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灵妃:帝君太会撩 - xp1024.com
《至尊灵妃:帝君太会撩》


第一章:我叫蓝泽筠

仙气缭绕的灵山之上,今日格外热闹,十年举行一次的招新大会今日如期举行。主要招收人界骨根极佳,适合修仙的年轻人为神族所用,算是壮大神族的一种途径。山门之外聚集了将近千人,都是神使去各国精挑细选的少年人才,大都十岁左右,看起来尚且青涩。

大家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十多岁的少年郎大多都还未出过自己的国家,而在这山上,算是人间各国的人才都聚齐了,难免会觉得新鲜。午时一刻,开始有了动静,山里圣钟的声音响彻云霄。山门打开,左右两排神官身着雪白的丝薄锦缎。个个相貌挺拔,手里端着托盘目不斜视,一神官喊到

“恭请神使!”

底下瞬间没了声响,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激动,敬畏。不一会儿,一身着紫衣的年轻男子便出现在山门,嘴角挂着微笑,眼睛清澈和睦,还透着一丝老道和威严。有种不容反抗的压迫感随即铺面袭来,众人都不由的觉得呼吸困难。过了良久,紫衣男子终于收了气息,笑到

“自三界成立以来,我神族占据这九重天际,我们所在的这第九重天分为九个领域,昆仑,玉柒,白泽坐落于东方,藏骨,芝歇,澜沧坐落西方,修门,迦叶各居南北,而我灵山居中而坐。九个领域一同为神族选拔人才,各位既然来到了灵山,便是于我灵山有此机缘,日后天命如何,便看各自的造化了。”

话音未落,男子已不见了身影,只留这余音袅袅,仍然充斥在灵山之上。

“这是代表我灵山弟子身份的羽灵,人手一份,之后会有神官带领大家去各自的房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带领你们的神官,可听明白了?”

为首的神官为大家解释道。山门口的少年们都激动万分,齐声答了声明白,便在神官的陪同下,领了羽灵,踏入灵山。在队伍的末尾,一身着蓝色斗篷的瘦弱女孩,慢慢抬起了头,观详着这四周,小脸稚嫩白皙,却偏偏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一双明眸,面对万物,不悲不喜,目光淡漠清透却又无比坚定。泽筠看着山门,握紧了拳头,她还活着,一切就会重新定义,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泽筠看着手中晶莹透亮的羽灵,似乎是用某种奇玉制成的,小小的一片,还不及她的手掌大,握在手中却是温润无比。带领她的神官看起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到了,这就是大家暂时生活的地方,进去后,会有人带领大家去各自的房间,大家先稍作休整,三日后所有的新生将会在修武场集合,进行最后的分院。好了,大家进去吧。”

蓝泽筠这一路的新生约二十人,暂时被分配在韵倾阁休息,带她们进来的神官有条不紊的吩咐事宜,一一安排住宿。

“你还有你就住这间,等会儿自会有神官为你们拿衣物,用具等,这三日一日三餐都会有神官为你们送到房间,先不要乱跑,等分院之后,相关事宜自会有人告诉你们。”

“谢神官了,让您费神了。”

蓝泽筠身旁身着鹅黄色流苏群的女孩脆生生的说到,然后双手抱拳,轻轻作揖。泽筠见状也赶忙学着女孩的样子给神官作揖。神官看着面前的两位小人儿如此礼貌,内心也是愉悦的,随即嘱咐她们若有什么问题,可去旁涟漪阁寻她,然后摆了摆手,带着其余的少女继续布置。

鹅黄色流苏裙女孩转头对泽筠笑了笑,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先一步进了房间。泽筠稍作思量,

这少女的衣着锦缎上品,纹样简单却不失高贵,再加上谈吐不凡,为人处世谨慎得体,被教的极好,就算不是皇权贵族,也一定是官宦大家的小姐,看来这几日也要谨慎一些了。泽筠思忖着也进了房间。

房间被分为一大两小三间,外面这应该就是大厅,中间放着一张极大的上等的黄花梨木圆桌,右侧小屋内有动静,那姑娘应该是选了那间,泽筠说着,随即进了左侧的屋子,虽说只是暂时居住,但是整个房间都干净整洁,布置精细。

床头还有刚择的新鲜桃花枝,粉色的桃花半开着,淡淡的花香充斥着整个房间,泽筠坐在床上,四处打量着小屋。就这房间来看,装饰的虽然简洁质朴,但是用料都极其珍贵讲究,木头都用及上称的黄花梨和紫檀木,插花用的花瓶乃是百年的寒玉所制,看着浮雕,都是出自大家之手,再说床头照明的夜明珠,东海的南珠,这样的光泽,好说也是上千年的,这样的布置在蓝国也是很少见的,到底是神族,与人界相比,果真是天壤之别啊。

对面那间屋子没过一会儿也安静了下来,看来这一路的奔波,大家都劳累了,泽筠也感觉脑袋里混混的一片,不大清明,算起来这一路,她从未真正的放下戒心睡着过,到了这里,倒是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天空幽暗无比,北风呼啸而过,城门外的战争还在继续,泽筠站在宫殿里,懵懵的看着急成一团的人,她看到母后的眼睛哭的通红,以前总是面无表情的奴婢们面露焦急之色。过了许久,门外想起了杂乱的步伐,高公公推门而进,跪在皇后的身边,

“皇后。。皇后娘娘,蓝国要亡了,您带着殿下快逃吧!”

“皇上呢,可安好?”

“陛下。。陛下他。。已经。。。。。皇后娘娘快走吧,殿下是咱蓝国最后的血脉,您一定要保她安全啊。”

皇后娘娘无力的瘫坐在靠椅上,不舍的望着泽筠,

“我儿,过来,让为娘好好瞧瞧,从此以后这世间啊,就只剩你一个了,为娘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好好疼你,不过你自出生性子就比较凉薄,以前总是希望你能多黏着我们,这世上哪个当父母的能忍受自个儿的子女一副不进人情的样儿,可如今看来这倒是个好事儿啊,至少你能少些痛苦。今儿个就要分离了,泽筠,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笑得比任何人都开心,这样母后也算是能安心了。”

“母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泽筠看着眼前的人,内心还是有点闷闷的。皇后摸了摸泽筠的小脸儿,

“你要想我,就闭上眼睛,母后就在那。高公公,筠儿就拜托你了,你为我蓝国鞠躬尽瘁这么多年辛苦了,本宫今日定要与我皇,与我蓝国共存亡。”

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飞箭呼啸而过,不断有人落马死去,最后离开蓝城的不足十人,数千里之外的高坡之上,蓝泽筠坐在马背之上,看着拳头大的蓝国燃起的熊熊火光。

“高公公,今天这身衣服不合体,勒的我心口痛”

“殿下,那是你心里痛啊。”

“痛不是会掉眼泪吗,我怎么没有。”

“殿下,走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高公公,我是不是没有家了?我们要去哪?”

“殿下放心,不管去哪奴婢一定誓死保护殿下安全。”

画面一转,倾盆大雨,竹林内躺了好多具尸体,泽筠看着深受重伤的高公公

“她。。。只是个孩子。。为何还不放过。”

带着面具的刺客握着沾满血迹的剑,看着泽筠,泽筠转过头来和他四目相对,眼睛里波澜不惊,竟是如此淡漠。刺客莫名有点心慌,眯了眯眼睛,杀意更浓烈了些,朝着泽筠走来。

泽筠猛的睁开了眼睛,出了一身冷汗,不满的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又来了。”随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这天,该是酉时了。没一会儿,就传来阵阵敲门声。泽筠来了精神,猜想该是晚饭时间到了,打开房门,门外两位神官,一人端着饭菜,一人端着衣服和洗漱用具。泽筠微微鞠了一躬,算是表达了感谢,神官放下东西,摆手示意了下就走了,

“可是神官送东西过来了?”

身后传来声音,看来那姑娘醒了。泽筠将饭菜放在桌上,说了句送饭来了。就独自坐下吃了起来。那姑娘倒也不介意,走上前也坐了下去,也不吃饭,就这样端详着坐在对面的人。

“今儿个在灵山门口,就看你有些不同,现在近距离瞧着倒是更多了些。”

泽筠闻言,放下了筷子,抬头对上了女孩的目光。

“哦?你到说说当时何许不同,现今又哪里不一样?”

“当时瞧你身边也没个人,孤身一人来此,却不慌不忙,也不主动交谈,你可知能来此地的大都是各国的少年人才,名声虽不说搞得人尽皆知,但是基本都是有所耳闻。”

这姑娘说着,换了个姿势,离泽筠更近了些

“可你,就像是凭空冒出来般,从未听说过,我当时还想,也许是家族隐藏的深,从未示人。如今近距离瞧着,到也不是那么回事,你这眼里太空了,太静了。倒是有点捉摸不透,让人好奇的紧。”

说着距离又更近了些。

“你的手。”

“怎么了?”

“压到饭粒了。”

“”

“咳。。。吃饭吃饭哈。”

“哦”

短暂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那姑娘倒也是不再多问了。吃过饭两人决定去外面走动走动,权当消食,一直待在屋里倒也是闷的慌。

“听说这韵倾阁的廊桥不错,我们去看看吧。”

“可以。”

“今日的黄昏真好看啊,到底是第九重天,比在人界看的动人多了。”

“嗯,不错”

“”

“你这人。。。”

“怎么?”

“不怎么”

“哦”

“哦!。。算了,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上官清,来自南鸢,不知姑娘可愿说道说道,以后也总是要喊名字的,总说你我,人少倒还好,人多恐是不太方便”

“蓝泽筠,无所生,无所依。”

上官清看着眼前的人儿,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无所生,无所依,她到底是生来如此,还是经历了什么。为何她说这样的话时,眼神里还是那么空白,什么都瞧不出来,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未沾染任何世俗。

“你我相遇便是缘分,从此你可依我。”

“好,没问题。”

“你也不客气客气?”

“不客气。”

“”

第二章:分院

三日之后,晨钟响起,所有新生都前往修武场,泽筠和上官清也早早出门,修武场很大,足以容纳万人,四周雕刻着四座麒麟神像。正北方高台上放着18座玉制的靠椅。

“泽筠,你看那椅子,从上到下,一,二,六,九,早就听闻,灵山掌教修灵真人闭关多年,山中事物都由副掌教业文,籽岷掌管,今天看来是不会出席的,第三排的那六座看来是六位院长的,在下面看来就是那九位了。”

“什么?”

“九位神使。”

“嗯?神使?”

“对,我们灵山共有九位神使,九位神使各有所长,梦黎,琦静两位神使擅长炼药,耶华,牟尼神使擅长炼器,无相神使擅长推理天命,怀星,寄庭神使擅长研究心法,伯熬神使擅长兵法武修,那天在山门口穿紫衣服的那个是银烨神使。。他。。。。嗯。。江湖传言什么都会。不过从未有人见他施展过一招半技。”

“不会是个混子吧。”

“”

巳时了,除了主位上的该来的人基本已经到了,还有一些师兄师姐也来凑热闹。也许修行太过枯燥,他们也想沾染一些从俗世带来的红尘味道。突然天空闪起金色的光芒,愈来愈烈。周围的气压猛升,修武场的人个个都面红耳赤,努力呼吸。其他修过术法的人到还好,可怜了这些新来的人,心脏稍微有点不好,估计就不行了。然后高台的主位上,那些重量级的人物都登场了。奇怪的是这九位神使看起来都太过于年轻,顶多二十来岁。上官清似是看出了泽筠的疑惑。

“神是不会存在九重天的,他们至少生活在前三重,而神使是神派往下面的信使,负责传达神的旨意也负责去人界为神族挑选人才。他们属于半神,拥有可以和神差不多的寿命,而且容颜不老,你别看他们这么年轻,少说也得是过了上千岁数的了。当然,上位上座的那些,至少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了。”

泽筠想了想,点了点头,这生命无止境的长河,如果看过了世间的所有,再活着究竟是什么滋味。

“大家都是来自各国的优秀人才,首先,欢迎大家来到我灵山修行。再者我要说灵山自古以来都秉持了神族的先训,做到除妖恶。而你们作为我灵山新的力量,更要铭记在心。”

“清,妖是什么?”

“泽筠,你真是根儿白萝卜,真好奇你是怎么长大的,据说数千年前人皇出世创立人界,随即一股黑暗力量闯入了这世界,割占整个蛮荒。那就是妖,据说妖皇法力强大,当年新任的神族魔族族长先后与其交了手,未分胜负。估计它的实力和那两位相差无几了。他们四处祸乱,修炼邪术,无恶不作,当真是邪佞的很。”

“为什么不三界联手清除掉?”

“先不说妖族势力庞大,近几千年来,神族魔族的先辈都羽化圆寂,留下的力量已经不多,要不然怎么会在人界选拔人才补给呢,再者,神魔两族,虽说表面上和谐的很,但是背地里都互相提防。万一那时有一方保存实力,另一方就有灭族的危险。”

上面带头的神官还在讲,泽筠已经有点困乏了,揉了揉太阳穴,猛的感到有一束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抬头向高台看去,和银烨对上了目光。对方手肘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泽筠,那姿势神态,倒像个流氓地痞。

“好了,以上的事项就这么多,其余的等到分院之后自会有人详细告诉大家。现在,分院大典正式开始,等会儿各位院长会放出代表各自院里的灵虫,它们会根据大家的根骨情况,选择适合的人进去本院。”

话毕,六位院长站了起来,打开手里的锦盒,六种颜色的灵虫飞了出来,向新生扑面而来。首先飞到泽筠面前的是只红色的灵虫,绕了两圈,

就讪讪的飞走了。后来来的蓝色,黄色,绿色,紫色的灵虫都这样,最后一只白色的灵虫飞到了面前,嗅了嗅,飞了好久,然后左转转,右转转,似有些纠结。最后也迟疑的飞走了。

小半时辰过后除了泽筠所有灵虫都选好了新生,上官清手里坐着一只紫色的灵虫,正面朝着泽筠细细打量。院长们看到有只多余的灵虫悻悻得飞了回来,都有些诧异。

“谁还没有被灵虫选中?”神官也有些不解?毕竟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修武场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注视着周围,想知道这个倒霉蛋是谁。泽筠叹了口气,举起了手。上官清有些担心,生怕泽筠被赶出灵山。场面一度很尴尬,高台上的各位互相研究着,泽筠有些喘不过气,这么多目光在自己身上还是有点压力的。

“呵,看她穿的那样,你们可曾听过这人的名号,该不会是个混子,小妹妹快回家吧,这灵山可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然后人群中开始哄堂大笑。应和声此起彼伏。

“有什么好笑的,谁说没被灵虫选中就没有修行的资格了,你们这样,真不怕失了身份。”

上官清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几句,或许这些人真的爱面子,干咳了几声不在说话。泽筠看了看上官清,心里有点暖暖的,像温水一样。

“你可记得是哪位神使选了你?”

泽筠刚要说不记得,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夜色太暗,那个酒鬼并未面对着她,只是说了句来灵山找我就走了。

“是我”

身穿紫衣的银烨站了起来,一手背后,一手拿着折扇,这时候来看,还真是有点翩翩君子的样子。那些记忆碎片终于拼在了一起,当时,那刺客的刀离的很近,她始终没有眨眼,盯着发光的刀口,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的变换,突然飞过来一个酒壶,那刺客应声倒地,身前多了一个人,夜色太深,只能看到他的轮廓,那人头也没回,摆了摆手,说让她去灵山找他,然后摇摇晃晃的走了,腰里别着一把紫色的折扇,原来是他啊。

“不知神使是何意?”

副掌教业文问到,语气中竟有点恭敬的感觉。

“这女娃有点意思。”

银烨盯着泽筠淡淡的说到。

“掌教,既然这剩余的灵虫是我希枫院的,老夫倒是对这女娃也有点兴趣,不如就让她入了我院吧。”

一头发花白蓬乱,不修边幅的老头说到。

“也罢,既然是神使选的,那就是有此机缘,黎老你费心了。”

“谢过掌教了。”

黎老对着两位掌教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伸手一弹,将那只白色的灵虫弹进了泽筠的掌心。蓝泽筠看了看手里的灵虫,又看了看高台上的银烨和黎老,疑惑的紧,然后就看见银烨笑着比着口型“不用谢我。”

“好了,今日的分院大典就到这,未时大家就可以去各自的院内登记了。希望大家铭记,从此以后你们身上背着的是你们院的荣誉,也是整个灵山的荣誉,更是整个神族的荣誉,万不可坠入它道,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

在回韵倾阁收拾行李的路上,泽筠还是有点懵懵的,手里的灵虫像是被弹晕了,昏了过去,在手心挺尸。倒是上官清开心极了。

“你可吓死我了,今天总算是看到那银烨靠谱了一回,还有那黎老,早就听说那老头儿脾气怪的很,每次招收的弟子不足五十人,那个希枫院的人也都很奇怪,今日这么大的事情,其他院的师兄师姐,都来了些,但是希枫院的院服倒是一个都没见着。算起来,这么多届,除了在外修行的,希枫院现在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三百人。”

“可能这黎老是个安静人,不喜欢人口太多,嘈杂的很,

对了清,你在哪啊?”

“我在北泗院,离你这边还是挺远的,原想着能分到一起,如今就要分离了。”

泽筠心口又有点闷闷的,难道这衣服今日又缩水了,勒的紧。

“清,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泽筠难得的主动的拉住了上官清的胳膊,用力有点大,倒是让上官清有点无措。她的眼睛还是空空的,可是空空的里面似乎有点闪动的变化。

“当然能了,你且等着,我一有空闲就溜过来找你,再过一段时间,修炼出了灵力,我就能很快过来,你也要好好修炼,这样你想我的时候也可以过来找我了。”

“好。”

两人在韵卿阁寒暄了一会儿,未时就各自收拾好东西告了别。听神官说,希枫院在灵山的最西边,那边灵力并不充沛,风景也不咋秀丽,倒像是在深山老林之中,这希枫院的创始人到是个怪胎,挑这么个地方。

因是刚入院的新生,各院都会派一些人来接,这要是以人的速度走过去,好说也得十天半个月不休息的走。泽筠走到主院规定的希枫院接人的地方,挑了个人少的地儿坐了下来。她不擅长交流尤其是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时候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天也逐渐黑了下去,其他院的人都被院里的神鸟带走了,最后竟只剩他们院的约摸五十人。戌时了,天空终于有了动静,只来了一只神鸟,鸟头站着一位身着青衣,眉清目秀的少年,还是哪位师兄了。

神鸟并未飞下来,只徘徊在离地面几百米的地方,然后青衣师兄单手一挥,好几十张卷轴洒了下来,泽筠接住一份打开,居然是一份去希枫院的地图。青衣师兄看着众人,只说了一句“自己走过去。”就御着神鸟走了,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新生愤怒的骂娘。

“大家也别气馁,这也许就是院长对我们的试炼,各位都是来自各国的优秀人才,这点小事都克服不了,又怎能有资格进入希枫院学术法呢。不如大家稍作调整,一起寻着地图过去吧,路上也可看看咱这灵山的美景,不是更好。”

人群中终于有了声音,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安抚了整队的情绪,泽筠寻着声源望了过去,那少年气宇轩昂,谈吐之间透露着超脱不凡,又能很快的抓住问题关键,并快速解决问题,再说那份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就令人刮目相看。虽然年幼,还没有长开,但是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却出落的极其漂亮,想来将来成就定是不同凡响。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于是打开地图研究起了路线。半个时辰后,整队的人开始向希枫院的地方出发。这一走就是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一路上的美景奇事果真有趣的紧。最后进入了希枫谷发现谷内到处都是可见的参天大树,入眼的一片绿色,穿过森林又是一大片竹园,倒是并未看见什么颜色绚丽的花朵,在往前行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院落,坐落在瀑布旁的半山之间,像是镶嵌进入一般,沿着山路一直往上,然后就是看不到头的长阶梯。

最后大家爬上台阶,看到希枫院的牌匾的时候,个个都像是废了一般,有气无力。院门口有一位正睡觉的师兄,翘着二郎腿,搭在登记桌上,脸盖着书,双手从后面撑着头,吐出的气把书页吹的一上一下,几位等不及的弟子尽力支撑着自己跑到桌前,喊了几声师兄,师兄似是被吓到了,随着抖动,原来盖着脸的书掉落在了地上,这师兄整个人都差点掉下来。皱着眉头有点不耐。

“喊,,,喊什么!我又不是听不见,啧。。你们来的太慢了,等的我都睡着了,呐,在这里登记号,拿着院牌进去吧。”这师兄说完,就拿起地上的书抖了抖,盖在脸上继续睡。泽筠登记完拿着小小的,样式古朴的黑玉令牌,看了看牌匾,走了进去。不过是换了个地活着。

第三章:希枫院

泽筠进去院门后,发现这希枫院从建筑风格到取材用料都极为简单质朴。与主院相比,真的是相形见绌。不过这廊桥的建设真的是一绝。像是凭空捏造的一般,横架在半空,直接与院旁的瀑布相连。泽筠等人再往前走,她发现希枫院真的是房间比人多,空旷的很。

“大家可算到了,能平安过来,甚是欢喜啊,我叫岐岚,是大家的师兄,这位是大家的师姐白芷。”

只见前方站着两位才子佳人,岐岚师兄双手背后,身着青衣,面带微笑,面容俊俏,身姿挺拔,就光是站在那里,温文尔雅的气质就自己散发了出来。再看白芷师姐也同样身着青衣,皮肤白皙,面容姣好,明眸皓齿。笑起来真有倾国倾城的魅力。师姐点了点头算是自我介绍了。说来这希枫院虽然质朴但这院内弟子的颜值可是真的高。

“师兄师姐好。”

大家齐声向两位说到,同时弯腰作揖以示尊重。

“嗯,这几日大家奔波劳累了,就由我和白芷带各位转转吧。”

互相客套了几句,泽筠等人便跟着他俩继续向院深处走去。

“我们院共分为八个区域,最中部的斗场大多用来院试用的,每隔一年就会举行一次。当然也会举行一些全院的重要会议,西面主要是先生授课的地方,明天会有先生过来选人,这也决定大家日后的术法种类,旁边还有炼药房,藏书阁。东部就是大家的住所,男生住在清心阁,女生住在星辰阁,后面点是各位师兄师姐的住所,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找他们。东南方位有为大家专门修建的闭关室。

西北方位那片主要种些瓜果蔬菜。饭堂也在那个地方。再说后山,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那里是院长的住所。他老人家脾气不好,切不可前去打扰。院旁的瀑布内是修炼宝地,每年比试前三名可在院长的带领下前去修炼。好了,就这么多,大家今日辛苦,我们先带大家去住所休整吧,所需的一切师兄师姐们都放在各位的房间内,哦,对了,我们院是没有神官的,所以一切事宜都需大家自己动手。可明白了?”

“明白了。”

众人应了一声后,岐岚师兄就带着男生去了清心阁,白芷师姐则带着泽筠等人前往星辰阁。这里的景致倒是别致的很,走廊上边有水顺着屋檐留下来,解暑凉快不说,还有廊桥水榭听水声的意韵。因收的弟子少,所以房间都是一人一间的。

“哦,对了,明日辰时在主院集合,记得带着灵虫过来。”

白芷师姐嘱咐完就走了,星辰阁是环绕式的,中间是很大的荷花塘,一楼是各种仓库还有一个小厨房。泽筠的房间在最里面,有些昏暗,采光不好,坐在房内能听见旁边的瀑布声。泽筠进去房门,布置还行,有两间,内阁是卧室,一张

床,窗边一套座具,床的一边是一个衣柜另一边是个不大的妆台。

床上放着两套青衣,青色的发带,还有几根白玉簪子,看来是院服了。奇怪的是这里连个照明的东西都没有,外阁比较宽敞,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乌木长桌,正对面是一个很大的羽灵的标志。侧面屏风隔着一点空间,是沐浴的地方。这会儿天已经有点要黑的意思。估计其他人都睡了,毕竟这几天乏的厉害。

泽筠轻轻打开房门,从二楼翻身跳到一楼,打开一间仓库门,钻了进去。迎面而来一股冷冽的气息,泽筠快速出手,招招直指要害。手法虽然灵活但是招式确实实打实的硬。房间有些昏暗,她根本看不清对面的人是谁,更不知道是敌是友。而且就这交手过程来看,她明显不是那人的对手。外面有一丝月光投了进来,她看到了那人的眸子,琉璃一般的透亮。那人从后面擒住了泽筠,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控制了她的脖子。

“小师妹这身法不错嘛。”

“你怎就知比我大?”

那人松开了泽筠,面向泽筠鞠了一躬,泽筠认得那人,从月光里看到他眸子的那一刻就记得了,尽管在这灰尘满满的仓房内,他也依旧高贵,不落凡尘分毫。

“是在下失礼了,不知道姑娘怎么会来这里?”

“我到也想知道你怎么在这里。

泽筠打量着眼前的人,虽然清心阁就在星辰阁的旁边,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也不会随意走动。

“哦,是在下唐突了,岐岚师兄说这星辰阁的仓库是两阁共用的,需要什么可以过来取,只因夜要深了,也没个照明的物什,特来此找颗夜明珠。”

“我也来找个东西。”

泽筠绕过他,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姑娘可是要找照明的东西,这间房在下已经搜过了,不如我们分头去别的仓房看看?”

“好。”

泽筠答完率先走出了房门,往旁边的仓房走去。已经搜了好几间了还是没有。

“在下幸不辱使命啊。”

门口响起了声音,泽筠看着门口的人,两只手各拿一个锦盒,站在门口笑。

泽筠拿了一个锦盒道了声谢就要走。

“姑娘且慢,刚才在下去厨房转了转,发现还有些食材,敢问姑娘要不要和在下一起去做点吃的。”

泽筠停住了脚步,今日自进院以来滴水未进,她确实有点饿了。

“你可会做?”

“粗茶淡饭还是会的。”

两人进去厨房,打开锦盒,屋内瞬间一片明亮,席渊将锦盒放在桌子上,利落的把袖口挽起来,露出纤细的手腕,舀了几瓢水,席渊简

单挑了几根青菜萝卜,熟练嗯洗了起来。泽筠盯着他的手瞬间失了神,他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甚是好看,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人正看着她憋笑。

泽筠瞬间脸有点红,干咳了两声。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生火吧。”

泽筠拿起灶旁的发烛,乖乖的去生活,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好了。”

泽筠看着桌上的菜粥,也许是饿了,闻起来特别香。于是不客气的盛了一碗吃了起来,两刻钟后,泽筠吃了两碗粥,才满足的停了下来,舔了舔嘴唇,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他根本就没吃多少。

“谢谢款待,我先回去了。”

泽筠道过谢后就要走,

“姑娘且慢,在下席渊,还不知姑娘芳名,咱今天也算是打过交道了。”

“蓝泽筠。”

泽筠说完就走了,他们是同门,早晚都会知道,再说一个名字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席渊看着离去的人儿的背影。老早就听说过蓝国的小公主性子古怪凉薄。如今蓝国灭了,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却一点也没变化,她的眼睛空空的,空无一物。一点悲伤的痕迹都没有,或者是喜怒哀乐都没有。

“有点意思。”

说完,席渊也飞身一跃,出了星辰阁,向旁边的清心阁飞去。

泽筠回到房间,将夜明珠拿出来放在支架上,把行李中的衣物翻出来,和床上的衣服一起挂进了衣柜。又将玉簪,羽灵和院牌都放在了妆台上,然后脱了鞋子上了床。她有点想清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夜很深了,约摸亥时,泽筠有了些困意,于是拿一块黑布盖住了夜明珠,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窗外隐约还能看到月亮的微光。

此时的后山内

“黎老也看出了吗”

院长的住所内,黎老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屋内站着的人正是银烨神使,依旧是一手背后,另一只手把玩的折扇。

“这女娃身上的气息还没有觉醒过来。但是隐约还是能感觉到的。”

“我倒是没想到黎老会把她留下来,换做别人,估计早都除之而后快了”

“神使不也和我一样,我也想看看今后她到底会怎样,也许某天她会成为神族的希望。”

“我们到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此事万不可被别人知晓。”

“放心吧,我会好好处理的。”

“那,在下就告辞了。”

银烨走了后,黎老站在窗前,望着未满的月亮,摸了摸须发。

“天意如此啊。”

第四章:被派藏书阁

辰时,泽筠起床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上院服,绑了头发,插上玉簪,拿着装着灵虫的锦盒就出门了。走到尽头快到楼梯口处,旁边的那扇门被打开,出来的女子手指涂着淡粉色丹蔻,身姿窈窕,不似泽筠将额发全部扎过去,直直的立在头顶,她则将发髻斜扎着,留了些额发,眼神盼盼,鼻子翘挺。

明明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她却温婉得紧,其中还生生多了一丝妩媚之气。泽筠记得她,老是和席渊走在一起,来的路上,席渊对她多有照料,应该是他认识的人吧。

“姑娘留步,可愿与我一同前去?”

“好。”

泽筠应了一声,放慢了步子。这姑娘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着端庄,就是这步子实在是慢,憋着泽筠难受。

“哦,我叫戈薇,来自龙华,不知姑娘大名,以后我们也算是同门了,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蓝泽筠。”

“那我叫你泽筠好了,你喊我薇儿就行。”

“哦。”

之后气氛有点尴尬,过了许久戈薇停了步伐。

“泽筠可是嫌弃我话多?”

泽筠有点诧异,转头看向戈薇,只见她轻咬嘴唇,手指揪着衣袖,本就漂亮的眼睛此时像蒙了一层雾一样,泪水在眼眶打转,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说话这么清冷。我以为你不想理我呢。”

“对不住,我生性就是如此,还请你多多包涵。”

泽筠有点烦了,皱了皱眉头,要是清,断然不会这样,母后也不会这样,高公公更不会这样觉得。顿时觉得解释都有些多余。

“噗~原来是这样啊,你放心,我知道了,以后我带你多和别人打打交道,你依然就懂这人情世故了。”

戈薇拽着泽筠的胳膊嬉笑的说到。

“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于是两人继续向主院走去。到主院大厅时,已经来的人倒是不少,那日在灵山主院驾着神鸟的冷峻师兄,还有门口接待大家的慵懒师兄,包括岐岚师兄,白芷师姐,一共有三十一名上一届的弟子。

席渊站在前面和几位师兄聊天,穿了青衣的他看起来更加儒雅些,在这一众人中依旧很显眼。席渊感受到了泽筠的目光,对着她相视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倒是身旁的戈薇非常的开心,加快了脚步走到席渊的身旁。

看他们聊的那么开心,泽筠便一个人走到了大厅最外面的一个角落处,依着柱子闭目养神。约摸巳时,有八位先生入了座,其中有两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先生。听了清的话,泽筠再也不敢凭着外表来猜测一个人的年龄。再过了一会儿,黎老进来和各位老师打了招呼,也入了座。整个大厅不过一百人左右,顿时感觉一片空旷。

大家都很自觉的安静下来,对着主位的各位先生和院长作揖。

“院长好,先生们好。”

黎老看了半饷,

摸了摸胡须,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首先很欢迎大家成为我希枫院的一员,再者我们灵山主要修的是术法,而一切术法都以自身灵力为基础,最近一个月,大家会集体上课先学习修炼灵力,再分开去找各位先生学习各自的术法,那日选择大家的灵虫你们可带来了?”

“带来了。”

“好,把灵虫放出来,从灵虫选择你们的那一刻,它就是你们最亲密的伙伴,这只是它的初级形态,现在你们将手割破,让灵虫喝一口你们的血,这算是一种定契约的方式,它会知道你的一切状况,包括你适合学习什么术法,等会就由它们来替你们选择先生,大家未必只会学习一种术法,这就要看大家的天赋了。你们会建立灵力上的联系。从此,你强,它强,你弱,它弱。”

院长说完,大家都开始搞破手喂灵虫喝血,泽筠将手咬破,放在面前扑扇着翅膀的小家伙儿面前,谁知这小家伙儿竟有些嫌弃的嗅了嗅,飞到更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泽筠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心想不难喝啊,这只虫子打一开始就对自己这样,现在气焰更甚了,于是揪着它的小翅膀拉到手边,硬是灌进了它的嘴里。

小家伙儿好像是呛到了,躺在泽筠手上不停的咳嗽,其他的灵虫大都已经做好了选择,过了一会儿,喧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多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主台上的灵虫,它在每一个先生面前都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光圈,然后一转身,飞到了席渊的肩上停了下来。有几位先生甚至震惊的站了起来。黎老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摸着那几缕胡须,笑着点头。

“有这样天赋的人倒是有几百年没遇到了。不错不错,这一届的学生倒是出乎意料啊。这小子不错,既然灵虫这么选择了,那就要麻烦各位先生了。”

各位先生才回过神来,纷纷应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很明显都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看着大家都选完了,泽筠拍了拍手里的灵虫,谁料这小家伙儿一点要动的**都没有。负责记录的那位慵懒师兄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开始为大家报备所有的选修术法情况。席渊自然是满修的,戈薇适合修四种。其他大多都是一种两种的。

读到最后蓝泽筠的时候,这师兄有点诧异,不敢相信。泽筠有点想笑的冲动,扶了扶额头。自己的资质这么差的吗?

“蓝。。,蓝泽筠,没有适合的术法。”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出现了各种讨论声,不像知道席渊满修时的羡慕崇拜,随处可以听见鄙夷不屑。戈薇跑到泽筠的面前拉着她的胳膊,似是安慰的说到。

“泽筠,你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问题,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泽筠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因为自己天赋差,成为希枫院的笑柄,只是觉得这女的真会挑时候。这话说出来,倒是自己有点矫情了,她到底是从哪看出来她难过了?泽筠没有说话,这种时候能说什么,只能看主位上各位的想法了。大不了就是逐出希枫院,再者逐出灵山。其实到哪不是一样,不过是活着,看看万家灯火罢了。

主位上的各位有点懵了,一则这种事是第一次遇见,再者这女娃有点太平静了,眼里没有一丝的慌张害怕,甚至**。好像这件事情就和吃饭一样平常。黎老盯着泽筠看了许久,才移开目光。也没和先生们商量什么。

“上完基础课后就去藏书阁帮阁老抄书吧。”

黎老说完就起身离开了,随后各位先生和席渊交谈了几句也离开了,岐岚师兄带着其他几位师兄前去帮先生整理一些教学的相关事宜。

“就是她呀,听说当初要不是院长的收留,根本就没有灵虫选她。”

“也不知道银烨神使是怎么选人的。这样的货色也配在灵山修行。”

“我给你说”

四处都是议论她的声音,实在是吵的慌,泽筠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往门外走。

“小师妹,可愿和我走走?”

泽筠抬头一看,来人正是白芷师姐。

“自然是愿意的。”

说着便和白芷师姐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这藏书阁的阁老平常话不多,也不喜欢别人吵闹,你去时可要注意,别打扰他老人家。一二三楼平时都有弟子前去研究,你抄书的地方应该在四楼的小隔间。

你去了四楼,只管向左走,约一刻钟后就能看见。记得别乱了书的顺序,每月都会有弟子前去查看,阁老也会时不时得下来转转。对了记得每日给阁老送饭,他老人家早晚饭不吃,只吃些午饭,他住在七楼,送饭的时候,敲门就去直接放在桌上出来就好。

如果笔墨纸张缺了,记得来白凤楼找我,就在你们住处的后面,我抽时间让人给你送过去,可听明白了?”

“听是听明白了,我在这里先行谢过师姐了,可师姐为何对我如此之好,按理说不通啊。”

“你个小机灵鬼,我还能害你不成,这首先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还有就是觉得你我有缘,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小姑娘人不错。虽然话不多,但是清透的紧。”

“泽筠谢过师姐抬举了,日后还有麻烦师姐的地方,还请师姐多多担待,师姐可否告知受何人之托?”

“不可说,不可说,急什么,相信你早晚会知道了,时候不早了,快去饭堂吃饭吧,你那饭堂做饭的几个师兄,那厨艺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我也要去给你岐岚师兄帮忙了。”

泽筠没有多问,目送白芷师姐走后,就往饭堂的地方走去,说来她也是真饿了。进入饭堂后,来吃饭的人真不少,戈薇和席渊也在其中。自打她进来之后,里面的人就开始低声议论,泽筠打好饭就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吃起来,正如师姐所说,这里做饭的师兄一定是哪个酒楼的后厨,可她竟觉得昨晚席渊做的菜粥更好吃一些。

周围的议论声太多,大家的目光太过强烈,泽筠心想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为了躲避麻烦,看来以后她只能依靠一楼的小厨房过活了。都还好,一切还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第五章:灵力

次日卯时,泽筠等人便依照指令前往斗场集体修习灵力,但直到晨时才见有人缓缓而来,前来教授灵力的是昨日那八位先生中的一位,穿着一件灰色的布衫,脚踩两只已经快变成黑色的草鞋,不束腰也不簪发,手里拎着一个装酒的葫芦,一身的酒气扑面而来,倒像是个市井地痞,虽说如此,但是众人也都很恭敬的向此人作揖以示尊敬,毕竟能来灵山当老师的,绝对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来人径直穿过人群,步履摇晃着向斗场北边的一处凉亭走去,然后瘫倒在地,右手支着头,左手在面前一挥,便有一排竹简的雏形出现在面前,然后手轻轻一弹,竹简便飞了出来,刚好五十份,每人面前一卷,近看,这竹简竟跟实物相差无二,但能明显感觉到灵力的波动,竟是用灵力所化,而灵力御物化物这样的术法都需要很熟练的灵力运用以及极为深厚的灵力支持。瞧着那位先生信手拈来的模样,灵力定是深不可测。

“这卷书上有如何转化灵力的方式,其他的自己悟。申时查验你们的修炼进度。”

那先生说完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留下一群人不知所措,约莫一刻钟后,大家都拿着竹简各自找地方研究,泽筠坐在最南边勉强能够遮住太阳的石柱后,打开竹简细细研读起来,这竹简上说,灵力原本乃是万物之气,可来自于万里山河,一草一木,一树一花,万疆土地,明月长风,晴天骤雨,皆是灵力的本体,而万丈红尘,所感所念,心之所想,心之所处,又都是灵力的另一种进化,大抵前者的灵力所有修习术法的人都有可能获得,但是后者对于灵力的进化便真的是随缘看造化了。

就先说这第一步,感受万物之灵,引灵气入体,再让灵气进入督脉以及全身409个穴位最后汇聚丹田,直到可以在丹田处形成一处灵涡,这才算是成功的修习到了灵力,之后灵涡就会自主吸纳灵力,并且随着修习术法的步步加成,灵涡能储存的灵力就会越来越多。

泽筠看完之后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这些都是后话,要怎么感受万物之灵,再引入体内,这竹简上根本只字未提,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从哪下手啊。泽筠回头看了看众人,都是一脸苦涩,就连席渊也眉头紧锁,看来今天怕是很难有一个结果了。

快到申时,明显感觉有的弟子已经略有烦躁,大家都是一上午滴水未进,加上烈阳高照,心有思虑,实属煎熬。又过了一会儿,眼瞧着申时快要过去,太阳都快到山边了,那位先生才懒懒的伸了个腰,懒散的向斗场外走去

“都散了吧,明日再来。”

众人这才面带倦意,三五结群的往饭堂方向走去。泽筠看着远方山边的昏黄夕阳,天边的残霞渐渐变淡,微风拂面,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火光,像极了她在远处看到的最后一眼的被大火淹没的蓝国,还有母后,那个时候母

后总喜欢在后花园的小花亭里抄书,她不喜热闹,便总是在小花亭旁边荡秋千,也是这么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她突然想起了母后常念的那句“红树蝉声满夕阳,白发相送倍相伤。”凭空多了点她不喜欢的感觉,难道今日的衣服又变小了?

酉时三刻,泽筠回到星辰阁的小厨房,将刚摘好的一堆蔬菜淘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右手持刀,左手按着一颗圆溜溜的土豆,胡乱砍了几下,又拿了一根白白胖胖的萝卜,同样的步骤再来了一遍…直到所有的菜切完,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拿着发烛生起火来,这算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做饭,以前在蓝国,有人伺候着,那日有席渊,自己也就打打下手,今日亲自上了阵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还不少,那些饭堂的师兄果然都是厉害的。

突然门口有低笑传来,蓝泽筠回头一看,就看到席渊站在门口手持玉扇,轻倚门边,身着白衫,站在门口眼角带笑的看着她,外面有光洒进来,照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束发的玉冠格外的透亮。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是席渊留给她的印象。

“怎的,席公子是喜欢上了我们星辰阁的小厨房?”蓝泽筠擦了把脸看着门口的人问道。

席渊并未回话,目光一转,看着案板上的一堆不成型的菜笑出了声。

“不曾想如今你为刀俎,它们成了鱼肉,被你欺负成这样。”

“怎么说最后都是要被吃掉的,怎么能以貌取之,只要不是败絮其中,便不会掉了身价。”

“是,姑娘好口才,只是你这大小不均,只怕是不好掌握火候,难免最后生生变成了败絮其中啊。”

席渊说着,便走上前去,将玉扇搁在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挽起袖子,开始对这堆菜进行改造。泽筠见此也不再说话,继续生火,小小的厨房只有刀碰触案板的声音传来,莫名有一丝无比和谐的感觉。半个时辰后,泽筠端着一碗蔬菜粥满足的吃了起来,刚盛出来的粥热气腾腾的,席渊看着面前吃粥的人儿,心里像被小猫蹭了一样,软软的,痒痒的。

话说第二日卯时,众人又来到斗场,那位先生依旧辰时来,申时走,只字未说。如此过了七天,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这日辰时,那先生慢悠悠的走进斗场,一位弟子双手抱拳跪在先生面前,面色深沉。

“先生,弟子自知愚钝,实不知先生用意,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呦~还知道自己愚钝,不错,孺子可教”

“…………”

那弟子闻言,立刻羞红了脸,有点温怒又不敢发作。

先生自顾自的走进凉亭,打了个哈欠

“这七日,清风细雨一日,万里晴空一日,电闪雷鸣一日,滂沱大雨一日,薄暮冥冥一日,狂风怒号一日,大雪纷飞一日,忽而

铄石流金,忽而折胶堕指,你们可有人晓得什么意思。”

先生说完,底下便开始了激烈的讨论,泽筠手托着下巴,皱了皱眉头,这几日说来也怪,明明是四月的天气,但是这斗场的天气却变幻无常。

今日初春轻风拂面,细雨缠绵,生机勃发,第二日突然艳阳高照,似是到了盛夏,而斗场边头一日还粉嫩的桃花枝,第二天突然顶起了嫩绿色的桃子,第三日忽然大雨滂沱,这斗场中的人除了在凉亭照旧睡觉的先生,全都被淋的不成样。

第四日那桃子便奇迹般地变得又大又粉嫩,第五日众人来到斗场的时候,突然雾气环绕,天气变得阴冷透骨,申时薄雾散去,天气又恢复到了春日的温暖,泽筠走的时候,踩到了桃树上落下的一片桃叶,已经变得枯黄残败,第六日来时,斗场又狂风大作,风卷着落叶纷飞,刮在脸上生疼。

第七日更为离谱,天空毫无预兆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倒像是一年四季,阴阳调和,往复循环。

阴阳调和…阴阳调和…难道…是…泽筠恍然大悟,灵台好像是被露水洗过一样清明起来,最初的那种混沌感瞬间消失殆尽。

于是快速寻了一处石台坐了下来,慢慢习吐纳气,感受这块斗场内的阴阳之气,外界的声音逐渐远去,此刻泽筠好像处在一块结界内,一年四季,狂风骤雨,朝阳薄暮,盛夏冬雪,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似乎经历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像极了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身后漆黑一片,前方四季轮回,在这无数的轮回里,总感觉有一个抓不住的瞬间,就像闪烁的光亮一样,在快要碰触的一瞬间突然就熄灭掉,如此几十次,泽筠觉得自己正处在悬崖边上,只要稍微一松气就会掉下去摔得粉碎。

内心十分煎熬,这种在希望和失望之间重复徘徊的感觉真的快要把她逼疯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身体好像被什么粘稠的液体包围了一样,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心情逐渐烦躁,然后麻木,最后无望,那条路好像终于走不下去了,泽筠停下脚步,跪在路上,后方的黑暗在靠近,前方的景色慢慢朦胧起来,她的目光开始涣散空洞,深深的无力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到底是什么?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不停的问自己,身后的黑暗终于来到了身边,像一张深渊巨口,吞噬了泽筠,结束了,她看着前方,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彻底淹没,前方一片粉嫩的花瓣被风吹进了黑暗,落在她的脸上,像一只温柔细软的手轻抚的她的脸颊。

这是…风的感觉?泽筠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四处飘散的桃花,原本微弱的光亮突然放大,她伸出手放在空中,粘稠的感觉奇迹般地消散了,只有风夹杂着花瓣在她手间起舞。那抓不住的东西原来是风!

第六章:风之灵

身后的黑暗逐渐褪去,那遍布全身的粘稠感也一并随风消散,泽筠尽力向前跑去,让全身都沉浸在风里。她感觉有一股气流从百会穴进去自己的身体,然后沿着全身的脉络流动,几个轮回后朝着丹田汇聚,整个身体都轻盈了许多,几刻钟后,那些气流好像被吸纳到了一个饱和状态,在丹田那块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球体,发着淡淡的光芒,这,难道就是灵涡。

周围慢慢又嘈杂起来,泽筠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日头才过了两个时辰的样子,她却好像已经过了半生,而刚刚那清晰的经历,就像是南柯一梦,如今彻底的清醒了。世人只说身似蜉蝣,朝生暮死,她这两个时辰到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沧桑感。

泽筠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那种破茧成蝶的轻盈感充斥的全身,心境如泉水般清澈,就像是出了滚滚红尘一样,所有的污浊都烟消云散。再看向四周,有其他几个弟子正如自己一样,盘膝而坐,似是涅重生般,眼睛深邃发亮,,周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气场,看来有少一半的人都领悟到了吧。

一年四季,阴盛阳衰,往复循环,总有一个时间点,人类自身的阴阳之气与外界会达到一个平衡点,而这个时间内,最容易与世间万物建立感应,也最容易感受到与自己相匹配的灵力来源。比如自己感受到的风,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灵力了。泽筠正在沉思,突然一片阴影打了下来。

“恭喜小师妹灵力初成。”

来人正是席渊,白皙的手轻挥着玉扇,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更加深邃,眼尾狭长,鼻峰高挑,薄唇含着淡淡的微笑。

“也恭喜你了。”泽筠心情大好,起身朝席渊微微作揖。

“渊哥哥,泽筠”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来人走到席渊身边,双手轻轻扯着席渊的袖子,正是那戈薇,泽筠瞧着她,眉梢带喜,身姿轻盈,周身也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场,看来也是修得了灵力,于是又朝着戈薇微微作揖。

“恭喜戈薇姑娘。”

戈薇看了看泽筠,瞧着她虽然瘦弱了一点,但是身体挺的笔直,像一颗竹子一样挺拔坚韧。

身着灰青色的院服,乌黑的发丝全部利落的束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在看她的小脸儿,虽不施粉黛却若朝霞映雪,眉毛浓密,鼻梁高挺,粉嫩的唇像刚盛开的樱花一样柔软,那双眸子似皓月般清明,又似大海一样深邃,凭空增了一股疏离感,这样的人,自内而外都散发着一股平常女子不具有的洒脱冷淡,清风吹过吹起她的衣袖,她的马尾也随风飘散,远处的桃花似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肩上,真有一点落花人独立的意境在,想到这里戈薇不由得生出一丝烦躁,只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再说那头,越来越多的弟子都逐渐领悟,只有一些稍微愚钝的还是暗自苦恼。

那先生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放在桌上,自顾自的唱着

“无缘千金亦难求,有缘山海皆可平,思君不见君,路漫其远兮,我有千万语,无人靠耳听,低喃与明月,明月焉知我心,低喃与明月,明月啊,焉知我心耶。”

一曲唱吧,便提着酒壶步履阑珊的往斗场外走。

“明儿个起,悟道之人便不用来了,那竹简上自有你们灵力的增进法子,只要注入你们自己的灵力,竹简自会显示属于你们自己的灵力部分。自个儿找个凉快地儿修行去吧,未领悟之人,在七天后术法教学之前还可来此地参悟,若是七天后,还未参破,就退了院牌羽灵自行下山往红尘中去吧。”

语罢,人也消失在了门口,只留得一众子弟在此或怅然恼怒,或暗自侥幸,或自得自乐。虽是门中人,却显众生相,身不在红尘,红尘事依旧。

辰时,吃过晚饭后,泽筠便很早的回了房间,然后打开了手上的竹简,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灵涡,然后丹田运气,将灵涡中的灵力运到手指,然后通过手指传送到竹简内,只停顿了一会儿功夫,那竹简就自行变化,随后展现出非常标致的小篆____风之灵

风之灵力,万物随风而动,风亦可御万物,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无处不见。无相亦有相,是世间可柔可刚的灵力,到达一定境界不仅是绕指的阴柔,也是四两拨千斤的强劲。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四处可见的皆是风之力。

但虽说算是上乘的灵力之一,却不能与其他相提并论,其实能够参悟到风之灵力的人并不少,但是能够修炼出自己风采的人实属寥寥无几,所以大多数修得风之灵力的人,在术法选择上比较单一,大多都会去炼药炼器,成为一代宗师,这才使得其能在上乘灵力中占得一席之地。

当然自古以来,也有人剑走偏锋,悟得高道,持一手风之灵力,成为千古战神。书中所载神族有一位先贤,可以风化器,取首级于千里之外,在数千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中,以一己之力破敌万千,游走于魔族阵营竟毫发无伤,虽然最后陨落在了大战中,但是这一手风之灵真真是千古留名了。

之后还有一位是魔族前辈,但是关于她的记载特别少,只是说有一年黄泉突然爆发内乱,贼寇大军聚集在焦溪,准备发动进攻,却不想在经过彼岸河畔,因放火烧了那人半亩曼珠沙华,便被其全数歼灭,为花儿做了肥料。说来也好笑,还没等到魔族族长的反击,反倒是折戟在自己的因果中了。

而那人就是另一位风之灵力的掌控人,据说她长相极丑,情绪变化多端,居住在彼岸河畔,种得十里曼珠沙华。被称为黄泉的魑魅妖花。

由此可见,这风之灵对于修士而言,算是并无大用了,除非能像那两人一样,悟得风之

灵力术法的另外运用,不然只怕只能是做个炼药炼器的师傅了。

想到这里,泽筠不由有点大失所望,但其实这个世界炼药炼器的宗师还是有很高的地位的,神魔人包括妖族都有专门的供奉,为这些炼器炼药师提供需求,而那些能够呼风唤雨,掌握雷电的宗师,绝对是受到个界敬仰的。只是泽筠不喜欢,她不喜欢依赖于别人的安全感,那是非常不可靠的,只有自己掌握了无法撼动的力量,才可以做到真正的逍遥快活。

蓝国就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倘若当时蓝国足够强大,万人之上,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又怎么有机会灭国呢。倘若那晚自己足够强大,那些护送自己的人又怎么会丧命,高公公又怎么会身负重伤,全都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没有丝毫还手之力,才给了敌人肆无忌惮的权利。

她从踏进灵山的那一刻起,就告诉过自己,绝不能活得像个喽,她要力量,要剑指苍穹,要让那些对她举起刀的人后悔,也要让那些屠戮者付出相同的代价,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仁慈这种东西对于弱者来说只是个笑话。她的行事风格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凡要犯我,眦睚必报!

就现在的情形看,泽筠还是比较被动的,超高阶级风之灵力的顿悟难比登天,机会渺茫,而在这之前,她必须选择一条预备的道路,才不至于最后功亏一篑,这样看来,她去术法课也确实没什么用处,那些先生们定不会讲什么秘辛手段,倒不如去了那藏书阁,也许还能摸出一些门道来。

不知不觉巳时已过,房间黑暗一片,泽筠掀开罩着夜明珠的黑布,想起了已经昏睡好几天的灵虫,随即打开锦盒,那灵虫看起来比之前略微大了一些,肚子也更圆润了一些,好像是。。。发。。发福了????

一双短小的翅膀也渐渐勾勒出精致的纹路来,仔细看翅尖那块原本透亮晶莹的膀身竟有点慢慢变红的趋势。看来这家伙喝了泽筠的血,彼此有了契约,随着自己修得灵力,它也确实得到了些许好处,开始进化起来。话说这小虫子打见到自己第一眼时就万般不情愿,难道是早早就有预料,自己必不能成大器???这也太过玄学了吧。

泽筠心里有了些许不快,稍微用力压了压正在酣睡的虫子的肚子,它似乎有了感觉,吧唧了一下嘴,艰难的翻了个身,防止自己的肚子露在外面,又昏昏睡去。真是个憨货,一点警觉都没有,泽筠觉得又气又好笑。盖住了盒子扔在一旁,蒙住了夜明珠,陷入了沉思。

对于她来说未来无疑是无比艰难的,活着倒真是蛮累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席渊,他琉璃般的眸子,轻摇玉扇的双手,以及戈薇轻轻拽着的他的衣袖。泽筠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魔障了,这算是思春吗???随即将一切抛之脑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七章:藏书阁

这七日,泽筠除了去小厨房做饭吃,基本都是留在房间里加深灵力,日子也很快过去了,听戈薇讲,似是有十来个弟子,并未悟得灵力,被驱赶下山了,走之前还在山门大闹了一场,斥责希枫院不近人情,当初收入门中,如今又视如敝履,如此喧闹直接被岐岚师兄抛到了隔壁山头的深山老林中了。这世间最真实的不过就是弱肉强食,哪有什么公平可言。也只有弱者才会埋怨世道不公。

次日辰时,其他同门皆去先生那里自行上课去了,泽筠也快速收拾好东西,去了藏书阁,这藏书阁从外面看就像是一座古塔一般,共有八层,塔身古朴,雕刻精致,一股厚重感瞬间扑面而来。似是一位拥有灵识的沉睡的老者,让人心生敬畏。

走到近处,便能看到塔周围散布着强大的结界,听白芷师姐说只有拿着院牌古玉,才能进入。泽筠摸了摸腰间的古玉,然后小心翼翼的踏入了结界中。一楼的阁门是敞开着的,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用功钻研书籍术法的师兄弟们。泽筠端详了一会儿,并未做过多的停留,就奔着四楼的小隔间去了。

因着院中弟子众多,存放在五楼六楼的高阶级术法等某些珍贵典籍比较稀少,往往供不应求,便会派遣弟子来这阁里抄了副本,放在前三楼特定的书柜上,以便其他弟子解读钻研。泽筠在桌子上铺好纸墨笔砚就快速上了五楼,这五楼内的弟子较下边的楼层少了许多,只偶尔能看见那么两三个。房间内静寂无声。

泽筠很快的往里面摸索进去,然后快速的用目光搜索起来,半个时辰后,又上了六楼同样快速搜索了一番,然后揉了揉太阳穴在五楼随便拿了一本珍贵典籍回到了四楼的小隔间,看来这五楼六楼的典籍内也没有记载怎么修习风之灵力术法的,不过到是看到了那位魑魅妖花的另一段记载。

据说当初她本是一位人界女子,家中财力鼎盛,正值豆蔻年华时与当地有名的公爵府少爵爷结亲,大婚之日,十里红妆,本该是风风光光的嫁人,从此夫妻两人举案齐眉,不曾想这夫家竟然贪图她们家的财力以久,女子在大婚之夜,被屠了满门,全家二百多口人,除了跟随自己进入公爵府的嬷嬷外,无一幸免。那少爵爷贪图娘子美貌,便将她囚禁在了府中,逼其夜夜笙歌,不出半月,又与另一官宦人家结了亲。

那人自不是一个任凭欺凌了,加上又有血海深仇在身,隐忍数月,后来在这少爵爷迎娶侧夫人当天,勾结山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灭了公爵府满门,整个公爵府血腥一片,当夜,公爵府内就连喜案上的红烛都染了血,鲜红的血液沿着府门流到了街道上,那位少公爵被砍断了四肢,拔了舌头掏了内脏,挂在府门口示众,以慰藉那女子家中亡魂,手段极为毒辣,次日清晨,街坊邻里皆是一惊,更有严重者开始日日痴语说什么女鬼作

祟,半夜还能听到女鬼在此吟唱。

不出十日,便全部搬离了此地,再说那女子和跟随她的嬷嬷自那日后就销声匿迹,原是去修了魔族术法,入了黄泉,再后来见到的人便说那人被毁了容貌,人也不大清楚,住在那黄泉彼岸,种了十来亩娇艳的曼珠沙华,每夜在河畔抚琴低唱,语焉不详。

纵观如今这情势,也不知哪里开始起的头,民间常说魔族术法及其阴险毒辣,而黄泉更是寸草不生,远不及神族身披光明,向阳而立。于是大多数人界子弟都更愿意投入神族,长此以往,魔族也开始日益凋零,盛况不再。佛常曰众生平等,可入目的皆是三六九等,倒也讽刺。泽筠静了静心神,将思绪收了回来,开始抄书。

巳时三刻,手中这本雷之灵力的高阶级术法终于抄完了,泽筠将纸张整理修订好,在封面题好字,拿着往楼下走去。到了三楼将书放在柜子上,转了两三刻钟,又到二楼一楼依旧如此转了两三刻钟依旧毫无所获才作罢,去菜田摘了些新鲜蔬菜然后若有所思的往星辰阁走去,正巧碰到了刚刚下学的众人,看他们神采奕奕,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倒真有学子的儒雅风采。正走的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注视。

“呦~这不是泽筠姑娘吗,怎么做起了厨娘的伙计,看你这还真是有模有样,学的入木三分呢。”

泽筠回头看到三个人,似地痞流氓般双手交叉抱着胳膊,身子斜斜歪着,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目光中透露着鄙视猥琐。

乍一看去真的很煞风景,便没有搭话,自顾自的往前走去。泽筠记得这三个人好像是来自锦林国的财阀大家,由于家中出了几个炼器宗师,地位甚至比皇家子弟都要高贵些,虽说如此,那种从内流露出来的低俗气息真真叫人恶心至极。

“哎?你走什么,爷在和你说话,你是聋了不成,没得教养的东西!”

泽筠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寒,转过头定定的望着说话的人,慢慢的走了过去,眼中更是寒气逼人,周遭都似结了冰般冷了起来,那三人不由打了一颤,但随即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地位,她不过是一个连修习术法的资格都没有的野丫头,有什么可怕的。便有壮起了胆子。

“怎么,说不得了,作这副样子给谁看啊,爷我今天高兴,你要是求个饶,哄爷高兴高兴也就过去了,不然信不信爷的拳头不长眼打坏了你这娇弱的身子。”

说着目光便往泽筠的胸部移了移,又盯着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吞了吞口水。

泽筠在离他一掌的距离前停了下来,收敛了眼里的杀意,微微笑了笑。

“怎么,您是觉得这里依旧是你那锦林国的安乐窝呢,且不说我是和你一起经过神使选拔的弟子,来到这里,也是你正规的同门,就算只是这希枫院里的一伙房丫

头,你刚才那般轻薄,要是传到了师兄师姐甚至掌院的耳朵里,以他们这严格执法的性子,断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玷污了我院的清誉,平白低别院一等。要说如今你也是修得灵力正经的修道之人,周围这么多同门可都看着呢,如此这般也不怕落了身份,我呢,如今也算是藏书阁的一个可以使唤的人儿,你们要是真弄伤了我,没得人抄书,没得人给阁老送饭,真不怕上边怪罪吗,我可听说那阁老就算是掌院也要敬重三分,你们真要如此惹他老人家不快,让整个希枫院都承担他老人家的雷霆吗?如此你们可真担当的起全院的问责。”

话音刚落,明显的可以看到那三个人的脸色又变了变,神色中有点忌惮的意味。

“老大,她说的不无道理,那边有阁老在,而且这希枫院的规矩确实…,我们怕是不能聚众闹事,要收拾一个野丫头,日后有的是法子,看她能嚣张到什么时候,那时候还不是任由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那三人商量了一会儿,神色放缓,看着眼前的人,冷哼一声。

“你等着,总有一天,爷一定让你哭着喊着求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敢威胁老子。”

语罢,便大摇大摆的朝着饭堂走去。

泽筠回头,丝毫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大步向饭堂走去,但是那双眸子里寒意更加浓烈了一些。

午时三刻,泽筠回到了藏书阁,提着装着午膳的饭盒向七楼走去,这会儿大多弟子都前去饭堂用膳,所以藏书阁比往常更清净了一些,到了七楼,泽筠按白芷师姐的指示轻轻叩了几下房门,里面没有应答,便轻轻推开了房门,入目的便是一张极大的古玉方桌,上面胡乱扔着一些极稀有的典籍孤本。

右上角小小的古铜元鼎内燃着上好的檀香,左边屏风挡住了内室,那里边没有任何气息,倒是右边的暗门内,一股厚重的灵力泄露在外,泽筠感觉头晕晕的,立刻将饭盒放置在靠近暗门的一张梨花木圆桌上,迅速拉上房门,下了七楼,在五楼寻了本感兴趣的典籍回到了自己的小暗格,休息了一刻钟,才勉强运用灵力压住了内心的翻腾,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一片深海,随着波浪翻涌,意识越来越模糊。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碾压,这位阁老的灵力真的过于恐怖,他到底活了多久,才有这样纯粹厚重的灵力。泽筠甚至都没有辨认出来他的灵力是哪种。

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她不由得苦笑一声,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蝼蚁,稍微大点儿的浪头都足够把自己淹没,泽筠捏着狼毫,不由得想起了今天的那三个无赖,四个锋利的大字便跃然纸上------不死何为!随后盯着这几个字良久,才放在一旁,拿出一张新的白纸,用镇尺压平,收了心神,专注抄书。

第八章:脾气古怪的老头

自那次之后,泽筠每次送午膳的时候都及其快速,生怕被那暗门中人的灵力再次伤了心神,如今这前六楼泽筠来回翻了个遍,并无什么收获,只剩阁主住的七楼,以及没有阁老的特令不得进入的顶楼,要说有什么秘辛,也就那顶楼才有的吧,看来得想想办法。

这日,泽筠和往日一样给阁老送午膳,然后将昨日的饭盒收走。拿到手里的时候,泽筠感觉不太对,于是到抄书的小暗格内,打开饭盒一看,昨日的午膳似乎都没怎么动,但也并没有在意,这阁老是个活得久的,灵力修为等远超常人,都说越是这样的人,都可以长期辟谷,对于五谷的需求就越少,就说那些神族内真正的神,就算几年滴水不进也是可以的。

便将此事不再放在心上,专心致志的抄起了书,要说这几日,虽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但是抄书的过程中自己倒是真的受益匪浅,各种术法都有所了解,若是日后自己也回了红尘,就光将这些术法写了副本,拿出去买了,也可赚得不少银钱吧,也可去找高公公,和他一起做这营生,不也美哉。要说高公公,他现在也不知道好不好,什么时候若是得了机会,也定要去看看他。

连着十来日,阁老依旧没怎么用拿过去的午膳,虽说如此,泽筠也依旧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每日准时送饭进去。这日午时三刻,泽筠拿着午膳叩了叩门,依旧无人应答,便准备轻轻推门进去,但不知怎么,老感觉心脏跳的厉害,有点不太安稳。

推开门,一股厚重清冷的气息就传了过来,泽筠直感觉头皮发麻,心口阵阵作痛。抬眼一看,那正对着的古玉桌后此时正斜躺着一个老头,身着玄色的流云锦衣,衣服上并无任何绣纹,头发花白,用一条玄色的发带绑着,蓄了蛮长的胡子,如果不提那双怒视着自己的眸子,还真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泽筠心里凉了半截,但转念一想,自己也并未做什么挡了他道儿的事儿,也就稍微心宽,想来这老头近来心情不大好也是有可能的。便收了心神,及其坦率的对着那阁老鞠了一躬。

“阁老圣安”

然后目不斜视的将饭盒放在桌上就转身准备退出去。

“你,站住!”

泽筠立刻感觉背后一凉,那老头的气息压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五脏六腑早就翻江倒海。连忙跪了下来。

“不知阁老有何吩咐,弟子一定尽力为阁老效力。”

“你站起来,过来把盖子打开。”

泽筠闻言,立刻起身向前,打开盖子,看着自己亲手做的蔬菜粥一脸疑惑。

“你这是什么,是人吃的吗,我又不是和尚,你要饿死我不成,上月送饭的那小子每天都有红烧肉的,怎么这个月就只有一碗这玩意儿,长得丑不说,都没有熟透。一月光阴,这饭堂就如此潦倒了?是哪个小儿做的,气死我了!”

………

泽筠看了看那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回阁老,那是蔬菜粥,是我自己做的,我保证是人吃的东西,弟子每天都吃的,并没有任何问题。”

“哼!蔬菜粥,那东西都能叫粥,我要吃肉,不要喝什么清汤寡水的菜叶子!我看你就是诚心欺负我这老头,竟拿这东西敷衍我,我在这院中还是说的上几句话的,何曾受过这委屈,那黎老头也要敬我的,如今却被你一个小丫头如此消遣,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

“阁老,弟子知错了,阁老当然是我们这院里人人敬重的老神仙,就算放在别院,那也是绝对被敬仰供奉的,弟子不敢怠慢,只是弟子前些日选术法时,并未有适合的术法,因此被派遣这藏书阁来做一个阁老可以使唤的人,虽说是同门子弟,但是我这一个悟得风之灵力之人,又学不了术法,难免被他人小瞧,便不曾去饭堂用膳了,前两日还有人当众欺辱弟子,多亏我搬出了阁老这才放弟子一条生路,弟子又怎么会诚心不对付阁老,弟子原听那书上说,神族的人都是不怎么食五谷的,又想阁老是个老神仙了,又怎么会瞧得上那酒肉俗物。

便做了这清淡的蔬菜粥给阁老,不想并未入了阁老的眼,今日知晓了阁老的喜好,明日定做些让您欢喜的吃食来孝敬您老人家,还希望阁老饶了第子这一回。”

泽筠恭恭敬敬的说完,连忙磕了几个头。那压着自己的气息才逐渐散去。

阁老看着眼前的丫头,刚听了这丫头的话,本来一肚子的怒火不知道往哪儿发顿时有点气恼,一时间语塞。心想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话里头堵的死死的,这马屁也拍的贼亮,要今日真的对这丫头发了怒气,到显得我是个斤斤计较,不近人情的主了,听她说明日送来肉食,好歹这目的算是达到了,其他的明日在斟酌斟酌。

“咳…可真是个伶牙俐齿,善于狡辩的丫头,阁老我自知道自己的能耐,不用你拍马屁,你且记得明日弄些我欢喜的吃食来,阁老我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去抄书吧。”

泽筠心里暗松了一口气,立刻回答了一声,便向门口褪去,恐在多生事端。

“慢着,把你这没人吃的东西也提走,看见就烦。”

“……………”

泽筠又迅速上前,提了那饭盒像只兔子一样,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直到跑下楼才慢了下来,真是个难缠的老头,多大的人了,居然口腹之欲还这么重,到了小暗格,长吐一口气,跪坐在桌子前休息。刚才为了避免受到发难,一时答应的快,但这肉确实是个问题,要是去饭堂拿,必然会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人,何况还有那三个地痞,可要不去,那就只能去后山抓几只野味了。

说着,泽筠也不在耽搁,快速的开始抄书,酉时抄完之后快速的

收拾了东西,开始往后山走去。那日岐岚师兄再三强调后山是禁地,不过前些时候她有特地观察过,那后山旁边连着一座山头中间刚好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山谷,应该也会有些觅食栖息的野物,去那里到也不算是犯了禁忌。

泽筠到山谷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她快速的越过竹林,在靠近溪流的地方,放了点萝卜青菜,然后从腰间拔出匕首砍了一些竹子做了一个竹箭套索装置,然后爬上了旁边一颗比较粗壮的桑树,从怀里掏出一颗水灵的桃子,开始耐心等待,父皇曾经说过,动物之间的生存竞争比人要残酷的多,所以它们往往要谨慎的多,今晚能不能成就看是否有耐不住性子的野兔野鸡经不住诱惑踏进这一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皎月当空也没有猎物触发那个机关,泽筠也不急,估量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是亥时的样子,估计这些野物子时才会出来活动,便躺在较宽的树枝上小眯起来。子时差不多要过去了,下边传来一声微弱的惨叫,泽筠立刻睁开了眼睛,成了!

迅速翻身下了树,趁着月光往机关处跑去,果然青菜旁边倒着一只肥硕强健的野鸡,被一箭穿喉,嘴里还叼着一根儿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青菜。泽筠低下身子准备拿着它就走,突然感觉前方有微弱的气息传来,还伴有微微的血腥味,迅速抬头看去,只对上了绿森森的两道光,泽筠拿着鸡快速的往那颗树跑去,她能明显感觉到后方有股力量破风而来,离自己越来越近,泽筠立即运起灵力跳跃,拉住离自己最近的桑树枝稍微借力,像一只小猫一样优雅的跳上了那颗桑树。那追击的狼只咬到了一片衣服碎片。

泽筠摸了摸腰间,出来时只带了一颗夜明珠,并未带发烛。这狼倒也不急,在下边绕了两圈,撞了撞树便停了下来,开始嚎叫起来,泽筠看到这种情况,便知这狼还有同伴,心里明白情形不妙。

若是一只狼,自己还有一搏的机会,若是一群来此,只怕自己是没命回去了,于是当机立断,趁那狼放松警惕的时候,聚了灵力于匕首上,扔起夜明珠的同时,快速拿着那匕首向狼的脖子刺去,因着夜明珠的光芒那狼一时反应不过来,那匕首瞬间刺进了狼的脖子,泽筠继续随即沿着伤口向下划入,直把半个脖子都割破才停了下来,狼应声倒地,血液沿着刀口溅了出来,泽筠感觉脸上一片温热,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而此刻周围的气息越来越多,泽筠一脸警惕,看来是来不及了,于是收了匕首,又快速窜上了树,果然只片刻功夫,周围的草丛就有了响动,一双双绿幽幽的眸子露了出来,竟有十来匹!

那些狼绕着树转着,嗅了嗅地上的尸体,然后开始分食,撕裂筋肉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的渗人,只一会儿功夫,那匹死了的狼就被分食干净,那些狼开始将目光上移,那一双双眼睛里无不透漏着饥饿,长满獠牙的嘴里,血沫和口水混在一起流了出来。

第九章:月光下的青色衣衫

蓝泽筠时刻关注着底下这些狼群的动作,狼群一直围着树转,偶尔嚎叫两声,震彻山谷,突然它们开始从四面八方尝试爬树,蓝泽筠往更高的树枝爬了爬,狼群簇拥而上,真有几个一蹦就蹭到了蓝泽筠刚刚待过得地方,没过一会儿那些狼群就停了下来,集体往后退了退,然后快速的冲过来撞到树上!

蓝泽筠立刻抓紧树干,这些狼倒是聪明的紧,如此等下去不是办法,这些狼跟不要命似的,有几只甚至头部已经开始流血,但是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血腥味儿好像只会让它们更兴奋,这样撞下去,自己早晚得被摇下去,成为它们獠牙下的食物。泽筠想了想,拔出匕首,快速砍了些桑树枝干,腿分开坐着,尽量缠住树枝,一只手穿过一根较细的桑树枝,然后颤颤巍巍的开始削起枝干来,如此做了十来只锋利的箭后,又削了一根较粗的两边钻了眼,抽出自己的腰带做了只弓。

如今她什么术法都没有学,惟一能做的就是将灵力注入弓箭内提升一点攻速和力度,一切完成后,蓝泽筠上了一发箭,对准了一只狼集中精力射了出去,瞬间一声极惨烈的嚎叫声响起,原是那只狼的脖子上插了一只木箭,约莫进去了两公分。

蓝泽筠看到此景,心凉了半截,这木箭并不致命,反而会激怒它们,果然狼群的攻势更加猛烈,全不顾自己流血的头颅。蓝泽筠稳了稳心神,又上了一发箭朝着中箭的那只狼的眼睛射去,只一瞬,比之前更惨烈的嚎叫声想起,那只狼呲牙咧嘴,好像失去了方向感竟朝着别的地方撞去。

蓝泽筠瞧着有效果,便朝着其他几只狼也射去,大约一刻钟几乎一半儿的狼已经眼睛中箭,成了瞎子,蓝泽筠又制了十几只箭,照着刚才那样射去,直到灵力消耗殆尽,所有的狼都变成了瞎子,在树下乱成了一锅粥。

蓝泽筠一直观察着那些狼,趁着一个空档,将弓扔向了林子同时自己快速跳下树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果真,那些瞎子狼听着动静便快速的扑了进去,她心里清楚,这点儿时间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只能尽量换一颗新的树来分散注意力。

距离自己相中的那颗树只剩几米,蓝泽筠突然感觉不对!于是快速的向旁边躲去,竟然是一只狼!

尽管蓝泽筠躲的够快,但肩膀还是被那只狼的爪子抓出了几条又深又长的裂痕,鲜血瞬间淌了出来,染红了整个后背,蓝泽筠看着那只狼,这才发现它右眼中箭的地方几乎是擦着眼球过去的,那只眼球依旧透露着微弱的绿色幽光,明显能看见!

是自己疏忽了,越来越多的狼围了上来,一张张锋利尖锐的獠牙上都是血渍,因为眼睛中了箭,血顺着鼻子流到了嘴里,甚至有几只狼互相舔了起来,这片山谷里大多都是些小动物什么的,它们应该是饥肠辘辘,很久没有饱餐一顿了,蓝泽筠躺在地上,肩上的疼痛已经让她爬不起来,她只能眼看着那些狼向自己走来,今日这劫怕是度不过了。

一刻钟过去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那些狼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在离自己三寸的地方突然就不动了,有脚步向这边过来,不急不缓步速均匀,像在散步,到跟前的时候,这些狼突然很机械的转头,笨拙的向四

周散开。

“是…你?”

“怎么?很意外?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来人居然是席渊,依旧穿着青衣,手中慢悠悠的摇晃着一把玉扇,月光比较昏暗,他就这样出现竟然有点朦胧的美感。

席渊上前将蓝泽筠扶了起来,拿出怀里的一张白色锦帕,轻柔的擦掉了她脸上的血渍。

“能活着我自然开心,只是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来多久了?”

“你来,我就来了。”

“都看见了?”

“对啊,真没想到我的小师妹竟这么厉害,智勇双全啊简直。”

“…………”

蓝泽筠有点无语,随即反驳到。

“怎么能及你的万分之一呢,几日没见,我发现你这人嘴皮子倒是厉害不少。”

席渊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但是手底下一点儿也没闲着,扶着蓝泽筠就往小溪走去。

“怎么做到的?”

“今日先生教的控制神识的术法,狼的意识天生就很很低级很好控制的,刚好拿来用用。”

蓝泽筠闻言,轻轻握了握拳头,要说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现在早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两人来到溪边,席渊扶着蓝泽筠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以灵力化火燃起了一座火堆,这才走到溪边沾了点水擦了擦蓝泽筠后背的伤口。

“嘶!疼”

“乖,忍着点,我要将伤口上沾的泥土擦一擦才能上药。”

好一会儿,席渊才放下手中的锦帕,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翠玉瓶子,正准备去脱蓝泽筠的衣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耳根子处泛起了一点点红晕。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这个给你,你自己涂吧。”

席渊将瓶子扔给蓝泽筠,就头也不回的往一旁的森林走去。

“喂…你等等,我自己要怎么涂?这种时候难道还要为了什么人伦道德扭捏吗,你再不快点我怕是要血尽人亡了。”

席渊回头看到月光下的蓝泽筠,因为受伤流了很多血,那张精致的小脸儿上血色全无,目光中并没有一丁点儿羞涩之意,全是坦坦荡荡。不由得脸一红,倒真是自己扭捏了。这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重新拿着药回到蓝泽筠的身后。

蓝泽筠瞧着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亲自动手忍着痛,解开了衣衫,露出了受伤的左边肩膀。

席渊瞧着那四道极深的抓痕,正在不断的往外流着血水,连忙用锦帕擦了擦,这才迅速的将翠绿瓶子打开,把药粉洒了上去。

“要稍微等一会儿才能包扎,这种药的药效极好,就是有点疼,你且忍着。”

“嗯”

席渊从背后望着蓝泽筠,这种能使伤口快速结痂生肉的极品药都有一个缺点,就是没有半点麻醉效果,只要沾到伤口处,病人就会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感,而且持久不散。蓝泽筠也不例外,席渊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极力的忍着痛苦,她的后背,脖颈处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全身微微的颤动着。

“其实,你要是疼,可以喊出来,要不,你咬着我,千万别伤了舌头。”

“不…不用”

蓝泽筠语气微弱的答到,席渊听了,微微摇头笑了笑,心想还真是个倔犟的姑娘。

一刻钟后,席渊瞧着伤口处已经微微结痂,没有血水渗出,这才从里衣衣摆处扯下一些布条,小心翼翼的包扎起来。他的双手轻轻触碰着蓝泽筠细腻润白的肌肤,因为看不到前面,偶尔还会不小心划过她的下巴和锁骨,她身上那种冷冽的清香一直萦绕在席渊的鼻尖儿。

等包扎完,席渊才发现自己全身也出了层密汗,脸红的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无意间,他竟盯着蓝泽筠光滑圆润的肩入了神,月光洒下来,那块儿像是发着温润的光一样诱人。

直到蓝泽筠轻轻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席渊快速脱下身上的青色外衫,披在蓝泽筠的身上,拍了拍自己更红的脸,这才扶着蓝泽筠从溪边起来,往居住的地方走去。

“你…你这控制神识的术法好用不?”

“还行吧,只要是灵识不高,以我现在的程度应当没问题。”

“那等会儿到林子里,帮我抓几只野鸡行不行?”

“………………”

“此乃大事,来日我必当重谢。”

“………………”

“不愿意?”

“自然……愿意。”

大概寅时,二人才提着两只晕死的野鸡出了山谷。

“怎么突然想来后山打猎?”

“生活所迫,阁老想吃。”

席渊想了想,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如今蓝泽筠修不了术法,说是半个废物都不为过,在这天才云集的希枫院生活,自然是讨不了什么好。

“那你明日等着,我帮你做,如今你身上有伤,确实不太适合做这些。”

“万分感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我瞧着你也没有客气过啊。”

“弱者就要乖一点。”

蓝泽筠淡淡的说着,是的,她是弱者,没必要再为了维护微薄的脸面而自讨苦吃。

二人分开后,蓝泽筠强忍着疼痛将鸡提回小厨房,这才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沾了血渍的破衣服抱起来丢进竹筐内,望着竹筐发了会儿呆,又上前将席渊的青衫拿出来看了看,他的衣服要比自己的宽大很多,刚才披在身上的时候就有一股很好闻的荷花香味。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将衣服重新放了回去,趴在床上思忖起来,就今日看来,修习术法和未修习术法简直天壤之别,如若自己再想不出修习术法的办法,怕是日后只能乖乖的炼药,不然两头都跟不上,自己在这里便再无立足之地了。

再说席渊回到星辰阁之后,便快速洗了把脸,脑子里蓝泽筠光滑的后背一直在脑海中闪现,怎么都挥散不去。他不禁自嘲起来

“席渊啊席渊,你一直自称正人君子,如今不如一个女子识大体也就算了,居然还…还起了这样的龌龊心思,真正是圣贤书都喂了狗!”

第十章:阁老的赏赐!

次日清晨,蓝泽筠起床还能感觉到阵阵疼痛,但是不得不说席渊昨日上的药是真的好,她明显感觉到肩上的伤口已经全部结痂,想必用不了几日就大好了,于是迅速的起床穿衣洗漱,进了藏书阁乖乖的抄书。

午时,蓝泽筠回到星辰阁小厨房时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味儿,原来是席渊,他已经做好了膳食,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摇着玉扇等着她。

“今儿下学这么早?”

“嗯……你快来吃吧,我熬了鸡汤,大补。”

“两只都做了?”

“做啦……”

蓝泽筠坐在桌前扶着额头有些可惜………

这鸡她本来是想多做几天的,如今都做了菜,吃也吃不完,不是浪费嘛!!!

“今晚我陪你去猎野。”

席渊在一旁瞧了瞧蓝泽筠的神色,这才说到。

“倒也可以…你去的话,又快有利索,我倒不用出太多力了,划算!”

“……………………”

“你可以再直接点…”

“我母亲说了,拒绝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伤害,我不能伤害你。”

“…………………”

莫颜兮心满意足的带着席渊做的红烧芋儿鸡,还盛了一大碗鸡汤去了藏书阁。

蓝泽筠站在阁老的门口,深呼一口气,这才轻轻敲门,见无人应答,心头一松,快速的走了进去

不想,那老头依旧半躺在椅子上,目光斜斜的瞪着她。

“啊…呵呵…阁老圣安!!!弟子今日带了上好的野味过来给您尝尝。”

说着,连忙上前,打开食盒,端出了席渊做的菜。那阁老嗅了嗅,吞了吞口水,看面色应该是高兴的,刚要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突然瞧着面前有人儿,这才收敛了一下。

“咳…不错!孺子可教耶!你受伤了?”

“哦,一点点,昨日抓野鸡的时候被狼群围了。”

阁老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嘴,甚是嫌弃…

“你也太弱了吧!一个小小的狼群都能围住,真是丢我们希枫院的脸面,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简直妄为术之人。”

“…………

“弟子也不想这般没用,奈何当初悟道的时候,感应了风之灵力,又无术法可学,弟子又有什么办法,走在外面被人说是半个废物也就算了,不想阁老也如此嫌弃。”

“胡说!!!我…我!我哪里嫌弃了?不对!!我就是嫌弃,外边那帮小儿也实属失了风度!改日我定要和黎老头说道说道!”

“如今还要劳阁老费心,弟子真是没用,弟子这就走,不能扫了阁老的食欲。”

蓝泽筠说着,快速往门口退去。双手已经摸到了门扇处!

“你!!你回来!!给我回来!!”

蓝泽筠闻言,心中难捱,不得已重新走回来。

“是,阁老,弟子遵命,不知阁老还有什么吩咐?”

阁老瞅着面前的人,身子瘦弱,脸色苍白,又摆出一副事事与我无关的表情,不由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来。

“给,拿去!自己研究!”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圆铁球出来,蓝泽筠接住,端详了一会儿,这铁球从外边看就像是一枚雕刻精巧的大型银铃铛,这是个什么玩意

???

蓝泽筠也不敢问,心想阁老给的必定是有用的吧,于是应承到

“弟子多谢阁老,回去定好好研究!”

说着又朝门口退去。

“等会儿!还有这个。一并拿走”

蓝泽筠抬头,瞧着阁老往桌子上放了一个紫砂瓶子,小心翼翼的上前拿了过来。

“吃一粒就够了。”

“弟子谢阁老!”

这才快速的逃离了七楼,扬长而去,奔到了自己的小隔间儿。

阁老瞧着蓝泽筠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才吞了吞口水快速的吃起来面前的芋儿鸡。

“哇!!!好香!!好手艺啊!”

阁老快速吃完,躺在椅子上剔牙,心里想着蓝泽筠,

“这丫头看着不是个好惹的,虽然在我面前服软,但是毫无敬畏害怕,啧!嘴还伶俐的紧,让人好气!就是发不出来,不过她今日说悟了风之灵力…哼!果然是个没用的,气死我了!!不过如今千余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识到风之灵的肃杀之气…或许……”

蓝泽筠自打从阁老那里回去,就一直研究着手里的玩意儿,她摸遍了全身,也没有发现一处机关。

又看了许久,这才放下,拿出阁老给的紫砂瓶子从里边倒出一颗紫红色的颗粒,闻了闻,这也不像是丹药啊,一点儿味儿都没有!

不管了,反正在藏书阁内,要真出了什么事,直接冲上去找他不就得了!!这才心一横,灌了下去。

不过须臾,蓝泽筠感觉全身都开始温热起来,像火烧着一样,又过了一会儿,一股蓬勃之气在体内来回撞击,然后不受控制的朝着灵涡处汇聚,蓝泽筠疼的直打滚儿,豆大的汗滴从额头处落了下来,手掌心也出了一层密汗。

该死!!这老头儿不会记仇,故意整我吧???

蓝泽筠心里想着,人已经疼晕过去了,半个时辰后,才慢慢转醒,吐了一口浊气,身上汗涔涔的十分难受,不过那股磅礴的气息已经不见了,蓝泽筠闭眼感受到灵涡处汇聚的灵力更加醇厚浓烈,昨日因为消耗灵力而透支的身体也充满了活力,又伸手摸了摸后肩处,惊喜的发觉伤口已经大好,毫无痛感。

这才起身,将紫砂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心到,这是个好东西啊!

这才盯着这大铃铛发起呆,这东西难道是个灵器?想了一会儿后,蓝泽筠上了六楼,搬了许多有关灵器的书回来。

两个时辰后,才合上书,揉了揉眼睛,这书上说,但凡是灵器,只要有灵力催动,自然会有反应,刚才自己试了好几遍,度了好多灵力却全然不动,难道是自己的风之灵力不成?

蓝泽筠心想,今晚猎野的时候让席渊试试,或许会有结果,于是将之抛在脑后,专心致志的抄起书来。

直到戌时才离开藏书阁,往后山一旁的山谷走去。

不过五月打头的日子,这会儿太阳将落不落,撒下一片昏黄的余晖,蓝泽筠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时候的阳光柔柔的,暖暖的,就像小猫儿的毛发一般。

蓝泽筠在山谷口子见到了席渊,他躺在在一颗极粗壮的杨柳树分枝上,双手自后边抱着头,正闭着眼睛小憩,昏黄的余光沿着他的侧脸照了过来,时而吹过的微风卷起他乌黑的发丝,还有掉落下来的青色衣衫衣摆。

蓝泽筠远远瞧着那人的侧脸

,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嘴唇单薄,光辉撒下来,好像发着光,浓密的睫毛也像是发着光。

诗经有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莹,会弁如星。用此来形容席渊再恰当不过了。

那人似有所知觉,嘴角轻轻一笑,说到

“还要看多久?”

蓝泽筠也不慌张,明目张胆的看着。

“有佳人如此,自然不能错过。”

席渊揉了揉眼睛,这才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认真看着蓝泽筠。

半饷,他从蓝泽筠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欣赏赞美之意,却不曾发现一丝亲近感…或者说是爱慕,那双眼睛不管想表达什么都是坦坦荡荡。

席渊心里不由得有点小失望,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心里立刻暗骂了自己几句,这才作罢。

“对了,我这儿有个物件儿,不大会使,你试试?”

蓝泽筠说着,从腰间的荷包内掏出了一颗大铃铛递给席渊。

席渊捏着瞧了瞧,便有些明白,往里边度了些灵力进去,这东西还是没有反应。席渊也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

“罢了罢了,我们走吧,别耽搁时间了,这铁疙瘩估计就是个玩耍之物。”

说着又将铃铛拿回来装入荷包放好。

“你哪儿得来的?”

“阁老给的”

“都说那阁老平日不苟言笑,来去无踪,居然对你如此上心,了不得啊!”

“什么了不得,那老头估计今日见我为了让他吃顿好的,受了伤,心里过意不去,给我个玩耍之物罢了。”

因为有席渊,蓝泽筠也懒得去布什么陷阱,二人只躲在树梢处盯梢,等瞧见猎物就让席渊使用术法,不过子时,就抓了两只野鸡,一只兔子。

回来的路上,蓝泽筠再三思忖斟酌,这才对着席渊说到。

“席渊,你教我做吧,你也不能天天为了这个费心思。帮我猎野,我已经感激不尽,实在不能过多麻烦。”

“呦!怎么这会儿转性了,这么客气,可不像你往日作风。”

“受人恩惠多,心就不自在了,我何必增添那么多的负累。今日心有负累,明日便有可能站不起来,再也无法自由自在。”

“人生在世,怎会心无负累,随心自在。”

席渊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渐渐透露出一丝悲伤来。

“也罢,我确实不能每日都在这儿,今晚就教你,明日再给你写些菜谱,你性子聪慧,应当没问题。”

“那是自然。”

席渊语罢,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一丝不快,难道是因为她拒绝了自己的心意??难道自己就这么想成为她的依靠吗??可她独立一点并无坏处,席渊!!!你真的不该有这种儿女情长的心思!!

二人到了星辰阁的小厨房,忙活了起来,席渊很耐心的教泽筠如何切菜炒菜,蓝泽筠也是认真的学,照模做样的炒了一道芋儿鸡让席渊尝。

席渊起初还有些拒绝,但瞧着蓝泽筠水汪汪期待的眼睛,心一横,也就尝了。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笑她摔碎了盐罐子。屋内气温逐渐上升,屋外二楼一处石柱后边阴影处,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处,好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屋子。

第十一章:不死何为!!!

今后的半月有余,蓝泽筠的生活都特别的规律,白日在藏书阁抄书,夜晚去山谷猎野。

今日午时她和往常一样,回到星辰阁,还未进门,就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悲凉绝望的哭声,莫颜兮上了二楼,走了一圈,在哭声最近的门口停了一来。

“来嘛,小宝贝儿,让爷好好疼疼,爷就喜欢你这种娇滴滴的。哈哈哈哈!…”

“求求你,放过我吧…啊!…求求你了,呜呜…”

蓝泽筠在门口越听越气,心想不妙,立即破门而入!!那屋门口左右站着两个人,正是那天那地痞的跟班儿。

声音是从床里传过来的,莫颜兮快速上前,准备营救!

“你干嘛,蓝泽筠!我们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呵!闲事?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们在做什么还不用你来多嘴,你要识相,就乖乖退出去,必好嘴巴!”

“无耻之徒!!!”

蓝泽筠说着和二人打了起来,那头听到外边有了动静,也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行苟且之事的人从里房出来,一手拿着腰带,一手提着裤子,脸上布了一层密汗,脸颊处浮现了两抹红晕,色咪咪的看着蓝泽筠。

“住手,别伤了我的美人儿,啧啧啧,这细皮嫩肉的,被打了可就不好看了。”

二人停手,蓝泽筠眼带杀意的看着眼前的人,那里面的哭声并未停止,看他的样子,那姑娘恐怕是已经……

“败类!!居然趁机轻薄姑娘,简直罔顾人伦,当诛!”

“当诛?呵,蓝泽筠,你以为你谁啊,一个连术法都没有办法学的人,敢对着我说当诛?你可知道我是谁?本大爷可是锦林国薛家薛城的独子,薛亦峰!神魔人三界,谁不给点儿面子?”

“哼!原来还是个狗仗人势的畜牲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咳……咳…”

薛亦峰说着,怒火中烧,一脚踹了出去,将蓝泽筠踹了老远。

蓝泽筠本就身子瘦弱,又没有修习术法,胸膛挨了一脚,五脏内府瞬间翻腾,一口瘀血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没修过术法的废物,也敢出来为别人主持公道?你这样的人迟早要死,不如今天,先让爷痛快一下?”

薛亦峰说着,便上前要扯蓝泽筠的衣服。

蓝泽筠只觉得浑身无力,无法抵抗,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心里不由得自嘲到:你可真弱,连个流氓都对付不了,如今白白搭了进去,活该!

薛亦峰解开了蓝泽筠的外衣,又解开里衣,只留着一个松松垮垮的紫色肚兜,迫不及待的伸手抚摸着蓝泽筠光滑白皙的肌肤,如此香艳场面,其余二人也不好意思看,只乖乖的关上房门,在外边等候。

一刻钟后外边突然人声嘈杂,看时间应该是其他弟子放学了,那二人急匆匆,慌张得敲了敲门,但是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害怕东窗事发,自己被牵连,于是丢下里面的人,快速的消失在了星辰阁。

三刻钟后,星辰阁二楼一处房间内,蓝泽筠感觉头昏沉沉的,快要炸了一般,挣扎了许久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房间内除了里屋传来低沉的哭声,再无一点声音。

蓝泽筠,凝了凝神,双手快速的系好自己的衣服,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突然觉得衣服被什么东西压着,于是低头看了看,原来是薛亦峰!

只见他僵硬的躺在地上,眼底泛红,嘴唇发白,蓝泽筠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到好在还活着。

她记得当时自己被薛亦

峰用灌了灵力的腿狠狠踹了一脚,已经全身无力,只能任由那畜牲动手动脚,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突然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发了狂般的不受控制!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热,尤其是灵涡处!然后就没有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这样了。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发现除此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才捂着胸口往里屋走去。

那边的床上趴着一个纤细的背影,轻轻颤抖着,满屋子充斥着一股暧昧气息,地上铺满了衣服碎片。

蓝泽筠上前,轻咳了一声,那姑娘立刻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抱着被撕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转身瞪着蓝泽筠。

那双眸子充了血,已经肿了起来,脖子,肩膀处都是渗着血的咬痕,干裂的嘴唇被她咬得已经流血了。蓝泽筠认得这个姑娘,好像叫小婷?也是锦林国来的。

蓝泽筠实在看不下去,走到了床边,脱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这才说到。

“松口”

小婷听了,眼泪流得更加厉害,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加重了牙齿的力道,一颗血珠便滚了下来。

蓝泽筠瞧着,转身坐在了床上,将自己的手指递了上去,用力的掰开了小婷的嘴巴,那边人感觉失去了支柱,顺势咬住了蓝泽筠的手指。

“嘶!”

蓝泽筠瞬间感觉到一股疼痛感袭来,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忍着等面前的人恢复情绪。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那姑娘才松开了嘴,一把将蓝泽筠捞过来抱住,然后号啕大哭。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有不少停下来议论了两句,却始终没有一个人上前敲门关心。

蓝泽筠感觉到肩膀处一片温热,头更加疼了。继续一动不动的挺直身子,定定的坐着。

好久,那人才似乎有了停的打算,离开了蓝泽筠,往窗边快速爬去。

“呕……呕!!”

竟然是吐了。

“呵呵…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低贱”

小婷吐完之后,有气无力的靠在床边。

“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我是什么人,锦林国一个家族庶出的女儿,不过是侥幸被选进了灵山,我…我也以为往后我不会再低人一等,过与虎夺食的生活,不想那些人……哈哈…那些所谓的家世显赫的大家子弟!一个个不也是看不起我的身世,觉得我是个低贱之人,处处刁难,我怎么反抗!我修为低,身份低,我拿什么反抗!!”

“若你想,自然有千万种方法,别人可以轻贱你,但你自己却不能。弱者被轻贱只能束手就擒,那就变成强者,用尽一切办法!我只道正义永存,万没有邪祟当道的说法,因果自有轮回。”

“变…强…变强?变强,变强!”

蓝泽筠瞧着她情绪稳定了许多,这才来到门口悄悄看了看,直到确定四处无人。

“这败类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我刚才看了,他灵力被损耗殆尽,醒了自会回去,就算不走,一个残废,你也定能收拾的了,我等会儿要去给阁老送饭,你先去我那洗漱洗漱,换身衣服,休息一会儿再回来。”

“好,谢…谢你…今日之事!求求你,不要说出去…我不想…”

“自然。”

蓝泽筠扶着小婷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为她找了身衣服,看她在自己床上睡着了,这才关上房门,往楼下走去,路过小婷的房间时,她在门口站了许久,这才离开。

藏书阁七楼

“哼!你个丫头,今日怎么这么晚,要饿死我不成?”

阁老坐在椅子上,

一只手肘着头,对着蓝泽筠抱怨一通。

蓝泽筠赶紧上前,把饭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这才佯装着委屈巴巴的说到。

“阁老,弟子今天被人欺负了,这才误了时间。”

“啧!真没用,成天不是被这个欺负,就是被那个凌辱,我藏书阁怎么…怎么出了个你这么个没用的!气死我了!”

“您也没教我什么啊,就我这样子,人家不欺负我欺负谁去!”

蓝泽筠低着头低估着,好巧不巧,刚好被阁老听了进去。

“啥?你说什么?没教你什么,我…我!!我那日给你的东西悟的怎么样了?”

“不!!不是!不是!阁老,我什么都没有说,那东西…那东西弟子还没有悟明白…”

“嘶……没用!!没用没用没用!!回去好好给我琢磨,明日不要去下边抄书了,给我上来!”

“可是,不抄书会被院长和先生罚的…弟子……”

“罚??你怕个屁!!如今是我藏书阁的人,还怂的跟什么一样!以后要是被欺负,就报我的名字!等老夫去收拾他,哼!你也给我努力点儿!我藏书阁的人比别人差!说出去真丢人!!”

“是,阁老,弟子回去一定好好参悟!!”

亥时,蓝泽筠和席渊猎野归来。

“那个,席渊,今晚就不必在教我了,你昨晚不是尝了,阁老那边也没什么问题,我已经可以了。”

席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到。

“你厨艺确实进步神速,也罢,最近课程紧张,我也累了,今日之后,就不去了。你要有什么,可随时来找我,不必担心心有负累,一切…我心甘情愿。”

二人告别后,蓝泽筠将猎物放回厨房,回到屋子,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应该是已经回去了。

这才躺在床上,轻语呢喃这

“心甘情愿……”

子时,外边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莫颜兮起身,全身运着灵力,悄无声息的跳入清心阁的一间屋子内。

薛亦峰正在熟睡,突然感觉床边冷冷的,立刻睁开了眼睛,将被子丢了出去,逼的蓝泽筠后退了两步!

“原来是你?!!你想做什么?”

薛亦峰趁着月色的光亮看清了来人,那人的眸子如今更加清冷,甚至…甚至有点儿像死人的眸子,没有半点情绪!

“做什么?当然是讨债来的?我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

薛亦峰心中一凉,后背渗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依旧不相信蓝泽筠能把自己怎么样!

“你?就凭你,一个废物?能把我怎么着?”

“呵…呵呵呵…我要是你,现在立刻就会跪下来磕头认错,如今你的灵力已然消耗殆尽,动用不了任何术法,还不是任我宰割。”

薛亦峰看着蓝泽筠嘴角轻蔑的微笑,这才反应过来,今日…他轻薄蓝泽筠时,突然感受到那人身体里出现一股可怕的力量,一直拉扯着自己,当场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屋内已经没有人了,而自己身体里居然没有一丝灵力余存!!薛亦峰突然睁大双眼,极度恐惧起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了下来!!

“你……你就是个怪物,我要去告诉院长,你是个怪物!!”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命出去了!”

蓝泽筠说着,从怀里掏出紫砂瓶子朝薛亦峰走去,正是阁老给的极品良药!

“你…你别过来…你不能杀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我爹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十二章:惩罚还是恩赐?

第二日一大早,清心阁那块便人流涌动,甚至惊动了先生。

“怎么回事啊?这么多人?”

“你还没听说啊,昨日,锦林国薛家的公子暴毙了!今早有人闻到血腥味儿,这才发现尸体。”

“啧啧啧,你们看见那场景了吗?听说是灵涡炸了,满屋子都是飞溅的血肉,连一块儿整的肉皮都没有,太残忍了!”

“师兄,你可知道怎么死的?”

“听先生说好像是服用了太补的灵药,灵涡承受不住,炸了!!”

众人唏嘘,那娇纵不可一世的子弟竟是这样的下场!

“不过,好像听说与阁老有些关联,那边已经派人去请阁老和院长了。薛家那边也派人去请了。”

“哎!那毕竟是薛家啊,出了什么事,自然是要说清楚的。”

约莫午时,希枫院大厅内

气氛很严肃,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主位上坐着的院长神情严肃,但是一旁的阁老却依旧把玩着胡须,不甚在意。

一刻钟后…

“阁老,院长,人我带来了。”

蓝泽筠与那两个薛亦峰的走狗被带了上来。

“你们说,怎么回事?”

院长坐在主位上,声音低沉冷冽的问道。

“回…回院长…和我们没有关系啊…是她都是她”

“对!!院长,都是她…是她杀的!”

院长故意运着灵力,压低声音问话。

“你们亲眼所见?还是…有什么证据?”

“证据……证据……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们老大就只与她有过节…除了她…还能是谁?”

这二人心里也是慌的,生怕蓝泽筠将昨日之事抖出去,昨日薛亦峰做了那种事,一旦被院长知晓,那他俩也完了。于是迅速将脏水泼出去,抢得先机!

“蓝泽筠,你可有说辞?”

蓝泽筠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未曾辩解,这会儿听到院长问话,这才向院长作揖,以表礼数,然后开口说到。

“回院长,阁老,那人确实和我有些过节,这事儿本来没什么说的,阁老也是知道的,那人仗着自己家大业大,而我又是个无法修习术法的废人,所以多次欺辱弟子!昨日更加过分,那人竟然……竟然准备在星辰阁对弟子行不轨之事,弟子拼命抵抗,幸好同门的师姐师妹们们回来的及时,弟子才幸免于难!那人见不妙,正要走刚好看到了弟子怀中阁老赏赐的一瓶灵药,便顺走了。其余的弟子实在不知。还望您与阁老明察!”

“你!!!你狡辩,我们老大自从星辰阁回来,灵力就消耗殆尽,这中间只和你单独待过,不是你还有谁!”

“哦?所以你们是承认了对吧,是!在星辰阁确实我们单独待过,但是我一个连术法都修习不了的人怎么伤害的了他,又怎么让他耗光灵力?为什么不是他在别处灵力消耗殆尽,刚好遇见我,对我起了歹念,因为自身灵力有所损耗,这才垂涎阁老赐予我的灵药!这样不是更说的通吗?”

“你骗人,简直歪曲事理!老大在找你之前明明……明明…明明只跟我们在一起!”

“是吗?你们确定,一直和

你们在一起?那你们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事呢?嗯?不如如实相告,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你………”

那二人瞬间一愣,心到:这蓝泽筠分明就是在给我们挖坑,要是实话实说…我俩必然被赶出灵山,要是不说…这件事情,不管怎么看都是她比较在理,而且看样子她并未挣对我们俩,不如……

“院…院长阁老,这……我们老大到底什么时候失去灵力……我们…我们也不清楚。”

一番言论,高低立判。众人也纷纷议论起来,有些正义的弟子甚至上前说话。

“回院长,昨日我确实在二楼见到他们二人鬼鬼祟祟的逃出了星辰阁。”

“回院长,昨日下午,我也确实听到二楼有哭声,想必是那人欺辱泽筠师妹,等我们进去了,哭声才停止。”

“对,院长,下午我还见到薛亦峰从星辰阁出去。”

…………………

约莫过了三刻钟,院长思考了一番,这才对着阁老说到。

“师兄,你怎么看?”

阁老自蓝泽筠进来就一直盯着她,听到院长问话,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看?那丫头被欺辱的事确实告诉过我,而且不止一次,如今不是已经明了了,我竟不知我们希枫院如今都是这样招人的!你说怎么看?”

“你们二人凭白无据,张口胡言,不仅助纣为虐,还欺辱诬陷同门,岐岚,你说说,院规怎么处理?”

“回院长,据希枫院院规第一百三十二条,凡是欺辱同门者受戒鞭一百下,院规第一百四十七条,凡是诬陷造谣,做有损同门名誉之事者受戒鞭一百下,抄院规五百遍,若下次再犯,摧毁灵涡,赶出灵山!”

“你们二人可听清楚了,今日起,术法课就别上了,领完刑法再说,今日之事,也希望所有人引以为戒,我们希枫院,对于这种事,绝不姑息!”

黎老严肃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所有厅内的弟子闻言都是一怔。

事罢,藏书阁内,蓝泽筠提着做好的午饭来到阁老的房间。

阁老并未像往常一样,懒懒散散的半躺着,而是一本正经的正坐在椅子上等蓝泽筠进来。

蓝泽筠刚踏进去就觉得不对,今日屋子内气压极低。蓝泽筠刚把饭盒放在桌子上,那边就传来了阁老严厉的斥责!

“跪下!!”

蓝泽筠闻言,倒也不慌,规规整整的将青衫一掀,跪了下去。

“你可知错?”

“回阁老,弟子不知!”

“不知?你真当我不知道那薛亦峰怎么死的?那薛家也算个大家族,族内炼药炼器师众多,这种家世,出来的子弟怎么连灵药的药效都不清楚,如此草率的对待生命?”

“是!”

“你………你!!什么意思?”

“弟子说是,那瓶灵药是弟子强行灌给他的!”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还有脸如此理直气壮!那可是一个生命!你……”

“阁老是要说弟子心狠手辣吗?那薛亦峰与我有过节已不是一次两次,且不说这个,就昨日而言,要不是有其他弟子回来,我怕是早就……他既然做错

了就要付出代价!”

“他做错事自有院长主持公道,轮不到你置喙!”

“阁老觉得院长应该怎么主持公道?昨日弟子没有遭受残害,就算去说了,没有人证,我口说无凭,您觉得院长怎么主持公道,若是昨日弟子受了残害,阁老您觉得我还有脸说的出去,就算可以,我不过一个废物,没有证据,谁会相信?白白落得一个诬陷造谣之罪?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你大可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是,因为阁老对弟子好,也信任弟子,弟子这才会得到庇佑,但是那些没有阁老庇佑的人呢,倘若我此时也没有阁老庇佑呢?该怎么办?”

“你………简直朽木!!”

“阁老,弟子并非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但是昨日之事,不管他有没有得逞,他都做了,这次不成,还会有下次,弟子这次幸运,下次便不见得了,更何况,这希枫院受他欺压凌辱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弟子不甘,站了出来。”

蓝泽筠不卑不亢的说完,阁老瞧着她一点儿悔意都没有,半饷才回话。

“明日起,也别去四楼小隔间抄书了,你给我去顶楼面壁思过!饭菜也不用送了,我自会去找个弟子送你我二人的饭食,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出来!”

“是,弟子遵命!”

阁老说完,这才站了起来,准备出去。

“阁老,弟子还有一问,敢问阁老,孰对孰错?熟黑熟白?”

“你不是有答案了?还问我做甚?指望我能改变你心意?哼!”

说罢,这才出胡子瞪眼的,狠狠的挥了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戌时,后山内,一团云雾出现在黎老的屋前,瞬息间展现出一个人影来。

来人一手用力的推开房门,黎老已经准备好了好酒好肉,在桌前恭候。

阁老自顾自的走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酒喝了,这才气愤的说到。

“这丫头!真是反了天了!气死我了!!”

“气??我瞧着师兄你倒是挺开心的。”

“开心?你没瞧见她在藏书阁的时候多狂妄!还孰对孰错?熟黑熟白?!”

“那师兄觉得呢?”

“我能觉得什么,她又不是什么菩萨圣女,干嘛怀着一颗普渡众生的心!”

“啧啧啧!!瞧瞧,还不是护犊子?”

“哼!说来也奇怪,你不可能摸不清里面的弯弯道道,怎么今日徇私舞弊起来了?”

“徇私舞弊?师兄这话不能乱说啊,那薛家子弟确实欺人太甚,岐岚也对我说过,受他欺压凌辱的人何止少数,早前,我已经让岐岚暗中告诫过了,岂料他死性不改,今日之事,也算是得了恶果吧。”

“呦!我师弟什么时候如此通情达理了?那薛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过几日就要来了,怕是不好糊弄!”

“糊弄?师兄是觉得咱希枫院没有人了吗?还需要去糊弄一个人界的小家族?他家教出这么个纨绔子孙,我都替他们丢人,既然…自己不会教孩子,那就由我们代劳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话甚得我意!喝酒喝酒,好久没喝了,还是你懂我。”

第十三章:惩罚还是恩赐(二)

蓝泽筠前往星辰阁收拾东西,一切比她想象中的好一些,她昨晚确实冲动了,但这等人渣属实不配留在世上!

今日叫她前来的时候,她已经想好,最坏大不了赔上性命罢了。

到星辰阁的门口,蓝泽筠停下了脚步。

“席渊?你怎么来了?”

“来关心关心我如此有勇有谋的小师妹啊!”

席渊眯着眼睛,笑着对着蓝泽筠说着。

“是嘛,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师兄啊。”

蓝泽筠瞪了一眼席渊便要往里面走。

“你……昨日确实太过鲁莽,这种法子骗骗其他人还行,但是薛家可不是一般人,若非是阁老与院长护着,恐怕你凶多吉少,日后薛家人来了,你如何打算?”

“不用打算了,阁老罚我去顶楼面壁思过了,恐怕我也见不到那薛家人。”

“阁老确实对你宠爱有加,这事儿想必是要替你挡的。”

“也许吧,席渊,你来此就是要说这些?”

“不是,先前不知你要去顶楼面壁思过,如今知道了,自然要来此为你饯别。”

戌时星辰阁的小厨房内,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

什么糖醋鱼,红烧排骨,清蒸兔腿儿………

二人相而坐,蓝泽筠是有点饿了,看着眼前的菜肴不由得轻轻咽了咽口水。

“这……也太丰盛了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面壁而已,顶多一两个月罢了。”

说着,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小师妹怕是不知道,上一个去藏书阁顶楼的人,待了五年才被放出来。你此去,怕也……算了,吃吧,去了那儿可就吃不到了。”

“这么久的吗…也好,你也知道,我在这希枫院不怎么受待见,不如去那顶楼,无人打扰,倒也清闲。”

“哈哈哈哈,要是我也能像你如此洒脱就好了。只管今日醉,不管明日愁!”

“你不是说世人皆如此吗,我也只是苦中作乐罢了。”

“给你…”

席渊说着,便将一颗玉豆子放在了蓝泽筠的手里。

“这是什么?”

“一颗灵花种子,不用沐浴阳光,只需每日输送一点儿灵力,就会开放,此花一旦开了,十年不败,算是给你做个伴儿,也能…也能留个念想。”

蓝泽筠闻言,小心脏扑通扑通,突然自己快速跳动起来,好一会儿,这才面色微红摸了摸全身,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才自头上拔下一枚玉簪丢在桌子上。

“这……也算是给你留个念想。”

席渊良久,才停止挥动玉扇,用玉扇挡住嘴唇笑了笑,这才小心翼翼的自怀中掏出一枚锦帕,包了簪子,放回去。

“行,东西,我收下了,我们…来日再…来日再见。珍重!”

“好…”

宁静的夜晚,微微随风飘动的柳叶花瓣儿,两个少年人,彼此许着珍贵的承诺。

正值六月出头,百花争艳,阳光灿烂,蓝泽筠打包好行李来到了藏书阁。

“从今日起,你就在里面好好的待着,好好收敛收敛脾性,等什么时候,你想通了,老夫便让你出来。”

“阁老不是已经认同弟子了吗?”

“认同??!!认同个屁,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进去好好参悟,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弱者是没有发言权的,能颠倒黑白的人多了去了!”

“是,弟子懂了。”

阁老带着蓝泽筠来到了藏书阁顶楼,这个房间单独被及其强大的结界隔着,蓝泽筠站在结界外就感觉到了一股久远浑厚的可怕气息。

“这个结界,是万年前那位帝君留下来的,除了我和黎老头儿,没人打得开,你在里面安安份份的面壁思过,知道了吗?”

“您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弟子遵命。”

阁老闻言,狠狠的瞪了一眼蓝泽筠,这才运用灵力,双手结印,打开了结界。

蓝泽筠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这房间空间很大,但是四周封密,竟然一点光都照不进来,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阁老自腰间的灵袋内拿出了两颗巨大的夜明珠,放在两处灯台上,这才勉勉强强使一些地方看起来明亮些。

蓝泽筠拿起一盏灯台,四处转了转,这房间内,除了一张玉床,一张堆满纸墨笔砚的桌子,一块用屏风遮起来洗漱如厕的地方,其余全被书册包围了。

阁老走了以后,蓝泽筠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从包袱内拿出一个精致的花盆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又将衣物等叠好归置在床头,这才整理桌子。

以前她总想来这藏书阁顶楼看看,如今得了机会,不知道算不算是心想事成呢,不过几年光景,再出去的时候,清…清还会记得自己吗,她说回来希枫院找自己的,不知来了之后会不会失望。

自蓝泽筠入藏书阁几天后,希枫院院门口传来阵阵喧闹之声,原是那薛家的长辈来了。

一个时辰后,希枫院客厅内,气氛凝重。薛家薛城火冒三丈,竟对着院长吼了起来。

“黎老!我薛某对神族,对灵山,可以说是鞠躬尽瘁!如今得到了什么结果,我儿在此学术,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你们却纵容包庇凶犯!让我儿死不瞑目!”

“纵容,包庇?想必你也听说了他的死因,有什么凶手?”

“你少拿那些话糊弄我!我儿自小熟通炼药之道,灵药有什么功效,一闻便能知晓七八分,又怎么会,如此草率对待生命,分明就是那个叫蓝泽筠的贱人故意为之!”

“那个蓝氏弟子,不过是一个连修习术法都成问题的小丫头,你儿悟得雷之灵,在修习术法中又聪慧,也是同门中的翘楚,你难道也觉得那丫头真能对他做什么吧。”

“有什么不可能,我听说阁老对那贱人宠爱有加,既然连罕见的珍贵灵药都能赠,其他灵器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薛族长是怀疑老夫暗中给了蓝丫头什么宝贝?从而害了贵家公子?”

身后一阵不容置疑的威严话语想起,众人望向门口。原是阁老来了。

阁老身着黑色玄衣,花白的头发依旧用一根绸缎随意的扎着,但是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有种无人比拟的威严气场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那头气焰嚣张的薛城也不由得心口一凉,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随即放低了声量。

“阁老说的哪里话,薛某并不敢如此想,只是小儿确实死得蹊跷,不如将那疑犯交给在下,审问之后要真没什么,在下定将她送回来。”

“是吗?薛族长是想送堆

白骨回来吗?你家小子在希枫院嚣张跋扈,四处凌辱欺负同门,我们派了弟子警告,他却依旧我行我素,不将我们希枫院众人放在眼里,你薛家可真是好教养!”

“阁老说笑了,就算亦峰他娇纵了些,但是罪不至死,院长和阁老大可依院规处置,怎能任由他人夺去性命啊。”

“薛族长又怎么能一口咬定是蓝丫头所为,恕我直言,你儿品行不端,在希枫院结仇甚多,别人敢怒不敢言,那蓝丫头是个不受委屈的,这才顶撞了几句,怎么后来就成了凶犯了?”

阁老上前,坐在黎老的旁边,神情严肃的看着薛家众人。

“那极品灵药可是阁老赠的,只有那贱人有。”

“是,我是只给了她,但是凡事讲究人证物证,你儿欺负人倒是有很多弟子亲眼所见,敢问薛族长可了解了,你儿去世时可有人证物证,就那灵药也是从蓝丫头手里抢过去的,除此可还有其他?”

“阁老你……你!!这分明是…”

“是什么?薛族长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当初选了自己的儿子来了灵山,就该清楚规矩,他已是我灵山之人,日后修炼对敌都会有生命之危!生死存亡便不由己的,还是薛族长并不把神族,灵山放在眼中?我们的脸面亦不是任人随意践踏的,我希枫院中的子弟也不是任人宰割欺凌,毫无还手之力的废物!薛族长可懂?”

“阁老这是要压我?”

“非也,自古天道自然便是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结恶报。我也不过是遵从天法大道罢了。”

“是!!阁老教训的是,是在下没有教好儿子,给希枫院丢脸了,告辞了!”

薛城看着主位上的二人并没有一丁点让步的意思,且字里行间都是对薛家的嘲讽,便知此行不会有什么结果,既然这希枫院不主持公道,那就只能自己来了,这贱人总有离开希枫院的时候,到那时,将她千刀万剐也没人庇护的住!

薛城打定主意后,便向二老此行,准备离开。

“慢着,既然来了,就将你儿的尸首带回去吧。希枫院确实找不到能埋的地方。”

阁老在上边风轻云淡的说着,薛城闻言,脸色变成了青紫色!更加愤怒,一口血气涌了上来,当即眼前一黑,身旁人见此急忙上前搀扶。一刻钟后,岐岚拿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对着薛城恭恭敬敬行了礼。

“薛前辈,这是薛师弟的一些血肉,因为实在是太散了,所以没有办法全部集齐,这些就请薛前辈带回去,留个念想吧”

薛城离木盒极近,那木盒端过来的时候,一股浓郁的血腥腐烂味儿就扑面而来,薛城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拿着木盒,带着众人出了希枫院这才扶着一棵树呕吐起来。

亥时,星辰阁内,席渊正拿着一封写好的信站在窗前等候,不一会儿一只凤鸟停在了窗前,席渊揉了揉凤鸟的毛发,将信丢进了它的嘴里,那凤鸟极通人性,和席渊玩耍了一会儿,这才振翅离开。

席渊望着远去的身形,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只是眼中似乎有杀意迸发出来。

心里自顾自的说着:

反正怎么都需要一个起点,既然有人迫不及待出来跳,那就从锦林国开始吧!

第十四章:风起高楼(一)

自蓝泽筠入藏书阁已经三月有余。这件事后,整个希枫院似乎都平静了许多,大家每日刻苦修习术法,其乐融融,一派祥和。

期间,正如蓝泽筠所料,上官清也来找过一次,不过打听了一圈儿,知道蓝泽筠入藏书阁面壁思过,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

天地瞬息万变,日子亦如白驹过隙,但这一切对于顶楼的人儿来说,都不被察觉。

三个月前,蓝泽筠便开始寻找风之灵术法的相关书籍,还别说,这些书内确实零零散散有些记载,蓝泽筠不论什么,只要看到了都抄在纸上先记录下来。

一个月后,算是翻遍了顶楼,整理出来了厚厚的一踏笔记。蓝泽筠翻看着。

天地未开之前,灵力本是万本归宗,呈现为一种形式,后来盘古开天辟地,天地间演变衍生出了万物,天法自然,因果轮回,从而使得灵力播散,使得世间万物附有灵气。灵力过于强盛者最终幻化成了神魔,妖族乃是生于世间万物吐纳的至阴之气。因为人族出世,这世间阴邪之气暴增,使得妖族日益壮大。

蓝泽筠凝神思考了许久,原来所有灵力最初都是一种形式,这风之灵也不过是衍生之物。如果能够参悟原始灵力…那掌握风之灵力便不在话下。

可是这原始灵力要怎么参悟?自己已然参悟了风之灵力,是否还能另行参悟原始灵力这都是未知数,需要不断的实践与验证。

于是参悟原始灵力的日子过去了一个月,蓝泽筠依旧一无所获,这黑暗封闭的空间更让人觉得没有生机。

蓝泽筠下床走到桌子前,准备为席渊送的灵花输送灵力。借着微光,前几日还是颗嫩芽的种子如今已然歪歪的吊着两只小花苞儿,搭拢着脑袋,蜷缩着身子,只露出一丁点深紫色的衣摆。

蓝泽筠输送了灵力后,便一直坐在桌前,等它开花。不知过了多久,那花瓣有点微微张开的起势,蓝泽筠更是来了兴致,一直盯着不放。忽然那床头的锦盒突然一阵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盒而出,蓝泽筠转头瞧着那处,在灯光下,墙上出现了一对巨大的翅膀,噗嗤噗嗤扇动着,不一会儿有露出了一颗圆溜溜的巨大头颅,然后是一颗比头颅更圆溜溜的身体。那灵虫转了一圈,才从被子处飞了出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直到看见蓝泽筠,这才兴奋的挥着膀子飞过来与她一起观赏这朵灵花,不时对着花吐出一个灰白色的圆气圈,那气圈接触到花朵身体便自动被吸收了,令人震惊的是,不过片刻,那花儿居然全开了,每一朵都精神抖擞,绽放着千层的紫色心型花瓣儿,,花蕊处不似平常花朵那样呈现嫩黄或者嫩绿的颜色,而是连带着花萼的整个花蕊都是毫无瑕疵的纯净白玉。美丽又不失清冷孤韵,甚是奇妙。再说那灵虫,似乎是邀功般,站在其中一朵花蕊处,兴奋的看着蓝泽筠。蓝泽筠心想,这个灵虫当初是能又多不待见自己就有多不待见自己,再次醒来之后,不知怎么了,这么热络。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便将灵虫拎下来放在桌子上,又将阁老给的大型铃铛放在它面前。

那灵虫起初还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上前嗅了嗅,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居然踩着铃铛当玩具玩儿。

…………

……

蓝泽筠有些无语,一把夺过了铃铛,对着灵虫撇了撇嘴,心想:还灵虫,就这么一点儿,能有什么用!怪不得她从来没见过席渊把自己的灵虫带出来,就这样,不拖后腿就算可以了,还指望什么。

这才躺到床上自己研究起来。这铃铛外边构造精致,除此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蓝泽筠又借着光沿着一空隙往里面瞧了瞧,这才发现一点儿门道,这铃铛居然内有乾坤,中心处由四处巧妙焊接着几根环绕的支柱,烘托着一块极小的红色圆玉!这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

蓝泽筠微微思忖,迅速起身,拿着一颗夜明珠就往书架处跑去,

几刻钟后,这才兴高采烈的拿着一本《上古珍宝杂记》走到桌前,翻了起来。

“通灵玉?乃上古珍宝,可以记载人神魔的神识记忆,上古时期,多用于传递情报。”

这东西居然可以重现神识记忆,只是灵力不能催动,那要怎么才能催动它呢,蓝泽筠将这大铃铛拿在手里转了两圈。

神识记忆…莫非…

蓝泽筠将铃铛拿近了一些,然后闭眼凝神,小心翼翼的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抽离出来,然后钻进铃铛的空隙内,游荡在通灵玉前,只轻轻一触碰,蓝泽筠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脑袋瞬间混沌不清晰起来!一种难以承受的压迫感似乎要撕裂她的神识。

好一会儿,这才作罢,她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有气无力的飘散在广阔的天地间。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亦有人影重现。

“报!!魔族大军已经逼近我族边防军!距一百里!”

“再探!”

“遵命!”

一身着白色盔甲的军士利落的出了军帐,踏着九头神鸟快速消失在了边境。

“如今,我神族将士,被四面包夹,据其他营地所报,其他上神处皆是危机四伏,怕是不能过来支援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秦棋!你怕什么,来就来呗,我神族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敢来,我们就敢应战!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稳赚!哈哈哈…大快人心!”

“思回!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我哪里怕了!能和大家一起奋战杀敌,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怕!”

“哈哈哈,说的好,杀!!…”

军帐之内,所有人都热血膨胀,大战在即,不曾显露出丝毫畏惧之意,全是大义凛然,心甘赴死!!

“好了,还没有到枪尽粮绝,无力回天的绝境!摆出一副决绝的表情给谁看,还不去四处巡视!白老,你随我来!”

“是,离落上神!”

众人对着主位恭敬的行了礼,才退散出去。

主位上的人同样身穿银白色的盔甲,一头柔顺的乌发用一根绸缎束成了高高的马尾,脸上未施粉黛,剑眉星目,英气非凡,从内而外散发着利落飒爽之气。

话语间,离落上神也出了军帐,白老紧跟其后。

在高崖处,离落看着远处被鲜血染成红色的河流,四处飘散的硝烟,战士嘶吼呐喊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不受控制的落下了一滴眼泪来。

“白老,你瞧瞧,这大好山河,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如今呢?为什么一定要有战争。”

“为了生存,谁都想为自己的族人打造一片自由的天地!”

“为什么不能一起生活,互帮互助,不是更好吗,非要用这么多将士的鲜血,换取所谓的只属于一族的和平?”

“可能他们和上神您想的一样,但是这里不容他们这样选择,这里有疑虑,它不会信任外族。尤其是那些生来就没有面对光明的种族。”

白老面容悲凉,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指着心口处。

“上神,您身为神族,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呵呵…不知道面对用鲜血染红的天地,他们是何感想!”

离落满腔怒火,放眼天地之间,似乎已经见不到一处安宁祥和的地域。

“报!!禀报上神,敌军…敌军据我军边境二十里!”

“知道了!请思回,秦棋上将来来军帐商议。”

“是,属下遵命!”

离落说着,便转身要回军账。

“离落上神!你可曾后悔为神?”

“后悔?,如今这情势,为魔为神又有什么区别?我又有什么权力后悔,我族将士已经抛头颅洒热血!这条道不论对错,势必是要走下去的!”

苍穹大地,上古战场,两军僵持,腥风血雨瞬间弥漫了整片空间。

离落上神脚踏琥珀神兽,右手一挥,一把灵力化成的剑便跃然而出,然后身形极快的出没在战场之上,就在魔族敌军群起而攻之时,那道身形竟然如鬼魅般消散在了空气中,又出现在了另一处,那由风之灵所化的长剑一舞,便有数十敌军烟消云散!场上的敌军根本无法洞悉她的位置。

此役神族虽然远远不及魔族士兵多,但是,凭借着坚固的阵型,自己离落上神碾压势的能力,竟然眼瞧着要大获全胜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混沌的天空突然想起了阵阵古朴厚重的钟声,而此时已经死掉的魔族将士又似乎有了生机,全部起身重新战斗!

“唤灵钟?竟然出现在这里!”

离落心头一颤,自知此役怕是凶多吉少了。

“呵呵,果然是风之灵力的掌控者,离落上神,可真是风姿绰约啊!”

“一涯?魔族族长也太瞧的起我了吧,竟然派你来,还赐了唤灵钟?”

天空中一团紫色雾气包裹着一道身着黑衣的男子,烟雾缭绕,竟让人看不太清晰。只是那双深紫色的深邃眸子,隐隐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哪有什么抬举,你可是惟一掌握风之灵力的上神,我们自然要万分小心,今日就让我这水灵力好好讨教讨教风之灵的威力!”

说着,那紫雾中的人,手一挥,用灵力幻化出了一把深蓝色的灵剑!

两道身形在空中快速纠缠在了一起,整块空间的气场都被分割开来,下边的将士已经承受不住异变,纷纷退至一旁。

风灵,水灵二者皆有四两拨千斤之力,且都变化多端,捉摸不透!

此战甚悬!不可定夺!

第十五章:风起高楼(二)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双方都未曾找到对方的破绽,只忽而纠缠又忽而分散。

战况焦灼,离落上神眉头紧皱,这人确实难缠,水之灵又是变化莫测,最难以追寻的,而自己在刚才的大战中,已然耗费了大部分灵力,怕是拖下去不妙,得想个办法。

半饷,离落突然化散了手中的剑,双手结印,灵力瞬间自体内倾泄出来,变化成了一张无缝的铺天巨罩,朝着一涯快速压了过去。

一涯瞧着不妙,也收了剑,以灵力化了一张灵罩覆盖在自己周围,抵挡离落的压迫。

“离落,你不要再多做挣扎了,要论灵力,你刚才消耗了那么久,自然不如我深厚,这样下去,你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束手就擒,投入我族麾下。”

“呵,你休想!”

离落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那张铺天的巨罩内,突然凝聚出了几只及其精纯锋利的箭,猛得向一涯凝结出的防护罩攻去,事发突然,一涯也未曾料到,自己的灵力罩居然被箭寻着缝隙,给破了!

刹那间,那只箭顺势没入了一涯的身体内,一涯的身体被灵箭带出去了好远。

离落身形摇晃,堪堪要摔下去,幸亏琥珀伸手快速上前,接住了,底下神族将士一片欢呼,在战场上,打败消灭敌方首将是及其振奋军心的事情。众将士愈杀愈勇,就连唤灵钟也难以抵挡。

“好啊,不愧是风之灵的掌控者,一涯甘拜下风,不过,今日我必不能退缩!势必为我族人挣下一城!”

一涯说着,支撑住颤抖的身躯,单手结印,双指指着灵台处,一股比之前更强大,更汹涌的灵力瞬间压迫着神族众士兵喘不上气来!一涯缓缓睁开眼睛来,双指往外一拉,一颗圆润纯粹的紫色珠子便从他的灵台处飘了出来。

“不好,他要引爆灵涡!一涯,你又何必如此?”

“何必?这不就是我们生来的责任吗?这场战争已经持续十年了!不管谁赢,我只盼能早早结束。”

一涯说着便伸手捏碎了灵涡,因自己离得最近,只一个呼吸,便被灵力缴碎,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须臾之间,天地平静,此空间内除了神族将士们之外的所有生灵皆被碾碎成灰。

思回睁开双眼,望着透明灵力罩外面满天飞舞的灰屑,却怎么也寻不到一道银白色的身影。

“上神?!!离落上神?!!…”

“上神!!!你在哪儿?!!”

…………

原来在一涯捏爆灵涡的同时,离落迅速的引出自己的灵涡,为所有神族将士撒下了一道防护罩,而自己,因为离将士甚远,来不及遁入其中,只能随着万物被毁天灭地的灵力缴碎成灰。

蓝泽筠的神识飘的愈远,飘过了这片空间,不知飘了多久,来到了神魔聚众的子母河畔!

硝烟四起,战鼓宣天,战歌不灭!

子母河两暗黑白分明,二位族长脚踩神兽,手持长剑,悬在河

的上空。

“长亭,真要一战吗?”

身着黑色玄衣的魔族族长莫依也终究还是不忍。

“阿依,你看看我们身下的这些人,不论你族还是我族,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是什么?他们想要一个和平安稳的天地,他们的家人,妻子更是如此,倘若只有我们二人,这天地我心甘情愿让你又如何,可你也知道,此役并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了。”

莫依也低头瞧了瞧,不管是神族还是魔族重士兵的眼中皆流露着势不可挡的光芒,他们此时并不是一个人,他们在为族人而战斗,此役过后,要么从此灰飞烟灭,要么长久平安顺遂!

“也罢,此役不管谁胜,我们在此约定,定要将彼此剩余的族人纳入自己的种族,绝不再多流一滴血。”

“然也。”

狂风卷着黄土而过,神魔大战还是爆发了所有将士都跟疯了一样的厮杀,不过半个时辰,子母河水已经被染的血红,一道道黑白的身影漂浮其上,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狂风怒号,伴着激昂起伏的战歌,战歌不再是战歌,更像是一曲曲终人散的千古悲歌!

这场昏天黑地的厮杀已经持续了一天了,可谓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两方似乎有一种不死不罢休的决心!

正在这是,天空暴雨忽停,狂风不再,温润的阳光大甚!

厚重的云雾被拨散开来,太阳温暖的光芒照耀着大地,神族与魔族的众将士,顿时失去了力量,战歌停,所有将士都停下了动作,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天地之间,所有血腥的河水重新变得清澈,土地之上重新长满了嫩绿的青草,娇艳的花朵。弥漫在天地之间的混浊血腥之气被一扫而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天空有人踏云而来,周身围绕着金色和睦的光辉,来人一只修长纤细的手里来回转动着一串白玉般的菩提子,一手背后。一阵温润的声音自空中传来。

“若此役过后,怕是这片天地亦不复往生,意义何在?这天地间一草一木皆有灵气,如此腥风血雨只会污染了灵气,长久怕是要生出些邪祟出来。既然你们二族无法一同生存,不如都牺牲些,各自寻一处地方生存不是更好。”

神族魔族族长对视一眼,这才齐齐对着天空上的人鞠了一躬,其实二人并非没想过,只是谁又愿意呢,如今已然两败俱伤,血流成河,使得生灵涂炭,真到了最后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阁下教诲的是!”

“如此甚好,我以自断浮屠,修复世间生灵,佛曰:道法自然,事实皆有因果轮回,心怀大善,方可从一而终。”

语罢,天空竟然下起了金色的雨,那些已经死去的神族魔族子弟,

皆化作金色的蝴蝶,飞散在天地间,所到之处,便化作世间生灵。从此天地分割,神魔休战。

蓝泽筠的神识终于支撑不住,消散在了上古时空。

灵虫一直围绕着蓝泽筠转来转去,偶尔凑近她的脸嗅一嗅。

突然,瞧见蓝泽筠的

眼角处滑下一滴透亮温热的泪珠。

神识以散,蓝泽筠自身也受到了反噬,本就瘦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的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揉了揉额头,微微睁开双眼,醒了过来,但是脑袋依旧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胀痛混沌。

蓝泽筠起身,拍了拍衣袖,双手碰了碰桌上开的灿烂的紫色灵花,缓了缓心神这才躺在床上,微张着双眼望向黑暗虚无处。

这上古的记忆对于蓝泽筠来说无疑是撼动心弦的,蓝泽筠百感交集,那一丝神识所感受到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灵力气场,现在还让她双手颤抖,久久不能停止,还有那子母河畔的声声悲壮的战歌,亦是让人心潮澎湃!

不过让蓝泽筠感触最深的还是离落上神,还有传说中修复世间生灵的那位传经人,蓝泽筠的神识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甚至连整个的身影都是模模糊糊,但是那手里的菩提手串,那周身散发出来的力量,竟让人有一种时间静止,万物平和的感觉,那种力量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温和平静,不带一丁点儿强劲和杀意,可偏偏就是要让人抬头仰望,好似这世间最强悍的灵力在那股力量面前都只能低头臣服,不敢造次。那种力量,似乎不像是灵力。

这都暂且不说,但是离落上神和传经人那颗心怀大爱,为天下苍生甘愿牺牲自我的心,值得任何人的敬佩。那样的境界,自然超脱了自身,早已到达了另一种让人只能望而观止的地步。这二人确实应该流芳百世,被三界载入史册歌颂。

这趟神识之旅,也让蓝泽筠见识到了上古风之灵力的震撼力量。树停风不止,世间万物,随风而动,物静风不静,这才是风之灵!

蓝泽筠神识受了上古灵力的冲击,总觉得能抓住些什么,那种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就像是有一个人一直与自己捉迷藏,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却依旧没能寻着,又或者说,脑海中有一缕思绪,冥冥之中似乎若有若无的牵引着自己往深处走去,只待抽丝剥茧,到达那个未知的地方。

蓝泽筠闭上了眼睛,神识已经沉了下去,不知道飘向了何处,灵涡处似乎也隐隐有所动作,但这一切好像都与自己无关,此刻她只想追随着内心的那一缕思绪走,尽管前方一片黑暗虚无,依旧想去,于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轻飘飘的随着那一缕神思游荡起来。

偌大的藏书阁顶楼再无动静,就连夜明珠的光辉也暗淡了许多,此处无风无雨,无人声嘈杂,无红尘琐事,无你无我无他。

那只可爱的灵虫噗嗤噗嗤煽动着翅膀来到床上,瞧着蓝泽筠此时遁入了参悟之道,呼吸渐渐弱了下去,身上若有若无的流动着一层银白色的光罩,于是自己也打了个哈欠,蜷缩着身体,窝在一旁熟熟的睡了过去。

屋外春尽夏来,夏末秋收,秋去冬至,四季轮回,瞬息不止。不过时间对于这间屋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此刻这世间的一切都和这间屋子无关了。

第十六章:风起高楼(三)

时间犹如仙人照花临水台前的一杯香茗,又似九重天上久盛不衰的长生树。

三年后………

希枫院藏书阁内有许多弟子正潜心研究术法典籍。

突然这附近的灵场出现了诡异的波动,刚开始的时候,藏书阁众人只感觉弥漫在周围的灵气变得愈来愈浓郁,当时只当是阁老又在练习什么术法,便没怎么在意。

只是半个时辰后,所有的灵气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逐渐上升,最后于藏书阁上空形成了一圈与外界分隔的灵力场,一股厚重的压迫感从上空传来,所有弟子几乎一拥而出,站在外边安全范围内,观赏着天之异象。

“这是什么啊?”

“没…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景象!”

“怕是阁老在捣鼓什么东西吧…”

……………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一些年长的师兄师姐也忍不住过来看看。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这灵力场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反而越来越浓郁。

此时,藏书阁七楼,正在修行的阁老察觉到不对,睁开眼睛,快速的上了顶楼,打开结界,这才推门而入!

顶楼的屋子内依旧与三年前一样静寂无声,那盆深紫色的灵花已然还是三年前灿烂盛放的样子。

只是床上安稳躺着的那个人此时灵台处闪着淡蓝色的微光,好一会儿,突然上空灵力场内的灵气化作千万条头发丝般的灵气线条,从四面八方的空隙处涌了进来,最后从灵台处窜进蓝泽筠的身体。

阁老震惊万分,将自己的灵力洒了过去,探索了一番蓝泽筠的身体,发觉蓝泽筠虽然呼吸微弱,但是脉搏平稳有序,经脉处有股强悍精粹的灵力流动,在周身几个循环,最后汇聚在灵涡处。

又这样过了一个时辰,藏书阁上空的灵力场才慢慢消散淡去。众人瞧着没什么动静也纷纷散去。

屋内床上的人脚趾微微动弹起来,然后是手指,嘴唇,眼睑。

又过了片刻,这才慢慢尝试的睁开了眼睛,入目的依旧是无尽的黑暗虚无。

蓝泽筠在床上活动了会儿身子骨,这才慢慢坐了起来。

“醒了?还真是一顿饱三年,一饱睡三年。哼!”

蓝泽筠望着阁老,神情略有些僵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

“我…睡了三年?”

阁老瞧着蓝泽筠,三年的时光,她虽然在沉睡中,但是身量已经变长了许多,由于体内长久不曾服用过五谷,整个人瘦的皮包骨,难看至极,不过现在周身都若有若无的飘散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尤其是那双望着自己的眸子早已和三年前大大不同,像是经过百转千回,往复循环,不似以前空空如也,多了一丝道意!

是了,成了!或许日后多少年没有掌握雷霆的风之灵力要破茧而出了,到底谁与争锋呢。

“不然,三天?赶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滚回去,最近先不用来藏书阁抄书,回去好好吃饭,成什么样子!”

蓝泽筠看着阁老,知道他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自己好,还死不承认,

也不多说,从床上酿酿跄跄的下来,对着阁老,重重的跪了下去,直响亮的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来。

“泽筠,谢师父的教诲,谢师父给了弟子一条光明正道!”

阁老看着蓝泽筠,一时有些无措,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一股温热的暖流充斥着全身,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想说着什么又不好意思表达。半饷才将蓝泽筠扶了起来。

“你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我已经活了很久了,无亲无故,无儿无女,也没什么牵挂,你我相识也算是缘分,幸亏你争气,不然非得气死我!”

“要不是师父你教导,我就算想争气也没地儿争去。”

“哼!嘴跟抹了蜜一样,就知道哄我!赶快收拾东西去吃饭,瘦得跟猴儿一样,难看死了,还有这衣服,短嗒嗒的,什么东西,回去赶快换掉,丢人现眼!”

“是,我知道了!等我养的白白胖胖再过来见您。”

“这还差不多,这东西拿回去,先看着。”

阁老将一本典籍扔在桌子上,又瞪了蓝泽筠一眼,这才快速出了门,下楼梯的时候,趁没人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又轻咳两声,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修行去了。

蓝泽筠收拾好行李,手里拿着席渊送的灵花从顶楼下来,一路上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无比震惊,身后讨论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直到从藏书阁门口出来,强烈的阳光铺洒在她的脸上,算起来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阳光了,一时竟然睁不开眼睛,这三年里蓝泽筠感觉一直飘荡在虚空中,慢慢的自己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凭着一缕微弱的思绪飘着,也不知飘了多久飘到了哪里,直到看到了一丝及其微弱的淡蓝色光芒,才有了停止的感觉。

六月时节,清风十里,花香四溢,蓝泽筠一路上都尽情的感受着充满灵气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似曾相识的,仿佛昨日她还在这里一样。于是磨磨蹭蹭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到星辰阁。

回到房间内,蓝泽筠看着自己的房间,已经三年没有住人,桌子上洒了厚厚的一层灰,于是快速的打扫起来。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泽筠师妹?”

蓝泽筠打开门,原来是白芷师姐,她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拿着一个大包袱,对着蓝泽筠微微一笑,走了进来。

“劳白芷师姐费心了!”

“快来,坐下休息,怎么瘦成这样了,费什么心啊,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快,坐下吃点东西,厨房刚做好的红烧肉,我挑好的给你端了一碗。”

蓝泽筠坐了下来,看着白芷师姐在那里忙来忙去,自饭盒内掏出了一碗红豆粥,一碟凉拌青菜,一碗红彤彤的红烧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来,先喝粥,阁老说你三年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让肠胃适应适应。”

“谢谢师姐,这是阁老的意思?”

“对啊,话说,多少年了,我可从没见过阁老对谁这么伤心。你福泽不浅呐。”

蓝泽筠对着白芷师姐,微微一笑,这才狼吞虎咽的喝起了粥。

“你慢点,慢慢喝,不然肠胃吸

收不了,会吐的。”

“好的,师姐。”

白芷望着面前的这个孩子,不由得心生怜悯,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其中不乏比蓝泽筠更可怜的,但是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坚强,倔强,从来不自怜自艾的。

“哎,说来也感慨,三年前,你去的时候,席渊师弟托付我对你多加照料,如今,你出来了,阁老又托付我好好照顾你。说来,也是缘分不是。”

蓝泽筠听完白芷师姐的话,不由得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当初是…席渊?”

“对啊,要我说,席渊师弟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谦谦君子,这院中的师妹们可都觊觎着呢。”

“哦。”

白芷当着蓝泽筠的面故意说着,谁料蓝泽筠依旧没有异样,自顾自的扒拉着碗里的粥,不时加一块红烧肉,嚼着真香!

“哦?!!真是……哎!罢了罢了。”

白芷有些无奈,又恨蓝泽筠是块木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扶着额头摇头。

“白芷…师姐喜欢岐岚师兄?”

“啊?”

白芷瞧着蓝泽筠睁着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她,嘴角还粘着一粒红彤彤的大红豆,甚是呆萌可爱,随即伸手将蓝泽筠脸上的红豆拿下来,这才羞答答的说道。

“喜欢啊,我们俩算是青梅竹马吧。”

“那岐岚师兄也喜欢师姐了?”

白芷闻言,脸更红了,但又看蓝泽筠神情纯粹没有调笑之意,这才说到

“是啊,当初,也是你岐岚师兄对我说的心意,你别瞧他看起来挺古板,这件事却是比谁都坚定的。”

蓝泽筠看着白芷师姐说起岐岚师兄,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那双眸子更是明亮了许多。好像当初母后和父皇也是这样的,父皇在书房写字的时候,母后就靠着他的肩膀读书,两人也不说话,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那…白芷师姐想给岐岚师兄生孩子吗?”

白芷闻言,脸羞得更红了,不好意思的瞪着蓝泽筠。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也不害臊。”

“我娘亲说了,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为他生孩子。”

“咳……你…娘亲说的不错…我自然也…哎呀…泽筠,你先吃吧,我去叫人帮你打着洗澡水来。”

白芷,话未说完,就捂着脸跑了出去。留着蓝泽筠拿着筷子不知所措。

蓝泽筠吃完饭,打开包袱,发现是一些尺寸比较大点的院服。不得不说白芷师姐真是一个温柔善良又细心的人。

蓝泽筠放下衣服,酒足饭饱,躺在床上发懒。

心里头却思忖到

:白芷师姐应该是想给岐岚师兄生孩子的,席渊……席渊对我是不是太好了点儿…他是不是也像白芷师姐喜欢岐岚师兄一样喜欢我,他是不是也想给我生孩子?生孩子!!要是生了孩子怎么办?!!那时候是不是要给席渊找个奶妈,帮他喂奶?还是他自己喂?我应该做什么…???!!!我在想什么??!!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第十七章:落花时节又逢君

接连几日,蓝泽筠都没有出过房门,每日三餐白芷师姐都会送过来,且每餐基本都有肉,不过几日,虽然还是瘦弱,但是气色倒好了不少。

除此之外,蓝泽筠每日都在修习阁老给的那本基础术法的典籍,如今能够简单的御物或者控制一些东西,甚至还可以用灵力幻化一些比较小巧的东西。可惜的是不能长久,只勉勉强强坚持片刻光阴。

说起这重新悟到的风之灵力倒是真与以前大不相同,之前她悟到的风之灵力从灵涡处引出来的灵力泛着青绿色的光辉,很柔软,不具备一丁点儿的攻击性,可重新悟道后,如今体内运转的灵力竟然是淡蓝色的光辉,而且她能感受到风之灵力的强悍气息。这也算是逆天改命成功了吧。

这日,蓝泽筠像往常一样修炼过术法后伸了伸懒腰,决定外出走走,说起来她已经回来十来天了,可席渊从来没来找过自己,想来还是有点低落的。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后山山谷处入口,盛夏以至,春花将落,黄昏时节,夕阳甚好。

山谷入口处的那颗柳树又粗了些,向下垂着千万条绿丝绦。

也是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方,那颗柳树上斜斜的躺着一个少年郎,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今却是不在的。

蓝泽筠在黄昏下对着那颗柳树发了好久的呆,天渐渐黑了下去,这才转身。

只是那头树影婆娑间,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依靠着一颗不粗不细的书,纤细修长的手机轻轻晃动着一把玉扇,目光温柔,嘴角含笑的望着自己。

三年的时光,当初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如今已是另一番风姿绰约。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更加深邃,五官更加精致,轮廓线条更加硬朗清晰。他就这样出现在了这里,没有一丁点儿防备,而自己从刚才到现在居然没有发现,想来,这三年他亦已不是当年那般修为了。

蓝泽筠慢慢朝着席渊走了过去,停在了一步的距离,想说什么,但是应该说什么呢,如今她心中思绪万千,有太多问题要问,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最后也不过是笑了笑,说出了一句最无用的话。

“好久不见,席渊。”

席渊看着眼前的人,因为长久没有沐浴过阳光,皮肤煞白,比三年前高了许多,但也更加瘦弱,全身漂浮着难以言说的气场,那双不悲不喜的眸子,如今深邃有力,眉似墨染,鼻梁高挺,睫毛浓密,唇红齿白,三年不见,确实成长了许多呢。

“真没想到,三年,你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席渊看着蓝泽筠,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想要欺负她的异样感觉,随即弯了弯身子离蓝泽筠更近了一些,又说到

“平日里见你牙尖嘴利,跟一个咬人的小猫儿似的,也就几年没见,性子转了不少,这就哑火了?”

因为弯了身子,席渊身上的清香瞬间涌入蓝泽筠的鼻子里,她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一样,赶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膛,停了半刻,这才说到。

“我都回来十来天了,也没见着你专门跑过来看看我,还要我说…什么。”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一愣,这字里行间竟有一种小女儿家的闺怨,蓝泽筠还好,只觉得

这样说岂不是太婆婆妈妈,有点扭捏,着实不是自己的作风,可一旁的席渊却不这样想,他此刻面容羞红,内心犹如小鹿乱撞般激动,这算是…袒露了些心迹吗?她也会这样,软软呼呼,需要人陪。这种姿态他从来没有见过蓝泽筠展现出来。

好一会儿,席渊才青咳到

“哪有,你以为这几日每日吃食哪来的?”

话语间竟然有一些宠溺!蓝泽筠闻言,透亮的小耳朵一下子变红了。她就奇怪,白芷师姐每日送的菜都极合自己的胃口,每次蓝泽筠都吃的一滴不剩,原来竟然是…

“那个……席渊,谢谢你。”

“我不想听你对我说谢谢,我做这些,理所应当也心甘情愿。”

“哈哈哈…今晚月亮真圆~”

蓝泽筠感觉脸红透了,有点儿不知所措,马上转移话题。席渊瞧着眼前的人,心想:算了,她懂什么,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嘶…算了,走吧,天也黑了,回去。”

“哦,好。”

两人说着便并肩往回走,一路上气氛有点尴尬,两人很默契的都选择了沉默,过了两三刻钟,蓝泽筠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找起了话题来。

“席渊,龙华国是怎么样的?以前听我母亲说龙华国主治国有道,百姓生活也很富裕,一路上什么都有,甚是热闹。”

“还好吧,你母亲讲的也是有的,不过,这世界上每个国家都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你母亲所说的那些也只是上位者眼中看到的。”

蓝泽筠转头望着席渊,他很少听席渊讲起自己的国土,如今听他谈起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那…你眼中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象?”

席渊放慢了脚步,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到。

“纸醉金迷有之,饿殍遍野有之,朱门酒肉有之,争权夺势有之,身而为奴有之。可能这世界上千千万万种人都有吧。”

“那你是何人?”

席渊顿了顿,转头瞧了瞧蓝泽筠,故意往她身边靠了靠,压低音量,对着蓝泽筠到

“小师妹觉得在下是哪种人?”

四目相对见,蓝泽筠有点儿昏昏的,也低着头,深思熟虑一番,这才抿了抿嘴巴,望着席渊道

“如果可以,你应该是最好的君王。”

最好的君王!席渊看着蓝泽筠认真的瞳孔,心头有点温热,他的右手失控,不由自主的搭上了蓝泽筠柔顺的发丝,轻轻抚摸了好几下,这才似乎意识到了不合适,迅速的抽回手来,面泛微红。

“小师妹说笑了,我也不过是一个闲散野人,虽身在皇家,却从来不理国中之事。”

“我怎么瞧你也非池中之物,不过…那种权势,不要也罢,何必污染一颗纯萃的本心!”

席渊心中大悦,收起扇子,伸出双手为蓝泽筠鼓了鼓掌,这才笑着说到

“啧啧啧,小师妹见解高深,在下佩服。”

蓝泽筠闻言,有些羞怒。

“你少埋汰我,我只是觉得人心不古,能真正坚守本心,一

心向善的有几人,自古以来趋利避害,贪生怕死为世人所耻,但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作为,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会做此选择,更何况是心智成熟,受世事所累的成年人呢。”

蓝泽筠的话掷地有声,大多人都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只一味地以为人间正道就是世人心中必有的观念。但是有多少人能做到如离落上神与传经人那样感念生灵的大善呢,既然不能,又为何要自我欺瞒,欺瞒自己的本心,心有正道是不错,但是遵循人之本性也没有什么过错!

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好一会儿,席渊才笑了笑。

“泽筠,你才是拥有最纯粹本心的人,你说的不错,不论神,人,魔,平凡的人比比皆是,能够认清本心,快乐的度过短暂的一生确实不错,人界亦是,既然世人心欲难平,总需要一些人站出来,减少一些痛苦的。”

席渊望着天边,双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

日子又这样过了几天,蓝泽筠实在待不住,于是去了藏书阁重新抄书,午时,蓝泽筠提着饭盒出现在阁老的房门前,试探性的轻轻瞧了瞧房门,这才推门进去将饭盒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站住!”

一旁的暗格内传出来一声呵斥声,但是听起来并没有丝毫恶意。

“是是是,站着呢,没走。”

蓝泽筠站在原地,转头,看向暗格处,阁老推门而出,上下打量了一番蓝泽筠,不时露出及其嫌弃的目光。

“太瘦了,真难看!这就待不住了?在那顶楼待客三年也没见你心急。”

阁老说着,来到了桌子前,打开饭盒,开心的搓了搓手,将饭菜端了出来。

“在顶楼我自己都毫无知觉,这怎么能比较嘛!再说,我来这抄书不是挺好的,还能给你送饭。”

“哼!这希枫院又不是没人了,又不是非你不可。”

蓝泽筠看着阁老明明很开心,但是说话依旧和刀子一样,也不计较,说着阁老的话说了下去。

“是是是,这偌大的希枫院自然是人才济济,能为阁老送饭也是弟子们天大的荣幸,多少人前赴后继,抢着做呢!是弟子自己赶着趟硬要来的!”

“哼!你听听,什么话,毫无长幼尊卑!这几本书拿去!”

阁老头都不带抬的,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桌边整整齐齐摆着的六本术法典籍。蓝泽筠见状,心中大喜,快步走上前去捧在手心,这才对着阁老奉承到。

“我就知道,阁老果然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最疼我,弟子愿为阁老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听的我都快吃不下饭了,别耍嘴皮子了,拿着赶紧走!快点去修炼,一个月内,我要见到成效,过几天我也会去抽查,下个月有要事,你可不能丢了我的老脸。”

“要事??什么要事??”

“这个以后再说,反正你目前要做的,就是好好修习术法,还不快走?”

“是是是,徒儿这就走。”

蓝泽筠满心欢喜的拿着阁老给的典籍回了抄书的暗格,专心的修习起来。

第十八章:阁老的考验!

希枫院后山入口处…

“准备好了吗?”

“嗯…还可以。”

阁老和蓝泽筠并肩站在后山入口处交谈起来。

蓝泽筠略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看阁老,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可是……岐岚师兄说过后山是禁地。”

“禁地个屁!整个希枫院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阁老脾气暴躁起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蓝泽筠。蓝泽筠立刻低下头,踢了踢脚底的小石头,咕囔着

“是是是…您是哪儿都能去,合着犯错领罚的又不是您。”

“就从这里出发,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到达瀑布那边的出口,这后山的宝贝多着呢,好好玩儿吧。”

蓝泽筠一听宝贝,眼睛放光,这才凑近阁老问道

“什么宝贝啊?”

“什么极度凶残的灵兽啊,毒障啊,应有尽有!”

蓝泽筠闻言,全身起鸡皮疙瘩,得,这老头怕是不会让自己好过。随即挥了挥手,往后山走去

“切,什么嘛!”

“站住!这个拿着,要是有危险,捏爆它,你就能回来了。”

“行,知道啦。”

蓝泽筠拿着东西,对着阁老甜甜的笑了一下,这才进了后山。

阁老站在那里一直来回捋着自己的胡须,后面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师兄啊师兄,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她。”

“哼!老夫只是想看看多年未见的风之灵力。”

“是是是,多少年了,还这副德行,不过这个丫头,不简单啊,怕是日后拨弄风云必有她。”

“你瞎说什么呢,黎老头,就她拨弄风云,还是好好随我在希枫院修炼的好。”

二人目光同时望向远方的天边,各怀心事的选择了沉默。

好一会儿,黎老才叹了一口气。

“最好如此,走吧,师兄,那丫头出来还需要些时日,先去我那里喝一杯?”

黎老诚挚相邀,阁老搓了搓手心,有些调笑的说

“好啊,黎老头,你作为一院之长,居然带头不树正风!啧啧啧,还怎么严格治下。”

黎老头自顾自的调头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好啊,不喝算了,我自己喝。”

“喂!说你两句怎么了?我又没说不喝!这么小气,走走走。”

阁老这才气急败坏的跟上了黎老的脚步。昏黄的夕阳下,两道背影被拉的极长。

再说蓝泽筠,进入后山已经有两个时辰,天色已晚,四周已经灰蒙蒙的一片了,蓝泽筠周身运转着灵力随时保持着警惕,按照地图上的标记,从这里走到瀑布那边的出口,算上休息时间,若是不耽搁的话至少需要两天两夜的时间,从这片竹林出去,还要再经过一片极大的迷雾森林,然后是沼泽地,最后再行三个时辰的山谷,应该便可以到瀑布了。

蓝泽筠小心翼翼的探索着往前走,天色以黑,大

多数灵兽都喜欢夜间活动,稍有不慎恐怕就会丧命。

呼啸的狂风吹过,竹叶随着狂风疯狂摆动,发出了尖锐萧瑟的嘶吼呐喊,蓝泽筠用灵力幻化了一把长剑傍身,一手捧着一颗圆润明亮的夜明珠,神经紧绷,眼睛四处飘动,不放过一丝一毫风吹草动。

突然一阵极尖锐刺耳的鸟叫声想起,蓝泽筠迅速将夜明珠放回怀中,夜晚,发着光的东西属实太过于引人耳目!过了片刻,又有好几声同样尖锐刺耳的长鸣声想起,并且越来越近。蓝泽筠紧闭呼吸,背上已经附着了一层密集的冷汗。双目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有翅膀煽动的声音自上空传来,蓝泽筠小心翼翼的抬了抬头约莫有近十只巨大的鹰兽从蓝泽筠头顶飞过,往竹林中间儿飞去。蓝泽筠大气都不敢出,尽量屏蔽着自己的心跳脉搏,鹰兽的听觉是极出众的,算是一种灵力中等的灵兽,要说三四只,蓝泽筠估摸着自己还有一战之力,但是十只,就算光被啄,群起而攻之,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这后山毕竟危险重重,能避则避,保留体力才是上上之策。

半个时辰,这附近才没有了鹰兽的长鸣声,看样子,应该是去竹林中央觅食了,蓝泽筠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四周再没有危险后,这才活动了一下身子,摸黑继续往走。

一路上偶尔遇到了几只灵力低下的灵兽,稍微耽搁了一小会儿就被蓝泽筠三下五除二的解决干净了。

于是,天空刚亮起一点微弱的光辉,蓝泽筠已经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竹林,蓝泽筠依靠在一旁有遮挡的大石头处,拿出一瓶临走时阁老给的伤药,毕竟是第一次运用灵力来战斗,对于蓝泽筠来说,由于缺乏经验,还是被灵兽撕破了几道口子,但是要是平时还好,到在这灵兽盘踞的深山老林中却是极其危险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儿随时都有可能引来居住在四处的灵兽们。

三刻钟后,蓝泽筠终于处理好了伤口,非常真挚的夸赞了一番阁老的良心伤药,这才从怀中拿出地图,又掏出一块儿干粮边吃边分析起来。

快速解决完之后,蓝泽筠便运着灵力,轻松的跳上了一颗粗壮的桑树,闭目养神。

接下来要进去迷雾森林了,这后山越往里面走肯定越危机四伏,刚进竹林的时候,蓝泽筠好好观察了一下地形,最后选择沿着竹林边前进,虽然绕了些许路,但不得不说这个决策是无比正确的,要是当时从竹林中间径直穿过,肯定会遭遇那群鹰兽,既然那群鹰兽选择去竹林中央捕食,那就说明那里定然还聚集着其他灵兽,很明显去了就是羊入虎口,白送!

