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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危情》


1-5

第一章

茶棚,一般都设在柳岸荷丛之间,好像一座座傍水高台,高台边缘,伸向水面,荷塘游鱼,均在眼底,这就是什刹海茶棚纳凉“胜境”。

芦棚虽设备简陋,内部布置也还舒适,考究一点的,一律用藤椅,桌上铺白布,光吃茶价格也不贵,这种茶棚沿堤大小不下十余处,座客常满。

夏天了,才傍晚拿着大蒲扇出来乘凉的胡同儿人就挤满了茶棚,有来是纯吃茶的,也有来凑热闹的,茶棚老板是个老头,脖子上搭条毛巾,时不时的擦擦汗,一边给客人舀碗冰镇过的酸梅汤,一边不错眼珠儿的盯着不远处的胡同儿口。

他棚子里的不少客人都跟他一样瞧着外头,这会儿没人说话。

因为不远处的胡同儿口有人正在干架

几个打赤膊的年轻人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拿着小臂细的棍子正在热火朝天的朝着躺在地上的一人猛揍。

挨揍的那人看起来可怜极了,没力气还手,双手只顾抱着脑袋,仿佛他的身家命都只在那颗头颅上,他的身子倒像是别人的,人家踢他一脚,他就抱着脑袋蜷着身子抖一抖,用足力气的拳头、棍子打在身上传来的声音,就像是马蹄子踏在泥浆上,又像是屠夫正在砧板上斩一样,听的人作呕,直到他不动弹了那几个凶暴的年轻人才住手,骂骂咧咧的朝着老头的茶棚子走过来。

茶棚里的众人赶紧的收回眼光,装作什么也没瞧见自顾的喝着茶,每个人心里都是忿恨的骂句娘,却没人敢出去劝一句或是出电话报警,这年头,还是少管闲事为妙,不然惹了火烧了身,为了不认识的陌生人惹祸上身了那不是忒倒霉了

看着像是为首的一年轻人进了茶棚子对着老头说:“来几瓶冰镇的啤酒,妈的可累死我了。”他打了人还嫌累得慌,什么世道。

老头赶紧的赔上笑脸说道:“哟,不巧,大夏天的这啤酒卖得快,刚放进冰柜里的怕不凉,要不给您几个弄几碗冰镇的酸梅汤得了。”

“成成,只要是凉的就成。”

马上就有几人离座给他们腾地方,几个人打了人还不走,一边瞧着爬不起来还在地上虫子般蠕动的那人一边嘻嘻哈哈的打趣:“哟,妈的还挺结实,还能动嘿。”

“要不黄三儿你再去补上一脚。”

“妈的瞎货,敢在小爷地盘儿上撒野,今儿个先给他个教训,你们几个把脸儿给我认准了,下次见了就花了丫的。”

几个人喝了酸梅汤歇够了也出够了风头,拍在桌子上几张零币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这才有人赶紧的跑到挨打那人跟前儿搀起那人,一看,哎唷,就差七窍流血了,有人说:“小伙子,赶紧的打个车去医院瞧瞧吧,这血流的。”

那人睁着血肿的眼睛摆摆手,居然还能直起腰,还能走,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胡同儿里,瞧的搀起他的几个胆儿大点的人面面相觑,心想,哟,就是挺结实,都被打成这样儿了还能自个儿走了。

老头的茶棚子里又开始热闹了,大家这才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

“忒嚣张了,天子脚下还出这种渣滓,政府咋不把他们都给法办喽。”

“哟,没听说现在那什么官匪一家么,天子脚下怎么了,人照样牛B。”

“这什么世道你说说,这又不是旧社会,杀个人跟家里宰只**样,我看了,这警察啊……”

“暧暧赶紧打住,甭再说了。”

“哟,不兴咱谈谈了,又不是反革命怕嘛呀。”

“哎唷瞧那小伙子被揍的,都没个人样儿了,这群人打哪儿来的,不都是爹生娘养的,真能下的去黑手。”

“打哪儿来的?知道什么叫总瓢把子么,就打那儿来的。”

“你是说这几人是梁……梁先生哪儿的?”

“我没说,是您自个儿说的。”

“人不是正经商人么,早就金盆洗手了。”

“切,什么叫障眼法?那是为了专门儿洗黑钱的……”

老头把毛巾拿手上吆喝几声:“得了得了,喝茶也能喝醉了,赶紧的回家滚凉席去吧,比这儿凉快多了,碎嘴蛋子,甭在这儿胡咧咧了,走走,赶紧走。”

有人提起梁先生,说,哟,好人一个,人家可是见天儿的做慈善,希望工程,扶住贫困学生,好人呐。

也有人说梁先生是黑涩会头目,心黑手辣,曾了自个儿大哥一把才夺位做了第一把交椅。

甚至有人说梁先生就是一拿着正经生意打幌子,其实就是一跟外国人做贩毒买卖的大毒枭。

说梁先生是什么人的都有,可有一点,这梁先生是个大人物,人家是一上市公司的大老板,人家有钱,有背景,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的,总之这位梁先生是个市井里的传奇人物。

平常老百姓或许没听说过“五虎堂”,五虎并不是说有五只老虎,而是五个人,正是这个城市里比较暗的一面中的一股势力,他们的天下就是五个人共同闯出来的,这城市大部分见不得人的不太合法的事业几乎三分之二被五虎堂所控制,不管什么地方都是有正亦有邪,有白就有黑,还有黑染白,所以现在知道五虎堂的人并不多,知道梁先生的倒是不少,也只是道听途说,可混道儿上的都知道,这梁先生惹不得,他的人,就像把刀一样锋利,专门喜欢砍在别人最软的地方上。

此刻这位刀一样的男人正坐在他的座驾后座上,翻看一张昨儿个的过期报纸。

七月的天气,闷热,流汗,车子里的空调被小钟开到最大,都有点冷了,副驾驶上的宋波吹了声口哨说:“嘿,真他妈帅!”又说:“小钟,我说你能不能把空调弄低点啊,这冷的丢哆嗦,你有那么热么,这**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梁景生最烦坐小钟开的车,丫的喜欢开快车,还不住的甩刹车,晃的他头晕,这会儿这小子正在兴头上,在车流里钻来拱去打洞,嘴巴里还念念有词:“妈的老子还不信了,一日本小跑你得瑟啥?跟小爷还来劲了……你没手啊,冷了不会自个儿动手么。”

“老七你慢点吧,咱哥还在你后头坐着呢……不过这女的倒真是帅嘿,老七,今儿个不吹牛了吧,终于让你逮着个比你还牛的,还是个女的,好男不跟女斗,认输了得了,大不了回家我不让你钻裤裆总成了吧。”

“扯蛋!”

梁景生忍不住抬起眼皮往车窗外瞧了一眼,与他们并行的车道上也正行驶着一辆小巧的敞篷小跑,瑰丽的晚霞下是火红的车身,火红的女人。

这天热的能让人身上冒出油,女人却用一条火红的丝巾包着头,梁景生只能看到女人微露出的半个后脑勺,还有那条随风飘起的红丝巾,及随着丝巾飘舞的长发,整条街道都是灰色的建筑,如此扎眼的车子扎眼装扮的女人,让人的眼球里满目都是鲜红的,的确吸引。

看来这女人也是快车中的高手,不过在城市里繁华的主干道上飙车,这女人的神经估计正常不到那里去,小钟更神经,他见不得有人开车比他野,更见不得有人敢超他开的车,这估计是每个司机的通病,何况对方还是一女的,更能挑起男人征服的欲望了。

小钟这会儿只想着超车了,猛地一脚踏在油门上,车子就箭一般“咻”的往前蹿出去,加速度的力量把后座上的梁景生猛的推靠进椅背上,他一恼抬起腿踢在小钟的椅背上。

小钟被梁景生的一脚踢的身子震了震,赶紧的把车速慢下来,那女人的小跑车终于刷的超过他们的车去,小钟不甘心的看着红色的车屁股,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却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梁景生的目光,心里立刻毛歹歹的不敢再胡闹,堆起满脸笑说:“大哥,大哥您甭生气,我又犯病了,我改,真改。”

梁景生没说话抖了抖手里的报纸继续低头看,倒是宋波忍不住嗤的笑出来,小声说:“不蛋了?小心咱哥回家把你小子阉了做公公。”

小钟笑骂一句:“滚你娘的……”

梁景生又是一脚,小钟才哭丧着脸抬手轻拍了下自个儿嘴巴说:“哎唷又错了,我这臭嘴,真该抽。”

宋波咧着嘴巴说:“不成,太轻了还是我来抽吧,保管一巴掌你就长记了。”

正笑闹着前方就红灯了,好巧不巧那辆敞篷车竟然也停在路口,两辆车又并膀子了。

小钟指着那车上的女的对宋波说道:“嘿看那嘿,这女的。”

宋波说:“降下车窗调戏调戏,这女的惹眼还气。”

他还倒真的把车窗降了下来,对着女人吹了声口哨。

女人转过脸来,带着墨镜瞧不准长什么样,可那张脸的皮肤倒是又白又细,可能嘴巴里还嚼着口香糖,嫣红的嘴唇丰满感,脖子里围了丝巾甩在肩后,前露出大片的肌肤,高高隆起的部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宋波忽然靠进椅背里仰着脸,看着车顶棚,小钟奇怪的问:“怎么了你?抽筋了。”

宋波皱着眉说:“靠,流鼻血了,赶紧的给我拿张纸巾。”

小钟终于爆笑,也不给他拿纸巾就抱着方向盘笑的快趴下了:“哎唷,哎唷,娘诶——您那出息,瞅瞅女人就流鼻血啦,宋波啊宋波,你多久没沾着荤腥了,啊?”

梁景生坐在后面看着报纸也忍不住笑出来,宋波仰着脸笑骂:“滚你的吧,这两天正上火呢。”小钟屁股离座对着右侧车道里的女人喊着:“美女嘿,这男的看见你都流鼻血啦。”

宋波伸出手拍了小钟的屁股一把:“滚蛋。”女人再次扭过脸,梁景生也是忍不住看过去,女人张开红唇一笑只见一口雪白的牙齿,忽然抬起手比个打枪的动作,嘴巴配合一个口型“呯”,完了还吹了吹指尖,简直就是一邦女郎,嘿这女的,有意思。

小钟哈哈大笑扭过头对梁景生说道:“快看哪嘿,这妞儿真他妈正点。”

梁景生瞟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一句:“你给我老实点。”

小钟立马收起笑正襟危坐,快变灯的时候女人开始轰油门,跑车低沉的引擎吼了几声,刚好信号换了,女人迅速排挡加了油门,红色的小跑立刻像支离弦箭一样“咻”的疾了出去,这样风驰电掣的疾速,前面几辆车被她一晃就超了过去,立刻没影儿了。

小钟把车窗升上,宋波捂着鼻子扭脸看了看:“哟,走了?”

小钟翻着眼白心里挺不爽的:“不走你还能请人喝茶还是怎地。”

宋波知道小钟的毛病,看他不爽就笑嘻嘻的拿过纸抽盒子抽了张纸巾,塞在鼻孔里小声道:“等会儿到了地方,马老六肯定叫了不少妞儿,一会儿给你弄个有眼力见的给你泄泻火。”

小钟忍不住又瞧了后视镜一眼,梁景生正在闭目养神,他朝宋波努努嘴巴也小声说:“靠,住嘴吧你,马老六那丫能那么好心么,今儿晚上可是鸿门宴你丫招子放亮点吧。”

“切,就那马老六,也就咱哥给他面子,还赴他的宴,阿呸!要不是咱哥发话了,下面兄弟们早就把那孙子给菜了。”

梁景生闭着眼接口道:“把你们的人都给我看好了,谁也不能动马老六一指头,不然,甭怪我不讲情面。”

第二章

宋波与小钟相互瞧了一眼,宋波说道:“大哥,真不明白了,马爷死了那么多年了,马老六又是一不开眼的主,跟咱们玩儿过界抢地盘,您还敬着他干嘛,早该让他醒醒让他看清事实,甭还靠着马爷的名号跟您斗狠,死作。”

小钟接口道:“就是,那小子早该教训教训,让他知道他爹早就过眼烟云了,还跟没断一样整天介把他爹挂嘴上,今儿晚上干脆给他弄盘大菜让他孙子尝尝鲜,让他知道现在谁当家。”

梁景生这才睁开眼睛反问一句:“现在谁当家?”

小钟呵呵一乐:“当然是大哥您啦?”

“谁说的?”

“当然……”小钟话没说完宋波忽然抬手摇了摇手指,小钟把后半句给咽肚子里了。

梁景生面无表情的说:“以后再让我听见你满口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舌头截了。”

小钟暗暗伸伸舌头,不再说话。

马老六的父亲与梁景生喝过结拜酒,五虎中排行第二,梁景生年纪最幼,却出道早心黑手狠,马老六与梁景生年纪相当对他及是不服,一直认为若不是梁景生攀着老大的裙带关系能跟他爹平起平坐?如今五虎只剩下三虎了,另外两只虎已经过惯了安稳日子,没了以前的壮志雄心,而梁景生正值壮年,头脑灵活极有野心,黑白两手抓,生意越做越大却渐渐朝着正道靠拢,他自然明白像传统的那些打打杀杀并不能给帮会带来任何利益,只有与政府合作不找麻烦才能平安无事,近年来梁景生与不少党政人士搞好关系,也渐渐的把五虎堂赚钱的生意紧抓在手,这自然让马老六眼红,虽说每年丰厚的红利梁景生都是恭恭敬敬的亲自送上门,可马老六并不领情,因为生意是五虎堂的,并不是他梁景生个人的,红利他自是拿得理直气壮,仗着自个儿爹是梁景生的二哥,不时挑衅,踩过界捞盘子,梁景生也不生气,能让就让,不跟他一般见识,更助长了马老六的嚣张。

梁景生虽不吭声却憋坏了他的几个兄弟,他们没跟马二结过义也看不惯嚣张的马老六,个个摩拳擦掌的想要教训马老六,却碍于梁景生不发话他们也没法子,真真的想不通梁景生到底为了啥由着那孙子胡闹。

南天门KTV形式挺大,门庭更大,马老六的排场也不小,他本人并没有亲自迎出来,迎接梁景生的竟是他的狗头军师,留着小胡子的干瘦男人,门庭两侧站了两排个头都差不多高的男人,个个神情冷淡目不斜视,见了梁景生齐刷刷的点头叫一声“五爷”,干瘦男人赶紧步下台阶弯腰伸出手:“五爷,马哥就在里间等候,请,请。”梁景生倒还没什么随着他进了金碧辉煌的大门,而宋波已经忍不住开始冷笑,小钟瞧了瞧两排人,又瞧了瞧两层高的牌子忍不住往地上啐了口口水,小声骂道:“他个熊,虚张声势。”

到了顶层出了电梯,进包房的时候梁景生竟然被门前站着的四个大汉给拦住了,梁景生一挑眉看向干瘦男人,男人赶紧赔笑道:“五爷,这也是规矩。”

搜身?这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这不是没把梁景生放眼里么,小钟已经忍无可忍,忽然窜出去一把揪起男人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什么规矩?敢对你们五爷无礼?还是让小爷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包房门这时忽然打开,马老六一张油亮发光的圆脸出现在门口,他瞧了瞧小钟,却满脸堆笑对梁景生微弯腰,倒是及恭敬的叫了声:“五叔。”

他只比梁景生小了一岁却得尊称梁景生一声五叔,心里虽不乐意可也不能乱了江湖辈分。

梁景生也不答应却对小钟说道:“老七,你还有没有规矩?放手。”

小钟恨恨的丢开男人,梁景生这才含着笑对马老六说道:“做哪一行的都有规矩,咱谁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说着抬起双臂。

马老六亲热的抓住他的手说:“哎唷五叔,他们就是死脑筋不灵活,您这不是折煞我么,快进快进。”

梁景生被马老六拉进了包厢,立马围过来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把梁景生按进沙发里,马老六指着她们说:“今儿伺候好了你们五爷啊。”

梁景生笑着说:“你这是跟我说事儿呢还是跟我灌**汤那。”

马老六坐下搂过一姑娘说道:“五叔,今儿个请您来就是想叙叙旧,没别的,这不是多日不见您了想的慌呵呵。”

梁景生靠进沙发里一手楼一个:“跟我还绕弯子呢。”

马老六这才嘿嘿笑着撇开手里的姑娘:“既然您开口了,这么跟您说吧,货客运那块就归我了吧,这手下兄弟越来越多每个都伸手要钱,也不能让兄弟们挨饿,既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生意做大了也忙不是,我给您分担分担,怎么样?”

梁景生依然笑意满面:“金荣,你这跟我说是什么意思啊,我既不当家也不是老大,这上头还有两位哥哥在呢,你还是问他们去吧。”

“三叔四叔都已经同意了,就差您的意见了,三叔说了,只要您同意了他们就没意见。”

“哦?”梁景生虽还在笑眼里已经风起云涌掩不住凌厉,“既然这样就不必再问我了,也没什么意思,只要两位哥哥同意我还能说什么?”

“五叔,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们几个傻坐着干嘛啊,赶紧的给你们五爷敬酒啊。”

这酒一喝仨小时,把门外的宋波小钟给急的,梁景生一出门他们俩就围上来,马老六及排场的弄了大帮人恭送梁景生,刚走到走廊一头拐角处就听见一男的说:“妹妹,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啊。”

一女的可能喝了不少大着舌头说道:“什么好地方?”

“让你快活的地方呗,走吧?妹妹。”

“暧暧,甭拉我,我头晕。

“这不怕你倒了磕疼你了……还是哥哥抱你吧啊?”

“你干嘛?”

“妹妹……你真漂亮。”

“我,我可告诉你,我男朋友马上来,你赶紧放手,不然,我男朋友捏臭虫样捏死你。”

“我比你男朋友厉害多了,你还是跟我走吧好妹妹,先让哥哥亲一个……”

这个拐角是进电梯的必经之路,梁景生走在最前,刚转过弯就有一人撞进了他怀里,他本能的伸手扶住,只觉得满鼻扑香满手羊脂般滑腻柔软,却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裙的女人,他的手刚好扶在女人两只裸露的胳膊上,她面前还有一个面相猥琐已喝的脸通红的男人正在纠缠扯她的手,一看见这么多人忽然出现愣了愣,女人已经回头,竟是一张绝对令男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犯罪对她进行骚扰的妩媚的脸,虽然已经有人开始对她骚扰了可她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惊慌,那对黑珍珠般的眼仁仿佛有种奇异的温软,就像没有凝固似的软,对上梁景生的目光女人就娇媚的笑着说:“哇噢,我男朋友来了。”说完转身整个身子都腻进梁景生的怀里,又指着肥硕的男人嘟起红唇说:“他欺负我。”她的嘴巴嫣红丰厚,非常感,说话的时候气息里还带着果子酒的甜香,梁景生笑了,他不看男人只看着怀中的女人,低笑着说:“哦?是么?那我给你出气。”

小钟与宋波暗暗好笑,当然知道梁景生并不认识这女人。

肥硕男人虽喝高了眼还不花,他不认得梁景生却认得马老六,赶紧赔笑说道:“啊误会误会,这妹妹喝多了找不到房间了……”

可马老六见梁景生并没有否认女人说的话,还真以为这女的是梁景生的女人,在他地盘上出了这种糗事让他没面子,一瞪眼说一句:“误会?来个人给他讲讲什么是误会。”

他身后立马窜出来俩男人不由分说揪住就打,一边骂道:“误会,我他妈叫你误会。”

男人瞎叫一通却不敢还手抱头蹲地上去了,走廊另一头已经觉察到这边的动静,立刻赶过来几个男人及妈妈桑,妈妈桑尖着嗓子叫着:“哎唷这怎么了?马哥,这是陈先生的客人,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马老六问:“哪个陈先生?”

“就是宏达的陈先生啊。”

宏达的陈先生梁景生也认得,含着笑扶着女人对马老六说道:“既然是误会就算了,人家毕竟是你的客人嘛。”

陈先生是马老六的生意伙伴,听了妈妈桑的话他早已经后悔了,巴不得梁景生有这句话,赶紧笑着说:“哟,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赶紧的,把人弄走。”

女人还腻在梁景生的怀里咯咯傻笑,梁景生问:“你的朋友呢?在哪个房间?”

女人还没回话,走廊尽头一间高级VIP房门打开,出现了一个瘦高的男人,目光在走廊里来回巡视,最后把目光锁在女人身上,皱皱眉快步走了过来。

他刚站定脚步就一把扯过女人,皱着眉对着梁景生一通鸟叫,梁景生听不懂,因为他讲的日语,小钟挠挠头看看宋波,宋波看看梁景生,梁景生还是只笑不言语,听不懂你叫他说什么。

还好女人能听懂,她咯咯笑着一边摇头一边手比划,感的红唇一张一合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说个不停,男人很有耐心低头皱眉听完,抬起细长的眼睛看着梁景生挺直身子点个头,拉着女人就走,女人被男人扯的斜着身子脚步踉跄,却不忘记回头给梁景生飞个吻,用地道的中文笑嘻嘻的说:“男朋友,再见。”女人大波浪的长发披散在脸颊边,弹簧一样一弹一弹的,笑起来的模样竟是说不出媚风入骨。

马老六有些讨好的笑着说:“五叔,您什么时间得到这么个好宝贝啊,都不让咱瞧瞧。”

梁景生暗皱下眉,不答话抬脚就要走,却不想地上有什么东西被他一下踢开老远,一边的妈妈桑赶紧弯腰拾起来递给他,他看也不看接过随手放进衣袋里,大踏步的离开南天门。

在停车场坐进车子里,梁景生才从口袋里掏出小东西,对着灯光仔细看,是个小小的做工良的牌,用中文工整的写着:武田生物制药研究室 樱木子。

第三章

小钟并没有启动车子,扭过头看看梁景生,捏着嗓子学女人说话:“男朋友,再见。”

宋波扑哧笑出来:“大哥,今儿来这一趟也算有收获啊,那么个美女扑你怀里,啥滋味?”

小钟赶紧接口:“温香软玉抱满怀,你说啥滋味,咱哥肯定都硬起来了嘎嘎嘎。”

梁景生终于抬起眼皮笑骂一句:“你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真想跟老五说的那样把你阉了你才安生是吧。”

宋波笑的更厉害:“哥诶,可是不敢,不然林兰兰岂不是要疯了,你叫老七拿什么伺候人家啊。”

小钟笑着抬起腿要去踢宋波:“滚蛋。”

宋波闪了一下又问:“大哥,马老六怎么说?”

梁景生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老话题,还是想要货客运那一块。”

小钟不干了,货客运那一块可是归他管的:“***放屁!跟老虎嘴里夺食儿呢,啊呸!叫他先来过问一下他钟小爷答不答应。”

宋波笑嘻嘻的说:“甭忘了,人家爹可是真老虎。”

小钟呸了一口说:“现在不过一只死猫,得瑟个屁呢得瑟。”

梁景生瞥他一眼,拉下脸说:“再跟我胡说真把你舌头卸了。”

宋波问:“那现在怎么办?”

梁景生沉吟半晌才说:“马老六说三哥四哥已经答应,就看我这边怎么说了。”

小钟急忙问:“那您怎么答复的。”

梁景生笑了笑:“那我就说成呗。”

“什么?!”小钟惊叫一声:“大哥诶,那可是肥差事,您真答应啦。”

梁景生不慌不忙的道:“你甭急,体面话我是说了,先给他个面子,可要怎么做,还不是瞧你了。”

小钟恶狠狠的掰掰手指,关节嘎巴响:“成,只要有您一句话,我这手老早就痒了,妈的,本来今儿晚上都准备好了,要给马老六一个教训呢,这机会可算是来了。”

梁景生又拉下脸:“你说什么?”

小钟眼珠子转了转,赔笑:“哥,这不没动手么,我马上叫兄弟们撤了。”他赶紧出电话拨出号码:“峰子,叫你们的人都撤了,各回各家。”完了又咕哝着说:“大哥,这弟兄们的胳膊腿都快生锈了,再不练练人家还真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梁景生哼了一声:“给我安分点,记得我给你说的话,咱们做到三面俱到就成了。”

小钟无力的说:“是——,情面、场面、体面嘛,您说了不下一百次了。”

“就算他马老六真接了货客运,你放心,我还会叫他双手再奉还给你,我不能叫别人说我独握经济权不放,那岂不是真成了我想做老大了么。”

小钟翻翻眼:“大哥,这不用您说外人都眼明着呢,要不是有您在这儿撑着,五虎堂早解散便宜了那帮东北孙子了,您这做老大那是迟早的事儿,您还怕别人说,切。”

宋波接着道:“你小子懂个屁!咱哥现在虽说跟老大没啥区别,不过毕竟还少了一道程序,要我说就得让别人拥护着坐上那把椅子才舒服。”

梁景生笑了笑不再言语,宋老五说的,才是他的心里话,争抢他不屑,别人也不服,他也得让别人看看,这五虎堂离了他梁景生,那还真不行。

小钟去启动车子,梁景生敲了敲他椅背:“你下去,让老五开。”

小钟悻悻的,宋波笑呵呵的说:“菜了吧你,赶紧下去,我也受不了你小子甩刹车的毛病。”

俩人刚交换好座位系上安全带,就瞧见一群人走来停车场,小钟立马指着人群对梁景生说:“大哥,您女朋友来了嘿。”

梁景生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叫他男朋友的女人,被那个日本男人扶着身后跟着几个人,都是脚步虚浮,女人歪着身子非要上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跑车,男人一直摇着头耐心的跟她说着什么,而小钟宋波异口同声的说:“原来是她啊。”

女人眼生,可那辆火红的跑车太眼熟了,傍晚时还跟小钟在大马路上飙车呢,梁景生的手里还握着那枚牌,他想,这女人原来是日本人,不但人长得感漂亮还有个好听的名字,樱木子。

梁景生没想到几个月后竟然再次遇见了樱木子,还是晚上,女人依然是醉醺醺的,却是一个人。

地下停车场,楼上是震耳欲聋舞榭歌台的夜总会,是梁景生手下徐广峰的场子,遇见了耍单帮的几个小东北,曾与徐广峰闹过不愉快,竟然还有胆子跑来玩耍,当时梁景生刚好在夜总会宴请一位客人,只是淡淡说:“给他们点教训就成了,甭把事儿闹大,最近外头正因为几起劫案正吃紧呢。”

有了老大一句话,徐广峰带着几个兄弟就把人给堵在停车场了。

那几个小东北也不是善男信女,双方一见面就眼红了,正干的起劲,忽然听见一个女声大声呼喝:“干嘛的?打架也不找个豁亮地方,我的车!混蛋!住手!”

停车场本来地势空阔,讲句话就能听到回音,这女的一嗓子吼起来停车场里半晌还飘荡着她的声音,干架的人都被这一嗓子唬住了,忽然间,高举起棍子的停住,刺出去的刀收回,人人都转身扭头看向身后。

梁景生正巧送客人乘电梯来到停车场,他没想到徐广峰连自个儿地盘都没离开就开始干起来了,刚找到自个儿的车就听见一女的气势汹汹的嚷嚷:“几点啦?不睡觉?弄花我的车你们谁赔给我!”

小钟听到声音哧溜就窜过去看热闹去了,梁景生顿住脚步,连他的客人都极有兴趣的转过几大柱子瞧过去,一看,车道上站着一个女人,穿着感,高高束起的长卷发下竟然露出大片雪白的后背,衣料松松垮垮的背在背上,下面一条又窄又短的小裙子,从后面看两瓣圆乎乎的屁股被小裙子绷得紧紧的,只怕弯弯腰就能瞧见裙底春光让人想入非非,何况这女的一点不在意自个儿裙子太短,竟然叉开一双又长又直的美腿还叉着腰。

小钟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梁景生的客人也是忍不住轻笑一声对梁景生小声说道:“这从后面看倒是个尤物,就怕转过头来吓人一跳。”

梁景生没说话一直盯着女人,徐广峰与小东北们看着女人都似在发呆,手里家伙的,被家伙打的,拿刀子的,被刀子划破皮的,还有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似乎都愣怔了,梁景生不禁有些奇怪。

女人却忽然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走过去,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没少喝,可她的气势倒是不小,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先弯下腰对着一辆红色小跑的车屁股看了半晌,此刻她背对着徐广峰,侧对着梁景生的目光,就连梁景生都能看到女人弯下腰后裙子里忽然露出白嫩的大腿部及小片的半圆,被停车场的灯光照的白花花的刺眼,他的客人忽然说:“哎唷坏了,露底了,便宜这帮小子了。”

小钟抱着臂膀站在暗处看着徐广峰吃吃的坏笑,也不上前就看老徐准备拿这女的怎么办。

徐广峰与小东北们的眼光却是不由自主的滑向女人圆溜溜的屁股上,幸好女人又直起身子,猛拍着红色车屁股大声说:“你们谁赔我车!”

她的动作大,拍车的时候前的弹忽然蹦了蹦,那车也忽然开始尖叫,尖利的防盗器响声吓了女人一跳,她赶紧低头从手袋里出钥匙对着车子一阵乱按,车子“啾啾”两声才停止尖叫,还是没人说话,倒不是怕了女人,而是女人一扭脸一抬头,这些大老们忍不住在心里咯噔一下,女人不但感身材胆子大,竟然是个长相及其妩媚的漂亮姑娘,徐广峰场子里的美女不少,可这女的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妖媚,那双眼仿佛随便瞄一瞄,就能勾掉人的魂去,他咽了口口水清清嗓子才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赔我车!赔我车!”女人像坏掉的复读机一样重复着一句话,又叉起腰了,就连凶巴巴的模样也是勾人的。

一个小东北忍不住嘴:“你那条道儿上的?到底想干嘛?”

女人瞧了瞧说话的小东北满脸青紫,眼光却是像是沾了油的刷子一样在她前扫来扫去,她又恼了,不禁又上前两步高高挺起,指着小东北恨声说:“你才多大呀就不学好跟人打架,不怕被警察抓啊,实话告诉你们,刚才我已经报警了,赶紧赔我车,不然都把你们送进去!”

梁景生与他的客人这时都忍不住笑了,这女的胆子不小,那帮小东北不是善茬,这会儿也是被女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女人转过脸梁景生就认出来了,就是那个叫他男朋友给他飞吻的樱木子,他忽然想,这个世界还真小,竟然又遇到了,不过遇到樱木子几次这女的就没正常过,第一次跟小钟飙车,第二次叫他男朋友,这第三次,倒是多管闲事。小钟又开始坏笑,对着梁景生说:“大哥,原来是您女朋友啊。”

梁景生的客人忍不住道:“什么?你女朋友?”

梁景生盯着女人笑一下说道:“听丫扯蛋。”

第四章

徐广峰多油滑的一个人,此刻只有挠挠头,遇上一男的还好说,揍一顿仍边儿上不管,可对方是个女人,还是个喝的差不多了并且美艳惊人的美女,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会几个小东北也不打架了,不知道危险了,有个还不耐烦的说:“你这女人赶紧滚开,听见没有。”

这群人平时流血拼命动刀子,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可那见过这么胆儿大的女人,不但不怕还要他们赔车,这不是闹笑话么。

徐广峰也开始厉声道:“小姐要是没事儿就赶紧走,这刀枪无眼的小心伤了你。”

女人不领情,还瞪着眼睛气咻咻的指着徐广峰顺着众人又滑向小东北,说:“你们,坏蛋,不准打了,现在滚过来给我说说,弄花了我的车怎么赔我。”

小钟一听捂着嘴巴笑的浑身直哆嗦,梁景生的客人也是忍不住开始笑,女人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他也实在没见过两家帮派斗殴的时候竟然杀出一个女程咬金。

可徐广峰笑不出来,他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这女人分明就是来捣乱的,他把手里的棍子敲在另一手掌上,传来“啪啪”的响声,以他们混道上人的想法,一个女人敢这样有恃无恐的捣乱要么有极硬的后台要么恐怕手上真有两把刷子,他不禁也问道:“你到底谁呀?那条道上的?打哪来的?”

女人指指头顶:“打上边儿来的成不成?”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女人,你看不出来么?”

“敢管我们的闲事,招子放亮点。”

“哼哼,就管,怎么样吧。”

不知谁说一句:“跟这种十三点罗嗦什么,放倒了先。”

徐广峰扭头骂一句:“我干你妈,跟个女人一般见识,是爷们么。”

那小东北眨眨眼:“不然怎么办?难道真赔她车,这不是笑话!”

女人一听又恼了,那样子简直恨不得冲过去猛抽那小东北:“敢不赔我车?我报警抓你小子!”

说完就哆嗦着去手袋里出电话,徐广峰手下一小兄弟手里拿着棍子离女人最近,一瞧她真要打电话报警什么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棍子,只听女人尖叫一声手里的电话已经没了,电话被那一棍子敲的飞出去老远,“啪”的落在梁景生脚前不远,已经四零五散了。

女人尖叫着踩着高跟鞋又噔噔噔的跑过来,瞪着地上的零件气得脸都白了。

小钟这才慢条斯理的踱过来,瞧了瞧地上的烂手机:“哇噢,不能用了,要不我的借给你?”

女人一抬头,瞅瞅梁景生与他的客人,俩男人都是一副儒商的样子,斯斯文文白白净净,客人瞧见女人的脸忍不住伸出手了鼻子,女人又看看小钟,这个男人倒是一副坏痞像,女人尖声问:“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女人一张口一股酒气扑过来,小钟也忍不住鼻子,往后看一眼徐广峰,几个人还是站在那里没动看着这边,这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简直千年不遇,小钟实在憋不住吃吃的笑出来说:“当然是男人啦,咱又没穿裙子是吧。”

“那为什么见死不救?”

梁景生盯着女人妩媚的脸孔,想起上次她窝在自个儿怀里扭过头时,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还有手上滑腻的感觉,真是都能让人瞬间热起来,此刻看着女人发白的脸,他已经想到一个既能教训这帮小东北又能英雄救美的计策,不禁好笑的说:“见死不救?这也太严重了。”他装模作样的背着手又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呀?啊?”那样子倒像是个准备责备学生的老师。

说着就朝女人的车子走去,低头看看跑车高高撅起的后尾翼,果然已经被钝器敲了几个凹槽,他扭头问徐广峰:“这是不是你们干的?”

徐广峰嘿嘿一笑说道:“这不是不小心么。”

梁景生皱着眉说:“不管是不是不小心既然弄坏了就得赔给人家嘛,赶紧的,有多少拿出来多少,快。”

徐广峰瞧瞧梁景生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又瞧瞧一边还在吃吃坏笑的小钟,这才慢吞吞的伸手从裤袋出钱包,拿出一沓纸币递给梁景生,梁景生用手甩了甩问:“就这些?”

徐广峰心想这都几千块了还不够啊,他对几个小弟招招手,小声说:“你们的也都拿出来。”

几个小弟赶紧的翻钱包,又是一沓,可梁景生依然皱着眉不乐意。

徐广峰往几个小东北瞪了一眼说:“你们呢?还不赶紧的拿出来?”

那些小东北可没他这么好说话,不禁瞪着眼睛往地上呸了一口骂道:“干你娘的,耍爷玩呢吧。”

他刚骂完就瞧见那个本来挺斯文儒雅的男人忽然黑了脸,朝他走过来,小东北高昂起头凶狠的盯着男人,男人沉的问:“你骂什么?”

小东北用手指去点男人的,口中说道:“我说我干你……”

他还没说完男人忽然出手一拳打在他高昂起的左侧脖子上,小东北年龄不大却不矮,身体也壮,却被这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男人一拳打的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也爬不起来了,他的几个同伴不防男人忽然出手,惊呼一声赶紧的先去搀扶地上的那个,还有一个惊怒交加的冲过来,对着梁景生抬手就是一刀。

梁景生站在原地本就不躲,只是抬了抬手,小东北忽然感觉一阵刺痛在自己肩上炸开,瞬间白了脸,男人的手握在他拿刀的那只手上,铁钳一样紧,本来应该刺进男人膛的那把刀却刺进了他自己的琵琶骨,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下,男人开口:“动手往往比动口有效,记得。”

小东北还没能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却忽然发现男人竟慢慢扭转他的手,他手中的匕首不由自主的就在他的皮里旋转180°,他都能听到刀锋刮在琵琶骨上的声音,而后他就听见类似杀猪般的吼叫从他口中发出来,男人抬起一脚已经踢在他的膝盖上,他又听到一声脆脆的声音,似乎是骨折的声音,他就嚎叫着瘫地上了。

本来抢着去搀扶挨了一拳的那几个小东北,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搀扶他,而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梁景生站在那里背对着灯光,蹲在地上的几个小东北忽然发现站在眼前男人凶悍暴戾,也没想到看起来斯文儒雅的男人出手竟是这么狠,不禁张口结舌,梁景生依然皱着眉不说话却又甩了甩手中的钞票,几个小东北赶紧的口袋,凑了一沓钞票颤巍巍的递过去,梁景生接了钱才低声道:“滚,以后甭让我瞧见你们,不然,你们比他的下场更惨。”

不用他撵,几个小东北抬起晕死过去的同伴就跑了。

梁景生回身,小钟拍了拍手吹声口哨笑嘻嘻的说:“帅哦?”

女人却已经吓傻了,刚才的一幕她瞧的清楚,看着男人走到她跟前儿低头看她,抬起手晃晃钞票说:“赔你的车钱,我给你讨来了。”说完递给她。

女人站着没动也不接钱,梁景生低笑出来又把手中的钞票往前递了递:“拿着啊。”

女人这才机械的拿过钱塞进手袋里,梁景生回身对徐广峰招了招手,指着女人的跑车说:“这修车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记得,得修得跟新车一个样。”

徐广峰已经明白了老大的意思,这是瞧上人家了变着方儿的讨好呢,他暗暗好笑,却严肃的说:“这位先生这位小姐,请放心。”说完又对女人说:“钥匙呢给我,我帮你修车。”

女人这才勉强笑一笑说:“不麻烦,我自己能修。”

徐广峰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车钥匙,说:“嗳,那怎么成呢,既然我们弄坏的我们就得负责修……这是我的名片,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带名片?修好了怎么联系你?”

女人的酒醒了大半儿,似乎有点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梁景生说道:“他是楼上夜总会的老板,你可以随时找到他。”

女人狐疑的瞅瞅梁景生又问:“你怎么知道?”

梁景生耸耸肩笑道:“因为我是他的合伙人。”

“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我也不认识你。”

梁景生呵呵笑着说:“认识一下,敝姓梁,不过今儿没带名片,你可以记住我的电话。”说着报出一串号码。

女人还不信,梁景生的客人忍不住上前说道:“我可以作证,这位梁先生真是这家夜总会的合伙人。”

女人还是不信,梁景生好笑的说:“这样吧,我们一起把你的车送去修理行,这总成了吧。”

梁景生亲自把自个儿的车开过来,从里面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女人瞧了瞧奔驰的标志,又看看他的客人及小钟都驾驶着同样标志的车子,这才慢吞吞的上了车。

等她系好了安全带,梁景生侧过脸笑着说道:“小心点总是没错的,这年头,坏人实在太多了点,不过好人也不少,比如说我就是。”

第五章

女人看了看梁景生忽暗忽明的脸就笑了,那张明艳的红唇轻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就像一朵玫瑰忽然展开花瓣,空调的冷风还在丝丝的冒着凉气,可梁景生却觉得车厢内的空气热了起来,他不由得松松领带,听到女人咯咯笑着说道:“一般坏人都说自己是好人。”

梁景生低声笑道:“没错,不过也总有例外的,像我就是。”

“你这么强调自己是好人,让人很难信服,因为你刚才比他们还凶。”

“那是自卫好不好小姐……还没请教小姐大名?”

“你可以叫我波波。”

“波波?”梁景生皱皱眉,不是叫樱木子么?难道他搞错了?

“没错波波。”

“好吧波波小姐,你很大胆,别的女人一瞧见干架早就躲开了,”他赞许般的点着头,“你的勇气可嘉。”

“那是因为我见得多了,比这还惨的都见过。”

“哦?是么?”梁景生侧过脸又瞧了她一眼,女人正在侧着头看着他发笑,车窗外橘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淡淡的金黄色像流沙一样把女孩子柔美的脸庞完美包裹布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那肌肤几乎透明的冰雪娃娃一般莹白透亮,总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抚一下,“你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

波波轻轻咬着唇眨着眼,表情像个使坏的孩子:“你很好奇?”

梁景生含笑点点头:“有点。”

波波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扭过脸瞧了瞧窗外:“很远么?怎么还没到?”

“怎么?怕了?”

波波去看梁景生,她只看到男人的侧脸,唇边还含着笑,整个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这个角度能让她看到男人深邃的双眼皮,她想起停车场里她抬头的时候,就是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剑眉飞扬英气迫人,而他的目光就像黑暗中的海一样,那么深沉,给人一种无所遁形波澜莫测的感觉,这是个并不难看的男人,虽然此刻看起来儒雅含蓄,可是她知道这个男人危险,如果她不经历刚才停车场里的一幕,她怎么也不会把这个男人与危险联系起来,他穿着薄薄的套装,打着领带,就像一个刚从会议室里解脱出来的成功商人,可是刚才在停车场里,他表现的就像是个咄咄逼人嗜血的魔兽,魔兽?她忍不住笑出来,怎么会联想到这个词。

梁景生又侧过脸看看她,也笑道:“笑什么?”

男人的神情此刻完全的放松,带着温和的气息,她摇摇头,梁景生忍不住问:“真不认得我了?”

“什么?”

“上次,在南天门KTV,我见到你,你还叫我男朋友呢,忘记了?”

“南天门?”她似乎努力在想,可想不起来,“我为什么叫你男朋友?”

梁景生摇摇头说:“想不起来就算了,那次看你喝得不少,一个女孩子干嘛喝那么多酒呢,多危险。”

她笑了笑不再说话,梁景生也开始陷入沉默,到了车行,梁景生并没有下车,徐广峰领着波波办好了几张表格,与梁景生说了几句话就坐上另一辆车走了。

梁景生依然在车子里打开一侧的车门,对波波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夜晚的风也是热的,裹着波波裸露的双腿,从她下车开始她的装束已经成为众人目光聚焦的焦点,已经有人开始停下手中的活儿站在一边看着她,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很晚了,就点点头说:“先谢谢你。”

等她坐好系上安全带梁景生才问:“你住哪儿?”

“八里桥南街,谢谢。”

“京贸国际?”

“……你很聪明。”

“半个北京人嘛,你呢?”

“我不是北京人。”

梁景生启动车子,知道女人不想深入话题了:“哇噢,好极,失敬了地球人。”

而波波只是笑,她不想再说话,只是觉得头晕,晚上她喝的太多,加上天气闷热,这会儿坐在车子里被冷风吹着瞧着窗外的车来车往,她的眼皮子打架只想昏昏欲睡,模模糊糊中身边的男人推了推她,她才清醒,听到男人问:“你住几号楼?”

她赶紧坐直身体揉揉眼,连声说:“啊抱歉抱歉,我竟然睡着了。”

梁景生笑呵呵的说道:“说你胆儿大吧,坐在陌生人的车子上你也敢睡着了,就不怕真遇上坏人了。”

她一边指挥他进入小区一边说:“你不是说你是好人么?帮我讨要修车费用还送我回家,这正是我信任你的一种表现嘛,绅士。”

梁景生低低的笑出声,听到波波忽然小声的咒骂了一句,他扭头看她,发现她漂亮的弯眉已经皱起来,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发现公寓门厅前停着一辆银白色的车子,而车子上靠着一名瘦高的男人,他一眼认出来,正是在南天门KTV里遇见的那个日本男人。

男人一直盯着他们的车子缓缓的开过来停下,等他认出车子里坐着的女人就快步走过来,一把拉开车门沉着脸说了一句日文。

波波慢吞吞的解开安全带对着梁景生笑一笑,推开挡在车门前的男人下了车,不等车门被波波关上男人忽然满面怒容的一把扯起波波的手腕,女人就被他扯的一个踉跄,梁景生皱皱眉没有即刻走也没有下车,他出烟盒点了一支烟,就坐在车子里看着车外的男女拉扯争吵。

看他们的表情可能是争吵,因为他们讲的日文他听不懂,波波甩开男人拉了拉上衣,脸上带着冷漠的无情,而男人则是看起来仿佛很痛苦一般,英俊的眉眼皱在一起,眼神有股哀哀的味道看着冷漠的波波,嘴巴里快速吐出一串日文,波波忽然笑了笑转过身,竟然又坐进了车子里,男人快速的跟在她身后不让她关上车门,扒着车门弯着腰,看着梁景生的眼光几乎迸出火苗来,梁景生吐出一口烟看着愤怒的男人挑挑眉,波波已经冷冷的开口说:“让开!”

男人立马去看波波,眼神从愤怒马上变为楚楚可怜,他开口,这次倒是用的极为生硬的中文,口气里完全是哀求:“木子,求你木子,不要这样。”

女人似乎受不了男人的表情,一把推开他的身体关上车门,对梁景生说道:“梁先生,带我走。”

车子本来没有熄火,梁景生扔了烟头排挡,车子迅速往后倒去,日本男人也是快速的奔向他自己的车子跳上去,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

梁景生看了一眼后视镜,低声说:“有麻烦么?需要我帮忙么?”

她摇摇头,嗓音里有种无奈的疲惫:“没关系,就让他跟着好了,总有厌烦的时候。”

梁景生沉默一会儿才说:“我听到他叫你木子,而你不久前告诉我说你叫波波。”

女人抬头“啊?”了一声,梁景生看着前方路况笑了笑说:“怎么?我在你眼里看起来是不是很缺心眼儿啊?”

女人扑哧笑出来,一串银铃一般的咯咯笑声充斥在梁景生的耳膜里,女人忽然抬起手去触他的耳垂,手指凉凉的,带着一股青草般的清香,可她的动作却非常轻挑,她吃吃的笑着说:“怎么会?别说在我眼里,就算在所有女人的眼里,你都是帅的要命。”

梁景生趁势抬起手捉住她的手,就像第一次触到她的皮肤时一样,柔软滑腻,他没放开,一直那样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调戏我。”

女人腻过来,更香的气息包围过来,她依然吃吃笑着说:“喜欢么?”

梁景生忍不住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些,他得承认,他有过的女人很多,但没有试过从心灵底处泛滥而出的蠢蠢欲动,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也很多,可是被女人调戏他还是第一次,一种好受却难以形容的遍体舒畅让他不禁笑道:“喜欢,怎么会不喜欢,特别像你这么漂亮的,这不是荣幸么?不过你还是告诉我你叫什么吧,成不成?”

“你可以叫我甜心或是蜜糖,咯咯咯。”

“我一般喜欢叫宝贝,宝贝,告诉我吧。”

“那你求我。”

“求你。”

“咯咯咯……好吧,我说了,只说一次……樱木子,你可记好了?”

“樱木子?连名字也这么美,是日本人?”

“YSE。”

“哇噢,失敬,日本人。”

“不过帅哥,”樱木子指指他紧握方向盘的一只手说:“在那些人面前你或许可以只手遮天,但你可以肯定面对驾驶技术你也一样可以么?”

梁景生听了不禁又笑了:“哈哈,原来还没准备好与我做个同命鸳鸯呢。”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做,怎么可以做同命鸳鸯?”

“那你想与我做什么?”

“你猜?”

梁景生侧过脸又瞧过去,樱木子满面含笑,一双含情的眼仁儿在明亮的眼眶内流转,不用再说什么神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梁景生的目光对上后视镜中的自己,发现自己唇角上扬,还有心情愉悦,只觉得忍不住,忍不住新鲜的喜悦,他终于放开她的手,却拿出电话拨出号码,不管樱木子打算与他做什么都好,他都不想再看见车后的尾巴。

他把车子拐向出城的方向,地势空阔后不多久就从后面赶超过来几辆车,把后面的尾巴围住逼停在路边,把眼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梁景生有力的手排挡加速,车子如同暗夜里的幽灵一样,滑进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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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车子停在马路边,潜伏在一片树荫下,偶尔过来一辆车,车前大灯一闪而过,把女人的感的红唇照亮,樱木子像只猫一样慵懒的靠在后车座上,隐在暗处里的眼睛闪闪的如同两粒水晶珠子,看着男人慢慢伏过身越来越近,那张极尽男人味的脸庞微微侧过去,他的唇就轻易的贴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嗨,小东西。”男人微带些喘息,灵活的手指已经贴在她裸露的背上,轻轻的抚,犹如到一块上好的绸缎。

樱木子轻笑着抬起手臂勾住男人的脖颈,男人顺势将她压倒在真皮座椅里。

这是樱木子极熟悉的男人动作,见到她的每个男人都如同她臂弯里这个男人一样,眼睛里带着迷恋带着欲望,他们并不是想要心疼的去爱她,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能把她压在身下,尽情的品尝或是享受这个女人给他们带来不同的新鲜感,她明白这些男人的想法,也知道她自己有着怎样迷惑男人的美貌,有多少男人为她痴狂就有多少男人恨她,就像达也,那个带她来中国的达也先生,他对她又爱又恨,却没有办法,他总骂她是个天生的贱种,离开男人就活不了,但他可能更恨他自己,因为他离不开她,他甚至曾经跪下哀求她不要离开他,因为他爱她爱的发狂,没了她就像植物没了阳光,就像干裂的土地没了雨水,她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她竟然有了他以外的男人时,痛哭流涕指天发誓,只要她不离开,他会拿出他的全部来换取她的爱,他要用生命般的赤诚去爱她,结果呢?

她的唇瓣被臂弯里的男人吸吮的有点疼,他在轻轻咬着她的舌尖,也似达也一样,不过达也比他鲁多了,他总是把她弄的很疼,她知道他在恨,他在发泄,却不能阻止,他们玩弄她的身体,她就去玩弄他们的感情,这才公平。

男人忽然用力咬住她的舌尖,她忍不住呻吟一声,男人说:“小东西,做这种事也能分心,该罚。”

樱木子咯咯笑着揽紧他的脖颈,收回她飘远的思绪,柔声说:“小畜生,敢咬我。”她咬回去,他就低沉的笑出来,伏在她的耳畔轻声说:“用日文畜生怎么说?”

樱木子用日文骂道:“畜生!”

他笑的时候嗓音低沉,很有磁,膛紧紧贴着她的,她能感觉出来嗡嗡震动的男人膛,他低笑着说道:“我喜欢听你用日文说脏话。”

樱木子又咯咯咯的笑,不禁温柔的用日文说:“干你妈的。”

“嗯?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樱木子痴迷的看着男人的眼睛,很深情的说:“这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男人很受用,也用柔情似水的眼光看着女人:“再来一遍?”

“干你妈的。”

他“噢”了一声温热的手掌已经划过她的腋下,滑进女人的上衣里,覆上她的膛,她上衣的款式让他极为轻易的就捉住她裸露的,轻易的触碰到她柔软的让男人忍不住吟哦一声,呼吸更重,他的手下用力,女人的弹十足滑腻柔软,他低下头狠狠的吸吮她的唇瓣,似是已经把持不住,含糊的呻吟着说:“妖,小妖,竟然不穿内衣……真要命。”

女人的一只手穿进他们紧贴的身体间,一直向下探向男人的裆部,男人早已蓄势待发欲望抬头,她咯咯笑着问:“这样呢?”

男人的喉间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急切的半抬起身子让女人的手尽可能的方便探索,女人的衣服已经被他撩起,圆润的女脯像盛开的花朵一样在他眼前绽放,但视线模糊,他忽然抬起身子打开车顶灯,女人娇笑着用双臂遮掩部,白他一眼嘴巴里说:“噢你好讨厌。”

“我要仔细看看你。”梁景生笑着去抓她的手腕,打开。

“不要,把灯关了。”

“那哪成,乖,让我看看。”

樱木子的双腿盘上梁景生的腰,轻易把男人强壮的身体勾下,两片唇又吻在一起。

男人的唇从那片柔软的唇瓣上滑向女人敏感的耳珠,含在嘴巴里轻轻的啃噬,女人就发出猫咪一般的呜咽声,火热的唇又顺着白皙修长的脖颈滑向女人高高耸起的,女人弓起身子开始喘息,她胡乱的抱着男人深埋在她间的头,任男人用唇舌去折磨她的身体,女人急促的呼吸、呜咽像一片羽毛般扫在梁景生的耳膜上心上,他就痒的浑身难受,身下的女人就像一个燃烧着的大火炉一样烧的他只想流汗,他不想再忍耐,一只手迅速穿进两人的身子间,去索着解开自个儿的皮带。

他的手去触碰女人大腿的尽头,她的裙子太短,跟没穿差不多,此刻因为双腿盘在他的腰上那条小的可怜的裙子早就向上翻起,像条围布一样横在她的小腹上,他的手指轻易又灵活的顺着底裤边缘滑了进去,女人立刻像触电了一样浑身战栗,他喜欢看着这个女人此时是为了他颤抖,他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感极了,他的话让女人看他的眼光更为痴迷:“你喜欢怎么做?温柔一点?还是又快又猛?”

女人似乎已经说不出话,只能从喉间发出破碎的呻吟,他满意极了,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拇指轻轻扫过她已经硬挺的头,女人弓起身子闭上眼睛,似是。

他的亢奋已然抵在那片柔软上,他轻笑着问:“说啊,猛一点,还是慢一点?”

女人忽然睁开眼睛,蛇一样的手滑向男人的胯部,竟然捉住男人的脆弱,不是没有女人这么做过,可是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梁景生不及细想,这感觉太美妙,女人已经轻笑着说:“安全措施必须到位,不然,休想。”

“天,这会儿你让我拿什么做措施,你这不是折磨我么。”

女人咯咯笑:“女人天生就是要折磨男人的。”

梁景生虎视眈眈的瞧着他身下的猎物,挑起唇角点着头说:“如果没有,你是否打算就这么算了?”

樱木子吃吃笑着点头:“嗯哼。”

梁景生的命子还被女人紧攥在手中,他低头瞧了瞧女人的手,拍着额头呻吟,樱木子被他的表情逗的不住笑,梁景生用手指虚点着她说:“不要得意,幸好我有准备。”

他说完就扭过身体去索前座椅之间的置物柜,竟然真的出一盒子来,他盯着樱木子的眼睛坏笑:“坏女孩,我会让你知道调戏我的后果。”

樱木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盒子,拿出避孕套,撕开,点着头说:“在我知道那个后果以前,还是先让我为你服务吧。”

这无疑又是一种煎熬的折磨,他低头看着女人的手几乎是笨拙的在他的命子上滑来滑去,他的下颚就紧紧的绷起,一股头皮发麻的感觉顺着他的脊柱迅速爬到他的尾巴骨,他不想在女人面前表现的跟十年八辈子没上过女人一样,可他真是忍不住了,拍开女人的手急急的覆上那具要人命的身体上。

樱木子还穿着内裤却不妨碍他把自己对准她润湿的入口处,缓慢的推进,内裤的边缘紧紧的勒在樱木子的身体上,她的头深深的抵在真皮座椅里,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出现达也恨恨的眼光,那个男人紧紧揪着她的头发流着眼泪,骂她贱种……

梁景生已经完全进入到美妙的女人躯体里,他的双手按着女人的腰以固定她的身体,每次进入都极尽用力,樱木子被男人的强壮有力的挺进点燃了内心的欲火,她也需要发泄,发泄她的恨,对达也的恨,她恨达也就像达也恨她一样,他们无止无尽的相互折磨,她送给他一顶又一顶绿帽子,达也还给她的是暴力与羞辱,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别方法能让达也痛苦,报复那个深爱她的男人,曾是她不懈的追求,她还发誓,那个男人如何让她痛苦她就如何回报,她的心早已在达也把她奉献出去的时候死掉,一个没心没爱的女人,还有什么能伤害到她,她越陷越深,沉迷在这种堕落的游戏里。

正在享受她的男人越来越猛,动作越来越大,她觉得整个车身都在随着他的动作颤抖,男人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又快又猛,他的力量让樱木子忽然感觉很脆弱,这个男人身材壮硕而她陷进座椅里姿势扭曲,在他面前她显得那么渺小,她不知怎么又想起达也,她想她曾经那么爱达也,如今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忽然的脆弱化成眼泪顺着眼角出发流向她的耳后,她张开口大力的叫出来,在男人身下疯狂的扑腾,狭小的空间玩不了花哨,只能用最传统的方式,却实用,并且男人技巧高超,急速的冲刺狠挑,每一下都尽可能的深入到底,他们同时发出嘶哑的叫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到达欢乐的巅峰。

有好几秒钟梁景生都觉得他似是被隔绝到了另一个时空,又似是被掏空了身体,整个人都陷入暂时的空蒙,没办法思考,没办法移动,只能紧紧的抱着怀中持续颤动的女人,不知过了多久,裸露在外布满汗水的皮肤才开始感觉到空调的冷风,女人呻吟一声在他身下动了动,他转头把脸颊贴在女人汗湿的脖子上,亲吻一下忍不住笑道:“木子小姐,你差点要了我的命。”

樱木子用一条手臂搭在眼睛上,虚弱的慵懒的哼着说:“能把灯关了么?”

梁景生退出女人的身体抬手关了灯,两个人在黑暗里清理各自的身体,沉默的空间传出窸窣的穿衣声,良久后梁景生拉过女人,让她趴伏在他的膛上,他着樱木子散开的长发,轻声说:“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樱木子轻笑:“我的电话破了,你忘记了?”

“那就再买一个,总得用电话吧。”

樱木子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伸出手指触他的脸颊,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着,听到女人吃吃笑着说:“忘了吧。”

他皱皱眉问:“什么?”

樱木子起身,嘴巴里咬着橡皮筋,束起长卷发,弄好了一切又伏过来亲吻他的嘴巴,他按着她的后脑勺想要加深这个吻,女人却摆脱,着他的嘴唇轻声说:“忘了今晚,有种激情,叫做一夜情,我们是成年男女,各取所需,就这样,再见,猛男。”

第七章

梁景生看着樱木子豪不留恋的下车徒步往城中方向走去,女人妖娆的身姿,修长的双腿,还有那片白皙的后背,以及随着她的步伐又弹跳不止的马尾卷发,这是个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女郎,梁景生刚才还愉悦的心情霎时被一股怒气湮没,一夜情?他哼一声,他竟然被女人挑做一夜情的对象,还真是可笑。

梁景生抽了支烟,一直默默盯着女人越来越远的背影,他在风月场所混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别的女人都是眼巴巴的瞧着他,希望他那长在头顶的眼睛能无意的往下瞧一眼,能被梁先生宠幸那是多幸运的事,他决定先暂时原谅这个无知的女人,她不是说了她是日本人么,可能她在北京这个圈子里混的时间太短,还没听说过他梁先生的大名,而且与这样漂亮妩媚的日本妞儿一夜情那不是太可惜了,他想跟她多夜情,他会让她慢慢认识梁先生的。

想到这里把手中的烟蒂扔出车窗外,出电话拨出号码,对方一接听他就说:“都给我滚过来。”

挂了电话没多久,前后的影里亮起车灯无数,幽灵般滑过来几辆车停在他的车旁,最先露面的是小钟,小王八蛋笑嘻嘻的下车就做个前后摆胯的下流动作,对着车窗内的梁景生竖起大拇指说道:“大哥,果真宝刀不老啊,瞧您那劲儿大的,弄的那妞儿爽翻了吧,亏的今儿开的大奔儿,要不还不把车弄散架了。”

梁景生推开车门下车对着他虚踢一脚,被小钟闪开,他指着小钟的鼻子骂道:“滚蛋,再敢在我跟前儿胡说八道我真把你舌头截了,让你小子开不了口。”

徐广峰哈哈笑着踱过来,冷不防伸手就去抓小钟的裆部,说道:“截舌头不成,得把这小子伺候女人的家伙截了。”

小钟赶紧的抬起腿护住要害,一掌拍开徐广峰的手:“我干……老四,小心甭弄坏了,不然小心兰兰找你拼命了嘿。”

梁景生唬着脸指了指他们说道:“谁让你们跟着我的。”

徐广峰赶紧递过一支烟,帮他点着了才笑道:“这深更半夜的还出城了,不跟着您那哪成呢,不过我可是什么都没瞧见啊。”他问小钟:“你瞧见什么了?”

小钟眨眨眼说:“离那么远我又不是千里眼能瞧见什么啊,不过我倒是听见了,嘿那女的叫的那个大声儿,我想不听都不成啊。”

徐广峰忍不住笑出来,指了指樱木子离开的方向:“大哥,这女的您怎么让人走回去那,这大老远的。”

梁景生扭过头瞧了瞧黑漆漆的马路,深吸一口烟把烟头用脚拧灭了,转身上车,启动了车子对着他们说:“离我远点,啊,正烦着呢。”

话落车子就冲出去了,小钟不解的说:“这不刚打了一还没泻火呢。”

樱木子已经走得出了满身汗,抬手擦汗的时候觉得手里好像缺了点什么,还没等她想起来身后亮起车灯一辆车刷的停在她身侧,她看着梁景生笑眯眯的从车里下来,手里拿着她的小手袋,她恍然大悟的拍拍额头说:“啊,瞧我这记,谢谢你。”

梁景生摆摆手说道:“这么晚了离城也远,还是我送你吧,上车吧。”说着打开车门。

樱木子瞧着他含笑的脸庞,最终还是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谢你。”

看女人这么固执他拿出电话说:“那,我还是帮你叫辆车吧,等车来了我再走。”

“不用。”樱木子还是摇摇头:“不要担心,会有人来接我的。”

梁景生想起了那个尾巴。

他拍上车门,看了樱木子一会儿才点点头,转身上车,车子迅速咆哮着冲进车道眨眼功夫便看不见了后尾灯。

樱木子继续往前走,身后又有车灯亮起,四辆车子在她身边慢慢滑过,一辆车降下车窗,露出一张男人笑嘻嘻的脸孔,那人说:“小姐,北京方向怎么走?”

她认出是在停车场里那个要借给她电话的那个家伙,就伸出手朝身后相反的方向指了指,男人笑嘻嘻的说:“那谢啦。”

车子不停顿继续朝前开去。

看着一样消失不见的几辆车子,樱木子被四周的黑暗包围,空阔的马路上只有她的高跟鞋传来的咔咔声,鞋底挺薄的,不时踩上路边的小石子,生出一丝疲乏的疼痛,偶尔的一两声蝉鸣在头顶的树上炸开,没完没了的嘶声吼叫,她抬头看看似是黑色金丝绒般的夜幕上,一弯弦月隐在淡灰色的薄薄云雾里,周围闪烁着零碎的星子,寂静的公路上又响起汽车的引擎声,她看过去,车灯白花花的照过来,她停下脚步用手遮住眼睛挡着车灯,看着那辆车嘎吱的停在她面前。

达也捂着鼻子下车,就站在门边恨恨的瞧着她,达也那漂亮修长的指缝间竟然满是红色,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乱的鸟窝一样,脖子上衬衣的扣子已经没了,领带松松的挂在衣领里,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被人揍了,樱木子把手放下,慢慢走过去,明知故问:“你这是怎么了?”

达也忽然伸手揪住她的头发就把她按在车子上,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问:“你与那个男人做什么了!做什么了!”

达也揪她头发的手很用力,很疼,她的脸被他的力量扯的仰起来,她并不挣扎,却笑着说:“我与男人能做什么?当然是做爱,他很,比你,也比你父亲……”她的话还没说完达也手起掌落一耳光甩在她的脸颊上:“你这个妓女!贱种!”

樱木子觉得一侧的脸颊似火烧过一样,热辣辣的疼,她虽然看不到达也愤怒的表情却能想象得到,一种快意的痛楚从心底里浮出,只要他感到痛苦她就高兴,她咯咯的笑出来,继续说道:“我们是在车里做爱的,你要不要也尝试一下?很刺激,比在床上有趣。”

达也只觉得心里似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捏着让他喘不过来,让他疼,这疼比刚才揍他的那几个人的拳头还要让他疼,手中的女人他多爱,爱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去,只因为他做错事,这个女人就要无尽头的来折磨他,如果不是他,这个女人就会沦为最令人不齿的妓女!难道她不知道感恩么,难道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不对么,他给她钱,给她房子,给她车子,给她一切女人梦想得到的东西,他都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捆上丝带打包成礼物送给她,他对她不够好么?不够爱她么?面对她一次次的背叛他都不计较了她还想怎么样?

“我们去死,一起去死!”达也揪着樱木子的头发把她塞进车子里,眼睛红得像是兔子,神情败坏的似是扭曲,樱木子瞧着他坐进车子里调转车头,他的鼻血流的满下巴都是,眼角还有一片乌青,那些人打他的时候肯定很有趣,也很爽,她想起不久前停车场里的一幕,棍子刀子,达也狼狈的样子让她吃吃的笑着说:“死?你舍得么?你那么爱能让你吐气扬眉的公司,还有权势等着被你争取,哦,还有你的父亲,那个老畜生等着你去孝顺呢,你怎么舍得去死?还是跟我这种贱种妓女去死?”

她说的都是事实,却让达也不能忍受,他一直都在愤恨苍天他那么有才华却被湮没在两个兄长的风采下,争权夺利历来是他的家族内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各显神通拿出看家本领,只不过为了能让自己更为突出成为家族掌舵人,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不能被利用,亲情爱情,只要能为他们增添手中筹码,樱木子就是曾被他利用的筹码,她漂亮,妩媚,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的充满风情,他发现她的时候她还是学生,为了得到樱木子,他下了不少功夫,可惜,他那好色的父亲在见到樱木子的时候惊为天人,他用计献出樱木子,而他得到跨国公司负责人头衔,来中国的时候他想尽办法把樱木子弄来这里,避开父亲的纠缠,可是樱木子已经恨他入骨,为了不失去樱木子,他贷款给她的养父,她的养父是个赌徒,只要有钱什么都不成问题,也不管女儿跟谁在一起或是去了哪里。

最让他不敢相信与痛心的是他竟然会那么爱樱木子,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爱的仿佛整个心都是疼的,他甚至发现不管樱木子与什么人上床他都能够不计较,都能够原谅,可是樱木子却并不打算原谅他,她知道她离开他的后果,那就是家破人亡,既然不能离开她就用极端的方式恶意的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果他们之间还有感情的话,她开始与男人约会,任何男人,只要他眼看不见她就会躺在某个男人的怀里或是床上,最可恶的是有次她竟然把那个该死的秃头男人领回他们的公寓,躺在他们的床上,又正巧被他瞧见,可能樱木子是故意的他想,他抓狂了,看见那个秃头男人他就抓狂了,那个男人又老又丑让人恶心,可樱木子却温柔的对那个男人说:“噢亲爱的,再躺会儿。”

秃头男人气急败坏的穿衣服,他就气急败坏的进厨房拿刀去,他要砍死这对狗男女,可惜樱木子并不怕,她扬起脸冷冷的看着他,说,我早就不想活了。

他对樱木子打也打了骂了也骂了,樱木子不但没有改过自新却更变本加厉,她甚至在公司里到处勾引男人,老的少的都不放过,让他丢尽了脸,可他却没办法,他不能尝试也不能忍受没有樱木子,他对自己这种想法感到奇怪,因为每次与她做爱的时候他都是咬牙切齿的诅咒,不能想起那么多男人在这具让他爱的发狂的身体上,做着他正在做的动作……

他甚至奇怪他怎么会那么爱樱木子呢,可为什么把樱木子灌醉后送进父亲的床上时,他又怎么会没有犹豫呢,樱木子骂他是小畜生,骂他父亲是老畜生,他一点也不生气,他生气的是,他怎么会这么爱樱木子,又恨又爱,这个女人就像鸦片一样,让他在吸食过后,上瘾沉迷陶醉无法自拔。

他从来没有想过,樱木子变成这样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只会怨天尤人恨这个他爱的女人,他为她付出那么多,得到的却是这个女人无情的伤害,而他也从来没想过,被伤害的,其实是樱木子一个人,她做的事情伤害到的,也是她自己。

第八章

达也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真的与樱木子一起去死,他把她带回他给她买的公寓里,下车的时候樱木子才发现原来他的车后窗已经被打碎,还有一个大洞,怪不得刚才坐在车子里感觉热,达也紧绷着脸跟在她身后,乘电梯的时候她从金属门里看到身后男人的红下巴,又想起他说一起去死的话,她就轻蔑的翻翻眼,不管她有多堕落她都从心眼儿里瞧不起达也,这个男人非常珍爱他的生命,就像他珍爱他的地位与钱财一样,她太了解他了,他不会与任何一个女人去死的,他恨不得他有九条命,能活个万年千年的,好把属于别人的东西统统装进他的口袋里。

达也在樱木子身后大力的把门关上,屋子里的摆设与装修都是按照达也的喜好来置办的,入目都是白色,最抢眼的就是那个超级舒适的飘窗,矮矮的,宽宽的,似是他家乡的榻榻米,上面铺着白色的长毛地毯,随意的扔着几只厚大的靠垫,达也此刻正坐在那里呼呼的喘着气,依然用恨恨的眼光瞧着她,她走到哪里,他的眼光就像两把刀一样戳在她的后背上,樱木子很想笑,她想也许他也是这么想的,他可能恨不得他的眼光是刀,好能劈开她的身体挖出她的心瞧瞧,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身体上的热汗被中央空调的冷风隐去,只剩下黏腻的感觉,不能忍受,樱木子进入卧室去洗澡,身上的浴泡沫还没冲去,达也就赤条条的进来,先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他的脸,用手眼角,又恨恨的扭过头看着她,恨恨的问:“那个男人是谁?”

樱木子摊摊手:“我不认识。”

达也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忽然冲过来,又揪住樱木子的头发,一边用力一边吼:“为什么樱木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是下贱!”

花洒的水流击在樱木子的头上溅湿了达也的脸,他满脸的鼻血就被水弄的惨不忍睹,一道道儿红色的水顺着他消瘦的下巴滴在他惨白的膛上,又被水流冲走,满脸的水让樱木子睁不开眼睛,她闭着眼睛一把推开男人,抹掉脸上的水,看着达也笑着反问:“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亲爱的达也先生,不如你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达也呼哧的喘气,眼光很悲伤,他嘶哑着嗓子喊道:“樱木子,我是真的爱你,你想想,帮我得到我需要的,我们从此就可以……”

“没有我们!”樱木子打断他的话,“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你为了得到你想要的,出卖我,可我说的还不是这些,达也,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被学校勒令退学?你为什么要带我来中国留学?你告诉我。”

达也吃惊的瞧着樱木子,半晌说不出话,仿佛不能明白她说的什么,樱木子上前抬起手轻轻的抹掉他下巴上血渍,温柔的说:“你做这些都是因为你太爱我对不对?你要折断我的翅膀让我离不开你依赖你,没有你我就会活不下去,我承认,你做的太对了,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达也的眼中浮起一丝难以置信,他磕巴着说:“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可是,”樱木子说这些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她用事实这把刀慢慢割开腔里的那颗心,眼前的男人曾是她用真心爱着的她认为是最真挚的爱人,他用爱抚她的手把她推向邪恶的深渊,他一边甜言蜜语一边亲手撕碎她对他的一切幻想,她从来不曾知道人类会有这种疼,疼的没办法呼吸,疼的想要即刻死去,疼的,想要焚毁撕裂她的人,樱木子缠上去,搂着达也僵硬的身体,用湿漉漉的脸去蹭他湿漉漉的膛,抬头,用深情的眼光看着这个没有人的男人:“你不用懂,只用听着就好,你知道我是孤儿,我没有亲人,后来,我把你当做是唯一的亲人,可是达也,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后会恨你的,还有,以后做坏事,要亲力亲为,不要信任任何人,你出卖别人,别人就会出卖你,不要再说很爱我这样的话,你会让我恶心的睡不着,吃不下。”

达也忽然推开樱木子赤裸的身子,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神情痛苦,他的眼睛里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只嘶声道:“不是这样木子,不是这样,我爱你,我爱你。”

樱木子爱怜的抬起手去抚达也的脸颊,低声说:“我知道,你爱我爱的想要焚毁我,那些逼债的人也是你安排的,你是最好的导演,我信了你达也,我曾经很爱很爱你,可现在,我只想杀了你。”

“木子,木子。”达也英俊的脸已经扭曲,他慢慢跪在樱木子的脚前,伸出手抱住她修长的腿,仰着脸看着她,真的流下眼泪来,哽咽着说:“木子,求你原谅我吧,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对你太没有安全感,只有这样我才能拥有你木子,我太爱你了。”

樱木子微微笑着说:“可我爱所有男人,达也,你不能满足我,我不是说了么,我要睡够一百个男人,现在离那个目标还差得远呢,我还会继续的。”

达也仿佛慢慢镇静下来,仰着脸在水流里慢慢起身,紧紧盯着樱木子的眼睛,神情也恢复了正常,痛苦已经不见,只剩下绝情般的冷硬,他的眼光冷的似是寒冰,樱木子不回避依然是微微笑着,好久之后达也才开口:“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对着干,是吧,不要忘记,我是你的恩人。”

樱木子点着头说:“我不会忘记的,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是怎么对我施恩的。”

达也的眼睛里又充满了狠戾,口气决绝:“我会让你后悔。”

樱木子仰起骄傲的脸:“我已经后悔了,还有什么事能比认得你还能让我后悔的呢。”

达也点着头说:“很好。”

他转身走出浴室,用力关上推拉门,花洒的水依然哗哗的流着,樱木子机械的转身迎着水流仰起脸,她听到达也非常用力甩门的声音,还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很缓慢,很清晰,咚的一下,又一下,敲着她的壁,她关上花洒,整个世界忽然清净,只余花洒上遗落的水滴,滴在地板上传来“滴答”的响声,她伸手拿过架子上叠放的浴衣,穿上,站在镜子前,镜子上已经布满雾气,她就伸手抹掉,对着模糊的女人影子,她笑笑说:“嗨,木子,不要伤心,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任何人,都不能。”

她知道这只是她安慰自己的话,当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黑蒙蒙的夜空,她知道,她彻底的被达也毁去,她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曙光,也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她以前太依赖达也,太信任达也,所以今天她只能暗自吞下一切苦果,她也不知道达也说的会让她后悔用的是什么方法,天亮以后会有什么事情等着她,她也不想知道,她早已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态度。

她恨达也,恨不得他立马死掉,却又时时的想起她与他相遇的时候,那时达也代表武田家族为她的学校捐献一座图书馆,她做为学生代表上台敬献鲜花,武田家族在本州岛享有盛名,名下很多公司,她的养父就是在武田家族旗下的一家造船厂工作,献花的时候她看着彬彬有礼英俊潇洒的达也,心里不是不激动的,这个年轻男子是她养父的小老板,那么年轻,仿佛还是学生的模样,他接过鲜花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她抖得厉害,达也忽然抬起眼睛瞧了瞧她,非常礼貌的点头向她致意,下台后她的花痴学妹们涌过来围着她,叽叽喳喳的羡慕她可以那么近距离的看到达也先生,更让她激动的是,她竟然可以参加晚上特意为达也先生举办的晚宴。

晚宴上达也竟然邀请她跳舞,她想她要激动的晕倒了,达也握着她的手,轻轻揽着她的腰,她激动的踩乱了脚步,好几次都踩在达也的脚上,一整晚她都好像在脸红,在不停的道歉,达也十分有风度礼貌的告诉她没关系,她很快就拜倒在十足绅士派头的达也脚下,怀春的少女怎么能抵挡住风流倜傥的达也频频放电,只要那双细长的眼睛轻轻的瞟她一下,她就晕了,迷失了。

后来他还送她回家,可能喝多了红酒,她晕晕乎乎的说了很多话,达也一直含着笑听她不停的讲话,她只恨她的家路途太近,没多久就到了,下车的时候达也忽然问她有没有联系方式,她就傻掉了。看她不说话,达也就尴尬的说:“这样问实在太过冒昧,请原谅。”

不不怎么会,她想,她觉得实在太幸运,她一度认为她掉进了童话里,化身灰姑娘,她已经爱上了这位绅士,一见钟情。

她开始与达也约会,男人极尽风度总是与她保持一定距离,没有做一丝想要冒犯她的举动,他做的最多的就是牵着她的手在海滩上慢步,亲吻她的手背及脸颊,男人的风度更让她坚定的爱着达也,偷偷的遗憾男人实在太过礼貌,在深夜她不止一次幻想达也能够抛下矜持揽着她热吻,这个想法让她在再次见到达也的时候脸红。

就在她爱上达也不能自拔的时候,她那好赌成的养父欠下大笔赌资,那些逼债的人砸破了家中能砸的一切东西,她找到达也,希望他能帮到自己,但是看到达也爱慕的眼光,她的心就沉了下去,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开口向达也求救,她第一次在达也面前感觉自卑,两个人的身份云泥之别,不管她有多爱达也她也知道,她与达也,本不可能走到一起,开了口,只会让她在达也面前抬不起头,她不能让达也知道她的困窘,她怕看到达也爱慕的眼光变为难以置信,原来接受他的约会,是为了这个……养父多么混蛋毕竟也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亲人,她要挽救这个破碎的家,就得作出取舍,尊严,爱情,家,她要舍掉那个?

有段时间她不敢接听达也的电话,也拒不见他,天知道她忍耐着怎样撕心裂肺的痛苦,一想起达也玉树临风的样子,就会从五脏六腑中透出一种疼,疼的让她绝望,不等她再犹豫,那些逼债的人就再次寻来,没有钱就要命。

为了养父,她被迫接受一个晚上才开工的工作,那些人交代她一定要好好的伺候好了客人,如果客人不满意,她的养父会少了一条胳膊或是腿,她想,等还了债她就离开,不见养父不见任何人,该报的恩报了,该死的心也死了,她就去寻找她的亲生父母,哪怕是天涯海角,她曾偷偷的去养父收养她的那个孤儿院,她也对她的亲生父母产生好奇,哪怕不相认只看一眼也好啊,可由于时间太长并且孤儿院的人换了那么多,没人记得她是怎么来到孤儿院的,她找到了老院长,她被领养的时候已经六岁,她记得老院长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养父,老院长竟然还记得她,因为她与别的孩子不同,她是被人遗弃到孤儿院门前樱树下的,那时才几个月大,襁褓里留着一封信,老院长回忆说他那时专门请了人翻译那封信,因为是中文,标明她的出生年月以及恳请孤儿院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

老院长翻了好久才找到已发黄的信纸,当时她很激动,虽然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可看着可能是亲生父母留下的信纸她还是掉了眼泪,老院长还告诉她,她的名字就是来于那棵樱树,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日本人,信上什么都没说,在去酒吧之前她又看了一遍那封信,她发誓,还了养父的恩情,她就休学,先到中国去看看,信上既然写的中文她就到中国去,把这里的一切都忘掉。

可去了酒吧后她才万分后悔,豪华的房间里坐着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她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达也。

第九章

她想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她与达也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如果可以,她宁愿在那一刻里立马死掉,因为达也看见她时先是愣了一下,他站起身,似乎有些高兴竟然可以见到她,他都有一个礼拜没见到樱木子了,可是随着别人对她的介绍,达也脸上的笑容隐去,眼底是惊愕后的痛楚,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他难以置信樱木子出现在这里的身份,是陪酒女?

樱木子已经羞愤的满脸通红,她疯了一样推开门跑了出去,被达也追上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达也紧紧攥着她的手臂,大口喘气,从她认得他开始这个男人总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可是此时达也看起来似乎要失去理智,但他看着她的眼光里并没有鄙夷,却满是惊痛,他仿佛是怕吓着他们,很小声的问:“木子,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她有多么高尚的理由,面对这样的达也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脸苍白额头上都是汗,她想挣脱达也似铁钳一样的手,挣不开只好慢慢安静下来,那一刻,她的心又羞又沉痛,几乎要虚脱了。

达也不给她喘息的时间,狠命摇着她的手臂嘶声要她回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好哀哀的说:“对不起,达也先生,请忘了我吧。”

达也的身子明显的微微一震,眼睛里都是惊愕痛楚,仿佛不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话,他慢慢的问道:“木子,你说什么?”

