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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妖魁》


第一章 他会回来

远古大陆,浩瀚无垠,天地间妖气纵横弥漫。

一座如雄狮般的黑石巨城盘踞在远古战场之上,覆盖数十万余里,城墙之上,一道修长伟岸的身影负手而立,淡漠的眸光眺望着远方。

那个方向,是无数个破碎的大陆。

突然,一道倩影登上了城墙,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霎时间让整片天地黯然失色,一袭青色长裙成了这块地域上最美的风景。

“十六年了,算算日子,贤儿今年十六岁了。”

苏天痕喃喃了一句,身为这片远古大陆上的巅峰强者,堂堂八尺男人,此时眼神中竟也流露出了相思之苦。

“是啊。黑老也快回来了,真想看看这十六年贤儿变成了什么模样。”洛青幽站在了苏天痕的身边,美眸如水。

“放心吧。身为我们的孩子,贤儿一定不输我当年,他一定会回来,以一种盖世强者的姿态,搅动这片天地的风云。”

苏天痕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张肃穆不苟言笑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毕竟,那道残念,是我们都要仰望的存在啊!希望那位远古时期的大人物不会让我们失望吧,十六年前,我们以点识灯作为赠予贤儿降临世间的礼物,这残念,就是我们给贤儿十六岁成年礼的礼物!”

洛青幽轻轻一叹,伸出纤手握住了苏天痕宽厚的手掌,美眸坚定万分,也是期待不已。

……

大千皇朝,天玄国。

一座低矮房屋中,一道年轻身影盘坐与床板之上,呼吸均匀,周身丝丝缕缕的淡白色妖气环绕,一座吞吐着天地妖气的宫殿虚影在其身后若隐若现。

“少主,妖宫出现了。接下来会有些痛苦,你一定要忍耐。”

在其身旁,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佝偻着身躯,面容苍老,那道干瘦的身躯周围虽无一丝妖气波动,却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少年紧抿着嘴唇,坚定地点了点头。

随后,黑老虚空一抓,通体幽蓝的月铜傀浮现,这具冰冷傀儡拥有一副完整的身躯,但眼神空洞,一看就知是无魂之物。

月铜傀,大陆上最为常见的妖兽替代品,穷苦人家在孩子觉醒妖宫后没有妖石购买妖兽蛋或者妖兽,最终迫不得已才会用最低级的月铜傀作代替。

月铜傀,由低级廉价的月铜矿铸造而成,在这片妖修横行的世间,无疑被人看作了最为废柴的特殊类妖兽。

“少主,一定要挺住。”

黑老慎重地提醒道,旋即让少年放开了神念,苍茫若雾的妖宫离体飞出,妖门渐渐打开,涌出了无尽妖气。

“种神念!”

一颗神念种子从少年的神念中分离而出,缓缓落入了月铜傀的脑袋里,宛若种子落地生根,两者之间一丝莫名地联系终于诞生了。

突然间,月铜傀中的另一道残念与少年的神念种子相融,原本少年平静安逸的脸庞瞬间变得狰狞,闭目锁眉,痛苦万分。

“啊!”

少年痛苦地喊叫了一声,脑海中涌入了无数记忆。

在少年眼前,浮现出了远古时期残破广袤的大地,那是个妖孽辈出的时代,一个青年孤独地行走在大陆上,演绎着一段令人神往的传奇故事。

最后,是一片血气弥漫的景象,天地都被染得血红,青年踏着漫天尸骨与无数道兽影大战着,战斗的威势惊天动地,天地都微微颤抖着。

万兽哀嚎,少年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甚至感觉神念刺痛,仿佛再看下去,整个神念都要被那股冲天的意志轰散一般。

接下来,少年的意识逐渐模糊,不知不觉中已昏睡了过去。

那道幽蓝的月铜傀,已经安静地躺在了少年的第一妖宫中,表面泛着一股神秘的光泽。

黑老面目慈祥地望着少年,浑浊的沧桑眼眸里充满了疼爱,隐隐还有些许的希冀。

……

蓦地,苏贤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窗台上已倾泻下缕缕金光,鸟雀轻啼,这天玄国的偏僻一角呈现着一片和谐之景。

“少主,你醒了。”

黑老推门而入,苏贤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张口问道:“黑老,我昨晚看到了无数妖尊,甚至妖帝,那些是什么?”

苏贤回想起那段荒凉却又恐怖的记忆,眉头微皱,疑惑不已。

黑老只是笑而不语。

过了许久,黑老才开口,言语中透露着怀念,悠悠道:“少主,家族的规矩就是每一个家族之人在出生后,便要远离家族,前往偏僻落后的各处大陆重新起步。”

“这时,你们没有家族的身份,只是一介普通人,而你们这一生的使命,就是杀回家族,去继承属于你们的荣耀。”

“待你们成年后,我们这些守护者也要离开,生死各安天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便是家族试炼的残酷性,中途陨落的家族之人不计其数,最终能回归家族的又有几人?”

黑老说完,苏贤眼眸通红,沉默不语,这便是身在这种家族的悲哀之处,自小便感受不到父爱母爱,甚至在有生之年,苏贤都未见过父母一眼。

从睁眼之初,他便被黑老抱在怀中,开始了他的漂泊之旅。

“如今,苏家还有数万年轻一辈在外试炼,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父母的希望,从十六岁开始便一无所有,自力更生,长路漫漫,他们凭什么走回家族?”

“就靠那虚无缥缈的修炼天赋吗?”

闻言,苏贤幡然醒悟,眼中精光闪烁,一语道破:“作弊?”

“呵呵。”黑老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苍白胡须,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家族只是明面上规定禁止给你们提供修炼资源,禁止赋予你们一切特权,所有人的第一妖宫必须是无魂之物月铜傀……甚至还有监察者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旦发现有人违背,就直接出手掐灭。”

“家族虽手段通天,但无数父母也有应对之法。”

“别人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特异之处。但是少主,你出生之时,主人和主母便用点识灯唤醒了你的神念,常人四五岁才开始记事,而你从出生之初便拥有远超寻常妖修的强大神念。”

“这十六年来,老奴带你走遍了数十个大陆,世间冷暖炎凉,沧溟海的无尽浩瀚,黑南山脉的蜿蜒曲折,雄踞一方的妖皇妖尊,这些你都见过了。这便是眼界。”

“十六年的药浴浸泡,这便是积累。”

“昨晚,那具月铜傀,虽被无数妖修鄙弃,在别人眼中只是最低等的存在,象征着贫穷和落魄,但却是偌大苏家所有人的第一妖兽,而那也是主人和主母送给你最贵重的礼物。”

“天底下没有最废的妖兽,只有最废的妖修。同样,世间没有最强的妖兽,只有最强的妖修。是虫还是龙,这具月铜傀究竟能走得多远,还是要看其主人。”

苏贤苦笑一声,解释道:“黑老,我可没抱怨自己的第一妖兽是月铜傀。”

“不过,这作弊的手段我也能想到很多啊!比如偷偷托人准备无数重宝和修炼资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到我们手里,这样不就行了吗?或者是藏在某地,让我们自己去找……”

黑老摇了摇头,回道道:“有人肯定试过,但只要被家族发现的,一律都已经死了。而且,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有的人一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有的人一出生就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

“你不能要求一个绝对公平的竞争环境,你只能要求自己变得更强。不断回归家族的年轻一辈,才是我们苏家如今仍能屹立在那远古之地的根本。”

“说来,少主还是幸运的,当年主人,可真的是净身出户,一步一步登上年轻一辈的王座,最终还抱得了美人归呢。”

苏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深究。

黑老爽朗一笑,拍了拍苏贤硬朗的肩头,满目赞叹,随即又眼神一黯,明显有些不舍和不放心,道:“少主,陪伴了你十六年,老奴也要走了。”

“现在执行老奴的最后一项任务。天玄国中世家林立,势力无数,也有四个宗门凌驾于各大世家之上。世家、散修、宗门,少主,三者选其一吧!”

苏贤沉吟了一番,选择道:“宗门。”

“少主,宗门不好混啊……”黑老善意提醒道。

毕竟,苏贤只是初入修炼之道,宗门中竞争激烈残酷,看似安逸却又险恶万分,相对于宗门来说,还是天玄国中各大城市中的世家显得更安逸一点。

当然,安逸也意味着更低端。

“宗门都混不好,我怎么回家族混?”

苏贤不在意地笑了笑,眼眸中尽是不羁之色。

黑老一时头大,又觉得少主觉悟真是高,也不再啰嗦,沉声道:“万妖宗、青丘门、驭兽派、山海宫,选一个。”

“青丘门。”

“那好,走吧,今天正好也是四大宗门招外门弟子的日子。”

……

青丘门,背靠天玄山脉,占据了山脉中的数百座山峰,神秘古老,南端坐落着光明之森,乃是天玄国中地位尊崇的四大宗门之一。

传闻,青丘门乃是一处青丘遗址发展而来,远古时代的此处曾经诞生了一只青丘祖狐,方圆数百万里都是青丘祖狐的领地。

青丘祖狐,帝妖榜第九十八,乃是无数妖修趋之若鹜的妖兽之一。

只要一现世,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今日,乃是青丘门一年一度的招收外门弟子之期,无数刚刚觉醒妖宫的少年都在家里人的带领下慕名而来。

当烈阳高升之际,炙热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耀于天玄山脉上,原本古老静谧的青丘门在顷刻之间如滚滚热水沸腾起来,锣鼓喧天。

青丘广场的存在可追溯到千年之前,从天玄国建立之初便已存在,青石板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当数万妖修蜂拥而至,这古老巨大的广场瞬间被挤得黑压压一片,沸反盈天。

这些人有的来自于天玄国管辖下各大城市中的世家,有的只是一介散修,无不是削尖脑袋想挤进青丘门中修炼。

当然,想成为青丘门的外门弟子,要求也不是很困难,只需要觉醒了第一妖宫便可以。

广场尽头,早已排起了长龙,苏贤那修长单薄的身影也隐藏在其中,一身单调古朴的黑袍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只是那双仿佛阅尽世事的深邃眼眸有些特别罢了。

“报上姓名,年纪,修为,还有第一妖兽。”

等待了大半天,终于轮到了苏贤,身着外门弟子服饰的青年忙得焦头烂额,头也不抬便询问着关于苏贤的信息。

“苏贤,十六,妖者一阶,第一妖兽是月铜傀。”

“什么?月铜傀?”

这位外门弟子从始至终都埋头记录着无数前来报名者的信息,从低下头开始,从头到尾都没抬起过一次头。

但是!

现在有人居然让他抬头了。

周边人望见这一罕见道不可思议的景象,纷纷注目,十分好奇是什么人竟可以让这青丘门外门弟子抬起他那“永垂不朽”的头颅。

唐烈便是这青丘门外门弟子的姓名。

今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居然真有人将月铜傀作为自己的第一妖兽。

兄弟,你家是穷得发疯了吗?

苏贤饱受着众人怪异的目光,尽是鄙夷、嗤笑、不屑,这年头出现月铜傀也真是稀罕。

只是,苏贤神情淡然,心境波澜不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对他丝毫造不成影响,相反的,他还非常骄傲。

就算这月铜傀是极其平凡之物,但就冲着是父母为他准备的十六岁成年礼,苏贤就有带着它穷尽一生去修炼的毅力和勇气。

更何况,这月铜傀并不简单。

唐烈望见这一幕,不由想起当初自己被别人白眼相待时的羞愧难当,心中凛然,随即吼了一声:“嚷嚷什么?都散了!”

待众人嬉笑散开,唐烈便为苏贤记录下了信息,好意道:“去那位白衣长老那测试骨龄,只要信息准确,便可以成为青丘门的外门弟子。”

“月铜傀也不错的。听说数十年前,大千皇朝就走出过一位绝世强者,他的第一妖兽也是月铜傀,那时候整个大千皇朝都臣服在其脚下。小师弟,你可不要气馁。”

听到唐烈的安慰,苏贤心中似乎有暖流经过,微微一笑,稍稍俯身道:“谢谢。我也坚信即使第一妖兽是月铜傀,也可以走出一条逆天而行的强者之路。”

半个时辰后,苏贤测试完了骨龄,顺利成为了青丘门的外门弟子。

站在外门弟子的人群之中,苏贤遥望着远处一团暗浊色的云影,深深一鞠躬,一切高贵的感情都拙于言辞,十六年来黑老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养大,这份恩情苏贤无以回报。

“黑老,我有理由相信,您将我带到这大千皇朝,就是因为父亲曾经也从这里走出,历经坎坷,以绝世强者之姿回归了家族。”

“虎父无犬子。数十年前的那段传奇,我一定会重新演绎一次,而且要演绎得更加恢弘,更加慑服人心,更加荡气回肠!”

俯身之际,苏贤那双灵动的黑眸里爆射着精光,涌动着无限自信。

云影之中,黑老那浑浊昏暗的眼神微微湿润,望见苏贤的鞠躬,他不禁仰天长笑,就凭这一鞠躬,他十六年来含辛茹苦的付出就没有白费。

“主人,主母,我不负所托。等着吧,我相信少主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回来!”

就因为这一笑,刹那间大千皇朝中的隐世强者都惶恐不已,他们仿佛感受到有一尊傲视天地的强者降临此处,引得风云动荡!

只是,当隐世强者赶到之际,黑老早已踏上了回归远古大陆的路途,暗中苏家的一位监察者也深深望了苏贤一眼,那眸子里也是充满了期待。

身为那个人的后代,你一定不会平凡吧?

一念至此,他的身形也消散于大千皇朝,十六年的监视,他看不出什么小动作,终于可以回家族复命了。

……

第二章 月铜傀的秘密

“众所周知,妖气乃妖修的修炼之源。青丘门的外门弟子,每个月可以领到十块下品妖石,这里是这个月的妖石。”

外门的管事长老挥手之间便派发下了数万块下品妖石,青丘门不愧为天玄国四大宗门之一,财大气粗,底蕴雄厚。

“这里是青丘袍,胸口和背后绣着一只白狐的象征着青丘门外门弟子的身份,而胸口和背后绣着火狐的则代表着地位更加高贵的内门弟子身份。青丘门的真传弟子,青丘袍的背后绣着一只青狐,可不要认错了。”

“青丘门内等级森严,内门弟子就是压外门弟子一头,想要出头,你们还是要拼命修炼,争取在每月一度的内门考核上成为一名内门弟子。”

“不然,哪天被人整死了我们也管不着。”当然,这只是吓唬一下众人。

“这青丘令每人一枚,上面记录着你们的信息。五年之后,若你们还未成为内门弟子,那只能说声对不起了,青丘门不养废物。”

“还有这青丘簿,上面已经注明了各种禁忌和事宜,有空最好读读,不然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管事长老冷哼一声,声若惊雷,听得众人心里一抖,狠狠地给今年数千位新晋成为外门弟子的众人一个下马威。

青丘门丝毫不担心有人想拿着十块下品妖石扭头就跑,这里可是青丘门,你只要不犯事,可以白拿五年的下品妖石,为什么要跑?

但是,白拿总是不可能的,青丘门中就设有任务堂,身为外门弟子,每个月至少都要完成一项任务,否则就拿不到本月的妖石。

苏贤手执古朴的青丘令,按着刻在令牌后的数字找到了自己的居所,乃是位于第九十峰的一个无名洞府,干净却又简陋。

“有的住就不错了。”

苏贤安慰了自己,坐在石床上开始翻阅起了青丘簿,半个时辰后,将所有内容都牢记于心,对整个青丘门也了解了个大概。

接下来,苏贤盘腿而坐,以一种古怪神奇的频率吞吐着洞府中的妖气,旋即失望地睁开了眼眸,感慨道:“这洞府中果然妖气稀薄,想要获得更好的修炼环境,还是需要实力啊!”

青丘门一百零八峰,第九十峰跟第一百零八峰没什么本质区别,同样落后。

只有到了第六十峰,其中的妖气浓郁程度才会有质的变化。到第三十峰,就是内门弟子的修炼居所了,那其中的妖气会少吗?

排名越靠前,相应的修炼环境也会越来越好。

可是,从第六十峰的外门弟子开始大多都是白狐榜上的人物了,又岂是这么好争夺的?

苏贤摇了摇脑袋,抛开杂念,他昨晚才刚刚觉醒妖宫,又怎会一步登天,还是先研究一下父母送给他的成年礼吧!

神念一动,那座幽蓝色的森然妖宫便浮现于苏贤身前,这妖宫只有一丈长,出现都快塞满整个洞府了,紧接着幽蓝色的光芒闪烁,那具冰冷的月铜傀便出现在了苏贤身前。

只是,在种下神念种子后,月铜傀就不再是无魂之物了。

苏贤闭上双眸,沉下心神,开始沟通起自己的那颗神念种子,却发现自己的神念宛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反应。

“小家伙,别试了,你的神念种子与我的残念相融,在我绝对的神念之前,这具月铜傀的主动权也掌握在我手里。”

忽然,一道沧桑沉重的嗓音悠悠响起,犹如穿过了无数大陆的沙风,被侵蚀得不成模样,饱含着痛苦绵长之意。

苏贤神念震动,果然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种在月铜傀里的那颗神念种子了,仿佛被浩瀚山岳镇压一般,掀不起丝毫波澜。

“你就是父母送给我的礼物?”苏贤轻问道。

闻言,这道沧桑声音的主人淡漠一笑,仿佛在否定,冷漠道:“那两个小家伙只是抱着希望罢了。他们将我放入这月铜傀内,不就是想让我指点你的修炼吗?”

“可是,凭什么?我为什么要指点你修炼呢?”

这道声音质问着苏贤,令其呼吸一滞,顿时语塞,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是啊!

两人之间毫无交际,他凭什么帮自己?

“那麻烦你把我的神念种子还给我好不好……你这样子搞得我很难受啊,第一妖兽本来就很废了,被你这么一搞现在好像都不是我的妖兽了。”

苏贤那哀求般的语气令人那道声音的主人脸部一抽,哭笑不得,咆哮道:“到底是谁难受啊?你父母可真是费尽心机啊!将我困在这月铜傀内与你的神念种子相融,换言之,若你的神念消亡,就算我有压制你神念的能力,也要跟着你一起死。”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绑架!”

“要不是当时没有反抗能力,老子真想出去就宰了他们。”

“还有那个助纣为虐黑不溜秋的小娃子。”

这么一听,苏贤不禁有点同情起此人了,原来此人是被自己的父母和黑老坑了啊!

对于将自己和他绑在了一起的说辞,苏贤还是抱着九分相信的态度,毕竟是父母将其放在了月铜傀之中,那就不至于害自己。

而且,此人张口闭口的小家伙小娃子,苏贤又联想到了昨晚看到的那一幅幅撼动天地、惊心动魄的画面,心中陡然震惊,疑问道:“你不会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个青年吧?”

“你这不是废话?”此人不屑道。

“你是妖尊?还是妖帝?为什么昨晚我看到一半就再也看不清了,而且后面那场大战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那场战斗导致你陨落的?”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我今天累了,休息去了,小家伙你好自为之吧!”

紧接着,留下一脸懵逼的苏贤,尝试着几次再沟通月铜傀中的神念种子,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得了,这第一妖兽居然还是个不受控制的主,这修行之路真是艰辛呐!

……

翌日,苏贤换上了绣着白狐的青丘袍,只身赶往了第三峰,只因那里矗立着一座高耸巍峨的阁楼,典籍阁!

外门弟子在第二天有资格进入典籍阁的第一层挑选一门功法和妖术,早到的人拥有更多的选择权,这也是苏贤在天色微亮之时便早起的原因。

一路走来,苏贤只有一个感觉,累!

身心俱疲的累!

第九十峰至第三峰的距离,横跨了百余里,还不算陡峭的山路,饶是苏贤这具十六年药浴打熬的身子骨都吃不消,换作常人又怎样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然而,苏贤在夕阳将要落山之际,终于赶到了第三峰,然后他望见了许多踏上归途的外门弟子,终于了解到他们是如何做到比他更早到达典籍阁的。

代步妖兽,疾风狼,使用一天只需要支付十块下品妖石。

还有些人,第一妖兽便是可以赶路的妖兽,自然速度也不会像苏贤这般慢吞吞的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十六年辗转无数大陆,你这脑子还是不会转弯的吗?徒步走那么远的路,你怕是傻子吧?”

“不行,笑死我了。从你一早上赶路开始我就一直憋着,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么憨厚老实的人,哈哈哈哈……”

第一妖宫中,响彻着肆无忌惮的笑声,透露着张狂。

苏贤脸上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阴沉难受,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青丘令递给一名管理典籍阁第一层的外门弟子,道:“新晋外门弟子,前来挑选功法和妖术。”

唐烈抬起了头,不禁一愣,招呼道:“原来是你啊!怎么这么晚才到,好东西都被别的家伙挑走了。”

说起这事,就戳到了苏贤的痛处,只见苏贤脸色铁青,吞吞吐吐道:“我走路过来的……”

唐烈目瞪口呆地望着苏贤,手里的笔都差点吓掉了,随即回过神来,不知是赞叹还是讽刺,尴尬道:“小兄弟还真是天赋异禀,毅力惊人啊……好了,进去吧!你的权限只能在典籍阁第一层翻阅典籍,停留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不过,还半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按典籍阁的规矩,那个时候便要封锁典籍阁了。所以,小兄弟,你只有半个时辰了,抓紧时间吧!”

接过青丘令,苏贤感谢地点了点头,迅速地冲进了典籍阁第一层,紧接着就是眼花缭乱,毕竟这典籍阁第一层太大了,收藏了数万本功法和妖术,苏贤一时都不知从何开始。

于是,苏贤还是用最愣的方法,从功法区的第一排书架开始,耐心地搜寻起来。

“一阶下品功法,青锋灵诀。”

“一阶下品功法,铸妖功。”

“……”

“一阶中品功法,吞妖残篇。”

数排看下来,苏贤见到最高品阶的也只是一阶中品,可以想象,一阶上品的功法早被人抢完了。

“前辈,你有什么建议吗?”

妖修之始,入门的功法很重要,这是修炼一途的奠基石,苏贤不由想起了月铜傀中的那个恐怖存在,求救道。

然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你的第一妖兽是月铜傀,本就是特殊类妖兽,这些功法对你的作用都不大,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壮大神念,一个是提升修为,选一个吧!”

“对了,别指望我给你什么功法,我随便拿出一本功法来都足以把你练的爆体而亡。”

这次,这道声音不像昨日那般低沉沧桑,反倒是有了些许认真的意味。

“我选择提升修为吧!”苏贤思忖了一番,决定道。

“那就拿那本吞妖残篇吧!虽说残缺,还是勉强可以凑合着修炼的。”

在这道声音的指导下,苏贤选中了一阶中品的吞妖残篇,随后匆忙地赶往了妖术区,再开始从头看起来。

“玄级下品妖术,增幅术,可为妖兽加持提升战斗力。”

“玄级下品妖术,轻羽术,施展后可提升妖兽的速度。”

“……”

“玄级中品妖术,狂暴术,施展后妖兽将进入狂暴状态,狂暴状态内妖兽有进化的可能,狂暴状态后会有三天的虚弱时间。”

“玄级中品妖术,养灵术,施展后可在短时间内治愈妖兽的伤势。”

突然,苏贤轻咦一声,难以置信道:“这里怎么有一本玄级上品的妖术没人选?”

“玄级上品妖术,妖厄术,效果不详。十年前,有人施展了妖厄术,将第一百零七峰的妖气掠夺一空,在修为暴涨后却再无寸进。七年前,一名外门弟子施展妖厄术,将天玄山脉血魔谷的妖气抽干,莫名爆体而亡。”

“此术至今效果不详,只因其特殊效果被列为玄级上品,外门弟子切勿好高骛远,望慎重选择。”

“别瞅了,就这妖厄术吧!”那道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又响起,语气中倒是有一抹坚定和不容置疑。

苏贤不问缘由,选中妖厄术便走出了典籍阁。

唐烈将苏贤借出的功法和妖术都记录在册,只是在看到妖厄术时,心中一咯噔,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心想着苏贤不会病急乱投医了吧?

唐烈劝阻道:“小兄弟,这妖厄术连长老都琢磨不透效果,你贸然修行是否太危险了?别被它的品级所迷惑,不如重新挑选一种妖术吧!”

苏贤摇了摇头,谢道:“没事,我自有分寸。还有,师兄不必一口一个小兄弟,不介意的话就叫我苏贤吧!苏师弟也可以。”

“也行,我叫唐烈,你可以叫我唐师兄。不过,这妖厄术甚是鸡肋,苏师弟可要慎重啊!实在修炼不得,一个月后还可以前来替换。”

唐烈生怕苏贤因月铜傀而失去了理智,依旧是好言相劝。

待记录完毕,唐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免有伤口撒盐之嫌,询问道:“苏师弟,天色已不早,你打算怎么回去?还要走路吗?”

闻言,苏贤表情抽搐,像极了脸上被抽了一巴掌,有苦难言,只能嘴硬道:“没关系的,就当是锤炼身体了。”

说完,苏贤便倔强地踏上了归途。

……

第三章 远古三大帝

深夜,第九十峰的偏僻洞府内,蔚蓝如潮汐王座般的妖宫轰然降临,瞬间妖风呜咽,灯烛摇曳。

“前辈,我该怎么称呼你?”苏贤轻问道。

当幽蓝色的月铜傀自妖宫走出,那双苍老幽暗的眼眸宛如深邃星空,深不见底,他只是微微伸展了手臂,一股睥睨蝼蚁的气势蔓延开来,仿佛整片空间都将要被震碎。

“十万年了。从群星闪耀的远古时期开始,经历沉重压抑的太古年代,再到万妖崛起的大妖纪元,现在的妖修时代真是太安逸了。”

青羽眼眸黯淡,言语中尽显岁月沧桑之感,十万年太快,时代变迁,转眼间就是一个新的天地了。

“远古时期存在着三大帝,你可知名讳?”

青羽想起故人,古井无波的心境却涌起一种深深的怀念,当年三位大帝不断交锋,亦敌亦友,共撼群妖,威耀震世!

只是,十万年已逝,还有几人存于世间呢?

提起远古三大帝,苏贤顿时肃然起敬,因为他们是妖修中最恐怖巅峰的存在,深吸一口气,苏贤不平静地说道:“青羽大帝、无锋大帝、皓月大帝。”

妖修谈及远古三大帝,心中无不是涌出满腔热血、万丈豪情!

青羽问:“远古时期,妖帝数以千计,为何只有三大帝?”

“传闻,三位大帝是最接近妖祖的存在,战力通天,力压群雄,乃是妖祖之下最强的三大帝。”

那个时期的传奇故事,苏贤这十六年听过太多,没有明文规定,但远古历史已成了所有妖修的必修课。

说着,苏贤回忆起诸多关于三大帝的光辉历史,滔滔不绝道:“青羽大帝,八大妖宫中一半都是帝妖榜上的远古妖兽,更有一只古老神秘的宝兽和血气滔天的血兽,羡煞当时的亿万妖修。”

“无锋大帝,妖武双修的绝世天骄,第八妖宫内的无锋剑兽更是占据帝妖榜第十的恐怖存在,无锋一出,万妖臣服!”

“皓月大帝,所有天资拙劣的妖修都崇拜的对象,因为他的第一妖兽就是月铜傀,这只月铜傀最后创下硬撼无锋剑兽而不败的赫赫战绩!”

“只是,最终不知道什么原因,三大帝都突然失踪,据说都湮灭在浩瀚的岁月长河中了。”

说完,苏贤惋叹了一声,感慨万千。

“唉,他们俩也失踪了吗?”青羽重重叹了口气,“我叫青羽。”

“啊?”

闻言,苏贤瞳孔猛缩,脑海一片空白,眼眸中惊恐万分,身躯战栗,心中掀起万丈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个名字就犹如惊雷,炸得苏贤晕头转向,头皮发麻。

然而,苏贤十六年的见闻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神经质般的欢欣鼓舞道,语气戏谑,乐得傻呵呵的。

“真的假的?青羽大帝?哇!我的父亲母亲真是太有才了,竟然掳来这等存在,这票绑的值啊!”

说起这事,青羽差点两眼一黑,当年实在是太不小心了竟落到两个小娃娃的手里,强忍着吐血的冲动,威严道:“可是,谁也不知道,当时的我已经是半步妖祖了。”

“然后呢?”

苏贤目光灼热地紧盯着月铜傀,他意识到一个隐藏十万年的秘密将在此刻揭开谜底。

回忆起往事,青羽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悠悠道来:“第九妖宫觉醒,我想要收服帝妖榜第六的吞天妖蟒,我与其谈判好,只要战胜它,便可以将其收服,若无法战胜,便再也不能起收服它的心思。”

苏贤心中微惊,不愧为远古大帝,帝妖榜前十的主意都敢打。

“超过妖尊级别的战斗你根本看不清,你的境界太低了,完全触不到那种层次。”

“那一战,我们打得天昏地暗,远古大陆的东南角被我们打得硬生生碎裂,甚至有些大陆沉入了沧溟海,这才形成了如今无数星罗棋布漂泊在沧溟海上的大陆碎片。”

“那一战,我输了,九大妖宫支离破碎,仅有一缕神念逃出。我惊骇地发现,帝妖榜前十的远古妖兽,竟全部突破了妖祖,还追逐着更深远更神秘的境界。”

“我这才意识到,远古三大帝,只是无数妖修故步自封的美梦罢了,甚至身为远古三大帝之一的我,都被套入桎梏,无力冲击妖祖之境。”

“后来,我才得知,帝妖榜之上居然还有个祖妖榜,那个榜单之上的大妖才是远古大陆上真正的主宰,在它们俯瞰世界的眼里,远古三大帝,呵,不过只是个笑话罢了。”

青羽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平淡无奇的故事,却听的苏贤心惊肉跳,原来帝妖榜前列已经是超脱妖帝的境界了。

帝妖榜之上,还有祖妖榜。

青羽停顿了一会儿,平缓的声音徐徐传来:“陨落那一刻,我心有不甘,更多的却是解脱。十万年的飘萍之旅,我不断自省,我一直问自己,我是为何修炼?”

“修炼的意义何在?修炼到至高境,又能如何?”

“小娃娃,你能告诉我吗?”青羽没有高高在上的眼神,声音平缓,稍显唏嘘之意,仿佛平辈交流,更有种请教的味道。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苏贤眼眸微转,笑答道:“于我而言,修炼就是生存,如果我有强大的修为,就不会被家族任意摆布,以致刚出生就被扔入这该死的家族试炼,接而十六年感受不到父爱母爱。”

“修炼到至高境,排山倒海,指碎星辰,那就是自由,天下之大随处可去,妖修的巅峰之境你我都不曾看过,为什么不想去看一眼呢?”

“照你所说,远古大陆仍被大妖主宰,那我们妖修为何不去搏那主宰之位呢?”

青羽沉默了,仿佛沉思了万古之久,终于抬头,嗤笑道:“小娃娃修为乃微末之境,野心倒是不小。拿出那本妖厄术吧!”

“你愿意指导我修炼了?”苏贤激动地捧着一本书页泛黄的古册,将其交到了青羽所掌控的月铜傀手中。

青羽不屑地撇了撇嘴,嘟囔着:“沉寂了太久,我只是想早点重获新生罢了,这不你这小娃娃还是有可利用之处么?十万年没动手了,一想到那嚣张霸道的吞天老泥鳅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想揍他。”

“还有,我陨落的时候,才悲哀的发现我居然还是个处,哎,实在是惭愧!惭愧呐!”

苏贤不禁汗颜,原来传说中的青羽大帝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么污秽的事情吗?

青羽接过妖厄术,随手翻了翻,吐槽道:“什么破妖术,远古的灵厄尊术已经被改得如此面目全非了吗?怪不得会练死人。”

灵厄尊术,吞噬妖力的尊级妖术,霸道无匹。

只见,月铜傀以妖气化笔,妖墨溅洒,一份崭新的妖厄术重现于纸张上,其中许多地方都被完善,整个修炼之法变得更加完整玄妙。

苏贤接过来一读,眼眸发亮,一下子便感受到了这篇妖厄术的不凡之处。

“灵厄尊术不是你现在能修炼的,这是我修改后灵厄尊术的简化版,就叫它妖厄灵术好了,约莫属于灵级下品妖术的范畴,你先拿着凑合着练吧!”

说完,青羽操纵着月铜傀便重新钻入了妖宫之中,洞府内只剩下苏贤轻微的呼吸声,专心致志地开始修炼这妖厄灵术。

“妖厄一道,诡异莫测……”

一个时辰后,苏贤拿出了吞妖残篇开始练习。

半个时辰后,苏贤似有所悟,取出了十块下品妖石,轻轻闭眸,按吞妖残篇中的运功路线开始修炼,然后手印变幻,一凝一结,妖厄灵术便施展开来。

唰!

十块下品妖石在瞬息之间化为粉末,其中蕴含的妖气被吞噬一空,苏贤妖者一阶的修为已荡然无存,转眼之间便晋升至了妖者二阶。

霸道!

苏贤睁开眸子,震惊之色难以言表,寻常妖者需要一天的功夫才能完全吸收十块下品妖石中的精纯妖气,可是在妖厄灵术和吞妖残篇的结合下,十块下品妖石竟撑不过一息。

这简直快若闪电啊!

苏贤站起身,刚刚突破所以浑身上下妖性十足,过了许久才收敛起来,满意地啧啧称赞。

“别自我陶醉了。你的第一妖兽是月铜傀,你知道它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青羽实在看不下去了,出面打断了苏贤的自我感觉良好,严肃问道。

“月铜傀在妖修初期十分强势,因为它是月铜矿铸造而成,前期坚硬强度不是妖者境的寻常妖兽能够撼动的,但它的成长空间十分有限……”

苏贤哪不知月铜傀的优劣所在,侃侃而谈道。

“成长空间有限?笑话!月铜傀如果成长空间有限,那什么东西还有成长空间?皓月大帝的存在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

闻言,青羽对此嗤之以鼻,双眼微眯,不屑道:“当年我与皓月可是深交啊!这月铜傀改造之法,我真是了解的不能再清楚了……”

霎时间,苏贤眼神灼灼,呼吸在陡然间都变得极为粗重,眼底蔓延出一片火热之色。

苏贤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无奈地妥协道:“你就别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吧!”

“觉悟很高嘛!我会指导你修炼,但我需要你帮我重塑肉身。”青羽大帝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苏贤不解道:“重塑肉身?”

“你修为太低了,太早跟你说了也没用,等你哪天拥有超越你父亲的修为时,我们再来谈这件事吧……”

“我父亲?他是什么修为?”苏贤第一次听到关于父亲的消息,内心振奋不已,按捺不住地询问道。

“妖尊!”

“不愧是我的父亲。”苏贤乐呵呵地傻笑道。

青羽崩溃地扫了苏贤一眼,极其失望地摇了摇头,咒骂道:“没出息!”

笑完,苏贤的眼神也变得尤为锋利,心中顿时笃定万分,自己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拥有超越父亲的修为!

……

第四章 任务堂

清晨,青丘山上湿气朦胧,擎天而起的苍古妖树苍翠欲滴,沿途的鬼藤蔓攀岩而上,天色微亮之初,青丘门已变得活跃骚动起来。

每一峰都设有任务堂,苏贤一大早就跨入任务堂中,目光开始搜寻着力所能及的任务,希望赚取一些妖石以供修炼。

毕竟,那十块下品妖石已经不见了……

任务堂中,人群熙熙攘攘,响亮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都是喊着组队前往光明之森狩猎妖兽的外门弟子。

一位睡意朦胧的白发老头正倚靠在春眠椅打着瞌睡,那张皱纹如沟壑般纵横的老脸一片安宁,嘴角还有水渍闪耀。

苏贤移开了打量老头的目光,只是觉得此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便开始浏览着任务石碑上记载的任务。

捕捉十只逐月蝶,妖者级任务,奖励二十块下品妖石。

“逐月蝶常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出没,晚上的光明之森太危险了,不适合。”苏贤思量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排除。

抢夺妖兽蛋。回报太低了,还费时费力,性价比不高。

看守妖兽园。太无聊了,整天无所事事,没一点锻炼效果。

苏贤目光不停移动着,良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奖励丰厚香馍馍的任务:“采摘黑曜果,妖者级团队任务,每颗黑曜果奖励一百块下品妖石。”

这黑曜果乃是锻体丹的所需灵药之一,珍贵异常,青丘门甚至还给出了黑曜果详细的地理位置和守护妖兽的信息,这种任务每次出现必然会遭到哄抢。

果不其然,已经有团队接下这个任务了。

“采摘黑曜果任务,四缺一,宗门给了非常清楚的消息,保证万无一失,有兴趣的来报名!”

那个团队中,隐隐以一位面庞英俊,皮肤黝黑,身材健硕的青年为首,另外两男一女散漫地跟在其身后,神情懒散。

那领头青年一喊,任务堂中许多外门弟子都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报上自己的境界和第一妖兽,希望有幸被选中成为最后一人。

但那俊逸青年的要求极为苛刻,许多人都悻悻而归。

“你看我行吗?”

在大部分外门弟子被拒绝失望地转头离去时,林修见到一道修长瘦削的年轻身影上前询问,那份淡然从容的气质使林修眼前一亮。

不简单!

林修望着苏贤那张稍显俊逸的脸庞,眼眸微闪,上下观察了一番,温和道:“先报上姓名、境界和第一妖兽。”

“苏贤,妖者一阶,月铜傀。”

“嗤!”

“月铜傀?”柳寻刺耳的嘲笑声响起,苏贤这才望见林修身后一位神情桀骜的青年,冷笑着讥讽道:“就是那废物的妖兽替代品?这年头还真有用这种老古董做第一妖兽的人呐,冒昧问一句,你是从贫民窟出来的吗?”

说完,柳寻放肆地大笑起来,周围顿时开始骚动,传来一阵嘲弄之声。

苏贤的黑眸布满寒冰,却并未发作,只是紧盯着眼前的林修,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苏贤那双冰冷狭长的眼眸,盯得林修心底发慌,林修表情古怪地望了苏贤一眼,咧开嘴拍了拍其肩膀,安抚道:“别在意,柳寻那家伙就这性子,太直白了。那就你了,人齐了,走吧。”

众人哗然,这林修先前拒绝了这么多天资出众的外门弟子,现在居然同意一个废物加入他们,这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啊!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果然,柳寻见林修同意,瞬间感觉被狠狠打脸,匆忙跳出来抱怨,不屑地瞥了眼苏贤,挑拨道:“林哥,我早说要金晨了,那家伙的第一妖兽可是雪荒蛮熊,体型壮硕,力大无穷,简直是横行妖者境界的怪物啊!可这月铜傀有什么用,不是来给我们拖后腿的嘛!”

多数人纷纷赞同,附和着点了点头,只有少数人眼神清明,微笑地摇了摇头,暗叹林修的精明,在一旁等待着林修的解释。

林修淡淡一笑,并未责怪柳寻的莽撞,悉心解释道:“柳兄有所不知,月铜傀乃月铜矿所铸,虽然成长空间小,但在妖者境很少有妖兽的攻击手段足够摧毁月铜矿,因此妖者境也是属于月铜傀的强势期。”

闻言,众人纷纷恍然大悟,却也幸灾乐祸地望着苏贤,目露鄙夷。

只是纵横妖者境罢了,待突破妖师,月铜傀在众人眼中也犹如废铁,不值一提了。

柳寻轻哼一声,以一种极低的声音嘀咕着:“等我突破妖师,你依旧是个废物。”

苏贤凛然侧目,冷冽如刀锋般锐利,紧紧凝视着柳寻那张骄狂的面容,一语不发。

苏贤就纳闷了,这货脑子是有病吧?

月铜傀招你惹你了,还是干了你全家啊,一上来就疯狂针对我,真是莫名其妙。

这时,林修站到了两人中间,圆场道:“介绍一下吧!我叫林修,来自天玄城,妖者四阶,第一妖兽是雷鹰。”

雷鹰,这种飞行类妖兽在大陆上尤为珍奇。

然而,苏贤心底冷笑,明白了当前的处境,对于柳寻的针锋相对,林修尽是纵容,渐渐收起了冰冷之色,摆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十六年来,苏贤走遍数十个大陆,心境沉稳,眼界开阔,见识渊博,甚至他都不稀罕和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智障一般见识。

苏贤是凡事看得开,对诸多之事都风轻云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记仇,柳寻若是再得寸进尺,苏贤也不介意葬了他。

“柳寻,同样来自天玄城,柳家三公子,妖者三阶,第一妖兽是噬血蟒。”

苏贤轻笑着点了点头,笑容之中,冰寒彻骨。

然后,林修指向了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憨厚胖子,介绍道:“董文,来自华煌城,妖者三阶,第一妖兽是蛮妖。”

董文微笑地朝苏贤点了点头。

最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位身段窈窕、长发如瀑的少女,她拥有一张娇艳明媚的容颜,气质出尘,站在一旁始终不说话,安静得像一朵盛放的白莲。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上官雪,天玄城上官家的小公主,妖者五阶,第一妖兽是苍白雪狐。”

苏贤瞅了上官雪一眼,微微惊异。

妖者五阶象征着上官雪的苍白雪狐也突破到了妖者五阶,苏贤与他们不同,苏贤的突破跟月铜傀没有半毛钱关系,毕竟月铜傀并非靠吸收妖气修炼的。

介绍完毕,林修拿出了一份地图,摊在众人的面前,指向了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认真道:“这里便是黑曜果的生长之处,约莫有十颗黑曜果快到了成熟之期,位于光明之森的外围北端,周围有数只光明独角兽守护。”

“光明独角兽,大约都是妖者四阶至七阶的修为。”

“我打算在正午之前赶到光明之森,诸位没什么问题吧?”

众人皆是点头,没有异议,只有苏贤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传来,腼腆道:“有。”

这声回答瞬间吸引了其余四人的注意,林修的面容闪过一丝阴霾,眼神中浮现出一抹不悦之色。

苏贤弱弱道:“青丘门到光明之森少说也有百余里吧?”

上官雪微微皱眉,以为苏贤孤陋寡闻,寒声提醒道:“租借代步妖兽,疾风狼。”

柳寻嗤笑一声,冷眼嘲笑道:“乡巴佬,估计连疾风狼是什么都没不知道吧?”

“我身上没有妖石。”苏贤自动无视了柳寻,无奈道。

饶是沉稳的林修都差点破口大骂,心想你这也太寒酸了吧!

“我帮你付了,走吧!”

上官雪毫不在意道,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紧接着众人便动身前往了光明之森。

……

正午时分。

光明之森正值喧闹之时,人声鼎沸,无数妖修风尘仆仆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再一头扎进那一片金光闪耀的茂密森林中。

光明之森,以盛产光属性妖兽得以闻名,光属性的妖兽本就稀有,因此光明之森也成了众多妖修向往争夺之地。

这时,五个身着青丘袍的外门弟子骑着疾风狼顺利来到了光明之森外围。

疾风狼速度如风,奔跑起来只有一道道模糊的青色身影,宛如一阵阵清风。

而这五人,正是苏贤所在的团队。

安放好了疾风狼,林修面色古怪地望着眼前这位器宇不凡的少年,见其满脸淡然之色,心头愈发觉得不简单,试探问道:“苏兄,你以前坐过疾风狼?”

这一问,引得上官雪也望向了苏贤,美目中闪烁着异彩。

青丘门通向光明之森的山路坎坷陡峭,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山崖,林修等人皆是小心翼翼,苏贤却坐在疾风狼一路飞奔,如履平地,脸不红心不跳地便轻松穿越了百余里路。

“没坐过。”

苏贤承认报修为的时候是骗了他们,毕竟自己妖者一阶和妖者二阶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反正那多出一阶的妖气对操控月铜傀可有可无。

但是,这疾风狼自己还真没坐过。

毕竟,苏贤只坐过御风雕、烈焰驹、赤血蛟那种妖宗、妖皇级别的妖兽……

这区区疾风狼,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苏贤不假思索的回答,林修明显不信,自己坐过数百次疾风狼了,都无法掌握像苏贤这般出色惊艳的骑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林修也没有再追问。

“我们先分工吧!等到了目的地,先由我的雷鹰打探光明独角兽的分布情况和黑曜果的具体位置,然后你们再进攻,我的雷鹰会在半空中辅助你们。”

众人都没有异议,但苏贤却叹息着摇了摇头,眼中透露着一股戏谑之色。

“苏兄有何高见?”

林修对苏贤屡次三番地捣乱颇为恼怒,却依旧按捺不发,小不忍则乱大谋,最终他还是选择心平气和的与苏贤进行沟通。

“不就是山沟里骑驴骑多了么,还真骑出优越感了?”柳寻双臂抱胸,一副高傲的姿态,冷嘲热讽道。

苏贤平淡地望了柳寻一眼,那种冰冷无情的眼神仿佛就是在看一个死人,青丘门中虽规定了宗门弟子不得自相残杀,但是……

总会有意外死亡的,对吧?

不屑与柳寻计较,苏贤用眼神示意着其余三人,冰冷道:“那四个家伙跟了我们一路你们都没有察觉?”

众人一惊,林修不着痕迹地朝后方瞥了一眼,顿时神色狰狞,愤愤道:“原来是庞轩,看来是我们在任务堂里太高调,所以被他们盯上了,想要跟在我们后面抢夺战利品。”

转眼间,林修再看向苏贤时的眼神已有了钦佩之意,若非苏贤提醒,众人还真要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了。

于是,林修放下姿态,压低声音求教道:“苏兄,眼下这情况该如何解决?”

董文和上官雪都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苏贤,柳寻此时也乖乖闭上了嘴,等待着苏贤的回答。

“很简单啊!让他们继续跟着呗,我们装作没发现就行了,既然有免费送上门的打手,不好好利用一番怎么体现的出我们的热情好客呢?”

……

第五章 被算计的庞轩

烈日当空,光明之森被笼罩在懒洋洋的金光之中,外围北端布满着光属性的参天妖树,铺天盖地,枝叶上一律散发着璀璨的金光,使得光明之森中的光线显得极为明亮。

光明之森广袤无垠,光明独角兽活动的区域始终是一片和谐之景,只是四道突兀到来的青袍身影打破了外围北端的幽美静谧。

“轩哥,林修他们的踪迹不见了。”周通懊恼道,肩膀上一只灰白色的妖鼠吱吱作响,灵动的眸子里满是焦急之色。

四人之中,庞轩双眼微眯,苍白清秀的面庞上有一股难掩的阴沉,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给人一种极度危险之感。

“难道被发现了?”

庞轩不由怀疑,旋即自嘲般的摇头否定,林修还没有这种本事,要不是林修运气好,就他那本事采摘黑曜果的任务怎么轮得到他?

不过,这片地带已经深入光明独角兽的领域,他们能藏到哪去呢?

啾!

半空之中,一道紫金色兽影破风而来,双翅舒展,掀起一阵凌厉的劲风,无数光明独角兽纷纷站起了身,独角上光芒大作,敌意尽显。

“雷鹰!这是林修的第一妖兽。他想干什么?”

庞轩眼神微微凝重,当目光触及雷鹰利爪上所抓之物,原本冷漠的脸庞上涌现一抹骇然之色,夹杂着妖气的暴喝宛如惊雷炸响,道:“快走!”

说完,庞轩便犹如闪电般疯狂向外掠去,其余三人不禁一愣,心头微震,面露茫然之色,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来不及跟上节奏,只见通体长满了锋利羽翼的雷鹰已朝他们袭来,松开其中一爪,一包暗金色的粉末尽数散落。

“这是什么?”当三人全身都被洒满了熠熠生辉的粉末,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后脊背微微发亮,转身一望,便见数十只光明独角兽眸露凶光,将四人团团围住。

庞轩暴怒地咒骂了一声,哪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眼神赤红地遥望着远处的五道身影,宛若毒蛇,只见林修等人安然无恙地站在光明独角兽身后,笑意吟吟,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轩哥,这是怎么回事?光明独角兽不是天性温和,不会主动攻击妖修的吗?”其中一人慌张不已,浑身颤抖,紧抓着庞轩的胳膊质问道。

庞轩不耐烦地甩开了他的手臂,周身妖气开始荡漾,一座高约一丈的血色妖宫乍然浮现,血红色的妖气骤然间席卷而起,给人一种犹如从血海中走出的感觉。

“血蟾蜍,出!”

轰!

陡然间,血红色的妖宫中血光弥漫,一道庞然巨影从中走出,血蟾蜍通体宛如血灵玉一般晶莹剔透,气势似虎狮般凶神恶煞,四只脚掌坠落在地,震得大地都颤抖起来。

“我曾在一本古籍中读到过,光明独角兽天性温柔,却极度厌恶暗属性妖兽或是暗属性妖物,刚刚雷鹰撒下的是暗磷粉,是暗属性粉末。”

“而这附近,长满了光绒花,光绒花的花瓣对暗属性极为敏感,只要一有暗属性物质出现,光明独角兽便会通过它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并且判定为敌方入侵,然后倾巢而出抵御外敌。”

“他们故意将我们引到此地,再由我们吸引了所有光明独角兽,这样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摘取黑曜果,真是好算计啊!”

庞轩神色不甘地望着逐渐离去的五道青袍身影,虽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但布下这种天罗地网的妖修,简直心智如妖,可怕至极。

……

“庞轩那家伙就会狗眼看人低,仗着妖者五阶的血蟾蜍硬是昨天抢了我一个给内门弟子培育妖植的任务,今天也该他大出血了。”

董文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苏贤的肩膀,震得苏贤一阵踉跄,然后听董文在后方啧啧称赞着,仿佛自己为他出了一口恶气,苏贤顿时感觉哭笑不得。

“厉害!”

上官雪美眸闪烁,泛着波光,红唇轻启夸赞道,竟这般容易就摆脱了庞轩那棘手的竞争者,心中更是被苏贤这一套周密的算计所折服。

在林修心目中,苏贤身上又增添了一种神秘色彩,幽幽道:“这次多亏了苏贤。这庞轩是天玄城庞家之人,妖者五阶,他的血蟾蜍更是掌握着一种极不寻常的妖术,强横无比,那群光明独角兽应该奈何不了他,不过为我们拖延了时间,也够他喝一壶的。”

天玄城中,林家没少被庞家压一头,如今庞轩吃了血亏,林修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心中说不出的畅快,真是相当解气。

众人之中,只有柳寻出乎意料地沉默着,柳寻紧抿着薄唇,妖气弥漫的双瞳之中布满森然,似乎暗中盘算着什么。

根据地图的指引,五人终于来到了红点之处。

视线之中,一棵巨大茂盛的黑曜灵树寂然耸立在黑斑岩上,十颗饱满的黑曜果悬挂在枝头,金色果子上已有八道妖纹,散发出一股异香。

众人的目光也火热起来,呼吸加重,唯有苏贤还保持着平静,眼神不时瞟向黑曜灵树那粗壮的树身上,眼底隐约有抹诧异和惊喜,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八纹了,再过一会儿就是九纹黑曜果了,那时就可以采摘了。”

林修的笑容如和煦春风,众人心头皆是一震,然后唤出自己的第一妖兽开始警戒起来,以便在黑曜果成熟之时将其迅速收入囊中。

黑曜灵树的周围,五座颜色各异的巍然妖宫悄然浮现。

妖宫的颜色一般取决于其中的妖兽属性,比如董文的蛮妖是土属性,妖宫便呈现淡淡的土黄色,那宛若擎天巨人的身影缓缓浮现,粗犷忠厚的脸庞竟与董文有些神似,众人在其身边犹如蝼蚁。

上官雪的妖宫乃是冰蓝色,代表着苍白雪狐的冰属性,那雪白柔软的绒毛一尘不染,冰蓝色清澈明亮的眼眸勾人心魂。

而雷鹰是雷属性,林修的妖宫便是紫色,周围雷光涌动,噼里啪啦地不停炸响,苏贤收回了视线,微微摇了摇头,看来这雷鹰的雷属性纯度很低啊!

不然,雷属性中的佼佼者妖宫都会呈现一种高贵超然的紫金色。

至于柳寻的噬血蟒,居然也跟血蟾蜍相同,是少见的血属性妖兽,妖宫也是一片血红,堪比人间炼狱。

苏贤轻吸一口气,幽蓝色的妖宫绽放光芒,神念一动,月铜傀睁开了那双空洞的眼眸,瞳孔逐渐缩小,瞬间成了有魂之物。苏贤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他居然沟通到月铜傀中的神念种子了。

“小家伙,那黑曜灵树不简单呐!”

