全’了……”

周德琛看着韩朝林离开办公室,怔怔发呆。

此时杨希文进来,将今天的工作事宜以及预约的记事本搁在办公桌上。

等着周德琛看完,有进一步的指示。

偏偏今日的周经理神情古怪,脸色异常的沉。

“经理——”杨希文不安的唤了一声。

周德琛抬起头冷冷的瞪着他,双眼似布满了血丝,表情狰狞可怕。

“什么事?”连声音都艰涩着,夹带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杨希文有些惶恐,他从未见过周德琛如此模样。

在他的印象中,周德琛代表了低调、稳重、得体,一直不愠不火,发脾气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个……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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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下班时间,韩朝林就接到威廉的电话。

“我现在已经下了飞机,等一下就到公司接你。”

“啊?这么快?现在才三点多。”

“我迫不及待的想见你了,可能会比下班时间迟一点,你在公司等一下。”

“……”韩朝林讶然,迟疑道:“在MZ上海分公司等?”

威廉似乎在一边走动,那边杂音很大,又似跟某些人在交谈,这边都听不清楚。

“什么?”

“……我现在其实是在……”韩朝林听见威廉飞快的说了什么,然后手机挂断了。

韩朝林瞪着手机,不禁失笑了。

听威廉的语气,竟然不知道他已经辞职?!

难道叶微澜没有向威廉报告这件事?

等到这边五点下班,威廉尚未打电话过来。

韩朝林并没有回公寓,而是在附近咖啡室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

将陈旧的外套脱掉,露出里面昂贵的西装,坐在临街的座位,透过玻璃望着街道上的车来车往。

咖啡袅袅的热气混杂着浓郁的香味,令他的心情渐渐好转。

是的,他心里沉甸甸的,有一种难以抒解的情怀。

也许,也许在他与威廉交往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罢。

没过多久,他尚只抿了几口咖啡,就接到威廉气急败坏的电话。

“Andy,你辞职了?为什么?你现在在哪里?”

韩朝林低头笑叹,果然威廉从英国回来之后,一直忙于公事,他起初还以为威廉早已知晓却没有打电话来询问,对他的事已经无动于衷了。

一字一字的顿开怕威廉听不清楚似的把所在地点讲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

MZ分公司距离这里有点距离呢,一杯咖啡也许不够。

可是这一杯咖啡的价钱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待者已经过来好几次,礼貌的询问他,是否需要别的服务。

哦,他虽然看起来衣冠楚楚,优雅的仿佛可以随时参加舞会,可是兜里干扁,囊中羞涩,连这些待应都不如。

咳,在这样黄金的用餐时刻,点一杯咖啡占据了店里最舒适的位置,想来老板也要吐血了。

唉,他依旧带着坦然的微笑,死皮赖脸的撑到威廉的到来。

威廉终于来了,却没有风尘仆仆的感觉。

韩朝林坐在沙发椅上,抬头看他,觉得有点陌生了。

“Andy,我来了。”

威廉的目光似火焰般跳动着,就象一团火划过他的全身,韩朝林被盯的脸上微微泛红,微咳一声。

“威廉……你终于来了,快点单罢!”

第 33 章

威廉的目光从咖啡杯一路上行,最终停在韩朝林的脸庞上。

“我突然很想给你准备很多身礼服,只可惜现在时间不够了。”

“什么?”

“走罢,我想晚宴应该开始了。”

“啊?”韩朝林被威廉拉了起来,“什么晚宴?”

“到车上再说。”

“我还没付钱呢——”韩朝林拿起搁在一边的旧大衣,伸手试图在大衣口袋里翻找皮夹。

威廉已经拿出了信用卡。

付了钱之后,两人出了咖啡店。

韩朝林发现威廉开的车,是上次那辆加长的黑色奔驰,只不过这次是他亲自开的。

这样一来,他更是注意到威廉同样穿着礼服。

“我们只是去吃个饭啊?!”

又不是出席什么宴会,摆什么排场。

他最初遇到威廉的时候,威廉就开了一辆公司的杂牌车。

威廉笑道:“我有几个朋友想一起聚聚,也想见见你。”

“威廉先生的朋友……”韩朝林表情一窒,强笑道:“我怕到时候会出‘洋相’。”

“什么?”显然威廉不明什么是洋相。

韩朝林心里有些不愉快,要他穿得体面,还要摆这种排场,肯定是要去比较贵的地方吃饭,再对着一群陌生人,到时候就算吃鲍鱼龙虾都没胃口了。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并不喜欢束缚,如今还要换了衣服去吃饭?”

威廉笑了笑,驱车带着韩朝林来到一家私人会所。

韩朝林微一挑眉,想不到威廉竟然会带他到这里来。

这家私人会所绝对具有优雅、大气而不张扬的品质,他以前也是这家会所的终身会员。

看来这次跟他们一起吃饭的威廉的朋友们,想必也有些身份了。

“这里非会员是不准入内的。”韩朝林提醒道,“不过确实有很多外籍商务人士出入,做为商务聚会的场所绝对合适。”

威廉微笑道:“你好象对这些比较高档的场合了如指掌?!”

“没有,只是常听同事们提起而已。”

韩朝林透过车窗看到夜色下掩映着法国梧桐的会所灯火璨灿,红绿交相辉映着,光怪陆离,但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显得有几分萧瑟。

然而,在踏足会所的一刻,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这里虽然高档,但没有奢侈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非常适合商务社交活动或平日的休闲活动。

以前他谈生意,也总喜欢将客人带到这里共进晚餐。

威廉的朋友早等在入口处,出来迎接他们的同样是一位外籍人士,而且十分面善。

韩朝林觉得以前肯定多次碰面过,但他本身加入会所不是以社交为目的,因此不会刻意的去结交这些陌生人。

彼此介绍之后,才发觉对方竟然是英国领事馆的要员。

事实上,在这会所里面,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有显赫的身家背影。

完全满足平民对这里的想象,神秘的,奢华的,而且具有传奇色彩……

“你就是Andy,我见过你……天哪,我见过你——”那外国人大喊大叫。

威廉连忙提醒道:“Paul,不要忘了上次在慈善拍卖会上,你还问我,这小帅哥是谁。”

这Paul恍然大悟,继而显得异常的兴奋,和韩朝林亲切的握手,大大的拥抱,恨不得来个贴面吻。

弄得韩朝林哭笑不得,尴尬不已。

他知道有些外国人特别热情,虽然你很难分辩他们是真心还是虚伪。

他以前在国外多年,某种热情奔放也学的十足,但回国多年,一直忙于公司的事,渐渐的,被那种中国人所固有的虚伪的客气客套所同化。

不过,他有时挺羡慕这些外国人的,就象威廉,感情如此外放,又那么自在。

威廉第一次见到他时,就送名片给他,而且直接提出约会邀请。

甚至还想搞个一夜情什么的,对这种想法甚至没有掩饰,那么露骨。

他很难想象,如果换成是周德琛,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在这一方面,周德琛和威廉却是完全两个极端。

感情内敛到极致的周德琛,在国外时,表现的还好,可是回国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表现出一种模式化,似戴上了一张面具。

……明明是个狡诈而又闷骚的家伙。

却能将为人处世的细节都一一改变,甚至做到滴水不漏……

装罢,装到死为止!

今日与他们一起用餐的朋友只有二位,全都是外国人。

跟威廉似乎关系比较密切,韩朝林忍不住问了许多关于威廉的事。

“威廉先生真的这样做?不会罢?”

“相信我,这绝对是千真万确。”

韩朝林转头看着威廉,而后者无所谓的耸耸肩。

“为什么呢?这样的机会放弃了,太可惜了。”

“因为这个家伙非常喜欢冒险,喜欢征服的感觉,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韩朝林盯着威廉,心中一动。

如果说威廉先生是如此喜欢挑战的人,那么为什么要选择追求他呢?

为什么是他?

他韩朝林,青涩而无男魅力、落魄而无夸耀的背景,失败而无自栩的成就。

以威廉的格不是更应该去追求那些傲慢到不可一世的‘高岭之花’,而且无论男女?!

这样,可以彻底满足他的征服欲望?

就在韩朝林端着红酒失神之际,突然听到有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入他们。

“嗨,韩林,威廉先生真的是好巧啊,还有Paul、Richard你们晚上好。”

韩朝林被这熟悉的声音惊醒,抬头只见周德琛正朝他微笑,显得斯文有礼。

而在周德琛身旁,是位比较眼生的女子,但显然并非上次在意大利餐馆的那一位。这女子气质温柔,打扮的时尚而又端庄。

韩朝林下意识的站起身,而威廉先是一愣,而后站起身与周德琛握手。

威廉的两位朋友显然也认识周德琛,甚至熟捻的交谈起来。

韩朝林站在一旁,目光忍不住移到周德琛身边正兀自微笑同样跟众人打招呼的女子身上。

他不禁有些失笑。

在那晚的夜总会之后,他知道周德琛定然要先发制人,在所谓的同恋谣言传开去之前,会找一个交往对象以防患于未然。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对,对周德琛有好感,甚至明目张胆的追求的女子大有人在,而且其中无论挑出哪一位来,都足以与之相匹配。

因为对象是周德琛,敢追求他的,全都自持条件优越,有这个资格。

而这个能够与周德琛一同共进晚餐的女子,肯定是被周德琛认同,很可能有机会成为周家媳妇。

韩朝林朝女子笑了笑,目光划过对方致的妆容、奢华的皮草和名贵的手袋。

而女子也朝他温婉一笑,仿佛在思索他的身份。

韩朝林心叹道:想罢,你想破了头也不会猜到,这年青人会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这个年青人跟周德琛天差地别,说是朋友,而事实上,只不过是……怜悯。

周德琛只是可惜他,才会屈尊伸出手来。

或者,也把这种事,当成一种慈善。

难道不是么?救助落魄的旧日好友,真是大大的善举!

不过他比较奇怪,周德琛若是想跟这女子交往,不是更应该往高雅的带着神秘浪漫气息的场所谈恋爱,而不应该来这种社交型的所会啊。

天哪,看看周德琛身上穿的衣服,竟然是今天上班穿的那身。

……真是要疯了……

啧啧,看来周德琛不仅是脸皮僵了,连脑子都僵化掉了。

视线转到周德琛身上,原本想用一个揶揄的眼神表达他的取笑之意,谁想周德琛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着和那几个外国友人‘叙旧情’。

长时间打扰别人用餐是一件失礼的事,原本象这种状况,只需点头打个招呼即可。

果然,笑语宴宴只是一时,接下来便是短暂的静默,尴尬气氛凝滞着。

周德琛突兀的站了一会儿,蓦然向众人告辞。

除了第一声招呼之外,至此,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韩朝林眉头微锁,转头望着周德琛与女子相偕走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威廉已经向朋友们问起周德琛的事。

那个Richard笑道:“他的父亲是慈善总会的会长,在这里曾多次举办过慈善晚会,我们都有受邀参加,James有时是负责场地什么的。而且平时也常见到他,大家彼此都有打招呼的。”

“不过今天他感觉有点奇怪。”

“确实。”

就连两个不相干的外国人都觉得周德琛失态了。

威廉勾起嘴角,“因为Andy是他的好朋友,热情一点也是应该的。”

“哇哦。”那两个外国人第二次用热切的目光打量着韩朝林。

周德琛的出现就象一场小曲,然而在有心人的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韩朝林一直魂不守舍。

他知道周德琛就坐在附近的某一桌跟他的女朋友用餐谈恋爱。

可是他却无法转过头,去看上一眼。

时间似乎过的缓慢,终于那两个外国人起身。

“我们要到楼上健身了,你们两个可以享受一下这里的咖啡。”

……吃完饭就健身,很明显那两人是有意让出空间来给他和威廉的。

他们离开时,甚至拍拍威廉的肩膀,眼里满是戏谑神情。

并且边走边说:“哦,等一下我也要保存体力……”

第 34 章

韩朝林面露尴尬之色,看看坐在旁侧的威廉:“要不要来杯咖啡?”

他现在本已经没有来时的心情了。

就象心里燃起的微弱的欲望也被一盆冰水彻底的浇灭。

威廉突然握住他搁在桌面的手,凑近了低语:“我来的时候已经订了酒店,我们不要喝咖啡,可以到酒庄买一瓶好酒带回去一同品尝……”

“……”望着威廉灼亮的眼神,韩朝林微微张嘴,却无法说出任何推搪的言语。

一眼望过去,超大的梦幻情侣圆形床上铺着桃粉色的丝被,上面洒了一些玫瑰花瓣。

床前铺着洁白的长毛地毯,让人本不忍心踩下去。

白色弧形天花板配着金色的意大利水晶吊灯,这假日情侣酒店显得浪漫异常。

看到这一切,威廉哑然,半晌才道:“Paul这家伙……”

韩朝林其实已经很紧张了,说实在的,这种情侣酒店他以前也是常客,只不过……他现在本连把衣服脱掉都做不到。

绝对不是因为对的保守,而是……而是韩朝林那种瘦不拉叽的身材,本就见不得人嘛。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他现在再一次想起那个笑话。

“韩朝林,为什么你让我这样丢脸啊!!!!”

双手撑在大理石制成的盥洗台上,对着镜中因为刚刚洗过澡,苍白的脸色泛着红晕的年青人,韩朝林无声的呐喊着。

身上裹着浴袍,没有了冬日大衣的重重装裹,整个身形更显得单薄瘦弱。

原本在家里调养之后长了几斤,却因为独自在上海谋生,吃的不是食堂就是快餐,少了汤汤水水的滋润,几斤又消耗没了。

韩朝林颓然的垂头,交着双手在浴室里焦急的走来走去。

他知道同之间怎么搞,但是目前这种状况,他就算想要当男这一方,也是有这个心没这个力啊。

“韩朝林,你真是丢尽中国人的脸!”

此时门外传来威廉关切的敲门声:“Andy,你没事罢?”

“哦,我快好了——”

韩朝林心道:我现在要是出去穿好衣服回家睡觉……好罢,有些情侣酒店会准备一些情 趣用品,诸如道具之类的,也许他可以用道具把威廉搞定……OMG!!!

他自已想想都觉得快疯了。

最后,他还是出来了,看到威廉目光在自己身上四下游走,浑身不自在到极点。

“等我一下,很快的。”

威廉哑声说道,又飞快的亲了他一下,然后进了浴室。

事实上,威廉还一度想两人洗个鸳鸯浴……但被他义正词严的拒绝了。

用手按住那被亲到的地方,目光转到小吧台上搁的红酒。

红酒已经被打开了,看起来威廉喝了一些。

他立刻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大口灌入,恨不得立刻醉倒当场。

当甘醇的酒滑过喉间,一股热气立时冲上大脑。

韩朝林试图回想以前自己跟女子上 床之时的情形,只是那些纤纤玉手抚着的肌肤是吴云洲长年户外运动所练就的健康的小麦肤色。

如果把吴云洲的身形抽掉,而换成是韩朝林呢?!

……他囧了。

妈的,豁出去了,早死早超生,反正就算不是威廉还会有其他人,这一关怎么也得过。

正哭笑不得之时,从身后伸过一双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身体,有人低头附在他的耳边,呼出的灼热的气息混杂着沐浴后的香气,撩拨他的神经。

“Andy……是不是等的很焦急了?”

韩朝林猛翻白眼,低头看到那有着虬结肌的手臂,同样是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刺激着他的眼球,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逼得他不得不转头去看。

微侧脸,便看到威廉伏低的脸庞,因为头发湿漉,发色更显黑亮。

那发梢滴下的水滴触动了他内心微微萎缩的萌芽。

猛然转过身,他微微的瞠目。

因为室内温度很高,威廉从浴室出来,只在下 身围了一条毛巾。

那裸 露着的厚实的膛尚带着湿意,白色毛巾下矫健的身姿,比那色 情杂志当中的裸 男更具有吸引力。

尤其那高大强壮的体魄带着无与伦比的危险的 感。

韩朝林只觉浑身颤栗着,呼吸也为之急促起来。

哦,他本无法移开视线,不禁喉咙发干,下意识的咽起口水。

他从来没有觉得一个男人可以这样 感,这种经验如此新鲜又充满了危险。

这该死的 感,似全新的游戏,令他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

下一刻,威廉已经用力的揽住了他的腰身,将他重重的压在身上,立时两具身体‘亲密无间’起来。

因为身高的关系,韩朝林的头部甚至仅及威廉的肩项处,脸庞贴在对方的心脏部位,一瞬间,他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身体紧紧的贴伏在这样的身躯之上,温热的气息笼罩着,被这样深隧的眼眸凝视着,男人微侧过脸来,伏低身体似要接 吻的状态。

当温热的唇轻触之时,韩朝林猛然惊醒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表现的那样苒弱、那样的无助,竟似毫无经验的处子等待着旁人的采撷。

表情先是难以至信,而后嘴角微漾开一抹笑意,伸手勾住威廉的颈项,将自己的唇紧贴上去。

在激 烈的攥取当中,感觉到浴袍已经顺着身躯滑落在地。

那强而有力的手掌顺着裸 背上下索着,手掌心的热度似世上最高的引燃物,在躯体上处处点燃欲 望之火。

他双手同样顺着威廉肩背一路下滑,在抓住毛巾的一刻,用力往旁边扯掉。

…… ……!

韩朝林失神的望着头顶上墙壁上散发着橘色灯光的壁灯。

他感觉自己就象一条搁浅的鲨鱼,只能无助的喘息。

在这张床上,他与对方的实力太过悬殊。

在这里,威廉以并不亚于他的经验与实力掌控了一切。

其实,单凭力道以及身形,他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

尽管,威廉试图抚慰他,令他沉溺快乐。

再者,他本没有这种经验,他只有跟女子事方面的经验在这张床上,本无用武之地。

剩下的只有本能,可是这剧痛令他痛苦不堪,他的本能只剩下逃避一途。

可是对方那强横的力道,本不容许他的后退。

除了无助的承受,他只有破口大骂以减轻身体的痛苦。

他把在美国所听到过的,所有难听的骂人的话,全部无偿的奉送给威廉。

然而,越是骂着‘***!’,威廉却象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似乎永无停歇。

双手用力的揪住威廉的头发,恨不得一口气把对方拨成秃头。

忽而,他感觉心中涌上无限的悲伤。

吴云洲……不可一世的吴云洲怎么可以到这种地步?

怎么可以?!

身体上的痛楚、人生的失意、心中隐隐的失落,交织成难以言喻的痛苦。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微睁的双瞳,只觉眼前血雾迷蒙,灰红一片。

最后,他竟双臂遮在眼睛上,呜呜痛哭。

当一切平息下来之时,韩朝林才感觉到一只手正抚着他的头发,有人轻轻拉下他蒙住眼睛的胳膊。

“Andy……对不起……”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威廉搂在了怀里,因为牵动身体,下意识的又哀叫出声。

“Andy?”

韩朝林脸色苍白,嘴唇已经是惨白的。

他颤抖的说:“快打120……”

“什么?”

“急救电话!我要昏倒了——”话尚说到一半,意识早已经远离,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

*************************************************************************

距离过年尚只不过二天时候,而韩朝林已经将近三四天没来证券行了。

周德琛打电话过去,却是威廉接的电话。

其实那日在会所,他就知道韩朝林跟威廉之间,所到达的程度不是他所估量的那样。

韩朝林是真的想把威廉当成情人了。

竟然真的不顾一切的成为一个同恋者。

在会所里,他突然发觉,在他跟云洲之间,似乎真的越行越远。

而那个威廉却已经成功的进驻到云洲的内心!

那个时候,虽然跟名门千金一起用餐。

却那样食不知味,他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纵然没有回过一次头,但是却清楚的知道那桌的事态发展。

甚至在韩朝林随着威廉两个人离开之时,他彻底的茫然了。

心底有一股强烈冲动,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究竟想要做什么?怎么做?

他只感觉自己有很重要很珍贵的东西即将失去,却没有办法强行留住。

在这最后一刻,他才转头,目光望着那两人不相偕的背影出神。

就在周德琛再一次陷入深思之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而后有人推门而入,并没有等待他的回应。

在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看到来人之时,他的表情冷肃,眼神晦暗,当真似戴了铁面具一般。

韩朝林动作缓忙的走近,神脸苍白憔悴,短短三四日竟似瘦了一圈。

“德琛,我——”

“韩朝林,请叫我周经理。” 周德琛的声音响起,都似带着金属般的刺目与冰冷感觉。

第 35 章

韩朝林神情一窒,苍白的脸色似乎已经呈现一种透明的疏离感。

“周经理……”他低哑的声音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为何周德琛的态度会变得如此的决然。

“韩朝林,你好几天没来上班,你究竟去哪里了?就算有事情也得先向我请假啊!再过两天便是年末了,你知不知道?!”

韩朝林愕然。

“知道啊……我以为上次跟你谈过了之后,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今天是来收拾东西的。”

在医院里,他发起高烧,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威廉一直陪着他,告诉他不用担心。

还以为周德琛已经知道他住院了,原来威廉本没有说。

“韩朝林你既然在证券上班,就在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

“在证券上班?”韩朝林轻笑了一笑,眉头微蹙道:“既然周经理口口声声说游戏规则,那么象我这种本没有资格从事金融证券的人,又怎么可能凭白无辜的入这行当。我之所以在这里,纵然有个名目,也顶多是你周德琛的私人助理或许还是生活助理罢……”

周德琛瞪着韩朝林,说不出一句话来。

“韩朝林,你现在跟威廉在一起了?”周德琛虽然面无表情,但浑身紧绷着,显出他的紧张,“我打你的电话……结果都是威廉接的。这几天你们……都在一起么?”

“周经理这是我的私生活,你无权过问!”

“朝林……”

韩朝林低着头,微叹了一口气:“你一定在心里嘲笑我了罢……我是跟威廉在一起了。”

周德琛紧绷着肌顿时松懈下来,整个人呈现一种颓然姿态。

他表情难以致信,这几日沉积着的郁结之气感觉已经实质化,凝成巨石压在心头。

声音是低沉的惨然的:“你跟了威廉之后,那以后有什么打算?也许你本就是韩朝林,我所认识的吴云洲早就死掉了。吴云洲曾经恢弘的理想,远大的志向,那样激昂的青春,都已经在那场惨祸当中覆灭了!”

韩朝林怔怔的望着周德琛,最后叹了一口气。

“周经理,谢谢你这几日的照顾,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说罢,目光再一次与周德琛对上,默默的凝视,而后转身离开。

“吴云洲!”

周德琛猛然站起身来。

那表情是激愤的狂怒的,口剧烈的起伏,嘴巴张阖似有千言万语。

当周德琛喊出那句‘吴云洲’时,韩朝林的脚步就停驻了。

他转头看着周德琛,看到对方几乎算是狰狞的面容,他等待着,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周德琛绝对不会失控的。

周德琛自制力过人,很快就会恢复坦然姿态,一贯以世家公子的面目示人。

果然,周德琛长长的吸了几口气之后,把一切的情绪硬生生的压制住。

最后竟平静的说道:“韩朝林,这是你的工资。”

从抽屉当中取出一个信封,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

韩朝林看到周德琛平静的面容,不禁莞尔一笑。

只是这封‘薪水’令他愕然。

“工资?”韩朝林失笑道:“我在这里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还提什么工资……”

“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周德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的颤声泄露了他的情绪中的波动:“难道就跟着那个威廉混日子么?!朝林,难道你真的已经没有了理想?”

韩朝林阖下眉眼,轻声道:“理想?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理想。”

“那你以前说过,要凭自己的能力打造一个企业王国,难道这些都忘记了么?”

“凭自己的力量?”韩朝林冷笑一声,“当年的富安公司又有多少是凭我个人的能力?吴云洲本连罗自新就赢不了,他只有一个优点,就是会见机行事,而你也不是很认同这种观点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做的很对啊,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自己新重开创一片天地,而不是拘泥于那方寸利益。”

“成为一个大集团的总裁,也许是许多年青人毕生的目标呢。”韩朝林失笑道:“德琛,你有没有在夜里亲手洗过袜子?你有没有在买快餐的时候,考虑是买一样荦菜还是买二样素菜?对了,你怎么可能去吃那种东西。”

“我吃过快餐的。”周德琛低声道,“还吃过路边摊……你知道的……”

“当一个人一分一毫计算着过日子,在这种时候,太高的目标,宏大的理想,反而变得可笑,令人发嘘。吴云洲的目标,是想创造一个企业王国,可他只是想以这种方式来实现自我价值的印证。或许对他来说,这本只是一场游戏而已。只不过这场游戏,他不想输。而韩朝林呢?”他苦笑一声:“生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游戏的资格,他玩不起的!”

周德琛走出办公桌,靠近几步,表一付不以为然的表情。

他等韩朝林说完,便冷声道:

“就算如此,难道你为了生活,就可以抛却吴云洲高傲的自尊心和尊严么?!难道为了一日三餐,你甚至可以出卖自己,去委身那个威廉?!”

韩朝林瞪着周德琛,表情是惊骇是难以致信的。

他失笑着,倒退了一步:

“你胡说什么!什么出卖?什么委身?周德琛,你非要说的这么难听么?!我跟威廉是情人关系没错,但我们之间绝对是对等的。周德琛,你刚刚这番话,是把我看成一个男 妓!我虽然穷,也不会去做这种肮脏事。

“还有,你高贵,你了不起,你是上流社会,是贵公子嘛,象我这样的人再呆在这里,恐怕会玷污了你世家公子的名声。周德琛,再见!”

这回,韩朝林甩门出去了。

周德琛浑身颤栗,神色灰白,他微张着嘴,茫然伫立。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再也见不到韩朝林了,也许从此刻开始,将彻底的失去他。

他本……本不想那样说的,可是这些话就象失去控制,自动的从他嘴里嘣将出来,化成一利刺,伤人。

可是自尊心以及心里那股莫名的情感令他强忍着那个念头——想要冲出去揪住韩朝林,向他说一千次一万次对不起的强烈念头。

周德琛,你一定要克制,一定要……

默默的坐回办公桌后头,看看时间,等一下他还有一个预约,下午还要开会。

他很忙很忙,本没有时间顾及其他。

只是当手触及那个封信之时,忍不住捏在手心里。

这里面装着的是他的心意亦或者是某种温暖的想要抚慰人心的情感。

却被人不懈一顾。

信封在颤抖,不停的颤抖着……

吴云洲,你总是这样,总是!

那么决然与不顾一切,完全没有想到旁人的心情会有多么的难受,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会真正关心你的人呢?!

韩朝林收拾了东西,回到了住处。

今天他的心情已经糟到了极点,将东西扔在床脚边,便躺在床上休息。

虽然在医院住了三天,身体的痛疼还是其次,下身流血还有发烧令他很难受,却偏偏还要承受旁人异样的眼神。

因为年关将近,家里好几次打电话来询问了。

他告诉他们自己很快就回去,并且将带一位朋友一起回来。

“啊?朋友?他到咱们家过年?”韩父惊愕道:“他自己家里不过除夕的?”

“呃,不过罢。”

韩朝林不知道该怎么讲,一位外国人要到他们家去。

他不能让威廉住在他们家,就算威廉肯住,家里本没有多余的房间。

而他的房间那么小,而且那张床只是单人床而已,以威廉的身高和体格,本不行。

“爸,你到附近的酒店给订个房间罢,订好一点的,他就住二天。”

“好,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你那个新公司还没放假啊?你做汽车还是火车回家啊?车票买了没有啊?”韩父就怕儿子说要留在上海。

“我朋友有车,到时候他开车过来。”

象外企本没有所谓的春节这种东西,很多中国员工都是轮休的。

所以象威廉身为总裁的身份,在春节之段日子却是最忙的。

他住院三天,威廉一直陪着,耽误了很多时间,现在已经赶回广州去了。

明晚,再坐飞机到上海,和他一起回家。

********************************************************************************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对每个中国人来说,那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在这一天里辞旧迎新,将一年之中,所有失望的伤心的痛苦的事统统抛却,在零点钟声过后,全新的一年,人们又将以崭新的面貌面对生活。

穷人们似乎对这一天更加看重。

他们向往美好的生活,他们迫切的想从这贫穷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向往着富足无忧的生活,所以对待这一天也尤为慎重。

从厨房里接二连三的端出菜来,热气腾腾,摆了满满一桌。

韩珊再一次拿出手机,拨打过去。

“你现在到哪里了?快一点啊!”她大声的吼叫,恨不得把小弟的耳膜给震聋了。

“快了,已经到路口了。”

她朝父母叫道:“小弟已经到了大路口了,一会儿就能上楼了。把菜都端出来么?”

当门口传来敲门声时,韩珊已经跳起来,第一个跑到门边,看了看自己的外表,然后快速的打开门。

她正要以‘打是亲骂是爱’的方式招呼小弟,却被站在门口的高大的外国男子给震懵了。


36-40

第 36 章

韩珊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那个周经理咋变成这样了捏

继而她双目愈瞠愈大,终于明白过来

啊啊啊,小弟又换人啦!!!

半年一个半年一个半年一个……OMG!

她石化状,心里一派出产男朋友的流水线作业图景。

“Hello,Hi~”她结结巴巴的韩威廉打招呼,目光转向小弟时,虽笑容满面,眼神却是纠结的,疑虑重重。

当韩父韩母看到威廉之时,同样一付见鬼的表情。

很显然,他们同韩珊存着一般心思。

那周经理就亮相了一回,就改成一个洋鬼子了?

韩父母满面笑容,笑的那叫一个欢欣,私底下却恨不得将儿子抓进房,好好盘问一番。

这宿舍似的旧公寓本没有所谓的客厅,厨房外就摆着饭桌挤占了所有空间。

威廉身材身材高大,往里一站,似乎连天花板都显得低矮了。

只不过,因为过年的关系,四下打扫擦拭的干干净净,虽然拥挤,但并不显得脏乱。

“你们新年好。”威廉说着生涩的中文,双手做着中国人固有的‘做揖’的手式,类似现在小孩子的‘请请’。

韩父母瞠目结舌,继而忍着笑意:“好好,快请坐。”

威廉显然听得懂几分,当下随大家一起移坐饭桌前。

先是大大赞美的菜色的丰盛,那赞叹的表情令完全听不懂洋文的韩父母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们一付心花怒放的表情,对威廉更加热情。

威廉用筷子别扭的方式,更是引人发笑。

老实说,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跟外国人说话,但威廉如此不拘小节,令他们原本的拘谨,也放松下来,连说带笔画,加外韩朝林的翻译,一顿饭吃的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

可惜韩家没有客厅,电视都在各自的房间里,不能久留威廉。

韩朝林将威廉送到门口,顺手再将门微阖上。

两人站在走道上,南方的冬夜并不是很寒冷。

“你自己回去酒店罢,我不送你了。”韩朝林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冷意。

他现在走路都难受,更不用提上下楼梯。

方才吃饭坐了这么久,无论怎么换姿态,下身都极不舒服。

“小弟,你身上痒痒么?”

大姐眼尖,还连连询问他。

他都快坐不住了,只想站着吃饭。

威廉面露失望神色,迟疑道:“今晚你不陪我么?我发誓什么也不会做!”

“不!”韩朝林侧过头去,望着茫茫夜色,低声道:“我身上还很难受,要早点休息了。来时的路线你都知道了。若忘了,看路线图罢。倘若还不会走,再打电话询问我。”

威廉看看韩朝林如此表情,叹道:“那好罢,我自己去酒店。”

说罢,倾身过来一付想要吻别的样子。

韩朝林下意识的上身后仰,看到威廉微微愕然的表情,才飞快的在威廉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敷衍而过。

威廉伸手抱了抱他,才转身离去。

走道上的灯光太过微弱,而楼梯处竟然没有路灯,威廉眉头紧锁,缓慢的下楼。

而韩朝林双手握住粉刷着白粉的旧栏杆,望着楼底出口,直到威廉从底下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挥手致意。

威廉开车走了,而韩朝林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身体上的隐痛,令他什么心情都没有。

他并没有回屋,而是望着远处的天空,那里烟花绽放,渲染了半城的喧嚣,不知为何,不仅没有丝毫的热闹感觉,反而凭添了几分寂寞。

还说什么情场高手?!

韩朝林微微嗤笑,威廉同他一样,本不是GAY。

就算是双恋,但很显然,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的床 第之事,显然经验也很贫乏。

女人或许会为了威廉这样的男人疯狂,而他……

想想那晚的场景,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也许……也许两个男人之间本就是那样的?

痛苦、鲜血以及 博战?

如果每次都这样象是在战场屠戮,那么原来的韩朝林会为了那个林吉兵自杀,岂不是自虐到极点?!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威廉本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同恋者,那么为什么会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便提出邀请?

他又不是什么绝世的美男,而且也不符合男同恋者的审美标准。

至少他离感这个字,十万八千里。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刚回房,父母已经在收拾桌椅。

看见他进来,便问道:“那个啥,已经走了?你怎么没送送人家啊?”

“他一个外国人,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

韩朝林耸耸肩,“没事的,还怕他丢了不成。”

“……”韩父韩母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叹道:“给你炖了点西洋参,等一下好了,叫你。”

韩朝林低着头,并没有立刻回房,反而象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扭捏道:“爸妈,实在是对不起,我到上海工作这么久,结果都没有钱存下来……”

“是不是钱不够花?”

韩朝林连忙摆手,“不,不是。我是觉得,工作了大半年,结果过年回家都没能给你们一点钱或买点礼物,感觉好失败。”

“你年纪轻,男孩子不会存钱的,等过几年就好了。不过有一点,我们可得说你了……无论做任何事,都贵在坚持,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结果才不会后悔。你们年轻人子浮燥又冲动,遇到一点小挫折便轻言放弃或是立刻转变心意,以逃避失败,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是不行的。”

韩朝林一边听着,眉头微蹙,又似怔怔出神。

两老唠唠叨叨说了半天,韩朝林都耐心听着,并且不停的点点头。

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大姐也在,正看联欢晚会。

韩珊见他进来,忙兴奋道:“小弟,这个威廉先生是不是就是上海咱们遇到的那个啊?”

“是啊。”

“……那个周经理呢?”韩珊忍了一晚上了,她子急,早就想问了。

韩朝林愕然道:“周经理?周德琛?!”

“就是上次元旦到咱们家来的那位啊。”

韩朝林脱了外套,小心翼翼的躺到床上,一付漫不经心的模样:“你干嘛提他啊?他只不过是我的顶头上司而已。”而且现在也已经不是了。

韩珊原本站在电视机前,现在赶紧坐到他的床边,“你别想骗我,我可不是爸妈,没那么好唬弄的。那个周经理多彬彬有礼,看起来有涵养,来咱们家吃饭的时候,那举止动作……害得我都不好意思大口吃饭了。”

韩朝林奇怪的望着她,疑惑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经理人品样貌一流,看起来又超有钱,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

韩珊用力的拍着被面,“要是我有个象周经理这样的男朋友,老实说我半夜都会笑醒,你这样的人不要,非得找个外国人?”

韩朝林哑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才神色尴尬道:“周德琛……他、他……我们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你骗谁啊?”韩珊眯起眼,“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你不要胡说八道了。”韩朝林涨红了脸,“我说不是就是不是!”

“你脸红什么?”

“大姐,周德琛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你千万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怎么?威廉难道比周德琛差么?!未必罢。”

韩珊看弟弟并不是害羞否认,而且态度如此坚决,神色如此怪异,不禁叹道:“周经理当然比威廉好。”

“为什么?”

“因为周经理符合中国人从古至今五千年来的……那种理念:含蓄、内敛、发乎情止于礼。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你不觉得威廉太开放太热情么?反正我不习惯。”

“切,头发长见识短!”

“……你想找死么?!”韩珊居高临下,影笼罩着一切。

周德琛……

韩朝林嗤之以鼻,如果这些人见识过周德琛开放的样子,就绝对不会说出‘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这样的溢美之词了。

一想到“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心跳骤然间增速,嘣嘣做响。

但他很快安打消了某种不现实的念头。

……那只是,周德琛知道他是吴云洲,才会用另类的眼神看他罢。

电视任意的打开着,里面又唱又跳,却不知道在表演些什么。

韩朝林靠在床头,微阖眼睑。

也许他该学学虔诚的基督教徒,做一个睡前祷告和忏悔。

象父亲所说的,人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理想与信念。

他的理想,确确实实是想打造一个自己的企业王国。

难道这也要坚持么?

一个人如果背负了过高的期望,很容易被压垮。

他究竟行不行?

他是吴云洲啊?!

这一年来,尝遍了人世的百态,让他产生出一种‘就算是吴云洲也该无能为力’的想法,以前那种自信早已经荡然无存了,剩下一个失败颓废,只求庸庸碌碌的寻常人。

不……不……

他不会输,绝不会输!

刺耳的铃声响起。

韩朝林猛然睁开眼,是威廉打过来的。

“我已经到酒店了,Andy今晚我一定会失眠的。其实我买了一些片,打算好好学习一番的……哦,那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会把你弄成那样。”

“……”韩朝林一想到那晚,脸便黑了。

“要知道,你那里比我以前遇到的其他人都小——”

“**!”韩朝林破口大骂。

威廉轻笑出声,突然又正色道:“Andy……跟我去广州罢……”

韩朝林默然无语。

第 37 章

威廉只是稍加提点,并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转换话题,又说今晚的菜色。

直到韩母端来炖好的参汤,这才中断了电话。

“全部喝完,里面的渣也要吃掉。”

“哦。”韩朝林端起来喝了一口,却抬头对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母亲说道:“妈,你也喝啊。”

说罢,将瓷碗递过去。

“你在外这么辛苦,瘦了这么多,模样憔悴,脸色都难看了。这几天要好好补一补,快喝罢……”韩母说罢,仍站着,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韩朝林拿起调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快速的吃起来。

毕竟被长辈这样盯着吃,他实在觉得太惶恐了。

“你在那什么上班,那个周经理要多多巴结他。咱们是老百姓,父母没本事,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韩朝林连连点头,心里益发惭愧。

距离新年的钟声还差半刻钟,便有好几条祝福短信发过来了。

都是MZ分公司的那些女同事们发来的,立时为这微感寂寞的新年带来了几分吉详与欢乐。

韩朝林心中一暖,一一的回了祝福。

然而在电视当中新年钟声响起之时,他的手机铃声也同时响起来了。

是周德琛打来的。

在接起电话的那刻,另一头极其热闹的烟花爆竹声成了开场白。

“云洲……”

韩朝林眉头一皱,沉声道:“我不是吴云洲!”

“对不起,朝林,对不起……”在一片喧嚣声中,周德琛的声音显得苍白而低沉。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想到周德琛一直以来的诸多照顾,其实点点滴滴都在心头,只是有一些事,他并不想弄得太清楚。

诸如,他绝不希望周德琛视他为吴云洲,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是沉重的负担,更或许是,他和周德琛之间再也不能够回到从前——那样纯洁无圬的友情,不复存在。

就象现在,他和周德琛之间,存在着种种隔阂。

周德琛的一切变的隐晦,而他也不同了。

“你不用说对不起,事实上寻常人都会这样想的。”

只不过,做为吴云洲的好友的你,竟然会这样想,那就不可饶恕了,就如同在葬礼上对吴云洲的生平大加唾弃一样的不可忍受。

周德琛显然听出韩朝林字里行间的意思,连忙道:“不……不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就脱口而出了,那不是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那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周德琛哑口无言。

是的,周德琛茫然了。

窗外,烟花已经不能用盛景来形容,绽然的犹如春日最绚丽的美景。

这乡村空气异常的寒冷,而样式古旧的窗户却敞开着,冷风贯入,令人清醒。

内心真正的想法……周德琛喃喃自语。

他微眯起眼,想着韩朝林那低头伤感的一笑。

坚强与脆弱糅合一起,迷茫之中又带着一丝的傲然。

也许他所知道的那人,往日太过耀眼,以致于看到这样的韩朝林时,心里只觉得

惊异万分,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是心底深处的怜惜之情也与日俱增。

这人已经不是原来的吴云洲,是的,他心里其实早就明白。

可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要承认。

他再三告诫自己,那人就是吴云洲,是他以前的好友,就算身份改变,但彼此的友情依旧延续下去。

友情……

他很难想象,在以前他会被吴云洲吸引住全部的目光,会为吴云洲整日牵挂,总是想着这人过惯奢华生活,如今落到如此田地,怎能适应?怎么过活?

思绪太过纷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

是想要赎罪?是因为怜悯?甚至就如同朝林所说,这是他的善心,对其他人毫无分别的慈善行为?

不可能,如果换成其他人,象邹景衡亦或是李贺松,他还会这般牵肠挂肚么?

如此说来,不是什么慈善也不是怜悯。

那么是因为想要赎罪么?

潜意识里面,认为是自己把云洲害的这般惨,然后想要补偿?

补偿……赎罪……

周德琛脚踩在长长的白色长毛地毯上,来回的走动,纵然在午夜时分,依旧了无睡意。

在小县城的习俗,大年初一什么事情都不干,不是去拜菩萨就是去拜年。

几乎所有的亲戚家一一走遍,而且是每天都轮流着商量好到某一家吃酒,有些家族亲戚多的,一直到正月十五还没轮完的。

韩朝林家里亲戚不是很多,总共就一个大伯二个叔叔二个姑妈而已,当然还没有算母亲这边的亲戚。

韩朝林过年前就开始担心,他怕走亲戚,应该说他更怕别人询问他工作上的事情。

不过,因为威廉的到来,倒有了推脱的借口。

大年初一的早上,他陪着威廉两人走在街道之上。

“一直听说,中国人过年很热闹,为什么感觉这么冷清?”

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都关门了,路上行人稀稀拉拉,街道上还残存着一地的残红纸屑,倒显得比寻常来得更为清冷。

“大概这里是乡下地方罢……”韩朝林也觉得怪异,毕竟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在个县城过年。

“你们往事都到哪里去游玩呢?”

“呃……走亲戚罢。”

两人没有在街上逛多久,便来到威廉所住的酒店。

“昨天我问你的事,想好了没有啊?”当门关上之时,威廉便立刻搂着他,低声问道,只不过,那呢喃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诱惑味道。

韩朝林浑身一僵,微微挣脱,坐到床上。

“我去广州做什么?进入MZ总部工作?你很清楚,以我的资历本不具备面试的资格,在上海你或许可以一手遮天,但在总部,你只不过是职业经理人,不可能这样明目张胆罢。”

“哪有这么夸张,其实在中国很多原则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了,只要不是关键位置,这种事情多的是。”

韩朝林眉头微蹙,他很讨厌威廉说起中国人来字里行间都带着微微的蔑视。

……他也是中国人啊。

“容我再想一想。”

“不要让我等太久。”威廉抱着他,侧过脸来,亲吻。

知道威廉并不是很喜欢中国菜,两人准备晚上出去吃,却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

“有客人到?谁?”韩朝林接到大姐的电话时,表情是惊愕的。

威廉站在一旁注意到韩朝林的表情,在对方挂电话的一瞬间,他便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韩朝林神色有些失措,慌乱之下忙道:“有个朋友到家里来拜年,家里打电话来让我赶紧回去——”

“你的朋友?我也想见见。”

“啊?”

“我可以一起去么?”

韩朝林吱唔着,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其实那样也好,将一些理不清的东西,快刀斩断。

当下两人匆匆赶回韩家。

在推门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到端坐在饭桌之侧的周德琛。

挺直的坐姿,恰到好处的微笑,显得那么稳重大方,成功的诠释了大家公子的风范。

周德琛转过脸来,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时,笑容有一瞬间的凝结。

朝林竟然将威廉带回家见父母了?

……他们已经……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么?

他心中一凛,缓缓的站起身来。

只见韩朝林亲密的拉着威廉的手,一前一扯的进门。

这两人当着父母家人朋友的面,竟然也毫无顾忌的样子。

可以想见,在无人之时,又会是何等的缠绵。

“周经理——”韩朝林一脸惊喜的看向他,“今天是正月初一啊,你怎么会来这里?”

周德琛艰涩的强笑道:“现在是放假,不用敬称,直接叫我德琛好了。”

“感觉怪怪的,”韩朝林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德琛,我来介绍一下,威廉,你认识的,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这几句话却意外的是用英语说的。

周德琛握住威廉的手,笑着说:“我早听Andy说,你们在一起,我还半信半疑。不过眼见为实,还能怀疑什么。Andy是我的好朋友,希望你们能够长长久久。”

说罢,从带来的皮包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改用中文说道:

“今天其实是特地为上次的事向Andy倒歉,还有你忘了领取公司给的年终奖金,顺便给你带来。给伯父伯母们拜年了,我也该告辞了。”

他朝众人微微一笑,笑容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伤感。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在新年尹始,眼巴巴的来看一场好戏。

周德琛开口说要离开,韩父母连忙拦住他。

“你大老远的赶到这里来,若是不留下吃顿饭,太说不过去了。”

“你现在走啊,回上海要六七个小时啊,开夜车很危险的,人家常说初一十五不出行,别走,千万不能走。”

韩朝林笑道:“德琛,留下来一起用饭罢。新年嘛,讲究团圆啊。”

周德琛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滑过,他跳过威廉,将目光停驻在韩朝林的身上。

他觉得自己多留一分钟便是多受一分伤害。

有一种伤害是持续的,隐匿的,缓慢的,令他心如刀绞……

第 38 章

周德琛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突兀的来,又要突兀的离开,不知道旁人又会怎么想。

朝林会怎么看待他?

或许朝林会误会什么,是的,这种误会将令彼此都不自在。

他不能令大家不自在,绝不能。

最终他含笑的点点头,答应留下吃饭。

圆桌菜色丰盛,众人笑语宴宴,倒真有几分团圆景象。

只是,多出了一个人,却显得太挤了……

席上,为了照顾听不懂中文的威廉,韩朝林又说英语又说普通话。

他甚至殷勤的为威廉夹菜倒酒,似乎想把几天前的冷淡一次全部补偿。

韩父母相视而叹,神色尴尬不已。

虽说知道儿子不正常,但当着长辈和上司的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也未免不合时宜。

他们的心啊,哇凉哇凉的。

韩珊狠狠的白了弟弟一眼,却笑眯眯的,连连给周德琛倒酒。

“周经理,你多喝一点,这酒是我舅舅家自己酿的,吃这蟹,是野生的——”

周德琛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晚上还要开车,不能饮酒。”

韩父哪容得他分说,给斟的满满的。

周德琛无奈端起来小酌几口,如此一来,他便不好趁夜离开了。

一顿饭吃的如同嚼蜡般,食不下咽。

每个人都似带上面具,都极力维系这欢庆团圆的气氛。

好不容易,饭局终了。

周德琛双颊泛红,竟然有些喝多了。

不过,他绝对不会令自己醉酒失态。

“你来时定了酒店没有?”韩朝林低声问道。

周德琛怔了半晌,才意识到韩朝林正跟他说话。

这才缓缓摇摇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冲动行事,便吃了大苦头。

正月初一,不去参加那些定居海外的亲戚全部到场的家族聚会,反而跑到乡下朋友家里,还面临这样尴尬的场面。

所以说啊,冲动是魔鬼!

“要不就到威廉现在住的那个酒店罢……他明天就要回广州了——”

周德琛点头,然后看着韩朝林跟威廉说话。

他垂下眼睑,脑中却一直想着:威廉明天就要离开这里……

周德琛的车子还停宿舍公寓楼底下,现在也没办法开了。

威廉也喝了很多酒,反倒是韩朝林只喝了几杯啤酒。

由他开车送两人去酒店。

“Andy……”威廉坐在副驾座上,看着韩朝林动作熟练的倒车转向。

“嗯?”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啊?”

韩朝林面不改色,微笑道:“上大学的时候。”

“哦,看你这么熟练,还以为经常有开……我的生命没有危险罢?”

“很遗憾,这我可不敢保证。”

这句确实是实话。

成为韩朝林之后,他本没有时间再去考驾照。

只是在MZ分公司时,用公司的车练习了几次,感觉顺手了之后,便没再开过。

周德琛坐在后车座,转头望着车窗外,偶尔绽放的烟花。

他失笑了,感觉醉意一点点的漫延。

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目送周德琛进入酒店房间,韩朝林和威廉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真是想不到,James会出现在你家里。”威廉脱下大衣外套,转头看着尚站在门边的韩朝林,微笑道:“Andy,你站在门边干什么?过来啊——”

顿了一下,见韩朝林本没有挪动脚步,便上前,搂住他,亲昵道:“怎么了?”

韩朝林望着威廉,突然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威廉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韩朝林却正色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不过是一个中国的乡下人,凭什么赢得一个外国人还是跨国集团老总的青睐,这不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事么?”

威廉微怔,继而露齿笑道:“难道你没听说过一见钟情么?”

“一见钟情?”韩朝林失笑,盯着威廉,“你喜欢我什么?”

“什么都喜欢。”

“……”

韩朝林有些恼怒,“什么都喜欢?也许明天我会穿着西装,下面配白袜子,你也喜欢?”

“你不会的。”威廉一脸的笃定。

韩朝林猛然转身来,目光直盯着威廉,一付想要摊牌的模样。

“威廉,不要敷衍我,绝对不要。既然我们已经是情侣关系了,难道不应该坦白么?”