樱木子麻木的又重复一遍,他才渐渐明白,原来木子是说要跟他分手,他的手在发抖,脸色铁青,看了樱木子一会儿才用力扯着她的手臂把她往他的车边拖去,他说,我们需要冷静的谈谈。

后来他们去了哪里?樱木子在床上翻个身,这时窗外忽然一道闪电亮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声炸雷,轰隆隆的似是在耳边炸响,就像有人在她耳边拿着凿子凿在石头上,那么凄厉,瞬间就有豆大的雨点拍打在窗玻璃上,啪啪直响,没多久就是倾盆大雨,闪电把卧室里照的如同白昼,樱木子看到床头的矮柜上摆放着的她与达也的照片,两个人相互瞧着笑得那么开心,她就想,那个时候她还爱着达也,她还不了解达也,真的以为达也很爱很爱她……

达也把她带到他的公寓,很漂亮的房子,他坐在矮几边一遍遍洗着功夫茶,好像要让他与她都冷静下来,看着达也额前的头发被汗濡湿,洗茶的手微微发抖,英俊潇洒的达也那时候沉默的像抹剪影,樱木子就觉得心碎,她强烈的感受到达也是爱她的,这让她更难以启齿,她忽然发现原先她怕达也误会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达也终于抬起眼睛看着她,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痛楚,这更让樱木子觉得心如刀绞,她想说对不起,却开不了口。

达也伸手去触她的脸颊,顺着她的发丝垂下滑过她的胳膊,紧紧握住她的手:“木子,这件事一定有原因的,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但不要再说分手那种负气的话,求你。”

达也从来都是骄傲的,他肯这样说让樱木子无法忍受煎熬,她哭倒在他怀里,把一切都讲给他听,最后他拂着她的头发说:“忘了今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一切交给我来解决。”

解决的办法自然是把养父所欠的赌资连本带利还给那些人,她依然是个好学生,达也依然如从前一样对她,唯一不同的是,她开始频繁的在达也的公寓里过夜,当第二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瞧见达也趴在她的枕边默默的凝视她,眼睛里饱含着深情,他说,只要每天睁眼能第一眼瞧见她,就算失去所有他也不觉得遗憾。

还有什么甜言蜜语比得过爱人这样的赞美,又怎么能不让恋爱中的少女发狂发痴呢,可樱木子渐渐发现,达也的心,比针孔却大不了多少。

樱木子记得很清楚,那次他去学校找到她的时候,她与一个学长正站在教学楼前谈话,她的头上落了几片樱花花瓣,学长无意的伸手拂去,被达也瞧见,他紧绷着脸上前竟然问,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的表情就像是捉到红杏出墙的妻子与情人见面一样,樱木子与那位学长目瞪口呆的看着达也,特别是樱木子,她不能相信达也竟然会这么没礼貌,后来达也的解释是,他因公事不顺心情烦躁,加上实在太爱她了,没有安全感才这样,樱木子想,他可能是真的太爱我了,这样想了心里又实在是忍不住高兴,达也的表现就是真心爱她的证据啊。

樱木子实在太漂亮,人又乖巧,在学校被很多男生追求,她的工具书里总是夹着不知何时被放进去的情书,达也无意中翻看到时,樱木子吓了一跳,她刚想解释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间发生的事时,达也紧盯着她的眼睛就笑着说道:“看来我得把你看紧些,他们的眼光与品位与我相同,都对你没有任何防疫能力。”

达也这么说的时候她就放下心来,以为他不是生气了,并且还在心里暗暗窃喜,她觉得她是天下最幸运的女孩子,能得到这样的爱人她还有什么遗憾,她甚至天真的想,就算她找不到亲生的父母又有何关系呢,她已经有了达也,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但不久之后学校却忽然勒令她退学,理由是她作风不良,她被人检举曾在酒吧做陪酒女,辱没了学校的英名。

这是当头喝,樱木子完全傻眼不知所措,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紧的找到达也,他会有办法解决,可惜她没有找到,达也因公去了国外。

半个月后达也终于回来,满面歉意抱着痛哭的樱木子说:“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事情……我尽了力,他们有那些人的证词,对不起。”

那时她还不满一年就毕业,这可叫她怎么办?达也安慰她说,没关系,你就在我的公司里工作,谁也不敢说什么。

就这样,樱木子被达也安排进他主持的一家制药会社里工作,听说不久后要进入中国市场,她没有忘记要到中国去看看,闲暇之余拿出毕生努力学习中文,就在她觉得被退学的影也渐渐淡化了之后,她迎来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会社新年晚宴,那次晚宴上,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武田会长,达也的父亲,那次的新年晚宴,终于让樱木子的人生颠覆,痛不欲生。

樱木子躺在床上很努力的想,那时看到赤裸着身体的武田会长时,她那个时候想了什么?那是她毕生的耻辱,有段时间她简直就快要发疯了,不堪忍受折磨她神摧垮她神智的羞辱,达也跪在她的脚下苦苦哀求,他当时说什么?对,他说,木子,忘了,把这事忘了,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窗外的雨声哗哗的传来,就像她另一个家乡的樱树林起风的时候,那随着风摇曳的樱花花瓣就会簌簌而落,铺了满地,脚踩上去软软的,那么诗情画意,那么美,会有老人弹起古老的三弦,会唱起忧伤的调子,一支支的,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飘散在记忆的土地上,也会有年轻的情侣穿梭在樱树林里,手拉着手穿着传统的和服,与相亲相爱的爱人在樱树下向往甜蜜的人生。

可樱木子想起那美丽的画面,只有一种从心底里透发出来的孤独与寂寞,还有哀凉,从她被抛弃在樱树下,她的人生就已经破碎没有完美,她想她就是一个不祥之人,她与养父相依为命,养父在船厂工作不分昼夜十分辛苦,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每天做好了两人份的午餐,上学时就给养父带去,那时看到养父脸上菊花一般的褶皱时,她那么开心,觉得再苦的日子也能忍受,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亲人,可是养父却染上了赌瘾,他不停的去赌,去借,樱木子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就要节俭每一円硬币,因为上门讨债的人实在多的让她眼花缭乱,养父躲着不敢见那些讨债的人,她就硬着脖颈跟人吵架,甚至有次还抄起菜刀威胁那些讨债的人,敢砸烂她辛苦糊好的纸门,她就跟他们拼了。

深沉雨夜寂静的空间里,樱木子的眼睛一直盯着窗玻璃上如注的水流,就像她心底里的眼泪,没有停歇的时候,她真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哪怕是天天见到那些横眉竖眼前来讨债的人也好,比起达也对她做的事,那些人太可爱了,她还希望养父看着她便皱起满脸的褶皱,而不是瘫在她的脚下哀求她原谅达也,因为达也是他的债权人,樱木子要是有个任何好歹,他就会把养父剁碎了扔海里喂鱼。

一个风度翩翩的王子忽然变身嗜人狂魔,她心里所有美好的愿望像流星一样迅速沉寂,再不留一点痕迹,养父那双终年糙的大手伏在地上,那颗隐有灰色的头颅伏在樱木子脚下,这个家,本来只有她与养父两个人,而她被这个背已佝偻的老人抚养大,人老了就怕死了,她想,她就用她的身去还给这个老人的养育之恩吧,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还有什么好在意的,算了算了,她想,就这样吧,死了的爱情,死了的心,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拿去吧,谁喜欢谁就拿去吧,樱木子,已经死了。

窗上还有道道儿水印,樱木子的眼睛忽然很酸涩,她轻轻眨眨眼,热辣辣的眼泪就顺着眼皮滴落在枕畔,她的鼻处也很酸涩,她就抽抽鼻子,模模糊糊入睡的时候,她忽然张口很轻的叫了一声:“妈妈。”

第十章

仿佛刚闭眼模模糊糊的睡着没多久,床头的钟表哗啦啦的就响起来了,樱木子闭着眼索到闹钟的按钮,让它停止尖叫,勉强睁开依然酸涩的眼皮看了看,屋子里光线很暗,扭头看向窗外,居然还在稀稀拉拉的下着雨,有些雨滴被风斜吹到窗户玻璃上,留下长长的一道痕迹,她就不想起身了,翻个身想继续睡,可生物钟已经开始作怪,不给她面子,任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也没了一点睡意,她闭着眼睛,浅浅的意识里回忆起临睡时她好像叫了声妈妈。

妈妈这个词,对樱木子来说很遥远也很陌生,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她总是幻想妈妈的模样,她的眼睛,她的嘴巴,或许她的脸颊都像妈妈,她的鼻梁高高的,可能像爸爸一些,不管她把妈妈幻想的多么温柔美丽,最后在脑海里成型的样子都会变成以前的邻居吉岛太太,她从来没有见过吉岛太太发脾气,那个女人不漂亮却是个好人,有次养父躲债把她一人留在家里,吉岛太太听到响动后不顾一切的赶来,把她护在身后,虽然她紧紧抓着她胳膊的手在发抖,嗓音也在发抖,却一直恳请那些人不要吓坏她,吉岛太太最后紧紧的把她揽在怀里,着她的脑袋说,我可怜的孩子……妈妈就应该像吉岛太太那么善良,樱木子也从来不去想她为什么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前,她想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

额角传来一阵蹦跳的疼痛,她呻吟一声抬起手按了按太阳,才觉得昨晚上喝了酒又睡的晚,没休息好,头疼,腰疼,腿疼,就连身上的一层皮都紧紧的抽在一起,仿佛刚被人鞭打过一样,她又模糊的想起昨晚上的事,夜总会,喧闹,停车场,棍子刀子,还有斯斯文文的男人。

她随即又嘲笑自己竟然用了斯文来形容那个男人,应该用虎狼才对,男人对她并不温柔,他做爱时的那股凶猛与他的长相一点也不相符,倒是与他在停车场打架时一个样子,男人叫什么来着?樱木子揉着疼痛的额角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钟表忽然又响起了偷懒闹铃,她赶紧伸出手按掉,坐在床上愣怔一会儿才起身,决定忘掉不该记得的事情,晃到盥洗室站在镜前定醒会儿,对着镜中懒洋洋的女人做个鬼脸,挤了牙膏一边刷牙一边打开花洒,洗个澡才神清气爽的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化个妆,打开窗户感受一下户外的温度,决定好久拿出一套浅色的短裙套装,收拾好了又在镜子前照照,满意了才选了一只大大的挎包出门。

直到她搭乘电梯一直到了停车场她才想起来,自己那车已经被拿去修理了,敲了敲额头,恍惚的想,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宿醉的疼痛让她后悔,今儿她得搭车去上班,可站在公寓大厅门前,樱木子看着不停歇似是没完没了的雨,忽然发现她既没了交通工具也没了电话,更没有带伞,又有点后悔自己今天穿得这么素净。

在大厅值班的警卫瞧见她傻愣在那里不由得踱了过来,熟络的跟她打招呼:“木子小姐,去上班啊?”

她扭头,笑着说道:“是啊,今天下雨,偏不巧我的车子拿去修理了。”

警卫看看她的套装:“哟,那我给您叫辆车吧,您等会儿。”

“谢谢您了。”

警卫拿出报话机呼叫小区大门警卫室,让人帮忙叫一辆车,又去拿来一把伞递给樱木子:“瞧您没带伞吧,拿着,甭把衣服淋湿了。”

樱木子感激的又道谢,胡乱的与警卫聊着天气,不多久出租车就来了,上了车报了地址樱木子就沉默的盯着车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把整个城市都笼罩进一片朦胧的白色雾气里,就仿佛是个害羞的姑娘拥着白纱遮挡住娇羞的脸庞,一幢幢的高楼隐在雨雾里像幅抽象画一般不真实,天空压着极低的几片沉甸甸的云,又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及,车窗玻璃上的雨滴被风一吹就向后斜飞出去,雨刷摆动时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糟糕的天气,糟糕的心情,这样的天气人的心情总归不会好起来的,就像正在驾驶的这位司机,一路上都在喃喃咒骂这该死的天气,越来越多的汽车,越来越昂贵的油费,还有让人头疼的交通不畅。

她的心情也一样不好,好像这些比牛毛还细的雨都下进了她的心里去,又沉又湿,车厢里的空气混浊,手触在座椅上也好像是黏黏的,进入公司写字楼大厅后气氛也一样低沉压抑,每个人都似是风雨中的落叶一般蔫蔫的,就连见面打招呼也没了平时的干练,进入公司开始她就不停的欠身点头,与每个相熟的同事相互问好,一直到了专用电梯前,她用脖子上挂着的身份识别卡刷开专用电梯门,可等了一会儿门没开,警示红灯却亮了起来,她低头瞧瞧卡片,没问题啊,又刷了一遍,依然是红灯亮起,这表示她的身份识别卡已经失去作用,她皱皱眉,刚想转身去问问前台,却看到达也的车子缓缓的停在厅门前。

达也被一干人簇拥着朝着电梯走来,他看到她时也只是很随意的瞟了一眼,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打招呼,他身边的人倒是及礼貌向她问早,她欠身回礼,用眼角余光看到达也的眼角唇边紫红一片,她又开始不厚道的幻想达也被揍时的狼狈样子,真爽,她想。

有人用卡刷开了专用电梯的门,她捏紧了手中的身份卡,忽然想到达也昨晚上对她说,我会让你后悔的话,原来,他要用这种方法让她后悔,要解雇她么?她不屑的想,那有什么关系,一个人连尊严都没有了还怕失去工作?尽管来吧,毁我吧,反正我这个样子已经破罐破摔,不怕更破。

有人看到她站那里也不进电梯,就按住开门键问:“木子小姐,您要进来么?”

樱木子瞧了瞧达也,他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看她,她就厚着脸皮笑着说:“当然,谢谢。”

她进入电梯转身面向金属门,抬起眼睛的时候发现达也在光可鉴人的金属门里看着她,她就垂下眼皮看着地面,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停下,她才又抬起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退在一边微欠身让老板先行出门,达也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说:“木子小姐,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是,知道了。”

樱木子跟在达也身后来到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门前已经站着一排公司各主管,这是每天必须的功课,也是达也的习惯,既是个小小的碰面会,也是为了给他的属下加油打气,可今天达也并没有讲那些让她耳朵都听出茧子的废话,只是说:“木子小姐,因工作需要,你被驻派武田国际建筑咨询北京分公司做日方翻译,从现在开始,把这里的交接工作准备完毕,请你马上去报到,”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你可以出去了。”

哦,原来不是解雇,是被贬了。

几名主管都在偷偷的瞧着达也与樱木子,谁都知道,樱木子是达也的私人助理,而建筑咨询公司业务量极大,去那里做日方翻译,这不是明摆着降了好几级么,人人都想要看热闹,却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绪,有的在心里非常遗憾,马上就要看不到这个感的女人了,也有的在心里高兴,这女的就是一祸害,专门祸害男的,让他们不能安心工作又心痒难挠,走了也好,省的哪天头脑发晕被这女的给祸害了。

樱木子点点头,转身出了达也的办公室,在自己的座位上收拾她自己东西,心里并没有难过,在哪里工作都一样,反正在这里她也只是花瓶一只,摆摆样子而已,翻译,她没做过,不过应该不难吧她想,无非就是把中文译成日文,也或许她还是花瓶一只,到了那边也是摆摆样子。

前台小姐看到樱木子抱着纸箱走来就不自觉的挺昂头,樱木子一直都是这幢写字楼里人们谈论的焦点,她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一片小骚乱,当然不是褒扬,这个漂亮的女人臭名昭著,绯闻在公司里满天飘,不管男女看到她都会忍不住再多瞧一眼,男人看她的眼神自然是贪婪,女人看她是因为她们想瞧瞧,这个女人中的败类到底哪点吸引男人了。

樱木子走后,另一前台过来扛了扛她的胳膊,小声说:“刚才上面打来电话,这妖被贬去建筑设计公司做翻译啦,看来是失宠了。”说完双手合十翻着眼看着天花板说:“各路大仙您可显灵啦,这女的一走这里的男人就安生了,从此世界清静了……”

前台就翻翻眼,鄙视樱木子的背影:“切,早晚的事儿,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啊,甭看她是达也先生从日本带来的,这男人要是玩的腻味了,他管你是日本人还是美国佬,甩你就跟甩鼻涕差不多。”然后又恨恨的加一句:“所以说啊,这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樱木子站在大厅门前看着依然飘洒的小雨,忽然有股冲进雨里去的冲动,前方街角就有一个公车站,从她来到北京后一次也没搭过公车,她看看怀里抱着的纸箱,里面放着一些她爱看的杂志乱七八糟的,都是易湿物品,她就把自己大大的挎包放在最上面遮雨,徒步走进雨中,雨水绵绵的落在脖子里,带来雨季的凉意,高跟鞋踩在一洼洼的小水坑里,溅湿了腿上的丝袜,她也毫不在意,没关系她想,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这里,其实她都是一个人,小时候养父在船厂上班工作都不分日夜,长大了养父每天做的事就是到处跑路躲债,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娇气,也没条件娇气,她从来都是很执着很坚强的,是个打不到的小强,哪怕达也把她丢进油锅里过一遍,无非也是脱层皮而已,她对自己说,加油啊木子,你一定要从容的,轻松的,把一切都忘掉,从今天开始,你要为自己活着。

第十一章

虽然是绵绵飘洒的小雨,到了公车站时,樱木子的肩上已经湿了一片,鞋子里好像灌进水了,脚趾头在鞋子里黏腻的像踩进了泥巴里,等公车的人很多,路牙子上站满了打着伞的行人,樱木子挤进人群去看站牌标示,找到了需要搭乘的公车线路,就站在路牙边伸着脖子看开过来的是几路车。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像是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孩子,瘦瘦高高的也没有打伞,耳朵里塞着耳机,很随便的一件白色体恤深色牛仔裤,身上斜跨一款男式挎包,双手在牛仔裤兜里一只脚还有节奏的打着拍子,眼角余光樱木子发现这个男孩子的侧脸倒是白白净净,男孩子刚好扭过脸来随意的瞥了她一眼,她站好身子收回伸长的脖子,低着眼睛看着怀里纸箱上的包包,男孩子扭过脸去看了看已经开过来停下的公车,可能不是他需要搭乘的线路,好像无意的又扭头看了她一眼,樱木子就在心里好笑的想,傻小子。

她冷不丁抬头盯看男孩子的眼睛,咦,果真是剑眉星目竟是个十分好看的年轻人,那人好像不防她忽然抬头,被抓到偷看人家的男孩子瞬间就脸红了,却赶紧的做样子吹着口哨转过脸去,樱木子就看到了男孩子白净的耳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她这么做当然是故意的,可她也没想到男孩子居然会脸红,这年头会脸红的女孩子都很少见了何况是男孩子,虽然心里觉得有意思很好笑,又莫名其妙的对这个会脸红的男孩生出好感来。

身后有人挤过来要上公车,由于下雨都是及匆忙的想要赶紧的上车去,樱木子又站在路牙边,冷不丁的被人撞在肩上一趔跄,一脚踏空在路牙子下,怀里的纸箱一倾斜,最上面的包包啪的落在路牙子下的水坑儿里了,樱木子不禁“哎呀”一声,男孩子已经转过头看向她,发现了她掉在水坑儿里的包包也是“哎呀”一声,赶紧的弯腰拾起,包包虽然是皮面儿的已经脏兮兮的滴着水,男孩子拔掉耳朵上的耳机依然是红着脸颊,用两手指捏着包带打开他自己的挎包掏出一包纸巾,一边擦拭一遍安慰她似的说:“没关系,擦擦就干净了。”

公车启动带走了不少人群,此刻站台边已经稀稀拉拉没几个人了,樱木子刚想感激的说谢谢,却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影儿,风一般从他们身前卷过,樱木子只是眨眨眼功夫就听男孩子恼怒的叫了一声:“有人抢包!”说完拔腿就追抢包的那小偷。

樱木子怀里还抱着纸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有人急急的对她说:“哎唷赶紧的去追吧?这俩人肯定一伙儿演双簧儿的,报纸上都说了……这大白天的抢包儿啊,警察呢,干嘛吃呢。”

樱木子只觉得一股怒气呼呼的从脚底下窜到脑门儿上,刚对男孩子生出的那股好感就被怒火焚毁了,虽说包里没多少值钱东西,可她的钥匙,钱包都还在里面呢,没钥匙叫她怎么回家呢,钱包里装着不少零票银行卡,还有她没钱这不寸步难行了么,她可实在不想再窝囊的找达也要钥匙了,怀里的破纸箱里尽是些没用的东西,除了卖个废纸有什么用啊,她这么金贵的抱着是干嘛呢这是,真是蠢!还有啊,看她是一女的好欺负是不是啊,都想凑热闹欺负她是不是啊。想到了这里她“咚”的把纸箱仍地上,朝着男孩子跑的方向追了上去,也不管脚下是几寸高的鞋跟,只恨的咬着牙,恨恨的咒骂这俩不长眼的家伙。

前方不远还有男孩子奔跑的背影,眼看就要拐进一条步行街了,那里面全是四通八达的小商场,进去了不就找不见了么,一急就大喊:“帮忙堵一下,有小偷,抓小偷!”

凑巧的是步行街口一侧刚巧走来一拨城管模样带着红袖章的几个人,正指挥着沿街叫卖的小吃赶紧的离开,听到樱木子的叫声就看见一年轻男子风风火火的朝着他们跑过来,几个人也不细想上前就堵着了,一人紧拉着年轻人的胳膊指着他鼻子说:“嘿跑的还挺快,你给我歇着吧,小偷!”

男孩子一听就急了,指着步行街说:“小偷跑啦,我追小偷呢赶紧的放开我。”

“放开你?当我傻啊。”几个人压就不理会,都去拉扯男孩子的胳膊,死死的扭着他的手臂不放开,直到樱木子气喘吁吁的赶到,这段路直追的樱木子脸都白了,咽喉里跟被人挖走了一块儿似的疼,指着男孩子喘着气:“小,小偷,小偷。”

男孩子被人扭的动弹不得,脸却涨的通红,眼看越来越多人围观了,急的不得了只想跳起来,磕巴着语无伦次了:“什什么?我小偷?我帮你抓小偷呢,小偷跑啦,谁是小偷。”

樱木子也不搭理他对着城管说道:“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这人跟那抢包儿的是一伙儿的……”

看热闹的已经有人骂道:“呸!什么东西,瞧着倒是一小尖孙儿人模狗样儿的,你姥姥的还抢?哥几个麻利儿的送他进儿局去,让他踏实踏实。”

男孩子急的头上都冒汗了,鬓角处都迸起青筋了,着脖子嚷嚷道:“不是!我不是小偷!”

一城建的红袖章拍着他肩膀说:“得啦,跟人警察说吧啊,今儿啊你小子点儿背,被人抓现行儿了,玩大发了吧?……哥几个先把他拧局儿里再说。”

不远就是一报警点,红袖章拧着男孩子后头跟着樱木子,把大致情况跟人警察一说,那警察立马就呼叫了同事,不一会儿就有一辆警车嗷嗷叫着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男孩子给按进去了,樱木子也被请到了警车上,这还是樱木子第一次坐警车呢,好奇的东瞅西看,碰到了男孩子恨恨的眼光,男孩子紧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不是小偷。”

固执。

樱木子翻翻眼也不搭理他,直到了辖区派出所人警察仔细一问,被抢包儿竟然是日本友人,在他们地盘上出了这种事这不是给中国人脸上抹黑么,警察拿出气势对着那男孩子盘问底,才弄明白真是冤枉了好人了,男孩子原来叫梁齐,刚大学毕业还是某家报社的实习记者,拿出工作证记者证证明自己不是小偷,就像人说的那样这梁齐可真是点儿背到家了,在派出所耗了几乎一上午,该解释的解释清楚,被人录了口供又签下名字才从派出所泱泱的走出来。

樱木子这回算是真傻眼了,放跑了真的小偷,还冤枉了好人,不但耽误了去新单位报到,还回不了家身上镚子儿没有,早上没吃早餐,这会儿直饿的头眼昏花,她扭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不远低着脑袋的梁齐,想了想决定先把午餐给解决了,然后再想办法,站住脚步转回身朝着梁齐走了过去。

“喂!”

梁齐正在恼他自个儿吃撑了多管闲事呢,一抬头瞧见樱木子朝他走来就警惕的站住,俩人站在细雨中斗眼,樱木子说:“不管怎么说我的包包是从你手里丢的吧,你得负责。”

梁齐已经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个日本美女,虽说他心里也有些歉意可听她这么一说还是有点急,谁知道她那包里装着什么,要是被她勒索了那不是忒倒霉了,不禁脸又红了,梗着脖子说:“什么我负责,你会讲中国话么,我只是帮你捡起包儿,你就冤枉我是小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耽误我的工作时间,我的损失谁负责啊?”

樱木子瞪着漂亮的眼睛气恼的说:“我不管你的损失,我只知道现在我既不能回家还没钱,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现在你要请我吃饭!”

梁齐刚想反驳但看着漂亮的樱木子浑身上下也没一个口袋,可能是真没钱了,本来他就对樱木子丢包儿的事歉疚,何况对方还是一日本友人,但恼樱木子凶巴巴的口气,他不禁皱着眉头说:“怪了,我干嘛要请你吃饭啊,我还想找人请我吃呢。”

狠狠心就要绕道走,不想被樱木子一把扯住胳膊了,女孩子的手落在他裸露的胳膊上有些凉,头发上已经一层白色小水珠,耳边几缕头发贴在脸颊上,漂亮的眼睛已经红了,有些狼狈,又好像特委屈,瘪瘪嘴巴小声说道:“我真没钱了。”

一句话就把梁齐硬起的心给说软了,看着樱木子漂亮的脸庞他怎么也说不出硬话来了,女孩子凉凉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他就觉着仿佛被火烫了一样,脸又红了,不动声色的抽出胳膊腼腆的说:“那,反正也快中午了,我也要吃饭嘛,那我们就一起好了。”

樱木子立马变了脸,又喜笑颜开了,笑嘻嘻的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请我吃饭的。”

梁齐心里一咯噔,心想坏了,敢情我是掉这女的兜儿里了,樱木子却是亲热的说:“梁齐,我要吃刺身。”

结果梁齐被樱木子拖去正宗的寿司名店,坐在榻榻米私人用餐室里梁齐还在迷糊呢,他怎么就被这女的一句话给弄来这里了,瞧着桌上摆着刺身拼盘,烤鱼,牛小排,铁板烧,他就疼,等会儿结账这得多少钱折腾啊。

看着樱木子姿势优美又斯文的吃相,梁齐心想也不能全让她一人吃了啊,这吃的可是我的钞票啊,甭管一会儿多少钱给人家了,先把肚子喂饱了吃个够本儿吧,俩人毫不浪费的吃完樱木子竟然又要了冰激凌,一勺一勺的吃着,梁齐就问她:“你真是日本人么?”

樱木子看着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像啊,日本人不都是萝卜腿单眼皮么。”

樱木子被噎了一下:“怎么这么说呢。”

“萝卜腿就是坐榻榻米坐的呗,单眼皮,谁都知道日本人都是单眼皮啊。”

樱木子翻翻眼:“也都有例外的好不好,就像你们不也有单眼皮的么。”

“那你中文说的这个利索,来中国多少年了?”

她笑笑,及其妩媚的眨眨眼看着好奇的梁齐:“怎么,对姐姐我感兴趣了?”

梁齐实在没想到樱木子说话竟然这么露骨,耳子刷的又红了,尴尬的说:“什么啊,这不是好奇么……我们单位里有个大姐她老公是外国人,来中国好多年了说话我们有时候还听的费劲呢,你说的这么好,这不是好奇么。”

樱木子一看见梁齐脸红就感觉好笑,不禁想逗逗他:“小弟弟,你多大了?”

被人叫小弟弟梁齐还是第一次,红着脸说:“我不小了,今年都二十三了。”

“哟,那是大人了,你在某报社工作?”

“嗯,实习记者。”

“那,你们报社有什么新闻热线啊什么的联系方法么?”

“有啊,你可以登陆我们的网站,那上面挺详细的。”

“哦。”樱木子点点头,梁齐不禁问:“你说你回不了家了,钥匙也丢了吧,那怎么办呢。”

“这得问你啊。”

梁齐指着自个儿鼻子不能理解了:“问我?”

“是啊,问你。”樱木子倒是理直气壮的,“你把我包包弄丢了不问你问谁呢。”

梁齐又想跳起来了,看来他是真被这女的缠上了,急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樱木子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用手捂着眼睛装作啜泣说:“你知道我是外国人,在这里不熟,而且可以证明我身份的证件都在包包里,现在全丢了,我还要到新单位报到,没了这些就不能备案,有家不能回,你可叫我怎么办呢。”

梁齐就见不得漂亮的女孩子伤心,不觉得心又软了,想了好久才说:“我,我给你想想办法把那包追回来,你别哭啊。”

樱木子从指缝里看着梁齐惊喜的问:“警察都说了不好办,难道你有办法?”

梁齐很后悔这么说,他一点把握都没有,挠挠头说:“我,我尽力吧,我找一些朋友帮帮忙,看能不能……不过你也不要抱希望啊,我真没把握。”

第十二章

从寿司名店出来梁齐还在心疼他的钞票,他半个月的工资啊,疼!

不禁对樱木子说:“我不过就多管闲事帮你捡一下包儿,你倒好,狠宰我一顿。”

樱木子嘟着红唇说:“那有什么啊,等我的包包找回来我也请你吃饭,比这里高级一百倍的好不好?”

女人嘟起的嘴巴感撩人,梁齐赶紧移开视线忍不住鼻子,说:“那,你现在去哪啊?”

樱木子没地方可去,想了想说:“现在新单位也下班了,没地方去啊,你说怎么办呢。”

梁齐这会儿怕死了她问怎么办这仨字儿,赶紧说:“你不是说你钱包里还有银行卡么,现在赶紧去挂失吧,要被小偷钻了空子你损失不是更大了。”

“对啊,你和我一起吧,我不知道怎么挂失啊。”

看着樱木子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梁齐撞墙的心都有了,心想既然说了大话帮人找包儿,干脆好事做到底吧,谁叫他理亏呢,他也不是那赖账的人啊,跟人走一趟银行吧,到了银行挂失还得要身份证明文件,俩人又傻眼了,梁齐问:“你护照呢,护照没丢吧?”

樱木子摊摊手:“在家呢,进不去啊,怎么办呢。”

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是知道怎么办就好了,领着樱木子坐在一家星巴克,给她要了一杯咖啡才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找人帮忙先把你门儿弄开,把你卡挂失了再解决其他的,这个比较重要。”

他要走的时候樱木子忽然拉住他的手臂,仰着脸可怜兮兮的说:“梁齐,你不会不回来吧,把我一人扔在这里?”

樱木子的黑眼仁儿特别大,乌沉沉的像是两粒黑玛瑙,看人的时候一眼不眨的,那眼睛里几乎能溢出水来,看着妖娆妩媚又可怜的小美女,梁齐的心都快融化了,不禁小声说:“怎么会,你知道我单位在哪,随时能找到我啊,再说了,我一定会回来的,不多会儿,你等着。”

樱木子垂下眼皮默默的点点头,那样子看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怜爱,她点头的时候高高束起的马尾卷发一弹一弹的,脖子后面有茸茸的碎发,被星巴克内的灯光一打,就变成可爱的金黄色,更衬的她颈间的皮肤白腻如脂,只听她低低的说:“我也没了电话,谁都不能联系,也不知道新单位会不会原谅我没有及时报到……”

梁齐也不知为什么自个儿的那颗心像脚上装了弹簧的小兔子一样开始嚯嚯乱跳,他勉强把眼光从她颈间移开,又在她的对面坐下,想了想就从挎包里翻出自个儿的电话,又拿出一把零票搁桌子上:“你先用我的电话吧,这些零钱你先拿着,说不准万一能使上,还有,不要乱跑,省的一会儿我回来找不到你。”

“嗯。”樱木子一副乖乖的模样,梁齐才放心的走了,他刚走樱木子就拿起他的电话来回翻看,心里忍不住说,这傻小子。

梁齐想到樱木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想到自个儿夸了海口帮人找包儿,心急火燎的搭乘出租车就去找小钟去了,小钟正在别墅里跟哥几个麻桌儿上干牌呢,整间屋子里烟雾缭绕,几个人搓麻将搓的热火朝天的,小钟今儿个手气背,输了不少,正骂骂咧咧呢,有人进来在他耳边咕哝几句,小钟抬起眼皮问:“谁?梁齐?他怎么来了?”

徐广峰扔了一张牌说:“哟,梁齐啊,这可新鲜,怎么找到你这儿来了,去问问是不是有啥事儿了。”

小钟指着牌说道:“暧暧我碰了……还不赶紧的把人请进来?没看我这儿正忙着呢。”

不多会儿梁齐就进来了,皱着眉抬起手扇了扇烟雾,咳嗽着说:“靠,你们抽了多少啊,这呛死人。”

小钟也不停手抬起眼皮笑嘻嘻的瞧着他说:“哟,大记者今儿怎么想起来找我啦?有何贵干那?”

梁齐唬着脸说:“小钟哥你还有心思玩牌啊。”

小钟嘴巴里叼着烟,一边洗牌一边眯着眼莫名其妙的说:“我怎么就没心思玩牌啦?有啥事儿了?”

梁齐想起今儿的事儿来就没好气:“在你地盘上我朋友的包儿被抢了,你赶紧的给我问问,是不是你的人干的啊,要是,就赶紧的给我,那包里东西金贵着呢。”

徐广峰停了手瞪着小钟说:“我靠,老七你手里还有这种瘪三儿干这种事儿啊。”

小钟这才停住手白了一眼徐广峰对着梁齐说道:“小祖宗诶,甭在这儿跟我裹乱了,啊,你哥我都输了十几万了,一会儿等哥赢钱了晚上带你去海皮,边儿上玩电动去吧,啊。”

梁齐恼的直拨头发:“我没跟你开玩笑,是真的,就在某路公交站牌,那包儿还是从我手里被抢走的,现在人家赖上我了,要我赔呢。”

小钟也不看随手从桌儿上拿起一沓票子递过去:“给给,给人送去,赔给人家,不就一包儿嘛,你再买一个给人家不就得了。”

梁齐跺跺脚说:“成,你不管是吧,我找我哥去。”

徐广峰跟另俩个人扑哧乐了,小钟一下子跳起来就拉住梁齐的胳膊了,愁眉苦脸的说:“祖宗,小祖宗,我真是怕了你了,这钱你先拿着,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问问成不成?”

梁齐一把拍开他的手说:“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把那包儿给我找回来就成了。”

小钟没法子了:“我手里真没这号人,抢东西这下三流的可是被咱哥严令禁止的,谁也不敢造次啊,不过我给你想想办法啊,你等会儿。”

小钟出电话拨出号码,张口就骂:“**你姥姥的,某路站牌有人被抢了,赶紧的给我查清楚是哪个孙子干的,把东西给我找回来……你们怎么办事的啊?再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以后甭跟我混了。”挂了电话拍着梁齐的肩说:“这成了吧,放心,说不准下午就有信儿了。”

梁齐扭捏着说:“还有,一件事儿。”

小钟瞪着眼睛说:“还有?!你先说说。”

“就是我那朋友钥匙也丢了,进不了门儿了,你帮忙找个人给弄开呗。”

小钟哭笑不得的说:“我说你小子怎么什么事儿都拦啊,打110啊,人家不是有专门开锁的么,你真把我当万能的了?”

梁齐不想那么麻烦,找110还不得办半天的手续,只说:“你帮不帮吧你说。”

徐广峰忍不住笑着道:“老七,你就找个人跟他去了得了,还打不打牌了。”

小钟无奈的说:“梁齐,我真是服了你了,成,我给你找个人。”

他拉开门吼了一嗓子叫了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说:“跟这位大爷走一趟,看有啥能帮忙的帮着点儿,有点眼力见儿啊。”

事儿是办的差不多了,可到了星巴克一看,哪还有樱木子的人影儿啊,洗手间也拜托别人找了,没有,气的梁齐只想撞墙去,他请这个陌生的姑娘吃饭不说,自个儿的电话都塞给人家了,他忽然想,他除了知道这个姑娘叫樱木子,是个日本人外,别的是一无所知,就连人家住哪怎么联系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是不是遇上了团伙作案的惯犯了,故意这么着骗人呢,想到这里他那个后悔啊,真想抽自个儿一巴掌,这人太老实太心软了有什么好处?

对跟着他的那个年轻男孩说:“借你电话用用。”

拨了自个儿电话号码,关机!梁齐这才明白,他啊,这是真的被人给骗了。

回到报社梁齐心里的那股火还烧得正旺着呢,一冲动就写了一篇稿子,《见义勇为捉小偷反被事主骗走钱财》,把稿子发到主编的邮箱里没多久,老丁就给他打来电话了:“被日本妞儿骗啦,真的假的?”

他没好气:“当然是真的,不过人名儿都被简化了,什么时候见报?”

“得,今儿晚上我值夜班,赶明儿一早儿的就能见报了。”

第二天梁齐的稿件果然见报,还被几个大门户网站转载挂在首页上,跟帖子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大多都是含沙影的大骂日本鸟人,虽然自个儿的稿件被挂在大门户网站首页上,梁齐也没觉得多自豪,可毕竟用文字给自个儿解了把气,心里还是窃喜的。

又过了几天梁齐为了赶稿子下班晚了,刚出报社大楼就听见一侧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扭脸一看,一个女孩子长发披肩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裙,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孔被斜照的夕阳镀上一层金粉色,女孩子抬起一只手朝着他摇了摇,笑眯眯的看着他,梁齐刹那间觉得有些恍惚,只傻愣愣的瞧着突然现身的樱木子,不能反应了,他只能听到满耳朵都是自个儿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一声连着一声,一声比一声响,像有个小人儿正在他的窝儿里擂鼓一般,只擂的他觉得膛快要爆裂开了,他又感觉自个儿的脸在发烧,仿佛是血循环的快了血管不胜重负,都冲到他脑门儿上了。

樱木子却是含着笑慢步走到他跟前儿,歪着头瞧着他,笑嘻嘻的说:“你不认得我了?”

梁齐被自个儿那奇异的感觉给弄得半晌了才找着失掉的音调,磕巴着说:“你你你还敢来找我?”

樱木子倒是奇怪的问:“我为什么不敢来找你?难道你是老虎还能吃了我?”

梁齐终于反应过来,眼底渐渐显露愠怒,不禁一把扯住樱木子的手腕,恨声说:“你竟然还敢出现,啊?小骗子!”

樱木子似乎愣怔一下,看看他紧握自己手腕的手,又看看梁齐的脸,有些沮丧的说:“嗳,梁齐,那天真是很对不起……有些一言难尽,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梁齐看着眼前漂亮的女人没来由一阵心慌,心想,又到了饭点了你就出现了,还骗我请你吃饭呢,忍不住说:“今儿我身上没带钱。”

樱木子又是一愣,旋即便开始大笑,她眨眨眼说道:“梁齐,先不要生气,我今天来就是请你吃饭的。”加一句:“我有钱了。”

第十三章

梁齐认得很多女孩子,大多都是他的同学、学妹、或是同事,他从没见过可以像樱木子这样笑的这么放肆的女孩子,这么近距离的瞧着她,那张脸上的皮肤竟然似是一块白玉一般莹白透亮,致的眉眼都是弯弯的,还露出满口如贝壳一般的洁白牙齿,她长的漂亮笑的也很动人,梁齐忽然发现他的怒气就像来时那般快的又溜走了。

他突然有些心慌了,想拒绝,可看着樱木子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正乌溜溜的望着他,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感觉他的脸火烫的都能煎蛋了,哦天,他想,她笑的真好看……四目相对相互瞧着对方,梁齐移不开眼光了,樱木子的眼睛里似是磁场一般紧紧的吸引住他的,他就感觉他实在太没用了,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这样子丢脸,他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樱木子却忽然又“哧”的笑出来,她轻轻说:“梁齐,跟我来。”

她就像是个施法的巫女对他轻轻勾勾手指,梁齐的魂魄便已被她勾去,男孩子心里痒痒的,沉沉的,不知不觉的弯起唇角,只觉得忍不住,心里一股新鲜的喜悦像蝴蝶忽然张开了翅膀,像春天里顶破沉睡大地的小草,像春风中枝叶上抽出的第一片嫩芽,只觉得忍不住,忍不住的偷偷喜悦,他任由樱木子把他扯向报社附近一家十分有名的私房菜馆里,她俏皮的对他挤挤眼睛说:“上次你请我吃寿司,这次我请你吃正宗中国菜。”

她甚至要了一瓶酒,清香型的高度酒,为两人各自斟上一杯,她盯看着手中白色灯光下致的如同翡翠般的小酒杯轻声说:“其实我们最喜欢喝茶,一道道繁琐的功夫茶既能养心又能养,可惜,我对酒情有独钟,喝酒是我解除烦恼的最佳途径,因为喝醉了,就什么烦恼也没了。”

梁齐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可是看着樱木子略显悲伤的眼神,他只好说:“难道你没听说举杯消愁愁更愁么?”

“什么?”樱木子抬起眼睛,眼中的悲伤已经不见,梁齐就想,这是个及能掩饰心事的女孩子,樱木子笑着说:“那天,很对不起,我给新单位打去电话,我得去报到,所以,你很生气对不对?这两天为了应付新工作,我实在没有空闲来跟你解释,今天请你吃饭就当是我的赔罪。”

梁齐不敢再看樱木子的眼睛,他怕他真的陷进去,低下头却又忍不住抬起眼皮看着她,说:“那为什么我打电话却是关机?”

樱木子白他一眼,却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还好意思说啊,你的电话本就是没电状态嘛,当然是关机了。”

“啊?”梁齐被樱木子的那一白眼给折磨的只觉得心里痒的要命,仿佛被正被几只小蚂蚁啃噬抓挠,他掩饰的抓抓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没电啦,我,我怎么就没注意呢,真是,”他忽然想起他的稿件在互联网上的跟帖,脸又红了,“真是,很对不起啊。”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樱木子既不看报纸也不上网,更不会浏览那几家网站,他在心里不住的求爷爷告,千万保佑这个女人不会发现他的大乌龙。

“要说对不起的是我啊,那天还误会你跟小偷是一伙儿的,今天是来告诉你,包包找到了,真是奇迹,那小偷居然去自首,包包里什么东西都没丢啊,不过,钥匙找到也没用了,我已经找人把门锁换掉了,唉,真是倒霉。”

樱木子打开随身的包包拿出梁齐的电话,递给他:“把你没电的电话还给你。”

梁齐很囧的接过来,樱木子又拿出钱包数了几张票子放在桌上:“这些还给你。”

梁齐赶紧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今儿个你请我吃饭我们刚好扯平啊。”

樱木子看着这个容易脸红,像个大姑娘似的男孩子,心里不知为什么忽然涌出一股热流,又十分奇异的生出几分柔软,特别是男孩子的眼睛,纯净的似是散碎星空下的海,纯净的似是蓝天白云下清澈见底的溪水,面前的男孩子让她想起了她的学生时代,那么朴实无华,那么干干净净,近年来荒唐的生活早已淹没了往日里纯真的少女,苍白的心灵也已沉淀在了这似水流年里,成了模糊的记忆,可他诚实,善良,可爱,与自己的低俗,卑贱,丑恶形成鲜明的对比,男孩子身上有着令她贪恋的熟悉气息,看他微微发红的脸庞她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她单纯的以往,男孩子的那份纯净又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仿佛离得近了就能汲取光明摆脱黑暗,多年的放纵让樱木子心灵疲惫,任痛苦折磨她的心,她的身体,可在这一刻里,她仿佛觉得已被救赎,看着梁齐的眼睛里也似乎充满了真挚,她不禁微微笑着对梁齐说:“我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梁齐,你愿意和我交朋友么?”

梁齐又是一个大红脸,他从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带着玻璃罩的山水画的反光里,看到自个儿的脸,他甚至清晰的看到他眼底升起一点点的笑意,唇角忍不住飞扬,就似春冰初融,却红的似是一猴屁股,他点着头紧握住手中的酒杯,很用力,说:“我当然愿意,我很愿意,做你的朋友。”

樱木子的笑容非常的动人,头顶的灯光直下来,她微垂的眼睛上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就仿佛是雾里蝴蝶颤动的翼,模模糊糊的光晕,她的整个人就像是被嵌进一幅画里似的美,梁齐就有些神恍惚了,可很快这微妙的气氛就随着樱木子爱说笑的格渐渐的融洽,坐在小小的包间里,听着樱木子的轻言细语,看着姑娘含笑的眼睛,梁齐也不再觉得局促了,他们像已经认识了十几年又经常见面的朋友那样,他们把那瓶酒喝光,梁齐讲着他做记者遇到的有趣事情,樱木子一直抿着嘴巴异常安静的听着他的喋喋不休,或许酒喝得多了,梁齐的话特别多,问起她的家乡日本,樱花还有习俗,最后又问她的新工作,聊得太开心时间过的太快,一顿饭吃完才发现,竟然那么晚了,结账的时候梁齐抢着付钱,早已忘记了临来的时候他说的他身上没带钱的话,樱木子嘟着嘴巴说:“说好了这次是我请你的么。”

梁齐把她挤到一边去,蹙着剑眉说:“请不要与男士争抢付账,这是礼貌。”

从餐馆出来早已华灯初上,梁齐坚持要送樱木子回家,他们慢步在霓虹闪烁的北京街头,他都不知道原来他那么多话,像个絮叨的老太太,一直讲一直讲,走到地铁站的时候,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梁齐早已动了心思,他十分自然的牵起樱木子的手,心里却似是揣了十几只不安分的小兔子那样扑通扑通的乱跳,既怕樱木子觉得他轻浮又怕樱木子会拒绝,他找了个十分蹩脚的借口来掩饰他的不安:“小心,人多。”

樱木子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很安静的与他并肩踏在阶梯上,梁齐偷偷的用眼角余光看向樱木子,女孩子微垂着头,唇角似乎还含着笑,他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的不可思议,像水,又像水中有小鱼正在吐泡泡,四周噪杂的人声脚步声忽然就消失了,只剩下他咕嘟咕嘟冒泡儿一般的心跳声,浅浅的呼吸声,还有止不住雀跃的兴奋,樱木子不拒绝,是不是代表她并不讨厌他牵她的手?不讨厌是不是就代表她……梁齐想到了喜欢,他还想到几天前他在公车站第一眼看到樱木子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咯噔一下,仿佛被人猛踢了一脚,这姑娘那么漂亮,像颗藏在沙粒中的钻石,那么耀眼,他甚至不止一次偷偷看一眼,又看一眼,直到被她猛然抬头抓个现行,那双眼睛似是镶嵌在白玉上的黑玛瑙一般,只瞧他一眼就把他吓得面红耳赤,可真糗,他当时做梦也想不到才短短几天就可以牵着这女孩子的手,梁齐心里暖融融的,他大胆的想,他或许早已对身边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一见钟情了。

他以为一见钟情这回事,只是电影里美化浪漫爱情的一个镜头,或是诗人笔下的畅想,一见钟情,那么虚幻又那么浪漫,他的心里升起的温柔就像是装满了水的杯子,又忽然被放进了一颗糖,又软又甜,他就忍不住笑出来。

车厢里人并不多,梁齐牵着樱木子的手并排坐着,他都一直都没放开她的手,甚至握的紧紧的,仿佛松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刚刚还热烈交谈的两个人这会儿偏偏安静的像两棵木桩,直挺挺的坐着,也不知是不是热的,梁齐的脸颊一直很红,直到出了地铁站到了樱木子所住的小区,梁齐都没放开她的手,也不说话,樱木子也安静的待在他身边,低着头看着不停变换的脚尖,梁齐忽然听到樱木子说:“我到了。”

梁齐这才抬起头,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她住的公寓楼大厅前,他的酒量并不好,喝下的那点酒这会儿正在作怪,他的心在跳脸在烧,用力握了握樱木子的手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低头看着含笑的樱木子,他轻声说:“今儿晚上,我很愉快也……很高兴。”

樱木子脸上的笑似乎带着娇羞,她点点头说:“我也是。”

梁齐非常高兴樱木子能这么说,他说:“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我再离开。”

樱木子并没走,却说:“你是不是忘记了要问我一些事情?”

梁齐一挑眉,表情很帅,他“嗯?”了一声,樱木子就轻轻白他一眼说:“难道你不希望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么?”

“啊----”梁齐忍不住懊恼的拍拍额头笑着说:“我,我真笨啊,我当然希望啦。”

他已经买了另一部电话,幸好还是满电,记下了樱木子的号码他看着樱木子转身慢慢走向公寓电梯,等电梯时樱木子又回过头看看他,他就笑着对她摆摆手,进入电梯里,樱木子靠在电梯的金属壁上,想起阳光可爱的梁齐,她就唇角微微的挑起,怅然的想,她喜欢和这个男孩子在一起的感觉,他那么纯粹而明亮,透明的像是没有杂质的琥珀,又温润的似是灌木上晶莹的露水,她喜欢的是,他身上散发着的青春洋溢,还有她永远永远再也寻不回来的纯净。

14-20

第十四章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樱木子踩着绵软的脚步走向空阔的走廊,今天晚上走路太久,穿着高跟鞋的脚掌疼的要命,可是她觉得很开心,这种开心在她拐向公寓大门的时候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她的门前竟然站着几天不见的达也。

达也穿着浅色套装,雪白的衬衣浅蓝的领带,依然还是那个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可是他的眼中带着疲惫,头发微乱,双手在笔挺的西裤兜里,神色漠然的看着她。

樱木子也只是停顿下脚步,才又走过去,不看他不说话,拿出钥匙进锁孔,达也忽然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的手上,她迅速的抽出手,蹙着眉看着他,达也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微怒:“木子,你竟然换了门锁?你在防备我么?”

樱木子看着达也的眼睛笑了笑说:“怎么会,我只是丢了钥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哦,我忘记了这房子是你的,也忘记了要通知你,真是不好意思。”

达也皱着眉:“丢了钥匙?为什么要换锁,而不去找我?”

樱木子耸耸肩,表情是无所谓的轻松:“哦,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我何必要自讨没趣。”

达也这才舒展眉头,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樱木子漂亮的脸颊,就连声音也忽然温柔起来:“不想看到你?怎么会?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多么想你么木子?”

樱木子却似乎是嫌恶的躲开他的手不愿被他碰触:“你爱的是你自己。”

达也的手僵在那里咬了咬牙,看着樱木子打开门他就随着她进去,刚把门关上他忽然就抱住了樱木子,急切的想要去亲吻,樱木子极力的挣扎想要推开他的身体,达也蛮横的去扭她的手臂,她的挣扎引起达也忍无可忍的怒气,忽然爆发的怒气恨意猛烈的袭击男人的神经,他猛的使力把樱木子甩进低矮的沙发里,还没等樱木子挣扎起身他已经扑过去,一耳光甩在樱木子的脸颊上,恶狠狠的按着樱木子扭动的身体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的说:“没有女人比你更贱!竟然勾搭一个小白脸?前几天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今天你倒是又换了一个,怎么?口味变了?开始找纯情处男了?那怎么行呢木子,他不能满足你的,你在床上那么风骚,你喜欢男人用不同的方式干你,他太嫩,他不行,只有我木子,只有我才了解你,也只有我才能满足你。”

这一耳光达也用了力气,一侧的脸颊似被火烧火燎一样疼,热辣辣的疼,可是樱木子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哭,她都没有哭,她狠狠的咬着唇,直到嘴巴里有股血腥的味道,她沉默的与达也厮打,她知道,他打她的时候如果她哭了或是叫出声,会娱乐这个没有人的混蛋,她既然被他凌辱为什么还要娱乐这个混蛋呢,很久以前她就绝望了,堕落了,可是她不愿被他碰,她宁愿去跟那些变态狂上床也不愿被他碰,达也让她感到恶心,她死死咬着唇命令自己一定不要哭,她就真的没有哭,达也在撕扯她的裙子,她就伸出尖尖的手指去抓眼前这张令她恨的无以复加的脸孔。

达也躲开她的手,而他强有力的手死死攥紧她纤细的手腕按在沙发里,另一只手就去翻起她的裙角,不用看他的眼睛樱木子也知道,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带着贪婪的兽欲,他想要干什么樱木子也清楚,她知道她躲不过,最终会被他得逞,就像以往一样,可是她不愿意让他那么顺利的就能得到,她的手不能动弹她就用腿用脚去踹他的要害,可惜也被他躲过,他压上来贴在她的身子上,裙子已经被他翻起,他喘着去拉拽她单薄的内裤,她就知道她没他力气大,她就知道她没办法躲过,忽然抬起下巴,把口中带着血腥的口水吐向他压过来要亲吻她的脸上。

达也终于停顿了一下,他没有抬手去擦脸上的口水,却像疯子一样把樱木子前的衣服一撕两半,露出女人圆润又丰满的,樱木子的身体一直令达也疯狂,他是见过那样多的女人,可樱木子的身体却是他见过的女人身体中的极品,比例那样好,皮肤如凝脂一般滑手软腻,她的又圆又挺,松脂一般柔软,当她穿着丝质的睡衣咯咯笑的时候,衣服内的就隔着衣料颤动,感的能要了男人的命,她是那么美那么出众,他曾一度因为这个女人属于他而那样自豪,与她做爱的时候他那么迷醉,几乎想呆在女人身体里一辈子都不要出来,可樱木子却不珍惜她那极美的身子,她怎么那么贱呢,她怎么能让那么多男人品尝她的极致呢,那些男人怎么配,他们那么低贱怎么配,一想起那些男人尽情的在令他爱的发疯的身体上蹂躏,他就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他红着眼睛喘着低头,想要把脸埋进她漂亮的脯里去,去品尝,去享受她极致的甜美与柔软。

樱木子的手又自由了,她不管不顾的伸出手猛抓向他的脸,这次他没躲过,她成功的在他脸上抓出几道血痕,可这疼痛激发了达也的兽,他恨身下这个让他沉溺不可自拔的美丽女人,他那么爱她,就算她有过那么多男人他也不再计较,可她不但不知感恩还要人尽可夫,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婊 子!有时候他甚至可怜自己,他怎么能对一个婊 子那么深情,可他没办法,一看见樱木子他就觉得什么事也不能让他不爱她,所以他更恨,此刻他看着樱木子的眼光像刮骨的刀子一样冷,他一边用日文咒骂一边恶狠狠的把手指伸向樱木子的大腿间,毫不犹豫的伸进女孩子娇嫩的身体里搅动。

樱木子就知道,她本躲不过,屈辱愤恨就像一把把利刃攥进她的心里去,她实在太恨太恨,她就抬起手臂搂住达也的脖颈,用了力气拉低他的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达也“啊”的一声叫出来,女人像个嗜血的兽,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死死咬住那一块皮,上下牙齿颌磨,仿佛早就想要尝尝他的血,那么用力那么凶狠,那么疼,那么的带着焚毁一切的恨意力量,那么疼,达也鼓胀的情欲瞬间瘪软,他一边抽着冷气一边用手狠力掐着樱木子的脸颊,用力到把那一小块的皮从她口中夺出来,他捂着脖子跳起来迅速离开樱木子的身子,离开远远的,似乎怕樱木子会不顾一切又扑过来咬他。

可樱木子一个姿势都不动,似是个正被画家临摹的人体模特一般,半躺在沙发里半裸着身体一动不动,只用冷冷的眼光瞧着他,本来她的嘴巴天生嫣红,这下沾了血就像个刚饱吸鲜血的吸血鬼一样,只让达也看的心里发毛,脖子里疼的让他晕眩,就好像真的被她吸走了血一样,他疼的忍不住颤抖着身体,颤抖着嗓音:“木子……我,我真是爱你的……”

樱木子这才动了动,用破碎的布料遮掩身体,她慢慢坐直身子,抬起骄傲的下巴轻蔑的看着达也,轻蔑的说:“达也先生,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爱你了么?”

达也似乎是愣了一下,樱木子并没有想要他问为什么,她紧接着道:“因为我发现我不爱你的原因很可笑,原因是,你的父亲是公狗,你的母亲就是母狗,而你就是狗娘养的,现在就请你这狗娘养的畜生给我滚出去。”

达也恼怒的盯着樱木子,似乎恨不得用最残忍的方法弄死她,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樱木子忽然跳起,冲进了厨房里,达也想也不想转身就朝大门跑去,他刚利索的冲出门关好就听见金属门上传来巨大的“哐啷”一声响,他的心里嗵嗵直跳,背上也冒出了冷汗,只怕他跑慢一步,门里那个撒疯的女人就会给他一刀,他死死的拉着门把手对着门说:“木子,木子,求你冷静一下,我错了,真错了木子,你先消消气,我明天再去跟你解释好不好木子?”

可门内的樱木子疯了一样去拉扯门把手,拉不开就用脚恨恨的去踢,去踹,把门踢得抖动,她恨的用手去捶门,一下又一下,断骨的疼痛从手腕传来,她也不肯停一下,疯子一样狂叫:“你给我滚!滚!滚!”

达也怕弄出更大的响声惊动了邻居,女人疯了,那样会让他极度的没面子,他好好先生一样安抚门内疯狂的女人:“好好好,我滚,我马上滚,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直到门内安静下来他才尝试着松开门把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脖子里又开始疼的嚯嚯乱蹦,他捂着脖子恨恨的离开,他得赶紧去医院瞧瞧,这么疼,女人是不是真把他的给咬掉了。

樱木子站在门前死死的盯着被她掷出的那一刀留下的痕迹,只恨那一刀没有攥进达也的身体,她的身体抖的像狂风里的树叶,手指紧紧的陷进掌心里,那么屈辱那么疼,可她都没有哭,她忽然间有些茫然,不能明白到了今天她还要活着为了什么,为了养父?为了能看一眼亲生父母?可是他们都不需要她,从她出生她便被遗弃,后来又被好赌成的养父遗弃,他只知道赌,他都不知道她为了能保全那个破碎不完整的家,付出了什么,慢慢转身坐进沙发里去,环视这间装饰新颖的客厅,哪怕只是一只水杯都不属于她,心底浮出悲哀,可是她都不愿哭,只是傻愣的呆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先去把破碎的衣服换掉,房子里忽然静的像是坟墓一样,除了她的心跳急促的呼吸,那么静又那么凄凉,她就想起那双纯净的似是溪水般的眼睛,她看看身上破碎的衣服,想着明亮又纯粹的阳光男孩,怎么配?她想,她这么肮脏怎么配?

她倔强的不肯哭,可是眼眶火辣辣的疼,鼻子也疼,咽喉也疼,还有脸颊手腕都疼,她巡视的目光停在躺在地上的包包上,站起身,抖着手出手机,按亮的了屏幕,一个按键一个按键的拨出号码。

对方很快接起,传来惊喜的男声,那么纯粹,那么干净:“木子?真是……太巧了,我刚到家,刚拿出手机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也想着要给你打个电话呢,咱们,咱们真是哈哈,心有灵犀啊。”

樱木子抬起眼睛,窗上倒映出她乱的发,破的衣服,还有不能被遮掩嫩白的部,她抖着唇想笑一个,可是唇角半晌也没能成功,抬起手揪起那两片布料遮掩住裸露的脯,抽抽鼻子轻声说:“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你是否安全到家。”

“木子,你怎么了?听你的声音怪怪的。”

“没什么,可能酒喝得多了,喉咙疼。”

“喝点热茶,早点休息,我,我明天可以请你吃饭么?”

樱木子看着窗里自己狼狈的倒影终于流下眼泪,她哽咽着用力点头,也不管对方是否瞧得见,很久才开口:“好啊,我等你电话。”

她怕她忍不住哽咽出声,赶紧挂断了电话,看着黑了屏幕的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她再次抬起头看向窗户,泪流满面,她知道她一无所有,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去,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这里,除了痉挛的疼痛,她一无所有,她着开始哭泣,慢慢软着身子任由身子瘫在地板上,抬起手,捂住脸孔,很小声很小声的啜泣。

她渴望见到那个纯粹干净的男孩子,就像她渴望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就像她渴望,能被救赎一样。

第十五章

还是盛夏,早上樱木子还没有走出公寓大厅,就听见知了拉着警报似的叫声,太阳也是刚升起,却洒下灼肤的热力,大厅前的那片绿化小花园里,种着许多她叫不上来名字的各种林木,虽然枝叶繁茂,却有气无力的耷拉着枝丫,从两幢公寓楼之间的缝隙中,能看到一小片仿佛刚被洗过的碧空中,随便的飘着几块棉花糖般又白又软的云,看着一大早儿的就白花花的日头樱木子不禁在心里叹口气,这天热的,能把人给烤熟了。

她把眼光从半空中收回,刚想撑开手中的遮阳伞,却无意看到绿化带边的停车位上,竟然停着一辆扎眼又熟悉的车子。

樱木子诧异的走近,看到车牌,竟然是她自己的车子,这下子又惊又喜,还没等她来的及扭头查看,就听有人叫她:“木子小姐?”

她转过身,就看到自称是夜总会老板的徐广峰,正在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一辆车子边笑嘻嘻的看着她。

“嗨!”樱木子笑眯眯的走过去,脑子里自动搜索关于这个男人的信息,可惜,不知是她记太差,还是那晚酒喝得多,神志迷糊,除了记得停车场里彩的干架场面,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男人姓什么叫什么,连人家给她的名片,她都不知道塞到哪儿去了。

徐广峰看她走近才指指她的车子说:“跟新的一样,完璧归赵。”

樱木子礼貌的欠身说道:“那真是太感谢了。”

徐广峰摆摆手说:“您可千万甭谢我,您还是谢车里那位吧。”

樱木子的眼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车子里,由于车窗上贴着太阳膜儿她看不清楚,就在她想要歪头从车前窗看的时候,后车窗忽然滑了下来,露出一张冷峻夺目,甚是好皮相的男人脸孔,看见这张脸孔,樱木子心里忽然跳了一下,立刻想起清晰的画面,刀子,嚎叫,以及他在车子里对自己并不温柔的动作,她想她的记忆也不是太差,居然还记得这些,可惜该记得的她偏偏都忘记了。

男人的眼睛里含着笑看着她,却并不说话,樱木子指着他“啊、啊”了半晌,也没想起他姓什么,徐广峰倒是极快的打开后车门,男人也不下车,却对她招了招手,她只好跨上车子坐进去。

她笑看男人说“嗨!”,他笑着点点头,说:“最近过得好么?”

她知道她笑起来很迷人,眼神也很专注,可是脑子里却急速转动,她应该怎么打发走这个不速之客,她希望眼前的男人也如她一样,有工作要赶时间,她虽然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可一点也不想再深入下去,男人太危险,不是她能玩得起的那种人,他看起来倒是含蓄儒雅,可是樱木子怎么也忘不了那天他是怎么面不改色的把刀子送进别人的身体,轻松的就仿佛随手递给别人一件礼物那么简单,她也点点头:“嗯哼,很好,谢谢您修好了我的车子,改天我请您吃饭。”

男人笑的很帅,挑着眉毛的表情也很帅,让她有点眼熟,忽然就想起了梁齐,那个男孩子也喜欢挑眉,也这般表情这般帅,男人不客气的说:“今天中午我就有时间,不如今天中怎么样?”

她故意做个遗憾的表情,仿佛很无奈:“噢天,实在太抱歉,我刚换了新工作,实在抽不出时间,要不您等我电话,OK?”

看着明显是敷衍他的女人梁景生抬起手覆上她的脸颊,低沉的笑着说:“不带你这样的吧木子,才几天不见就跟我生分了,那天晚上,你不也是挺享受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樱木子灿笑着拉下他的手:“不是啊周先生,真是因为工作太忙,我保证一定给您打电话,好不好?”

男人一脸受伤,忍不住说:“你叫我什么?周先生?”

樱木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去拍额头,轻瞟一眼男人,发觉他也在笑,她说:“噢天啦,我这记真是……糟糕透了,酒把我脑子烧坏了,您能原谅我么。”

梁景生侧过身子一手支在椅背上,另一手手指微抬起樱木子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离的那样近,比阳光还要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说:“那就好好记着,我姓梁,梁景生,我希望下次你见到我的时候,可甭再叫错了,不然,我会生气,然后罚你。”

面前这个叫梁景生的男人虽然在笑,语气也温柔,可他的话里却带着不容被反抗的威严,樱木子眨眨眼,心里明白这个男人她不能小觑,她得安抚,她轻轻笑出来,轻声问:“怎么罚我?”

“就像这样。”梁景生俯下头,吻住她的唇,舌头立刻伸进她的嘴巴里探索,带着一股近乎蛮横的力量,也不失花哨,樱木子极讨厌男人专横的态度,她努力扭动头部摆脱梁景生如影相随的唇,急急道:“梁先生,我上班真的要晚了,真抱歉,我该走了。”

梁景生垂着眼眸慢慢离开女人娇俏的脸颊,看着樱木子漂亮的脸孔,心里一股难以割舍却又隐隐暗生的怒气随之而来,他用拇指轻扫过樱木子嫣红的唇,面上是不动声色的高深莫测,半晌才笑了笑说:“那成,既然这样,我送你吧。”

樱木子趁势坐直身子,指指前方她自己的车子说:“您忘记了,我的车子修好了,我可以自己开车,再见梁先生。”

就在她要去开车门的时候,却被身侧的梁景生一把拉住手腕,她诧异的回头就看到梁景生面无表情的说:“我说了,我送你。”

不容拒绝的强硬,不容拒绝的口气,樱木子忽然就感觉到此刻坐在她身侧刚还是温文儒雅的男士,顷刻间似乎浑身散发着戾气,又带着不容被忽视的王者气息,她模糊的就想到了停车场里他用别人的刀子刺进别人的身体,带着那样不可一世的蛮横,霸道,残忍,樱木子对于男人的认识仅限于好色,或是贪婪,她并不怕男人,从很小的时候她面对的就是那些凶神恶煞般讨账的男人,长大后对于爱情亲情的失望,又在极度堕落的情况下,认为男人对女人也仅限于新鲜,刺激,可是现在面前这个男人,她不但看不透,也深知他的危险,她忽然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的不同,他的眼睛里她看不到任何的贪婪欲望,只有深如潭水般的深沉,就算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她也明白,暂时她还不能惹恼他,人们总是对于不了解或是理解不透的事物,带着敬畏的心理,无来由的,樱木子心里有些怵,也有后悔,她后悔她挑选放纵的对象竟然是个让她有点怵的男人,当初看到停车场里的那一幕,她就应该对这个男人敬而远之,当时却被酒还有达也那个混蛋气的失去理智,纵然现在后悔也晚了,她收回车门上的手,心里开始嚯嚯乱跳,点点头说:“这样,也好。”

对于樱木子的妥协,梁景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喜意,他习惯了别人的服从,他说的话就像圣旨一般有效,何况今天来他也没打算放弃这个漂亮的女人,他是有目的存心要收服这个女人,他也说过,他要让女人好好的认识一下梁先生,他看中的东西,哪有不到手的道理,降下车窗只是做个手势,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司机模样的人迅速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启动了车子。

梁景生并不问她要去哪里,却对司机报出她的新工作地址。

樱木子心里跳得更厉害,看来梁景生已经私下了解过她,她无意瞧向后视镜,这才发现,除了她的车子缓缓的跟在车尾,还有几辆黑色的车子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她有点头疼,她也不得不开始猜测,这个男人的身份。

男人的气场强大排场也不小,她想起那天晚上在郊外他走后,好似后面也有几辆车子跟着,来北京之前她也深度的了解过北京,知道这个城市是中国的政治心脏,难道他是高官?仰或是有钱有势的“太子党”?她知道北京这个城市里藏龙卧虎,随便丢块儿板儿砖就可能砸到一个富贵的公子哥儿,或是红色二世、三世祖,达也就是日本有权势的贵族后代,可也没像梁景生这样的派头,仿佛动动脚步身边就跟着几辆车的保镖,他身份及其尊贵或者重要?

樱木子不想再想起停车场,可忍不住,男人的出手狠辣凶残,看着后视镜里一串跟随的车子,她不禁想,难道这个城市里也有这样的人物?就像东京的山口组那样?她想起某家报纸对于山口组的报道,“我们不允许使用童工!不卖毒品!也不乱扔烟头!”。

樱木子猜不透,也不敢问,只是绞着衣角坐在梁景生的身侧,扭头看向窗外。

梁景生忽然敲了敲司机的椅背,做个手势,司机就把隔音板升起,樱木子实在控制不住疯跳的让她难受的心脏,梁景生伸出手握住她的一只手,他的手掌有些凉,却干燥有力,她听到他波澜不惊的开口,嗓音低沉:“我希望我们能保持一种稳固,也轻松的关系,你觉得呢?”

樱木子似乎被吓了一跳,扭头看着梁景生英俊的侧脸,不禁蹙着眉说:“梁先生,您知道我是日本人,对于中文的理解程度非常低,我不懂,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梁景生扭过脸来看着樱木子,挑起唇角似笑非笑,眼中依然是高深莫测,他说:“我的意思非常好懂,做我的女人。”

樱木子不敢再看梁景生的眼睛,掩饰的笑着看向车外,努力轻松的说:“梁先生,这可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啊,您就这么要求我,是不是有些不礼貌?还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梁景生低笑着道:“哦,你说的是那个日本人么?赶紧的忘了他,那人就是一猪脑袋,怎么能配的上你呢,把他忘了。”

樱木子笑出来,心里急急的想要想个对策出来,她实在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说道:“您追求女孩子都用这种方法么?让人家忘了男朋友?”

梁景生握紧她的手,随着他的力量樱木子不由自主的侧身过去,紧挨着他的身子,梁景生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我从没有追求过任何女人,也没有必要,只对你,你可满意?”

第十六章

听了梁景生的话,樱木子一点也不觉得她幸运,她倒是急躁的不行,想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却被男人更紧的握劳,她刚蹙眉男人忽然低头压过来,不顾她的挣扎蛮横的开始对她的唇掠夺,樱木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只在一愣神间男人便轻易的顶开她的牙关,舌头象条鱼一样滑进她的口中,而他的手强硬的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她便动不了了,他的鼻息落在她的脸颊上,灼热滚烫。

虽然她早已学会了忍耐,却也不能忍受梁景生的肆意妄为,这种事本来就是两厢情愿,何况她也早已告诉过他,她需要的只是一夜情,难道她的中文这么差劲,还是梁景生的理解能力比她的中文更差劲,她用尽力气推开梁景生的身子,嗓音止不住颤抖,是被他的侵犯气的,语气不禁严厉:“梁先生,我想我意思已经向您表达清楚了,请您自重。”

自重?这个词像把火一样在梁景生的心里噌噌燃起,烧得他眼里冒火,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样对他讲话,中一股无法言明的焦躁汹涌而起,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掐在樱木子的脸颊两侧,她的后脑勺便被他的力量钉在椅背上,他的脸渐渐逼近她的,樱木子只能睁大眼睛瞧着男人瞬间寒的脸孔,男人要翻脸了,此刻他的优雅含蓄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让她寒栗的凶狠眼神,樱木子的那颗心更是狂跳不止,整个心都激烈迅速的撞在她的壁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她还没见过如此可怕的男人面孔,就算是恼极恨极的达也,也不曾让她如此害怕过,她伸出手想要推开把她脸颊掐的酸疼的那只手,可他的手劲力足,早已恼羞成怒,他逼近她的脸颊,低沉的嗓音不轻不重听起来却更冷:“自重?你应该找个中国老师学好中文,我在给你面子樱木子,不要再试图惹怒我。”

说完他却又忽然放手,离开她的身子,神情又恢复了优雅娴静,就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所做的动作是樱木子自己幻想出来的,樱木子用手着脸颊努力的吐纳深呼吸,想要冷静下来,可是她的那颗心就像是被惊了魂的野马一样,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是白搭,依然惊得乱窜,男人变化太快,阳不定,吓得她按着起伏不定的口,想要试图说服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梁,梁先生,我不是中国人,您这么对我不但不礼貌,可能已经触犯了法律,我希望您能三思后行……”

梁景生嗤笑,他看着樱木子的眼睛里满是不屑和冷酷:“法律?你在中国跟我**律?不管你是哪国人,在我眼里都一样,看来你是真不了解我,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了解我,也会让你知道,在这个地方你跟我**律,有些可笑。”

樱木子有些不能反应,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口气这么狂妄自大,这会儿轮到她想要撞墙了,她干嘛要喝那么多酒呢,就算喝多酒干嘛要招惹这个男人呢,她不再说话,只默默的盯着车窗外发呆,其实这会儿她正在心里干着急,她该怎么办,求助警察?可她连男人的身份都不知道,惊吓之余她还有些不忿,就算你是地头蛇也不能强迫我吧,纵然这里不是我的国家,我也受这里法律保护的吧,她暗想,真不成她就去求助法律,她不信梁景生真能一手遮天了。

车厢里一时陷入沉寂,直到她公司的地下车库,车子刚停好,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梁景生说再见,她真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了,真希望她有魔法,能把这男的洗脑了,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她却看见一侧的停车位上一辆车的车门忽然被推开,下来一位手捧鲜花的男人,达也!

樱木子忽然觉得头疼欲裂,一个她就难以应付了何况又来一个,达也却是看到樱木子的车子就含笑走过去,等发现了开车的竟是个陌生男人的时候,他的脸就变了,他歪头看看车牌,又看看从车里下来的陌生男人,不明白,磕巴着中文说:“你你谁呀,木子人呢?”

开车的是徐广峰,他不答话也不看达也,慢悠悠的从兜里出一盒烟,点了一支才眯着眼看达也,看了半晌才睁大眼睛说:“哟,这不是小日本儿么,真巧啊,咱又见面儿了。”

达也似乎也认出了他,那张脸忽然就变得惨白,露出紧张又警惕的眼神,扭头看看四周空阔的车场,那样子有些狼狈,仿佛是想要寻一个能逃的出口。樱木子想这是个溜走的机会,就说:“啊,我老板。”说着就要推门下车,却忽然被梁景生扯住手臂,他看了看车外不远的达也,扭过头来说:“老板?这不就是你的男朋友么?这男人忒菜了,说让你赶紧的忘了他也是为你好,他用北京话来说就是一忪包,特没种,你挑男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上次他还报警来着,看来没得到教训,今儿个就给他长长眼界,在中国人的地盘上,中国人说了算。”

他降下车窗,打了个响指,另几辆车子的门齐齐打开,下来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踱过来围住他们,达也紧张的说:“你,你们想要干嘛?”

樱木子赶紧说道:“梁先生,达也先生是外商,在使馆也有朋友,您千万不要惹麻烦。”

她倒不是替达也说好话,她也得试探一下,男人能嚣张到何程度。

梁景生轻轻拍拍樱木子的脸,低声道:“你是心疼你男朋友啊,还是真为我着想啊,要是前者,我就让你好好的心疼心疼,要是后者,我说过,在这里中国人说了算,不信你瞧着,看我说的话掺没掺水分。”

樱木子看着车窗外达也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徐广峰便笑嘻嘻的去搂他的肩,奇怪的是达也也没挣扎,居然乖乖的被徐广峰按进了她的车子里,车子又驶出停车场,后面跟着一辆车,留下两辆停在原地。

樱木子忍不住问道:“他们带他去哪?”

梁景生笑着说道:“这还不明白那,我让人把你男朋友带出去溜溜,北京可是历史名城,你们不是日本人么,给给他讲讲中国的文化历史,让他深刻的认识一下,随后你可以跟他交流交流,保管彩。”

樱木子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问:“梁先生,您到底是做哪行的?”

“我么?”梁景生用一很手指勾起她耳边的一缕碎发,低笑着道:“当然是正经商人了,我不难扫听,就看你有没有心了。”

樱木子忽然想起,公司里有位副总也是姓梁,她更头疼,最近她好像跟姓梁的结上缘了,怎么哪哪都有姓梁的。

“可现在我更想知道您准备怎么对待达也先生?”她问。

梁景生依然吃吃笑着,黝黑的眼眸里却是光四,他用手板过她的脸,樱木子不得不看着他,他的表情虽然柔和,樱木子却想起了狼,凶狠残忍的狼,他说道:“我的国家有位了不起的领袖说过,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般无情,我们一直非常拥护与贯彻这位领袖的神。”

他呼出的气息就扫在她的唇边,亲密的仿佛在轻柔的亲吻她一样,樱木子却感觉有点冷,她垂下眼睛,睫毛有些颤抖,艰难的吞咽一口艰涩的说:“这么说,达也先生现在是您的敌人?”

梁景生又抬起她的下巴,中肯的说:“这取决于你的态度,你说他是你的男朋友,那他就是敌人。”

整个一上午樱木子都没有进入工作状态,她老是思想抛锚,瞬间思维便飘的远了,她的办公桌上还放着几份需要她翻译的设计意向书,公司是合资企业,管理层有两位日本常驻理事,她的工作就是为他们把合同或是意向书翻译成日文,其实办公室还有两个翻译,一男一女,由于公司在业内也属于知名企业,业务量大,而樱木子又是空降的日方翻译,领导层非常看重,虽然樱木子来公司没几天,可很快就融入了新工作状态,她勤快又肯学,遇到不能理解的中文就向另两位翻译虚心请教,加上他们年龄差距不是很大,很快与同事相处融洽,工作气氛轻松活泼。

纪云是北京人,曾留学日本,归国后便在这家公司上班,是公司的老人了,她其实挺喜欢樱木子的,又漂亮又礼貌,她在日本生活几年,知道日本人非常注重礼节,就像樱木子一样,每次见到同事都要欠身行礼,设计部的年轻人居多,一到中午用餐时间他们便蜂拥而至请他们去公司餐厅吃饭,樱木子来了不到一礼拜,他们就被请了无数次,她有时候就与樱木子调笑,说这些年轻人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樱木子就抿着嘴巴笑,对同事依然礼貌有加,却也不见特别亲近谁。

纪云看着没心思工作的樱木子有些奇怪,因为她发现樱木子好像与前几天不太一样,自从樱木子来到这个部门后一直非常活泼爱说笑,女孩子的中文口语那样好,只听她讲话几乎认为她是地道的中国人,一张小嘴儿不停歇的爱讲笑话,虽然是冷笑话,可活跃了办公室气氛,可是今天到了办公室后她便有些坐卧不安似的,跟她讲着话还没一会儿就神恍惚了,她观察她一上午了,眼看到时间下班了,她不禁问:“木子,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我怎么老觉着你心不在焉的。”

“啊?”樱木子有些仓促的抬头,两只大眼睛里装满了迷茫,仿佛是没听懂她说什么,纪云就摇摇头说:“傻妞儿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樱木子这才赶紧的摇头说:“没啊,没有啊。”忍了忍,忍不住,终于试探的问纪云:“姐姐,你,听说过,梁景生这个人么?”

“哪个梁景生?帝豪的梁总?”纪云问。

樱木子本不知道梁景生到底是哪位大神,看她呆呆的样子,纪云扑哧笑出来说:“别的梁景生我可不知道,不过帝豪的梁总,嗯,怎么形容呢,你知道鹰吧,就是天上飞的那鹰,一旦发现猎物就俯冲而下,疾若闪电所向披靡的鹰,还有老虎你知道吧,万兽之王,别人说他就是这两种物种的结合体。”纪云说得夸张,引起另一个资深翻译小张吃吃的笑,樱木子也勉强笑一笑,说:“哦,原来,是畜生啊。”

小张笑得更厉害,纪云也捂着嘴巴笑,说:“咱自个儿在这里瞎白活就成了,可甭出去说,那可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狠角儿,业界人士都这么评价帝豪梁总的。”

樱木子看着窗外发呆的时间更久,她其实一直都在焦躁不安,她在等达也暴跳如雷的电话,她深知达也的个,如果他遭受梁景生的侮辱,他一定会迁怒她质问她梁景生其人,可奇怪的是达也一上午都没有打电话来,还有梁景生临走时对她说,中午我会派人来接你。这个梁景生,与纪云所说的帝豪梁总,可是一个人么?

这眼看都要中午了,她被这个男人纠缠,她该怎么办?她头疼。

更让她大惑不解的是,中午她并没有等来梁景生派来接她的人,惶惶不安的出了电梯,在大厅接待区,她竟然看到一脸笑意,又阳光又帅气的梁齐。

第十七章

梁齐笑的就像是糖果架上让人眼馋的彩色糖豆,那么甜,那么惹人喜爱,樱木子惊喜之余还不忘了贼兮兮的张望一下大厅其他地方,确定没有令她不愉快也不想见到人之后,她快步走上前说道:“梁齐?你怎么来了?”

梁齐亲密自然的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大厅外走去一边说:“哎唷今儿个我跑外勤啊,累死了,好饿啊这会儿,不是说好了今儿个一起吃饭么,你忘啦?”

樱木子抿着嘴巴笑,一上午霾的心情霎时全被阳光的男孩子成功赶跑,由于她中午用餐的时间比较赶,他们并没有走远,只在公司附近一家小餐馆里点了些菜,梁齐是真的饿了,那么简单的盖浇饭他吃的狼吞虎咽,看他噎的直拍口,樱木子给他倒杯茶,笑着说:“看你,好像几天没吃东西了,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梁齐的嘴巴里塞满了饭粒,嘴巴边还沾了几颗,样子可爱的像个孩子,他一边喝茶一边说:“哎唷你都不知道,今儿个我跑了多远,为了几张照片儿我蹲点一上午啊,差点中暑了都。”

她好奇,问:“什么照片儿啊。”

梁齐用餐纸把嘴巴擦了擦说:“有个工厂,因为工人工伤不但不付给医药费,还把人打一顿给撵走了,我是社会新闻记者,人家打热线求助报纸啊,我就去拍照片儿,嘿,上次,运气不好被逮着还把我相机给摔了,这次我学了,我偷拍,哪知道他们现在被媒体给弄得成了惊弓之鸟了,那个机灵,我差点没完成任务。”

“会不会很危险啊?”

“当然会。”梁齐却毫不在乎的说:“以前我们部门有一记者,因为曝光披露一企业偷漏税,知道人家怎么报复的么,他下班回家路上被车给撞了,一条腿折了脾脏破裂,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再出来工作,惨着呢。”

“原来做记者工作这么危险那,你可要小心。”

梁齐笑嘻嘻的去握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说:“我啊,没事儿,我比他机灵嘛,再说我们单位都给我们买了保险了。”

“买什么都不能保障安全,你还要注意,危险的事儿离远点儿,安全第一。”

看着认真的樱木子,梁齐心里涌出感动还有欣喜,他重重的点头,握紧樱木子的手说:“放心,以后我一定注意。”

嘴里这么说,梁齐却并不在意,他热爱他的工作,也不认为他的工作有什么危险,那么多战地新闻记者工作在第一线上,冒着生命危险做报道,他一报纸记者动动笔杆子比起那些人实在太小儿科了,现在只要能看到樱木子,跟她见见面说说话,看着她眼睛里流露的真心,他就觉得什么苦都能忍受,昨儿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一直想今天约她吃饭的事情,看着漂亮的姑娘梁齐就觉得心满意足,他知道他恋上人家姑娘了,他也实在没想到,他对樱木子这个日本姑娘,居然这么快就坠入了情网里,其实他最想问樱木子的是你喜欢我么,可他不敢他害怕,毕竟他们认识没多久,还不相互了解,樱木子不拒绝他的牵手,已经让他心花怒放开心的不得了,这句话昨儿晚上他对着镜子练习好久,可他依然没有勇气问出来,除了害怕他更惧的是樱木子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哪怕她会委婉的拒绝也让他受不了。

能这样轻松的见到梁齐樱木子更开心,她真心喜欢这个男孩子,他就仿佛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那么的熠熠生辉那么的干净纯粹,还像什么她模糊的想,像梦,甜美的梦。

下午她走进公司大厅的时候,前台小姐叫住她,有人放了一把车钥匙在前台,是她的。

也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霎时剧烈狂跳,赶紧巡视了大厅一遍,除了这个写字楼里各公司的员工外,她没见到任何梁景生身边的人,也不知为何,她长长出了口气,仿佛身处危险里,终是安全。

更让樱木子感到不能理解的是,一直十几天达也一直没再打扰她,没有电话不见人影儿,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在以前本不可能,他就像个幽灵一样总是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让她厌烦让她头疼,这下子不见了她又感觉奇怪,更让她奇怪的是梁景生,他那天明明说中午要派人去接她,却也是凭空消失了十几天,虽然她确实高兴坏了,有空闲的时候又会忍不住想起,那个男人那天在车子里用那么凶狠的眼神看着她,把她吓坏了,她还真以为他会纠缠不休,就像达也一样,谁知这两个男人同时销声匿迹,她在心里祈祷,就让他们俩消失吧,再也不要出现了,就让她这么悠闲自在又安生的面对梁齐吧,因为梁齐每天都会来,有时候中午她太忙没空去餐厅吃饭,梁齐会出其不意的带着她爱吃的寿司去她的公司,给她惊喜。

纪云有次见到梁齐,指着她说道:“哦——看我说咱公司里那些小伙子都不入你的法眼,原来你竟然藏了这么帅一小伙儿啊,不成啊,不兴这样的,你得请客。”

结果还是梁齐破费,请了纪云去吃麻辣小火锅。

晚上最多的时候梁齐会骑着他的小摩托车,带着她在北京街头兜风,他们就像是情侣一样每天一起碰头吃饭,散步,或是一场电影,然后梁齐会牵着她的手,一路把她护送回家,她不敢把梁齐请进她的公寓里去,她怕达也随时会出现,她更怕梁齐会发现她与达也的关系,在这个干净明亮的男孩子面前,她是那么的浑浊不堪,她贪婪的贪恋着男孩子的明媚,像一弯清澈的溪水,能洗去她沧桑已久沉积已久的污垢,在遇到梁齐之前,她不知道何谓方向,生活的意义何在,不知何时,她竟然无比期盼第二天的太阳早早升起,那样她就可以再次见到活泼的梁齐,跟他在一起,让她恍惚觉得又回到了少女时代,那么的惬意自在。

而梁齐的阳光帅气就像是水墨勾勒出的几笔清爽利落的线条,他还有着悦耳的嗓音,更难能可贵的是梁齐心细如发,温柔的好脾气,还有大气的内在修养,都让樱木子着迷,他完美的就像一轮皓月,像天使,樱木子一直都在暗暗的自行惭秽,内心剧烈的翻滚着一种情愫,她怎么配,她不配。

梁齐终于在某个礼拜天开口请她去他的公寓里参观,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小区,很普通的两室一厅的小公寓,简单的家具,比起达也的高档公寓实在差太多,可是梁齐把那小小的地方收拾的那么干净,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满屋子都是金色的如流沙般的亮光,他的屋子就像他的人一样,那么明媚干净,那天梁齐围上可爱的小熊图案的围裙,这个男孩子居然还会烧菜,他说,他上大学的时候,一个人住在这里,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因为他也是很早就没有父母了,他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有工作非常忙,他不愿意总是被哥哥当做小孩子来照顾,也不愿意哥哥为了他心,让他自豪的是他一边念大学一边打工养活自己,从来没有给哥哥找过麻烦,看他娴熟的摆弄着锅碗瓢盆的背影,樱木子的思绪就飘得远了,就仿佛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在纸窗下细心的做便当,她从心底里浮出一丝感动,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

下午他们偎在一起听音乐,他拿出他的相册给她看他和哥哥的照片,十几岁的大孩子牵着几岁的小孩子,有在河边玩耍的,也有哥哥托着他屁股帮他爬树的,笑的露出白白的牙齿,那么开心,最可爱的是他才几个月大的时候,那么白白胖胖,憨厚可爱,短短的呼呼的脖颈上拴着手指肚儿那般大的玛瑙子儿,沉甸甸的似是压的他抬不起头来,樱木子看着光着屁股的小可爱说:“容我流会儿鼻血去,这裸体照儿感的,受不了。”

梁齐一下子红了耳,斜照的夕阳从窗外照在他的背后,那样逆着光,就仿佛是个毛茸茸的相框一样散着金色的光,帅气的梁齐也像是大师手下的水墨画那般清凉,又像是爱上自己的水仙花少年那般漂亮,樱木子只觉得心里满满的,软软的,忍不住慢慢凑过去,亲吻在男孩子发烫的耳上。

梁齐傻了,愣怔了,橙色的阳光透过玻璃交错辉映在樱木子漂亮的脸颊上,那么美,那双微眯起来逆光看着他含笑的眼睛里,是温柔的流光溢彩,像钻石像美玉,他激动的心擂鼓一般疯跳,满身的血似乎都涌在脑门儿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意无识,只能傻傻的看着他心爱的姑娘,不能反应。

樱木子看着呆头呆脑的梁齐,扑哧笑出来,轻轻白了他一眼,轻声说:“傻瓜。”

这句“傻瓜”就像是开在春天里的迎春花,就像是慢慢展开花瓣的玫瑰,在梁齐的心里无声无息的怒放,他颤抖着手,抬起,用指尖触樱木子似是美玉般的脸,樱木子就抬起手握住他抖个不停的手,把脸颊在他有汗的手心里亲昵的摩挲……

梁齐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唇去触碰她的,那么软,那么甜,女孩子像是一块融化的巧克力般令人心醉,他们相拥在小小的沙发里,握着彼此的手,接吻,相互瞧着对方爱慕的眼神,安静的看着阳光投在墙壁上,一点,一点的消失。

樱木子焦躁的心,终于平静,偎在男孩子咚咚直跳的前,她闭上眼睛,享受多少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平和安详,她不去想以后,只想把握现在,达也,梁景生,还有她屈辱的人生,从这一刻里被她从记忆里抹掉,她的内心得到安宁涌出温暖,她明白,这种温暖的别名,叫做幸福。

第十八章

从那一天起,樱木子与梁齐的生活完全进入一个全新的篇章,在公司里到处都能听到樱木子爽朗快活的笑声,连工作效率都提高了,她知道抓紧时间完成她的工作,这样她就可以按时下班与梁齐一起去看电影,去小公园散步,或是去小咖啡屋喝同一杯咖啡,也可以去梁齐干净整洁的小屋里一起欣赏巴赫,萨拉萨蒂,或者DragonForce,不论是古典还是重金属樱木子都喜欢,她更喜欢光着脚丫趴在梁齐小小的沙发上,而他席地而坐偎在她身边,一边听他夸张的讲工作中遇到的趣事,一边用他的本本儿上网搜电影。

她送给梁齐她喜欢的香氛沐浴露,她要他的身上充满了她喜爱的味道,而梁齐每天早上都会准时的在固定时间打给她电话,他会俏皮的说:“这是梁齐先生的叫醒电话,梁齐先生问,在他接您上班的时候,能否请您共进早餐?”