月铜傀中,青羽大帝打了个哈欠,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扫了黑曜灵树一眼,一针见血道。

苏贤暗暗点头表示赞同,用神念交流道:“这黑曜灵树上居然诞生了伴生妖兽,那黑曜蛛的存在恰恰说明了这颗黑曜灵树里藏着一颗黑曜妖种。”

黑曜妖种,那是数百棵黑曜灵树都难以孕育出一颗的,甚至无数妖修都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但苏贤这十六年跟随黑老走遍了数块大陆碎片,这种常识于苏贤而言只是小儿科罢了。

得到黑曜妖种,就像找到了一颗妖兽蛋,稍加培养,其价值不言而喻。

嗡!

在众人牢牢锁定着黑曜果的视线里,最后一道妖纹终于凝出,四只妖兽瞬息之间暴掠而出,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蔓延开来。

“林修,这十颗黑曜果怎么说我都要拿三颗吧!”柳寻那阴沉的眼神涌现出贪婪之色,高声喝道。

林修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寒声道:“能不能拿到三颗,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这时,一直低调的上官雪娇喝道:“飞雪步!”

骤然间,苍白雪狐的身躯上冰蓝色的光芒接连闪烁,速度竟然在陡然间加快,令得其余三人一惊,林修神色沉重道:“不愧是上官家之人,第一妖兽居然就吞噬了妖晶修炼了妖术。”

妖晶是妖兽体内的结晶,但只有少数妖兽死亡后遗留下的结晶中会诞生出适合同属性妖兽修炼的妖术。

“呵呵,吞噬妖晶算什么,噬血蟒,给他们看看你的天赋妖术,血影遁!”

柳寻冷笑不已,随着一声令下,噬血蟒竟也不再保留,一丈长的深红色身形宛如划过天际的流光,转眼间便赶超了在其身前的雷鹰和苍白雪狐遥遥领先。

董文的蛮妖实在太过笨重,无奈地在后方慢吞吞移动着。

当众人距离黑曜灵树不足数丈远时,林修等人都是惊愕的发现有一人从始至终地都未动过,站在其身侧的月铜傀宛如身披幽蓝披风的盔甲勇士,那嘴角居然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林修望见这一幕,脑海中灵光一闪,刹那间头皮发麻,暴吼道:“退!雷鹰,退!”

雷鹰距离黑曜灵树已经很近了,那鹰眸中都有一丝火热,但见主人如此霸道强势的命令,不甘地停住身形,急速后退。

见状,上官雪目露疑惑,突然看向笑容越盛的苏贤,一种危机感瞬间将其笼罩,如坠冰窟,扭过螓首便喊道:“白狐,撤!”

“反应还算不错。”苏贤淡淡评价了一句。

上官雪和林修心中皆是一凉。

柳寻一脸懵逼,不知道这帮人在搞什么鬼。

但是,不远处的黑曜果已经让柳寻失去理智,兴奋道:“噬血蟒,把十颗黑曜果都摘下来,全是我们的了,哈哈!”

嘎!

就在噬血蟒极度接近黑曜灵树之时,惊悚的一幕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底,只见黑曜灵树那墨黑色的树身上倏地亮起了一双碧绿的眼睛,眼睛之中蔓延出残暴的怒意。

上官雪惊呼道:“这是什么?”

“居然就趴在黑曜灵树的树身上,我们却看不见。”林修心有余悸地望了苏贤一眼,直接将其划入了不可招惹的名单之中。

这种人太恐怖了,杀人于无形之中。

董文拍着坚实的胸膛,忠厚笑道:“还好我的蛮妖跑的慢,哈哈!”

众目睽睽之下,一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锋利蛛腿猛然一斩,那近身来不及后撤的噬血蟒眨眼间被切成两段,居然连反抗的实力都没有,呜咽着流出汩汩鲜血。

第一妖兽遭受重创,柳寻感觉到第一妖宫都隐隐开始溃散,几欲吐血,仇恨地望向苏贤,顿时将所有责任都推向苏贤,面目狰狞,咆哮道:“废物,有危险你怎么不说!”

可笑!

众人皆是笑着摇了摇头,你无缘无故非要挑衅人家,人家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而且,这种时候还一口一个废物,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黑曜灵树旁,血光一闪,噬血蟒气息虚弱地回到了妖宫之中,这种环境下,没准备疗伤丹药的情况下,待在妖宫之中才有慢慢恢复伤势的可能。

……

第六章 收入囊中

柳寻面色铁青,心痛到滴血,这只噬血蟒可是家族花了极大的代价才为他买来的,拥有天赋妖术的妖兽千金难求,如今这状况除非有二阶三阶的疗伤丹药,否则未来这两三个月噬血蟒都缓不过来了。

耽搁两三个月的时间,柳寻将被同龄人远远甩在后面。

在他看来,酿造此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苏贤!

柳寻瞳孔血红,燃烧着疯狂的憎恨,阴沉的脸庞仿佛滴出水来,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

“你再说一遍试试?”

这次,苏贤不再是僵硬着脸了,而是眼神挑衅,嘴角掀起一抹弯曲的弧度。

柳寻顿时吃瘪,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再被怒火蒙蔽了心智,他真的相信眼前这浑身充满神秘感的年轻身影就地斩杀自己。

“哼!”

柳寻撇过了头,神色怨毒,却不敢发作。

突然,苏贤笑了,笑得非常灿烂,却让其余四人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你以为我这样就会放过你?你是不是太天真了?我还是比较想看到那个满口废物趾高气扬的柳寻,这样才会让我有更充分的理由宰了你。”

“说不说?”

苏贤淡淡道,身边的幽蓝色身影如旋风般开始挪动,月铜矿铸造的锋利手掌弹指间便扼住了柳寻的咽喉,紧紧锁住。

柳寻的脖颈上被月铜傀划得鲜血直流,失去了噬血蟒护身的他被月铜傀犹如小鸡啄米般轻易提起,双脚离地不停扑腾着,脸部涨得通红,一种窒息般的感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我……”

这时候,柳寻终于感受到被人支配的恐惧了,内心惶恐不安,精神都差点崩溃,裤裆处一片湿漉漉的,一堆液体顺势滴到了地上,额头上遍布冷汗。

柳寻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因为已经被掐住了咽喉,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今年才十六岁,稚气未褪,初入宗门,还未从天玄城大家族的美梦中醒来,哪经受得了这种手段。

上官雪有些不忍地看着这一幕,董文倒是识相的站在一边,毕竟他早看柳寻不顺眼了,整天都是用鼻孔看人,今天终于有人来治治他了。

“苏兄,你是不是该冷静一下,我想柳寻一定知道错了。”

这时,林修满脸堆笑地站了出来,希望缓和一下现场的气氛,却不知道就因他这一次的出头,从此之后便被苏贤划入了黑名单之中。

柳寻在月铜傀手中疯狂地点头,感激地望向了林修,目光中饱含希冀之色。

“你觉得我现在不冷静吗?”

苏贤就纳闷了,他现在很开心啊,既没动怒也不是冰块脸,何来不冷静之说?

闻言,林修笑容渐渐僵硬,很显然苏贤并不给自己面子,旋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眼下最重要的事难道不是先解决了这只盘踞在黑曜灵树上的妖兽吗?”

“哦?说的好啊!谁去解决?你?”

苏贤的脸上摆出一副随和的微笑模样,反问道。

林修微微错愕,呼吸一顿,神情难堪。要是他能解决,方才他还干嘛让雷鹰撤回来?

“还是说你在暗示我,要派柳寻去解决那黑曜蛛?”

闻言,柳寻顿时吓尿了,嘶哑着喉咙竭力发出呜咽之声,全身上下每一个能活动的肢体都表示着抗拒,林修更是被说得想要吐血,这明明是苏贤自己的想法,居然还要强加到他的头上。

“你自己都接不上话来,还有什么理由让我放过这屡次三番挑衅我的家伙?”终于,苏贤的耐性仿佛被磨光了,声音一寒,黑色眸子涌动着冰冷的杀意。

“青丘簿上明确规定,外门弟子不能自相残杀,生死恩怨只能去青丘生死峰上解决。”林修还是试图保下柳寻,毕竟柳寻身后的柳家乃是天玄城中的五大家族之一,身份地位仅次于天玄皇族。

若是这次救下了柳寻,必然会得到不少好处,这一点让林修想想都有些心痒痒。

“奇怪,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杀的柳寻?他死了说不定是被那只黑曜蛛残害的呢?或者说,你林修为了与其争夺黑曜果,选择背后下了黑手,然后想栽赃嫁祸给我,你们说对吗?”

说完,苏贤还礼貌性地征求上官雪和董文的意见。

董文和上官雪心中凛然,默不作答。

这两人他们谁也不想得罪,但也没出言相劝,只是一副中立的态度,这让柳寻那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柳寻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怎么就那么贱招惹上这颗煞星了呢,月铜傀怎么了,月铜傀真的很厉害啊,自己现在都被它压制得连动弹都成了一种奢望。

苏贤的话锋芒毕露,使得林修眼中涌现一股狠厉之色,俊俏的面庞微微扭曲,阴声道:“你这是污蔑!你杀了柳寻,他背后的家族不会放过你的!”

“废话真多。”

苏贤冷笑一声,索性撕破了脸皮,神念微动,只见月铜傀手掌紧握收缩,柳寻的瞳孔中遍布血丝,眼珠子都快撑爆了,双腿疯狂地蹬着,渐渐地,柳寻的身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垂下,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

这一刻,柳寻,卒!

家族?苏贤无所畏惧。

林修屏住了呼吸,只见解决了柳寻的月铜傀转过身,那双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深邃眼神遥遥锁定了自己,令其不寒而栗。

苏贤一脸微笑,淡然开口道:“虽然你为人很虚伪,但是还没招惹到我,我这人还是很讲道理的,绝不会滥杀无辜。所以,你现在可以走。”

在你看来,月铜傀不是成长空间小吗?

那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压榨你一波。

面对苏贤赤果果的驱逐令,林修气得火冒三丈,原来自己接了任务全是为苏贤做了嫁衣,但是看了看蓄势待发的月铜傀还有苏贤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容,林修挣扎了一番,,深深地看了苏贤一眼,不甘地带着雷鹰转头离去。

林修很清楚,自己的雷鹰现阶段还撼不动月铜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而且,报仇何须自己动手?

只要将苏贤残杀柳寻的消息传回天玄城,柳家自然会对其展开疯狂的追杀。

想到这,林修阴狠一笑,身影迅速朝光明之森外掠去。

待林修离开,苏贤问向剩余两人:“这黑曜果怎么分配?”

董文干笑了两声,推辞道:“还是算了吧,我的蛮妖对付不了黑曜蛛,这次任务我退出。”说完,董文收回了妖宫扭头就走,毕竟这苏贤喜怒无常,实在难以捉摸。

他是忠厚,但他不愣啊!

万一不小心惹到此人了咋办,多恐怖啊!还是保住小命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苏贤一怔,苦笑不已,旋即转头望向上官雪,眼神中夹带着一丝询问之意。

只见,上官雪也将苍白雪狐收回妖宫中,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苏贤:“……”

顿时,场景之中只剩苏贤和黑曜蛛对峙着。

黑曜蛛,近乎百分之一的几率出现在黑曜灵树上的伴生妖兽,修为在妖者七阶左右,最为强大的攻击手段是那刀锋般凌厉的蛛腿,还有一种诡异难测的妖术,墨涎丝。

同时,从黑曜蛛口中吐出的墨涎丝也是一种稀有的一阶炼器材料。

幽蓝色的月铜傀缓缓走到了苏贤的身前,踏入妖修之途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即将打响,苏贤那散漫的气质猛然一收,一股认真坚定的味道渐渐蔓延而出。

黑曜蛛作为伴生妖兽,只要没有其他生命靠近黑曜灵树,它是不会主动攻击的。

“月铜傀虽由月铜矿铸成,但在妖者境也不是无敌的。虽然可以硬撼黑曜蛛不败,但若是被黑曜蛛的墨涎丝黏上,月铜傀也会被慢慢侵蚀。”

青羽大帝已经摆出了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很期待苏贤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苏贤眼神一凝,月铜傀犹如炮弹般飙射而出,化作一道幽蓝色的残影不断接近黑曜灵树,黑曜蛛惊怒地扬起蛛腿,作势就要劈下。

只见月铜傀在半空中华丽的一个转身躲过了黑曜蛛的凌厉一击,一记爆破空气的鞭腿顺势踢出,却见黑曜蛛唰得吐出一根墨绿色的蛛丝粘住了黑曜灵树的枝干,然后借力一荡,一气呵成地离开了原处。

黑曜蛛刚闪躲开,月铜傀的鞭腿踢空,顿时黑曜灵树的树身之上被踢出一个缺口,树皮撕裂,金色的汁液缓缓流出。

苏贤是神念强大,但具体到什么层次他自己也不清楚,方才对月铜傀进行了如此细微的操控,他隐隐察觉到神念有一些消耗。

保守估计,月铜傀只能持续作战十分钟左右。

“要速战速决了!”

苏贤轻笑一声,月铜傀暴射而出,犹如彗星袭月,右臂化作锋利尖锐的掌刀,横扫而出。

咻!

黑曜蛛再吐出一根墨涎丝,妖者七阶的反应力果然敏锐,极度灵巧地躲过了月铜傀的侵袭,墨绿色的身形眨眼间便爬到了另一处。

这黑曜蛛竟然开始在黑曜灵树上结网!

苏贤知道一定要阻止它的行为,否则待网织成,月铜傀就再没一点胜算了。

旋即,苏贤手印一结,黑曜灵树周围,一股磅礴厚重的压力如浪潮般压缩而来,附近的妖气居然被瞬间抽空,花草枯败,就连黑曜灵树都变得萎靡不堪。

妖厄灵术!

施展这妖厄灵术,瞬间将苏贤体内的妖气耗了干净,才勉强将小范围的妖气抽干,控制着这些妖气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体内,吞妖残篇疯狂运转,原本干涸的妖气又被逐渐填满。

黑曜蛛惊慌地盘踞在墨涎丝上,眼眸中充斥着骇然之色,它居然吸收不到周围的妖气了。

这也就意味着,它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吐丝织网了。

“就是现在!”

月铜傀趁着黑曜蛛茫然之际再度发起进攻。

嗤!

黑曜蛛躲闪不及,伸出长矛般的蛛腿就要切割而来,却见月铜傀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用以伤换伤的架势奋力一搏。

只听铿锵一声,如金属撞击般刺耳,刀形蛛腿竟在月铜傀的胸口划出一道深痕,而月铜傀坚硬的拳头也重重一击,轰在了黑曜蛛的躯干之上。

黑曜蛛吃痛呻吟着,大量墨涎丝不断吐出,却见幽蓝色的月铜傀宛如鬼魅,一脚踩在它的躯干上,便借力反弹落地,毫发无损。

“生死危机关头,黑曜蛛会将储存的所有墨涎丝吐出保命,现在的它在月铜傀面前只是一具空壳了吧!”

果然,失去了墨涎丝的庇护,黑曜蛛再无反抗之力,硬拼还没月铜矿来得坚硬,两三下便被月铜傀干得丧失了生机。

“可惜了这墨涎丝,我没有器具可以收集起来,不然还可以赚一笔妖石。”

苏贤惋惜道,确认没有危险后,控制着月铜傀将十颗成熟饱满的黑曜果收入囊中,顺势挖走了藏在黑曜灵树中的黑耀妖种。

这颗黑曜妖种金光闪烁,宛若鸽子蛋大小,光滑浑圆,令人垂涎不已。

而黑曜蛛之中,苏贤找到了一颗光属性的妖晶。

临走之前,苏贤还没忘在柳寻的尸体上搜刮一番,居然还找到了一个低阶储物袋,其中仅有一立方米的大小,存放着七十八块下品妖石。

低阶储物袋上是没有留下神念印记的,换言之,谁捡到了都可以打开,因此苏贤理所当然地将其占为己有了。

不要白不要嘛!

“回去的路费有保障了。”苏贤颇为满意。

处理完了柳寻的尸体,苏贤将十颗黑曜果、黑曜蛛的妖晶和黑曜妖种放进了低阶储物袋中,收起月铜傀,浑身轻松地朝光明之森入口处掠去。

……

第七章 话痨大帝

光明之森外,人来人往,声音嘈杂,除了许多客栈、商铺之外,沿路边还摆放着一个个摊位,中间隐约引出一条供人通行的大道。

“小娃子,这黑曜果你留一颗回去交任务就可以了。这年头的宗门也真是黑,一颗黑曜果远比一百妖石来得珍贵多了,也就你们这些傻愣愣的会老实上交换取妖石。”

妖宫之内,青羽大帝语气轻蔑道。

苏贤脸上一黑,陷入一种极度无语的状态,他本来就没想把十颗黑曜果都上交啊,好东西自己不留着,他是这种涉世不深的愣头青吗?

走在许多小摊边,苏贤目光如炬地扫过摊位上盛放的物品,神情平静,丝毫没有一点动心的想法。

“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了,那你说说,其余黑曜果你怎么处理?”青羽大帝喋喋不休道,“炼制锻体丹?据我所知,那黑黑的小娃娃这十六年可没带你观摩过炼丹之术,你连最低阶的一阶锻体丹都不可能会炼制啊!”

“再说,锻体丹是为武修准备的,妖修可不需要炼体丹药。”

苏贤万万没有想到堂堂远古三大帝之一的青羽大帝居然是个啰嗦至极的话痨大帝,但是青羽的一席话却让苏贤眼前一亮,问道:“无锋大帝不就是妖武同修吗?难道我不能妖武双修?”

闻言,青羽噗嗤一笑,颇为嘲弄道:“古无锋是古无锋,那厮就是个修炼狂魔,天资卓绝,举世无双,就连我的天赋都无法与其比拟,你咋那么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妖武双修。你知道古无锋是多少岁登临帝位的吗?”

说起无锋大帝,就连苏贤都听出了青羽口中的欣赏之意,作为身处同一时代的远古三大帝,只有青羽知道古无锋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那是一个不朽的传奇!

“五十岁。”苏贤眼神一震,回忆道。

青羽目光深沉,微微一叹,怀念道:“没错,而我三十岁就晋升妖帝了。”

苏贤心中骂娘,这帮人都是一群什么妖孽?

他们真的是人吗?

“那你知道古无锋又用了多少年修炼到妖帝巅峰吗?”

“五十年……你只用了十年。”

这一次,苏贤还没等青羽问话,就把两个答案都说了出来。

“不错。我四十岁的时候古无锋已经一百岁了,我凭借妖宫中的八大妖兽横扫四海八荒,但是,碰到古无锋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绝世天骄。我根本无法撼动他的肉身,我八大妖兽齐出,相当于在跟对面九个妖帝在打架,其中一个还是帝妖榜第十的无锋剑兽……”

“那种深不可测之感,你知道当时的我多么绝望,心有多累吗?”

苏贤眼中涌现出好奇的光芒,听一代大帝讲述当年的故事,内心一片狂热,急切追问道:“然后呢?”

“平局啊!”青羽淡淡一笑,颇为装逼。

其中的细节苏贤无法想象,但是青羽一定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否则也不可能平局收场,而且远古三大帝中的排名,青羽可是隐约位于第一的,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些都不是重点,妖武双修让古无锋当时立于不败之地,却也酿造了他难以两者同时突破到祖境的尴尬处境,其实他随时可以突破妖祖的瓶颈了,但是他却迟迟触不到武祖的门槛……”

“就连古无锋那等震古烁今的天资都做不到,至少在我陨落前我都没见其突破,你是哪来的自信妖武同修呢?”

青羽这振聋发聩的一问,犹如晨钟暮鼓,重重敲响在了苏贤的脑海,他不禁低头沉思,久久沉默着。

妖武同修,不仅要花更多的精力,还要面临难以突破祖境的困境,这还如何问鼎修炼一途的巅峰?

青羽见自己似乎把苏贤打击到了,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老脸上却有点挂不住,试图安慰道:“其实你完全不必去学古无锋那个变态。你知道月皓吗?”

“知道,就是皓月大帝。”苏贤深深吸了口气,从妖武同修的选择中挣扎而出,回道。

“月皓可以说是我们三大帝之中资质最差的,差得无以复加,一百岁左右才修炼到妖帝,两百岁才夺得了远古三大帝的头衔,就连我见他一面,都要尊称一声老头子或者前辈。”

苏贤傻眼了,一百岁修炼到妖帝你跟我说天资极差?

那你让那些五六百岁的白头发老爷爷情何以堪?

“但是,你知道月皓的月铜傀吗?卧槽,那他妈的还能叫月铜傀吗?那简直是一尊战神啊!月皓对于月铜傀的理解绝对是超时代的,完全是睥睨天下的,傲绝寰宇。”

就连与其齐名的青羽都忍不住爆粗口,可见这月铜傀对他造成的震撼是多么巨大了。

“当时的我和古无锋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宁可跟对方打,也不能跟月皓打,那老家伙的月铜傀简直是……不行,我形容不来了。”

“不过,小家伙,你一定懂我意思的对吧?”青羽似乎在朝苏贤挤眉弄眼,暗示道。

苏贤眼中灵光一现,恍悟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月铜傀有朝一日也可以达到皓月大帝那个层次?”

“我可是最了解皓月大帝的人之一了。有我在,有什么不可能的?”青羽得意洋洋道。

“可是,我妖宫中拥有你的残念,还有月铜傀,如果我再走上妖武同修的道路,那我……是不是可以完全超越这十万年来一直被视为妖修巅峰的远古三大帝?”

一提出了这个假设,苏贤的眼中爆射出了无限精光,胸膛微微起伏,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毕竟这个想法实在太可怕了。

同时走上三个大帝走过的道路。这等壮举,十万年来都没有一个人尝试过,但是,偏偏苏贤符合了所有的条件。

这股狂热的念头一出来,就一直徘徊在苏贤的脑海之中,难以消散。

青羽那苍老的眸子里浮现一抹隐晦的笑意,不知是赞扬还是讥笑,调侃道:“小娃娃你怎么这么敢想?那本大帝还是个八阶炼丹师,你是不是也要学过去?”

青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远古时期那妖孽辈出的时代都无人都做到这种程度,如今这个天才贫瘠的年代,怎么可能?

这个时代太安逸了,再无那么动荡的风云去促成一个妖孽的崛起。

八阶炼丹师?

苏贤又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但是眸子却愈发明亮,那股信念如浩海山岳般不可动摇,在他的脑海中深深扎根了。

“为什么我不可以?”

“你们再妖孽,还不是没有打破妖帝的桎梏?”

“为什么十万年后的我,不能挑战远古的三大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苏贤在神念中的惊天三问,震得青羽双眸眯起,仿佛想起了当年那不可一世的自己。

是啊,有什么不可以的?

远古三大帝,本来就不是妖修的巅峰,为什么不可能有妖修达到远古三大帝都无法触及的极致呢?

闻言,青羽微微一怔,随即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眼神之中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震动,旋即沉声道:“好久没看到这么有冲劲的年轻人了,既然你要疯,我就陪你疯一把,说不定真可以打破我们当年的神话呢?远古三大帝这包袱我可背得太久了,呵呵……”

就这样,苏贤这个初入妖修之途的十六岁少年,心血来潮地为自己定下了一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回首,他可能会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难以实现的,变成了真真切切存在的事实!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苏贤将那颗躁动澎湃的心按捺下之时,眼神微微望向远方,只见那里人头攒动,似乎爆发着一场激烈的争斗。

苏贤也挤了过去想一探究竟。

人群之中,一道蓝袍身影坐在一边,很显然是摆摊之人,目光微垂,冷漠万分。

“山海宫的真传弟子?”

身为青丘门弟子,苏贤对天玄国的另外三大宗也有所了解,目光一凝,便看到了蓝袍上的宫殿图案。

山海宫内,山图案为外门,海图案为内门,宫图案就是真传弟子!

“小毛孩,我段爷看上你这破烂摊子是你的荣幸,拿本灵级妖术看看怎么了?还不给人看,你摆什么摊?”

段震是一位面容粗犷,声线极粗的大汉,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周身妖气鼓动,衣袍华贵,妖师五阶的修为,倒是有些横行于此地的资本。

不过,苏贤淡淡一笑,这次这家伙似乎踢到铁板了。

只见那蓝袍少年微微一笑,笑容中透露着冰冷之色,手掌一掀,一本闪烁着银辉的册子出现在了摊面上,讽刺道:“你那是看吗?如果我不拦着你,你怕是已经揣在怀里走了吧?”

段震脸色一沉,怒火在眼眸中跳跃着。

“这段震在这一带强取豪夺惯了,今天还想脏一本灵级下品妖术,真是太不讲理了。”人群中有人议论着,听那厌恶的语气好像是曾被段震欺凌之人。

“嘘!这话可别被段震听到,照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听到了肯定找你麻烦。不过这少年的处境倒是有些凶险了,小小年纪,唉……”

这议论之声,蓝袍少年只是一笑置之,完全不放在心上。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我段爷在这一带混那么久,还没见过敢拒绝我的人。”段震恶狠狠地威胁道,拳芒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一般。

“现在不是有了吗?”蓝袍少年不屑地瞟了段震一眼,那种目光,似乎在俯视一只蝼蚁,淡漠轻狂。

“这是你逼我的,今天这妖术,你不给也得给!”

说完,周围妖风大作,一座火红色的妖宫骤然升起,一股炙热的气浪向四周扑来,众人皆是神色一惊,后退数步,为这两人腾出了一片空旷的场地。

“妖师五阶,烈焰狮!”有人惊呼道。

红光一闪,一道通体火红色毛发的烈焰狮踏空而出,犹如掌管烈火的巨兽,站在场地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喷嚏,空气之中都被这灼热的气息震得嘶嘶作响。

蓝袍少年的眼神平静如水,也不废话,全身妖气涌动,一道幽蓝色的妖宫缓缓升起,气息恐怖,宛如利剑出鞘,锋芒乍现。

只见一道幽蓝色的身影自妖宫之中暴掠而出,身法飘逸,潇洒如风。

突然,人群之中的苏贤瞳孔一缩,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刚出场的幽蓝色身影,眼眸之中涌现出了一股震惊之色。

“天哪!这是……”

当所有人看清了那道神秘身影之时,人群之中也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

第八章 月铜傀的进化形态

“月铜傀?!”

一阵哗然之声沸腾而起,原以为这是一场异常激烈、悬念十足的战斗,但在众人看到月铜傀那道幽蓝身影的那一刻,在他们心目中这场战斗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月铜傀,在妖者境或许还能逞凶,但是在妖师境,能挡得住烈焰狮的一击吗?

人群中,唯有苏贤身躯紧绷,呼吸急促,一双黑眸紧盯着那月铜傀,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

“月铜傀?这是他的第一妖兽还是第二妖兽?难道……他是我们家族的人?”

苏贤的神念之中无数个念头浮现,作为同样身怀月铜傀的妖修,一股亲切之感悄然建立。

妖宫之中,青羽大帝懒洋洋地睁开了眸子,神念轻轻一扫,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一副淡然的模样,淡淡道:“是不是第一妖兽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家族的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在这片弹丸之地,居然有小娃子初步掌握了月铜傀的正确打开方式,不简单呐!”

“月铜傀的正确打开方式?”苏贤表示不解。

青羽没有理会苏贤,神念之中陷入一片死寂。

苏贤无奈,目光重新聚焦于场地中的那道幽蓝色身影,目露期待之色。

烈焰狮身后,段震张狂一笑,脸上写满了自信,原本看眼前这少年如此波澜不惊,段震还以为要阴沟里翻船。

没想到……

“月铜傀?哈哈哈,你想笑死段爷我吗?破铜烂铁一个,在我的烈焰狮前根本撑不过一息。”

段震眼中尽是轻蔑之色,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

蓝袍少年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感叹着段震的无知。

“动手吧。”

蓝袍少年扬起了俊秀的脸庞,那双剑眉下的星目一片平静,唇齿轻启。

“既然你寻死,也怪不得段爷我了。烈焰狮,裂地火刃!”

话音刚落,只听段震暴喝一声,嘴角露出了森然一笑,烈焰狮浑身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脚掌一踏,刹那之间两道镰刀型的火刃漂浮而起,破空袭向月铜傀。

“致命潮汐!”蓝袍少年淡淡回应道。

但是,下一刻发生的一幕景象,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一排排的掉了一地。

只见月铜傀犹如深海之中劈潮而出,那凌厉修长的手掌上手印变幻,一股澎湃磅礴的妖气开始狂涌,顿时之间妖风四起,呜咽作响。

“妖气如风,凝而化实!妖力!这是妖力!这少年已经是半步妖灵了。”

不过,这道惊呼声响起后,却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响应,而是一片寂静,转眼一望,发现众人全都陷入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原本此人还相当不解,突然,此人眼神之中一抹惊骇之色猛然浮现,倒吸着凉气结巴道:“这……月铜傀?月铜傀还能施展妖术?”

这句话像投入湖面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涟漪。

“妈的?这是真的吗?你掐我一下,是我瞎了对吗?”人群中,其中一人猛然抓住身边的另外一人激动道。

当苏贤望见这一幕,十六年修炼的淡然心境掀起了浪花,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轰然打开。

苏贤喃喃道:“月铜傀也可以跟妖修一样修炼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可以呢?”青羽白了苏贤一眼,随即吐槽道,“虽然我不知道这小娃子区区半步妖灵的修为是怎么弄到六阶的塑脉圣果和妖王境潮汐巨兽的神念以及妖晶,而且这月铜傀里融入了各种稀有秘矿,上面还刻画了一个四阶聚气阵,看得我都一脸懵逼。”

“不是我说,改造这具月铜傀的人跟脑残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简直是暴殄天物!”

闻言,苏贤颇为无语,心中却是讶异,这月铜傀的配置堪称豪华啊!

越是这样,苏贤看向蓝袍少年的眼神也愈发凝重。

场地之中,那月铜傀宛如一尊强大的妖兽,周围席卷着深蓝色的浓稠妖力,随着妖力不断凝聚,一股铺天盖地的浪潮给人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汹涌地朝烈焰狮后方奔去。

擒贼先擒王!

众人皆是一惊,这蓝袍少年果真是好手段,若是这道攻势直接击溃了段震,使其妖宫溃散,那接下来就根本没有战斗的必要了。

“卑鄙!”

段震暴跳如雷地咒骂了一声,眼神微冷,又是一座火红色的妖宫浮现在其身后,一条条火焰般的藤蔓舞动着。

“妖师一阶的苍炎藤!这是段震的第二妖兽。”人群中也有了解段震之人,在看到那火焰藤蔓时便高呼道。

一般的妖修都会着重培养第一妖兽,这就会造成其他妖兽和第一妖兽的修为有着巨大的差距。

毕竟,只有资本雄厚或大毅力之人,才会选择同时培养所有妖宫中的妖兽,这样的好处就是战斗力强悍无比,几乎横扫同阶。

灵性十足的苍炎藤挥舞着粗壮的藤蔓,在段震前方形成了一道坚实厚重的苍炎火盾,岿然不动。

“小子,还想直接攻击我?先尝尝烈焰狮裂地火刃的味道吧!”

段震阴笑着,那粗如手臂的火刃已经携着灼热火焰向月铜傀奔腾,刺啦一声,便撞击到了月铜傀的胸口之上,火光弥漫。

“哈哈哈哈!废了吧?嗯?”

火焰消散后,段震那狰狞的笑容渐渐凝固,只见月铜傀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而那所谓的裂地火刃,居然连一道擦痕都没有留下。

境界差距如此之大,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可惜,段震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

“怎么可能?”

段震神色惊慌,但是那致命潮汐已然汹涌扑来,苍炎火盾在触及浪潮的一刹那,便被一股摧枯拉朽之力尽数冲破,苍炎藤的防御形如虚设,剩余的潮汐之力无情地轰到了段震的胸口,发出一阵巨响。

嘭!

被致命潮汐一撞,段震的妖宫化为一道模糊血雾,身形瞬间倒飞出数十米,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土地上,身躯下的地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双目无神。

就连烈焰狮,都是眼眸惶恐,头也不敢回地转身就跑,转眼间便冲出了人群,弃主人而去。

坠地后,段震的胸口凹陷,七窍流血,生机全无。

“死了!段震死了!”

这道呼声响起后,有的人震惊,有的人庆幸,还有的人惊惧,这惊惧便是来源于那神秘的蓝袍少年。

这一带威名赫赫的妖师段震,居然在这蓝袍少年中走不过一招,便被瞬间秒杀,这等实力堪称恐怖!

“这衣服,是山海宫的真传弟子啊!”

人群中不乏眼力尖锐之人,居然认出了蓝袍少年的身份。

在知晓了蓝袍少年真传弟子的身份后,众人皆是一叹:“这下段震可是死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是啊!天玄国四大宗门之一山海宫的真传弟子,又岂是他一个小小妖师惹得起的?竟然还天真到想强抢他的东西,简直作死!”

顷刻之间,关于段震身亡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光明之森外的交易区。

而那蓝袍少年依旧是端坐在摊边,眼眸低垂,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周围人热闹也看完了,山海宫真传的身份又摆在那里,这一次蓝袍少年没有把月铜傀收回妖宫之中,而是静默站立于其身侧,见状所有人都匆匆离去,不敢多作停留。

这种青年豪杰,岂是他们这些修为低劣的散修可以接近的?

“这颗青色种子是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蓝袍少年微微抬起头,便看见一位身着青丘门外门服饰的少年站在摊前,笑容诚恳,眼神干净,指着摊位上一枚不起眼的青色种子询问道。

此人正是苏贤。

但是,苏贤来并不是为了套近乎,而是真的奔着摊位上的物品而来的。

刚才,一向眼光挑剔刁钻的青羽大帝竟然说这蓝袍少年的摊位上有一物值得购买,却并未说明是何物。

苏贤当然不想错过,既然青羽大帝都看得上,那说明定不是凡物。

来到摊前,苏贤眼神一扫,便是锁定了这颗青色种子。

原因无他,就因其他物品苏贤都觉得平淡无奇,唯独这颗种子苏贤看不透。

“这是枚异火种。品阶大概介于一阶二阶之间,我不是炼丹师所以用不到这玩意儿。”蓝袍少年实诚地回答道。

原来是异火种,可它的气息未免太过薄弱,连拥有四阶神念的苏贤都差点错过。

然而,苏贤心中一凉,因为就算最普通的一阶异火种,那也不是他现在这点身家买得起的啊!

可连青羽都看得上这奇异种子,不尝试一下苏贤又怎么甘心呢?

于是,苏贤硬着头皮问道:“怎么卖?”

闻言,蓝袍少年那双黑眸轻微地看了苏贤一眼,笑道:“这枚异火种内气息微弱,只有不到一成的概率能唤醒异火,在我这也属鸡肋,一块中品妖石好了,不能再低了。”

嗯?苏贤愣住了。

一块中品妖石?这跟送有什么差别啊?

要知道,一枚一阶异火种,若是放到天玄国内各大城市的拍卖行中拍卖,被炒到数十颗中品妖石都是常有的事。

然而,一块中品妖石也相当于一万块下品妖石啊!

苏贤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商量道:“我身上没有这么多妖石,你看这颗种子可以值多少?”

说完,苏贤的手掌心出现了一颗金色种子,赫然是从黑曜灵树中挖出的黑曜妖种。

“这是……黑曜妖种?还真是稀有呢。”

蓝袍少年微微惊讶地结果了黑曜妖种,观察了一番便报出了它的名称。

蓝袍少年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孕育出黑曜妖种的黑曜灵树上一定有伴生妖兽黑曜蛛吧?黑曜蛛的妖晶对我还是有点用的,两个一起给我可以抵一块中品妖石。”

闻言,苏贤惊喜万分,我靠,他没听错吧?

很显然,这年头像苏贤这般老实的买家也不少了,只听他不好意思道:“呃,你没逗我吧?这两者相加也远远不值一块中品妖石啊……”

蓝袍少年哭笑不得,解释道:“黑曜蛛的妖晶之中有很大几率会出现妖术传承,我可以将它剥离出来种到我的月铜傀上,这黑曜妖种还可以强化这道传承……”

说到这,蓝袍少年话语一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皱眉道:“到底买不买?”

“买买买!”

苏贤忙不迭地递上了黑曜妖种和黑曜蛛的妖晶,接过青色异火种后一溜烟地离开了此地。

就在苏贤离开后不久,便又有气质超然的两男一女找到了蓝袍少年,随即蓝袍少年收起了摊子,四人便进入了光明之森的深处。

若苏贤在此,一定会发现,这另外三人居然也是山海宫的真传弟子!

……

第九章 虚空化鼎法

“哟,小娃娃,你怎么不问问他叫什么名字?知道名字就可以猜个大概了。”神念之中,青羽大帝调侃道。

床榻之上,苏贤盘腿而坐,眼眸微闭,淡淡道:“山海宫中真传弟子才几个?到时候一问便知,不急于这一时。”

苏贤在买下青色异火种后,便付了三块下品妖石当作一个月的房租,住进了一家客栈之中。

为什么不回青丘门?

苏贤不信那林修会这么轻易地饶过自己,等林修回青丘门告状,宗门之内定是危机重重,而且那柳寻背后的家族势力庞大,说不定宗门里就有潜伏之人呢?

所以,在没有绝对实力的保障之前,苏贤并不打算就这么回去,反正这采摘黑曜果的任务限期为一个月,时间尚早。

“这异火种究竟是什么?你居然也如此看重。”

苏贤掌心一翻,那颗浑身散发着淡青色光芒的异火种忽然出现,这异火种看上去脆弱易碎,毫不起眼。

青羽睁开眸子,眼神中闪过戏谑之色,摊了摊手无奈道:“我看重?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说它有被购买的价值,又没说是什么稀世珍宝。”

“卧槽?”

闻言,苏贤哀嚎一声,身躯随意一倒,整个人便躺在了床上。

“就你现在这经济状况,想要成为炼丹师,如果不靠运气,想要攒足购买一种一阶异火的妖石要等到猴年马月?那时候你的修为起码都超越妖师了,浪费时间。”

青羽苍老的眼眸中浮现一抹笑意,幽蓝色的光芒一闪,月铜傀便如幽灵一般出现在了房间里,拿过了苏贤手上的异火种仔细端详着。

“果然,是小青炎的火种,你还真是捡到宝了。”

青羽在确认无误后,啧啧称赞着,随手一扔,这异火种便重新回到了苏贤手中。

“一阶小青炎?这不是四阶异火吞天青炎的最初形态吗?”

苏贤并非孤陋寡闻之辈,其中关于炼丹师的异火他更是所知甚多,上到七阶异火,下至最寻常的一阶。

“不错。”青羽点了点头,讲解道,“天底下没有天生的吞天青炎。所有吞天青炎都是从一阶小青炎起步,经历多年岁月不断吞噬其他异火,才能慢慢蜕变成堪称四阶霸主的吞天青炎。”

“可是,那蓝袍少年说得也没错,这小青炎种能唤醒小青炎的几率不到一成,机会渺茫啊!”

说完,苏贤一脸愁容,没想到一个求之不易的成长型异火来到了自己手中,却随时都有破灭的风险。

青羽淡淡一笑,倏地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俨然化身为一介大师,教训道:“连如何温养异火种提高唤醒几率的方法都不知道,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当炼丹师?”

苏贤微愣,脸色羞愧到通红,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知道什么狗屁温养异火种的方法。

“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这是远古时期的做法,估计十万年过去了这个方法早就失传了。”

被青羽这么一调侃,苏贤就差提着一把大刀架在他头上威逼青羽说出温养之法了。

“铸魂根、淬火莲、壮息草、凝灵液……这些是很普通的药材,组合一起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另外,把锻体丹的药材也准备几份。”

半个时辰后,苏贤经过了一番死皮赖脸地讲价,终于成功买回来了所有药材,顺带了九份锻体丹的药材,当然其中不包括最为难求的黑曜果。

然而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苏贤只感觉寒风呜咽,心仿佛在滴血,出门一趟,低阶储物袋中的妖石被消费一空,苏贤又彻底变成了穷光蛋。

“心疼什么,既然选择了炼丹师这条路,你还没有点思想准备?否极泰来懂不懂?”

青羽鄙夷道,想当年,他的储物袋就没满过,只要一炼丹,储物袋中有价值的东西就犹如哗哗流水,瞬间流走。

一想到要成为一个炼丹师,苏贤便神情肃穆,一扫之前的失落感。

回到房间后,青羽指导道:“将铸魂根、淬火莲和壮息草都研碎吧,放入凝灵液中,再把小青炎种放进去。”

苏贤一丝不苟地按青羽所说的步骤操作着,期间不敢出现一点差错,生怕亲手毁了唤醒异火的宝贵机会。

“温养后是有十成的把握吗?”苏贤担忧道。

“你在想什么?用这点破药材你就想把一成几率提升到十成,你是活在梦里吧!”青羽差点破口大骂,心想这小娃娃也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吧。

不过也正常,对于丹道,苏贤了解甚少。

苏贤微微皱眉,问道:“那有多少把握?”

“不知道,两成左右吧。”青羽含笑道,苏贤一听差点喷血,折腾半天才提成了一成的几率,希望还是很渺茫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青炎种被药材浸泡得青芒大作,气息隐约恢复了鼎盛,一股灼热的温度逸散开来,房中的气温也逐渐上升着,宛如浸在沸水之中。

“就是现在。”青羽低喝一声。

苏贤眼神一凝,身躯之中妖气涌动,一股淡白色的妖气顺指尖射出,咻的一下便钻入了小青炎种内。

咔嚓!

只见小青炎种的青色外壳浮现出道道裂痕,一团微弱的青色火苗幽幽燃烧着,却又如风中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般。

然而,苏贤神情依旧凝重,体内的妖气还在不断注入,试图壮大这摇摆的火苗。

嗡!

霎时间,苏贤脸色一青,因为小青炎很不给他面子,竟然随着时间流逝火光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消散了。

苏贤眼神一黯,果然是概率太低,要失败了吗?

寂静的房中,青羽默默望着这一幕,幽幽一叹,惋惜道:“果然两成的机会太小了,看来还是要本帝出手啊!”

月铜傀中,青羽忍着剧痛强行分割出了一道闪烁着黑光的神念,旋即屈指一弹,形似火焰的神念清脆射出,化为一道黑丝,顿时融入了小青炎种,小青炎的气息瞬间变得诡异森冷。

“这是?本源之火?”

本源之火,这是炼丹师到达一定层次后才能从自身异火中提取的本源,然后往往融入神念中使神念更加强大,生生不息。

苏贤不禁诧异,原本绝望的眼眸中恢复了神采,只见指尖上的小青炎在黑色的本源之火淬炼下,火光不断壮大,顷刻间便化为一尺高的青色火焰,犹如一头妖兽肆意咆哮着。

“尝试着掌控这小青炎,引小青炎入体,淬炼筋脉,唤醒异火也是一次不可多得锤炼身体的机会。”

苏贤耳边响起了青羽认真的教导声,不由心生感激,眼神坚定,在小青炎中种下了一枚神念种子,一股媲美血脉链接的联系瞬间建立。

这一刻,小青炎彻底在苏贤的掌控之中了。

引火淬体!

苏贤心念一动,身前的小青炎化为一抹流光,瞬息之间钻入了苏贤的体内,苏贤只感觉浑身滚烫,小腹之处仿佛悬挂着一轮炎炎烈日,不断有热流涌出,钻入了苏贤的脏腑和筋脉中。

这种感觉,有撕扯筋脉时的痛楚,又有重塑身体的畅快之感。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床榻上的苏贤汗液涔涔,口中喘着粗气,皮肤表面凝结了许多黑色杂质,臭味熏天,但整副身躯仿佛回炉重造一般,浑身一轻,变得更加灵动轻盈。

待洗掉了杂质,苏贤忍不住开始挥拳,房中骤然间响起呼呼拳风。

“一拳拥有百斤之力,还算不错,初步踏入了武者一阶。”

青羽的声音透露着些许疲惫,却不忘评价道。

“多亏了你的那道本源之火,不然……”苏贤的语气中透露着感激,但这份谢意又难以用言辞来表达,苏贤只能傻傻地挠了挠脑袋,嘴笨的不行。

青羽只是淡淡挥了挥手,看着苏贤那双明亮的黑眸,循循善诱道:“考你一个很弱智的问题,炼丹师想要炼丹,需要准备什么?”

“药材、异火、药鼎。”苏贤不假思索道。

“鼎呢?”青羽随即问道。

突然,苏贤嘭得从床上一跃而起,高呼道:“卧槽?鼎呢?!”

这时,苏贤想到了自己空荡荡的腰包,又想到了一阶药鼎那高昂的价格,一股冷水当头淋下,一下子便让苏贤冷静了下来。

没有鼎,青羽还会这么淡定?

有古怪!

一念至此,苏贤暧昧一笑,眼神中划过一抹狡黠之色,青羽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炼丹一途,再妖孽的人也少不了领路之人。即便我身为八阶炼丹师,若当初没有师尊的谆谆教诲,又怎会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一天呢?”

“其实,这十六年来陪伴你的那个小娃娃,本身就是个五阶炼丹师。不过,我还奇怪他为什么从不在你面前展露炼丹手段,现在一想,估计是希望你专心于妖修一道,避免分心,争取尽快走上巅峰,早日回归家族吧!”

青羽微微沉吟,沉声道:“炼丹一途,艰辛万分,你还想要妖武双修,贪多嚼不烂,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放弃炼丹,以后我也可以助你在妖武双修这条路上取得非凡的成就。”

这是规劝,也是考验!

“当渺小试图证明自己的伟大时,挫折就已经注定了。”苏贤没有犹豫,笑答道。

青羽颇为欣慰地望着苏贤那坚毅万分的脸庞,多么像当初毅然决然走上炼丹一途的自己啊!

“拜师吧!”青羽淡淡一语。

这倒是难倒苏贤了,拜师的具体流程是啥来着,印象中有点模糊啊。

苏贤苦笑道:“呃,怎么拜?”

青羽风轻云淡的脸庞骤然一黑,旋即摆了摆手,作罢道:“算了吧,有这份心就好了,本大帝倒是不在意那迂腐的程序。”

“接下来,我会传你一门我的独创炼丹手法,加上刚刚分割本源之火,我的神念会虚弱一阵子,十有八九会陷入沉睡之中。”

一听青羽要沉睡,苏贤心中莫名一酸,急切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加速你的苏醒吗?”

“你这小娃子要是不嫌我老头子啰嗦,就多找点修复神念的灵丹妙药吧!要不,就等我睡到自然醒吧……”

青羽知道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光是看苏贤的眼神,青羽就知道这个徒弟,没收错!

“听好了。这门炼丹手法被称为远古八大炼丹手法之一,名为虚空化鼎法!”

只见青羽操纵着月铜傀手指轻点在苏贤的眉心处,瞬间一大股信息涌入到了苏贤的神念之中,涨得苏贤脑袋疼痛欲裂,近乎昏厥。

传授完后,月铜傀便自主回到了妖宫中。

这时,苏贤的神念之中一道青铜色的灯盏虚影凭空浮现,一股温和的波动如水纹般散开,眨眼间便驱散了苏贤脑海中的疼痛之感,然后这道青铜灯盏也彻底消散了。

苏贤默默回忆着那青铜虚影,原来这就是父母留给自己的点识灯,不但赋予了自己远超同龄人的神念强度,还帮助自己渡过了一次难关。

房屋中,苏贤已经完全接受到了虚空化鼎法的全部内容,内心一片宁静。

随即,苏贤悠悠抬头,璀璨如炬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房屋,眸中满怀着相思之情和坚定之色。

等着吧!

父亲母亲,我很快就回来!

……

第十章 炼制锻体丹

啾啾!

光明之森边缘的地方天色亮的极早,当天际浮现一抹鱼肚白时,浓郁的光元素普降大地,犹如春风拂过,万象更新。

养精蓄锐了一晚上,在听到报时鸟的悦耳鸣叫声后,苏贤双肘撑起身子,黑眸中闪过一丝清明。

“今天,要炼制出锻体丹!”

昨夜,苏贤研究了一会儿虚空化鼎法,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神念中涌来潮水般的疲惫感,可见想要修炼这远古八大炼丹手法需要耗费多少精力。

不过,一晚上的钻研也不是毫无所获,通过修炼第一层法诀,至少苏贤已经可以初步用妖气凝出一阶药鼎的雏形。

将锻体丹的所需药材都放在桌上,再拿出九颗黑曜果,留下一颗准备交付宗门,一切准备就绪。

苏贤站在木桌旁,沉下心神,深深吐了一口气,心念一动,一团天青色的阴冷火焰乍然浮现。

“虚空化鼎!”

苏贤心中默念一声,体内的妖气涌出,慢慢在悬空之处凝练出了一尊白雾状的药鼎,高约两尺,形如潜龙。

这尊药鼎只是初具雏形,据虚空化鼎法中描述,若真正将第一层修炼圆满,那凝练而出的一定是被称为一阶中的至尊药鼎赤龙鼎。

苏贤尚停留在妖者二阶,想要凝练出真正的赤龙鼎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第一步要完成对炼骨草、凝血芝的精华提取。

苏贤先将炼骨草投入了药鼎之中,小青炎开始在药鼎底部灼灼燃烧,药鼎内猛然间气流翻腾,炼骨草在小青炎的炙烤下渐渐变得焦黑,残留下了点点黑色杂质。

但是,细心一看,便可以瞧见药鼎中埋在黑色杂志下的绿色黏稠液体,犹如苍翠欲滴的生命体般缓缓蠕动着,药鼎之中陡然间飘出一抹清香,象征着精华的提取完成。

苏贤轻震药鼎,炼骨草的精华悄然飞出,落于瓷瓶之中,紧接着苏贤投入了凝血芝开始淬炼……

半个时辰后,苏贤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汗,但眼神中丝毫不见疲态,反而是愈发明亮,而炼制锻体丹也到了最后关头,只需要将黑曜果投入药鼎之中炼化,然后浓缩精华凝丹便可。

然而,现实和想象总是不太一样。

在苏贤的计划里,这个时候药鼎应该是清香四溢,然后药鼎内应该安然躺着几枚浑圆精致的锻体丹。

但是谁能告诉他这四颗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是什么?

苏贤干瞪着这四枚不可名状的不明物,捧在掌心贴近了观察,实在难以辨认之时还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紧接着就被舌尖上的涩味感动到哭。

这哪是什么锻体丹,这分明是失败品啊!

苏贤这就纳闷了,一阶锻体丹不是这么炼的吗?

虽然苏贤从未炼过,也曾未观摩过他人炼丹,但没骑过猪、没见过猪跑也大概知道猪是怎么跑的呀。

苏贤闭上眸子,脑海中重新演练了一遍炼丹的步骤,细致入微,不论是火候掌握、放入顺序抑或是药材品质,都没有毛病啊!

那问题究竟出在哪了呢?

不信邪的苏贤再次拿出一份药材重新炼制了一遍,这次炼得身子骨都微微脱力了,但历史又总是惊人的相似,结果依旧是以失败告终。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稍作歇息后,苏贤重振旗鼓,在又付出了四份药材的代价后,渐渐地,苏贤黑眸中终于掠过一抹精光,一股清流般的明悟涌上心头,一切谜团顿时豁然开朗。

“这炼骨草和凝血芝提炼出的精华成分是不能放入瓷瓶中的?在凝丹的过程中,重新被拿出来的炼骨草和凝血芝的温度都偏低,在瓷瓶的冷却过程中散失了其中的大部分精华,故凝丹时无法凝练出品质够高的锻体丹。”

“可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再化出两个药鼎分别盛放炼骨草和凝血芝的精华?不行啊,我的妖气撑不了那么久,小青炎也做不到同时焚烧三尊药鼎。”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后,苏贤摇头一叹,说到底还是修为不够。

若是让青羽大帝知道苏贤现在的想法,不知道是会惊叹还是无语呢?

所有炼丹师的思维都局限于一个药鼎,偏偏苏贤这个在炼丹一途的门外汉,思想犹如一张白纸,天马行空,而这因为他是一张干净的白纸,所以任何奇异的想法都有可能出现。

理论上,也没人说过不行啊!

说到底只是没有人尝试过罢了。

“如果一直放在药鼎中维持温度,我还要分出心神控制药鼎不同部位的火势大小,调整温度,这也太累人了吧?”