“我也是这么认为,情人之间更应该坦白。”

威廉本没有躲开他的视线,目光烔然,一派的意有所指。

韩朝林本不为所动,靠近道:“我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在你很兴奋的时候,为什么嘴巴里会出现吴云洲的名字?”

“……宝贝,你一定是听错了。”

“那个时候,我还清醒着,我真的很想知道,在那种时刻,为什么从你的口中会喊出别的男人的名字?那么我有其他的想法也不足为怪了。”

威廉一直是笑吟吟带着亲昵的口吻在说话,此时也不禁收敛了笑容。

“是么,还记得在MZ分公司的时候,我曾问你,是否认识吴云洲,为什么要撒谎?那个James竟然跟你要好到,新年第一天就到你家里拜访?”

“……”韩朝林目光闪烁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否认?!那我可不可以问一句,你为什么要提他?!”

威廉突然用力抱住他,拖到床边,用身体压住他。

韩朝林惊惶失措,下意识攻击威廉的腰间,在对方的禁锢微轻的一刻,他用力一屈腿——

威廉哀叫一声,条件反的跳开。

韩朝林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用力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威廉高大的身躯屈着身体倒退着,身体猛然撞到床头柜上,发出巨响。

他就靠着,最后干脆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韩朝林,却是笑了出来。

“呵,通四国语言,擅长管理,对一些平民难以接触的事物却了如指掌,若第一次那种高档的会所,第一次跟国外领事馆的人吃饭,却如此镇定自若。你大概从未注意到你自己的一举一动,一些生活上十分细节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提吴云洲,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才对?!”

韩朝林居高临下的骇然的瞪着他,脸色瞬时难看起来。

“你胡说些什么!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Andy,Andy……”威廉扶着床缓缓站起身来,“Andy……”

他不停的呼唤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磁,带着某种引诱意味。

眼里折出某种狂热的、野的、赤 裸 裸的占有欲。

尽管克制再克制,但在这一刻,这种欲望强烈到几乎要爆发出来。

韩朝林心脏呯呯跳着,瞪着威廉,心里有种说不出危险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威廉是在呼唤谁。

威廉高大的身躯又逼近了,恰好挡在门口,韩朝林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但威廉并没有做任何举动。

“Andy,我知道,其实你本没有将我放在心上,你又有什么能放在心上的,什么人能够入你的眼?!我爱你,真的很喜欢你,一见钟情!在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他忘不了那身影,那人的一切他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了然于心。

在最初之时,只是有某种感觉令他似曾相识,而后随着不断的深入交往,他渐渐的感觉到事情的玄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韩朝林镇定了一下心神,平淡道:“原来你把我当成其他人了,很遗憾,我拒绝当替代品!看来我们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Andy,难怪你非要我说出来么?你从来是你,不是其他任何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代替你的,没有。”

韩朝林瞪着威廉,一股恐惧凝在心头。

……难道威廉发现了?天哪,被发现了?!

“我发誓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Andy,我不会放弃的,绝不会!”威廉再靠近几分,俯下身体,一付要吻他的姿态。

韩朝林转开头,心慌意乱道:“现在有点乱,我要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

威廉面露失望神色,“好……那我先回广洲,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Andy,你只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我爱你,永远的爱你……”

韩朝林心里直翻白眼,这些外国人天天爱不离嘴,感觉那样廉价。

他默默的凝视着威廉,“不要再说了,明天几点走,我送你。”

“一早便要离开了,还要赶下午的飞机。”声音里带着强烈的不甘。

“那你早点休息……”韩朝林点点头,转身朝外走,手正搭在手把之上,欲带上门,看到威廉站在灯光下,正怔怔的望着他。

“你现在还在周德琛那里做事?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如果你愿意来MZ公司,我可以举荐你为上海分公司的经理。当然,如果你肯跟我一起去广洲那再好不过了。”

“……”

“我知道周德琛跟你是好朋友,但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否则我会吃醋的!”

“……胡说什么!”

翌日一早,韩朝林就来酒店,为威廉送行。

“Andy,你好好想想我们的事,还有,你千万要记住,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快走罢,等一下要赶不上飞机了。”

威廉在上高速的时候,对下车的韩朝林说道:“替我向James说声再见。”

第 39 章

周德琛一付宿醉未醒的模样,替韩朝林开了房门,便又倒回床上。

“你猪啊,快起来——”

周德琛掀了掀眼皮,又闭上眼,靠在床头,咕哝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哦,看错时间了,原来才八点多……送威廉离开,还以为过很久了。”韩朝林坐在床边,静默半晌才道:“你等下也要走么?”

周德琛下意识间眉头微蹙,心里恼怒,睁开眼来:“你就这么巴不得我立刻走?”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还非要昨晚立刻走呢!”

“我不过是不想打扰你们一家人团圆而已!”周德琛垂下眼睑,闷闷的说着,继而又钻到被底下,一付要重新睡觉的模样,“等下就走。”

韩朝林用力打了他一下,“靠,什么时候把你当外人过啊!赶紧起来,我陪你到处去玩啊。”

周德琛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的传出来:“上次来的时候,不是逛过了么。”

“……”也对啊,小县城,全城逛一圈啊,也只要二三个小时,“下午我姐的几个同学聚会,去唱K,邀请我们也去……去罢?!”

周德琛坐起身来,正色道:“你接下来,打算重新回上海找工作?” 对于韩朝林的邀请却不置可否。

“嗯,差不多罢。”

“你是打算随便找间公司上班,甘愿这样庸庸碌碌,窝囊的过一世么?!”

韩朝林失笑道:“这怎么说窝囊呢。寻常大学毕业生,打算从商的,可能有些人会把成为大集团的总裁当成毕生的愿望。或许过个一二十年,会有大集团赏识我也不一定哦。”

周德琛怒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云洲,偏偏把自己看得的那么高,完全不肯‘屈尊’一下!你明明知道,任何企业家起步之时,都需要大笔资金。传统的企业是如此,在新兴的企业,就变得更重要了,没有外部资本是不可能起步的。

“ 你要办企业,就要有投资者。寻常人为了抢夺资源 ,千方百计的引吸别人进行投资。而现在,有人愿意将钱送到你的口袋里,你还推三阻四——”

现在的热血青年,若能得到这样无条件的支援,恐怕半夜都要笑醒了。

韩朝林却毫无犹豫的拒绝了。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试图将两人的关系拉的更近,偏偏韩朝林却将他推开的更远,那样的无情与决绝。

他知道,现在的韩朝林绝对不是已经的云洲了,因为云洲本不会流露出哀伤无助的神情,而那种‘欲语还休’的姿态,令他萌发了一种难以捉的情怀。

“周德琛,不要太靠近我,也许下一刻我就会爱上你了……”

蓦然之间,他想起,朝林曾经说过的话。

那么他可不可以认为,朝林之所以拒绝他的一切的帮助,只是因为不想与他太过接近?

现在,朝林都已经跟威廉在一起了,也就是说,韩朝林已经不会爱上周德琛了,那么也就不会再拒绝他的帮助了?!

周德琛怔怔的望着韩朝林,横亘在彼此之间,是相互纠缠的视线。

他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困惑,觉得自己处在一种两难的境地。

既希望韩朝林能够接受他的帮助,东山再起,可是另一种情感却让他暗暗祈祷:不要……不要接受……

周德琛浑身紧绷,神情紧张,一览无遗。

韩朝林尴尬的笑了笑,半晌才叹道:“其实那日你说要投资的时候,我真的很心动。创业需要资金,这是连三岁小孩都明白事。我甚至还考虑过,若是拿到那笔钱,应该怎么做,做些什么,往什么样的领域发展。

“在这里,大部分小企业都是代理加工,是产业链之中最低的环节,也是所需投资最少的一种。虽然收益低,但是保险,就算挣不了大钱,至少不会亏本——”

周德琛眯起眼,难以致信道:“你不要告诉我,就想弄这种?难道你不想办一个与以前富安一般规模的公司,让你可以用心经营,能发展壮大的有潜力的公司?”

“任何投资都有风险,那种规模可是要投入非常庞大的资金。德琛,我可没有一分钱,也许你错误的信任,会让你血本无归的。”

“可我相信你,我愿意把钱投资在你身上。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你的专业。”

韩朝林怔怔的望着周德琛。

他决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听到这番话。

在自己丧失了自信心,在人生遭受重挫的时候,竟然能够得到这样的信任。

“你……你真的这样相信我?你不是一直认为我只是托了父亲的福荫么?周德琛,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吴云洲了。以前的那人,本不会把钱当一回事,可是我不同。贫穷很可能会令一个人变得贪漤,当一大笔钱送到眼前,并且很容易就可以收入自己腰包的时候,贪污不可避免。

“也许我唯一的作用,是在公司彻底破产之前,能帮你卖个好价钱。这样,你还会相信我么?”

周德琛脸黑了黑,“你就这样爱记仇!追悼会上的事,我都跟你解释过无数次了。我现在还是要说,我相信你,你行的!”

韩朝林低下头,不想周德琛看到自己微红的眼眶。

“可是也许我真的会失败……”

“就算亏本,我也不怪你。”

韩朝林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双手,它们正微微的发颤。

“说话啊……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好。”韩朝林终于抬起头来,站起身对周德琛微笑道:“感激的话我也不想说了,我会尽自己一切的努力,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若我中途有什么差错,请不要顾念旧情,一定要将我替换下来。”

因为身份的改变,他真的怕无法控制自己,想在公司当中牟取暴利。

周德琛一瞬间的失神,继而笑道:“这才是你,这样才对的嘛!”

继而韩朝林显得异常兴奋,坐回床沿上,对着他,开始滔滔不绝的讲着发展计划。

神情激动,斗志昂扬。

“这一次,要完全的专业化,我已经拟定了好几个方案,现在要讲给你听么?”

“……这种烦心事不必告诉我,我只负责出资,其他全部你负责。”

似乎韩朝林老大不情愿,依旧朝他喷口水。

周德琛靠在床头,有一丝茫然。

……朝林接受了,也就是说,朝林已经不会被‘爱上周德琛’这件事所困扰。

“威廉一个人回广州,你没跟他一起去,以后你们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韩朝林诧异道:“其实我们……”也算不得什么情侣,但后半句硬生生的咽回腹中。

“什么?”周德琛似乎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感觉,立时紧张发问。

“其实……就算是情人,但各自也有各自的生活啊。现在很多情侣都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看你们如胶似漆,为了在一起,甚至连上班都顾不得,现在放假了,不是应该更贴一起?”

韩朝林咳了一声,“周德琛,我们该谈谈正事,要谈正事!”

不管怎么样,对于这个结果,周德琛还是满意的。

至少他们维系了好朋友好兄弟的关系。

两人商量好,再过几日,韩朝林就回上海,到时候一切的细节再详谈。

中午,韩家人再一次邀请周德琛一起用餐,他也欣然前往。

“你们这里有没有给压岁钱的习惯啊?”周德琛笑问。

“有,当然有,不过孩子若参加工作,是要给父母钱的。”

“哦,那一般给多少?”

韩珊笑道:“若家境好,有给一千二千的,我听说我们这里有个特别有钱的,单单父亲给孩子的压岁钱都是七八千,再加上其他亲戚,孩子过年都收到好几万块呢。想想,我们小时候,总共收个一二百块钱,就高兴的什么似的,真傻。”

“那家境象你们这样的,现在给多少?”周德琛执意询问。

“大多是五百块罢,少于五百块拿不出手了,周经理,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参考一下,回家也给亲戚的小孩压岁钱啊?!”

周德琛随便点点头,但笑不语。

周德琛在离开的之时,对韩朝林说:“给我五百块。”

韩朝林脸一黑,怒道:“我干嘛给你压岁钱啊?!难道你想当我儿子?”

“说起来,我现在年纪比你大了将近十岁,这象话么!可恶,我要教训你!”

周公子完全不顾自身的形象,扭住韩朝林的手,两人几乎要打架了。

一时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往日毫无芥怀的死党关系。

嘻笑打闹,而不带一丝暖昧之情。

只不过,两人心知肚明。

在紧紧扭住手臂的同时,紧贴着的身体,相触及即转开的眼神,涌上的莫名的尴尬,令这种试图的伪装,成为一种失败的尝试。

“我说真的,给我五百块钱,确实是压岁钱,因为小孩子都需要父亲的压岁钱的。”周德琛很快就恢得坦然的贵公子形象。

“小孩子……”韩朝林如遭雷击一般,立时明白周德琛的用意。

颤抖的从大衣里兜出皮夹,数了五张单百递给周德琛,低声道:“要用红包包好,还要写上,‘平安喜乐’四个字。”

“好,我会的。”

第 40 章

周氏子孙每隔三年,都要回乡祭祖。

周德琛一回到上海就被告知,很快就要动身去祖籍祠堂,从海外归来的许多周氏子孙,早就动身前往了,有些甚至在乡下过年。

周德琛为了韩朝林推掉了许多邀约,但祭祖之事却比什么都来的重要,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

他心急如焚,在全家人动身之前,立刻打电话给吴佩祥(吴云洲的父亲),希望他们全家尽量能够抽空见上一面。

在正月里,象这等人家行程几乎都是全满的。

周德琛赶到吴家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而吴家人似乎刚刚从某个聚会上回来。

原本吴氏夫妇知道周家是诗书传家且十分讲究礼仪德行的名门旺族,对周德琛十分的喜爱,也十分愿意与这样的人家保持密切良好的关系。

可自从吴云洲出事之后,他们对待周德琛的态度便截然不同了。

他们变得不大愿意见到周德琛,在很多私人聚会上,也是尽量避开。

“贤侄,这么晚了还来拜年,足见你对云洲是一番诚意。”吴佩祥见周德琛一身的风尘仆仆,与往日光鲜一丝不苟的端庄形象大相径庭,也不禁诧异了一下。

自从吴云洲去世,虽然一年不到,但这样诚心诚意以云洲朋友的身份前来拜年的,周德琛还是第一位。

周德琛见过吴佩祥之后,便提出,要见见那个连他都没见过的孩子。

“你说晨晨啊,现在恐怕已经睡了。”

“晨晨?那是小名么?”

“是啊,大名还没取呢。”

“伯父,我只看孩子一眼,绝不会吵醒他。”周德琛忍不住流露出期盼的神情,他很想代朝林看看这孩子。

吴佩祥看着周德琛神情紧张又渴望的模样,最终还是点头了。

晨晨是在国外出生,满月之时,本应该办满月酒,大肆庆贺的,可是妻子因为丧子之痛,整个人神情恍惚,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差点要疯掉了。

满月酒也只是随便与亲家在国外弄了一桌,国内的许多亲戚朋友都没见过这孩子。

布置的温暖而又极其温馨的婴儿室内,三个保姆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其中一人将婴儿床的纱帐拂开。

再柔和的灯光,还是让孩子不舒服的蹙了一下眉头。

圆滚滚的脸,白白肥肥,就象一团棉花,让人很想捏一捏。

睡在那里,小小的拳头紧握着,双臂伸在耳侧,一付投降状。

与吴云洲哪有一丝相象的,甚至也没多少象艾晴的。

周德琛轻笑一声,从衣兜里拿出两个红包。

他将一个写着小楷字的红包轻轻搁在小孩子的枕边,轻声道:“要平安长大。”

然后将另一个红包,递给同样站在一旁的吴父吴母。

他主动将纱帐放下,也就表示,不再打扰小孩子了。

一行人出了婴儿室,周德琛才轻声道:“刚刚放在孩子枕边的压岁钱,是云洲的一个极要好的朋友他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亲自来,所以千般叮嘱我一定要送来。这个是我给孩子的,希望你们能给我一张孩子的照片,让我带去给那个朋友看看,满足他的心愿。”

吴母现在的状态已经好多了,但神色依旧憔悴。

可能因为孩子的关系,她正逐渐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

接过周德琛递过来的红包,了一下,诧异的打开,从里面倒出八枚用红绳串起来的古铜钱。

全部是明代的古币,价值不菲。

“第一次见到小孩子,没什么礼物好送,只希望他平安长大。”这压岁钱,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只不过送的太匆忙。

吴母朝周德琛伤感一笑,拍拍他的手。

“在医院的时候,说了许多伤心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德琛,这件事不怪你的,只是,那个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德琛怔在原地,半晌嘴角才勾了起来,灯光下眼中泪光点点,用力的点头。

一直以来,他背负着内疚与莫名的指责,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纵然这种内疚,被朝林视作无稽,可他需要的并不是韩朝林的谅解,而是吴云洲的父母。

他们对他的态度,看他的眼神,都令他痛苦莫名。

“是,我再也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好孩子,以后要经常来玩,云洲不在了,家里冷清了很多——”吴母将那串着红绳的古钱紧紧的握在手心,仿佛只有这个依仗才能挺立着。

周德琛张了张嘴,突然想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倾吐出来,但那样匪夷所思之事,世人又岂能轻易相信,就算伯父伯母相信好了,那将来他们又如何相处呢?

吴母见他欲言又止,便柔声道:“有什么话你直管说啊,这里没外人。”

周德琛微咳了一下,“听人家说,人死后因为留恋自己的家人,都不肯轻易离去,有时候,我们以为已经离开的人,其实依然在我们的身边,只是不知道而已。”

谁知吴母竟然点头道:“是的,有位大师也曾这样对我说,他们都会投胎在自己家里,依旧与亲人在一起,所以我相信,晨晨就是云洲转世的。”

“……”周德琛哑然。

其实他今晚过来,除了给孩子压岁钱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伯父,我知道今晚已经非常打扰你了,但我还是要跟你讲一件事。”

吴佩祥神情疲倦,但仍强打神。

“昨天晚上,我作了一个梦,梦到了云洲,他来找我。”

“什么?云洲这孩子托梦给你,他说什么?”吴佩祥坐直了身体。

“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家看看父母?他说他心里有一股怨气,他那么努力建立起的富安公司,生平第一次那样的认真,在公司上面倾注了心血,终于仅仅半年不到,就被别人收购了——”

吴佩祥如遭雷击,半晌才颤抖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那个时候,我一直陪着你伯母在国外疗养,把富安公司交给他弟弟管,你也知道云凯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里都乱成一团,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为了公司的事去打官司。当时有人提出收购,就随便卖掉了。”

周德琛心中不忍,但为了朝林,便道:“云洲有个朋友……”

直到夜深之时,周德琛才从吴家别墅离开。

他和吴伯父详谈了许久,关于投资的事宜,基本达成了协议。

#具体事项,等周德琛从乡下回来再谈。

而此时的韩朝林完全不知道将面对什么,他已经兴奋的睡不着觉了。

那违背自己的心意,逞强着不要帮助,而今放下了虚妄的自尊……好罢,他可以给别人打工,为什么就不能向周德琛低头呢?

而且,这也并不是屈服,这只是想让欣赏自己的人不失望而已。

没错,他是不会令周德琛失望的。

威廉果然天天打电话来,或者用短信攻势,句句离不开‘我爱你’三个字。

对于威廉的种种举动,韩朝林渐渐的不奈烦起来。

他坦言相告,自己将开始全新的事业。

“……周德琛要和你一起办公司?”威廉沉声道。

“是啊,他将给我百分之五的股份,”韩朝林声音有些疏离,“威廉,我们……”

“你记不记得,几年前在南京的一次行业聚会上,那个时候,我对你就一见钟情了。你不要记了,是你自己答应了与我交往的。你不要告诉我,因为周德琛的百分之五的股份,你就想投入他的怀抱?!”

韩朝林一脸的愠气,怒道:“什么几年前南京行业聚会,那个时候,我还在读书。你对我一见钟情,恐怕是认错人了罢。威廉先生,什么四国语言,什么名牌大学那都是骗你的。就算之前我们是交往,可现代人嘛,想在一起在一起,想分就分,恋爱自由啊。我觉得跟你合不来,以后没有必要再交往下去。再者,我有理由相信,你爱的本就不是我,你想把我当成替代品,别做梦了!至于我跟周德琛的关系,随便你怎么想,那都不关我的事!再见!”

韩朝林在挂断电话之时,依旧气呼呼的。

电话依旧响个不停,他却没有再接。

如果那天威廉不是说出令他骇怕的话,那么他们也许还有机会在一起。

他真的想不到威廉竟然会猜到事情的真相,威廉竟然能够认出他来。

想起,与威廉相识直到交往之后的点点滴滴,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威廉为了他循私,为了同他吃顿饭,不远千里坐飞机前来,在圣诞节时,因为不能陪他而费心的准备一连串的‘惊喜’礼物,虽然他是有惊无喜。

那个时候,他曾经对威廉很有好感,也曾深深被吸引。

认为威廉是多情而又深情的,甚至认为威廉对自己是一付真心实意。

同样身为一个情中人,又怎能辜负这种深情厚意?!

然而,就在新年的第一天,威廉却说,对吴云洲一见钟情之时,他们之间便再也不可能了。

他……本不是吴云洲,他亦不是韩朝林,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谁了。

而威廉是在他身上寻找吴云洲的影子,爱的并不是现在的他,那么他只能遗憾的说报歉了。

韩朝林站在窗边,眺望着整个初醒的小县城,朝阳似给整个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色。

他用力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突然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好烦恼的。

新年新气象,不管未来是好是坏,新的一年,总有新的希望。

41-45

第 41 章

“韩老板,原来你竟是这般年轻,从电话里听声音,真是听不出来。”来人口头虽然客气,但神情不免有些倨傲。

韩朝林前面引路,闻言笑道:“我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祁经理,这边请。”

再者,他本就不是老板,真正的老板正在替客户弄资金呢。

其实,公司里的人除了少数几位,大多都不知道他其实只是个经理人,本不是真正的企业家。

在公司成立才半年多,在刚刚起步的同时,任何一个客户,都是上帝般的存在。

瞧对方一派施恩的表情,就可见一斑了。

“在电话里恐怕讲不清楚,看到产品之后,祁经理才会更加明白,我们公司的专利产品绝对是非常优秀的。许多集团公司都已经下了订单,目前出口是我们的重点项目。因为公司刚起步,价格方面比较优惠,我想再过一二个月,这种优惠将成为历史了。”

对方眉头微蹙着,拿起尚未包装好的产品,目光如同扫地雷般,恨不得立时找出无数的瑕疵来。

韩朝林微笑着,任对方百般挑剔。

但他相信,对方一定会下合约的,这般做作,不过是故擒欲纵罢了。

果不期然,这位祁经理在下午便与公司拟定了合同,细节方面,只等双方进行进一步的恰谈了。

这些产品都是公司研发人员的心血结晶。

然而研发的核心人物晋宏,是以前的富安公司的技术核心人物。

他知道,以一人掌握技术核心的公司,存在着极大的危险。

一旦研发核心人物离开,就等于将公司的技术核心席卷而去,公司将立时失去了竞争力。

如何让公司有持续的竞争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眼前公司成立不久,要先盈利,打稳基,才是重中之重。

无奈之下,他以技术入股为诱耳,硬生生将晋宏挖角到公司里来。

凭着技术入股,占了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也是很无奈的事。

晋宏这个人,才三十几岁,年纪不大,但长年的搞科研,长有点邋里邋遢。

人是非常聪明的,手中有很多专利发明。

曾多次应邀到北京参加科学发展研讨会,也得到很多发明奖,国家多次给予奖励,如大数额的奖金,甚至包括高档的公寓等等。

然而,他第一次被游说着和别人合作办公司。

不仅出专利还出钱,结果被合伙人骗的血本无归,多年的辛苦积累的资金,全没了。

但他,遇到的第二个合作伙伴,便是吴云洲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在研发方面,成绩卓著,但是为人处世这方面,真的不会算计。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点他知道,但是怎么‘防’却无从得知。

有人告诉他,吴云洲有钱的不得了,本不可能会骗他什么的。

晋宏半信半疑,但与吴云洲的合作当中,确实是蛮愉快。

虽然他见到吴云洲时,总有几分无措与失态,对方气质优雅,神态高傲,总是令他无所适从。

两人只在公事上有一此交流,其他的本就是两国界。

二三年的合作,令他收益良多,尽管……尽管最后吴云洲想要手他的研发,想要令他的研发工作程序化流程化。

那不容置喙的态度,发号施令般的口吻。

一定,绝对,无论如何……

可是吴云洲死了,什么都没开始,就死了。

晋宏目光转向韩朝林,而后者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虽然这位新老板很年轻,可相处起来,却似又回到了从前。

不,虽然平时同样没什么交流,才令他有回到富安公司时期的错觉。

但这位韩总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这是前几个月客户回馈资料的复印件,我相信对你将来的研发工作有大帮忙,里面有几点提议,我觉得很有创意,你看一下。”

“谢谢。”晋宏接过资料,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目光翻到资料当中被重点标注的某几条,他下意识说道:“韩总,我以前是不是跟你见过面啊?”

韩朝林笑道:“这句话,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说过了。”

“可我觉得你似曾相识。”

“这世上相像之人很多,你恐怕认错人了。”

“……”

接着两人又关于回馈信息中比较重要的几条,仔细研讨了一下。

在步出技术楼的同时,韩朝林松了一口气。

连晋宏这样只专注于搞研发的人,也会感觉到‘似曾相识’,真是吓了他一跳。

刚刚差一点,他又要提‘技术程序化流程化’的要求了。

只是……还不是时候,还没到时候。

看看时间也快下班了。

回到办公室换下工作服,换上自己薄薄的休闲装。

从技术园区开着一辆公司配备的车朝上海驶去。

依旧是那家意大利餐厅,周德琛坐在老位置上,翻阅着菜谱,神态愉悦。

而坐在对面的韩朝林却在看着娱乐杂志。

“你究竟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看书的?”周德琛笑道,最近看到韩朝林的状态,他觉得很满意。

从公司的创建,到目前的基本定型,短短的七八个月,韩朝林成长了不少。

某种稚嫩与相矛盾的凌利都淡化磨砺,越来越融合,变成一种和谐的存在。

记得,有一次他以朋友的身份,陪同韩朝林与客户见面。

全程他都只是微笑的坐一旁陪衬,而朝林主导了全场。

纵然看起来那么年轻,脸庞依旧带着几分稚气,可是这一个人的才能,就算如何被打压,终究会被释放出来。

而那也是韩朝林最引人注目的时刻。

然而这种光芒绝不是吴云洲那时夺目的耀眼与狂肆的张扬。

这种光芒缘自于自信,经历了人生的历练,收敛于沉稳不迫。

只有经过生活磨练的人,才会如此的不亢不卑,从容自若。

偏偏在生活当中,韩朝林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稚气的一面。

是潜意识之下,在不经意当中,感觉很是调皮。

就象现在,韩朝林神秘一笑,将杂志翻到某一页,递到他的面前。

周德琛芜尔一笑,不知道韩朝林又搞什么鬼,接来过,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罗氏继承人罗自新、危机重重?!”

杂志上,竟然又拍到罗自新上GAY吧夜店,一年前已经爆出的新闻,而这一次却似乎来的更为猛烈。

韩朝林拿过菜谱,微笑道:“罗自新好象今年四月份才刚刚结的婚,现在是十月份,才不过半年时间,杂志上说,罗正荣好象很震怒,看来要动真格的了。”

周德琛默默的将杂志合上,扔在餐桌的一角。

韩朝林瞅着封面上,罗自新惨淡的面容,笑道:“罗自新也有倒霉的一天,他的妻子是酒店大亨的女儿,就算罗正荣不震怒,岳父脸上也不好看。啧,罗自新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绝对不能行差踏错一步的,否则只有万劫不复。”

周德琛盯着韩朝林,突然觉得很没胃口。

这个人,总是这样。

自从听说与威廉分手之后,为了避开他,竟变本加利了。

两个人相处起来,尴尬异常,说不出的难受。

果然,朝朝林依旧有话说——

“德琛,你今年好象已经是三十二了,什么时候吃你的喜酒啊?”说罢,手指还在杂志上点着,“你要是再不结婚,恐怕会被误会跟罗自新一样,有另类爱好哦。”

周德琛垂下眉目,表情有些冷然。

“这年代,结婚迟的人很多,难道个个都会象罗自新那样有另类爱好?!对了,昨天我打电话给你,感觉那边很吵,你去哪里了?”

韩朝林面不改色,手指头依旧点着杂志:“就是那罗自新被偷拍的那家夜店啊,让罗自新出轨偷腥的地方,恐怕会有好货色,我去见识了一下。”

“你去了GAY吧?!”周德琛声音猛然尖锐起来。

这个人一步步发展开来,先是交了男朋友,现在竟然去了GAY吧。

据说,很多同恋者都崇尚的自由。

只要感觉对味,一 夜 情,滥 交等等,什么都无所谓。

“是啊。”韩朝林无所谓的耸肩,“可惜啊,我一直以为自己挺有魅力的,结果喝了几杯闷酒,却乏人问津。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

周德琛松了一口气,突然伸手覆住韩朝林搁在杂志上的手。

“朝林,谁说你没有魅力,我……”

韩朝林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打断道:“你说这一次罗自新会被怎么处置?会被发配到西伯利亚搞市场调研么?!”

“……”

“依我看,罗自新恐怕要倒大霉了,他很可能一无所有。不过有一点还好,罗氏家族跟个暴发户似的,恐怕顶多是被逐出家门。他要是你们周家的人,啧啧……听说你们周家是有很严厉的家法的?”

周德琛收回手,改搭在自己的左手,下意识的转动手上的样式古朴的金镶祖母绿翡翠戒指。

目光注视着低头看菜谱的韩朝林的脸颈。

“朝林,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你只是一时迷惑,以前你本不是这种人的。”

韩朝林抬头,皱眉道:“连你也要跟我说以前?!

第 42 章

“不是……”周德琛有些狼狈道:“我只是不想你出去乱搞,我做过很多慈善活过,很多都是关于爱滋病的,同恋者很容易受感染的。”

“原来是这样,多谢你的关心啦。其实只要做好保护措施,也没有那么恐怖。德琛,要不要一起去见识一下啊?”

周德琛一脸恼怒,摇摇头。

韩朝林失笑:“差点忘了,你是大家公子嘛,去那种地方,万一被狗仔拍到,就惨了。到时候,不是也是,百口莫辩了。”

那眼神都似笑非笑,想用任何一种方式,令周德琛知难而退。

从企业创办以来,他和周德琛之前的接触,仿佛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随着一切的导入正轨,周德琛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异样,那种欲说还休的神情,总是令他心惊胆颤。

身为同恋者的痛苦,他一人已经品尝够了。

旁人异样的眼神,对未来的迷茫,那种无依无靠,飘浮不定,才是人生的致命伤。

他一个平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周德琛。

他害怕周德琛开口说出那句话。

因为,他深深的知道,一旦周德琛开口,他本无法拒绝。

无法拒绝内心深处最深切的期盼,那等待已久心灵的碰撞。

那个时候,威廉先生表现的再温柔再深情,也无法打动他的内心。

他就知道,一切都没有办法了。

唯有……彻底的拒绝,才能令自己死心。

原本可以倾心品尝的美食变得腻味不已。

一顿饭匆匆忙忙的解决掉,便可以自各分道扬镳了。

“你等一下回公司宿舍?”周德琛看看时间才七点多,便下意识的询问。

韩朝林微笑着点点头,但看到周德琛一脸怀疑表情,笑道:“干什么啊,我还能去哪里啊。”

说罢,朝周德琛一摆手,钻进车里。

韩朝林从后照镜当中,看到周德琛的车子背道而驰,才松了一口气。

将车子调了个头,朝DR酒吧的方向开去。

其实,去G吧十点多都嫌早,更何况现在八点不到。

早知道,再跟周德琛闲聊几句,消磨时间。

他至少要消磨掉二个小时,到十点酒吧才会热闹起来。

不象上一次,因为没经验,去的太早,结果没有几个人,他在那里喝了几杯酒,就回去了,感觉真的很无聊。

终于在附近的商场逛了一通,九点多。

他已经按捺不住了,穿过公园,往里面走去。

里面的人不多,但比上次的要好很多,可能因为罗自新的八卦,令这里冷清了好一阵子,而现在才渐渐的多起来。

有一些,甚至是慕名前来的。

韩朝林在中央的吧台坐下,目光四下逡巡。

坐在他身边不远处,有好几个年轻人,打扮或是前卫,或是很魅很妖,年龄都在二十四五岁左右。

还有一个竟然化了装,拿酒杯的样子也娘得不得了。

似乎感觉到韩朝林的注视,竟然朝这边抛了个媚眼。

看得韩朝林头皮发麻,赶紧转开视线。

此时,客人似乎又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韩朝林点了一杯加柠檬汁的伏特加,慢慢品尝起来。

突然听到有人惊呼他的名字:“朝林,是你?!”

韩朝林心道,不会罢,在这里也能遇见熟人?

他忙转头,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身侧,一脸的惊愕模样。

此人十分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中年男子一把将他到角落,一脸愤怒道:“我知道,以前是我做的不对,但你为什么要这样自暴自弃?”

“什、什么?”韩朝林莫名其妙,皱眉道:“这位大叔,我认识你么?”

中年男人显得十分震惊,失笑道:“朝林,你假装不认识我,我不怪你,但你为什么要去做MB?我知道以你的条件,在上海找工作是比较难,但也不能这样做贱自己啊!”

韩朝林灵光一闪,指着中年男子叫道:“你是林吉兵林科长。等一下,你说什么MB?你认为我……天哪……你疯了么?”

韩朝林目光转到坐在吧台处的那些早到的年轻人,似乎明白了,赶情那些都是MB啊。

“朝林,其实你应该明白的,象我们这种人,分分合合都是很正常的,若是太认真的话,那就没意思了。其实,那天你来公司之后,我一直很难忘掉你,可是因为太投入太认真,让我觉得很后怕。如果你能够象别人一样好聚好散,我真的不介意跟你重新开始——”

“STOP!”韩朝林啼笑皆非的做了一个手势,“那个谁啊,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管我是不是太认真还是太投入,都跟你没关系。”

林吉兵却一付绝不相信的模样,仿佛很无奈的说道:“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要知道以你的条件——”

韩朝林立刻打断他:“至少比你好,你到这里只能来找MB,就知道,你是乏善可陈了。”

韩朝林看到林吉兵表情惊骇,视线都是穿过他望向他的身后。

他呆愣了一下,猛然转身。

只见周德琛就站在那里,近在咫尺。

一如既往,穿着深色的亚曼尼的衬衫,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韩朝林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你怎么来了?”

周德琛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天哪,周德琛竟是跟踪他来的。

怎么可以?不可以!

因为罗自新事件,DR酒吧已经成了是非之地。

周德琛上前一步,突然伸手揽住韩朝林的肩膀,将韩朝林用力的压在自己的身旁,朝那林吉兵笑道:“我是朝林的男朋友,请问你是什么人?!”

……男朋友?

韩朝林靠在周德琛的身侧,鼻尖闻着这熟悉的香水味,整个人已经恍惚了。

他本心思都注意身外的其他任何事,他只能呆呆的抬头看着周德琛的侧面。

心中惊骇是难以言喻的。

继而低头看着肩膀上,周德琛揽着他的手,那样的坚定有力,仿佛绝不会松开的架势。

他只觉心脏‘呯呯’狂跳,一股热气,不可遏制的冲上脸庞。

一瞬间,只觉面似火烧,耳际酣热。

林吉兵的视线从周德琛身上又划到韩朝林羞赧的面庞上,依旧觉得难以致信。

他身为公司业务部的经理,长年跟不同的客户打交道,识人相面十拿九稳。

眼前揽着韩朝林的这个男人绝对是个有钱人。

“我是朝林以前的男朋友?你也是圈子里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上海的GAY吧很多,但是若有象眼前这样的人,肯定十分引人注目。

“你没见过我那是当然,因为象这种平民的地方,一般我是不去的。”

“……”

林吉兵哑口无言。

当看到韩朝林一脸惊骇,但神色间却隐隐透露出喜悦,他便知道,这两人确实是在谈恋爱。

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以前的韩朝林,那么全心全意的目光,从来只注视着他而已。

看看对面的男子虽然带着微笑,却似某种嘲弄。

两个人不用比,光看的就知道,那男的已经大获全胜了。

不禁悻悻然道:“我以为你有多痴情啊,搞什么自杀啊,口口声声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最后还不是四处勾搭,小心他只是玩玩你啊!”

周德琛原本还笑吟吟的,闻言顿时脸色沉下来。

原来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以前令韩朝林自杀的主因啊。

他目光转向朝林,而后者依旧怔怔的望着他,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在意。

“我不管朝林以前的事,我只知道,他现在爱的人是我,而我也会爱他一生一世——”周德琛原本揽着韩朝林的手改去握住韩朝林的手,令两人五指交叉紧紧握住,微笑道:“而且永远不会分开。”

林吉兵强笑道:“那等着瞧罢,因为‘永远’两个字,就象笑话。哼!”

周德琛冷笑一声。

继而三人才发现他们这一幕的争夺战已经让酒吧引起全场瞩目,人人流露出看好戏般的神情。

这些人似乎对他们没有大打出手感觉相当的婉惜。

周德琛恼怒的拉着韩朝林快步离开了酒吧。

初秋的夜色,微熏中带着丝丝凉意。

被周德琛一直拉着往前走的韩朝林,突然停驻了脚步,目光注视着彼此依旧交叉相握的双手,出神。

周德琛停下脚步,望着韩朝林,低声道:“怎么了?”

这时,才意识到,从他刚刚宣称是其男友的时候,韩朝林一直默不作声。

“你……”韩朝林低着头说了一个字,便用力的想让两人交握手分开。

可是周德琛却握的更紧了,就象酷刑一般,彼此的五指相互辄压,痛楚难当。

韩朝林痛的叫了一声,可是周德琛却依旧没有松开。

“你快松手,刚刚谢谢你帮我解围。”

周德琛看到韩朝林的表情,反而将另一只手也用力的握住。

“我不想松开了,朝林,我们在一起罢。”

这一次韩朝林却似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依旧狼狈道:“德琛,你胡说什么啊,我们是好朋友啊,说什么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

疯了?!疯了!全疯了!

周德琛嗤笑一声道:“什么好朋友,我的好朋友吴云洲已经死了……朝林,我知道你喜欢我,就算那时候,你跟威廉在一起,可是你的眼神,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爱的人是我,是我周德琛,本不是那个老外!”

第 43 章

韩朝林面色苍白,努力辩解道:“我要是喜欢你,就不会跟威廉在一起了,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的自做多情罢了。你快松手!”

“你让我不要太靠近你,你说你会爱上我……你知道么,我忍的有多么辛苦,有多么的痛苦!”周德琛象是把许久以来的内心的焦虑、折磨、被妒忌啃噬着的心却还要伪装出落落大方的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那无数的夜晚,他痛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保守,恨自己的欲盖弥彰!

韩朝林颤抖的说道:“德琛,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已经受够了。朝林,不要拒绝我……”周德琛靠近再靠近,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战栗的身体,他缓缓的低下头,呢喃道:“朝林,我爱你……”

韩朝林微抬头望着周德琛那极度渴望的双眸,也许是星夜璀璨,竟让原本深沉内敛绝不轻易透露情绪的眼眸当中,跳动着火焰,熠熠闪烁。

“你会后悔的,这只是一时冲动,不要这样……”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周德琛已经伏低了身体,侧过脸颊,将自己的唇贴压上来。

近在咫尺,骤然瞠大的双目已经模糊了视线。

韩朝林下意识的启开了嘴唇,任对方的唇舌占领了一切。

他本该拒绝的,他本可以轻轻松松的推开周德琛,或是转开头去,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然而在听到那句‘不后悔’之时,所有的强硬,都如潮水般瞬时退的干干净净。

他什么都不能动,什么都不想动。

这火热的激情的吻,带着焚毁一切的热度,似燃烧了全部的情热,似释放了所有的勇气,冲破了重重的阻滞,带着原始最渴望的冲动,席卷而止。

成就了内心一直以来,纵然在梦中也重复着的举动。

这并非周德琛一人的期盼,事实上当听到‘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沉沦了。

在这样的冲击之下,猛然倒退一步,然而在下一刻,周德琛已经强有力的揽住他的腰身。

这吻是占有,是爱的表达,是不容退后的,是不容置疑的。

有人曾说,中国人没有爱情……

中国自诩为君子者,从来是见风使舵,行事要再三衡量利益的得与失,他们一贯奉行的是中庸之道,他们已经失去了血与激情。

没有人会为了虚无飘渺的情感,而放弃大好的人生。

这同之间禁忌的情感,更是无从捉。

如此的大胆与放肆,在DR酒吧行人出入的必经之所,倾吐心声,真情告白……这从来不属于周德琛的。

克刻与内敛、温文与儒雅,几乎是周德琛的代名词啊。

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周德琛或许对他好感,或许很在意他,但未必有如此激情澎湃的情感。

原来,周德琛或许是内敛的,但这人的心,却从来是火般狂热的。

原来,他并不是很了解周德琛,从来不曾深入了解……

就象现在,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周德琛接吻,是这番滋味。

唇齿交缠,退后从来不属于他。

反手同样用力紧紧的抱住周德琛,拼命的去汲取对方嘴里的蜜。

突然很想倾诉,对周德琛倾诉。

他也爱他……在他第一次对男人感兴趣之时,那么注意的,是周德琛。

而此时,他唯有用自己的吻来表达。

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身旁有多少人出入经过,在他们的唇分开之时,默默的凝视着,似透着无声的爱语。

急促的呼吸,似为了下一场如火如荼的激吻而做的准备。

然而却有不识相的,用轻佻的口哨打断了两人无声的交流。

就象在天堂的一刻,骤然间警醒过来。

忽而意识到,站在自己眼前,方才唇齿相濡的这个人,竟然是往日最好最亲密的朋友死党。

他们曾经称兄道弟,他们曾经为泡一个女人而打过赌约,转眼间,就在方才,他们似乎开始了。

是的,他们已经开始了……

周德琛握住韩朝林的手,拉着他走出了小公园。

两人都挺不好意思的,这会儿,都不敢看对方的面容了,只是双手却依旧紧握着。

“去哪里啊?”过了好半晌,韩朝林实在忍不住问道。

“……”周德琛停下脚步,这才意识到他们茫无目的走了很远,“不知道。不如到我家?”

韩朝林脸上热气涌现,羞怒道:“你……不去!”

周德琛看韩朝林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忍不住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些#

什么啊。现在这么迟,都将近十一点了,你回工业园区,至少要一个多小时,

你开夜车,我不放心啊。“

“哦。……那你还走这么远,车子还停在小公园那边啊!”

周德琛的公寓,韩朝林算是很熟悉了。

除了古典与奢华之外,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防盗系统。

如果一个花的瓶子都是用货真价实的古董,那么这一切就不奇怪了。

在灯光下,桐色的地板反照出柔和的色泽。

四下光洁整齐,若是白天有太阳光照,躺在藤制的宽大沙发上,当真无比惬意。

“肚子饿么?”周德琛觉得有些饿了,晚上那顿吃的实在不咋样。

韩朝林不客气的点点头,“你快去做罢。”

然后老实不客气的拐进周德琛的书房,打开电脑。

周德琛在厨房叫道:“你要吃什么啊?”

“老样子。”

轻轻打一个响指,厨房的玻璃门自动合上。

韩朝林在书房里走动,看到周德琛几乎占满两侧墙壁的巨大书柜,耸耸肩。

看到书桌上摊开的一本影集,顿时被吸引了全部心神。

他坐入椅中,看到相册中,一张张往日的合影。

那已经逝去的岁月被硬生生的拉近眼前。

看到页面中的吴云洲和周德琛开心放肆大笑的样子,手指忍不住去触,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一丝伤感的微笑。

昨日之日不可追……不可追呵……

“朝林,快来——”

韩朝林眉头一皱,这么快。

他三二步来到餐室,看到一般完美的水果拼盘沙拉,笑容便凝滞了。

“你削皮的手艺见长了……”用银叉叉起一块苹果,随手扔进嘴里。

周德琛见他神色不对,忙道:“怎么了?你说老样子,我就弄了水果沙拉了。”

韩朝林尴尬道:“我现在只想吃泡面——”

“泡面?!”周德琛难以致信的道。

“泡面也叫方便面或是速食面,用开水泡一泡就好的那种,在超市里占了大面积的摆放的。”

“我知道什么是泡面,你要吃那种东西?泡面很不卫生的,会致癌的。”

“知道啊,我觉得挺好吃的。味道不亚于意大利的牛排……当然在这种饥肠辘辘的时候。”

周德琛叹道:“以后不许再吃那种东西。”

“你说了算啊?”

“当然。”

“……”韩朝林一脸惊骇的瞪着周德琛。

这是想造反了罢,以前周德琛脾气多好啊,他说什么,姓周的都会点头附合。

他说去哪里旅游,想尝试什么新玩意,周德琛一般都很配合的。

周德琛将水果拼盘推到韩朝林面前:“吃罢,这个新鲜有营养。”

韩朝林眉头紧蹙,将银叉子扔到桌面上。

“我肚子不饿了,现在时间也不算晚,我要回宿舍!”

周德琛一把抓住韩朝林的手臂,低声道:“今晚你不吃完它,哪也不许走。”

“……”韩朝林涨红了脸,“你疯了么?凭什么管我,凭什么你说了算啊,就算你投资的企业,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干涉我的生活!”

“我们既然在一起,我当然有权干涉你!”

韩朝林用力的挣开,指着周德琛,骇然道:“什么我们在一起,我可没答应……今天我总算知道你的真面目的,原来你是这样一个自我为中心的人,你太霸道了!”

周德琛靠近一步,眯起眼道:“你说什么,这才半个小时不到,你就不承认了?!你不吃,那好,我喂你吃——”

韩朝林瞪大了眼,只见周德琛拿起银叉叉起了一小块香蕉,却塞进其自己的嘴里。

突然脑中警钟大响,暗叫不好!

他撒腿就往往外,手还没有接触到门把,就感觉身后有人用力抓住他的手臂。

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已经被压到了墙上。

韩朝林整个人几乎是被固定在墙上,嘴巴里面被送过来的香蕉,因为彼此激烈的纠缠,早已搅成一团糊,甜蜜的滋味令两人都十分沉迷。

良久,周德琛才后退,“味道不错,再来?!”

“……混蛋。”

“谢谢你的夸奖……”

“你……”韩朝林气的直翻白眼,妈的,他被周德琛给骗了。

周德琛退开一步,松开对韩朝林的禁锢,“既然我们在一起,那么就要保重好自己,说好要永远在一起,你可不能因为经常吃泡面而先挂了。”

“你现在比我大十岁,该担心你自己罢。”

“你这个人,日夜颠倒,任妄为,不会自我克刻,也不懂节制,可是很容易短命的——”

“你……反正什么都你有理,走开啦!”韩朝林绕过周德琛,回到餐室,拿起银叉,缓缓的品味周德琛的点滴心意。

而周德琛也坐在他身旁,拿起另一枚银叉,一起吃了起来。

第 44 章

转头看着韩朝林正细细的嚼着水果,周德琛忍不住道:“那个DR酒吧非常不安全,既然罗自新的丑闻就是在那里被拍照的,很可能,那些娱乐杂志的记者还会密切注意,以期新的爆点新闻,你还非要去那里。”

韩朝林挑眉道:“我又不是什么名人,怕什么,该担心的是你,今晚你可出风头了。万一见报了,可别怪我。还说什么从来不去平民的地方,切!”

“还不是因为你,说了让你不要去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还非要去,你肯定是想气死我……”

周德琛一想到那时韩朝林的言不由衷,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一眼就看出韩朝林在撒谎,继而才跟踪他。

跟在韩朝林身后逛了一个多小时,他非但没有气馁,反而越来越心惊。

眼睁睁看着韩朝林步入DR酒吧之时,那门口带着妖艳气息的红灯笼不啻为一个天大的讽刺,令他望而却步。

他犹豫了很久,直到看到有两个男人搂搂抱抱做亲密状从酒吧里出来,其中稍矮一点的,形貌似韩朝林时,只觉一股难掩的愤怒,直冲头顶。

三二步冲到那对‘奸夫夫’前面,正要大发雷霆,却发现,那本不是韩朝林,仅仅是两个陌生人。

尴尬的绕过这两人,假装往DR酒吧里走。

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的投降了。

当知道威廉和朝林分手的那刹那,一股欣喜油然升起,虽然觉得很卑鄙,但却无法控制嘴角大大的勾起,那几天他象是天上掉宝一般,喜上眉梢。

然后,在打电话给朝林,无意间得知,那人竟然去G吧的时候,心情瞬间又掉落谷底。

在心情如此大起大落之时,他还能自我辩别什么。

他自诩的自制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

在步入DR酒吧之时,也是他打定主意的一刻。

“说实话,威廉是不是还在纠缠你?”

韩朝林愣了一下,目光游移,最后似放弃一般,点了点头。

“他一直有打电话过来……”

周德琛心中一紧,忙道:“你应该拒绝彻底才是啊,你跟威廉交往时间不长,感情也不会深厚,他们外国人更信奉自由,应该能好聚好散。”

韩朝林将银叉放下,望着周德琛,迟疑半晌方道:“威廉他……他好象知道了……”

“什么?!”周德琛立时意会,惊呼道。

“正月初二,威廉要回广州之前,我问他究竟喜欢我什么,结果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或者说,他对吴云洲一见钟情。”韩朝林失笑道:“搞了半天,他爱的不是我,而是吴云洲。”

周德琛皱眉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不就是吴云洲么?”