看来,接下来有必要继续执行前面的策略,从迷雾森林边擦过去。

蓝泽筠休整了一个时辰便起来勘察地形去了,虽说是休整,但也无非就是闭着眼睛养了会儿身,打了几个短暂的盹儿,哪敢真的肆无忌惮的熟睡过去。

大约巳时,蓝泽筠寻了一处比较隐密的小道出发,沿着迷雾森林的边角前进,这迷雾森林果然名不虚传,尽管是在边边儿上,雾气依旧遮得人看不清楚道路。

可能是因为白天,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灵兽,

就连普通的野兽也没见着,蓝泽筠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时刻保持高度集中的摸索前进,约莫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依旧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鸟叫都听不到,整个迷雾森林静寂一片。

按理说应该是好事才对,但是蓝泽筠心脏却比以往跳得更快!全全身血液都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住了,蓝泽筠神经蹦的极紧,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处滑落。

一般这种地方都是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静寂无非就有两种可能。

一种就是来到这片区域的灵兽都已经死在其中,要么就是灵兽意识敏锐,这片迷雾森林已经被所有后山生存着的灵兽认为是极度危险之地,所以根本就不会有灵兽出现在这儿。

蓝泽筠又小心翼翼的前行了一个时辰,心里头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于是停了下来思忖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黄昏时分。

六七月份的盛夏光景,就算是在深山中,依旧燥热难耐,蓝泽筠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嘴唇已经开始干裂,有血丝渗透出来,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衫,黏黏的贴在身上甚是难受。

已经黄昏时分了,也就是说她在这片迷雾森林内已经待了有六七个时辰!照蓝泽筠勘察时计算过的时间,按理说最多只需要五个时辰她就能走出去,可如今这情形,哪里是头还说不定呢!

蓝泽筠休息了一会儿,将外衣脱了下来撕成一条条的小布条,又往前走去,边走边系在树上,一个时辰后,蓝泽筠终于停了下来,靠在一颗系着青色布条的树思索起来,这一个时辰,她依旧沿着脑海中的路线走着,可是一个时辰后,居然莫名其妙的绕到了原来的地方,此中定有蹊跷。

难道是这迷雾有迷幻人的效果,能够让人产生幻觉?

蓝泽筠想着,自怀中掏出一瓶药丸来,阁老说了,这药丸能解百毒,就连暗黑森林中的瘴气也能解了,想必这片小小的迷雾森林定然不在话下。

蓝泽筠服下药丸,稳了稳心神,瞬间觉得呼吸都清新顺畅了许多,心中暗自欣喜,应当是猜对了!

这才信心满满,继续往前行去,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一个时辰后,蓝泽筠居然又见到了熟悉的青色布条,直直的垂在树枝上死气沉沉!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是灵兽四处捕猎的最佳时辰,但是蓝泽筠依旧没有听到一声来自灵兽的吼叫声,整个迷雾森林内,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喘息声如幽灵般若隐若现!使得这毫无生迹的迷雾森林更是增添了几分阴暗诡异!

蓝泽筠躺在一颗树上,身心俱疲,眉头紧皱的盯着树上的青色布条沉思起来,该试的方法都已经试过了,还是毫无头绪,如果不是迷雾,那还能是什么?气氛逐渐低沉压抑起来,蓝泽筠干脆闭上了眼睛,彻底放松下来,如今这迷雾森林怕是最适合养精蓄锐的地方了,那些灵兽多半是被困死在这里,如今怕是也没什么东西敢进来,这里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如此,不如好好睡一觉再说。

蓝泽筠想着,便沉沉的睡了过去,雾蒙蒙的迷雾森林内,只有平稳顺畅的呼吸声传来。

第十九章:绝处逢生

蓝泽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虽然周围还是雾蒙蒙的,但是周围还是有些亮光的,蓝泽筠伸了伸懒腰,这才自怀中掏出干粮咬了几口,然后翻身下树,在迷雾森林四处转了转。

一个时辰后,果然又见到了青衣布条,于是蓝泽筠又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几遍,结果依旧如此,好像不管从那个方向走,最后都会绕回来。

倒真是怪哉,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当真邪门!

蓝泽筠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的稳住心神,思索起来

迷雾没有问题,难道这块地方是幻境?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蓝泽筠想着,然后坐在一颗树旁,运用全身灵力,形成了及其细微的千万缕发丝般精粹的灵力线条,朝着森林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过去了半个时辰,蓝泽筠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发白,豆大的汗珠从脸部流了下来。

最后终于支持不住,停了下来,刚才她的灵力已经探出去了很远,依旧没有碰触到任何结界,如此说来,此处也并非是在幻境之内。

不过蓝泽筠自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又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想出了好几种方法,最后皆是一无所获。

转眼又是一天的光阴,夜晚,蓝泽筠躺在树上望着天空,内心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蓝泽筠深知这种时候最忌讳的便是这些消极情绪,于是闭上了眼睛,不在想这些烦心事儿,心里头故作轻松的想着

:大不了最后实在走不出去,捏了阁老给的珠子,也就回去了挨顿骂。总不会将身家性命交代在这儿,还是好的。

这样想着,自然也真的感觉到了轻松不少,蓝泽筠望向天空,虽然依旧雾蒙蒙的像眼前隔着一层浣纱般不清晰,但是隐约还是可以看到几点稀疏的星光。

蓝泽筠的思绪飘了很远,她记得有一年夏天,母亲抱着自己在宫殿房顶看星星,微风阵阵,吹得她如瀑布般的发丝四处飘荡,当然还有她身上独一无二的阵阵清香。

“筠儿啊,你看今夜的星光美不美,以前啊,我听你外祖母说,若你心中有所记挂,那么你记挂的那个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繁星,默默的为你祈祷。”

“我不知道,不过…怎么可能,人死后不都是魂飞魄散,**风化吗,母后,你太幼稚了,外祖母诚心逗你,你这也信。”

当时蓝泽筠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至今她也不觉得有错,她从来不会相信自己的母后此刻变成了星星…

当然那个时候母亲听到后也是万般无奈。

“哎…筠儿,你真是…不过也无有一天可能天上的星星真的会指引你走向更好的自己,也算是,母后的祈祷吧。”

当时,母后是这样说的,回想起来,或许那也是母后美好的期望吧,人终有一死,留下些什么念想也是好的。

如果可以重来……

如果可以重来,她定然会顺应母亲的话语说下去,

至少不那么现实凉薄。这样她就能开心一点。

蓝泽筠想着,觉得呼吸有点儿不顺畅,心口处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胀痛难受。

便也不在想了,直闭上眼睛,嘴里哼起了母亲长哼的一首曲调。

只片刻,蓝泽筠突然脸部凝固,直直的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天空中的几点看不太清楚的星光!然后翻身下树,再瞧了瞧,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了!这天空的繁星或许还真能指引自己正确的方向。

今日一直都在想哪里出了问题,好似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忽略了一处,就是这迷雾森林的树,或许迷雾只是一个障眼法,真真让人走不出去,一直绕弯子的是这些树!

蓝泽筠在藏书阁抄书的时候也曾见到书上说,这世间万般生灵皆可聚灵而产生灵识,也就是意识。这片森林的树也许早已经有了灵识,可以自由挪动,而自己多半正是因为这样,才老是觉得自己在绕路,如此反而越走越偏离原来的路径!

虽然这只是一个猜疑,但是蓝泽筠还是决定试一试,这树可以随意挪动,但是天空的星星定然不可以。

于是,蓝泽筠稍作思虑,将一块青衣布条用灵力拖至空中,让其自由下落,由于在高空中,不像林间这样密不透风,布条稍微偏了一段儿这才垂直的落了下来。

进来时,蓝泽筠有看过地图,这森林东西北三面靠山,山脊高挺普通墙壁,这风只能从南方吹入森林,也就是自己进来的方位。所以如今不管她在什么位置,只要往北走定然能出去,就算有所偏差,也不会离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有多远!

下定决心后,蓝泽筠便往布条的方向走去,绷紧了神经,边走边抬头看着星空,约莫一个时辰,蓝泽筠前方果然还是以前的那颗邦了青色布条的树,蓝泽筠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星空,心中不由大喜,果然如此!

此时虽然面前还是那些熟悉的树,但是天空中的星星却早就不是原来的那颗,这说明自己的位置在变,刚才的猜想成真了!

蓝泽筠此刻心情大好,所以精神也好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得意忘形,丝毫没有松懈心神的继续前进。

和刚才一样,差不多每隔一个时辰,她便能看到那颗绑着青色布条的树每到此刻,她便抬头看看天空,如此多次,便也就不在意眼前的这些虚幻障眼法了。

约莫辰时,后山某处山谷内,已是热闹非凡,一条清澈的小溪涓流缓缓流淌着,专属于早晨清冷的太阳光透过树梢洒了下来,仿佛形成了一副极美的人间画作,树上的鸟儿清脆的啼叫着,伴着叮当响的溪流,发出了无比和谐美好的吟唱声。

正在此时,旁边的树林处突然有了响动,不一会儿走出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那人弯着腰弓着身子,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的衣服亦是皱皱巴巴,不少地方还沾染了泥渍。

但是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依旧煞白,这人正是蓝泽筠。

历经一天两夜的周折

,她终于从迷雾森林走出来了。

蓝泽筠扶着一颗不粗不细的槐树,抬头嗅了嗅清新的空气,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在一颗圆润的石头上,蓝泽筠的双目里布满了血丝,眼睑周围肉眼可见的红肿,脸部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褪皮,嘴唇干裂发白,死皮与血渍混合在了一起。真的是沧桑疲惫至极了。

好一会儿,蓝泽筠才用手遮挡着刺眼的光线,往四周瞟了瞟,看到不远处一条小溪流,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快速起身,酿酿跄跄的往那边快速走去。然后俯下身子猛灌了好几口清冽香甜的溪水,这才坐下来喘了几口大气,又凑上前去,好好的洗了把脸。这才心满意足的找了个舒服的地界儿躺了下来准备从怀中掏些干粮,这一摸下去竟然是空空如也,这准备的干粮已经被吃完了,蓝泽筠咽了咽口水倒也不着急,翻上了一颗树开始闭目休息。

差不多午时,阳光正烈,蓝泽筠躺的那棵树被刺目的阳光扫了个遍,树上的人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悠悠转醒,伸了伸懒腰跳下树来。

蓝泽筠四处看了看,这山谷看起来并不荒芜,草木丛生,应该能找到些野果子凑活饱腹。

于是蓝泽筠便说着小溪往下游走去,一路边走边四处张望,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了好些红彤彤的野果子,蓝泽筠饿极了,也不嫌弃,拿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便狼吞虎咽起来。

直到三五个下肚,这才慢悠悠的往溪边走去。这下游的水比起上游宽了很多,水流也渐渐急促起来。

蓝泽筠将野果子一股脑全部倒入水中,正准备好好洗洗,却不想眼睛发亮,嘴角也甜甜的上扬起来。这水里竟然有鱼!

蓝泽筠运着灵力,盯着其中最肥的一只一动不动,三刻钟后,突然瞳孔放大,灵力自体内倾泻而出,形成了一张灵力网朝着那只鲤鱼快速铺了过去,中了!

蓝泽筠手指一挑,那带着鱼的灵网便到了她的手里,蓝泽筠快速双手用力抱住,这鱼竟有二三斤重的样子,在灵网中来回窜动,活蹦乱跳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股鲜嫩的鱼肉香气便传了出来。

距离小溪不远处,架起了一个火堆,上边用棍子串着一条肥大的鲤鱼,不断的滴落着鱼油和汁水,没过多久,蓝泽筠便双手用力举起那只棍子,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刚烤熟的鱼肉难免有些烫嘴,蓝泽筠总是吃几口便晾一会儿,最后只吃了一半儿便酒足饭饱的躺在树下阴凉处休息。

将近申时,蓝泽筠才不急不慢的从怀中拿出地图找了找自己的位置,然后用包干粮的布袋将剩下的半条鱼肉包起来,又把身边那些鲜红的果子全部塞入怀中,这才起身慢悠悠的往沼泽地走去。

如今这情形,确实也是急不来的,不如顺其自然,自古有云:或船到桥头自然直,或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如且行且看吧。

黄昏时分,倦鸟归巢,山谷但是比平时更加鲜活起来。斜阳下,只一席青色的瘦弱背影,慢悠悠的往山谷出口晃去。

第二十章:大战息灵蛇王

等到蓝泽筠找到沼泽地的入口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乌云密布,时不时有狂风吹过,没过多久就稀里哗啦下起了雨。

蓝泽筠用路边的干草简单的做了一个能遮雨的草帽子,躲在一颗树下,将剩下的烤鱼一扫而光,这才抹了抹嘴,起身进入了沼泽地。

因为下了雨,这后山的沼泽地差不多成了一块黑泥地,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潮湿腥臭味儿。

蓝泽筠聚精会神,右手握着灵力化成的剑,一步一步谨慎的向前摸索进去。

也能是因为下午,大多数的灵兽也不愿出来觅食,所以这一路倒是也轻松不少。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刚才稀里哗啦的雨滴突然变作倾盆大雨,迷的人睁不开眼睛。蓝泽筠顶着风雨向前行了几步,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儿,于是停了下来,定定的站在泥水里一动不动,但眼睛迅速的往四周瞟去!

整块沼泽地一时间竟然除了雨水拍打在地面和花草树木上的叮咚声,再无他响。就在一瞬间,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爬过,摩挲着地面,沙沙作响。蓝泽筠似乎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目光随时随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全身血液凝固,大气都不敢出。只更加凝神盯着四周!

刹那之间,身后传来一股凉意,蓝泽筠快速偏让,然后灵活的转过身子,迅速出剑,极狠厉的一道剑气倾泻而出,顺着剑气的光辉,蓝泽筠对上了一双极大极圆的三角瞳孔!是蛇!

那道剑气居然砍空了!蓝泽筠大惊,刚才自己的速度几乎是在一个呼吸间完成,居然被这个东西毫无压力的躲了过去!

雨势并没有减小停止的趋势,雨声噼里啪啦的作响,极扰乱听觉,今日份天气似乎有点刁难人啊,空气中不时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蓝泽筠一直追随着它的声音,只是刚刚探索出来,它就立刻消失,重新出现在别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黑暗之中视线也极受控制,蓝泽筠快速自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跳上了树,然后在树中间捣出了一块镶嵌之地,将夜明珠放上去,这才有了些微弱的视线,而她自己也尽量徘徊在夜明珠周围,不让自己处于黑暗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又传来一股凉意,蓝泽筠依旧闪躲,却不聊被那东西才准了下一步位置!电光火石间,蓝泽筠只感觉后背作痛,自己就被抽出去了老远,倒在一棵树上,这下连着心肺也有被震到的感觉。一口瘀血自肺腑中涌出,瞬间一股血腥味散发出来,使得这片空气愈加混浊不堪!

不过乘着余光,蓝泽筠但是看清楚了那是个什么东西----一条两丈长的深绿色巨蟒!头比自己的还大,巨大的蛇信子一吐一吐的,头顶部位有些红色的火焰伽印。

只出现了一下又消失在了黑暗中,蓝泽筠快速爬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心神,看外貌这东西可能是息灵蛇王,据书上记载,西灵蛇就喜欢住在阴暗潮湿的沼泽之地,通身深绿,上边布满了粘稠的液体,用来减少与地面的摩

擦,增加速度。而息灵蛇王,便是巨型的息灵蛇,身长两丈有余,头顶处有鲜艳的通红火焰伽印,最重要的是普通的息灵蛇是没有毒的,但是息灵蛇獠牙内确实藏着剧毒的!

蓝泽筠摸了摸后背,果然上边儿布着一层粘稠液体。散发着阵阵腥臭,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刚才只是用尾巴扫了自己,要是真得被咬上一口,怕是不到片刻,自己就暴毙而亡了!

蓝泽筠更加谨慎起来,后背靠着一颗很粗的树干,观察着四边八方,就刚才看这息灵蛇王已经有了灵识,如此说来,更为棘手!

只片刻,蓝泽筠又被抽倒在地,那蛇居然盘旋在树上,直直的给蓝泽筠胸膛来了一击,蓝泽筠又猛得吐了一口热血,这才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再过一半个时辰,自己非得被生生耗死,如此便只能先发制人。

于是蓝泽筠继续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保持原有的警惕状态,但是似有似无的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果然,一刻钟后,黑暗中一颗比较粗壮的树后边,一点一点露出了一颗三角大头,瞪着两只冷森森的大眼睛,来回吐着蛇信子,然后瞳孔一缩,自己的尾巴就朝着蓝泽筠的后背挥去,在快碰触到的时候堪堪的转了个小弯儿,往一旁挥去!

呼吸之间,空中回想着一阵极沙哑的嘶吼声,只一刹那就消失了。蓝泽筠站在雨里,目光凶狠的盯着一处,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了一股极腥臭的血气,地上扭动着一截粗壮的东西,时不时溅起巨大的水花,过了足足有两三刻钟这才彻底死去,原来是那只息灵蛇王的尾部!

就在刚才,蓝泽筠故意的放出了自己的后背,诱敌深入,息灵蛇王果然上当,在那东西快要触及自己的时候,蓝泽筠坚定的转身快速的转动剑柄斩了下去。

算是取得了一些成效,半天也没见那东西再跑出来,不知道还在不在此地,蓝泽筠依旧不敢放松心神,这种东西比人的耐心可好太多了,没准现在就在哪个地方盯着呢,只等你说不在意的时候送上致命一击。

好一会儿,蓝泽筠在听到自己放夜明珠的那棵树有所响动,抬头一看,那蛇居然将搁置在那里的夜明珠一口吞下,四周瞬间按了下去。

蓝泽筠舔了舔自己的伴随着血腥气的嘴唇,更加警惕起来,这蛇果然聪明,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对敌之策。想来断尾之痛应该足以令它愤怒,可它却丝毫不曾莽撞,如今怕是摊上大麻烦了!

蓝泽筠紧握手中的剑,尽力的辨别着息灵蛇王的方位,躲了好几次后,蓝泽筠已经精疲力尽,显然之前的方法已经被识破,没有什么作用了!

半个时辰后,蓝泽筠还是遭重,被息灵蛇王用身子狠狠的撞在了一颗树上,蓝泽筠感觉头部昏沉沉的,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动弹不得,好一会儿才自怀中掏出了阁老给的珠子端详了一会儿。

捏吧!捏了就能捡回一条命,大不了就是丢人了点儿,哪有性命重

要!

……………

蓝泽筠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却突然将珠子丢了出去,断了自己最后的一丝生路!

这才紧靠着树干,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微弱下去…

息灵蛇王自一颗树后边探出头来,盯着蓝泽筠观察了许久,确定她确实呼吸微弱,已然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这才慢悠悠的靠近,慢慢张开了血盆大口!

喘息之间,那息灵蛇王眼看就要得逞,蓝泽筠突然睁开了眼睛,长啸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铺天盖地的精悍灵力自双手间倾泻而出,形成一根根头发丝般的灵力线条狠狠的勒住息灵蛇王的全身,蓝泽筠目光坚定的盯着那条蛇,然后双手努力的往两边拉扯,息灵蛇王感觉到不妙,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那张巨大的头颅对着蓝泽筠的方向不停的张着血盆大口。

蓝泽筠不惧,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继续尝试拉扯开自己的双手,就连牙齿都在用力,慢慢的,蓝泽筠的手每分开一寸,那蛇就嘶吼一声,随着时间的流动,那些头发丝般纤细锋利的线条慢慢嵌入了它的肉里,然后腥臭的血液与碎烂的肉泥不断的掉落在地上。

转眼又过去了有半个时辰,蓝泽筠已经四肢麻木,尤其是胳膊已经没有力气,但是眼下情景容不得她松懈半分,她相信,此时松手,一旦灵力散去,自己极有可能直接被撕裂成碎片。

可是如此却也万万不能在拖下去,蓝泽筠明显的感觉到灵涡处的灵力马上就要见底了。于是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心一横,将灵涡处的所有灵力全部抽出,包裹着两只胳膊,然后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双手拉扯到最大。

之后灵力散尽,蓝泽筠体力不支,猛吐了一口鲜血,斜斜的倒在了血泊之中,不久,意识也沉沉的昏了过去,究竟有没有成功她也是不知晓的。

大雨在半夜的时候就停了,清晨时分,大片的阳光投射下来,花草树木如洗过一般生机勃勃,上边儿还挂着亮晶晶的圆润露珠。

有些活泼好动的松鼠鸟儿已经开始活动了,在树上上窜下跳,不时抖落下一片清新的水珠。

蓝泽筠僵硬的躺在树下的微红混浊的泥水中,树上滴落下来的清凉露珠打在她的脸上,慢慢的滑入她干裂苍白的嘴唇里。

又过了半饷,蓝泽筠的手指才有了知觉,轻微的动了动,全身立刻感受到了一阵浓烈的刺痛,神经这才慢慢有了感觉,她使劲的皱了皱眉头,“嘶!”了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睛,对上了无比刺眼的阳光又紧闭了起来,然后自己忍着疼痛摸索的坐了起来,抬手挡住了炽烈的光芒,缓慢的睁开眼看了看,入目的便是一大滩四处飞溅的血肉,里面还混杂着那条蛇的眼睛,这便是昨天的战场。

虽然自己如今的样子狼狈不堪,就算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是她还是感觉无比的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力量!

第二十一章:出发修门!

阳光温暖的洒了下来,地面上的水泊也隐隐泛着微光,正是空山新雨后,树上跳转逃窜的鸟儿也啼啭起来,为这和谐的景象添上一笔色彩,蓝泽筠就着身旁的小水洼洗了洗手,从怀中掏出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果子,吃了起来。果子烂掉的汁水染红了整个胸膛,这副模样真是邋遢狼狈至极。

休息了一会儿,蓝泽筠感觉自身灵力有所回升,身子也不似最初那般痛苦,于是趁着阳光大好,起身继续赶路,要是不出什么岔子,天黑之前应该可以来得及。

蓝泽筠说着,顺着树站起了身子临走时,余光一瞥,看到了躺在地上那颗圆润的珠子,顺脚一踢不知道滚到了哪儿去,心里也不在意,直直的前进了。

要说当时为什么没有捏碎珠子,蓝泽筠想了很久,可能是以为不想掉了面子,或者心里还是不服,又或者那一瞬间突然对自十分自信,到底是什么,再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芒竟然会让人觉得有一些伤感,希枫院瀑布旁站着两道背影齐齐盯着出口处。

“几天了?”

“四天。”

“四天啊,按理说应该要出来了,师兄,你也别太担心,你不是给了那丫头一道护身符吗。”

“哼!谁知道她那个倔脾气,万一脑子抽了,心一横…”

“哎呦!你就是思虑太多,那丫头我瞧着是个惜命的,况且她命不该绝!”

蓝泽筠快走到出口处的时候,突然打了一个极大的喷嚏,牵动着前胸后背,一下子痛的呲牙咧嘴,右手扶额试探了一番,好像是有点烧,这才抓紧快速前进。

直到在出口处看到两道模糊的背影,这才松懈心神,直直栽倒在地。

据阁老所说,当时他正在和自己的师弟拌嘴,听到动静,二人齐齐望去,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一瘸一拐的,极其心酸,歪着脖子斜斜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昏了,走近一看,头发就跟鸡窝一样,上边黏了土块,血渍还有肉沫,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肮脏不堪,湿湿的贴在身上,前胸处红了好一大块,露在外面的地方没有一块好肉,脸部更是有半张肿胀起来。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二人确认了一番,没有发现致命伤口,这才将她带了回来,命人好好照看,据说根本就没人愿意碰她,最后还是白芷师姐和小婷二人合力完成了各种清洗工作,然后才换了干净的衣服,将她安置在床上,这一睡就是三天光阴。

再醒来恍如隔世,蓝泽筠穿着雪白的里衣,靠着床头坐着,感受着自身的变化,明明刚经历过了一场大战,但是没过几天,全身的灵力又充沛了起来,而且相比之前明显更加凶悍强劲,真是怪哉!

第二日,蓝泽筠便又去了藏书阁找阁老,如今考验结束,自然是要去讨教讨教心得的。

蓝泽筠敲门而入,阁老正躺在椅子上看着一本怪记杂谈,桌上齐齐的摆着红的,青的,绿的,紫的…总之很多个小瓷瓶,旁边还放着一个朴实无华的锦布袋子。

蓝泽筠站着,也不说话,偶尔抬头看看阁老,那头的人过了一会儿终于将书随意的撇在桌子上,撅着嘴怒瞪着蓝泽筠。

“真丢人,就去一趟后山,竟然被整成这

副德行,半死不活!”

蓝泽筠瞧着阁老只是佯装生气,胆子也大了起来。光明正大的嘟囔着。

“我怎么知道后山有息灵蛇王,我本来就才是个刚刚修习术法的半瓶水,遇到那东西,能活着出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阁老听了蓝泽筠的话,神情恍惚,张大瞳孔,很是诧异!

“啥???息灵蛇王??后山有息灵蛇王??”

蓝泽筠瞧着阁老神色不对,略一思考,不由得调笑到

“怎么,您也没想到?那东西可是差点把你徒儿生吞活剥喽!”

阁老轻咳两声要是尴尬,半饷才眼神闪躲的反击到

“胡说!那东西当然是…当然是专门来考验你的,不然让你去后山干嘛??好了,此事先不说,这些东西你收好,都是一些比较好的伤药,还有这个锁物囊,装东西用的,这样也能减轻些负担。”

蓝泽筠看着阁老在那拾掇药瓶,内心很是疑惑。

“这么多??我拿着干嘛?出远门吗?”

“是啊,你知道没五年修门举行的神族比试大会吧,算起日子也该到了,一个月前,灵山的各个长老就传了话来,今年和往常一样,院内比试前五名可去!”

“那我为何???”

“哼!还不是我与那黎老头说了,徇私舞弊才留了一个名额出来,你去后山的那几天已经进行院内比试了,挑了前四,还有一个名额定然是你的。”

蓝泽筠看着阁老,有些感动,但是说出来未免太过矫情,于是打趣到

“您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出后山?就不怕我中途扛不住,捏了珠子?”

阁老终于打包好了东西,将锁物袋丢给蓝泽筠,这才说到。

“自然不会,依你的能力不至于,不过那条……咳…反正这几日快收拾收拾,择日出发,出门在外可不许给我丢人!还有…要平安回来!”

蓝泽筠察觉到阁老眼中强烈的不舍与担忧,顿时心里被刺痛了般难受,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的回话

“知道啦!您放心,自然是平平安安的回来继续给您做饭。”

“行了行了,快走吧!这几日不必来藏书阁了,好好休息!”

“好的,弟子告退。”

蓝泽筠将锁物袋揣入怀中,坚决的走到门口,又抬头看了看阁老,这才关上了门。

只是,谁又能想到,今日一别,藏书阁便再也回不来了。

蓝泽筠这两日真的是乖乖的听话,一直在房间内休息,院内比试的排名已经出来了,席渊戈薇位居一二,第三也是位厉害的,叫什么沈西言,不过第四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那人是董小婷,以前默默无闻,还老被孤立欺负的小姑娘。如今看来倒真是,三十年河

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当然由于蓝泽筠通过后山的消息放了出来,所以她成为另一位参加比试大会的人也没什么非议,顶多就是茶余饭后,被众人挂在嘴边调侃两句当年的废柴。

不过此时的后山黎老房屋内倒真是欢腾一片。

阁老坐在桌前,定定的瞪着黎老,简直可以说是

怒气逼人,周身的灵力开始波动,居然震碎了好几个有些年头的老花瓶。

黎老,看了敢怒不敢言,好一会儿才委婉的解释到

“不是,师兄啊,这后山突然出现息灵蛇王,我也是没有想到的呀,毕竟好些年,没人进过后山了,这日新月异,变化难免嘛。”

阁老听了,怒拍桌子

“哼!你个糟老头子,在这后山活了这么久,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谁信?你究竟为何?”

黎老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我这不是相信她嘛,再说你不是还给了她一道护身符,息灵蛇王虽然凶残,难道你就这么看不起自己的徒弟?这不,人家用实力证明人厉害!”

“一派胡言,我怎么感觉你似乎比我更上心?”

“哎呦,那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我徇私舞弊留个名额出来是为了什么?”

黎老越说越理直气壮,这会子似乎是找回了自己的场子,人也自信了起来。

阁老倒是心虚,便也觉得没理。

“算……算了,你竟是些歪理,我说不过,走了走了,没意思!”

于是,话未说完,便恼羞成怒的摔门而出,只留黎老一人在屋内摸着胡须冥想起来。

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怕是不好言说!

日子就这样平平坦坦的过了几日。

这不,八月刚至,希枫院的斗场内就集结了很多人。

上边院长和几位先生皆纷纷入座,中间并排站着六个身着便装的少年人。

铜钟高鸣,院长自位置上站了起来。

“你们五人是我希枫院挑选出来数一数二的少年天才,此次前去,代表的也是我希枫院的脸面,切记行事要正直仁义,不可沦丧道德,罔顾人伦!岐岚你带队前去,一路需要小心看管,若有人行了奸佞之事,回来禀报,我定然不饶!”

“是,院长!”

“行了,出发吧,先去灵山与其他院汇合,时日尚早,各位长老决定此番步履前行,一路上也好历练历练!”

四周的师兄师姐,皆为他们六人送行,此等盛况确实让人热血沸腾,六人先对着主位上的人行了个规整庄重的礼,又对着四周的师兄师姐同样行了礼,这才出了斗场,往山门在走去。

小婷对着蓝泽筠点头,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但是戈薇热络的紧,上前挽着蓝泽筠的胳膊便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如今离别,激动与不舍同在,蓝泽筠走到山门口,转头看着希枫院的牌匾许久,又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见到阁老的身影。

“怎么了,泽筠?”

“哦,无事。”

众人出了山门,便坐上了青鸟,往灵山的方向飞去。

底下的希枫院越来越小,将近四年,她终于算是道有所成,这世道里的命运果然并非天定,而是事在人为!

蓝泽筠正愣着神,突然一个跳脱的嫩黄色身形自思绪中闪过。

清!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我…有些想你了。

当初两个小小的少年人儿认真的许诺,虔诚万分。

第二十二章:故人归

灵气环绕的灵山之上人声鼎沸,各个院要去试炼大会的人都聚集在此。蓝泽筠一行人走进修武场的时候似乎引起了一片热议。

“哎?你们看,那个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废柴?”

“不是吧,那个明显比当年那个漂亮的多呀!”

“你别说,眉宇之间挺像,而且那张死人脸不是和四年前那个一模一样嘛!”

“这希枫院是没人了吗?这也敢放出来?哈哈哈哈啊哈!!”

有些弟子聚在一起,一边朝这里偷偷观望,一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一旁的沈西言听不得闲言碎语,怒瞪了其中的两三个人,目光碰撞,倒也没听到再说什么。

沈西言听到那边安静了,又转过头来瞪了瞪蓝泽筠,颇为不屑的说到。

“丢人现眼!”

然后站得离蓝泽筠更远了一点,这才作罢。

当然,此时的蓝泽筠并没有心思注意这些。

自打进了修武场,蓝泽筠就一直左顾右盼寻找着什么。然后又往北泗院弟子站的地方瞧了瞧,一圈下来便低着头抿着嘴不与旁人交流。

“她没来?要不要去问问?”

一旁的席渊看蓝泽筠垂头丧气,不由得多说了一句。

“不用,日后还有机会。”

蓝泽筠嘴上说着,但心里确实有些温怒的思忖到

:上官清!你真是不争气,我一个废物都来了,你怎么能不来,你怎么能不来呢!骗子!

大约半个时辰,掌教和各位长老一直在安排事宜,蓝泽筠是没心情听的,孤身站在角落里等着。

随着灵山钟鸣,一神官拉高音量喊着

“时辰到!出发!”

一行人三四十人便齐头并进,往灵山山门走去。

蓝泽筠抬头一看,带队的居然是银烨?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蓝泽筠将心中浮起的这种情绪压了压,跟着希枫院众人出了山门。

“喂!!!等一等!!!等一等!!”

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来,霎那间蓝泽筠心跳加快,难掩愉悦,快速转头望去。

一道纤细修长的嫩黄色身形跳脱的映入眼帘。蓝筠心中大喊:清!但是嘴唇动了动确似如鲠在喉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上官清快速跟上队伍,手里提着好几包牛皮纸规整小包,先去前头对银烨和各院的师兄师姐行了礼,这才往后一个人一个人的扫去。不一会儿便裂开嘴角大喊到

“泽筠,这里这里,让一让,让一让哦!借过借过!”

嘴里不停喊着,身子快速的往蓝泽筠的方向挪动。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三四年的光阴,那人再次回到她的身边,她们要一起去并肩作战了!真好!

蓝泽筠正想着,上官清已经跑到了跟前,也不说话,对着蓝泽筠傻笑半天,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

“泽筠,给你,听说要去试炼大会了,我前几日特地回了趟南鸢给你买的!”

上官清说着,将那一串儿牛皮纸包塞进蓝泽筠的手里,这才抬手擦了擦满头的汗水。

蓝泽筠掂量了一下,足有两三斤重。心里头涌上一股人流。这种感觉似

乎和在蓝国的时候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归了队,众人这才出重新出发。

蓝泽筠和上官清慢悠悠的跟在队伍最后,小心翼翼的拆开一包,拿出小巧精致的绿色糕点边吃边问道

“清,就为了这个跑这么远?你怎知我一定会来?要是不来…你这糕点岂不是…”

上官清看着蓝泽筠吃的香,也从里面拿起一块放入嘴里嚼了嚼,这才略微抬了抬头,很有自信的说。

“我嘛!心甘情愿,就你这人的倔脾气能屈服才怪呢!况且我去找过你,你们院的弟子说你被罚面壁思过了,我便打听打听,不得不说,我家泽筠做的漂亮啊,啧啧,厉害!”

蓝泽筠听到上官清找过自己,心里头开心,嘴角也微微泛起了一点微笑来,正要升温就听到了身旁人的调侃,不由得嘴角抽了抽,看起来有点儿好笑。

“噫,两个崽子居然躲在后边儿偷吃,看起来不错,我也来一块!”

银烨说着,目光垂涎,已经伸出了手瞄准一块糕点,探了过去。

蓝泽筠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糕点往一边儿挪了挪。颇为不满的瞪着来人。

“别小气嘛,真的是…当初可是我推举你来的,如今你有这样的成就,不也有我一分薄力,就一块糕点也不愿意给我?”

银烨有些委屈,搓了搓手,依旧盯着糕点说着。

上官清上前微微一笑,对着银烨行了礼,说道

“神使若是想吃,日后到南鸢,弟子请客,您想吃什么吃什么。”

银烨听了撇了撇嘴,似乎有些撒娇的说

“可我今日就想吃…”

蓝泽筠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快,很周到的对银烨行了一礼,这才说到

“神使领路之恩,有机会泽筠定然会涌泉相报,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还请神使自重。”

说完便拉着上官清加快脚步,直直的往前走去。

银烨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伸出修长的手指了指前方的二人,抿着嘴半饷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泽筠,不就一块糕点嘛,给他吃一块儿也没什么啊,你要想吃,我日后再拿给你。”

蓝泽筠撒手,将吃完的那个纸包整整齐齐的叠好,这才又打开一包。

“不行,你给我的,我不要和别人分享。”

说着,拿出一块刻了牡丹花型的粉色透亮糕点塞入嘴中。

上官清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温柔,有点湿润,心里头自然是开心的,当然还有些心酸。好一会儿才移开,心里想着。

:她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什么,才会如此在乎。她能如此在乎是不是说明心里有我,难得啊,这么凉薄的一个人。她似乎和以往不一样了呢。

时过境迁,岁月的长河总会留下很多东西。这三四年对于二人来说,自然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行人出了灵山,花了五六个时辰穿越了清风道,因为还没到城池周围,只能寻了处小树林休整。

天色已晚,众人生了火堆后,某些弟子便组织四处猎野了,蓝泽筠和上官清寻了处人少的地方,也架起了火堆,因为有糕点,所以便没跟着去。

银烨懒懒的躺在一颗树上,拿出一

壶酒自顾自的喝着,流光般的紫色衣袍掉落在外,随风飘散起来,倒真是仙人之姿。

上官清不由得有些看呆了,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转过头对着二人轻轻一笑。

上官清立刻转过头来,清秀精致的脸庞瞬间红的跟红苹果儿一样。

一旁的蓝泽筠似乎有些不满,出声嘟囔着。

“轻浮!”

不知道是不是被听见了,银烨似乎呛到了嗓子,一直咳嗽。

上官清一惊,不由得扶了扶额头,她真怕那天蓝泽筠出门在外因为太直爽,被人给灭了。赶快拿了一块糕点塞进蓝泽筠的嘴里堵上,轻声说着。

“你快吃吧,别说话了。”

今日的月亮似乎特别圆满,皓月当空,身边又是广阔无边的天地,大家似乎都不惧礼数,欢腾热闹起来。

突然,蓝泽筠二人所在的火堆前投下了一片修长的身影。

席渊将两串烤鸡递给二人,这才在对面坐了下来。

“过两日也许就到龙华了。”

说话间,似有似无的瞧着蓝泽筠,上官清听言,更显激动之色。目光闪亮的看着席渊说道。

“早就听闻龙华地大物博,国运昌盛,是个个花国家争先效仿的世家大国,终于可以见识见识了。”

席渊面带微笑,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理了理衣摆,这才回话。

“是各国谬赞了,龙华愧不敢当,我已传了信回去,在下定然好好尽地主之谊,你们尽情玩乐便好。”

三人相视,蓝泽筠目光闪躲,低着头默默吃着烤鸡,倒是上官清与席渊二人相聊甚欢。

树上的银烨似乎听到了这边儿的动静,一手背后肘着头,目光直直的看着月光,声音慵懒的说道。

“龙华啊,好几十年没来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算起日子来,好像喧夜市也快开始了,不如到时候过了节再出发也不迟。”

银烨说着,似乎在回忆什么,猛地灌了一口,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是了,龙华,五十多年的流转,又回来了,当初要是没有遇见她……还是…遇见吧。

蓝泽筠有些好奇,对着席渊问道

“这喧夜市是什么?”

席渊目光有些闪躲,脸上浮现出一些红晕来。倒是一旁的上官清非常积极的为蓝泽筠讲解。

“这喧夜市那可是可以和女儿节相媲美的日子,听说龙华每年的喧夜市都是人满为患,好些其他国家的人也愿意前来观望,好不热闹。真是良辰美景,才子佳人,壁玉成对,大好时光,**一刻啊。”

蓝泽筠在一旁听着,眉头微皱。

“听着有些轻浮。”

“……………………………”

“…………………”

“泽筠啊,怎么能是轻浮,这么风流雅致的事儿,再说,人间红尘万丈,情事独占五成,这可是人生一大乐事,一个小木头,也该知道知道的,万一遇上哪个风流倜傥的人物……”

上官清一脸坏笑的看了蓝泽筠一眼,又转过去对着席渊挑了挑眉。席渊耳根子都红透了,瞟了一眼蓝泽筠就落荒而逃。

第二十三章:朱门葵枝献情曲

八月中旬,酷暑之光,铄石流金,龙华国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红尘烟火,七情六欲,在这座城里横飞纵跳。

一群丰姿卓越的少年人风风火火的进了龙华国,皆东顾西盼的瞧着眼前的景象。龙华城的国主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可谓是盛景空前,声势浩大,可不体面风光!然后众人直直的进了皇宫重地。

傍晚时分,龙华国皇宫大殿内灯火辉煌,金光摇曳,笙歌四起!

众人落了座,主位上的人看似心情愉悦,端着就被说到。

“各位俊生能够来此,使我龙华国蓬荜生辉,朕甚感欢喜,还望不要嫌弃,若真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银烨神使,一路辛苦,我皇儿多亏各位照顾,来!此杯大家共饮!”

语罢,众人举酒共饮,然后这国主便同银烨一同切磋棋艺去了,只留下一众小辈推杯换盏,甚是欢愉放纵!

不得不说这龙华国倒真是财力雄厚,治国有方,今日一路走下来,百姓生活美满幸福,享乐者众多,就连乞儿也少见。

再说这皇宫气派辉煌,足足有蓝国两倍之多,大殿内铺的是上好的玄冥石,若有若无的散发着莹莹光辉,四面儿琉璃灯内摆了拳头大的夜明珠,这东西可是稀罕的,传说北海千年才能孕育几十颗出来。

就连招待客人用的酒杯都是上好的寒冰玉,倒入酒后,不过呼吸之间,喝起来冰冰凉凉最适合解暑散热。

大殿内布景摆设精巧无比,处处透露着巧夺天工的工艺,真真是懂得享乐的有钱人!

但是此刻,蓝泽筠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对面首座的席渊身上。

他今日倒真是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般,身着明黄色流云锦衣,两肩处对称的用金银丝线绣了浮云图案,前胸更是绣了一条盘旋而上,栩栩如生的神龙。

一头乌黑的秀发被梳得规规整整用镶金的玉冠束着,身姿挺拔的座落在桌前,一种超脱旁人的高贵气质展露无遗!

如今就这样坐着,目不斜视,自顾自的品酒真有几分帝王之气!

蓝泽筠瞧着,心中不由得思忖到

:席渊啊席渊,日后怕是个翻云覆雨的大人物,你这人定不是池中之物,应当会盘旋九天的吧。

正想着,大殿之内突然鸦雀无声,蓝泽筠回神,往向中央。

琴音突然转化,不似最初那边愉悦祥和,倒是带了三分肃杀之气…还有一分极隐晦的妩媚。

大殿中央站着一身着白纱的女子,两只宽大的浣袖遮住了脸庞,不过看身形高挑纤细,应当是个一等一的美女。

刹那之间,羌管悠悠,编钟四起,配合着琴声一同演奏起来。那女子也舞动起了身姿。

双袖一挥,那人露出了本来的面庞,原是戈薇!

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没有梳起来,宛若齐腰的黑色绸缎披在身后,洁白无瑕的衣服上没有一丁点多余的纹路,眉似柳叶,目若坠星,一点朱唇红润似血,显得皮肤白皙透亮,全身上下也没有多余的饰品,只额发,手腕与脚腕处系了精致小巧的银铃铛。随着舞动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响。

乐调忽而急促,忽而平缓,忽而激昂,忽而低语,那白色的身影飘然其中,更像是与乐曲融为一体

,难舍难分。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有佳人起舞,似水飘柔温润,似火燃于心尖儿,似桃花眉眼相迎,似刀剑锋利尖锐!

一曲作罢,满屋子的人都张目结舌,不敢置信,更没有人愿意出声打破这美好的意境!

只一刻钟后才缓缓回过神来,争相讨论起来。

上官清也是喜欢的紧,用胳膊轻轻搡了搡一旁的蓝泽筠,出声问道

“啧!美,真美,你们希枫院这姑娘可以啊,深藏不露,了得啊,只是这是什么乐曲,听的人心里五谷杂陈,思绪万千,说不清道不明,无端生出一些悲壮来。”

蓝泽筠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顿时觉得心头清爽,这才玩儿转着酒杯轻语起来。

“《朱门葵枝献情》,大约一千多年前,人界五川四海刚刚分裂,最后一届人皇圆寂,天下分割而立,子民各立其主。那个叫葵枝的姑娘一路南下,来到了龙华。

龙华当时的国主主张仁义礼教,兵力健壮,国运昌盛,所以城内百姓自那时起便安居乐业,一时间烟红酒绿,好不风流,这葵枝才貌双全,成了当时颇具佳名的舞楼乐妓。”

蓝泽筠停顿了一下,上官清似乎是真来了兴趣,往蓝泽筠跟前儿蹭了蹭这才继续发问

“葵枝?那之后呢?这舞是她创的?还是曲子是她写的?”

“之后…各个高官显贵开始常常召此人进府演奏,后来宫里的那位国主也听了消息,召她入宫演奏,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去舞楼邀请葵枝入府演奏了。”

上官清一脸迷茫,甚是疑惑。

“为何?按理说她能入得了宫,应该更加得那些朱门之人的青睐才对。”

蓝泽筠又喝了口酒,才继续说道

“因为…龙华当时的国主对她动了情,多次庇护,久而久之旁人也就明白了。后来葵枝似乎与国主情投意合,便被接进了宫内。”

“听起来倒是一桩风流雅事,想必这葵枝日子也幸福美满,怎么会作出这么悲情的东西?莫不是被辜负了?”

“倒也不算辜负,只是这世道总有一些事忠义两难全,后来龙华边境被外族多次入侵,那些人烧杀掠夺,野蛮凶狠,边境子民苦不堪言,国主闻之,大怒,派雄兵前去围剿,大获全胜,抓了好多俘虏带回了龙华。并且宴请群臣,共关邢处!”

蓝泽筠说到此处眉头微皱,语气也冷了许多。

“其中有葵枝的族人,还有些亲室,观礼之日,葵枝也在其中,她亲眼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被侮辱,被处以各种非人道的酷刑,最后连尸体都未留下来,通通肢解喂了狼!场面及其血腥残忍!惨叫声哭喊声久久徘徊不散!”

上官清听到此处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寒颤。

“国主如此爱她,为什么不告知国主,轻饶了他们?”

蓝泽筠语气凌厉起来。

“怎么轻饶?当日边界之事并非虚构,那些死在龙华边境的人亦是无辜被虐杀,他们也是双手沾满了别人的鲜血!”

上官清心里有些发怵,但是这故事真得很吸引人。于是压低了音量又问道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葵枝自观礼回来之后

,便每每夜不能寐,心头绞痛,不久便得了不治之症,国主一时间广招能人异士前来就诊,可依旧不得医治。

后来国主的生辰之日,大殿内欢腾一片,葵枝拖着虚弱的身子前来献舞,乐工所演奏的便是葵枝所做的这首曲子,大殿之内静寂无声,葵枝身着白衣,轻舞衣袖,纤细柔弱的身姿随风摇曳飘散,轰动整的龙华。一曲作罢,大殿众人皆目光湿润,有清泪流动,但是令人诧异的是,这曲调并非悲怆,甚至有些激昂欢腾。”

上官清拿起一块儿糕点轻咬一口,分析到

“这么说,这曲子是葵枝所做,后人命的名了?”

“对,当时无名,大殿内的人听完曲子半饷便恢复过来,继续饮酒作乐,但是国主不然,当夜国主大醉,在葵枝的宫殿外抱头痛哭了一夜,没过几日葵枝便久病不治,身亡了。国主大悲,命人建造了黄陵,将所有乐工作了人彘,为葵枝陪葬了。后人被这段凄美动人的爱情所感,一致觉得二人情义深重,这首曲子也成了那段爱情的见证。”

“泽筠,你不这么认为吗?”

蓝泽筠放下酒杯,重新倒了一杯,回道

“前人之事,后人无法评说,我也只是胡乱猜的罢了,清,这世上之事哪能完全说的清道的明,孰是孰非如此,恩怨情仇亦是。人流熙攘,日新月异,除非你真正经历过,又怎么有资格言说一二。”

一时间二人无话,周围似乎有些冷清,但大殿之内人声嘈杂,热闹非凡,真正是狂欢者自狂欢,悲戚者自悲戚,喜悲不通。

夜色已晚,宴罢众人享乐而归,蓝泽筠与上官清自然是住在了一处。

蓝泽筠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突然感觉床头微动,一道纤细的身影抱着枕头出现在了床边儿,也不知会,轻飘飘的上了床,掀起蓝泽筠的被子,挪了进去。

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泽筠,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那葵枝生性善良,自己的族人亲室祸害了龙华的百姓,自己又看到了族人亲室被灭惨状,其中恩恩怨怨,是非曲直怕是相当煎熬,她爱的人亦爱着她,只是他爱的人杀了她的族人亲室,而她的族人亲室也沾满了自己爱的人的国土,若非相爱,他们怕定是世仇。

就算族人错了,她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面前,她怕是煎熬成症,无法面对,才写了这令人动人的曲子,以表内心的万千思绪。最后也只能草草了结一生,那国主…应该是懂她的痛苦吧。

泽筠,今日你说的忠义两难全便是这个意思吧,我懂了。”

蓝泽筠听身边儿的人慢条斯理的说着,转过身来面对着上官清微微一笑道

“知我者,清也”

上官清心中高兴,随后小心思起来,故意调笑蓝泽筠。

“想不到你这块儿不通人事的小木头,居然能有这么高深的见解,我简直佩服的五体投体。”

当然毫无疑问,这话能收获到的反应便是漫长的无声。

黑夜中,只有清脆的认错声此起彼伏。

“泽筠??理一下我不?”

“我错了还不行?”

“……………”

………………

第二十四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

众人于龙华国修整了两日,便到了远近闻名贯耳的喧夜市。

蓝泽筠等人从巳时起便出了皇宫,在外三五成群的游玩,蓝泽筠,上官清,戈薇,席渊自成一组,至于沈西言,自两日前就待在酒楼饮酒去了。

白日的龙华街道巷子已然是十分热闹,道路左右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位。

其中不乏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商人或者闲散的术士。

戈薇是龙华相府的嫡女,一路上为蓝泽筠二人天南地北的介绍。

“你们快看,这是龙华自产的浆灵露,能够快速恢复体力和灵力。”

“还有这个这个!!!”

戈薇来到一个小摊位,快速招手示意蓝泽筠他们过去,这家摊主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快来,瞧瞧这个,据说这是从蓝国来的美人玉,蓝国盛产灵玉,尤其是这美人玉更是千金难买,摸上去如同女儿家的肌肤般嫩滑光透,雕刻出来的东西在夜晚更是泛着些淡淡的朦胧光辉。只是蓝国灭国后,这东西倒是不再像以往那般受人追捧。”

上官清拿起一块透亮的玉瞧了瞧,确实是手感奇特,不由问道

“为何不被人追捧了?”

戈薇有些忌讳的压低声音,说道

“怕被灾星缠身,这蓝国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莫名其妙就没了!”

蓝泽筠没有说话,但是心里还是一沉。

蓝国的美人玉自然是世间一绝,而母亲雕的玉更是千金难买,这些事情听起来好像还在昨日。

一旁的席渊伸手轻轻拍了拍蓝泽筠的背,这才出声道

“走吧,快午时了,别耽搁,我们去吃饭吧。”

四人并肩而行,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稀奇物件儿。四人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穿越人流,寻到一处酒楼吃了饭。又寻了处安静的乐坊听了会儿曲儿,喝了几盏香茗。

夜幕降临,约莫戌时街道之上突然人声鼎沸,欢语吆喝之声络绎不绝。街道巷子两旁乃至树上皆点了五颜六色的灯笼,一眼望去,真是人间烟火,辉煌万千!

蓝泽筠一行人回到街上时,已经有很多少男少女相约共赏,一时间成双成对的璧人增添许多,有些甚至坐在画舫或者茶楼内耳鬓厮磨,轻语呢喃起来。空气迅速升温。

一行人往前走去,转过一条街道,更热闹的原来是这烟红酒绿之地,尚未接近,便有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衣着单薄鲜艳的女子巧笑盼盼的轻依在门口或者窗口处,互相簪花擦粉,偶尔对过往的公子抛几个媚眼儿过去,便是风情万种,一段风流韵事。

“渊哥哥,我们去那儿买面具带吧。”

戈薇轻轻拉着席渊的袖口,略有些撒娇的说着。

席渊只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于是众人便来到了一处相对人少的摊位前。

摊主见来人气度不凡,很是恭敬的笑脸相迎。

“哎呦~公子,姑娘们,来看看,前几日新描的样子,保准精巧好看。挑几个带带?”

戈薇和上官清二人似乎很是喜欢,已经站在前面认真的挑选起来,时不时转过来问问蓝泽筠二人的意见。

“泽筠,你也挑一个吧。”

上官清带好自己挑的面具,这才转身看着蓝泽筠。

这面具纹路精巧独特,额头处描着几朵粉嫩动人的桃花,上官清一笑,便是另一种风情。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伸手随意拿了一张带上。

“你这也太丑了吧!”

上官清在一旁皱了皱眉头,不免出声说着

“皮囊罢了。”

蓝泽筠带上后便往前方人流里走去了,看着兴致并不高。

最后自然是席渊结了账,也挑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带上了。

突然之间更多的人流涌了进来,纷纷往前方跑去。

“快走,快走!听说翠粉楼的花魁菱纱姑娘的花车在前面游街呢!”

“真的吗!快走快走!”

“快!!不然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有好多摊位的摊主居然也跑过去观摩,一刻钟后…………

“泽筠呢?”

上官清东张西望,目光来回穿梭寻找着什么。

一旁的戈薇也随意看了看,便对着上官清笑着道

“怕是被刚才的人流挤散了。”

上官清摸了摸下巴,看着席渊一副胸有成竹淡定的模样,便对着他道

“她去哪儿了?”

席渊轻轻一笑,淡然到

“自然是她想去的地方,这么多人抢着去,想必那人是个了不得的,不如我们也去瞧瞧?”

“好啊好啊,渊哥哥!”

“不了,我四处转转!”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答到。

于是三人便在这个街口分道扬镳,自顾自的玩儿去了。

再说蓝泽筠,趁着人流往回走,渐渐消失,再出现时便是那个卖蓝国美人玉的摊子。

蓝泽筠伸手向一块透着淡蓝色荧光的美人玉伸去,却不想摸到的并不是美人玉,而是一只冰冷且骨节分明的手,二人皆是顿了一顿。

二人抬头目光相对,蓝泽筠一惊,那人居然和自己带着一样的面具。那双显露在面具外的眸子,温润如玉,不带一丝肃杀之气,但却无时无刻都透露着疏离,清冷。而且很像两面透亮的铜镜,看久了,心神也能陷进去。

蓝泽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眸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呆滞。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人,手轻轻一挣,收了回来,背在身后。

蓝泽筠心神一荡,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丢人。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对着来人弯了弯腰,行了一礼,算是为自己的失礼赔罪,而后便对着那摊主问道

“婆婆,这块玉怎么卖?”

那婆婆依旧闭着眼睛,淡淡的回到

“一千金子,不多不少。”

蓝泽筠闻言,摸了摸自己锁物囊,里面只有阁老给的几片金叶子,不由得有些尴尬,随即自怀中掏出一块透亮的玉佩递了过去。

“婆婆,我这有块儿上好的古玉,您瞧瞧值不值一千金子。”

那婆婆睁眼瞟了一眼,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只收金子。”

蓝泽筠有些懊悔,当时应该先找清借点儿钱的。

再三思索,蓝泽筠似乎有所决定。对着摊主道

“婆婆,你且等等,这玉我要了,等会儿就来拿。”

说着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位男子,有些为难。

心想:这人与我一同看中这块儿美人玉的,按理说我没钱,应当给他,但是…罢了,且与他商量商量,若是他执意要便拿去吧,要是有回寰的余地自然不错。

蓝泽筠转身,不敢看那人的眸子,只又行了个恭敬的礼,正要说话。

霎那间,人流窜动,那花车竟是来到了这里,满天飞舞的花瓣落了下来,车上乐工演奏着低缓柔情的乐调。周围围了一圈儿人,跟着手舞足蹈,一同观赏者菱纱姑娘漫舞。街道比肩继踵,猛地蓝泽筠被推了一把,一个不留意直直的扑在了那人的怀里。一股清凉如露珠般的檀香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那人闷声哼了一声,蓝泽筠立刻跳了起来,离得远远的道

“阁下恕罪,在下并非想轻薄阁下。”

“……”

………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想对阁下做些什么。”

“……”

语出惊人,明明街道上很是喧杂吵闹,但蓝泽筠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随即稳了稳心神,也不解释了。只不卑不亢的说着

“阁下与我一同瞧上了这玉,但是,这玉对于在下确实意义非凡,当然在下并不是要强迫什么,若阁下确实也很喜欢,只管拿去,若是……还望阁下能高抬贵手,我…我这就去拿钱。”

半饷,那人依旧没有回话,最后丢了一袋金票子给摊主,语气清冷的说到

“给她”

随即便调转了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一下!无功不受禄,阁下能忍痛割爱,我也是万分感激,又怎敢要你的钱。”

蓝泽筠有些生气,这算是…施舍?

“无妨,我有很多。”

“……………”

那人并未回头,声音也很低沉,但就是一字不差的进了蓝泽筠的耳朵,她的脸颊有些发红,久久不能回神,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拿过摊主递过来的玉走了。

一边儿走着,一边儿沉思。

: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定加倍还你。

一路上依旧喜庆欢腾,可蓝泽筠心里像是填了些什么,不是滋味儿,便也无心再去观赏什么了。

“拿到了?”

蓝泽筠抬头,看了看席渊,灯火阑珊,他就站在那里,眼带笑意静静地望着自己。

他似乎生来就有一种超脱他人的领导能力,也不乏七窍玲珑之心,听语气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了吧。

于是乖乖的应声。

“是,拿到了,我想拿古玉换,那个婆婆不换,最后……最后有一位好心人送给我了。”

“古玉??”

“就是希枫院的古玉牌子。”

“…………”

席渊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眼前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受了气的小猫咪,可爱的紧。

“日后,什么事都可寻我。”

席渊靠近了一些,弯着腰,在蓝泽筠的耳旁呢喃着。

蓝泽筠的脸颊更红了,心也更加猛烈不受控制的跳动,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嗓子眼处生生的挤出来一个很轻很轻的…

“嗯”

席渊心里面开心,嘴角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眼睛也弯弯的。来往过路的才子佳人都不由得多看两眼,然后窃窃私语,偷笑的擦身而过。

蓝泽筠实在受不了街上人流的谈论,这才悄悄往后挪了挪,轻咳一声,也不看席渊,眼神四处游荡着。

“泽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第二十五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二)

蓝泽筠跟着席渊的脚步走了,他说要带她去个地方,什么地方呢?似乎并不怎么重要。

被刚刚那些糟心事破坏的心情,此刻终于又愉悦起来。这龙华喧夜市果真名不虚传,真正是逍遥快活的!

二人并肩前行,离得极近,偶尔衣服手肘之间偶尔有些许摩擦触碰。

蓝泽筠偷偷抬头,看着席渊,从侧面看,他也是这么好看。随即心里更开心,步子也轻快起来。

清风徐来,芳香四溢,众人寻乐,欢笑皆宜!

半个时辰后,席渊便带着蓝泽筠来到了河边的一处六角亭里。

这里比街道上安静了许多,周围的人群也都成双成对的说着悄悄话,很是温馨祥和。

席渊自亭内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来,快速的写了两行精致好看的小字。

其曰:明月清风当知我心,

携手一人共度余生。

蓝泽筠眼看着这两行小字跃然纸上,心里头轻轻一颤,脸庞红彤彤的,眼睛闪烁明亮,似碎星坠入。嘴角含笑,双手轻轻的攥着衣角不松,诚然一副女儿家害羞的姿态。

席渊完笔后,便快速的折了起来,骨节分明的双手灵巧风来回翻动,只半饷功夫,一盏精致小巧的莲花灯便呈现出来,席渊将一支小蜡烛轻轻放在花灯中心处,单手一挥便燃了起来,随即端着灯来到河边,轻轻一推,莲花灯便顺势进入了河中。

然后席渊端正的站在河边双手合十,虔诚的许着愿,蓝泽筠一直盯着这盏河灯,生怕它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者与其他灯盏混掉,莲花灯顺水而下,直到最后变成一点昏黄消失在视线之中。

蓝泽筠这才回过头,双手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刚才…你许的什么愿?”

“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愿明月清风作证,席渊只愿与身旁之人携手共度此生!

“席渊,你教我做花灯吧。”

视线对碰,席渊依旧笑着耳尖处有些粉红色。

“好,我教你。”

二人又回到了桌子前,席渊一步一步手把手的教着蓝泽筠,凉亭之内,两双修长白皙的手来回交错,偶尔碰撞摩擦,一派温馨祥和之色,此间再容不得第三人。

好一会儿,蓝泽筠才勉勉强强做出一盏像样的莲花灯,随即点燃蜡烛,快速移动到河边,格外小心翼翼的将花灯缓缓推入河中,然后学着席渊的样子双手合十,虔诚的许了一个愿望。

席渊温柔的看着身旁的人儿,她很瘦也很倔,虽然生在泥土,但是从不屈服,想方设法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坦坦荡荡,理直气壮的表现自己的**,心性通透,傲然独立,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的尊严。殊不知这样更能触发旁人的怜爱之心。

半饷,蓝泽筠才作罢,欣赏着满河的昏黄火光。

席渊轻笑,温柔的问

“你许的什么愿?”

蓝泽筠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应答。

席渊见状,心里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随即

继续问

“也罢,为什么莲花灯内没有写祈愿。”

蓝泽筠听席渊的话,竟然有些委屈的意味,于是起了些戏谑之意。

“心中所想便是祈愿。”

“你……”

席渊有些无奈,这只狡猾的猫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二人并肩站在河边,共同观赏着眼前的景象,好一会儿,席渊终于小心翼翼,犹犹豫豫的伸出一只手朝蓝泽筠靠去,但在快接近的时候突然停顿又快速收了回来。

如此几次,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两只手轻轻碰触,最后十指相扣。一只冰凉一只似火,许久便相同,形成了一股温热的暖流,二人皆相视一笑,周围散发着暖暖的暧昧气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好一会儿,蓝泽筠才深呼一口气,转身问道

“你…不问了嘛?”

席渊转身看着眼前的人,随即笑着

“不问了。想来你应是与我通愿。”

蓝泽筠略有些停顿,但很快便消失在九霄云外。二人牵着手往皇宫处走。

“对了,清呢?还有戈薇,你们没在一起吗?”

席渊继续走着。

“想来她们各自有各自的乐子。”

亥时,上官清在街上无聊的转着,心里头堵着慌,心想

:臭丫头,有事居然还瞒着我,我们都算是同床共枕的情谊了,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随即转过了一条街巷,在一处小酒馆的摊位处瞟到了银烨。鬼事神差,脚步几乎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待回过神来,人已经直直的站在了银烨身旁。

银烨似乎是喝醉了,整个人醉醺醺的摇摆,看到上官清便一把拉着来人坐了下来。

“呦!怎么转到这儿来了?一起喝一杯?”

银烨说着,又拿出了一只空碗递到上官清桌前,倒了一杯酒,然后拿起自己的酒碗,自顾自的说着

“这家的竹叶青啊,几百年过去了,还是原来的味道,深得我心。”

上官清看银烨脸颊处已经飘起了两朵红晕,难得吐字还算清晰,也不推辞,随即捧起碗来,也猛地灌了一口,一碗烈酒下肚,喉咙处似乎有些刺痛,腹部也烧的厉害,但是人也是真的畅快了许多,于是自顾自的斟酒又喝了两碗。

上官清只觉得头晕晕的,脑子一团乱,但是心里头热火直窜。

“你说,为什么明明很好很好的两个人却不能交心相受。她与我的情谊自然和我与她不差分毫,我晓得她那个人,当初看似随心顺意,坦坦荡荡,但其实只是不通人事,不理世俗。可如今再次相见,她以和从前大不相同,想来这红尘万丈,她终究要来上一遭。我好怕她承受不来。”

上官清将自己近日的思绪全部一股脑倒了出来。

在她看来,蓝泽筠清明通透,不理世俗,只凭善恶而活,薛亦峰的事如此,对葵枝的感受亦是如此,但是她看似远恶向善,实则行事不带一丝感情,对待生命亦不过是冰冰冷冷。日后如何不可说

银烨手肘着头,听着上官清抱怨的说了半天,这才努力的转了方向,面对着上官清,继续肘着头。

“你吧,想的太过复杂,这世间万物的运行轨迹皆有天定,你我沧海一粟又有什么能力改变。再说既然是亲密之人,又何必有什么忌讳,直接去问不就得了,莫要留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遗憾。”

银烨,越往后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无声,上官清看了他一眼,他眼眶微红,似乎有一行晶莹的清泪掉落下来。

上官清有些手足无措,这银烨平日里看着潇洒快活,如今瞧着倒像是个丢了什么的孩童,有些无助。

许久,这才下定决心说到

“我听泽筠常说事在人为,想必我们虽然是沧海一粟,渺小至极,但世间万法没有一条规定我们必须如此唯命是从。若行的是端正善良事,不管如何,自然能走出自己的一条道儿,和天争上一争,也算痛快,不枉此生!”

一时间,二人无话,上官清有些尴尬,不停的猛灌着酒。

银烨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开怀大笑,一把夺过上官清手里的瓷碗,丢了几片金叶子,随即起身晃荡了几下。

“酒可不是个好东西,你这样喝也品不出个一二来,走吧,天色已晚,回去睡觉。”

说着便颤颤巍巍的先行一步,上官清反应过来迅速跟了上去,二人并肩而行,左摇右晃的去了。

今夜,龙华国远近闻名的喧夜市似乎格外的和谐美好。

那些自灵山而来的少年们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愫生根发芽。

沈西言自酒楼内连续喝了三天的花酒,深夜,沉沉的抱着一坛美酒睡了过去,蓝泽筠在美人玉的摊位前与一名神秘客人有了些命运的交织,戈薇与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同游了花车,上官清在街角的酒家排解倾诉了近日的忧心,席渊在小河凉亭处与心爱之人互表心意。

今年的喧夜市将一些人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到了一起,日后祸兮旦福,生死存亡少不了一些分离聚合,悲怆欢心,亦少不了交织错杂。

分分合合,白驹过隙,最后身边究竟是谁,难以猜测。

子时,蓝泽筠躺在被窝中,思绪万千,已经很晚了,上官清还是不见人影。蓝泽筠翻来覆去还是难以入眠,最后穿好衣服,快速的推门而出,只是并未走多远,就见到两道人影,一同扶着墙柱了弯腰呕吐。

蓝泽筠嘴角一抽,不可置信,据她的了解,上官清绝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生性活泼,好动,但最注重礼法,如今却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如此行事,再一瞧旁边的银烨便心中了然,暗下决心,日后定然要让上官清与此人断了联系,不再来往。

蓝泽筠将银烨踹在一旁,然后扶着上官清回了房间。为她换了衣服,又洗漱了一番,散了散酒气,便也上了床安心的睡觉,谁知旁边这人不是个老实的,不撒手的搂着蓝泽筠的脖子不松手。

最后,蓝泽筠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挣脱,反而被勒得更紧,便也放弃了抵抗,双眼一闭,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十六章:凛冬将至

寒风刺骨,百木凋零,一行人风尘仆仆的穿过周边个个小国,然后进了风琼道,时隔半月,终于踏入了修门境内,在修门山脚下站着四五人身穿白色玄衣的年轻少年。

“参见银烨神使,大家已经恭候多时,还请银烨神使和各位同门前往修门休整。”

众人对拜,行了礼,这才跟着这几人一同进山。

因为旅途遥远,而且最近天气转凉,大家都没什么兴致,一路静悄悄的跟着。

众人在群山之间穿过一条两三里长的水榭,终于显露出来了巍峨的大石门,中间儿用黑色玄石雕刻着两个锋利尖锐的大字--修门!

进了石门蜿蜒而上,通过层层阶梯,最后才看到主院。

原来这修门并非同别家一样座落在山内,而是在群山中央将一座极宽大的山峰削了顶峰,然后平地而起,建了大殿院落。当真是巧夺天工,如今站在这里,好比是站在峰顶,四周一望,一览众山小,什么山河百川,皆在眼中!

上官清看着蓝泽筠似乎是很喜欢这里,于是为她科普了些更有趣的。

“其实修门最好玩的夜晚,满天繁星吊坠,只是站着,就有一种手可摘星辰的感觉,那才是唯美动人,世间难得一见的景象啊。”

蓝泽筠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虽然有灵力护体,但是依旧寒风刺骨,甚冷。

“想必应该很美,不过这么高,怕是冬天得冷死了。”

“………”

“泽筠,你能不能有些仙门百家那种仙风道骨,傲雪凌霜的气质,要是我,我宁愿天天住在这儿,朝暮晚霞,明星皓月,唾手可得,岂不美哉!”

蓝泽筠摇了摇头叹到

“你这性子,真要让你呆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岂不疯了,而且世间唯美动人的风景之所以能成为世人称赞书写的,不过是因为它们贵在不可多得,若真是日日对面而立,恐怕日子一久,也难以带来震撼,不怎么新鲜了。”

上官清嘟着嘴,皱着眉头瞪着蓝泽筠。

“我最近发现了一个问题,怪怪的。”

“什么?”

“你最近话真多,有点…嗯…怎么说,太多了。”

“…………”

众人被眼前的美景刺激,皆重新活跃兴奋了起来,银烨刚进主院就被神官引着去见其他神使和修门的掌教。其余人则跟着另外的两三个神官,前往住宿之所。

第二日,天色放晴,早晨清冷的霞光将整个修门照耀的锃锃发亮,辰时,蓝泽筠已经出了房门站在修门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欣赏周围的景色。

“你喜欢?很少见你反应这么大。”

蓝泽筠嘴角轻轻一笑,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是谁。

“是啊,喜欢,人生苦短,凡事都要尽兴,万不能因为旁人而白白糟蹋了如此兴致。”

席渊上前,看着那人身姿挺拔的的站在那里,冬日的寒风吹过,润滑发亮的秀发便随风飘舞。他又想起了那日,他牵过的那只手,冰凉润滑,就像是夏日里的消暑圣品。

“既然你喜欢,那以后我们常来。”

蓝泽筠摇了摇头到

“席渊,就这样好好的看一眼,将最好的放在心底,日后用来长久的回忆,便永远是最好看的。”

“那……罢了,你若喜欢如此,我自然愿意。”

长久,两人无话,蓝泽筠深吸一口清冽的新鲜空气,这才转过来望着席渊道

“席渊,日后你会做什么。”

席渊伸手抓住被风吹过的一片枯叶,然后两指一捻便粉碎成粉墨。

“尽人事,听天命!”

蓝泽筠转头望着席渊的眼睛,一字一语铿锵有力的问道

“若天命不公,当如何?”

席渊有些恍惚,眼前人的瞳孔中清晰的反应着自己的影子,天命不公?如何?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

“你们在这儿啊,害我找了半天。”

上官清喘着气,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凝重的脸庞有些不解,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快速的转移了话题。

“走呗,银烨神使叫我们过去说是要集体去斗武场抽明天比试的签子。”

上官清说着,便立刻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蓝泽筠先去了,只流席渊一人独立在寒风中还有些回不过神。

巳时,斗武场内人头攒动,所有第九重天的大家都派了优秀的弟子前来参加比试。

快到午时,高台上才有神官出现,那人将灵力散发布满整个斗武场,只几个呼吸间,刚才还喧闹的场内此时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透不过气的压力。

蓝泽筠心想这人虽着神官的衣服,但这修为太过高深,绝不简单。

片刻,高台上的人收了灵力,表情严肃的说到。

“明日巳时,比试大会将正式开始,等会儿,所有人都来这里抽签,签有天地玄黄分别对应斗武场东南西北四个偏场,上边有数字,从一开始,抽到同场同数的人将进行对抗,赢了的人进级,开始下一轮。”

神官语气一顿,下方的众人便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上官清在一旁双手合十,看似十分虔诚的祷告着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千万别把我和泽筠分在一组,老天保佑,信女愿抄经一月换取此愿。…”

“…………”

那神官突然语气一转,变得凌厉起来。

“当然还有一些事宜必须要交代清楚!首先,神族比试大会乃神族大事,很多神使会前来观摩督战,我们神族向来讲究仁义,所以必须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还有不得为了胜利做肮脏龌龊之事,一旦发现,必严惩不贷,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斗武场内回应之声可震天地,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难以浇灭的熊熊火光,一切都是为了荣耀。

宣读过后,众人开始排队抽签,事罢。

“泽筠,泽筠~你告诉我嘛,你是什么,让我看看,我要知道老天有没有保佑我,让我心想事成。”

蓝泽筠磨不过上官清,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自怀中掏出一只通体红彤彤的竹签,上边写着飘逸潇洒的“第十。”

“哇!!太好了,太好了,你在玄字,我在天字,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在最后遇到,太棒了,老天垂怜啊!”

上官清很激动,拿着蓝泽筠的竹签来回拨弄。直吵得蓝泽筠脑壳生疼。

迫于太过吵闹,蓝泽筠快速伸手,紧紧的捂住了上官清的嘴巴,最后还不忘吐槽几句

“你可使劲儿开心吧,刚才不是许诺了一个月的经书?好好抄,千万别偷懒,到时候我去做监工

,前一天,就再加一个月!”

“唔…!!唔!!!……”

………………

戌时,众人于修门宴会大厅落座,参加比试大会之前的晚宴,上座上的长辈只客套叮嘱了几句,便各自寻了借口出去,只留一些小辈在大厅内自行玩耍。

不过这大厅内的气氛却…已经压抑低沉到了极点,可以说是剑拔弩张的地步。

原先所有人都自顾自的吃喝玩乐,只是没过一会儿,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不屑的笑声。

“师兄,你们紧张什么,这群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第九重天只能是我昆仑的天下,旁人没有资格,这一甲定然归于昆仑!”

这话声音不大,但是在鸦雀无声的大厅内却显得格外刺耳。

有些忍不住的弟子,便开始起身反呛。

“谁啊,这么大口气!你怎么不说这三界都是你们昆仑的?就这样的品性修养也敢出来丢人现眼,你们昆仑没人了吗?”

搭话的人似乎是澜沧的弟子。此话一出,周遭一片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那名昆仑弟子,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就连一个眼神也不愿多给,继续不屑的道

“我们昆仑没人,那恐怕你们连人渣都没有,为什么百年举行的神魔试炼大会在昆仑,你们心里没数吗?”

此话一出,激起群怒,那二人吵吵闹闹说了一阵儿,便缠打在了一起,周围之人皆围观看戏,无人上前帮劝。

蓝泽筠有点感叹,人性险恶,先辈诚不欺我。

“够了!子言,还嫌不够丢人!在昆仑这几年就学了些这吗。术法修为不见长进,闲话废话倒是一堆,各位对不住,我这师弟喝多了,脑子不大清醒,还望各位恕罪。”

说话的是坐在那位叫子言的弟子旁边的师兄,语罢,便很快的面向所有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拉着自己不争气的师弟坐了下来。

这一系列举动,到真让人说不得什么,于是不过半饷,便作罢,看戏的人也都自己寻乐子去了。

“哎??那个人好像是…和我在一个偏场。”

上官清端着酒杯,看了那人一眼,颇有些欣赏的意味在。

蓝泽筠也瞧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一笑道

“这人怕是有些东西,清,有没有机会切磋,怕是要两说了。”

坐在一旁的席渊闻言,觉得有趣,也插了一句。

“然也。”

上官清顿时有些慌了,但是觉得不能败下阵来,便自我安慰道

“他有点儿东西,我也有!什么两说,我自然是天字头一甲!”

蓝泽筠再没打击上官清,只点头附和着,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这位昆仑弟子虽然为师弟解围,但是字里行间没有一句否定师弟的话,只三言两语便叫双方化干戈为玉帛,行礼时虽然恭敬有佳,但是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明明是比他师弟更强烈的不屑。此人城府之深,值得揣摩。

宴后,蓝泽筠上官清二人出了大厅。

“今天晴了一天,怎么突然下雪了?”

上官清走在路上,好奇的张望着天空中飞扬的雪花。

蓝泽筠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便有数不清的雪花飘落上来,然后瞬间融化。

“凛冬将至。”

第二十七章:低端的复仇

第二日,修门斗武场内战鼓宣天,众高位者皆已入座,蓝泽筠在门口与上官清和席渊等人分了手,往自己的偏场走去。

巳时已到,比试开始,蓝泽筠站在台下望着上边针锋相对的二人,偏场内灵力波动极大,二人打的难舍难分,战况焦灼。

“没想到居然和你一个偏场,别以为你通过了后山试炼就了不起了,说到底,你能来修门,不过是院长与阁老徇私,他人不说什么,但在我沈西言眼里,你名不正言不顺,当不起这个名额!”

身旁不合时宜的想起一阵不屑之声。蓝泽筠丢了个眼神过去。

“哦,知道了。”

说完,便不想待在此地,往一旁空隙处走去。

“蓝泽筠你给我站住,如今我们在一个偏场,你最好祈祷别遇到我,不然,我定让你后悔来修门!”

沈西言不依不饶,蓝泽筠觉得有些吵了,便加快了脚步,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来。

“我们比试见真章。”

实力说话,到时候,孰对孰错,自见分晓!

两个时辰后,蓝泽筠已经有些困倦了,待在一旁昏昏欲睡。

“第十,灵山蓝泽筠,藏骨林思思。”

终于到了,蓝泽筠伸了伸懒腰,不紧不慢的走上了偏场,那里已经有人等候。

藏骨弟子林思思自上台之后就怒目注视着蓝泽筠的一举一动,等一道伽蓝色身影踏进偏场擂台。

林思思便立刻释放出了一股凌厉的杀气!蓝泽筠自然感觉到了,皱着眉头,有些疑惑,自己似乎没见过此人,为何看起来像是有世仇的样子。

但是阁老教诲,出门在外,礼数不能忘,于是还是对着那人微微弯腰拜了一拜,这才进入战斗状态。

林思思轻哼一声,用灵力化处一条长鞭,上边还若有若无的环绕着一圈雷电,这人竟然修了上乘灵力之一的雷之灵。

“你就是蓝泽筠,哼!他们也真敢放你出来,今日我定要为我薛哥哥报仇雪恨!”

说着,便消失在原地,呼吸间,人已经出现在半空之中,举起鞭子,狠狠的抽了下来。

不过,蓝泽筠很快便躲了过去,心想:原来是为薛亦峰复仇来了,只是可惜灵力尚浅,没什么实力!

擂台下的人自然都听到了林思思的话,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她就是那个希枫院在藏书阁面壁三年的蓝泽筠?”

“据说当年就是因为她残害同门,才去的藏书阁。”

“!那还是个废物呢,刚进灵山的时候,都没灵虫选,后来还是希枫院心软,给收了。”

“可不是嘛,结果悟到了风之灵力,和废物又有什么区别,哈哈哈。”

“你别说,长的还挺好看,你们说为什么他们院儿的阁老院长愿意为她徇私舞弊,难道……”

“哈哈啊哈哈哈…”

谈论之声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最后不乏一些肮脏之词出现。

沈西言双手抱拳,闭着眼睛,最后实在听不下去。

“呵…还名门正派,张

嘴胡来,什么谣言都听信就算了,什么时候也做起了污蔑他人的龌龊事,改日我定要去你们门派好好讨教一二,怎么教出这么愚蠢不堪的垃圾来!”

语罢,众人敢怒不敢言,众人心中都清楚,若是起了争执,将事情闹大,非议造谣生事者,免不了一顿院规处置,于是便慢慢减小音量,偷偷腹诽几句,讨些嘴上便宜,也就罢了。

擂台之上,蓝泽筠气定神闲,的满场游走,林思思挥了好几次鞭子都没命中,怒火中烧,有些无理的吵着。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武器都不敢掏,只会像只老鼠一样满地胡窜,算什么本事!”

蓝泽筠飘逸的立在玄字偏场边边儿上的一处台柱上,慢悠悠的揉着太阳穴,闻言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你可曾打听过了,你那薛哥哥是如何身亡?”

“哼!自然,我与薛哥哥家乃是世交,薛伯父说就是你这个贱人,居然能做出残害同门的事。”

“呦呵,那你可知我希枫院如何评说,虎毒不食子,这护子心切难免胡说,也能理解。但是,我希枫院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你可知,仅凭你薛伯父片面之词,就为我灵山蒙上洗不掉的污渍,而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满口胡言,妄为术之人!”

林思思有些羞怒与心虚,但是依旧嘴上不饶人。

“你们院做了什么龌龊事,自己心里清楚,可怜我薛哥哥兴高采烈的去了灵山,最后却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蓝泽筠心头一冷,目光中隐隐有肃杀之气来回波动。一股冰冷的灵力场瞬间蔓延开来。

“你非要如此,那我就为你好好说道说道,你口中的薛哥哥,在我希枫院行事放纵,不行正义之事,仗着锦林国家势欺辱我院多名弟子,屡教不改,最后自食恶果,包遭报应,你可听清楚了?”

林思思有些呼吸不顺,心里头更加虚的慌,但是为人高傲,自然不愿落了面子。

“你……你胡说!是你们不仁!我薛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蓝泽筠轻飘飘的落在擂台之上,随即更厚重的灵力蔓延开来,随即不急不慢的问道

“你可听清楚了?”

林思思此时已经有些目眩头晕,蓝泽筠的灵力场确实过于厚重,林思思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凝固,后背冒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就是你们不仁!我说错什么了?你为什么会突然去了藏书阁面壁,还不是因为犯了事,他们居然能包庇你的罪行,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蓝泽筠此时已经动了杀意,一步一步向那人走去。然后再度施压,将灵力又浓缩了三分

“刚才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此时,就连台下的人心头都有些压抑之感袭来。

而台上,刚才还傲娇凌厉的人,此刻居然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液来。

林思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剧烈颤动,快被碾碎一般疼痛,双脚一软,待反应过来,已然跪倒在地!她抬头仰视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的人,牙关打颤,心里头居然有些惧意。

“你……你

想干什么??你!快住手!”

蓝泽筠不做理会,目光如炬,只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可听清楚了?”

林思思看着那人,只两步距离便要靠近自己,全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蝼蚁,那人轻轻一捻便要灰飞烟灭。

周围一片静寂,仿佛空气都凝固住了,台下的人定定的注视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林思思觉得头皮发麻,身体不受控制的猛烈颤动着,喉咙干枯刺痛,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蓝泽筠越走越近,只一步距离。

莫大的惧意袭来,林思思终于支持不住,松了口

“呜呜…我…我听清楚了,我认输!我认输!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造谣了,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霎那间,刚刚厚重逼人的灵力场瞬间烟消云散,林思思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狼狈至极!

蓝泽筠站定,蹲下身子,手指轻轻一勾,看着林思思惊慌失措的脸庞道

“这才乖嘛,既然有嘴就要多说人话,利人利己,多好。想复仇?想复仇那也要有真本事呐,下次万万不可这么鲁莽,不然被人挫骨扬灰都不自知。”

林思思瘪着嘴,一动不动的听着蓝泽筠说话,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最后直直的晕厥过去,被同门弟子抬了下去。

玄字偏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楞神,好半饷,一旁监督的神官才宣布蓝泽筠晋级,蓝泽筠站起身子,拍了拍手,冷眼扫了一圈台下的众人,直到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这才不紧不慢的下场,与那人一同离去。

修门,斗武场外。

“三年的时间,你果真大不相同,恭喜!”

席渊挥动着玉扇,语气中略有些调笑的意味。

蓝泽筠白了席渊一眼到

“比不上你,三刻钟便结束了战斗,果真是嚣张厉害,岂非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及的。”

席渊闻言大悦

“哈哈哈哈,好了,不闹了,我记得你当初悟的是风之灵,一股能逆转风之灵力的不过二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想来师妹你已然是自古至今,第三个逆天改命之人。”

“不,是第四个!”

“哦?还有一个是……”

蓝泽筠深呼一口气,望着天边的云彩到

“数万年前阻止神魔大战的那位传经人。”

席渊合扇,同蓝泽筠一起欣赏着天边的美景。

“是,那位帝君,确实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自古至今,无人能敌!”

然后转过头望着蓝泽筠略微有些担心之色。

“泽筠……”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日格外好看!”

蓝泽筠有些羞怒,撇了席渊一眼,便直直的往前走去,席渊看着那道瘦弱的伽蓝色身影,颇有些无奈。

泽筠啊,你可知,世道轮回,皆有因果,逆天改命恐怕终会遭其反噬,我该怎么告诉你呢。我又该…又该如何保护你。

第二十八章:昆仑孟浩庭

第一日的比试全部结束时已经亥时,蓝泽筠一直在天字偏场陪着上官清,直到最后她结束完比赛,已经困到不能自已。

“清,你这签儿抽的,太背了吧。”

上官清有些不好意思的贴着蓝泽筠腼腆的笑了笑

“这怎么能怪我嘛,可能所有的运气全部用来求老天保佑让我们分开。这才…”

上官清正说着,蓝泽筠突然挣开了上官清,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我不喜欢那个字。”

上官清被吓了一大跳,随后心有触动,似是明了。

“好好好~不说,我不说,我们自然不会分开啊,我们要在一起很久很久,呸呸呸!!!刚才是我胡说。”

瞧着蓝泽筠脸色有所缓和,心想应该是顺毛成功,于是又紧紧的贴了上来,转移话题。

“我刚才看了一圈,你们院所有人都进去了,还是希枫院会教学生,可真是厉害啊,哪日我也要去学习学习。”

“你要来,北泗院怎么会放人?”

二人一路说笑,最后回了房间,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日,众人辰时在斗武场抽了第二轮签,不到戌时,已然结束。

如此过了三日,九座仙地晋级人数不过二十人。

第四日,蓝泽筠比试完后,便去天字偏场寻上官清,不想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后来终于在斗武场旁边的几丛梅花中间看到了一片嫩黄色的衣摆,蓝泽筠轻声上前,不动声色的拨开深红色的梅花枝儿。

上官清靠着一束梅花,双手紧紧的环抱着双腿,头深深的埋在膝间,轻轻的抽泣着,宛若一只受伤虚弱的小兽。

蓝泽筠一时间有些无措,盯着那团身影半饷,准备悄悄离去,只转过了身子,但是腿怎么也迈不出去,于是闭眼思索了一刻钟,最后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来到了上官清身边儿。

蓝泽筠学着上官清的样子,也坐了下来,手轻轻的抚摸着身旁人的秀发。

只一会儿,上官清便哭得越发汹涌,蓝泽筠有些心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几刻钟后,上官清终于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着蓝泽筠,双眼已经红肿不堪,眼中还有打转儿的泪花,只一会儿功夫便掉落了下来,嘴角鼻梁处都有深紫色的伤疤,嘴巴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响。

蓝泽筠已然明了,想必是比试输了,于是快速从锁物囊内掏出一个深紫色的瓷瓶,另一块月白色的锦帕。

蓝泽筠倒了一粒丹药出来,手指捏着,硬塞进上官清的嘴里,然后拿起锦帕时分温柔的擦拭着上官清的眼泪及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灵药起了作用,上官清只感觉全身一股暖流充斥着全身,这样温柔似水的蓝泽筠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怎知我在这里。”

蓝泽筠看着上官清小巧的鼻子处鼓起一颗硕大的鼻涕泡,觉得有些忍俊不禁,快速用手帕拾掇住,这才回话。

“我找了两个时辰。”

“那如果两个时辰,还没找到呢?”

“那就继续找,找到为止!”

上官清看着蓝泽筠坚定的样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于是

抱着蓝泽筠的脖子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蓝泽筠被吓到了,呆了好久才伸出手轻轻的拍着上官清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母后哄自己睡觉一样。

大约过了三刻钟,上官清才冷静下来,一把夺过蓝泽筠手里的月白手帕,将眼泪全部擦干净,才对着蓝泽筠到

“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那人是谁?”

“昆仑孟浩庭,就是那日闹事的那个子言的师兄,你们嘴里的那个厉害人儿。混蛋!”

上官清咬牙切齿,今日确实输的太过惨烈,太丢人了!

“然后某人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废柴?偷偷的躲起来哭?”

“我!我才没有…我…我只是…”

上官清眼神有些暗淡失落,将头转到一边儿,也不看蓝泽筠,定定的落在一处发呆,好一会儿才哽咽的说道

“我只是,好怕…好怕自己没用,就被丢弃了,以前如此,现在亦是。”

蓝泽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上官清,她就这样默默的低着头,坦坦荡荡的将自己心中所惧之事说了出来。

好半饷,蓝泽筠才自旁边环绕住上官清,温柔的安抚着

“怕什么,你已经长大了,有能力自己做选择,况且,我必不会抛弃你。”

蓝泽筠有些羞涩生硬的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肉麻的话,居然是自己说出来的,随即脸红了几分,故作淡定的轻抚些上官清。

若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可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多少人心心念念的,最后穷其一生也不可得,偏偏有些人只是一个顺手之举,便能得到别人求之不得的物什。

上官清很庆幸,当初遇到了这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并且勇敢上前搭了话,才有了一个毕生知己。随即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上官清激动的握着蓝泽筠的的肩膀,很用力的说

“我不管!你是我的人!过两日定要为我报仇雪恨!给我狠狠的揍他。让他满地找牙的那种!”

蓝泽筠有些苦笑不得,上官清像极了在学堂中被揍的小孩子,哭哭啼啼的找个厉害的同伴回去,光荣的复仇!

“一定。”

语罢,二人这才笑着回了住所。

隔日,蓝泽筠结束了自己的比试,便混在天字人堆儿里观看孟浩庭的比试。

擂台之上,对立站着二人,一位白衣飘飘,玉冠束发,手握三尺长剑,星眉剑目,灼灼有华光。

听底下人谈论,是修门赵曦光,修门比试第一名!

而孟浩庭对立而站,赤手空拳,身着墨绿色长衫,身姿挺拔,眉眼清秀,五官端正,翩翩君子,玉树临风!

二人互相行过礼,随着神官的喧读,擂台上已经出现了两种不同的灵力场,互相碰撞,难分伯仲。

蓝泽筠站在台下,只觉得心神震荡,不得已运行灵力保护自己的五脏六腑。

片刻,两道身影很快的交织在了一起,速度快到肉眼几乎看不清,赵曦光的灵力呈深紫色,应该是水之灵,水之灵本来就变换多端,轻盈飘逸,难以揣测,所以他的速度之快都能理解。

但是孟浩庭却不然,他的灵力场呈

橙黄色色,应该是大地之灵,在上乘灵力中最显厚重,可在他手里却如此轻快。当真是奇特,上官清输给他怕是不冤!

赵曦光善于用剑,那柄三尺长的锐剑在他的手机很是飘逸灵巧,不管是进击还是防守都不露破绽。

至于孟浩庭手中虽无兵刃,但是被赵曦光劈散的灵力却在分割后幻化成七八个锋利的双刃回旋镖。直直向赵曦光刺去,事发突然,赵曦光也是惊了一跳,堪堪躲过后更加谨慎对敌,只是那些回旋镖进攻之后便全部消散在空气中。

如此,只要赵曦光上前进攻,劈散孟浩庭周围的灵力场,便会遭到一轮反击。

半个时辰已过,二人似乎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而孟浩庭却突然发动进攻,速度之快,众人都没怎么看清,只听一声闷哼,赵曦光已然掉下擂台!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蓝泽筠也有点懵,一时反应不过来。

“看来这孟浩庭是玩够了,也找出纰漏了。”

席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看着擂台那块儿的场景,为蓝泽筠解释着。

“纰漏??你是说??”

“嗯哼,这孟浩庭是个聪明人,刚才看似在防守,其实是在试探,多个回旋刃一同进攻,来回数次,便能测出赵曦光的身形及惯用的步法,就算在谨慎的人,也有一些改不掉的习惯,譬如赵曦光,每次躲完回旋刃后都习惯性向后退半步,想必孟浩庭也发现了,所以他已经算计好了回旋刃的方向,好让赵曦光按照自己摆设的方位行动,而早早的在他后退半步的地方,埋下了一个圈套,只能他入阵,给他致命一击!”

蓝泽筠听完席渊的分析,不由得感叹,这人心思果然整密,那日在宴会上毫不遮掩鄙夷不屑也是有道理的。

席渊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蓝泽筠,瞧他眉头紧锁,一脸的凝重。

“你对他过于关注了。”

蓝泽筠一愣,席渊这是在……吃醋??果然蓝泽筠抬头,席渊脸上笑意全无。

蓝泽筠赶快解释到

“清说要是遇到他,让我替她复仇。”

席渊有些忍俊不禁,这听着倒像是小孩子的约定,有些幼稚可爱。

“放心吧,总会遇到的,若是不出意外,他就是天字一甲。你可抽签了?”

“抽了”

蓝泽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签,放在席渊手中。

席渊瞧了瞧,脸色有些来回变换,最后大笑,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蓝泽筠。

“恭喜恭喜,你明日的对手是沈西言那小子,这下精彩了。”

蓝泽筠收回竹签,心里默念沈西言吗?看来缘分如此,是要一较高下了。

第四日的比试结束,剩余弟子十六人,随着人数越来越少,气氛越紧张,明明已是寒冬时节,斗武场内却是散发着不明所以的燥热。

一切都是为了信仰,一切都是为了荣耀!

胜利的曙光就在不远处,只要登上顶峰,自然是万众敬仰的新一代楷模!

当然,此时蓝泽筠正和上官清窝在修门的饭堂内,一人抱着一个巨大的冒着热气的砂锅喝乌鸡雪梨汤………

第二十九章:应战沈西言

沈西言自知道下一个对手是蓝泽筠起,就热血横流,无比激动。

那日她在擂台之上,威姿雄风,气场十足的干掉了那个满口胡言的小丫头。像是一只桀骜不驯的幼鹰。沈西言喜欢强者,那日起,他便已经开始期待与蓝泽筠的对决,想必定然十分精彩。

当日,斗武场内白雪霏霏,天色朦朦,玄字偏场内,二人对立而战,身形淹没在大雪纷飞中,真有一种傲雪凌霜,清风琼玉的意境在,他们说过,要在擂台见真章,不过几日光景,便兑现了。

沈西言精神抖擞,斗志满满,宛若一头饥饿的狮子,渴望食物已久。

二人对拜行礼,而后双双消失在原来的位置,待众人反应过来,半空中已然形成了碰撞的灵力场,二人皆持剑,一时间锋利逼人的剑气横行霸道,使得落下的雪花瞬间转变了方向,往别处去了。

几个回合,二人无人落于下风,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二人虽站在地面但是仿佛是轻巧的燕子,踏雪无痕!

此处静无声,

雪花秀中山;

瑶台落千丈,

剑气将横出。

白雪皑皑,亭台悠悠,清风徐徐,衣带飘飘,有仙人论剑,身姿曼妙,凌空而行,忽而盘旋双飞燕,忽而凭空造极境。

如此过去了半个时辰后,二人皆有些费力,蓝泽筠轻轻的立在一块台柱上,边注视着沈西言一举一动,边快速调整运转灵力,

心想:半个时辰了,这沈西言居然没有露出丝毫漏洞,心智绝非一般人能敌,且木之灵力韧劲十足,攻守参半,不破不立,中和阴阳,确实厉害!

蓝泽筠面露难色,若是强攻,最后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他定还有对策,不可冒行,但是…要是拖下去…方才我攻他守,论消耗灵力,自然是自己更多,如此下去怕是胜算渺茫。得想个办法。

当然身处对立面的沈西言亦是同样的想法,刚开始他只是觉得蓝泽筠强,想来是要多费些心思,如今正儿八经的交上手,谁胜谁负,还是不好评断。想到此处,双目如炬,内心更加汹涌澎湃,如此才更有意思!

各自端详了一会儿,电光火石间,二人又缠斗在了一起,不过只一会儿蓝泽筠就狠狠的跌落在了擂台上。

蓝泽筠起身,左摇右晃,好一会儿才站稳身子。

“你果然厉害,居然能借力打力,想来木之灵力你以深知**,佩服,佩服!”

沈西言轻飘飘的落在一旁,看着蓝泽筠丝毫不慌张,便知对方怕是已有应敌之策。

“不敢当,我算是投机取巧,怎敌你逆天改命!”

最后几个字,沈西言咬得极重,他真的很想领教领教传说中几乎消失灭绝的,另一种风之灵力!

蓝泽筠莞尔一笑,散了灵剑,双手合十,片刻分开,双手之间立刻出现了千丝万缕精细的蓝色灵丝,注意看就如蚕丝一般,这些灵丝越来越长,最后像是有了方向般,齐齐的从四面八方涌向沈西言。

沈西言连忙结印,用灵力结出一片覆盖周身的灵力罩。

刚才就是被这灵力罩反弹,蓝泽筠使出的所有灵力气力,完完全全反馈到了自己身上。

沈西言虽不相信她要硬闯,但是还是心有顾虑,于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周围的动

静。

这些灵丝到达灵力罩的周围,轻轻探了探,只停顿了一会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

一瞬间,众人无言,皆看着擂台张口咋舌,不敢置信!

沈西言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脚后跟儿碰到擂台边缘,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你…如何做到的?”

蓝泽筠轻轻拍了拍手,然后抖了抖袖子,刚才一直站着,稍不注意,这雪花竟留了许多在身上。

“凡事有利必有弊,你这灵力罩虽然厉害,轻而易举就能让人自损灵力,但是也有弊端,这灵力罩乃是你心神所化,旁人的灵力接触到灵力罩时,你自会有所反应,从而操控灵力罩做出相应的反应。

刚才我结出的灵丝其实包含两种,一种轻柔无损,就算反弹,我也受不了什么伤害,而另一种确实强悍精锐至极。”

沈西言有些许疑惑,二者有何分别。

蓝泽筠继续说

“人的反应再快也会有停顿间隔,尤其是面对措手不及的事情,反应更是会慢好几倍。只要抓住那个空隙,趁灵力罩无法做出反应时,奋力一击,只要灵力强悍,想必不成问题。”

语罢,二人无话,好一会儿,沈西言才有了反应,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兴奋的盯着蓝泽筠,开怀大笑道

“甚好,甚好,我收回以前的话,你确实值得一个名额,刚才我一直防守,如今也该让你看看狮子的咆哮!”

说话间,目光一冷,厚重强劲的灵力便扑面而来,蓝泽筠本想躲避,霎那间,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凉意,一时无措,只伸了一只脚出去。

片刻,空气中便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苍白一片的雪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鲜艳妖媚的红色花朵。

蓝泽筠膝盖穿着一只细小尖锐的木刃,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散去,只留下一个不断流血的伤口。

蓝泽筠快速封闭腿部脉络,止住血,这才回想起来

刚才蓝泽筠以为木刃是从前方而来,不料那只是造出来幻像罢了,真正的痛击来自身后,虽然刚才她已然察觉,但是终究身体跟不上思维,扎扎实实的挨了一下。

如此数十次,蓝泽筠防不胜防,全身上下已经被伤了好几处。巨大的疼痛感袭来,蓝泽筠身体各处都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沈西言,停下攻势,看着蓝泽筠有些不好意思到

“你…你还是认输吧!输给我不丢人,这样下去,你若出个什么意外,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蓝泽筠并未多言,只轻轻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无妨,便又进入对敌状态。

又是十几次的重伤,蓝泽筠的气息慢慢微弱起来,有些支撑不住,一旁的督战神官丢出一丝灵力进去蓝泽筠体内,一番查看后,确定不会伤及根本,这才退出擂台,比试继续。

沈西言眉头轻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何必执着?你也知道,这样下去,败北不过是时间问题,早晚都一样,不如认输还少一些罪受。除非…”

“除非,我能找到那些才是真的木刃!”

蓝泽筠此时虽然虚弱,但是那双看着沈西言的眸子,深邃有力,锋利如剑。

沈西言闻言,心里明了,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目光一

:也好,今日就让我看看传说中的风之灵力如何,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蓝泽筠!

只霎那间,蓝泽筠四面八方,皆布满了木刃,然后快速朝着蓝泽筠方向刺了过去。

于此同时,蓝泽筠轻轻闭上了眼睛,大量的灵力自体内散发出来,就像雾一样覆盖住了每一只木刃。间不容瞬,蓝泽筠翻转跳跃,不停的跟换位置,最后轻踮脚尖转了一圈,身后高高束起的马尾也随之飘动。

只一瞬,一缕乌黑秀亮的长发伴着满天飘舞的衣服碎屑与雪花飘落下来,在空中轻轻打了个转儿,变换了几个方向,最后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痕迹。

随之而来的是很大的物体掉落声。

沈西言垂直掉落在擂台外的雪地上,脸部着地,狠狠的吃了一口雪渣子,等重新站起来时左边的脸已经红肿不堪,隐隐约约有些要肿起来的意思。

“玄字偏厅蓝泽筠胜!”

随着督战神官喧读,蓝泽筠这才长舒一口浊气,腿部受伤的地方竟然有些发软无力。

得亏上官清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冲上擂台小心翼翼的扶着蓝泽筠朝斗武场在外走去。

“喂!你等等!我想知道为什么!”

说话的自然是刚刚输了的沈西言,此时头发有些凌乱,胸口处印着一只清晰可见的小脚印儿。

蓝泽筠自然知晓他问什么,转头看着他那副模样,强忍笑意道

“小伙子,你还是有些年轻啊,你那木刃群阵,虽真假参半,但是感官真实,旁人自然难以分辨,只是这世间,只要有灵力的地方就有灵力场,只要有灵力场碰撞自然能被人察觉,刚才我放了灵力出来,有意使你我灵力场碰撞,如此自然可以破解出来。”

语罢,便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沈西言有些羞愧,自己刚才还大言不惭,要人家认输,此刻却是场景颠倒,她确实有可以逆天改命的资本!

沈西言已经心生敬意。

往前追了两步,大喊到

“蓝泽筠,你早就看出来了?”

“没有,也就刚才而已。”

“也对,我量你也没有这么聪明。”

“…………………”

大雪纷纷扬扬,不过两三个时辰,已经有一尺多。

蓝泽筠看起来十分狼狈,刚出斗武场一会儿便叫唤着腿疼。

“行啦,你忍一忍,稍微忍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了,这沈西言也是真狠!出手居然毫不顾忌同门情谊。”

蓝泽筠用一只清闲的手,轻轻拂掉额头上的汗滴。附和着上官清。

“对,狠人。”

“要是下次被我看见,我定要揍的他爹妈都不认识,然后跪地求饶。”

“没错,跪地求饶。”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哦,可以。”

“…………”

“那你倒是说呀!”

蓝泽筠沉默了半饷,这才问道

“席渊呢?”

“他呀,同我看了一会儿,便开始比试了。这会儿应该还没有结束。”

“哦,好。”

“………”

第三十章 :是的,我喜欢!

冬日漫长,也远比其他季节压抑的多,一连几日的大雪,终于使得比试大会延期。随着戈薇落败澜沧邢慕泽,董晓婷不敌白泽樊心,最后只留下了八人:昆仑孟浩庭,澜沧邢慕泽,玉柒成棋,白泽樊心,修门文熙,藏骨聂若凡以及灵山席渊,蓝泽筠!

蓝泽筠依旧每日早起站在修门一处罕无人迹的高崖处眺望。

而且几乎每日都能遇见席渊,蓝泽筠心中明了。

母后常说,想见你的人自会翻山越岭,长途跋涉,风雨无阻。最后如早晨第一缕霞光般出现在你的面前,对你微微一笑,说一句,好巧。

你总以为是真的巧,但却是他凭空捏造了一段缘分罢了。

她说的时候,嘴角永远带着浅浅的微笑,眼睛会发光一样。

如今,蓝泽筠终于懂了。

不管是席渊还是清,都是那个愿意将缘分带给自己的人。

傍晚十分,上官清与蓝泽筠依旧在饭堂内的某个小角落点上两盆乌鸡雪梨汤,心满意足的喝着。

上官清用汤匙小心翼翼的拨弄着砂锅内最后一块白亮透明的雪梨,好不容易送进嘴里,细细品味掉。这次开口说

“喂,如今咱灵山就剩你与席渊了,紧不紧张啊!”

“不紧张。”

上官清闻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中腹诽到

:你个狗崽子,多说一句话会死吗!!

当然嘴上却像是抹了蜜一样。

“不紧张就好,想来这两天雪也该停了,如今也算是决战时刻。”

蓝泽筠放下勺子,眉毛轻挑,看着上官清被热气熏得红润的脸庞,淡定到

“有事就说,吞吞吐吐,嘴角带蜜,怪可怕的。”

上官清嘿嘿一笑,绕过桌子,来到蓝泽筠身边,轻轻拽着蓝泽筠的衣袖,讨好到

“哎呦,好泽筠,你早晚会遇到孟浩庭的,答应我,遇到他时,一定要好好揍他!”

“这个你说过,我亦答应了。”

上官清,有些尴尬,犹豫再三,终于嘀嘀咕咕,委屈的倾诉着

“他那日斩了我一缕青丝…”

“替你斩回去。”

“还打花了我的脸蛋儿…”

“让他变猪头。”

“还弄坏了我一只袖子。”

“还回去。”

“你………你可要说到做到,别输啊!”

“我尽量。”

“不要尽量,快跟我说一定!一定!”

“好,一定…”

两日后,久违的金色阳光终于重新照在了这片大地上,厚厚的白色积雪还没有消融,在阳光下尽情闪亮。

蓝泽筠和上官清二人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这才并肩前往斗武场抽签。

和往日不同些,今日斗武场内战鼓喧天,激昂的声音连绵不断。就连吹过的微风也沾染上了肃杀之气!

“啊,不是他。”

上官清表情复杂,悲喜参半,她既希望蓝泽筠遇到孟浩庭,又希望不要遇到,毕竟他确实是个很难应付的对手。

蓝泽筠倒无所谓,拿着签往一旁移去。

“缘分如此。”

二人并肩直挺的站在一处人少的地方,皆双手环抱于胸前,也不说话,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冷,很快,这一块儿便无人了。

“玄字蓝泽筠,玄字聂若凡!”

玄字偏场中的督战神官抬声音洪亮的喧读着。

蓝泽筠闻言,轻轻碰了上官清一下。

“我走了,待会儿见。”

“走吧走吧,快一点儿。”

上官清对于蓝泽筠这次的对手并不担心,这个聂若凡上一场的比试她看了,灵力空虚,术法简陋。算是侥幸遇到的都是些更弱的人这才一路走到今天。

于是,待蓝泽筠走后,上官清便去别的偏场转了转,这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

地字偏场上的两个人,好像都有些眼熟,不正是席渊与孟浩庭嘛!

席渊负手而立,清风徐来,飘逸的青色衣摆与乌黑的发丝便随风起舞。他只站在那里,就是灼灼其华,引人注目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边人最多,很多人都相信,这场比赛一定会十分精彩。

当然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只见开始时,二人捧拳行礼。

似乎是交流了几句,然后那名身着青衣的俊男子轻轻抬了抬手,然后坦然道

“我认输。”

上官清现在台下,一脸震惊,当然很多人亦是如此。

不过一刻钟,台下围观的群众便大失所望,纷纷离场。

戈薇站在台下,双手握拳,温怒的瞪着那道离开的青色身影,眼眶微红,有泪花打转儿。

很好,席渊。为了她你什么都愿意做!我不会如你们所愿的,不会!

“什么?你说席渊认输了?”

蓝泽筠刚从玄字擂台下来,就听到上官清说到这个。

“对啊,认输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匪夷所思!”

蓝泽筠未搭话,丢下上官清,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再斗武场外见到了席渊,他就像是专门在那里等着一样。

“刚才看到上官清了,我猜她一定会告诉你。”

“那你也猜到我一定回来找你。”

席渊看着蓝泽筠有些愤怒的样子,就像一只随时挠人的小猫儿一样。随即伸手摸了摸蓝泽筠柔顺的黑发,将一缕琐碎遮眼的额发轻轻捋在一旁,这才说到

“若我不让,你便兑现不了诺言了。”

蓝泽筠嗅着席渊身上淡淡的清香,心神安宁。语气也柔软了许多。

“兑现不了也没关系,算是没有缘分,想来清不会说什么。”

“可是我不想见到你站在我的对立面。”

霎那间春光乍现,四周静谧无声,此间天地,只二人共存。蓝泽筠感觉要溺死在席渊那双琥珀色的深邃眼眸中。

然后那张精致绝美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蓝泽筠额头处留下了一处湿热温润的轻吻。

蓝泽筠有些昏昏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抑制住了,反应有些缓慢。只瞬间,脸颊就变得通红,然后逐渐蔓延到了耳根处,全身开始燥热起来。

这就是世间的情爱,排山倒海,翻云覆雨,携带一种神奇的力量,叫人欲罢不能,生不如

死。

“呀!你们在这儿啊,害我在里边找了半天!”

二人正你侬我侬,气氛暧昧,突然想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清脆声音。

蓝泽筠看着一脸兴奋跑过来的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捏碎丢走。

“呀!泽筠,你是不是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烫!要了命了,是不是发烧了?”

上官清上前,故意拉着蓝泽筠一阵乱摸,直弄得二人皆不好意思。于是席渊便告辞,快速离开了这里。空气中只有上官清捧腹大笑的声音,久久不绝。

“你快回答我,是不是喜欢席渊,是不是!”

蓝泽筠不答,加快脚步往前走着。

上官清并未追赶,停了下来,突然很严肃的问道

“蓝泽筠,我问你是不是喜欢席渊,认真的,我没有开玩笑。”

蓝泽筠闻言驻足,犹豫半刻,便转头回到了上官清身边。

“起初,我见他时,只当他与旁人无异,后来在希枫院他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同伴,我便以为他是我挚友,如你一般。只是这三年,每当我见不到光亮时,一抬头,他就在那了。三年后,我面壁回来,出了藏书阁的门,第一个想见的人居然是他,我想这便是喜欢了吧,就如我母亲对我爹爹那般,以前我不懂,如今似乎有些知晓了。”

蓝泽筠说着,面色也柔和了起来,而后眼神坚定,对着上官清到

“是的,我喜欢。”

上官清看着面前的人,坦坦荡荡,看她的神色,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喜悦。谈论起席渊便不再是那个空洞不晓世事的姑娘,她是真的懂了吧,她懂了是好事吗?

“泽筠,七情六欲并非那么容易,我倒真希望你一直凉薄下去。而且……罢了。”

而且席渊并非你的良配啊!

上官清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将一切全部压在心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然后伸手紧握蓝泽筠的手。

“你呀,喜欢就好,哎…我真有有些感觉是自己的女儿要出嫁的感觉,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我看你是存心想占我便宜,要说女大不中留,是你才对吧,如今长大了,出息了,也敢跟着男人出去喝花酒了?”

上官清知晓蓝泽筠说的是龙华喧夜市的事,连忙上前紧紧捂住蓝泽筠的嘴巴,然后东张西望,确定无人,迅速的将蓝泽筠拖走了。

而此时,银烨正坐在修门一处大厅内同各位神使以及掌教长老谈论比试大会的相关事宜。

正肘着头,打着盹儿,突然不知怎的,打起了喷嚏,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众人皆错愕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

“银烨神使是不是病了?”

一旁的意一位长老略微有些担心的关怀到。

银烨甩甩头,清醒了一下,这才捏了捏鼻子。

“哦,无事,说到哪了?”

“回神使,该谈论比试大会结束后前十二名弟子的历练之地。”

银烨伸手摩挲着光滑标致的下巴,突然眼神发亮,嘴角微微一笑,计从心来。

然后拿起桌上的酒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美酒。

“我倒是想到一处绝佳的地界儿。”

第三十一章 飓风洒悲奏

神族比试大会接近尾声,至今只留下四人,玄字黄字偏场昨日便已经关闭,只留天字地字两座。

“今日…比昨日早了一刻钟。”

蓝泽筠从天字偏场慢慢悠悠的走出来,跟着上官清的目光看了看一旁的日晷。

“今天那位话太多。”

“噗~行了,要不要去地字偏场看看?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想吃饭。”

上官清随意摆了摆手。

“得嘞,去吃饭。”

二人慢慢悠悠晃出了斗武场,正准备往饭堂去,忽而出现了一道深红色的身影,正是孟浩庭。

孟浩庭对着二人行了平礼,而后面带微笑,看着蓝泽筠

“谁能想到明日我居然和一个姑娘挣头一甲?”

蓝泽筠皱眉,有些不悦

“你大可不必有任何顾忌,全力以赴才是对你我最大的尊重。”

孟浩庭闻言,眉头轻挑,来了兴趣。

“自然,我可从没想过让着你,我只是好奇,昨日那位和你什么关系?”

上官清见着孟浩庭,极度不悦,上前一步厉声回复

“与你有何干系?有什么话,明日擂台说,这会儿,你挡着我们的道儿了。”

语罢,拉着蓝泽筠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走。

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声长叹

“哎!昨日那位公子说把我让给你了。”

上官清怒了,回头怒瞪着孟浩庭。

“你不必在这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我…”

蓝泽筠上前一把拽住上官清的胳膊,而后轻哼一声道

“没错,他确实将你让给我了,要不然你怎么能走到今日?”

一时间,四周静寂一片,就连逐渐也逐渐凝固,孟浩庭突然仰天大笑,转过来看着蓝泽筠,点了点头

“蓝姑娘这话在理,那位公子我确实不是对手,那么明日擂台见?”

孟浩庭说完便自顾自的离去。

“切!什么人,这会儿跑过来隔应人,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过如此!”

“清,他也并未做什么。只不过你讨厌他罢了。”

上官清嘟嘴

“是!我是讨厌他,那你呢?”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腊月初二,昨夜稀稀朗朗的下了一夜小雪,今早天刚朦朦亮便停了,但是天色依旧不大好,似乎有一层厚重的云彩笼罩着,无端生出些压抑来。

修门斗武场内人声鼎沸,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天地玄黄四个偏场尽数关闭,只有中央的主擂台开启,方形擂台四处各立了一座巨型银角犀牛皮大鼓,高座众人归位,督战神官高声喧读。

巳时已到,雷轩惊战鼓,剑室动金神。一声声激昂厚重的鼓点穿透众人耳膜一丝不差的进去心中。只教人心有热血回荡,眼中战意回旋!

蓝泽筠二人从擂台两端走起,在众人的欢呼簇拥声中缓缓登台。

银烨斜斜的坐在高座上拍手叫好,身边一修门长老见状,连忙虚伪的凑过去阿谀奉承到

“看来银烨神使也很喜欢孟家的那个孩子啊,依老夫看,那孟家孩子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银烨闻言,刚才欢喜

的气氛瞬间少了一半儿,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过去。故意呛声

“谁说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孟家的那个人,我明明是看好蓝家的小丫头,总是出人意料呢。”

其他人啼笑皆非,十分同情的看了眼面上无光的长老。

当然,此刻擂台最边上一处高墙底下,立了一排风姿绰约的少年少女。

上官清心脏砰砰直跳,感觉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来回跳脚,不安的搓动着手掌。

“席渊,你说泽筠行不行啊?”

席渊依旧身姿挺拔,体态端庄的直立着,一手背后,一手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玉扇,丝毫不见紧张之色。见此上官清有些心安。

不料,此人却不急不缓说到

“此役胜算三成。”

这话如天雷炸耳,让人猝不及防,上官清差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白了席渊一眼。

“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

戈薇在一旁看着上官清有些生气,出声维护席渊。

“渊哥哥只是实话实说,你不爱听就算了,干嘛摆这副模样!”

上官清刚要出口说呛回去,被一旁的沈西言一把拉住。

“好了好了,别吵了,蓝泽筠毕竟是咱灵山的人,如今站在上边,代表的就是灵山的颜面,无论胜算多少,我都信她能赢。”

董晓婷目光有些闪躲,偷偷的瞧了瞧众人的脸色,随即出声符合。

“西言这话不错,我也相信泽筠姐姐一定会赢!”

“会赢?噗!这可真是我今年听到最搞笑的笑话!你们未免太孤陋寡闻了些,也不打听打听,谁人不知我师兄的名声。”

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气氛被这不合时宜的讽刺声打破。

首当其冲的就是上官清,她最看不惯别人在她面前说蓝泽筠的坏话,一句也不行!

“你啊,小心别闪了自己的舌头!我们为人低调,平和谦逊,从来不像某人一样到处宣扬炫耀,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到时候要是败了,不,是一定会败,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子言只觉怒火烧身,这女人的嘴可真是厉害……

不过只一瞬,便平息了怒气,然后冷哼一声

“哼!你这个手下败将,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

“我是手下败将我承认,我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丢脸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这里有这么多人,你这话是说我一个还是他们都算上?”

上官清双手环着胸,轻轻抬了一下头,眼睛望着前方擂台下的众人示意了一下。

这话听见的人很多,心中愤懑,自然不愿意让人白白轻贱,皆面目狰狞的怒瞪着他。

子言感觉不妙,随即噤声消失在人群之中。

上官清见此,忍不住吐槽

“不过就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狐假虎威!不是什么好人!”

擂台底下喧闹不断,擂台之上逐渐覆盖了一层隔绝灵力场的防护罩。

蓝泽筠右手灵力化剑,几个抖动,只留一阵残影,人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两个呼吸,刀光剑影,两道及其厚重的刀剑气息便碰撞扩散开来。

硝烟弥漫,二人各自退居擂台一脚。

不似沈西言的剑气绵长悠远,孟

浩庭的刀气散发出来的是毫无迟疑的肃杀!

将士未眠,铁骨铮铮,硝烟四起,群雄逐日!

接下来又是新一轮的碰撞,蓝泽筠感觉握着灵剑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要论力道,她绝对是落了下风的。

随即,蓝泽筠化散了剑,凌空而立,千丝万缕的灵力呼啸而出,从四面八方涌入擂台之内。

看似温柔,不堪一击的灵力,却内含无比强悍的精锐气息,不一会儿,用玄铁石打造的地面便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孟浩庭尽量躲避着,但由于数量过多,最后还是不留意被其中一条砸中,然后重重的摔在擂台中央,激起一片灰尘。

蓝泽筠轻轻伫立在一座石柱上,居高临下,时刻紧惕的看着那片灰尘缭绕的地方。

一刻钟后,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然后走出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孟浩然盯着蓝泽筠看了许久,然后邪魅一笑,

“有点意思!”

随即便不见了身影,蓝泽筠心里头惶恐不安,环顾四周,都不见其身形。他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不可能,要是真的已然不在擂台内,督战神官不可能当无事发生。而且看那几位长老神使的样子,孟浩庭绝对在这一片空间内!

约莫三刻钟,蓝泽筠周围的空气逐渐扭曲起来,最后形成了无数个手掌大小的透明漩涡。

电光火石间,所有漩涡内迸射出了一尺长的尖锐箭矢!

一声闷哼,蓝泽筠背部肌肉中箭,直直的撞进了孟浩庭刚才的坑内,被灰尘淹没。

擂台下的人几乎看不见什么,只能凭空猜测发生了些什么。

上官清紧紧的捏着手掌,虽说是寒冬天气,但是手心,额头处皆已经布满了层层密汗。

蓝泽筠觉得后肩一阵疼痛,全身用力,逼迫自己站了起来。

“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孟浩庭悠闲的站在一旁,歪着头,满脸不屑的打量着蓝泽筠,然后揪着前的一缕发丝一边玩弄着,一边冷言到

“不玩了,你也不过如此,我还真以为你比那位公子厉害呢,可惜了…快快结束吧,无趣!”

随即慵懒戏谑的声音越来越远,蓝泽筠周围的环境忽而大变。最后变成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蓝泽筠快速疏导出一丝灵力,这才有了些光亮,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熄灭消失不见。

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没弄清楚,为了确保万全,蓝泽筠又疏导出比之前更多的灵力,然后在黑暗中探索起来,只是依旧没走几步,就消失不见。如此几十来次,蓝泽筠还没有碰触到边界或者其他东西,灵力已经慢慢有了衰弱现象。

蓝泽筠闭眼查探一番,这片空间很奇怪,在这里,灵涡竟然感受不到丝毫的外界灵气,只出不进,就像是被隔绝一般。这就意味着,灵力一旦被损耗完,灵涡是没有办法将灵气转换为灵力!

如此想来,为了不消耗灵力,蓝泽筠只好摸黑认准一个方向,然后小心翼翼的摸索过去。

按理说,这擂台长约十丈宽十丈,不管怎么走,总能碰到边界。

但是三刻钟过去了,蓝泽筠依旧没有摸索出来。

这里就像是一个广阔无垠的牢笼一般,让人心生恐惧!

第三十二章 :破镜

不过,蓝泽筠并没有过于恐慌,要说对于虚空黑暗的熟悉,她敢说第二,在坐的应当无人敢称第一。

但是这地方究竟是幻境还是另一处空间,确实难以分辨。

如果是幻境,也会吸收吞噬灵力吗?

徘徊已久,蓝泽筠也不走动了,只定定的坐在地上,然后思索起来。

以前在藏书阁抄书时,曾见书中记载幻境:

真真假假,入境则为真,信己便为假,相由心生,一切皆由心起。

也就是说,只要坚定心中所想,幻境并不见得有多难破。

蓝泽筠屏息凝神半饷,再睁开眼睛时,依旧身处黑暗中。

灵光乍现,蓝泽筠突然想起来阁老给的药丸儿,上次在后山的迷雾森林内便是这样辨认出来的,随即自锁物囊内掏了半天,谢谢瓶瓶罐罐感觉长的都差不多。

最后,为了确保无疑,蓝泽筠将锁物囊内所有的灵药妙药都来了一颗。

因着走的时候,阁老也没什么嘱咐,想来应该是都能吃的,不会有什么反作用。

半饷后,蓝泽筠感觉体内缺失的灵力又重新充盈起来,而且,除了小腹处有些发热,似乎并没有什么危害。

当下可以判断的是,此地并非孟浩庭所制造的幻境。

空间无限,还能吸收里面人的灵力,她也并非神识离体,而是实实在在的进来此地,这么说,倒像是…灵器!就和阁老给的通灵玉铃铛一样的灵器,只是作用不同罢了。

这昆仑中人果然富有,看来孟浩庭在昆仑的地位不低啊,那些人连此等宝物都愿意给。

不过既然是灵器,那边与主人必然是心脉相通,他强灵器强,他弱灵器弱。这孟浩庭还没有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想来总有办法可解!

此时,修门斗武场擂台下的众人,也是惊叹一片,看着擂台上的场景指指画画,谈论不断。

只见孟浩然盘腿坐在擂台一角,他的面前漂浮着一面镶银的手掌大小的镜子,隐隐散发着耀眼的光辉,而蓝泽筠已然不知去向。

高台之上,银烨斜斜的靠坐着,饮了一杯酒,来回转动着酒杯,眼神略带玩儿味。

心想:这昆仑的老头们果然舍得,不过这孟浩庭倒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年纪轻轻居然就能与灵器产生感应,看这灵器的构造,也是上品了。越来越有意思了,蓝丫头,你可要加油喽!

高台上的人神情自若,擂台下的人却是心思各异。

上官清看不到蓝泽筠,心中着急,连忙撞了撞一旁的席渊。

“席渊,席渊!泽筠呢,是不是被困在灵器内科,没想到这孟浩庭还有这么一手!怎么办呀!她不会有危险吧!”

席渊此刻倒也是胸有成竹,不见惊慌。

“稍安勿躁,孟浩庭的灵力并不比泽筠高多少,这灵器并不是没有办法破解,以她的能力应该可以。”

上官清还有有些不放心,她可忘不了席渊刚才说的胜率三层!

但是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只好一动不动的盯着擂台。

倒是一旁的沈西言搭话

“这孟浩庭果然厉害,年纪轻轻,就感应到了自己的灵器,当真是九山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沈西言确实是认认真真,很真挚的认可,

就像他认可蓝泽筠一样。

“谁说他是九山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我渊哥哥才是!他早在进去灵山之前就感应到了自己的灵器,而且要不是渊哥哥中途不想和他比试,选择放弃,这会儿还有他什么事。”

说话的自然时戈薇,对于维护席渊这件事,她向来是毫不犹豫的。

“你说什么??!!”

但凡是听到戈薇这句话的人都是一惊,未得灵力之前就感应到了灵器,这真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不过看她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说假话,要真是如此,那些席渊也未免太低调了些。

席渊不答,但是眉头紧锁,显然是不喜欢旁人用这种眼神看他。随即眼神一冷,扫视一圈,那些好奇的人便瞬间噤声回头继续谈论比试去了。

再说蓝泽筠被困在镜中思索半天毫无头绪,而且更糟糕的是,现在就算不使用灵力,灵力也会慢慢从灵涡处消失。

只过了半个时辰,蓝泽筠就感觉灵力已经被耗损了五成!

蓝泽筠不由感叹到,这灵器果然神奇……

如果真就放任灵力这么消耗下去,只怕最后只能慢性死亡,得不了什么好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蓝泽筠盘腿而坐,一手肘着头,一手敲打着地面。此刻天地之间,只此一人,长思长冥。

又过了一个时辰,黑暗中的人猛然停了手里的动作,想来应是有了主意。

蓝泽筠自锁物囊内将所有的瓶瓶罐罐尽数拿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里面的丹药全部一股脑倒入嘴中,不过一刻钟,蓝泽筠便感觉到了身体内的异样,全身像被火烧着一样炙热,头脑炸裂般的胀痛,灵涡处疯狂运转,似乎快要炸裂般。

蓝泽筠快速将体内的灵力疏导出来,扩散在冥冥黑暗中,刚才还黑暗一片这时却被淡蓝色的光辉照亮,隐隐有宣泄之意。

孟浩庭自然也感觉到了灵器内的波动,催动灵力,尽力压制。

猛然,天地之间凝聚了一层极其强悍恐怖的灵力场。就连擂台上的保护罩都隐隐震动!

一股及其危险的气息散发出来,督战神官聚精会神,全力盯着擂台上的动静,全身运着灵力,只要一有什么变动,便快速救人!

天地悠悠,万物感灵,隐有神相,相有人样。孟浩庭终于感觉控制不住,长吐一口鲜血,然后飞出了好远,撞在台柱上,挣扎的抬眼看着自己的灵镜!灵器本来就是与主人心脉相连,刚才一瞬间,他猛然感觉到一股强悍的灵力一直通过灵镜,往自己体内乱窜,不得已只能损己,主动切断联系!这才保住了性命,不然只怕是要暴毙当场了!

那灵镜上光辉猛然放大,快速的来回转动着。最后终于支持不住,伴着一股强悍灵力的波动,“砰”的一声碎成了好几片,在空中翻动了许久,最后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叮当清脆的响声。

半空之中,光芒万丈,似乎形成了一道纤细人影。

“是!!是蓝泽筠!快看!”

空气中传来一阵惊呼,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众人齐齐抬头,没了声音,寂静无声的看着半空之人。

最后,光芒消散,露出了一张依稀可辩的脸庞。

只见蓝泽筠全身一片破烂不堪,脸部,身上各处自然没有一块好肉,湛蓝衣衫被鲜血全部染成了红色,露在外面的双手还

滴滴答答挂着些血珠子!

这哪里还有人样!简直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当时被困灵镜,蓝泽筠最后心里头冒出的想法就是盈满则亏,于是将阁老给的所有灵药一饮而尽!然后趁着还未完全消化在体内,将灵涡处的所有灵力疏导出来,这样边疏边产,若是灵涡被填满过多,恐怕就是和薛亦峰一样的下场!

此举算是一场赌博,赢了便是荣耀,输了便是生命!

蓝泽筠此刻都感觉灵涡处灵力有些盈满,不得不说阁老给的药绝对货真价值,童叟无欺!

孟浩庭望着身边儿掉落的一片灵镜碎片有些心疼,拿起来看了又看。

蓝泽筠一步一步,慢悠悠的朝着孟浩庭地方走来,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印。

“你…还是把自己玩儿死了。”

蓝泽筠目光冰冷的看着孟浩庭,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着,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割着孟浩庭的心脏!

此话自然是有迹可循的,要是孟浩庭当时干脆利落的打一场,胜算有至少六成,可他偏偏过于轻视蓝泽筠,也不知道出于什么道理,祭出了自己的灵器。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蓝泽筠摇摇晃晃走到跟前,很吃力的吐了一口气,孟浩庭此刻心脉受损,已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任人拿捏!

“什么来着??”

蓝泽筠想了想,脑子有些混乱,当初清说的是什么。

于是直直站在那里想了几刻钟,这才似乎有了思绪。

擂台之下,包括高台之上的所有人此刻皆注视着台上那位瘦弱的狼狈少女。

蓝泽筠身体又晃荡了两下,手里化处一把长剑,对着那人一挥,满头的青丝被齐齐斩断。

孟浩庭怒火中烧,无法忍受这等侮辱,出口威胁到

“你!!……蓝泽筠,我要杀了你,你最好不要再有什么动作!不然我定让你。”

众人都张口咋舌,不敢置信,这蓝泽筠的行为…确实很诡异迷惑,再加上一举一动僵硬无比,真像是一个机械的傀儡。

蓝泽筠懒得理他,接着用剑将孟浩庭的衣服砍成了巴掌大的碎片,春光乍泄,该露的地方尽数露了出来,台下的女弟子皆害羞遮面。

孟浩庭已经羞怒到了极致,全然不顾世家的端庄风雅。开口大骂起来。

蓝泽筠有些心烦,化散灵剑,一脚便踩到了孟浩庭精致的五官上,然后拳打脚踢了好一会儿,直到孟浩庭的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这才罢休,跟傀儡一样晃荡的往擂台下走去。

高台之上的人立刻示意一旁目瞪口呆的督战神官。

那督战神官这才回过神来

“灵山蓝泽筠胜!获一甲殊荣!”

此话一出,所有灵山的弟子全部兴奋的跳了起来,顿时觉得脸上有光,用自己能喊出来的最大声音,一直重复着英雄的名字!

至于孟浩庭已经晕死在了台上,被昆仑的弟子抬了下去。

上官清看着那个摇摆不定的身影,有些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永远记得她的一言一行。

脸上有温热的泪水流了下来,上官清粗鲁的用袖子擦了擦脸,让我飞奔的向那道血色的身影奔跑过去。

第三十三章 奖赏

这一刻,所有灵山弟子的心中皆是欢腾一片,不管曾经他们有什么个人恩怨,但是此刻心中只有共同的无上荣耀!

上官清还没有跑到蓝泽筠的跟前儿,那人已经体力不支,直直的栽倒下去。

幸亏席渊及时一把扶住,然后拦腰抱起,就朝着斗武场外跑去。

上官清紧跟其后,一路引着席渊往自己和蓝泽筠住的房间去了。

今日之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之灵力的威名,当然还有灵山蓝泽筠的名号!

不过令人担忧的是,蓝泽筠自打回了房间便开始全身发热!上官清用了好多水擦拭这才让床上的人显露出了人样。

席渊坐在一旁,看着蓝泽筠露在外面儿的地方没有一块儿好肉,甚至有一些烂掉的碎肉挂在上边,一阵心疼,眼神冰冷的像要杀人,着实令人害怕!

高烧一直不退,蓝泽筠满身都有密汗生出,汗珠流进伤口中,不亚于撒了把盐进去,所以床上的人也睡的不安稳,偶尔痛到全身抽搐!

二人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席渊还有些理智尚存,出声道

“清,你去请些修门的炼药师来,想必他们定有办法!”

“哦,对对对!!!我这就去!”

上官清慌忙的跑了出去,不过须臾就回来,后边跟着一道深紫色的身影

“我这么好的医师不用,请那些庸人做甚?”

原来是银烨神使,他倒不似这二人慌张,气定神闲的进来,不急不慢的看着蓝泽筠,好半饷这才轻声失笑,将自己的灵力释放出来,从头到脚笼罩着蓝泽筠。

好一会儿,见二人着急万分,这才出口说到

“蓝丫头是体内灵力过于盈满,这才导致全身经脉炸裂,看着有些恐怖,也真是胆大包天!啧啧啧…幸亏丹田灵涡承受的住,没有爆裂开来,不幸中的万幸呐!”

上官清上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她…她全身都在发热,一直高烧不退,可有什么办法?”

“无甚无甚,不必担忧,只是身体遭不住她这般折腾,有了些抵抗罢了。”

银烨说着,将手抵在蓝泽筠手腕儿脉搏处,然后闭眼引灵,可以清晰的看到,有一缕散发着淡淡蓝色光辉的灵力从蓝泽筠灵涡处沿着督脉出来,窜进银烨的体内。

三刻钟后,银烨停了下来,打了个寒颤,心里头不由感叹这风之灵力果然强悍。上次见还是……不提也罢!

“好了,我已经把蓝丫头体内多余的灵力引出来了,这个药,给她服用两粒,不可贪多啊,想必不久便能醒了。”

语罢,将东西交给上官清,走了。

冬雪昭昭,凛风飒飒,千山一孤鸟,万象一菩提。

此刻黄泉无量山后山之中,竟然绽放着一大片娇艳粉嫩的桃花,着实令人感叹!先不说现在是三九寒冬时节,百花凋零,就说黄泉自千百年来能生存的花草树木只有鲜红的曼珠沙华!这片天境真是与黄泉他处格格不入!

一身着黑色玄衣锦袍的男子身姿挺拔的端坐在桃花林中,面前摆放着长宽三尺的白玉小几,小几左上角放着一座小巧精致的通体青蓝的三脚圆鼎,鼎内燃着淡淡清冽醇厚的紫檀金香,右边儿摊开了一卷儿读到一半的佛经。中间

工整的摆放着一套青玉茶具。有风吹过,卷起片片桃花,在白玉桌上打转儿徘徊,久久不愿离去。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玉手端起一杯香茗,在嘴边摩挲了几下,这才慢慢进去单薄温润的嘴里。

此地阳光斑驳,清风徐徐,人间仙境耶!

突然有脚步声缓缓而来,一身着大红色繁琐正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桃林,对着那边儿喝茶的年轻公子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而后才上前跪坐在另一边儿。

“帝君,我…大限将至,恐时日不多,日后万里黄泉还请帝君多多照料,吾感激不尽!”

语气恭敬有佳,还带着些恳求之意。

那被称作帝君的公子无话,只把玩着手里的青玉杯盏,好一会儿才淡淡回了句

“可。”

只此一个字,那中年男子却似乎是得了天大的恩赐,有对着年轻公子拜了拜,这才决然离去。

幽深的桃花林又恢复了往昔的安静祥和,那男子似乎是有些乏了,转换了一个方向,一手肘着头,眯着眼睛打盹儿。

这次瞧清楚了,一头浓密乌黑的青丝似墨玉散落在各处,精致绝美的面庞像经过精心雕刻过,让人挪不开眼睛。皮肤白皙如冬雪,鼻梁高挺似青峰,眉若剑锋出鞘,唇像桃花沾露。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公子如此,举世无双之姿,温润如玉之质,绝代风华之色!正是玉手尤握天下事,明眸一瞥万人魂!

穿过修门幽静的廊道,便能看到一间再平常不过的屋子,房间内的床上躺着一位身姿瘦弱纤细,五官精致动人的姑娘,嘴唇有些发白,似是重病之中。

从窗户处透过的几缕昏黄光线洒在床上那人儿的脸颊处,蓝泽筠轻轻抬了抬手,有些沉重感袭来,全身的神经这才有感,慢慢的复苏起来。

挣扎了好一会儿蓝泽筠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犹如大梦一场,眸子从混沌逐渐清明起来。

似乎是躺的太久,身体有些麻木无力,蓝泽筠努力尝试想让自己做起来,突然身旁处传来一阵低沉严肃的声音。

“别乱动。”

蓝泽筠顺着声音望过去,便看到一张有些憔悴沧桑的精致脸庞,席渊眉头紧皱,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蓝泽筠轻轻抱起,然后在床头垫了好几个绵软的枕头,让她靠着。

四目相对,似乎有些别样的情绪流转其中。

“我睡了多久了?”

“感觉好些了吗?”

两句话似乎同时被说了出来,蓝泽筠微微一笑,先席渊一步作答

“好了很多。”

然后又是一长串的沉默,蓝泽筠感觉有些缺氧,浑身不自在。

“你在孟浩庭的灵镜里做了什么?”

席渊发问,语气一点也不温柔,有些强硬。蓝泽筠有些心虚。

“没…干嘛,没干嘛,就吃了几颗丹药而已。”

“几颗??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丝毫不顾及……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他人究竟是什么人,蓝泽筠心里明了,再看席渊满布血丝的双眼,更是一阵心疼,沉默许久,不知如何开口。

“席渊,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席渊长叹一口气,面前的小人儿已然服软,他还有什么好责怪的,于是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蓝泽筠的秀发。

“不会有以后了,真的,不会了!”

上官清端着乌鸡雪梨汤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昏黄温暖的阳光笼罩着二人,岂是一句静谧能形容的了。

“你终于醒了,都两天了。”

上官清上前,眼眶有些红润,无比疼惜的看着蓝泽筠。

而后……蓝泽筠快速接过上官清手里的汤,无视二人的存在,心满意足的喝了起来。

………………

又过了三日,蓝泽筠已然大好,上官清看着眼前已经活蹦乱跳的人儿,不由自主的感概,银烨的药确实好使。

“给你,我看这药着实不错,你且留着,嗯……不可贪多,两粒即可。”

蓝泽筠当然不客气,拿过来便丢在了锁物囊中。

二人正在屋外闲逛,突然一年轻神官往这边走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转头看到二人后便兴奋的小跑过来。对着蓝泽筠着急说到

“哎呦!可找到你了,快走吧,就等你一个人了。”

蓝泽筠和上官清对视一下,都有些不知所以然,上官清开口问道

“神官,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领赏赐喽,前几日比试大会的前十二甲,都在至上殿等着了。”

蓝泽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于是回头看着上官清。

上官清知晓,她是怕自己一个人,心里不爽快,随即使劲儿的拍了拍蓝泽筠的肩膀。

“快些去吧,你可是头一甲,想必定然是最好的东西,我等着,你早些回来,也沾光看两眼。”

蓝泽筠依旧未行,那处神官已经有些着急的跳脚了。上官清突然凑近蓝泽筠的耳朵,有些暧昧温柔的说道

“怎么,还舍不得了,就这么一会儿都不行?”

蓝泽筠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暴起,抖了抖,这才翻了个大白眼,背对着上官清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走了。

上官清一直目送着蓝泽筠,直到背影完全消失,这才长叹一口气,有些失落。谁料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目光。

“银烨?”

……………

蓝泽筠一路跟着神官,穿过层层廊道阶梯,最后终于到了至上殿!

说是殿,但从外观上看,倒像是一座三角塔,席渊站在门前,一直等蓝泽筠过来,才一同进了殿门。

大殿之内已经站了好些人,都是此次比赛的佼佼者,当然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

比如此刻看似要将她生吞活剥掉的孟浩庭。蓝泽筠想了想,那日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和席渊往另一边儿走去。

不过,令蓝泽筠意外的是,十二人,灵山希枫院就占了五人,沈西言,戈薇,董晓婷都在内!

蓝泽筠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量起董晓婷,这个人确实有些不同凡响,想当初……罢了,已经过去三四年了,人总会改变,她变强自然也是好事。

董晓婷接收到蓝泽筠的目光,有些忐忑不安的低着头,犹豫再三,这才对着蓝泽筠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第三十四章 灵虫?超灵器!

又过了一刻钟,门口走进来三四个老者,目不斜视的穿过众人,走到前方,这才对着众人欣赏的点了点头。

众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这才听到有人开口。

“免了免了,各位都是九山中的佼佼者,未来神族的栋梁之材。可喜可贺,接受神族赐予你们的赏赐吧!”

语罢,一旁的长老皆挥了挥衣袖,便有十一卷竹简浮现在半空之中,而后落在每一个人的手中,除了蓝泽筠。

“这些是上古最顶级的术法典籍,远比你们以前学到的强的多,拿回去好好研究。除此以外,经众长老神使商议决定,三日之后开启般若森林,到时候有什么缘分造化,全凭自己!”

这名老者语罢,扫视了一圈,停在了蓝泽筠身上。

“你们退下吧,丫头,你留下。”

席渊很蓝泽筠交换眼神后,便和他人一起退了下去。

蓝泽筠跟着看着上了至上殿二楼,比起一楼这里真的狭小了很多,而且光线很昏暗,有些阴沉。房间内很空旷,什么都没有,只中间用高架架着一颗浑圆的球体。

离得近些,便能感觉到一股极其浑厚可怕的灵力波动。

“蓝丫头,每次神族比试的赏赐都是由神族决定的,几乎每次都会有变动,或是精品灵器,或是珍贵典籍,又或者其他一些稀罕东西,但是这头一甲的赏赐,确实从来都没有变过。”

蓝泽筠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透露着万分危险的球体,问道

“泽筠不知何物,还请长老赐教。”

老者换了个方向,站在蓝泽筠的对立面,看着高架上的球体,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到

“便是超灵器!”

超灵器??蓝泽筠心里回想着藏书阁内的典籍,似乎并没有什么记载。

“还请长老明说,泽筠属实不懂什么叫超灵器。”

这老者看蓝泽筠诚实坦荡,很是喜欢,于是耐心的为她解释起来。

“这超灵器,便是超脱世间一切炼器师制造的灵器的灵物。它不是冰冷生硬的玄铁打造,或者说根本不需要打造,它是真正存活于天地间的生灵!就像血脉压制一样,它可以压制世间一切灵器!”

“这么神奇?也就是说我可以得到一件超灵器?”

“然也。”

蓝泽筠内心激动万分,要说这灵器的威力,那日她已经见识过了,如果不是因为孟浩庭灵力不太深厚,自己怕是早就任他搓圆揉扁。这比试一甲等属实不错!

“还请长老赐超灵器!”

谁知那老者半天没有回话,往蓝泽筠身边走了走,然后来回踱步了许久,这才意味深长到

“这超灵器也并非是我想赐便能赐的,要看…它如何说。”

说着,抬头张望了一眼高架之物。

“它?长老此话怎讲?”

“你可带了你的灵虫来?入我神族每个人都有灵虫相伴?你可见过你们院长老或者院长的灵虫?”

蓝泽筠沉思半饷,确实,自进灵山以来,除了同一辈分的弟子外,确实没有见过其他人的灵虫。蓝泽筠想着,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枚锦盒,打开露出一只憨憨的小家伙儿。

灵虫见了光,这才睁开眼睛,抖动了一下翅膀,飞在半空中,好奇的观察着高架上的东西。

“长老,确实未曾见过…可有什么说法。”

老者看了看蓝泽筠的灵虫,这才慢慢的解释

“因为他们的灵虫最后都变成了本命灵器,深深的融入了自己的血脉中。”

蓝泽筠明了,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自己的灵虫日后也会变成本命灵器,那这……超灵器?

老者也看出了蓝泽筠的疑惑,说到

“这高架上的东西是转灵石,整个世间不过三枚,这东西能使灵虫转换血脉,最后破茧成蝶,成为世间绝无仅有的超灵器!”

老者的话掷地有声,蓝泽筠瞳孔放大,有些期待的看了看高架上的转灵石,这似乎也不亚于逆天改命!

蓝泽筠对着老者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到

“那就劳烦老者了。”

老者点了点头,轻轻一招手,灵虫便飞了过来,绕着他打转儿。

老者笑着问道

“你可喜欢那高架上的力量?”

灵虫似乎是听懂了,扇动着翅膀停在老者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老者

老者轻轻一笑,然后将一缕十分醇厚的灵力注入了转灵石中,霎那间,耀眼的光辉充斥了整个房间,然后满满弱去,只在正上空留了个拳头大小的透明光罩。

灵虫像是得到了召唤一样,直直的飞入了光罩内,收拢了翅膀,安静了下去。

老者捋了捋胡须道

“转灵石内的蜕变需要一天一夜,你明日再来吧。”

蓝泽筠一动不动的看着光罩,然后坚定的说到

“我想再这里等着,可以吗?”

老者欣慰的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往门口走去。只留下了句

“随你。”

便不见了人影。

蓝泽筠盘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着地,抬头看着光罩里的小家伙儿,还记得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它是没有选择的,糊里糊涂就到了自己的手里,在希枫院时,也是被自己被迫定下契约,失去了自由。

后来,沉睡了三年,每日陪在身边的只有席渊的灵花还有这个小家伙儿。

想来当初它已经知晓自己会悟到风之灵,觉得自己是个废柴弱者,才千般不愿的。

蓝泽筠微微一笑,心里想着

:如今,也算是不负你当日的选择,成为更强的存在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至上殿二楼的光线逐渐暗了下去。但是那光罩中的灵虫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时,门口出似乎有人上了楼梯,脚步轻盈,听起来有些鬼鬼祟祟!

蓝泽筠全身运转着灵力,目光警惕的盯着门口的动静,半饷,门被轻轻的推开,发出一声古老沉闷的吱呀声,然后一块嫩黄色的衣摆露了进来。

“清,你怎么来了?”

来人居然是上官清,蓝泽筠眼神发亮,十分激动的看着门口处。

上官清急忙快步上前,捂住了蓝泽筠的嘴巴,另一只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轻声到

“我偷偷溜进来的,下午的时候,我见你还不回来,就过来这边儿找你,听修门的弟子说,你进了至上殿就没出来过了。我这不是不放心吗,趁没人就进来了。”

蓝泽筠心里头流过一阵暖流,嘴巴不由自主的咧开微笑。但又觉得说什么感谢的话都太过客气肉麻,于是故意开口询问到

“听说进至上殿要修门的令牌的,你……嗯??”

上官清将一块装的鼓鼓囊囊的锦帕丢给蓝泽筠,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是是是,我贿赂了一个好说话的修门师兄,借了块令牌!算我自作多情,不想你在这儿过的好好的,居然还有心情调侃我!”

蓝泽筠打开锦帕,里面包了一些点心,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便不再搭话,大口大口的吃起了点心。

三刻钟后,蓝泽筠将最后一块儿点心放在嘴里满足的说了句

“好吃,但是没有你从南鸢带过来的好吃,有机会真想去你的家乡看看。定然是美的无字形容。”

二人平躺在地面上,皆双手绕后抱头,屋顶因为转灵石的光辉竟然有些像万丈星河般璀璨。

蓝泽筠出了神,半饷才开口道

“清,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是有家的,在人界的最北边儿的一个国家,只是那时候我好像什么都不懂,甚至不大明白生离死别,痛苦悲欢,七情六欲。所以那时候,我并不觉得分离有什么好悲痛的,如今我好像懂了,再想起以前的事,心口就像被什么勒着一样,连呼吸都是苦涩的味道。后知后觉,悲痛难耐,悔恨交加。我便再也不敢想了。”

上官清沉默了半饷,这似乎是蓝泽筠第一次对自己坦露心迹。此刻她仿佛有些感同身受,悲伤的感觉侵袭全身。

“泽筠,人生在世,生死离别是常事,人总归一死,不过早晚罢了。若以后你先走一步,我是断然不会哭的,大不了等我在人世的时间到了,就去陪你。如果我先走一步,你也一定不能难过,我就再另一个世界等你,哪天你要是玩够了,就来找我,我们再续前缘!”

“我才不会哭,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才不会做。”

人生苦短,最快乐的莫过于身边之人常伴左右,那么多人穷其一生,不过尔尔,再转过头看,好像在意的还是那么几个。

二人聊了许久,一起见证了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也一起见证了早晨洒向大地的第一缕光辉。

当然,随着晨光醒来的还有这光罩内的东西,只几个呼吸间,至上殿二楼内灵力开始聚散,形成一片沉闷的灵力场,令人窒息。

蓝泽筠二人站了起来。用自身灵力努力的压制着灵力场带来的身体上的不适。

须臾间,转灵石上的光罩连着光罩内的灵虫一同便的透明起来,最后猛然形成了一柄近似透明的三尺光剑。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剑身传来的强悍霸道的肃杀剑气!

光剑竖立起来,慢慢悠悠的飘到蓝泽筠面前停住。蓝泽筠缓缓抬起手,牢牢握住剑柄,刹那间,光辉消散,光剑露出了通体亮银的锋利剑身,蓝泽筠只感觉身体里似乎多了一道高傲强劲的气息!

蓝泽筠只轻轻挥舞一下,一旁驾着夜明珠的玄铁架子便瞬间拦腰折断,就连身后的墙壁上也隐隐留下了一道剑痕,散发着蛮横的气息!

第三十五章:入般若森林

剑确实是把难得一见的利刃,剑柄清凉温润,剑身锋利尖锐,剑气直指苍穹!

寒玉为柄通体银,化钢化铁似削泥,

执剑起身对苍穹,呼啸而出万人尊!

蓝泽筠眼神放光,心头颤动不已。片刻,灵剑便化为莹莹之光全部钻进了蓝泽筠的身体之内。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灵涡中似乎又多了一股灵力波动,也多了一丝微弱的呼吸。

上官清站在一旁,有些欣慰,鼻子有些酸痛。身旁的这个人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就算深处黑暗,尘土也没有!

“泽筠,这把剑以后要用来匡扶正义,万不能面对同门。”

蓝泽筠有些疑惑,不明所以的问道

“自然,人不欺我,我又怎么会做那种事,这把剑自然是要用来保护我身旁之人,匡扶世间正道!”

上官清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冬天还没有过去,依旧不见一点儿新绿,偶尔也会突如其来的飘过一阵风雪,卷过千丈红尘,留下些痕迹,带走些东西。

三日后,神族比试大会的前十二名聚集于修门林涯台。

上官清一路陪着蓝泽筠到此,将装了好些东西的锁物囊轻轻放在蓝泽筠的手里,笑着告别

“你且去吧,一路尽量和席渊在一起,我看那个孟浩庭不会善罢甘休,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

“我知道啦,你说了一路,嘴不困吗?”

“得得得,我就愿意多说两句,哎?席渊在那里等你,你快去吧。”

蓝泽筠一回头,果然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挺拔端正的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于是快步上了两节台阶,半路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上官清喊到

“清!你想要什么,我一定带给你”

上官清微微一笑,本来想说不用费心,但又觉得她送给自己的东西着实少之又少,于是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才道

“我听说般若森林里有一颗生长了快万年的菩提树,帮我带颗菩提子回来吧。”

“好,你等我。”

语罢便头也不回的向着席渊奔去。

上官清一直站在台底下,看着蓝泽筠的身影消失在光幕中才收回目光,长叹一口气,准备离去。

“这么舍不得?”

原是银烨站在一旁,眉梢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上官清。

“没有,只是……这么好的机会,我却没有办法和她并肩战斗,真遗憾啊。”

上官清看着光幕渐渐消失,眼底有些失落,然后对银烨行了个礼,擦过他的肩膀,走了。

“喂!你等等,要不要和我去个地方?”

“嗯?”

再说众人穿过光幕,便到了一处极广阔的空间,天地有些昏沉,气候潮湿温热,放眼望去,前方便是一大片茂密森林。寒冬时节,依旧翠绿水嫩。

赵曦光转过身自锁物囊中拿出了十来个拇指大小的碧绿珠子道

“这是修门特有的信号弹,如果遇到了危险就注入灵力抛至空中,看到信号大家汇合。这般若森林危机四伏,各位小心为妙,切不可逞强!”

众人拿了信号弹都各自三五成群的散了,临走时,孟浩庭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蓝泽筠。

蓝泽筠选择性忽略,跟着灵山众人往南边儿去了。

“话说这般若森林都有什么啊?”

沈西言转动着珠子,有些疑惑的看着席渊。

席渊微微斜眼看了一下旁边儿,确定蓝泽筠跟上来了,这才平静道

“般若森林是一处上古战场,众神魔陨落之地,宝贵灵药,上古珍宝,稀奇灵兽,应有尽有。不过只开放二十四个时辰,能遇到什么全凭运气缘分。”

沈西言闻言,瞳孔放大很是期待。

都说般若森林里藏着天地灵宝,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由头。

一路上,蓝泽筠一行人只遇到些珍贵的风灵药,再无其他。

半个时辰后,戈薇有些失落的嘀咕道

“什么吗,这么久了,连个灵兽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扫把星挡着!”

说着,斜眼瞪了蓝泽筠一眼,蓝泽筠不以为然,虽心之她在含沙射影,但是非常时期确实不宜因这样的小事计较什么。

“哎?那是什么?怎么还发着光啊?”

董晓婷看着一颗古老粗壮的大树,有些不解的喊着众人。

“是,灵器!是上古时期遗落的灵器!”

戈薇第一个发出了声音,语气有些兴奋颤抖,两眼放光,有些贪婪之意,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起身跑了过去!

片刻之间,便从手掌中抽出一根灵力丝线,朝着那块发光的地方探去,好像是套到了什么东西,神情愈发炙热。只见戈薇使劲儿一拉,那边儿便传来摩擦撕裂的声音,然后彻底脱落,离众人越来越近,蓝泽筠眯了眯眼睛,看的仔细了些,貌似是一把匕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匕首上,霎那间周围有了轻微的响动!席渊快速拉着蓝泽筠,然后支起一片防护罩将蓝泽筠众人护在防护罩内!

蓝泽筠快速抬头,这才发现周围布满了一种很奇怪的灵兽,大约有大猫那般大,尾巴似老鼠一样又滑又长,四肢修长,爪子锋利。头部很尖,就像是一个倒三角儿,长了很尖很长的喙!身体上长了一对儿肥厚丰满的翅膀。

只几个呼吸间,就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了成百只,并且数目还在增加!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防护罩就被堵的严严实实,见不到一丝光线!

蓝泽筠等人通通自手心处释放灵力,勉强点亮了防护罩。抬眼望去,只见光罩上边沾染了一层鲜红的血液,还有些羽毛碎肉,甚至断肢!

戈薇有些害怕的往席渊身边儿挪了挪,然后紧紧抓住席渊的袖子,盯着那些怪物,声音颤抖的说到

“渊哥哥!这些是什么东西,好恶心,薇儿害怕。”

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似梨花带雨,让人好不疼惜。

席渊此刻难以分神,这东西的数量是真多,速度又快,冲击的力量特别大。要是一个松神,众人极有可能立刻被肢解到连渣都不剩。于是只是丢了个安慰的眼神过去,轻声道

“别怕,我在,它们是伤不了你的!”

蓝泽筠在一旁一字不差的听到了耳朵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有些不快的背过身去。

董晓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慢慢移到了蓝泽筠身旁,伸手轻轻拍了拍蓝泽筠的肩膀,似有些安慰之意。然后快速

转移话题

“泽筠,从入希枫院起,你便在藏书阁抄书,你可知这些怪物是什么东西?长相如此…怪异。”

“鼠鹰,一种群居动物,视力很差,大多夜晚猎食。每个群落都有上万只,喜生肉,喜鲜血,就如蝗虫一般,一旦出现在有活物的地方,必定片甲不留!”