苏贤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咬牙去做,休息了一会儿后,体内的妖气慢慢恢复了,苏贤便再虚空化鼎,开始炼丹。

半个时辰眨眼而过。

这一次,苏贤的青丘袍衣衫已经湿透了,用神念操控不同地方的小青炎火候程度,这番巨大的消耗害得他颇为疲倦,但此时炼制锻体丹也到了最后一步,凝丹!

药鼎之内,三团黏稠液体分别闪烁着绿色、血红色和金色的光芒,只见它们缓缓交融,苏贤的神念犹如一只手掌正轻柔地将其糅合在一起,一颗绽放着三色光芒的精致丹药缓缓成型!

嗡!

小青炎一收,一枚精致浑圆的一阶锻体丹静静躺在药鼎内部,渐渐收敛了三色光芒,房内陡然间清香四溢。

苏贤不禁大喜,大手一挥,便将锻体丹收进了药瓶中,然后一脑袋栽倒在了床榻之上,均匀的呼吸声悠悠响起,显然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

一天后,苏贤已成功将剩余两份药材都炼成了一阶锻体丹,不由浑身一轻,长舒了一口气后便从客栈内走出,信心饱满地冲进了光明之森中。

“一阶锻体丹,品质中品,可锤炼身体,增强气血,在体力耗尽时服用效果更佳。”

抱着炼体的想法,苏贤望了一眼北端的密林,旋即转身往东边走去。

光明之森的外围东边是一片峡谷地带,多峭壁山岩,这一带的光属性妖兽偏少,反倒是土属性的妖兽居多。

土属性的妖兽就没有光属性妖兽那般好说话了,说不定一言不合看你不爽就上来怼你,拥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丘岩谷,周边岩层环绕,巨石散落,中间宛如被天外陨石砸出的巨坑,一眼望去,满目疮痍,零星的有几颗铁皮树生长于此。

传闻,这丘岩谷是两位妖修巨擘鏖战之地,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所以无数妖修进入光明之森都奔着丘岩谷而来,主要目的还是碰运气,说不定能意外收获前辈遗失的宝物,或者是探索到洞府、秘境。

但是数百年来,探索丘岩谷的妖修均是一无所获,渐渐地这块区域便被人遗忘了。

苏贤来此,还是冲着铁皮树来的。

武修一道,漫漫无期,武者境衡量境界的标准就是拳力大小。

突破一千斤拳力,便是武师!

而这铁皮树,里里外外共有十层皮,一层代表着一百斤力道,多被无数武修用来测试自身的拳力。

苏贤满意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暗暗道:“就是这里了。”

……

光阴的门户一开一合便是一日,苦修难分昼夜,逆天之旅才刚刚启程。

转眼便是半月时间,这一日清晨的丘岩谷内拳风呼啸,只见一位青袍少年犹如长枪坚挺地站立在铁皮树旁,拳头猛然一击,宛如猛虎下山,气势飞扬。

只听铁皮树簌簌作响,瞬间被脱落下了五层银白色的树皮。

武者五阶!

“不错,境界稳固了。”

苏贤轻笑着收拳,这半个月来他在丘岩谷内苦修,身材变得更为修长健硕,古铜色的皮肤坚如磐石,眉宇间更显沉稳,眼中寒芒闪烁,气势凌厉。

原本苏贤是想尽办法将体力耗尽,然后再服用下锻体丹。

当第一次服用锻体丹时,苏贤意外地发现全身细胞都被一股神秘的绿色能量包裹修复着,所过之处的筋骨都变得更为坚韧,整个人仿佛被重组一般获得新生,神清气爽。

半月来,每当苏贤全身酸痛无比时,那股甘霖般的清流便会莫名出现,然后扩散到全身上下,之后身体中会有一种酥麻之感,服用锻体丹后更是力道大增,气血旺盛。

不过三天,苏贤身上的三枚锻体丹便被吞完了。

直到突破到武者五阶后,苏贤体内的那股能量才被消耗一空,突破如喝水的那种恐怖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感受到这具身体半个月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苏贤不禁脸色一黯,那张淡漠的面庞上涌现一股惆怅,眼睛微微有些湿润,眼前倏地浮现了这十六年跟随在黑老身边游历大陆的画面。

当年的小屁孩,一转眼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了。

而那股绿色能量,便是日日夜夜苏贤浸泡的药浴。

十六年的沉淀,换来今朝的厚积薄发,苏贤才得以在半个月内连破五阶,这种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换作常人,从武者一阶到武者五阶,少说也要半年一年的,毕竟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每一次全身酸麻无力时都能快速恢复,所以武修一路也坎坷万分,更是需要一定资本。

若有一些灵丹妙药的帮助,那这修炼速度自然会加快不少。

“是时候出去检测一下这身实力了。”

其实,苏贤真正想的,还是改善一下伙食。

毕竟,现在的他真的是穷困潦倒,身上没有一块妖石,没有一点药材,这半个月还是靠吞食野果来果腹。

甩开了脑海中的杂念,苏贤微微一笑,眼神一片清明,手掌一握,一股凌厉的气势爆发了出来,吓得附近修为低劣的鸟兽纷纷惊逃。

……

第十一章 玄天龟的消息

轰!

就在苏贤即将动身之际,丘岩谷的入口处突然传来惊雷般的响动,苏贤脸色不变,悄无声息地躲到了一块巨石后,神念蔓延而出,竖耳倾听着。

“陆峰哥,我们不应该跟上苏辰师兄嘛,怎么来这丘岩谷?”曹熊胖乎乎的,一脸憨厚疑惑之相,吃力地跟在一道身材精瘦、眼神阴鸷的少年身后,气喘吁吁。

闻言,走在前面被称之为陆峰的少年又是一拳轰出,手臂上青筋暴涨,狠狠地砸在了岩石上,骂咧咧道:“跟什么跟?有四大真传在,玄天龟怎么可能由我们染指?说到底,我们只是传递情报的工具罢了。”

陆峰的脸色阴沉似水,情绪暴躁不已,这么大反应吓得曹熊脸上横肉一抖,面露惧色。

“陆峰哥,话也不是这么说。宗门里本来就发布了这个任务,我们只是来探查消息的,结果也很明显了,我们的实力根本搞不定那只玄天龟,而且苏辰师兄已经是半步妖灵,更是在之前争得为宗门争得了莫大荣誉,那……”

曹熊说着说着越觉得周围气氛冷到极点,眼神一瞟,发现陆峰的神色中早已杀机弥漫,话音蓦地细若蚊吟。

“哼!他们抓那玄天龟,然后扔给我一张虚无缥缈的破地图,看这色泽都不知道被人摸上多少遍了。这丘岩谷内要真有大能遗物,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们来挖掘?”

对手中这张古朴泛黄的残图,陆峰不禁嗤之以鼻,心中仍对那只玄天龟念念不忘。

曹熊还有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苏辰师兄出手大方地给了你一瓶通脉丹你怎么就忽略了,你可是服用了一颗就突破到武者七阶了呢!

玄天龟是什么,很多普通人可能都不知道。

但是说起玄天仙龟,那一定如雷贯耳。

玄天仙龟,帝妖榜一百的恐怖妖兽,拥有独步天下的抵御之力,被誉为大陆壁垒,一只妖兽就抵得上千军万马,宛若金城汤池,坚不可摧。

一龟当关,万兽莫开!

大千世界里妖兽的种族数以亿计,而能排进帝妖榜的妖兽只有寥寥一百。

别看玄天仙龟只是帝妖榜第一百名,只要这种级别的妖兽在大陆上现世,那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

何况,玄天仙龟为什么排在第一百名?

这段历史要追溯到数十万年前的帝妖榜之战,万族争锋,却没有一只妖兽能攻破玄天仙龟的防御,就连帝妖榜第一的那种神秘存在都办不到。

可惜,所有妖兽都未曾见过玄天仙龟的攻击手段。

甚至一度认为,玄天仙龟是天生的肉盾,根本不具备攻伐妖术。

因此,玄天仙龟才被排到帝妖榜第一百名,更是帝妖榜的绝对守门员,就因帝妖榜上名次会不断更迭,更有新的种族将老的种族挤出帝妖榜,唯独玄天仙龟一族的地位没有一个种族的妖兽可以撼动。

而这玄天龟,就是玄天仙龟一族的后裔,但只是旁系一脉,体内玄天仙龟的正统血缘近乎断绝,却仍残留着一丝进化为玄天仙龟的可能。

不远处,苏贤将两人的对话全部听在耳里,呼吸微微变得急促,毕竟那是关于玄天龟的消息啊!

那是一只有可能跻身成为帝妖榜第一百的妖兽啊!

陆峰两人顺着残图上模糊的印记指引绕过了成堆的岩山,恰巧来到了这半个月来苏贤的苦修之地。

只听一道苏贤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响起:“咦?陆峰哥,你看那铁皮树。”

这是曹熊的声音。

苏贤微微蛋疼,心想你丫也太会观察了吧?

视线循着曹熊所指的方向看去,陆峰布满阴霾的脸上闪过一抹警觉,上前捡起了铁皮树脱落的新皮,观察了一下这道痕迹,又将附近的铁皮树上都看了一遍,陆峰微微沉吟道:“这棵铁皮树的皮是最近掉落的,看这痕迹应该就在不久之前。”

“附近的铁皮树上都有测试拳力的拳印,时隔最久的拳印约莫是在半个月前,而此人半个月前只能击落铁皮树的一层皮,半个月后……”

说到这,曹熊见陆峰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甚至眼神中藏着一抹不可思议。

“五层皮!此人在半个月内从武者一阶突破到了武者五阶?真的假的啊?这速度也太可怕了吧!”

曹熊暗暗咋舌道,言语中不乏惊叹,将陆峰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就补全了。

藏在巨石后的苏贤默默哀叹着,这两位老哥,你们这惊人的推断力真是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我们刚从丘岩谷外进来,而丘岩谷的入口也只有一个。他只是武者五阶,又不会飞。这么说,眼下的丘岩谷中还藏着一个天资妖孽的武修?”曹熊脑袋极为灵光,突然拍手道。

只见,陆峰的眼底涌出了一抹灼热之色,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幽幽道:“曹熊,你见过半个月可以从武者一阶突破到武者五阶的人吗?”

曹熊认真地回忆了一番,旋即坚定地摇了摇头,道:“身为四大真传的白山城师兄当初从武者一阶到五阶也耗费了两月之久,半个月的速度太骇人听闻了,除非他有大量的灵丹妙药或者神秘宝物相助。”

“管他是灵丹妙药或者是神秘宝物,都说明了他是一个大财主。或者说,此人会不会得到了这丘岩谷内的先人遗物呢?”

说到这,陆峰的声音都变得极为低沉森冷,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贪婪的凶光。

经陆峰这么一分析,曹熊连连点头,极为赞同。

而苏贤就差跳出来破口大骂了,你们脑子是进粪了吗?

这么扯淡的想法都想得出来?老子全身上下身无分文,跟那丘岩谷宝藏更是没有半毛钱的联系,还硬是被你们意淫得毫无破绽可言?

竟然还自认为逻辑满分。

苏贤差点气得吐血,这两人显然是起了贼心啊!

等到两人继续向前,躲在巨石后的苏贤必定会被发现,到时候怎么也说不清了。

一念至此,苏贤无奈地叹了一声,慢悠悠地从巨石后走出,满脸幽怨,感慨道:“你们的想象力能再丰富一点吗?什么狗屁逻辑,我都听不下去了。”

苏贤眼前,站立着两道人影,他们身上那沾染风尘的蓝袍上绣着一座巍峨的山峰,赫然是两名山海宫的外门弟子。

陆峰和曹熊见巨石后突然走出一位身穿青丘门外门服饰的少年,整个人吓得一抖,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只见陆峰苍白的脸庞上露出冷笑,咄咄逼人道:“被我们猜中,藏不下去了吧?识相的快把异宝交出来!”

“哪有什么异宝?”苏贤一脸懵逼,摊了摊手苦笑道。

陆峰脸色一寒,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苏贤,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道:“区区一个青丘门的外门弟子,好大的胆子,偷听我二人商谈宗内机密,是不是想出去将玄天龟的消息传给你们青丘门的亲传弟子,然后前来伺机争夺?”

曹熊一听,心中猛然一抖,言下之意陆峰是起了杀心啊!

说是为了不走漏玄天龟的消息而杀人灭口,实则是惦记上了苏贤身上的异宝,却高举着为宗门利益考虑的大旗!

真是阴险呐!

闻言,苏贤微微一怔,神情淡然的望了这身形瘦削却又城府极深的陆峰一眼,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笑道:“做人何必这么虚伪呢?想要宝贝就直说嘛,还偏要给自己安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自己都不觉得恶心吗?”

陆峰莫名感觉心中被戳到了痛处,面目变得狰狞,寒声狡辩道:“满口胡言!”

“不就是惹不起宗内的真传弟子,然后才想把气撒到我这嘛!”

苏贤脑袋一歪,冷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嘲弄,再次一语道破,逼得陆峰脸色铁青,就连曹熊眼中都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这些道理他也知道,但是畏于陆峰那武者七阶的拳头,自然是不敢说出来。

没想到眼前这人看的如此透彻。

“你说你这人内心怎么就那么阴暗呢?”没等陆峰反驳,苏贤又默默补了一句。

陆峰已经被苏贤说得无言以对了,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整个人都处于爆发的边缘,此时的他就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即炸。

“还忍什么啊!说不过就动手呗!装什么哑巴,孬种!”只见苏贤不屑地唾弃道,脸上笑容更盛,在他眼里,陆峰就是一个可笑至极的小丑。

站在一旁的曹熊是彻底服了,索性那小眼睛一闭,不忍心看见接下来血腥残暴的一幕。

陆峰苍白的脸颊上被羞辱得涨红,惊怒得目眦欲裂,瞬间暴怒而起,暴喝道:“只知道逞口舌之利,说白了还不是一个武者五阶的废物!”

这时,陆峰脚步一点,身形犹如利剑出鞘,气血如虹,原本瘦弱的胳膊竟转眼间粗壮了几分,手臂上爬满了虬龙似的青筋。

“山海五式第一拳,苍龙拳!”

山海五式,乃是山海宫内广为流传的上品玄武学,其威力不言而喻。

这一拳苍劲有力,犹如苍龙出山,气势惊人,就连一旁的曹熊都颇为怜悯地望向了苏贤,仿佛已经看到了苏贤倒飞而出的场景。

只是,苏贤浑然不惧,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身后幽蓝色的妖宫猛然浮现,一道幽蓝色身影破空而出,锋芒毕露,毫无花哨的一拳迎面而上。

当曹熊看清那一道幽蓝色身影的真面目时,面色骤变,惊声道:“陆峰哥,快收手啊!”

卧槽,月铜傀?

这小子敢再奇葩一点吗?

此时,陆峰显然已经来不及收拳了,曹熊心中不禁为其默哀,就算你一拳拥有七百斤的巨力,但是怎么硬的过月铜傀啊……

一具月铜傀,足以纵横武者境了。

当陆峰看到月铜傀之时,差点气血攻心,一口老血都要喷了出来,那张狰狞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退缩之意。

我靠,你第一妖兽是什么不好,偏是一只月铜傀?

换作是别的妖兽,陆峰自信以武者七阶的实力可以有一拼之力,但是如今偏偏是这个被众人所鄙弃的妖兽替代品让他一点脾气都没了。

这怎么打?

场中,陆峰这一凶猛的苍龙拳顿时变得了一记怂拳,月铜傀根本不给他闪避的机会,一拳将陆峰轰得倒飞而出。

“啊!”

皮开肉绽,骨头尽碎!

陆峰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泪光闪烁地望着自己筋脉寸断的右臂,整个人陷入一种失去理智的状态,仰天怒吼着,心情却如坠深渊。

右臂一废,等于他的武修之路几乎是黯淡无光了,除非是找到珍贵无比的灵丹妙药为他重续筋脉或者修复断骨。

可是,这种千金难求之物陆峰能想到最廉价的也是五阶丹药重塑丹了。

但是,天玄国内,哪来的五阶炼丹师?

就算有,又哪轮得到他来享用这一颗重塑丹?

陆峰内心绝望,眼神犹如一条毒蛇一般怨毒地望着苏贤,都是此人,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苏贤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眸丝毫不惧地对上了陆峰那要吃人的眼神,淡淡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月铜傀,了结他吧!”

说完,苏贤便转头看向了始终站在一旁的曹熊,那眼神似乎在警告曹熊不要动手,否则就连他一并铲除。

“曹熊,快杀了他!快杀了他啊!”

陆峰彻底慌了,脸上闪过疯狂之色,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可是,此刻曹熊的腿上仿佛被灌了铅般沉重不堪,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而来,纯属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心情,哭喊道:“陆峰哥,我不能动啊!我一动他肯定也要连我一起杀了的。”

到底谁杀谁,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曹熊内心更是崩溃。

刹那间,眼神血光一闪,陆峰的咽喉处浮现出了一道狰狞无比的血线,血流不止,而陆峰的身躯也渐渐变得冰冷,遂无力倒地,眼神涣散。

这下子,整个丘岩谷内只剩一脸笑意的苏贤,还有神色惊恐、内心惊颤的曹熊。

……

第十二章 真正的宝藏

微风吹过,卷起满地岩沙,庞大寂静的丘岩谷犹如点缀在一片绿洲中的沙漠,竟显得独特晶莹起来。

苏贤弹了弹衣衫上的尘埃,神念一动,月铜傀就俯下身将陆峰身上的东西搜刮了个遍,掏出了一个低阶储物袋和一张年代久远的残破图卷。

“喂,这位兄弟,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啊!”

这场面一直僵着苏贤也不说话,这种古怪气氛犹如延期的凌迟,煎熬着曹熊的身心,曹熊实在里憋不住了,笑容苦涩地哀嚎着。

“你未出言恐吓我,我为何要杀剐你?”

苏贤眉梢轻挑,妖宫一闪,便失去踪迹,月铜傀在转瞬间从原地消失,那种速度快到给人一种似乎从未出现过的错觉。

见苏贤对自己没有杀念,曹熊悬在心口的那块巨石总算落下,擦了擦手心浸出的汗渍,小心脏怦怦乱跳,可见这短短几分钟内他的心路历程何其复杂,一言难尽!

“那这事?”

眼前此人既然没有毁尸灭迹的打算,那一个大活人白白消失自己总要给宗门一个交代,因此曹熊低声下气地询问着苏贤的意思。

很简单,您老是要我编一个惊险刺激的故事蒙混过关,还是……

苏贤深深看了曹熊一眼,此人表面木讷,其实心里有一面明镜,凡事都清楚的很,于是随意道:“如实交代就好,当然记得突出我的委屈,我这也是属于被逼无奈,正当防卫,你说是不?”

“……是是是!”曹熊点头哈腰道。

废话,老子命都在你手里,什么话不是你说了算。

说实话,曹熊和陆峰之间的感情不算深厚,勉强算平日里的合作伙伴吧!但是陆峰此人的确品行不端,因此对于陆峰身陨,在曹熊心里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弱者微若草芥,曹熊早就看淡了。

苏贤找了棵铁皮树,身形慵懒地靠在上面,淡淡问道:“这次玄天龟的消息,是你们发现的?”

闻言,曹熊精神一振,感觉主题来了,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答道:“宗门里原本就有了风声,于是在贡献殿里设下了任务,由我们接了来探探虚实。”

“后来,我们在光明之森的深处天阳洞府和十方山脉交汇处的幽镜潭附近捕捉到了玄天龟最近活动的踪迹,然后上报宗门,紧接着宗门内的四大真传弟子便闻讯赶来。”

谈及山海宫的真传弟子,苏贤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半个多月前光明之森交易区内的那道蓝袍身影,心念微动,很好地将这抹探究之意掩藏了起来。

只见苏贤微微皱眉,怀疑道:“你们这种修为,怎么深入光明之森?”

见状,曹熊也不遮遮掩掩,身后一座沐浴着圣洁金光的妖宫飘然而起,一道娇小玲珑的光洁身影缓缓浮现,眼眸紧闭,似乎还在沉睡。

“光精灵?”

望见这道天使般模样的妖兽,苏贤眼神一惊,眼神中涌出一股羡慕,暗叹这曹熊的机缘真是可贵啊!

光精灵,可是光属性妖兽中极其稀有的存在,整个光明之森,或者说整个大千皇朝,说不定只诞生了一只光精灵,而且光精灵治愈手段极强,更是所有光属性妖兽都亲近的一支种族,完全可以畅通无阻地穿梭整片光明之森。

这样一来,他们深入光明之森的缘由就解释的通了。

至于光精灵一族,远古大陆上曾有一段历史,那是一只妖皇级别的光精灵,只是轻轻吟唱,施展了天赋妖术神愈之后,一座经过一场血战、白骨成堆、死气弥漫的荒城在顷刻间充满了盎然生机,城中受伤的妖兽以及修炼者在短短数秒内便伤口痊愈,一身实力转眼间恢复到鼎盛。

一只妖皇级别的光精灵,足以恐怖到拯救一座岌岌可危的城市!

所以,饶是苏贤都不得不惊艳,眼前这人竟拥有这一场得天独厚的造化。

当曹熊被苏贤盯得发慌时,只见后者收回了目光,问道:“你们山海宫的四大真传分别叫什么,具体实力如何?”

曹熊一愣,神情不解,这位少年问这些干嘛?

难不成还想从他们手里抢夺玄天龟?

你莫非是在逗我吗?

就你这三脚猫水平,在那四大真传面前,估计连玄天龟的影子都捕捉不到,想要争夺,无异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曹熊转念一想,既然如此,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忧的,遂大方道:“我们山海宫的四大真传,分别是苏辰师兄、白山城师兄、莫幽师兄和姜雨凝师姐。四人之中,隐隐以苏辰师兄为首,虽然苏辰师兄的修为其实是四人之中最低的,目前只有半步妖灵……”

“而另外三位真传的修为都在妖灵一阶和二阶不等,可是苏辰师兄的那具月铜傀实在是酷炫了,强大到令人匪夷所思,你见过会施展妖术的月铜傀吗?”

曹熊这么一问,突然想到,眼前这位少年的第一妖兽居然也是月铜傀,真是凑巧。

经曹熊一说,苏贤的眼瞳微微一缩,内心微凛。

会施展妖术的月铜傀。

月铜傀中还有六阶塑脉圣果,妖王潮汐巨兽的神念以及妖晶、稀有秘矿和四阶聚气阵,最为关键的是,他姓苏!

苏贤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保持着镇定,试探道:“这只月铜傀是那苏辰的第一妖兽?”

“没错,苏辰师兄的第二妖兽是秋水雕,一只水属性的飞行妖兽。”曹熊并没有想太多,知无不言道。

听到答案,苏贤的内心颇为不平静,这偏居一隅的天玄国内,自己居然遇到了一位极大可能跟自己出于同一家族,同样流落在外试炼的族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同情,亲切,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近。

苏贤吐出一口浊气,心想还是顺其自然为好,毕竟也不知道那家伙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没有保障自身的实力前,还是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为妙。

就这样,苏贤再不着痕迹地随便问了几句,就放走了曹熊,也不怕他回宗内添油加醋地乱说一通,反正这与他都无关。

在曹熊转身之际,苏贤那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道:“好好珍惜,努力活下去,有朝一日,你的光精灵会闪耀这方天地。”

听此,曹熊浑身一震,背过身的眼眸中燃烧起一股璀璨意志,心中那股任人宰割的委屈失落感瞬间消散,重重地点了点头,便疾步离开了丘岩谷。

……

“上品玄武学,山海五式。足足九枚通脉丹,外加三百块的下品妖石,这家伙还真是富裕啊!”

丘岩谷的一个隐蔽角落里,苏贤将陆峰留下的低阶储物袋翻了个底朝天,不由两眼放光,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非常到位!

当然,储物袋中类似于山海令这等杂物,苏贤就忽略不计了。

主要是这通脉丹,色泽饱满,乃是武者境中锻体的上好丹药,效果更压锻体丹一筹。

“我就纳闷了,明明好东西这么多,还贪得无厌打我的歪主意,真是不懂知足啊!”

陆峰已经身死,苏贤还不忘挖苦几句,欣然地将所有东西转移到了另一个低阶储物袋中,然后摊开了那张残破图卷开始研究起来。

半天后,苏贤按照残破图卷上的指引,摸索到了一座宽敞的洞府门口。

这座神秘洞府嵌于丘岩谷的尽头之处,洞府前建造着一座古朴宏伟的广场,周围两座恢弘高耸的岩石雕像矗立着,犹如两只巨大妖兽看守洞府,迎面扑来一阵莽荒之气。

“看这阵仗,的确是遗迹无疑啊!否则谁会闲着没事搞来这么两座雕像摆在洞府前?”

苏贤心中自言自语着,可是若这里真是遗迹,早就应该被人搬空了,但据说所有来过丘岩谷的妖修都未曾发现过什么宝物啊!

随即,苏贤自嘲般地笑了笑,自己只是来碰碰运气,怎么竟真和那空穴来风的宝藏较起劲来。

不再多想,苏贤只身走入了洞府之中,借着岩壁上的照明珠不断深入,大约前进了数百米,一座空荡荡的密室映入眼帘。

洞府入口只有这条通道通往这间密室,可是这里遍布尘埃,蛛网密布,一看就知荒废了多年,无人造访。

周围墙壁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凹槽,苏贤摸了个遍,确定此处没有任何机关。

“奇怪,这地方怎么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十六年的渊博见闻,让苏贤敏感地察觉到了这间密室的可疑之处,当他悠悠站立于中央,脚步挪移,环顾四周之时,眼底一抹精光瞬间浮现。

接下来,苏贤莞尔一笑,恍悟道:“怪不得数百年来无数妖修在此都未得到想要的奇遇。一个重伤之人,开辟洞府是为了什么?当然是疗伤啊!丘岩谷内妖气稀薄,这明摆着是一座聚气阵啊!看周围密密麻麻的凹槽,大概是个五阶聚气阵。”

“可笑,这么一个大宝藏就摆在眼前,却没有人辨识得出。”

苏贤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若不是在六年前他跟随黑老在另一块大陆碎片上见过一座五阶聚气阵,今天说不定也和先前的无数妖修一样,将与这份真正的至宝擦肩而过了。

“下品妖石还是太低级了,光是三百块都不够五阶聚气阵支撑几息,不过我有妖厄灵术,还是值得一试。”

想到这,苏贤将刚从陆峰储物袋中掠夺来的三百块下阶妖石全部塞进了岩壁上的凹槽之中,然后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整个五阶聚气阵的中心枢纽,席地一坐,便摆出了一副修炼的架势。

半个月都没变化过的妖者修为,今天是该暴涨一截了!

……

第十三章 生而无畏,半步妖师!

嗡!

大阵启动,霎时间丘岩谷内风云变幻,一股浩瀚如渊的可怕吸力席卷整个丘岩谷,磅礴妖气犹如浪潮般狂涌而来,洞府之内,一道面容清瘦、神态沉稳的少年盘坐着,手掌之间爆发出闪电般的结印速度。

“妖厄灵术!”

一息!

三百块下品妖石,仅仅只能维持五阶聚气阵维持一息的时间,但是足够让苏贤受益无穷了。

整个丘岩谷的妖气此时都汇聚到了五阶聚气阵里,猛然之间,苏贤手间一股令人心悸的黑芒绽放,大阵之内的妖气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啊!”

这股惊人的妖气入体,即便是苏贤这副武者五阶的身躯也承载不了如此恒河沙数般的妖气,瞬时之间双目布满了血丝,身体膨胀了一圈,毛孔间涌出了鲜血,一股难言的疼痛感弥漫来体内,就连经脉都要涨得炸裂。

苏贤不由惨叫一声,这般施展妖厄灵术实在太过冒险了,因此这种急功近利的突破之法立刻暴露出了弊端。

可是,苏贤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哪怕此等良机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换取。

即便,代价是这种惊心动魄的刺痛之感!

苏贤唯一掌握的一阶中品功法,吞妖残篇,在妖气排山倒海般冲入身体里时,便开始疯狂运转。

然而,区区一阶中品功法,尚不能缓解此刻苏贤的险情。

这一点,自然也在苏贤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见苏贤身后幽蓝色妖宫仿佛从海底钻出,月铜傀在神念的引导下掠出,灵巧地取出了低阶储物袋中的一阶通脉丹,哗哗地塞入了苏贤口中。

九颗通脉丹,化为一道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清流,顺喉而下,朝苏贤的脉络中而去,携带着一股霸道狂暴的气势,夸张般地开始拓宽苏贤体内的经脉。

对于武修来说,乱吃药,是大忌!

就算嗑药如同吃果子,但也没见过有人九颗果子一起下肚的吧?

但是,苏贤知道富贵险中求,这次通脉丹中凶残的撕裂之力与汹涌澎湃的妖气相撞,受苦的是自己,势必将要经历一场痛彻心扉的磨难,甚至难受到死去活来。

可是,从苏贤对修炼一道的理解来看,这种磨人心志的修炼之法,恰恰能激发出身体中蕴藏的巨大潜能,从而成功化险为夷,完成质一般的飞跃。

作茧自缚还是破茧成蝶,不随天命,一切自有分晓!

洞府内,苏贤身上汗如雨下,血汗混杂,面目狰狞,显得狼狈可怖,但是苏贤依旧苦苦支撑着,在这种境地下,才能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苏贤身体中那种钢铁般的不屈意志,犹如烈火碰见了森林,树木越多,这把火就燃烧的越旺。

在妖气和药流的不断冲撞间,苏贤不断地吞噬化解着体内的这两股能量,渐渐地,经脉被慢慢拓宽,妖气宛若汇入一条庞大通道内,不再显得拥挤。

妖者三阶。

妖者四阶。

妖者五阶……

苏贤的修为不受第一妖宫内月铜傀的束缚,只要妖气充沛,在妖者之境突破自然是毫无瓶颈可言。

如今,一股惊人的气息逐渐在弥漫洞府内,而一直苦不堪言的苏贤,在半个时辰后,终于调和好了躯体中的两股能量,猛然间睁开了双眸。

那双黑眸中,精光闪烁,宛若繁星点缀的夜空,深邃寂静,仿佛容纳下了整片苍穹。

这深邃的洞府中,一座苍白雾气衍化而成的朦胧宫殿被一股无形之力缓缓托起,旋即化作一抹流光钻入了苏贤的神念中。

倏地,苏贤不可抑制地咧开了嘴大笑着,欣喜地感受着神念之中第二座妖宫的出现,不禁大呼这罪受得值。

这一次突破,居然跨越了八个阶位,一跃成为半步妖师!

只要第二只妖兽归位,那苏贤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晋升到妖师一阶。

丘岩谷内的妖气被瞬间抽空,定会引起惊动,此地不宜久留。

苏贤站起身,将月铜傀收回妖宫中,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洞府,在走出丘岩谷之前,苏贤还顺便测试了一下武者境界,惊喜地发现在服用了通脉丹后,手臂上拳劲大增,一拳就能打出七百斤的力道,俨然突破到了武者七阶,可谓是双喜临门。

此时,苏贤的身躯之上血珠凝结,一副被人蹂躏过的模样,孤身行走在光明之森中,想要寻找一个有水的地方好好清洗一下身子。

而且,第二妖宫的觉醒,苏贤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第二只妖兽了。

在苏贤看来,如果单从现状考虑,那现在的月铜傀已经难以招架妖师级别的众多妖兽了,在与人交手必然要落于下风。

所以,苏贤此时急需一只拥有强大战斗力的妖兽傍身,这样在妖师境的底气也可以更足一些。

但是,如果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抛开现阶段的处境不提,那只山海宫的人正在苦苦找寻的玄天龟无疑是最完美的选择。

……

光明之森的深处,天阳洞府和十方山脉的交汇之处,这里白雾茫茫,妖气浓郁,犹如空山烟雨般的人间仙境,一汪深不见底的幽镜潭宛如一块明玉镶嵌在山岩之间,碧波浩渺,周围枝叶葱茏,激荡着一股股清新的水汽。

幽镜潭占地约莫数百丈,潭水碧绿清澈,隐约间还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潭边,站立着四道器宇不凡的修长身影,竟全是一身蓝袍,蓝袍之上绣着一座庞大神圣的宫殿。

这四人,便是山海宫的四大真传弟子!

其中那唯一的女性,就是姜雨凝。

姜雨凝披着瀑布般的秀发,一张犹如出水芙蓉的脸庞,容颜娇美,一身蓝袍也遮掩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绝尘仙子。

此时那双如潭水般空灵宁静的眼眸中蕴含着一抹疑惑,慵懒清冷的声音不禁响起:“苏辰,我们已经搜寻半个月了,也找不到玄天龟的踪迹,不如找发现玄天龟的那两人?再无结果,我们只能跟这幽镜潭中的墨玉玄蛟谈一谈了。”

苏辰负手而立,幽静的眸子望着水平如镜的深潭,此人赫然就是苏贤当日在光明之森外见到的蓝袍少年。

闻言,苏辰微微颔首,那平静的眸子泛起一丝波澜,简洁道:“不用找了,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不久,另外三人就发现一道微胖的身影哼哧哼哧地匆忙赶来,肥嘟嘟的脸蛋上尽是焦急之色。

这时,除苏辰外的三位真传弟子错愕不已,目光相交,心中升起一抹自愧不如的感觉。

很显然,他们都未察觉到百米外有人朝自己这边靠近,可是苏辰却已然探查到了。

“对不起,师兄师姐,路上有事耽搁,我来晚了。”曹熊满脸歉意,口中还喘着粗气,也不忘低头认错。

苏辰身旁,一个身材魁梧、气势凌厉如剑的青年眨了眨眼睛,虽然拥有一身足以自傲的修为,却没有一点高傲桀骜之色,只是微微不解道:“怎么就你一人?还有那个叫陆峰的武修呢?”

提到陆峰,曹熊不禁面露尴尬之色,口齿一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回白师兄,这个……”

白山城皱眉,摆手道:“别藏着掖着,有话直说。”

纸终究包不住火,曹熊自然选择了坦白,躬身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其中的过程细节滴水不漏,也未偏袒其中任何一方。

在听到是月铜傀将陆峰轻易击杀时,众人脸上都涌现出了一股古怪之色,还不忘瞟了瞟苏辰一眼。

在四大真传安静地听完了整件事之后,白山城不禁冷哼一声,沉声道:“我看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善茬,想贪别人的东西还打着山海宫的旗号,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但是,四人之中,唯有苏辰在听到曹熊讲到苏贤时眉间一抖,眼神中略显惊疑之色,在白山城说完之后,看着曹熊问道:“你说那个人的第一妖兽是月铜傀?”

“没错。”曹熊回道。

“怎么了,小苏辰,听到月铜傀感觉和你很有缘啊?”莫幽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此刻也不禁打趣道。

可见,山海宫中这四位真传弟子的关系亲密无间,相处之时一片祥和,完全没有动不动就爆发的火药味。

听到莫幽的调侃,特别是提到月铜傀,苏辰眼中有一丝落寞,更深藏着一抹悲哀,旋即甩开了悲伤情绪,正色道:“他杀了陆峰,怎么还放你走,难道不怕消息走漏,我等前去寻他复仇?”

“呃……我见他也是一个行事光明磊落之人,他说我没惹到他,自然不会对我出手。”

曹熊也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否让四位真传信服,可事实的确就是这样的,身为当事人的他也感觉很茫然啊!

白山城大笑,夸赞道:“好一个恩怨分明之人,没想到一个青丘门的外门弟子性格就如此有锋芒!”

苏辰望了莫幽一眼,只见后者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苏辰,曹熊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说谎的成分。

“那此人还有没有说什么?”苏辰看似随意地问道。

曹熊沉吟了一会儿,心想苏辰怎么对此人这么关心,但是内心不敢有丝毫怠慢,仔细回忆道:“他似乎没说什么啊,只是问了问关于玄天龟的消息,还有我们宗内四大真传的信息。”

说到这,曹熊突然灵光一闪,幡然醒悟道:“对了!当时他似乎挺在意苏辰师兄的身份,还问了我,月铜傀是你的第一妖兽吗?”

闻言,苏辰瞳孔微缩,脑海中划过一种极其震撼的猜想,神情中透露着一股激动,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众人显然是察觉到了苏辰的异样,姜雨凝秀眉一蹙,美眸中透露着关心之色,道:“怎么了吗?”

苏辰强行按下了内心的猜想,朝着姜雨凝微微摇头,继续打听道:“那你怎么回答?”

曹熊不假思索道:“我当然回答是啊!”

“那他什么反应?”苏辰急切道。

这时,所有人都感觉到苏辰可能和那人之间有着一定的渊源,就连曹熊也不禁紧张起来,灵动的眼睛微凝,心想这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但嘴上自然不含糊,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才苦笑道:“我也忘了,好像是有点震惊?有点不知所措?想不起来了。”

得到答案的苏辰神情一怔,随即强压下了心头的那抹疑惑,道:“想不起来就算了。还是先找玄天龟吧!”

苏辰没有主动说,众人也只能将疑惑藏着心里,接下来开始在曹熊的带领下寻找起玄天龟的踪迹。

……

第十四章 偶遇

光明之森中,冒险队伍蜂拥而入,苏贤穿行在繁茂的树林间,就遇见了各形各色的冒险团队,多为猎杀或捕捉妖兽的。

光明之森大致被划分为东、南、西、北四大区域,而最北端,就是光明之森与十方山脉的交界处。

传言,十方山脉覆盖的地域极为浩大辽阔,广袤无垠,其占地面积远超大千皇朝,被俗世称为妖兽的天堂,山脉之中生活着无数实力雄厚的恐怖妖兽,种族林立,对妖修而言也是危险与机遇的代名词。

在十方山脉另一边,则是另一个繁盛强大的皇朝。

越临近光明之森的深处,苏贤就感觉到人迹越来越稀少,这里出没的光属性妖兽大多都变得冷漠起来,灵动的眸子里涌动着一股不友善之意。

突然,苏贤的感知里,数百米之外竟然出现了一支属于青丘门的妖修队伍,其中隐隐以一位气质儒雅的青年为首,周身飘浮着一股妖师的妖气波动,他们赶路的身形极快,神色匆匆,而且在这五人之中,居然藏着苏贤半月不见的老熟人。

然而,在苏贤发现这五人后不久,那位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股优雅气质的青年眉宇微凝,脚下一顿,朝着四下无人的幽静森林,朗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须遮遮掩掩?”

两人之间,隔了将近百米,其间更有诸多参天巨树遮蔽着视线,藤蔓缭绕。

此人的神念强度约莫有了二阶巅峰,却也足够令苏贤微微讶异了,没想到青丘门中还有修炼神念的俊才,看其青丘袍上的火狐,应是一名内门弟子。

袁竹林出声之后,其余四人宛若惊弓之鸟,神色警惕地环顾寂静空旷的四周,却寻不到半点人影,眼神不禁有些飘忽不定。

“袁师兄,这哪有什么人?”队伍中,庞轩的性子最为暴烈,也最为直接,脑子一热便询问道。

听闻此言,被质疑的袁竹林脸色略显不悦,却仍显得通情达理,声音淡淡道:“此人已经靠近了。”

众人狐疑之间,只见一道轻灵如风的修长身影快速掠来,而那青袍上显眼的白狐,昭示着其青丘外门的身份。

当队伍中的庞轩和林修看清了此人的面容时,庞轩那张脸上明显有怒气涌动,眼神中暴射出一道凶狠的光芒,牙齿似乎都要咬的咯咯直响。

而林修的反应算的上淡定了,只是温和的脸庞在瞬间变得阴沉,嘴角诡异地一弯,站立在袁竹林的身侧,默不作响。

袁竹林清眸微瞥,只见眼前这道青袍身影翩然而至,一脸的淡定从容毫无反应,身上却血污斑斑,气息难闻,顿时眉宇之间升起一丝不满。

见状,林修心领神会,率先发难道:“大胆苏贤,见到内门的袁师兄居然不躬身问好?”

闻言,袁竹林甚是赞赏地望了林修一脸,此人真是深得他心,有些话他不方便说,但此人却悟得出来,可谓机智过人。

苏贤淡淡一笑,微微躬身,态度却是不卑不亢:“袁师兄好。”

袁竹林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渐渐收起了如沐春风的温柔气质,眼神凌厉,冷漠道:“原来你就是罪子苏贤啊!”

苏贤一怔,旋即瞥见在一旁阴笑的林修,内心洞若观火,却还是装傻道:“袁师兄,鄙人素来低调,并非生事之辈,何来罪子一说?”

“哼!你矢口否认也无济于事,林师弟早将此事上报宗门,没想到你潜逃半月,隐匿于光明之森中,想必是做贼心虚,不敢回宗门吧?”袁竹林轻哼一声,冷笑道。

苏贤眉间一皱,淡淡看了袁竹林一眼,不屑作答。

“苏贤,恶意杀害门内弟子,上官师妹和董文都已经老实交代了,你狡辩也没用。待回宗之后你定会遭受执法峰的严惩。如今撞见了袁师兄,看你还能躲到哪去!”

林修幸灾乐祸地嘲讽着苏贤,接着朝袁竹林抱拳,低声道:“袁师兄,捉拿逃窜在外的罪子,可是大功一件呐!不如……”

袁竹林不可置否地微微点头,眼神寒冷地望向苏贤,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罪子苏贤,此次我等要前往天阳洞府执行任务,你就跟在我们身边吧!待我等完成任务,就将你押回门内,去接受执法峰的惩罚。”

说完,一旁的庞轩也暴怒道:“苏贤!林修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吧!当初你暗算我,害得两位宗门弟子陨落,心思歹毒至极,这一桩事回去我也告上一状,你就等死吧!”

另外陌生的两位外门弟子,见眼前这清秀少年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不禁内心冷笑,眼神中蔓延出一片玩味之色。

苏贤一脸淡然,本来苏贤是懒得理会这帮自以为是的蠢货,但是听到那娘炮青年说要去天阳洞府执行任务时,心思一动,这不正好合了他意么?

也可以顺道去看看他们执行什么任务,一切都名正言顺,若是撞见山海宫的人也好有理由,不会被怀疑是想要争抢那只玄天龟。

“好啊!走吧!”苏贤轻松道,然后就走进了队伍中,颇为随意,好像大家都是自己人一样。

众人明显一愣,眼神怪异,心想此人是知道挣脱不得,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吗?

袁竹林本以为苏贤还要反抗一阵,要他出手才能镇压,却不料后者如此听话,倒是有点令他捉摸不透。

但是,袁竹林压根不将苏贤放在心上,在他的眼中,区区一个刚入门,连一个月都不到的外门弟子,能掀的起什么风浪。

苏贤走到了林修身边时,微微停顿,嘴唇蠕动着,只见林修脸色难看,眼神之中隐隐约约透露着一抹惊恐,但望见了袁竹林那道可靠的身影,又很快的镇定了下来,内心咒骂不已。

这时,庞轩故意使绊子撞了苏贤的肩膀一下,那股力道原以为出其不意能将苏贤撞得跌倒摔出一副狼狈模样,可是苏贤却纹丝不动,反而是扭头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望着庞轩,摆出一副关爱智障的神情。

庞轩刚要出言,却见苏贤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和人畜无害的笑容,道:“你知道我刚刚跟林修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庞轩下意识道。

“我问他,你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摆脱庞轩的追踪的?你记不记得柳寻的噬血蟒是怎么受伤的?你瞧瞧,他刚刚吓成什么样,难道你也忘了那场血的教训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帮林修对付你,是不是受了他的教唆呢?”

说完,苏贤只是微微一笑,便走到了队伍的最末尾,有袁竹林在场,众人也不怕他能逃走。

林修冰冷道:“苏贤,你莫要挑拨离间,庞兄英明神武,自有判断!”

“半个月不见,你还是依旧的虚伪啊!是谁让我出主意解决他们的呢?这个时候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你是什么货色你心里没点数吗?”

庞轩陡然一惊,蓦地想起了苏贤那心智如妖的算计,背脊发凉,怪不得林修的脸色会变得异常苍白。

顿然间,庞轩望向林修的眼神,也显得有点疏离了。

以苏贤那百般手段,在这充满未知的光明之森中,说不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成一具尸体了。

想到这,庞轩心就凉了,火爆的情绪像寒雨当头淋下,瞬间冷静,而那种寒意,从头贯穿到脚,令人瑟瑟发抖。

“行了!罪子就在后面乖乖呆着吧,别想在我的眼皮底下逃跑,没有可能的。”袁竹林在众人面前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但是那只长袍身后的那只火狐却令众人没有丝毫异议。

苏贤无心搭理这种人,当初的柳寻不就是像他这么无知吗?

后来呢?

不就因为自己的天真无知,最后卒了吗?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嘴皮子上故意凌厉的人,内心一般虚弱。在生活中缺少应有的尊重感,才凭恃言语试图高人一等。强大的人,什么都不用说,强大就摆在那里。”

所以,多说无益,在没威胁到自身利益之时,苏贤还是很沉得住气的。

“内门中谁不知道,半个月前袁师兄就以妖师一阶的修为硬撼妖师三阶的内门弟子并将其击败,成功晋升为内门弟子。袁师兄那远超常人的神念强度,是大部分内门弟子都要仰望的存在啊!”

“是啊!方圆百米内,都在袁师兄的掌控之中,他这小小蝼蚁怎么可能爬的出袁师兄的掌心呢?”

可能是两人觉得太久没说话所以在袁竹林心目中的存在感降低了,所以就迫不及待地说几句奉承话,尽力表现一下自己,提高自身在队伍中的分量。

苏贤脸色不变,而袁竹林风轻云淡的一笑,颇有高人风范,微微甩手便率领着众人朝天阳洞府掠去。

“妖师一阶,神念稍强,确实有点自傲的资本。可是,人外有人啊……”这就是苏贤内心的真实想法。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袁竹林的所有依仗,如果底牌仅是如此,那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天阳洞府,据说是一位踏入了妖宗之境的强者所留,现世之初整个天玄国、甚至是大千皇朝众人都闻风赶来。

毕竟,放眼偌大的天玄国,国主也不过是妖王之境。

而泱泱大千皇朝,也仅有寥寥几位妖宗。

这天阳洞府的出现,无疑成为无数势力的哄抢对象,其中遗留之物,令所有人都趋之若鹜,陷入疯狂。

当然,距离天阳洞府的现世之期已经过了数十年之久,其中的宝贝早就被人掠夺一空了。

但是现在,还是作为一处遗迹存在于光明之森中。

……

第十五章 天阳矿,噬魂蚁

天阳洞府隧道极多,四通八达,遗留下众多墓室,简直是一个为栖身而打造的深山宫殿。

“我说,你们都已经瞎转悠半天了。这天阳洞府内的好东西早被人抢光了,还找什么呢?”

苏贤跟在这五人身后在天阳洞府内徘徊了许久,甚至其中一个墓室因为七绕八转都重复走过三遍了,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有你什么事?我们跟着袁师兄走就是了。”其中一位陌生的青年排挤道。

苏贤淡淡一笑,望着这陌生青年,问:“你叫什么?”

“张鸣。”

“张鸣是吧,转了半天,你数清楚这天阳洞府内有多少墓室了吗?”苏贤道。

张鸣突然一愣,他哪顾得上观察这洞府内的结构,更别说数那些空无一物的墓室了。

“不知道对吧?估计是连洞府内的机关分布都没摸清吧?就你这点意识,刚刚无声无息之间我就能触发天阳洞府内的机关,足够杀你三次了。你没注意到,在我面前林修和庞轩都乖乖闭上嘴了吗?”

庞轩和林修都默契般的低下了头,眼神不甘,却又心照不宣。

“他们都不敢惹我,那么是谁给你的自信,来惹我?”

说着,苏贤默默上前了一步,眼神如剑,气场凌厉,刺痛得逼退了张鸣,差点没站稳跌坐在地,还是袁竹林风度翩翩,伸手扶了一把,稳住了其身形。

“雕虫小技。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你威吓他们可以,但那些机关怎可能在我眼底下被触发?”

袁竹林盛气凌人地望着苏贤,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甚是欠扁。

对于袁竹林,苏贤丝毫不畏惧,笑讽道:“一个走了半天都没找到主墓室的人,谁给你的资格,在我面前装蒜?”

袁竹林面色一僵,原本淡然的脸庞阴沉得可怕,他堂堂青丘门内门弟子,在外门弟子前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此人居然质问他有什么资格?

“我来告诉你,我有什么资格!”

指了指青袍上的火狐,袁竹林目光森寒,那种翩翩公子的风度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俨然化身一条常年出没在阴暗地带的毒蛇。

“就算你是内门弟子,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一个外门弟子出手残害,你的罪名也可以坐实的。”

这座空阔的墓室内,阴冷的雾状妖气张牙舞爪,似妖似魔,诡异无常。

袁竹林眼眸闪烁着寒芒,不在意道:“你是第一个身为外门弟子敢屡次三番冒犯我的人。你以为我杀了你,他们会说出去吗?”

苏贤浑然不惧,袁竹林身上这点威势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顶多称得上是略显出色罢了。

紧接着,就看苏贤头头是道有条不紊地开始教训袁竹林,字字诛心,如佛钟敲响震荡心神,隐隐约约有将他说疯了的趋势。

“宗内弟子无数,光是内门弟子就有近千人,你一个最底层的内门弟子,到底何来自信让他们包庇你?”

“只要有足够的威逼利诱,或者严刑拷打,你在他们眼里算个屁啊?”

“我是怎么被套上罪名的,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我说的,可对?”

苏贤的一句句话如刀子扎进了袁竹林的胸口,后者宛如泄了气的皮球,眼神惊疑地望了望身边的四个人,只见他们的眼睛中只有惶恐不安,还有一丝丝迷茫。

看到这,袁竹林深吸了一口气,手掌一握,眼神中收敛起了冰冷,明晓了其中利害,对眼前一脸淡定还微笑着的苏贤,更是感觉棘手了。

这份自信,这种底气,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一点都没有作伪的成分,苏贤是真的不惧自己这个内门弟子的。

想到这,袁竹林都有点懵了,不禁怀疑,难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袁竹林可能不知道,苏贤内心之中有一个坚实的堡垒,那就是自身的实力。

这时,林修凑到了处在迷茫阶段的袁竹林身边,给足了其台阶下,提议道:“袁师兄,此人见多识广,背景莫测,说不定能帮助我们找到天阳矿呢?”

闻言,袁竹林眼前一亮,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投向苏贤以一抹灼热的目光,仓促道:“苏贤,你可知天阳矿?”

原来是找天阳矿啊!

苏贤眼神平淡,心里却已经开始腹诽不已了,拜托,兄弟,你懂不懂点人情世故?

你问我问题,你我二人关系又不是一般的差,你不先给点好处就想从我口中问出答案来?

你怕是修炼练坏了脑子吧!

见苏贤一副懒得鸟他的样子,袁竹林灵光一闪,拍了拍白皙的手掌,温和道:“你一定是要报酬吧!这里有一百块下品妖石,我买你关于这天阳矿的消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贤又怎会拒绝,毫不客气地接下了一百块下品妖石,却不见袁竹林眼底深藏的那抹怨毒,他早就料定苏贤有命拿,却无命消受了。

而其余四人已经微微呆滞了,还有点没有习惯身份的转变,集体凌乱在原地。

这……他不是我们擒拿的罪子吗?

怎么袁师兄这么没有道德底线,为牟取利益还送上礼了,真是奉上了帝皇级的待遇啊!

苏贤的一肚子坏水,这帮人又哪掂量的透,只听他不假思索道:“天阳矿,孕育在极热之地,乃是二阶矿石中的上乘矿,这几趟转下来,我们都没遇到什么极热之地,只有那主墓室中尚存一丝可能了。”

“不过,就算有天阳矿,肯定在以前就被挖掘走了,哪轮得到你们来捡漏?”