樱木子会在咯咯笑中起床洗漱,她放弃了她舒适的跑车,也不再恐慌的涂抹又厚又腻的防晒霜,坐在梁齐的小摩托车上,揽着男孩子的腰肢,闻着她喜爱的沐浴露香氛,她就想,她怎么会这么幸福呢,梁齐怎么这么可爱呢,她的人生总算是充满了阳光。

才不过几天,她的皮肤就明显的晒黑了,梁齐看着她蜕皮的小鼻子心疼的说:“我一定努力,争取明年弄个首付买辆车,瞧你,都晒成这样儿了。”

“是不是变丑了?”

梁齐赶紧的摇头说:“怎么会!你美的就像高贵的女王,就像下凡的仙女儿,就像挥着翅膀的天使!”

听着梁齐的赞美,樱木子心里是那么的甜,这个帅气温柔的男孩子就成为一个带有攻击的符号,深深的刻在樱木子的心底。

梁齐是个摄影能手,礼拜天没有工作要赶的时候,他们就去公园或是郊外,他不停的为樱木子拍照,他说要把他最幸福的时刻用薄薄的相纸记录下来,等他们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再看的时候,他们肯定感动还有怀念那些如流水逝去的美好时光,梁齐这么说的时候,樱木子差点掉眼泪,她从背后紧紧的揽着梁齐的腰说:“好,好,好。”

梁齐就握着她的手,很久才小声温柔的说:“木子,要不要见见我哥哥?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好么?”

樱木子偎在梁齐宽大的后背上突地睁开眼睛,她知道梁齐非常尊敬他的哥哥,从他对哥哥不多的描述中她都能听出来,男孩子对哥哥的崇拜,敬仰,神邸一样膜拜,他说得最多的,是哥哥如何艰辛的抚养他长大,哥哥从来不提及父亲,而母亲生他的时候是难产,哥哥比他大了十二岁,他说他无法想象才只有十二岁的哥哥,一个还是孩子的男孩子是如何把襁褓中的他抚养大的,哥哥对他来说,虽是手足却更像父子,他还说,哥哥从来都不会对他发脾气,对他更是有求必应,不论他提出什么条件多么艰辛哥哥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哥哥会把最好的东西全部留给他,哥哥对他就像父亲那样溺爱,可是樱木子在梁齐的公寓里,一次也没见过他哥哥的身影,照片儿也都是年幼时的,梁齐说,哥哥工作太忙,他记得最长一次的日子没见到哥哥,几乎是快有一年,那时日子很困苦,可哥哥每次来看他,都会带给他许多许多礼物,在他的心里,哥哥就是他的英雄。

樱木子多想毫不犹豫的点头,从梁齐的口中,她脑中幻想出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形象,她甚至与梁齐一样开始崇拜这个没见过面的英雄,她感谢他的哥哥把梁齐照顾的这样好,让她能这么幸运的遇到这个男孩子,不管她与梁齐走到哪步,她都要感谢他的哥哥,梁齐像抹朝阳照亮了她晦暗的人生,让她充满了自信与幸福,可是,她非常非常自卑,面对梁齐,她无法不想到她肮脏的过去,她想她可能无法承受梁齐知道后的结果,她抱紧了梁齐,好久,恍惚的想起了很多事,却又觉得恍惚的什么也没想,她只知道她热了眼眶,久久说不出话。

梁齐转过身,捧起她的脸,看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那么温软,那么深情,他的心底又升起那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是满足又仿佛是不够,爱不够,原来这就是爱情,只想能拥有她在身边就已足够,只想能时时刻刻见到她就已足够,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相依偎在一起,就已足够。

他俯下头去亲吻樱木子的唇,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好不好?木子?”

他的身上有干净的气息,也有她喜爱的味道,而她偎在他的怀里,依然不说话。

第二天是礼拜一,早上有极其重要的例会,樱木子早早的到了公司,刚整理好日方理事需要的翻译文件,便被老总叫进了办公室,看他形色匆匆的拉着她往外走,不禁问:“老总,什么事这么紧张?”

老总去按电梯,说:“你随我去医院看望武田的达也先生。”

樱木子听到达也的名字眼皮一跳,最近她与梁齐过的太开心,而达也消失太久,她几乎忘记了还有这号人物,可医院?她不禁问:“达也先生在医院?”

电梯来了,老总进入电梯,看她还站在外面就对她说道:“达也先生出了车祸,听说伤的不轻啊,点名要见你,你倒是进来啊,赶紧的。”

出了车祸?樱木子木讷的进入电梯,看着不停变换楼层的红色数字,她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反正这个消息没有带给她多大的震撼,她只是想,哦,出了车祸,伤的不轻,点名见她?难道是快不行了,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一路上樱木子都在心里幸灾乐祸恶毒的想,最好到了医院看到达也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奄奄一息,倒是老总的脸拉得老长,看起来仿佛心事重重,路过花店的时候老总让她去买鲜花,樱木子真想问一下店主有没有花圈卖,最后还是挑了一个花篮,可到了医院达也的病房外站着几名她以前的工作同事,见到她后都是点头致意,并告诉她,警察正在给达也先生做笔录,她倒是一怔,警察?笔录?

他们只好也站在走廊里等着,不多久便出来几个身穿警用制服的男人,小声交谈着离开。

樱木子随着老总进入病房,外面是个小会客厅,套间里才是病房,大大的窗户阳光充足,房内开着冷气,而达也看起来似乎神好的不得了,坐在床上跟他的翻译说着什么,额头上还缠着带血的绷带,那秀气高挺的鼻梁上几块淤紫,他盖着薄被也看不出来其他地方有没受伤,见他们进来随意的瞥了一眼点点头,又交代几句话,翻译便出门了。

达也半靠在床头指着病床边的沙发说:“请坐。”

老总坐下后樱木子便把花篮放在窗下桌子上,紧挨着坐到老总身边却并没有说话,达也似乎在打量她,老总开口说:“达也先生,伤势怎么样?”

樱木子并没有抬头看,达也似是冷哼几声说:“我的命大,不过是腿部韧带伤了,没关系,想要我死,也没那么简单。”

樱木子有些吃惊,终于抬起眼皮瞧了瞧达也,发现达也正在看着她冷笑,她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老总,老总沉默一会儿才说:“警察怎么说?车子鉴定有结果了么?”

“当然,人为破坏导致的刹车失灵,幸好我的车速不快,不然……”

樱木子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已经开始急速蹦跳,人为破坏,这不是蓄意谋杀么,有什么人想要达也死?她的脑子不听使唤的忽然浮出一张脸孔,桀骜的眼神,冷漠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有他狠掐在她脸颊上的那只手……鹰与虎的结合体。

他们还说些什么樱木子已经没心思听下去,她只是疯狂的想一个问题,我惹了什么人?我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她的耳边仿佛还恍惚听到男人不可抗拒的威严嗓音,中午我派人来接你。

可能屋子里冷气太足,樱木子觉得这会儿她的手脚冰凉,都有些忍不住想要颤抖了,达也忽然叫她:“木子,我说的你听到了么?”

樱木子傻愣着看着达也,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达也看她的眼光是恨恨的,又仿佛是厌恶之极,他恨声说:“我知道是他干的,可惜的是我没有证据,他威胁我樱木子,你真是找了个好靠山啊,不过想要我的命,还没那么容易!”

樱木子努力让自己集中力,说道:“达也先生,您说的话我真是不明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达也冷笑:“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使馆的朋友,他们会帮忙向中政府施压,找到凶手的,樱木子,你可要好自为之,不要惹火烧身。”

樱木子向身边看去,忽然发现老总已经不知道什么时间离开了,她眨巴一下酸涩的眼睛,尽量的制止想要发颤的嗓音:“您是说您车祸的事与我有关么?真是抱歉达也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

达也恨恨的看着樱木子,咬着牙说道:“你可以滚了。”

难道他点名要见她就是为了要说这些话么?这是警告?她出了病房,看到老总还在等着她,她又想,我什么都没做,这件事与我何干系啊,她不屑。

可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却让樱木子大为吃惊,电视新闻、网络、各大报纸上还在大肆批评日本首相去靖国神社参拜,没想到在中国的日商武田家族成员达也竟然爆出惊人丑闻,玩弄公司女员工,东窗事发后竟然无理解雇该员工,不但如此,达也竟然友情出演在某夜店被人拍下长达十几分钟的爱录像带丑闻里的男主角儿,如今在网上的点击率飙升,骂声四起,更有网友留贴,坚决把小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坚决抵制日货!

达也公司员工每天清晨上班的时候,都要在写字楼大厅外忙活一阵,帮忙揭去贴在门窗上的标语,公司里加派巡夜保安也没用,第二天照样有被砸破的玻璃,还有“倭猪!滚出中国!”的标语,达也在医院里气的吐血,可连警察也没法子,他们夜晚蹲点,什么人也没发现,只要他们稍微闭闭眼,便又开始恶循环,就连樱木子现在工作的建筑咨询公司也不例外,纪云拉着她胆战心惊的看着那些白底黑字,上面竟然是刚劲的篆写了岳飞的《满江红》,樱木子不禁想起达也被人为破坏失控的车子,她心里清楚,这回,是真的惹毛了大神了。

就连梁齐也劝告樱木子最好这几天能请个假,这么乱,还上什么班呢,她想别人还一如既往的上班呢,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的,这件事又不是真对她个人的,她怕嘛啊,该怕的应该是躺在医院里的那个禽兽才对,激起众怒了。

日方理事已经两天没来公司了,老总看着人心惶惶的各员工,没办法,终是带着樱木子又去了一趟医院去见达也,说:“我一直在想,你们是外商,在这里出了这种事的确麻烦,要真是得罪了某些人,求助使馆也不是唯一解决途径,不如找个中间人私下里把之间的误会澄清,这不是更好么,再说了,你们还要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又不是打一枪换一地方儿,您说呢。”

达也沉默很久,他的父亲远在日本也已经了解到了这边发生的事,狠狠的骂了他,他本以为他大和民族的身份在中国出了这样的事,就成了外交官司了,肯定引起注意,会有人为他出头讨公道,可没成想,一件接一件的麻烦事儿打击的他萎靡不振,不能再这样斗下去,如果他负责的公司在中国干不下去,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父亲,最起码先把眼前的麻烦给解决了,他点点头,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老总沉吟半晌才说:“我想办法去见一见恒基的潘总,如果他肯帮忙,一切都不成问题。”

第十九章

达也跟樱木子都不知道恒基的潘总又是哪位大神,而老总似乎不愿意透露更多,只说:“在业界里我所认得的能解决此类麻烦的,也只有恒基的潘总了,碰碰运气吧。”

可老总的运气并不好,公司业务曾与恒基有往来,当他约见所谓潘总时,被对方的秘书告知,潘总未来一个礼拜都是行程紧张,没空见他。

就算没空也得托人见着人才行啊,不然这公司是没法再上班了,情势越演越烈,他们几乎天天得找人换玻璃,这哪成啊,就连警察也木讷了,一听是他们日资公司,都不想出警了,来了也是一通敷衍了事,扭扭脸就骂:妈的***,活该!

老总急的只能求助跟他私交比较好的、也是公司的一位业务合作商,樱木子听老总给人打电话,称呼多方位罗总,这人她倒是知道,因为目前公司正在给罗总的一片宅楼做设计,合同还是她翻译的,她隐约记得,男人似乎叫罗昊。

樱木子刚想喘口气,谁知老总说:“你跟我一起吧。”

她眨巴眨巴眼,问:“为嘛?”

老总说了:“我跟达也先生没法儿沟通啊,你跟着不是能说上话么。”

她不乐意了:“那您去见达也先生的时候,我给您翻译不成吗?”

“不成,这是工作,赶紧的。”其实老总倒是想说,你不是达也先生的私助么,而且还是日本人,看咱中方的办事能力,其实对于达也的丑闻,老总也是膈应的不行了,企业形象啊,都被***给毁了。

晚上约好了在一家私人会所见面,老总带着樱木子早早的等在会所,张罗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罗总很准时,见面的时候亲热的与老总握手,樱木子就想,看来北京的帅哥还不少,男人高大帅气浓眉大眼的,帅哥笑着对老总说:“戚总,有什么事去我办公室谈就成了,干嘛还约在这儿,神秘兮兮的。”

老总拍着他的肩膀唉声叹气道:“哎呦,说来话长了,咱啊,先里边坐,咱边吃饭我慢慢给您说……啊,这是武田日方翻译,樱木子小姐,木子,这就是咱公司的财神爷,罗先生。”

“您好,罗先生。”

“您好,樱木子小姐。”与对方握了手老总就揽着罗昊的肩进了包厢了,等酒过三巡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老总就说:“今儿个可真是有事儿求着您了罗总。”

罗昊笑嘻嘻的靠进沙发里说道:“说说吧,看我能帮上忙呢,我一定帮。”

老总吐沫横飞的把事情给罗昊说了,罗昊听了皱着眉沉吟着说:“哟,是梁景生啊,怎么惹了他了?”

“咳,谁知道呢,不过没证据也不能瞎猜测啊,这可不是胡侃的事,达也先生只是说前段日子可能跟人胡闹的有些不愉快,这不是没门路了求着您了么,我公司都没法开张了,被人闹腾的愁死我了。”

罗昊用手指敲着沙发的扶手说道:“戚总,你找我可就找错了,能跟梁景生说上话的人倒是有一个,不过……”

老总急忙问:“不过什么啊?钱不是问题呀。”

罗哈哧的笑出声来,摇着头说:“不是钱的问题,就是他那个人吧,也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最烦的就是多管闲事了,既然你找到我了,我就给你想想法子,约他来见个面儿,你把事情原委都跟他说说,就看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了。”

老总问道:“你说的是……”

“恒基的潘总知道吧。”

“哟,太知道了。”

“就他。”

老总心里喜滋滋的,心想找的就是他啊,可面子上却有些为难的说:“这潘总的路子,人肯帮忙么。“

罗昊说:“不是说了么,我给你想想法子,别的,可就靠你运气了。”

老总嘿嘿一笑,他也是在商圈里爬滚打的多年了,既然罗昊这么说肯定有法子,就道:“罗总啊,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您就给出个主意呗,您要是肯拉兄弟一把,要我干嘛都成啊,我记您一辈子。”

罗昊哈哈笑道:“戚总这话可真是见外了,这潘总啊甭看我们起小一块儿长大的,他要不乐意谁也不吝,不过有一个人说的话他一定听。”

“谁?”

“当然是他夫人。”

“哎呦,更难了,不认得啊,罗总,您可得帮帮忙啊。”

“我明天约他们试试,这会儿真不敢给你们准信儿。”

“先谢谢您了罗总,不知道潘总夫人喜欢什么,见面总得意思一下吧。”

罗昊笑呵呵的说道:“人家还会缺什么稀罕什么,你啊,等我信儿得了,怎么合作这么多年了,这点忙算什么呢。”

老总喜出望外,连连道谢,直拉着樱木子给罗昊敬酒。

樱木子木偶一样坐在一边傻愣愣的听着,老总要她敬酒她就敬酒,其实她着急走,屁股坐在凳子上跟被针扎了一样,好不容易送走了罗总,老总喜滋滋的,仿佛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

为了给人敬酒她不免陪着喝了几杯,回到公寓樱木子只觉得两只肩膀像压了两座山一样沉一样累,洗了澡躺床上跟梁齐互发了几条短信,一闭眼竟然连梦都没做一个一觉睡到天亮,依然是爽朗的梁齐把她送到公司,见者梁齐,所有的累,所有不安的烦躁,都会统统不见,而老总又带给她另一个“好消息”,罗总说话果然好用,人家潘总总算是给了个不小的面子,约在两天后见面。

其实这两天公司里的情况比那边要好得多,那边听纪云说,已经开始有人打着横幅堵住写字楼的大门了,还有静坐示威的群众,强烈要求达也在媒体上公开道歉,樱木子心里发寒,虽然别人都不说,在她面前三缄其口,可她知道,人人痛恨达也无耻的禽兽行径,她还在洗手间里偷偷听到有同事骂日资老板。

两天后,她终于见到了架子大又神秘的潘总,在顶级的会所高V房里,男人静默的又似是慵懒的坐在水晶灯下,头顶微橙色的光如细细的金沙似的洒在他周身,虽然他坐着,可樱木子依然觉得对方高大挺拔,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人样子很年轻,但气质内敛沉稳又不失锋芒,面上带着似笑非笑又似乎冷漠的神情,特别是他的眼睛,微微转动向她瞟过来,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波澜莫测,她也不知怎么地想起另一个人的眼睛来,她恍惚的还没想起那人脸庞 ,就见潘总含笑站起,老总已经慌忙上前去跟他握手:“潘总,您这大忙人,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啊,哈哈。”

潘东明还没说话,一边的罗昊已经笑着道:“得了,就甭客气了,咱这圈子就这么小,来来回回就这几个人,不过潘总今儿个可真是百忙中抽空来的。”

老总又是一通客气,潘东明才眼光一转看向樱木子,问道:“这位是?”

老总激动的把樱木子差点忘了,一听他问就赶紧的拉过樱木子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日方代表,樱木子小姐,本来还想邀请您带着夫人来小聚,就想着有位女士在场也能陪着说说话,不成想就您自个儿。”

潘东明笑着摆摆手开玩笑道:“她啊比我还忙呢,我想见她一面儿还得跟人提前预约呢。”他与樱木子握手,嗓音低沉:“您好木子小姐,我是潘东明。”

樱木子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关键人物,握了手就用日式礼节欠身行礼:“您好,潘总。”

坐到位子上的几个人不免又要客气,老总给樱木子使了使眼色,樱木子便站起来端起酒杯开始敬酒,罗昊笑着道:“要敬也得敬潘总啊,这潘总可是酒量好,我们生意人都爱一句吉利语,叫做四季发财,还不赶紧的敬潘总一个四季发财?”

潘东明呵呵笑着指着罗昊笑道:“你小子看不得我好诚心毁我呢,既然咱都是生意人,要发财也得一起发啊,来来,为甭敬来敬去的,咱们碰杯吧。”樱木子只好陪着三位老总多喝了几杯。

席间他们东拉西扯的最终把话题扯到正经事上去,潘东明含糊的点头说:“哟,这事儿听说了,最近报纸上都是武田企业的新闻。”

当老总把日资老板与梁景生的过节说了后,潘东明蹙起眉头:“没证据还敢大张旗鼓的给人当头扣屎盆子呢,要我也不乐意啊。”他抬起眼皮看了看坐在一侧也不说话的樱木子,忍住几句难听的,当他明白了要他做中间人调解两方矛盾时,他的眉头蹙的更深了,抬起一手指摇了摇说:“嗨,梁总那人你们不了解,那是好说话的人么,这事儿要真是他干的,就算我出面,”他摇摇头,“估计人家也不会给面子。”

这下子老总心里开始凉吧岔的,潘总都说没法子,可叫他怎么办啊,这公司里人人都没心思干活儿了,工作进度老慢,他不由得看向罗昊,罗昊了然,不禁拍着潘东明的肩说道:“东子,我跟戚总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目前还有合作项目正在进行,就当是帮我一个大忙,成不成?”

潘东明这才斜眼看罗昊:“帮你大忙有什么好处?”

罗昊凑过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憋不住笑出来:“成了成了,你就别埋汰我了,这样吧,这事儿我赶明儿跟梁总联系一下,看人家愿不愿见我,随后再说吧。”

这不明显的敷衍吗,老总急坏了,罗昊就说道:“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赶明儿说呢,戚总公司都被人堵了,你赶紧的,就现在,给人打电话吧快。”

“这么严重啊。”潘东明这才慢吞吞的出电话,还不甘的对罗昊说:“要我替人说好话,这天大的……”

罗昊打断他摆摆手说:“哎呦,我记你一辈子成不成,赶紧的。”

他拨出号码,嘴巴里咕哝说:“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喂?景生?啊,我潘东明啊。”

樱木子听到潘东明打电话,也不知为何心里通通一阵乱跳,就连眼皮子也跟着猛跳一阵,那潘总挂了电话后就摊摊手说:“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人家还在应酬忙着呢,不过倒是挺给面子说过几天见个面儿,等信儿吧。”

事情不管进展如何总算有点眉目,老总已经眉开眼笑,又是拉着樱木子猛敬酒。

不过才一天,樱木子就被达也派人叫到医院里去了,只她一个人,达也先是盯着他看了良久,才说道:“戚先生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也给对方打电话约见,可对方一直推辞,木子,你代表我去见一下梁先生,他肯定见你。”

樱木子心里一惊,忍不住脱口说:“我为什么要代表你去见他?”

达也看着她冷笑:“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你而起,你自然有推脱不开的责任。”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哼哼,木子,那位梁先生谁也不肯见,可是当听说是你做代表去见他的时候,他又毫不犹豫的点头了,你说这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

“……”樱木子哑口无言,只觉得手脚冰凉无所适从,达也又悠悠道:“木子,只要你把这件事情摆平了,我答应你,不管是你父亲的贷款还是你的自由,从此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只要她去见见梁景生,她从此就与眼前这个禽兽毫无关系?

多么大的诱惑。

她离开的时候,达也用恨恨的眼光瞧着她,恨恨的说:“不要忘记,明晚九点,凯撒。”

第二十章

樱木子用遥控打开她的跑车门,她似乎很久没有开车了,她也没有告诉梁齐她有部车,总是挤在他的小摩托车后座上,抱住她喜欢的男孩子的腰,感受那风一样的自由,与梁齐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回到青春期简单又清纯的女孩子,可今天晚上,她带上虚伪的面具变身妖魔,为了真正的自由做最后的拼搏。

手指缠在方向盘上,耳里听着跑车引擎低沉的轰鸣,樱木子只觉得浑身的血沸腾,她终于要自由了,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牵绊她脚步的烦恼,没有达也没有债务没有了负担,至于梁景生这个男人,今晚过后,也将从她人生的舞台上谢幕,本来他们就是过客的角色。

车子终于冲进滚滚车流里,一辆辆车子红色的后尾灯,就像一双双睁大的眼睛,看着她从容的加速排挡,超车过线。她没有开冷气,却把车窗降下,依然是热的风呼呼的从窗外刮进来,吹乱了她满头的卷发,她也毫不在意,她不去想梁齐不看转速表也不管速度有多快,这样风驰电掣的感觉这么迷人,仿佛一切的烦恼都被抛到脑后,一部部的车子被她灵活的纵方向超过,看着前方的道路被车灯、被路灯照的似是一条闪闪发光的绸带,就连身子沐浴在热乎乎的夜风中,都似乎是一种愉悦的快感。

到了凯撒夜总会的地下停车场里,樱木子坐在她自己的车子里,没有下车却盯着一片空地发呆,才多久以前,她在这里碰到梁景生,他还文质彬彬气质优雅的帮她“讨”公道,好像眨巴一下眼,就变了,男人在最短的时间里,彻底颠覆了他在她心里的好形象,她忘不了他掐在她脸颊上的那只手,还有眼底的暴戾,现在让她去面对这个男人,除了勇气还得要有胆量。

她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却突然在一边的座椅上震动,把她吓了一跳,那颗心就仿佛被放大了十几倍,塞在她的腔里憋得她难受,拿起查看,是梁齐。

“梁齐,今晚有推脱不开的应酬,不能陪你真抱歉。”

梁齐在另一边低低的笑:“傻瓜,工作重要嘛,咱们有的是时间见面……会不会很晚啊,要不我去接你?”

“不要了,跟老总在一起呢,晚了他们会送我的,不要担心。”

“恩,小心点,到家了就给我电话。”

“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她就抬头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涂得雪白的脸孔,又黑又浓长的睫毛,还有嫣红的嘴巴,这是一张虽然漂亮却充满可风尘气息的脸孔,她就想起了那双盛满爱与信任的眼睛,叹口气,又想起了了前几天陪梁齐看电影时里面的一句台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推开车门下车,找到电梯踏进去,看着变化的数字,不知怎么她突然又感觉有些伤心。

都过去了那么久了,如今她还是会感觉伤心,这是她第二次被达也那个混蛋因为利益抛弃,不过很快她又没心没肝的想,幸好这是最后一次,她得努力把别人对她的伤害减弱到最低程度,也幸好达也那个混蛋不管有多混蛋,倒是说话还挺有信用,瞧他看着她那双又恨又厌恶的眼睛神,这次估计真要一笔勾销跟他拜拜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事业随着敞开的电梯门变得慢慢开阔,外面是个小露台,有落地的大窗子,也有几个衣着随便的男人正嘻嘻哈哈的一边抽烟一边调笑,听见电梯的响声,一起扭过头来瞧着她,一个男人似乎认得她,笑嘻嘻的走过来,说:“哟,又见面了,美女。”

他说话的语气还有满面的痞相让她也即刻认出来,是那晚问她北京方向怎么走的那个男人,她点点头不说话,男人依然笑嘻嘻的说:“等您多时了,跟我来吧,美女。”

她跟在男人身后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男人也不帮她开门,指指门说:“你自个儿进去吧,梁先生在里面等着您那。”说完就离开了。

樱木子对着那扇门做个深呼吸,吐纳数次才抬手推在沉重的门上。

门关着还不显,一打开顿时震耳欲聋的音乐、乱忽闪的彩灯光芒像是暴风骤雨似的扑面而来,让她眼花缭乱的彩灯闪着各色光芒吊在天花板上不停转动,有一会而她觉得似乎眼睛失去了焦距,什么都看不清楚,怔愣一会儿疯狂的音乐声忽然停止,除了依然闪不停的灯光,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她都能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

努力睁大眼睛慢慢适应屋内光线她才发现,偌大的屋子里紧挨着墙壁有一排又宽又长的沙发,而沙发上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男人,双肘支在两腿膝盖上,身子前倾十指交握隔着长长的一张桌子正在瞧着她。

男人在忽暗忽明的灯光下神情看不清楚,那模糊的轮廓却让樱木子心里有些震动,有一会儿她的意识仿佛不是很清楚,她还以为坐在对面的是梁齐呢,那神态和坐像都那么像,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冷静,因为男人身上散发着梁齐所没有的强大气场,他不说话的样子冷冷的,只冷到人的心尖儿上,冻的人从心里发颤,仿佛忽然之间空气中就充满了能量似的,她全身汗毛直竖,她努力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慢慢把门在身后合拢,对着模糊的人影轻叫一声:“梁先生。”

男人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她只好慢慢走向前,渐渐的看清楚了男人的面孔,眉目依旧清隽儒雅,唇边含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樱木子的心跳很快,拿不准他这么沉默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有些发怔,那心跳的仿佛是煮开了的一锅水,屋子;里冷气十足,她又觉着热,又仿佛冷,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就渐渐浮出一层细密的**皮疙瘩。

她在他身侧坐下,他就歪头扭着脸看着她,从她进门他的视线停在她脸上就没移开过,急速闪光灯下的脸上带着淡的似无的微笑,就连那双深沉似潭水的眼睛在这样的灯光下仿佛变得更深邃,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得勉强咧开嘴巴笑一笑,脸上的肌都僵硬的让她控制不住想要抖动。

梁景生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衣,肩膀看起来很宽很厚,模样帅帅的,可他却冷不防抬起一只手去触碰樱木子的脸颊,吓得樱木子差点没叫出来,赶紧抬起手去挡,却被他握住手腕,他也只是轻轻一带,樱木子便无力的扑进了他充满阳刚体味的怀抱。

梁景生在低低的笑,笑声从膛里传来嗡嗡震动的声音,而樱木子却惊慌的如水里乱扑腾的小鸭子,一边挣扎想要摆脱一边急急道:“梁先生,梁先生。”

梁景生并不顾她的挣扎,强硬的把她拦在怀里,伏在她耳边说:“这么久不见,是不是把我忘了?”

樱木子只得咧着身子赶紧说:“梁梁先生,我今天来是代表武田公司……达也先生,来见您的……”

梁景生这才放开她,靠近沙发深处翘起了二郎腿,看着她耸耸肩摊摊手说:“哦,这么说,你是来跟我谈公事的,不过我记不得我跟你们武田公司有什么业务往来么?说说看,你们武田公司是干嘛的。”

樱木子强迫自己笑出声来,她想她的笑一定很丑很傻,因为她看到梁景生已经蹙起了眉头,她简直想要伸手揉揉发硬的脸颊,傻笑着说:“不是业务,是我们公司最近,遇到了麻烦,所以,所以……”

梁景生紧紧地盯着樱木子的眼睛,问:“所以什么?”

她努力想措辞,怎么说才能委婉又好听:“因为达也先生前段时间出了车祸,他不能前来跟您道歉,所以委托我……”

“车祸?”梁景生有皱皱眉头,似乎不能理解:“他出车祸了干嘛跟我道歉?我怎么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啊。”

樱木子咬咬唇,她的中文不错,可这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跟这个男人打嘴官司让她只想嘴抽筋,可想想达也跟她说的那些话,又强打起神决定直奔主题吧还是,说道:“我们公司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想请梁先生网开一面……”

“我?网开一面?呵呵,”梁景生有些好笑的说:“我不明白木子小姐说的中文是什么意思,哦--”他忽然点点头说:“我看了报纸,也听别人说起来,武田的丑闻是吧,原来你们以为这些事是我干的,对不对?”

樱木子只好咬着唇不说话。

梁景生嗤嗤的笑出来,往她身边挪了挪,侧着身子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去握住她的手,亲密的俯过头来在她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他极轻的说:“你是想这就是我干的还是想我帮你呢,如果你想我帮你,只要你开口,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皱皱眉的。”

樱木子只觉得头脑发晕,磕巴着说:“不是,我,是。我们公司的达也先生……”

“嘘--”梁景生抬起一只手轻按在她丰满的唇上,为摇着头说:“不要跟我提那个日本人,如果他要我帮忙,那就让他爬来跪在我脚下,叫几声好听的我也许会认真考虑考虑,要是你嘛,这就好说了,对于美女,我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樱木子眨着眼睛依然磕巴:“梁,梁先生……”

梁景生用手指轻触着她的眉眼顺着她脸颊的弧线滑到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樱木子被迫的看着梁景生深沉的似是无边无际的眼眸,听他低声道:“不说别的光是他想借用使馆来压我这件事,我就觉得太还真是幼稚,真以为我们中国人就是吃干饭的是吧,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只是给他个小小的教训,他要还是不服尽管放马过来,小爷不惧。”

“您真是误会了。”樱木子实在不想替达也说好话,心想你整死他也与我无关,要不是他答应从此以后跟她一笔勾销,真给她下跪了她也不会来见梁景生的,这男的,她要躲还来不及呢。“达也先生非常有诚意要跟您和解,来之前他一再要求我,要是见了您跟您说抱歉。”

梁景生嗤嗤的发笑,他用拇指摩挲樱木子的唇线,暧昧的说道:“说抱歉有什么用啊,我想要什么,他心知肚明,这不你也来了吗,我那天给你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她的心里嚯嚯乱跳。

“傻妞儿,这么快就忘了,你的记还真不是一般的差。”他说着就要去吻樱木子的唇。

樱木子却是一把推开他,一下子跳起来离开老远,抖着嘴皮子说:“梁先生我我,我有男朋友的。”

梁景生微抬起下巴看了她一会儿,才嗤笑一声:“男朋友?不是说了叫你赶紧的忘记他么,他就是一忪包,还是你嫌他车祸太小麻烦不够大啊。”

樱木子却是一愣,忽然想起达也失控的车子,背上就布满了冷汗,她怎么这么蠢呢,差点就要暴露了梁齐,这男的就是一疯子,她怎么能让梁齐身处这么危险的境地,就让他误会好了,就让他去祸害达也好了,想到这里她艰涩的吞咽一口说:“这么说,武田丑闻跟达也的车祸,这些事都与您有关系。”

梁景生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她跟前儿去,低头看着她,平静的说道:“木子,我发现你的中文水平真不怎么样呢,想象力也丰富,你有什么证据说这些事跟我有关系那,这话可不能乱讲,不过,我给你的那建议倒是真心实意的,你点头了我保证他的麻烦消失,在这里也会毫发无损一帆风顺,木子,我对女人极没耐,对你可是破了例了,看我这么有诚意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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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樱木子忍不住想要冷笑,想要对着这个嚣张可恶不可一世的臭男人比出中指,骂一句“去你妈的!”,然后昂起头挺起走掉,她承认有段时间她的确堕落,任何男人都有可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那是她发泄愤恨的一个渠道,任何人都可以骂她不知廉耻人尽可夫,可也不代表什么人都能那借口胁迫她,要是她不愿意,管你是天皇老子她也不会盯你一眼,更可笑的是眼前男人还不清状况,竟然拿达也那个混蛋的安全来胁迫她,切!她在心里嗤笑,就算你拿刀一片一片的把达也活刮了,看我眨不眨一下眼睛,可她还没忘了今晚来的目的,把达也的事解决了,她就可以再也不用敷衍这些自以为是的王八蛋男人了。

梁景生的眼睛在这样的灯光下显得黑的似是没了眼白,紧紧盯在她的脸上像两个恐怖的黑窟窿,她强迫自己把冷笑换为柔和一点的笑从唇边挤出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硬:“梁先生,我很早就对您说过,我们是成年男女,玩得起任何游戏,不要把我们之间的事与武田公司混为一谈,我今天来非常有诚意跟您解决武田公司的事情,就像您说的那样,我来是为了公事。”

话虽说得委婉,可免不得生硬直白,她人很明白清楚的表达了她的意思,就是说我跟你就是一夜情的买卖,就是一个游戏,你别入戏太深玩的过了。梁景生哪受得了这个,他看上什么女人从来都是手到擒来,哪遇到过这么爱拿乔的女人,说话还这么不给面子,他都破例把话说得那么露白,你也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跟着我做我的女人,我还保证你的日本小情人一帆风顺,有他亲口一句话说了他罩着,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了解他的人,那还不美的找个地方儿咕嘟咕嘟冒泡儿去了,谁跟她似的还一本正经的梗着脖子真跟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是那一本正经的人么,丫的也就是一腐女,这会儿倒装的跟一愣头青一样,那晚上在车里风骚的跟敬业的毛片儿女主角儿似的,还跟我装B!成,你就装吧,就算你今儿晚上来跟我公事公办,我也得把你给拿下了,不把小爷伺候美了,赶明儿就等着看新鲜吧。

梁景生已经恼了,面上倒是依然风平浪静的,只轻笑道:“这么说木子小姐是准备真跟我公事公办呐,成,公事公办也行,不过,我有一条件,你要愿意了什么都好说,不管是你们公司的麻烦还是你男朋友的安全,我给你完全的解决掉,什么后遗症都没有,你们既然可以找到潘东明做说客,一定也或多或少的了解过我,我这人,还就是那脾气,吃软不吃硬,惹恼了我,甭看你们是日本人,在我面前我也照样有手段让你们矮上三分。”

车轱辘话都被他说了,樱木子很想给他作揖,想说我已经很佩服你了,不要再显摆了,既然他这么说她就问一句:“什么条件?”

梁景生呵呵笑着上前一步,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木子,我想要什么难道你不懂么?难道你比你男朋友还愚钝呐,他都明白了你还装傻呢,我对你的兴趣比什么武田公司大多了,只要应了今儿晚上,赶明儿一早儿的,什么事儿都不会再有,天下太平,怎么样?”

樱木子只觉得浑身发抖,两条腿都忍不住发颤几乎支撑不了身体重量,这个男人居然把话说得如此明了,难道他就不知道什么叫无耻么,武田就算破产了,达也就算被车撞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甚至恨不得达也立马死掉,好让她带着一切的秘密自由的去爱梁齐,对,梁齐,一想到梁齐她更讨厌眼前思想龌龊的男人,她用力把梁景生的身子推得离她远一点,哑着嗓子说道:“梁先生,看来我们之间的沟通存在问题,也许我今天晚上来就是一个错误,我会把您的意思转达给达也先生,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我现在只能对您说一声抱歉还有,再见。”

不看男人的表情,也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樱木子转森朝着房间大门走去,可她的思维随着迈开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如果她摆不平梁景生,就意味着她与达也之间的协议完全作废,她还要继续忍受背负着沉重的债务不得不敷衍达也,随着她对梁齐越来越深的感情,她越渴望能早点摆脱达也,就像她最怕的是梁齐会发现她与达也之间的事,越怕思想上的包袱越重,如果……如果她答应了梁景生的要求,只今晚,那么明天她就会跟达也彻底的拜拜,她就能干净利落的与梁齐在一起,她承认她太贪婪,她甚至不敢想梁齐终有一天发现她的秘密会怎么样,她贪婪的只想要现在拥有那个男孩子,不起想以后,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或许梁齐永远也不会发现呢,她已经走到门前,拉开了门,而男人在身后沉默不语,并没有阻止她的离开,连一句话也没说。

拉开门时她的脚步已经停下,手搁在门把上脑中千万变化,出了这个门,她还得去面对达也,还得忍受他又鄙夷又痛恨的眼光,如果合上眼前的门,以后只要他敢再骂她贱种,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抬手狠抽那个混蛋,除了这个最重要的是她完全的自由,没有牵绊没有压力的接受梁齐,梁景生不是说了么,只要她应了今儿晚上,明天一切事情都会步入正轨,包括她的生活。

她该怎么办?留下来做好她棋子的角色,还是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失掉自由?

她握在门把上的手,已经出汗,脑中还在天人交战,是去是留,是自由还是忍受,是从此继续忍受达也下次的抛弃,还是与梁齐快乐的在一起,她平时想起梁齐的时候,心里那么甜蜜,男孩子带给她的是她渴望很久的幸福,如果……如果留下来,明天什么事都不会再有,她要不要尝试?忽然之间她觉得她这会儿很脆弱,有些心酸的想要掉眼泪,达也是她的初恋,却让她尝尽了苦头,好不容易遇到梁齐,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知道她有多脏多不配,却像有了瘾一样固执的想要拥有,以前她过得太沉重太累,梁齐就像一个温暖的避风港,哪怕只能停歇一秒钟她都不想不愿再错过。

想想清凉的梁齐,再想想唾手可得的自由与幸福,她努力忍,如果这是达也利用她的最后一次,她就扮演好棋子的角色吧,得到自由后她一定一定要把这些肮脏全部忘掉,她一定一定会珍惜梁齐对他好,哪怕梁齐最终会发现最终会离开她,她甚至悲哀又无耻的想,她就这样瞒着梁齐直至他发现他离开,至少她还曾经拥有过这般干净的爱恋,到老了回想起来,至少还有甜蜜可寻……她不愿放手,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试一试,说不定,梁齐永远也不知道,只要事情摆平,只要她不说,谁也不知道她今天晚上做了什么,谁也会不知道,要想与梁齐开心的在一起,首先该解决掉的就是达也,达也是她迈向新生活与幸福的绊脚石,他应该像块无足轻重的小石子一样被踢开。

樱木子心中的天枰终于滑向幸福自由的方向,颤抖出汗的手,微微用力合上那扇已经被她打开的门。

她扭转身体,看向那个长身而立已经沉默很久的男人。

她装作轻松的,甚至笑嘻嘻的对男人说:“怎么不阻拦我?我以为你会叫住我不让我离开。”

梁景生不知道樱木子在这短短几步路里都想了什么,他也不想知道,因为他早已气的想要冒烟,就在樱木子天人交战的时刻里他也是思想千回百转,他甚至恶狠狠的想了要怎么收拾樱木子,还真以为自个儿是个良家妇女想被人拿神龛供起来呐,不就是一欢场女子么,不识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日本儿,他就叫他们看看,在他的地盘上跟他耍威风,虽然他不能像美国人那样丢颗原子弹让他们永生难忘,也得把他们弄得找不着北了,看着女人回头说话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装吧你就,跟我玩儿鹰你道行还不够。

梁景生看着樱木子又一步步的走过来,在他跟前儿仰着脸看着他,他就咬着牙暗暗发誓,今儿晚上一定要可着劲儿的折腾她,我叫你丫给我装。

他的目的也只是想要再次品尝樱木子的甜美,女人留给他的印象深刻,他总是时不时的就想起,不过她的男朋友被小钟狠揍一顿不服气,那个不开眼的小日本儿竟然让日本驻中国领事馆出面斡旋,前几日接到上面打来的电话,还问他:“景生啊,怎么惹了小日本儿了?都把事情捅到我这儿来了,这几日正在因为参拜的事儿形势紧张呢……你也太不小心了,人家可是把你车牌记牢了,你得低调,注意影响嘛……日领事馆出面了,咱也不能不给人面子啊,叫你的人都给我机灵点,啊,甭让我交不了差,该躲开的时候就让他们躲远点,不然碰面儿了这不还是为难我么……这事儿啊可大可小,找点学生静坐示威就行了,再不济人家也是外商嘛……成,就这么着了,回头你请我喝茶吧。”

樱木子已经把手覆上他的膛了,隔着衬衫他都能觉得樱木子的手又凉又抖,他不说话只是含着笑看着她,双手搭在樱木子的肩上,稍用力往下按去,樱木子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稍迟疑便随着梁景生的力道不由自主的蹲了下去,他比樱木子高出一头不止,做这个动作再容易不过,当樱木子明白过来梁景生的意图后,不由得又惊又羞又怒,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进了脑袋里,那张脸更是似火烧火燎,她刚想挣扎着站起身,梁景生忽然伸出手用力掐住她的脸颊,强迫她抬头正对着他的欲望。

第二十二章

樱木子忽然心跳加剧,赶紧摆动头部想要挣开梁景生手上的钳制,她又想起那天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里,他用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力量掐在她的脸颊上,带给她强悍的惊惧感,可这次不同,她强烈的感受到男人想要侮辱她的意图。

她挣扎的时候在闪光灯下看向梁景生的脸,表情模糊不清,可这样的角度男人看起来强壮结实的身体到令人生畏的纹风不动,那种感觉就仿佛被虎豹盯着,纹风不动只有突显蓄势待发的张力,好像他随时会扑过来。

屋子里的空气突然之间暗潮涌动,而梁景生的手随着她的挣扎渐渐加力,她挣不开,连站起来都没可能,脸颊两侧的肌已经开始酸痛,她不得不叫出来,声音却是含糊不清苍白无力:“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她感到恶心,就算她爱达也爱得发疯时也没为达也做过这种事,而梁景生腾出另一只手探向他的胯部前方,裤子的拉链带着刺痛她耳膜的响声滑下,这一声响只像击破樱木子的耳膜,惊恐,羞辱,以及慌乱让她不顾一切奋力的去推去搡梁景生的身体,头往后仰猛的使力,终于逃开男人无情的掌控。

她顾不得脸颊上传来似被撕破皮的疼痛,只想着赶紧的离开,她又痛恨又后悔,刚才明明能离开,偏要不知死活的又回来受这种侮辱,可她还半蹲着,脚上是几寸高的鞋跟,刮在滑不留丢的地板上使不出力,她刚仓惶的转身一个不稳就匍匐在地上了,随即就是后脑勺一紧,梁景生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她又怕又惊,本能的尖叫一声便胡乱的去掰他的手指,可男人一抬手她就觉着头皮炸开了似的疼,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力量离开地面,接着就是头昏脑胀的被男人一个用力掼进了宽大的沙发里。

还没等她直起身子粱景生已经像整座山似的压了过来,她胡乱挣扎推搡的双手还有那头该死的长发,都被粱景生强有力的手置于头顶一并被按进沙发里,这下子她连头都不能动弹了,只剩下两条还在踢腾的腿,粱景生利索的抬起一条腿隔着她的身体跨在沙发上,她的上腹部立刻感到沉重的压力,他竟然坐在她肚子上以压制她的反抗,这下无论她的两条腿多么自由也不可能伤到他,粱景生半俯下身子对着她的脸,竟然含笑说道:“上次你不是说车里空间太小玩着不爽么,今儿个这地儿大吧,咱玩些新花样儿,保管能让你美了。”

“不要不要梁先生,梁先生,求你。”樱木子这会儿已经被巨大的恐惧淹没了理智,她拼命的想要安抚这个突然兽大发的男人,本来含情含笑的漂亮眼睛里蓄满了眼睛,忍痛摇头的时候就顺着眼角滑下脸庞,满耳朵都是她重的呼吸声还有擂鼓般的心跳声“求求你不要这样……”

粱景生弯腰把嘴巴凑到她面前,啧啧两声说道:“哟,日本人就是不一样,除了脸皮厚点外你还喜欢强奸那,这是哭什么呢,刺激是吧,要不放个片子给咱们助助兴?”

他一边说一边到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房间另一头挂在墙壁的屏幕。

粱景生吃吃笑着有俯下身,在她耳边吹气:“快看,亲切不,还是原生大碟,他们说什么你给翻译翻译?”

他用两手指板着她的下巴,让流泪的樱木子去看屏幕。

樱木子被迫的看向屏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屏幕上有个身穿护士装的亚洲女人正蹲在男人裆部前,口里吞吐着男人的器……

“不要!……”樱木子彻底崩溃,一边尖叫一边激烈挣扎,动作大的差点把粱景生掀翻了,粱景生本来心存不善,就想着怎么教训樱木子,用力钳制身下像条鱼一样弹跳的女人,探手就把自已器掏了出来,一只手掐住樱木子的脸颊迫使她张口,慢慢探近身子,用器前端抵住女人被迫张开的嘴巴。

樱木子的眼泪并没有引来粱景生的怜悯,他反而勾起唇角笑着说:“妞儿,动作再激烈点才像强奸嘛,这样更刺激,上次你不是说了喜欢我挺猛的么……乖,张开嘴巴。”

一股特殊的膻腥味道随着他胯部的逼近立刻充斥了樱木子的口鼻,她想躲开,不能,闭上嘴巴,也不能,能绝望有恐惧的任由男人慢慢勃起的才壮器推进她的口中。铺天盖地的羞辱感觉想水一样迅速的把她没顶,眼泪成串成串的滑落,她已经只能呜呜的发出破碎的音调,胃里一阵抽搐,强烈的恶心伴着男人器的深入咽喉而变得无法忍受,樱木子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那一阵干呕过后奋力的颌磨上下的牙齿。

粱景生掐在她脸颊的手劲忽然加大,快速的从她口中退出,一边吃吃坏笑一边说道:“坏女孩儿,想咬我。”

樱木子的意图被粱景生识破,他掐的她的脸颊肌都彷佛失去了知觉,除了疼痛麻木只能机械的张着嘴巴让粱景生肆意妄为,她的五脏六腑都似是被丢尽了一锅沸油中,煎熬的她再也没力气去感觉疼痛。

女人口腔内的奇异温软滑腻让粱景生爽透了,他都不想停下来,低头看着自已雄赳赳暴涨的零件儿上沾满了女人的唾,亮晶晶的似是露水挺拔的柏杨,此刻他如天鹅绒一般柔软的前端敏感的要命,只想要再次接触进入她的口中,那么软,那么滑,还有她灵巧的小舌头一不小心触在顶端时,那触电的战栗让他着迷,让他不愿停下来,就像投进火里的蛾,粉身碎骨了,哪怕挫骨扬灰了也不愿停下来,可是不够,有一会儿他也没能明白自已在想什么,只觉得想要更多,与樱木子不久前的做爱让他记忆犹新,他知道这个在他身下的啜泣的女人有多美妙,他贪婪的想要索取更多。

粱景生忽然抬起身子离开樱木子,可他的手依然紧抓着她的手腕,女人已经瘫软,他毫不费力的就把她揪起来,一把按在沙发宽大柔软的扶手上,樱木子随着粱景生的力道一下字跌趴在扶手上,她还在干呕还没来得及眨眼,男人再她身后忽然掀起她的裙子,用力扒下了她单薄的内裤,她只本能的尖叫激烈的扭动尚还自由的身子,可粱景生已经压在她的背上,用膝盖顶开她的腿,她立刻就感觉到了他勃起的亢奋热的像火一样,硬硬的抵住她的臀部,并索着引导向正确的位置。

高楼坍塌一般的绝望劈头盖脸的袭来,樱木子已经到不清此刻是惊是怕还是恨,只知道身后的男人以徐缓却不留情的力量强烈的进入她还没准备接纳的身体里,彻底刺入。她趴在那里了动弹不得,下体强烈的感受到男人强壮的器渐渐侵入她柔软的私处,没有前戏,只有最原始的动作。成串的眼泪滑过脸颊的鼻尖,她终于认命的闭上眼睛张口死死咬住沙发上的布料,就放佛口里咬着的是身后男人的皮,她咬的那样紧,那样狠,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粱景生一手继续按进女人的手腕,一手按在她的腰上,他把自已沉重的身子压在女人的背上,感受女人紧致的柔软裹住他的坚硬,汹涌而起的欲望让他奋力往前挺进,后进的姿势让他每次都能深入到底,敏感的前端能感觉出女人收紧甬道时的轻颤,如此紧紧熨帖、如此美好,和他想象的一样美妙,他的需要那么狂猛霸道。可他的睾丸无比的紧绷,你知道他有多接近高氵朝,他把持不住开始深猛的冲刺,呻吟这一次次的沉入樱木子体内,连连的疾刺很挑,动作凶狠的近乎施虐,在最失控的一霎那间,他几乎有短暂的失明和晕眩,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点点,高氵朝宛如一辆车撞向他,彷佛整个人都被抛进了虚浮的空间里,没有力量没有感知,只有急剧收缩释放的下体还深埋在女人柔软的体内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清醒,他的身子依然沉重的压在樱木子的背上,而女人似乎没了气息一样在他身下一动不动,他还在喘息,放开整个过程中都紧攥着的她的手腕,却抬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伏在她耳边轻笑道:“木子,这次怎么样?爽吧?”

樱木子这才动了一动,粱景生退出她的身体,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拍在她的腰上,樱木子缓缓的伸手拉下裙子,艰难的从扶手上爬起来。

她低着头粱景生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听她用浓重的鼻音小声说道:“别忘你的承诺。”

说完这句话樱木子就着蹒跚想要离开,朝着门口走去,粱景生笑着叫住她:“嗳,别介,这个你不要了。”

樱木子回头,男人手中拎着她的内裤,表情是戏谑,她的眼泪再次滑下脸颊,逼迫自已僵硬的脸颊微笑着开口:“不要了,留给你做个纪念。”

纪念你的兽行。这句话最终被她咽进肚子里。

粱景生看着已经紧闭的门,坐在沙发里,出烟盒点燃一支烟,浓重的烟雾被还在闪烁着五彩灯光照耀的似是幻境,另一边墙壁上的屏幕里还在播放着似是没玩没了的活塞运动,没有故事情节,只有男女赤祼着身子,夸张的动作的叫声,粱景生用遥控关闭了晃个不停地画面,他忽然想起,今儿晚上他这么猛,樱木子好像都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激动的大喊大叫来着,他想他可真想念那个风骚的带劲儿的日本妞儿。

第二十三章

樱木子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凯撒夜总会的,她只记得她踉跄着脚步去按电梯时,那片小露台上还有几个男人哧哧的发笑,她知道他们笑什么,笑的是她的愚蠢还有她的狼狈。

她都没有去停车场开她的车子,她开不了车,整个身子抖的让她无法控制,她站在电梯角落里固执的流着眼泪,不去看不去管任何一个进入电梯的人,看向她的那一双双诧异的眼睛。

她有些神恍惚的走在像白天一样繁华热闹的城市街头,一幢幢高楼披着华丽至极的霓虹外衣,冷漠的看着她的颓废,来来往往的人群三五不时的从她身边路过,有人高声谈笑,也有人亲密的依偎着手牵手,她一个人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本来就是无家可归,她自嘲的想,她从来就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父爱母爱只是从杂志上、电视上听说过,她都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能无足轻重,不然,她怎么会被放在凄凉的樱树下,她疼痛的要命,也伤感的要命,仿佛这会儿全世界都在抛弃她,可不是么,从出生她就被抛弃,然后是达也一次又一次的抛弃,养父为了债务的抛弃,就连她自己不也是绝望的抛弃过自己么,可怎么能一样呢,她甘愿的与被迫的,怎么能一样呢。

她浑身困疼的要命,特别是那个羞人的地方,到现在还是嚯嚯着疼,男人太鲁,用的力道太大,并且她没有穿内裤,每走一步都会摩擦到那个脆弱的地方,似是割伤后又撒了把盐一样疼,双腿间男人留下的濡湿这会儿变得冰凉,又有热乎乎的不明体随着她腿部的摆动,悄悄的顺着她赤裸的腿流下,那感觉就像有无数条小蛇在她的身体上扭动,无名的恐惧感就像无边无际的夜幕一样兜头压下,让她无法喘息,她像个缺氧的鱼一样努力煽动鼻翼,热辣辣的眼泪决了堤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掉,她都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为什么要哭,难道为了梁景生无情的羞辱么?切,她想,她有过那样多的男人,早就没了廉耻心,羞辱,这个词多金贵,用在她身上多浪费,一次是做,两次也是做,都做了无数次了她还哭个屁呢哭,用北京话讲这不是矫情么。

经过一个街角绿化小公园,路边还有供行人休息的长椅,她走得脚疼,便坐下来想休息一会儿,不远处是片平坦的草地,一个小孩子歪歪扭扭的朝着不断鼓励他的大人走去,脚步蹒跚,张开小手,一个不稳便坐到了草地上,也许并不疼,也许他是向大人撒娇,哭得很大声,立刻就有几个大人朝他奔过去,抱起不住的安慰小家伙,直到小家伙露出笑脸,樱木子在一边看得更心酸,扭过脸去看向车来车往的街道,每个人每辆车都似是有既定的目的地,不停歇不停留那么匆忙,又有眼泪流出来,她就狠狠的擦掉。

身边的长椅上坐下两个说笑的年轻人,人手一支烟,她说:“嗨,能给我一支烟么?”

有个年轻人看了看她,点点头从兜里出一盒烟,递给她一支,并把手里已经点燃的烟也递给她,樱木子抖着手把烟含进嘴巴里,却怎么也对不着那小小的猩红一点,年轻人看她手抖得厉害,问同伴要了打火机,侧过身给她点燃了,她吐出烟雾说:“谢谢。”

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停留很长时间,他们走的时候她手里的烟才燃了半支,看着他们年轻朝气的背影,她就想到了梁齐。她的手里还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袋,里面放着电话一把零币及车钥匙,她不敢在这个时候给梁齐打电话,她怕她听到梁齐的声音会忍不住哭出来,她就给梁齐发了一条短信,才不过一分钟,电话就突兀的响了起来,她看见梁齐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

看着亮起的屏幕上那个亲切的名字,樱木子心里忐忑不安,她盯着手中响个不停的电话发怔,就像是看着一个她不认识的东西,一只手紧紧攥起,尖利的指甲都刺进手心里去,那么疼,她的心颤的那么疼,她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掉,梁齐,梁齐,要是她接听了梁齐会不会听出什么来,可是电话都不让她喘一口气,不依不饶的一直响,她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接听,梁齐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出来:“木子?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接电话?”

她吓了一跳,身子都忍不住震了一震,等她擦掉眼泪才看清,原来她的手指按在通话键上,她赶紧把电话放在耳边,梁齐还在另一边叫她:“木子?怎么回事呀,木子?”

“我在我在。”她把手捂在嘴巴上,装作咳嗽清清嗓子才说:“我已经安全到家了,你在干嘛呢?”

“我还在赶稿子,等不到你的电话有点烦,都不知道写些什么……木子,我真想你,我想见你,好不好?”

樱木子任由眼泪疯狂的涌出眼眶,轻声说:“傻瓜,明天见不也一样么,现在都这么晚了,好好休息吧。”

“不成啊木子,我满脑袋都是你,不见你我肯定睡不着,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只看你一眼就好,成不成?就这样啊,我马上出发。”

梁齐不再等樱木子拒绝“嗒”的挂断了电话,樱木子听着手机里传来空洞的嘟嘟忙音声,也不知道收回电话,仍旧坐在长椅上发怔,直到身边经过一群叽叽喳喳快活的似是小鸟一般的半大孩子,她才猛然惊醒,赶紧站起身,梁齐说他要见她,她怎么能这个样子见他,她一身的污秽怎么见梁齐,不行,她不能这么无耻的用这双满是污秽的手去拥抱梁齐,她得赶紧的回家去,最起码把身上靡的味道冲洗掉,她得比梁齐动作更快。

樱木子匆匆的穿过人行道去拦截计程车,一想到清凉的似是一捧清泉的梁齐,双腿间的濡湿冰凉忽然之间就刺痛了她的神经,令她无法再忍受一秒钟。

她庆幸她比梁齐更快的到达她所住的小区,她抖着一晚上都在抖不停的手打开房门,刚关上门她就踢掉鞋子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进入浴室打开花洒,狠狠的搓洗,刷了牙也没能去除她的恶心,拿起漱口水不住的漱口,直到她的电话再次响起,果然是梁齐,他说他在楼下,樱木子匆匆的套上睡袍,不管头发还在滴水,也不管衣不齐整,就那样不管不顾的飞奔出门,她太渴望见到梁齐,她需要他宽大温暖的怀抱,需要他救治她千疮百孔的心,需要他的安慰。

梁齐正坐在公寓大厅外停放的摩托车上,看到樱木子跑出来他就站起身,刚笑着想说话,樱木子却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揽着他的腰,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把梁齐前的衣服弄湿了,梁齐还在呵呵笑着用双臂抱住她,低头亲了亲她的湿头发说:“还说不见我呢,一见面就来个猛虎扑食,吓死我了。”

樱木子微微仰起脸,看着梁齐如黑宝石一般的眸子映着灯光,仿佛那是世上最美的光,她的眼眶发热,鼻子发酸,抬起手去抚梁齐的脸颊,很小声的说:“梁齐,你可以吻我么?”

她抚在他脸颊上的手传来了热力,男孩子又脸红了,他迅速的张望一下四周,还好没人,低头,吻住她的唇,柔软芳香,叫人沉溺。

他们坐在小区的绿化园里的小亭子里,紧紧的相依偎在一起,他和她的手也缠在一起,不远处的围栏外,就是霓虹绚烂车灯如河,蜿蜒静静流淌的街道,梁齐终于扭过脸来微抬起她的下巴,眉峰微蹙目光凝聚,好似全神贯注一样紧盯着她的眼睛,他这个样子真好看,他轻声说:“今儿晚上总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樱木子被他吓了一跳,一颗心在腔里咚咚跳的擂鼓一般,她掩饰的低头小声说:“什么不对劲,我瞒你什么了。”

“不对。”梁齐固执的又抬起她的下巴,让樱木子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表情开始严肃,口气也是:“从你刚才见到我扑过来的速度看,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别想否认啊,我都看出来了,你爱上我了,还不承认?”

听他这么说樱木子紧揪在舌头上的心总算是落进了肚子里,白了他一眼娇嗔道:“真是傻,你才看出来啊。”

梁齐忽然一把抱起她,狂亲她的嘴巴,哈哈笑着说:“我早就爱上你了木子,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你笑什么,”他又有些委屈的说:“木子,虽说咱们俩牵手了也接吻了,可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爱我,甚至连喜欢都没说过,不成,今儿晚上你得说,你得让我听你说,你说。”

樱木子看着如大孩子似的梁齐,心里某个地方忽然感觉到一点震动,就仿佛回到了青春年少时渴望爱情德尔懵懂,不知不觉的微笑出来,紧抱着梁齐结实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膛里去,听着他的心跳,坚定的说:“梁齐,我爱你,我爱你。”

她流了眼泪,悄悄的蹭在他的衬衫上,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一定要对这个男孩子好,一定一定。

第二天樱木子去上班的时候,在公司大门前碰到了纪云,纪云正在仰着脸看公司写字楼,来回的打量,她不禁走过去拍了拍纪云的肩问:“你找什么呢。”

纪云奇怪的说:“我还以为今儿个跟往常一样,先忙活一阵呢,到没想今儿个挺安静的,啥也没有了,这来去匆匆的,奇怪嘿。”

她知道纪云说的什么,拉她一把说道:“安静了还不好啊,走吧。”

纪云一路上都在跟写字楼里的其他同事谈论这件怪事儿,樱木子站在电梯角落里还想,这人虽然禽兽,倒还挺讲信用,她什么时间去跟达也协商养父的事儿呢,可她没想到,就在她准备再次去见达也的时候,她接到来自日本的电话,她的养父,因酗酒中毒,又是一个人在家,被人发现时早已没了气息……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般劈在樱木子的脑袋上,她恍惚的站在那里,似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她的办公桌紧挨着窗口,纪云一抬眼就看到樱木子整个人逆着光,一动不动的站着,她看不清樱木子的表情,却忽然心慌,因为樱木子映着窗子的身体发虚,就好像她的人是她幻视出来的并不是真实的,她不禁站起身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樱木子怔怔的流眼泪,她吃了一惊,拉住她的手说:“木子?怎么了?哭嘛啊这是?咋啦?”

樱木子半晌才艰难的转动眼珠,固执的流着眼泪定定的瞧着纪云,用毫无感情的声调说:“我为他付出这么多,他最后还是要抛弃我,你说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

第二十四章

后来纪云听说樱木子请假要回日本去,才知道那天她说的抛弃她的是她的父亲,她还以为樱木子说的是那个请她吃饭的某报社的记者呢,随着樱木子在公司里待的时间长了,各种谈论她的话题也出来了,甚至有人在背地里说她其实是日方老板的情妇,来公司里做翻译只是因为老板玩儿的腻了,她被甩了,才被分流到这里。

听说这些纪云很生气,因为从她接触樱木子到现在,这个总是开朗又礼貌的女孩子都是规规矩矩的,设计部里有几个喜欢她的男同事,有事没事总喜欢来办公室聊天,也有大胆的约过樱木子,可她都是委婉的推辞了,有时候她们俩逛街,看到乞讨的老人或是小孩,樱木子总是很大方,她说她小时候过过苦日子,看到这些可怜的老人小孩,总是让她感触很多。

而且樱木子在公司里不管对谁都是极有礼貌,只有她能帮的上忙的,她都不会拒绝,这是个又善良又懂事的女孩子,纪云的妹妹与樱木子一般大,却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樱木子回日本前,纪云与同办公室的小张请樱木子去吃饭,去的是最近挺火爆的台湾风味麻吉小厨,蚵仔煎,招牌菜油金针菇,特色鹅,清淡的台湾菜用料讲究、新鲜,口感极佳,可从前力充沛活泼好动的樱木子,只是木木的坐在他们对面,纪云说让她尝尝她就机械的动一下筷子,又机械的嚼着,看的纪云小张都忍不住感伤,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的父亲去世了,只有她一位亲人,而她还远在中国,纪云叹口气,拍了拍樱木子的手,说:“木子,不要这样,好好的,啊,咱们年龄越来越大,都会遇上这种事的,这也算没法子的事不是,别再难受了。”

“是啊,”小张接口道:“我母亲去年冬天因哮喘也不在了,他们活着的时候不是就想着让咱们过得好么,你好好的你父亲走的也安心了。”

樱木子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覆下去,她心酸的掉眼泪,只轻轻摇了摇头说:“我都不在他身边,我都没有好好的照顾他,他一辈子那么辛苦,可我都没有照顾他,我真是……”

樱木子曾经对养父有过恨意,就在他求她原谅达也的时候,她恨过,所以达也要带她来中国的时候她都没有犹豫,也不去想养父自己一个人在日本怎么生活,她想养父总是为了躲债跑路,他把他自己照顾的那样好,就像她照顾自己一样,他们父女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也没什么不好,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可在听到他的噩耗那一刻,仍旧是锥心刺骨的疼,她想起小时候,养父那双糙的手拿着梳子给她扎辫子,然后牵着她把她送到学校去,不管生活多么艰辛养父从来都是早早的帮她交好学费,养父是爱她的,她记得她第一次因为在达也的公寓里过夜,回家后养父狠狠的骂她,说,你这样会被男人看不起,他们看不起太随便的女孩子,你会吃亏的。

可她不信,达也那么爱她怎么会让她吃亏呢,在她被学校除名的时候,养父听说后也只是蹲在纸门前廊上默默的抽烟,都不曾骂她一句,可现在,那个爱她又被她恨过的老人不在了,孤苦伶仃的在日本等着她回去,再看他最后一眼。

她看着眼前的美食,流着眼泪哽咽着说:“以前日子那么苦……可现在好了,什么都解决了,他却不在了,我为了他……他怎么可以……”

她凌乱的说着些纪云和小张都听不懂的碎句,纪云坐到她身边去,帮她抹掉眼泪,拉着她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失去唯一亲人,伤心难过的女孩子,樱木子下午的飞机,小张和纪云把她送到机场,没过多久就看到匆匆赶来的梁齐。

梁齐喘着气满头大汗的找到他们,隔着人群他看到樱木子微低着头,一边听小张说着什么就黯然的点点头,这样的樱木子让他觉得很难过,因为她总是神采飞扬的,从不曾像这样落寞神伤,就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站定脚步叫了一声:“木子。”

樱木子扭过头,定定的瞧着他,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梁齐心都要碎了,快步上前紧紧的揽住她,难过的说:“怎么都不跟我说?傻瓜,傻瓜。”

樱木子在他怀里轻轻的摇头,哑着嗓子说:“没关系,把父亲后事办好了我就回来。”

梁齐捧起樱木子的脸,用拇指抹掉她的眼泪,心疼的说:“可我都不能陪在你身边,我,对不起。”

樱木子弯起唇角从手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仔细的帮梁齐抹掉额头上的汗:“你才傻,干嘛要说对不起,我能应付,放心,我很快回来。

梁齐的眼圈已经红了,樱木子怕自己看到他这样会更难过,转身从纪云手里接过了她的皮箱,对他们点点头说:“再见。”

看着樱木子离去,梁齐心里难受的要命,这种事还要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面对,而他干着急却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他爱的女孩子伤心难过,这种无力感挫败感让梁齐有种深深的歉疚,他最应该在这时在她身边给她安慰,看她哭红的眼睛他的心就紧紧的揪在一起,就像樱木子说的那样,除了等着她回来,他什么都做不了。

几个小时后飞机终于降落在大分机场,搭乘渡轮的时候,樱木子靠在渡轮的栏杆上看着翻起的白浪,想起她去年回来时,养父还那么高兴,拿出红薯酒,一定也要她喝上两杯,他说他有一年没见到她了,还说木子又漂亮了,他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就连头发也越来越灰白了,可他依然那么高兴,还在院子里支上烤架,给她拷新鲜的秋刀鱼,一幕幕都似是昨天才发生过,可他竟然不在了,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渡轮上的风大,吹的樱木子又止不住的掉眼泪。

拎着皮箱走在街头,这是她多么熟悉的地方,临着路边的住户把院子修理的很漂亮,把松树修剪成像摞起来的锅盔,她家院子里也有一颗,很小的时候她就拿着大剪刀,跟邻居吉岛太太学着修剪松树……刚想到吉岛太太就看到了她,样子没变,朴朴实实的女人,站在路边的木栅栏边看着她一步步的走来,认出她时露出欣喜的笑容,快步过了接过她的皮箱,拉着她的手说:“木子,你可是回来了。”吉岛太太又想起她的父亲,红了眼眶:“可是井崎……他们把他送去了寺庙,只等你回来了。”

说是寺庙,其实也只是民房稍作加工,樱木子看到养父的遗像时,她以为她会哭,可一直到仪式结束她都没用哭,听着和尚念诵经文,看着养父生前的朋友双手合十默哀,祈祷,气氛这么凝重她都没有哭,晚上吉岛太太陪着她守灵,她在寺庙钱的空地上燃起一堆木柴,看着冲天的火光,她才哭出来,哭着叫:“爸爸,爸爸。”吉岛太太流着眼泪把她揽进怀里,一直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第二天灵车如约到来,在灵车后门打开的瞬间,遗体被抬到了车里,随着汽车喇叭的一声长鸣,迎接他的是地狱还是天堂,樱木子不知道,但他留给她的是永远的痛苦和悲哀,不管他生前都做过什么,都发生过什么,那些前嫌都将被搁置,隔阂,误会都将在那一霎那烟消云散,一切,都结束了。

在日本的几天吉岛太太一直陪着她,还帮她选墓地,安置养父后事,为了报答樱木子把上次回来新添置的家具送给了吉岛太太,还拜托她把他们的房子出售,这里将再也没有她的亲人,她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了,这一个礼拜她忙着父亲的葬礼后事都没怎么阖眼,梁齐每天晚上都会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听着梁齐的声音,她是那么的想念梁齐,迫不及待的要见着他。

当梁齐在机场里终于见到樱木子时,他的心立刻就碎了,才一个礼拜不见,樱木子都变了,变得没了往日的光华夺目,黯淡的皮肤暗淡的眼神,仿佛疲力竭,仿佛是个脸上带着茫然无措的木偶娃娃,他抱住樱木子,哽咽着告诉她:“木子,你还有我啊,我爱你木子,我们结婚吧,好不好,让我来照顾你。”

樱木子震动的抬起头,看着男孩子红红的眼眶喃喃说:“你说什么?”

梁齐紧抓住她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用坚定的语气重复:“我说我们结婚。”

他都不让她说话,拿起地上她的皮箱,拉着她的胳膊说:“我们先去吃饭,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回去都没有好好吃饭,我知道,你瞧你都瘦了,我要把你瘦掉的给补回来,然后我们就商量结婚的事。”

他都不给他机会说话,只是用力拉着她的胳膊,除了机场,他竟然把她接进一辆黑色的车子里,帮她系上安全带启动了车子,她才说:“你会开车啊,这,谁的车?”

“我借给我哥的。”

他带她去吃饭的地方是古色古香的楼阁,门脸儿很气派,内里装饰很豪华,正迎着门的墙壁上烫金的三个字,富贵楼,偌大的大厅里还有宽宽的,铺着红地毯的木质旋转楼梯,迎宾小姐问:“请问客人有预约么?几号房?”

梁齐看了看腕表,都快下午了:“没有预约,还有房间么?”

“请稍等,我帮您问一下。”迎宾去前台询问,梁齐就拉着樱木子的手坐在大厅窗前的沙发上等着,这时从楼上传来男人高声谈笑的声音,有些耳熟,梁齐与樱木子一起扭头看去,旋转楼梯上步下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个男人,一个穿着浅色套装打着领带,风度翩翩芝兰玉树,正事架子大不好请的潘总,另一个,穿着白色丝质的唐装满面的孤傲,这个男人化成灰樱木子都认得,梁景生。

第二十五章

一见梁景生樱木子的动作比她的大脑反应灵敏,立刻低头用另一只手去敷在额头遮住脸,就像大脑里装了自动防御晶片似的快,可是腔里那颗心受了惊似的狂跳不止,都让她感觉有点窒息了,这个世界难道就这么小?北京千万人口的城市,他们居然说遇见就遇见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又不是八点档剧集……她吓得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看梁齐,都没来得及想她干嘛要怕,只在心里祈祷,神啊,苍天啊,赶紧的让这个男人消失,消失!

可是身边的梁齐却忽然站起身,甚至扯了扯她的手暗示她起身,她敢起身么,她敢让那个男人看见她么,还不如让一炸雷把她劈了好受呢,可梁齐却固执的拉起他,她听见梁齐居然用惊喜的声调叫了一声:“大哥,这么巧啊。”

然后她听到挺耳熟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哟,梁齐啊,这么巧啊,不是说了接你朋友么,接到了?”

梁齐有些激动的又扯了把樱木子的手,说:“来木子,见见大哥……大哥,这就是我朋友,樱木子。”

樱木子鼓起勇气试了好几下都没能抬起眼皮,她想看看梁齐口中的英雄哥哥到底是谁,可腔里的那个会蹦的东西好像塞进她的脑袋里了,只憋的她头晕眼花眼眶子胀疼,等梁齐紧紧的握了她的手一下,微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似是鼓励,她才找着力量终究木讷的抬起头,机械的扭过脸儿去。

当梁景生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忽然站定脚步,站在几级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随即眼光便落在他们紧拉在一起的手上,他本来还在微笑的唇角霎时冷硬的紧抿,可能是光线问题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发白,他费力的慢慢把眼光收回,又紧紧盯在樱木子脸上,让樱木子感觉那就是两把刀,狠剜在她脸上,那眼光里是不明的情绪,她就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疼,仿佛被人泼了硫酸似的疼。

梁景生身后还跟着一帮人,可能是不防他忽然站住,有一人收不住脚嘴里“暧暧”着往前一头栽下,被听声回头的潘东明一把扶住,戏谑道:“你激动个什么劲那,这地上又没银子让你拾。”

可那人也只是不答话,那双眼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恐的看着梁齐与樱木子,那表情活像是见到了有人从坟堆里爬出来一样,张大了嘴巴抖着嘴皮子也没能挤出一声儿来,是小钟。

梁景生忽然笑了笑,扭头对潘东明说道:“对不住了潘总,要不您先行一步,我这刚巧遇上我弟弟了,我们聊聊。”

潘东明这才扭头看向梁齐,惊奇道:“您这玩的花哨,这打哪儿弄了个弟弟出来,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那。”

梁齐拖着樱木子上前,与潘东明握手:“潘先生您好,上次我们报经济部的同事采访您,还是我去拍的照片儿呢。”

潘东明一愣,想起来了,笑着道:“咳,还真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景生的弟弟,”他一边说一边把眼光转向樱木子,“啊”了一声又道:“哟,这不是那谁么,叫什么来着?”他也看到他们紧拉在一起的手了,不由得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梁景生:“你弟弟,跟女朋友,你们这是弄的哪一出儿啊,还让我夹在中间给你们搭桥呢,这可过了啊。”

梁景生笑着去拍潘东明的肩:“成啦,回头再跟你解释。”

潘东明刚要走,又站住回头说:“跟你说的那事不儿戏,回头你给我个准信儿。”

梁景生对他摆摆手他才走了,经过樱木子身边时潘东明还莫名其妙的又看了樱木子一眼。

梁景生就仿佛是不认识樱木子一般,笑呵呵的对梁齐说:“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朋友啊,幸会幸会,我是梁齐的哥哥梁景生,”他大方的跟樱木子握手,“还没吃饭呢吧,来来,上楼去,这儿的厨师手艺一流,刚才只顾着跟朋友谈生意了,也没吃好,正好一起,来来。”他热情的不得了,倒把小钟看的心里嚯嚯急跳。

梁齐挺高兴的,他本来就想让哥哥见见樱木子,相请不如偶遇,倒是省事儿了,把木偶一样的樱木子拖过去,跟在梁景生身后便上楼边说:“哎,刚接到木子,我们饿惨了,还好逮到你,我的荷包终于解放了哈哈。”

梁景生笑呵呵的回头,伸手在梁齐额头上敲了一下,动作自然亲昵,笑骂:“臭小子。”

樱木子却完全的傻了,不知所措了,梁景生就是梁齐的哥哥这个天雷把她劈的外焦里嫩,脑袋里装满了浆糊似的,可比她还傻的是站在楼梯上的小钟,满头冷汗瞳孔都似是收缩成一条线了,活像是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的,梁齐奇怪的瞧他一眼小声叫他:“小钟哥?”

小钟立马抽搐着唇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抹了抹头上的汗,张张嘴却说不出话,用一手指,指指梁齐又指指樱木子,跟哑巴似的,梁齐便扯了一把樱木子,指着小钟对她说:“这是小钟哥……小钟哥这我女朋友,樱木子。”

小钟一听“女朋友”这仨字儿头上的汗更多了,哆嗦着手指头点着樱木子:“啊你,你……”他实在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梁景生,梁景生刚好回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小钟就哆嗦着说:“你,你好。”

他跟樱木子握手,俩人的手碰到一起,一样的量,一样的哆嗦,他抬起眼皮瞧了瞧樱木子,女人虽说没他出汗出的多,可那张脸跟涂了二斤粉差不多的白。

小钟战战兢兢的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包厢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搓着手急的恨不得撞撞墙,急什么他也不知道,可他知道樱木子现在是以梁齐女朋友身份被介绍给梁景生的,这不是要出大事儿了,这个女人竟然勾搭上了梁齐?!这还了得啊,梁齐是谁啊,这孩子可是他们几个兄弟看着长大的,那就是梁景生的心头,眼中宝,梁景生把他宠的跟敬祖宗似的,只怕他冷着了热着了累着了,这孩子倒也争气,一小就听话乖巧,不惹事不让人心,单纯的跟一小白兔似的,可跟这女的处对象?这不是开天大的玩笑么,这女的把他卖了他还帮人数钱呢,这女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他几次见她不是飙车就是喝的烂醉,还随便跟一……公车似的,跟她处对象?这梁齐是不是脑抽了!还是瞎了!

梁景生倒是挺自在,没事儿人一样,还拿着点餐单递给梁齐:“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可甭给我省钱。”

梁齐也不客气,拿过点餐单跟樱木子一起研究,樱木子看着点餐单上花花绿绿的图片,只觉得恶心想吐,喘不过来气了,她坐在那里用手狠狠的抓着膝盖才忍住没站起跑了,这什么状况,梁景生,竟然是梁齐的哥哥?!这谁在跟她开玩笑呢,谁这么残忍啊,她都惨成这样儿了能放过她么,给她一重新做人的机会都不成么,梁齐还在兴致勃勃的翻看点餐单,樱木子虽然低着头可她眼角余光看见梁景生默默的拿出一支烟,一边的小钟赶紧狗腿的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了,隔着烟雾她也能感觉到梁景生的眼光又在她身上,跟两把毒箭似的,只盯得她浑身冒汗又哆嗦个不停,背上凉飕飕的,跟没穿衣服一样,脸上热辣辣的热潮到现在还没褪,就像刚被人狠抽了几十个耳刮子一样。

梁齐点好了几个菜,梁景生又跟服务员要了几道招牌菜才跟梁齐聊起来,大多问的就是梁齐工作上的事,还有生活近况,樱木子跟一截木桩一样杵在那里,听着俩人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跟她一样沉默的是小钟,不过他坐在凳子上跟屁股下生了个钉板一样不安生,左扭右扭的,也不知道哪个姿势更舒服些,梁景生看了看他皱皱眉,不咸不淡的开口说:“你扭什么?”

小钟脸上立刻布满了笑,嚅嗫着说:“哥,大哥,我刚才都吃好了,不饿……”

梁景生淡淡的瞥他一眼,弹了下烟灰说道:“那还不滚,杵在这儿干嘛呢。”

小钟跟得了圣旨一般,立马闪了。

等菜上齐了梁景生甚至若无其事的为梁齐樱木子俩人布菜,满含笑意的说:“这家常厨师做的菜清淡不油腻,味道极好,以后来这里吃饭报我的名字就可以签单,也省了你的荷包了。”

梁齐笑嘻嘻的说:“那敢情好,以后就这么着了。”

梁景生笑骂他:“臭小子,我还以为你又要给我变脸了,跟我划清界限呢。”

“嘿嘿,哪能呢,过几天我请你吃饭吧哥,叫上那几个哥哥,我发奖金了,请你们K歌去。”

“你还是省省吧,就你那点钱,经得起折腾么。”

梁齐不乐意了:“怎么了,瞧不起我们打工仔啊。”

梁景生笑了:“成,成,谁敢瞧不起你啊,那不是找麻烦么。”

从兄弟俩的谈话里樱木子都能厅发出来,梁景生很疼爱弟弟,可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梁景生就是梁齐口中一小把他拉扯大的好大哥,跟她相识的梁景生简直天差地别啊,看着眼前碟子里被兄弟俩布满的小山似的美食,她味同嚼蜡,也不知道吃进嘴巴里的是什么,什么味道,她恍惚的就像大脑死机了一样,除了发怔就是机械的往口中塞东西,她的胃里跟塞进了几块石头一样满满的,又觉得空落落的,就像她的脑袋一样,又沉重又是一片空白。

第二十六章

这顿饭吃了俩小时,兄弟俩一边吃一边聊,梁景生的若无其事,梁齐的兴高采烈,还有兄弟之间的亲昵都像屋檐上的冰凌一样刺在樱木子的心里,又凉又疼,这俩小时就跟上刑似的,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觉得原来吃饭也会这么痛苦,她的脸上一直热辣辣的,就没有消停,特别是梁景生似有意无意的瞥她一眼后,或是含笑问她在哪里工作,多大了,跟梁齐两人相处多长时间了等等,让她更是无地自容,只想扔了手中的筷子找个地洞钻进去。

要不是梁齐说吃好了她都忍不住了,只觉得自己屁股下坐的不是凳子,而是一火炉子,让她急得慌,疼得慌,好不容易出了富贵楼的门,梁景生的司机已经在门前候着了,看见他出来就给他打开车门子,梁齐赶紧叫住他:“嗳哥,下午找个人去我单位把你的车开回去。”

梁景生笑笑说:“得了,那车你用吧,干嘛事儿也方便不是。”

梁齐“切”了一声,说:“还是算了吧,我好好干争取弄个头条什么的,明年就能买辆车了,你白给的我才不要呢。”

梁景生呵呵笑着用手指虚空点点梁齐:“还跟我较真儿是吧,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儿似的,也不怕你女朋友笑话你。”

梁齐美滋滋的握着樱木子的手瞧着她:“笑话我,木子才不会呢。”

樱木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垂下眼眸谁也不看。

梁景生已经看不下去了,再不走他怕他会直接晕倒,转身之前他说:“随你吧,只要你高兴就成。”

梁景生走了,梁齐拖着樱木子的手往停车场走去,边走边说:“我哥好人一个吧?他啊,老是以为我没长大呢,甭看他酷酷的,他可听我的话了就怕我不高兴,木子,希望你也能喜欢我哥哥,他很好相处的。”

樱木子勉强的敷衍着梁齐,她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跟梁齐在一起,他居然也会如此的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最好谁也不见,什么话都不听,只她一个人,她的思绪乱的跟一团麻线似的,她的一个人静静的好好的,把这件事理出个头绪来。

梁齐高兴的不得了,梁景生却跟吃了一堆绿头苍蝇似的恶心,一坐到车上他就给小钟打了个电话,对方一接听他就骂:“你死哪儿去了?”

小钟磕巴着说:“我我回公司了……”

“我不是叫你看好梁齐么?啊?今儿这事儿你给我解释一下!”

小钟的冷汗刷刷的往下流,说话都差点咬着了舌头:“不是,那啥,哥诶,梁齐这孩子乖着那,我哪儿知道他竟然跟……那谁,不是没看好他啊,是平时他都挺正常的啊……”小钟恨不得抽自个儿,这说的哪跟哪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因为梁齐生活起居太正常了,他大意了。

梁景生把梁齐藏着掖着没几个人知道他还有个弟弟,也是因为从前他结仇太多,怕人暗地里防不胜防的报复,背地里人给人盖黑砖这事儿他干过的太多了,那场面惨的他想都不敢想这事儿会落在梁齐身上,那真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这个弟弟可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有时候又当爹又当妈还得当大哥,个中辛酸他都尝遍了,直到梁齐上学了,住校了,而他又越来越忙,事业做的越大他就越担心梁齐,真怕那孩子真有个好歹了,他妈临死的时候拖着他的手,指着襁褓中的梁齐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咽气儿了,可他明白,这是把梁齐托付给他了,他也有这个义务,看着梁齐从手脚绵软的婴儿到蹒跚这学走路,又到他用呼呼的短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叫他“哥哥”,还有他送梁齐去寄宿学校时,梁齐那么个小人儿趴在学校铁栏栅大门的框框里眼巴巴的瞧着他,瘪着小嘴红着眼眶,哽咽着问他:“哥哥,你什么时间来看我?”