韩朝林失笑,歪着头看着周德琛,忽而凑近道:“我如果是原来的吴云洲,你还会对我说喜欢我么?

“……”周德琛深深的凝视着韩朝林的面容,继而笑道:“不会,我只把吴云洲当好朋友看待。”

“所以啊,威廉喜欢的吴云洲,而我已经不同了,如果再相处下去,他就会发觉,我本不是……德琛,有时候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我竟然有退缩之意,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或者说,他变得纤细、敏感、瑟缩,而或许,这一切全部是因为同恋这个结症带来的,是人中无法除的东西,纵然灵魂被取代,但是本的东西却依旧存在着,纵然强横如吴云洲,亦无法逃脱被同化的命运。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威廉一直在试探我,他千方百计想我要承认,那次去会所,还有上次参加慈善拍卖会,他都没有停止试探。就算我不承认,他也会强迫我承认。一旦我忍无可忍,承认自己是吴云洲,那么接下来,威廉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我回复到原来的吴云洲那样。到时候,只会两败俱伤。”

周德琛眉头紧蹙,“如果是这样,那威廉未必会放弃了。”

“就是啊,所以我想赶紧找个新的男朋友,让他彻底死心。”

周德琛脸色沉,瞪着韩朝林,“你接受我,该不会是因为急着想彻底甩掉威廉,才随便拉来凑数的罢?!”

韩朝林正叉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闻言,险些噎住了。

“随便?我象是随便的人么?!”

“你不随便么?方才在酒吧里头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自称是你前男友。”周德琛睥睨,那神情似在说,那咱货色都要,还不随便。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那老家伙有过来往?很明显是以前的韩朝林惹的祸,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跟那人同居过!”周德琛脸臭臭的。

韩朝林一脸崩溃,怒道:“你是诚心想让我吐么?!”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林吉兵时,惊骇到极点的模样。

“不说那人,那威廉呢?我呢?你究竟喜欢的是谁?”

周德琛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他差一点忘了,这个人虽然改变了很多,但骨子里头还是吴云洲。

而吴云洲绝对是喜新厌旧,自我为中心到极点的人。

从酒吧一直到现在,从他的表白开始,然后彼此拥吻,似乎象是得到了回应,似乎明了韩朝林的心意,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

没有承诺,没有得到同等的告白,甚至连敷衍的应一声都没有。

疯狂诉说爱意的是他,说永远在一起的也只是他,该死的韩朝林一个字都没说。

这可不行,他周德琛的情感可不是这样廉价的。

谁也别想愚弄他!

“快说,你究竟喜欢谁,你爱的是谁?”

韩朝林羞红了脸,佯怒道:“这样多尴尬啊,哪有人当时不问现在问的!”

周德琛不为所动,强硬道:“我还不了解你,你会怕难为情?!我真的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为了躲避威廉才勉强接受我的?”

韩朝林表情古怪,瞅着周德琛。

他是曾经为了逃避而利用过别人,但他恰恰是为了逃避对周德琛的感情,而勉强接受了威廉。

只不过,这会儿他才不会说出口。

半晌才道:“你以前跟女人交往也这样么?我真的看不出来啊。我一直以为你是好好先生,人虽然狡猾了一点,虽然闷骚了一点,但你是君子嘛,从来很端庄的啊。”

“我跟女人交往从来不用担心女人是否真的喜欢我,本没有这个必要!君子?端庄?在外面装装已经够累了,对着你难道还要这样?!”

“你这个伪君子……虽然我是喜欢你没错,但现在我要重新估量了,谁知道你还伪装了什么!”

周德琛面露喜色:“你刚刚说喜欢我?”

“我有这么说么?”韩朝林装出一付很讶异的表情:“那肯定是口误。”

周德琛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哪有什么伪装,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以前看不见而已。”

不过,在知道韩朝林的心意之后,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威廉了。

他要让威廉彻底的死心。

当晚韩朝林留宿,要洗濑之时,看到周德琛不假思索的拿出整套洗具。

杯子牙刷,睡衣还有换洗的内衣裤,他彻底无语了。

“上次我已经准备好的,让你住到我这里的,你自己跑去租房住了。”

“哦。”

韩朝林洗完澡,却有点紧张了。

虽然他接受了周德琛的感情没错,但是……

如果跟周德琛进一步深入的发展,他现在真的接受不了。

没错,上次那血腥的一幕,令他心有余悸。

为此还上网查看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资料。

当看到有人将拳头……OMG,他吓的立刻将画面按掉了。

突然觉得,以前的吴云洲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而事实上也不过如此。

如果做‘0’号是这么恐怖的事,那做‘1’号?

他当然想啊,但是没自信。

他真的没自信啊……韩朝林的身体令他没自信……

除此之外,他和周德琛毕竟那么多年的朋友,若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便赤诚相见,任谁也接受不了。

他是看见周德琛的裸 体没错,但不代表,他现在就可以接受啊。

却见周德琛正将客房的床,换上了被褥。

“你躺上试试,若是感觉不舒服,可以睡主卧室,我再换床单。”

韩朝林在床垫上坐了坐,柔软适中的感觉,挺不错的,再不济也比宿舍的强百倍千倍。

周德琛将房间的主灯关掉,按了昏黄的壁灯。

“晚安,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说罢,在韩朝林脸上轻吻了一下,继而关门出去了。

韩朝林失笑了一下,为自己多余的担心而感觉到惭愧。

是啊,以前他只把周德琛当作好朋友,自然不会特别注意,周德琛跟女人交往的过程,他在只意,‘周德琛怎么就分手了呢?女朋友换的不比他少啊。’诸如此类的问题。

原来跟周德琛交往是这个样子啊……

而且这才仅仅开始,他突然有些期待往后的发展了。

当他躺到床上,关灯睡觉之时,突然又邪恶的想。

周德琛都三十二岁了,还没有结婚。

而现在,他们开始交往,又忍得住……该不会是不行罢?

……

……

不会罢!

第 45 章

结果那晚韩朝林拉肚子了,跑厕所跑了三四趟,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周德琛懵了。

他的营养大餐竟然有如此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我吃都没事……”他叫屈啊,在饮食方面,他很讲究的。

从小跟长辈就开始养生之道,食物都是最新鲜的,餐具都是经过消毒的。

而且这些都是他自己动手做的,本不会有卫生问题啊。

韩朝林闷闷道:“这就是体质问题。韩朝林的脾胃虚寒,吃不得冷食。”

“那你不早说!”

“我都说了想吃热辣辣的方便面啊。”

“可你刚开始不是说照旧么?!”

“那是下意识随口说的呗。”吴云洲身体强健,自然生冷不忌,而韩朝林就差很多了。

周德琛让韩朝林在家里休息,公司的事电话联系。

韩朝林心想,最近公司也无大事,再者他昨晚折腾了一宿,这会儿都快坚持不住了。

周德琛亲自熬了粥,准备好早餐,又仔细吩咐了,这才出门上班。

韩朝林吃了早餐,又躺回床上。

心道:妈的,周德琛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为人稳重,情又温和,完美的不象真人似的。

这么好的男人,三十二岁还是单身?

韩朝林从床上翻坐起来,细细想着以前和周德琛相处的日子,真是从穿开档裤一起长大的,无论情格上都没有大的缺陷啊?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本不能好好入睡。

不知多久,他猛然惊醒,只听得外头唏唏嗦嗦的轻微声响。

忍不住叫道:“德琛?你回来了?”

蓦然,外头的声音消失了,静悄悄的,仿佛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韩朝林迟疑的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了睡袍。

想到周德琛这公寓虽不是什么别墅豪宅,外表看起来不起眼,里面却是大有乾坤。

他四下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可是客房布置典雅整洁,哪有什么棍刀枪之类的防身之物。

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靠在门边,正欲打开房门,不想,门却从外面推了进来。

一个挽着松垮发髻,长相清秀,身材高挑却显得纤细的女子,正惊讶的望着他。

是周德琛的姐姐,出嫁多年。

“楠姐……”韩朝林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女子瞬间眉头微蹙道:“你认识我?你是?”

她目光上下的打量着韩朝林,对于这样一个她极为脸生的人出现在弟弟的公寓当中,身上还穿着睡袍,她能不惊讶么?!

德琛从某方面来说,是内向的。

寻常人本不可能被邀请到公寓里来,更何况是留宿了。

韩朝林意识到不好,打了个哈哈,尴尬道:“那个,昨晚我们一起吃饭,我吃了坏肚子,我住的地方离这里要开二个钟头,德琛就留我过夜了。他书房有本相册,我看到上面有你的照片,所以才认得你……”

周筱楠微笑道:“原来是这样,你身体好些了么?看你脸色真的不好,快去休息罢。”

温柔的声音,端庄的举止,典型的大家闺秀风范。

不过,吴云洲还没出事前,便听说这女子婚姻并不幸福。

若不是碍着家规,八百年前就离婚了。

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绘画上面,而且对于水墨之道,有一定的水准。

韩朝林傻笑着点点头,窝回到客房。

立刻打周德琛的电话,偏偏一直没人接。

天哪,他刚刚那一句‘楠姐’叫的那么自然,对方就真的不怀疑么?!

现在好象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他和周德琛昨晚才刚刚开始,妈的,小指上的红绳都没绑牢,这下子就穿帮了?

周德琛这块肥,他才送到嘴边,都没咬下去啊。

韩朝林哀叫一声,仰天躺倒。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昨晚应该挺住的,他本该拒绝的。

这么优秀的周德琛,怎么忍心拉他下水。

尚未感觉到爱情的甜蜜,难道就要承受人世间的风雨。

老天爷,你太残忍了!

就在韩朝林胡思乱想之际,又听到外头传来开门之声。

周德琛的声音传了进来。

韩朝林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跑出门去。

一桌子十分致的素菜摆设好,桌旁坐了三个人。

“姐,这是朝林,你们刚刚见过了罢?”周德琛亲手勺了汤,递给韩朝林,“喝这个养脾胃的。”

周筱楠含笑的望着这一幕,面上依旧温婉,心里却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是啊,德琛,朝林是你的朋友,我怎么没见过?”

“……朝林是云洲的朋友,在追悼会上我们才认识,也是一见如故啊。”

周筱楠点点头,看着韩朝林的眼神都不同了。

“想不到云洲这么年轻就走了,人生象是一场梦啊。”她感叹着,似想起什么,嘴角却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韩朝林瞄了周德琛一眼,立刻道:“云洲经常有说起他的朋友,他以前都叫你楠姐的,刚刚我看了照片,就下意识的跟着叫了,你不会怪我太无礼罢?”

周筱楠吃惊道:“怎么会呢,你以后就叫我楠姐罢。德琛,昨晚那么迟你还打电话跟我说的那个慈善会的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周德琛望了韩朝林一眼,笑道:“以往我们所办的各种类型的慈善晚会,象拍卖会,酒会,音乐会等等,都是政府主导、慈善机构发起再联合电台举办的,这一次,我想以个人的名义单独筹办。”

“单独?”周筱楠讶异了一下,忙道:“不行,我们父亲是慈善总会的会长,平常已经很难独善其身,纵然做的再廉洁也会有闲言碎语,更何况以私人名目发起,更会引来非议,切切不可。”

“我想给姐你办个画展,只邀请一些熟人,再请公证处公证,所筹得的款项当场全部捐给孤儿院。再让孤儿院将所有花费的用途一一登记清楚,再给每位捐款人寄过去。”

周筱楠讶然道:“我?你说我的那些拙作?不要开玩笑了,那些画都只是我无聊用来消遣打发时光的,更何况你姐夫也不喜欢我抛头露面。”

“姐,我觉得你画的很好啊,连爸的那几位画家朋友都说好。你怕什么?若到时候,真的没人捐,我让朝林一口气全买了。姐夫他不喜欢你抛头露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爸有时说的话,你也别当一回事。”

周筱楠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失意。

韩朝林见她这般模样,忙道:“楠姐,德琛不是说了么,全部只请熟人。既然都是圈子里相熟的,就无所谓什么抛头露面了。而且我觉得一个人的才华能得到旁人的肯定,才会获得自信,这也是更上一层楼的好契机啊。你要是真怕那些人是酒囊饭袋之徒,放心,我会以富可公司的名义全部买下。”

周筱楠讶然道:“富可公司的名义?是你的公司?你父亲是?”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韩朝林似乎很了解她或是她处的这个世界。

“……”韩朝林的腿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周德琛。

“朝林家境一般,富可公司是他白手起家,亲力亲为办起来的,他可是很有管理才能的。”

韩朝林只觉额上淌下一滴汗,混蛋周德琛瞎吹什么啊。

“哦,你这么年轻,真看不出来。”

吃后,周德琛又要赶回证券公司,嘱咐韩朝林再留下休息。

而周筱楠也告辞,跟着周德琛一起离开。

两人站在电梯当中的时候,周筱楠沉声道:“德琛,你究竟想干什么?不要用慈善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我!”

周德琛失笑道:“姐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真的,我一直都有为你举办慈善画展这个设想的,只不过,现在不得已要把时间提前了,因为我要用它处理一点私事。”

“什么私事?!”

周德琛望着姐姐的有些憔悴的容颜,叹道:“有一些事情,我想一次全部给解决掉而已。拖的越久越没意思,相信我,我请的只会是熟人……”

周筱楠颤抖道:“你该不会是想……”

“是我个人的一些事,到时候,我会联系场地,准备名单,姐,你把准备募捐的几幅画整理出来,尽快裱好。”

“德琛,我很担心。”

她知道,弟弟是一个非常有心机的人,如此大动干戈,只怕事情严重。

“相信我,你看我什么时候搞砸过事情的?!”

自那日之后,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

周德琛也没有再询问韩朝林关于威廉的事,因为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未来。

为了长远的利益,忍一时的不快,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周德琛名义上是帮姐姐办慈善画展,经常邀韩朝林一起出谋划策。

从地点,以及名单的选择都经过心的挑选。

韩朝林对这些也了如指掌,两人意见常常不谋而合,进展十分顺利。

不过为了楠姐那些国画的定价,他们四处拜访国画大师,请教一些品画廊。

参考一些画作的价格,真怕定的太高,旁人会误以为是周筱楠自视过高的缘故。

韩朝林十分清楚,周家人的情,都不喜出风头。

这次周筱楠会答应这件事,倒让他奇怪了很久。

一个月下来,似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46-50

第 46 章

原本场地选择在会所,但周筱楠却宁愿在自己的别墅举办。

那古典构建样式的别墅,占地面积广,却一直空置着。

只是盛夏之时,她会过来消暑。

当韩朝林在古典式的仿苏州园林的布局庭院里逛了一圈,看着朱红廊柱,叹道:“这里感觉不错,蛮附合楠姐的气质形象的,不过看起来空寂寂的。”

“这里是我姐刚结婚时,姐夫送给她消暑的。”周德琛嘴角浮现一抹讽刺的笑意:“倒可引用古时汉武帝的典故。”

“金屋藏娇?”

“是啊,可惜阿娇最后还是冷长住啊。”

韩朝林叹道:“你劝劝楠姐,离婚算了,以她这样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好男人么?”

“有些事,是格决定的……你看这里怎么样?”

“不错,客厅也蛮大的,呵,倒省了场地费用。德琛,说起来,好象以前我都没有帮你一起搞过慈善晚会。”

周德琛笑道:“以前也不是我举办的,我也是帮我爸的忙。对了,展会那天的衣服,你准备了没有,千万不要掉白手起家富可公司总经理的名头啊。”

“你还说,你还说!”韩朝林只差没掐死周德琛了,“那天我真的要用富可公司的名义全部买下来了,你可不要叫疼!对了,再把所有的画的标价后面添个零罢。”

富可公司虽然进行正常,但说什么白手起家,那不是蒙人嘛。

一瞬间,几乎戳中了他内心隐忧和弱点。

没有家族的护佑,他本跟寻常人没区别,若不是仗了周德琛的财势,他这辈子真的有可能亲手建起公司么?

恐怕还是未知之数了。

“我上次参加慈善拍卖会穿的那套西装——”

周德琛脸色一沉,森森说道:“那个时候,你好象还在MZ分公司的试用期,你家境又不好,来哪的钱买几万一套的西装?不要告诉我,是威廉买给你的?!”

韩朝林怒道:“公司有服装费的,那次是代表公司出席,当然是公司出的钱。”

“说来说去,还不是威廉给你买的!走——”

“去哪?”

“买衣服!”

经过专业的礼仪公司的设计,那晚的慈善画展厅结合古典家居的方式,成功的诠释了古典那种写意的暗香弥远的神韵意境。

八点没到,许多客人便已经到场。

姐弟两挽着手一起出场,便是众所瞩目了。

客人自动围上前来,纷纷用掌声欢迎才女的到来。

在他们的心里,对周氏家族的敬重,象是已经变成固定的模式了。

任何私人聚会若少了周氏家族的参与与肯定,似乎都会变得没有意义或是不上档次。

周筱楠则穿着淡烟灰色的嵌钻长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飘忽的就象一场梦,又似一缕轻烟,仿佛赢弱的不堪碰触。

稍稍触及便会烟消云散似的。

而这晚的周德琛也是一身盛装,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装扮,令周公子神彩飞扬。

一反常态所,在某种雍容姿态当中,似流露出些许风流意味。

这些宾客全都是认识周德琛的,个个不禁愕然了。

周德琛从来是黑西装,成熟而端正的。

似这等眼角眉梢情意绵绵的模样,令人耳目一新,又觉得移不开眼。

象平常跟周德琛过从甚密的几个朋友,甚至打赌,周德琛恋爱了。

天哪,周德琛的恋爱史,也是厚厚的一本,但似今日这般露骨的深陷情网的模样,还是第一次啊。

这些聪明人,立时把注意力放在到会的每位淑女身上,因为她们其中的某位,很可能就是这个幸运儿。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周德琛的目光却时不时的溜在厅中的某人身上。

而这个某人正站在门口,迎接新来的宾客,他已经沦为‘接待员’了。

然而当威廉先生姗姗来迟之时,便看到韩朝林微笑着朝新来的客人递名片。

“威廉先生?”韩朝林一看到威廉,不禁愕然。

因为与会的名单,他和周德琛一起拟定出来的,上面本没有威廉的名字啊。

“Andy,好久不见。”低沉的声音响起,有着从手机中不能轻易听出手伤感。

一瞬间,韩朝林竟隐隐有种罪恶感。

在感情方面,很难讲对与错,而现在,他仅仅因为威廉神色间的消沉,便自觉残忍至极。

也许他是利用了威廉,可反过来威廉也同样在他身上寻找着影子。

“是啊,好久不见了。”韩朝林令自己佯装出轻松姿态,“想不到威廉先生会受邀到此。”

威廉看起来削瘦了几分,但状态不错。

那目光深沉晦暗,本看不出其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他下意识的倒退一步,内心隐隐感到忐忑不安。

威廉能从门口保卫那里通过,自然是拿到请柬。

周德琛瞒着他,将威廉请来,显然是有其他用意。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周德琛一直保持着亲昵却微有距离的关系,只是有时,周德琛却在不经意之时醋意弥散,大抵是针对威廉的。

也只有这那种时候,他才会感觉到,自己和周德琛关系已经不一般了。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将改变,该死的周德琛装正人君子是装不了多久的!

也许,今晚的这场慈善画展就是针对威廉而举办的?

“Andy,你刚刚在做什么?”

“啊?”韩朝林似大梦初醒一般,忙从金色的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来递给威廉,笑道:“以后还请威廉先生多多关照!”

威廉接过名片,皱着眉头,念道:“富可公司总经理——”

他表情并没有惊讶,而是带着一股轻蔑的口吻。

“一个小的可怜的公司,这就是James周所能给你的,而你也因此感到满足?”

韩朝林微笑道:“德琛他相信我,这就足够了。”

相信威廉自己也曾记得,关于信托责任的那番言辞。

而且,威廉从始至终都不曾给予他的,便是信任了。

“威廉先生,你请自便。”韩朝林说罢,欠了欠身,朝其他人走去。

威廉默默的望着韩朝林的背影,神色隐晦难定。

他并没有直接去会见晚会的主人,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韩朝林的身影。

只见,韩朝林分明是拿着名片,一一与宾客攀谈起来。

脸上的神情热切当中带着几分腼腆几分讨好,更有的却是自信和坦然。

与往日的韩朝林相比,那眼里的落寞已经不复存在了。

威廉再一次想起,初遇吴云洲的情形。

那时的吴云洲来去如风,何曾将旁人放在眼里,那傲然姿态与现在的韩朝林犹如云泥之别。

难道他真的错了么?

不,不可能。

韩朝林心里咒骂着周德琛,脸上却带着极为尴尬的笑容。

这些接过他名片的宾客,虽然个个面带笑容,可眼底的不悦与烦厌令韩朝林无奈的很。

为了在威廉面前装出一付商人的市讨侩之气,为了表现自己与吴云洲截然不同的低俗姿态,为了彻底打消威廉的怀疑与纠缠,他只得不停贬低自己,低的都难堪了。

这还不算,他又看到邹景衡与李松贺正朝这边而来。

韩朝林扯出一抹笑容,将名片分别递给这两人。

李贺松皱着眉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开了。

很显然,下一步的举动是将他的名片扔进瓷制花瓶形的垃圾筒内。

邹景衡捏着名片,冷笑道:“韩朝林,真是看不出来啊。”

韩朝林自然知道邹景衡对他怀着深深的敌意,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尚不能明了邹景衡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人不仅对他有敌意,而且对吴云洲也相当不满。

在富可公司成立之初,公司要找专业的法律的顾问之时,他第一个念头依旧是想到了邹景衡,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周德琛也在第一时间,将其否决了。

那么,也就是说,周德琛很可能知道原因所在。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德琛相信我的能力。”

邹景衡却嗤笑道:“我是真瞧不出你本事,一个乡下来的三流大学生,竟然能把周德琛给哄得服服帖帖的。先是抬出吴云洲,让周德琛注意你,继而趁机贴在他身边,又不知耍了什么手段,到周德琛所在的证券行上班,而现在竟然让他拿出钱来,帮你成就事业。我除了佩服你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邹景衡只差鼓起掌来,神色在柔和的灯光下,却外分的狰狞。

韩朝林目光闪动,突然微微凑上前去,低声笑道:“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你还是低估了我……”

看到邹景衡一脸惊疑的表情,他十分神秘的朝对方点点手指:“我和周德琛可绝对不止这样的关系……呵……”

他呵呵的笑着,一脸露骨的得意,不再去看邹景衡变得铁青的脸色,转身朝下一个目标走去。

韩朝林看看四下这些都可以算是极为熟悉的面容,而这些人围绕着周德琛姐弟二人。

“……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茬临,今晚虽然是以慈善画展的名义邀请各位,至于今晚的拙作,能不能入各位的法眼,都没有任何的影响,你们完全可以把今晚当作是朋友间的寻常聚会。不过,若有朋友能够慷慨解囊,我们将代表福利院的孩子们对大家致于万分的感谢!”周德琛的声音朗声响起,一切似拉开了序幕。

第 47 章

韩朝林站在紫檀花架旁,远远的看着周德琛的从容不迫一派堂皇,心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异样的感觉。

在他印象中周德琛从来没有这样……这样突出的存在过,那双眼熠熠生辉,比天上的明星更为璨灿。

他不禁微微的汗颜,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滑稽可笑。

自以为是社交界的宠儿,自视比天还高,却从不肯回头看一看,或用心的去了解这些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这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总是沉稳温文含笑的男人,只是习惯或者说天使然的不欲成为焦点,可是内在的光辉早几植于每个人的心中。

吴云洲的光彩只是一瞬间的闪亮,而周德琛却是盈久不灭的……

如果那天是为周德琛举办的追悼会,象李贺松之流还会在那种场合大放厥词么?!

不会,绝对不会。

呸呸!

“周德琛,我绝对不是咒你死啊……”

韩朝林一抬眼,正看到周德琛视线投向他,下意识之间,竟有几分慌乱之意,转头避开,心脏怦怦直跳。

周德琛一一与来者宾者攀谈,他进退有度,待人接物面面俱到,绝不会令任何一个人产生被忽视的感觉。

而周筱楠则被一群闺中蜜友团团围住,这群年纪不一的贵妇组成一个不容男士介入的小团体开始时是大谈首饰服装,最后竟演变成大吐婚后苦水,一些不为人知的富豪的隐秘都是在这里一一倾吐,但绝对不会被泄漏出去。

如果说有陌生的面孔,恐怕除了威廉和韩朝林稍稍脸生一点之外,在这里不会有太陌生的人了。

对于陌生人,这些人表现的更多的是排外、是吹毛求疵。

他们试图通过各种方式打听到陌生人的出身以及他们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很显然,威廉的大部分条件令他们勉强接受,也愿意和善的与此交谈。

而韩朝林就彻底被众人忽视了。

虽然是主人朋友的身份也不能让他们纡尊降贵,尤其在某些人的夸大其辞的煽动之下,更因为韩朝林最初开始的有失身份的唐突之举(自递名片),令他们拒绝与之交往。

韩朝林很快感觉到众人的疏漠与冷淡,觉得百无聊赖,而周德琛本没有任何空闲过来和他说上一句废话。

他不禁失笑,果然,失去了家族的庇护,他在别人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就算有才能,除非具有一定的影响力,也不能令这些人高看一眼的。

周德琛开始大力介绍此次画展所要慈善捐助的孤儿院的具体情况,并且一一将孤儿院的领导方请出来与大家见面。

他着重讲述这次慈善画展捐助的透明公开的流程安排。

而后,又开始述说起,失去父母之爱的孤儿们的无依无靠,那深情的演说,令许多贵妇们流下了怜悯的泪水,很快就有人出高价(愿出比标价更高的价格)购买楠姐的画作。

一时间,晚会的似乎进入正题。

周德琛更忙了,而韩朝林更无聊了。

不过韩朝林也有事做,每当卖出一付画,周德琛就使唤他将人名标签贴到画框边上,只待画展结束,就会重新包装好,亲自送上府去。

被周德琛使唤来使唤去,韩朝林在众人眼里,倒有了新的解释。

哦,原来这位是给周公子的打下手的啊。

难怪呢,凭这样的身份也有资格在这里,原来跟在场的周德琛的私人助理和私人律师同样的身份。

对于众人的窃窃私语,听在邹景衡的耳里却另一番感觉了。

因为韩朝林那得意洋洋宣战的眼神,令他惴惴不安。

自然而然去观察周德琛和韩朝林之间的互动,猜测着种种。

看到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周德琛,邹景衡不禁伤感一笑。

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周德琛的不同凡响。

这世间能站在周德琛身旁的人,与之匹配者,绝不可能是这个韩朝林。

相信周德琛也不会傻到做那种事……是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邹景衡毫不迟疑的买下了一付画作。

很快的周德琛当众宣布了,并且握住他的手,甚至还大力的拥抱他,感谢他为孤儿们所做的这一切。

然而,他却并不为这样的亲密接触而感到兴奋。

因为他深切的感觉到这种方式背后的疏离与客套,那往昔他用尽心力拉拢经营的两人之间的友情渐渐的流逝,也许很快的他们将成为见面时只需点头微笑的陌生人。

“德琛,我很高兴你邀请我来。要知道,我很喜欢参加这种慈善活动。去年的慈善拍卖会我有事去了一趟美国,没有赶上,心里一直很遗憾。楠姐的画太漂亮了,不是专业画家竟然能画出这样空灵迷濛的上乘画作,实在是令人难以致信,看来楠姐已经具有大师级的水准了。”

周德琛笑道:“景衡,你不要评价的太高,我大姐为人很害羞的,她会觉得这是一种嘲讽。不过,她画的确是有一定的水准,她曾拜师在某位大师的门下,学习多年,只不过你也知道,她这个人不向不喜欢出风头,更不想出名博利,与不愿与人争长短。她的老师办过画展曾多次让她的作品一起展出,她都拒绝了,自然鲜为人知。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这种慈善活动,看来是我误解了。”

“是啊,你当然是误解我了。以后有什么活动,一定要叫上我。”

“放心,我会的。”

邹景衡迟疑了一下,笑道:“听说你最近投资办了一家公司?”

“你听谁说的,哪有此事。”周德琛的神色稍变,但很快便笑着否认。

“你不用再隐瞒了,我还听说,你请了那个韩朝林为你管理公司。”邹景衡下意识的转头在厅内搜寻韩朝林的身影,却顺着周德琛的视线,轻易的找到了。

周德琛下意识的转动手上的金玉戒指,噙笑道:“哦,你是听谁说的?韩朝林确实在管理一家公司,但老板未必见得是我,你是不是消息有误?!”

“不是?”邹景衡诧异着,“德琛,你也不用隐瞒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话说回来,公司若需要法律上的帮助,一定要找我哦。”

周德琛眼神疏冷,微笑道:“这件事,你还是亲自去跟韩朝林说罢。”

看到周德琛神色不对,又一派欲离开的样子,邹景衡慌忙道:“德琛,你说不是就不是,我绝对相信你。”

周德琛叹道:“你怎样想,我没关系的,还是很感激你为孤儿院所做的一切。我相信这世上有天道轮回,有因果报应。上天赐予一个人才能或是财富,可以自私的独享,但绝对不可以做的是助纣为虐与为富不仁。景衡,我真心把你当作朋友看待,要不然也不会发请柬给你。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希望,我们之间的道可以长久相合,这样友情才会长久的稳固。”

邹景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想不到周景衡竟然会当着面这样尖锐的讽刺于他。

周德琛是在警告他么?

助纣为虐?为富不仁?

邹景衡怔怔的望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周德琛,不禁扪心自问,他还能与周德琛有同道的一天么?

因为……因为人一旦陷进某个泥沼,便再也无法挣脱开来。

无数的内幕黑幕,他都了如指掌,参与其中。

其间的黑暗污秽他自己都不敢回顾。

周德琛显然知道这一点。

似周德琛那样把德行看重的人,从一开始便与他不在同一条道上了。

不管有没有吴云洲或是韩朝林,他们终不是一路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邹景衡默然的转身,与周德琛离去的方向截然相反,蹰躇着来到某一画作前面。

那画上依竹的兰草,风姿幽雅,淡香悠远,似破纸而来。

邹景衡痴痴的望着,自觉一身的污黑秽臭。

这世人虽笑问‘良心值几钱’,可每个人内心深处却对高风亮洁深深的向往,那无奈的嘲讽只是一种自我逃避罢了。

周德琛从待者手里拿了二杯香槟,看到韩朝林坐在角落的红木椅里,将香槟酒递给他。

“这样傻坐着,一点都不象你。”

韩朝林抿了一口香槟酒,叹道:“我也想用我高超的社交技巧征服众人,很无奈,以我的出身来讲,实在不被大家接受啊。”

周德琛失笑,同排坐下。

“这些人是有些功利,你又不是不知道……肚子饿不饿?我敢打赌,这里的人十有**都饿了,但个个装模作样,不去吃那些餐点。”

“不饿,我一个人已经吃了七盘了。”韩朝林看到周德琛吃惊的表情,笑道:“很吃惊?我已经被这里的人当成怪物很久了。”

周德琛露齿大笑起来。

“不过,我突然发觉自己很喜欢这样,自由自在,随兴而为。德琛,要不,你也试一试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那些淑女的面,吃下七盘点心?!”

韩朝林想像着周德琛大吃大嚼,一付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周德琛哑然,低声道:“你想都不想想,打死我也不会干这种事。是不是有些累了?那边起居室,过了长廊,再过去便是几间客房。”

第 48 章

“不累。”韩朝林摇头,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可你看起来有些疲惫了——”周德琛站起身,说道:“走罢。”

“我真的不累!”韩朝林再三强调。

“不……你累了……”周德琛抓住他的手臂,一把拉起,继而领着他朝起居室而去。

韩朝林眯起眼,斜睨着红绡装饰灯散发的柔光所笼罩着的周德琛的脸庞。

这个混帐,又想搞什么名堂。

他忍不住凑近低声询问道:“你究竟想搞什么名堂,我都不能说么?”

周德琛神秘一笑,突然伸手揽住韩朝林的肩膀,两人亲密的朝前走去。

韩朝林浑身一僵,目不敢斜视,低声道:“你疯了,这里可有这么多宾客,随时有人会到长廊这边来。”

周德琛似笑非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韩朝林神情一窒,悻悻然道:“随便你,到时候出事可别怪我……我可是至始至终都不想拖你下水的……”

此时,长廊已尽,并排二间客房尽现眼前。

周德琛推开其中一间,“这里的占地面积这么广,偏偏只一层,全是浪费了。”

虽是客房,但却是另一个小小的天地。

同样有小厅、书房、卧室、浴室以及洗手间,里面家俱一应俱全,中国古典结合现代化,美观而又实用。

韩朝林挑眉道:“说实话,我更喜欢西式风格一点,总觉得那种感觉很舒适。”

“这里是接待贵客的地方,当然要华贵典重了。”

“原来我是贵客啊……”韩朝林踅了进去,四下打量,顺手将落地纱灯按亮。

周德琛却将门微合上,笑道:“你还算什么客人,你可是我的心上人。”

韩朝林些微尴尬,假装看墙上悬挂的书画。

周德琛笑道:“怎么样,这幅字是我写的。”

“你?”韩朝林皱眉道:“你写的太潦草了,我可是会写繁体字的,也没看懂几个!”

周德琛失笑道:“这是临摹狂草,其实我第一次看,也认不得几个。坐——”

韩朝林狐疑万分,仍依言在小厅的八仙桌旁坐下,瞅着周德琛奇怪道:“你不是说我累了么?”

“你真的想睡?”

“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

周德琛做一个稍等的手势,从书房的柜里取出一个大托盘。

掀开上面盖着的红布,竟是一套完整的紫砂茶具。

韩朝林瞠目结舌,迟疑道:“你、你想干什么?”

周德琛沉声道:“你以前曾经跟我说,威廉好象挺会泡咖啡的?嗯?”

“……”韩朝林哑然。

当时他和威廉交往,面对周德琛无声的诘问,他下意识的就诉说了威廉的种种优点,当然包括'现磨咖啡很浓很香很动人'这一点。

想不到,姓周的小心眼,记得这么牢。

“我倒要看看,是他的现磨咖啡香还是我泡的茶香!”

“……”韩朝林已经呆滞了。

看着周德琛神情严肃,全然不似开玩笑,全神贯注于烹煮茶水。

他的视线看到那致的茶叶罐,可以想象里面的茶叶会是何等的昂贵。

“很可惜,今天因为场地的关系,只能一切从简,所用活水也只能改用一般的纯净水。”

“活水?还不如用纯净水啊。”

韩朝林默默的看着周德琛的一举一动,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温暖。

一时间,虽然彼此不出声,却显得分外的情意绵绵。

对于他来说,第一次觉得喝茶也会醉人……不,应该说光是闻着茶香,就已经陶醉了。

当第一杯茶送到韩朝林手上时,纵然连一向变得极少饮茶的他勾起了对往日的回忆,神色间也不禁有些伤感。

这小小的紫砂茶杯,香气四溢,闻着就觉得润肺生津了。

“怎么样?”周德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

韩朝林真心赞叹道:“茶香四溢,回味甘甜,真是好茶叶啊。光是这茶叶,用开水泡泡就了不得了。”

“……”周德琛瞠然,当然不依,“若非我的泡制手法,它未必有这样香这么好喝的。”

韩朝林恍然没听到的模样,拿起茶叶罐,一付要‘没收充公’的模样。

周德琛忍不住呲牙,怒道:“我泡茶香就因为茶叶好,那威廉泡咖啡香浓,难道不是因为有优质的咖啡豆么?!

韩朝林又端起一杯,缓缓的品味。

下一刻,周德琛已经用力的攥住他的手,将他猛然拉近,用力的吻了上去。

茶水的甘冽,在彼此的唇齿间回味。

突然之间,韩朝林一把推开周德琛,用力的咳嗽。

“你搞什么,老是突然袭击,茶水都呛到气管了。”

周德琛噙笑的坐正,突然道:“那我现在可以吻你了么?”

韩朝林一时间愕然,下意识的站起身,迟疑道:“你……为什么这句话这么耳熟?”

周德琛也顺势站起身来,些微的再接近:“你不喜欢我吻你?”

“废话,懒得理你!”韩朝林涨红了脸,心里有种莫名的奇异的感觉。

“我不相信,想再试一次。”

“你……”韩朝林灵光一闪,似乎要抓住什么。

周德琛紧搂着他的腰,低着头,两人的姿态十分标准。

然而,这一次周德琛却没有似以往那样规矩。

那吻似烈火似狂潮,而且双手用力的抚着他的身体,试图挑逗他身上的各个敏感点。

可他因为太奇怪,身体绷的紧紧的,欲望没有被激起,反而越来越紧张。

当两人微微分开之时,韩朝林便看到周德琛眼底的淡淡的失望。

失望……

哦,这是他第二次在第二个情人眼底看到失望了。

与韩朝林接吻,竟然让周德琛感到失望?

不行,这可不行!

纵然心底有种异样的感觉,但韩朝林还是伸手用力的抱住周德琛的腰背,让彼此再一次靠的更近,做零距离的接触。

这一次,他反客为主,主动出击,纠缠着周德琛的舌头。

瞬间,喘息急促,激情四溢。

韩朝林望向周德琛眼底深深的欲望以及满含的深情,整个人早就痴了。

他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只是专注于眼前。

其实两人交往了这么久,虽然他害怕男人之间的情事,但对方是周德琛,就算苦痛他也难意忍受。

是的,他期待着周德琛,想象着与之缠绵的旖丽景象。

而他也愿意相信周德琛。

是的,相信周德琛,将一切都交给他。

久久的,紧贴的唇都似乎发干了。

两人紧紧相搂,额头相碰。

气息引燃的情 欲,似乎身体都在沸腾,心脏怦然,燥动不已。

“现在,要不要就开始?”周德琛哑声提议。

韩朝林脸上泛着桃花之色,双目似蒙上一层薄雾,动人心魂。

这一瞬间,周德琛觉得韩朝林魅力四,早已与吴云洲重叠一起。

他已不分清谁是谁,何者为何人,今昔是何昔。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令他神魂颠倒,不能自拨。

纵然要付出天大的代价,也要紧紧的将这个人拉进自己的生命当中。

开始,的开始,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切的开始。

是人生的转折点,是人生道路的一个分叉口,是他迈进某个世间的一道门。

他不后悔,也不会退缩。

或许,他曾经迟疑过,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想跟韩朝林在一起,不分开。

韩朝林痴痴的望着周德琛,哑声道:“……画展怎么办?”

“管它去死!”

“德琛你真是个伪君子!”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啪——”一声,客房的门被人大力的推开了,威廉站在门口,一脸的沉。

韩朝林猛然回头,看到威廉的出现,这才惊觉一切可疑的偶然。

抬头看看周德琛同样沉的脸色,却偏偏没有吃惊诧异,他便明白了。

他说嘛,总觉得这场景太过熟悉,赶情就是那次慈善拍卖会上所发生的翻版啊。

周德琛小气到连‘威廉泡咖啡很香’这件事都要计较,更何况,上次还亲眼看到他和威廉激吻的场面,只怕都死死的记在心里。

韩朝林心里叹气。

他一直以为周德琛为人大度,心宽阔,装的,全是装的!

威廉大步的进来,走到他们面前,冷笑道:“说什么我把你当成替代品,你拒绝我,事实上是脚踩两条船,瞒着我跟他暗中来往。”

韩朝林神情一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威廉这样说,其实也没错。

他确实是一边心系着周德琛,一边却又与威廉交往的。

就算威廉不揭穿那件事,他和威廉也不可能长久下去。

分手同样不可避免,只是早晚问题。

周德琛冷冷道:“威廉先生,你胡说什么。Andy是跟你分手之后,我们才开始交往的。你以为我周德琛是什么人,能够忍受情人一脚踩两船,不要开玩笑了。Andy把你们的事都跟我说了,什么他是吴云洲,简直是在说的鬼话。吴云洲是我的好朋友,我对他最熟悉,你硬把一个已死的人按在Andy的头上,简直是疯了。今天趁此机会,大家把一切挑明说了。既然你们已经分手,不管是什么原因,分了就是分了,请不要再做无谓的纠缠,这会令Andy困扰,让我在意。”

第 49 章

周德琛见威廉的视线直盯着朝林,下意识的上前一步,用身体遮挡在朝林的身前,阻断了对方的视线。

他跟威廉接触不多,就不知自己这一番话能否令对方打消的念头。

毕竟有些话,他并不想当着朝林的面说出来。

威廉同样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

威廉身材如此高大,纵然连身高在朋友当中算高的周德琛也矮了对方半个头。

韩朝林吓了一跳,慌忙拉住周德琛往后退了几步。

周德琛嘴角微微勾起,拍拍韩朝林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惊慌。

果然威廉咧嘴笑开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凌利的视线到了周德琛身上。

“Andy你爱的真的是James周么?你们以前不是好朋友么?你们真的在谈恋爱么?”威廉又深深的注视着韩朝林,最后轻叹一声:“你拒绝承认自己是吴云洲,没有关系,就算是我理解错误,但你想想我们以前在一起那快乐的时光,难道那样的感情全都是假的?难道你对我的感情全都是伪装出来的?如果那天我没有告诉你自己的想法,没有说出那种猜测,你现在还会跟周德琛在一起么?!”

韩朝林知道再不能逃避下去,叹道:“威廉……对不起,我爱的是德琛不是你。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德琛对我的感情,我以为我们本没有希望,所以才试着和你在一起。我们人种不同、国籍不同、又是分隔如此远的距离,生活习还是思想观念都有大出入,实在很难再在一起。对不起,就算都是我错了,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到此为止罢。”

韩朝林软声软语好言相劝,姿态低的,几近哀求。

他真的不明白为何德琛非要选在这种时候解决事情,如此多的宾客,万一闹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啊。

他这辈子还从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以为威廉是一派事业有成的成熟男子,就该立时放手,可偏偏却听威廉说道:“从来只有我甩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利用愚弄!”

那森冷的声音,语意中的狂怒,都令韩朝林暗叫不妙。

在此时,周德琛却冷笑道:“威廉先生,戏演够了么?!装深情没了对手,又想借题发挥?!”

威廉冷冷的盯着周德琛,那股骛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周德琛本不为所动,唇角轻扬,轻蔑而笑。

韩朝林的视线在两者之间游移,感觉到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张力,全身紧绷,心惊跳。

“你口口声声说对吴云洲一见钟情,是不是?!”周德琛的声音异常冷静肃穆。

威廉迟疑了一下,微眯起眼,却不置可否。

“你说自己爱吴云洲?哼,为什么吴云洲活着的时候,你不追求,反而在他死后,装出一付情圣的模样,指鹿为马,非要纠缠着Andy,说他就是吴云洲,真是可笑至极!”

“吴云洲……”威廉目露悲伤之色:“我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他便已经出了车祸。可我知道,他没有死……”

说罢,视线直盯着韩朝林不放,其意思,不言而喻。

周德琛依旧冷笑:“就当云洲没有死,可为什么,在车祸之后,你掌控的MZ公司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收购富安公司?并且以极低的价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购成功?这难道就是你爱的方式?而或者,当Andy去MZ分公司应聘之时,可能无意间说漏了什么,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假意接近Andy,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Andy在MZ分公司的时候,你都叫那个经理防着他,有些事本该助理份内应该做的,却本不让他接手或是知息。”

周德琛一边说威廉的脸色便愈来愈难看了,脸上线条也益发变得凌利。

“胡说八道!”他沉声驳斥,“收购富安公司是MZ公司高层的一致的决定,我的行事风格一向是雷厉风行,速战速决,商场如战场,打压价格快速收购,这只是很平常的商业活动,这跟我爱不爱吴云洲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并不能因为我爱吴云洲就至公司的利益不顾。说什么我防着Andy,Andy进入公司尚在试用期,当然不可能接触到公司重大的事宜。最可笑的是,我接近Andy,只是想跟他交往,发展私人关系,到你的嘴里,却变成了蓄意接近?为了试探?我试探什么?有什么好试探的?!”

“有什么好试探的?哼,很平常的商业活动?是不是真的寻常,你心里很清楚!想一想林悦,想一想收购的财务公司,再想一想邹景衡。……我不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也不需要知道。因为有一件事很清楚了,你或许真的在意吴云洲,但本不是因为吴云洲这个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现在你若还说自己是爱着云洲,便是撒弥天大谎,简直当我们都是白痴了!”

韩朝林原本站在周德琛身旁,但听到周德琛的字字句句,整个人早已惊呆了。

他震惊的望着威廉,原本内心充斥着的内疚,此时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寒无比。

刚开始,他知道威廉是在试探他,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以为威廉是真心想跟他交往的,一直到刚才这一刻,都是这样认为的。

就算最后威廉说爱的是吴云洲,他也深信不疑。

只是觉得自己已经算不得是吴云洲,因而才说是代替品。

心里还是因为拒绝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觉得内疚与不忍,正因为如此,纵然在分手之后,威廉一直纠缠不休,甚至变本加利的令他不堪其扰,他也无法做到冷言冷语,绝决无情。

更令他震惊的,还是周德琛似乎知道什么。

周德琛知道却瞒着他?!

之前,他千方百计的想知道,周德琛却忍心看着他凄惶无助,硬是不透露分毫?!

想不到,却在他以为人生几乎要满圆的时候,家人对他细心呵护,周德琛对他体贴入微,事业也逐渐起步,在亲情、爱情、事业可以说是事事如意,万事顺隧之时,偏偏又要将这些隐匿的旧事当着他的面一一翻腾出来?!

“你们不要再说了……”韩朝林退后几步,无力的坐倒在圆凳上。

周德琛蓦然转头,看到朝林脸色苍白,神情疲惫,似真的累到不行。

他心下怜惜,只是为了对付威廉,他才不得不说这些。

“好,我不说了。你累了,到床上躺一会儿?”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韩朝林低着头,望着搁在双膝上的双手,此时,它们正瑟瑟发抖。

周德琛轻声道:“这里的被褥全是新换的,你不舒服,可以躺一下……”话尚说到一半,韩朝林已经抬头盯着他,眼里充斥着强烈的抵触。

“OK!”周德琛忙做个打住的手势,转身见威廉尚杵在那里,便道:“威廉先生,请罢。”

威廉的目光看向垂头而坐的韩朝林,口起伏不定,似有千言万语,但终归抿紧了薄唇,只把视线投向周德琛,一言不发转头便走。

周德琛紧随其后,出门时,立刻将门反锁带上,视线紧惕于威廉的一举一动。

十月入夜清凉的风尚不能平熄彼此中那澎湃激昂的斗志与涛涛不绝的狂怒!

“James周……”威廉在长廊的出口处停住了,嘴角带上了冷酷笑意:“你横刀夺爱还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甚至不惜彻底的抹黑我——”威廉顿了一下,脸上表情狰狞不堪,“我……不会这样算了的!”

周德琛岂是被吓大的,笑道:“如果你没做亏心事,我想抹黑你也无从做起。什么横刀夺爱,现在的社会,自由恋爱公平竞争,显然比起你,Andy更喜欢我而已……我奉劝你趁早收手,否则只会更惹人厌恶。”

周德琛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点,画展也差不多要接近尾声了。

他看了威廉一眼,便不再理会,快速的到了厅堂之中。

有些宾客早有去意,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周德琛,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寻找,他们知道周德琛为人周到,绝对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

当周德琛送别了最后一位客人,然后会同孤儿院的几位管理人员以及政府的公证人员、财会、律师等等几人立时将帐目结清,一笔一笔检查核对清楚,确保万无一失,有关人员再盖章签名核实,慈善画展也算基本告一段落了。

楠姐早已累摊了,帐目一结清,她便去休息了,其他扫尾事宜全扔给周德琛。

周德琛一直忙到凌晨,才将一切清理干净。

夜静人悄悄,周德琛又来到客房之前,见里面灯火萤然,便轻敲了几声。

没人应声,只得拿出备用钥匙开门而进。

只见一切都很他离去时没什么分别,而韩朝林依旧坐在八仙桌侧,不过整个人是趴伏在桌面。

周德琛低头靠近,见其长睫微瞌,在睡梦中眉头轻蹙模样,不仅叹了一口气。

这样别扭的睡姿,明天恐怕要全身疼痛了。

“朝林……”他轻唤了一声,继而又静静的伫立于其身侧。

等了片刻,才将伸手,想将其抱到床 上去

第 50 章

就在周德琛的手触及身体的一刹那,韩朝林猛然间睁开眼,眼底清冷警醒,哪里有丝毫的睡意。

一时间,周德琛被这样的眼神比震住了,神情一窒,动作停在那里。

韩朝林站起身来,眼光先是看向八仙桌上已经冰冷的茶水,继而才深深的凝视着周德琛,讽笑道:“德琛,你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令我……令我感到痛苦,看清这真实的世界,赤 裸 裸的再也没有象今天这样看清自我,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做不到!”