不是苏贤打击他们,这座洞府距离被发现已经过去数十年了,该洗劫的早被洗劫一空,天阳矿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很难发现的玩意儿,怎么可能还留在此地。

就算留着,青丘门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这一切,都透露着古怪,逻辑中破绽百出,根本不符合常理。

但是,这也激起了苏贤的好奇心,他很好奇这个袁竹林的身后是谁,躲藏在幕后主导着这件事。

“这不用你操心。”袁竹林摆了摆手,敷衍道。

“那我就纳闷了,这个任务你从哪接来的?”这个时候,苏贤大有和袁竹林平起平坐的地位,后者也不愿得罪苏贤,生怕计划泡汤。

“三十峰的任务堂里,那个地方你们还触不到,离你们太遥远了。”

言语间,苏贤很明显意识到了林修这四名外门弟子都被蒙在鼓里,可是袁竹林不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太过稚嫩了,处处都透露着可疑之处。

这一旁敲侧击,苏贤更加肯定袁竹林身后有人操纵着这一切。

“那你怎么不找内门弟子一起接任务,二阶天阳矿对内门弟子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吧!更何况,天阳矿旁边一般都会有成群结队的天阳蚁守护。”

苏贤的眸子里浮现着一股玩味之色,但袁竹林只是瘪了瘪嘴,沉默着不再接话了,开始寻找主墓室的位置。

这时,袁竹林好像不犯糊涂了,在几番曲折后,一座墙壁上镌刻满了不灭阳炎的圆形墓室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岁月已留下了痕迹斑斑,但这墓室之内依旧火光闪动,散发着余热。

圆形区域的中心,一轮石制的骄阳竟蕴含着金光,隐隐之中,光影间刻画出“天阳”二字,气势如龙。

“这是极热之地的标志啊!”主墓室中,苏贤喃喃道。

这股异象,应该是近阶段才诞生的吧?

此时,袁竹林已经进入到了墓室之中,感受到室内滔天灼炎,还有墙角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火红色光芒,袁竹林的眼中终于炽色涌动,眼底蔓延出了一股贪婪之意。

“挖!数十年来,这里竟然真的诞生了一条天阳矿脉,快挖!”袁竹林眼神火热,意识在不知不觉中都在丧失着理智。

苏贤略微呆滞,不就个二阶天阳矿嘛,至于那么激动吗?

寻常妖修找到了二阶天阳矿,既不能拿来辅助修炼,又不能服用,顶多是上交宗门提供给炼器师,这袁竹林怎么就跟着了魔怔一般,反应极为异常。

可是,袁竹林一声令下,其余四人却久久没有行动,惊得袁竹林一向儒雅淡定的面庞上涌现一抹狰狞,呵斥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苏贤不是说了,天阳矿旁,有天阳蚁守护吗?”林修有些怯弱道。

天阳蚁,虽然仅仅是妖者境的妖兽,却胜在数量,黑压压一出没,便令人头皮麻烦,犹如黑云之中迸射出星星点点的耀光。

袁竹林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冷漠旁观的苏贤,身上深紫色的光芒开始闪动,一座仿佛渡经九幽般的妖宫浮现,一只体型微小、浑身散发着幽紫色的蚂蚁爬了出来。

这只蚂蚁一出,主墓室中温度骤低,炎火都微微减弱,变得阴寒森冷。

望见这只几乎难以察觉的妖兽,苏贤瞳孔一缩,心中震惊:“这是?”

“这是袁师兄的妖师一阶幽冥蚁,别看他体型小,却拥有很恐怖的神念攻击手段。当初那内门妖师三阶的师兄就败在它的手中。有他的庇护,谅天阳蚁也奈何不了我们。”

众人心里这番一想,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召唤出自己的妖兽开始挖掘起天阳矿来。

顿时之间,天阳洞府的主墓室里闪烁其各道异彩,四只形态各异的妖兽出现,林修的雷鹰半月不见戾气更盛,庞轩的血蟾蜍硕大的眼瞳一片猩红,还有张鸣的锯齿鼠和另一位弟子的青莽牛。

然而,只有苏贤的内心之中掀起了一片骇浪,眼神戒备地望着那道幽紫色的细小身影,心里暗暗琢磨着:“幽冥蚁体型巨大,更不具备神念攻击手段。天玄国较之东域鼎盛之地相当于荒郊野岭,偏僻落后,这里的人不认识这妖兽很正常,这分明是百大邪兽第八十七名,噬魂蚁!”

百大邪兽榜,是独立于帝妖榜外的另外一个恐怖榜单!

这个榜单以及榜单上的众多邪兽,黑老都曾特意向苏贤提起过,并且专门有图籍记载着他们的模样特征,告诫苏贤即便未来再落魄、再无助,也不可沾染这些邪兽一丝一毫。

因为,一旦将这种邪兽收入妖宫之中,无异于自取灭亡,这些邪兽会使妖修自损精华,并且为大陆之人所不容,随后将陷入没日没夜的追杀之中。

凡是上榜的妖兽,都曾酿成无数场血祸灾难,邪异非凡,手段极其血腥冷酷,被称之为邪兽也毫不为过。

邪兽,就是邪恶、天灾的代名词,每出现一次,如果不尽早扼杀,都意味着一场灾难正在缓缓酝酿。

这噬魂蚁极不寻常,顾名思义,这种紫色蚂蚁靠吞食神念为生,并借此壮大自身实力,期间还会反馈给宿主微弱的好处,比如神念的莫名强大。

成长起来的噬魂蚁,在同阶之中神念堪称无敌的存在,甚至能在瞬息之间吞噬掉同阶的妖兽和妖修,乃是无数妖兽和妖修的梦魇。

远古大陆的历史上,曾出现过一只妖皇级别的噬魂蚁,闹得一方区域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不擅长神念修炼的妖尊还奈其不得,最终还由一代妖帝出手,将其灭杀。

苏贤望向袁竹林的眼神之中,略微带了一丝怜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妖宫之中是藏匿着一只排名八十七的邪兽噬魂蚁吧!

作为噬魂蚁的主人,袁竹林的神念说不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噬魂蚁所吞噬,然后被灌入了噬魂蚁自身的神念,这样子袁竹林便沦为被噬魂蚁支配的一介傀儡,方才的失态或许就是被噬魂蚁的情绪主导了。

噬魂蚁,对阴阳之物极为敏感,区区二阶天阳矿还不配是噬魂蚁的食物,能让噬魂蚁躁动,说明这天阳矿脉之中诞生了天阳髓。

天阳髓,乃是养生大补之物,极为罕见,更被称之为武修中的神宝,修为低劣者服用之后,能改造体质补充阳气,武道之路在武王之前可以说都是一片坦途!

而对噬魂蚁来说,这天阳髓却是一种强化神念的珍馐美食。

这样子念头通达后,苏贤便恍然大悟,原来这噬魂蚁就是隐藏在袁竹林身体里的神秘存在,还感应到了青丘门附近的天阳洞府中诞生了天阳髓,不远百里驱使着袁竹林前来一探究竟,试图将天阳髓收入囊中。

看见了这等邪兽,苏贤已经暗下决心,趁噬魂蚁还未成长起来,尽早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毕竟,这天阳矿脉,还有隐藏在矿脉深处的天阳髓,苏贤都有浓厚的兴趣。

但是,现在出手为时尚早,在此之前,还是静看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好戏吧!

……

第十六章 意外之喜,大帝苏醒!

主墓室角落的石壁被凿开,顷刻之间绽放出一团赤红色的光华,一堆晶莹剔透的天阳矿宛如天然水晶镶嵌在其中,一股灼热的气息如波纹般层层震荡开来。

“天呐!这么多天阳矿,挖回去宗门一定会大赏我们的!”张鸣惊喜地尖叫道。

可是,众人都是心思流转,嘴角有抹讥笑,心忖这人想法真是太单纯了吧,那么多天阳矿,不占为己用还上交宗门,简直暴殄天物!

袁竹林站在众人身后,眼神微眯,瞳孔之中一股幽紫色的光芒闪烁着,整个人犹如幽灵,一身奇异的波动从其神念之中传来。

在看到天阳矿后,这四人已经移不开双目了,纷纷命令第一妖兽争先恐后地挖掘着这些天阳矿,浑然不知出现在周边的危机。

嗡!

突然,矿脉通道中,一阵异响迅速传来,只见无数只黑红色的天阳蚁鱼贯而出,声势震天动地,炽红的眼眸里皆是愤慨,满怀嗜血之意轰轰烈烈地冲向了正在采集天阳矿的四只妖兽。

“天阳蚁来了!”众人皆是期待着袁竹林的动作。

只见袁竹林眼眸一闪,噬魂蚁便在其掌心一啸,紫金色的眸子里布满王者的威严,一股惊人的神念波动无形间朝成千上万只天阳蚁涌去。

嘭!

踏在征途之上的天阳蚁,在前进数米后,骇然发现撞上了一道神念屏障,然后一股可怕的神念攻击犹如一柄出鞘利剑,摧枯拉朽地朝天阳蚁的神念斩来。

刹那之间,上万只大军压境的天阳蚁群脚步一滞,惊怒的眼瞳中全是茫然之色,气势汹汹的攻势猛然一顿,看得林修等人惊叹不已。

如果不靠神念攻击,再来几只妖兽也会被这密密麻麻的蚁群给吞没吧!

这般一想,大家望向袁竹林那道诡异身影都有一种狂热的崇拜之色,心存感激。

噬魂蚁见一击得逞,紫金色的脑袋上一尊庞大透明的幽紫色神念浮现,赫然是一道成长后的噬魂蚁虚影。

噬魂!

只见,那道庞大虚影猛然一张嘴,天阳蚁脑袋里一道道微小的赤色流光汇聚成一条血河,源源不断地被噬魂蚁吞噬。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这上万只的天阳蚁都死得不明不白,眼眸之中满是苍凉之色,精壮的蚁身化为了一张张干枯轻薄的死皮。

在此期间,一条小型的天阳矿脉也被众人开采完毕,露出了一条微微散发出红光的黑暗通道,而两百九十六块天阳矿都被四人平分收入了储物袋中。

袁竹林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些天阳矿上,反倒是眼神炙热地投向了这条通往矿脉中心的深邃通道中,神色一动,身形犹如一道妖风便飘入其中。

众人紧随其后,内心狂热,全都感应到了这通道底部诞生了一种极其珍贵的宝物。

苏贤没有贸然进入,而是权衡了一下,如果自己对上噬魂蚁,有没有胜算,而且,袁竹林还有一只妖兽没有释放出来。

此次任务,明显是莫须有的,林修等人被利用完后很可能凶多吉少,说不定这条埋藏着天阳髓的通道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沉吟一番后,苏贤轻笑着唤出了月铜傀,脸上再无担忧之色。

噬魂蚁,百大邪兽之一?

可是,月铜傀之中,居住的是远古三大帝的残念,哪怕青羽仅剩一丝神念,蝼蚁终归还是蝼蚁,又哪有逞凶的可能。

想到这,苏贤也身影一动,朝那通道底部掠去。

要是沉睡中的青羽大帝知道苏贤这点心思,一定气得醒过来抽他几个耳光,老子这是在沉睡啊,你还想让老子在沉睡状态去对付一只专门噬魂的邪兽?

就算老子潜意识里会自保,但这也是莫名其妙地就被推进火坑了,妾身办不到啊。

孽徒啊!

当苏贤来到了这方地下洞穴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微微扭曲的火热空间,炎热无比,饶是苏贤武者七阶的身体,都微微有些撑不住了。

反观袁竹林等人,袁竹林稍能勉强支撑,林修四人虽然汗流浃背,身躯瘫软,但心志坚定,全都目光火热,眼馋不已地盯着一团飘浮在半空之中的黏稠状物体,赫然是天阳髓!

这片空间里,随着苏贤的到来,众人皆是一静,袁竹林就在一旁,这天阳髓肯定轮不到他们,只能眼巴巴望着。

“哈哈哈!天阳髓!”

袁竹林身上紫光大盛,掌心的噬魂蚁心潮澎湃,眸中划过一丝寒光,随即便见袁竹林双目失神,仿佛被人夺了灵魂,桀桀道:“既然找到天阳髓了,那你们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五道人类的神念,吞噬起来我的神念又能暴涨一截了!”

“哈哈哈!”

这道嚣张阴森的笑声,听得众人头皮发麻,身躯无力颤抖,目露骇色,纷纷惊慌道:“袁师兄,你在说什么?”

袁竹林压根没鸟他们,这四人就是待宰的羔羊,不知死活地深入天阳髓的附近地带,随手便可抹杀,眼下最麻烦的还是那道噬魂蚁一直看不透的少年身影。

噬魂蚁眼眸微转,凝视住了一脸淡笑的苏贤,控制着袁竹林那身皮囊,低沉道:“绝境之下,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笑你管得着?”苏贤微眯着眼睛,笑容收敛,身躯紧绷了起来,随时准备着战斗。

“不得不说,比起这四个酒囊饭袋的废物,你是这次行动中最大的变数。”袁竹林那双眼眸中幽光大盛,像是一尊来自深渊幽冥的魔鬼。

苏贤大气地摆了摆手,咧嘴道:“噬魂蚁,过奖了!我为人低调,不想惹是生非,可是,你们偏偏就是那么膨胀,没事找事地惹到我头上,我也很无奈啊!”

此言一出,空间中瞬息间变得死寂!

林修等人心里已经被震骇和惊恐替代,寒意渐深,嘴唇苍白地哆嗦着:“百大邪兽,噬……噬魂蚁?这这这不是幽冥蚁?”

“苏贤,你知道怎么不早说!”张鸣扯破喉咙嘶吼道,难以想象他居然还有这点气力。

庞轩和林修心中都是一片阴凉黯然,不禁仰头哑笑,神情凄然。

果然,这少年就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轻易将两人抹杀,而且根本不需要用自己的手,光光是那份见识,就足以玩死他们。

“天玄国中,根本不可能有人识破我的身份。你究竟是谁?”

噬魂蚁也是一惊,紫金色的眼眸中透露出一股戒备之意,语气颇为凝重。

苏贤眉间一挑,身后走出了幽蓝色的月铜傀,声音瞬间变得冰寒,一道修长的身影在漫天赤炎的照耀下显得伟岸磅礴,凛然道:“慌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你的身份败露之时,阎王的账簿上已经开始写你的名字了。”

这股气势之下,噬魂蚁惊慌不已,眼下此人根本不是妖者,而是半步妖师啊!

而且,当噬魂蚁的神念一探,凝实的神念像是撞上了不动山岳,宛若一芥小舟漂浮在浩瀚无际的汪洋大海,眼前这少年的神念强度竟然丝毫不弱于自己,而且更深一筹啊!

“可恶!这次我认栽了,可你也奈何不了我,大不了这天阳髓送你了。”噬魂蚁并无绝对把握,不敢冒险。

苏贤岿然不动,宛如死神,眼神淡漠地望着濒临崩溃的噬魂蚁。

要知道,同一个时代下,噬魂树只会孕育出一只噬魂蚁!

而自己,便是如今远古大陆之上唯一的一只噬魂蚁,地位尊贵,霸占着百大邪兽榜的第八十七位,待假以时日成长起来,一定会在大陆之上呼风唤雨,声名超然!

只要自己不死,永远不会有第二只噬魂蚁出现。

而自己不过出生一年,今日就要夭折了?

噬魂蚁不敢赌,它还需要成长空间,还需要时间去成为先祖那般的存在,它热切渴望着那种只是神念一动便能粉碎千万里之外的空间的超然实力。

只是神念一动,就连日月星辰都要湮灭!

“你不要逼我!我还需要成长空间!大不了,我可以做你的第二妖兽!我身为百大邪兽之一的超然存在,日后定会带你走上大陆巅峰!”

噬魂蚁咆哮着,眼眸血红,甚至是说出了一个让苏贤怦然心动的条件。

苏贤神情一怔,眼神之中略微有些迷茫。

收噬魂蚁作第二妖兽?是不是太过冒险了,简直是祸福相依。

见苏贤犹豫,噬魂蚁心中大喜,忙不迭献出了自己的神念之种,谄媚道:“这是我的神念之种,只要你收下,以后我就是你的第二妖兽!到时候,我们……”

但是,噬魂蚁还没说完,只见苏贤伸出手掌,将那颗紫芒闪耀的神念之种捏在手心,旋即冷冷一握,轰然捏碎!

“你……”噬魂蚁懵了,感受到神念的快速流失,眸子里满是愤怒和不解,此人居然在百大邪兽抛出的橄榄枝前不为所动?

还,还他妈捏碎了老子的神念之种?

等噬魂蚁回过神来,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本来不献出神念之种还可以拼命逃命的,这下子,还没开打自己就被终结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如果你是百大帝妖兽,说不定我还会欣然接受,可惜,你是百大邪兽啊!”

“不得不说,你的力量很是让我心动,说不定得到了你我很快就能踏上大陆之巅,跻身顶尖强者之列!但是,我不能违背本心,更不能辜负我父母和黑老的期望。”

“你的能力纵然强大,但是,我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名震大陆的盖世强者,而非去走你这条羊肠小道。”

说完,连苏贤自己都松了一口气,暗自佩服自己,居然从这么大的诱惑中守住了本心,放弃了噬魂蚁的献身,但为什么有一种保住了自己贞洁的感觉。

嗯?

“你该死!”

噬魂蚁是真的怒了,哪怕生机在迅速流失,但也要奋命一搏,只见袁竹林手掌的噬魂蚁化为一团幽紫色的圆球,惊怒道:“噬魂!”

轰!

一片巨大的波动犹如风暴般袭来,将整个地下洞穴笼罩其中,一股股交织着幽紫色光芒的神念洪流哗哗穿过,洪流之上仿佛还生长着一根根锋利的针刺,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可怕气息。

当带刺的洪流触碰道林修等人,顷刻之间,他们便心神失守,眼神泛白,神念仿佛被一尊幽灵给夺去吞噬,没有丝毫的挣扎反抗之力。

眨眼间,四人便断气身亡,留下了四具将被天阳髓融化的尸体。

苏贤紧咬着牙关,手印一结,妖厄灵术悄无声息地施展开来。

“师父,你不是要修复神念的妖物吗?这些化为妖力实质的神念,你应该吞的下吧!”

苏贤猛然一吼,这片空间中的暗紫色洪流瞬间被掠夺一空,全部被灌入了月铜傀脑海里那道青羽大帝的残念之中。

“哈哈哈!本帝自然吞的下!苏小子,你很不错,坚守本心不被邪兽所惑,降服其心方为修行之根本,像你这样的人注定会成为一代强者!”

沉睡之中,青羽大帝被苏贤唤醒,眼神欣慰地感叹道,旋即残念一闪,化为一道青色的神秘漩涡,将那源源不断的暗紫色洪流尽数吞噬。

袁竹林的掌心上,噬魂蚁气息萎靡,眼神惊惧地望着那道幽蓝色的月铜傀,更准确地来说是望着其中暗藏着的那道魂魄,身心剧烈颤抖着。

“青羽大帝!你居然还活着!怎么可能,十万年了,那些大帝都走了,你……罢了。不冤,死在远古三大帝的手里,倒是一种殊荣,此生也算无憾了。”

说完,噬魂蚁眼眸黯淡,躯体化为暗紫色的粉末,缓缓坠地,而袁竹林也是身躯一倒,完全失去了呼吸,沦为一具死尸。

……

第十七章 突破

天阳洞府的地底下,阳气如缕缕青烟,尸骨被熔化成血水,四只妖兽也在噬魂蚁的拼死爆发中被折磨致死,唯有一道修长的青袍身影站立其中,目光紧紧注视着月铜傀身后的那道青色漩涡。

“师父,你醒了?”惊喜之声悠悠回荡在这片空间内。

过了许久,暗紫色的妖力洪流化为乌有,苏贤的神念之中响起了一道熟悉之声:“啧啧,这噬魂蚁的神念之力真是大补啊!居然还可以神念化妖力,将我的残念补了个微小的缺口,也算不错。若今日未将其扼杀,日后必成祸患。”

显然,青羽大帝从侧面又夸了一番苏贤的杀伐果断,表示对苏贤这种不为利益蒙蔽心志的品性颇为认可。

这青羽刚苏醒,两句都是夸苏贤的,后者嘴角难以抑制地掀起一抹弧度,整个人都略微有些飘了。

紧接着,青羽咂咂嘴道:“以后别叫我师父了,很不习惯。”

“那叫什么?”苏贤弯身将遗落在地上的五个低阶储物袋捡起,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随意道。

“青帝啊,羽帝啊,青羽大帝啊什么的都可以,关键是突出这一个‘帝’字,你可懂?”青羽一本正经道。

苏贤嘴角一抽,心想这老头也太不要脸了吧,那几乎是写在脸上的爱慕虚荣,简直是欠揍啊!

“知道了,那看我心情吧,比如现在,就称你为小弟帝吧?”苏贤调笑道,气得青羽差点发飙。

地穴之中,苏贤的手上动作一点儿都不含糊,打开了五个储物袋,将其中的物品都进行了大转移,并且清点了一番。

五人之中,自然属袁竹林的身家最为丰厚,光是下品妖石就有八千多块,其余四人加起来连他的一半都没有。

足足一万两千块下品妖石,对于一向穷得要死的苏贤来说,顿时有一种一夜暴富的眩晕感,眼神兴奋。

除了妖石之外,苏贤还找到了三种妖术,其中两种是玄级上品,分别为叠浪术和增气术,袁竹林的储物袋里则是一本灵级中品妖术,锥心灵咒。

叠浪术乃是一种攻击妖术,最高可叠七层浪,每叠一层浪潮的威力都会大翻一倍,叠到第七层,甚至可以撼动初入妖师之人。

增气术较为普通,乃是补充妖气的辅助妖术,却也称得上玄级上品,试想一下,若是对战双方的其中一方妖兽有源源不断的妖气作为支撑,那持久战斗力将大大提高。

而这灵级中品的锥心灵咒,可谓不凡,灵咒锥心,竟是一种属于精神攻击的攻击妖术,颇为罕见,称得上有些价值。

然而,山海五式苏贤都还没来得及学呢,这三种妖术苏贤也只能暂时先收了起来,等到有闲暇了再仔细研究一番。

储物袋内,苏贤又扔掉了几枚宗门令牌,颇为不满地抿了抿嘴,感慨道:“还以为藏着什么异宝呢,原来大多数都是穷鬼。”

“小家伙,那噬魂蚁中好像孕育了妖晶,属于二阶妖晶中的极品,百大邪兽死后留下的妖晶,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青羽淡淡出声道。

闻言,苏贤目光一转,视线牢牢锁定了那张死皮下透露出的深紫色光芒,内心心动不已,连忙上前将这枚妖晶捡起,小心擦拭了一番。

掌心上,一枚菱形状的紫色妖晶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气息,预示着其中包含了一种极为特殊罕见的妖术。

“刚刚那只噬魂蚁才初入妖师境,这枚妖晶中极有可能是它已经掌握的两种妖术之一,噬魂或者戾啸,也有很小一部分的可能性是它还未觉醒的妖术。”青羽推测道。

“保佑是噬魂吧!那可是噬魂蚁的天赋妖术啊!”苏贤一脸渴求,眼神中掩藏着兴奋之色,低声道。

青羽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小子,想缔造出一只拥有噬魂术的妖兽啊!这等于是诞生了另一只噬魂蚁,虽不纯正,但是野心不小啊!”

苏贤小心翼翼地将这枚妖晶收了起来,心思被青羽点破也毫不在意,却听青羽的语气颇为凝重,肃穆道:“小娃子,我的存在暴露了。”

闻言,苏贤喜悦的神情瞬间凝固,内心中涌出一股惊骇,震惊道:“怎么回事?”

“你也别太紧张。事情还没那么糟糕,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噬魂蚁是怎么诞生的吗?”青羽的语气虽然沉重,但还存留着一些回转的余地,显然事态还没有超出他的想象。

“不知道。”

苏贤摇了摇头,当初黑老只是给他翻阅一下关于百大邪兽榜的图籍,那本厚重的图籍之中关于噬魂蚁的介绍仅有单薄的一页纸,其中并未提及噬魂蚁是从何而来的。

“天地之间,生长着一棵以神念为食的邪恶妖树,算是特殊属性妖兽中的一种,名曰噬魂树。”

“这噬魂树就是噬魂蚁的源头。噬魂蚁从诞生之始,神念中便被打上了噬魂树的烙印,只要这一代噬魂蚁中那枚烙印不消失,那远古大陆上就不会诞生出第二只噬魂蚁。”

“现在,这只噬魂蚁死亡了,那么下一只噬魂蚁就已经出生了。”

“只是,当年我与噬魂树在远古大陆上的葬魂谷有过一战,将其重创后被它逃脱,不知隐匿到何处了。噬魂树认得我的气息,所以那枚烙印的存在也会让噬魂树知道我还活着。”

“会有什么影响吗?”苏贤紧张道。

青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十万年过去了,这棵噬魂树竟然还活着,不出意外的话,都是半只脚迈入妖祖之境的恐怖存在了……妖兽成长极为缓慢,但这是十万年啊!甚至,极有可能,它已经是妖祖了。”

卧槽?

噬魂蚁背后,是一尊妖祖?

“请问,万一噬魂树追杀起来,我该怎么活下去?”苏贤想想都觉得呼吸困难,虚汗微渗,整个人的感觉都很不好。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一颗破树罢了,它扎根的地方对它来说就是家,想要移动,那势必要折损多年修为和寿命,十万年了,就算是妖祖,也半截树身迈入黄土了吧!它怎么可能来追杀你,除非它也不要命了。”青羽轻松道。

苏贤却是一脸后怕,耐心琢磨了一番,幽幽道:“我的意思是,来追杀你……”

青羽摇了摇头,眼眸深沉,一道风流倜傥的虚影若隐若现,仿佛是云中之人,只听他悠悠追忆道:“那时候我和噬魂树都是妖尊级别,我只用了帝妖榜上的一只妖兽便将其打得四下逃窜,神念都被近乎击溃。只要它还活着,噬魂树碰见我,永远都会有多远就躲多远。”

“毕竟,那是我的老伙计啊!它现在如果还活着,按它的妖孽资质,势必也是妖祖了吧!真是让人怀念呐!”

听到这,苏贤不禁好奇起来,这只帝妖榜上的远古妖兽究竟是何方神圣?

历史中一直相传,青羽大帝的八大妖宫中有一半都是帝妖榜上的超然存在,各个鼎立苍穹,肩扛日月星辰,吞吐之间便令天地都风云变幻。

可是,史书就是这般莫名其妙,就是不肯记载关于这些妖兽的信息,所以后人也无法验证这份历史的真实性,更别说知道那四个帝妖榜上的妖兽了。

“帝妖榜上,不惧神念攻击,专克噬魂树的,这么说是神念极强的妖兽?”

苏贤隐隐间捉到了一丝思绪,引得青羽连连微笑点头。

突然,苏贤瞳孔紧缩,脑海中浮现出一道琉璃般的玲珑兽影,似乎远隔数亿里望见了那双冰魄般的淡蓝色眼眸,失声道:“帝妖榜第二十三,冰阴幻犀!”

青羽的虚影负手而立,双目洞破了这座洞府,眺望着远处,感慨万千道:“沧海桑田,不知道它们现在都身在何处,十万年了,真是期待啊。”

青羽紧握着拳头,古井无波的心境中涌现出一股澎湃。

“放心吧!我一定很快到达那个层次,帮你重塑身躯,早日见到昔日老友!”苏贤神情坚毅,铮铮道。

“欲速则不达,十万年都过去了,不急这几年。行了,将天阳髓吞了吧,这片极热之地还有一番隐秘,自己去探索吧。”

说完,青羽的身形便消散了,残念在月铜傀中悠悠沉寂了下来,静若幽潭。

“哦,差点忘了,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能在一日内研究出锻体丹的炼制之法,媲美我当年十分之一的炼丹天赋。半个月突破道武者七阶还有半步妖师,根基依旧稳固,虽然占了这十六年药浴浸体的便宜,但也勉强赶上了当年古无锋的速度,继续保持。”

一语毕,青羽就彻底归于平静,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听到这番话,苏贤哭笑不得,这应该算是鼓励吧?

对吧?肯定不是嘲讽,肯定是这样的!

天阳髓是一团难以名状的黏稠状物体,乃是天阳矿脉中的精华所在,周围震荡着层层热气,灼热不凡。

将飘浮在半空中的天阳髓拿到了手中,苏贤眉心一舒,深吸了一口气,顺手一捏,天阳髓便化为一滴滴灼红色液体,一滴滴坠入了苏贤的口中。

天阳髓入体,苏贤的皮肤都泛起一阵通红之色,毛孔中蒸腾出丝丝热气,汗液渗出,小腹中犹如升起一轮烈阳,熠熠生辉。

渐渐地,天阳髓渗入了苏贤的骨骼之中,全身骨头在其改造下变得坚硬如铁,隐约粗壮了几分,苏贤体内阳气如同滔滔江水,翻腾了许久才重归平静。

在苏贤的掌控下,筋脉之中,髓液缓缓流动,洗刷着苏贤的身躯,不过几息时间,便熔炼了体内杂质,塑造出了一副完美根骨的修长身躯。

至此,苏贤通往武王的道路,已被正式铺平!

苏贤盘坐在地,眼眸微闭,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欢畅的体验中,皮肤表面上似乎凝出了一层薄膜,旋即一股精纯的阳气溢出,便将其震碎。

随即,苏贤身体猛地一震,一种奇妙的突破感自苏贤心中升起,然后停留了几十息才缓缓消散。

炼化了天阳髓中的能量,苏贤悠悠睁开了双眸,长舒了一口气,眼中精光闪动,倏地一起身,一身澎湃如山的气力涌出,犹如惊雷炸响,仅仅是舒展了一下身躯,便噼里啪啦地传出了爆骨之声。

“长高了几公分,不错。”

苏贤感受着身上细微的变化,心神愉悦,体内有一身力气想要宣泄而出,也不知境界是武者九阶,还是武师一阶了。

……

第十八章 天阳遗志,炽莲炎

地穴中,灼热气息纵横其间,宛若刀光剑影。

这条天阳矿脉显然诞生才不久,外围地区才形成了小型矿脉,中部在天地浓郁妖气和那股神秘气息结合下,悄然孕育出了天阳矿脉中堪称极品的天阳髓。

那么,这地穴深处,到底是何种妖物?

苏贤屏息凝神,谨慎地不断深入,地**的光线如云霞,红里透紫,玄妙万分,而散发这夺目光线的源头,赫然就隐藏在这地穴底部。

随着苏贤一直往下走,周围的气温逐渐上升,就连炼化了天阳髓的苏贤,额头上都已开始微微冒汗,但苏贤的那双黑眸也愈发明亮,隐隐泛起一抹火热之色。

“这里是天阳洞府主墓室下的地穴,难道是这洞府主人开辟出来的?”

“那这地底下,是不是藏了什么重要遗物?”

地穴通道渐渐变得褊狭,尽头之处,一扇通红如烈焰的玉石门映入苏贤的眼帘,后者眼眸微微睁大,惊疑不定。

这道玉石门通体晶莹如玉,其内仿佛渗透着鲜血,不停浮现被烈焰焚煮的妖兽虚影,引得万妖狂啸,火红色照耀着周围,一股恐怖的威压自门内蔓延而出,澎湃如潮。

“这扇门居然全由天阳矿铸造而成,明显是有人特意而为,真是财大气粗,或许这扇门之内才是天阳洞府主人真正的埋葬之地吧!”

想到这,苏贤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狂跳起来,旋即手掌贴上了滚烫的玉石门,猛然一推,玉石门轰然朝两边开启,一间拥挤狭窄的密室闯入了苏贤的视线之中。

密室内,一块神秘巨石旁,一具白骨寂然依靠其上,骨架微垂,空洞的眼神令人如坠黑洞,可这白骨坚韧无比,骨头表面甚至隐约有灵光散发,在这方密室里极为惹眼。

旋即,苏贤目光微移,视线落在了白骨右手手指处,一枚古老布满神秘纹路的戒指将脱未脱地仍躺在白骨的手指上。

“储物戒!”苏贤眼前一亮。

“前辈,冒犯了。”

礼不可废。

犹豫了许久,苏贤朝着白色骸骨微微一鞠躬,弯腰将这枚储物戒拾了起来,神念一动,一股奇异的信息犹如涓流悄然传出。

储物戒乃是高品阶的宝贝,甚至可以划分到四阶之上,所以这种私人物品往往会被拥有者种下神念,别人想要占为己有,首先要抹掉储物戒上残留的神念。

可是,苏贤还没抹去那丝神念,一通来自洞府主人的遗言便响彻在苏贤的脑海之中。

“后辈,当你拿到这枚储物戒时,我不知在黄泉路上已走了多远。”

“我一生风光无限,创下天阳宗,被外界尊称为天阳祖师。乾坤皇朝,位于十方山脉的另一边,皇朝内鱼龙混杂,势力密布,等级森严的乾坤皇朝内有三大宗门凌驾于皇权之上,其中之一便是天阳宗。”

“百年了。”天阳祖师幽幽一叹,言语中透露着无限心酸,道:“天阳宗屹立于皇朝之巅百年,正值鼎盛之期,宗内天才云集,群星崛起,长老团里也是强者如云,我非常满意,也无心留恋宗主之位,想要早日让我的三名真传弟子之一继承宗主之位。”

听到这,苏贤心生敬意,却听青羽的话语声响起,夹杂着一抹玩味:“我听这小娃子的语气,就知道他最为信任、寄予厚望的弟子觊觎宗主之位背叛了他,然后他希望得到了这枚戒指的后人帮他报仇,你信不信?”

苏贤没有接话,耐心地听天阳祖师讲述着数十年前那段痛心疾首的往事:“没想到,没想到啊!我最器重的大弟子楚乾,居然联合长老团算计于我,用偷袭、威逼那些拙劣手段,逼我退位,再追杀于我……”

“我愤怒,我失望,我后来才知道楚乾竟是隐忍了二十年的当朝太子,整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局,皇朝的掌权者才是幕后下棋的人。天阳宗、我、另外两大宗门,原来都是棋子。”

“被我洞悉了真相,乾坤皇朝彻底与我撕破脸皮,派出三大妖宗誓要杀我灭口。我拼死燃烧一身修为,横跨了绵延千万里的十方山脉,途中陨落三只妖兽,油尽灯枯之际来到了此地,打造了这方天阳洞府。”

“有缘人,我含恨长眠于此地,亡魂中仍留着不甘。我也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或许真相已经在山河变换中失去了意义,但我还是有一股执念,让我那孽徒,背诵着我当年教他的为人准则,跪在我的骸骨前认罪。”

“当我的执念消散,这枚戒指才会开启,其中是一份关于帝妖榜上一只远古妖兽的具体消息,还有一些我生前没用的东西。有缘人,是否接受这场交易,全在于你。”

“别尝试用抹去神念的方式开启戒指,它会自行毁去其中物品的。就这样吧。哈哈,黄泉路,奈何桥,吾名秦天阳,朗朗乾坤皇。我来了!”

信息终结,这枚储物戒重归平凡,那古老的戒指表面上黯淡无光,古朴残破,深处却藏匿着一股踏破山河的磅礴气息,昭示着它上一代主人的煌煌威严。

收起储物戒后,苏贤呼吸略显急促,心潮泛起涟漪,关于帝妖榜上远古妖兽的消息,任谁来都不会无动于衷。

“老头,你觉得着天阳祖师说的是真的吗?”

“你喊我什么?”青羽的语气里有一种沁骨的寒意,隐藏着一抹发飙的意味。

“老子陨落时年纪未过半百,风华正茂的很,连个媳妇儿都没有,你他妈喊我老头?混账!孽徒!”

要不是残念状态,青羽真想一脚踹在苏贤的屁股上。

“你见谁都是小家伙啊小娃子的,还不承认……”苏贤据理力争。

“我不管,我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

苏贤仿佛看到了青羽提着一把刀站在自己面前,刀刃明亮如雪,寒气逼人。

苏贤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妥协道:“行行行,青师,行不?”

“这还差不多。”青羽撇了撇嘴,迅速恢复了高冷的模样,淡淡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妖修遗志,骗不了人。”

“这么说,这里面真的有一份关于帝妖榜上强大妖兽的信息!”

霎时,苏贤的黑眸里涌出了狂喜之色,却听青羽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别盲目乐观,先不说妖宗之境你要过多久才能达到,这关于妖兽的信息已经过了数十年了。这么多年时间,一个皇朝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难保这只妖兽没有什么变数。”

被青羽点醒,苏贤的情绪逐渐平静,但还是朝着这佝偻白骨深深一鞠躬,然后将其收入了低阶储物袋中。

“那股气息,明显不是储物戒和这具尸骸散发而出,看来这密室之中还有古怪。”

苏贤的眼神中闪过思索之色,接着目光紧紧地扫视着密室,连石缝角落都不放过,最后视线牢牢锁定在了白骨倚靠的神秘石块之上。

这块石头犹如蜷缩起来的妖兽,硕大坚硬,表面粗糙,手掌放上去,却感受得到一股灼烧之感。

惊得苏贤瞬间撤开了手掌,只见掌心已经一片通红,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就是此物了!”苏贤笃定道。

随即,蕴含着全身精力的一拳犹如龙象奔腾,刹那间挥出,只是耳边刮过一道凌厉劲风的时间,那块古怪石块便轰然碎裂,露出了裹藏之物的真正面目。

轰!

烟尘弥漫间,一朵巴掌大小的火莲熠熠升起,宛若天地间最纯净的火苗,纤尘不染,火光熊熊燃烧间,只见火莲的中心安放着一颗赤红色的奇异种子。

“这是……炽莲炎?”

在苏贤认出这团火焰的同时,体内一股属于小青炎的力量不停躁动冲撞着,像是见到了一位绝代佳人,疯狂贪婪地想挤出来一饱眼福。

不过,小青炎作为吞天青炎的最初形态,遇到别的异火,肯定不是只想一饱眼福这么简单。

顷刻之间,一团淡青色的火苗在苏贤身前浮现,两团异火如临大敌般,悬空对峙着,密室之中气氛微微有些凝重。

“炽莲炎,三阶异火,永远是火莲状,气息灼热滚烫,虽不具备攻击意识,却是三阶异火中珍稀的存在,就因为炽莲炎可以孕育诸多火属性宝物,甚至可以帮助火属性妖兽进化等,功效巨大。”

“三阶异火,小青炎,你吞得了吗?”苏贤似乎是在征求小青炎的意见。

毕竟,小青炎的火光太暗淡了,犹如微风中飘摇的残烛,反观气势饱满、雄浑磅礴的炽莲炎,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两者有如云泥之别。

只见那一团微弱的青色火苗似乎很不服气,陡然见化为一道青光,饥渴万分地朝炽莲炎扑去,两团品阶差距悬殊的火焰瞬间缠绕在了一样,似乎在扭打着。

“这……”

苏贤微微惊愕,眼神迷茫地望着那团青红交织的火焰,分明感受到小青炎原本那萎靡微弱的气息在不断壮大,甚至隐约间还混合了炽莲炎的气息在其中,诡异玄妙。

“幸好是炽莲炎,换做是别的具有攻击性的异火,这小青炎早就被吞的连渣都不剩了。”神念之中,看出了苏贤疑惑的青羽解释道。

“吞噬了炽莲炎,小青炎会进化到什么层次?”苏贤心神凝聚,视线密切关注着半空中两者的缠斗,询问道。

青羽摩挲了一会儿下巴,估摸道:“二阶大青炎吧!”

苏贤也点了点头,感觉差不多。

有人会疑惑,小青炎吞了三阶异火也才晋升到二阶,那还吞噬个毛线?

为什么不直接将异火换作炽莲炎?

这就是小青炎的逆天之处了。

只要是小青炎吞噬的异火,晋升后的它都会拥有被吞噬异火的能力,也就是说,小青炎若吞噬了炽莲炎,那它就具备了温养火属性妖兽等强大的功效,辅助炼丹两不误。

密室之中,炙热的火光张牙舞爪着,映照出苏贤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庞,苏贤就一直等待在一旁,任时间在漫长的吞噬过程中缓缓流逝。

……

第十九章 墨玉风蛟

天际,一抹暖洋洋的金光泄露,撕破了深沉的黑暗,晨曦降临。

幽镜潭边,苏辰凝眸望着微微躁动的碧绿潭水,沉声道:“麻烦你们封锁这片区域,曹熊带着我们搜寻一天依旧未果,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这玄天龟,就躲在这幽镜潭下!”

苏辰话语一出,姜雨凝和莫幽都不再隐藏,拂袖间便各自有三座庞然妖宫浮现,其中冲出一道道流光散落到了附近的各个方位,光明之森中的气氛顿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

“苏辰,我们神念不比你,同时唤出三只妖兽,只能勉强支撑半个时辰,到时候就要白师兄接替了。”姜雨凝秀眉微蹙,声音清冷道。

白山城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四人之中,仅有他是武修,所以只能暂时先待在一旁。

苏辰颇为感激地示意点头,曹熊也识相地退出了好一段距离,远远观望着幽镜潭附近的景象,心神震动。

如此近距离观摩山海宫真传弟子的战斗,定能长不少见识!

突然,苏辰周围妖力如深蓝色潮水般涌动,一座宛如海下宫殿的妖宫悠悠飘浮而起,一道幽蓝色身影如同闪电般跨出,瞬息之间便点在了幽镜潭的清澈潭面之上。

众人皆是心头一震,眼神都微微变得凝重,没想到苏辰这一出手就是杀手锏呐!

苏辰进入山海宫不到一年,从起初最底层的外门弟子开始一路杀来,最后用这具深不可测的月铜傀带给他们太多的震撼,甚至硬生生将他们身为真传弟子的骄傲彻底粉碎,踏着万千弟子,登上山海宫真传弟子之首的宝座!

可以说,这具月铜傀,就是苏辰可怕实力的完全展现!

“墨玉玄蛟,出来谈谈吧!”

苏辰声音洪亮,犹如滚滚山石,响彻这片区域,惊得幽镜潭的潭面冒出了无数气泡。

只见月铜傀眼神亮起一丝蓝光,手掌繁复结印,一股耀眼的白炽光芒如爆炸般绽放,一轮携带着威严金光的日轮从月铜傀背后缓缓升起,然后轰然朝沸腾的潭面轰去。

姜雨凝、白山城和莫幽错愕对视,这是什么新招,怎么他们从未见过?

“黑曜日轮,我刚刚为它种下的新妖术,第一次拿出来试试威力。”

似是看出了三人的疑惑,苏辰微微一笑解释道。

当黑曜日轮触到幽镜潭时,整个潭面仿佛被轰得凹陷,不断旋转的黑曜日轮形成的高温竟将潭水都摩擦得蒸发升腾,瞬间幽镜潭上水汽氤氲,一道道粗壮水柱冲天而起。

“苏辰,你小子真是个变态,又把我们甩得好远了。”白山城瞧见这新妖术的威力,面露苦笑,眼神中浮现出复杂之色。

在月铜傀种植妖术,若是没有遇见苏辰这个怪胎,就算打死他们,他们都都不会相信的世间还可以有这般操作。

这简直就是神迹啊,亮瞎了他们的眼!

闻言,苏辰仅仅是淡淡一笑,目光渐渐变得凝重,因为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潭面底下钻出,这平湖烟雨之上顿时大雨如注淋下,水花四溅。

墨玉玄蛟那宝石绿的眼珠子愤怒地盯着月铜傀,蛟身急掠而来,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投下一大片阴影。

吼!

神念之中,苏辰感受到了墨玉玄蛟的震怒:“人类,我未曾招惹你,为何坏我清静!”

这条墨玉玄蛟,竟已是妖灵一阶,而且占据着地利,无疑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

苏辰眼中,一条蛟影急速放大,那蛟身上仿佛绣着墨绿的花纹,像锦缎般的色泽,在墨玉玄蛟的面前,苏辰仿若一只渺小到极点的蝼蚁。

“玄蛟,我本不想惊动你,可是藏了那么久的玄天龟,也该交出来了吧!”

空气中,一股神念波动传开,墨玉玄蛟浑身一震,旋即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苏辰一口吞下,恼怒答道:“人类,莫要痴心妄想了!玄天龟一族尊贵无比,更是我玄蛟的生死之交,怎会交由你们人类支配?”

面临那张巨口,苏辰脸色淡定,道:“看来这一战避免不了了。”

眨眼间,月铜傀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墨玉玄蛟的蛟首边,奋力一拳轰在了墨玉玄蛟的眼角,墨玉玄蛟的身形顿时受到巨大冲击,猛然间爆退,眼角流下了汩汩鲜血,吃痛地仰天怒吼。

“我擦,这真的是月铜傀?”

曹熊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惊疑地揉了揉眼睛,月铜傀居然能一拳击退妖灵境的墨玉玄蛟,还让其受伤,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等威力已经完全超脱月铜矿的范畴了。

吼!吼!

墨玉玄蛟暴躁地拍打着水面,宝石绿的眼珠子变得猩红,蛟身狂摆,充满着嗜血之意便迎上了身前的那道幽蓝色身影。

众人眼中,一蓝一青的模糊身影战在了一起,其中青色身影庞大如同山岳,蓝色身影在它面前未免显得太过渺小。

可是,在白山城他们看来,月铜傀在潭面上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闲庭信步,身法犹如鬼魅,将墨玉玄蛟打得抓狂不已,不过几个呼吸,就已经在蛟身上撕开了诸多伤口,偏偏墨玉玄蛟连月铜傀的身体都碰不到。

“天哪!看的我都想要一只月铜傀了,居然还会身法武学,太妖孽了吧!”

白山城口中吸着凉气,古铜色的脸庞上震惊之色已无以复加。

姜雨凝和莫幽也震撼地望着那道淡然背影,一种异样情绪悄然在心间升起,因为他们深刻感受到,他们与苏辰之间的差距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不断扩大。

这种天骄,进步得太快了,注定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交不交?”苏辰漠然道。

墨玉玄蛟不甘地怒吼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彻天地,只见其身后缓缓展开了凌厉如剑的双翼,徐徐腾空,幽镜潭上温度骤降,一股惊人的寒流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时,就连苏辰也震惊了,漆黑的瞳孔一缩,道:“这是……进化?”

众人皆是神色震动,目光火热地注视着伸展着双翼的墨玉玄蛟,仿佛围观着一件稀世珍宝,惊艳不已。

墨玉玄蛟,只是这个种族的最低形态。

这个种族根本血脉浓度不同,分别会有三种的形态,其中血脉浓度最高时的形态便是墨玉蛟龙,那是已经无限接近了龙族的形态。

而第二种形态,便是眼前这样的,背生双翼,悬空腾飞,唤作墨玉风蛟!

“寒玉时空!”

漫天冰屑之中,墨玉风蛟张开背部的双翼,犹如磐石般凌空而立,那蛟首之上似乎带有嘲讽之意。

“阿嚏!”

苏辰揉了揉鼻子,急忙闪避着破空呼啸而来的冰晶,只是这里似乎成了冰雪世界,冷冽寒风夹杂着冰屑刮在苏辰的脸颊之上,隐隐作痛。

而月铜傀,显然是陷于这道妖术的中心,浓烈的寒风不断朝月铜傀逼近。

“我想,玄天龟成为玄天仙龟可能太过虚幻了一点,但是你再进化为墨玉蛟龙的可能性极大,将你收为第三妖宠,不失为一种更好的选择。”

苏辰笑道,周围顿时投来一道道羡慕嫉妒的目光,毕竟这墨玉风蛟太抢手了,现阶段就如此强势,若日后再次进化,几十年后有很大几率会成长到妖帝,届时都有机会去神秘的帝妖榜上争夺一番排名了。

妖兽的实力和潜能,才是所有妖修最看重的。

见到苏辰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墨玉风蛟简直要气炸了。

“月铜傀,致命潮汐!”

困于寒玉时空的中心,月铜傀根本没有一点惊慌,起手便是汹涌澎湃的妖力潮汐,犹如张开着大嘴的巨兽,无所畏惧地朝周围的寒玉碎片袭去。

轰!

妖术相撞,致命潮汐明显更胜一筹,寒玉碎片仿佛碰到了浩瀚汪洋,没入潮汐之中便再无声响,悄然间就湮灭了。

望见这一幕,墨玉风蛟的世界观瞬间崩塌了,尼玛,这是什么玩意?

这不是潮汐巨兽的天赋妖术吗?

潮汐巨兽,那是妖王境的水属性妖兽啊,这妖术简直天克现阶段的自己,这还打个屁啊?

趁墨玉风蛟呆滞之际,月铜傀的身形犹如一道匹练甩出,诡异莫测,眨眼间出现在了墨玉风蛟的身前,苏辰的声音悠悠传出,狠狠摧残着墨玉风蛟的自信:“臣服,或者死!”

“这是你逼我的!”

墨玉风蛟张着狰狞的巨嘴,巨大翼翅陡然伸展开来,周围磅礴的妖力弥漫开来,众人的目光皆是一震,仿佛要看到墨玉风蛟释放大招的血腥场景。

“造化手!”苏辰轻喝一声。

就在墨玉风蛟周围的寒玉时空都开始剧烈颤抖之时,突然一只燃烧着黑焰的古朴大手撕破寒冰时空,以不可匹敌的气势强压而下,硬是将墨玉风蛟张开的大嘴给合上了……

合上了!

天地间,顿时鸦雀无声。

墨玉风蛟目眦欲裂地盯着苏辰,嘴上被一股巨力死死钳住,愣是张不开嘴,只能无奈地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所有人的眸子里都溢满了震惊之色,心想,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啊,完全是单方面的虐待妖兽啊!

啪!

一道弱不可闻的清脆响声传出,周围的寒玉时空如碎裂的镜子支离破碎,苏辰淡淡地注视着墨玉风蛟,悠悠道:“我逼你什么了?”

憋屈的墨玉风蛟猩红的眸子里似有焚天煮海的怒火无尽燃烧,口中呜咽,内心咆哮不已。

待古朴大手消失,一股惊人之势从蛟身上扩散而出,就连下方距离几米的湖面都荡起涟漪。

墨玉风蛟的眸子重新变成了宝石绿色,只是相较之前更加冷血、凶残。

“人类!你竟敢羞辱我!准备好迎接蛟龙的降临了吗?”

狂暴的妖力开始疯狂凝聚,短短数息之间,一团团墨绿色的火焰起立舞蹈,令苏辰眼皮直跳的攻势开始酝酿。

墨绿色的熊熊火焰圈起了半个潭面,苏辰面色凝重地操控着月铜傀向外撤去,只是身后炙热滚烫的火焰紧追不舍,所过之处要么形成一道道晶莹冰柱,要么就是潭水干涸,寒气弥漫。

墨玉风蛟凶猛地撑开双翼,如一支离弦之箭飞速射出,眨眼间挡住了月铜傀的去路!

众人皆是一惊,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致。

很显然,这道猛烈的攻势,月铜傀若不躲开,怕是吃不消的。

“极致冰火!”

……

第二十章 我们都姓苏!

月铜傀想要无视挡在身前的墨玉风蛟,脚下生风,如同狂暴的旋风席卷而来,却见墨玉玄蛟仿佛已恭候多时,咧开巨嘴露出残忍的笑容,一股神念波动传了出来:“老朋友,还不出面相助!”

苏辰面色骤变,只见幽镜潭中一只背负着天蓝色龟甲的庞大乌龟浮出水面,一道道天蓝色的妖气冲天而起,犹如天空洒下的光辉,顷刻间覆盖了整个潭面。

“玄天龟!”

苦寻多日,这一朝终于见到了这只藏匿许久的玄天龟,众人不由欣喜,就连苏辰的黑眸里也流露出了渴望之色。

没想到,玄天龟竟是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

可是,当玄天龟释放了玄天领域之后,月铜傀原本快速移动的身形不由一顿,一秒钟后完全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正暴掠而来的墨玉风蛟。

而月铜傀好像坠落了在万丈星空一般,有如深陷泥沼,全身都不能动弹,陷入了险恶的境地。

“哇!这是玄天龟的玄天领域,别看这只玄天龟只是初达妖师境,但这个妖术控制性极为恐怖,起码也能使月铜傀三息之内无法动弹。”姜雨凝捂着红唇惊叹道,似乎忘了陷入困境的是苏辰的月铜傀。

苏辰原本掌控全局,但这玄天龟一出现,完全打乱了苏辰的计划。

这个时候,幽镜潭上竟成了一片禁区。

“看来,还是要亮一些底牌了。”

苏辰幽幽一叹,手臂一挥,数百块中品妖石凌空飞出,只见月铜傀身上一条条玄奥复杂的纹路显现,散发着熠熠光辉,一股可怕的吸力瞬间传来,数百块中品妖石在呼吸之间便化作了一堆粉末。

这就是四阶聚气阵!

其他三位真传弟子不禁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纷纷表示从来没见过这奇异景象,旋即口中传来一声声无奈地叹气声。

苏辰的底牌太多了,每一种极为震撼的手段似乎永远都不是最后一招,太过神秘!

数百块中品妖石中蕴含的妖气涌入月铜傀体内,身上那股锁链加身的负重感在立刻被硬生生震碎,手印一结,致命潮汐轰然涌出,迎面朝着飞来的墨玉风蛟撞去。

冲锋过程中的墨玉风蛟见月铜傀恢复了自由,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眼眸惊惧地望着那股惊天动地的深蓝色潮汐,理智告诉它,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跑!