梁景生不再听小钟的啰嗦把电话挂断,扭脸去看向车窗外被下午的日头照的白花花的街道,来北京二十多年了,那时他在社会最底层挣扎,在火车站货运站做小工,到不肯服输不愿被欺负,结识了一群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半大孩子,为了能保障自己的利益不被侵犯,他们发誓假如这世界真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他们就正是专吃人的,他们流血、拼命、动刀子,非但坑都不吭一声,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

那时他们才七个人,后来渐渐壮大了队伍,再后来很多人都知道了他梁景生的名字,他与五虎堂的几个哥哥结拜,一直到现在渐渐掌控着五虎堂所有赚钱的生意,时经二十年,他一心一意漂白着曾被抹黑的名声,可他一直都没忘记过他的责任,那就是梁齐。

他揉揉额头,太阳疼的一跳一跳的,更疼的是他的心,因为他忽然发现,梁齐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他了,他交了女朋友,竟然,竟然是让他曾念念不忘的日本女人。

这就是个笑话,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笑话,当梁齐告诉小钟樱木子是他女朋友时,那句话就跟一个响亮的耳光一样抽在他的脸上,坐在包厢里看着对面一对儿小情侣你来我往的往对方的碟子里布着菜,看着樱木子低垂着眼睛那长长的,颤动的睫毛,他怎么也忘不了女人也这样低垂着眼睛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他痛恨自个儿竟然记得那么清楚,他更痛恨的是女人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偷偷撇过来的一眼就像把刀子一样戳在他的身上,还有他那个傻瓜弟弟,看着女人的眼睛里闪动着让他痛恨的爱慕,其实他最痛恨的不是他自个儿,他觉得他没错,错的是那个日本女人,她竟然……他想不下去,想的脑子疼,只好闭上眼睛把后脑勺靠进椅背里,他得歇一歇,静一静,司机很安静,车子里也很安静,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下来,那样喧嚣的闹市,车外道上洪水般的车流,人行道上人来人往,车声人声,那样嘈杂,却仿佛一下子都失了声,就像一部无声电影一般被放映在车窗玻璃上,他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还有缓慢的心跳声。

他承认他的脾气不是太好,可是他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没有这般羞恼过,紧闭着的眼前似乎还有那个女人无辜眨着眼的画面,可真是让他恼,他忽然哼笑出来,司机就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发现梁先生正在冷笑,可能也不是,仿佛是唇角抽搐控制不住,司机赶紧别开视线,老实的盯着车前路况。

那个女人果然是个装B能手,瞧她装作吃惊的样子多好笑,或许她还在心里洋洋得意,她把梁氏兄弟一把抓,玩了这个玩那个……他都没办法再想下去,他真怕他会气疯了,不管他多努力要去想些别的什么,比如潘东明给他提议联手儿的做给部队上的活儿,可他脑筋一转不知怎么又想到了女人妩媚的醉态,她那么随便一个人,梁齐又那么单纯,会不会他们早已经做了那个了……他都无法忍受,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无法忍受那个画面,他只知道今儿个女人给他露了一手儿绝活儿,得知她与梁齐相处的时间后,他更恼,更多的是羞愤,他还没痴呆,还没忘记一个多礼拜前在在凯撒夜总会的那一晚,梁齐那么单纯的孩子这女的都不放过,不堪忍受的怒意想把火塞进了梁景生的腔里,只把他的心烤的抽搐着疼,只把他浑身的肌烤的血脉喷张到了极点,控制不住的哆嗦,手指渐渐收紧,收紧,仿佛手心里正好掐着那女人的小细脖子。

到了公司他就叫秘书去叫小钟,小钟磨磨蹭蹭的进了他的办公室,他便拿起桌子上的内线话机对着小钟砸了过去,小钟都不敢躲开,任凭话机砸在他身上,梁景生还不解恨,却不再拿自个儿兄弟撒气,他的办公室里放着不少的植物盆景,平时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可这会儿都这么的不顺眼,他冲过去搬起一盆便砸到办公桌上,桌子上摆着的一体机哐啷一声掉地上了,他又搬起一盆对着会客区的玻璃茶几掷了过去,茶几也碎了,他还不罢休,气喘吁吁的又去搬起另一盆,小钟赶紧的上前紧紧箍住他的胳膊,叫:“哥,哥,您有啥气对着我来行不?是我没看好梁齐,是我的错,您别这样……”

梁景生搬着那盆儿盆景瞪着办公室一角的博物架,那上头摆满了别人送给他的珍贵藏品,这是他手中盆景的下一个命中目标,瞪了一会儿他才喃喃说:“我真是着了魔了。”

小钟都不忍看他这个样子:“哥,是我的错,您罚我吧,啊?”

小钟好说歹说的相劝梁景生才肯放下手中的盆景,头上满是汗,喘着气恶狠狠的瞪着小钟,猛的甩开小钟的手,拉了拉他身上已经脏兮兮的唐装,才用一手指指着小钟的鼻子,狠的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查清了那个女人的来龙去脉。”

小钟傻愣了一会儿,才小声嘀咕:“可,那女的是日本人。”

梁景生一扭头恶狠狠的吼:“那就去日本挖她家的祖坟!”

第二十七章

看着梁景生无比凶狠的眼神,小钟再也不敢说什么,点点头就出了梁景生的办公室,刚关上门就瞧见宋波跟老二石启云穿过走廊进来,宋波笑嘻嘻的问:“瞧这大便脸,啊?挨训啦?”

小钟就没个好脸色,不答话闷着头就走。

石启云一把拉住他胳膊,恼了:“丫的见天儿就没个正经路数,不是跟你说话呢,哑巴啦?”

小钟这才咕哝一句:“我,我挖人家祖坟去我。”

石启云一瞪眼恨铁不成钢的骂他:“靠你丫的,见天儿疯言疯语的,这是吃挂落了?”

小钟对着梁景生的办公室门努努嘴巴,小声说:“听我的可甭进去,老大正有气没地儿撒呢,小心撞枪口上。”

宋波“切”了一声,鄙视他:“以为都跟你似的没个眼力见儿啊。”

小钟伸出一手指,指指他,决定不跟丫的一般见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他得快,不然梁景生铁定劈了他:“成,不信是吧,那你们进去吧,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宋波瞧了瞧办公室的门,对一边格子间里办公的小秘书勾勾手指,问:“你们老总没什么不对劲的吧。”

小秘书是个戴眼镜的姑娘,眨眨眼,扭头看了一下老总的办公室这才小声说:“刚听见摔东西呢,也不知道为了啥。”

石启云对秘书摆摆手,直接去敲门,听见梁景生应声儿了才开门,一瞧吓了一大跳,把宋波扯进来赶紧关上门,看着狼籍的办公室不禁问:“这是怎么啦?发这么大脾气,谁惹你了。”

梁景生就坐在大班椅里,仰着头闭着眼也不说话,宋波又开门叫了秘书叫些人来收拾办公室,把那些被砸烂的都搬了出去,石启云才又道:“是不是今儿个跟那姓潘的没谈好啊,生这么大气。”

梁景生依然闭着眼抬一手摇了摇手指说道:“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坐吧。”

石启云与宋波等了老大一会儿梁景生才睁开眼睛,揉揉额头说:“这次潘东明找咱们做生意,是部队上的活儿,大买卖。”

石启云“哦”了一声,梁景生接着说道:“军队房改新方案颁布了,三百万平方米的自有房,听他说要竞投,上面还有意愿要本地的拿头彩,他因为身份上的不方便,出不了面儿,以咱们公司的名义承接设计,资金方面他周转,咱们提供货源。”

宋波着下巴沉思,问:“那利润怎么分配。”

“二八。”

“二八?他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梁景生却摆摆手说道:“他不找别人找上咱们,说明他这人还真是跟外头说的那样,,知道咱们控制着货源,咱们这一块的利润就甭说了,他还落个便宜价,二八估计也是看在借壳儿面子,毕竟资金归他咱也不用发愁啊,两头讨好白捡钱的事儿嘛。”

石启云点着头说:“摆桌面儿上看是咱们占便宜了,可甭忘了,合同上签的可是咱们的名字。”

宋波道:“这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焉得虎子嘛,利润高的买卖风险就大些,大哥,您有什么想法?”

梁景生靠进椅背里,看着窗口上方的那片天花板,过了会儿才说:“我一直有心思想把咱们的生意正规化,这也是一个宣传的大好机会,就算不赚钱也得把握着机会不是,何况,想不赚钱都不行,光是送料这一买卖,得养活多少人呵呵。”

宋波听梁景生这么一说,就仿佛看见了花花绿绿的票子似的兴奋,说:“哪还犹豫啥呢,干呗。”

石启云却道:“你说这个潘东明……我咋就想不明白,这活儿他能自个儿吞下,还干嘛找咱们不相干的,这不是嫌钱咬手么,会不会……”

梁景生嗤笑,摇摇手指道:“不,他着呢,他不会干这么蠢的事,刚才我说了,他身份上不方便,他也得顾忌他家老头子的名声,第一是避嫌,第二嘛,你不是也说了,料在咱们手里控制着价格,他也有思虑,谁不想做生意弄个最低价,再卖个好价钱,这次房改经费军队跟国家两方补贴,统筹统包,他不过从中周旋一下资金,却赚个满钵,他啊,心里都恨不得装个算盘,哪能拨错子儿让别人得了去。”他停了一下又道:“这是大事儿,你们俩抓紧时间组织一下货源,别的事儿暂时搁一边儿,等落实了再说,我最近私事儿挺多,老三忙什么呢,这有事儿的时候都不见人影儿。”

宋波摊摊手:“谁知道呢,我也是老长时间的没见着人了。”

梁景生满脸疲惫,对他们挥挥手低声道:“去吧,抓紧时间把正紧事儿农行了,见着老三让他来见我。”

俩人走了后梁景生依然靠在椅背里,看着落地的大窗子面色寂寥的默默出神,此刻他像个已如迟暮的老者那样追忆着他的往昔,心中入到了沸点的沸水一样翻滚,想当年年少时看尽的世俗悲凉,曾经的小心翼翼,曾经的曲折迂回机关算尽,曾经多次的生死界限都在一念之间,他熬了多长时间才熬到今天这一地步,如今他早已得道,是只深谙游戏规则的老狐狸,在他不频繁的人生道路上翻云覆雨,果断从容的知道什么时候该不择手段,什么该被牺牲,什么该被利用,他知道他曾做过的事有多丧尽天良,也知道他早晚会坠入阿鼻地狱,可他一直都想让梁齐生活在无一丝杂质的纯净世界里,他早已被生活逼迫的面目全非,他想要梁齐像普通幸福孩子一样过着普通又幸福的生活,那是他一直渴望却再也得不到的。

梁齐就像是他的神,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他复制着他脑中的幻想给梁齐量身打造定制了一套他想象中的生活,看到梁齐快活开朗,就仿佛是他又看到他当年的样子,不曾被污染,不曾被生活磨砺的人鬼不辨,他不能,坚决不能让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来玷污梁齐,梁齐就应该像是天山峭壁上的雪莲花一样洁白无暇,樱木子,一想到这个名字他都感觉着嘴巴里冒苦水不是滋味儿,那个日本女人龌龊肮脏,怎么配得上梁齐,连给梁齐提鞋子都不配。

他深知梁齐的本单纯又善良,骨子里却执拗,认准一个理儿九头牛都拉不回,就像他不愿自个儿像以前那样照顾他,他总说他不愿哥哥在为他心,这个孩子一旦遭遇爱情陷阱,必是心甘情愿的被别人控。

梁景生又想起中午的那个场面,那颗心就开始痛苦的揪在一起,就像塑料遇到了火一样迅速的收紧抽搐,他看着他们在他对面亲昵的举动,他不想看进眼里,因为他好像被他们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里,冷无助的看着他们,令他窒息的绝望铺天盖地的涌来,怨恨像带着倒刺的荆棘,顺着他的血蔓延。

他又怎么会怎么可能,让樱木子这种女人以爱情的名义从他手中夺走梁齐呢,坚决不能。

可这次是梁齐,不是他可以随意玩弄手段恶意打击报复的那些人,他得好好想个万全的法子,既不伤害梁齐,又能赶走那个可恶的女人,得好好想想,他不能冒着被梁齐误会的风险,他为了梁齐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机的保护,而梁齐对他是万分的尊重,他不能自个儿毁了他在梁齐心中早已定型的高大形象,他得好好想想,如果女人能自动离开,最好不过,既让他保持了好大哥形象,又能让梁齐对她失望放弃,两全其美,可他真不愿意梁齐伤心难过,没法子,如果女人不肯放弃,她不是有个小日本的小情儿么,必要时他得拿来做番手脚,最好是梁齐对她又厌又恨,才能了断,不论哪种法子,好像都会害梁齐伤心,俩人不是开始没多长时间么,可能也没他想的那么糟糕,趁梁齐对女人的感情还没往深处发展,他先行一步把他们懵懂的爱情幼苗扼杀在摇篮里,没关系,男人嘛,哪个不是今儿还念念不忘,赶明儿就结了新欢了,时间就是良药,一切都会好的。

梁景生坚决有力的握紧双手,十分赞同自个儿的想法,他绝对就要从樱木子这个女人下手,他要把樱木子想拔掉中刺一样的从梁齐简单幸福的生活里剔除掉。

梁景生恶心了一晚上,勉强的应付两场不能推辞的应酬,看了看腕表,已经晚上十一点钟,是时候了,那女人也许会在家,他得去一趟,他得让那个女人知难而退,他更想去瞧瞧,那女人再次见着他会是什么表情,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个女人到底有多无耻,脸皮又多厚。

第二十八章

房间里每一盏灯都打开着,把暗夜里的房间照的如同白昼一样,樱木子手里拿着一沓照片,坐在床边木讷地看着窗外,其实窗外除了楼下霓虹的灯光外什么都瞧不见,她住的公寓楼前是一片绿化小花园,隔着花园还有一栋公寓楼,再往前就是这个小区的铁艺围栏,围栏外面才是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她也只是无目的的把眼光放在窗外,虚浮飘渺,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坐了多久,到底想了些什么,可真真切切的悲哀就像窗外那片朦胧的夜色一样,笼罩在她的心上。

她的眼泪还没有干,还没有从失去养父的悲哀里解脱出来,还没有因见到梁齐给她安慰的欣慰里解脱出来,现实就残忍的给了她当头喝,她是那样无力,在现实的残忍面前,她是那么的渺小绝望,到现在她还觉得这是谁在跟她开玩笑,恍惚的就像做梦一样,她说服自己这就是个梦,她被魇住了,她努力说服自己镇定,去做该做的事,比如去公司销假,让自己埋头在工作里,她甚至抢着干一些不属于她的工作,可她忽然发现,累到了极点后,她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一想起梁齐她的心里就发颤,就发疼,疼的无可抑制,疼的不能呼吸,疼的让她没有办法,她以往的勇敢坚强,就在她今天看到梁景生的第一眼时,就像龙卷风下的枯草堆一般迅速被席卷的消失殆尽,这是个怎样的灾难,这又是个怎样让她痛不欲生的画面,那触手可及的幸福难道会像流沙一样的从她指缝中溜走么?

樱木子都不敢想起梁齐送她回家时,还那么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不舍地揽住她,在她耳边喃喃细语,他说,不要难过木子,你还有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们相亲相爱再也不会分开。

她抬起手慢慢捂住脸,忍不住饮泣,她做错事,所以老天要惩罚她,那么不堪的过去,青春的愚昧与狭隘,因为对初恋的失望及恋人的背叛而冲动的放纵,她错了错得厉害,早已无可挽回,可是不要用这种残忍的方法惩罚她吧,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并不是铜墙铁壁,她失去的太多得到的太少,梁齐是她绝望下能抓到的最后一浮木,“就算是可怜我,求你……”眼泪从指缝里滴落,她悲恸的哭声也只是寂寞的回荡在这空空的房间里,捂着脸轻摇着头,面对可能会有的别离,这种抽筋剥皮的痛苦她再也承受不了。

恍惚中听到一种似曾熟悉的铃声响起,她抽噎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听了半晌了才能反应过来时门铃在响,哦,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照片,是她与达也的合影,她本来是在收拾这些肮脏的过去,她准备了一个纸箱,要把属于达也的所有东西统统扔掉,可收拾着也不知怎么就开始坐下发呆了,她抹掉脸上的泪,又扭脸儿看床头的钟表,都快十二点了,谁还会这么晚了来?

她恍惚了太久,沉浸在悲伤里太久,到这会儿脑子里还是一片僵硬空白,她又看看手里的照片,都不知道是该先放下照片,还是先去开门?

她的脚前就是纸箱,她抬手把照片扔进纸箱里,门铃还在不屈不挠地响着,这么晚了会惊动邻居的,她慌忙站起用脚踢着箱子,把它弄到客厅里去,然后跑到门边,打开视频屏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晚了来。

彩色的视频屏非常清晰,清晰到刺痛了她的眼睛,可她也只是傻愣着看着,她连一手指都几乎动不了,几寸大的小屏幕里那个男人看起来依然高大挺拔,严肃中透着冷峻,威猛中不是儒雅,大气中一丝孤傲,特别是他穿着套装打开领带的样子,温文儒雅气质不凡,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一点也不难看,很有男人味道,有成熟男人身上特有的气质,有让女人心动的魅力,有让男人臣服的气度。

而今天他也表现的处变不惊,这样难堪的情况下依然泰然自若,张弛有度。

可她现在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打开眼前的这扇门,不然一会儿就会有邻居投诉,樱木子对着门深呼吸数次,一直给自己加油打气,不管她要面对的是野兽还是食人魔,她都要拿出她的勇气来,可明显她的手首先背叛,抖得让她想拿出一把刀来,狠狠地砍上一刀。

她用最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拉开手中的门,又缓缓掀起眼皮,瞧向那个站在两步开外,面含微笑似是温文儒雅的男人,她的眼光落在他的西服扣子上,然后是斜条纹领带,白色的衬衣领子,最后是他含着笑微微挑起的唇角,她不敢再往上看,那双眼睛里到底饱含着怎样的讥讽无情,她已没有勇气知道。

这是樱木子第一次如此正经地看着他,梁景生发现她的呼吸浅促,眼睛红红的,就连睫毛也是湿漉漉的,看着她的眼睛,他明白,这个女人已经知道了将要面临什么,可她一手扶着门框堵在门口,似乎没有要请他进去参观的意思,他含笑说道:“木子小姐,想不到吧,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儿了。”

虽然樱木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他这么说她还是觉得局促,她的手指紧紧地抓在门边棱上,就像抓着救命的稻草一样,仿佛那是能支撑她身体重量的唯一支柱,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请他进门,只是因为她不知该说什么,或是该怎样反应。

梁景生从半开着的门框里往屋里瞧去,很干净整洁,能瞧见时尚的家具清爽的日式风格装饰,他又低垂下眼眸,瞧着傻子一样堵在门口的樱木子,低笑出来:“怎么,你这是准备跟我就这样站在门口说话么?”

樱木子依然跟傻子一样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该把眼睛瞧向哪里,她想说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很累……可是这几句话在口中嚼来嚼去还是决定咽进肚子里,估计说出口男人会毫不犹豫地嗤笑,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做作好笑,她曾跟这个男人肌肤相交连最私密的地方都……想起那些她的脸在瞬间就变得发白,该来的终究会来,就算今天晚上不来,明天也一样会来,她照样得面对承受这样无法避免的场面,算了,她想,早死早超生吧,终于动了动身子,算是默许男人进来。

梁景生大摇大摆地进了客厅,东瞧西看,还赞许地点着头赞美:“哟,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风格布局的房子,不错嘛,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啊,啧啧,一个人住是大了点儿。”

樱木子双手紧握在一起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都不知道是该先请他坐下,还是问他要不要喝点茶或是咖啡,梁景生倒是大方的跟到了自个儿家一样,随便地坐下,还拿起一边的杂志随便了翻了翻,一抬头发现樱木子还傻站在那里不由笑了:“您这干嘛啊,坐啊,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

樱木子这才谨慎地坐到离他老远的沙发里,那个谨慎劲儿倒像是怕他会突然大发兽,只要他随便动一动她就要仓皇逃窜一样,梁景生心里憋着一股暗气,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恼,俩人开始沉默,樱木子低着头低垂着眼皮子,只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着梁景生的动作,而梁景生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樱木子,那两簇目光就仿佛是扫描仪,上上下下地盯着樱木子狠瞧。

梁景生看着樱木子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要静就能静若清池,要动便动如涟漪,她的确是个能令男人沉醉的女人,就如一尊美酒,历久弥香抿口便醉。

可他十分痛恨她的这个样子,似矜持,似楚楚动人,如水似蜜又如烟似雾,神秘的不可捉的令人意乱情迷,他深知女人如何的甜美,也深知她的魅力,他无法控制他不去想,无法遏制不去回忆,这更让他恼,一股无由来的怨愤,噌噌的在中升腾,他强按压下心中的焦躁,努力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的咄咄逼人:“木子小姐,你应该是聪明人,也应该知道我今儿晚上来的目的,我想,我们很有必要谈一谈。”

他的忽然开口仿佛是吓了她一跳,女人整个身子都似乎震了震,有些仓促地抬起眼睛终是瞧向他,看似乏力地开口:“梁先生……我,我并不知道……”

梁景生一点都不想听她的解释,抬起一手打断她的话:“木子小姐,我不想知道你是何目的,也不想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无心还是故意,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要多少?”

她听不懂,不明白,喃喃问:“什么?”

梁景生哼笑一声:“怎么,这会儿听不懂中国话了,只要你离开,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

樱木子的脸色更白,嘴唇有点发抖,她把手指狠狠地攥紧才仿佛有了力气开口:“不,你这样……是在侮辱梁齐。”

“侮辱?”梁景生赞许般地点了点头:“原来你还知道侮辱这个词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无耻?”

第二十九章

无耻,樱木子都记不清达也用这个词骂过她多少遍了,她早就听得麻木了。可从梁景生的嘴巴里吐出来,却像一把尖利的刀子攥进她的耳膜里,只因眼前的男人此刻的身份上的不同,他有这个权利,她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后悔药卖,她想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寻来。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她能早一段遇到梁齐……定定地看着微微笑,满面讥讽的男人,她的脸色更白,抖得更厉害。

梁景生看着樱木子越来越苍白的脸,只觉得一股无法抑制的嫌恶感觉陡然升起,她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么夺目。隔着那么远,他还是看到了女人定定瞧着他的眼睛里有一层淡淡的雾霭,还有那对黑珍珠般的眼仁儿。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极其了女人撞进他怀里回头的那一刻,那眼睛里奇异地,似是没有凝固的温软,一汪湖水般,引人沦陷。可现在这双眼睛里,也没了湮灭一切的勾人,却是痛楚的,空洞的恍惚。其实她这个样子更能引起男人的心疼,就仿佛看到了开在暴风雨中的玫瑰,凄惨凋零,惹人怜爱。才几天不见,她已经没了上次见到时的那种蜜在流,水在荡的风情万种,倒似疲惫憔悴。梁景生的心里又勇气了难以控制的焦躁痛恨,语气也开始尖刻:“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梁齐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就算你要玩,也要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吧?我不想让我们兄弟俩成为别人的笑柄,更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趁他还没有知道你的那些丑事,离开,走得远远的,再不要脸,也总得给自个儿留点面子吧!也许你们日本人并不觉得脸面有多重要,可我还是希望木子小姐会有所不同。”

他不再看樱木子,从怀里出支票单字拍在面前的矮几上,指了指说:“多少都随你,开个价儿吧,你要多少?”

樱木子还是像傻子一样定定瞧着梁景生,就仿佛不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可心里却是痛,痛不可抑,痛到连气都透不过来。从今天得知梁景生就是梁齐的哥哥开始,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她不能再自欺欺人,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流进她线条清晰地唇里,又苦涩地落尽心里。房间内暂时的沉寂,耀眼的灯光,都仿佛变成了铁铅,沉重地压在她的心上,她缩了又缩,希望眼前咄咄逼人的男人忽然消失,或者是她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好,只要不让她再面对这样的痛楚。她受不了,做不到,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那个让她重生的男孩子,她就受不了。她摇着头,哑着嗓子喃喃开口:“我不要钱,我对梁齐是……”

梁景生已然没了耐,沉下脸,只是冷笑:“梁齐?你还有脸提梁齐?”他哼哼着冷笑,停不下来,控制不住,轻蔑地说道:“任何人都可以,只有你不行,因为,你不配。”

她知道自己不配,她做错事,错得那样离谱,眼泪疯狂地涌出来,噗噗地往下掉。梁景生的话就像一场暴风雨劈头盖脸地砸来,整个心又冷又疼。如同整个人陷在九重地狱里,身受火烧冰蚀而疲力竭,还要做最后的挣扎,明知道是徒劳却还要挣扎:“我爱梁齐,是真心的。”

梁景生就像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个不停,“我发现你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木子小姐,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羞耻,什么叫不要脸么?说说看,你是怎么爱梁齐的,难道背着他跟别的男人……”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张英挺的脸上忽然就布满了深重的厌憎,几乎是带着恨意地咬牙切齿:“你可真是犯贱!”

樱木子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站起身,坐在离他近一点的沙发上去。脸上带着卑微的渴求,眼中闪着幼稚的期望,期望这个男人能发发善心,他甚至激动地去拉梁景生的袖口:“梁先生,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可我是真的爱梁齐,请给我一个机会,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一心一意对待他……”

梁景生厌恶地反手挥开她,中汹涌而起的愤恨几乎烧红了他的眼睛。他冷冷地道:“这么说来,木子小姐是没有诚意和平解决这件事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是么?那成,我就换一个方法。”

女人离他太近,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隐隐地漂浮在他的鼻端,让他焦躁,让他厌恶。站起身的时候,他的眼光落在离矮几不远的那个纸箱子上面,里面随便堆放了一些衣物还有照片。他踱了过去,弯腰用两手指踮起一张照片,看了看,冷笑,扔掉,转身看着抹眼泪的樱木子,满身戾气,一字一句地说:“你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离开。如果你不乐意,尽管兴风作浪。不过我的耐心有限,我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了解我的手段。对付你,法子太多了,随便一种就足够能让你得到不听劝告的深刻教训,比如说……”

他又坐回沙发,脸上有恢复了儒雅温良,似笑非笑地说道:“比如说,木子小姐这么漂亮,对有些男人来说,极具吸引力。要是哪天不小心,万一……”他忽然敷在樱木子耳边说了一句话,樱木子立刻吃惊地看着他,梁景生嗤嗤笑着说:“这种意外随时随地都会发生,你可得小心点。”

樱木子难以置信地瞪着梁景生,就仿佛他是个她从来都不曾认识过的陌生人,她哆嗦着:“你,你竟然,你真是龌龊,卑鄙!”

“龌龊?卑鄙?”梁景生默然地盯着樱木子,冷冷地说:“彼此彼此。如果你怀疑我的话没有真实,我可以给你证明一下,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记得,最短时间内。”他看了看腕表,忽然笑了笑,说:“哟,跟木子小姐谈得这么愉快,都忘记时间了。后半夜了,这个设计兼呆在单身女人的房内实在不妥,啊,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打开门的时候梁景生又回头,笑着道:“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最好是仔细地琢磨琢磨,甭跟我掉腰子耍花枪,我还是十分有诚意,跟你和平解决这件事。真不希望木子小姐这么漂亮的姑娘,万一……那不是让人遗憾么?言尽于此,希望你能好好地考虑考虑。”

梁景生合上门走了,樱木子一直过了很久都坐在那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她都不敢动一动,只怕一动,便会魂飞魄散了。满室的静谧,仿佛坟墓一般死寂,沙发边的物架上传来钟表的滴答声,伴着她沉重的心跳,“咚”的一声,又一声,非常缓慢,非常沉重,一下一下。从心底深处渐渐扩散的痛楚,很细微却很清晰,慢慢顺着血脉蜿蜒。她无声地流着眼泪,眼光落在不远处的纸箱子上。

直到她再也流不出眼泪,脸上绷绷地发紧,她才缓慢地站起身,慢慢踱到客厅的飘窗前。脱了鞋子坐上去,拉开窗帘,折起身子,把脑袋搁在蜷起的膝盖上,傻傻地看着一片模糊的窗外。夜深了,她看到窗外衣角的夜幕,在霓虹灯的衬托下,现出一片幽深的炫紫,就像是一种绚丽凄美的毒,就像通往地狱的黄泉路边用鲜血浇灌的曼珠沙华,有着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

闭上酸涩的眼睛,一串串的眼泪珠子一样滑落。她吸吸鼻子,终是扭回头,吧眼光有放在客厅里的那个纸箱子上面。

不管樱木子有多痛恨命运无情的捉弄,也不管她多么哀怜自己的遭遇,第二天,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早早爬起去上班。她还有工作,还要养活自己。出门的时候,接到梁齐的电话,他今天要随编辑出奇,另一个城市,要她好好地照顾好自己,他可能在哪里逗留两三天。最后他还说,等他回来,就商量他们的结婚的事。

挂了电话,樱木子梦游一样乘电梯去了停车场。可到了她的停车位,她才发现,她的车子,竟然四只轮子全部瘪掉,软趴趴地伏在停车场。她盯着轮子看了半晌,手指微微发颤,她自然明白是谁干的。

中午在餐厅吃饭,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不住地用勺子戳在干干的米饭里,纪云看了半天,忍不住问:“木子,我怎么觉得你今儿个不对劲啊,小梁呢?今儿咋不见人影儿啊?”

“哦,他出差了,过几天回来。”纪云打趣道:“哦,看我说你咋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害了相思病啊。”

樱木子勉强地笑一笑,等着手中的勺子发呆。纪云发现自从樱木子打日本回来就这样,老是神恍惚的神态。她跟小张有意说些笑话逗逗她,可她笑着笑着就思想抛锚了。你问她一句,她也是反应迟钝,老半天才“啊?什么?”。经常会深思恍惚,仿佛瞬间思维已经飘到了远处。她的父亲才过世,她也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不由得心疼这个被伤痛折磨的女孩子,尽量想开导她,让她高兴点,像从前那样:“木子,小梁不是说要结婚么,决定了么?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提起这个,樱木子就心酸地想要掉眼泪,垂下眼皮,轻轻地摇了摇头。

纪云看她这样不禁说道:“木子,咱们女人找男人,图的就是安生,像小梁这样能干肯吃苦,有知道心疼女人的男人不多,要结婚就赶紧的,省得夜长梦多。”

樱木子有些仓促地胎气眼睛,她的神色又陷入那种恍惚,只是有些乏力地说:“可,可我比他大了两岁……”

“切!”纪云瞪了她一眼:“你原来发愁这个啊,大了两岁怎么了,人小梁都不在乎,你在乎个啥呢?再说了,不就两岁么,这夫妻,女的比男的大二十岁的都有,你才大两岁,哪儿稀罕啊?成了,赶紧地吃饭,尽想些没用的。”

可到了下午,樱木子依然是梦游状态,在办公室里飘来飘去,翻译的文件也是频频出错,被老总叫进办公室一顿好批,吓得小张,纪云都不敢给她活儿干了。下了班,樱木子还得找人修理她的车子。

修车的那师傅看了看车轮子,一边支起千斤顶,一边说:“小姐,这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这停车场不是有摄像头么,说不定都录下来了,报警。这些小丫挺的,不安好心眼儿,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报警?那不是让梁齐知道地更快么?她苦笑,等车轮子都换好了,把师傅的工时费给人清了,她又拿出拖布把车子擦了一遍,这才慢腾腾地往电梯走去。

她的停车位离电梯较远,从两辆大型休闲车空间里穿过去。还没等她越过车头,身后的车子忽然响起车门打开的声音。停车场里极其安静,这突兀地响声吓了她一跳,本能地回头,却不想回头的瞬间有人紧贴在她的后背,伸手就捂上了她的口鼻,并使用蛮力把她往后拖去。

第三十章

这一惊非同小可,只把樱木子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尖叫。可她的口鼻都被人紧紧地捂住,连呼吸都困难,更别说张口呼叫了。身后的人力气蛮大,她抬起手胡乱地掐在那人的手背上,整个人似是网里的鱼一样弹跳踢腾,却抵不过那人的力道。她被拖到打开的车门边,那人要把他塞进车子里,慌乱中樱木子一把扒住车门,死也不松开。可车子里居然还有人,她看不起到底是几个人,只感觉有几只手同时拽住她,蛮力地把她像拖麻袋一样地拖进车子里。

恐惧与绝望像陨石一样,沉重地击撞在樱木子的心上。除了害怕,她已不能思考。本能中,她拼尽全力张开口,咬在那人的手指上。那人忽然哼了一声,他的手刚离开她的嘴巴,还不等她叫出来,便又有另一只手迅速地掐在她的脸颊,那么用力,捏得她感觉骨头都要碎掉了。那几只手紧紧地按着她,有人抓住她的手,也有人按着她的腿,她再也动弹不得反抗不了。恐惧犹如湖水一般把她湮灭,除了沉下去她再也不能做别的。

眼泪疯狂地涌出,樱木子躺在车座上孩子啊蠕动挣扎,誓死反抗,却有只手忽然来到她的前。她本来穿着薄料子的套装,那只手勒住衣领只是用力向外扯去。“嗤”的一声,衣服就被撕裂老长一道口子,露出了女人坚挺白嫩的脯。这些人的意图明显,樱木子只觉得恐惧,只觉得害怕,疯狂地摆动头部挣脱那只手的桎梏尖叫出声,大哭大叫着用力踢腾被钳制的腿。可另一只手已经翻起她的裙子,要去撕扯她的内裤。

她的眼前晃动着人影,那紧紧按着她的每只手都仿佛是地狱使者的勾魂索,要把她生生拖进地狱里去。她一边哭,一边大叫:“梁景生!梁景生你这个混蛋!”

这个名字似是有什么魔力,钳制她的那些手就像来时那般突兀,迅速撤离她的身体。车子轻微地震动,那些本来对她施暴的人影退出车子,却有另一人又进来,坐在一边沉默地看着她。有人关上了车门,车子里除了她抽搐的哭声,只有那人闪动着的目光。

樱木子还躺在椅座上,极度的恐惧让她浑身发软颤抖。早已散乱的头发被泪水润湿,贴在脸颊上。死死地咬着嘴唇,抖着手,把半褪的内裤穿上,用残破的衣料吧脯遮起,失了几下紧抓住椅座边缘才能缓慢地坐起身。

车子里光线并不好,樱木子孩子啊流着眼泪哽咽,可还是认出沉默着的男人是梁景生。她用尽了力气,狠狠地瞪着眼前模糊地轮廓,满腔的恨意洪流般叫嚣着要冲出膛。她抖得似是帕金森病人一般乱颤,投手抹掉眼泪,忽然疯了一样对着梁景生扑过去。尖尖的十指狠狠地抓向那张可恶的脸,却被男人轻易地捉住。他的手稍用力,樱木子就觉得被他抓住的手腕仿佛碎骨一样疼。

梁景生居然在笑:“这感觉怎么样?今儿晚上只是牛刀小试,下次,你可没这么幸运。”

除了恨,樱木子没有其他感受,不管男人手上的力气会不会弄伤她,挣扎着叫骂着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梁景生不防这个女人突然地疯狂,只是眨巴一下眼睛,女人已经扑进他的怀里。他怕真扭断了女人的手腕,刚要松开去推搡她的身体,却不想女人竟然一口咬在他的颈窝。

梁景生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抬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想要迫使她抬起头,另一只手已经探到女人的下颚紧紧掐在她的脸颊两侧。可她咬得那样紧,就是不松口,脖子里尖锐的疼痛刺激着梁景生的神经。她咬得他那么疼,疼痛让他恼怒万分,他抓住她头发的手不觉更用力,身子猛地前探,把女人一下子压进座椅里去。

这辆车子里的空间很充足,两个人一声不吭地纠缠在一起。梁景生压下来的力量差点把樱木子腔里的空气都挤出来,几乎想要窒息,可樱木子用手臂死死地搂住梁景生的脖子就是不松开。扭打中,她的脑袋好型磕在车门子上了,“咚”的一下很响。不知是窒息还是头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在瞬间有些晕眩。可她似是个嗜血的小兽,一击得手便再也不松开,死也不松开。她觉得恨,恨这个男人真是这么无情,竟然真的说到做到让别人对她施暴。她本来以为那只是威胁,毕竟他还要顾忌梁齐不是么?可是他真是这么做,刚才那些人撕扯他的衣服,她动弹不得反抗不了,绝望、恐惧、和无能为力撕碎了他的心。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生生摧毁了她的神志,她的坚强,还有她的懦弱。

她怎么抵得过男人蛮横的力量,终于哭出声,牙齿渐渐松动。景生紧揪她的头发的手也渐渐松开,他喘息着低头看着身下的女人惨白的脸庞,她的手臂还软软地挂在他的脖颈上。仿佛是恨地无力宣泄,樱木子握紧拳头击打在梁景生的肩膀上,哭着的女人像是呜咽的小兽,抖得像是秋风里的落叶,纳闷软弱可怜。他慢慢直起身子,而樱木子被撕裂的衣服抹布一样挂在前。微弱的光线里,他能看到那片白皙的肌肤,随着那人急促的呼吸颤动。

梁景生的脖子里很疼,女人用尽了力气,似乎真的要喝他的血,食他的才能解恨。他也没有立刻去检查脖子里的伤,倒是沉默地脱下上衣外罩,扔在樱木子的身上。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女人忽然折起身,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啪”的一声,那么响,梁景生几乎同时一伸手又揪住女人的头发,把她揪了过来,恶狠狠地看着樱木子湿漉漉的眼睛。车子里又陷入死寂,只余他们俩重的呼吸声。

梁景生记不得这么多年有谁敢这样挑衅他的威严,特别是女人,她们要么死心塌地,要么温顺乖巧,就算是胆子真的生了毛也不敢这么挑衅他。一口恶气憋在梁景生的嗓子眼里,恶狠狠的眼睛里几乎迸出火花来,紧揪着女人头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

樱木子仰着脸看着跟炸了毛的雄狮一般的男人,眼睛里却没有害怕,用同样恶狠狠地眼光瞪回去。其实心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甩出那一巴掌,她就后悔了。虽然她很梁景生的无情,却没敢想她竟然脑子一懵甩了他一耳光,还竟然打着了。头皮疼得跟要裂开一般,男人的眼光两团火一样落在她的脸上,烧得她懵了,也不知该如何收场,有人不知接下来男人会怎么收拾她。正惴惴不安地瞪着他,却不想梁景生忽然“嗤”地笑了一下,随即松开手,扯了下身上的衣服,还拿起一边他的外罩披在她的肩上,低沉地说:“穿好了,我送你上去。”

说完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樱木子这才是愣怔在那里动弹不得,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转了。她默默地扒拉一下乱得**窝儿一样的头发,裹紧了身上梁景生的外套,磨磨蹭蹭地终是下了车。

车外只有他一人还站在那里,手指上夹了一燃着的烟。那些把她拖进车子里的人来无影去无踪,早就没了任何踪迹,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见她下车,梁景生就转身朝电梯走去,樱木子拉紧了衣服,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从电梯门的反光里,梁景生看到身后的她就缩在一角,低着脑袋,蔫蔫的,了无生气。

到了她的门口,樱木她的腿到现在还是软的,手也抖,拿着钥匙“哗啦哗啦”晃着却对不准锁眼。梁景生忽然伸手,说:“我来吧。”

她吓了一跳,反应迅速地闪开,睁着满是湿意的眼睛,戒备地看着他。

走廊里的日光映在他的发顶,那光晕衬得他的头发乌黑得几乎发蓝,一侧的脸颊上还有几道突兀的指印。有几秒,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犹豫也只是一霎那的事,他的手还摊在那里,她又垂下眼皮,抖着手把钥匙放到他的手心里。

很快“嗒”的一响,锁头转动,梁景生打开门按亮了门口玄关的灯,却推出一步,吧钥匙又交给她,点点头说:“进去吧。”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樱木子却又脑子秀逗地叫住他:“噯……你的衣服。”

梁景生回头,盯了她一会儿才说:“扔了吧。”

樱木子看着男人大踏步地走进电梯,她才合上门,只觉得疲力竭恍如做梦一样。没多久,她的手机就在手袋里响起来,拿出查看,却是陌生号码。她一接起还没有说话,那边就传出男人低沉的嗓音,他说:“今天晚上的意外,或者还会发生,我劝你还是仔细做个掂量比较好。”

他并没有等她回话,就把电话挂掉了。听着单调的忙音,樱木子虚脱地瘫倒在玄关的地板上,整个房子似是坟墓一样沉静。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爬起,跌跌撞撞地进入盥洗室,打开冷水洗了把脸。抬头看镜子的时候才发现,额角还有脸颊上基础乌青,用手一触钝钝地疼。看着镜子中狼狈的女人,樱木子只觉得鼻窝里酸酸地疼,眼睛也疼,还有头皮,这会儿,就像被火少过一样热辣辣地疼。低头的时候眼泪一颗颗地滴在面盆上,他看到撑在面盆上的手,手腕处一圈的青紫,还有身上被撕裂的衣服。她用手捂着脸哭了好长时间,才又回到客厅,客厅里的一角还放着那个纸箱子。她就走过去,把纸箱弄进卧室里,吧那些相框又拜会原来的位置,衣服也挂进衣柜里,达也留在这里的洗漱用品也一一摆回盥洗室里。

弄好了一切,樱木子觉得她要累死了,整个身子轻飘飘的,连衣服都没换掉就躺进沙发里,哪国一直考点盖在脸上。她太累,太想好好睡一觉,她固执地想,也许明天醒来,梦就醒了,一切还是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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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樱木子去开车的时候,她的车子跟昨天早上一样,新换的四只轮子已然软趴趴地没气。她用力攥紧手里的包包,用力地咬着牙,才忍住满眶动一动就要落下来的眼泪,心底深处忽然生出一丝恍惚的疼痛疲惫。她明白,梁景生是不准备放过她了。

停车场里很静,偶尔传来一声关车门的声音,就把樱木子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有人开车出了地库。她的心里已然被惊得噗通乱跳,想了好久才出电话,打给昨天的那家汽修行,要他们来人继续换车胎,然后她又拨出昨晚接到的那个陌生电话,接通后那边“喂”了一声,她就说:“转告梁先生,让他放心。”她也不管对方是否听明白,就挂了电话,眼泪终于滚落。经过昨晚,她仿佛成了惊弓之鸟,等电梯的时候有邻居从她身后出现跟他 打招呼,也会把她吓得手脚发软满身的虚汗。她沉浸在悲哀里,快要虚脱。

这个繁华地近乎混沌的城市里,季节交替正在不知不觉地进行,一阵无意付过的凉风,便无端端地惹哭了一天的乌云。刚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已经是乱雨纷飞。公司里还用着冷气系统,纪云拂了拂满胳膊的**皮疙瘩捧了一杯热茶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匆匆而来的雨。其实她心里却在想着她守候的那张办公桌前,樱木子安静得犹如一朵睡莲,斧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半晌都没有动一动。

纪云稍微侧过脸去,就能看见樱木子低垂着眼,看到她长长地睫毛覆下去,在咽下皮肤上投出一弯弧度的影。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整个人都在逆光里,模模糊糊的一层光晕的毛边,她一动不动地,就仿佛被镶嵌进了一幅画里般安静,纪云看她这样都难受得慌。今天进入办公室,她也只是礼貌地对她和校长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知道现在连一句话都没说。以前她可是爱说笑的,这个女孩子笑的时候喜欢扬起下巴,笑得很张扬。总能让她想起她这个年纪时孩子啊啃着书本,哪有这般的轻松快活?她有时候真是有些羡慕樱木子,这样的青春美少女,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吸引人的眼球。可这两天,樱木子的气色不太好,总是显得有些苍白,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里似乎不满了迷雾一样,雾腾腾的,叫人捉不透。而且纪云发现,从日本回来后,樱木子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她那本来呼呼的小下巴,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尖得都能穿针了。

纪云忍不住走过去摇了一下她的手臂,问:“木子,这一页儿,你看了快一个小时了,我都替你累得慌。”

樱木子仿佛猛一下回过神来,她的脸上十分苍白,嘴角无力地沉下去,喃喃说:“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

纪云这才感觉这姑娘是真的不对劲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他坐下,认真地看着樱木子:“木子,还在为了你父亲的事儿难过啊,还是有别的啥事儿?我咋看你老是魂不守舍的,跟姐说说,姐是过来人,能帮你拿拿主意。”

樱木子看着纪云愣了半天才艰难地说:“不,没什么。”

她知道没人能帮她,是她自己做错事,她只是很累很累,什么也不愿再去想。。只要一想起来,整颗心都是绞痛不能安宁。无所谓了,她想,就这样吧,就当做是场梦也好,或许像窗外这场雨,来去都是匆匆。反正最后都会是她一个人,无所谓了。

下班的时候纪云还有些不放心,对樱木子说:“今儿晚上不用加班,干脆咱俩去吃小火锅吧,要不然一个人吃饭多无趣啊。”

樱木子哪有胃口,她摇了摇头,纪云就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进电梯里。一路上还数落:“不吃饭哪行呢?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比咱高的人顶着,瞧你这脸拉得,又不是世界末日了,愁啥呢这是。高高兴兴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干嘛跟自个儿过不去?糟践啥也不能糟践自个儿胃,这胃钥匙坏了,受罪的还是你,没人替你难受。听姐的高兴点啊。”

除了电梯纪云一眼就瞧见了接待区里的沙发上,坐着几日不见的梁齐,看见她们出电梯就站起身,笑呵呵地走过来。一看见梁齐,纪云就松了一口气。

樱木子还低垂着脑袋,纪云扛了扛她,小声说:“哟,这小冤家可算是露面儿了。”

樱木子仓促地抬头,就看见了梁齐。

其实天色还早,可大型的落地窗外的天空依然黑压压地沉。雨也许还没停,大厅里早已亮起来等,天花板上漫天穹庐繁星般的灯光洒下来,更把梁齐衬托地英挺朝气。那英俊的脸庞上神采飞扬,眼睛里闪动着璀璨的光,仿若阳光下潺潺流动的清泉。樱木子最喜欢梁齐的这份透明,那是一种毫无杂质的清纯,有一种深入肺腑的清凉,可以让她得到心灵的解放。可现在看着梁齐,她却只有,满心的伤痛。梁齐已经走过来,随手接过他手中的包包,笑嘻嘻地说:“怎么,看到我都傻了?”

樱木子这才挑起唇角笑了笑:“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呆上几天么?”

梁齐想说想你了呗,却碍着有纪云在,只笑道:“提前回来了呗。”

纪云翻翻眼,说道:“你量这不是废话么?好了,梁齐回来了我就放下了。不打扰你们俩恩爱了,我先走了。”她想想又对梁齐说道:“大记者,再忙也要照顾下女朋友的情绪好不好。一闪几天不见人影儿,有你这样儿做人男朋友的么?对木子多关心关心啊。”

梁齐好脾气地笑:“那是那是,噯,云姐,甭走啊,咱一起吃饭去。”

纪云笑道:“你们小两口说体己话,我杵在中间那不是大灯泡么?”她又把梁齐拉一边去,小声说:“这姑娘估计还在为她父亲的事儿难受呢,你啊,好好地安慰安慰她,甭来时顾念着工作把人给忽视了。”梁齐点点头,纪云对他们摆摆手:“我走了啊。”

纪云走后,梁齐就拉着樱木子的手,爱怜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轻声问:“有没有想我?”

樱木子含着满心的悲伤就笑着点点头,他们走出大厅,外面果然还在下着小雨,梁齐揽紧了樱木子冲进雨里。好不容易拦到计程车,梁齐对司机说:“马克西姆餐厅。”

樱木子却说:“不,还是先去八里桥南街吧。”她对梁齐笑了笑说:“有点冷,我想先回家换件衣服。”

可到了公寓小区樱木子并没有回家换衣服,却是径直去了地库,梁齐疑惑地问:“来这儿干嘛啊,不是要换衣服么?”

樱木子在他的停车位前停下,车轮子已经换好了。他拿出车钥匙开了车门,轻松地笑着说道:“想想还是算了,麻烦,饿惨了,咱先去吃饭吧。”说完便钻进车子里,启动了车子。只轻轻一按,软顶的棚子一点点地合拢,梁齐还站在那里没动,她便扭过头笑嘻嘻地说:“上车啊,发什么呆呢?去寿司名店吧,上次是你请我,这次我请你怎么样?”

梁齐心里一咯噔,也不知怎么就开始心发慌、良好的教育还是让他笑出来,说:“成啊,吃什么都成,甭说请啊什么的,咱们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听起来跟……”梁齐一顿,没再说下去,樱木子也不搭腔,只管开车。下着雨,路上行人不多,出租车在这种天气里很忙碌。樱木子的右手打在皮质排档上,在雨中车流中穿来去,她一只没有扭头去看梁齐,就怕她一看,满眶热辣辣地眼泪就要留下来。

寿司名店很多人,很热闹,没有了包厢,他们就在大厅一角的位置坐下来。樱木子点了很多次,她仿佛真的饿惨了,只顾着低头吃得很香。梁齐确实胃里塞了石头一样满满的。樱木子低着头,他看到她的睫毛覆下去,遮掩住一双眸子,仿佛幽潭的深影,深得让他看不清,深得让他有些心慌。他正悄悄地看着她,谁知道她突然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一时四周仿佛都安静下来。

饭厅里那样嘈杂不堪,到处都是客人边吃边聊的交谈声,但却就像一下子安静下来,只看到她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乌溜溜地望着他。被她抓到偷看,梁齐不由得脸上热辣辣地,樱木子却又忽然一笑,笑得那么甜,就像桌上那碟酪穆斯,她似是心满意足地肚皮,笑得没心没肺:“噯,好饱,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梁齐。”

第三十二章

梁齐没有想到樱木子带他去的好玩地方竟然是一家地下酒吧。

九点过后,对于昼伏夜出的夜生话者来说,此刻正是一天光的开始,引得无数时尚男女进进出出,酒吧装饰很时尚新潮,躲开瀑布,通过玻璃桥就进入了酒吧,站在酒吧门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灌进了耳朵里,暖昧的灯光,衣着感的迎宾小姐,吸引着黑夜里那些按捺不住内心冲动的食色男女,五颜六色的激光灯就像一条条从天而降的彩色巨龙,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刺的人眼睛有些受不了,梁齐刚皱皱眉,便被樱木子一把扯了进去。

酒吧里光线很暗,到处都挤满了人,靠里边是一个舞台,几个穿着三点式感装的女郎攀附着几钢管跳着让人欲血沸腾的舞蹈,场内灯光昏暗暖昧,激光灯四处扫,台下是一群摇头摆臂、互相挑逗的年轻人,跟着劲爆的摇滚乐发泄着体内过剩的力。

酒吧里冷气开的很足,却让人无来由的心生燥意,梁齐被樱木子扯着一路走进去,时不时会碰到一个袒露背露肚脐的女人,女人身上喷洒的浓浓香水味不容拒绝的钻进他的鼻端,很诱惑!可他烦的要命,不禁紧紧握住樱木子的手,停下脚步,樱木子回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在闪光灯下看似有几分妖冶,梁齐皱着眉对她摇摇头,音乐声实在太大,向他俩挨这么近说话也得靠吼,樱木子笑着扯着嗓子喊:“我请你喝酒!”

说完不由分说熟门熟路躲开群魔乱舞的人群,拉着梁齐挤到10米长的大理石吧台前,对着忙碌的酒保打个响指,酒保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似乎认得樱木子,一扭头看到是她便笑的跟花儿似的,晃过来,笑嘻嘻的喊:“好久不见啦美女,还是老几样‘一醉方休’?”

樱木子点点头,酒保很快在他们面前摆上一套七杯的烈酒,樱木子瞧着梁齐抿嘴笑了笑,梁齐看她拿起杯子,打开一罐雪碧勾兑,再用杯垫盖在杯口,然后很帅的在吧台上猛磕了一下,趁着气泡翻腾一口喝干。

梁齐不知道此刻他心里想了什么,他只知道他很难受,他才离开两天樱木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樱木子对这个地方似乎很熟悉,而他思想保守,酒吧对他来说就是醉生梦死与糜烂生活的代名词,他实在忍不住犹豫着问:“你常来这里么?”

樱木子只是一笑,说道:“怎么可能……我天天来。”说着就拿起一杯翻腾着气泡的酒杯递给他,对他挑挑眉,酒吧里太嘈杂,梁齐没听清她说什么,看了看她手中的酒杯,犹豫着还是接过浅尝一口,一股芥末似的辛辣立刻钻进他的鼻子里去,把他呛的咳嗽起来,引起吧台旁一群人的笑声,樱木子身边的男人笑指着梁齐对她说道:“这小尖孙儿是雏吧?看这稚嫩的。”

樱木子笑着眨眼,问:“什么是小尖孙儿?”

樱木子一扭头男人的眼前就忽然一亮,开始上下打量她,暧昧的说:“就是小伙子长的挺漂亮的。”用漂亮形容男人是一种歧义,梁齐的脸已经红透,而男人身边的人群不甘寂寞的又是一阵窃笑。

男人又道:“你就是一小尖果儿。”不用樱木子再问他就暧昧的靠过来,说:“漂亮妞儿。”

轻薄而浮艳的笙歌灯火中,有疯狂的音乐,暧昧的灯光,还有暧昧的男人,樱木子似乎已经化成一滩水,她咯咯咯的笑,美的犹如淤泥里的一朵白莲,格外的引人注目,男人心思一动就伏头过来,用下巴指指一边僵硬着表情的梁齐,问:“这小尖孙儿是你男朋友?”

樱木子立刻摇摇头,梁齐的脸黑了男人就笑了,大声说:“请你喝酒?”

于是樱木子就跟男人开始最基本的划拳,樱木子输了,她喝第二杯的时候梁齐已经忍无可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桑邦着脸说:“木子,别喝了,我们走吧。”

还不等樱木子拒绝,男人已死瞪起眼睛,指着梁齐道:“嗳嗳,你谁呀,边儿去,捣乱呢?”

他又掂过来一杯酒,满上,对樱木子说:“你输了妹妹,愿赌服输,这杯你得喝了。”

樱木子刚端起酒杯谁知梁齐猛的用手一扫,酒杯就翻了,洒了,梁齐涨红了脸:“我说别喝了,走。”

他扯着樱木子的胳膊用力扯起她,樱木子一甩手挣脱,皱着眉说:“梁齐,你干嘛呀。”

那男人早已不耐,冲过来揪起梁齐前的衣服表情恶很:“**!你小子找抽呐。”

梁齐冷冷的说:“放手!”

“哟呵,还挺硬,我他妈就不放手,哥几个,把这不开眼的小子给我端了。”

吧台边立刻窜过来几个男的,一个个横眉竖眼的不耐烦,其中一个猛推了梁齐一把,几个人立刻就扭打在一起,梁齐打小被哥哥逼着学过几把式,可一拳难敌几只手,混乱中有人伸腿一绊,他便倒了下去,撞翻一高脚椅,几个人围上去把他按在地上,变故太快,樱木子都傻了,她的本意只是想要梁齐误会,可没想让别人揍他,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忽然有人在她耳边说:“带他走。”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只见身后呼啦围上来一群人,揪起梁齐身上的几个男人便开打,这下乱了套了,到处就是乱哄哄的人头,喝酒的不喝了跳舞的也不跳了,都赶过来瞧热闹,混乱中不知谁把梁齐推了出来,吼一嗓子:“走!”

樱木子想也不想拉着梁齐便冲出了酒吧,到了外面还有烦人的雨丝绵绵洒洒的落着,新鲜的空气沁入肺腑带着凉意,梁齐却猛的甩开樱木子的手,他捂着鼻子,手指缝里渗出一丝血红,樱木子定定的看着他,梁齐低着头,半响才抬起来,眼睛里平静的几乎空洞,他的手还捂在嘴巴上,只闷闷的问:“为什么?”

樱木子也不搭腔,傻子一样看着梁齐,眼泪却忽然涌出眼眶,心里就像装了万斤巨石一样沉重难受,默默地转身,打开车门拿出一盒纸抽,递给梁齐。

梁齐没有接,抬手挥开,皱着眉头又问:“为什么木子?为什么这么做?”

她不回答,固执的流着眼泪,拿着那盒纸抽站在那里沉默,雨下的并不大,可没一会儿她的头发上便聚集了一层白色的雨雾,睫毛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轻轻颤动,便有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梁齐的眼底渐渐浮出一丝痛楚,他用力的用袖口擦了擦鼻子,袖口还有脸颊上立刻沾染了红色,他说:“钥匙呢给我,我送你回去,”樱木子还是沉默,他停顿一下又说:“你喝了酒,还是我来开吧。”

樱木子默默的递出钥匙,梁齐接过很快启动了车子。

梁齐开车很稳,车厢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们一路都没有交谈,她仿佛是累的很了,疲力竭的坐在那里扭头看着车窗外,这城市的夜色就算是在雨中还是这样美,一片片星星点点璀璨的灯海,在雨中散着清冷的星辉,却支离破碎,一闪而过的建筑被雨水洗刷的似是剔透的水晶塔,仿佛琼楼玉宇。

偶尔超赶过的车子尾灯像是淌着血泪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转瞬远去,她的眼泪又流出来,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就是用残忍的事实把这个还在沉静的男孩子从她身边推开,也把她自己再次推进黑暗冰冷的地狱,她知道,她躲不开,明明知道那是地狱,她也躲不开。

樱木子在心里渴求时间就此停下,能让她还这么近的挨着他,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沉默也好,只要抬抬眼皮能看见他就好,她悄悄的低垂下眼眸,就看到他的手搭在排挡上,黑色的皮质排挡把他的手映的苍白,难以言喻的痛楚像是一张网,把她兜住,越收越紧难以呼吸,她只好又把眼光放在窗外,悄悄伸手抓住衣襟,仿佛那样就不再疼痛。

梁齐把车停在公寓小区的地库里,熄了火,她低声说:“梁齐,谢谢你。”

樱木子鼓起勇气还是扭头看了看他,梁齐也不说话,只是用力的攥紧手中的方向盘。

她悄悄的擦擦眼睛,还是说:“梁齐……上去洗洗吧,你脸上还有……”

梁齐终于开口:“不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他说完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樱木子赶紧下车绕过去一把拉住他,几乎是恳求着说:“别,梁齐,我有话跟你说,先上去成么?”

梁齐很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瞳孔里的自己,很久很久才说:“木子,你怎么想的能告诉我么?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很难受你明白么?”

樱木子点点头,她扯住他胳膊的手一点点冷下去,冷得像心里也开始结冰,她轻声说:“我都告诉你,跟我来。”

这是梁齐第一次来到樱木子的公寓,宽敞的空间时尚的家具,美雅致又不失温馨,樱木子请他坐下,去盥洗室拧了条热毛巾给他,就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梁齐四处打量着客厅,比起他的公寓这里实在是太奢华,一边擦着脸一边把眼光放在沙发边一处置物柜上,一个相框引起他的注意,他慢慢起身走过去,拿起相框仔细的看,一颗心,忽然就沉了下去。

樱木子站在卧室门口痴痴的看着梁齐的侧面,她拼命的隐忍,口清晰的疼,觉得有刀子在心上狠狠的刮,手指深深的掐人掌心,只麻木的想,如果长痛不如短痛,那么挥刀一斩,忍忍也就过去了,就像从前,曾经那么疼不也是忍过去了么,没什么,忍忍就好了。

梁齐还在低着头看着照片,那上面是她和达也在日本时照的合影,亲密的搂在一起,她机械而麻木的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努力忍了又忍,才忍住满眶就要落下的眼泪,梁齐竟然没有发觉,她开口说:“这是我男朋友。”

梁齐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震手里的相框“啪”的落在柜子上,他回头看着樱木子,眼底渐渐泛起一种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樱木子的语气平静而决绝,不带一丝痛楚几近麻木的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男朋友,达也。”

梁齐的脸瞬间变得白的吓人,而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仿佛细碎星空下墨色的海,纯净得让她的心都碎了。

第三十三章

梁齐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颤抖的手指渐渐紧握,看着一脸平静的樱木子,他只觉得心痛难忍,仿佛正在忍受这酷刑,拼命的隐忍,他的眼底尽是痛楚,他想冷静下来,可没办法,他的身子就像是冷,忍不住颤抖,就像整个人突然掉进了冰窟窿里,止不住的抖,脑子里是一片僵硬的空白,好半响才能找到音调,却几乎是咬着牙蹦出一句:“我不信。”

樱木子忍着剜心的疼痛放松语气说:“是真的,他是达也,我们多年前就在一起了,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你看,这房子,还有车子都是他送给我的,我们还决定明年就结婚呢。”她甚至还能笑出来,拿过一边的相框,深情款款的看着照片,然后残忍的秀给他看:“很般配吧?”

梁齐一眼不眨的盯着樱木子,脸色渐渐发红,额头上也显出细小的青筋,腔里的那颗心急促的蹦跳,咚咚的撞击着壁,似乎就要跳出腔,那样急,那样快,连呼吸都几乎困难,沙哑着嗓音有些气急败坏的吼一声:“我不信!你甭想骗我!”

他忽然扯住樱木子的手腕,那样用力,眼睛里泛起狰狞的血丝,几乎滴出血来,自从樱木子认识梁齐以来他都是开朗快乐,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不知道什么是苦恼,可现在他这个样子只让樱木子更心碎,她都不知道会这样疼,仿佛有刀子把她的心一片一片的割开,她宁愿在忍受被活刮的疼痛前死去也好,她用这辈子最坚强的毅力忍住满眶轻轻一动便要滚落的眼泪,挤出一个笑:“梁齐,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我男朋友前段日子出了车祸,而我……很寂寞,你知道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所以,我只是……寂寞而已,对不起。”

梁齐的脸又由红变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子,抖着唇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盯着樱木子,就像不认识她,他握着她的手腕发现她在发抖,一直过了好久他才能慢慢明白,不是她在抖,而是他。

樱木子看着梁齐还在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她只是轻轻动一下,便轻易的挣脱梁齐的手,她说:“梁齐,我很抱歉让你误会了,这都是我的错,我太寂寞,所以想找个……普通朋友,我……”她说不下去,因为梁齐的眼睛里已没了光彩,空洞的犹如一具没有温度的木偶。

樱木子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衣,她一边用手去索衣扣一边说:“梁齐,我就是这样,不甘寂寞,难以忍受孤独,如果你能原谅我跟我做朋友,我愿意……”她用行动代替要说的话,口子被她解开,露出女人柔软挺拔的脯。

梁齐的眼光不由自主的滑下去,落在那团白皙的圆润上,盯了很久都没有表情无动于衷,就仿佛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樱木子闭上眼睛,热辣辣的眼泪终于猝不及防的滑落,滴在白皙的膛上。

她感觉到梁齐触碰到她,却是拉起被她敞开的衬衣,遮掩住裸露的皮肤,她听到梁齐用满是沙哑痛楚的嗓音说:“木子,不要这样,就算你不爱我,也没必要这样,是我,太自作多情,错的是我。”

她都没有睁开眼睛,她怕她睁开眼睛看到梁齐的那张脸,她会做出让她后悔的事,梁齐拖沓着脚步声走向门口,然后门开了,又关上了,这个世界一下子静下来了,而她一直闭着眼睛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满耳朵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像有人在她耳边擂鼓,一下又一下,敲的她心疼,耳朵疼,哪哪都疼,她哽咽出声,开始的时候像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丝呜咽,咽喉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噎得慌,也疼得慌,然后她才开始嚎啕大哭,他走了,梁齐是真的走了,她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这样一想,整颗心都是焦痛,她亲自把自己陷在九重地狱里,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外面的雨下的又大了些,急急的落下来,争先恐后的落在梁齐的肩膀上,脖颈里,头发上很快便有凝聚的水珠顺着发丝淌下来,蜿蜒在他脸颊上,分不清那是眼泪还是雨水,眼泪,离他那么遥远的记忆,小时候经常陪伴他的就是眼泪,在他一个人的晚上很孤独很害怕很想念哥哥的时候,才会涌出来,记忆中那东西很凉,很冷,就像他此刻的心,提前感受到寒冬的严酷,仿佛真是处在冰天雪地里,冷的发抖。

他没有拦车,在雨中顺着路牙子一直走,身边有车驶过,溅起路边的小水坑,污水便一下子都扑到他浅色的牛仔裤上,他也毫不在意,直到冷的实在受不了,才开始站在路边拦车,都没有空车,他也不知道到底站在那里多久,才拦到一辆,此时此刻他不想一个人,他忽然很想哥哥,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哥哥,只要他不高兴了,哥哥总是会想尽办法逗他开心,是啊,没了樱木子,他还有哥哥,那个男人像一棵大树,风雨无阻的张开繁茂的枝丫,敞开他的怀等待给他温暖的庇护。

他报了地址,司机皱皱眉,说:“天气不好我也快要下班了,你这还要出城老远的,回来可能单程不划算,加收三十,怎么样?”

梁齐无所谓,点点头,司机找个能掉头的路口,把车子驶向出城的方向。

夜色静谧,出了城后路上的车子渐渐少了,偶尔遇上对面来辆车,雪亮的大灯忽然眨了眨,像是俏皮的孩子仿佛渴睡了,在眨眼睛。

车子在下一个路口转弯,转向灯“咔哒咔嗒”的轻响,听在耳里,落在心上,却是犹如巨石一般沉重,他很难受,鼻子咽喉都像是堵住了难以呼吸,有热气忽然冲进眼眶里,热辣辣的疼,他就抹把脸,看向窗外,车子终于驶进国槐夹道的铺路,很快便到了别墅区大门口,门口的警卫拦住了车子,梁齐拿出钱包塞给司机一张纸币,也不等司机找零就下车,警卫认得他,跟他打招呼,他点点头徒步往家里走去。

雨势越来越大,警卫追上来叫住他,梁齐回头,看见警卫撑着一把伞好心的往他手里塞:“拿着,这雨大的,甭感冒了。”

“没关系,”他说,“反正也湿了,没关系了。”他并没有拿伞,跟警卫道谢后又转身走去,这是个世外桃源般惬意舒爽的别墅区,园艺林里种着玉兰、丁香、樱花、柏叶松、银杏等一百余种名贵绿植,雕塑小品点缀在全区的每个角落里,最美的却是巧夺天工的人工湖,闲暇时哥哥会与朋友偶尔小钓,也会跟他在湖边凉亭里谈些琐事品一杯香茗,这里没有高楼大厦钢筋水泥般的冷漠,只有一幢幢欧式田园风格的房子童话般的散落在湖边绿荫繁花的草坪间,湖边低矮的华灯掩在林木里,像一颗颗明亮光洁的珍珠,经过网球馆,踏进一座雕龙刻凤的白玉兰桥,湖北岸边就是他与哥哥的家,一栋典雅尊贵的独立式花园别墅便在眼前。

他把手指按在门边的指纹识别器上,一秒钟后大门“啪”的打开,听到动静管家急匆匆的赶出来,看到他的样子吃了一惊,撑起一把伞赶紧的迎了过来,一边拂着他头发上的水一边心疼的说:“哎呦,小祖宗诶,都淋成这样儿了也不怕感冒,啊?回头先生又该骂人了,要回来怎么不打电话说一声儿啊,让司机接你去。”

梁齐用湿湿的袖口擦擦脸,问:“我哥呢,在家不。”

“不在家,要是在家看到你这样子不发火才怪。”管家拥着梁齐穿过鹅卵石涌路,还没进到一层的客厅,便听到小钟的傻笑。

小钟正坐在燃气真火壁炉旁的沙发上,怀里拥着一个女人,脚前的长毛地毯上摊放着一本本杂志,他正跟女人抵着头看一摄像机,一边看一边傻笑,扭头看到梁齐,却跟被针扎了一样一下子从沙发里弹起来,把他身边的女人下了一跳,小钟吃惊的看着梁齐指着他:“你,你怎么回来了?还有,你这是怎么了?落汤**似的。”

梁齐笑了笑:“这儿我家,我怎么不能回了,外面下雨了你不知道啊。”他对女人笑笑,叫了一声:“兰兰姐。”女人站起身,疑惑的问:“梁齐,你脸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梁齐眼角,可能真的伤了,被她一问才觉得有些疼,他摇摇头:“没事儿,骑车跟人碰了一下。”

管家吩咐了人为梁齐放洗澡水,推着他上楼:“赶紧的赶紧的,先把你湿衣服换了。”

他是真的累了,热水澡把他泡的浑身疲乏疼痛,可比不上腔里那个软软的地方又沉又痛,他只觉得很伤心很无力,躺在羽毛般柔软的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的觉得有只很凉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上,那只手凉的让他打冷战,浑身直哆嗦,恍惚中仿佛是哥哥轻声唤了他两声,他很累不想说话,也就没搭腔,翻个身又继续睡。

最后醒来的时候喉咙里似火烧一样疼,他的脑子里也是昏昏沉沉的,屋子里还是很暗,可能拉着窗帘瞧不见外面的天色,只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他扭头,昏黄的一盏夜灯下,哥哥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仰着头闭着眼,靠在椅背深处,搁在扶手上的手指还夹着燃着的烟,猩红的一点忽明忽暗,他轻声叫:“哥?”

梁景生猛的睁开眼睛,把烟掐灭在一边的烟灰缸里,迅速走过来,他的额头又给他掖掖身上的薄被,低声说:“管家说你淋了雨,你干嘛啊?跟我找事儿不是?”

梁齐摇摇头,眼眶鼻子都酸涩的难受,抽抽鼻子便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哥哥面前,他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是个小孩子,可以尽情的挥洒他的任,抓住梁景生的手,他哽咽着说:“不是,哥,我只是,很难受。”

第三十四章

梁齐淋了雨加上透骨酸心,如牛犊子一样壮的小伙子竟然病了,一晚上都是烧的糊糊涂涂,而梁景生早已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底下有人跟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梁齐,没料到梁齐会对樱木子这么认真。

看着昏暗灯光下的梁齐脸颊潮红,紧锁着眉头睡不安生,额头上也满是冷汗,整个人蔫蔫的,还不住的呓语,仔细听他叫的是哥哥。

梁景生紧握住梁齐火热的手心,眼睛里有两簇火焰跳动,归结底的算起来,罪魁还是樱木子。

又给梁齐掖掖被子,他才站起身,穿过走廊经过花厅,去敲小钟的门。

小钟睡眼惺忪的打开门,看着是梁景生忙问:“您还没睡啊,梁齐怎么样了?”

梁景生却道:“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有什么眉目没有?”

小钟迷瞪一会儿才明白他在问的什么,不禁蔫着脸说:“哥诶,上吊也得让人喘口气儿吧,哪有那么快,那边还没给我回信呢,您再等等,赶明儿我催催去。”

梁景生忍着怒气:“交代你屁大点事这都几天了还没办好!”说完气咻咻的走了,小钟站在门口愣怔半饷,才喃喃说:“靠,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我还得找人调查呢。”说完又悻悻的:“嫌我慢?这事儿要搁北京你看我快不快。”

梁齐这一病三天了才退烧,可把梁景生给急坏了,那脸黑的跟挖煤工人似的,整夜守在梁齐的床前,两只眼熬的血红,跟兔子样,还是固执的谁劝也不听,只要梁齐皱皱眉他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样飕飕的往人护士身上扫,把小护士给紧张的扎了两针才算完事儿,小钟还捂着嘴巴笑,跟宋波说:“瞧咱哥那脸,这护士要是再一针,估计他就直接把人从窗口扔出去了。”

每天三四袋点滴,烧终于退了,梁齐也不再浑浑噩噩了,瞧见梁景生的眼睛,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费力的说:“哥,我没事儿,你还是歇歇吧,瞧你的眼睛红的。”

梁景生满下巴都是隔夜胡茬子,轻轻拍了拍梁齐的手低声道:“没事儿就行,再睡一觉,我让他们给你熬了粥,一会儿就好,这两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医生说了现在以清淡为主,等完全好了再给你弄好吃的补补。”

梁齐勉强笑了笑:“嗯,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梁景生心里又开始难受,梁齐打小黏他,不管有什么心事也从来不瞒他,这么说了是不准备告诉他了,是啊,梁齐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他像个母**一样护着了,他沉默的点点头,虽然有些难受,面上还是淡淡的笑了笑,又把梁齐的手放进被子里:“好。”这才起身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梁齐闭上眼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心口紧紧的发疼,樱木子,这个名字带着火焰般的灼伤力烧疼了他的心,他的神经,烧红了他的眼睛,就算在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她也不曾离去,总是有魔力般在他眼前忽隐忽现,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床头的皮椅里,放着他的衣服还有电话,索着够到电话,按亮了屏幕,屏保就是樱木子如花的笑靥,他用拇指轻扫屏幕,恍惚的觉得就好像真的拂上了她的脸颊,那么细腻光滑。

可着冷冰冰的电话梁齐心里更是凉凉的,他不明白也不敢想樱木子怎么突然变了,他出差走之前不是跟她说好了等他回来就商量结婚的事儿么,这才两天就变了,还玩魔术似的变出一男朋友,他又想起在樱木子公寓里看到她与别人合影的那张照片,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明明有男朋友,还要跟他暧昧不清,一直到现在梁齐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那么爱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他……看着手中电话上樱木子的笑脸,痛苦悲哀夹杂着无奈愤恨一股脑涌上心头,不行,他不能这么窝囊,哦,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怎么着也得问个清楚吧,她这么着的耍弄他的感情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弄明白,这样想了他就按下在心里早已滚瓜烂熟的那一串电话号码,可他的勇气也只到这里为止,看着绿色的通话键,僵硬着手指却按不下去。

心思一转他又悲哀的想,哪怕只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啊,床头柜上有无绳座机,他便拿过来拨出号码,听着那一声声催命一样的短促铃声,心里止不住的嚯嚯乱跳,一直响了很久那边才接听,听她轻轻的“喂”了一声,这一声犹如晴天一道霹雳般的劈在梁齐的耳膜上,他忽然发现他都没有办法恨这个女人,甚至一听到她的声音他还那么想念她,想的心里一阵抽痛,这种痛一点一点将他的心撕开了般,一股热浪猛的冲进了他的眼眶里,他那么的委屈那么的难受,用牙齿狠狠的咬着枕套,才不能让自己哽咽出声,可眼泪却像缺了堤的河水一般哗哗的往外涌,此刻他真是恼恨自己,一个男人哭的娘们儿似的,如此没用如此窝囊。

樱木子在那边又喂了一声,然后是沉默,梁齐紧紧攥着电话,沉寂的话筒,不说话的女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思念,让他终于哽咽出声,樱木子好半饷才试探的轻叫一声:“梁齐?是你么?”

梁齐再也难以忍受这种折磨,按掉电话,手臂无力的垂下去,电话就脱手“啪”的掉在木质地板上,握着那还亮着屏幕的手机,拉住被子拥住脑袋,满屋都是他隐忍的哭泣声。

梁景生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前一直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到电话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就打开门,可他看到梁齐蜷缩着身子用被子裹着脑袋,闷闷的抽泣,心里就像有虫子在啃噬一般让他不安生,他咬咬牙,还是关上了门,下楼的时候他还安慰自个儿似的想,让他明白长大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酸甜苦辣都尝过,才能更坚强。

当樱木子再次见到梁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礼拜后,她本来跟纪云约好了去吃午餐,看到梁齐竟然笑嘻嘻的站在她公司大门处,手里还提着一饭盒,她又吃惊又心疼,梁齐竟然瘦的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窝儿深凹,脸上没都没了以前光华的神采,倒似有些病怏怏的,可他笑的那么甜,见着她就快步走过来,给她秀秀手中的饭盒:“你最喜欢的。”他把饭盒塞进她还僵硬的手中,爱怜的目光巡视她的脸,又说:“都没好好吃饭吧,瞧你,都瘦了。”

纪云好笑的说:“行啦,就甭在我跟前儿秀恩爱了,”她搓搓脸,有些懊恼的说:“要是有人来给我送午餐,我铁定啥也不说,立马嫁给他!”

樱木子僵硬的笑了笑,看着梁齐道:“梁齐,你怎么还……”

梁齐也不等她说完就急急的道:“我还有事儿,赶一个现场,我先走了啊。”他急匆匆的转身就走,那急的仿佛是想要徒劳阻止些什么,看着梁齐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樱木子只觉得手中饭盒那么烫手,烫的她眼眶都忍不住热热的。

一个下午樱木子都盯着桌子上的那个饭盒发呆,饭盒是不锈钢的,上面两团毛茸茸的蒲公英图案,看似轻飘飘的,仿佛随风摇曳,那白色的绒毛蛛丝般细软,柔柔的触到她的心尖儿上,酸酸的、痒痒的,去到洗手间坐在马桶上,她用纸巾捂住嘴巴哭的天昏地暗,她以为忍忍就会过去,她以为忍忍就不再疼痛,可是没法子,这样疼……疼的让人绝望,她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疼。

用冷水洗洗脸,又补了妆,恍惚的挨到下班,不出意料中的,梁齐果然在等她。

梁齐没事儿人一样踱过来,极其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包包,就像以前那样随意体贴,可樱木子知道他在紧张,他的眼睛里虽然满是笑意却都是警觉,仿佛只要她说出她不愿意听的话,他就会跳起来似的,他的脸上有病态的潮红,神情很不自然,却假装轻松的问:“晚上想吃什么?”

樱木子想了想说:“随便吧,你想吃什么?”

梁齐没料到樱木子会这么说,看着她的眼睛里渐渐泛起光彩,激动的嗓音都有些发抖:“想不想吃西餐?牛排?”

樱木子点点头说:“也行。”

梁齐兴奋的拉起她的手:“去马克西姆吧。”

樱木子点头却不动声色的抽出手。

可梁齐的兴奋只维持到餐后,樱木子把盘子从眼前推开,用毛巾擦擦手又点了两杯咖啡,这才低声道:“梁齐,我想,我们还是谈谈吧。”

梁齐的心一沉,警觉的问:“谈什么?”

樱木子用一种让梁齐受不了的怜悯眼光看着他,轻声说道:“梁齐,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明白我要说的话,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梁齐的耳子刷的红透,脸色却发白,他问:“为什么?”

樱木子低头搅着咖啡,她不能再去看梁齐的眼睛,会让她心碎的想要立马死掉,她尽量控制着想要发抖的嗓音:“你知道的,我也跟你解释过了,我们不可能,我有男朋友,也很爱他。”

梁齐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说:“你骗人!我不信,你说的那些统统是骗人的鬼话,我不信!”他猛的去握樱木子的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告诉我,都说了要跟我结婚的不是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梁齐纯净的眼底都是痛楚,让樱木子更觉得心如刀绞,她垂下眼帘,抽出手说:“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让你误会,我不该……我觉得很对不起我的男朋友,他对我那么好……”

梁齐再也不能忍受了,猛的站起身,眼睛里都是红红的血丝,嘶哑着嗓子对着她发脾气:“你不要再说了,我说了我不信!”他无法控制发抖的身体,额角迸出细小的青筋,他抬手让服务员结账,只对她说道:“今儿晚上我们都好好的冷静一下,赶明儿了,就都好了。”

梁齐急匆匆的走了,就仿佛要避开洪水猛兽一样,樱木子一直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看着渐渐冷掉的咖啡发呆,她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可心里那么疼,就仿佛有无数只大手,狠狠撕扯她的心,几乎心力交瘁,只能麻木着脑袋看着还在颤动的咖啡,灯光映在杯子里,被一圈一圈颤动的咖啡切割的支离破碎。

第三十五章

樱木子漫无目的的在街上瞎转悠,这个繁华热闹的城市被一场雨下的都有些凉意了,她还穿着短袖,拂着胳膊上凉凉的皮肤恍惚的算着日子,秋天了,晚上的夜风也不再像白天那么温柔,就连珍珠般光洁明亮的路灯,看起来都有些苍凉。

终于回到家里,她拖着步子走向电梯,按了键抬头看电梯楼层,居然还在二十八楼,又看了看别的电梯,还是需要等,一股难耐的烦躁突升而起,瞅瞅安全通道,决定走上去,反正也不高她想,不就是十来层高么。

她从来没有走过安全楼梯,这座公寓里的住户估计都没有走过,原来那么安静,她一级一级的踏上去,高跟鞋的“咔嗒”声寂寞的回荡在空空的楼道内,她喘息着抬头看着墙上贴着的楼层数字,九层了,腿软的想要罢工,她孩子气的趴在栏杆上,想歇歇,又垂下眼皮看下去,回形的通道一圈套着一圈,像激流的河水中绕出一圈圈湍急的漩涡,只把人眼光深陷进去,她安静的看着如漩涡般的楼梯一层一层的黑掉灯光,就像频临死亡的心跳,一点一点的弱下去,最后,她所在的这层声控灯也灭掉,眼前突然的黑暗,让她只能听到被黑暗放大的心跳声,呼吸声,她沉重的叹口气,在黑暗里索着扶手拾级而上。

又上了一层她猛然停住脚步,心里止不住的急促蹦跳,她悄悄的抬手抓住衣襟,有些难以呼吸,脖颈后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有人,这安静的楼道里除了她还有别人,从楼道换气窗的微弱的光线里,她能看到一抹影子安安静静的坐在楼梯上,那是她的必经之路,被梁景生恐吓的危急感立刻像绳索一样紧紧捆住她,不能动弹,忘记了她可以咳嗽一声,或是拍下手,声控灯就能这起来,还有她可以立即往下一层走去,那里还有一扇防烟门,她开始冒出冷汗,浑身抖动。

她的直觉这是个男人,她几乎立刻就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酒气,那人抬起头,黑暗里她她能瞧见那双眼睛盈盈地发着光,就像是被困在牢笼里的兽,绝望而凄凉。

樱木子脱口叫道:“梁齐?”

声控灯很敏感,被叫立刻亮起来,果然是梁齐,歪着脑袋靠在扶手上,可能呆在黑暗里久了,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他眯起眼睛,抬起一手遮在眼睛上,看着她的眼睛里是茫然,似乎很久才认出是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木子,真是你么?”

樱木子知道梁齐的酒量,浅的跟眼眶子一样,听他说话僵硬着舌头就知道他是喝多了,才分开几个小时就喝成这样,她又是心疼又是急怒攻心,不禁又走上几级台阶去扯他的胳膊:“怎么喝成这样,不难受么,去我那儿洗洗,喝点热茶解解酒吧。”

梁齐浑身发软,高大的个子瘫在樱木子的肩上死沉死沉的,俩人的步子跟拧着麻花儿一样,好不容易把梁齐弄进屋去,他倒是立刻就瘫进了沙发里,任樱木子怎么叫怎么推,他就是闭着眼睛不睁开,樱木子没法子,看看表,都快十二点了,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给梁景生打个电话把他弄走,可看着梁齐紧闭着眼睛的脸庞,似是孩子般纯粹,就连皱眉的表情都那么惹人怜爱,她的心瞬间又软了下来,只一晚,她说服自己,只一晚,就这样能看到他,能这样近距离的挨着他,哪怕明天千刀万剐她也成,这个想法越演越烈,她鬼使神差的跑去卧室,拿出一薄毯盖在梁齐身上。

梁齐似是睡着了,还紧皱着眉头,坐在一边的樱木子痴痴的看着他,贪婪的眼光吸咐在梁齐那张英俊的脸上,久久不曾移开,想起初见梁齐,那么帅气活泼,她都有股冲动想要伸手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忍了又忍,才决定赶紧的睡觉去,她怕她真的那么做,这股冲动就像快要决堤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她有些灰溜溜的冲进卧室里,锁好门,甚至又拧上保险,仿佛这样做就能扼杀她的冲动。

可她都睡不好,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听到客厅里传来窸窣的响动,瞌睡一下子被惊到爪哇国去了,仔细的听听,还是有翻动的声音,她还在癔症,忘记了客厅里还躺着梁齐,只想到有谁浸入,她一下子浑身瘫软使不出力气,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梁齐,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满是冷汗的脑门儿,轻拍着狂跳的心脏,心想她是真的被梁景生吓怕了,外面可能是梁齐口渴了找水,她起身,打开房门,梁齐果然已经起来,那翻找的样子却绝不是在找水喝。

她忍不住开口:“梁齐,你找什么呢。”

梁齐止住手上的动作,转身看向她,眼睛里带着奇异的晶亮,他紧紧盯着樱木子的眼睛问:“照片呢?”

她没能明白过来,下意识反问:“什么照片?”

梁齐的双眼都闪动熠熠光辉,像是镁光灯下的钻石,他慢慢踱过来,一边道:“木子,你骗我的是不是?你用那些照片来骗我,究竟是为什么木子?我很爱你,你知道你也爱我,你别想否认。”

樱木子这才明白他说的什么,脸色渐渐发白,上次梁齐走后她就把照片收起来来扔了,她哪里会知道梁齐竟然会再次光临,她都忘记了还有照片这回事,现在她该怎么解释给他听?慌乱中她赶紧沉下脸,冷冷的说:“谁骗你了,不信就算了,等我男朋友出院了……”

梁齐在她跟前儿站定,低头紧紧的看住她的眼睛,喃喃说:“用别的借口,这个太蹩脚我说了不信,你甭想再骗我!”

他忽然抱住她,低下头急急的吻住樱木子的唇,急切的就像是要抓紧时间,否则她就会随时消失一样,樱木子不防梁齐会这样,只本能的开始挣扎,耳边是梁齐急促的呼吸,还有他哽咽的声音,那么脆弱可怜:“不要木子,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我错了好不好?用别的方法惩罚我,不要……离开,求你了,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他有多痛她就有多痛,梁齐还在喃喃说:“真狠心,我都病了,你都不给我打电话,木子你真狠心。”她仓惶的躲开他如影随形的唇,却躲不开心中难耐的渴望,就像沙漠里频临渴死的人,看到了绿洲清泉,就像旱的土地,忽然遭遇一场暴雨,那样的急切的渴望,她的意识终于飘远,不能思考干脆什么也不去想,只随着本能去反应,手上动作就从推拒渐渐转变成迎合,她爱这个男孩子,爱的心疼,爱的一塌糊涂,如果明天是她的世界末日,那么就让她尽情的放肆一次,一次就好。梁齐一直在她的耳边喘息,断断续续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木子,我爱你,我爱你,木子……”一声声,似是满足,似是叹息……

等到樱木子意识清醒,一切都晚了,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过了,她用力的咬着手指,看着渐渐泛起灰白的窗户,她在想,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她想到了梁景生凶狠的眼神,还有那些撕扯她的手,就忍不住打个冷战。

梁齐温暖的手从身后揽上来,轻拂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很久了才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肩,低声道:“木子,我们结婚吧,等天亮了我们就去办手续,好不好?”