“朝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愚蠢?!”黯淡的灯光下,韩朝林的神色疲惫,“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威廉的意图?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从MZ公司辞职?德琛,当我决定抛下一切,什么都不要去想的时候,你却让我觉得自己很傻。”

周德琛神情惊讶,想要分辩,又似无从说起。

“一见钟情?!”韩朝林冷笑一声,低头伸手端过一小杯冰冷的茶水,轻触唇间,香气早已消散,唯有苦涩冰冷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着。

“茶水已经冷了,不要喝,我给你泡新的。”周德琛上前一步。

韩朝林将杯子搁回桌上,冷冷道:“旁人说,有情饮水饱,想必只要有情就算是冷茶饮下去,心里也会暖暖的……德琛,在你眼里,吴云洲真的这样不堪么?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他的?所以你一听到威廉说对吴云洲一见钟情的时候,你下意识就知道威廉的别有居心,是不是?!吴云洲真的象一个笑话么?!”

周德琛急忙道:“朝林,你怎么了?你现在是韩朝林,何必还要在意吴云洲的事?”

“韩朝林?什么狗屁的韩朝林,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除了这身体,我本就是吴云洲!我是吴云洲……”

韩朝林几乎象是用尽全身的力道嘶吼出来,又象声嘶力竭之后的强弩之末,颓然的坐倒在圆凳之上,表情痛苦至极:“这样的我竟然是吴云洲,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依靠别人……你还当着我的面说,吴云洲至少会见风使舵!周德琛,你一直都这样看待我,你打心里就看不上我,凭什么说喜欢我说爱我?!或者,你跟威廉一样?本就不是因为喜欢吴云洲,而因为吴云洲这个人,才别有用心的接近?你的醉翁之意又是什么?!”

周德琛脸色沉,同样冷笑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一点象吴云洲的?且不论吴云洲的身世背景,单凭他的自信、他的理想、他的狂放与野,你哪一点跟他相似?你就是韩朝林,一个出身贫困家庭,无财无势无足轻重的小老百姓而已!”

“……既然我这样不堪,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跟我交往,是另有原因?”

“没错!”

韩朝林猛然抬头,死命的瞪着周德琛。

心脏一阵阵的抽搐,他现在害怕听这些。

他的幸福,他自以为的成功全是建立在虚幻上面的,全都是。

也许有一天梦醒,高高的塔瞬间倒塌,在烟尘弥漫之中,一切全部覆灭!

“我跟你交往,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我喜欢你,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很喜欢……”周德琛低语着,在韩朝林的瞠目结舌当中,继续说道,“吴云洲虽然狂傲,但我一直觉得他骄傲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象他那样出身,再加上父母的溺爱,很可能会变成只知道享乐的纨绔子弟,但他没有。吴云洲或许不是一个好男人,甚至算不上成熟,但他绝对是一个好人。我是不会爱上吴云洲的,只会把他当成好朋友。”

韩朝林怔怔的望着周德琛,心里却似惊涛骇浪,无尽的漩涡飞转着似要吞噬一切的理智。

“因为,吴云洲不会当着我的面流眼泪,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不会对周德琛说,不要太靠近,小心会爱上你。吴云洲不曾穿着旧大衣去陋巷小店吃东西,不曾把旁人的取笑不当一回事,不曾低声下气,不曾……不曾用你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周德琛上前一步,深深的注视着韩朝林的双眸。

那眸中水色泠泠,在这昏黄的灯光下,带着几分惑人惹人怜爱的姿态。

而吴云洲从来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脆弱的,无助的,幻灭的,想让人付出所有想要呵护的。

这样的姿态,与吴云洲迥然相异的姿态,几乎在一瞬间,俘获了他的心。

令他沉溺,失去理智。

“我可不是女人!”韩朝林呐呐道,眼底湿气更浓了。

“我比你更清楚这一点,又不是瞎子。我知道你比吴云洲更加的善良又有志气,顺孝而又有担当。那样的努力,从公司筹划到现在的逐步壮大,你付出的心血难以估量,却从未听你叫苦叫累。你比云洲强一百倍一千倍……威廉竟然说对吴云洲一见钟情而不是对你,这岂不是可笑?!”

韩朝林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想拿哄女人那一套来哄我啊?!说的天花乱坠,你怎么不去说相声啊?”

“周家人不能进演绎圈的,要不然我可以去主持脱口秀了。”

韩朝林站起身,叹了一口气:“什么好一百倍一千倍的,我现在什么自信都没有了,之前觉得自己纵然没真才实学,但至少还有几分个人魅力……啧!”

“谁说你没有才华,要不然我也不会投资在你身上,谁说你没有魅力,要不然大名鼎鼎的周德琛,你怎么勾到手?自信心可以慢慢的培养起来,等公司以后发展好,规模扩大成集团,再到跨国集团,到那时,你还会没信心?!”

韩朝林瞪着眼前这臭屁的男人,最后轻叹:“跨国集团,我现在想都不敢想了。”

周德琛双手搭在其肩上,正色道:“想想不犯法,又不用交税,随便想。”

“……”

“咳,朝林,现在没有客人了,也没有讨厌的人打挠,夜也深了,你不觉得困么?我们是不是……该继续之前被打断时候的事了?”

韩朝林扯开嘴角:“之前的事?我们好象在喝茶?好啊。”说罢,绕开周德琛,坐到八侧桌的另一头,摆弄的茶杯。

“你不要给我装傻,快过来,我们到里面去……”

“去里面喝茶?”

周德琛三二步抓住他便往客房卧室而去:“我已经忍很久了……”

“这么饥渴?茶水有很多,全都给你喝好了。”

“韩朝林!”

这座古典式的别墅,一切的家俱布置都趋于古典。

客房卧房的床,是清代样式的描金雕花大床,锦色绣花的床幔已经从两侧被放下,在床旁的落地红纱灯光照之下,有着异样暖昧的艳 色 情 调。

在床幔之中,灯光隐隐透入,有两人一里一外的侧对而坐。

“你先脱啊……”韩朝林捂住衬衣,“你的身材,我又不是没见过。”

其实他极力回想自己以前与周德琛冲浪或是晒日光浴的情形,他真的见过周德琛的裸 体,只是那时候,本不会多看一眼,也不会在意。

他现在本已经想不起来了。

周德琛身上同样也只着一件衬衣,闻言便伸手缓缓的解开扣子,只是目光却似笑非笑的盯着韩朝林,一付你哪里逃不了的模样。

看到这样暖昧至极的笑容,韩朝林只觉面上火烧一般,心中偏又忐忑不安,急惶惶目光四下游移。

“STOP!”突然他象是想到什么,叫道:“等下我先去洗澡!”

周德琛原本就有意坐在靠床沿之侧,此时拦在帐幔开口处,长臂微张:“洗什么,下午来参加画展,我们不是都已经特意洗过了,还换了新西装。”

“……你不觉得这里很气闷么?”

“气闷?”

周德琛细细的看韩朝林的脸色,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微微发白的脸色,整个人的神情也不是那种害羞的欲迎还拒,那搁在被子上的手甚至是在发抖……

不对劲,很不对劲。

“朝林,你怎么了,不舒服?”周德琛伸手想探探其额头的温度。

这原本温柔体贴的动作,竟让韩朝林惊吓的瑟缩。

周德琛的手晾在那里,表情骇然:“朝林?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我太心急了?”

“德琛,我还没准备好,今天我不想——”

“傻瓜,没事了。你如果不舒服要直接说,否则我会误会的。反正好日方长,我可以等的。”

韩朝林看到周德琛温柔的笑容,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觉得很难以启齿,哦,是的,他现在竟然对这事有些害怕。

周德琛掀开床幔,一付要下床的样子。

韩朝林慌忙道:“你现在去哪里啊?”

“我在这里,你恐怕会紧张,我去睡隔壁那间客房。”

“德琛……”韩朝林慌忙拉住他的手。

周德琛看看韩朝林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

“德琛,上一次我……”韩朝林一咬牙,“上次我跟威廉做这事结果住院三天!”

周德琛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眼睛眯起来,咬牙切齿。

“威廉!”声音似乎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我现在很害怕……”韩朝林更害怕的是,周德琛此时的神情,那快要杀人的神情。


51-55

第 51 章

然而周德琛却惊骇起来。

在听闻隐情的一瞬间,他为自己蓦然升起的怒火感到暗暗心惊。

他惊震于自己竟然为了这件事而失去理智。

象他这样的年岁这样的身家背景,什么事没有经历过,还有什么会觉得这样在乎。

不要以为他平日交往的女子都是淑女是名门闺秀,事实上,他并不喜欢这样的人。

他渴望的是大胆而狂野的恋情,激情澎湃,不能自己。

谁没有过往,一如他,一如吴云洲。

在那个DR酒吧遇到韩朝林的过往,他并没有太多感觉,只是不想朝林跟那人多做纠缠。

偏偏又出来个威廉。

威廉和朝林之间的事,令他很在意!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一件小小的往事,都能令他感觉不爽。

虽然明知道威廉跟朝林肯定已经发生了 关系,但这一点,他拒绝去想。

当看到他们之间关系恶化,甚至一度侥幸认为,也许这两人本还没有在一起。

自欺欺人,全都是自欺欺人。

“这里他亲过么?”将韩朝林狠狠的压在身下,此时两人早已赤诚相见了。

周德琛带着危险的呢喃声响起,却不等韩朝林回应,便用力的吮吸着那颈项上白皙的皮肤。

他只想以彼此亲昵的接触,想留下无数的吻痕,想在韩朝林身上深深刻下自己的印记,想用这种方式将韩朝林心底残存着的威廉的痕迹全部抹去。

“嗯……”韩朝林难耐的扭动着,双手紧紧抓住周德琛□的肩头。

年轻的身体只要稍一撩拨,身心热的都几乎发颤,雄雄的火焰席卷了一切。

这一刻,理智早已不复存在,什么恐惧都消失了。

他想要的是令这身体最舒服,他渴望的是最销 魂的一刻。

本能的搂住周德琛,去吻他,执拗的缠住对方的舌头。

手顺沿着光滑的背一路往下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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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琛猛然间睁开眼,他混沌的意识终于清醒了。

“德琛,你在里面么?我进来了?”门外隐约传来大姐的声音。

周德琛转看着与自己交颈而眠的韩朝林,连忙道:“我在里面,就起来了——”

“德琛,你人不舒服么?”

周筱楠暗暗讶异,她最了解自己的弟弟。

生活作息极其规律,就算再累再忙,也从来没有超过九点起床的。

“没、没有,我已经穿衣服了。”

“那快一点,等你一起用午餐了。”

周德琛等了一下,感觉大姐似乎已经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才放松的倒回枕上。

他并不是害怕自己的事情曝光,而是他不想在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令两人的恋情公布于世。

他可不想自己应对的过于狼狈了。

想不到昨晚两人一通折腾,直到天濛濛亮才入睡。

事实上,他们一直相互用手为对方解决。

说起来,也算不上是发生真正的关系,但不管怎么样,比之前进了一大步,至少两人都赤诚相见了。

“朝林——”周德琛伸手推推身旁用被子蒙脸睡的人。

“……干什么啊?”

那人低低咕哝着,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出来光滑的肩头,显示着底下同样的未着寸褛。

周德琛叹息着将被子拉高,盖在韩朝林身上。

这才掀开床幔,便看到扔的满地都是的衣物,立时回想起,昨晚那疯狂的一刻。

感觉身体都在对方的手心当中融化……

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心里还是有微微的遗憾,不过,他们现在才刚刚开始,来日方长

快速将衣物捡起来,扔到椅里。

等他穿戴整齐濑洗之后,又回到床边。

“等一下想吃什么?我帮你端过来好了。”

他等了半晌,床里倒微微传来酣声了。

周德琛讶然,继而轻笑一声,转身出了客房。

待客房门一合上,韩朝林便立时睁开眼。

他低低的哀嚎一声,用力将被子拉过来蒙在头顶,心却怦怦直跳。

其实,在房间固定电话响起的一瞬间,他就醒了。

只是,他不知道周德琛醒了没有,可本不敢去接电话。

如果楠姐发现昨晚他们睡在一个房间,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啊。

他心底最害怕的是面对这些人诸如周德琛父母或是楠姐他们的目光,总觉得是自己把周德琛给拖进深渊当中。

蓦然又掀开被子,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他现在变得这样胆小了呢?

象周德琛这样的情人,以他现在的条件,本来就应该主动争取,更何况现在木已成舟,饭已成炊,再计较谁勾引的谁,本没有必要。

万一周德琛思想斗争个半天,突然半途想变卦,那可怎么办?!

啊,不行,不行,他一定要行动起来。

韩朝林立时起床,洗濑完毕之后,再三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外表。

身上还穿着昨晚的银色西装,周德琛非要把他弄的稳重老成,好突出他自己风流时尚!简直是卑鄙无耻!

哦,看看镜子当中,真是糟糕透了。

突然韩朝林注意到颈侧有一个吻痕,黑色衬衣领子本遮不住的吻痕。

忍不住凑近全身镜看个究竟明白,伸手轻轻触。

周德琛这家伙,想让天下人都看到这个么?!

既然他敢盖下印,就该站出来。

韩朝林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他不会让周德琛有后悔的机会的。

脚步轻快的沿着游廊,穿过起居室,来到厅堂。

这里的画已经全部取下,大概已经被送去包装了。

这里又恢复以往的一尘不染,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在餐厅入口,深吸了一口气,面带着笑容,拂开珠帘大步而进。

“楠姐早,德琛早啊。”

他来到圆桌之侧,很自然的坐在周德琛的身旁。

一抬头,只见楠姐瞠目结舌,流露出一个淑女绝对不该有的表情。

而周德琛同样一付见鬼了的表情。

“你……你昨晚睡在这里啊?”

楠姐骇然道,身为主人,她竟然不知道还有客人留宿,可是今天本没有人告诉她啊,以为客人们于昨晚全部都离开了啊。

韩朝林皱了皱鼻子,看着满桌的素食:“是啊,楠姐可不可以让厨师给我烧条鱼啊?”

周筱楠下意识的点头:“好,好的。”

她慌乱之下竟忘了叫人,直接的站起身,往厨房方向而去。

一边走一边恍惚出神。

她今早特意让家里的管家带佣人过来将整个别墅打扫清理了一遍,如果还有客人在,她一定会知道。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昨晚这个韩朝林是跟……

韩朝林拿过周德琛的筷子,快速夹了几样菜,然后看着周德琛笑道:“干嘛,这样惊讶的看着我啊?”

周德琛蓦然失笑道:“只是奇怪,你怎么不装睡了?!”

“你……谁装睡了,我是饿醒的。”韩朝林咬着筷子,微垂睫道:“德琛,你怕不怕,如果你不想的话,我现在立刻就离开——”

周德琛微愕之下,心里立时现出一个决绝的背影。

一旦韩朝林打定主意决定离开,那么也绝不会回头再看他一眼。

他立时抓住韩朝林的手腕,正色道:“你胡说什么,经过了昨晚,你就应该有觉悟了,现在想反悔迟了!”

“昨晚其实也没什么,听说现在大学男生互打手枪,也很平常啊——”

“你听谁说的?!这叫平常啊?!”周德琛眉头紧皱,瞪着韩朝林道:“你现在还在怀疑我的决定?是想立刻更进一步么?”

韩朝林凝视着周德琛,微笑道:“只要你不会后悔,我决不会退缩。”

正说话间,楠姐回来了,神色间微显尴尬之意,但已经回复了以往的温柔的矜持的风度与气质。

她面带着微笑,柔声道:“朝林啊,不好意思,厨房今天没有准备荦食材料,我让他们做了一条素鱼。”

韩朝林忙道:“没关系,我还没吃过素鱼,吃起来应该跟鱼差不多味道罢?!不知道有没有素海鲜,德琛不能吃海鲜,倒可以用这种方式解谗。”

楠姐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双筷子,那是她弟弟的筷子,现在正咬在韩朝林的嘴里。

“素海鲜有的啊,以前有做素虾配炒菜,味道也挺不错的……”

突然她高声让佣人再拿一套餐具过来。

“我们德琛很讲究卫生的,家里也不会让陌生人随便进出,更逞论是睡同一个房间,看来你们的关系很好啊。以前只看到德琛跟云洲来往密切,倒不知道还有这么亲密的朋友。”

周德琛笑道:“我们的关系是很好……”转头还朝韩朝林眨眨眼,后者蓦然低头开始猛吃。

周筱楠注视着这一切,同样微笑着,一直持续到午餐结束。

两人并没有在别墅多做逗留,便离开了。

而周筱楠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对她来说,有些事并不急于一时。

她默默的凝视窗外,在微风中缓缓飘落的黄叶。

时光……这就是时光……

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流逝着,顺便带走一切。

带走女人最宝贵的青春,带走那难以言渲的情感……

第 52 章

两人刚离开别墅,周德琛便道:“我刚刚已经订了餐厅,现在开车过去,刚刚好。”

“你是猪啊,刚吃过午餐——”

周德琛怒道:“还不是因为你,知道你是个食主义者,那素鱼能满足你么?!”

“我是食主义者?是你罢!周德琛,之前我们一起旅游,这么大的牛排你一人吃二份还不够!”

“……不去算了!”

周德琛一边切牛排,一边瞪着对面吃海鲜大餐的某人。

“你不是说不来么?你不是说已经吃过午餐么?这只龙虾大的盘子都装不下了……”

韩朝林冷笑道:“看到没有,海鲜大餐,看得见不能吃,是不是很痛苦啊。”

“……”

幸亏两人是在一个幽雅的包间里,要不然其他客人会被周德琛手底下的餐盘因与刀具强烈摩擦所发出的尖锐刺耳给吓到的。

“朝林……”

“干嘛?也想吃龙虾啊,来,喂你啊。”韩朝林故意叉了一块最大的,伸到周德琛的嘴边。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韩朝林整个人都怔住了,久久保持伸出叉子的姿势。

好半晌才将银叉上的龙虾塞进自己嘴里。

脑子里嗡嗡直响,‘结婚’两个字犹如炸弹在头顶爆炸开来,轰鸣之声响彻不停。

“结、结、结、结婚——”他结结巴巴,端起身旁的红酒,一口气饮尽。

周德琛优雅的吃着牛排,点头道:“我今年都32了,很快又一年,我都已经等不及了。”

韩朝林闻言,当真被红酒给呛的厉害。

“你32年都荒废下去了,一付老神在在的样子,现在却又一天都等不得了?!”

“是啊,我们结婚以后,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切,同居不就成了么。”

周德琛神色冷下来,盯着韩朝林,正色道:“不行,周氏子孙哪有不结婚就同居的。”

韩朝林瞠目结舌,指着周德琛,哭笑不得道:“周氏子孙就可以跟一个男的结婚?”

“族规里没有规定不能跟男人结婚。”周德琛勾起嘴角。

“啊……”

周德琛微笑道:“我都已经设想好了,最好是能在今年把一发都搞定。”

“可你不觉得这样太快了么?”韩朝林手足无措道,“设想是好的,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家里人的想法和感觉?你家也只一个儿子……”

周德琛耸耸肩,“你是说我们没有后代么?我们周家一向搞慈善的,还有很多无父无母的孤儿等待着我们去牵他们的手。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口气收养十几个。”

“你想把家里搞成善堂啊!我先声明,我讨厌小孩子!”

“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成就么?”

“狗屎!”

“你没意见了?!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韩朝林叹了一口气,搁下餐具。

“德琛,我觉得这件事,要从长计议……现在公司也刚刚起步,存在着很多问题。最近听说股市火爆,相信你也忙的不可开交,大家都没有时间。而且我还是觉得咱们的事,先要得到长辈同意。要知道,刚开始我就是因为这个而却步的……德琛,我经历了很多很多……”

韩朝林竖起手指,突然做个下坠的手势。

“我为了拉客户,陪他们喝酒,喝到想要吐为止。就算再厌恶,也要腼着脸,说很多自己都感觉恶心的话。为了得到政府项目,我……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生。大概终于看清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都掂量明白。我可不认为,你父母能够接受我。”

“朝林,如果管理公司让你感觉不舒服或是压力沉重,那就不要做了。”

“这世上,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压力,终究逃不过的。”韩朝林微笑道,“不过有你这种不讲究利益最大化的老板,我算是很轻松了。不过,德琛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周德琛失笑道:“胆小鬼,好好。”

韩朝林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说起公司里的趣事。

“你知道嘛,我爸说要辞了工作,到这边公司打工,我爸要是来,妈当然也要来了。”

“他们肯定是担心你一人久居在外。”

“我说,你们过来干什么?我妈竟然问我公司里缺不缺扫厕所的。”

周德琛险些噎到。

“儿子是经理,父母扫厕所……”他已经相当无语了。

韩朝林叹息着摇摇头。

“你现在还住在宿舍?”

“对啊。”

“附近应该有好的公寓出租,你去租套最大最舒适的。”

“NO!”韩朝林想也没想,就立刻拒绝,“我还要省下钱寄给爸妈买房子。”

“你住在宿舍,我去过夜,多不方便啊。”

“那就不要来了!”

“你——”周德琛咬牙切齿道:“那你过来我这边睡。”

“这样好象就变成同居了……”

周德琛眯起眼,觉得自己快疯掉了。

“在结婚之前,我们要定一套规则。这样罢,一星期轮流制。”

“啊?”

“比如这星期我晚上睡你那里,下个星期,你睡我那里。立刻去租间好的公寓,钱全部算我的!……不如这样罢,我送套房子给你父母,当作是聘礼——啊——”

周德琛话还没说完,桌下的脚就被韩朝林重重的踩上了。

“聘礼,聘他妈个头的礼!”

“……”真是要疯了。

一顿饭在火爆的互瞪下,结束了。

韩朝林总算是忍住将整盘海鲜硬塞进周德琛嘴里的举动。

他真想人道主义毁灭了他!

聘礼?!什么嘛,简直把他当女人看待!

没错,到时候,他跟周伯父周伯母见面的时候,是不是要下跪请求他们将儿子嫁给他?

这主意不错!

当他驱车在回公司的路上,周德琛却发短信过来。

[不要再接威廉的电话,就算有短信发来,也要立刻删掉!]

靠!

[明天我会提早下班去你那里,一起去看公寓。]



周德琛还真说到做到。

两人看过公司周边比较好的小区公寓。

“这里打扫一下,就可以搬进来了。”

“我最近很忙啊,手上有一个项目,真的没时间,而且可能还要出差几天。”

“出差?!你怎么没说?”

“公司业务上的事,要和销售部的人一起过去,又不远,只是点麻烦。”

周德琛忍不住搂住韩朝林,“不要太累,太累我会心痛的。”

“这算什么,我年轻力壮,哪象你啊,距离老年等死队不远了。”

“什么?!韩朝林,有种你再说一次!”

两人在空荡的公寓里追逐着,尖叫声笑声回荡着,幸福仿佛唾手可得。

两人期许着幸福的未来,纵然韩朝林嘴上一再的打压,但内心深处却深深迎合着周德琛的想法。

公司的商务车驶出大门之时,韩朝林望着两旁飞驰而过的风景。

脑子里却在想象,跟周德琛一起生活,领养十几个孩子的恐怖情形。

不够,还不够,那时,再把父母也接来同住。

不知不觉的,他的唇边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恰在此时,车身猛然一震。

韩朝林忙问道:“怎么了?”

车上其他销售部的职员也忙关切的询问。

司机猛踩刹车,可车身却似不受控制,如离弦之箭,飞出去。

周德琛正在刷牙洗脸,手机却响个没完没了。

现在才早上七点多而已,很多在附近金融区工作的人,现在都尚在睡梦当中。

“喂……什么?你说什么?!”

周德琛难以致信的反问。

继而整个人呆若木**,在回神之际,慌忙抓起外套钥匙冲了出去。

他头脑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无法再思考了。

是医院直接打电话过来,出车祸?一死三伤?!

有人死了?

而他却偏偏不知道死的是谁。

千万请千万不要是他的朝林……千万不要……

他们昨晚尚且缠缠绵绵火药味十足的通完电话,那些嘻笑怒骂,字字句句都还萦绕耳边啊……

他神色苍白,内心涌上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种恐惧,令他回想起云洲出车祸的那瞬间。

就是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生命的流逝……

直到殒灭,化为灰烬。

他曾经说过,只要云洲能活过来,愿意将自己的寿命分一半给他。

他现在都没死,所以韩朝林也会没事的!

绝对没事!

心里一边制造无数的恐惧,一边又拼命的自我安慰。

只觉这条路太远太远,他心急如惶,偏偏似没有尽头一般。

啊啊啊!

他愤怒的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

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让他遇到这种事!

周德琛车子开到半途,突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德琛,我是朝林啊,你现在起床了没有啊,我这里有点小麻烦——”

“……”

“德琛?”

“……”

“朝、朝林?韩朝林?”周德琛喃喃道,只感觉有温热的东西顺延着脸颊淌下。

“原来你不仅仅是老年等死队,本早就有老年痴呆的前兆了!”

周德琛只觉眼前模糊,慌忙用手去拂。

“我现在正开车在路途上,你……真的没事么?腿脚胳膊都没事?都没有断?”

“啊,原来你知道啦,手机都被座椅压扁了,可是我一点事都没有,只擦破点皮,犹如神助一般。可公司那几个员工就没这么走运了,怎么办啊?”

韩朝林一想到这个,声音低哑,神色都黯然了。

那个死掉的同事,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那样充满干劲。

是从很远的内陆农村过来的,这种死讯他该怎么传达啊?他又怎么对别人的父母说出口?

生与死……再也没有人象他有这样深刻的感悟。

第 53 章

周德琛盯着韩朝林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仔细检查。

看看那手脚上包扎起来的小伤口,最后目光停驻在韩朝林额上的青紫。

“这是怎么一回事?医生?”

周德琛看着韩朝林平躺抢救室的病床上,而其他出车祸的身上全都挂满电子仪器,相比之下,韩朝林身上的伤痕,简直不值一提。

“脑振荡!”周德琛指着韩朝林:“你别动,千万不要起来——”

“我现在头不晕了,而且刚刚就已经起来过了……”虽然刚开始他是撞晕被送进来的。

周德琛警告的目光投过去,这才出了抢救室,立刻给私人助理打电话。

他要把韩朝林转到治疗条件最好的私立医院去。

“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周德琛就坐在病床边,注视着他。

“我真的没事……”韩朝林在周德琛的瞪视下噤声了,“千万不要告诉我家里人啊。”

“你再说话,就不一定了。”

很快的,公司里的几个中层赶到,他们从韩朝林的字里行间,似乎也隐约意识到周德琛可能是真正的老板,尽管周德琛从未亲自出面。

自然而然,一切以周德琛马首是瞻。

韩朝林自觉无碍,却很无奈的被送到私立医院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都说了没事,又没有恶心呕吐。”

纵然他再三抗议还是在医院住院观察了一个星期。

“交通事故原因的调查报告出来了,这是复印件。”周德琛的私人助理这几天也累的够呛,除了要将全部慈善画作亲自一一送达拍卖人手里,还要为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礼物,做为周德琛不能亲自拜访的谢罪礼。

医院转院入院出院手续已经团团转了,还要不停的联系有关政府部门,要求一份详细的关于事故原因报告。

周德琛皱着眉头:“车辆机械故障导致刹车失灵?这是公司的商务车应该是新买还没开多久罢?!”

“可惜开车的司机不幸遇难,是被玻璃割破大动脉致死。不过据公司提供的单据,出差之前还特意进行检查,所以交通部门认为这是一起交通道路事故。”

周德琛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一直沉吟不语。

“周先生,有什么问题么?要不要我通知王律师?”

“先不用,这几天你辛苦了,再坚持一下,到时候给你放一个带薪长假。”

韩朝林一出院便迫不急待的要回公司工作,这个星期他都快闷的爆炸了,只不过看周德琛两头跑,实在发不了脾气。

他自然也看到那份事故调查报告,叹道:“刹车失灵……你说我是不是这辈子跟车子过不去啊?!小刘虽然年轻,但为人极是认真沉稳,开车技术也是一流。唉,这大概就叫做鬼使神差罢……德琛,我们该赔多少钱给他的家人啊,听说他家里人天天来公司闹——”

周德琛握着韩朝林的手,安慰道:“到时候再说,具体怎么样,见了他家里人再说,毕竟大家都不想的,而且还要看保险公司具体赔偿多少。”

只是周德琛心里总觉得隐隐的不安。

这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

脑海里不禁闪现威廉冷厉的表情,那森冷的话语。

“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周德琛蓦然失笑。

他摇头叹息,以威廉这样的身份背景,怎么可能做这种挟私报复致人于死地之事。

尽管,威廉看起来气量并不是很大的样子。

“现在都出人命了,你还笑?”

韩朝林瞪着周德琛,一脸的惊骇。

“不,不是。”周德琛尴尬道:“我刚刚想起其他的事,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而已。”

“这种时候,你还有工夫想其他的事?出人命了都。”

“只要你没事,其他人对于我来说,其实只是心里难过一阵子罢了。”

韩朝林皱眉,细想一下,其实他自己又何偿不是。

人啊,有时候真是无情而自私的动物。

他暗忖了一下,突道:“你刚刚是不是在想,这次的意外很古怪?”

“……为什么这么说?”

韩朝林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致,讶异于自己的镇定,他现在竟然还能坦然自若的坐车,真是太奇怪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会让你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

“那你觉得我的想法是什么?”周德琛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是不是认为有人要害我?”

周德琛真的惊讶的挑眉。

“而且你还认为,要害我的人,可能是威廉、邹景衡或者是……你的其他爱慕者。”

这下子周德琛瞠目结舌,搞了半天,韩朝林比他想的更多。

“……”

“不过,威廉先生是很正当的生意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那邹景衡呢?你怎么会提到他,他可是我们的朋友。”

韩朝林冷酷的笑了一声。

“朋友?如果可以用眼神杀人,我基本上已经尸骨无存了。周德琛……真是看不也来啊,原来你男女通吃的啊?”

“胡说八道!”周德琛凑近低声道:“助理还在前面开车,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韩朝林同样压低了声音,冷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上次的慈善画展本就是你的分手大会……”

周德琛惊骇的瞪着韩朝林,而后者不甘示弱的反瞪着他。

“哪有。”

“我可是亲眼所见,不要以为你带人去其他房间你就不知道了。”

“你一定是眼花了,再说,你本只顾着吃东西,哪里注意过我。”

韩朝林抓住周德琛的领带,这会是逼近了。

“很久之前你带去会所的那个女的,上次也来画展了。你们一起消失了将近五分钟——”

周德琛苦笑道:“你还对了手表啊。”

“不过,我相信你,五分钟之内光脱衣穿衣就很麻烦了。”

“真难为你相信我了……我又不是禽兽!”周德琛没好气的说道。

在那种场合,为了孤儿院的事而努力的他。竟然被想成这样!

“但是……其他方式就难说了,五分钟绰绰有余,说不定你们……”

“住嘴!”

韩朝林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德琛也叹息的摇头。

周德琛早在韩朝林住院期间,就帮他把公寓准备好,而且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了。

只不过,为了健康问题,没有重新装修粉刷。

“哇,感觉很舒适了,我现在只要不是住在医院,什么都好,这里离公司也近。”

周德琛有些怜惜的看着韩朝林,轻声道:“这次的事,让我想起了一年之前,朝林,现在你还要说什么‘从长计议’么?有时候我们所谓的‘来日方长’,就象一场美梦般短暂呢。”

“那你想怎么办?”韩朝林也暗自踌躇。

在前面撞到栅栏,而后面也出生连续撞击追尾,当时或许是反应不过来,可是事后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换种想法,他或许是一个福大命大的人。

“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们就立刻结婚,好不好?”

韩朝林盯着周德琛,迟疑道:“也好,那要不要我立刻向你求婚啊?”

他转头看到摆设的水仙花(可能是助理考虑到天气冷了),端了起来。

在周德琛的瞠目结舌当中,韩朝林递到周德琛面前:“请嫁给我罢。”

“……”周德琛脸色忽青忽白。

韩朝林眯起眼,“你不答应啊?”

周德琛深吸一口气,勾起嘴角道:“一般求婚都要下跪,除了鲜花,还要有钻戒。”

韩朝林瞪着他,两人默默对视。

“不答应算了!”嘴角抽动,将透明的玻璃器皿用力一搁。

周德琛叫道:“你这样算求婚啊,太不诚心了。看来,非要我示范给你看了。”

“走开啦……不用你示范!”

周德琛遗憾的摇摇头,捧起几上的水仙花,“没办法,谁让我喜欢你啊。”

一时间,韩朝林望着周德琛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两人良久对视,情意绵绵。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会发生情事。

然而考虑到韩朝林受惊非常再加上身上大小伤口尚未完全愈症,周德琛才无奈的冲了好几回冷水浴。

“朝林,你睡了么?”

“没有,我哪里睡得着。”尤其周德琛躺在身边。

“朝林……有一件事,其实你弟弟早从国外回来了,上次的画展我本想邀请他的,但怕你难适应,所以才没有邀请,也算是失礼了。”

韩朝林原本背对着周德琛,闻言立时转过身来。

“云凯?他回国了。”

“他现在取代了罗自新的位置,成为利华公司的负责人。”

“……”韩朝林惊骇的嘴都合不拢了,结结巴巴道:“罗自新的利华公司?那是上市公司啊!天哪,这些人都疯了么?”

就算云凯去国外进修个一年二年的,也不可能进步神速啊。

周德琛失笑道:“你担心什么啊,人家这样安排,自有道理。我只是想说,我们的事如果公开的话,我想带你去见见伯父伯母。”

“……”韩朝林往被下缩了缩,整个人迟疑不语。

“我想早点跟你说,让你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你其实想见他们的。”

过了半晌,韩朝林才低声道:“我是想见他们,只不过是想远远的看上一眼,我并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只愿他们身体都健康就好了。”

周德琛轻轻的叹息。

第 54 章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原本重伤住院的几个员工也陆续出院,或是回家休养。

这件意外事故令整个公司为之震撼到慢慢淡出人们的话题和生活,也仅仅只要一二个月的时间。

韩朝林更是将心底的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快到年底,正是整个公司一切结算审核的关键时刻。

他忙的焦头烂额之余,看到办公桌上的日历台,突然发现圣诞节快到了。

一提到圣诞节,就不能不令韩朝林想到威廉。

那个时候,鲜花加歌星以及那首永恒的‘I will always love you’,实在是令他印象深刻,只不过那时威廉的缺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合适。

韩朝林继而又想到周德琛。

那家伙若是知道他刚刚正在想着威廉,大概又会乱吃飞醋。

他心里忍不住生出某种念头,周德琛也许会赶在这个日子,来个爱的求婚罢。

想想那盘被周德琛端回家去了的水仙花,他便忍俊不禁。

双手搅动着水笔,目光盯着电脑屏幕,不过整个人却思绪飘忽。

跪下来求婚?

……也许,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只可惜他把每个月的工资都寄到家里,自己只留下一小部分。

大姐已经找到了结婚对象,所以家里要准备嫁妆,结婚费用等等,都是一大笔开销……他原本应该更省一点的,只不过,对于衣物的要求,他真的降低不了标准。

是的,跪下求婚并不难,难就难在要买钻戒啊。

他就算真要买,恐怕也只能买那种最小的,或是碎钻。

但是两个男人戴那种也太小家子气了,更何况经常出入公众场合的周德琛。

突然他想到,为什么一定要钻戒,弄个铂金的戒指套套牢就够了。

不错,啊,他决定了,要给周德琛一个‘大惊喜’。

兴冲冲的翻翻1224那天的行事记录,那天刚好是星期天。

之后,他还特意趁午饭时间抽空去了一趟商场,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二个款式相同的男式戒指。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不甚满意,但对于男人来说,有些东西的内在涵意更为重要罢。

然而,这几天韩朝林故意等周德琛先提起平安夜一起共渡节日,周德琛只是说最近工作比较忙,还有琐事很多,却没有听他提起平安夜要一起用餐或是出去游玩什么的,心下十分惊愕疑惑又有几分失落。

他暗忖,难道周德琛也想玩意外的惊喜?!

直到平安夜前一天,韩朝林再也忍不住打电话给周德琛,用状似无意提起的口吻道:“明天晚上有空么?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因为大家都比较忙,反而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了。

周德琛顿了一下,迟疑道:“明晚已经有约了,朝林,不如我们今晚一起吃饭,我现在就让人订位子,下个星期,可是轮到我住你那里。”

韩朝林本没有在听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周德琛平安夜已经有约’这个惊爆的消息给震懵了。

“等一下!”他打断了周德琛下面的滔滔不绝,按奈着内心的惊疑,奇道:“你明晚有约了?那你知不知道明晚是什么日子么?”

“大概是平安夜罢,怎么了?”

“谁约的你?你跟谁有约了?”韩朝林声音再也按奈不住,终于透露出几分火药味。

周德琛顿了一下,平淡道:“是景衡,他快要出国了,想在离开前,一起吃顿饭。”

韩朝林原本捏着水笔一边打电话一边在白纸上乱涂乱画,此时听到邹景衡的名字,手一滑,顿时笔头都给折歪了。

他难以致信道:“周德琛,平安夜你不跟我一起过,反而要跟邹景衡一块用餐?!你知不知道他——”

“我不知道!”周德琛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立时打断,“朝林,景衡没有对我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我只把他当成朋友看待。他打算出国去好几年,大家朋友一场,既然约了明晚,也无所谓啊。”

“什么无所谓啊?他不约昨晚不约今晚不约明天中午,非要约在平安夜,他究竟是何居心啊?”

“那只是圣诞节,又不是情人节,更何况对我们信奉佛教的中国人来说,这个节日并不是很重要的,朝林,你以前也不是那么看重的啊?”

韩朝林捏着话筒的手都气的发抖,一语不发,用力将话筒甩到机座上。

是,是!他以前或许觉得圣诞节不重要,而且还觉得是个大麻烦。

因为女朋友太多,这个要过那个也要一起过,一天赶好几场,还要编不同的谎言。

可现在,他是那么认真的跟周德琛交往啊!

一心一意,绝对没有脚踩两条船。

可结果呢?周德琛竟然给他来这么一套!

姓周的会不知道邹景衡别有居心?!

姓周的会不知道邹景衡处处针对他?!

姓周的会不知道那个邹景衡有多么的卑劣,是个只会耍招,吃里扒外,两面三刀的小人?!

邹景衡不仅仅是情敌,而且还很可能是令富安公司的倒闭的罪魁祸首!

韩朝林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

心里怒气勃发,嘴里不停的咒骂着周德琛。

看到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那独特的音乐就知道是周德琛打来的。

他面目狰狞的接起来,冷冷道:“你还打过来干什么?”

“我刚刚预订了XX会所,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再洗桑拿?”

韩朝林失笑道:“周德琛,你还约我干什么?邹景衡快出国了,以后再想聚就得越洋过去了,你要抓紧时间啊,有空就约他一起洗啊,桑拿?干脆洗鸳鸯浴好了。”

说罢,又将手机给挂断了。

下班,韩朝林只到附近的餐馆叫了外卖,独自对着电脑一边上网一边吃饭。

网页上,许多圣诞节的广告,推出大量的狂欢聚会。

突然一种无法言喻的寂寞涌上心头,心中愈发的苦闷。

猛然间将餐盘推到一边,快速的打开自己平时寻来的隐密网址。

那些G吧,果然个个有彩的活动,尽管描述的天花乱缀,但韩朝林心动了。

他咬着下唇,觉得自己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哼,周德琛,你尽管跟旁人风流快活去罢。

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到其他人。

正自愤愤不平之际,猛听到外面按铃之声。

拿起电话,便听到周德琛的声音传了过来。

“朝林,快开门。”

“……”韩朝林深吸了一口气,冷淡道:“这么快桑拿就洗好了?”

“朝林,你胡说什么啊,快点开门,外面冻死了。”

韩朝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开门键。

周德琛进了公寓,身上穿着长款大衣,还围了灰色的围巾,笑吟吟的样子,衬得韩朝林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脸拉的老长。

“我把衣服都拿过来了——还在生气啊?今天我话没说全,其实明天不止是景衡,还有其他朋友,大家一起景衡送行的。”

韩朝林挑眉,一脸的不信,他转身又坐回沙发,摆弄茶几上的手提。

“邹景衡好端端的,干什么要出国啊?难道是自知违法的手段被人检举,所以事先去避风头。”

周德琛将行李搁在电视机旁,又脱了大衣。

“景衡好象把事务所都结束了,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会罢?”韩朝林不禁愕然。

那样大的事业,得花多少心血树立起来,尤其是涉及错综复杂的经济利益关系,邹景衡竟然说结束就结束?

上次在画展时,似乎邹景衡还没有那种意图啊?

看来,这次邹景衡出事不小啊。

周德琛注意到几上尚留大半食物的餐盘,忙道:“你晚上就吃炒面啊?还剩这么多?”

“吃不下呗。”韩朝林的口气依旧不善。

“还在生气啊?那么多朋友都去,难道我这点情面都不给么?!”

韩朝林叹道:“算了算了,反正平安夜也没什么,就祝邹景衡一路平安,愿上帝保佑他。”

周德琛哑然失笑。

“你们明晚在哪里为他送行?”

“就约在上次去的那个商务型会所。”

韩朝林‘哦’了一声,却暗暗谨记在心。

周德琛坐到韩朝林身边,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刚欲开口,却一眼看到手提屏幕上那网页。

“狂欢之夜……”

韩朝林下意识有些慌乱的将手提合上,目光游移不定。

这下子轮到周德琛目光微眯起来。

语气一下子危险起来:“平安夜,你打算去哪里啊?上次那个DR酒吧?找狂欢?”

“无聊嘛……很可能就去了。”

“无聊?跟我在一起很无聊?”周德琛口气变得危险至极。

韩朝林慌忙站起身,心下有些忐忑。

偏偏嘴巴硬:“你平安夜可以出去聚会,我就不行啊——”

下一刻,他已经被周德琛用力压倒在沙发上。

唇齿相缠,带着危险的火花。

室内温度陡然升高,欲望的芯绳在这一刻已经点燃。

之前,他们虽然有情事,但彼此双方似乎依旧心有芥蒂,都是用手或是嘴帮对方解决。

而这一刻,周德琛感觉已经沸腾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今夜,他要让韩朝林彻底属于自己,占有一切……至少他会让朝林明天本起不了床!

第 55 章

也许只有在某种冲动的时刻,在被忌妒冲昏头脑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才得以更进一步。

因为两人的心智与情感都趋向于理智和成熟,再加上彼此的熟悉,这才使得隔翕无时无刻的存在着,就算两人都刻意的想要去避免或是驱除,但是这是伴随着源而存在着的,并不是他们想要怎么样就可以做到如何的。

他们是情侣却更象一对朋友。

若是朋友,未免显得理智,而他们更需要的是激情。

是的,韩朝林隐隐心生的寂寞与无聊感觉,恰恰是他们之间缺乏了情人该有的火热的激情……

有时候,光是接吻,远远的不够。

他们需要的更多更多,而这一点深陷其中的他们心知肚明,只是缺少了某种契机。

这种带着情 欲 火 热的激吻,彼此剥离着对方的衣服。

他们都渴望着更进一步,尽管他们对男人之间的情事只是一知半解。

这一刻,韩朝林也早已忘却了‘第一次’时那惨痛的经历,紧紧的抱住周德琛的身体,他想要彻底的占有周德琛……

或许是‘占有’一词太过赤 裸,但这却令他热血沸腾。

他想得到周德琛,完完全全,不会让任何人有一丝可乘之机。

看到情人深隧的眼眸,象那把他完全的吸引进去,那充满情 欲而重的呼吸声,无时无刻不挑逗他的神经,韩朝林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要得到,立刻!

出于本能,他立时压在周德琛身上,但很快的又仰躺在床上。

当体内被探进手指的时候,有凉凉的感觉,显然周德琛抹了东西进来。

韩朝林皱着眉头,哑道:“……你竟然知道这些……”

“我怕你受伤,调查了很多资料了,等一下我进来的时候,你一定要用力,就算生孩子一样用力。”

“……”韩朝林感觉体内又被塞进一手指,整个人不适的紧绷着,“**……生孩子,周德琛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要是真怕我受伤,就抹自己屁股上啊!***,全是屁话!”

周德琛‘嘿嘿’一笑,低声喘息道:“我怕你接不下这体力活……”

“#¥#%#……!!!!!”

当两人深深的结合在一起的时候,韩朝林却并没有感觉到屈辱或是不悦。

虽然身体极度不适,但是湿润的眼角并非因此。

他们曾经同床共枕,彼此为对方解决过。

他们都见识过对方最真实的一面,他们是最熟悉而了解对方的。

如果因此而以为他们是亲密的是无比接近的,那就大错特错。

而韩朝林在强烈的冲击之下,他的四肢紧紧的纠缠着周德琛的。

他们之间仿佛没有一丝的缝隙,两颗心只隔着肌肤紧贴一起,深深的感觉彼此的热度。

那遍布躯体的汗水,那寂寞与焦虑在这一刻全都被抛开了。

他们只专注于彼此,眼里只看到彼此。

……

……

当韩朝林醒过来之时,全身的痛楚叫嚣着,仿佛被重物整体碾过一般。

他转了转头,周德琛并没有睡在身边。

继而发现身体似乎已经清理过,而且还换了干净的内衣裤。

而卧室内窗帘紧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德琛……”他开口便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糙的仿佛砂砾般低低的声音真是难听至极。

但周德琛很快的探头进来,微笑道:“你醒了?我在熬粥,很快就可以吃了。”

韩朝林皱着眉头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我渴了……”

“等下。”周德琛很快端了一杯水,搁在床头柜上,“你能坐起来么?”

微一挪动,韩朝林便觉下身火辣辣的,这便是纵欲的下场啊。

老实话,做的时候,他真觉得有些快活,也没怎么痛。

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支起身,而周德琛快速拿了靠枕垫在他身后。

周德琛担忧道:“要不要紧,不如去医院罢?”

“去什么医院,又没流血,死不了的。”比起前一次,韩朝林觉得这算痛楚与不适简直是不值一哂,只要休息几天便会好。

“唉,那等一下吃了粥再吃粒消炎药……还要水么?”

“不用了。”

周德琛煮了粥,端到床边。

“冰箱里这么少东西,只有**蛋。白粥配炒**蛋也不错,你吃一点,再休息。”

韩朝林点点头,淡淡道:“这下子什么狂欢之夜都是白搭了。”

“昨夜难道不算是狂欢之夜啊……”周德琛暖昧道。

“你是狂欢了没错,你看看我,象么?!”

周德琛低咳了一声,小声反驳道:“昨晚你抱着我的时候,嘴里可是不是这样喊的——”

“咳咳咳!”韩朝林一口粥呛住了。

周德琛也吃了一碗白粥,才道:“刚刚助理打电话来说,孤儿院希望我下午的时候能亲自去派礼物——”

“你去罢,反正我也是休息。”

“那晚上你……”周德琛有些迟疑。

在昨夜两人还抵死缠绵,可一转身,在继日的平安之夜,他却要抛下情人,去跟朋友聚会狂欢,怎么也说不过去,但这个聚会不去又不行。

韩朝林已经吃完,又吞了药,躺了回去。

他拉过被子微盖住下巴,隔着被子低声道:“休息一下午就没事了,晚上我自己会叫外卖,你放心去罢。”

“……那好,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

“嗯。”

韩朝林闭着眼,他一直感觉周德琛的身形,直到对方离开公寓为止。

手肘盖在额头,他感觉自己有点发烧。

他默默的躺着,突然有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

其实他一直焦虑着,内心总是忐忑不安,这种对感情患得患失的感觉很陌生。

他从未有过,在以前从来只有他甩人的份,而现在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差距。

德琛一手的扶持他,或许他在事业上重拾了一部分的信心。

然而在感情上,那种自信却植于许多原因。

比如外表、家世、成就……

比起邹景衡,论长相论家世论成就,没有一样比的上。

而象周德琛这样既有身份又有德行的人,他真的配得上么?

他内心纵然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邹景衡比自己优秀许多,更适合周德琛。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的坐起身了。

又下床尝试走了走,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痛那样难受。

穿戴好之后,再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

当他坐到驾驶座的时候,忍不住‘嘶’了一声。

等车子开到目的地之时,他整个人脸色苍白,神情萎顿。

夜色早已笼罩,可是今夜的城市却显得格外不同。

韩朝林盯着川流的人群,有一刻的茫然。

却在这一刻,手机猛然响起。

“朝林……你现在在外面么?”周德琛的声音显得有些疑虑。

“是,是啊,我出来吃饭。”

周德琛‘哦’了一声,忙道:“你现在起来,身体行不行啊?”

“没事,吃完我就回去……你现在已经在会所了?”韩朝林靠站在一棵法国梧桐之后,目光却透过树干望向那会所的大门处。

“还没,现在正要过去……陪那些小孩子一起吃了晚饭,他们很可爱。”

“嗯,那愿你们玩的愉快,我挂了。”

韩朝林捂紧大衣,抿紧嘴。

没错,他要亲眼看看周德琛是否真的来这个会所,是否真的和一大帮朋友一起来。

大约过了一小时,周德琛的车子果然出现了。

韩朝林耐着子注视着会所的入口处。

除了周德琛之外,其他出入的人虽然他都相识,但绝非是周德琛的朋友。

韩朝林只觉口干舌燥,头脑发昏,身体却愈发的寒冷了。

他的手指在树干上慢慢的抓搔,直到手都冻僵了。

本想出其不意的打电话过去,问问周德琛究竟在做什么。

可是他却不想令自己看起来悲凉……

在爱情中,若是太在乎,也许真的是一件悲惨的事。

他如何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变得这样放不开搁不下?