可是,墨玉风蛟身形一滞,致命潮汐就已经扑到了身前,根本无暇闪避。

幽镜潭上,玄天龟紧张不已,身体剧震,一块块透明如水纹的屏障唰唰地竖起,悉数挡在了墨玉风蛟的身前。

苏辰眼眸微眯,淡淡道:“这两只妖兽的感情竟深厚到如此地步了吗?玄天龟都不要命地施展天赋妖术大陆壁垒了,可它还不是玄天仙龟,现在的实力又怎么挡得住凝聚了三百块中品妖石的致命潮汐。”

只见那一道道澎湃如猛虎下山的潮汐势如破竹地冲破了所谓的大陆壁垒,猛地撞在了墨玉风蛟身上,墨玉风蛟那个庞然大物像道流光被重重撞入了幽镜潭之中,溅起了滔天的浪花。

一蛟一龟,在那具宛如战神的月铜傀面前,皆是被重创!

白山城干笑着摇了摇头,望着苏辰那张平静的面庞,苦涩道:“苏辰,当日比试你还是留了手啊!若你全力出手,我根本撑不过一息啊!”

莫幽和姜雨凝都赞同地点了点头,内心震骇。

苏辰悠悠转过了身,目光略微有点不舍之意,但还是咬牙道:“等到第三妖兽归位,或许我就要离开天玄国,去闯那大千皇朝了。”

“到时候,我会跟宗门道别,感谢这将近一年来宗门的照拂。”

三人皆是一怔,姜雨凝的美眸中更是泪光闪烁,心中很是不舍,伤感道:“虽然我一直知道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莫幽抿着嘴唇拍了拍苏辰的肩膀,振振道:“放心,只要我们在一天,山海宫真传之首就永远是你,天玄国第一天骄,其他人,谁都不配!”

苏辰也是眼眶一湿,感动地望着眼前这三位挚友,内心翻涌。

接下来,苏辰转身,该是在墨玉风蛟和玄天龟之间作出选择了啊!

突然,四位真传皆是眉间微凝,目光锐利地投向了那座紧挨着幽镜潭的天阳洞府,一分钟后,只见一道脏兮兮的修长身影从中走出,此人眼神清澈明亮,气质淡然,丝毫没有一点落魄之感,跟衣衫上的褶皱污垢显得格格不入。

历经一天,小青炎终于将炽莲炎完整吞噬,成功晋升为二阶大青炎。

苏贤是被逼无奈的,对方也拥有不俗的神念,自己在洞府内尚且与他们隔着数百米就被悄然锁定,这才从天阳洞府中走出,虽然刚才在洞府之中感受到外面地动山摇的,还误以为是炽莲炎消失引起的妖兽暴动,连神念都未投出,现在一走出洞府,就瞧见四道凌厉的目光聚焦到了自己身上。

四人好像进行着一场极为隐秘的行动,而自己的出现,好像打扰到了他们。

真是要命……

即便苏贤还未看清楚是何人,却可以清晰感受得到这四人身上的妖力波动,很显然是那种完全可以碾压自己的实力。

得了,不会今日在这要凉了吧……苏贤莫名地有点慌。

“是你?”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苏贤微微抬头,眼神猛地一凝,纷杂的情绪瞬间镇定。

苏辰认出了眼前这身着青丘袍的少年就是半个月前在自己摊位上买了那枚异火种的人,不禁感叹,这世界真是小啊!

但是,在苏贤心目中,他想的不是眼前此人是当初他买小青炎种的摊主,而是眼前这人极有可能是和自己出于同一家族!

其他三位真传倒是一愣,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转动,心想这两人认识?

这时,远远躲在一旁的曹熊匆匆赶来,对四人说道:“各位师兄师姐,他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人!”

“哦?”

白山城身体一绷,嘴角流露出淡淡微笑,望向了苏贤。

苏贤的眼神并未转移,甚至在曹熊说破自己是杀害了陆峰时他的内心都不为所动,白山城等人这时才发现,苏辰和苏贤的目光遥遥交汇在一起,竟是完全忽略了身旁的四人。

“你叫什么?”

空气似乎都因为他们的对视而凝结成冰了,沉默了良久,苏辰终于开口问道。

苏贤摇了摇头,微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姓苏!”

闻言,苏辰眼瞳陡然一缩,这将近一年来,都没有一件事像今天这样可以让他心潮澎湃,身形颤抖。

空气凝滞,沉寂了许久。

“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啊!居然能在这大陆一角,碰到和我相同命运的人。”突然间,苏辰仰天大笑,已经可以确定,苏贤也背负着和自己同样的使命。

众人皆是疑惑,这一年来,都没见过苏辰这般失态,眼前这少年究竟和他有什么关系?

苏贤沉默不语,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相见,唯有眼泪,唯有沉默。

“半个月前只是区区妖者二阶,现在已经是半步妖师了,很好!”

“从四大宗门招收弟子之日算起,你才刚入宗半月多吧!看来我比你大了将近八个月啊!”

“半步妖师,还没找到称心的第二妖兽吧!眼下,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两只妖兽,这有机会进化为墨玉蛟龙的墨玉风蛟你尚且使唤不动,那这只刚踏入妖师一阶的玄天龟就送你了吧!”

“就当是为兄,送你的一份成年礼!”

苏辰目光炯炯地望着苏贤,嘴角含笑,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兄弟般,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白山城、莫幽、姜雨凝以及曹熊闻言全部傻掉了,卧槽,他刚刚说什么?

无数妖修垂涎不已的玄天龟,有望觉醒体内血脉成为帝妖榜上第一百的玄天仙龟,就这么说送就送了?

为兄?

苏贤也是愣住了,没想到幸福来得那么突然,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只是,无功不受禄,就算是苏辰作为兄长的礼物,这也太过贵重了吧!

苏贤只是这么一想,一股来自青羽大帝的信息顿时传来,苏贤不由身躯一震,心中大喜,眸子里散发出一股光芒。

“苏辰哥,这么叫你不生分吧?”苏贤笑道。

“不生分不生分。”苏辰连连道。

“无功不受禄。既然苏辰哥送了我一份成年礼,礼尚往来,那做弟弟的也补上八个月前我没送的那一份吧!”

“哦?什么礼?”

这下,轮到苏辰惊讶了,颇有兴趣道。

“苏辰哥,你天生神念残缺,对未来的妖修之路不益,我这有一部修神功法,可补全你的神念,甚至可以壮大!”

苏贤话一出,旁边的人,尤其是三位真传弟子都是被逗笑了。

苏辰可是出了名的神念强大,远超三人,你居然说他是天生神念残缺的?

那我们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天生残疾?

可是,苏辰的反应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想法,他激动地握住了苏贤的双手,颤声道:“真的吗?我听阵老说,当年我一出生就被带走,直到觉醒妖宫之时阵老才发现我神念受损,可惜,有人虎视眈眈,根本没有机会补全。”

四人集体站在风中凌乱。

抱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阵老,什么一出生就被带走,原来我们是多余的啊,什么都听不懂。

紧接着,苏贤指尖在苏辰的眉心处一点,一股磅礴复杂的功法信息便传入了苏辰的脑海之中,苏辰紧闭着双眸,过了一分钟才慢慢睁眼,眼睛之中,精光毕露。

这时,苏辰的脸上,已经溢满震惊之色。

“看来,虽然我的月铜傀不简单,你也不容小觑啊!”苏辰嘴角噙着一抹重获新生的笑意,悠悠感慨道。

绝世功法换玄天龟,两人都是受益方,更重要的是彼此之间的感情更为深厚。

“这时候,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幽镜潭边,两位飒飒少年,迎风交谈,整片天地仿佛都静止了下来,默不作声。

“我叫苏贤。圣贤的贤。”

……

第二十一章 第二妖兽,归位!

幽镜潭中的潭水因刚才的大战已经缩减了一半,墨玉风蛟和玄天龟都狼狈颓丧地漂浮于潭面之上,面露死灰,处于一种神游的状态,丝毫不关心这帮可恶的人类在说些什么。

“我说,苏辰,聊了这么久还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被两人晾了半天,白山城终于是忍不住了,轮廓分明的脸庞上透露着无奈,慵懒地插嘴道。

这下,苏辰总算从巨大的惊喜中挣脱出来,怀着歉意道:“浩瀚大陆,原来也小成这样。介绍一下,苏贤,我的族弟。”

“这位是白山城,山海宫真传,十八岁,天玄国镇国府的府主之子。”

“莫幽,同样是山海宫真传,十七岁,山海宫长老之子。”

“姜雨凝,山海宫真传,十六岁,来自天玄皇室。”

“这三位都是我在宗门里的挚友。”苏辰的笑容中满怀真诚,这是一种干净到骨子里的情感,平日里苏辰话不多,这一句话却令得三人心里都是一暖。

很显然,这是一种极大的认可,是来自一位绝世天骄的认可。

苏贤微微愕然,眼神来回在这三道面貌出众、气质独特的身影瞟来瞟去,敢情这三位身后的背景都这般深厚吗?

背后,完全是矗立着一座无比强大的靠山啊!难怪年纪轻轻就是真传了。

“族弟?话说来山海宫都这么久了,你还瞒着我们你身后的背景吧!”

莫幽抓住了关键词,眸中闪烁着微光,一脸鄙夷地望着苏辰,但也掩不住他内心的好奇。

姜雨凝红唇一撅,眸中似乎淌着一泓湖水,还蒙着离别的水雾,幽怨道:“就是。扮猪吃老虎。”

这你一言她一语,苏辰不禁哑然失笑,颇为无奈地看了眼苏贤。

苏贤虽比苏辰小了八个月,两人身材确实一般高,深知苏辰想法的他解释着,只听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落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还不是家族里的人。”

“没错。至少现在的我们,远远不配。”提到苏家,苏辰眼神也变得深邃,宛若星空,明亮的同时还缀满黑暗。

闻言,包括曹熊在内,四人都不敢相信,露出一种震惊的神色。

抛开苏贤不谈,苏辰如今可是天玄国青年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一个月前,天玄国内四大宗齐聚于十方山脉的边缘,举行了一场万众瞩目的狩猎之战。

在大千皇朝使者以及天玄皇室的见证之下,青年一代中苏辰强势夺魁,更是在紧要关头一人抗衡三宗合起来的五名真传,并在一炷香内将他们全部击溃,一战成名,战绩辉煌。

山海宫强势崛起,而苏辰的名号也彻底响彻天玄国,甚至传入了辽远煊赫的大千皇朝之中。

不配?

如此天骄,居然不配成为一个家族的后人,而且还是远远不配?

姜雨凝等人恐怕也是醉了。

呃,这么来说,那在那个家族眼里,恐怕他们这些人都枉为妖修了。

“算了,突然间就没兴趣了,原来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事。”白山城表面恹恹道,眼神中却流露出一抹向往。

众人都知道,这不是没兴趣,而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或者说,打击越大,斗志燃烧得也越旺盛,志向也变得更高远起来。

以前,他们的眼界都被天玄国或者是大千皇朝所局限框定,看不到外面世界更大的格局。

大千世界,精彩纷呈,少年轻狂,就该出去闯荡一番,在一片崭新天地下留下属于自己的身影。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这样子,就算老了,也不留憾,还有些笑谈风声的资本。

……

在众人沉思之际,两人将目光投向了幽镜潭,苏辰淡笑道:“族弟,为兄可是将这玄天龟送你了,能不能收服,还是要看你的本事了。”

苏贤望了一眼病蔫蔫的墨玉风蛟,不甘示弱道:“在我看来,这墨玉风蛟更傲啊,未来前途无限,一遇风云便化龙,蜕变为墨玉蛟龙指日可待,不知道苏辰哥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苏辰淡淡一笑,自信十足,身后第三座妖宫降临,翩翩身影便缓缓朝墨玉风蛟走去。

苏贤也不拖沓,默默向玄天龟的方位掠去,脚尖一点,便跃到了玄天龟那犹如天空般蔚蓝的龟壳之上。

玄天龟的背部一沉,却没有一丝回应。

远古大陆,收服妖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前提:一是让妖兽臣服妥协,二是两者互相接纳。

殊途同归。那就是妖修在妖兽的神念之中种下神念种子,然后建立与妖宫的血脉链接,这样便算是成功收服了妖兽。

可是,想要在妖兽的神念中种下神念种子,要么靠不可反抗的强制力,要么就依赖协商沟通。

此刻的苏贤,怎么看都不像拥有那种霸道无匹到随意撒下神念种子的实力。

所以,说到底还是得用真诚来打动这只玄天龟。

当然,不同人也有不同的方法,欺诈威胁也不失为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

如今,大陆上普遍的玄天龟都没有玄天仙龟一族的傲气,准确点来说,沦为支脉、甚至是生活在玄天一族边缘的它们,血缘单薄污秽,说得好听点叫天性温和,说得残忍点,那就是变得怯懦了。

在外人看来,玄天龟是可以一跃成为帝妖榜第一百的稀罕妖兽,万中无一,千年难遇。可只有它们自己才清楚,这一跃,难如登天!

玄天龟和玄天仙龟之中的巨大鸿沟,让它们想想都觉得操、蛋,遥不可及。

就在苏贤如此轻易跳上它的龟壳之上时,它的眼神中都没有一丝波动,更没有一点被侮辱了的意识,只有一种即将被人类主宰的伤痛与绝望。

“你不用心如死灰,在我看来,我们之间并非是主人与奴仆的恶俗连接,而应该是一种战斗伙伴的友好关系。”

苏贤用神念与玄天龟交流着,然而玄天龟的反应很简单,也可以说是冷漠,就是摆出一副死龟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任你说得怎么好听,老子都是不会信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类!

玄天龟那双巨大眼眸中的漠然,让苏贤感受到一种挫败感,原来这货居然压根不打算鸟自己。

这只玄天龟想的肯定是大不了一死。

毕竟,这玄天龟怎么看都不像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果它歇菜了,苏贤想要将其收入妖宫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颇有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热血豪情!

苏贤心中哀叹着,硬来使不得,看来要打感情牌了。

苏贤放松地躺在了玄天龟的背上,双手枕着脑袋,眼神望向茫茫穹宇,循循善诱道:“这片大陆上,帝妖榜被视为一种地位和实力的象征,玄天仙龟一族无疑是帝妖榜上最为特殊的存在。”

“玄天仙龟一族,隐居于远古大陆之上,距今已有一万年没有现世了。”

“你现在只是个玄天龟,流落在外,中间与祖先不知隔了几百代,血脉之力稀薄无比,离传说中的玄天仙龟就更别说了,相差甚远。可是,若只是你一只龟,无外力相助,你有可能在有生之年里打破血脉的桎梏,重现玄天一族的荣耀吗?”

苏贤说到这,玄天龟那僵硬冷漠的龟首之上终于表现出了动容,语气苍凉:“说的好像追随你,我就能唤醒体内尘封的血脉之力,被玄天一族所承认一样。”

“至少有这个可能,不是吗?”苏贤坦然一笑,见玄天龟有了反应,趁胜追击道:“我也是个从出生之初就离开家族的人,若没有足够的实力,根本得不到家族的认可,更没有回家的资格。说起来,我们俩的命运有着惊人的相似呢。”

只是,玄天龟接下来的话,令苏贤一下子哑口无言,甚至心中都隐隐有了放弃这只玄天龟的想法。

“人类,别跟我套近乎了。我的寿命有千载光阴,如今已经一百年过去了,我进境缓慢,在修炼一途毫无造诣可言,玄天仙龟?太遥远了。我只是一只名副其实的乌龟,笨重愚钝,爬的还慢。”

“再在这山林间逍遥九百年,我便可消逝了。何须拼那一朝的热血,做那缥缈的黄粱美梦?”

乍一听苏贤都觉得好有道理啊!

这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态度,集自卑、颓废和绝望于一体,居然还能说得如此振振有词,真是令人叹服。

忽然,一道恨铁不成钢的臭骂声回荡在玄天龟的神念之中,惊得玄天龟猛然一震:“什么狗屁歪理?玄天老祖就是天生的玄天仙龟不成?当年那只老乌龟,血脉驳杂,乃属妖兽中最为底层中的废品。”

“然后呢?历经万载,那老乌龟一步一步爬上来,每一步都是沉重缓慢,和它同时代的妖兽早已成为了叱咤风云的大妖,呼风唤雨,啸落星辰。再过万年来看呢?只有你家老祖爬到了帝妖榜上!”

“远古时代里,帝妖榜第一和第一百代表了什么?代表着那个时代的无敌、至尊、巅峰!”

“谁是天生的玄天仙龟?你家老祖宗都他妈不是,你在这哀伤自贬个屁?”

“大人物是什么?是不断努力成长的小人物!不过是攥着玄天一族的血脉,却幻想着天生就是王者。玄天一族为什么隐世不出?因为他们没落了!顶着大陆壁垒的称号,却再也没有一只傻龟做得到老乌龟那样的防御无敌!”

“要我说,玄天仙龟这一称号只属于十万年前的那只老乌龟,实至名归。如果不是它创下的不败战绩,那赫赫威名,你以为现在的帝妖榜上还有玄天仙龟一族?在我看来,从它以后,玄天一族没有一只臭龟有资格上得了帝妖榜。”

“谁!都!不!配!”

青羽这狗血淋头的一骂,惊得玄天龟剧烈颤抖,青羽那种俯瞰天下、冲破云霄的气势,还有话语中玄天老祖的光辉历史,以及青羽对它不屑藐视的语气,蓦然间让玄天龟流下了忏悔的泪水。

青羽的残念与苏贤的神念种子相融,他的话,苏贤自然全听在耳里。

这下子苏贤懵了,我靠,玄天龟被骂哭了?这样也可以?

“哭个屁,我劝你赶紧爬个九百年滚回娘胎里回炉再造保佑自己下一辈子天生就是只玄天傻龟吧!”青羽丝毫不留情地板着脸骂道,语句流畅华丽,噼里啪啦如惊雷般轰然炸响。

玄天龟抽泣着摇了摇头,哀求道:“不!我可以的!我这一世就要登上帝妖宝座,为玄天一族证名!虽然我只是玄天一族中最边缘地带的底层龟,但只要我一点点爬,永不后退,迟早有一日,我要天底下都有妖兽、所有人类,被我折服!”

“我一定不辜负老祖给我们留下的威名——大陆壁垒!”

说完,玄天龟朝着苏贤敞开神念,也不计较那道把它臭骂一通的残念是谁,眼眸之中泪光闪闪,却布满义无反顾。

“小子,别太崇拜为师,还愣着干嘛,赶紧种神念啊!”青羽小声催促道。

苏贤连忙从呆滞中回过神来,道:“喔喔。”

一颗神念种子自苏贤的神念中飞出,闪烁着微芒,飞速落到了玄天龟的妖念之中,被缓缓包容。

紧接着,一股完美契合的神念链接随之建立,玄天龟那庞大笨重的身影一闪,便灰溜溜地钻进了妖宫之中,好像还在回味着青羽的那番话。

至此,苏贤的第二妖兽,正式归位!

……

第二十二章 风雨欲来

苏贤刚闪身落于潭边,便见潭面上那道青色蛟影消失,显然是已经被苏辰收服,进入了他的第三妖宫之中。

“咦,没想到族弟比我还快啊!”苏辰身影一动,惊讶道。

毕竟还是青羽大帝给力,苏贤心虚道:“呃,讲了一堆大道理,玄天龟莫名其妙地就被感化了……”

苏辰点了点头,也没过多交代是怎么收服墨玉风蛟的。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苏贤先说道:“苏辰哥,如今第二妖兽归位,光明之森我也逛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启程回宗门了。”

“为兄也不矫情,过些日子也要离开天玄国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就送你到光明之森的入口吧。”

“嗯。”

……

光明之森入口处,苏辰遥遥望着那一道远去的身影,感受着脑海中金光闪烁的修神法诀,暗想道:“六阶下品的修神功法,《醉神磨念诀》,看一眼我就觉得头晕目眩,深感玄奥。族弟出手真是阔绰啊!这份情义,超出区区一只玄天龟太多太多了。”

这一次,苏辰呢喃着:“为兄用了将近九个月走出天玄国,苏贤,你要用多久呢?”

苏辰身后,四人默默地听着苏辰的话,不禁眼神复杂地望着那一道修长背影。

“苏辰,你那族弟需要我们帮忙照料一二吗?”白山城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苏辰的肩膀,仗义道。

苏辰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道:“作为师兄师姐,你们可要加把劲了。天玄国下一个天骄,已经在崛起的途中了。”

“这次是山海宫夺魁,风水轮流转,以后就是青丘门了。”

“也没见你对我评价那么高啊……”姜雨凝不满地嘟了嘟嘴。

白山城露出一口白牙,眸中泛着一抹刚毅,道:“那苏贤我就不惹了,你在大千皇朝乖乖等本少府主驾到!”

苏辰舒畅地大笑,回道:“随时恭候。”

真传之间说话,曹熊作为一个身份卑微的外门弟子根本没资格插嘴,但是他又想起了苏贤曾经对他说的话,那丘岩谷的一幕幕,陡然间心中便涌出万丈热血。

等着吧,我也会展露锋芒,让世人看到我的、光精灵的强大!

……

正午时分,苏贤神采奕奕地回到了青丘门,刚踏入宗门地域之内,还未来得及观赏青石板路旁的青山绿水,两道气势强横的身影便漠然挡在了苏贤的身前。

两人的青丘袍上都绣着一只火狐,其中一人脸庞上布满严厉之色,开口道:“宗门罪子,我等为执法峰弟子,你残害同门弟子躲藏半个月才敢回宗门,随我们去执法峰受罚吧!”

“是不是罪子,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吧?”苏贤眉头微挑,极其不习惯对方这种霸道的语气,淡淡道。

另一人眼神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同时还上前揪住了苏贤的衣领,鄙夷道:“连柳然师兄的亲弟弟都敢动,今天你走得出执法峰我跟你姓!”

“我不喜欢别人揪我的衣领,松开。”苏贤的眼中已经涌现了冰冷,寒声道。

那人颇为干脆地松开了被他揪得皱巴巴的衣袍,不屑道:“我还嫌脏呢,走吧!”

在回青丘门之前,苏贤就已料到了这种情形,这趟执法峰怎么说都是要走一遭的。

苏贤倒要看看,柳轩背后所谓的大势力,那什么狗屁倒灶的柳然师兄又能将他如何。

青丘门中的执法峰,峰内秩序森严,气氛凝重,随处可见的酷刑工具,整个山峰之上都弥漫着一股莽莽血气。

执法峰乃是青丘门内一百零八峰中排位于第四的山峰,第三峰上建设着典籍阁,地位特殊,第二峰是青丘门宗主的居处所在,第一峰则是青丘门太上长老的修炼之处。

这么一看,便可见识到执法峰在青丘门内的超然地位,青丘门注重门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在执法峰弟子眼中,苏贤已然是犯下了滔天罪行,罪无可赦。

执法殿内,严亦,执法峰的峰主,同时也是青丘门的执法长老,板着一张疤痕累累的脸庞,浑身杀气翻滚,那双闪烁着丝丝雷光的眼眸凝望着执法大殿内那懒散站立着的外门弟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大殿之内,两旁坐着八位长老,还有几道稀稀落落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身影。

其中还有两张苏贤认识的人脸,正是当时队伍中的上官雪和董文。举报者林修虽不在,却也足以定苏贤的罪了。

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凌厉气势,宛若血海中涌现出森森白骨,苏贤仍旧面不改色,但身躯已经开始紧绷,眼神也微微眯了起来。

“二十天前,你于光明之森中残害了宗内弟子柳轩,你可承认?”严亦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问道。

在他们眼里,这已经是铁打的事实了,只是再按流程问一遍罢了。

若是苏贤敢否认……呵呵。

只见,苏贤摇了摇头,众人不禁冷笑,死到临头居然还不肯承认,严亦眼神也已冰冷到了极点,大手一挥就要带上上官雪和董文作证。

上官雪和董文都微微一怔,不知道苏贤还在坚持着什么,在执法峰内,他的凄惨下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觉得吧,残害这个词有些欠妥,不如用‘宰’更为妥当。”

承认了?

众人皆是一愣,没料到苏贤还挺爽快,不过这番垂死挣扎的言辞还是令众人摇头。

严亦犹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以往犯下罪行的弟子在他面前无不是惧怕到颤抖着下跪求饶,更有的吓得失禁昏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口齿伶俐之人,还在鸡蛋里挑骨头。

“既然你承认了,那也省了繁琐的流程,来人,带下去严惩吧!”

严亦一声令下,两位执法峰弟子已经就位,上前就要将苏贤押下去。

角落之中,一道身影已经露出了阴笑。

然而,苏贤浑身一震,一股妖气陡然间散开,两位执法峰弟子根本不曾想到居然有人敢在严亦面前反抗,毫无准备地就被震开,神色之中夹杂着愠怒之色。

他们堂堂内门弟子兼执法峰弟子,如今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个身份卑贱的外门弟子手下吃了暗亏,传出去他们的脸往哪搁?

两人周身妖气涌动,正要使用蛮力时,只见苏贤毫不畏惧地望着端坐在大殿尽头的严亦,淡定道:“执法峰惩罚弟子,难不成就不问事情的缘由?”

严亦也没料到苏贤居然还敢反抗,并且顶撞质问他,不由勃然大怒,言语之中传来浓烈的杀意:“杀人了就是杀人了,坏了规矩就是坏了规矩,要什么缘由?”

在众人的视线里,苏贤一点也不慌张,波澜不惊的眼神遥遥对上了严亦那双凝聚着森然杀气的眼眸,道:“那柳轩,我压根跟他不熟,一见面就是满嘴喷粪,一口一个废物。执法长老,您碰见这种人,难道不宰?”

“还是说,您胸怀天下,海纳百川,只是一笑而过不与他计较?”

此时,一直站立于角落之中的那道身影走了出来,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涌现出一股狠意,盛气凌人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质问严长老?”

这一道声音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此人的身上。

柳然傲然站立在大殿之内,气度风雅,在他人眼中就是一位谦谦君子。

“你又算什么东西?执法长老都还没说话,你就狗急跳墙地跳出来蹦跶。”苏贤眼神一瞟,淡淡回道。

苏贤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都是一片哗然之声,皆是嗤笑之声。

“柳然师兄乃是内门七公子之一,你一个外门弟子哪来的资格与柳师兄叫嚣?”

“就是,蝼蚁!”

柳然淡然一笑,也不说话,众人的嘲笑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所有弟子都在讥讽着苏贤,仿佛已经看到了他无地自容的场面。

千夫所指,在他们看来,又岂是区区一个卑微的外门弟子那脆弱心理所能承受的?

严亦也不与贸然出声的柳然计较,毕竟他是死者的亲哥哥,内心悲愤,这件事他参与也是应当的。

可惜,苏贤的目光根本不在柳然身上停留,更不屑与其多言,而是直接无视了他,继续望着严亦道:“长老,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嘁,你这问题严长老都不屑回答,我来告诉你吧!就算是柳轩没有礼数,但也罪不至死,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你不配剥夺!”

柳然眼神冷漠,言语却是句句在理,引得众人皆是附议点头。

“你说的话,可以代表执法长老?”苏贤眉头一皱,道。

柳然似乎感受到苏贤的紧张了,之前这家伙一直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这下子皱眉头,说明他慌了。

如此一想,柳然也扭头恭敬地望向严亦,只见严亦沉声道:“此话,可以代表我的意志。”

闻言,柳然礼貌一笑,转头看向苏贤的眼眸之中,满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之色,一副小人得志的意味,脸上却不显露出来。

那眼神,仿佛在说,蝼蚁,就你还不配跟本公子对质。

听到严亦的回答,苏贤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旋即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执法长老,我!操!尼!玛!”

……

第二十三章 说破天了,将功抵过

大殿之内,静寂万分,落针可闻。

苏贤所说的八个字仿佛拥有一种魔力,久久回荡在大殿之中,不断重复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迟迟难以散去。

嘭!

其中一位长老,神情呆滞,连拿在手中的茶杯都嘭的摔碎在地,顿时茶水四溅。

众人望向苏贤的眼神都像是看怪物,一半是惊惧,一半是幸灾乐祸。

柳然在听到苏贤的话时先是一愣,接着心里已经要笑炸天了。

卧槽,苏贤你这废物也真是个人才,这话都敢说,你今天就算是说破天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执法殿了。

这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焦在严亦那杀意如泉涌的身影,眼神有些闪躲,内心则是蔓延出一丝恐惧,感觉接下来大殿之内要发生不可描述的残暴事件了。

大殿尽头,饶是久居高位的严亦都凌乱了,在表情一滞后,脸色阴沉得可怕,乌云密布,双目似乎雷霆遍布,一股属于妖灵高阶的修为陡然爆发,妖力如潮,电光石火间朝苏贤涌去。

这一击,足以让苏贤致死!

陡然间,苏贤衣衫猎猎,体内涌现出一股股妖风。

众人在两边受到了波及,被这股气势刮得脸颊生疼,反观苏贤,眼神犹如冬天里的一口幽井,冷冽而平静。

只见苏贤手法缭乱,妖厄灵术在顷刻之间施展而开,眨眼之间将这股磅礴妖力吞噬一空,然后将其移到了第一妖宫。

这妖厄灵术掠夺妖灵境高阶的妖力已经是极限了。若再强一点,就算苏贤倾尽全身妖气将妖厄灵术催动到极点也无用。

青羽叹着气摇了摇头,抱怨道:“你小子,真是能惹事!好不容易休养了一番,又给我找麻烦。给我镇压!”

一股可怕威压自青羽的残念之中涌出,在瞬间便将这股妖力震散,化为浓郁妖气弥漫在了第一妖宫内,而青羽那道残念的气息不禁弱了一分,透露出虚弱之感。

这就是苏贤敢出言挑衅执法长老的依仗!

不过,若是多来几次,恐怕青羽也化解不了。

见苏贤这般风轻云淡地解除了自身危机,就连严亦眼中都有一抹震惊,那可是他气势上的全力一击!

虽然纯粹到没有掺杂任何妖术,但这威力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可以随手驱散的。

“这是什么诡异妖术?”严亦虽是震怒,却还是好奇道。

苏贤翻了个白眼,道:“典籍阁一层,自己去找。别转移话题,刚刚是谁说的再没有礼数也罪不至死,您却出手就是杀招,要脸吗?”

严亦老脸一黑,心中已经气疯了,这货说话就这么欠扁吗?

偏偏这话自己刚刚的确说过,身为执法长老,一言一行自然要合理合法,如今一击未逞,若是再含怒出手,落得话柄,那多年来树立的公正严明的形象也要轰然倒塌。

这时,柳然真是深得严亦的心,出声道:“就当是罪不至死好了。公然出言辱骂执法长老,罪上加罪,来人,带下去,十大酷刑统统用上,切记别让他死了!”

“真是胡搅蛮缠!就是因为柳轩身后有你还有柳家,所以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把整个青丘门搞得乌烟瘴气的。”

“明明是酒囊饭袋一个,还搞得如此清新脱俗,出门不懂审时度势,仗着背景唬人,难不成在柳家娇生惯养久了,连装逼都可以那么纯熟自然了?”

“这种人,难道不是宗门之害?二十天前如果我不帮大家清理门户,此人回宗门之内有你这位内门七公子之一撑腰,岂不是更加肆意妄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不是死在我手里,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别人手里。”

“我记得,青丘门的门规之中说过可以以功抵过,铲除宗门毒瘤,难道我不是在为宗门立功?”

苏贤大义凛然地高喊着,每一句话似乎都有理可循挑不出毛病,很自然地把自己的过错全部掩盖,听得众人一下子都无力反驳。

就连严亦都听得入迷了,暂时按压下了心中的暴怒,颇有意味地观望起这场功罪之争,倒是看看此子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但是,柳然听得差点吐血,这到底是谁在胡搅蛮缠?

照苏贤这么一说,如果理论成立,那还真算是以功抵过了。

这怎么行?

“胞弟行事一向有分寸,现在人亡,死无对证,你就是在血口喷人。”

见严亦都沉默了,柳然心中一紧,奋力辩驳道。

此时,严亦的停手沉默说明了局势大好,一切尽在苏贤的掌握之中,只见他意味深长道:“当时的事情上官雪和董文都在场,那家伙三番五次挑衅我,可没有你所谓的分寸啊!”

这时,柳然一脸怨毒地扭头,看向了站在场边的上官雪和董文,眼神之中布满了威胁之意。

众人也是目光微移,征询着证人的证词。

“放心,大胆的说,有公正严厉的执法长老在此,他一个内门弟子扑腾不起来。”苏贤笑道,一句话就将严亦拉到了自己这边,成了上官雪和董文的挡箭牌。

大殿尽头,严亦嘴角微微一扯,哪不知苏贤的心思,却只是冷哼一声便继续观望。

董文的目光倒是有些闪躲,但是上官雪背后可是实力与柳家旗鼓相当的上官家,同为天玄城五大家族之一,所以上官雪的眼眸中不掺杂畏惧和忐忑,更不惧柳然眼中的狠辣之色,清冷道:“的确,气焰嚣张,很无理,苏贤没有诬蔑他。”

“董文,你呢?”在座的其中一位长老问道。

董文只得微微地点了点头,他只是来自华煌城的一个小家族,身后背景根本比不上柳家这等庞然大物,可是若是欺瞒执法殿众人,那罪过更大,只能保佑执法长老真的能保全自己和家人吧。

见两人这么一答,柳然几欲暴走,原本风雅温和的脸庞上尽显狰狞,眼眸阴狠。

原来自己拉的两个证人,到头来还给苏贤做了嫁衣!

这下子,柳然也难以为柳轩洗清了。

“一码归一码!就算你是功罪相抵了又如何,方才你辱骂执法长老,其罪当诛!”

柳然辩驳不了柳轩一事,只能将矛头转移到了刚刚苏贤谩骂严亦这事上,这件事在场几十双耳朵和眼睛可都是见证了的,任苏贤再怎么舌灿莲花,也难逃其罪。

“哦?一码归一码,这么说你是承认在宰柳轩一事上我功罪相抵咯?你可代表的了执法长老和在座长老的意思?”

苏贤悠悠一笑,还特别在“宰柳轩”三个字上加重语气,听得柳然青筋毕露,惊怒得目呲欲裂,面色潮红,君子模样荡然无存。

严亦冷笑着,用神念和在座长老微微商榷后,宣布道:“在我和众长老商议后,可以大量程度上饶恕你在柳轩一案上的作为。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柳轩的行为虽败坏门风,情节也不至于太重,你却痛下杀手,届时忏悔峰少不了你的。”

“您看,早让您追溯缘由,您偏偏说要什么缘由。到头来呢,还不是依据缘由说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多此一举,何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我就知道,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这已经不是苏贤第一次嘲讽严亦了,众人也是服了,更不敢多嘴了,眼下这货就是个玩命的主儿,每一句话都锋芒毕露,不留情面,虽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也太极端了吧……

幸好碰上的是严亦长老,出了名的公平公正讲道理,要是换一个煞星,管你什么狗屁道理,一个巴掌下去就是一条活该作死的命啊!

这个时候,严亦真的不想当什么破执法长老了,顶着这个名号束手束脚的,他现在只想纵身一跃,二话不说一脚踢死眼前这个嚣张至极姓苏名贤的孽障。

“但是,一码归一码!”严亦重重地哼了一声,那股威压就连许多内门弟子都承受不住,耳膜生疼,“刚刚你辱骂于我,还牵涉到了家母,你可有话要说?”

这件事,柳然已经插不上嘴了,但还是冷笑着退到一边,静待苏贤被处置。

“当然有的说。骂了就骂了,怎么了?”苏贤眼神一凝,之前在大殿内的语气都颇为随和,这还是第一次用很是沉重的语气道。

卧槽?你说怎么了?

还说柳轩气焰嚣张不知审时度势,照此来看,这方面你都可以做他的祖师爷了。

严亦已经快憋出内伤了,脸色黑得很难看。

苏贤接着道:“如果我不骂,又有什么理由将功赎罪衬托出执法长老和他母亲的伟大之处?”

他在满口胡言什么?众人一脸懵逼。

“我发现了一个五阶聚气阵。完整的!”苏贤解释道。

此刻,严亦猛然一惊,身形前倾,目光如炬地紧盯着苏贤,道:“此话当真?”

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目光紧紧地盯着苏贤。

五阶聚气阵,若是真的存在,在大千皇朝那都是被当宝供着的啊!

“如果此功抵不了我刚刚的过失,那它便是假的。而且,不日后,你们便会听闻山海宫发现了一个五阶聚气阵,然后啊,实力飙升,然后就蹭蹭蹭地成为天玄国的唯一霸主,然后……”

苏贤眨了眨眼睛,接下来的话不用他说大家想必都联想得到,无非就是其他三大宗门就会陷入被动境地。

要知道,如今的四大宗门鼎立,是基于四宗之内最强者的实力相差无几。

若是山海宫得到了这个五阶聚气阵,那结果就不言而喻了。更何况,由于苏辰的崛起,山海宫在大千皇朝使者面前已出尽了风头,声名在外,已有隐隐超脱四大宗的迹象。

“执法长老,您意下如何?”苏贤很是谦卑地询问道。

严亦很明智,这种事情容不得丝毫马虎,如果这厮所言属实,那为了宗门牺牲一下小我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毕竟一切以宗门为大,何况刚才的确是执法殿苦苦相逼于苏贤,才让其口出狂言。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不但将功抵过,辱骂我与家母一事我可以原谅你,也可免你忏悔峰受罚之苦,但是,你要知道,方才你已经彻底激怒了我,而且玷污了家母,我原谅你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容忍和退让,不可能再有一丝一毫的额外奖赏!”

“若是你再提出过分要求,老子也不管什么五阶聚气阵或是宗门规矩,势必出手将你原地斩杀!”

“当然,如果你所言虚假,死法同上!”

严亦的忍耐很明显是到了极点,一息之后,大殿之中悄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赫然是青丘门门主,裘沧!

显然,事关重大,严亦已经在暗地里通知了青丘门门主,而五阶聚气阵这一恐怖阵法也毫无悬念地惊动了裘沧。

裘沧拥有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孔,身姿挺拔魁梧,眼神温和,双手微垂在大腿两侧,那藏在青袍里的躯体不知有多么恐怖爆炸性的力量。

如此鬼魅,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门主的修为,深不可测啊!

只听大殿中,一道不合时宜的碎碎念响起:“卧槽,这么一想真是血亏啊,早知道当初不骂了,年轻气盛还是太冲动了,本来说不定以后日子就逍遥了,赚他个盆满钵满的……”

众人皆倒,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感受不到大殿内凝固的氛围嘛?

命悬一线了,你居然还纠结好处,真是心大啊。

裘沧饶有兴趣地望了苏贤一眼,微微一笑,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很有意思的一个小家伙。不过,今日来,我就是看你是给我一个惊喜,还是当场被严长老拍死。”

此话一出,严亦就乐了,老眼像凶狼般凝望着苏贤,很明显就连裘沧都默许他的做法了啊!

当然,此事还有后顾之忧,万一这帮人卸磨杀驴怎么办?

苏贤看似犹豫了一会儿,纠结道:“如果我说了之后你们出尔反尔怎么办?”

“严长老也是深明大义之人,我可以以青丘门门主之名担保,此事就此揭过。”裘沧得到了严亦的示意,慎重道。

“你的名才值多少钱。”苏贤不屑嘀咕道,裘沧虽听在耳里,却也不恼怒,只是微笑静待下文。

私底下,苏贤正疯狂与青羽商量着:“你说他们等会儿过河拆桥怎么办?”

青羽无奈道:“谁让你这么跳?活该去死。”

“喂,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啊!”

“谁是蚂蚱了?”青羽冷冷道。

“青师,您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想想主意吧……”苏贤哀求道。

“眼前这门主乃是妖王一阶的修为,我拼着沉睡的代价可以带你逃出青丘门,往那十方山脉里躲,但一进入山脉你还是九死一生,别磨磨唧唧的了,想要保命赶紧说,又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青羽无奈道。

……

第二十四章 石魔心脏

青丘门内,苏贤如释重负地闲逛着,慢悠悠地走朝第九十峰走去。

好在那两个老家伙还算讲信用,事后还真饶过了苏贤。

待屏退众人后,偌大的执法大殿内就裘沧、严亦和苏贤三人,苏贤也不隐瞒,将丘岩谷内那洞府中的五阶聚气阵说了出去。

其实,苏贤一点也不担心天玄国内四大宗门均衡被打破的问题,毕竟五阶聚气阵就在那里,又无人能搬动它迁移到青丘门内。

要知道,若是妖王境的妖修去启动五阶聚气阵修炼,气势如虹,风卷残云的,不惊动其他三大宗就怪了,怎么可能安然修炼?

苏贤离开大殿之时,裘沧和严亦的脸色就颇为凝重了,这个难题抛给了青丘门高层,就不需要苏贤担忧什么了。

大殿之内,裘沧虽为青丘门门主,却也是严亦交心的挚友,他也不避讳,愤愤然咒骂道:“这五阶聚气阵还真是鸡肋啊!摆在眼前但是得不到,我们都被那臭小子摆了一道。”

裘沧眼神如渊,神念透过稀薄云层,笼罩在苏贤那道悠然的身影之上,摇头笑道:“心智如妖,传闻更是见多识广,背景神秘到一片空白,此子不简单呐!入门还不到一个月,便是妖师一阶。看他居然还有武者功底。或许,他就是下一个苏辰啊!”

说到苏辰,就连严亦都有些震撼,愕然道:“有那么夸张吗?”

“夸张?我说的已经够保守了。”裘沧的脸上多出了一抹深沉的凝重,“还记得那个与我们同时代的家伙吗?闹得煌煌大千皇朝最后都俯首称臣,最后说走就走,消失无踪,只留下了一段让所有人讳莫如深的传奇往事。”

谈起那个家伙,严亦神色一黯,这块大陆碎片的那个时代之下,那个人无疑就如同骄阳皓月,熠熠光辉盖过了同个时代下的所有天才。

“那个家伙,从天玄国万妖宗走出,从前的身份还有身后的背景都是一片空白。”

“苏辰,短短一年内从天玄国山海宫中如彗星般崛起,据***所说,他的过去和背景也是一片空白。”

“苏贤,也是一片空白,跟凭空冒出来一样。”

“最主要的还有两点,让我细思极恐。”裘沧的掌心都微微渗出了汗水,难掩其心中的惊骇与紧张。

听到裘沧的讲述,严亦略微有些不解,低声问:“什么?”

“他们,都姓苏!”

“他们的第一妖兽,都是被称为废品的月铜傀!”

此言一出,惊涛骇浪已经狂涌而来了。

闻言,严亦的身形猛然一震,目露惊骇,颇为失落地摇了摇头,自嘲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么说来,不管今日他说不说出这五阶聚气阵,我们都动不了他。”

裘沧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失笑道:“以后谁说月铜傀是废品,我撕烂他的嘴!这群家伙,明明都是以月铜傀为荣啊!”

“以前是万妖宗和山海宫得了好处,这次,也轮到我们青丘门一飞冲天了!”

青丘门中,山峰如林,两人的神念都遥遥跟着那道潇洒淡然的年轻身影,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宝贝,百般温柔呵护。

这片地带的风云,已经开始搅动了。

……

“那两个小家伙似乎怨念颇深啊!神念还远远跟在你的身后。”青羽悠悠调侃着,“虽然是冒失了点,但是刚刚骂的很过瘾啊,连我都被你小子给惊到了。不按常理出牌,有意思。”

“嘿嘿。”

苏贤轻笑着,他知道,经过这件事,恐怕自己的名字要传遍青丘门了。

骂了执法长老,外加几番嘲弄挖苦,竟还能蹦蹦跳跳走出执法大殿,苏贤当属第一人!

身后,一道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只听此人慌张道:“苏兄,等等我!”

苏贤一扭头,只见狭窄的青石道上一道胖乎乎的身影赶来,赫然是方才大殿之中的董文。

“怎么了,董兄?”暂时切断了和青羽的沟通,苏贤笑道。

董文抹了把汗,气喘吁吁的,但眼神诚恳,道:“苏兄,真的很抱歉,我之前不是有意把你供出来的,实在是我身后还有家族,而且柳然还威胁……”

苏贤一听,便是了然,不在意地拍了拍董文的肩膀,以表安慰:“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还要感谢今日董兄的作证。”

“应该的,应该的。”

董文微微颔首,颇有种受宠若惊之感,不知为何,在苏贤面前他总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无论是眼前这位少年举手投足间那股淡然的气质,还是那张人畜无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冷的笑容。

“刚刚从大殿内出来,我听那些长老都讨论着苏兄有妖师一阶的修为了。十天之后便是每月一次的内门开放之日,苏兄要前去参加考核吗?”董文关心道。

苏贤心中微动,真是日月如梭,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一个月了,于是含糊道:“侥幸突破罢了,先稳固一段时间,十日之后再看吧。”

告别了董文,苏贤正好想起了那一个还未完成的采摘黑曜果任务,于是先去任务堂完成了每月一次的任务。

任务堂的管事那个眼神真叫一个幽怨呐!

明明是十颗黑曜果,最后只带回来一颗,他用屁股想都知道剩下九颗哪去了。

苏贤笑嘻嘻的领过一百块下品妖石,偷偷摸摸地在山峰上找了一棵铁皮树,测试了一下拳力,便回到了九十峰的洞府中。

果然,武师一阶!

二十日未归,洞府内覆了微微尘埃,苏贤妖气一涌,洞府便干净清新了几分。

“先修炼一番吧,还要将第一妖宫内那执法老鬼留下的妖力转移到第二妖宫里。”

毕竟,第一妖宫中的月铜傀是不需要吸收妖气修炼的。

妖兽天生修炼缓慢,比方说,人类平均用十年突破到妖灵境,妖兽平均要用五十年,由此可见这修炼速度是有多慢。

但是,妖兽若被妖修收服,常驻妖宫之中,人类妖修的修炼资源与妖宫内的妖兽共享,这样便可大大提高妖兽的修炼进度。

第二妖宫中,水汽弥漫,氤氲如雾。

玄天龟之前被苏辰击伤,心灵又遭受创伤,进入第二妖宫后便陷入沉睡之中慢慢疗养,待一股磅礴如泉涌的妖力灌入时,玄天龟的恢复速度迅速加快,用不了多久便可以醒来。

半个时辰后,苏贤身前的两千块下品妖石化为粉末,被苏贤徐徐炼化,转化为了体内奔腾如江河的滔滔妖气,盈满了修长健硕的身躯。

然而,苏贤睁开的眼眸微微有抹失望,不满道:“周围妖气太稀薄了,很影响修炼速度。妖者境的时候还感受不到,如今已经是妖师了,此处已经满足不了我了。”

“十日之后,便是内门开放日,看来没理由不去了。”苏贤眼眸深邃,叹道。

洞府顶端,一抹淡青色的漩涡浮现,月铜傀悄然跨出,青羽善意提醒道:“不过,你要知道,现在其实是你最弱的时期。”

苏贤伸了个懒腰,眼眸微垂,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来到妖师境,月铜傀在未改造之前几乎没用,玄天龟也只会防御难于进攻,难道要暴露我妖武双修的身份了吗?”

“自己决断吧!拥有月铜傀,不可避免的就是前期资源短缺的情况下进境极慢,不然当初月皓也不会用两百年才崭露头角了。”青羽道。

想起苏辰那具月铜傀,苏贤还真有些羡艳,已经被家族中人改造得如此强大,完全斩断了前期乏力的忧虑。

但是,苏贤的月铜傀中,可是居住着大帝之魂呐!

长远来看,苏贤才是最赚的那一个。

“对月铜傀的改造,月皓将其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躯体的成分改造,一个是妖兽改造。”

“从躯体改造来看,你储物袋中的天阳矿勉强派的上用场,可以先将月铜傀的坚硬程度提升一个级别。”

“苏辰那小家伙的月铜傀可谓是花了大手笔。六阶的塑脉圣果所衍化而成的筋脉,可以说在妖皇前都是最好的选择了。潮汐巨兽的神念与苏辰的神念种子相融,妖晶为驱动核心,融入各种稀有秘矿强化身躯,这样子在妖宗前这具月铜傀也是堪称完美。”

“种植妖术,其实就是给潮汐巨兽的神念喂妖晶。而我还感受到了那月铜傀神念种子里有武学传承的气息,看他似乎没有武者的底子,大概是苏辰小家伙哪里得到了武学传承的水晶,然后融入了月铜傀的神念种子里。”

“归根结底,这就是为那只潮汐巨兽换了一副躯体。”

青羽的声音徐徐传来,苏贤微躬着身躯端坐着,眼神认真无比,不肯遗漏青羽的一字一句。

随即,青羽惋惜地摇了摇头,感叹道:“可惜,从妖宗开始,那具月铜傀若想跟上战力,必须频繁地替换更加强大的妖晶为心脏。妖皇后,塑脉圣果所衍化而成的筋脉也要被淘汰了。”

“这就是那具月铜傀的弊端。”

“其实,我怀疑你们家族可能只是得到了月皓的部分传承,这种月铜傀的改造方式是月皓在妖尊之前的方法。月皓自然也碰到过上述的那些缺陷。”

听了青羽的分析,苏贤的脑海之中慢慢形成了一个关于改造月铜傀的框架,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所以呢,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来根除这种弊端呢?”苏贤虚心求教道。

此时,青羽脑海中又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道仙风道骨的苍老身影,苍茫天地间一具冰凉的月铜傀令人胆战心惊,心中涌出一抹深深的敬畏,感慨无限:“这就不得不说月皓那老头最神奇的地方了。月皓并没有解决这个难题,而是直接换了一条路。”

“就因为月皓在妖尊时,有一次受了重伤,碰巧鲜血滴到了一个古怪的石球上,那石球竟然就认他为主了。”

“然后月皓发现,这个石球居然能和金属性矿石完美相融,掌控被改造过的月铜傀,还可以不断吞噬各种珍贵秘矿强化月铜傀……”

“最重要的是,这个石球,还有神念。”

顿时,苏贤满脸黑线,一头雾水,眼神之中尽是错愕,暗想: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在逗你,当时我听说的时候,震惊程度一点都不亚于你。”

青羽无奈地摊了摊手,苦笑道:“那是一只从来没有被发现过的妖兽,月皓称其为石魔心脏,将它划分在特殊属性一列。”

“在我陨落前,这种妖兽的存在大概也就不超过一手之数的人知道吧……”

“那石魔心脏,最终就成了月皓改造月铜傀的最完美方案。”

……

第二十五章 密谈

“就算是石魔心脏主导了月铜傀,那皓月大帝也没你说得那么恐怖吧?”

这一点苏贤十分疑惑,照这么来看,那与石魔心脏相融的月铜傀只是相当于一只妖兽罢了,似乎没什么亮眼之处啊。

“如果我跟你说,那只石魔心脏有四窍,衍化出了四座妖宫呢……”青羽幽幽道。

唰!

苏贤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身形如狂风骤起,眼神惊骇万分,瞠目结舌,道:“他妈的,这是真的?假的吧!你一定是在跟我讲笑话吧,真有这种神奇的妖兽?”

“我们都是妖帝的时候,就算古无锋也算个人形妖兽好了,顶天就九大妖兽,但是月皓八大妖宫外加四大妖宫,我打你个奶奶球哦……十二头妖兽,我看见就要跑。”

青羽心有余悸地回忆着,语气活脱,苏贤甚至能想象出青羽是拍着胸脯说这话的。

这么一想,苏贤又感觉有哪里不对,眼神狐疑,一针见血道:“照你这么说,远古三大帝为毛还是你排第一,无锋大帝第二,月皓大帝第三?”

苏贤算是发现了,青羽总是把别人捧得很高,当然也不是谬赞,最终却默默让被捧的人来衬托出自己才是最牛的。说话很是有艺术(奸诈)。

“呃……月皓虽说是有十二个妖宫,可惜之前资质太差,第二妖兽至第四妖兽天赋有限,再多资源都堆不上去了,最后都止步于妖尊。”

“所以说,其实最后还是只有九大妖帝,可那具月铜傀,无疑还是他的最强战力,石魔心脏的手段太复杂恐怖了,我至今为止还没琢磨透。”

原本,苏贤只是觉得石魔心脏是一种很奇异的妖兽罢了,但是,现在这石魔心脏已经不能用奇异来形容了,简直就是逆天的节奏啊!