樱木子忽然折起身,一点都不避讳她裸着身子,无感情的说:“梁齐,你还做梦呢,现在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现在天亮了,你赶紧走吧。”

梁齐一听整个心都凉吧岔的,刚还热火饱胀的情绪霎时泄气,有些恼怒的紧紧揽住她:“木子,你在跟我置气么?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他把她的身子转过来,平复一下情绪,又很温柔的说:“我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我得对你负责。”

“负责?那需要对我负责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冷冷的甩脱他的手。

梁齐又猛地把她拉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樱木子想嗤笑,想对他说出残忍的话,想让他死心,可在这时却忽然响起急促的门铃。

她套上睡衣,绑好带子,对梁齐说道:“趁现在还早你还是走吧梁齐,我不想让邻居们看误会。”

她出了卧室查看来人是谁,梁齐满腔的愤恨,恨樱木子一会儿一个样的折磨他,他才不会走他想,就算被骂死皮赖脸他也不会走,他那么爱她,决定不理会樱木子的冷漠,机会幸福都在他自己手中,需要他百折不挠的牢牢握住。

樱木子却是傻在门口,监控屏幕上竟然是好久不见的梁景生!

这上魂不散如鬼魅般出现的男人刺疼她的眼睛,她立刻感觉脑后勺一凉似乎是被人打了一棍子,只觉得满眼金星乱闪,头晕目眩,这什么状况,梁齐还在她的卧室里,梁景生就凶神恶煞般的杀上门了,她是不是马上就要活不成啦?

可能是她长时间不开门,她看到屏幕里的梁景生有些不耐的出电话,不久身后搁在茶机上的手机开始响起来,她急的在茶几跟门之间直打转,不知道是该先开门还是先接电话,她更怕梁齐觉察了不对就出来观看,先把梁景生打发走再说。

她顾不得只穿着睡衣,赶紧拉开门,对着梁景生竖起一指放在唇边,“嘘!嘘!……”

梁景生放下手中电话,樱木子的搞怪神情把膈应的不行,他哼哼笑着道:“干嘛呢这是。”说着就往门口走来。

樱木子哪能让他进来,急急推着他对他摆摆手,急的脸上都冒汗了,梁景生却一把推开她,木着脸说道:“屋里有男人不让我进?”

他强硬的挤进来瞧瞧,站在客厅里对脸色发白的樱木子说:“我来只是想跟你说梁齐的事你处理的很好,而我也低估了他对待感的认真程度,我希望咱们之间就此打住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我给你的那张支票依然有效,你随时可以兑现……”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让他脑袋发炸的男音:“哥?”

第三十六章

这声“哥”的效果就像平地一声雷,只把梁景生的声调给炸的哑了,他没动,这把声音太熟了熟的让他惊一跳,他瞪着樱木子,僵硬着身子难以动弹,他还想掏掏耳朵,他有点怀疑他再现了幻听,女人的脸煞白,他渐渐紧握双手,而樱木子看着他的眼光一点一点的移动,放在他的身后,她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还哆嗦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梁景生忽然笑了笑慢慢转身,等他看到身后果然是站着本该在家休养的梁齐时,他已恢复冷静淡淡开口:“梁齐,你不在家养病到处跑,知不知道多少人在找你?”

而梁齐眼珠子都要脱眶了,他本扶着卧室门框的手抬起来,指指梁景生满脸都是惊讶,又看看樱木子,狐疑的问:“谁找我?我都跟管家说了我不回来去了……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梁景生依然是淡淡开口:“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经大脑这么随便,”他停顿一下瞥了一眼樱木子,眼光冰一样寒冷,可惜樱木子低耷着脑袋都没看见,“跟我回去。”说完就转身,刚迈开步子,就听梁齐在身后说:“等一下。”

梁景生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眼皮子却一阵猛跳,只听梁齐在身后说道:“哥,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其实梁景生直到此刻脑袋都是懵的,两侧的太阳又是一阵突突蹦跳,他甚至分不清是急是痛,或是别的,只感觉心里泛起一股失望恼怒,中滚动着一恶气萦绕不去,像火,直把他给灼的仿佛要皮开绽了,他闭闭眼咬咬牙,还是回转身子对着梁齐笑了笑:“我自然有法子,现在……”他话还没完梁齐忽然开口:“什么支票?”

梁景生抿起嘴巴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沉下脸,就像有只无形的大手,把他的笑从脸上抹掉,可脖颈处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硬块哽在了候头。

梁齐不是傻瓜,他慢慢冷静下来,脸色渐渐发白,自木子见过哥哥后所发生的每一个变化;他本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有他刚才所说的话;一件件联系到一起,一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可梁齐不敢置信,更难以接受,他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过去,茫然的又问:“哥?为什么?”

梁景生开不了口,只觉得嘴巴里苦的要命,更后悔的要命,他这么急着来干嘛呢,昨儿晚上他没回家,在会所应酬完了喝的有点高,洗个桑拿而按摩师傅的手艺高超,一觉醒来就觉得浑身舒畅就连心情也好的不得了,他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来了樱木子,虽然他很心疼梁齐,可是樱木子做得实在让他满意,其实他来这一趟完全是多此一举,可他就是脑抽了才会来,他甚至幸灾乐祸的想,哪怕看看樱木子伤心的眼神,或是见到他就怵的眼光也能让他更愉悦,可他没想到这女人给他挖个坑儿,还放了一炸弹,这不是作死么,听到梁齐这么问,他就恨不得上前去掐死那女人,妈的开门的时候怎么不得个醒儿,梁齐打小就是倔子,这不是让他伤脑筋么,他又瞅瞅樱木子,冷淡的说道:“什么为什么,这儿有外人,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外人?”梁齐忽然冷笑:“你干嘛给外人去票?还有,什么叫梁齐的事她处理的很好?”

梁景生沉默,梁齐却已经胀红了脸,扭头对傻站在一边的樱木子说:“要不你替他说。”

樱木子只能垂下眼皮装哑巴,她要怎么说,不管怎么说都是难以吂齿。

梁齐连眼睛都红了,梗着脖子又问梁景生:“哥,你怎么不说话?什么支票什么她处理的很好?我都听见了你给我解释!”

他有些激动,又把木偶一样的樱木子扯过来,指着梁景生的鼻子声道:“他为什么要给你支票?你说话!”

樱木子被梁齐扯的一个踉跄,还没站稳梁齐就摇她,把她晃得只想零散了,她艰难的吞咽一口,抬起眼皮看了梁景生一眼,男人面无表情,眼神却冷的冰山一样,她赶紧低了脑袋摇摇头,艰难的挤出一句:“不是,没有……”

梁齐头上冒出汗,看看梁景生又看看樱木子,答案越来越清晰,他点点头喃喃说:“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要跟我分手,我明白了。”梁齐的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问梁景生:“你给她钱,要她做戏骗我,对不对?”

梁景生沉着脸:“你说什么胡话呢。”

梁齐却忽然跳了起来,就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又急又疼,满额头都暴怒的青筋,指着他们俩恨声道:“你们都是骗子!都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他猛的去推搡梁景生,恨声道:“你不是最怕我难过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骗子!伪君子!小人!”

梁齐要气疯了,他不明白一直宠爱他的哥哥,为什么要在背后这么他一把,樱木子被他的疯住狂吓了一跳,赶紧拉拽他,急急道:“梁齐,不是,你误会了。”

梁齐努力克制情绪要冷静下来,看着脸色发青的哥哥,忍不住哽咽着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外人怎么说你的不是我都不信,因为你在我心里是慈悲善良的好哥哥,我信任你敬佩你,可不代表我没脑子什么都要你替我做决定,我不傻瓜什么都明白,”他又扯过樱木子的手,说道:“我这辈子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她,哥……如果你要做让我伤心的事,我绝不会原谅你!”

梁景生一直冷冷的看着他们俩,面无表情,直到梁齐说完他才忽然笑了笑,低沉的道:“梁齐,我并非一意孤行的要你听从我,这样吧,你这会儿太激动,冷静一下,等回家了我们再好好谈谈,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他也不等梁齐反应,转身走了出去,直到门在身后合起来,梁景生才开始发抖,抖的脸颊上的肌都不停的颤动,他怎么也料不到在这里竟然撞见梁齐,还是衣衫不整,他都不明白心里为何如此难受,他本来想要釜底抽薪,瞒着梁齐把那个女人给解决了,现在要他怎么说?不管怎么说都是无法启齿,难道要他说,这个女人不行,她跟我有关系?这事儿怎么都偏偏这么巧,兄弟俩遇上一个女人,想起他对樱木子做的事,他头疼,他还不想毁掉他在梁齐心中的形象。

他在楼下车里也没等多久梁齐就出来了,他看着司机下车帮梁齐打开车门,一路上梁齐都扭头看着窗外沉默,直到了家里他把梁齐带进书房坐下他都没有说话,梁景生沉吟半晌开口说道:“梁齐,对于你跟樱木子的事,我不同意。”

梁齐抬头,淡淡的问:“为什么,理由?”

“她不适合你。”

“以你的标准那么谁适合我?”

梁景生沉下脸道:“你年龄还小往后的路还长着呢,总有适合你的人出现,”他顿了顿用手拂着还在疼痛的额角,低声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梁齐终于憋不住满腔的怒意,站起身冷冷的道:“你总是说这个那个的都是为了我好,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是怎么想的,我愿不愿意被你左右思想,我交女朋友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好不好适不适合难道我没有感觉么?哥,你一会儿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一会儿又说我年龄太小,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矛盾,可我明白我不想什么都靠你才行,我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我不是脑残智障,事事需要你指点才能完美无缺……”

梁景生铁青着脸,暴的打断他:“够了梁齐!这是你应该对我说话的口气么?为了个女人你就对我这种态度?”

梁齐却不吃他那套,固执的一筋:“哥,我一直很尊敬你,可今天你的所作所为真的让我很震惊很失望,我爱木子有什么错么?我真的很不明白你说的不适合是指什么,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要跟木子结婚,不管是谁阻止都没用。”

结婚两个字宛如锤子般重重击在梁景生的口,只把他震得五脏六腑都似乎要碎了,他身子一震略一失神下意识喃喃说:“结婚?”

梁齐坚定的点点头:“没错,结婚,你同意也好反对也罢,我跟木子结婚结定了。”

梁景生还在愣怔书房却忽然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一脸恼怒的小钟,他在门外听了个大概,听了梁齐的话他早就想进来狠狠给这小子一耳光把他打醒了,跟樱木子那女人结婚?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那女人跟大哥的关系他们弟兄几个谁就知道?何况他手上还有一把那女人见不得光的丑事儿呢,他黑桑着脸对染齐说道:“梁齐,有你这么对大哥说话的么,啊?大哥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难过伤心,你知道那个女人的底细么就说结婚,结你个头啊结婚,你自个儿拿去瞅瞅看她是什么人你再说结不结不结婚吧。”手上一甩,扔给梁齐一沓纸张,又道:“我看你失心疯了你!”

梁齐也只是随便的翻看一下,脸色儿就变了,他抬头看看小钟,又看看沉默的梁景泰蓝生,对着梁景生举起手中的文件,虽是轻轻的几张纸却压的他有些气促,眼睛里浮起难以置信,声音低的似是呓语:“哥,原来你不止要给木子支票,还有这个?”

梁景生还没看过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可小钟铸锭的让梁齐看,肯定有是有内容,他终是站长起身踱过来,看着梁齐道:“我只是不想你以后后悔。”

梁齐眼中布满雾气,身体微微发颤,扫视梁景生小钟一眼,却咬牙说:“你们就是这样算计我的?”

“什么?!”小钟吃惊的瞪着眼睛,他还以为这句是梁景生问的,不是从他口里发出来的,他夺过梁齐手中的资料用手指弹了弹,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你有没有搞错!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用没用眼睛看啊你,谁算计你了?”

梁景生的脸越来越难看,梁齐一把挥开小钟的手,那些纸就被他扫到地上去了,他对着梁景生吼:“我对你真是失望!不要让我我恨你。”

梁景生忍无可忍抬手挥出一巴掌,只打得梁齐耳中嗡嗡直响,眼前一黑,差一点跌倒,腕上却一紧,剧痛入骨,仿佛腕骨要被捏碎了一般,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够了没有?”

梁齐用手捂着脸颊,红着眼睛不说话却猛的挣脱他的桎梏,冲了出去。

小钟已经傻了,他从来没见过梁景生会对梁齐动怒竟然还动手了,梁景生还愣在那里,他的眼睛里仿佛是恼的要喷出火来,又像是错愕伤心,梁齐长这么大他从来不舍得弹他一指头,他总是很听话很乖,可今儿个他中个什么魔了竟然打他?他抬手按在自己汗涔涔的额头上,声音里竟然有几分乏力:“小钟,去看看他。”

他的样子让小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出了书房。

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得到一边的座钟“咔哒咔哒”的走着,还有他急促的呼吸,可心里像有一柄尖刀在那里搅着,更似有一只手,在那里撕裂着,那种滋味,第一次令他难受得无法控制,他如困兽般在屋子里兜着圈子,最后还是弯腰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纸张拾起,一张张的翻看。

第三十七章

等小钟追出去,梁齐已经坐进了车子里,他扒着车门对梁齐说:“小混球,你还讲不讲理了?”

梁齐对司机说:“开车。”

小钟对司机瞪眼:“敢!”

梁齐红着眼睛恨恨的看小钟,恨的咬着牙,牙齿咬的咯蹦响,小钟还是叹了口气,上车,做出哥哥的样子,拍着梁齐的肩意味深长的说:“梁齐啊,你总得讲讲道理吧,你哥什么人啊,见天有多少大事儿等着他拿主意你知道么,你真以为他吃饱了撑的管你闲事儿呀,哦就你痴情就你会谈恋爱,你哥一反对就成了你的阶级敌人,就成了扼杀你狗屁爱情的刽子手啦?你哥那是有原因的,那女的太复杂你哥怕你吃亏,换个人试试,看你哥不乐的屁得颠屁颠的……靠了你还恨上了,你说恨谁呀?啊?你哥多不容易……”

“你有完没完了?”

“……你还不耐烦了是吧。”

“你下不下车?”

“靠,合着我费半天吐沫你小子还真油盐不进了?”

“好,你不下我下,我走回去成不?”

“梁齐!不管我调查她是不是错了,难道你就情愿当个睁眼瞎子,连事实都不愿相信?我靠,痴情种做到你这田地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没你这样的吧。”

“我再说一遍,我的事情用不着你们的手,我讨厌你们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我想要什么或是不要什么,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钟气咻咻的瞪着梁齐,用手指指他,气的胃疼,干脆下了车对着司机挥着手道:“赶紧把这个死心眼儿的臭小子给我弄走,丫的气得我肝儿颤,你小子心口还有没有良心了,为了个女的要跟我们翻脸了?……”

小钟还在气咻咻的骂,梁齐猛捶一把司机的椅背,吼道:“还走不走了?我叫你开车!”

梁齐拨樱木子的手机,关机了,直接去她公司,见到纪云,纪云看他的眼光很奇怪:“木子今儿个请假啦,病假,你还不知道?”

梁齐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她住的公寓小区,点按门铃,响了多遍也没人开门,他就站在走廊里,靠在大理石墙面上,心里满是焦急,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烦躁的等到中午也没见到她的人影,接了个电话,他需要去单位一趟,临走时想了想,掏出纸笔写了便条,夹在门缝里。

电子屏幕里没了梁齐的身影,樱木子还盘腿坐在地板的垫子上,手指里夹着烟,眯着眼睛吐出烟雾,直到那支烟燃尽了她才站起身,打开门的时候一张纸条便轻飘飘的落下,她随手接住,合上门,靠在门后读着梁齐留下的字:“木子,我想告诉你我爱你,如破壳雏鸟认定你了,不管是什么力量,都不能分开我们,我们要学会彼此依靠,彼此信任。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爱你,梁齐。

纸条从指间飘落,樱木子看着窗外愣愣的发呆,她以为梁齐知道了一切,是来找她质问或是算账的,有几句她不懂什么意思,愣怔一会儿迅速跑去打开电脑,查找,原来出自诗经,是不念经生死离别,都跟你说定了,我要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白头到老的属意,樱木子满眶湿意,狠狠咬着唇忍住就要滚滚而落的眼泪。

她就那样疲力竭的坐了很我,直到门铃再次响起,她的身子微微一跳,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又打开电子屏幕,还是固执的梁齐,门铃停下他又开始拍门,她听到他在门外说:“木子,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好么?我们谈谈。”

她不敢回答也不敢动弹,怕轻轻一动,就像要惊动了狩猎者的小动物般,从此要万劫不复。

梁齐一直拍打着门,神情万分疲惫沮丧,似乎累了靠在门边,还在喃喃说:“我不知道我哥会瞒着我做这样的事,我很抱歉,可感情的事不是负气,我不管别人怎么做怎么看,我只知道我很爱你我不想失去你,木子,求你开开门,我们相遇相爱是我们的事与任何人都不相干,只要我们好好的管别人那么多干嘛呢,我不在乎木子,相信我……”他说到最后几近哀求:“开门吧木子,我们好谈谈,给你带来难堪我很难受,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樱木子站在门前,眼睛里饱含着热泪,眨眨眼一串串泪珠滚落,她颤抖的手伸出去,握在门把上,试了试,手下的门把千斤一样沉重,看着梁齐的样子她只觉得心如刀割,如果长痛不如短痛,那么挥手一刀,总好过这种千刀万剐的痛楚,她咬咬牙下定决心,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擦掉眼泪,决绝的拧开门锁。

梁齐的人还靠在门边,看到门开了他一下子挺直身子,几乎立刻冲过来,一把抱住樱木子只不愿意放手,好像这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樱木子任由梁齐紧紧的焦虑不安的揽着她,那么用力,似乎想要把她的嵌进他的身体里去,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喃喃唤着她的名字:“木子,木子……”

她的声音平静而稳定:“梁齐,别这样好么?你不是说要跟我谈谈么?”

梁齐终于放开她,握着她的肩,眼睛红红的,盯着她的脸看,嗓音沙哑:“对,我们要好好谈谈,我……”

“进来说吧。”樱木子把门合上,让看似惴惴不安的梁齐坐进沙发里,她拿来茶叶,跪坐在矮几边一遍遍的洗茶,满室的静谧让人心慌,只有冒着热气的茶具,还有铁观音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梁齐看着动作优雅的樱木子,双手紧握,轻声叫:“木子。”

樱木子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微笑:“喜欢喝茶么?”

他沉吟一下还是点点头。

她重复手上繁琐的洗茶支作,慢慢的说道:“梁齐,有很多事我都没有没有告诉你,我的确有个男朋友,他也的确因车祸还在医院里,是日本人,达也,我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我们曾经很恩爱,我也以为他就是我相伴终身的那个人,可是,后来发生一些事,让我一直都无法原谅甚至恨他,我开始自暴自弃很……堕落,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以为这样就可以报复他……这其中包括你,”樱木子的声音低下去,为梁齐斟满一杯茶,推到面前并不看他:“虽然我做了很多让他伤心的事可他都愿意原谅我,不但带我来这里还给我买房子车子,他希望我们能从新开始,等稳定些就结婚……前些日子我去医院看望他,才发现我还爱着他,很爱很爱,所以我对你很内疚梁齐,对不起。”

梁齐的脸色铁青,达也,不错,小钟给他的那份资料中虽然他没仔细看,但的确有这个男人的名字,他心痛的很却又无所适从,去握住她的手,她却仿佛是被烫了一下般迅速抽出,梁齐逼迫自己镇静,虽然他的手还在颤抖:“我不相信你对我除了内疚就没有感情,公平些木子,给我一个平等的机会,我不在乎你说的什么曾经,还有那些自暴自弃那些都是过去,不值得追忆,重要的是现在是我们相爱,我知道我哥找过你,可能他说了一些或是做了一些让你为难的事,不过不重要,他本不能代表我,谁也不能。”他固执而坚定的握住她的手,不容她再挣扎,声音很轻带着某种痛楚,却很温柔:“木子,就算天塌了海枯了也不能改变我对你的爱,不要再说对不起,我们相爱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他挪过来,在她身边的地板上坐下,温柔的揽住他,轻拍她的背:“好了木子,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把不愉快的都忘掉,我们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她没有说话只能轻摇着头,梁景生是横隔在他们之间的一座山,而她错的那样厉害,她要怎么说?

梁齐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扫去她眼角的泪,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静静的呼吸着她气息,小声说:“不要哭,所有事情交给我,我来解决好不好?”

梁齐那么温柔,她那么心痛,痛恨自己下不了狠心推开他,解决?要怎么解决?用什么办法可以让时光倒流,让她可以弥补她所犯下的错。想了又想还是艰涩的开口:“梁齐,我们不可能的,你也要面对现实……”

“好了。”梁齐打断她的话,非常认真的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我爱你,你也有权利不选择我,可是我希望你能公平些木子,我更不希望我们什么努力都不做就放弃,我哥那边不是问题,而你这边,我相信也不是问题,我知道你爱我,我们一起努力把这些问题统统解决掉,好不好?”

梁齐说完这些话都不让她再开口,用双手扶住她的脸,挤成一团,对她撅起的唇狠狠亲一口,轻松的笑着说:“达成协议,等我好消息。”

他像是逃避一般迅速溜走了,樱木子傻坐着茫然的看着门,恍惚的做梦一样,她扭头看着窗户,阳光照在窗台上,她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她有些憔悴的脸,有点费劲的想,话都说的这么绝了,也击不退他?

梁齐又匆匆的赶回家中,在他房间里翻找他的户口本,房门被推开,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哥竟然还在家,梁景生在门前,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淡淡开口问:“你找什么?”

他头也不抬继续翻找:“户口本。”

梁景生心里一紧,问:“找户口本干嘛?”

“结婚。”

38-44

第三十八章

“结婚。”

梁景生早已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却还是忍不住眼皮子跳了跳,紧抿唇角,默然立在门口看着还在忙碌翻找的梁齐。

他在抽屈里翻出自己独立的户口本,装进斜挎的背包,也不管被他翻个底儿掉的房间就要走,在门前站住脚步,梁景生满面霾气势逼人的堵在门口,他面无表情的说:“我赶时间。”

梁景生看着满脸倔强的梁齐,艰涩的开口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梁齐,我不希望你日后受到任何伤害,更不希望因为影响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哥,我跟她结婚一切都不会变你只会多一个亲人,现在影响我们兄弟感情的人不是她而是你自己,如果日后我后悔了受到伤害了,跟她分手也好反目成仇也罢,那也是我自作自受,我不会埋怨任何人,况且我认为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为零。”

“小钟调查的资料你都没仔细看……”

梁齐急了,集藏已久的恼怒随着血沸腾,着脖子打断的话:“我不屑看!你凭什么找人调查她?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我真是不明白,我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是我一个人的事,人为什么要百般阻挠?”

“就凭你姓梁!!”梁景生一直隐忍的怒气终于不可抑制,夹杂着中莫名的焦躁又狠狠地汹涌而起,他咬牙切齿,情绪已然失控,甚至控制不住语气凶狠,几乎带着粉碎一切的恨意:“就凭你是我梁景生的弟弟!更因为她不配!调查她怎么了?不调查能知道她是什么人么?她就是一个水杨花的荡妇!我起先还指望你是一时糊涂,没想到你一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我不能眼睁睁看我们兄弟被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就算是你要死也得给我忍着!!”

梁齐被哥哥的一番话气得急了,只觉得太阳突突的跳着,仿佛所有的气血都要从这里涌出来似的,脸憋得通红眼中已经泛起泪光,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水杨花怎么了?我就是喜欢水杨花!你怕别人笑话可以当做没我这个弟弟,反正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梁景生忍无可忍又是反手一巴掌抡在梁齐的脸上,梁齐摔在地上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这一巴掌很用力,整只手掌都是木的,他止不住颤抖,身后有嘈杂的脚步声急急赶过来,他听到宋波吃惊的叫:“大哥?您这是干嘛?”

是啊这是干嘛呢他想,这个弟弟他像珍宝一样疼爱,却在一天时间里失控揍了他两次?他一定是失心疯了。

管家跟小钟急的直搓手,却不敢上前相劝,宋波挤进门去扶起梁齐,梁齐的半边脸颊一天挨了两下,这会儿红肿变形,直疼得他满眼泪花,宋波心疼的要去查看他的伤势,被他倔强的躲开,而梁景生慢慢冷静,犀利的眼神在梁齐白玉一般的脸上扫视,淡淡开口:“户口本给我。”

“不!休想!”

梁景生点点头,冷冷道:“你还要执迷不悟是吧,成,我有几千种法子要你们彻底清醒,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宋波急忙道:“大哥!”他扯了梁齐一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先给大哥认个错,快啊。”

梁齐抹了眼泪:“我没错,为什么给他认错。”

宋波恨不得狠给他一拳让他清醒:“你怎么这么倔,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都不知道她跟……”

“宋波!”梁景生及时开口打断他的话:“让他走。”

宋波急的跺脚:“大哥!”

“让他走。”梁景生转身走出去,小钟指指梁齐,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急急的跟在梁景生身后走了,管家这才敢过来,拉着梁齐不住道:“小祖宗诶,啥事儿不能商量非得跟先生对着干?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句软话不就没事儿啦,你这轴的,不是火上浇油么。”

梁景生刚进书房梁齐就追过来,在他身后声音沉闷:“我知道你们的手段,如果木子有个好歹--我就陪她一起,不信你也可以试!”

梁景生顿住脚步,他本是遇事极为冷静镇定的子,可听了梁齐的话身体微微发颤,急痛急怒滚过间,又直戳刺到心里去,小钟急忙去推搡梁齐,想把他弄走,梁景生猛地回身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敢威胁我!”

梁齐甩脱小钟,并不怕他,坚定的说:“你若是不怕失去唯一的亲人,可以试。”说完转身,挥开堵在身后的宋波管家,走了。

梁景生狠狠的瞪着梁齐离开的地方,狠厉的眼睛里慢慢浮起伤心,他没料到被他宠爱到极点弟弟,为了个女人竟然以死相挟,让他心痛的无以复加,宋波小钟都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宋波赶走其他人关上门,对还站在那里没动的梁景生说道:“大哥,你甭难受,梁齐也是一时的糊涂,回头我劝劝他……”

梁景生却只觉得心碎乏力,浑身的力量都似抽走了一般无力,想想他那么艰难的拉扯大梁齐,如今却要为个女人跟他反目,简直让他伤心到了极点,慢慢转身对他们无力的挥挥手,声音里尽是挫败:“算了算了,他的事我再也不想管了,随他吧,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你们看看,他竟然……唉!”坐进皮椅里,梁景生满面的落寞,闭着眼睛靠进椅背,唇角乏力的沉下。

小钟忍不住道:“他这脾气还不是您给惯出来的,看他这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咱们怎么办?”

宋波说道:“我看梁齐这回是动真格儿的,难道由着他胡闹?这不是笑话么,那女人……”

梁景生抬手按在疼痛的额角上,良久了也只是叹息一声:“想想真是让我难过,这臭小子我费了多少力,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谁也不吝了。”说完哼笑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说:“臭小子,跟我年轻时候那脾气还挺像。”

宋波一听他这么说赶紧嘿嘿笑着附和道:“是啊,一看这小子满脸倔,就想起咱们当年跟他一般大时候,不也是摆着臭脸谁说一句跟谁急么,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黄毛小子都成大人了,咱能不服老么。”

梁景生沉吟半响才开口:“宋波,今儿晚上你安排一下,我要见见她。”

小钟想差了,还以为他要拿女人开力,不禁急忙叫了一声:“大哥。”

梁景生又摆摆手:“我这做哥哥的,还真能为难他不成,既然他心意已决,有些事,还是提前安排一下的好。”

梁景生半辈子运筹帷幄,谈笑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唯独对梁齐没法子,对梁齐他是爱护有加寄托了他的神,他也明白梁齐这个年龄对感情的冲动本是正处于搭弓上弦、一触即发之际,何况梁齐打小就没受过什么挫折,他对他更是因溺爱有求心应养就他顽固的脾,看他如此固执一意孤行的要跟那个女人结婚,伤心之余也是万念俱灰知道他认定的事是无可挽回了,只得由着他去了,难道他还真能狠下心去伤害他不成,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不是让他的命去了大半儿么。

梁齐进了城却不敢用这张变形的脸孔去面对樱木子,便给她打个电话:“木子,晚上我有些事就不过去了,你记得好好吃饭,我把这边的事儿都解决了,赶明儿见你再跟你说。”

樱木子握着电话静默的听他自说自话。

“我都说了什么都不是问题,你不要担心。”

她艰涩的开口:“梁齐,我们……”梁齐赶紧又说:“单位有急事找我,我不跟你说了啊,等我电话。”

梁齐都把通话挂断了她还握着电话愣怔,看着窗外夕阳西下漫天的红霞,心里乱成一团,本理不出头绪来,没过多久纪云就又打来电话,询问她的病情,她只说有些感冒没什么大碍,明天就可以上班。

一天了她都没吃一口东西,胃里却是满满的跟塞了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实在无事可做,就打开冰箱拿出一些食材,打算做一些寿司,其实也只是找点事情做不想闲着胡思乱想罢了。煮好了米,竹帘子铺开,刚把米饭搅拌好门铃就响了,她一边擦手一边点开电子视频,却发现门外站着小钟。

该来的总算来了。她松口气。

小钟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女人,一路上她很安静,什么也没问,他说有人要见她,她也只是笑一下说,我去换衣服。他下巴暗想,长得不错,真真是红颜祸水,一看就是狐狸型的。把她带进会所,有侍者迎过来,含笑说道:“小姐请跟我来。”

踏入观景电梯,隔着玻璃向远处望去,北京城的暮色已渐渐深沉,正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高低辉映,如漫天星瀚,一派繁华盛世,她攥紧衣角本无心赏风景,接下来要面临什么还不得而知。

侍者把她领进有着假山小桥流水的雅间,只说:“小姐请稍等,梁先生马上就到。”

偌大的房间只她一人,过会儿有人陆续送来水果饮料,还有一碟碟美的菜肴,又有人推开房门,她还以为是侍者,没有想到是梁景生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他站在那里温和深沉,唇角轻挑似笑非笑。

她局促不安的站起身,他已走过来,侍者为他拉开一把椅子,他随意的说:“坐吧。”

这个男人带给樱木子的感觉总是一种无所遁形的难堪,她站着没动,等他坐下后就开口说:“梁先生……”

他抬手止住她要说的话,指指他对面的座椅:“坐吧木子小姐,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梁景生又对正在布菜的侍者挥挥手,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两手交握放在桌上,直直的盯着樱木子:“本来我以为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你离开,但显然不是这样,我低估了你。”

樱木子舔舔干涩的唇,艰难的开口:“我,我会尽力说服梁齐,你放心,我更不想……”

他打断她的话:“你为什么不离开北京?”

她一愣,听他说道:“你可以回日本,或去别的地方,为什么偏要留在这里?”

樱木子感觉脸颊发烫,手里紧紧攥紧衣角,而梁景生起身慢慢踱到她身后,他弯腰,她便觉得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后暖暖的,却有一股冷意迅速爬上她的背脊,他嗓音低沉:“非要留在这里耍弄我们兄弟,你什么意思?”

她不敢动,僵直着身体:“我,是真的不知道,对不起梁先生。”

他哼笑,又踱回去坐下,樱木子就感觉整个背上都是冷汗,他靠在椅背上眯着眼,似乎还在打量她:“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是么?梁齐今儿个跟我摊牌了,以死相挟,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满口苦涩,梁景生忽然嗤笑,轻蔑的说:“其实你本不配,你在日本或是这里的丑事我一情二楚,我都奇怪你面对梁齐时,你不感觉羞耻么?嗯?还是你本不知道什么叫羞耻?”

樱木子颤巍巍的站起,死死咬着嘴巴内侧,直到感觉血腥:“梁先生,我知道我不配,可我是真心爱梁齐的,如果我事先知道梁齐是你弟弟我本就不会……我知道我错得厉害,所以你要求我离开我也是尽量配合,这是我自作自受我没有怨言,可你让那些人威胁我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羞耻么?你强迫我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羞耻?没有人愿意下流,在你指责我不知羞耻的时候想想你自己,你对我说这些话难道不是因为我跟你有过关系,而你惧怕梁齐知道所以恼我么?你放心,我不会跟梁齐说,他口中的好大哥原来是用卑劣手段威胁女人强迫女人的混蛋。”

樱木子后面的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利剑般攥进梁景生的心里,让他厌恶痛恨恼羞成怒,他忽然跳起紧逼过来,猝然间伸掐在她的脖子上,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她碎尸万段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底里深埋的秘密,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他疼让他痛恨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是为了梁齐,不是为了她羞耻的过去,手下的女人在奋力挣扎,她急切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脸上,火一样热,他几近狰狞的想,她要是死了该多好,这个女人永远的消失掉该多好,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再为了她心神不宁,这样想了手下就更用力,眼里凶狠的残忍,直到感觉女人瘫软无力。

樱木子的手机忽然响起,音乐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的回荡,梁景生猛然松手,樱木子就软着身子落进椅子里,她伏在桌子上剧烈的喘息咳嗽,只觉咽喉处被火烧过程一样疼,手机一遍遍的响着不停歇,她哆嗦着出电话,是梁齐。

梁景生站在一边冷冷的看她接电话,听她说道:“是的……吃过了你呢……我知道,早点休息……明天见。”

她收起电话拿起手袋,努力站直身体,神色就像无药可救的偏执狂,在眼睛涌出来之前倔强的仰起脸:“梁先生,你弟弟跟我真心相爱,或许你本不懂什么叫真心相爱,理解起来有所困难,可如果你再用卑劣的手段逼我,我不但会报警,也会告诉梁齐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她欠欠身,不管男人的面色有多狰狞,只管往门口走去,在她即将打开门的时候,身后传来男人测测的声音:“樱木子,如果以后我发现你对不起梁齐,让他伤心难过,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

她也只是顿了顿脚步,头也回的离开。

第三十九章

从会所里出来直到热闹的大街上,樱木子才恍然觉得又回到熟悉的世界,周围热闹正酣,灯光亮如白昼,各种面孔穿梭不停人声鼎沸,一派不夜城的景象,她被一片嘈杂包围,觉得亲切又安全。

随着人流往前走,她略抬头看到古典的欧式建筑风格的教堂时,她才知道原来她在王府井大街,身边经过一家三口,父亲的背上驮着可爱的孩子,嘴里说道:“回家喽。”

家,她想,哪里才是她的家?耳边似乎还萦绕着梁景生的声音,他问,你为什么不离开北京。

离开北京她要去哪儿呢?

她忘不了梁景生轻蔑的眼神,嘲弄讽刺的语气,伤了她的自尊也激起她的斗志,她想她不会离开,她是错过,只要是人孰能无过,错了也不代表她没有有资格得到到真爱,想想梁景生不可一世的嘴脸,险的手段,索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杀要刮只求个速战速决来个痛快,她厌倦了总是胆战心惊,还要满口谎话推开她挚爱的男人,真心相爱有什么错,梁齐就是世间最亮的那颗星,失去了他对她晦暗的人生来说就是失却了光明,哪怕只是短短一瞬,她也不想再错失。

第二天她还没出门梁齐就来了,男孩子的笑仿若带进满室的阳光,她爱极了,心里满满都温柔,对着镜子里面眉眼含春顾盼生辉的女人,她深深吸口气,哪怕前路山穷水恶,她一样有信心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来,她不是发过誓,要为自己活一次么,身后的男孩子就是她的希望。

他们手挽手在难登大雅之堂的路边小店吃蟹粉小笼包,大口喝豆汁儿,梁齐的脸上全是心满意足的微笑,他掏出挎包里的户口本,对着她摇了摇,她明知故问:“是什么?”

梁齐拉过她的手,深情款款:“户口本啊,以后,你就是是梁齐先生合衍的配偶。”

她抿起嘴巴笑,说:“可我什么证件都没带。”她态度上的转变让梁齐惊喜,他看看表,表情凝重:“现在我们一起打电话请假。”

“为什么?”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因为我们要去注册,结婚。”

早晨的朝日正冉冉升起,更衬出他剑眉星目身影如剪,她的口紧紧的,这个俊美的男人在向她求婚,虽然一点也不浪漫,也没有鲜花戒指,只有一个户口本,可她笑的心满意足,梁齐微笑着,凝神她的双眼,忽然俯过头在她耳边说:“木子,我爱子。”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说,可樱木子却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欢喜席卷而来,仿佛整个世界都颠覆过来,整个世界都不再重要,只有他,只有眼前的他紧紧相依不离不弃,这种欢喜落进心里便满满的绵绵的,仿佛承载不住就要溢出。

他们在去民政局之前买了一些糖果,可到了民政局才知道要结婚的人那么多,登记处门外的长廊上坐着一对对等待的恩爱小鸳鸯,有人告诉他们可以先去拍照,他们就去拍照,照片很快被电脑打印出来,小小的照片里是两张洋溢着幸福微笑的男女,他们手拉手坐在一边等着,终于等到他们注册,可樱木子拿出她的护照居留证时,却被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告知,他们应该到隔壁的涉外婚姻登记处办理手续。

原来涉外婚姻那么麻烦,还需要日方领事馆出具的婚姻状况证明,一连几天他们都忙着办理繁琐的证明手续,等一切都办理好了又周末了,民政局要过礼拜,而梁齐希望领证以后樱木子可以搬来跟他一起,虽然他不说樱木子也知道他在意她住着前男友的房子,既然下定决心在一起,就要抛掉所有过往从新开始,他们就开始忙着收拾他的公寓,里里外外都要粉饰一新,又商量着要把以前的旧家具都换掉,选窗帘、定沙发、橱柜,约好了送货时间从商场里走出来,一天时光就在匆忙里又要结束了,到处霓虹绚烂车灯如河,他们手挽手静静走在街头,这几天虽然又忙累,可毕竟是为了幸福生活奔波,梁齐吁了一口气,把樱木子拉的离他更近些,他身上就传来樱木子喜欢的香氛味道,梁齐把她揽在怀里边走边笑嘻嘻的说:“老婆,最近实在辛苦你了,晚上想吃什么呀?慰劳慰劳你。”

她想了想:“我要吃烤鱿鱼,烤羊串,还要吃馄饨外加冰激凌。”

吃完饭又即兴看了一场电影,他们才偎着有说有笑的回到梁齐的住处,樱木子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公寓台阶上,逆着光她看不清轮廓,却看到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睛,不知道是在看他们,还是凝视黑夜。

樱木子一惊忽然顿住脚步,晃神间就要悄悄挣开被梁齐握住的手,梁齐也看到了梁景生,却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诧异的叫一声:“哥?你怎么来了?”

梁景生虽然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神态看似安详,可那种内敛但不容人忽视的气势,无声无息通过空气压迫过来,英气逼人,他看着他们笑了笑,神情轻松。

梁景生打量着乱糟糟的客厅皱眉,墙壁刚粉刷过屋子里漂浮着淡淡的味道,沙发后面还堆着樱木子带过来的大包小包,梁齐说道:“定了新家具,明天就送来,就没怎么收拾,你坐。”他扭头对霜打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又手足无措的樱木子说:“给大哥泡茶。”

“哎。”她答应着就赶紧转身,梁景生开口说:“不麻烦,我马上走。”

她又讪讪的站住,听梁景生问:“我只是来看看你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顺利么?”

梁齐说:“还行,礼拜一去民政局领证。”

“准备哪天典礼商量好了么?”

“定在十一。”

梁景生拨开腕表看看点点头,沉吟一会儿说道:“还有一个月,也有时间准备,你结婚我也没什么好礼物相送,我看这房子陈旧面积也太小,还是换一套大些的环境好一点的,万城国际、华府还有格调名苑都不错,找个时间让人带你们去看看。”

梁齐抬起眼皮瞅瞅他:“哥,不用了,这里就挺好。”

梁景生笑笑起身,拍了拍梁齐的肩说:“这也是我心意,酒店什么的我来安排,”他塞给梁齐一张卡,“拿着备用。”

梁齐不要跟他推搡,他皱皱眉:“成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密码你生日,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

樱木子跟在梁齐身后一直把梁景生送到公寓楼外,照例几辆车子等着,他上车后降下车窗对梁齐摆摆手,从头至尾没有瞥樱木子一眼。

可他来这一趟,就差不多等于直接承认了樱木子。

多日以来的霾焦虑好像忽然烟消云散,梁齐感觉一身轻松,“其实我哥除了脾气不好外人真不坏。”进入电梯时梁齐忽然说。

“嗯。”她随意附和。

“就是有时候有些老顽固,老以为我没长大。”他笑着把手伸出来,撑住了光可鉴人的电梯内壁,把樱木子半圈在怀里,再俯首向前,吻在她的额上,沿沿而下捕捉到她的炽热红唇,“木子。”他喃喃说:“不要怪他。”

她摇摇头,梁齐把她抱在怀里叹口气:“以后,我们三个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第四十章

终于拿到结婚证的时候,他们坐在街角花园的长椅上,看着手里红彤彤的小本子,梁齐笑着刮樱木子的鼻子,在她耳边说:“你终于被我俘虏了,再也逃不掉了。”

樱木子扑哧一笑道:“原来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啊。”

梁齐揽着她亲亲她的脸颊:“木子,以后,咋俩就是两口子了。”

“收起你小人得志的笑。”

“不成,实在太高兴了,哈哈哈……”

他们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带着喜糖在公司里人见有份,听着满耳的恭喜声,樱木子笑得合不拢嘴,还好,一切旅途都有尽头,一切流浪都有终点,一切都是那么圆满,她再也没有遗憾,命运对她还是不薄总算苦尽甘来。

晚上即将下班时,本来约好了纪云去逛街**的,没想到却被老总叫去了办公室。

更让樱木子想不到的是,老总办公桌后坐着的,不是老总竟然是好久不见的达也。

达也已经站起身,目光在樱木子脸上巡视,发现这个女人神采熠熠,似是一颗明珠般教人移不开目光,恍惚中仿若回到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的耀眼,他的心里就充满恨意。

樱木子却诧异的看着这个出身高贵气质优雅,白雪青葱一样的男子,黝黑的眼睛仿佛幽潭的深影,倒映着天光云色却看似冷冷的没有温度,他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吧木子。”

她有意放轻语气说:“达也先生你好,好久不见了。”她四下打量一下:“老总人呢,叫我来什么事?”

达也点点头,声音却很平静:“是我要见你。”

她垂下眼皮“哦”了一声,却没动,一副只要话不投机就随时要走的样子。

达也扶着办公桌慢慢踱出来,樱木子余光发现他一条腿走路时还有些僵硬,他高大的身形笼罩过来,有影遮住光线,她谨慎的后退一小步,说:“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达也没有回答,却紧紧的盯视她的脸,就在她有些不耐的时候他才开口:“木子,听说你结婚了?”

她笑一笑:“是的,已经结婚了。”又加一句:“非常幸福。”

达也忽然伸手去抓她的手腕,而她早有防备躲开远远的,蹙着眉头道:“达也先生,我再说一遍我已经结婚了,请你自重。”

“自重?”达也嗤笑,语气轻蔑:“你丈夫知道你所做的那些好事么?如果知道还娶你,真是令人佩服勇气可嘉。”

这世上就是有这些人,在你想要忘掉的时候偏偏跳出来,提醒你不要得意忘形,提醒你的过去有多么肮脏。

樱木子忍不住冷笑:“你想做什么?想要挟我么?好啊,你尽管去说,说你如何无耻把自己的女朋友送到你父亲的床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父子有多么龌龊,我告诉你,我不在乎。”

达也的脸已经憋成猪肝色,细长的眼睛里都是火苗,恨声说:“果然是婊子无情,没有我,你能有今天么?你们不会长久的木子,只有我才了解你,只有我才知道你本是多么荡,也只有我才能容忍你,木子,你选错了对象。”

一直以来蓄积的委屈痛恨潮水一样涌出来,没有他,她不会自甘堕落,也不会被梁景生逼迫恐吓,他把她推进地狱几乎无法翻身,曾经的冷无助曾经的绝望铺天盖地,是拜他所赐,她眼中泛起水雾恨的咬着牙说:“如果你今天是来羞辱我的,我要恭喜你,因为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你对我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我就会感觉很羞耻很恶心,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你会后悔你今天对我所说的话。”

“我只会后悔曾经瞎过眼,达也先生,你不觉得你很无聊么?”

她毫不掩饰眼中的嫌恶冷笑转身,只不愿再待下去,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起,里面传来一声脆响,她翻翻眼也只是吁出一口气,快步离开。如果可以,她情愿从来不认识过他,幸好这也只是一场噩梦,总算醒来一切安然无恙。

搭了电梯下楼,公司门前一辆车子里有人推门下车,是笑嘻嘻的梁齐。

樱木子快速调整了心境,满脸堆笑:“呀,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有事不能来么?”

梁齐接过她的包包:“有人请咱们吃饭。”

“哦?谁呀这么好?”

“是大哥。”

“……”她有点发愣,半天了才想起“哦”了一声,心里却止不住嗵嗵乱跳,她刚见过达也,接着就见……她都不愿意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让她莫名的慌乱,她忽然想起他曾说,如果她敢对不起梁齐,他就……她更心慌。

梁景生选择的地方固然是摩天高楼不出意料的处处气势恢宏,从落地窗往外俯瞰,整个城市似金粉世界,洋溢着世俗巅峰的繁华,虽然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可再见到梁景生樱木子还是一样气促,男人立在水晶灯下含着笑,显得儒雅温良。

樱木子垂下眼眸不敢再瞧,任梁齐拉着她的手走过去,听他问道:“今天拿到证了?”

梁齐美滋滋的点头,他就含笑说道:“恭喜。”

她却觉得刺耳之极,梁景生很客气也很温和,与以前的咄咄逼人相比就像变了一个人,席间不住的为他俩布菜,就想真是为了弟弟拿到结婚证而高兴,带点埋怨似地说:“不是要你们去挑一套房子么,怎么不去?”

梁齐只是呵呵笑:“我跟木子商量过了,还是暂时住在这里,离我单位也不是太远,等以后有了小孩子嫌地方小了再换也不迟。”

梁景生似是无意扫了樱木子一眼,点头:“成,我挺相中万城国际的环境,只管让他们先装修了,你们随时都能搬过去。”

“谢谢大哥。”梁齐握了她的手一下,鼓励的看着她,她就很小声的说:“谢谢……大哥。”

梁景生就似真心欢喜,为他们斟上一杯酒,说道:“梁齐,结了婚就是大人了,哥哥真心为你高兴,祝福你们。”

味道酸甜的梅子酒,盛在很致的白瓷酒杯里清澈而晶莹,入口果香甜柔,唇齿留香,樱木子却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抓不住,期间梁齐去洗手间,把酒壶塞在她手里,低声说:“别愣着不说话,跟大哥聊聊,没什么的,啊。”

梁齐走后房间里的气氛就显得突沉尴尬,她终是站起身要为梁景生斟酒,强挤出一丝笑小声道:“大……”她的“哥”字还没出口,梁景生猛地一抬头,本来温和的眼神霎时如鹰目对准猎物一般冷冽狠,一张英气勃发的脸绷得紧紧的,只把樱木子惊的手一抖,酒便洒在桌子上。

只听他用满是不屑的口气淡淡道:“还真以为自个儿成仙得道了,可甭得意忘形了,再敢见那个男人水杨花,我就把你打回原形。”

樱木子只觉得一颗心沉下去,直沉到万丈深渊,她还抱着酒壶,颤巍巍的坐下,艰涩的开口道:“我没有。”

他冷笑,却不再说话,直到梁齐回来,他却又变得温和善良,殷勤的又是为她布菜又是若无其事的跟她讲梁齐小时候的糗事,一顿饭兄弟两是谈笑风生,似是之间本没发生过任何不快,樱木子坐在一边却感觉透心的凉,最后要走的时候梁景生拿出一只致的盒子,递给她笑着说:“想来想去也没什么送给你,女孩子这样的东西也不少,看看喜不喜欢。”

她只好抬手接过,沉甸甸的,打开一看,却是满眼光闪烁,竟是一条布满钻石的项链,那颗吊坠很大颗,在灯光折下不断闪出各色光芒,她努力笑:“谢谢,很喜欢。”

梁景生把他们送回去,一直到了家里樱木子才开始发抖,手中的盒子捏在指间就像燃着的一块碳般烫手。梁齐却为了哥哥的妥协非常高兴,他深爱的两个人终能和平共处,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日子仿佛回到了既定的轨道,一切都那么顺利和平,虽然梁景生对她的态度并不友好,人前人后两个样,可他在梁齐面前也愿意表现的对她一视同仁,为了梁齐她也只好强作欢颜,尽量不与梁景生近距离接触,而梁景生似乎极力要在梁齐面前表现出他的大度,总是隔三差五的请他们吃吃饭,周末还邀请他们去打球,时不时的送她些贵重的礼物,只要梁齐不在或是他们独处的时候,他就用恶毒的语言提醒她,要老老实实脚踏实地,不然就要她好看云云,只把樱木子累的透不过气来,只要一听见梁齐说,哥哥请咱们干嘛干嘛,她就有种想要逃的感觉,幸好也不是时时见面,不然她真怕顶不住压力疯了。

眼看十一国庆一点点逼近,婚庆公司不时的打来电话让他们去确认婚礼章程,梁齐又要忙着写请帖,也要忙着收礼物,梁景生的几个兄弟差人送来各种礼物,本来不大的房子更显得拥挤混乱,看着小小的客厅里堆得小山似的大包小包,梁齐挠挠头说:“看来真应该听大哥的换个大些的房子。”正说着又有人来,却是梁景生让人送来他们的礼服,纪云趁着下班的空闲赶来,看着在国外定制的婚纱礼服满眼都是泡泡,羡慕的说:“木子,你要妒忌死我了,等我再结婚,一定要求对方也有这样出手阔绰的哥哥才行。”说完有遗憾的说:“我老公对我还算不错,只能等下辈子了。”

她哪里知道樱木子的难处,而她听了也只是淡淡的笑,有苦说不出。

公司在海南承接的一项工程最近起了一些纠纷,老总伙同日方理事要南下巡视,樱木子要随行出差,她算算日子,出差回来刚好放假,再说婚期越来越近,而梁景生的出现很频繁,她刚好能趁着出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晚上梁齐给她准备行李箱,还埋怨说:“你们什么破单位,都知道你要结婚了还拉你出差,太不人道了。”

她就亲亲他的嘴巴说:“乖,才几天而已,辛苦你一人啦,回来我有奖励。”

梁齐两眼发光,兴奋地问:“什么奖励?”

她赶紧两手护跳开,警惕的问:“你这什么眼神?”

梁齐嘿嘿奸笑着扑过来:“你最喜欢的天下无双美男计……”

到了海南樱木子才知道什么叫热,蒸笼一样,到了目的地只来得及洗了把脸,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工地,天气炎热加上舟车劳顿,还要听着那些唇枪舌战,夹杂着机器轰鸣大量的噪声让她只生出后悔,还不如在家安生呢,好不容易熬到回酒店,一下子瘫在床上晚饭也没吃就倒头大睡,这一觉只睡的天昏地暗,一连两天她都痛苦不堪只想揪头发,晚上还要应付商业酒宴,那位日方理事只听得懂一些寻常用语,除了洗手间他只要动动脚步她就得跟在后头,席间还有普通话里夹着些本地方言,要不是老总跟着她都恨不得抱着一本辞海,头大如斗。

就在酒宴快要结束时她的手机忽然响起,她道着歉赶紧退出房间,以为又是梁齐,一看却是陌生号码,对方的语气很急,甚至讲话颠三倒四,可她也听明白了,走廊里站着几位服务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樱木子伸出手扶在冰凉的墙面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她努力眨眨眼想要冷静,牙齿就像是冷得很了咯咯打颤,勉强挤出一句:“你开什么玩笑!”

对方又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楚,只抖着手切断通话,已经有个服务生犹豫着上前问:“小姐,您还好吧?”

她顾不得跟老总说一声,也顾不得礼貌的服务生,推开他踉跄着往电梯走去,恐惧像是海啸般排山倒海的袭来,脑子里一片恍惚僵硬,她都不记得她是怎么赶到机场的,机舱里响起空服甜美的嗓音她才渐渐清醒过来,跟她相邻的座位有位男士,实在忍不住递过来一沓纸巾给她,她赶紧接过逼迫自己不要再掉眼泪,还要坚强的微笑着说:“有人跟我开玩笑呢,我丈夫,我丈夫……”她胡乱的抹着脸哽咽的语句零碎,坚持道:“他没事他好好的,一定没事。”

第四十一章

几乎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她都在喋喋不休的跟邻座的那位男士说话,像只停不住的小喇叭,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相信我,他一定会好好的,他没事。

那位素未谋面的男士及其耐心的一边不停的给她递纸巾,一边小声安慰她,当她说“他会好好的”的时候,他就点点头也说:“会好的,都会好的。”她就很感激,却流出更多的眼泪。

下飞机的时候那位好心的男士还馋了她一把,因为她在发抖,几乎站不稳,出了旅客通道她就茫然了,不知该往哪里去,她努力的想那通电话,却记不得内容,她就觉得这肯定是谁跟她开的恶意玩笑,一个恶作剧罢了,她怎么那么傻就认真了呢,她真傻她想,有人迎过来跟她说话,面孔有些熟悉,她木偶一样被那人拉扯着坐进一辆车子里,过了好久她才想起,这人曾经帮她修车,夜总会的老板,可他叫什么她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她的脑子里仍旧是一片空白。

来接她的那人头发凌乱,脸有些苍白,只是面无表情,除了跟她说一句跟我来以外,便紧抿嘴巴不说话,车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司机另一个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跟她身边的男人一样沉着脸不说话,她费了好大劲才吃力的小声问:“梁齐在哪儿?”

没人回答她,这让她很害怕,她就紧紧的攥着衣角,心里跳得厉害,一会儿身边的男人递给她一盒纸巾,她就失魂落魄的紧紧抱着,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能给她传递支撑她的无限力量,她都不知道她还流着眼泪,也不知道抽出纸巾擦把脸。

男人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医院,她心惊跳害怕极了,腿脚都软软的使不出力气,她见男人走向急救中心,赶紧的跟上去,其实医院里很嘈杂,很多人,可她都能听见她的鞋子摩擦在地板上传来急促的嗒嗒声,腔里的那颗心就像要跳出来似的,又急又快的撞击着她的壁,让她都无法呼吸,进门的时候被反弹回的玻璃门啪的拍打在腿上,她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后有人扶了她一把,她就死死拽着那人衣袖,大厅里大理石地板反着冷清的灯光,她愣怔的看着扶着她的那人,那人眼睛里都是血丝,面色被惨白的灯光显得有些狰狞,可她还是认出来,是小钟。

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她记得他们为数不多的见面里,他都是嬉皮不正经的,可他现在面色那么凝重,她不敢深想,只是随着他进入电梯,一直都没有人说话,气氛那么压抑让人难以容忍,可她都不敢问一句。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她吓了一跳,因为电梯外面挤满了人,几乎没有空闲出来的地方,可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样的凝重,也没有人随便讲话,那么大的厅堂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却安静的仿佛掉针都能听见。

人群自动的给他们让开一条小道,转过两条长廊她才看见“手术室”三个大字,手术室门外有一道玻璃门隔开了长廊,空阔的廊道里只有几个人,她一眼就看见了梁景生,整个人半依半靠在紧挨墙壁的长椅上,也不知怎么一看见他她忽然就很安心,犹如在绝望中看到最后一丝曙光,这个男人有多本事她知道,只要有他在,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她知道,所以很安心。

有人替她打开了玻璃门,她就进去,跟外面一样很安静,梁景生微垂着头,眼睛直直的瞪着地面,好像地面有吸引他专注的东西,她只能看到他一侧的面孔,雪白。

廊道里的那几个人本来都靠在墙上,似是没了力气,看见她后又直起身子,有人跟她点头,却只是不说话,她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光了一样,整个人摇摇欲坠像个木偶,也像受到重创的小动物,没了一丝挣扎的力气,脚下虚浮,还是走近梁景生,她连嗓音都已嘶哑:“梁齐呢?他在哪儿?”

很久了梁景生才抬起头,樱木子的一颗心霎时沉入深渊,梁景生的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睛里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却满是空洞,看着她就像是不认识她,又像是反应迟钝没能明白她问的什么,有人过来扯她胳膊,似乎是要把她弄走,突然间她就很生气,几乎是愤怒的甩开那只讨厌的手,提高音量又问一遍:“梁齐呢?他在哪儿?”

梁景生似乎是不愿意搭理她,又垂下头,无法遏制的恐惧连带恼怒齐齐涌上来,她疯了一样扑上前,紧紧抓住梁景生的胳膊,死命摇晃,几乎是咬牙切齿:“回答我!梁齐在哪儿!”身后赶紧有人上来拉开她,把她拖走,挣扎间有东西掉下来,被她一脚踏扁了,却原来是被她一直紧紧抱着的那盒纸抽,不知道谁跟她说,梁齐在手术室还在抢救,一定会没事的,她才渐渐安静下来,可眼泪止不住噗噗往下掉,她看着那些围着她的人,一张张都是生面孔,她都不认识,她又心慌又害怕,最熟悉的那个男孩子都不在身边,可怜兮兮的问:“怎么回事啊到底,他怎么会被抢救,他怎么了?”

没人能回答她,连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在一处烂尾楼的乱石堆里发现了他,报了警,又通知他们,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除了等,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樱木子终于也像梁景生一样安静的坐在一边,两个人像两只不能动弹的木偶,样子都是即憔悴又木讷,她一直在流眼泪,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着,过的那么慢,仿佛凝固了一般,而她的整颗心都似被丢在油锅一遍遍的煎熬,终于有穿着无菌服戴口罩的医生从手术是匆忙的出来,她一下子就跳起来,跟别人一起围着那医生,不住的询问里面的情况,可医生却说:“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他竟然拿着病危通知单,那薄薄的一张纸,却犹如千金一般沉重,一个个黑色的字体像小丑一样在她眼睛里跳动,樱木子只觉得冷,寒彻筋骨,一切意识忽然离她而去,眼前的灯光人影倒置,一切都陷入黑暗,天地突然静寂无声,她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床上,入目都是白色,艰难的转动思维,才渐渐想起这是医院,她一惊,慌忙折起身,动作太猛一阵晕眩接着袭来,她闭着眼等着那一阵晕眩过去,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冲了出去,门外守着人,急忙馋着她,对她说:“手术完了,人被送进了监护室。”

有人给她递了一双拖鞋,她就顺从的穿上,又麻木的被馋到重症监护室,是个套间,外面摆满了各种检测器,还在单调的嘀嘀响着,隔着大大的玻璃窗,她看到里面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看似无知无觉一动不动,她都认不出来是谁,带着氧气罩,头上缠着白色绷带,身上盖着白色被子,很多很多的管子的细的都从被角伸出,连接在床周围的仪器上,里面还有几个人很忙碌的摆弄那些仪器,有个人僵直的挺立在病床前,似乎在凝视躺在那里不言不动的病人,虽然他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樱木子只看身形也知道那是梁景生。她好像才明白,原来躺在那里无知无觉的,竟是梁齐。

梁景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的脸木讷的就像是被雕刻出来的,她听着医生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说:“病人颅底出血,并且脾脏破裂肋骨骨折,腹腔大量积血……部分脏器严重受损,你们要有思想准备,病人随时可能……我们已经尽力。”樱木子困顿的盯着医生一张一合的嘴巴,都听不明白他在胡扯些什么,怎么可能?他们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会像世间最幸福的夫妻那样美美满满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他们会儿孙满堂每天过着蜜一样甜美的日子,梁齐还说他爱她爱的都想时时刻刻把她揽在怀里,连一秒钟都不愿分离,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不可能。

她刚想嘲笑医生的胡说八道,他们身后忽然发出警报,“嘀——”拖长音调的蜂鸣声直直的刺进每个人的耳膜,又有几个医生冲进去,她听到里面有人喊:“病人心脏停搏!”

樱木子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茫然的去看梁景生,他的额头上有汗脸色却灰败,连嘴唇都没了血色,那么大的个子竟然抖得站不住,立刻有人上前搀扶他,他就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一样佝偻着脊背,整个人就像瘫痪了一样被轻易地搀扶到一边去。

他忽然听到“呯”的一声,扭头看向里面,却是医生惦着除颤仪竭尽全力抢救,试图把梁齐从死亡的门槛前拉回来,又是“呯”的一声,仿佛强劲的电流都击在了她的身上,她就猛地一颤,当那嘀嘀的短促响声再次亲切的传来,她就虚脱了般浑身都是汗,麻木的腿再也不能支撑她的重量,胳膊上一直紧紧拽着她的那双有力的手,及时的把她拖了出去。

那一夜她一直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却再也没有,面如死灰,看着眼前犹如被卡带的胶片一般重复着平静,蜂鸣,然后是好多的医生护士冲进去,拼了命的要把他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直到这个城市里升起里第一丝曙光,本是所有美好希望的开始,可怕的蜂鸣声再次响起,可那个被樱木子深爱的男孩子,却再也没能被救回来。

第四十二章

梁景生一直立在那里,当医生满面遗憾的从病房里出来,当女人疯了一样冲进去,当背后不知是谁忽然哽咽一声,然后哭声四起时,他就恍然的往身后看了一眼,他瞅见小钟抓着头发慢慢蹲在地上,特瞅见几个曾跟着他出生入死有难同当的铁哥们泪如雨下,他们都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真汉子,可现在他们哭的稀里哗啦如同孩子,他的心里沉的如心掉在了脚底下,可他还不愿意相信,有人迅速上来搀着他的臂膀,他就恶狠狠的甩开,大步走向病房里。

他还没进入里间,就听见女人哭天抢地的嗓音,凄厉的如同刀子刮在铁器上,声声歇斯底里。里间还有医生,却是冷漠又从容的把那些细不一的管子从梁齐的身上取下,他们见惯了生死,几乎天天都有人带着微弱的呼吸被送进来,然后又被送进冰冷的太平间,面对比这还惨的景象也是见怪不怪早已麻木。

梁齐被摘掉氧气罩的脸上是灰白的死亡颜色,一阵晕眩在梁景生的闹钟炸开,他晃了晃身子抬手扶在门把上,身后跟着人,却是不敢再上前搀扶。

梁景生木然的站在那里,没有知觉没有意识,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切机能都已经丧失,有人抖开手中又宽又大的白色床单,覆上病床上还睡着的梁齐,他无知无觉的身子被一点一点的遮掩,知道直到整个人都被遮盖住,他才骤然明白是没有半分希望了,所有的希望全部破灭了,他最疼爱的弟弟,他最宠爱的手足,小时候会软软的窝在他怀里,长大了就发誓要自力更生不让哥哥替他心,永远都是力旺盛或喜或嗔或为了爱情据理力争的他唯一的弟弟,是真的不会醒来了,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女人突然发疯一样扑上去,紧紧抱着梁齐的身子,嘶声力竭:“你起来!你睁开眼睛!我求求你啊……”有人冲过去想要把她拉开,可她抱的那样紧,哭声嘶哑而绝望,明知道已经是不可能却再也不放手,那哭声凄厉的犹如一把刀,剜在梁景生的心上,所有的痛楚伤心仿佛都在这一霎那涌了上来,所有的坚毅冷静也在一瞬间分崩离析,眼前一切轰然暗去……这辈子面对生死都是冷静坚如磐石的梁景生,似是哽住一口气,终于忍受不住剜心的悲痛,就那样仰面往后倒了下去……

窗外的天空霾低沉的铅灰色,大块的云沉甸甸的压下来,似都压在人的心上,外面很吵,那些固执的警察一直在跟徐景峰交涉,想要法医进一步了解梁齐的死因,可徐景峰怎么会愿意,他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指挥身边的人赶走这些酒囊饭袋,他们要自己解决,用江湖规矩要那些残忍害死梁齐的人血债血偿。

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是眼红红的沉默不语满面悲伤,连房间里的空气都流动着无声的悲恸,梁景生昏倒已经几个小时了都没有睁开眼睛,可小钟知道他已经醒了,乌沉沉的睫毛轻微颤动,他只是不愿睁开眼睛,不愿面对梁齐已经永远不在的事实,他只是想,那么真诚那么善良的人老天爷都瞎了眼睛让他死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他那么辛苦的把他拉扯大,从软手软脚到有了自己的主见,他那么乖,那么听话,而他为了事业越来越忙也为了能好好保护弟弟不受伤害,梁齐都是没有怨言的理解他,他还记得梁齐刚上大学的时候,为了一件帮派相争的事情都快一年没有见到他,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那么高兴,拉着他给他讲在大学遇到的有趣事情,还红着脸说有很多女同学都很喜欢他,那一次也是梁齐长大后唯一的一次,兄弟俩躺在一张床上,他彻夜都在听着梁齐的唠唠叨叨,他甚至还说,哥,我去了同学家,他嫂子对他可好啦,你也给我找个嫂子吧,特会持家贤惠知道心疼你也对我好的那种,像咱妈。

可他除了照片都没有见过那个任劳任怨,有了委屈也是默默咽下的女人。

一幕幕往事都在他脑中如胶片重放,从来都是快意恩仇就算泰山崩于眼前也是泰然自若,一身铮铮铁骨的梁景生,两行清泪终于顺着他的眼角流进鬓发里,他最亲的两个人,都湮没在他的生命旅途里。那是小钟他们第一次见到大哥流眼泪。

小钟他们尽了一切努力想要阻止梁景生去追悼会现场,怕他无法承受那种悲痛的场面,他惨白的像是失去了魂魄,整天不吃不喝,连站起来都是颤抖的如同风中的纸人,可他坚持去送梁齐最后一程,那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最亲爱的弟弟,他唯一的亲人,这最后一程,怎么可以少得了他呢。

下车的时候梁景生被人架着胳膊搀进黑帘的大厅,又又冷的大厅正中央摆满了白色的花,梁齐的照片被放大悬在挽帘的上方,他一抬头熟悉的笑容就映入眼帘,铺天盖地的悲痛就席卷了他的神经,身子一软,搀着他的那些人立刻就把他架到一边去了,又有人被搀着进来,却是樱木子,她憔悴的似是一朵已开败的残花,眼神呆滞疲乏而空洞,身上的衣服皱巴的如同被揉过的菜叶子,可当她看到那张高高悬起的照片时,空洞的眼睛里忽然就燃起了一点光,像是即将熄灭的炭火中还燃着最后的一丝余烬,她痴痴的看着,被别人架着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整个身子都在巨雷抖动,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凝视那张照片,隔着薄薄的冷冷的玻璃框,梁齐也在含笑凝视着她,就像从前一样,就像从来不曾分离。

架着她的人想要把她架到一边去,想要她坐下歇一歇也好,从她下飞机到现在她都没有合一下眼睛,可她像一截枯木一样杵在那里痴痴的看,脚下生了般拉不动,别人也不敢勉强,只得让她那么僵站着,她的嘴唇上一层青紫,下巴无声的颤抖,似是伤心过度,她这样绝望无声悲恸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怜,最可怜的是照片里的人,他那么年轻那么爱她,就像一缕阳光照亮了她内心的暗,给她扭曲的人生带来希望,可连他都不在了,连他也要离去,她刚刚失去养父,紧接着又失去他,她都不明白为什么最该死的人还活着,而她的梁齐却要永远的离开,从此殊途再也不能携手同归,

很多人前来吊唁,大都是梁齐的同事梁景生的朋友,她身边只有闻讯赶来的纪云,她流着眼泪死死的抓住她的胳膊,仿佛是怕她会随梁齐去了,要是可能她真的想就这样随他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像他那般宠爱她容忍她了,她的世界随着梁齐的离去已经坍塌只留一片废墟,很多的鲜花、花圈被摆在沉重的棺木前,一层层一丛丛,而梁齐就睡在那里面色安详,只有照片中的他还含笑注视着向他深深鞠躬的众人,她看到又有人从大厅门口大步走来,男人身形高大面色凝重,他的身后跟着人抬着巨大的花圈,他在棺木前深鞠躬后曾瞥了她一眼,有人上前在他的前别上一朵小白花,然后他走到梁景生跟前握着他的手,小声的说着什么,后来她才想起来,那人姓潘,她记得那天他并没有走而是留下,陪着似是没了魂魄的梁景生,一直呆到灵车到来。

那一天的很多事后来樱木子都不记得了,她一直都是浑浑噩噩任人摆布,有人把手按在她的背上,需要她鞠躬的时候那只手就轻轻的按一下,她就机械而麻木的弯下腰,有人把她架进都是鲜花的灵车里,她就木偶一样坐在一边,只是用手扶着透明的水晶棺木,手下的棺木是那么冷,那么窄小的地方躺着她的丈夫,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那么亲切,可她是真的失去了他了,他都没有等到再看她最后一眼,就撇下她孤单单的一人还留在这冰冷的世上。

当那些人把无知觉的梁齐层层包裹起来,要送进“后面”去,“后面”,代表着一切的飞灰湮灭,那里有巨大的炉子张着吞噬一切希望的大口等待着,等待着她的丈夫被送进它炽热的口中,巨大的恐惧似是一把把尖锐的利刃戳刺在她的心上,她忽然挣开纪云的手发疯一样扑上去,只凄厉的“啊、啊”尖叫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哭得连气都透不过来,死死的用力拉拽住梁齐,仿佛那样就可以留下他,厅中顿时一片大乱,很多人涌上来要把她弄开,她却不放手,用力的指节都发白,场面就似一场拔河,而她瘫倒在地上还是不愿撒手,只是拼了命的要把他留下,明知是不可能,明知是没有了一切希望,她这样拼命地挣扎,拼命地闹拼命地想要留下他,哪怕是多一秒钟她还能见到他也好,却是徒劳。

场面更乱,因为梁景生被刺激的又晕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出去,掐他的人中,最后他悠悠的醒来,却再也没有一丝丝的力气勇气,只能气若游丝眼睁睁的看着通天的烟囱中,冒出一股股黑色的烟雾,被风一吹,就支离破碎的散去。

梁景生一个多礼拜都没有出门,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睡眠也没有食欲,只是整夜整夜的看着梁齐的照片到天亮,忽然之间他的记忆都被唤醒,梁齐小时候的琐事他都能一一记起,他仔细的贪婪的回味着往日艰苦却甘心的往事,没有人敢来打搅他,虽然没有照镜子他也知道他的脸色有多难看,他没有了往日里的镇静,脾气比以前更坏,甚至连别人走路的声音他都嫌烦得慌,于是家里从客厅到楼道里都被铺上了地毯,其实他最讨厌地毯,多年来警觉的习惯让他更青睐大理石或是木质的地板,只有一丝丝轻微的响声也逃不过他敏感的耳朵,可管家吩咐铺上地毯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他厌倦了听到那些踢踏的脚步声,会让他误以为是梁齐回来了,以前他回来的时候总是不安生,弄出很大的响动,上楼梯他会跑着上来,用力的似想要踩塌楼梯一般,他露出多天来的一丝微笑,在他眼里心里,梁齐仍旧是一个孩子,从来不曾长大。

窗外也露出多天来都不见的阳光,都秋天了还那么的毒辣,他在窗前站了好久,看着楼下花园里,管家正在指挥着园艺公司的人更换花圃里的植物,一丛丛的大朵的花在阳光下那么生机勃勃,看了一会儿他终于转身离开房间,在楼梯上他看到阳台从落地窗外了进来,偌大的客厅里被一片金色笼罩,几百坪的西欧风格客厅看起来如梦似幻,家里的佣人正在更换花瓶里的花,抬头看到他时几乎手忙脚乱,小心翼翼的悄悄观察他的神色,唯恐犯了他的逆鳞。

管家在窗外无意间看到他,惊喜的冲进来,他就含笑说:“我饿了,有什么吃的没有?”

管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有,有,您等着,马上马上。”

其实是既简单的煲粥外加几碟小菜,只是多天来他都不曾如此正经的坐在餐桌旁,管家只看的满心欣喜,一碗粥他还没有吃完,就听见外面来了人,瞧瞧只是小钟他们,还没进门就嚷嚷:“怎么她还在那里,简直是魂不散……”

管家极快的竖起一指,对着进来的几个人不住的“嘘,嘘”,梁景生放下手中的勺子,拿起一边的毛巾擦擦手,状似无意的问:“谁在外面?”

小钟一看到梁景生竟然下楼坐在餐厅里,立时闭紧了嘴巴,可又不敢不回他的话,就挠挠头,最后无奈的小声说:“就是,就是那谁呗,不死心还守在大门口,每天来都能撞见她,要不要把她赶走?”

梁景生目无表情的道:“就让她守着,我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第四十三章

梁景生这么说便没人敢再说话,只是小心的瞅瞅他,他把手里的毛巾扔在桌上,转身上楼,一会儿又出现,换了衣服边下楼变大着领带,对立在一旁的管家说:“去公司,晚上不回来吃饭,甭忘了替我上去点柱香。”

管家赶紧点头:“哎,哎。”

司机见他出来为他打开车门,小钟他们开车紧随其后,到了小区大门口时,梁景生特意瞧瞧,果然看见樱木子那个女人就坐在树荫底下的长凳上,耷拉着脑袋看似有气无力的,又像是睡着了,她头垂的低远远的也看不清表情,他冷笑一声,还不傻嘛,还知道这太阳晒得慌。

其实樱木子这么做已经好几天了,她见不到梁景生也进不去小区,就守在大门口守株待兔,见了车就拦住,也不管人不认识人家就说,我要见梁景生。这个小区里几乎大半人都知道门口有个疯女人,梁景生自然也知道,管家跟他说了,他听听也就算了,随她去,他正伤心难过哪有闲心思管她要死要活,他还以为这女人的耐心比起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多少,谁知她比他想象中坚韧,可她想要再次把梁齐从他手中夺走,那才是没门儿。

其实墓地早已买好了,可他不愿意梁齐孤零零的跟那么多陌生人挤在一起,更不愿意寄存在殡仪馆,他把他带回家,就住在顶层阁楼里,离他那么近,他每天都能陪在他的身边,跟他说说话,以前是不得已他们兄弟不能厮守一起,可现在,他要弥补这个缺憾,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他们,樱木子,她更不可能,在他心里他本就不承认这个女人是梁齐的妻子,梁齐还在的时候他是没法子,现在梁齐都走了,这个女人也理应消失才对。

车子经过樱木子的身边,她也没有瞥一眼或是抬头,仿佛真是睡着了,梁景生奇怪,忍不住扭头往后看一眼,那女人似是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他还是敲了敲司机椅背:“停一下。”司机便把车缓缓停下,他就推来车门下车,朝着樱木子走去。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女人没有睡着也没有昏过去,他能看到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一颤一颤,过会儿就眨一下,几簇阳关从树叶的间隙里洒下来,落在她毛茸茸的头发上,似一缕缕金沙,漂浮的浮尘在她头顶打着旋,她像是反应迟钝,看到眼前多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清了眼前竟是梁景生,似是惊慌失措又像是惊喜的一下子弹起,有些气促的小声叫:“大哥……”

梁景生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只是问一句:“你叫我什么?”

她艰难的吞咽,手里紧紧的绞着衣角,小声改口:“梁先生。”

“你在这几天了?”

她垂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半晌才说:“五天了。”

“你觉得你这样做有意义么。”

她又抬起头鼓足勇气,眼里都是渴求:“他是我丈夫,我,我要带他走。”

“谁说的?”

樱木子更气促,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去拉他的衣袖:“我们是合法夫妻……”

梁景生似是要避开洪水猛兽般麻利儿的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我说不是,你就不是。”

她咬住嘴唇不再说话,怕一开口就要哭出来,梁景生只是面无表情冷冷的,转身要走,不想她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声带哽咽:“梁先生求求你,这是我唯一的希望,就算是可怜我,求求你。”

她的样子也确实可怜,他甩开她的手,直直走向他的车子。

梁景生对着司机勾勾手指:“把车给我,你回去。”

司机下了车,他又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扭头对还在抽泣的樱木子说道:“上车。”

樱木子愣了愣,却还是赶紧的抹掉眼泪走过去上了车,梁景生帮她把车门合上,就坐进驾驶室,直到他们的车子的车子开出去老远,小钟才启动引擎,叹口气摇摇头,对一边的宋波说:“我看了,这女的就活脱脱一妖,咱哥怕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宋波拉着脸:“X你妈!丫的放嘛屁呢,她可是……小心言多必失。”

平时宋波要骂他小钟必定回嘴,可此时他只有吐吐舌头,嘴巴似是被钳子钳住了,老老实实跟在梁景生后头。

进了城遇到红灯的时候梁景生就把车停下,斑马线上穿过几个年轻女人,花枝招展有说有笑,他身边一直都默不作声的女人,其实以前很漂亮很妩媚,她算是他见过的女人中会打扮,长相也算是拔尖儿的女人了,可她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敢恭维,就像是刚从难民窟里出来一样,并且神色看似疲乏到了极点,看起来不是不可怜,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随风飘荡的红纱巾,她现在的样子可真丑,他想。

信号灯变换时他一边排档一边问:“你在哪下车?”

他没有冷言冷语可能是心情还可以,她抓紧时机:“梁先生,你把他还给我吧,我发誓以后都不会再让你瞧见我,真的。”

她这么说他就烦,冷笑,声音里透出连他自个都不明所以的狠:“我他妈偏不给你!”他猛的一打方向,也不管是全段禁停,把车子停在路边,盯着前方咬着牙:“下车。”

她就知道还是失望,却不争不吵,只喃喃说:“难道你心是铁打的?他是你弟弟我是他……”

“下车!滚!”他越过她的身子,推开车门,鲁的推搡她把她推下车,拉上车门踩了油门就走了,留下樱木子傻兮兮的站在马路边,满面悲愤。

可让梁景生始料不及的是那个女人是准备跟他杠上了,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晚上潘东明请他同赴一个重要酒宴,宴请部队上的几个军官,因为他们承接的一期工程马上就要动土了,酒宴进行到一半,忽然有服务生进来说:“梁先生,梁太太到了。”

别人不了解还没什么,潘东明倒是笑了:“梁太太?那还不赶紧的请进来瞧瞧啊。”

很快“梁太太”就被请了进来,潘东明一看倒是吓了一跳,原来所谓的“梁太太”,竟然是追悼会上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原来此梁非彼梁啊,他心思一转,看了看梁景生,发现那男人不慌不忙的起身,一边给众人道歉一边推着女人出去,还小声说:“呦,你怎么来了,有事儿?”

出了门他可没那么客气了,老鹰抓小**似的拎着她把她塞进隔壁的空房间,一把甩开她唬着脸问:“谁让你来的?”

她换掉了邋遢的衣服,脸上竟然化着浓妆,又黑又大的眼珠乌溜溜的,还是那一句话:“把他还给我。”

梁景生唬着脸出电话,打给守在门外的宋波:“你死了还是瞎了?竟然放这个疯子进来!”

宋波吓了一跳,火烧屁股似的急急赶来,一看见樱木子他眼珠都要脱眶了,指着她说:“嘿我说,你倒是挺麻利儿的……”他又对脸色难看的梁景生解释:“我刚把她弄走,可她是怎么进来的?”

“你问谁呢。”

宋波知道今儿晚上的应酬有多重要,不禁伸手虚空点着樱木子的鼻子:“你呀你呀。”他又对唬着脸的梁景生说:“我马上把她弄走。”

他刚拉住樱木子,梁景生说:“别介了,就让她呆在这儿,你给我看好她。”说完走了。

宋波瞅瞅樱木子,苍白的皮肤下有层病态的忧郁,又想起前不久她为了梁齐伤心的样子,就叹口气,说:“坐呗,傻站着干嘛啊,我说你这人忒轴了点,你那念想趁早断了吧,大哥不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我是梁齐合法妻子,我们有结婚证。”

这女的怎么死脑筋,这点弯弯儿都转不过来,宋波忍不住尖刻的说道:“你是有结婚证没错,可老公死了你可以再嫁,还会有老公,弟弟死了就没了,拿金山银山都换不来。”

樱木子低下头,心里硬生生的疼起来,她用很小声说:“我不会再嫁人了,不会了。”

宋波瞅瞅她,在身上出一盒烟对她说:“你坐吧,我出去抽支烟。”

他出去就没再回来,她就傻子一样独自坐在偌大的房间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个小时了才有人推开房门,她抬起眼皮,发现是梁景生跟一截铁塔似的堵在门口,她默不作声的站起,看着他关上门一步步走过来,离得近了她就闻见他身上的酒气,他也不说话,背着手大马金刀的就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她有点慌乱也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又垂下头去。

他终于开口说话。声线却冷的如浮冰:“你想怎么着,说句话。”

她还是那一句:“把他还给……”

他打断她:“不可能,你死了那份心吧。”

她像雕塑一样浑身僵硬,很久了才想起来去扒拉手袋,掏出有她与梁齐合影的结婚证,在他眼前举起:“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的婚姻都是受法律保护的,我是梁齐合法的妻子,我有权利……”她的长篇大论还没有说完,手中的结婚证忽然被梁景生夺去,他翻开看了看,然后轻蔑的哼笑一声,竟然随意的扔到身后,又轻蔑的看着她,淡淡的说:“在我看来,那是废纸一张,你还有什么受法律保护的法宝?都拿出来让我瞧瞧。”

他的态度嚣张蛮横,无礼可恶,看着他脸上轻蔑不屑的笑,樱木子狠狠咬住唇,眼睛里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许久以来蓄沉的委屈与痛楚忽然爆发,只让她心里生出一种怨毒,像荆棘,像倒刺,紧紧裹在心上越收越紧让她痛苦窒息,她发出一声汽笛般的尖叫,对着还在冷笑的梁景生就扑了过去,尖尖的十指对准他的脸。

梁景生就算在醉酒状态下反应也是灵活的如豹一般迅猛而优雅,不等她的手逼近,只抬抬手就拧住了她的手腕,似是随意的反手一撇,她便动弹不得,巨大的痛楚从手腕上传来,男人拧着她的手腕很用力,毫不留情,似是要拧折她的手骨一样,她除了流眼泪已毫无办法。

他轻笑,在她耳边低声道:“挺有胆识的嘛,不过丑话我得跟你说在前头,要想留在这里并且好好的,就不要再试图惹恼我,看在梁齐面子上,今儿我不跟你计较,下次,我会让你知道跟我作对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说话时呼吸中浓烈的酒气拂在她一侧的脸颊上,她咬着牙忍受这剧痛的折磨,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幸好他说完了就反手一抡把她抡进沙发里,她的脸埋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她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很久了她才慢慢折气身去抚手腕,那里折断了一样疼,她微移动眼光,就看到红色的小本子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她起身走过去,蹲下,用一手指翻开,一对喜气洋洋的笑脸就映入眼帘,渐渐变的模糊不清,她用指肚轻轻的抚让她刻在心底的那张笑靥,蜷缩在那里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唔咽,她看着梁齐的笑脸,绝望又无奈的小声说:“你看,我就是这么没用,我都没有办法留下你,对不起。”

那天晚上她回到家里,坐在捆着丝带的结婚用品堆里,把梁齐的照片一张张的贴在周围,让她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他含笑瞧着她,打开一瓶酒,一边喝一边给梁齐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说她很想很想他,最后她好像是醉了,因为她觉得天旋地转,她傻笑着对不说话的梁齐说:“喂,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都不说话?……呵呵,原来你是小哑巴,小哑巴。”她伸出手去他的脸,很光滑,却没有温度,她对着他吐气,喃喃说:“梁齐,你知不知道,活着实在是太辛苦了,很辛苦很辛苦……”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把头埋在曲起的腿间,从窗户玻璃的反光里,能瞧见她婴儿一般蜷缩成一团。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纪云提着一些水果去看望樱木子,按了好久的门铃门才打开,露出樱木子被痛苦折磨的又憔悴又毫无血色的脸,她心疼的瞅着那姑娘,眼圈立刻就红了,樱木子却是堆起满脸笑请她进来,用脚踢开躺在地上的一只盒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怎么来了?哎呀这里乱的,我都没收拾,你先坐,我给你……茶?还是咖啡?”

桌子上被大小不一的各种盒子占满了,纪云只好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在桌脚边,樱木子进了厨房,她就打量乱糟糟的屋子,空气中还漂浮着酒气,她看见大堆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搁在地板上,中间躺着一空的酒瓶子,她不知不觉的叹了口气,弯腰拾起找垃圾桶,却又看见堆得高高的礼品包装上贴满了梁齐的照片。

她拿起一张,看了看,又很心酸,不久前她还在这里见到他,年轻又英俊的男孩子,转瞬间便如烟花一般,转眼即逝。

厨房里传来乒乓的声音,可能樱木子在找水壶烧水,纪云心里很难受,她用衣袖轻轻擦擦眼睛,还是把那些照片都收起来,又打开窗子通风,挽起袖子把地上乱七八糟的盒子整整齐齐的码在靠墙角的地方,又收拾了桌子,提起她带来的水果,想要去厨房洗洗,刚转身就看见樱木子愣愣的站在厨房门口,她似是笑了笑:“云姐,怎么好意思让你做这些。”

纪云豪迈的挥挥手:“咱姐妹不玩虚的,今儿个你有口福了,中午我给你做我的拿手菜,好久没有大显身手了,先让我练练筋骨。”说着就把手里的水果递给她,兴致勃勃的:“你先洗水果,我看看有啥材料。”

打开冰箱,除了几罐啤酒却是空空如也,看樱木子瘦的尖尖的下巴就知道,这姑娘沉浸在伤心里自然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她难受的如同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试着挤出一丝微笑关上冰箱门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走吧,跟姐姐去超市扫荡去。”

两个人去了趟超市,一人提了一大袋子回来,纪云果然是巧妇,桌上摆了四菜一汤,香香的味道冲进樱木子的鼻端,还真勾起了馋虫有了食欲,一边吃她才想起来问纪云:“今天你怎么不用上班啊。”

纪云手中的筷子一顿,似是为难又似是不知该如何说起,很久了才说:“放假了。”

樱木子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这个国家的生日,也是她和梁齐要举行婚礼的日子,她忽然记起也没有多久以前,梁齐还在这里揽着她的肩说,咱们婚礼就定在十一吧,普天同庆多热闹,以后再生个儿子取名就叫国庆,梁国庆。

她笑了笑说:“日子过得这么快,都十一了。”

纪云却是不敢再搭腔,埋头往嘴里扒着饭粒,听她又问:“以前不是听你说十一了要带孩子去旅游么?怎么不去?”