韩朝林曾经为了那样一个中年大叔而开煤气自杀,就可以知道他对感情是百分之一百的付出,完全真心的付出。

而这种认真,这种执著似乎已经透过这个躯体,将他锁定了。

只是,如果周德琛敢背叛他,他不会自己死,他要拉着周德琛一起下地狱!

韩朝林感觉自己呼出的白气令一切变得更加恍惚。

夜的加深,而会所里传出来的阵阵欢呼之声,虽然距离遥远却依旧隐约可辩。

毫无疑问,里面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夜的狂欢。

周德琛现在笑语宴宴的面对着谁?

真的是那一帮朋友么?或许只有邹景衡?

在其离开之前,来个爱的别离?

时间缓缓的流逝,寒冷顺着双腿直达心底。

终于灯火璀璨的会所大门处,出现周德琛的身影……以及邹景衡。

除此之外,没有旁人。

是的,没有所谓的朋友,本没有。

甚至他们看起来很亲密的挽在一起,只是太过遥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韩朝林哑然失笑。

等待了许多,那样的惴惴不安,却在这一刻等到了解脱。

他再也不用疑虑、迟疑、忐忑,哦,是的,他现在可以去大商场挑一把带着龙纹的装饰刀,顺便找人开锋。

他现在极度想将那种刀装饰在周德琛的口上。


56-60

第 56 章

韩朝林默默的开车回去了。

一路上,他思绪混乱至极,心里带着一种绝望而疯狂的感觉。

车子飞驶,就象一阵风掠过,只余下淡淡的车影。

开夜车本来就难开,偏偏他又似不要命似的疯狂超速,更是触目惊心了。

纵然如此,他还是安全的抵达了自己的公寓,整个人虚脱的趴在方向盘上。

这种想要自我毁灭的心态,令他浑身战栗。

他想疯狂的大叫,‘韩朝林,你滚!滚开!’

他不想死……

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回到公寓,因为太过骇怕,拼命的将所有灯全部都打开。

他躲进了被子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他拼命压抑住那种悲观绝望的可怕的念头,似乎明白……这可能是一种强迫症或是抑郁症。

如果周德琛知道他有这种神病,那将会怎么样呢?

周德琛肯定会很温柔的照顾他,然后渐渐的疏远,最后两人形同陌路……

不能让周德琛知道,绝对不能。

等韩朝林上班工作,整个人神极差。

秘书看到他的脸色,担忧道:“韩总,你脸色很差,是不是生病了?”

韩朝林摇摇头,强笑道:“没事,有点发烧而已。”

“别是感冒了?我那里有药,给你拿点过来?”

“不用了。”

韩朝林看看一叠信件,不过秘书已经分类过了。

他拿起一封看了看,甩手扔在一边。

他原本神情一直都是麻木的是冷淡的,只是突然之间,猛然站起身来,整个人呆若木**。

“韩总,怎么了?”秘书吓了一跳,突然灵光一现,迟疑道:“是不是法院那个……”

韩朝林拿着起诉书,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MZ跨国公司正式起诉我们富可电子侵权。”

韩朝林盯着起诉书,眼前一阵恍惚。

在上一个圣诞节,他收到的是鲜花和代表了永恒爱情的迷人歌声。

在一年之后的现在,看他得到了什么?

——是毒药是不见血的刀。

他仿佛看到威廉先生带着邪气的笑容,那带着强烈诱惑的双眸,其深含着的却是无尽的贪欲和疯狂的侵略念头。

富人拥有无数的羊却总是贪婪的注视着穷人那唯一一只又瘦又小的羊,他想要的不止是占有,还想让穷人永生永世都沦为自己的奴隶……

威廉先生,你还真是动真格的啊。

韩朝林颓然的坐倒在办公椅中,起诉书就摊在面前。

秘书很担心,忙道:“韩总,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律师啊?”

韩朝林摆摆手,“我先研究一下,你去做事罢。”

此时,他心里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所有的心神都被起诉书攥紧了。

起诉书要求公司立刻停止生产这种产品,赔偿20万美元。

20万美元……如果败诉或是放弃申辩,公司大概就完了。

跨国企业经常的一贯手段,先是要求收购,收购不成就起诉专利。

很多企业面对如此的对手,绝对吓的心惊胆颤,畏葸不前。

或是赔钱了事,或是忍痛将公司低价转让。

而现在富可公司也面临了这样的结局。

从最初的惊骇,继而的慌乱,到现在的镇定,事实上韩朝林呆坐了一个小时。

他心思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可是这样束手就缚,残忍的被屠戮,他绝对办不到!

他拿起起诉书再一次详细查看。

MZ公司提供了产品的图样跟自己公司生产的产品从外观上真的很相似。

他靠在椅上,紧阖双眼,只觉得整个天空逼仄而下,压力几乎要击垮原本就紧绷着的神经。

当他再睁开眼时,立时行动起来。

因为,他只有十五天,十五之后便要与MZ公司在法庭上进行答辩。

立刻招来技术科长晋宏一起商讨。

“晋老师,你看看这个……”韩朝林将起诉书递了过去。

晋宏一看,脸色大变。

他颤抖的说道:“MZ公司……”

韩朝林立时明白,在富安公司之时,晋宏就已经遭受过一次这种倾轧。

晋宏叹道:“他们又来了,韩经理,现在该怎么办?”

韩朝林平淡道:“这些跨国企业有专门的律师团,他们会不停的起诉,就算在中国败诉,只要我们的产品出口,他们会在不停的在不同国家进行起诉,无休无止,直到我们被他们收购为止。”

晋宏双手慌忙走到韩朝林身边,急道:“那该怎么办啊?难道我们这次也要卖给这个MZ公司?”

韩朝林冷笑道:“怎么办?我们只有奉陪到底!”

“可我们这样的企业还刚刚起步,怎么有力和时间跟跨国企业耗?他们无所谓,我们会疲于奔命的。”

韩朝林耸耸肩:“晋老师,我的意见是打官司打到底,公司你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大股东,我才百分之五,其实你比我更有发言权, 你的意思是?”

晋宏只跺足,急道:“我哪懂这些啊!这该怎么办啊?!”

“那下午开股东会议罢,反正几个人意见统一一下。”

“也只有如此了。”

等周德琛到达富可公司之时,众人早已等他好久了。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公司几个高层但凡有一丁点股份的都在场。

大家早对周德琛很是熟悉,而且私下里都纷纷传言周德琛令人咋舌的身家背景。

此时周德琛一进来,众人纷纷站起身来,与他握手。

又觉得有周德琛在,事情还没有太糟。

周德琛朝众人笑了笑,走到韩朝林身边,低声道:“什么事这么要紧?我早说过,公司的事我不手,全权交给你负责。”

韩朝林坐在会议桌的主位,抬起头冷淡的看了周德琛一眼,面无表情道:“周先生既然到了,那大家开始罢……周先生,你先看看这个。”

周德琛奇怪的瞄了韩朝林一眼,便在其身旁坐下,拿起那份起诉书,瞄了一眼,脸色便很古怪。

他默默的翻阅,神色间没有焦急没有愤急,最后竟然带上一丝笑意。

周德琛将起诉书搁在会议圆桌上,看看众人如丧考妣的脸色,不禁笑道:“大家怎么了?这么正常啊。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这个公司很有发展前途,这此跨国企业鼻子比狗还灵,一块好能不心动么?!”

一旁的晋宏苦笑道:“周先生,这会儿你还有工夫开玩笑,祸从天降,公司都快保不住了。”

其他高层也不禁苦笑连连。

虽然公司还尚在起步,虽然大家所占的股分很少,但他们绝对有信心,只要有时间公司绝对能够站起来。

他们绝不希望公司被收购掉,毕竟现在想要在一间公司凭管理经验拿到股分的,得要多少年的奋斗与努力。

周德琛看看韩朝林,笑道:“朝林,你怎么看?”

韩朝林绝不看周德琛,视线只停驻在起诉书上,“我的意见自然是抗争到底,他们想要用这种手段搞事,咱们自然奉陪到底。”

立刻有人接口道:“那万一败诉,要赔偿20万美金,咱们便一无所有了。如果卖给MZ公司,还可以拿到一笔钱。”

韩朝林冷笑道:“那万一胜诉了呢?”这些人,个个胆小怕事,也亏得是出来做事业的。

周德琛却很理解大家为什么如此。

事实上,很多公司在接到大公司的起诉书,心理上便弱了一筹,几乎都是不战而败。中国人气势上输给别人,心理上也输,不输才怪。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这起诉书上说,公司的产品侵犯了他们产品的专利权。问题是,我们真的有侵权么?!”桌上这两个是两家公司的产品,不过,从外表上看起来真的很象。”

周德琛伸手将两个产品拿在手上,仔细比对,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晋宏忙站起身来:“我可是有这产品的发明专利的,怎么可能仿冒他们的产品啊。”

周德琛忙笑道:“晋师傅,你不要急。这些产品什么的,我也不懂。重点是证据,怎么让法庭信服才是。不过我相信晋师傅,所以我的意见也是彻底奉陪到底。”

众人一见大股东都说奉陪到底了,他们这一点点股份还能有什么其他意见,于是纷纷附合。

意见终于统一下来,那么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准备应诉工作。

随后,周德琛跟着韩朝林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周德琛不禁笑容满面,“想不到威廉真的出手了,我还以为他光会动嘴不动手呢,动真格的啊。”

如此一来,威廉算是正式出局了。

周德琛见韩朝林端坐着显得很忙碌的样子,没有搭他的茬,神色很不对劲。

他忙走到办公椅旁边,低声道:“朝林,身体好些了么?”

韩朝林神色冷漠,嘴角微一抽动,却依旧默不作声。

周德琛只觉莫名其妙,迟疑道:“朝林,你脸色不太好,还是回去休息罢。我知道,威廉这样做,让你很不开心,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只能面对了。”

韩朝林闻言才抬头紧盯着周德琛,冷冷道:“周先生,现在是办公时间,我很忙的。”

“……”周德琛哑然,觉得自己满腔的热情贴近,却似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这又怎么了?

他抿紧嘴,突然想起以往的吴云洲。

那个时候,吴云洲甩女人的方式,据说也是同样的冷漠无情。

第 57 章

周德琛继而失笑。

他们俩人经历过种种,才走到一起,又不是玩什么恋爱游戏,骗上 床就甩之类的。

他暗忖韩朝林是因为威廉突发制人的举动而伤心伤神,不愉快也是正常的。

周德琛打算以退为进,这个时候,他并不想深究什么。

韩朝林在周德琛离开公司之后,神色更正冷凝了。

来到技术部,与晋宏一起准备关于那项产品专利的各种文件证明和研究的所有资料,全部进行备份整理,等待着明天与企业律师进行进一步的勾通,以求做万全的准备,令答辩万无一失。

等他回到小区时,天早已黑了。

远远看到自己那层公寓透着灯光,便可知有人在等他。

脚步不禁迟疑了,他抿紧了唇,站定了。

毫无疑问,是周德琛。

韩朝林脸上露出一个悲凉的笑意。

他很累,真的太累了,至少在今天,有太多的‘惊喜’在等待着他,已经疲于奔命了,他不想这么快就面对自己与周德琛之间的问题。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韩朝林缓缓韩公寓走去。

低着头,默默开门而进。

立时便听到周德琛满怀关心的询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了?吃过晚饭了么?”

韩朝林看着穿着一身休闲家居服的周德琛,默默的摇摇头,低声说道:“没胃口。”

“本来打电话给你,又怕打扰到你,一起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都说了,我没胃口。”韩朝林不耐烦的扔下公事包,转身便朝浴室而去。

周德琛叹了一口气,打电话叫了外卖。

没过多久,韩朝林从浴室冲完澡出来,一语不发,朝卧室而去。

周德琛望着其背景,心里的不安弥漫着。

等了一会儿,等外卖送到之后,周德琛将饭菜摆好,便来到卧室。

“朝林,饭菜送来了,多少吃一点罢?”

“……”韩朝林冷着脸,正看着手提,冷淡道:“我都说没胃口了,你自己吃罢。”

周德琛踌躇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你一直朝我发脾气,是,威廉不念旧情放冷箭,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把气撒在我身上。”

韩朝林的视线终于正式的停在周德琛身上,凝视半晌,一脸平静的道:“不关威廉的事。”

周德琛顿时眯起眼来,表情有些意外。

“每一个新兴的潜在对手,都是MZ公司攻击的目标,许多企业都在创业期间被大企业从中阻扰,而被吞并。威廉只不过是做他们一惯常做的事,商场如战场,本来就是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韩朝林现在并不想把事情搞的更复杂,等MZ公司的事情过去之后,他再跟周德琛算总帐。

周德琛默默打量着韩朝林,沉吟了片刻,突然道:“可惜,景衡已经结束了一切事务,现在恐怕已经出国了,否则请他来打这场官司,也许会更有胜算。”

韩朝林紧咬着下唇,甚至已经渗出一缕血丝。

猛然之间,韩朝林拨掉手提的电源,用力将手提往周德琛身上扔了过去。

周德琛快速的闪身,躲开了袭击,陡然也吓了一身冷汗。

刹那间,只听得一声巨响,手提砸在墙上,摔落地面,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是那‘嘶嘶’的漏电声音,说明手提已经砸成了废品。

“你疯了么?!”周德琛看看地上手提的残骸,又看看表情狰狞的韩朝林,不禁骇然。

韩朝林早已站起身来,与周德琛对峙着,口剧烈的起伏着。

“邹景衡!邹景衡!邹景衡!”韩朝林真的象疯了似的嘶吼着,浑身颤栗着,声嘶力竭道:“他这么好,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周德琛原本只是想轻轻的试探一下,哪想到,韩朝林的反应会如此之下。

就象一滴水陡然间滴落在硫酸之中,几乎要爆炸了。

“好端端的,说哪里去了?!”

“反正在你心里,我顶多是有点小聪明而已,知道比不过别人,会立刻见风使舵的纨绔子弟而已。现在,我连纨绔子弟都算不上了,我什么都没有,邹景衡自然比我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周德琛气到没力,怒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我都跟你解释了多少回,你现在还在说这个。你能不能不这样小心眼啊!”

“我小心眼?”韩朝林双目通红,而唇上也一抹血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周德琛叹了一口气,一手撑住额头,只觉头痛欲裂。

而韩朝林却死命的瞪着周德琛,牙齿依旧咬在已经破皮的唇上,仿佛没有了痛觉。

事至现在,他们心里都隐约的明白。

在追悼会上,周德琛无意间的一番话,象一枚狰狞的巨大钢钉,狠狠的钉在韩朝林的心口上,无论周德琛做何等的补救,试图想要救治伤口,都是枉然。

因为纵然韩朝林心伤痊愈,可是那种痛已经植入骨髓,再难忘怀。

这大概也是韩朝林总是无法重拾自信心的原因。

尽管,他是如此的努力,兢兢业业,试图将一切做的完美,他真正想要的,其实已经不是成就自己或是成就理想,他只是想要周德琛的认同。

尽管周德琛一再的赞美,可是因为两人之间情侣的关系,在韩朝林的心里,只觉得周德琛是在安慰他,是在欺骗他。

而此时,周德琛也明白,也许他真的做错了。

他不该出资助韩朝林的,他应该冷眼看着韩朝林在社会上滚打,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帮。

虽然道路崎岖,时间漫长,亦或者,韩朝林永无出头之日。

但是,一旦韩朝林获得成功,而那种成功将会给韩朝林带来无比的自信,那才是真正的成功,真正的自信。

他不禁苦笑,这大概就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罢。

“朝林,我们之间的事,以后不要再扯出景衡来说了,他只是朋友而已,现在也已经离开了,是两码事了。”

“两码事?周德琛,你敢说你不知道,邹景衡喜欢你,你不知道他在追求你么?”

周德琛沉默了,叹道:“我又不是傻子,不过既然大家没有捅破这层纸,我们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我已经明明白白说了很多次,我喜欢的是你,爱的是你,景衡只是一般很普通的朋友。”

韩朝林讽笑着,连连摇头:“很普通的朋友?你当我是傻子啊,去年的圣诞节,在那个西式自助餐厅,你跟邹景衡两个人一起过。今年的圣诞节,你还跟他一起过。过年我们尚未在一起,我无话可说,但是这一次,你的选借口未免太烂了。”

“去年圣诞节,我们两个是因为你才去的,本不是为了过圣诞。而这一次,都说了是给景衡送行……在追悼会上,我说的那番话,求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我承认,那时候说话是太冲动了,我本不该在那种场合说那种话的。朝林,你真的做的很好,公司现在的情况,若不是出了MZ公司这件事,几乎是一帆风顺,你的成绩,有目共睹的。”

韩朝林早已平静下来,神色麻木,眼里的红血退去,换来的是一片空洞与茫然。

“不要再说了,周德琛,不要再说了……”

他再也不相信,他只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你究竟怎么样才能相信我?你这个样子,我们还怎么继续下去?!”

韩朝林默默的望着周德琛,声音低哑道:“继续不下去,那就分手好了。”

“……你……”周德琛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气的脸色发白,猛然间拉开卧室的门,摔门而出。

摆在餐厅的饭菜早已没有一丝热气。

周德琛一冲出来,便有些后悔。

尤其在这种时候,他不该冲动的,他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周德琛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又深吸了几口气。

韩朝林为什么会这样反常?肯定有原因在。

细细回想方才的对方,慢慢理清脉络。

问题,还是出在昨夜的平安夜上。

周德琛暗自思索,还是觉得一切要讲的明明白白为好。

只是惊觉卧房之内为何如此安静?

他三步并做二步,走到卧房前,推门而进。

只见韩朝林正站在床边的电源座那里,伸出一个手指正试图做危险的举动。

周德琛脸色大变,大吼道:“朝林,你在做什么?”

就在他声音发出的一瞬,韩朝林的动作似乎也变得决断,竟然不顾一切的想将手指进座当中。

周德琛猛然将韩朝林往后一拉,然而,韩朝林却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不死心的想做自戮的举动。

周德琛无奈,只得用力的紧紧的抱住韩朝林,用尽一切力道,将其强制的压在怀里。

“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他感觉韩朝林整个身体在颤抖着,就象一只刚刚从水里捞起来小动物。

“德琛,抱紧我……我好怕……”韩朝林紧紧的反抱住周德琛的身体,眼里的泪水不可抑制的奔流而下。

周德琛头脑一片慌乱,闻言不由自主的加了一分力道。

他象一个母亲一样,搂抱着韩朝林,不停的安抚着,而自已内却也惶惑不安。

“没事了,没事了……朝林,什么事都没有,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怕。”

他的声音急切着,看似在安慰朝林,而事实上,更象是在告诉自己。

第 58 章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了。

两人就象连体婴一般相互搂抱而坐,汲取着彼此的体温,藉以得到些许的安慰。

“德琛……”

周德琛感觉彼此疯狂跳动的心率正缓缓的平复下来,这才微微的松开怀抱的力道,两人终于并排坐在床边,都低着头,似乎在筹措着语言,思忖着该说些什么。

“朝林,昨晚我去会所之时,却发现只有景衡一个人在……我并没有欺骗你,之前确实以为是所有朋友一起的。”

韩朝林依旧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是不是景衡对你说了什么,那我告诉你,什么也没有发生。昨晚景衡是喝了很多酒,但我滴酒未沾。”周德琛叹了一口气,“我只得送他回家,然后自已也回公寓了。”

周德琛不禁想起喝得醉熏熏的邹景衡,那人使劲的抱住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那人流着泪,哽咽着说,“德琛,我不想你那样看我,不把我当、当朋友……我再也不会做任何坏事,我们永远走的同一条路……”

大概也只会在喝的半醉半醒之间,才会有勇气诉说爱语。

只是这一切已经来的太迟了……

“我当然把你当成朋友,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只可惜,他这样诚恳的言语,反而令邹景衡的神情更加的凄惶了。

韩朝林抿紧了唇,此时已经感觉到淡淡的血腥在口里弥漫。

“是么……”他轻轻的应声,那声音象是虚脱了一般。

周德琛正色道:“朝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不想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破坏了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因为这个?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韩朝林闻言不仅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神情悲凉。

他颤抖着唇,抬眼望着周德琛,眼前却一片迷蒙。

周德琛不敢大声,只是盯着韩朝林的眼睛透着几分怜惜几分疑惑几分骇然。

他不禁柔声道:“朝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

双手抓住韩朝林的双肩,忍不住微微用力。

“德琛——”韩朝林闭了闭眼,蓦然又睁开,眼底已经是一片坚决之色,“德琛,我一定是得了神病了,太可怕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你离开之后,我便疑心你在骗我,便去会所那里看究竟——”

“……”周德琛哑然。

“我看到你和邹景衡两人一起离开,其实象这种误会,只要解释几句便可解开了。”韩朝林苦笑道,“可是我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心里涌起无尽的绝望,感觉真要疯了,我只想到要一了百了……德琛,直到刚才,我心里只盘桓着这个念头,就象一条毒蛇深深的潜伏着,它就在我这里!”

韩朝林手指用力戳着自己的心口,表情痛苦至极。

周德琛将手缓缓的按在韩朝林的心口上,迟疑道:“……怎么会这样?”

“我好怕,这个韩朝林他有病啊!这具身体本就有病!”不停的吐着毒想要腐蚀灵魂,可是他又无处可逃,他只能束手就缚。

周德琛的手感觉这心跳声,这跳动的心脏,带来的不是生的希望,竟然是死亡的脚步声?!

注视着韩朝林惊惶的双眼,他感觉到事情的严重。

“那你一直……以前从医院醒来到现在,都是这样么?一直想要……想要……”周德琛惊骇到本无法讲出那两个字了。

“不是这样的,只要一遇到挫折或是不顺心的事,便感觉整个世界好灰暗。”韩朝林双目瞪着虚空,艰涩道:“若是寻常事,我尚可以用自制力将这念头强压下去。可……一旦碰到感情上的事,整个人便失控了,任凭我怎么样压制,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周德琛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你介不介意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韩朝林蓦然想起,最初醒来的时候,便有个心理医生在跟他讲话,当时他还觉得很可笑……原来不是可笑,而是残忍。

“我现在立刻打电话让助理准备签证的事宜,我们要尽快去美国。”

韩朝林忙摇头,连声道:“不行,现在不行,公司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周德琛苦笑道:“命都快没了,还顾得上这个么?!象这种心理上神上的问题要尽快解决,越早越好。”

“不,不行,我决对不可能扔下公司不管的……我们找国内的医生罢?!”

“我想让你看最好的医生。朝林,可能你压力太大也有关系,公司先放下,交给其他人,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你明不明白?!”

韩朝林依旧摇摇头,“不,不明白的是你,在这个时候,公司对我来说,是神支柱,它不可以有事的。我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公司。”

“唉……”周德琛沉吟片刻道:“那这样,半个月之后的答辩,不管结局如何,你都要听我的安排。”

韩朝林用力的点点头。

两人商定了一切,却没有任何人松一口气感觉。

彼此都紧蹙的眉头,凝重非常的脸色,都显得心事重重。

“你睡罢,我守着你,放松一下可能好一点。”

将室内的灯一一关掉,仅有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灯。

韩朝林依言躺下,象个孩子似的倦缩着身体,双眼紧闭,长睫在脸颊上投下深深的影,似乎尚在微微颤动,令其更形脆弱。

周德琛坐在其身边,怜爱的看着,轻轻拍着他的身体。

良久,周德琛自己都要睡着了,看到韩朝林似乎已经入睡,他才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却不敢关门。

他拿出手机,翻到韩朝林家里的固定电话,毫不迟疑的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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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韩朝林离开公寓的时候,周德琛竟然还没走。

“现在你就算以飞机的速度飞过去,恐怕也要迟到了。”

周德琛耸耸肩,一派的无所谓:“我决定要年休了,假期十五天。”

“……”韩朝林愕然,啧了一声:“你这人,想放假就放假啊,有点职业道德行不行啊,现在快年底了,不是金融界最忙碌的时候么?”

“我可是证券公司的大股东,我说放假就放假,什么基金经理,谁爱干谁干。”周德琛财大气道。

事实上,他一早就打电话给工作助理,让其安排好一切工作。

甚至跟公司的高层和其他董事都打好的招呼,自己可能要离开这个职位了,具体事项,等有空便来交接。

韩朝林懒得跟他啰嗦,匆匆吃了一点稀饭,拿起公事包,就直奔公司。

今天企业律师要来,还有很多事情要讨论研究。

再加上,快要到元旦,事情繁杂,他都快□乏术了。

不过,昨晚跟周德琛一席长谈,心情好了很多。

与周德琛那样的熟悉,他知道周德琛绝对不会欺骗他,可是心里的另外一些念头,那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打哪里衍生出来的东西,却并不这样认为。

那条毒蛇总是在不停的劝诱着,说是这是欺骗是谎言。

韩朝林狂喝一声,令自己全情投入工作。

只要忙碌的工作,他尽量使自己没有一丝的空闲,哪有时间和心情想一些悲观的念头,不会胡思乱想了。

如此一来,某些危险便远了几分,不过,韩朝林并不因此而放松了警惕,

然而,令韩朝林大为震惊的是,等他下班回家,却发现公寓里多了许多人。

周德琛就不用提了,父母亲,还有大姐,以及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朝林,你下班啦……是不是很惊讶啊,德琛专门接我们过来,来让妈妈看一看——”韩母忙夺过儿子的公事包,拉着他上下打量,恨不得能瞧出是否少了几两,这回一口气给补回来。

韩朝林强笑着,看看众人,“你们怎么都来了啊?”

他心里暗忖,难道周德琛把他心理有障碍这件事告诉他家里人了?!

这怎么可以!

立时目光向正与陌生男子交谈的周德琛,而后者本不敢与他对视。

大姐韩珊却少了往日的大咧咧,这会儿在两位年轻的男士面前也显得温柔起来。

有些扭捏的指着坐在周德琛身旁的那个陌生男子:“小弟,他是……哪个……他叫凌文峰,这是我小弟韩朝林。”

韩父高兴道:“文峰是你姐的对象,这次我们过来,是为了给他们买订婚结婚的衣服的,我们打电话到你办公室,结果听说你在开会,就让人不要打扰你。结果还是德琛这孩子全程帮我们安排的。”

韩朝林听着这一切,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

“姐,恭喜你啊,难得你也嫁得出去了。你好,我是朝林,我以后就管你叫哥了。”

他主动伸手和那凌文峰握手。

心里不禁迟疑,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家里人本不是因为他有病而来看护他的,真的是为了大姐的婚事而来筹措结婚用品的?

他疑惑的瞄了一眼周德琛,而后者微笑着,一派的自然。

不过,他转念一想,订婚结婚这么大的事,哪里会有假的,便把这种怀疑,抛到了脑后。

第 59 章

既然全家人都过来,韩朝林的公寓没有那么多客房,当然要安排住宾馆了。

韩父母忙道:“这里有一间客房,我们两老就住这里了,阿珊他们年轻人可以住到外面,他们玩他们的,到时候买东西,朝林你就陪他们去,我们年纪大了走不动,这次跟过来,主要是来看你的。”

周德琛忙笑道:“前二次我到你们那里,都受到热情招待,这一次我得尽地主之宜,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我可是把你们都当成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来看的。”说罢又看了韩朝林一眼,而后者强颜一笑。

不多时,周德琛电话响起,便笑道:“我助理已经开车过来,大家一起去用餐罢。”周德琛的私人助理开了一辆加长的林肯,看得众人十分的拘谨。

韩珊男友凌文峰也是乡下教书的,家庭条件很一般。

两人是同一所学校,日久生情就好上了,当时韩珊说自己弟弟在外地某公司当经理,凌文峰可是去过韩珊家,看她家那个家境,心里也是半信半疑。

不过,今天看到韩朝林,便觉得那气质谈吐果然与众不同,而且交的朋友也身家颇丰的样子,顿时就放下心来。

毕竟,这一次订婚,这位准岳父便说,买房子的钱资助一半,他还怕是空头支票。

现在,看到这样的豪华轿车,不禁都傻眼了,看周德琛和韩朝林的眼神都不同了。

韩朝林看大家上车,把周德琛拉到一边:“不要去太高档的地方,他们出来玩,要尽量的放松,不想太拘谨的。”

周德琛愣了一下,迟疑道:“我给你姐他们订了一个总统套房,这没关系罢?”

“他们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大姐要订婚的事,每个星期我都有跟家里通电话的,他们怎么丝毫不露口风?”

“呃……”周德琛露齿笑道:“婚姻这种事,讲究一拍即合,因为好事多磨,要能快则快,不过,这也叫缘份到了谁也挡不住啊。”

“是么?”韩朝林疑惑道,“你没跟他们说我的病罢?我不想他们担心啊。”

“暂时还没说,不过,我想他们应该有心理准备的。”

韩朝林愕然,神色惊疑不定。

“他们都已经上车了,我们也上去罢。不过,他们来的真及时,我手上还有一些工作要交待下去,真够忙的。”

“是么?”韩朝林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才带着笑容上车,坐到了父母身边。

周德琛待人接物是出了名的周到,由他安排的晚餐完全是符合南方人的口味。

再加上是包厢,纵然吃相不文雅,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在深秋冬天,是大闸蟹最肥美的时候,韩家人吃的不易悦乎,反观一直优雅吃相的周德琛倒象个异类,最后也用手抓着羊排啃。

韩朝林立刻拿出手机给他现场拍照留念,吓得周德琛的羊排捏不牢,掉下来打翻了酒,弄脏了衣服……

不过,也正因为周德琛放开,整个晚餐在笑声中结束,彼此之间的隔阂很快就打破了,说话也熟稔了很多。

晚餐过后,助理送韩珊和她准未婚夫去酒店,周德琛送朝林一家回公寓。

在车上,韩朝林看看坐在后车座正闭目养神的父母,倾身向周德琛低声道:“今晚,你也要睡在那儿么?”

“当然,明天一早我再到证券所交待一下工作,处理一些事情。”

韩朝林急道:“我们两个睡一起,他们会不会……晚上你回自己公寓罢……”

周德琛低咳一声:“你公寓里,有我的换洗衣服,还有成套的洗漱用具,衣服都挂一起,餐具都成双成对的,很明显我们同居很久了啊。他们刚过来的时候,里里外外都看过来,你以为他们没发现么,别傻了。”

“……”韩朝林哑然。

看着高速上两旁的车灯飞驰而过,韩朝林的手伸进外套口袋,却到两个小小的四方的盒子,他心中一凛,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打算在圣诞节要向周德琛求婚的,却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早把求婚抛到脑后。

只是现在……他还可以么?

这样时时刻刻活在影当中的韩朝林还有资格向周德琛求婚么?

如果,他明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病,还一意孤行向周德琛求婚,那便是太自私了。

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有那种念头的时候,是不是每次都会被人救起。

就象身上挂着不定时的炸弹,不知何时会爆炸,何时会粉身碎骨,还会要一意孤行用爱、用誓言、用这廉价的指环去套住周德琛。

有一天,炸弹爆开,一切终将毁灭。

而他死了,那留给周德琛的,将会是什么……

世人不会理解周德琛的痛苦,反而会将一些骂名强加在他的头上。

诸如,周公子逼死情人,或是周公子无情甩人,情人自残身死,之类的无稽之谈。

韩朝林伸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将那两个小饰盒包在手心。

他目光直视前方,那看似平坦的路,在明亮的路灯下仿佛在迅速的延展着,不知道通向何方,似乎永无尽头。

他神色变得茫然,脸上又突现某种凄凉。

蓦然只听周德琛大声道:“朝林啊,今天的螃蟹滋味如何啊?”

韩朝林原本正渐渐陷入某种境地,被周德琛这样一打断,犹如耳旁惊雷,顿时魂魄归位,整个人猛然战栗了一下,继而惊觉握着饰盒的手心全是虚汗。

他想要笑,想要开口,却只觉心跳加速,整个人心神难安。

周德琛看了他一眼,继续笑道:“我真妒忌你们啊,大闸蟹的味道是不是真的很美味啊?可惜我也没有带相机,要不然把你的吃相也照下来,看看谁在五十步笑一百步,我看你都快要把手指头给舔干净了。”

“谁舔手指了,你造谣啊。”

“下次,我是不是先住进医院,然后拼死吃一回?”

韩朝林瞠目结舌,怒道:“你丫疯了罢。”

周德琛叹道:“我真的很忌妒很羡慕你。”

“切,少来,堂堂周公子羡慕我什么啊?”韩朝林觉得周德琛说这话,简直是坐着说话不腰痛,投胎是个技术活,周公子基本上已经算是火眼金晴型的。

周德琛笑道:“当然是羡慕朝林这么年轻,有才能有本事,家里人这么关心你,有个这么体贴的情人,而且还能没吃相的吃了三只大闸蟹,牙好胃口也好啊。”

韩朝林满脸黑线,这都哪跟哪啊。

“全国十四亿人口只会羡慕你妒忌你,至于羡慕我,也就你一个了,十四亿比一,用数据说话罢。”

“十四亿人看的只是表面而已,我宁愿出一半的财产来换一生可以吃海鲜。”

韩朝林失笑了。

因为他想起,有一次他吃完海鲜还没濑口,就跟周德琛接吻。

结果没过多久周公子就面红耳赤一派喘不过气的样子,差点叫救护车。

当时,餐厅的经理吓坏了,直接请了老板过来。

那厨师只差发誓绝对没有在料理里面加海鲜,一丁点也没。

看着众人二丈和尚不着头脑的样子,以为周德琛还对味食物也过敏。

尴尬得他看周德琛状态好了一点,两人落荒而逃。

再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心情顿时好多了。

他知道,周德琛一直在哄他开心。

他该怎么办?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爱周德琛很深很深了。

在不经意之时,周德琛已经进驻到内心深处,仿佛融入了身体,植入了血脉当中。

手捏着饰盒握紧又松开,那样犹豫不决。

他多想……多想立刻让周德琛戴上戒指,他想看到周德琛和他戴着同一款戒指,那将是多么令人兴奋欢欣的一幕啊。

“德琛……”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大概再二十分钟就到了,你先合一下眼。”

韩朝林踌躇着,心里的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再犹豫了,时间不多了,若不把戒指给周德琛,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他突然失笑,他不该这样做,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他们去美国治好了病再说。

可是这种心理病恐怕很难治的罢……

直到他们回到公寓,帮父母亲安顿好,两人回房洗浴上床,韩朝林一直没有将戒指递给周德琛,反而趁周德琛洗澡之时,锁进了抽届里。

而睡在客房的韩父母哪里敢合眼啊。

他们一接到周德琛的电话,便知道大事不妙,果然三言两语盘问之下,周德琛便道出了实情,尽管周德琛很委婉的说,朝林的情绪很不稳定,但他们立时知道,那噩梦又来了……

他们还记得,朝林刚刚自杀被抢救回来之时,那么灰暗的眼神,了无生趣的模样,无时无刻在试图寻找着一切可以自戮的方法。

他们担惊受怕,全家人简直是三班倒的全程监控。

若不是出了朝林这件事,韩珊早在几年前就结婚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只是后来看孩子一步步的好转,能吃能睡,会说会笑,原本灰暗的眼神也改变了,变得坚强变得坦然,他们以为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为孩子终于从困境当中走出去了,可哪里知道,这仅仅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现在竟又卷土重来。

吃晚餐的时候,全家人怕被韩朝林看出来,全都一直强颜欢笑着。

第 60 章

周德琛睡到半夜猛然惊醒,下意识一身边,身旁被子底下空荡荡的,只有微微的体温,他连忙翻身坐起。

四下环顾,只见微弱的壁灯灯光之下,韩朝林坐在床边的一张沙发椅上,低着头正在看着一叠资料,因为灯光与坐姿的关系,他看不到朝林的表情,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周德琛眉头一跳,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正值凌晨三点一刻。

“朝林……”周德琛只觉得心惊胆颤,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韩朝林依旧低着头看着资料的样子,全神贯注的,本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或是敷衍的应一声。

深夜之时,静悄悄的,四下没有一丝声息,周德琛发觉自己也是禀着呼吸,唯呯呯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

然而在这种情形之下,韩朝林的表现却越发的瘆人。

周德琛忙掀被下床,快步走到韩朝林身旁,快如闪电的伸手抓住其肩头,“朝林,这么晚了,你在干什么啊?”

韩朝林似乎象被骤然间惊醒一般,缓缓的抬起头来,眼下有深深的影,不过看过来神智还是清醒的,显得很是惊讶。

周德琛这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道:“朝林,你在看什么啊?这是——”

将摆在小圆茶几上的另一些资料拿起来翻了翻,都是公司各种产品的资料,不禁叹了一口气,“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就为了看这些?明天怎么有神上班啊?”

韩朝林的手紧紧的攥着资料,仿佛象是抓住天大的依仗般,低声道:“我睡不着,心里老想着这件事,德琛,我好担心,万一我们输了,那该怎么办?”

“输了,就上诉啊,到时候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来打官司。”

“德琛,不如我们约威廉出来谈一谈,看看能不能私下里合解算了?”

周德琛眯起眼睛,冷声道:“你说什么?!你最初的斗志哪里去了?!你想让我去找威廉,向他低头请求庭外和解?”

让他去求自己的情敌,还不如一刀杀了他痛快些。

绝对不可能!

韩朝林颤抖的说道:“我看了MZ公司历来对不同公司的各种起诉,几乎毫无败绩。那些被针对的公司,不是放弃答辩、便是请求庭外和解,要么是败诉赔付。我们一直委托的那家律师行,我感觉很没信心。想来想去,还不如请求庭外和解。”

“一切都要讲证据的。再者,敢跟跨国公司打对台戏的公司也不是没有,没有一个公司经常用这种手段还能常胜的,就算以前没有,我们难道不能是战胜他们的第一人么?!不战而败,这一向不是你的风格啊。朝林,你想一想若是云洲,他会怎么样面对这件事?”

“……斗到底!”

周德琛拉起韩朝林,带他重新躺回床上。

“好好睡一觉,才有神应对这一切,朝林,得失不萦于怀,就算失去了公司,就算失去再珍贵的东西,比如,有一天我比你先死……就算这样,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人生还是要继续的。因为,这世界上少了谁都无关紧要,地球依旧转动着。”

韩朝林紧闭着眼睛,眼睫下却渗出淡淡的湿气。

周德琛一直明白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他不能输,绝对不能输,因为他怕输,他输不起……

一直都是,在是吴云洲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便是人的弱点。

事事都想要胜旁人一筹,他要赢,他要的是旁人永远无法启及的高处。

而现在,事事蹉跎,‘输’字仿佛彻底的与他联系一起,输的一败涂地,输的一无所有。

也许正因为太在乎得失,太在乎旁人的眼光,才会令韩朝林的那一切有机可乘。

周德琛伸出手臂,从背后紧紧搂住背对着他的韩朝林,心里却想着,得不及了,要快一点,要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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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人都到了上海,韩朝林再顾着工作都不陪家人一下,这恐怕说不过去。

终于在周德琛的劝说下,他们两人一起陪着韩珊那对一起逛商场。

“姐,你看中什么,尽管试,刷我的卡。”

韩珊微笑道:“姐姐比你大了这么多数,都有钱存下来的,你的钱留着,以后买房子——”

她看着小弟略微苍白的容颜,心里愈发的酸楚了。

凌文峰对于此行的真正目的尚被蒙在鼓里,一直都很开心,尽管看到韩珊笑容艰涩,追问之下,韩珊也只是用出来旅游太累人的借口。

此时,站在韩珊身边的他自然而然注意到未婚妻发红的眼眶,趁韩朝林和周德琛不注意低声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了?”

“没啊,你也听到了,突然感觉弟弟这么懂事,开心嘛。”

“呵,你们女人真是多愁善感,真受不了。”

四个人逛了一会儿,周德琛突然道:“我跟朝林还有一点事,不如开分开活动罢。这是我私人助理的名片,等你们逛累了,想回酒店就给他打电话,他会开车来接你们的。”

韩珊忙点头,接过名片,又感激的看了周德琛一眼。

周德琛心领神会,拉着韩朝林便走。

“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陪我姐的么?还有其他事?”

“今天预约了金医生,时间快到了。”

“金医生?”韩朝林站定,神色古怪道:“你不是说要去美国么?怎么又……”

“这有什么关系,这几天先给国内的医生看看,总是好的。”

韩朝林默然。

他们并没有去任何诊所,而是开车去了某处小区。

很显然金医生专门在家里也布置了私人诊所的样子,专门为一些需要非常隐私的病人准备的。

“周先生,你好你好。”

金医师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今天下午我推掉了所有的预约,专门等着你们过来,这位就是……”

韩朝林上前坐到了金医师的对面,突然感觉很不自在。

在金医师询问病情的始未之时,韩朝林看了周德琛一眼,自然对魂魄附体这种诡异之事,绝口不提。

也许因为太过紧张,韩朝林说话总是辞不达意。

金医生考虑到周德琛的在场,会令韩朝林无法放开心扉,不能畅所欲言,因而请周德琛先到厅内看一会电视。

周德琛朝韩朝林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继而推门离开。

在门合上的一瞬间,他笑容才垮了下来,眉宇间不禁染上一丝疲惫神色。

经过昨晚,他感觉韩朝林的情况越来越坏,随着答辩日子的临近,很可能尚未上法庭,朝林便先垮了。

趁韩朝林上班之际,他和韩父韩母坐下来详谈。

拟定了一系列的计划。

最后韩家两老竟拉着他的手,低低的姿态,用肯求的语气:“我家朝林,全拜托你了,德琛,我们相信你的。”

周德琛知道,这算是两老将朝林托付与他了,若是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他真的会开心的跳起来,可是现在只觉肩上担子沉重。

他坐到了沙发当中,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可是心神却时时刻刻的关注书房内部的动向。

一个小时二个小时……时间缓缓流逝着,等韩朝林出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显然,金医生很细心很也尽心尽力。

韩朝林似乎感觉好多了,整个人也愉悦起来。

“金医生的声音真好听,感觉想把心里的话都说给他听似的,我差一点,就把自己是吴云洲的事也抖出来了。”

周德琛叹道:“实在不行,说出来也无妨。”

“当然不行,万一他当我神经了怎么办,这种事寻常人未必能接受的。”

“对了,药开了没有?”

“有。他给我开了一些治抑郁症的药。”

周德琛接过病历和药,小心的放在车上。

“这药千万不能让我爸妈发现啊。”

周德琛笑道:“放心,等一下,我藏在大衣里面,带到卧室里去。”

韩朝林服药之后,情况大为好转,并且隔几天便被周德琛送去金医生那里‘聊天’。

目光一天比一天的坚定起来,神色间也显得愉悦,对待答辩仿佛也充满了信心,不会动不动就消极沉默,抑郁寡欢。

周德琛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

元旦过后,韩珊和凌文峰回去了,买了很多东西。

而韩父母却推说放不下儿子,还要多住几天,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留到答辩。

“姐,不是快要订婚了么?你们不用回去准备的?”

韩家两老笑道:“你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办喜事也会心里有疙瘩,反正再过几天,不是要上庭么,等这事情过了,就立刻订婚。”

他们可是跟周德琛商量好了,万一官司打输,朝林的病情肯定会加重。

到时候,可以凭借着韩珊的婚事,沾点喜气。

韩朝林看看周德琛,心想,这也不错,等官司打完,不论输赢,他都得跟周德琛去国外,出国之前先参加大姐的婚礼,刚刚好。

现在整个公司似乎正一鼓作气,随着日子的临近,公司的高层几乎都是个个绷紧了神经,人人象吃了炸药,轰得下属灰头土脸的。

一场保卫战的前夕,尚未开始,便已经硝烟弥漫了。

然而,就在上庭答辩的前一晚上,韩朝林却接到了威廉的电话,想约他出来谈一谈。

61-64完结

第 61 章

“既然来到广州,就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威廉在电话中的声音依旧显得温柔,仿佛已经忘了,韩朝林之所以到广州的原因。

韩朝林不禁失笑,看了一眼周德琛以及其他人,芜尔道:“威廉先生约我出来,是打算庭外和解么?你不觉得现在和解稍嫌晚了一点。”

威廉的声音顿了一下,叹道:“Andy,你相信么,起诉你们富可公司绝对不是我个人的意思,这一次MZ同时起诉了包括富可公司在内的七家企业,你们是唯一一家应诉的。”

韩朝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MZ公司什么都不用干,光是起诉赔偿,那收入就很可观了,这样其他的企业还有发展的余地么?!

“你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小心沟里翻船。”

“Andy,抛开公事上的一切,难道对你来说,我真的这样不可取么?真的一点都不想出来见我一面么?我可一直想着你,想着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快乐的时光……”威廉的声音显得恒远,仿佛想起了很多很多。

韩朝林也禁不住回想起过去,正迟疑之时,手机蓦然被周德琛抽走。

“威廉先生,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再说其他的都是多余的,你想跟Andy谈感情,还有什么感情可言么?你若是真有心,立刻去撤销了起诉!”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终不置一词,挂断了。

周德琛将电话塞还韩朝林的手里,皱眉道:“这种人虚情假意的令人憎恶,你还跟他废话什么啊?!”

韩朝林虚弱的笑了笑,并没有反驳,只是他和威廉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并不是说忘就能忘记的。

终于到了开庭之日,在广州中级法院,这种情形之下,韩朝林与威廉见面了。

威廉依旧高大挺拨,笑容更加的亲切,主动过来跟韩朝林握手,似乎忘了,在今天他们可算是狭路相逢,便是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也不过分了。

双方的人马都剑拔弩张,冷眼以对,偏偏双方的首脑人物却亲切握手低声交谈,令人费解了。

威廉热情洋溢的紧紧握着韩朝林的手,感叹道:“我们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你看起瘦多了……看来,James周也未必适合你。”

说罢,挑衅的看看就站在韩朝林身旁的周德琛。

周德琛冷冷道:“我再不济,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给自己的情人来上一刀。朝林,快开始了——”

韩朝林挣脱开威廉的手,微笑道:“不论今日的结果如何,你我以后就形同陌路了。”

“难道做朋友也不可以?”

韩朝林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

开庭之后,韩朝林一直很紧张。

首先是,双方观点的简要陈述,看到对方的律师团,无论是提问还是陈述都十分的老练,对于这种阵仗,显然习以为常了。

有一刻,他都感觉恍惚。

如果他是吴云洲,没有车祸,一切都没有改变,那么MZ公司也会向当时的富安提起诉讼么?

答案很显然是肯定的。

那吴云洲会输么?……以现在这样客观的立场来看,他也只能说是也许不会输。

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许多的新兴产品,都存在的或多或少的类似的地方。

这也是MZ公司有持无恐且乐衷于专利权诉讼的原因罢。

在法庭调查过程中,韩朝林看到晋宏做为的专家证人出庭作证,解释富可的产品与原告专利的不同点,不过晋宏显然是第一次上庭,紧张的程度完全不亚于他,准备好的文件就算念,也念的七零八落的。

韩朝林只觉得满头的虚汗,本不想看对方的嘴脸,现在MZ公司的人恐怕已经是一付稳胜券的面孔了罢。

除此之外,他们的代表律师做的还是可圈可点。

经过合议庭合议,法庭认定他们的产品部分模仿了对方的专利产品,要求全部整改,不过赔偿金降为2万美金。

法庭裁定了结果许久,韩朝林依旧呆坐着,象失了魂魄一般……

周德琛轻声道:“不要气馁,我们立刻就上诉,朝林,我们走罢,其他人都等着了……”

韩朝林默默的被拉起身,两人朝外走去。

威廉显然也想来表示一下遗憾之情,但被周德琛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而韩朝林径直从威廉身边走过,似乎象是没看到威廉一般,而事实上,在这一刻,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周德琛心里只差把MZ公司骂的狗血淋头,看着众人都一付如丧考妣的表情,什么苛责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安慰了众人几句。

晋宏坐在车上,一直抱着头,神情尤不甘心。

韩朝林一直沉默着,这样子周德琛反而更担心了。

“朝林,就算上诉被驳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再从头开始,反正有我支持你,怕什么。”

韩朝林终于看了周德琛一眼,笑道:“我没事,你这样紧张干什么,其实我早预料这种结局了,只不过,不撞南山心不死,你看其他几家被起诉的公司早有先见之明。螳臂挡车,会死的很惨的。”

周德琛拿来药和温水,“你先把药吃了,这几天你睡不好,脸色很难看。”、

韩朝林接过药,用水送服。

“现在事情已成定局,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公司是保不住了……”

说罢,眼泪竟似无之水,再也忍不住流淌下来。

“哭出来好,我就怕你憋在心里。”周德琛揽着韩朝林,安慰的拍拍其背。

原本只是流泪,听到周德琛这样一说,韩朝林只觉伤心至极。

他那么努力,想要达成自己的理想与目达,到最后,只是为他人做嫁而已!

浑身颤抖着,早已泪眼朦胧,人生至此,真的是一败涂地了。

“德琛,你一定很失望罢……我做什么都失败,什么都是输!这下子输的彻底了……”

周德琛看到韩朝林这般凄惨景象,忍不住悲伤道:“不,你做的很好,非常好,我很满意。什么输,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

韩朝林早已哭的说不出话来,偏此时手机响起。

周德琛忙拿来纸巾帮韩朝林擦干眼泪,两人手忙脚乱的,手机依旧响个不停。

韩朝林看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觉得很是奇怪,忍不住看看周德琛。

他迟疑的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富可公司的总经理韩朝林先生么?”