沈西言双手环胸,眉头紧皱道

“既然是夜间活动,这大白天的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们。”

蓝泽筠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戈薇,然后摸了摸鼻子,有些含沙射影的说

“想必…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吧。”

沈西言挑了挑眉,片刻,似有些明白过来,直直的朝着戈薇走去,然后有些严肃的说到

“戈薇,把你刚才拿到的那把匕首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戈薇闻言,使劲的拢了拢袖子,有些凶狠的说到

“这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沈西言皱了皱眉头,很是不屑的看着戈薇,半饷才出声解释

“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我就想看看那匕首没有有什么奇特之处,再确认一些是否是这匕首吸引了这些鼠鹰。”

戈薇闻言,有些不知所措,但瞧着此刻众人都在看她,于是很快换了一副脸面,低声道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语罢,自袖中慢吞吞的拿出了匕首,交给沈西言。

蓝泽筠上前一步,同沈西言一起查看起来。

只见这匕首外壁雕刻繁琐精致,镶嵌着一些极为珍贵的灵宝玉,隐隐透露着一丝高贵威严!

沈西言翻来覆去,并没有什么发现,于是抬手就要将匕首还回去,谁料被蓝泽筠一把拽住。

戈薇有些着急的吼着

“蓝泽筠,你什么意思!那是我的!”

蓝泽筠看都没看一眼,对着沈西言道

“你闻闻。”

沈西言开始有些怀疑,但看着蓝泽筠一脸严肃,便凑了上去闻了闻,恍然大悟!

董晓婷看着二人的神情,实在按耐不住心里头的好奇心,也凑了过来。

“怎么了?”

蓝泽筠将匕首扔给戈薇,才为董晓婷解释

“这匕首虽然表面干净无瑕,但是却透露着淡淡的血腥气味。刚才戈薇拔匕首时,不知你们有没有听到一阵类似**撕裂的声音?”

沈西言二人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纷纷点头。

“据说世间有一种叫魄罗树的树木,外状似草木,干里生肉,经脉纵横。内有鲜血流通。想必刚才那颗树便是传说中的魄罗树了。”

沈西言想了一会儿,又问道

“你的意思是魄罗树内的鲜血引来了鼠鹰?可是为什么匕首上没有?”

“你们仔细看那把匕首外壁最上端的那颗红宝石。”

众人皆投去了专注的目光,只见那透亮鲜红的红宝石内部居然隐隐有好几条向外扩散的深红线条!

“这是饮血石,上古时期,战乱凭发,几乎每天都是腥风血雨,血流成河的日子,众神的灵器几乎每天都沾染血渍,一神族炼器师便研制出了饮血石,可自主吸食灵器上残留的血液,使其崭新如初,如今,这项工艺算是失传啦。”

第三十六章 :玉手翻云玉扇覆雨

众人这才明了,戈薇拿着匕首,似乎感觉到了其中涌出的阵阵血气,随即一把丢在了地上,离得远了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沈西言在一旁看了眼席渊,又看了看光罩外乌压压的一片鼠鹰,有些无措。

蓝泽筠也沉默了,她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至于应对之策却是没有记载。若等席渊的灵力消耗完了,又或者鼠鹰攻势再猛烈些,只怕凶多吉少。

防护罩内的气氛逐渐压抑起来,众人寂静无声,只是各自默默的将灵力注入到防护罩内来减轻席渊的压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众人皆面色深沉,眉头紧锁,蓝泽筠感觉体内的灵力已然消失过半。有些乏力!

戈薇神情闪烁,有些害怕,然后摸了摸怀中的信号弹,有些犹豫到

“要不…要不…我们放信号弹找他们来吧。”

“不行!这才刚进般若森林,要是放了信号弹,就意味着我们灵山太过无能,白白让人笑话!而且他们……来不来都不一定。”

沈西言有些语气凌厉的否决了戈薇的提议。

戈薇被吓了一跳,心觉委屈,眼眶瞬间通红,里面立刻覆上了一层水雾,声音略带些哭腔道

“颜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刚才…刚才进来的时候,修门的那位师兄说的很清楚的,只要发了信号弹,大家就会赶来救援的。”

沈西言闻言,不愿再说着什么,聚精会神的关注防护罩外的动静。

蓝泽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着戈薇已经伸手去取怀里的信号弹,不由得出声制止

“你真天真,别忘了大家是来做什么的,般若森林只开放两天,人人都是为了寻求至宝而来,你是觉得你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能有多重要?能比过这森林中的稀罕东西吗?他就那么一说,你还不明白?那话是说给同门中人听得,进来时大家基本都知道彼此的方向在哪儿,倘若我们分开,你遇了险,看在同门的情分上,我自然会去救援,若是别人,保不准就当没看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真当大家都是活菩萨?”

戈薇本来心中就对蓝泽筠有意见?听了此话,更是怒火中烧,出声反驳到

“那是你心肠歹毒,才会不管他人死活,他们才不是这样的人!”

蓝泽筠轻蔑一笑

“是吗?那请你扪心自问一下,若是他人遇险,你可愿意山高水长的好心过去搭救?若你真心愿意,大可捏爆信号弹,不管他们来不来,我绝不多说一句。”

戈薇面露凶相,狠狠的瞪着蓝泽筠,手里紧紧捏着信号弹,只需注入灵力,抛掷空中,便能……便能什么,戈薇心里越来越没底,蓝泽筠此话虽不近人情,但是句句有理,人性这个东西是最禁不起考验的。

不过就这样妥协,实在是抬不起头。戈薇心中推敲犹豫,还是一旁的董晓婷出来圆了场。

“戈薇,大家都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不管有没有人来,都要试一试,但是我们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一会儿还没有想到其他办法,那我们在放也不迟。”

此话中肯圆滑,不仅给了戈薇台阶,又肯定了她的建议,也缓解了剑跋扈张的氛围,一石三鸟,甚妙!

蓝泽筠不由得又看了两眼董晓婷,她确实与当初大不相同了。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席渊似乎心里有了打算,对着众人道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行。”

“什么办法?”

这世间最令人绝望的就是提前知晓结果,但是别无选择,众人犹如久旱逢甘露般眼神发亮,内心燃起一丝希望。

席渊面色有些严肃道

“当然此法万分凶险,如今鼠鹰全部聚集在此,攻势过猛,我们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我这里有一个法阵,有把握可以消灭所有的鼠鹰,但是结阵就需要两个时辰,倘若……倘若有人愿意引走一部分鼠鹰,那就可以结一个小阵,半个时辰足以!”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沈西言问道

“也就是说,需要牺牲一个人,用肉身引敌?”

“也不能说是牺牲,我这里有一个灵器,可以幻化成为防护罩,保出去的人平安无事,只不过这灵器的运转全凭使用者自身灵力的强弱,倘若自身灵力不能支持灵器运转,那防护罩自然也会消失。”

蓝泽筠明了,出声询问

“极限是多少?”

“三成。”

“也就是说等到灵力低至三成,便再也无法运转灵器?”

“不错。”

沈西言道

“那出去的人怎么办,等到防护罩消散,然后被分食干净?”

这是除了席渊之外,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席渊也知此事重大,从腰间抽出玉扇,详细的为众人解惑

“不是,烈火大阵之所以需要两个时辰,是因为需要引天地灵气缓慢入阵,小阵的话,我们自身的灵力就可以激活,也就是说我可以同时运转两个法阵。

这把玉扇是我幼时感应到的灵器,与我血脉神识相通,我可以将一个法阵的阵眼安置在玉扇内。如此,半个时辰后两处法阵同起,可保所有人相安无事。”

所有人皆被席渊的话惊到了,幼时所悟,那个时候他可还没有悟得灵力,而且这灵器居然还能安置阵眼!果然天选之子,注定一生不凡!

如今方法是有了,席渊要启动阵法,无法做诱敌之人,只剩蓝泽筠四人面面相觑。

“我去。”

“我来!”

半饷后,防护罩内几乎是同一时间想起了两道坚定的声音。

蓝泽筠沈西言二人相视一笑,皆有些倾佩对方。

席渊看着蓝泽筠,眼里满满的担忧,他知道此法一出,这诱敌之人必有她。

蓝泽筠好不退让,对着沈西言道

“那日比试,我赢了,我强,我去。”

沈西言,有些不服气道

“虽然你赢了,但是这种事情和比试又不一样,况且我是个男子,怎么会让一个女子前去冒险!”

蓝泽筠自然

知道沈西言是一片好心,以前她只觉得沈西言善恶分明,坦坦荡荡,崇尚强者,是个不错的人,如今感觉又多了些大义,像个十足的侠客!

但对于此事,蓝泽筠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有理有据的回到

“我修习的是风之灵力,不论速度还是强劲度都要占优势。我去,最为保险。”

这倒是实话,恐怕这里的人确实只有她最合适。

这话堵的沈西言无话可说,蓝泽筠见众人再无异议,于是走到席渊一把抓住玉扇,不过拉拉扯扯,席渊捏着玉扇柄,丝毫没有脱手之意。蓝泽筠丢给席渊一个疑惑的眼神,他这才松手说到

“此去,定要小心,我……”

“好啦,知道啦,快埋阵眼吧。”

蓝泽筠语气轻松,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席渊便也不再说什么,两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带着莹莹光辉,在空中来来回回,不到一刻钟便有一个复杂繁琐的法阵显现出来,席渊双手结印,向两边儿移动,空中的阵法便分裂开来,形成两个一模一样的法阵。一个飘然落地,一个化散成一缕灵力钻进了玉扇内。

席渊手掌摊开,一颗圆润的玉珠子便呈现出来。

“注入灵力便能幻化成防护罩了。”

蓝泽筠干脆利落的接过珠子,将灵力注入其中,果然如席渊所说,玉珠子破裂扩散开来,形成一层几乎透明的光罩。

蓝泽筠运转灵力,只见几道残影,人已经冲出防护罩,冲进了乌压压一片的鼠鹰群内。

有些鼠鹰快速的调转了方向,开始攻击蓝泽筠所在的光罩,蓝泽筠只感觉四周用来的力量让她像个球一样,来回晃动。

花了好些力气,终于看到了一丝光线,从外围看去,本来一片乌黑平坦的鼠鹰群内,突然形成了一个凸出,然后一身着蓝衣的漂亮女子快速冲了出来,往一旁飞去。身后紧紧跟着一群鼠鹰,只瞬间便被淹没其中。不过一会儿,又冲了出来…如此反复,在空中焦灼分离不断。

待蓝泽筠离去后,席渊众人明显感觉到攻势降低了许多,于是席渊将防护罩交于其他三人,自己盘腿坐于阵眼之上,将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如今可谓是争分夺秒,阵法完成的越提前,对蓝泽筠就越有利!

两刻钟后,蓝泽筠完全不知道游荡到了何处,因为又要运行灵器,还要保持自己的移速,可以说灵力在双倍透支。此刻灵力已然有些不够用,于是蓝泽筠干脆停了下来,只用灵力供给灵器。还不到一刻钟,灵器所化的灵力罩便四分五裂,重新变成了玉珠子,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蓝泽筠快速用剩余的灵力重新结了一层灵力罩,只不过相对于刚才那个,明显脆弱很多,不时会有一两只鼠鹰探头进来,喙极其锋利,只片刻时间,蓝泽筠全身便多了几十处伤口。鲜血滴滴答答不断,更是刺激到了鼠鹰,攻势更加猛烈起来。

蓝泽筠苦苦支撑,感觉灵力已然要全部透支,灵涡处已经有些疼痛感,内伤外伤双重折磨,蓝泽筠只感觉全身出汗,要痛晕过去,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使头脑清醒。

第三十七章 :情动

周围一片黑暗,鼠鹰嘈杂尖锐的叫声不断,蓝泽筠已然没有了时间概念。

眼睛朦胧模糊,抬一下都要动用全身的力气。最后,蓝泽筠终于体力不支,随风飘散而去。

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把通天巨扇,散发着熊熊火光并金黄色的光辉,将所有冲向自己的鼠鹰全部阻挡在外。

但凡是沾染到光辉的鼠鹰立刻化成烟灰,消散在空中,什么也没有留下。

蓝泽筠想起了席渊那双修长的双手,在夕阳之中,来回晃荡着那把玉扇。可真是一双好手,轻轻拨动,便灭敌于千里之外。可真是一把好玉扇,翻雨覆雨,一出手便是片甲不留!

如今想起来,那双手还为自己做过饭,叠过花灯,那把玉扇还为自己挡过太阳。可真是轻贱了!

“泽筠…泽筠!醒醒,泽筠!”

蓝泽筠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使劲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举世无双的一对琉璃眸子。是席渊啊,蓝泽筠有些安心的睡了过去,心想:席渊呐,你可曾知道,正是这双好看的眼睛,引人心魄,让人欲罢不能。

夕阳西下,这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下去,今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不冷不热的微风阵阵。

蓝泽筠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人影,身上盖着一件儿青色衣衫隐隐散发着冷冽清香,不用猜都知道是席渊的。

有叮咚作响的水流声,看样子她是躺在小溪边,蓝泽筠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右边平地处堆起了一处火堆,散发着昏黄的温热。四周都被设置了结界,很安全。

蓝泽筠喊了两声,发现无人应答,于是起身坐到火堆旁烤火。

“你醒了?”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声,蓝泽筠转过头,便看到席渊一手拿着刚才披在自己身上的青衣,一手提着一只已经死透的鸽子。场面有些滑稽好笑。蓝泽筠笑了笑,才道:

“其他人呢,就你一个?”

席渊将衣服重新披在蓝泽筠身上说到

“般若森林开放短暂,他们三个去猎宝了。”

“那你呢,不去猎宝?”

“什么宝贝都不如你。”

身边儿是温热的火光,来回晃动,席渊的眼眸也是如此,亮晶晶的,里面似乎有什么在跳动着。蓝泽筠轻咬嘴唇,脸庞微红,什么宝贝都不如你…这样煽情肉麻的话被他这般冷静平淡的说了出来,明明语气也是平平淡淡,但就像是在蓝泽筠心脏处打了一拳一样,让她心口涟漪荡漾,久久不止!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话,蓝泽筠不由得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是第一次见面一见钟情?还是星辰阁小厨房的第一次照面,又或者是在希枫院山谷遇险时,他的“恰巧遇见”?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她已经不得而知了。

但是,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席渊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心意。

于是再三犹豫,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席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席渊刚闻此

言有些许疑惑,不过立刻便反应过来,脸有些发红,耳根子也红了个透。想了半天,最终失笑,似乎有些认真了

“在星辰阁那个夜晚吧,我…早就知道你是蓝国的小公主,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想接近你,不忍看你受一点伤害。再遇见你之前,我总觉得爱情太过虚妄,对于我…也不太适合,遇见你之后,才发觉人生除了责任还有其他,此生无悔!”

微风拂面而过,不知是席渊的话,还是风中夹杂的热气,蓝泽筠直感觉全身都是温热的,长风明月寄相思,高山流水只悦君,如此无他!

蓝泽筠心里喜悦,双手抱膝,头抵在膝盖处傻笑,一缕青丝随风飞舞,像是失去了束缚,直直的往火堆里窜去,眼看就要沾染上火星,被席渊二指轻轻捏回,放在手里把玩。

蓝泽筠这才发觉自己束发的发簪不知何时掉落了。于是双手快速的将秀发攒起来,梳成马尾模样。不过……好像没有带多余的簪子……

正在此时,席渊轻轻一笑,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块锦帕打开,一根通体青白透亮的玉簪显露出来。三年前,蓝泽筠亲手将它作为那朵灵花种子的交换物,交给席渊,三年来,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如今几经周转,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席渊蹲在蓝泽筠身边,双手来回穿梭于蓝泽筠乌黑秀亮的青丝之间,将乱糟糟的秀发梳的更整齐了些,亲自为她绾发,而后将发簪轻巧熟练的簪在头发处。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为伊亲束发,为伊轻提簪,为伊添胭脂,为伊描新图。二人如此,倒真有两口子新婚夫妇过日子的感觉。

不远处的黑暗处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阵故意的咳嗽声,蓝泽筠立刻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一样一阵哆嗦,一溜烟儿窜到里席渊老远的地方坐下。

沈西言双手抱怀,嘴角斜斜,眉头轻挑,似笑非笑,以一种心知肚明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荡。

还不忘出声打趣道:

“可真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呐!”

蓝泽筠闻言脸上立刻覆上了一层粉红,别说耳根子了,就连露在外面的脖子也红了大半儿。

原来是猎宝的三人回来了,戈薇就站在沈西言后边儿,自然将来龙去脉看的一清二楚。如今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儿居然和自己讨厌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谈情说爱,暧昧不清!

一瞬间理智全无,对着蓝泽筠立刻呛声道:

“不知羞耻,居然在这里勾搭男人!简直不要脸!”

蓝泽筠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女人存心就是要她不痛快,也不管什么留情面,起身在戈薇的注视下,走到席渊身边坐下牵着他的手,看着戈薇道:

“看到了?我俩情投意合,想怎样就怎样,你管的着吗?”

戈薇见蓝泽筠如此,更是愤怒,立刻上前,不顾身份教养,伸出一只手指着蓝泽筠大吼道:

“你个贱人,快松手!你这样的人只会玷污了渊哥哥,你配不上他!”

蓝泽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配不上?哼!配不配的上岂是旁人可以随意评判的!于是双手环住席渊的手臂,更为亲昵的

蹭了蹭席渊,有些故意挑衅道:

“哦??是吗?配不上?可是你渊哥哥就喜欢我,你说配不上,那又怎样。”

说话间,还不忘故意对戈薇眨巴眼睛。

戈薇只感觉全身五脏六腑气血翻涌,她恨不得上去撕烂蓝泽筠的嘴,划花她的脸蛋!

好半饷才道:

“我渊哥哥心有大志,你在他身边儿只会误了他!况且你心肠歹毒,行事全然不顾后果,你们注定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人!你这样的人,虚伪至极,自私自利,只会坏事!你凭什么留在他身边祸害他!”

戈薇的话尖酸刻薄,颇失风度,实在是过了!

不过还没等蓝泽筠说话,一旁的席渊已然严厉出声阻止道:

“够了!薇儿,你不要再胡闹了,是我喜欢泽筠,此生也只想与她共度此生,欺她便是辱我,我希望你以后能注意言辞!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是被你爹知道,恐怕失望至极!”

戈薇感觉心痛如刀绞,一口血腥之气涌了上来,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面前的这个人,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自从遇见了蓝泽筠一切都变了!席渊对自己从来都是温柔至极,呵护有加,可是她出现之后,席渊的眼神再也没有专注在自己身上!如今居然又为了这个女人,如此严厉的告诫威胁。

戈薇眼圈微红,不一会儿便有了水雾蕴起,有些不可置信的对着席渊道:

“渊哥哥,你为了这个女人,威胁我?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了吗?还是你忘了我们戈氏族人如何为龙华出生入死!又或者你忘了…当日在龙华祠堂内的誓言!”

“我当然没忘,要做什么事我自然记得清清楚楚,至于其他你无权过问!”

无权过问??戈薇只觉得头脑昏沉,有些晕眩,目光已经模糊成一片,只一道青色挺拔的残影在面前晃荡,戈薇不由自嘲道:原来我做了那么多,还不如一个外人!是我自作多情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往一旁的黑暗里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从背影看有些可怜。

席渊停顿了许久,脸上有些倦意,随即握了握蓝泽筠的手道:

“我…去冷静一下。”

蓝泽筠点头示意,他需要自己的空间,有些事情确实无法轻而易举的就说出来。蓝泽筠愿意等他信任自己,然后将所有无法言说的事情,全部说与她听。

一时间,这处地界儿只甚三人。有些尴尬的坐在一起。

董晓婷看了看蓝泽筠,搓了搓手道:

“也许戈薇并没有其他意思,她只是太爱席渊了,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

蓝泽筠并不认同,这一路走来,她已经对戈薇失去了任何好感,无关席渊。

沉思了好一会儿,蓝泽筠目光突然有些冰凉,直直的盯着面前有些肆虐的火焰道

“一个人下意识的行为,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她不喜欢戈薇,基于礼貌,也不愿说她什么。只要她不犯自己,确实没必要计较什么,只需远离即可。

第三十八章 :剑锋

天刚蒙蒙亮起,离般若森林关闭不过十一二个时辰,除了席渊和蓝泽筠,其他三人也算是收获颇丰。

等众人收拾妥当后,席渊便对着蓝泽筠道

“我…要去拿个东西。”

蓝泽筠毫不迟疑的点头回问

“什么地方?”

原本向南走的这条路线便是席渊引导的,而且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他都不曾心动,想必是心有目的吧。

席渊轻轻拂过蓝泽筠前的一缕青丝道

“在迹回洞。”

一旁的沈西言闻言颇为震惊

“迹回洞??那里乃众多凶兽聚集之地,你去那儿干嘛?”

“拿一件东西。”

至于什么东西,蓝泽筠没问,想必对席渊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

如今离般若森林关闭的时间越来越近,行至出口处怎么也得两三个时辰,蓝泽筠答应过上官清要帮她带菩提子回去,如若是同去了迹回洞只怕……

再三思索后,蓝泽筠对着席渊道

“需要多久?”

席渊自是直到蓝泽筠心想之事,于是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一人,便可,那颗万年菩提树应该在森林东边儿,那块儿没什么过强的灵力波动,想必也不会有人愿意去,比较安全。”

蓝泽筠浅然一笑,心到:这个人,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为自己考虑。且他似乎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想来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如此行事。

一旁的戈薇听闻席渊要孤身前往,忧从心来,她当然知道席渊此趟要拿什么东西,也知道迹回洞的凶险,于是快速行至席渊身旁道

“渊哥哥,此趟危机重重,带着薇儿一起吧。”

席渊冷脸,不愿看戈薇一眼,只冷冷的道

“正因为危险,所以你不适合。我一个人便可!”

席渊的话是斩钉截铁,不留一丝后路。戈薇觉得委屈,低着头咬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心痛万分:原来…你已然厌恶我到这种程度了吗?以前…你去哪里都是和我一起的!

一时间,气氛尴尬,沈西言轻咳两声,开口缓和氛围

“我去吧,我也很想见识见识传言惊恐无比的迹回洞呢,多一个人,你们也好安心。”

一旁的董晓婷也上前出声道

“对对对,你们二人去迹回洞也好有个照应,我和戈薇陪泽筠去东边儿找菩提子,这样最妥当,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就捏爆信号弹,彼此也能知晓,如此大家都能放心。”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蓝泽筠三人一路向东,席渊二人继续往南前往迹回洞。

一路上空气有些凝结,尽管董晓婷尽力活跃气氛,但是这二人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剑跋扈张!

大约过了四个时辰左右,蓝泽筠终于远远看到了上官清所说的,那颗长了快万年的菩提树,人还未行至跟前儿,一股禅意便落于心间,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种佛法内蕴含的安静祥和,果真奇妙。

蓝泽筠穿过层层树林,刚要上前便察觉到一

股强劲的肃杀之气!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踩地面借力,飞身入空,翻了个跟斗,堪堪躲了过去。那道混浊的剑气几乎是擦着蓝泽筠头发丝过去的,凶险无比。

三人都察觉到了危险气息,呈应敌状,谨慎的盯着菩提树后边儿。

果然半饷,一道深红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通身漆黑的宝剑!

那把剑不像是灵力所化,通体幽黑,透露着浓重的厉气与怨念,还有令人心颤的杀伐气息,应该是般若森林之物。

蓝泽筠右手握拳,感应着灵涡处的那丝呼吸,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孟浩庭,此刻他的眼眶充满了血腥之气,怕是被这剑迷了心智!

孟浩庭恶狠狠的盯着蓝泽筠,刚进般若森林时,他无意中听见了蓝泽筠与上官清的对话,心知她定然会来此,早早的就在这附近等候着了。当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无心插柳,还有了手里的这般奇遇。

“呵…呵呵呵 …贱人!最后还不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孟浩庭斜眼看着蓝泽筠,有些嗜血的冲动,他恨不得马上将她抽骨扒皮!

蓝泽筠有些不屑道

“怎么阳关大道不走,心中结了魔障?”

孟浩庭闻言,眼光更加凶狠道

“你才是魔障,不该留在这世上为祸人间!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啧啧啧!!你何必说的那么义正言辞,就你现在这模样,和人人喊打的妖邪有什么区别!”

孟浩庭被蓝泽筠的话激怒,表情越发凶狠赫人,邪魅一笑道

“很好,这么会说,我马上就撕烂你的嘴,将你大卸八块,丢掉喂野兽!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生生世世都过的煎熬!”

语罢,便一转剑锋,脚蹬树干,飞身一跃朝着蓝泽筠方向刺来。霎那间,华光一现,蓝泽筠手里亦出现一把正气盎然的三尺利剑!

霎那间,两把剑碰触到了一起,孟浩庭手里的剑过于阴邪,加上他灵力充沛强横,使得剑气蛮横逼人!蓝泽筠感觉手掌虎牙处被震的发疼!被逼的直往后退,最后抵住一颗大槐树才停了下来!

孟浩然愈加兴奋,舔了舔嘴角,阴阳怪气的说道

“那日是你侥幸,你打不赢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片天地瞬间风起云涌,阴风阵阵,不过那颗万年菩提树依旧无动于衷,与众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蓝泽筠双脚用力在树上蹬了两下,借力震开孟浩庭,而后身如入矫燕,在空中快速向孟浩庭刺去。

利剑擦边儿过,剑气穿透孟浩疼左肩的衣服,几滴鲜红的血珠子在空中来回打转儿,而后坠落到了地上,血液顺着蓝泽筠手中利剑的剑身滑下,在剑尖儿处形成了一滴浑圆的血珠,将落不落。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血腥气,此处空间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令人难以呼吸。

良久,孟浩庭贪婪的深吸了一口空气,来回摆了摆头,这丝血气似乎是激发了他心中的邪气,手中利剑上的厉气更加浓郁!

蓝泽筠眉头紧皱,警惕的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双目混浊,神情诡异,有些癫狂邪门!已是

半只脚入了妖道!

“呵…哎呀呀!蓝泽筠,厉害呀,这剑果然够锋利,就是不知道是你的脸厉害,还是…我的意思是!”

孟浩庭语罢,手一撒,那把利剑便自行漂浮于空中,忽而狂风大作,尘暴四起,乌云盖顶,铺天盖地的狂虐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然后全部汇聚在剑中,然后一把漆黑的通天巨剑在孟浩庭身后逐渐成型,似有开天辟地之势,直直的朝着蓝泽筠方向倒下来。

蓝泽筠迅速将灵力狂灌入剑内,霎那间,华光暴涨,天地之间,只一道瘦弱纤细的身影,手执三尺长剑硬生生的抗下了那把通天巨刃。

蓝泽筠只觉得气血翻涌,伤到了内脏,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扑腾一声跪地,因为压力,双腿已然深陷进了地里,虽狼狈万分,但是那双眸子丝毫没有畏惧之意,甚至越来越寒,越来越冰冷。

一刻钟后,巨剑消散,蓝泽筠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不断喘息。

孟浩然见状,喜上眉梢,更加疯癫起来,在一旁手舞足蹈,高声呼喊。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你个废物,有什么用!死吧!死吧!!快死吧!!哈哈哈哈哈!!”

忽而,空气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蓝泽筠扶着剑站了起来,对着孟浩庭轻蔑的笑道

“你…也不过如此。”

然后轻轻拂动一下手中的剑身继续道

“这把超灵器,我也是最近所得,还没有怎么用过,今天就在你这里试一试,我朋友说要用她来匡扶正义,万不能剑指同门,我很乖,所以…留你一条命。”

语罢,眼神似冰冻,有阵阵凉意倾泄而出,随即清凉温润的凉风侵袭过来,卷走压天的乌云,也带走了周围的阴邪之气,霎那间金光大作,天空之上形成了一片金色的漩涡!

蓝泽筠手里的剑竖立在空中,不停的来回打转儿,突然之间,天空漩涡内流露出千丝万缕金色的华光,通通钻进剑中,利剑颤了两颤,然后分裂出无数个金色透亮的剑,若是细心,便能发现皆是滔天剑气所化。

蓝泽筠双手在胸前来回结印。然后竖立的剑通通调转方向,然后快速朝着孟浩庭所在的地方去了。

孟浩庭提剑御灵抵挡,不过万剑之中,一把通体透银的利刃猛烈撞击在孟浩庭手中的那把幽黑利剑上,有星火摩擦跳跃,只半饷,那把利刃居然有了裂口,然后越来越大,只闻“砰”的一声,便碎成了两半,彻底兵败山倒。

蓝泽筠快速收剑,那剑只轻轻碰了一下孟浩庭,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霎那间山崩地裂,天空中的漩涡失去了屏障,厚重剑气倾泻而下,一时间空气静止,此间所有人皆被剑气掠过,再也没有声响。

般若森林东边儿的动静不是一般大,很快便引起了森林内其他人的注意,突然一簇翠绿色的荧光穿越森林,呼啸而上,自半空之中绽放一片璀璨。

席渊和沈西言满身是血的站在迹回洞门口。

沈西言看到空中之物,猛地一惊,回头对席渊道

“是东边儿放的信号弹!”

席渊脸色一沉,心脏跳的极快,有一种不安涌了上来,随即迅速往东边儿移去。

第三十九章:孟浩庭之死!

清风吹拂,将血腥之气传向四面八方,蓝泽筠毫无知觉的躺在菩提树下,只觉得岁月静好,身心舒畅!

突然,此地人越聚越多,谈论之声纷纷,蓝泽筠被吵醒来,虚弱的撑死身子往四周瞧了瞧。

霎那间周围安静一片,众人惊恐的看着蓝泽筠,隐隐之中竟然有些惧意。

蓝泽筠生疑,往一旁看去,不远处的一颗树下定定的躺着一个人,周围血腥一片,那人头搭拢着,一动不动,毫无声息,正是孟浩庭。

“是她,就是她!是她杀的!呜呜……”

一阵尖锐,突兀的指责声想起,蓝泽筠顺着声音望过去,便看到众人搀扶的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娇滴滴的,惹人怜爱。

戈薇手中紧拽着赵曦光的衣袖,看到蓝泽筠醒了过来,整个人害怕的缩成一团往赵曦光的身边蹭了蹭。

综合众人的表情以及那处躺着的人,蓝泽筠心中已然知晓的差不多,随即眉头紧锁,心到怕是着了道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蓝泽筠起身,晃荡到孟浩庭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然死透。然后又用灵力探了探他的心脉内脏,心脉具断,五脏六腑皆碎!

不过……全身上下除了自己的剑气再无任何灵力残留的痕迹。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位正义之士,仗着众人皆在,开始摇旗呐喊道

“蓝泽筠!你身为神族弟子,居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残害同门之事!简直罔顾人伦,无法无天!该死!”

人群之中瞬间一呼百应!皆应声而起,讨伐蓝泽筠的罪行。

蓝泽筠看戈薇切切诺诺,完全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再看董晓婷,四目相对,便低下了头,便知此事怕是难了。

如今众人已为蓝泽筠定罪,倒是让她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口口声声正义之士,满口的仁义道德,却如此不明事理,只会跟风起势!令人张口咋舌,实属想不到!

等到席渊和沈西言赶到时,事情已然成了这样。席渊看着蓝泽筠,快速上前,仔细的瞧着她身上的伤势,直到确定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蓝泽筠亦是如此,满眼都是震惊之色,此趟到底经历了什么,平日里从未沾染过半点血腥的人,怎么会这样。

随即立刻出声问道

“席渊,你有没有事啊,伤的重不重?”

席渊轻轻摇了摇头,摸了摸蓝泽筠的头发,示意她放心。

沈西言觉得不对,立刻上前,快步行至孟浩庭身旁,探了探鼻息,神色深沉…

“渊哥哥,你快过来,快过来!小心危险,不要和那个恶人待在一起,快过来,危险啊!”

戈薇眼圈深红,满眼的泪花,瘫坐在地,身体往席渊二人方向处靠了靠,声音颤抖,很是担心的喊着。

古老厚重的铜钟响起,意味着此趟般若森林之旅快要结束。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一时间无所适从。

倒是修门赵曦光比较有主意,随即对着众人出声道

“各位,如今般若森林即将关闭,不如我们先出去再说,是非曲直自有其他长老定夺。”

于是众人皆收拾整理一番,而后抬了尸体,朝着出口处去了。

蓝泽筠和席渊跟在众人后边儿,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下对席渊道

“等我一下,我拿了东西。”

语罢便调转回头,只用了一刻

钟就回来了。

般若森林外依旧寒冷刺骨,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入眼的各处皆是银装素裹,白净无暇。险峰之上,修门之中,中央大殿内气氛严肃,气压低沉。

蓝泽筠,戈薇,董晓婷三人跪倒在大殿中央,一旁一袭白布裹着一男子尸体。

银烨并其他几位神使长老皆眉头紧皱的坐落于上位之中。

上官清一脸焦急的看着那道挺拔端正的蓝色身影,心想:她还有伤啊,她一定很痛吧,究竟怎么了!!

良久,上位中央修门的掌教出声询问

“曦光,怎么回事?”

赵曦光恭敬上前,对众人行了礼道

“回掌教,事发突然,具体如何弟子也不清楚,当时,我和其他弟子都在猎宝,突然森林东边儿地带天有异动,先是乌黑一片,后来又地动山摇,金光乍现!然后便看到有人放了信号弹,于是便快速赶往,等到的时候,孟师兄已经……听在场的弟子口述,正是…是灵山蓝泽筠所为!”

银烨目光一冷,在戈薇等人身上来回扫动。戈薇似有感觉,拉了拉袖子,头低的更深了些。

修门掌教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戈薇,信号弹可是你放的?”

“回掌教,是弟子放的。”

“你且说说,当时看到了什么?”

戈薇闻言,抬头,目中有泪,开始细细描述起来

“当时,我们三人与渊哥哥还有沈师兄分开后,便往东边儿去了。在东边一处地界儿遇到了正在猎宝的孟师兄,孟师兄记恨那日比试大会上的事情,于是想与蓝泽筠在此比试。本来无甚,看孟师兄的样子也不会伤人性命,所以我和晓婷二人便退置一旁观望。

不料…不料蓝泽筠不知在哪里学的本事,出手狠辣,最后剑气倾泻而出,所有人都受到波及,等平息后,我走到孟师兄面前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就……当时…我…我很害怕,然后便立刻发了信号弹,希望其他师兄弟可以过来。”

戈薇一席话,感情真挚,语气诚恳,众人听了皆信服,尤其是昆仑的几个弟子,更是义愤填膺,怒气冲冲的看着蓝泽筠,恨不得将她活刮了

掌教揉了揉太阳穴,此事非同小可,要是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会引起九山之间的矛盾,甚至战争!

半饷才对着蓝泽筠问道

“你呢?蓝泽筠,可有什么要澄清解释的。”

蓝泽筠目光直直的与高座上众人对上,毫不惧怕,不卑不亢道

“一切皆是她一人的言辞,她与我不合良久,借此诬陷造谣与我。”

“哦?那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当时我们遇到孟浩庭,他手机拿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宝剑,厉气怨念极重,而且观其体态神情,已然是被迷了心智,与我交手之时,更是疯癫狠辣,一招一式皆是要置我于死地,最后,确实是我制住了他,不过我可以保证,收剑及时,绝对未伤他心脉肺腑。”

掌教闻言对着一旁的赵曦光道

“可看到什么通体漆黑的宝剑?”

“回掌教,并未。”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蓝泽筠是在狡辩。掌教示意安静,然后对着蓝泽筠道

“那好,我再问你,你可知宝剑在哪儿?”

“不知。”

“你可有人证,证明你所说不假?”

“当时只我们三人。我身旁之人自然可以作证。”

戈薇心脏猛地跳了起来,她怎么把那丫头给忘了,不过只是一把剑罢了,就算承认那又怎样,也改变不了什么事实。

于是众人的目光全部来到董晓婷的身上,董晓婷从来都没有承受过这种压力,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问你,你可能作证,证明蓝泽筠此话不虚。”

董晓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颤颤巍巍道

“回……回…掌教,晓婷…晓婷不大清楚,当时…当时…我没怎么看清楚…好像是把剑,但…是什么剑我不知道…而且…后来,后来我便晕倒了,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董晓婷像是被吓惨了一样,连忙磕头求饶。这话说的不清不楚,难以评断。

“她说谎!她一定在说谎!泽筠才不是这样的人!”

上官清眼眶微红,忍不住出声反对。

当然立刻便有其他山派弟子出声反驳

“你说她说谎,我看还是蓝泽筠说谎呢。”

“没错,蓝泽筠说的漏洞百出,什么黑剑,根本就没有人瞧见。”

“她以前在希枫院时不就做过这种事,想必是熟练的惯犯了!”

“对啊对啊!这种人万不能姑息养奸!留着祸害他人!”

大殿之内,众人群起而攻之,立刻喧闹起来。

掌教有些头疼,随即偏头问了问银烨的意见

“银烨神使,你觉得如何。”

银烨脸色不常见的严肃,很难得的正经起来,说到

“此时颇多存疑,而且绝非你我断的了的。”

掌教闻言立刻明白过来。随即吩咐神官将她们三人分开看管,然后命令速召昆仑灵山掌教共同定夺!

“敢问掌教,孰是孰非,熟黑熟白,可否会公正决断!”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瞬间寂静一片,就连高座上的众人皆是一惊。

下边跪着挺拔端正的那道身影,眸子清澈似水,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修门掌教闻言轻咳了两声才回应

“自然,是非曲直自会有人定断,倘若你没有做过,自然会得到真相大白。”

蓝泽筠闻言,对着高座中人恭敬一拜,然后自觉的跟着神官往屋外走。

“泽筠…”

一声轻呼,蓝泽筠转头望来,只见上官清已经止不住泪水,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随即近身替她擦了擦泪水,从怀中取出一物,放置在上官清的手中道

“清,给你,答应你的,我定会做到,我很乖的,我没有拿剑伤害同门。”

上官清摊开手掌,一颗圆润的菩提子安静的躺在手心处,心里头百感交集,上官清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揽过蓝泽筠紧紧抱住

“傻瓜,我信你,我自然信你,就算天下人不信,我也信!”

蓝泽筠嘴角上扬心到:天下人与我何干,你信我便好。

随即抽身便要离开,胳膊却被死死地拽住,席渊定定的看着蓝泽筠,有些平时察觉不到的无助与失措。

“等我。”

只此二字便胜过千言万语。

“好。”

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你让我等你,我便知道你信我。

第四十章:审判

如此过了三日,这三日大雪不止,狂风不断。蓝泽筠被关押在西北方向的一处小厢房内,倒也没怎么被刁难,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能走动。

上官清每天都来陪她,每次都被神官挡在门外,但也不走,就坐在门外与蓝泽筠大声聊天。伴着清晨的第一缕光辉过来,携着傍晚最后一丝余光归去。

所以,蓝泽筠的监禁生活倒也没那么枯燥,不过每夜,她总会想很多东西,比如戈薇为什么要诬陷自己,那把黑色的剑去了哪里,是被戈薇藏起来了?还是……又或者董晓婷是否真的被吓到了才含糊其辞?想着想着,她也就不敢想了。人性最怕仔细琢磨,人心不古,不无道理。

又过了几日,修门山门处来了好多风尘仆仆的人,一些身穿深红色锦袍,一些身着青色衣衫。不论那种都有着世人无法比拟的仙风道骨!

众人皆匆匆而来,甚至来不及拂去发丝衣衫处的雪花。

修门中央大殿内,上边坐着修门掌教白成非,灵山副掌教邺文,昆仑掌教狄潮,还有银烨。

在往下一点儿,便是黎老,阁老还有昆仑落叶院的院长等十来人!

也不知是天气寒冷,还是诸位心情有异,大殿之内好似被寒冰冻住似的,令人难以喘息。

良久,修门掌教出言调节气氛道

“大家此趟辛苦了,不如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其他的我们慢慢说。”

昆仑掌教闻言,大怒道

“慢慢说?死的是我昆仑的得意门生,百年一遇的奇才!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说杀就杀!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灵山教的好学生,狄某算是见识到了!”

此事证人和嫌疑罪犯皆是出自灵山,确实让人无法言说。

灵山副掌教喝了口茶,正思忖如何言说。下座处已然传来反驳之音。

只见阁老斜斜的躺着,瞪着眼睛道

“无凭无据,你怎可信口雌黄!”

狄潮闻言更是火冒三丈,从位置上噌的一下站起来,也不顾忌什么,凌厉的开口道

“无凭无据?可是你灵山的弟子亲口指认!况且孟浩庭的尸体我们也看了,周身上下只有她的风之灵力,敢问如今这世间,除了魔道的那位,还有谁悟到这种灵力!五脏六腑无一完好,心脉神识具断!心肠好歹毒啊!”

阁老自然也不示弱,同样站起来,出声道

“哼!谁说我灵山的弟子就不会说谎了?万一她是个学术不正的,出口污蔑蓝丫头,谁有知晓。再说天下法子多了去了,我昨日也听席渊说了事情的经过,你怎知就没有人趁机用了别的法子,嫁祸于蓝丫头!”

“好啊,阁老,我敬你年长,所以才没说什么!怎么?你这是要为了维护一个丫头,将你们灵山的颜面丢的干干净净吗?”

此话一出,坐在上边儿喝茶的邺文终于按耐不住,出声制止

“阁老,我知道你护徒心切,但蓝泽筠戈薇都是我灵山的弟子,稍安勿躁。”

“哼!邺文,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没错,我就是护着我家蓝丫头,她的为人我是清楚的,断然不会做这种下作之事!”

狄潮目光凶狠,快步行至阁老跟前

“断然?我怎么记得三年前你们希枫院便出过这种事情,蓝泽筠在希枫院张扬跋扈就算了,如今对我昆仑弟子亦是如此,这天地还有没有王法了!”

阁老闻言,气从中来

“你…你胡说什么!!满口胡言!我希枫院什么事,与你何干!”

狄潮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下来,只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胡说?我怎么敢胡说,那薛家的人不都上希枫院讨公道了吗,证据确凿,你们口口声声说,人家自己错服了药,不是蓝泽筠所为。啧啧…可惜薛家百年炼药世家,教出来的小辈居然连药都能认错!呵,也叫天下人笑话!”

这最后两句满满的讽刺之意,阁老听了刚想继续说什么,被一旁的黎老拦住

“师兄你冷静一下。”

等劝住阁老,黎老这才对着狄潮道

“狄掌教,你也冷静冷静,此事扑朔迷离,尚不能定论,不如叫她们来我们再问问,是非曲直想必大家可以判断。”

于是众人暂时达成协议,派人带了蓝泽筠,戈薇,董晓婷三人来大殿问话。

依旧大雪纷飞的天气,依旧是庄严肃静的大殿,蓝泽筠依旧穿着前几日被弄得血腥肮脏的衣服。只不过这冰冷的大殿之内终于有了蓝泽筠可以依靠的人。

阁老看着蓝泽筠的模样,早就起身想近身看看,被一旁的黎老一把拽住,眼神警告了好久才作罢。

倒是狄潮自打见到蓝泽筠进门便怒气冲天,目光一冷,袖袍一挥,一股强大的灵力呼啸而出,将蓝泽筠抛出了老远。

阁老见蓝泽筠吐了好大一口鲜血,大怒,立刻起身指着狄潮大声道

“狄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

阁老有些颤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被黎老一把拽回来,坐在座椅内生闷气。

白成飞看了一眼银烨,于是开口道

“二位掌教,这人我已然带过来了,要怎么处置全凭二位决断。”

“怎么处置?当然是挫骨扬灰,教她魂飞魄散,为我徒儿偿命!”

“呵…狄掌教好大的口气啊,挫骨扬灰?怎么连问都不问了?这也是一方掌教应有的言行举止,礼仪风度?”

银烨斜斜的坐在椅子内,目光微冷,有些严肃的看着狄潮。

狄潮心虚,神情有些不自然,对着银烨恭敬的行了礼,这才道

“狄某也是护徒心切,还望银烨神使能够主持公道。”

银烨摆了摆手,示意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

“蓝泽筠,那日发生了什么再说一遍。”

蓝泽筠依旧不卑不亢,思绪清晰的说了一遍。

“你呢,戈薇?你也再说一遍。”

戈薇闻言,身体有些颤抖,神情亦是不大自然,磕磕绊绊说完了整个过程。

银烨眉头紧皱,如此确实不大好决策,就二者阐述来说,戈薇一方比较占优势。

狄潮见众人沉默,起身道

“老夫也来问问。”

无人说话,算是默许了。

狄潮目光凶狠的盯着蓝泽筠道

“老夫问你,你所说的黑剑在哪儿?”

“不知。”

“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戈薇陷害与你。”

“没有。”

“你可承认浩庭

身上只有你一人的灵力痕迹?”

“承认。”

“你可承认那日剑气倾泻,牵连到了别人。”

“承认。”

“如此!你还不认罪!”

蓝泽筠不慌不忙,目光如炬,铿锵有力的说道

“不是我所为,我为何要认罪。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口口声声说证据确凿,可有人亲自看见我杀人?”

狄潮闻言,握紧拳头,愤怒至极!

“刚才戈薇不是说了,亲眼见你所为,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我也早就说过了,她与我有私仇旧恨。只能说是与我对峙。”

狄潮深吸一口气,大殿内霎那间安静一片。

阁老神情放松,轻笑道

“蓝丫头所言不虚,把证据拿出来一切都好说,若拿不出来,哼!就不要在这叫嚣。”

悲愤交加,半饷狄潮才开口

“那好,我再问你,当年薛家世子之死可是你所为?”

蓝泽筠抬头看着狄潮,目光有些冰凉,不带任何情绪,但是一旁的阁老和黎老二人皆屏息凝神,肉眼可见的紧张。

“是我所为。”

只四个清脆利落的大字,大殿之内彻底噤声,众人面色各异。真是浮生百态众生相,千面万色皆色心。

蓝泽筠并未停止,继续说道

“希枫院弟子薛亦峰嚣张跋扈,在院内多生事端,欺辱同门,所犯罪恶滔天,他曾多次欺凌我,若我不还手就只能死,若我还手他必死,人性皆是如此,我为什么要舍我之命,让一个如此道德沦丧的人苟活?”

阁老低垂眼睑,瞬间苍老了许多,再不付刚才那般凌厉有力。

完了,彻底完了,如果刚才的事还有回寰的余地,这件事就是铁板上钉钉子,毫无还手之力了。

蓝泽筠说的义正言辞,她也确实没错,可是对于这些永远将仁义二字放在头等位置的人来说,不论什么,她杀害同门就是错的。

狄潮甚是得意,语气也轻松了好多

“这不就得了,三年前她可以痛下杀手,残害同门,三年后她自然也能如此。”

“狄掌教!若是有人要取你性命,你也会舍己为人,任他采撷吗?”

蓝泽筠看着狄潮,丝毫没有退缩之意,眼神反而像熊熊烈火般明亮!

狄潮一愣,随后道

“此事怎能同日而语,他可是你同门师兄,就算犯了多大的错,也罪不至死,况且还有院长,需要你一个丫头代俎越庖吗?”

蓝泽筠闻言,心里似乎有什么碎掉了,无声无息的破散,有些轻蔑道

“罪不至死,既然如此,泽筠无话可说!原来神族众人都这么深明大义,可以舍己忘人,日后若有幸,泽筠定要好好看看!”

正在此时,那位一直坐着看戏的昆仑落叶院掌门忽然站起身来,眼神来回闪动,语气温柔道

“哎呦,掌教莫要动气,那些陈年往事我们日后再说,先谈此事要紧。刚才大家似乎忘了一个人,这下边儿不是有三个人,怎么就问了两个人呢?也该问问她吧,哎…你,就是你,你也说说当日之事。”

董晓婷自进门起便一直低头不语,这会儿抬起头,目光倒是坚定了许多,不似那日恍惚紧张。

第四十一章:此生不负相见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董晓婷身上,半饷她突然坚定道

“回诸位掌教前辈,弟子没有看到孟师兄拿什么漆黑长剑,那日弟子被剑气震昏时,确实看到剑气也伤了孟师兄,之后的事便再也记不清了。”

语罢,昆仑一方的人神情得意,狄潮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看,又是你灵山的弟子出来指认,事已至此,难道你们还要包庇下去吗?”

灵山的人无话,阁老捏的座椅边角咯咯作响,心中自然是相信蓝泽筠的,只是如今该怎么说呢,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心头蔓延出来。

蓝泽筠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董晓婷,为什么她要说假话,似乎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啊。

董晓婷自搭话后边低着头,不与任何人对视。

狄潮大悦,对着灵山副掌教邺文道

“邺文,事已至此,你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此女心术不正,先杀同门师兄,后杀我昆仑弟子,如此两庄大罪,足以让她挫骨扬灰!”

邺文思虑再三,起身对着狄潮微微行礼道

“全凭狄掌教处置!”

大殿之内再无声响,蓝泽筠仿佛失聪之人,什么都听不见,此刻她似乎正漂浮于海波之上,随着浪花浮浮沉沉。脑海里一只追寻一个问题:人性是如此吗?

阁老一步一步缓行至蓝泽筠跟前,有些心疼的摸着蓝泽筠的头说道

“蓝丫头,你别怕,老头子我相信你,你说没做那定然是没做了,别管他们,如今就算是死,我留你一命!”

“是我做的,我认了。”

蓝泽筠看着阁老有些颤抖的身体,那双眸子已然失去了往日的清明,变得苍老,混浊。她以往只记得阁老刀子嘴豆腐心,却好像从来没注意过,他的头发早就花白,他已经老了,就算活了多久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又怎么忍心看他为自己奔波劳累,甚至命丧于此。

灵台瞬间清明了许多,似乎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蓝泽筠也不再那么执着了。她必须死!对,她必须死,她若不死,九山必乱,灵山定然成为众矢之的,那么神族的安稳必然无法巩固,她若不认罪,谁肯善罢甘休,只会让更多疼爱自己的人丧命,她…她舍不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阁老悲愤交加,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蓝泽筠心口及其难受,别过头不看阁老,声音更大了一些

“我承认此事是我所为,我认!”

此话一出,但是令很多人错愕,银烨自座位上蹦了起来有些无措道

“你胡说什么!此事尚有存疑,我们改日再论!”

“不用改日再论了,我认了!那人是我所杀,薛亦峰亦是。除此无他!”

狄潮等人反应过来皆是神情自得,仿佛赢得了一场胜利一般。

“好好好!我看你尚有一丝人性。”

狄潮语罢,又转身对着银烨道

“银烨神使,束子已然认错,还望神使为我昆仑主持公道!”

“望银烨神使为我昆仑主持公道!”

昆仑众人皆齐声恳求着,银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神族的安稳与蓝泽筠的性命该选哪个呢,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可是为

什么嘴巴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说不出口呢!银烨不由自嘲,明明大道,居然容不下一个人!

得知消息的时候,上官清正坐在房中,手里攥着蓝泽筠给的菩提子发愣。

不知怎么开始心神不安起来。突然沈西言推门而入,神色匆忙道

“快走,蓝泽筠被昆仑的人拖至斗武场,行刑了!”

上官清只觉得腿软,行刑,为什么要行刑?等到再次有了知觉,人已经被沈西言拽着飞奔而去。

好不容易进了斗武场,上官清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那道蓝色的身影依旧身姿挺拔的跪在斗武场内,可是眼睛内已然感受不到一丝光亮。

神官大声喧读,告知众人

“神族灵山逆女蓝泽筠,先杀师兄薛亦峰,后屠昆仑孟浩庭,身为神族弟子,不走正途,心思阴邪,其罪昭昭,人神共愤!特赐电刑八百,剜灵涡,刺罪人颈纹,丢至暗黑森林,永世不得超生!”

语罢,底下一片叫好之声,这便是他们心中的正义。

行刑开始,本就沉闷压抑的天空更加沉闷起来,无数片乌云聚集于此而后电闪雷鸣,蓬勃赫人。

好像是酝酿了许久,终于蕴含天地灵力的一丝雷电自乌云之中探出头来,不差分毫的打在蓝泽筠身上。蓝泽筠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颤,然后气血翻涌,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起不来!

不过呼吸间第二道雷电接踵而至,不过片刻,台上的人已经成了个血人!

上官清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于万人之中寻找救助。

“席渊!席渊!你在哪儿?救救她救救她!”

回应她的是所有人的漠不关心,席渊并不在这儿,或者说自蓝泽筠被关押之后他就再无踪迹。

上官清像疯了一样,穿梭在人群里,最后被人抓住了手腕,被泪水淹没的双眼已经看不大清楚

“乖,别看了,我带你走吧。”

银烨语气中是满满的无力感,身后跟着两个手拿玉旨的人紧跟左右。

上官清像是看到了希望,不管不顾,一把拉住银烨,断断续续的道

“救她,银烨救她…你了解她的,她不是这样的人,快救她,她一定好痛好痛,求求你,快救救她!啊!救她!”

银烨垂低了眸子,有些不忍心,身后的两人不合时宜的催促到

“神子,快走吧,族长已经下了命令,让您快些回去,此事已成定局,你不得掺和。”

银烨沉默良久,无话。他还能说什么,自己也是受制于人,高高在上的那位人人称赞的神,向来善于夺走他心中珍惜的一切。

上官清彻底绝望,心如死水,她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丝光,可最后才发现,这丝光是自己想象来的。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不过做了一晚的酒友,不过对着月光诉了几次衷肠,又何必祈求太多。

上官清松手,平视着银烨的眼睛,她曾经以为他是娇娇之光,高贵的不可方物,从来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如今大大方方的一看,竟然像个无措的孩子。他也会脆弱,他也会为难,他的心中藏着好多心事,很庆幸她都知道。

“银烨,此生不负相见,此去一别,好生珍重。”

上官清擦掉脸上的泪水,对着银烨弯着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灿烂微笑。倒映在银烨的瞳

孔之中,银烨只觉得有些刺眼,心脏像是被碾碎般疼痛。

高台之上电闪雷鸣,蓝泽筠全身皆渗透出了鲜红的血液,起初,她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疼,如今疼久了,便像是麻木了一般,随风飘摇不定。上官清剥开层层的人流,眼神异常坚定的往高台之上行去。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儿的异常,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台之上,雷声阵阵,电光闪烁,竟然令人有些心悸。

只电光火石之间,高台上突然多了一道嫩黄的身影,雷电不具意识,凡是出现在高台之上的一切活物,皆要承受电刑之威。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银烨奋不顾身想上前阻拦,却被身后两道身影紧紧抓住。

上官清屏息凝神,运着灵力,一手隔着衣服皮肤放置在灵涡处。天闪雷光,一丝深紫色的光电立刻钻进上官清的身体,后肩衣服立刻裂开,露出一条鲜红,渗着血水。上官清立即跪倒在地,不过一刻钟,那件嫩黄的身影也变得鲜红起来。上官清整个人趴倒在地,来回抽搐着。

不过尽管如此,也没停止手里的动作,差不多又过了三刻钟,一颗闪着淡黄色亮光的圆珠子从上官清丹田处飘散出来,停在她的手上。

底下一片惊呼,她居然自剖灵涡!

上官清将灵涡抛掷空中,形成了一片光罩,将二人紧紧的包裹其中。光罩之外,光电不断,这小小的光罩不断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溃散!

上官清努力集中意识,朝着那道一动不动的蓝色身影爬去,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清晰的红色线条。

蓝泽筠只觉得手心有了东西,身边也是熟悉的气息,随即努力挣扎,找回自己的意识,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嘴角带血的脸庞,她正躺在上官清的怀抱内。

“清…我在…做梦吗?”

上官清闻言轻轻一笑

“对,是大梦一场,等你醒了,一切便好了。”

蓝泽筠转头望了望四周,意识渐渐清晰起来,被淡黄色光罩挡住的雷电依旧在外面肆虐,那些人也还站在台下,神情有异。蓝泽筠快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上官清的衣领道

“你做了什么!你快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儿?你究竟做了什么!”

上官清抬起满是血渍的手,轻轻将粘在蓝泽筠脸上的青丝拨了过去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泽筠,人人都说我是南鸢最受宠的六公主,可是我并不快乐,那样的生活就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一般,他们让我往东,我就往东,让我往西我便往西,我讨厌他们,他们爱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南鸢的颜面。后来我遇到了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笑你眼神空洞,麻木凉薄,但是…好干净。”

上官清目光飘远似乎回忆到了什么,眼神也柔和了起来

“于是,我老忍不住逗你,我对你说你可依靠与我,你想也不想便当真了,本来只是个玩笑,可后来便不再是玩笑了,我说复仇,你便帮我,一丝不差,我说要菩提子,你便毫不迟疑,帮我带了出来,我说…我说不让你剑指同门,你也乖乖听话。你可知从来没有人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除了你再也没有。”

明明说好不哭的,还是没有忍住啊

“你答应过的,要听我的话,我要你活着,不管如何,都要活着,带着我的念想一起活着,笑得比任何人都开心!”

第四十二章:人走茶凉

蓝泽筠感觉整个人彻底溺死在了海里,喉咙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这个场景真的好像当初母后道别的样子。

一滴透亮的泪珠自空中掉落在蓝泽筠的脸上,声音极大,溅起了一片水花,上官清伸手轻轻的擦掉继续道

“泽筠,你还记得那日抽签时我说分开,你神情严肃,就像是要吃人,谁能料到如今居然一语成戳,你千万不要伤心,眼里要多看看世间的美好,红尘之中也并非全是如此,不要恨任何人,不然你也会痛苦。我…我好像只能陪你到这里啦,我会在另一个地方等你啊。”

上官清依旧在笑,她想把最美最甜的笑容留给最珍贵的人。

再见了,泽筠,再见了银烨,再见了,南鸢,你们…都要好好的。

终于,咔擦一声巨响,淡黄色光罩裂了好几道口子,最后终于破散。

灵涡已散,上官清再也支撑不住,被一道闪电击中,化作灰烬,消散在天地之间。

蓝泽筠哑口无言,望着上官清消失的地方想喊什么,挣扎了半天,也没发出一声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随着上官清消散也消失不见了,她就这样走了,去哪了?不知道,反正再也见不到了。

她还记得某日上官清说的人生苦短,生死有命,不过时间决定,如果她先走了,一定不要伤心,早晚会遇见的,蓝泽筠以为那天会很远,她也会真的如上官清所说的,不难过。说起来真的好简单,蓝泽筠感觉无法呼吸,心脏被人碾碎了,感觉不到任何心跳,然后眼眶微红,有温热的液体流动,像是终于徘徊够了,脱眶而出。她哭了,她从来没哭过,以前她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哭,现在知道了。

突然一道闪电自天空坠落而下,直直的撞进蓝泽筠的眼睛,一道血痕瞬间覆盖住了泪痕,痛吗,好像也没那么痛。

突发状况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这电刑雷阵一但开启便无法终止,所有人只能看着那条无辜的生命消散,无话可说。

银烨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对天长啸一声,以前他没护住她,如今依旧护不住上官清。他活着究竟有什么用。

半饷终于无力的笑了笑,似乎是对着空气说道

“你赢了,你赢了。…”

站在银烨身后的二人,依旧目不斜视,仿佛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刚才发生的事情,像两块木头一样,没有感情!

乌云消散,雷电撤去,八百道电刑,比直接处死更让人害怕。

蓝泽筠躺在擂台之上,皮肉翻滚,一动不动,狄潮上前探了一丝灵力进去,心脉具断,五脏六腑无一完好,只心脏偶尔跳动一下显示着一丝微弱的生命之力。

神官顿了顿,接受到狄潮的目光才继续道

“剜灵涡,刺颈纹!”

语罢两位昆仑长老便上了台,蓝泽筠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便漂浮在了空中,身体之上,不断有碎掉脱落的血肉掉落下来。一些胆小的人已经受不住呕吐了起来。

蓝泽筠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席卷而来,丹田处好像有块血肉被强行剥离,全身开始抽搐起来。原来,清自剖灵涡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她应该很疼吧。

而后,脖颈处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刺纹有诅咒之意,就算死了,也无法投胎转世,只能做只没有意识的孤魂野鬼,带着临死之前的伤痛,漂浮于虚无之中。

蓝泽筠眨了眨眼睛,入眼的便是一片黑暗,她不怕黑暗,如今好像更是什么都不怕了。

一昆仑长老手里握着蓝泽筠的灵涡,手一捻,便随风飘散而去。都走了,包括栖息在蓝泽筠灵涡处的那丝微弱的呼吸也消散而去。

天地之间一片静寂,刚才还摇旗呐喊的围观群众此刻都像是被缝上了嘴巴,再也喊不出来。

大局已定,明日巳时丢入暗黑森林,会有什么下场,每个人都明白,从来没有人能从那个地方活着出来,那里没有奇迹。

行刑之时,阁老没有去,邺文,黎老一起在无人的高崖劝解他。

远远的,隔着好几座山峰,他还是能看到斗武场上空聚集的乌云。空气中甚至飘散过来一丝血腥味。早知如此,他一定将她牢牢的锁在藏书阁,绝不会让她离开半步!

邺文看着那道苍老孤独的背影半饷才道

“阁老,您…节哀顺变吧,灵山有那么多更优秀的弟子,等会去,我便挑最好的送到藏书阁。”

阁老冷哼一声,最好的,没有最好的了,再优秀也不是她,没有人会是她。

黎老看阁老无话,于是轻声劝邺文离开,自己上前与阁老并肩而立道

“师兄啊,我们活了多久了?少说也有千年了吧,千年间,从我们眼底下经过的生离死别还不够多吗?天意如此你…”

“去他妈的天意!天意就该让她为了整个神族的稳定去死吗!她…她有什么错!她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最后却…呵!天意!”

黎老尽量无视掉阁老的悲痛还有话里的脏字,继续道

“师兄,你可记得那位帝君?每个人自出生以来就被赋予了责任,你我也一样,天法自然,因果轮回生生不息,若她命不该绝,日后定会在此遇到。”

阁老闻言,眼里亮起了一丝光线,不过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命不该绝,她现在半死不活,去了暗黑森林,怎么能出来,那个地方不就是地狱吗…”

黎老却不觉得,声音坚定到

“那个丫头从来就不能用常理来言论吧,逆天改命都可以,区区一个暗黑森林,应当不难吧。”

雪下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有些微光剥开云层,透了出来,显露出些微弱的生机来。

蓝泽筠被神官抬进一座偏僻的院落内,门口留了好几个人看管。

夜晚十分,屋外有脚步传来,在门口与那些人神官说了些什么,而后似乎是得了许准,推门而入。

沈西言看着躺在地上的狼狈身影,身体各处都是碎掉的血肉,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有点儿像来自地狱的恶鬼!他自怀中掏出一颗通体翠绿的药丸,碾碎扔进蓝泽筠的嘴里。

一刻钟后,蓝泽筠感觉一股温润的气息似乎在修复身体各处,就连碎骨皮肉都有些新的滋生出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依旧是一片虚无。

沈西言伸手在蓝泽筠脸上晃荡了两下,才问道

“你醒了吗?”

蓝泽筠喉咙沙哑干涩,发出一声极难听的轻哼。

“算了吧,嗓子痛就先别说话,这个丹药是在般若森林里捡到了,药效温润,能生肉,医白骨,就算没了灵涡也可用,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可还有什么遗愿,我定会尽我所能。”

蓝泽筠认出了来人,忍痛咽了几口口水,嗓子才有些湿润起来

“席渊呢?”

依旧是沙哑干涩的声音,沈西言闻言,停顿了半饷才道

“你被关押那日便回龙华了,刚回来不久,听完这些事后便把自己关起来了。你可要见他?我可以帮你…”

“不用,不必见了。”

蓝泽筠笑了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没想到最后来看她的居然会是沈西言,似乎有些难以想象,又好像没那么惊讶。

沈西言欲言又止,二人无话良久,蓝泽筠才道

“沈西言,你可见过女儿家的红色嫁衣,我想穿穿。”

这辈子她还没穿过嫁衣呢,听母后说,女儿家一辈子一定要穿一次嫁衣,为心里最爱的人。

“好,没问题。”

“沈西言,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

沈西言起身。快走到门口,又回头道

“我不打算待在灵山了,这神族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至于去哪里,他也没有说,或许他自己也不大清楚吧,大门被“砰”的一声关紧,蓝泽筠闭眼,一动不动,手里呈拳状,紧紧握着她从般若森林带给清的那颗菩提子。

今夜无风无雨,异常平静,也不知道是院子太过偏僻还是其他,甚至听不到一声鸟啼,不过很多人都一夜无眠。

蓝泽筠是被门口巨大的声响吵醒的,直觉告诉她,来人不是沈西言。

确实不是沈西言,董晓婷将沈西言从山下带回来的嫁衣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些熠熠生辉的华宝珠翠。然后行至蓝泽筠跟前温柔的将她扶至椅子上,自怀中拿出一把银梳子,为蓝泽筠梳妆起来。

“我娘说,嫁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整理青丝,一梳梳到底,二梳青丝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为什么?”

蓝泽筠什么也没有听进去,终于说出了好久的疑问,董晓婷闻言,并未停止手里的动作,笑道

“为什么?泽筠,是你教我的呀,我学的很好,你该高兴才对。”

“我什么时候教你心术不正?”

“我并没有心术不正啊,戈薇嫉妒你,存心要置你于死地,我顶多只算是小小的添了一把火而已。”

董晓婷为蓝泽筠梳了一个繁琐的发髻,将桌上的一只金步摇插进去继续道

“泽筠啊,你可知,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说出去,只要你活着,我就要时时刻刻担心被薛亦峰夺去清白的事被他人知晓,每想到此,我睡也睡不安稳,折磨的紧啊。”

语罢,董晓婷也为蓝泽筠收拾好了头发,又用手帕擦去了蓝泽筠脸上的血污,甚至细心的在她丹唇处涂了层鲜红的胭脂。

第四十三章:轮回

到底是女儿家,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将蓝泽筠收拾的妥妥当当。

巧笑盼盼新嫁女,金钗玉珠青丝间。

十里红妆街边走,迎入洞房喜烛光。

一席红绸两手牵,一盏盖头遮羞颜。

满座宾客喧震天,竹窗对影二人怜。

董晓婷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光,离巳时也不过几刻钟的功夫,随即又整理了一下蓝泽筠的衣袖道

“只此一别,这辈子怕是不会再见了,你对我的好,晓婷定当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蓝泽筠不语,她还能说什么?事已至此,就算她心中有千恨万恨,又能怎么样呢。她答应过上官清不去恨任何人,但是她做不到,从上官清死的那一刻,她便做不到了。

修门巳时铜钟响起,声音比起以往都要更绵长厚重。

林涯台前人山人海,皆是前来观邢之人,不过三刻钟,人群自动退向两边儿,让出一条通道来,一神官扶着蓝泽筠至林涯台,青天白日,淡淡幽光,金丝红线,朱唇见笑。万丈星河,三千青丝,清风迎来,夜雨归去。

蓝泽筠立于台上,冷风阵阵,将红衣青丝吹得漂浮不定,正前方便是一片幽黑的光幕,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好多事情。

比如那日席渊在星辰阁余晖中站立,轻摇羽扇,对着她轻轻一笑,黄昏里他斜靠在后山山谷前大树上的闪着光的轮廓,还有月光下与他交换的那盆陪了自己三年的灵花,或者是龙华喧夜市里那双温暖的大手,那写在花灯上的不可磨灭的誓言,那个清润的湿吻,又或者是般若森林内陷入昏迷之前的那把闪着熊熊火光的通天巨扇。

以前每一次无计可施,身边或多或少都会有他存在的气息。谁知原来这所有的一切周周转转,最终都像是他还给自己的玉簪一样回到了原点。他身上没有留下自己的任何东西,自己亦是。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热烈如火般的疯狂。

此时修门廊道深处的一座院落内静寂无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屋内人的颓靡而显得溃败不堪。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席渊,弱小,狼狈,毫无声息,在他身旁静静地躺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至于里面写了什么。怕是再也没人知道了。

席渊想起了喧夜市里蓝泽筠的花灯,上面写了什么,此刻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当时没继续追问下去呢,而此刻他分明已经拿到了圣旨却不能再勇敢一点,站在她面前呢。他终究还是做了选择,在天下与她之间。

蓝泽筠攥紧了手里的那颗菩提子,仿佛拿着这世间惟一的念想,当初在蓝国躲过去的灾祸终于在今天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

至于席渊,他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就像是星辰大海,他值得世间最好,可惜不是她。

蓝泽筠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一步,摸索着踏进了光幕之中,就像是一片总是飘摇的叶片,最后落叶

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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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黑寂静的森林内,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黑色雾气,虽说万物生长,不过却不似其他地方朝气蓬勃,就跟枯萎了一般死气沉沉。蓝泽筠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她觉得脑袋里混沌一片,意识模糊的很,周围弥漫着很强烈的腐肉气息,是从她身上传来的。蓝泽筠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挣扎的眨了眨眼睛,入眼的除了无尽黑暗,别无其他。后脖颈的刺纹上一刻还疼的厉害,现在却似没什么感觉。

陌生的环境让蓝泽筠有些不适应,呼吸也不大利索,不过此刻她下意识的动作确实紧握了一下手,直到察觉那颗菩提子还在,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

也不知躺了多久,蓝泽筠的意识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心想这应该就是暗黑森林了吧。

约莫半个时辰,蓝泽筠宁了宁心神,努力得依着身旁的树站了起来,然后向另一颗树摸去,安静的森林里只有女孩颤颤巍巍却又无比坚定的脚步声,忽而一丝微光透了进来,女孩似有感觉般伸了伸手,感受这久违的温暖。光芒下,身着红衣的女孩,身影虽狼狈不堪,却格外的神圣不可侵犯。她还活着吗?还活着吧。

要去哪里呢,她不知道,不过不管去哪里,能活着出去的概率都是零。

也不知走了多久,蓝泽筠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呼吸声,空气中也有些血腥气息,蓝泽筠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正前方似乎是有只受伤的灵兽,听与地面摩擦的动静,体型应当还不小。

蓝泽筠犹豫了一会儿,便继续摸索着往前走去,似乎是被发现了,那灵兽也屏住呼吸,半饷,又似乎察觉到自己只是个没有灵力的脆弱凡人,便也不隐藏了,出声嚎叫呜咽,想吓唬蓝泽筠,让她离去。

蓝泽筠停步,似乎没有感受到这灵兽的恶意,于是不顾威胁,继续上前。

不一会儿脚下便碰到了什么东西,蓝泽筠小心翼翼的低头查看,便摸到了毛茸茸的一团,再往周围摸去,好像是一截类似于人类腿部粗细的兽腿。

蓝泽筠没有停手,继续往上摸了一点,那灵兽似乎突然警惕起来,开始发出凶狠的赫人声,蓝泽筠停手,在原地为它顺了顺毛,表示自己的友好,直到它停止吼叫,这才继续往上摸去,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团湿润,皮毛有些破损,灵兽腿部肌肉抽搐了两下,应该是伤口了。

“你别怕,我这里有药。”

蓝泽筠说着,自腰间的锁物囊内掏出了许多瓶瓶罐罐,这是去般若森林时,清给她备的,真奇怪,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清,想着想着,眼睛竟然有些干涩,疼痛。如今她失去了灵涡,这些药力强盛的药物定然不能用了。

灵兽见蓝泽筠拿出来的东西,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兴奋渴望的光芒,蓝泽筠自四周地面摸索到一块石头

,将药丸倒在地上用石头碾碎成粉,然后全部刨置手中,尽数倒在伤口处。

然后又在灵兽身上摸了一圈,发现了类似的好几处伤口,感觉应该是被暗黑森林中的某种凶兽伤的吧。

蓝泽筠花了有半个时辰才将那些伤口上都填满药粉,然后悬起最后一个瓷瓶到了到,只滚出来了两颗圆润的小药丸。

刚才用力过猛,使得原来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开来,直疼得蓝泽筠冷汗直流。

蓝泽筠休息了一下,才伸出那种握着药丸的手,对着空气道

“这还有些,吃了吧,能好的快点儿。”

一刻钟,两刻钟……时间流逝许久,直到蓝泽筠手臂快支撑不住,手掌处才传来湿润的呼吸声,然后是一片和她手掌般大的带刺的舌头,轻轻一添,药丸就消失在了手中。

蓝泽筠有些欣慰的笑了笑

“若能逃过此劫,日后定要好好活着,别在被逮到啦。”

语罢,便起身继续跌跌撞撞的往一旁摸索去,她也确实不能留在这里,灵兽身上的血腥之气已然消散的差不多了,但自己身上裂开的伤口一只往外滋血水。若是在这儿待的太久,也许会引来其他的凶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泽筠毫无目的方向,在林子里乱撞,走到哪里是哪里,倘若一个修习术法的人都走不出去,她一个失了灵涡,满是伤口的平凡人又怎么能呢,只不过是在这世间多停留一会儿罢了。

正想着,附近便有了动静,本来细小微弱的风突然大可起来,树梢之上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像是鸟类在震动翅膀,没多久,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响破长空,蓝泽筠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只觉得后背一凉,便被扇倒在地,全身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刺痛感,脖颈的刺纹处好像擦破了,此刻疼得厉害。

蓝泽筠躺在地上翻不起身,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来缓解伤痛。

蓝泽筠心里想着,应该是要死了,清,你最后说的几件事情,我竟然没有一条做到了,也不知道化作孤魂野鬼还能不能见到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四季轮转,因果循环,天地永生,万物有灵。人人都道天命难违,却总有那么几个傻的,想要逆天行事,打破常规。

四处奔走的游子旅人,对着山川河流,对着长风白云,对着皎月繁星,对着权力名誉,对着红尘万象,歌曰泣曰,浮生万象,芸芸众生,所思所想,所悟所得,皆是南柯一梦,梦里起起伏伏,三千烦恼丝,十丈不如意。倘若醒来了,不过就是星星点点,几处偶尔跳动了一下情绪。

世人所求,非我所求,世人若属,非我所属。无缘千金亦难求,有缘山海皆可平,思君不见君,路漫其远兮,我有千万语,无人靠耳听,低喃与明月,明月焉知我心,低喃与明月,明月啊,焉知我心耶。

第四十四章:黄泉路,彼岸花

世事无常,好像生离死别也成了常事。一条一眼望不到边儿的昏暗小道上,一道道呆滞的身影呈现其中,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只是再往深处走走,便能看到一道弯成月牙儿状的六尺宽的小桥。

底下是幽冥深邃的河水,桥边儿站着一位驼着背的眼盲阿婆,只言一碗孟婆汤,前世恩怨烟消云散。

几个月前,魔族族长羽化归去,一片死寂的黄泉之中四处暴乱。族长在世时无儿无女,归去后族长之位空悬,眼红的魔不再少数。不过此次起势依旧没能越过焦溪。

众魔行至彼岸河畔的焦溪,只见一美艳少妇牵着一个**岁的可爱少女,一旁端正的立着一位老妇人。

这三人也不说话,不慌不忙的站在路中央,众人问何人挡路,不答,提刀上前,瞬间灰飞烟灭。

后来没过多久,黄泉易主,后山的那位帝君亲自出面调和,于是便有了黄泉第一位女族长--人人闻之色变的魑魅妖花!

登基之日,众魔膜拜,令人讶异的是传说中面相丑陋赫人的那位女子,竟然格外的明艳动人,一颦一笑皆是倾城倾国之姿。

不过,没过多久,女族长便离开了落山殿,重新回到焦溪,继续照顾十来亩鲜红的曼珠沙华了,如此算是稳定了下来。

焦溪用悬铃木搭建的一处木屋内,摆满了各种各样新奇的玩意儿,不远处的纱帐内传出似有似无的微弱呼吸。隐隐可以看到一道纤细瘦弱的红色身影。

蓝泽筠的意识浮浮沉沉,不知道飘了多久,终于越过千山万水,回到了蓝国。

在蓝泽筠六岁那年,一个铄石流金的炎炎夏日,蓝泽筠坐在秋千椅上昏昏打盹儿,小巧精致的小玉方桌上摆着白润清透的寒玉瓷碗,碗内盛着清香诱人的冰镇梅子汤。

母后依旧坐在一旁抄书,她真的很喜欢抄书,好像这书就是她的另一个伴侣。

蓝泽筠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擦了擦额头出的密汗,走到小方桌旁,两只小手捧着碗咕嘟咕嘟,不过几个呼吸便下肚,一股清凉感由内而发,世界都变得美好了。

“母后,你为何如此喜欢抄书?”

少女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那伏案抄书的美妇人抬头轻轻一笑,肤如凝脂,眉眼温柔,面若桃瓣,只一眼便叫人如梦如笑,如痴如醉。

美妇人道

“看久了,才只世间道法万千,四处都是机缘。”

蓝泽筠有些疑惑不解

“机缘?何为机缘?”

“机缘便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久遇炎旱逢甘露,所求不可得,回眸一下便又是繁花似锦。”

这听起来不错,蓝泽筠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问道

“那我如何能遇到机缘?”

“心之所向,至善至美。……”

还说了些什么,蓝泽筠已然记不清了,小亭之外落花满地,随风轻轻翻滚。

半饷,好像有脆滴滴的声音传来

“阿娘!阿娘!雨曦错了,不要揪耳朵啦,好痛啊~”

一身穿嫩黄色百褶束腰群的小姑娘低着头,嘟着嘴吧有些撒娇的拉着面前之人的衣袖,一抽一抽,轻轻的拉着。

那被拉着的人面色严肃,丝毫不松懈,眉头一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错了?你哪回不是这样说?昨天抓了李婶子家的奶兔子,前天偷喝了武伯家的迎春露,今天…更过分!带着极斑虎去了奈何桥打了孟婆的汤!你说说,这是一个女儿家该做的事?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小姑娘偷偷抬起一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瞥了一眼正在说骂的人,撇了撇嘴,然后小嘴一憋,假装受了委屈,哭到

“阿娘…哪有这样,那个奶兔子是李婆婆给我玩儿的,那个…那个迎春露…是…武伯伯给我喝的,汤…汤是小极滑倒了!对,滑倒了不小心弄翻的!”

美妇人眼睛一眯,越发觉得怒火烧心,一把甩开小姑娘拉着袖子的手

“哼!能耐了!好的没学一丝半点,说谎唬人但是学了不少!他们心疼喜爱你,自然随了你的性子,才多大点儿就学着喝酒?你!!我看你真是毫无悔过之心!”

黄衣小姑娘见自家娘亲丝毫不动摇,一时慌了,小嘴一憋,豆大的透亮泪珠就滚落在了脸上,断断续续的哭声瞬间盖住了一切声音。

美妇人嘴角一抽,默默翻了个白眼,依旧不做理会。不过一刻钟,一旁的木屋内有一老妇人掀帘而出,看了看这边儿的动静,快步上前,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轻轻的擦着脸上的泪水,一声一声温柔的哄着,脸上满是心疼之意。

直把小姑娘哄好了,这才靠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小姑娘眨巴了两下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之意,偷偷的看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人,吸了吸鼻涕,一溜烟儿跑进了木屋内。

老夫人看着那道嫩黄的背影,欣慰的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偷笑了一声,对着美妇人道

“小姐,你看雨曦这孩子多像你小时候啊,我还记得,你那时候,也这般大,成天不是河里摸鱼就是树上抓鸟,有一次啊,溜到老爷的书房里把他新作的百家春猎图给画花喽,气的老爷呀…”

“白嬷嬷…你别说了!”

美妇人俏脸儿一红,似乎有些羞怒的跺了跺脚。

被称作白嬷嬷的老妇人眼带笑意故意道

“这老话说,知女莫若母也,小姐你不是一直期盼雨曦能够如此快乐洒脱下去吗?”

美妇人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神色有些慌张,轻咳一声,故作淡定道

“我哪有!她这样,还不是你们惯的,我就轻轻骂两句,你们就急了,她一哭,你们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摘下来!真真是太过纵容,我要是再不管教,我看哪天能把天拆了。”

白嬷嬷闻言,起袖掩面笑了好久才道

“行了行了,雨曦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平日看着跳脱活泼了些,但是若遇大事,还是有些分寸的,您就别操心啦,哎呦!光和你说话了,忘了正事,那小姑娘醒了!”

蓝泽筠混混沌沌的迷了好久,不知怎的突然睁开了眼睛,正对上房顶青烟色的纬幔

,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往日一幕一幕在眼前不停转换,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这会儿是在希枫院,还是修门,还是暗黑森林又或者……那个地方?

蓝泽筠使劲儿的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伸手摸了摸怀里,而后发觉不对,不管不顾,一股脑翻起身来,因为神经四肢还有些麻木,冷不丁这样一下,身体适应不来,脑海一阵眩晕,差点儿昏过去。

“噫?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蓝泽筠听到旁边儿有人说话,轻轻转了转头,依旧是一片黑暗。

白雨曦懒散的坐在离床不远的桌子处,只露出小肩膀和脑袋,两只圆润奶白的小手肘着歪歪的脑袋,看着蓝泽筠,像极了一只软萌的奶兔子。

“我……你有没有见我怀里的东西?”

蓝泽筠喉咙还有些沙哑干涩,长时间没有说话,语调都不大对。白雨曦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儿,抿了抿嘴,快步行至蓝泽筠面前,然后伸出小胖手晃了晃心到:原来小极带回来的是个盲女啊。

于是瞬间有了底气道

“哦,你是说你怀里的那颗菩提子啊,她们给你换衣服的时候,随手放在桌子上了,我看着好玩,拿出去玩了一会儿,不知道落在哪儿了,回头,我给你找找啊。”

白雨曦语气轻快,殊不知床上的人此刻面若冷霜,说出来的话更是句句带刺

“哪里来的纨绔子弟,家里人没教过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蓝泽筠双手紧抓被角,因为生气,面目已然有些发红,脖颈处还有些青筋暴起。

白雨曦被吓了一跳,有些心虚,但是也不愿落于下风

“不就一颗破菩提子嘛,你若想要,我大可送你几十个,几百个!有必要这么凶嘛!”

“呵…不过一颗菩提子,你可知有些东西是无价的,你有多少那也不是我原来的那一颗,你不止毫无教养,还恃宠而骄,想来没少干这种事。”

蓝泽筠句句戳心,有些尖锐不留情面,完全不似她平日的作风,气的白雨曦有些语不搭调

“你…你!!你别忘了,你能从暗黑森林活着出来,可是我救的,你不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为了一颗…就算它价值千金,那也没有你的小命重要,所以,总的来说还是你欠我的!”

白雨曦有些得意,好不容易,自己终于不落下风,扳回了一局。

不想蓝泽筠并未觉得有什么,只冷哼一声道

“听声音,你不过并笈之年,还是个奶娃娃,我虽然没有了灵涡,但是你在我旁边儿徘徊,灵力波动孱弱,也就是说,你不过刚刚悟得灵力,术法不精,敢问你如何去得了暗黑森林,你家长辈救了我,我自当感激涕零,哪日若需要我,我自会舍身相报。至于你,我并不觉得我要对你以礼相待。”

白雨曦像是吃了瘪,一股委屈油然而生,她向来顽皮,但是被大家宠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随即嘟着嘴不说话,快步走到桌子旁坐下生起闷气来。

一时间,二人无话,只白雨曦瞪着明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蓝泽筠。

第四十五章:拾一朵桃花

许久时间,还是门口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凝固的空气。

美妇人进门又瞪了一眼白雨曦,这才往床边过去,伸出纤细修长的手为蓝泽筠搭了搭脉,忽而眉头紧锁,有些深思。

白嬷嬷看着,以为是病情有些严重难治,开口道

“小姐?怎么样?可是不大好?”

美妇人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在纠结,忽而眉头舒展,笑道

“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恢复的好得多,不过十来日,心肺大致全好,经脉也通畅起来。看来你命不该绝。”

蓝泽筠闻言,有些僵硬的转了转头,对着美妇人方向庄重的行了一礼

“泽筠多谢前辈搭救之恩,日后若有需要,泽筠愿意舍身赴死。”

美妇人眉峰轻挑一下,有些欣赏的意味

“我救你,可不是要你再死一次,况且我瞧你面有死相,怎么救了你,你不开心?那么想赶着投胎?”

一时间无话,蓝泽筠双手一直捏着被子,沉默许久才道

“这世上,已没有我留恋之处,亦没有我想见之人。”

美妇人闻言,不顾形象,捂着嘴一阵狂笑

“哎呀,小娃娃才多大点儿,就这般感概!你且好好活着吧,等到该你死的时候,谁都拦不住。”

蓝泽筠不再言语,门口似乎有人来找,美妇人交代了两句就去忙了。

白嬷嬷坐在床边,颇有些心疼的看着蓝泽筠,不由得伸手为她整理整理头发,极斑虎带她回来的时候,全身湿漉漉的,全是血水。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想必在暗黑森林,已无丝毫生意,这才把丹药都给了极斑虎,心有无上善念,这才机缘万千!白嬷嬷叹了口气,第一次见这女娃的时候,仿佛又见到了当初的小姐,让人心疼的紧。

白雨曦瞧着,赌气的瘪着嘴,有些嫉妒道

“白奶奶,你是不是喜欢她,不喜欢曦儿了!”

白嬷嬷转头,满脸的慈祥

“哎呦,小祖宗,说什么傻话,嬷嬷我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你摘下来。”

白雨曦听了这才心满意足,很得意的笑了笑。

“小丫头几岁了?”

蓝泽筠还沉浸在菩提子丢失的悲痛中,有些心不在焉的答到

“十六。”

白嬷嬷见她魂不守舍,更加心疼

“泽筠啊,这世上的事就算是万般不如意,也总会有过去的时候,嬷嬷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既然命不该绝,那就好好活着,也好让逝去的人安心。”

让逝去的人安心,她好像答应过清的,要好好活下去,要开心。当初母后走的时候,她这样也答应过她,以前不懂,如今懂了才知道做起来真的好难好难。

如此,蓝泽筠算是在这焦溪住了下来,整日食不知味,难以入眠,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整个人逐日消瘦下去。白雨曦每日都回来,坐在一旁打量打量她,有时候也会故意恶心几句,不过不被搭理,长久了也有些无聊。

这日,如同往日一般,蓝泽筠依旧坐在床上发呆,突然听闻一阵响亮的哭声,白雨曦猛地一把掀起帘子,趴在桌前哭了起来。

蓝泽筠觉得吵闹,皱了皱眉头道

“怎么了?”

白雨曦闻言,有些惊讶,这木居然主动和自己说话,一时间哭声都没了,然后又想起来,继续哭哭啼啼道

“隔壁山里的陈狗子,仗着他术法比我高,居然打我,我的脸都肿了,好痛!呜呜呜呜~”

蓝泽筠闻言,抽了抽嘴角道

“人家可是无缘无故欺凌你?”

白雨曦闻言,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蓝泽筠,想起来她是个盲女,这才略微安心下来,理直气壮道

“是啊,他就是欺负我,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做!简直欺人太甚!”

蓝泽筠有些不大相信,这几日,总有不同的人来找白雨曦娘亲,她也遇到过几次,那些人对她恭敬尊重的紧,想来白雨曦娘亲也不是什么平庸之人,就这一层,也不至于被人随意欺凌。于是有些坚定的反问道

“真是如此?”

白雨曦心里有些打鼓,居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压力,然后低头坦白道

“我……我不过就是偷吃了他一颗果子,至于吗!打成这样!”

“什么果子?”

“就……就是聚灵果…”

“…………”

白雨曦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蓝泽筠理解,据说聚灵果五十年才能结出来,且每棵树最多只结十颗,只在忘川边儿的山谷里长了几颗,忘川………蓝泽筠若有所思道

“所以……这里是黄泉?”

“是黄泉啊,你是小极从暗黑森林带回来的。”

蓝泽筠有些疑惑不解

“小极是……”

“我家的小可爱,毛茸茸的,可漂亮了,可惜…你”

可惜你是个盲女,看不到了。

白雨曦敲了敲头,有些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不过蓝泽筠并未露出任何不适神色,依旧有所思索,不过片刻似乎明白过来,想必那个小极就是自己在暗黑森林里遇见的那只灵兽吧,也算是一种机缘。

“我…我不是有意…”

白雨曦小心翼翼的解释,心脏也加快跳动,至于后面的话,死活也说不出来。

蓝泽筠明了,轻笑道

“无碍,如今我确实是个瞎的,你也没说错什么。聚灵果确实珍贵,不过你偷吃自然有长辈责罚,他打你确实有失礼数,你若不服,日后好好修习术法,以你的心性,倘若愿意,自然会有大成,到时候打回去也……”

蓝泽筠说到此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她也曾对另一个人这样说过,后来呢…后来得到的不过是…罢了,不提也罢。

白雨曦看着床上那道略有些寂寞的身影,瞬间感觉自己也开心不起来。忽而脑袋一转,想出个主意来,对着蓝泽筠咧嘴一笑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

正说着,还不等蓝泽筠反应,已经上前穿了鞋,拉着她飞奔而去。

蓝泽筠身体还不大好,又加上过于瘦弱,也看不见,还未走多久,就已经全身是汗,有些虚脱

“别跑了…我好累,你真是…我行我素,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白雨曦闻言,停下来才发现身后的人早已不大精神,颇有些嫌弃与…愧疚…明明比自己高那么多,怎么能那么瘦弱,承受不了一点

风雨,如此说着,又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瞬间噤声,只拿出一支精巧透亮的白玉哨子,对着空气长啸一声,不过片刻,便有喵呜声想起。

“小极,快过来。”

蓝泽筠看不见,只能凭听觉判断,她记得那日见到时,这叫做小极的灵兽明明凶的很,想必定然是强壮高大的很,不过……此刻居然叫的像只小猫咪一样…着实出人意料。

小极乖乖的跑了过来,乖巧的趴在白雨曦身旁任它搓圆捏扁

“刚才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小极可乖了,而且很软,你坐着它吧。”

蓝泽筠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被白雨曦假装老成的语气逗笑,随即便被扶着,坐在了小极的背部。

于是,路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幕,一嫩黄的矮小身影,双手背后在前边有些,后边跟着一只虎头虎脑的乖巧白虎,虎背上端正的坐着一身着红衣的绝世佳人,莫名的有些和谐温暖。

半个时辰都不到,猛然一阵清风徐来,夹杂着清冽淡雅的桃花香,蓝泽筠有些疑惑的问道

“都说黄泉除了鲜红如血的曼珠沙华寸草不生,怎么会有……桃花?”

白雨曦有些得意的回话

“那都是听说…他们知道什么,你可听过黄泉有星星?其他地方确实过于荒凉,但是我们来的这个地儿,真的是什么都有,据说以前确实如此,不过千年前有位帝君来此,瞬间整个黄泉上空都缀满了星星,土地也可用来耕耘,大家不用再去人界寻找食物,自给自足。”

“帝君?”

蓝泽筠有些疑惑,她在藏书阁也算是博览群书,关于黄泉的也看过不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样一位能人异士。

“对啊,就住在后山,他家有好大一片桃花林,常开不败,特别好看,怎么样?心动了吧。”

白雨曦有些邀功的对着蓝泽筠笑了笑,空气中不时传来阵阵桃花香气,蓝泽筠心情确实好了许多,不过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既然如此,这园子岂不是有主的,我们这样算不算…越界?”

白雨曦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那位帝君经常外出,尤其是这个时辰,你不要怕,快到了。”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极斑虎停下脚步,收回爪子卧倒,白雨曦抓过蓝泽筠的手道

“到了到了,闻闻花香也好,心情也舒畅些,整天待在小屋子里怪沉闷的。”

蓝泽筠跟着白雨曦小心翼翼的往里走,不时磕磕碰碰一下。

越接近,桃花香味越浓郁,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檀香味,蓝泽筠瞬间觉得心神安宁,豁然开朗。

“呐,这里是桃花林的中心,你待着别动,那边儿有棵结了果的山枣树,我去给咱摘些来。”

白雨曦语罢,便撒手不见,整个桃花林仿佛只剩蓝泽筠一人。

蓝泽筠有些不安的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抓住一旁的桃花树,乖乖的耐心等待。

忽而一阵凉风吹过,一朵粉嫩的完整桃花朵儿从枝头滚落,轻柔的擦着蓝泽筠的脸庞而过,像极了一个吻。

蓝泽筠小心翼翼的弯腰,四处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嘴角微微上扬,手里拿着刚才那朵调皮的桃花,放在鼻尖儿处闻了闻,另一番风情万种。

第四十六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满天飞舞的粉色花瓣,正当舒适的清香微风,就连头发丝也感受到了愉悦,随风飘散。

忽而一阵脚步声想起,打破了这一方宁静,蓝泽筠以为是白雨曦,也没多在意,扶着桃花树站了起来,伸手往虚空方向伸了伸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摘到山枣了?”

一时间,空气宁静,无人搭话,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突然浓郁起来,竟然还有些莫名熟悉感,蓝泽筠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往树枝那里靠了靠。

“谁让你进来的?”

忽而时空错转,来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倘若高山寺庙内的钟鸣之音,低吟悠扬。

蓝泽筠猜测来人怕是这桃林的主人了,随即轻微咽了口唾沫,略微有些心虚道

“哦……我本无意叨扰,只是自幼眼盲,走到一半闻到桃花香,便被吸引过来了,绝对无意冒犯阁下,还请阁下海量。”

度落轻挑眉峰,嘴角微微一笑,眼神懒散,好看的桃花眼微眯,神情之中有些戏谑之意

“哦?自幼?我倒不知哪个自幼便历了电刑的。”

蓝泽筠心口一颤,这帝君果然厉害,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是什么脾性。

“咳…阁下果然眼光独到,小女子是…是被救的,无意闯入,还请阁下见谅,我这就走…这就走…”

蓝泽筠说着,便快速摸索而去,因眼睛看不见,所以对于方向真的是毫无办法,这不,说是要往外走,居然直直的往桃花林深处去了。

度落嘴角抽了抽,颇有些不耐烦的深吸一口气,而后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道

“后边”

蓝泽筠闻言身体一顿,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假笑道

“哦…是是是,多谢阁下,多谢阁下!走了走了!”

也不知后边是不是有饿狼追赶,蓝泽筠脚下生风,走的极快,就算被石头绊倒也不做停留。直到桃花香味远去,这才停下脚步休息,不知为何,这个人总让她觉得心悸。

半饷,蓝泽筠才想起来好像把白雨曦丢在那儿了,于是眉头皱了皱,再三深思,最后还是颇不情愿的回头摸索着往回走。心里头早就把她骂了数十遍。

要说白雨曦,摘了好多圆润红亮的山枣,全部用衣摆兜着,兴冲冲的回到桃林中央,找了一圈发现无人,一时间慌了神,心到:完了完了,她一个盲女,要是乱跑出了桃花林可如何是好,这山中灵兽那么多,随便哪一个都能把她给吃喽!

随即在桃花林内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这才慌慌张张的往桃林外跑去,这不,刚出桃林,便看到一道红色的瘦弱身影,往这边摸索,衣摆处全是泥土,手上也有些被擦破的伤痕。

白雨曦心里头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有些生气来着,快速跑到来人的跟前儿,故作严肃道

“你呀你,看不见还乱跑,我不是让你乖乖等着吗?”

蓝泽筠本来心里就压着一口气,闻言一下子就恼了

“明明知道这里有主,还非要来,你到好,把我丢在那儿,自己去玩耍,留下我一个和那桃园主人周旋。我还没怪你,你倒先说起我来了!”

白雨曦一言不发的听着蓝泽筠说完,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然后不

管不顾突然大笑起来,蓝泽筠有些不明所以道

“你笑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个小孩儿,比前两日可爱多了。”

“我…”

蓝泽筠一时间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像个小孩儿吗?为什么会这样?蓝泽筠思索了一小会儿才道

“反正这里以后别来了,我看你说的那位帝君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下次要是被抓住了,可没好果子吃!”

白雨曦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我最会听话了,对了,我摘的山枣,尝一尝?”

语罢,便双手扯着衣摆踮着脚尖儿,往蓝泽筠跟前靠了靠,直到碰到蓝泽筠的手,确定她可以摸到,才停下。

一股清香酸甜的果味扑面而来,蓝泽筠瞬间觉得饥肠辘辘,也不客气,从里面随便拿了一颗出来,在手里擦了擦,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瞬间爆汁儿,口腔内立刻布满了甘甜的气息。蓝泽筠不由得感慨,这冰块儿看着不近人情,不过倒是很会养东西啊。

于是二人寻了块儿凉快地儿坐下,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三刻钟后,白雨曦才摸了摸鼓鼓的肚皮,伸了个懒腰道“舒服。”

蓝泽筠亦是如此,多久了,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

“?对了,给你个东西。”

白雨曦从怀里摸索了良久,才拿出了一块儿锦帕,小心翼翼的打开后,露出了一串儿特别精致的腰间配饰。全身用黑色的粗锦线连接着,中间打了精巧的莲花络子从上而下,穿了好几个晶莹透亮的碎玉珠子,再往下串着一颗圆润的菩提子,正是蓝泽筠从般若森林带回来的那颗,最下边儿吊着不长不短的细锦穗子。

白雨曦靠近蓝泽筠,将配饰工工整整的系在蓝泽筠腰间,又满意的点了点头,才道

“呐,你的东西,还真以为我丢了呐,这菩提子太小,容易丢,白奶奶拿去帮你串起来了,以后你就挂在腰间,又好看又安全,那日我也就开个玩笑,有那么重要吗?”

蓝泽筠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坠子,那颗菩提子上仿佛还有清的手温。没有一点点防备,蓝泽筠感觉眼睛有点酸涩疼痛,一阵湿润,然后有东西夺眶而出。

白雨曦被吓了一跳,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咋办。

“你……你!!!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那日我不该吓你,还有…还有刚才也不该丢下你,姑奶奶,我真的错了!”

蓝泽筠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道

“很重要,它很重要,是很重要的人留下来的,谢谢你。那日…对不起。”

白雨曦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来她是喜极而泣罢了。随即摆了摆手

“既然很重要,那就好好留着,啧,瞧着你虽然比我大不少,有时候说话行事也是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抗,但着实比我还小孩子气。你放心!日后你可依我,我保护你!保准儿没人敢欺负你分毫!”

蓝泽筠不语,心里重复着:日后…你可依我,当日清也是如此说的,不由得心里一阵温暖。好半饷才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丢脸

“你真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今日被人揍,明天被你娘揍,依你我岂不是死

的更快?”

白雨曦起初有些不服,但是想了想,蓝泽筠说的确实……都是事实,正在想该如何反驳,突然听到对面的人一声轻哼,这才抬头望去,被吓了一跳。

蓝泽筠不知怎的,感觉全身都被火烧着一样疼痛滚烫,尤其是腹部,感觉被什么东西顶着,及其难受。

白雨曦手忙脚乱,摸了摸蓝泽筠的额头,脸色更加慌乱。

“这是怎么了?好烫啊!”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蓝泽筠没支持多久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白雨曦立刻喊了极斑虎过来,驮着蓝泽筠快速往焦溪去了。

“阿娘!阿娘!救命!快救命!蓝姐姐她…晕了!”

此刻魔族新任族长魑魅妖花白橙菲正在书房处理一些魔族要务。她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这样过,眼里满是慌张无措,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定,赶忙问道

“雨曦,怎么了?何事如此着急?”

“娘亲,今天我带蓝姐姐去…去后山桃林玩儿,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就全身发烫,晕了!”

二人快速往蓝泽筠居住的小木屋走去,一路上,白雨曦快速将前因后果讲给自己娘亲。

白橙菲也是一脸疑惑,快速进了木屋,白嬷嬷已经坐在床前用布巾擦拭着蓝泽筠冒汗的额头,眼里满是担忧之色,听到门口有了动静。立刻起身腾出位置来,白橙菲快速行至蓝泽筠身边儿,手捏着她的脉搏打量起来,不过片刻,便眉头紧皱,甚是疑惑

“这……为何体内会有这么大的灵力波动?雨曦,你们今天都干嘛了?”

白雨曦闻言,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们…我们没干嘛,我看她老待在屋里,怪沉闷的,就带她去了桃花林,然后采了些山枣子,其他的什么都没干。”

白橙菲闻言,似乎是已然明白问题所在

“在哪儿采的山枣子?”

“在桃林…”

“你真糊涂,那桃林中的东西也能乱动,蓝泽筠如今只是个没有灵涡的凡胎,桃林内的山枣树皆是灵力充沛之物,她怎么能承受的住!”

白雨曦闻言,更是有些害怕

“阿娘,我…我知道错了,快救救蓝姐姐吧,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白橙菲看自家女儿这般自责,自然是非常不忍心得,于是对着白雨曦温柔的安慰道

“你也别怕,小事而已,阿娘把她体内的灵力引出来便可,只是这烧怕是一时半刻,退不下去的。”

说着,白橙菲便将手放在蓝泽筠的腹部,只一会儿,便有一股蕴含天地之气的灵力从蓝泽筠体内进入到她的手中。

一刻钟后…

“好了…白嬷嬷你去拿块儿寒玉过来,放在她身边,不然身体太烫,容易烧糊涂。”

白嬷嬷闻言去拿东西,白橙菲站起来,轻柔的摸了摸白雨曦的头道

“走吧,你明日过来,我保准她安好如初。”

“不…我要守着她,都怪我,她说不去的,我偏要拉着她,差点害了她。”

白雨曦趴在床边,眼眶红红的,颇让人心疼,白橙菲看了两眼,知道劝不动,也便由了她去。

第四十七章:命运的安排

白雨曦一直趴在蓝泽筠床头,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不过这一夜,蓝泽筠倒是真的睡的不大安稳,睡梦中总是喃喃呓语,重复着两个字:“席渊…”

白雨曦有些不解,这个席渊难道就是蓝姐姐所说的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要不然怎么会记挂这么久,就连梦里也不放过。

黄泉白日的天光也是昏昏沉沉,提不起一丝生气来。漫长的一夜之后,蓝泽筠终于转醒,伸手一摸,便摸到一颗毛茸茸的头,还有肉都都的细嫩皮肉。

白雨曦被人掐的痛了,再加上起床气十足,立刻爆了火,伸手使劲儿一拍,大声道

“谁啊!大清早的!活得不耐烦了吗!”

随即转头又继续睡过去。

蓝泽筠自然是听出了声音,噗嗤一笑,轻声道

“啧啧啧,果然是大小姐,脾气这么大,再长大些可怎么得了?”

白雨曦闻言,迅速脱离梦境,清醒起来,看到蓝泽筠终于安然无恙,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又见她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了,立刻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伸进蓝泽筠的被窝,掏出脸盆大的寒玉费力的搬到桌子处才道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来了。”

“怎么了?”

白雨曦知道蓝泽筠还不大清楚缘由,不过解释的话到嘴边盘旋许久,就是说不出来。

“她呀!是怕你怪她硬拉着你去了桃花林,不仅被主人训斥,还吃了山枣子,差点丧命。这不,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俗话说的好,知母莫若女也,白橙菲端了两碗桂花红枣粥过来,放在桌上,瞥了一眼白雨曦,一切都以明了。

蓝泽筠半饷没有说话,本来是想吓一吓白雨曦的,不过转念一想,昨日她定然是一夜不休不眠,心里头又有些暖暖的感动,于是半开玩笑道

“我以为什么大事呢,还请姑奶奶手下留情,日后,有什么气只管说出来,千万别这样啊。”

白雨曦听了,脸红了一片,头都快低到床底下去了,惹得白橙菲欢笑阵阵。

“行了,白嬷嬷做了粥,你俩快过来喝,泽筠啊,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儿要与你说说。”

只一会儿,桂花的香甜气息已经弥漫了整个屋子,二人皆是许久没有吃东西,于是速度迅速的乖乖坐在了桌边儿。

白橙菲微微点了点头才道

“泽筠啊,你这眼睛可想医治?”

蓝泽筠闻言,身形一顿,翠玉的汤匙内莹莹一片油亮,散发着阵阵甜香的热气,底座处因为时间久,拉出了长长的一根透明的银丝儿。

眼睛好像这样一直暗下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蓝泽筠长久不回话,倒是一旁的白雨曦格外的激动

“阿娘!阿娘!你的意思是蓝姐姐的眼睛还能治?”

“当然能,你当你娘什么人?区区被电刑激坏的眼睛当然可以。只是,愿不愿意,还是要她自己做主。”

“哎呦!她当然愿意啦,谁会拒绝拥有一双好眼睛啊。你说是不是?”

蓝泽筠依旧无言,如今对于

她而言,看见与看不见,区别大吗?以前是眼明心瞎,现在呢,不过…

“我愿意,还有一个地方,我想去看看。”

白橙菲看着蓝泽筠,她总觉得现在的蓝泽筠比黄泉中那些死气沉沉的生灵更没有生息,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如此甚好,不过你身体太过虚弱,如果此时修复,怕是会伤了根本,昨日你们去的那个地方,灵气温润祥和,对你大大有益,如果愿意,择日便去那里为帝君打扫桃林吧。”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惊,白雨曦被粥呛到,喷了一桌子,蓝泽筠也神色不大自然,嘴角抽了抽,表示这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阿…阿娘??你是说让蓝姐姐去桃花林??”

“没错,我知道你们昨日之事,那也是因为你们不被主人邀请,擅自闯入,才会被说,刚好帝君缺一位打扫园林的人,此事我自会对他说,这不一举两得,刚刚好。泽筠,倘若你愿意,明日我便带着你去拜见帝君。”

蓝泽筠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那位帝君她也是不想再见第二次的。

“去去去,阿娘!蓝姐姐去,不就是打扫桃林吗,反正他老人家早出晚归,一年也见不了几回,打不了几次照面,去去去!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白雨曦抢先一步,为蓝泽筠做了回答,蓝泽筠的嘴角又抽了抽,神色中带着一丝生无可恋,倘若此时她真的看得见,一定想把白雨曦一把掐死。

“我……”

“你愿意啊,这么好的机会!”

“不是…我…”

“哦…你不用担心,万事有阿娘处理妥当!”

“你…”

“我知道,你不用感谢我,作为你肚子里的蛔虫,这是我的义务!”

“………………”

蓝泽筠无语,将白雨曦的粥也端过来,统统喝掉!

“?你饿了呀,白嬷嬷一定炖了一大锅,我帮你再拿一盆过来,没想到啊,看起来瘦瘦的,胃口这么好!不过能吃是福啊!”

“你闭嘴吧!”

…………………………………

蓝泽筠有些气结郁闷,为什么遇到这个小屁孩儿,所有事情都像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而且自己也越来越不像个稳重洒脱人了……

当夜,白嬷嬷在蓝泽筠的屋子内点了沉香,为她好好清洗了一番,第二日天刚微微亮,离辰时还有好久,白橙菲便带着好几件崭新的衣衫敲门而入,为蓝泽筠更衣束发。

“泽筠啊,供小童居住的地方就在桃林东边儿,你进门的地方是北方,千万要记得。还有那位帝君喜欢别人称他先生,嗯……别往桃林深处走,那里是帝君居住的地方。这只玉哨子你拿着,让小极陪着你,每半月,可以休息两天,你可以回家来。要是有什么事,大可回来告诉我,有什么不适应的千万别忍着,回家就好。”

“好。”

蓝泽筠耐心的应着,此情此景倒真有些母亲嫁女儿的感觉,真的很庆幸,至少还有这么多愿意接纳她的人。

蓝泽筠有些

忐忑不安的跟在白橙菲的后边儿,二人一路往后山行去,直到一阵桃花香气传来,蓝泽筠更是心跳加快,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暗黑森林里被救后,她就变得脆弱了许多。

随着桃花香气越来越浓郁,里面逐渐多了一丝清冽的檀香,倒是让人心神宁静。

“到了。”

白橙菲小心翼翼的上前敲门。每一声似乎都敲在蓝泽筠的心尖儿上。

“进。”

又是这样简短,毫无感情的字。

二人闻言,走进屋内,行了恭恭敬敬的礼。

度落此刻正坐在书房窗边儿翻阅一本佛经。屋内整洁干净,满是紫檀香气,正对门的桌案上摆放着几颗圆润光滑的舍利子。他所坐的桌案也是整整齐齐,上边儿东西不多,只右上角放着一枚通体透亮的小玉元鼎,袅袅青烟盘旋而上,好不安乐。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口散落进来,不似黄泉其他地方昏昏沉沉,这里的光就像是富有生机般暖暖的。光线落在度落的睫毛处,落下一片忽明忽暗的阴影。天外霞光春风里,散落人间美玉中,瑶台玉凤开并蒂,公子眉间气宇轩。度落很好看,身上没有一点流落凡间的痕迹,琉璃瞳孔之中也没有丝毫历经红尘的沧桑败落。

“先生,这帮您清扫桃林的人手已经帮你找来了。”

“可交代清楚了?”

“清楚了。”

“好。”

短暂的问答后,白橙菲便带着蓝泽筠退出房门。东边儿的小屋子似乎很久没人住了,看着有些颓落不堪。

白橙菲看了一圈,帮着蓝泽筠好好收拾了一番,这才道

“泽筠啊,你要记住,这桃林之中的任何东西都是千万不能吃的,我会叫雨曦每三日带些新鲜蔬菜果子放在门口,让小极拿过来。这里的日子虽然枯燥无聊,但总比黄泉其他地方要好得多。这也不失为一种机缘吧。”

“白姨,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待着,等着身体好起来,还有…谢谢你,萍水相逢,却为我做了这么多。”

“命中之事,谁又说的清楚,道的明白,你我相遇皆是缘分,况且我瞧着你这孩子,周身都是正义之气,完全不像是心术不正之人,这神族近年来是怎么了?竟做些无厘头的事情,你且安心吧日后黄泉便是你的家,虽然不似九天辉煌万千,但好歹也能遮风挡雨,算是个栖身之地!”

“白姨,这里就是我第二个家,神族不算。”

白橙菲有些感叹,不过幸好凡事都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幸好她命不该绝!

如此,一日算是过去了,后山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的,蓝泽筠裹着厚厚的被子,手里捏着菩提子,伴着阵阵桃花香气,渐渐沉沉的睡了过去。

似乎是做了一个极香甜的梦。梦里她也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只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幸福的笑容,人山人海,川流不息,街道两岸皆是五颜六色的灯笼,她就站在人海的这一边,看着两边儿热闹非凡的糕点摊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半饷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声音清脆悦耳,蓝泽筠清楚,只要转过身,便是繁花似锦。

第四十八章:先生,安好!

一夜好梦,蓝泽筠是被一声悠扬的晨钟声吵醒的,辰时已到,蓝泽筠伸了伸懒腰,该起来干活儿了。

蓝泽筠起身洗漱,而后在另一间小屋子内取了扫帚便出门了。

昨日她已丈量的差不多,这片桃花林大概有十亩左右,呈椭圆形分布,因为没什么打扰人走动,所以也就只有些凋零的花瓣儿需要清扫。

北边最里面儿是被交代过不能去的,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差不多在东边儿中心处,所以为了方便打扫而且记住自己所在的位置,蓝泽筠决定走到北边稍外的地方开始打扫。

如此就算真的最后忘记了自己住的地方,也不至于胡乱摸索,进入不该去的地方。

打定主意后,蓝泽筠便小心翼翼的往北边摸索前进,清晨夹杂着桃花儿的空气香甜清冽,舒畅快人,蓝泽筠感觉整个人心情也好了许多,也许在这里的日子并不会无聊。

直至走的差不多,蓝泽筠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堵墙,应该是帝君屋子的外围了。

蓝泽筠也不偷懒儿,立刻上手,将落地残败的花瓣全部扫回桃花树下,俗话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也算是万尘归土,落叶归根吧。

忽而,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推门声,蓝泽筠整个人都开始神经紧绷,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帝君,蓝泽筠就感觉心里一阵发毛。

那人仿佛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发现了蓝泽筠,也不抬脚走动,蓝泽筠立刻转头对着声音来源处恭敬道

“先生,安好。”

好半饷,那会儿才传来回应

“嗯。”

嗯??!!嗯…然后蓝泽筠便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想来是外出了。

蓝泽筠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有了先前的压迫感,开开心心的扫起地来。

…………………………………………………

算起来,自从蓝泽筠坠入暗黑森林,神族也是发生了好些令人深思的变化,尤其是灵山。

阁老自打从修门回来后,精神一直不大好,没过多久便离开了灵山,有人说他去暗黑森林寻找自己最疼爱的丫头了,有人说他满世间云游,到底如何,无人了解。

沈西言则自回到灵山后便退了灵山的羽灵,就此宣布退出灵山,做了满世界逍遥的侠客,随风摇曳随雨动,夜栖酒家老坟头;逢乱直祭破魂剑,天下无人能及君。倒也是肆意洒脱,无拘无束。

至于董晓婷,居然被昆仑看重,投入昆仑门下,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弟子,倒也是随心所愿了。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便是席渊,从修门出来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模样一般,再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如玉,总是面若冰霜,不苟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到底是像谁,也还没有人知晓。

席渊,戈薇二人自打修门之旅结束后,便回了龙华,于一个月后举行了大婚。当日整个龙华举国同庆,红色灯笼贯穿整个大街小巷,红妆远超十里。此情此景倒比那日的喧夜市更加热闹。

令天下震惊的是,大婚第二日,龙华便整顿兵

马,一路南下,不日便吞并了锦林等一众小国家,其他国家皆是提心吊胆,想必不久之后又是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岁月了。

好像日子并没有因为蓝泽筠的离去有任何变化。席渊大婚那日夜晚,银烨从三重天赶来,约了席渊在他最喜欢去的那处酒家喝酒。

银烨依旧斜斜的单手撑着头,脸上有些红晕,应当是醉了,人也不大清醒,眯着眼睛对着席渊道

“?你小子可以啊,自古难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曾想被你遇到了。”

虽是大婚之日,席渊却早就脱了白日里穿的喜袍,此刻身着一身伽蓝色锦衣,白玉束冠,衣服领口出星星点点,精巧的用银线绣了几片儿栩栩如生的竹叶儿。

“还好。”

银烨显然有些受不了席渊一身的冰冷之气,撇了撇嘴,又道

“俗话说得好,**一刻值千金,你竟然愿意舍弃美娇娘,来与我这个酒鬼饮酒作乐?”

席渊目光有些冷淡,只轻轻抿了一口酒盏

“来日方长。”

银烨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眼前的人好像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骄傲的少年,整个人看着有些阴郁,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冷冷淡淡,他自然是知晓其中缘由的,想到这里,银烨心里不由得自嘲起来,确实,她又怎么会不知晓呢,简直可以说是…感同身受吧。

二人看着天空淡淡的月牙,许久没有说话,瞧吧,明明是月中,就连天上的月亮也知道二人心中之事,不愿意满月相待。

还是银烨最先回过神来,自顾自的斟了一碗竹叶青猛灌了一口道

“鱼和熊掌,岂可兼得之,更何况还是受人左右不能自己的人。”

席渊闻言,听出了银烨话中之意,竟有些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你在说你,还是我?”

是啊,到底在说谁呢,他们二人不也是天涯沦落人吗,同命相怜罢了。

银烨又猛灌了一口酒,感叹今天的酒怕是掺了水吧,喝了这么多,竟然还没有一点儿醉意。随即将酒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道

“说你怎么了?说我又如何,有什么区别!天地不仁!有什么用!”

二人此刻心绪都不大稳定,此次也注定是要不欢而散的,席渊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冷淡疏离道

“银烨神使还是管好自己吧,不必为旁人的事操心,天色已晚,席渊先告辞了。”

说着,便起身整了整衣服,也不知道走了哪条路,反正不是前往皇宫洞房的。

银烨见面前早已没了人影,这才神情一松,软趴趴的扶着桌子,不愿起来。

一旁卖酒的老者过来添酒

“公子,这竹叶青今年您怕是已经喝了第二次了,瞧着也不是龙华人呐,好这口?”

银烨脑子钝钝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答道

“也不是好,就是喝了这么很多年了,也没找到比这更好的。”

老者闻言,眼睛锃亮,这竹叶青吧,说起来是真的

一点儿也不稀奇,只要你愿意酿,随随便便就能搞几坛出来,而且纯度也不会太低。真的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执着的人,还不是本地的,看穿着也不像是龙华邻近的其他地方。

有句话不是好玉配君子,好酒送知音嘛,老者又为银烨添了一杯道

“我看你这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也是头一次遇到对我家竹叶青如此执着的人,这样吧,老夫愿意把方子给你,你自个儿回家酿着喝,也少跑些冤枉路。”

银烨连忙摆手拒绝,很认真道

“不妙不妙,要论竹叶青还是这个地方的好喝,就这个地方,其他的不管在哪儿都不好喝。”

银烨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手底下的这座木桌,基本只要他来,必然只坐这里。

话已至此,老者也不多说什么了,忽而想起了上次陪公子一块儿来的那位漂亮姑娘

“得嘞,你要愿意如此,常来便可,下次可以带着上次那位姑娘一起,老夫觉得你们俩在一起倒真是无话不谈,一对儿天生的酒友。”

银烨整个身子都顿了顿,那位姑娘是她再也不敢提起的禁忌了,他还需要多久,像上次一样,再过一个六百年吗?

“不必找了,走了,不用送。”

老者看着桌子上闪着金光的一锭大金子,又看了看夜幕中摇摇晃晃的身影,无端有些落寞孤寂,随即摇了摇头,叹了一句“痴儿!”便收了金子,继续忙去了。

………………………………………………………………

午时,蓝泽筠坐在屋子门口喘着粗气,这清扫工作的劳累程度显然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整整三个时辰,她竟然才扫了一半多一点儿!

缓了好久,这才有了些气力,蓝泽筠摸索进屋,从一旁的竹筐里摸到了一个甜瓜,从怀中掏出锦帕擦了擦,便继续回到门口啃了起来。

甜瓜清脆香甜,不仅解渴还解乏。不过一刻钟,蓝泽筠便解决干净,继续拿着扫帚清扫起来。

帝君每日早出晚归,辰时必出门,戌时定归家,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如此废物,想必定然不愿让自己再留在此处了。

不过此时正值日头高照,一天最燥热的时候,蓝泽筠动了两三下便不大清楚了。要说以前有灵涡时,一天不休不眠也没觉得怎样,再往前推算,未修得灵力之前,那也是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如此一作比较,现在这副身子只能说是千疮百孔,脆得跟一根儿白萝卜一样……

蓝泽筠撇了撇嘴,有些不大欢喜,继续清扫了一段儿路,最后实在是动不了,便就近找了一颗粗壮点儿,能遮住阳光的桃花树,靠着睡了过去。

清风吹过,青丝飞舞,枝头的桃花滚落,尽数落在了树下熟睡女子的身上,不过一个时辰,便星星点点的落了一层,好一副惊艳绝伦的美人傍花图。

不知过了多久,有阵阵清脆活泼的鸟叫声传来,黄昏之时,倦鸟归巢,生机勃然,热闹非凡。

突如其来的响动似乎是惊醒了熟睡中的少女,果然,蓝泽筠眉头皱了皱,眼睛动了动,随即睁开,单从外面看,根本就不会发现这竟然是个盲女。

第四十九章:沉醉东风,不知归路

蓝泽筠听闻鸟叫,心里有些发怵,不会是睡过头了吧……糟糕!

随即正要起身赶快清扫,却不想,左手在桃花树下一抓,摸到了一块硌人的石头?蓝泽筠被硌疼了,伸手想要一探究竟,却发现这不是什么石头,竟然是被埋在树下的坛子。

好奇心使然,不受大脑控制,人已经开始扒拉起来,一会儿后,蓝泽筠整个人抱着坛子坐在树下有些无以适从,长叹一口气气暗骂到:蓝泽筠啊蓝泽筠,你真的是越来越没规律了,什么东西都敢动了。

当然心里这样想着,手里也没闲着,快速的扒拉掉了坛子的封口,一阵纯正浓郁的桃花香味儿立刻扑鼻而来,还有一股厚重清冽的香气,蓝泽筠俯身下去猛吸一口,咽了咽口水,不由得感叹到:好纯正的桃花酒!

随即不知怎的,自然不受控制,抱起坛子嘬了一口,好酒!入口清甜淡雅,回味醇厚清冽,香味儿浓郁纯正,蓝泽筠顿时觉得舌根处跳起了舞。随即眼睛一眯,继续灌了一口,至于什么礼教规矩,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事已至此,不如就随性洒脱些,肆意快活!

只半个时辰的功夫,蓝泽筠脚下便堆了三四个酒坛子,一阵风吹过,酒香便弥漫的到处都是。

桃夭千里,香风阵阵,落花满地,堆叠折起。玉手轻揽,玉带轻迎,朱唇轻笑,眉眼艳绝。青丝浮浮,衣带飘飘,佳人轻卧,醉意十里。

度落刚进桃林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酒香味儿,随即心里有些不安,快速移步寻找源头。

终于在万花丛中,寻到了那个醉意满满的身影,还有四五个空了的酒坛。

这些桃花酒都是他亲自采摘头茬儿的桃花瓣儿,然后仔细挑选腌制,存放,如今好说也有百余个年头,自己平时都不大舍得,如今却被这样糟蹋。

度落抽了抽嘴角,目光带霜,周身寒冷,一点儿也不似往日那般,隐隐之中,有些杀伐气息显露。蓝泽筠此时晕晕乎乎的,本来全身燥热,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流,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不过整个人好似是久旱逢甘露,身体也清爽了不少。

漫天粉色桃夭飞舞,度落轻步上前,蹲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掰着蓝泽筠的下颚,手劲儿极大,总感觉稍微一用力,就会碎掉。

蓝泽筠感觉到了痛,眨巴了两下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还不等反应过来,几滴滚烫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一路滚落下来,落在度落的手上。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心脏处所有压抑住的悲伤此刻全部宣泄而出。蓝泽筠也哭的越发厉害,眼泪一颗接着一颗,还没多久,度落的虎牙处便积了一个小水涡。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但是整个人就像是要窒息了,急需一个倾泻的突破口。她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脆弱到连呼吸都觉得痛苦吃力。

度落被吓了一大跳,此刻更有些手足无措……随即一脸的黑线…

明明他都还没有说什么,也未免太过娇气…

一时间气氛有一点僵持,蓝泽筠好像是哭累了,只慢慢的呜咽着,浑身无力,随即也没做挣扎,就这样被托着脸,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

……………………………………………

度落发誓,今天绝对是他这几年里最倒霉的一天,心里不断劝诫自己,不过一个小姑娘罢了,怎的还较真起来了,不过几坛酒罢了,再酿些不就得了,想着想着,好看的眉头也松懈下来,松开了禁锢住蓝泽筠的手,然后迅速自怀中掏出一块儿月白手帕颇有些嫌弃的擦了擦手,而后抬头瞧见了蓝泽筠泪水横飞的脸,更嫌弃的皱了皱眉头,抬手顺便擦掉,虽然动作有些粗鲁,倒也是一番好意。随后将帕子一扔便要离开,不成想袖子却被一双细软的小手紧紧捏住。

度落回头扯了扯,怎么拉也拉不回来,顿时觉得心中又阴郁了几分,随即转头低腰道

“松手。”

“不要!松开了你就会走掉!”

蓝泽筠此刻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意识的孩童。说话也是呆呆愣愣,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度落很有耐心的伸手握住那两只小小的手往外拉。

“你不要拉了,我不会放开的!你就是想丢下我!你不要我了!”

???这话听着,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定然要以为度落是个薄情的负心汉,抛弃糟糠之妻…

嗯…度落也是一脸无奈,这人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的,此刻却好像是有神力附体一般,怎么推也推不动,于是便轻声哄骗道

“乖,你松手,我保证不走。”

“你骗人,当初你也是说让我等你,然后…最后都没有见到你。”

度落心中明了,蓝泽筠应该是将他当做了别人。

“不骗你,真不走,你听话,先松手。”

“不要!我不要!你最后骗人了!”

蓝泽筠说着,双手将度落的袖子拉的更紧了些,而且仿佛是被他身上的寒气吸引,整个人毫无意识的往度落身上靠。

靠着靠着,双手便向上挪去,然后……一溜烟儿扒拉开了度落的领口,将两只滚烫的小手探了进去。

度落大惊,连忙往出拽,却遭到了少女的娇斥

“你别动,我就蹭蹭,凉凉手,不会做什么的!”

…………不会…做什么的???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些怪异,莫名的有一丝调戏的气味…

度落被吃了豆腐,自然是忍无可忍,手一挥,蓝泽筠整个人便摔倒在了地上,痛的爬不起身来。

“不知羞耻!”

夹杂着一丝温怒的声音还停留在桃林之中,度落已然整理衣袖,大步向前,只耳尖儿处泛着淡淡的微红。

一阵凉风吹过,刚刚还有些睥睨暧昧的气息瞬间烟消云散。

偌大的桃花林内只剩蓝泽筠一人躺在万花瓣儿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晨时分,春光乍泄,一缕缕轻柔微凉的光线透过层层树林,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远处晨钟敲响,鸟儿啼啭,叫声清丽迷人。

蓝泽筠突然惊醒,灵台处混沌不堪,炸裂似的疼痛。好不容易有了些意识回来,又被凉风一吹,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顿时重新昏沉起来。蓝泽筠随手一摸

,便摸到一个空掉的酒坛子,隐隐还散发着清冽淡雅的酒香气。只是昨晚的记忆终究是零零散散,消失在了九霄云外,无法找回来了。

果然是沉醉东风,不知归路,昨夜真是过于放肆。再重新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蓝泽筠不免觉得有些脸红。

更糟糕的是,如今她身在何处,已然全不知晓,只能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试探的前进,心里不断默念着“千万不要遇到先生!千万不要!”

可惜世事无常,尤其是面对害怕的事物,更是越怕来的更快。这不,还未走多久,蓝泽筠突然听到东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推门声,而后似乎有两道好似刀刃儿的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自己。蓝泽筠立刻打了个寒颤,心里发怵起来。也有些心虚,赶快对着声音处,恭敬的道

“先生…安…安好。”

“哼!”

…………………………………………………

蓝泽筠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找到自己住的屋子,此刻天色正好,正拿着一枚翠绿的青梨,咬得清脆作响。

心里也没闲着,仔细的分析着今日度落的态度,不过一日光景,这人好似变了个人一样,昨日还待人温和,今日就像是吃错了药一样,活活像是一个被调戏了的少妇!

蓝泽筠正觉得自己分析的有理有据,脑海中突然蹦出另一个思维:难道昨晚自己偷喝酒被发现了???!!天呐!要真是如此,日后可还有脸面在见他!他定然觉得我是个毫无礼数教养的人……啧!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蓝泽筠满面哀愁,肘着头坐在门槛处发了半天呆,最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补救方法……

半个月后的某个傍晚,度落自外面儿回来时,正好去埋酒的桃花树下挖了一坛出来,再屋子旁边的一处六角莲花亭内,燃了熏香,摆了经书,打算小酌一二。

只是刚把酒倒出来时,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靠近杯盏,抿了一大口。

随即好看的眉头逐渐凝固起来,度落一口吐了出来,这酒根本就没有熟透,喝起来及其苦酸生涩,隐隐之中还有些发臭。

度落深吸一口长气,然后闭上了眼睛,修长的手来回抚摸着鼻梁深处,内心早已恨的牙痒痒:蓝泽筠!你给我等着!

至于当事人,此刻正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跟着白雨曦在十来亩曼珠沙华中来回穿梭嘻闹,好不惬意。

半饷,蓝泽筠突然停下了脚步,抬手使劲儿的搓了搓右眼睛。

白雨曦见状,立刻赶了过来

“你怎么了?”

“今天右眼皮一直跳,也不知道怎么了。”

“噫!该不会是身体慢慢恢复,连眼睛也开始逐渐恢复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想来是昨夜没睡好吧。”

“!今晚待在焦溪,你只管好好睡觉,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我给你说那块,还有一个地方,特别好玩!”

蓝泽筠跟着白雨曦的步伐,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天气和煦温暖,但是她身上被冷的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怪哉!

第五十章:你乘长风而来

春落夏明,仿佛只一瞬光景,天气转热,万树归荫,只这后山大片的粉嫩桃夭,还有焦溪那十来亩娇艳猩红的曼珠沙华没有一丁点儿改变。

一月有余,蓝泽筠感觉身体自内而外逐渐强健充沛起来,可见这后山果然是圣地灵池。

只是身居后山二人之间的气氛愈来愈炽烈焦灼,就像是散落在燎原上的星火,只需一阵风便能熊熊燃烧。

终于,在度落某天出门被一堆堆积在一起,有小凳子那么高的桃花瓣儿弄脏鞋袜锦衣时,终于忍受不住,一把将蓝泽筠拖进了书房内!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偶尔还能见到几只盘旋在枝头的幼鸟,好不活泼动人。只是屋子内却恰恰相反,冷得让人不敢呼吸。

度落的坐在桌前,怒视着对面儿站的格外端正挺拔的人。

“你说,是不是故意为之。”

语气还算控制的好,听起来不会特别咄咄逼人,蓝泽筠闻言,眉头微皱,而后轻咳一些,十分坦荡的说

“先生此言何意,什么故意为之?泽筠不大明白。”

“一个月前,偷喝我的酒?”

蓝泽筠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直跳,就像是一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儿,头低得更低了些,支支吾吾的解释

“那是……因为先生酿的酒太好喝了,我一时没把持住,泽筠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倒是机灵,嗯?喝完还偷偷换上?怎么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先生,泽筠自知自己做错了,这才重新酿了桃花酒帮您埋了,等您日后再喝。”

“日后再喝,我看你是想毒死我吧,你酿的什么鬼东西!”

“…………………泽筠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可能…可能是酒还没熟吧…”

“那前些日子,我灵池中的甘露怎么回事?”

“还望先生见谅,属实是因为泽筠眼睛有损,而且…您也只说这里不能随便进入,也没说西边儿啊…”

“我种的千年水晶草呢?”

“泽筠以为是生出的杂草……拔了。”

“那今早门口的桃花堆?”

“哦!那个,先生也知道,泽筠眼睛看不到,只怕是把门口的木桩当做桃花枝了,泽筠以后定然会再仔细些。”

“滚!”

“先生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滚…”

“好的,这就滚。”

蓝泽筠闻言,迅速往门口方向摸索,不成想砰的一下,撞上了旁边的木架子,只听“吧嗒”一声,有玉器陶瓷落地……氛围瞬间紧张起来,二人皆是一愣,尤其是蓝泽筠,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先生…我…”

“出去!”

蓝泽筠再也不敢多言,迅速溜了出去。

度落看着地上的碎片,脸面阴郁,嘴角轻抽,眼神处透露着一丝轻微的不舍,最后轻闭双眼,无奈的揉了揉眉头。这可是千年前在丽兰拿到的珍稀清魂玉瓷瓶……可惜了…!!

自打那日之后,蓝泽筠每天都躲着度落,每日必等辰时过去,才偷偷摸摸的清扫园林,夜晚也是在戌时之前搞定收工,倒也过的安稳。

直至某日清晨,辰时已过,蓝泽筠小心翼翼的拿

着扫帚往北边儿去,旅途过半,忽而嗅到一丝清雅别致的紫檀香气,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正打算快速退回去,不料被一道声音给叫住了。

“站住。”

“先生…可是有什么吩咐。”

“小丫头,你来这儿时日已久,还没出去转过吧。”

“是……”

度落闻言,单薄的嘴角倾斜,眼睛一眨,风仪万千

“那正好,要不要和我出去看看啊。”

“谢先生抬爱,不过泽筠觉得这里挺好。”

蓝泽筠说着,又往后退了两步,度落自然不肯相让,紧跟着往前跨了两大步道

“不算抬爱,不管是焦溪还是后山,都太过寂静,跟我去一趟人界吧。”

“先生,我…”

“你要知道,你如今在的地界儿,我说了算,你也归我管。”

度落抢先断了蓝泽筠的话头,语气也有些冰冷霸道起来。

蓝泽筠双手紧紧握了握扫帚,半会儿突然舒展眉头,回已灿烂微笑,霎那间,香风四起,桃花乱舞,昏光照美人,明眸善睐,巧笑盼盼,浅若桃花,眉似月牙,微弯见锋。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媚众生。

“好啊,既然如此,还请先生一路多加照料!”

度落闻言,一时间有些愣神,半饷才反应过来,眼睛四处乱瞟,有些接不上话来

“行,回去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出发。”

……………………

半个时辰后,奈何桥上走过一红一黑两道背影,一道瘦弱娇小,一道精炼高挑,郎才女貌,但也有些赏心悦目

抵至忘川河畔,蓝泽筠只觉阴风阵阵,而后从袖口中扯出一段六尺长的红色绸缎

“先生,一路人流拥挤,我怕是跟不上您的步伐,麻烦先生能牵着泽筠。”

度落看着蓝泽筠小手里那段红绸子,眉头高傲的轻挑一下,颇有些嫌弃的意味,但是瞧着她确实不大方便,权当是照顾病残,无伤大雅,反正……想到此处,度落这才心情舒畅了一些,一手拿过绸缎,然后在手掌中绕了一圈。

二人等了有一刻钟,有东西轻微破水而来,然后停在了二人面前,原是一艘破旧的小木船,穿透直立着一道矮小僵硬的身影。

“来了,走吧。”

度落率先往前走去,走了两米,只觉得胳臂处有些拉扯之力,那头蓝泽筠应该也是感觉到了,这才慢慢摸索前进。

大约行了十来米,阴风更加盛行,蓝泽筠的脚尖儿碰到了一块厚实的木头,随即抬脚迈了上去,然后天地之间,一片沉默,只有规律的船桨拨弄着一潭死水。

蓝泽筠并没有感觉到除了二人之外的气息存在,略有些疑惑的问道

“先生,这船没有船夫吗?”

度落端正的坐着,闻言,看了一眼船头僵硬**的身影,才道

“有的,只是是一缕毫无生气的孤魂野鬼罢了。”

“孤魂…也能被看见吗?”

“倘若心有万千执念,自然可以,天法自然,总有些超脱规矩的存在。”

“他?可有什么执念?”

“这怕是要从百年前说起吧…”

百年前的神族昆仑门下有

一位才贯古今,通晓天下绝学的弟子,人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伯仲。

当时伯仲正值年少轻狂,每日也是肆意洒脱,逍遥快活,凭着惊艳绝伦的才学,倒也没人管教。直到那届迦叶神族比试大会。

那年,神族比试大会定于九山之中的迦叶,大约是七八月的炽热天气。

伯仲一路风尘仆仆,穿过好几个大国小国,此刻终于能看到一丁点迦叶的山顶儿。于是赶忙飞身而上,坐在一颗粗壮的歪脖子树上,慵懒的瘫着,从腰间拿出一个幽黑的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口,这才有些清爽之意,心里也畅快了起来,哼着小曲儿,悠然的欣赏着远处烟雾缭绕的迦叶峰顶。心里想着:不错嘛,这里比昆仑那鬼地方瞧着顺眼多了,不错,喜欢。

想着想着,一阵缠绵的困意袭来…一道道热烈如火的光线穿过树梢叶片,洒下一片斑驳的阴影,树叶随风摇曳,几缕光辉也随着晃动,偶尔透过树叶,投射在伯仲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上,此间少年,已然不知世事,沉睡过去。

这一说,便有三个时辰之久,留恋在天地之间撩人的炽热也慢慢散去,只留几缕昏黄还有些盘旋之意。

远处暮鼓响起,两丈之外有人声传来,树影婆娑之间,能够隐隐约约瞧见七八个身穿灰白色衣衫,领口绣了银色幽兰的少年人

“封师兄,我都说了,这么早,怎么会有其他门派的弟子过来,就算再快,那也还需半月有余,我们真的要这样,每日都去吗?”

那名走在最前边儿,被称作师兄的俊美男子,便是有第一公子之称的迦叶大弟子封西林,封西林闻言神色冰冷,对着众人不苟言笑道

“既然我们身为迦叶的弟子,就是东道主,不管如何不能让别人觉得我迦叶不知礼数,这些乃是分内之事,谁要不愿,山规千遍。”

语罢,便不顾身后人的议论之声,自顾自的往前走去,清风徐来,衣带轻飘,衣摆起舞,就连身后的青丝也随风舞动,真有一股清风道骨的仙人之姿。

“??等一下!!等一下!!”

前方的树梢上突然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只见一身着深红色劲装的少年,双脚勾着树枝,此刻正倒立着垂在半空中,激动的望着封西林一行人。

封西林眉头一皱,全身运着灵力,目光警惕的盯着那名古怪的少年,这么久了,他竟然没有发现这树影之中还藏了一个人!

封西林身后的人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语气有些严厉的问道

“你是何人?”

“你们是迦叶的弟子?”

伯仲不答反问,直到听见那名弟子回了话,更加兴奋了,赶紧翻身下树,对着众人行了个平辈礼

“哦…各位有理了,我是昆仑门下弟子伯仲,来参加此次的神族试炼大会。”

不待封西林说话,身后就穿来好几阵崇拜之音

“你!!你就是!那个具有之称的天才的伯仲??”

伯仲闻言有些忍俊不禁,随即伸手摩擦了两下鼻头才支支吾吾的道

“天才称不上,这也不过是他人谬赞,在下属实担当不起…”

封西林一直看着眼前的男子,半饷才冷不丁的说到

“轻浮放肆,不知礼数!”

随即直接越过伯仲,直直的往迦叶山门走去。

第五十一章:冤家,对头!

伯仲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转过头看着封西林的背影,撇了撇嘴,心到:真是个冷木头,我又没得罪你,干嘛这么说!

身后其他迦叶的弟子对伯仲这号人物也是慕名已久,见封西林走了,纷纷涌了上来

“!伯师兄,你别理他,他就是这样,刻板的很,跟个老古董似的,不近人情。”

伯仲闻言,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附和道

“明白明白,看得出来,老古板…”

然后第二日一大早,封西林像平日一样下山时,看到了一道深红色的身影,斜斜的靠在山门处,嘴里拿着一枚黝黑的酒葫芦来回转动着

“哎呀!封大公子,今日也很准时啊。”

封西林眉头一皱,显然有些疑惑他为何会在此,伯仲读出了封西林心中所想,为他解惑道

“啧,封大公子是不是要下山接人啊,带上我好不好?让我也好好欣赏欣赏这迦叶的美妙风光…哎!别走啊,你等等我啊!”

封西林自然不理身后的喧闹,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最后在山下小驿站处,二人同桌而坐

“啧!不得了不得了!这迦叶的风华露果然是名不虚传,好酒啊!喂!小二!来将我这酒葫芦为装满喽!”

伯仲将空碗放在桌子上,从腰间解开酒葫芦,丢给一旁的小二。封西林凤眼轻瞥,看到身旁之人左手肘着头,斜斜的坐着,一只脚搭在一旁的桌凳之上,真是放浪不羁!嚣张怪异!随即下意识出声阻止道

“腿放下来坐好,成何体统。”

伯仲正喝的开心,被人冷不丁的一说,只觉得扫兴,就连酒也苦涩了几分,回嘴道

“封西林啊封西林,我伯仲敬你是条好汉,不对……是享誉天下的美公子,这才好心好意,死缠着你,但是老子天性如此,这又没在迦叶门中,你管那么多做甚,话少就算了,一出口不是规矩就是礼教。切!真是老古板没的说。”

伯仲对着封西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便不再理会,继续喝酒。

封西林见此人无动于衷,也不愿过多纠缠,喝了一杯清茶,然后起身出了驿站

伯仲见状,连忙到

“封西林,喂!你干嘛去!等等我啊!小二小二,我的酒葫芦呢!快快快!给我!”

然后人迹罕见的林荫小道上,一身穿灰白色锦衣,身姿挺拔端庄的翩翩美公子径直的往前走着,身后跟着一身穿红色劲装的俊美少年,叽叽喳喳的吵闹着

“喂!封西林!听说迦叶有一片合欢树,花开之时,飘飘然然,美妙动人的紧,啥时候带我去看看呗。”

“??你们迦叶除了风华露,是不是还有一种酒叫合离啊,怎么见都没见过,好想尝一尝啊。”

“封西林,你说句话呗,好无聊啊…”

“喂!封西林,去哪儿啊,还要走多久啊……”

“封西林!我饿了…我渴了…”

………………………………………………………

一连有半月有余,都是这样的情景,封西林刚开始还会偶尔劝诫几句,后来觉得烦了,便权当身旁若无其人,再也不做打理。

终于半月之后,二人坐在驿站处,看到了七八个身穿红衣的少男少女。

伯仲眼尖,还未行至跟前便已然认出了来人,兴奋的站了起来,朝着那些人挥了挥手

“冯师兄!小师妹!师弟们,这里这里!”

人群之中,一显瘦娇弱的身影,转过头来,然后也轻轻小手,小跑过去

“师兄!”

说着,一把拦腰抱住了伯仲。二人在一旁你侬我侬,封西林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还是冯清知礼数,连忙上前呵斥道

“淇河!还不快松开,难道你也变得不懂礼数了!出了家门这个样子,是要把我们昆仑的脸给丢进吗!”

淇河很听话的松开了手,但是眼底带笑,丝毫不在怕的,伯仲闻言立刻开声回怼

“冯师兄,什么叫也这般不知礼数!!你这话里有话啊!”

冯清闻言,撇给伯仲一个“你心里清楚”的眼神便不做理会,转头和其他弟子一起对着封西林行了礼,这才到

“想必这位便是迦叶风华绝代的封公子了吧,我这二位师弟师妹自小没出过山门,还望封公子海涵,多多见谅。”

封西林回礼

“冯师兄严重了,既然到了,便上山吧。”

一行人一同往迦叶山门走去,封西林和冯清有一搭没一搭天南海北的聊着,耳畔不时传来一阵极欢乐的逗笑声,封西林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侧眼轻瞄一下,只见伯仲和淇河笑得人仰马翻,好不欢乐,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无名火来。

再后来,伯仲也不怎么缠着封西林了,整日和淇河出双成对,活像一对戏水鸳鸯。

然后没过几天就到了众人期待的神族试炼大会,在迦叶春字偏场擂台之上,封西林颇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

一身劲装,身姿飒爽的女子对着封西林微微一笑,恭敬的行了个礼道

“封…封师兄,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可以和您真刀实枪的较量一场了,实属我之大幸。”

封西林同行礼,比试开始,只一招便感受到了二人灵力差距悬殊,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不由得心中疑惑:昆仑怎么会派这么弱的弟子过来。

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心神一愣,外放的灵力没有收住,只听闷哼一声,淇河人已经落在擂台之外,四仰八叉的昏死过去。

于是………

“封西林!!你干嘛出手那么狠!淇河只是个小女孩儿!你也太过了吧!”

封西林闻言只觉得更加窝火,难得的发了脾气

“战场之上本就刀枪无眼,受伤什么的总会难免,她又无性命之忧,我也未伤其根本,不算过。”

“呸!你这人怎的连怜香惜玉也不懂!虽说如此,你明知道她灵力修为远不及你,何必在众人面前落了她的颜面!”

“伯仲,她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般与我针锋相对!”

伯仲听着,隐隐感觉不太对,老实的答到

“她是我同门师妹啊,这还不值得,那谁值得?”

封西林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目光看着远处快要消

失于天际的斜阳低声道

“你这样,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你的内妻呢。”

语罢,便再不理人,往阴影深处遁入,只留伯仲一人站在原地发呆,好半饷才回过神来,盯着封西林远去的地方轻声道

“怎么可能是内妻呢,根本…不可能啊。”

只是这话在林中荡啊荡,终究没有进入那人的耳朵。

此事过后倒是风平浪静,二人之间更是再无来往,按理说就该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的阳关道,可偏偏二人心里都像是憋了气,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可能是老天开眼,二人一路凭着能力走到了决赛的擂台之上。

伯仲撇着嘴,双手抱胸看着那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优雅端庄的声音,越看越不顺眼

“呦!封大公子,没想到啊,又见面了。”

语气轻佻放荡,像极了调戏美娇娘的富家公子哥儿。

封西林目不斜视,对着伯仲行了一礼,然后右手一张一握,一柄似冰刃般透亮的灵剑跃然手上,伯仲倒也认真起来,盯着那把灵力汹涌的剑,目光如炬。随即运用灵力,化出了一把深红色的炽热灵剑,真的是剑随人意,一柄如冰似雪,高洁纯净,寒风冷玉,犹如冰河里万年寒川,疏远冷漠。一柄炎炙如火,热情缠绵,灿烂豁达,好似浮云之上的熊熊骄阳。

霎那间冰与火的碰撞,剑气四窜,天地之间的气场被分割成了两半,封西林一招一式都似水无痕,颇有些四两拨千斤的意味,恰好与伯仲剑意中的坚硬寸劲儿相生相克。

台下寂静无声,看着二人在擂台之上缠斗,嗯…还有一丝较真儿打架的意味在里面。

然后…半个时辰后,二人皆是鼻青脸肿,衣衫不整,有些狼狈的分居擂台两侧,都有些愤怒的盯着对方…伯仲倒还好,他的性子行为让人觉得怎么都不突兀,但是封西林,被天下人尊称风华绝代的人,众人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模样,一时间都有些呆愣。

忽而空气变得拥挤起来,二人皆握剑起身汹涌蓬勃的剑气倾泻而出,就更锋利的刀子一般,让人心生惧意。

呼吸之间,二人以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串儿若隐若现的残影。

半空之上传来“砰”的一声,一阵烟灰飞散,二人双双坠落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坑,伯仲一把揪住封西林,自上而下,有些挑衅的看着封西林道

“怎么样啊,封大公子,被压的感觉不好受吧。”

封西林一脸黑线,然后快速伸腿往伯仲腹部狠狠一顶!

“封…封西林!你大爷的,也太狠了吧!老子……”

伯仲话还未说完,人已经晕了过去,头直直的砸了下来,猛猛的磕在了额头之上,封西林只觉得一阵眩晕,也晕了过去。

好一会儿,终于烟消云散,众人这才慢慢围了上去,准备将二人拉开,谁料伯仲手里紧紧捏着封西林的袖子,死活也不松手。

冯清抽了抽嘴角,手起刀落,然后一把拽着伯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一年当真是神族试炼大会的盛况,封西林伯仲二人不分胜负,战成了平手,所以经过长老们的讨论,最终决定评定二人皆为一甲等。

第五十二章:冰与火的碰撞

蓝泽筠仔细的听着,不知是不是忘川的水太过寒冷,聊着聊着,直打了好几个喷嚏

“先生,想来…他们关系应该很好吧,封西林平日最遵从规矩,居然也会失了分寸,和一位从不遵纪守法的浪子打闹玩笑。”

度落抬眼,轻瞥了一下船头的那道身影,虽然身形比正常男子矮小了几分,但是依旧挺拔端正,腰间系着一只黝黑的酒葫芦,发间插了一串已然枯萎的合欢花枝儿。

“一个生来冰冷木讷,一个偏偏如火灵动,碰上了便是天雷勾地火,人生大幸,人生大不幸。”

伯仲自梦中惊醒,只觉得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疼痛难忍,慢慢的活动了下筋骨,感觉手里有些异样,便将右手举起一看,只见自己手里紧紧捏着一块儿沾了灰的灰白色锦缎残片。看着莫名有些熟悉呢。

因为此次神族试炼大会产生了两个一甲等,所以自然没有办法使用通灵石锻造超灵器。

一众神使长老聚在一块儿商量了半天才想出来了一条完美的主意。

“什么?泡温泉??和封西林??”

伯仲跑腿坐在床上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冯清。

“对啊,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啊,七重天上的洗髓池,多少人一辈子想去的地方,也就你小子幸运,得了这等赏赐。”

伯仲撇了撇嘴,半饷终于出声反驳道

“师兄啊,不去行不行,我不想去!那个封西林太凶了,跟个冰块一样,我怕被冻死。”

冯清知道伯仲闹小脾气,这才赶忙哄道

“师兄知道,因为淇河的事情,你俩之间有些矛盾,但是说实话封公子也没做错什么,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只因淇河是你师妹,你才心急火燎的去找封公子理论,你想想若是换了别人,你还会如此吗?只怕是连眼神都不愿给一个,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封公子后边儿夸他呢吧。”

伯仲被说的有些急了

“谁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他后边夸他,哎呀,师兄,你不知道他这个人贼凶,如今我伤势未愈,打也打不过,万一他要对我做个什么,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最后,你们怕是只能替我收尸了。”

冯清看着伯仲对着自己撒娇,心里发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出现在昆仑,背手对着自己笑时,他就觉得这个少年全身充满了魔力,他真的真挚坦诚,心地善良,热情豪迈,而且永怀赤子之心。伯仲在冯清眼里,从来不是什么万人称赞的少年奇才,只是个傻傻的,很热情很洒脱的少年郎罢了。

“伯仲啊,你听话,这一趟对你来说那可是翻天覆地的改变,倘若以前你是修为出众,那这一趟完全可以说是傲世群雄。师兄,院长还有掌教,甚至整个昆仑都会以你为傲!”

“师兄,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只要是匡扶天下正道,其他的那些都没什么意思。”

“师兄知道,只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浪费实属可惜,你不也一直在寻求天下正道,倘若实力不够,又怎么引人入正途。再说了,封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也就看起来不好

惹,你进去之后,只管自己修炼,别管其他,想必封公子也无暇顾及你。”

伯仲最终还是被冯清说动了,或者可以说是被天下正道说动了吧。

两日之后,迦叶山门处停了一只巨大的七尾凤鸟,叫声清丽明亮。

伯仲封西林二人在山门处见了面,只互相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的走开了。

银烨拿着一只酒葫芦,斜躺在凤鸟之上,看到出现在山门口的两道身影,赶忙出声

“这里这里!快过来!”

二人闻言,走了过来脚踩鸟翅,借力飞了上去,对着银烨行了礼,然后分居两端各自坐着。

凤鸟长鸣一声,往天上飞去,银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二人,一个面若冷霜,剑眉星目,有风华绝代之姿,一个面若朝霞,目似桃花,似出水芙蓉之貌,都是远超世俗的俊俏公子。

“喂!你们…要不要来一口?”

银烨拿着自己的葫芦晃了晃,一股浓郁厚重的酒香瞬间弥漫出来,伯仲深吸一口气,然后眼冒精光,立刻转头看着银烨道

“我要我要!”

伯仲接过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口,不禁出声赞叹到

“好酒啊!简直能赶的上迦叶的风华露了,神使,这是什么酒啊,真香!真纯!”

银烨看到伯仲的反应,瞬间来了兴趣,对着伯仲笑道

“?你小子有眼光,这可是龙华佳酿竹叶青!就算在龙华也独此一家,珍贵的是两百年过去了,这酒啊,还是原来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伯仲闻言,大吃一惊

“也就是说,神使您已经活了两百年了?”

银烨,看着有些醉了,伸手在空中胡乱的画着

“两百年?不止不止!得有五六百年了吧。”

“但是您怎么一点都不老呀,看起来就像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哈哈哈哈,这就要看造化了,倘若你足够有灵性,能在二十多岁悟出归天大道,那你也一定就是这个模样,不老不死…然后活呀活,活到身体里的灵涡圆满,活到觉得世间万物不过过眼云烟时,就会羽化圆寂,重归天地,化作万物之灵。”

可能银烨只是来了个玩笑,但是伯仲像是当了真,竟然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神使,难道真的会有人觉得万物只是过眼云烟,不做留恋?”

“自然,活久了,一切都不像最初那般生动,再久一点儿,便生死超外,算是真正的脱离红尘苦海吧,羽化归去神人魔妖都避免不了,不过对于没有灵涡的普通人来说,还是可以过奈何,饮汤水,前往轮回境转世投胎,想来一辈子倒是比神妖魔都快乐的多。”

“世间因果轮回,想来这也算是对凡人生命短暂的补偿吧,好歹还能留下些念想。”

银烨正眼瞧了瞧一旁出声的封西林,长天一笑道

“你小子很通透啊,罢了罢了,因果报应自有人理,好不容易走这一遭,还是应当肆意人生,想做什么便去做,心有正道,走哪里都是光

明一片。你们两个小子,我甚是喜欢,甚是喜欢呐!”

三人一路聊着,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七重天,这天上的光景果然并非人界所能比拟的,美的惊心动魄!

银烨将二人送到洗髓池边上,嘱咐了两句,便乘风西去,只甚伯仲封西林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从。

约一刻钟,二人皆站立在池边,看着烟雾缭绕的洗髓池水,无动于衷。

最终还是伯仲受不了空气凝固,率先脱了外衣长裤,鞋袜,踏进了池水中。

这洗髓池的水一点儿也不凉,甚至有些温热,暖暖的沁人肺腑,伯仲只觉得全身都舒适得很,随即开心的大呼一声,竟然玩起了水来。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封西林也退了衣服进了池子,烟雾遮眼,伯仲没有看到,双手一撩,掀起一阵水浪,直直朝着封西林站立的方向去了!

……………………………………

刹那之间,刚刚解冻的空气又重新凝结起来,伯仲有些心虚害怕的咽了咽口水,隔着水雾看着那边被池水打湿发丝的封西林。

“啊……那个封…封大公子,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保证从现在开始绝对不会靠近你半步!”

封西林脸早就僵了,自打遇这个浪荡子,他原本无风无浪的平静生活好像完全被打破了,可真是……真是个……祸害!封西林斜斜的看了一眼伯仲,确保他离自己一丈多远的距离,这才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心中来回念着慧语心灯,努力是自己平息下来。

当然以伯仲的性子,他说过的话,有一半都是不成立的,尤其是在打闹玩耍时说的誓言。这不,还没有一刻钟的时间,封西林便有听到了水花声,等他睁开眼睛,只见伯仲双手一撩,一大片水花便朝着他来了,直直的扑在了他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封大公子,你这可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看看!看看,啧啧!这沾了水的脸看着更俊俏了。哈哈哈!”

“伯仲!”

然后……封西林一把推倒伯仲,二人在洗髓池内狠狠缠打了一番。

一个时辰后………

伯仲看着身后的池壁,伸手轻轻碰了碰嘴角,然后摸下来了一片血渍。

“封西林!你大爷的,也太狠了吧!老子不就扑了点是水花嘛,你至于这样嘛!哎呦!!痛死了痛死了,这可怎么回去见师兄,见师妹!”

封西林自己也是鼻青脸肿的模样,本来没什么,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性情大变,回嘴到

“要不是你胡闹,我又怎会如此。行为如此乖张跋扈,还谈什么匡扶天下正道!”

“喂喂喂!你说我打我就算了,干嘛要说我的信仰!嘿!你这个人,冷冷冰冰就算了,开不起玩笑也没什么!怎么呛起人来,跟刀刃一样!”

本来安静平和的洗髓池内吵闹声一片,二人只休战了一小会儿,又双戳戳扭打在了一起,颇有些不将对方降住便誓不罢休的样子。可怜了一池子精力充沛,纯净无杂的洗髓池水,混了好些二人的血液…

第五十三章:挚友??

二人不休不眠,直打了一天一夜!第二日银烨过来接他们的时候都被,震惊到了。

二人皆是鼻青脸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露在外面的一小段儿脖颈也是如此,双手上都是破了皮的伤口,幸亏只是肉搏,要是动了灵力,只怕是要毁了洗髓池不可。

“你们这是……怎么了?”

银烨忍不住心头的好奇,各看了二人一眼。

伯仲与封西林慌忙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异口同声道

“无事!”

“无事。”

“呦?这么默契,你俩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无事,倒有点像是血海深仇的感觉。”

封西林端正的坐着,低头不语,倒是伯仲立刻回声打趣到

“嗨!什么仇不仇的!那不是……在洗髓池中洗髓池水嘛,蜕变的太厉害,没小心弄伤的。”

银烨闻言,差点被一口烈酒呛到,咳了好几声才打趣道

“哦?是嘛,那……你俩可真是收获颇丰啊,恭喜恭喜啊,日后便拭目以待洗髓之后,重生的你俩喽!”

银烨此话一出,伯仲也有些心虚,也把头低了下去,二人耳尖儿处皆泛起了丝丝红晕,这一天一夜,二人只管打的畅快,至于洗髓之事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伯仲心里暗到:完了完了!此事要是被师兄知道了,只怕又是一顿数落……都怪这个死冰块儿!我就不该来!