纪云说:“咳,十一旅游的人多,我才不去凑那热闹呢,尽是看人了,他爸带他回老家看爷爷了。”

“那,你怎么不回啊。”

纪云笑了笑岔开话题,终是劝道:“木子,过了假期去上班吧,让自个而也充实些,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老想着也没用,过了假期没多久公司就要年庆了,这段时间都很忙,你要是上班忙了,就没空老想着别的了,万事都想开些,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长假里纪云几乎天天来陪她,拉着她去逛街,拉着她出去吃饭,想尽法子逗她开心,后来她想想纪云说的有些道理,就算她再伤心难过,梁齐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也明白纪云长假不陪老公孩子却整日陪着似是孤魂野鬼的她,也是关心她为她好,她来北京的日子不算短了,渐渐的她便把她心里一些只有梁齐知道的事情说给她听,纪云听了更是心疼她,不但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又接连失去养父,丈夫,从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想想这样的事情落在一个姑娘家头上,真可怜,听她喃喃说着陪着她一起掉眼泪。

鼻子下面一张嘴。只要活着,每天都要吃。为了生活,必须得赚钱,樱木子想,是时候面对事实了,她得振作,她没了梁齐,不能再失去工作,这是个势利的金钱社会,没了工作就没了生活来源,她不能永远这么萎靡下去,过了假期,她就去公司销假上班。连老总看到她都是一脸惊讶,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来上班了,因为国庆放假很多公事堆积,又要忙着不久后的公司年庆,人人忙的陀螺一样,小张跟随日方理事出差了,她就主动接替了很多属于小张的工作,果然累得都没有闲暇时间想别的,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腿,走在满是霓虹灯的街上,陪伴自己回家的,只有自己的影子,到了家就倒在床上连梦都没有一觉睡到天亮。

公司年庆很快到来,老总在行业里属于八面玲珑的人物,又与商会主席特别交好,托了商会主席的面子,竟是请来了很多业界的知名人士到场庆贺,可令樱木子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被指派为达也的御用翻译。

她都忘记了还有达也这号人物,也忘记了达也也是公司的合资方代表,她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跟此人有任何交集,可是工作,也没法子避免,接到指派任务,只好硬着头皮等在会场门口,直到见了达也的车子来了,她就与老总迎上前去。

达也十分高调的出场,前后停下的几辆房车里陆续下来特意从日本赶来为他庆贺的朋友,那几个人樱木子都认识,她上前用日式礼节躬身问好,达也就像不认识她,冷淡的为老总介绍他的朋友,樱木子木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管达也的朋友怎么跟她搭讪她都视而不见也不搭腔,跟在达也身后亦步亦趋,等到司仪的长篇大论结束,舒缓的旋律缓缓响起冷餐会正式开始,那些商业巨头们才端着酒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这自然也是寻商机的好机会,达也的朋友川永拿过装满了红酒的高脚杯递给樱木子,含笑说:“好久不见了樱木子,不要总是冷冰冰的不认识一样,陪我们喝一杯吧。”

樱木子还没说话,就听达也嗤笑一声,他似是怕别人听不懂他说什么,用生硬的中文说:“樱木子从来不吃敬酒,她只吃罚酒,不过她现在可能连吃罚酒的心情也没有了。”他对樱木子笑着挑挑眉,说道:“我以为会收到你结婚的请柬。”他的朋友就吃惊的反问:“结婚?樱木子要结婚?”

达也耸耸肩,轻笑一声:“可惜呀,不知是她命硬还是她丈夫命不好……”

老总本来站在一边等着达也介绍几位公司重要客户,谁知这位看似优雅得体的日商竟然如此没有口德,让他惊讶万分,他瞅瞅樱木子,那姑娘跟木头似的杵在那儿面无表情,好像达也口中消遣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他觉得很尴尬,刚好看到商会主席端着盘子被一堆人簇拥着过来,就赶紧打招呼:“啊,这不是潘总嘛,幸会幸会,能请来您大驾,真是蓬荜生辉太有面子了。”他嗓门儿大,果然引起达也的注意,潘东明扭头,听了他这么说忍不住一笑:“今儿我可是跟着何主席来混个热闹,顺便来学习的。”

老总上前握手:“您太客气,来来,跟您介绍一下我们公司日方负责人达也先生。”

他为两方做介绍,潘东明却是眼一斜就瞧见了一边的樱木子,他这人本就是概不吝的主儿,哪管什么规矩,对老总的介绍充耳不闻,却是满面惊喜的对樱木子说:“呦,这不是那谁谁么,幸会幸会。”熟稔的跟久不见面的老朋友一样,达也的手已经伸出准备跟潘东明握手,潘东明却是一伸手就拉住了樱木子,一边握手一边及其亲热的寒暄,弄的达也手伸在半空十分尴尬,他本不知道潘东明是哪位大神,见他对樱木子这么热情,又窘又气又恼,他用日文不紧不慢的对樱木子说:“这男人是不是跟你有过一腿?贱种。”

潘东明还在跟樱木子握手,听不懂,看着樱木子的眼睛却问:“他说什么?”

樱木子及其认真的回答:“他嘲笑你就像没见过女人的混蛋。”

老总一听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瞧着樱木子目光中全是错愕,满头的冷汗噌噌的就冒出来了,商会主席的脸也拉下来了,谁知樱木子还没完,又对商会主席说:“他还说没见过男人端着盘子满场窜的,问我中国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没规矩。”

这下可好了,本来商会主席的脸就不好看,这下子又胀成了酱紫色,只气的脯跟风箱一样呼扇呼扇的,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周围的人也都是目瞪口呆,老总直抹冷汗,不知如何反应,场面难堪,达也当然听得懂樱木子说什么,猛的一把扯过樱木子怒道:“贱人!”他想把樱木子扯到一边去好好教训一番,谁知却被一人拦住,是笑盈盈的潘东明:“别介啊,她说的挺好,不过这种话还是让我一人听听得了,你们继续,继续。”他又拉过樱木子,一边把她往外推一边说:“来来,咱们一边悄悄话去,啊。”

等到了会场外的花园,潘东明才扑哧一笑:“你跟他有仇啊,这么整他。”

她的眼睛里这才渐渐浮起哀凉,像是孩子般茫然无措,只让潘东明看得心里恍惚一动,她的目光如此熟悉,他忽然间就想起了远在另一个城市里的女人,樱木子垂下头,小声说:“潘先生,很对不起。”

他笑了笑说:“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还是,我跟景生打个电话?”

“别。”樱木子赶紧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着头:“别,我没事,谢谢你。”

坐在车子里,街道上的灯光流星一样迅速往后坠去,她听着身边的男人在讲电话,语气很温柔,对方似乎是个女人,挨得近她隐约听到话筒里断断续续的传来软软的嗓音,男人就低低的笑,可能是车子密闭的紧,也可能是真皮座椅散发出的膻腥,她觉得有些头晕,胃里泛酸喉咙发紧,车子在一个转弯后一股无法遏制的恶心忽然涌上来,她轻轻捶着口,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终于忍受不住的时候她开口说:“对不起,能不能停一下。”

潘东明这才扭头,发现樱木子脸发白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汗,他不禁吃了一惊,赶紧让司机在路边停车,车子还没停稳当樱木子就一把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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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潘东明看着蹲在马路牙子上的女人呕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他就吩咐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几瓶矿泉水,连纸巾一并递给女人,樱木子狼狈的站起,囧的都不敢抬头,一直小声的道歉,潘东明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你确定不用去医院瞧瞧?”

“没事我没事,可能晚上吃了一些不消化的东西,真不好意思。”其实她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也可能是空着肚子晕车了,瞧瞧就算在昏暗的路灯下也是黑漆锃亮能当镜子照的车子,她更囧,勉强笑一下。

潘东明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直到了她的住处他才说:“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真没事也放心不是。”

她点点头跟男人再见,目送车子一转弯看不见了,她才转身往楼道走去,走了几步就瞧见不远的凉亭里有个瘦小的姑娘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一边不停的哼着一边来回踱步,似是哄小孩睡觉,那是对面楼里的小保姆,她还记得那小孩子哭声特别响亮,两幢楼相隔那么远都能听见,刚进入楼道里拍亮了声控灯,心里就隐隐有些慌乱,她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在麻木的意识中渐渐有念头破土而出,声控灯又灭了,黑暗迅速包围过来,四下里都十分安静,隐隐约约能听到邻居家传来电视的声音,而她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控制不了,那是一种由心脏出发的战栗,她慢慢的把手里的包包揽在怀里,渐渐理清思绪,才下定决心又往回走,小区外不远就有一家药店,她得去买她认为需要的东西。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洗手间,坐在马桶上,她出那个小纸盒放在手里,仔细翻看说明,照着上面的说明演示一遍,然后盯着手里的那小,艰涩吃力又胆战心惊的看着上面一点,一点浮出一个加号,清晰而确凿。

心底有个地方忽然疼了一下,就像冷不防的被刺了一针,她很久都不能动一动,喉咙像被拧到极致的螺丝,紧的没法子发出一点声音,近乎力竭,却听不见自己的嚎啕声,僵硬着手指,意识逐渐清明,手里的塑料小沉重的似是压顶的巨石,她慢慢垂下手臂,索着扶住一侧的洗手池,缓缓起身把小放在洗手台上,拧开水龙头,看着哗哗流动的水,半晌也不知道把手伸过去洗洗,抬头看到镜子里一个目光,神情都恍惚的女人,脸色惨白,头发微乱,一双黑眼睛灼灼地直视着镜子里那个不可思议的怪物,命运之神对她不知是青睐还是残忍,居然开了这么大的玩笑,一直以来她都沉浸在悲痛里,本就没有注意自己的生理期有什么异常,谁知……她后知后觉的开始剧烈抽噎,哭声伴着哗哗的流水声响彻了这个小小的空间,听在耳里却是那么空荡荡的寂寥。

被她扔在客厅地板上的包包里,电话铃一遍遍的响着,她哭得疲力竭,关了水龙头才听见,梦游一般走出去,机械的打开,是纪云,她在电话里急切的犹如筒子里往外倒的豆子:“木子,你怎么样?回家了么?我都听老总说了,这个达也是不是有毛病啊,NN的,不过你做得好,我看他得难受一阵子了……”

她抽抽鼻子,叫了一声:“云姐……”

纪云风风火火的赶来,把樱木子揽进怀里不住拍她的肩,放任她在怀中哭泣,她红着眼睛帮樱木子擦掉眼泪,哄着她说:“傻闺女,别怕,这玩意儿不是百分百的准,赶明儿去医院,我陪你。”

纪云一直陪着樱木子,直到她蜷缩在床上似是睡着了,在床头柜上留下一张字条,她才蹑手蹑脚的离开,听到轻微的关门声,樱木子又睁开眼睛,蓄满了一眼眶的眼泪成串成串的滑落,忧伤的注视着黑暗中轮廓渐现的一切,然后她把视线投向床头摆放的那个相框,方寸间里那个男孩子只是温柔而亲切的笑着,凝视她却再也不能跟她说话,她慢慢把被子拉过口咬在嘴巴里,很用力,仿佛那样就可以止住满腹的悲痛。

第二天天气并不好,不知何时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她并没有等纪云来,一个人撑着一把伞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时间还早,大厅里坐着很多排队等着挂号的人,她把湿漉漉的伞放在脚边,麻木的坐在长椅上等着,对面有个男人一手拖着个大包袱一手举着杯热腾腾的不知什么东西,满面欢喜的瞧着一边的女人,女人挺着大肚子,吃得正欢,她就把眼光放在女人的大肚皮上,听到有人讲电话她才想起来给纪云发个短信,其实她最不喜欢发短信,那些繁琐的笔画她看还可以,一个个拼凑起来就很吃力,只当是打发时间吧,现在,她有的是时间,经过昨天的事,她很可能会失去工作,那也没什么她想,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工作,怕什么。

纪云很快打来电话,她就告诉纪云不用担心,她已经在医院里,有什么情况就给她打电话通知她。

可让她非常痛苦的是妇科候诊厅里,全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好像全城的孕妇都集中到这里了,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即将做母亲的喜悦自豪,人太多,还得等,她就傻傻的坐在一边长椅上,听着一边的两个孕妇相互询问怀孕几个月了临产日期云云,她的手指间捏着挂号担单子,鼻子里闻着呛人的消毒水味道,眼光却盯着对面坐着的几个孕妇,一个不知道说了什么,另几个就笑的花枝乱颤,她们一笑特别凸出的大肚子就一动一动的,像是怀里扣了一个盆子,笑的样子似是一尊尊的弥勒佛,她们的丈夫也是聚在一边有说有笑相互交流。

乱糟糟的环境难闻的气味直让她感到头疼,她闭上眼睛靠进椅背里,拒绝再看那些刺眼的喜悦,她很累,也很难过,因为她只是一个人。

身边有人挨着她坐下,她的鼻子里就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青草气息,这个气味十分熟悉,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她想不起来,却听到自己的心跳,呯咚呯咚,一声比一声响,她艰涩又困难的吞咽一下,还是缓缓睁开眼睛。

梁景生十分难得的微微笑着,头发上还隐隐一层水珠,穿着浅色套装的肩上也有一点点的濡湿,他笑着看她的样子既温文又儒雅,像是宜家宜室的好好先生,却把樱木子惊得一下子跳起,仿佛屁股被蜜蜂蜇了一下。

她吃惊瞪着他的样子很好笑,好像他是长了三头六臂的怪兽,他笑着拍拍身边的位子,声音里居然也是难得的一丝温柔:“有没有吃早餐?”

樱木子一个姿势动弹不得,好像已经矗立了千百年的化石,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溜圆,梁景生扭头看了看周围好奇的眼睛,忍不住咬着唇笑了下,站起身说:“没呢吧,我让他们去买,你想吃什么?”

此刻她可真想有把大锤狠敲她一下把她敲醒,面前这个男人是谁?还是梁景生么?她想眨眨眼或是摇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些,可男人看她不说话随手扯过她手中的挂号单,看了看,又抬头看看墙壁上悬挂的电子呼叫器,轻推她肩膀一下说:“还早,这儿空气也不好,出去透透气吧。”

他推在她肩上的力道并不大,她却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往前走,出了妇科候诊厅就是一个很宽敞的大厅休息区,空气果然好很多,休息区里没有几个人,小钟宋波看他们过来就站起身,梁景生说道:“去买些早餐。”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立刻下楼去了,他回头,含笑对傻子一样的樱木子说:“坐吧。”

樱木子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脑袋里想了什么,只是感觉梁景生温和的态度让她心惊跳心慌气短,她这会儿连脑子都不太灵光反应不过来,老老实实的坐下,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去买早餐的人很快回来,手里提着永和豆浆的袋子,梁景生接过掏出一杯豆浆,还有炸的金黄的油条,外加一个煎蛋,他递过去:“吃点吧。”

她看着眼前的食物,又抬起眼皮瞧瞧梁景生,油炸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夹杂着医院特有的味道,只让她难以抑制的一阵作呕,赶紧推开他的手,捂着嘴巴就跑向墙角对着垃圾箱开始狂呕,似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可她昨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任何东西,本吐不出来什么,她身后就站着梁景生,手里拿着那堆食物,还有小钟宋波,三个大男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却被樱木子搞的手足无措,面面相窥也帮不了她,小钟发急了,扭头对着身后的人喊:“赶紧的去拿水啊!”

有人就慌慌张张的跑去买水了。

她狼狈的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用纸巾胡乱擦擦,就坐在休息区里,面色疲乏有气无力,她早已不是懵懂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其实不用再做检查她也知道,种种迹象证明她是真的怀孕了,而梁景生态度上的忽然转变,不用他解释她隐约也明白他的想法,可她这会儿脑子里乱极了,也累极了,只想倒在软和的床上好好睡一觉,不再想这些让她既难过又头疼的问题。

医生开了单子要她去检查室做B超,很快她就出来了,梁景生默不作声的跟在她后头,医生仔细的看了单子,点点头说:“很健康,宝宝发育的很好。”他指着图面上的一小片影说:“孕囊与孕周大体相符,可见明显的心管捕动,你刚刚怀孕一个月多点,怀孕前期注意不要穿过高的鞋跟,不要做过于激烈的运动,尽量多休息。”

她的眼睛盯着医生指着的地方,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梁景生皱着眉凑过来看了看,看不懂,指着标示着10毫米的一小块问:“这是什么?”

医生呵呵的笑着:“这就是胚胎大小,只是一个参考数据,让你太太注意劳逸结合,再过几周来做产检。”

梁景生着鼻子嘴巴里“唔”了一声,其实很尴尬,突然听见一直沉默的樱木子问:“什么时间做手术好?”

梁景生猛的看向她,医生也是诧异的瞅了瞅他们,说道:“如果你们决定终止妊娠,最好在十周内。”

“对不起。”梁景生对医生说道:“我们,再商量商量。”

樱木子连雨伞都忘了拿就冲进了雨里,梁景生追上她去扯她的胳膊,被她甩开,他说:“先上车。”

她不搭理继续走,小钟急忙赶上来递给他一把伞,他撑开,三两步又追上樱木子,把伞举在她的头顶帮她遮雨,说道:“木子,我们谈谈吧。”

她忽然站住,扭过脸来说:“你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不说话。

她问:“你想我留下这个孩子?”

过了很久他才点点头。

她就讥讽的笑了笑:“为什么?你不是很讨厌我么,你不是说了我不配么。”

“我错了。”他很快说,“我是真的错了。”他并没有感到道歉很难为情,面色很凝重,表情也很认真。

樱木子的眼眶热辣辣的充满了水雾,梁景生的脸在眼前很快模糊,这个男人几天前还咄咄逼人及其轻蔑的拒不承认她和梁齐的关系,其实她的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也有了取舍,她偏不要他痛快,偏要跟他对着干。

“你别痴心妄想了。”她着了魔似的对这他冷笑,梁景生并没有因为她的阳怪气而生气,反而是好脾气的说:“咱们还是找个暖和点的地方谈谈吧,站在这儿,你不觉得冷么?”

是啊,可真冷,她的腿肚子还在打颤,一场秋雨一场寒,是真的秋天了。

第四十六章

梁景生对着身后摆摆手,司机把车子开过来停下,为他们打开后座车门,他扶着车门笑了笑:“上车吧,桂香斋的烤鸭不错,不比全聚德的差,我带你去尝尝。”

烤鸭俩字儿一钻进耳朵里,立刻就变为极度难以抗拒的诱惑,樱木子忽然感到饥肠辘辘,就连嘴巴里的唾也开始忍不住加班,不管他要跟她谈什么,先宰他一顿,这段时间一个人吃饭不但没胃口,也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折磨,如果面前的男人影响她的食欲,她再拂袖而去也不晚,重要的是,看他的样子好像不容她拒绝。她想了想,还是低头钻进车子里。

梁景生没同她一起坐在后面,而是拍上车门绕到前面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梁景生小半个侧脸,他似乎比以前稍瘦了一点,白净的脖颈上一颗圆溜溜如珍珠一般饱满的耳珠,她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她也是见到这颗完美的耳珠,就忍不住伸手了……此刻想起这些让她脸红厌恶,在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一番。

桂香斋是个很具京味的餐馆,没有美到令人眼花缭乱的装饰,只是灰墙灰瓦古老朴素的小小四合院,坐落在本城区的某片民房区内,几棵又又壮的洋槐几乎占了略显窄长的院子三分之一,一侧的墙角边还种着枝叶大鲜绿的美人蕉,雨丝还细密绵绵地飘落着,不时有大滴的雨水顺着叶子滑下来,中间铺着彩色方砖的地板被雨水洗刷的光亮明洁,却并不防滑,她只是微趔跄了一下,走在她身侧一手撑伞的梁景生立刻伸手托在她壁肘上,只是一触便离开:“小心。”

他似是这里的熟客,老板模样的男人五十多岁,有凸出的小肚腩,正颠颠儿的小跑过来,神情极是恭敬:“梁先生,房间都备好了,您这边请。”

梁景生随意的问了几句,大都是最近生意怎么样,老爷子的身体可还健壮,老板点头陪笑道:“好,托您的福,都好,前段日子陈先生还来了,老爷子还问您这段时间是不老忙啊,都没见着您。”

他抬起了头,问:“他什么时间来的?”

男人眼上翻想了想,随手抓住一个手里拿着托盘的男孩子:“上次陈先生来,是哪天儿啊?”

男孩子随口答道:“就是上月二十三四号吧,您忘啦,老爷子寿酒那天。”

“哦对,对对,就是上月二十四号,我家老头子过大寿,就那天来的。”他推开堂屋里的一扇门又道:“说是跟人谈事情,可惜那天着实忙,也没招待好。”梁景生点了点头,他便知趣的走了。

外面看这餐馆实在平常,可内里却别有天地,里间摆着的竟是纯欧式的沙发矮几,古香古韵的格子窗上悬着浅绿的窗帘倒也别致,樱木子以为这里只是家常菜馆,瞧这不起眼的小餐馆竟然也能做出一道道美菜肴,光看看菜色就让她垂涎不已,梁景生给她舀了一盅木瓜官燕,又舀了一勺佛跳墙:“这里地势安静,做的几乎都是熟客,别看地方小却请得资深大厨,手艺地道。”她也不客气,掂起勺子就吃,梁景生面前摆着酒盅,过了一会儿就喝一杯却很少动筷子,就算动,也是帮她布菜而已,他几乎只看她吃了,直到他喝得差不多了她也吃完了最后一口放下筷子,他才微微笑着问:“还行?”

她点点头,他垂下眼皮盯着眼前矮几上梅花状的碗盏,似是若无其事的随口说道:“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吧,你打算怎么做?”

她抬头瞧瞧他,他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冷峻,也不似平常那样一丝不苟,倒是有些懒洋洋的漫不经心,随意的靠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小酒盅,其实他散漫的样子更令人着迷,他本就极具男人味,身材又高大壮硕,浑身散发出的霸气里,还有少许内敛,正是成熟男人的潜在魅力,他等不到她回答就抬起头,刚好与她打量他的眼光相遇,她一时来不及收回目光,于是假装坦然的转开脸,他又问一遍,她才说:“我现在有点难受,可不可以走了?”

他看着窗上古意的方格,略沉吟一会儿,似是思虑措辞:“条件随你开,什么都行,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肯定答应你。”

“那我要天上的月亮行不行?”

他就笑了,扭过脸来摊摊手说:“这难度也太大了点,来点简单的吧,我是很认真的。”

她站起身,说道:“梁先生,我也是很认真的,你曾不止一次说我本不配,我都还记得,也记得你是怎么不屑扔掉我的结婚证的,还有你对我说过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

他也站起身,脸上还带着笑,就像是有着完美的好脾气:“我说了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成不成,记太好往往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都忘了吧。”

她冷笑:“为什么你说忘了我就得忘了,我偏偏记得清楚,我再告诉你一遍,这个孩子我不会要的。”

他疾步上前扯住她要走的身子,极轻的叹息一声:“木子,我真不信你会这么做,你不是很爱梁齐么?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你忍心?”

她一听到梁齐的名字就很心酸,几乎是立时红了眼眶,她咬着唇不搭理,甩开他的手直直往小院中走去,小钟早已把餐馆里清理的不见人影,只有小雨还凄凄的下着,树上的雨滴吧嗒一下砸在头顶,又落在暖暖的脖子里带来透心的凉意,梁景生跟在她后头,并没有追上她,他知道他不能再逼迫,他改循循善诱动之以情,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沉声说道:“木子,如果你肯把孩子生下来,我发誓他可以继承我一半的财产,我可以让律师给你订协议。”

樱木子不屑,脚步不停。

“我帮你寻找你的家人,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做到。”

她的脚步似是慢了些,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如果……这着实是个不小的诱惑。

他再接再厉:“你想想,如果梁齐还在的话,知道你有了孩子他该有多高兴。”

她终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梁景生却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掐住她的七寸,缓缓上前,在她身侧看着她的睫毛上落了一层白色水雾,轻轻的颤动,似是禁不住水雾的重量,终于落下一颗晶莹的水珠,很久后她才扭头看向他,他极其温和的笑一笑,笑容既温柔又哀伤,轻声道:“木子,跟我回家,去告诉梁齐这个好消息吧。”

他们并肩坐在车子里一路沉默,两个人一左一右瞧着窗外,虽然下雨,但交通很舒畅,一路遇上的竟然都是绿灯,街道远处的高楼笼在淡灰色的水雾里,而地上腾起了一层细白的水汽,这雨越下越大,他并没有因为说服樱木子而感觉愉悦,相反,心里却很沉重,从上次酒宴过后他便让人盯着樱木子的一举一动,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仿佛只要得到她的消息,他就会心安一般,而潘东明也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昨晚上打来电话却是有意无意地跟他说起了樱木子,她参加公司年庆酒会,遇上了什么人,甚至她去药店买了什么他都了若指掌,也不知道为何那般兴奋,脑中渐渐形成的一个疯狂念头折磨的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早上他还没起床就得知了樱木子去医院的消息,他打定主意如果那女人真的有了,他无论如何也得让她留下,他知道有了孩子对于新寡的女人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可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希望的开始,抚养梁齐他付出的艰辛没人能体会,天不遂人愿让他英年早逝,他本已经心灰意懒,觉得折腾了半辈子,身体伤痕累累,换来今天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失去唯一至亲的人,他还折腾个什么劲,可现在又不一样了,樱木子怀孕了,那是梁齐生命的延续,他又有了希望有了亲人,又有了打拼的劲头,他甚至还在畅想孩子出生了,会有着梁齐一样的容貌,一样的乖巧,而他也会像爱梁齐那样,给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安逸幸福的生活,这个想法让他无比欣慰,他又有了至亲的家人,唯一的。

樱木子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沉浸在哀伤里,从梁齐离开后她就一直脆弱的不堪一击,有时候她也想她是不是真的是人们口中说的不祥之人,克死了养父又克死了丈夫,为什么身边至亲至爱的人最终都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离开,难道真是她命太硬了,昨晚上她也是想了好久,对于这个孩子是去是留她也矛盾过,她真心付出两次,对她的打击却一次比一次致命,她也是心灰意懒决心以后远离感情这个怪圈,她要清心寡欲的过完后半辈子,后来她想,反正她也决定不再嫁人了,有个孩子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寄托,有个指望不是,又想想她自己,童年时凄凉艰辛无父无母,遭过的冷眼无数,她忍心让她的孩子重复她的悲哀么,想到这里,她又矛盾了,可梁景生的态度又让她生出一丝希望,她能看得出梁景生是真心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有了他的帮助,一切又会不一样,她紧紧的绞着手指,心里一丝丝的安慰,还好,艰辛的路还有人陪她一起。

管家早已得到了消息,对家里的几个佣人也是千交代万嘱咐,下着雨他们就一溜的站在前檐下,见了车子过来管家就撑着伞候在大门口,为他们打开车门,樱木子下车的时候他就把伞举得高高的为他她遮雨,嘴里还絮叨:“小心小心,哎,这儿滑。”

门前有浅浅的积水,映着人的影子,亮汪汪的,樱木子抬头,一幢气派的欧式三层别墅矗立在一片绿色里,大型的花圃草坪,造型各异的地灯假山,白色的大理石墙身,有着罗马柱的半圆形廊厅,以及廊厅下一排面色恭敬的佣人,处处显示了主人的不平凡与尊贵,还有热情,她想起她与梁齐的小公寓,比这里的一块草坪还要小,梁齐,一股热气热腾腾的熏湿了眼睛,她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不用管家再交代,佣人已经对他们躬腰行礼,一起叫道:“先生,太太好。”

樱木子一愣,却红了脸,梁景生忍不住就笑了,摆摆手道:“成了成了,都忙去吧。”他忽然间就心情大好,笑意盈盈的对管家说:“先带她去阁楼吧。”

第四十七章

梁景生默默站在落地窗前,从窗子里看出去,几片乌云沉甸甸的挂在半空似是触手可及,牛毛般细的雨帘把万物笼罩的朦胧迷离,有着白色矮木栏的花圃前不久被园艺公司的人翻新过,现在种着大片有着浅紫色花盘的美国石竹,正开的如火如荼,一朵朵的小花似是也怕冷,挤挤挨挨地纠结成一片,致的花盘被雨水打的皱巴着瑟瑟发抖,花瓣上积了雨水,一滴滴往下滴着。穿过铁艺围栏远眺,隔着一条街道,就是区内荡漾着碧波的湖,岸边种着垂柳,隔着水雾,朦胧间能看见一抹湖中心小亭子的轮廓,这里本是风景极美的,却在雨雾里看似没有生气,隐隐有层哀凄。

她上去也没多久管家就一人下来了,在他身后低声说:“太太还在那儿,说不想被人打搅。”

他轻微的点点头又摆摆手,管家轻叹一声就走了,他点一支烟站在那里很久,一直默默出神,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只是发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樱木子是不会再去医院了。

客厅里有座落地的英式大钟,秒针嗒嗒地走动,他听了很久,总觉得寂寞,这样的天气,偌大的房子里这样安静,无来由的让人感觉压抑,于是转过身走向旋转的楼梯,他拾级而上走得很慢,似是考虑要不要上去叫她,她有着身孕,伤心太久总归不好。

他轻轻推开阁楼的那扇门,一股檀香气立刻纠缠在鼻端,她却很安静的蜷缩在案几边,案上摆着黑色的镜框,里面镶嵌着梁齐被放大的黑白照片,镜框的两侧是还摇曳着火苗的似是小儿手臂细的蜡烛,中间是小小的香炉,三支檀香已经燃到了尽头,屋子里被半掩的窗帘遮着有些暗,忽闪忽闪的烛光漾在她略显凌乱的卷发上,她的脸埋在臂弯里他瞧不见,却能看到她眉头耸动似在发抖,梁景生手扶着门把站在那里很久,她亦是一个姿势不动,安静蜷缩着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终是极轻的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伸出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这才抬起头看着他,倒让他心中微微一动,她的眼神疲乏又茫然,似是梦里醒来还在癔症,又黑又大的眼仁儿在烛光的辉映下像两潭深泉,睫毛湿湿的一缕一缕的纠结,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没有声音及其安静,他忽然就在心里生出一丝怜悯,其实以前他一想起她就会恨得牙痒痒,就是认定了她水杨花不知廉耻,可却从来不会感觉她可怜,她这个无助无力无声悲恸的神情,让他的心揪在一起微微有些疼。

他对她微笑一下,低声道:“我带你去楼下看看。”

她抽口气似是麻了腿脚,忍不住用手去揉脚踝,他把手掐在她的臂弯里拉她起身,却又觉得她的胳膊那么纤细,她穿着圆领的小西服,他垂下眼眸就看到她露在衣领外突出的锁骨,突听她低声说道:“谢谢。”

他似是没听清“嗯?”了一声,她笑了笑说:“谢谢你让我来看他,我,我很高兴。”

梁景生松开手道:“走吧,楼下梁齐的房间,我带你去看看。”

她跟在他后面,下楼梯的时候他回头瞧了她一眼,她便对他笑了笑,她知道他是极为小心的,心里又忍不住凄然,第一次感觉到他其实非常爱梁齐,就连他的孩子亦是一样。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走上去无声无息,他在一扇门前站定,等她走来就推开,她望进去,房间那么大,朝南的整面墙壁几乎都被通顶的落地窗占据,能看到楼下景致舒雅的花园,远一点就是雾蒙蒙被翠绿环绕的湖,白色的窗帘层层叠叠如瀑布般垂在地板上,窗前是藤编的躺椅肥大的沙发,一侧的墙壁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美相框,里面是青少年时期的梁齐,再往深处去,桌椅上随意的摆着笔记本游戏机,还有占据很大空间的床,她在床边坐下,立刻沉了下去,床很柔软,似是坐进了棉花堆里,她看着屋中摆设,想象梁齐以前在这里会做什么,视线被一层水雾模糊却笑出来。

梁景生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隔壁的房间我让他们改成育婴室,等他们送来设计图纸咱们再商量,壁纸,你喜欢什么颜色?粉色?还是蓝色?”

她似是没听见还在冥想,他就不再说话沉默的立在一边,她轻轻叹口气终是站起身,抽抽鼻子对着他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梁先生,我们,去楼下谈吧。”

他点点头转身,出门的时候停顿一下,也不回头,微微侧过一侧脸颊说道:“还是改口叫大哥吧。”

她定定的瞧着他背影,他却又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挪动脚步,可能刚才在阁楼里趴伏的时间太长了,隐隐有些腰酸困乏,下了楼梁景生已经在一侧小花厅里等着,她坐进宽软舒适的沙发里,垂着头看着脚尖,很久才小声开口:“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他坐在对面身体前倾,臂肘支在腿上目不转睛地凝视她:“你说,只要力所能及。”

“我,想买一块墓地……这样也不是不好,只是,总归,还是要入土为安的。”

梁景生垂下头,双手搓了搓脸颊,沉默一会儿才抬头:“也好。”

“还有,上午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什么?”他回忆,偏偏记不得说过什么。

她抬头看他一眼,又很快垂下:“你说,会帮我找家人,是真的么?”

他笑出来:“当然,我会尽一切努力帮你。”他顿一顿,斟酌一番还是温文的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得相信我。”

她点点头笑了笑,他继续说道:“为了方便照顾你,我希望你能搬来这里,你一人住在外面我也不放心,你说呢?”她没有说话,他很快又道:“我生意上忙应酬杂事儿也多,其实我也不怎么回来这里,你要是同意就住在梁齐的房间里,我随后让他们收拾收拾。”

她还是轻轻的摇摇头:“我一个人挺好的,来这儿……我觉得,不是太方便。”

他搓搓手笑着道:“这事儿不急,你再考虑考虑,我也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你,这儿有厨师管家,什么事儿都不让你心,就只管养好身子,再有就是,你能不能把工作辞了。”

她立刻抬起眼皮瞧瞧他,他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医生不也说了最好多休息么,你这身子不方便的,等以后生了孩子想工作也不迟嘛。”

她还是不说话,却忍不住打个哈欠,他马上道:“咳,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看你折腾半晌了也累了,先上楼躺会儿,晚上就在这儿吃了饭再走。”

她的确是又困又乏,乖乖的上了楼,躺在软软的床上,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立刻睡着了,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睁开眼睛重重伸个懒腰,似是睡得瘫了,一时脑袋昏昏沉沉的,扭头看着落地窗,发觉天色早已黑透,除了能听到外面沙沙的雨声屋里寂静幽暗,她记得床头好像有盏台灯,伸出手去索,一触到台灯就亮,穿上鞋子下楼去,在走廊里遇见佣人跟她打招呼:“太太。”

她听见楼下传来热闹的人声,听着似是小钟在讲笑话,然后就是哄堂大笑,她用手了发烫的脸颊,想起刚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叫先生,太太好,听在耳里,却是那么别扭。客厅里坐着五六个男人,有人瞧见她,咳嗽一声,梁景生就喜盈盈的扭头看过来,她一觉睡得这么晚还被这么多人瞧着,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梁景生已经起身,喊管家开饭,小钟扭着腰过来,极为熟络的对她说:“哎哟您可睡美了,可苦了我了,早饿的头眼昏花。”那语气倒似认识良久又关系良好的样子。

有人拍他后脑勺嫌他话多,他就翻翻眼。

坐在餐桌边梁景生一一为她介绍他的兄弟,梁齐出事那晚他们在医院里都见过面,虽不熟悉却也不再是陌生人,晚餐也是极为丰盛,人多热闹她竟也似胃口大开,也不再觉得恶心反胃,气氛不知不觉融洽,席间有人打趣小钟:“小钟,你找了大学生老婆,早被熏陶成文化人儿了吧。”

小钟翻翻眼:“那是,还能跟你们似的一个个的不上进大老一个。”

“哟,还翘上了,要不吟诗一首,让哥几个崇拜一把?”

他往嘴巴里塞一块红烧鱼,含糊的道:“得了您呐,吟诗那得跟天气有关心情有关,手里还得有酒,才能即兴创作,懂不?”

“嘿我说,今儿这雨下的可够诗情画意的,手里刚好也有酒,你赶紧的即兴,赶紧的。”

小钟扭头看着窗外,伸伸脖子咽下那块鱼,像个说书先生一样挽起袖子:“那兄弟今儿可献丑了,要是把您衬得寒碜了也甭不好意思,随便给点掌声就成,我酝酿酝酿,咳咳,开始了啊听好了,——风卷云动雨倾城,叩窗犹如瓦缶鸣。”

有人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道:“乖乖,丫的还真被熏成了一才子啊,我佩服佩服。”

另一人道:“得了,知道这儿哪儿么,京城,从古到今最不缺的就是才子,你往早市摊儿那儿一坐,什么硕士博士的一抓一把,这小子得瑟两句就才子了——你你,再来再来。”

小钟抓耳挠腮摇头晃脑,酝酿又半晌又憋出一句:“玻璃问雨累不累,雨问玻璃疼不疼?”

这下子就连梁景生也是忍俊不禁,宋波已经狠狠拍着餐桌笑的喘不过来,樱木子虽然听不懂他吟什么诗,可看了满桌人都笑的那么开心也是忍不住笑出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情不自禁的笑,梁景生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她说道:“这几个都是人来疯。”

他亲自送樱木子回城,直把她送进了门,走的时候还十分诚恳的道:“木子,我给你的提议,很希望你能认真的考虑一下,那边人多也热闹,心情也会舒畅,最重要的就是有人照顾你的饮食什么的,我也放心。”

他走后她就洗洗躺床上,想的最多的就是梁景生忽然转变的态度,他不但要帮她寻找家人,还答应了让梁齐入土为安,对于他的提议她想她不会答应搬到那儿去的,这里才是她和梁齐的家,他对她好也是母凭子贵看在孩子面上,她怎会不明白。

宋波习惯的瞧了眼后视镜,梁景生还在闭目养神,忽听他说道:“最近见过老三么?”

“他那人,见天儿神出鬼没三不着两的,我也是有一绷子没见着了,不知跟哪儿窝着呢。”

“前段儿查账只他交上来的账目漏洞百出,来见我也是点卯应付,上月二十几号说去了广州,却出现在桂香斋,我琢磨着他有点不对劲,你抽空给我弄弄清楚,这件事你亲自办甭声张。”

“嗯。”

“还有,找个人看看挑个日子,把梁齐送走。”

第四十八章

上午她去了公司,把辞职信写好了发进老总的信箱,又收拾了自己的物品,依然是只小纸箱,送她下楼的时候纪云替她抱着还不住的骂她傻,人家领导又没说什么,偏她上赶着去辞职,这不是正中人家下怀么,她满不在乎地说:“现在不辞过几个月身子不方便了还得辞。”

纪云忍了忍还是道:“木子,跟姐说说,真打算要生?”

她点点头,纪云叹口气:“你可得想清楚,这可不是闹着玩儿不是养宠物,你一单身女人没了工作再带一孩子,这往后……”

“放心吧云姐,在日本的房子卖了,再说,还有梁齐留给我的,等生了孩子我还可以再找工作,不要担心。”

提到梁齐纪云就有些不太敢搭腔了,只闷闷说:“有啥困难记得给云姐打电话,别的不敢说,做过孕妇带孩子的经验也是一把一把的。”还下着雨,纪云把纸箱往樱木子怀里一塞:“原地儿等着,我帮你叫车。”

把樱木子送上出租车,交了车款又对司机交代,这后边厢坐着的是孕妇开车千万要小心。

直到车子一转弯上了主干道,隔着雨雾车渐行渐远,纪云的身影被建筑物遮挡终于瞧不见了她才扭回头,一股暖烘烘的热流涌上心头,这是她来中国后除了梁齐外唯一真心对她好的女人,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

秋雨如烟如雾,悄无声息的给城市街道披上一层蝉翼般的白纱,路过一个公车站,等公车的人群撑着一把把水灵灵的伞,五颜六色的,就像时而展翅时而收敛的蝶翼,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纸箱,又看看车窗外的小雨,几个月前,也是这般糟糕的天气里,她遇见梁齐,谁知幸福如同烟花一样难以把握,她曾经认为的永恒却只是短短一瞬,便消失在时光的尽头一切物是人非。

她感到浑身疲乏到了极点,很累,梁齐不在了,她的天也塌了。

有人打电话来,竟是送鞋柜的工人,她才想起买家具时,因梁齐不喜欢鞋柜的颜色就定了另一款,直到现在才送来,她的鼻子一酸心里又开始难过,梁齐喜欢的颜色,只是很柔和的浅绿,与新换的抽纱窗帘一样,梁齐说,有春天的味道。

到了小区,负责搬送的师傅一个人就站在楼道前沿下等着,扁扁的几个纸箱子,她问用不用帮忙,师傅赶紧摆手,一路走上去他还在替老板解释为什么会送的这么晚,她笑笑没说话,没关系她想,反正,梁齐都看不到了。

用钥匙打开门,小小的玄关处放着一双男式皮鞋,她的心里猛的一跳,她记得她把梁齐的东西全部收起来了,包括鞋子,这双也不是梁齐的风格,可能是听到动静,从厨房里竟然出来围着围裙的梁景生,樱木子惊的差点没跳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景生不答话解了围裙随手扔在餐桌上,对还抱着纸箱的工人说道:“这什么玩意儿。”

“这是梁先生前不久定的鞋柜。”

他点点头说:“嗯,搁一边儿吧,付过钱了么?”他问的是樱木子,她还没反应过来,工人说道:“交了定金,我给您装好了您要是满意了,再付钱吧。”

他摆摆手走去沙发处提起衣服拿出钱包:“还差多少?回头我们自个儿弄。”

省了一事的工人拿了钱就走了,他对看似还癔症的樱木子说:“洗手,准备吃饭。”说完又进了厨房。

樱木子怔了好久,才敢尽量放轻脚步小心的走去厨房,在门口站一会儿,才伸手推开门,一股油烟气立刻缠上来,熟悉的作呕又从间翻上来,她赶紧伸手捂住口鼻,梁景生回头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不是让你洗手去么,快点,开饭了。”

他不撵她也受不了令人作呕的油烟味道,慌慌张张转身奔去洗手间,掀了马桶的盖子一阵狂呕,梁景生把盘子放在餐桌上,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心里虽急得慌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找了人咨询过,这是妊娠反应,谁也没办法,只能等妊娠反应期过了,他用桌上的毛巾擦擦手,倒了一杯温开水还是走进洗手间,樱木子跪趴在地板上抱着马桶,头发凌乱的遮挡住脸颊,背部一颤一颤的似还在痉挛,他拿过毛巾把水杯递给她。

樱木子微抬头,她的视线模糊,在朦胧的光晕中,依稀可以看见逆光中他紧皱的眉头,她接过水杯漱口,他在凌乱的发间瞧见她脸色惨白的鬼一样,这个样子可真可怜,不等她起身梁景生就转身出去了,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她狼狈的样子,他看看窗外还在淅淅沥沥的小雨,忽然很想抽上一支烟,了口袋里的烟盒,还是忍住。

樱木子收拾好自己出来的时候,梁景生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默默的给她盛了一碗米饭,她很饿,却吃不下,其实是害怕,吃过后还是会吐,这样反复的折磨直让她心力交瘁,梁景生忽然抬起手给她夹了一筷子素菜:“医生说你现在得吃些清素,再过俩月就没事了。”

她抬起眼皮悄悄的看他一眼,这是跟他第二次在一起吃饭,他依然吃得很少,面前也依然放着酒杯,她鼓起勇气还是问出来:“你怎么会来?”竟然还会做菜,太诡异了,先入为主的印象里,他就是既神秘又大权在握的王者,谁知竟然还能入得厨房。

“我虽不常来,可我有钥匙。”

他喝一口酒,又抬头四处看了看,“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让梁齐一个人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

从他口中听到梁齐的名字,她赶紧的低头扒一口饭粒,可眼睛里已经带了一丝温润的泪意,听他又说道:“我今儿做的这些菜都是梁齐小时候爱吃的……等我这段时间忙完,就带你回老家,看看梁齐生活过的地方,我也很多年没回去了,咱们一起,……给母亲扫扫墓。”

她的眼泪还是滴在饭碗里,他也不再做声,又喝了杯酒站起身挽起衫衣袖子说:“你吃吧,我帮你把鞋柜装上。”

一时间屋子里很静,有她筷子碰着碗发出轻微的响声,还有梁景生撕扯纸箱,拿出那些一片片木板的声音,她快速扒完一碗米饭,也蹲在他身边去帮忙,刚拿起一片木板他就抬头说:“得了,你歇会儿,一会儿就能搞定,甭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话说的很不客气,让她有些尴尬也有点难受,默默的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其实梁景生是嫌她挨的太近,她的呼吸暖暖的就拂在他耳边,似有若无的淡淡女人香就萦绕在鼻央,让他无来由的感觉有点烦,折腾一绷子才弄好框架,樱木子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点开开关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梁景生半蹲在地板上,挽着衣袖手里拿着工具杂役的模样,他看起来很能干,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事实也正是如此,当浅绿色的鞋柜被他摆在门口的时候,一切看似都那么完美。

她跑去洗手间给他拧条毛巾,他就摊着脏脏的双手进来了,她赶紧拧开水龙头,狭小的空间站着他们俩,而他微弯腰又占据着门口她出不去,只好呆在一边,梁景生一边洗手一边问:“我给你的提议你想好了么?”头也不抬,仿佛只是跟水龙头讲话。

她想了想还是说:“我想就住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他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说道:“那成,我让管家给你物色个保姆来陪你。”

“别别,”她赶紧说道:“多个人会别扭,我一人就好。”

他点点头说道:“如果你改变心意或是需要有人陪,就给我打电话。”她点点头,却忍不住想,需要有人陪?给他打电话?这,好像语法不对,或许他的意思就是找个人来陪她,她还在yy,梁景生已经出去,在桌上撕了一张纸,写下一串号码,想了想又问:“你电话呢。”

她把包包里的电话翻出来,看他熟练的输入号码,完了递给她:“按号码1就是我的私人电话,不管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在第一时间通知我。”正说着他的电话就响起来了,他低头瞅瞅号码,一转身去了阳台接电话,从阳台门边一方小格子窗望过去,他边讲边微笑,样子很放松也很……似是温柔,他笑的时候衬衣领上方的喉结微微颤动,这也是樱木子所不熟悉的他的另一面,却看的很难过,他好像很开心,她却很难过。

梁景生走后她坐在沙发里发怔,翻出手机电话簿,上面很简单俩字儿“大哥”,她抬起头,又看着门口崭新的鞋柜,忽然想起梁景生不久前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是一家人。

没过几天就接到梁景生打来的电话,说是选了日子,把梁齐的骨灰送往公墓。

去往公墓的路很远,她依照家乡的习俗穿着黑色的套装,挽起的发边别了一朵小白花,她的怀里就抱着那只冰冷的盒子,盒子上,摊着梁齐微微笑的照片。空间极大的商务车里就坐着梁景生还有他的几个兄弟,都是沉默不语,淅淅沥沥似是没完没了的小雨昨天就停了,可天空依然霾,到了公墓,雾气更浓,整片的山头都隐在雾里模糊不清,青石板的台阶上很潮湿,小钟的女朋友兰兰一手抱着巨大的花束一手挽着她的胳膊,脚步踉跄却还是走到了梁景生为梁齐准备的墓前。

梁景生请来似是做法超度的人,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她默默的看着他们把装着梁齐骨灰的小型棺材送进又深又潮湿的墓,梁景生和他几个兄弟用铁锹把湿湿黏黏的土一点一点洒在漆着金色的棺材上,棺材便在视线中一点一点的消失,从此以后,他便长眠于此入土为安,她再也见不到不到,感觉不到,每个人都很安静不说话,远远的也有人在拜祭,这里就连空气也都充满了悲伤,她哭倒在墓碑前,黑色碑面上梁齐依然笑盈盈地看着她,仿佛不能明白她为何要如此伤心……

第四十九章

让樱木子没想到的是,从公墓回来梁景生把她送回家,可小区里却多了达也。

她还沉浸在伤心里本没抬头,而梁景生唬着脸却开始冷笑,她一扭头,达也竟然大摇大摆走过来,也不看满车要杀人的眼光,只对樱木子说:“我们能私下谈谈么?”

她摇摇头,对这个如同神经了一样的虚伪男人厌恶极了,她要走的时候他忽然说:“我没有想要辞退你的意思,为什么要辞职?辞职了,谁来照顾你?”

她没听见似的往楼道里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侧侧的声音:“我说哥们儿你怎么就不长记呢……”然后是纠缠成一片的混乱声音,她知道梁景生已经恼了并不敢回头看,直到了进了屋门悄悄的扒在窗台往下瞧,楼下却一片安静,车子连同达也一起消失不见,她不敢找人问只当没发生过,达也却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出现或是时不时的来打搅一番。

日子就在她嗜睡间悄悄溜走,她都不知道原来她这么能睡,常年养就的生物钟习惯失去了作用,早上本不会醒,往往睁开眼便是中午了,吃过饭没一会儿就又瞌睡了,怕没了营养,她总是吐了吃,吃了吐,然后再吃,等胃口渐渐好了,她才发觉腰身早已胖了一圈儿,对着镜子照了照,身上的衣服还是梁景生让人送来的,裹在身上就像是偷来的那般不合身,脸上的皮肤像是抹了油般光滑瓷亮,尖尖圆圆的小下巴又堆积了一层,她叹口气坐在床上,心想这么难熬,自从上次达也不见了后梁景生也跟着消失一段时间,除了他遣人送来一些吃的用的,只在上次去医院产检的时候他才露了一面,却都没有再跟她说一句话,虽然纪云经常来看她,可她却感觉非常寂寞,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充实,常常跟宝宝自言自语,什么时间才能见到宝宝?

她伸出手了小腹,又硬又瓷实的一小块儿,上次去产检,本来跟司机约好了时间,可下了楼才发现车内竟然坐着梁景生。产检很麻烦,消耗了几乎一上午的时间,而梁景生十分耐的坐在检查室外等着,听医生说要查胎心时他可能也是好奇,一点也没有避嫌的意思,竟然进了产检室,医生也许误会了还笑盈盈的说:“听,宝宝的心跳多活跃。”

一点也不似大众那种呯咚,呯咚有节奏的频率,而是咚咚咚咚又快又急,听到宝宝的心跳声,樱木子打从怀孕以来第一次山洪暴发似的涌起一股女人天生的母,泛滥的不像话。她很激动,差点掉眼泪,她的身体里肥育着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而这个小生命就是她以后全部的希望她的天,一直过了很久,只要想起那激动人心的一幕,她总要擦擦湿漉漉的眼睛,她更小心,就算没胃口也是逼迫自己尽量吃,为了孩子她努力再努力,丢弃以前种种的习惯,从医生那里从网上寻来只要是对胎儿好的建议,她都会一一照做,只成了如今臃肿的模样。

瞧了瞧窗外呼呼的北风,沉沉的天,她还是得去商场买些过冬的衣物,从上次产检回来,梁景生的司机就给她一个号码,如果出门就打这个电话,他负责接送,其实梁景生是有点小心过度了,多活动才有好处,她还听纪云说,多活动对以后生产有帮助,她刚下了决心要出门,可喜的是纪云就来了,瞧她一副外出的模样问:“喂,天这么冷,你还出门?”

她无奈的说:“我需要去买衣服,这些真没法子再穿了。”

看她圆润的身子纪云好笑的说:“你这身材赶上庙里供奉的弥勒佛了,我陪你兜一圈吧,顺带吃了饭再回来,省的做了。”

礼拜天的商场人头攒动,人们并没有因为天气寒冷就呆在暖和的家里,依然是热情高涨的疯狂Shopping,转进一家据说很有名的育婴专卖,隔着琳琅满目的玩具柜台,樱木子竟然一眼就瞧见了正摆弄一架遥控小飞机的梁景生。

比瞧见他围围裙更诡异,一个大男人竟然在满是育婴产品的柜台前摆弄玩具,樱木子赶紧的拉着纪云灰溜溜的要走,突然一句清脆的女声叫道:“景生,你快来看,好可爱啊。”

樱木子本来已经转身,却被这一句勾住脚步,纪云忽然满是惊喜的冲到一边去,拿起一件小小的连脚裤喜滋滋地说:“哎唷,一看这个就想起我儿子小时候哈哈。”

樱木子却极小心地绕到衣架后,在挂着婴儿衣服的间隙里偷偷的瞧向梁景生,发现他满面笑意的跟一个年龄看似不太大,长相却极是动人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女孩子手里举着一对婴儿穿的小鞋子,俩人极其亲密的说着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会跳的如此快,又面红耳赤,她一直紧盯着女孩子,跟她一样有着一把及腰的长发,却比她的顺滑多了,她本是大波浪的卷发,因长时间不打理早就跟一堆乱草没什么区别,还有女孩子跟模特比例一样好的身材,前凸后翘,一举手一投足都似有良好的教养,就连刚刚叫他的名字听着都那么风韵十足,她不自觉的悄悄了屁股,怀了孕,她的身材因为暴吃暴喝早就走了样,跟人家一比,人家就是一棵水嫩水嫩的青葱,她,过了花期的残花一朵,她颓丧的叹口气,自卑啊自卑。

纪云突然隔着几个衣架子叫她:“木子!木子!快来瞧。”

那嗓门儿大的,只把樱木子惊的差点弄翻了被她抓在手里的衣架,而梁景远远的回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做贼一般弯着腰,冲过去拽住纪云就往门口急急走去,纪云还奇怪的说:“嘿嘿嘿,你干嘛,是不是顺了人家什么玩意儿这么急。”

她只顾急着走,跟进门来的一人突然撞个满怀,有人一把抓住她胳膊,嚷嚷道:“喂,走路不带眼睛瞧呐?”她一抬头,心头小鹿乱撞,竟然是小钟。

等小钟认出是她,梁景生已踱了过来,纪云在她耳边悄悄道:“哇噢,来了大人物。”她并不知道梁景生就是梁齐的哥哥,而梁景生已然开口:“木子?”

她也不抬头,只能从余光里发现跟他一起的女孩子亲热的挽着他的胳膊,甚是好奇的瞧着她,纪云惊了一跳,赶紧小声:“你们认识?”

她只好诺诺的开口,比纪云更小声:“大哥。”

梁景生请她们吃饭,去的地方格外的有情调,是位于某大厦顶层的“天上人间”,果然不似凡间那么庸俗,听不到喧哗甚至手机铃声,用餐的每位客人都是那么的彬彬有礼,就连服务生都似贵族绅士一般,高脚的水晶杯里盛着年份已久的干红,且餐的小勺子是沉甸甸的上等银器,只把纪云稀罕的恨不得装进包里顺走几把,不知是不是红酒多喝了几杯,进入电梯在角落里的她竟然狠狠的摇着樱木子,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你居然不告诉我,帝豪的梁总是你大哥?嗯?”

她苦笑,小声道:“那你也没问过我啊。”

梁景生让小钟把她们送回去,而他边讲着电话边为女孩子打开车门,女孩子就含着笑跟她们再见,梁景生关上车门就坐进了驾驶室,本就没搭理樱木子,他前脚启动车子,后面就跟上一辆车子尾随,扬长而去。樱木子假装不在意,其实心里不是太好受,他一冷一热的态度让她忽然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骨子里,梁景生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待见她,对她好,也就是看在梁齐面子上母凭子贵罢了,她悄悄的又叹了口气,心情一落千丈。

送了纪云小钟又送樱木子回家,穿过半个城市,到了她居住的小区下车时,小钟坚持送她上楼,实在无话可说,她就问起达也的事:“那天,达也没事吧?”

小钟走在她身后满不在乎的说:“有什么事?我请他去游泳了,咱的口号不就是中日人民交好嘛,礼尚往来呵呵。”

“游泳?”她诧异的回头看了眼小钟,“去哪儿游泳了?”

“现在不是兴崇尚自然么,游泳也要天然的好,当然是去海边了。”

“海边?哪儿?”

“天津。”

她还没说话,小钟接着道:“嗨,不过那男的技术还不赖,体力也没问题,就是离岸边远了点,也不知道能不能游回来,要是游不回来,估计得喂鱼了。”

她大吃一惊,回头,小钟呲牙笑:“我可是给他丢了救生圈,他要是捞不着,也不怨我。”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儿,自个儿笑的东倒西歪,笑够了才说道:“这天儿裸泳也挺刺激哈哈……”

她晕了一晕,扶住扶手,达也被他们如此羞辱,不知道会不会惹来大麻烦,“难道,你们不怕他……”

她还没说完小钟就瞪着眼哼笑:“怕?打听打听去,爷们怕过谁?我日他娘的小日本儿……”好像樱木子也是日本人,他自知漏了底儿赶紧笑道:“不算你哈,他敢再跟爷玩哩格儿楞,片儿刀一伸直接把丫挺的阉了,让他当娘儿们,你没见,那丫挺的怂头日脑就是一蔫菜儿,扒他衣裳那哭爹喊娘的,指天发誓再也不敢了,我要是信他还不成了孙子了,我让他丢人丢大发去……”

他后来又叽叽咕咕说了什么樱木子也没听清,第二天赶紧的跟纪云打听,后来听纪云说,日方老板因病回了日本休养了,被人扒光了衣裳丢海里,这对傲气的达也来说,还不是跟要了命一般样么,这小钟。

第五十章

自从上次在商场遇到,樱木子跟梁景生又恢复了“友好往来”,快过年了,他忙的跟捅火炉子的通条似的,却还是让秘书左腾右挪的挤出跟樱木子见面的时间,不过是一起吃个饭,年前有国外团体来演出就一起听个音乐会什么的,音乐会很,她受梁齐影响爱上古典音乐,虽然她没有一点音乐细胞,说是陶冶情,其实很无聊,她再喜欢也没能止住从头至尾的打瞌睡,完全的不解风情,她甚至会很奇怪,奇怪他怎么不带他的那个小女友,问他的时候他瞥了她一眼说,不是让你听的,胎教你不懂么?他甚至给她报了母婴学校,她想她永远都记得第一次去母婴学校上课时的尴尬,他带她去的时候刚好赶上保健球,听了辅导员说这个多好多好后,他就买了光盘还有一个保健球,她跟众多孕妇一起做,而梁景生就混进了一堆准爸爸中间,有的动作需要准爸爸配合,准爸爸们一呼而上,只有他还坐在原地不动,辅导员笑眯眯的对他招手:“先生,现在学习如何帮助孕妇放松的技巧,请准爸爸们为准妈妈按摩。”

那么多双眼睛瞧着他,梁景生鼻子还是站起身,樱木子早就面红耳赤,实在没法儿解释,要跟人说这位不是准爸爸是孩子大伯,还不惊坏了人。

随着优美的音乐,按照音乐中的提示,准妈妈和准爸爸贴身躺在地毯上,准爸爸为准妈妈们全身按摩!樱木子一点也没有其他孕妇那般满脸舒服,她急的满头汗,比她汗还多的是梁景生,趁人不注意他小声咬牙切齿般的说:“这回你可赚大发了。”

她不敢吭声,只觉得他的手落在腰背上跟烙铁似的烫。送她回家她连再见也没说就灰溜溜的冲上楼,着滚烫的脸颊,她都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儿挖个坑儿把自己埋了。

梁景生再也没陪她去过母婴学校,依然跟那个女孩子出双入对,女孩子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金菲菲,也是后来才听多嘴的小钟说知道了金菲菲的家族世代经营皮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她的祖父是海宁有名的皮革大王,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又涉足更多的产业,因在北京念书时与梁景生相识,后来曾出国留学两年,却没断了与梁景生的联系,小钟还说,金菲菲这次来就是为了要跟梁景生确定关系,并商量订婚事宜。

樱木子听了愣了很久,后来又觉得这个金菲菲怪可惜的,花儿样的姑娘,家世又那么好,怎么偏偏瞧上梁景生了,其实梁景生除去唬人的脾气,再装装样子,就像那会儿坐在音乐厅里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儒雅,绅士,倒还真像个标准的金婿。

临过年时樱木子还是被接到了梁景生的别墅,让她极其别扭的是金菲菲也住在别墅,就在她的隔壁房间,而金菲菲很洋派,说话会时不时的嘣出几句英文,又是特甜腻爱撒娇类型,只要她跟梁景生同时出现,必定整个身子都恨不得挂到梁景生身上去,完全不顾忌他的兄弟们随时出现打趣两句,如果梁景生身体里有害羞的骨头存在,那么樱木子倒是没发现,因为他表现的十分受用,她忽然很后悔答应了来这儿过年,别人都是成双入对,只有她硬着腰还有微微隆起的小腹一个人孤苦伶仃,特别是金菲菲拉着她手臂娇娇的跟她说话,看到落地窗的反光里俩人鲜明的对比,只把她衬得灰头土脸,她很不厚道的想,幸亏这女的就要回家过年了。

临走前一天他们一起在区内的击馆玩打靶,小钟非常爱现,不断夸耀自己的击有多准,配好弹夹枪枪命中靶心,金菲菲不甘示弱的前仆后继,居然也是个神枪手,樱木子从来没玩过击,身子又不方便只好坐在一边拼命地喝茶,小钟跟金菲菲俩人飙上了,非要争个高低论出胜负,他们从近距离开始击,每完一个弹匣就把距离增长一段距离,小钟怕失了面子最后心浮气躁,竟然输了金菲菲几环,他不甘心还找借口,对梁景生抱怨:“丫的也是个职业的吧。”

金菲菲过来挽起梁景生的胳膊笑嘻嘻的道:“服不服?”

他咬咬牙厚着脸皮说:“再来!小爷不信了还。”

梁景生悠悠的道:“信了吧?我早说了这家伙是个混蛋。”

金菲菲吃吃的笑着,却听宋波对小钟伸出手说:“愿赌服输,拿来。”

小钟把他手拍飞,悻悻地道:“还没结束呢,我怎么会输给一丫头片子。”

金菲菲指着他们俩:“哦——原来你们赌钱来着?不成,分我一份儿。”

小钟宋波俩人默契的摊摊手,金菲菲便开始撒娇,梁景生笑眯眯的道:“不分啊,也成,那你们说一句‘我是混蛋’就算了。”

谁知小钟宋波一起指着梁景生道:“他是混蛋。”说完俩人撒丫子就跑了。

金菲菲早已笑弯了腰,坐在一边的樱木子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她坐得太久,有些腰酸背痛,就一个人溜达溜达去了绿色蔬菜采摘大棚。

其实她也很喜欢这个别墅区,区内的设施健全,超市,银行,休闲会所一应俱全,就像这个蔬菜大棚,其实是每家每户都会分得一小块儿土地,自己撒种子种些喜欢的蔬菜,既能娱乐又能吃上无公害的绿色菜品,实在很有趣,那些个头又小又红的小蕃茄藏在绿莹莹的叶子下,一串串可爱的让她嘴馋,忍不住伸手摘了几个,既是无公害的她就随便的用纸巾擦擦,刚要放进口里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连洗也不洗就吃,不怕闹肚子了。”

进来之前她知道这里只有她一人,忽听见人声只把她吓了一大跳,手一抖番茄掉地上轱辘辘的钻进草丛里,回头看,却是梁景生。

他弯腰又摘了两串,走了很远又摘些熟透了的草莓找了水源洗洗,回来递给她:“这玩意儿生的还是少吃,甭真的闹肚子就麻烦了。”

他们就坐在大棚边上的长椅上,她放进嘴巴里的一颗顶红的草莓,又酸又红,听梁景生说道:“规划这片闲置土地的时候幸亏听了设计师意见,很多住户都非常喜欢这个采摘大棚,说很人化。”

她顺口问道:“这里是你开发的么?”

“啊,除了贩毒贩卖军火人口的买卖不做,我可是正经商人。”

他半倚靠在长椅上舒缓修长的双腿,环视这个种满了各种果蔬的大棚,那种神情倒像是傲视三军的将军,面上不无得色,樱木子悄悄的打量他,又想起他动动身形便几乎前呼后拥,别人对他也是十分恭敬,也不是每个能干的男人在他这个年龄就因财富撑腰,有傲视的资本。

他忽然伸手从她手里拿起一颗圆溜溜的番茄,翻来覆去的看,低声说道:“梁齐小时候就爱吃这个。”突听他说起梁齐,樱木子默不作声,把手里的几颗番茄拔来拔去,而他亦是长久沉默,她鼻子有些发酸,很难过,原来梁齐也爱吃这个她都不知道,梁景生叹了口气,她不自觉的看过去,他的眼睛充满不知名的空虚,开口道:“想想这一年年的过的忒快,我来北京都二十几年了。”他似是忆起当年,忽的笑笑用手划个高度:“那时候,梁齐才这么高,瘦的跟一小猴儿似的,在我心里,一直都把他当做小孩子,谁知道一眨眼,臭小子就长大了,要当爹了……”

樱木子只觉得一股热气忽然冲进了眼眶,湿了睫毛,她捏烂了一颗草莓,刺眼的汁红了手掌,她眨眨眼努力的忍住就要涌出眼眶的热泪,梁景生似是还在回忆,很久都不说话。

櫻木子扭头看向一边,一排绿瓤上挂着几浑身带着白刺儿,头上顶朵小黄花的嫩黄瓜,毛茸茸的很可爱,却在眼前模糊不清,听他似是自言自语般又道:“你们母子一定得给我好好的,我不允许再发生任何意外。”

她的眼泪终于滑落,朦胧的泪光里,梁景生的侧脸忽然变得有些熟悉亲切,似是梦里的模样,其实他们兄弟俩除了个头差不多外长得并不像,只有梁景生沉默时跟梁齐的气质上有些相似,而梁景生忽然扭过头,俩人的眼光相遇,樱木子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不移开眼睛,而他也没有回避,她忽地笑笑说:“其实,你跟梁齐长得一点也不像。”

他笑了,从口袋里出手帕递过来:“我怎么能跟年轻帅小伙相比,我老了。”

而梁齐,永久的停留在他人生的青葱岁月里,再也不会老去。

梁景生第二天亲自送金菲菲回浙江,没有回北京过年而是留在了海宁,管家却是表现的很高兴,梁先生老大不小了,这回是真的好事将近了。他请来了宋波小钟几个兄弟一同在别墅里陪樱木子过年,倒是极热闹。

而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年初五,樱木子正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翻看育婴书籍,多日不见瞧见他自是喜盈盈的打招呼,谁知梁景生依然板着脸,“嗯”了一声就上楼去了,看着他身后几个跟班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忍不住暗自腹诽:“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坐下继续,不多久大门外又停下几部车,小钟身后跟着一耷拉脑袋的男人进来,直接上楼去了。

樱木子丢开书伸个懒腰,腰间酸困,心想睡一觉起来就回家去,省的在这儿惹人不待见,瞧那脸拉的,跟谁欠他二百吊似的。

她刚上楼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一声状似痛苦的喊叫,声音不大又短促,让她疑心听错了,她站住脚步定定神仔细听,听到似是梁景生在说什么,话音落了就又是一声短促的呼痛声,这回她听的清楚隐隐起了好奇心,隔着栏杆往楼下瞅了瞅,楼下静悄悄的没人,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不敢挨的太近,只在门外不远仔细听。

“……只要你说了这个相机从哪儿得来的,我就让他们放了你,保证你没事。”

“真是我的我发誓……”

“呵呵,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成,既然来了就是客,你们替我好好招待客人。”

话音刚落便突兀的响起一声惨叫,那凄厉的叫声只把樱木子惊的往后退一步,浑身发软,那声惨叫立时就让她明白了她不该再听了,抖着手扶着墙,却怎么也难以迈开脚步,跟虚脱了一样,里面又传出咔啦一声响,她立刻抬手捂住嘴巴顺着墙壁软在了地毯上,这个声音让她想起在击馆里小钟换弹夹时发出的声音,她怕极了心里突突直跳,想起身赶紧回房,又怕弄出动静,刚想挣扎着爬起,却听到一男声惊恐的道:“不不不,别……”

接下来的声音让樱木子感到一阵干呕,就算没吃过猪也见过猪走路,大片儿里都那么演,杀人狂杀人的时候一般都会拿什么东西闷住然后再开枪,为的是不让人听见……这个地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呆下去了,她挣扎着往一边爬去,却不想碰翻了挨墙的罗马柱造型的花架,花瓶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只“咚”的一声,她立刻就懵了。

身后书房的门马上被人打开,就像是证实她的猜测一般,小钟一手拎着把枪就冲出来了,她吓得大叫一声捂住眼,小钟恨恨的了声,赶紧把枪收了,梁景生沉着脸走过来,一把扯起地上的樱木子,跟老鹰抓小**似的把她揪进房间,甩开她吼道:“给我老实在这儿呆着,敢出门儿我就把你腿卸了!”

说完转身甩上门走了。

樱木子从地板上哆嗦着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的收拾东西,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到他杀人了,她是目击者,她得赶紧逃命去,一会儿回来他肯定得把她喀嚓了灭口。

她只吓得浑身发抖胡乱的把东西塞进包里就要走,不想刚打开门,门口竟然站着一男的,见着她就笑盈盈的说:“太太,先生说了让您好生休息,您这是要去哪儿?”

她又把门“哐”的甩上,睁大了泪眼瘫地上,心想,这回她是真的活不成了。

第五十一章

梁景生近期来所表现的温情形象此刻在樱木子心里完全颠覆。

她万分后悔答应来这儿过年,更痛恨自己被假象迷惑,这个男人曾经多么危险卑劣,她本应该深记在心的……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啊……枪,那个黑色玄铁一会儿便要支在她脑门儿上,动一下手指她便可以去见梁齐了,想到这里,眼泪又开始疯狂的涌出眼眶。

不多久梁景生就又来了,他见樱木子还坐在地上就上前搀起她,居然面不改色甚至还笑意盈盈的对她低声说道:“刚才心情不好,对你大小声实在对不起。”见她脸上还挂着眼泪,去房内的盥洗拧了条热毛巾给她:“你怀着孕老是哭怎么行,对你对孩子都不好,快别哭了,我跟你道歉。”

他恢复温情的样子就像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让樱木子惊秫,她再也不敢拒绝违逆,乖乖的接过毛巾,只是抓在手里发愣,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了又不住抽噎。

梁景生啧啧两声说道:“不是说了不让你哭么,不好。”

她捂着嘴巴死死咬住唇,眼泪却噗噗往下掉。

瞧她被吓坏的样子梁景生思索着怎么跟她解释,沉默半晌说道:“刚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吓唬吓唬他。”

她垂着头不说话。

他坐进窗前的沙发里,能看到她沾着泪意的湿睫毛:“梁齐刚参加工作时,我曾送给他一款间谍相机,因是限量收藏版市面上并不多,机身上刻着独一无二的编号还有收藏人名字的英文缩写,前不久在黑市上发现被人转卖,辗转到了小钟手里,找他来就是为了弄清楚前因后果,你别多想。”

她只垂头看着手里的毛巾发愣,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梁景生只觉得倦极了:“给你说这些就是让你安心,梁齐的事我总归要查个清楚,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他站起身刚走到门口,樱木子在他身后怯怯的低声道:“我想回家。”

他没有回头,却暗自咬咬牙,还是挤出一个微笑侧过脸说:“这儿就是你的家,别多想好生的养着,想多了,对孩子没什么好处。”他不再听她罗索,走了。

往后的日子在风平浪静中度过,春天在不知不觉间便染绿了别墅景区,路旁的玉兰开了,远远望过去如同工艺美的玉碗坐落在枝丫上,管家早已让人更换了院中的结缕草坪,那嫩嫩的新绿一脚踏上去又软又让人心旷神怡,而别墅里的气愤似乎还停留在寒的冬季,亦低沉而压抑,每个人都似是小心翼翼,连走路都尽量避免发出响声,又似乎所有的人心情都不是太好,特别是梁景生,他最近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出晚规有时候干脆就不回来,就算回来了也是整夜的关进书房,很多樱木子都不曾见过的陌生人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而他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对待任何事也没往日的耐心,跟头困兽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樱木子半倚在房间里的美人榻上,看着窗外的风和日丽发呆,孩子动了一下,她便把手搁在隆起的腹部上,硬硬的一块儿,她猜想这会是孩子的小脑袋?或是小脚丫,微启唇角笑了笑,再有三个月她便能见到孩子了,她的孩子。

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管家亲自来叩门她才醒来,原来是梁景生竟然难得的在家吃饭,她洗洗脸换了衣服下楼,餐桌很大很长,中间的花瓶里满满一大捧花束,只遮去梁景生的大半张脸,剩下的那半张脸上亦是无任何表情。从上次误会到现在他们几乎都没有怎么见面,此刻也是无语,俩人默默的吃饭,餐厅里只有刀叉偶尔相触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似是来了人,管家进来餐厅在梁景生身后极轻的道:“先生,陈先生到了。”

他依然是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管家见他不再说话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退了出去,樱木子微抬头便看到客厅门前站着一男人,十分消瘦,不进来亦不动只是站着,梁景生慢吞吞的把自己的那份牛扒消灭完才擦擦手,起身上了楼,男人亦是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那一晚男人走后梁景生就没离开书房,第二天一整天也是待在书房里不见人影,樱木子虽然奇怪却也没问,经过上次的事她便对别墅里的一切漠视,既然只能呆在这里,她和安心的等孩子出生再说。

到了第三天下午别墅里忽然来了警察,管家请她下楼,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有些着急,可当警察告诉他梁齐的案件破了,凶手已自首,竟是梁景生的结拜兄弟排行老三的趁俊超,伙同涉黑分子马金荣不但贩毒还涉嫌逼迫妇女吸毒卖,陈俊超在审讯过程中交代由于他与马金荣在夜总会交易时被报社记者梁齐撞破,就起了灭口之心……她恍惚的看着警察手中的照片,依稀认出是两天前来这里的那个消瘦男人。

所有真相大白,梁齐无辜的成为他们犯罪过程中的牺牲品,可就算真相大白又能怎样,她悲哀的想,那个无辜的男孩子,她的丈夫,是再也不肯睁开眼睛瞧瞧她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当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亦是坐在那里好久都不曾动一动,窗外初春的金色的阳光暖洋洋的落在她的身上,她背部的线条有些单薄,模糊的光晕中只显出她隆起的腹部那么刺眼,而她的人犹如失去了意识一般,很久很久她才扶着沙发的扶手艰难起身上楼,梁景生就堵在二楼入口,他的双手在裤子口袋里,眼睛盯着楼下客厅的某处出神,她视而不见的从他身边经过,俩人似乎都把对方当作了通明人一般,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她头疼,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口紧巴巴的有点疼,她就用手揪住衣襟,可当她翻个身抱着肚子闭上眼的时候,一串串眼泪顺着眼角浸湿了枕头,她觉得疼,可她知道比她更疼的,是站在楼梯口默不作声的男人。

她睡了很久,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什么都有,有快要倒塌的楼房,也有躺在乱石堆里的梁齐,忽然有人对着不能动弹的他开了数枪,她的心狂跳就要蹦出口腔,尖叫混乱里有人回头,却是满面狰狞的梁景生,他抬起手,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惊醒的时候她还在剧烈喘息心还在狂跳,手脚不能动弹早已虚脱,那么真实的梦境让她恐惧万分,她挣扎着起床踉跄着冲进浴室,冲个澡出来才发觉竟是夜深人静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错过了晚餐有些饿,她就披了睡袍下楼想去寻些吃的,却没想到楼下灯火通明甚至小钟几兄弟齐齐坐在沙发里,管家瞧见她小楼似是送了一口气,她才知道原来梁景生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管家大概怕他出意外就叫来宋波他们,可是任谁去敲门他都不搭理,只把众人急的没法子,樱木子听了却对管家说:“我饿了。”

他们似乎都愣了愣,管家让人给她做了宵夜,她吃完一抹嘴巴竟然又回房睡觉去了,可她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睡得着,瞪着眼睛一直瞪到凌晨两点,她才悄悄起身打开房门,走廊里只开着夜灯照亮一小片地方,楼下很安静也没有开灯,看来那些人都走了,她没有穿鞋子赤脚走在软绵绵的地毯上,管家还守在书房门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打瞌睡,她走过去推醒她,要了门钥匙,就让管家回去睡觉了。

书房里一片黑暗,却扑面一股浓重的烟气酒气,她皱皱眉,还是进门,刚索着要开灯忽听到嘶哑的嗓音说道:“出去!”

她伸向开关的手停顿,等了会儿,无声的黑暗里家具渐渐显出轮廓,可她依然看不见梁景生,轻声开口:“是我。”

他没有让她即刻出去却也不再说话,窗户外面模糊的反进来一点光亮,她瞧见窗下的沙发里折起人影,她把们关上走过来,酒气更浓。他索着把沙发边上的落地台灯拧开,一抹微黄的灯光只照亮他的侧脸,隐隐显出下巴上的青茬,还有布满血丝的眼睛,他脚边有两只酒瓶,一只已然空了,喝了这么多酒他脸上却没有醉意。她收回眼光,他低声开口,嗓音像是没调好音调的古老胡琴般嘶哑:“坐吧,陪我说说话。”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她坐下后他沉默很长时间,似是不知从何说起,打从她怀孕起只要俩人见面他都十分注意,并不在她面前抽烟,可现在他拾起仍在地板上的烟盒点了一支,抽了几口才说:“我对父亲的印象很不好,他可谓五毒俱全,家庭重担几乎都落在母亲身上,可她任劳任怨从来不曾抱怨,要生梁齐的时候父亲被送进戒毒所强制戒毒,可他去了就没能再出来,母亲生梁齐的时候也去世了,当时,我才十几岁,为了养活梁齐我什么都干,人情冷暖我也早看腻歪了,来北京结识患难与共的几个兄弟,几十年相互依赖扶持,如今日子安定了人却变了,为了一己私利,情同手足的人都能下的去手,你说,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

他嗓子已经全都哑了,似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黯淡下去,把神色疲倦的脸埋进手心里,短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他心酸的往事,樱木子就想他现在的样子真可怜,他最信任的兄弟伤害了他的手足,他这样拼命挣扎求生,却没能留住他最爱的亲人,梁齐是他的骄傲,他们爱着同一个人,可命运就是这样的吝啬,把他们共同的希望剥离出他们的生命,暗夜里,他们生出同样的脆弱,樱木子已经泪流满面,她滑下沙发赤脚跪在他面前,伸出手去握住他的,他抬起头,眼睛里是灼痛是迷惘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她哽咽着说:“可我们还有希望啊,还有孩子。”

她把他的手贴在她的腹部,孩子很安静,很乖,而她的手很软很暖,轻轻压在他的手背上,脸半仰着还有泪却傻乎乎的笑着,白皙的肌肤在微黄的灯光下近乎半透明,太近,看得清楚她睫毛微微的颤动,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万分伤心需要安慰,没有思索的就把她轻轻揽进怀里。

她呆了一呆似乎是不能反映,他的脑子不是太清楚,酒劲儿一阵阵往头上冲,她挣了挣想要推开他,他就带着某种难以言表的痛楚急促的低声道:“别动,求你,一会儿,只一会儿。”

樱木子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而他的身上传来滚烫的热力,他的呼吸也是滚烫的落在他脖颈里,夹杂着浓厚的酒气,他在发抖,像露宿在寒风里受伤的动物,她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无助,他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他在伤心,被他所信任的人伤透了心,他们本是一样的可怜人,失去最爱的人,她又心软了,就像听了管家的话后觉得不能抛下他不管,他不是说过,他们就是一家人么,她放松身体,任他那样抱着她。

他微微侧过脸,触碰到她的,皮肤触在一起感觉湿凉一片,分不清是他的眼泪还是她的,他模糊的低叫一声“木子”,更紧的揽住她,脸颊轻轻在她的上面摩擦,这份无言的亲密给樱木子带来一阵惊栗,她忽然用力去推搡,想要挣开,她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也知道自己喝高了,却难以控制行为,久藏在心底的不甘被撩拨而起,他忽然伏头过去,不假思索的吻住那片不可思议的柔软。

一阵天昏地暗袭来,樱木子懵了,她万万想不到梁景生竟然这么做,她像搁浅的鱼一样拼尽力气挣扎,却逃不开他有力的桎梏,狠狠咬住他伸进来的舌头,他才猛然离开,她挣扎着起身,似是气的狠了止不住的浑身乱颤,用尽了力气狠甩他一耳光,他没动,也不躲,生生受她这一巴掌,直到她流着眼泪冲出书房,他亦是沉默,倔强的不肯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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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樱木子踉踉跄跄冲回自己的房间,靠在门上用手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刚才的一幕就像电影里的快镜头,仔细回想,她本意就是去安慰他的呀,难道是她给的信号有问题?还是他接收错误?她一激灵,开始翻箱倒柜,她绝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不管梁景生是不是酒后失态她都不能。

她刚拿出旅行包放进一些衣物,梁景生居然门都不敲就进来,一手扶着门把手,愣愣的瞧着她,半夜三更闯进独身女人的房间,她更是下定了决心要走,心里嚯嚯直跳继续低头忙碌,他低声开口:“你这是干嘛?”

冬季的衣物把旅行包撑的满满的,她的手在抖,拉链不好拉,他疾步走过来一把按在她手背上,她就跟被火烫了一样迅速退到一边,灯光下他一侧的脸颊上还隐隐有些红印子,眼睛里尽是红红的血丝,他预期平静和缓,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想离开可以等到天亮,我让司机送你,现在,安生睡个觉,天亮再走。”

她却是倔强的一把夺过旅行包就要往外走,再不肯听他罗嗦。他手一伸去抢包,樱木子几乎是连锁反应反手就又是一耳光,这次被他躲开,但包也被他敏捷的抢了过去,她干脆不要了,朝着房门奔了过去。梁景生一把丢开手里撰着的旅行包,几步就追上她,一伸手竟然从身后抱住她。不顾她的挣扎紧贴在她后背上,他不敢碰她的肚子,就把手揽在她脯下那小小的间隙里,由于怀孕而变得更丰满的房沉甸甸的压在他胳膊上,她就疯了一样又踢又咬,冲他的胳膊又抓有挠,梁景生见她这样急了,索一使力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想把她弄到床边去。

樱木子忽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似是空袭警报一样的尖叫穿破静夜,穿破梁景生的耳膜,他急了,立刻扭转她的身体,想要堵住她还在继续尖叫的嘴,被酒麻痹的大脑不能思考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般模样,他还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竟然醉后骚扰樱木子,可他的手还抱着她,腾不出手去捂她的嘴巴,急中生智又似是本能般的凑过去狠狠吻住她的嘴,果然有效,樱木子立刻除了“唔唔”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可她的眼睛睁得老大,惊怒交加,黑黑的眼仁儿几乎占据他所有视野,他就觉得他喘不过来气,开始发抖,他十分清楚的知道他在干什么,也知道怀里的女人是谁,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如果不是堵着她的嘴,他能想象出她会说出什么难听话,他受不了,因为他知道他的行为多么龌龊,被人唾弃,她还怀着孩子挺着大肚子,最不堪的她是他刚过世没多久的弟弟的妻子,他跟泯灭人的畜生有何区别……他满头大汗,两个人都在发抖摇摇欲坠,她在哭,他尝到了咸咸的味道,渐渐离开她的唇,可怜的、哀哀的看着睁大眼睛的樱木子。

孩子忽然在肚子里动了一下,一下子惊醒樱木子,她猛力挣开便飞快的消失在门口,她本来因怀孕行动笨拙,这时却利索的一口气冲下楼梯,又快又急拼尽了力气,她都忘记了她没有穿鞋子,可还是跑的飞快,就在她快要冲出客厅的时候被追赶上来的梁景生一把抱住,他也懵了,更怕她因此动了胎气出什么意外。可她又叫又踢扒住他的手死命的一口咬下去,混乱中不知是谁撞倒了门口的青瓷花瓶,花瓶摇了摇倒地哐啷一声碎了,他怕割伤她的脚,极力把她拖到一边去。

巨大的响动终于惊动了附楼的管家及佣人,他们披着衣服出来查看,被眼前撕扯的两个人惊的目瞪口呆,有人愣怔过来慌慌张张要上前,梁景生忽然抬头,目光暴戾妖气,带着冷冽锐利逼视而来分外有力,他似是咬牙切齿的吼:“都给我滚!”