“是,是的,我是韩朝林,你是——”

“我是中科投资公司的负责人,我叫林悦。”

林悦?

这么耳熟的名字……那不是富安公司之后的创新科技的老板么?

不过,这一刻,他全明白了。

什么创新科技,本就只是一个名牌,原来就是这家投资公司。

韩朝林神色骇然,将手机按成播放器形式,声音放大。

“中科投资公司的负责人?林悦先生,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轻快,一付稳胜券的模样:“韩朝林先生,对你们与MZ公司之间的诉讼,结果大家心知肚明。为了解决你们富可公司的困境,我们投资公司愿意以超过市价的金额收购你们富可公司——”

“收购?你刚刚说收购?”韩朝林声音显得很平静。

他费尽心力,将一个企业建立起来,并且蒸蒸日上之时,别人只要一个专利权

便可以将这一切全部夺走?!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是的,基本上你们公司少了主打产品的专利权,在短期内没有发展前景,要研发新的产品,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在这咱情况之下,被人收购其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你完全可以拿到一笔资金重新开始。”

韩朝林失笑道:“那个林先生,有一点你恐怕弄错了。”

“哦?”

“我不是老板,只是个经理,而且我的老板本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所以真的很抱歉,如果你真想得到富可公司,还是打电话给我的老板,要我给你他的电话么?”

“……”

“请问还有什么事么?没事的话,我要挂了。”

“韩经理,收购的事,希望你跟你的老板多沟通一下,因为如果他知道有件事,便不会紧攥着公司不放了。”

韩朝林佯装平静,面带微笑(尽管对方本看不见)道:“有件事,我能知道么?”

“韩经理是聪明人,应该能猜到,我就不多说了。收购之举,对大家都有好处,我听说韩韩经理也有股份,应该能够了解。”林悦完说,倒先挂断了。

韩朝林看看周德琛,两人面面相觑。

“***,MZ公司搞这种把戏都程序化了么?!”周德琛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了贵公子的形象。

韩朝林焦急道:“刚刚那个林悦之前就出入MZ上海的分公司,那次慈善拍卖会,我和威廉一起参加,就看到林悦也去了,似乎还是专门为了找威廉而去的。”

韩朝林突然摇头说道:“这不对劲,这可不对啊。”

“怎么?”

“你想想看,跨国集团收购国内的企业,完全不用这样遮遮掩掩,他们都是直截了当的提出收购,全盘收购不成,便会提出部分控股,若再被拒绝,便会提起诉讼,诉讼若国内公司败诉,外国企业完全可以再一次提出收购啊,何需通过什么投资公司?这不是脱裤子那个么,多此一举!”

第 62 章

周德琛对于商业上的某些虚假的伎俩素来留心,此时不禁暗暗思忖。

一时间,空内沉默了,可是那些急切悲凉的感觉却没有一丝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周德琛虽然思索着,但视线一直停在朝林身上,就怕他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蓦然之间,韩朝林象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站起身,拉开房门便冲了出去,运作迅猛,快如闪电。

周德琛微怔之下,立时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却见韩朝林站在晋宏的客房门口,正用力的敲门。

他见韩朝林面色凝重,正待开口说话,此时,门打开了。

晋宏显然刚刚在洗澡,是匆匆忙忙出来的,头发都没擦干,还滴着水。

“韩经理……周老板,你们这是有什么事么?”

韩朝林口激烈的起伏,情绪似乎很激动,但是最终还是面露一丝笑意道:“晋师傅,我们过来,有些事想找你商量。”

“哦……”晋宏往旁边一让,忙道:“快进来罢。你们稍等一下,我先收拾好了,一下就来。”

韩朝林点点头,跟周德琛一起进去客房。

这是宾馆标准的双人间客房,跟晋宏一起住的是公司的另一位高层,此次也随他们过来,提供产品销售的具体情况。

韩朝林四下环顾,看到抬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竟怔怔的望着。

踌躇了一下,竟不顾一切的抄起手机,刚想查看,却听到浴室的门打开了。

周德琛骇然,心道,私自查看别人的手机那是偷窥别人的隐私,是犯法的,朝林一直表现的都很有修养教养,今天怎么回事,这万一要被逮个正好,便太难堪了。

他慌忙挡在前头,用自己的身量挡住晋宏的视线,且没话找话道:“晋师傅,跟你同房的那一位去哪里了?今天大家辛苦了一天,应该要好好休息,为了犒劳大家,我的助理现在已经去点餐了,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该吃晚饭了。”

他特意吩咐私人助理,请尽量点最贵的,一切费用由他承担。

这场官司虽然输了,但不可以输掉斗志,不可以输掉大家的希望。

晋宏已经吹干了头发,并且换上了新衣服,一手拿了旧衣物,扔到一旁的柜子上,闻言便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现在天气冷,若不吹干头发,恐怕要感冒,让你们久等了。你说阿源啊,刚刚那个叫恩刚的是你的助理啊,他过来问大家想吃什么,阿源便陪他一起点菜了。周老板、韩总你们站着干什么啊,快坐快坐——”

晋宏将搁在椅子上的一些行李拿下来,扔到地毯上,请周德琛和韩朝林就坐。

周德琛客气的笑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转头去看韩朝林,而后者却依旧怔怔的伫立着,神情一派的茫然,也不知道刚刚偷看到晋宏手机内容没有。

真是的,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朝林,你有什么话赶紧说,等一下要吃晚饭了。”

韩朝林的目光显得极为凝重,口气也很严肃:“晋师傅,你占公司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是公司最重要的大股东,这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见。不知道刚刚有没有一个叫林悦的打电话给你?”

晋宏微怔之下,神色自若,却又疑惑道:“林悦?没有啊,刚刚我一直在洗澡,没接到什么电话。林悦?名字感觉很耳熟啊。”

韩朝林脸上露也一丝嘲弄笑意:“我给你提个醒罢,当年的富安公司不是被一家叫投资公司收购了,然后又创办了创新科技,这件事你有印象罢?!”

晋宏脸色突变,原本脸上带着的一丝微笑也变得艰涩,一派想微笑又笑不出来的模样,十分难看。

“当年的事,自然有印象,那么大的公司说被收购就被收购,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韩总,那些都是旧事了,你旧事重提……”

“林悦是创新科技的老板,曾经也是你的顶头上司,你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名字了?”韩朝林很奇怪的反问,“我听说,富安公司被收购之后,里面人事啊一切格局都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几个重要人物变了一变,我在MZ上海分公司(也就是富安公司整改之后)里工作过,对这一切十分了解。我正奇怪,象晋师傅这样的专业人才,虽然说MZ是跨国公司,里面的高级技术人员是扎了堆了,但以MZ一付想要垄断全中国生意的样子,他们怎么可能不高薪聘请你这样的专业人才?”

晋宏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端起电茶壶,倒了杯水。

“给外国公司打工,还不如自已做老板——”

“晋师傅,上一次富安公司跟MZ公司好象也是产品专利权问题,只不过,当时的律师很有先见之明,恐怕是直接告诉吴云凯放弃打官司,因为必输无疑。而现在,我们富可公司走的同样是富安公司的老路……历史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何其的相似。”

晋宏看到韩朝林神色越来越来厉,那目光凌利的几乎象一把箭,而准头正是对准了他。

心中涌上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觉,他一直知道韩朝林不是省油的灯,尤其当韩朝林和吴云洲一样,竟然提出要将产品的研究一切的系统化程序化。

若真的要那样的话,一切都会暴露无疑,其他接手研发的人员,一定会发现其中猫腻,他们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而现在,他觉得韩朝林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心下慌乱惶恐,额上只冒虚汗。

果然,不待他开口,韩朝林便又厉声道:“你明明经历过富安公司倒闭,知道前因后果,为什么,这一次我们合作,你提供的专利权还要在其中做手脚?你是深怕MZ公司找不到攻击我们的理由?我问你,这一次MZ公司的威廉或是投资公司的林悦,他们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

晋宏脸色大变,当下矢口否认:“韩总,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周德琛原本靠坐在沙发椅中,听到一半,便坐直了身体,全神贯注,而此时也猛然站起身来,目光瞪着晋宏,一脸的骇然。

韩朝林冷笑连连:“你还在这里撒谎,你手机里,明明有跟林悦通过电话的记录,竟然还敢巧言令色,哄骗我们。”

晋宏看到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猛然冲上前,抢在手里,怒道:“韩总,你怎么可以偷窥别人的隐私?!是,林悦是打电话给我,但我怕你们会胡思乱想,这才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善意的谎言?”韩朝林失笑道:“那我问你,这种情况下,你的股份大概已经卖了罢。”

晋宏叹道:“现在专利权无效了,要把现货整改,还要赔偿给MZ公司,我们签了订单,本无法发货,到时候还要赔一大笔钱,不如把公司卖给MZ公司,到时候,他们一接手,就无所谓专利权的问题了,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皆、大、欢、喜!”韩朝林只觉心痛难当,忍不住悲哀道:“晋师傅,你一身的才华,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自己办公司,以后公司发展壮大,那才是本之道,靠这种歪门邪道的伎俩,是成不了气候的。你看看世界上500强公司,那一个不是堂堂正正做生意的,象你这样,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辜负了你自己啊。”

晋宏原本蛮不在乎的神情,此时象是被狠狠戳中了痛脚,蹦将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高声道:“堂堂正正,我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发明创新做生意的时候,被人骗走了专利还骗光了全部的积蓄的时候,谁来告诉我,堂堂正正有什么用?!在这世界上,旁人不是以权势压人,便是用金钱来砸人,你看看这些外国公司,只要一纸诉状,我们辛辛苦苦的努力便全部白费了。

“韩总,这个世道,靠正常手段是挣不了钱的,谁不走歪门邪道啊?你看看,坑蒙拐骗的都上位了,那些老老实实自己拼搏的人,还是个个被人死死的踩在脚底下,就象你,累死累活,可现在呢?什么都没有!醒醒罢!”

韩朝林痛苦的哑声道:“你们也是用这种方法对付富安公司的罢?是不是?”

晋宏并没有回答,亦没有否认。

韩朝林难以致信着盯着晋宏,“当年,你被人骗光了一切,是谁赏识你,伸手拉你一把的?吴云洲那么信任你,你知不知道,他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晋宏突然做了一个鄙夷的表情:“吴云洲赏识我,拉我一把?你有没有看到他那付嘴脸,真以为有恩于我,赏我口饭吃似的。其实大家还不是各其所需,若不是他看中我的发明我的专利,他会这样好心?哈哈,别白日做梦了,这辈子我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富家子弟,以为有几个钱,就一派盛气凌人的模样。要不是他死的早,我倒要看看他的富安公司倒闭那一刹那,会是什么表情——”

猛然之间,晋宏惨呼一声,竟然被打倒在地。

韩朝林早被晋宏的言辞给震懵了。

而出手的正是周德琛,此时的周德琛一脸的恐怖神情,瞪着晋宏,脸色狰狞,竟似要吃人一般。

第 63 章

周德琛正待上前再狠狠的揍一番,却见韩朝林竟对眼前一切视而不见,整个人恍惚失神,径直向门口走去。

周德琛唤了一声,而韩朝林本象听而不闻一般,拉开门出去了。

他急着想追上去,只得瞪着晋宏冷酷道:“这件事,我不会这样算了的,想用这种方法收购富可公司,我告诉你,那是妄想——你等着收律师信罢!朝林……”

周德琛扔下晋宏不管,快步追了出去。

韩朝林走的并不快,整个人晃晃悠悠,失魂落魄,观之令人不忍。

周德琛三二下便来到其身旁,担忧道:“朝林,那晋宏恩将仇报,反倒往你身上扑脏水,真是其心可诛!你不要为了这样的人,伤心伤神,本不值得啊。”

韩朝林依旧抿紧了嘴唇,踽踽而行。

周德琛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柔声道:“你不要将晋宏的话放在心上,那种人没有良心的……其实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我们的公司反而有救了。”

韩朝林停驻了脚步,抬头看向周德琛,目光中满含着失意与淡淡的绝望。

“你想想看,我们可以控告晋宏、林悦还有MZ公司诈骗罪名,如果我们这边胜诉的话,这次的危机就可以安然避过……就算官司再次打输,也可以凭此诉讼令这些跨国公司与投资公司所用的伎俩大白于天下,引起大家的警惕,也算是一件好事。”周德琛语重心长,恨不能摇醒韩朝林,令其重振神。

韩朝林目光依旧晦暗,低哑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苍白无力。

“控告跨国集团?找谁打官司?”

周德琛踌躇了一下,忍不住道:“你我心知肚明,象这个案件,其实景衡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之前便是富安公司的企业律师,对整个案情恐怕也是知知底,再者他擅长打这类官司,我想若由他上马,胜负在五五之数。”

韩朝林在听到邹景衡的名字之时,眼皮都没跳一下,神情一直恍惚着,望着周德琛的目光从某种绝望变成淡淡的依恋。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轻轻的叹息,整个人继续向前飘荡着,似一缕游魂。

周德琛心里涌上强烈的不安,纵然在提到邹景衡,韩朝林竟然也似麻木了,再也不象往日一样,有大反应。

看到自己掠在半空的手臂,便又上前低声道:“朝林,如此一来,我们行程又有变,你看起来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我让人送餐到房内,我们一起吃?!”

“我没事,现在好多了。”韩朝林目光直棱棱的盯着周德琛,“我们一起在房内吃,现在我不想面对其他人,只想跟你在一起。”

周德琛松了一口气,揽着韩朝林回到客房。

他本该去酒店餐厅看看具体情况的,可是他依旧不放心留韩朝林单独一人,哪怕一小会儿,也不可以。

打电话给助理恩刚,吩咐点餐的事,又打电话给公司的其他几位主管,声称韩朝林身体不适,不能一起用餐,请大家多担待一下。

韩朝林人不舒服,大家自然可以理解。

公司出了这种事,人人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一直为公司的事打拼的总经理,想必想死的心都有了罢。

虽然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谁还有胃口,尽管大家面上带着笑容,也不过是苦中做乐,今晚恐怕都要不醉不归,借酒浇愁了。

韩朝林周德琛不下来吃饭也就罢了,打电话给晋宏师傅竟然电话也打不通。

公司与晋宏同房的阿源上去寻他,发觉晋宏的行李什么的都不见了,竟然象是已经离开了?!

那阿源慌忙下楼到餐厅跟大家一说,众人不禁愕然。

立刻打电话给韩朝林,结果是周德琛接的电话。

“晋宏离开了?他自然没脸再留下来,你们大家只管吃饭,这件事等明天再告诉大家,反正你们只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晋宏不是你们的同事了,他是我们的敌人!”周德琛的一番话,更令众人不着头脑,只是隐隐中,大家都似乎查觉到什么,个个面面相觑,做出种种推测来。

一顿饭下来,倒也热闹非常了。

很快的,餐厅将食物送到了客房,助理恩助也一同上来。

“周先生,你刚刚说明天的行程有变?现在快农历年底了,很多企业都已经放假,现在是还乡春运最繁忙的时候,车票火车票,甚至连飞机票都难订到了。咱们手上的机票还是提前好几天搞到手的。”

周德琛沉吟道:“事情还未定,我刚刚联系了邹景衡的电话,但似乎无人接听,等一下,你再帮忙联系一下,务必要联系到他。”

“好……”恩刚将周德琛报来新的电话号码存到了手机里。

“你先下去跟大家一起用餐罢,只要一联系到邹景衡,便立刻过来通知我。”

“那周先生若正在睡觉……”

“没关系,现在这种时候,自然是公司的事要紧。”

周德琛再吩咐了恩刚几句,这才回到客房。

韩朝林似乎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致,怔怔的盯着餐车当中的美食,木然出神。

既不动手亦不开口,纵然看到他与助理在门口说了半天话,仿佛也无动于衷,没有一丝好奇之心。

看到这样的韩朝林,周德琛心中更加警惕,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只是一种不详的预感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们为了跟同事一事同仁,也住在普通的双标间,这里本不可能有专门的餐室。

周德琛收拾出床头柜,将几盘韩朝林平日喜欢的菜式一一摆上。

“有你喜欢的宋嫂鱼羹,不过不知道这里的味道怎么样。”周德琛知道这个开胃,便先勺了一小碗鱼羹搁到韩朝林的面前,“快尝尝,冷了的话,可能就腥了。”

韩朝林眼里的依恋更甚了,竟似蒙上淡淡的一层水雾,迷濛中带着泠泠的怜意。

他轻轻的开口,“德琛,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从我与你交往开始,一直让你提心吊胆的罢?我那么自私,从来只顾着自己,都没有想想你的感受。你一定很累罢?”

周德琛皱眉道:“哪有很累,我们既然是情侣,而且过不久我们就去美国治病,

等你病情好转一点,我们就要结婚了,你和我还分什么彼此,照顾你是应该的。不过,你确实令我很担心,朝林,公司的事、无关紧要的一些人的话,为了这些无足轻重的人与事伤心伤神不值得。反正现在快要年底了,大部分企业都已经放假,公司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我们立刻去美国。”

韩朝林露出一丝笑容,不置可否。

“你喂我喝汤……”

“……”

“我想你喂我喝。”

周德琛失笑了,端起汤碗,坐到韩朝林的身边,拿起调羹轻轻吹凉,送至韩朝林的唇边:“我可从来没有喂人吃过。”

“好吃。”韩朝林眼中的泪意氲氤着,依恋的留恋的眼神只在周德琛脸上打转,仿佛想将这张面容,深深的再深深的刻在心底。

“德琛……”

“嗯。”

“我们做 爱罢……”韩朝林唇边带着微笑,似盛开着一朵憔悴的几近凋零的花。

周德琛愕然,失笑道:“现在饭还没吃完呢,人家说饱暖思 欲……不过你想要,我自己奉陪了。”他还是凑近韩朝林的耳边轻轻呵气。

这许多日子以来,因为官司的事,再加上韩朝林的病情,他们也禁欲了很久。

确实,通过 爱可以释放压力,或许彼此的体温,两个人的缠绵会打开朝林的心房,温暖那个几近破碎伤痕累累的心。

两人匆匆吃了一点,便将餐盘撤了下去。

将门房都锁上,将空调的温度打高,周德琛拿出安 全 套,可韩朝林却一把将套子扔到床头柜上,一边搂着周德琛的脖颈,低语道:“今晚不要戴这种东西,我想要你……我想我们在一起没有一丝的隔翕,好么?”

周德琛讶然道:“可是那样太不卫生了,到时候万一控制不住留在你身体里,会拉肚子的……”

“没关系,没有关系。德琛,我想 要 你,告诉我,你是我一个人的,你爱我,只爱我一人……”韩朝林微微的仰着头,脸上满是渴望,他的心,早已碎成一地的心,该用什么又该怎么样修补起来?

或许只有周德琛的爱,在这一刻能令这种窒息的无法忍受的痛苦稍稍减轻,他想要抛开这一切,他想要周德琛的救赎。

两具 体紧紧的在狭窄的床铺上纠缠着。

周德琛试图温柔的爱 抚,想要令身 下的情人获得最美好最销 魂的感受。

“德琛,占 有我,立刻!我要你,现在就要——”韩朝林大声的叫着,抓着周德琛肩背,动作力道很大。

“我怕弄痛你啊。”周德琛意识到韩朝林的不对劲,这疯狂的隐隐陷入迷乱的人此时竟然渴望着痛楚与占有?!

他心里警铃长鸣,或许他该打住。

然而韩朝林已经用力吸吮住他的唇,双臂象蛇般缠绕着他的颈项,四肢并用,灼热的呼吸引燃了一切的欲望,撤退的念头稍纵既逝,在这种时刻,圣人并不存在。

仅仅瞬间,周德琛的理智也似被韩朝林的热情给焚毁了,两人似干柴烈火,雄雄燃起……

第 64 章

汗水与无助的嘶吼,那从心里灵魂发出的颤抖的哀鸣,是体的销魂与灵魂上痛苦的撞击,成了最残忍的拉锯战。

一次一次,仿佛无休无竭。

在最后一次猛烈的撞击之后,周德琛整个人才松懈下来,无力的趴伏在韩朝林的身上,而韩朝林紧闭着双眼,整个人似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无助的喘息,可四肢却依旧紧紧的缠绕着彼此,仿佛想要永不分开。

周德琛疲累的翻了一个身,倒在韩朝林的身旁,两人汗湿的身体紧贴着,闭目休息了一阵。

过了良久,周德琛才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凌晨时分,他们休息一阵做一阵,竟然已经四五个钟头过去了。

他不禁苦笑,饿起来十天半个月都吃不到,这会儿一口气吃撑了,身体吃不消啊。

这样的 爱有违养生的原理,以后要慢慢调整过来才行。

转头看看身旁疲累的已经陷入沉睡的韩朝林,周德琛这才松了一口气。

伸手轻轻抚开贴在韩朝林额际微湿的头发。

至少用这种方法,能令朝林得到彻底放松也值得,将压力都释放出来,情况会好起来罢。

拖着疲惫的身体,到浴室先洗了一个澡。

再放了热水,拧了热毛巾,帮韩朝林擦拭身体。

可是刚刚他的东西都在里面了,下身光是这样擦拭并不能弄干净,就怕朝林明天起来会拉肚子。

可看到对方睡的香甜,也不叫醒,只好等明天再说了。

再帮其换了新内衣裤,周德琛这才搂着韩朝林沉沉睡去。

他也等不及要睡了,他太累了……

是的,不仅仅是身体,他的心其实也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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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顽固的手机铃声响起,周德琛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起电话。

“……嗯,恩刚,哦,等一下——”

周德琛睁开眼,这种身体被榨干了的滋味真不好受。

翻身坐起,拿起沙发椅上的真丝睡袍披在身上,便跑去开门。

助理恩刚一见他便兴奋道:“周先生,昨晚我试了几次都没有打通,早上起来,我又打了一通,刚刚竟接通了——”

周德琛皱着眉头,不停的打哈欠,一大清早的来打扰,原来是这事。

他拿过手机,便听到邹景衡的声音传了过来。

“德琛,听说你有急事找我,发生什么事了?”

周德琛微笑了一下,正待开口,却突然象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变得凝重。

他连忙回到床边,瞪着空空如也的席梦思床发怔。

象这种双标间,客房里并排的两张小床。

此时一张十分凌乱,而一张连被子都铺的很平整。

昨晚,他和韩朝林两个人便在他这张床上缠绵了一宿啊,明明两人交颈而眠。

他一直搂着韩朝林睡的,可早上起来似乎只有他一人啊。

……韩朝林呢?

恩刚也跟了进来,看到周德琛凝重的脸色,不禁迟疑道:“周先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朝林……”周德琛喃喃开口,继而大声叫道:“朝林——”

标准间总共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一目了然,很显然韩朝林并不在房内。

“韩先生不在么?”恩刚也四下看看,“我一早就起来了,刚刚还去了餐厅吃早饭,都没有见到韩先生……”

继而发现浴室的门关着,迟疑道:“会不会是早上起来在上厕所啊?韩先生,你在里面么?”

可是里面并没有传来预期中的应声。

周德琛一怔,快步来到厕所前面,看见紧闭的房门,心中那恐惧之爪猛然间攥住了心神,他颤声叫道:“朝林,你在里面么?”

一边叫一边用力的推门,可是门却关的死死的,显然从里面锁上了。

他心里暗叫不妙,更加用力的推门,声音几乎是在吼叫了:“朝林,韩林你在里面么——”

下一刻,周德琛便开始用力的撞门了。

恩刚似乎也反应过来,一起帮忙撞门。

两个男人几乎用尽全身力道,二三下,顿时门被撞开了,木屑飞溅,砸在嵌着磁砖的墙上,发出轰然巨响。

周德琛快步进入,却见浴缸前的塑料布拉的严严的,隐约可见里面有人躺着。

他心里‘咯噔’一下,站在浴缸之前,浑身不能动弹,双脚似灌了铅一般,被死死的钉在原地。

他不敢伸手去拉开这布帏,只觉一股深深的寒意从脚底一直漫延到头顶心。

瞬间,他整个人几乎被冻结。

恩刚看到周德琛刷的一下变得雪白的脸色,心里也涌上一股恐惧。

他一直都为周德琛服务,对于周德琛和韩朝林的事也算心知肚明。

而且韩朝林的神状态也令他尤为担心。

昨天刚刚输了官司,他当时还以为韩朝林会崩溃,可是从法院出来时,韩朝林看起来还可以的。

不会罢……天哪,不会罢……

犹豫着,看看周德琛咬紧牙关,浑身战栗的模样,心知周德琛无论如何也不敢动手拉开这布帘。

他一咬牙,不顾一切的拉开塑料布帏。

只见眼前的这一幕,几乎在一瞬间冲击了他们仅有的认知与灵魂。

纵然预感到会看到恐惧的一幕,但是眼前这触目惊心的瞬间,还是令他们吓的魂飞魄散。

浴缸里满满的水……不,那鲜红的血几乎要溢出来了,象地狱的血池刺激着他们的眼球。

韩朝林就躺在血水当中,头靠在浴缸沿上,高高仰着,象永不屈服的灵魂在挣扎。

那浸泡在血水里的躯体,穿着整齐的西装,可脸色是死白死白的。

那白中带着青的脸色,令他象是变成另一种物事,让人很难一下子就辩认出来。

犹如地狱的一刻,竟生生的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啪——’一声,周德琛捏在手上的手机摔落地面,而他只是盯着浴缸当中的奇景兀自发怔。

那手机另一头的邹景衡,正拼命的喊着‘发生了什么事?天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在手机摔落的一刻,通话却被中断了。

室内一片静谧,唯有彼此恐惧的急切的呼吸声。

周德琛呆如木**不能动弹,而恩刚则是吓呆了。

助理还是先反应过来,忙叫道:“周先生,快救人啊——”喊罢,不顾一切的伸手去拉韩朝林的躯体。

周德琛依旧傻傻的站着,既不开口亦不动手。

他眼睁睁的看着恩刚费力的将那沉重泡水的躯壳拖出水来,在这一刻,他的嘴角竟流露出一丝讽刺笑意。

周德琛笑了,先是痴傻而笑,继而疯狂大笑。

他笑的喘不过气来,他笑的前后仰合,他笑的泪水迸流。

他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竟把这一切都抛在身后。

“周先生——”恩刚都快疯了,这种时候,周德琛竟然也失心疯了么?竟留他跟一具死尸(唉,也不知道死了没有)的一起。

尽管那身体还柔软着,可是这带着冷意的皮肤,令他本不敢去探其鼻息。

因为他知道,也许这仅有的体温,只是浸泡在热水当中的残留温度而已。

看到韩朝林手腕上割开的深深的伤口,似乎依旧在渗着血水,他拿来一条毛巾用力的扎起来,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继而看到地上的手机,慌忙捡起来,赶紧打112急救电话。

打完电话,跑出来,而周德琛已经不知所踪。

恩刚只得一一去拍旁边的客房的门,狂叫道:“快来了,出事了!”

看到有服务员,又喊:“出人命了,快叫人!”

旁边客房住的都是这次一起过来的同事,众人被他焦急疯狂的神态都给震懵了,连连发问。

而恩刚此时说话也不利索了,语无伦次。

好半晌众人才反应过来,一窝疯的涌进韩朝林的房间当中。

想当然,众人看到韩朝林的身体之时,几乎谁都痴傻了,失了声没了动作。

在宾馆铺着红色地毯的走道上,周德琛踽踽独行。

他脸色苍白,目光茫然。

那深冬的晨是如此的寒冷,而他只披了一件真丝睡衣,竟没有感觉一丝的冷意。

因为他的心比这深冬的晨尤为寒冷,已经结成了冰霜。

身边经过的人无不回头打量他。

而周德琛毫无所觉,他头脑里一片空白,心里空荡荡的,茫然不知所依。

只知道不停的往前走,不知道自己该向何处而去。

在转弯处,从窗户投进来的一缕阳光,反而惊醒了他。

他眯起眼,看到那光辉与暖意的凝结之处,似乎有一具身影浮现。

那身影有着麦身的皮肤,一口亮闪的白雪,那笑容爽朗中带着一丝优雅,那身影朝他轻轻的挥手,继而转身扬长而去。

点点滴滴又化为金光消散在空气当中……

周德琛快步冲上前去,他将脸靠在窗户上,看到苍穹朗朗,阳光温柔的洒落,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柔和与明媚。

走了……

云洲,你还是走了啊。

这便是你啊,说走就走,那样的决绝,没有一丝的犹豫,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好好好!

你倒是痛快,你是解脱了……

你便是如此的自私,从来没有想过被抛下的他,独自一人的他,该怎么办?

周德琛眉头轻蹙着,就这样痴傻的靠在窗前。

良久良久……

(THE END)

一定要看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这个结局的同几圆满了。

不过桃几说过,一定会HE结束,所以不喜欢这个结局的同几,下面还有~~~~~~~~

嘻嘻,吓大家一吓!!!


番外

番外

周德琛的坎坷情路之一

周德琛坐在窗边,身前的咖啡冒着热气了。

深色的衣服,冷漠的脸庞,外加身后侧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魁梧的彪形大汉,更令人侧目了。

他伸出手,拿着致的汤匙轻轻的搅动着咖啡,任浓郁的香味弥漫着。

窗外是灯光璨灿的夜景,寂寞中带着丝丝的浮华。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衬着灯光折出更加幽冷的色彩。

他的心也因为这种幽冷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燥动。

周德琛端起咖啡轻呷了一口,又径直放下。

因为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气氛却因为来人显得更为凝重而肃穆。

来人高大的身躯些微的躬着,神色憔悴,有些唏嘘的胡茬子在这种情况下并不能增添几分男人味道,只能令其的颓废到了极点。

威廉在周德琛对面坐下来,神情同样的冷漠。

“我过几天便要离开中国了——”威廉低沉而磁的嗓音,显得沙哑。

周德琛的注意力似乎终于集中到威廉身上,此时冷笑道:“到中国如此轻易的便可以掠夺到无数财富,你竟然会想要离开?”

威廉沉声道:“James周,你坚决要同我们MZ公司对抗法庭,而现在历时已经一年之久,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是两败俱伤。英国总公司已经决定撤销我的职务,再过几天,我便不是中国地区的负责人了,到时候会有新的总裁过来接管。”

“晋宏还有林悦已经得到应有的制裁,可是你们MZ公司却想从这件事当中脱身出来,不要做梦了。我不会就这样让你们逃脱的,就算官司打到国际上,我也绝对不会就此收手!”周德琛目光坚定,其间的却满含着冰点的冷意。

威廉唇边泛起苦笑,轻叹道:“Andy已经走了,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其实我很想他能过来跟我一起工作,两个人一起奋斗拼搏。我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如此的脆弱,在我的心里,他不该这样的。”

威廉思绪翻转,依稀又想到第一次见到吴云洲时的情形,继而又想到在MZ分公司时见到韩朝林的情形,明明是不服输的情,结果却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周德琛冷笑道:“你以为自己了解Andy?你本就不明白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知道,他死了,你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威廉……你逼死了他,懂么?!”

“……”威廉脸色发白,猛然反击道:“你不是跟他是情侣么?那种情况下为什么不看紧他?”

两人默默对视,视线交战,引一片的腥风血雨。

然而谁也不会因为指责对方而使自己的内心好过一点,也不会因为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而有丝毫的雀跃。

因为他们知道,尽管用世上最残忍的言辞相互屠戮之后,血模糊的只是彼此的心。

“你今天约我来,就是为了劝我撤销起诉?”周德琛转了话题,毕竟历时一年,现在还在追究是谁的责任,本没用。

事实上,怨不得任何人,因为所有的事象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硬生生凑在一起的,一切都只是命而已。

若非云洲的魂魄进入韩朝林的身体之内,韩朝林早就命殒身死。

若非重生之后的韩朝林遇到了他,也不会有机会在短时间内组建公司,不会遇到晋宏,不会再一次面临公司倒闭的惨境。

然而,云洲若进入的躯体不是韩朝林,而是其他什么人,没有脆弱、没有自卑、不会只知道逃避,那么亦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是的, Andy 已经出事了,我不想连你都……要知道逼的太紧,有些人会用非常的手段,不过看来你早有预感了。”威廉看到周德琛身旁站着的保镖,不禁微微一笑。

周德琛的脸色更加的沉了,“象这样的事,若是摊在普通的企业老板身上,大概只能任人鱼,自认倒霉了。若是连我都因为害怕而退缩,那其他人该怎么办?”

“那愿上帝保佑你。”

威廉离开了,最后郑重的看了周德琛一眼。

也许今晚之后,他们再也没有相见之期。

周德琛从咖啡室出来之时,助理恩刚已经在门口相候。

他正待上车,却见有人冲上来朝他拼命的挥手,并且大叫:“周德琛——”

但很快就被保镖们拦下来。

隔着车窗,街灯之下,依稀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拼命朝他大喊大叫,因为被人拦下,而气的跳脚的模样。

周德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漠然的看着。

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好奇心的他,再也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惊奇或是想要追究底。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起。

“德琛,明天你一定会去么?”邹景衡的声音传来,依稀可以听出几分紧张。

周德琛‘嗯’了一声:“但我真的只能呆一会儿。”

“没关系,只要你能来,大家都很高兴。”邹景衡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们不要嫌我闷就好。”

这一年来,他拒绝了一切的娱乐活动。

在最初的开始,整个人几乎是陷入神崩溃的边缘。

是家人朋友还有那些与他熟悉的人,无微不致的照顾,才令他慢慢的走出低谷。

尤其是邹景衡,在韩朝林出事的不久,便回到国内,一直陪在他身边。

为了与MZ公司的官司一直奔走着,拼尽最大的努力。

周德琛心里真的很感激邹景衡的。

尽管有时,对方的眼神稍稍流露出丝丝情意,但他也只能假装视而不见。

能够打开他心房的人已经亲手将他的心门给合上了。

再不能轻易的打开……

尽管大家尽全力的隐瞒一切,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周德琛是同恋’这样的传言还是不胫而走。

许多亲朋好友都会接到打探详由的电话,不过竟没有一个人敢亲自向周德琛证实。

那些周德琛的朋友们也只是私下里议论感慨,尽管大家已经笃定了这件事的真实,可依旧无损对周德琛的喜爱。

是的,尽管周德琛有无数的谣言,依旧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们还是以聚会能请到周德琛为荣,更何况现在比以往更难见到他了。

李贺松为女朋友举办的生日Party,还是请到了周德琛,这让李贺松在女朋友的那般姐妹党心中人气大涨。

可是周德琛却象是木头人一般,从一开始就坐在角落,一语不发。

那些淑女们主动搭腔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回应几句,令人大失所望。

而邹景衡竟也只陪着周德琛,并没有随大家一起狂欢。

“德琛,我们年纪也不小了,你看看,这些朋友当中,结婚的结婚,离婚的离婚,打光棍的就剩下我们几个了,难道你们都没有结婚的念头么?”李贺松真的很诧异,他这样介于白道黑道之间的人,也有寂寞的时候,可周德琛这样的世家子弟竟然完全没动静,真是说不过去。

结婚……

周德琛在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伸出手,让李贺松看清自己手上戴着的婚戒。

“你?你你……”李贺松惊骇的指着这样式普通平凡的银色指环,一时间竟结巴了。

“他死了。”周德琛轻轻转动戒指,淡淡的说,“所以不要再说结婚的事。”

“……我很抱歉。”

李贺松只听邹景衡说过,周德琛是因为一个朋友的死,才会变得消沉。

原来这朋友竟然是……

这么说来,周德琛岂不真的是同恋?!

OMG!

一时间,这聚会的一角,又只剩下周德琛和邹景衡两人。

“德琛,要不我们先走罢?贺松不会介意的。”

周德琛微笑道:“不,是我先走,你要代替我留下来参加聚会,好好玩。”

拍拍邹景衡的肩膀,不待后者说什么,周德琛便起身向今天聚会的主角走去。

当周德琛坐上车子时,助理便问道:“周先生,现在就回去么?”

周德琛见恩刚神色有异,却并没有发问,只是点头。

恩刚只得将车子驶了出去。

“周先生……唉,有个人想要见你……”

“是谁?”

恩刚踌躇道:“一个不认识的人,他说认识你,可一直联系不上你。”

“他找我有什么事么?”

“那人说有很重要的事,不过不方便告诉我。”

“那你告诉他,我不见陌生人。”

“哦。”恩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专注于开车。

周德琛自然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联系不上他。

因为所有的旧的联系方式全部都已经中止。

韩朝林与他同房,却死在浴缸当中,自然而然,他成了众矢之的。

就象……就象云洲出事故一模一样,这些人都不停的责怪他。

大家都责怪他……

历史总是不停的重演着,在对云洲的‘愧疚’尚未还清的这一刻,又凭添了新的苛责。

韩朝林的家人打电话来责问他、漫骂着、那样悲怆的语调、高亢的哭泣声,不停的钻进他的耳中,扎进他的身体里,凌迟着他内心。

有谁看到他眼里流出的血泪,有谁听到他按压着的悲鸣。

尽管,他知道那些人是因为太伤心,才会这样。

可是他再也受不了了……他受不了……

番外2

“……他不见陌生人?”电话那头极其悦耳的嗓音带着古怪的置疑,“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毛病?”

恩刚有些烦燥道:“你不要再烦我了,今天我已经破例告诉你地点了,是你自己没把握好机会,后来我又帮你提了……我竟然相信你的话,真是要疯了——”

要不是看在这漂亮少年确实没有什么危险,他才松口的。

不仅仅是如此,那少年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脸生,但是感觉很熟稔。

“那你把周德琛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自己联系他啊。”又是这一句。

“我说了,不行,绝对不行!”

恩刚一直为周德琛服务,周德琛既是他的雇主,又是他极为钦佩的人,在这种非常时刻,他一定要护周先生万全,不能出一丁点差错的。

谁知道这少年是不是真的认识周德琛,万一见着面,做出攻击举动,他可是饭碗不住。

“求你了,我在上海的时间不多,再过几天便要回广州——”

周德琛联系方式全部换了,深居简出,而且出入还有保镖随行左右,现在连只苍蝇也近不了身罢。

恩刚真的很为难,他真想立刻把手机关机或是换号码,但这个是他的工作电话啊,随时准备接听周先生的指示的。

“那我再帮你最后一次,成与不成,求你以后千万不要再烦我……明天……”

他又压低了声音,再一次透露周德琛的行踪。

周德琛从公司出来,三个小时的会议令他有些头昏脑涨的。

尽管他现在已经开始学习有关公司营运方面的具体事宜,但依旧有些勉强,尤其在公司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很不乐观。

难道真要走到倒闭一途?

难道真的要退一步,与MZ公司握手言和?

不,这种结局,他接受不了,公司的所有同仁接受不了,九泉之下的朝林亦不会接受……

“周先生,我们吃完饭再回上海罢?”恩刚热心的提议。

周德琛芜尔道:“你肚子饿了么?那好罢。”

“……去哪里吃?不如还是去老地方罢?!”恩刚有些紧张的提议。

“好。”

在等到周德琛的首肯之时,恩刚松了一口气。

象他这样极具耐心的人,也被那人烦的想要破口大骂,可见那人有多缠人了。

周德琛坐在熟悉的饭店之时,心下不禁凄然。

一年之前,他和朝林经常出双入对的老地方,拥有许许多多的回忆。

在进入饭店的一刻,他心下又有些后悔。

饭店老板对周德琛印象份外深刻,尤其在与MZ公司高调的唱对台戏的开始,已经在整个业界、甚至是整个工业区都为之轰动,更因为公司总经理的自杀事件令这些事越传越玄,对国内企业的拥护声一浪高过一浪,带着深深的民族情结。

“周老板,好久不见你来了,你看直来清减了许多,今天可要多点几个菜。”

“好,最近有些忙,以后会多多光顾的。”

店老板小心瞄瞄周德琛身后的两个保镖,感觉象在演电视剧一般。

以前他经常看周老板跟一个年轻人结伴来吃饭,看其穿着以为只是一般的有钱人,谁想竟然还有这般阵仗。

周德琛自然感觉到其他人偷觑的目光,他如何不知道旁人的想法。

在老位置坐下来,那两个保镖依旧恪尽职守的一边杵一个,一付极度警戒的模样。

周德琛叹了一口气,笑道:“你们不用太紧张,到吃饭的点了,也坐下一起用餐罢。这里虽不是闹市,但也是商业区,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坐罢——”

这两个保镖是父亲持意为他请来的,似乎是从另外渠道接到有人意欲对他不利的消息。

看到老父担忧的目光,再加上威廉那一番善意的警告,他也只得再忍耐被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的困扰了。

那两个保镖也盯梢了一天,铁打的意志也会疲累,此时对看了一眼,也从善入流,在周德琛附近的桌子坐下,不过那坐姿要随时准备战斗似的。

就在保镖落坐的一瞬间,有人递了一杯白开水给周德琛。

这个举动在饭店里真是稀松平常了,然而令周德琛瞬间眯起眼睛且陷入某种迷思状态的是递给他杯子的那只手。

那只手骨格纤细修长白皙,然而在无名指上有一款样式极为简单的铂金指环。

戴铂金指环的并不稀奇,恰恰令周德琛感到震惊的是,这指环与他自己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周德琛惊骇的目光顺着这只手一路上移,最终停在一张笑脸上。

十分俊俏的五官,洋溢着青春的欢乐。

周德琛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不禁暗忖着,觉得眼前这少年似曾相识。

尤其那双黝黑的瞳眸,充满了欢快与笑意,又稳稳透着强烈的熟稔感觉,令他整个都痴傻了。

如果……如果朝林也有这样一双眼睛,那该有多好啊。

那愉悦是发自内心的欢乐,他愿意用尽一切想要为朝林获得这样一双眼睛。

纵然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使出了浑身的懈数,他费尽了心机,几乎做到了无微不致,甚至为了那人,将自己的事业也抛诸脑后,只为了……只为了朝林也能有这样一双眼睛。

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依旧不能令其展颜,反而眼睁睁看着那眉宇间的轻愁似乌云缓缓的凝聚着,最终狂风暴雨,摧毁一切?

周德琛心绪百转,视线几乎是胶著着的。

他们谁也没有想要打破这一奇异的状态。

那两个保镖在最初一刻迅速站起身来,很戒备的半挡在周德琛身侧。

但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也不会象最初的时候那样的唐突,哦,他们刚开始时,甚至将酒店的服务生按压在墙上,想进行搜身。

那时候,确实有些神经过敏了,可一二个月过去了,风平浪静,啥事没有。

好罢,他们只是保镖,可不是警察。

那少年微咳一声,悦耳的嗓声嘟哝着:“德琛,昨天我拼命喊你,你都不理我?!”

周德琛坐直了身体,迟疑道:“我……认识你么?”

为什么那些微带着抱怨的唤声,令他的心脏猛然紧缩,心中充斥着一种恐惧又莫名的情绪。

“是我啊!”那少年欲言又止,却将手伸出来,将那戒指再一次展人前,轻声道:“要永远在一起……”

他一边说着,眼里带着几分与年纪不搭调的伤感,然而更多的是调皮、狡黠、和满满的情意。

周德琛猛然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几乎令身后的高背椅翻倒在地。

目光惊骇的瞪着眼前的少年,神色难定,他下一个动作,便是转身朝外走去。

那少年见状,惊愕之余忙上前想拉住周德琛的衣袖,但更快的保镖挡住了。

没错,说话可以,想肢体接触,他们可不答应。

周德琛只觉浑身战栗,脸色苍白可怕,他拼命的告诉自己,一切只是幻觉……是幻觉!

“周德琛,你站住!”少年焦急又有些蛮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到这喊声,周德琛的脚步更快了,他除了逃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偏在此时,与刚刚停好车进来的恩刚撞个正着。

“周先生,你怎么出来了?不在这里吃么?”恩刚看着周德琛苍白的脸色,目光不期间看到后面正想突破保镖防线的少年的面容,心下顿时惴惴不安,视线转到周德琛身上,深怕周德琛会因此而责怪他。

谁想,周德琛却猛然间抓住他的手臂,颤声道:“我身后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啊?”恩则疑惑道:“你指谁?”

“没什么。”周德琛一手撑着额头,快步的朝外走去。

偏偏耳际又传来那声音:“周德琛,胆小鬼!……周德琛,明天下午……XX街……来看我演出……”

恩刚引领着三人快速回到车上。

周德琛一坐上车子,便颤抖的掏出香烟叼在嘴上,似乎因为恐惧,手抖个不停,打火机竟然怎么也点不着烟。

身旁的保镖自然看出雇主很不对劲,小心翼翼的拿出打火机帮其点上。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周德琛一付见鬼的模样?

周德琛深吸了几口香烟,情绪才稍稍稳定。

当车子驶动,透过车窗,依稀看到那少年的身影,就站在饭店前面,并没有象昨天那样冲过来,大呼小叫,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那少年只是朝他伤感而笑,缓缓的伸出手,嘴巴里轻喃着。

在暮色之中,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却依稀能感受到指环发出的璨灿的光辉。

当日在收拾朝林遗物的同时,他发现了这对指环。

两只小小的大红色装饰盒整齐并排摆放着,就算打开来,也只是很普通的水准。

他很难想象韩朝林会中意这个,可是在饰盒的下方却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要永远在一起的誓言。

永远在一起……周德琛低低的笑了,眼角的泪水不可抑制的溢了出来。

那成双成对的指环,一只戴在他的手上,而另一只,却放在朝林的骨灰盒当中。

他明明亲手将骨灰盒放入公墓,永远的封存,却为什么在这一刻又重新展现面前,甚至亲口诉说‘爱’的誓言?

违背誓言的明明是你……是你……现在回来究竟还想做什么呢?!

番外3

周德琛站在窗前,感受缓缓吹送的夜风中的寒意。

从饭店逃回来山居别墅至此已经过好几个钟头,而他一直思绪混乱当中。

曾经那么害怕自己会象其他同样出身的世家子弟一样被条条框框所局限,努力的想要融入到社会中去,去学最热门的金融,住普通的公寓,象旁人一样工作学习,可最后依旧还要回到这里,寻求庇护。

也许在韩朝林死后,这一段时间,他确实得到了安慰。

可今天突出其来的冲击,这纷乱无比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平息下来,真是糟

透了。

脑子里不停的想着饭店里的这一幕,不停的……就象录像带播放了又不停的倒带,都是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天哪,他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假装不存在,把这一切当成幻觉,或是黄粱一梦,梦醒之后,他尚与云洲醉倒在欧洲某个乡村的吧酒当中。

可是,看见倒是看见,发生便是发生,一切又如何能够当作不存在?

因为这一切已经烙印在他的心上,再难磨灭。

再一次将香烟按熄在烟灰缸当中,里面已经有满满的烟蒂。

周德琛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想再从金色的烟灰当中抽一出来,里面竟然已经空了。

沮丧的将烟夹扔到茶几上,整个人摊靠在沙发上。

内心有一个声音隐隐的响动着。

那个人又活过来了,那不灭的灵魂又走到艳阳底下,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他曾经发下‘用自己一半的寿命换回吴云洲苏醒’的誓言……他恐怕是被鬼缠住了!

吴云洲!你应该改名叫小强了!

周德琛狠狠的咒骂,脸上神情却愈发的悲苦。

他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吴云洲?韩朝林?一个全然的陌生人?亦或是混合体?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

他爱的那个人,有着吴云洲的狂傲姿态,又带着深深忧郁的那个年青人,已经死去了,再也不存在了。

现在出现的那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周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恩刚声音有些模糊,显然正在某处酒吧狂欢当中。

周德琛踌躇了半晌,才迟疑道:“在饭店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向我提过的,想联系我的人?”

“……是、是的,周先生,我很报歉。”恩刚急切的表明立场,“我没想到这件事会带你这么大的困扰,我敢保证,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没关系,你不用太紧张……他有说,他是什么人么?”

周德琛询问的时候,心弦绷的紧紧的。

“哦,他好象叫颜真希,估计是假名。自称是广州过来这里的,好象是一家娱乐公司签约的歌手,是个新人罢。我当时就问他,为什么非要见周先生,可是他就是不肯透露,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我这个工作电话,天天不停的把骚扰,我没有办法,这才……”

“颜真希?”周德琛喃喃念着这名字,想起在饭店时,那人曾大叫什么公演?

“是啊,他说明天下午要在XX街弄什么婚纱展,他们这些新人就充当模特外加演出,当作是历练的经验。周先生,明天的行程要改动么?”