于是伯仲与封西林回到迦叶后,伯仲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回了房间。

……………………………

正午时分,冯清和淇河面带喜色的来到伯仲的房间

“伯仲啊!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

二人进屋时并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个人,冯清找了半天,最后发现床上鼓起了一个高高的包,这于是一把掀开被子

“伯仲,你干嘛呢?…你脸怎么了??怎么肿成这样,跟猪头一样……手怎么了?脖子咋了?”

冯清越看眉头皱的越深,直接上手去扒拉伯仲的衣领…

“还有……还有你这胸口,怎么算是伤口,这是怎么了,此去可是遇到什么了?”

伯仲干脆也不遮了,嘟着嘴坐在床上,看了看淇河和冯清,二人皆是一脸担忧之色,这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哦……那个……那个…就是洗髓的时候,灵气有些外露,伤着了,没事没事!都是些皮外伤,过两天!过两天就好!”

冯清与淇河听说是洗髓所致,有查看了一番,确定都是些不碍事的皮外伤,这才把重点放在了洗髓池身上

“所以说!伯仲?你成功了??你是不是洗髓成功了??”

“哦…嗯……那个…嗯…对!没错…成…成功了!”

“伯师兄,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哦…感觉舒服极了,啊!我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简直是飘飘欲仙啊!”

伯仲有些夸张的转动着筋骨手臂,努力的显现着自己…“舒服”的一面。

“那…那封冯师兄是不是也成功了?”

“哦…对对对,他也成功了!他呀也跟我一样!被灵气伤到了!

“我就知道,封师兄那么厉害,一定可以!”

“…………………”

“……………………”

“行了行了!淇河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伯仲啊,你好好休息,你看眼睛底下都黑成什么样子了,我和淇河去帮你弄点儿清粥过来,你再睡会儿,等会儿我叫你。”

“好的,谢谢师兄,谢谢师妹。”

二人走后,伯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中哀嚎道:封西林啊封西林,遇上你算我倒霉,今天这事儿,日后要是被捅破了,你一定要和老子一起扛啊。

此时,伯仲口中的封西林正盘腿端正的坐在迦叶春风阁内的禅垫之上,身旁站着一位眯眼笑的老头。

老头来来回回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封西林啊封西林,你小子也有今天,终于遇到能制住你的人了吧,快给老夫说说,是何许人也,老夫一定要好好看看!哈哈哈哈哈…!”

折风自遇到封西林以来,从来没见他因什么事情有半分的失礼狼狈,可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狼狈至极,真是难得一见的盛景啊!

封西林无语,翻了一个白眼道

“院长,您可是一院之长,理应是众多弟子的行为标本,如若您自己失礼与…与那种浪荡子谈笑风生,不怕失了威信,让其他弟子争相模仿?”

折风闻言,喉咙处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着实难受,想不到这小子,多少年了,这说话必带刺儿的臭毛病一点儿没变!不过这一个月来,变化也是真的不少,他才不管别的,那个人他是一定要见的!

“我且问你,此次前去洗髓池可有什么收获?”

封西林闻言,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没有,明日我自会领罚,前往藏书阁抄书思过一个月。时候不早了,西林就不打扰院长休息了,告辞。”

封西林起身行了礼,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只留下折风一人站在原地,气的绊脚。

“臭小子,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去领罚了?你站住!!”

“多少年了!还这样!真是块儿朽木!!”

………………………

封西林言出必行,果真如他所言,一大早就自行去了藏书阁抄书。

午后阳光明媚,微风徐徐,真是个难得的爽朗天气。

折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伯仲等昆仑弟子休息的行院。

伯仲此刻疼得呲牙咧嘴,手里捏着淇河给的小铜镜,轻轻的为自己上药。

忽而,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伯仲望了过去,便看到一位身着华服,慈眉善目的看着正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

伯仲被吓了一跳,一个不注意,铜镜便脱手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好半饷,伯仲才从惊悚中回过神来,连忙拾起地上的铜镜藏了起来,起身对着老者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

“老先生请进来坐,不知老先生是…”

折风跨进了屋子,而后顺着伯仲的手坐在了一旁道

“哦,我是邶风院的院长折风,也是封小子的先生。”

伯仲闻言,心里

咯噔一下,这老头该不会是来为封西林那家伙讨公道的吧!完了完了!要死了!

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是伯仲面上依旧保持着笑意,对着面前的老者又行了一礼才道

“原来是折风院长!…不知此次前来可有什么要事要告知小辈。”

折风笑意更深,示意伯仲坐下说话

“告知谈不上,我就是顺便过来看看封小子的挚友!”

伯仲闻言大惊!挚友!!??你确定!我是他挚友而不是什么隔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啊…哦!那个…那个…晚辈没什么事儿,好着呢,真的是劳烦前辈跑这一趟。”

折风从袖口里掏出一枚精致的银制圆盒,放在桌子上

“这是用凝脂草制作的凝脂膏,这种程度的皮外伤只需要抹一次便能全好了。”

伯仲闻言,有些心动,终于,他不用顶着个猪头出去见人了,只是,这老头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这凝脂膏里面儿,该不会是下毒了吧!不管了,先应下再说!

“哎呀!那可真是多谢折风院长对晚辈的厚爱!”

伯仲伸手将桌上的凝脂膏快速收入囊中。折风见伯仲收了东西,这才捋着胡子道

“伯小子呀,我家封小子这个人虽然冰冷刻板了一些,但是本质还是温润如玉的,就是有时候不大会表达,而且为人待事都很认真,绝对童叟无欺,挚友的最佳人选!”

伯仲听到此处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内心大呼:您真的确定您嘴里说的和我见到的那个封西林是同一个人??差别也太大了吧!!

“啊哈哈哈哈,对对对!院长您说的极是,您家的封西林确实如此,绝无半点参差!”

伯仲说的真挚,折风听的也开心,突然面色有些愁苦道

“哎呦!你可不知道,他呀,觉得自己在洗髓池内没有领悟到什么,早就自觉去了藏书阁面壁思过一月,可怜了我这孩子,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快乐,净学了些规矩礼仪,除了伯小子你呀,再没什么朋友了!”

伯仲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窃喜,恭敬的回道

“院长您放心,既然伯仲已经成了封西林的挚友,那么,伯仲这一辈子自然会好好照看他,定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了。”

折风闻言,只觉得要感动的流眼泪,于是决定赶快趁热打铁

“哎呦!伯小子!有你这句话!老头子我也就放心了,就算哪天羽化归去,也不必担心牵挂什么了。”

“呸呸呸!!院长您自然会长生不死,平白说这么多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那不知伯小子明日是否有时间,陪老夫去个地方吧。”

“自然可以。”

当夜,伯仲躺在床上,完全没有睡意,心里一直回想着折风院长的话,心到:这老头该不会是想将我骗出去,然后寻个没人的地方咔嚓掉,再来个毁尸灭迹,为他的宝贝徒弟报仇雪恨吧!!

啧,不至于吧,也就是干了一架而已,封西林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吧…也就是说…他真的跟折风院长说自己是他的挚友,没想到这个小古板人还不错嘛!!!

算了算了,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大不了就一条命罢了!

第五十四章:合欢花海

伯仲后半夜睡得安稳,早上也难得起的早,天还没亮就杵在春风阁外边儿等折风院长。

虽说是八月的盛暑天气,但是清晨入夜都还稍带点儿寒气,伯仲狠狠的打了好几个喷嚏,直到天边露出一丝微光,迦叶山门外的晨钟响起,折风这才出了门。

“呦!小友这么早!”

折风也有些惊叹,伯仲身上的寒气挺重,应该是站了许久吧。

伯仲不想承认,摸了摸鼻头,淡定道

“不早不早…也就…也就刚到。那个,院长…我们走吧。”

“好好好,走走走,这个时间刚刚好,最漂亮!”

二人一路天南地北的聊着,沿着山间小路往迦叶后山深处走去。

“哇!!哦!!!好漂亮!”

不过半个时辰,伯仲便被一大片粉红色的合欢花树迷住了眼睛。

昨夜的露珠还沾染在花丝处,在花朵之间绽放着一小滴一小滴可爱圆润的晶莹,清晨昏黄的霞光铺洒下来,使得所有绒花上边都渡上了一层昏昏的金光。

花开并蒂两相思,一盏合欢几处愁,飞绒散落天涯路,对红莫带离人回。

这满树的粉红色绒花就像是满天飞舞的红色蒲公英,又像是满天飘散的粉红色祥云。美的惊心动魄,美的凄凉惆怅。

伯仲是第一次见合欢花,撒丫子跑进了合欢林里,从下往上看,似乎连太阳投射下来的光线都是粉红一片!

伯仲忍不住深吸一口长气…一股淡淡绵长的甜香味立刻涌入鼻腔内,真好闻!

折风见他这样,露出了和善的目光,捋着自己的胡子道

“看来小友很喜欢啊。”

“喜欢!简直美死了!我没来迦叶之前就听说了,果然这想象之中和亲眼所见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啊,要是昆仑也有些般美景就好咯!”

“哈哈哈哈…要是天下盛景都在你们昆仑,恐怕你们昆仑就成了众人争先想去瞧一瞧的地儿了。”

伯仲又转悠了半天,伸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一顿红丝绒,拿在手里把玩,转头问道

“美是真美,只是不知道院长带我来此是何意啊?”

“你可知封小子是如何进了我迦叶的吗?”

“嗯……听说过,好像是由迦叶的弟子所生,然后自小在迦叶长着,后来便直接成了迦叶的内门弟子。”

“是,他确实是在我迦叶自小长大的,可并非是我迦叶弟子所生。”

伯仲先是一惊,后来觉得不大可能…

“怎么可能,要真不是,怎么可能没有一个知情人啊。”

“因为所有知情人都死了……十六年前,迦叶山下好几个村庄小镇都遭受到了妖邪的侵略。死伤无数,紧紧一天时间,全数死尽,无人生还。我迦叶快速下山援救,其中还有些忠肝义胆的侠客散修。整整五日,才将妖邪全数铲除,只是我迦叶也是损伤惨重,回来的不过三成。”

伯仲摩挲着下巴道

“这里居然会有妖??难道是妖王元气恢复了??”

折风摇了摇头,继续道

“并无,只是一些从蛮荒出来

掠食的,数量不大,不过战力很强盛。”

“哦…看来,蛮荒怕是会有大动作。”

“这先不说,因为妖邪体内含有浓重的瘴气,若是放任在世间散布,怕是会误了世人正途,所以回来的弟子将瘴气全部收集起来,交于我。我便立刻去了后山,准备寻个灵气充沛的地儿将其化散。走到这合欢林处突然听到一阵小娃娃的啼哭声。我走近一看,果然一处合欢花堆里躺着一个水水嫩嫩,用小棉被包着的一个小婴儿。旁边儿是一位已经死透了的年轻妇人。”

“难道,院长口中所说的那个婴儿就是封西林??”

“正是。”

“那年轻妇人可是她母亲,如何身亡?”

“那妇人留了血书一封,道自己乃是附近修习的散修,因听闻妖邪来犯,前去一同救援,只是自己灵力微浅,被妖邪损伤,早已命在旦夕,本来想将小儿托付给迦叶众仙家,只是怕是走不到了,家儿尚幼,若有过路之人,还请收留,教他做个正派之人,除妖卫道,匡扶正义。”

“也就是说……封西林是您捡来的?”

折风听到此处,眼里有些骄傲兴奋

“然也,你别说,当我和那小娃娃对视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将来一定是个正道之人,他也确实如我所料啊…这么多年一直正气凛然,视恶如仇。我将他带了回来,并对外宣称是我们迦叶已故弟子之子,因为从小无父无母,我也忙碌,经常不再他身边,所以他呀经常被其他小孩儿欺负,久而久之,人也渐渐不爱说话,离其他人远远的,经常一个人留在藏书阁挑灯夜读。”

伯仲心有所触,想来他不善交谈,甚至为人处世循规蹈矩,冰冷疏远都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吧。哎…

“原来封西林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属实是过于…悲惨…”

“哈哈哈哈…封小子算是从小孤独到大的,不过珍贵的是,就算从小接受到了那么多的恶意,他还能保持如此的心性,难得啊。现在好了,他啊,也终于能有一个像样的朋友了,想来应该很开心吧。”

伯仲闻言,撇了撇嘴,开心??然后脑海中闪过封西林嫌弃的眼神……他要是开心…我能把头拧下来…

“哈哈哈哈……是嘛…是嘛,院长您就放心吧,有了我,他就别想孤独。我那可是出了名的开心果。保准逗的他每日开开心心!”

折风很欣慰的点了点头

“伯仲小友,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对了,他啊,每年八月中旬都会此处看看,算是对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的缅怀吧,想必今年也不意外啊…”

“哦…哦…是嘛…那他可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哈!”

折风但笑不语,好一会儿才道

“小友可以再看看,老夫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好,恭送院长。”

折风走后,此地便只剩伯仲一人对着满地的落红发呆。

………………………………………………

亥时,一道黑影快速的翻过围墙,溜进了藏书阁。

整个藏书阁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三楼还亮着一盏孤独的夜明珠。封西林正打开一卷《清心宝策》准备摘录。

忽而察觉门口方向似乎多了一道气息,凤眼微瞥,左手轻拍桌案,砚池内乌黑发亮的墨水便垂直而上,然后化作是来支锋利尖锐的利刃,朝门口射去。

之间一道黑影在空中快速的来回闪躲,最后终于安然无恙的落在了地面,伯仲回头看了看门框上的墨,长舒一口气,好险好险!刚才有道利刃简直就是擦着他的眼皮子过去的。

“封西林!我好心上来找你,你居然这么对我,简直不识好人心!”

封西林正眼一瞧,看清楚来人,这才松懈下来,不过神情依旧冰冷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做甚?”

伯仲上前,将手里提着的木匣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对着封西林挑了挑眉道

“这不,怕你孤独,来…看看你呗!”

封西林将书典快速合上,放置在一旁,生怕被伯仲弄脏,眼睛却再也不肯看他

“扰人清修,尽添乱。”

伯仲白日才听了故事,这会儿也不想与他起争执,于是撇了撇嘴道

“对对对!封大公子!您说的对!我呢!荒诞放荡,不知礼数!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包涵!”

“……………………”

封西林不做理会,不过两手左翻翻,右找找,毫无目标,明显是心中有事,故作镇定。

伯仲也不介意,自顾自的打开木匣子,一股清冽醇厚的酒香立刻扑面而来。

“来来来,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一起喝两杯??”

封西林抬头,桌上已经放置了一盘花生,一盘酱肉还有一碟青菜并两坛酒。

“藏书阁是不能饮酒用膳的吗,伯公子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伯仲闻言差点儿被一口酒卡住喉咙

“喂喂喂!封西林,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氛围,喝口酒怎么了?吃口饭怎么了?不是说从小就没爹没娘,无人管教嘛,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古板样儿!我看折风院长也不这样啊!”

“…………………”

伯仲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居然这种话也能说出来,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呢…完了完了,要死了!

“封…封西林…你听我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都是我嘴欠…”

封西林双手握拳,全身都有些颤抖,一股寒流从身体内散发出来,属实吓人。

“谁告诉你的?”

“是…是折风院长告诉我的,封西林,我真的错了,我该死,我就是嘴快,说话没过脑子,我真的是想和你做朋友的…”

“做朋友?是从让人那里听了个故事,觉得悲惨,就过来可怜我吗?”

伯仲是真的怂了,头都要低到裤裆里了,不敢看封西林的眼睛

“没有……从来就没有!我哪有可怜你,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和你做朋友了,这个也不过是个意外的插曲,就算不知道你的身世,我也想做你的挚友啊。”

封西林感觉胸口好像憋着一口气,很难受,但为什么难受却不大清楚,是因为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自己一直隐藏着的小秘密就这样被人毫不留情的摊开了?

第五十五章:高山流水,与君共赏

偌大的藏书阁内一片安静,就连呼吸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封西林只感觉全身的血液沸腾,灵台也不大清晰,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伯仲

“伯仲!你大爷的!”

然后两人又扭打在了一起,动作太大,弄倒了一个书架,那些平日里被封西林格外爱护的书籍典卷散落了一地,可是此刻封西林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只想狠狠的揍一顿伯仲,其他的完全无暇顾及。

半个时辰后,二人相对而坐,皆是鼻青脸肿,往日里的翩翩君子完全不复存在。

伯仲吸了吸鼻子,用手轻轻碰了碰鼻头

“嘶……我说封西林,平日里瞧着你瘦瘦的,怎么打起人来跟不要命似的,拳拳到肉,要不是小爷我天生皮糙肉厚,此刻怕是早就没命了。”

封西林打完架后,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哼!还不是你成天没个样子,缺乏管教!”

伯仲撇了撇嘴,算是默认了,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一手靠着桌子,眼神发亮的看着封西林道

“不过……你这骂人的话,和谁学的??你大爷的??啧啧,这话从你嘴里说出了,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

封西林有些尴尬,耳朵已经完全羞红了,他是真的从来没有骂过人,这次也是被逼急了大脑不受控制………可真是有违礼法,罪过罪过!

伯仲瞧着封西林一副犯了错的乖样子,心情大好,人也难得正经了起来

“封西林,我是真的错了,平日里肆无忌惮惯了,也无人管教,这才说话不过脑子,我是真的真的错了,也是真的真的想做你挚友,你要觉得我配不上你,我改还不行,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与我旗鼓相当的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缘啊。就你这刻板样子,错过了我,谁还愿意和你做朋友啊…”

伯仲说着,抬眼,刚好对上封西林的目光,立刻怂了,马上改口道

“哦……我是说,这么好的机缘,我千万不能错过,能遇上你这么好的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封西林认真的听完,心里头流过一股温热的暖流,但是面上克制的很好,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下一秒,伯仲整个人完全被惊到了,之间封西林拿起桌上的酒,猛灌了一口,低声道

“正如你所说,我确实是…没爹没娘,无人教养,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没感受过他们的体温,怀抱,小时候,我跟院长住在一起,他很忙,经常不在家,只要是碰到其他小孩子,他们一定会说我,野种!孤儿!有时候也会一起揍我,这些我从来不敢告诉院长,我怕他嫌弃我弱小,把我丢掉。”

“我想象不来没有依靠的日子,有时候我甚至会恨院长为什么要捡我回来,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就让我死在那儿,后来,我慢慢的慢慢的,突然害怕与别人交流,为了躲着别人,每日每夜的沉浸在藏书阁内,虽然孤独了些,但是心里倒是舒坦的。”

“伯仲,你知不知道,有一年上元节,院长带着我下山逛灯会,街上的小孩

儿都有爹娘牵着,手里提着小灯笼,拿着糖,我是真的好羡慕好羡慕。我从来都没感受过…这些离我好远好远…”

封西林应该是喝醉了,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有些湿润,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事情居然一股脑儿,不管不顾全部说给对面的人听。

伯仲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封西林,脆弱的像一个小孩子,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应该是很难过吧。

“封西林,你千万不要哭啊,我可不会哄小孩子…”

“你才会哭!你根本就不懂,你是个与生俱来的天才,身边儿多少人爱着,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感受,我的努力!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别人不敢欺负我!”

“怎么会,你分明就是为了弘扬天下正道。”

“不是!我不是!我就是为了让他们不敢小瞧我,我不要什么都不在乎,我不要…我不要放下所有的恨意,去…去…”

去做什么呢?封西林说不出来,十几年了,他不敢说自己从来没恨过那些欺辱自己的同门,但是…他也不想承认他早已不计较这些,他的心里早就没了所谓的怨恨…这让他觉得很不甘心!

伯仲拿起桌边儿的折扇,为那头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人扇着凉风,希望他赶快酒醒,千万别在胡说下去了。

只是……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子的……伯仲莞尔一笑,不知道他若是知道……想必便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吧。如此挺好,谢谢你,封西林,愿意将心中之事说与我听,只是……对不起,我的事怕是不敢讲于你了。

自从这日后,封西林整个人对于伯仲的变化倒是简直让你不敢相信。

迦叶摆宴的时候,他会主动去找伯仲,十分端庄板正的坐在他身边,以至于伯仲稍微有个什么不规整的行为举止,都要看封西林的眼色。

再比如,每次伯仲吵着要去后山看合欢花时,封西林都会默默的陪他一起,虽然表面上依旧冰冷,但是眼底用若隐若现的回荡着一丝柔软与信任。

只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转眼九月将至,后山满树的粉红色绒花皆全部凋落,只留地上一些残败的落红,显得格外令人神伤。

“封西林,你千万别太伤心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要是可以,我一定会溜出来看你的。”

伯仲斜坐在封西林卧房的座具上,看着伏在桌案前写写画画的玉人,封西林身边燃着一盏精巧别致的三角鼎,缕缕青烟四处飘散,要是仔细闻,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味。

封西林就隐在烟雾之中,有些模糊,看不大清。

听闻伯仲的话,封西林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笔,端正的坐直道

“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大早,?千万别来送我啊!显得太肉麻…”

封西林眉头微皱不答话,为什么这种时候,他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浪荡样子,究竟是从骨子里就这样了吧。

伯仲见封西林不答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蒙头喝酒,不过一刻钟,酒葫芦里便一滴不剩,不由心里恼怒:什么破葫芦!连几碗酒都装不下!

忽而一阵清冽之气靠近,一只修长的手捏着了他手里的酒葫芦,伯仲有些惊讶,不大明白封西林想做什么。

封西林轻轻一拉,幽黑的酒葫芦便到了自己手上,然后也不搭理伯仲,拿着酒葫芦出了房门,还未一刻钟,又重新走了回来,将酒葫芦重新塞回伯仲的手里,然后自顾自的走到桌案前,继续写写画画起来。

伯仲自封西林进来的那一刻就闻到了一股甘冽浓厚的酒香,果然此刻手中的葫芦满满当当。

伯仲咽了咽口水,猛地嘬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酒香味充斥了整个口腔,就连鼻腔也受了冲击,有些轻微的疼痛,喉咙更是不得了,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干涩火辣。然后泪腺像是受了刺激,不受控制的分泌了泪水。

伯仲缓了好一会儿,才长吸一口气道

“哇哦!爽!封西林…这什么酒啊,这么神奇,够劲儿!真爽!”

“合离。”

没错,伯仲心心念念了整整一个月的合离,也确实果真没让他失望。

昨夜风析雨骤,昨夜雾气疯长。第二日,封西林起的老早,比往日收拾的都要规整,早早的等在了山门处。

约莫辰时,一些身着红衣的少年少女走了过来。

封西林望了望,熟悉的人确实不少,只是唯独没有那个他想见的人。

冯清似是知晓一般,互相行礼后便道

“伯师弟昨夜留书一封,昨晚已然下山走了。”

“………”

走了,昨夜他还说不要让自己相送,想来也已然想到了自己定会前来。居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

这样也好,毕竟见了面,那句“再见”也着实说不出口。

好像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当初不经意间的遇见,正如现在不经意间的离别,一别两宽,各自为王。

伯仲斜坐在一颗高大的歪脖子树上,拿着酒葫芦猛猛灌了一口,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眺望到迦叶隐在云烟中的山峰。封西林啊封西林,下次见面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啊……

伯仲这一坐便是五六个时辰,直到太阳西斜,变得朦胧,才伸了伸懒腰,腰间的酒葫芦已经空空荡荡,一滴不剩,伯仲不由得撇了撇嘴,道

“真的是!封西林这小子也不知道多给我装两壶,这么好的酒,下次喝到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啧…失策了失策了。”

长亭古道,天外送别,高山流水,与君共赏,这样就很好了。

古人常言:人生得一知己,此生无憾。此情淡若清泉之水,此情重若高山之巅!

……………………………

幽深的忘川河里,一艘飘荡摇曳的小船仿佛是撞到了一处暗礁,轻轻晃动了一番,蓝泽筠急忙抓住船沿,以防自己掉下去,这地方…可不是开玩笑的。

度落眼看着,也不出手帮忙,半饷才道

“呦,你也怕死吗?”

“倘若自己决定不活,便不怕死,倘若心底还有一丝念想,便不想现在死。”

第五十六章:雪夜重逢

如此过了两年,又是一年盛夏,迦叶后山的合欢花依旧开的旺盛,封西林每每路过都会想起和伯仲一起来此游玩嬉闹的时光。

只是今年他依旧没有等到那道红衣身影,而是等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不过半月,有一惊天秘闻悄悄在九山乃至神族传播开来。就连人界的一些地方也略有声音。

迦叶山下的德顺镇内一家客栈内人声鼎沸,十来人围坐一团,一看似仙风道骨,眼里闪着精光的道人居中而坐,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道

“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从昆仑传出来的,据说那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惊世奇才伯仲十岁便亲手屠戮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而后逃到昆仑拜师!时隔多年无人知晓此事,前些日子,昆仑招收新弟子,居然招到了从小和伯仲一起长大的少年,这才败露出来。当真是令人发指,得亏我们膜拜了这么久!呸!原是个六亲不认的恶魔!简直妄为仙门子弟!”

一大胡子粗汉听的入迷,但是心中还是有所疑虑

“前两年,他还与封公子来我家驿站喝酒,瞧着满脸正气,不像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会不会是…弄错了??”

老道狠狠瞪了糙汉一眼,有些严厉道

“怎么??你还想为他狡辩??”

粗汉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缩了缩脖子轻声道

“没有,我只是有些疑惑罢了,这话听着好似空穴来风,没什么……真凭实据。”

“真凭实据?二人当面对质昆仑神像前!伯仲可是自己亲口承认的!可没有人逼他这样做!这还不算吗?”

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就是!!自己承认的!”

“当年真的是瞎了眼,这人哪里是什么天才!简直就是恶鬼!”

“……………”

粗汉闻言,噤了声,不再多说什么,一看似机灵的年轻小伙子挤了进来问

“敢问道人可知那伯仲最后得了什么下场,说出来也让咱高兴高兴!”

道人捋了捋胡子,摇了摇头。颇有些可惜…

“哼!让他给逃了!不过现在九山共同围捕,估计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他还能逃到哪去。”

封西林得到消息的时候,立刻前往春风阁找折风院长求证。明明是盛夏曙光,但是春风阁内的气温仿佛停留在寒冬一样。

“封小子……消息确实是从昆仑内部传出来了,掌教亲自传达的命令,九山联合诛之,你……”

“当初是您说的,他是我挚友,而且您是见过的,他并非是这样的人…”

“确实,伯仲眉目皆是正道之气,性情更是洒脱,的确不像是…只是如今的局势…怕是无力回天的…”

封西林闻言,心头阵痛

“院长!我信他!”

“你可知是他自己承认的,若他不说缘由,就算我们有心想救,也无济于事…”

“我去找他!”

“你去哪儿找他!你疯了?!”

封西林觉得除了对术法的修习,这是他最坚定的事情,而他也竟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山河湖川,苍茫大地,市井荒野,我定会找到他!”

幽暗的春风阁大门敞开,投进来一

束强烈的盛光,封西林对着折风磕了好几个头,便头也不转,坚定的离开。

折风看着那道飘逸的身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大声感叹

“冤孽啊!冤孽!”

封西林回到自己的房间,熄了燃着的合欢熏香,从柜子里拿出一枚黝黑的酒葫芦灌满了埋在后院的合离,又看了两眼堂前挂的万神去邪图,这才毫无留恋的拉上了门,往后山走去。

封西林站在山巅思索,伯仲会去哪儿呢,三界之内,神界已然是无法驻足,魔界…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去的,至于人界,万丈红尘,你会在哪一处呢,等我,可千万别被其他人找到了。

之后的时光里,封西林从南走到北,一处不落,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寻过去,从盛夏到津秋,再从津秋走到凛冬,一路马不停蹄。

……………………………………

龙华靠近城门口一处偏僻的小巷子内,一身着黑衣的少年背对着众人,坐在一处隐蔽的桌椅前,自顾自的饮着酒。

邻桌来了一群游侠散仙,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各位道友可有收获?”

“我找遍了好几个国家,半个人影都没见到,你说这伯仲真的在人界??会不会已经去了黄泉?”

“不可能!虽然神魔两族不合已久,但是对于这等十恶不赦,罔顾人伦的贼子,魔族族长怎么会包庇他。”

“且不说这个,自有消息传来,神族早就派了人在黄泉附近等着,他要真去,那就是自投罗网!”

“我看不一定…伯仲当年可是震惊神界的绝世天才,而且后来还去了洗髓池洗髓,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嗨!怎么,你怕了??自古双拳难敌四脚,他一个还能对抗得了整个神族不成?”

“也对…时候不早了,咱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要是真能遇到,那我们可是…一代功臣!哈哈哈哈。”

“对对对!走,去看看!”

几个人喝了几杯温酒,便走了。

寒冬天气,路上行人少的紧,更别说停留下来在这露天场所喝酒的了,酒家老伯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看了看隐在树后,穿着单薄的瘦弱身影,端了一壶温酒走了过去

“少侠!天气寒冷,你穿的也单薄,别喝冷酒了,喝杯烫的吧,暖暖身子。”

伯仲脸红红的,抬头看了一眼老伯道

“老伯,你可知我要去哪儿?”

“看少侠的穿着,恐怕也是一些散修吧,想来也和刚才拿着修士一样找伯仲的吧。”

“伯仲?老伯,你可认识伯仲?”

“呦!少侠说笑了,我一卖酒的老头,怎么会认识伯仲啊!”

伯仲端过老伯拿过来的温酒,灌了一口,果然暖和了许多

“那老伯觉得伯仲是怎样的人?十恶不赦?杀父杀母?恶贯满盈?”

老伯摇了摇头,紧了紧衣服才道

“世人呼牛作马,那就是马,评说全由他人,若世人信了,那便是真的,只是老儿曾闻早些年昆仑地界儿曾遭妖邪侵害,瘴气四散,无人愿意身先士卒,唯独伯仲以一人之身,独自破瘴杀敌,保一方百姓活命…想来……罢了罢了,是非功过皆是闻言,老儿一个卖酒的,又怎么能清楚呢。”

伯仲放下温酒,重新拿起一旁的竹叶青,果然还是这酒更深得人心。

“老伯,你这竹叶青酿的太好了,怪不得我一友人总来,还说只你这一家最好,如今我信了,果真是好酒!”

老伯闻言,陷入了回忆,半饷才舒展开了眉头笑了笑

“那位公子啊…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妙人,我小的时候他就来,一来喝一天,如今我老了,他还如当年一样,年轻俊美…说来也巧,他呀,也喜欢坐这个位置,不管天冷天热,只喝竹叶青。”

“得,真是巧了。”

伯仲扔了几片金叶子,又灌了一壶酒,这才提着酒葫芦一摇一摆的往黑暗中走去。

长夜漫漫,连颗星星都没有,街上无人,只有犬吠,伯仲忽觉脸上一阵冰凉,抬头一望,原来是下雪了,也是,这个季节不下几场大雪都不觉得到了冬天呢!

“伯仲。”

伯仲在街上逛荡着,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声音还有些熟悉,不过他身体只是顿了顿,继续往前边儿走去。

“伯仲,你停下,为什么…不回头?”

为什么不回头呢?万一回头了才发现一场虚幻,那得多失望,他不想失望。

“伯仲!你给我停下!”

封西林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伯仲的胳膊,身上刺骨的凉意带着丝丝清冽的微甜香气,一点一点的渗进伯仲的鼻腔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炽热的夏天,身边还是那个…少年。

“封西林??你…你怎么来了?”

伯仲酒意有些清醒,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封西林闻着伯仲满身的酒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涌了上来,随即有些严肃道

“你为何不来找我?”

伯仲莞尔一笑

“找你?我找你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再说找你…找你又有何用?”

这辈子,我最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也最不愿牵连你分毫。

“我以为,你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我。”

倘若你来,刀山火海,人间炼狱,我可陪你同往。

又是一阵沉寂,明明久别重逢,二人之间却没有分毫的喜悦之情。雪越下越大,整个龙华的街道都被一片苍茫掩盖。伯仲穿的单薄,又喝了冷酒,不经意间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体也跟着一阵哆嗦。

封西林最终还是向自己妥协了,送开伯仲的胳膊,率先往一处客栈大门走去,伯仲摇摇晃晃的跟在身后…他还是蛮怕冷的。

“哎呦!两位少侠住店吗?”

“住。”

“几间房?”

封西林一直观察着门口的动向,看到伯仲进了门,这才松懈下心神道

“两间。”

“好的!两位客官,一间房五两银子,两间十两。”

“我只付我的,他的,自己付。”

封西林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看着一旁的伯仲。

当然,掌柜的跟伯仲二人一同抽了抽嘴角,话说封西林头上带的,腰间坠的,都是绝世好玉,再看身上穿的衣料做工,也是一等一的上等绸缎金线。居然会在乎区区五两碎银子……?

第五十七章:相离

伯仲在身上各处,左搜搜,右摸摸,愣是没有搜到一块铜板。眼看着封西林收回目光,打算上楼,这才有些尴尬的开口

“喂……等一下…”

封西林当做没有听见,不理

“喂!封西林,等一下…”

还是不理

“喂!封西林!你等一下,我没钱!”

直喊了三遍,封西林才驻足

“没钱?没钱你都敢在外边儿游荡?我以为你准备的很充分呢。”

“我……本来是有的,刚才喝酒,一激动都丢在那个酒家了…”

“我为你付钱,你怎么偿我?”

“…………为您端茶倒水??洗衣搓澡??还是去帮您去找小姑娘???”

“伯仲!你简直恬不知耻!”

眼看着伯仲话越说越离谱,封西林怒火中烧,立刻打断了伯仲的话,直直的往楼上走去,走了一半,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了下去,这才继续前行。

伯仲自是高兴的,他就不信治不住封西林这个小古板儿,嘿!

二楼客房还是有很多客人的,或饮酒作乐,或谈天说地,平添了好些人间烟火气,好不热闹,伯仲上楼,酒气已然散的差不多,驻步斜靠在一处安静黑暗的厢房前

“封西林,好巧啊,这都能遇到。”

屋内没有回音,伯仲撇了撇嘴,心到:切!还挺能装,听见就听见了也不回过话,两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好一顿腹诽,才心情舒畅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

自是一夜好梦,街上人声欢闹,吆喝买卖不断,浮生万象,皆现红尘。伯仲伸了伸懒腰,下床洗漱了一番,打算出门吃点东西,昨天封西林丢下来的那锭银子足足有三十两,剩下了不少,果真是有钱人啊!

不想,刚一拉开门就对上了两汪冰冷的寒潭,吓的伯仲双脚一跳,连忙摸了摸胸口,说了口气,有些嗔怪道

“啧!封西林!你走路没声音啊!大清早的,站我门口跟索命的恶鬼一般!吓死了!”

“收拾好了?”

“好了好了!!”

伯仲说着,错开封西林往楼下走去。

“小儿!来两个烧饼,一壶温酒,半斤酱肉,一碟咸菜!等等…再加两个烧饼,一壶上好的清茶…还有一碟青菜。”

“好嘞!客官稍等啊!”

封西林自小清修惯了,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大喜欢口味重的吃食。

伯仲自顾自的坐在窗边儿人少的一处地方自顾自的吃着,封西林下楼坐在伯仲桌子对面,倒了一杯热茶喝了,这才道

“打算去哪儿?”

伯仲正吃的开心,听到封西林的话,只觉得油光发亮的酱肉也不香了

“能走哪儿就去哪儿呗,大不了去黄泉玩玩也不错,你…来龙华,是有事路过还是专门来抓我的?要是路过,这顿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要是来抓我,我也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不是我说,你压根儿捉不住我。”

封西林不语,拿起筷子吃了两根素淡清爽的青菜。

“想去哪儿,我陪你一起。”

伯仲差点儿没被饼噎死,这封西林不说话

则已,一说话定然语出惊人!

“封大公子,别开玩笑了,如今你我天泥之别,别人躲我都来不及,你怎么还赶着趟儿的过来,你对我好,我记得,我们当年的情谊我也记得,就这样足够了,快吃完走吧。”

封西林也不急,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颇有些挑衅道

“怎么…堂堂傲视群雄的绝世天才,带上一个人,就躲不过追兵了??”

伯仲果然怒了

“嗯?你在说什么鬼话,别说一个,带十个我可以!”

“那不得了,带着我,也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力,就算你才能不济被发现了,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伯仲嘴角露出一丝没藏好的苦笑

“没错,他们自然不会将你如何,只会觉得,我使了卑鄙手段,擒了你。”

“所以,去哪里?”

“去黄泉看看吧,听说焦溪四处都能见到似血鲜红的曼珠沙华,四季不凋,美不胜收。和你们迦叶后山的合欢有一拼呢。”

“好。”

不论是凡人的七魂六魄,还是神,魔,修士,通往黄泉必须要经过幽冥道,伯仲二人并肩前行,一路没有看到一丝生气。

“以前只是听说黄泉内死寂一片,如今还未到,这一路走下来,确实让人心如死灰,总觉得有种永世不得超生的错觉。你说魔族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要是我,自然是不愿意待的。”

封西林看着伯仲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又想了想他生来潇洒跳脱的性格,他要真待在这里,定会疯掉吧

“你要不喜欢,我们看完花就走。人界比这里安全。”

伯仲闻言,难得的又精神起来

“啧啧啧!!封西林啊封西林!你是不是入邪了?光明大道不走,居然帮着我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四处逃窜…要是让世人知道……你可就与我成了人人喊打的苦命鸳鸯喽~”

“……………………………”

“你为何任人如此污蔑你?”

“污蔑??什么污蔑??”

“他们说你……”

“弑父弑母?是真的,我认了。所以封西林,这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他们并没有胡说,你还有后悔的余地,要离开随时,要诛我…嗯……你一个肯定是不行的。”

封西林握了握手里的拳头,他是不信的,他不信这件事情没有隐情。只是他气,他以为他算是伯仲可以倾诉的人,如今呢…

越想越气,封西林逐渐加快步伐,只留伯仲一个待在后边儿大骂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也说不得!有那么快搞什么!赶着投胎吗??”

当然二人最终还是没能去看看书中所载的美的惊心动魄的曼珠沙华。

幽冥道出口,神族修士足有千人,他们早已布了天罗地网在这里等着了。

“哎呀!你瞧,封西林,这花我们怕是赏不了了呀,这么多人?你们也太瞧的起我了吧。”

众人惊觉,皆交头接耳起来

“那不是迦叶的封西林嘛,怎么和恶贼在一起!”

“一定是那恶贼奸诈狡猾,使计擒了封公子。”

“恶贼!你快放了封公子!”

“恶贼

!迷途知返,可别再错下去了!”

“………”

一时间讨伐之声云云,伯仲听得烦了,不由得有些讽刺道

“敢问各位正气十足的道友们,自入了昆仑以来,我可是勾结了什么奸佞斜恶,还是做了什么恶可诛天的事?迷途知返??你们知道什么?就劝人迷途知返?”

一修门弟子满腔怒血道

“你弑父弑母,麻木不仁,简直罔顾人伦!不合世道,天生的邪佞,我们华华正道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一个人存在,平白玷污了名声,我神族威严何在!”

伯仲摇了摇头

“得得得,一口一个人伦,一口一个道义,行,你们赢了,不就想让我死吗,可以啊,都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

伯仲语罢,周身灵力外泄,磅礴之气直迷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封西林时刻关注着伯仲的动向,见此便以心中明了,立刻上前阻止

“伯仲,住手!”

只是,还未接近伯仲,人以被灵力波动震了出去。

忽而天地间风云骤变,伯仲双手结印,以自身灵力为引,招了天雷,起了雷阵!

周围一些修士被吓了一跳,都觉得伯仲怕是疯了!

自古天地刑法最为诡辩不可控,一道开启便不得终止,天雷,电刑,地火,风刃,每一种都足以让神灰飞烟灭。当然召唤之法也是最生涩难懂的,神族能招此法者,不过三十人!天才果然是天才!

风起云涌,伯仲周围结了阵,忽而天空之上轰隆巨响,一道黑雷倾泻而下,直直的撞进伯仲身体之内。伯仲只觉得五脏六腑皆被震碎,猛吐了一口鲜血,不由感叹到:不愧是上古法阵,可真是威力巨大啊……

众修士自然不愿靠近雷阵,全部躲的远远的,看着伯仲遭受雷阵的折磨,不知是谁突然起声喊到

“诛邪佞,扬正道!诛邪佞,扬正道!…”

然后…几乎周围所有人全部出声迎合,一时间,欢呼激昂的正义之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封西林瞧着这些人,居然有些厌恶,好一个诛邪佞,扬正道!正是一群跟风起势的走狗,小人,真虚伪。

封西林正准备运着灵力冲进雷阵救人,只是抬眼一看,便看到伯仲歪着头对着他笑……

封西林只觉得全身血液凝固,果然…全身的灵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样,一滴不剩,而自己也全身瘫软,动弹不得,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他忽然想起了两个时辰前伯仲给他的野果子…原来他早就知道这里有人等着,早就做了赴死的打算!

天雷越发汹涌,呼喊之声也越发昂扬,伯仲全身皮肉绽裂,被雷震的血水四溅,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雷阵之中,封西林躺在阵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道天雷,伯仲呼吸就弱一分,封西林心就疼一下,众人呼声就高一寸。

不过一刻钟,天雷有隐隐散去之意,封西林眼眶猩红,再也止不住眼泪,至于身旁的这些人,他们胜了,几乎有所有人都心有灵犀的知道,伯仲要死了。

果然,最后一道天雷,比起之前很轻很轻,不过只轻轻一下,伯仲就一点点化为灰烬,消散在了空气之中,没留下任何痕迹。

随即,烟消云散,有昏黄的阳光透过云层投射下来,众人高呼,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第五十八章:伯仲的真相

正当众人开心之际,从黄泉内席卷而出一阵狂风,所有人皆连连后退。忽而一阵冰冷的女声响起

“尔等休得吵闹,莫要让我黄泉沾染恶气。”

骤风消散,一身着红衣,带着金色面具的妙龄女子端庄的站在黄泉入口,藐视着众人。

自从上古,神魔兵分两路,各自为王,族人之间就不大对付,后来从人界前往神魔两族的人类修士便也泾渭分明。

一神族弟子忍不住出声回嘴道

“姑娘误会了,我们并未胡闹!只是刚才诛了神族的邪佞,心中开心,况且我们并没有在黄泉之内,谈不上冒犯。”

话中之意显昭:我们神族的邪佞逃往黄泉,可见魔族并不是什么天下正道!

白橙菲轻轻一些,不由得出声嘲讽

“你们诛的??难道我是瞎了??人家明明是自己招的雷阵,不愿与你们多费口舌,顶多算是自陨。关你们何事?”

在场的修士皆无语凝噎,白橙菲继续道

“而且,我看你们口中的那位邪佞,眉宇之间皆是浩然正气,怎么瞧都比你们这些歪瓜裂枣强的多!”

“你……怎么出口伤人,是想与我神族为敌吗?”

“切?真当神族多了不起,怎么我连句真话都说不得了?”

“你!!!欺人太甚,今日要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还真当我们神族都是些吃素的!”

………………………………………………

蓝泽筠听到此处,不由得笑了笑

“白姨真是如此霸气?果真是女中豪杰,一代天骄,不过敢问先生,伯仲真的弑父弑母?”

“事实如此。”

“可有什么缘由?”

度落挑了挑眉头,有些欣赏得看了蓝泽筠一眼道

“这缘由嘛……可真是说来话长啊…”

伯仲出生在地界儿南边儿一处及其封闭的小山村内,那里,人们思想守旧,保持着男耕女织的生活,生意之道还没有流通。

伯仲的父母算是当时第一批做生意的人,每年三月从小山村出去,寒冬十月回来。每年他们都会带很多稀奇的东西,穿的衣服是村里人从来没见过的精致丝绸,住的房子是村里唯一一座青砖深宅,内布景精巧,摆设奇特。

有一年雪下的非常大,青砖深宅之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清亮的啼哭声响彻云霄,那便是伯仲了。

伯仲父母依旧三月离村,十月归,这青砖深宅内,惟一的小主人便是伯仲,众人也是小心翼翼的服侍,不敢有丝毫怠慢。谁知伯仲两岁学语,三岁识字,五岁吟诗作对,八岁饱览群书,心智堪比成人,智慧更是远超少年人。

伯仲父亲大喜,于是决定带着伯仲一起经商。

只是虽说如此,伯仲也只是跟着吃喝玩乐,关于生意之事一概不予过问。

九岁腊月二十八除夕夜,村里的大叔大婶儿走门串户,最后纷纷提着礼物来了伯宅,伯仲已然知晓世故人情,自然知道他们来此所为何事。不过终究也是个少年人,抵不住好

奇,趴在书房门口听起墙角来。

住在村头的李老伯有些恭敬道:“伯老爷,今年出去做生意可否带上小儿,做些打杂的手下也好,主要让娃子出去见见世面就行。还请伯老爷答应老儿的请求,老儿愿意为老爷做牛做马。”

屋里其他的男男女女,随即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也带上小儿吧,就带出去见见世面吧,也不求他能有多大出息,跟着伺候伯少爷也行啊。”

“对对对,还请您带着吧,毕竟是咱村里的自己人儿啊。”

“………………”

伯老爷捋了捋胡子,眼里一道精光闪过,急忙上前扶众人起来道

“哎呦!各位乡亲,这本该是我应当做的,既然乡亲们相信伯某人,那我自然会将各位小娃子带出去好好安排,保准儿比现在活得好一万倍,天天吃肉,天天喝酒,穿着丝绸,用着上等的陶瓷货。只是……”

众人眼里逐渐闪起亮光,有些甚至开始激动的颤抖起来,听到伯老爷有些迟疑,立刻出声询问

“只是如何??还请老爷明说!”

伯老爷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

“只是,我出门做生意,走南闯北,地方不定,我自然会为他们安排一个好去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想必他们过着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也不愿回来……这…”

话中之意便是他可以带出去,但是愿不愿意回来,还要看孩子自己的选择。

屋内众人几乎是没有多做考虑,皆大谢伯老爷。

伯仲在门口听着,觉得挺好,只是疑虑的是父亲已然经商多年,为何如今才会有人求上门??

此事便这样过去了,伯仲也没太在意,年后,二月春风吹过苍茫大地,万物复苏,又重新生机盎然起来。

不过几日,他们便又启程,出村做生意,伯仲单独有一个宽敞马车,其他从村里出来的孩子皆步行跟在马车左右。

伯仲有些不自在,喊了孩子们一起上来坐马车,起初,伯夫人还会过来说上两句什么“身份有别”之类的话,但是伯仲一心坚持,便也放任他去了。

伯仲将自己的小点心全部拿出来与其他几位少年分了。看着他们切切微微又充满渴望的质朴眼神

“?我问你们啊,为什么这么想出去?”

一胆子稍微大点儿的少年出声回道

“因为…因为去年小宝哥哥跟着伯老爷出去,伯老爷回来时,带了小宝哥哥的信件,还有一大堆给小宝哥哥爹娘的锦布,珠宝,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信里说,他现在过的很好,丰衣足食,外面的世界真的特别特别好!然后…然后我阿爹他们觉得小宝哥哥特别出息,于是让我们也出去看看!我们…我们也想住好房子,吃好吃的!”

伯仲微微蹙眉,小宝哥哥???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少年……只是好像只见过几面,连话都没有说过,后来…他去了哪里呢??

商队一路往西,终于停在了一处较为繁华的小镇。伯夫人带着伯仲一行人先去客栈休整,而伯老爷则与两三个高高大大的陌生男子在一处小巷口谈话,那些人的目光

不时略过这些少年,隐隐之中有些不怀好意。

夜晚,伯仲睡的不大安稳。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果然,将近子时,自己厢房隔壁的屋子响动起来,有人推门鬼鬼祟祟出了房门。

伯仲警觉,立刻穿戴好衣服趴在门口听了听,直到脚步声消失在尽头,这才轻轻开了门,跟了上去。只见伯老爷带着几个年轻仆役,扛着三四个麻袋往一条深巷子走去。

大约半个时辰,前方灯火通明,隐隐有人声欢闹,伯仲躲在街角,窥视着伯老爷一行人的动向。只见白日里和伯老爷相谈胜欢的那几个壮汉早早等在了门口,伯老爷笑脸相迎,谄媚的说了半天,然后其中一个壮汉派人将麻袋接了过去,又将一大袋金子丢给伯老爷,便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伯老爷手中掂量着金子,眼中满是开心的笑意。伯仲胸口有些颤动,瞳孔放大,盯着那处灯火通明的宅子看了许久----“潇湘馆”!

伯仲心里无端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让他不敢置信…

第二日,伯老爷像个没事人一样洗漱完后,下楼吃早饭。伯仲一夜无眠,早晨也是早早的起来,去后院转了转,果然少了三个少年!

伯仲心中怒气横生,直接阔步走到伯老爷面前出声问道

“爹爹!跟咱一起来的少年怎么少了三个??”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顿,伯老爷目光冰冷的盯着伯仲,这种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般,伯夫人有些慌张,立刻拉住伯仲,坐在一边儿哄道

“伯仲啊,你爹爹昨日已经为那几个娃子找了好人家,你放心吧。来!快吃饭,这粥啊,要趁热喝!”

伯仲不语,抬手打翻了瓷碗,跑了出去,独自一个人跑到马车上哭了起来。昨日搭过话的那个少年,轻轻拉开马车帘子,好奇的问伯仲

“少爷,你哭什么?可遇到什么事了?”

伯仲擦了擦眼泪,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肿的跟核桃似的!

“?小子,我问你,你可知道昨日那三个少年去哪里了?”

少年闻言,眼神放光,竟然有些渴望

“听伯老爷说,已经为他们找到了好去处,可真是幸运啊!要是我也……”

“不行!不行!不能!你不能!”

伯仲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像是发了狂一般大吼大叫,吓了少年一跳,缩了手逃了出去。

大约辰时,商队再次准备出发,期间伯夫人来过一趟,为伯仲拿了些点心,又安慰了一通,只当他是与昨日的玩伴儿分离,有些不舍。

不过一刻钟,整个商队又浩浩荡荡的上路,伯仲没有像往常一样邀请其他少年上车,只偷偷撩起帘子往客栈旁的一条深巷子望了望,便再无声响。

一路上,伯仲再也不像往日里那般活泼好动,整个人甚至有些死寂。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只当他旅途劳累,提不起兴趣。可只有伯仲自己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必须做一个抉择,不论善恶对错,都必须做一个。

马车外边儿的人依旧谈笑风生,欢愉快活,只有伯仲觉得,今年路边儿烟柳一点儿都不好看。

第五十九章:大义灭亲

转眼又到了一处繁华小镇,那些什么都不知晓的少年,目光里满是憧憬,伯仲迟迟不敢下马车,仿佛下去了,就是万丈深渊!

伯夫人带着其他人去客栈休息,伯仲回头便看到伯老爷依旧站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和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闲聊,不时有充满**的目光投过来。伯仲立刻躲避,像只狡兔一样跑进客栈,那些人的目光,让他不自觉的恶心,战栗!

这一天,伯仲过得极度煎熬,终于夜幕降临,伯仲合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于是趁他人不注意,轻声推门,跑了出去…

邻近子时,伯老爷的房门轻轻拉开,露出了一只锋利尖锐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直至确认四处无人,这才悄悄的下了楼梯,出了客栈,转头进了一条巷口。

“各位壮士久等了!”

迎面站着白日的那几个汉子,双手抱怀看着伯老爷道

“伯汉子,你这货真的是越来越不行了,瘦的跟柴一样!”

伯老爷咽了咽唾沫,这才继续低眉道

“哎呦!各位大爷说笑了,最近查的紧,哪敢去外面找好货啊,能有这样的就不错了!而且都没怎么识过字,心智不成熟,好控制!多养几日想必定然会更好!”

“行!那就别废话了,走吧。”

“好好好!”

伯老爷见几位壮汉答应了,眼里重新闪起了愉悦的光芒,带着众人一路往后院走去,到达门口,轻叩三声,约一刻钟,有人声响动,逐渐靠近,只闻吱呀一声,大门敞开。一青年仆役对着伯老爷恭敬道

“老爷,已经安排好了,都晕了。”

“做的好,几位大爷,进去挑货吧!”

屋内燃了昏黄的灯光,床榻之上,全是被脱的精光的少年,那几个壮汉,手里提着麻袋,一个一个的打量着,就像是挑肉一般!

眼看着这边儿的生意快要成了,忽而铜锣想起,人声鼎沸,只听一道清脆洪亮的声音响起

“走水了!走水了!!快!大家快来救火啊!!”

客栈二楼一处房屋内隐隐有火光乍现,熊熊黑烟扶摇直上,看来火势还不小!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后院内几位壮汉慌了神,颇有些不快的丢下麻袋,狠狠瞪了伯老爷一眼,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儿的跑了。

伯仲双手捂着口鼻,隐在客栈二楼一处黑暗里,盯着后院的一举一动,直到看到那几个人空手而归,这才摇摇晃晃往门口摸去…

第二日清晨,伯仲缓缓睁开眼睛,只闻阵阵哭泣声,转头一看,伯夫人正拿着锦帕,哭的伤心。

“娘…娘亲。”

伯夫人听到身旁的动静,一双哭肿的眼睛满是疼惜之色,人立刻伏了上来,关切的问道

“伯仲!你醒了?有没有哪里疼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我的儿啊,你要是出个什么事,可要为娘怎么活啊!”

伯仲耐心的听着,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娘亲,我是您的好儿子,那他们呢?那些被你们从村里带出来的少年呢!不也是他们母亲的好儿子吗?”

伯夫人闻言,一种不详的预感由内而生,伯夫人眼露慌张之色,连哭泣也忘了,好久才声音颤抖的假笑道

“伯仲,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你在说什么…娘亲…娘亲听不懂啊。”

“听不懂?这些年您和阿爹做的都是些什么生意?您当真不知?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早晚会有报应的,收手吧,娘亲,就当是为了我,孩儿不想日日都活得水深火热,担惊受怕。”

伯夫人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伯仲的嘴,然后神色恐慌的看了看门口,这才放低声音呵斥道

“伯仲!你疯了?你在胡说些什么!答应娘亲,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千万别让你爹知道!听明白了吗!”

伯夫人正交代着,只听门口一阵巨响,一转头发现伯老爷目光冰冷的站在门口,恶狠狠的看着伯仲二人道

“不让我知道??哈哈哈哈哈!啧啧啧,好一个伯仲!居然把小聪明都用在这种地方!”

伯夫人满眼都是恐惧之意,立刻爬到伯老爷脚边儿道

“老爷!伯仲什么都不知道!您放过他这一回吧!老爷!”

伯老爷一脚踢开眼前的人,径直朝着伯仲走来,一把将伯仲从床上提了起来

“知道了是吧!还学会放火了是吧!伯仲,老子告诉你,你能有今天人人艳羡的生活,都是老子给你的!你可千万别挡你老子的财路,不然!我可保不准会做出什么来!”

伯仲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伯老爷,在他的印象里,伯老爷虽然不会像母亲一样陪他玩耍嬉闹,但是为人也是平和温暖,也会教他诗书礼仪,怎么会变成这样,陌生,冰冷,麻木不仁。

“收手吧,阿爹,我们带他们回去,好不好,那些伯伯婶子还等着他们呢。”

“收手??你爹我走到这一步容易吗?好不容易才从那种深沟里爬出来,有点儿人样,你要我回去??我怎么了??他们在那里,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但是衣行住食全是顶尖儿好的,总比待在山村儿里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强!”

“伯仲,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多管闲事!那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了!还有你,好好看着你儿子,再有什么差池,你给我等着!”

伯老爷将伯仲重重的摔在了床上,又对着伯夫人一阵恐吓,这才气冲冲的出了门。

因为生意不成,伯老爷白日里带着几个少年去街上转了转,都是些山里的孩子,头一回开了眼界,皆是满目琳琅,流连忘返。

当夜,少见的寒风凛冽,屋外没有一丁点光,黑的不见五指。伯仲穿好衣服,看了看趴在桌子旁的母亲,随即拿了枕头下的东西,从窗口处翻身而下!沿着瓦片,走了许久才溜到围墙之上。而后小心翼翼沿着围墙一直往前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在交口处,扒着墙,隐在黑暗之中。

将近子时,前头有了响动,伯仲憋着气,拿着发烛点了手里的东西,刹那间火星亮起,一阵袅袅青烟随着风送到几个壮汉之前。

一壮汉闻到了香气,使劲儿的嗅了嗅道

“大哥…好,好香啊…跟窑子里的姑娘一样香!”

位被叫做大哥的壮汉伸手就是一巴掌道

“做正事!没出息的东西!净想着姑娘!这生意成了,东家开心!多少姑娘没有?”

“大哥……我怎么有点儿晕…大…大…”

…………………………………………………

子时,伯老爷像昨日一样,蹑手蹑脚的出了门,等在一处巷口,今夜天气格外的寒冷,伯老爷拉了拉衣袖,心里有些急躁。半个时辰后,依旧没有人来,伯老爷似乎察觉到有些异样,前思后想,立刻转头往回走。

客栈后院内躺了一地的仆役,伯仲背着一个少年,步履艰难的出了门,将少年扔在马车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

“还有最后一个了!”

伯仲进去后院屋子,将屋内最后一个少年背了起来,因为来来回回好几趟,额头之处已经出了好一层密汗。

“呵呵,我的好儿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伯仲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阴冷的声音,随即脊背一寒,心脏扑通直跳!

一回头,伯老爷已经堵住了门,眼睛充血的看着伯仲。

“阿爹,不要再错下去了…回头吧。”

“回头??好啊,好儿子,你快告诉爹爹,这些孩子去哪儿了?!你把他们藏哪儿了?!!”

伯仲被伯老爷的癫狂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将身后的少年放在床上,目光警惕的看着伯老爷。

伯老爷从门后边儿拿了一把镰刀下来,一步一步朝着伯仲走来。

伯仲咽了咽口水,心头一阵寒颤,瞳孔放大,恐惧与不可置信同时袭来。

“阿爹?你要杀了我?”

“伯小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好事,你说…做爹的是不是应该好好教育你一顿?”

伯仲又向后退了退,眼看着伯老爷拿着镰刀过来,竟然有些心如死灰…

“伯仲快跑!”

电光火石之间,门口传来一阵尖叫,伯仲颤了一下,看到伯夫人奋不顾身的跑过来,拦腰抱住发狂的伯老爷。

忽而天空之上一阵电闪雷鸣,屋内的蜡烛被灌进来的寒风吹灭,忽明忽暗之间,伯仲只看到伯老爷的镰刀上上下下闪着银光,阵阵皮肉撕裂的声音伴着女人的嚎叫声传来,显得十分狰狞!伯仲觉得脸上溅了一片温热,嘴巴处有一丁点儿腥甜之味,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那边儿女人的叫喊声逐渐低了下去。伯仲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抱起身旁的一只铁夜壶,不要命的跑过去,砸了起来!

昏暗的空气中,只有铁器碰撞皮肉的声音不绝不散。窗外轰轰隆隆了好一阵,终于下起了大雨。伯仲感觉全身湿热疲惫,心神一松,直直跌倒在地!

大雨倾泻而下,冲洗了树叶上的肮脏污垢,门汀上的顽固泥泞,却没有带走屋内浓烈的血腥之气!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仿佛无时无刻不再空气中重演,男人狰狞狂放的笑声,女人绝望的轻吼,少年愤怒的啼哭,镰刀割断皮肉的撕扯,铁器撞击骨头的巨响,一切的一切,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之下都显得静寂了许多,邻里依旧沉睡,丝毫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第六十章:情深似海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切都显得雾蒙蒙的,看不大清,伯仲深吸一口混浊的空气,清醒了过来。

床边儿有人轻声啼哭,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儿呛得伯仲皱了皱眉头。

伯仲觉得手里黏黏糊糊的,抬眼一看,满是鲜血,昨日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之中。

伯仲瞳孔放大,全身战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景象,浓稠的血液漫到了门槛处,伯夫人身上全是被撕烂的刀口,伯老爷头部有些变形,有些看不清楚面容。

忽而门口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一阵尖叫,那些从马车上醒过来的少年,如今全数目瞪口呆的站在了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站住,谁要跑,就是如此下场!”

忽而,两波人目光相对,少年想要逃窜,却被伯仲出声恐吓住。伯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想:如今天已然快亮,倘若不走,免不得被人反咬一口,况且那些贩卖人口的壮汉要是先来,估计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心中稍作打量,伯仲觉得心脏有些刺痛,呼吸困难,对着两具叠在一起的尸体拜了几拜道

“今生无缘,来生再聚,儿必大善于天下,你们犯的罪孽,儿来赎。走好!”

随即起身,目光严厉的盯着屋里颤抖的少年道

“全部上马车!”

语必,众人一同上了一辆马车,伯仲又在其他马车内搜了些干粮,水,钱财。一行人这才慌慌张张的趁着雾蒙蒙的天出了小镇,扬长而去!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跟伯仲说过一句话,每每目光相对,都是一副极度恐惧的色彩,在他们眼里早已认定伯仲就是杀人凶手,十恶不赦的恶魔!

伯仲也不愿说什么,驾着马车日夜兼程,将所有少年送回了小山村儿,又将祖宅内的好多银钱书籍全部分散,这才趁着深夜急忙离开。

当夜伯仲离开不久,山村里的所有人全部拿着铁锹,菜刀偷偷溜进伯宅内,至于他们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

“原来是这样,这伯仲倒也算是一号响当当的大人物啊,可惜…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

度落笑了笑道

“哦?可惜?那你说说怎样不可惜?”

蓝泽筠丝毫不加思索道

“善恶皆有他人评说,若是我,若有不可一世

的能力,自然不会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定要与他们口中的正义斗上一斗!好歹将这事情经过说出来,若有人信,便是倚仗,若无人信,便自走自道,他们如何,与我何干?我……”

蓝泽筠本来义正言辞的说着…突然想起了孟浩庭之事,九山口伐笔诛,一言一行历历在目,自己是怎么做的呢,斗上一斗?明明是认输了,还平白搭上了清的性命…可见这些说起来容易,若是亲身经历…又是一番感触,毕竟无可奈何之事太多…

度落看着蓝泽筠失神的目光一寸一寸暗淡了下去,眉头一挑道

“倒也没什么,世间万物必有定数,不论挫骨扬灰还是涅重生,烟消云散还是逆天改命,瞧着脱了天命,打破常规,可不想全在天数之中,不差分毫。”

“天命可知善恶分明。”

“自然。”

“那为何,总有那也多阴差阳错的事情,明明有的人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伯仲可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为了别人的大义凛然,丢了自己的性命!”

“善恶自然分明,你可知生命的尽头并非一切的终止,若一生大善,这一世生命终止,不留一丝痕迹,但善意长在,自会轮回到他的身边。倘若一切都能用生命来衡量,这世间之事也未免太过简单。”

蓝泽筠闻言,沉默许久,也许度落说的是对的,只是她心中自有不甘之事,不愿意放下罢了。好一会儿,四周只有潺潺水流声,蓝泽筠思前想后咳了两声,继续问道

“那封西林呢?他们关系那样好,亲眼看着伯仲烟消云散一定……一定很痛苦吧。”

“他啊,心中有了邪念……”

那日,伯仲自幽冥道尽头灰飞烟灭,众人欢呼雀跃,以为真的替天行道。

当然说是要给白橙菲一点颜色瞧瞧的人,最后也没有机会领教到风之灵力的威力。

因为…封西林突然之间发了狂,极限推动自身灵力,剑气横行,无人可挡!只不到一刻钟,黄泉外血腥凝结,除了白橙菲,在场之人无一幸免,皆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伯仲要想走,在场的完全没人拦得住他,因为他是天才,而封西林若想杀人,也没人拦的住他,因为他也是天才。说来也真讽刺,明明两个都是人中龙凤,世间不可多得的皎皎君子,谁曾想最后变成了这个模样。

封西林收了剑,跪在伯仲消失的那个地方,沾满血腥的脸庞划过一行清泪。

白橙菲上前,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到

“你可知,如此便再也没有正道可寻,他至少干干净净,就算化成灰烬,定然会有善果,而你已然犯了杀孽,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封西林伸手,摸了摸那块地儿,刚刚伯仲就躺在这里,对着他笑呢

“无妨,邪道又如何,正道又如何,我最听不得别人诋毁他一句。”

“当真值得?”

“自然值得。”

封西林斩钉截铁的答着,忽而目光坚定,转过头对着白橙菲道

“前辈可是来自黄泉?”

“正是。”

“晚辈有一事相求。”

“讲。”

“西林自知已然天地不容,还请前辈将西林化作一缕孤魂,带去黄泉吧,他说他想看看黄泉的曼珠沙华,如今怕是无缘了。就让我代他去看看,倘若日后他结了善缘,在混沌之中有幸通灵,也许还有机会一堵呢。”

“你可知通灵之感万中无一,况且你们虽然同处混沌,但是一个正途,一个邪道,机缘更浅。决定了?”

“决定了。”

白橙菲,有些无奈,看了看天空风起云涌雷声大作,想来此事神族已然知晓。

“行吧,以我的能力确实勉强可以将你化作孤魂,但是黄泉之事,我还要问过帝君,还有族长,若是他们二人同意,自然可以,若是不愿,那就算是孤魂,也要交还给神族处置。”

“西林谢

过前辈!”

……………………………………………

“也就是说,先生知道此事。”

度落忽而有些傲娇道

“自然。”

“那他如何了。”

“呵,自然是被我留在了黄泉,勉强能做个撑船的船夫吧。”

蓝泽筠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想了想道

“该不会是……??”

“没错,你猜对了。”

蓝泽筠嘴角抽了抽,原来这来往忘川惟一的船夫竟然是封西林的孤魂!

回想一下,这二人的遭遇属实是可歌可泣,明明都是极度正气的人啊,最后却终是双双离开了人世。蓝泽筠摇了摇头,不由感慨到

“混沌如此深沉辽阔,要通灵谈何容易啊。”

“是挺不容易,不过万事皆有定数,他们二人亦是如此,想必这缘分不是我们能说的清,道的明的。”

二人一路无话,船大约又行了两个时辰,破水之声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度落语罢,率先上了岸,蓝泽筠紧了紧手里的绸缎,紧跟其后。

“我们是到幽冥道了吗?”

“不是。”

“嗯??不是进入黄泉必须要经过幽冥道?”

度落抬手按了按鼻梁道

“呵,那是别人走的地方。我们走捷径。”

…………蓝泽筠闻言有些惊讶,原来这黄泉还有捷径!!!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黄泉还有捷径?”

“自然,我们走的地方是轮回道,所谓轮回,善恶之往复,因果之循环,乃七魂六魄来往之地。”

蓝泽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便跟着度落往前走去,只是还未走几步,就觉得身体内有什么东西要被抽离出来,脑袋昏涨,神经扭曲。

度落走在前面儿,突然感觉到一阵阻力,转头一看蓝泽筠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单手一挥,一道和睦温暖的佛光便笼罩在蓝泽筠身上,这才有些鄙夷道

“啧,我忘了,你如今灵涡已失,好像跟凡人无甚区别,这个地方,**凡胎一旦踏进不过半刻,七魂六魄必然离体,你可真麻烦。”

蓝泽筠感觉身体内暖流阵阵,心神恢复过来。听到度落的话,不由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本来就不大灵活的眼珠子更加死板。她也不回话,摸索着跟着度落继续走。不过心里却是思虑万千,她是真的很好奇笼罩着自己的这股力量是什么,居然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就像是秋日黄昏的暖阳,或者山谷之中的一股温泉。看着缠绵温柔,无甚作用,其内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居然可以抵得过轮回的力量!

因为蓝泽筠眼盲,又是个柔弱女子,所以这一路走走停停,大概用了三四个时辰,耳边才传来一阵清脆的溪流声,空气有些清凉阴冷,应当是到了人烟稀少的山涧深谷。

蓝泽筠长吸一口气凉气,顿时觉得脑子清醒了好多。虽然黄泉的空气也同样顺畅,但是里面总是含有一丝压迫之息。这红尘人间的气息比不上后山那么清香宜人,但是却充满了熟悉的味道,让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第六十一章:上越百花节

蓝泽筠一路跟着度落,慢慢的走。度落似乎心情很好,也没有嫌弃蓝泽筠步若龟速。不知怎的,平白多出一丝和谐来。

“先生,我们去哪儿?”

“去龙华。”

蓝泽筠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有些失神的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龙华,多么熟悉的两个字眼,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悲欢离合。

蓝泽筠只觉得有些心酸,真是命运弄人,转来转去,又回来了不是。

度落看着蓝泽筠,有些疑惑道

“怎么?你不想去?”

蓝泽筠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谦恭,突然对着度落,有些恳求道

“对!我不想去!一点儿也不想!”

度落闻言,也没多问,只轻快的道

“那就换一个地方喽,让我想想,去上越国吧,如今人界四分五裂,龙华周围的国家都已被龙华吞并,只北边儿还算安定些,就去那儿吧,听听小曲儿也不错。”

“吞并?”

“啊…说起这个,这龙华的那个小娃娃确实不错,有做人皇的气派。”

一个名字回荡在蓝泽筠的嘴边儿呼之欲出,还记得在某夜希枫院的月光之下,她似乎还跟席渊谈论过这个事情,她说席渊并非池中之物,如今看来怕是应验了。

“那百姓呢?战乱之中,最无辜的便是芸芸苍生。”

度落闻言,重新打量了一遍蓝泽筠,这女娃倒真是与众不同,说起伯仲是,既没有一味偏袒伯仲,也没有附和另一方,而是问起缘由,再做评判,现在谈论人界战乱,不考虑战局,倒先关心起黎明百姓,倒真是个妙人!

度落正在感叹着,突然想到了蓝泽筠在后山的所作所为,脸面一黑,心里到:还是赶快撇清算了,再妙也没有自己的瓷器值钱!

“那个小娃娃做的很好,大多不废一兵一卒,只四处奔走游说便拿下了城池,就算需要发兵,也再三告诫将士,不可滥杀无辜,算是深得民心了。而且脑子不错,那些小国归属龙华后,经济流通,越发繁荣,百姓过的越来越好,有些小国眼热,居然自己主动归降。果真是谋略过人,还难得的仁义之至。”

蓝泽筠听完后,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欣慰来

“他一向如此,绝非池中之物。”

度落有些没有听清,只从蓝泽筠的脸上看出了些别样的情绪

“你…说什么?”

“我说上越是个好地方,我们快些去吧。”

度落闻言点了点头,随即靠近蓝泽筠,伸出修长的手拉住蓝泽筠冰冷的小手。

蓝泽筠被度落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子震了一下,立刻出声道

“你干什么?!”

“干什么,看不出来?拉着你喽!”

“……先生可知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做实在有**份!”

度落看着蓝泽筠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才调笑道

“哦?是嘛?你以为我要做

什么?上越离这里那么远,你是想徒步走过去?”

蓝泽筠这才明了,想必度落自然是有他的法子……实在是尴尬至极。

度落自袖口拿出一枚用白玉雕刻的小巧精致的白鹤,往空中一抛,霎那间光芒万丈,那玉做的白鹤居然化成了一只巨大灵动的活鸟!

度落脚尖儿轻点,拉着蓝泽筠轻轻跨上鸟背。白鹤亮翅,扶摇直上九万里。速度之快,如疾风,似闪电。

………………………………………

上越国境内,一身着黑色锦袍,气度非凡的绝色公子挺拔端正的站立在城门处,墨眉如画,眼坠繁星,鼻若青峰,五官是巧夺天工的惊世之作,浮浮青丝如锦娘手里新制的玄色锦缎,薄唇弯弯带着一丝浅笑。其霞辉辉,如日如月。翩翩君子,泽泽之光,一颦一笑,不落俗尘,自成一派清流作风。

只左边儿手腕儿处轻轻拽着一段绸子,绸子的另一端跟着一清秀动人的红衣女子,看着面若桃瓣,肤若凝脂,眉染青墨,虽未施粉黛,却似出水芙蓉一般,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只眼睛里有些空洞,少了些灵动。

这二人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亮眼的风景,来往的路人皆投来艳羡的目光。

周围的人声多了起来,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蓝泽筠瞬间觉得有了些人气

“先生?这街上可有什么喜事,听着这般热闹?”

度落四处瞧了瞧,目光停在了一座三层高的茶楼处,心情大好道

“没错,今日九月初九,恰逢上越百花节呢!”

蓝泽筠打了个喷嚏,有些凉风透了进来,前些日子在黄泉只觉得四季如春,后山更是任何时候都清爽温暖,仿佛不会有四季轮回一般,今日这风倒是有些秋天的意味,原来已经九月了。

“原来是百花节啊。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一品盼雪归人啊。”

度落轻挑眉头,斜斜的望了一眼蓝泽筠,饶有兴趣道

“呦~是个行家,这盼雪归人乃牡丹中的圣品,培育及其不易,就算是夏天,放眼整个人界,也见不到几朵,更何况是秋天,虽然上越人精通反季节种花,但是这鲜满堂也是好些年没见了。”

话说这上越国最让人惊呼奇特的便是秋日的百花节,上越人民对花的研究绝对是世间排行第一的,尤其是这反季节层出不绝的花宴,更是一绝。春日可以看到秋日的盛菊,夏日能见识到冬日的香梅,秋日更是可以观赏道百花齐放的盛况。所以这百花节可以算是人间难得一见,名动四海的盛宴!

蓝泽筠坦言:“先生莫赞,我也并非是什么行家,只是小时候有幸陪着父母见识过一回罢了。”

二人说着,便进了茶楼,度落不喜嘈杂便径直走到了二较偏僻的一处小包间儿,二人入座,来往的仆役丫鬟燃了精品紫檀熏香,端了些茶果点心便退了下去。

“看来先生是这里的常客了。”

“日子无聊,经常过来转转,权当打发时间罢了。”

楼下本来一片欢

声笑语,忽而一声闷响,众人噤声,原是主台上的过板石发出的声音,想来是来活儿了。

果然一身穿宽敞大袍的老头悠哉悠哉的喝了口清茶清了清嗓子,众人止声,已然做好了听书的准备。

只见那说书的老头又抬了一下手里的过板石,声音洪亮道

“正值一年一度的百花节,这回咱就说一说百年前百花节的故事!话说百年前啊,上越百姓就掌握了反季节种花的手艺,只是也就只能拾弄一些简单常见的花草,直到有一天,上越来了一位风姿婀娜的贵人----离暮雪,离娘子!”

“这离娘子是春日到的,正值人间四月,桃夭菲菲,离娘子穿了件嫩粉色的百褶束腰裙,人啊生的那叫一个肤白貌美,倾国倾城,自踏入上越以来,便勾走了无数男人的魂儿,听人说,离娘子走路带香,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魄,活生生就是仙女下凡呐!”

说书的老头讲的有声有色,很是生动。底下的众人闻言一阵惊呼,皆有些向往之意,老头很满意的咋了口茶,继续道

“这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离娘子美啊,这追求的人也就多了,不只上越,就连邻国也派人来一展芳容。这些啊,都没什么!更绝的是离娘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培花手艺,从她手里种出来的花,那是个顶个的花中极品!长久下去,上越国的众人便为她赠了个美名---百花娘。在她的带领下,上越国能反季节种植的花越来越多,品种也越来越精贵,这百花节也是越来越热闹,名声也是传的越来越远了!本该是举国欢庆的一件喜事,只不过后来嘛…这百花娘啊却是为情所困,突然香消玉殒啦!”

说书人目光悲切,颇有些惋惜之情,引得底下的众人皆出声询问缘由。

蓝泽筠摸到盘中,捻了一块香甜的糕点吃了,一时之间也是听的入迷。

老头瞧着众人着急,继续道

“话说这风花雪月之事,若是天长地久自然是人间一大乐事,可偏偏有些天不遂人愿,百花娘的这段姻缘终究是劫是祸不是福泽啊!”

“应当是那年的百花节上,各国慕名而来的人士络绎不绝,几乎所有的街道上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名花儿,灯火辉煌之下,那花儿啊,就像是被渡上了一层金光,美的不可方物!其中最引人入胜的当属长安街,万柳桥两处!原是百花娘在这两处放了最新栽种出来的新的牡丹花儿品种。广邀天下名流一品,只因还未想好取什么名字,便也刚好可以讨一个好名字…”

“当日,百花娘端坐在阁楼之上,身穿伽蓝色流苏裙,梳了精巧的发髻,施了粉黛,金钗朱翠,烨烨生辉,瞧着倒是比花儿还要娇艳。至于那新栽种出来的牡丹倒是万花丛中独一份儿,花朵通体洁白如玉,层层叠叠好几圈儿,花瓣儿尖儿向内衍生,差不多一毫粉红之色。两种颜色交相辉映,就像是一位羞红了脸庞的少女,美妙动人,其中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捉摸不定,叹为观止!”

“一时之间,长安街与万柳桥上人流攒动,一些文人骚客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妙思,上了花台,赋诗一首,为这牡丹题字。其中就有一位才子得了咱百花娘的青睐!”

第六十二章:盼雪神思,归人止步

说书的老头已然是说到了**之处,神色越发紧张,语气更加高昂!

“那名俊俏公子姓成名顺义,手持一把摇扇,身姿挺拔,长的那也是鹤立鸡群,极为出众,只见他轻步上台,不做一丝停留,手提狼毫,如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只几个呼吸,便停笔下台,不知去了何方。丫鬟将收集的诗词拿到阁楼给百花娘过目,谁知百花娘一眼就相中了这顺义公子的诗句!”

说书的人停声,喝了一口茶,缓了一口气儿,底下的人急忙问道

“敢问先生,是什么诗?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吧!”

台上说书的老头,拿起桌子上一把朴质的折扇,挥洒开来,轻轻的摇着

“那诗题名《盼雪归人》,暮雪菲菲烟柳巷,折腰祈盼小庙上,青黛不展青丝长,一曲作罢声悠扬,目坠清水神多伤,犬吠夜深归人望,瑶台玉凤出人王,琴弦刚止剑锋芒,举头三尺明法藏,轻挥衣袖气嚣张。啧!好诗啊,倒也怪不得百花娘欢喜,这成公子之作确实是神来之笔。更令人惊叹的是,这诗里有妙趣!”

“敢问先生什么妙趣??”

“这诗写的妙,内容更妙,据说百花娘来上越本意为寻亲,寻得是自己的未婚夫,多年前腊月,大雪纷飞,与百花娘有媒妁之言的公子出门来上越做生意,只是一去数年,百花娘日日去庙里祈福,夜夜坐于窗前举目遥盼,只是盼雪神思,归人止步,等了多年,适婚之龄已过,便徒步万水千山,亲自来了上越,这份超脱常人的胆量着实令人感叹。这成公子一首诗词便概括了百花娘生平经历,后有赞叹了她过人的气度胆量,如藏剑锋芒, 堪比话中之魁,人中之王!更奇的是这诗中有约,这成顺义竟然约了百花娘与城北法藏庙一会!”

一听众听到此处,越发好奇道

“那百花娘可去了?”

“自然是去了,百花娘心神晃动,随即告知身边小仆,赐新品牡丹名为盼雪归人!然后提着裙摆慌张出门。”

蓝泽筠坐在二楼,喝了口清茶道

“她应当误以为那人便是多年未见她的未婚夫吧。”

度落不语,闭目养神,楼下继续响起了声音

“百花娘一路向北,到了法藏庙,只见成顺义屹立与法藏庙前,轻挥摇扇,对着来人浅笑盼盼。百花娘本以为约她之人是多年未曾谋面的未婚夫,见了成顺义,虽然被他容貌所惊,但是依旧大失所望!成顺义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与百花娘天南地北的聊了半宿,倒也算是入了百花娘的心,于是后来,成顺义长居上越,二人经常于花前柳下,谈笑风生,久之便暗生情愫,不日偷偷拜了天地,结了亲!这些双方父母都是不知晓的。”

说书的老头说到此处,神情暗淡,忽而一拍过板石,众人心颤,已知事有转折!

“可惜,终究是二人一厢情愿,错付了终身!原来这成顺义并非什么富家公子哥,而是缥缈国的正经太子,已然娶了正妃!当时,缥缈国国主寿正终寝,缥缈

国大乱,人心惶惶,太子妃熙言轻装简行,孤身一人来到上越,寻找在此饮酒作乐的太子成顺义。三人对峙,一方是原配妻子,带着缥缈国万民的请愿来请太子回国主持公道!一方是在上越新结的红颜知己,孰轻孰重,不必衡量!百花娘大悲,夜夜痛哭,以泪洗面,对于成顺义也是闭门不见!”

“不过缥缈国太子妃熙言却是难得的深明大义!虽说是自己的夫君与他人恩恩爱爱,举案齐眉。但是为了缥缈国万千子民,居然愿意让成顺义带着百花娘回去,自己退了太子妃位,当真是世上罕见的大义之人!”

底下的听众听到此处,皆点头同意,其中有人出声询问

“那成顺义如何选择?”

“成顺义嘛…一国主君,万人请愿,岂是他能拒绝的了的,自然是立刻找了百花娘身边的小仆说了熙言的想法,只是…百花娘死活不愿,托人送了成顺义一盆盼雪归人,然后离开了上越,不知行踪。成顺义自然明了百花娘的意思,心中悲痛,带着那盆盼雪归人随着熙言回了缥缈国,举国安定,天下大欢!”

“一年后,百花娘又回到了上越,只是并非孤身一人,身边儿跟着她寻了多年的未婚夫,二人在外人眼里自然是幸福美满的,百花娘带着上越百姓,将栽花的手艺传承下去,久而久之,上越百花节成了世间独一无二的奇观,不过令人深思的是,百花娘种了那么多花,却很少再种盼雪归人。后来百花娘抑郁而终,临死之前题了一首诗。”

众人皆发问:“是哪一首?”

“就是当年成顺义题的那首《盼雪归人》啊!百花娘死后,这栽种牡丹的手艺逐渐失传,尤其是名动城国的盼雪归人,更是鲜为人见,现在啊…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啦!”

一个故事完结,过板石惊响,台上撤桌,说书人哼着曲子下了台。只留众人还沉浸在故事之中,回味无穷。

蓝泽筠撇了撇嘴,有些可惜道

“真是可惜了,名动倾城的绝世佳人,居然会抑郁而终…”

度落抬头瞧了蓝泽筠一眼,轻笑道

“你怎知她是抑郁而终?”

“那说书的先生不是说,百花娘死前还题了多年前成顺义写的那首诗吗?若非爱的死去活来,何必记挂这么久,想来这份爱而不得压在心中多年,最后终于支持不住,身体溃散,心神具崩。”

度落抿了一口清茶道:“不然,虽然她确实是心有负累牵挂,不过却是个洒脱人,不然只怕等不到遇见成顺义,当年在大雪之中日日祈盼费神,早就丢了半条命,怎么能撑到来上越?”

蓝泽筠生疑:“先生的意思是…此事还有蹊跷?”

度落将青瓷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才道

“那年上越城内大雪纷飞,足足下了半月有余,离暮雪自回到上越后,生活很是规律,白日去花房栽花,下午去茶楼听曲,晚上陪夫君在书房写字。只有一日深夜才回到家中,她夫君问起,离暮雪只倒是路上积雪厚重,耽搁了。其实

那日下午,她在茶楼见了一个人。”

“谁?”

“成顺义,缥缈国安定之后,他一直心系离暮雪,所以,借着外访的由头,冒着大雪来了上越国。只当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心中想见之人。二人对面而坐,心平气和的谈了许久,离暮雪这才起身告辞。”

“先生的意思是…百花娘的死于成顺义有直接关联?”

“还不算笨嘛,世人只道缥缈国皇后熙言深明大义,为了国家甘愿牺牲自我,可这个女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磊落。当年缥缈国大乱,太子不振朝纲,但是六皇子确实深得民心,百姓簇拥六皇子上位,熙言族人不肯,这才使得飘渺国根基动荡,不过五日,六皇子成顺德便突然猝死当街,其状甚恐。后来熙言便直奔上越国请了成顺义回去。”

蓝泽筠恍然大悟道

“先生的意思是…这成顺德的死乃熙言所为?”

度落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蓝泽筠的说法

“也许吧,这事只是猜测,至今也无实证,再说当日她愿意弃位而去,恐怕也是摸准了离暮雪生性刚烈,定然不愿如此。这才愿意赌上一赌,如今,自己的夫君不远万里,又来寻找旧情人,你说她怎么可能忍得了,离暮雪死的时候,听见过尸首的人说其状甚恐,肢体扭曲,完全和成顺德死状相同。”

蓝泽筠闻言,陷入深思,半饷才继续道

“这百花娘确实是生性刚烈,为人磊落舒爽,胆气度量都非常人能比,只一点便是性子执拗,当初能为了未婚夫一个承诺,苦苦等候多年,白白错过了适嫁之龄,可见用情专一,不忍一点污渍,成顺义虽是她一生所爱,但是欺瞒她在先,又身肩治国大任,以她的性子自然不愿,后来百花娘已婚,定是对她的夫君忠心不二,想必那日成顺义来找她,百花娘也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吧,只是熙言不放心,怕自己皇后之位不保,这才……不过这个女人有如此谋略,又怎会甘心永远身居后宫,做个整日操持后宫之事的娘娘!”

“呵呵,蓝泽筠啊蓝泽筠,你这丫头除了笨手笨脚外,看待事物倒是别有一番见解啊!没错,这个女人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不过五年,成顺义就患了心疾,不出一个月便驾崩而去,因身边没有子嗣,熙言美名极高,再加上熙言一党煽风点火,于是子民请愿,立熙言为新任国主。”

蓝泽筠暗自咋舌,颇为惊叹,要知道女人做国君,历来都是万中出一,极为稀少罕见,不由得出声道

“这个熙言的手段着实令人佩服。”

度落不可置否,继续道

“她令人佩服的可不只是这些手段,自缥缈国新立女国君后,国家制度重新规整,来往商旅增多,国家日益强盛,这等业绩,足以叫万人歌颂,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谋略大家了。”

蓝泽筠出声同意,事实确实如此,成顺义虽贵为太子,但是心思,性格,各方面都不适合做国君,但是这个熙言,倒是有些生来就注定是人中龙凤的感觉。

第六十三章:放一盏河灯

夜幕降临,上越国内却一点也不安分,街道两旁皆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盆花儿,凉风习习,散发着阵阵清香,树梢上挂了五颜六色的圆灯笼,交相辉映之下,真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度落和蓝泽筠二人出了茶楼,随着人流在街道上晃悠,蓝泽筠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这人间烟火之地还是叫人心身愉悦的。

度落看了一眼蓝泽筠,更加心情愉悦,居然很热络的询问蓝泽筠

“?小丫头,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想玩儿的物件儿?”

蓝泽筠思虑了一会儿,才缓缓道

“万柳桥。”

如今的万柳桥早已没有百年前的盛况,大多数来往的名客都愿意去长安街赏花,蓝泽筠二人一路顺畅无阻,很快便上了万柳桥。

万柳桥下,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河道两旁皆栽植了粗壮的垂柳,虽然已是九月天气,但柳叶依旧翠绿水嫩,二人站在桥上,便被左右垂下来的柳枝遮挡的严严实实。

清风徐徐,二人的青丝随风浮动,隐隐有纠缠在一起的意思,蓝泽筠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凉风飒爽,直入肺腑,全身舒展开来,心神豁然开朗,以往的阴郁一扫而空。

度落很少见到蓝泽筠开朗的时候,想来今日也是开心,随即出声笑道

“果然是来对地方了,那日敢闯进我的桃花林,以为你是个活泼好动的,今日一瞧,倒是个不喜热闹的。”

蓝泽筠摇了摇头:“若是和想见的人在一起,自然是世间万般都有情趣,人也舒朗高兴,若是身边之人不是心上之人,就算同览惊世奇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惊艳”

度落挑了挑眉,继续笑着:“怎么,这么说,我是你心上之人?”

蓝泽筠闻言,鄙夷道:“先生自重,今日开心不过是因为眼睛瞎了,看不见就只当不存在吧。”

度落抽了抽嘴角,心到:好一个嘴利的丫头,平日里恭敬有加,站在居然敢这么放肆!罢了罢了,反正是要………

度落心中稍作打量,便决定不再计较了。

蓝泽筠心情更加舒畅,好半饷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河里可有人放灯?”

“有啊,很多。”

度落看了看河里一盏盏昏黄的小莲花灯顺流而下,随着河流消失在尽头,只留几点星星之火,闪烁在天边。

蓝泽筠似是来了兴趣,摸索着往桥下走去

“我也要放灯。”

其状像极了一个撒娇要糖吃的小孩子,度落没有拒绝,随即走到蓝泽筠的身边,伸手隔着衣袖拉着她的手腕儿往放花灯的地方走去。

………………………………………………………

河边儿几处小摊上摆满了蜡烛,彩纸,度落拉着蓝泽筠来到一座小摊儿前,摊主是一位年轻妇人,见此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

“哎呦!公子可要为身边儿的姑娘放一盏莲花灯?”

度落顿足,一脸黑线,蓝泽筠立刻接着摊主的话说了下去

“店家,可有卖的彩纸和蜡烛,我想自己折。”

年轻妇人看着一眼度落,发觉他脸色并不好看,也不在调笑,认真回答蓝泽筠的问题

“自然是有的,笔墨,彩纸,蜡烛都有,二位可在

这里折。”

蓝泽筠闻言,轻轻一甩,甩开了度落的手,小心翼翼的上前,随着年轻妇人的指挥修长白皙的双手来回翻弄穿梭,忙碌起来。

一刻钟后,一盏极其丑陋,歪歪扭扭的莲花灯塌塌的歪立在案板之上,度落和年轻妇人皆嘴角抽搐……

半饷,年轻妇人才磕磕绊绊的夸赞道

“姑娘…姑娘的手艺…可真是…独特啊。”

度落听着妇人违心的夸赞,没忍住喷笑。蓝泽筠选择无视他,点燃蜡烛,小心翼翼的端着莲花灯往河边儿走去。度落怕她摔倒,立刻跟了上去。

耳边传来潺潺水声,蓝泽筠摸索上前,慢慢蹲了下去,而后小心翼翼的伸手试了试水,这才将莲花灯放了上去,急忙问道

“它可顺利入河了?”

度落看了一眼,这灯虽然丑,但是底座挺稳,在水中摇摇晃晃,硬是没倒

“嗯,顺利飘走了。”

蓝泽筠闻言,松了口气,挺直的站立起来,双手合掌于胸前,虔诚的许了愿。

度落摸了摸鼻子,看着蓝泽筠的动作,又想起了先前在摊位处,她摸索着写写画画了好久,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那花灯上写了什么愿?”

蓝泽筠不答,自顾自的祈福。

度落瞧着,眨了眨眼睛,然后摩擦了一下手心,一点星光缓缓亮起,而后刚才那盏随流而下的莲花灯渐渐在度落的手心处现了形。

度落看了一会儿灯,又看了一会儿蓝泽筠,伸手准备灭了灯火,手还未接近火星子,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忽而停了下来,任由手里的莲花灯消失。

………………………………………

将近有半个时辰,蓝泽筠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虔诚的祈福,度落等的久了,竟然有些瞌睡,好一会儿,终于见到蓝泽筠放下手来,这才嘴角微笑道

“完了?我们去长安街赏赏花吧。”

蓝泽筠点头轻应,突然伸手拔下了束发的一只玉簪放在度落手中,刹那之间,满头青丝像是被释放的黑墨,尽情的随风泼洒舞动,竟有些说不出来的飒爽之美。蓝泽筠快速从怀里掏出一段绸缎,将头发禁锢起来,才道

“这簪子是要送给雨曦的,长安街人多,我怕丢了,劳烦先生先帮我收一下。”

度落闻言,轻轻转动了一会儿手里的玉簪,忽而有些心闷,随即将玉簪放入怀中应了。

二人出了万柳桥,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越靠近长安街,吵闹之声就更大一些。

蓝泽筠摩挲着手里那段绸子,随着度落往一处相对人少的地方走去。

长安街中心搭建的高台之上,可谓是百花争艳,各种最稀有的一品名花皆位列其中,宛如一个个明艳动人的姑娘,供众人观赏。

蓝泽筠目不斜视,直直的看着前方,仔细的听着台上认真为众人介绍花品的行家说话。

众人一会儿安静无声,认真听着,一会儿窃窃私语,互相讨论着,若是遇到极为稀奇的品种,也会有人出声狠狠赞叹几句。

不过不管周围什么动静,蓝泽筠依旧面无表情,在人群之中显得有些扎眼呆滞。

忽而一阵极其清冽的幽香从蓝泽筠身边儿传来。蓝泽筠只觉得这

味道有些熟悉,不由得转头仔细闻了闻。

“噗~原来会动啊!”

一声欢快的惊呼声想起,蓝泽筠被吓了一下,直直向后退了两步,才停了下来道

“敢问阁下是…”

蓝泽筠对着的方向,一盆蒙了黑布的巨大花盆遮挡住了来人的容貌,只看着大约身高八尺有余,身姿挺拔偏瘦,两只端着花盆的手骨节分明,有些干瘦。

“别阁下阁下的…我叫百青!”

依旧是爽朗欢快的声音,应当是个舒朗乐观的人吧。

百青挪到蓝泽筠的右边儿,看了看她的手,随即将花盆小心翼翼放在身后,起身,显出模样,原来是个俊美的少年郎,眉梢高挑,凤眼狭长,眼尾微挑,鼻梁挺拔,薄唇向两边弯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皮肤有些煞白,眼窝有点儿深陷,看起来像是久病未愈,笑起来有些像狡黠娇媚的狐狸。

蓝泽筠看不到百青的样子,但是听声音,感觉应该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于是低了低头,算是行了礼,这才出声问道

“这盼雪归人可是你带来的?”

百青闻言,起了兴趣,他带着这盆花走了一路,都没有人闻出来,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道破。

“哎呦!行家呀,没错,这盼雪归人正是小爷种的!”

“你种的?”

蓝泽筠大惊,先不说这盼雪归人的手艺失传已久,就算真有留存,要钻研熟透那也需要几十年的光阴,这少年怕是不简单啊

百青看到蓝泽筠的反应,很是满意,许久才问道

“你手里捏段绸子做甚?”

蓝泽筠轻笑,将绸子卷起来收好

“不做什么,只是不小心从手里散落了。再捡起来就好了。”

百青点头,对蓝泽筠很是感兴趣

“对了,你叫什么,看着和我一般大啊……”

百青说着,突然察觉蓝泽筠双目有些失神,随即抬手试了试,直惊呼出声

“!你看不见啊!”

也许是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不礼貌,百青有些尴尬的捂住嘴,小心翼翼的看着蓝泽筠的表情。

蓝泽筠早已习惯,听着百青刚才所言,只是单纯的惊讶,再无他意,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嗯,是不小心盲了,我叫蓝泽筠。既然一般大,不如同辈相称吧。”

百青见蓝泽筠也不生气,为人也是坦率豁达,随即心生好感道

“我也并非有意,还请…见谅啊,这盆花就送你吧,权当…权当我赔罪了。”

“你可知这盆花可是千金难求的,而且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一人能种的出来了,太过贵重,泽筠消受不起。”

百青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哎呀!不过是盆花而已了,再珍贵,也是死物,倘若你觉得贵重…不如用你腰间的菩提子来换?”

百青说着,目光已然盯上了蓝泽筠腰间精致圆润的菩提子。

蓝泽筠有些严肃,脸色一冷,随即伸手捏着配饰道

“不,你误会了,我孤身一人,不住这里,又是盲女,本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算你给我,我也拿不走,而且身怀至宝,难免会招来杀身之祸。实属不妥。”

第六十四章:南鸢,我来了

百青听到蓝泽筠的话,心中隐隐有些心疼,更觉得刚才的话过于严重。

左思右想了半天,这才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开口

“那…你住哪里,我帮你搬回去。”

住哪里呢?蓝泽筠有些迷惘,好像人世间自己惟一的家已经灭了。

“南鸢。”

“南鸢啊…也不是很远喽,刚好我四海为家,如今上越也待累了,去南鸢转转也好!”

百青说的轻松,语气中甚至有些兴奋,蓝泽筠听着有些疑惑

“四海为家?”

“是啊,我自小便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从小就各国奔走,以天为庐地为盖,潇洒的很呐!”

蓝泽筠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那你这盼雪归人的手艺,在哪里学的?”

百青摸了摸脖子,认真冥想起来,好一会儿才眼光发亮,打了个响指道

“啧!想起来了,前两年路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小爷心好,救了一个老太太,她老人家说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只言当初百花娘来过此地住了一年,留了一些植牡丹的手艺,于是全部交给我了。”

是了,当初百花娘心神俱伤,离开了这个令人心碎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原是去了一个小国啊。

此时已近亥时,街上的人流慢慢散去,没了熙攘人群的遮挡,这长安街高台上的花儿香味更浓。

蓝泽筠点了点头:“人都散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着便愈转头离开,百青看着,连忙跟了上来:“?别呀,好不容易有个伴儿,一起走呗,你想想,南鸢山高水长,你一个人既不方便,又不安全,多一个也多一份保障不是,再说我也想去南鸢看看,我们互不相扯,只是路上做个伴儿罢了。”

其实百青说的不无道理,她如今比常人都不足,又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前往南鸢,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刚到灵山那会儿,妥妥一个废物!

蓝泽筠心里想着事情,直直的往前去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喂!别走了!你走错路了!”

蓝泽筠回过神来,仔细听了听,前面确实还有交谈之声,能走的通的。于是不做理会,继续前行。

百青见蓝泽筠不听劝,立刻小跑上前伏在蓝泽筠耳边道:“别走了!!我的小祖宗,前边儿是醉欢楼!!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

蓝泽筠自然知道醉欢楼是什么地方,闻言耳朵立刻染上了一抹绯红,顿在原地,不知该往哪儿走。

百青见蓝泽筠这样,笑得更欢,将花盆往左边儿挪了挪,然后伸出右手拉住蓝泽筠的手放在自己衣摆处道

“你拉着我,我带你去客栈,我们明日出发,去南鸢。就这样说定喽!”

蓝泽筠一路无话,算是默认了。这个百青她是真的不了解,人多善于伪装,也不知道是善是恶,不过如今倒也不是很重要了,倘若能去南鸢,自然是万中之幸,倘若不能,那就这样吧,也没什么糟糕的。

…………………………………………………

再说黄泉香风阵阵的桃花林里,度落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儿,嘴角还带着一抹开心的微笑,心到:果然,无人打扰最是舒畅!

随即走到一处桃花树下,挖出一坛桃花酒,放在手里转了两圈,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小亭子走去。

桃花酒带着新鲜的泥土,隔着陶瓷盖子也能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

度落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坛口,举止优雅的拿出杯盏,倒了一杯,放在鼻尖儿前闻了闻,这才端至嘴边儿,喝进嘴里。忽而,一阵剧烈的咳嗽,度落英俊的眉头打了个结儿,闭眼深吸一口气,又喝错了!

……………………………………………………………

第二日一大早,蓝泽筠刚洗漱完打开房门,就听到一声热情的招呼声。

百青斜靠着门框,笑得格外热烈殷勤

“睡醒了?下楼吃早饭吧,我已经打点好了,吃完早饭就出发!”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约莫辰时,二人吃了早饭出了客栈。

百青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辆马车,扶着蓝泽筠上去。然后策马扬鞭,出了上越国。

蓝泽筠嗅了嗅,身边儿已然没有丝毫幽香,不由出口询问:“你的花儿呢。”

百青盘腿坐在马车外

“卖了呀!”

“买了??”

“对啊!哎呦!就一盆死物罢了,旁人视若珍宝,那就拿去,我们拿着那么大…实在是占地方,换点儿银子好呀,方便携带,一路吃穿不愁,多舒畅啊!”

蓝泽筠认同的点了点头才道

“我只是有些惊讶,你说卖就卖,栽种一盆盼雪归人怕是花了不少心血吧,你倒是舍得。”

百青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忽而笑了起来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儿,日后再种就是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二人这一路那是真的不容易,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经常下雨,蓝泽筠身体承受不住,大病一场,二人只好暂时停了一来,休息了半月有余,这才继续上路。

直到寒冬时节,南鸢迎来了冬日的第一场大雪,路上行人甚少,树梢,房檐,处皆覆盖上了一片雪白。一眼望去苍茫一片,显得死寂沉闷。

忽而马蹄声阵阵,一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驾着马车慢吞吞驶入南鸢城门。停在了一处看着不错的客栈处。

客栈内一机灵的小斯立刻小跑出门,停在马车前,热络的搭话

“哎呦!客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可要进来喝一杯温酒?”

男子轻身下了马车,而后伸手掀开了马车纬幔,一双白皙的玉手扶着马车门框,而后露出了清秀靓丽的面容。

蓝泽筠就着百青的手下了马车,顿时觉得寒风阵阵,立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百青对着小厮笑了笑,而后将马绳丢给小厮,拉着蓝泽筠进了客栈。

漫漫冬日,旅客行人甚少。客栈内除了拨算盘的掌柜的和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厮外,空无一人。

所以蓝泽筠二人的到来,算是为久久不曾开张的客栈带来一丝人气儿。

百青带着蓝泽筠坐在一处比较亮堂的地儿,招呼小厮点了些热菜,又要了一壶温酒,这才搓了搓手道

“今年冬天可真冷!”

蓝泽筠点头附和,眉头紧锁,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百青一脸疑惑:“你怎么了?看着不大高兴?可是受了风寒??还是…太劳累了?”

蓝泽筠喝了一杯温酒,觉得心里暖和了些,摇了摇头:“已经冬天了,不知道南鸢好吃的糕点还有的卖吗?”

“………………”

百青挑了挑眉,嘴角不受控制的颤动了两下

“你来南鸢就是为了这个???”

“对啊,很好吃的。”

百青低头,揉了揉额头,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雪越下越大,尤其是入夜,更像是漫天散落的大朵白梨花,在朦胧的月色下,竟然多了份人间难得的美感。蓝泽筠睡不着,披着斗篷站在窗前,感受着屋外的寂静清凉。忽而几片雪花掉落在蓝泽筠的脸颊上,滚了两滚,最后停在她有些湿润的唇边。

蓝泽筠来回抚摸着手里被盘的光滑的菩提子,神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清啊,你出身的地方,我终于来了。你可知道,我真的好想你。你再等等,也许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

此时,黄泉后山的桃花林内,虽然依旧安静祥和,桃夭漫漫,小溪潺潺,香风阵阵,但是莫名生出一份清冷孤寂来。

度落穿着松松垮垮的烟青色长袍,斜靠着白玉坐具,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桃花枝儿,眼里似有无边星河,勾人魂魄,一手撑着头,一手来回转动着一支青玉簪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

第二日清晨,窗外似乎有了人声喧闹,百青睡的正香,被吵得翻来覆去,最后一甩被子,气呼呼的翻身下床,打开窗户正准备吼上两嗓子,不料猝不及防被璀璨的亮光闪的眼睛疼。

百青揉了好久,才缓过来,这次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原来雪已经停了!

今日无风雪,晴空万里耀辉光,只见原本苍白一片的雪花在阳光的照耀着,宛如一颗颗夺目的碎星,一闪一闪,显得格外的活泼生动。百青被吵醒来的阴郁一扫而空,深吸一口清晨清冽干净的空气,立刻洗漱收拾好,去敲蓝泽筠的门

“泽筠!泽筠!!快!起来了!太阳晒屁股喽!”

蓝泽筠早已起来了,前脚刚倒了杯清茶,随即就听到门外咋咋呼呼的声音。

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摸索到门边,打开门侧身让百青进来。

百青神情舒畅,脚步轻快的走到桌子边儿,喝了蓝泽筠刚倒好的茶

“你知道吗?外边儿雪停了!可美……哦…我是说外边儿雪停了,要不要去街上转一转?你不是想吃糕点,一定有卖的!”

百青本来想说美景的,只是脑子反应迅速,想到蓝泽筠看不见,说出来难免惹她伤神,这才立刻一转话锋,提了个主意出来。

蓝泽筠虽然从不介意旁人说她瞎,不过身边儿之人,都很顾忌她的想法,倒是让她有些感动的。

第六十五章:怀春阁听事

午时左右,蓝泽筠二人出了客栈,慢悠悠的上了街。大雪初停,街道就不再寂静,叫卖之声悠扬喧闹,烟火气息十分浓重。

二人走了一路,百青两手满满,有些累了,连忙喊住继续前行的蓝泽筠

“喂!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蓝泽筠摸索的来到一处叫卖声前,转头对着百青平静的说:“吃的完。”

于是百青这个苦力跟在蓝泽筠身后。几乎走完了南鸢所有卖糕点的小摊儿,终于在傍晚时分满载而归!

百青一脚踹开蓝泽筠的房间门,气喘吁吁的将两只手里的几十个纸包快速扔到桌子上,连忙甩了甩头

“真的是…我们又不是只待一天,干嘛买这么多…累死小爷了。”

蓝泽筠坐在百青身边儿,倒了一杯茶给他道

“辛苦了。”

百青受宠若惊,心里却是高兴的紧,赶快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啊!爽快!你别说啊,走了一路,又累又饿,来来来,我也吃两口。”

百青说着,手刚放下杯子捏住一个纸包,便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拍落。蓝泽筠阻拦住百青,然后自顾自的打开一个纸包,一股轻甜香气立刻扑面而来。蓝泽筠取了一块嫩黄色的糕点递给百青,自己又从中取了一块出来。

一时间,二人无话,空气中只有来回飘荡的芳香气味。

半个时辰后,百青打了一个嗝,端起桌上的茶猛灌了一口,有些力不从心的看着还有半桌子的糕点道

“哎哟!我不行了!太饱了!吃不动了!”

百青说着,转头一看,蓝泽筠正将一块儿粉红色的透亮小糕点塞进嘴里,嚼也不嚼直接吞了。百青被吓了一跳,见蓝泽筠并没有停止,又拿了一块儿,准备吞下去,连忙出手阻止

“!你疯了!你就不怕噎死啊!”

那块儿糕点被百青拍掉,在桌子上转了两圈儿然后直滚滚的落在了地上,沾了灰尘。

蓝泽筠似是没有知觉,分毫不理百青,又打开了一包糕点继续。百青忍无可忍,将桌子上所有糕点全部拢住,抱在自己怀里

“蓝泽筠!你干嘛呢!这副鬼样子!”

百青声音极大的喊了一声,蓝泽筠似乎是被吓到了,身体猛猛的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双手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百青不解,着实被吓了跳,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哭声还不见停的,百青看不到蓝泽筠的脸,只能瞧见她瘦弱的肩膀来回抽搐着,于是赶忙上前,将怀里的点心全部重新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一旁,有些僵硬的轻轻拍打着蓝泽筠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你吃吧,只要你慢慢吃,吃多少就行,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心慌!”

蓝泽筠闻言,越哭越大声,一刻钟后才有些哽咽道

“它…它们再也不是以前的味道了,以前的味道,再也没有了。”

百青更加手足无措,嘴巴张张合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急的直跺脚。

蓝泽筠还记得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是上官清千里迢迢从南鸢带到灵山的那些,个个香糯可口,虽然时间有点久,有的已经干裂碎掉了,可是那是最好的,她也很奇怪,为什么明明买的是一样的点心,吃起来完全没有当时的味道。仿佛上官清走了,所有她带给自己的快乐都被抽干了。

百青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在烛光下的哭成泪人儿的姑娘,偶尔会声音哽咽的说一些自己听不懂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想这样静静地陪着他,就算不知道说什么,至少陪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蓝泽筠哭了好久,中途惊醒了其他厢房的客人,都被百青用银子堵了回去,最后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哭晕过去。

百青将蓝泽筠轻轻抱起放在床上,又帮她盖好被子,而后深呼一口气,看着桌子上剩了大半儿的点心,自言自语道

“百青啊百青,你要是再在南鸢陪她买点心,你就是…狗!”

然后起身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的退出了蓝泽筠房间。

第二日……百青目光呆滞,一脸阴郁的走在街上,两手如昨日一般提满了点心,蓝泽筠依旧摸索着往前走着,人也不带清闲的,但凡听到什么吆喝叫卖都要走上去看看。百青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摇大摆的跟了上去。心到:狗就狗吧…小爷爷善良,不计较这些!

将近午时,蓝泽筠终于有了停歇的意思,百青赶忙对蓝泽筠笑道

“我给你说啊,前边儿拐个弯儿就有一座酒楼,好像叫(怀春阁),算是整个南鸢一等一的,什么皇亲贵胄,富家子弟啊…都会去,我看正当午时,我们也进去坐坐吧,听说那儿的菜色可是南鸢一绝,而且还有五十年的贵茯苓,酒香十里,醉人的很,尝一尝?”

蓝泽筠着实感觉到有些乏了,便答应了下来。百青只觉得精神一振,拉着蓝泽筠快步进了怀春阁,在二楼选了处风景优越的位置坐了下来。

蓝泽筠刚进来时,只觉得人声鼎沸,完全比的上大街上的情形,直到上了二楼,耳根子才清净下来。想来这怀春阁的生意是真的火爆,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啊。

一小厮跟着二人上来,为二人添了水,蓝泽筠闭着眼睛休息,百青则问了小儿一些特色菜。

还不到两刻钟,蓝泽筠就闻到一阵浓厚的幽香,沉重浓厚但不浊腻,清香醇甜却不妖艳。让人忍不住分泌唾液。

百青深嗅了两口,两眼放光道

“果然是好酒啊!香!真香!”

百青说完,又过了一会儿,小厮才端了酒过来。百青也不客气,为蓝泽筠添了一杯,而后直接拿着酒壶就往嘴里倒,好一会儿才满足的擦了擦醉道

“啊!好喝!自古美酒配佳人,你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挺赏心悦目,勉强算个佳人吧!不错不错!”

蓝泽筠不理百青的胡话,举止优雅的端起桌上的酒,轻轻抿了一口,一股霸道的幽香立刻侵占了整个舌苔,初感浓烈清冽,回味悠长缠绵,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酒!跟她在黄泉后山的桃花园内偷喝的度落藏的桃花酒有的一比!

忽而,本来安静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

一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低头哈腰,引着三个年轻贵公子往这边儿直直走来

“哎呦!各位贵宾,咱这怀春阁今日实在是人太多,没有什么比较好的位置,只剩里面还有一桌不错的,各位今日就先凑合一下,今日我请客,公子们尽兴就好!”

百青眉头一挑,斜斜的看了一眼,只见这三位贵公子皆是相貌极佳,身姿挺拔,穿着高贵,有些皇亲贵胄之气。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头发用玉冠全部束在头顶,五官锋利,有些高贵逼人之气。

“何掌柜,你说你这怀春阁也该扩建扩建了,不然日后再来…怕是你无法接驾啊!”

左边儿的贵公子,目光不屑的撇了撇一旁尽力伺候众人的何掌柜,然后又看了看走在前边儿的男子,出声调笑了一番。

何掌柜擦了擦头上的汗,只觉得心脏又紧了几分,这几位不论哪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哎呦!七公子说的是!说的是!小店日后自然会扩建,如此才能勉强配的上各位的身份!还请几位公子日后多多照料,多多照料!”

左边儿的贵公子闻言,轻哼一声便不再回话,何掌柜引着三人略过蓝泽筠二人坐的位置,走在最前边儿的贵公子盯着百青看了两眼才走过去,坐在他们后边儿一点儿的位置。

何掌柜安顿好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告辞,前往厨房亲自看着。

“其君,你也太过鲁莽嚣张,如今情势未定,你何故在外边儿乱说!”

坐在右边儿的公子,瞧着较为稳重,看着此处除了蓝泽筠他们一桌客人,再无其他,这才出声训斥两句。

那名被叫做其君的公子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身旁坐的端正的人才道

“哎呦!五哥,不是我说,灵山不是传了消息,那个妖女已经死了,她那个残废哥哥如今也是半死不活,哪里比得上咱二哥呢!这南鸢城主还不是二哥的囊中之物,早晚的事儿,慌什么!”

这三位都是南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左边儿的是七皇子上官其君,右边儿的是五皇子上官星云,而居中而坐的,便是赫赫有名的南鸢二皇子上官舒!

上官星云听着上官其君的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其君!不要乱说!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一切等大局敲定之后再说,你这样会让二哥很难做人!”

上官其君看着上官星云语气严厉,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这才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从头到尾,那位话题中心的人物都波澜不惊的喝着茶,完全不受一丝影响。

蓝泽筠二人做的位置,不远不近,刚好可以听到那三人的谈话。蓝泽筠越听越不对劲儿,最后皱着眉头

“妖女?”

蓝泽筠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百青。

百青挑了挑眉,看了看那边儿的三个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着蓝泽筠道

“你不知道了吧,他们说的那个妖女正是南鸢六公主!”

第六十六章:清清明月少女心

蓝泽筠心口微颤,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百青喝了口酒,才继续道

“那个六公主。好像是叫…上官清吧,听说长的那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

南鸢上玄三十六年,冬,大雪一月不止,足足有三尺深,天地苍茫一片,路上不见犬吠。

南鸢承宫内人流攒动,好几个小侍婢端着水盆来回跑动,一些水珠子溅了出来,落在雪白的雪地上,晕染出一片鲜红。

南鸢国国主上官泽明双手背后,来回走动,眉宇间丝毫不见松懈,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忽而,一阵孩子的啼哭声自内殿想起,一体态臃肿的嬷嬷快步跑出来,喜上眉梢,对着上官泽明道

“恭喜国主,夫人生的是个白白净净,俏生生的公主殿下!”

上官明泽大喜,当即命人拿了赏赐,人已然不顾劝阻,冲进了内殿。

承德宫内殿足足放置了三个铜制暖炉,燃着的也是十年炮制的银丝雪碳,极容易燃火,比普通的炭火要暖和的多,而且不会生烟气。

房屋内的摆设布置都极为精巧别致,足以看出屋内人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上官泽明急匆匆的跑进来,先站在暖炉前去了去自己的寒气,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儿,看着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儿。

芮姬面色十分憔悴,头上还残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睛也是红肿一片,此刻见了上官泽明,眼里颇有些愧疚之意

“郎君,抱歉,没有为你诞下一个健全的皇子,臣妾…愧对于南鸢。”

上官泽明看着被子里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心早就化成了一汪清水,又见芮姬怀里乖巧熟睡的孩童,目光显得更加柔软

“芮姬,你别乱想,不管是晨儿还是小公主,我都极喜欢,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日后只管享着无尽荣耀,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上官泽明后宫佳丽无数,母君姚氏恩德万千,万民拥戴,诞有两个皇子,二皇子上官舒,七皇子上官其君,贵妃凌氏乃是财阀大家,家势强大,富甲一方,诞有一儿一女,五皇子上官星云以及大公主上官遥,其他杂七杂八的都是受宠一时的妃子,唯有一人入宫七年,恩宠长盛不衰,在这青春短暂的后宫之中,独霸一方,便是有倾国倾城之姿的芮姬。

芮姬十三岁入宫,本来是上官泽明身边儿的伴读小侍,二人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后来天下大变,上官泽明凭借着出众的才政谋略,顺应南鸢子民心意,登基做了南鸢新任国主,改国号上玄。

当然这其中姚氏凌氏两大家族功不可没,为了稳固国家根本,上官泽明随即昭告天下,立姚氏为母君,凌氏为贵妃。

但是即使如此,时时刻刻陪伴在上官泽明身边儿的永远都是芮姬,那个从他默默无闻时就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芮姬也是争气,不仅天生丽质,更是满腹经纶诗书,比大多男儿

更有志气,再加上能歌善舞,深受宠爱也并非不无道理。

如此佳人,虽然深受后宫中人的嫉妒,但是碍于城主的庇护,都不敢做的太过,这些年,芮姬倒也是生活的安安稳稳,与上官泽明二人举案齐眉,过着令人艳羡的日子。

只是天不遂人愿,在这残忍的皇家里,本来就是母凭子贵的法则,但是芮姬第一胎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了个皇儿却是个双腿不能着地的残废。如今好不容易又怀了健康的孩子,还是个女儿身。

芮姬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一股怒火直直窜了出来,若不是上官泽明在,她可能会毫不留情的出手捏死她…

当然,上官泽明并不如此想,宫里的公主太少,大多并笈之后便以远嫁和亲,所以这个小公主是颇得他的欢心。

“芮姬,你看这小孩儿生来白白净净,水嫩透亮,眉眼端正清澈,日后想必是个善恶分明,知晓世间大理的孩子,不染淤泥,不入黑暗,清澈如泉,干净似雪。不如叫上官清吧!你看如何?”

上官泽明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上官清嫩白水润的脸蛋儿。

芮姬此时心神不知道在哪里飘荡,听到上官泽明的话,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再无其他。她不爱这个孩子,甚至还有一丝恨意夹杂其中,这些在上官清成长的日子里,体现的淋漓至尽。

上官清七岁的时候,知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只是因为芮姬身体娇弱,没有办法照料,只好送至皇宫最偏僻的北边儿的一处清冷的偏殿清修。

上官清自然好奇,趁着宫人不注意,偷偷溜出承德宫,两只短小的小粗腿一颠一颠的往北边儿跑去……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她记不住路跑错了地方,一路跑到了二皇子的宫殿,被姚氏撞了个正着,以不守女德的缘由罚跪了两个时辰。

天色黑了下去,芮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姚氏住的顺天宫里领人。

姚氏自然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狠狠的教育了一番芮姬,看管不当,不懂教女什么的,直说的芮姬火冒三丈,最后一把拽过上官清,就往承德宫去了。

上官清本来就跪的全身酸痛,被猛地提起来,身上的骨头嘎嘎作响,痛的钻心,一路上,芮姬生拉硬拽,膝盖处早就被磨破了一层皮,有血渍渗透衣服,留了大大的两个血印子。

等到了承德宫,芮姬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好脸色,将上官清摔在地上,继续罚跪,便带着其他人进了屋子。

那晚不知怎的,本来万里无云的天气,突然乌云密集,然后雷声阵阵,电闪风起!外边儿立着的好几盏宫灯都被吹灭,漆黑一片!

上官清觉得害怕极了,天上雷响一声,她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电光闪一下,她全身就跟着颤抖一下,风过发出一声响动,她的后背就多一层冷汗!

不过一个钟便下起了大雨,上官清早已不知道膝盖处的疼痛,一个劲儿的往前爬,冒着雨害怕的哭喊着,凄凄惨惨,不忍直视。

不过屋内

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外边儿的动静,屋内灯火通明,笙歌四起。芮姬侧卧在卧榻上,跟着乐坊的歌姬一同歌唱。其乐融融,温暖和谐。

上官清喊的累了,只好坐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低声哭泣着,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偌大的承德宫院内,黑暗一片,大雨滂沱,只有一个小小瘦弱的身影,紧紧缩成了一团。天地之间,没有依靠,只有柔弱的肩膀来回抽搐,证明她是个活物。

自那日起,上官清便高烧不退,全身发热,痴语呢喃,虽在熟睡之中,依旧不安稳。紧皱的眉头基本上没有松开过。

上官泽明知道后,下了朝堂立刻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看见床上面容憔悴的小人儿,心疼万分,当即大怒,召来芮姬仔细询问缘由。

芮姬自然不敢如实相告,只说是上官清趁着侍女不注意,偷跑出去玩儿,结果不小心进了顺天宫,打扰了二皇子的课业。母君大怒,罚她跪了两时辰,想必是糟了皮肉苦,身体支撑不住,这才病倒了。

上官泽明大怒,命人择去了姚氏掌管后宫的权利,赐予凌氏。一来算是对她为母不慈的惩戒,而来,也好让她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如此才算作罢。

上官清这一病,日子漫长,起初上官泽明也是日日前来看望,后来政务繁忙,实在走不开,便每日托人来询问两句。

直到两个月后,才有了好转的迹象。不过病后的上官清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面上依旧带着微笑,与旁人聊天说笑,但是总是让人觉得无法真正亲近,像是隔了一层屏障一样。

因为虽是个女孩儿但是深得上官泽明的喜爱,于是芮姬对上官清自小就严加管教。三岁逼她识字,五岁逼她作诗。每日晨起亥歇,作息严格,每日学习诗书礼仪,隔三差五送到马场骑马射箭,或者丢给侍女,练习女红刺绣。但凡是有一点做不好,必然严惩不贷。

总之,上官清从来没有在芮姬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除了在上官泽明在的时候,她还会稍微假装一下,平日里就只当上官清是个用来讨好城主的工具罢了。久而久之,承德宫内的人也就见风使舵,明里暗里对上官清打骂捉弄,完全不当她是个主子。

这些,在七岁那场遭遇之前,上官清完全不曾反抗,也许是因为从小便是如此,她虽然有时候觉得委屈,但也只是心里头偷偷的想一想,完全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出手反抗。

不过大病之后,上官清的脑子似乎突然变得灵光起来。平日里若是遇到侍女仆役欺辱自己,她虽然像往日一样,一声不吭,可是背地里却开始慢慢报复,使用小手段。如此一两次,大家也算是心中明了,再也不敢对她有任何轻视。

如此,整个承德宫内,除了芮姬以外,便再也无人敢欺负她,甚至有些害怕之色,上官清虽然觉得孤独,但是好歹是日子过得清闲轻松了很多。长此以往,久久浸淫于心算手段,尔虞我诈,上官清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淡寒冷,不再清澈。

这一切,在一个微风徐徐的午后,得到了改变。

第六十七章:如春风似清泉

自从七岁,上官清从侍女嘴里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之后,便在心里种下了一根执念。

九岁时,上官清又偷偷的跑了出去,一路朝北奔跑,花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找到侍女所说的那处冷宫---息明殿!

穿过一片东倒西歪的竹林,便能看到整个息明殿的外貌。殿门之外,枯草横生,大门之上铁锈斑斑,外墙破败衰落,木料腐蚀脱落。虽说是一个皇子的住所,但是瞧着竟然比承德宫的小柴房都不如。

上官清皱着眉头,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移到殿门前,轻轻一推,厚重的木门便发出了声令人发怵的嘶哑“吱呀”声。

上官清连忙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偷偷溜了进去。这息明殿内虽然宽敞,但依旧破破烂烂,就像是长久不住人,不得修葺,荒芜掉的园子。上官清左瞧右瞧,沿着一条被踩踏成小路的草地走了过去,一路不见人影。

忽而有水流之声,上官清连忙探出头去,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这才看到了一处像样的地方。只见此处的院子被修葺的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一点也没有皇家庭院的精致贵气,但至少能供人休息。

这院子用竹子搭建了一处活水小泉,水流自泉眼流出,顺着竹子搭的水道来回流动,水声潺潺,看着就轻快。院内开垦了一小片菜田,瞧着绿油油的,长势极好。其他地方皆种了亮白湛蓝的兰花,一股清淡的幽香之气,令人心中愉悦。

小院儿最边儿上用枯草搭建了一个小凉亭,瞧着并不美观,甚至有些寒酸。凉亭之内传来阵阵平静修心的琴声,声声入耳,句句入心。

上官清听的入迷,只觉得身心具凝,竟然不自觉的就往那边儿走去。

琴声乍停

“你?是哪里来的?”

一阵温柔的声音,宛如高山上荡漾的清泉,或者春日里温暖和煦的春风。

上官清驻足仰望,只见亭内小桌前端正的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应当是十五六岁的样子,黑发如瀑,用一根绸缎全部束着,一双好看的荔枝眼透亮清澈,不染世俗。弓子微弯的嘴唇仿佛时时刻刻带着笑意,看起来俊美温润,就像一块不经雕琢的美玉一样,清透无瑕。

上官清看的有些呆了,她见过很多好看的人,比如人人称赞,文韬武略,冠绝南鸢的二皇子上官舒,性情温润,眼底含星的五皇子上官星云,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透的人。就像是一束透过云层的暖阳,光是看着就温暖了许多。

“我…我是路过的小侍女……”

上官清犹豫再三,嘴里支支吾吾,她内心极为坚定,这个人便是她从未谋面的兄长上官晨,不过到了真正见面的时候,她却有些胆怯起来,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上官晨看着亭子外无措的小姑娘,长的是白白嫩嫩,容貌上乘。此刻正紧张的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看穿着打扮,举止修养完全不是像什么小侍女。又瞧着外边儿炎热,她额头早已布了一层汗珠子,没有迟疑,立刻招了招手,道

“天气如此炎热,到处乱跑,若是中了暑可怎么得了,家人该担心了,进来坐吧。”

上官清闻言,轻步上前,进了草亭,上官晨示意她坐下,为她倒了一杯清茶。

也许是走了两个时辰的路途,上官清只觉得全身酸痛,喉咙干痒,

也不客气,微微行礼,举止优雅的端起茶,一饮而尽。而后皱了皱眉头,这茶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甘甜,有些清香,苦涩。

上官晨瞧着,心想她定然是喝惯了好茶,这才略微有些歉意道

“小丫头莫怪,我好久没出去过了,不知道你喝的什么茶,这茶虽然苦,但是消暑效果极好,你且凑合喝着,等会儿天凉一些,就抓紧回家吧。”

上官清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茶很好,很好喝,我很喜欢。”

“啧,现在的小丫头都被教的这么好吗?在我这儿你不必客气,有什么可以直说,不必拘束。”

上官晨说着,双眼微弯,嘴角轻轻上扬,就像是夏日里过了冰的瓜果,看着就舒心。

“大哥哥,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自然,此处甚好。”

上官清看了看这里,什么甚好!这里分明就像是一座宽敞的牢笼罢了!

“你就从来没想过出去瞧瞧?”

上官清问的小心翼翼,她不能保证,她这位失散多年的哥哥会不会想要见自己,他甚至不清楚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

上官晨闻言,眨了眨眼睛,轻轻拨了一下手边儿的琴弦

“不想,世间纷纷扰扰,更何况是这浮浮沉沉的宫廷。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烦心,我又何必去走这一趟樊笼之地。”

上官清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大哥哥,你的家人呢?”

上官晨手里的风动作顿了顿,想了好一会儿才回道

“他们嘛……自然是好好的活着吧。”

“你可有…兄弟手足??”

“不曾……或许有吧”

上官晨本来想说没有,不过转念一想,他来这里已经将近十五年了,也许他们还会有孩子的吧。

上官清瘪了瘪嘴,牙齿用力的咬着嘴唇,眼眶已经通红一片,将将要留下来的泪水又被她用力憋了回去。

“那……若是有…大哥哥会喜欢他们吗?”

上官晨皱了皱眉头,有些困惑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妹妹,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问我这个?”

“哦…我的阿姐小时候与我们走散了,关于她我只是打父母嘴里听到过…如今她回来了,我只是想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我,会不会觉得…我霸占了她的父母,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上官清心弦紧绷,眼睛一转,随便儿编了个缘由出来。

上官晨闻言眯着眼睛仔细瞧着上官清,好一会儿才认真回道

“不管什么事,都与幼小孩童无关,既然是手足至亲,自然会多加爱戴,只是……”

上官清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连忙接了上官晨的话头

“只是什么!”

“只是我这个样子,若真有手足至亲…他们怕是也不愿与我亲近。”

上官清顺着上官晨的目光往下边看去,只见上官晨坐着的椅子看着比其他椅子都要宽许多,支撑椅面儿的不是方正的椅子腿,而是两个木制的圆圈儿。他的腿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小棉被,明明是夏伏天气,他却像是根本不知道燥热一般。

“你的腿?”

“自打出生就落下的毛病,治不好了。”

上官清感觉鼻子有些酸痛,出不来气儿

“他们呢,也不管你?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里挺好的,风雨安宁,我是个废人,留在这里,总归比在外面要舒畅快活的多。”

这倒是个实话,自古帝王之家多无情,尤其是皇位恩宠之争,明争暗斗,耍尽手段。多少皇子皇孙沦为父母争权夺势的棋子。若是上官晨出去,不得上官泽明的喜欢,芮姬定然不会善待与他,若是不小心入了上官泽明的眼,恐怕必然是众矢之的,还不如留在此处不理世俗,不管争斗,与诗书雅琴为伴,倒也风趣。

上官清心中明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么多年来,她也算是看清楚了芮姬的心思。不管是她还是上官晨都只是可以随手摒弃的工具罢了,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自己的权势恩宠!至于上官泽明,一个将心思扑在国政上面儿君主,看着一副慈父做派,真要心狠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丢弃。

“他们欠的东西,迟早要还的!”

上官清咬牙切齿的说着,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寒凉。上官晨被吓了一跳,这只是一个小姑娘啊,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有这样凶狠的目光。

“你……罢了,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要是被发现偷跑出来,怕是一顿数落跑不掉了。”

上官晨看了看天色,又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面前的小丫头。

“你怎么知晓我是偷跑出来的?”

“哈哈,自然是知道的。这皇宫里规矩多,你啊,身边儿也没人跟着,属实怪异,快回去吧。”

上官清看着面前少年温柔似水的眸子,有些不舍:“大哥哥,我日后还能来找你吗?”

“自然可以,求之不得。”

戌时,上官清满头大汗的穿过一条鹅卵石小路,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才不紧不慢,优雅从容的走进了承德宫

“跪下!去哪儿了?”

上官清刚进大门,没走几步就听到前边儿的小亭子里传来一阵严厉的责问声,上官清立刻迎了上去,恭敬的行了礼道

“回母亲,刚才看书看累了,出去在附近园子里走了一圈?”

芮姬如今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当时保养的极好,青丝浓密,面容靓丽,身姿饱满,细腰丰乳,瞧着和二十岁的人儿一样,年轻貌美。

“走了一圈?我派人把附近的园子找遍了都看看到你,你去哪野去了?你知不知道刚才城主来了看着你不在,椅子都没坐热就走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

上官清跪倒在地,弯腰对着芮姬磕了一个响头道

“回母亲,女儿知道,下次不会这样了。”

芮姬轻轻摇动着玉柄缠丝的美人扇,极其厌恶的瞪了一眼上官清道

“别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滚回去跪着抄书,我会派人盯着,抄不完一千遍不许吃饭睡觉!”

“是,女儿知道了。”

“赶紧滚!看着就晦气!”

炎炎夏日,承德宫一处偏房内极其安静,隐隐只有宣纸翻动的声音,轻轻响动了一个晚上。

第六十八章:风凄凄凉无骨

窗外狂风怒号,吹着翠绿的芭蕉叶沙沙作响,就像是女人尖锐的哭喊声,上官清突然记起了三岁的时候,她吃过一块山楂糕,酸甜软糯,可口美味,那味道她记了好多年,不过之后再吃,一点儿也没有当初的那种味道,那块儿山楂糕是从上官其君手里抢来的。

那个时候,上官清只刚刚会说些话,年关家宴,各宫的奶娘带着自家小主子在偏殿玩耍,偏殿里只有上官其君与上官清二人年龄尚小,也就他们二人最欢脱。

都是不通世事的孩童,单纯干净,二人围着桌子小跑打闹,你追我赶。玩儿的不亦乐乎。

后来,一个年轻的女侍端进来了一盘红润透亮的山楂糕。盘子是蓝色染料描的牡丹花儿,底釉是干净透亮的亮白色,精致的很。

女侍将山楂糕端过来,先给了棋桌旁的三位皇子一人一块儿。又给了书桌旁描花样儿的几位公主。最后才轮到桌子前玩耍的两个小娃娃,不过小盘儿内只剩一块了。

女侍左右为难,最后将山楂糕给了比上官清略微高一点儿的上官其君。

上官清看着上官其君手里的糕点咽了咽口水,而后眨巴着眼睛伸出小手看着小侍女。

小侍女摸了摸上官清的头道:“六公主,你最近正在长牙,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容易烂牙。”

上官清听不懂,将小手伸的极展,五个圆圆的小指头分的极开。目光毫不偏移,紧盯着女侍手里的盘子。

“?阿姐,你看那个傻娃娃,人都说没有了,还在那伸手讨,真不知道芮姬怎么教的,这么无赖!”

“嗨!还不是随了她那个贱货娘!看她那样,长大后定然又是一个贱胚子,什么都不会,只能凭着脸蛋儿讨男人欢心!”

“……………”

书桌旁的几位公主很是不屑的看着上官清,大声嗤笑起来。

在座的有听的懂得女侍,皆掩面一同笑着。上官清自然不知她们再说着什么。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看着小盘子眨眼睛。

那女侍也乐了,又想起了芮姬的身份,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拍掉上官清的小手,拿着空盘子出了殿门。

上官清僵在原地,小手通红,眼里涌着亮晶晶的水珠子,抬头找自己的奶娘。

殿里笑声更大,上官清的奶娘早就不知道跟着其他人去哪里喝酒去了。

众人哄堂大笑,完全不管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娃娃。不过上官清最终也没有哭出来,而是伸出红肿的小胖手,一把抢过上官其君手里的山楂糕,而后快速塞进嘴里。笑声止,偏殿之内传来一阵极其洪亮的哭声。一时间众人手足无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儿动静极大,惊扰了大厅内欢快的众人,几位女主人率先站了起来,往偏厅过来。

姚氏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此刻哭的撕心裂肺,只觉得心肝儿都碎了,一把推开上官清,抱着上官其君,温柔的哄了起来。

芮姬跟着过来,看到此

情此景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一把扯过上官清有些恶狠狠的盯着她!

而后,上官泽明也闻声前来,姚氏见状,瘫倒在地,哭的更凶。芮姬立刻也抱着上官清抹起眼泪来。

“怎么回事啊?”

上官泽明出声询问,一把抱起上官清揉着她发肿的小手,甚是疼爱。

只一个动作,众生浮相,姚氏眼底含着恨意,咬着牙看着芮姬,芮姬对视一眼,得意的嘴角微咧。看热闹的,忧心的,讽刺的,冷漠的,心虚的,皆在其中。

偏殿内的众人不知道如何说,倒是棋桌旁的一道矮小挺拔的身影走过来。对着众位贵人行了周全的礼,这才出声解释

“回父皇,本来无事,只是女侍端来了一盘山楂糕,分到清妹妹的时候少了一块儿,儿臣见状,正要将自己的拿给清妹妹,只是不料清妹妹心急,直接上手抢了其君的,可能是清妹妹力气过大,不小心伤了其君,其君疼了,这才哭了起来。”

在上官清的印象中,最像上官泽明的人便是二皇子上官舒,城府极深,永远看不透,而且说话滴水不漏,永远一副仁义道德的样子。不过可能也正因为这样,虽然政绩傲人,但是上官泽明并不喜他,常冷眼相待。

就此事而言,刨去其他,上官舒说的倒也符合实情。屋内的一众公主皇子立刻出声迎合。

芮姬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处,立刻抹了抹眼泪,扶着额头道

“城主,清儿还小,不懂事得罪了七皇子,臣妾甘愿替清儿受罚,清儿自小身体不好,您也是知道的,她定然受不住顺天宫的严刑拷打!”

上官泽明看着芮姬哭的梨花带雨,立刻心疼起来,出手轻轻扶着芮姬的背,轻声安慰道

“你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一块儿糕点的事儿,孩子都还小,不懂事,怎么就说到严刑拷打了呢!”

芮姬闻言,像是感动极了,轻轻靠在上官泽明的肩头抹眼泪。

好一会儿,芮姬终于被安抚好了,上官泽明眼神一冷,出声道

“来人!将那个不长眼小侍带进来!”

不出半刻,女侍便被两个身穿冰冷盔甲的壮汉提了进来。

上官泽明端坐在主位上,冷淡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女侍

“好一个大胆的奴才,既然都是主子,就应该好好伺候着,怎么能区别对待!简直是胆大包天,来人拉出去,杖责五十,丢出去赏给太监们!”

一时间,整个偏殿之内,寒气纵横,鸦雀无声。殿外女人的哭喊求饶声伴着责仗拍打皮肉的声音不绝于耳!上官清觉得有些怕了,将头深深的埋在上官泽明的臂弯里。

那是上官清第一次见到死人,出偏殿的时候,奶娘抱着她,上官清伸出头看着一旁木桌上皮肉分离的少女,一阵清风吹过,席卷着浓重的血腥味直往上官清鼻子里冲。那个小女侍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瞳孔睁的极大,白色的眼障盖住了黑色的眼珠子。鲜血渗透衣服,沿着桌沿一

缕一缕,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在青色的大理石砖块上汇聚成一条小河,上官清立刻回过头,她感觉再多看一眼,那条血河就要追上自己,将自己吞噬淹没掉。

之后几天,上官清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夜里也总是呆呆的缩在角落里,用被子盖住全身。明明只是个三岁多一点的小娃娃,但是居然懂得了心悸之感。

后来某一日,芮姬随着上官泽明前往马场骑马游玩,宫里众人终于不再木讷无话,聚在一起谈起话来。上官清坐在一旁,看着几个女侍一边吃着自己房间桌上的点心,一边神采飞扬的谈论起前几日那位死掉的女侍

“据说,那日在偏殿的时候,就被活活的打死了,皮肉外翻,一点儿人样都不像。后来被人裹了白布扔进了平心房,赐给了阉人!哈哈哈哈!”

“?你说这人都死了,他们也不嫌隔应的慌?这也下得去手?”

“隔应什么?他们不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这活人和死人,对于他们而言有什么区别?再说,那个小女侍长的也算是模样端正,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大宝贝。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女人了,还不得乐坏了!”

“哎呦!你也不害臊的!说这些做甚!白白污了这里的空气,要是被人听到了,你和我怕是都不得好死!”

“你怕什么!今天主子不在,咱这偏殿平日里都不见人来,更别说这种时候!你还能指望这个小娃娃出去告密??”

“瞧你说的,总归小心一点儿的好,咱可不像那些做主子的命那么值钱,稍微有个差错,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可得仔细着!”

“…………”

那个时候上官清只是听她们说着,心里有些莫名的害怕。再大一些,知道的事情多了,便也知道平心房是什么地方。

这平心房原是南鸢皇宫内最阴暗的西南角所建造的一处供老嬷嬷住的地方,只是后来,上玄年间,新主登基,以仁爱治国,慢慢的,女侍到了一定年龄,便可出宫寻个好人家出嫁,这里的老嬷嬷也越来越少。于是便分为两处,一处依旧是老嬷嬷的住所,一处供不能伺候主子的老太监居住。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遵理守法,各过各的,也算是相安无事,后来有犯了事儿的年轻女侍来到此处,那些老太监大多都是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的而且又是这把年纪,将死之人,看到突然来了这么个人,自然心里痒痒,便趁着无人注意,将女侍抢了回去,活活折磨至死!对此宫里无人问津,于是这些人越发猖獗,平心房内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但凡是个女的,都没有逃过他们的毒手!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令人闻之色变的地狱,长此下去,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惩治宫人的刑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敢出声。再也没有人记得起这里原来的模样了。

上官清梦里无数次出现那名女侍的模样,也曾梦到过她的尸体在平心房内遭受怎样的屈辱,后来慢慢忘记了她的模样,只剩下一道一动不动的白色身影还有一片鲜红的血渍。每每午夜梦回,总能被惊起一层冷汗。

第六十九章:轻轼美人泪

上官清被罚之后,好久不曾出过承德宫,每日乖乖听话,芮姬让她往东绝不往西。如此上官清的日子过得还算相安无事。

平乏枯燥的日子就像是漫漫无期的冬夜,上官清感觉过了一年的时光才到中秋佳节。

皇宫大设家宴,每宫的妃子全部早早焚香沐浴,打扮精致,盛装出席。

芮姬早早安顿了这件事情下来。于两个月前找了教习舞蹈的舞女,手把手的教导上官清跳舞。只为了能够在中秋之夜,博得头筹,讨上官泽明的开心。

事情顺顺当当,当夜,上官清手持长剑,身姿曼妙,舞了一曲《陈恩破剑曲》,乐工手里的军鼓轰隆作响,管乐亢奋激昂,上官泽明看着眼眶红了,甚是欣慰,狠狠夸赞了上官清一番,并且赏了许多东西给芮姬,芮姬自然是出尽了风头,心情也愉悦了很多。

大殿之上笙歌四起,众人饮酒作乐,好一派祥和热闹。上官清看着他们只觉得恶心,便找了芮姬告假,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承德宫休息。芮姬今日开心,竟然也答应了。

几个女侍护送上官清到承德宫偏殿,伺候她梳洗后便双双退了出去,自顾自的玩去了。

上官清瞧着屋外没了动静,便趁着月色囫囵穿好衣服,溜到小厨房,装了好些东西,这才撒腿往北边儿的息明殿跑去。

月黑风高,上官清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哒出来,一路上没有一盏明灯,只有月光照路,尤其是经过小竹林的时候,上官清觉得只要停下来,身后就会有东西将自己拉进黑暗中,一把掐死。

不到一刻钟,上官清终于看到了那扇破败不堪的殿门,门口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昏黄灯笼。上官清连忙推门而入,又是一阵狂奔,这才到了上官晨居住的小院儿。

小院儿里点着几盏还算明亮的宫灯,依旧花香四溢,水流潺潺,最里边儿搭建的草亭里,背对着自己坐着一道挺直的白色身影,来来回回拨动着琴弦。

上官晨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立刻转头瞧瞧,只见一道矮小的身影,手里抱着好大的一只锦布袋子,喘着粗气看着自己,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此刻像是闪着光一样。

“这么晚了?跑到这里做甚?也不怕看不清路,摔了?”

上官清见到那人,只觉得心里暖暖的,随即走了进去,将手里的袋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取出怀里的锦帕,擦了擦手,这才打开,慢慢取出东西

“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点心,这是玫瑰糕,我最爱吃的,可香了,还有这个,金菊茶糕,软软糯糯,一点也不腻,很清爽还有这个……”

上官晨看着小丫头将袋子里的点心一块一块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整整齐齐放在桌案上的盘子内。嘴里还不停的为他介绍,心里流过一阵暖流,笑了笑道

“行啦,我知道了?只是这些糕点这么重,你拿几块儿便好,何必拿那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除了我喜欢吃的点心,我

好像再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可以赠予别人。多拿一分,心里就觉得开心一分。”

上官晨青青捻起一块上官清所说的她最爱的玫瑰糕,果然是鲜甜可口,玫瑰香气四溢。

“也就是说,你送别人礼都送糕点的呀!”

“才不是!只有我喜欢的人,才能吃到我送的点心,那些不喜欢的,我连一个眼神儿都不愿意给他!”

上官清说的干脆,颇有些凶狠的意味,配上她这副软萌的样子,真让人忍不住想捏两把。

当然,上官晨真的做了,上官清看着对面的大哥哥伸出修长的手朝自己这边儿慢慢延展过来,而后轻轻柔柔的落在自己的头顶,上官清仿佛是被顺了毛的小猫儿立刻主动去迎合那只手。

此间天地,当真是真正的和谐,上官清歪着头,看着上官晨将泡好的茶推到自己面前。

刚才跑得久,又吃了好多干干的点心,确实是挺渴的,上官清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往嘴里倒,猛地喝了一口,然后眼睛发亮

“这茶??”

“上次的茶看你喝不惯,换了些雨前的蒙顶甘露,口味清心入口寡淡清甜,你可喜欢?”

上官清连忙点头

“喜欢喜欢,上次喝的茶也喜欢,你这里的东西我都喜欢!”

上官晨看着上官清傻傻的笑着,心里也是舒畅开心,过了那么多个中秋佳节,今年这个倒真是最让人欢喜的。

“你可有想听的曲子?”

“想听上次那个!那天只听了一段,觉得好听。”

上官晨挑了挑眉头,双手一推轮椅,便越过桌子,来到一旁放置古琴的桌案上。

修长润滑的五指轻轻挑拨一下,宛如是一滴透亮圆润的水珠子自高空而下,打破一潭清澈平静的湖水。上官晨随即双手拨动七根细长的琴弦。

悠扬空灵的琴声渐渐响起,起初如倾如诉,低语呢喃,似小溪潺潺,春风阵阵,如新婚的小女儿轻轻歌唱,温柔似水。忽而琴音高昂,如汹涌澎湃的高山之水,如铁马冰河,踏过万水千山,起伏激荡,而后于高山之巅垂直落下,碰上凸起的石头,击起一片波澜,飞溅在高空之上!

正当激动人心之际,这琴声又似中途转了个弯,就像是细雨蒙蒙的夜晚,雨打芭蕉,滴滴作响。仿佛是蒙了一片惨惨淡淡的雾气,让人无法拨动开来,一赏真容。又像是昏黄的灯光下,坐着的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垂头暗叹,叹息往日岁月,活泼灵动,青春靓丽。笑眼问春风,耳鬓带红花。哪像而今人老花黄,无人问津,独守空闲屋,身旁无一人,哀哉!

最后琴音慢慢低沉,而后戛然而止,只留余音袅袅,飘荡盘旋。

上官清只觉得眼眶酸痛,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如今大梦初醒,经历了生死轮回,又是一生惆怅事。

“这曲子什么调子,那日听了前半段,想着好听,如今听全了,怎么感觉凄

凄惨惨,悲凉的很。”

上官晨将一块儿帕子递了过去,而后轻轻抚摸了两下琴旁雕刻着的一朵开的娇艳的西府海棠

“此曲叫做《问东风》,是前朝大才子祁连所作,据说写的是他母亲岑氏,少时美貌如花,窈窕淑女,千人求取,作画作诗,朱翠华光一箱一箱的往府里抬,只为博美人莞尔一笑。”

“后来岑氏相中了当时荣亲府家的大公子,一时间一段风流佳话传开,郎才女貌,金石良缘,二人成婚之日,爆竹惊天,银钱似米,街道施粥,举天同庆,百姓共乐。二人婚后也是举案齐眉,过的幸福美满。如此数十年,岑氏生了好几个孩子,皮肤松弛,年老色衰。祁氏逐渐疏离,纳了好几房年轻貌美的小妾,岑氏婚房空荡,后来儿女大了,该嫁人的嫁人,该考取功名的考取功名。这院子久而久之,人丁稀少,后来只剩岑氏一人,独坐窗前剪红烛,夜半对月轻声诉,只恨当时年少,没有看清楚那人的心骨,如今老了才知道,可惜为时已晚,少年不在。”

上官清听的入神,所有的情景皆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只是听完之后,略微挑了挑眉,不甚满意道

“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家,无端学这些闺中怨曲干什么!”

上官晨看着小丫头一脸愤懑的表情,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你真当是什么闺怨曲呢!祁连当时正值仕途低谷,屡考不中,好不容易被人举荐,做了个无名小官儿,只因才情出众,引人嫉妒,所以遭到排挤,最后被弹劾辱骂,祁连大怒,自己摘了官帽,丢了朝服,辞去官职,独自游山玩水,游历山川,逍遥自在去了。”

“临走之时,墨笔挥洒,做了《问东风》,看着像是写了自己老母亲闺房一生,实则出言调侃自己生错了时代,被一群毫无见识薄情寡义的乌合之众排挤,如今认清了,便若大梦一场,曾经热血沸腾,总以为铁血兵戈,挥笔画江山,而今醒了,只当是东风吹过,重头活过罢了。”

上官清点了点头,心想这祁连真是大气磅礴之人,虽然仕途不顺,但是不愿拘泥于俗世,不愿与乌合之众的小人多费口舌,既然这里不留人,那就去往留人处,纵情于山水,好不潇洒快活。只是……上官晨听这种曲子,难道是真的不再计较这些年被遗弃的恨意,只当是大梦一场,重新过活??

上官清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些开心,有这些为他不甘,虽说出生皇家,免不了孤苦一生,但是其他皇子公主至少还有个疼人的母亲,他们二人……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这辈子投生在芮姬的肚子里!

“大哥哥,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如今入了秋,天气寒了,保重好身体,改日我带个小暖炉给你,抱在怀里暖和。”

上官清说着,已然提前一步,如狡兔一般跑出了草亭,消失在了屋外。

上官晨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注视了许久,这才缓缓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沉思起来,你呀你,你何时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第七十章:福兮祸兮

上玄四十五年初春,乍暖还寒,空气中还隐隐带着一丝凉气,枯黄的草叶里抽出了几缕嫩黄,而后长势越来越强硬放肆,最后生成翠绿色的长叶。

卯时一刻,屋外露气浓重,漫起一层厚重的水雾,承德宫才刚刚有了响动,忽而门口传来好一阵强烈的拍打铁门声,打破了一片和谐。

承德宫外一片喧闹之声,看门的太监传来消息,说是顺天宫和观星台的人都聚在门口,应当是大事。芮姬懒懒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派人开了门,请了人进来,而自己则慵懒散漫的坐在内殿里等人。

一阵寒气蔓延进内殿。姚氏与观星台金纯真人目光冰冷的看着卧具上的人。

“芮姬,你倒还睡的安稳!”

姚氏语气有些严厉,芮姬隐隐觉得事情不大简单,于是起身坐端正,壮了壮胆子道:“母君这话怎么说?妾并未做错什么,母君与金纯真人大清早的就来我这里,实在是有些糊涂啊!”

姚氏抬手拾掇了一下袖口,这才走到卧具的另一旁坐下,道:“不知?你不知没关系,金纯真人快告诉她!”

一旁的金纯真人微微弯腰,低头道:“回母君,昨日观星台观测天运,发现北方一颗厄灵星偏离运行,与晨辉星相靠,同指承德宫,此事昨夜观星台已经向国主禀报过了!”

芮姬虽然读过很多书,但是对于什么推演星运命理却是一窍不通,此刻听着不大明白,随极出声询问:“金纯真人,可否说的明白些,妾确实听不懂。”

金纯真人闻言,继续道:“也就是说,影响我南鸢国国运的两颗致命星星同指承德宫,厄灵代表倾覆破灭,乃是大厄之相,与它命理相同之人,会给南鸢带来灭国之灾,晨辉具有希望,光明之意,便是上上之势,能使我南鸢国运昌盛,国势长盛不衰。”

芮姬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咽了咽口水,心里慌张起来:“所以…二位来此是来寻命理之人?”

姚氏冷哼一声:“自然!这两个命理之人都对我南鸢至关重要,自然容不得懈怠!”

芮姬心不在焉的点头附和,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自然,既然国主已然知晓,那么我承德宫众人一定会好好配合,我这就派人去让承德宫众人在院子集合,请金纯真人查询。”

芮姬说着,正在出声喊人,被姚氏挥手打断

“不用!观星台昨晚就推算出来了,金纯真人已然心里有数。”

芮姬看着姚氏得意的眼神,心脏砰砰直跳,不详之感愈浓

“是…是嘛,那就好,还请金纯真人明示,好让人直接带过来。”

金纯真人意味深长的看了芮姬一眼道:“厄灵晨辉两星居中而对,星光呈紫红色,隐隐泛有莹莹辉光,光泽强盛纯粹,久久不散。二星极为接近且不论光泽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应当是血肉至亲。光泽如此纯正贵气,承德宫恐怕只有芮姬主子才能担的住。”

芮姬听闻此话,左手

猛地拍了一下桌面,而后大声斥责道:“满口胡言!我自国主未登基时就常伴左右,你们居然将主意打到本宫头上来了?国主可知道你们如此大胆行事??你们就不怕他怪罪!”

姚氏冷哼一声,完全不屑:“别天真了,此次前来确认是经过城主默认的,而且,你慌什么,如今厄灵晨辉还未得出分晓,你莫不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有违天理,祸及我南鸢国运?”

姚氏的话倒是提醒了芮姬,如今确实情势未定,还有挽回的局面,只是这观星台确实难缠,可偏偏举国上下都对其深信不疑…

“我行的正,有什么好担心的,来人,去将那个小东西叫过来!交由金纯真人处置,这等厄灵邪煞,确实留不得!”

一女侍闻言,快速跑了出去,只留姚氏与金纯真人面面相觑,脸色好不精彩。

上官清早就收拾妥当,在屋里等着了,这么大的气派,母君与观星台同时出动,明显就是奔着芮姬来了。

上官清揉了揉太阳穴,芮姬平日行事泼辣嚣张,丝毫不将礼仪尊卑放在心上,而今又是南鸢立储之时,上官泽明夜夜留宿承德宫,很明显是想要与芮姬生一个健全的皇儿。且不说他有没有要执意立芮姬的孩子为南鸢太子,就说芮姬的身份地位仗着上官泽明的恩宠,嚣张跋扈,眼高于顶,早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估计想铲除她的人不在少数!

如今天时地利,这观星台说的话,就是代表天意,由不得众人喊冤。

屋外日头缓缓升起,虽然依旧夹杂着一丝清透的微凉,但至少让人看起来暖和。

上官清进了内殿,恭敬的对着众人行了礼,便默不作声,等着其他三人问话。

姚氏与金纯真人瞧着上官清,还未说话,倒是芮姬先行出口责骂道

“好你个扫把星!一天不让人省心就算了,如今又招来这样的祸害,连累了整个承德宫,以前我只当你生来愚笨,如今才知道居然是天降灾星,祸害我南鸢来了。我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芮姬说的义正言辞,早就将自己择出去,将厄灵之星的名头安在了上官清头上。

姚氏与金纯真人只管看热闹,上官清乖乖的受着,也不出口回嘴。如今之事,她与芮姬的两人之中必有一人遭罪,而这由不得观星台,由不得姚氏,只看上官泽明!

气氛逐渐僵硬起来,不管芮姬如何打骂,上官清全然不做理会。

倒是金纯真人实在看不下去,拦住了芮姬,道:“此事尚未定夺,厄灵晨辉尚未分辨,还请娘娘慎言!”

芮姬转过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金纯真人,大声道:“怎么!真人是怀疑我?你可知我是跟着国主一路走过来的,他当初还不是南鸢君主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金纯真人也根本不惧,看着芮姬的眼神有些厌恶,但是还是开口回道:“此事全凭国主做主,他乃金龙之星,自然可以分辨出谁福

谁祸,微臣此次前来只是来请承德宫二位主子前往观星台吸纳二星之气。至于结果吗,当然是国主决断!”

金纯真人说完,也不废话,招了屋外等候的兵卒进来,拉着芮姬与上官清往观星台走去。

昏暗的阁楼内,用各种转星符文画了两个鲜红的法阵,周围除了一些漂浮在空中闪烁的莹莹光辉的珠子,再无其他。

上官清二人分居在两个法阵之中,上官清抬头仰望,果然,阁楼顶层圆形的洞孔之内,果然有两颗紫红色的星星紧紧相靠。

芮姬已然瘫倒在地哭了起来,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上官泽明居然没有过来,而且默认了姚氏与金纯真人的行动,她竟然觉得有些害怕不安。

上官清被呜咽之声吵的心烦,看了一眼芮姬,语气冰冷道:“闭嘴!吵死了!”

芮姬被上官清的语气吓了一跳,这些年来,她可从未见过上官清这种眼神,冰冷,厌恶,说出来的话也不想往日那般俯首称臣,芮姬觉得一股无名怒火自心中冉冉升起,立刻停止了哭泣,手指着上官清,出口骂道

“好你个小畜生啊,反了天了是吧!真当这里是观星台我就治不了你了?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等着,看我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你个小贱人!”

上官清闻言,不屑的看了芮姬一眼,厌恶道

:“回去收拾我?你先能回去再说吧。”

芮姬此刻最听不得这种话,如今看上官清已然全然不受自己控制,目光越发凶狠起来

“我当然能回去!郎君自然会救我!我陪了他这么多年,他那么爱我!你…你不过是他那么多女儿中的一个!不过是个用来稳固江山的工具,我们日后还会有皇子,他就是未来南鸢的储君!”

上官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她还不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这命理连星之说,她自懂事以来就觉得荒唐,如今她坐在法阵之内,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安稳,自古一来,观星定命的传统一直留存下来,传颂之今,想必其中并没有什么玄机只说,倘若真凭上官泽明自己定论,她倒觉得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比芮姬要高的多!