他们马上就做鸟兽散,在这里,没人敢顶撞他也没人敢挑衅他的威严。他抽着冷气,热辣辣的疼折磨他的神经,他再不给她面子,轻易的把她拖向楼梯,她赤裸的脚趾碰在楼梯上钻心的疼,可她也不松口,似乎是不把那快咬下来不甘心,不解恨,而他唬着脸毫不温柔的拖着她,就像拖一口麻袋,把她拖进房间后才掐着她的脸颊把自己的手背从她口里夺出来,鲁的推她一把,她被推个踉跄便仰躺进柔软的床铺里,她就这样喘息着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躯壳,他的眼光落在她挺起的肚子上,慢慢的在床边跪下,执起她的一只手,低哑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喝醉了对不起……”其实他本来就是来给她道歉的,可局面偏偏反方向发展不受控制。

她奋力折起身,披散的头发胡乱的挡在眼前,却不妨碍她耳光的准,一下,他不动,两下三下,他依然不动,她不知道她打了多少下,可他牙齿咬的咯咯响,蜷起的手背上青紫一片满是暴起的青筋,他都一动不动,任她发泄。

她的手掌发麻再无力气,两个人的膛都在剧烈起伏,他看到她碎发后的脸颊苍白眼睛发亮,却满是凄凉愤怒,而他的脸颊早已麻木无知无觉,他慢慢把脸埋进床单里,闻着熟悉的淡淡香气,他还是开口说:“我错了……原谅我,对不起。”

她死命的咬着唇一直流眼泪,他默默的出门,就站在走廊里一跟接一跟的抽烟,这么一折腾天很快就亮了,几乎是天空露出第一丝曙光的时候,樱木子就整装待发,提着旅行包出门,他把手里的烟蒂摁灭,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扯住:“吃过早餐再走,也不急这一会儿。”

她不抬头不看他也不挣扎,淡淡开口:“你是不是想逼我死。”

他立刻松手,眼睁睁的看她消失在楼梯拐角,他一直默默站在那里,听着楼下花园里乱糟糟的,似是管家正在规劝,然后是汽车引擎声,终归一片平静。

管家上楼来,瞧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走廊里,眼光又落在他一侧的脸颊上,愣了愣,他低声道:“走了?”

管家赶紧应声道:“哎,走了。”他不明白先生跟太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晚上似是两个人在厮打,他悄悄叹口气,先生虽然脾气暴烈,可也不应该跟个孕妇一般见识啊,要是闹出个好歹,可怎么对得起梁齐啊。

管家走后他还是站在那里很久,最后他抬起手,盯着那泛着血丝红肿的手背上一圈整齐的牙印儿:“梁景生,你真是疯了。”

樱木子手里拿着钥匙,站在门口巡视她的家,就像是不曾离开过一样干净整洁,原来他一直让人上来清洁,门口鞋柜旁整齐的摆着一双男女式拖鞋,不是梁齐的,她换好了鞋子顺便把那双男式拖鞋掂起扔进了垃圾桶。

没过几天小钟、宋波、徐广峰轮番上阵,试图把樱木子接回别墅,回回遭遇闭门羹,最后小钟干脆装作修煤气管道的才算见着樱木子,被她冷冷的眼光瞧着,他挤出一个笑脸:“这,还生气呐,哥哥说了……”

他话还没说完人家“哐”的把门磕上了。小钟悻悻的下楼去,被等在楼下的宋波嘲笑,他就悻悻的道:“啊呸,咱们兄弟到哪不是被人众星捧月的,偏她不把咱们往眼皮儿里夹,咱不伺候,就算脸皮厚也经不得她那冷眼刀子乱戳呀,忒难伺候了。”

话是这么说,可谁也不放心她一个快到预产期的孕妇,楼下日夜守着人,以防万一。

樱木子并不知情,依然独自过着最后难熬的日子,渐渐的她不能弯腰捡起任何东西,甚至早上醒了也得花费巨大的力气起床,起床,那么简单的动作如今成了艰巨的工程,夜晚睡觉也变的格外痛苦,她不能翻身,只能微侧躺着在肚子下面垫个枕头,每每从睡梦里醒来,她都会因为一个姿势不动僵硬麻痹了半边身子而痛苦,可能是压迫住了神经,大腿经常痉挛着疼痛的站不住,并且腿脚浮肿,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半夜抽筋,疼醒的时候她会哭,因为她够不着抽筋的小腿或着脚趾,只能崩溃的等待疼痛的渐渐消失。

纪云想要搬来同她住在一起方便照顾她,或是给她请一个保姆,她还是拒绝了,她一个人做产检一个人买菜做饭,坚持每礼拜去母婴学校听课,不管多么难过她也要坚持,这会是她往后的人生里最值得骄傲的事,就算是一个人,她也咬牙挺过来了。

晚上的时候她忽然很馋,非常非常想念超市里的一种速冻饺子,她瞅瞅黑漆漆的窗户,有风,天气预报说昨天就会有一场暴雨,可到了今天依然艳阳高照,她想了想还是没能把持住馋虫的勾引,最终换了衣服穿上鞋子,到了楼下忽然看到对面楼壁上一闪而过的亮光,她以为是车灯,听到了隐隐的雷声她才知道原来是闪电,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快去快回。

到了小区外不远的便利店,她走的气喘吁吁,有些无奈的想,一个人的好处在于就算你是怀孕的妇女,想吃上一口想吃的也得自己动手。既然来了就顺便多买些材料,万一明天暴雨不停她也不用发愁断粮,最后自然满载而归,到了小区她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就坐在花坛边上歇一歇,还没喘上一口气,头顶就砸下一颗颗又大又有分量的雨点,她还不想因此生病,只好又提起袋子起身,口里喃喃着自言自语:“倒霉倒霉,又是倒春寒又是暴雨,气候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我抗议,你这脾气不正常的老天爷……”

她嘟囔着爬楼梯,又嘟囔这盖楼的人为什么这么落后不设计电梯,进了屋门她只想瘫倒在地板上,早已满身大汗,孩子又在不安生的东一拳西一脚,似是抗议为什么还吃不到香喷喷的饺子。她提起神煮了好饺子,刚端在手里闻了闻,只听窗外轰隆隆一声炸雷伴着刺眼的闪电,而头顶的灯光忽然闪了闪,发出嘶嘶声,又闪了几下终于罢工。

第五十三章

雷雨夜停殿?还让不让吃饺子了,窗外的天于地都沉陷在漆黑静谧里,只有噼里啪啦拍打在玻璃上的雨声,樱木子叹口气只好小心的搁下碗,幸好手机带在身上,就着一小片微弱的光小心的去翻找手电筒。

由远及近的隆隆雷声里似乎还伴着敲门声,她吓的一抖手机差点滑出手心,心里嚯嚯乱跳半晌都没敢动一动,几乎下一秒手机在掌中开始震动,重新亮起的屏幕上跳跃着“大哥”两个字。

他们很久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她盯着手机发怔,等它重归平静,身后门上的锁头忽然卡啦一声,大门竟然开了。

她一惊脱口道:“谁?”一簌手电光束打来,她眯起眼睛看不清是谁,有人道:“除了我还能有谁,不应声儿也不接电话,你搞什么?”

她这才吐出一口气,拍拍还在疯跳的心脏忍不住说:“你差点吓死我。”他身后还有人,几束灯光照亮了小小的客厅,瞧见梁景生似乎皱皱眉,额前的头发湿嗒塔的一缕一缕垂下,晃进来把手里的蜡烛连同手电递给她:“这片儿的变压器被雷击了,可能得断电两三天,你一个人做嘛事儿都小心些。”

这男人消息倒是灵通,她默默的接过蜡烛没吭声也没道谢。

见她还别扭他就淡淡的说:“好好休息。”他转身出门步下一级台阶她才追过去小声道:“天冷又下着雨,既然上来了,就进来喝杯热茶吧。”

他并不回头:“不了,你早点睡吧。”有人首先走在前面照亮了台阶,她看着那一点光亮一层一层的下移,直到一切又掩进黑暗。

她用他带来的蜡烛点亮了房间,可刚刚还是香喷喷的饺子已经陀成一团了,她用筷子戳的稀巴烂再也没了胃口,听着轰隆隆的雷声盯着幽幽的烛光发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饿的只哆嗦,想起小区门口的蟹黄粉证包她便流口水,费劲的起床洗漱,瞧了瞧窗外还在下雨,裹的厚些拿把伞下楼,一楼的前沿底下蹲着俩男的正在抽烟,扭头瞧见她便扔了烟头站起:“太太,您要出去?”

她一愣,男人就笑着说:“哎,我是梁先生的司机。”

她恍然,想起来了:“哦——是你啊,我去买早餐。”她撑开雨伞,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司机赶紧说:“刚好我要去给梁先生买咖啡,顺便给您带回来吧,您吃什么?”

她要迈出的脚步停下:“梁先生?”

“他在车里休息,估计也快醒了。”

她心里一阵乱蹦:“梁先生……这么早来,有事?”

“没啊,梁先生每晚都会来,昨儿个晚上没走。”他随手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两辆车。

樱木子愣愣的瞧着被雨洗刷的捏亮的黑色车身,默默的走过去,离车子越来越近,便能瞧见他就仰面躺在放倒的车座里,身上搭着一件衣服脑袋歪向车窗。有人从后面的车里跨出,认出是她便又沉默的关上车门,她的眼光又落在茶色的车窗后因熟睡而不设防的脸上。

司机跟过来在她身后轻轻道:“太太,我去买早餐,您想吃点什么?”

她也轻轻的说:“小笼包,谢谢。”

“哎,那一会儿我给您送上去。”

她点点头,转身想楼道走去,她想,怪不得昨晚上刚停电他便送了蜡烛上去,原来他就守在这里,她想起他沉睡的脸,没了往日的咄咄逼人,多了一份似是梁齐的纯净。一想到梁齐,她就觉得心里开始发软,软到隐隐生疼,或许,她该原谅他,他是梁齐唯一的哥哥,并且那晚他只是喝醉了,约束不了行为罢了,她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不是么。

她就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瞧见司机回来手里提着几个袋子,有人从车子里出来,就站在蒙蒙细雨里边吃边说话,然后是他,推开车门跨出,重重伸个懒腰,用手捶着一侧的肩膀,司机说道什么又抬手指了指楼梯上,他忽然仰起脸瞧向她站的方向,她心里一吓赶紧闪到一边去,其实隔得那么远他也看不到什么,她做贼一样躲在窗帘后,又悄悄的望下去,他拍了拍司机的肩,便消失在视野里,她开始慌乱手足无措,她知道他肯定是上楼来了,瞧见屋里乱糟糟的,她就手忙脚乱的把一些堆在沙发里的书收拾一下。

果然没多久就听到敲门声,她用手拂了拂头发,有拉拉身上宽大的上衣,才把门打开。

他满下巴都是短短的胡茬,眼睛却晶亮,软软的发垂在额头上,外套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下摆全是皱褶,一个不羁的浪子形象,他笑了笑,举起手里的袋子:“你的早餐。”

她垂下眼睛接过袋子走向厨房,不想他也跟了进来,他瞅瞅摆在流理台上的那碗被她戳的惨不忍睹的饺子,皱皱眉,指着问:“这是什么?”

小笼包还很烫手,堆进盘子里头也不抬,简洁的道:“垃圾。”

他鼻子有些尴尬,她端着盘子转身出了厨房。

中午他再次出现,却带着小钟宋波,人手一个鼓囊囊的大袋子,小钟龇着呀对她笑,她也不搭理,任他们在厨房里打仗一样忙碌,没电天气也不好,屋子里的光线依然暗,这种天气没有影响小钟的兴致,他一直喋喋不休的讲笑话,厨房里气氛很热闹,她去倒水的时候发现三个大男人竟然在包饺子。

一个个肚大腰圆的饺子整齐的码在流理台上,梁景生的手指很灵活,捏出的饺子很有卖相,手上有面渍却掩不住曾被她咬出的伤痕,那么久了还是一片淤紫,他满不在乎的跟小钟宋波谈笑生风,就像身处办公室那般自在自然,他回头瞧瞧她,脸上带着近乎讨好的笑容。

那天雨一直下,持续到深夜,齿间舌头似乎还留有中午饺子的美味,她绞着手在布满烛光的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时的看摆在桌上的时钟,忧郁了大概半个小时,她终是拿着伞下楼去。

两辆车子还停留在原地,似乎不曾离开过,从楼道里出来隔着雨帘就远远瞧见车子里开着顶灯,他一个人坐在里面抽烟,等她离得近了他才发现,慌忙打开车门,开口:“是不是不舒服了?”

她面无表情的说:“你上楼,我有话跟你说。”漠视他皱起的眉头转身就走。

漆黑的楼道里只有她手上一束手电的光亮,她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就在身后不远。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换过,下巴也如往常一般光洁,他进门脱下上衣随意的掂在手里,站在门口似乎等她开口,她只是转身进了厨房。

他听到哗哗的水声便也进了厨房,樱木子果然正拿着水壶烧水,他说:“我来吧。”

点燃了煤气幽蓝的火苗窜出来舔着壶底,他洗洗手甩着手上的水珠出来,樱木子沉默的坐在沙发里,茶几上排着几跟点燃的蜡烛,她的脸也被摇曳的烛光映的忽明忽暗,她的整个人因怀孕看上去像个圆圆的团子,又像个被供奉起来的弥勒佛,只是没有笑容,他笑了笑随意的坐进沙发,等她开口。

等了半晌她也只是盯着蜡烛似乎在发呆,他便搓搓手打破满室的沉寂:“有话你说。”

“你没有必要这样做,如果我不舒服自会通知你。”

他也去看蜡烛:“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离产期也没几天了,床位是早就预定好的,要不你就提前住到医院里去吧。”

梁景生知道她的固执,本想听到的肯定是拒绝,谁知她说:“也好。”他倒是愣了愣,哪里知道樱木子这几天隐隐感觉腰腹酸困,孩子一动她便觉得似乎要撑破肚皮般紧紧的有点疼,其实她很害怕,特别是在母婴学校听一些孕妇胡诌,说什么脐绕颈胎位不顺难产啊什么的,只怕这些事情落到她头上,万一深夜不舒服了有医生护士,还是比较安全的。

厨房里传来水壶的叫声,他起身说:“我喝点水就走你去睡吧,明儿一早我上来帮你收拾东西。”

梁景生捧着茶杯出来的时候,发现樱木子吃力的抱着一枕头毛毯,仍在沙发上,回头瞥他一眼:“睡沙发比窝在车里舒服点。”说完就进了卧室,并把门关上。

梁景生坐进沙发里看着满桌子摇曳的烛光,又拍了拍柔软的沙发,无声的笑了笑,果然躺了下去,他叹口气,似是舒服似是满足,他想,果然比窝在车子里舒坦。

天刚蒙蒙亮,有些冷,梁景生蜷在沙发里艰难的翻个身,索着抓住掉在地板上的毛毯,胡乱的裹在身上,沙发并没有比车座舒服多少,他个子大沙发有短,只把他窝的难受,迷迷糊糊的睡意里似乎听到一阵模糊的叫喊,很遥远,他以为在做梦,裹紧了身上的毛毯又沉沉睡去。

一阵阵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在耳边萦绕不去,他有些不耐烦,想把毛毯裹住脑袋,却有激灵灵醒神儿,睡意一下字不见,他仔细听,果然是卧室里穿来哼哼唧唧的呻吟,他一把掀掉毛毯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了进去,樱木子半折着身子头抵在床头,几缕头发贴在濡湿的脸颊上,像只淋湿了羽毛的小鸟般瑟瑟发抖,他大吃一惊,赶紧托住她,汗水早已湿透衣背:“怎么啦?”她睁开眼睛哼哼着说:“我,我,抽筋。”

他立刻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她穿着睡裙,裙摆瑟缩在膨胀的肚子下面,露出两条肿的明晃晃的腿,他按摩她抽筋的小腿,眼光落在她的脚上,心里便觉得一阵难受,那双脚肿的就像被打了气一般,轻声问:“还疼么?”

她的脸惨白无血色满都是疼出的冷汗,下嘴唇有咬出的牙印儿,她勉强笑了笑,喘着道:“梁景生。”

他扭头看她,她从来不曾这样叫过他,她哆嗦着说:“我好象,要生了。”

梁景生不由自主看向那又圆又大的肚皮,眼光又下滑,这才发现,樱木子被撩起的裙摆下,床铺上竟是一片水渍。

第五十四章

梁景生头上冒出冷汗,忽然冲出卧室穿鞋子穿衣服,打电话,又冲进来说道:“别怕,咱们马上去医院。”

他在衣柜里翻出一件大衣胡乱穿裹她的身上,打横抱起,一直小声安抚她:“别怕,别怕。”

她咬着唇勉强“嗯”了一声,只疼的两眼发花,恍惚的看着他鬓间细密的汗珠,其实昨晚睡觉时她就有点不舒服,感觉肚子一阵一阵发硬发紧,找出孕期课程笔记本查看临产征兆,又对照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上面说的见红或是缩阵痛,只是以为没有休息好,谁知情形渐渐滑向失控边缘,她想坚持到天亮再去医院,直到感觉下体不受控制的流出热呼呼的体,她才慌神,这肯定是羊水破了,她要生了,她忍痛叫了几声,谁知那家伙睡的晕了本听不见,她只好出电话,可恨的是偏偏那会又抽筋了,她疼的先抓床单,手机掉在了地板上,最疼的那会儿就像有只手把她的五脏六腑抓在手里,猛的收紧一样……她呻吟着去抓住他衬衣衣摆,他的手稳定有力步伐急切,她忽然很庆幸昨晚留下他而不是赶他走。

梁景生下楼时腿脚也发软,呼吸声急促的像是喘息,怀里的樱木子几乎像有一吨那么重,可能她疼的狠了,弹腾一下眼泪也流出来,他额头上都要迸出青筋了,偏偏她气若游丝的说:“我是不是要死了?好疼呀。”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俩字儿:“不会!”

“可真的好疼啊,……我受不了”

“每个女人生孩子都会疼,你可以闭嘴了!”

她果然听话的静默,只在忍受不得的时候才哼一哼,她感觉梁景生抱着她的手臂如铁箍一样紧,像是要把她嵌进他身体里一般,又一阵疼痛袭来,疼的人想要虚脱,楼下的车子已启动,有人慌忙打开车门,零星的雨点落在脸上凉凉的,她才有些清醒,噪杂里只听到他重的呼吸声还有擂鼓般的心跳,在车上他也没放手,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揽着她用纸巾给她擦汗,她模糊的想,要是梁齐还在,也会这样做,无来由的又安心了。

到了医院更嘈杂,医生已经等在诊楼前,到处都是杂沓的人声脚步声,他把她放在推车上,她还是无力的抓着他衬衣的衣摆不撒手,入检查室之前他在她耳这沉声说:“放心,我就在外面等你。”

一周前她才做过产检,状况良好没有异常,她的主治医调出她的孕期检查资料,仔细的检查,并用手用力压按腹部:“这里疼不疼?”

被医生一摁樱木子就感觉自已整个人像一柄大锯呲啦呲啦地锯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折磨得她喘不过气,抽噎着道:“疼,哪哪都疼,疼死了。”

医生皱眉感觉不妙,她并没有任何临产征兆,却疼成这样,只好又叫来外科儿科专家,樱木子疼得眼睛瞧嘛都是重影儿,只感觉好像无数只手都在挤压她的肚子,一阵一阵的冒着虚汗,耳里轻微的鸣声在嗡嗡作响,还能听到几个主治医小声说道:“很可能是任娠期急阑尾……”

“病人压痛位置高,很难确诊……”

“如果是阑尾盆腔充血,炎症散发快阑尾易穿孔,容易导致……得尽快手术……”她疼得只想昏过去,恍恍惚惚的说:“我羊水破了……”

医生说道:“你还不到产期,很可能是妊娠期急阑尾炎,我们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你所说的羊水破了只是腹压尿失禁,不过要确定是阑尾炎情况更危急……小陈儿,你去跟病人家属谈一下,通知手术室做准备。”

尿失禁?!樱木子连疼带难堪只哇哇大哭,——她甭活了,被梁景生目睹她尿失禁!

接下来完成各项检查她便被推进了手术室,她躺在推车上模糊的看着医院长廊顶上的灯光,流星一样急急往后坠去,也看到了“手术室”仨字儿,曾在这三个字前她失去了爱人,巨大的痛楚与前所未有的惊恐令她眩晕,她勉强的睁大眼睛,虚弱的对满脸都是汗的梁景生小声说:“要是我不出来了,就把我……”

“你胡说什么?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只是生孩子。”梁景生口气严厉脸上的神色却灼痛了她,他用力的去握她的手,似乎要把力量传递给她,而她手心里全是湿漉漉的汗,梁景生觉得自已握住的像是一块冰,只坚定的说:“我等你。”

一切都在她意识模糊状态下进行,所有的人声器械交叉声遥远的似是隔了一个空间,她想睁大眼睛,眼皮却如千厅般沉重,最终丧失所有感觉……等她悠悠醒来已经是晚上,她吃力的转动头部打量房间,一点也不像病房的样子,倒像是酒店一样处处温馨,微微一动只觉得疼痛难忍,哼了一声,护士正在换点滴袋子,低头瞧见她醒了笑眯眯的说:“是不是口干?”

她摇摇头,门被推开,梁景生站在门口微微笑着瞧着她,护士对他点点头便出去,他关上房门进来,坐在床前椅子上弯腰对着她,脸上满是笑意,嗓音低哑:“恭喜你木子,是个漂亮的小丫头,非常漂亮,医生说她接生那么多孩子,还没见过一生下来就那么漂亮的孩子。”

她的眼泪立刻成串的滚落,声音哽咽:“真的?”

他点点头,用手帕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当然是真的,不过孩子早产体质弱,因轻度缺氧要在保育箱里观察几天,暂时你还不能见到她。”

她的眼泪涌出更多,抽噎着说:“我真蠢,还以为……她不会有危险吧?”

“怎么会,只是比较一般的孩子有些虚弱,医生都说了没事,放心。”

她点点头,有些吃力的抬起手,他立刻握住,她轻声说:“谢谢你。”

梁景生笑了:“谢什么,忘了,咱们是一家人,”

他的手十燥有力也温暖,脸上是笑逐颜开,她闭上眼睛一串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抬起手指极轻的为她拭去,就像去碰触最娇艳的花瓣般小心翼翼,樱木子轻轻叹口气,其实她知道,她平安的生下女儿,又与梁景生尽释前嫌,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满足,她再也不去奢望别的,她要坚持的把女儿抚养大,就像曾经的梁景生抚养梁齐一样,不管以后多么艰难辛苦,她愿意为了她的孩子奉献出所有。

两天后护士把孩子抱来,梁景生托起她让她可以半靠在床头,当护士把又软又粉的孩子交到她手上,她看着皱巴巴的小脸儿哭出来。

梁景生轻笑道:“是不是很漂亮?”

她的眼泪哗哗的流淌用力的点头早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手掌里躺着软软的孩子,还在熟睡,跟她一样有着浓密又卷曲的睫毛,又挺又翘的小鼻头,像扣子一样的小嘴巴,尖尖的小下巴,黑黑的发服帖在脑门儿上,裹在婴儿服里的两只小手高举在耳侧,睡得那么甜。樱木子去亲她的小脸儿,满心感动,这是她的孩子,哽咽着说:“嗨,宝贝,我是妈妈……她长的像爸爸。”

护士瞧瞧一侧的梁景生,又看看孩子,笑着说:“脸蛋儿像妈妈,鼻子嘴巴像爸爸。”

梁景生就忍不住了鼻子,心想真是一个多嘴的八哥儿。

护士帮樱木子解开病服,教她如何喂,梁景生赶紧起身出门,护士好笑的说:“你先生真有意思。”

樱木子只顾着疼爱孩子也没听清她说什么,看着孩子就算在睡梦里也是用力的裹,她又忍不住笑出来,这个通身粉色皱巴巴的小可爱立刻就占据了她的心,孩子油光柔软的发,只觉得心里满满的溢出蜜一样甜腻,仿佛一刹那天与地豁然开朗百花齐放,只是满满的欢喜,那蜜就溢满了全世界一样。

晚上的时候梁景生一个人又到育婴室探视窗前,瞧着那么多宝宝被集中在一起,一张张可爱稚嫩的脸犹如一个个小天使,不知是哪个宝宝忽然啜泣,便引来阵阵的哭闹,里面有几个护士正给哭闹的孩子换尿片,只有躺在保育箱里的小天使还在甜睡,看着宝宝粉色的小脸儿,梁景生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一直在窗前看了很久,引起护士的注意,她笑盈盈的从育婴室出来对他说道:“先生?您又来探视孩子?您要是有孩子手牌号码我可以让您抱抱孩子。”

他赶紧摆摆手笑道:“不不,我只是来瞧瞧,你忙你忙。”

护士笑眯眯的又回去忙碌,他着下巴对着宝宝仔细的看,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像妈妈呢。”

樱木子已经能下床自由活动了,可宝宝还在儿科的育婴室里,她每天都要去育婴室看看孩子,越看越爱越心疼,而梁景生在医院里衣不解带待了几天后,也开始忙碌了,其实他留在医院里非常不方便,也没用,有时候孩子还在睡觉,而缨木子开始胀,没法子只好用吸器帮忙,她鼓囊囊的前总是一片濡湿,还要不停的换衣服,瞧见他樱木子就感觉既尴尬又难堪,他倒是没什么,这多正常,不过做了母亲后樱木子,丰腴圆润越发显得明眸皓齿光彩照人,特别是她抱着孩子的那一幕,无论在哪只要想起,他的心里就会满满沉沉的,就像鼓满了风的帆一样。

樱木子最终被梁景生又接回了别墅,别墅里再没了愁云惨雾,人人喜气洋洋,就连管家的脚步都轻盈了不少,家里挤满了人,因为梁景生不让小钟他们去医院打扰,他们直到此刻才算见着宝宝,因升格做了伯伯,人手一份大礼挣破头的要抱一抱,管家引着樱木子上楼,推开育婴室的门,喜滋滋的说:“先生早已装修好了房间,您快瞧瞧。”

樱木子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充满单趣的房间,蓝天白云的顶,粉的墙,各种色彩亮丽、趣味十足的卡通化了的家具、灯饰,还有缀满了蕾丝的小床,小桌、地毯上放着各种造型的卡通娃娃、玩具、这俨然就是一个童话世界,管家打开一组照明,本是蓝天白云的顶立刻就变成了旋转着的月亮星星,她还在惊叹,梁景生进来笑着问:“喜欢么?”

她回过头,满心欢喜重重点头:“太喜欢了。”

梁景生接过还在熟睡的孩子,在粉色的小脸儿上亲一亲,轻轻的把她放在软软的小床上,这是一幅多么温馨的画面,他的真心细心让她感动又伤感,他轻轻为孩子盖上小被子直起身的时候,她轻声道:“大哥,谢谢你。”

他笑了笑说:“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梁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照顾你们也是我的责任。”

她微微垂下头不再说话,怕一开口反而就要哭出来。

日子终归恢复了平静,别墅里多了安静的每天闭着眼睛睡觉的孩子,却很热闹,梁景生也不再早出晚归,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孩子亲一口才能安心做事,纪云出差回来发现自己已经做了阿姨,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立刻赶来,见到孩子她便惊叹:“天,她好漂亮,像个洋娃娃。”樱木子女儿的小脸颊,轻声说:“她最像爸爸。”纪云就不敢再接腔了,而樱木子却语气很平静:“我要让她成为最最幸福的孩子。”

没过几天,管家把樱木子请去梁景生的书房,书房里站着几个男人,她并不认识,梁景生指着一名有些微胖的男人对她说道:“这是我的法律顾问刘先生。”他对那位刘先生点点头,刘先生便拿出厚厚的一沓文件递给她,她有些茫然的接过,梁景生说道:“这些是梁齐的资产证明,你看一看。”

她翻动那些文件,简直不敢置信,只住着四十几平方的梁齐,竟然有这么多财产,而刘先生又拿出更厚的文件请她过目,是梁景生赠给她女儿的资产法律文书,她完全的不知所措懵了,律师指着空白的一处让她签名,她便机械的签名,她名字的旁边,是早已签好的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梁景生。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伸手一小腹处的那道疤痕。还有点疼,直到此刻她都不敢相信,她跟女儿在几个小时之前忽然就变成了有钱人,想到女儿干脆起床去育婴室看看孩子,悄悄推开门,却发现睡不着觉的并非她一人,梁景生就坐在小床前的椅子上,轻轻的摆着可以摇晃的小床。

第五十五章

夜已经深了,育婴室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一组打在天花板上的镭灯也不甚亮,幽蓝的灯光勾勒出满天繁星下的梁景生,轻摇着小床的模样细微如画,便深刻在樱木子的心上,那是她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也本该是父亲疼爱孩子的温馨画面,可如今都已成为奢望,成为遗憾。

她忽然间有种心痛的感觉,有热气触到了鼻尖,又往眼眶里钻,她刚要揉揉鼻子,梁景生却忽然扭头看过来,她的心里猛地一跳,轻声道:“嗨,还没睡?”

他抬起一指比个噤声动作,指了指小床里的宝宝,她把门关上走过去偎着小床坐在地毯上,俩人把目光放在沉睡的孩子身上沉默很久,樱木子才小声问:“怎么不见保姆?”

他低低的答:“我让她晚会儿再来,想跟孩子多待一会儿。”

她笑了笑,看着宝宝半响说:“给她起个名字吧。”

他指着自个儿鼻子:“我?”

她嗯了一声,他就说:“得了吧,我一男人给女孩子起名儿,万一不好听长大了岂不是埋怨我。”

她“嗤”的笑出来,去孩子露在外面的小手,其实樱木子很少在他面前这样笑,像躲在云层后面的阳光,在你不经意抬头的时候,忽然跳出来就会晃花你的眼睛,天花板上微蓝的光缓慢旋转,就像真的星光一样疏疏的漏下来,映在她的脸上身上,她的人就如嵌在图画里一样如梦似幻,她忽然说:“美嘉,好不好?”

他一愣:“什么?”

“名字呀。”她笑嘻嘻的扭过头,“梁美嘉,好不好听?”

她的笑或许是灯光的缘故让他感觉有些头晕,点头:“好听。”

“那你还不去睡觉?”

“啊?”他真的被樱木子弄的晕头转向。

她难为情的轻声说:“我,我要……”她对着孩子努努嘴巴。

他立刻就明白了,几乎是马上跳起:“哦,明天一早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看他急急的出门,她咬着唇轻轻笑了,站起身抱起孩子,坐在梁景生刚才坐的位置上,椅子上还留有他的体温,揽起衣服,把鼓胀的房托起:“乖美嘉,妈妈这会儿胀的难受。”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每晚都要在育婴室里见面,梁景生每每都会打发掉守在育婴室里的保姆,静静的看樱木子逗弄孩子,与她说上一会儿话,俩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似乎没了隔阂,这种安静又温馨的时刻,留在梁景生的心里,再也难以挥去,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安详幸福,身处江湖的身不由已,商场里的尔虞我诈,都淹没在跟樱木子母女静处的时间里,躺在床上睡不着或是为了某些事烦心,只要想想隔了几个房间里的那对母女,他都会满足的叹息,仿佛人生的不平遗憾似流水般东逝而去,人生里所藏匿的污点浑浊,都被那对宛如一捧清泉的母女洗尽铅华终可清澈见底,仿佛人生终得圆满。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个儿的人生大事,只满足的想,这样真好,他守着她,她守着孩子,虽然独独缺少了梁齐,不能圆满的划上句号,可他对梁齐满心的期望,就像枯木逢春又被嫁接了一枝新绿,希望在不知不觉中发芽展枝茂密成林。

直到某天晚上相聚在育婴室,樱木子忽然对他说:“金小姐那么漂亮贤惠,你也该考虑考虑,毕竟人家是女孩子,也不能让人家老是等着呀。”

他哧哧笑,说道:“你怎么知道她贤惠?”

她想了想,也笑道:“她又漂亮又温柔,当然贤惠啦。”

梁景生坐在地毯上半倚半靠在小床上,“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温柔漂亮的女人就贤惠啊,那可真是太多了,怎么着也得举行个选美比赛什么的层层筛选,到时候我封你为首席评选,你就帮衬着选选。”

“切。”她白了他一眼,“当着孩子说这种话,为老不尊。”

他呵呵笑着扭身,跟她一样趴伏在小床上,看着乖巧的孩子,鼻子里却闻到若有若无的淡淡香,不知是孩子身上的,还是跟他咫尺之遥的木子身上的,他忽然奇想,这是幸福的味道,就轻声脱口问:“木子。”

“嗯?”

“你幸福么。”

“当然。”

“为什么?”

她轻声笑,他感觉着柔软的床铺轻微震动,只震到他的心底里去,仿佛那颗心就变做了一汪湖,荡起涟涟微波,她很梦幻的说道:“只要跟孩子在一起,就又满足又幸福,还有你呀,你这么照顾我照顾孩子,我真想对你说一万声谢谢。”她又开始笑,笑的让他只想溺毙在那份柔软里,“我照顾你让你感觉很幸福么?”

她忽然起了警觉,这些话怎么听起来又麻又敏感呢,她直起身跟他保持一小段距离,认真的回答:“当然了,我从小被养父收养,都没有兄弟姐妹,忽然多了你这个哥哥,我当然幸福啦。”

他沉默不语。

孩子满月,别墅里就来了很多客人,还有金菲菲。

她就像一只蝴堞,或是女主人,与梁景生并肩迎宾酬客,她天真的与樱木子无话不淡,或许是年轻直言不讳,一直跟樱木子喋喋不休的谈论梁景生,甚至露骨的对她说,她非常希望梁景生能接她来北京同住,哪怕暂时不结婚也好,以至樱木子一瞧见她笑盈盈的跑来跟她聊天,她都会觉得头疼头大,起初的耐心就要消磨殆尽,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比如说睡觉,陪孩子,或者抱着孩子去楼顶空中花园晒太阳,金菲菲的聒噪让她尽量的能躲就躲,又心生后悔,干嘛建议梁景生娶她呢,有个这样的妯娌,还真是苦恼,况且这位千金大小姐每天的话题绕着梁景生转来转去,她甚至会问她:你不觉得他很酷么,你不觉得他很有男人味道么,你不觉得……她只觉得她非常无聊,像只永不知疲惫的知了,叽叽喳喳个没完,并且让她极度伤心的,是梁景生在平时跟她育婴室相见聊天的时刻,不复存在,只偶尔见面,亦是无关紧要的打个招呼,就连看孩子,也是管家指使保姆把孩子抱进他的书房或是卧室,她难过的想,她与梁景生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默契关系,也随着金菲菲的到来而瓦解,特别是她忍无可忍的问金菲菲,你在北京不想家么。

当金菲菲回答说她要在北京过中秋节时,她立刻冲回卧室翻日历,算了日子就泄气的坐进床铺里,咬着唇想,难熬。

而金菲菲丝毫感觉不到她对樱木子的影响,她对生活优雅的态度,对时尚潮流信息的敏感,都是让樱木子极度的惊讶与此羡慕,看着金菲菲每天几乎几换的最时尚的衣款手袋,她就想曾经她也是如此般的追赶潮流,晚上金菲菲就差人抱着巨型盒子敲响她的房门,她有些诧异,金菲菲神秘的对她挤挤眼睛:“送你的。”

她看到那件及其感的奢华晚装时,惊讶的张大嘴巴,金菲菲好笑的点了她的下巴一下:“喂,幸亏是我,换了别人瞧见你这个样子,肯定会笑你。”

她指着礼服问:“这是什么?”

金菲菲瞥她一眼:“礼服啊,明天晚上是景生的生日panty,我帮你选的,还行吧款式?”

“生日?”她呆了一呆。

金菲菲拍拍脸郏,有些喷怒竟然有人不记得她爱人的生日,简直罪不可恕:“难道你不知道明天是景生的生日么?”

樱木子忽然有点生气,莫名其妙的生气,没好气的说:“又没有人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女佣敲门,告诉她们先生回来了,并在家晚餐,金菲菲像只快活鸟一般扑出门,又回头说:“我和发型师约好了,到时候我叫你哈。”

樱木子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盯着床上那件月牙白的丝质露背晚装,发呆很久。

当她终于穿上那件晚装,金菲菲又掂着一双丝绒绑带高跟鞋进来,看到她一愣,马上喜滋滋的道:“嗨,我就知道,这件衣服你穿一定penfect。”

金菲菲及其热心的为樱木子介绍发型师,似乎发型师们都有一定的职业病,瞧见樱木子完美的脸颊几乎要发狂,围着她一通改造,甚至连樱木子都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有着成熟女人的妩媚感,会是她自己,只是身上的衣服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做了母亲,而后背露的有些夸张,直到腰部以下,本来她因为生育身材及其丰满,臀部上翘,更显得腰部深深凹在裙里,连她自己也觉得感的有些过分,金菲菲已经忍不住开始循循善诱,加上发型师的舌灿莲花,说得她自信满满。

可到了梁景生的生日宴会,一看到梁景生瞧见她就微皱起的眉头,她就感觉不妙,果然,梁景生几乎没有再看她第二眼,令樱木子没有想到的是,今晚并非只是梁景生的生日panty,也是他的慈善基金正式启动的慈善晚宴,各路媒体商界名流纷纷捧场宣传,声势浩大。

当梁景生与金菲菲跳起一支舞,传说中的金童玉女惹来全场掌声哗然,她也见到了恒基的潘总携带夫人出席宴会,小钟宋波几兄弟一改往日的流气,倒似贵族绅士般与一众名流举杯谈笑,令她觉得虚荣的是,竟然有多位男士对她及其注目,纷纷上前搭讪,当梁景生风度翩翩的邀她跳舞时,她都激动的连手都不知道放哪,谁知梁景生一边带她旋转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打扮像什么?没有一点作为母亲的庄重,赶紧给我回家,把你脸上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给我洗了,马上!”

第五十六章

梁景生的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或是一记马鞭,让樱木子只感觉泰山压顶般的打击难堪,脚下的那双奢华的高跟鞋本来舒适,长时间的站立满场跳跃的步伐,舒适的鞋子此刻折磨的脚掌又疼又难忍,短短几分钟的舞曲,就似受着世间最残酷的酷刑,舞曲完毕她几乎是立刻逃离,心里沉重的伤心难过难掩满眶动一动就要涌出的眼泪,回到家她连育婴室都没有去,第一时间就是回到自己的卧室,独自疗伤。

她哭了很久,谁来敲门也不搭理,可门外人固执的敲了又敲,她伤心欲绝,带着哭腔大声道:“走开!”

门外人没有听话的走开,而是推门进来,她恼怒的扭头,却发现进来的是衣冠楚楚的梁景生,他沉默不语的瞧着她满脸泪,慢慢关上房门。

她回过头使劲擦擦眼泪,闷声道:“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他反而上前,愈来愈强烈的酒气熏染,他皱皱眉:“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呀,我要睡觉了。”

他轻微的叹口气,竟然伸手要去触碰他的脸颊,她本能的一挥手挡开,指着门道:“走!马上!”

她身体站的倍儿直,动作让她本来不容忽视的脯更惹眼,他本盯着她眼睛的目光渐渐下滑,落在她的前。

樱木子忽然感觉前凉凉的,她也不由自主低头查看,一看只羞的满脸通红,原来前月牙白的礼服上竟然晕开一坨一坨的渍,在灯光下格外刺眼,花的像是一片地图。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背对梁景生,只懊恼的想要挖个地洞躲起来,令她大吃一惊的是梁景生忽然从背后揽住她,她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似火般滚烫,急切的呼吸落在耳边竟似是喘息,她惊叫一声极力挣扎,那晚在书房里的惊吓此刻忽然清晰,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知道惊慌占据了大半的意识,誓死反抗只是本能。

梁景生在宴会上应酬来宾当然喝了不少,可他更挂念樱木子,不等宴会结束便悄悄离场,他本想安慰看起来极度伤心的木子,他知道他无情的言语伤了她的自尊,可他看到那些男人犹如采花大盗般对她垂涎,并且她看来好像很受用的样子,无比恼火,他本来想说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廉耻心,那些男人什么东西,你跟他们勾三搭四……顾及他的面子他还是说些委婉的比较好,可樱木子委屈含泪的可怜样儿又让他心生不忍,却不想回来目睹她胀的的窘态,酒的作用加上心底早已叫嚣的焦燥,让他无法再有任何理智,他只想抱一抱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抱一会儿他便满足,他控制不了自个儿的呼吸,心跳,动作,还有难以忍耐的痛苦折磨,他收紧手臂制止她的挣扎,喘着在她耳边道:“对不起木子,对不起。”

“你赶紧放开我。”她只急的满头大汗。

“好,好,我放开。”她的脸颊那么白皙透明,就连汗水都无比晶莹,身上浓重的香一阵一阵的冲进他的鼻孔,他只觉得腔里鼓鼓的,似是承载不了心的负荷,犹如要跳出来挣脱出来,他含糊的说着却更用力的抱紧,闻着那一阵阵的香就像喝进胃里的那些醇酒作怪,无法思考再也没有办法停下来。

樱木子脸上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滴落,耳边的碎发遮挡住它的去路,他忽然扳过她的脸蛋儿强势的就要亲吻,却不想抬起的手竟然碰到木子湿漉漉的前,最深重的诱惑湮没他最后的清醒,不管不顾,没有任何犹豫的忽然就伸手抓住让他溺毙的柔软。

她先是吃惊的不能动弹,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拉开它们,但她忽然两腿发软,无法呼吸,因为她发现他坚硬的亢奋已然勃起就抵在她的臀部上,她的嘴唇颤抖,视线突然因泪水而模糊。哭,咬,疯了一样挣扎,都躲不开他如影相随急切热烈的吻,在她又一次大喊大叫过后,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梁景生鲁的去撕扯她身上不堪一击的礼服,混乱中他一边大力吸吮她的脖颈低沉而急迫说:“你叫呀,叫给所有人听,让他们都知道你跟我有关系,我不怕,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惊骇使她麻木,他不怕,可她怕,无比的怕,良知和道德这个男人或许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有多重要,他得逞,面子里子将不复存在,他们将背负乱伦的罪名,头顶耻辱的光环任世人唾骂,如果她忍气吞声将不会有人知道这羞耻的一幕,她惧怕人言可畏的指责,跟她以前的堕落大不相同,这比堕落更羞耻,她在喘息之间呜咽,剧烈的挣扎过后是虚脱的无力。

梁景生已经轻而易举的褪下她挂在脖颈里的礼服带子,像剥一葱,或是一个煮熟的**蛋,她几乎在下一秒里上半身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由于礼服露背的关系,她只在前贴上梅花形的贴,随着胀早已湿答答的不再服帖,饱胀的柔软被他极轻易的攥进手中揉搓,他叹息,他满足,他拥有了只有在梦里才会悄悄出没的女人,她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气息,他的幸福的味道。

分开她的双腿,单膝跪在其间,同时扯开自己的皮带,却又忽然从她身上跳起,疾步走向房门,只是轻轻卡啦一声反锁了房门,反身时褪掉身上暂时为障碍的衣物,樱木子似是一具没有意识没有生命的木头人躺在床上了无生气,除了不断涌出的泪水,再也不做徒劳的反抗,余了心如死灰也不再有其他感受,伤心,悲哀,这一刻里抛弃她的躯体……

就在他把坚实的男抵住她的即将沉入的那一刻,房门忽然被敲响,她被吓得身体猛的一颤,心跳如擂鼓,脉搏狂跳睁大了泪眼,梁景生没有惊慌也没有继续,静静的凝神,门外想起金菲菲的声音,她有些急急的叫到:“木子?你还好吧?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不喜欢,他骂我了,对不起对不起。”

更多的眼泪涌出,他低头,吻去那些热辣辣的眼泪,金菲菲还在门外请求她开门听她解释,而梁景生伏在他耳边说:“只要你叫出来,咱俩都解放了。”他的话音刚落,便缓缓的沉下他的身体,在金菲菲的敲门声中,他得到了他梦想得到的。

樱木子太久没做,并且甬道干涩,他反复试了几次才完全沉入,她只觉得自己也被他狠狠撕裂开来,成串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去,她张开口一口咬住他的脖颈,他闷哼一声更紧的揽住她,死死的压住她挣扎的身子,不住的用手去抚她的发她的脸颊,口里低声道:“嘘,嘘,我知道,我知道……”

期待使他的胃纠结,他喘息着耐心的等待,等待她忍痛抽搐的痉挛过去,挤压也使他感觉俩人紧贴的前一片濡湿,他明白那是什么,却只有更加丧失理智的疯狂,他能感觉他深埋在她体内的器官被狠狠夹紧,一股无法再难压抑的痛楚席卷他的神志,他渴望被她的柔软温暖反复包裹,渴望在那充满魔力诱惑的深处感受痛苦和欢愉之间的摆荡,她的牙齿渐渐松动,门外的金菲菲异常固执,他狠狠的堵上木子的嘴巴,尝到血腥味道时他犹如嗜血的鲨鱼,经不起忍受不得致命的诱惑,他终于往前挺进,退出一点又往前冲刺,强迫自己一点一点地深入。

她的头在床单上来回摆动,勉强忍住一声又一声啜泣,走投无路的用拳头捶他,在他手里激烈的扭动,梁景生的表情近乎野蛮,目光有如两团烈火,及其用力的在她体内移动,快速猛烈的冲刺,深入她的核心……高氵朝强烈到令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他被抛进无意无识的空灵里,弓身奋力挺进,头往后仰咬紧牙关,压抑住喉咙深处的沙哑叫喊控制不住的摩擦、颤抖、释放……

门外的金菲菲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子里一片死寂,只余他重的喘息,还有身下的樱木子时不时的抽噎声,这是梁景生无法舍弃的幸福时刻,那么美妙那么令他心动,模糊的意识里他想到了现实,这一切过后他们该怎么办,该如何相对相处,他都有了打算,他不认为他做错了什么,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他极度想要拥有的,世间的舆论指责他全然不在乎,没有人敢当面说他什么,再说这本就是他与樱木子之间的事,没有人有资格来过问他们的是非。

既然有所打算,目的明确,他便放松下来,镇定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他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拥着她满足的叹息。

睡意里他只感觉床铺轻微震动,几乎是立刻惊醒,樱木子游魂一样披着睡袍打开房门飘了出去,他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思绪难平,知道她忍受着什么样的剧痛,就像他一样,怕她想不开有个什么闪失,刚想起身找她,谁知道樱木子又回来了,幽灵一样悄无声息,他只是在黑暗里瞥了一眼,便惊的心里嚯嚯乱跳,就是窗外进微弱的光,他看到她垂着的手中亮光一闪,他就立刻明白了,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把匕首。

他依然躺着没有动静,甚至闭上眼睛,只在眼缝中偷偷瞧着她。

樱木子满面泪痕,披散的头发遮挡住一半的脸颊,她缓慢的抬起手,用寒的刀尖对准梁景生的膛,可刀尖抖的犹如风中的枝丫,她的人就是挂在枝丫上的一片树叶,他能深切的感受到这个女人徘徊在崩溃边缘,她抽噎的厉害,抖的更厉害,站在窗前指着他迟迟不肯下手,就在他都觉得要沉不住气的时候,樱木子终于崩溃,她抓着刀子双手捂住脸,慢慢软软的滑落在地毯上,很久很久,她才慢慢起身,竟然爬过他的身体又重新躺回床上。

可她一直在抖,像蜷缩在角落里避难的小猫,他的眼角湿润,似是睡梦里不经意的翻身,紧紧的挨着她,过一会儿梦呓一般叫了一声:“木子……”

他把剧烈颤抖的樱木子揽进怀里,鼻端是她发上的幽香,那么真切的如梦似幻的幸福,他的眼泪终于淌过高挺的鼻梁,滑过眼皮,落在有着她气息的枕头上,他发誓,就算是世界末日来临,他也不再放手。

第五十七章

第二天天刚亮,走廊里就传来巨响的敲门声,梁景生与樱木子几乎同时睁开眼睛,他还揽着她,壮的上身鼓起有力的肌,脸上还带着晨起的慵懒,却没有难堪,他说:“我去瞧瞧。”

衬衣也不穿只套上裤子赤着脚便去打开房门,小钟还在敲他房门,口里叫到:“大哥?我有事儿找你。”

“一大早儿的你鬼叫什么?”

小钟吓了一跳,一扭头瞧见他如此模样站在樱木子房门前,只惊得眼珠子都要脱眶了,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梁景生沉下脸,的道:“没话说就滚蛋!”

他这才反应过来,几步跑过来,磕巴着说:“有有,我有。”

他把嘴巴伏在梁景生耳前叽叽咕咕说了半晌,梁景生皱着眉头低声道:“人呢?”

“打发上路了。”

“有任何闪失你提脑袋来见我。”

“哎哎。”小钟立刻匆忙的走了。

他转身又回去,樱木子背对他躲在被子里,蒙着脑袋。

他刚掀起被子还要躺下去,樱木子就哭着求他:“你走吧求你了,别让金小姐知道,算我求求你。”

他抿起嘴巴不吭声,却还是按着她的意愿起身离去。

樱木子哭了一会儿才起身就坐在床边愣怔,他穿走了鞋子,却把衬衣扔在地毯上,她想好了,为了孩子她愿意哑巴吃黄连把苦都自己咽了,她得让自己努力生活在自己幻想的美好里,哪怕它是虚无缥缈的,但也比冰冷冷的所谓现实要显得温暖,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不然她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梁齐。

她正在胡思乱想,不想房门又被缓慢推开,就连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机灵,一伸脚梁景生留下的衬衣便被她快速的踢进床下,门口露出刚睡醒也没洗的金菲菲,她瞧见樱木子坐在床边,呲牙笑了笑,小声说:“喂,昨晚上怎么叫你也不答应,是不是生我气啦。”

樱木子的那颗心就像要飞起来似的左冲右撞,击打在壁上,她紧张的看着金菲菲,比刚才的小钟更磕巴:“没,没没,我没有。”

金菲菲这才进来,似是仔细端详她,下结论说:“还说没有,你哭过了。”

她坚决否认:“没有。”

“切。”她摆摆手,不以为然的坐在床边她的身侧,踢腾着两只脚晃来晃去,满不在乎的说:“还没有,眼皮儿都肿成核桃了。景生这人吧,说话是有点刻薄,你都不知道昨晚上他是怎么凶我的,说我没事儿找事儿,哎你说说,你一个大好青春的女人,就算有男人青睐也是正常的啊,难道还要你守寡一辈子那么残忍啊,呸,我觉得你一个人带着孩子那么辛苦,还不如找个可以照顾你的男人好,你说是不是。”

樱木子几乎,立刻跳起:“你胡说什么呢,我,我要去看看孩子。”

她逃掉,金菲菲跟着她又进了育婴室,孩子依然乖巧的甜睡,她实在没力听金菲菲胡扯,逗醒孩子,给孩子喂。金菲菲羡慕的看着她鼓胀的脯,又低头瞧瞧自己的,叹道:“自卑,娶了我的男人真是可怜。”不知想到了什么,偷偷笑的发抖。

樱木子再也不敢搭腔,只想痛苦一场。

洗漱完毕梁景生也要出门走了,当着金菲菲的面,她抱着孩子追出门,站在门口对要上车的梁景生怯怯说道:“大哥……”

他刚打开车门抬起一只教,就定在那里。

“我,”樱木子吞咽一口,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手上托着孩子小声道:“我想带孩子回家住一段时间。”

金菲菲瞪她一眼,小声说:“你说嘛呢。”

她不理,只看着梁景生僵硬的后背,梁景生没有回头,却对一旁伺候的管家指指樱木子:“帮她收拾一下东西送她离开,孩子留下让人给我看好了。”

这无疑是晴天一道雷,只咔咔劈的樱木子六神无主了,金菲菲一瞪眼叫道:“喂,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木子说话。”

梁景生坐进车里用力拉上门,降下车窗又面无表情的对管家说:“还有,把金小姐给我送走,晚上回来我不想再看见她,不然,你们都给我卷铺盖滚蛋!”

金菲菲一下子傻了,张口结舌,而梁景生忽然骂司机:“你是不是也想滚蛋!不开车发什么愣!”

他走了别墅里炸了窝儿一般乱,金菲菲大哭大闹不走,管家左右为难劝她暂时先离开,等先生消气了再请她回来,金菲菲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臭男人,拽什么拽,他生什么气,我还没有生气呢,他凭什么撵我走啊,凭什么啊。”

面对被宠坏还胡乱发脾气的千金大小姐管家只想翻眼,凭什么,还用问,这又不是你家,你家在海宁,搭飞机一会儿就到了,到时候你掀了房子咱也管不着。

樱木子抱着孩子躲进育婴室里再也不出来,那眼泪流的只差水漫金山了,要跟孩子分开,那不是要她的命么。

她一点主意也没有,她该怎么办,留在这里除了屈辱什么也没有,不是有孩子,她真想用藏在枕下的匕首把梁景生给捅了,然后再自杀,这家人死完算到底了。

金菲菲到底拗不过管家还是被送走了,樱木子一天不吃不喝只揽着她的宝贝坐到天黑,满心的绝望又凄凉,管家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奇怪她跟没了思想的木偶一样,晚餐又不吃他才急的慌,没法子给梁景生打了电话,梁景生回来的时候她还在育婴室发愣,他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拉,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怒道:“滚开!”

他怒目瞧着她,看了半晌还是叹口气,低声道:“一天不吃不喝你疯了,你也得为孩子想想吧。”

她嗤笑:“我就算饿死了跟你有何关系。”

他正经的说:“是没关系,谁死了都跟我没关系,你要死就给我死到外面去,我让他们送你去死,离开!滚!”

他去拖她,她就扒着门框死也不松手,怒骂尖叫,只让管家心惊跳,保姆吓坏了,抱着孩子站的老远,惊着了孩子,一向乖巧并不哭闹的孩子忽然哇哇大哭,哭的小嘴巴都是抖的,孩子的哭声几乎撕碎了樱木子的心,而梁景生似乎打定了主要一定要把她送走,她哭叫着瘫倒在他脚下,拉着他的裤腿哭道:“我吃我吃还不成么,我马上去吃。”

梁景生哼哼着冷笑:“晚了!把她给我弄走!”

他的绝情冷漠真真是吓坏了樱木子,她一把抱住他的腿,把脸埋进他的裤子里,哭的肝胆俱裂,任凭别人去掰她的手指,她死也不撒手,紧紧拽着他的裤腿,只哭的浑身发抖透不过来气,梁景生动也不动,瞧着保姆慌忙的哄孩子,最终还是叹口气,拉住她的胳膊道:“还敢不敢跟我犟了,以后要好好吃饭,知道么?”

把她拉起身,刚想去擦她的眼泪,谁知道樱木子站起一阵昏厥,摇了几摇,他伸手去扶依然晚了,只听“咚”的一声,樱木子后脑勺磕在门框上,只把梁景生吓得抱起她叫个不停,又是拍打脸颊又是掐人中的折腾她才醒,抱起她送进卧室的床上,紧紧拉着她的手:“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樱木子缓了几口气才无力的道:“你真是个没人的畜生。”

梁景生就坐在床边,听她骂人不说话也不撒手,只是紧握她的手,任她怎么甩也挣不脱,他最后淡淡问:“想谈一谈么?”

“不想!”她知道他要跟她谈什么,她想给自己保留一点自尊,哪怕一点点。

“我们迟早得谈谈,我希望你能听听……”

“我说了我不想谈也不想听,你把它忘了,我也会当做被狗咬一口,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她起身推开碍事的梁景生:“我得去看看孩子。”

他虎着脸绷紧下颚,沉默,他得说服木子跟他好好谈谈,他得让她知道他的想法,或许她暂时不能接受,不过他已经开始对他们之间这种充满紧张、痛苦、不确定和爆炸的吸引力而开始不耐烦了。

让他真正恼的是晚上,拧她门锁时她的门竟然是反锁的!他暴怒,他竟然被女人拒之门外,他把门敲的地动山摇就差一脚跺开了,樱木子瑟缩在床上痛苦的咬手指,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廉耻心, 难道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龌龊事么,他对着门踢了一脚,大声道:“开门!”

好吧,她拗不过他,也知道他要生气了会有多吓人,当她打开门就愣怔了。梁景生就站在门外,全身上下只有围在腰际的毛巾。他已经洗过澡了,头发还闪着湿气,并且虎着脸,他刚张嘴要说话,樱木子立刻就要甩上门,她被吓坏了,比她动作更快的是梁景生,不等她把门关上就闯了进来,一把抱住她饥渴的唇立即封住她的嘴,他用脚踢上门,俩人拧麻花一般纠缠在一起,他毫不费力的就把她弄到床上去。

樱木子脑袋里一团糨糊,她本没明白他们身上的毛巾睡袍是怎么离开身体的,她一口气还没喘过来,他已压在她身上来到她两腿间,他硬灼热的亢奋便刺入她毫无准备的身体里,这个充满迫切需求的男人不是他认识的梁景生。他一向都是那么自制,但现在的他好像本控制不住自己,并且他跟得了哮喘病一样大口喘息。

他把自己完全推送进她的体内就完全的静止不动,就那么趴着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如释重负似的打个哆嗦,好像跟她的结合已经让他等得忍无可忍。

她立刻就哭了,她觉得自己就想一块烂泥巴,被这个男人肆意践踏。

他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捧着她的脸亲吻她的嘴巴,用手指抹掉她的眼泪,他的声音因欲望而变得沙哑感:“我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我也曾强迫自己远离你,可我做不到,现在你是我的了,木子,我的,永远都会属于我……”

他的臀部开始从容不迫的前进后退,心跳却似擂鼓般又快又猛,在最迷离的时刻,他忍不住发出沙哑的呻吟:“木子,木子,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整个国程都是她哭着听他在耳边呢喃,他们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禁忌,她都不知道他原来竟是爱她的,可他把她推进痛苦的深渊,什么都晚了,都晚了,她痛哭,用力去捶他,他颈子里还有被她咬出的伤痕,她对准再一次咬下去,破碎的凌乱的呜咽:“梁景生,我恨死你……”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她在他的怀抱里醒来,窗外泛着一丝清白,梁景生还在睡,他的膛贴着她的背,一条胳膊沉重的搭在她的腰腹上,腿跟她的交缠着,她没动瞪着天花板,想着一些凌乱的片段,她把眼光移向一侧的墙上,上面还挂着梁齐的照片,男孩子就像从前那样笑的阳光灿烂凝视她,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止不住的伤心,梁景生规律的呼吸落在耳畔,让她无法忍受,微转头看向还在熟睡的男人。

她在心里重重叹口气,很难过,因为她发现梁景生熟睡的容颜跟梁齐有些相似,特别是那排睫毛覆盖下微投出浅浅的影。他忽然动了动,脸侧向一边,她的目光便落在他的颈间处,两排泛着血丝的牙印触目惊心,她忽然想起昨晚他呢喃着说的话,鼻头一酸热了眼眶,起身穿好衣服就去了育婴室。

小美嘉非常乖,就算醒了也只是晃动小拳头,踢踢腿,并不大声哭闹,乖的让人心疼,她站在门口看着保姆逗着孩子说话,正在给孩子换尿片,回头瞧见她就笑着道:“太太您来得正好,孩子醒了。”

换好了尿片樱木子就把女儿抱起,爱怜的亲亲她的小嘴巴,心里满是浓浓的母爱,孩子抓住她的一手指,睁着乌黑的眼睛瞧着她,那么细嫩的小脸儿,那么漂亮,她打发保姆出去,坐下给孩子喂,小嘴儿用力的裹,清晨的房间里能清晰的听到孩子的吞咽声,咽不及时不被呛咳一下,她赶紧把孩子抱起轻拍她的后背,心里又软又疼,一见到孩子,什么苦恼痛苦都被抛之脑后,她难过的想,为了孩子也得忍一忍,如果她坚持要走,梁景生是不会让她带走孩子的,她只有忍。

孩子吃饱了也不睡,依然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有人来叫她下楼用早餐,她便抱着孩子下楼,管家非常喜欢小美嘉,顺手接了过去,桌上放着西式早点,她一边喝牛一边翻起搁在一旁的早报,一个名字引起她的注意,仔细的阅读,竟是陈俊超在狱中保外就医,却因注毒品过量竟然死了。

她把报纸搁下,不知为何拿勺子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梁景生神清气爽的下楼,逗弄一会儿孩子,瞧她坐在餐桌旁,便也坐下,管家一瞧这架势立刻让人给他准备早餐。

他坐在她身侧,瞧她低头只顾着吃,便随手拿起报纸一目十行的翻看,看完了又丢到一边,没什么表情,拿起消毒毛巾边擦手边说:“晚上接你出去吃饭吧,老四新开张一家酒楼,咱们去凑凑热闹。”

她也不搭腔,他似乎习惯了自讨没趣或是自说自话,见她不搭理便也不再说话。

徐广峰新开张的酒楼地处繁华路段,前来捧场的基本都是梁景生在商圈里的朋友,一边与人寒暄一边听宋波在他耳边叽咕,听完点点头笑道:“既然来了,就好好招待呗。”

他与众人打过招呼就被宋波引着到了一处包房,推开门,房内的人全站了起来,他含笑对着两个身材发福的男人道:“三哥,四哥,这大老远的真是给面子,兄弟来晚了,抱歉抱歉。”

俩男人及其亲热的与他握手:“你是大忙人,咱们兄弟也好久没见面了,小五,这是?”

他们共同看着樱木子,梁景生就笑道:“来介绍一下,木子,这是三哥,四哥。”

樱木子只随便的点个头,便抱着孩子随意的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梁景生似是有些尴尬的小声解释:“嗨,女人家见识短浅,被宠坏了,来来,坐,坐。”

他这么说别人自然以为樱木子身份不一般,都是好奇的不住偷偷从头到脚的打量,梁景生请众人坐下,席间由宋波几人作陪,酒喝多了于是热闹起来,被梁景生称为三哥四哥的男人本就误会梁景生有了孩子还瞒着,直嚷嚷着要罚酒,对樱木子弟妹长弟妹短的叫,她脸色已经十分尴尬,而梁景生笑盈盈的也不解释,倒似是心情极好一般来者不拒,饭没吃多少酒已经喝下去几瓶。

樱木子碍于面子忍耐着没发作,埋头默默吃菜,梁景生一边周旋着众人一边不住的给她布菜,果然像个模范丈夫般殷勤又做作,别人打趣他也只是含笑沉默不语,樱木子心里恼火只是尽量不做声,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对着梁景生的腿踢了一脚,梁景生扭头瞧瞧她,才对满席的人说道:“今儿个能请来三哥四哥我真是高兴,这带着女人孩子的也着实不方便,实在抱歉我得把她们送回去,宋波,你替我好好招呼几位哥哥。”

宋波应了一声,梁景生站起再次端起酒杯,满面歉意的道:“三哥四哥,真是对不住。”

满席的人自然全部站起顺从的举起酒杯,送他们出门时被他称作三哥的男人握着梁景生的手摇了摇道:“小五,今儿个来本想跟你说说马家小六的事儿,我们实在不知情,不然也不会……唉,你可别怨哥哥。”

梁景生不动声色的放下手,淡淡的道:“我怎么会跟小辈一般见识,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只是看在过世的二哥面子上,不过,经济萧条各项生意收成也不好,今年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年底利润分成上可能不如往年那么丰厚,也许会有变动,到时候还得请两位哥哥跟二嫂、小六解释一下。”

老三叹口气,问:“小六在监狱里出事儿了,你没听说么?”

梁景生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老三接着道:“他得罪的人太多,在里面被……没抢救过来。”

他轻笑:“死了?稀罕,不过我倒是觉得死有余辜,三哥,您说呢。”老三面色尴尬,他却一笑再不多说,扯过樱木子扬长而去。

到了家樱木子让保姆把孩子安置了便直接回了卧室,刚在梳妆台前坐下,梁景生便也跟了进来,他站在她身后揽住她的肩弯腰对着她的脸颊亲一口,樱木子头一偏躲过,心平气和的问:“你什么意思?”

他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轻轻笑了笑,硬是亲了一口才低声道:“怎么啦?”

她回身把他推得远一点,正色道:“你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他叹口气蹲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认真的说:“好,下次我一定不让别人误会,我一定解释清楚,成了吧?”

她抽出手,把肘部支在梳妆台上按了按隐隐作疼的太阳,低声道:“我很累,要休息了,麻烦你出去。”

他站起身并不做声,随手扯开领带坐到床边,忽然问:“照片怎么收起来了?”

樱木子应声抬头,在梳妆镜中瞧着他,挑起唇角轻声道:“难道你要他眼睁睁看着我们表演活春······”

他猛地站起,气的直哆嗦,怒道:“上脸?你他妈是不是想挨揍。”

他哼笑,站起身直接进了浴室,听到哗哗的流水声梁景生才抚着额头又慢慢坐下,对于樱木子的固执难缠他早已有了准备,可听到她时不时蹦出几句令他无比难受的话,他还是很难受,这不怪她,可她实在让他无比伤脑筋。

樱木子刚踮起沐浴露,浴室的两扇百叶门忽然被推开,她有点懊恼自己没有把门锁上,一把扯过浴帘有点激动:“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梁景生慢条斯理的回答:“哪样?”

她无声的骂:“小畜生。”

他拉开玻璃门挑起浴帘,她吼道:“滚出去。”

他一边进来一边喃喃道:“我身上净是酒气烟气……”他抬手把花洒关掉,夺过去她手中的沐浴露,挤在手心里,让她扭转身体背对他,把沐浴露均匀的涂抹在她的背上,又缓缓来到小腹,向上,捉住她高高挺起的房,轻微按摩,樱木子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因为他紧贴在她的背上,而他灼热早已勃起的亢奋就抵在她两腿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触碰她的腿,他低头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心跳怎么这么快,你激动什么?”

拍开他的手打开花洒,又被他强势的关掉,抱住她满是泡沫的身体,手中湿滑的皮肤让他满足的叹口气,轻轻抚趾骨上的疤痕,又渐渐下滑向她的腿间,低声道:“动不动就跟我摔咧子,我怎么着你才能消停。”

她咬着唇在他怀里扭动,他就轻笑,樱木子就像一条滑不留丢的鱼让他抱不牢,也挣不脱。

“你起开!”

“偏不。”他吃吃笑,固执的用手去探索她的腿间,她用肘部往后猛顶在他膛上一边骂道:“不要脸。”

他抽口气:“我不要脸没人还是畜生,成了吧。”

他忽然捉住她的一只手,背在她身后塞进俩人紧贴的身体间,她的手忽然就触碰到他坚硬的下体,在她手心里轻微跳动,心里一惊脱口道:“不要脸你给我滚开。”

他发出不由自主的愉悦呻吟:“你再动就别想洗澡了,在这儿我就办了你。”

她闭上眼只好任由他挤压在她背上喘息,并在她的手心里戳来戳去,她咬着牙手臂被压得麻了,带着哭腔说:“你完了没有。”

他伸手打开花洒把她身上的泡沫冲干净,把她扭转过来面对他,酒意在他目光锁定在高高耸起的房上那一刻里暗沉,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巴,她微扭头避开,他便吻在她的脖颈上,轻轻啃咬下滑,如愿的把脸埋进深深的间,他用手指碰了碰那诱人的深红,它听话的挺起,他抬起眼皮瞧着她,樱木子只是闭着眼,脸上流淌着的不知是水还是眼泪,他托起一边沉甸甸的房,把挺立的诱惑含进嘴巴里。

他只是用舌尖轻轻触了触并没有吸吮,樱木子却感觉房忽然发胀发麻,像有无数小蚂蚁在爬动,这是溢的前兆,她猛地推开他的头,他却又扑了过来,疯了一样揽紧她把她顶在红褐色大理石墙面上,这个男人疯了,动作野蛮弄的她疼,她哭叫着去捶他的头还有他如铁箍一样有力的手臂,用手去扯埋在她脯上的头发,梁景生已然被情欲湮没,口中的香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窒息,他大口的喘息顺着她的身体下滑,强势的分开她踢腾的腿,让她毫无保留的袒露,樱木子只想昏厥,本能的伸手掩盖,他却一口咬在她的手背上,她不妨他居然咬人,惊叫一声迅速抽离,接下来她只有死命服帖着冰凉的墙壁才能让自己不摔倒或是晕过去,他用舌尖替代在她两腿之间探索抚的手指,湿热、眩晕、快感、欢愉,很多道不明的感觉依次冲击着她的感官,她本要推开他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头发。

这似乎是一场甜蜜的折磨,当他终于站起身时她早已瘫软,低头吻住她的嘴巴用手托着她的腰,一手下探扶着忍无可忍的疼痛,非常缓慢的顶入已经为他准备好的身体里,让她清楚的感受一寸寸探进的灼热,她还在轻轻啜泣,揽紧她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木子,我想要讨好你,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别再拒绝我。”

她再一次妥协,过程迅猛而快速,他喘着忽然撤离,用力把她扭转让她趴伏在墙壁上,手臂从她腰间穿过手指按压在她腿间要命的那一点上,当他从后面占有她开始移动时,她的身体就来回摩擦着他的手指,她被强烈的感官刺激震撼,终于叫出来的时候他又把她扭转过来,死死的抱住她,在她小腹上猛烈激跳的器官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流,他颤抖着虚弱的低声说:“抱紧我,求你……”

躺在床上她的脸贴在他的前,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他的手无意识的轻抚在她的背上摩擦,沉默良久她才低声问:“那两个人死了,跟你有没有关系?”

他的手顿了一顿:“你希望我怎么回答?是否认还是承认就是我做的。”

她不吭声翻个身背对他,他的脸贴在她的后脖颈上,吐出一口气,觉得怀里紧紧拥着的,其实是他安全又温暖的避风港湾。

在樱木子渐渐意识模糊的时候,她听到他说:“不管你把我想成什么人,都别想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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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梁景生最近异常得意,他失去唯一的亲人,却收复了失地,马老六的被收监他几乎是立刻就轻松的统一了五虎堂,又随着马老六等人的噩耗传开,他的那些曾经所向披靡的哥哥们也渐渐传出有想要隐退的意念,马老六曾经说梁五其实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伪君子真小人,不但一手揽权现在又开始经济制裁了,他们早已习惯了安定没有了再战江湖的雄心壮志,而梁景生在对待马老六的事情上极度的心黑手辣,不等开庭就让他死在了监狱里,不念旧情着实让他们寒心。

而梁景生却有他自个儿的打算,有人对他忠心耿耿,而他也有忠心耿耿的对象,就算马老六仗义嘴巴严实不会出卖自个儿兄弟,可他是因贩卖毒品杀人灭口才进局子的,本身就是死罪难逃,无非官方采集证据的时间长短而已,梁景生不急可有人急那,就算他不动手在结案前马老六也活不成,那些幕后的高层最为担心的,就是收到连累,他俸人食禄自然为人分忧,不然,哪怕是他梁景生再混的风生水起,这天子脚下藏龙卧虎的北京城,岂能容忍下眼睛里的沙子。

当一切事情坏到无可再坏的时候,反而会好转,就像梁景生与樱木子之间,骂也骂过恨也恨过,梁景生虽然我行我素依然强势,但他愿意迁就樱木子,有时候她心情不好发发小脾气他也就试着忍忍,时不时的讨好一下,礼物、甜言蜜语他毫不吝啬,他发现樱木子除了格有点拧巴外,倒是极简单的一个人,不贪财不唯利是图就是有点小虚荣,他陪她去小区的采摘大棚遇到邻居太太,人家一夸她生了孩子竟然看起来跟小姑娘似的她就美上半晌,回家了还特意站在穿衣镜前照了照。

第二天竟然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丢弃很久的彩妆在脸上一通乱,好看是好看,不过跟他站在一起那差别就看出来了,让他觉得生气的是某天晚上俩人坐床上,他边查看文件边上网,樱木子跟纪云俩人电话里说悄悄话,他听明白了,这女的竟然当着他的面跟人谈论遇上某某了,还是依然年轻帅气,那天晚上他格外卖力气,折腾她良久不消停,她变得太干燥而无法接纳他,最后不得不依靠润滑剂才算完事儿,他气喘吁吁的想,他也年轻过,只不过是把时间都浪费在野心勃勃巩固地位或是积累财富上,她口里的某某人不过是年轻点,说到底哪能跟他相提并论,可他就是听了不爽。

他开始高调的带她出入一些公众场合,似乎已经等不及要把他们的关心公之于众,樱木子也似是不像以前那般对他处处看不顺,开始有说有笑并时时参加一些聚会活动,樱木子的变化他自然瞧在眼里,心里也是很高兴,他带她出席某个宴会时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心理专家,她曾经见过几次那个曾经留美的博士,看她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跟变了似的,他就睁只眼闭只眼做不知道好了,虽然他心里有些不舒服,那个博士戴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四十多岁了还是单身一人,让他宽心不少的是樱木子并不瞒着他,似是无意的提前博士也是眼中只有一种坦荡的明亮。

日子过得顺畅不少,樱木子也变得似乎开朗起来,就算有时候她偶尔提起梁齐,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脆弱,梁齐本是他们之间禁忌的话题,可某天晚上她带着孩子散步回来,很随意是跟他说:“再过两天就是梁齐的忌日。”

他瞅瞅她,她也只是很平静的瞧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点点头,唔了一声。

她在生产前曾去过墓地几次,后来在纪云的劝说下才算不那么频繁,纪云是对的,因为她每次去都会哭很久,回来后也是长时间缓不过来难受劲,如果不是怀了孩子,她实在不知道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在博士的诊室里,她曾把她的过去掏心掏肺般全说了出来,只掩藏了一个小秘密,那就是梁景生,虽然她真正苦恼的不是过去的种种,而是跟梁景生的这段孽缘,她不愿也不能说。

她曾经的遭遇博士听了很是同情,用各种方法舒缓她的心里障碍,一段时间的神诊疗成效不小,对于梁景生,她还是心有芥蒂,她希望梁景生可以见见博士,她认为梁景生是极度的典型的心理暗,可惜她不敢,梁景生发起脾气来跟刮一场龙卷风差不多,虽然他发脾气的对象并不是她,但难免被强大气场所波及,他尚绷着脸的时候,敢正眼瞧他的人并不多。

梁齐忌日那天他们很早就去了墓地,不来这个地方时还只是思念,可来了,就化成了无声的悲恸,那一截冰凉的大理石,就代表着曾经活生生的人,远远的便能看到他,看到他含笑注视着他们。

随行的人在墓碑前摆上鲜花水果,点上檀香,细细袅袅的咽刚升起,便被一阵微风吹的散了,她把怀里的孩子托起,走向前,让孩子胖嘟嘟的小手触碰镶嵌在墓碑上的照片,孩子的腕上戴着铃铛,小手摇一摇,便洒出一串清脆的铃音,零落在风里。孩子并不看墓碑上的照片,只是看着母亲熟悉的脸,樱木子也了石碑,低声道:“对不起,这么久才让你见到美嘉,我会把孩子照顾好的。”她揽起孩子,对她说:“这是爸爸。”小美嘉就咧开小嘴笑了笑。

她蹲在碑前很久,直到腿脚都有些发麻才起身,小美嘉对新奇的周遭充满了兴趣,不住的踢腾小腿,保姆上前把孩子接过去,樱木子转身的时候已是泪眼模糊,朦胧里看到梁景生站得很远,并没有上前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墓碑上的梁齐,而是把眼光放到远处,一接一的抽烟,或许是吐出的烟雾也许是她眼中的泪雾,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走向下山的石板路离开的时候,梁景生似乎还在发呆,她走了很远才回头,他就站在一棵青松下,一直都没有动一动。

樱木子不知道那一刻里梁景生在想什么,可她却感觉很难受,他虽然没有上前没有说话几乎什么都没做,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即使梁齐远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也没有办法不去想念他。

樱木子在停车场等了很久梁景生一直在山上都没有下来,他身边的人前来交代说让她们先回去。

他一天都没有回家,直到晚上很晚,樱木子只开一盏夜灯,躺在床上只是睡不着,当她终于听到车子的轰鸣声,掀开被子赤脚跑到窗前,看到有人把梁景生从车子里搀出来,他似是喝醉了。

她又躺回床上,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走廊里乱糟糟的,他们可能把他送回他自己的卧室,没一会儿就听到管家在走廊里喊佣人,让厨房赶紧煮些陈皮醒酒汤来。

她折起身,却没有下床,发会儿愣怔又躺回去,拉起被子裹住脑袋。

樱木子捂得满头汗,心里倒不是难受,却一阵阵的只是烦躁,她一点也不嗜睡,掀了被子还是起身,悄悄的打开门,她有点紧张,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走廊里静悄悄的没人,她凝神仔细听了听,除了她自己的心跳就是呼吸声,她把睡衣的带子系的紧一些,还是走到他的卧室门前,侧耳贴在门上,可是什么也听不见,她不知道她该推门进去看看还是应该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犹豫着徘徊在走廊里,踱来踱去最后还是决定回到自己床上去,他只是喝醉了而已。

她刚坚决的要走向自己的卧室,身侧的门却忽然开了,她被吓了一跳,梁景生就站在门口,大半个人都隐在黑暗里,她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真是喝过酒,而且喝的并不少,因为离得这样远也能闻见他身上的酒气,他低声道:“我以为你会敲门,或是进来瞧瞧我。”声音里却没有半分醉意。

她没有说话,他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消失在黑暗中,他并没有关上房门。

也只是犹豫片刻,她还是进了他的房间,房内并不太暗,楼下花园里开着地灯,借着窗外隐约的光她左右瞧了瞧,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他的房间,很大,很多家具,落地窗一侧是个小型的吧台,酒柜里摆满了各种瓶子,在幽暗的光线下反着清冷的光辉,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竟然还端着酒杯。

这样不开口总是有点奇怪,她小声说:“酒喝多了伤身,还是给你泡杯浓茶吧。”

“不用。”他一昂头喝尽了手里的酒,一直转动手中的酒杯,良久了才说话,声音低得像是呢喃:“木子,你恨我么?”

她静默不语。

他扭过头:“恨,对不对?”

她低下头轻声道:“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走过来,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他低声道:“还记得我答应你帮你找家人的事么?”

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而他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黑的出奇,他说:“这件事我一直没忘,幸不辱命,明天我安排时间你们见个面。”

她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忽然绝了堤一般迅速涌出,他没有帮她擦掉眼泪也没有把看似虚弱的她揽进怀里,只是轻轻说:“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去吧。”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回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她被这消息震惊的脑中一片空白,她期待了几乎半辈子的消息,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喜悦,反而异常的伤心,她几乎是痛哭了一夜难以自抑,想起了很多事,大部分是童年时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她想起慈祥的吉岛太太,还有满头灰白头发的养父,甚至是讨账的那些凶神恶煞般的男人,她本应该充满美好幸福的的童年,在记忆里,只是一片铅灰色,只是更痛彻心扉而已。

第六十章

第二天早上她并没有见着梁景生,他早早的就出门了,一直过了午后他也没有打来电话,她就像平时一样安静的在家呆着,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也没有惴惴不安,她以往的生活里早已充满了各种意外或是打击,种种历练也早已磨平了尖锐的棱角,昨晚上也流了太多的眼泪,似乎把一切都冲的淡了。

快要两点的时候大门外响起了车喇叭,管家进来对她说,先生派了人前来接她。

车子进了城,所有的嘈杂都被隔绝在车窗外,一幢一幢的高楼在眼前掠过,车内安静的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每一次的转弯转向灯都是嗒嗒寂寞的轻响,她不知道司机要把她载向哪里,也不知会有什么模样的人在等着她,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是等待着谜底揭晓。

她奇怪她这个时候不去想象父母的模样,却想起了梁景生。

其实她更奇怪的是他如何做到的。

这座城市的主干道似乎永远都在塞车,司机摈弃了大道,车子穿行在似是迷一样的小街道内,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司机忽然说:“太太,到了。”

她有点发怔,司机忽然开口让她几乎心惊跳,车门被人从外打开,她机械的迈下车子,站定后瞧见了“桂香斋”三个字,穿着浅色套装的梁景生,就站在灰墙灰瓦的屋檐底下,橙静的阳光映在他的身上,只是默默的瞧着她,也就是一瞬间里,樱木子忽然就奇异的镇定下来。

她缓慢的朝他走过去,他对她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门:“在里面,进去吧。”她紧抓着手袋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跟在他的后面被他引着往院中走去。

窄长的院子里显得十分宁静,几簇阳光透过洋槐茂密枝叶的缝隙漏下来,投在彩色方砖的地板上斑驳的一块一块,她也只是低头默默的走着,这院子似是极长又似乎极短,她不知道此刻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随着他停下脚步,一抬头,瞧见他含笑的脸,他忽然伸手把她脸颊边的一缕碎发夹在她的而后,低声道:“是不是很紧张?”

她点点头却说:“不紧张。”

他笑了:“我都调查过了,现在只等着DNA的鉴定结果,他们想见见你,你准备好了么?”

她垂下眼皮又点点头,长而微卷的睫毛,仿佛在枝端的蝶翼,微微的颤动着。

这次他拉起她的手,只是轻轻握着,她便又随他进了堂屋。

在他的手抬起要推开那扇朱红色的门时,她忽然说:“等等。”

他回头瞧着她,樱木子舔舔唇低声说:“我,想去洗手间。”

梁景生重重的握了她的手一下:“还说不紧张,没事儿,我陪着你。”

门被推开,樱木子的那颗心后知后觉的开始急跳,房内只有两个女人,迅速从沙发内站起,梁景生对着年轻一点女人说道:“秦太太,她就是樱木子。”

女人似是没听见,只把眼光锁在樱木子的脸上,神情似是痴了似是不知如何反映,可她明显的在颤抖,耳垂上一对巧光华的珠子,无风自动。

樱木子亦是盯着秦太太,很年轻的女人,穿着圆领的套装,硕大颗粒的珍珠项链,手里亦是紧紧的攥着一个缀满了珍珠的手袋,可能过于用力指关节泛白,但丝毫不影响她整体尊贵的气质,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秦太太似是还在愣怔,眼睛里已然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她身边那个看似比她大些的女人忽然抓住秦太太的手臂,已经哭道:“像,真是像,太像您以前的模样了。”

秦太太梦游一般走过来,神色恍惚眼睛却没离开过樱木子的脸颊,饱满的唇因激动抖个不停,她似是想要伸手触碰樱木子,又仿佛觉得唐突,只好更用力的攥紧手袋,张张口,只是说:“你是……你是……”

其实只一眼,樱木子几乎惊跳,眼前的女人不似看起来年轻,那张脸孔也是既陌生又似熟悉,又感觉她每天清晨都在镜中能见到却又不太确定,只是稍添了一些岁月的痕迹,眼前的脸庞正在严重的渐渐模糊,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原来是她哭了,梁景生轻声道:“秦太太,还是坐下说话吧。”

秦太太赶紧擦掉脸上的泪,想要去拉樱木子又似乎是不敢,哽咽着:“来,快坐,我,”她激动的几乎要语无伦次,陪她一起的女人扶着她的手臂:“太太,冷静一点也让孩子歇口气,啊。”

相比秦太太樱木子似乎比较镇静,她只是随梁景生坐在一边,沉默的就像一个安静的洋娃娃,梁景生递给她一杯水,她就默默的捧着无意识的喝了一口,是花茶,淡淡的一点清香萦绕在齿颊间。

梁景生对激动的秦太太说道:“您有什么要说的或是要问的,不妨今儿个就跟木子说说,鉴定结果还需再等两天。”

秦太太一直流眼泪,她身边的女人虽然激动却比她好多了,一眼不眨的盯着樱木子,抖着嗓音叙述了孩子的出生年月,当时穿的什么裹的什么,还有秦太太亲笔些的那封信,当她说到秦太太因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送走孩子时,樱木子忽然抬头,更正:“是遗弃。”

女人愣怔,然后就红了眼眶,秦太太哭得一塌糊涂,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屋里乱糟糟的哭声让梁景生生出些许烦躁,他淡淡的说道:“秦太太,鉴定结果还没出来,虽然诸多巧合但事情往往会生变数,您也得冷静一下。”可是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樱木子与秦太太有多么神似的容貌,他拍了拍樱木子的手,低声道:“本意是想要你们沟通了解一下,你好好跟人说话,我出去抽支烟。”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也能听到不时从屋内传出女人的哭声,点上一支烟,烟草的辛辣深入肺腑,半空中想起鸽哨,他抬头一群鸽子拍着翅膀从头顶滑翔而过,迅速远去。

他一直凝视着半空静默,一支烟也没有抽几口,樱木子却忽然从屋内出来,眼睛红红的,看也不看他就向门口走去。

随后秦太太就哭着追出来,他扔了烟头拦住,沉声道:“秦太太,我说过,如果她不愿意您不能勉强,您也不能要求她一下子就接受,你们都需要时间冷静,我想您也不希望秦先生知道把事情闹大,我更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就破坏我跟秦先生之间的关系,我已经订了酒店,让司机送您先去休息,等结果出来了咱再商议,成不成?”

秦太太早已崩溃,被女人扶着哽咽着道:“她恨我是应该的,应该的。”

出了桂香斋的门,司机就站在车边,梁景生问:“太太呢?”

司机指了指车子,他低头一瞧,樱木子就坐在后座上,他对司机说道:“把秦太太送走,告诉后面的人不要跟着我。”

他打开车门启动车子,迅速带樱木子离开。

在一个路口他突然一个急刹,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把她扯下来又塞进副驾驶,低头为她扣上安全带。

樱木子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不是回家,像是漫无目的的随便晃荡。

她开口:“送我回家。”

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谈她是如何抛弃我作为代价好让她安心嫁入豪门?你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么?你知道我受过什么伤害么?我受苦受难的时候她在哪呢,她是别人的好太太好母亲,可对于我来说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你总不能逃避吧,有什么打算跟我说说。”

“我有何打算很重要么?”