“……”周德琛沉默不语。

“明天那个很重要的定向招投会议,要改变行程么?”恩助几乎是禀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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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希穿着白身的新郎礼服,再加上淡淡的妆容,有几分韩版美男的风范。

第一次演出,便是在街头,对于他们这个新的组合团体来说,无疑多了几分紧张、尴尬与黯然。

然而颜真希却似完全感觉不到现场的萧瑟,与简陋台下驻行观看行人脸上的冷漠。

他的目光四下搜索,试图在一群看热闹的人群当中找寻自己想看到的那抹身影。

直到演出开始,依旧没有看到。

微笑着唇,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也无法向上勾起分毫。

内心死命的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住,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不停的折磨着他。

在这种展现婚妙的现场,本应该带着世界上最幸福的微笑的演出,却令他的眼里隐隐的渗出泪水。

当眼前模糊一片之时,他本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那深深的眼线被泪水冲刷而过,残留在白皙面庞上的是两条暗色的泪痕。

那样的明显,那样的夺目出众,令他的脆弱与痛苦完全的暴露在世人的面前。

当他回到后台,助理便已经朝他发火大叫。

“你现在是去当新郎,不是让你去送死。我知道,你们第一次出来就做这种演出,很失望,但你看看他们几个,个个表现的那么好。想红不是那么容易的,象你们这样的青春组合,遍地都是,一百个未必能有一个红的。这样程度就哭,你以为小孩子办家家啊?!”

可是颜真希坐在红椅上,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整个身体颤抖着,痛苦是弗远弗界的,弥漫着,纵然旁人的叫骂声再大再刺耳,他也本充耳不闻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周德琛不要他了!

一切跟想象当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周德琛看到他时,会开心的发疯的,可结果,周德琛却惊吓的象见鬼了一般。

原来,周德琛本就不希望他的回来。

他一切的努力变得都是多余的?

良久,感觉有人推了推他,一杯热开水塞进他的手心。

颜真希微抬头,便看到队友安慰的拍拍他的肩。

“别难过了,我听说有些当红歌星以前同样街头唱过,酒吧里传唱过,这有什么,以后等我们大红大紫了,再想想这一段,挺有意思,这才叫实力派。”

颜真希不禁失笑,经过这一通发泄,不过感觉已经好多了。

自从他莫名其妙变成这个颜真希之后,便一直跟队友们生活一起,一起练唱练舞,大半年来,其实他都下意识把这些人当成最亲密的伙伴了。

只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最最珍贵的,只有周德琛了。

如果他失去了周德琛,那么他现在这样存在着还有什么意义?

云洲对周德琛的友情,朝林对周德琛的痴情,而现在混杂着颜真希些微记忆的他,心里竟只充斥着一个念头:是的,他是为周德琛而活着的,只为他而活!

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这是昨天他偷偷离开公司组织的其他活动,独自一人跑到以前韩朝林买那对戒指的地方。

当初买铂金戒指之时,那个店员还赌咒说,这世上就这么一种款式,怎么也不会跟别人撞的。

他只是去碰碰运气,看能否买到相类似的款式,结果却看到一模一样的。

他曾经捏在手心里,百般看抚过的戒指,那线条那样式,至死都不会忘记。

毫不犹豫的倾尽所有,买下了这对戒指。

这一次……他一定要亲手帮周德琛戴上。

没错,周德琛是他的,谁也不能够夺走!

而后颜真希补好了妆,再一次上台表演。

街上人流渐多,一浪推着一浪。

原本驻足的看客,早已换了一匹新面孔,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当众哭泣,也只不过是旁人嘴里一时的笑谈而已,轻轻揭过。

然而,颜真希并不知道,在这看客当中,就有一个人一直举着隐形镜头对准了他,一直到日暮收工,那人才转身隐入人群。

此时的周德琛在另一个城市,却已经收到了录像,正在观看。

当他看到少年哭泣的一幕之时,忍不住轻声叹息。

一瞬间,他似乎能看到那眼泪当中弥漫着的悔恨与伤心。

悔恨?伤心?

周德琛不禁嗤笑。

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做过什么,便要付出代价。

亲手埋葬了一切,现在还想要做什么?

影像中,那张陌生的脸庞,本无法与云洲或是朝林相重叠。

冰冷的阳光下,那看似森森的两道泪痕,就象一张面具上的裂痕。

周德琛移开视线,蓦然按掉了电源开关。

他告诉自己。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永远也不会原谅那个人……不会了……

“恩助,帮我联系他,我要见他,安排一个时间罢。”

在看完录像三个小时之后,周德琛却还是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觉得自己好多了。

既然已经把感情摒弃了,那么剩下的只是对那个人的道义与责任。

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友情亲情以及……慈善。

对于这样一缕孤魂,烦人的缠人的折磨的人废物一般的魂魄,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是尽一个朋友或是义工的责任来帮忙。

在他给予帮忙的同时,他们之间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

友情……他现在也本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陌生人,彼此成为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这才是他们最正确的相处方式了。

“好,我立刻就去联系。”恩助有些兴奋的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高兴,只是觉得,周先生或许会因此一次见面真正的开心起来。

PS:写到这里,送上我喜欢的一首歌。

番外4

颜真希随着恩刚来到一处单独的会客室。

其实当他来到这会所时,心里便感到一丝异样,因为在这种商务会所中,他以前也曾经约见过很多重要的客户。

周德琛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约见他,而不是选择环境幽雅的情侣约会场所……周德琛从来不是蠢人啊,应该知道他是谁,心里期待着此次的会面,不禁又带上几分忐忑。

轻轻推开会客室的雕花小门,映入眼帘的是如泥塑石雕般端坐着的周德琛,面容冷肃,眉宇间带着难以言喧的轻愁正远眺窗外,似在看不知名的夜空中那淡微的星光。

脸上这般神情,竟分明对于他的到来没有丝毫的动容或是浅显的……期待,只是因为门口的响动而投过来淡漠的一眼,仅此而已。

颜真希站在门边,原本嘴角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此时这缕笑意收敛了,看到周德琛那样的淡漠而冷凝的眼神,他再也无法向前迈进一步。

那只戴着铂金指环的手搭在门框上,五指用力的抓着上面的浮雕装饰,心中不禁大恸起来。

有一只手……凌空出现的一只手紧紧揪住了他的心脏……

他以为周德琛主动的约见是因为想通了,却原来本不是。

那么今天的会面,又将代表着什么呢?

彻底的决裂与分离么?

直到这一刻,他还是无法相信亦无法接受周德琛不再爱他的事实。

不!这绝不是真的!

绝对不是!

“快进去啊……”恩刚轻轻拉了拉颜真希的胳膊,越前一步走进会客室:“周先生,颜真希先生已经到了……你还有什么其他吩咐么?”

周德琛的目光已经正式的停驻在颜真希身上,朝恩刚摆摆手。

“没有其他事了,你去罢。”

待恩刚离开之后,周德琛才淡淡说道:“进来坐罢,听说你很想见我,不知道有什么事么?”

颜真希几乎是瞪着周德琛,盯着周德琛的双眼,试图在其眼神当中搜寻最真实的想法,最后他失笑了,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坐在周德琛的对面。

一坐下,便自动的拿起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德琛……我回来了……”

“哦……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周德琛端起茶轻轻品尝那种苦味。

颜真希双手拍在桌面上,怒道:“打算?当然是我们再在一起——”

“不可能!”周德琛的视线没有移开没有退缩,而是正色的望着颜真希,继而再加重声音重复道:“这不可能,我不认识你,对我来说,你是陌生人。”

颜真希推开椅子,来到周德琛身边,抓住周德琛的手臂道:“是我,你再仔细看看我,虽然我的样子改变了,但我还是我啊……”

周德琛将手抽出来,“我的朝林已经死了,他死了,他已经扔下我先走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还是愿意把你当成朋友,希望我能够帮到你,所以……你有什么困难,趁这个机会,便跟我说罢。”

“朋友?”颜真希瞪着自己抓空的双手,喃喃的重复着,突然道:“我就是朝林啊,我没有离开你,我本没有想要离开你,你看,我现在又回来了,而且再也不会自杀了,我现在变得很开朗,每天都很开心,德琛,你相信我,我发誓,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不会了。”

“哦,那很好,你叫颜真希罢,那以后你就用这个身份生活下去。朝林的那部分股份已经交到了他父母的手里了,韩珊也嫁人了,你也不用再去打扰他们。”

颜真希面露悲伤情形,整个人倒退了一步,颤声道:“你就这样恨我么?!德琛,你就这样不原谅我么?你打我!你骂我!你来啊,你这样子还不如杀了我罢!”

周德琛皱眉叹道:“我跟你又不熟,不会打骂你的。”

“不熟?!我是吴云洲,我也是韩朝林,我们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我们相爱,我们一起同居,接吻做 爱,你现在却跟我说,我们不熟?!”颜真希几乎是撕声裂肺般的狂吼着,想用自己最痛苦的情感去唤醒周德琛对他的痴恋。

周德琛……他深爱的周德琛,曾经那样温柔的周德琛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来看他啊?那样的冷漠与疏离,那样的令人无法忍受!

周德琛似乎很有耐心的看着一切,依旧没有动容。

“我今天之所以愿意来见你,就是知道你是朋友——”说罢从怀里拿出支票本,“你需要多少钱,做为老朋友,我乐意帮你,只不过仅此一次,以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当做互不相识罢。你需要多少钱?”

颜真希急促的笑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周德琛,你竟然拿钱来打发我?!”他一边说着,一边难以致信的擦着眼角溢出的泪水,他的心已经碎成了一地的粉末,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来时的喜悦与此时的惨境竟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这不是什么打发,而是对你的帮助。你现在这么年轻,应该凭自己的努力去挣钱,那我就少给你一点。”周德琛拿出水笔在支票本上流畅的拿出一串数字,将支票轻轻撕下,递给颜真希,“这里有一百万,足够想买你这样的年纪想要的某些东西了。”

颜真希接过支票,笑了几声,最后轻声问道:“周德琛,一百万能买到你的心么?”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要,他只要周德琛,只要他!

周德琛怔怔的望着,继而站起身,“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就算你再打电话过来,我也不会再见你了。我们就此分别罢。”

颜真希将支票用力的撕了起来,疯狂的扔向周德琛的面庞。

“你说分别就分别么?我不答应,死也不会答应的!这辈子,要就是要缠着你,缠你到死,我不会一个人下地狱的,绝不会。”

周德琛不言语,只是默默的转身,朝门口走去。

然后,在下一刻,有一顾力道的冲击,猛然撞向他的后背,只觉有人从身后紧紧的搂抱住他,低下头,一双手臂正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身。

那陌生悦耳的声音凝结了天地间最痛苦最彷徨的无助,低声的哀求着:“德琛,不要走,我曾经说过,不要抛弃我,我会死的。”

周德琛望向身前交握的那双手,手指上的指环令他瞬间的忡怔。

有一刻,他竟然迷惑了,竟以为此时此刻环着他的人,是朝林,是以前的那个人。

只道那句“我会死的”,他才猛然间惊醒。

双手抓住搂住自己身体的那双手,想要用力的拉开,对方却反正更加用力的收紧。

“德琛,我好害怕……你知不知道死亡的滋味,明明不想死,却被逼着感觉生命从体内流逝着,一分一秒,都象是活在地狱里面,那样冷,好冷……”

纵然隔着西装,周德琛依旧感觉到身后的人浑身战栗着,那种恐惧弥漫着,令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浴室当中残酷的一幕。

浑身的肌猛然间收紧,不禁愕然。

两人就以这样的姿态久久的伫立着,好半晌,周德琛才艰涩说道:“我以为,你很享受这种感觉。我以为你渴望享受痛苦的感觉,不仅如此,你还希望所有的人都同你一样。”

身后的躯体在听到周德琛这番话时,僵直了,难以致信道:“德琛,你在说什么,痛苦?享受痛苦?享受痛苦的是韩朝林,不是我!”

周德琛转身望着颜真希,而后者被迫松开了手臂。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韩朝林么?怎么,这会儿又不是他了。”

“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我不是他,又是他!”颜真希又转到周德琛身前,背靠在门上,挡住了一切去路,“德琛,那个时候,我真的动了自杀的念头,可是在那种痛苦的情况之下,谁都会想要自杀的,世上的人,谁没有自杀的念头啊。”

“可很少的人会去将这种恐怖的念头付诸行动,我再也不想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了,你明白么?我受不了了。”

看到终于表露出真实想法的周德琛,颜真希只觉心中一喜,立时说道:“德琛,你知道么,我一直想表现的出众,想获得你的认同,你出钱出力,无条件的帮助我,而我却失败了二次。当时我便想,如果是罗自新,他第一次也许会失败,但第二次却绝对不会输的这样惨。原来,吴云洲本都是自吹自擂的,他活着真是失败。”

周德琛淡淡道:“成功需要很多条件,运气也是其中之一。”

“自杀的念头,我真的只在心里一闪而过,却被抓住了。德琛,我被抓住了……”颜真希面露恐惧神色,想起那种被控制住的感觉,现在依旧后怕不已。

“什、什么?”周德琛神色一动。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我知道他要做什么,我拼命的想要反抗挣扎。可是当你提到邹景衡的时候,那种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就象一场灭顶之灾。可我说不出话,无法反抗,只能睁睁看到刀片狠狠的划破动脉,看那浓稠的鲜血在热水当中渲染开来,那种感觉真可怕。德琛,你相信我,我不想死的。没有了富可公司,我还有全世界,至少我还有你,我干嘛要去死啊!”

颜真希一说完,便扑上去用力的抱住周德琛的身体,而这一次周德琛却没有推开他。

番外5

周德琛任颜真希抱着,在此时本无法动弹,双手无措的垂在身侧,眼里流露出哀伤的情愫,表情是强烈的自责。

他内心一直苛责的一直无法原谅的那个人却原来经历着地狱般的心路历程。

在那样无助那样痛苦挣扎的时刻,他竟没有洞息一切,亦没有做到一个情人应该做到的全部。

他口口声声无法忍受旁人的责备,而事实上,那些人对他的责备却是恰如其份的,是他应得的。

做为情人,他真的失职了。

而在对方终于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他却忍心硬肠将其狠狠的推开,甚至还要令两人永远的分离。

也许,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反手紧紧的抱住这个扑在他怀里的少年,轻声细语的安抚呵护,温柔的劝慰,可是这少年有着与朝林完全不同的外貌身形,无论是举止动作语调声音都截然不同,这陌生的一切,突如其来的向他扑过来,此时,他本无法接受……

“你……今年几岁了?”

当两人再一次面对面而坐,周德琛的视线细细的逡巡过少年的脸庞,最后停驻在那呈现粉红色泽的唇瓣上时,不由的暗暗心惊。

这犹如花般绽放的青葱少年,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人与云洲或是朝林联系一起……甚至,对方看起来尚未满十八岁。

“十八十九罢。”颜真希立时知道周德琛的想法,忙道:“现在外表看起来虽然年轻,可实际上,我们可是年纪相仿的,别忘了,我们可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

周德琛一脸的郁闷,神情尴尬道:“以你现在的年纪不是应该还在读书么?”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本不是读书的料,听说初中毕业就没在读书了。”

“颜真希是你的本名么?他原本是哪里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你……让你有机可乘?!”周德琛暗暗叹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在他感觉难以适应的时候,最痛苦的人却是被迫要适应不同身份的这个人罢。

颜真希微眯起眼来,瞪着周德琛,口气变得恶劣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再跟我一起了,想用未满十八岁当借口,想不认帐!别做梦了,反正你已经没什么名声可言,死心罢!……难道说,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那个邹景衡趁人之危趁虚而入趁火打劫?!”

说罢,双手用力拍在桌上,整个人倾身向前,狠狠的瞪着周德琛。

“如果明知道你未满十八岁,我们还在一起,那就是犯罪啊!”周德琛本不敢对上那张陌生的容颜,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到现在,不要再提景衡了,我说过无数次,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永远也不可能发生什么的。”

“你或许是这么想,但邹景衡却未必这样想。不过现在好了,我回来了,他就给我死一边去!”颜真希恶狠狠的说,对于这个至始至终都掺和一脚的邹景衡,几乎是韩朝林心里恶梦一般存在的人物,他早就想找个机会好好的教训一下。

他一定要让邹景衡知道,周德琛是他的,他一个人的,谁也休想染指。

周德琛长叹一口气,到现在他们还在纠结邹景衡的事,本就是多余的。

因为对于他来说,当初他被韩朝林吸引之后刻意的接近,最初也是保持一定的距离,随着两人不停的接触交流,到最后他全然的接受,也虽是经历了种种曲折的心路历程,纵然在一起之后,依旧存在着隔阂。

而现在,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又告诉他是故人重来,这叫他情何以堪。

“景衡为了富可与MZ公司的诉讼四下奔走,只收取非常低廉的费用,在这样艰难的时刻,这份情谊要深深铭记在心。”

颜真希不禁愕然,惊骇道:“难道说,事隔如此之久,有关专利权的诉讼还没有结束?”

“没错,事关企业的生存和商业原则问题,我们怎能够退缩?”周德琛目露坚毅之色:“如果我也轻易屈服,做所谓什么见好就收的事,怎么对得起被这些人逼死的朝林?!”

颜真希原本一直带着少年的心,纵然面对周德琛绝情的拒绝,神色间依旧流露着调皮和狡黠的神情,听到周德琛这番话,此时一脸的正色,口变得异样的严肃。

“德琛,MZ公司有专门的律师团队,他们完全不在乎,而你却会被长年不断的官司拖累的。你以前从来不会接受保镖保护,认为这是一种哗众取宠的行为,而现在却让两个保镖如影相随,不要告诉我,那只是两个生活助理,想必是MZ公司搞什么非法手段或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你现在一直处在危险当中?”

如此担扰的脸色,如此肃穆的眼神,超乎年龄界限的老辣口吻,令周德琛骇然注目,而被深深打量着的颜真希的眼神同时刻也变得极为凌利。

这如何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眼神?

这样的睿智与冷静,超乎年龄的讥诮神情令周德琛心中的震撼与骇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因为对他来说,虽然颜真希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故人归来,可是那外形口吻神态举止似乎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并无一般,那样的青春洋溢,身上充了少年该有的欢欣与青涩。

而这一刻,他终于有了全新的认知,似乎终于意识到,也许……也许这个人真的是……

“喂,你说话啊,这样盯着我看,就能解决问题么?!为了一个破公司,把自己搞成这样,你是猪啊?!”颜真希几乎是没好气的端起茶水猛灌。

周德琛缓缓道:“为了一个破公司?有人就是为了这个泯灭良知,不惜做违背道德违法的举动,甚至有人为了这个付出生命的代价……双方针锋相对,矛盾激化,对持良久,就算台面上保持风度,但谁都知道已经是硝烟弥漫,有时候变成武力相挟,也在所难免!”

颜真希涨红了脸道:“什么付出生命的代价,我可不是为了这个破公司去寻死的。对我来说,钱财从来只是身外物。”

纵然身份不停的变幻,然而唯有这一点,却从来不曾改变。

吴云洲对于金钱的超然态度一直是他处世的态度,在他看来,比金钱更为重要的东西有很多很多,比如信念与爱情。

周德琛若有所思,怔怔的望着颜真希。

“德琛,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现在公司的情况怎么样?”

周德琛叹道:“公司因为专利权的问题,现在几乎处在停产状态,情况很不乐观,我对经营企业又不是很懂,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切重新开始!”颜真希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看看公司财务状况和现在市场具体的动向……”

周德琛惊喜道:“对啊……你既然回来了,公司的事岂不是又可以全部交给你。”

颜真希低下头,抿唇道:“可惜,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广州了。”

他知道,现在以全然陌生的身份,让德琛立时接受他,确实谁都做不到。

但两个人相处久了,随着时光的推移,那种陌生和隔阂才会慢慢消除,外貌有时候会变成一种无关紧要的东西,那种熟悉的感觉会取代一切的。

也只有那个时候,他们才有可能真正的重新开始,再在一起。

“那就不要回去了。”

“不行啊,好象颜真希跟公司签了五年的合同,所有的证件都让公司扣着。”颜真希突然又笑道:“不知道怎么的,我现在挺喜欢自己所做的事,唱歌跳舞……感觉很不错。虽然很辛苦,要不停的练习,可是心里很轻松,似乎什么烦恼都能忘却。”

周德琛失笑道:“既然你喜欢现在的一切,那就保持下去好了。”

颜真希摇摇头道:“不,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帮我,我不想回广州了。”

“可是,你刚刚说喜欢这种娱乐行业,你既然喜欢唱歌跳舞,恐怕再也定不下心去管理公司了,我不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我不想再去广州,跟你在一起,才是我最喜欢的。”颜真希一边说着,双眼熠熠生辉,在灯光下折出水晶般的光彩。

周德琛叹了一口气:“以前云洲一直交往娱乐界的女星,可是我,从来不曾与那些人有所交集。你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让我的人去做抛头露面的事。”

“……”颜真希瞠目结舌,想不到自己的如意算盘,立刻就被周德琛如洞息,并且当场戳破。

明明那么好的机会,只要跟周德琛一起,他就有无数的机会接触到上流社会,那里代表着炒作与爆光率。

……而且,尤其是现在看着周德琛,怎么看怎么的顺眼,让人那么想要……‘傍’着。

“你要留在上海,我可以帮你做到,但是,让我立刻接受你,现在真的做不到。今晚已经很迟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再给我答复。”

周德琛话音刚落,颜真希已经开口了:“我要留下来,就算以后再不能往娱乐圈发展也无所谓。”

如果他不留下来的话,那么他和周德琛大概真的不可能了。

只有彼此深入的接触,他才机会再一次打开周德琛的心扉。

番外6

颜真希回去之时,队友们似乎也出去玩乐了,反倒是他回来早了。

他走到助理的客房门前,轻轻敲门。

就在他以为没人之时,门却打开了,露出助理晚娘一般的面孔。

“大家找了你半天,为什么不开机?你总是这样只顾自己,你现在是在团队里面,地球不是只绕着你一人转的!”安助理早就看不惯颜真希浑身透露着那种放浪不羁的感觉,明明是那样纤细秀美的男孩子,自从那次撞到头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这种让人无法控制的感觉,令她很不舒服。

颜真希耸耸肩:“手机刚好没电了,安助理,我有点事想问你。”

安助理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的不愉,双手交,淡淡道:“进来说罢。”

颜真希也没有多废话,进入室内,便单刀直入。

“安助理,想问你一件事……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事记不得了,我真的是吊威亚摔下来撞到头的?”

安助理微愕,但表情很快就恢复如常:“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难道还会有假?!无论做什么事发生意外都是不可避免的,你既有工夫胡思乱想,还不如好好去练习唱歌技巧!”

颜真希自然看到安助理眼里闪过的那丝惊慌无措,当下便道:“可是我听说,事情并非如此,想来也是,象我这样的新人哪有机会吊什么威亚,又不是要开演唱会!”

“你听谁说的?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要是再这样,我立刻打电话给老板!”

“……我很抱歉。”

颜真希知道这女人已经讨厌他到极点了,不过这样稍稍的试探已经令他心里的惊疑到了无已复加的地步。

至少在很久之前,当他醒来之时听到撞头的原因,心里的疑惑便萦怀良久了,他一直隐忍不语也是为了寻找最佳时机,而且现在这个时机就要到了。

也许抓住这一点,他才能与公司顺利的解约。

翌日,颜真希被队长拦住的时候,表情极为淡定,仿佛已经预料到有此一遭。

“小颜,昨晚你去哪里了?大家找你一起出去吃烧烤,偏偏你手机也没开。我们是一个团队的,应该要团结,更何况现在又在外地演出,万一你独自出去遇到什么事,那可怎么办?我必须对每个队员的安全负责!”

颜真希迟疑了一下,微笑道:“我在上海有个朋友,这么久都在公司封闭学习,难得出来一趟,大家聚一聚,不会有事的。”

“朋友?你在上海有朋友?”队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沉吟了一下,“你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何不叫来一起聚聚,更何况明日我们便要回广州了。”

颜真希自从在医院清醒过来之后,便一直深受队员们的照顾,尤其是队长似乎对他的关注更是异常多,而且经常用若有所思的目光觑他,这让他很不自在。

现在又用这种质问的口吻对他,更是激起他的内心的某种叛逆之心。

“NO,我朋友怕生。”颜真希微冷了脸,想绕过挡道的队长朝外走去,却在经过队长之时,手臂猛然的被用力的抓住了。

“小颜,我不想跟你吵架!”

颜真希瞪着队长,正待发火,恰此时兜里面手机响了起来,恩刚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此时再一次打电话来催促他了。

他知道队长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当下便软了下来,轻声道:“老大,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以后我会一五一十跟你说,现在真的赶时间啊。”

他望向队长的眼神带着几丝哀求,示意其赶紧放手。

队长欲言又止,同样英俊却略显成熟的脸庞上眉头深锁,轻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松开手。

“我是真把你们几个当弟弟看,你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真怕你出事……去罢,早点回来,有什么事,记得打我电话。”

颜真希微怔着,心头一热,点点头,便快步朝外走去。

其实他昨晚将与安助理的那番对话源源本本的告诉周德琛,周德琛便安排他今天到医院做全身的健康检查。

除了找出上次撞到头失去部分记忆的原因,隐隐也感觉到周德琛似乎更想要事先排除一切安全隐患。

这一举动令他欣喜不已,毕竟周德琛对他并非全然的绝情与排斥。

然而今天陪他做检查的只是恩刚而已,周德琛竟然完全没有露面。

当下午拿到所有的检查报告,一切非常健康,连上次那么严重的头部撞伤,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太不可思议了,颜真希彻底的无语了,竟连声追问:“医生,脑子里没有淤血?没有血块压迫神经什么的?”

这下子轮到医师呆滞无语了。

等他们从大医院出来之时,已经是下午时间。

恩刚开车的方向并非往颜真希现在住的地方,而是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当车子停在某个豪华小区之时,颜真希脸色微变,他已经明白即将面临什么了。

颜真希不禁苦笑,抿紧了唇。

留在最后执行的往往是人心中最为重要在意的事物。

是啊,体的康健也许并不代表什么,神上的健康才是最为重要的。

果不期然,就象上次一样,这个私人诊所没有一个等候预约的客人,而他是唯一要被诊治的。

被引进内室,便看到周德琛端坐在沙发上,正与金医生面对面谈笑风生。

当看到他这时,周德琛垂下眼睫,竟是沉默不语。

而金医师看见他时,微怔了一下,继而非常热情亲切的招呼他到诊室里去。

在他还是韩朝林之时,便已经在这里做过很仔细的检查,印象之深刻,几乎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金医生与他详谈了一番,看了医院里的关于脑部的各项检查,又帮他做了各式各样的心理与智力的测验,做非常仔细的诊断,最终似乎终于可以下定论,他是个神智心神都正常之人。

颜真希虽然听到这样的结论,可是内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并没有将所有的真相全部告诉金医生,当他是韩朝林的时候,没有全盘吐露,而现在更不可能了。

是啊,他多象一个怪物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被周德琛象看怪物一般的视线扫过,真叫他难受。

这些不可诉与人知的事情,深深的压在心头,他有时候也觉得压抑非常,只能拼命的唱歌,尽情的挥洒汗水,才能将这畸形的一切投诸脑后。

尽管他也知道周德琛痛苦的心情,但是被这样的安排,他还是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等他从诊室里出来,便看到周德琛依旧在翻看他的那些检查报告,看的极为仔细,而恩刚在一旁不停的解说,似乎在重复医生的话。

周德琛看到他们出来,便立时站起来,对颜真希说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有事问金医生。”

颜真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呆坐在沙发上,等待周德琛从里面出来。

而恩刚看到颜真希这番表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检查出了问题,也不敢开口。

沉默久久弥漫着,这股子异常烦闷的氛围令恩刚如坐针毡。

直到周德琛出来,大家坐在同一辆车上时,颜真希本不去看周德琛,直把视线望向车窗之外。

虽然他对周德琛怀着极为渴望的心情,可是那强烈的自尊心,偏在此时暴发出来。

他忍不住想要生气。

周德琛突然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你明天就要回广州?”

“嗯。”依旧不看对方。

“你真的打算要解约?不后悔么?”

颜真希这才勉强转头瞄了周德琛一眼,继而垂睫道:“……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不做这一行了。”

周德琛声音也冷下来,突道:“你千万不要说为了我,这样让我负担很重。”

“谁说为了你!”颜真希脱口而出,想想也觉得可笑,若不是为了周德琛,他本不会解约。

对于管理企业,至少在此时,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他本不敢保证,就算第三次接管,是否依旧是倒闭的下场。

也许……他真的没有才能,他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反而象娱乐圈,能红就红,不能就拉倒,他反倒很喜欢这种玩世不恭的状态。

可是周德琛说,他的情人不可能是娱乐圈的人。

他还有什么选择么?!

他会强迫自己再一次打起神,再一次的努力,再一次的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 自己最大的力量去管理富可公司,为了周德琛,就算再勉强再痛苦,他也可以忍受的。

他吞吞吐吐,言不由衷的说道:“谁说是为了你……其实象我这样的还未出道的艺人,公司里混了很久都没有出名的多如牛毛,最后还不是转行。想想看,在街头打工,还连着好几天,真是丢人。象我所在的团队,看起来看个队友都各有特色,其实本是污合之众,真要是出色夺目,自己一个人就完全可以一走红!更何况,我学了那么多年的知识,长久累积的企业管理的经验,难道真的就抛到脑后?!”

周德琛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意,柔声道:“娱乐圈的水太深又太浊,我不希望你搅和到里面去,那些都是吃青春饭的,得不了长久,你明白这一点,我就放心了。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解约,我会让律师去广州你的公司去交涉。”

“律师?”颜真希现在一听到律师,脑子里的神经都已经快崩断了,咬牙切齿道:“哦,那又要麻烦邹景衡了。”

番外7

周德琛尴尬说道,“邹景衡一直在忙富可公司的案子,我会请其他律师……”

“哦……”

颜真希低低应了一声,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与难过。

感觉是那样的失落,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与他先前设想的完全不同,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他不是不知道周德琛的痛苦,如果换成他是周德琛也会觉得莫名适从,情人改变的不仅仅是外貌身形,就连情也有大的改变,一时间无法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什么?

丧失了一部分吴云洲与韩朝林的记忆,又和颜真希的部分融合在一起。

也许他本就是残缺的。

甚至记不起某些与周德琛交往时的情形了,而唯有那双同样款式的指环深深的铭记在心。

他只知道,自己对事业的无奈与失落,对周德琛的依恋与痴情,偏偏现在又加上颜真希花心混乱的情感……

他居然还算是个正常人,真是人生一大讽刺。

其实以周德琛的实力,完全可以现在就留下他,无论是用任何一种方式,那个娱乐公司都不可能留得住他。

那些艺人对于真正的富豪来说,本只是玩物而已,什么也不是。

可周德琛却完全没有想要留下他的意思,反而是想让他回广州。

越想心里越难过,颜真希抿紧唇,愤然想着:以他颜真希现在的条件,几乎是男女通吃,周德琛你拽个屁啊!

转头看到周德琛端坐着,沉思模样,又发狠着想:不行,我要是不把周德琛弄到手,这口气出不了!

“德琛,我去广州之后,我们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晚上一起吃饭?”

周德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颜真希见状,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现在连跟他吃顿饭都不愿意。

选了一家比较注重隐私的餐厅,周德琛让恩刚也留下一起用餐。

颜真希不动声色,只顾自己点单。

他毫不客气的点了海鲜大宴,离谱到各种国外进口的生蚝只淋上柠檬汁便吃。

最新鲜的生鱼片,让厨师现做,鲜美可口,令人食指大动。

恩刚看看正吃套餐的周先生,再看看奢侈到极点的颜真希,他口水泛滥,却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点与周先生一样的套餐。

“李助理,你也不喜欢吃海鲜么?”颜真希看起来很讶异。

恩刚强笑着道:“我都随便,不过……这样会不会吃坏肚子啊?”

“不知道,不过有句话,叫值得一死。古人有拼死吃河豚,各何况只是拉肚子呢。”

恩刚眼神闪动,显得很心动。

颜真希递了一个生耗给他,“尝尝看,很鲜美,尤其这汤汁,太好喝了。”继而眼珠子一转,朝周德琛皮笑不笑道:“德琛,你要么?”

周德琛脸带着微笑,只是优雅的用餐,显然很镇定。

纵然是用餐,某种尴尬生分的气氛依旧持续着,令三个人都极不舒服。

食不下咽,各自都低着头默默用餐。

原本以颜真希现在的情,嘻嘻哈哈率而为,极能带动气氛的,可之前一整天在医院里折腾,又弄什么心理诊断,什么心情也没了,此时对周德琛更是心存怨怼。

周德琛和助理两人很快吃完了,等着颜真希。

颜真希将最后一块生鱼片塞进嘴里,只是含着,表面上看起来象是抿嘴而笑。

他站起身,其他两人也立时站起身来,仿佛一付迫不及待的模样。

这间餐厅周德琛以前曾经来过,还发生过一件意外事故。

那件突发事情令餐厅经理记忆犹新,曾暗暗祈祷,周德琛虽然是很金贵的客人,但千万少来,他心脏再也受不了了。

想不到今天周德琛又来了,经理再三吩咐厨师服务员等,甚至亲自站在厨师身旁看其做菜,以确保万无一失。

令人庆幸的是,直到这行人结帐离开去没任何事发生。

餐厅经理客气的询问了周德琛,问餐厅有何服务不周到的地方,请尽量提——

谁想话音未落,周德琛尚未来得及开口之时,却见原本站在周德琛身旁的漂亮少年,突然做了一个令他终身难忘的动作。

不仅仅是他,那些站在附近的服务员个个都瞠目结舌。

只见那少年猛然抓住周德琛的双肩,突然将唇就贴近周德琛。

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周德琛措不及防,只觉有温热的事物突破了防线,夹着某种腥味浓厚的东西,在他的嘴里翻转搅动。

也不知道,咽下去什么玩意。

没得周德琛回过神,只觉口一闷,呼吸困难,憋闷不已。

他双手猛然推身尚贴着他当众舌 吻的颜真希,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喉间,‘嗬嗬’作响,紧接着,人都快站不住了。

众人都傻了,这究竟发生什么了?

恩助给周德琛做好几年助理,‘周先生吃海鲜过敏’这种情形也遇到过几次,只是没有一次象今天这样劲暴的。

看周德琛脸都涨的通红,一付快背过气去的样子,当下吓的忙叫道:“快打120!”那声音高亢的都走音了。

餐厅经理还傻愣愣的站着,那些服务员一哄而上,想上前帮忙,好些人拿出手机纷纷打120,没有一个打得通的。

一下子,吵闹非常,跟个菜市场一样。

而对待这一切,颜真希只是冷漠而对,盯着周德琛,心里那个痛快啊。

活该!

“看来你也没有办法送我回去了,那我先走了……想必你不大愿意见到我,一切全是我一厢情愿,但你要记住一点,当初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我曾问过你,你说绝不后悔的!……随便罢,这世上勉强的东西真叫人恶心讨厌。你愿意叫律师去广州也好,不去也好,全都随便你,再见!”

颜真希缓缓的后退,灯光下眼睛里浮上薄薄的一层泪意。

周德琛几乎就是跪倒在地上了,他挣命的喘息着,仿佛身旁的这些人夺走了他全部的空气,令他窒息。

他瞪大了眼,眼里一片通红,再配上那恐怖的脸色,几乎是狰狞着的。

此时,他死死的瞪着颜真希,身体痛苦的几乎要晕厥了,而这个罪魁祸首却老神在在,说了一大通暧昧的话,引起旁人浮想连翩,最后还想一走了之。

然而,那人却绝然的转身朝外走去,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对他的死活毫不在意。

周德琛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便在想,这扬长而去的背影真象是那个人,而且这恶毒的举动,曾经在一年之前,便已经发生,只不过那时候是情人间的小小的恶作剧而已。

颜真希自己跑回住处,心神未定,便被安助理说了一通,而后队长以及其他队友又说了他一通。

他心情本就已经糟透了,此时更是脸拉的老长,翻身倒在床里,蒙着被子。

当时想报复周德琛只是一时兴起,是怒极了暴发出来的冲动,从餐厅跑出来被夜风一吹,再被同伴们叨念着,头脑早就清醒了。

他倦缩在被子底下,却不禁开始担忧起周德琛来。

方才他那‘突袭’,好大一块生鱼片全让周德琛咽下去了。

以前,他只是吃完海鲜尚未漱口便与周德琛接吻,那时周德琛便已经呼吸困难,很痛苦的样子,而今天……

万一周德琛有个三长二短,那他该怎么办?

当下掀开被子,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脾气,立刻打电话给恩刚。

“……周先生现在已经没事了,现在正挂点滴。”

“他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看他。”

恩刚忙了一晚,又听了周先生家人许多闲言,面对罪魁祸首实在没有好脾气,当下冷淡道:“周先生有专门看护,现在这个时间,闲杂人物不得探病。”

“……”

颜真希碰了一钉子,但听到周德琛已经没事了,不禁松了口气。

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

[周德琛,现在咱们可两清了,我原谅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医院的滋味不好受罢。]

紧接着他又发了一条:[周德琛,你要是死了,我把寿命分你一半。]

颜真希试图想象周德琛换了一个躯壳,又融合了其他的灵魂与情,那自己会立刻接受么?

只有将心比心,大概才明白对方的难处。

周德琛那似有若无抗拒排斥,再三的为难,真的是人之常情。

他们真的不可能了?

颜真希轻声叹息,用力将枕头拉过来压在眼睛上,只恨不得将这些烦恼之事全都抛诸脑后。

翌日清早,他们公司的一行人辞别了上海的某个合作公司,便匆匆上了火车。

原本颜真希格外放,除了安助理觉得他难管束之外,其他人没有不喜欢他的。

而这次回去的路途上,却沉默无语,神情忧郁,倒另有一番风情。

颜真希只知道自己那日的一番举动,已经彻底断送了与周德琛之间仅有的那么一点情义。

周德琛大概再也不会来寻他了。

从今之后……他便只能是颜真希了。

只是虽然他遗忘了许多与周德琛相处的记忆,可是深深留在心底的都是终生难忘的,这些记忆最终会凝结成缕缕的情丝附着他在的心上,再也祛除不尽。

周德琛,你倒痛快了……

他靠在窗上望着飞逝倒退的风景,往事一幕幕在心中闪过,最终停在某个点上。

那是他和周德琛最初定情的一刻。

只可惜,往事如流水,不可追……


番番外完

番外8

番外:潜规则之一

颜真希回到广州公司之后,整日闷闷不乐,做什么都打不起神。

从上海回来已经过了一个月,真的没有收到周德琛丝毫的讯息,原本还有一丝侥幸心理,而此时已经完全的绝望了。

什么希望也没有了,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花一般的年纪竟觉得人生已经一片灰暗了。

公司里等待的新人那么多,竞争激烈,更有红个一年半载就黯淡下来的,都指望着花开二度。

论相貌才华,团队实力,象他们这样的组合,还真是一抓一大把,除非有奇迹,偏偏其他队友个个拉着他没日没夜的训练,真不知道为了什么。

不过,看到公司里有些新人也不见得太突出,却很意外的已经正式出道,灌唱片、参加各种综艺活动,令他们这队私底下眼红不已,有许多闲言碎语更是嘀咕来嘀咕去的。

这天,他正收拾东西跟队友们回宿舍,却接到安助理给他打来电话,要他独自去见老板。

颜真希微怔之后,眉头紧蹙,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当队长回头叫他快点的时候,他便推说去洗手间脱身而出,丝毫不口风。

颜真希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全公司最气派的办公室的门,听到一声进来,继而推门而进。

奢华的布置摆设令他有一丝的恍惚,总觉得有一些记忆想要破茧而出。

这种迟疑只是些微的,很快他就挺直了身体,往老板的桌前走去。

他双手交握在身前,低着头,看起来象是附首贴耳的模样,只不过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本是不想对着老板赵总的脸。

那中年男人嘴里叼着雪茄,翻动着身前的资料,笑道:“真希啊,你来公司有几年了?”

赵总其实也只是随意开了个话头,偏偏这一问,却把颜真希给问住了。

……他到公司几年了?一年还是二年?

他真的不记得了

赵总微咳一声又道:“象你这样来公司已经一年多的新人有多少你心里大概也很清楚,想红想出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公司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就象一场赌博,赢了是满堂彩,输了也是血本无归。当然了,如果象你们这样的人若能得到有钱人的赞助,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颜真希惊愕的抬头看着赵总,立刻知道其间的含义。

他忍不住嘴角流露出一丝讽刺笑意,想想以前,他还是吴云洲的时候,那些与他深交的女星,哪一个不是怀着同样的目的。

“赵总,有什么事你直接说罢,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赵总张口结舌,喃喃低声道:“撞头前要是有这知趣就好了……”

颜真希耳尖,愣了一下:“什、什么?”

不待他有时间细想,赵总便站起身,走到颜真希身旁,还伸手拍拍颜真希的肩膀。

“过几天,有几个老板出海散心,有没有兴趣一起玩啊?”

颜真希将头转到另一侧,看到用力搭在肩膀上的手,强压着内心深处强烈的厌恶,不动声色道:“出海?赵总,公司里除了我之外,是不是我这团队都去?”

赵总眯起眼,打量颜真希俊秀的侧面,嗤笑道:“你那个团队,其他人也就这样了,普通的很。”

越看越觉得颜真希有味道,赵总的手开始有些不安份起来。

其实,很多艳丽女星都比不得这些青涩少年,尤其这种带着特别有脾气的,更是让人心痒痒。

说起来,现在的颜真希跟之前的比起来,真的有很大不同……想想真是可惜,答应了人家的事又不能反悔。

赵总心里想着可惜,手却顺着颜真希的肩膀一路下滑,眼看就能上牛仔裤包裹的臀部了,猛然间脑里一片混乱,手臂剧痛,亟欲断裂一般,等回神之际,整个人已经被用力的压在办公桌上。

一只手狠狠的按住他的脑袋,另一只手却用力的将他的手扭向身后。

只听得颜真希靠近他的耳边轻声道:“赵总,你是要我做‘三 陪’么?知不知道我可以控告你胁迫员工进行非法 交易啊?!”

办公桌上原本扔着一个金属打火机,刚好赵总的脸就被狠狠的压在打火机上,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作威作福惯了,偏偏被这样一人压制住,如何能罢休,此刻仍叫嚣着:“你有种去告啊,老子还怕了你了?!颜真希我还告诉你了,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颜真希愕然,失笑道:“我若不想去,你还要怎么样啊?”

心里其实很紧张,想不到这姓赵的竟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想必这种事多了,黑白两道都有交情,自然不惧怕他这样的年青人耍花样了。

这可怎么办?

“不去,由不得你说不去,要不然我会让你活着比死了还痛苦!”赵总身体这样扭曲着被压制着,怒火涛天,什么摇钱树,就算有老板中意,这口气他也咽不下。

只要身体一得自由,他立刻就打电话叫人 轮 奸了颜真希!

竟敢跟他做对,接二连三,上次只撞破了头,还买不了教训,他要彻底毁了这个人!

颜真希低头看着赵总血红的双眼,自然看到其中流露着恶毒的想法,虽然不知道这人将如此对付他,不过想也知道,肯定是耸人听闻的法子。

他轻笑道:“赵总,你以为我就这样毫无提防的前来么?对于公司的这些内幕,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既然你要我生不如死,那要趁在这个时候,先把你给解决掉,我们同归于尽,天下也太平了!”

说罢,松开压着赵总头的那只手,转而握成拳头对准赵总的小腹狠狠的就是一拳,令其痛的倦缩着,没了反抗力道,这才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

折叠刀看起来很锋利,将刀身贴着赵总的脸颊轻轻滑过,便有一条血痕显现。

颜真希立刻看到姓赵的吓得脸色发白,他不禁露出一丝疯狂笑意。

“怕了么?不要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反正我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好期待了。有你陪我一起死,也攒了。”

虽然在占据了最大的优势,虽然脸上流露出的是得意而狂张的笑意,可内心的痛苦,对生的渴望,对人生的无奈,进退维谷的绝望,没有了期待与希望,这样的人生还有存在的意义么?

被逼迫着走上绝路,也许并不是这社会并不是命运,而他的格。

骨子里头,吴云洲的骄傲、韩朝林的悲怜交杂着颜真希的叛逆,还有生而为人的尊严,对未知的恐惧与骇怕,这一切交糅一处,想要狠狠的暴发。

赵总看到颜真希近首疯狂的模样,这时候什么气焰也没有了,吓得魂不附体,他知道象这样的年青人并不是很看重生命,说杀人就杀人,年青本来就很冲动。

“万事好商量……你不想去可以不去,这种机会其他人都抢着要去的。”

颜真希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岁,他几乎是三世为人了,什么事没经历过,岂能被这三言二语给哄骗住,当下嗤笑道:“你刚刚不是说,不去也得去么?你说话当放屁的啊?你不是想让我生不如死么?我真怕啊,所以还是决定一起玩完,为民除害!”

赵总声音都已经走形了,尖声叫道:“等一下,等等,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之前我说的那番狠话只是气话,你千万不要当真啊!”

颜真希心中一动,反问道:“真的什么条件都答应?”

“绝对是!”

“你把我的——”话才说了几个字,便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赵总,上次你约的人来了。”秘书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了。

颜真希心头一紧,在这个危机时候,却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之后的决定恰是命运的交叉点。

他立刻低声道:“说你很忙,立刻让他们滚蛋!”

说罢,又将刀锋凑近赵总的喉咙,他知道自己在铤而走险,但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够留在上海,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明知道,这本不该怪周德琛,可是心里真的很怨恨。

赵总嘶哑着声音喊道:“我现在很忙,等等!”

秘书早跟赵总勾搭一块了,公不公私不私的,此时竟然什么也不顾,闯了进来。

她还以为老板跟哪个女明星在办公室里私混,谁想却看到惊悚的一幕,当时吓的就高声尖叫起来。

其他人听到叫声,冲了进来。

事出颜真希预料,当下便愣住了,他本毕竟不是凶狠残忍之辈,又不是混黑社会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意识的退开一步,松开了对老板的锢掣。

其他人立刻过去看看赵总有什么损伤。

颜真希对眼前这种情况,内心反而平静了。

……也许他真的没有胆量杀人或是自杀,因为对于自杀过一次的人来说,死亡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快叫保安,立刻报警!捉住他,他蓄意伤人,谋杀未隧!”赵总安全得到保障,立刻狰狞着狂喝。

颜真希将折叠小刀合拢塞进裤兜里,神情一派的镇定,笑道:“也好,我宁可坐牢,省得被你潜规则。”

番外

办公室内一片混乱,显然立刻有人打电话叫保安了。

然而在保安来之前,谁也不敢上前动颜真希一下。

秘书带来的二个人,看起来西装革履的,表情冷肃,并非公司中人,似乎对眼前这一切漠不关心。

当保安冲进来用力揪住颜真希的时候,那个安助理也收到了电话匆匆赶了过来。

“颜真希,你这是在干什么?!”

安助理虽然很不喜欢颜真希,但毕竟从这个团队建立起来,当这些孩子才十六七岁的时候,她就一直负责照顾他们,二年了相处下来,至少有感情的。

她先拦着保安,又看向赵总,“赵总,颜真希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赵总指着颜真希咆哮道:“他要杀我,你还叫我给他机会——立刻打电话通知警局!”

当那两个陌生人一听到‘颜真希’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稍变。

其中年纪稍大的一人立时问道:“你就是颜真希?你们公司有几个叫颜真希的?”

颜真希被保安扭住了双手,剧痛之下,只能弯着身体,他艰难的看看这两名严肃的陌生人,听到问话便道:“颜真希是艺名,怎么可能有重复的,整个公司就我一个叫这恶心的名字!”

那两个陌生人对视一眼,年长者上前一步,说道:“我们是颜真希的代表律师,这一次是为了解除颜真希与贵公司签订的合同特地约见会面的,赵老板,让你的保安立刻松手。”

办公室里已经够乱的,这两个律师的这番话,犹如平地一声雷,几乎人人都被震懵了,其中当然包括颜真希。

他不是听差了罢?

他什么时候请了律师过来?而且还是因为解约的事

他脑子里立刻闪现周德琛的身影,然而最终的画面又停驻在周德琛紫涨色的面容以及愤怒着的血红的双眼之上。

又想起,两人之间的种种纠葛,那绵绵情义,心里十分肯定,这两人绝对是周德琛派来的。

心里一旦有这样的念头,什么逞凶斗狠的念头都没了。

但他知道,无论来者是否是周德琛的安排,他在这些人面前,绝对不可以提起周德琛的名字。

一来是保护周德琛的名声,二来在谈判解约时,不可避免的就要谈及赔偿问题。

倘若这些人知道了周德琛的身家背景,联系他俩的关系,少不得要狮子大开口了。

“赵总,什么谋杀未隧,你可不能冤枉我,凡事可要讲证据的。”

颜真希叹了一口气,心道:以往他的运道极旺,只不过在三十岁之前都用完了,自从车祸后,真是诸事不顺,象今天,这两位律师哪怕早个十几二十分钟,就没有方才那档子事了。

照这样的运势发展下去,纵然有周德琛帮忙,他未必能与公司解除合约。

倘若他不能跟公司解除合约,未来的五年之内,有他罪受的。

无论是明的暗的,以赵总的势力想要整死一个人,跟呵口气一样简单罢。

赵总怒极反笑,指着颜真希狞笑道:“你以为学外国人随便找二个律师就可以翻身了?不要做梦了,咱们走着瞧!你们放开他——”

竟然示意保安松手,神情却是一派‘量你也飞不出手掌心’的模样。

颜真希知道姓赵的不会再追究方才的事,但此时想与公司解约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了,姓赵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的。

此时跟在年长律师旁的那个年青律师拿出名片递给赵总:“我们是上海捷胜律师事务所的,这位是我们唯明律师。”

颜真希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动,有一些记忆似乎要涌上来了。

这个名字很耳熟啊……律师邹景衡?搭档?