心中如此思索,上官清也就淡然了许多,看着芮姬似乎是被刚才的话激到了,此刻看着有些疯癫,双手颤抖,头发也有些松松垮垮,完全没有往日的风采夺人,想必她心里也知这命理连星的荒诞,这会儿不确定了。

芮姬身份低贱,能在后宫活到现在,要说没有什么过人的手段,恐怕也没有人相信,不过上官泽明倒是真的宠她,不管什么,最好的,都命人往承德宫里送,平日里也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如此,芮姬一族竟然像是雨后春笋,开始在朝中快速成长起来,不过几年便足以和姚氏,凌氏相提并论!往后几年里,甚至有些晚超越之意!

这也是芮姬可以在后宫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家族的靠山也有很大的一部分缘由,只是物极必反,究竟是祸是福,无处言说。

第七十一章:三尺白绫,荒唐一生

上官清心里思索着,倒是更加淡定起来,甚至开始悠哉悠哉的出声嘲讽芮姬

“怎么,你还想说父皇与你伉俪情深呢!你又何必假装糊涂,这厄灵晨辉之星,八百年都不见一颗,为什么偏偏芮氏刚刚接管了南鸢水运,便横空出世,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芮姬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说中了心中之事,眼神有些飘荡。

水运乃是南鸢国运的要害,可以说,只要掌握了南鸢水运,便是将半个南鸢的财政紧握手中,一般情况下,作为君王是绝对不会将此交托付给势力太过强盛的朝臣,也不知道芮氏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在姚氏与凌氏的眼皮子底下将这块香饽饽争了过去。

不过显而易见,正是这块香饽饽,为承德宫招来了杀生之祸。

芮姬眼里逐渐凝聚了一层恨意,眼神对着虚空之处,咬着牙道:“一定是那些贱女人!是她们!一定是因为她们嫉妒我,嫉妒我芮氏日渐强健,一定是她们使计要害我!我不会放过她们的!啊!”

上官清闻言,翻了一个白眼过去,漫不经心道:“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好母亲?你真当父皇这个皇位是轻而易举得来的?但凡是君王登基,哪个手里干干净净,没有沾染过鲜血,他浸淫国政多年,杀伐果断,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年他愿意扶持你,只怕是因为朝中凌氏姚氏有些同气连枝的意味,为了巩固朝堂,这才任由你胡作非为,逐渐抬了芮氏起来。可惜了,你们并不知足,竟然妄图染指国之基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要是他也不愿有如此心思之人活着。”

上官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击打在芮姬的心口处,让她久久不能喘息,其实自姚氏与金纯真人来承德宫之时,她便心中有了猜测,只是迟迟不愿相信。如今这份坚定的信念,竟然不堪一击,被上官清几句话便击散,溃不成军。

芮姬只觉得浑身瘫软,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其声悲壮缠绵,就像是即将干涸的河流,颇有些残败的意味。

这次上官清倒没有阻止她了,随着她随意折腾。

不知道过了多久,阁楼外边儿似乎有了响动,有人推门而入。上官清与芮姬双双抬头,只见一道挺拔坚韧的明黄色身影,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金纯真人。

芮姬见到上官泽明,刚止住的眼泪便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一路爬出法阵,往上官泽明身边儿爬去。那双被保养的极好的玉手刚刚要碰到上官泽明衣摆的时候,便被他堪堪躲了过去。

芮姬见状心中一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往日的枕边人,昨日他还与自己缠绵绣榻,难舍难分,不过一日,居然变得如此冰冷陌生!

金纯真人走了过来,一把将芮姬拉入法阵之中,而后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进来,姚氏和凌氏得意的看着芮姬,宛如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金纯真人看了看天象,随即转身对着众人高声道:“时辰到!将甘阳露抬进来!”

语罢,门口出现了两个健壮的兵卒,肩上吃力的扛着一根手腕粗细的铁棒,铁棒上挂着一口浑圆炉鼎,鼎内隐隐有液体流动,散发着耀眼金光!

而后,金纯真人靠近上官泽明

,示意其伸出右手,而后凭空化出了一把小刀刃,对着上官泽明的手掌轻轻一划,一缕像是丝线那般细小的血线从上官泽明的手里流了出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直直往鼎炉内流去!

阁楼内的众人皆屏息以待,突然鼎炉内光芒大作,然后两缕液体光柱从鼎炉内分散出来,而后盘旋与上官清二人所在的法阵处,光柱来来回回就像是在则主一般,上官清从头到尾都闭眼端正的坐着,丝毫不见慌张之色,芮姬的目光一直跟着空中紫红两道光束来回瞟动。

不过一刻钟,两道光柱似乎是寻准了时机,快速分散开来,一道包裹着上官清,一道包裹着芮姬。

霎那间,阁楼之内,鸦雀无声,金纯真人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

“天仁地杰,赐我神明!星移斗转,知我国运!灾星陨落,福星闪烁!耀我南鸢,千秋万载!”

而后众人跟着金纯真人高声应和起来,上官清闻言,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直直对上了紫色的光柱,这才松开紧紧握着的双手。转过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芮姬,只见她此刻仿佛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也不哭也不闹,就像是丢了魂一般,十分狼狈。

从始至终,上官泽明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过来,自古帝王多薄情,这句话从来就不虚假。

芮姬被几个士兵带到了牢狱,上官泽明望着那道瘦弱的背影,竟然觉得有些可怜。

上官泽明上前将上官清轻轻扶起来,然后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道

“明日,你去送一下你母亲吧,就当是为她敬孝了。”

上官清很听话的应了下来,如今她无端得了一个晨辉星的名头,不管如何,肯定能够平安的度过这一世了。上官清看着上官泽明,突然觉得,也许他什么都知道,这南鸢宫城内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他身为一国主君,承担着整个南鸢的盛衰,应当也很累吧。

好像他对自己真的算是很不错了,要说后宫之中所有的儿女里,她得到的恩宠远比别人多的多,六岁的时候,上官清因为做不出一首令芮姬满意的诗,挨了几十下皮鞭子,全身火辣辣的疼。于是她偷偷跑到一处偏僻的花丛里将自己紧紧包裹住,仿佛只要这样,任何东西都不能伤害自己一般。

而后,花丛被人轻轻的剥开,上官清被吓了一跳,赶忙抬头,对上了一双和煦的目光。上官泽明轻轻帮她擦掉泪水,将她抱到了平日里批阅奏折的宫殿之中,十分轻柔的帮她处理伤口,还陪她玩儿了整整一下午,她敢保证,后宫这么多人只有她骑过上官泽明的脖子,让他做过马儿。

对于上官泽明,上官清以前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只当他是个高高在上的君主罢了,可如今深刻想想,好像他确实是把自己当做女儿的。

上官清想了好一会儿,整个观星台阁楼早已没有人影,她这才起身出了殿门,如今她算是承德宫的老大,想来也是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吧。

刚下观星台,走了一会儿。上官清便停下了脚步,有些惊讶的看着前面儿道

“大哥哥,你…怎么会来?”

上官晨看着上官清,目光温柔的笑了笑

道:“自然是来接你回家的。”

上官清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直直的冲进上官晨的怀里,不管不顾的号啕大哭起来。

上官晨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安慰道:“一切都结束了,父皇做了该做的,芮氏已倒,你成了关系南鸢存亡之人,今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上官清止了哭声,道:“你知道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你这样子和父皇有五分像。”

上官清撇了撇嘴,忍不住嘀咕起来:“切,你就骗人吧,这么多年没出过息明殿,你怎么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

上官晨自然是全部听到了,摸了摸上官清的头笑了笑:“父皇他其实每年年关都会来看我的,有时候会带来一踏书,有时候会讲讲南鸢政事,一待就是一夜。”

上官清听了,更加觉得对上官泽明心生愧疚,原来,他一直都将自己和哥哥放在心上的。

………………………………………………

人间四月,本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只是不知怎的,南鸢突然迎来了一场鹅毛大雪,飞飞扬扬一片,甚是壮观。

上官清起的很早,特地命人找了一件儿庄重的衣裙穿了,而后拿了一把绘了美人图的油纸伞,领着承德宫的几个太监,去了宫牢。

牢门的铁锁开启声,惊醒了还在熟睡着的女人,上官清慢步上前,看着她的模样,因为换上了囚服,去了珠钗,这样瞧着,那张脸也不过如此,果然人靠衣装啊。

芮姬已然几日没有进食过了,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堪,没有一丁点儿精神,此刻抬头,看着面前容光焕发,穿金戴银的佳人,气不打一出来。直接快速的扑了过来,想要抓花上官清的脸,只是人还未到跟前就被挡了回去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死?”

芮姬被甩了出去,彻底没了力气,然后整个人突然发了疯一样的狂笑起来,然后指着上官清道:“你这个样子,可真像刚入宫时候的我,不愧是我的女儿。”

上官清有些恶心

“我与你没有分毫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怎么?上官清!我可是你的母亲啊,当初是我生的你,你就这么对我?”

上官清轻蔑的看了一眼芮姬道:“母亲?你可真是我的好母亲啊,若非我命大,怕是不知道已经死在你手里多少回了,你哪里有做母亲的样子?”

芮姬眼眶猩红,有些恶狠狠道:“上官清,你给我记住了,我永远都是你母亲,你的体内永远流着我的血,这辈子你就只能用你最厌恶之人的血活下去,你也别太猖狂,他能这么对我,总有一天也会这么对你!到时候你怕是死的比我更难看!”

上官清听着,点了点头,也不回话,只招呼着身旁的太监将盘子里的白凌绑起来,对着芮姬道:“我的好母亲,一路走好。下辈子莫要做这种母亲,祸害其他孩子了。”

屋外大雪初停,上官清一行人出了宫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芮姬看着悬挂在房梁上的三尺白绫,忽而冷哼一下,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

第七十二章:晨辉起

芮姬生死,芮氏一族也逐渐受到了针对,慢慢凋亡起来。整个承德宫正如上官清所料,确实没有人再敢嚣张一二。

上官清算是平平稳稳的过了一年安心时光,白日种种花草,看看典籍杂诗,逢年过节找找上官晨,看似早就败落的承德宫实则欢腾一片,上官泽明也会时不时的过来坐坐,本来她想让上官晨回来住,只是被再三拒绝,后来想想,倒也没有再提过了。

上玄四十六年,年关将至,整个南鸢都在匆匆忙忙为过年做准备。上官清和承德宫众人也不例外,将整个宫殿全部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贴了福纸,摆了瓜果点心,蓄了香。

除夕之夜,皇宫里摆了家宴,上官清是南鸢正经的六公主,自然是要去的。

只是今年的家宴似乎和往日完全不同。上官清自打进来的那一刻,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上官泽明身旁的那道身影。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上官晨出席过什么家宴,就连祭祖也没见到过他的身影。

可此时与上官泽明相谈甚欢的,明明就是那道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

上官清蹙眉,心里不大舒服,看惯了上官晨一身白衣潇洒自得得样子,再看他玉冠华服,总觉得不那么顺眼。

当然,感到惊讶的不只是上官清一人,凌氏与姚氏二人的脸色也是相当的精彩,上官其君有些沉不住气,脸色青红一片,不过上官舒倒是淡定许多,自顾自的喝着酒,与其他皇子黄孙把酒言欢。

如此,今年的家宴大家都不是很顺畅,上官清陪着上官晨出来的时候,有些不开心道:“哥哥,你不是向来不喜这些,如今为何这样?”

上官晨双手在轮椅上轻轻敲打两下

“我们都是皇家子女,有些事情,容不得拒绝,尤其是有关国家的大事,身为人子,理应如此。”

上官清半天没有出声,只是望着前方道路上通明的灯火,长长叹了一口气。

上官晨说的不错,自从芮氏凋亡,朝堂内姚氏与凌氏一党逐渐躁动起来,如今朝堂之上,大半皆是其爪牙。凡是帝王,都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上官泽明急需一个能够与他们势均力敌的势力,来做一做平衡。

如今,上官清身上挂着晨辉星运,而上官晨又是上官泽明的第一个孩子,胸襟胆略,才学见识都不在上官舒之下,从各方面来讲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世人皆说身在帝王家,便是天生尊贵,多少人一辈子都想进来看看,只是他们却不知帝王家的痛苦,牵一发而动全身,随时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这种事情,不能怪上官泽明,因为他也不过是为了南鸢着想,一旦国势动荡,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百姓跟着遭殃罢了。该怪谁呢,要怪就怪命运的捉弄吧,让他们身在了这样的万丈深渊里,双手不得不染指最肮脏的东西。

“明日,我便搬回承德宫和你一起住。”

上官清点了点头,与上官晨分道扬镳后便回了承德宫打点,好

像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一切都没有那么糟了,就算日后浮浮沉沉,至少还可以相互依靠着取暖。

年关后,南鸢朝堂里多了一位机明诡辩,才贯华府的妙人,虽然身患残疾,不便行动,但是见识谋略远超他人。不过一月,朝堂便开始分割为二,形成两方势力,相互对抗。

上玄四十七年,上官泽明在位期间,终于迎来了第一场暴乱。位处南鸢东部边境祺查尔部落突然快速聚集,向南鸢发起猛烈的攻击,而南鸢镇守东部的麒麟军刚好被调往南境,所以祺查尔大军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东部边境掌控在了手里。一时间,朝堂动荡,人心惶惶,大家各怀心思,无法团结对敌。

正当此时,不论是后宫还是民间,都流传起了一则秘闻,秘闻称两年前观星台之事出了差错,晨辉星身死,厄灵存活世间,为南鸢招来了灭顶之灾!

南鸢议事厅内,上官泽明将八百里加急送到的奏折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

“东境全部失守!城池防设漏洞百出,大军南移,本来是及其隐蔽的军命,为何会被探查的一清二楚!”

底下众人闻言,皆心惊胆战起来,大气不敢出一个,上官舒左右看看,这才上前一步道:“回禀父皇,此事儿臣已经派人前去东境一带探查了,应当是…出了内鬼!”

上官舒说着,目光不时瞟着上官晨,所指之意,已然明了。其实这件事大家已然心知肚明,若非有重要官员将东境布防图送给祺查尔部落,又将南鸢东部大军南移的情报送出去,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行事。

上光泽明目光一寒,扫了一圈底下的众人,手掌用力的拍了拍桌面道:“好啊,很好,没想到我南鸢也有出叛臣逆子的一天!你们两个给我查,使劲儿查!一定要将他给我揪出来!敢叛国就要敢承受叛国的代价!”

底下众人附和,上官舒领了命,刚准备说什么,便被上官晨出声打断:“回父皇,儿臣觉得此事应当稍缓,如今大局已定,祺查尔部落已然割据我南鸢东境,他们常年生活在各国的边境地区,将士资源少之又少,生活更是凄苦,所以行事野蛮凶狠,如今入了东境,烧杀掠夺,我南鸢百姓必然遭殃,儿臣觉得当今之际,应当尽快派大军前往东境,及时止损!”

上官泽明闻言,陷入了沉思,此话确实也有道理。不过还未等上官泽明说什么,上官舒便出声反驳

“儿臣觉得不妥,东境已然如此,百姓受苦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如今朝堂动乱,我们还不知晓内鬼究竟是谁,万一派大军去了东境,那其他三境应当如何,若是有其他部落趁机来犯,恐怕最后边境尽失,由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将我南鸢四分五裂!”

上官泽明又点了点头,觉得上官舒此话也在理,如此左右为难实在是不知道该听谁的。

忽然之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没人可以拿出主意来。

正当所有人不知如何是从时,一道清润淡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皇,儿臣有一计,既可保证

其他三境完好无损,也能止损东境,甚至有望收复国土。”

“快讲!”

上官晨闻言继续道:“如今东境乱,三境兵马强健,所以除了东境,其他三境皆是我国兵力占优,宛若铜墙铁壁,就算有人将情报送出去,敌攻我守,依旧可以不惧。所以我们大可抽丝,从三境中各调一些军马,汇聚成一队强军,可守东境!”

上官晨刚说完,上官舒就不屑的出声反驳道:“大哥,你说的容易,三境各抽一毫,那才多少兵马,就算汇集东境,那也是以卵击石,白白搭进去罢了。”

上官晨右手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笑了笑道:“按照常理说,确实如此,只不过…二弟是不是忘了沛陵驻扎的十万元安兵!这元安兵乃是先帝亲自训练出来的,自打先帝亡后,主帅便带着众将士守卫在先帝陵墓,为其守陵,当年元安军的威名想必二弟是知道的,如今之事关乎于南鸢存亡,想必他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上官泽明眼里涌动出一丝欣赏的光芒,显然是觉得,此计甚妙,当然,这一切并没有逃出上官舒的眼睛,他只觉得妒火烧心,不由得出声反驳

“元安军早已不问世事多年,先不说还能剩余多少,就算有十万,那也是些老弱病残,怎么能够再打仗。”

“二弟!你说此话可是在质疑我南鸢军人的操守!我南鸢的军人向来严格律己,敢为天下苍生,出生入死。虽然他们已然多年不曾上过战场,但这一点从未变过!这些年他们不只是在镇守先帝陵墓,更是镇守当年铁血一般的意志,我敢保证,他们依旧如当年一样勇猛强健,时刻等待着国家的号召!”

上官舒不再回话,南鸢自建国以来,从来没有被其他国家覆灭过,因为南鸢的军人是这天下最坚不可摧的!这是信仰更是荣耀!

上官泽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晨儿,你这计谋自然是上等的,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元安军尚可,为何还要再从其他边境调军。”

上官晨恭敬的回道:“回父皇,正因二弟所说,元安军已然不上战场多年,只怕行军布阵会有所生疏,调兵,一来可以协助元安军熟悉东境,二来也可使其他三境也感受一下元安军的气势,对他们也有帮助。”

上官泽明听完快速的点了点头道:“此计甚妙!准了!就由晨儿你辛苦一下,去跑这一趟吧。”

上官舒闻言,心有不甘,立刻出声道:“父皇!如今内鬼还未找到,儿臣认为,朝中众臣不宜参与调兵之事!”

上官泽明顿了顿,看了上官舒一眼,又看了会儿上官晨,有一点迟疑起来。

“父皇!儿臣愿意走这一遭!”

忽而大殿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然后自门口走进来了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

上官清上前,声音更加洪亮道:“父皇,儿臣乃是晨辉命理之人,自小也学了些兵法策略,虽不能说可以指挥三军,但是做一个监军还是可以的,儿臣愿意走这一遭!”

第七十三章:出征

灯火通明的承德宫内,上官清与上官晨对立而坐。上官晨为对面的小人儿倒了一杯酒道:“你今日鲁莽了。”

上官清笑了笑:“哥哥,此去山高水长,你行动不便,而且朝堂之上不也需要你持衡?我倒觉得我是最合适的人,想必上官舒与父皇也是这么觉得的。”

上官晨双手握紧了些,颇有些无能为力

“就算这样,也可以不是你。”

“东境大乱,城中后宫乃至朝堂便有谣言流传,想必哥哥比我更清楚,此意何为,这内鬼是谁…想必哥哥也有所定论了。先不管他们什么心思,但是矛头直指我俩,若是真派了别人去,敢问哥哥是真的能放心?”

上官晨闻言,无话可说,他就算要去,以上官泽明的性子,自然是不太放心的,若是上官舒再添油加醋的说上两句,上官清独自一人待在承德宫确实危险,而且朝堂之上必然乱成一团,若是他不在,就算相安无事的回来,只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上官清无言,只是定定的看着上官晨,她心里明白,他自然会有决断。

两刻钟后,上官晨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有些心疼的看着上官清道:“此去一路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凡事以自身性命为重,东境天寒,多带几件厚衣服,承德宫的人也带上一些吧,照看你的日常起居,还有每三天写一封家书回来,我要时刻知道你平安与否。还有…”

上官晨还要说什么,突然被上官清笑着打断:“行啦,我都知道了,怎么突然婆婆妈妈的,还带人同行,我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在军队里,难免被人笑话,你不是平日里最讨厌这些,怎么到了自家妹妹身上就松懈了?你放心,我保准儿平平安安的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掉!”

上官清说的轻快,多多少少也打消了一些上官晨的忧虑。二人又谈了两个时辰,上官清才洗漱休息。

第二日承德宫内寅时便有了响动,上官清揉了揉眼睛,打开窗户瞧了瞧,原是自家哥哥早早起来正在院子里指挥装东西呢,好几匹健壮肥硕的骏马上,挂了满满的包裹,上官清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觉得心里暖暖的,前路再艰险,倒也值得。

确实值得,可能上官清也没有发现,在遇到上官晨后,她深压在眉宇之间的浓重怨气,以及闪动在明眸中的算计之意都全然消失不见。

卯时,上官清在承德宫梳洗得当,身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束,一丝不苟,本来精致灵动的五官,多了一丝肃杀之意,瞧着倒真有点儿女将军的样子!

南鸢主城门前,百姓分居两侧,上官泽明亲自为上官清斟了一碗酒,上官清恭恭敬敬的端了过来,一口气全部喝光,而后“砰”的一声,瓷碗落地,百姓高呼送行。上官清对着上官泽明等人行了长辈礼,而后利落转身,轻踩马镫,宛若一只矫健的飞燕,跃然马上。带着众人出了城门。

上官泽明看着那道马背上的纤瘦身影,心里一阵感慨,对着上官晨道

“没记错

的话,清儿今年才十一岁吧,能有如此心胸胆魄,不愧是我上官泽明的女儿!”

此话赞叹之意满满,可是却听的上天晨心里咯噔一下。身为父母,看到子女如此,自然是欣慰有加,可惜他不仅仅是上官清的父母,亦是天下人的父母,南鸢高高在上,至尊无比的帝王,他的心思就像是万丈深渊,让人哪能揣测的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定然不会放任有人做到一家独大!

上官清带着众人出了城门后,便先朝着沛陵方向过去,按照上官泽明的安排,三境兵马先在靠近东境的安水岭汇合,上官清带着上官泽明的圣旨兵符调动元安军。再双双于东境集合。

这一路虽然风餐露宿,但是好歹也算平安,上官清一行人于半月后到达沛陵一带。

令上官清心魄震荡的是,她们一行人刚到,便看到乌压压一片,身着铠甲,目光尖锐锋利的军队等候在此,个个都手握铁枪,身体强健,站如劲松!其中年轻将士不少,应该是后来自行补上来的。要知道,自从元安军来沛陵,国家便不在为他们提供军饷粮草,但是他们依旧能如此,果真是令人敬佩!上官清立刻下马,看着众人脸上的密汗,显然已是等候多日了。

站在最前面的老将军看着马上的小丫头,也并没有露出丝毫的鄙夷,反而快步上前对着上官清道:“臣元安军首领梁辉参见监军!”

上官清立刻上前将梁老梁军扶了起来,然后对着众人行了礼,这才道:“梁老将军安康,如今到了我南鸢生死存亡之际,感谢诸位依旧愿意为咱南鸢出生入死!我既然肩负着监军之责,自然也同我南鸢军人同生共死!听旨吧!”

上官清站姿挺拔坚韧,面对十万大军也丝毫不见胆怯之意,话语不卑不亢,让梁将军不由多看了两眼!

众军拜,上官清自怀里掏出一块明黄色的卷轴,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其天昭昭,天下苍生念哉,功德似海,南鸢山河告之,特命元安军首领梁辉为总帅,命南鸢六公主上官清为监军,共赴东境,除暴乱,安百姓,复我南鸢疆土!”

“臣领旨!”

如此,上官清与元安军顺利汇合,而后一路往东,与其他三境兵马在东境边缘安水岭处集合完毕。

相对于元安军,这三缕从各境调配过来的军队不论在气势还是行事上都要落后许多。

上官清倒也不急,向梁老将军提议,将三缕军队编进了元安军,不出数日,已然和刚开始大不相同。

经过梁老将军与上官清的共同商议,决定先安扎在安水岭一带,祺查尔部落似乎是已经提前知晓了此事,派了重兵巡逻布防。

上官清与梁老将军看着桌上的布阵图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我南鸢四境,建造的城池皆是易守难攻,这么多年从未被攻破过,如今被他人占了,我们怕是不好进攻啊!”

梁老将军对着地图看了半饷,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对着上官清说着,上官清闻言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虽然我们有十来万精兵,但是祺查尔大军也差不多,再加上地形优势,自然是我们吃亏的。而且还要保证东境的百姓不受战火伤害。确实难!”

二人又相继沉默了一会儿,上官清看了看梁辉,这才说道:“我这里有一计,不知道梁老将军是否愿意听听?”

梁辉闻言立刻道:“监军只管说!”

上官清用手指了指东境的城池道:“老梁军请看,我们东境的城池之间皆有交通纽带,而祺查尔大军虽然有布防图,但是毕竟不是我南鸢人,对南鸢地形还是生疏,我南鸢行军打仗,自古就有规矩,但凡战事落败,必然毁其粮草,所以,各个城池内军资甚少,他们必然会从其他城池运输,只要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前方诱敌,一路从后方攻其不备,断了这些纽带,便能逐个击破,将我南鸢城池一个一个收复回来!”

梁辉点了点头,眼神发亮,很是赞赏上官清的主意,眼里满是敬佩之意,眼前的不过是个小丫头,居然能有如此厉害的计谋,若是再大些,只怕定然是我南鸢栋梁之材,可惜了,真可惜是个女儿家啊。

上官清自然看透了梁辉的意思,随即出口解释道:“梁老将军别多想,我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监军,这计谋并不是我想,顶多只能算是个传话儿的,其他还要仰仗梁老将军的!”

“敢问监军,是谁人所想?”

“南鸢大皇子。”

梁辉顿了顿,这个南鸢大皇子,他是知道的,据说身来残疾,自小便被丢入了冷宫,不曾想依旧能够想到如此谋略,不简单啊,这南鸢怕是要变天了。

梁辉心中一番思索,如今有了法子,他也赶快谋划起来

“此法甚好,不过元安军已然几十年没有来过南鸢边境,对于纽带怕是不大熟练。”

“这个,梁将军不必担心,抽配过来的三路边境军里有以前东境的将士,想必他们自然懂得。”

梁辉闻言,更加佩服起上官晨来,看着地图继续道:“如此尚可,老夫可以带着大部分元安军于前方与祺查尔大军对峙,至于另一路……”

梁辉有些为难,元安军虽然强猛,这些年也一直训练,保持其当年的雄姿,但是可以指挥调动的将领确是少之又少。其他三路边境军好像也没有派将领过来……

“梁老将军只管放心,这切断纽带之事,可交于本监军。我都说了,定要与我南鸢共存亡,况且本公主学识虽然不及大皇子或者二皇子,但多多少少也是被熏陶了些的,您大可放心!”

梁辉最终还是妥协了,二人商议后,便趁着夜色,兵分两路,个自行动。

而南鸢主城顺天宫内一座书房内,灯光昏暗,一名穿着夜行衣的矫健男子正对着主位上的人禀报着什么,约一刻钟后,主位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

“好,我知道了,记住她…一定不能活着回到南鸢城!”

第七十四章: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起,祺查尔主将祺查尔-波烈还在熟睡中,便听到一阵铁骑震荡之声。屋外慌忙一片,有将士在屋外禀报

“报!!将军!有人!有人来攻城了!”

波烈立刻推门而出,和众人上了城墙,只见城门外乌央央的一片铁马金戈,气势震天,凶猛如雄狮!

波烈看着突然出现的千军万马,气不打一出来,抓起旁边儿一名将士的衣领愤怒的喊到

“这些人,什么时候来了!为什么现在才禀报!”

小将吓的全身颤抖,支支吾吾道:“回…回将军,这…这…我们也不知道啊…昨夜将士巡逻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谁能想突然就出现了…”

波烈越听越气,一把将小将丢在了地上对着众人喊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连敌人的动向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随即开始对着其他将领道:“你们快去将分散在各处的强兵调过来!好好防守!”

元安军与祺查尔大军在东境城池来回拉扯了好几日,每每看似要溃败而逃,一等祺查尔大军松懈,又齐齐来攻。波烈感觉心里痒痒,就像是灭不干净火星子一样,要时刻担惊受怕。

而另一边儿,上官清带着一万精兵,分为十路小队,分别从城池的各个小道埋伏,凡事有来往押送粮草的祺查尔军队,皆遇伏击。

如此不出半月,前边儿就有消息传来,波烈率领部分祺查尔军队弃城而逃,不知所踪,梁老将军已然入了城,霎那间高呼声起,上官清亦是如此,她不负所托,属于南鸢的疆土终于又完整了!

于是当夜,上官清命人传了消息,让各个小队前往城池会晤庆功。而自己带着一小队率先脱离枢纽,往东境城池内奔去。

此行一千来人在经过险驿道时,停了下来。险驿道乃是通往城池必经之地,地形狭隘崎岖,极容易迷失方向,所以按照往常,险驿道一旁的高地处总会有人看守,挂上几盏夜灯,供路过的人分辨方向。

上官清目光微冷,心里时刻保持着警惕,仔细的观察着四周,好半会儿都没有动静。

一旁的士卒上前说道:“监军!想必是今日风大,夜灯被吹熄了吧。我看这应当无事。”

上官清不语,示意众人下马,伏地躲藏道:“不论雪雹狂风,你可见过有类似的情况?提防之心不可无,乃军之大忌!”

士卒被说的脸红,不过也只是停顿了一会儿便出声道:“监军说的是,请问监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上官清想了一会儿道:“如今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也有可能是祺查尔的残败兵将,这样,你带几个人从山上绕过去,去东境城池调兵过来,我带着其他人从另一头绕路,这样不管如何,总有一路人可以到达东境请求救援!”

那人听命,事不宜迟,大家便开始分头行动,上官清带着众人绕路前行,只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早就在此处布了天罗地网,半个时辰后,众人被困在山北边儿的树林内,难以脱身!

耳边利箭来回穿梭,不时有皮肉被割裂的声音,整个树林内已然弥漫起一阵浓厚的血腥气息。如今敌人在暗,上官清等人在明,就像是案板上的白肉,任人宰割!

情势越来越危急,不时有人倒下去。上官清看了一圈儿,立刻命令道:“将死去的将士举起来作掩护!”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迟疑,甚至不甘愿,如此作为,当真是对死去的将士的不尊重,总有点儿贪生怕死的意味。

上官清见无人动作,又出声呵斥道:“还不照做,逝者已逝,军魂长存,我们自然会将他们牢记在心,血肉之躯罢了,你们难道还要白白牺牲,徒增一具死尸吗?”

此话一出,倒是管用了许多,大家用死去将士的尸体做了一道屏障,万古众人继续前行。一路上少有人中箭,上官清看着前面儿树木越来越少,心里一松,想来应该是快出来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就在此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排身着夜行衣的人,个个身姿矫健挺拔,带着面纱,目光冰冷尖锐,上官清看着这些人,只觉得就站在死亡的边缘。

忽而,他们手掌一番,手里便出现了一把把光辉形成的武器,有刀有剑。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上官清等人只觉得全身寒颤,就连训练有素的元安军也神色慌张起来!

风萧萧兮,卷起锋利的叶片,来回转动飘荡,上官清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人便以来到身边儿,然后手起刀落,这不是一场战役,而是屠杀!

上官清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再怎么从容淡定,她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识过这般血腥场面。

不过一刻钟,一千元安军已有一半倒了下来,耳边不断有惨绝人寰的叫声传来,上官清只觉得腿软,隐隐有些支撑不住,要倒下去,忽而银光一闪,一把长剑自空中向上官清劈来。

刹那之间,空间定格,一切都静止起来,上官清甚至能看到漂浮在空中的血珠子,那把离自己只有一毫的剑刃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然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离自己越来越近,上官清平视过去,只见一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子往这边慢慢悠悠的走来,偶尔脚步有些不稳,左右摇晃着。离近了一些,上官清终于看清了,那人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衣长袍,周身泛着淡淡的光辉,袍子领口处用金银锦线绣了几朵开的灿烂的穿杨凤凰花。衣摆袖口处绣了鎏金飞鸿雪云浮纹。

再往上边儿看,上官清瞳孔放大,有些痴呆,只见这人生的极其俊俏,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带笑,眉如西山墨染,轮廓分明,五官精美绝伦,目有霞光微闪,面若桃花嫩粉。一笑便是世间最诱人的香料。此刻他从人群中缓步而来,每一步都无比从容淡定,身姿挺拔矫健,倘若不染红尘世俗的仙人,丰姿卓越,遥遥不可攀。

那人越近,一股清冽的酒香越浓郁。最后直逼的热血喘不过气来。

银烨抬眼努力的辨认着路途,几次差点被四周的剑擦到,而后终于走到了那个小女孩儿的

身边。

上官清看着他抬手轻轻拨开立在自己面前的利刃,而后轻轻抱住自己的腰,一跃上了一旁粗壮的大树。落地有些不稳,上官清立刻紧紧抱住了银烨。

银烨笑了笑道:“这会儿怕了??刚才看你挺果断的。”

上官清立足,学着银烨的样子,坐在了树梢上,刚才……想必他应该到了许久了吧……

上官清低头不敢看银烨的脸,快速双手抱拳对着他鞠了一躬道:“谢过阁下救命之恩。”

银烨见她答非所问,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又继续道:“你可知道这些事什么人?”

“不知,不过看着他们的身姿武器,应当是仙门中人吧。”

“呦呵?这也知道,小姑娘不简单啊,那你知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呀!”

银烨说的有些轻快,甚至有些故意学小孩子的语气……上官清嘴角抽了抽,瞥了一眼银烨,看着他脸色发红,浑身酒气,心想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不过虽然如此,她还是很乖的摇了摇头道:“不知。”

银烨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被风吹散在前边儿的一缕发丝轻轻拨了过去,目光忽而一冷道:“这些人啊,已入仙门,修了灵涡,成了神族之人,在我们神族呢,有一条铁律,那是千万不能犯的,小丫头你……”

“不知。”

银烨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上官清抢了话头…

银烨一时语塞,嘟着嘴看着上官清,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半饷看上官清实在不理,这才继续道:“神人两族泾渭分明,既入我神族便再也不能参与人间之事,不能滥杀无辜!所犯之人,必然诛之!”

银烨说的云淡风轻,不过等话锋刚止,便随手打了一个响指,刹那之间,所有黑衣人瞬间化作粉墨,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风里。

四周依旧很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那些人就凭空消失了,一句号叫都没有,上官清瞳孔放大,定定的看着如此神奇的一幕,颇有些心神动荡。

待到一阵风吹过,将那些粉墨全部带走,银烨这才带着上官清跳下树,轻轻落在地面上。

上官清还没有回过神来,银烨本来想跟她说话来着,看她这个样子,便先帮她擦了擦小脸儿上的血渍,这才道:“神奇吗?”

上官清有些呆滞道:“神奇。”

“那想不想要啊?”

“想。”

“嗯哼,再过几个月便是灵山的招新大会,我看你筋骨极佳,胆略见识也是一等一的好,要来哦,我在灵山等你。”

银烨说完,打了一个哈欠,转身便化作一阵虚无缥缈的青烟,消失在原地。

天地之间开始恢复生机,那些被静止的士兵重新恢复了呼吸,有一些甚至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上官清觉得有些恍惚,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一位极好看的公子,如此一眼,便是一生。

第七十五章:初见蓝泽筠

凛冬时节的风带着寒气从东境飘进南鸢主城内,随之一起的还有班师回朝的上官清。

南鸢子民高呼晨辉星,上官泽明带着宫廷众人在南鸢主城城门口亲自迎接。

上官清利落下马,对着众人行了礼才道:“父皇,儿臣复旨,上天有,我南鸢国土已顺利收复!”

上官泽明仰天长笑,立刻上前扶起上官清:“清儿此去一路辛苦了,不愧是我南鸢的公主,不愧是我上官泽明的孩儿,比多数力拔盖天的男子汉更厉害!快给父皇说说这一路可平顺?”

上官清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上官舒与姚氏等人道:“自然是被很多人照顾,一路平安顺遂!”

也许是上官清的目光太过于坚定,姚氏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立马笑着拉住上官清道:“哎呀!平安顺遂就好,你可不知道你父皇每日每夜的念叨你呢!快,这一路风餐露宿,看着消瘦了不少,怪心疼的,咱快别在这里站着了,回去说,你父皇还命人摆了家宴,为你接风洗尘呢!”

别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副母慈做派便让人没有办法说什么,于是众人这才浩浩荡荡回了皇宫。

当夜,皇宫一座大殿之内欢腾热闹,上官泽明喝了不少酒,早早醉了,被凌氏扶回去休息。众人也就懒得应付,纷纷散了。

承德宫内,上官晨命厨房做了好些上官清爱吃的小点心,二人坐于桌前,聊了起来。

“他们动手了?”

上官清将一枚茉莉桂花糕塞进嘴里才回道:“应该是,我看到有人的腰里配了二皇子的令牌,不过当时太过慌乱,一闪即逝,并不大真切。”

上官晨闻言,目光寒冷,一拳重重实实的砸在了桌子上,桌上摆放精致的瓷器被震的轰轰作响。

上官清笑了笑,安抚道:“哥哥,这也没什么,他们要是不出手,我才觉得奇怪呢,你看我福大命大,这样还不是活着回来了嘛!”

上官晨深深叹了一口气,颇有些自责之意,上官清偷偷撇了两下,见上官晨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这才继续撒娇道:“哎呀~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要摆一个臭脸给我看不行??那我…我还不如不回来呢!”

“不许胡说!”

上官晨听她越说越离谱,这才立刻出声阻止。

上官清立刻闭嘴,看着上官晨傻笑,好一会儿才说道:“哥哥,我有一件事儿想和你商量。”

上官晨闻言蹙眉,上官清真的很少这么正经严肃的提要求…

“你且说来听听。”

“我…我想去灵山。”

“去那儿做什么,你要是对修习术法感兴趣,完全可以找些游神散仙过来教你。”

上官清摇了摇头,突然坚定道:“哥哥,这趟东境,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力量真的很重要,我去灵山学习术法,便是灵山的一员,于情于理,大家都会给份薄面,而且…此次收复东境,用的是你

的计谋,如今边境军都对你敬爱有加,再加上朝堂之内也被很多人簇拥,若是再加上我的晨辉之名,你觉得父皇可能放心?俗话说盈满则亏,我们的势头过于强盛了!”

上官清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上官晨的心脏处,有好多次他真的很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从小他不在身边,任由上官清被人欺凌,被芮姬打骂如今他依旧没有能力,保护上官清一生顺遂自由。

上官晨抬眼看着上官清坚定的面容,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可想好了?修习术法之路艰苦辛劳,远非常人所能承受,而且……灵山收徒的条件苛刻无比,你也不一定能成功,若是失败了,你在南鸢怕是……”

上官清自然知道上官晨担心什么,一但她无功而返,自然会成为整个南鸢的笑话,到时候,闲言碎语四起,每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足以让她难以生存。

“哥哥,你放心吧,此去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东境我遇到了一个神族的前辈,是他叫我去的!”

如此,上官晨虽然心里千不愿万不愿也无法出口阻拦,上官泽明的行事作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确实太过扎眼,引人嫉妒,让人胡思乱想!上官清要真出去了,倒也安全自在些,至少可以远离这深宫内的阴谋诡计。

当夜承德宫内,一片温暖祥和,二人像是达成了共识,不再谈论这件事情,反而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好不快乐。

屋外冰雪初消,在太阳下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如果不是来往的人依旧穿的厚厚的棉袄,还以为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呢!

一大早,上官晨便替上官清收拾好了行礼,一直跟着上官清的马车,将她送到城门外的十里坡处,这才好好叮嘱了一番。上官清一一答应,直到快午时了,上官晨这才放了人。

上官清起初有些不舍,不过这南鸢主城以外的空气着实令人神往,于是走着走着,心情越来越舒畅,尤其是出了南鸢境界的时候,更是觉得天地一下子开阔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再也拉不住了。

二月,天地之间吹动的空气还夹杂着一丝寒气,历经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上官清终于到了灵山底下。

今日难得的春风和煦,阳光正好,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上官清带着跟随自己来的小厮,随便找了一处驿站休息,然后奋笔疾书,写了一封家书,交由小厮们带回去,而自己则轻装简行,独自上了灵山。

一路上风景极其优美生动,虽然才二月的天气,但是灵山一带早已绿茵茵的一片,偶尔还能看到几朵开的娇嫩的花儿。

大约两个时辰的路途,前方一片清脆的欢闹声,好些少年人全部聚集在灵山山门前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上官清一眼望过去,偶尔能看到几个眼熟的人,因为国家与国家之间也会有交谈来往,所以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出现在南鸢国宴上的身影,比如说此刻被众人簇拥的龙华太子--席渊!

这个人也算是

一个看不透的很角色,虽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清风明月,一派儒雅,不过上官清每每对上他的目光,总觉得像是被蒙了一层纱一样,难以看破。

也有一些少年人看到了上官清。上前与她打招呼闲谈。上官清立刻面带微笑,一一应对。

忽而眼睛一撇,看到了一道极其瘦小的伽蓝色身影。那人穿着伽蓝色的束腰便裙,双手抱胸,斜斜的靠着树,整个人隐在一片绿荫之中,世间纷纷扰扰,似乎都与其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的少年们皆三五成群,出双入对,从她身边来来往往也走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流,不过她就像是入定般,丝毫不见响动。

半个时辰后,灵山门前终于有了响动,上官清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聚集在那道蓝色身影上,有人讲了什么她以不记得了,直到有人喊到“恭迎神使!”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忽而空气像是被压缩了般,变得稀薄起来。每个人都觉得呼吸困难,然后灵山门前出现了一道紫色身影。压力渐渐消失,上官清抬头望去,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睛里,今日他没有喝酒,看起来身姿挺拔,儒雅了许多,不过依旧是极好看的,上官清明显听到周围的少女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偷偷说他好看呢!银烨只是交代了几句便将这群人儿丢给神官,走了。

上官清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一半儿,突然她看到那道伽蓝色的身影终于动了动,离开了树干阴凉,暴露在阳光下。

上官清挑了挑眉,她的肩背挺的很直很直,看着极其挺拔坚韧,就像是一颗还未长大的青竹一般垂直着。身上披着同时伽蓝色的斗篷。

趁着上官清愣神之际,那人已然摘掉了斗篷,露出白皙精致的五官来。

上官清错愕,那人全身皮肤要比寻常人再白上几分,甚至有些不健康的煞白,看着就像是冬天里的雪,春日里枝头盛放的白梨花。一头如墨如瀑的黑发用一支简洁的玉簪束了起来,只前有些碎发随风飘动,面如朝霞映雪,眉如春叶新裁,朱唇似桃花两瓣,俏鼻高耸直立若青峰不败。

不过最让上官清惊叹的,当属那双说不清道不明的眸子,你要说它像一潭死水,可其中明明满载星辰大海,可你要说它像星辰大海,明明深邃沉重,惊不起一丝波澜。就像是看遍红尘,生命快到尽头的老人,眼里不悲不喜,没有丝毫的情绪泄露,又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眼里满是对世界的向往。乍一看又好像空空荡荡,太过平静,什么都没有,无端透露出一丝凉薄来…啧,实在是奇特的很。

上官清很感兴趣,一路都若即若离的跟在那道身影左右。

不过这个人确实是够奇特,丝毫不按她的想法行动……

比如说此刻,上官清坐在桌前,目光直戳戳的盯着对面正吃饭的人。说了一大堆,让那些换来了一句……“你的手压到饭粒了?!!!”

上官清只觉得面上烫的紧,立刻轻咳,缓解尴尬,见那人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吃饭,这才算是平净下来。

第七十六章:我做你的依靠好不好

上官清心不在焉的吃着面前的饭,觉得实在是食之无味。她算是头一次吃瘪。心里实在有些不太舒服。

饭后,二人沿着灵山的廊桥转悠,她是真的好奇这姑娘叫什么,于是自报家门,兑换姓名。然后她知道了她的名字--蓝泽筠,名字就像是她直立的肩一样挺拔坚韧!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也许是单纯的好奇,或者只是说了一个玩笑话。她对着蓝泽筠说了:你可依我。

其实上官清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二人真正分离的时候,她目光真挚的询问自己,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居然有一丝害怕与不舍。

上官清在那一刻心里有了松动,眼前的人总是很真挚,很诚恳却又小心翼翼的将**表现出来,丝毫没有遮眼。

她以为本该就这样结束的缘分居然莫名其妙的被牵扯的更牢了些。坐在前往泗北院的青鸟上,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下,居然那么轻易就许了诺言…

上官清的才识胆略自然是拔尖儿的,人也灵性的紧,进了泗北院没多久便悟出了上乘灵力,某日终于得了空闲。

上官清决定御着青鸟去找蓝泽筠,不过鸟儿刚腾空飞了几里路。上官清便立刻指挥调转了方向,马不停蹄的往南鸢走去。

她向先生告了两天的假,这一趟南鸢便花了差不多一天,一路上上官清可以说是不休不眠,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第二日晨光初起的时候到达了蓝泽筠所在的希枫院。

而后急转直下,寻了一处小溪泉清洗了一番,这才进入希枫院。

只不过,上官清心里想了千遍的相逢场面并没有来临。

希枫院内,上官清询问了一路的人,他们要么目光不屑,语气轻挑的说上两句什么废物之类的言论,要么干脆不理。

在他们眼里,自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来找蓝泽筠那个废物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厉害人。

这一寻便是半日,最后还是希枫院白芷师姐告诉她蓝泽筠去了藏书阁面壁思过。

上官清一路寻到藏书阁,但是碍于结界根本进不去,徘徊再三,上官清只觉得心里头委屈的很,将大老远从南鸢提过来的点心重重一摔,然后看着藏书阁顶楼气愤的骂道

“你个骗子!还说有多舍不得我!知道我要来看你,就躲了进去!这么久了!还被别人说废物!你!简直……没有一点上进。”

上官清骂着骂着就停了嘴,然后伸手擦掉了眼里翻着的泪花,这是她第一次为了除了哥哥以外的人这么上心。

夕阳西下,希枫院一处陡峭的悬崖上,坐着一道嫩黄色的纤瘦身影,身边儿放着好几包碎掉的点心。

上官清将纸包全部打开,然后将点心一块一块全部吃掉,连渣儿也没留下。

之后,上官清更加刻苦的修习术法,可以说是废寝忘食的地步,当然自古光阴不负苦心人,上官清以泗北院第一名的身份入围了神族试炼大会。

她心里又忐忑又开心,无缘无故突然又想起了那道伽蓝色的身影,以及希枫院里那些说起她的名字就嗤之以鼻的人。心里莫名冒出一股无名火来!

也不知是不是信念驱使,还是

心里有放不下的执念,在出发修门的三天前,上官清回了一趟南鸢。这次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趁着夜色溜进了承德宫上里亮着灯的书房。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上官晨是又惊又喜,连忙招呼门口的人过来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上官清看着上官晨越来越忙,眉宇之间也有了一丝憔悴,心里头更加难受,居然直直的扑进了上官晨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在上官晨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见过上官清这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再也不能支撑下去了。

于是赶忙出声安慰道:“可是在灵山过的不顺心?遇到了什么棘手事情?”

上官清没有说话,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将心里积攒已久的不快通通发泄完后才呜咽着抬起头道:“哥哥,我遇到了一个人。”

上官晨第一反应便是什么霸道不讲理的坏人,随即语气一冷道:“什么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上官清摇了摇头:“没有,她很好,是个很好的人。”

上官晨闻言,便知事有隐情,于是不外出声,听上官清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她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就像是未经人事的婴儿一样,她的眸子很好看,就是人木讷凉薄了些,她长的也很好看,就像是刚刚冒头的竹子一样坚韧。”

上官清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声音高亢起来

“她是个傻蛋!什么也不会!还老犯错,我没在身边儿,就被罚,还被人欺负!还是个骗子!答应我的事,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上官清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惹得一旁认真听着的上官晨一阵狂笑

“原来我妹妹是遇到上心的人了呀!交到朋友了?”

上官清闻言,撇了撇嘴,摇了摇头,又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你们有什么矛盾分歧?”

上官清使劲儿摇了摇头,极度否认

“没有,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她了。”

“那……所为何事?”

上官晨轻轻摸了摸上官清的头问道,他知道上官清的为人,如若不是特别喜欢的人她不会去主动说话,应当是真的上了心了。

上官清思索了一会儿道:“哥哥,我好怕,好怕我们的缘分就这样断了,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会不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她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上官晨看着自己的傻妹妹笑了笑道:“你的认知里她可是这样的人?”

“她才不是,她啊,看着比谁都冷淡,但是比谁都要重情重义!”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这次神族试炼大会…我想和她一起去…”

上官晨心里明了

“那你是担心她去不了?”

“没有!我相信她可以!”

上官晨看着上官清如此坚定,调笑道:“那你担心什么??大半夜的跑回来哭?想我了?”

“……………”

上官清不说话,虽然和蓝泽

筠只匆匆有过几天的来往,可是她给自己的感觉分明就像是一个认识很多年的好友,这种感觉她很喜欢,她只是怕这些会被时间无情的磨灭掉,毕竟这世间能长久不衰的东西真的很少。

上官晨大抵是猜到了些什么。忽而起身打开窗子,让屋外的清风吹进来些,也好缓一缓屋内紧张的氛围

“清啊,哥哥给你说,自古有言,人生得一知己,当死而无憾,尤其是通达灵魂,趣味相同之人,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有些人穷其一生,见识过千万人,也不一定能见到,你若是真遇到了,就想方设法抓住它,别让它轻易的跑掉了。”

上官清闻言,点了点头,在南鸢街巷闲逛了两天,而后出发前往灵山。

时辰已到,出发修门的队伍已然浩浩荡荡的走了起来。上官清追赶上来,一眼就看到了那道伽蓝色的身影,几年不见,她长高了许多,比两年前更瘦了些,上官清有些想哭,她来了,她就相信她一定可以来!

四目相对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终于把那年没有递到她手里的自己最爱的点心送于了她。

一路上,上官清看着蓝泽筠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点心,就连来讨要的银烨也不给,心里更加欢喜。正如哥哥所说,一生得此一人,死而无憾兮。

当然有些事情是蓝泽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比如说那几包没有送出去的点心,又比如说龙华某天夜里她与席渊的对谈。

上官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什么都不知晓的白萝卜居然会喜欢上某位公子,直到她发现蓝泽筠看向席渊的眼神,炽热,涌动,她便知晓事情有些棘手。

龙华喧夜市前夕,上官清特地约了席渊在龙华一座酒楼里见面。

二人相对而坐,上官清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猛灌了一口烈酒后才语气冷淡的对席渊道:“你可知我来找你何事?”

席渊轻轻将玉扇放在桌面上,为上官清添了酒

“自然,所猜不错应当是为了泽筠吧。”

上官清看着席渊,只觉得越看越来气…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就把话放在明面上说了,你我是知道的,心有七巧,深藏不露,做事滴水不漏,老谋深算,城府之深也是非常人所能及,就连你们龙华的那些老家伙都玩儿不过你,老实说,就算你才冠华府,让人望其项背,但实在不是泽筠的良配。她生性单纯,红尘之事知之甚少,就像一块美玉一样,跟了你只怕好的不学,硬生生被灌上一肚子的计谋!”

上官清一股脑将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其中之意已然明了。

席渊完完整整的听完,依旧面不改色的玩弄着桌上的小瓷杯,好一会儿才道:“不会的,我会把她保护的很好,绝不会让她染指一丁点儿世俗里的肮脏。”

上官清冷笑一声道:“你说了可算?”

席渊所说的,她是绝对不会信一个字,她也是从皇宫里出来的,那里是什么地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哪会有一个干净人啊。

席渊忽而眸子一冷,直直的看着上官清道:“那她的意愿可是你能决定的?如若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泽筠不是有句话--人定胜天,世上没有绝对。”

第七十七章:迷醉不问归途

那天谈得一点儿也不开心,上官清早早就回房间睡觉了,蓝泽筠看了好几次都不见她醒来,吃晚饭的时候又来叫了两回,不知道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故意没有搭理,反正就是没有回话。

于是戌时一过,上官清便觉得胃一阵一阵的抽疼,这算是打小就落下的毛病。小时候芮姬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来惩罚她,有一段时间便喜欢上了淹水。

但凡上官清做了什么让她不顺心的事儿,便命人装满一木桶的冰水,然后将她整个人都塞进去,上官清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稍微一用力就会断气儿。

当然也因为长久的浸泡在水中,每回都喝些不干不净的冰水,久而久之身体逐渐垮了下去,尤其是胃,只要饿着或者凉到了,就会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痛!

上官清勉勉强强坐了起来,满屋子寻找蓝泽筠的身影,出出进进就是没找到,也真是奇了怪了,按照往日这会儿她一定会在的…上官清没有点灯,颓废的坐在桌前,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席渊与蓝泽筠站在一起的画面,只觉得心里头委屈的很,随即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好一会儿,上官清才重新振作起来,胃痛实在是难忍,思虑再三她决定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哪怕是有一碗热汤也是好的。

上官清扶着廊桥的柱子,看向厨房,窗户和微微掩着的门里透出了些光。

上官清扶着胃,轻轻上前,透过门缝儿往里面看去。只见一道瘦弱的蓝色身影忙前忙后的往灶火上的瓷盆里放食材。案板上摆着被切的参差不齐土豆萝卜……

好一会儿瓷盆开始咕嘟作响,冒着热气。仿佛随时都会炸裂一般。蓝泽筠有些茫然,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起手将瓷盆小心翼翼的端了下来,放在桌子上。

而后快步走到门前,极其淡定的拉开木门,一脸“我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的表情盯着上官清,上官清被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住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道:“哦…那个半夜醒来没见你,四处转转,没想到你在这里炖汤啊……”

蓝泽筠看了上官清两眼,只差在脸上写上“你是白痴吗??”几个大字。

上官清进来后便坐在桌子上,看着蓝泽筠慢悠悠的揭开锅盖,而后盛了一碗汤放在自己面前。

一股浓重的鲜香味儿扑面而来。上官清看着冒着热气的肉汤,而后舀了一勺吹了吹,喝了一口,很鲜,很香的鸡汤啊。

上官清一点一点慢慢的喝完了一碗,然后将碗递给蓝泽筠。

蓝泽筠立刻又在瓷瓦罐前盛了一碗。上官清看着那道挑挑拣拣的身影,眼眶有些湿润,心里暖暖的,出声道:“大晚上的,你炖什么汤啊,害我吃这么多。”

蓝泽筠将油亮鲜美的汤轻轻放在上官清面前才回道:“你以为我想,也不知道你怎么了,那么贪睡,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不好好吃饭。”

蓝泽筠的一字一句就像是一缕清泉,全部滴在上官清的心头上。

从来没有人会这么仔细的观察到自己的一切,她真的值得。

上官清听着越来越感动,为了不让自己丢人的哭出来,随即立刻转移话题

“啧,就是这菜切的也太丑了吧,大大小小,你这刀法,阁老居然能吃下去你做的菜??”

蓝泽筠闻言一脸黑线,而后作势要把汤拿过来:“你说的有道理,所以还是别喝了,以免胃更难受。”

“别介,你都做了,我不喝岂不是浪费?”

“不浪费不浪费,我刚才看见屋外有些散养的灵兽,想必它们胃好,不怕这个的。”

“我要喝!虽然很难看!但是我要喝!”

厨房之内,欢闹不断,一片安宁和谐的意味流淌出来。

龙华国一年一度的喧夜市,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上官清拽着蓝泽筠正准备走,被席渊和戈薇拦截住,最后不得已,四个人只好同行。

上官清一路都不怎么开心,本来看到席渊已经够气不顺的了,又无端多出来了一个戈薇。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可是看的明明白白,虽然不喜席渊,但是为了蓝泽筠,她必须好好看着戈薇!

心里略做思索后,一路上,上官清便一直拉着戈薇,她往哪里偏,她就往哪里走,就是不让她靠近蓝泽筠二人分毫。

忽而一阵人流攒动,大家被冲散开来。上官清找了有半个时辰,才看到席渊与戈薇二人,目光望过去,他们二人居然在一起看花车!

上官清只觉得更加气愤,一把上前拉着戈薇便走。而后急转了好几个弯儿,将她带进了一处酒楼。

沈西言正伸手摸着一貌美姑娘的漂亮脸蛋儿慢慢往下移了移。忽而门口传来动静,三人面面相觑,同时目瞪口呆!

沈西言立刻坐正身子,招呼姑娘们出去。而后打开窗户散了散满屋子的酒气才道:“你们两个女儿家家,跑这里做甚。”

戈薇甩开上官清的手,上前坐在一旁气鼓鼓的道:“我本来是和渊哥哥一起看花车的,都是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带我来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

上官清听了,立刻回嘴怼了过去:“不干不净?哪里不干不净了,从来都是只有不干不净的人哪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

“你这话什么意思!谁是不干不净的人?这可是我龙华,不是你们南鸢!”

上官清撇了撇嘴道:“不干不净就不干不净喽,你管我说谁!某些人啊,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明明知道别人的心意,还死皮赖脸的凑上去!”

戈薇深吸一口长气,正准备继续骂回去,不想被沈西言出口拦截。

“行了行了!!二位好姑娘,你说你们大半夜跑这里来吵架……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沈西言委屈,自己喝花酒喝的好好的,活生生跑来两个扫把星给搅和了!实在是憋的慌!

二人无话可说,也懒得看对方一眼…沈西言瞧着气氛越来越紧张,连忙出声调节:“我说啊,你们就是闲的慌,不是说这喧夜市人间难得嘛,都不赶紧趁着人流快快瞧瞧,坐在这里生闷气,多不值当,再说了,缘分这种事情,有便有,

没有便没有,强求不来的!”

沈西言看了二人一眼,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事,。上官清看了一眼沈西言,出声反问:“沈师兄为何不出去欣赏欣赏,喧夜市的风光。”

沈西言喝了两口酒,才道:“人太多,这哪有万里山川,千里奔流好看,再说,这酒是真的好喝,喝不够啊!”

戈薇鄙夷的看了沈西言一眼,说了一声“酒鬼!”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上官清对着沈西言行了礼,以表刚才的惊扰歉意,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虽然喧夜市确实百闻不如一见,热闹非凡,不过身旁无人陪伴,觉得也就不过如此吧,上官清只觉得天气无端冷了一分,随即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不知不觉,七拐八拐就拐进了一条小胡同,前方隐隐传来卖酒声。上官清一眼望去,就发现了隐在树荫里的那道紫色身影,不论在哪里他都显得那么出众,于千万人群之中,只一眼便能认出来。

待再次反应过来,上官清已经不受控制的走到了银烨身旁。上官清一转头就对上了银烨打量的目光,如此走了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先打了个招呼。

银烨像是喝的有些醉了,礼数什么,权当是身外事,拉着上官清就坐了下来道:“呦~怎么转到这里来了?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上官清挨着银烨坐了下去,端过瓷碗猛猛灌了两口,只觉得喉咙处火辣辣的烧痛。这酒真烈……

好像是酒喝的多了,心也渐渐开放起来,抛开什么樽教礼仪,她无端想起了蓝泽筠有事瞒着自己,气不打一出来,居然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出来。银烨看着面前脸红红的小人儿,平日里瞧着古板了些,喝了酒后却如此呆萌可爱。他不由得想起了初次相见时,上官清眼神里的冰冷肃杀,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啊,如今居然会为了另一个小姑娘如此。

银烨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是真的好!这两人儿日后定然是不同凡响的!

上官清说一句,银烨就乖乖的回一句,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上官清只觉得头昏昏的像是漂浮在海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起来。

眼睛朦朦胧胧,上官清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而后就看到银烨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脚步看着散散漫漫,左摇右晃,但是抓着自己的手掌却没有丝毫的不稳。

上官清不由出口道:“银烨,你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银烨顿了顿步子,回头看着上官清歪着脑袋,不大清醒的样子,笑了笑道:“真醉!可醉死我了!”

上官清闻言摇了摇头,小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道:“你骗人,你明明就没有喝醉,你为什么装醉!”

银烨没有回答,为什么装醉呢,他自己都找不到一个答案,或许心里已然知道了,就是没有勇气承认罢了,他从来都是个胆小的人,比不上伯仲封西林,比不上蓝泽筠上官清。

二人一路跌跌撞撞,走错了好几条路,才顺顺利利的到了皇宫,银烨扶着上官清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意,便猝不及防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脚……

第七十八章:般若森林之变

上官清从小就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但凡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便会悄悄的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的哭,她喜欢将身子紧紧的蜷缩在一起,然后将脸庞深深的埋在膝盖处,这样比较安全而且有力量。

以前在承德宫的时候,她经常这样,只被上官泽明发现过一次。后来自从上官晨住进承德宫后,她便再也没有受过委屈。

还有一次便是在修门输给了孟浩庭后,被蓝泽筠逮到的那回。

在泗北院的时候,她自诩是一等一的强,无论是术法修习还是灵力领悟都远远超过他人。如今不过五招便败了下,对于她来说,一时间真的很难消化。

不过还好,有那么一个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上官清看着台上已然摇摇欲坠,却依旧兑现承诺的蓝泽筠,站在台下感动的哭了。

她从来没想过除了上官晨,还会有人会为了自己拼命。也许缘分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因果也从这一刻种下。

…………………………

银烨带上官清去了修门敲响晨钟的高山之上。放眼望去,苍穹无边,天高海阔。自己倘若是沧海一粟,渺小至极。上官清刚才目送蓝泽筠离开的惆怅瞬间被一扫而空。直面四周穿梭的气流,猛猛的吸了一口,高山之上的冷冽云气,忽而眼里像是闪着火光,居然开心的笑了。

银烨定定的站在一旁,看着跳脱的小姑娘,心情自然也是舒畅的

“喂!你可知这万峰之巅的晨钟,能传多远?”

上官清摇了摇头,道:“不知,不过晨钟暮鼓,方圆百里应当是能的吧。”

“百里?你可真的小瞧了修门这鼎响了几千年的铜钟了。少说可达千里。”

上官清觉得神奇至极,双手已然跃跃欲试

“等会儿,这钟可不是随意敲的了得,围绕着修门方圆千里,闻钟而作,万不能乱了秩序。”

上官清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你带我来这里做甚?”

“我看你心神不稳,他们入般若森林三日,你怕是心里得焦虑三日不成,不如每日晨时陪你来此敲钟如何?既能欣赏美景,又能凝心凝神,而且此钟得万民之愿,还能保你心中之人平安,岂不是一举三得。”

上官清脸上闪了些明亮的色彩出来,神色飞扬的问道:“当真能保心中之人平安顺遂?”

银烨笑了笑道:“自然,我还能骗你不成,只是世间因果轮回,有得有失,全看你自己选择。”

上官清点了点头,盯着银烨看了好久才道:“那神使你…心中可有想要一直平安顺遂的人?”

万峰之巅,空气越来越寒冷,本就是凛冬之日,今日又格外的寒风刺骨,银烨忽而觉得心里有些凉意。望着远方良久不说话。

过了一刻钟,这才淡淡的说道:“有啊,只是我再怎么祈求上苍,她还是随风而化了,不过不要紧,她已然在我心中几百年了。”

上官清闻言,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像落了一颗重重的大石头,有那么几个瞬间竟然有些晕眩,呼吸也不大顺畅。

银烨还想再说些什么,转头瞧,发现上官清已经收了笑意,脸色上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意

“明日我自己来,不劳神使费心费力跟着了。”

银烨蹙眉,有些不大乐意道:“不算费心费力,我觉得这儿风景甚好,也想一同欣赏欣赏。”

“我认为神使应当很忙才是,您大可忙着,不必做到如此!”

上天清说完朝着银烨行了礼,率先往山下走去。银烨在后边儿看着,有些着急的喊道:“小丫头!你…你做什么这么无情?!”

上官清闻言只身子顿了顿,不过半刻又头也不回的直走下山。只留银烨一人在风中凌乱,不知所以。

下山后,上官清只觉得全身瘫软没有力气,她早已心力交瘁,勉强支撑着整个身子穿过层层廊道,最后终于回到了房间。

天色已晚,屋外连一点儿月光都没有,上官清打开房门,平日里暖和舒适的屋子里一丁点人气儿都没有,蓝泽筠没在,此刻偌大的空间内只有她一人。

上官清摸索着上了床,中途被凳子桌角绊倒了两次。而后将自己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深夜的寒风带着浓重的湿气一丝一丝直往上官清身体里窜。不过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分毫,依旧如此,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上官清的两只小手掌握的极紧,两处宛若平山尖角的肩膀微微颤动着。

上官清感觉眼睛像是进了沙子,有些生疼,她使劲儿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该怎么说呢,银烨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神情,都像是一把小刀,从她身体上慢慢划过。

她小心翼翼的揣测,从来不敢越轨一步的和银烨保持着距离,可是在龙华喧夜市里,他亲自将她执着的一切一一打破,将她设下的防备一点一点摧毁,本来她以为……原来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如今银烨将她亲自叫醒,让她睁眼看着现实的一切。

此事过后,上官清在修门万峰之巅敲了三天晨钟,每日清晨到此,傍晚随着夕阳归来,银烨倒也是真的听话,再也没有去过一次。

三日之后,上官清满心欢喜的迎接蓝泽筠,却不想人没见到,噩耗倒是先来一步。

…………………………………

戈薇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又伴着些兴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寝室走去,刚绕过一段廊道,迎面便看到了一道嫩黄色的身影。

上官清双手背后,眼神有些阴冷,肃杀之气慢慢扩散开来。

戈薇眼神四处瞟了瞟,有些心虚,而后突然挺直了腰,率先开口

“怎么?不去看她?来找我做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

戈薇装作没有听懂上官清的话:“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

说着,便要越过上官清,上官清快速一步向前,挡住戈薇的身影,而后一股强大的剑气流转开来。

戈薇低头一看,瞧着上官清手里拿着剑,忍不住退后两步才道:“我知道什么,就知道,难不成她犯了事,你还要怪罪到我的头上,你们南鸢可真会教人。竟是些不分青红皂

白的!”

上官清冷哼一声

“不分青红皂白??她我是知道的,刚才看董小婷的神情,明明有些虚浮,难不成你真要为了一个男子要残害同门??我可记得当初刚进灵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戈薇被说中了心事,更加烦躁起来,忍不住出声抵抗道:“你…你胡说什么!她做什么,与我渊哥哥和甘。这事本来就是她的错,你没有证据怎么能满口胡言?”

上官清听着,闭眼深呼了一口气,忽而猛地睁眼,挥剑便朝着戈薇直直刺去。

戈薇立刻后退几步,手里迅速化出六尺长鞭,紧紧的抵挡着上官清的进攻。

戈薇心里明白,她是万万斗不过上官清的,若非自己运气好,绝对不可能进入般若森林,而上官清不一样,泗北院的头一甲,若非是遇到孟浩庭,绝对有惊无险。

眼看着自己要撑不住了,忽而从远处飞过来一枚锋利的刀刃,将二人分隔开来。

戈薇心下松了一口气。上官清转头一看,原来是沈西言。

“你和她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去找找董晓婷。”

上官清虽然看着戈薇,真的很想好好收拾她一顿,不过沈西言此话有理,如今能够真正影响到决判的确实只有董晓婷一人。于是立刻收了剑刃,跟着沈西言一同去找董晓婷。

董晓婷刚刚掀开桌子上蒙住夜明珠的黑布,坐下,好好思索着今日之事,忽而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董晓婷被下的从椅子上惊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安抚了心绪,上前开门。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董晓婷看到上官清和沈西言时,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上官清努力保持着温和的语气问道:“我问你,般若森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董晓婷目光流转,看着二人,有些害怕,往门里面缩了缩才道:“我也不知道,我被剑气震晕了,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上官清目光一冷,就像是一把寒剑,直直的盯着董晓婷

“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还是……看见了什么…不敢说出来?”

董晓婷咽了咽口水,手指发白,四肢都有些僵硬起来

“真……真没有!!我当时醒来后就那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还没等二人再问些什么,便快速的将门关住,牢牢的靠在门口发抖。

说来,这算是她真正的第一次害人。

上官清问来问去,发现无果,不理一旁的沈西言,转头就走。

沈西言瞧着上官清此时的样子着实吓人,立刻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劝道:“你也别急,此事不一定就毫无转机,你也知道她断然不会如此行事,想来定然会云开见日。”

上官清顿了顿,眼眶早就红透了,低声问道:“你呢?你可否信她?”

“自然信,以前是我太过片面,真正接触下来,已然明了,她的心中,比谁都装的下天下正道!”

第七十九章:穷其一生,不过尔尔

上官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了谁真的拼了命,直到四处苦求无果,身体不受控制的冲进电刑阵里,亲自剖了自己的灵涡,那一刻她便知道,此生无憾耶。

雷声轰鸣,电光犀利,上官清双眼所及都是一片昏沉。她忽而想起了某日与蓝泽筠抱着乌鸡雪梨汤聊起了她的故国。

那是她第一次知晓蓝泽筠的故国--蓝国。蓝国地处整个大陆最南边儿,自建国以来便民风质朴,百姓安居乐业,国运昌盛,兵强马壮。不过蓝国一直主张和平,几乎不参与人世间的争斗,只自个儿与世无争的存在于世间。

蓝泽筠的父亲是蓝国第三百一十七任国主,自登基一来便受众民拥戴,而后娶了当朝宰职方氏嫡女方婉。二人举案齐眉,好不亲密,偌大的后宫之中竟然只有她一人。

蓝国盛产一种通体透亮,莹莹发光的玉,其名曰:美人玉。摸着就像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的肌肤一样,细滑柔软。蓝国子民也正是因为这个,与外界通商,从此,蓝国大师辈出,雕刻玉的手法愈加精湛,在世间名玉里独占鳌头。有很多人不远千里,只为求一块美人玉罢了。

不过这玉里也是大有文章。传言上古时期,有两位形影不离的神女,皆是容貌上乘,身姿曼妙,肤色胜雪白,滢滢有光辉。举手投足之间,便是一段妙丽芳华。

两位神女一女名枝酌,一女名焚花,皆是山石之灵所化。被养在灵慧上神膝下,算是一起长大的。她们二位自小便关系甚好,出双成对,很少被见到独来独往。

两位神女越长越大,姿色也愈加倾国倾城,不时有其他神来找灵慧上神过问提亲,皆被领鬼上神赶至门外。

后来神魔大战爆发,两神女心中也是愤慨万分,于是跟着灵慧上神一同为神族出征。

二女带着支队过了昆仑,在修门脚下与魔族队伍相遇。

当时魔族的首领,见色起意。将支队中所有神族兵将全部消灭,唯独押着两女回了自己的军帐。

二女被逼夜夜承欢,供其享乐。多次已然有了死意。最后终是忍了下来。

后来神族将领攻破修门一带,灭了这一队魔族部队,将奄奄一息的二女解救出来。只是虽然貌美如花,却被魔族欺辱,如今回了神族,也不被正眼相待,甚至有直接出口大骂者,不绝如缕。就连灵慧上神亦是逐渐疏远冷淡。

枝酌见此伤心欲绝,写了一封血书留于焚花,书曰:原是深情厚谊,不过一片浮云。灿烂时,花团锦簇,称赞有加,略有萎靡,便是口诛笔伐,冷眼相待。吾自不愿如此苟活,尘世所挂,只唯一你,吾愿粉身碎骨,化作万物生灵,你自洁白无瑕,干干净净。如美玉,似明月。我心感之。

焚花见到信时,枝酌已然不见身影。自此焚花便走遍万水千山,出没在万野山林,冰川深海,只为寻一身影。

后来路过今蓝国一带,遭遇神族堵截。当日离开时,神族众将士皆以为枝酌焚花二人临

阵脱逃,有说她们入了魔族的,有说她们不知廉耻,双宿双飞的,也有责骂她们胆小畏惧的。总之众口一词,皆是谩骂之意。

焚花心中哀痛,不愿纠缠,于蓝国某处琼山高岭处自戗,其身散落在高山之巅,经过岁月的洗涤,最后正如枝酌所愿,化成了洁白无瑕的美玉。

有人族来此,靠石小栖,翻手之间,一股温润清凉,似高山之泉,似寒冬冰川。攥手轻抚,如丝绸籽油,如肌肤纹理,光滑细腻。通体透亮,泛有卓然之光,乃上上之品!

………………………………

忽而雷声轰鸣,电似火蛇,霹雳乓啷,就像是老天震怒,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一丝带着银光的电影忽闪而下,直直的记中上官清的背部。刹那之间,灵涡破碎,上官清只觉得全身经脉震碎,五脏六腑,无一完好。她看着蓝泽筠血肉模糊的脸,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心疼。

以前,上官清一直不明白活着的意义,她觉得人间炼狱,活着就像是身在阎罗殿,痛苦不堪。遇到上官晨的时候,才觉得清晨初升的太阳那么温暖耀眼,路旁灿烂的花枝如此招人喜欢。她觉得,一生如此,逍遥自在,倒也不错。再后来遇到了银烨,她便知道这世间远有比鲜花,比朝阳,比万物生灵更让人欢喜的。最后和蓝泽筠相识时,她忽而觉得人生如此,了无遗憾,仿佛穷其一生,不过尔尔罢了。

如今想来,这一生,她好像比别人都幸运许多,父皇看似权力滔天,万民簇拥,到老也是孤寂一人。芮姬心机用尽,也未换的一人永生永世,不舍不弃。万丈红尘,倘若没有遇到一人,可白日观朝阳,深夜共饮归,不论残败辉煌,皆伴其左右。那还有什么意思。

上官清看着蓝泽筠逐渐红透了的双眼,竟然忍不住笑了,心到:这一辈子居然还能看到你哭,也算是值了。

也算是值了,这一生命运多舛,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周身所伴皆是阴谋诡计。这一生得遇一人,心有灵犀不相忘,天南海北共张扬。

这一生以知爱而不得,悲若心欢。既不得君心,来世再把酒言欢。

这一生,上官清惟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再回南鸢,去承德宫,看那个人一眼。

如今已然怕是要天人相隔了吧。

………………………

上官清小时候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有梦到被芮姬责罚的,有被宫人刁难的,有被上官其君欺负的,其中最多的便是走在一片黑暗里,长声嘶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里所及,全是黑色,望不到尽头。上官清漫无目的的奔跑着,呼喊着,不论怎样也看到出路。然后慢慢的,呼吸变的越来越急促稀薄。上官清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直掐着自己的脖颈,仿佛呼吸稍微停顿一下,便立刻窒息而亡。

每每如此,上官清挣扎的睁开眼睛,都能发现额头后背,被吓出一层冷汗。

如此多了,以

后每夜睡觉时,她都会将锦被拉至下巴处,紧紧的盖住自己的脖子。

她不害怕那些人的辱骂鞭打,她只害怕掉进一口深井里,再也上不来,那种绝望之感,比任何一种刑法都要折磨人心。

…………………………………

上官清身死的时候,上官晨正坐在床边儿描一副咏花图,图内的芍药牡丹皆开的炫彩夺目,上了深红嫩粉的颜色,看起来更加栩栩动人。只有边儿上几朵带着小刺儿的玫瑰依旧含着花苞,上官晨突然想起了某个中秋之夜,上官清红扑扑的小脸儿,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眼睛,还有从锦袋里小心翼翼掏出来的她最爱吃的玫瑰糕,入口香而不腻,软糯绵细。想着想着竟然放下沾了嫩红色彩墨。而后径直拿起桌案上立着的新狼毫往朱砂里蘸了蘸,开始小心翼翼的描绘那几朵还未开放的玫瑰。

窗外寒风阵阵,带着地上的雪渣子嗖嗖作响,重重的拍在门窗之上,便是一阵惨烈的轰鸣。刹那之间一阵鸟啼响彻云霄。不过片刻便有消失不见。

上官晨倘若没有听见,伏案继续描绘,桌案旁的元鼎里香烟袅袅,握着狼毫的手,来回挥洒,一片朱砂色跃然纸上,慢慢晕染开来。

…………………………………

怀春阁内人越来越多,嘈嘈杂杂,就像落了一地的珠子,乒呤乓啷,响个不停。

百青喝了一口酒,眉宇之间颇有些叹息之意道:“说来这个南鸢六公主也算个奇女子,虽然幼时苦难了些,不过好事多磨嘛!能从皇宫里摸爬滚打出来,想必心机手段,定然不是常人能及,而且十岁便辅佐大皇子上官晨东山再起,十一岁领兵出征,收复南鸢东境国土,若是没有前往神族修炼术法,再给她几年,做一个开国女帝也说不定呢!”

蓝泽筠听着,双手紧紧的攥着,身体有些战栗颤抖,眼眶早就红了一片

百青看着不大对劲儿,这才试探的问道:“喂!你怎么了?生病了??我看不如回去吧你这副样子,在外边儿,我实在不放心,不如回去,我寻个郎中给你瞧瞧。想必是路上落下了病根子。”

蓝泽筠摇了摇头,心绪早就飘到了不知哪儿去。上官清从未对她提过她的过往,虽然隐隐之中,知晓个皮毛。知道她从小被严格教导,大大小小的规矩一大堆,也知道她是南鸢的皇室,只当是在皇宫里被其他兄弟姊妹欺负罢了,不想她竟然是如此过活!上官清平日里看着甚是乐观开朗……如今想来,她究竟算是哪门子知己,她如何担得起上官清以命换命的赤子之心,她……就连她的小心思都看不破。

蓝泽筠心里万分悔恨,上嘴唇已经被咬破,一股血腥之气散播开来。

百青立刻出声:“你这是做什么!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我就说了那南鸢六公主,甘你何事难道……真如他人所说,那人真是厄灵命理之人??”

“什么厄灵晨辉,什么城府颇深,什么将相王侯,她不过就是一个傻透了的笨蛋。”

第八十章:雪夜寻人

窗外暂停已久的大雪忽而又像是得了召唤,猛烈的下了起来。天地之间重新回归一片苍茫暗沉。蓝泽筠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而拿起桌上浓烈的贵茯苓猛猛灌了一口道:“你不曾到过南鸢,怎么知道这么多?”

百青闻言,心想蓝泽筠定然是被自己的博学多才震惊到了,脸上之色愈加得意

“嗨,小爷我不仅见多识广,而且……别的不多,朋友多。来来往往的交谈,这天下之事,自然便知晓全了。”

“那你可知上官晨怎么样了?”

百青想了想,忽而眉头一松道:“他呀,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腿又不灵便。灵山传来消息后,更是一蹶不振,整日浑浑噩噩,不思国事,不过最近像是突然来了劲头,想必是南鸢国主不大行了,这皇宫之内就是万丈深渊,他与凌氏姚氏积怨已久,倘若不能………只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

蓝泽筠重复着百青的话,心想上官晨应当是清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他定然会想将自己粉身碎骨吧。

“南鸢皇宫你可有办法进入?”

百青刚端起一碗桂花莲子羹,轻轻吸入嘴里,闻言一惊,呛了嗓子,全部吐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蓝泽筠

“你疯了!你真以为小爷我无所不能?那皇宫是什么地方,就算进的去,能不能出来还得另说,总而言之,太危险,没有法子!”

百青拒绝的很干脆,那种地方,听着就是虎口龙潭,他是万万不想去的。

蓝泽筠听着,也不回话,纤细莹润的手来回转动着桌上的瓷杯,似是入定思索。

百青心里一阵狂跳,觉得蓝泽筠今日实在是太过反常

“你!!!你你不会是真想去吧!你现在就跟上官晨差不多!甚至比他还差一点儿,你去就是送死!”

“死又何惧?”

百青目瞪口呆,气的说不出话来,咬了半天的牙才骂道:“我呸!死又何惧?原是个想寻死的,亏得小爷我一路细心照料,生怕你出一点儿差错,如今看来,不过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早知如此,再上越就不该管你!”

蓝泽筠闻言,抬起手里的酒杯,对着百青道:“你与我不过萍水相逢,对我如此,泽筠此生若有机会,只要不违背天下道义之事,定然舍身相报,绝不食言。”

百青见蓝泽筠说的真真切切,心里也是一阵温暖,忽而来了兴趣,一双灵巧生动的狐狸眼轻轻一转,问道:“?你可还对他人许过此愿?”

“许过。”

“做到了吗?”

“没有”

“………”

百青差点被气晕过去

“没有!你都没做到,瞎许什么愿!真不怕天打雷劈??”

“他只想我平安喜乐的活着,倘若日后需要,我定然万死不辞。”

百青越听越气,忍不住拍了拍桌子道:“你这样说,若是日后我与他同时需要你舍身相报,你当如何??倘若你先为他就义,我可咋办。”

“……………”

蓝泽筠皱眉,她忽而觉得百青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看来以后这种心愿还是不能说太多……

青被蓝泽筠呆愣的表情逗笑了,他相信以蓝泽筠的为人定然会做到,不过她也确实过于执着了些

“我看这样吧,小爷我呢,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一个一起做伴儿的姑娘,我看你虽然古板木讷,而且还是个……不过我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嫌弃,不如你跟了我?”

蓝泽筠嘴角轻抽,脸上逐渐显现出鄙夷之态

“不好,一来,你我之间并无感情,以你的机智,日后定然会遇上比我好千倍的姑娘,彼时,我不过是块儿破布,任你随意处置,二来,我这人向来喜欢随心自由,不愿强迫行事。”

百青轻轻叹了一口气,故作失望道:“蓝泽筠啊蓝泽筠,你真的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好的一位公子啊,这感情之事,你是真的不懂!”

蓝泽筠不回话,隔壁上官舒等人起身经过蓝泽筠二人,潇洒离去。

百青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放声欢快道:“呼!终于走了,看面相凶神恶煞,想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蓝泽筠不可置否,喝了最后一杯酒,慢慢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吧。”

二人慢悠悠的下楼,因着下雪,被雪困住的旅人倒是不少,这会儿子全部滞留在一楼,眼巴巴的等着雪停。

百青望了望,瞧着蓝泽筠不管不顾的出了门,立刻跟了上去。二人冒着纷飞大雪,回到了居住的客栈之内。

自回去那日,蓝泽筠便整日待在屋子里,也不出门,偶尔趴在窗户前,一待就是一天。

某日夜晚,风雪猛烈,路上不见行人,大街之上,皆是家门紧闭。某家不大不小的客栈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门。一穿着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影,摇摇晃晃的出了门。手里拿着一根木制手杖,在风雪里失去了踪影。

蓝泽筠凭着记忆沿着前几日走的道路,慢慢摸索着,那日听何掌柜的说,一直沿着怀春楼往前走,便能到南鸢皇宫。

蓝泽筠心里打鼓,也不知道走的对不对,不过心里一条执念支撑。她似乎有必须去见一见上官晨的理由。

蓝泽筠走着走着,明显感觉周围宽阔了许多,北风飒飒,风雪更大了些,卷着蓝泽筠的衣摆四处乱飞。前方的道路也平坦了许多,就像是走在光滑的冰面上,通畅无阻,一点也不似街道内坑坑洼洼,蓝泽筠心想应该是到了。站在原地想了想,右手紧紧握了一下拐杖,打算上前。

忽而月光之下。一道黑色的灵山身影出现在蓝泽筠身后,然后双手用力一拉便将蓝泽筠拉至一旁

“你疯了!这么晚也敢一个人上街,遇见坏人怎么办!”

蓝泽筠听到百青的声音,握紧的手才逐渐松懈下来

“无事,南鸢治国一向很好,而且这么恶劣的天气,我想那些人也不愿意出来。”

百青伸手揉了揉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真就这么想进去?”

“想!”

蓝泽筠回答的干脆,没有一丝迟疑,百青长叹一口气,瞬间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祖宗,不过最后还是妥协,拉着蓝泽筠绕了一圈,到了南鸢皇宫的另一个门。

门口守卫森严,不时还有来往巡逻的军队走过。百青挺直腰背,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牌子,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上前。

门口侍卫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人,立刻上前阻拦,百青倒也不慌,将牌子递给侍卫道:“曹公的人,出门替他老人家办事,刚回来。”

宫里的人放出宫外做事的人数不胜数,越是隐秘肮脏的事,越是在阴气旺盛的夜晚行动,这些侍卫这么多年,早已见怪不怪,转眼看了看蓝泽筠,只当是曹公心痒痒,派人出去寻了姑娘,仔细检查完宫牌后便让出道来。

二人低头直走了好几里,蓝泽筠才道:“想不到你认识的人这么广,南鸢皇宫里居然也有,那些人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进来了。”

百青甚是得意的摸了摸用手挑了挑头发

“小爷我别的本事没有,这些人脉还是有的,你别看这地方守卫森严,其实里面的勾当多的很,他们也早就心知肚明,懒得搭理罢了。”

蓝泽筠轻轻笑了笑,继续道:“你真的认识那什么曹公?”

“不认识啊,听说是个老色鬼,早就不能行人事了,还四处派人出去找年轻姑娘,也不知道他………算了算,咳,这牌子是在锦林遇到了一个宫里出来的朋友,跟他换的。可废了我不少好酒啊!”

百青说着,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脸上一片心疼。

“?对了,你进来做什么,我们可要说好啊,杀人放火的事不做,那也是会被杀头的!”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道:“自然,我想去承德宫,见一位朋友。”

百青眸子转了转,瞳孔忽而放大,指着蓝泽筠道:“朋友……你说的该不会是…上官晨??”

蓝泽筠不回话算是默认了。百青倒是突然兴奋了起来

“你竟然认识这么排场的朋友啊,也为我引见引见,俗话说,朋友多好办事,虽然…他日后生死难测,不过凡事不都有个万一,要是他最后登基…我的天呐!我就有一个做皇帝的朋友!那我岂不是可以在南鸢横着走啦!”

“你想多了,我们应该往哪里走?”

蓝泽筠冷言冷语的出口打击,不过好像丝毫没有浇灭百青的满腔热血,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牛皮地图,开始研究起来,一刻钟后,似乎是找到了方向,带着蓝泽筠继续上路,一路倒是遇见了不少宫人,不过都被他手里的那块儿牌子挡了回去。

不出半个时辰,二人便来到了一座高耸的朱红色大门前。

百青搓了搓手,尽力掩饰住心里的紧张,上前敲门。直敲了一刻钟,里面才传来一阵慢慢悠悠的脚步声。然后门闩被拉扯开来,从里面露出一张年轻的正在打哈欠的脸来。

“谁啊!”

询问之声尖细,听着就像是猫挠着一般,不大舒服。百青清咳了两声才道:“这位……额,我们是来找大皇子的。”

那人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蓝泽筠二人,瞧着实在是不像宫里人的穿着,心生疑虑,有些谨慎道:“可有凭证?”

百青立刻将手里的牌子递了上去道:“是曹公身边儿的人,大皇子知道的。”

那人闻言,面上立现鄙夷之色,看来这曹公的名声在深宫之内也不咋地。

“你们等着,我去通传一声。”

说着,厚重的大门重新关了起来。静寂的天地之间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第八十一章:国丧

凛冬之夜,天气本就寒冷刺骨,再加上近日天气持续恶劣,实在是入心冰凉。蓝泽筠二人在门口站了许久。身体已然忍受不住,打起颤来,百青皱了皱眉头,心里的热火全被浇灭,有些躁动的问蓝泽筠:“你说,都这么久了,这人还不来,是不是上官晨根本不想见咱?就算不想见也出来吭个声儿啊,这么冷的天儿,他再不来我就要冻成一块儿冰了。”

蓝泽筠如今的身体本就比常人弱的多,此刻只觉得寒风刺骨,四肢冰寒,就连血液也有些凝固的意味。

好不容易,终于有了脚步声,百青跳了跳脚,眼睛重新亮了起来。门闩再次响动,这回不是开了一条小缝儿,而是敞开了半张铁门。那人恭敬的将二人迎了进去,一路引到承德宫一处温暖的偏殿内。

屋里燃着散着淡淡幽香的银丝雪碳,很是暖和,百青自打进入偏殿就不大安分,两只灵动的狐狸眼来回瞟动,一会儿打量打量这个,一会儿伸手摸了摸那个,嘴里连连惊叹,喜欢的紧。

不出一刻钟,屋外有齿轮转动声响起,有宫人推门而入,恭敬的站在一旁,而后一道雪白色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上官晨披着银白色的厚重皮草斗篷,面上毫无血色,看着很是憔悴,本来精致温润的五官如今全是疲劳之色。

百青自从那人进来便安分了许多,直立在蓝泽筠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上官晨看。

上官晨进门看到二人,很是疑惑,不过心中一转,稍作打量,便知他二人绝非是曹公的人。于是出声问道:“你二人……可是找我?”

蓝泽筠闻言,浑身紧张,双手紧紧攥着斗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百青见状,轻轻撞了一下蓝泽筠,忽而假笑道:“哦…大皇子!久闻大名,我身边儿这位可是您多年前的挚友啊,您不记得了?不记得也没事,您日日繁忙,这些小事也着实没理由记得,此次我俩就是来拜访你的。”

百青热络的说着,上官晨偏头看了两眼蓝泽筠,努力搜寻着记忆,最后还是没有一点儿印象,心想二人半夜入宫,而且还不知从哪里找的曹公的牌子,着实匪夷所思。

虽然心里如此思索,不过上官晨面上看起来依旧和睦,嘴角轻轻一笑道:“二位我实在没见过,深夜进宫前来拜访,二位…也真是无人不同啊。”

百青尴尬一笑,瞬间有些不知所措,随即瞟了一眼蓝泽筠,心里暗骂到:我真以为你和人家是什么深交,如今来此,人家压根儿不认得你,惨了惨了,这下被你害惨了!

“我是清的挚友,今日来此,只为她。”

蓝泽筠一字一句,声音有些颤抖,但还算清晰的说了出来。上官晨立刻瞳孔放大,有些五味杂陈的看着蓝泽筠。

承德宫略微有些杂乱的书房,像是好久都没有人气,有些清寒,明亮的夜明珠下,一张乌木桌案上乱七八糟的放置着好几本杂记闲谈,桌面正中央放置着一张咏花图,四周都用玉质的镇尺规整的压着,上边儿的开的正茂盛繁华的牡丹芍药都没有丝毫色彩,只有一旁几朵含苞的玫瑰被精致的描了朱砂

红,一眼望去,极其扎眼娇艳。

上官晨轻轻抚了一下宣纸边缘,看着面前的人,有些颤抖道:“你是蓝泽筠?”

蓝泽筠闻言,将斗篷轻轻一提,直直的跪了下去,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是,是我…对不起她。”

上官晨闻言,轻轻闭上了眼睛,一双温润灵气的眸子,在这些年的浮浮沉沉中早就失了原有的光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畅通无阻的溜到下颚处,而后慢慢凝结,掉落了一颗透亮的水珠子。

足足有三刻钟,书房内悄然无声,上官晨正眼瞧着蓝泽筠,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看样子,双目已然失了光彩,整个人瘦的厉害,面庞有些凹陷,双目亦是通红,不过跪的端正,直挺,看着一副病态。她心里也是不好受吧,修门之事,前前后后,他也是知晓全了。算是清儿为她舍身赴死,却终归不是她本意。

要说不恨蓝泽筠是不可能的,不过一年的深思中,恨意早就慢慢淡去,今日见了,倒觉得有些同病相怜。

上官晨长叹一口气道:“清儿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谁,除了你,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来你在她心中应当是很重要的存在。”

上官晨每说一句,蓝泽筠的心就更痛一分。每次想到那张眼角带笑的脸庞,她都觉得无法呼吸。生离死别,皆是七情之苦,六欲负累。

“她在我心中亦是惟一,我答应过她,离了人世,稍后再会。”

上官晨摇了摇头道:“如今你的命亦是她的命,应当加倍珍稀才是,倘若她舍身救你,你有命活着,却如此糟蹋,那清儿岂不是白白牺牲。我断然不允许。”

蓝泽筠愣了愣,问道:“你不怪我?”

“清儿除了我,从未遇到过一个愿意为她去死的人,那日倘若遭受电刑的是她,想必你也会如此行事,你我都知道该找谁?不是吗?”

上官晨说的坚定,蓝泽筠心里立刻顿然,自从在般若森林里得救之后,她便一直浑浑噩噩,无法接受清离去的现实,尽管面上表露的不多,不过心早就残败颓废不堪。她早已不是那个被人说是废物也会想要一次一次的站起来,逆天改命的人了。心里那份傲气早就随着清的离去一同消失。如此导致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事出所因。想到此处,蓝泽筠的眼神终于又重新冷冽起来,这一切都要从孟浩庭身死开始。戈薇与董晓婷,一个栽赃陷害,一个背后插刀!如果不是她们起了坏心思,一切都不会发生!

蓝泽筠对着上官晨郑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坚定道:“你放心,今日之后,我不会再如此了,我先生有句话说的好,世间因果循环,必有报应。她们的报应,便是我!我会亲手了解的。”

上官晨见蓝泽筠没有半点儿轻待之意,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着轮椅来到蓝泽筠面前,将她扶了起来道:“我家清儿从来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我如今的身体断然是不可能去什么灵山了,替她讨回公道,然后好好活下去。”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上官清讲了好

多上官清小时候的事情,蓝泽筠也告诉了些许二人在灵山和修门的趣事,如此相谈胜欢,二人心中积累许久的阴霾被消除了大半。

因着天色已晚,而且风雪交加,路上难行,上官清便极力挽留蓝泽筠二人留在了承德宫休息。

第二日,大雪依旧没有停,只昨日呼啸肆虐的北风就像是突然哑了火,消失的无影无踪,满天飞舞的雪花从天空中直直的飘落下来,落在积了一片的雪地上。

卯时,天色漆黑暗淡,皇宫之内突然敲锣打鼓,嚎啕之声此起彼伏。不出片刻,厚重悠长的铜钟响起,一声一声就像是来自远方强烈的召唤。

蓝泽筠定定坐在桌前,心里已然明了,这铜钟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忽而门口处传来阵阵洪亮的敲门声。蓝泽筠摸索上前开门,泡妞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喘息。

百青左右探了探头,进了门,快速将门一关,对着蓝泽筠道:“我们快走,这皇宫怕是要大乱了!”

“我知道,应该是国丧,想来是…南鸢的国主驾崩了吧。”

百青应和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刚刚我听承德宫里的宫人都在讨论此事,个个都一脸死相!你想想,如今你这朋友势单力薄,自己恐怕都难逃一劫,我们留在这里就只有一条路,死!而且会死的很难看!”

蓝泽筠嘴角轻弯,一点儿也不着急,重新坐到桌边儿喝茶。

百青见状,急的直跳脚,他恨不得拉起蓝泽筠立刻跑路

“喂!快收拾东西走啊,别说你想跟你朋友共生死??别闹了,乖!快走,这种时候我们应该能溜一个就一个!”

“我们不会有事的。”

蓝泽筠淡定的说着,百青刚开始有些不相信,不过看着蓝泽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竟莫名其妙的被安抚了下来。随即也坐到桌边儿,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道:“你当真?如今整个后宫可以说就是上官舒的天下,而上官晨多日不理朝政,那些支持他的大臣多半已经见风使舵。他早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为何不会?”

蓝泽筠放下茶杯,暗淡的眸子,似乎有了些神采:“因为龙华!”

百青有些不解的问道:“此事关龙华何事??”

蓝泽筠不回百青的问题,转而问道:“百青,你觉得这南鸢大皇子是什么人?”

“他啊,世人都说是难得一见的仁者,有谋略,有才能,政绩斐然,万民称赞!”

“那上官舒呢?”

百青突然来了兴趣,外面早就乱成了一团,这屋内倒开始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他啊,倒也是个厉害角色,政绩和上官晨不分上下,才谋也可与上官晨平分秋色,不过就是戾气太重,处事太过武断计较,而且…总给人感觉有些阴沉狠辣!”

“然也,以上官晨的智谋,长达一年不理朝政,为何国主病重,便重返朝堂,而且他是个仁者,凡事必然先以万民为主,上官舒为人戾气太重,他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人统领南鸢!”

第八十二章:让国

丧钟止,长号鸣,所有人已然知晓皇宫之内发生了什么事,就连街道内的百姓亦是知道的。

百青寻思着蓝泽筠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还是有些不大明了

“话虽如此,不过这跟龙华有什么关系?”

蓝泽筠单手敲着桌面,眼睛看向虚空方向,其实她并不愿意多提龙华一句,也不愿意多想那个人一下的。

百青等了半饷,终于等到了蓝泽筠的回答

“要说这天下与上官晨治国之方相似的,恐怕只有……那位龙华太子了。不过一年光阴,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多个邻国,甚至有主动来降的,可见他的治国之道着实优越,左右南鸢百姓受益,为何不如此,想必南鸢国主重病时他便派人去了龙华吧,而且观其天下,想必不久的将来又是另一番风光啊。这才是他最深谋远虑的地方!”

百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伸手摩梭着下巴,又摇了摇头道:“也就是说这大皇子已经知道上官舒他们会有所行动?啧啧啧…这城府厉害厉害,那我们怎么办?这会儿估计上官晨已经去大殿哭丧守灵,处理丧事了,我们在这里等他?”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还是担心上官晨出什么意外,转头对百青道:“你不是有曹公的牌子?等会儿你去前殿瞧瞧,虽然众目睽睽,又是发丧之日,理应不会出什么意外,不过凡事还是警惕些的好。”

百青闻言应答,正要往外走,被蓝泽筠突然喊住

“出门后别正眼瞧人,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不妥,就说是承德宫的人,回来便可。”

百青利索答应了,这才开了门出去。

此间屋子又重新回归到了一片安宁。蓝泽筠觉得自己所料不会出错,这条路应当算是上官晨能为南鸢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能保全自己的惟一方法。只是如此那席渊定然会来南鸢了。蓝泽筠脑海里忽闪而过那双总是脉脉含情的琉璃眸子,竟然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百青跟着宫人一路急促的往上官泽明居住的乾成殿赶去,快接近大殿时,戒备逐渐森严起来。大臣渐渐聚集在一起,身披素缟,跪在大殿之外哭丧。百青跟着前边儿的宫人站在一旁,在殿外等着。上官晨和其他皇子以及妃嫔全部在殿内跪拜。

上官晨是最先到的,换了白色的粗布麻衣,头戴白幡,被人扶下轮椅,恭敬的跪在一旁,随即进来的便是上官舒,上官星云以及上官其君等人,皆换了白衣。上官舒当仁不让跪在首位,上官星云位居其右,左边儿便是上官晨。

上官其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伸脚猛地一蹬,将上官晨踢到后边,面上极其凶狠野蛮道:“废物一点儿眼色都没有,还不滚下去,这个位置也是你能待的!”

上官晨本就身体虚弱,此刻立刻气血翻涌,身子一翻,吐出一口瘀血来。其他人倘若未闻,放纵上官其君如此行事。

上官晨倒也不加以狡辩,努力平衡住自己的身体,重新跪了起来。

上官其

君看着上官晨,越看越不顺眼,咬了咬牙,又猛地踢了一脚,这才泄愤,跪在上官舒左侧。

一旁承德宫的宫人小侍皆低着头,身体发抖,不敢上前一步。上官晨从怀里掏出一片月白色手帕,擦了擦血渍,而后又努力翻身,跪了起来。

今日相安无事,百青夜深之时才回到承德宫,抖了两下积了雪的肩膀,而后推开蓝泽筠的房门,走了进去道:“我跟了一天,无事,殿外有大臣,殿内也有很多皇帝留下的亲信盯着,众目睽睽之下,估计不会有什么事。”

蓝泽筠闻言,这才松懈下心神,问道:“乾成殿可有遗诏喧读?”

“没有,听有些侍奉在乾成殿的人说,先帝没有立遗诏,那个一直侍奉的高公公估计也不知道。这皇帝也真奇怪,不立太子,不写遗诏,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放任国家混乱,他那些儿子斗个你死我活!”

蓝泽筠摇了摇头,道:“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身居高位,不仅要看着身边,还要看着国家,看着天下百姓,这几日听下来,上官泽明这个人,深谙制衡之道,绝不愿意朝堂之上一家独大的局面发生,所以不立太子,倘若他早早写了遗诏,保不准有些图谋不轨的皇子虎视眈眈,篡改遗诏,而且……他应当也知道以上官舒的性子,不是帝王之选,再加上龙华的日益壮大,与其看着日后南鸢在上官舒手里与龙华兵戎相见,不如随了上官晨的心愿,保南鸢顺祥安宁!”

百青听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他真的愿意放弃先辈拼下来的江山,转手送人??”

蓝泽筠轻叹一口气道:“大势所趋,无可奈何,自有千不甘万不愿,终究逃不过无能为力的苦恨。”

上官晨一夜未归,与众皇子一同留在乾成殿守灵。凌氏与姚氏族人,已然开始隐隐有所动作,朝臣将近多一半被其拉拢,而偌大的皇宫内已然全部派了众兵把守,其中之意,一目了然。

大雪终于在三日后停了下来,王公大臣皆回府衙,上官晨也只是短暂回来安顿了一下蓝泽筠二人便立刻回了乾城殿继续受礼祭奠,在姚氏的置办下,灵柩已经被抬入乾城殿放置,只等二十七日后,大臣斋宿回来,一同起灵下葬。

如今宫防森严,上官晨叮嘱蓝泽筠二人只管安心在承德宫住着,一月之后便可安全出宫。蓝泽筠自然愿意,如今朝堂动荡,她绝对不会留着上官晨一人在这狼虎之地周旋。不过百青就没那么淡定了,本来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皇宫之内礼教管束甚多,又是这种敏感时节,他每日便只能陪着蓝泽筠在承德宫消磨时间,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蔫儿柿子,乏乏的,无精打采。

上玄五十年冬正月二十三,距离南鸢国主上官泽明驾崩已经过去二十日。周围寺庙夜夜敲钟,百姓亦是夜夜点灯祈福。而龙华终于派了人来南鸢吊唁,这一通算是彻底打乱了上官舒的计划。

冰冷的顺天宫内,上官舒位居其上,看着下边儿的众人,脸色难看的紧,那一双锋利尖锐的眸子在黑夜中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底下坐

着的皆是姚凌一党。

上官舒拍了拍座椅,有些阴冷道:“我本以为这老头儿死了,便万事无忧了,亏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半路竟然杀出个龙华来,横插一脚。”

谈起龙华,底下的众位大臣皆有些惧怕之意,一时间竟然相对于话。

上官舒瞧着这些人的嘴脸,目光一寒,出声骂道:“怎么了?一个个的!聋了还是哑巴了?平日瞧着能说会道,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被吓破胆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立刻起身认罪,坐在首位的当朝刑部侍郎,瞧着气氛不对,立刻舔着笑脸,出声奉承道:“二皇子说的哪里话,那龙华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征服了些乱跳嗯小国罢了,咱南鸢兵强马壮,而且马上就要迎来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自然比那小娃娃指挥的龙华强盛许多!”

刑部侍郎说完后,立刻有人出声附和,底下一片阿谀奉承之声,上官舒听着不由得有些无名怒火迸发出来,他真想下去拧断这些废物的脖子!随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出去!滚出去。”

所有人立刻连滚带爬,不见身影,上官舒看着敞开的大门,屋外的雪还未消开,白茫茫的一片。

忽而两片承重的门扇居然自己慢慢合了起来,一丝丝像是黑色绸线的烟雾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了一起,然后逐渐显露出一道挺拔纤瘦的身影。来人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金色的面具,面具后面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丝毫生机。

“怎么了?怕了?”

来人慢慢悠悠走到上官舒的身边,极其傲慢的俯下身子,贴在上官舒的身边儿,语气挑衅的询问着。

上官舒伸手扶了扶额头,这几日事物繁忙,实在是有些头疼

“这龙华不简单,那个叫席渊的人……”

黑衣人就像是鬼魅一般在殿内晃悠着,听到上官舒的话,眼里露出鄙夷之态,看着主位上的人道:“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权力离你就一步之遥,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在。你需要做的,只是安安心心的登上这个王位,然后一统天下!”

正月二十四日,众臣在家沐浴焚香,嫔妃在寝宫内啼哭不止,南鸢大街小巷皆铺满黄色纸钱,一道伽蓝色的挺拔身影在左右簇拥下进了南鸢皇宫,直达乾成殿。

席渊端正的跪在草蒲上上了香,这才随着上官舒等皇子在正殿交谈。上官舒当仁不让坐在了主位,上官星云与上官其君分居在左列,上官晨与席渊一同坐在右列。

侍女端着清茶上来,上官舒端起茶盏先喝了一口茶,才道:“我南鸢刚刚国丧,龙华就派人过来吊唁,可真是关心之至啊。”

席渊看着上官舒,嘴角轻轻一笑道:“先帝仁义爱民,天下皆知,乃我辈楷模,今归于天际,理应前来送上一程。”

上官晨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席渊的说法,以前只是听说龙华太子多么的人中龙凤,今日真正见了,上官晨便知所托非人。

第八十三章:翩翩蓝衣赤子心

整个正殿的气氛剑拔弩张,在场的五个人算是对立而站。上官舒挑眼看了一下席渊,道:“太子说的是,如今香也上了,头也磕了,我父皇想必甚是欣慰,现下不过二日便要入灵,不知太子下一个地方去哪儿?”

此话言中之意便是要打发人家离开。席渊心中明了,倒也不打算与他们迂回周旋,开门见山道:“二皇子说的哪里话,南鸢让我感觉宾至如归,想来渊源匪浅,既然来了,那…便要了一了这渊源的。”

上官其君听着,立刻暴跳如雷,冷哼一声出言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南鸢并不怕龙华,你还是好好在龙华待着吧!”

话语间,就像是一层阻隔尴尬的窗户纸被一下捅破,空气逐渐凝结,上官星云连忙呵斥住他。上官舒狠狠的瞪了上官其君一眼,心中大骂蠢货!本来可以暗自周旋的事情,突然一下子被放在了明面儿上,倘若席渊怒了,恐怕不日便兵临城池,那时…恐怕要更麻烦些!

上官其君看了一眼上官星云,又抬头瞧了瞧主位上的上官舒,忽而心中一虚,立刻认怂乖乖的入了坐,不再说话。

上官舒看了看席渊的脸色,见其面色毫无变化,心中更加不快,不过脸上倒是带了笑意道:“还请太子不要怪罪,我皇弟年纪尚小,还不太通晓为人处世之理,还望太子海涵。其君!还不快给太子赔礼道歉!”

上官其君最怕上官舒了,这一声命令就像是一道鞭子,上官其君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席渊恭敬行礼致歉。

席渊定定的看着他们如此,等了好一会儿才道:“早闻南鸢六公主年芳十一,便可上马出征,收复江河,我本以为南鸢二女全是如此,今日一见……果真好教养啊。”

席渊语气跌宕起伏,听在上官舒等人的耳朵里却像一把利刀一样尖锐!

上官舒压了压心里的火气,看着上官晨和席渊淡定自若的喝茶,眼里露出了一丝杀意。

“太子说笑了,六妹妹是我南鸢晨辉命理之人,胆色智谋高于常人很正常,说来你也算是她的同门师兄吧,这样算起来,我们更是亲上加亲呢!只可惜她在修门为了一个贱人香消玉殒,实在是不值当的很。”

席渊闻言,端着琉璃茶盏的丰润白皙的右手终于细微可见一斑的抖了抖,深邃的琉璃眸子瞬间结了一层寒冰,将近有足足一年时间,他的身边儿再也没有人敢提起这个名字,所有人都知道蓝泽筠是他的禁忌,亦是他心里永远的伤痛,他不允许任何人重伤诋毁他心中的人儿。

席渊将茶盏放在油亮的沉香木茶几上,发出“砰”的撞击声,然后琉璃眸子在上官舒身上扫了扫,一股令人窒息的灵力散发出来,直逼高位上的人。

上官舒自然感受的到,双手赶紧抓住座椅扶手,因为压力,整个身体都止不住轻微颤抖起来,整个脚步已经扭曲的变了型,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

整个大殿内,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其余三人皆有些震惊的看着上官舒,上官舒只觉得呼吸困难,身体难受的紧,五脏六腑都在移动剥离,就在危难之际,上官

舒的眸子突然蒙上了一层浓稠的黑雾,而后一股阴寒的气息开始在体内窜动,透过皮肤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层,竟然轻轻的震开了席渊灵力的攻击。

席渊见此眉头轻轻一皱,还未来得及捕捉什么,那股力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席渊收了灵力,而后冰冷疏离道:“我从不多说废话,天下大势所趋,二皇子应该知道如何,不知道也没事,还有两日,想必二皇子定然可以想的通透!”

说完便对着在座的众人微微欠身,而后走出门去,上官晨见此,也不愿多待,心里也是放心不下承德宫的二人,便立刻请辞。

席渊沿着一条青石长巷走了许久才平息下来怒火,抛开烦扰的思绪,头脑也逐渐清晰起来。刚才上官舒身体里迸发出来的那股力量着实令人生疑,自己的灵力与其相碰时,竟然有些疯狂之意,那股力量似乎有些阴森寒冷,渗人的紧。

席渊想了一路,回到自己住的偏殿时便立刻派人传了信出去。

再说上官晨回到承德宫里便见到蓝泽筠扶着拐杖,等在书房门口。

上官晨看着她,突然想起了清儿说的“最重情重义,知晓天下正道的人”,也许清儿说的是真的,她一路逆天改命,最后成功了,受了电刑,被扔进暗黑森林里未死,如今虽然落魄脆弱,不过那道身影,那双肩膀依旧直挺坚韧,眉宇之间丝毫没有怨念之气,所见皆是正气善意,这样的人,真的命不该绝!也许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吧。

蓝泽筠侧了侧头,似乎是听到了上官晨这边儿的动静,连忙出声问:“你…回来了?”

上官晨立刻应答:“是我,进去说吧,外面怪冷的。”

今日的书房似乎是生了炭炉,整个屋子都温暖了许多,蓝泽筠入座便开口询问:“龙华可派人来了?”

上官晨闻言,挑了挑眉,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叹的光辉,而后道:“来了。”

蓝泽筠沉默半饷,捏了捏手里的木杖道:“敢为来的是龙华哪位高能?”

“龙华太子席渊,应该也算是你的师兄吧,你遭电刑那日,他不在修门,所以……”

蓝泽筠闻言,立刻打住了上官晨的话道:“与这无关,既然是席渊,想必你心中所想便能成了。实乃南鸢百姓之福。”

上官晨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他成婚了,和戈薇,那个陷害你,害死清儿的人。”

他……成婚了…和…戈薇………

蓝泽筠只觉得气血一同往上翻涌,身体有些晕眩,左右摇摆,就像是被剥夺了呼吸,也丢了心神,整个心脏一片空空荡荡,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掉了。上官晨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蓝泽筠的脑海里不断来回闪烁。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力气,瘫倒在桌几上。

上官晨被吓了一跳,心想可能是她听到戈薇的名字有些激动过头所致,连忙上前,伸手轻轻扶着蓝泽筠的背,就像扶着上官清一样,见她不见好转,立刻出声安慰道:“你也不要激动,今日只来了席渊一人,

我没有告诉他你在此,戈薇如今是他的内室,总归比你亲近的多,要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难保他不会告诉戈薇,你且心安,好好活着,日后自然有的是办法。”

蓝泽筠听着上官晨的话,就像是春日里的一束温暖的微光,又或者是一阵清风,令人觉得有了依靠。

将近一刻钟,蓝泽筠才慢慢缓过来道:“千万不要告诉席渊,我在这里。还有…他是他,戈薇是戈薇,我定然不会留半分情面。”

这话不止是说给上官晨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

上官晨轻轻拍了拍蓝泽筠的后背,道:“理应如此,席渊这个人,于天下而言有大福,你能分的清,拎得明白就好。”

……………

蓝泽筠步履蹒跚的回到了自己住的偏殿,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她的心里一直都还藏有一丝美好,属于那个人,不过这一切在今夜全部彻底销毁破碎,他们二人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深夜鼎炉内失了炭火,逐渐冷了起来,青云之上,不知又翻转着什么命盘,而承德宫一座小小的偏殿内,传来极其低微的抽泣声,响了一夜,快要接近黎明时才将将停了下来。

正月二十五日,国钟高响,百姓闭门食冷食,着麻衣以祭天子。顺天宫内寒冷一片,不时有人来报

“报二皇子,我南鸢东西南北四境皆有大兵压境,起势汹涌!”

“报二皇子,今早发现有大批龙华国异士进城,一直徘徊在皇宫之外!”

………………

上官舒听着,怒火翻涌,将桌面一盏白玉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眼里戾气迸发,面部扭曲,看着极为渗人。底下的众人皆是一颤,吓得不敢出声。

席渊此举算是逼国了,其中意味很明确了,你要不愿意让国,那我们就兵戎相见,你若愿意和和气气,那一切好说。

“来人,请…请龙华太子前往正殿议事!”

席渊不紧不慢的走进正殿之内,瞧着殿内人的脸色,神采各异,十分精彩,便知晓他们应当是察觉到了。倒也不虚,自顾自的做了一来,等着上官舒说话。

上官舒瞧着席渊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嫉妒之意,面上强行挤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道:“不知太子何意?是想不念旧意,攻打南鸢不成?”

席渊轻轻一笑道:“二皇子严重了,在下只是来此了却一些机缘。”

上官舒长吸一口气,而后僵硬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此事我们可以再商议嘛,龙华想要什么,南鸢能做到的自然尽力!”

席渊摇了摇头,起身道:“龙华需要天下百姓安宁祥和,统一共生!”

席渊语罢,便出了房门,四处转去了,上官舒心口积压了一股怨气,此刻气急攻心,竟然吐了口鲜血出来。

两双锋锐尖利的眸子像是染了血,鲜红一片,眉宇之间深沉印黑,已然有些不成人样

好啊!既然如此,不如都去死好了!

第八十四章:嗜血法阵

龙华大军一直往前压,不断靠近南鸢的边境,这些年,从各处小国汇聚的军力越来越多,以至于龙华的兵力远远强于世间任何一个国家。

正月二十七日,百官着素缕,带白幡,手提木筐站成两列,等在乾成殿外,长号高鸣,锣鼓喧天,编钟悠长深远,响彻云霄。

上官晨跪在草蒲上,工整规范的磕了最后一个响头,三万下毕,寺庙来的和尚皆盘腿而坐,嘴里念着往度超生的经文。巳时已到,铜钟空鸣,灵柩起棺,焚香沐浴三日的宫人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上官泽明的尸体抬入棺内,放陪饰,读生文,而后钉棺哭丧,一条浩浩荡荡的白衣队伍从乾成殿出发,慢慢往城门外走去。一带君王自此谢幕,上玄年结束。

席渊仍然身着伽蓝色锦袍,只腰间束了白色的孝布。和上官舒一行人并列而行。

队伍行至正午门广场,停棺,跪东方。上官舒神色阴冷的看着席渊,轻声道:“日出东方,光明永至,状我南鸢,千秋万代,绝不容外人染指一分!”

席渊目不斜视,盯着半空中的骄阳道:“东方有日,照的是万物苍生,我行天事,天必佑我!”

叩拜之后,上官舒悠哉悠哉的理了理领口,眯着眼睛大笑起来:“天事?谁是天?我才是天!日后统领三界的君王!”

随着上官舒猖狂疯癫的嚎叫声,整个正午广场的天空中似乎都有黑色的烟气汇聚起来,一点一点遮住了冉冉升空的烈日骄阳!

整个皇宫就像是被黑雾笼罩一般,昏沉沉一片,黑风来回呼啸而过,众人脸色十分惊恐难看。一脸迷茫的看着天地间的变化。

忽而天空正中央像是开了一个漩涡黑洞,然后好几股黑色浓烟宛若四处掠夺的游龙,四处乱窜,而后呼喊求救声不断传来。

席渊等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原来这游荡的黑烟竟然将活人卷了起来,送进了天空的漩涡内!似乎没吞噬一人,这漩涡便增大几分!

在场的一些女眷已经被吓得直哆嗦,有些胆子小的已经晕厥了过去!姚氏怔怔的看了看四处的场景,身体直发抖,而后转头寻找上官舒的身影,一边哭着喊叫道:“儿啊!快停下来!娘害怕,娘害怕!”

这时候,人群开始慌乱,众人开始四处逃窜,姚氏不知道被哪个推了一把,直直的跌倒在了地上,然后人群来来往往的踩踏过去,竟然将姚氏活活踩死了!血腥之气逐渐散发了出来,只有那一双瞪的跟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虚无之地。

正午广场上空的黑色漩涡越来越大,逐渐笼罩住了整个皇宫。蓝泽筠身在的承德宫也遭受其害。百青带着蓝泽筠一路躲避,寻了处没人的地儿躲了起来。

蓝泽筠有些恨自己双目失明,看不见东西,这种生死关头,竟然只能做一个拖累别人的累赘。

百青一直盯着四周,发现这里没有一条黑色浓烟,这才拍了拍胸脯道:“这什么鬼东西,吓死小爷了。这皇宫果然是个是非之地,我们趁着混乱赶快逃吧!”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我们这一路,越是远离人群,越是安全,如今你我都没有灵力术法,不能飞出去,这皇宫东南西北四门,都聚集了大量的士兵,人很多,反而不安全。”

百青认同的点了点头,这些鬼东西,好像有神识一般,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还有他和蓝泽筠警觉,选了条人少的小路。

“哎呀!你别说,咱是真幸运,今日皇帝出殡,那一群人浩浩荡荡,不知道到哪里了,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蓝泽筠听见百青的话,脑海里立刻显露出一张面孔来,忽而惊呼出了声

“上官晨!”

“喂!你别乱跑!”

正午广场内,席渊已然抛出了玉扇,引出灵力,玉扇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极其雄大的虚幻光影,挡住天空中游来游去的鬼东西!

上官舒与一道鬼魅的身影并肩站在正午广场一座高殿的屋顶上,自上而下,睥睨着眼前的一切。上官舒看了看那道伽蓝色高雅身影,眼神一寒,双手握拳,道:“他!不能留!”

鬼魅身影不顾一屑的笑了笑,声音有些慵懒阴森:“他?当然不会留,今日他死在这里,龙华便不值得惧怕,以前还想着怎么除了他,真好,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我的好徒儿,师父往日教了你那么多,如今是不是应该显露显露了?”

上官舒闻言点了点头,一股阴冷的寒气自体内扩散开来,而后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直到布满全身每一道经脉才停止,此刻他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妖邪,双目蒙上了一层浓稠的黑雾,周身皆透着冷森森的气息。

席渊明显感觉到身后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接近他,立刻轻踮脚尖儿,如矫健的飞燕低飞盘旋,在空中旋转翻腾,擦着邪气的边儿躲了过去。

上官舒冷哼一声,慢慢转过头来,扭了扭脖子,有些癫狂的看着席渊道:“很好,居然躲过去了,不过一次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么好运了。”

席渊单手背后,身姿挺拔端正,宛若天上嫡仙一样,轻云出岫,举世有名家,玉冠轻衣似荻花,卓卓有光目繁华,如此可当!

“堂堂南鸢二皇子,居然勾结妖邪?当真是好教养!”

席渊思前想后,心中已有猜测,今日见如此情景,心里更加坚定,这分明就是妖邪之术,噬人心魄,吞血纳肉,以活物催动的法阵!

上官舒最听不得旁人说他是邪门歪道,这会儿只恨不得将席渊拆骨卸肉,消散生魂。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双手成爪,十指内竟然延长出几丈长的黑色长鞭,从四面八方向席渊聚拢过去。

席渊双目微眯,右手化剑,于半空之中和长鞭相撞,席渊本来以为灵力所化之剑可以将长鞭斩断,不料那鞭子不知为何竟然出奇的强硬,不仅斩不断,而且隐隐之间还有一些将自己的灵剑腐蚀融化的意味!

席渊见此,倒也机敏,立刻在周身化了一圈保护罩,然后翻转跳跃,堪堪躲过了所有的鞭子!不过心下倒是更加警觉起来。

就算是妖邪,虽然强悍,但也没有能够腐蚀灵力的能力,这个上官舒属实邪门,席渊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上官舒见席渊的神情,嘴角轻弯,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然后更加狂暴的攻击起来。席渊还未想出应对之策,只能一路连闪带躲,最后飞身而上,立在玉扇之下,双手结印于胸前,玉扇忽而金光大盛,然后几缕细小的光线从玉扇内快速的窜出,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上官舒的长鞭,霎那间,金线所到之处,灵剑都砍不断的黑色长鞭居然全部碎裂成一小段一小段,上官舒连忙后退,退出金线的攻击范围。不过手指前边一截还是被金线割断。

黑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的往下流,俗话说得好,十指连心,上官舒只感觉心脏出被针扎着一样的疼痛难忍,而后全身都颤抖起来。

席渊虽然心中有惑,但是此刻倒也不是这些的时候,立刻重新结印,催动玉扇继续迸发金线,朝着上官舒直冲冲的刺去!

忽而半空之中一声巨响,上官舒依旧毫发无损。那些金线在中途被几缕黑色阴气包围缠绕,然后竟然被吞噬掉了!

席渊收手,看着上官舒那处的动静,只见那几缕黑色阴气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然后汇聚在一起,慢慢形成一道人形。一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显露出来。对着席渊微微一笑道:“好了,小朋友,玩儿也玩儿够了。”

席渊心神立刻警觉起来,这个男人浑身散布着危险气息,直觉告诉他,他绝对不是对手!

面具男子看了上官舒一眼,露在外面的眼神之中满是嫌弃,抬手一挥,上官舒被斩断的手指头居然重新长了回来。

上官舒喜出望外,一脸讨好的看着黑衣人,丝毫没有一丁点皇家人的尊严。

此刻正午广场的所有人基本都躲在席渊的玉扇下边儿,紧紧的缩成了一团。

席渊生怕待会儿打斗时会殃及无辜,于是主动离开玉扇,往一处空阔的地段儿飞了过去。上官舒二人紧随其后。

黑衣人鼓了两下掌,有些欣赏的看着席渊道:“不错,果然是年轻有为,人中龙凤,这胸怀天下的品德就非常人所能比的,倘若放任下去,啧,江山辈有人才出,不得了啊。”

上官舒见自家师父居然夸赞他人,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之色,一脸愤恨,就要往前冲,与席渊对战,被黑衣人紧紧扣住肩膀拉住

“停手吧,你太浪费时间了。”

席渊看着这二人,道:“前辈谬赞,只是没想到如今妖族已然这么明目张胆了。”

黑衣人笑了笑道:“你可知人类的**,贪念,都是我们妖族最肥的养料,这个嗜血法阵,倘若是心无恶念的人,根本不会受其丝毫影响,可见这世上的热血都是邪恶的!”

席渊低头沉思一会儿,刚准备反驳什么,却被黑衣人伸手打断

“你也不必再说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两条道上的人,你若身在我妖族,必然是蛮荒独一无二的大能,可惜了。”

第八十五章:无意中的相逢

黑衣人说着,右手结印,对着天空中的法阵一指,一颗黑红色刻满纹路的珠子直直飞向了天空中的漩涡内。霎那间,天空轰鸣,那漩涡开始快速的运转起来,一股巨大的压力由漩涡内直直的压了下来。半空之中阻挡的玉扇有些支撑不住,剧烈颤抖起来,隐隐有些光芒暗淡之意。

席渊看了看玉扇下边儿缩在一起的众人,立刻双手结印,将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到玉扇内,企图稳住玉扇。

黑衣人一点儿也不着急,就像是闲人一个,站在一旁,看着席渊说道:“小娃娃,你呀,也别白费心思了,虽然这玉扇集结了天地之气,不过以你的灵力,目前根本没有办法完全发挥它的能力,何必以卵击石,拼死抵抗。你们都会死的。”

这玉扇与席渊心脉相连,乃是他的本命灵器,玉扇每遭受一次重创,席渊就感觉心头颤上两颤,黑衣人有句话说的没错,他此行必然是以卵击石,不过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无辜百姓白白丢了性命,他是早早做不到,不如放手一搏,再做再论!

心下有了决断,席渊目光坚定,立刻催动灵涡,吸纳天地灵气,生成灵力。然后看了一眼黑衣人道:“天下芸芸众生,何其无辜,若束手就擒,还不如就地自戗!”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哈哈哈哈哈,有志气,徒儿啊,你知道做帝王的如今应当如何吗?”

上官舒闻言摇了摇头,一脸迷茫的等着黑衣人解疑答惑。

黑衣人轻哼一声,眼神逐渐阴冷起来:“自然是,攻其不备,心狠手辣,一招致命!今日耽搁太久了,为师乏了。”

上官舒立刻明白过来,脸上显露出贪婪的**来,右手轻轻一抬,一道黑色长鞭立刻向席渊所处的方向攻去。

席渊自然感受到了,不过此刻若是稍微动一步,玉扇失了灵力的催动,很有可能,当场碎裂!不过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席渊转头一看,瞳孔放大,立刻惊呼:“大皇子!”

原是上官晨为他挡下了这一劫难,上官晨吐了一口鲜血,看了看被长鞭刺穿逐渐腐蚀的身体,身体抽动了两下,对着席渊道:“今后…南鸢…承蒙太子好好照顾了…我…我南鸢先祖…自然会感恩戴…”

上官晨话还未说完,自然咽了气,席渊眼眶有些湿润,这么温柔仁爱的一个人,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被剥夺了生命!上官晨的身体被黑色浓烟逐渐腐蚀干净,只有不远处那座空荡荡的轮椅还在来回转动。

“啧啧啧,真是个傻子,不过早晚都是个死!”

语罢,正要继续动手,天空之上忽而飘下几朵带着紫檀香气的粉色桃花儿,在上官舒身边儿调皮的绕了好几圈儿,又消散的不见踪影。

天降异景,这些花瓣儿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散,让人捉摸不住。黑衣人面色逐渐凝固起来,颇有些紧张之色。

不过半刻,天地间就像是飘过了一阵暖风,抚慰了每个人心中的害怕恐惧,众人逐渐安宁起来。而后天空之上本来肆虐嚣张的嗜血法阵竟然慢慢停止转动,渐渐消散开来。原本昏暗阴沉的天空中突然裂开了几道金色的解封,然后裂缝越来越大,有些分崩离析之意!

时间又过了一刻钟,裂缝终于被全部撕裂开来,一片耀眼温暖的金色阳光立刻洒满整片大地。嗜血法阵已然不知所踪。

席渊松了一口气,有些疲乏眩晕的跪倒在地上,半空之中那把有些许裂缝的玉扇不知何时落在了席渊身后一只丰润修长的玉手上。

来人身穿青莲色锦袍,领口处用金线绣了好几条凤凰羽翎,身姿端正,体态削瘦矫健,瞧着尊贵端庄,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只用一只简单的玉簪轻轻束着,皮肤白皙如冬雪,丹唇轻笑似梅桃。一双微微上挑的瑞凤眼内水光波动,一眼望去清澈见底,内有乾坤,轮转着超脱生死的淡淡禅意,眉若剑锋带锋芒,鼻似青山挺而俏。清风而过,发丝跟着衣摆一同轻轻摆动,不染轻尘,不着俗世,卓卓有华贵,直立气自生。好一个雍容华贵的翩翩公子。

度落把玩着手里的玉扇,忽而抬起另一只手在扇面上轻轻一摸,破损之处居然自动消散,席渊只觉得一股清冽之气流动全身,疲乏之气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干涸的灵力都满盈起来。

席渊立刻起身,好好感受了下身体奇妙的变化,而后对着度落行了个尊敬之礼道:“席渊谢过前辈搭救之恩。”

度落将完好的扇子丢给席渊,双手背后道:“是一把好扇子,你不必谢我,我救的是天地万物。”

语罢便抬头打量起对面的二人。上官舒隐隐有些惧意,竟然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黑衣人瞧着这人实在不简单,他来的时候,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而且这么大的嗜血法阵,居然被他轻而易举就毁灭了!可见此人的强大!

度落轻笑一声:“我当是什么,原是个傀儡?喂!戴面具的,我说你这工艺也未免太粗糙了吧,整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点儿都不美观。”

度落说完,甚是嫌弃的撇了两眼,上官舒难以置信的看着身旁的黑衣人,颤颤巍巍道:“师父!傀儡?他说傀儡是什么??”

黑衣人不说话,度落瞧着他实在可怜便好心为他解惑

“这傀儡嘛,就是蛮荒妖族一种炼人为器的手段,他是不是给你吃过一颗黑色的药丸啊,那个是妖血混着赤红花做的,服用之人,除了心脏外,全身全部妖化,你这算是初期,也就十年左右,也就全身冰冷,邪念聚灵,每隔一段时间,全身就起脓包,恶臭无比,除此没什么影响,要是再过二十年,等心脏完全妖化,你的大脑就会完全失去意识,身体会变成一个自动吸纳怨念邪气的容器,那时候嘛,才是真正的厉害,当然那个也就不是你了。”

上官舒听完度落的话,一动不动的看着身旁的人,他八岁的时候遇到他,从此悉心修炼,他告诉他这是一门秘法,可延年益寿,不老不死,修炼成功后,法力无边,刀枪不入。

这么多年,原来只是一个骗局罢了,他不过是一枚被妖邪控制利用的棋子,可惜谋划算计许久,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局里,什么睥睨天下的君王到头来终归是一个笑话。

黑衣人忽然抬手,伸出漆黑的爪子,按住上官舒的头颅,上官舒身体内的力量全部被黑衣人吸走,不过片刻,他头发全白,双眼凹陷,身体慢慢瘦弱下去,瞬间失去了生命力,就像是一张皮子,被黑衣人随手一扔,便随风飘散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知道我们妖族这么多的秘辛!”

度落听到妖邪的问话,竟然一本正经的思考起来,当然思考了半天,他确实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

“嗯……就这?算哪门子秘辛啊。”

黑衣人嘴角轻抽,深知今日遇到了强敌,立刻幻做几十缕黑色浓稠烟气,朝着度落攻击过来。

度落原地不动,就那样定定的站着,烟气在快要接近度落的时候,被几枚小小的桃花全部格挡在外,使其不能近身分毫。

“太慢了,我还有事,不跟你耗了。”

语罢,几朵桃花突然金光大作,不过片刻,黑色烟气就被其溶解干净,一丝不剩,空气中只隐隐约约残留着一声怒号。

一切彻底结束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都是妄谈,度落摇了摇头,便随风消散在了原地。

百青带着蓝泽筠一路紧赶慢赶,中途似乎是被四处逃窜的人群撞散了。她呼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回应。直到一朵带着紫檀香气的桃花儿随着暖风擦过她的唇边,周围逐渐安静了下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股香气,蓝泽筠竟然莫名的觉得心安了许多,自顾自的伸手接住了一朵桃花,放在鼻尖儿处轻轻嗅了嗅。

度落找到她的时候,此处已然只剩她一个,身穿红衣,站在一颗枯木旁,也许是躲避嗜血法阵时不小心摔倒了,衣服上还有些泥渍,头发亦是有些散乱的。纤细白皙的手机捏着一朵桃花,那双无神的眸子定定的盯着一个方向。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她的背永远挺的很直,仿佛如此,就不会被任何东西压垮。

度落上前,轻轻拍掉了蓝泽筠衣服上的泥土道:“这么不小心?果然一直都笨手笨脚。”

蓝泽筠心里有些不知滋味,当初他说要带自己出黄泉的时候,她已然知道了度落心中所想。于是上越百花节,她任由度落离开。

其实在蓝泽筠的认知中,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极度脆弱的,她与度落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碍眼无用之人,所以不论他如何处理自己,她都毫无怨言。不过再次相逢,不知怎么的,她居然有种强烈的被人丢弃的感觉。

第八十六章:最是那低头一抹温柔

蓝泽筠有些无措,动也不敢动,只好尴尬的打了声招呼:“好巧?这里也能遇到,想必是南鸢动静太大,竟然惊动了先生。”

度落挑了挑眉,轻轻一笑:“真不巧,我专门来寻你,谁曾想遇到了这档子破事儿,神族的众位是越来越无能了。”

蓝泽筠无言以对,面前的这个男人,说的话真真假假,然而不管真假,他都可以坦坦荡荡毫不遮掩的说出来。

“你玩也玩够了,该回去了吧。”

度落看着蓝泽筠,极度顺心顺口的说着,蓝泽筠微微挑眉,道:“当初,不是你要我走?”

这话说的有些矫情,似乎有一点点埋怨的意味生出,蓝泽筠有些茫然无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口无遮拦,说了这句!!

度落有些错愕,神情有些不自然,话说当初确实是他起的意,如今又死皮赖脸的寻她回去,竟然有些犯了错事的郎君,企图挽回离家出走的妻子的意味……

“额…那个,白家小丫头整日站在我园子外头吵吵,实在受不住,你吧,虽然笨了点儿,不过等眼睛好了,应当还可以使唤。我就勉为其难,做个好人,带你回去,随了小丫头的意。”

度落俊美的瑞凤眼灵动的转了转,竟然一本正经的说起了胡话!蓝泽筠顿时有些无语,果然她还是低估了度落的脸皮厚度。

蓝泽筠轻轻拨开度落,独自往一旁摸索过去,度落连忙出声道:“你这是去哪里?”

“找人。”

“谁?”

“百青。”

度落闻言,心里生出一丝不着痕迹的意味:“如今嗜血法阵以散,他若没有来找你,应当是出了皇宫吧,也有可能……”

“没有,他不会死的。”

蓝泽筠语气异常笃定,度落点了点头,也没有反驳。蓝泽筠顿了顿,对着度落道:“我想去正午广场。”

“你确定?那位小娃娃可是在的。”

蓝泽筠停顿了一下,忽而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转念一想,他这么厉害,想知道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要去,我要找个人。”

度落看着蓝泽筠,忽而叹了一口气,道:“我来晚了,他死了。”

他死了…他,死,了!蓝泽筠只感觉心脏缩,有些眩晕感。度落立刻上前将蓝泽筠圈在怀里。周围满是紫檀金香的味道,蓝泽筠只觉得呼吸困难,然后放声哭了出来。她只感觉心中所在乎的一切都被一点一点的摧毁。那些她在意的人,一个一个被带走。父皇母后,上官清,上官晨远离人世,席渊与自己分隔两端,阁老不知如何,好像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如此,也许他们真的不该遇到自己,这样一定会是安稳幸福的一生。

度落看着她一直哭个不停,抬手拍了拍蓝泽筠削瘦的后背道:

“有因有果,有始有终,生命往复,循环不息,这不是终点,回去吧,回去你就能见到他了。”

这一年冬天末尾,曾经名动天下的大国南鸢最终归于龙华,百姓安居乐业,天下繁荣昌盛。

度落带着蓝泽筠回了黄泉后山,起初两日,蓝泽筠一直心有负累,就像是丢了魂儿,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足不出户,几乎是油盐不进,度落每天出门,回来时都会给她带着好吃的,好玩儿的,有时候是几只鲜红欲滴的糖葫芦,有时候是几包香甜可口的小糕点,或者不常见的水果,也会带些面人儿,糖人儿,或者竹蜻蜓等,蓝泽筠起初不甚在意,不过某日清晨突然来了兴致,将这些玩意儿通通摸了一遍,不由得心中大笑,这些原是哄小孩子的物件儿,不曾想这人竟然将她当成了孩童啊。

又过了两日,一天快中午的时候,度落又来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蓝泽筠手里捏着一只草青色的竹蜻蜓来回转动,草色青翠欲滴,应该是刚刚折好的。

度落来了兴致,上前道:“啧,这么好看,竟跟真的没什么两样啊。”

蓝泽筠闻言,不由得满头黑线,心想这人八成是故意噎自己呢。

当下倒也不恼,对着度落恭敬道:“先生实在说笑了,这东西怎么比的上您带来的那只,没想到先生竟然对这种小物件儿也有如此心得啊。”

度落轻笑出声,果真,还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绝不吃亏呢。

“走吧,时候差不多了。应当可以了。”

度落语罢,上前轻轻弯下身子,伸出一只修长的右手拉住蓝泽筠小巧的左手轻轻一拉,蓝泽筠便起身跟着度落去了。

暖阳清风桃花香,树蔓翠叶对影长。阳光下,一双紧紧贴和的手,一片绣了金色海棠的袖口,一片绣了银色竹叶儿的袖口,黑红两道背影,交相辉映,无比和谐。

大约行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度落才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蓝泽筠道:“到了。”

蓝泽筠只闻清泉叮咚作响之声,似乎是在深山之内,还有阵阵幽兰香气传来。心下很是疑惑:“这是哪里?”

度落不语,蓝泽筠忽而感觉这些人都腾龙而起,耳朵处似乎还有些不属于自己的发丝窜动,整个人僵持在度落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度落心见此,心里偷偷的笑了笑,抱着蓝泽筠向前走去,不一会儿有破水声传来,度落弯着腰,将蓝泽筠温柔小心的放入温泉中央道:“这一处温泉水,灵气温润,可强身健体,洗髓塑身,你的眼睛乃是天地之气中最强悍的电气损伤,身体内早就被电气破坏的差不多,虽然你体质特殊,这倒没什么,不过留着还是不太好,这温泉可帮你除去,你且慢慢养着,差不多半月左右,应当能重见光明了。”

度落离蓝泽筠极近,蓝泽筠问道他身上除了好闻的紫金檀香外,居然还有些清冽的桃花酒香,想来再找自己之前,应

该是小酌了几杯吧,说到此处,蓝泽筠竟然突然想起了自己偷喝掉的那几坛度落亲手酿的桃花露,光是想想,就觉得芳香四溢,唇齿甘甜,要知道就应该再偷偷藏几坛子,偶尔饮上几口………

蓝泽筠想着想着,居然一不留神咽了下口水,声音貌似还有些清晰,度落正叮嘱着什么,突然之间噤了声,蓝泽筠瞬间觉得大脑轰鸣,脸色绯红一片,很是丢人。

好一会儿,蓝泽筠才听到一声忍了好久,最后破声而出的轻笑声……度落一双好看的瑞凤眼此刻有些微弯,就连眼角也染上咯淡淡笑意,看着蓝泽筠红的不成样子的脸,出声打趣道:“怎么,是先生我太秀色可餐,让你听着听着,听饿了不成?”

蓝泽筠哪里还有脸回话,将整个头深埋在胸前,避免度落看到自己的脸。

度落见好就收,又安顿了几句便让她自己泡着,只道等过几个时辰过来接她就提前走了。

蓝泽筠也是难得的听话,定定的泡在温泉里,水温微微发热,飘散着袅袅朦胧的雾气,周围满是清脆的鸟啼,还有阵阵不断的蝉鸣声,空谷回响,声音悦耳和谐。蓝泽筠只觉得全身都舒坦松快了许多,竟然逐渐迷了意识,靠在温泉边儿上睡着了。

夕阳陨落,姣姣明月代替暖阳,撒下一片莹白的光辉,度落手里捏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穿过丛丛茂密的灌林。稍微走近些便看到漫漫迷雾中乖巧熟睡的小姑娘。茭白的月光下,层层叠叠的迷雾中,隐隐约约的酣睡身影,可能是水温有些热,整个小脸儿上晕出了些淡粉色出来。远远看着,更加诱人。就像是一只蜷缩熟睡的猫儿,顽皮的耍了一天,终于累了,停下来休息。

度落一时间竟然有点儿出神,待缓过来只觉得有些荒诞,只好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说起来他活得是真的好久好久了,红尘轮回了好几遭,天地变换了好几回,眼前来来回回,走过无数芸芸众生,浮生万象。这个小姑娘就像是出现在他漫长岁月里的一丁点儿小波澜,竟然让他平静许久的心湖轻轻波动起来,倒也有意思。

度落并没有惊醒蓝泽筠,而是寻了一处平稳的地方,架了一盘不知哪位圣手留下来的棋子残局,盘腿而坐,自己破解起来。直到月影渐淡,蓝泽筠有了些轻微响动才收了棋局,拿着斗篷行至温泉边儿上道:“醒了?”

蓝泽筠睡的有些迷糊,略微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这模样看起来倒像是乖巧撒娇的小女孩儿一样。度落弯下腰,伸手将蓝泽筠扶了起来,许是刚刚离了温热的水流,被这山涧里的凉风一吹,全身竟然微微战栗起来。度落立刻将手里的月白色斗篷抖开,披在蓝泽筠身上,这才牵着她的手,将她送至桃林西边儿的小木屋里。

如此十来天,度落每日随着暖阳而来,亲自带着她去泡温泉,然后又趁着月色,将她送回来。不知是暖阳多情还是皎月撩人。来来回回两道身影,就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美好。

第八十七章:微光和你

后山的小温泉是真的舒服,蓝泽筠几乎每日都能美美的睡上一觉,长久如此,身体竟然真的慢慢的恢复起来。她明显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了力量,生气,不似前几日那么困乏脆弱。

今日如往常一样,蓝泽筠伴着蝉鸣声安稳入睡。皎月中上,清泉潺潺,倒影着一副安然画卷。蓝泽筠忽而觉得眼睛有些湿润瘙痒,忽而从梦中惊醒过来,沾了些温热的清泉,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眨巴了两下,这才略微有些好转。

只是入眼的不再是一片无尽的虚无,起初朦朦胧胧,有些灰暗,不得光彩,过了约莫一两刻钟时间,终于透了些别样的颜色进来。

蓝泽筠只觉得惊喜万分,心脏紧张的砰砰直跳,麻乱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眼睛好了!

蓝泽筠甚是兴奋,从温泉里站了起来,而后利落的跑了出来,中途因为不太适应周围的环境,被石头绊倒了两次,不过这些细微的疼痛并不能影响她开心的情绪!

蓝泽筠四处乱转,忽而看看温泉周围斑驳的树影,忽而闻着蝉鸣跑过去瞅瞅,忽而摘一朵空谷里的幽兰仔细端详。最后也许是觉得有些累了,抬头望着皓月当空,深呼一口新鲜的空气,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贪婪的小豹子,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点动静。不久以前她还觉得看不看的见当真无所谓的,如今真正体会了一把重见光明,才知失而复得的快乐。

突然,温泉旁一片草丛里有了些动静,似乎是有脚步声传来,然后越来越近,每一步就像是踏在蓝泽筠的心弦上,不过片刻,脚步声停,蓝泽筠有些呆滞的看了过去。

一眼方只天人,空游乾坤轮回境,不似人间烟火气。这算得上是蓝泽筠第一次真正见到度落,瞬间便被其吸引了目光,人们常说,世有美娇娥,乘船到圣都,身着华贵服,脚踩绫罗布,一步一生莲,一眼一朵桃,回眸众人倾,低笑宛啼莺,蓝泽筠不知为何会想到这个,也许是眼前的人太过美好,让她联想起了另一处美好,虽然位倾国倾城的女子。

蓝泽筠定定的望着度落,月光下,他就定定的站在那里,二人只间还弥漫着阵阵水雾之气,度落就像是周身被渡了一层银色的光辉一样,一眼看过去,皮肤雪白,轮廓分明,五官精美,似神来之笔,如天府神工。尤其是那双清澈透明波澜不惊的眸子,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要深陷下去,就像是浸在水里,或者消散在风里,安宁又充满危险。

度落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清风徐徐,对面少女如墨的青丝随风来回飘动,那双眼睛在月光下终于有了些灵动之气。度落当下心里明了,那些斗篷上前轻轻披在蓝泽筠身上道:“看来是看得见了,不错。”

蓝泽筠双手捏着顺滑的斗篷,度落靠近自己的时候,身上清冽淡雅的紫金檀香一直往自己鼻子里钻,她一直盯着度落的领口那几朵尊贵端庄的金色西府海棠。以前她觉得衣服上绣

花的男生甚是轻浮,例如银烨。如今看着不知为何,无比顺眼了许多。

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多,蓝泽筠立刻闭眼将所有杂乱无章的东西全部丢了出去,然后恭敬的对度落道:“泽筠多谢先生大恩。”

度落挥了挥手说:“无甚,如此一来,日后也少些麻烦。”

蓝泽筠听着,突然想起她打碎的度落那几个珍贵的宝贝,脸上一热,立刻闭了嘴。

蓝泽筠趁风而归,路过桃林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刚进这里时,她虽然看不见,但脑海里不乏满园子粉红的场景,清风一过,便是千枝万枝共洒桃花雨的美景。如今真正看见了,倒觉得比想象之中更惊心动魄,引人入胜。蓝泽筠在桃花林里转了好久,忽而走到了一处极其熟悉的地界儿,一颗略微粗壮的桃花树,树枝儿上轻轻挂着一条玄色绸缎,想必这下边儿便是度落亲自埋的桃花酒吧,想到此处,记忆里的味道又重新充斥了整个口腔。

蓝泽筠轻轻扒开一层泥土,一股清冽浓厚的酒香立刻扑面而来,极其诱人。不过经过一番心里上的挣扎,她只是嗅了好久,然后将泥土重新盖好,乖乖回自己的小屋子睡觉了。

天儿才刚刚微亮,焦溪十几亩曼珠沙华依旧开的娇艳欲滴,许是昨日有些寒气,鲜红的花瓣上泡上了一层白白的霜花。随着太阳东升,霜气慢慢化成水珠子,看着更加娇嫩,美艳。

白雨曦还在屋子里酣睡,被子只盖了半边身子,忽而房门被轻轻推开。白雨曦只闻一阵酸甜清香散布整个屋子,睡梦之中竟然咽了咽口水,转过身继续熟睡,约莫一刻钟,又重新转回来,慢慢睁开眼睛,一脸迷糊的看着屋内桌边儿的人。

反应了片刻,身体这才跟上脑子的节奏,整个人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溜烟儿下了床,抱着蓝泽筠不撒手,转了好几圈儿这才停下来。喜极而泣:“哇!你终于来看我了!都怪阿娘,非要送你去那种地方,起初你还回来,后来直接不出来了,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让你出来了呢!”

蓝泽筠闻言,心想看来她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度落丢了又捡回来……

不过瞧着她这么着急,连忙出声安慰:“那不得亏你日日夜夜去烦着帝君,他老人家这才看不过,放我出来看看你。”

白雨曦高兴极了,擦了擦眼泪才道:“哪有天天去,每回去被结界挡在了外边儿,那什么地方,我哪里敢喊啊,就偷偷摸摸瞄了几眼,回来了。帝君要是嫌我烦,挥一挥衣袖,我就能咔嚓了。想想就害怕。”

白雨曦说着,似乎真的感觉到了脖颈一凉,立刻缩了缩脖子。蓝泽筠心下逐渐迷惑起来,也就是说度落救自己回来……

白雨曦还想再说什么,忽而看到桌上放置的装满山枣,枇杷的竹篮子,口水立刻分泌了出来,看着蓝泽筠,笑得跟一个小孩子似的:“我就知

道,你心里记挂我,居然带了这么多好吃的!”

二人说着,坐置桌前,白雨曦拿起一颗山枣子就啃,蓝泽筠就定定的坐在一旁看着她吃,刹那间,白雨曦手里的吃的正香的枣子突然落了地,她整个人都有些错愕,不敢置信,转头盯着蓝泽筠的眼睛,半饷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能看见了??!!你真的能看见了??!!”

蓝泽筠顿时一脸黑线,她该说这姑娘脑回路奇特还是说她反应迟钝呢。

白雨曦一动不动的瞧着蓝泽筠的眼睛,果然有了些神采,以前看着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一片虚无,显的她整个人有些木讷呆滞,如今竟然灵动了许多。而且气色也比以前好太多,看来阿娘嗯决断果真没有错,那位帝君对蓝姐姐应当是极好的!

白雨曦想着,立刻拉着蓝泽筠出了屋子,然后声音洪亮的喊着白橙菲与白嬷嬷,而后快速推开了一座屋子的门!

白橙菲正坐在桌案前批改政务,老远就听到白雨曦的声音,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是真的羡慕旁人家的姑娘,就拿隔壁李婶子家的姑娘,和雨曦差不多大,看着端庄贤惠,温婉典雅,哪里像自家那个小土匪啊。

白雨曦拉着蓝泽筠蹦蹦跳跳的进了门,笑上眉梢的对着伏在桌案前的人道:“阿娘!阿娘!你看谁回来了?”

白橙菲闻言,这才抬起头来,只见白雨曦身后立着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姿挺拔如松,虽然削瘦,但是气色甚好,不是消失许久的蓝泽筠又是谁!白橙菲大喜,立刻出了桌案,行至蓝泽筠身前继续打量,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一双妩媚的杏眼染了笑意:“不错!看来是大好了,看来机缘匪浅啊!”

蓝泽筠对着白橙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道:“晚辈多谢白前辈搭救教诲之恩。”

白橙菲连忙挥了挥手:“客气什么,你我有缘,命中注定如此,如今好不容易安生平顺,切记绝不能再视生命如草芥!”

蓝泽筠乖巧应下,今日大家都开心的很,好像很久都未曾遇到过这样的喜事了,白橙菲立刻叮嘱白嬷嬷去厨房,准备好好做些菜,祝贺蓝泽筠重见光明。

炊烟袅袅,蓝泽筠与白雨曦定定的躺在一处凉亭里的摇椅上看风景。对面就是焦溪赫赫有名的十来亩曼珠沙华。蓝泽筠定定的看着,每一朵花似乎都不大相同,从花蕊处慢慢抽丝绽放的每一片细长缱绻的花瓣儿都极其自然美丽。倘若伯仲见了,应当会很喜欢吧。

蓝泽筠想着想着,不由感叹出了声:“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记载,今日真正见了,方知何为一方霸主,好美。”

白雨曦完全不明白蓝泽筠在感叹什么,咬了一口清脆的山枣回道:“看久了,也就那样儿,我都搁这儿看了好多年了,来来回回,早就腻了。”

第八十八章:往生轮回

古书有载,幽冥奇道,盘旋曲折上万里,直通黄泉道口,内有魔鬼蛇神,张牙舞爪,其神甚凶,其貌丑恶,皆为鬼怪。天昏地暗,不见天日。彼岸花开,如血如荼。忘川之水,冰凉刺骨,可沉尸骨,可埋生魂,奈何桥头,枯木黑雾。有老妇人坐,手持汤药,日日高歌低泣,其声似鬼魅,若蛇吟。来往多人,诉说今生事,了去前生缘。凄凄惨惨戚戚,一饮苦作乐,二饮悲欢去,三饮归故里,四饮往生极乐。

度落带着蓝泽筠站立在彼岸,瞧着一个一个冰冷没有生息的灵魂上了奈何桥。

年老色衰的老妇人坐在桥头,身旁一边儿放着一个大木桶,一边儿放了一叠木碗,有大多数已经残缺不全,裂了口子。

蓝泽筠道:“一碗孟婆汤,当真能忘了前尘羁绊旧梦?”

度落看着孟婆回道:“这汤说是汤,不过是桥底忘川的水,能消散魂魄内的七情六欲,这样才好投胎转世,重新活过。要是人人都记得前尘之事,谁又能真正安安份份,重新开始。”

蓝泽筠点了点头:“不知先生带我来此为何?”

“自然是弥补你心中所憾。”

二人就这样定定的站了许久,忽而忘川之上一艘破败不堪的小船轻轻飘过,船头站着一道僵硬,端正,有些矮小的身影。身着蓑衣,手持船桨,腰里别了一个幽黑圆润的酒葫芦,苍茫的头发间,别了一朵干枯的合欢花。任谁能想到,这缕认不认鬼不鬼的孤魂,居然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无双公子封西林呢!

蓝泽筠觉得有些感念,说道:“伯仲会来找封西林的吧。”

度落瞥了一眼,眼里有了些困乏之意:“有因必有果,如有机缘,定会结果。”

又过了一个时辰,这块儿地界里的天昏昏暗暗,总感觉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东西,让人心里无端起了些压抑惆怅。

奈何桥上的人流依旧不断,只是全部弥漫着一些死气,也不觉得热闹。

忽而度落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对着蓝泽筠道:“来了。”

蓝泽筠说着度落的目光看了过去,人群之中赫然显立着一道出类拔萃的白色身影。不是上官晨又是谁呢。虽然整个人略显苍白,不过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靓丽温润的风景线,与往日不同,化作魂魄的上官晨居然双腿健全,可以行走。

蓝泽筠看着那人,眼眶温润,其实他们二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际,可是却偏偏亲近的很,也许是因为上官清的缘故吧。蓝泽筠轻轻喊了两声,上官晨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丝毫不做理会,跟着队伍直直上了奈何桥。

蓝泽筠随后跟了上去,眼睁睁看着上官晨行至孟婆跟前。孟婆抬眼看了一眼蓝泽筠度落二人,朝着度落轻轻点头,又看了一眼上官晨,声音低沉唱道:“此去一别,来世再见。可有前缘,可有所愿

,说与吾听。”

上官清对着孟婆行了礼,这才认真思索起来,半饷道:“一愿吾妹魂魄化作万物生灵,二愿席渊一统山河,善待芸芸众生。三愿好友蓝泽筠幸福快乐,圆满此生。五愿妖邪去除殆尽,三界和平安好,如此甚好。”

度落听完,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赞赏之意:“大丈夫应当如此,心有慈悲,眼里皆是万物苍生,大彻大悟之人耶。”

蓝泽筠默默的看着上官晨,有些疑惑,为什么他所愿皆是别人,她以为上官晨会说愿清的大仇可报…为什么会是这样,此生圆满…蓝泽筠想着想着,竟然哭了出来,转头问度落:“为什么他看不到我们,听不到我们的话。”

“尘归尘,土归土,我们已然算是天人相隔了。要你来可不是叫你哭的。可懂?你有什么话大可说与孟婆,她会代你转达。”

度落看着蓝泽筠,心里有些发闷,安慰了一番。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对着孟婆轻声道:“劳烦前辈告诉他,他心中之愿,定会全部实现!”

孟婆点头,端了一碗孟婆汤递给上官晨道:“一生正气,天下苍生所感,定能寻个好去处,有人给你带了信儿来,汝心中所念,定会有人响应。前世如何,与汝再无干系。喝了汤,轮回去吧。”

上官晨轻轻点了点头,接过孟婆手里的汤,仰头潇洒一饮,然后一步一步踏出奈何桥,往里头的无尽深渊去了。

此时,时辰已晚,孟婆木桶里的汤也尽了,于是驱散了人群,收拾好东西,这才起身拜了拜度落道:“没想到还会有人牵引帝君来这奈何桥上。孟婆有礼了。”

度落笑了笑,挥了挥手:“客气了,这短短五丈奈何桥上,真是空前绝后的精彩啊。”

孟婆看起来应当年过花甲,脸上的皱褶一层一层,身材臃肿矮小,笑起来便跟着身体一同颤动,看着真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阴森。

只见她一边与度落说着话,一边直冲冲的瞅着蓝泽筠,蓝泽筠倒也不慌,双目碰触之间,电光火石,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息。

蓝泽筠有些迷惑,她们似乎是第一次见吧…正当她思索时,周遭突然弥漫了一层浓稠的紫色烟雾,从深渊之处汇聚而出,然后全部笼罩在孟婆身上,刚才还年迈不堪的孟婆忽而拔高了许多,身着深紫色绫罗绸缎,衣摆周围坠了猩红的碎玉珠子,青丝似黑墨铺散下来,细腰丰乳,身姿曼妙,玲珑有致,细长上挑的柳叶眉下,一双坠了繁星的狭长眸子,风情万种,妩媚多姿,肤如凝脂,透明白亮。双手圆润细长的指甲处染了鲜红欲滴的丹寇,哪里还是什么年过花甲的老婆婆,分明就是一位年轻貌美的俏佳人啊!

孟婆扭动着身体靠近蓝泽筠,凑在她跟前嗅了嗅,冷哼一声,这才伸手摸了摸度落的袖口的凤凰花,眼里秋波悠悠,含情脉脉。蓝

泽心脏砰砰狂跳,她算是明白了,这应当是遇到先生的相好了!于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蓝泽筠很有眼色的一步挪到二人对面,而后快速道:“先生,前辈,晚辈还有事,先行一步,您二位慢慢聊!”