苏贤目光灼热,对那传说中的石魔心脏垂涎不已。

旋即,苏贤终是冷静了下来,理智道:“在远古时期前,远古大陆大约千万年的历史,可是这石魔心脏十万年前才被发现,这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有一种可能。”青羽想了想,道。

洞府内,苏贤俯首沉思着,渐渐地黑眸中绽放出异彩,斩钉截铁道:“这种可能就是,这个石魔心脏在当时已经超出了你们的认知界限,它很有可能是已经被发现了,但是你们却接触不到它的信息。比如,祖妖榜!”

青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苏贤能想通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

“可是,远古大陆这么大,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撞见那神秘的石魔心脏。我还是要走皓月大帝第一次走的那条路啊!”

石魔心脏,或许在大陆上都寥寥无几,更是如大海捞针般难寻。

苏贤那张一向沉着冷静的面容之上很稀罕地露出了颓然之色,微微抿着嘴唇,目光无神地望着石床。

“咳咳,其实吧,这十万年的大陆漂泊之旅,我除了自省之外也不是一无所获,上天可能觉得亏欠我,冥冥之中为了补偿我,还真让我有幸见过一次那传说中的石魔心脏。”青羽干咳了一声,使劲憋住笑声,摆出一副沧桑的模样说道。

苏贤缓缓抬起了头,那眼睛,亮的跟见到了绝代风华的女神一般,色眯眯的,失态狂喜道:“卧槽!青师,真的吗?天呐!你真是……太帅了!在哪,在哪见到的?”

青羽微笑着摇了摇头,化为一缕青烟袅袅消散在了洞府中,一道传音却久久回荡在苏贤的神念里:“你小子,还是不够稳重,不过情绪跌宕也是好事,不像我,十万年了,好久没有什么事情能打破我的心境了。”

“那石魔心脏离这片大陆远着呢,远远不是现在的你能够触碰到的,安心修炼吧!等时机成熟,为师自然会告知你。”

“这段时间里,记得留意各种秘矿的消息,你无须走月皓之前走错的那条路,靠自己的实力渡过这段过渡期吧!”

见识了前人的成功史,并不能教会我们如何百分百成功,但看到前人的失败经验,却可以让我们知道如何规避失败。

接下来的十天里,苏贤闭门不出,潜心研究着之前从袁竹林、陆峰等人身上得到的妖术和武学,准备冲刺十日后的内门考核。

……

这日,青丘门第二峰的大殿中,迎来了四位客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出一日,关于五阶聚气阵的消息已经传入你们的耳朵里了。”

裘沧身居高位,端起清神茶抿了一口,眼眸平静。

座下,两边各自坐着两道人影。

就此,现任天玄国四大宗门的宗主和天玄国国主齐聚一堂,却不是排场极大的那种大张旗鼓,而是私下密会。

这五人,随便一人都可以让天玄国这方土地抖上一抖,若是外人得知此事,必定闻风赶来,将青丘门第二峰围的水泄不通,只为一睹大人物的风采。

殿内,万妖宗宗主乃是一名女子,此女子容颜姣好,乌黑秀发高高盘起,露出了天鹅般雪白修长的玉颈和一张撩人的惊艳面容,风姿绰约,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

“此事事关重大,由不得我们不重视。”萧湘声音极轻,如细雨润物,朦朦胧胧却又婉转好听。

大家都是这意思,裘沧也不觉得这是来自三大宗门和天玄国皇室的刁难,转而悠悠问道:“姜国主,大千皇朝那该如何交代?”

姜方舟稍显年轻,却也是中年之际,身着一身华贵龙袍,隐约有股王者之气,眉目冷峻,手指慢慢敲击着座椅,仿佛慎重想了一番,才不急不慢道:“如果要利益,自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瞒肯定是瞒不住的,但如果拖,我们至少可以有一年的缓冲期,这还要看诸位的意思。”

有些话不好说明,毕竟大家都坐到这个位置了,没一个傻的。

大千皇朝的中央离天玄国数万里,若是有心拖延,的确可以为四大宗门和天玄国皇室谋取一年迅速发展的机遇。

身为山海宫宫主的***气势如渊亭岳峙,眼眸一闪,不忿道:“区区一年,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能把整体实力提升一层,比起大千皇朝那庞然大物,我们依旧是蝼蚁。”

五人之中,唯有那道身形枯瘦的驭兽派宗主纪冬还未发言。

纪冬年纪苍老,眼窝深陷,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不梳理,气息却是五人之中最为深厚的,更是资历最老的。

“要我老头子说,能提升一点是一点,蚊子再小也是肉啊!”纪冬建议道。

这件事,裘沧作为最初发现五阶聚气阵的宗门宗主,自然是有最后的决定权,权衡了一番后,说道:“既然如此,四大宗门及皇室共享这五阶聚气阵如何?”

“名额限制呢?”***问道。

这也是众人十分关心的问题。

“五阶聚气阵是我青丘门发现的,占两个名额。你们各自一个,毕竟那个地方拥挤,容不下太多人。”裘沧坚定道。

除裘沧外,四人全部陷入了沉思,大殿中稍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寂。

半炷香后,***率先表示赞同,肃穆道:“现在不是窝里斗的时候。我是没意见,可惜苏辰那小子今天就走了,狩猎之战都没什么好的奖品给他,不然今天正好可以给他补上。”

谈到苏辰,所有人都是眼神一凝,尤其是萧湘,关心道:“那小家伙走了?闯大千皇朝?”

***沉默着点了点头。

倒是纪冬乐呵呵地笑出了声,浑浊的目光深远无比,仿佛看尽悠悠年华,感慨道:“三十年前,我们天玄国走出一代天骄。这三十年后,又来了一位。时光催人老啊!转瞬即逝间,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

说起来,除了纪冬是前辈之外,在座的其余四人,可都是和那位传奇同一时代的人物啊!

然而,那人真的是太霸道太耀眼了,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就连萧湘,只能将爱慕深深藏于心底,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裘沧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无奈,道:“或许,不止一位。”

“什么意思?”众人都有点不解。

“二十天前,青丘门里,也来了一个……身份、背景、第一妖兽还有姓氏,三人完全一样。今天,刚把严亦骂了一顿,颠倒黑白的,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的,偏偏还发作不出来,大方地拿出一个五阶聚气阵,随随便便就把我们摆平了。后生可畏啊!”

裘沧说话时带着一种自嘲的口吻,听得另外四人都是一呆,旋即都摇着头笑了起来,那微笑中,有着无奈,怀念,还有敬畏。

“得了,一年后的四宗会武,我驭兽派又凉了。”

纪冬绝望了,怎么三个宗门都轮流去了一个,就是没一个来驭兽派的,我们这个宗门就这么不堪吗?

“纪老,您就别瞎琢磨了。他们哪个人在天玄国呆满一年的?几个月就飞走了,天玄国只是一个驿站,他们只是过客。”萧湘颇为幽怨道,似乎对当年的事仍旧念念不忘。

“就连大千皇朝,在他们眼里也只是蝼蚁罢了。”姜方舟目光闪烁,身为一堂堂国主,却是对他们不得不抱有敬佩之意。

***面容粗犷,大有一种山海般的豪情,只听他嘟囔着:“我就不明白了。只是天赋差距吗?同样是从零开始,为什么他们永远一马当先,而同代人却难以望其项背。”

“眼界、心胸还有见闻我们都与他们相差甚远,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那颗追求巅峰的心,我们无法企及。”裘沧答道。

姜方舟作为一国之主,其中的感受可谓最深,却也只有无尽感叹:“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家族,选拔如此严苛残酷,将家族子弟不断向外抛。”

“这也是那个家族经久不衰的原因呐!”

……

第二十六章 考核来临

天玄山脉犹如巨龙匍匐于广袤的大地之上,蜿蜒连绵,最尽头与那凶险古老的十方山脉相连。山脉之中,有一青丘门,坐拥着天地福泽之地,钟灵毓秀,不知不觉中已有悠悠千年历史,当初那人烟稀少的小宗门,在千年内不断壮大,宛如往上爬的蜗牛,披荆斩棘触到了天玄国的巅峰。

青丘门内,第三十峰以外为外峰,以内为内峰,就因在第三十峰和第三十一峰被一道巨大浩荡的山涧给隔开了,此山涧名曰“坠天涧”!

天玄国内,每一处神奇壮观的景象都伴随着一段缥缈如烟的传说,就说这坠天涧,从崖边俯瞰而下,气势宏伟,深不见底,据说一个人跳下去,都听不见其坠地之声。

至于传说么,无非是强者战争,一道坠天剑芒劈下,陡然间山峰间裂开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从此不再愈合。

而这山涧之中,也逐渐发展为妖兽频繁出没的地带,青丘门的强者从来不赶尽杀绝,反而是感谢天地恩赐,将此处作为了内门的试炼场所。

这日,无尽璀璨的骄阳刺破重重阻碍,依稀落在了坠天涧底,山崖底部两边瀑流争喧,哗哗如垂天匹练,直落九天。

“登记一下信息,报上名字吧!”负责考核的白发长老声如洪钟道。

山涧边缘,乃是一片荫凉清源之地,风景如画,一道道矫健年轻的身影斜靠在山石上,零零散散,约莫有二十人次。

“本月白狐榜第一,西蚕。”

“本月白狐榜第二,张洋。”

“本月……”

白狐榜就是个实力榜单,通过挑战获胜可居于高位,苏贤不慕虚名,这一个月里更没有时间去搞这玩意儿,可以说直接略过了外门的重要一环。

二十位年轻俊杰连番报上姓名,白发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出所料,这次内门开放日外门榜的前二十人全部到齐,争夺那区区三个内门弟子的名额。

“你呢。看着很面生啊。”

白发长老微微移步,将前者的信息登记完毕后,抬头瞅见树荫底下还有一少年懒洋洋的,面容勉强算得上俊逸,身材修长,气质呢,很懒散,却又有一种神秘之感。

“苏贤。”见轮到自己了,苏贤正了正身子,谦恭道。

“嗯,然后呢……”

白发长老握着蕴文笔,却迟迟等不到下文,只听苏贤莫名其妙道:“呃……男?”

苏贤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脑袋,一脸真诚地望着白发长老,就是有一句话没问出来——然后什么?

“噗!”

苏贤身边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感觉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却也没多想,解释道:“白长老的意思是,你在白狐榜上排第几。跟你性别没有关系。”

“哦哦。”

苏贤在白发长老那吃人的眼神中恍悟着点了点头,尴尬道:“我就刚来一个月,之前出去做任务了,还没挑战过白狐榜。”

苏贤这话一出,周围那群榜上有名的外门弟子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讥讽,双手抱胸,目光玩味,似乎在嘲笑着苏贤的不自量力。

“才入门一个月就敢来挑战内门?”

“哎,真是不懂规矩……”轻微的议论声开始响起。

风浩眼神惊异,他是那这帮人中垫底的白狐榜第二十名,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比自己还菜的,不禁好心劝道:“喂,兄弟,你也是来碰运气的?”

“你别看这里山清水秀的,实则暗藏凶机,山涧尽头更有内门弟子把守,以前也有想碰运气的,但都失败了。”

“你可要想清楚啊!”

这些话中,苏贤忽略了大部分,只是抓到了一个关键的字眼,什么叫我“也”是来碰运气的?这么说,眼前这位热心肠的仁兄才是来碰运气的咯?

“放心好了,我这人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苏贤微微颔首,婉谢道。

白长老深深望了苏贤一眼,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叹着气就走开了,这种想浑水摸鱼的弟子这些年他也见得不少,还真没见到哪个摸到鱼了的。

临走之际,白发长老洪亮的声音滚滚传来,夹杂着告诫和叮嘱的意味,道:“一日为限,名额只有三个,弟子之间不得自相残杀,去吧!”

长老的话音一落,多数声音嗖嗖地冲了出去,风浩拍了拍苏贤的肩膀,沉重道:“兄弟,保重!”

说完,便转身而去,身影在几个跳跃间便消失在远处。

苏贤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在远处观望着,前面的人看见了,不由冷笑不已,认为这就是典型的弱者行为。

强大的人早就自信满满冲到最前面去了。

不久后,前方传来一阵阵嘶吼声,群兽乱舞,苏贤并未盲目靠近,而是跃上了附近一棵高树,视野辽阔,冷眼关注着那片地域。

只见在那辽阔的空地前,有一汪清泉,数十只月牙犀在其中饮水嬉闹,却被突如其来的众多人类打破了这份安宁。

“西蚕,想要抵达山涧尽头,必须越过这汪水泽。”白狐榜第三名为牧原,身材消瘦,眼眸中闪烁着精芒,一看就知道是属于那种狡猾精明之人。

作为如今的白狐榜第一,西蚕自然要有高手风范,所以默默点了点头,一句话也不说。

“喂,傻愣着干什么,冲啊!”张扬按捺不住了,作势就要上前,却一把被牧原拉到了身后。

牧原附在其耳边轻声道:“别急啊!只要我们在,这次三个名额稳稳是我们的,让榜上末尾的那帮人先上,刚好可以淘汰掉几条杂鱼。”

张洋一愣,暗地里竖起了大拇指,浓眉大眼微微眨动,甚是滑稽,暗叹这主意真是棒,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于是,张洋学着两人一样退到了一边,望着紧随在后的一大票人,道:“那些排名低的,你们先请吧!”

“凭什么?”顿时有人不肯干了。

这么一说,很多人就不干了,大家都是有私心的,这里足足有三十多头月牙犀,约莫妖者九阶的修为,若只靠一人,就算险胜了消耗估计也残了,到时候肯定被别人远远甩在后头,那这次考核就无缘内门了。

“为什么?就因为老子……唔……”

张洋刚露出不屑的神色,想要教训一下这帮人,便被身后的牧原捂住了嘴,只听后者笑嘻嘻道:“这样子,公平起见,排名末尾的各位兄弟能解决三只月牙犀便算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自然可以通过,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前进,若解决不了,那很遗憾,你们只能留在此地了。”

牧原这么一说就很有余地了,至少不会激起众怒。

大家心中都是感慨,这家伙真会做人啊!

白狐榜前十的都默契地站在了一边,期待着剩余十人精彩的表演。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在苏贤看来,这块区域就是不断有血水向外溅,五光十色的妖宫各自闪耀着,足足响彻了许久,战斗声才渐渐消停,浓浓缭绕的妖气才缓缓散开,露出了一片血河,还有仅存的几头月牙犀。

月牙犀的眼瞳之中浸满了伤悲,清澈的水面已经被染得污浊血腥,偏偏它们无力反抗,只能痛苦地望着眼前的人类,哀鸣不断。

“喂,那三个,你们才解决了一两只啊!妖者九阶的修为,别逞强了,放弃吧!”牧原也不啰嗦,遥遥出声道,语气中满是驱逐之意。

风浩很不甘心,没想到这帮人如此残酷,连一点走到最后的机会都不给他,这就是身为弱者的悲哀之处。

“咦,是不是少了一个人,那连排名都没有的家伙躲哪去了?”突然,牧原似乎想到了什么,狐疑道。

张洋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不假思索道:“还能躲哪去,肯定是在后面不敢露面,想挨到最后捡便宜呗!”

牧原也是笑着点了点头,旋即眼眸一闪,笑容中藏着一抹奸诈,诱惑道:“这样,你们三个谁能把那个藏着的小子揪出来,就可以获得继续前进的名额。”

这一引诱,另外两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赶忙从失败中回过神来,一溜烟儿地就往苏贤的方位跑,想要争夺到那一个仅有的名额。

倒是风浩,眼神黯淡,落寞地站在一边,心疼地望着风神象上的累累伤痕,果断将自己的风神象收了起来,接受着被淘汰的命运。

抓回来又如何呢?

下个回合,最弱的自己还不是要被淘汰。

远处,苏贤望见这一幕,不由摇了摇头,自语道:“哎,还真把自己当领头的了,和气点共患难不好吗,偏要打打杀杀的。”

苏贤望了一眼那道不停发号施令的消瘦身影,慢悠悠地从高树上跃下,朝那众人所在之地掠去。

途中,那撤身回来的两人看见了苏贤,眼中涌出浓郁的兴奋之色,贪婪道:“兄弟,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弱了!”

边说着,便开始唤出妖宫想要进行战斗。

然而……

两人妖宫里的妖兽还没出来,便见一道疾风般的身影飘落至身前,一拳一脚毫不拖泥带水,转眼间就将两人撂倒在地。

他们承受了千斤之力,那小身板怎么受得了,不过苏贤还是留了手的,没打在要害,在昏迷前他们还是处于迷茫和震惊之中,原来战斗还可以这么打!

连妖兽出场的机会都不给,真是太可恶了!

当然,苏贤怎会理会这两人的想法,武者的优势就是身强体健,妖修的身躯没有经过锤炼自然孱弱,所以武者对战妖修胜利的关键就在于先发制人和擒贼擒王,难不成不打人还跑去跟妖兽对殴?

这不是本末倒置,纯属有病么……

……

第二十七章 古怪竹林,五品大阵

“哟,瞧瞧那是谁!”张洋啧啧了一声,一下子将众人分散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循着张洋的视线,远处一道修长匀称的身影渐行渐近,数百里的距离苏贤眨眼间便掠过,惊得剩余十八人都眼神一凝,似是有些惊诧。

要知道,半分钟前,那两个家伙也是从这个方向出发去寻找苏贤的,然而……

现在此人一脸轻松地站在众人面前,就是一种宣告,昭示着那两个人都已经被收拾了。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摆平了两位妖者九阶的白狐榜上弟子,这份实力在众人看来就不容小觑了。

“不错不错。”牧原佯装善意地赞赏道,却又皱了皱眉,似乎很为难,“这位兄弟,若是不介意的话就按我们的规矩来,斩下三头月牙犀便可一起通过,否则很难服众啊!”

“我介意。”苏贤淡淡的声音传来。

牧原显然没料到苏贤竟是这种反应,心中虽然有些不满,却掩饰得极好,不像张洋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愣头青一般整体把情绪都写在脸上。

只见牧原干笑了一声,道:“兄弟,你这让我们很难做啊……”

除风浩外,剩余十七位妖师境的弟子都是抱有一丝不满,眉宇间都拧起了皱痕,他们可是证明自己的实力了的,眼前这人不按规矩来就算了,还如此嚣张,摆明在挑战他们白狐榜上之人啊!

风浩私底下扯了扯苏贤的衣角,低声道:“兄弟,别勉强,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继续呆下去也会被他们针对的……”

这声音虽说是小,可在场之人没有修为弱的,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就连张洋都很满意风浩这种明白人的态度,笑着点头表示认可。

“刚刚那白发老头不是说了吗?同门之间不能自相残杀,所以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苏贤就是站在那里不动,却把众人气乐了,嘴角纷纷上扬了一点弧度,眼神带着凶光,这不是摆明了耍无赖嘛!

张洋听了都微怔了一下,还是第一次碰到比自己还狂的人,不由大笑道:“小崽子,你脑子不够灵光吧?外门里只要不死人,怎么叫残杀了?我们可以是切磋技艺,交流心得啊!”

牧原紧接着附和道:“强者为尊,白狐榜上之人就是能强压你一头,你牙齿被打碎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两人这会儿算是语气比较温和的了,换作平常在外门,他丫的能动手废什么话,不服就来比划比划。

西蚕原本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冷漠地望着眼前这幅场景,可是被众人这么一拖,便开始摇头了,随即嗤笑道:“浪费时间。”

说完,青绿色的妖宫中陡然间伸出一条粗壮的藤蔓,接天蔽日,紧紧缠上了水泽对面的一块巨石,然后身影浮动,无心再看下去,就这么飞快地跨越了水泽,继续前进着。

只是几个呼吸间,众人便被拉开距离,藤蔓顺势一收,一会儿就望不见西蚕的背影了。

牧原顿时崩溃了,这货怎么还是这么倨傲啊!老子踢人的计划还没实施呢!

“算你走运!”

张洋冷哼了一声,有西蚕带头其他人明显不甘落后,瞬间妖兽齐出,轰轰烈烈地一下子就碾过了水泽,气势犹如刀锋,横扫前行。

牧原深深看了苏贤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转身也离开了。

等到最后就剩苏贤和风浩两人,苏贤问道:“还不走?”

风浩颓废地摇了摇头,坦诚道:“我的风神象受伤了,继续走也没什么希望。兄弟,要不你一起跟我往回走吧?你别看现在没动手,真要动起手来他们很狠的,不然也不会挤上白狐榜前列了。”

风神象?

见其这样的状态,如此脆弱不堪,一触即碎,苏贤无奈地拍了拍风浩肩膀,留了一句话就走了:“风神象很强的,可你一点都没有它的霸气。”

风浩怔怔地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身影,自嘲般地笑了笑,似乎很赞同苏贤的话。

……

山涧底部面积辽阔,并非只有一条路通往第三十峰的崖底,前方的大部队一直凑在一块儿,生怕掉了队,而苏贤却朝另外一个偏移目的地的方向飞快赶去,只因青羽说了一句话:“那个方向有古怪,去看看。”

青羽这么一说,那就是值得一看!

苏贤做事果断,不想着会被那些人拉开多远,如果内门考核那么简单一群人冲过去就轻易通关,那也太水了。

一念已决,苏贤身影如风般穿梭在一片阴暗清幽之地,背后幽蓝色妖宫虚影飘荡,时刻准备着作战。

大约前进了半个时辰,一路上还解决了几头妖者境的妖兽,苏贤已经孤身闯入了一片碧绿色的竹林之中,漫山遍野的青翠绿竹,节节拔高,大有冲销之势,覆盖了大半个山涧地带。

只是,这片竹林间却没有想象中的盎然生机,反倒是时不时袭过一阵青雾,危机四伏,死气沉沉,眼前还经常出现一片墓碑林立的景象,仿佛置身于一片荒凉的坟冢乱岗,草木皆摇摆呻吟。

“看出了什么吗?”青羽问道。

刚踏入竹林内,苏贤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环顾着四周,心中总有一处很不好的预感,猜测道:“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大阵里。”

“嗯,还算不错。猜得出是什么阵吗?”

显然,青羽是知道答案的,却藏在心里,锻炼着苏贤的观察和推断能力。

“墓碑如林,阴风四起,表面却是一片绿意竹林。这是一个幻阵,具体名称和品级我不清楚。”苏贤浑身紧绷,总感觉有一种凌厉的杀机在缓缓靠近,时刻保持着一种警惕感,眼神如剑芒,微微扫过附近。

“这是一座五阶幻阵,名为葬妖阵。至于你刚刚看到的景象,亦真亦假,亦虚亦实,真是有意思。”

“行了,走吧,这个幻阵以你现在的实力还走不出,原路返回吧!”青羽悠悠道,残念隐居在月铜傀中,脸上却露出一抹浅笑,深邃的眼眸中有一丝光亮,随意往竹林中的某个方向一扫,便缓缓收回了目光。

苏贤就搞不懂了,原来折腾半天几个就是来看一眼?

“别郁闷了,回去接触一下青丘门的高层,这里有五阶幻阵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青羽嘱咐道。

苏贤虽然纳闷,却不再耽搁时间,这一来一回起码一个时辰,他的距离已经被拉开太多了。

赶路之时,苏贤问道:“那幻阵是不是在守护着什么?”

这会儿,青羽也没打算隐瞒,感觉自己不说清楚一直吊着苏贤胃口,估计他心态都要爆炸了,于是解释道:“刚刚我只是觉得有点古怪,因为那里有一股很古老的气息,却又不是很强大,而且这股气息,可以追溯到十万年前……”

苏贤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就是老头,讲话真是慢吞吞的,问道:“啥意思?”

“你好像在心底说我老?”青羽敏锐道,语气里有一丝杀气。

苏贤背后一凉,卧槽这你是怎么知道的,于是慌忙谄媚道:“哪有,您老感知错了吧?”

“嗯?”

“不对不对,大帝您一定感知错了吧……”

“哼。”青羽也不计较,只是活跃一下气氛,接着说道:“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怕你太兴奋。”

“还卖什么关子啊,我会保持冷静的……能不能麻利点?”苏贤差点崩溃了。

“不行,做男的要持久,不能一味的追求快。”青羽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说着说着,两人的话题好像就跑偏了,弄的苏贤都不想说话了,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很黑很难看。

“行了,不逗你了,那里面有一种帝妖榜上的气息。”青羽本就无心隐瞒,道。

“真的?具体点。”苏贤本来是沉默不语的,但一提到帝妖榜,他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这个词实在是在诱人了,常人根本无法抗拒。

虽说第二妖宫中有一只玄天龟,但那距离玄天仙龟真的还有一段十分漫长的路要走,旷日持久,能不能进化成功都还是个谜。

所以一旦有帝妖榜上那种凤毛麟角的妖兽的消息,怎会有人不心动兴奋?

“那幻阵之中,我感受到了一股生命的波动,显然有一只妖兽生存在里面,如果结合一下青丘门的传说,那里面很可能是藏着一只青丘祖狐……”

青丘祖狐,帝妖榜第九十八,传闻通体青色绒毛,宛若狐仙,媚意天成,魅惑异常,更有一身不俗的实力,很受妖修的追捧,甚至欢迎度比许多排名更靠前的帝妖榜之兽都要高。

听闻至此,苏贤身躯一震,眼底升起了一抹炙热之色。

“别高兴的太早了,还是回去先了解一下,里面定有玄机,等你第三妖宫开启,说不定有机会来此地闯一闯。”

苏贤点了点头,脸庞坚毅,铮铮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成为内门弟子。”

说完,苏贤身影猛地加快,化为一道残影掠过树林,激荡起一阵阵清风,众多妖兽都满目惊愕地望着那道青色身影从眼前飘过,模糊不清。

一个时辰已过,白狐榜前列的众人一路过关斩将,已经无限接近了最后的关卡,途中又有三人不幸折戟失败,人群之中仅余十四人。

此时,每一个人身后都至少有一头妖兽,舞动着、矗立着、咆哮着,众人的眼中皆是涌出一抹凝重,就连为首的西蚕都略感棘手,眉宇微凝,望着眼前如巨塔般巍然站立着的泰坦银猿,浑身妖气滚滚。

“张洋,你的第一妖兽不也是泰坦一族吗,要不上去交涉一下?”牧原小声建议道。

眼下,这只泰坦银猿拥有妖师三阶的修为,力压众人,而且一身猿毛泛着犹如白银般的光泽,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就像是一堵厚实的墙壁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人是直接,但是又不傻,我的泰坦猿连铜猿这一级别都不到,还妄想跟银猿交涉?估计一掌就把我家泰坦猿拍扁了。”张洋压低了声音回绝道,咬牙切齿的,目光不善地瞥了牧原一眼。

牧原讪讪一笑,不再多嘴,顿时场面又陷入了一种僵持的境地。

……

第二十八章 战银猿

“怎么办?”

“我们谁都打不过这只泰坦银猿啊!”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群声纷杂,只听西蚕冷着一张脸轻哼了一声,一股强大的气场弥漫开来,身后青绿色妖宫浮出,一株青芒环绕的巨大藤蔓从中钻出,青藤乱舞,那股气息,俨然是妖师二阶。

绿刺藤!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眼神闪躲,纷纷低头噤了声。

“嚷嚷什么?等那落单的小子赶来,再一起出手,每个人出一只妖兽,共同御敌。”

说完,西蚕便倚靠在绿刺藤上,闭上了眸子不再说话。

在众人心中,西蚕作为如今的白狐榜第一,一身修为毋庸置疑,此刻说的话就犹如圣旨,众人无不遵从。

“那臭小子,我看他还想怎么安然度过。”

张洋不爽道,眼神隐晦地往后方瞥了一眼,虽然毫无踪迹,他却坚信苏贤定然是躲在后面不敢出来。

“喂!胆小鬼,别藏了!别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有人忍不住了,朝后方高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也只是一片寂静,林间连一丝窸窸窣窣的声响都没有。

半个时辰过去了,苏贤的神念之中终于出现了大部队的踪影,疾驰的身影猛地一滞,旋即苦笑了起来:“看这架势,好像是在等我啊!”

喃喃自语了一声,苏贤便缓缓走出,众人顿时群情激奋。

“藏啊!继续藏啊!有种日落之前都别出来!”其中一人冷笑道。

“就是,憋不住了?知道不能捡漏了?”

突然,白狐榜第六的青年幽幽道:“呃,你们想多了,他刚赶来。”

啥?!

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道:“王铭,虽然我们知道你拥有天念钟,神念强度远超我们,但你可别偏袒这耽误大家时间的小子。”

天念钟,乃是特殊类妖兽中的一种,状似古钟,却有真实的生命波动,经常被用于探测周围环境和气息波动的。

王铭无可奈何地努了努嘴,道:“信不信由你们,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时,闭目养神了半个时辰的西蚕终于睁开了眼眸,也无怪罪,只是干脆道:“行了,人到齐了,各出一只妖兽,先把这关闯过了再说吧。”

苏贤仰起脑袋,望着眼前这只魁梧如山岳的泰坦银猿,嘴角微翘,十天没动手了,终于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正好,还可以检测一下这十天闭门苦修的成果。

场中,随着西蚕的话音落下,一座座光芒闪烁的妖宫破空而出,转眼间,十四只妖兽都已准备就绪,唯独剩下苏贤还没有动作。

“喂!小子,能不能别磨蹭了?因为你,这都快正午了我们还没通过考核呢!”张洋出声道。

苏贤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唤出了幽蓝色妖宫,一具海蓝般的月铜傀悠悠踏出,深蓝色之中还有一股灼热的气息蔓延着,但依旧毫无悬念地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包括西蚕在内,众人全体一愣,面目呆滞,紧接着原本紧绷的场面陡然间嗨了起来。

“我擦!笑死我了,月铜傀……”

“怪不得从始至终都要藏在后面,你这拿出来也没点屁用啊!”

“这月铜傀连泰坦银猿一招都接不下吧?出来当炮灰呢!”

纷纷乱乱的讥笑声中,苏贤的心境掀不起丝毫波澜,对于这群人的嘴脸,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儿都不稀奇。

“到底还打不打了?”苏贤嘴角不羁地一撇,冷冷道。

“开始吧!”西蚕道。

随即,在泰坦银猿充满了警戒着的眸中,只见十多只妖兽毫无章法地就涌了上来,各自为战,乱成一锅。

绿刺藤那粗长的藤蔓伺机环绕,比泰坦银猿小上一号的泰坦猿一股脑儿就冲了上来,还有牧原的鬼妖,阴森森的,行迹诡异……

苏贤暗自摇了摇头,哪有这样打的,一点配合都没有,只有排名靠前的几个弟子有点意识,没有蜂拥而上,其他人的妖兽一冲上去就被泰坦银猿一巴掌掀飞,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月铜傀,上吧!”

蓦地,月铜傀从一旁掠出,迅速朝泰坦银猿靠近。

在泰坦银猿面前,众多妖兽的体型都偏向矮小,宛如蝼蚁,唯有狂舞不断的绿刺藤和张洋的泰坦猿有能与其在外观上相抗衡。

“蛮牛冲撞!”

“神魂震荡!”

“战争践踏!”

“……”

狂吼声不绝于耳,众人皆是手段齐出,泰坦银猿的周围一股股狂暴躁动的妖气缭绕着,炸成一团团烟雾。

在苏贤的神念之中,明显感觉到了泰坦银猿暴怒的气息,其眼眸渐渐变得通红,虽然这么多妖兽在体型上根本比不过他,但是一道道攻击却很是凌厉,竟已在其身上擦出一道道血痕,银色毛发上缓缓流下了血液。

“就是现在,绿刺藤,缠绕!”西蚕喝道。

众人心领神会,只见一直在寻找机会的绿刺藤终于出手了,无数道藤蔓疯狂涌出,形如水蛇,铺天盖地地朝泰坦巨猿缠绕而去,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束缚住了暴怒的泰坦巨猿,引得它张着嘴怒吼着,暴怒声震耳欲聋。

山涧边的瀑布都被这道吼声震得差点断流。

“我只能支持三息!”

西蚕郑重的声音响彻而起,众人脸上涌出喜色,不再保留,又是十多道妖术纷纷砸出。

牧原阴冷一笑,那只鬼妖竟化为缕缕幽暗的雾气,从泰坦银猿的耳朵中钻入了其体内。

“交给我了!”

只见那只略显精壮的泰坦猿身形犹如炮弹射出,转瞬即逝间闪烁到了泰坦银猿的脸面上,张洋眸中燃烧着战火,冷然道:“疯猿冲刺!”

嘭!

泰坦猿信心满满地撞在了泰坦银猿狰狞的面部之上,两者同时向反方向弹出,然而泰坦银猿的面部已经被撞得凹陷,连其中一颗眼珠子都微微失明,鲜血淋漓,显得异常残暴。

同时,诸多妖术落在它的身上,剧烈的疼痛感传来,泰坦银猿隐藏在身体中的那股残暴之气瞬间如岩浆般沸腾起来。

轰!

泰坦银猿身形暴涨,眨眼间便撑碎了绿刺藤的藤蔓,一个呼吸间便冲到了众多妖兽身前,凶残的一脚凌厉踢出。

“操!快退!”

许多妖兽根本没料到发疯的泰坦银猿如此恐怖,纷纷避之不及,呈横扫之势被一脚踢到了空中,然后银猿一掌拍下,犹如泰山压顶,腾空的数只妖兽身躯瞬间崩裂,化为一团模糊的血肉。

“我的石蛮牛!”

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只见那人口中喷出一道鲜血,身后那犹如大地般厚重的土黄色妖宫在顷刻间支离破碎,化为一片废墟。

妖宫破碎,意味着妖修一途将永远失去一只妖兽的助力!

“妈的,你的石蛮牛算个屁,我的大地熊也死了!”一人心如刀绞,眼目血红道。

“我的……”

这一番清算下来,足足有七只妖兽陨落在泰坦银猿的手下,其他人的脸上都有一抹侥幸之色,心有余悸地望着那道凶残暴掠而来的庞大身影,立马撒腿就跑,不断向后退去。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的妖兽死了关我屁事,少一分竞争压力我心底高兴还来不及,谁会心疼你呢?

当然,表面上还是要佯装出一副心痛同情之色,以表哀悼之情。

“牧原,还不动手?”

西蚕微微有点怒意,这泰坦银猿强悍得有点过分了,不但皮糙肉厚,而且刚刚那个狂暴进化的妖术甚是变态,一下子就拍灭了七只嗡嗡嗡烦扰它的苍蝇,此刻还穷追不舍地杀向他们。

牧原轻轻一笑,正要回话,却见一道鬼魅般的身形出现在泰坦巨猿的身后,赫然是那月铜傀!

这番场景,场中仅有数人看见,其余的正在发了疯的逃命。

“跑什么!干啊!”

张洋知道这是一个机会,眼神微微一瞥边向后撤便控制着月铜傀的苏贤,心中有些诧异,这货一脸淡定,实在是太冷静了,而且时机抓得恰到好处,正好是牧原将要动手之际。

不过,这月铜傀真的有杀伤力吗?

在妖者境月铜傀是可以制霸,但是这是妖师三阶的泰坦银猿啊,不会是上去给它挠痒痒的吧?

张洋的心理活动虽然丰富,但动作一点都不含糊,那只泰坦猿又是冲了上去。

西蚕也不禁面露喜色,深深望了苏贤一眼,方才断了数条藤蔓的绿刺藤再次暴涌而出,道:“牧原,动手!”

“当然!鬼妖,腐魂术!”

牧原手掌一握,狂奔着的泰坦巨猿突然察觉到脑海一阵刺痛,如同万蚁噬心,只见一团黑气正在肆虐着它的神经,不断侵蚀着它的神念。

这就是刚刚趁机钻入其中的鬼妖!

陡然间,泰坦巨猿轰然下跪,紧捂着脑袋,眼眸深处渐渐涌出一抹金光。

苏贤神念极为强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心想:忍不住使用天赋妖术了吗?居然是金芒,有点棘手啊,但也是个机会。

但是,牧原似乎还沉浸在一击得手的喜悦中,丝毫没有看见泰坦巨猿体内正在觉醒的恐怖意志。

西蚕大喝着,绿刺藤上瞬间凸起无数道利刺,锋利如针,闪烁着寒冷的微光,毫不犹豫地朝银猿扎去。

这就是绿刺藤的天赋妖术,万针刺!

吼!

泰坦银猿仰天怒吼着,眼眸中爆射出一道金芒,众人乐观的脸上慢慢凝固了,彻底傻眼。

张洋惊骇得跳了起来,惊怒道:“泰坦猿!跑!快跑啊!妈的,这只泰坦巨猿的天赋妖术怎么是金芒意志?这还打个屁啊!”

一般来说,银猿的天赋妖术应该是银芒意志,然而,这只泰坦巨猿的恐怖程度已经超乎了众人的想象,金芒则是意味着这只银猿未来会成为一只泰坦金猿。

金芒意志之下,泰坦银猿全身上下的毛发正在朝金色蜕变,一旦完成进化,这就说明它可以暂时拥有泰坦金猿的肉身强度!

对于众人来说,那绝对是毁灭性的!

牧原脸上火辣辣的,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阴沉地感受着正在被泰坦银猿反吞的鬼妖,却没有一点办法,根本无处可逃啊!

牧原索性一狠,道:“鬼妖,拼死一搏吧!鬼嚎术!”

山涧之中,轰隆隆的震动声响起,西蚕脸色铁青,因为他发现绿刺藤居然完全被眼前这只半银半金的猿猴给锁住了,根本挣脱不得。

“卧槽,还好我刚刚没上……”一旁有人道。

瞬间,数道带着杀气的目光锁定了他,吓得他转身就跑,不敢再多嘴了。

“别慌,还有转机。”

只听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众人惊愕地望去,赫然是苏贤,只见他手印一结,澎湃的妖气无形间涌出,犹如尖锐的锥子。

这正是苏贤从袁竹林那得到的灵级中品妖术而且在十日闭关时修炼而成的,锥心灵咒!

泰坦银猿的神念旁,鬼妖正在殊死一搏,突然见一道道锥子如同锁链般绑来,牢牢锁住了处在暴怒中的银猿神念,牧原倏然间有种绝处逢生之感。

灵级妖术!

牧原不由惊疑,这苏贤身为外门弟子,怎么会得到灵级妖术?

难道是家族里带来的?

但是,不容牧原多想,鬼嚎术轰然袭出,万鬼齐啸,饶是泰坦银猿的神念增强了数倍,都感受到了一股晕眩之感。

刚刚要站起出击的泰坦银猿不由咆哮,一个踉跄再次跌倒。

在众人万念俱灰之际,苏贤的突然出手无疑是一道曙光,给众人创造了逃跑的契机,就连张洋都露出了感激之色,若是刚刚让泰坦银猿站起来了,他的泰坦猿刹不住车,肯定是要被一掌拍死在地上的。

或者是被捏死。总之横竖都是要死的!

西蚕也顺利将被禁锢住的绿刺藤撤出,目光移动,却见苏贤根本没有收手就走的迹象,反而是露出了一道笑容。

他想干什么?

西蚕不由愕然,抬头间,视线之中,那具伺机已久的月铜傀猛然间弹出,一拳朝泰坦银猿的脑袋后部轰去……

……

第二十九章 会武学的月铜傀

“喂!你别想不开啊!撞上去你的月铜傀会散架的。”张洋性格大大咧咧,也是个恩怨分明之人,看在苏贤刚刚救了他泰坦猿的份上,好意劝道。

苏贤微微一笑,若是换作十天前,这月铜傀自然是没有和泰坦巨猿硬碰硬的资本。

但是,在这七天里,苏贤不断用大青炎熔炼天阳矿,将其浇铸在月铜傀的表面,甚至有的天阳液深入其中,一丝丝融入了月铜矿中,使其具备了一种天阳的气息,强度猛增。

天阳矿可是二阶矿石中的上乘品,效果甚好,重新将月铜傀锻造了一番后,苏贤手上还留有近一百块天阳矿,可谓身家丰厚。

所有人的视线都微微聚拢,有的戏谑,有的期待,均是锁定了突兀出现的月铜傀。

上品玄武学山海五式,第一拳,苍龙拳!

腾跃而起的月铜傀一拳轰出,初具苍龙雏形,气势如翻江倒海,直击银猿后脑。

嘭!

一阵闷哼声响起,泰坦银猿的后脑勺竟然残留下了一道拳印,那庞大的身躯虽然纹丝不动,神念却实实在在地受到了撞击轰鸣,阵痛不已。

苏贤微微摇头,这帮人居然都不知道泰坦银猿的薄弱之处就在后脑,不肯对其后脑来凌厉一击,偏偏要去打别处,还将其彻底激怒,真是无脑。

趁势,山海五式第二拳轰出,伏象拳!

拳影之间,万象奔腾,一股巨大的践踏之力传来。

牧原脸色唰得一白,冷汗下流,吼叫道:“别!停手啊!我的鬼妖还在里面!”

旁人可能不知,但是牧原已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泰坦银猿的神念旁,鬼妖同时也遭受了一记苍龙拳,震得差点溃散,一股股灼热的天阳之气夹杂其中,正好是它鬼妖的克星。

这尼玛摆明了不是正常的月铜傀啊!

看那气势,还会武学,见了鬼了!

月铜傀在融入天阳矿后,身体强度不亚于苏贤,再由苏贤用神念控制,只要苏贤会的武学月铜傀皆可施展,而且神形具备,威力丝毫不弱。

作为武修,这边是苏贤的又一个优势,可借月铜傀之手征战!

苏贤哪不知道牧原的意思,还朝他点了点头,一副我懂的表情,然后月铜傀拳头势如破竹地再度轰去,声音响亮磅礴。

这一次,泰坦银猿的身形猛地一震,那锥心灵咒的枷锁也脱落了,不禁又陷入了狂暴震怒的状态,眼底一片赤红,后脑已经渗出了鲜血。

这一幕幕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苏贤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凝重,没想到泰坦银猿这么快就可以从锥心灵咒的痛苦之中挣脱而出,心中一狠,暴喝道:“第三拳,崩山拳!”

闻言,牧原目眦欲裂,气得差点吐血,连忙沟通着鬼妖解体,化为缕缕幽暗的妖气,能跑出多少是多少。

轰!

这一拳,蕴含着崩山碎石之劲,气势宏伟,作为山海五式的第三拳,崩山拳的威力已经到达了玄武学的顶峰,甚至隐隐有向灵武学突破的迹象。

只见,刚欲暴起的泰坦巨猿硬生生承受了这一拳,脑海之中犹如翻江倒海,神念剧烈震荡,一股股崩山暗劲传来,竟是将其坚固如铁的神念崩得碎裂,尽是碎痕。

泰坦巨猿身躯一软,眼眸呈现出一种迷茫之色,随即气息虚弱,再到生机全无,面如死灰,金色毛发如潮水般褪去,重新变成了一片银白。

这一刻,泰坦巨猿,陨!

牧原真的是喜怒参半,望着仅仅跑出一缕残气的鬼妖钻入妖宫之后,心态炸裂,咆哮道:“你搞什么鬼啊!不是让你停手吗!大不了我唤出第二只妖兽对付这银猿啊!”

这下,今天的内门考核牧原也算残了一只妖兽,等到它恢复过来不知要用多久,真的是损失巨大。

“卧槽?不是你说的别停手啊?”苏贤佯装无辜,正面回应道。

顿时,牧原愣了,仿佛被扼住了咽喉,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一凝,茫然地望向周围的人,那意思明显是在问,他是这么说的吗?

张洋忍着笑,默默点了点头。

就连西蚕都有些犹豫,望着苏贤那张严肃到极致的脸庞,终于是点头了。

虽然,在他们看来,苏贤可能是装作不知道的……

但是,从刚刚牧原撕心裂肺的大喊声听来,“别停手啊”这四个字正好抑扬顿挫地被分开,间隔相差无几,听来还真有可能觉得是让苏贤继续打的意思。

“我刚刚的断句很明显啊!难道你们听不出来吗?”牧原欲哭无泪,无措地摊着双手询问道。

众人都已经被苏贤那具月铜傀给镇住了,一时半会儿难以回过神,只能是下意识地摇头表示否定,意思就是“你别废话了,老子真听不出来”。

牧原崩溃了,这下子苏贤身上责任全无,更是灭杀泰坦银猿的功臣,他也是有气也没处撒了。

牧原双眼通红,显然还没从那种沉痛中挣扎出来,失神般问道:“兄弟,我服了。你这月铜傀,居然还会武学?活这么久我真是第一次见啊……”

这么一说,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张洋和西蚕也纷纷将目光投在了苏贤身上。

苏贤淡淡道:“这有何难?我会这武学不就行了?”

“你一个妖修,还练武学?”张洋惊愕道。

“不行吗?”

苏贤反问了一声,便见月铜傀从泰坦银猿的脑部挖出了一枚土黄色妖晶,犹如一个凯旋的将军朝众人走来。

望见那枚土黄色妖晶,张洋目露灼热之色,不禁垂涎不已,想想也是,作为天赋妖术是金芒意志的银猿,是拥有很大几率诞生妖晶的。

“兄弟,这……你看……这妖晶,能不能?”就连一向直来直往的张洋都有点扭捏起来,试探道。

“这土属性的妖晶我用不到,想要的人可以拿东西来换。”苏贤道。

这银猿乃是苏贤出手斩杀,最后那力挽狂澜之势令众人心服口服,也没人敢惹众怒出言想要争夺这枚妖晶的归属权。

所以,那些没有土属性妖兽的外门弟子全部奔向了泰坦银猿的尸体,开始解剖其躯体上的材料,这些东西到时候也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而有土属性妖兽的外门弟子仅有三人,张洋自然也在内。

还有数人的土属性妖兽就在刚刚不幸被拍死了,不禁郁闷至极,虽然眼红却没有一点机会,只能摇头惋叹,竭力控制自己心头的悲伤,默默地前去采集银猿身上的各种东西。

“兄弟,你开个价!”待众人散去后,张洋道。

另外两人知道跟张洋争机会甚微,却也不肯放弃,专注地侧耳听着。

苏贤微微一笑,把玩了一会儿手上的土黄色妖晶,道:“这只泰坦银猿有往金猿进化的潜力,孕育出的妖晶自然不凡。不说是二阶极品,至少也是上品了,这样吧,贱卖,五块中品妖石。”

刹那,三人的笑脸都凝固了……

五块中品妖石,相当于五万块下品妖石,这还叫贱卖?

更何况,他们区区外门弟子,哪来这么雄厚的财力?

“怎么,不值?若是我放出去拍卖,至少也是十块中品妖石吧?”苏贤望见三人这副神情,嘴角一撇,略微有些不满道。

“值值值!”三人知道,苏贤说的是实话。

张洋依旧不想放弃,因为这枚妖晶关乎到了今日他是否能通过内门考核,如果得到了,泰坦猿一服用,今日的三个名额他必占其一啊!

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毫无悬念!

于是,张洋低头弯腰,凑近苏贤的身旁,商量道:“兄弟,我身上满打满算就九千块下品妖石啊!这个价暂时我真的付不起,咱们可有商谈的余地?”

我擦?九千块下品妖石?你这都直追袁竹林那内门弟子了啊!

“你哪来那么多妖石?”苏贤幽幽问道,眼神中流出一抹怀疑之色。

张洋羞涩一笑,仿佛是个大秘密,低声道:“平时搜刮来的,低调,兄弟切勿在意啊……不过我保证,我肯定没搜刮过兄弟您的妖石。”

苏贤不由感叹,果然,赚妖石最快的方法还是要抢啊……

“这位大兄弟,毕竟我们也不熟,万一我给你这枚妖晶之后你赖账呢?”苏贤斜眼问道。

“这……那怎么办?”

张洋有点懵了,虽然他的确有点这方面的意向,但是打心眼里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坏的,还是很讲究诚信的,最后、大概、可能、或许、八成是会还的吧……

苏贤眨着眼睛,一身奸商气质,循循善诱道:“那你身上有什么可以相抵的宝贝?”

“啊?”

张洋随即摆出了一副苦瓜脸,能用的他早用了,哪还留什么宝贝?

苏贤眼神一冷,作势就要走,声音冰寒道:“少来。平时搜刮不少,会没有什么有价值点的东西?如果你这么没诚意……”

见状,张洋赶忙拉住了苏贤,开始掏心掏肺掏储物袋。

“别别别。兄弟,我一穷苦人家,全身破烂,哪还有什么宝贝……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几件破烂,你看看它们值几个价,要不我把储物袋里的东西都抵押给你了……”

说着,张洋将储物袋中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然后断然将宗门妖术给收了回去,毕竟这玩意儿是不能私底下贩卖的,那是违规行为,张洋可不想去那阴气森森的执法峰游玩一个月,太恐怖了。

苏贤蹲了下来,目光来回在这些物件上扫来扫去,还真是什么都有,残破纸张啊,破铜烂铁啊,还有黑乎乎的丹药,最后还有一块块稀奇古怪的令牌。

“那块古令。”神念中,青羽的语气中竟有惊意,道。

苏贤愣了愣,但没表现出来,毕竟,这里起码有五块看着很破的令牌……

见苏贤眉头紧皱,张洋心里一抖,慌忙道:“兄弟,你别看这些玩意儿卖相不怎么样,但是我跟你说,这古木令牌据说是落日城杨家的传家宝,这张状似草纸的极有可能是一张残缺的藏宝地图,这黑黝黝的废铁相传为天外陨铁,这……”

苏贤满脸嫌弃,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全是宝贝你怎么不自己留着啊!这样吧,这里算一千块下品妖石,加上你身上这九千,还有四块中品妖石你出去后补给我。”

“如果抵赖,我一定让你后悔。记住,我叫苏贤。”苏贤眼神中夹杂着冷意,反正毅然一副血亏的模样,狠声威胁道。

“卧槽?苏贤?那个骂执法长老母亲的狠人?”

张洋吓了一跳,算是被震慑住了,传闻那人在青丘门内关系通天,就连宗主都要给几分薄面,反正传得贼几把邪乎……

总之,张洋是没有一点想逃债的心理了,接过土黄色妖晶一阵欢喜,果断给泰坦猿服用了,以免夜长梦多。

另外两人,知道自己竞争不过,只能失望而归了,临走前还被苏贤的名讳威慑到了,怪不得那么厉害,原来是这尊名扬青丘门的狠人啊!

……

第三十章 罗耀

苏贤心满意足地将一堆东西塞进了低阶储物袋中,这下拥有近两万的下品妖石,进入内门后可以尝试着冲击一下妖师二阶,也不知这够不够玄天龟修炼。

不远处,泰坦银猿身上血淋淋的,众人连它身上鲜嫩结实的猿肉都不放过,苏贤只是淡淡扫过一眼,这等血腥的场景他从小不知看过多少次,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其实也走了好长一段路。

半晌之后,张洋眼神奕奕地望着泰坦猿,吞下妖晶后的它正紧闭着眸子,全身肌肉都在疯狂涌动,似乎在经历一场全身心的洗礼。

黄芒一闪,一股厚重的气息震散开,掀起一股凛冽的妖风,泰坦猿也缓缓睁开了眼眸,灵动的眸子里闪动着欣喜之色。

“成功了!”

张洋挥舞着拳头高喝一声,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所有人心中不禁幽幽一叹,看来这次三个名额里张洋必占其一啊!

苏贤不在意地笑笑,索性就让月铜傀紧跟在身后,一身青衫随风飘荡,径直从旁人的身边走过,朝那崖底尽头走去。

前方,便是这次内门开放日的最后一关了!

“苏贤兄弟,等等我啊!”

张洋两眼放光地望着苏贤的背影,暗想着此人气质果然不俗,先前自己怎么就眼拙了呢,犯贱地还想去找他麻烦,现在怎么看都是一条粗壮的大腿啊!

苏贤?

众人目瞪口呆,眼底浮现出一抹惊惧之色,原来此人就是最近青丘门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弟子啊!

此刻,西蚕和牧原的眼神中褪去了轻松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滞的沉重之色。

此人一出,最后的考核里变数就多了,本来是铁打的结果,这时候牧原又损失一名得力帮手,异变陡生啊!