天哪,这位韦姓律师不是曾经跟邹景衡合伙办过律师事务所,不过邹景衡后来退出了股份。

跟以前的邹景衡搭档,就知道这律师绝对不是吃素的,其手段并不在邹景衡之下。

捷胜律师事务所?!

象这样全国著名的大律师竟然亲自到广州来,为了他这样一件CASE?!

现在什么也不用说,没有任何的其他因素了,一切都是周德琛安排的。

周德琛明明最痛恨象这种没有德行只知道赢的律师,却偏偏在这件事上,选择了邹景衡以前的搭档。

难道周德琛也想不择手段?

颜真希不禁芜尔:那个伪君子、闷骚的混蛋!

赵总接过名片,显然还未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便随手扔在办公桌上。

方才那句‘随便找二个律师’和现在这个轻蔑的举动,无疑象一点燃的导火索,颜真希只觉得这二个律师表情更冷了,但眼底却已经燃起雄雄的火焰。

因为此时无论谁的心绪不宁情绪不稳,绝对不适合再做任何的交涉。

在律师的三言二语之下,便再次约定时间会面,给彼此都有一段可以冷静思考的时间。

颜真希送两位律师出了公司,待到没人之时,才迟疑道:“周德琛……他这次有来么?”

“周先生派了助理跟我们一起来,我们老师要不是看在周先生的面子上,本不会接这种小CASE。”那年轻的律师目光盯着颜真希,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象周先生这样的人也会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颜真希不禁失笑。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有钱人服务的嘛,如果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大可转而做我们公司赵总的辩护律师,他有财有势,可以给你们更多的好处。”

那年轻律师不禁愕然。

年长的韦姓律师哈哈大笑,继而瞪着年轻律师,显然对其的失言极是不忿。

毕竟他们表面上标榜的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尽管请得动他们的只能是有钱人。

“我们会具体安排一个时间再跟你了解一下情况,今天先就这样了。”

颜真希目送这两人坐专车离去,心下却五味杂陈。

等他回到宿舍,便看到安助理和其他队员正坐在沙发上等他,三堂会审的模样。

颜真希知道他们将要说什么,他不过是想离开这种是非之地,干什么一付‘他背叛了全世界’的模样。

安助理沉着脸,交着手,坐在沙发一侧不言语。

队长叹道:“小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离开公司离开团队,为什么都不事先告诉我们你的想法?”

颜真希耸耸肩,拉过一张高背椅,坐在大家斜对面。

“现在你们知道了,也是一样的。”

“怎么一样?大家训练了这么久,无论是排舞还是合声都是几个人配合好的,你现在说走就走,有没有想过我们大家啊?!”队长再也保持不了平静,态度极为激烈,其他队友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句句针对颜真希。

安助理嗤笑了一下,冷言冷语道:“我就早知道你的脾气,这公司谁管得了你?!”

颜真希一声不响,默默的听大家发泄完,良久他才说道:“安助理,我真的很报歉,但你们难道真的把我当自己人了么?我头部受伤,失去了一些记忆,可是你们却对我隐瞒事实真相!……知不知道,方才在姓赵的办公室里发生什么?也许你们该恭喜我,终于受到老板的赏识,得到一个上位的机会——陪几位老板出海狂欢啊!”

在众人的惊愕表情中,竟然有人惊呼道:“颜真希你疯了么?有这样好的机会,你竟然……”那声音里的惊骇竟使得有些语无伦次。

颜真希看看众人都一付认同的模样,看看队长极度挣扎的表情,他真的无语了。

世人为了名与利,或者说在这个地方,太过激烈的竞争,竟然已经扭曲了这些人的价值观与人生观,这不得不说是件讽刺的事。

难怪那赵总先前一付笃定的模样。

颜真希之前或许还有一丝犹豫与留恋,此时恨不得立刻离开。

如果他继续留下来,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也会以此为荣,心甘情愿乐颠颠的去陪客了。

这一晚上,他本不得安睡,并非失眠,而是前来跟他谈心试图说服他的队友们,一个接一个。

只差一步就可以名利双收,且只要小小的牺牲,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不明白。

因为在娱乐圈,这种事绝对不可避免,有些人千方百计还找不到机会呢。

然而当这些人知道他心意已决,便立时改变态度,漫骂讽刺,只差动手打他了。

看到这些往昔最亲密的伙伴个个翻脸的样子,颜真希心里真的不好受。

在这个公司里,曾经口口声声说是比亲兄弟还亲的那些人,一旦真有利益纠葛,还不是金钱至上。

他们还不明白?

就算这次凭着 体交易,能够有机会出线,可是没有实力,能不能红还是个问题呢,这些人真是太天真了。

可是一夜过后,事情似乎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很显然赵总已经知道那个韦姓律师的鼎鼎大名。

“你有本事请到这样的大律师,想必已经找到了大靠山。你把那人的名字报出来,若是旧识,说不得给几分面子。”

颜真希真的想不到一大早便接到赵总的电话,此时他很想报上周德琛的名字,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赵总,我不知道你的是什么,什么靠山,这二年我都在公司做地狱式的训练,哪里机会认识什么大人物。韦律师是我上次去上海的时候请的,他愿意帮我,大概是想借着娱乐圈的优势,将名气打的更响罢了。”

赵总将信将疑,沉吟了半晌。

“这一次公司想给你们那团队做宣传,但唯一的条件是上次我提议的那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很显然,他并不相信颜真希所说的。

据说韦姓律师在中国业界几乎是金字塔顶尖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还会为颜真希这样的小人物打官司,更逞论什么打响名气。

番外9

很快的,颜真希就看出苗头。

只见他那队的成员很快的恢复了状态,甚至个个象吃了兴奋剂般,激动不已。

颜真希立时便知道,赵总肯定已经对整个团队许下承诺了,只不过,大概把先提条件忘了说而已。

看这原先口口声声兄弟相称的队友,面有得色的对他,甚至队长又来游说他。

“赵总说了,很快我们这队都可以正式出场了,小颜,难道你这样还想离开公司么?!我真的很珍惜彼此在一起的这段时光,你真的舍得大伙么?真的舍得这难得的机会么?!”

颜真希怔怔的,望着眼前水杯里微晃动的体,在灯光隐约闪现的流光溢彩,就如同往昔刚刚加入公司,那样年少天真所散发的光彩。

然而只这一二年,所有的纯真与天然全被渐渐的腐蚀,若非他现在大半的神魂已经是另外一个人,是否那原原本本的颜真希也会象他们一样,把屈辱当成了是幸运?把污 秽当成是光彩?

他不知道该不该对队长说,那个该死的前提条件?

他知道空欢喜一场的滋味。

因为他也曾深深的体会过,事情发展远远出乎自己预料之外,那种糟糕却又无可奈何的痛苦心情。

“老大……你们真的很想当明星么?”他喃喃的。

队长失笑道:“这本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这是大伙长久以来的梦想与渴望啊!想得到最大的关注,想让成世人面前完完全全的展现我们的才华,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颜真希轻叹一口气,沉吟良久,方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你们所愿,就当是……最后离别的礼物……”

“你说什么?喂,小颜,难道你都不参加训练了么——”队长看到转身离去的颜真希,却怎么也唤不住。

颜真希只顾朝外走,微微摆手。

接下来,他真的没有再参加任何的训练,而安助理也不再催促他。

其他队友,除了队长之外,个个都当他是隐形人,本不再说上一句话。

颜真希也只是笑了笑,浑似毫不在意。

似乎在去出游的前夕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在机场候机室里,几个与附近人显得格格不入的打扮入时的男女显得有些不耐烦,而其中一人频频的看表,表情却是一片焦急紧张。

他对别人低声说了几句,便跑出了候机室,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却四下张望探瞧。

“颜真希,距离上机就只有半小时了,你究竟到了没有?”

负责这次海南之行的负责人是赵总贴身助理,他知道此次之行,一定要确保颜真希的成行。

“嗯,车子已经到机场了,正在进行安检,一会儿就来。”

没过多时,候机大厅的入口处,有两人不急不缓而行。

为首一人,戴着墨镜,穿着休闲西装,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优闲的在裤兜当中,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路行来,引得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

而这人的身后还有人提着大包小包,显然是随行的助手。

那助手神情严肃,让人感觉明利落,一付英模样。

负责人看见他们之时,愣了很久,才迟疑道:“你是……颜真希?”

他怎么样也无法将以前看到的那个青涩少年与眼前一身上流社会公子哥装扮的年青人联系一起。

颜真希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笑意:“当然,不然你以为呢。”

三人回到侯机大厅,看到其他几位已经等的不耐烦的人。

那几位都是出道不久,在电视台一些生冷的节目稍稍露过几次脸的样子,但比起颜真希来,都是前辈了。

可是现在的颜真希比这些人都还倨傲,本没正眼看大家,更不用说,没一丝笑容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个个大为恼火。

原本象这些面貌出众的人,谁都自视甚高,当下谁也不跟颜真希打招呼,仿若一群陌生人。

颜真希冷冷一哂,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与这种为了名利出卖灵魂与体的人,他本就懒的说一句废话。

坐在头等仓,颜真希闭着双眼,等待着飞机的起飞。

耳旁听着旁人细细的交谈,想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事。

看似毫无规律的发生,其实却是一环扣着一环。

而这一切的背后,本就是周德琛在主导——

当与律师私下见面之时,却看到周德琛的助理李恩刚也在。

也正因为看见李恩刚,他才觉得十分奇怪。

“周德琛,他人呢?”

“周先生去了欧洲!”当时李恩刚飞快的说,仿佛已经笃定了他会如此询问。

国内官司缠身,现在又手他的解约事件,如此多事之秋,周德琛还有工夫去欧洲?!

“他去欧洲做什么?”

“当然是去渡假,旅游散心。”

“什么?!”颜真希眯起眼,视线在眼前三人脸上划过,心里却涌上一种,自己在周德琛心里本无足轻重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萦绕着,令他好几天来都心情欠佳,心烦意乱。

可是直到方才,在李恩刚与这次带队的负责人见面之时,那样的冷静冷淡,浑若无事之状,才令他起了疑心。

周德琛派来李恩刚,难道是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事的发生?

而李恩刚竟然堂而皇之的伴随他一起……一起‘出差’?

神情当中没有惊愕、没有愤怒、甚至也没有立刻向远在欧洲的周德琛报备?

飞机已经缓缓起飞,在适应了最初的不适之后,机仓里已经一片静谧。

颜真希转头望向机仓之外,那一望无际的连绵云层,垠远悠远迷远的,令他想起无数的往事。

无情……有情……

那看似冷漠的背后,会有一颗怎么样的心。

周德琛,你终究还是放不下罢!

你再冷漠的拒绝,但你的心早已做好的选择!

颜真希嘴角忍不住勾起丝丝笑意,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这世上有谁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获得新生?

人间的百味有苦涩有甜蜜,又有谁似他一样,一一尝遍。

从吴云洲到韩朝林,从韩朝林到现在的颜真希,他失去了多少,却获得用金钱本无法买到的东西。

又或者,他从未失去什么。

他的父母兄弟儿女,并未消失,从来存在着。

他不仅仅没有失去他们,反而又得到了更多父母的爱护。

如果上天再让他有所选择,他依旧会选择这条路。

大概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认识周德琛,与之相知相恋。

尽管那人满口的仁义道德,尽管那人尽会做表面工夫。

好罢,纵然将一切的谋诡计玩弄于股掌之间,偏偏又一付置身事外的样子,周德琛依旧是一个好人,一个好情人……

只不过,周德琛以为世上的事都会如他所愿,顺着他安排的轨道走么?

当他们一行人到达海南,自然有名车接送,住别墅,一切物质享受都非常周到。

众人都显得很兴奋,跟有钱人一切狂欢,能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就各凭本事了。

而颜真希也见到了这次一定要他伴游的那位有钱的老板。

年纪与周德琛不相上下,穿着白色衬衫,戴着炫色太阳镜,外表极为斯文,谈吐也很文雅,只是在取下太阳镜的那一瞬间,那眼眸里无所遁形的戾气,令这周身的斯文含蓄变成了一种深沉的危险感。

仿佛就似这平静又深沉的大海,这一刻如此的静谧如此的令人心旷神怡,而下一刻,却能令所有的人葬身海底!

颜真希有些骇然。

这种骇怕是不可抑制的,是发自内心的。

他见惯了大风大浪,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而此时竟然不敢对上这人的眼睛。

他不仅犹豫了,迟疑了,突然之间,之前的镇定与玩闹的心情全部都消失了。

因为,他不认识这人,这就意味着,周德琛会认识这个人么?

换句话说,这一切并非是周德琛的安排?

那么,也许这次的出游会是一场真正的屈辱之行?!

颜真希连忙将视线转到其他有钱的老板身上。

那些老板年纪都四五十岁,个个身宽体胖,充斥着一付市侩庸俗之气。

一看就知道并非真正的富豪之流,顶多是一群暴发户而已。

不过,暴发户是正常的,而他眼前这位绝对不正常!

公司的俊男美女纷纷找着对眼的,无乎所有的视线都停在这年轻的老板身上。

赵总笑呵呵的指着那人道:“这位是宋社长,在这一带非常有势力,这是我们公司的颜真希,是位非常有潜力的歌手。”

此时颜真希已经恢复过来,神色如常。

“宋社长?在中国怎么会这样奇怪的称呼?”

宋社长的视线也一直不停的打量着颜真希,此时闻言不禁笑道:“因为我是进盛社团的主事人。”

“进盛社团?”颜真希喃喃道,不禁哑然失笑,难怪赵总一付纵然对上国内顶级的律师也不退缩的模样,赶情搭上黑社会了。

‘进盛’的名头,据说在东南亚一带很盛,听说跟香港最大的黑社会团体关系极为密切。

尤其是娱乐行业,包括赵总的娱乐公司在内,很大部分都要仰仗这些黑道分子。

更甚者,有些本就是黑社会的产业。

确实,被律师控告,更好过被黑社会追杀,收了别人的钱,却办不成事,赵总不想死,也只得逼迫他了。

只不过,这进盛社的老大竟然会看上他?!

……

番外10

“宋社长,看不出来你是这里的人啊。”颜真希沉吟着,靠近了一点,却不着痕迹的想要清这黑社会头子的底细。

究竟这人认不认得周德琛啊?!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

“看来你是真龙,能压地头蛇啊。”颜真希半开玩笑道。

宋社长哈哈大笑,引得众人一阵注目。

“你不用宋社长宋社长的叫,这样就见外了,你就跟大家一样叫我天哥好了。”

“天哥?”颜真希的视线对上宋社会满含笑意的眼睛,不禁有些怔住了。

真是要疯了,这都哪跟哪啊?

“天哥,看不出来你也会搞同恋?!你不怕被手下人知道么?”

既然已经到了别墅,若不把事情搞清楚,难道今晚他真的要爬上宋社长的床么?!

宋计长冷下脸,那冷硬的脸部线条有着凌利的气势。

跟之前,笑语宴宴时的文雅书生样完全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对着这样的冷冽的怒气,颜真希心脏收缩而一下,说不骇怕是假的,但他现在是豁出去了,除死无大事!

然而,就在他以为宋社长在发彪之际,却见其仰头哈哈大笑,一付喜怒无常的样子。

颜真希不禁瞪眼。

只听得宋社长道:“果然不错,你确实有几分胆量……你要不要考虑离开周德琛,投入我的怀抱?虽然目前我不是同恋,但同恋又如何?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是我好顾忌的!”

颜真希一听到周德琛的名字,便立时知道自己猜测的并没有错。

那紧绷着的心一瞬间全部都松懈下来。

#一股热气涌上脸颊,整个人有说不出的欢喜与兴奋。

纵然他知道自己应该装出一付泰然自若的表情,可是眼角眉梢却有遮不住的喜悦。

“你……天哥,你认识周德琛?”颜真希压低了声音问道,甚至不想被开车的司机听到。宋社长既然知道周德琛的名字,那么显然对他和周德琛之间的纠葛也是心知肚明的了。

谁想,宋社长竟然摇摇头,“常常听人提起他的名字,也很想见上一面,可惜总是缘悭一面。”

颜真希不禁愕然,心下咯噔一声。

脑中飞速的旋转着思索着眼下的情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这个分明不是同恋的宋社长之所以指定要他伴游,是想借此对付周德琛?

这进盛社团的主事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会因为区区一个未出道的无足轻重的少年几年的签约合同?

进盛社团在南方势力非常强横,换句话说,许多企业上的纠纷如果用法律不能解决,很可能会采用见不得人的手段。

那么,之前MZ公司想对周德琛不利的消息若是真的话,很可能就是想通过黑道的手段,总公司位于广州的MZ公司来说,除非是国外非法入境的黑道分子,那么进盛社团是他们最佳的选择。

现在的黑社会,为了钱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道义在金权的腐蚀之下,已经只是一具空壳,稍触即碎!

一想到这些,颜真希的脸色顿时变得刹白。

原本挨着宋社长而坐的颜真希,忍不住稍稍挪开了一些。

这些人掌握了周德琛的一举一动,所以现在想从他下手,而周德琛为了避祸,才远遁国外?

颜真希强笑道:“我是什么人东西,周德琛哪里会看上我——”

宋社长冷笑一声,目光中透着一股残忍与血腥。

“是么?那我们就试试看啊!现在你落到我的手里,我只要一通电话,看看周德琛会不会来救你!”

颜真希瞪着宋社长,极力压抑住战栗的身体。

因为他深切的知道,周德琛一定会来救他的,纵然在上海之时,那个男人是这样冷漠淡然,可在这种时刻,那人一定会来的。

虽然奇怪,但他就是知道这一点。

当下便佯装镇定道:“宋社长,那MZ公司究竟给你什么样的好处?大家都是炎黄子孙,何必为了这些洋鬼子这样打压自己人呢?!你知不知道周德琛是什么人?香港的进兴会想必你也知道,他们跟周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你敢动周德琛一毫毛,你的进盛社就有灭顶之灾了!”

宋社长惊异道:“周德琛跟进兴会有关系?这是真的么?”

颜真希坚定的点头。

事实上,真正跟进兴会有关系的是甄氏,而吴云洲的母亲正是甄家的子孙。

凭着这一层的关系,只要吴云洲的父母出面,想必进兴会这点面子还会给的。

“天哥,MZ公司纵然是跨国集团,但是国内真正扎的很深的并不是他们。”

宋社长似笑非笑,最后竟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要不是快到海滩别墅,我真的很想跟你继续玩下去……原来你想保护周德琛啊?!既然从一开始,我就让你称呼我为天哥,就已经把你当作是自己人了,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其实等一下一到别墅,我就会让赵总签下准备好的解约合同。”

“什、什么?解除合同?!”颜真希呆呆的重复着,觉得一下子脑筋转不过弯来。

宋社长似乎觉得眼前的情形极为可笑,直摇头笑叹道:“我被别人收买做为赵总的污点证人,等一下,无论是黑白两条路,都会让赵总心甘情愿签下解约合同,并且不会有一分钱的赔偿!”

颜真希惊骇道:“你……那你还说不认识周德琛?你是他的朋友么?”

心脏这样一紧一松,会疯掉的!

“我的朋友跟周德琛的朋友是朋友,都是过了命的交情,这下子你就明白了罢。”

颜真希几乎无语了,这关系也未免太远了一点。

不过试想一下,宋社长的朋友八成也是道上的,而周德琛认识的人当中,以黑道身份漂白过来试图进入上流社会的也只有李贺松那个家族了。

“既然有天哥你出马,其实可以直接上门威胁姓赵的,何必搞这么多事,还要来海南?”

“上门威胁?引蛇出动不是更好么?他已经入我们的彀中,除非签下解约书,否则我让他有来无回!”

颜真希看到宋社长一派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顿时联想到周德琛那不动声色的冷静态度。

从来都是不温不火,从来都是泰然自若,似乎没有任何事能令其焦急痛苦。

尽管周德琛一再坦承自己的苦楚,但他真的瞧不出周德琛有多痛苦。

尽管韩朝林的自杀令其颓废,可是从来都是衣冠楚楚、冷静自持模样的周德琛,纵然眉宇间多了几丝伤感忧愁,这又说明什么呢?!

颜真希装出一付很子祟拜的模样,惊叹道:“妙啊,赵总到了海南就算是真龙也得装成孙子了,更何况吃了这种哑巴亏,量他也不敢到处说,毕竟这本身就是见不得人的污 秽之事。天哥,看你如此斯文,不象是过刀口舔血日子的啊?”

“这世上没有人规定高材生不能当主事人?就象你一样,我也看不出你是乡下人的样子,你很有胆量嘛。”

“高材生?”颜真希惊呼,继而笑道:“这年头,什么都不怕,就怪流氓有文化,啧啧!”

“哈哈……”

“天哥,既然你已经伸出了手,可否再帮小弟一个忙呢?”

宋社长盯着得寸进尺的颜真希,那张俊俏稚嫩的面容却有着只有同年龄才有的神情与气质。

他不禁露出一丝兴味,‘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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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刚尽管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思绪翻涌。

从颜真希蓦然打电话给他开始,直到与周先生见面……最后周先生竟然会派他跟随颜真希,直到颜真希与娱乐公司解除合约为止。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颜真希,最初是觉得特别烦,而后是颜真希用极为熟捻的口吻跟他说话,明明还是小孩子,说话的口气却老气横秋,他是周先生的生活助理没错,但这只是工作,这并不表示他低人一等!

颜真希太无礼了!

而后,颜真希一切的所作所为更令他皱眉不已,在大庭广众之下损害周先生的名声不说,还害得周先生过敏症发作,几乎窒息而死。

偏偏周先生只气了一会儿,还以德报怨,尽全力帮颜真希解除合约。

周先生这是怎么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难道说,周先生已经打算要忘记韩朝林,被这漂亮的男孩子迷住了么?

确实,这个颜真希有时候说话举止,令他有种无比的熟悉感,似乎隐约觉得,颜真希是一个他已经认识很久的人一般。

就算颜真希某些地方象韩朝林……可是,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周先生难道是想把颜真希当成是替代品?

李恩刚百思不得其解。

当他从车上下来之时,便被这海天一色的风光给迷住了。

夕阳下的大海,深沉的如同一块幽蓝宝石。

海风吹抚着,完全没有一丝十一月份应有的寒意。

他原本冷凝的眉头,不禁松开了,嘴角也带上一丝笑意。

只是抚开额际的碎发,转头却看到颜真希从豪华轿车上下来,嘴角的笑意顿时凝结住了,他惊骇的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因为,此时的颜真希正极其亲密的搂住宋社长的腰,而宋社长的手同样揽住颜真希的肩膀,从机场到这海滩别墅,短短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竟已经勾搭成奸了!

……

番外11

李恩刚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愤怒,只觉得周先生以及自己被深深的背叛了。

周先生对这少年那样体贴那么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况且在上海之时,对周先生百般纠缠的恰恰是这个颜真希啊。

……

李恩刚义愤填膺,心里腹悱不已。

他默默的随大家进入近海的别墅,那里早有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那些人笑语宴宴,可是眼神荡漾流转,暖昧的挑逗的,有些甚至是急不可耐了。

甚至只要稍稍转头,便会看到已经进裙摆当中的咸猪手了。

李恩刚心中冷笑,眼观鼻鼻观心,不置一词。

此时,他自然坐在颜真希的身旁,默默的关注着颜真希的一举一动。

从最初的两人语言间的暗示调情,发展到两人相互喂食,麻之极。

他目瞪口呆,想起周先生沉

而整张餐桌上的人似乎本不以为意,因为有二对只是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去欣赏卧室的美景了。

他最初真的很气愤,可是转念暗忖:这不是好事么?

颜真希眼见这宋社长财大势大,大概觉得周先生比较难上钩,所以打算蝉过别枝。

其实这样一来,周先生不是摆脱了某种极为尴尬的状态,也从美色的陷阱里逃脱出来了?!

他不仅不应该觉得气愤,反而要拍手庆幸。

只要熬过这几天,他便可以毫无牵挂的回上海了。

李恩刚顿时心情愉悦起来,专心开始享用美食。

可他方才的稍一走神,再抬头才发现,整个餐桌上,本只剩下,他和那个负责人以及某个助理三人而已,其他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他扔下手里的餐具,猛然站起身来。

“……”他想开口询问,又觉得是明知故问,只能杵在原地,脸色青白红交加。

最后拿手餐巾胡乱拭了一下嘴,愤愤的扔在桌上。

对于其他两人一付莫名其妙的表情视而不见,转身便往事先按排给他的房间走去。

只是在关上房门的一瞬,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头。

拿出手机想向周先生报告这一天的动向,试图想象向来冷静的周先生在听到今天的事时,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仿佛任何是都在掌控当中?

不,不是的。

至少他不止一次看到周先生颓废、痛苦、疯狂以至失控的情形。

只是寻常人很难看到这种情形,周先生带着面具而活,其实真的很痛苦。

就在李恩刚踌躇着该不该向周先生报告今晚颜真希的动向之时,却意外的接到颜真希打来的电话。

“李、李助理……你快过来……”电话里颜真希的声音断断续续,又似带着几分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极为……撩人……

李恩刚眉头深锁,极力表现出镇定,淡淡的道:“颜真希,现在还有什么吩咐么?”

“你快过来,来我的房间——”

李恩刚跑到颜真希的套房去的时候,发现门微阖着,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如此。

他沉吟了下,打定主意到时候看到限制级的画面也要装出泰然自若。

他倒要看看颜真希究竟想要搞什么把戏!

然而诺大的室内空荡荡的,那张刺眼的双人大床,本没有他所预料的那种冲击眼球的场面。

然而正当他四下环顾之时,耳边却听到从浴室里发出来的几丝低低的呻吟声。

李恩刚迟疑了一下,咬牙快步跑到浴室。

自从韩朝林在浴室自杀之后,不仅仅是周先生,就连他也一连,看到浴室便莫名的感到恐惧,仿佛一推开门,那血雾弥漫的一瞬间又会重新出现在眼前。

这种影一直持续了很久,尤其半夜他想要上厕所,都会把所有的灯开启,然后提心吊胆的快速解决。

浴室的门敞开着,而颜真希整个人趴在浴缸边上,淋浴的喷头正冲洒着冷水,不停的冲击着颜真希的头发和上半身。

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使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微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却是不耐的痛苦的。

只见少年面泛桃花,贝齿紧咬红唇,身上衣衫半解,因为被水打湿,衬衣贴在身上,若隐若现,这是怎么样的一派暧昧风光。

“颜真希,……你怎么了?”

颜真希再一次的将头伸到喷洒的冷水当中,又呻吟出声。

“李助理,我很难受……”

李恩刚看其情形不象是做假,连声询问:“颜真希……你怎么了?那个宋社长呢?”

颜真希大口的喘息着,面色潮红着。

“姓赵的他妈在酒里下了药——”他原本想要破口大骂的,可惜吐出的字词都逞着浓浓的鼻音,勾人非常。

“什么?!”李恩刚看着颜真希面红耳赤一付十分燥热模样,不免也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忙道:“下药?天哪,那宋社长呢?天哪,那现在怎么办?”

他处理过无数的事宜,跟在周德琛身边,接触高官富豪、下至平民百姓,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但是这种事……还真是头一次。

看颜真希的模样,似乎已经全尽了全力了,那眸中水气弥漫着,视线焦距一派即将迷失的模样,连忙上前想要去扶。

可下一刻,一双手臂自动的紧紧的非常大力的缠上他的颈项,那声音喘息着呢喃着急切着:“德琛……快……我们到床上去……德琛……”

那模样,很明显想要立刻将李恩刚压倒在床上一般。

李恩刚急的满头大汗,心脏怦怦直跳,用力的推开颜真希,看后者整个人重重倒在马桶之上,显然是撞到了腰侧,可偏偏对方却似不知道痛一般,只知道张着嘴大口的呼出热气,那脸上的水光不知道是方才喷头的冲刷还是一头的汗水。

“我不是周德琛,你看清楚了,我是李恩刚啊,真是要疯了!”

看到马桶,李恩刚不由的灵机一动,用力的挽起袖子,伸出二个手指,上前用力的压着颜真希,硬生生的撬开他的嘴巴,用力的抠起来。

从吃饭到现在还没有半个小时,吃下去的东西没消化,就算被下药,只要吐出来,药效恐怕也会大打折扣。

只听得颜真希难受的发出‘唔唔’的声响,不过很快的只听得呕一声,空气中传来酸臭的味道。

李恩刚屏住了呼吸,将脸转向门口,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

等一下,只要颜真希的情况稍稳定,他就立刻打电话给周先生,他干不了这种活了。

就这样连抠带吐反复弄了三次,又给颜真希灌了许多杯冰水,情况似有好转。

至少颜真希的神志已经清楚了,至少认得他是李助理。

真是万幸啊。

照顾颜真希睡下之后,李恩刚毫不犹豫的给自己的上司打电话。

毕竟事情已经超乎预料之外了。

**************************************************************************

颜真希一觉醒来之时,只觉得床边有人在走动。

他睡眼惺忪,勉强支起身来,只觉那人面朝着落地窗,正眺望着大海。

早晨的阳光投进来,将那人的身影涂上淡淡的金光。

一瞬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颜真希喃喃道:“德琛……”

一声轻笑传来,那人转过头来,却是一张陌生面孔,嘴角微微上勾,似带着与生俱来的淡淡的讥诮。

好半晌,颜真希才认出这人是宋社长,心里一阵失望,整个人复躺回床上。

宋社长蹙到床边,笑道:“昨晚怎么样了?你确信这样周德琛今天就会回国?”

颜真希将胳膊压在眼睛之上,对于宋社长的调侃听而不闻。

其实他自己也本不清楚,现在这个人——现在这个不知道算什么人的人在周德琛的心里究竟有多少的份量。

可他内心深处还是坚决认为,周德琛的心里有他,要不然本不会为了他花费如此多的心思,这本不是慈善,就如同那时候他是韩朝林之时,周德琛给予的帮助一般。

他多希望一睁开眼,站在床侧窗前的会是周德琛。

不过至少,今天之内,他还是有希望的。

抬头看看神采熠熠的宋社长,笑道:“看来宋社长昨晚过的很好嘛,如此说来,你倒要感谢赵总,若非他的安排,宋社长也不会有如此销魂的一晚……”

宋社长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显然想到其间的厉害关系。

若是酒里放的不是春 药,而是其他毒药,甚至是大剂量的毒品之类,那么昨夜他恐怕要命丧这个海边别墅了。

只听得他咬牙切齿道:“姓赵的,这下子不只是签下解约书那么简单了!”

“赵总开了这么多年的娱乐公司,其背后肯定有势力抬着他,在这里你是可以为所欲为,只要他一回广州,恐怕会给你招来大祸,甚至可能是帮会火拼!宋社长,赵总在酒里下药,恐怕是想增进大家的情趣,令彼此有个美丽的夜晚,你又何必非要曲解他的一番好意?!”

颜真希这一番的言之凿凿,令宋社长笑了出来。

“小家伙,你怕什么?怕我会坏了你的好事?放心,我放让赵总签下解约书,等你们离开了海南,再有所行事。”

颜真希怒道:“谁是小家伙!我是成年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是借题发挥,看来帮会火拼正中你的下怀!”

“咦——”宋社长瞅着颜真希,沉吟半晌,正色道:“如果今天周德琛没有来,你就跟了我罢,这回我可是认真的!”

“……”

番外12

直到中午,众人才陆续起床,有几位依旧疲累的昏睡着。

原本下午安排的出海活动,似乎都提不起劲。

颜真希站在阳台之上,任晚风吹抚着面额,那带着咸味的空气令他原本紧张忐忑的心更加的沉重了。

几乎与今早宋社长一样,凝视着同一个方向。

那无垠的海,那望不着边的尽头,等待着心里的那个人。

尽管天气依旧明亮着,可是手表上的时间已经逼近傍晚六点多钟了。

负责人已经一再的通知他下楼了,晚上的狂欢节目即将要拉开序幕了。

一整天的时间,按照计划,宋社长原本应该已经向赵总把解约的事摊到台面上来讲,仿佛有意的,宋社长似乎改变了主意,一付乐在其中的模样。

不仅如此,还一付深情款款模样,颜真希腹中已经擦姓宋的几千几万次了!

穿着负责人送到的服装,颜真希几乎是盛装出场了。

那黑色的真丝衬衣若隐若现,很显然今晚又将是什么样的聚会了。

赵总站在宋社长身边笑语宴宴模样,其他的老板围着他两,似乎在交谈什么令人异样兴奋的话题!

颜真希是最迟一个下来,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这些人的眼神……令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参加过的某个隐蔽聚会时,包括他自己在内,那些剥下了伪装的男男女女们流露出来的那种眼神。

赤 裸 裸的,不带掩饰的……

这些人把他当成了什么!

心中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他可以想到今夜,这些人……这些人又会想要干什么勾干!

此时,心如刀绞一般的他,什么期望都落空了,本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一分一秒犹如在地狱里煎熬一般,然后失望一点点的沉淀下来,压在他的心头,几乎都快要窒息了。

看到笑吟吟长身伫立在大厅中的宋社长,颜真希不禁眯起眼来。

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明知道周德琛本没有出现,所以觉得很好笑?

五十二尺长的三层豪华游艇,雪白的船身显得崭新而富有现代的艺术感。

狭长的舷窗里,望出去是一览无遗的海景以及远处点点的灯光。

颜真希默默的看着,神色极为没落。

宋社长凑近笑道:“你看,周德琛并没有来,真相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了,所以……昨天我的提议,你不妨考虑看看?!”

颜真希冷冷的瞟了他一眼,道:“我想德琛一定是有事担搁了或者已经在路上了,不管如何,你之所以用这种方式把赵总引到海南来,都是德琛在背后主导的,他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尽管……尽管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可是我相信,我与他之间的那种牵绊,不会因为外表改变或是时间的流逝而断裂掉。而且,象你这样的人,尽管衣冠楚楚,可手上却沾满了鲜血,对于你这样的人,我只会敬而远之!”

一通的长篇大论与其说给宋社长听,不如是献给周德琛的开脱之辞,更是为自己内心的失落给予安慰。

宋社长笑叹道:“你何必这样自欺欺人?不过你真的很大胆,你想惹怒我,想让我将你扔下海喂鱼么?!”

“喂鱼?”颜真希突然灵光一现。

凝望着夜色之中的海面,黑暗而深沉,因为游艇渐渐行驶的关系,海水微微翻涌着,显着微白的浪花。

对某些人来说,在游艇之上无疑是一种绝境,除了妥协之外,没有逃脱之路。

比方说,签下解约书最佳的地点所在……

颜真希怔怔的伫立着,似乎若有所思。

小型吧台上的各色美酒、白色弧形的天花板以及金色的意大利吊灯,几乎令所有的人痴迷。

极富西方古典情趣的装潢,淡雅的色彩,搭配的天一无缝。

令人很难想象,拥有这一切的会是……会是这位黑道头子。

颜真希脚踩着柔软的米黄色长毛地毯,怔怔出神。

显然所有的人对这一切都感到满意,打算尽情放开一切的狂欢。

所有的人开怀畅饮,丑态毕露之时,宋社长自然而然开始发难了。

他一脸的狠厉,眼神变得凌利而冷酷,一改之前温文儒雅的形象。

几乎一瞬间,便将巨大琉璃台上的酒菜全部用力捋到地毯之上,紧接着将解约书和一把手枪并排的摆着,让赵总自已选择。

赵总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彩非常。

众人惊愕着,所有的动作都象是断电一般停顿了,却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整个世界寂静下来,唯有船舱外微微涌动的海的声音。

海的席卷一切的狂暴在这奢华而布置隐秘的船舱当中肆虐着。

这些人缓缓的站起来,原本微有醉意的头脑无不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生怕触动这位黑社会大佬的某神经。

然而在一片狼藉当中,原本做为当事人的颜真希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犹如泥塑木雕一般,呆坐在环形的真皮沙发上。

那眼神迷离,似乎在神游世界,又似乎已经迷失在宇宙的不知名的角落。

直到宋社长将那份解约书递到颜真希的眼皮底下,他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接过。

来不及看,耳边却又响起宋社长的轻笑声:“原来你本来的名字叫颜廷峰啊,其实这个名字还不错了。”

颜廷峰……颜真希下意识的嗤笑了一下,将解约书举到眼前,微微瞄了一眼。

他喃喃说道:“如果……如果……我拿着这个,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

在众人惊若寒蝉的表情当中,颜真希将解约手随手扔到了茶几之上。

宋社长怎么也料不到颜真希会是这等反应,他以为,颜真希终于从娱乐公司解脱出来,达成了目标,应该是喜极而泣,再不济也会说句‘谢谢’的话。

只见,颜真希神情憔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笑意,转身竟然转外走去。

颜真希去外面干什么?

是打算站在船头吹吹海风么?

猛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扑通’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象大锤狠狠的击在众人的心神之上。

宋社长象是想到什么,一个箭步往外冲了出去,而其他人慢了一拍,但也很快的反应过来,连慢跟随着跑到甲板之上。

只见二个象是宋社长手下打扮的人站在栏杆旁正朝下面的海望去。

宋社长厉声吼道:“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跳下去救人啊!”

两名小弟懵然看着他们的大哥,象是反应不过来似的。

“天哥,什、什么救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船舱里冲了出来,用力的推开众人,双手抓住栏杆,本就不假思索,竟然翻身就想跨过去。

被推开的众人全都惊愕了,这人是打哪里出来的?

分明不是他们这一行当中的人,看这装束打扮又不象是宋社长的手下。

“周先生——”

“周德琛!”

“……德琛,我在这里……”

刹时间,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那从船舱隐秘房间冲出来的人正是传言在欧洲旅游散心的周德琛。

几乎被四双手用力抓住手脚的周德琛本动弹不得,救人的举动成了徒劳。

那两个被挤到一旁的手下结结巴巴道:“救人?可本没有人跳下海啊?刚刚有人丢了一个橡皮救生圈而已。”

“……”

那手下手指往旁边一指,众人的视线就象被线牵引着一般,同时看见站在光线微弱的船舱旁边的某个位置上的那个人。

颜真希就那样站着,他的视线早已忽略了周遭的一切,胶注在尚做着要跳海救人的周德琛的身上。

那眼里薄薄的泪影,在海水的相映之下,泛起了动人的潋滟光彩。

他就知道,他知道周德琛本不可能抛下他的。

而现在他终于应证了自己一直以来深信的事——周德琛心里有他的,纵然他变得面目全非,可是两个人一路走来,哪里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

象这一次,周德琛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动用了许多关系,甚至请动了南方最大的黑社会团体之一的天哥出马,可见对他的事有多么的上心了。

如果是这样,周德琛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抛下这里的一切跑到遥远的欧洲去。

他一直猜测着,周德琛本没有连夜赶回来,而是从始至终,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

与律师一直到广洲,然后又紧跟着他们来到海南。

甚至这一切,是他与天哥密谋之后,心布置的,而且还不放心,一直密切的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回神之际,只见周德琛已经回复到以往那种镇定的、泰然自若的神情,仿佛方才的那种焦急那种恐慌只是一时间的冲动而已。

只是这男人被众人包围着,脸上微微流露的尴尬神情才突显了对方的不自在,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种急切是本无法解释的,也不得推脱的。

气氛显得微妙。

在众人的沉默当中,宋社长突然怪叫一声,然后用力的拍手,叫道:“大家还等什么,良宵苦短,方才的事只是跟大家开个小玩笑,来来来——我们进去继续啊……赵总,走罢——”说罢,竟然拉着赵总的胳膊肘儿,将其带进船舱当中。

而其他人自发识趣的也紧随其后。

天哥的两名手下互视一眼,相互背向而走,朝船头船尾巡视。

一时间,唯有周德琛和颜真希默默对视无语。

番外13

周德琛微咳了一声正待开口,却不想几步之遥的颜真希已经冲了过来,将他重重的压在栏杆之上,被搂抱住的身体可以深切的感受到那躯体在微微的战栗着。

夜晚海面上,风浪极大,只穿着衬衣的颜真希,大概是觉得冷了罢。

周德琛原本搭在栏杆上的手下意识的搂住对方。

“颜真希,我还以为你又要……”

然而下面要说的话,已经被人用唇狠狠的堵住。

翻转吸吮着,那样的急切激烈,似无尽的爱意喷涌而出,唯有用此种方式,才能令彼此的心得到一丝的安慰。

……原来,看似陌生的两个人就算拥吻,也不见得是一件困难的事。

在海风吹抚当中,紧紧相搂的两个人看不清彼此。

原本灯火黯淡的船侧只能用心去体会对方,去感受对方。

陌生的味道却有着熟悉的方式与动作,那样的缠绵那样的细致,仿佛是在向他再一次表明自己的身份么?!

周德琛轻阖上双眸,他不再试图去寻求两者之间的差异。

而是用心去体会那强烈的熟悉感,那些微的不同本可以忽略。

在他的心底却浮现着一双眼睛,似天际的星辰般明亮闪烁。

这是……云洲的眼睛?亦或是朝林?那带着蛊惑的眼神,又似颜真希的双眸。

这一切全都重叠一起,本难以分出彼此。

下意识之间,周德琛原本一直任对方吻着的姿态也改变了。

他微微的用力,令彼此之间更紧密的接触着,大有反客为主之势。

然而紧接着他却感觉到颜真希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面,不住的挑逗着……到处点火……

今夜……今夜……

颜真希突然感到庆幸,亏得天哥选择在这个游艇之上,就算周德琛再怎么想要逃避,也避无可避,这下子翅难飞了。

手一路下滑,象一条狡诈欲望之蛇,伸进皮带所系的休闲西装裤内,正欲大肆掠夺之际,手却被用力的抓住了。

心中微一惊,想要用力挣脱,却做不到。

但他深深的知道,如果今晚他们之间不能够再进一步的话,想要卸下周德琛的防备武装,真正进驻其内心,恐怕他们之间又不知道要纠缠浪费多少时间。

想要再逼周德琛再一次流露内心真实的情感,恐怕千难万难了。

这只手被制住,那他还有另一只手,无论如何也要挑起周德琛的欲望,令

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就算还存在其他隔阂,也可以轻易克服了。

然而周德琛竟快他一步,将他另一只手也用力的固定在身后。

原本紧贴的唇已经分开了。

颜真希再也忍不住微睁开眼睛,心中涌上一股难以忍受的失望。

难道现在的他真的不行么?

周德琛喜欢的是韩朝林,他知道,可是现在的他,虽然不记得某些韩朝林的记忆,但是那种对周德琛的深切爱意,深深的存在脑中,进驻心里了。

耳边突然响起周德琛轻声的呢喃:“……虽然这里很暗,但有很多眼睛注视着,你想当众表演么……”

“……”颜真希微怔之下,难以致信的微张着唇,心中欣喜若狂。

不知道从哪里涌上一股力道,挣脱了周德琛的束缚,伸手抓住周德琛的手,拉着他顺着环梯往游艇的最顶层跑去。

在最顶层是最豪华的主人房,此时里面一片黑暗。

那些会妨碍他们的人还在最底层的大厅里狂欢着,也许今夜都不会有机会来打扰他们了。

颜真希拉着周德琛来到卧房里面,下意识的想要按灯的开关。

“不要开灯!”黑暗当中传来周德琛沙哑的声音,“不要开灯……”

窗外透进来的淡淡的光,照在床上纠缠的那两具身体之上。

颜真希将周德琛压在底下,用力的去深吻,那样的主动。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没用的韩朝林了,心想要占有周德琛,无时无刻都在想,而现在便是达成目标了。

当身体赤裎相见之时,猛然之间,只觉自己被周德琛反过来压在底下。

颜真希微怔之下,不服输的又一个猛翻身,重新掌控了主导权。

周德琛显然也发现颜真希究竟意欲何为了。

当下也来个绝对大反攻!

呯——一声,纠缠着的两人从床上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幸亏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

“……”

突然黑暗当中传来周德琛的轻笑声,似乎玩心大起,再一次将颜真希牢牢的压在地板之上。

两人尚未开始吃大餐,都已经浑身是汗了。

…………

……

疲力竭紧紧搂抱在一起躺在床上的两人,互相爱抚着对方汗湿的身体。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相互近距离的凝视着彼此。

静静的……偶尔会把唇轻贴一起。

“周德琛,我们结婚好么?那个时候我特地去买了戒指,本来想在圣诞节向你求婚的,可那个时候我有那种病,我怕自己会在某个时刻突然离去,所以本不敢 拿出来。德琛,你手上戴着的那一只,并不是我为你戴上的,我想亲自那样做……”

一瞬间,周德琛原本放松的身体紧绷起来,迟疑的叫道:“朝林……”

“你愿意叫我朝林也好,云洲也好,Andy,颜真希……或是颜延峰都可以……”

颜真希多报一个名字,周德琛脸色便古怪一分。

然而接下来,“因为我从来只是一个人,这个人爱着周德琛,你只要知道并牢牢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好半晌,周德琛还低声道:“我知道,一直知道……”

正因为知道这爱是那样的真切,那样的缠绵,所以本没有办法狠下心去忽略,去抛弃!他现在会跟颜真希在一起,正是因为被这样的爱所蛊惑,所征服。

“那你愿意跟我结婚?嫁给我么?”

“不行!”周德琛轻声反驳,在看到颜真希瞠大的眼睛时,笑着呢喃:“不过你已经错过了求婚的机会,那么这一次还是由我来……”

颜真希的目光透过天窗,依稀看到满天的星斗。

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因为这世上他别无所求,只为周德琛的爱而活着!

(END)

小小番外:

半夜,颜真希睡到一半,被一阵尿意憋醒。

他立时翻身下床,想光速往厕所奔去。

然后,胳膊上立时传来剧痛。

颜真希只翻白眼,另一只手将灯按亮。

果然,周德琛已经从床上坐起,一付睡意全无的模样,手似铁钳般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厉声道:“你去哪里?”

“三更半夜还能去哪?当然是上厕所,你快放手,都快憋不住了。”

“……”周德琛松开手。

颜真希奔进洗手闻,才刚到马桶前面,便听到门外传来周德琛的声音:“好了没有啊?”

“……”

颜真希只觉一滴巨汗从额际滑落。

上个厕所只几分钟的时间,而周德琛竟都站在洗手间门口等他,隔个几秒便催一声。

如果有一天,他得了泌尿病,那一定都是周德琛害的!

从洗手间出来,周德琛就站在推门外,一付监工模样,见他出来,神色稍松,只是望向洗手间时,眼神当中依旧透出惧意。

颜真希心中涌上一股深深的自责!

他想开口安慰,可是又怕挑起那段欲被他们极力想要忘却的事实。

颜真希拉着周德琛的手,现在只希望时间能够抚平周德琛内心的创伤。

只是……以后再也不在晚饭之后喝水了!

小小番外:另一个结局

(这个结局是雾容大大提供的,灰常感觉容婶!)

韩朝林躺在浴池里,目光看着手腕处涌出的鲜血在温水中迅速弥漫的情形。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行,不可以!

他不想死,不想!

可是四肢却似被什么狠狠的压制住一般,不得稍加动弹。

他心里默念着观音如来上帝,只求他们快来救他。

不甘心猛然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

浑身一震,仿佛从某个禁锢的力道中挣脱出来,他猛然坐起身来,拼命的喘息。

刺眼的阳光令他不自觉的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再有的感觉,只是头痛欲裂。

依稀记得,昨晚上好象一群朋友拼酒,喝个烂醉。

他痛苦的躺回到床上,紧闭着眼睛。

昨晚他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如此的清晰,仿佛历历在目。

他梦到自己竟然跟周德琛……靠,搞什么啊,这怎么可能!

细想之下,又觉得如此的不可思议……

正恍惚之间,床头的电话响起。

“大少爷,周先生来了——”张妈慈爱的声音响起。

周先生……

吴云洲猛然瞠大眼睛。

周德琛?是周德琛?

这时他才想起来,今天好象跟周德琛约好一起试驾自己那辆新买来的进口豪华跑车。

试驾?车祸?

吴云洲坐在床沿怔怔出神。

猛然间,有人推开房门快步进来,并且来到床前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他缓缓抬头,看到周德琛竟然闯进来了。

背对着阳光的周德琛,依稀看到有几分薄怒。

“你有没有搞错,等了你一个小时还没来,打电话也不接,结果自己还在家里睡大觉,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吴云洲象是傻了一般,怔怔的望着周德琛。

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觉心怦怦跳动,一瞬间脸上竟然微微泛红。

周德琛突然伏下身来,近距离注视着他。

“你傻了?怎么了?该不是生病了?”而后竟然伸出手,想搭在吴云洲的前额,想试一□温。

吴云洲慌乱而狼狈的避开了,依旧不置一辞,只是望着周德琛,眼神当中透出几分古怪。

周德琛被看得毛毛的,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只是尴尬笑道:“快点啦,我在楼下等你!”

下意识之间,竟然落荒而逃。

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不敢对上吴云洲的眼神。

太古怪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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