然后立刻头也不回的撒丫子跑了………

度落回到桃花园的时候,蓝泽筠正拿着扫帚,清扫庭院。度落定定的站在蓝泽筠前边儿不走,蓝泽筠心想:糟糕,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这会儿来找自己麻烦吧!

蓝泽筠想着,立刻调转方向,当做没看见度落,继续扫起来,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谁料,度落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转了一圈儿重新回到蓝泽筠前面儿。

蓝泽筠暗想怕是躲不过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于是立刻端正身子,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微笑看着度落道:“先生回来了?您放心,刚才泽筠看到的,绝对不会对外人提起一句,若是违背誓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度落看着蓝泽筠一本正经的紧张之色,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最后整个人都被气笑了,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孟婆是真正地狱里的东西,日出为终,日落为始,很少有人能见到她真正的样子,她性情不错,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算是个不错的朋友,你大可找她去玩儿。”

蓝泽筠听到度落说她性情不错……马上撇了撇嘴,刚才那盯着自己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性情很好的人啊……

度落说完,轻轻拿走蓝泽筠头上的一片儿残败的桃花瓣儿,这才转身悠哉悠哉的远去。蓝泽筠清扫完整个园子时,太阳早就下山了,今夜没有清光凌凌的皎月,倒是生出了一片璀璨的繁星。

于是蓝泽筠便看着一颗粗壮的桃花树好好欣赏起漫天星河,也不知道这里看到的星河和黄泉之外的有没有什么不同。天空之上,偶尔有一颗星星坠落,消失在天际。蓝泽筠心想母后说天上的一颗星星就像是一个死去的人的守护,那这些坠落的呢,代表着什么?是守护的人也随之消失,还是随着岁月的长河,那些曾经许过的诺言,已经逐渐被人遗忘呢。

天地苍苍,白露红霜,乾坤迂回,斗转星移。诗云:百年那得更百年,今朝还须爱今日!

时间就像是白驹过隙,一眨眼就过去了许久。由于妖族最近属实过于明目张胆,为所欲为,所以,神魔二族倒是难得的通了气息,各自派了些精锐前往蛮荒附近驻扎,以防妖族祸害三界!

虽然时光似乎依旧如此,但是隐隐之中,大家总觉得心里不大安宁,一切就像是风雨前的宁静一样,在所有人的心底埋了一根长刺进入。

蓝泽筠这些日子过的甚是清闲快活,偶尔跟着白雨曦一起在黄泉四处转转,今日去山涧捉捉小鸟灵兽,明日去菜地果园搜罗一圈儿,无拘无束,人也轻松活泼了许多!

第八十九章:来自深渊的风

是日,蓝泽筠依着度落的意思,将书房里的名书典籍全部搬出来晾晒修整。度落就坐在屋外的小凉亭内喝着茶,闲翻着一本杂诗游记,定定的指挥着蓝泽筠干活。

蓝泽筠乖乖的搬了好几趟,奈何这屋子里的书又厚又重,不过十来趟,蓝泽筠便感觉没了气力,靠着桌案喘气儿!目之所及,皆是平整崭新的深蓝色。蓝泽筠趁着休息,立在书架前翻了两页,有专门记载上古之战的卷轴,有揽阔天下珍宝的珍籍,还有天地之灵的往复循环,皆是蓝泽筠在灵山藏书阁没有见过的东西。

蓝泽筠一时来了兴趣,打开一本聚精会神的翻阅了起来。屋外阳光渐渐昏黄,而后撒下一片金色的暖暖日光,从窗户处透了进来,投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在墙壁上。

这一看便是三四个时辰,直到翻到最后一页,蓝泽筠才将典书小心翼翼的合起来,规整的放在书架上。此刻她的脑子一会儿清明如水,一会儿混沌如泥,一股很奇妙的感觉。于是像是入了定,沉思起来。待缓过神来,天已然黑了下去。蓝泽筠实在想不明白,便也就不想了,恍恍惚惚之间,忽而觉得门口有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定定的打量着自己。

蓝泽筠快速转头,就瞧到度落正挑着眉,手里攥着好几本淋了雨的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原来不知何时,屋外已然淅淅沥沥下起了朦胧小雨,她拿出去晾晒的那些书籍只怕是糟了雨!

想到此处,蓝泽筠一阵心虚,一溜烟儿从度落身边儿溜了出去,将书赶快收了回来。全程,度落就定定的坐在桌案后边盯着蓝泽筠。眼里隐隐有火气流动,蓝泽筠自然感觉到了,缩了缩脖子,将书全部摊平放在炉鼎旁边儿,而后从怀里掏出一颗红彤彤的圆润珠子并一块黑色的小珠子,一同放入炉鼎内,不过半刻,这炉鼎竟然升起了烈火来。房间内温度逐渐升高,那些沾了水的书典感受到火焰的温暖,迅速干了起来。

度落这才松了松眉头,看着蓝泽筠道:“呦~火焰珠啊,这宝贝哪儿来的?白家小丫头给的?”

蓝泽筠摇了摇头:“不是,白姨给的。”

“这倒是真没想到啊,她连这个都给你,你可知她是谁?”

蓝泽筠将最接近炉鼎周围已经干了的书快速收拾起来,工工整整的放置妥当才道:“知道,传说中赫赫有名,叱咤黄泉的魑魅妖花。真正见了才知传言太过不可信,白姨可比那些书里写的好看多了。”

“哦?她告诉你的?”

“猜的,其实都不用猜,焦溪一带,只一人可以以风之灵力纵横千万里。”

度落点了点头,好半饷,看着蓝泽筠将书全部重新归置在书架上,又将炉鼎内的两颗珠子取出来,重新放好,准备离去时,才出声道

“你不也是寻了另一条出路的人,要说这风之灵,天底下恐怕只有白橙菲一人,造化神秀,既然已经看过了那

本书,不去讨教讨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或者你…不想再要灵力了?”

度落嘴里的最后一句话,成功引起了蓝泽筠的注意,她从来没有想过,失去灵涡之后,还能修炼到灵力!

蓝泽筠本来想问问度落有关灵力的事,不过转念一想,倘若度落从一开始就有告诉她的心思,应当早就相告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不过他说的有道理,她确实有许多问题,想要一一讨教白姨。

按照外面的算法,如今应该已是人间二月天,万条垂柳映江河的日子了。不过这黄泉之内,一点儿自己冒出头的新绿都很难看到,更别说什么垂柳了。

蓝泽筠天一亮就出了后山桃园,往焦溪去了。白橙菲刚刚起身,今日不必操心政务,所以一大早就起床浇灌自己细心呵护的十来亩曼珠沙华了。

蓝泽筠一路小心翼翼的穿过曼珠沙华,终于看到了拿着葫芦瓢的白橙菲。于是老远便出声打了招呼

“白姨!”

白橙菲抬头见到是蓝泽筠,脸上立刻洋溢起淡淡微笑,招了招手示意蓝泽筠过来。

蓝泽筠近身,瞧着白橙菲提着一小木桶,里面装了满满一桶幽绿色的液体,闻着有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白姨,这是何物?”

“聚灵草,磨成汁水,兑上清水,浇灌彼岸花,它们才会长的越来越娇艳,长久不衰。枝跟强健!”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看着白橙菲道:“白姨,泽筠今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白橙菲看蓝泽筠一脸认真,心想应当是大事,于是叮嘱了蓝泽筠去旁边儿的小亭子里说。二人并肩行至小亭子,白嬷嬷端了些温茶点心过来,便接过白橙菲原来的活计,将剩下的花儿浇了。

白橙菲笑着道:“泽筠,有话你就直说,白姨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蓝泽筠也不客气,点了点头道:“白姨,昨日我在帝君那里看了一本叫《汇灵录》,书上说风之灵生于万物,御之万物,所谓何意?”

白橙菲倒是没想到蓝泽筠会问这个,略微有些诧异:“泽筠,你问这个,为何缘由?”

蓝泽筠笑了笑,对着白橙菲行了一个晚辈礼才道:“白姨,泽筠不才当初与白姨悟到了一样的灵力。”

只听“砰”的一声,白橙菲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而后有些激动惊讶的看着蓝泽筠:“你…你是说你也悟到了另一种风之灵力?”

蓝泽筠肯定的回道:“是!”

白橙菲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略微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可惜喽,可惜喽,本以为后继有人,居然……!真是天要绝我风灵之光。”

蓝泽筠不说话,等着白橙菲叹息完,约一刻钟左右,白橙菲这才拉了拉蓝泽筠的手道:“事已至此,

万事皆有机缘,万不能过于强求,以免伤人伤己。”

蓝泽筠点头应下,白橙菲继续道:“既然你感兴趣,那今日就给你说说风之灵!据说上古时期,风之灵力完全不能算是上乘灵力。修得风之灵力之人,一生可选择的路少之甚少,比较厉害的,也就要么炼药要么炼器。所以那时候大家便已然认为风之灵力就跟废物没什么两样,这在神魔两界算是公认的事了。”

“不过,一切都要从神族上神离落说起,她啊,虽然出生高贵,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广元仙君惟一的女儿,所以就算是悟得了风之灵力,也没有人敢在明面儿上多说一句。不过离落上神的性子哪里是个服输的,不愿意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于是将自己关了起来,寻遍了各种典籍,于虚空黑暗之中,奔波无数回,最后竟然不知怎的居然让她给参透了另一种风之灵力,可以承载驾驭术法,且强韧攻击之力十足。离落大喜,花了很多年,整理修编术法典籍,将如何悟得这种另类风之灵力的方法写做卷轴,待有缘人接手。”

“她啊,也因为如此,在神族渐渐显露头角,最后甚至一跃成为声名远扬的第一女战神,不过神魔大战之后,有很多东西皆在战争之中摧毁,她的卷轴也是如此,陨落在战争之中,只留了两句话下来,"生于万物,御之万物!"当然每个人对这句话都有不同的领悟参破。”

有关离落上神的事迹,蓝泽筠在阁老给的通灵石内,也是有见过一些的,想来当时能悟到真正的风之灵力,恐怕还要感谢上古战场的冲击。

蓝泽筠想到此处,出声问道:“白姨,不知您当初是如何悟到风之灵力的呢。”

白橙菲闻言,整个人陷入了沉思,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整个人瞧着沉寂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刚才阔阔而谈的情趣。

好半饷,白橙菲似乎才回过神了,送了眉头,轻轻摇头一笑道:“可见前人所说的也不一定便是惟一的出路,机缘巧合,缺一不可。白姨我当年也是遇到了好的机缘,天时地利人和,一分不少,算是取巧了。”

至于具体什么事情,白橙菲还是没有说与蓝泽筠听,不过这一趟对于蓝泽筠来说,绝对是值得的,上次在通灵石内,离落上神,舍已为人,绝对当的起神族第一女战神的称号,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第一个悟出此道的人。当真是聪明绝顶,不同凡响。

蓝泽筠回去的时候,度落正坐在一处小溪流旁,撑着鱼竿钓鱼,他今日心情似乎很好,居然主动邀请蓝泽筠过来一起。

二人在夕阳清风下,一人脚底踩着一根细长的鱼竿儿,末尾出用线坠着的鱼钩上什么也没有放,只有**裸冰冷的铁钩子暴露在外。

蓝泽筠看着度落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不由得有些佩服。说起来,他应该已经停留在这个世界很久了吧,居然还可以对任何事情保留着炽热,当真难能可贵。

第九十章:一个圆圈

蓝泽筠打了个哈欠,压着鱼竿的脚有些酸痛,算起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二人依旧没有一条鱼,蓝泽筠撇了撇一旁气定神闲的度落道:“没放饵食,鱼是不会上钩的。”

度落闻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而后继续入定。老爷旅游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有些困乏,于是将鱼竿放在一旁,道:“我不想做这种明知没有结果的事。”

蓝泽筠说完便大步往回走,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有些不知危险的鱼儿也许也就上钩了呢。”

蓝泽筠斜眼看了一眼那席端坐的玄色身影,道:“那先生尽管消遣等着,若是能钓到一两只,今日可有鱼汤喝了。”

度落忽而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汪平静没有波澜的湖面,轻声道:“世有定则,不过此则焉非世人所道,你可想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蓝泽筠顿了顿身子,她自然明白度落嘴里所说的重新开始是何意思。世有定律,一旦灵涡离体被毁,那这个人一生便再无修习术法之力。

蓝泽筠捏了捏拳头,转身眼神笃定的看着度落道:“想!”

度落点了点头,起身一步一步靠近蓝泽筠

“要是常人,若是灵涡被毁,确实再无半点儿重新来过的机会,不过你嘛……体质特殊,倒是可以一试。你可找过魑魅妖花了?”

“找过了。”

度落伸手接住不知从哪处飘落下来的一朵粉色桃花,拿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道:“生于万物,御之万物,大千世界,互有羁绊,万物生灵之流动,成就了风,凡风过境,或空谷回音或浪潮三尺,不管如何,必有回响。”

度落说着,手里那朵盘旋着的桃花,打了两转儿,随着微风飘向了湖面,最后在湖面泛起了层层波澜。

蓝泽筠听的迷糊,似懂非懂,也就是说她可以重新悟到灵力?还有可能悟到自己掌握最熟练的风之灵力?!想到此处,蓝泽筠大喜

“泽筠谢过先生教诲之恩,泽筠一定好好领悟!”

说完心里有些急切,转身就要跑回去好好深思,不料被度落轻轻拦下:“等等,话虽如此,不过现在的你不可以。”

蓝泽筠的心情,一会儿升至空中,一会儿跌入谷底,一日之内,大喜大悲,此刻身体有些疲惫,脑子也逐渐混乱起来。

度落轻轻上前,伸手像蓝泽筠探去,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拨开蓝泽筠润滑乌黑的头发,而后趁着蓝泽筠迷糊,立刻从蓝泽筠后脖颈探了进去,一把捏住蓝泽筠的脖子。

好一会儿,蓝泽筠才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有些不可置信的放大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而后,耳尖儿处慢慢染上了一点温怒的粉红。

“你!你要做什么!”

度落最喜欢看蓝泽筠这样暴躁的模样,平日里她似乎太过冷静

,眼里很少能看到波澜,偏偏这样,总是让度落忍住住想逗一逗她

“嗯哼?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度落的语气逐渐有些慵懒散漫,蓝泽筠只觉得整张脸都热热的,脑子一下子警醒起来。脖颈处那只冰冰凉凉的手突然挪动了一下,蓝泽筠立刻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匕首抵住度落的胸膛,目光有些肃杀之气缓缓流动

“你别动!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度落挑了挑眉,忍住笑意道:“你觉得就凭你能耐我如何?”

蓝泽筠一时间无话,事实是她确实不能讲度落怎么样,她打不过他,若是惹毛了度落,说不定她霎那间就能灰飞烟灭。

二人正在对峙,蓝泽筠突然觉得脖颈处有些许温热刺痛,持续了好一会儿,度落这才来回揉了揉蓝泽筠的脖子,松开手来:“这脖颈的刺纹乃是刻在魂魄深处的诅咒,不死不休,倘若带着它,这辈子也别想悟出灵力来。如今我帮你去了,也好日后麻烦。”

蓝泽筠呆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敢抬头看度落。

“怎么?还想对我不客气?”

度落调笑的语气令蓝泽筠一惊,立刻收回匕首,不过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度落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如何知道的?度落突然想起某日喝醉的某人,红着脸蛋儿要往自己怀里钻,二人拉扯之间,无意中瞟到了一截雪白的脖颈,他相信若是将此事告诉蓝泽筠,她这个小古板儿定然再也不敢同自己讲话。

度落笑了笑,道:“你和席渊小子的事可告诉我了?显然我想知道什么,自然会知道。”

蓝泽筠一脸黑线,她是真没想到,原来这个人居然还这么八卦…………

蓝泽筠回到小木屋里便坐在穿上思索起今日度落与白橙菲的话。既然度落说她可以再悟一回灵力,先不管为何,想必一定就是再可以。不过真正到了这一步,蓝泽筠心里有些微微发颤,对于她自身而言,若是能够悟到以前的风之灵力自然是最好的,就怕天不遂人愿,悟到其他地方去了…

蓝泽筠感觉脑子里乱乱的,一团糟,心也久久不能沉淀下来。好一会儿,她突然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流动的星光,原是自己想的太多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哪里有路就往哪儿走,才不管前方是通是堵,是悬崖是沼泽呢,反到是如今,有了更多的选择,居然开始拘泥纠结起来。要说能悟到原有的自然是好,要是不能,便是再重新修炼一回罢了,有什么难得,不管哪一条,不都比现在好太多。

如此想着,心里立刻平静安宁了下来,蓝泽筠慢慢入了定,开始依着记忆里的方法,感应天地,引灵气入体。

过了半个时辰,小木屋内没有响动,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依旧没有响动。

床边盘腿而坐的人儿几乎是没了一点儿生息。蓝泽筠深明了许久,终于又来到了那处虚

无的黑暗,不过此刻的她并不觉得害怕惶恐,反而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熟悉与安心。

蓝泽筠沿着虚无黑暗走了许久,久到她自己都感觉麻木不堪,只凭记忆的支撑继续前行。

忽而前方露出一片微光,蓝泽筠一步一步踏出黑暗,走进阳光内,然后四季轮回,往复循环。春暖花开,铄石流金,风雨雷电,冰雪交加。蓝泽筠依旧没有停止步伐,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走过了几个春夏秋冬,前方突然便止了光芒,又重新回到一片虚无黑暗中,蓝泽筠并没有停留下来,丝毫不做犹豫的踏进黑暗里,不知道有走了多久,蓝泽筠已然没有了时间的观念,她只感觉全身上下疲惫不堪,整个身体就像是忽然老去一样,脚步逐渐缓慢,呼吸逐渐困难,体力逐渐被消耗殆尽。

蓝泽筠依旧没有停止,仅凭吊着的一口气往前挪动,前方又出现了一缕微光,蓝泽筠踏了出来,一切又重新开始,四季轮回,往复循环,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周围不时会有波动的灵气向自己靠近,有时是几片清凉的雪花,有时是一缕炽热的阳光,一丝温暖的火气或者突如其来的几滴雨水,等等,不过就是没有她心心祈盼的风。

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一点儿风的灵气波动都感知不到。过了许久前方又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虚无,蓝泽筠驻足考虑思索的一会儿,依旧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去…

如此一直来回循环着,蓝泽筠感觉苦苦吊着的那一口气也要灭掉一样,整个人虚虚浮浮,就像是踩在云朵上,绵软轻薄,无处借力。

身体再一遍又一遍的发出信号,告诉她生命的枯竭。她也不知道内心到底在坚持什么,非得如此不要命的往前走。

蓝泽筠终于倒在了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口,身体里的能量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光明之处正下着不大不小的秋雨,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寒气,蓝泽筠倒在雨水中,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天是略带压抑的蓝灰色,周围雨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清晰可见。雨水就像是突然断了线的珠子,速度极快的往下落,忽而一滴冰凉进入了蓝泽筠充斥着血丝的眼睛里。

蓝泽筠忽然想起了度落说的“不管如何,必有回响。”究竟是怎样的回响呢。蓝泽筠艰难的伸出手,放在眼睛前挡住了一片潮湿。

蓝泽筠突然觉得所有见过的景色一点一点便的虚无,然后慢慢的消失掉,显现在眼前的全部是各种各样的透明色的薄膜。

这场雨来的很及时,将蓝泽筠心中留下的所有困惑全部冲洗干净。原是大梦初醒,终于露了庐山真面目。

所谓感受不到风不过是被眼睛欺骗罢了,生于万物,御之万物,不就是说这风无处不在,无处不见嘛,尽管春夏秋冬,日夜颠倒,各种天气,各种时节,来回变动,但是风永存世间,与万物生生相息,连接不断,身体所触皆是风!

想到此处,蓝泽筠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想骂自己过于愚笨。原来度落已经将答案剖开放在了自己面前啊!

第九十一章:留思半掌梳

黑夜无月,寂静的桃花园内突然起了一阵风,说不上有多狂烈暴躁,甚至连最脆弱不堪的小枝丫都没有吹断,只吹起了一些树上将落不落的桃花儿,略过一阵阵淡淡的清香。

忽而一缕淡蓝色的莹莹辉光透过门窗,从桃林西边的小木屋内一点一点透了出来。只一瞬的时间便又重新消散不见。

度落提了一坛幽香浓烈的桃花酒站了好久,看到这一幕眼角才微微有了些笑意,轻轻一松手,手里的桃花酒便安安稳稳的飘了出去,然后轻轻落在小木屋前头。这才转身离去。

第二日,蓝泽筠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待醒来时,日以中天。正是阳光炽烈,蓝泽筠伸了个懒腰,心里一阵机灵,立刻收拾妥当,然后打开门,正要赶去书房,忽而见到门口定定立着一瓶白玉瓷色的小坛子,甚是眼熟,这不就是她偷喝过的夫君亲手酿的桃花酒嘛。

蓝泽筠瞧着四周无人,心里明白应该是度落拿过来的,而后想起昨晚之事,隐隐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之色,于是快速拿起桃花酒,只闻关门之声,已不见身影。

蓝泽筠将酒放在桌子上,一溜烟儿上了床,盘腿而坐,然后闭目感受身体的变化,她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有些柔软,可柔软里又带着些许坚不可摧的坚韧,而后顺着百会穴继续往下边探去,全身的脉络皆鲜活有力,这种熟悉的感觉让蓝泽筠心里头暗喜,再往下边儿去,果然丹田之处汇聚了一颗圆润的淡蓝色小珠子,不似普通风之灵力的翠绿色,是泛着莹莹辉光的淡蓝,如天空清泉一般透彻的颜色!

蓝泽筠又确认两三遍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颇为满意的伸了个懒腰,好像失去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回来,这究竟算不算是触底反弹又或者因果循环呢!

桌上的酒坛子极其漂亮,蓝泽筠盯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轻轻一跃,跳下窗,快速行至桌边儿,拿掉遮住酒香的木塞子,仰头饮了一口……

“噗……”

蓝泽筠只觉得嘴里苦涩,立刻吐了出来,刚才的愉悦心情已然消失了大半儿,想来是度落拿错了,将自己才埋下去没熟透的酒提了过来,这……算不算是害人终害己???

蓝泽筠走进书房的时候,度落罕见的摊了一张美人献宝图,仔细的描绘着,昏黄的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从蓝泽筠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给度落身上渡了一层金光,竟然让他看起来有些圣神不可侵染。度落本来就是天人之姿,仿佛一举一动都别有一番旁人学不来的风雅。

蓝泽筠行了礼,并未打扰度落作画,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架前,将前些日子没有晾完的书全部搬了出去。日头逐渐陨落在天地之间,又全部搬了进来,全部按顺序整理整齐,归置放好。

蓝泽筠放完最后一本典籍时,度落也是终于描完了曼丽美人的最后一点朱唇

“明日跟我出去一趟吧。”

蓝泽筠刚要出门便听到了度落的声音,随即有些迟疑的看着度落。

度落笑了笑道:“放心,明日夜半就回来。”

蓝泽筠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应承下来,便出了房门。

第二日,蓝泽筠早早起床在门外等着度落,度落依旧辰时推开小院的大门。一抬头便看到了在一旁等待着的身影。随即捏了朵桃花扔了过去,那桃花在空中突然加速,分散成七朵锋利带着劲风的花瓣儿,朝着蓝泽筠滑了过去。

蓝泽筠立刻双脚踏地,如轻燕高旋低转,竟然也堪堪躲了过去。而后那几片儿花瓣儿竟然又重新轻飘飘的回到了度落的手里,形成了一朵完好无损的花儿。

度落很是欣慰的笑了笑:“不错,有进步,悟得挺快。”

其实蓝泽筠一直都有一个疑问,她从来没有在度落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灵力的痕迹,刚才要不是自己一直盯着这边儿的动静,根本就不会发觉度落的动作。总之,他真的是一个很危险的存在吧。

度落带着蓝泽筠在忘川渡了河,出了黄泉一路骑着纸鹤往东边儿去了。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甚好,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纸鹤终于开始慢慢盘旋向下,一座看似不大的小国逐渐映入眼帘。

原是到了人界东边儿的汾西国,二人随着人流进了城门,这汾西国瞧着虽然不大,但是却格外的热闹,而且地理位置很好,居于多个国家中央地带,以至于来往商旅频繁,留下的东西真不少。而且这个地界儿,其他国家皆虎视眈眈,导致这里成了中立之地,最后其他国家只能看着,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如此居然程控最安全,最繁华的地方。

汾西国街上卖酒,卖花,卖香囊声久久不散,度落带着蓝泽筠绕过主街道,转了弯儿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起初没什么人,后来慢慢有了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而且越往里走,越来越多。看来往这些人的衣着气质,隐隐中透露着些书香之气,看着淡雅了许多。

二人转了好几个弯儿,度落才停下脚步,蓝泽筠抬头看了看前头正对着的门匾---“清音阁…不由得嘴角抽动,一脸黑线。

不过半饷,他们二人便被两三个身穿白色绸缎,瞧着清淡秀丽的姑娘迎了进去。然后迎面撞上了一婀娜多姿的曼丽佳人,描的是清纯不失妩媚的秋娘眉,鼻子俏丽优美,拉出一条很立体的弧线,眼若清泉叮咚,五官精美协调,身上穿的是锦绣花铺的露肩束腰裙。纤细的腰间挂了好几串儿用红绳子系上的小巧金铃铛。那人瞧见度落便走了过来,轻轻一笑,行了礼,而后亲自带着二人上了二楼。

一路上笙歌不断,饮酒作乐的皆是白丁鸿儒。倒是让人大吃一惊。

那姑娘将二人领进了处幽静的厢房,而后点上了紫金檀香,交代小侍上了茶果便退了出去,丝毫没有僭越之举。

蓝泽筠喝了口

茶,心里头暗自咋舌,心想原来度落的桃花儿这么多,前有奈何桥的孟婆,后有汾西国的俏佳人,啧啧,果然是长了一张为祸众生的脸啊,不知道哪里还有什么样的美人呢!

度落瞧着蓝泽筠脸上来回交替的表情,或嫌弃,过惋惜,便知这家伙又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立刻出声唤回了蓝泽筠四处飘散的心神

“这汾西国可真有意思,风流子弟,白丁鸿儒,举世公子数不胜数,我瞧着你………”

“先生日理万机,我怎样,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蓝泽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度落要说什么,立刻毫不留情的出声打断。度落撇了撇嘴,便也不说什么了。二人就这样定定的喝着茶,坐在窗边居高临下,欣赏着汾西国的风景人情。

忽而不知从那个厢房里传出了一声琵琶声,就像是上好的玉被打碎一样清脆,而后才开始婉转作响,声音低沉哽咽,如泣如诉,听着就像是有人低声吟唱,唱的是人间昌盛衰败,也是悲欢离合,四处奔散。约莫过了两刻钟,琵琶声突然浑厚高亢,如铁血冰河,硝烟四起,战争不断,却又像是愤怒至极的妇人高声叫骂。最后声音逐渐安宁缓慢,如小泉叮当,似细雨绵绵,像极了大梦之后,起身独立,环顾四周,孤崖峭壁,身心茫然。

蓝泽筠听着心里头很不舒服,暗戳戳的皱起了眉头。度落将第三次茶水倒入紫砂茶具内,又冲泡了一杯在白玉茶盏,轻轻摇晃了两下,又放在嘴边儿嗅了嗅,这在满意的抿了一口道:“都说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纵观天下新盛衰亡,生离死别,不过如此罢了。”

二人喝过茶后,又坐了坐便出了清音阁,蓝泽筠非常不喜欢这个国家,糜烂奢华,纸醉金迷,就连国之栋梁都来往烟柳风华之地搂着姑娘,听着小曲儿,然后嘴上张口说着天下大义。属实太过可笑。

度落带着蓝泽筠在城里走来走去,东转转,西瞧瞧,度落偶尔会停下来,拿起小摊位上的几件儿老古董细细打量。

蓝泽筠一边儿瞧着一边儿面无表情的等着,不过蓝泽筠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不止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他是对所有新奇的玩意儿都有兴趣……

此刻二人正驻足在一家卖梳子的小摊儿前,那老板娘瞧着是个机灵的人儿,脸上带着微笑,道:“哎呦!来的巧啊,姑娘快过来瞧瞧,咱家的梳子那可是全汾西最好的,用的料都是上好的沉香木,镶了玉石玛瑙,瞧着精致,用着更是舒心!”

蓝泽筠大大翻了个白眼,不做理会,但是度落来了兴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摊主聊了起来。最后成功被年轻妇人说服,买了一块儿半掌大的镶了银边儿的沉香木梳,梳背上一边儿镶了些细碎圆润的淡蓝色玉石珠子,一边儿镶了大小不一的深红色透亮的红玛瑙。看着倒是精巧的很。度落从怀里掏出一块月白色锦帕将梳子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看了蓝泽筠一眼,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把梳子放回怀里。

第九十二章:妖出汾西

话说度落带着蓝泽筠已然转到了天黑,汾西国的夜晚倒是璀璨多姿,街上行人皆穿戴瑰丽整洁,多为年轻才子佳人,迎面而来,有说有笑,脂粉之香,混杂弥漫。

远处不知哪处高楼隐隐有歌姬吟唱,唱的是小闺喜乐,高山水长,窈窕之美。蓝泽筠躲避着来往的行人。一路上不张望也不说话,就连眼睛里都带着一丝疏离冷漠,倒是遇到不少朝他们二人方向望着的目光,只不过应当是瞧着都不好惹,只远远的看着,低头交接几句也就过去了。

度落似乎是玩儿够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捋了捋袖子道:“时间到了,应当是来了,走吧。”

蓝泽筠闻言,也抬头看了看月亮,甚是迷惑,抬腿跟上了度落往城外走去。

一直行到一处偏僻幽静的林郊才停下来。度落转头看了看蓝泽筠:“可有什么感受?”

此地风声鹤唳,无鸟雀,无人气,空气中散漫着一股清淡的花香,夹杂着一丝不着痕迹的阴冷之气。蓝泽筠释放出灵力往四周探了探,四处并没有屏障,灵力也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妥,好像除了过于安静,并没有其他问题。

蓝泽筠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发现,不过听度落的话,应当是有些妙机所在的。

蓝泽筠恭敬的对着度落道:“泽筠不知,还请先生明示。”

度落挑眉瞧了瞧蓝泽筠,忽而右手穿过蓝泽筠的腰间,手轻轻一用劲儿,便扶着蓝泽筠跃然上了一颗粗壮隐秘的大树,示意其收敛气息,静观其变。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上原本圆润的明月已有一半儿空缺,蓝泽筠定定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忽而自城门方向有阵阵脚步声传来,一顿一顿,听着僵硬很不自然,约莫一刻钟,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倒映在蓝泽筠树下的一片儿空白处,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终于显现出来。

来人瞧着六神无主,双眼乌黑一片,脸色苍白,全身僵硬无比,走路一摇一摆,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样。身穿白色绫罗绸缎,看着应该是清音阁内的小侍或者乐姬。

这姑娘并没有停留,继续往林郊里走,蓝泽筠与度落二人小心翼翼的远远跟着,在快靠近树林中心处终于听到了一声缠绵低沉的吟唱声,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轻的姑娘。蓝泽筠听着竟然觉得心神有些恍惚,似乎要被歌声勾引去一般。

再往前走,不过一里,那姑娘终于停了下来,神情呆滞的站在那里,蓝泽筠二人寻了处光线清晰的枝丫,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下边儿动静。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左右,缠绵低沉的吟唱声逐渐消停涣散,一身着深紫色轻薄烟沙罗裙的姑娘身姿妖娆的从林子另一头走了过来。

看到底下站着的姑娘,眼睛透着喜悦兴奋的光芒,涂了深红色丹寇的手轻轻在那姑娘脸上来回抚摸,又探身过去,在那姑娘

周围嗅了嗅,很满意的轻笑了两声。

妩媚女子的手,忽而脱离了姑娘的脸蛋儿,慢慢向额头移动,眼里早就收了笑意,露出一丝贪婪之意。那只手突然弥漫起一团黑色浓烟,一点一点接近姑娘天庭。

眼看就要得逞,突然一阵风啸,一片儿带着劲风的树叶直直像她刺了过来。妩媚女子反应极快,立刻斜身躲开,退置一旁,目光警惕的看着刚刚出手的蓝泽筠!

蓝泽筠立刻幻化出几条丝线,朝着妩媚女子缠绕过去,那女子来回躲避翻滚,最终还是被束缚住。

蓝泽筠拍了拍手,轻轻飘下了树,很是警觉的看着那女子道:“你是什么妖族,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跑到人界作恶。”

那女子轻哼一声,虽然被擒,不过眼里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小丫头,过来,让姐姐看看你是什么神人,闻着这么香!”

妩媚女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舔了舔鲜红的嘴唇,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就要往过来靠。蓝泽筠觉得一阵恶寒,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不想竟然被一只带着阴气的爪子抓住肩膀。

蓝泽筠被吓了一跳,立刻释放灵力,震开那只冷森森的手。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清音阁的姑娘,只是此刻,那姑娘的眼神早就不是无神呆愣。而是妩媚贪婪,整个身段亦不再僵硬,像一只柳条一样柔软。此刻正带着阴森森的坏笑望着自己。

蓝泽筠退了一步,斜眼看了一下刚才控住的那个妩媚女子,那里已然空旷一片,哪里还有半点儿身影留存。

“小丫头,你是在找我吗?”

面前的姑娘突然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对着蓝泽筠挑衅的说着,蓝泽筠大惊,自古只听过移形换影,抽魂夺魄之说,二者皆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刚刚那一瞬间,她明明感觉到清音阁姑娘的身体里,七魂六魄皆在。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分明就不是那个人啊。

“妖族有一种秘法,可瞬间入侵人的七魂六魄,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其中,为自己所用。只是能修炼者少之甚少,能修炼成功者更是千里挑一。不过一旦修炼成功,自己便会丢失**,化作魂魄,只能寄宿在其他人的魂魄里,吸其神气,来滋养自己,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

度落轻飘飘的站立在一条细小的枝条上,双手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下边儿的动静,耐心的为蓝泽筠解释。

那人听到后边儿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立刻回头。有些震惊的看着度落,观其状,显然是根本没有发现林子里还有一人,更加震惊他居然对于妖族的秘法如此了解。

于是出声询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知晓这么多妖族之事。”

度落不屑的看了那姑娘一眼,懒散道:“可见不管是人,是神,是魔,是妖都得好好看书,多长长见识,瞧着才会没那么愚蠢。”

蓝泽筠站

在下边儿,静静地听着度落胡吹,这些事,岂是想看,书上就有的,不过蓝泽筠听完此话,倒是对度落书房书架上的那些宝贝儿起了念头,但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翻翻!

这妖族邪物闻言,自然是气急败坏,呸了一声,眼里已然有了些杀气,转瞬之间,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度落身后,五指一挥,却只抓到了一道遗留下来的残影。

度落摇了摇头,往一边儿缓慢走去,站立在一颗柳树下,对着蓝泽筠道:“多好的机会,还不上去跟这个蠢蛋过两招?”

蓝泽筠抽了抽嘴角,他真是嘴上不饶人,明讽暗嘲,啧啧,要是生而为女子,岂不是……那还得了。

妖物又捕捉到了度落的位置,于是迅速发动了第二波攻击。中途被一道锋利逼人的剑气拦了下来。

蓝泽筠手持三尺长剑,目光冰冷的看着那道身影,双脚轻轻一蹬便消失在了原地。只闻两道铁器碰撞的声音,妖族手里捏着一把黑色大刀与蓝泽筠手里的长剑相遇,刹那间火星四散。

论力道蓝泽筠完全不是对手,被大刀逼着直往后退。蓝泽筠立刻灵巧的蹬地翻身,躲过了大刀的蛮横。

度落站在一旁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几乎每一次,蓝泽筠都会想到办法化解妖族的招数。度落摸了摸下巴,眼里流露出些许欣赏之色,看来还不算太笨,算个可造之材。

二人僵持了许久,蓝泽筠有了些倦意,随即将剑置于胸膛前,临空而立,然后双手结印,一个灵巧精致的小剑阵便渐渐显露出来。待剑阵完成,蓝泽筠胸前的灵剑忽而猛烈颤动起来,然后慢慢分散出好几道相同的利刃。在蓝泽筠的操控下,齐齐向妖物快速飞了过去,妖物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然被困在了剑阵内。数十把长剑逐渐幻化成一条条遮天的锁链将妖物牢牢的困在其中。

那妖物企图冲破牢笼,不过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砍断锁链分毫。

蓝泽筠靠近剑阵,对着阵内的人,淡淡的说道:“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送你出来?”

妖物瞧着逃脱无门,此刻倒也不多做挣扎,似乎是妥协了,定定的站着,微笑的看着蓝泽筠道:“姐姐我自然是愿意自己…出来的。”

正说着,目光忽而一变,一团黑雾竟然轻松出了剑阵,直冲冲的朝着蓝泽筠方向飞了过去。

速度之快,令蓝泽筠措手不及,不过片刻,黑雾便进入了蓝泽筠的身体,蓝泽筠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和意识被一点一点冻住,然后陷入了沉睡。

待“蓝泽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原本清澈冷漠的眸子,居然有着热情似火。她本就长的清冷,如此瞧着倒一点儿也不落俗,居然有着别具一格的妩媚撩人。

“蓝泽筠”一步一步朝着度落走来,嘴角含笑,眼眶带情。真真是青山妩媚,我自成一派。

第九十三章:临魔院

度落本来温润的目光一下子便的冷如霜雪,周身似乎也生出了些寒冬之气,锋锐的瑞凤眼微微上挑,看着“蓝泽筠”扭动着腰肢朝自己走来。

被妖物附体的蓝泽筠慢慢走近度落身上,修长白皙的双手玩弄着一股乌黑的秀发,一步一步试探着,发现度落并没有要动手的样子,这才大张旗鼓的接近度落。

妖物离度落极近,度落身上好闻的紫金檀香就像是勾人心魄似的,引着她只想往度落身上蹭。妖物将脸贴近度落,然后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度落的耳朵。

轻笑道:“公子,你看今夜微风正好,如此良辰美景,不做点儿什么,属实浪费。”

妖物嘴里说着,便伸出一只手要去拉度落的领口,中途被度落一把抓住。

度落挑了挑眉,微微低下头,看也不看那妖物一眼道:“你可知我最讨厌什么?”

妖物咬了咬嘴唇,眼里水波流动,甚是撩人诱惑:“我虽然不知道公子最讨厌什么,但却知道公子喜欢什么。”

说着,那只手便不顾阻挡,继续用力去拉度落的领口。

度落轻蔑的笑了笑,眼里突然多了一丝肃杀之气:“我最讨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污垢,脏了我的宝贝!”

语罢,另一只手手掌朝上对着怀里扭动的身体虚空一拉,妖物只感觉全身被禁锢住,然后魂魄就像是被火烧一样灼热疼痛,不过半饷,便与蓝泽筠的魂魄彻底分离,不留一丝痕迹。只闻一声哀嚎响彻云霄,一团被金光束缚的黑雾脱离蓝泽筠的身体,然后在半空中慢慢消散不见。

蓝泽筠感觉全身昏昏沉沉,没有一丝气力。整个人浑身酸痛,就像是醉酒初醒,脑子迷迷糊糊,不大清晰。内心来回挣扎了许久,她才勉勉强强睁开眼睛,入目而来的便是度落一张俊美高雅的脸庞。

蓝泽筠盯着度落看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此刻她整个人都倒在度落的怀里,枕的是他的腿,抱着的是他的胳膊!

蓝泽筠只感觉被雷击中了一样,迟迟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直到度落轻咳了两声,蓝泽筠这才快速从度落的身上弹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度落起身。

度落慢悠悠的起身,整理妥当衣摆袖口,这才道:“术不精,连一个小小的侵魂都躲避不了,我看你回去之后,需要多多敲打!”

蓝泽筠就像是一只小猫,乖乖的站在一边儿,听着度落数落。本来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谁料度落是个记性好的,半月之后,将蓝泽筠打发进了黄泉临魔院,白橙菲听到消息后,后脚就喊了白雨曦过去,一来也好和蓝泽筠做个伴儿,二来,有蓝泽筠看着,想必这个惹祸精应当会收敛许多,而且就算再不济,灵力术也会提升一些的吧。

白雨曦拿着包袱一脸嫌弃的看着临魔院的牌匾,转头对着蓝泽筠有气无力道:“这次被你害惨啦!这种地方,

我的妈呀,还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蓝泽筠心神乱作一团,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第一次进入希枫院一样,心里充满了期待,只是在灵山的生活,多多少少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些伤痛,这次又当如何呢。

二人随着一身着浅紫色的魔侍姐姐进了临魔院,白雨曦一路根本无心听她介绍,两只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只偶尔出声说道说道这个怎么怎么不好,一会儿嫌弃嫌弃那个多么多么无用。

一圈走下来,白雨曦已然生了退意,蓝泽筠看着白雨曦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摇了摇头道:“小祖宗,你可放心吧,以你的身份,只要不做的太过,相信根本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分毫。”

事实也正是如此,院里同等岁数的同门几乎看到她们俩就绕道而走,魔侍姐姐将她们二人领到入住的阁楼,拿了院牌院服饰品等,便退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她们二人住的风华阁除了她两个人,再无他人居住。

这风华阁幽静清雅又无人打扰,属实是一个可以好好修行的地方,蓝泽筠很是满意。

不过显然白雨曦并不这样觉得,此刻她正靠着窗户,双手抱胸,看着底下人来人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说好端端的,帝君怎么让你来这个地方,还要拉上我,以前在焦溪的时候,虽然人少了点儿,不过好歹自由自在,不用受管教,还有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看,以前我老觉得就那样,如今看不着了才觉得,还真挺好看的,至少比这光秃秃的地方好太多了!”

蓝泽筠听着白雨曦的埋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不是回不去了,每月只上二十天课,上完课回去不就得了,焦溪离这里又不远,以小极的速度,我瞧着不到三个时辰就到了。”

白雨曦闻言,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轻巧,二十天课啊!那些糟老头子……能教些什么东西,明明在家里也能学嘛,你说,你是不是又惹到帝君他老人家了。”

蓝泽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干脆不理白雨曦,自顾自的收拾起床铺行李。

第二日一大早,蓝泽筠便早早起床,待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时,才记起屋里还有一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

蓝泽筠轻手轻脚的靠近白雨曦的床,掀开床幔,只见那人双腿夹着被子,怀里抱着枕头,睡的正香,竟然一点儿警觉之心都没有……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蓝泽筠便开始了极其恼火的喊白雨曦起床行动。过了约莫三刻钟,白雨曦才消停下来,妥协的下床穿衣洗漱。

蓝泽筠将白雨曦的院服替了过去,白雨曦接过来,转来转去,撇了撇嘴道:“什么东西,真丑,!太难了!”

好不容易等到白雨曦穿好了衣服,蓝泽筠快速拿过梳子,替她束好发,这才拉着白雨曦出了门。一路往先生授课的地方跑去。

巳时钟声响起,穿过铺了青石的廊桥右侧的小榭里,一位身着黑色锦衣的先生端正入座,自顾自的泡了壶香茶,放在一旁,然后才打开面前的竹简,开始为底下的学生慢慢讲解起来。

忽而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最后,停在了小榭门口。蓝泽筠脸上有些歉意,拉了拉白雨曦示意其站好。

谁料那位授课的先生并未搭理她们二人,自顾自的讲课。气氛十分尴尬,底下的学生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偶尔还有几声窃笑。

白雨曦听见后,立刻转头过去,故作凶狠的瞧着那些人,可能是惧怕白雨曦的身份,所以他们倒也不敢再造次。

这先生讲了有一个时辰,白雨曦只觉得听的头昏脑胀,站了许久,腿也困得厉害,隐隐之中有些睡意,开始左摇右摆的打盹儿。

又过了一个时辰,老先生放下竹简,轻轻抿了一口放凉的清茶,这才转过头来。神情严肃的盯着她们二人摇了摇头

“天子犯法当于庶民同罪,身居高位,更应当身体力行,为人表率,做万人之榜样,如此懒散没有规矩,我魔族千百年的好名声岂不是毁于一旦!”

白雨曦闻言蹙眉,打了个哈欠,看着对面儿吹胡子瞪眼儿的老头道:“还千百年的好名声,先生您是不是好久没出过黄泉了,如今咱魔族在外边儿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威名都能和蛮荒的妖邪相提并论了,我们两个小姑娘能毁到哪儿去?”

此话一出,原本肃静的学堂突然热闹起来,大家皆交头接耳,四处说笑。

这位老先生闻言,气得脸红了一圈儿,立刻拍了拍戒尺,示意底下安静,而后起身拿着戒尺就朝这边儿过来。

白雨曦从小就怕这个玩意儿,每次闯了祸后,阿娘总会让白嬷嬷将戒尺拿出来,别看着玩意儿小小的,瞧着脆弱,实则是用青水藤做的,结实的很,每一次,白雨曦都被打的哭天喊地。

于是,白雨曦立刻退了一步,往蓝泽筠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外边儿的动静。

“躲什么躲!自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二人今日迟到,此刻还敢顶嘴,不守规矩礼仪,不尊敬师长!成何体统!”

这老头说话声音极大,吓得白雨曦心脏一跳一跳的,蓝泽筠瞧着气氛不对,立刻将白雨曦拉了出来,然后对着面前的老先生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道:“先生此话有理,自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我二人迟到半分,属实没有规矩,先生罚我二人站着听课,算是教诲。我二人日后自当警醒于心,绝不敢再犯。不过,除此之外,我们确实再未做错什么。君子讲究实事求是,光明磊落。雨曦刚才所说,确实是真真实实,毫无半点虚假。虽然魔族并为有丝毫冒犯他族之意,不过确实是名声不好。他人闻之皆是色变神惊。”

蓝泽筠站的笔直,语气不卑不亢,没有冒犯之意,也绝不胆怯畏惧。

第九十四章:论道

老先生双手背后,看了一眼白雨曦,这才将目光全部放在蓝泽筠身上,手里的戒尺来回轻轻甩动。

小榭里,新倒的清茶冒着袅袅热气,腾空消散,底下的学生大气都不敢出,定定的望着这边儿的动静。

好半饷,这老先生才点了点头,忽而笑出了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老朽定要好好领教领教!你方才说魔族之名早就败落不堪,我且问你,为何?”

蓝泽筠恭恭敬敬的回道:“其一,三界分界以来,黄泉之地草木不生,且远离神族人族,神魔二族逐渐凋零,从人界挑选纳新。外面天高海阔,黄泉环境恶劣,且有奈何忘川轮回之境,瞧着属实阴冷败落,想必若非其他因素,没有人愿意来此,久而久之,名声在外,谣言四起,若是有人再添油加醋些,长此以往,心中难免留有映像,先入为主。”

“其二,神魔两族,乃先于人族,两族分裂,各自为主,瞧着表面和谐平静,暗地里却是剑拔弩张,从未交心,放松过警惕。魔族居于黄泉,与外界分离,当初招新乃是神族想的法子,魔族效仿之,试问,您若是神族之族人,当如何看待魔族的存在。所以,其中不免有些神族修士,自恃清高。”

“其他种种,诸多因素,想必先生应当心知肚明。”

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心到这小姑娘倒是剖析的很确切。不过……他似乎不是很满意,继续道:“不错,确实不错,那么事已至此,你觉得我魔族该如何改变,怎么做,才能扭转当前局势?”

蓝泽筠闻言,低头思索了半天,最终也没有想出个答案,并不是说魔族没有办法改变,只是如今魔族处境尴尬,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真是大张旗鼓的做出什么动静来,只怕三界必乱。这个节骨眼上,人界动荡不安,蛮荒妖族更是蠢蠢欲动,若是三界不能齐心协力,开始内战,只怕最终会是妖族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难免生灵涂炭。

蓝泽筠想到此处,摇了摇头答道:“学生不知。”

老先生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位置,将戒尺轻轻放在一旁,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天之大义,必会有所牺牲,我魔族愿意以此换取三界安宁,当称的上是大德,而我魔族的名声,不论外人如何评说揣摩,你们作为魔族下一代传承,自然应该做到维护爱戴!你们应当以此为荣,而非耻辱!站在外面定要挺直胸膛!坚持心中正道,才不枉此生!”

这话是对着所有弟子说的,除了蓝泽筠二人,小榭内的所有弟子几乎齐声回应,老先生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才转头对着蓝泽筠二人道:“至于你们二人,一个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理应将魔族的精神刻在骨子血肉里,这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东西,也是你生来就应该背负着的,还有一个随着帝君修行,你应当知道帝君心之所念,更应该将三

界和平安稳视为己任。这世间总需要一些不一样的人站出来,在危难之际,力往狂澜,这是使命,亦是大道,是世间最伟大的慈悲!”

老先生义正言辞的说着,掷地有声,蓝泽筠二人静静地听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说。倒是白雨曦似乎突然热血起来,居然收剑了刚才不正经的样子,一脸严肃的道:“先生说的是,我二人自然谨遵教诲!”

夕阳西下,原本就不怎么亮堂的天突然就黑了下来,蓝泽筠坐在风华阁的窗边,望着窗外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发呆,白雨曦坐在桌上吃果子,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话本子,看的开心。

白雨曦瞧着蓝泽筠如此闷闷不乐,连忙放下话本子,一溜烟儿跑到窗边儿道:“啧!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蓝泽筠道:“在想老先生今日说的话。”

白雨曦背靠着窗户,低头看了一眼蓝泽筠道:“今日的话怎么了?”

气氛渐渐有些低沉起来,蓝泽筠眼里满是迷茫,自从离开蓝国之后,她所经历,所见到的一切都在改变着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心境开始逐渐复杂起来,仿佛压在心里的东西在慢慢增多,好像有一些事情比自己活着更重要。

更可怕的是,蓝泽筠能明显的感觉到她自己已然接受了这些改变。蓝泽筠想不通究竟对还是不对

“他说的很有道理,是我想的太过肤浅,人这一辈子,想必必然要带很多东西走的,这个世界,冥冥之中自由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吧。我好像……知道了。”

白雨曦蹙眉,觉得蓝泽筠整个人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不过说起那位老先生说的话,白雨曦也觉得心头莫名多了一层无形的很重的东西。

二人相对沉默了许久,心里各有思索

“他呀,活了很久了,我听阿娘说,她来临魔院修习的时候,就是这个老头教的课,好像叫傅行子吧,记不大清了,小时候我见过他,那天我正在院子里吃果子,他见到我时,脸色就不大好,然后伸手就拍掉了我手里的果子,吓了我一跳!真是个……”

白雨曦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突然摇了摇头略了过去,继续道:“不过他这个人虽然过于严肃,讨厌,但是对于三界众生,他是真的心怀慈悲的吧,至少他有一点说的是对的,我确实生来就应该背负这些的。我明白阿娘一直住在焦溪,就是不想让我…变得和那个人一样,终生不得解脱,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有些事,生来就是注定的,你再怎么挣脱,也逃不掉。”

蓝泽筠很少听白雨曦说过她的什么事情,在今日之前,她甚至觉得白雨曦是个无忧无虑,快乐肆意的小姑娘,可是今日份她确实表现成熟了许多,也比许多人要通透的多得多。

今晚注定无眠,蓝泽筠躺在床上,听着对面的纱幔里翻来翻去的动静,心境久久无法平静。她伸手来回抚摸着拿在手里那串儿菩提珠子,比起当时,这珠子属实圆润了许多,隐隐有些发亮呢。

第二日,二人很难得早早的起了床,跟着其他弟子一起迎着晨光上课。原本对她们畏惧的弟子也渐渐热络起来。偶尔三五个人,一起聊天,嬉闹,日子倒也过的丰富充实,白雨曦也不像在焦溪那般闹腾。

日子过得很快,当蓝泽筠再次回到黄泉后山的桃花园里,又有一茬儿新的花枝渐渐萌发出来。地上已然积累了一层厚厚的桃花瓣儿,一阵春风,便惊起一层花海,看着竟然有种别样的美丽。

蓝泽筠回到自己的小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拿着扫帚出了门,一个时辰后,蓝泽筠靠着一颗粗壮的桃树,看着眼前只扫掉一点点的花瓣儿,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两三个时辰,她也扫不完…

如此想着,蓝泽筠突然想起了近日随着术法先生学的灵缚法,说起来她好像还没有试过成效,今日也算是一个好时机了。

于是蓝泽筠立刻凝神,指引灵力出体,而后双手合掌与胸前,待灵力聚集掌之上,才慢慢开始结印,随着印记一点一点的完成,周围的风就像是受到了召唤,慢慢卷着满地的桃花瓣儿朝这边儿聚拢,在半空之上形成了一个慢慢变大的花球。蓝泽筠甚是满意,这术法倒也是实用。

蓝泽筠正在感叹,四周的风突然没了感应,不知逃散去了哪里,空中的粉色花球失去了风力的支撑,立刻破散开来,就像是一阵盛大的桃花雨。蓝泽筠愣了一下,只觉得四周都是从天空中飘散下来的桃花,然后,她突然穿过桃花捕捉到了一道月白色身形,此刻正双手抱胸,靠在一颗桃树旁,眼角带笑,慵懒的看着自己。

说来也奇怪,不过半月有余不见,如今见了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蓝泽筠皱了皱眉头,就这样定定的盯着那道身影看着,待到桃花雨过后,二人终于目光相对,四顾无言。

“我这园子的桃花,可不是用灵力扫的,怎么,不过几日就倦怠了?”

蓝泽筠听着度落语气里没有一丁点儿责怪的意味,才道:“先生这园子得有半月有余不曾清扫了,就算我再能干,也没有办法一天扫完。”

度落轻轻一笑,看着面前的姑娘,心湖荡漾,转身去了一旁埋酒的地方取了一坛桃花酒道:“久别重逢,喝一杯吧。”

蓝泽筠看着度落手里的酒,心脏砰砰直跳,不由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她实在不敢想象万一度落喝到自己埋的未熟透的涩酒会怎样,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将她丢掉。

蓝泽筠叹了口气,心到以前常听度落说因果自有循环,如今瞧着,当初种下的因,现在终于结果了。

第九十五章:心之所向

空山细雨微绵,薄雾环向而生。远有激流荡漾,枝头小雀轻啼。二人相对而坐于小亭内,面前的小玉桌上燃着淡淡的幽莲香,香烟透过玉鼎的空隙一点一点腾空,忽扶摇直上,忽盘旋打转儿,最终全部消散在空气中。靠近度落一边儿的左下角端正的放置着一本《莲花禅经》,微风过境,偶尔掀起一两页,露出极好看规整的篆体。

度落轻轻打开酒坛,一股清冽馥郁的酒香缓缓散开,蓝泽筠有些心虚的看了度落一眼,然后动也不动的盯着白瓷酒坛,十个丰润浑圆的指头紧紧的抓着裙摆。

度落放了两个白玉瓷杯,端正的拿起酒坛,一股清澈剔透的溪流缓缓流下,碰撞着白玉瓷杯,发出叮咚清脆之声,蓝泽筠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似是下定决心,飞快的伸手端了一杯过来喝了下去。直到口腔内渐渐传达出浓烈甘甜的香气,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度落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定定的看着蓝泽筠,嘴角微微颤动,似乎有些笑意被憋了回去。

“这么着急?几日不见就成了个小酒鬼?”

度落自然知道蓝泽筠为何如此,于是故意出声调笑,蓝泽筠发觉自己失了礼数,耳朵红了一圈儿,将杯盏轻轻放置在面前,道:“不是…可能太渴了,嗓子有些干痒,失礼了。”

蓝泽筠心虚嗯说完,抬头看了看度落的神情,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彻底松了心神。

小亭之外,细雨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掩盖了风意,也打碎了满树的桃花儿香。

度落拿着银针拨弄了一会儿鼎炉之内的香料,才道:“半月有余,可有收获?”

蓝泽筠盯着鼎炉上飘荡的袅袅青烟,道:“有的,其他倒是罢了,只一事似乎心有所顿悟。”

度落轻轻一样,对着蓝泽筠道:“哦?何事?说来听听。”

蓝泽筠叹了一口气,忽而认真的看着度落的眼睛道:“道法慈悲,以前……我相信人待我何,我便待人如何,少生事端,一心为强,只望自己好好活着,后来遇到了一个人,发生了一些事,她愿我了却悲恨,开开心心的过了此生。再后来……重观世事百态,已然分不清如何才算是正法大道。先生,你说如何才算是正确的活着。”

度落听完,点了点头,一只手来过摩挲着杯盏,好一会儿才道:“只要不动邪念,其实怎样的活法都是对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不过有时候,总有一些人,想的比别人多了些,然后就有了千古流芳的英雄。”

蓝泽筠低着头,沉默了许久道:“不做英雄行不行?”

“自然,我说了,只要你不动邪念,怎么活着都是对的,任何人也没有权利去逼迫你去做不想做的事。”

蓝泽筠抬头,从度落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映,这好像不是她,却又真的就是她。时而虚幻,时而真切。

“那,先生你呢?”

度落自顾自得倒了一杯酒:“我嘛,心之所向,自然知道要做什么。因为知道要做什么,

所以,倒是少了很多烦恼。”

心之所向……蓝泽筠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她的心之所向是什么呢?为清报仇吗?然后呢,是什么?

蓝泽筠只觉得心里闷的慌,她的心里一直萌发着一些嫩绿的种子,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注意过。

度落似乎感受到了蓝泽筠内心的低沉,这才继续道:“别想了,很多事情想是想不明白的,你得去做,然后才能知道心里想要守护的是什么,旁人说的都是子虚乌有,谁都可以高谈阔论,不过他们说的是自己的东西,不是你的。你这一生要承担什么责任,全在你的道路上。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冥冥之中,自有论断。”

“至于道法慈悲…你可曾见识过芸芸众生的悲欢,可曾对陌生之人的悲欢起过一丝触动?现在不懂,日后自然会懂,至于怎么做,未到那时,谁也说不准。”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听了进去,以后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如今她做不到像离落上神那样,敢为天下苍生而亡,所以一切都是空谈。

楼台烟雨雾朦胧,此时此刻的桃花园就像是一处安稳的避所,蓝泽筠的心境也随着外边儿的雨声逐渐沉淀下来。树枝上摇曳的桃夭,浸了水后,再也不似往日那般风采照人。

度落拿起桌上的《莲花禅经》,一页一页的翻动阅览。蓝泽筠本来看着亭子外边儿的景色发呆,不过片刻便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梦醒时分,只闻郦莺啼啭不绝于耳,新雨已过,薄雾被风吹散开来。天光破云而出,一切都显了真容。

鼎炉内的幽香早已燃尽,只一点余温残留,酒尽坛空,酒气也消散的无影无踪。蓝泽筠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对面儿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披在自己身上散发着紫金檀香的月白色外袍。

蓝泽筠将度落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工整叠好,放在桌子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才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阳光下带着水珠子的桃花闪闪泛着光泽,就像是夜晚天上一闪一闪明亮的繁星。更加娇俏可爱。当真是东边儿日出西边儿雨,如今雨过天晴,又是一番好光景。

………………………………………………

一处靠近上越边境的深山老林中,忽而闪过一道锋利的寒光,几片新长出来的嫩绿树叶在半空之中左右晃荡着晃荡着,最后慢慢落在了枯叶之中。

这片儿地上,已经躺了好多尸体,瞧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身体都有些腐烂,眼眶乌黑一片,周身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黑雾。旁边的树梢之上,正端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脚底轻轻挨着几片树叶,就像是凭空而立一般。那道身影,双手抱着一把极为古朴的长刀,瞧着并不怎么出众,头上带了斗笠,遮住了全部的面容,腰里拴着一只酒葫芦,穿的是棉麻制的劲装。看着十分洒脱,应当是哪里的散修人士。

沈西言轻轻抬了一下头,露出明亮的眸子看了看底下已经没了动静的尸体,摇了摇头,道:“真的是,我还以为是什

么了不起的玩意儿,就几个小妖罢了。”

语罢,双脚轻轻一踏,整个身体就像是林中落叶一样轻飘飘的落了地。而后转身便有。

“几年没见,你倒是变了不少,一把破魂,威震山河。”

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沈西言顿了顿身子回过头一看,笑道:“那也没有你的波云扇厉害,要说威震山河,谁人当的了龙华太子呢,席渊,别来无恙啊。”

二人相视一笑,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越城内,一处偏僻的小酒馆里。沈西言喝了一杯酒。直道:“好酒啊!话说要是真的一统人界,凭着你的名声,也不知道能不能少我几顿酒钱!”

席渊失笑:“你也算是大家之子,若真愿意,怎么会少了酒钱?”

沈西言仰天长笑,此刻摘了斗笠,看着比起之前面容硬朗了许多,下巴处隐隐有些胡茬儿,不过那双看过人间疾苦的眸子已然又是另一种心境。

“哎呀,不说这个,你此次来上越是打算收了上越吗?”

席渊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如今妖族频繁来犯他也不得已加快进度,一旦人界统一,便可集中御敌。

沈西言心中明了,便不再说此事,山河万里,天高水长,能遇一次,实属不易了

“年前听说南鸢有动静,我便立刻赶了过去,紧赶慢赶,待我到时,你已经离开了,如此想来,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你看这次我们走着走着,居然就遇到了。”

沈西言一聊起来,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还有还有,早些时候,路过龙华,听人说你……和戈薇大婚,太不凑巧了,竟然连你的婚事都错过了,如今想来那日不能和你好好喝几杯,也算是人生一大憾事。”

不知怎的,突然之间聊到了这里,空气逐渐凝固,二人突然无话,相对沉默。

沈西言猛地喝了两杯酒,才道:“其实没什么,我知道你与她完婚不过是为了能够得到龙华的所有兵政大权,这样才有能力去做更多的事,说实话,我打心里佩服你,这些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席渊不语,只听着沈西言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都明白,这里横着一根刺,从那个人走掉的那一刻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大约半个时辰,沈西言似乎是喝醉了,眼神不大清明,就连说话也有些不连贯

“喂!席渊啊席渊!我吧,虽然不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过想来她也是极爱你的,你知道她跳下林涯台之前最后的要求是什么吗?她说她想穿一次女儿家的红嫁衣。”

沈西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毒刺扎在席渊的心口上,他这辈子是真的辜负了一个人,那道从龙华求来的立太子妃的诏书还安静的躺在他的书柜最里层。他在前往龙华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在答应条件,求取圣旨的时候也没有半分犹豫,只最后在去往林涯台的最后一个台阶,就像是被什么沉重之物拽着一般,一步都抬不动了。

第九十六章:一盘大棋

时间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留不得的东西,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千姿百态,各自精彩。

十年之后,黄泉临魔院斗武场内人流攒动,蓝泽筠与白雨曦站在最外边儿人少的地方等着。烈日之下,斗武场内一阵阵热流涌动。

白雨曦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哎呦!烦死了,昨日在焦溪就瞧着阿娘心事重重,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我特地去问了白奶奶,原是这神魔试炼大会到了。啧啧,精彩,不知道今年是个怎样的结局。”

蓝泽筠听到白雨曦话里无精打采,一点也不激动,完全不像她平日里那般,于是转头问道:“怎么?你平日不是最喜欢这种事情,今日怎么瞧着像是被霜打的柿子,耙软无力?”

白雨曦往后稍了稍,借着柱子投下的一片阴影,勉强挣得一点遮阳的阴凉道:“我给你讲,这神魔试炼大会,每百年举行一次,且每次去往昆仑的魔族弟子,都是折煞而归,你说我怎么高兴的起来嘛!”

“昆仑么?”

蓝泽筠默默的念叨着,要说这神族的第九重山,那些多年未见的人啊,终是免不了一见的吧,毕竟她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啊。

白雨曦看着面前那些或志气高昂,或垂头丧气的弟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神魔试炼大会啊,每一百年举行一次,每次去参加的都是这一百年里最优秀的弟子,前面儿那些垂头丧气的,估计都是上一次参加的弟子吧,!悲哉啊!”

蓝泽筠说着白雨曦的目光往前看了看,心里突然有了些触动,想来在他们眼里,没能为魔族带回荣誉,一定很难受吧。

约莫未时,几位魔族的长老及傅行子全部来到此处。

蓝泽筠与白雨曦看了傅行子一眼,而后二人四目相对,互相挑了挑眉头,低下了头。

话说自从蓝泽筠与白雨曦去了临魔院,基本每月都会受到傅老先生的关怀,也因为二人确实身份不同,这傅老先生生怕她们二人思想不正,走了歪路,几乎每次都会说上一些礼教之类的言行。后来嘛,她们二人便总想方设法避着他,只是令她们二人没想到的是,这傅行子居然是临魔院的院长!整个临魔院都是他做主,以至于她们二人避无可避。说起来真的被折磨的够惨,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过今日,傅行子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安顿了几句便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往蓝泽筠二人站着的方向看上两眼,吓了二人一跳。

一白发白须的长老待傅行子走后,便立刻接了话匣子,神情严肃道:“各位都是我魔族百年来招收的年轻子弟,不过此行关乎我魔族的名誉,所以我们会通过一些方式,选取最优秀的三人连同其他学院的优秀弟子一同前去与神族子弟较量一番!今日你们好好休息,明日辰时准时来这里集合!”

长老语罢便头也不回走了,所有弟子皆兴奋的三五

成群的离开。

蓝泽筠二人出了斗武场,默默的走了一会儿。白雨曦猛地停住,伸手拍了拍脑门儿,惊恐道:“完了完了,不简单不简单,我瞧着不对啊!”

蓝泽筠被吓了一跳,不过看着白雨曦神色严肃,似乎不像是开玩笑,转而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白雨曦咬了咬嘴唇:“我听他们说往年的比试都是提前说的,一般都是去黄泉某个试炼地完成各种试炼项目,差不多提前三日就会命令弟子收拾准备,今年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怕是不对劲儿啊…”

蓝泽筠忽而想起以前在灵山希枫院时,自己的测试项目便是去后山,其他弟子都是在斗武场完成轮战。不过确实不管如何,都会提前说明的。今日确实过于奇怪,而且,最后傅行子看她们的时候,总让她觉得不大安心。

虽然诸多疑虑,不过既然是选择弟子和神族较量,一定不会过于轻松,明日不管怎样都会有一场恶战,于是蓝泽筠二人当晚去猎了些野食,自己胡乱搞了吃了,晚上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至于傅行子,自打出了临魔院,便御了灵兽去了黄泉一处后山上的桃花园内。

尽管是夏至,园子里桃花依旧枝丫招展,含香带媚,不远处传来几声违和的铁器碰撞之音,动静不猛烈,清脆作响,就像是在雕打一些小银器的饰品一般。

傅行子恭恭敬敬,一路目不斜视,端正的朝着声音之处前行。

桃花园子最里面的院子的桌子上,放着好些指甲盖儿大小的珠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瞧着发着淡淡银光,不过再仔细些看,这些大小均匀的珠子似乎蕴含着一些气势弘博的力量。

度落难得没有穿宽容的锦袍,而是穿了件利落飒爽的束口劲装,此刻正端坐在桌前,两只修长丰润的手里各有分工,右手拿着一只细小锋锐的小刻刀,左手捏着小珠子,正聚精会神的雕刻着一朵精致的小莲花。

傅行子走到桌前,双手折叠平放与胸前,对着度落深深行了一个君王礼。

度落双手并没有停止动作,只轻轻说了句“起。”傅行子这才起身,端正的立在一旁道:“帝君,已经准备好了,全等您明日开阵。”

度落闻言,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她们二人确实不论实力,心力方面都是拔尖儿的,不过,正如你所说,这一遭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们还缺一点儿东西。这局棋我下了。”

“全凭帝君做主。”

第二日,蓝泽筠二人好好的睡了一觉,不到辰时,便已经到了临魔院斗武场等候。

不过一刻钟,整个斗武场已经站满了人,最前面高座之上,坐满了临魔院的各位长老,昨日说话的那位长老继续站起来,威严道:“今日规则很简单,就这块儿地方,不论生死,

最后站着的三个人,就是赢家,从现在开始,可以选择退出,但凡是在里面儿的,不分贵贱,不用担心身份不同,只以强为尊!”

那名长老说完话,底下的众人皆是一脸迷茫,互相窃窃私语,有些不明所以。蓝泽筠与白雨曦面面相觑,她想过各种今天的考核内容,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如此简单…

白雨曦蹙眉,眼里有些不解:“喂,你说他们搞什么名堂,这不就是大乱斗嘛,有什么难得!”

蓝泽筠摇了摇头,心底突然生出一丝不详:“恐怕没那么简单,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我们静观其变!”

不过话虽如此,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胆怯离场,不过片刻,几个长老便运用灵力彻底封住了整个斗武场,这就意味着,这场战役一触即发。

大约过了三刻钟,大家应当是否找到了自己关系好的伴侣,各自成群,蓝泽筠自然是与白雨曦站在一起,二人打算先观望观望,于是躲开人群聚拢的中央,绕到一处偏僻,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里。

烈日骄阳,炽热灼心,翻涌滚动的热流在人群之中翻腾,每个人的眼睛里似乎都多了一些别样的东西。又过了半个时辰,日上三竿,靠近中央地带终于有了响动。起初大家还是和和气气,准备围观。对决也是一对一慢慢进行。

白雨曦站在边上瞧着,而后打了个哈欠道:“很简单嘛,这样的话,以你我的能力,前三自然没问题,你第一,我第二,第三让给他们争去呗。”

蓝泽筠脸色凝重,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的震惊:“不对!这…怕是要出大事了,怎么会这样呢!”

白雨曦听着蓝泽筠神色冰冷严肃,没有一丝放松之意,立刻谨慎起来,靠近蓝泽筠道:“怎么?有问题吗?”

“刚才那长老说了,生死自理,也就是说,这场对决,没有胜负,只有生死!只要他们没有丧失战斗能力,那就说明随时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这里人这么多,只要有一点儿小摩擦,极有可能会有人控制不住,估计就会有生命危险,他们是疯了吗?这不是叫我们自相残杀吗!”

白雨曦立刻明白了蓝泽筠话里的意思,周围的气氛忽而便的凝重起来。这里人这么多,每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外人完全不能了解,要真被**所控制,必然是一场血光之灾啊!

“自相残杀!他们可是临魔院里的长老,竟然敢做这样的决定,而且傅老头儿居然没有阻止!疯了一定是疯了!”

白雨曦内心有些焦急,她在魔族这么多年,魔族在外人眼里虽然名声不好,而且老有暴乱发生,不过她绝对不相信这些平日里教导她们仁义礼教的老师们会让他们自相残杀!

蓝泽筠目光四处瞟动,盯着周围的一举一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得快些想一个法子,阻止伤亡,其他的日后有的是机会问清楚!”

第九十七章:诡藏之术

午后,烈阳高照,人群之中的看客终于忍受不住,摩拳擦掌起来。不过一刻钟,整个斗武场就被分裂成好几块儿,虽然氛围不大和谐,不过倒也算是井井有序,蓝泽筠与白雨曦紧盯着各处动静,生怕哪里出一点儿问题。

当然她们心中所忧之事,最终还是发生了,只见靠近中央地带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两个魔族弟子动了真格,全然不顾后果,扭打在了一起。不出片刻,便有一丝血腥之气传了出来。而这一丝血腥之气就像是令人入邪的迷香一样。刹那之间,本来就各怀心思的弟子立刻大打出手!

越来越多的人失控,刀剑灵力碰撞之间,必有伤亡,鲜血四处飞溅,有的人已经杀红了眼眶,呼喊尖叫求饶声交杂混合在一起,宛若人间地狱!

蓝泽筠与白雨曦皆神情一怔,有些不敢置信,不过眼前血淋淋的人群还是将她二人拉回了现实。

“你从北边儿开始,我从南边儿夹击,必须将他们分开才行。尽量不要伤人,注意安全!”

蓝泽筠转头快速与白雨曦商量了一下,二人达成共识,立刻分开出发。

蓝泽筠站在南边儿最外围的地方,双手结印,释放灵力出体,然后凝结成成百条淡蓝色的光束,迅速飞往人群之中,光束速度极快,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然被捆绑住带到空中。

白雨曦自怀中掏出一朵缨红色透亮圆润的彼岸花,注入灵力,霎那间,这栩栩如生的曼珠沙华便幻化成数十朵,而后花瓣儿轻轻脱离,将人群中躁动不安的众人捆绑住。

如此不过半个时辰,已然有大半儿的人被隔离开来。不过,这些弟子都是百年来的精英,要说这么简单就能被吃定,确实不大可能。那些被困住的弟子不到一刻钟便想出了办法,挣脱束缚重新加入到杀戮中去。

空气中的血腥之味儿越来越浓重,让人的心神一片燥热,无法安宁。忍不住就想痛痛快快的杀一场。

又过了半个时辰,蓝泽筠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经有些干涸,要说一打一她和白雨曦有十成的把握,就算一打十也有胜算,可这种场景下,就算能一打一百也没什么用了。

蓝泽筠向四处望了望,看白雨曦的样子,应该也是坚持不了多久了,最要命的是,因为她们二人多次出手阻拦,原本还对她们二人身份有所顾忌的弟子,竟然慢慢报团,开始对她俩攻击。

最后她们二人被逼无奈,只好背靠背警惕的防备着周围围成一圈儿,双目猩红的弟子。

白雨曦面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骂道:“一群傻蛋,这么容易就掉进别人的陷阱里去了!这么多年的礼教真不知道学哪儿去了!”

蓝泽筠警惕的盯着周围乌央央的人,心中早已流转了千回,如果这样耗下去,她们两个早晚被耗死,这些人此刻怕是被**冲昏了头脑,劝是劝不动了,还是得出去才行啊!

心下一番打量,蓝泽筠抬头望了望空中被封死的结界。如今之计,惟一的活路便是打破结界。

如此想着,蓝泽

筠向白雨曦递了个眼神过去,白雨曦立刻明了,二人双手暗暗结印,霎那间一阵风起便消失在了原地。

趁着众人错愕,蓝泽筠立刻飞身靠近结界边缘,然后聚集全部灵力于手掌,一掌拍了上去!想象之中的碎裂声并没有传来,这结界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将蓝泽筠拍过去的灵力尽数吞噬。

“泽筠!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白雨曦话音未落,一道炽热的灵力便重重的拍在了蓝泽筠的后背之上。蓝泽筠只觉得全身酥酥麻麻,像火一般燃烧,整个人在空中失了平衡,像断了线的风筝坠了下来。

眼看着蓝泽筠就要落在人堆里,靠近左边儿突然传过来一阵吸力,霎那间,蓝泽筠整个人被吸了过去,安稳的被一双手扶住,算是有惊无险!

白雨曦放眼望去,看到蓝泽筠安然无恙的落在一处小防护结界内,这才猛猛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跑了过去。

蓝泽筠转头,对上了一双明亮灿烂的眸子,原是个漂亮明媚的女弟子啊,这女弟子身后还站着五名弟子,两名少年,三位同样如花似玉的美少女。

蓝泽筠立刻转身,对着身后的各位行了礼道:“多谢各位相救。”

站在最前边儿的李慕笑了笑,整了整蓝泽筠的衣领道:“师妹不必客气,我们几个比你年长一届,师姐保护师妹,应该的。”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铁器碰撞之声逐渐从远处慢慢靠近。李慕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得尽快想办法了,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

蓝泽筠点了点头,观望着四处的动静,忽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往这边儿飞奔过来,一路上闪闪躲躲,蓝泽筠的心立刻跳了起来,转身道:“不知师姐能否打开结界,我有位朋友还在外边儿。”

李慕说着蓝泽筠的目光看过去,立刻回到:“自然可以,她是我魔族的公主,无论如何也是要保她安全的!”

就在白雨曦离此处结界一丈距离时,李慕操控着结界开了一道一人通行的缝隙,蓝泽筠立刻凝聚了一天光束,直直飞向白雨曦,将她整个人快速拉了进来。

白雨曦进来缓了缓,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瞬间眼睛一弯,笑道:“李慕师姐,你们也来了吗?我听他们说你和其他几位师姐师兄外出修炼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李慕捏了捏白雨曦的小鼻子,有些宠溺道:“你个小滑头,是不是盼着我们不来呢,修炼自然没有去参加神魔试炼大会重要啊!”

蓝泽筠站在一旁,定定的看着他们几个热络的交谈着,嘴角也一点一点轻轻上扬,至少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作战,倒也不错。

众人正说着,结界忽而猛猛一晃,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白雨曦走到蓝泽筠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伤的不重,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蓝泽筠看着结界外那些眼眶猩红,神似发狂的人,突然有些疑惑道:“我总觉得不对,这些人完全就像是迷了神志一样,起初我想大

家会有所摩擦,但是这样血腥残忍也未免太过夸张,那些弟子皆是受过礼教仁学的,而且残害同门可是重罪,就算外边那几位长老交代了,但是这条规矩从大家入学便日日背诵,早就铭记于心,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被彻底忘掉。”

白雨曦和李慕等人皆点了点头,甚是认同。李慕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清晨那会儿,结界刚刚封锁时,我听周围的几个弟子说心里头就像是被火烧一样,有些难以压制的燥热,我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也隐隐有些感觉。那个时候我只当是日头太盛,人又多,吵吵闹闹,难免心不宁静,于是与他们一同服了些清心丹,如今想来,怕是有些问题!”

李慕语罢,看了看蓝泽筠与白雨曦二人,心里有些疑惑道:“说来你二人为何无事?”

白雨曦想了想,道:“我从小身体便不好,什么灵药都吃过,这种程度的迷惑应当对我无用。”

语罢众人转头看向了蓝泽筠,蓝泽筠前思后想,好像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随即摇了摇头。

白雨曦与蓝泽筠对视了一眼道:“那应该是了,此事细思极恐,且不说外面的那些长老究竟怎么想的,同门弟子互相残杀,乃是大罪!不论如何他们都逃不了干系,就怕遭罪的不止临魔院一处。万一……我魔族必然元气大伤!”

李慕等人皆瞳孔放大,心里有些不详之感。李慕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慌张道:“你是说,我们魔族有奸细?”

“是不是奸细不好说,只是如此费尽心机,要毁了我魔族子弟,定然是图谋不轨,大恶之徒!”

如此一说,众人更加惶恐不安,结界一直在不停的摇晃,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些细碎的裂痕,全靠众人拿灵力填补,蓝泽筠默不作声,一直看着结界之外的另一层结界。如若真如李慕所说,那必然是这结界有问题!

蓝泽筠一边用灵力和众人一同支撑着灵力,一边仰望着外边儿的结界。刚才她与结界接触时,自己的灵力全部被其吞噬,而在这之后,外面那些人似乎更加癫狂……灵力被吞噬…这种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经历过一样。

白雨曦看到蓝泽筠沉思着什么,并没有出声打扰她,其实她的心里,此刻真正能寄予希望的,也就蓝泽筠一人了。

蓝泽筠前思后想,终于在记忆的碎片中寻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忽而眼睛发亮道:“我知道了!这根本就不是结界,我们是在灵器里!”

“灵器??这怎么可能??!”

李慕听着,有些不敢相信,从她进入斗武场到现在,她从来就没有离开斗武场的感觉,就算是灵器,在进入的那一刻一定会有所感应才是!

蓝泽筠倒也不急,耐心的解释到:“应该说,我们来的时候,真正的斗武场便已然被灵器代替了,而最后众长老封起来的那道结界便是用来激活灵器的,我在帝君的书里看到过,这世间有一种超灵器,无形无态,可随意变换,应景而生,可造幻象,模拟世间百态,可吞灵力,惑心神,其名曰:诡藏!”

第九十八章:往生魔花

蓝泽筠说的有理有据,众人心里已然信服,白雨曦看着快要破碎的结界问道:“既然如此,那书上可有破解之法?”

蓝泽筠摇了摇头,大家见此,心中生出了些绝望之意

“书中虽然没有破解之法,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

“什么法子?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白雨曦目光坚定的看着蓝泽筠,蓝泽筠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李慕和其他几位眼神交流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师妹有破解之法,需要我等做什么,只管说。我等定然尽力做到!”

蓝泽筠瞧着众人都信任她,更加笃定道:“不论是灵器还是超灵器,承受吸纳的灵力都有一定的极限。只要这个空间内的灵力超出它的承受极限,盈满则亏,它自然无法再正常运行。我这里有一个法阵,能够聚集天地灵气,转化为源源不断的强盛灵力,如此应当可以成功!”

眼下有了解决的办法,所有人的眼里都闪过一丝希望,且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用在这里耗着等死!

蓝泽筠瞧着众人神色有了些神采,继续道:“接下来,全仰仗各位先顶着,我来结阵。”

语罢,所有人都竭尽全力,用灵力承担蓝泽筠脱离后留下的空隙。

蓝泽筠也不耽误时间,立刻盘腿而坐,用灵力在空中画了一个圆阵,然后凭着记忆填充起来。

这个聚灵法阵是蓝泽筠在藏书阁抄书的时候偶然见到的,阵眼奇特,阵法繁琐复杂,只要中途画错一步,可以说是全盘皆输。

李慕与白雨曦众人也不说话,努力为蓝泽筠营造出安静凝神的氛围。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蓝泽筠额头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画阵结法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而且所需天赋极高,越是高阶复杂的法阵,威力越强,同时损耗精力也越多!

结界外的动静越来越大,结界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等待奇迹的降临!

“好了!”

蓝泽筠的双手颤抖,终于画完最后一笔,只见半空之中凭空而立着一个小小的彩色圆形法阵,中部盘旋蜿蜒,曲折离奇,就像是一副复杂描绘的画作。

蓝泽筠起身,双手操控法阵,聚灵阵在空中翻腾了两下,然后垂直入地,逐渐便大,慢慢铺平整个斗武场!

外围发了狂的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怔了怔,随即继续发动进攻。

蓝泽筠结印催动脚底下的阵眼,刹那之间,五颜六色的光芒立刻绽放出来,耀眼生动,散发着勃勃生机!结界内的人见此皆是松了一口气,心中越发喜悦,只是不曾想这光只散发了片刻,便慢慢隐退下去。

白雨曦瞧着不对劲儿,道:“怎么了?我总感觉这阵法有些后继无力,难以维持。”

蓝泽筠蹙眉,神色凝重,思来想去,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完了,我们在诡藏之内,聚灵阵本身的灵力并不能感应到

灵器之外的天地灵气!”

这是个大问题,几乎所有的高阶法阵都需要天地灵气的支撑,而如今他们身在灵器之中,在灵器之中造法阵,倘若没有一个开口,定然不能感受到世界上的灵气,这不亚于在作茧自缚。

本来所有人自绝境之中寻到了一丝希望,蓝泽筠的话相当于晴天霹雳,又使众人重新陷入绝望。

结界内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有些弟子已然面露颓色,不再抱有希望,蓝泽筠脑子里来回翻转,一直找寻其他脱离方法,不到最后一刻,坚决不停!

“天地灵气吗??要不要再试试?”

白雨曦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面向蓝泽筠,目光坚定的说到,蓝泽筠目露惊喜的看着白雨曦,等着继续说。

白雨曦倒也没卖什么关子,此刻已是生死存亡之际,什么方法都应当试上一试,也许能博得一丝生机。

白雨曦从怀里掏出一枚此手掌还小的缨红色雕刻的曼珠沙华,继续道:“这是小时候阿娘给我的,往生魔花,据说是我爹打造的,算是一件超灵器吧,阿娘说世间阴阳调和,生生不息,来来往往,瞬息万变,这朵花可使阴阳交汇,万灵相通。也算是可以引灵的吧,我们再试一试吧,别放弃!”

蓝泽筠与李慕相视,然后点了点头,至于其他弟子,虽然心中已然不抱有多大希望,不过试一试,总归算是现在惟一的出路!

李慕自腰间的锁物囊内掏出一瓶翠绿色的药瓶,里面有二十来颗黑色药丸,散发着整整香气,李慕看着众人道:“这是生灵丹,可以快速补充体内的灵力,食一颗便有奇效,大家分了吧,接下来,不论成功与否,都是一场恶战!”

李慕身后的弟子闻言,点了点头,纷纷取了一颗吞了,继续抵挡修补结界。李慕也取了一颗吞食后,这才将手递到蓝泽筠二人面前道:“运用灵器法阵,极耗心神灵力,你们都拿着吧,等到灵力枯竭时,服用一颗便好,切不能服用过多!”

蓝泽筠二人乖乖听话,拿过丹药,各自服了一颗,众人相视一笑,而后各自分工!

白雨曦将往生魔花送出结界外,而后双手结印,注入灵力,催动灵器。只见半空之中,逐渐成形了一朵巨大的曼珠沙华的光影,当然虽说是光影,瞧着跟真的一模一样,甚至还会随风摆动,就连花瓣儿,花蕊也栩栩如生!

忽而一束红色的辉光自往生魔花内部投射出来,直直冲破了九天云霄。又过了一会儿,天空之上,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风起云涌,黑云压势,席卷而来!蓝泽筠一直盯着天空的动静,直到看到极其极其微弱细小的彩色光线说着红色光束慢慢进入,这才神色一亮,立刻催动法阵与往生魔花互相辉映。

不过这次,法阵所迸发的光辉依旧不强烈,蓝泽筠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天地灵气,想来这往生魔花是真的有用!但是看雨曦脸色苍白的样子,催动往生魔花该是十分耗费灵力的。以她的灵力,要想使往生魔花发挥大一些功效,引领更多的灵气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忽而

深呼一口气,将瓶子里剩余的药丸全部倒入嘴里。而后一手运作着法阵,另一只手凝结灵力随着白雨曦一同支撑起往生魔花,蓝泽筠觉得周生灵力充盈,全身各个穴位酸痛难忍,灵涡之处膨胀盈满。连同每一道经脉都汹涌蓬勃,似被无穷无尽的力量填满。

白雨曦看着蓝泽筠的举动,被吓了一跳,道:“你疯了!要是灵涡承受不住,你瞬间就会崩裂爆炸!”

蓝泽筠忍着疼痛道:“你别怕,我以前这样干过,有经验,你的灵力根本就无法发挥往生魔花的真正威力,如今我助你,两处耗费,灵力消耗定然比产生的快的多,更安全一些。”

“………”

白雨曦哑然,心头无奈与愤怒双双交替,忽而皱眉大骂:“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以前如此过,就应该更珍惜自己,怎可这般胡闹!”

蓝泽筠听着白雨曦开始滔滔不绝的说教,眨了眨眼睛。故作虚弱道:“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我们先做眼前事,等安全出去了,再说其他。”

语罢便继续催动聚灵法阵,吸纳往生魔花上吸引来的外界天地灵气。

白雨曦也不再多言,聚精会神的控制往生魔花,刹那之间,整片斗武场突然光芒大作,天空之上一片猩红之色,地面则燃起了五颜六色强烈光芒,而后一股一尺粗的彩色光柱透过半空之上的往生魔花虚影,直直通向聚灵法阵的阵眼!

如此大的变动使得整个空间颤动起来,蓝泽筠目光流转发亮:“看来是起作用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诡藏便要承受不住!”

蓝泽筠正说着,大地之上的建筑物开始崩裂倒塌,一条条黑色的沟壑慢慢显露出来,而后,这个天空之上也渐渐有了碎裂之声。不管是结界里还是结界外的人都有些错愕,那些目光猩红,满脸狰狞的弟子也逐渐清醒过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盯着四周的动静。忽而一丝金黄色的微光从天空之上透了出来,然后光线一束接着一束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只闻“嗡”的一声,似乎是冰块破碎的声音,清脆动人!

置身诡藏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心神晃动,一股强大的灵力挥散开来,宛若一阵带了劲力的狂风,将所有人席卷起来,不知丢到了哪儿去!

不知过了多久,蓝泽筠听见身边有些细碎焦急的呼喊之声,听声音极其急促,担忧。

蓝泽筠动了动手臂,只觉得全身木讷疼痛,全身的神经都紧紧的连接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蓝泽筠努力稳了稳心神,慢慢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睛的是一束极刺眼的光线,而后眼睛慢慢模糊起来,似乎有几道熟悉的身影在来回晃动,待再次睁眼凝望时,蓝泽筠终于看清了。白雨曦一动不动的望着蓝泽筠,眼眶红肿一片,上边儿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子。直等蓝泽筠睁开眼睛,脸上的担忧之色才一洗而空。

身旁是清风流转,花香四溢,啼莺流连忘返,眼前是骄阳烈火,树影婆娑,知己相伴左右,好像每一场看似可怕的灾难都能在关键时刻逢凶化吉,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第九十九章:黄泉之变

李慕等人全部围了过来,满脸忧心的看着蓝泽筠,白雨曦止了泪,瘪着嘴,看着蓝泽筠道:“你吓死我了!”

蓝泽筠用力伸手,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努力借着白雨曦的身体坐了起来,如今当是黄昏时分,金黄色的温暖阳光洒满整个斗武场,树影是黄色的,楼台是黄色的,直直投射过来,发丝也是黄色的,周围没有鸟啼,没有欢腾的声音,整个斗武场一片死寂,充满了岁月迟暮,生死离别的悲凉。

蓝泽筠放眼望去,临魔院斗武场的地面几乎被鲜血遮掩完全,无数条无辜的生命尸首不全的躺在血泊中,其他活着的弟子皆是一脸惊恐畏惧的呆呆站着,不知所措。

蓝泽筠只觉得心里头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鼻子就像是被堵住一样,无法通气儿!天地之大,山河广阔,好像死去一个人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不能让这个世界有一丁点儿改变。

蓝泽筠看着血泊里僵硬的尸体,其中不乏有一些见过的熟悉面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想必那弯窄窄的奈何桥上,又是一片凄惨悲壮,不知道又是谁在对着孟婆诉说衷肠!

整个斗武场鸦雀无声,除了从诡藏里面出来的弟子,再也见不到一个人的身影,至于那些长老们,此刻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蓝泽筠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有什么响动?”

白雨曦回道:“没有,很奇怪,可以说整个临魔院已经人去楼空了。”

白雨曦说着,扶着蓝泽筠站了起来,二人四目相对,互相传递了些安心的力量,蓝泽筠思索再三,道:“雨曦,我们回焦溪看看吧,按理说不管怎样,这黄泉之内,还有帝君坐阵,想必就算有什么变故,他老人家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白雨曦心早就飘到了焦溪,倘若不是蓝泽筠迟迟不醒,这会儿她怕是早就到了!

李慕听着二人的谈话,立刻上前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万一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李慕说的铿锵有力,后边儿慢慢有人跟着附和,最后从诡藏内出来的人几乎全部跟随着蓝泽筠与白雨曦前往焦溪。

不过,待蓝泽筠二人赶到时,整个焦溪只残留了些残破的景象,硝烟阵阵,尸体纵横,白雨曦只觉得目眩神晕,脚步虚空,嗓子就像被火烧一样发不出声音,蓝泽筠掺着白雨曦一步一步上前,在每一道熟悉的身影面前停下来,喊了喊,晃了晃,只是一圈儿下来,无人应答!

再往前走,白橙菲住的几座悬铃木搭建的木屋已然被毁灭的看不出样子,那大片娇艳猩红的曼珠沙华已经被熊熊火焰掠烧干净,再也没有往日一丁点儿景象。

白雨曦彻底控制不了情绪,跪在一旁,哭着喊到:“阿娘!白奶奶!你们在哪里!不要吓雨曦啊!快出来好不好!”

只是叫好之声回响在整片天地,最后只换来阵阵凄厉的回音,蓝泽筠使劲儿咬了咬嘴唇,用袖子粗鲁的擦掉了眼泪,上前摸了摸白雨曦的后背安慰道:“如今没有看到尸体,就是最好的消息,

也许她们已经安全逃离此地了,我们去桃花园看看吧,有帝君在,相信白姨她们定然安然无恙!”

蓝泽筠的话似乎让白雨曦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白雨曦闻言立刻起身,拉着蓝泽筠就往后山桃花园里赶,李慕等人紧随其后。

蓝泽筠心里砰砰直跳,此事实在太过突然,就像是眨眼之间,偌大的魔族黄泉帝国便糟了灾难,而且一点征兆都没有,最要命的是,如今的黄泉不是兵荒马乱,也不是什么众兵围城,而是静的出奇,除了满地横铺的尸体就剩她们一行人,孤立无援,无所适从,她感觉就像是水里来回飘到的小船,完全靠不到岸,而心里最后一点期望,竟然是身居桃林里的那个人!

蓝泽筠一行人走的极快,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接近后山,一路上随处可见断肢残骸,鲜血烂肉,不难想象,这里的战争有多残酷!再往里走,突然一撮沾了血的白色毛发引起了蓝泽筠二人的注意力!

蓝泽筠手指颤抖的捏起那块儿毛发,转头与白雨曦对视一眼,二人皆是热泪盈眶,紧咬着嘴唇控制情绪,再往里面走,终于一道庞大的兽体显露在她们面前,白雨曦立刻控制不住,跌跌撞撞的上前,一把抱住小极冰凉僵硬的尸体哭了起来。

蓝泽筠定定的站在后边儿看着,脸上早就被泪水糊了一片,待过了一刻钟,蓝泽筠才扶起白雨曦,也不说话,拽着她直直的往里走。

好不容易到了后山,蓝泽筠心情忐忑的推开园子大门,刹那之间便愣在了原地,那四季不死不灭,不枯不凋的满园子桃花如今竟然只剩下上百根光秃秃的树干,迎面而来的风带来的不再是夹着紫金檀香的桃花香气,而是恶臭浓郁的血腥味儿。

这片天地,皆是靠着度落生存,如今这般光景,难道是度落遇难了?

蓝泽筠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再也不敢往下想。白雨曦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眼前的这一幕很像是心里头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殆尽,苦苦支撑自己走下去的那根柱子轰然倒塌,心神崩溃。此刻,白雨曦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靠着蓝泽筠,就连眼泪也留不出来了。

天地之间依旧静寂无声,蓝泽筠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酸痛无力的四肢用力拥着白雨曦,不让她倒下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有一丝月光,也有有一丁点儿微亮,所有人就像是身处在无尽的虚空黑暗中,不知道前方道路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蓝泽筠拍了拍白雨曦道:“你看,他们都不在,乖,不要哭,我们还有希望。”

白雨曦定定的躺在蓝泽筠的怀里,睁着眼睛发呆,目光里一点神采都没有,闻言声音虚弱道:“是,他们都不在了,这么大了黄泉,我竟然不知道去哪里找,也许他们已经……”

“不会的,没有音讯就是希望,再找找,若是翻了整个黄泉都没有,我们就去人界找,去神界找,去蛮荒找,要是再找不到,我们…我们再哭好不好。”

蓝泽筠说着,双手用力的握着白雨曦的手,也许是这股温暖的力量,使白雨曦终于又有了新的生命。

接下来,蓝泽筠一行人几乎是日夜不停的来回周转,从后山桃园到落山殿,再到其他学院,后又去了比较慌乱的黄泉边境一带,只是这一路除了尸体便是硝烟,别说一个活人,就连一只活的灵兽都不曾见到。

于是最后众人商议,出黄泉,去人界。众人行至忘川河畔,只见一道道接近透明的身影,僵硬木讷的走过奈何桥,再桥头的另一端饮了孟婆汤,然后走去深渊。

许是今日生意过好,如今,还未到时辰便已经赠完了汤,打算收拾东西回家。

蓝泽筠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跑上了奈何桥,立在孟婆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孟婆道:“孟姐姐,你可知黄泉发生了何事?我…先生呢?他去哪儿了?为什么黄泉变成了这样?”

孟婆被蓝泽筠突如其来的声响下了一跳,手里的瓢瞬间掉入木桶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孟婆抬起满是褶皱的脸庞,扫了一眼蓝泽筠,这才用长满黑斑的粗手摸了摸心脏道:“是你呀,我等你们好几日了,怎么现在才来。”

孟婆说着,忽而周身紫雾弥漫,待浓雾散去,这才露出妩媚妖娆的身姿,依旧是那一道曼妙卓越的身影,依旧是那双缀满繁星的眸子。

孟婆忽而提高音量道:“你们不必担心,黄泉其余的人已然进了深渊之地,绝对安全,帝君与魔族之主派我来此接应各位,孟婆已经等候多时了,今日终于见到了大家,快请吧!”

孟婆说着,轻轻晃动着身子,挪动到一边儿,露出了身后黑暗阴森,看不清路途的长道。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孟婆,眉头紧促,似乎有些僵硬迟疑,不过那些停在奈何桥下的弟子们,几乎是前仆后继的涌上奈何桥,在经历了几近无路可走的绝望后,孟婆身后的那条道可以说是燃在心里最炽热最诱人的希望!

又好些人目光中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光亮,几乎可以说是贪婪!全然不顾真假,直直的往里头冲!

不过蓝泽筠与白雨曦李慕三人几乎同时出手,用灵力做了结界,结结实实的挡住了那些疯狂的弟子!

孟婆瞧着,立刻转头,神色有些凶狠的瞪着蓝泽筠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不想活还不让别人活了?再不走,只怕是要来不及了!”

孟婆恶狠狠的说着,眼里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意思,蓝泽筠倒也不急,慢悠悠的问道:“孟姐姐不急,如今黄泉之事太过蹊跷,总得让我们问上一问!”

孟婆斜瞥了一眼蓝泽筠,双手抱胸道:“有话快说,不要耽误时辰!”

蓝泽筠道:“敢问孟姐姐,黄泉发生了何事?”

“妖邪入侵,猝不及防,魔族没有准备,妖族与渗入魔族的奸细里应外合,导致魔族分崩离析,溃散倒塌。”

“那…为何我们这一路,未曾见到一个妖邪的尸体?难道说他们真厉害到了如此程度,居然可以一人不死,灭了魔族上万条人命!”

蓝泽筠忽而目光一冷,眼中已有肃杀之气,双手运着灵力,随时准备出击!

第一百章:真假孟婆

天色依旧昏昏沉沉,没有一丝生机,不过未时刚过的样子,已然像是过了黄昏呢!

奈何桥上,两方势力对峙,丝毫不让,孟婆看着蓝泽筠警惕的样子,忽而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如孩童哭泣,又似怨妇低吟

“啧啧啧,你倒是机灵过人啊,你们在临魔院的经历还不明显吗?妖族有的是手段叫你们自相残杀,只要有**,贪婪,就会有弱点。”

蓝泽筠闻言,又道:“帝君乃是何人,且不说他伸手触天的能力,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断然不会丢下那些魔族弟子!”

孟婆挑了挑眉,扭着曼妙的腰肢靠近蓝泽筠,涂了猩红色丹寇的玉手点了点蓝泽筠的额头,轻张妖艳的红唇道:“了解他?究竟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我和他缠绵床榻时,你在…嗯?你说我这个枕边人亲切还是你这个被丢掉的扫地丫头亲切?”

蓝泽筠脸色微红,身上起了些恶寒的鸡皮疙瘩,心湖有了些难以察觉的轻微波动。

“你不必说这些,先生如何,我心中自有评断,倒是你……究竟是何居心?”

蓝泽筠不愿再与孟婆多费口舌,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远离孟婆身边,目光依旧警惕冰冷。

孟婆有些挑衅的笑道:“小丫头啊小丫头,干嘛转移话题啊,你刚才的话题深得我心,要不在讨论讨论,我倒是也愿意再给你说说他的趣事儿呢!”

孟婆眼神相当妩媚的看着蓝泽筠,蓝泽筠闭口不答,一旁的白雨曦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个妖女,真不知天高地厚,就你这妖艳贱货的模样,帝君他老人家能看上你?痴人说梦吧!先不知帝君如何,我阿娘自然不会撇下我不管,以前看你安分守己,在这奈何桥畔矜矜业业,谁曾想竟然是个坏东西,你要再不说实话,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白雨曦瞪着大眼睛瞅着孟婆,双手握拳,已然准备动手。

孟婆瞥了一眼白雨曦,忽而神色一转,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哎呀,真的是,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接应你们,居然遭受了如此对待,你们口口声声污蔑我,辱骂我,可有证据!”

孟婆主动示弱,又因先前字里行间皆是说自己与帝君关系匪浅,如此一对比,有些弟子已然动了心念,开始驱使灵力冲撞结界。

“证据?我曾听先生说,孟婆日落为始,日出为终,身怀诅咒,不到酉时,不现真容。如今都还未到申时,怎可现身,这种事古书有载,典籍皆存,不会造假,所以你究竟是谁?”

蓝泽筠此话一出,倒叫众人彻底冷静了下来。《天资宝鉴》有载,有女名孟姜,天姿国色,颠倒众生,幼时嫁夫,深受其母疼爱。后北境有祸事,其夫踏马远征,久久不见归期,孟姜心有忧思,日日鸡鸣便出,立于万丈高城,抚柱日日啼哭,后城倒墙塌,埋没尸骨十万,众魂哭诉与阴间,阎王惩戒,刺咒永生,驻足奈何,日日高歌低吟,传度往生,日落为始,青春靓丽,日出为终,老骥白发,消其罪孽,赎其罪原!

假孟婆被蓝泽筠拆穿后,见此计不成,整个人倒是淡定了下来,双眼眺

望着忘川远处的一艘孤舟,长吸一口气道:“罢了,既然你们不肯做个睡着的人,那我就好心帮帮你们吧!”

只见假孟婆还未语罢,周身便弥漫起了一层厚重的黑色雾气,散发着不知名的甜腻香气。

蓝泽筠此刻屏息,命令众人快速撤离奈何桥!那团黑色雾气一直在扩大,最后直直长了又三四丈才停下来。

忘川河畔,蓝泽筠等人皆是作战状态,紧紧盯着桥上那团鬼东西。

约莫过了一刻钟,整个奈何桥像是快要承受不住,吱呀作响起来。

无数条粘稠恶心的触须慢慢透过黑雾,张牙舞爪的摆动起来。

蓝泽筠等人大惊,这东西长的甚是奇特,形像巨型蜘蛛,长了六只来回翻动的眼睛,八条腿粗壮锋利,就跟刀子一样,背上冒着数十条来回舞动的触须,刚才那股不知名的香气早就消失不见,空气中飘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妖物慢悠悠的走下奈何桥,六只乌黑圆润的眼睛来回瞟动,背后的触须突然发力,朝着蓝泽筠等人所在的方向重重的甩了过来。

蓝泽筠等人立刻四处逃窜,触须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可见力道之大!

“这!!这是什么东西!长像这般丑!”

白雨曦被吓了跳,嫌弃的看了大蜘蛛一眼,转头看了看蓝泽筠与李慕二人,蓝泽筠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它身上的这股气息,应该是妖族里出来的东西,我们切不可轻敌,好好应对才行!”

蓝泽筠话音刚落,这大蜘蛛的第二轮攻击已然相约而至。蓝泽筠几乎擦着触须而过,然后果断的化了一把灵力剑,直直的朝着触须砍了过去。空气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花。蓝泽筠被触须震飞出去,跌倒在一片空地上。

白雨曦立刻上前,一把扶起蓝泽筠,蓝泽筠蹙眉,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这东西好结实,我的灵力居然砍不断!”

白雨曦闻言,看着被蜘蛛不断击飞的弟子道:“这玩意儿也太狠了吧,砍不动就算了,它的移动速度与反应比我们快的多,难搞!”

蓝泽筠点了点头便于白雨曦重新投入到战斗中,这怪物眼睛翻动的极快,而且六只眼睛可以随意转动,几乎可以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并迅速做出反应,半个时辰下来,竟然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蓝泽筠悟到的风之灵力,几乎可以算是所有上乘灵力里最难以捉摸,最轻盈飘逸的,就算这样,才勉强和这个怪东西在反应移速上五五平分,可见其能力有多强悍!

白雨曦站在原地喘息,看着对面儿纠缠在一起的身影道:“它的眼睛也太贼了,我们做什么都能被看到!这还怎么打嘛!”

白雨曦瘪着嘴抱怨着,不过这话听在蓝泽筠的耳朵里,倒是叫她灵光一现

“雨曦,你的往生魔花不是可以分影嘛,等会儿你控制魔花多分些虚影,掩护我,我去弄瞎它的眼睛,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好!”

二人简单的交流后,便各自行动,白雨曦控制着往生魔

花,在空中绽放分散开来,落下了成千上百朵快速移动的往生魔花,这东西似乎对一切带有灵力的东西都很防备,所以此刻突然见到这么多灵力花儿,六只眼睛来回转动,不敢错过一只,蓝泽筠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那怪物,双手结印,幻化出十片极其锋利尖锐的小刀刃。

过了一刻钟,蓝泽筠终于算是发现了一处小空隙,丝毫不犹豫,立刻控制小刀刃直直穿过空隙,直指怪物的六只圆溜溜的大眼睛。

十枚小刀刃速度非常快,几乎在刹那之间便接近怪物的眼睛,不过那怪物立刻反应过来,快速挥动着背上的触须抵挡,十枚刀刃竟然只堪堪中了两枚!

只听一声刀剑割裂皮肉的声音,怪物一声长嚎,脸上立刻流淌着黑色腥臭的液体,浑身颤抖着往后退,剩下的四只眼睛更加警惕的翻动起来。

蓝泽筠目不转睛的盯着怪物,心里有些可惜,一举未众,此刻最怕的就是这东西突然暴怒起来!

怪物慢慢的往后退着,直至忘川河边儿,一只腿不留神竟然伸进了河水里,待反应过来已然被忘川河水噬掉了大半儿,蓝泽筠眼睛微眯,怪物刚才的动静并没有逃过蓝泽筠的眼睛!

“不要和它打了,这忘川河水可融万物,吞生魂,我们合力将它拉下去!”

蓝泽筠语罢,已然率先飞身踏过奈何桥,站在另一边,然后释放灵力,化成万千光束,束缚着怪物往河里拽,其他人也快速反应过来,依着蓝泽筠的样子,幻化出无数条光束。缠绕在怪物身上,控制着灵力,将它往河里拽!

这怪物倒是十分灵性,此刻似乎是预感到了危机,努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八只锋利粗壮的大腿直直的插在泥土中,借助力量,尽力让自己远离忘川!

双方突然僵持下来,此刻只要有一个人稍微松懈一下,也许怪物就会脱离出去,甚至将他们拖入忘川,永世不得超生!

白雨曦站在蓝泽筠身旁,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茂密的汗珠:“这样下去不行啊,等到我们灵力耗尽,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蓝泽筠亦是如此想着,这怪物自始至终,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丝毫没有减弱,而且,隐隐之中还有些加强的意味!

蓝泽筠想了想,忽而闭上了眼睛,不过一刻钟,只见蓝泽筠额头灵台处渗透出了一丝精纯的灵力,而后这股灵力停在蓝泽筠面前,突然分散成四个小圆球,又慢慢转变成了四只尖锐的长针!这些长针在空中来回晃动了两下,忽而针尖儿调转,对准怪物,直直的飞了过去!

一声撕裂的哀嚎声长久不止,因为身体被数道灵力束缚,这怪物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眼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针刺进眼睛里。

也许是太过疼痛,怪物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而且有些左右晃动,完全找不准方向,白雨曦等人,趁此机会,立刻拉动光束,只闻“扑通”一声,怪物沉落水底,再也没有响动!

不过一切似乎都还没有完结,突然整片空间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天空开始变得扭曲,就连地面也慢慢扭曲,就像是一张宣纸,正在被人蹂躏乱折!

第一百零一章:大梦一场

蓝泽筠摇摇晃晃的站在奈何桥上,只觉得天旋地转,空气压缩,就连心湖也眩晕无比。

蓝泽筠忽而觉得脸上一片温热,伸手一摸,一片血红,居然流鼻血了…

最后,蓝泽筠终于晕了过去,直直的栽进了忘川之中,临闭眼之前,蓝泽筠忽而在天空之上捕捉到了一片粉红色的桃花瓣儿,飘飘然然,悠悠哉哉,在这已然不成样子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出众!

“先生…”

……………………………………

一阵清风夹杂着路边芬芳的花香略过临魔院斗武场,树梢上,云雀清脆的啼叫着,树影婆娑,随着清风来回扫动,带动投在树下的影子也来回变换。

只见整个斗武场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群年轻人,个个神色紧张,呼吸急促,就像是做了噩梦。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有人动了动手指,然后眼睑轻动,蓝泽筠觉得脑子重重的,眼前忽明忽暗,似有什么东西来回舞动,弄得眼睛极不舒服。

待到睁开眼睛时,这才直直的对上了一片绿色的树荫,好几缕昏黄的光线透过来回晃动的树枝进入蓝泽筠的眼睛深处,似乎并不怎么刺眼,带着些许温暖,些许灿烂。一滴在眼角徘徊许久的泪珠终于趁机逃离出来,说着蓝泽筠的脸颊滑落到耳朵里。

蓝泽筠伸手抹掉泪珠,大片大片的回忆涌入脑海里,按理说自己应当是沉入忘川河底,魂飞魄散,不复存在,怎么会有这么清晰的意识呢!

蓝泽筠如此想着,周遭突然聒噪起来,惊恐,喜悦之声来回穿杂交汇,蓝泽筠快速起身,转头望了过去。

蓝泽筠瞳孔逐渐便大,眼里满是疑惑,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居然是临魔院斗武场内,而且那些面孔,有些明明倒在了血泊中,毫无声息的人,此刻居然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大家也是一样的惊恐万分,有的弟子甚至开始捏脸掐肩,以此来确定真假。

白雨曦深呼一口长气,站在蓝泽筠身边,眼眶微红道:“这一切,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们……黄泉…到底怎么了?”

蓝泽筠摇了摇头:“不知道,太奇怪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到假时假便真,如今倒像是做了一个又长又可怕的噩梦,如今算是大梦初醒,一切回到了原来。

正当众人热烈的讨论时,几位消失已久的长老终于又重新回到了高座之上。

白雨曦看着那些长老,脸色不明,蓝泽筠立刻便察觉到白雨曦的变化,伸手搭在白雨曦的肩上道:“稍安勿躁,我们先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几位长老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底下的弟子,皆沉默不语,神色严肃,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又过了一会儿,高台之上又出现了一个人,依旧神色严肃的背手而立,不是傅行子又是谁呢。

傅行子看了看底下众人,直到底下鸦雀无声时,才摇了摇头道:“此次考验乃是帝君亲自布阵,引各位入梦,大家梦里所经历的一切,便是这次考核内容!”

说到此处,傅行子脸色僵硬,眼里有些失望之色:“不过我对各位

是真的很失望!这梦里第一关考的是正义与仁道,第二关是能力与胆量,第三关是智谋与**。有多少人第一关便栽了进去,受心魔所惑,居然做出残害同门之事!这么多年的礼教是学到哪里了?会犯这么蠢的错误!倘若你们连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都分辨不出来,还谈什么术法修为!谈什么匡扶正义!”

傅行子说的铿锵有力,字里行间皆是怒其不争的失望,底下的大多数弟子皆羞愧的低下了头,耳朵煞红。

不过此话一出,蓝泽筠与白雨曦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原那些真真切切的惨痛经历真的不过就是一场梦,如此甚好。

白雨曦更是开心的差点蹦起来,两只微红的眼睛里闪着闪亮的光辉,与昏黄的阳光交相辉映,甚是明媚好看!

傅行子见大家低头不语,已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快速吩咐道:“如此算是一场历练,也叫你们好好辩辩是非对错,对各位日后的心术有很大的帮助,至于前往神族参加神魔试炼大会的人,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心里也有答案了!”

语罢,傅行子的目光朝着蓝泽筠二人还有李慕所在的方向扫了扫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白雨曦凑近蓝泽筠问道:“?你说那傅老头儿什么意思?是不是人选就是…”

蓝泽筠点了点头,肯定的答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毋庸置疑。”

两天之后,蓝泽筠推开黄泉后山上的桃花园的柴扉,入目的依旧是满天飞舞的桃夭,依旧是夹杂着紫金檀香的香风。

蓝泽筠只觉得慌如隔世,在梦里见过这里桃夭凋落的样子,如今再次回来,竟然觉得有些真切的舍不得。

蓝泽筠并没有回自己的小屋子,而是趁着香风,悠哉悠哉的往前晃去,直到停在一座院落前才停下脚步,望着大门沉思了许久,这才轻轻推门而入。

度落就像是知道蓝泽筠会来,早早的在小亭子里沏了一壶蓝国的刺头青,摆了一些精致的糕点果盘,端正的坐着看佛经。

蓝泽筠慢慢上前,坐在度落对面,看着面前专注的身影,那双透亮的眼睛就像是一面明镜,看得见七情六欲,看的懂生死悲欢。

二人沉默了许久,小炉上的紫砂茶壶已然沸腾,砰砰作响,就像是蓝泽筠这颗不安分的心,装着一堆想要说的话。

好久,度落才放下手里的佛经,将茶壶提下来,倒了一杯在蓝泽筠面前的茶盏中,颜色微绿透亮如同翡翠,袅袅热气随风飘散狂舞。蓝泽筠盯着茶水看了一会儿,这才端了起来凑到鼻尖儿处,一股记忆里的淡淡苦涩幽香瞬间充斥整个鼻腔。

度落轻轻抿了一口,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才道:“这趟如何?”

蓝泽筠放下茶杯,神色有些迷茫:“说不清楚,要真认真的讲,有些累,还有些悲凉。”

度落薄唇轻轻一笑,道:“如此重新来过又如何?”

“坦荡释然,心有余悸,只盼再也不要发生这般事情。”

度落闻言,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世间的慈悲,真正看过了人间疾苦,世态炎凉,心中所念,便是慈悲。”

蓝泽筠盯着枝头处一只叽叽喳喳的燕子,竟然觉得无比的安宁祥和,说来也奇怪,这一趟后她居然觉得现在的世界生动了不少,一草一木,一鸟一兽,都如此的惹人怜爱。

度落看着蓝泽筠继续道:“你可有惑?”

蓝泽筠一转头,目光居然直直的对上了度落,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奈何桥上假孟婆说的那些话,神思一转,又想到了度落在汾西城内挑选了许久才拿到的那枚小巧精致的半掌梳。

度落见蓝泽筠不答,挑了挑眉一脸疑惑的看着蓝泽筠,蓝泽筠立刻警醒,低头道:“敢问先生,第一关时众人皆觉得心中燥热难耐,而后便发了狂,偏偏我与雨曦毫无感觉。不知为何如此?”

度落收回目光,又喝了一口茶,才道:“很简单,这第一关嘛,从你们进入斗武场那一刻便已经开启,你最后破解的诡藏只是阵法其中一的部分,这阵法可以最大程度的放大人们心中的贪念**,各种情绪,倘若心智不全或者不设防备的人,心中所想就会不断被放大,最后成为被**摆布的棋子,至于你与白家那丫头,自进入斗武场时便有心提防,心中也无太多杂念,所以这些对你们无用。”

蓝泽筠点了点头,似乎心不在焉,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度落皱了皱眉头,忽而将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桌子,蓝泽筠的思绪立刻被打断,有些猝不及防的看着度落,道:“这些先生解惑,我已经晓得,如此就不打扰先生清修了。”

蓝泽筠说着,就要走,被度落出声拦下

“你心里有事?”

“没有!”

“何事不能告诉我?”

面对度落的逼问,蓝泽筠只觉得心脏扑通直跳,整个人都不大自在,更不敢抬头看度落一眼。

询问半天无果,度落也不在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自怀中掏出一串儿闪闪透亮的珠子,瞧着像是银子做的,上边儿刻了栩栩如生的精致莲花,看着小巧可爱,惹人喜欢!

“这是玄灵珠,算是一件超灵器,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

蓝泽筠怔怔的看着桌子上那串似乎可以戴在手腕儿上的漂亮珠子,有些不敢置信道:“这是…送给我的?”

度落看着蓝泽筠,脸上写着“不然呢!”三个大字。蓝泽筠立刻明了,伸出一只手,有些颤抖的取过桌上的珠串儿,令人意外的是,这珠串儿看着平平无奇,入手居然如此冰凉,而且蓝泽筠能很清楚的感受到珠串儿里蕴藏着的深不可测的力量。

度落闭眼扶了扶额头,道:“你回去吧,明日来找我,我教你如何使用。”

蓝泽筠点了点头,立刻拿着珠串儿,一溜烟儿跑的不见踪影。

待到蓝泽筠走后,度落这才睁开眼睛,望着门口方向,目光竟然有些难以言说的低落。

芳草萋萋长亭漫漫,佳期不候故人悠悠,至于命运的线条会连出什么样的结果,此间天地,无人知晓。

九重天际厚重的暮钟依旧作响,人界夜市街头依旧繁华,黄泉奈何桥上依旧高唱低吟,就连焦溪那片猩红的曼珠沙华也依旧娇嫩。

第一百零二章:玄灵珠

蓝泽筠一直在想第一次见到度落时的场景,他一定是在桃夭漫舞中,踏步缓缓而来,眼光波动悠闲,衣摆随风摇曳,本该如此行去小亭子里喝一杯上好的茶水,却猝不及防之间遇到了一个闯入自己阵地的小东西,败坏了兴致。

可惜自己是个盲女,后来在一起相处了那么久,竟然一次也没有看到他信步阑珊处,折枝背手回的绝美样子。

第二日,蓝泽筠站在柴扉门前犹豫再三,也没有敲响房门,只定定的站着,也不移动,树梢上一片粉红色的桃花洒落下来,肩膀发丝,到处都是。

度落推门而出便看到阳光之下,一道削瘦挺拔的红色身影,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低眉自顾思,远风近处画,别有一番人间美色。

蓝泽筠听到动静,立刻回过神来,对着度落行了礼,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

度落深深的看了一眼,也不说话,直直的往桃花林里走去,蓝泽筠顺势跟在了后边,度落高挑挺拔,宽厚直立的肩膀挡住了蓝泽筠全部的视线。

待到林子中央,度落问道:“你可知何为超灵器?”

蓝泽筠收起其他心思,神色认真道:“知道,以前也有过,据说是超脱灵器之上的器品!”

“确实如此,超灵器不论在强韧程度还是锻造用料上都要高于灵器,可以完完全全压制灵器的作用。我给你的玄灵珠,乃是用上古时期遗留的玄铁石并千年胡雪汁所炼,内含天地精灵,算是超灵器中的至宝珍品。”

蓝泽筠听完,从怀里掏出玄灵珠串儿看了看,然后仔细研究起它的玄妙之处。

度落站在一旁,右手微微一抬,蓝泽筠手里的珠串儿便随着度落的动作升至半空,而后逐渐分散成十二个小珠子,在空中盘旋,忽而金光大盛,原本指甲盖儿大小的珠子竟然慢慢变大,最后逐渐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把三尺多长的锋利宝剑!

剑宽半指,剑身通体银白透亮,闪闪散发着寒光,貌似秋霜,剑刃尖锐锋利,浑身散发着逼人的肃杀剑气。剑柄之处似乎是用寒玉锻造的,衔接处精致的雕刻了一朵深谷幽莲,旁边还闪烁着几颗缨红透亮的细碎红玛瑙!其神韵更像是一位不染尘土,高冷孤傲的天外飞仙。举手投足皆是,优雅从容。

度落忽而袖子一挥,这剑居然慢慢变化,在空中来回翻动,激起一片桃夭,最后化作一条九尺长鞭,鞭子全身细滑圆润,只食指那般粗细,瞧着精致飘逸,利落飒爽。

蓝泽筠瞧着甚至喜欢,两只眼睛放着精光,这东西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宝物!

度落这些蓝泽筠的笑脸儿,心下才安稳下来,看来她是喜欢的吧。

不一会儿,度落又将天空中的玄灵珠还原成原来的样子,玄灵珠收敛光辉,散落在蓝泽筠的手里。

“你将自己的心头之血引入其中,它便是你的了,日后与你心脉相连,你强它强,心灵相通。”

度落说完,蓝泽筠摸了摸手里的珠串儿,立刻照着度落的指挥,从手指处引了一丝心头血出来,滴在玄灵珠上。这滴血珠子立刻被玄灵珠吸收进入,忽而金光大作,飘致空中,剧烈颤抖起来。

蓝泽筠只

感觉心脏开始狂烈跳动,似乎有一股冰凉清冷的气流沿着心脉一直往上走,最后挤进自己的心脏,慢慢融汇其中。

这种别样的感觉维持了有三刻钟左右,蓝泽筠整个人就像是身处万丈冰川,凉意由内而外,就连头皮也冰凉一片,睫毛眉头处展现出一层冰霜,四肢无力僵硬,嘴唇逐渐发紫,看着像将死之人。

度落立刻走上前,伸手轻轻握住蓝泽筠的手,将她揽入怀里。一股金色的光线从度落的手掌处钻进了蓝泽筠的身体内,蓝泽筠感觉一股炽热的暖流通过身体里的每一处穴位,然后直直窜进心脉,非常温柔的包裹住了自己的心脏。

心脏慢慢平静了下来,冰霜融化,一片光明透彻。蓝泽筠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了度落优雅顺滑的下巴。这个男人无论是做什么,都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温润高雅。

忽而手腕处传来另一个人温度,只见度落拿着玄灵珠串儿,将它轻轻绑在了蓝泽筠纤细的手腕儿上,看着就像是一串儿好看精致的手串儿,毫无违和之感。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突然又开始扑通狂跳,蓝泽筠整个人都被度落圈外怀里,度落身上的紫金檀香直冲冲的往自己鼻子里钻,蓝泽筠动也不敢动,小脸儿通红,干脆假装昏睡,躺在度落的怀里一动不动。

度落看了一眼蓝泽筠露在外边红透了的小耳朵,嘴角轻轻一弯,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而后淡定自若的欣赏起眼前肆无忌惮飞舞摇曳的桃花来。

青山妩媚,绿水长流,河畔灿烂星星点点,灵兽猕猴三三两两。蓝泽筠与白雨曦并排而坐后山一处山坡上,迎面而来的是飒爽清凉的长风,身旁散落放着几只水灵灵的脆梨。

只闻“咔擦”一声,白雨曦咬了一口脆爽甘甜的梨,望着山坡下边儿慢慢升起腾空的袅袅炊烟道:“舒服,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蓝泽筠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风景如画,岁月如歌,生活祥和安乐,倒是比外面的世界生动的多。”

白雨曦稍微往后仰了仰,又咬了一口梨:“如今动荡不安,倘若不治根本,迟早会殃及黄泉。”

纵观天下,如今最动荡的便是人界,整个大陆替换新主,人心惶惶,再加上妖族的不断骚扰,更是动荡不安,至于九重天际,虽说没有人界那么夸张,不过神界一直主张仁义,但凡人界有一丁点儿暴乱,便会派人下山围剿。

反倒是黄泉不受外人侵扰,亦不理俗世,安安生生,平安顺遂。

黄昏时分,温暖昏黄的光辉洒向整片大地,蓝泽筠看着地上拉的很长的两道身影,只觉心里舒畅无比:“只要我们还在,就一定能保黄泉无忧。”

八月盛阳万丈,正是天热十分,蓝泽筠与白雨曦李慕三人收拾整顿好,于落山殿同其他院里选出来的弟子一同拜过女君,而后一路南下,出了黄泉,途径幽冥道然后到达人界。

临走之时,蓝泽筠带上了后山桃花园里的一黄土,而白雨曦摘了朵开的最艳的红色曼珠沙华。

神魔试炼大会乃是百年才举行一次的冠绝三界盛会,其参选弟子皆代表的是神魔两界的名声,所以算是备受关注的。

因为九

月初便是盛会举办之日,所以蓝泽筠这一行人算是日夜兼程,马不蹄蹄的赶路,至于一路美好的风景,都只匆匆一眼,好不容易在八月末尾终于赶到了昆仑山下。

众人决定先寻个客栈沐浴休息一晚,洗去一路风尘仆仆,明日再前往昆仑。

魔族共有九个书院,每院三人,这一路轻装简行,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待到达昆仑山下一处还算繁华的小镇里,这里已然聚集了许多观摩盛事的少年人,客栈之内随处可见,谈笑风生的年轻背影。

蓝泽筠等人行事低调,要了客房便寻了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坐下,要了些简单的吃食。

不过即便如此,周围还是投来了许多打量的目光。

“?这是些什么人啊?瞧着面生,是哪里来的术士散修吗?”

一身板矮小的小眼儿男子看了看蓝泽筠等人,转头低声问着一旁块头壮硕的大汗。

只见汉子不屑的瞥了一眼,而后故意放声道:“什么散修术士,他们八成就是来参加神魔试炼大会的魔族弟子啊!李二,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神魔试炼大会谁赢了?”

那位被叫做李二的矮男子笑了笑眼睛,便以明了大汉话中一意,立刻附和道:“当然记得,是我们神族!”

“那上上次呢?”

“哈哈哈哈,当然也是我们神族喽!”

“那上上上次呢?”

“这还用说吗?不一直都是我们神族吗?”

然后再坐众人皆哄堂大笑,白雨曦是个脾气暴躁的,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无知看客,如今又牵扯到了魔族的尊严,自然是怒火中烧,双手紧攥,目光似火,而后使劲儿一拍桌面就要起身!

蓝泽筠快去拽住,道:“做什么?听着野狗乱吠,也要搬起石头打一下?又不会咬到你身上,那么气做什么,坐下,好好吃饭!”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整个客栈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本来愤懑的魔族弟子,无一不低头嗤笑,就连板着脸的白雨曦也消了怒气,乖乖坐了下来。

那壮汉抬头,只见刚才还跟着自己一起起哄的人也偷偷嗤笑起来,只觉得面子掉了一地,喘着粗气,将身旁的酒碗扫落在地上,站起来指着蓝泽筠的鼻子道:“无知小儿,休得无礼,可知大爷我是谁,区区一个魔族的黄毛丫头竟然敢在我神族的地界儿上撒野,活腻了是吧!”

蓝泽筠只是静静的听着,而后淡定的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抬头看了一眼那人道:“你们神族?我只听说神族九重天山个个招收的都是人族骨根极佳的弟子,敢问你师从这九山的哪一派?”

壮汉见蓝泽筠一点儿也不害怕,目光坚韧有力,心中有些打鼓,但是事已至此,剑在弦上,不得不发,万不能叫这些人低看了!

如此想着,壮汉挺了挺腰板儿继续道:“你管你爷爷我从哪里来,就算不是九山出来的,我也修得是神族的术法,自然算是神族里的人。”

白雨曦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呦,笑死我了,我还当是哪位神族的大贤能者呢,原来只是个旁门外道出来的冒牌货!”

第一百零三章:往事重提

客栈之内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这大汉咬牙切齿看着这桌上两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明明只是两个小娃娃,周生散发出来的气场居然如此强大,倒叫他真的有这些退意。

大汉吞了吞口水,看了一眼一旁尖嘴猴腮的李二,四目相对间,李二已然站起身来,走到壮汉面前,一把抓住壮汉的胳膊笑道:“哎呦!瞧你们说的,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罢了,自古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怎么说你们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论神魔试炼大会结果如何,我们都是极为欢迎的。今日之事,我看是个误会,大家都别冲动,就当是给我李二一个面子。”

白雨曦看了一眼那人,眉头一皱,显然是不喜欢的,一旁的李慕瞧着有人打圆场,为了不多生事非,这才顺着李二的话道:“既然是误会,大家便各自入座吧,我魔族弟子向来是非分明,不愿交恶。今日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李二见终于有人出来搭话,而且话语清晰得当,并没有太过刁难之意,笑意更深:“如此胜好,这样吧,我们共饮一杯,就当是提前祝各位旗开得胜!”

说着,便拿着自己的杯子走到蓝泽筠这一桌,双手持杯,等着诸位举杯共饮。

白雨曦冷哼一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直直的绕开众人,去了客房。

李二神色僵硬,有些下不了台面,李慕见此,立刻起身举杯道:“哪里的话,何来旗开得胜,我们此趟前来,不过是为了和神族里出色的弟子讨教一番,但是倘若真有人将主意打到我们头上,做出个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也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慕不愧是这次委任的魔族领队,说话张弛有度,字里行间更是不叫他人占一丝道理。

如此把话说开,众人皆是明了万分,李二假笑应下,对着李慕蓝泽筠二人举杯,蓝泽筠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杯子对着李二示意一番,然后一饮而尽,也告辞去了客房。

话说刚才被气到的白雨曦乒呤乓啷在房间里折腾了一番,这才气鼓鼓的坐在桌上暗自生气。蓝泽筠推门而入时,只能看到她鼓着的侧脸,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瞧着甚是可爱。

“呦,气着呢,这饭也不吃了?就不怕半夜饿到胃疼?”

白雨曦见蓝泽筠调侃自己,彻底转过头去,气呼呼的说:“您就别担心了,我的胃那可是用铁锻造的,就算十天不吃,也是好好的!”

蓝泽筠闻言噗嗤笑出了声,靠近白雨曦,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我以为你应当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我们都知道魔族在外人的眼中如何,我们不愧对于天地就好,何必要费心计较这些?”

白雨曦闻言,眼神有些低落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转过头道:“我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气不过罢了,凭什么,他们什么都不了解,就为魔族安了这样的帽子,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魔族?”

蓝泽筠捋了捋白雨曦的发丝道:“人性本就如此,听风是风,听雨是雨,不过一句玩笑就能

当真,你忘了傅老先生的话了么?我们此行代表的是魔族的颜面,不论气度谈吐都应当是大家之气,何必降了自己的身份,和一些泼皮无懒计较,再说,此番神魔试炼大会,赢家是谁还未知晓,莫不要自己先生了退意才行。”

白雨曦听着,乖乖的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蓝泽筠,小心翼翼道:“他们呢?也是如此吗?”

蓝泽筠顿了顿,她自然知道白雨曦在问什么,于是想了半天才道:“要说是也是,不是倒也不是,在没有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过问题之前,一切都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总有一些善良的人,会在你最低谷,最无助的时候,伸以援手,给你些许温暖,让你有力量继续前行。”

蓝泽筠说着,突然想起了希枫院藏书阁里那个虽然头发花白,却健朗如青年的人,还有初进灵山时,教会自己许多的嫩黄色身影,又或者在希枫院一直暗中帮助自己的那位少年,还有白芷师姐,沈西言,银烨,包括自己在黄泉认识的所有人,好像人们大多时候都会因为恨意忽略掉那些一直给予我们温暖的人。

如今再次想起,蓝泽筠心中慢慢忐忑起来,其实这一路她一直都很迷茫,明日到了昆仑,她定然会见到一些熟悉的身影,他们会怎么做,会不会热烈的欢迎自己,还是像之前那样,一心想着致自己于死地。那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白雨曦瞧着蓝泽筠神色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忽而抓住蓝泽筠的手,坚定道:“你别怕,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想报仇就尽管去,一切有我,有魔族担着,我阿娘说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这一趟一定会保你平安的。再不济要真有什么魔族保不住的,不还有帝君他老人家嘛,他的面子,敢问三界之内谁敢不给?”

蓝泽筠闻言,心里暖暖的,这话说着有些幼稚,却又无处不透露着真挚,也对,怕什么,她总不能躲一辈子,而且有些事,她总归是要做到的!

如此想着,这一路上积攒的担忧忽而消散不见,白雨曦的肚子非常合时宜的响了一声。

四目相对,白雨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二人趁夜溜了出去,在街上寻了处小摊,喝了一碗冰凉香甜的绿豆粥,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第二日,天还未亮,蓝泽筠便喊了白雨曦起床,而后洗漱,换了一身崭新衣服,然后摸了摸菩提珠串儿,工工整整的系在腰间,这才出了房门与其他人汇合,一同前往昆仑山。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而且大多都是修了灵力的修士,蓝泽筠一行人皆身姿挺拔,目不斜视,这一路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快到午时,才行到昆仑山门前,门口已经有人再此等候多时,蓝泽筠站在后边,一眼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对之间,董晓婷整个人呆在了原地,目光直直穿透人群,盯着蓝泽筠,直到身旁的弟子推了她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咽了一口气,勉强做出一个违和的笑容,上前行了礼,才道:“我等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各位远道而来,想必定然困乏,快

里边儿请,待到其他山上的弟子都来齐时,再为各位接风洗尘。”

董晓婷说着,但是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蓝泽筠,蓝泽筠自然感受的到,对着董晓婷微微一笑,似乎再用眼神告诉她“我回来了。”

董晓婷见此,立刻躲避目光,然后派了身后的两名弟子引着魔族众弟子进了山。

待到那抹红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时,董晓婷这才送来紧握的手,脚步有些虚晃,神情恍惚,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端庄无瑕。

一旁的几名弟子皆被吓了一跳,一女弟子连忙上前扶住董晓婷问道:“师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董晓婷闻言,立刻甩开那名弟子的手,道:“无甚,些许是昨日没睡好,有些头疼。”

那名弟子点了点头,乖巧的站在一旁,继续等着,董晓婷又望了一眼蓝泽筠消失的地方,心到:原本以为你死了,我便能彻彻底底松下心神来好好生活,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阴魂不散的,竟然又找了回来!不过我已不再十二年前的我了,你亦不是当年的你,我们重新再来!

昆仑山脉曲折盘旋,宛若一只熟睡的苍龙,瞧着气派,而且此地灵气旺盛,盛产各种灵宝,又因为是上古时期众神汇聚之地,算是一处福泽深厚的宝地,所以,在九山之中,昆仑当排在首位!

蓝泽筠一行人进了昆仑后便开始惊叹于昆仑独特的布景,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来昆仑,不得不说这昆仑当真算是九山第一名门世家,不论是景观布局还是廊桥构造,都巧夺天工,匪夷所思!

白雨曦看着蓝泽筠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道:“喂,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还有,刚才那个昆仑弟子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难道你们认识?”

蓝泽筠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白雨曦皱了皱眉头,继续道:“?你不是灵山的弟子吗?怎么会认识昆仑的人?难道是神族比试大会认识的?”

“不是,她以前是灵山的弟子,我也很奇怪她为何会穿着昆仑的院服。哦,对了,她就是那个我要找的人之一。”

蓝泽筠说的气定神闲,白雨曦惊的差点儿跳了起来,一手搂着蓝泽筠的肩道:“你说什么?就是她害的你还有上官姐姐?哼!我就说,瞧着也不像好人,你放心,她要是敢对你做什么,我就去划了她的脸蛋儿,将她带回去喂小极!”

蓝泽筠终于被逗笑了,摇了摇头,突然加快了步伐,留着白雨曦一人在后边沉浸在自己都世界里。

要真的算起来,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了,十二年的光阴似乎稍纵即逝,那些掩埋在尘土里的往事终于又被风带了出来,因果报应,往复循环,从来都没有终止过。

都言山河广阔,湖川汇聚入海,云卷云舒,择日清风两去,自有玲珑七巧心,算不尽人间沧桑正道,愿你多富贵,愿你安顺遂,愿你今生无缘来生聚,愿你今朝不散日日欢,愿你魂归奈何鬼门关,愿你生魂不待忘川水,愿你阴阳界里寻阴阳。

第一百零四章:再聚昆仑

昆仑位居大地西侧,层峦叠起,峰回路转,前后峰群相隔千百里,东接子母河,西挨聚灵渊,雾障重重,不见其真容。

有诗作曰:“乘风东到海,数月下凉川,迷雾遮真容,一览别样天。”

因是八月末尾,清风徐徐,不似夏日那般燥热,其中已然蕴含着些许凉凉秋意,倒叫人心情舒畅,一眼望去,只觉青山多妩媚,绿水皆潋滟。

蓝泽筠一行人随着昆仑弟子一直往里走,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其他山派的弟子。蓝泽筠心中绰绰不安,随着队伍行着。

“啊哈?这个不是号称绝世无双的花君子"临岁锦袍"嘛!这昆仑果真算得上是九山之首,连这么珍贵的花品都有啊!”

忽而一道说笑赞赏声引起了蓝泽筠的注意,蓝泽筠立刻转头望去,只见人群之中,一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正弯腰研究着一盆水灵灵的蓝绿色菊花。从背后看身型似乎比一般的男子更削瘦几分,那一头黑色的青丝在阳光之下闪着浮浮之光。

那少年人慢慢转过头来,烈阳之下,一双极其引人注意眼眸水波流转,就像是一只灵动狡黠的狐狸,少年人的皮肤瞧着竟然比女子都要白上几分,瞧着有些凉意,不甚健康,他眉尾高挑,眉峰上扬,五官如精心雕刻,淡淡粉红的嘴唇带着一丝温暖的微笑。

蓝泽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少年,世人只说这世间有水做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一举一动都可颠倒众生,如今看了这个人,竟然也觉得有些如此味道。

那少年人此刻正与身旁一名世家弟子聊的正欢,从花草培育,聊到上古珍宝,从诗词歌赋说到术法修行,头头是道,甚是博学。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眼光波动,这个声音她在熟悉不过了。

“百青。”

百青说的正欢,突然听到有姑娘喊自己,声音听着温柔似水,想必应该是个水灵灵的姑娘!

如此想着,百青轻咳一声,忽而双手背后,做出一副清雅的姿态来,才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泽筠!!??”

百青又惊又喜,看到十年没有再见的人,再怎么淡定也按耐不住,立刻跑上前去,道:“!你个小丫头!在南鸢一转头就不在了,我还以为……”

白雨曦闻言,立刻出言阻止:“以为什么!话可不能乱说哦!”

百青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道:“呸!呸呸!怪我怪我!太激动了,一时之间口不择言!你可真的是…!不对!你!!!你的眼睛??!!”

百青这才发现蓝泽筠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手指着蓝泽筠,更加激动起来。

蓝泽筠一扫先前的担忧阴霾,竟然笑出了声:“如今真的看到了,才知百青你原是个人间绝色,貌盛百花!”

百青听到蓝泽筠难得的调笑自己,一向以脸皮厚过城墙自称的百青竟然不知所措,就连耳朵处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粉红。

“你!真的是,不过十来年没见,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竟说这些

混话!”

蓝泽筠与白雨曦听到百青的回答,皆相视一笑,好一会儿,蓝泽筠才停下笑意,面对他们二人道:“雨曦,这是百青,我在上越时遇到的挚友。这位是白雨曦,应当比你小的多,是我在魔族结识的知己。”

蓝泽筠语罢,白雨曦与百青二人互相打量起了对方,百青看着白雨曦,笑道:“瞧着是个小娃娃啊,凭什么她是知己,我是挚友?”

白雨曦闻言,立刻挽住蓝泽筠的胳膊道:“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岂是你可以比拟的!”

白雨曦话语之间隐隐有些捍卫主权的意思,百青翻了个白眼,只道是小孩子争风吃醋,便不在多说什么了。

蓝泽筠看着二人斗嘴,很是欢乐,好像这趟昆仑之行,还不错!

当日下午,李慕带着白雨曦先去昆仑离境殿拜访了各位神族的长辈。

蓝泽筠与百青二人寻了处僻静的林荫小道,一同散起步来,一路上,飞鸟不绝,啼声不断,鲜活的很。

蓝泽筠深呼一口清新凉爽的空气,这才对百青道:“百青,好久不见。”

百青顿了顿心神,嘴角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话说你的眼睛是如何好的,还有,你怎么会来昆仑?也来观摩神魔试炼大会吗?”

“眼睛吗?在黄泉治好的,如今我是黄泉弟子,代表黄泉前来参加神魔试炼大会。”

百青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记得上次相见,蓝泽筠不过是个连灵力都没有,比一般人都要脆弱的凡人,谁能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成了代表魔族参加神魔试炼大会的弟子!!

不过,毕竟十年过去了,想必她定然是中途又遭遇了许多,这才有了如今的造化。如此想来,百青才平复下震惊的心情。

二人晃晃悠悠的走了许久,百青才道:“原是十年已过,我们都是另一番变化,如今还能遇到,倒也算是三生有幸。”

蓝泽筠点了点头,十分认同,他们二人算是君子之交,平淡如水,却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那你呢?来昆仑做什么?”

百青听到蓝泽筠发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爷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朋友,如今三界盛世,这不,昆仑的一位故友早早叮嘱我,叫我过来,瞧一瞧这三界百年一遇的大事!”

蓝泽筠点了点头,忽而疑惑道:“百青,我看你根骨极佳,为什么不修炼灵力呢?”

百青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屑,道:“要我说嘛,这灵力也不是万能的,我吧,不图命与天长,青春永驻,只愿这一生不羁放纵,多看看人世红尘万物,你们有你们的正道大义,我亦有我的雄图霸业,如此说来,倒也算是不枉此生的。”

蓝泽筠闻言,凝神思索的了会儿,忽而失笑,从来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未来的权利,既然百青不愿意,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戌时,蓝泽筠别过百青,回到了魔

族弟子居住的院落里,白雨曦与李慕等人皆坐在大厅之中等候。

白雨曦见到蓝泽筠进来,立刻起身道:“你可算回来了,今晚昆仑举办了洗尘宴,为各位远道而来的百家弟子接风洗尘,这会儿时辰差不多了,咱过去吧。”

蓝泽筠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随着白雨曦李慕一行人出了门。

说起来,从出黄泉那一刻,蓝泽筠的心情就一直来回变化,她总会在焦躁难安的时候,告诫自己,这一刻一定会来,而她与戈薇董晓婷定然会势不两立,至于席渊,也许不过是站在对岸的两个人罢了。

不过直到真正要面临这一切的时候,好像以往的思虑皆化作尘土,蓝泽筠的内心反而更加坚定起来。如此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一句,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李慕带着魔族众人穿过层层廊桥,又过几条鹅卵石小道,最后终于行至择雅殿前,如今天色以昏,照在朱红色的殿门上,格外耀眼。

大殿之内早就高朋满座,主位上坐着昆仑掌教,从上至下,左右平分,依次坐着其他八院的院长,再往下右边便是各山选拔出来的优秀弟子,左边儿全部留着空位,应当是留给魔族弟子入座的。

那些入座的弟子皆斜眼看了看坐在灵山副院长邺文之下的那位身着蓝衣,那位被称为是九山第一人,风华绝代,横扫人界的至上君王---席渊!

席渊只是端正挺直的坐着喝酒,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在他左边坐着的,便是全天下都羡慕的龙华太子妃---戈薇!

不似席渊那般冷若冰霜,戈薇脸上总是挂着亲和的微笑,因为她本就长的娇媚可人,虽然位高权贵,却丝毫没有半点抬高自己,倒是引得了很多神族弟子的喜欢。

忽而门口神官高声喊到:“黄泉魔族众弟子到!”

随着神官语音落下,整个大殿内的弟子皆收敛笑容,站起身来目不斜视,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白雨曦走在最前边儿,后面李慕与蓝泽筠并排而立,再往后其他弟子分做两排井井有序的跨进门内,而后恭敬的向长辈们行了规全的敬礼,又与其他平辈弟子互相行了平辈礼,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正的坐下。

忽而席渊身旁一盏蓝玉酒杯被失手打落,酒杯从桌子上轻轻滚动下去,一直滚到大殿中央。

因为大殿之内格外安静,所以这一声原本不怎么响亮的声音突然被放大了好几倍!

众人皆转头看向事发之地,只见席渊身旁的戈薇浑身颤抖,瘫坐在桌前,目光惊恐的看着自己斜对面一道红色的身影。

于是众人便又顺着戈薇的目光看了过去,有些人觉得莫名其妙,有些却是大惊失色!

席渊本来自顾自的喝酒,懒得搭理戈薇,忽而觉得殿内气氛不对,于是也顺着戈薇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席渊忽而觉得整个人就像是被抛掷云霄之上,神色来回变化,有些惊讶,有些难以压制的不可置信,不过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狂欢喜悦!

第一百零五章:命运的捉弄

要说人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不过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失而重复得。

席渊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心中的喜悦一直燥乱不安,眼前的画面,他在梦里想过了无数次,如今真的实现了,倒真的觉得就像是一场无痕的春梦。

席渊戈薇二人的神色形成了先明的对比,大殿之内悄无声息,蓝泽筠端正直立的坐着,目光轻轻偏斜,看了一眼对面的席渊,而后又重新端正目光,再无他想。

戈薇转头亦是望了席渊一眼,只一眼,她便知道席渊心中所想,惊恐的目光里突然多了些嫉妒与恨意还有委屈!

由于底下动静太大,就连上座上的一些人也回头看了看发生了何事。

目光众聚,戈薇只觉得脸色微红,有些失态,于是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情绪,重新换上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对上位上的人微微低头以示失礼。

而后才略做惊讶道:“还望诸位见谅,实在是因为见了熟人,一时心中大乱,这才乱了方寸,扰了各位。”

戈薇言语间恭恭敬敬,倒是让人将目光重新聚焦到了蓝泽筠身上,忽而不知哪里的弟子惊喊一声:“我认识她!她就是十二年前那个残害同门,被丢进暗黑森林的灵山弟子,蓝泽筠!”

刹那间,择雅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蓝泽筠身上,就连一些魔族弟子也有些好奇。投了目光过来。

蓝泽筠的事,算是轰动一时,各山弟子都有所听说,如今见了真人,众人神采各异,有唏嘘不屑的,有嫌恶风,有单纯惊奇的,也有愤慨感叹的!总之不过多时,周围便想起了的讨论声。

邺文闻言,抬头深深看了眼蓝泽筠,距离此事已然过去了十二年,十二年间发生了许多事,那个倒在电刑里的少女,若不是经人提起,根本不会有人记得。

邺文与白澈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主座上的昆仑掌教狄潮。当年死去的可是狄潮最喜爱的昆仑大弟子,如今蓝泽筠到此可谓是羊入虎口!

狄潮起初根本就没有认出蓝泽筠,那件十二年前发生的事情,如今想起来,已然没有多大感触,不过此时旧事重提,心中还是些许不快,尤其是他亲手送进暗黑森林里的人,居然加入了魔族,重新回来了!

如此想着,狄潮看着蓝泽筠,狠狠拍了一下桌面,怒声道:“好啊!还敢回来!你个逆子竟然没死在暗黑森林里,居然跑了出来。还敢明目张胆的跑到我昆仑境内来!”

说着手里已然凝聚了一股灵力,朝着蓝泽筠侵袭过去。不过那东西还未接近蓝泽筠就被一把刻着浮云纹的玉扇挡了回去。

狄潮心中怒气更甚,不过碍于席渊如今的身份,倒也不好出声责难,只斜眼看了一眼邺文。

邺文心领神会,立刻阻止席渊,切莫多管闲事!适时殿内的气氛更加凝固,倒是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尴尬

“我在魔族常常听傅老先生

说,神族各位前辈,皆是心有大义之人,如今见了才知…傅老先生此言不虚,不过十年前的事,先不说其中疑点多多毫无证据可言,就算是蓝姐姐主动认罪,罚也罚了,电刑之苦,剜灵涡,刺颈纹,丢入暗黑森林,跟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况且还搭上一条人命,真要说起来,这账该如何算?”

白雨曦难得的稳重端庄,一言一行自然端庄,话语之间,不卑不亢,分寸不让,倒让主位上的狄潮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话,而且白雨曦的身份与地位也是叫人忌惮的。他们亦是没有想到,魔族竟然会派惟一的公主前来参加神魔试炼大会!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狄潮这才语气温和道:“你久居黄泉,可能不大了解我神族之事,也不了解你身旁之人,她生性凶残,这屠杀同门之事也不是头一次了,你莫不要被她骗了,我昆仑弟子死于她手,这般仇恨,你叫老夫如何放得下!”

狄潮说的动情至极,倒真有几分感念逝者的哀意,底下的众山弟子皆目切齿的看着蓝泽筠,隐隐之中有些杀意弥漫出来。

白雨曦不为所动,道:“神族之事如何如何,我并不关心,我且问一声狄掌教,当初罪责可定,依法可施?”

“自然,我们怎么会放过她这种凶残之人!”

“那好,敢问狄掌教,蓝姐姐可还算神族之人?”

狄潮闻言,冷哼一声:“笑话,我神族怎么可能叫这种人污了名声,自然不是!”

蓝泽筠自顾自的听着,似乎场中正谈论的人不是她一般。

白雨曦与狄潮四目相对,眼里一点儿也不惧,她等的便是狄潮的这句话

“既然如此,不论当初蓝姐姐有没有做过此事,十二年前的事情,在那时你们已经做了了断,而如今蓝姐姐已然不是你神族弟子,又并未犯任何过错,敢问狄掌教要如何不放过我魔族弟子!”

白雨曦字里行间,铿锵有力,直堵的狄潮无话可说,狄潮虽然生气,不过确实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

“白家小公主,你这话说的也未免太过偏心了,天地之间,无论神,魔,人,三界之内,心中所追求的便是框抚天下正道,扫除心怀叵测之人。倘若心肠歹毒之人,稍作惩罚之后便能回心转意,那三界早就太平,哪里来的那么多乌烟瘴气的秽事。况且你身旁之人所犯之事,岂是小惩小戒便能罢了的。”

这边儿正说着,戈薇忽然插了一嘴,不仅替狄潮解了围,还暗中讽刺了魔族之人。

白雨曦与蓝泽筠皆转头冰冷的瞧着戈薇,好一会儿,白雨曦忽而笑了笑,道:“如今我是代表魔族前来昆仑参加神魔试炼大会的弟子,并不是什么白家的小公主,你这样说,可是觉得我仗着身份要刻意包庇不成?”

戈薇立刻摇了摇头道:“白姑娘说笑了,戈薇并无此意。”

戈薇虽然否认,不过眼神之中的韵味已然说明一切。

白雨曦居然没有立刻暴躁起来,而是挑了挑眉,冷

静道:“没有最好,如今妖族横行,且不要因为你我的一言一行,让整个三界陷入危难之中,再说小惩小戒,倘若电刑之苦,剜灵之痛,刺纹之咒都算小惩小戒,恕雨曦我自小胆小,实在不敢想象神族的大惩大戒,该有多残暴血腥!”

白雨曦说着,非常合时宜的颤了两颤身子,佯装一副怕到要死的样子,惹得一旁的李慕与蓝泽筠二人哭笑不得。

戈薇一时语塞,白雨曦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无道理,如此她算是骑虎难下,若她承认,便是任由神族的名声随意践踏,若是她应了白雨曦,那蓝泽筠自然无罪一生轻,再三衡量,戈薇看着蓝泽筠一副事不关己样子,咬紧了牙关,道:“神族刑罚如何,自然有神族众长辈定夺,我们这些小辈又何必再次谈论,我们就事论事。”

白雨曦极配合的点了点头:“神族果然是比我想象中要…厉害的多啊,好啊,我们就事论事。既然小惩小戒不成,是不是唯有命抵你们才顺意?”

白雨曦此话一出,四方弟子皆聚目过来,席渊双手紧握,眼神坚定,率先表决:“不!我不同意!”

“你!”

狄潮闻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席渊,忽而袖子一挥,道:“自然!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啧啧啧,狄掌教说得好啊!”

白雨曦站起身来,竟然鼓了鼓掌,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一反常态,倒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我蓝姐姐这命嘛,说实话,有些贵重的,不如拿我的去抵如何呀。”

白雨曦说的云淡风轻,高座上的人皆是一惊,他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叫魔族惟一的公主在神族丧了命!

择雅殿内的气氛逐渐僵持,如今有魔族做保,这已然关系到了神魔两族和谐安宁的问题,千余年来,两族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尤其是这种关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最后都有可能导致三界覆灭,生灵涂炭!

“白姑娘说笑了,我神族也并非是要咄咄逼人,狄掌教也只是一时怒火中烧,有些难以压制,说话难听了一些,我们今日本是要为各位接风洗尘的,恩怨情仇,不如都放一放,莫不要不欢而散了。至于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

修门掌教见气氛越来越僵化,立刻出声调节,语罢后看了一眼狄潮,示意其莫要闹得太不愉快。狄潮立刻明白,倒是乖乖收了怒气,坐得端正,心到白澈华说的很对,这事真要找口气出,也不必拿到明面儿上叫人难看,平白毁了神魔两族的平和,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私底下有的是办法!

戈薇见狄潮竟然乖乖听话,心里更气不过,正准备开口挑拨,被席渊冰冷的眼神吓退。

不过正当众人看够热闹,准备息事宁人的时候,白雨曦突然开口道:“我也觉得此事应当以后再说,毕竟过两日帝君他老人家便要来了,蓝姐姐的命是他老人家救的,又是他惟一的嫡传弟子,想来此事怎么也要问过他老人家才行。”

第一百零六章:终究是错负

三界之中,有一位至尊高贵的帝君,人界还未成立时便存活于世。无人知晓其来历,神魔两族世代传承,尊其为帝,身份贵不可言。所见之人,少之又少。只知其有通天本领,造化众生,乃三界之福。

白雨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择雅殿内悄无声息,所有人都沉浸在她话里的那个神秘人物身上,皆心怀敬畏,面露敬仰!

狄潮等高座之上的人脸色更夸张,如若没听错,白雨曦的意思是帝君要来昆仑??这未免也太过突然!

如此想着,白澈华语气有些微微颤抖,问道:“你是说…帝君他老人家要来昆仑??”

白雨曦坐下,抿了一口酒,云淡风轻道:“对啊,应该能在试炼大会之前到吧。”

狄潮等人眼神交换,神色紧张,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神族至今为止,知道消息的不过他们几人!而且这蓝泽筠居然是帝君惟一的弟子,如此谁还敢说她生性残忍,作恶多端,这不是抬手打了帝君的脸嘛!纯粹找死。

如此,一道道炽热探询的目光盯在蓝泽筠身上,蓝泽筠假装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喝酒,全程不说一个字。不过了解她的人应当知道,在白雨曦说起帝君时,她手里的酒杯明显顿了顿,显然就连她自己也被白雨曦的话吓了一跳。

要真说起来,她与度落,根本就没有行过拜师之礼,度落也并未明确的说过她是自己的徒弟,虽然度落教授了蓝泽筠许多东西,不过,蓝泽筠甚是担心此话要是被度落知道了,让他觉得自己借着他的名声胡作非为,会不会一气之下将自己丢出去。

白雨曦是魔族的宝贝公主,她说的话可信度还是蛮高的,而且暗黑森林是什么地方,就算是灵涡尚在,术法高强之人也只有一成可以活着离开的可能,若非像帝君这样的人物搭救,蓝泽筠自然是不可能活着离开的。

如此想着,高座上的人倒也逐渐冷静下来,尤其是狄潮,心里竟然生出些莫名的后怕,心道:都怪戈薇那丫头,否则,自己也不会说出什么唯以命抵的话,这倘若是被帝君知道了,自己恐怕免不了一顿责罚!

“原来是这样,帝君要来,我神族自然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我们等会儿就去传信到三重天,昆仑如此,招待各位还行,若是帝君他老人家,实在是有些简陋了!”

白澈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立刻顺着白雨曦的话说了下去,也算是揭过了蓝泽筠这个让人头疼的话题。

如此,这件事才算彻底安宁下来,上座上的几位掌教只简单安顿的说了几句,就出了择雅殿准备往三重天派送消息。

大殿之内,这才有了些生气,大家都的聊着,目光不是停留在蓝泽筠身上,显然刚才白雨曦的话算是让他们大吃一惊,此刻正谈论的欢畅。

蓝泽筠觉得有些不自在,转头对白雨曦道:“你刚才的话是真是假?”

白雨曦喝的正欢,闻言也是疑惑

:“怎么,帝君他老人家没告诉你吗?我也是听我阿娘说的,她说让我好好看着你,此行要是有什么事儿全凭帝君做主,我也挺奇怪,他老人家真的是,多少年没参加过这种大会,如今居然起了兴致,想来凑个热闹。”

蓝泽筠面无他色,她也是一脸懵,当初要走的时候,她去桃花林里向帝君辞行,不过他的院子居然难得的落了锁,所以就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如今才知道,他竟然是要来昆仑,如此虽然惊讶万分,不过心里倒是更安稳了一些。

由于周围来来回回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炽热,蓝泽筠最后终于受不了,提前出了殿门,随后席渊便立刻跟着出了殿门。

戈薇见此,心中早就被恨意与嫉妒填满,起身准备跟着出去。

不过刚行至殿门口便被白雨曦伸手拦住。戈薇看着横在自己面前身影,气不打一出来,狠狠瞪了一眼白雨曦道:“你做什么?!”