十四人中,有一半的人其中一只妖兽在方才的战斗中陨落了,此刻不禁内心忐忑,眼中暗藏着不忿和失落,却也知道今天基本上是无缘于内门了,但是还想去看一眼,于是跟随着苏贤等人朝那最后的地点走去。

第三十峰底,五道懒散的身影微眯着眼望着徐徐走来的十四人,他们的胸口都是绣着一只霸气的火狐,为首之人脸上布满了倨傲之色,笑道:“真是一月不如一月了啊!用那么久才走到这里,现在白狐榜上的水分越来越多了。”

外门与内门之间犹如隔着一条鸿沟,跨过来的人就是高不可攀,跨不过的就是低人一等。

这就是妖修一途中残酷的潜规则。

闻言,身为白狐榜上之人,外门弟子感受到了羞辱,脸上皆是浮现一抹怒意。

苏贤是很无所谓的,反正他又不是白狐榜上的,随你怎么比比,都跟老子没有关系。

只是,当苏贤打量着对面五人时,突然目光一顿,锁定了其中一道较为清瘦的身影,仿佛想起了那日踏入青丘门地界时的场景,悠悠道:“原来是你啊!我可是很记仇的,那天揪着我衣领的家伙。”

霍龙显然也是看到了苏贤,那日执法殿中他就伴随在柳然左右,似乎勾起了很不好的回忆,冷哼道:“颠倒黑白的家伙,徒逞口舌之利,侥幸罢了。”

“我记得那天某人跟我说,只要我走的出执法峰就跟我姓来着,对了,你叫什么?”苏贤轻微地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

提起这事,霍龙不禁哑然,一下子竟无言以对。

见状,为首的罗耀嗤了一声,神情上满是揶揄之色,傲慢道:“什么废物玩意儿,这就是你跟内门弟子说话的态度?”

“我跟别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狗吠什么?”苏贤转眸,目光遥遥对上了罗耀那嚣张的嘴脸,反讥道。

“你……等着!老子今天如果让你过,老子也跟你姓!”罗耀被苏贤这么一骂,不禁脸色涨红,却拙于口舌,恨恨道。

“别了,动不动就会拿自己的姓氏当赌注,不肖子孙。”苏贤冰冷一笑,嘁了一声,“我这个姓,常人还真有不得。”

这一句话,顿时将罗耀和霍龙两人得罪了遍,两人都是面色阴沉,牧原则是暗地里庆幸着,苏贤自己找茬,估计接下来要被疯狂针对了,那么自己的胜算就大了。

张洋见气氛不对,悄然间硝烟弥漫,赶忙站出来打住,询问道:“这位师兄,消消气,还是说说这次内门考核的规则吧!”

本来罗耀还想再羞辱一番这帮外门弟子,挫挫他们的锐气,可是被苏贤这么一掺和,他气得火冒三丈,连多废话的心情都没有,满脑子都是等会儿将其暴打一顿的血腥场面。

想到这,罗耀不禁森然一笑,笑容带着几分诡异,令在场之人心里一寒。

“本月的规则很简单,我们五人之中你们挑一人对战,最先挑战成功的三人便可成功成为内门弟子,挑战失败者就原路返回。”

罗耀作为这次领头的,权力颇大,此刻却是目光紧紧盯着苏贤,沉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犹豫着是否要先上,毕竟先上的人面对的可是无为内门弟子之一的全盛实力,压力重大。

若是让其他人先上去消耗一番,然后再车轮战,那排在后面的弟子赢面就大了许多。

“确定是我们自己挑?”西蚕问道。

罗耀冷笑着点了点头,食指指向苏贤,道:“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随意。”

这一行人中,罗耀修为最高,乃是妖师四阶,霍龙仅次于其后,一身妖师三阶也甚是强悍,更是有执法弟子的身份背景。

剩余三人倒是偏弱,皆是妖师二阶,无疑在接下来会成为被外门弟子重点照顾的对象。

“既然我没得挑了,那就我先来吧!不知道我要打哪条狗?”

苏贤微微摇了摇头,既然是这样摆明着针对自己,那也由不得他选了,索性站出来战个痛快。

然而,苏贤这一句话,让原本神情之中闪过狠辣之色的罗耀语气一滞,内心咒骂不停,如果说是打自己,那自己岂不是成狗了?

“当众辱骂内门弟子,我们有权取消你的考核资格。”见罗耀气疯了,站在一旁的霍龙淡淡道。

“奇怪,我骂谁了?你看不起狗?狗这种生物,精悍灵动,帝妖榜第九的帝狼狗听说过没?大家哭着跪着都求不来做妖兽,明明是夸,怎么就成骂了?你当众诽谤我,是不是该取消你身为执法弟子的身份?”

闻言,在场之人均是呆滞,集体凌乱,暗暗咋舌,此人竟如此巧舌如簧,但说得又不无道理,霍龙等人也真是被说出了内伤,满脸阴晦,如同连绵数月的绵绵阴雨,飘着一片死沉的气息。

“行了,无须多嘴,等会儿我就让你后悔。”

随着罗耀一声怒喝,周围的人统统散开,成环绕之势,腾出了一大片空旷的场地供两人对战。

罗耀指了指身后的幽静通道,轻蔑道:“可惜,有我在这,你注定是过不去了。”

苏贤压根懒得回话,赤果果的无视了罗耀,害得他又是一阵郁闷。

“出来吧,炎脉虎!”

罗耀身后,黑发飘动,一座被炙烤得通红的妖宫浮现,转眼间就奔出一只凶气腾腾的炎脉虎,通体如火焰般通红,身躯之上宛若绣花般刻着一条条脉纹,脉纹越多,也象征着这只炎脉虎的天赋越强。

眼前这只炎脉虎,赫然有七条脉纹,成长起来,有望突破妖宗之境!

“罗师兄妖师四阶的实力,与妖宫的联系也愈发紧密了,唤出炎脉虎几乎是一秒钟的事。”一旁,其中一位内门弟子啧啧赞叹道。

霍龙眼神微冷,补充道:“这不算什么,等到妖灵境妖气凝而化实之时,通过浓郁的妖力,都不需要以妖宫为媒介,召唤出妖兽只是瞬息之间罢了。”

这炎脉虎身上,有着一股妖师四阶的波动,苏贤眼眸之中略显沉重之色,月铜傀陡然间站了出来,宛如身穿蓝盔的凛凛战将,身形修长,眼眸似海。

方才还没注意到,这下子,内门五人皆是大笑不已。

西蚕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若是看不起这具月铜傀,罗耀说不定也要吃亏啊!”

张洋点了点头,而牧原的手心都微微渗出了汗,仿佛是站在场中的是自己一般,此刻竟然比苏贤还要紧张。

在牧原心中,只是一味祈祷着苏贤落败,不过想想罗耀妖师四阶的实力摆在那里,苏贤区区一个妖师一阶,怎么打都没胜算啊!

“月铜傀,你真是让我眼前一亮啊!像你这种没有前途的家伙,若是让你进了内门,青丘门内的师兄师弟们岂不是要笑话于我?”

言罢,罗耀阴笑一声,挥手间炎脉虎便犹如火球般冲出,脉纹上燃烧起大火,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换作平常,这种程度的火焰足以将月铜傀熔化,不过融入天阳矿之后,月铜傀这副躯体的强悍程度苏贤也不太清楚,刚好今日可以检测一番。

“记住!老子叫罗耀!炎脉虎,七脉灼烧!”罗耀面目狰狞地暴喝道。

“上吧,苍龙拳!”苏贤微微撤了一步,与炎脉虎拉开了距离,淡淡一语。

……

第三十一章 交锋

铿!

两道身影,如一蓝一红的光线交织在一起,一触却又分开。

炎脉虎的七脉灼烧威力不容小看,火焰升腾,却是一种颇为鸡肋的攻击手段,非要近身才有机会将脉纹中的灼烧之力引到对方身上。

月铜傀这一苍龙拳,如游龙出海,战威赫赫,但为了不引火上身,只在炎脉虎的头部轻轻一点便收拳了,根本没有发挥出苍龙拳的真正威力。

“胆小鬼,就知道躲。”罗耀嗤了一声,得意的笑容浮现,眼底蔓延出一股寒意。

苏贤没有回话,将大部分神念都投入在月铜傀身上,仿佛这具月铜傀就是自己,自己就是月铜傀,眼泛蓝芒,率先冲向了张牙舞爪的炎脉虎。

“不自量力!”

罗耀控制着炎脉虎拉开了些距离,身上的七脉灼烧愈发热烈,坐等月铜傀自投罗网。

“苍龙拳!”

苏贤一点儿也不怂,一声拳啸,凌厉的攻击如约而至,炎脉虎的眼瞳之中闪烁着兴奋之意,暴吼一声,迎面而上。

嘭!

两者相交,月铜傀竟被击出近十米,而炎脉虎则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便是妖师四阶的强悍实力啊!

而且,这一次实打实的交锋,七脉灼烧的火焰已经席卷到了月铜傀的身上,一股可怕的高温在遍布其全身,狠狠灼烧着那月铜矿以及小部分天阳矿。

周围,张洋惋惜地摇了摇头,感慨道:“苏贤还是太冲动了啊,怎么就不等炎脉虎的七脉灼烧熄灭时再发起进攻呢?”

几家欢喜几家愁。

只是,西蚕却轻轻一笑,冷漠的眼神之中闪烁着一股明悟,点破道:“非也。你看现在的月铜傀,似乎并没有被熔化。”

众人循着视线望去,就连罗耀都微微惊异,被包裹在七脉灼烧中的月铜傀气息没有减弱,更是丝毫没有被熔炼的迹象,反而是越来越强盛,浑身散发出一股炽烈的感觉。

待火焰熄灭,这具幽蓝色的月铜傀居然弥漫着一股天阳之气,全身如被重新炙烤锤炼了一番,晶莹光滑,却也显得更加锋锐。

“还是要谢谢你,让我这具月铜傀彻底和天阳矿相融了。”苏贤的脸上咧开了笑,笑容中还夹杂着嘲弄。

战斗,果然是最好的洗礼,十日的闭门造车月铜傀都并未完美与天阳矿相融,反而是今天被七脉灼烧这么一弄,就彻彻底底跨过了这道坎,身躯强度顺利地提升了一个层次,已经可以媲美天阳矿了。

罗耀脸色铁青,这家伙居然借自己锤炼月铜傀,想法疯狂,却又是明摆着没将他罗耀放在心上。

“表面硬了点又如何?”罗耀不屑道,眼神一冷,手印变幻,“炎日!”

炎日,灵级中品妖术,乃是罗耀进入内门之后习得的。

原本阴凉的半空中,炽热的妖气迅速聚拢,一轮虚幻的金阳悬浮起来,璀璨灼热的烈日下,苏贤与罗耀战斗的这片场地都被笼罩在其中,温度陡升。

“嘿嘿,这苏贤完了。”内门弟子中一人阴笑道。

霍龙也是自然地点了点头,道:“罗师兄的炎日不光是大范围覆盖的妖术,还对炎脉虎的攻击有加成作用,这下子炎脉虎如果使出那个妖术……”

说到这,霍龙突然眉间一皱,蓦地想起了苏贤曾在执法殿中施展的那诡异妖术,不禁面露苦涩,喃喃道:“如果炎脉虎使出那个妖术,似乎也没什么卵用啊……那家伙连严长老的攻势都可以化解,罗师兄的那不就是小儿科了嘛……”

旁人都听得一愣,然而罗耀已经完全沉浸在战斗之中,并未听到周围的交谈声,因为在他看来,炎日一出,他已胜券在握。

罗耀那苍白的脸上涌出一抹狰狞的笑容,喝道:“炎脉虎,吐息术!”

轰!

罗耀一喊,炎脉虎便浑身一震,虎蹄一踏便凌空飞起,血盆大口猛然一张,磅礴妖气拢聚其中,七脉微微收敛,一种可怕的妖术正在缓缓酝酿。

苏贤眼神平淡,甚至隐约还有一股笑意,身体开始悠悠飘动,看似在躲避这道强大妖术,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朝罗耀靠近。

旋即,炎脉虎口中发出嘹亮的吼声,虎眸猛张,一股绚丽的炎潮暴射而出,宛若一条垂落的洪河,出口之际,经炎日的增幅,那种热度,转眼间便提升了一个档次。

众人不禁心里一紧,在他们看来,那月铜傀似乎已经呆滞了,如同身陷泥沼一般,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果硬扛下这次炎脉虎的吐息术,那估计天阳矿也要破碎,甚至是化为灰烬了。

胜局已定啊!

人群之中,唯有霍龙嘲讽般的摇了摇头,笑容干涩。

场地中,吐息术如同浪潮般席卷而来,声势浩大,瞬息之间就要盖过月铜傀了。

苏贤眼神一凝,幽深的黑眸里浮现出一股肃然之色,只见他手指如蝴蝶穿花般华丽,一股无声无息的妖术顷刻间掠出,妖厄灵术!

嗡!

崖底间,仿佛一阵微风拂过,然后……

炎日、炎潮还有附近的妖气,竟全被抽干一般,不见踪影。

这次,苏贤没有将这股妖气灌入第一妖宫之中,而是尽数吸收到了体内,全身筋脉和骨骼都经受着这股磅礴妖气的炙烤,一股灼热之感升腾而起,不断在苏贤的五脏六腑中冲撞,狂暴如龙卷风。

苏贤闷哼一声,嘴角微微渗出了鲜血,气息都开始紊乱,承受着那股惊人的疼痛感,却咬着牙没有喊出声,一脸坚毅的同时心中不禁苦笑,这次还是太托大了。

但是,苏贤不想每次都靠青羽帮助自己,有些事情还是要独自面对的,只有经历过一场场严酷血战的洗礼,穿过黄沙雷霆,才能铮铮踏上盖世强者的宝座!

苏贤的眼底已有疯狂之色在暴涌,体内的妖气也在掠动,尽力炼化着这一股突如其来的灼热妖气。

这时,一缕缕水蓝色清凉的妖气从第二妖宫中涌出,所过之处,瞬间就平息了那股灼烧感。

玄天龟!

苏贤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没想到沉寂了十日的玄天龟,终于在今日有所作为了。

看来,它已经从青羽大帝的打击中走出,开始准备冲刺帝妖兽玄天仙龟的至高王座了。

“没能耐还逞强,真是自负啊!”玄天龟幽幽嘲讽道,逗得苏贤哭笑不得。

自信过头,便成自负;自信不足,便是自卑。

此刻,玄天龟的状态苏醒让苏贤高兴不已,满心愉悦,心想承受这下吐息术也是值了。

只见苏贤咧开嘴,轻松道:“这不还有你嘛!”

玄天龟默默白了苏贤一眼,不再多言。

旋即,第二妖宫内水蓝色的妖气还在缓缓流出,宛若甘霖,不断修复着苏贤的伤势,只是片刻功夫,苏贤便舒畅如洗,爽的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嚎,体内的暴动也已荡然无存。

方才,虽然苏贤身陷危机之中,眼眸却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变化,原本以为战斗落下帷幕的外门弟子纷纷惊呆了,瞠目结舌地望着苏贤那道修长又略显狼狈的身影。

“我擦?刚刚是什么?风?”

“这么粗暴?炎日和炎潮呢?”

人群之中已炸开了锅,声音嘈杂,惊叫声和吹哨声此起彼伏,眼中都有一抹惊艳之色,那股气息太强大了,连众人都未反应过来,就摧枯拉朽般地将附近的所有妖气尽数掠空。

“这妖术……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西蚕小声嘀咕着。

牧原那双小眼睛牢牢盯着苏贤,仿佛想把这个人看穿一般,沉重地点了点脑袋,道:“第一层典籍阁中,曾有一本类似功效的玄级上品妖术,叫妖厄术!可是,那妖术不是残缺的吗?”

霍龙此刻也是眉头紧锁,那表情也是写满了意外,这苏贤当初接下严亦那妖灵巅峰的狂暴一击都安然无事,今日怎么被罗耀弄的如此狼狈?

这点霍龙百思也不得其解。

然而,所有人中,最为惊讶的无疑是罗耀了,此刻他正处于半震惊半愤怒的状态,他都已经准备好迎接胜利的喜悦了,怎么半途杀出这么一招?

太无厘头了吧!

紧接着,罗耀的眼底都开始浮动着狠辣之色,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阴笑道:“很让我意外!但是,还是到此为止了,你的月铜傀怎么打斗不可能打得过我的炎脉虎的。”

炎日和炎潮都被席卷一空,罗耀也无所谓了,大不了接下来就让炎脉虎和月铜傀硬碰硬呗!

谁怕谁?

苏贤擦掉了嘴角的血渍,活动了一下全身筋骨,自信道:“那就来吧!”

下一秒,月铜傀和炎脉虎相撞,猛地缠斗在一起,拳掌相交之声铿锵有力,转眼间便斗了数十个来回,但是,眼尖的人都看得出来,月铜傀在炎脉虎那强势的肉躯之下,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陷入一种被全面压制的局面。

虽然月铜傀可以施展山海五式的前三拳,可还是不足以撼动炎脉虎。

“我承认,你这具月铜傀给我带来了惊讶,但是也就如此了。”

“今天这内门考核,你断然是没有一点机会的!滚回外门吧!”

……

第三十二章 人狠话不多

话音一落,罗耀的眼中就掀起了一抹凌厉血腥之色,嘴角冷笑,喝道:“七脉灼烧!”

火焰临身,月铜傀几乎是被打得落荒而逃,而炎脉虎却是紧追不舍,两人已经非常接近了场地的边缘地带。

众人皆是识相地退开,生怕这场战斗波及到自己。

这时,霍龙站在不远处,眼神疑惑地望着场地上,突然发现炎脉虎已经离得罗耀近百米了,月铜傀仿佛故意将炎脉虎引出战圈,而苏贤却离罗耀不过五十米的距离,这种架势,难道苏贤是想偷袭罗耀?

“罗师兄,小心他偷袭你!”霍龙陡然惊醒,高喊道。

但是,这声提醒已经晚了,苏贤武师一阶的速度全面爆发,脚下生风,速度宛如闪电,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罗耀袭去,手印猛然跟上,锥心灵咒在顷刻间完成,如汹涌潮水般快速蔓延。

这一刻,苏贤已经等待很久了!

让月铜傀缠住炎脉虎,虽然不敌,却可以引开炎脉虎,给苏贤创造出擒贼擒王的致命机会!

战圈边缘,炎脉虎见罗耀要被偷袭,愤怒地嘶吼了一声,扭头便撒开腿往回狂奔,丝毫不将月铜傀放在眼里。

然而,月铜傀身影一闪,便又拦住了炎脉虎的去路,任它发疯地咆哮撕咬,就是灵活地与其缠斗在一起。

罗耀露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笑容,嘚瑟道:“我早就知道你会采取这种肮脏下流的手段,可惜,我早有防备……”

说罢,罗耀就要神念一动,想唤出第二妖宫中的赤螭结束这场战斗。

就在神念波动之际,从天而降一条条灵光闪闪的锁链,上面刻着繁琐复杂的咒文,如灵蛇般悄然一缩,尖锐如针的锥心灵咒便束缚住了罗耀的神念,使其动弹不得。

“防备?沙比,三秒要你命!”

苏贤冷笑一声,他感受得到锥心灵咒最多捆住罗耀三秒,战斗局面瞬息万变,三秒钟足以让他扭转整个战局。

“天哪!这速度,他是个武师!”有人惊喊道。

罗耀内心骇然,转身就跑,试图在三秒内与苏贤拉开距离,可是他却不知道,苏贤本身就是个武师,三秒内跨越五十米太过轻松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愣愣地观望着这场战斗。

三秒已过,苏贤已经拎起罗耀的衣领冲向一旁崖底石壁,陡然间掀起一股凌厉的劲风,黄沙骤起,苏贤的眼神之中已遍布冰寒。

罗耀终于挣脱了锥心灵咒的束缚,在苏贤手中拼命挣扎着,高喊道:“赤螭!”

眨眼之间,火红色的妖宫骤然间闪烁而出,一道无角龙形的妖兽从中冲出,携着一股巨力朝苏贤的背后撞去。

这是要两败俱伤的节奏啊!

苏贤冷然一笑,一个跨步掠去便已到达石壁边,手臂猛地一挥,手中的罗耀唰得飞出朝那石壁撞去,吓得他嘴唇苍白,惊恐万分。

这下撞上去,不死也残呐!

但是,若苏贤也挨上赤螭这么一顶,估计也要被打成重伤。

以伤换伤,罗耀怎么想都感觉是自己亏了。

轰!

赤螭周身缭绕着丝丝妖气,护主心切的它眸子已变得赤红,张口暴吼着,转瞬即逝间便来到了苏贤的背后,眼看就能得手了。

在众人眼中,苏贤连头都没回,身形就如鬼魅般跟上了罗耀腾飞而出的身躯。

“我劝你收手,否则你肯定要死!”罗耀阴森森地开嘴,强颜欢笑道。

苏贤眼神冰冷地摇了摇头,陡然间,罗耀眼瞳猛地一缩,只见苏贤身后飘浮起了一块块天蓝色如鳞片的水纹屏障,在阳光下晶莹绚丽,折射出一种绝美的光芒。

而赤螭高速移动的身形猛然一滞,顿时仿佛身处于一方泥潭之中,寸步难行,只能靠那一点点惯性滑出,嘭的一声撞上了玄天龟释放的大陆壁垒。

“这是什么?”罗耀心生绝望,难以置信地喊叫着。

苏贤身后的危机悄然间便被化解,接下来,就成了罗耀单方面的被虐时间。

嘭!

罗耀的身形已撞在了石壁之上,猛然间一口鲜血喷出,感受着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一般震荡不已。

“啊!”

罗耀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刚撞到了墙上他就感觉天旋地转了,此刻觉得身体还未落地,一脚便踹在了他的手臂之上,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碾压而过。

骨头尽碎!

得手的苏贤自然是趁胜追击,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放过罗耀?

“老子跟别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一拳又上墙,这次罗耀已有如坠深渊之感,眼前一黑,就感觉整张脸凹陷了下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昏死过去。

围观之人纷纷内心震撼,面部一抽,只觉得寒气逼人,眼神惊骇不已,如同望着一个恶魔。

就因为罗耀刚刚废话,苏贤就把他的牙齿都打掉了?

“老子招你惹你,偏要跟老子打?”

紧接着,罗耀另一只手臂也被碾碎,就如同被钉在墙上的壁画,这么久了都没有落地的机会。

每打一下,墙壁上都会迸溅出淋漓鲜血,众人听那拳拳到肉的声音,心里狠狠一揪,脸色都变得煞白。

“啊!”

手臂断裂,罗耀硬是被剧痛感再度从昏迷中惊醒,眼神之中血丝弥漫,原本那张干净苍白的脸上已布满鲜血,显得异常狰狞恐怖。

此刻,罗耀望向苏贤的眼神,已经是浓浓的恐惧感了。

眼前,这少年的黑眸中夹带着一股狠厉,那嘴角微微上翘的微笑,仿佛是死神在向他招手。

“呜呜呜!”

罗耀想求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已说不出话了,泪水顿时纵横面部,眼中尽是乞求畏惧之色。

就连罗耀的两只妖兽,都愣在原地发颤,满脸惊恐地匍匐在地,一动都不敢动。

“你说,这内门考核,我过了吗?”苏贤俯在罗耀耳边,轻声问道。

拜托,都要闹出人命了,执法殿都要杀到了,你不关心一下自己却还关心自己那内门考核的名额?

罗耀口中满是呜咽之声,疯狂地点着头,示意着:你过了,真的可以过了,快放下我吧。

“我怕呀,万一我一放下你,你这两只妖兽追我怎么办?”

说到这,苏贤扔下了罗耀的残躯,顺势拉起他的一只腿,悠悠道:“要不这样吧,我拖着你上第三十峰,这样子我肯定能安全抵达吧?”

闻言,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就连霍龙心底都泛起了寒气,内心掀起万丈狂涛。

“拖上……第三十峰?估计……早死了吧?”张洋都感觉自己牙关间在打颤,结结巴巴道。

霍龙匆忙道:“苏贤,你冷静点啊,闹出了人命你又要上执法殿了!”

“又不是没去过,难道你还要再跟我打一次赌,看我这次能不能走出来?”苏贤回眸看向霍龙,不屑一笑,眼中尽是轻蔑之意。

霍龙竟被苏贤那股凌厉的气势吓得颤巍巍地退了一步,立马扭头选择不与其对视,这少年的眼神太可怕了。

还有那微笑,从不暴怒,但看到了他的微笑似乎就看到了死亡的结局。

刚刚还被罗耀羞辱得一言不发,随后,就是这般狂风骤雨般猛烈的报复。

“惹我之前,怎么没料到自己有这般的下场?”

“我记得,刚刚某人,还说我是废物,还想我去死呢……”

苏贤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如一口大锤砸在罗耀的胸口,害得他口中又狂喷出鲜血,眼底尽是绝望之色。

说完,苏贤也不顾呆立在原地的众人,拖着罗耀的一条腿,慢悠悠地朝通道中走去。

山涧边缘,被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腥味弥漫。

“霍龙师兄,还愣着干嘛啊!快通知执法殿啊!这样下去罗师兄死定了……”待苏贤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眼中,其中一位内门弟子才回过神来,颤声道。

而霍龙强压下脊背后不断升腾而起的寒气,右手微颤,属于执法弟子的一块令牌陡然出现在掌心之上,然后将一道神念传入其中,才深吸了一口气,静待着执法峰中的人降临。

外门弟子纷纷面面相觑,都已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相顾两无言,还有一抹惊惧残留在他们的眼中。

“我保证,今日苏贤如果安然无恙,那四块中品妖石我一定要双手奉上……”张洋颤巍巍道。

牧原苦笑了一番,这种狠人,哎,还是算了吧,突然觉得继续当一个外门弟子还是挺好的,至少活得比较安全。

此刻,罗耀的两只妖兽无力地瘫痪在原地,双目无神地望着崖底尽头……

……

通往第三十峰峰顶的道路上,苏贤心中说不出的畅快,轻吐一口浊气,顷刻间就已收敛起了刚刚弥漫全场的杀气,此刻就是一位天真善良的少年,当然,如果不看他手上还拽着一个人的腿。

苏贤哼着小曲,哪还有刚刚那副冰冷入魔的模样。

罗耀对身躯上的痛楚已经麻木了,感觉体内的血液都要流到枯竭,眼神死灰般地望着天空,内心已然决堤,他到底是招惹了一个怎样的存在啊,冰冷无情之后可以转眼间便哼起小曲,这切换得也太快了吧?

这个时刻,罗耀突然觉得活着真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了,还能望望天,还能呼吸……

“还真是杀伐果断,就不怕执法峰那小娃子惩戒你?”青羽乐呵呵道,颇有种调侃之意。

苏贤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默默道:“放心,青丘门门规我都烂熟于心,只要没整死人,执法峰是不会插手的,不然怎么会导致内门弟子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欺凌外门弟子呢?”

“呵呵,原来你是在为弱者打抱不平呐!”青羽轻笑一声,也不知是褒扬还是另一番深意。

“这十六年来我游历过许多地方,我也同情过那些弱者,就算这片大陆上等级再森严又如何,在我心目中,人就是生而平等的。如今,我也是从一个弱者起步,或许会经历别人所经历过的磨难,但我却秉持着一个信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嘿嘿嘿嘿……就这么简单。”苏贤神情淡然,把青羽当成一个交心的朋友,侃侃而谈道。

闻言,青羽颇为惊异,旋即微微一笑,道:“人生而平等,很新鲜的观念。有趣,有趣啊!”

苏贤笑而不语。

“或许是我以前条件优越惯了,竟是难以想到你这一层,实在惭愧啊!”青羽仰天一叹,竟有一丝丝心结被解开,那一番深远的心境竟是涌起一股股明悟。

“游历十万年,真的不是一件坏事,当初四十年太快了,快到我来不及感悟,来不及沉淀,怪不得妖兽修炼动辄就达数万年,这就是在修性呐!”

谈笑间,一道神念自遥远的第三峰上传来,声音肃穆,响彻在苏贤的脑海之中,道:“小友,给老夫一个薄面如何?”

苏贤不禁愕然,奇怪了,执法长老不是最大义凛然的么,现在竟要和他讲起人情来?

“严长老,你也知道我这人最是富有正义感了,好打抱不平,你看,我跟这人无怨无仇,可他偏偏没事找事跳出来找打,也怨不得我啊!”精神海中,苏贤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模样回应道。

我去你骂的正义感,臭不要脸!

还好这话没让罗耀听见,他要是听见了,估计会当场暴毙。

执法大殿之中,严亦老脸一抽,暗骂了声恬不知耻,偏偏又治不了苏贤,只能好声好气道:“这事我已经了解了,内门考核我担保你已经过了,上第三十峰会有人接应你。现在把你手上那小子放下吧,他也怪可怜的,再拖下去我就要来抓你回执法峰了……”

苏贤就知道,没闹出人命的情况下,宗门高层就是保持一种不管不顾的状态,如今他可以说也是钻了这规则的空子。

“既然您老人家都开尊口了,那这面子我肯定给啊!”苏贤笑道。

说着,苏贤就松开了罗耀的腿,跟丢垃圾似的,还嫌弃地擦了擦手,便扬长而去。

半山腰间,云雾缭绕。

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罗耀心中竟有一种解脱感,不禁喜极而泣,等待着他人的救援。

……

第三十三章 唐烈的圣毒鼠

第三十峰上,妖气浓郁如雾,内峰上洞府稀少,多的是亭台楼阁,绿水潺潺,较贫瘠的外峰相比,有如天壤之别。

登顶之后,苏贤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的妖气都不由自主地流转起来,不禁评价道:“嗯,这点妖气,勉强还算可以。”

严秋在一旁已经恭候多时,待苏贤穿着那身绣着白狐的青丘袍上来后,正想上去接引,不料听到苏贤的评价,脚下顿时一个趔趄,神情哭笑不得。

“你就是苏师弟吧?父亲已经让我在此等候多时了,这内峰堪称天玄国中最为顶尖的修炼场所,怎么在师弟口中就成勉强还算可以了?”严秋好奇道,在他的印象里,还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的环境更接近仙境的了。

苏贤微笑着摇头,也不与其争辩,在这块大陆碎片之外,苏贤见过妖力浓厚至化成雨的地方,甚至在五阶六阶聚气阵的作用下,那里的妖气已经浓稠到了极点,最为适合妖皇和妖尊修炼了。

这么一比对,青丘门中的妖气浓郁程度还真算不上什么。

不过,引得苏贤关注的还是严秋的身份,没想到他竟是严亦的儿子。

苏贤盯着严秋胸口那只威风凛凛的火狐,随意问道:“严长老老来得子,想必很宠你吧?”

闻言,严秋满脸黑线,这少年还真是难沟通啊!

但是,严秋从未见过严亦的神情那么肃穆,就算身为执法长老的父亲严亦,都未尝在谈起一个人时表情那么凝重,还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他与苏贤打好关系,切莫招惹,这不,逮到了机会就派自己这个妖师六阶修为的内门弟子来迎接苏贤。

要知道,平常接引的工作,都是负责考核的人完成的。

然而,严秋似乎也听到了风声,貌似那个考核苏贤的人,也不知道哪得罪了他,已经被他打得怀疑人生了……

“苏师弟说笑了,家父说起来还挺年轻的,如今也就半百之龄吧。”严秋尴尬一笑,纠正道。

“哦,我看他成天板着脸的,还以为很老了呢。”苏贤倒是真的那么以为的,毕竟那老家伙气息阴沉,脸上疤痕交错,说不出的老气狠厉。

严秋觉得不能继续再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了,连忙递上了属于内门弟子的火狐青丘袍,以及一枚崭新的青丘令,道:“苏师弟,这是你的衣服和令牌。成为内门弟子之后,以前的服饰和令牌就可丢弃了,这块青丘令可极为特殊,其中记录了你的许多信息。”

接过了绣着火狐的衣袍和令牌,苏贤点了点头,询问道:“那我以后住哪?”

“苏师弟随我走吧,在我的院子旁,还有一座鸟语花香的阁楼,那就是你的住所了。”

跟在严秋身后,苏贤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周围环境,暗想严亦哪老家伙安的什么心,怎么这么照顾自己?

难道,他发现了自己天赋异禀的逆天资质?

还是崇拜于自己的出尘气质?

想不到答案,苏贤索性也不想了,大约绕了半个时辰的路,终于来到一处阁楼前。

放眼望去,这座阁楼背靠山崖,周围万籁俱寂,外观精致典雅,雕饰精美,雄伟气派,比起外峰那鸟不拉屎的洞府不知好上了多少。

“苏师弟先进去换下衣服吧,等会儿出来我们一起前往第三峰,成为内门弟子后可以免费获得一次进入典籍阁第二层的权利。”严秋道。

“哦。”

苏贤淡淡回复道,随即踏入了前院,院子约莫数十丈长,此处风景静美,抖落繁华与喧嚣,亭阶寂寂,陌上青青,青树亭亭如盖。

苏贤踩在铺满嫩草的阡陌小道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周身澎湃环绕的妖气,微微点头,看起来非常满意。

楼阁之中,竟有三层。第一层为专属个人的修炼室,中央竟刻画了一座一阶聚气阵,其中的阵纹深奥玄妙,阵心有一个庞大的熔炉,供妖修盛放妖石所用。第二层则是休息室,第三层便是楼阁顶端,可凭栏远眺,青丘门中的秀丽河山、重峦叠嶂尽收眼底。

换上了崭新的火狐青丘袍,苏贤摇身一变就成了地位尊贵的内门弟子。

走出居所,苏贤便在严秋的带领下租了疾风狼,翻山越岭,不一会儿便赶到了第三峰,严秋止步于典籍阁前,抱拳道:“严某就不陪苏师弟进去了,只要前往二层登记一番便可,届时可借出功法和妖术各一本。”

“对了,内门弟子可招收一位打理居所的外门弟子,到时候苏师弟自己挑一挑吧。”

苏贤点了点头,待严秋走后,便悠悠走向了第一层登记处。

“唐兄。怎么还待在这里记录信息呢?”苏贤上前打了个招呼,此人正是一个月之前接引自己入门的唐烈。

唐烈一如既往地低着脑袋写写画画,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由抬头,猛地望见那只绣在胸口的火狐,旋即低眉躬身道:“不知内门师兄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唐烈长相普通,并无出彩之处,气质平平淡淡,很显然是老实人一枚。

“喂,不是吧,一个月不见就不认得我了?”苏贤微笑道。

听得此话,唐烈心中不禁诧异,什么时候自己还跟内门弟子有交集了?

当唐烈抬起头,清楚地望见了苏贤那张淡然的面孔,不由喜道:“哇!苏师弟,哦不,苏师兄,一个月不见你就是内门弟子了?我当初说什么来着,月铜傀也不是废品,果然你天资也很出众啊!”

苏贤很少见到如此真诚之人,所以和唐烈交谈之时,更无一点高傲的姿态,完全是平等交流,谦虚道:“谢师兄吉言了。今日我正好来还我上次借的那两本功法和妖术,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每次都是见你在这登记信息啊?”

唐烈慎重地接过了苏贤手中的两本典籍,又低头开始匆匆记录起来,还不忘回话,答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啊!我的实力不高,第一妖兽也没啥特别之处,只能窝在门内接一些安逸的任务赚取下品妖石,想着哪一天突破妖师后再出去闯荡一番,圆了我心中的妖修梦。”

望着如此淳朴的少年,苏贤心中微叹,果然是造化弄人,为什么天性善良之人竟遭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反而是那些桀骜不驯之人辈上天眷顾了呢?

苏贤问道:“唐兄,还不知你的第一妖兽是什么?”

唐烈已经将苏贤归还的两本典籍记录在册,合上了有些破旧褶皱的册子,苦涩道:“我也不太清楚,一只小妖罢了,宗内的人都称它为萌鼠兽。”

“萌鼠兽?”

苏贤一脸懵逼,搜寻了脑海中的大片记忆都想不起妖兽中有一个叫萌鼠兽的玩意儿,面庞上渐渐露出了古怪之色。

“不介意我看看吧?”苏贤询问道。

“当然不介意。”

乍然间,唐烈身后一座深绿色的妖宫浮现,这座妖宫仅有一尺高,显得十分渺小,下一秒,一只浑身生长着深绿色毛发的小老鼠钻了出来,亮晶晶的小黑眸灵动清澈,啾啾地摇摆着尾巴,怕生地爬上了唐烈的肩膀,一双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苏贤。

苏贤的神色呆滞了许久。

“尼玛?这叫萌鼠兽?”

在看见这只幼小的老鼠之时,苏贤竟忍不住爆了粗口,眼中浮动着惊异之色。

神念之中,青羽怔怔望着这道鼠影,无语地感慨道:“什么鬼,这小家伙运气怎么这么好?这边陲之地已经落后到这番地步了吗?连大名鼎鼎的圣毒鼠都没人认识?”

圣毒鼠,帝妖榜第六十五,乃是帝妖榜上仅有的三头毒属性远古妖兽之一,传闻初生之时便自带剧毒,通体深绿,体型渺小,天性怯懦,唯有在成长起来后才会展现属于帝妖的霸气和雄风。

苏贤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实在是吓到了唐烈,只见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兄弟,怎么了……你也很讨厌这只萌鼠兽吗?”

“我喜欢还来不及……你是从哪得到这只妖兽的?”

这唐烈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苏贤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果然老天有眼,善有善报啊。

“我家住在武陵城的边缘,家中贫苦清淡,阿绿是我小时候进山偶然发现的小兽,我当时见他很可爱,所以就把它带回了家,从此之后它就跟在我身边了。阿绿就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唐烈解释道。

这样也可以?苏贤算是见识到了,心底暗暗嘀咕着,那你现在都没死还真是走运啊……

“这样子,唐兄,我最近缺一个打理庭院的外门弟子,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一千块下品妖石,而且与我同住于第三十峰,不知道你愿意来吗?”

“一千块???”

唐烈惊颤不已,一千块下品妖石对于他这个妖者四阶的修炼者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了,足以抵得上一个月三十天风雨无阻地来回奔波赚的妖石了。

“嫌少了吗?酬劳可以再商量。”苏贤微笑道。

这时候,苏贤只想赶紧把这个拥有圣毒鼠为第一妖兽的宝贝疙瘩先骗过来,日后再稍加培养,那简直是不得了的存在啊!

听苏贤一说,唐烈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紧张道:“不不不,太多了太多了,我只是不觉得我打理一个月就可以值那么多。”

苏贤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唐烈的肩膀,深深道:“先去辞了这份工作吧!然后在此处等我,我选完典籍之后就出来带你去我的住处。”

唐烈到现在还晕乎乎的,不知道这么一大馅饼怎么就砸到了自己的头上,满满的幸福感洋溢在心间,扭头就朝管事处跑去。

肩膀之上,那只圣毒鼠感受到唐烈的愉悦之情,小眸子也笑眯眯地成了一条线,朝着苏贤不断摇着小尾巴,以表好感。

苏贤咧嘴一笑,心情出奇得好,哼着小曲儿就登记了信息,顺利进入了典籍阁的第二层。

……

第三十四章 你听说过帝妖榜吗?

典籍阁第二层中弥漫着一股古朴沉重的气息,二阶功法和灵级妖术都陈列于紫楠木制成的书架上,珍藏近千,隐约传出淡淡的书页香气,沁人心脾,乃是天玄国中无数人神往的典籍宝地。

第二层的纹岩地板上刻印着一道道眼花缭乱的阵纹,闪烁着点点黑芒,很显然是一种守护阵法。

此刻的典籍阁中只有零散的两三人,鸦雀无声,苏贤很快就进入状态,沉浸在浩瀚书海之中。

“选一本炼体功法吧!”青羽建议道。

苏贤闻言,身躯微微一顿,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喜色,这样听来,看起来青羽终于要给他提供一本妖修的功法了。

第二层中,炼体功法只占少数,苏贤目光如电,心神通透,在数十本功法中斟酌再三,最终敲定了二阶中品的炼体功法,烈焰体。

望着苏贤抽出了这本烈焰体,青羽微微沉思了一会儿,脑海中画面神速变幻,才缓缓道:“眼光不错,在我的印象里,这烈焰体虽然修炼条件苛刻,却是一本至高功法的前篇。”

“至高功法?”苏贤不解。

青羽声音平缓,淡淡道:“嗯,五阶上品的炼体功法,太古烈焰体,你应该见过吧。”

勾起回忆,苏贤扶着下颚沉吟了一会儿,眼眸微亮,恍然道:“那是东南角的一块中等大陆碎片吧?比我脚下这块低等大陆碎片不知大了多少倍,依稀记得那个势力叫武墟谷?太古烈焰体是他们的镇谷之宝。”

“没错。以后可以去拜访一番。”

收起烈焰体后,苏贤径直朝妖术区域走去,然后选定了一本灵级中品妖术,锋锐术。这个锋锐术,可以暂时强化月铜傀的身躯强度,加持之后的月铜傀可以与妖师高阶的众多妖兽一战,可谓是苏贤这个阶段急需的一种妖术。

挑选完毕,苏贤就带着唐烈离开了第三峰,回到了第三十峰独属于他的住处。

刚进修炼室,苏贤就将神念扩散而出,表情严肃,完整地笼罩了整座楼阁,防止有人窃听。

“苏兄弟,怎么了?”唐烈还是第一次见一向平静的苏贤露出这种神情,难免有些紧张,疑惑道。

苏贤舒了一口气,示意唐烈随便坐,幽幽道:“唐兄,你听过帝妖榜吗?”

“当然听过啊!帝妖榜上的妖兽受无数妖修瞩目垂涎,任得一只都是莫大的机缘。”谈及帝妖榜,唐烈的心情也松懈了下来,眉飞色舞道,神情之中还带有一抹憧憬之色。

然而,趴在其肩膀上的圣毒鼠则是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脸不屑之色。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这只所谓的萌鼠兽,其实是帝妖榜第六十五的圣毒鼠,你会怎么想?”

“呃,我肯定会觉得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唐烈哑笑了一会儿,明显有些不相信,望了望肩膀上的圣毒鼠,这小家伙怎么看都没有帝妖榜上那种妖族巨擘的威风凛凛啊!

苏贤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盯着唐烈,使唐烈心中发怵,身体竟出现一种不适感。

终于,唐烈抬起了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庞,颤颤巍巍道:“苏兄弟,你不会是在跟我说真的吧?”

唐烈心中没有澎湃不已,只是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虽然他做梦都想要一只帝妖榜上的妖兽,这无疑是所有妖修的梦想,但是如今梦想变成现实时,他却变得患得患失,生怕这是个虚幻的泡影。

“我在想,你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苏贤的身体微微前倾,黑眸深邃如渊,只是这一眼,就让唐烈浑身紧绷,只听苏贤淡淡的声音传来:“这小家伙妖智超常,我就不信它未跟你沟通过。所有帝妖榜上的妖兽,一出生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作为它的主人,或者说是伙伴,难道你会不知道?还是你知道这个事实太惊人了,怕别人抢夺,所以就故意隐瞒下来,装傻充愣编出什么萌鼠兽的传言?”

这时候,唐烈已经懵圈了,哭笑不得道:“兄弟,我是真不知道啊……小绿从未跟我沟通过,连它的天赋妖术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他没说谎。”青羽道。

苏贤点了点头,朝圣毒鼠招了招手,这小家伙也不怕生,咻咻地就爬到了苏贤的手上,青色漩涡慢慢将圣毒鼠笼罩在其中,那小家伙感受得到不管眼前此人还是那神秘的漩涡都不带恶意,便懒洋洋地闭上了眸子,享受着青色漩涡的爱抚。

“神念残缺,看来这圣毒鼠出生时遭受了变故,还真可能不知道自己圣毒鼠的身份。”

青羽探查了一番,眼眉微蹙,漩涡缓缓消散,遁入虚空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苏贤将青羽的话重复给了唐烈听,此时的唐烈已经陷入了一种极度的震惊之中,过了半晌才缓过来,恳求道:“兄弟,你认得出小绿的身份,而且没一点恶念,你一定能帮小绿恢复神念的对吗?”

“这只圣毒鼠出生未到十年,神念还是很容易补全的,只需要找到一颗二阶补魂丹就可以了。我关心的是,圣毒鼠居然会流落到武陵城附近,这十年内是有什么异象发生吗?难道这块大陆碎片上还有隐藏的圣毒鼠?”

听到有修补神念的办法,唐烈不禁喜出望外,可是一听到二阶补魂丹,他的眼眸就黯淡了下来,这种珍贵稀罕的丹药他又如何买得起呢?

当然,苏贤关心的问题唐烈就更不可能作答了,苏贤也未指望唐烈回答,只要补全了这只圣毒鼠的神念,那谜底也就呼之欲出了。

看出唐烈的心事,苏贤微笑道:“补魂丹的事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但我有一个要求,不过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帮你找到补魂丹,就当是我的投资好了。”

“什么想法?”唐烈一愣,问道。

苏贤道:“加入我的势力。”

唐烈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瞳微微一缩,他早就知道眼前这位少年背景不简单了。

一个月突破妖师,认出了整个青丘门都认不出的圣毒兽,处处都透露着此人的神秘,可是唐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天玄国内有什么苏姓势力。

难道是散修组织?或者是大千皇朝中的势力?

唐烈考虑得也很多,面颊上盛满了不安之色,不由紧张兮兮道:“这是个什么势力啊?不会要我背叛青丘门吧?”

“你在想什么,如果你加入,这个势力暂时也就我们两个人,我也是青丘门的弟子,背叛你个头啊!”苏贤脸色一黑,无语道。

“喔喔,那我加入。”唐烈嘿嘿一笑,连忙道。

见唐烈答应,苏贤也不怕他反悔,反而是煞有介事地伸出了手,严肃道:“握个手吧,就当是仪式。”

唐烈愣愣地也伸出了手,两手相握,一股莫名的感情蔓延在两个人的心间,或许连苏贤和唐烈都没想到,这一握手,就奠定下了两人未来深厚无比的兄弟情义。

而如今这个只有两人的不知名垃圾势力,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成为大陆上人人称道传颂的传奇。

……

修炼室中,两道身影盘坐着,眼眸微闭,赫然是苏贤和唐烈二人。

在内门弟子的观念里,打理院子的外门弟子无异于杂役,又怎么可能与他们一起坐在一阶聚气阵中修炼,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两人一起修炼,估计整个青丘门也就独此一家了。

苏贤不慕虚名,更不认为内门弟子就可以高人一等了。

现阶段,苏贤给唐烈布置的任务就是在不伤根基的情况下,踏踏实实地以最快速度晋升妖师。

所有修炼资源,皆由苏贤来提供,听闻这个消息,唐烈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感激涕零,不知所言。

修炼无岁月。

熔炉之中,苏贤足足投入了一万块下品妖石供两人一起修炼,花了近两天的时间,苏贤运转着青羽传授给他的仿妖残录,以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吸收炼化了近五千块下品妖石,终于冲破妖师一阶的桎梏,与玄天龟一起齐齐突破至妖师二阶。

修炼室中,苏贤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即眼皮一动,露出了一双璀璨若星河的眼眸,一抹精光一闪而逝,很快便恢复了平常,如同以往的幽深平静。

“这仿妖残录真是厉害啊!修炼起来跟飞的一样。”苏贤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全身的蜕变,体内蕴藏的妖气也愈发浓厚,不禁啧啧称赞道。

“我只是给了你一份残篇,完整的给你分分钟就能把你练死……能不能有点出息?”青羽也是刚睡醒,一边打着一边哈欠露出了鄙夷之色。

仿妖残录,仿照妖兽以那种鲸吞之势吸收妖气,加快了数倍修炼速度,同时对妖修的要求很高,必须是筋脉宽阔之辈,否则常人根本承受不了那种滔滔奔腾的妖气浪潮,修炼了反而会撑破筋脉,沦为废人。

苏贤乐呵呵一笑,接着掏出了锋锐术研究了一番,然后闭目开始修炼。

翌日,苏贤算是初步掌握了锋锐术,将手印的变幻之法牢记在心间,转头一看唐烈竟然还沉浸在修炼之中,那股努力的狠劲儿令得苏贤微微一笑,旋即在熔炉之中又加入了四千多块下品妖石,仅给自己留下了五千块下品妖石,心想应该足够唐烈修炼到妖师了。

还是穷呐!

想了想,苏贤暂时也闲着没事,还是去接点任务吧!

……

第三十五章 敲诈

第三十峰的任务堂筑造得更为恢弘雄伟,但是偌大的任务堂中人影稀少,极为冷清。

这回,坐于堂中的管事乃是一位脸庞黢黑的青年,腰杆笔直,剑眉寒眸,周围的内门弟子都对其敬畏有加,任务堂中更是噤若寒蝉。

苏贤根本不认得此人,眼神只是匆匆一瞥,便不作停留,而是将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古朴厚重的任务石碑上,聚精会神。

内峰的任务堂中,自然都是适合内门弟子去完成的任务,根本不会出现那些很低能的打理药园或是看守妖兽的任务。

“护送任务。华煌城邱家想要雇佣一批内门弟子帮助家族护送一批药材至天玄城,要求修为至少妖师三阶,奖励面议。”

“铲除恶贼。近日有一伙盗贼活跃于天玄山脉之中,为首之人(以下为盗贼团的大致信息)……奖励将由青丘门长老团发布,论功行赏。”

“……”

“寻找失踪弟子。十日前,内门弟子袁竹林携四位外门弟子不知去向,寻找到这五位弟子的线索或是去向,奖励未知,由青丘门长老团发布。”

望见这一个任务,苏贤眼光骤亮,沉吟一番后便打定了主意,递上了身份令牌,道:“你好,我要接寻找失踪弟子的任务。”

青年冷漠地接过了身份令牌,淡淡瞄了苏贤一眼,便帮苏贤登记,再递回了令牌,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跟哑巴似的,一点也没有作为前台的热情。

苏贤也无所谓,露出一张诚恳的笑脸,再度递交令牌,道:“我完成了这个寻找失踪弟子的任务,前来提交。”

黝黑青年明显愣住了,心想这货存心来逗他玩的吗?

“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但是,眼前这青年一点儿也不轻浮,行事稳重,只是慎重地警告了一句,便拿出令牌开始通知长老团,换作别人,恐怕早就勃然大怒了。

不一会儿,一位长老悠悠赶来,苏贤定睛一看,我擦这不是严亦那老头吗?

长老团是没人了吗?

怎么最近什么事都有这老头的影子,他不会是盯上了自己吧?

想到这,苏贤浑身一个哆嗦,心底有股寒气在不断往上冒,弥漫着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是你这小子啊?跟我来吧。”

严亦见是苏贤,也是乐了,转身便将苏贤带入一个密室之中,搞得那青年也是一怔,卧槽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一向不苟言笑的执法长老居然对一个新来的内门弟子笑了,貌似还一副知根知底的样子,这一个小细节就让青年对苏贤高看了一分,毕竟能入得了长老团法眼的弟子可不多,就目前而言,青丘门内也唯有内门七公子和四大真传而已。

“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一次,严亦没有了在执法大殿上的严肃面孔,反而是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但在苏贤看来这未免有点过于惊悚了。

“说什么?老头,我是不是被你盯上了?怎么什么事都有你?你不会看上我了吧?先是安排你儿子接近我,然后今天自己就屁颠屁颠赶来了?难不成是被我英明神武的气质所吸引?还是沉醉于我学富五车的才华?抑或是看到了我天生自带的帝皇之相?”

语毕,严亦那一抹仅存的笑容也凝固了,猛地一拍桌案,厉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你?还气质、才华、帝皇之相?我呸!前几天你差点把那弟子整断气了,要不是老子压下这事,现在你早滚去忏悔峰面壁思过了。本长老今日刚好当值,别嬉皮笑脸的,老实点汇报。”

严亦很巧妙地避开了派严秋接近苏贤的这个话题,骂的苏贤一愣一愣的,但是听了之后却倍感舒服,微笑不已。

“这才是我认识的执法长老嘛!”

闻言,严亦老脸抽搐,心想这小子丫的纯属是犯贱找抽吧?

“行了,言归正传。这袁竹林已经死了,那四位外门弟子也死了,其中我认识两个人,庞轩和林修,其他两个我都不认识。”苏贤坦白道。

五位弟子身陨,其中一位还是内门弟子,就连严亦也不得不严肃处理,于是一丝不苟道:“的确是这两个外门弟子。这是你亲眼所见?”

苏贤颇为随意道:“废话,就在我眼前。”

“怎么死的?”