他终于扭头瞥她一眼:“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回绝秦太太,鉴定结果不决定任何事,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尊重我的选择?”她忽然冷笑,“你的尊重是什么标准?强迫?”

他咬咬牙,猛的一把方向盘把车子急刹在路边,也不管车头边硕大的禁停标志,恼火的看向她:“不要把所有事都混为一谈好不好,你还讲不讲理了?”

“跟你讲理有用么?”

他提高音量:“当初说帮你找人的时候你也没拒绝呀,现在有气了就撒我身上。”

“我敢么?我怕被报复,我怕!”

这才真真激怒了梁景生,他的鬓角处已有细小的青筋暴起,脸上却毫无表情,眼神看来像死了一样冰冷空洞:“你才知道我不是好人?对,谁敢让我不爽我就会恶意打击报复,还有人说我为了夺位谋害跟我结义的大哥,你猜我是怎么杀他的,一枪毙了他,拧断他的脖子,割断他的喉咙,还是把他从几十层高的窗户丢出去?哦,对,还有陈俊超,他跟了我十几年,因为梁齐的事我答应他只要他去揭发马六,我保他一家老小安宁,你猜猜我又是怎么做的,就算让他们去死我也撇个门儿请……”

“够了!”

他冷笑:“当然不够,我认为是必须做的就绝不会心慈手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我做声的态度,你不是说过我没人还是畜生么,实话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樱木子,甭太嚣张,就算是你得罪我,我也照样废了你,满不满意?”

樱木子被震住心都要碎了,他的话不亚于原子的威力,她靠进椅背,只觉得喉间被哽住硬硬的一块。

梁景生掏出烟盒点上一支烟,降下一点车窗瞧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不多久就有巡警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又指指禁停标志,他无所谓的跟没瞧见似的也不搭理,几乎同时旁边冒出几个人拉住巡警拉到一边,也不知道说的什么,梁景生硬是抽完那支烟才慢吞吞的重新启动车子,滑进主干道溶入车流里。

第六十一章

梁景生把樱木子送回家,直接调转车头,连再见都没说桑邦着脸离开,之后便人间蒸发。

她以为他也只是生气过后就算了,谁知他也太小家子气,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只应她心情低落胡扯了几句,便一连几个礼拜都不见也不回家,她越想越委屈,她还惦记着检验结果,他却连一个电话也没有,真是让她又急又伤心,心里隐隐有些恨自己,心情不好就不能忍忍么。

她突然间就有些伤感,实在是太没用,可能真是命中注定她其实衰星一个,除了孩子她连跟人和平共处都做不到。

心情不好吧又连着两天下起雨了,天气果真是冷起来了,看看时间快中午了,她都多少天没有出门了,还有纪云,除了电话连人也见不到,小钟宋波他们平时没事就晃来,梁景生不在家他们也不来了,这偌大的别墅静谧的简直要人发疯,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涟漪,寂寞寂寞,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院子里湿淋淋的,全都是寂寞。

樱木子重重叹口气,瞧哪哪不顺,干脆上来换了衣服准备进城去,再待在这儿她就要神失常了,安置好孩子临走时她给纪云拨个电话,约了中午一起午餐。

午餐过后纪云陪她逛商场,不知不觉间几个小时过去,算算时间美嘉也该睡醒,于是提着大包小包在商场门前跟纪云分手,雨也基本停了,商场前本是繁华路段,车流如潮,他们的车子夹在车流中间缓慢行驶,司机随手点开音响,立刻倾泻出一段优美旋律,樱木子并没有感觉很舒畅或是轻松,相反,跟纪云见了面她倒是心情更沉重。

回到了别墅,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车子,樱木子瞧了一眼车牌心里猛的一跳,是梁景生常用的那辆,她觉得脸颊有些发烧,司机跟在后面帮她拿着袋子,进了客厅只有用人在搞清洁,上楼走到一半便有人从楼上下来,是梁景生的司机,他站住往边上靠了靠:“太太您回来了。”

她点点头,瞧他手里提着皮箱:“这是什么?”

“哦,梁先生出差,让我来拿些东西。”

她倒是愣了愣:“出差?”

司机走后她还站在楼梯上没动,她的司机还提着袋子在身后小声说:“太太?”

她回过神转身:“还是我来拿吧,谢谢。”

半个月过去樱木子依然没有见到梁景生,只听管家似是无意的提起,某天晚上很晚了他回来过,在育婴室待了很久又走了,樱木子虽然着急秦太太的事,可也没有打给他电话。她暗嘲自己真是贱啊,当初好好解决不就完了,她只是气母亲二十几年时间里都不曾试图找过自己,仿佛她早已忘记曾经有过被抛弃的孩子,也后悔没有跟梁景生好好谈谈,毕竟他费周折帮自己找到家人,虽然他不说她也能想象,事隔二十几年找人该有多难,她怎么能把气都撒在不相干还帮助自己的人身上呢,其实更气梁景生,一大老爷们的这么小家子气,这准备跟她置气到什么时候呢,她算是鸠占鹊巢了,把人气的连家也不要了。

给孩子喂的时候美嘉似是磨牙一般竟然咬的她生疼,掰开孩子嘴巴一看,喜得她抱着美嘉亲了几口,孩子长牙了,两颗似是嫩笋一般的小牙才露出一点小尖,前几天就听保姆说笑美嘉时不时的流口水,好像要长牙了,竟然这么快就冒出头了,她抱起孩子下楼,把这个消息告诉忙碌的管家,管家正在让人布置餐厅,佣人手上托着大大的蛋糕,新鲜的水果油间挤挤挨挨的巧克力花,她瞅瞅蛋糕:“好漂亮……有人过生日?谁呀?”

管家扑哧一笑:“太太,是您生日,忘啦?”

樱木子这才愣怔,喃喃道:“我?生日?”经提醒她才想起来,她真是过糊涂了,竟然也忘记了这个。

管家说:“先生打回来电话交代的,给您过生日。”

樱木子在房间踱步,用牙齿啃咬着手指,床头就放着座机还有她的手机,走到电话前,她要不要给梁景生打个电话表示感谢?这该是和解的好机会,还有更重要的事她没弄清楚呢,鉴定结果。

犹豫再三终是鼓起勇气拿起手机,竟是微微发抖。

似是怕自己后悔赶紧按下通话键,其实心速过快她都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似是掩盖了电话铃音的响声,她还在酝酿开口是说你好?还是先叫大哥?

可他的手机却是很久都没人接听,她很丧气,白白浪费感情,刚想挂断终于有人接了,她刚要开口,对方问:“您好,哪位?”

是个女人。

她半晌都没有说话。

对方紧接着又问一遍,她垂下手臂看着手机屏幕,通话结束,十秒钟。

可能有个几秒钟的愣怔,她坐在床边能瞧见梳妆台的镜子里,映出她半张脸,瞧不出什么表情。

手机忽然在她手里震动,震得手心痒痒的,她低头,亮起的屏幕上跳跃着“大哥”两个字,终是接起。

可听筒里除了一丝呼吸声并没有人说话,他们似乎都固执的等对方先开口,或许是她的耐定力好,对方终于说话,却仿佛有点心不在焉:“刚才是你打来电话?有事儿?”

这次是梁景生。

她看到镜子里的那半张脸似乎笑了笑,掩不住的空洞疲倦:“是,我只是想要谢你记得我的生日,其实无所谓,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沉默,她亦是无话可说,刚准备好的一些措辞,比如说她很高兴他记得她的生日、或是惊喜的告诉他美嘉长出了可爱的小牙、蛋糕很漂亮她很喜欢之类的废话,还有想要跟他和解的心思一瞬间就被她丢之脑后。他不挂断电话也不说话,空空的话筒搁在耳边忽然就涌出空虚的感觉,只觉得乏力,更多的是倦怠,她切断通话把手机扔在柜子上,准头不好,手机又掉落在地板上,她也懒得去拾,往后仰倒在床上。

不等她喘口气,管家便来敲门,说小区警卫室打来电话,有位姓秦的太太前来拜访,因没有身份识别记录,被拦在大门口,警卫问要不要放行。

樱木子蹭的站起:“你说谁?”

管家道:“说是秦太太,可没听说过,您认识么?”

“秦太太。”她喃喃着又坐下,愣一会儿才问:“你给先生打电话了么?”

“没呀,还以为是您朋友来给您过生日呢,那,要不给先生打个电话?”

“哎。”

她迅速拾起地板上的手机,这次对方很快接听,她不等他开口便说道:“秦太太来了。”

梁景生立刻说道:“成,知道了,我马上回去。”又交代:“木子,秦太太的先生跟我是朋友,不管她说什么我希望你能冷静以对,知道么?”

她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后想了想还是换了件前几天买的新衣服,抓紧时间迅速画个淡妆弄好头发,下楼时铁艺大门刚好停下一辆车子,有人去打开车门,雍容华贵的夫人优雅的迈出,隔着宽阔的花园,她们的目光相遇。

管家礼貌的请秦太太喝茶,她只是打量着房内的装饰又看着沉默不语坐在一边的樱木子,最后似乎有些艰难的说:“我这次来,其实,其实……今天是你生日……”

她并不抬眼瞧秦太太,微微笑一笑:“谢谢。”

秦太太眼圈一红,可碍着客厅有别人忍了又忍才算憋住满眶的眼泪:“我没有打算让你原谅我,可是,我真的想……”保姆抱着睡醒的美嘉下楼来,刚巧打断她的话,她瞧着保姆把孩子递到樱木子手上:“太太,睡醒闹了几声,可能不想待在屋里烦躁。”

樱木子爱恋的亲亲美嘉,轻声道:“小淘气,是不是想妈妈了。”

她这才抬起眼皮瞧瞧秦太太,满脸惊讶,她就笑笑:“我女儿。”说完不再看她,低头逗弄孩子。秦太太缓缓起身走过来,低头看了孩子半晌,低声道:“我,可以抱抱她么?”

樱木子不吭声,最后还是让她抱起美嘉。秦太太抱着柔软的孩子心里一阵难过,哽咽着说:“她漂亮,像妈妈。”

樱木子笑了一下:“其实更像她爸爸。”

孩子在秦太太怀里蹬了蹬腿,忽然就哭了,保姆赶紧接过去,歉意的道:“这孩子就是见不得生人。”

可能是“生人”触动了秦太太,她终是流下了眼泪,樱木子依然坐在那里不吭声,也没多久大门外又响起车子引擎声,梁景生步伐急切很快进来,额头上一层晶亮,他看了看樱木子又对眼睛红红的秦太太说道:“秦太太,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去接机?您一人?”

她站起身对梁景生笑笑,似乎对他格外青睐的多瞧了几眼:“我来是想给木子庆生,振平过几天也会来京……可是你都没有告诉我孩子的事,我真是很惊讶,不过见到木子被你照顾的这么好,又恨欣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景生。”

他很快接口道:“上次没有给您解释清楚,实在抱歉,今儿个木子生日,也没别人,留下来午餐吧。”他又对管家道:“准备开饭。”

秦太太自然要留下午餐,管家倒是搞笑,竟然合了几个佣人给樱木子唱生日歌,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梁景生也是笑逐颜开,樱木子亲自切了蛋糕分在盘子里,又亲自递给秦太太,秦太太有点受宠若惊,接下来樱木子的话又跟凉水一样兜头浇下:“您是客人,但不要客气。”

受宠若惊的不止是秦太太还有梁景生,当樱木子忽然给他夹了一筷子鱼,他就觉得心跳的比平时快了一倍,她还对他笑笑:“小心鱼刺。”

他似是无意的瞧了秦太太一眼,秦太太正对他们微笑,眼里是欣慰是赞赏也是喜悦,他忽然就生出莫名的满足安宁,似乎很多不可能的东西在这时刻里被化解,被托平,就像风抚平了岩石的沧桑,就像海浪抚平了沙滩上的印迹。

那天下午秦太太一直留在别墅内,她与樱木子在他的书房里谈了很久很久,他一个人站在顶楼的空中花园里抽烟,冷风吹散了漫天的乌云,就如他内心短暂的满足充盈后徒留荡荡的虚空。

那天晚上他没有再离开,秦太太走时送给樱木子一把车钥匙,似是怕她误会解释道:“我知道你过得很好什么都不缺,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拒绝,只是纯粹的为你庆祝生日,我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可是请你一定要收下,我……”她说不下去,眼泪又流出来,樱木子还没说什么,梁景生已经接过钥匙:“谢谢秦太太。”他扭头看看樱木子,她也只是垂着头连眼皮都没抬。

他再书房处理一些公事,又去育婴室瞧瞧,最后还是推开樱木子的卧室门。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关上门他踱步过去站在樱木子身后,从镜子里瞧着她,忽然笑了笑:“还没跟你说声恭喜。”

她没吭声,他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弯腰,把下巴放在她肩上依然在镜子瞧着她:“恭喜你终于跟亲人相认团聚,可喜可贺。”任谁都能停车他话里的不屑。

她皱皱眉说:“有话你就直说,不要夹枪带的,什么意思。”

他笑着直起身,又坐到床边,双手往后支住身子哧哧发笑:“夹枪带?怎么会呢,找到这么个有权有势的亲人,我是为你高兴。”

“你想说什么?”

“知道秦振平么?私有股权投资集团主席,有深厚的人脉资源,管理的资产估计连他自个儿都弄不清楚,你真是赚了木子,不过可惜的是,人太出名也有坏处,就像秦太太,她对你再内疚,也不敢对秦振平说她有个私生女儿让你名正言顺,啧啧,这不是太可惜了。”

第六十二章

“你说的这些跟我又什么关系,我本就没想过要从中得到什么利益,会有什么可惜,你不要把别人想的跟你一样势力。”

梁景生大笑拍了拍手:“这句话你算是说对了,没错,我就是势力,势力有什么不好?知道秦振平来北京干嘛么?来考察投资项目,有了你跟秦太太,木子,我事半功倍啊。”他又起身来到樱木子身后,含笑用手去拂她的头发:“跟有钱人攀上关系很快就能钱滚钱,你说说势力有什么不好,嗯?”

樱木子半晌没说话,只是看着镜中的梁景生笑盈盈的脸,很久才说:“原来你图的就是这个?”

梁景生弯腰揽住她,从镜中看住她的眼睛:“不然呢?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你不是也说过,我其实没人又畜生么。”

她流出眼泪,喃喃说:“梁景生,你连骗我都不肯么?你说你是真心帮我我就信你。”

他笑了笑:“这么好的事,我为什么要骗你,再说了,我当然是真心帮你,不然,就算找到了我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跟你说,你不也没法子么。”

樱木子闭了闭眼,整个腔里空落落谅瓦瓦的,一串眼泪滚珠一样落下,哽咽着说:“你不怕我会坏了你的好事?你不怕我把这些告诉秦太太?”

他又开始笑,紧贴她后背的膛里传出的嗡嗡震动仿佛就要震碎她的心:“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还是以为有了秦太太做靠山再藏吧刀子我就会怕了你?我是懒得搭理你,跟我掉腰子耍花枪,你还得再修炼个几十年。”

樱木子轻挣开他的手臂,慢慢伏在梳妆台上,啜泣。

梁景生脸上的笑渐渐隐去,他看着樱木子抽动的后背发怔,又看向镜中他的脸,忽然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受,有什么东西正随着流着血的循环似乎要冲破束缚,唇角,腔里的心似是没了依托无力的沉了下去,口犹如满了铁铅沉甸甸的压抑,他知道,他正在对自己极度的不满失望,他在说什么?胡乱抽的什么风,这么多年来的空虚伪装这一刻里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他都有点想要可怜或是同情自己,除了梁齐去世的那晚他几乎从来没爬过,可现在他是真怕,不是假的,怕的是樱木子从此不再需要他依赖他,就像带着哨音的鸽子一样,展翅翱翔越来越远,怕的犹如一脚踏进火盆子里,又急又疼。

他那么呆呆的看着自己,从来都是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此刻这么虚伪这么小人,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是再也难以收回,樱木子肯定对他失望透顶,再也不会相信他,他把自己逼进伊藤死胡同里,无路可走。

几乎半辈子都处在发号施令、说狠话、做狠事的怪圈里,有过的女人也无数,却没有哄过女人,就连极少数的甜言蜜语也是对这个还在哭泣、看似极度伤心的女人说过,他看到镜中男人嘴皮子动了动,却说不出,善于雄辩解决问题高手的他此刻已词穷,想不出能解救的办法。

樱木子哭累了心死了,终于起身,他拉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干嘛去?”

她没有说话,甩开他的手,径直进了浴室。他就跟在她的身后,她洗脸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她。她上床,他站在房间的中央沉默似是不知该如何做,樱木子闭眼说:“你睡不睡?麻烦你把灯关掉。”

他照她的话去做,熄灯,上床,从容的似是早已习惯,其实却是满嘴苦涩。

等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樱木子忽然翻个身,竟然埋头在他怀里,他僵直着身子心里开始急跳,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怪异的梦,轻轻抬起手,试探着揽住她,她没有反抗挣扎,反而伸出胳膊搭在他的口上,手指拂过脖颈去索他的脸,他赶紧用手盖住她的,扭头去亲吻她的手心,樱木子微抬起一条腿压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摩擦,他迅速不可控制的勃起,情欲几乎在一刹那间湮没他的神志,揽住她的手也是不自觉的收紧。

他对樱木子的感情一直处在情不自禁的基础上,也从来没有享受过她的主动示好,本来应该惊喜的心情却无法雀跃,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托起她抬起的腿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住她的嘴巴。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接吻也能让人的意志涣散,湿滑的舌急切的在她口中探索跟她的纠缠在一起,拢住她一侧的房,喉间难以控制的发出模糊的呻吟,他抬手扯去两人之间单薄的障碍,把已赤裸的臀部向上滑去,用他忍不住跳动的坚硬去触碰她的柔软,他同样柔软的顶端缓缓进入到狭窄的甬道时,樱木子忽然揽住他的脖子拉低他的头,额头抵在她耳边的枕头上,他的身体在近乎疯狂的感官刺激下弓起好让自己全没入,她的体内又暖又紧柔软湿濡,包容着他肿胀的肌,他情不自禁的发出闷哼的喉音,樱木子的手胡乱的拂在他赤裸的背上,带着哭音很小声的说:“梁景生,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他呼吸急促,想不到这个时候他还能开口说话,调息一下低声道:“你说。”

“你先答应我。”

“……好,不管什么我都答应,好不好。”他扭脸亲吻她的脸颊,唇上一片湿滑,原来她在流泪,其实他最想说的是对不起,那些话言不由衷纯属放屁,他什么都不需要,需要的只是她的青睐她的感情。

“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就让我带着孩子走。”

他觉得他饱胀的热情力不从心的开始冷却,肺脏好像麻痹了又似乎忘记了该怎么呼吸,只有一种被忽然掏空的感觉,好像她夺走了他的一切,他再恍惚中领悟,原来不择手段要达到目的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这个他爱的女人。他沉默很久,与她结合的地方已感觉不到刚刚的紧致滑软,他咬着牙额头上都是汗珠,想说你休想,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那要看你如何叫我满意。”

樱木子却开始呻吟,扭动,用来弓起后背离开床铺,只有后脑勺支撑她的重量,收缩使他感觉本来狭窄的甬道似乎在蠕动但更加紧迫,强烈的挤压使他无力也无法控制,他感觉自己在她体内再次勃发膨大皮肤立刻抽紧激出一粒粒的**皮疙瘩,那种感觉近乎痛楚但又那么令人兴奋……她竭尽全力,扭动身子衬着暗色越发显得白皙如脂。

微弱的灰暗光线勾勒出他起伏有力的肌,他的庞大让樱木子在他身下显得渺小而无助,梁景生忽然半折起身扭亮了床头台灯,他低头看着樱木子,她没有睁开眼睛,却已停止任何动作。

他忽然俯身清晰的说:“我要你看着我。”

原始的兴奋掌控他的情绪,一只手掌传进床铺与她的身子间捧高她的臀,开始移动一下一下地撞击,急促的喘,皮肤间的碰撞不满静谧的空间,迫切的冲刺使他的脸就在她的上方晃动,他要用他强势而急迫的力量在她体内点燃火焰要让她焚毁殆尽。

他眼睛里的火热,沉重身躯每一次的下挫力,都让樱木子感觉她似要被贯穿,她听话的睁着乌沉沉的大眼睛瞧着他,肆无忌惮的看他脸颊边流下的汗珠,亦不吝啬她诱人的呻吟并配合他抬起臀部迎接他每一次的入侵,极力的扭动用力抓紧他布满力量的手臂,仰起脸用粉色的舌尖去添他抿起的唇角,让他浑身止不住战栗的,是她用手穿过被他抬起的腿间,摩擦他柔软晃动的睾丸,极尽所能的挑逗、讨好。

她所做的一切只让他觉得难过,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他才可以得到她,他就是这么的可悲可怜。周遭的一起都模糊起来,剩下的只有急速上涨的愉悦。樱木子忽然开始紧绷她的腿并用手去抓床单,仰起头急促短浅的喘息,梁景生能感觉出她开始有规律的收缩,他刚想压下身躯却听她带着哭腔快速的说:“别忘记你答应我的。”

他忽然停下动作,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彻底激怒,连瞳孔都似在急剧的收缩,冷冷看着她的眼中又浮起那种寒冷的疏离,弯起半边唇轻声说:“我答应你什么了?”

樱木子抬起汗湿的脸不能置信的看着他,震惊使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很久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迎合变成了抗拒,扭动变成了挣扎,可哪里是他的对手,他轻易的单手锁住她的腕按在床单上,无情地继续猛烈快速的深入。她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无声的哭、咬、抓,他们相互伤害对方,试图用疼痛唤醒麻木的神经。

梁景生的前后背还有脸上都被樱木子抓得沁出血丝,可他依然在她疯狂的反击下达到巅峰,结束后他们靠在床上,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都是疲倦极了,梁景生脸埋进枕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只是跟你开玩笑,你可甭当真。”

樱木子的声音里则透出深重的倦意:“你滚吧,这是最后一次,不然,”她语声哽咽,抽泣着说:“你是他唯一的哥哥,看在他的份上,你就让我走吧。”

他一直保持缄默,并不吭声,却在往后的日子里,除了醉酒再也没有去过她的卧室。

樱木子与秦太太的关系渐渐融洽,秦太太亦是经常来到北京与樱木子见面,当她得知梁景生并不是樱木子的先生时,曾大吃一惊,可随后就被恋爱心疼取代,她不停邀约樱木子带着孩子跟随她去各地游玩,并在梁景生的心策划下,收樱木子为“干女儿”,如愿以偿的听到樱木子叫了一声妈,而她的先生亦是十分高兴,他们一直没有女儿,而樱木子的确美丽大方,又加上与梁景生的关系,一切意愿似乎步上了圆满的轨道。

第六十三章

樱木子依然住在梁景生的别墅内,她与梁景生的关系时好时坏,但她没有郁郁寡欢,细心妥帖的照顾美嘉,育婴室里的墙壁上挂满了美嘉的照片,都是她闲暇时的杰作,每组照片下面都要缀上几行小字,美嘉会翻身了长出了第几颗牙齿又胖了几斤等等,看着照片里古灵怪的小美嘉一天天变化的样子,她的心情就像随着春天的到来又发了芽。

梁景生与秦先生的关系越走越近也越来越忙,并不时常回来,有时候就算回来了俩人也尽量把对方视作透明的,他怕说错了话言不由衷,她怕做错了事成为他起手覆手间的一个玩笑,他不管不问纵容她一次又一次跟随秦太太出门远游,她以为他只是无所畏惧把她当做如来佛手心里的猴子。

其实梁景生每次回家都呆在书房里忙活他的工作,樱木子咯咯的娇笑声犹如能穿墙透壁直往人耳朵里钻,他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手指间的文件也会自动放映她的笑脸,他一把甩了文件,靠在椅背上,用手拂拂额头,恨的牙痒痒的,她的快乐那么真实,就仿佛刀枪不入的铠甲,他既羡慕又生气,明明影响了别人的生活,却犹如毫无感觉的木偶,他的生活除了忙就是乱一杯白水般没滋没味,她还笑的那么开心,他就觉得她在向他示威,这女的也忒嚣张了。

可他不知道,有时候快乐也是别无选择的无奈。

时间久在指缝中悄悄溜过,冬去春来也似是一眨眼间,这个城市又换上另一幅妆容,就连阳光也格外的温暖温柔,天气渐热的时候秦太太赶来北京给小美嘉过第一个生日,并在北京住了一段时间,有时看到樱木子拿着一张照片指给美嘉看,“这是爸爸”、“你叫,爸爸”的时候,她的心里并不好受,她对樱木子没有尽过为人母的责任,也从来不敢奢望樱木子能够原谅她,除了第一次见面樱木子在往后的日子里并没有表现出特大的反应,也从来不试探的询问生父的情况而她更不敢再她的面前提起,怕樱木子反感,其实她哪里知道,樱木子怕任会惹来梁景生的不高兴,他要是不高兴便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比如上次一样一甩手不管不问,或是把他们之间的协议作废,她想带着美嘉过她想要过的生活,前提也是梁景生必须放任她的自由。

某日她请樱木子喝茶,到了相约的地方,樱木子才知道今天并非秦太太一人,她的身侧还坐着一位文质彬彬的男人,经介绍,原来是秦先生的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在北京分公司的一位副总,是金融圈里有名的青年才俊,名校海归,还没有坐下多久,秦太太就找了个借口走了,留下这一对陌生男女各自尴尬,樱木子借口去洗手间,给秦太太打了个电话,她又不是傻瓜怎么能不明白秦太太的意思。

“木子,你还年轻,还有很多选择的机会,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美满的生活下去,张先生来公司很久了,我了解他,不浮躁,脚踏实地又非常有才华,你也要为自己想一想,你的身边需要有个好男人照顾你。”

樱木子皱皱眉:“我也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没有想要再结婚的打算……”

秦太太在电话里笑:“傻孩子,女人的青春能有几年?遇到合适的对象就要牢牢把握,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懂了,有时候……”

樱木子本就听不进去,她忽然很厌恶,想说她不需要任何男人,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跟女儿生活在一起便已足够:“不,我不会再结婚也不需要把握任何男人,我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也不需要谁来照顾我,我也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这样。”

“……你是不是怕景生不答应?没关系,我来跟他沟通,我想他也不会希望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景生那边就交给我。”

樱木子赶紧说:“您可千万别,就是他答应我也不会同意的,好了,美嘉还小,我没有任何心情考虑这些,这件事就注意算了吧,您可千万甭找他。”

碍于面子樱木子还是应付着青年才俊张先生,果然彬彬有礼言语诙谐,可惜职业病太重,两小时都在讲国家金融经济,让她不知说什么也不上嘴,只好一边装作很有兴趣的听着又不停地喝茶,频频去洗手间,知道临走时张先生很礼貌的递上名片,并说跟她聊天非常放松愉快,她心想可算是要走了,他是愉快了她这一趟趟的去洗手间又不好意思又难受。

令樱木子没想到的是秦太太没有听她的,果真约了梁景生,把她的一些希望樱木子能过正常生活的想法告诉了梁景生,他一直都是含笑不语默默听着,最后他告诉秦太太:“如果这也是樱木子希望的,我当然不会反对,我们都理应尊重她的选择。”

那天晚上他喝高了,应为太高兴,他获得了秦先生的支持,正式进军能源市场,他将要在新领域里,开辟他事业上的另一段辉煌,这怎么能不让他高兴地多喝几杯。

回到家美嘉竟然还没有睡觉,胖胖的小身子歪在客厅的沙发里,被一群人围着逗的咯咯笑,佣人迎过来接过他手中的上衣,他便朝着美嘉走过去,樱木子手里拿着一只小碗,正在喂她蒸蛋,美嘉瞧见喜盈盈的梁景生,张开双手竟然开口叫:“爸爸?”

所以人都惊喜,包括梁景生,他从来不知道稚嫩的童音能让他如此激动,美嘉开口说话都是一些不甚清晰的咿呀,这声爸爸却叫的樱木子心里咯噔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碎,梁景生还没有抱起美嘉,她忽然把手中的小碗重重顿在桌上,口气严厉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胡叫什么?!”

小孩子哪里经得住她这么吼,立刻哇哇大哭,保姆先梁景生一步赶紧抱起美嘉,抱楼上一阵好哄。楼下可热闹了,梁景生怒目瞧着樱木子,简直恨不得抽她几耳光:“你他妈嚷嚷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我就不明白了,你非得把家里闹得**飞狗跳的你才甘心是吧。”

佣人一瞧这形势不对纷纷溜之大吉,管家尴尬极了,能瞧出来这俩人平时就别扭,这些可算是火星撞地球矛盾升级了,先生一进客厅他就知道这是又喝多了,满身的酒气呛人,他刚想劝劝梁景生已经抬手摔了一个杯子,指着门对樱木子大骂:“不想待在这儿你他妈可以滚!滚蛋!”管家吓得不敢再吭声,拾起地上的碎片借势溜了。

樱木子气的浑身直哆嗦,脸色惨白,眼睛里已经噙满了眼泪,梁景生盛怒的脸让她都不敢瞧,低头扭身就上楼去,梁景生却还没发泄完,噔噔噔的跟在她身后,她几部进了卧室刚把门关上还没来得及锁好门,梁景生一脚踹在门上就把门给跺开,门反弹回拍在来不及躲避的樱木子身上,只把她打个踉跄,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好几步疼的她立刻就掉了眼泪。梁景生满身都是戾气酒气,逼上前几步伸手拽她哼哼冷笑:“你还挺委屈?你哭什么?你不是想走么?好,我放你走,马上给我滚!”

她抹掉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好,我滚,我要带着美嘉一起。”

梁景生只是冷笑,中莫名的焦躁汹涌翻起,他知道她早就不想待在这里,她早就想要离开,最好是这辈子都瞧不见他才好,秦太太说了她介绍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十佳青年给她,要他答应让樱木子去过她想过的正常生活,哦,原来如此,他现在才知道她过的不正常,原来只有年轻有为的十佳青年才配得上她,才能让她满意,他当然不够格,他连一佳都够不上,充其量只是一介吃黑抹白的勇夫罢了,他越想越生气咬牙切齿:“让你带美嘉走?去哪?陪你一起相亲去?”

樱木子猛的抬头,看到的是梁景生满脸的凶狠恨意,她辩解:“我没有!”

“我管你他妈有没有,带走美嘉,做你的白日梦,孩子姓梁就得在梁家,你可以滚了。”

她倔强的仰起脸:“不让我带她走我也不走。”

他恼的喘气气,呼吸中浓烈的酒气拂在她的脸上:“由得了你么?今儿个你不走就把你扔出去!”

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垂在脖颈的头发,猛的下扯把她揪了过去跟他脸对脸,她的脸仰起惊叫一声:“你干什么?放手!”

梁景生额头两侧的太阳突突直跳,酒意夹杂着恨意让他觉得血管中流淌着的不是血,而是火,心脏每跳动一下就会点燃一簇愤恨嫉妒的火焰,焚毁了他的自制理智,脑中完全是不可礼遇的疯狂,他被她小觑,她跟别的男人见面,她需要一个有为青年,就算他把海哭干、长城哭倒也扭转不了比她大了十几岁的事实,他知道在她眼里他不有为也不年轻,只是个没人的畜生,他要撕了这个没有感觉没有眼光跟一块石头一样冷冰冰的女人,她把他整的这样惨,这样可怜,犹如他是一只宠物,她心情好了一下,心情糟了就一脚踢开,他梁景生什么时候如此窝囊了,他现在抬手则风挥手则雨,谁见了他不得留几分薄面,可他偏偏在这个女人面前束手无策,他痛恨,就想把眼前这个女人给撕了碎尸万段了,只有她立时死了他才能安生,他咬着牙额头迸着青筋,伸手按在她的脖子上,试了几试他才悲哀的发现,木子是那么美他是那么爱,他下不去手,如果她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已经失去梁齐,再失去这个爱不得恨不得让他揪心挂肚的女人……他想不下去也不敢想。

眼睛里是血红的疯狂,手指搁在脖子里就像冰手心却火热,他这个样子真可怕,樱木子恐惧的想,难道他要像对付别人那样置她于死地?她觉得浑身的血就似凝固了一眼,她惊恐的去掰他的手指,去锤他的肩,灵感一闪抬起一脚狠顶在他的腿间,或许没击中,因为他没有想电视中演的那样倒下去,但他的手指松开了,樱木子脑中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那么危急的一刻里到底想了什么,只是一反身迅速扑向床,只是一探手,枕下藏着的那把匕首便抓在手中,她翻过来举起匕首尖声警告:“不要过来……”

可惜已经晚了,她只觉得头顶影以不可估量的速度兜头罩下,梁景生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几乎撞击出她腔里所有的空气,让她疼的,是匕首重重搓在口上,似是捣进了心里去。

第六十四章

梁景生低头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她的脸上,是他似曾熟悉的恐惧。

在失去梁齐的那晚,他曾在医院里的玻璃反光里,看到他脸上也曾出现过这种恐惧。

他想要安抚她,可除了大口急促的喘息,说不出话。

樱木子紧抓刀柄的手忽然感觉黏黏的,热热的,未明的粘稠体不断的流到她的手上,他呼出的气体还夹杂着浓烈的酒气,他从上往下俯视她的眼仁黑的出奇,仿佛带着幽蓝的光,她恍惚的能看到黑黑的眼仁里映出她的脸孔,惨白,惊恐。

梁景生的脸上额上冒出虚汗,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真是奇怪,却忍不住发抖,或许是她的发抖,他想起有天晚上,她也是这样颤抖的用刀指着他犹豫着不肯下手,可现在,就那么凑巧,时间上分秒不差,他让她如愿以偿,他火热的膛撞上冰冷的利器,他就觉得冷,然后才是心底里萦萦绕绕缠出的一丝疼,就像散落在床上的那一头黑发,紧紧缠绕他的心上一样,她是他的情人,他想要珍宝一样疼爱的人,就是那么疼……那么疼。

他额前的发已经濡湿,鼻翼煽动,她的脸就在视线里迅速的模糊,他弄不清楚到底他们两个是谁在颤抖,抖得像是相互搂在一起取暖的露宿者,他清楚她在害怕,非常害怕,他还是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抬手的动作牵动了伤口,汗水滴落下来,跟她的眼泪混合在一起。他想跟她说没关系,他没事不要怕,可喉咙里就像塞进了什么东西哽住,他抖着嘴唇半晌才能说出话:“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消停?”

樱木子慢慢抽出手,刺眼的灯光下她的手掌上全是刺眼的红色,她剧烈的战栗着哭泣着,却难以发出声音,像是失去了声带,绝望而无声的悲恸让她看起来很可怜很无助,看着他在她的上面闭了闭眼睛,她就摇着头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不要,求你,求你。”

他用一只胳膊撑起身子,穿着白色衬衫的前殷红一片,那边匕首几乎一半刺在他的心窝里,他用另一只手覆上刀柄,那样子倒像是要把它拔出来,血顺着他的手一滴滴的往下滴落,他喘了一口气,沉重的身子就似被抽了骨般软软的瘫倒。

她被这一切吓得终于大哭起来,仿佛所有的一起都分崩离析,整个天地都在眼前轰然暗去,她去抓他的胳膊,去揽他的头,用沾满血的手去擦他脸上的汗,她疯狂的摇着头大哭,去亲吻他汗湿的额头,仿佛这样大哭大闹就能阻止:“不要梁景生,求你……我求求你求求你啊”

他想推开她,她晃得他想要呕吐,梁景生咬牙勉强用一只手撑在地毯上支撑着他的身子,这女人真是个傻子,除了哭除了不断地摇晃他,偏偏不肯打个电话或是跑出去叫人,一点常识都没有。他想他真是不如以前了,以前比这严重多少倍的情况他照样能驰骋战场,酒真不是好东西——他还有心思感慨。樱木子把他的脸揽进怀里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到她割心剜肺似的凄厉哭声,他笑一笑,原来她还肯为他伤心。

窗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似乎有人来了,樱木子板起他的脸他就看着屋顶上那颗晶亮的水晶灯,透过这些模糊的视线似是拖着尾巴在眼前掠过,就像是流星,或是彗星,她抱着他的头在摇晃,他想说他只是酒喝得多了反应迟钝了,还有救世口紧说话困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那么多的生死劫难,他不照样挺过来了么。

她还在大哭叫着他的名字,可能是窗外的车引擎提醒了她,她反应过来忽然丢开他冲向门边,他就听着她一路慌慌张张的一边大叫一边哭泣,他哆嗦着翻起,心里懊恼,他真是被酒烧坏了脑子了,竟然往刀子上撞。

楼下的来人是很久不曾见面的宋波徐广峰。徐广峰因去了外地办事今天回来见梁景生复命,刚进客厅跟管家说上几句话,就听到楼上出火警一样尖声叫喊,他们顺着楼梯往上瞧去,却是樱木子,她跟一只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站在楼梯口对着他们又叫又跳,她沾满了血的手抓着头发脸上全都是被汗水晕开的血渍,那情形让人觉得滑稽又恐怖,管家一下子愣住,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宋波徐广峰几乎同时往楼上奔去,他们听的清楚她尖叫着:“救他!救他!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救他!”

樱木子的尖叫引来保姆好奇的出门查看,当她看到跟得了失心疯一样的太太满身血的样子,吓得赶紧把还在抽噎不肯睡的美嘉摁进怀里,接下来自然是乱糟糟的场面,宋波徐广峰冲进门发现挨了一刀的梁景生时又惊又怒,宋波大叫着让人打电话,接下来便来了很多很多人,多到这间几百坪的客厅里塞不下,到处都是嘈杂,她哭着想要跟去医院,却有人不由分说的用力拧着她的手臂,鲁的把她甩进她的卧室,就像她是世界上最令人嫌恶的东西,锁上门并大声嚷嚷让所有人看住她。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去落地窗,看到外面楼下被车灯照耀的似是白昼,梁景生被抬走的时候脸孔惨白无血色,还有垂在身下软软的手臂,他的手臂曾经那么有力,紧紧地揽住她送她去产房,紧握她的手给她力量,而她做了什么,她无情的用冰凉的匕首刺进他的膛,也许是心脏,他要死了,跟梁齐一样,都要永远的离开。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覆在玻璃窗的手上都是他的血,刚刚还是灼热的似要灼痛她的皮肤,此刻却冷冷的凝固,发紧,她又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一边哭一边洗手,水流变成红色的体星星点点溅在手盆的边缘,洗不干净,到处都是血,整个手盆都似被染红,她再也没有力气,哭倒在地上,用头去撞击一样冰凉的手盆,她怕一起都是徒劳,就像那样多的人,也挽不回梁齐的生命一样,一次就够了。

突然之间所有的情感都爆发,梁景生以往的样子就像保存完好的拷贝,一幕一幕闪现在脑海里——他围着围裙,手里惦着工具似是杂役,他陪她去产检,去母婴学校,跟她说:这回你可赚大发了,还有他站在玩具柜台前摆弄着小飞机,雨夜里送照明的蜡烛,他彻夜守在她的楼下,为她包饺子,送她进手术室紧握她的手,鉴定的对她说,我等你。

原来她只是妥帖的把这些保管在心底,不容别人也不允许她自己窥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保护仅留的一点自尊漠视一切,他看似不在乎我行我素,可他也是人啊,有着七情六欲的血之躯,他也渴望爱或被爱,只不过对象是她而已。

她在房间里砸门哭叫要去医院,门外的人也不搭理,跟没听见一样。

她哭闹了半宿,哭累了睡着了又被噩梦惊醒,终于听见了门外有动静的时候天都亮了,有人说话,还没等她冲过去门就开了,小钟似是凶神恶煞一般堵在门口,恶狠狠地瞧着她。

樱木子看着小钟的神情心惊跳,不禁浑身瘫软无力,心沉了下去,喃喃问:“他呢?死了?”

小钟忽然冷笑,几乎是咬着牙:“看不出来啊你,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他扭头对身后的人说:“带她走。”

别墅里连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跟一座坟墓一样,她被人塞进车子里,朝着城中方向驶去。

小钟带她去的地方自然是医院,看到似血一般红的十字她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眼泪噗噗的往下掉,这个地方这辈子她都不愿再来,车子停在急救中心门前,下车前小钟接了电话:“你哭什么?”

“死啦?不是有医生么?”

“我去有个鸟用啊我又不是医生。”

“甭哭啦,我这就到了。”

他挂了电话骂骂咧咧的指挥随车的人,随便指个方向:“把她弄上去。”

小钟刚接的电话只听得樱木子浑浑噩噩,下了车业师任人摆布,满心思都是梁景生死了,绝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跟梁齐一样,那么多的人也无法挽留的住,他死了,死在她手里。

出了电梯她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也不管身后跟着的人,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一群人站在一处门前,宋波瞧见她眼一翻抱着膀子往边上挪挪,靠在走廊墙上探头探脑的又把眼光投进有哭声的病房里。

她就木然的进去也不管宋波诧异的“喂”了一声,屋内很多人,有的在伤心的留眼泪,也有护士医生,护士正在摘点滴袋子,医生无表情的说着已经不行了熬不过多久了云云,樱木子一听跪倒在床尾哭得稀里哗啦,哭的比别人更伤心,有人去拉她:“哎,你别这样啊,喂。”

她不听,梁景生熬不过去了,他也要死了,她承受不了再失去任何东西,她哭死。

她还是被人拉起,是个女人,也是泪流满面,哭着问她:“你谁呀?”

两个伤心的陌生女人眨着泪眼互相瞧着对方,樱木子这才扭头看向门外的宋波,发现那家伙正在咬着唇吃吃笑,她赶紧抹掉眼泪灰溜溜的转身就走。

宋波脸上带着揶揄:“你还知道哭,早干嘛去了?”

她带着哭腔问:“他人呢?在哪儿?”

宋波用手指指身后的一道门:“等着你呢去吧。”

樱木子颤巍巍的推开门,病房里只有躺在床上的梁景生一人,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瞧瞧,又闭上眼睛。

他还在输,身上盖着薄被也瞧不出伤势,她在床边坐下很小声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我只是……”他不搭理她就哭,抽抽噎噎一直哭,他也不是不搭理她,只是想要开口说话抽口气就疼,勉强睁眼皱皱眉头气虚的说:“你额头怎么了?”

额头在洗手盆上撞了几下,一小块青紫,她抽噎着摇摇头,表情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沉痛:“对不起。”

“现在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你竟然拿刀子捅我,胆子生毛了是吧。”

“对不起。”更多的眼泪流出来,她像他以前那样在床边蹲下去拉他贴着胶带的手,用疼痛的额角去碰触他的手指,那么凉,眼泪婆娑的看着他跟纸一样白的脸:“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伤你,我只是想吓唬你。”

他想笑哼了两声,又牵动了伤口,皱皱眉道:“吓唬我就拿刀捅我,要是不吓唬你还准备怎么着,真弄死我。”

我哭着摇头。

“错了这么一公分,”他用另只手比划,“是不是,很失望呀。”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

她的两只眼哭得跟兔子一样红,他虚弱的说:“我想好了,送你走,不然这保不齐哪天真死在你手上了,不用你吓唬我也怕了,你走吧。”

樱木子一听哇哇大哭,宋波推开门瞧瞧,梁景生朝他瞪了两眼,他头一缩又关上门,樱木子哭的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大了嘴边哭的极其伤心:“我不走我不走,我哪也不去。”

他继续虚弱:“甭哭了,你也不早就想走了,再说你妈给你介绍那么好一男人……美嘉你也可以带走。”

樱木子止住哭声,抬头瞧着他,梁景生忍不住咬咬牙:“怎么着?不信?还是你偷着乐呢。”

她哽咽着摇头:“她介绍时她的事,我没那心思,我不会走的。”

他强忍住没笑出来:“让你带着美嘉你也不走?”

她说:“我伺候你,等你好了再说。”

“我好不了了,医生说我这条手臂算是废了。”

她又开始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跟梁景生朝夕相处的一年多时间里,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承认,他们的确像是一家人,翻脸,吵嘴,谁也不搭理谁,更多的是和平共处都把心搁在美嘉的身上,除去身份上的尴尬,这一切都是樱木子曾经幻想国的那样,这才像个家,而不是面对秦太太那种虽然有血缘却极度陌生的感觉,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管怎么说都隔着一层道德关卡,在樱木子内心深处总也难以接受,可命运只按照它自己的规定运行,无论是谁都无法掌控无法预知结局。

第六十五章

梁景生见樱木子只是哭并不说话心里开始没底,他还以为他挨这一刀能为他换来等价的筹码,深呼一口气,才郑重其事的道:“其实你妈上次找我说的也不无道理,梁齐走了两年了但你还年轻,虽然带着孩子可一个人继续生活下去总归会有难处,你现在说不再嫁了,是因为美嘉还小,能见天儿的陪你身边,可再等五年、十年二十年,美嘉长大了总是要离开自个儿生活的,到时候你呢?你不寂寞么?女人身边终归得有个男人有个伴儿,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谁不希望自个儿跟前有个人相互照应,我都希望甭说你一个女人了,如果你真要改嫁什么的我并不反对,不然对你实在不公平,现在也不要求女人守寡从一而终,可我希望如果你有了那个打算的时候能首先考虑我,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觉得跟我在一起了怕别人闲话,可知道这事儿的除了小钟他们没外人知道,那都是自个儿兄弟没人会说什么,这点你放心,还有就是,跟了我也有数不尽的好处……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跟了我,美嘉不用改姓这是其一,其二,就算你找着天下第一的好男人又能怎么样,撇去血缘关系这层你还能找到哪个男子能像我这样爱美嘉你说。”

她一直低垂着脑袋,蚊子哼哼一样说:“我没想过再嫁。”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说不嫁不就是怕美嘉将来受委屈么,要是,咱们在一起了这个顾虑就不存在了是吧,最重要的木子,我对你,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

樱木子这才抬起眼皮瞧瞧他,他就清了清嗓子:“得,我知道,我脾气是坏了点有时候把不住边儿,可你的也没好到哪去啊,总跟我上纲上线的轴,我不气的肝儿颤才算我本事,今儿话我撂明说了,你也麻利儿的,给句实诚话,甭拿那些怕别人说了什么的借口说事儿,过日子的是咱俩,跟别人嘛事没有,谁也不敢呲一句,再强调一遍,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

樱木子依然低垂着脑袋,跟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他一直观察着樱木子的表情,又加一句:“我是那遇事儿就跟人解释的人么?跟你商量是因为我在乎,你给我狠狠的考虑,我不急,你想好了再说。”

她刚想动动嘴皮梁景生一挥手仓促地打断她:“成,我不逼你现在回答,你什么时间考虑好就什么时间告诉我,咱们有的是时间。”

梁景生喘了喘,指指口:“再说了,你都把我整成这样了你总得负责吧,有什么气也该撒净了。”他去握住她的手,她还是一样没动,他叹口气:“木子,我对你,那也是没法子,打这儿起所有的难题都交给我来解决,撇开所有顾虑,你说,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么,你妈那里我去跟她谈谈,谁也不能阻止我的想法,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安享现在,咱俩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为什么不放下包袱轻松一点呢,我不敢说百分百的能让你幸福吧,可总能保证你跟美嘉不会受任何委屈,答应我,再想一想好不好?我真不是逼你……”

梁景生把谈判桌上的本事都拿出来一一使个遍,樱木子依然耷拉着脑袋不肯说一句话,这会儿他比做什么都有耐心,知道要她立刻做决定点头也是不可能,最后说:“我给你时间,多久都成,只要死大团圆结局我愿意等。”

之后所过的每一天都似乎与以前没什么不同,樱木子一直没有给梁景生肯定的答复,而梁景生装聋作哑的也不再问,她没有再说一句要走的话,对他来说一切都已成定局,就算她说要走,他也不会答应,之前跟她说了那么多那是因为他觉得有必要让樱木子知道他的想法。

他尽量推脱应酬,早早回家,只要看到她们母女在房中逗乐,他心中就充盈着从未有过的甜蜜与满足。他会暂时放下所有公事陪她去她想要去的地方,他收敛野尽量配合女人想要的浪漫,他会在静夜时分拉着她四处兜风,不需语言只是在小小的静默空间里感受彼此的存在,更多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做无声的拥着她,怀里的她那么的真实,也会让他忽然生起时光如梭,一晌贪欢便已白头的急切。

拂着她裸露的手臂,依然如第一次的那般触感,凝脂似的滑软,原来幸福不飘渺不虚无,有触感有温度,就在他的掌心中,他放纵自己沉迷于这样的日子,有时候这般美好甚至令梁景生有些恍惚,他暗暗思忖,这是真的么,他不确定,但他是那种把歪理变成真理把不可能变成事实的人,梁齐是他们心上共同的疤,共同的结,要抚平要解开,也许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没关系,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努力。

不知不觉,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仿佛平静又美好的日子总会让人感觉时间过的飞快,又到了祭拜的日子,梁景生带着美嘉樱木子,去看望长眠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美嘉留着齐眉的板凳发型,只露出一小团儿白玉般胖胖的苹果脸,黑玛瑙样漂亮的杏核眼睛神似樱木子,安安静静的坐在梁景生的手臂上,藕节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乖乖的样子像是日本的套娃娃。

梁景生弯腰把美嘉放在大理石墓碑前,他的身侧站着樱木子,一起默默的看着随从的人,再一次点上蜡烛、焚香,美嘉仰起小脸看了看樱木子,樱木子半蹲下推着她圆圆的肩膀让她靠近墓碑,她女儿的头发,轻声说:“打个招呼呀。”

美嘉举起胖胖的小手摇了摇,对着墓碑上微笑的人轻轻说:“嗨。”

她揽住女儿胖乎乎的小身子:“乖,叫爸爸。”

“爸爸。”

“对爸爸说,你几岁了?”

美嘉伸出手努力的蜷回大小拇指:“爸爸,我三岁。”

樱木子亲亲女儿的脸颊:“美嘉真乖。”孩子伸出小手,擦掉她的眼泪。

她在泪光中凝视墓碑上对她微笑的人,她亦是低头看着,对不起,这三个字他每次都要在心里默默的念上几遍,再三保证,会替他把爱延续下去,直至生命结束。

第二天傍晚梁景生回到家,保姆陪着美嘉在客厅里玩积木,他轻轻走过去,美嘉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他弯腰让她亲吻脸颊:“今天在幼儿园里乖不乖?”

美嘉点点头:“很乖。”他伸手宠溺的拨了拨孩子额前的发:“喜欢幼儿园么?”

“喜欢,幼儿园里有晨晨。”

“哦,那谁呀?”

“小朋友。”

美嘉继续摆弄手里的积木,也不抬头:“他让爸爸抱。”

“……” 口有点紧,似乎一跳一跳的揪着,他想起,美嘉自从去了幼儿园,他太忙一次也没有去接过孩子,都是樱木子一心一意的照顾。

他眼眶有点热,轻轻搬动胖乎乎可爱的孩子,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亲亲孩子的头顶,低声道:“明天,我去幼儿园接你回家,好不好?”

梁景生让秘书推掉所有行程安排,下午早早的就去了幼儿园,他喝令保镖待在车子里,而他就像其他家长一样等在紧闭的大门外,当贝贝班的保育员牵着美嘉的手出来时,孩子一眼瞧见他,急于挣脱保育员的手向他跑过来,稚嫩的童音有些兴奋有些尖利:“爸爸!”

美嘉漂亮的大眼睛里清澈无暇,满满的欢喜,梁景生觉得鼻子里酸疼的厉害,紧紧抱住她的小身子,狠狠的亲吻她的脸颊。美嘉执拗的脾气像梁齐,也像樱木子,不管被樱木子怎样呵斥,她都是不予理睬不肯改口,不看她,权当没听见,固执的叫梁景生爸爸,说的狠了她皱起漂亮的眉毛就要发脾气的样子,她发脾气时不哭也不闹,不不扔玩具,只是站在原地,任谁拉,劝都没用,把她抱走她还会再回来,固执的站在刚才被拉走的地方,不说话只皱着小眉头,像个小大人,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后来梁景生说,像梁齐小时候特轴的模样,那样一说樱木子就心软了,她看着梁景生走过去紧紧的偎着固执的小姑娘,好像要把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到她的身体里,他会亲亲孩子胖嘟嘟的脸,会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直到她稚嫩的小脸上露出笑容,会把藕节一般的手臂软软的搭在他的颈脖上,樱木子也会一次又一次湿润眼眶。

把美嘉送回家交给保姆,梁景生强拉樱木子出门,把她塞进车子里,她问去哪里,他紧绷着脸,把车子开得飞快。

车子进了城,在一处繁华路段的一家珠宝店门前停住,他熄掉引擎点上一支烟看着车窗外似是在冥思苦想的组织语言,她有些紧张不明就里,等着他开口。

扔了烟蒂他终于说:“你说,我还缺什么?金钱、权势、地位,我样样都有,可我需要的只是你们俩就那么简单,我不想再等了木子,太久了,我想美嘉再叫我爸爸的时候我能言顺的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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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梁景生得不到回答,伏在方向盘上歪头看着她。樱木子咬唇看向车窗外的表情让梁景生很无奈,他猜的就是这样,其实他本不用听她回答,白天他们是相敬如宾的典范,到了夜晚赤裸的相拥疯狂的做爱,他一次又一次点燃她的热情,在她身上留下一次又一次烙印,看她一次又一次的屈服在难以自制的情欲里,这说明什么他又不傻,自然明白,既然早已决定跟她共赴人生最后的旅程,就不允许她继续矛盾徘徊在边缘,看似没有终点没有解脱,他本可佯装无知糊里糊涂的这样过下去,可他对猫捉老鼠或是猜猜看的游戏腻歪了,她乐此不疲他可累得够呛,他要事事尽在把握,用他感情的五指山牢牢的套紧这个如鱼一般滑腻的女人。

樱木子侧过脸,依然沉默。虽然没看他,但从窗玻璃不甚清晰的反光里,她还是看到梁景生的模样,他好像在懊恼又好像在期待,她忽然之间感觉从来没有过的疲惫,就在短暂沉默的空间里,窗外是痛彻天地的光、世间的三千繁华,还有从后面车子反光的几缕阳光透过后视镜折进眼睛里,周遭一切就像变成了长长的回廊,那么静,仿佛空荡荡,她清晰地听到轻微的不规律的呼吸声,是她的也可能是梁景生的,恍惚中她想到自己,一直一个人走,自卑,却总是喜欢伪装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从小就受人嘲笑,明知道自己的渺小,却总是告诉自己,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她总是假装自己过得很开心,也知道因为自己的长相,很多应该成为她朋友的同龄人却都非常讨厌她,特别是在她与达也恋爱期间,她几乎成为孤家寡人,没有朋友没有友谊,有的,只是达也,他是她的全世界,直到最后世界坍塌她才知道,她为他一次一次放下自尊乞讨来的,却不是爱情。

当她终于在痛苦的煎熬中成熟,也才明白,她以前反复告诉自己是为了报复达也所作的那些过分的事,只是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已,但因此,她除了让自己受到更深的伤害也只会更加惹人讨厌,实在幼稚又任。

那种感觉很孤单,非常的孤单。

就像深夜一个人钻进深暗的洞索前行,黑暗里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

梁齐,就是唤醒她沉睡灵魂的那一抹曙光,她有段时间感到自己非常幸运,她没有因为种种打击而轻易放弃继续生活,是冥冥中注定被那个一脸阳光的男孩子拯救。

樱木子一直感慨她的生活不够彩,因为充满了悲伤,她的人生也似被下了蛊总是在重复着得到,浩劫,失去。可最近几年,除了不得已的苦衷,她似乎笑的比哭的时间多,她太爱女儿美嘉,也在误以为错手伤及梁景生的情况下,正视这个扮演魔王总是无情掠夺气焰嚣张的男人,其实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就像一颗种子在心里扎了,萌芽,茁壮,撑起一片天。

她又想,如果一切都回到原点,她遇到的人做的事会有什么不同?

格决定命运,她心里清楚,依她的个使然,就算重头来过,她也只会重蹈覆辙而已,认命,不但是一种态度,也是妥协。

她终于扭过头去正视梁景生,他还伏在方向盘上一个姿势不动,但他的表情在她正视他眼睛时立刻变得慎戒或是警觉,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但心跳急促得使她几乎无法说话,她舔舔唇很小声:“你以前,对我说的都是真的么?”

以前?以前的每一天他都在不停的说话,好话,狠话,甚至谎话,他很努力地想他说过什么话会让她在意,可想不起来,只好说:“能具体点么,针对什么事或是什么人,你给提个醒。”

“就是,如果我要改嫁你也不会反对,是真的么?”

梁景生警觉的瞧着她,忍不住问:“在我回答以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如果你要改嫁,对象会是谁?”

“有可能,不会是你。”

“那么,”他有点生气,态度强硬,“是假的。”

樱木子用力绞着手,脸憋得通红,看似在生气:“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在外面厮混我如果要改嫁,也得睁只眼闭只眼的选择你才成?”

梁景生气结:“厮混?我跟谁厮混了。”

“金菲菲算不算?”

“喂,想吵架找借口呢是吧?”

“你不是留人家里过年商量订婚么,难道我冤枉你了。”

“放屁!谁留她家里过年商量订婚啦?你听谁胡说八道呐,我在浙江有投资,跟她老头子是伙伴关系,那次一半是盛情难却一半是因生意多留了几天,人家掌上明珠来北京我当然得尽地主之谊款待了。”

“好,就算她不是。”

“本来就不是!”

“有此我给你打电话是个女人接听的,那又是谁?你别说是秘书什么的。”

梁景生大概这一辈子都没被女人这么质问过,还好他有够老,脸皮够厚,撒谎也是面不改色:“还真让你说着了,就那么一次我记得清楚,那人真是我秘书……不信?那成,我也幼稚一回,我带你去找人澄清这总成吧。”

“我才不上当。”

梁景生扑哧笑出来,笑得特别邪恶:“我知道了,原来你一直在吃醋。”他凑过去,吃吃笑着说:“你爱我。”

樱木子冷笑:“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大白天的你还是醒醒吧。”

她话说得难听,梁景生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他忽然说:“想不想玩个游戏?”

她皱皱眉:“什么游戏?”

他神秘的说:“现在不告诉你,不过我保证很刺激,让你终生难忘。”他抬手看看腕表,“现在倒计时……开始。”

他下车,绕过车头把一头雾水的樱木子扯下车,大摇大摆的进了珠宝店。

穿制服的服务生笑容很职业,梁景生视而不见,仰着下巴说道:“让你们经理来见我。”

笑容更职业的经理听梁景生说要给太太买钻石戒指便把他们请进贵宾室,并让服务生端进来几个黑丝绒盘子让他们挑选,梁景生看看说道:“小,太小。”

经理一听又让人换了几次,在看过数克拉的钻戒后梁景生依然皱着眉头不满意,经理一看这是遇到大买家了,咬咬牙哈腰笑道:“先生,实不相瞒,本店刚到一批货,其中一枚是一颗彩钻,那可是国内除了火凤之心的第二大黄钻,重达十八克拉,非常稀有,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只是没有经过加工还是一颗裸钻,不过价格嘛,嘿嘿。”

梁景生似乎讨厌他的笑,皱眉说道:“我要的自是最好的,拿出来瞧瞧呗,只要我太太满意了,价钱无所谓。”

经理抬眼瞧瞧樱木子,便又笑着道:“那您稍等。”

樱木子早已看花眼,悄悄扯了把梁景生,小声说:“你来真的?”

梁景生比个噤声动作,让她等着瞧好儿。

当经理及其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四方的盒子进来,他扭头朝一个随行的保全点头,保全会意,抬指一点,贵宾室双层防弹玻璃门的密码喀喇一声锁死,百叶帘被放下,经理又示意保全打开一组照明,他在灯光下打开盒子,钻石璀璨的奇异光芒便不设防的闪花樱木子的眼睛。

那么硕大的一颗贵气天成华独揽的黄色小石头,让樱木子惊艳饱足了眼福,梁景生似乎很满意,经理问:“先生,您还满意?”

梁景生扭头问樱木子:“喜欢么?”

没有女人能拒绝钻石,何况还是如此大颗的彩钻。她当然点点头。

“成,这钻石我要了。”梁景生的一句话不但经理愣了愣,樱木子也吃了一惊,这得多少钱呐他问都不问,那经理倒是傻乎乎的道:“您,您知道这颗钻报价多少么?”

梁景生笑嘻嘻的站起:“不用问,因为我不打算花钱。”

经理脸色已经有点难看,还是勉强笑了笑:“先生,您真会开玩笑。”

梁景生一本正经的说:“怎么会是开玩笑,我很认真,我不打算花一毛钱就能得到这颗钻,你猜为什么?”

经理已经连勉强笑也笑不出来了,樱木子忍不住说:“你疯了?”

“没错。”梁景生一笑忽然抬手从身后抽出一把黑洞洞的手枪,支在经理惨白的脑门儿上:“打劫!”

“啊……”尖叫的不是经理不是保全,是樱木子,她吃惊的瞪着梁景生,他还对她努努嘴巴:“收起来,走!”

保全忽然愣怔过来,扭身扑向一侧墙壁上的警红色按钮,他的手指还没按在警报器上,樱木子连想都来不及想,仿佛脑子里安装了自动防御系统,一抄手桌子上一只花瓶便朝着保全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保全的后脑勺上,随着花瓶里的水四溅,保全的身子一歪,躺地上不动了。

这下子连梁景生都愣了愣,房间里静默数秒,樱木子也呆了半晌,忽然跳起指着地上的保全,似要急于撇清般急道:“是他要报警的!是他要报警!”她大口喘息着急得都快哭了。

梁景生推了似是吓傻了的经理一把,“把门打开。”

经理乖乖照做。

“赶紧赶紧的,赶紧的收起来快走。”门刚开梁景生就拿着枪晃了晃,樱木子完全的懵了又被催的七荤八素,上前一把抓起钻石,浑身的口袋个遍,也不知道该藏哪。只急得满脑门儿的汗,梁景生忍不住道:“你倒是赶紧的,墨迹着等警察呢?赶紧走!”

一听警察两字儿樱木子风一样卷出门去,一眨眼没影儿了。

梁景生这才收起枪,拍了拍经理的肩,笑道:“回头跟你老板说给你加薪。”

经理头上的汗,赔笑:“好说好说。”

梁景生急匆匆的走了,保全还躺地上不动,经理忍不住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喂,人都走了还装死呢。”

保全这才揉着后脑勺坐起:“哎哟这女的来真的,我真晕了一会儿。”

第六十七章

梁景生步出珠宝店大门时,一辆马达强劲的车子轰着油门直直朝他开过来,刷地停在他的身前,副驾驶的车门同时打开,樱木子一张挂了汗珠子的白脸探低瞅着他,耳里传来的心跳碰撞声,几乎将她震聋,急声道:“快快,快点上车!”

他立刻跨进车子,还没等他把车门关上,樱木子就用力旋转方向盘,轮胎的抓地力发出刺耳的尖叫,猛踩刹车,硬生生大幅左转,接着又猛踩油门前冲,车子一个大转弯后倏的驶离这个是非之地。

梁景生疯子一般大笑,又不得不去拉住门把,他得抓住能让他稳住的东西,樱木子大口地吸气双手稳住方向盘,大脑一片空白表情就像要哭了,情急下居然把车子驶进了单行道,一边充分的发挥车技躲着似是要迎面撞过来的车子一边带着哭腔大声道:“我要被你害死了梁景生!你是不是有病!……你还有枪!你还拿着枪!刚才我做了什么?我竟然拿走了那刻钻石!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他还在大笑,深情镇定安详的倒像是礼拜天郊外车游,好像樱木子没有把车开的犹如坐云霄飞车般把他抛来丢去,他指着前面路口指挥道:“前面右转右转。”

樱木子咬着牙狠狠的盯着路况:“我告诉你梁景生, 就算以前被人算计生不如死的时候我也没想过用违法手段报复,可我犯抽了今天居然跟你抢劫珠宝!你要它有什么用?我们会坐牢……我,我不想坐牢,我……”她咬住唇,憋的满眼泪,“我还有美嘉要照顾,你要害死我了,美嘉怎么办?我们,我们去自首吧,啊?”

他看着车窗外不回头,说:“不成!”

“为什么?”

“你知道那刻钻石价值多少么?估计得上千万,抢劫啊,知道会判多少年么?我算算……十、三十,不对,可能是无期。”

“什么!?”大吃一惊之余她只有恨天恨地恨这个看似若无其事地男人。

他指挥她:“嗳嗳停下车,停车,你情绪有问题还是我来开。”

她被无期两个字给震懵了,没心思研究一路逆行竟连个交警都没遇见,听他的把车子停下,两人连车都没下就在狭小的空间里交换位置,她抖着问:“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用跟她同样的速度掌控车子,蹙眉道:“什么叫我害你?不是你说你喜欢么?”

“可是我只是喜欢!没说要你抢!”

“我?不是你抢的么?”

“你……说什么?”她简直不敢置信,懵了恼了崩溃了,把那个装着黄色小石头的布袋扔他身上吼道:“我不要!把它送回去,给人家道歉争取宽大处理。”

“你疯了,这会儿人家肯定报警了,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啊。”

“办法只有一个。”

她睁着泪眼立刻问:“什么办法?”

梁景生扭脸看着她,语气坚定:“跟着我亡命天涯。”

“我不要!”她咬牙切齿的格格作响,尖声说,“我要回家我要美嘉,现在,立刻!”

他调整车速与周围的车子同步速度,悠哉的说:“美嘉我自然安排好了,你不要担心,马上你就能见到她,不过得等。”

“……你早就有预谋?”

“没错,这颗钻石就是我的目标,有了你,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整个过程只用了两分钟搞定,我对你可真是刮目相看了,木子,有潜力,你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她震惊的无以复加,眼泪哗哗的流出来,看这个一脚把她踩进无间地狱的男人,如此轻描淡写,如此让人愤恨,可她更蠢,她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她为何真的去拿那块她本不需要的石头逃之夭夭,就算她哭死也挽回不了一不小心就成为他帮凶的事实。

他扭头又看看她,樱木子的样子让他心生不忍差点就要不打自招,可他实在不想再让这个女人游离在他生活的边缘,他要实实在在的拥有她,将注意力又转回路况,强劲有力的手臂纵方向盘,掌握着一切不容反抗。

她抖得控制不住,流着眼泪问:“我们,去哪?”

“亡命天涯的第一战,”他的语气毫不犹豫,“美国。”

场景就在樱木子一闭一睁眼间变换,她睡了很长时间,被他推醒时人就像被下了蛊的躯壳,任由梁景生扯着把她扯向未知的黑暗。

下了飞机随着各种肤色的人流步出长长的通道,她才知道,他带她去的地方,不是黑暗,而是豪艳。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排排五彩斑斓的老虎机,人们或悠闲的玩着赌博机,或在旁边的咖啡吧喝着咖啡,她好奇的张望,暂时忘记了不久前发生的劫难,“这是哪?”

长时间的飞行梁景生脸上并没有疲累,相反却神奕奕,他侧脸亲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道:“欢迎来到罪恶之城SVEGAS。”

拉斯维加斯。

霓虹灯旖旎,绮丽妖娆,虽然四面是黑乎乎的沙漠,也没有蔼蔼的薄雾,可那比钻石还要璀璨还有光芒四的巨型霓虹灯饰,之间流光溢彩的灯火把这个代表自由代表奇迹代表罪恶金钱的城市照的灯火通明,各主题饭店、广场景观都在敞开心怀,向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尽情展现自己的魅力,而人们在这里纵情的冒险,纵情的喜爱,纵情的挥金如土。

梁景生选择的下榻酒店是最奢华著称的百乐。

樱木子没有一点心情欣赏美轮美奂的中央花庭,办理入住手续随着黑人小姐来到属于他们的套房,梁景生付了小费翻起请勿打扰的牌子,关上门反身抱住了一脸愁容的樱木子,“嗨,”他边亲吻她的唇角边说:“木子,我们从来没有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过,现在,我要你暂时忘记所有不快所有烦恼,我们快活一次,为了我们自个儿。”

她去回吻他温润的唇,沙哑着嗓音:“我们是通缉犯,你忘了?”

他呻吟一声,用力地吸吮她的唇,索着解开她衣服上的扣子:“带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自由,相信我。”他揽着她一边亲吻一边困难的走向浴室。

及其简单的战斗澡,浴室里是整墙面的镜子和褐色的双套台面式黄金水龙头面盆,淋浴间和浴缸前面都铺着柔软的厚地毯,他本来需要快一点把她弄上床,可看到镜子时又改变了主意,镜子里的他身上没有意思赘,完全是男人该有的样子,成熟、结实和兴致勃勃。

他用因充血而微感疼痛的器触碰她的小腹,呻吟着说:“腿张开。”

抬起她的一条腿搁在浴缸前沿,他一边扶着她,一边矮下身子凑上去,她清楚的感觉到梁景生灼热的呼吸就在腿间,而她的眼光胶在镜子里移不开,大口地喘息重重的呻吟,似乎所有的血飞速冲到脸上,整个小脸儿顿时红的不像样,镜子里男人就蹲在她张开的腿前,她早已恍惚的分不清他是在咬还是在舔还是在啃。

他的前戏足以使她兴奋湿润,神志模糊里感觉到他深入时的硕大,而他缓慢地推送使她无法保持站立的姿势,随着他的力量踮起脚跟。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她单立的一条腿已没有支撑的力量,梁景生托着她的臀部,把她放到平滑宽大的浴缸边沿,她保持着半坐的姿势,在他又一次猛烈刺入时猛的扬起秀美的下巴,忍不住大声呻吟出声。

梁景生控制不了呼吸,控制不了动作,两条长腿被他抬起来,弓起背部俯身,像要将她摧毁一般,疯狂抽动,因为过度压抑,每撞击一次,就会有沉重的喘息声从他喉间发出,樱木子的手指紧紧抓住浴缸边缘,他在灯光下注视她的脸,喘息着逼问:“你爱我么木子?说话!”

她除了大口喘息外只能看到他身后的镜子里,映出他强劲有力的身躯重叠在她之上,她也能清晰地看到男人不断前进后退绷紧的臀部,每次的进入之深使她差点尖叫,视觉上的刺激,生理上的刺激,让她慌乱的去推梁景生的腰,他忽然抓紧她脑后的头发,在情欲里近乎蛮横,凝视她微红的眼睛更用力的下挫,霸道的说:“喜不喜欢这样?把你的腿再打开些。”

她完全不能自己,他强而有力的冲刺使她全身颤抖,只把颤抖的双腿再张开些,不安地暗涌,惊涛骇浪冲击而来一波接一波,不断攀向巅峰,在她体内猛力冲刺着。他继续逼问:“我要你说,爱不爱我?”

她不能控制的滚落一颗颗眼泪,虚弱的应声。以往的激情里他从来不曾像这次一样大声的呻吟,抱紧她光滑的身子,心跳与呼吸似是都在那一刻停止,颤栗着,撼动着,就像有电流击过全身,他的头皮发麻皮肤紧绷,埋进柔软身体深处的顶端不住的痉挛,宣泄他全部的激情,像激流卷夹着小舟撞向岩石,如同灵魂被击碎,出窍……

他把他们两个塞进柔软的床铺里,手还在恋恋不舍地游弋在光滑的皮覆上,伏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我爱你。”

“我知道。”

“而你也爱我。”

“……”

他低笑,去舔她的耳廓:“不止这些,还有那颗钻石。”

她僵住,被抛到九霄云外的事实拉回理智,他继续低声:“我想要说的是,那颗钻石本来就是属于我的,那是我要送给你的,我本来打算把它做成戒指然后再送给你。”

她缓缓扭头,表情似是再看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他点点头,好笑的说:“我等不及要一个答案,而你的行动告诉我,你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包括知法犯法。”他更坚定地说,“所以,你爱我。”看看她的表情他又点点头对她怪异又温柔的笑:“没错,那颗钻石包括珠宝店都是我的,还有你。”

她用一分钟的时候去消化他的意思,铁青着脸鼻翼剧烈的煽动,让他能听到格格作响的咬牙:“梁景生!”

“嗳。”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不顾赤身裸体扑过去掐他的脖子,他大笑着闪躲:“别介啊,我花了一礼拜时间才想出这个妙招儿,给个奖励吧。”

她的奖励是扑在他的脸上用力咬他的唇。

第六十八章

睁开眼睛,套房内的光线并不亮,樱木子扭头看向窗子,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光线,她在超大又柔软的床上重重伸个懒腰,丝质的被面床单微凉,与裸露的肌肤相摩擦,清爽舒服,看向身侧没有人,只有雪白的枕上放着被绿叶衬的娇艳欲滴的一朵红玫瑰,还有一个纸飞机。

拿起纸飞机拆开,是梁景生的留言:中午我在二楼餐厅等你,景生。

有些许浪漫的味道,她无声的笑了笑,用食指触“景生”两个字,龙飞凤舞的就像他的人一样,霸道又张扬。

看了看悬在墙壁上的时钟,本地时间上午十点四十分,起床冲个澡,吹干头发,大波浪的长发衬托出巴掌大的雪白脸孔,没有化妆品只好素颜,还有一个问题,来得匆忙,她都没有衣服换,叹口气只好又掂起昨天的衣服,放在鼻端嗅了嗅,还好,刚要套在身上,便有人按门铃。

樱木子把身上的浴袍带子系紧,打开门,是一位男侍者,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梁太太?”

她点点头说是,侍者微笑着递给她手里捧着的白色大礼盒:“请签收。”

她奇怪,接过笔签名,侍者收好了笔微笑着礼貌的说:“祝您在此玩得愉快。”

打开盒子,竟是一件黑色小礼服,还有一双露脚跟的稠面儿高跟鞋。

坐在床边看了看红色玫瑰,皱起鼻子对它做个鬼脸,穿裙子的时候,又轻又软微凉触感的布料紧贴皮肤,把风雨的身材显得凸凹有致,那双鞋子,竟是十分合脚,站在镜前照了照,黑色的小礼服把脸孔前的一小片肌肤映的润玉般白皙,在此地,她是充满了神秘感的东方女郎。

没有唇膏,她用力咬了咬嘴唇,本来丰满的唇上一朵嫣红,像躺在枕上的那只玫瑰。

二楼餐厅古典的雕花大门处站着含笑的男女侍者,有人为她打开门,也有衣着光鲜的人从餐桌前抬头看着她,梁景生在不远处靠窗的位置上站起身,为她抬起一手招了招,含笑看她一步步走过去,眼里都是赞赏,并绅士的为她拉开他对面的座椅,她坐下的时候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今儿你看起来美极了。”

他也不差,黑色的衬衣没有领带解开两颗扣子,浅灰色笔挺的西裤,潇洒中也不失他独有的野美,刚刚好的牛扒,入口嫩滑,他为她斟上红酒,凝神看着她举起说道:“为你压惊,干一杯吧。”

“你不觉得太晚了?”

他轻笑:“不这样你肯定不会答应陪我来这里。我道歉。”

“为什么来这儿?有什么特别意义?”

梁景生放下酒杯,拿起刀叉,对着牛扒想了想说:“想给你一个记忆犹新的回忆。”

她奇怪有些听不懂,还有点悻悻:“那真是恭喜你目的达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你是怎么耍我的。”

他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她拿眼睇他:“你真是个大变态,我疯了神经扭曲了才会配合你。”

梁景生摇了摇手指:“不,你是因为太爱我了才会配合我。”

樱木子用鼻孔哼笑:“喂,我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自大自恋自作多情,外加妄想症。”

他仿佛无限谦逊彬彬有礼:“谢谢,您这夸我听着真是难受。”

她停下刀叉皱着眉:“到底来这里有什么重要事情么?我想美嘉,什么时间回去?”

他跟没听见一样垂着头,等她不耐烦的又问一遍他才抬起眼皮,深深的黑眸波光流转,燃烧着撩人的气息专注的看着她,樱木子无来由的一阵紧张,他低低的说:“木子,我们结婚吧。”

她在突然之间想起,拉斯维加斯的娱乐业之发达是出了名的。

与赌同样闻名的,是像买快餐一样简洁方便的结婚登记手续。

樱木子见识过对面坐着看似彬彬有礼男人的伪装,也见识过他的残忍,体会过他的激情,经历过一样的悲伤,几年相处下来也似乎习惯了他的霸道,却没有见过他如此认真,仿佛除了凝视她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餐厅里有舒缓的钢琴声悠扬响起,她觉得鼻处又酸又痒,他仿佛是上天派来的掠夺者,用蛮横又快速的方式解决,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手到擒来,她本过着与他无关的生活,可冥冥里似是注定了要他们邂逅,纠缠,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眼里升起薄雾,紧捏住手里的刀叉,她费力的低声说:“我们不能。”

隔着泪雾他脸上悲伤的情绪依然清晰,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说:“木子,我们都没可能会忘记梁齐,可他已经不在了,而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我爱你爱美嘉,我们以后可以不再要孩子只有美嘉一个……通过梁齐这件事我才明白,这人哪,实在是渺小脆弱,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干嘛不活得轻松点,非要在意那些扯蛋的条条框框?谁规定的我们不能结婚?狗屁!我都奔四的人了,厌倦了一个人晃荡,我也想有个完整的家,和和美美的,跟大多普通家庭一样,这个家,有了你跟美嘉才能完整,我这辈子没别的奢望,就这一个,希望你能答应我。”

樱木子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垂下头看着他的手,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身后传来一男声:“我说你倒是答应一声儿呐,这把我急的,恨不得替你应了。”

声音突兀的把心思一团乱的樱木子吓了一跳,回头看,竟然是冲她笑嘻嘻的小钟!他的对面坐着徐广峰,另一侧的餐桌旁是宋波还有不经常见面的石启云,宋波嬉皮笑脸的对她举起一酒杯,有一会儿樱木子还以为这是在北京呢,这人怎么聚的这么齐,反应过来赶紧扭头擦掉脸上的泪,挤出一个笑对小钟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钟笑嘻嘻的凑过来:“何止是我们,秦太太也来了,还有小公主。”

樱木子立刻睁大了眼睛,惊喜的问:“美嘉?在哪呢?”她用眼光巡视整个餐厅,小钟说道:“甭找了,在楼上客房,倒时差还睡着呢。”

樱木子放下手中刀叉站起身:“哪个房间?”

梁景生抱着膀子看着樱木子的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宋波几个人围上来,做他对面都笑嘻嘻的瞧着他,他冷冷的看着他们,半晌开口:“谁叫你们凑热闹的,不说话急死你?”

本来小钟一直都挺怕他这表情的,这会儿却吃吃发笑,扛扛身边的宋波,低声道:“恼了嘿。”

宋波故意用手遮住嘴巴,也小声说:“这叫恼羞成怒,咱们是灰。”

徐广峰也凑过来:“谁叫咱们偷听。”他做个激灵灵的表情,拂着胳膊说:“还那么麻。”

石启云笑出来:“最让人受不了的,你怎么不等她回了话再吭声儿,我还等着听人拒绝他呢。”

四个人及其不厚道的齐声嘿笑,梁景生脸上挂不住,把腿上的餐巾扔在桌子上,站起身恼怒的道:“胆子生毛了,回头再收拾你们。”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小钟学梁景生的样子瞪着另外三个,用手指指他们:“回头再收拾你们。”

四个人也不管别人好奇的观望,齐齐大笑。

听到身后的笑声,梁景生忍不住咬着唇也笑起来,随即他又叹口气,心里满满的不是失落,不是生气,其实,那满满的感觉,倒像是满足。

美嘉果然还在睡觉,樱木子低头在漂亮又倔强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秦太太轻轻拉她一把,她抬头,秦太太小声说:“来,木子,我们聊聊。”

坐进沙发里,秦太太拉着樱木子的手,用爱怜眼光看着她,轻声说:“景生找我谈过话,把你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樱木子垂下头,并不说话。

秦太太拍拍她的手:“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她摇摇头。

秦太太叹息一声:“木子,我对你非常愧疚,一直都在想用什么方法去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但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补救我做下的错事,可我希望你能幸福,只要你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我才能好受一点,你有什么想法能跟我说说么?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如果你不愿意也不好意思拒绝,我就去回了他。”

樱木子沉默半晌,最后低声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您不是不知道,我怕……”

“怕什么?”秦太太抬手拂在她的发上,“怕别人的舆论?傻孩子,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想说什么我们不能阻止,可真正在一起过日子的是你们,只要你认为你们在一起很幸福,有关别人做什么?别人不能替你做决定,也不能代替你生活,大千世界那么多人,他们都过着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无论是谁都没有权利去指责或是阻拦别人的幸福,你从小受了那么多委屈,难道不能争取你认为的幸福么?其实我也早看出来景生对你不一样,他真心对你好对美嘉好,这比什么都重要,虽说我们中国人思想传统保守,世俗的偏见让有些人接受不了这样的关系,可毕竟你的丈夫已经去世不在了,你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去管别人的看法说法,只要你开心这才是重要的,妈妈最希望的,就是能看到你幸福。”

那天晚上樱木子一直都睡不着,本来美嘉吵着要跟她一起,被几个伯伯哄着带出去玩,回来的时候玩的太累又睡着了,秦太太把她抱去了她的房间,而梁景生从中午到现在一直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床上翻来覆去百无聊赖,索起床一个人去了酒店的一层。

金碧辉煌的大厅后是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赌场,装修豪华赌具齐全,衣着光鲜又出手豪阔的客人比比皆是,一排排的老虎机,各式飞轮,百家乐,贵玉石做成的骰子在赌桌上旋转,每每停下都是一笔可观的金钱进出,她的眼光停落在人头攒动的老虎机旁,一个东方男人似是心不在焉的坐在皮椅里,他面前巨大的屏幕上翻滚着的阿拉伯数字一个劲儿的往上窜,老虎机嘀嘀嘀的叫个不停,他旁边一位白色皮肤的男士已经探过头不住瞧他,似乎是羡慕他的好运气。

樱木子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说道:“运气不错嘛,赢了多少?”

梁景生回头仰起脸看看她,又扭回去不搭理她。

她咬咬唇,推他一把:“起来,我要玩。”

他听话的起身,把座位让给她,她问:“怎么玩呀?”

他弯腰跟她讲作过程,一连几次老虎机都是把筹码吃掉,她泄气,看了看摆在一边盒子里的筹码,不信邪,直到盒子空空她才站起,气愤的说:“我敢肯定这台老虎机是母的。”梁景生瞅瞅她,她对他做个鬼脸:“它只喜欢男人。”

梁景生翻翻眼这才忍不住笑出来,樱木子接着道:“一个赌场得意的人情场必定惨败,你呢?有没有例外?”

他咬咬牙,转身往场外走去。

酒店外的音乐喷泉忙的不亦乐乎,正在洒着冲天的水柱,各色彩灯映的人都似披上了一件五彩霞衣,梁景生回头盯着樱木子:“你跟着我干嘛。”

樱木子咬咬唇:“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多么妙的一句话,梁景生吐出一口气,看着周围的人群又看看樱木子,说:“跟着我你不怕别人笑话你么?”

“有你我怕什么?再说,我又不认识他们。”

他的眼睛深邃沉静,嗓音低了下来:“真的不怕?”

她沉默似是在思考,他赶紧说:“我不怕,你呢?”

樱木子只是看着他,他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如果你跟我一样,就勇敢点,我带你去玩。”

她还是笑出来,没有伸出手,问:“去哪里玩?”

他走过来抓起她的手:“当然是刺激的旅行,我保证,不但刺激有趣,”稍微用力她便靠近他的膛,低头看着女人,梁景生梦幻一样说道:“还会非常非常幸福,我发誓。”

这个城市的政府结婚登记处没有休息日,24小时昼夜服务,人们任何时候想结婚,都可办理登记。登记手续非常简便,有时连驾驶执照等任何身份证明都不需要,只要双方到场,填表签字,付50多美元手续费,便可获一张在全美国及加拿大都认可的婚姻证书。

酒店外已经为新娘准备好了加长林肯的花车,樱木子披着圣洁的白沙从酒店的房间出来,所过之处路人毫不吝啬他们的祝福,梁景生身着礼服手捧鲜花侯在花车旁,看着他梦寐以求的新娘一步步走向他,甜蜜肆无忌惮的在空气中散发。

牧师手中捧着圣经观望这对黑眼黑发的亚洲男女:“你是否愿意娶樱木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往,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向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我愿意。”

“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牧师对梁景生说:“你可以吻你的新娘了。”

他们相拥,接吻,观礼的人群暴起热烈的掌声,梁景生把黄色的钻石戒指套在樱木子的手指上,低声道:“我对你的爱就像这颗钻石一样坚不可摧。”

秦太太含泪抱着美嘉,梁景生接过孩子,拥住他今生最爱的两个女人,他亲亲美嘉漂亮的脸孔:“妈妈漂亮么?”

美嘉点点头,他又问:“爸爸帅么?”

美嘉又点点头,他的眼睛里忽然布上热雾,紧紧的拥住她们:“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雨也哭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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