白雨曦手里拿着酒杯,面带微笑道:“看不出来吗?拦你啊?”

戈薇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我问你拦我做什么?”

“当然是不让你出去扫了别人的兴致!”

“你!!”

戈薇看着白雨曦一脸天真的模样,咬了咬牙关,道:“我告诉你,他们怕你,我可不怕!如今我是人界最尊贵的太子妃,不过几年,便是整个人界的皇后,论起来,该是与你娘平起平坐的人!还轮不到你在我面前嚣张!”

白雨曦闻言,挑了挑眉,翻了一个大白眼儿,轻飘飘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我劝你最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我可不像泽筠那么好说话,你要敢对她做什么,相信我,我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还有,别拿我娘和你比较,你这种人,不配,现在不配,将来更不配!”

白雨曦字里行间,满是警告的意味,戈薇已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也不往外走,整个人笑着往白雨曦身边儿靠了靠,轻声道:“哦?是嘛?你可知上一个对我这样说的人怎么样了?嘶,要是我没记错,好像受了电刑,灰飞烟灭了吧,连一点儿魂魄都没留下,彻底消失,啧啧,如今想来,还真是可怜呢!”

白雨曦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只不屑的瞥了一眼戈薇道:“你也别拐弯抹角的吓唬我,不信我们走着瞧啊,登不得台面的东西,果然只会使些小伎俩,赢得别人的垂怜。”

“你!!”

这边儿两人火药味浓重,场面十分焦灼,一时之间剑拔弩张,倒叫其他人离得远远儿的,不敢近身。

再说蓝泽筠自出门后,突然觉得空气一下清新起来,整个人也舒畅了许多,于是沿着一条鹅卵石小道来散步消除酒气。

最是秋高气爽天,明月高照风轻度,只觉心安神清静,不似人间烟火重。

蓝泽筠一边儿走着,一边儿欣赏着道路两旁摆

放着各色各样的花儿,白日里因为心情忐忑,恰逢遇到了董晓婷,一路下来,竟然忽略了好风光,如今虽是夜晚,倒也别有一番精彩绝伦。

花香淡雅伊人,花束千姿百态,随便随风摇曳,自由自在,娇美可人。

蓝泽筠忽然想起来在上越百花节时,百青拿着的那盆盼雪归人,倘若当时能够一见芳容,该多好啊,如今终究觉得有些遗憾。

蓝泽筠真思的有些入神,身后忽而传来几声似有似无的脚步,来人也并未可以隐藏什么,只远远的站着,也不靠近。

蓝泽筠收了思绪,眼里闪过一抹悲伤之色。她自然知道是谁。

不过蓝泽筠并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的信手踱步,今夜的月色真好,跟龙华喧夜市那晚的一样完美无缺,只是太过完美,反而觉得差点儿味道。只是今晚,明月清风当知我心焉?

“泽筠…?”

身后终于传来低沉压抑的声音,似有些许小心翼翼的意味在。蓝泽筠应声停了脚步,忽而转头看着那道蓝色身影。

他变了,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冰冷的帝王气息,这种味道,她在父皇身上也见到过。

只是这眉眼,那双琉璃色的明亮眸子,瞧着还是原来的模样,只脸庞更加硬朗锋利,整个人也瞧着沉淀了许多。蓝泽筠以前就觉得席渊定是要龙飞九天之人,绝不会甘心待在一方狭窄之地。

“我们又见面了,席渊。”

蓝泽筠曾经也恨过席渊,恨他没有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挺身而出,就连自己被丢入暗黑森林时,也并未看自己一眼。尤其是在南鸢听到他已然和戈薇大婚时,竟然有些被抛弃的错觉。

不过后来,这所有的小情绪皆消散为过眼云烟,想来那段最美好的光阴里,席渊默默的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而她除了口口声声,说出来的爱意,竟然从未替他做过什么。况且他生来便不是一个平凡之人,在他眼里,众生高于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错。至于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誓言,或者一同走过的经历,就让它停留在那一刻,如今他们二人,无论日后如何,此刻绝对不该有恨意的。

席渊望着站在对面,朝着自己微笑的身影,内心中汹涌澎湃的愧疚之意席卷而来。他有很多话要说,甚至想解释,可是他负了她一句不假,他哪里又有脸再做那些无畏的挣扎。

如此想着,席渊神色逐渐暗淡下去,心中煎熬无比,他们之间不过隔了一丈的距离,不过这一丈却远比几万里都漫长的多,席渊根本没有勇气向前跨过一步。

月色再美,终究有无法出现在天空的时候,就像有的人,再想念,终究会有道别的一天,尤其是可求不可得之人,深入灵魂的命纹,再怎么纠缠,也不过是一场错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已经无法回到最初。

“又见面了,泽筠。”

可惜十二年前的我们,已经随风消散,再也找不到了。

第一百零七章:独绝冠京华

天黑月高,又有无数的人经历了悲欢离合,生死交错,最后回到了某一个终点,亦是起点。

都道人生苦短,悲白发,洒清泪,独留一片丹青,道不清恩怨情仇,最是人间百态,来往重度,错综复杂,岂是三言两句,便知心中隐晦。又见花甲之年,行走于山涧,心朗疏阔,豁达自然。终是一笑泯恩仇,再笑艳阳高照。千种事,万种愁,到死方知一场空,今日谈笑风生,明日舞刀定江山。挥斥方遒,一阙高歌一楼台。不过一局残棋待收,天眼为睁,我自横笑。

千里明月清风当,秋霜云疏叶廖廖,蓝泽筠与席渊并排而站,望着小路尽头显露出来的一汪湖水。

“南征北战,想必十分辛苦吧。”

蓝泽筠轻声问着,目光盯着月光下莹莹反光的湖面上漂泊的一片落叶。

席渊双手背后,轻叹一声:“还好,至少一切是值得的。”

语罢,目光踌躇一会儿,又转头问道:“你呢!这…十二年过的可还安好。”

席渊说话的时候,话语停停顿顿,略微有些颤抖,他生怕蓝泽筠说一声不好,只一句不好就能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蓝泽筠微微一笑,转头道:“甚好,我总算明白了清说的那些感觉,酸甜苦辣,各尝一遍,人生百态,才算圆满。方知浩浩荡荡,大道终始。”

蓝泽筠说的坦坦荡荡,丝毫没有虚假应付之意。席渊闻言,双眼怔了怔,想开口再说什么,只是喉咙就像是失了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其实他还想问:这十二年的光景里,你有没有刻意的询问过我的踪影。

待蓝泽筠回到房间门口时,只见白雨曦喝的小脸儿通红,嘴角还挂着几滴晶莹透亮的口水,手里抱着一个银制刻花的酒壶不松手,整个人靠着墙壁旁若无人的酣睡。

蓝泽筠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白雨曦这丫头喝了多少,一股浓重逼人的酒气直往蓝泽筠鼻子里冲。

也不知是不是酒气太盛,蓝泽筠只觉得困意来袭,不过多时便跟着白雨曦一前一后,熟睡过去。

虽说是在危险之地,不过蓝泽筠倒觉得一夜好梦,也许是身旁有人,也许是心境空灵,又或者,有些来自远方的安稳。

自打神族众位知道帝君要来昆仑观摩神魔试炼大会,不过两日,神族便又派了人来。身穿绫罗绸缎的神官将近千人,个个手里捧着世间难得一见的名花,精茶,上好的烧白瓷茶具,以及千年寒玉酒盏等等。整个昆仑变得彻底热闹忙碌起来,就连宫殿也重新翻修上釉,显然准备迎接帝君的事宜完全盖过了原本要进行的神魔试炼大会。

就这样紧紧张张匆匆忙忙过了十来日,眼看着距神魔试炼大会只剩不到三天。

当然忙里偷闲,快活至极的人也不少,比如说白雨曦与蓝泽筠二人,此刻白雨曦正坐在窗户前放置杂物的台子上,翘着二郎腿,枕着金

丝软垫,啃着一只脆生生的秋梨,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话本子,看的入神。

不一会儿,窗边飘过两道急匆匆的身影,似有交谈之声

“喂,你听说了没,神族族长今日带着小殿下来昆仑了,真不知道这帝君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物,居然惊动了他老人家。”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帝君乃是受三界供奉的人,尊贵的很,又因千年来,第一次现身神界,族长怎么可能不重视,不过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神族小殿下倒是俊俏的很!”

“呸!你原来是个色胚子,昨日还听你说人界龙华的席渊太子样貌出众,风华绝代,今日怎么这么快就转了口风?啧啧啧,果真见一个爱一个,人家都不知道你是哪个呢!”

那名女神官被说的小脸通红,立刻推了推身旁笑得正欢的女子,捂着她的嘴,急切道:“你可莫要打趣我了,叫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他们皆是人中龙凤,岂是我们这些无名小辈可以妄谈的,不过听说那位小殿下,自幼便不服从管教,四海傲游,洒脱不羁,又生的风流倜傥,想必三界之内的桃花,数都数不完!哈哈哈!”

二人嘻嘻闹闹,有说有笑的走出了院落,白雨曦待人影完全消失,这才从话本子后边儿露出脸来,撇了一眼院落门口,摇了摇头道:“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果然轻浮,想必这神族的小殿下定是个色胚子,如此不正经,竟然成了侍女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风流子弟。”

蓝泽筠闻言,挑了挑眉,泛读着一本从桃花园里带出来的《广义禅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日假孟婆的话,还有汾西那位仪态万千的乐楼老板娘,还有那日初见孟婆时的场景。要说桃花满天下,谁能比得过那位呢!

如此想着,粉嫩的玉指逐渐捏紧,不知不觉间,竟然将纸章捏破了一个洞,蓝泽筠立刻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将皱了的书页一点一点抚平,不过那尊女菩萨佛像精致飘逸的脸旁已然不复存在,蓝泽筠立刻泄了气,心里连忙念了几声罪过这才作罢。

话说又过了两日,昆仑主殿乾坤殿内的众人彻底失去了耐心,眼看着明日便要开始神魔试炼大会,传说中帝君的身影却迟迟不现。

神族族长邶祉神色端正,定定的闭着眼睛坐在主位上凝神,银烨坐在下边儿,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里的白烧瓷茶盖儿。

至于其他人,多半已然露了急躁之色。

“什么时辰了?”

银烨往外边儿看了看,这才漫不经心的答道:“看天色,快戌时了。”

邶祉闻言睁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瞧着底下焦躁不安的众人,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说来此事实在是太过突兀,只一个丫头的几句话,也不知道真假,魔族也没有传出消息,他们竟然就心神慌慌的准备了一大堆。这不白白苦等了五六日,什么都没有等到,明日便是神魔试炼大会,帝君真的有心要来,自然不会等到明日之后!

如此想着,邶祉竟然也有些不知所以然,只想着等到今日之后,明日一早,主持完神魔试炼大会的相关事宜便命人打道回府。

戌时已然过了半个时辰,包括殿外等着的神官都有些乏味,夕阳西下,最后彻底淹没在了山背后,乾坤殿里的众人最后只能带着失望归去。

当夜,白雨曦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眼里有些不安,蓝泽筠看着她走来走去,着实让人眼花,这才出声问道:“怎么了,这般慌张?以前天塌下来也没见你这样啊。”

白雨曦闻言,长叹一口气,满脸低落的坐在桌前,手肘着头,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着蓝泽筠道:“看来我们是被帝君他老人家给框了你说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说话不算数,这次神魔试炼大会要是不来,我看你真的就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

蓝泽筠听了,心湖之中竟然荡漾处一丝失望来,不过立刻被她制止。

蓝泽筠伸手轻轻拍了拍白雨曦的脸蛋道:“你放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自然不会白白让别人欺凌!”

第二日,昆仑晨钟想起,昆仑斗武场早早聚集了来自各山各地,神魔两界的出众弟子,神族族长邶祉整顿了一下衣着,正要上前讲话,忽而觉得心湖微微波动,灵台温和清明,就像是天降祥瑞一般舒服。

场中之人皆是如此,就连这清晨冰冷的阳光也温和了许多。

刹那之间,蓝泽筠闻到一丝极为熟悉的紫金檀香的气味,自身边轻轻划过,卷起了肩头一缕青丝。蓝泽筠立刻左顾右盼,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忽而天空之上,几束金色的光束拨开云雾,就像是随风飘散的几缕顺滑的绸缎,在空中盘旋徘徊而下。最后停在主台之上。

天降异象,但是斗武场内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灵力波动,场中之人皆被这般奇特的景象吸引住了眼睛。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邶祉。

只见神族族长,左右摸其袖口,双手伸直,手心朝上,对着光束之处恭敬一拜,嘴里道:“恭迎帝君!”

其他人闻言,这才照着邶祉的样子一同行了极恭敬的礼数。

随着天空之上的光束慢慢消失,主台之上,万众摩拜之地逐渐显露出一道人影来。

“起。”

只一道温润清澈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而起,这才有机会正眼观摩观摩主台之上的人。

不过只一眼,便知什么叫,雅气断九州,绝色冠京华!风姿特秀,萧萧肃肃,乃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气度艳绝,如陌上花开。

青莲锦衣带清风,飘飘其然倍飘逸。腰束白玉玲珑豆,金线刻绣银线穿。秋波荡荡秋水红,雪色凝脂朱唇笑。眉峰一撇回肠气,盖世风云待今朝。似是乘风来,又若踏浪回,身伴红梅绿竹,自有醇香雅淡。形貌丽,质地出众,不看闹市烟火,不理人间酒色,志在高山水长,纯酒清茶一壶。真乃神人耶,如美玉,如高月,如明珠,纵然千言万语,说不尽翩翩公子。

第一百零八章:相遇离别,皆有定数

度落负手而立,自上而下望着惊讶的众人,几乎没有人想的到,他真的会在这个时候到达。席渊看着上座那位华贵高雅的公子,南鸢的记忆汹涌而来,原来是他!

度落并没说什么,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对身旁的邶祉道:“快主持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邶祉恭敬应下,而后上前,对着众弟子到:“

今年的神魔试炼大会,会在般若森林里进行,我们已经派人在里面各处位置放置了五百枚神标印迹,般若森林的结界明日开启,三日后结束,三日内,神魔两族哪一方取得得神标印记多,哪一方便获胜。可听清楚了? ”

“听清楚了!”

底下弟子皆齐声答应,邶祉点了点头继续道:“等会儿我会派人给你们送去信号珠,般若森林内危机四伏,强大凶狠的灵兽四处可见,因为是上古战场遗迹,未知的危险数不胜数,为确保每个人的安全,九山掌教会跟随诸位进入般若森林,遇到危险时立刻捏爆珠子,掌教们自会保你们安全。”

邶祉说完,便引着度落出了斗武场,往乾坤殿走去,度落临走之时,眼神往下瞥了一眼,直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这才安心离场。

万事都交代清楚,斗武场内的弟子皆三五成群的散去,蓝泽筠一转头就对上了席渊的目光。

席渊慢步上前道:“上次开放的般若森林,只开放了边缘地带,比较安全,这次算是全部开启,危不可测,一切都要万般小心。”

蓝泽筠微微一笑答道:“你放心吧,此行我们自然会小心,如今你我神魔两族,莫不要……失了身份,注意安全。”

蓝泽筠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席渊身旁戈薇,其中告诫之意清楚万分。

席渊闻言,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随即苦笑一声,点头示意,转头离去。

戈薇跟在席渊身后,狠狠的瞪了一眼蓝泽筠二人,这才挥袖又去追赶那道挺拔的身影。

白雨曦双手抱胸,看着远去的那两道交错的身影,摇了摇头道:“真是可怜,明明不是自己的东西,非要强求,让自己狼狈的像个乞儿,最后弄得不欢而散,岂不是到头来一场空梦?”

蓝泽筠抿了抿嘴,又道:“执念使然罢了,如今一切也该有个了结了。”

语罢,蓝泽筠与白雨曦二人正要走,又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董晓婷。

阳光之下,四目相对,当初那个怯懦到不敢反抗的女孩儿,如今就像是脱胎换骨,变得自信非凡,高不可攀,董晓婷微微一笑,竟然主动来到蓝泽筠身边道:“说起来还没正紧的和你说一句欢迎回来呢,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董晓婷话语中带着笑意,就连眼睛也是如此,一时间让人看不出真假来。

白雨曦看了那人一眼,瞧着是个漂亮姑娘,就不知道为什么脸皮可以如此厚。

“哎呦,欢迎也要真心实意才行,千万不能昧着良心,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也不嫌庸俗虚伪。”

白雨曦自然是看不惯这些表面上装的道貌岸然的正派模样,做起事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也不害怕忌讳,直接戳破,抚了董晓婷面儿上的话。

气氛忽而变得尴尬,董晓婷脸色僵了半天,这才继续笑道:“这世道越庸俗的东西,不是越真实?可见我定然真心实意,白姑娘误解了。”

“误不误解不知道,反正某些人的心狠手辣我是见识到了,这种事情做的出一次,就做的出第二次,你说对不对啊?”

白雨曦踱步到董晓婷面前,歪着头,挑了挑眉头,看着她,二人眼中似乎有些火光来回流转。

忽而,董晓婷伸手掩嘴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道:“这自古有言,人不狠,站不稳,而且何况是站在正义的一方,永远都不会错的。”

语罢,董晓婷越过了白雨曦,看着蓝泽筠继续道:“想必你回来,应该有很多人会开心的吧,他们可都盼着你呢,我也是。”

董晓婷说完,对着蓝泽筠二人点了点头,越过二人,出了斗武场。

白雨曦深吸一口气,总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憋了一口气,说不出来的难受。

蓝泽筠看着董晓婷远去的身影,搭了搭白雨曦的肩膀,道:“离她远点儿,这个人很危险!你斗不过。”

白雨曦撇了撇嘴,答道:“不就一个使了点儿小手段,做了大弟子的丫头嘛,我还怕她不成?最好别给我搞什么小动作。不然我定然将她大卸八块儿!”

蓝泽筠闻言,只觉得白雨曦小孩子气又上头了,甚是好笑,嘴角不自觉的就弯了起来

“对对对,你最厉害,走吧。”

二人一扫刚才的阴霾,嘻嘻闹闹的出了斗武场。

乾坤殿内,鸦雀无声,底下坐着一众神族执掌人兼各山掌教,度落端正的坐在主座上,喝了一口茶,而后才道:“如今神族倒也是人才辈出,颇具当年风采,族长好教导。”

邶祉闻言,眼带笑意,立刻恭敬的起身回道:“帝君谬赞了,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我不敢居功。”

度落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邶祉入座,目光扫下去,在诸位身上转了转,众人只感觉心头一紧,后背冒汗,尤其是狄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虽然没有抬头,不过总感觉帝君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他突然想起了前几日白家小丫头的话,额头已然布满了一层密汗,倘若帝君真的计较起来,别说他老人家会做什么,光是族长就不会让他好过!

因为秋日已至,白日天色也逐渐变得短暂起来,如今还只是戌时十分,骄阳已经接近地平线,撒下一片昏黄血色的暖光。这样的日光有时温柔的像水,有时又悲凉的似离别的秋雁。

黄昏林下路,蓝泽筠双手背后,左顾右盼似乎正寻找着什么,目光中有些许疑惑之意。这条路倒也不算多隐蔽,只是这会儿大家都休息吃饭,再加上明日便是般若森林开启之日,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愿意闲逛。百青在昆仑时,这个点儿最喜欢来这里漫步,吹吹风,赏赏秋日刚红的枫叶,好不惬意。

蓝泽筠顺着路一直往里走,道路两边火红似火的枫叶随风来回摇曳晃动,不时散落一片巴掌大小的枫叶。

蓝泽筠抬头看了看,只觉得有趣的很,一转头,一枚超级大的枫叶刚好离开树梢,随着秋风在空

中盘旋,不过只停留了一会儿,便落在了地上,蓝泽筠连忙低身伸手去捡。

右手在碰到那朵枫叶的时候,立刻缩了回来,只见一双鎏金鸿纹银靴**裸的出现在枫叶之前。

蓝泽筠连忙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来回流转,似有千言万语化作身旁散落的上千枫叶。

“不好好准备,跑来这里做什么?”

度落单手背后站在蓝泽筠面前,这个角度,刚刚好挡住了外面的大部分光线,有一些细碎的光束透过他的脖颈,肩膀投射过来,散落在蓝泽筠的脸上。

此刻的度落就像是逆光而来,浑身带着耀人的灼灼光辉,如此美好,胜过沧溟,远超烟色。

“我…来寻个朋友,上次在南鸢失散的那个,如今算是失而复得了。”

度落挑了挑眉,面色不悲不喜道:“哦?你这朋友倒比我还多了,改日可得给先生好好引见引见才行。”

度落的语气晦暗不明,蓝泽筠听在耳朵里总感觉有些不舒畅,但又挑不出毛病来,只好点了点头:“先生五湖四海皆朋友,泽筠哪敢和您相提并论,至于百青他也不过和我等一样,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平凡之人,先生的话倒是折煞了。”

“平凡?你可不是个平凡的人呐,那人你可找到了?”

蓝泽筠摇了摇头,眼里略有些失望之色:“没有,想必他也只是来昆仑凑个热闹,如今大多数散修都散了,也许他也走了吧,只是都还没来得及告别一声,如今一别,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想见了。”

度落见蓝泽筠似有神伤,思索了一会儿才道:“相聚重逢皆是缘分,离别走散亦是,倒也不必强求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且走且看吧,倘若道路相同,终归会遇到的。”

蓝泽筠闻言,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谁能想到,威震三界的帝君,竟然也会说出这么轻柔的安慰的话!

忽而一阵强风过境,一片枫叶自树上飘落,落在了蓝泽筠身后的发梢上,而后随风飘散,竟然带起一缕秀发绕过蓝泽筠的眉眼,不知走到了哪里。

度落见此,立刻伸手将散布在蓝泽筠眉眼处的青丝轻轻拿了下来,蓝泽筠立刻僵住,眉眼睫毛皆能感受到度落手的温暖体温。

一时间狂风大作,掀起一阵叶海呼啸,他们二人就这样定定的对立而站,远远望去,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美好。

有些相遇就像是突然转了一个弯儿,猝不及防,有些离别亦是。着手一封千金书,挂念沧海复桑田。今朝折花凭栏处,择日赏月花灯下。

你且莫回头,你且莫停留,我有三杯酒,一杯相逢苦,一杯离别愁,一杯醉意浓。

第一百零九章:鲜衣怒马正当时

九月初九,重阳之日,本是相约登山时,昆仑境内,降神台前,亮起一片黑色的虚空。

辰时铜钟大作,钟声悠远绵长,激起飞鸟阵阵。神魔两族的弟子已然整装待发,等候在降神台前。一眼望去,个个英姿飒爽,皆是少年英气,直逼云霄。远远看着,就散发着一股肆意畅脱的风韵气概!

巳时钟声响起,神官肃立在降神台上,目光严厉锋锐,横扫底下的弟子,声音响彻云霄

“登台!”

洪亮高亢的声音延绵不绝,尾音久久不散,众弟子闻言,挺胸抬头,步步向前。

“开幕!”

高台之上众位掌教释放灵力,在降神台上,拉开黑暗虚空的结界,一片金色带有压迫厚重感的阳光瞬间倾泻下来。

虽然四周无战鼓声声,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斗志激昂,似有军鼓阵阵,金锣宣天,长风呼啸而过,带起鲜红的战旗飘飘!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神魔两族的弟子各站两边,就算以往再隐忍和谐,此刻却似心有万千愤慨,绝不认输!

“进!”

神官目不斜视,目光正对着进入般若森林的结界,那束危险的光束似乎有什么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

随着神官语音刚落,两族弟子排成两列,互相行了礼,蓝泽筠对面站着的是席渊,白雨曦对面便是戈薇。对拜之时,各有思索。对拜之后,众弟子皆目光铮铮,互不相让,走进光束之中。

“落!”

此时的降神台只甚神官一人,随着这一声,所有人都心弦紧绷,真正的交锋现在才开始!

乘风破浪踏山海,鲜衣怒马正当时,且看今朝少年肆意,挥手定乾坤,踱步抵沧海,徒手舞苍穹!好一番青春畅快,共通大道!

度落与邶祉二人站在昆仑一处山巅处,看着底下斗武场的动作,站得高,风也就更烈,吹得二人衣摆作响。

度落忽而道:“风流少年,肆意洒脱,光是看着就觉得有力量,族长觉得此次逐猎,谁可登鼎?”

邶祉只沉思一会儿,便目光坚定的望着前方道:“不管谁登鼎,我都相信神族。”

度落闻言,也不说话,只嘴角微微一笑,似乎心中已有答案。

秋风烈烈,落叶就像是冬日的雪花一样数不胜数,而在另一座昆仑的山头上,亦有一少年,脚尖儿轻点枝头,倘若一只轻盈的收了翅膀的矫燕,怀里抱着一把古朴长刀,目光眺望着昆仑斗武场上慢慢合上的光幕一动不动。随后只闻一声鸟蹄,便快速消失在了枝头,只留下空荡荡的枝丫,来回轻微颤动。

……………………………………………………………………

一阵直达心脏的眩晕感侵袭而来,进入般若森林的众人渐渐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清醒过来,入眼的便是一片血色的昏光。

这次般若森林里散发的厚重感远远超过了蓝泽筠第一次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只要心神稍微不稳,便会有惧意滋生,直叫人心神发颤。

此刻所有人都还聚集在入口处,白雨曦打了一

个喷嚏,搓了搓手,靠近蓝泽筠道:“这地方真邪门,看着阴森森的,煞气这么浓重。”

蓝泽筠点了点头,这次进来,蓝泽筠嗅到了一股很古老的血腥气息,各处灵力波动剧烈,可见危机四伏,神族族长的话不假!

神魔两族的弟子分居两处,互不干涉,忽而一道声音自神族人堆里想起

“在外边儿有人护着,到了这里面儿可就要生死由命喽!”

说着,蓝泽筠便感觉到一道带着恨意的阴森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散,蓝泽筠抬头,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有些无话。

白雨曦瞧着戈薇嘴角微微一笑,似有些不怀好意,又看了看眼前的男子,这几天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于是凑近蓝泽筠道:“这谁啊?”

蓝泽筠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又揉了揉太阳穴,最后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认识,不知道。”

“你!欺人太甚!你当年害死我大师兄,这笔账我定会找你算清楚!呵,怎么?攀不起我们神族,便自甘堕落,去了魔族,不过是一丘之貉,这些年还不是全凭帝君护着,我告诉你们,最好老实点儿,乖乖在这里待着,兴许我们还能高抬贵手,赏你们几个,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周子言说着,不屑的笑了笑,双手抱胸站在神族之中,格外的扎眼。

此话一出,大多数神族弟子皆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完全没将魔族弟子放在眼里。至于魔族众弟子,虽然生气,不过此刻在别人的地盘上,再加上以往的神魔试炼大会中,魔族皆是折煞而归,就算再心高气傲也着实没地儿撒去。

“切,神气什么?哪来的狗在这儿乱吠,怎么这才刚离开昆仑就连话也不会说了,果然了得啊!”

白雨曦目光望着前方的森林,故意大声说着,直惹得周子言怒火中烧,道:“你说谁呢!就算你是魔族小公主,也别妄想在我们地盘上撒野!”

白雨曦假装一脸懵的样子,看了看森林,又看了看周子言,忽而道:“你在跟我说话吗?我在骂狗,你急什么?好好的人不做,非要与畜牲混为一谈?好歹也是神族的弟子,怎么可以这么低贱自己身份!”

“你!”

白雨曦说话噎人是出了名的,周子言只觉得此刻胸口憋了一口闷气,上不去下不来!伸手指着白雨曦“你”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什么来。

“神魔试炼大会,讲究公平公正,我们各凭本事,至于你要怎么不放过我,也全凭本事,只逞口舌之快,实非君子所为,我劝你管好自己的舌头!”

蓝泽筠看着周子言,语气里全是告诫之意,看的他心里发毛。

席渊看了看蓝泽筠以及众魔族弟子,脸上有些歉意,上前对着众魔族弟子行了个礼,道:“是我神族没有管教好弟子,才叫他在这里口放厥词,辱了各位,此行危险重重,各位多加小心,泽筠说的对,我们各凭本事,莫不要伤了和气。所有什么事,一定记得呼救。不管是神族掌教还是弟子,定然会赶去支援营救。”

此话一出,魔族弟子这才神色平缓,略微有些欣赏的看着席渊。

“你说的话我爱听,如此就别

过了,我们魔族弟子从来不是什么小心眼儿的人,若有危险,一定顶力相助。”

白雨曦说完,众魔族弟子抱拳示意,便先人一步,朝着般若森林走去。

周子言心中憋屈,对着席渊道:“席师兄,你怎么还护着她,当年护着就算了,如今她是我们的敌人,你这样护着,可如何服众。”

“再说……再说你现在不都有了妻子,这样护着,可叫戈师姐的颜面往哪里搁?”

周子言嘴里鼓捣了一串儿,眼看着越说越离谱,董晓婷立刻出声制止,示意其闭嘴。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戈薇眼眶微红,心里自然是委屈的,换作谁,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心里想着别人,又被戳破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会不难堪!

席渊转神,目光冰冷的看着周子言道:“敌人?我倒不知道魔族什么时候竟然成了神族的敌人!我劝你最好谨言慎行,莫不要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胡话,还有离他们远一点儿,惹恼魔族与惹恼帝君,哪一个罪责你都担不起。”

席渊语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随后神族弟子紧跟其后,一同前进,戈薇握了握拳,嘴唇已经咬出了些血丝。

周子言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愤怒的踢了踢一旁的大树,董晓婷站在周子言旁边儿,目光望着戈薇小声道:“愚蠢,这么着急做什么,这种事情放在明面儿上,除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笨蛋,还能有什么好处?”

不知为何,一向目中无人的周子言竟然在董晓婷面前乖的跟只小狗一样。此刻立即底下了头,有些委屈道:“大师姐,我知道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嚣张样子,凭什么她做了错事,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活着!”

董晓婷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周子言的头:“乖,以后可不许这样犯傻了,明明有一千种方法,为何要选最笨最傻的,白白惹出这么多的笑话。”

周子言身子顿了顿,看着董晓婷微笑的面容,明明那么温柔的话,为什么听在心里,竟然让人有些害怕发怵。

再说蓝泽筠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林子。蓝泽筠让所有人都排成两列,每列相距三尺,看着规整分散。

“我们为什么这样?”

白雨曦乖乖按照吩咐站好,这才发问,蓝泽筠站在白雨曦对面儿,望了望四周茂密的林子,道:“都说般若森林里危机四伏,但到底是什么危险,我们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站位,有助于我们的安全,若真出了什么事,至少其他人察觉到时候,逃脱的机会比较大。”

白雨曦点了点头,忽而一脸坏笑的看着蓝泽筠道:“啧啧啧,还说呢,昨日我问你想不想赢,你说看天命,今日怎么瞧着胜负心比我还强?还说不在乎,这就安排上了?”

蓝泽筠看着白雨曦,挑了挑眉:“还不是怕某人真的输了哭鼻子,这哭起来就止不住,你说对不对,李师姐?”

李慕看着蓝泽筠二人斗嘴,笑了笑,故意道:“对对对!确实是个能哭的,一哭那眼泪就收不住!”

白雨曦小脸儿早就红了一片,看着蓝泽筠和李慕调侃自己,撅了撅嘴,默不作声,转过头去,惹得大家欢笑一片。

第一百一十章:血色刀魂

《上古珍宝杂谈》里有云:万物有灵,其魂昭昭,游荡九川,过门不入,遇幽冥仙途,不可折中,先有怪谈,魂灵之说,居于万器,不死不灭,与天长存,与念长息。往过三万里,叹其精者,岂非天地造化。

蓝泽筠一行人从入口处朝着西方出发,要说这般若森林的入口,每次都有所变化,上次去过的地方,如今完全不寻其踪。

众人一路谨慎小心,将灵力释放了有十丈远,以确保危难之时,可全身而退。

一行人小心翼翼,行至一处山谷水涧这才停了下来。蓝泽筠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与众人交换眼神,决定停下休息一番。

白雨曦揉了揉脑袋,眼里已经有了些红血丝,这一路,别说灵兽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呼!累死我了。”

白雨曦锤着胳膊,坐在蓝泽筠身旁的石头上,从腰里锁物囊里掏出两个翠绿色的甜瓜,将一颗递给蓝泽筠,然后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蓝泽筠拿着甜瓜,依旧有些不太放心,心神一刻也没有松懈,紧紧盯着四周。

要说这处山涧比起其他地方,还是更有生机一些,虽然天色依旧血色昏黄,不过四处还是能见到一些绿色植被,甚至还有些斑驳的小花儿盎然蓬勃!而且面前这条小溪流也是出奇清澈,不带有一丝杂质,能够清晰的看到树木天空的倒映。

蓝泽筠吃完甜瓜,觉得有些困乏,于是蹲在小溪边儿上,趁着清凉干净的溪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溪水触及肌肤,一股透彻清明感瞬间袭上心头,消除了积攒许久的疲乏。

蓝泽筠睁开眼睛,正准备离开水面,忽而被水中一点微弱的猩红色吸引。

这抹红色只出现了一瞬,就像天上的繁星一样,闪了一下便消散不见。

蓝泽筠心头一紧,目光一寒,立刻聚灵力于手指之间化了一把细小锋利的刀刃,转头抛了出去!

只闻石头落地的声音,众人转头,只见身后的一处石壁上破了一个洞,阵阵灰尘久久不散,洞的周围已然有些碎裂,可见那道刀刃的力道!

“怎么了?”

白雨曦反应过来,立刻呈警戒状态,双目盯着四周说着。

蓝泽筠如实答道:“刚才我在水里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倒影,不过只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没看清到底是什么。”

李慕等人闻言,立刻围城一圈儿,呈战斗模式,随时准备应对危险。

过了一刻钟,周围依旧安宁和谐,一点儿异动都没有。

李慕看了一眼蓝泽筠,道:“兴许…是你看错了?”

蓝泽筠蹙眉,点了点头,不过内心依旧不放松丝毫: “休息好了,我们就尽快走吧,还是小心一点儿好,这种地方,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众人皆应答,迅速收拾好东西,沿着溪流一路向上。

两个时辰后,只闻西边儿某

处丛林里传来一阵打斗声,而后便是阵阵浓稠的血腥气息。

白雨曦将手里发着淡绿色光辉的神迹放入锁物囊中,道:“第六十二个!这才半天,我们就找到了六十二个,还有两天半,我觉得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泽筠,你说如果咱赢了这次神魔试炼大会,傅老头儿他们会怎么看我们?”

森林之中一片欢笑之声,地上皆是凶狠灵兽的尸体,白雨曦说着,忽而单手背后,一只手模仿傅行子捋了捋下巴下边儿,轻咳一声,故意放粗嗓子道:“嗯!你们表现非常好,没有给我们临魔院,给我们魔族丢脸!介于此次优秀表现,作为奖赏,之后的两个月就不用来上课了,想去哪里去哪里,想玩儿什么玩儿什么!好好休息!哈哈哈哈哈哈!”

白雨曦学的有板有眼,惹得众人哄笑一堂,蓝泽筠忍着笑,摇了摇头道:“这该是你自己的想法吧,让我说,他老人家顶多心里偷着乐,面儿上绝不表露一丝一毫。至于不上学,你还是等再过几年,可以自己修行再说吧。”

白雨曦闻言,笑得正欢的嘴巴立刻收了几分,嘟了嘟嘴,有些哀叹道:“想我白雨曦人生在世,年纪轻轻就失了自由,只能像锁在笼里的金丝雀儿,整日看着外边儿的大好光景无可奈何,唉声叹气,可悲啊!”

李慕听不下去,拍了一把白雨曦道:“行啦,别装了,就你,锁在笼里的金丝雀儿?你这些年没把黄泉地给掀了,族长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众人正在说笑,忽而一点红色的微光闪进蓝泽筠的眼睛里,蓝泽筠立刻回头张望,只见四周悄无声息,只有一阵风过,带动的树叶席席,笑声戛然而止。

白雨曦神色紧张,看着蓝泽筠道:“怎么了?”

“我又看见了。”

众人闻言,皆面容紧张,大家都知道蓝泽筠并不是咋咋呼呼的人,既然她说有,想必其中定然有问题!

大家考虑再三,决定一路上多留一点儿心思,也不耽误,收拾好残局以后便继续往深处走去。

夜幕降临,整个般若森林就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浓稠的雾气,行走在其中,总感觉魅影丛生,有些心悸。夜里的风似乎比起白日更加肆虐疯狂。风声穿透森林,就像是有人站在高楼之处,吟唱着一首千古哀歌,声音发颤悲凉,是有些缅怀祭奠之意。使闻者落泪,见者伤情。

蓝泽筠一行人寻了处可遮风挡雨的山洞,点了火堆,停下来休息。日程劳累,再加上一路上打打杀杀,灵力损耗。有些弟子已经撑不住,先行睡了过去。

洞口时常刮过一阵凉风,惊的火堆四处扩散,洞内倒是安静的很,时常能听到几声匀称的呼吸声。

白雨曦靠着墙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皮子已经有些重的抬不起来,但是依旧努力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蓝泽筠瞧着有些心疼,小声道:“你睡一会儿吧,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

白雨曦迷迷糊糊中,摇了摇头:“不行,说好了一起守夜,这会儿还没到换人的点儿,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看着,而且,今日你说

的那道红色的光甚是可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开始仔细的分析起那道诡异的红色光辉:“我们从入口处一路向西,行了有一百里左右,到达山谷的时候它才出现,而从山谷到刚才的树林,至少也要五十里的路程,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从山谷里,那个东西就一直跟着我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灵力探知十丈多,都没有半点迹象,而且留在路上的灵力气息也没有丝毫动静…要”

蓝泽筠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白雨曦,只见这人已然靠着墙酣睡过去,眼角还挂着一点晶莹透亮的泪光。想必是一路上紧绷心弦,太过劳累了。

要说白雨曦至少要比蓝泽筠她们小个七八岁,说是小丫头也不为过,难得,小小年纪,胸襟胆识,谋略武力造诣皆与他们这些人差不多,而且在未进入临魔院的时候,白雨曦几乎没怎么将术法修为放在心上,一天东跑西耍,好不自在,可见天赋异禀,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啊,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境与眼界,临危不乱的担当,以及心中那份保持的很好的纯真与超脱世俗的清醒。让她入世如出世,心不乱方寸,方可寻大道。

蓝泽筠笑了笑,从背后找了一件带出来的披风,轻轻的披在白雨曦身上,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火堆旁,继续思索起来。

好久,洞外的狂风似乎早就退却,外面似乎比洞内还要安静几分,而屋内原本还跳跃的火光,就像是失了生气,垂直向上,毫不摆动。

蓝泽筠心口隐隐发颤,似乎有所察觉,立刻回了心神,目光警惕的盯着漆黑一片的洞口。

忽而,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寒意侵袭过来,本来燃着烈火的火堆居然瞬间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然后门口黑暗中传来一声苍老悠长的叹息声,接着便亮起了一道红色的亮光,起初还有些微弱,不过慢慢的竟然强盛起来,不过半刻钟就犹如猩红色的血液一般浓稠。

蓝泽筠瞧着情况不太对,出声喊了几声,四处无人应答,蓝泽筠转头看了看白雨曦,只见她嘴唇发紫,脸上有了蓝紫色的血管纹路,眉头处结了一层冰霜,只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声证明她还活着。蓝泽筠又喊了喊其他人,这才发现,除了她,每个人都是如此。

只见原本红色的一团微光绽放光芒,然后慢慢伸展雕刻,最后在空中形成了一把红色剔透的弯刀,刀面锋利得当,上面零零散散,竟然镌刻了七八个妖艳的美人图,那一颦一笑之间,都是风情万种,撩拨引诱。刀背要比平日见到的刀宽上一倍,上边钻了七八个小洞,小洞周围,影影约约有些划痕,似乎本来有什么东西。刀柄处缠绕着一条红绫,半尺长的飘带无风自动,瞧着甚是妖邪。

蓝泽筠心中有些忐忑,目光紧紧盯着半空中静置的长刀,虽然不是实体之物,不过其中蕴含的杀戮之气依旧蓬勃强盛!

“还真是一个极好的容器啊,哈哈哈哈哈哈!”

蓝泽筠正凝望着,忽而听到虚空之中又想起了苍老的声音,也许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嗓子有些干涩沙哑,听起来就像是一扇破了许久的木头大门,轻轻一推,吱吱呀呀。

第一百一十一章:初显神威

此情此景,很是诡异恐怖,蓝泽筠一时间分辨不出来声音来自哪里,至于面前这道红色的刀影,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蓝泽筠心中打量一番,整个人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周生一丈散布着灵力,随时伺机而动。

“别白费心思了,凭你,是毁灭不了我的,你个小丫头,年纪轻轻,倒是难得有一生好修为。”

苍老沙哑的声音一直徘徊在蓝泽筠周围,蓝泽筠稳住心神,忽而对着虚空拜了一拜,道:“不知何方前辈,倘若是我们不小心叨扰了前辈清修,小辈在这里替大家给您赔罪了,能否还请阁下出来一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道声音听完蓝泽筠的话,大笑几声,然后就像是多年没有伸过腰身一样,懒懒的动了几下,而后才继续道:“冒犯谈不上,老夫只是看上了…你,这么好的容器,才能配的上老夫,小丫头,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马上你就会变成三界最强的人,哈哈哈哈!”

这道声音,越说越兴奋,隐隐之中,有些雀跃。

语罢,只见蓝泽筠面前红色的刀身突然光芒大作,刀身上镌刻的几个栩栩如生的美人图竟然眨了眨眼睛,然后渐渐脱离了刀身,化作红色的虚影,飘荡在半空之中,或翩翩起舞,或含笑遮面,或打闹嬉戏,空气中,时而传来欢腾清脆的少女的声音。

蓝泽筠心神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随之而来的变动,身上早就用灵力化了一层防护罩,右手掌内泛着淡蓝色的荧光。

这样的异变大约持续了一刻钟,半空之中的八位妩媚多姿的少女的眸子忽而火红一片,停止了打闹嬉戏声,就像是被操控了一般,面无表情的盯着蓝泽筠。

蓝泽筠立刻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气息,果不其然,只见这些少女的虚影,竟然慢慢化作八道锋利带着尖锐倒刺的长鞭,在空中曲折盘旋,直直朝着蓝泽筠方向而来!

蓝泽筠立刻化出一把灵剑,朝着长鞭斩去,只闻“呲呲”几声,碰撞之间,蓝泽筠手里的灵剑马上就出现了裂缝,而后越来越大,猛地一声,短断成了两节。幸好蓝泽筠眼疾手快,再长鞭突破灵剑的束缚之后,立刻移行换法,只留几道残影。呼吸之间,整个人又重新出现在了洞口处。

“别白费力气了,吾乃天地之气化身,高于灵力,你这玩意儿在我面前,不过就是以卵击石,没用。你就乖乖就擒,准备接受这份荣耀吧,你要知道我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力量!”

“在…你面前?”

这道苍老的声音逐渐有些猖狂,不过蓝泽筠还是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妙意,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乃天地之气所化,也就是说他非人?可是具有灵识,这般通人性,就算在强烈的天地之气,也绝对幻化不出这种玩意儿!而且……

蓝泽筠思前想后,忽而佯装进攻,准备和正对着自己的八道长鞭硬碰硬,这些长鞭立刻盘绕起来,几只做了防御,几只从侧面

穿插,准备和蓝泽筠手里的剑争上一争。

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蓝泽筠行至中途,忽而剑锋一转,朝着立在半空之中的那道泛着红光的刀影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等到蓝泽筠的剑刚刚触碰到刀身上时,这刀居然凭空消失,又出现在了另一处地方,蓝泽筠进攻失败,神情一顿,身后呼啸而过的一把长鞭从她的小臂呼啸而过,刹那之间,蓝泽筠的衣服皮肉,瞬间被长鞭上锋利的齿刃磨裂开来,血珠飞溅,蓝泽筠只觉得小臂火辣辣的疼,立刻翻身往一旁躲去。

空气中弥漫处一丝香甜的血腥气息,长鞭上残留的几滴鲜血被瞬间吸收。

虚空之中立刻传来一阵满足渴望的声音:“真香,这个味道…真不错,看来我是选对了,天不枉我!哈哈哈,天不枉我!”

蓝泽筠立刻运作灵力,封住了小臂处的经脉,防止血液流失太多。

“话说,你这小丫头也是挺聪明的嘛,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呵呵,你放心,等我拿到你的身体,一定会好好珍惜,决不让别人沾染一分一毫!”

蓝泽筠神色凝重,一点儿都没听那家伙胡说些什么,心中早就思索再三,寻找破解之法,按刚才的想法,她果然猜的不错,这把红色的弯刀应该就是他的本体,不过这些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倒是白雨曦自小出生在黄泉,生魂野鬼,万灵聚焦之地,所知自然要比自己多的多,可惜……

蓝泽筠想了半天,站起身来,摸了摸手上的玄灵珠串儿,说起来,这度落给自己的这件超灵器,好像还没有真刀实枪的与自己战斗过,如今这也算是一个好机会吧!

“前辈的能耐,小辈一人确实不是对手,甘拜下风,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给了别人,晚辈自然是要尽力试上一试,再做他论!”

“哼!好一个试上一试,也好,就让老夫领教领教,你还有何本领!”

蓝泽筠语罢,便闭目,感受心脏里的那抹跳动的冰凉,不过呼吸之间,蓝泽筠手腕处的玄灵珠串儿便银光大作,自动脱离蓝泽筠的手臂,在半空之中化作一把剑气逼人的三尺长剑!

蓝泽筠伸手接过长剑瞬间,连带着自己整个人周身也散发着莹莹之光,尤其是那双明亮冰冷的眸子,此刻竟然也沾染上了滔天剑气。就像是人剑合一,纵横驰骋三万里!

虚空之中的那道声音略微有些惊讶的顿了顿,语气之中更加兴奋:“居然有玄灵石锻造的超灵器护身!啧啧,你果然让老夫惊讶万分呐,哈哈哈哈哈,来来来,老夫的刀刃也好久没有开过锋了,就让我来陪你玩两下!”

说话之间,原本还飘在空中那八道锋利的长鞭又重新化作的八个妖娆多姿的少女,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慢慢聚在一起,然后重新回到了刀身之上。

忽而周围的灵力剧烈波动起来,只见四周的灵气快速的聚散进刀里,这把原本虚幻的红色刀影居然慢慢变得结实,

真实起来。尤其是周身的狂暴气息,迅速席卷而来,蓝泽筠竟然有些心神晃动,隐隐不安。

这把刀就像是一只沉睡许久的狮子,终于又露出了尖锐的爪牙,天生自带着一股卓越高贵的帝王气息!

过了约莫一刻钟,周围的灵气波动逐渐平息下来,这才红色弯刀似乎是吸够了灵气,浑身绽放着血红的光芒,而后不受操控,居然自己调转刀口,直指蓝泽筠所在的方向。

蓝泽筠丝毫不敢懈怠,双脚轻踩地面,右手轻转剑锋,迎着刀口,刺了过去。

空气中只闻刀剑碰撞,铁器摩擦的声音,这把刀上汹涌流动的血煞之气直直往蓝泽筠身体里涌,蓝泽筠立刻足尖儿轻转,借着巧劲儿化解了刀刃的猛烈撞击,而后退居在一旁,双足点地,腾空而上,于半空之中,分散出了好几道恢宏磅礴的剑气,朝着下方的弯刀倾泻而下。

刀尖儿与剑锋对峙之间,两股决然不同的灵力来回波动,最后居中化散,朝着四面八方反射出去,三刻钟后,只闻天地一阵猛烈晃动,蓝泽筠被刀气震飞,手持长剑,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了下来,蓝泽筠只觉得全身气血翻涌,嘴唇发白,一低头,吐出一口混浊的鲜血来。

至于那把弯刀,也是向后移动了许多,刀身上出现了几道轻微的划痕,在空中颤动了两下,便又恢复如出。

“不错不错,果真是江山辈有人才出啊,是个可造之材,居然能在我的手下过上超过三招,倘若老夫还活着,定要你这个小娃娃吾为师,老夫愿将毕生所学教授与你,可惜可惜啊,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夺了你的身体,天不遂人愿啊,可见自古两难全!”

那道声音,似乎忆起了往事,语气中有些悼念之意,蓝泽筠稳住心神,而后起身,将嘴角残留的一丝血沫擦拭干净,也不废话,继续运作灵力,只见蓝泽筠手上的玉剑又重新化作十二颗圆润的玄灵珠,在空中盘旋,分成了两部分,而后化作了两把一模一样的短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短剑送出。

只见一只短剑就像是一阵劲风,快速朝着那把红色弯刀冲击过去,而另一把居然调转了方向,朝着白雨曦方向刺去,电光火石之间,两道短剑都被打了回来,蓝泽筠被两股力量接连抨击,整个人立刻倒了出去,撞击在墙上!幸亏回来的玄灵珠有护住的意识,在空中化作了一块结界,挡掉了大半儿的攻击,这才使蓝泽筠的五脏六腑没有遭受到危害。

蓝泽筠望了望白雨曦所在的方向,只见白雨曦身上此刻正绽放着一朵血红娇艳的曼珠沙华,而且她眉宇之间的冰冷寒霜正逐渐退却,就连发青发紫的嘴唇也慢慢红润起来。

看来是成功了,蓝泽筠松了口气,一边盯着旁边那道红色的刀影,一边儿等待着白雨曦清醒过来。度落曾经说过,自古灵器护主,尤其是超灵器,无论是意识还是能力都要远远强于灵器,由于与主人心脉相连,所以,一旦感受到外界有危害,便会自动现身,保护自己的主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制敌

白雨曦觉得全身昏昏沉沉,有些发软,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和蓝泽筠二人守夜之时,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准备好好看看蓝泽筠在哪里,谁知入目的便是一堆被冻成冰块的篝火。

白雨曦被眼前莫名其妙的景象吓了一跳,整个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边听到蓝泽筠在喊她

“喂…别看了,快点起来,做正事了。”

白雨曦闻言,立刻起身,转头便看到蓝泽筠身体虚弱的躺在上边儿,嘴角挂着血丝,显然是刚刚经历过战斗。

“呦呵,居然还知道找帮手,这个小丫头不错嘛,那朵花竟然能解了我的寒冰咒,可以可以,没想到老夫今日竟然可以见到两件上等超灵器!”

“谁!谁在说话!?”

白雨曦刚行至蓝泽筠身前,便听到一阵沙哑苍老的声音,后背一寒,立刻警惕起来,朝着四周望了望。

蓝泽筠伸手指了指停在半空中的吗道血红色刀刃,道:“是它发出来的声音,有如此强大的意识,你可能看出是个什么东西?”

白雨曦闻言,转头盯着那把红色弯刀看了许久,而后伸手摩挲了一下下巴,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拍了拍手,眼神发亮:“哦!我知道了,这玩意儿是刀魂,估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留在般若森林里的,据说因为超灵器与主人心脉相通,所以时间久了,自然就会生出一些意识,也可以说是主人的意识残留在刀上,当主人死去之后,这残留在刀上的那抹意识就会逐渐脱离控制,慢慢成长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有了自己的思维,估计那把刀应该已经折损了,这刀魂才会无家可归,四处飘荡,寻找可以寄宿的容器。”

“哈哈哈哈哈哈!不错嘛,这都知道?看来老夫是小看你了,啧啧,等我进入她的身体里,一定要收你做我的徒弟,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

那道声音猖狂的笑着,白雨曦听了,骂道:“呸!夺谁的身体?做谁的师傅?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不过就一区区刀魂,终究不是人类,只有意识,没有感情罢了。”

“我没有感情?小娃娃可是框我,我游荡于般若森林有千余年,每次忆起往日也会惆怅叹息,看到生灵亦会心灵阔达,你说我没有感情?”

白雨曦往前一步,双手抱胸,瞥了一眼红色弯刀,慢慢道:“那些都不是你的,是你主人残留下来的情绪罢了,你嘛,不过就是依靠着别人的情绪而活的一道意识,所感皆来自于别人,至于你自己…其实就是一片游荡在世间的空白之物,并无喜怒哀乐之说。”

白雨曦的话像是一把巨锤,每一个字都钉在他的脑海里,没有人会愿意承认自己不是自己,失去自我,靠着别人的一切寄生存活,那道声音停顿了一下,忽而天地之间,一阵狂风席卷。整个山洞摇摇欲坠。

“很好,我最不喜欢牙尖嘴利的丫头,你成功惹怒我了,今日你

们两个一个都别想逃!”

语罢,只见一股强大暴力的灵气从山洞之外冲了进来,而后直直灌进了红色弯刀的身体里,弯刀忽而暴涨一倍之多,看着血红之色愈加浓郁!

“走,将它先引出去!”

白雨曦点头,与蓝泽筠立刻出了山洞。往一处开阔的林子里跑去,随之一道红色的虚影也出了山洞,紧跟他们二人。

空旷无人的树林中,偶尔传来几声尖利的长啸。蓝泽筠二人正疾步前行,突然一阵寸劲儿从二人后方极速袭来,二人立刻分居左右,两个翻转,躲过了呼啸而来的弯刀!

“怎么,想跑?你们觉得自己能跑的掉吗?还没有一个人可以从我的手里逃出去!”

原本苍老的声音如今多了些历历阴森之气,白雨曦停步,看着那把刀,终于忍不住道:“你就吹吧,要真没有人逃出去你的本体怎么折损的?你的主人又是如何死掉的?”

“呵!真是个刁钻的丫头!当年若不是糟了人暗算,老夫如今自然是活得好好的!况且这样不是很好吗,这个鬼地方我已经呆够了,有了她这个容器,我就可以逃离出去了!哈哈哈,到时候整个三界,唯我独尊!”

“唯你独尊?我看你是不是喝多了?还是好久没出去看看了?”

白雨曦本来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尤其是最看不惯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出口自然是丝毫不留情面,只惹得这把刀魂无所适从,最后干脆不说话,直接来真的!

只见这把变得比原来大两杯的红色弯刀,在空中轻轻一颤,而后分裂成了两个一模一的长刀,不过片刻,这两把刀竟然慢慢化成两缕红色的烟雾,然后刻画成形,最后化成了两个七尺蒙面男儿,每个人手里捏着的正是原先她们在洞中看到一般大小的弯刀!

蓝泽筠二人对视一眼,那头两个一模一样,如同模子里刻出来的男子已经准备好姿势,分别朝着二人袭击过来。

蓝泽筠用玄灵珠化作的长剑与之碰撞在一起,本来黑色的树林之中突然闪起几道花火银光!只听“滋啦”一声,刀剑划过,蓝泽筠甩手,一个似猫儿般的凌空翻转躲过了蒙面男子横过来的弯刀,要论力道,她绝对不占优势,只能凭着一些巧劲儿四两拨千斤。

再看白雨曦,手里拿着一条细红的长鞭,瞧着灵动飘逸,就像是一条灵巧舞动的长蛇,兵刃相接时,竟然能发出银铃般的响动。

焦灼的战况在三刻钟后逐渐明了,蓝泽筠与白雨曦二人被逼到一处死角,二人皆是满头大汗,很明显他们二人根本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

“打不过,既然已经知道这个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可有办法灭了他?”

白雨曦闻言,目光一直盯着那两个人的动作,低声道:“有是有,不过需要点儿时间,而且我一个人运转不来往生魔花……

所以能成功的可能性…还不如说没有办法呢…”

“你且说一说,要是可行,我们就做,试一试总比死在这里强。”

说话之间,对面的两个蒙面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白雨曦与蓝泽筠立刻分散开来,饶了一周这才重新回到一起,白雨曦连忙道:“你知道的吧,这个往生魔花乃是魔界至宝,这东西能够通阴阳,还可以炼生魂,只要可以给我时间,结出往生魔花里的炼魂法阵,就可以开启往生魔花,收了它,但是……时间太久了,那个法阵……我可能要试好几次,所以…所以……而且我的灵力根本就没法撑起来这么高阶的法阵运行……”

白雨曦支支吾吾,可算是说了个大概,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又堪堪躲过了刀刃,几乎丝毫也不迟疑道:“你退出去,在一旁准备好,我可以撑半个时辰,你先努力将法阵画出来,其他的我们稍后再议。”

语罢,便引着两个蒙面男子朝着一旁的树林跑了过去,这一片树林,在刚才的打斗之中,已经被破坏的七七八八,如今瞧着视野开阔,就连夜晚的迷雾瘴气也退散了许多。

打斗之声逐渐远了些,白雨曦立刻席地而坐,伸手引出往生魔花,红色透亮的往生魔花慢慢飘至白雨曦头顶,撒下一片鲜红的光芒,不似那把红色弯刀那般阴冷暗沉,这种光线竟然让人瞧着有些温柔与鲜活。

白雨曦不再像之前那般不确定,整个人彻底冷静了下来,立刻凝神闭眼,准备画法阵,她心里清楚,这半个时辰可是蓝泽筠用命换来的,要是她因为自己的迟疑不自信,而白白浪费掉,别说蓝泽筠生气,就连她自己也会觉得无可饶恕!

再说蓝泽筠好不容易将这两尊大佛引到别处,谁料这家伙虽然没有自我意识,但是也是机灵的很,立刻一前一后,堵住蓝泽筠的去路,不叫她来回窜动。

蓝泽筠倒也清楚的很,也不乱跑,退至一边儿,玄灵珠离开蓝泽筠的手里,在半空之中形成十二只单独存在的珠子,而后每个珠子开始向外延伸,最终形成了十二条约三丈长的细长锁链,皆泛着莹莹之光,在空中盘旋,伺机而动。

这也是蓝泽筠思索了半天才想到的法子,本来对阵一个人就困难无比,更别说以一敌二,根本用不了两刻钟,她绝对会被击倒在地,任人宰割。所以思来想去,既然硬的来不了,那不如以柔克刚,拖延时间,只要能够坚持到白雨曦构成法阵,那么她们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

如此想着,蓝泽筠立刻运用灵力,操控着半空之中的十二条锁链,从四面八方向面前提刀上前的两个蒙面人发动进攻。

锁链极其灵活,来回窜动,他们二人手里的刀完全斩不断玄灵石锻造出来的超灵器,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被压制困住,而蓝泽筠此刻完全就是置身事外,只需要站在这玩意儿攻击范围之外,安全的很。一切天成,只待白雨曦那边儿传来消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灭魂

月黑风高,凄凄飒飒,般若森林西边一处偏僻的树林中光芒四射,灵力波动强大,使得许多在那里居住的灵兽四处逃窜。

树林中央,两个虚化的通体红色的蒙面男子被十二道银光闪闪的细长锁链紧紧拦着,蓝泽筠定定的站在一处安全之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红色身影,不过结果似乎完全超乎了她的意外。

只见两道虚影挣脱了许久,无济于事,于是便在空中慢慢化散,又重新变成了原来的红色弯刀。

“不错嘛,有两下子,不过你要真以为这样就能控制的了我,岂不是太天真了,呵…”

刀魂懒散的说了一句,蓝泽筠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妥,果然,只见那把红色弯刀,忽而化散成成千上万缕烟雾顺着锁链的缝隙轻飘飘的逃散开来,而后转了个弯儿,又重新凝聚成一把锋锐的弯刀,直直刺向蓝泽筠。

蓝泽筠反应也是灵敏,见此立刻使了灵力,还未看清楚,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弯刀身后。

因为有刀魂意识,这弯刀倒比人为控制更加灵敏,只停顿了一下,又立刻调转身影,继续向蓝泽筠发动攻击。

由此,这片天地之间竟然莫名其妙的陷入了逃窜之中,蓝泽筠躲避弯刀,弯刀躲避玄灵石锁链,因为蓝泽筠不仅要防御弯刀的攻击,还要操纵玄灵石锁链控制弯刀,一心二用,终于在一处转眼的地方,被红色弯刀逮住了机会。

鲜血一滴一滴的飘落在地上,大风暴涨,卷起千层枯叶,在此间天地起起落落,摇曳不停。

蓝泽筠的肩膀处又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雪白的肤色透过被划破的红色衣物与鲜红的血液互相辉映,竟然有种凄美绝伦的美感。

蓝泽筠目光丝毫没有因为伤痛而产生一丁点儿的变化。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刻钟,白雨曦那边儿的情况不知如何,不管怎样,她必须撑到白雨曦将炼魂法阵画出来才行!

如此想着,蓝泽筠快速起身,将手中链锁化成长剑,直面弯刀,端正挺拔的提剑而立,声音坚定沉稳道:“你这刀可有名字?”

弯刀顿了顿,逐渐收了暴怒之气,停在半空中,答道:“自然是有的,这刀乃是用银雪,碧螺两石所锻造,锻造工序复杂,是十个炼器师,整整炼制了半年,才打造完成,银雪石坚不可摧,碧螺阴柔似水,此刀兼合二者,可刚可柔,明月宛平松间,骄阳纵横四海,其名曰:月阳!”

刀魂不愧是刀魂,说起自己本体的时候,那种珍爱惋惜的语气,足以看出它对于名刀感情之声,或者说他的主人对月阳刀的感情,深似手足!

蓝泽筠眼神之中十分敬佩,转而继续道:“那前辈可知,我手机这把剑如何?”

那弯刀似乎真有打量之色,停在半空许久才道:“你这剑自然是千载难逢的好剑,用的是世间仅有的玄铁石,调和粘黏用了千年胡雪花缴的花汁儿,这其中不管哪一样,都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老夫也只是从书上见识

过,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打磨锻造的手艺,可以说是巧夺天工,想必是一位顶级炼器大师吧。”

蓝泽筠并没有否认,继续问道:“那前辈觉得要是不论你我二人灵力的差距,你的月阳刀厉害,还是我的玄灵珠厉害?”

刀魂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冷哼一声:“呵,你个小丫头,差点儿被你给绕进去,我虽然不知道那位小朋友在做什么,不过你如此费尽心机的拖延时间,想来那位丫头定然是在耍什么小滑头,也好,就让我先夺了你这个千百难逢的好容器,再去找她!”

语罢,刚刚退却的暴戾杀气又重新覆满了整个弯刀,蓝泽筠此刻竟然丝毫不慌,反而嘴角微微上扬,有意思得逞的安心。

“是吗?不如您先尝尝我的小诡计?!”

蓝泽筠说完,左手轻轻一抬,只见弯刀四周慢慢泛起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圈,转眼之间,光圈就愈合成一只圆溜溜的光球,将红色弯刀困在球里。

“这是…灵力结界??呵!小丫头,我都给你说了,灵力在我面前就像一张纸,稍微一用力,就会彻底破碎!………嗯?”

刀魂不屑的说着,而后缓缓向前,打算破除掉光球的束缚,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光球的坚韧程度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蓝泽筠收了玄灵石,缓步行至刀魂身前道:“前辈可知我修得什么灵力?”

刀魂闻言,思索了一番,话说他只觉得这小丫头的灵力坚韧强健,又不失轻柔灵敏,完全没有注意她修得是哪门子的灵力术法…

“不知前辈可见过风之灵力的术人?”

刀魂有些不可置信,立刻出声问道:“你是说你…你修了风之灵力?啧啧啧!果然是天纵奇才,除了上古时期的离落上神,还有魔族那位,原来这世间还有人可以修炼的出风之灵力!”

“刚刚前辈所言,您是天地灵气所聚,自然凌驾于任何灵力之上,不过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在这般若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灵气!所以在这里我的上升空间要比您高的多,而今夜恰好又是长风之夜,我的这个结界上刻画了聚灵阵,可以引来源源不断的风之灵气,虽然不知困不了您多久,不过能挨过一会儿就一会儿。也算不亏!”

蓝泽筠说的坚决,丝毫没有畏惧退让之意,刀魂听完之后,停顿了一下,竟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可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你怕是早就在这里挖坑等我呢,刚才故意与我谈论刀剑,使我放松警惕,竟然没有察觉到你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在我脚下埋了结界阵法,可真是诡计多端,危险的很啊。”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这个结界确实困不了我多久,也许…用不了一刻钟,我就可以出来!”

刀魂说着,红色弯刀忽而红光暴涨,外界的灵气似乎是隐隐有所感应,竟然慢慢朝这里聚拢起来,而后变得尖锐,竟然有种要从外边儿戳破灵力球的架势!

蓝泽筠看了看天色,已然过了半

个时辰,白雨曦那边儿依旧没有任何响动,心中逐渐有些焦急,立刻出手,指引聚灵法阵,抵挡着外来灵气的进攻!

眼看着蓝泽筠体力不支,身体上的汗水就和水一样往下流,整个脸庞已经苍白的不成样子,可能身旁随便来个人轻轻一拉,就会立刻倒地不醒!只见天空之中忽而风起云涌,一道通天的红光直达天听!

白雨曦带着往生魔花快速朝着这里移动,蓝泽筠终于觉得安心,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道红色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接近自己。

“泽筠!我来啦!”

白雨曦喘着粗气,来到蓝泽筠身旁,眼看着蓝泽筠摇摇欲坠,立刻出手将她从后边儿扶住。

蓝泽筠见此,道:“完成了?”

“完成了?”

蓝泽筠吐了一口气,压在心口的一块儿大石头终于算是落地了

“看见那块石头了吗?那里我还埋了一个聚灵法阵,等会儿你过去,将它激活,这样就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往生魔花的运行。我在这里牵制住刀魂,你快去!”

白雨曦还想说什么,不过看了一要碎成渣渣的结界球,立刻二话不说,朝着蓝泽筠眼神指示的方向快速跑了过去,果然这石头旁边画着一个淡蓝色的繁琐阵法,正是那次在诡藏里见到的那种。

白雨曦也不耽搁,立刻将往生魔花牵引过来,而后运用灵力激活聚灵法阵,只见往生魔花上边的花瓣处泛着金色的繁琐符文,此刻随着白雨曦的牵引,金色符文逐渐脱离花瓣,在往生魔花之上,逐渐成形了一个金色法阵。

随着聚灵法阵中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进入往生魔花中,这金色的炼魂法阵渐渐变得清晰浑厚,一股威严的压迫感从里面透了出来,仿佛多看一眼就能神魂具损一般。

刀魂似乎是感受到了不妙,声音有些急促慌乱:“这是……炼魂法阵!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知道黄泉魔族的绝密法阵!”

白雨曦听的一清二楚,笑了笑,道:“你猜啊你猜啊,老头,刚才不是猖狂的很嘛,想夺身体还想收徒弟,今天我就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语罢,白雨曦双手结印,立刻操控炼魂法阵对准被困住的刀魂,而后金光大作,整个包裹住刀魂的结界球都被炼魂法阵的光芒一点一点的吞噬毁灭,空气中只闻一道惨绝人寰的凄厉呼喊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金色光芒消失殆尽,呼喊之声随着烟灰灭在天地之间,就连风声也小了许多。

天空的尽头隐隐露出了一点血红色,就像是末日的尽头,终于看到了希望与阳光,白雨曦深吸一口气,竟然觉得般若森林清晨的空气如此清新舒畅,忍不住道:“哇!天终于亮了,我还以为,我们就这样灭在黑夜里了呢,泽筠,你闻,我怎么感觉有花香?……泽筠???”

白雨曦说了一堆,并没有得到回应,一转头,只见蓝泽筠早就体力不支,满脸苍白的晕死在地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分道

凉爽的秋日又过去了一天,而这样的日子每过去一天,寒气就会增添一分,冬天总会来的,也许就在不远的地方。

度落盘腿坐在昆仑一处六角亭内,这亭子六个角尖儿上都挂上了可爱精致的小铃铛,长风一过,便有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度落为自己续了一杯茶,抬头看到天边儿的昏黄渐渐露了头,他忽而想起了和蓝泽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秋日,龙华喧夜市里,那个小心翼翼,放平姿态试探的身影,那时的她,眼里满是懵懂无知,还不通晓这个俗世。

度落就那样静静地打量着她,她似乎有些着急,从怀里搜寻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一块古朴的黑色玉牌望着自己道:“不知我拿这个跟阁下换那块玉,成不成?”

度落定睛一看,便已知晓那是灵山希枫院的通行牌子。心中直到这小丫头怕是糊涂了,那灵山的牌子可是千金难买,可比这美人玉值钱多了,说来他也算是闲来无事,刚好逛到了这里,虽然是美人玉稀罕少见,不过度落自诩见过好玉无数,这块也就不那么稀奇了,给她又有何妨呢。

近日的风愈加急促阴冷,度落刚刚续的茶这才过了多久,喝起来已经冰凉苦涩。度落放下手里的茶杯,将脑海里蓝泽筠的脸庞慢慢化散,弯起嘴角笑了笑,起身不知去了哪里。

……………………………………………………

般若森林内,众人围坐一团,盯着昏睡了的蓝泽筠,白雨曦将蓝泽筠肩膀处的衣服轻轻撕开,然后顺手拿过李慕手里的一颗红色丹药,在手中捏成粉墨,均匀的撒在伤口处。本来血淋淋的口子,立刻愈合结痂,然后脱落。

“李师姐,你这药真好用。”

李慕替蓝泽筠盖了一件儿自己的衣服,这才小声道:“这药是一位…重要友人送的,进般若森林的时候,他让我拿着以备不时之需,这不,还真用上了。”

李慕说起这位友人时,眼睛发亮,有微光闪烁,可谓是含情脉脉,再加上这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白雨曦听了,立刻打趣道:“李师姐,我听你说的,不像是友人啊,倒像是心慕许久的如意郎君还差不多,等出去了可得让我和泽筠好好看看!”

李慕听了,脸蛋儿一下子就红了大半片儿,眼睛来回闪躲,根本就不敢看白雨曦的眼睛,直到其他弟子都出声起哄,李慕这才恼羞成怒,故意对着白雨曦严厉道:“你这丫头,平日里没管束惯了,怎么什么都问,你呀,老泽筠泽筠的叫,人家比你大,你理应叫师姐才是!”

白雨曦眨了眨眼睛:“什么师姐不师姐的,我与她乃是忘年之交,毕生知己,若是叫了师姐,平白搁一个不知名的辈分出来,便不能这般放肆亲近,一想到对着她喊师姐的情形,我就隔应的慌!再说,像她这么傻的人,我当然要看着她。”

李慕闻言,眼里有些艳羡之情,只一瞬便烟消云散,继续和白雨曦嬉笑打趣起来。

蓝泽筠是在二人的笑声里清醒过来的,肩膀那里暖暖的,有些温热的气流来回修复着断裂的经脉,头下边儿不知枕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让蓝泽筠想起了桃花林里那个猝不及防的怀抱。

“?你醒了?”

李慕是第一个发现蓝泽筠醒来的人,立刻拉了下身旁的白雨曦。

白雨曦自然是两眼汪汪,抱着蓝泽筠不撒手:“泽筠啊!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蓝泽筠被白雨曦摇的有些眩晕,立刻出声道:“小祖宗,饶了我吧,再摇我就吐了。”

白雨曦这才停止下来,二人相视一眼,竟然傻笑了起来。

大约辰时,众人休整完毕之后,出了山洞,又往西边儿走了走,从灵兽的嘴里夺了九枚神迹。再往前走,不过半个时辰,已是漆黑一片的深渊,想必是到了尽头。

“昨日分开时,席渊他们往东走,咱们往西,若是不出意外,他们理应也是到了尽头之地,如今除了般若森林中央地带,只剩南北之地,咱选一个吧。”

蓝泽筠说着,目光看向了李慕师姐,他们一行人出了白雨曦,应该只有她最有话语权,再加上她最年长,她做的决定,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李慕思索了一会儿,道:“中部地段,乃是上古战场集中之地,其中的危险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应当从长计议,至于剩余的南北方向,若是所料不差,神族应该会选择这两个方向。”

李慕语罢,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些紧张,蓝泽筠皱了皱眉头,神情严肃,她最害怕的就是两队弟子相遇,一旦一方起了掠夺的心思,只怕兵刃相接,必有伤亡。

“如若我们兵分两路,各通南北,这样必定有一队会安然无恙的拿到神迹。到时候我们发信号,在靠近中部的地方汇合,从长计议一番。”

蓝泽筠说完,白雨曦觉得甚是有理,立刻点了点头,附和道:“好主意!我觉得可行,你们呢?”

随之,众人皆出声附和,算是同意了蓝泽筠想的法子。

蓝泽筠见此才继续道:“此行若是真遇到了神族弟子,千万不要动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趁他们不注意走就是了,若是他们态度强硬,也不必多加忍让,直接捏爆信号珠,让那些掌教处理就好。还有…雨曦,此行…我们怕是得分开行动了,虽然你不愿以身份压人,不过这般若森林里,绝对没有人敢对你动手,我们分开,赢的把握更大一些。”

白雨曦听着,嘴唇张了两下,才低头小声道:“我…我害怕…”

蓝泽筠似是心有所感,知道她要说什么,伸手拍了拍白雨曦的肩膀,笑道:“你不必担心什么,这一路不管是在临魔院的考核,还是昨日,你的能力绝对足够,你可以保护好其他人的。”

白雨曦看了蓝泽筠心里微微一暖,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那是因为你在,所以我可以如此。”

“雨曦,那是你自己的能力,并不是因为谁,你也是独当一面的小英雄啊。”

白雨曦一抬头就看到蓝泽筠坚定的笑容,她的眼睛里满是对自己的信任,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自己说了法子,就算是听起来,毫无逻辑,毫无希望可言的法子,她都是义无反顾的信任自己。说起来,那些话,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成功的可能,可事实是真正做过之后,就会有奇迹产生!

白雨曦心中莫名多

了一份勇气,对着蓝泽筠点了点头。

大家聚在一起,将身上所得的所有神迹都集中交给了白雨曦保管,而后各自成队,打算分开行动。

鉴于蓝泽筠来过般若森林,所以她独自带着十人往南行去,而白雨曦与李慕按照原来的计划,带着其他人往北方走了。

大约行了有一个时辰,蓝泽筠等人才接近南部边界,人还未走近,便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些响动,惊走好些飞鸟。

“只怕是他们来这里了。”

蓝泽筠身旁一魁梧的魔族弟子,神色凝重的说着,蓝泽筠点了点头,叮嘱道:“我们小心行事,能绕就绕,如今我们手里没有神迹,就算相遇了,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切记不要冲动,周旋一会儿,我们就去中部地带等雨曦他们。”

蓝泽筠交代之后,众人便故意绕开正路,往一旁的小间道走去。

不过…半个时辰后……

“我当是什么,这不是咱神族不要的废物,蓝泽筠嘛!”

蓝泽筠一行人停步,看着对面极其嚣张的周子言等人。

蓝泽筠似乎充耳不闻,转头扫了一眼对面的队伍,看着也是十来人左右,戈薇,董晓婷都在队列,只是少了席渊和其他一部分人。

蓝泽筠蹙眉,心中已然明了,想必席渊是带着那些人去了北边森林。

董晓婷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戈薇,忽而道:“说来泽筠和席师兄以前不愧是同门弟子,这心有灵犀,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董晓婷说完,戈薇身体果然抖了一下,两只水灵灵的眸子里有些狠戾之色,她恨不得将蓝泽筠生吞活剥!

蓝泽筠面无表情,语气淡然道:“说来我们不也是同门,怎么如今大不似从前,都说女大十八变,一变一个样儿,以前我是不信的,这次在昆仑再见你时,才觉得传言也并不是都是胡扯。”

董晓婷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蓝泽筠话中深意有一丁点的变化,倒是周子言立刻暴怒起来:“哼!你还有脸说,我师姐自然是越来越好看,至于你,神族的叛徒败类!如今越变越讨人恶心!”

蓝泽筠笑了笑,带着其他人路过周子言身边道:“那你可要少看一些,恶心到别人也就算了,千万别恶心到自己,不划算!”

语罢便要越过周子言离去,却被一道声音喝住。

“站住!”

戈薇看着蓝泽筠挺拔的背影,在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全部发泄出来。

蓝泽筠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戈薇道:“有何贵干?”

众人让道,戈薇走到蓝泽筠身边,喊道:“你个贱女人,别以为你回来了就能改变什么!我告诉你,你什么都拿不走!属于我的东西,你蓝泽筠一件都别想拿走!”

蓝泽筠挑了挑眉,竟然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呢,你的东西,就算你求着送我,我也不会要,不过既然有缘再见,你从我这里拿去的东西,我是一定会拿回来的。”

蓝泽筠说着,转头又看了一眼董晓婷,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菩提劫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明里暗里瞧不起咱魔族,真不知道哪里比我们高贵了,晦气!”

蓝泽筠一旁的魁梧弟子,骂骂咧咧的说着,蓝泽筠转头道:“是非功过,别人嘴里的我们管不住,莫不要在背后说什么气话,失了身份。”

魁梧弟子闻言,耳朵微红,立刻点头。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遇,倒是也有一些用处的,既然席渊他们也是兵分两路,那么南北两地的神迹自然会被分散开来。不过如此蓝泽筠倒也不用担心白雨曦手里的神迹,其实要说别人还真不确定,但是席渊在,白雨曦手里的神迹自然算是安稳了。

“我们得快点儿行动了,绝对不能让戈薇他们将此地的神迹全部拿走,这样就算白雨曦他们在北边儿失利,最后还有中央地带,可以挣一挣胜负,确保万无一失!”

蓝泽筠思索一会儿,便与众人快速朝着一处灵兽聚集的山谷行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蓝泽筠等人合力杀掉了一只巨星龙蟒,蓝泽筠将它额头上的神迹轻轻剥下来,放进锁物囊里,忽而感觉到了一股震动!然后是一阵尖锐凄惨的鸟叫声,动静离这里很近,而且散播开来的灵力波动复杂。

“应该是他们过来了,我们收拾收拾走吧。”

蓝泽筠说着,将锁物囊重新放回怀里,转头就要走。

一名魔族弟子终于忍不住,神色愤怒道:“为什么要走的是我们?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还怕了他们不成!就这样任由他们将我们魔族欺辱成这样?我实在不能接受!”

这话算是说出了诸位的心声,大家皆一脸愤慨,眼神中多多少少含着些不服气。

“自然不是,我们此次来般若森林的目的就是将近千年来魔族没有的荣誉带回去,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难道诸位要因为这些不打紧的问题忘了我们来此的初衷?”

蓝泽筠语罢,众人不说话,确实比起这千年都没有的荣誉,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一番纠结后,众人终于又收拾好了情绪,准备重新出发。

“呵呵,别说,想的倒是挺美。你们魔族呀,也就这点本事,可千万别野心太重,最后撑死自己!”

偏偏事与愿违,有的人你越不想见,他就越阴魂不散。

“又是你们!”

一魔族弟子望着迎面走过来的那些神族弟子,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

周子言挑了挑眉,故意道:“嗯?这地方你家的?我来怎么了?怕了?哈哈哈!”

蓝泽筠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来也是秋天了,怎么苍蝇还这么多。”

周子言闻言,就要拔剑被董晓婷轻轻按住:“子言年纪尚小,行事未免冲动了些,还请泽筠你多多包涵。”

蓝泽筠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准备要走却被董晓婷伸手挡住

“你这是何意?”

董晓婷笑了笑,回道:“自然是为了此次神魔试炼大会。昨日我们各分东西,拿光了两处的神迹,如今只剩南北中央,中央危机重重,想必没有人愿意冒这个危险踏进去,至于席渊,以他的能力,我相信揽阔北边儿大部分神迹根本不在话下,所以,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拦着你们。”

蓝泽筠驻足,跟董晓婷二人四目相对:“你如此做,可算是违了规矩?”

董晓婷立刻伸手挡了蓝泽筠的话:“,当初我们分开时便说了各凭本事,骁勇善战是一种本事,智慧谋略亦是,我哪敢做什么违规之事,不过是看着此地风光胜好,大家难得相聚,多聊几句罢了。”

董晓婷始终面带微笑,就连眸子也是温柔似水,蓝泽筠摇了摇头道:“你还真是舌灿莲花,无所不用其极啊。”

岁月津秋,长风不停,树边儿几簇毛茸茸的蒲公英也随着飒爽的凉风飘落离散。

气氛逐渐僵持起来,双方寸步不让,董晓婷一行人似乎是商量好了,也不多说什么,一直盯着蓝泽筠一行人,她们走到哪里,董晓婷一行人就跟到哪里,要是遇到了标了神迹的神兽,必然等到蓝泽筠他们有动作时跟着一起,这一路下来,竟然有六成神迹被夺了过去。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真当我魔族没有人了!”

魔族弟子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蓝泽筠亦是觉得有些烦闷,心下苦思,如此下去,蓝泽筠他们原来的计划算是被全部打乱了,本来七成的胜算,如今不过四成!

蓝泽筠正想着,忽而“咔擦”一声,脚下传来一阵极为清脆的破碎声,蓝泽筠驻足,低头一瞧,原来是一片枯黄了的菩提树叶。

一阵风吹过,这片儿被踩碎的叶片立刻随风向前飘去。

清水着衣菩提身,花叶为炉果为丹,**成空气间灵,灼灼琉璃光从中。

蓝泽筠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那片菩提叶漂泊打转儿,直到它落在一颗粗壮的树下,覆盖住了一颗圆润的菩提子。

十二年前的一切全部涌入了脑海之中,这个地方,这颗万年结果的菩提树。

“听说般若森林内有一颗万年结果的菩提树,你帮我拿一颗菩提子回来吧。”

那道清脆的声音又重新徘徊在了脑海之中,又是这个地方,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孟浩庭手里的黑剑,激烈的打斗之后,周围一些树上甚至还留有当年自己那把剑的未消去的剑痕。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她不过是在这里摘一颗菩提子带回去给她。

蓝泽筠眼眶有些湿润,这个地方,就像是一道结界,将蓝泽筠内心封印许久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枚被盘的极其圆润光滑的菩提子,这才明了,都变了,时光易逝不可追。她是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当然不光是蓝泽筠,就连董晓婷与戈薇二人也沉默下来,陷入深思之中。戈薇的眼神有些闪躲,逃避。或许她

比蓝泽筠更不愿意来这个地方,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总能被这里发生的场景激起一身冷汗,这里是她人生的转折点,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一想到如今拥有的这些,都是用谎言得来的,她又感觉莫名的心慌无力。不过就算再来一次,她依旧不会后悔!

大约一刻钟后,蓝泽筠才收拾好自己的思绪,如今正是黄昏之时,昏黄的血色阳光透过散落繁杂的枝叶投射过来,就像是一副美妙绝伦的惊世画作。

斜阳影绰绰,数目叶飘飘,枝头万盏红,不抵脂粉香。蓝泽筠忽而想起来她好像还从未送过度落什么东西,算起来在黄泉的这些年,他确实让自己受益匪浅,不仅治好了自己的眼睛,还送了自己玄灵珠,诸如此类之事,大大小小,好像数不胜数,如此想着,蓝泽筠行至树间,于千万颗中寻了颗最圆润的摘了下来,而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锁物囊里。她也并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这个就当作送给他的礼物吧。

“你倒真是个长情的人。”

董晓婷盯着蓝泽筠腰间那颗圆润泛着荧光的菩提子,这才想起来那日她也是如此虔诚的从树上寻了半天,才摘了一颗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帕中,出了般若森林后,递给上官清。如此想着,董晓婷眼中竟然有了些难得的嫉妒与羡慕。

蓝泽筠将东西收拾好,这才回道:“这一生总归有一些东西,有一些人值得记一辈子。”

董晓婷平静的面色终于有了些变化,要说蓝泽筠的话说的有多坚定,董晓婷的内心就有多狂躁。说来在认识蓝泽筠之前,她一直小心谨慎的活着,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小心,再怎么不想招惹是非,她依旧没有保护好自己。然后她听话,自强努力,没日没夜的修习术法!甚至使手段,欺骗,为了一些典籍秘籍使一些低贱的诡计!好不容易,她终于让那些嘲笑欺负她的人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可是不管如何,她的身边始终没有一个人是不顾一切站在自己身边儿的。以前她以为蓝泽筠会是,只是从藏书阁出来之后,她似乎就像是从来都不认识自己一般,淡漠疏离,好像当初救下自己不过只是她一时兴起的主意罢了!

董晓婷将脑海中的思绪全部清除出去,如今她想得到的一切都已经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也决不允许有人毁掉自己幸幸苦苦营造的一切!

大家各有所思,心中之话,表面之意,都是最让人祝摸不透的东西。

忽而一阵狂风刮过,带着一些细密飞扬的尘土迎面而来。所有人立刻用衣袖遮挡,闭眼等待风停。

蓝泽筠屏息,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股风来的莫名其妙,而且其中隐隐夹杂着一股让人心颤的力量!

董晓婷等人也有所察觉,立刻退至有掩体的地方,屏息凝神。

“快退,去树后面儿,注意四周动静,千万别落单!”

蓝泽筠语罢,便运着灵力,脚尖轻踩,上了一颗高耸的大树。

第一百一十六章:攻于心

蓝泽筠站在树梢上,看着底下突如其来的的变动。这股怪异的风只出现在下边,像是人为控制一般!

大约过了一刻钟,底下突然发出一声声惨叫,然后便是一阵刺鼻的血腥气息。

蓝泽筠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底下的动静,突然透过卷了沙尘的风中发现了几丝黑色的诡异东西。由于风尘的遮挡,看着不大清晰,不过那东西边缘十分锋利,闪着阵阵寒光。

“怎么了?”

蓝泽筠出声问道,只见底下魔族弟子皆满头大汗,神色慌张

“不知道什么鬼东西在风里来来去去,划了好几道口子!”

底下传来声响,蓝泽筠立刻出声:“快,上树!”

语罢,魔族弟子立刻运用灵力,脱离了地面,朝着身旁高大的树枝上跳去,董晓婷等人见状,也立刻安排神族的人窜上大树。

果然,等众人上树之后,那东西没了目标,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风尘渐渐散去,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也消失不见。

蓝泽筠跳到一名魔族弟子的身边,剥开袖口看了看胳膊处的伤口,只见这伤疤有足足一寸多,凡是被划过的地方,皆冒着黑色的诡异气息,散发着焦糊的气味。

蓝泽筠凝神盯着伤疤看了许久,才从锁物囊里拿了药出来,这样的伤疤气息,有些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当年孟浩庭手里那把黑色长剑的。一样的狂暴肆虐,一样的气息波动!

蓝泽筠正想着,忽而有人传出一声惊呼,众人说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天空之上,不知何时飘荡着许多黑色的线条。这些线条起初只停在半空之中,没有丝毫动静,不过过了一会儿,这东西居然就像是破茧而出的幼小活物,慢慢扭动起来,而且原本细的跟锦线一般的身体慢慢变粗,直到足足有女儿家胳膊那般粗细才停下来。

众人一直盯着天空之中的动静,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变粗之后竟然堪堪遮住了大半片天空,可见其数量之多。

忽而其中一些粗壮的线条,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变化,只见它们像蛇一样灵活扭动的身子竟然慢慢变得直立僵硬,然后缓缓修饰,最后成形之后,居然是一把三尺多长的黑色长剑!

蓝泽筠董晓婷与戈薇几乎同时瞳孔放大,这把通体幽黑的长剑正是当年孟浩庭手里的那把!

三刻钟后,天空之上的黑色粗线全部变成了一样的黑色长剑。显然蓝泽筠一行人引起了它们的兴趣,这些黑色长剑竟然慢慢调转了剑头,全部朝着蓝泽筠他们所在的方向飞去投射过来!

蓝泽筠大惊,立刻放声道:“大家一起结结界!先抵住再说!”

语罢,魔族弟子已然全部上前站成一排,运着灵力,互相联通,搭建出一层毫无空隙的结界出来!

黑色剑群密密麻麻,就像是蝗虫过境,所到之处,任何东西都被砍碎破坏掉!

蓝泽筠有些紧张,她根本不能确定这样的结界能不能抵御的了这么多黑色长剑的进攻!

终于电光火石间,结界表层发出“呲呲”的摩擦声,剑阵的冲击力让所有支撑着结界的弟子全部退了好几步。

蓝泽筠看着一旁发愣的戈薇等人,眼神冰冷道:“怎么?想死在这里?还不快过来帮忙?!”

虽然情况危急,不过碍于颜面,起初这些神族弟子依旧有些不为所动。

蓝泽筠大怒,对着那些人吼道:“怎么,如今大难临头,连最基本的反抗能力都丧失了?你们要是想死,就请离开我们的结界,去外边儿!不要在这里碍手碍眼!”

蓝泽筠一顿训斥,有些神族弟子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帮忙,眼看着剑群的攻势一下比一下猛烈,众人结的结界好几次都差点被击碎推翻,最后只除了戈薇,就连周子言董晓婷也加入了帮忙的阵列中!

这些东西就跟捕猎进食的群居活物一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也不知道过了几轮的进攻,众人苦苦支撑,最边上的一魔族弟子突然双手离开的结界,周身散发着浓烈诡异嗯黑色气流。站在他旁边的魔族弟子一转头发现一双全是黑色瞳孔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只觉得一阵恶寒,头皮发麻,颤颤巍巍道:“你……!!你要做什么?!”

那名魔族弟子并没有回话,而是右手微张,竟然化出了一把与结界之外的黑色长剑一模一样的通体幽黑的长剑出来,只手起刀落,那弟子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已然尸首异处,一时间血流成河,周围弟子被吓得目瞪口呆,竟然说不出话来,此处一片骚动不安,等到蓝泽筠察觉不对,赶过来时,已经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蓝泽筠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名无辜死亡的弟子,心口发闷,大脑空白。除了在诡藏虚幻之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同门弟子惨死在自己面前,而手刃他的凶手,正是和他一起奋斗的同门!

不一会儿,这边儿的动静也引来了神族弟子的关注,周子言看着人群中一颗盯着自己没有身子的血淋淋的头颅,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里升起的一丝后怕,竟然幸灾乐祸德开口道:“看来弑杀同门竟然是你们魔族的一脉相传的骨性,你真不愧是魔族里的人。”

周子言说话时并未放低音量,一字一句,全部钻进了蓝泽筠的耳朵,蓝泽筠回头瞪了一眼周子言,他立刻闭嘴转身。那一眼冰冷宛若寒霜,锋锐极似刀刃,慢慢都是汹涌而出的杀伐之气,也许只要他再多说一句,此刻躺在地上的尸体,就会再加一具。

蓝泽筠见周子言终于闭了嘴,这才转过身,蹲了下来,将死去那名魔族弟子的滚到一边儿的头颅拿回来,放在脖子上,轻轻合上他惊恐的眼神,而后起身盯着面前提着幽黑长剑的少年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魔族少年闻言,咧嘴笑了笑,声音听起来有些癫狂,兴奋!

“我吗?哈哈哈!我当然知道呀!这个死胖子,在黄泉的时候,一直打压欺负我,总找各种理由从我这里占便宜,甚至让我替他背锅!凭什么!我才学比他出众的多!我凭什么要受制于他!我才是这世间最强的人!是我!我!”

蓝泽筠蹙眉,神色凝重,这个弟子是承魔岭里来的,一路相处之中,虽然安静不大活跃,不过绝对不是如此偏激残忍之人!不知为何竟然突然变得这么暴戾残忍!

蓝泽筠想了许久,忽而眼神一亮,盯着那弟子手里的黑色长剑!她记得当初孟浩庭也是如此,整个人就像是入了魔障一样!这把剑怨念戾气极重,想必怕是有蛊惑心智的作用!

“你把那把剑放下,也许就会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那弟子闻言,整个人立刻暴躁起来,脸色逐渐变得狰狞,将长剑往身后稍了稍,吼道:“你休想抢我的宝贝!它只能是我的!你不配!你不配!”

蓝泽筠倒也不废话,见他如此,直接御着灵力上前趁其不注意,双指直直指在魔族弟子的额头处,只闻一阵惨叫,那名弟子张牙舞爪的挣扎了许久,最后终于松了手,黑剑落地,这弟子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支柱,瘫倒在地。

等到好不容易,意识清醒过来,睁眼便看到昔日同门憎恨的眼神,这弟子此刻眼色清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隐隐觉得一些模糊的记忆正在慢慢解开。直到目光一转,看到地上一滩鲜红的血液,还有那个躺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的弟子,刹那之间,所有遗失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

那弟子有些不敢相信,喉咙就像是被塞了东西,指着地上的尸体“啊”了半天,硬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整个人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双腿蹬地,往后退了退,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整个就像是疯了一样,背对着众人号啕大哭!

众人沉默,蓝泽筠不忍,这事要是算起来,终究不能算是他的错。外界有蛊,一切贪念**都会被无限放大,只要心有念想,换作是谁都会做出一些无法面对的事情。

蓝泽筠上前,按住百会穴,注入灵力,使其晕倒昏睡过去。

只是这边才刚刚平息下来,那头又想起了一声尖锐颤抖的惊呼!

蓝泽筠快速转头,只见戈薇捂着嘴吧,目光怔怔的盯着一处地方!

蓝泽筠顺着戈薇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又是一片鲜血,一神族弟子,手里亦是拿着一把通体幽黑的长剑,直接穿透了一女弟子的胸口!

只见那神族弟子,将黑色长剑从女弟子的胸口拔了出来,然后放在嘴边儿用嘴舔了舔剑尖儿处的鲜血,目光阴冷的说道:“我早知道你和林师兄背着我做了苟且之事,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我会把你们都杀光的!都杀光!!

一个都不留!哈哈哈哈!逆我者,死!死!”

神族弟子语气邪佞,目光更是暴戾阴冷,一时间众人退让都有些害怕,不敢靠近!

第一百一十七章:剑无痕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来自身旁不可测的危险,远比结界外边儿的剑群更让人心生恐慌!

董晓婷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把夺过那神族弟子手里的长剑,这人才逐渐冷静平和下来,而后又是一阵哭喊之声。

其余神族魔族弟子皆分散开来,目光警惕的看着身旁之人,生怕哪一个又突然如此!

蓝泽筠看了看众人,在昏睡过去的魔族弟子身上探寻了一会儿,又转身在那名倒下的神族弟子身上看了看。而后目光扫了一圈儿众人,神色严肃道:“看他们二人,身上皆有一处相同,便是刚才在沙尘中,被里面儿怪异的东西割到了。”

蓝泽筠语罢,众人皆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那些身上有伤口的弟子心下不安,更加惶恐,生怕自己被抛弃,有些已然开始反抗的喊到:“你胡说!怎么可能!不会的!”

只是话还未说完,其中有些弟子已然开始异变,手里提着黑色长剑,目光阴唳狠绝的在人群中一阵乱砍!

蓝泽筠与董晓婷等人立刻上前阻止,不过被侵染人数太多,而且结界也岌岌可危,一时之间大乱,已无人安宁。

一瞬之间,此地灵力波动大作,惊的附近的灵兽全部逃之夭夭,不过尽管如此,那颗生存万年的菩提树,依旧不动如山,任凭刀剑横飞,就连一块树皮都没被割落毁坏!

蓝泽筠见此情形,倒也不在耽误什么,从怀里掏出一颗圆润的信号珠,用力捏爆,一束绿色的光芒冲破苍穹,直指云霄,而后绽放开来。

戈薇看着蓝泽筠,忽而冷笑道:“怎么,当初那么顾及颜面,如今也愿意低下头请求救援?我以为你有多硬气呢!”

蓝泽筠将身旁一名手提黑剑的魔族弟子制服后,看着戈薇道:“今非昔比,当日他们九成不会搭理,如今我有九成把握他们会来。”

语罢,一些弟子苦苦支撑着结界,而蓝泽筠与戈薇,董晓婷等人,极力抵抗着结界里这些异变了的人群。

三刻钟后,戈薇神色慌乱,喘着粗气道:“他们怎么还不来?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应该早就到了!”

蓝泽筠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儿,忽而摇了摇头,眼底藏着寒霜,冷笑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一些人的品行,想来我们魔族的信号珠怕是没什么作用了,你来!”

戈薇本来还想说什么,不过见此情形,只好欲言又止,冷哼一声,拿出怀里的信号珠捏碎,一束红色耀人的光辉立刻冲破云霄,在天空之上绽放出一求红色的圆圈。

如此不过一刻钟,天空之上就传来了一道恢宏磅礴的强横剑气,打散击碎了此处密密麻麻进攻的剑群!而后又是一道靓丽夺彩的光辉,那股群剑之中充斥着的阴冷怨念之气,像是被火烤一般,一丝一丝慢慢脱离剑柄,而后在光辉之中烟消云散。

剑群铺天盖地的进攻慢慢停滞,众弟子撤了结界,如此结界内的那些被魔障侵入的弟子亦是被光芒净化干净,自己松了手里的长剑!

蓝泽筠呼了一口气,不过眼里

的冰冷之气丝毫不见消失,反而愈来愈浓!

不过一刻钟,本来耀武扬威的剑群就像泄了气,慢慢溃散,然后重新变成一缕缕黑色线条,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而后剑气分散,光辉收敛,两道身影自空中降落下来,正是昆仑掌教狄潮和灵山副掌教邺文!

狄潮落地,看着地上两滩血泊神情些许不自然,而后转头轻咳一声道:“这里怎么了?”

董晓婷上前恭敬答道:“回掌教,我们一路来此地,忽而卷起了一阵狂风,沙尘大作,而后有些弟子被不知名东西伤了忽而异变,这天空之上也不知来了什么,内外夹击,实在是有些抵挡不住,这两名弟子便是被受了侵染的同门给……给杀了。”

狄潮闻言,大惊:“居然有这种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

语罢上前检查了下两人的尸体,然后叹了口气,陷入深思。

邺文看着血泊中僵硬的尸体,不由得有些惋惜,对着众人道:“逝者已逝……”

正说着,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哀嚎之声:“不是我杀的……啊!!不是我杀的,我没有!呜呜!我没有杀她!”

只见那名神族男弟子神色癫狂,满眼都是恐惧之色,如今是又怕又自责,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

狄潮看着那人,目光一冷,上前道:“畜牲!弑杀同门这种事,你怎么也做得出来!你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简直丧心病狂!”

语罢上前就是重重一脚,那名男弟子被踢了好远,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眼里的恐惧之色愈胜!

“狄掌教好口气!看来您是没听清自家弟子的话啊!”

蓝泽筠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盯着狄潮,说话也毫不客气!

狄潮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蓝泽筠,道:“哼!我教训我神族弟子关你何事,我看他们就不应该和你在一起,平白沾染上你的恶劣品性!如今也变成如此暴戾之人!”

蓝泽筠冷哼一声:“狄掌教!您可真让我大开眼戒!刚才她没说清楚,我来慢慢给你说,这些弟子皆是被邪物入体,受了侵染,就像是受了蛊,整个人的思想心智都不清楚,心中邪念恶意被无限放大,就像是被控制一般,这种时候,做了什么,完全不是自己的意愿,您说这应该如何算呢?”

狄潮被问的猝不及防,不过听过蓝泽筠的话,心中确实有些迷惑动摇,刚才自己确实过于冲动,不过他真的很不愿意同意蓝泽筠的言论,就算她说的是对的!

如此想着,狄潮转头忽而道:“这件事,是非曲直,岂是你说如何又如何,你说它被蛊惑就蛊惑?就算这样!身为神族修术之人,竟然六根不净,心中藏着这么多邪念,简直不配留在神族!”

蓝泽筠闻言,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好笑,此刻狄潮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蓝泽筠觉得他真的虚伪至极!

“呵,敢问这世间不论神,人,魔,哪一个可以心胸坦荡的说自己心里没有一丁点私欲贪念!狄掌教你敢吗?你口口声声如此说,

岂不是叫这里其他神族被侵染异变的弟子难堪!您可能还不清楚,这里的人,只要是被割破伤口的人,全部异变,敢问狄掌教,是不是说他们皆不配留在神族?”

狄潮被问的搭不上话来,人也渐渐愤怒起来,脸色难看,目光冰冷的看着蓝泽筠道:“你简直一派胡言!我何时说过!”

蓝泽筠听着,不屑的笑了笑:“狄掌教怎么说过的话从来不当回事呢?刚才您不就是这个意思,在场的各位可都听的一清二楚呢!而且…”

蓝泽筠说到此处,眼色更加寒冷,盯着狄潮继续道:“十二年前,就在这个地方,您最喜欢的昆仑大弟子孟浩庭亦是如此,我当时就说过了,他手里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黑色长剑,看他当时的模样,显然是被魔障控住,想要杀我而后快!”

尘封了十二年的事情。终于又一次被提到了明面儿之上,而且是由当事人亲自说出来,戈薇目光闪躲,袖中的双手不由得悄悄握紧。

狄潮听到蓝泽筠说到此事,眼神慢慢狠绝起来,邺文见气氛不对,立刻轻咳一声,走到蓝泽筠与狄潮身边道:“好了,此事等神魔试炼大会之后再议,如今逝者已逝,此处的情况我和狄掌教已然了解清楚,等会儿我自会通知其他掌教一起过来,将此事一丝不差的说给族长与帝君,你们也不要在此耽搁了,神魔试炼大会尚未结束,想必你们也不愿意将输赢置之度外,留在这里耗费时间吧。”

蓝泽筠闻言,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对着邺文与狄潮行了礼,道:“邺文掌教说的是,此事,包括十二年前的事,等神魔试炼大会结束之后,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

语罢便带着魔族其他弟子先一步离开,而后董晓婷等神族弟子亦是行了礼,离开此地。

狄潮见他们都相继离开,心中愤懑,大力的甩了甩袖子,正准备离开,忽而被邺文叫住。

只见邺文神色严肃,看着狄潮道:“狄掌教,适可而止,先到此结束吧。”

狄潮盯着邺文看了许久,这才回道:“邺文掌教再说什么,老夫听不懂。”

邺文上前一步,语气异常强硬:“听不懂?我倒不知为什么神魔两族进入般若森林的信号珠竟然不同?”

狄潮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神色有些闪躲之意,立刻出声解释道:“这信号珠是神官备的,历年不是都如此。”

邺文深吸一口气:“狄掌教!究竟是不是历年都如此,你比我更清楚,刚才你明明就在离这里不远处,怎么魔族信号发了那么久,不见你过来一下,非要等神族信号珠显现,你才愿意过来。”

“刚才……刚才是我没看到,这几日都没有合过眼,难免遗漏了。”

邺文见狄潮句句不说实话,倒也不做争辩,只道:“随你怎么说,希望狄掌教切莫因为私人恩怨,破坏神魔试炼大会的公平,此事族长不同意,帝君更不会同意,还是狄掌教忘了,此次来的,还有一位可是魔族的公主,你以为那位真就是个女流之辈,看着好欺负?倘若真出什么事,绝非你我能担得起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设计诱惑

话说蓝泽筠一行人自打从那处离开,便快速寻了处地界,躲避开神族众人,寻找神迹。

因为刚才发生的一系列动心心魄的事情,众人情绪都不高涨。

那两名异变变得癫狂的弟子被邺文狄潮等掌教,连同两名死去的弟子一同带出了般若森林。

乾坤殿内,度落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掌教们,抿了口茶,淡定自若道:“此事等神魔试炼大会之后,再做定夺。”

如此,这件突发事件便被搁置了下来。

大约两个时辰后,昏沉的天色慢慢暗淡下去,难得的是天空之上竟然升起了一轮圆满亮堂的明月,撒下一片温润柔和的淡白色光辉。

蓝泽筠等人站在月光下,一处山洞外,手里捏着三十来颗发着淡淡荧光的翠绿色神迹。

那名较为魁梧的魔族弟子道:“这里有三十七颗,加上这一路上拿到的那十颗一共四十七颗。”

蓝泽筠闻言,开始默默盘算起来,如今他们在北边儿拿到了四十七颗,在般若森林里寻到了一百颗整,也就是说,他们散播神迹的时候,很有可能东南西北中五处森林各一百颗。

因为席渊去了北边儿,那么白雨曦能拿到的神迹,至少得减去五成,也就是说如今的局面,倘若他们不去中部危险地带,必不可能胜利,要是去了可以拿到六成以上的神迹,那么赢的概率至少八成!

此趟中部地区她们必须得去,而且一定要比他们快!如此想着,蓝泽筠将神迹装进锁物囊,立刻和众人商量,最后决定趁着月色,连夜赶去中部般若森林!

秋月无边,凉风略寒,就连月光随风下晃荡的残败叶片也染上了一些寒霜。

约莫子时,蓝泽筠一行人在黑夜中慢慢靠近了中央地带,四处静谧和谐,偶尔几声安详的鸟鸣兽叫。周围的树林茂密,不见一丝被破坏践踏的痕迹,种种迹象表明此地还没有来过。

蓝泽筠略微心安,和众人寻了一处安全的山洞,点了火堆,稍作休息。

这一路众人十来人皆是马不停蹄,心弦紧绷的赶路,如今终于停顿下来,大家已是疲劳的睁不开眼睛。

蓝泽筠见此,对着众人道:“大家先休息一会儿,我先去附近探探路。一个时辰后……”

说到此处,蓝泽筠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话说此去凶险万分,在昆仑拿到的信号珠不一定能唤来支援,在这里,就算是九死一生也有可能,如今我也不强求,愿意随我去的就一起去,不愿意的就在此等着与雨曦他们汇合。事关生死,全凭各位自己抉择,当然不论选哪一条路,都没有错。”

她确实没有办法帮别人做任何决定,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命价值的权利。

蓝泽筠语罢,约莫过了一刻钟,其他魔族弟子皆一脸坚定,那名魁梧的弟子站了起来,看着蓝泽筠,一脸严肃道:“我们来此本来就是为了魔族的荣誉而战,这本来就是我们所有魔族弟子共同承担的责任,倘若不去,我心中有愧,无言面对魔族众人,亦无言面对我自己的内心

,我愿意随你进去!”

热血,战友,兄弟这种东西真的无法用道理来衡量!随后其余魔族弟子皆严肃坚定了表了态度!

蓝泽筠心中触动,目光闪闪,心底深处,感动万分,大家志同道合,交际在了一起,为了心中同样的信仰坚持,这种藏在命运里的羁绊,支撑着彼此更加强大,更加勇敢向前,就像是前路在怎么艰难危险,总有一个声音,一股力量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身边还有我!

如此众人达成一致,蓝泽筠趁着月色快速出了山洞,往更中心的地方悄然探去!

般若森林中部地区的地形应该算是这五处地方中最奇怪的。

这里四处高山垄起,中央地带凹陷,道路曲折盘旋,有些地方就像是凭空添上去的一般离奇诡异!

倘若站在高山之上,往下望去,就会被一片浓稠的薄雾迷障遮住视线,就连灵力也只能探测一丈远的距离。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在外边儿永远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而未知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蓝泽筠在这附近游走徘徊了半个时辰左右才抽身离去。

山洞篝火旁,除了两个交换守夜的弟子,其他人皆在熟睡之中,蓝泽筠回来时,与他们二人点了点头便寻了一处宽敞平坦的地方躺下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大家整装待发从一处森林茂密的山涧,进了般若森林的中央地带。

因为此时天还未亮,虽然有月光,但是在进入山谷之中,本来就微弱的光辉变得更加惨淡,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蓝泽筠等人摸黑前进,不敢暴露一丝光线,每个人此刻都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完全不敢忽视一步。

蓝泽筠直接将玄灵珠幻化成长剑的形态,一路提着剑,成战斗模式。

约莫半个时辰,几人才小心翼翼的彻底进入深谷,此地不比其他地方。除了响彻山谷,四面回音的风声之外,几乎什么声响都听不见。

蓝泽筠一行人沿着山脚一步一步探寻,终于听到了几声微弱的呼吸声。

众人停止步伐,蓝泽筠轻轻探了一丝灵力进入,只见前方不远处正熟睡着一只硕大凶猛的吉言火兽,火兽头顶处闪着若隐若现的翠绿色辉光,正是神迹。

蓝泽筠示意众人俯下身子,轻声道:“这种灵兽,身体各处可以说是刀枪不入,其弱点命门在它肚子上,但是它几乎不怎么离开地面。而且逃窜速度非常快。我们得想个办法,最好能不费吹灰之力,让它自己将肚子露出来。”

身旁之人闻言皆是点头同意,一名弟子出声道:“灵兽不管如何,心智不全,我们可以用事食物或者它感兴趣的东西故意引诱,想必它定然会上当。”

蓝泽筠听到食物二字,眼神微亮,转头对着那名魁梧嗯汉子道:“刚才你吃的果子可还有剩下的?如今秋冬之季,大部分果子以被这里生活的灵兽分散干净,吉言火兽四肢短小,无法攀爬上树,定然是食物紧缺的,我们可以用果子来诱捕它!”

那魁梧弟子闻言,立刻点头:“有有有,还多着呢,我进来前可是拿了好几十斤来着,这下可算是误打误撞,用上了。”

说着,他便打开自己的锁物囊,从里面掏出了好几十个晶莹剔透的油亮果子,一股属于水果的清新甘甜味儿立刻散布开来。

蓝泽筠立刻从衣摆处撕下好几条布条,将果子一个一个缠绕成串儿,而后提着果子脚步轻点,立刻上了一颗离吉言火兽比较近的大树,蓝泽筠一边打量着吉言火兽的身量,一边调整挂在枝头上果子串儿的高度,最后一切准备就绪,又从怀里掏出一颗来掰开丢在地上,这才回到众人所在的地方。

月光之下,蓝泽筠一行人时刻关注着吉言火兽的动作,大约过了三刻钟,这吉言火兽的鼻子吸了吸,似乎是终于闻到了果子的香甜气息,眨了眨光滑的眼睛,逐渐抬起头来,四处嗅了嗅,最后终于嗅到了蓝泽筠放果子的地方,不过这吉言火兽也是机谨的很,趴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散落在地上的果子,咽了咽口水,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继续熟睡。

众人泄气,这吉言火兽似乎根本就不受诱惑,又过了三刻钟,就在众人都不怎么抱有希望的时候,这只吉言火兽又醒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行至树下望着那两半儿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果子,而后竟然伸出爪子将果子拨到自己跟前儿,慢慢享受起来。

等着两半儿吃完后,这吉言火兽竟然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继续睡觉。

“哎呦!可急死我了,要不咱直接上吧,这玩意儿虽然皮糙肉厚,但是咱人也不少,定然能将它擒住。”

蓝泽筠盯着那只灵兽摇了摇头道:“再等等,如今这山谷之中,完全是未知状态,又是大半夜的,我们最好不要搞出太大动静,能不费一兵一卒,就不要大费周折。”

语罢,众人算是重新稳住了心神,不过一刻钟,那吉言火兽又有了动静。

原来这家伙刚才一直在假寐,如今算是彻底放心下来,快速的跑到树下抬头吃了眼前的果子!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灵兽,不过片刻,吉言火兽能触到的地方的果子都已经被它吃完了,最后任凭它再三挣扎,头顶的果子是一颗也够不到了。

终于它受不住果子香甜气息,转头看了看四周,再三确认无恙,这才伸起前腿,站起来去够上方的果子,蓝泽筠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吉言火兽的胸膛处,就在它直起身子的一瞬间,一道风刃便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两片树叶,直直插进了吉言火兽白白胖胖的肚子。

吉言火兽的气息肉眼可见的慢慢淡了下去,蓝泽筠行至跟前,将吉言火兽额头上的神迹取出来,这里才开始散发血腥气息。

如今神迹到手,众人倒也不耽搁,临走时,蓝泽筠将挂在树上剩下的六七个水灵灵的果子拿了下来丢给一旁的魁梧弟子,道:“剩下了就别浪费。”

语罢,这才继续往前探去,只留其他魔族弟子呆愣在原地,那接过果子的魁梧大汉,咽了咽口水,一边单手模仿蓝泽筠刚才扔刀刃的动作,一边感叹到:“稳准狠!啧!太狠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命悬一线

晨辉浸血色,凉风带残叶,当天边第一缕红色慢慢显露天际时,般若森林终于又又重归热闹?当然这一切并不包括中央山谷处。

蓝泽筠一行人沿着山脉,从边缘一直往中央靠近,不知为什么,这一路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不过这片天地依旧不见一丝亮光,反而越靠近中央,天色越暗淡,空气越稀薄。

如此一路下来,他们已经拿到了五十二枚神迹,这两天所有人几乎没有完完整整的睡过一个好觉,尤其是进入中央地带,更是心弦紧绷,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此刻包括蓝泽筠在内的所有人,眼眶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红血丝,一脸疲态。

蓝泽筠数了数锁物囊中的神迹,而后看着无精打采的众人,道:“再坚持一下,我们再寻八个就走,我知道大家都很劳累,但是如今若是停留下来休息,只怕大家再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不如一鼓作气,完成收工,出去之后,胜券在握,好好昏天黑地的睡上一场。”

蓝泽筠语罢,锤了锤此刻如同灌了铅的沉重的大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入这里,她总觉得不管是体力还是灵力的消耗速度都远大于平日。

众人神色倦怠,个个都睡眼惺忪,仿佛只要心神一松就能立盹行眠!

不过已然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眼看着胜利近在咫尺,大家自然不愿意放弃,于是互相打了打气,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又随着蓝泽筠往更中央的地方前进。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拿到第五十七颗神迹的时候,终于有人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蓝泽筠一惊,立刻行至那名弟子跟前打量了一会儿,只见这名弟子全身都被汗水湿透,脸色苍白,就连身量也小了许多!

蓝泽筠立刻将一丝灵力注入这弟子的身体里试探了一下,五脏六五完好无损,就连经脉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灵涡之处不知为何,已然完全干涸,没有一丝灵力的痕迹,周身气血也在慢慢流逝。

按理说灵涡完全可以自己周转,将外界灵气源源不断的转换成灵力,储存在灵涡之中,以便于使用者随时调用。不管如何耗用,就算将灵涡之中的灵力一丝不剩的全部用掉,灵涡也会自行运转,继续补充灵力,但是这一路,完全没有那种必须用掉所有灵力的时候。这是非常可怕的,倘若灵涡停滞,不生产灵力出来,那这个人也就基本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个。

蓝泽筠立刻将自己的灵力抽出来一些,送到这名弟子的灵涡处,谁料他的灵涡居然完全闭塞不同。这一股灵力在他体内停留太久,不会运转,竟然隐隐开始四处流窜,破坏他的五脏六腑,蓝泽筠大惊,立刻将灵力撤了回来。

“他如何了?”

一旁的弟子,看着蓝泽筠的脸色不对,立刻出声询问。

蓝泽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是问题的严重性绝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你们的灵涡可有什么不妥?”

语罢,其他人立刻闭眼凝神,检查起自己的灵涡,不到片刻时间,所有人都神色凝重紧张的互相

谈论起来。

“我的灵力竟然不知为什么就剩不到一成了!”

“我…我完全感受不到灵涡了!”

“…………………”

“………”

众人所言之词,皆是对于灵涡变化的不可置信。谁会愿意相信,明明是与自己共生共死,血脉相连的灵涡,自己竟然会感受不到!

众人正在震惊之中,忽而地上躺着的那名弟子突然抽搐一下,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蓝泽筠立刻又探了探他都身体,然后神色愈凝重,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迷茫与悲凉:“他…他的灵涡,消失了…”

此话一出,再怎么淡定的人都坐不住了,灵涡消失,那就意味着这个人修炼术法的道路就此打住,从此之后,只能做一个废人!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不能接受的!

人群终于开始骚乱,一行人皆垂头丧气,有的已然目光绝望,甚至哭出了声音。

蓝泽筠忽而明白这个地方究竟危险在哪里,在未来这里之前的山洞中,她想过可能是灵兽过于厉害凶猛,也想过会有神魔诡异阵法,或者类似于菩提树前能让人异变的黑色剑群,甚至是不知又存活了多少年的各种强大魂魄。

说实话,如果是这些,不管如何,总有胜利的可能性,可是这种方式她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的。比死亡更可怕的就是摧毁信念!

蓝泽筠沉思一会儿,觉得自身灵力也逐渐有些下降,最后道:“走吧,我们回去。”

“走这么远了,还能回的去吗?”

他们如今已经算是身处腹地,就算此刻终于明白,要往回走,灵涡内的灵力也不一定可以支持的住!

“可以的,待在这里一定会死,越靠近出口越能活着,大家把信号珠都放了吧,也许还能等到救援。”

白雨曦一行人与席渊他们终究还是相遇在了一起,白雨曦起初有些惊讶,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在北边儿待了许久了,这一路下来,她们统共也才找到了三十六枚神迹,看席渊身后那些弟子神情自若,沾沾自喜的模样,想必剩下的神迹已经无望了。

“呦!真的巧了,这不是魔族小公主嘛!”

席渊身后一名神族弟子,目光有些许不屑,看着白雨曦笑道,白雨曦挑了挑眉,目光一瞥,神色有些许严肃:“可不是巧了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晦气的人!”

两路人马互相僵持,白雨曦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果然 静谧无声的天空中,忽而绽放了好几株翠绿色的花朵。

信号珠来自于中央地带,席渊白雨曦等人皆是一惊,随后马不停蹄的朝着发信号的地方奔去!

中央山谷,地形狭隘,道路曲折,薄雾冥冥,不见天日。蓝泽筠一行人艰难的往外围移动,个个都像是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半个时辰之后,竟然只行了四五里路。

终于又有人倒了下去,蓝泽筠立刻上前

探了一丝灵力,果然他灵涡处的灵力已然干涸!

蓝泽筠立刻从锁物囊中翻腾出一瓶药丸胡乱倒了一颗,喂给那名昏睡的弟子,而后又将瓶子递给众人道:“给,快分下去,这是聚灵丹,应该可以让大家体内的灵力散失的慢一些。这一路也不知道我们能撑多久,如今已经有两人倒下,能坚持一分算一分。”

那名魁梧弟子众人接过聚灵丹分了下去,而后又倒了倒瓶子,最后只滑出了一颗圆溜溜的绿色药丸。

“只剩一颗了。”

那汉子看着药丸,又转头看了看蓝泽筠被汗水浸湿的脸庞,最终一番挣扎将手递向蓝泽筠道:“泽筠,给你吧,这一路最辛苦的是你,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你聪明,比我有能力的多,给你吃,我相信我们活下去的可能性才会更高!”

蓝泽筠看着魁梧弟子真挚的脸庞,心下有些感动,能够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愿意奉献的人,真的很让人尊重敬佩!

蓝泽筠摇了摇头,笑了笑,干裂的嘴唇立刻裂开,流出一丝鲜血

“我灵涡处的灵力还很多,你更需要。”

语罢,便又确认了一下那名已经失去灵涡的弟子,他已然呼吸微弱,气血亏损!蓝泽筠思索再三,最后用自己的灵力注了一层保护膜附在那名弟子身上,以防气血过度流失,导致死亡!

所有人黯然沉默,待在原地休息了一刻钟,又挣扎的站了起来,继续一步一步,费力前行!

如此空荡荡的峡谷之中,似乎没有了任何动静就连风也隐匿了起来,也许这里所有的灵兽生物都知道他们要死了,一路上竟然也没见到一只活物。

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倒下的人一个皆一个,终于他们再也无法前行,也不愿意再做多余的挣扎。

蓝泽筠喘着粗气,望着眼睛失神的众人,声带嘶哑的喊到:“不能睡!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看到终点了!别睡!求你们了,别睡!”

说着说着,眼泪便不受控制了流了下来。这些人都是和她同生共死过的战友,她实在没有办法亲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

忽而一只手拍了拍蓝泽筠的胳膊,蓝泽筠泪眼婆娑的转头一瞧,正是那名魁梧的弟子。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一丁点刚刚进来这里时的魁梧健壮!整个人都小了一圈,全身都被粘稠的汗水包围,整张脸都慢慢凹陷下去。看着就像是精气散尽的行尸走肉

“泽筠,如今就只有你还能出去,你别管我们了,快走吧,带着我们在这里收集到的神迹,快走吧,只要你能出去,和公主他们汇合,我们就会将千年来第一份荣誉带回魔族!”

蓝泽筠闻言,哭的愈加厉害,摇着头,有些泣不成声。

一旁又一位弟子看着蓝泽筠竟然有些开心的笑了

“想来,如果能够为了魔族的荣誉而死在这里,倒也是一份光荣,我们死而无憾了,泽筠,你别哭了,快走吧!替我们将魔族的荣誉带回去!”

第一百二十章:活着

昼夜交替,无月无阳,着手成春复成秋,寂静荒岭无人应。心有千千语,悲凉惨离别。绝望淡伤染,陨落星辰中。

蓝泽筠看着奄奄一息,躺倒在地的十来弟子,心中竟然生了惧意。眼泪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那些弟子的灵涡在她眼睛里慢慢陨落,消失不见,也许下一个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蓝泽筠从来没有如此恨过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救不了身旁之人,也恨自己自作主张,竟然就这样带着他们进来白白丢掉了性命。

一刻钟后,蓝泽筠擦干眼泪,拿着众人共同收集到的神迹一摇一晃的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山谷外继续行去,不过走了三四步便停下了身子。

白雨曦和席渊等人在山谷之外遇到了戈薇董晓婷一行人,白雨曦目光来回张望了许久,又经过一番询问,已然知道来自中央地带的求救定然是蓝泽筠他们的!

于是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山谷去了,席渊紧跟其后,只留下一众神族弟子,呆愣的站在原地神色各异!

戈薇看着席渊紧跟在后的背影,冷哼一声,心中愤懑万分,转头离开,寻了处安静的树林暗自生气。

“怎么,这就看不下去了?”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调侃的声音,戈薇转头,有些错愕道:“是你?”

董晓婷笑了笑,走近了一些,继续道:“自然是我,说来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吧。”

戈薇不屑的看了董晓婷一眼:“同生共死?既然同生共死怎么不回灵山?那狄潮顺嘴说了一句,你就跟着他去了?”

戈薇虽然骄横,不过平生算是最看不惯趋炎附势的小人。此刻气在心头,说话难免口不择言,不顾后果。

董晓婷静静地听着,神色之中不见一丝慌乱暴躁,只盯着戈薇继续笑了笑,道:“随你怎么说,不过如今堂堂人界至尊无比的太子妃,竟然连一个小丫头都比不过,人生数十年,要是留不住他的心,这人嘛,也不知道能留到什么时候。”

董晓婷说的轻巧,这话听在戈薇耳中却像是一根拔不掉的刺儿一样疼痛折磨。

“哼!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本是的丫头,我怎么就收拾不了她了!”

“哦?是吗?可人家如今身份地位…怕是绝非你可以比拟的,先不说魔族小公主与她同生共死,形影不离的关系,就帝君这一道保护,就难比登天!”

戈薇越听越生气,她最不愿意听到的便是蓝泽筠如今有多厉害,有多仰仗。

“呵!我自有办法!帝君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帝君,他可是天下的帝君!”

语罢,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董晓婷,捏紧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董晓婷站在原地,望着枝头上欲落不落的一片枯黄干皱的叶子,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嘴角显现出一丝微妙的笑意,自顾自的踱步离开。

再说白雨曦一行人快速的冲进了中央峡谷中,便湮没在了烟雾之中。

刚才那束信号珠显现时,她们还在

北边儿,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更加分辨不出来具体位置在哪里。

“泽筠!你在哪里啊!泽筠!”

因为无从下手,白雨曦只好大声呼叫,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回应,只是,三刻钟了除了偶尔惊起的几只灵兽飞鸟,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响。

白雨曦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呼吸稀薄,气场压抑,让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暴躁!

“以她的个性,既然决定要进来这种危险之地,那自然是计划周整完全,定然会寻一个最保险的法子。”

席渊站在白雨曦身旁,目露担忧之色,盯着前方一片浓稠的雾气说着。

白雨曦闻言,立刻问道:“对!她一向如此谨慎小心。可如今这地方…她会怎么做?”

席渊努力压制住心中的不安,继续道:“她会进这种地方,说明泽筠在森林南边儿寻到的神迹定然数量较少,你我在北边儿相遇,最多平分北边儿神迹,所以他们只能来中央森林,这片地方,从外围山脉处看,越往里走,道路越崎岖坎坷,雾气也更加浓重,她应该是由外而内成圈型往里面延伸,这样既不会丢失外围的神迹,也可尽量避免进入过度危险的腹地。”

“按时间来看,他们应该还没走到中心处,而且既然已经发觉了危险,以她的性子,能发信号珠,说明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危险的东西,如此她应该会带着众人能退也退,等待救援!”

白雨曦听完席渊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这确实符合蓝泽筠的行事风格,所有机会一定会倾尽全力试上一试,若是发觉实力悬殊,定然会尽可能的寻求退路!

“那我们现在怎么找?”

席渊快速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样,我等会儿再发一次信号珠,我们呈半圆式搜索,从外向内,各自一半儿。”

白雨曦点了点头,也不耽搁,遵循席渊的安排,正要走,忽而想起了什么,转身快速道:“等一下,此行危险万分,李慕师姐,你带几个弟子跟他一起去吧,一路也好有个照应。要是寻到了人,立刻发信号!”

语罢,便先人一步,冲进了一条小道。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博弈,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那几颗翠绿色的信号珠释放的那一刻,每个人心中都有了变化。不管是担忧,欣喜,在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地的时候,都有悬在空中的希望。

席渊穿过一层一层的树林灌丛,御着灵力快速的穿梭在任何一条小路上,他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地方,仿佛就算是一个浅显的小山洞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理智在说服他保持冷静,不过心就像是快爆炸一般,完全不受控制的极速跳动,他是真的怕了。倘若十二年前的事情再重新发生一次,也许他不会再有力量,活着!

两路人马的速度几乎是不相上下,一队从西往东,一队从东往西,不断回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白雨曦小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睛都有些迷离,再加上被汗水浸湿进去,刺痛难忍。

再看随着她一起过来的其他人,皆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就像是淋了一场大雨一样,整个衣服都是汗涔涔的。

如此怪异的情况,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如今的天气虽然无风,不过好歹也算是秋冬之季,一点儿也不燥热,再加上大家都是逐渐术法的人,按理说行这么一丁点的路不应当有如此大的反应才对。

“要不…要不…我们…”

人群中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声音,虽然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整,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白雨曦转头,冰冷的看了那人一眼,而后又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有无力,有迷茫不知所措,甚至有渴望!

这种情况,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再往前走,只会是一条绝望的道路,被活活拖死。白雨曦咬了咬牙,眼泪已经说着眼眶流了下来。

“他们是我们的英雄,为了魔族的荣誉甘愿身处腹地,如今生死未卜,怎么,你们连他们万分之一的勇气也没有吗?”

白雨曦说着,尽量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语气,其他几位弟子,闻言全部沉默不语白雨曦叹了口气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吧,半个时辰后要是我还没出来,就回去吧。”

语罢,便头也不回的颠簸前进。

“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等我啊,一定!一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雨曦觉得整个人晕晕的,仅凭着心中一股信念坚持前进。

偌大的森林之内,只有少女颤颤巍巍,一步一步颠簸前行,沙沙的脚步回响。

白雨曦僵直着身子,来回晃动,每一步都像快要昏倒的样子。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丹田内的灵涡都隐隐发热,就像是缺了水分,逐渐干涸崩裂。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眼神儿一晃,突然觉得前方有微弱的蓝色光辉一闪一闪。就像是将近临晨时脆弱不堪的萤火虫。稍不注意,就再也发不了光芒一样。

白雨曦立刻清醒,面上泪水横流,朝着那处闪着光的地方,晃晃荡荡的走去。因为激动,路上被绊倒了好几次,又重新爬了起来,继续前行。

眼看着离这光芒之处只一尺距离,白雨曦忽而跪倒在地,抓着地上的枯草颤抖起来。

那微凉的蓝色光芒,只不过是般若森林中,不知哪位先贤遗落的一颗圆润发亮的灵石而已。

白雨曦双目逐渐变得死寂下去,心中有一处地方被彻底击溃,散碎。她就这样跪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号啕大哭起来。

“喂…你怎么才来啊…”

一道熟悉,微弱的声音自一旁的遮天大树后边传来。

白雨曦转头,便看到蓝泽筠有气无力的靠着那颗大树,正盯着自己微笑。

白雨曦立刻揉了揉眼睛,发现那道看着自己的面庞确实真实存在,心里惊喜万分,又是一顿喜极而泣。

蓝泽筠也是眼眶微红,里面闪着细碎的星光,这个时候,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一束照进黑暗里的微光,虽然弱小,但是足够温暖。

第一百二十一章:荣耀归来

白雨曦使足全身的力气,从努力从地上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跑到蓝泽筠身边,这才看到她身旁躺着的十来名弟子,他们已经全部陷入昏迷之中,不过尚有一丝呼吸。在他们周围散布着一片微乎其微,勉强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保护罩。

白雨曦立刻明白过来,转头看了看蓝泽筠,只见她五官已经凹陷下去,瘦骨嶙峋,嘴唇干裂苍白,皮肤泛着淡淡的青紫色,眼眶也是发黑发紫,整个人懒懒的靠着树躺着,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如今这副模样,像极了将死之人。白雨曦刚刚活过来的心脏又渐渐跌入了谷底。此刻唇部剧烈颤抖,但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蓝泽筠看着白雨曦的样子,立刻出声道:“先别哭,带信号珠了吗?”

白雨曦闻言,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慌慌张张的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信号珠。

天空之上又亮起一束翠绿色的荧光冲破天际,席渊和李慕正沿着一条沟壑往里走,忽而瞧见天空之上迸裂开来的信号珠。

一刻钟,待席渊匆匆忙忙赶到此处时,蓝泽筠与白雨曦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席渊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至蓝泽筠身旁,定定的看着那张瘦弱的脸庞,她总是这样,就算再怎么艰险的境况,从来没有畏惧过,如今就算是昏睡过去,也是满脸的从容不迫。

有些人这一辈子的相遇相知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像是分流而下的泉水,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看似源头相近,这一世便再也不可能流在一起可。

庭前花落,枯木迎风,若是云端大梦,峰回路转,不待回看。提笔潦草两三字,写不尽春花秋实几遭。暮暮朝朝,长风明月,寻转斗盘。良人东到南山路,故人叹,衣袖飘飘影怜怜。

蓝泽筠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紫色烟泷纱的轻丝锦缎纬幔,空气中飘着淡淡幽莲香味伴着一股清冽的紫金檀香。目光透过纬幔,窗台处放置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莹润白瓷花瓶,瓶里斜斜的插了几只淡粉色的莲花。这个季节,除非花费人力特地去培育栽种,不然不会有这么亮眼的反季节花束。

蓝泽筠脑袋有些胀痛,全身就像是血液倒流一般,酸痛麻木,身体上极不舒服的感受迫使她不得已翻个身来缓解。

只是刚翻过一只手臂,蓝泽筠便停住了,然后手掌摸索了一番,自床榻边上拿过一本崭新的《辞归往生禅经》。

蓝泽筠愣了愣,这书皮上好像还有它的主人残留下来的一定点儿温度。忽而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束阳光倾泻进来,照在桌子上,青石地上,投下一片片折叠往复的暗影,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的温暖之意。

然后映入蓝泽筠眼帘的便是一道修长端正的身影。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东西来回流转,空气刹那之间停滞。度落手里端着一只实木托盘,盘里对称放置着两只青玉碗,正不停的冒着热气儿。

“醒了?”

度落先一步打破了空气中隐隐弥漫开来的尴尬,将手里的托盘轻轻放置在桌面上,而后朝着蓝泽筠走了过来。

蓝泽筠还在愣

神,只觉得额头清清凉凉。

“看来烧已经退了,应该算是大好了。”

度落的手已经抽离,蓝泽筠还是觉得额头冰冰凉凉,就像是落了一片白净的雪花。

“我…怎么在这里?按理说我应该在…”

“在鬼谷之地?”

度落说着蓝泽筠的话说了下去,而后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心朝上,放在蓝泽筠面前。

蓝泽筠只觉得耳朵轰鸣,心脏砰砰直跳,就连双手也微微颤抖了两下。

度落的动作如此自然连贯,眼神更是坦坦荡荡,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妥。

蓝泽筠看着度落的眼睛,那双无论什么时候都清似湖水的瑞凤眼就像是有什么魔力,召唤着蓝泽筠沉沉的陷下去。

光影来回交错,柔情缠绵似水,远方枝头鸟雀轻啼。蓝泽筠咬了咬嘴唇,将自己小小的左手伸了过去,慢慢覆盖住度落的大手。两手相合,蓝泽筠只觉得心脏要爆掉一般,久久难以平复。

夫君牵着蓝泽筠坐到桌子前,从托盘里端出一碗清淡的银耳莲子羹放在蓝泽筠身前。

也许是许久不曾进食,如今看到了食物,蓝泽筠只觉得全身冒着虚汗,舌苔处一直往外分泌口水,心中对食物的深深渴望指挥着她拿起了勺子。

约莫一刻钟,一碗银耳汤下肚,蓝泽筠这才觉得恢复了一些体力,度就坐在一旁,笑着看着蓝泽筠的举动,等她喝完了汤,又将托盘里另一碗浓稠的药端了过去。

蓝泽筠乖乖端起药喝了一口,一股刺鼻的苦涩立刻扑鼻而来。口腔中皆是草药的苦腥之气。

待一碗药全部喝了下去,蓝泽筠这才问道:“先生,您刚才说鬼谷之地?那是什么地方啊?”

度落从怀里拿出一条锦帕放在蓝泽筠桌子前,道:“这鬼谷之地便是上古时期,众神魔陨落的天坑,里面聚集了数万上古孤魂。他们在这世间游荡了上万年,最后化作了一草一木,一石一山,瞧着与平常花草树木一模一样。”

蓝泽筠点了点头,心中明了度落所说的鬼谷之地应该便是般若森林中央区域的诡异山谷!说起那里,蓝泽筠还有一丝后怕,那个地方就像地狱一样,让人看不到希望。如此想着,蓝泽筠忽而想起了和自己一起滞留在那里的人

“他们??”

“未有人死亡,不过有几个被孤魂吸取化散了灵涡。”

蓝泽筠闻言,这才安心下来,至少他们都活着,真好。

“上古时期众神魔陨落的天坑,想来这些孤魂应该都不是泛泛之辈吧,竟然可以化去灵涡,吸纳精气。”

度落点了点头,继续道:“数万年前,神魔大战,数万神魔双双陨落,一时间血流成河,尸骨堆积成山,这般若森林正是上古时期最大的神魔战场,当年战乱平息之后,神魔两族各自为界,死去战士的尸骨被集中堆积在般若森林的中心处,也就是你最后去的那个地方。”

“数万年的风化,尸骨早就化作尘土,只留那些沾染了太多血腥,

无法超生的孤魂被困在这里,四处游荡,最后与天地灵气混合,幻化成了山河万物。只是,这带着怨念愤怒的万物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之物,它们可以吞噬灵力精气,包括血肉来使自己茁壮成长。总之是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蓝泽筠越听越觉得不对,于是问道:“既然如此危险,那为何还要将神迹散落在鬼谷之地,明明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又怎么能让神魔两族弟子白白丢掉性命。”

度落闻言,神情难得严肃起来:“这件事情,我已经问过他们了,听之前进入般若森林内散布神迹的弟子说,他的确是将五百神迹散布在般若森林东南西北四处地界,这中央一带完全没来过。”

蓝泽筠心神一凝,立刻明白了度落话中之意,定定的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那名弟子…没有说谎吗?”

度落摇了摇头:“没有,看他的样子,确实是不清楚的,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他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这么多人盯着呢,就算他再怎么厉害,也一定会露出端倪。”

“难道说?神族里有妖族的人?”

蓝泽筠看着度落,将自己的想法,丝毫不做隐瞒的说了出来。

度落挑了挑眉,半天不答话,直看的蓝泽筠整个人都心里毛毛的,这才笑了笑:“此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既然是神族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安宁了这么久,也应该动弹一番了。”

度落说着,又看了蓝泽筠一眼:“至于你,还是尽快把伤养好吧,嗯?魔族的小英雄?”

蓝泽筠嘴角抽了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想必今年神魔试炼大会,应该是魔族胜了!这千年来的第一份荣誉,他们终于做到了!想到此处,蓝泽筠的眼神都亮了许多,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打了一个哈欠,朝着不远处的床榻行去。

待坐到床榻之上,蓝泽筠才注意到度落悠哉悠哉的坐在桌前喝茶,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想走的意思。

蓝泽筠见此,故意咳了一声道:“先生,弟子困了,不知您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度落轻轻抿了一口清茶,这才转头,淡淡的说道:“这是我的床。”

“……………………”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蓝泽筠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乖乖的站在一旁。

度落嘴角弯了弯,故作严肃道:“既然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快回自己的地方去吧。”

蓝泽筠全程不敢看度落一眼,顺从的点了点头,而后头也不回的从门口蹿了出去………

蓝泽筠飞快咯出了度落所在的院子,他住的地方,安静的很,一路上竟然看不到一个身影。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庭院完全消失不见,蓝泽筠这才停下来,长吐一口气,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未时三刻,天气正热,就算是秋天,也阻挡不了火热的阳光,蓝泽筠看着湛蓝色的天空,忽而觉得心情大好。

待到风起云涌时,我自荣耀归来日!

第一百二十二章:万象丛生

霜叶浸红,沾水带珠,薄雾冥冥不见其踪,左右摇曳,信手拈来,辉辉着有淡色。秋冬凉寒,北风呼啸而过,或有哀鸣,或有高歌。

乾坤殿内,聚集百人,神魔弟子相对而立,主座之上,众人正容亢色,神官立于两侧,手持玉托盘,内置一黑色长挑令牌。

巳时铜钟高作,声音贯彻云霄,从昆仑之巅一直向外衍生,方圆百里,凡闻钟声之人,皆停步顿足,凝神注目。

约一刻钟,钟声止,邶祉起身,站于中央,神色俱厉,道:“天地悠悠,其骨铮铮,世有少年如此,当可喜!三界后继有人,诸位皆可为栋梁之材,保三界国土,驱赶邪祟,崇尚光明正道,坦坦荡荡,君子之行,切记于心!”

一番感叹夸赞之后,今日封名大典才正是进入主题。邶祉看了看神官手中托盘上的黑色温润的启明令,目光流转万千,有些深深的惋惜之意。

“今年神魔试炼大会已然结束,我很欣慰,看到一代又一代青年才俊,宛若春后青笋,数不胜数,搬令吧!”

邶祉讲完,看了身旁神官一眼,神官立刻会意,吊着嗓子高声道:“时辰到!请魔族弟子上高台受令!”

大殿之内,高亢激昂的声音久久不散,蓝泽筠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白雨曦整了整衣领,神情严肃,身板儿异常的挺直,待神官语罢,这才深呼一口气,端正的朝着高台走去。

白雨曦的每一步都走在魔族弟子的心中,这份荣誉对于魔族来说,等了千年之久,多少魔族弟子,满怀希望而来,最后铩羽而归!多少魔族先辈心中念着,只能望洋而叹!

终于在这一刻,千万人的希望变成了现实,有的魔族弟子已经眼眶微红,目光紧紧盯着神官托盘内的启明令。

“请族长赐令!”

白雨曦对着邶祉,恭恭敬敬的行了晚辈礼,邶祉上前,轻轻扶起白雨曦,目光对上了白雨曦的眼睛,那双眼睛赤诚真挚,不带走一丝亵渎肮脏,如此坚定不屈。倒真是像极了她的父亲。

礼罢,邶祉转头伸手摸了摸神官托盘内的启明令,这枚令牌从千年前锻造出来后,就一直留在神族,如今终于要易主了。

众目睽睽,万中情绪交杂而动,邶祉双手将启明令轻轻捧起,而后小心翼翼的放置在白雨曦手里道:“此令不仅仅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责任,你可懂得?”

白雨曦目光满是敬畏,闻言立刻点了点头,道:“自然懂,不论神魔两族如何,捍卫三界安宁这一点,绝对不会有丝毫改变。”

启明令正式交接,白雨曦转身看着底下望着自己的魔族弟子,伸手将令牌高举过头顶,从这一刻起,这份荣誉将属于魔族!

大典过后,气氛逐渐安宁缓和下来,邶祉坐在度落身旁,目光有些呆愣。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搬令仪式中回过神来。

度落轻轻敲了敲桌面,轻声道:“族长,情绪也该收一收了,我们要说正事儿了。”

邶祉闻言,这次回过神儿,轻咳了两声,道:“当然今日除了搬令之外,还有一事,需要与大家共同商榷。”

说着,目光朝下,看了看席渊与白雨曦二人。

大家了然,应该是件事关三界的大事!

“去,叫银烨把人带上来。”

语罢,身旁一神官匆匆忙忙的跑出了门,不过一刻钟,门口便传来了动静。

只见一衣着朴素干练麻衣,手里提着长刀的男子拎着一瘦弱的男子进了殿门,身后跟着一身着深紫色华贵锦袍的男子紧跟其后。正是多日未见的沈西言与银烨二人。

白雨曦顺着众人的目光一同望去,看着银烨衣着浮夸,嘴角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微笑,嘴角抽了抽,对着蓝泽筠轻声道:“这谁啊,轻浮!”

白雨曦说话的声音极小,蓝泽筠与沈西言四目相对,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至于银烨,蓝泽筠前思后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答案

“他吗?叫银烨,一向如此,你不必多理会。”

银光浮山照,烨烨生其辉。

白雨曦点了点头,又凑了过去,对着蓝泽筠,小声道:“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就是这人看起来花枝招展,不像一个正紧苗子。”

语罢,白雨曦还特意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沈西言将那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然后跟银烨一同拜过了上位上的诸位长辈。

“回帝君,这个人,我们已经拷问了一番,吞吞吐吐,什么也说不清楚,身上还有妖族留下的气息,想必定有问题,还请帝君亲自过目,盘问。”

度落坐在高座之上,瞥了那人一眼,地上的中年男子也许是太过害怕,浑身颤抖,脸上的汗水一个劲儿的往下流,目光躲躲闪闪,头也不敢抬一下,只低头颤抖的狡辩道:“诸位神仙!诸位大人!我实在是冤枉啊,小人不过就是厨房里一个做饭炒菜的!真的没犯什么错啊!还请诸位大爷饶了我吧!”

度落闻言,不做理会,自顾自的问道:“既然是厨房里的伙计,偷偷摸摸的去斗武场周围做什么?”

“这……这个…小人…小人这不是想着忙完了去散散步嘛,你说我来昆仑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好好欣赏欣赏昆仑山脉的壮阔美景,这不前几天来了兴致,去四处转转,也好消消食儿。”

这男子目光转了两转,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来。沈西言站在一旁冷哼一声,出声问道:“消食儿?您这一趟跑的可真远,从饭堂到这里距离可不远啊,您这脚力可真不错。”

男子以为沈西言听了进去,立刻出声迎合道:“嗨!我这不是腿脚利索嘛!这一趟不算什么。”

“呦呵,要说我每日都在附近,怎么般若森林开启之前不见你,偏偏等神魔两族弟子进入了,你就突然出现了,每日戌时准时准点,风雨无阻的来此盯着。还不快老老实实的承认了!难道非要我们逼供不成

!?!”

沈西言辞色俱厉,语气中,隐隐有威胁之意,那男子听了,抖的愈加厉害,咽了好几口唾沫,也无法消减心头的惧意。

度落瞧着这人,心中也不急,慢慢悠悠道:“你别怕,不过就是替别人盯梢,不杀人没放火,能有什么大罪,你且放宽心,大胆的说出来,你也算是受人指使,我们定然不会对你做什么。”

那男子闻言,抬头看了度落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一个字儿也没有说出来,度落见此,挑了挑眉,继续道:“我这里有一颗固天丸,可固本培元,吸纳天地灵气,从而辅助本体滋生出灵涡,你要是说了,这便是你的了。”

度落语罢,从怀里掏出一枚莹润透亮的白瓷瓶。轻轻放置在身旁的小桌子上。

底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追随着那枚瓶子,这固天丸确实是一个极其稀罕的东西,要说如今仅存的绝对不超过三枚,而具体都在哪里,根本无人知晓,可以说是真正的有价无市,但凡是某个地方有了固天丸的消息,随之而来的定然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邶祉有些着急,立刻出声阻拦:“帝君,万万不可,这固天丸可是世间珍宝,怎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白白浪费。”

度落不做理会,目光盯着底下男子的神情动作:“族长不必操心,我自有安排。”

那男子目光直直的盯着桌子上的小瓷瓶,眼里满是贪婪的渴望,当年他正是因为根骨极差,悟不到可以修炼术法的灵力,这才被打发到饭堂做了一个烧饭的伙夫!被别人高高在上的指点,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出声反抗。

倘若…倘若他真的也可以总有灵涡,走上术之路,不管前途如何,至少这些人绝对不会将他踩在脚下,他便再也不用做一个任由他人践踏的伙夫了。

如此想着,这男子竟然笑出了声,许久才回过神来,敛了笑容,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帝君,在诸位进入般若森林的前一天,有一个男子来找过我,他给了我两颗夜明珠,说让我每日戌时去斗武场般若森林的入口处看看。有什么异动,随时禀报给他,帝君,小人知道的就这些。这不全部告诉您了。”

“可还记得他的长相?”

男子摇了摇头:“不曾,那名男子是半夜来的,天色很暗,又带着斗篷,声音很低沉,看着身量五尺多,挺高的,我看不太清晰,不过那双眼睛着实惊艳,应该是个俊美公子。”

度落闻言,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其他的,比如说他从何处来,又或者这昆仑山中,可还有他的耳目?”

男子思索了一会儿,先摇了摇头,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激动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般若森林开启的第二日,我出门早了些,路上走的慢,快到斗武场的时候,看到了一名神官,偷偷摸摸,步履匆忙的从斗武场方向往回走。看他的穿着,应该是在学堂伺候的神官,那地方离斗武场更远,再加上那个时间点,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情,他根本就不可能离开学堂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知未不言

当黑雾从湛蓝色天空的一边慢慢衍生的时候,恐慌不安,沸腾颓唐都会变成常态。

整个昆仑山上都弥漫着一股仓皇不安的味道,他们都知道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已经悄悄浸染进来。看不见摸不着,却随时致命。

白日的激情盛况已经散去,蓝泽筠站在度落的院落门口发呆。

她的脑海里直到现在都回放着那个男子踉跄跌撞的爬上主位,将放在桌上的固天丸轻轻捧起,而后放声大笑,有些癫狂的跑出乾坤殿。她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会如愿真的踏入术的道路,但是她从那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深藏许久的狠戾。

阳光沿着高山转了一圈儿,而后慢慢掉落下去,蓝泽筠背手站在门口,望着院落里已经凋零的一颗桂花树发呆。

“你在这里做什么?”

蓝泽筠闻声回头,看到银烨靠着院落门口的拱门,有些晦暗不明的看着自己。

“等人。”

“多年不见,你倒是变化不少。”

银烨打量着蓝泽筠,心下一阵感叹,这几年,他接触过席渊,也接触过沈西言,包括戈薇,董晓婷。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个人都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温润柔和的变成了冷漠隐忍的帝王,一心向道的成了潇洒救世的侠客,活泼善良的成了郁郁寡欢的怨妇,默默无闻的成了惊绝昆仑的大弟子。至于蓝泽筠呢,那双眼睛,竟然变得有些柔软与慈悲,可真是物是人非,不知是好是坏。

“多年不见,你倒是看着依旧如此。”

蓝泽筠看着银烨,她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他好像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的很深很深,看似谈笑风生,四处作乐,可是那双忽明忽暗的桃花眼里却从来没有过直达眼底的微笑。

“哈哈哈哈,还是一样的牙尖嘴利,不饶人啊!”

蓝泽筠笑了笑:“你也不差啊。还是一样的风华绝代。”

银烨闻言,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抽搐:“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赞美呐。”

银烨看着蓝泽筠,说着突然有些伤感,继续道:“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她。”

四目相对,在这黑暗冰冷的夜晚,那一层快要愈合的伤疤又疼了一下,二人沉默许久,蓝泽筠叹了一口气,道:“何为生,何为死,终有一别,终有相逢,事不在你,何必自责?”

银烨盯着蓝泽筠的眸子许久,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充满心田,长风而过,似乎终于吹散了此处堆积成山的悲痛,银烨微微一笑:“泽筠啊泽筠,现在我倒觉得当初那个决定完全没有错,你果真…”

银烨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阵清闲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儿走来,银烨转头,看到度落驻足站在原地,单手背后,看着他们二人。

银烨也不知为什么,莫名有些心虚,朝着度落拜了拜,行了礼,看了一眼蓝泽筠便快速告辞。

蓝泽筠呆呆的看着度落,目光有些呆滞,其实她并没有想好要对度落说什么,只是心里闷闷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与困惑,于是脚步不受控制的就走到了这里。

“我……我只是…”

蓝泽筠有些慌乱,度落就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这让她更加心下不安,脚步不由自主的朝着门口处移动过。

“过来,进去说。”

度落语罢,便已经率先推门而入,蓝泽筠站在原地,看着轻轻晃动着门扉,原本黑暗的屋子里亮了起来,投在屋外,形成一片黑影,而度落的身影被拉的很长,更加修长,安稳。

蓝泽筠走进屋子,乖乖的坐在桌上,好像她只有在面对度落的时候,才会乖乖的,就像是一只黏人年幼,需要保护的小猫儿。这个样子席渊没见过,上官清没见过,好像除了度落,没有人见过。

度落看了一眼蓝泽筠,然后自顾自的走到放置书籍的桌案上,捏了一瓣儿幽莲香木放入玉鼎之中,点了火,直到看到一缕青烟扶摇而上,这才停下来,走到桌子的另一边。

“何事?”

“啊?没…没事…”

蓝泽筠被吓了一跳,大脑一片空白,低着头仓促的回应了一句。度落挑了挑眉,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你只管说,这我这里,不用隐瞒什么。”

度落说的轻轻柔柔,蓝泽筠闻言,躁动不安的心立刻安定下来,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先生,是不是每个人都是**缠身?”

度落闻言,心中思索一下,便知也许是今日白天的那名男子让她心情无法平静。偏偏就是这样谨小细微的情绪波动,慢慢积累,无法消除,最后成了心头盘绕不去的魔障,乃是术之道的大忌。

如此想着,度落伸手为自己和蓝泽筠各倒了一杯茶:“是又或者不是。”

蓝泽筠摸着茶杯,一脸疑惑的看着度落,度落见她如此,便讲了一个故事:

据说百年前有一处山脉名曰:婆娑,婆娑山上,有一座寺庙,寺庙香火不多,全凭周围山下的几座村庄的贫穷子民偶尔拜谒,接济才勉强可以过活。寺庙之中的主持已经年近两百余岁,终于在某一个晌午有了念想。

盛夏之年,主持盘腿而坐,看着被自己叫来的两名衣钵传人,一名本相,一名知言。两位大师皆是年纪轻轻便通晓大道的世外高僧。

主持看着二人道:“你们二人跟了我二十余年,所学所悟皆是我必生所授,我这里有一封遥枝国国主的信件凭证,邀我前去问道,如今怕是去不了了,你二人且代我去吧,此路山高水长,危险重重,可要随时保持警惕,莫要坠入阿鼻地狱。”

主持语罢,便魂归天际,圆寂羽化,只留一颗金色的舍利被留在寺庙佛祖的神像下边,受人供奉。

本相知言二人,心情忐忑的下了山,踏上了前往遥枝国的道路,一路风吹日晒,苦不堪言。遇到了可以将人掩埋的风雪,也遇到过漫过村庄的滂沱大雨,还有一路杀人越货的强盗匪人,经历了饥肠辘辘,衣不蔽体的日子,终于在来年的春来看到了遥枝国的边境。

知言见此,长吐一口气道:“阿弥陀佛,我我佛保佑,灾难终于过去了,这一路果然如师傅所说,危机重重啊!”

本相亦是双手合掌,道了声阿弥陀佛。二人一路而过,最

后在遥枝国的皇宫内,受到了国主的亲自接见。

二人穿上了遥枝国内最手巧的绣娘绣了半年才做好的精贵袈裟,住的是皇宫内最好的宫殿,还有专门伺候出行的宫人,虽然食素,不过原料皆是价值千金!

遥枝国是一个崇尚佛家道法的国家,几乎每家祠堂桌上都会出现一两个佛祖雕像。他们热情于迎接来自五湖四海的僧侣。

至于婆娑寺庙里的主持对于整个遥枝国的子民来说都是地位高贵的,这一切还要从当年的一场疫病说起,数十年前遥枝国突然爆发疫病,病者皆当街暴毙身亡,医者无数,无人可解,在外人眼里,遥枝国就是一片令人害怕的死境,再也没有人敢来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此地来了一个和尚,为这片绝望的土地带来了希望。他不远万里,将治病灵药从婆娑山带到了遥枝,救了整个国家。

众人念此功德,四处建了主持的金身庙宇,逢年过节都要前去拜上一拜。

知言本相二人商量一番,决定分开传道。本相义无反顾,独身一人去了遥枝边境,每日奔波论道,前来拜谒之人数不胜数,有侠客,有鸿儒,甚至女流。本相皆一一接待,耐心解疑答惑。

如此过了一年,等本相兴高采烈的回到皇城,想与知言分享一路的见闻时,却发现如今的遥枝国都竟然慢慢变了风气,大街小巷里,原本欢快的氛围消失的无影无踪,所见之人的目光多了些憎恨与压迫。而且每走一两丈路,街道上就有一处精致小巧的小寺庙,庙里烟火气息浓重,本相隐隐约约终于看到了供奉的真容,原来这里面儿皆是用金子雕塑的知言。

本相心中一惊,立刻前往皇宫中打探,谁料这遥枝国的国主妃子,都剃了光头,国主脸上带笑,热情欢迎了本相,而后带着他去见了知言,到了门口时,原来气宇轩昂的国主竟然有了敬畏之意,像个宫人一样,引着本相去了殿中,而后轻轻退了出去。

“本相!你终于回来了,阿弥陀佛,我佛保佑,你一路平安。”

知言身着明黄色的锦袍,未配袈裟,目光里满是高兴。

本相目光呆滞,完全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知言:“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这里又怎么了?”

知言见本相询问,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加浓重:“惊喜吧!本相,如今整个遥枝国都是我们的了,我们有了一个国家的供奉,终于可以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你开心吗?哈哈哈哈!”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和你一样,传道授业解惑,然后他们便认我做了神。”

本相呆愣了许久,目光中有了些悲意,对着知言道:“你会毁了这里。”

知言的笑容僵持在脸上,他以为本相定然会和他一样开心,然后与他一同接管这个国家,可如今事实正好相反,他好像并不喜欢这里。

本相双手合十,在心底默默念了许久的清心咒,这才抬头道:“知言,你已入阿鼻地狱,前路已断,还不悬崖勒马,跟我皈依我佛,好好修行,清扫孽障。”

知言停顿许久,脸上逐渐显现了狰狞之色。

一百二十五章:海棠辞

等候了好几天,昆仑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雪花晶莹透亮,其中夹杂着些水珠子,带着阵阵凉寒之意,丛林归于寂静,鸟雀不见踪影。就连平日里叫嚣最厉害的灵兽也歇了生息。

神族族长邶祉众所周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当日自那名弟子招供之后,便派人将所有被收买的昆仑弟子一共一百一十人全部抓了起来,一一审问,最后只听说贿赂他们的人有一双极其漂亮,容易辨别的眼睛。

于是又带着这些弟子,看遍了昆仑所有人的眼睛,包括外来之客。可惜最后无功而返。

那个存活在众人嘴里的年轻男子,就像是鬼魅一样,从昆仑蒸发干净。

这件事儿算是彻底平息了下去,所有犯事的人都被逐出了昆仑。

如此,蓝泽筠等人这一趟算是彻底圆满结束,不日便能下山启程回黄泉。

第二日,众人便决定回程之前在昆仑山下转上一圈儿,好好看看此地的风土人情。

计划是如此,不过天一亮,众人出山门时,竟然碰到了晨起外出散布的帝君。

一行人恭恭敬敬的朝着帝君行了礼,便要走,谁料这往日高冷孤傲的帝君,今日竟然有兴趣多问了两句。

“可要去哪儿?”

白雨曦眨了眨眼睛,代表众人答道:“那个,明日就要回黄泉了,准备和师兄师姐们去周围转转,好不容易来一次,都说昆仑风景秀丽,名满天下,我们也想看看不是。”

白雨曦笑嘻嘻的说完,只等帝君回后便走,谁知今日的帝君属实怪异,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道:“听说昆仑一带的景色着实怡人,若不嫌弃不如带上我一起欣赏欣赏?”

度落此话一出,一行人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蓝泽筠疑惑的看着度落,见其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之意,甚是不解。

白雨曦咽了咽口水,转头看了一眼蓝泽筠,心中一阵凉风,这可是一尊名副其实,万人敬仰的大佛,她得罪不起,也不敢拒绝啊!

“那个……那个……帝君能跟着我们一起,是我们几个的福气,那别人想请您一起,都请不来呢!简直太荣幸了!”

白雨曦目光之中,立刻做出一副高兴至极的模样,随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度落倒也不客气,一人当先,走在前面。

如此一行人分成前后两排进入了昆仑脚下一座繁华的小镇。,

白雨曦快速靠近蓝泽筠,投过去一个死亡之眼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惹他老人家不开心了?”

蓝泽筠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哪儿跟哪儿啊,你觉得我要真是惹了,还能待在此处?”

白雨曦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随即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了,平日里不都是不见踪影,厌烦人多共行嘛,今日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

白雨曦说到此处,看了一眼蓝泽筠,而后讨好的贴了过去:“泽筠啊,帝君平日里最疼爱你了,你这做徒弟的是不是也应该行一行徒弟该做的事儿啊!”

蓝泽筠看着白雨曦谄媚的模样,觉得没什么好事儿,立刻出声

道:“这八字没有一撇,我只是人家的一个扫地丫头,谈什么师徒之意。你这话不妥,莫要再说。”

白雨曦见此,立刻凑的更近了些:“哎呦,泽筠啊,你说就他这一尊大佛,气场震慑八千里,要是一起去了,我哪敢说一句话,还谈什么喝酒听曲儿啊,你就说咱是不是一起同生共死的好姐妹?”

蓝泽筠往一旁挪了挪,离白雨曦远了一些,她总觉得白雨曦这丫头不怀好意。

“是不是嘛,你就说是不是嘛~”

“是………你有话直说,不要弄这一套。”

“既然是,那你说要是我遇到什么危险之事,你是不是应该挺身上前?”

蓝泽筠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白雨曦闻言,立刻笑得跟一朵儿花儿一样灿烂。

“我就知道!既然如此,那就……对不住了!”

白雨曦语罢,按在蓝泽筠肩头的双手用力一推,蓝泽筠猝不及防,整个人朝前方栽去,然后重重的撞在了度落的后背上。

刹那之间,无人敢语,蓝泽筠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整个人都燥热起来,头都不敢抬一下。呆呆的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在她的心中,度落一直都是神圣不可触摸的,从头到脚都是高不可攀!而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属实太过猖獗。

度落自然是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蓝泽筠。心里竟然有些笑意慢慢滋生出来。

白雨曦撇了撇度落的神色,见其并没有责难之色,这才出声道:“那个,帝君,都怪我们太闹腾,刚才打闹之间,竟然不小心冲撞了您,罪过罪过,不过就我们这些人,只有泽筠姐姐算是比较稳重的,不如就让她陪着您四处看看,也不吵闹,刚刚好不是。”

语罢,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便朝着一处热闹的人堆里扎去。只留蓝泽筠一人,和度落四目相对,无话可说……

“呵呵,这白丫头倒真是个活泼过了头的,想来她定然嫌弃我,太过古板,老了,别人也就不喜亲近了。”

度落盯着一处地方,自顾自的说着,蓝泽筠满头黑线,心中腹诽到:明明是您老人家,高不可攀,威名在外,成天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周身跟冷霜一样的气场,就说谁敢过来搭话………当然她也只敢在心中如此想。

“先生何必如此说,您看着跟正儿八经二十余岁的少年人,相差无几。”

“噗…”

度落看着蓝泽筠面无表情的说完这话,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算了,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陪着我这个相差无几的少年人,逛上一圈,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蓝泽筠一脸错愕,她完全不能想象这些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蓝泽筠立刻想起了母后桌上放着的一本《花堂记》中的情形,一温文尔雅的风流公子,站在岸上,望着船上娇羞遮面的姑娘,四目相对,秋**动,心交融汇,一面便是一生的缘分。

姑娘步步生莲,轻轻走到岸边,公子上前,轻声相约,自是花前月下,才子佳人,一段姻缘落地………

蓝泽

筠越想,脸越红,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随即看向度落的目光更加心虚,这样的神人,心中动一丝一毫的歪念都是一种亵渎。

二人左右并肩,一同走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白雨曦一行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虽说是冬日,不过这小镇之内丝毫没有因为寒冷而有半分的停滞,街道两岸,红红火火,什么玩意儿都有,琳琅满目,往来人群,相谈胜欢,真是安年岁月,一派盛世。叫卖吆喝,络绎不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二人之间衣袖摩擦,距离总是比让人近上那么一两分。

灯火辉煌,光是看着,就觉得人间烟火,气氛祥和,有一种只属于这片天空的气息。

二人一路往里走,拐进了一条较为冷清的小巷子,里面比起主街静雅了不少,两边儿陈列摆设的东西也较为文雅,皆是些笔墨纸砚,古玉奇石。来往之人,都是才子衣着。

蓝泽筠吐了一口气,心神逐渐恢复了清明,再往前走,传来一阵稚嫩的卖花声。

“新鲜的秋之海棠,一支一文钱!”

原来是两个小姑娘,长的白里透红,裹着厚厚的棉袄,看打扮完全不像是卖花的花童。

度落上前,蹲下身子,看着两个姑娘,轻声道:“小姑娘,天寒地冻的,你俩看着也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独自跑出来,卖花,也不怕被人拐了去?”

两个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丝毫不胆怯,其中稍微大一点儿的姑娘,仰起头,故作凶态,道:“我们和这里的摊主都认识,谁要敢拐,只要大喊一声,叔叔伯伯定然会闻声而来,他们是走不出这条巷子的。”

夫君闻言,笑了笑,继续道:“你们家住何处,为何卖花?”

大姑娘眨了眨眼睛,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我们家住赤罗巷,金家,前些日子外公说,阿娘病了,无药可医,将自己种的海棠花全部剪了,外公看着可惜,便叫我们拿出来卖了,一支一文,不赚钱。”

蓝泽筠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姑娘,只见二人手里捏着一沓提了字的宣纸,不由问道:“你们手里的是何物?”

“外公说,若是无银钱卖花,便赋诗一首来换。总会是以物易物,两不相欠。”

度落觉得有意思的很:“敢问尊母得了什么病,说来,也许我能瞧瞧。”

那两个小姑娘闻言,水灵灵的大眼睛立刻染了笑意:“大哥哥真能治的了母亲的病?”

度落点了点头,道:“说来看看。”

小姑娘埋头想了一会儿:“听外公说,好像叫相思病来着。”

这个答案倒真是出乎所料,要说世间任何绝症都可能有药可医,除了心病。

度落站起身,看着蓝泽筠,心中若有所思,半饷,突然道:“自古红豆寄相思,海棠忆红妆,都言相思苦,岂止甘之若饴。这滋味应当是美妙的。若有机会……”

度落感慨了半天,看着蓝泽筠有些疑惑的脸,终究没有再说下去,转身继续低下身子,从花束中寻了一支最艳红端庄的,递给蓝泽筠,而后走到一旁备好纸笔的桌上,奋笔疾书一番。

第一百二十六章:相思赋予谁

“ 清水带红妆,晨起扫冷霜。笑眼逐日光,婉收淡色苍。风吹华黛眉愈浓,窈窕魅丽影若鸿,瑶台一梦四五年,知是云中寄思长,发鬓微白叶微黄,朝入关山暮回鸾。拨弦弄舞剑苍茫,不似红尘事万千。”

蓝泽筠心里一字一字的读着,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淡淡的悲凉,悲凉之中又隐隐有些难以言说的甜意。

度落快笔疾书,写下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然后将宣纸规整的拿起,双手呈给小女孩儿。

兴许不识几个字儿,小姑娘看不大明白,只觉得这词工整对仗,但是缺了词名,于是出声道:“大哥哥,你这诗词没有名字,外公可怎么读,不如说个名字,拿给外公的时候,也好有个说法。”

度落笑了笑,似是心中要有答案,低头道:“不如就叫海棠辞,秋之海棠,馥郁缠香,秋尽冬来,辞旧迎新。”

蓝泽筠拿着度落从小姑娘那里得来的海棠,瞧着度落脚步轻快,心情大好。莫名想起了诡藏中假孟婆说的那些话。想着想着,心中便生出了一股子气息,手里来了阵劲儿,双手一折,只见原本脆嫩的海棠枝便“咔擦”一声,变成两半。

度落闻声回头,看着蓝泽筠手里破碎损坏的海棠花枝,眉头一皱,道:“你…不喜欢?”

蓝泽筠心下一慌,立刻出声解释:“不是!!…不是…喜欢…喜欢…只是刚才想起了别的事儿,一时走神儿,居然折了,先生,我知错了。”

度落闻言脸色一冷,甩了甩袖子,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扔给蓝泽筠,道:“多大的姑娘,竟然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头发乱糟糟的,着实污眼!”

语罢便不再理会,自顾自的走了,蓝泽筠一脸茫然,心里有些后怕。度落很少生气,就算是当初要把自己丢掉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就像是在做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

蓝泽筠在人群中寻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度落的身影,她心里有些失落,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打开了手里的锦帕。

雪白丝滑的锦帕上用银线绣了一朵精致飘逸的深谷幽兰,锦帕内静静地躺着一把手掌大小的梳子。梳背上一边儿镶了些细碎圆润的淡蓝色玉石珠子,一边儿镶了大小不一的深红色透亮的红玛瑙,用料是上等的沉香木,隐隐透着一丝淡淡的紫金檀香,想必是被度落贴身放了许久,居然沾染了些上去。

这把梳子她记了好久,正是度落从汾西一座小摊儿前买回来的,当初她还以为是送给孟婆的呢,谁知收藏了这么久,居然到了自己的手里。

蓝泽筠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窃喜,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后嗯头发,丝丝分明,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在这里啊,泽筠!”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蓝泽筠抬头一看,正是白雨曦等人,眼看着白雨曦越来越近,蓝泽筠立刻将手里的梳子收拾好,装进怀中,这才道:“玩儿够了?”

白雨曦身上一阵醇厚芳香的酒味儿,两只脸蛋儿红扑扑的,就像是火红的晚霞,一双眼睛比平时明了了好些,此刻对着蓝泽筠不停的傻笑。

蓝泽筠知道,她应当是喝多了。

“诸位师兄师姐,还请先行一步,我扶着她休息一会儿,再回山上。”

互相告别之后,蓝泽筠扶着白雨曦就近找了一座人少的茶摊儿,要了一壶热茶,而后一脸嫌弃的看着白雨曦,想骂也骂不出口。

喝醉后的白雨曦是个极不安静的主儿,拿起桌上滚烫的茶,咋了一口,吐了吐舌头,迷迷糊糊的说到:“这酒,怎么……怎么没味了??我…舌头…怎么感觉麻麻的???泽筠,我给你说,这个槭梅酒啊,是真的好喝!你快也尝尝,不然回去就喝不到了,真好喝……”

蓝泽筠面无表情的看着白雨曦,伸手拿过白雨曦殷勤递过来的滚烫茶杯,重新放在桌子上,等着这家伙儿的酒劲儿过去。

“呦!这么巧啊,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是个酒鬼,再大些可怎么得了?”

蓝泽筠转身,看到又一道摇摇晃晃的紫色身影,不是银烨又是谁!只见他手里提着一只酒坛子,跌跌撞撞的走到桌前,眯着眼睛,看了看白雨曦,竟然大笑起来。

“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

蓝泽筠看着顺势坐下的银烨,心中越发气得慌,不由出声骂道。更加醇厚的酒味儿从酒坛里涌现出来,带着五分苦涩,一丝甘甜,倒是奇特的组合。

白雨曦听到蓝泽筠骂人,酒劲儿稍微过去了一些,抬头看到自己面前慢慢放大的一张俊脸,立刻拍了拍桌子,呛声道:“你就是那个轻浮的后生???那个…那个!那个神族的小殿下???叫什么来着,银烨!对!银烨?是不是?”

白雨曦突如其来的响动,倒是惊呆了身旁的两个人,蓝泽筠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丢脸,捂住眼睛,闭目沉思……

银烨一口酒卡在了喉咙,这一声,直接惊的他吐了出来,随即转头道:“小丫头,知道的倒是不少嘛,但是我怎么就成了轻浮的后生了?我好歹也算是神族出了名了端正之人。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这么个……算了算了,不说了。”

银烨突然想起自己也算是活了几百岁的人了,怎么能跟一个小丫头片子争高下!如此想着,倒也不在争闹,将还没有说出去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白雨曦听着,这人说的话,怎么好像自己胡搅蛮缠一样,心里更加不快。

“你怎么就不轻浮了,长的轻浮,一个男人家,长的这般娇媚精致,看着跟个姑娘似的,皮肤比姑娘还白,看着就是个多情种,烂桃花一堆,我阿娘说了,这种人大多口吐蜜饯儿,圆的能给你说成方的,耍的人团团儿转!”

银烨听着,竟然笑出了声,肘着头,看着白雨曦,轻声道:“我当怎么了呢,你阿娘如此以偏概全,恨不得说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想来她呀,定然

是被你阿爹伤透了心,这才这样教你。”

蓝泽筠听完觉得不对,立刻睁开眼睛,看着白雨曦。

白雨曦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银烨,眼光波动,不过半刻,嘴唇一憋,竟然哭了出来。

要说银烨也是被吓了一跳,伸手过去,放在白雨曦身旁,将落不落,眼睛来回转动,不知所措。

这是他第一次弄哭小姑娘…

“喂……你别哭啊!你……你…我…我错了还不行,我不该乱说话,我嘴欠!你别哭了,好不好啊。”

白雨曦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刚才银烨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刻刀,将她埋在心里许久的怨恨又重新翻了出来。说到底他……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蓝泽筠见情况越来越糟糕,立刻上前,拍了拍白雨曦的背,安抚了好一阵儿,而后扶着她便要走。

“我…我真不是有意的。”

银烨神色慌乱的解释着,其实这事儿,说到底话头是白雨曦先挑起来的。最后被人无端说中了心事而已。

“不必,此事与你无关。”

更深露重,天寒地冻,蓝泽筠扶着醉醺醺的白雨曦吃力的爬着昆仑山门外的阶梯。

白雨曦应该是哭累了,此刻安稳的靠在蓝泽筠身上,任由其摆布。

寂静之夜,这一路竟然连一声鸟鸣也听不到。

“他说的没错,那个人,确实如此心狠。”

蓝泽筠肩头传来一声轻语。

“既然心狠,便不要想了。”

白雨曦摇了摇头:“不要,我要想,我要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心狠,让母亲一人住在焦溪,几千年不曾见过一面,我还要知道,为何我出生那么久了,他也不来看我。”

蓝泽筠伸手,摸了摸白雨曦的头:“这些年,可寻到答案了?”

白雨曦继续摇头:“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他早就死了,就连圆寂之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这些答案,这辈子,我是不可能知道了。”

冬天的夜晚黑的很快,而且很深沉,天空之中隐隐挂着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蒙着一层雾气看,更加不真切。蓝泽筠将白雨曦抚回房间,手里慢慢拍着,轻轻哄着她睡着。

银烨抱着酒坛,坐在桌前,看了看远处热闹的人潮,只觉得更加孤寂,他活了千年之多,走过的地方,看多的人流更是数不胜数。可惜,数万人中,唯独没有他想要的那一个。

茶馆打烊,街道收摊儿,原本热闹的街头突然空旷起来,只留摊主疲劳的收拾着自己的摊位,银烨手里提着酒坛子,晃晃悠悠的越过街道,出了小镇,随便寻了条小道走了过去。脚步蹒跚,身影在黑夜中更显孤寂。

相思赋予谁?天边儿郎君,心中仰慕,坟中枯骨,对面不识之人。

都问相思赋予谁?可何处有相思,思而不可见,念而不可得。

第一百二十七章:风波再起

当太阳从地平线露出第一缕光线的时候,吹了一晚上的风彻底停止下来。

昆仑山顶上飘荡的一束红色旗帜静静地搭拢着头。天色微亮,学堂沉重的木门大大敞开,门口处染了些黑红色血迹,隐隐暗示着昨夜的不平凡。

当学堂负责开门敲钟的神官打着哈欠走到门口时,这一切彻底进入了众人了眼睛。

铜锣敲响,一传十,十传百,渐渐有了人潮往这里靠近。

最后引来了狄潮和邶祉以及其他各山的掌教。

只见整个学堂,从外到里,所有的大门都是敞开的,走廊,门汀,院落全是斑斑血迹,尸体堆叠,碎肉与鲜血混在了一起,冻成了冰雕,随处可见断肢残骸!

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盖满整座学堂,整个昆仑七十八名传道授业的先生全部死在其中!昆仑山上修士无数,能力强大者全部住在学堂附近,但是偏偏所有人包括帝君都没有听到动静,着实令人害怕。

狄潮身体摇晃了两下,看着眼前的血色,脸色苍白,嘴唇发抖,两只苍老的眼睛颤抖着,看着完全不像是气派非凡,高高在上的掌教大人。

这里倒下的不光是七十八条人命,更是千百年来昆仑术的传承人,承载着昆仑的基业与命脉!

空气有些凝固起来,狄潮颤颤巍巍的来回穿梭在修室之间,试图寻找到一个活着的生命。

董晓婷神色凝重,带着一众弟子将学堂围的水泄不通。自己则带了一些进去帮助狄潮寻人。

可是尽管学堂地界宽阔,也是有界限的,狄潮颤抖的推开最后一间修室,终于跪坐在地板之上,号啕大哭:“仙师!狄潮对不起你们!昆仑千百年积攒下来的命脉,我没能守住!我没能守住啊!”

董晓婷带着众位弟子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有些不忍心,不过…

“掌教,还请节哀顺变,虽然老师们去了,可是还有我们,只要我们还在,昆仑就永远是九山之主,荣耀永远不灭!”

似乎是董晓婷的话的作用,约莫一刻钟,狄潮终于擦干眼泪,收拾好情绪。

“查!给我查!我到要看看是那个恶鬼!竟然敢在我昆仑山脉头上动刀子!”

董晓婷闻言,看着狄潮,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用白色手帕包裹住的黑色碎玉,上边还带着未干的鲜红血迹,地递到狄潮面前:“掌教,这是在一位先生的房间里发现的,虽然碎掉了,但是……还是可以辨认的出来的。”

狄潮低头一看,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个什么东西,随即怒发冲冠,捏着碎玉的手紧了几分:“好一个灵山!”

话还没说完,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昆仑的一名弟子,看其神色,应当是另有发现。

“回掌教,我们在剑室发现了几道剑痕!还请掌教移步!”

狄潮闻言,立刻起身,将碎玉递给董晓婷,而后面色冰冷的快步出了房门,随着弟子拐入了剑室。

只见剑室之

内收藏的所有名剑全部被砍成碎片,一道一人宽的红色血迹从门口延伸到内部,应该是有人从修室逃到了剑室之中,狄潮一行人随着红色血迹一直往里走,终于在最里面的收剑台上,看到了一具白发苍苍的老者,狄潮以及室内的所有人尽数安静,死去的是如今昆仑活得最长久的仙师。教授过的弟子数不胜数!

“李仙师!”

狄潮仰天大喊一声,“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四个响头。其他人见状,也立刻跪了下去。照此作为!

今日乃大灾之日,偏偏静的出奇,就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听到。

剑室之内的气压低到了极致。狄潮上前伸手轻轻一抚,合上了李仙师的眼睛。

随即转头看了看墙壁上奇特的剑痕,这剑痕极深,可见出手之人的狠戾,剑痕上隐隐闪动这一些黑色的气息,并着一丁儿点灵力波动。

随后,其他山的掌教陆续进来,狄潮闻声,目光一冷,转头大声喊到:“邺文!你们灵山教的好弟子!竟然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我昆仑这么多先贤之辈,一个活口都不留!真当我昆仑好欺负不成!”

狄潮大发雷霆,对着邺文一阵训斥!邺文有些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件事儿突然就扯到了灵山的身上,不过眼睛一瞥,看到董晓婷手里拿着的碎玉时,便一切都懂了。

昆仑乾坤殿内,人都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度落脸色阴郁的走进大殿,昨晚他根本没有在昆仑,没想到竟然发生这了种事情,着实骇人听闻。

邶祉焦急的坐在一旁,脸色同样阴沉,这种事情,不论发生在什么地方,都算是人神共愤的大事!

“狄潮,你且说说。”

狄潮应声起身,怒视着邺文坐下的一众灵山弟子,道:“回帝君,族长,昨夜我昆仑遭受了大灾,安居在学堂授业的七十八…七十八位老师全部…全部惨遭毒手,死状凄惨。想我昆仑千年基业。一心为神界培育人才,从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还请帝君,族长,为我昆仑主持公道!”

狄潮语气哽咽,憋着一口心气儿,说完之后,便瘫倒在椅子中大喘气。

邶祉揉了揉太阳穴,目光看了看狄潮的样子,转头看了董晓婷一眼道:“你是昆仑首席大弟子,昆仑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你来说。”

董晓婷站了出来,声音铿锵有力道:“回帝君,族长,昨夜有人入昆仑行凶,今日待我们发现时,学堂众位先生,全部身死,无一活口,而在修室之中,我们发现了这个。”

董晓婷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包碎掉的黑玉,交给神官,呈上去递给邶祉,然后继续道:“这应该是凶手留下的,是……是灵山的牌子,还有在剑室中,有弟子发现了几道诡异的剑痕,应该也是凶手留下的,还请帝君,族长能够为我昆仑,讨个公道!”

邶祉看了看手里的碎玉,而后将玉又呈给了帝君过目。底下无数双眼睛看着那块儿黑色古玉。

邺文面色沉重不知如何是好,白雨曦伸长脖子看了好一会儿,悄悄凑近蓝泽筠,低声语道:“这令牌可真丑。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你别说离家这么久,我还真有点儿想黄泉了…”

蓝泽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她虽没去学堂,不过看狄潮的样子,度落的神色,恐怕情况惨烈,绝非言语可描述。此事非同小可。

“”邺文啊,你作为灵山的代理掌教,可有什么话讲?”

邺文闻言,恭敬起身,倒也不慌,道:“回族长,此玉牌确实是我灵山,隶属希枫院。”

蓝泽筠闻言,目光骤缩,心里头慢慢不安起来。

“不过,此次来昆仑参加神魔试炼大会的希枫院弟子只有席渊与戈薇二人,我们大可问问他们的古牌是否随身。”

语罢转头看了看他们二人,随即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转向了席渊与戈薇。

席渊皱了皱眉头,心下有了疑惑,随即从怀中拿出一枚莹润发亮的黑色玉佩。

如此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戈薇身上,戈薇撇了撇众人,漫不经心的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玉佩放在桌子上。

如此大家才打消了念头,白雨曦眼神翻动两下,越想越不对劲儿,刹那之间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逐渐沉了下去,捏着衣角,转头看了看蓝泽筠。

蓝泽筠似是心有感应,回头看了看白雨曦。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他们没有,可我们这里又不是只有两个灵山希枫院的弟子。”

人群中传来声响,原来是董晓婷身旁的周子言,席渊双手握拳,已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董晓婷先人一步,坦然道:“师弟所言没错,此事非比寻常,事关昆仑颜面,任何一个有疑点的人都不能轻易饶过,我当初也是灵山希枫院的弟子,只不过十二年前,退出灵山,入了昆仑,退山之时,灵山羽灵连并希枫院古牌全部归还灵山,此事沈西言倒是可以与我一同,互相作证。”

沈西言,抱着自己的破魂刀,站在银烨身旁,闻言,道:“没错,九山之中,不管哪一山,退山之时,必须将羽灵古牌一同归还,她确实是与我一同归还的羽灵和牌子。黎老院长可以作证。”

语罢,众人点了点头,算是将此事捋清楚了。

“咱大殿之内,可还有一人,没说话呢。”

周子言看众人渐渐收回眼神,这才出言,又将话头引了出来。

邶祉转头,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度落,而后才看着人群中的蓝泽筠。

白雨曦看着投射过来的一簇簇打量试探的目光,心中越发慌乱:“蓝姐姐已经不是神族之人,你们神族有什么事儿,可千万别扯在别人身上。”

白雨曦护人心切,倒是让一些人更加怀疑起来。

“怎么,你不会不敢站出来,说上两句吧!”

周子言挑衅的看着蓝泽筠,不断的将话头引到蓝泽筠身上,其中之意,可想而知!

第一百二十八章:算账

“我的古玉牌,十二年前就扔了。”

蓝泽筠看着周子言,目光一点也不怯,一字一句说着。

“呵!丢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十二年前丢的还是最近丢的?”

周子言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目光一直盯着蓝泽筠。

说来也奇怪,命运就像张大网,原来每个人都是织成这张巨网的一根蛛丝,看着人海茫茫,各通其路,实则交叠重折,互相连接。

狄潮此刻似乎是缓了过来,神色激动的指着蓝泽筠道:“是你!又是你!!你……你可真是我昆仑的劫难!当年害我昆仑弟子,如今又屠戮我昆仑基业,我昆仑与你,究竟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蓝泽筠尽数听着,而后淡定起身,道:“当年之事,不是我所为,昨日之事,更不可能,倘若仅凭一只不知名的玉牌子便能定人之罪,那么也别要什么律法惩戒了,陷害栽赃之人,身处法外,这辈子都安然无恙。”

蓝泽筠义正言辞,眼神之中没有一丝闪躲之意。

“泽筠啊,你也别太着急,这不,掌教只是猜测而已,你何必说的这么绝对呢。”

白雨曦看着董晓婷虚伪的安慰,终于忍不住出声讽刺:“不着急?我怎么觉得你们句句意有所指,有逼人认罪的势头。昨晚蓝姐姐整晚都和我在一起,从未离开过房门半步,神族昆仑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虽然身为魔族弟子,但是也深深感怀,希望能够协助各位捉住凶手,就地正法,可你们也不能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扣屎棚子,我们可不傻,也不好欺负!”

白雨曦语气强硬,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周子言冷哼一声,似乎要有说辞

“整晚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听说你们昨日下山饮酒作乐,路上的弟子说你喝得迷酊大醉,神情恍惚,一个醉了的酒鬼,神志不清,怎么证明?!”

“你……我…”

白雨曦被呛了一口,确实不知如何还口,这个人似乎早就将她们的行踪打探的一清二楚,再加上学堂的证据,一切的一切,根本就是冲着蓝泽筠去的。

还没等蓝泽筠他们再狡辩什么,董晓婷已然上前一步,继续道:“回禀族长,帝君,我们还在剑室发现了几道残留下来的黑色剑痕,看着……好像有些熟悉,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殿之内,众人陷入沉默,认真的听着董晓婷的话语。

这话说的莫能两可,邶祉敲了敲桌子,道:“你可能具体描绘一番?”

董晓婷恭恭敬敬的点头:“墙壁上残留下来的剑痕很深,呈黑红色,上边儿冒着黑色的气息,靠近三分,便能明显的感受到一股阴冷暴戾之气,而且其中混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力残存。”

董晓婷描述的很诡异详细,众人皆一头雾水,有些不明所以。

“这东西,我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我大师兄被杀害的地方,留下的剑痕,不就是这样的吗!”

周子言目光凶狠的盯着蓝泽筠,神族所有人几

乎都知道十二年前,修门死去的昆仑的天才孟浩庭!据说那人可是差不多比的上以前那位了。

十二年前的事情,终于又一次被提了起来。蓝泽筠看了一眼戈薇,见其目光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闪动惊讶,再看这件事,似乎就像是一个安排好了的局,专门为了她而设的!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神色深沉,不过一点儿也不见慌张。好半饷才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乾坤殿的众人,道:“也好,如今既然说到了十二年前,那…我们就一次性解决清楚!刚好,我也很想知道十二年前究竟是谁在其中作祟!”

蓝泽筠说着抬头看了看度落,度落手里摩挲着碎玉牌,微微一笑:“你且说吧,我在这儿呢。”

得到度落的许可之后,蓝泽筠内心更加安宁,随即转头,看着沈西言与银烨,道:“想必当日很多人都见过孟浩庭的尸体,上边儿致命伤口,只有我的剑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除此之外,他的胳膊,手腕儿,包括全身各处都有一些撕裂了的小口子?”

银烨和沈西言相视一眼,道:“确实,当初狄掌教,邺文掌教,席渊,我,西言几人,都彻底检查过孟浩庭的尸体,除了身体上残留的你的剑气之外,确实还有一些细碎的小伤口,不过都不致命,只当是在般若森林中,遇到了什么,受了一点儿小伤。”

蓝泽筠点了点头,:“确实,一点也不致命,不过当日我曾说过,孟浩庭神志不清,手里拿着一把黑红色的长剑,想要手刃我,如今大家亲身经历过,是不是也有了验证。这次般若森林中出现诡异剑群的地方与当年我和戈薇她们碰到孟浩庭时的位置一模一样!”

但凡是经历过剑群的人此刻再次听到,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当时发了疯的人,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

“大家应该还记得那些在沙尘中被割破皮肤的人,手中皆持黑剑,被欲念操控,神志不清,从而做出了些不人道之事。先生,可否为徒儿解疑答惑?”

蓝泽筠说着,转过头来,目光明亮的看着度落,度落挑了挑眉,道:“讲。”

“这次在般若森林中,有多数弟子被沙尘中不知名之物所伤,从而做了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那些东西,宛若一条条黑色的长线,可化雾可成剑,请问先生可知是何物?”

度落静静地听完,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扶手,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才道:“那是黑魅,由天地瘴气重叠所结,般若森林乃是上古战场,其中聚结的战意,剑气,怨念,数不胜数,久聚不散,渐渐的融入了瘴气之中,上万年见,形成魅,可化万物,可操控人心神灵识。”

蓝泽筠又问:“那先生可觉得被操控之人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当如何?”

“黑魅入体,心中的怨念**将会被放大十倍之多,七情六欲乃是人之常情,断情绝念者世间少有,正常之人,被操控后,自然难免失去自我,若真因此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当可体谅。追责在黑魅,不在他。”

蓝泽筠听着,像是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这才

看着董晓婷道:“可听清了,如此可见,那日伤人之人,不过是黑魅作祟,才做了让人心寒之事,绝非他们本意,而当初孟浩庭要杀我,从中看来,也是被黑魅所控,绝不在我!”

董晓婷此刻神色有些恍惚,闻言,故作笑意道:“泽筠所言有理,既然如此,浩庭师兄乃是被黑魅所控,他原没有要害你之意,你又何必要杀他泄愤?”

蓝泽筠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心不在焉的戈薇继续道:“对啊,他原没有害我之意,我又何必要杀他,可是你们有谁记得,当初指认我杀人之人如何说辞?”

蓝泽筠说着,一步一步,逼近戈薇:“她说当时并未看到孟浩庭手持黑色长剑,口口声声,说我说谎来着。”

数道探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了过来,戈薇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有了惧意,见此,立刻狡辩道:“我当时,只是一时紧张,但是你杀了孟师兄,这是事实。你休要狡辩!”

蓝泽筠见此目光越发沉淀:“狡辩,我为何狡辩,如今事实就在眼前,当初孟浩庭被黑魅所控,与我交手时,你就在旁边看着,最后,我被剑气震晕,醒来时,人便死了,要知道,一旦黑魅离体,那人可是非常脆弱的,只需要稍微动一动手指头,五脏六五具碎,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所以你为何说谎?”

戈薇被问的一身冷汗,瞳孔忽远忽近,有些闪躲,直到抬头看到蓝泽筠身后的董晓婷,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稻草一般,喊到:“她!她!当时也看到了,大家千万不要被这个人迷惑了,我还有人证的,董晓婷也看到了!”

董晓婷闻言,已知此事怕是无法更改,于是低下头,不再回话,蓝泽筠轻蔑一笑,继续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十二年前的事情,凡是到场见证过的人,应当都知经过。当时董晓婷只说自己从来没见过什么黑剑,从来没有说为你作证,看到我杀人行凶?董大弟子,你说是不是!?”

董晓婷闻言,神色闪烁一番,当日之事,在场的人数不胜数,能记得供词之人,怕是少不了的。

“是,当时我确实被剑气震晕,醒来时,并未看到什么黑色长剑。”

“那,请问董大弟子,没晕之前,可看到我行了凶?”

“没有。”

“那…可见孟浩庭手里捏着的黑色长剑?”

董晓婷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咬牙切齿道道:“应该是有的吧,时间太久,当年之事,我已经忘了。”

“很好,所以,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究竟是谁杀人?谁栽赃?我倒也想问问我和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蓝泽筠目光冰冷的看着嘴唇发白的戈薇,她曾经对着上官晨发过誓,但凡让上官清死掉的人,一个都不放过,戈薇只是第一个,绝不是最后一个!

高大的乾坤殿内,没有一丝热气,空气就像是凝固一般,一点儿也不通畅。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戈薇,多半儿事惊讶的,他们完全不能想象人界地位尊贵的太子妃,竟然会是杀人凶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伤情

乾坤殿内,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狄潮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望着底下站的笔挺的蓝泽筠,当年在修门,她也是这样,不论旁人如何说辞,竹子一般停止的肩膀,丝毫不见弯曲。

大殿之内,逐渐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戈薇双手有些颤抖,事情早就超出了她的控制。

“我没有!我没有!她骗人!渊哥哥,你相信我!我没有陷害她,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掌教,你要为我做主,我没有!是她,是她为了脱罪,都是她做的!”

戈薇神情慌乱,拽着席渊的袖子,不松手。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蓝姐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当年之事,是你说谎,诬陷蓝姐姐杀人,至于为什么诬陷,恐怕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蓝姐姐如今已经不是神族之人,不过追根究底,都是因为当年你的谎言,蓝姐姐才被神族诋毁多年,名誉尽损。还让无辜之人,白白搭上性命。这一切不过都只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白雨曦见戈薇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越发恶寒。说话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大殿之内,气氛僵持,虽然大家已然知晓实情,再加上董晓婷所说的,戈薇确实说谎,十二年前之事,怕是真的另有隐情!

“这十二年前之事,既然已经过去,不管怎样,就算重提也改变不了什么,如今昆仑蒙羞受辱,当为大事,旧事当可先放一放。”

董晓婷见情况不对,立刻扭转话头,将众人的思绪带到昨日之事当中。

狄潮此刻也算是反应了过来,重新站起身来道:“从前之事,如何如何,我且不论,但昨天的事儿,你必然要给我一个交代!”

蓝泽筠看着狄潮站在高台之上趾高气昂的叫喊,无奈的笑了笑:“你且不论?十二年前,因为此事,我爱之人,神魂俱灭,在这世间彻底消失,你告诉我不论?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今天偏要论!至于昨日之事,确实不是我所为,我倒想问一下,你们是有多看的起我,那学堂之中都是些什么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修士能有多大的能耐,杀了这么多人还能安全退出?别说七十八个了,一个就足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蓝泽筠所言确实不需,众人回神之后,终于冷静下来,那学堂之中的人可都是昆仑数一数二的先贤之辈,她蓝泽筠在众位仙家面前,不过就是一只蝼蚁!

“你确实不行,不过要是你勾结外敌,寓意瓦解神族内部,可不是没有可能的!”

周子言很不服气,眼神中怨念极深,如今他师兄之死,基本上已经算是尘埃落定,水落石出,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蓝泽筠的恨意丝毫未减,反而愈加深刻!

“周子言!我劝你不要胡说八道,随意摸黑他人的声誉,要有证据就拿出来,要没有,就乖乖的,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白雨曦愤愤不平,听到周子言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这些人根本不是要什么正义,他们就是想要蓝泽筠死而已。

周子言瞥了白雨曦一眼:“那块儿玉牌还不能

算是证据吗?最近在昆仑的灵山希枫院的弟子,都已经证明自己的清白,唯有她,不明不白。你说不是她还能是谁?”

“这一块儿,不是她的。”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高台之前的主椅上终于传来了声音,度落身旁的桌子上,平坦的躺着一块被拼凑完整的黑色古玉牌子,牌子中央刻画着一只灵动的凤凰,瞧着古朴,但又不失高贵。

度落的话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狄潮再三咬牙,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帝君,这是不是仅凭您一句话,着实难以辨别,而且此女与您关系匪浅,您的话………”

狄潮语句恭敬,不过其中之意,众人心知肚明。

度落抬头,理了理袖子,道:“狄掌教是怕我徇私不成?”

狄潮闻言,立刻低下了头:“不敢不敢,帝君息怒,狄潮并没有这个意思。”

度落目光离开狄潮,环视了一圈儿,最后定格在蓝泽筠身上:“这块古玉牌子,确实不是她的,十二年前,龙华喧夜市内,我曾见过她的牌子,她的古玉牌右下角的凤尾处有一丝很明显的裂痕,这块儿并没有。”

只一句话,宛若洪流呼啸而过,记忆里有什么东西被全部席卷过来。

十二年前龙华喧夜市里,蓝泽筠遇到的那个带着面具,周身散发着紫金檀香,和自己共同看上美人玉的公子,竟然是度落,原来命运兜兜转转,所有的经历都像是埋下的机缘,慢慢生根萌芽,最后汇聚在一起。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了,在蓝泽筠眼睛还未出事之前,他们的人生便匆匆忙忙的焦急了一下。

蓝泽筠定定望着度落,目光中有些难以察觉的波光,所以他早就认出自己了吧,在桃花林见面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吧。

“对的,她的古玉牌令上确实有一道裂痕,是在清风道上被一只始足凤偷袭撞裂的,此事前去参加修门神族比试大会的神族弟子中也有知道的。”

席渊听完度落的话,眼神发亮,立刻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着,而站在一旁的沈西言与银烨二人也随即出口说明此事确实存在。

白雨曦听完,心下安稳下来,心情也欢快许多,就连语气也松快了

“各位可都听到了?这事儿帝君可作证,神族小殿下可作证,人界太子可作证,同门师兄也可作证,不知道你们可还有话说?”

可以说度落的一句话,便打翻了戈薇许久谋划的如意算盘,董晓婷见情势不对便制止了周子言再说什么,乖乖的待在人群中,不再露头,狄潮也算清醒,此刻终于不再将此事往蓝泽筠身上硬拽。

蓝泽筠寸步不让,盯着戈薇道:“当年般若森林中的事情,在场之人不过,你我还有董晓婷,能够模仿如此相像的痕迹,再嫁祸于我,除了当年的凶手,还能是谁?”

“你都不能屠戮那些人,我怎么可能做的到?”

“所以说,刚才周子言那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啊,勾结外敌,损毁昆仑基业。你是人界的太子妃,也是神族的弟子,是非黑白,当真不分

?!”

蓝泽筠辞色俱厉,戈薇听了,终于支撑不住,后退了两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就像是窥视着她内心的光束,每一道都敲打着她的良心,其实有些事儿她做过之后就后悔了,不过每次想起心中难以平复的不甘时,这些总会被稍微忽略掉。

戈薇脸色苍白,眼眶微红,泪水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角留下来。她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无力过,看一看身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她费尽心机得来的丈夫不行,从小就将她作为棋子的亲人不行,而除此之外,她便什么都没有了。说什么权力高贵,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一颗爱她的心罢了。

“是我做的,十二年前的孟浩庭是我杀的,昨晚屠戮那些昆仑先贤,我也有参与。怎么,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恶心?是不是都觉得我残忍凶狠啊!!啊??”

戈薇就像是疯了一样在殿内大喊大叫,悬在她心底惟一的亮光终于被消耗殆尽,她的世界早就溃不成军。

“席渊,从小我就心慕于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要去灵山,我便用各种灵药浸泡骨骼,脱胎换骨,随你一起,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对我那么温柔,可偏偏当这个女人出现的时候,你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我知道你娶我不过是为了龙华的兵权,当年你竟然为了她,回龙华讨旨意,请求国主封她为太子妃!你居然会为了她打算放弃计划多年的雄图霸业。你明知道封她为太子妃,我戈氏族人定会倾覆龙华,国内大乱,民不聊生!你居然要为了她打算赔上那么多人性命!”

戈薇看着席渊,一字一句的指控,说着说着,原本激昂的语气慢慢低沉了下来

“是啊,你为了她,可以不顾这个世界,我竟然还恬不知耻,非要拆散你们,我就是不甘心,这些年,我把所有心血青春都倾注在你身上,我不能什么都得不到,我不能什么都得不到!”

戈薇说完便号啕大哭起来,乾坤殿内一片安静,席渊看着戈薇如此模样,原本清冷的目光终于闪动了两下,轻叹一口气

“在没遇到她之前,我确实以为我们会那样一直下去,可惜我心之所属,并不在你,这些年,是我负了你,对不起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一己私欲,无辜牺牲他人性命。”

这是十二年来,席渊对戈薇说的最多的话了,这些年里,就连他们的新婚之夜,戈薇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她被称为人界地位最高的女人,她也确实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恩爱有佳,可是他们到如今都只是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说来也可笑,她用尽全力,耗尽一切追求的东西,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梦,如今大梦初醒,摆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一道无底深渊。

君高歌,妾思语,瑶台东门花百色,琼楼玉露新斟满,朱翠华光玛瑙红,衣裙金带步生莲。挥扇遮面神态羞,轻取牡丹折海棠。一朝听闻士耽兮,万念俱灰心神碎。酒填满,灯盏换,青天白日不见客,夜色昏昏声欲断。

第一百三十章:凋零

北方有佳人,目光绰绰影怜怜,脚束银铃,其声若群山之鸟,宛如轻啼之歌,清丽婉转,缠绵不绝,身愈近,肤愈白,青丝如墨,四处泼洒,回眸一笑,姿态万千,低腰巧如游龙,裙摆精绣蔷薇,眉眼生媚,艳艳夺光,玉指轻点有华光,玉足微弯似矫燕,其名曰:薇姬。

戈薇目光中的神采逐渐消失不见,那双原本欢快灵动的眸子经过这些年的消磨,早就疲乏不堪。

只见她站在乾坤殿中央,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人们,忽而大笑起来,笑声低沉难懂,哽咽无奈

“是我犯了错,如今落得这种田地,完全是我自作自受,与他人无关。”

语罢,看了一眼蓝泽筠,继续道:“蓝泽筠,你真是我这辈子最羡慕的女人。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该想到的。”

“席渊啊席渊,下辈子,可千万别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这样厚重的疼痛,一次就够了,我经受不住再来一次。”

戈薇语尽,乾坤殿内的所有人定定的望着她,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可怜可悲。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寒冷,没有风的时候冷,不下雪的时候也冷。

戈薇闭眼,伸手靠近自己的丹田,然后一用力,将自己的灵涡活生生的剜了出来,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灵涡已碎,一切都无法回头。

整个大殿都被淡黄色的光芒包裹着,那颗裸露在外的灵涡就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被一点一点的揉碎,死掉。灵涡破碎的波动,掀起一阵强大的灵力场,戈薇身处灵力场正中央,被余波一点一点的融化消失。

殿内所有人立刻运着灵力抵御,席渊一时间哑然,伸手往余波中央里走,试图可以抓住点儿什么,可惜,一切都以化为尘土。

约莫半刻钟,大殿之内的光芒才收尽散去,席渊目光黯然,望着戈薇消失的地方发愣,说起来,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她才四岁,一双眼睛明亮活泼,笑起来就像是一个会发光的小太阳,如今十二年来,她竟然再也没有注意过她,每次看到她的脸,他总能想起修门她的咄咄相逼,是她害了自己心爱之人。如今一一想去,一切竟然显得那么苍白,没有道理可言。

“红尘万丈,浮生万象,恩爱情仇皆身不由己,执念如此之深,七情六欲入骨,无法自拔。悲哉。”

度落摇了摇头,感叹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众人迷茫不知所措,人已经死了,尽归沧海,这昭昭血孽,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寻到出路。

邶祉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转头看着度落,不知所措,此刻他们需要一个绝对的声音。

“人已经归于尘土,此事断了头绪,我刚才已经探了气息出去,整个昆仑里,已经没有一丁点儿妖族气息,只怕是昨夜我不在的时候,就已经逃之夭夭了。近日妖族属实狂放肆虐,三界可不能一直如此,既然战争不可避免,与其拖下去,不如当机立断。”

度落话语清淡,毫无杀机,不过听在众人心里,却是热血澎湃,激昂振奋!

这些年,神族与魔族都已经相继派了军队镇守蛮荒边境,不过其中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钻了空子,为祸人间。

乾坤殿内,人流逐渐散去,白雨曦长呼一口气,道:“终于结束了,可吓死我了,这些神族的可真是比临魔院里的那些老头子可怕多了,稍微不慎,怕是连骨头都不剩,换着法儿的要置你于死地!”

白雨曦说着,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她是真的不喜欢这里,复杂,危险,凡事都要小心斟酌,再三考量。

“她就这样死了,我竟然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蓝泽筠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疲乏,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戈薇真的走了,她并没有开心,而是觉得可悲。

白雨曦拍了拍蓝泽筠,试图让她开心一些,二人说着,目光一瞥,看到了一道悲凉的身影。

“我回院子等你,你小心些。”

白雨曦知道他们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随即转身,离开此地。

蓝泽筠顿了顿身子,然后才上前,道:“节哀顺变吧…对不起。”

席渊伸手摇了摇:“你不必说对不起,当年她害了那么多人,昨日亦是,作恶多端,终会得报,这样死了,也算是留了最后的尊严。我只是在想,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蓝泽筠看着席渊憔悴的脸庞,还是有些不忍:“她执念太深,因爱生恨,动了邪念。”

“我知道,我都知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倘若我娶了她之后,不是冷眼相待…我既然娶了她,竟然没有对她一丝怜悯。错在我。”

席渊语罢,便目光呆滞,头也不回的走了。蓝泽筠轻叹一口气,觉得心口又积压了一些东西,难以排解。

再说白雨曦一路往回走,迎面撞上了银烨。

“呦!巧的很,这都遇到了。”

银烨笑着看着白雨曦,只见她的脸气鼓鼓的,圆圆的,就像是一个包子一样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两把。

昨日之事,白雨曦清醒之后,隐隐有些映象,她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一个瘟神,遇上了,准没好事。

心下思索一番,翻了个白眼道:“是啊,真巧,以前只听过苍蝇能百里闻花香,没想到,还能见到啊!”

银烨明白白雨曦话中之意,忍不住笑了出来,又靠近了几分,才道:“?我怎么听的不一样啊,我只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尤其是越臭越起劲儿。”

“你!你才是臭鸡蛋!不知是臭鸡蛋!还是坏苍蝇!略!”

白雨曦被呛的回不了声,心下一气,还哪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想说的话尽数出口。

不过白雨曦本以为银烨定然不是个会吃亏的,谁料银烨全数听着,而后竟然一转话锋

“行了,小公主,昨夜之事,是在下鲁莽,心直口快,胡说八道,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我在这里赔罪了。”

白雨曦抬眼看着银烨,见他态度诚恳,神色严肃,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心里立刻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于是轻咳一声,故意说到:“我又不是那么心眼儿小的人,昨晚你说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早就丢到九霄云外里了。你不必在说什么赔不赔罪的。听着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个心胸狭

小的人呢!”

银烨见白雨曦故作老成的大人,板着眼,认真的强调着,属实可爱,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白雨曦的头,才道:“对对对,你确实是大人有大量,是我心胸狭窄,思量过多。”

银烨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白雨曦,白雨曦整个人就跟雕塑一样愣在原地,粉红色慢慢爬上了耳朵,小脸蛋儿,而后,还不等银烨在说什么,小人儿已经一把拍掉银烨的手,然后快速跑掉了。只留银烨一人呆愣在风中,有些捉摸不透的疑惑。

夕阳西下,又是一天光景,傍晚的时候,静寂了一天的风终于又重新猖狂起来,带给了这个地方一丝生机。

白雨曦沿着园子绕了好几圈儿,等到心头盘绕的燥热散去许多,这才长吸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的进了屋子。

蓝泽筠就坐在屋子里翻书,二人四目相对,白雨曦就跟做贼一样,快速躲开蓝泽筠的目光,然后轻咳一声,做到了桌子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蓝泽筠蹙眉:“你怎么了?回来这么晚?去哪里了?”

一连三问,白雨曦按压住心头的紧张,道:“我回来的时候太无聊了,就去找李慕师姐聊了会儿天,刚回来。”

蓝泽筠将信将疑的合上书,定定的盯着白雨曦道:“刚才我还见李慕师姐出门去了,你在她房间和谁聊天?”

白雨曦捏紧颤抖的双手,脸的一下就红了,大大的眼睛左顾右盼,躲避着蓝泽筠的追问,蓝泽筠瞧着她实在怪异,忍不住道:“你可是又惹什么祸了?”

白雨曦闻此,立刻否认:“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惹祸,刚……聊完天儿觉得心里不舒畅,在…门口转了几圈儿而已。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要真没什么,你干什么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瑟瑟发抖?”

白雨曦看了看自己抖动的双手,立刻反应过来,将手撤离桌面:“有吗?可能是太冷了吧。对…就是太冷了,外面可太冷了,明早你可要穿厚一点,千万别被冻坏了,真冷!”

语罢见蓝泽筠半天没有说话,白雨曦舔了舔嘴唇,而后故意发了一个哈欠:“哎呦!太困了!今天可真的是太费神了,腰酸背痛!我先睡了啊,你也早点休息,千万别累着了。”

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一溜烟儿跑进了床幔之中,立刻盖好被子装睡。

蓝泽筠摇了摇头,然后转头看了看外面半悬在空中,将落不落的夕阳,抽了抽嘴角。

风未止,树未静,蓝泽筠看到院落里高大干枯的桑叶树上挂着一片白通通,圆溜溜的纸钱。随风猛烈晃动,昆仑学堂被里里外外彻底打扫干净,牌匾被擦的锃亮,挂上了雪白的绸缎与灯笼。

随处可见的,但凡是昆仑弟子,每人腰间必有一段雪白的绸子。

“发什么呆呢,小心院长过来责问,我可不替你兜着。”

周子言眼眶微红的看着灵台上整整齐齐排列的七十八台灵柩,长呼一口气:“师姐,你说她为何这么心狠。你说先生们可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董晓婷摇了摇头,摸了摸周子言的后背:“人心不古,谁知道呢,这家本就不是家,有什么好回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回家

昆仑的盛大丧事足足持续了半月有余,蓝泽筠与白雨曦等一众魔族弟子,每日晨昏必定前去吊唁祭拜。

半月之后,一个风雪俱停,阳光正好的日子,终于出殡。

第二天,蓝泽筠一行人便准备告辞离开昆仑,将荣誉带回黄泉!

度落已经先人一步,离开了昆仑,蓝泽筠与众人收拾好行囊,在山门处等待被神族族长邶祉带走说话的白雨曦。

算起来,他们在昆仑前后足足待了将近三个月,冬天就快要过去了,想必等回到黄泉时,大地就会一片绿色,生机勃勃,不知道焦溪那片红艳的曼珠沙华今年长的好不好。

蓝泽筠脑子里正胡乱思想着,迎面而来一道红色的身影,一人踱步至队伍面前

“好不容易回来,这就要走了?想必有很多人你还没见过,说来也可惜。”

董晓婷依旧一脸笑意,一双带笑的眼睛看着蓝泽筠,蓝泽筠见此立刻收回思绪,神色冰冷的看着面前的削瘦身影:“有的是机会,可惜什么?”

董晓婷轻笑一声,上前一步,靠近蓝泽筠道:“可惜有些人怕是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见不见得到,怕是凭你一句话,不能定论。”

董晓婷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蓝泽筠点了点头,道:“这一路艰险万分,可要小心,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可好。”

语罢,转身便要走,蓝泽筠一动不动的盯着董晓婷的背影,她是真的越来越不认识这个女人了。

“喂!这一路艰险万分,你也要小心行事,因果报应,往复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千万别走黑路啊。掉下去那可就捞不上来了。”

董晓婷听到身后的嘱咐,停步转头,看着蓝泽筠笑道:“不劳费心。”

而后转头便走,丝毫不做停留。蓝泽筠看着天空之上,云卷云舒,忽而破散重来,忽而厚云遮天,变化无端。

又过了半个时辰,蓝泽筠才看到白雨曦的身影,只见她低着头,蹙眉沉思,心事浓重,行至自己身边儿才长叹一口气,道:“怕是黑云压城,有大事了。”

至于什么大事,白雨曦没有明说,不过蓝泽筠也能猜到一二,神族族长亲自谈话,定然是事关三界的重大秘事,想来是要有动作了!

白雨曦揉了揉太阳穴,将邶祉的话深记于心,这才平复下心情,道:“走吧,好久没回家了,真想念啊,想喝白奶奶做的银耳羹,和桂花糕!想念小极!想死阿娘了!哒哒哒哒…”

语罢搓了搓手,眼里满是期待,哼着小曲儿就往前走。

“等一下,李慕师姐还没来。”

蓝泽筠及时喊住快要脱缰的白雨曦。

“嗯?李慕师姐平日里不是最守时,今日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并未,听其他弟子说,李师姐应该是同昆仑的朋友告别去了。”

白雨曦点了点头,疑惑道:“李师姐不是咱魔族弟子吗?怎么能交到昆仑的朋友。”

蓝泽筠见白雨曦疑虑着,伸手拍了拍白雨曦的后脑勺,道:“这世间不乏将身份地位抛之身后的名人

闻士,交的一挚友,哪管那么多繁教礼俗。李慕师姐离开魔族数年,在外修行,遇到的能人异士,岂非我们所能知晓的。”

“对对对,也是,阿娘以前说她在黄泉之口见到过一白衣公子,长的是风流倜傥,天下独绝,交得一毕生知己,竟然愿意自己化散,变成孤魂野鬼,飘荡在黄泉之中,只为等一赴约之人。此等深情,可真叫人可悲可叹!”

蓝泽筠知晓白雨曦话中之人便是封西林与伯仲,不由感叹到:“终其一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就是不知道那赴约之人究竟会不会如约而至!”

“会的吧,宇宙浩荡,天地辽阔,总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机缘,慢慢萌发,最后缔结命理。不如凡事往好处想想,活着松快些。”

白雨曦认真的回答了蓝泽筠的问题,队伍又在山门口等了一会儿,约莫巳时三刻,李慕才缓缓而来,众人这才欢声笑语,离开了昆仑。

如今三界人心惶惶,再加上妖族不断扰乱,空气中僵持的浓烈气氛越发明显。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会迎来一场战争,而这场战争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并没有人知道。

蛮荒之地位于三界之外一处迷雾重重的山处,路途崎岖不平,常年不见太阳,昏昏暗暗,阴森沉重,其中除了连绵不绝,光秃秃的山脉,一点儿生机也看不到了。

而在群山之中,隐隐坐落着许多高大巍峨的宫殿,宫殿之内气派奢华,就连装夜明珠的灯台都是用千年的寒玉雕刻完成。

在众多宫殿之中,一座长年黑暗大殿内的座椅上,躺着一位黑袍公子,周围一片漆黑,四处无光,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身影面容,只那双眼睛隐隐发亮,让人能认清这里有人。

大殿厚重的宫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带着金色面具,鬼鬼祟祟的矮个子男人,那人似乎是轻车熟路,进来后又轻轻将门合上,脚步极轻的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椅子上的人恭敬回道:“回二殿下,按照你的吩咐收拾干净了。”

高座上的人,定定的躺着,目光看着房顶上了金的盘龙,道:“很好,她呢?”

“死了,本来按照您的推算,会晚一些,不过那姑娘在乾坤殿自缢了。”

“嗯?自缢了?这么点儿事儿就受不了了?果真是愚蠢至极。”

“还有,蛇子来信了,他们已经离开昆仑,回去了。”

“行了,我知道了,可还有什么事儿要说?”

“禀二殿下,十面前,您交代的事情有结果了,那个人确实是您要找的东西。”

面具人说到此处,座位上的人终于有了响动,目光转了转,语气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哦?真的?那可真是…天佑我妖族,哈哈哈哈哈哈,下去吧。”

“是。”

待面具人出了殿门后,高座上的年轻男子,这才慢慢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房中。

…………………………………………………………………

蓝泽筠一行人一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等到最后回到黄泉之时,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儿了。

两个月后,前去神族参加神魔试炼大会的人,终于

出现在了玄冥道尽头,就在玄冥道与黄泉连接的地方,魔族一些重要头领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白橙菲站在最前面,而后是掌管魔族要务的一些大臣,之后便是魔族九院院长。

傅行子自知道他们胜了神魔试炼大会之后,整个人看着都精神了许多,也不再板着脸,不论是上课还是论坛,都待人亲和了许多。

将近戌时,蓝泽筠等人终于看到了前来等候迎接他们的人。

白雨曦只觉得亲切万分,不管不顾的一路小跑过来,抓住白橙菲的袖子不松手。

白橙菲虽然高兴,不过周围人实在过多,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于是随即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还不快起来!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白雨曦闻言,这才不情不愿的用白橙菲的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而后乖乖的站远了一些,等到其他人全数到齐后,这才和蓝泽筠他们一同对着诸位长辈行了礼。

白橙菲甚是欣慰,算起来,这应该是白雨曦离开自己,独自一人前往黄泉之外的地方,而且还是神族,这一路的艰险困难,她想也能想的到,不过她做到了,是真的长大了。

“诸位乃是我魔族之幸,这一路舟车劳累,为我魔族带来无上光荣,实属不易。我代魔族先辈众人向各位真诚致谢!”

白雨曦听着,心里舒服,这算是她第一次听到阿娘这样夸自己,于是一时之间只嘿嘿嘿的傻乐个不行,完全忘了要做什么。

蓝泽筠站在一旁摇了摇头,而后拽了白雨曦一把,才将她翘起来的尾巴拽下来。

白雨曦回过神,众人这才回礼:“族长客气,为魔族带来荣耀,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语罢,白雨曦这才从锁物囊中,拿出了一个雕刻精致的木匣子。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放的是什么,等到盒子打开的那一刻,启明令清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这种共享荣耀,为整个魔族骄傲的心情,难以言说。有的人已经热泪盈眶,完全不受控制。

对于浩浩荡荡的簇拥着启明令路过焦溪,一路往黄泉深处行去,道路两旁站满了魔族子民,皆手捧鲜花,热烈欢迎他们的归来。

等到了落山殿,白橙菲用清泉洗了手,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白雨曦手里的启明令,轻轻的放置在主案上的玉匣子中,多少年了,魔族一代又一代的铩羽而归,终于在这一年,将魔族那么多年的尊严,重新捡了回来!这一刻,启明令终于属于魔族。

庄严的仪式过后,白橙菲脸上才浮现出轻快的笑意,看着底下众人道:“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晚上,会为大家举办盛大的洗尘晚宴,欢迎众位英雄平安归来!”

语罢,众人高呼几声,得了命令,才离开落山殿,白雨曦与蓝泽筠见众人已走,这才走到白橙菲的面前。

白雨曦伸手拽着白橙菲的胳膊,撒娇道:“娘亲,你快夸夸我,雨曦是不是很厉害。”

白橙菲忍住笑意,摸了摸白雨曦的头,而后又转身摸了摸一旁蓝泽筠的头发,半天才道:“厉害厉害,你们两个都厉害!”

蓝泽筠见此,心中莫名的安谧许多,竟然也发自内心的露出笑意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家的感觉

三个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欢乐,白橙菲看看白雨曦,又看看蓝泽筠,发现两个人这一趟都瘦了许多,面上立刻显露出心疼来,拉着两个人就要出门

“看看,看看,这一趟四月有余,你们两个都瘦了一大圈儿,还好没受什么伤,走走走,白嬷嬷给你们两个煮了汤,咱快回去喝!”

白橙菲说着,更加心疼,恨不得把整个焦溪的所有好吃的都给她们吃。

白雨曦听着,自然是开心,拉着白橙菲袖子,扯了两下,忽而想起了什么,面色慢慢缓和平静。就连眉梢之间的喜乐也收住,整个人严肃了几分。

“阿娘,等一下,我还有要事儿没给你说呢!”

白雨曦说着,转身看了看守在殿中侍候的人,白橙菲浸淫族中事物千百年,自然明白白雨曦的意思,放下轻咳一声,高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们有这话要单独说说!”

随着一声令下,殿中其他人立刻恭恭敬敬的出了门,最后一位出去的宫人还很有眼色的关上了殿门。

白橙菲见四下无人,又撒了层结界出去,这才道:“有什么事儿说吧。”

当下殿中只有她们三人,白雨曦这才放下戒备,小声道:“神族族长邶祉说,帝君怀疑妖族的人恐怕早就渗透三界了,叫我们小心提防,多加注意。那日神族族长喊了我和席渊去,特地交代了一番,恐怕大战在即了。此刻千万不能叫人钻了空子,挑事生非。坏了三界的和谐。”

白橙菲心思整密,思索一番,便知事出有因。反问道:“你们在昆仑可发生什么了?”

白雨曦倒也不隐瞒,将这一路在昆仑发生的大事,一五一十的相告。

白橙菲听完,更加生气:“哼!这帮孽障,竟然把注意打到你们头上了,不过昆仑号称是九山之首,竟然也有被人潜入山内杀戮的一天,想必从蛮荒出来的妖族孽党怕是不简单!”

蓝泽筠也点了点头,蹙眉道:“那时戈薇属实奇怪,我总觉得以她的心思不可能想的到勾结外敌,只为置我于死地,此事怕是令有人从中周旋挑拨。倘若真如先生所说,三界都有妖族的人混入,这么久了,才只神族一山露出一点线索,他们恐怕隐藏的很深,我们要小心防范。”

白橙菲听了,认可的点了点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妖族之所以敢如此嚣张,自然是因为一些有恃无恐的条件,因为人界往魔族与神族源源不断的输送根本,神魔两族内早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还真说不定那些人是什么时候随着其他弟子一同进来。若不及时找出来,只怕是夜长梦多。早晚被插上一刀!

“你们两个先回焦溪,白嬷嬷做了许多好吃的,这几个月没见,她可是很想你们呢。每天都要念叨几遍。”

“阿娘,你不随我们回去吗?”

白橙菲深吸一口气,神色愈加冰冷肃然:“既然已经知晓,自然要防患于未然,这是我作为魔族族长,应该为我的族人做的事情。我去和其他人商量商量,看如何解决防备,你们不必等我。”

语罢,便略过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泽筠,你说真的会有战争吗?”

二人出了落山殿,往焦溪的方向行去。白雨曦看着大地之上,隐隐冒出来的绿色嫩芽,心里竟然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蓝泽筠知道白雨曦在担心什么,白姨是魔族族长,她是魔族惟一的皇室血脉,她们肩上的责任,远超魔族任何一人。

想到此处,蓝泽筠的目光慢慢柔和下来,道:“也许会有,也许不会有。不过不管有没有,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在摇篮中把它熄灭。”

“你说战争来了,三界是否会民不聊生,生灵涂炭,黄泉是不是也就不会存在了,变成一堆废墟?”

蓝泽筠驻足,道:“你想什么呢!要真这样,我们不也完了?既然没有办法预测未来,就好好过好现在,就算死还有我陪着呢,你担心什么?”

白雨曦听到蓝泽筠蹩脚的安慰,这才重新活泼生动起来,故意与蓝泽筠调笑

“哎呀!到时候危难存亡之际,帝君一定会奋不顾身的救你,至于我这个小倒霉蛋啊,估计是凶多吉少喽!”

蓝泽筠一听,立刻羞红了脸,转身拍了一下白雨曦,道:“你!你胡说什么!这话也能乱说!你不怕死,我还怕呢!”

“哎呦呦,怕什么,我说的可不是!呜!呜!”

白雨曦话还没说完,就被蓝泽筠一把堵住了嘴

“我给你说,你要再乱说,我就!我就告诉你阿娘!我看你几年没挨过板子,皮又痒了!”

白雨曦听到挨板子,只觉得屁股突然就开始疼了,立刻怂了,双手合掌,直认错!

蓝泽筠见她是真的怕了,转头看了看,确定四处无人,这才警告道:“你可还要胡说八道?”

“呜!呜!呜!”

白雨曦立刻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

蓝泽筠这才满意的松开手。

“我就开个玩笑,你当真干嘛,按理说你也该………啊!那个,那个,你也该和我走快一点儿了,白奶奶要等急了,咱从这里到焦溪可还有三四个时辰的路程呢!”

白雨曦本来想说的话,被蓝泽筠一个眼神就瞪了回去,她只好赶快找了个话题,然后拉着蓝泽筠一字不发的赶路。

漫长寂静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如往年一样如约而至,大地一片青翠,绿树抽新芽,水波皱细纹。就连太阳停留在天空的时间都延长了好多倍。

白雨曦与蓝泽筠一路没有停歇,终于在日落十分,赶回了焦溪。

刚到路口,便能看到满目猩红娇艳的曼珠沙华,每一朵都迎风盛放,美不胜收。一年四季,常开不败。这十来亩曼珠沙华被照料的极好,花田之中连一颗杂草都看不到,一眼望去,就像是铺下了一片红色绸缎与天边红色的晚霞照相辉映!

二人映象中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妇人已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等候多时。

知道目光相对,白雨曦与蓝泽筠立刻顺着花梗跑了过去。

白雨曦挥着手,高兴的大喊着:“白奶奶!我们回来了!”

白嬷嬷看着两道身影,目光逐渐红润起来:“可算回来了,我的好孩子们,

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快进屋,我给你们做了好多好多你们喜欢吃的东西。”

语罢,便赶着二人进了屋,熟悉的床,熟悉的枕头,熟悉的屋子,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外面花花世界,虽然好,不过只有这块小地方,才能让人真正安心!

“哎呀,舒服,终于回来了!”

白雨曦进门,便躺在床上,晃荡着自己的两个小腿,快乐之意,不言而喻,蓝泽筠也是心情愉悦,什么也不顾,躺在了蓝泽筠旁边儿,一同休息。果真如今只有这里,才是她们心灵的安放之处。

夜晚,屋内灯台上放了一颗圆润的夜明珠,蓝泽筠与白雨曦坐在桌前,就像是几年没有吃过饭一样,哪管什么礼仪教养,使劲儿的吃着。

白嬷嬷看了,心更酸,想着她们二人居然连一顿像样的饭菜也没有吃过,抹了抹眼泪,把桌子边儿上一道烧鸡往两人面前挪了挪。

“哎呦!我可怜的孩子啊,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还有还有,要是不够,奶奶再给你们做去!”

蓝泽筠二人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点了点头,然后又不管不顾的大吃特吃起来。

桌子上足足摆了**道菜,飞禽走兽,水中之物,各色爽口蔬菜应有尽有。当然还有两个人最爱喝的银耳莲子粥。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两个人终于酒足饭饱,桌上除了一堆骨头,什么也没剩下。

白嬷嬷看着二人模样,关心的问道:“吃饱了?”

蓝泽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到:“饱了饱了,真吃饱了!”

饭后,为了不积食,二人便被白嬷嬷赶出去散步。两人倒也是乖乖听话,和小极追逐打闹,好不快乐。直到夜深露重,才回屋睡觉。

今夜有月亮,圆圆的,没有半点残缺,挂在天上,茭白动人,如同一只晶莹剔透的大玉盘。

蓝泽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一直有一道思绪挥散不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心跳的极快,整个人又烦又乱,毫无一丝睡意。

夜半时分,终于忍受不住,快速穿鞋下床,轻轻打开门离开。

夜晚的黄泉,蝉声不断,偶尔还能看到来回跑动的几只小兔子,或者眼睛明亮的山猫。

蓝泽筠晃着晃着,便走进了后山,而后来到一扇沉重的柴扉门前。

一股记忆中熟悉的清淡香气扑面而来,春风一过,偶尔也会有几瓣儿粉红的桃花从园子里跳出来。

柴扉门外,已经落了一大片,看这样子,似乎很久没人回来了,想一想,当初离开时,度落说要去人界办点事,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

蓝泽筠站在门口纠结再三,终于还是轻轻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她与度落同时离开了四五个月,满园子的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如今已经落了有半尺多,枝头的桃花又重新含了花苞,瞧着生机盎然,宁静和谐。

蓝泽筠一步一步的往里走,认真的看着每树桃花,直到确定没有一颗桃树失去生命,这才停下来,望着桃花包围住的那一处隐在月光中的院落。

第一百三十三章:醉里寻光

幽光浮天色,对影人自怜。蓝泽筠盯着那扇门看了好久,才漫步离开此地,走到一处熟悉的桃花树下,轻轻扒开泥土,直到看到一块儿裸露出来的,嫩白色的瓷盖儿,这才露出笑容来。

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慢慢散发出来,蓝泽筠深嗅一口,咽了咽口水,便打开一坛喝了起来。

“好酒!也不知道是桃花好,还是泉水好,还是…手艺好,好喝!”

蓝泽筠自言自语,月光下满院的桃花争相绽放轻风拂面,一道红色的身影乖乖的躺在桃花树下。

美酒佳人菩提色,浮浮华香味浓。去除樊笼污秽气。醉生梦死一杯酌。

子时已过,天色慢慢亮了几分,树下之人,脸上粉嫩,一双轻轻闪动的眸子里水光波动,嘴唇莹润带着点点光泽,整个面容更显活泼生动了几分,犹如繁星一样闪亮动人。

浓重的酒气四处倾散开来,直达十里之外,万花丛中,那处黑着灯的院落的柴扉门竟然慢慢被推开,从里面出来了一位惊艳绝伦的翩翩公子。

也许刚刚大梦初醒,度落只着了一间华光闪闪的月白色中衣,外边儿披着青莲色的外袍,领口处星星点点用银线绣了几处傲雪寒梅。瞧着风骨绝佳,不似人间之人。

度落看了看天色,脚步轻轻的走了一会儿,直到停在蓝泽筠面前。这才蹲下身子,将身上的外袍披在蓝泽筠身上,而后嘴角轻轻笑了笑。

“你呀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究竟是来寻人还是讨酒喝?”

度落将蓝泽筠手里捏着的酒坛子拿过来,放在一旁空地上,那里已经摆了五六个空坛子。

“可真是个小酒鬼。”

度落无奈的笑了笑,实在是有些好气又好笑。他是同蓝泽筠她们前后脚回来的,夜晚休憩之时,便闻柴扉门被推开,只稍作思量,便以猜出是她。

一朵桃花从天空悠悠荡荡的飘落下来,正好落在蓝泽筠的鼻梁上,睡梦中的蓝泽筠感觉到脸上冰冰凉凉,痒痒的,随后蹙眉,摇了摇头,桃花顺势滚落到了她的嘴唇处,然后整个嘴唇酥酥麻麻,更加痒了起来。

蓝泽筠脑袋昏昏沉沉,嘴唇上别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焦灼难受,不过再三挣扎,一双眼睛就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最后心下燥乱,哪管它什么东西,居然一口咬进了嘴里。末了,还用舌头轻轻舔舐一番。

随即二人皆是一惊,蓝泽筠察觉到不对,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嘴里咬着的竟然是位天仙的手指!蓝泽筠立刻吐了出来,然后咽了咽口水。一丝不同于酒香得清冽之气立刻汆入喉咙。

度落整个人僵在原地,白皙透亮的耳朵处染上了一丝粉红,原本他是见蓝泽筠实在难受,这才出手想帮她把嘴边儿的逃过拂去,谁料她竟然突然上嘴………如此花田月下,暧昧难明。就连风也暖了几分。

如今醉着看,那略带霜华的眉锋,高挺出众的青山鼻,缀满繁星的瑞凤眼,哪一个都不是他人所能及的,他今日没有束发,不似平日那般威严,多

了一丝温柔与平易近人。这样的度落至少让蓝泽筠觉得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伸手可以碰触的。

蓝泽筠盯着度落欣赏了许久,目光一措,忽而看到了度落身后天空上的茭白明月,月光下他的肩就像是承载光辉的玉皿,柔顺的青丝就跟发着光一样。

也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是醉后的下意识动作,蓝泽筠竟然轻轻抬手穿过度落的肩膀,拽了一缕发丝,轻轻打转儿,玩儿弄起来。

“你真好看,比月亮好看,比星星好看,比焦溪十几亩曼珠沙华好看,比后山满园的桃花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

蓝泽筠一脸正经,盯着度落说着,度落脸面上也慢慢散落了些许粉红。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可偏偏如今有人这样做了,他竟然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我…当真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

蓝泽筠肯定的点了点头,几乎不做思考的答道:“当然了,银烨好看,百青好看,席渊也好看,但是你最好看!”

闻此,度落心中竟然有些许窃喜,上万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是轻轻漂浮在水面上,浮浮沉沉,难以言说。

四目相对,蓝泽筠眨了眨眼睛,捏着发丝的手轻轻放下,竟然往前伸了伸,放在度落的脸上,细细的摩挲观察着他的眉眼。

他自然是风华绝代,艳骨无双。平日里看着那么高不可攀,蓝泽筠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他的一句话。就跟耗子见着猫一样,不自觉的想要逃离,可真正逃脱出来。又像是心里少了一块东西,每日念着想着,想要靠近,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是那么美好,万事都为自己想好。只要站在他的身边,一切的危难不过是一场小灾小难,不足为奇。

月亮很亮,桃花很美,酒很香醇,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他的眼睛,里面是星辰大海,斗转乾坤。让人一秒都不愿错开。

也不知是什么驱使,蓝泽筠只觉得今天晚上做什么都可以,于是两只手抱着度落的脖子,歪头微微一笑,而后竟然凑近了脸,待度落还未反应过来时,“啵唧”一声,亲上了度落轻薄透润的嘴唇。

长风阵阵,桃色纷飞,此处天地,绽明着润。

度落是彻底呆了,谁能想到平日里跟自己躲猫猫的小姑娘竟然会如此大胆,大胆到做这种事情!

只是朱唇分离之时,他心里又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于是还未等蓝泽筠反应什么,度落便伸手兜住蓝泽筠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绵长的吻。**蠢蠢欲动,满树的桃花苞瞬间绽放,暖风轻浮,卷着浓烈的香味四处游荡。他喜欢她,他明白了。

直到蓝泽筠微微一歪头,彻底沉睡了过去,度落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她的双唇。

离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度落轻轻抱起蓝泽筠一步一步往自己院落里安睡的里屋走去。自是春光无限好,何处未惜别。

蓝泽筠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就像是好久没有喝水的流浪人,走过重重沙漠,终于看到一颗树上挂着一颗脆生生,沾着露水的绿色果子,她的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一步一

步走了过去,然后重重的咬了一口,这果子果真如她想象中那般甜美,而且还冰冰凉凉,软软糯糯。正得她的心意!

待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肆意的倾洒在床幔内。蓝泽筠终于有了意识。昨晚浓重的酒意已经随着清风远去消散。

蓝泽筠睁开眼睛,拉开层层烟紫色的纬幔,看了看外面的光景。这间屋子里摆满了古梨花木的架子,架子上放置着各式各样的珍奇异宝。床尾处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元鼎香炉,屋内满是紫金檀香清冽的味道。窗边搁置了一套百年乌木做的坐具。中间的小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白玉茶具。

眼前的一切都精致陌生,蓝泽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更清醒些,昨夜她记得自己是睡在焦溪的木屋里的……哦,不是,她去了后山溜达了一圈儿,然后偷偷喝了几坛桃花酒…然后……然后什么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蓝泽筠掀开被子,打算下床,结果回头一撇,瞬间大惊失色,血液凝固,双腿一软,跌落在了地上。

锦绣帐内躺着的,竟然是度落!难以言说的恐惧立刻弥漫在了蓝泽筠的心头,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度落回来了,难道她喝醉了,然后半夜推开了房门,对着人家死缠烂打,投怀送抱??想到此处,蓝泽筠低头看了看自己,居然只穿了中衣,而外衣此刻正被叠的整整齐齐,放置在床头。

蓝泽筠努力压制住心里的害怕紧张,轻手轻脚的爬到床边,目光紧紧盯着度落,见他呼吸匀畅,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这才屏住呼吸,伸出一只手,慢慢接近自己的衣服,然后伸出食指,轻轻一勾,一点一点,将衣物慢慢扯出来。

此情此景就像是偷腥的猫儿一样,蓝泽筠感觉整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眼看着便要成功,不过,等蓝泽筠抬眼去看床上正睁眼疑惑的望着自己的度落时,立刻乖乖收回手,低下头,道:“先生!我知错了,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可能…可能走错地方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喝酒了!”

蓝泽筠是真的害怕了,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活脱脱像是刚刚被生下来的小兔崽子,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止不住的颤抖。

度落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忍住笑,不看蓝泽筠,他就奇了怪了,自己又不是什么猛虎野兽,为什么让她那么害怕

“你先起来。”

蓝泽筠闻言,露出一双眼睛打量了一下度落的语气,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揪着烟紫色的床纱顺着床尾的支柱慢慢站了起来。

“先生……我…我起来了。”

“昨夜为什么喝酒?”

“我……我那个…是先生酿的酒太好喝了,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我保证,我发誓,没有下次!”

蓝泽筠说的义正言辞,生怕度落不原谅自己。度落坐起身子,然后将床边散落的衣服拿起来,递给蓝泽筠。

蓝泽筠一抬头便看到度落袒露在外面儿的洁白紧实的胸膛,小脸儿刷的一下,红了一片,立刻接过衣物,提起自己的靴子。跟一只狡兔似的,跑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神族来使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白雨曦捏着一块绿色的菜芽糕,躺在十亩曼珠沙华中央六角亭内的摇椅上,看着小极笨重的追逐一只彩色蝴蝶。

忽而一道身影匆匆忙忙,偷偷摸摸的从小路处转了进来。而后鬼鬼祟祟的往屋里摸去。

“站住!”

白雨曦将糕点放入青水瓷盘中,目光来回打量着蓝泽筠。

“快老实交代,昨天去哪儿了?”

蓝泽筠故作镇定,轻咳一声道:“没去哪儿啊,在屋里睡觉,今天早上出去溜了一圈儿。”

“溜了一圈儿?哦!溜到中午,午饭都结束了才回来?”

“没有,路上遇到了李慕师姐,聊了几句。这才错过了午饭。话说给我留饭没,真饿了。”

白雨曦轻哼一声,自然是不相信蓝泽筠说的鬼话,等到更近一些,拿鼻子嗅了嗅,忽而道:“和李慕师姐聊天??你这一身的酒气,怕是跌到酒坛子去了吧。”

蓝泽筠闻言,也抬起胳膊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果然一股醇厚浓烈的酒味儿挥散不去。

“那个,李慕师姐心情好,请我喝了几杯。”

“得了吧,我刚才才看到李慕师姐,带着一些弟子往幽冥道去了,你知道你现在想什么吗?”

蓝泽筠疑惑的摇了摇头。

白雨曦邪魅一些,道:“就像是刚从青风楼里出来的大老爷们儿,急着回家呢!”

…………

蓝泽筠听了白雨曦调戏的话,只觉得又羞又怒,哪管什么,和蓝泽筠打闹起来。

白嬷嬷从屋子里出来,焦急着看着嬉闹在一起的两个人,喊到:“快来快来,快回来吃饭!族长叫你们两个吃完饭,快去落山殿找她!”

蓝泽筠二人一听白橙菲找,立刻收住,进屋乖乖吃饭。

白雨曦坐在桌边,问道:“白奶奶,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

白嬷嬷从柜子里拿出两件叠的整整齐齐的精美服饰,道:“哦,听说是神族派使者过来了,具体什么事情,我不太清楚,只说叫你们穿的正式些,这是我给你两做的衣服,刚好吃完饭,换上。”

二人闻言,皆是一脸疑惑,按理说他们回来还没有两天,这算是前脚出发,神族后脚就派了使者跟上??属实怪异。

“白奶奶,你可知道,来的是神族哪号人物?”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等你们过去了,族长会和你们说明白的。”

于是二人急忙忙的吃完饭,换上了白嬷嬷做的新衣服,这才招了只青鸟,匆匆赶到落山殿。

说起来自昨日白雨曦将消息告诉白橙菲时,她便一直忙碌,两天没回焦溪。

落山殿内,白橙菲刚安顿完事宜,白雨曦二人便赶到了。

“阿娘,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白橙菲将桌面上的文书递给白雨曦看,而后道:“神族派了人过来,商量军队镇守蛮荒之

事。”

“这么着急?”

蓝泽筠一脸惊讶的问道,按理说此事从帝君提起,到如今不过一个月多,居然就开始商议镇守蛮荒的事!

白橙菲脸色也不大好,显然这个消息她也是未曾料到的。

“听说月前,昆仑山脉出事后,其他八座山脉也相继出了事儿,虽然规模不大,不过也遭不住这样放肆破坏。前些日子,帝君刚离开人界,有些城池内便有妖族的孽党作乱。死伤无数。下一个怕是要轮到魔族了。”

白橙菲说到此处大殿内的三人脸色皆不大好看,白雨曦翻了翻文书,上面写的算是妖族作乱的详情。

“照这文书上说的,应该是有内应,寻了空子,趁其不备,内外夹击,这才死伤无数。”

白橙菲与蓝泽筠点了点头无比认同。

“既然神族派使者过来,想必天下也该齐心协力,共同御敌。我们也应该冰释前嫌,以天下苍生为大,我还有魔族固防的事情要忙,此次交涉就由你们二人负责。”

白雨曦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下意识的伸手去抓白橙菲的袖子,怯生生的道:“交给我们??我们两个可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坏了神魔两界的和气?”

白橙菲看着面前的人儿,脸色严肃道:“白雨曦,你已经长大了,如今你的身份是魔族公主,理应承担这个责任,不过是交涉,有什么好怕的,你有这个能力,何必妄自菲薄,魔族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上。”

白雨曦闻言,低下头,咬了咬嘴唇,然后抬头,目光坚定道:“阿娘,我知道的,我会做到的,不会让你失望,再说还有蓝姐姐在,我不会害怕嗯。你放心吧!”

白橙菲闻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蓝泽筠的肩膀道:“有你们两个在,我自然是放一万个心的,今日起就不要回焦溪了,我让人在宫殿里收拾了屋子,刚刚有人传了信过来,再过三四个时辰,他们应该就要到幽冥道了,我已经派人先去打理,等会儿你们也赶快过去吧。”

“是。”

一通交代,白橙菲便去忙固防之事,大殿之内只留二人,白雨曦长吐一口气,目光中满是担忧,这个人都蔫儿了下去,唉声叹气道:“泽筠啊泽筠,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呢,要是我不是魔族公主该多好啊。”

蓝泽筠轻轻笑了笑,安慰的拍了拍白雨曦的肩膀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要不是魔族公主,定然也不会抛下魔族,不做理会。”

“我只是担心,此事不必寻常,我是有点儿小机灵,也就平日里小打小闹,这样的重责,我怕做不好……”

“白姨说的对,你啊,就是太杞人忧天,妄自菲薄,我可记得,这一路上,多少次逢凶化吉,都是你的功劳,而且在昆仑时,你确实拥有独一无二的领导能力,别怕,这不还有我呢,以我们两个的脑子,还怕斗不过谁?再说神族派人来只是交涉而已。并未涉及根本。我们可别过分忧虑。”

“有道理!泽筠,你说的

非常对!”

蓝泽筠笑了笑,忽而道:“我更喜欢你叫我蓝姐姐,显得尊敬些!”

白雨曦闻言,瞥了蓝泽筠一眼,非常清晰的说到:“你!做梦!”

当晚,夕阳西下,直到戌时,才有人来。白雨曦与蓝泽筠,包括到场的所有魔族弟子皆站的笔直如松,目光坚定,就像是一个个雕塑一样,光是看着就庄严无比。

人群越来越近,白雨曦心跳愈加猛烈,待到天空之上的青鸟落地,更加收不住。

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如此庄重的大事儿,神族竟然就派了一个人过来!

银烨从青鸟背上轻轻一跃,而后将手里的酒葫芦收拾好,理了理一路风尘仆仆,略微有些褶皱的衣服,这才移步上前。

白雨曦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依旧穿着极其金贵的紫色宽大衣袍,领口处用金线绣了两簇娇艳的金色菊花。看着就像是人界家中富裕多金的贵公子。那双桃花眼无时无刻不带着笑意。

银烨走上前来,对着众人鞠了一躬道:“有劳诸位在此等候多时,实在是惭愧。”

然后便是无尽的沉默,白雨曦直到蓝泽筠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才回过神来,与魔族弟子共同回礼道:“小殿下客气了,只是既然是代表神魔两族的交涉,就应该拿出足够多的诚意,此事又不是儿戏,自然应当隆重些。”

意思是说,我们魔族这么精心的准备好一切,你们神族居然就派一个不学无术的半吊子过来,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银烨自然知晓白雨曦话中之意,笑了笑,才道:“我一人便能抵的过神族千人。这交涉谈判,靠得是脑子,又不是人力。我若有才,自可舌战群雄,而后功成身退!”

白雨曦倒也懒得和他再多说什么,如果她知道神族派来的是这么个玩意儿,她是打死都不会来幽冥道等着的。

“行吧行吧,你说什么都对,如今天色已晚,我们距离黄泉主山还有三个时辰的路程,我看咱也别说废话了,快走吧,不然等到天亮,也到不了。”

“全凭公主做主。”

两人之间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按理说既然是客,她应该与银烨共乘青鸟,为他介绍介绍黄泉四处的风光美景。不过白雨曦可不愿如此。交谈完之后,便拉着蓝泽筠上了青鸟,所以这介绍风光的职责自然就落在了李慕师姐的头上!

今夜的风很清透,不冷不热,刚刚好,白雨曦躺在肥硕的青年背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念叨着:“你说,这神族做事儿也太儿戏了吧,嘴里说着和谐共处。暗地里就派了一个人过来交涉。也太轻率了吧。”

蓝泽筠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作为神族的小殿下,上千年的时间里,还能得到神族所有人的敬佩,想必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没准儿真是机智多才,能舌战群儒。”

白雨曦不喜银烨,更不喜蓝泽筠替他说话,撇了撇嘴,继续道:“你就听他吹吧!真这么厉害,那神族的老头子还不立他为太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人抵三千

黑夜之中,一群青鸟悬在半空之中,就像是一副美妙绝伦的水墨画。

忽而一道锐利的穿云箭穿透云霄,带着呼啸之声朝着蓝泽筠等人的队伍刺过来!

霎那间,只闻一声哀鸣,一直硕大的青鸟的脖子被整个贯穿!青鸟上的人立刻御灵飞行,转移到了另一只青鸟上。

突然起来的变故打破了原有的和谐之意,所有人立刻呈戒备状态,蓝泽筠将灵力送出去,散布到周围一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竟然浮现了好几处不同寻常的强大力量。

“快!去地面!”

只闻白雨曦指挥一声,所有青鸟全部收拢翅膀,几乎成垂直形态往底面掉落!

忽而,成千上百只沾了寒气的长剑带着冰蓝色的银光,从空中转了个弯儿,追着他们过来,速度之快,远超青鸟!

蓝泽筠等人立刻用灵力搭建了一层保护结界,用来抵御长箭!

白雨曦看着源源不断过来的强劲长箭,眼底附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反了天了,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在黄泉界内动手,真当我魔族没人?!”

眼看着结界越来越薄弱,蓝泽筠立刻重新蓄了一层上去,心中确是另一番思索:“他们应该是带着任务来的,出手如此狠辣快速,丝毫不在意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引来援兵,可见根本就没想着活着离开!”

“你是说,是死侍?!”

“**不离十了!”

一行人苦苦支持,终于等到了青鸟落地,在地面上行动,远比在半空之上有把握的多。

白雨曦指挥着青鸟在地面上一个地俯盘旋,长箭便全数垂直落了下来,在大地之上砸出了一个深约一丈的大坑!

灰尘久久不散,蓝泽筠一行人逐渐牢笼,背靠背,紧紧盯着周围的动静!

白雨曦心中不顺,抬起胳膊撞了撞一旁的银烨,不快道:“都怪你,好死不死,今天来,还是半夜到,而且神族居然就派了你一个过来,还是个殿下,你要在黄泉境内出了事,还交涉什么,你爹那老头儿肯定恨不得将我抽骨剥皮!”

虽然伸出如此境地,不过银烨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儿慌张之色,此刻听了白雨曦的话,便笑道:“小公主,你大可放心,要是真出了事儿,我敢保证,神族不会找魔族任何麻烦,归根结底,是妖族想要我们的命,又不是魔族!”

白雨曦听了这话,面色才稍微缓和下来,道:“算你会说话,最好如此,可千万别跟昆仑的那帮家伙一样,费尽心思的添乱!”

“与其说这些,我们不去想想怎么活着离开这里,这样一看,想必魔族混进来的妖族孽党很隐蔽啊。”

蓝泽筠默默的听着,反问道:“你是说,此次是混在魔族里的妖族孽党通风报信,这才有拦路一出?”

“当然,要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详细行踪。这一路我一个人独行数万里,不见一个,偏偏进了魔族,就出现

了。”

白雨曦与蓝泽筠一同点了点头,另一边儿的李慕眉头紧促,心下不安道:“如今,我们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要是被冷不丁的插上一刀子,只怕是……”

银烨听完,搓了搓手,忽而轻笑一声,道:“这还不简单,喊一声不就知道了!”

语罢,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大声道:“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何不出来见上一见,难道真要等魔族的援兵到了,你们一事无成,然后白白丢掉性命?”

银烨话尾语气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屑的意味。

此话一出,白雨曦又撞了银烨一下,说到:“你个傻蛋!人家又不傻,哪能凭着你一句话,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你面前!”

不过白雨曦才刚说完,对面黑悠悠的树林处突然有了响动,而后好几股交叉在一起的黑雾慢慢显现出来,而后落在地上,变成了二十来个带着金色面具的人。

这群人站的整整齐齐,领头之人,看着银烨等人道:“你说的对,我们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过处理你们几个还是够的!”

“你们费尽心思,在此拦路设劫,不过就是想让我身死魔族,借机挑起神魔两族的纷争,不过,你也将我们想的太蠢了吧,明知如此,又怎么会这么冲动的发动内斗,然后叫你们隔岸观火,最后渔翁收利?”

那边领头的面具人,笑了两声才道:“你只说对了一部分,我们殿下说了,你必然是下一届的神族族长,既然不能挑拨离间,那就永绝后患,断其根本,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等。”

银烨闻言,神色逐渐冰冷起来,忽而冷哼一声,不由赞叹到:“你们主子当真会算计,可惜我并不是什么神族族长,你们找错人了。”

“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我们殿下说的才算!”

语罢,这群黑衣面具人倒也不再多说废话,手持长刀,朝着众人跑了过来!

蓝泽筠立刻将玄灵珠化成长剑,与黑衣人互相缠斗在了一起。说来也奇怪,这些黑衣人就像是鬼魅一般,能够随时变成雾气,消散在你面前,然后重新汇聚起来。虚虚实实,假假真真,倒真是叫人难以捉摸。

“这些人,根本就杀不死啊!”

白雨曦甩了甩自己的长鞭,脸上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蓝泽筠也是很疑惑,他们的兵器只要靠近到黑衣人身上,他们便化成烟雾,消失,完全没有办法受到一丁点儿损耗。但是你要说他们虚无缥缈,偏偏每一次碰撞都能激起电光火石,让人觉得一切如此的真实!

如此缠斗了半个时辰,前来接银烨的二十来名弟子,已经伤亡过半!而二十名黑衣人竟然一个都没有倒下来,最后逐渐形成了以一敌二的局面!

白雨曦只觉得心情异常烦躁,每一道挥散出去的劲力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有一丁点儿作用!

突然之间,白雨曦身后竟然凭

空出现了一道拿着长刀的面具男子,趁着白雨曦不注意,便举刀砍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温润的手,轻轻抱着白雨曦消失在了原地,而后出现在了树梢之上!

白雨曦与黑衣面具人皆是一阵错愕,尤其是面具人,面具下如同鹰咀一样尖锐的眸子更加阴冷起来。

白雨曦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银烨心情大好,出声戏弄道:“你说什么?大声点儿,我没听到。”

白雨曦翻了个大白眼儿,继续轻声道:“谢谢你救我!”

“什么?可能是风太大,下边儿太嘈杂,我真听不见啊!”

白雨曦见此,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胳膊重重的撞在银烨的胸口处,大身道:“我说你个臭流氓,快放我下去!”

银烨故作疼痛的揉了揉胸口,然后搂着白雨曦回到地面,望着满地的黑衣人道:“你等会儿往边上站,可千万别被误伤了。我还怕你阿娘揍我呢!”

语罢,银烨又理了理皱了的衣袖,而后大摇大摆的往战场中央走去,随即伸出修长的右手,打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响指,道:“行了,也别浪费时间了,既然目标在我,就别伤及无辜,让我来陪你们玩玩儿。”

于是,战场由分割立刻变的统一起来,蓝泽筠收起玄灵珠,站到白雨曦身旁,看着被黑衣人围起来的那道紫色身影。

白雨曦尤其紧张,拉着蓝泽筠问道:“喂!泽筠,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他选进灵山的,他的修为怎么样,可靠不可靠?”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我没见过他出手,不过听别人说他是个混子…”

“混子!那他这样岂不是找死!”

蓝泽筠看着白雨曦紧张的模样,立刻出声道:“别人说他混子,应该也是没见过他认真出手吧。你想想,一个活了**百年的神族纯正血脉,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一丁点儿意外,而且神族居然敢派他一个人孤身前往魔族。你仔细想想,如果白姨明知神族有妖族孽党,此去凶多吉少,可会派你一个人孤身前往神族交涉事宜?”

“当然不会!就算明知没有危险。阿娘也定然不会派我一个人孤身前往神族,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但是你一定要跟我同去!”

白雨曦当真是设身处地,认真的想了这件事,蓝泽筠只好扶了扶额头,道:“我只是叫你想想,没叫你想那么多,这不,你也知道不会,那神族族长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白雨曦点了点头,忽而明白过来,看着蓝泽筠瞳孔发亮:“你是说…银烨修为高深,非同凡响,绝非他人嘴里说的那般无用?”

蓝泽筠看着前方一触即发的战争,笑道:“是或不是。我们不是很快就会有答案吗?”

今夜月亮被天空浓稠的黑色乌云遮掩的完完全全,今夜长风凄凄飒飒,宛若奏着一首激昂悲壮的战歌,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第一百三十六章:招手成花

月黑风高,怪木横生的一片土地上,一紫衣翩翩,俊美绝伦的贵公子定定的站着,清风拂过,带起他的衣摆来回摇曳。那双平日里永远带着微笑的桃花眼在此刻终于透露出一点儿肃杀之意。

黑衣面具人将银烨包围在圈里,那名首领眼中似乎迸射出有些狂热气息。捏紧了手里的长刀,道:“你…终于要出手了,来吧,让我好好领教领教神族下一届族长的威力!”

“各位朋友,倒也不必为了这个特地搭上性命。”

银烨出言调侃着,那黑衣面具人首领,忽而严肃道:“要是能为妖族的壮兴出一份力,死而无憾!”

交战一触即发,就此看来,这群黑衣面具人应该是被特地叮嘱过的,知道银烨藏着实力,所以此刻每个人都紧紧盯着银烨,丝毫没有放松之意。

黑色面具人斜扛着自己的长刀,以极快的速度一拥而上,只半个呼吸间,银烨竟然跟他们一样,化作一片金色的烟雾消失在原地!

面具人扑空后,便紧紧贴合在了一起,眼睛灵动的来回扫动,观察着四面八方。

“移形换影之术,雕虫小技罢了。”

半空中响起不屑的声音,宛若空谷回音,周围没有一丝灵力波动,让人完全摸不到他究竟在哪儿。

刹那之间,一颗高耸的桑树树梢上闪起一点金光,只见银烨足尖轻点,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轻盈灵巧。从上而下,目光不屑的望着下边儿的人。

不过,这群黑衣人倒也不多说什么,继续簇拥而上,追逐着银烨的身影。

一时间两方势力好像都不能将对方怎么样,你来我往之间,只有虚虚实实的身影来回交错。

白雨曦与蓝泽筠等人站在一旁,看的入神。

“泽筠,看不出来啊,这神族小殿下还真是有点儿厉害的。”

蓝泽筠目光深沉的打量着空中来回翻动飘荡的身影,半饷才摇了摇头,道:“不,他还没有出手。”

“不是吧,打的这么精彩,还没有出手?”

“这半天下来,银烨一直在躲,只偶尔稍微反手,至于这些黑衣面具人,好像也还是藏着什么,出手完全没有那么狠戾。一招一式皆不致命!”

是的,银烨还没有出手,他们彼此都还在互相试探中,并没有使足全力,拼死一搏。

又过了半个时辰,黑衣面具人竟然全数停了下来,那首领将手里的刀放下,冷哼一声道:“怎么,堂堂神族殿下,竟然只敢跟过街老鼠一样四处逃窜?”

银烨不以为然的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这才正色道:“见过想死的,可没见过你们这样赶着送死的,活着当真有那么不好?也罢,既然你们求了,那我也愿意,来做个善人,送你们一程!”

一旁的白雨曦抱着胳膊,全数听见了耳朵,于是抽了抽嘴角,凑过头去,对着蓝泽筠轻声道:“他当真一直这么不要脸吗?”

蓝泽

筠也是一脸黑线,当即点了点头道:“一直如此。”

银烨语罢,闭眼凝神,然后眯眼盯着面前的黑衣人,轻轻抬起手来,只见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修长的手掌中,竟然慢慢凝结出一朵白色透亮的牡丹花苞,忽而四处的气流慢慢涌动,天地灵气抽丝剥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慢慢流入牡丹花中,不过几个呼吸,牡丹花慢慢显露出一丁点儿紫色的光芒,而后紫光大绽,那朵小巧精致的牡丹花竟然慢慢绽放开来。

随后成千上百缕紫色的细线从牡丹花中心处慢慢渗透出来,在天空之上勾勒出几十来把紫色长剑,黑衣面具人们都感受到了这些长剑的威慑力,当下不敢轻易行动。

白雨曦与蓝泽筠等看客也是一惊,尤其是白雨曦竟然惊讶的喊出了声:“?这玩意儿好像不像是灵力的波动啊!”

蓝泽筠也是蹙眉,盯着天空之上的那些紫色细长兵刃,低声道:“应该不是,在它们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灵力波动,不过这种气息,威慑力十足,其可怕程度完全在灵力之上,也在天地灵气之上!”

要说蓝泽筠此前似乎只在度落一人身上没有感受到灵力的波动,不管他出手与否,都感受不到任何气息,极为奇特震撼,曾经她也询问过,度落说,不过是与天地形为一体,天地万物为他,他为天地万物。这种情况似乎根本不能靠后天修炼得来。而如今银烨身上的这另一种奇特的气息,也是让人心惊胆战!

就在大家愣神之间,那处战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启,天空之上几十道紫色长剑快速朝着地上的黑衣人刺去,黑衣人们仿佛是感受到了生命威胁,立刻化散成烟雾逃窜,不过不似之前那般摸不着头脑,这些紫色长剑似乎就像是长了一双能够穿透虚空的眼睛,哪怕是化散的烟雾,它也能准确的找到下一刻他们出现的位置。

场上的角色终于发生了互换,变成了黑衣面具人宛若过街老鼠,狼狈逃窜,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银烨,此刻正双手背后,镇定自若的站在原地,观看者面前的一出闹剧。

不过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只见一个接一个的黑色面具人慢慢被紫色长剑逮住,就在长剑接触到黑色面具人身体的一刹那间,原本锋锐的剑刃突然化成成千上百天头发丝一样细的线条,如蜘蛛吐丝一般,紧紧将黑衣人包裹,而后拉扯紧致,慢慢撕裂!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空气中就想起了好几声哀嚎,凡是被紫色丝线束牢的黑衣人立刻被割裂成几百块儿,几千块儿,变成裹着黑色烟雾的肉泥,掉落在地上。

旁边观看的弟子,心中也不停打颤,此情此景,确实过于血腥暴虐,完全就是单方面的碾杀,敌人没有丝毫的反手能力。

白雨曦有些看呆了,不由得感慨到:“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深藏不露啊!”

蓝泽筠与李慕等人,点了点头,无比认同。这个人的实力可能远远高于九山掌教,估计在九重天上的神族中,也绝对排在前面!

不过一刻钟,空气中最

后一道哀嚎声彻底结束,满地都是碎了的肉块儿,银烨有些嫌弃的挥了挥手,试图将自己面前腥臭的空气通通赶走!

“结束了,我们继续赶路吧,这样天亮之前也许还能来得及。”

好半天,银烨看着远处愣神的蓝泽筠等人,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笑着询问他们的意见?

白雨曦此刻显得特别殷勤,完全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烦嗯样子,屁颠儿屁颠儿的上前夸赞道:“啧,不愧是神族的小殿下,真可谓是天之骄子,无人能敌!这一路让你受累了,等到了魔族,你先舒舒服服的躺着,其他事宜我们也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商量。”

银烨低头,看着白雨曦就像是一只极其听话的狗腿子,眼睛微眯,已然动晓她的意图。

蓝泽筠摇了摇头,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她自然明白,这家伙一定想知道银烨运的是什么气息,最好能偷学个一招两式……

几番谈论,所有人决定不再耽误,立刻动身出发。

“咔擦!!!”

白雨曦欢快的往前蹦着跳着,眼睛完全粘在了银烨身上,谁知道脚下没有知觉,竟然踩在了一块儿碎肉上边儿。

不过这一声,根本就不是碎肉那种柔软物发出的声音!

这里的响动,立刻吸引到银烨与蓝泽筠的目光,蓝泽筠用着灵力。轻轻挥散笼罩在碎肉上的那层黑雾,一时间真容显露,这哪里是神魔碎肉,分明是一块木头疙瘩!

银烨神色逐渐凝重冰冷,忽而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木偶傀儡!”

语罢,右手一翻,手上凝结的牡丹花光芒大盛,而后成百束紫色光束立刻飞快的从四面八方追进旁边儿的森林之中。

刹那之间,整片森林,惊起飞鸟无数,几个呼吸之后,清风吹过,竟然带着一阵极其浓郁的腥臭味道。

那片森林中央,此刻被无数片碎肉铺满,有无数只尖嘴食肉鸦已经铺天盖地,蜂拥而上,抢食分肉!

“好了,解决了。”

银烨搓了搓手,又重新回归一副笑眼模样,蓝泽筠疑惑道:“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奇怪,既然是来暗杀的,居然会使用傀儡,而且似乎并没有拼死一搏,留有后路,这完全不像是死侍的做事风格。”

银烨点了点头,轻悠悠道:“他们,是来逼我出手,从而试探我的实力。若真要置我于死地,又怎么可能只派这么几个人。”

“逼你出手?难道是想确定你身上的这种力量?啧,怎么听都觉得没安好心,还好他们已经被你赶净杀绝了。”

白雨曦说着,目光更加狡黠殷勤的盯着银烨。

蓝泽筠并未像白雨曦那般轻松,银烨见白雨曦这副模样,无奈的笑了笑,道: “此事只怕没那么容易,只要潜伏在魔族的妖族孽党没有被扫除,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我是真的很好奇,他们的主子到底是谁。权谋算计,如此精通,应该是号人物。”

第一百三十七章:舌战群雄

蓝泽筠与白雨曦二人匆匆扒拉了几口饭菜就连忙赶到落山殿收拾布置起来。虽然说此次神族只派了一个人来,不过礼仪尊卑,皆不能草率了之。白橙菲倒真是完完全全做了一个甩手掌柜,将此事告知白雨曦二人之后,便整日寻不到人影,似乎是有意锻炼她们二人。

算起来银烨到魔族已经有五日有余,这几日,但凡白雨曦有了空闲,定然会来缠着银烨问这问那,银烨这人看着和蔼可亲,但是心思狡黠的很,以至于白雨曦一句话没问出来,还白白搭进去了好几坛珍藏好酒。

终于,二人瘫坐在殿中,看着侍人将最后一盆红紫复色芍药摆放好,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白雨曦揉了揉自己快要跑断了的腿,埋怨道:“哎呦喂!摆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一个神族来使,想想都亏!”

可能是真的太亏,白雨曦捶腿的力度也加重了几分!

蓝泽筠笑了笑:“亏吗?我看你前两日一直跑人跟前儿献殷勤,就那埋了百年的千里红,我要了好久,都没舍得给我,结果人家稍微一张嘴,你就跟什么一样,赶着送。如今也就寻了几盆花,亏吗??”

蓝泽筠的话似乎是戳中了白雨曦的痛处,只见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乌木桌前,使劲儿一拍,仿佛要把心里的气全部拍出来一样

“你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生的,一张嘴张口就来,如此能说会道,你还别说,真能把人耍的团团转,呵!我白雨曦可从来不吃哑巴亏,今晚我定然要他好看!”

好几天没有出现的月亮终于冲破云层,显露出茭白明亮的光辉。

原本庄严肃静的落山殿摇曳生辉,个个角落的铁架上都放了上千年的巨大夜明珠,台阶处摆满了当季人间难寻的紫红复色芍药花,装花的盆儿都是用美玉雕刻成的!

白雨曦早早换了庄重的重色袍子,将头发尽数束起,盘成一个利落飒爽的髻,上边朱华玉翠,在明珠的光辉下,更加闪亮。也许是她年纪还小,即使穿着这么成熟稳重的衣服,还是显得活泼明朗!

戌时宴起,前来赴宴的大多都是神族重要人士,白雨曦下午的时候,还专门去了一趟临魔院,亲自请了临魔院院长傅行子。

宴会刚起,白雨曦已经整顿行装,乖乖的坐在了主座上,今日乃是交涉宴会,事关神魔两族的利益关系,她作为魔族惟一一个可以和银烨同等地位的人,自然要掌控全局,不能落了下风!而蓝泽筠则紧临白雨曦下首落座。

待银烨走进落山殿时,见如此壮大的阵仗,着实被吓了一跳。

赶紧对着诸位魔族前辈行了礼,而后在蓝泽筠对面的下首落座。

侍人恭恭敬敬,利索的端上了准备了许久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珍藏美酒。

白雨曦招了招手,侍人便明了她心中的意思,带了乐师舞女进殿。算起来魔族似乎是真的已经好久没有举办过什么盛大的宴会了,正好前几日的洗尘宴耽搁了,这次倒也算是一举两得。

这歌舞琴声足足响了有一个时辰,白雨曦一直盯着

银烨的神色,见其面如常色,完全沉浸在歌舞笙箫之中。心到:果然是个忍得住的,这都不着急。

一个时辰后,落山殿内终于停了乐曲,蓝泽筠早就不耐烦,这些陈词滥调实在是听的让人想睡觉。

“银烨小殿下,这一路舟车劳累,在我魔族,可休息的惯?”

白雨曦故意拿腔,这语气听着倒有点儿像邶祉说话的样子。蓝泽筠听着,一口美酒差点没忍住吐出来,抬头挑眉看了一眼白雨曦,只见她眼角闪过一丝狡黠之意,便知她定是没安好心。

银烨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这魔族的美景,跟人界神界完全不是一个模样。说实话,真的是让人流连忘返,我在此,竟然感觉宾至如归。”

“啊,宾至如归,自然是好,不过小殿下可千万不能不把自己当成外人啊,免得神族族长来找我们要人。”

“这一点公主大可放心,神魔两族向来和平共处,亲如一家,在哪儿不都一样。”

“不不不,我们魔族哪里敢高攀,这话可不能乱说,被有心人听到了,又要说我们不知廉耻,赶着趟儿的往上贴。”

“公主严重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风向不定,谁知道到底往哪里偏。再说魔族不一向都行的正坐的直,什么时候也开始入世在意一些不着道儿的流言蜚语?”

两个人各种阴阳怪气,听着都不像是说甚么好话,傅行子坐在下边儿,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白雨曦。

对于傅行子,白雨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等听到他的暗示后,白雨曦这才笑了笑,进入正题。

“那小殿下觉得今日的曲儿如何?”

“声声动人,余音绕梁。”

“你不远万里来,不过是想前来代表神族交涉,如今已经到了,这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不如说说吧。”

银烨见白雨曦神色严肃,丝毫没有半点玩笑之意,这才正经道:“如今大敌当前,三界首当其冲的便是团结一心,共同御敌。至于私下的恩怨情仇,在芸芸众生面前,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如今我代表神族前来,一是为了谈和,二是来聊一聊镇守蛮荒之事。”

白雨曦听完后,倒也不急,转头瞥了傅行子一眼,这才笑道:“说起来,我魔族万年前便居于黄泉,世间之事,少于过问,也从不惹是生非,我们呢,又不是什么心胸狭小之徒,如今的情势,大家都明白,我魔族作为三界一员,自然是愿意尽一份微薄之力。不过既然你们神族如此多虑,专门派人谈和,虽说小殿下机智过人,无人能敌,不过这也未免太过寒酸草率了一些吧。”

银烨有些哑然,确实没想到这丫头如今给他摆了这么一出。在坐的都是魔族的高官人士,经常浸淫于政权之中,最重面子。白雨曦的话无疑挑起了重人心中积攒许久的不满。

“话不能这么说,如今大事迫在眉睫,很多事情确实没有办法处理妥当,一切等完结之后,神族自然会来魔族隆重的道歉。”

白雨曦笑而不答

,半饷才对着坐下的傅行子道:“院长,您如何看?”

蓝泽筠似乎终于明白了白雨曦的意图,猛地一惊,差点被酒水呛到。蓝泽筠立刻抬头看向白雨曦,四目相对之间,白雨曦笑的极其瑟开心。

傅行子傅院长的本事,她们两个在临魔院的时候可没少领教,几乎是三天一论,两天一说。直听的她们二人耳朵疼。蓝泽筠心到:这家伙果然狡猾,她就奇怪,平日里躲都躲不及,居然会亲自去临魔院请他老人家,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傅行子倒也真没令人失望,对着银烨行了礼,这才字正腔圆道:“无礼而不立道,礼者,人道之极也,位越高者,理应心越正明。此天公不忍,庸人知其羞。如此草率行事,将我魔族颜面置于何地?又将神族威严置于何地?”

傅行子接连发问,声音激奋,正得白雨曦的心,倘若平日里,她定然要开心的蹦起来。

银烨闻言,沉默许久,不过面色依旧无常,就连神色也没有一丁点儿慌乱之意。

“傅院长说的好,不过在天下大义面前,神族的威严真的不值一提,想必魔族亦是如此想法,虽说此次神族只派我一人前来,于礼,却有不周到之处,不过在下的想法绝对能完完全全代表神族的想法,从神族到魔族相距万里,若是跟随前来的人太多,只会耽误时间,影响进度。御敌心切,想必诸位可以理解。”

傅行子捋了捋胡子,冷哼一声,继续道:“听你这么说,老夫还以为明日妖族便要从蛮荒越境而出了呢。如今三界之中,神族有祸,人界尚未完全统一,魔族党孽纠结。就算战事再紧,局势上不明朗,少说也得两三年,难道神族中的人,除了阁下,当真连抽空来魔族一聚的时间都没有?”

“傅院长严重了,正如您话中所说,三界皆有灾祸,因为地势分居的原因,神界与人界相距甚近,神族弟子除了要捍卫神族安全,还要协助人族免受祸害。要说普通弟子,来了也不过是充个人数,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至于其他神族前辈,实在是抽不开身,这才派我前来,这几日魔族招待甚好,晚辈确实觉得心中有愧,等战事结束,银烨定然带着神族前辈来魔族好好赔罪!”

银烨说的情真意切,不过听在白雨曦耳朵里确是另一番味道,她绝对可以肯定,银烨之所以一个人来,完全是人多麻烦,远不如他一个人逍遥自在,这家伙,装可怜可真有一套!

银烨语气真挚,旁人听了,皆为肺腑之言,一个神族的小殿下,可以为了神魔两族的和谐,放下身段,卑躬屈膝,他们这一群魔族的大老爷们儿,又有何脸面深追其责!底下众人如此想着,就连傅行子也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认可之意。

“这样看来,殿下说的有道理,老夫确实没什么疑问了,一切全凭公主做决断!”

傅行子说完,便不在发表意见。只留白雨曦嘴巴张了张,说这也不是,说那也不对,尤其是银烨刚才那番言论,确实让很多人对他另眼相看。

银烨此刻抬头对着白雨曦挑衅的笑了笑,心到:小丫头,这就想难住我?想当年,我也算是颠倒黑白的一把好手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镇守蛮荒

白雨曦万万没有想到傅行子这么轻易就被说服,还有这些成天将面子礼仪挂在嘴边儿的朝臣,一个一个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此种情形,完全出乎了白雨曦的意料。

原本她是想要银烨当众出丑尴尬,谁知,这人果真舌灿莲花,居然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困局!

蓝泽筠摇了摇头,看着白雨曦,脸上摆出了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白雨曦越想越气,圆润的小脸蛋儿气的圆鼓鼓的,就跟殿里发着光的巨大夜明珠一样。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神魔两族谈和,对于三界百利而无一害,对此大家都心知肚明。”

银烨闻言,笑了笑道:“如此,就多谢魔族诸位深明大义,此乃三界之福。”

白雨曦见银烨假惺惺的感叹,只觉心中火气更甚,冷哼一声道:“行啦,小殿下也不必如此,说的就像神魔两族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追根溯源,当年神魔两族已经有过协议,我们自然不会忘记。”

银烨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中笑意一收,严肃道:“如此第一件事,已经说清楚,那不如在说说第二件如何?”

“镇守蛮荒之事,等再过两日,魔族固防结束后,自然会再派军队过去,协助神族,共同镇守蛮荒。”

在白雨曦眼里,如今最有看点的趣事儿已经被巧妙化解过去了。

“公主可能是没听懂在下话中的意思,既然神魔一体,这镇守蛮荒之事,自然要深思熟虑,好好商量。”

银烨话有所指,倒是让白雨曦心中诧异,再三思索后,白雨曦突然目光严肃的盯着银烨,问道:“难道你想…统一军派?”

“是!”

“荒唐!”

还未等银烨再说什么,一旁魔族的士官们已经拍案而起!

傅行子冷哼一声,道:“你可知此话绝非儿戏!神魔虽可交好,但是统一军派岂非一张口就能做到的,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如此,岂不是谁也不服谁,使军统大乱!”

银烨点了点头,不否认傅行子的话。

“傅院长所言有礼,不过此行事关重大,若蛮荒处驻扎的军队,不能一统,恐怕所牵连之事更广,若所差分毫,恐三界大乱,妖族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

白雨曦神色凝重,正色思考了好久,殿中瞬间剑拔弩张,无人敢回话。

蓝泽筠指尖敲打着桌面,脸色也是如出一辙!

“你说的有理,不过此役我要去!”

白雨曦此话一出,殿中之人皆是大惊,尤其是底下那些长老,士官,颇有些不敢置信之意。

银烨也是一脸惊讶,不过随后,立刻一脸笑意,声音高亮道:“此役倘若公主要去,那这主帅之位,也请公主一并担着了!”

大殿之中,又是一片哗然,突如其来的转变确实让人接收不急!

底下一位士官立刻出口相劝:“公主,还请三思,此事非同小可,不如先禀报族长,再从长计议,又不急在这一时!”

“族长将此事托于

我,全程不插手,就说明,这些事我的主意,便是她的意思,你可不服?”

白雨曦端坐在主座上,完全不似刚才那般灵巧友善,语气神色皆有一股不可比拟的威慑。到真有白橙菲的五成样子。

那士官听了,又看了看傅行子的脸色,见他依旧如往常一般,不曾反对,于是咬了咬牙,这才道:“是!一切由公主做主!”

“你为何愿意将这主帅之位让于我?”

“因为公主殿下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我目标一致,如此甚好。”

白雨曦压了压眉宇间的一丝疲惫之意,刚才做了那么大的决定,一时间就连她自己也有些接受不了。

“行了,这好意我接下了,如今天色已晚,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小殿下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们再详谈,诸位长老大人们,今日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银烨见白雨曦确实神色厌厌,有些憔悴,心下生出一丝怜悯心疼,如此大的重任,放在一个入世未深的小姑娘身上,确实有些过于残忍。

如此想着,倒也不便过多打扰,当下请辞告退。一众士官大人也匆匆告退,想必是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族长,共同商议了。

一时间宽敞的落山殿竟然只剩下白雨曦,蓝泽筠和傅行子三人。

傅行子见众人走光之后,这才起身,行至殿中央,感叹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公主殿下虽心怀大志,向往光明正道,不过性子过于懦弱退缩,容易未行先怯。不过如今您已今非昔比,当得起魔族公主殿下的!此行您势在必得,老夫自当全力支持!”

语罢,傅行子恭恭敬敬朝着白雨曦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这才退去。

终于大殿之内再无他人,白雨曦吐了一口气,眼中的光芒完全不见。如今的她,身上压的是千斤重担,以后不管是往哪个方向,只要踏错一步,牵连的便是整个魔族的气运!

“泽筠,我会不会做错了。”

蓝泽筠上前,坐在桌子的另一旁,道:“当然没有,你做的很对,此役迫在眉睫,神魔两族绝对会派重兵前去。人族如今首当要务便是统一国土,保全百姓。所以,倘若不统一军派,混杂交行,但凡妖族另辟蹊径,从内瓦解,神魔两族任何一方损失惨重,便会心生猜忌,不敢同心而行。虽说是谈和,不过是口头之约,谁能料的准,对方心中如何做想。”

其实这些话大家心里都知道的明明白白,不过真的拿到明面上儿,说出来,又让人觉得深深的无奈与悲哀。

“你说大家为什么不能和平友好,共存世间,非要置对方于死地才行吗?我们…就不能好好诚心相待,非要处处提防,小心翼翼,步步惊心?这样活着,不累吗?”

其实这世间最炽热的是人,最冷漠的也是人,谁也说不准,一个人有多少副面孔,又有多少心思。

蓝泽筠想了想,这个话题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行啦,别想了,你要事事都想得明白,岂不是要成了,这世间有很多事情,一辈子都无法说的清楚,你呀,就大胆的朝着自

己的路走吧,我还在呢。”

白雨曦心里温温软软,很是感动,不过她们二人,要说道谢这种肉麻的话,着实说不出口…

白雨曦扭捏再三,最后一扫心中阴霾,起身道:“哼,要你有什么用,惦记我藏的那几坛千里红吗?别想了,我保证你这辈子是喝不到的!”

蓝泽筠见她终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明媚晴朗,心下也松快了许多,眨了眨眼睛道:“是吗?不就藏在焦溪你房间床尾的乌木柜子里头,还上了把七孔锁,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要真想喝,早就喝了。”

白雨曦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一下戳中,瞬间急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偷偷看过??完了完了,我得回去好好看看,有没有少缺!”

蓝泽筠不屑的摆了摆手:“还用偷看?每次进你屋,那酒味儿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冲,你以为我想知道?”

“有那么明显吗?我怎么闻不见?”

蓝泽筠转了转眼珠子,转身轻声道:“,你要是一直住在茅房…能闻见臭味儿吗?”

“你!!你等一下,好啊,我今天一定要你好看!出去一趟,什么都没学会,净学了些粗鄙之语!”

夜色又深了几分,也不知道为何,今日显得格外的寂静,整个宫殿里都没有听见一声欢声笑语。

白橙菲书房的灯光还亮着,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了,反正自从白雨曦从昆仑回来,就很少再见到她了。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然后探进来一颗圆润的小脑袋,白雨曦在门口徘徊溜达了许久,这才有勇气进来。

不过白橙菲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书房之内的小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许多白雨曦喜欢吃的小点心,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白雨曦看了看坐在书桌后边儿批阅奏折的白橙菲,这才身子一摆一摆分上前道:“阿娘?你…你知道我会来?”

白橙菲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道:“你可知一句话叫知女莫若母也,我自然知道。”

白雨曦闻言嘟着嘴,点了点头,而后又偷瞄了一眼白橙菲,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今晚的事,阿娘也知道了?”

白橙菲下笔的狼毫顿了顿,而后将毛笔放置在一旁的乌木笔架上,转头道:“是的,我知道了。你可有什么话讲?”

白雨曦观其脸色,不喜不怒,实在捉摸不透,心下犹豫了许久,才放胆道:“阿娘!我觉得孩儿并没有做错,此事无论走哪一步,都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我这样做,至少让魔族没有后顾之忧,不必担心…被他人趁虚而入,毁了根基!”

白雨曦说的义正言辞,她是在拿不准儿白橙菲心中所想。

好半饷,白雨曦都不敢看白橙菲一眼,生怕看到她愤怒的脸庞,自己又免不了一顿鞭子。

不过白橙菲竟然温柔的笑了笑,道:“雨曦,阿娘说过,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阿娘能将此事交于你,自然是因为相信你,相信你的能力,你心性善良,凡事又思虑周全,能够考虑大局,不必担心自己做的不好,你做的很正确,阿娘很开心!”

第一百三十九:百里香红醉春风

蓝泽筠自从和白雨曦分离,便立刻乘了青鸟,去了后山桃花林,说来她也将近半月未见度落,那日之事,实在是太过荒唐,让人心生惧意。

不过当蓝泽筠站在桃林外的门扉,看着露在外面的桃枝儿,心里愈发没有底气,徘徊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鼓起勇气,推开这扇门。

“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

度落懒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术,听着就像是从耳边响起的。蓝泽筠刚调转的身子,闻声立刻转了回来,而后深吸一口气,上前推开柴扉门,走了进去。

今夜的桃花林难得的点了些昏黄的琉璃灯,倒是比起以往更显得温暖了些。

蓝泽筠跟着灯光的指引,最后在一处六角亭内寻到了度落的身影。

他依旧神色淡定坦然,举手投足之间,华贵高雅,仿佛那日的事情,在他的心底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想到此处,蓝泽筠的神色暗了暗,原来自己担心惶恐了许久,他只当一件寻常之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夜深露重,你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

蓝泽筠坐在度落对面,看了看桌子上玉瓶中斜插着的几朵蓝白色幽莲,这才道:“神族派人来了。”

度落脸上依旧不见一丝变色:“我知道,前几日银烨已经来桃林找过我了。”

“蛮荒之事,也许统一军派,是最好的法子,我觉得他是真的心系天下。而雨曦也是最好的人选,论年纪辈分,不会让神族产生威胁,而在魔族,又地位崇高,可号令魔族将士,银烨可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度落静静地听着蓝泽筠分析。而后才笑了笑道:“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如今早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这些人,我瞧着都甚是满意,欣慰。银烨生性通透,席渊仁义至善,白家那丫头,虽然年幼,不过机谨豁达,而你嘛,最懂苍生之苦,瞧着走着不同的道路,不过最后终是河流汇海,心归一处。都是心系正道,慈悲之人。”

蓝泽筠看着度落,顿了顿,忽而叹了一口气,自嘲道:“我哪里懂什么苍生之苦,我只知欺我者,不能放过。说起来,我亦不是什么心怀慈悲的人。”

度落笑而不语,只俯身为蓝泽筠添了一杯香茗

“纵观大局,如今战局已定,不过这天地的劫数恐怕不止如此。”

“嗯?先生此话何意?”

一阵凉风,小亭旁边儿一盏琉璃灯被风熄灭,六角亭内瞬间暗了许多,度落挥了挥手,灭了的灯这才重新燃起。一切恢复如初。

“神魔两族的嫌隙已久,恐怕不是凭银烨和白雨曦二人便能扭转的。传言妖族的二皇子,其人诡辩,深谙天下之事,最善搅动风云,今时,再将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细想,只怕他在下一局大棋。转机劫难皆在一念之间,又在一人之心。”

蓝泽筠这是第一次在度落嘴里听到妖族的人,而且还是带有赞赏的意味。传言妖族之内,妖王妖后为尊,后有宠妃无数,妖王育有七子,个个都

是极恶之人,在蛮荒之地更是无恶不作,叫人闻风丧胆。

“先生所说的劫难难道和他有关?”

度落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事也许在他,不过却又不在他,重点还是在你。”

蓝泽筠闻言,心中更加疑惑,连忙问道:“在我?我可是做了什么错事?还请先生明示。”

“并没有什么错事,此事倘若无人提及,你便无需知道,只要记得,这世间你有我护着,一生定会平安康乐。”

度落此话说的坚定,蓝泽筠心脏砰砰直跳,有一种莫名的温热充斥全身。他说这一生会护着她,他说的那么平淡自然,殊不知这句话,比任何东西都要美好。

蓝泽筠手心全是汗,但是心里又无比的安定。

月光之下,琉璃灯旁,二人对立而坐,对影成双,看着静谧无比。

“先生…你说的那个二皇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呀,是个天纵奇才,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我记得应该是叫飒必苏吧,百里香红醉春风,青色暖玉招手俏,是个不俗之人。”

“按先生的意思,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度落点了点头,不可置否:“在千年前,妖族可不像如今这般肆意妄为,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对三界有畏惧之意的,虽然生性残暴,不过倒没有在三界之内做什么坏事儿。”

“千年时间,神魔两族好像都有接收人界的弟子,按理说不论是实力还是威慑力,都应当比之前高的多,怎么反而发生了翻转,让妖族如此欺凌?”

度落抿了一口清茶道:“这事儿皆在那个人,一年收复妖族民心,一年控制王位,一年叫妖族上下全部膜拜,一年使妖族变得空山强大,仅仅五年的时间,这妖族早就风起云涌,完全不是当初的模样,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功于飒必苏。”

“既然在妖族呼风唤雨,先生又为何称他为苦命之人?”

度落叹了一口气,颇为可惜道:“本来是个光明的孩子,偏偏被世人所毁。”

蓝泽筠听到度落的话,心中存疑,道:“世人?难道他本来不是妖族的人?”

度落摇了摇头:“是,他当然是妖族妖王的血脉,不过当年,神魔两族曾经起意,试图收回蛮荒,赶除邪灵,妖王大惊,为了妖族家园,立刻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当时独领风骚的神界。一切都是从那个时候悄无声息的改变的…”

飒必苏五岁的时候,刚刚有了思想,恰逢神魔两族聚兵蛮荒,攻打妖族,妖王妖后心中大乱,惶恐不安,隧决定讲和,意图将自己的儿子送到神族当质子,当时蛮荒之内,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飒志穆-百真,乃是妖后与妖王所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妖王舍不得,妖后更舍不得,而二皇子飒必苏,是妖王醉后,同宫里伺候的一名无名丫鬟所生,因为常年劳苦,丫鬟身子羸弱,飒必苏还未足月就已落地,看着病怏怏的,一脸苦相,毫无一点儿妖族华贵之气。妖王不喜,将他母子二人一同安置在皇宫内一处极为

偏僻的宫殿内。

思量再三,妖王舍弃了已经成年,娇贵的大皇子,下旨将二皇子百青送至神族。当时他只有五岁,还有些懵懂无知,可是除了有些瘦弱,青白,看着已经出落的很漂亮俊美了。

没过多久,飒必苏便被送走,走的时候,母亲为他煮了一碗长寿面。在妖族,食物是极其紧缺的,蛮荒之地,不能耕耘,妖族所需的一切东西,都需要和外界交换。所以精粮白面,新鲜果蔬都是地位崇高之人才可拥有的。他与母亲,从小便只能食粗粮,做劳役。

不过虽然如此,飒必苏还是生长的极好的,他的母亲,虽说只是一个丫鬟,但是论品行长相,都是妖族难得。若非妖后专横,妖王或许还真有将其纳为宠妃的意思。

生平第一次离开蛮荒,飒必苏还是有些害怕的,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防备的小兽一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

当军队离开蛮荒境内,走出浓重的瘴气,飒必苏的世界立刻明亮起来,清风浮动,那时候,正是人间四月,草长莺飞,郦鸟啼啭。一缕温和刺眼的阳光从窗口的帘子外边缓缓投射进来。这是飒必苏第一次见到阳光。

他的心似乎一下子安定下来,慢慢爬到窗口处,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帘子,而后露出一双明亮懵懂的大眼睛。

窗外的世界是他无法想象的,整个天际都是不同于蛮荒的明亮,天空是湛蓝的,天上的云比白玉还要白,路上到处都是绿色的青草大树,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花束,树上停靠着好些可爱的飞鸟。百青深吸一口气,入口的不是混浊的瘴气,而是新鲜的青草味儿,还有偶尔飘过来的花香。蜿蜒曲折的山上环绕着一层一层青白色的迷雾,四处流淌着一泻千里的长河。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也是一个美好,生机勃勃,充满无限活力的世界。

到了晚上,天空会变成和蛮荒一样的黑色,可是黑色之中,竟然有一闪一闪,跟珠宝一样明亮璀璨的星星,偶尔也会有和玉盘一样皎洁的月亮。

这里的水滴会从天上掉下来,也会从某个山洞里轻轻流淌。这里的空气是各种各样的味道。这些是没有办法用酸甜苦辣咸形容的。

飒必苏受到冲击,除了吃饭,几乎每天都趴在窗口处张望,经常看着看着,就开心的大笑起来。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傻的,也就慢慢不做理会。

一路军队,在行了半月之后,便换乘了飞鸟,最后终于在两个月后到达了神族境内。

神族众人商议过后,将飒必苏交给了灵山。

飒必苏第一次见到修灵真人的时候,还有些畏怯,整个人缩成一团,头都不敢抬,动也不敢动,瘦弱的身子一直抖个不停,就像是刚被生下来的雏鸟一样。

修灵真人缓步上前,而后摸了摸自己一尺多长的白胡子,眼里带着笑意,轻轻蹲在飒必苏身前,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飒必苏闻言猛地一抖,神色中有些慌乱,不过没过多久便缓了过来。

“回掌教,我叫…飒必苏,是…是我娘给我起的。”

第一百四十章:一年四冬

寿命对于凡人来说,不过须臾,可是对于拥有灵涡的神魔族人和得天独厚的妖族人来说,或者是沧海桑田,无穷无尽的。

自此,飒必苏便入了灵山,在北泗院听学。不过似乎这一切,并不像表面那般美好。

因为飒必苏是妖族之人,在进入北泗院时,便不受待见,再加上能拜在九山门下的,多为人族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在他们的眼中,妖族就连地上的污泥都不如。所以受到欺凌辱骂是万万少不了的。

时光转瞬即逝,在飒必苏六岁的时候,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场大灾难。

那是那年冬季里最冷的一场雪,大雪如同鹅毛一般铺卷而来,洒落大地,足足有两尺多深,苍白一片的雪地上,有一团小小的东西,慢慢的蠕动着,身后留下一道一尺宽的印记。那时候的飒必苏不过三尺多高。比后山好久没有吃到东西的猴子还瘦,肤色依旧是不健康的青色,脸上的皮肉深深凹陷,皮肉上冻了好几处伤口,肿成一片,留着黄血色的脓水。

他的身上背着比他都高的柴火,身上的棉衣肮脏破烂,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寒冬。

神族招收弟子,以十岁为届,十岁之上才有资格得到领悟灵力的心法。飒必苏至今都未达到那个年龄,所以被院长借此为由,发配到食堂做了帮工,平日里做些打杂的活计。

这日风雪正盛,伙房里剩余的柴火不多,几位师兄都懒得出门,便派了飒必苏出门拾柴火。

飒必苏倒也乐意接受了,一路奔向后山的小树林,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捡够足够的柴火,他的双脚已经被冻的发麻,小脸儿通红,不过那双好看明亮的眼睛依旧散发着光芒。

一路走了许久,终于可以看到北泗院隐隐约约的轮廓,飒必苏松了一口气,立刻加快了步伐,哼着母亲经常唱给他听的歌:“路迢迢,秋水昭昭,绿影一道一道,落成千层料,修剪一支小梅花,做一身花衣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听,那小畜生居然在唱女人唱的歌!哈哈哈!”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飒必苏敛住声息,驻足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虽然大雪遮住了视线,不过大约可以凭着衣着打扮猜出那些人应该是北泗院的弟子。

飒必苏将柴火堆放下,然后极其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各位师兄,飒必苏有礼了。”

“呵!你个狗杂种,可别叫我们师兄,呸!你不配,你们妖族的,都是臭的,可别跟我们说这样的话!我们凭生最怕脏!”

这些话就好比一把尖锐的剑,一剑一剑将飒必苏砍的粉碎!

飒必苏咬了咬牙,抬头望着他们,小声道:“师兄们对妖族误解颇深,其实…妖族并非人人如此,还是有生性纯良的。倘若也像神魔人三界,多加教化,想必不日便会收敛残暴之…嗯!”

飒必苏话还未说完,一颗如石头般硬朗

的雪球便正中他的眼窝处,力气之大,直接将他整个人带翻在地上!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这些年来,你们妖族做了什么事情,还要我们多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非我们族长仁慈,同意用你这个废物换取蛮荒,这个时候,妖族早就被消灭的一干二净了!”

飒必苏只觉得眼窝处火辣辣的疼,整个头都晕乎乎的,全身冰凉,没有一丁点儿力气,不过意识还算清醒,闻言,声音孱弱道:“师兄,你们真的误会了,妖族确实还有救,如今不过是暴虐成了普遍的信仰,只要有人愿意引导,定然会变得如三界般美好,等我长大回去后,一定将在灵山学到的礼教法纪带回去。想必不日,妖族就能…啊!”

一颗比之前更大,更硬的雪球又砸在了飒必苏的脸上,飒必苏只觉得鼻子处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流动,先前的疼痛感更盛!

“好啊!你个野杂种!居然还想着回去呢!想把我们神族的东西偷回去?我告诉你,你就别白日做梦了!这辈子你都回不去了,既然我们不能灭了蛮荒,那你就陪我们几个好好玩儿玩儿,正好,我这有一肚子的气,没地儿撒呢!”

那人语罢,便吆喝其他人一同上前,哪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飒必苏一阵拳打脚踢,直到尽兴之后,这才停手。

不过半个时辰,飒必苏躺着的地方的雪坑就变成了一片血红,众人看着他青紫色的身体,一动不动,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涌现出一丝惧意!

刚才指挥行凶的人,见他们如此,冷哼一声,碎了一口唾沫在飒必苏的脸上,嚣张的说道:“怕什么,你们觉得老师们和院长会为了一个妖族的废物对我们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弃子,死了就死了,再说又没人看见,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是不会知道的!走吧!时候不早了,该回去吃饭了。”

语罢,众人开怀大笑,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此地,只留飒必苏一人躺在冰天雪地中,不知死活。

飒必苏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人殴打自己时的脸面,比他在妖族看到的满脸疙瘩的老巫师恐怖一万倍,那些面孔,个个凶狠,残暴,冷漠,厌恶,没有一丁点儿暖意仁慈。

风雪吹了一夜,飒必苏在雪里躺了一夜,他的身体跟雪一样冰凉,无法融化冰雪,以至于身上又盖上了两尺厚的大雪。

第二天,天刚灰蒙蒙的有了些微光,北泗院外的一处雪堆突然有了响动,只闻的声音,似乎有东西要破雪而出,终于有了东西冒出来,暗色之下,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一只冻僵了的手,然后是整个身体,也许是妖族独特的生存体质,又或者冥冥之中,有老天眷顾,飒必苏没有死在风雪之中。他回来了,拖着疲乏不堪,被冻的僵硬无比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回了北泗院。

只是刚踏进饭堂后院儿,等待他的不是炽热的火炉,也不是温热的浓汤!

“嘿!你个小东西,叫你去拾柴火,你这一天一夜跑哪里快活去了

!差点儿耽误老子的大事儿!”

飒必苏被冻得说不出话来,本来张嘴想解释两句,不过,喉咙刺痛,最后只吐出一滩污血来!

那名灵山弟子见此,立刻厌恶的往后躲了躲,而后嫌弃道:“你别往这里吐啊!看着真恶心!行了行了,快快!快滚回去休息,等会儿出来帮忙!”

飒必苏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也许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也没有一个人欢迎他!

飒必苏拖着酸痛的身体,打开了房门,这个房间里昏昏暗暗,几乎看不到什么光,屋顶上的瓦片碎了七七八八,只能勉强遮风挡雨。

这间屋子里只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前些日子染了病,快要死掉的老伙夫。

“咳咳!!咳咳!小畜生,你终于回来了。快给我倒一杯水,渴死了!”

飒必苏看着炕头吊着一口气的老汉,立刻搓了搓手,努力活动身体,端了一碗凉水送到那人嘴边。

“啊!舒服,话说你昨日去哪儿偷吃了!?竟然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个小畜生,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好欺负是不是?”

飒必苏用桌上另一只破了的碗,也为自己舀了一碗水,喝掉。这才酿酿跄跄的上了炕,缩在自己的被窝里回温。

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身体有了些知觉,早就麻木了的疼痛瞬间又充斥全身。飒必苏感觉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蛰咬一般痛苦。

老伙夫一直盯着飒必苏,因为染了病,曾经的朋友早就不再前来看他,也许在那些人的眼里,他早就无声无息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喂!小畜生,你倒是说话呀!你难道哑巴了不成??咳咳咳!你快给我说话!!”

老伙夫躺在一旁拼尽全力的嘶吼着,飒必苏往一旁挪了挪,离他更远了些!

“我呸!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翅膀都硬了不是!看着我如今这副德行,都走了!走吧!都走吧!一群杂种!老子才不要你们养老送终!咳咳咳咳!”

飒必苏倘若未闻,依旧不理,直到天色大亮,这才起身下床。这个点儿,他应该去前边儿帮忙了。

“喂!小畜生,中午记得带些肉回来,我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都快要忘了它是什么味道,你帮我讨一些回来,让我尝尝,我恐怕是时日无多了。今生也就如此过去了。”

飒必苏默默点了点头,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看着窗户处渗透进来的一丁点儿微弱的晨光,忽而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一年有四个冬天?”

老伙夫见他终于理了自己,心中大悦,沙哑的笑了笑,道:“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怕是还有无数个冬天要过。当然如果你是个短命鬼,可能下个冬天就死了,反正总有一个冬天,你会死的。当心点儿,可别冻死了,不然我这个糟老头子,也要跟着倒霉。”

第一百四十一章:憎恨之味

此后的日子,对于飒必苏来说,没有人间四季,只有数不尽的严冬,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个倔强的少年,依旧满怀希望,尤其是那双幼时便出落的风情万种的眼睛,就像是勾人的狐狸。里面闪着明亮的光芒。

时间飞逝如流水,过了便不再有后悔的余地,转眼之间,当时那个四尺高的少年便拔高了许多,虽然肤色依旧是不健康的青白,身体也比寻常人更瘦弱。不过好在眉眼出众,风姿绰约,倒是比这北泗院中其他弟子瞧着更风雅许多。

又是一年春季,冰雪消融,万物滋长,沉重寂静的冬季终于过去。这日,天刚透出一点微光,飒必苏便早早的起了床。昨夜他已经在群山之中寻了处无人的瀑布,将身上多年积累下来的污渍腥臭全部清洗干净。去年的时候,他将这四年中储存的十两银子给了饭堂中一位下山采购的师兄,帮他买了些还算不那么粗陋的黑色绸缎。如今缝补拆检,来来回回的修改身量长短,总算是做出了一件还算周正的衣袍。

飒必苏洗漱完毕,然后将这件衣袍小心翼翼的穿在身上,用手抚平每一道褶皱,而后又理了理刚刚绑好的头发。

今年他便要十岁了,他终于到了有资格去跟着其他同门一起听学的年龄。他即将获得新生!

“呵!小畜生,你还别说,打扮打扮,看起来真俊啊,老子当年也算是风流倜傥,走过的地方,数不胜数,就你这样的相貌,在小馆儿里绝对倍受青睐,出类拔萃啊!”

那老伙夫盯着飒必苏的腰线,一路往下看,脸上带着色咪咪的猥琐笑意。四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死,只不过如今看着瘦骨嶙峋,双眼混浊,牙齿也全部脱落干净,应该是时日不多了吧。

这些年,飒必苏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粗鄙之语,早就练就了一身听若罔闻的本事。只从一旁破损的烂木桌子上的麻木布下,端出一碗冷掉了的鸡汤,放在老伙夫的床头道:“今日我保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午时你就喝些鸡汤凑合一下吧,若是今日心情好。我便去森林中给你打几只野鸡吃。”

老伙夫瞥了一眼鸡汤,而后冷哼一声:“小畜生,我劝你可别自讨苦吃了,乖乖在这里等死不好吗?非要去以卵击石,让人家数落嘲笑一番,你这脸皮可比门口的石墩子厚多了啊!”

飒必苏完全不受影响,继续往门外走。

“!现在的年轻人啊,你好心劝他,就是不听,生在臭泥里的东西,这一辈子都带着那股味道。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啊,只有凤凰才是凤凰!”

飒必苏闻言顿了顿身子,双手紧握成拳,慢慢消失在晨雾中。

清晨的北泗院学堂,充满了朝阳之气与希望。飒必苏怀着紧张的心情,从鹅卵青石小道踏上了大理石通道。

当他真正出现在人流之中,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身端气华如霜花,俊美无双似美画,灼灼辉色丹青客,朦朦日光冠成玉。

周边不少弟子皆在此围观,此人很是陌生,大家都未曾有过印象。只下意识觉得应当是某大家来的拜访之客。

周围谈论之声越来越嘈杂,飒必苏心中惴惴不安,又紧张又惶恐,随即低了低头,往一旁无人的地方看去。

“公子,从哪里来?看衣着打扮,好像并非我北泗院的弟子。”

几名女弟子簇拥上前,神情含春,怯怯的问道,飒必苏被吓了一跳,随即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朝着各位女弟子行了礼,这才道:“各位师姐好,我是年满十岁,前来学堂听学的弟子,当初执院长说,年岁够了,就可过来。”

众女弟子见此人彬彬有礼,说话之间有章有法,行为举止更是礼数周全。隧心中更加欢喜。一稍微大胆一些女弟子,扭步上前拉了拉飒必苏的衣袖,声音温柔道:“哎呀!原来是我们院里新来的小师弟啊,如今虽还未到招收新弟子的时候,不过既然有院长口谕,那就随我们一同进去吧。师姐几个好好给你讲讲这学堂的风光。”

语罢便簇拥着飒必苏往学堂里去了,只留身后一群男弟子眼神嫉妒的盯着飒必苏,咬牙切齿。

众人如此亲和,倒是彻底消除了飒必苏心中的愁云。北泗院的学堂共有六处,对应上古天蚕六星,虽相距不远,不过所教授的东西,完全不同。不过不论哪一处,都是布景高雅,用料上乘,一路上,飒必苏看的眼花缭乱,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景致,简直巧夺天工,绝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进入学堂后,老师还未来,那名女弟子非常殷勤的为飒必苏选了一个居中的好位置。飒必苏有些拘谨,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落了座。这学堂之中的桌子都是上好的百年乌木所制,雕花精美,上边依次放着白玉镇尺,青玉砚台,还有好几只通体剔透的玛瑙狼毫。屋内点了淡淡的木兰香,闻着安宁养神。

飒必苏深吸一口气,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高贵典雅,令人流连忘返。

不过三刻钟,学堂之内,便全部噤了声,所有弟子皆目光端正,直视前方,身姿挺拔。不敢有任何响动。门口传来了均匀的脚步声,不过一个呼吸,教案上有人落座。底下的弟子立刻全部起身,朝着前方的老师恭敬的行礼。

飒必苏此刻模仿其他的人的样子,一同做了辑,李行师捋了捋自己嘴边儿的两撮胡须,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皱了皱眉头,盯着中间位置上的少年人,面色阴沉道:“今日为何不穿院服?不正衣冠,不遵法纪,如此肆意妄为!眼里可还有老师!”

飒必苏闻言,刚准备解释清楚,身旁带他前来的女弟子便道:“回老师,这位师弟是新来的,今日刚好年满十岁,来学堂听学。估计还未有人为他送去衣服,绝对不是有心怠慢!”

飒必苏有些焦急,立刻点了点头,附和,李行师闻言,面色这才回暖,不过心头生出一丝疑虑,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情有可原,

不过如今并非是我灵山招收新弟子的时候,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为何我从未听谁说过,会有新弟子过来。”

飒必苏如实说道:“是院长叫我过来的,我是飒必苏,从五岁时,修灵真人便将我交给了北泗院,当时院长说我太过年幼,等够了年龄,便可入学堂…”

“啪!”

飒必苏话还未说完,只闻头顶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声音,众人抬头,只见李行师目光狠厉,一直手摊开,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处,整个人都轻微颤抖着

“大!!…大胆!!是…是谁放他进来的!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随意进入的!”

堂下弟子皆被吓了一跳,飒必苏有些疑惑道:“老师说的哪里话,院长曾经说过…”

“住口!别叫我老师!你快给我出去!滚出去!不要玷污了我们北泗院的学堂!!”

所有人皆满脸疑惑,根本不知道这新来的弟子究竟怎么得罪了老师,目光来回流转,不敢多说一句。

飒必苏只觉得如鲠在喉,完全说不出话来,半饷,这才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的望着李行师,道:“敢问阁下,弟子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李行师慢慢平息了怒火,而后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飒必苏:“你这妖族肮脏不堪的东西,竟然胆子如此之大,私闯学堂?还不赶快滚回饭堂待着去!这可是北泗院神圣不可亵渎的地方,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李行师的话如同惊天之雷,堂下的弟子听了立刻退避三舍,离飒必苏远远儿的,那名拽了飒必苏袖子的女弟子,此刻急得都快要哭了,用绣帕来回擦拭着自己的手,脸上满是嫌弃之色,哪有刚才一丁点儿的温柔似水!

飒必苏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坍塌碎裂,全身气血倒流,就像是整个人被按在水里,无法呼吸。他转头,目光扫视了一圈儿,这些人,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瘟神一样,不愿意接触分毫,那一双双充满不屑的目光就像是一条条沾了水的铁鞭子,一道一道全部鞭笞在他的心里。他很想不管不顾,大声的问问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被接纳!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他明明很努力的善良的对待每一个人,可为什么,为什么尽管这样,就因为他的身份,他就不能被所有人接受!

隐藏在心中的哀嚎并没有爆发出来,飒必苏的眼眶已经红润,他的尊严,被无数次的践踏过,这一次也一样,他的冬天还没有过去,也许春天根本就不会来了。

飒必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李行师行了礼,而后一步一步的退出房间,走出学堂,从宽阔光滑的大理石道路上又重新回到了鹅卵石小路上,他想起了老伙夫说的那句话,他确实是自不量力,竟然妄想到了年龄界限,他的生活真的会发生改变,而他真的会向阳而生,不再隐在黑暗中,那些人,那些看似很遥远的人,将不会对他拳脚相待。

第一百四十二章:最后一四道阳光

昏暗潮湿的小破房子中,传来一阵阵沙哑苍老的咳嗽声,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屋里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的病情之重。

天色逐渐暗下去,屋外渐渐下起了暴雨,刚到春天,雨中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当!当!当!……”

小破屋内又开始漏水,一片一片水花,在桌面上绽放开来。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动静,破败不堪的木门被推开。

飒必苏是迎着雨回来的,此刻全身都湿漉漉的,那双平日里光芒四射的眼睛此刻暗沉无比,没有一丁点儿光线。他无比珍稀的衣袍,如今已经被雨水冲的皱皱巴巴,紧贴些他干瘦的身体。

老伙夫听见动静,立刻转头望去,等看到飒必苏双手空荡荡的,不由的将手里的瓷碗摔过去。

“畜牲!不是说好了带肉回来,看你那一脸死了爹妈的衰样儿,连这点儿都指望不上!有什么用!”

瓷碗重重的打在飒必苏的胸口,而后跌落在地上,碎成几瓣儿。不过飒必苏就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一步一步,魂不守舍的挪到炕边儿。目光呆滞的盯着桌上四溅的水花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小畜生!你…你是不是也看我不中用了!得了治不好的病,盼着我走呢!我给你说,我一定会活得很久!很久!比你们都久!我要看着你们这些离开我的人,一个个死掉!哈哈哈哈哈!我要看着你们都死掉!”

老伙夫就像是发了狂,满是污垢碎皮的脸上,突然绽放着诡异的笑容,阴森森的声音响遍整个屋子!

飒必苏觉得心中就像是被火烧一样,一股无名怒火突然烧了起来,从丹田之处一直往上窜,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忽然转头问,目光凶狠的看着老伙夫,老伙夫被吓了一跳,狰狞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根本来不及反应。

“别做梦了,你看看你自己,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好皮肤,浑身都散发着腥臭的泥土味,你快死了!活不长久了!你永远也不可能看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天!也永远都看不到我死的那一天!”

语罢,飒必苏便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只留下老伙夫一人喘着粗气,手指颤抖的指向着门口方向,那双因为病情而便的混浊不堪的双眼竟然显露出了强烈的恐惧害怕!

飒必苏在大雨中狂奔了许久,心中的火气这才似乎是被发泄殆尽,如今清醒过来,又觉得一切过于荒唐,于是急匆匆的迎着雨朝着一处高耸的楼阁跑去。路上有很多巡逻的神官,飒必苏也不知怎的,居然像做贼一样来回躲避,好不容易看到阁楼上亮起的一盏昏黄的灯火。

飒必苏深吸一口气,推开一楼沉重的大门,而后整理情绪,小心翼翼的顺着楼梯往上走,直走到第十一层才看到厢房内晃动的灯光。

“咚咚咚!”

飒必苏低头看了看无比狼狈的自己,最终还是选择敲门。

“来着何人,进来回话。”

屋内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虽然语气中没有一丝怒气,不过却透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

飒必苏应声,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抬眼便看到执回正捧着一本《灵经谈》,坐在桌案上细细的品读。

飒必苏连忙对着座着的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而后低声道:“回院长,弟子是飒必苏,是五年前修灵真人带来的,当时您说等弟子年龄够了之后,便能去学堂听课,可弟子今日去了,学堂的老师好像并不知道此事,弟子斗胆请院长告知一声。”

语罢,厢房之内静寂无声只有烛台上的蜡烛燃起的火苗,来回摇晃,动荡不安。

好一会儿,飒必苏觉得整个身子都发麻了,那头才传来动静。

执回将手里的书轻轻丢在桌子上,而后望着底下的人,摇了摇头道:“我记得你,是神族将士从妖族带回来的质子,五年前,掌教亲自将你带过来,交给我北泗院。”

飒必苏听到此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立刻附和道:“对对对!回院长,正是弟子,原来您还没忘记。”

“我当然没忘记,你可是从妖族带回来的,我怎么能忘记!”

飒必苏微微抬头,偷偷瞥了一眼执回,见其神色略有转变,于是小心翼翼道:“院长,那听学之事…”

执回倒也不掩饰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听学之事,与你无关,当日,我只是为了北泗院的面子,顺嘴说了一句,你完全可以当作没有听见,回去吧!”

飒必苏只觉得难以置信,有些恼怒道:“院长!这话可是您当年亲自说的,如今怎么可以反口!”

“飒必苏!我劝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当时妖族危在旦夕,妖王苦苦相求,我神族族长感念一方生灵,这才同意做了此等交换,但是妖族那些年恶行昭昭,暴虐残忍,我神魔人三界,多少生灵被弑杀!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你要神魔人三界对你放下芥蒂,接纳你?你可想过,他们如何面对那些被妖族虐杀的生灵?!你在我神族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可别再有过分的要求!”

执回拍了拍桌面,忽而警告道,飒必苏闻言,心里头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彻底带走,他只觉得此刻浑身无力,胸口闷闷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就连呼吸也被压制住!

“院…院长!妖族……妖族也有好人的,他们一生都待在蛮荒,从来没有杀戮过,只安分守己的活着,他们是无辜的,院长,我…我也是…我从来没有残害过三界任何生灵,我…我是无辜的。等我回去之后,定然将三界的治安礼教法纪通通散播实行,只需要几年,妖族就会和三界一样,和平安宁,这样就再也没有杀戮和战争了。请您相信我!”

“呵!你无辜,那我三界被妖族弑杀的生灵不无辜?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妖族丢弃的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妄想能够改变妖族?先不说你有没有本事可以在妖族说的上话,你可知天性环境想要改变有多难!你愿意,他们可愿意?可真是痴人说梦,不知所谓!”

飒必苏全数听着,而后跪倒在地,努力的哀求着:“院长!请你相信我,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我!”

“行了!不要再说了!

我劝你从此以后安分守己,千万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也许还能保证你,多活些时日,也许某一天,你真的能回去。退下吧!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了,就算你去找掌教,他老人家也绝对不会允许你践踏我们神族的学堂!”

飒必苏灰溜溜的出了门,以前他只是觉得那些同门弟子还太过年轻,不能分辨是非,知晓善恶,所以才对他心存偏见,所以,每一次受到拳打脚踢,侮辱欺凌,他都乖乖的受着,等到伤口愈合,身体恢复健康。可是如今,只一天的时间,他便判若两人了,飒必苏觉得心里头就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很深很深,根本:无法愈合的口子,每一刻都提醒着他,他是个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天空泼洒下来的雨凄凄沥沥,就像是有人在大声的哭嚎。

“喂!哥儿几个,就是他,那个玷污了学堂的妖族怪物!”

“长的倒是人模鬼样。可惜是个脏东西!”

“还等什么!上!给我狠狠的揍!”

飒必苏眯着眼睛,看到五六个强健的身影,从对面呼啸而来,而后被一拳打翻在地,身上的每一处都疼痛无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居然大声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错!我没杀人!没放火!你们凭什么打我!”

突如其来的举动似乎是惹恼了那些人,他们并没有停止,而是更加剧烈的踢打!

大约过了三刻钟,他们才缓缓停手,其中一人看着地上全身没有一块儿好肉的飒必苏,道:“你活着来到这里就是个错误!”

他…活着就是错误!飒必苏浑身无力的躺倒在地,任凭滂沱大雨砸在自己都脸上他能明显的听到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连渣儿都找不到!

今夜的雨特别大,从屋顶滴下来的雨滴慢慢由水珠子变成了小溪流,桌子上的水慢慢留下来,沿着地面缝隙,流到了炕边,整个屋子潮湿无比,跟屋外没什么区别。

老伙夫盖着破旧肮脏的被子,脑海里来回想着几个时辰前,飒必苏那张可怕的脸,那双阴唳的眼睛,就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鬼!不带丝毫感情。

忽而,房屋大门被轻轻推开,一阵破天惊雷,地面上投下来一道瘦弱修长的影子,老伙夫被吓了一跳,立刻转头望去,等发现来人是飒必苏时,这才强行压住心里的恐惧,出声骂道:“你个小畜生!吓死我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飒必苏并未回话,脚步轻抬,慢慢走到他的床头,坐下。

“我感觉冬天好像结束了,看来春天要来了。这么多年,要是没有我的照顾,你应该早死了,如今我送你走,也算是有始有终。”

老伙夫听飒必苏冰冷的说着,后背吓出一层冷汗,而后头皮发麻,身体有些颤抖的努力爬下炕,慢慢往门口蠕动。边爬边喊到:“你个小畜生!果真是妖族的,骨子里的残暴血腥这辈子都改不掉!你……你别杀我!你不敢!你别杀我!”

屋外的闪电一阵一阵,投过来一点光亮,下一刻,老伙夫便双目睁大,僵硬的躺在了地上,没有一点儿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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