“自相残杀呗。袁竹林欺瞒这四个弟子说在内峰接下了探索天阳矿的任务,然后带着这四人去了光明之森,刚好路上碰到了我,冤家路窄嘛,嚷嚷着要带上我,我很被动很委屈,可迫于内门弟子的淫威,无奈之下就跟在他们身后去了天阳洞府,然后……”

苏贤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反正在他口中,几乎都是说这帮人怎么愚蠢怎么弱智啥的,讲了半天都还没讲到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惹得严亦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行了行了,已经在天阳洞府里转三圈了,说重点!”严亦打断道。

苏贤嘿嘿一笑,凑近了道:“其实嘛,我一猜就知道这袁竹林是骗他们的,这里面疑点重重,那四个弱智……”

“说!重!点!”严亦眼珠子睁得瞪圆,哪怕脾性再好,也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这货已经讲了快半个时辰了,还在不停兜圈子,换作别人直接上去先暴打一顿了,打一顿就老实了。

“天阳矿被挖了出来,下面还有天阳髓,袁竹林临时起意,就杀了那四名弟子想要独吞,没想到杀完他们后被我宰了……就这样。”苏贤道。

“没了?”严亦紧盯着苏贤,语气中透露着怀疑,不确信道。

苏贤话语一顿,明显表现出一点心虚,犹豫道:“貌似没了吧?”

什么叫貌似没了吧?有没有你小子不清楚啊?卖什么关子!

“老实交代!”严亦吹胡子瞪眼道。

苏贤嘴角一弯,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不怀好意道:“老头,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相。有些真相,你们最好不要知道,因为这真相对青丘门来说不是好事,我这个人嘴很严,天底下就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烂在我的肚子里就好了,铁定靠谱。当然,如果你执意要知道,那这奖励……”

说完,苏贤暧昧地朝严亦眨了眨眼睛,手指微动,一副你懂的表情。

妈的,这货是要坐地起价的意思啊!

严亦一阵气结,眼瞳如狮般凶厉,然而眼前这家伙就是胆大包天的主儿,硬是让他考虑了好久,才泄气道:“要什么奖励,你说说看。”

“嘿嘿,这才对嘛!我的要求不高,三份二阶补魂丹的药材,三份二阶烈焰丹的药材,三份二阶炼气丹的药材。”苏贤微笑道。

“尼玛这是狮子大开口啊!根本就是敲诈啊!”严亦眼睛猛然一瞪,胸腔中气不打一处来,惊怒道。

苏贤嘴角不羁地一撇,胸有成竹道:“当你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我怕你还要再加点东西要封我的口呢!”

“你要丹药就丹药,要药材干什么?难不成还要自己炼不成?”严亦压下了心中的怒意,老沉的眼眸里涌出一股狐疑之色,询问道。

苏贤白了一眼严亦,彻底断了严亦想要探他底的心思,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就说行不行吧!”

“那要看你这个消息值不值这个价了。”严亦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少年了,从前几日上报的消息来看,这货丫的居然是妖武双修,还都到了师境,造诣算是不俗了,但从刚刚的话来看,难不成他还是个炼丹师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妈的,你这么牛逼,你家里人知道吗?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见严亦答应了下来,苏贤精神一振,端正好了姿态,徐徐道:“青丘门呐,见识真是浅薄,袁竹林的第一妖兽明明是噬魂蚁,你们还认成幽冥蚁?如果这次不是遇到我,等噬魂蚁成长起来估计整个天玄国都要遭殃。”

“因为噬魂蚁的存在,所以袁竹林可以感受到天阳矿内天阳髓的存在,然后嘛,就是我说的那样,噬魂蚁主导了袁竹林的神念,灭杀了四位外门弟子,想杀我结果被我反杀了,就是这样。”

百大邪兽榜上排名第八十七的噬魂蚁?

严亦也了解过,自然听闻袁竹林的第一妖兽乃是幽冥蚁。如果真按苏贤所说,那这的确是青丘门的过失了,而且这过失还不是一般的大。

严亦内心骇然,一想到如果让噬魂蚁成长起来,他的后脑勺都涌起一股股凉意,这种邪兽的可怕之处就是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覆灭一个宗门。

“现在,你觉得这个真相值吗?”苏贤微微一笑,仿佛已经看到诸多天材地宝在向他招手了。

严亦眼神凝重地望了苏贤一眼,姑且先不谈这家伙是怎么认出噬魂蚁并且将它斩杀的,主要是这件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牵扯到了百大邪兽之一,其震撼程度就犹如地震,一传出去估计整个天玄国都要人心惶惶。

“证据呢?”严亦肃穆道。

“他们的令牌我都扔了,不过这些妖术我都捡来了,叠浪术,增气术,还有这本锥心灵咒,当然,还有这天阳矿,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一查他们在典籍阁的借阅记录,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苏贤扔出了之前从那五人的储物袋中搜刮来的妖术以及一块天阳矿,轻松道。

“这只能证明你的确遇见过他们,却无法证明噬魂蚁是否真的存在……同时也无法排除是你杀了五名弟子的可能。”

严亦眼光灼灼地盯着苏贤,那种眼神似乎能摄人心魄,想要将苏贤彻底看穿一般。

苏贤闻言,原本轻松之至的态度消失一空,眼神冷冽,密室之内的气氛陡然凝固起来。

“那你以为,为什么这袁竹林要偷偷摸摸地带四名外门弟子外出,这天阳矿又作何解释?难道你觉得他能未卜先知不成?”苏贤沉声道。

严亦冷然一笑,仿佛已经掌握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针见血道:“这些证据都还不够有说服力,要想青丘门心服口服地给你那么多药材,你还是要做出点牺牲啊!你说,噬魂蚁这么稀罕的邪兽,死亡之后,嗯?”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最后关键的证据就是噬魂蚁掉落的那枚妖晶。

苏贤冷笑着,手指敲击着桌案,道:“再加五十份一阶丹药的药材,我任选。”

“噗!”

严亦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妈的他只是想看一眼罢了,又不是要抢,看一眼妖晶就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你这是个怎样的妖晶,看一眼会掉一层肉还怎么滴?

“要不要看,随你便。”苏贤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邪笑道。

“你就不怕我出手抢?”

严亦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实则暗地里已经开始与宗内高层和宗主裘沧开始协商了,毕竟苏贤提出的要求还算是有点价值的,并不是他一个执法长老就能独断的。

“你抢那我也没办法呀,可是你要想清楚后果哦。”苏贤笑嘻嘻地提醒道,然而,这抹笑意之中,透露着森森寒意和警告的意味。

威胁执法长老,反正苏贤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而且苏贤可以肯定,这帮老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么会接近自己?

严亦笑容一凝,突然又想起了当念大千皇朝的当朝太子因为一个女人惹到了那尊杀神,然后……整个大千皇朝被那一个人掀得天翻地覆,整体实力直接倒退了三十年。

从此以后,大千皇朝就活在那个人的阴影之中,跌落鼎盛。

想到这,严亦干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这话话题。

“谈好了,你的条件我们可以答应,但是此事你不能宣扬出去。”

“没问题。”苏贤果断道。

说完,苏贤将噬魂蚁的妖晶取了出来抛了抛,便笑嘻嘻地收了起来,这个任务也算完成了,美滋滋。

严亦无奈,抛给了苏贤一个小令牌,示意他直接去药峰领取奖励。

……

第三十六章 五十块中品妖石!

药峰属于第五峰,其上坐落着一座药园,药园内种植着数百种药材,整座药峰都弥漫着浓浓药香,陶冶心脾。

苏贤拿着令牌就赶到了丹药堂。

丹药堂是青丘门中的核心地带,其中培养着数名炼丹师,而就因为青丘门中有一位四阶炼丹师的存在,所以青丘门成为凌驾于天玄国之上的宗门。

炼丹师一职,尊崇无比,无数人磕破脑袋想求一枚灵丹救人或是突破修为,但成为炼丹师的要求更是苛刻,所以也造成了这种职业的稀缺,然而稀缺的含义就是尊贵,也就奠定了炼丹师行走在大陆之上受万人追捧。

“长老,我来取药。”

步入丹药堂中,苏贤也不客气,将令牌往柜台上一放就说明了来意。

老者笑眯眯地望了苏贤一眼,身形佝偻,步履缓慢,拿过苏贤的令牌后便开始为苏贤挑选药材,还一边传音道:“小家伙,五十份一阶丹药的药材,不知要什么丹药的?”

这一点苏贤早已考虑好,恭敬道:“洗髓丹、辟谷丹、解毒丹、避水丹还有炼气丹各十份。”

闻言,老者眼中闪烁过一道精光,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开始慢吞吞地为苏贤提拣药材,苏贤也不催促嫌慢,而是耐心地等待在一旁。

“药长老,麻烦给我三份烈焰丹的药材。”

就在这时,一道身着青袍的少女跑进了丹药堂之中,身材窈窕,腰间一束,纤腰不堪一握,勾勒出一具凹凸有致的娇躯,容颜也是绝佳。

但是,最吸引苏贤目光的还是她背后那一只风华绝代的青狐。

真传弟子!

“慕丫头呀,这是要冲二阶炼丹师了吗?可惜,很不巧,这星期的烈焰丹药材刚被取完,你只能等下星期了。”老者笑道。

这位慕姓的真传弟子秀眉微蹙,眼眸中有一丝懊恼之意,撅嘴道:“据我所知,那几个老头也不炼烈焰丹呀!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药长老一脸和蔼,只是一直微笑着摇头,然后将苏贤所需的药材都分类有序地打包起来,再递给苏贤。

“慢着!你拿了三份烈焰丹的药材?”

慕姓女子柳眉一挑,方才在药长老打包时,眼尖地瞟到了炎凰草、龙蛇藤等烈焰丹的药材,便拦住了苏贤的去路。

苏贤心中苦笑不迭,刚刚他一直抬头望天装作没他什么事了,怎么还是惹了个麻烦。

“嗯。”苏贤微微点了点头,一副淡然的模样。

“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个老头门下的弟子,还是丹童?”慕萱释放出了淡淡妖力,话语中平添了几分气势,多有一抹傲然之色。

“我就是我。”

苏贤就怕这女的仗着身份胡搅蛮缠,男的倒还好说,过些日子打一顿就老实了,但是女的也忒麻烦了,所以淡淡回了一句便要走,不想停留片刻。

药长老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哪边也不帮,往那椅背上一靠,便悠然地喝上了清茶,乐呵呵地望着眼前这两个人。

“喂!你不是炼丹师就不要浪费药材了。这些药材我有急用,不如我向你买吧?”

慕萱心头很是气恼,这少年是木讷的吗?

姑奶奶真传弟子的身份摆在这里,没点眼力见吗?

再者,本真传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你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真是拽到没边了。

然而,慕萱做了十六年的大家闺秀,在第十七个年头里,呆在青丘门中依然保持着从小养成的淑女气质,暗暗一直提醒自己要有修养,所以暂且退一步,按捺着焦急的情绪与苏贤协商。

“不好意思,我也有急用。”苏贤无奈道。

慕萱这下子急了,总不好意思仗着自己真传弟子的身份明抢吧?

旋即,慕萱眸中布满了水雾,求救般地看向了药长老,惊得这老头笑容微微凝固,硬是有点不知所措地放下了茶杯。

怎么好好的扯到老头子我身上来了?

药长老憋着纳闷,道:“慕丫头,什么事这么急啊?难不成又为吴涯那小子炼丹不成?”

说到吴涯,慕萱俏脸泛红,娇嗔着瞪了药长老一眼,羞道:“药长老,你胡说什么呢!前些日子听说姜雨凝晋升二阶炼丹师了,我怎么能落后呢,这几日特意求着师父学了烈焰丹的丹方和炼制手法,这不刚学完就赶来了嘛!”

“尼玛?典型的攀比心理,纯属没事找事,还急,急你个毛线球啊?”

苏贤和药长老估计这时候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就是不敢说出来,因为……怕死。

“那你要问这小家伙了,老头子我也没办法啊!”

原来这药长老就是来凑个热闹,转眼就把难题抛给了苏贤,然后眼睛一合,那意思就是老头子我睡觉了你们两个继续但不要打扰我。

慕萱娇哼了一声,气鼓鼓地盯住了苏贤,一副今天不交出药材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慕师姐,炼丹这事也急不来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放平心态,然后确保万无一失后,下星期卷土重来……”苏贤头都大了,愣是放低了姿态,赔笑道。

“十块中品妖石,够不够!”

说着,慕萱就气愤将十块中品妖石往柜台上一拍,轰然一响,吓得药长老都睁开了眼睛,以为这小妮子要砸丹药堂了。

“师姐,这不是妖石的问题,这是……”

“二十块!”慕萱美眸一寒,一点儿也不想废话。

“师姐,这你就有点侮辱到我的尊严了……”苏贤话被打断,却仍保持着心平气和的态度,毕竟犯不着跟个女孩子计较。

“三十块!”

这已经完全超过三分烈焰丹药材的价格了,都抵得上三枚二阶烈焰丹了。

可见名誉这东西,慕萱将其看得多么重要,同为两宗真传,她就是不甘落入下风,骨子里就是要较劲。

“这……”

苏贤已经愣了,不至于吧,这么豪气,其实让给你也是可以的,但三十块中品妖石是不是太多了?

然而,慕萱以为苏贤还是嫌少,怒气已经抢占了高地,昏头昏脑道:“五十块!”

说完,慕萱就后悔了,哪知道眼前这少年生怕自己反悔似的,忙不迭地递上了三份烈焰丹的药材,然后将柜台上的五十块中品妖石一扫而空。

“慕师姐,你真的是太客气了。本来三十块的时候我就想给你了,谁知道……哎,不说了,这份情谊我将永远铭记在心。”苏贤一本正经道。

接着三份轻飘飘的药材,慕萱紧咬着银牙,气得酥胸都剧烈起伏着,秋水般的眼眸紧锁着苏贤的背影,好像要把他吃了的样子。

……

一下子多了一笔巨款,苏贤整个人都有点飘了,差点迷失在药峰上。

“药材也到手了,现在去看书。”

药峰上,除了药园和丹药堂之外,还有多处炼丹室,最主要的还有一座阁楼,收藏着许多关于丹药方面的典籍,供弟子和长老翻阅学习。

按如今大陆上的规矩,只要会炼得一种一阶丹药,就称得上是一阶炼丹师。

但放在十万年前可不是这样,十万年前那个时代人才辈出,妖孽横空,只有会炼制十种及以上一阶丹药的,才勉强够格算是一阶炼丹师。

青羽对苏贤的要求,自然是更为严格了。

不过,作为一个炼丹师,光是会炼制丹药还不够,在药材、药理等方面更是要精通,甚至是有炉火纯青的造诣,这就免不了从前辈的手札或是典籍中进行学习。

苏贤跟在黑老的身后游历了十六年,顶多是认识一些很基本的药材,若往深处看,其实苏贤对炼丹这一方面还是很懵懂的,毕竟黑老也刻意避开了对苏贤这方面的熏陶。

所以,在炼丹之前,青羽给苏贤的任务就是将这座药阁中的所有知识牢记于心,当然有错误青羽会在旁纠正,总之就是要苏贤多看书,再炼丹……

药阁中,苏贤出示了身份令牌便可进入其中,这栋楼阁仅有一层,收藏了近千本或厚或薄的书册典籍,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唯有苏贤一人。

苏贤喜欢这种清静,从头开始取出一本典籍,便慢慢翻阅起来。

“这样太慢了,我传你一种秘术,叫岁月瞳。”青羽道。

玄术后是灵术,灵术之上便是秘术,适合妖灵境的妖修。

然而,这就是多修炼丹师的弊端,无疑会耗费更多的精力,从而滞缓了修为的提升。

“岁月瞳是一种辅助秘术,修炼之后可强化眼力和记忆力,达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效果,但是这岁月瞳只是妖修大能观察岁月兽后得到的启发而已。”

岁月兽,一种极其罕见的宝兽,有减慢时间流逝和洞察光阴河流的天赋,传说修炼到至高境,甚至能颠倒时空,掌握岁月。

紧接着,苏贤的脑海之中便涌入了一股属于岁月瞳的修炼之法,这既是一种妖术,也是一种瞳术。

半日之后,苏贤渐渐有了明悟,手印一结,眼瞳中便闪烁过七彩流光,仿佛蕴含着一种玄奥的味道,然后,苏贤感觉整个脑袋都放空了,眼眸之中似有清流滑过,再读起典籍来,便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读一整天都没有酸涩之感。

倒是体内的妖气一直处于一种周而复始的消耗中,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毕竟辅助秘术所耗的妖气甚少,对苏贤造不成多大影响。

……

第三十七章 炼丹天赋

药阁之中,转眼便是三日已过,苏贤安静地站在书架前,机械般地放下一本典籍又再拿起一本,效率极高,半个药阁的书都快被翻完了。

这日,幽静的药阁之中终于迎来了一位读者,赫然是三日之前与苏贤争夺烈焰丹药材的慕萱。

“慕丫头,今天又来看望我这老头子啦?难得有一个小子进去三天都没出来,有你当初的风范哦。”看守药阁的长老打趣道。

慕萱今天的心情有些郁闷,望见长老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长老也感受到慕萱心中的失落,便也识趣地又闭目养神起来。

慕萱一进来,便看见苏贤哗啦啦地翻着书页,走马观花似的,哪有一点看书的样子,根本就是翻着玩的。

就是这家伙?呆了三天?

望见苏贤,慕萱本来就不好的情绪就更为暴躁了,一想起五十块中品妖石买三份顶多值十块中品妖石的药材这种败家行为,慕萱顿时感觉原本安逸清冷的药阁中,空气都微微沸腾起来。

“喂,哪有你这样看书的,简直是在玷污药阁!”

在慕萱看来,苏贤这种行为就是对无数前辈珍贵心血的不尊重,更是对药阁的亵渎,再加上心情本来就不好,于是开口便怒嗔道。

沉浸在书海之中,苏贤甚至没察觉到慕萱的到来,此刻这份心境被打破,苏贤纳闷地抬起了头,见慕萱一双美眸正饱含怒意地瞪着他,着实是愣了一下。

这妞吃炸药了,火气那么大?

“药阁重地,不得喧哗。我怎么读书关你什么事,别把炼丹失败的坏情绪发泄在我身上。”

说完,苏贤不顾慕萱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低头便继续读了起来。

“我怎么就炼丹失败了!”

慕萱脸颊涨得通红,感觉自己被一个内门弟子小瞧了,内心十分不忿,仰着雪白修长的玉颈娇喝了一声。

“别以为洗了个澡就可以掩盖废丹的焦味,身上残留着一股火毒渣的气味,你也是人才了,炼烈焰丹能炼出火毒渣来。你也是该排排毒了……”苏贤头也不抬道。

“你……”

慕萱眼中迸射着火花,怒火逐渐吞噬着她的理智,原本秀美的俏脸竟被苏贤嘲讽得扭曲起来,横眉怒目又不失美感,别有另一番韵味。

“我什么我,说实话你心态就不行,跟姜雨凝那清冷的性子比起来差远了。明明骨子里就很火爆,偏偏要装淑女,你不累吗?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哪有你这么说女孩子的!你是猪吗???

被苏贤戳到了软肋,特别是和姜雨凝比又矮了一截,慕萱此刻都快气哭了,眸中闪烁着泪花,可惜低着头的苏贤是注定看不到了。

“就你这身份?见过姜雨凝吗?估计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吧?”慕萱委屈极了,知道说不过苏贤,却还是嘴硬道,想从身份上压倒他。

可苏贤是谁呀,在慕萱心目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只见苏贤颇为随意地点了点头,一边看书一边接道:“对,我这身份见不到姜雨凝,可我见过你啊,看来你就是比不上她。”

蓦地,慕萱再也忍不住了,悲伤情绪宛如山洪暴发,不可抑制,凄切悲戚的呜咽声渐渐响起,泪花簌簌,惹人心怜。

苏贤愣住了,目瞪口呆地抬起了头,我擦,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

“喂……你这个,多大的人了,哭啥呀,不就是炼丹失败了嘛,反思错误重头再来呗!”

“滚!”慕萱怒不可遏道,扭头便随意抽出一本典籍,埋着脑袋,一边啜泣一边盯着书。

看来苏贤还没领会到是自己把慕萱说哭的,还在心里将慕萱定义为一个无理取闹、麻烦至极的女孩子……

慕萱安静了也好,苏贤又进入了自己的知识世界中遨游。

……

数次昼夜交替,时间像个小偷蹑手蹑脚地遛走,慕萱那盈胸的怒气也渐渐消了,只是心中却越来越感到不可思议了。

因为,苏贤那家伙已经没日没夜地翻了好几天了,还没有一丝疲惫的迹象,那种旁若无人的感觉,仿佛把她当空气一般。

慕萱不禁想到,难道这混蛋真的是在看书?

看书能看这么快?

慕萱这几日也专门研读了关于烈焰丹的典籍,以及各种二品药材的药性,期间闭目养神过多次,根本做不到苏贤这般通宵达旦。

就在慕萱偷瞄之际,苏贤已挪到了药阁这一层的末端,手中那一本典籍也翻到了最后一页,历经十日,苏贤终于将药阁中的典籍翻阅完毕。

期间,青羽指出了典籍中的上百处错误并更正,使得苏贤心服口服,不愧为远古时期的八品炼丹师,简直是太恐怖了。

当苏贤合上典籍塞入了书架之中,岁月瞳仍在不停轮转着,苏贤就地盘坐,周身竟没有一丝妖气波动,所有妖气已被他内敛于体内,只见他合上了眼眸,宛若一座石雕般一动不动,陷入了沉寂。

脑海之中,这十日所翻过的典籍中,所有图画和文字如幻灯片般放映而过,一点一滴重温一遍,尽数刻入骨髓之中。

这一闭眼,就是五天的光景。

慕萱已经懵了,这家伙是在冥想吗?

不知是在较劲还是什么,慕萱就想看看苏贤在搞什么鬼,这在药阁中一呆也将近半月了。

看守药阁的长老也愣了,要不是他的神念一直笼罩着药阁,知道这两人在药阁中都老老实实的,还真会误以为他们擦枪走火,开始做某种羞羞的运动了……

“慕师姐,你是对我有意思还是怎么的,在药阁里不看书,这几天一直盯着我看。”

这日,初阳渐升,灰蒙蒙的天空在阳光照耀下更显碧蓝干净,向阳树摇晃着它的嫩叶,风扬起它的裙摆,药阁中犹如幽潭般平静的苏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眸,仿佛洗尽铅华,完成了某种蜕变,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深沉如海。

被苏贤一拆穿,慕萱娇俏的面颊唰得就变了色,宛若枫叶染红了整个秋天。

未等慕萱回话,苏贤便起身向外走,这药阁中已没有可留恋的东西了,所有典籍都已被铭刻在苏贤心中,永生不忘。

“喂,你去哪?”慕萱问道,问了之后不由奇怪,自己为什么关心这家伙去哪。

“拿药材。”

……

丹药堂中,苏贤花了十块中品妖石买下了三份烈焰丹的药材,然后又租了一间炼丹室,不顾跟在身后的慕萱就钻入了其中。

慕萱望着苏贤的身影,美眸闪烁着,心想难道这家伙还是个炼丹师?

“药老,我也要三份烈焰丹的药材。”慕萱道。

药老笑了笑,递上了三份药材,道:“慕丫头,看来这几日药阁没白呆,现在你的心境才适合冲击二品炼丹师。前几日,还是太急功近利了。”

被药老这么一训,慕萱不禁一呆,终是恍悟,感激地点了点螓首,也明白了她师父为什么让她去药阁中沉下心神了。

这间炼丹室中央,摆着一座一品药鼎,品质一般,远不如虚空化鼎法所凝聚而出的一品至尊药鼎,赤龙鼎。

“我现在已经是妖师了,再也不是当初只有妖者二阶的小菜鸡了,这次应该可以凝出赤龙鼎真正的形态吧!”

苏贤自语了一声,开始运转虚空化鼎法,体内沉寂已久的妖气被全部调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在身前衍化出了一座赤红色的药鼎。

这座药鼎不再像之前那般朦胧如雾,药鼎之上镌刻着游龙,迎面扑来一股蛮荒之气。

“从一阶丹药开始吧!我对你的要求不高,每十份药材中有九份成功就行,不求数量求质量。”

青羽的话顿时让苏贤感觉到莫大的压力,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这还叫要求不高……

但是,苏贤眼眸一凝便进入了状态,二阶大青炎从指间蹦出,青色的焰火不断跳跃着,持续炙烤着赤龙鼎,整个炼丹室都开始逐渐升温。

一阶洗髓丹是一种极为基础的丹药,其中共有五味药材,炼制手法在大陆上也广为流传。

第一次炼制开始,在十分钟后顺利凝丹,炼出三枚。

“对大青炎的温度还不够了解,火候拿捏不准,期间损失了部分药材精华。”

此刻,青羽俨然化身为严师,眼光毒辣,不再是那副整天和苏贤插科打诨的模样。

青羽指出了错误,苏贤便将过程在脑海中回放数遍,待有把握之后,再度开始炼制,神色坚毅。

第二次炼制在苏贤看来绝对是完美,八分钟凝丹,出炉五枚洗髓丹,已经是做到了这副药材的极致。

“太慢了,五味药材完全可以一起提炼精华,至少可以再缩短三分钟。”青羽挑剔道。

五味药材一起提炼倒不是不可以,赤龙鼎完全可以做到,但是这样就颇为考验苏贤的神念掌控程度,在提取精华时必须做到匠人般的精确无误,才可以避免失败。

但是,未尝不能一试。

于是,在苏贤计算了一番后,正式开始了第三次的炼制。

这一次炼制,苏贤不再像前两次那般轻松,极其小心翼翼地用神念掌控大青炎,终于用了七分钟再次炼制成功,同样是五枚洗髓丹。

此刻,苏贤的额头上已微微渗出了汗,显然这种炼制手段极耗心神,但优点也很明显,足足加快了一分钟的时间。

“还不够熟练,继续。”青羽鞭策道。

苏贤点了点头,再次投入了无止境的炼制过程中。

第四次,第五次……

直至第八次,苏贤终于可以得心应手地操控大青炎同时提取五味精华,也将炼制的时间成功浓缩到了五分钟,而且品质极高,每炉都是五枚,若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神迹。

但是,这对青羽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还行,但我说了缩短三分钟只是至少,还有方法再加快速度。”青羽也不明说,而是把问题丢给了苏贤,让他自己慢慢思考。

这时的苏贤已经累得衣衫都湿透了,高强度的凝聚神念使他身心俱疲,脸上都泛起了苍白之色。

对于青羽的考验,苏贤略微沉吟,一会儿就说出了答案:“加大火候就可以加快提取精华的速度。”

“不错。休息一下吧,等恢复过来再继续炼制。”青羽欣慰道,苏贤在炼丹上的天赋不错,目前虽然还看不出具体有多高,但是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颇为难得,已经值得青羽大加赞赏了。

“没事,干脆将剩下两副药材都炼完再休息。”

隐隐之中,苏贤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境界,内心火热,虽然疲惫,但只要一开始炼丹,竟完全忘记了那种倦意,反而是陷入了极度兴奋的状态。

闻言,青羽也不阻拦,反正也炼不死人,姑且看看这小家伙的尽头在哪吧。

接下来,苏贤的黑眸之中闪烁着异彩,第九次炼制时加大火候,竟只用了四分半钟便完成了炼制,结果也是完美的。

第十次,四分钟。

至此,洗髓丹的十份药材已经用尽,而苏贤却不甘地抿了抿嘴唇,似乎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我感觉还能再快,可惜没药材了。”苏贤摩挲着下巴,思索道。

青羽都呆住了,当初他在师尊的教导下炼制一洗髓丹,用了十次才提升到四分钟凝丹的地步,却也感觉触到了顶,无法再前进了。

不过青羽转念一想,苏贤如今的是二阶异火,而自己那时还只是穷酸的一阶异火,所以就释怀了,毕竟从那之后他就再没碰过一阶洗髓丹了。

“够了够了,还是等会在辟谷丹上再下功夫吧。”

青羽也是微微汗颜,至少在炼丹的第一步上,苏贤迈得无比坚实,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真是前途大好啊!

……

第三十八章 小弟弟?

丹药堂中,一间炼丹室的大门砰的一声被震开,掀起滚滚灼浪,药长老袖袍一挥便将这股热浪驱散,眉目中满含着笑意,望着那一道欣然奔出的倩影。

“慕丫头,炼制成功了?”药长老明知故问道。

慕萱兴奋地点了点螓首,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攥着手中一颗通体赤红的丹药,仿佛在炫耀着她的战利品。

这一颗二阶烈焰丹浑圆如珠,飘着幽幽药香,一炉一颗烈焰丹,品质虽不高,却也是一种成功的体现。

“咦,那个小弟弟还没出来吗?”

这枚烈焰丹已经象征了她二阶炼丹师的身份,只要来日去天玄城中的炼丹师协会里考核一番,便可以正式晋升二阶。

炼制出烈焰丹,慕萱别提有多高兴了,一下子把之前的烦恼忘得一干二净,开口就是一声“小弟弟”,说得药长老那笑眯眯的眼睛都微微瞪大,一脸迷茫地望着慕萱。

药长老懵了,小弟弟是谁?

“就是那个抢我药材的内门弟子啊!”慕萱理所当然道。

药长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浑浊的眼眸中满是暧昧之意,调侃道:“慕丫头春天来了?不要你的吴师兄了?”

“哎呀,药老头你说什么呢,他怎么能和吴师兄比。吴师兄出身寒门,凭借自身的努力有了今日的成就,温雅而蕴藉,修为莫测,当属青丘门第一真传,这两人不就是凤凰和野鸡的差距嘛!”

一聊到吴涯,慕萱的脸上就升起一抹崇拜,同时将苏贤贬得一无是处,就是个又矮又丑的野鸡。

药长老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在否定着什么,并不接话,而是道:“那小家伙已经进去三天了,还没出来。”

“那货会炼丹?”慕萱满脸的不相信。

药长老正要回话,苏贤呆得那间炼丹室缓缓敞开,在两人的视线中,一道略显憔悴的修长身影从中走出,脚步轻浮,面庞苍白,眼眸却闪烁着精芒。

这三天里,苏贤都处在一种高强度的炼丹状态,虽然筋疲力尽,但是收获斐然。

抛开洗髓丹不谈,剩余的四种一阶丹药苏贤每炉都是完美,每一种都达到了五十枚丹药的产量。

而三种二阶丹药,由于苏贤还是初次尝试炼制二阶丹,在二阶炼气丹的炼制过程中,前两次都以失败告终,要么是精华损失,要么是凝丹失败,唯有第三次勉强成功,才炼制出了一颗品质稍劣的二阶炼气丹。

按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评判,苏贤俨然是一名二阶炼丹师了,但对于青羽和苏贤来说,区区一颗劣质二阶丹距离名副其实的二阶炼丹师所差甚远,根本没资格算是二阶炼丹师,充其量也是一阶巅峰罢了。另外,一品丹药种类繁多,苏贤也并未全部掌握,只能说拥有了最扎实的基础。

至于烈焰丹,光是第一次炼制就被青羽指出了三处错误,最后以药性相冲、糅合不顺而导致失败,还炼出了火毒渣,弄得一身焦味,令苏贤不由想起了之前嘲笑慕萱的场景。

稍作歇息后,苏贤重振旗鼓,在脑海中演练了数十遍,最后纠正了那三处错误,第二次磕磕绊绊地炼制出了一枚烈焰丹,但品质也是不佳。

第三次,在青羽的提议下,苏贤还尝试了用虚空化鼎法凝聚而出的二阶至尊药鼎黑冥鼎进行炼制,结果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这次炼制,两人本就是闹着玩的,却也让苏贤见识到了完整黑冥鼎的威力,一秒钟暴吞了苏贤将近一成的妖气,十秒钟苏贤就被榨干了。

由此可见,苏贤在二阶炼丹师这一阶段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最后,那补魂丹也因各种原因只炼制出一枚,而且品质一般。

照青羽来说,二阶丹药的诸多药材品质更高,所要提炼的步骤更为繁琐,耗时也愈发的长,凝丹过程也更为艰巨,就别说其他的各种瑕疵,比如火候大小、凝丹时机、神念疲乏等问题,所以二阶炼丹师绝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这条路还是要慢慢走,炼制了三日正好可以调养一段时日,并不急于一时。

不过,在苏贤看来,这枚补魂丹才是重中之重,好在有一枚炼制成功,恰巧可以给唐烈的圣毒鼠服用,将其残缺的神念补全。

在药味浓重的炼丹室中了三日,今天终于出关,苏贤感觉肺腑都清新了许多。

只见,苏贤走到了柜台前,直接无视了刚才在和药长老唠嗑的慕萱,沉重道:“长老,我想要一枚二阶养神丹。”

“十块中品妖石。”药长老道。

一般来说,一枚品质下品的二阶丹药价格约为十块中品妖石,而下品的一阶丹药则是一千下品妖石。

“妖石对我来说还有用,我能用一阶丹药代替吗?”苏贤询问道。

“可以。”

见药长老同意,苏贤从低阶储物袋中拿出了五个玉瓷瓶,每个瓷瓶中都装着十枚饱满完美的炼气丹。

药长老站起身,揭开了瓶塞,顿时感觉到馨香扑鼻,一股清香自瓷瓶中飘出,慢慢逸散开来。

“五十枚圆满品质的一阶炼气丹。这都是你炼制的?”药长老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这平静的少年。

苏贤点了点头,眼神清澈,令药长老信服。

接下来,药长老迫不及待地揭开了其他瓷瓶,旋即苍老粗糙的脸上涌现出了浓浓的震惊之色,笑容不再。

圆满品质的一阶丹药值得上两千下品妖石,五十枚刚好抵得上十块中品妖石。

原本想在一旁看热闹的慕萱也目瞪口呆,疑窦陡生,急忙跑进了苏贤所呆过的炼丹室中,一股混杂了诸多丹药的气息迎面扑来,浓烈沉重,但是让慕萱惊诧的是,炼丹室中的一阶药鼎居然一干二净,没有丝毫药渣残留。

“你骗人,你根本没用过药鼎!”

慕萱从炼丹室中闪出,目光灼灼地盯着苏贤,但是她又感觉受到了打击了,因为苏贤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不再鸟她,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何须解释?

自己有药鼎还需要用炼丹室的药鼎?是个人用屁股想都知道。

这下,药长老打量苏贤的目光越发灼热了。

在药长老看来,苏贤简直就是一个炼丹方面的绝世天才,这五十枚圆满炼气丹,不正是出自那十份从他这取走的药材嘛!

药长老赶紧收下了这十个瓷瓶,不顾气鼓鼓的慕萱,果断将盛有二阶养神丹的瓷瓶递给了苏贤,然后看着苏贤服下,陡然间,苏贤憔悴疲劳的神念以一种神奇的速度开始恢复,脑海之中涌来一阵阵清凉之感,舒适万分。

疲倦正在一点点消减。

“长老,我可以出售丹药吗?”苏贤神清气爽了许多,苍白在逐渐褪去,接着道。

我擦,你还有?

药长老惊了,藏好了刚从苏贤那得到的十个瓷瓶,不禁欣喜若狂,道:“当然可以。”

然后,药长老和慕萱就见苏贤又慢悠悠地掏出了一堆瓷瓶,笑道:“就这些了。”

当然,私底下苏贤还给自己留下解毒丹、辟谷丹和避水丹各一瓶,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洗髓丹,苏贤的躯体已经由天阳髓改造过,天阳髓的洗髓效果又岂是一阶洗髓丹可以比拟的,所以也不需要了。

这样子,一共十七个瓷瓶,一百六十八枚丹药,苏贤全部奉上,按计算差不多可以换取三十多块中品妖石。

这么多?你还说“就这些”?

慕萱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率先夺过了其中一个瓷瓶打开,轻轻一闻,便大惊失色道:“圆满的一阶辟谷丹。”

又抢过一瓶。

“圆满的一阶洗髓丹!”

……

慕萱一瓶瓶揭开,美眸中已有疯狂之色,表情都已麻木,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这是从哪蹦出的怪胎?这也太变态了吧!

原来这一年自己引以为傲的资质,在他眼里狗屁都不是。

扪心自问,慕萱也相信这些丹药都是出自苏贤之手,而作为炼丹师,她更清楚,她根本做不到全部圆满,更别说一炉五枚丹药,平时出个三四枚就够她乐个好几天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不知不觉中,慕萱的内心之中就蒙上了一种挫败感。

药长老都不用自己动手了,咧开嘴狂笑着,那眼神像看稀世珍宝一般紧盯着苏贤,道:“天才呐!不骄不躁,乃我青丘门之幸!不用清点了,小家伙,你说要换什么,老头子我今天都给你做主。”

“真的吗?”苏贤有些怀疑。

“自然是真的。”

在药长老看来,这等妖孽就应该趁早拉拢,让他的心彻底归于青丘门,这样才能绑住他,免得发生意外。

“三阶玄水丹也可以?”

“嘎?”

药长老的笑容瞬间凝固,感觉老脸被拍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为难道:“拜托,三阶丹药都值得上十块上品妖石了,这些一阶丹药再圆满也根本不够啊!就算是我老头子再赏识你,但也不能私自挪用公款啊……”

“那如果我可以指出药阁典籍中的上百处错误,并且纠正,可以抵得上一枚三阶玄水丹吗?”

“嗯?你说什么?”

闻言,饶是药长老的脸庞也变得凝重不堪了,眼中一抹精光掠过,骤然间站起,掀起一股呜呜的妖风肆虐着丹药堂,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驼背的老头子。

望着药长老那惊愕万分的眼神,苏贤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目露期待之色,道:“长老肯定是听到了,我想我就不需要重复了吧?”

“我叉你这个苏贤败家子,那么多错误都抵得上四阶丹药了。你个孽徒!盗窃老子的智慧成果,但麻烦你能不能有点经济头脑,赶紧多敲诈点啊!”

脑海之中,青羽发了疯地咆哮着,大有一番想要掐死苏贤的架势。

“喂,小弟弟,你是炼丹炼糊涂了吗?药阁里的典籍多是前辈智慧的结晶,是经过无数次反复试验推敲才写下的药道经验。上百处错误?你是不是想岔了?”

慕萱承认是被苏贤的炼丹水平所折服,论一阶丹药上的造诣自己肯定远不及他,如果说是改正一两处错误她倒也能理解,但是说纠正上百处错误也太嚣张了吧?

你确定现在的你是清醒的吗?

而药长老的凝重之处就在于此,而不是计较于那区区一枚三阶玄水丹。

要知道,如果苏贤所言属实,那他对青丘门的药峰贡献就太大了,完全可以将青丘门的炼丹水平提升一大截,使药峰的地位更加尊崇,这贡献已经大到惊世骇俗,大到难以描述了。

然而,苏贤却是满头黑线,一脸懵逼,眼神莫名地望向了慕萱。

小弟弟???

你哪来这么创意新奇的称呼?

“我,不,小。”苏贤很认真道。

药长老无语了,小家伙你有没有搞清楚现状啊,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上百个错误?”药长老逼近了苏贤,眼神炯炯,这由不得他不怀疑,再度确定道。

“嗯。”

“加价!加价!加价!”此刻,别看苏贤表面平静如水,脑海里却是魔音环绕。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跟我来吧!”

看苏贤这副模样不像是托大,药长老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随即,药长老收好了苏贤拿出的十七瓶丹药,唤来一个执事看守着丹药堂,而自己则是领着苏贤往药阁方向掠去,驰骋之间步步生风,隐约有龙虎之势,霸气十足。

慕萱紧随其后,俏脸上布满紧张之色,就怕苏贤因恃才放旷而招惹众怒,倒是苏贤优哉游哉地走向药阁,一边走还一边安抚着月铜傀中咆哮不已的青羽……

……

第三十九章 药峰的重点保护对象

待苏贤走进药阁之中,除慕萱、药长老以及看守药阁的长老外,还有另外三位老者已降临。

五位长老中,隐隐以一位鹤发童颜的白袍老者为首,此人仙风道骨,挥袖间掀起缕缕药香,胸前一枚四星徽章熠熠闪烁着。

四阶炼丹师!

看来,今天药峰中隐居已久的大佬都已尽数出动,排场极大。

“师父!”

慕萱见到那位四阶炼丹师,不由甜甜一笑,连忙凑到了他的身边,神色中满是尊敬之意。

白袍老者欣慰地揉了揉慕萱的脑袋,轻声道:“二阶了,可知错了?”

“是徒儿太冒进了。”说完,慕萱便羞愧地低下头。

苏贤一进来,原本清香四溢的药阁便被他身上浓重的药渣味给熏染了,而五位长老都不介意,只是淡淡一笑,甚至那慈祥和蔼的眉目中,深藏着期待之色。

“小家伙,你不怯场?”白袍老者问道。

苏贤晚到不说,进来后也是一副冷漠状,仿佛众人都是空气一般。

照理来说,寻常的内门弟子见到这几位,无不是恭恭敬敬地躬身喊一声长老,因为除了白袍老者是四阶炼丹师外,其余四位,包括药长老在内,可都是真材实料的三阶炼丹师,在青丘门中地位超凡,无不受人尊崇爱戴。

苏贤闻言,只是愣了一下,便微微摇了摇头。

毕竟,有些话他不能说。

难道苏贤要跟他们说,我连妖皇妖尊都见过,还会怂你们几个炼丹师?

这太不敬了。

所以,苏贤最后也只是微微躬身,道:“长老们好。”

这声招呼虽来得有点迟,却也使得诸位眉开眼笑。

随即,药阁中气氛一滞,慕萱便知道要进入正题了。

只见白袍老者抽出了一本典籍,名为《低阶炼丹心得》,正要发问,便听苏贤淡淡道:“低阶炼丹心得,作者南宫飘,此书共一百零六页,其中有一处错误和一处疑惑。第一处在第十八页,炼制远古丹药一阶培元丹时,其中的一味药材碧螺汁本就是天地精华,这名炼丹师却偏要反复灼烧,本末倒置,浪费了大部分精华,所以一直做不到一炉五枚丹药,明明不理解药性,却最后将原因归咎于丹方微残,实在荒谬。”

“关于碧螺汁的药性,第三层书架中的那一本古药笔记中就有提到。”

“此书中作者的疑惑在第八十六页,炼制三阶锻体丹的手法很常规,却怎么都做不到炼制圆满的三阶锻体丹。”

“其实很简单,此人不知自己的三阶异火蚀阴炎富含阳气,虽然在炼制一阶和二阶锻体丹时都可以完美提炼炼骨草的精华,但三阶炼骨草中阳气更盛,这时蚀阴炎已经无法熔炼掉三阶炼骨草中的阳气,所以每一次炼骨草的精华都提取不完整,自然也就炼制不出圆满的三阶锻体丹了。”

“归根结底是自身异火的原因。照这样推断,就算此人晋升四阶炼丹师,因为蚀阴炎的存在,恐怕再也炼制不出四阶的锻体丹了。”

苏贤说完,却发现众人脸上皆是古怪之色,唯有那白袍老者陷入了一种明悟,若有所思,片刻后脸上嘴角开始上扬,畅怀大笑。

“说的好!没错,自从成为四阶炼丹师后,这四阶锻体丹,我是怎么也炼不出来了。原来是蚀阴炎的缘故。这一错一惑困了我数十年,今日才知还是老头子我没学到家啊!”

呃?

苏贤稍微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位老者,就是南宫飘。

见南宫飘都认错,众人纷纷惊愕,先不说这蚀阴炎,光是那远古丹药培元丹的丹方就鲜为人知,眼前这少年居然了解得如此透彻?

这份年纪,这等见闻,这般造诣,真是不俗啊!

当然,这些自然是拜青羽所赐,不然苏贤他哪知道啊。

“本来我还不信你能指出上百处错误,现在我有点信了。”其中一位灰袍老者严肃道。

接下来,还是苏贤慢慢从书架中抽出了有错的典籍,一处处指出并更正,其中更是涉及到了四阶乃至五阶的药材、丹方以及炼制手法,慕萱已经是听得云里雾里了,但是五位长老的眼中却是精光大盛,望向苏贤的眼神竟渐渐变得恭敬、钦佩起来。

一个年纪轻轻少年居然在教五个资深的老头子怎么炼丹,如何熟知药性,那种感觉颇为奇妙!

碰到难处,老者一问,少年便可不假思索地答出,答案玄妙无比,令得五人拍手叫绝,在丹道上如醍醐灌顶般,功力渐渐加深。

“……”

“这炼制手法乃是远古时期……”

“最后一处,银棘须属性偏寒,生长于极阴之地,而这株药材采集于向阳地,明明是阴魑根,此人却单凭外观和根须便将其武断为银棘须。”

苏贤所说就如晨钟暮鼓在五位老者的耳边敲响,犹闻仙音,在不知觉中竟是听得如痴如醉,上百处错误在短短两个时辰内便被纠正完毕,五位老人却还未从中清醒过来,纷纷低眉露出了沉思之色。

突然,那灰袍老者率先回过神来,抱拳道:“诸位,冥冥中我感觉自己已触到了四阶的门槛,先告辞一步了。”

说完,灰袍老者身影一闪,便掠出了药阁,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小友,今日教诲,来日必报!”

紧接着,那位一直沉默的老者也微微颔首,显然有所顿悟,面露惊喜之色便走了,临走之际还塞给了苏贤一瓶丹药,赫然是之前所需的三阶玄水丹。

苏贤揭开瓶塞,十枚浑圆碧蓝的玄水丹躺在其中,乐得苏贤赶紧放入储物袋中。

这时,看守药阁的长老身上绿光大盛,周身浓稠的妖力逸散而出,妖啸声骤然响起,一条巨大的蟒蛇虚影在其背后缠绕升腾,森然诡异。

轰!

只见一座缕缕妖力震荡的妖宫缓缓浮现,若不是南宫飘及时出手压制,药阁都怕是要被这座庞大妖宫给撑爆了。

妖力外散,妖兽显灵,此乃半步妖王!

“失态了,失态了。”

从顿悟中清醒过来,这长老忙得收敛了磅礴如渊的妖气,终是松了一口气,这药阁差点都要被自己毁了。

“朱妖夫,听丹道讲解都能让你突破到妖王,你还当屁个炼丹师啊!”

朱妖夫,实名为朱穷武,乃是这五位长老中修为最高之人,稳稳的妖灵巅峰,在这一境界已经卡了三四年了。

这种大境界的突破一直需要契机,索性这位朱长老选择了一份看守药阁的闲差事,修身养性,正好寻找通往妖王的机会。

哪知等待三四年都无果,今日仅是在丹道上闻得苏贤一番指点,竟一举牵动了妖修境界,一切水到渠成,眨眼间成功迈入妖王境!

药长老嘴上虽是挖苦,但打心眼儿里为朱妖夫高兴,多一尊妖王,青丘门猛然间实力大增。

不过,一尊妖王或许还不是极限,还不知道这一次会多出几个四阶炼丹师。

五人之中,药长老的资质颇低,到现在也未触到三阶炼丹师的巅峰,但今日所获已解决了他在炼丹时的诸多疑惑,前路一片坦途,不出两三年,必然可以晋升四阶炼丹师。

南宫飘在四阶炼丹师中也卡了多年,隐隐有触到中阶的门槛,只要今天回去稍稍将感悟梳理一番,想必离四阶中品也不会远了。

半晌后,三人都已从思索中清醒过来,眼神整齐地聚焦到了苏贤的身上,目光中有敬意、有感激还有无尽的赞赏。

对于苏贤,他们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原本只是觉得是一个运气好的小辈罢了,可是刚才的解惑点拨和教导指引,这份见识已经让人极度惊叹了。

如果此人不是从小就是炼丹天才,那背后肯定有大人物大背景,最起码也是一尊五阶炼丹师。

五阶炼丹师,在大千皇朝之中都属于呼风唤雨的存在了。

苏贤哪管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还是那般从容地站立于书架旁,眼神中含着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心里其实已经开始盘算着要这三个老头怎么谢他了。

“大恩不言谢,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管提。”朱长老毅然道。

“老头子我也是。那哑老头居然抢在老子前面把玄水丹给了,早知道之前就不应该告诉他。”药长老吹着胡子瞪着眼咒骂了一声,承诺道。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苏贤都有点猝不及防,略微沉吟了一番,犹豫道:“以后我一阶、二阶丹药所需的药材……”

“没问题,我包了!”药长老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点药材对他这个坐镇丹药堂的长老还不是问题,就怕苏贤狮子大开口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那他就难堪了。

苏贤很是满意,但转眼又换了一副表情,愁眉苦脸道:“呃,我现在修为有点弱,可能被内门、真传弟子欺负……”

“我看谁敢,以后你就是咱们药峰的重点保护对象,峰级保护动物,我看谁敢动你!”

峰级保护动物?

听到这种名词,苏贤神情一怔,倏地感觉还是自己太狭隘了,这药峰上连叫自己小弟弟的奇葩女人都有了,这峰级保护动物算个啥。

言罢,朱长老便递给了苏贤一块红色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朱”字,见令牌如见长老,这次朱长老可是言出必践,豁出去了。

毕竟,妖王境就已是天玄国的巅峰战力,妖王要硬保的人,谁敢动?

“对了,小友,你叫啥来着?”

“苏贤……”讲了半天,原来这长老连苏贤叫什么都不知道。

“好的。”道谢完,朱长老和药长老便先行一步。

等到朱长老和药长老都走了,药阁内也只剩下南宫飘、慕萱还有苏贤三人了。

“苏小友,你现在还是单身吧,你觉得慕丫头怎么样,你别看她她平时是有点冒冒失失的,但是若持起家来……”

“师父!”

南宫飘说到一半便被慕萱红着脸打断了,娇羞不已,暗想这是亲师父吗,怎么转眼就要卖徒弟的节奏啊!

苏贤也是吓了一跳,目光在慕萱身上瞥了两下,内心万分抗拒,开什么玩笑,南宫飘想将这暴躁女人嫁于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苏贤宁可不要奖励了,谁爱要谁要去。

“南宫长老,这事就还是算了,如今玄水丹也有了,但我还缺一枚四阶精血丹……”

“没问题,刚好丹道有所感悟,这次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精血丹就包在我身上了。”南宫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忽然转念一想,道:“不过,苏小友要精血丹有何用呢?”

苏贤望着南宫飘那双深邃如星的眼眸,微微迟疑,不想作答。

“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老夫知道小友深谙丹道,又岂会胡乱用药呢?”

南宫飘面容和蔼地笑了笑,便扯着慕萱那妮子走了,临走间还嘀咕着:“慕丫头,你看看苏小友这般年纪都足以当我们的老师了,你还不刻苦一些……”

慕萱愤愤地扭过脑袋,明眸之中却是藏不住的卑微感,不禁鼓着腮帮子瞪了苏贤一眼,才乖乖跟着南宫飘走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慕萱她也不信同辈之中有这种妖孽的存在,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在慕言心中,苏贤这等登峰造极的丹道造诣犹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甚至有些丧失了对炼丹的信心。

这日,药阁对外宣布暂时关闭,实则是这五位长老开始轮番修改其中的错误,加深感悟。

……

第四十章 来自柳然的报复

呼!

离开药峰,苏贤也是松了口气,第一次同时面对辈分比自己高、造诣比自己深的五位炼丹师,要说心里没压力是不可能的。

但是,青羽就是苏贤最大的靠山,那五位长老的丹道问题在青羽出马后,一切都在顷刻间迎刃而解,易如反掌。

还让这些老头们欠下人情,可谓是为苏贤在日后的修炼中铺平了许多道路。

在药峰中呆了近二十日,原本囊中羞涩的苏贤此刻已赚得盆满钵满,走在冷寂的青石板路上,苏贤周身毫无妖气波动,朴实无华,就如一个普通人一般。

第三十峰。

苏贤的眼中闪过一抹怀念,深深地吸了一口山峰上的空气,不同于药峰上的幽幽药香,属于另一种清新。

“半个多月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唐烈修炼的怎么样。”

苏贤回到了居处,却见庭院之中狼藉一片,嫩绿的草坪被肆意践踏,就连院中的树木都被连根拔起,东倒西歪地躺在前院中央。

苏贤眼神阴沉,步入庭院之中,只见凉亭的柱子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大字:“胆小鼠辈,回来受死!”

下面还写着一个名字,沈啸。

苏贤怒极反笑,眸中燃起了一团火焰,但他却没有暴怒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而是径直往阁楼中掠去,心中升腾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论语》中有这么一个讲述: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苏贤所做也是这个道理,在他的心里,唐烈的安危比庭院整洁和报仇更为重要。

至于沈啸,呵呵,一个死人罢了。

阁楼第一层内,一阶聚气阵已被破坏,而在熔炉旁,倒着一具气息奄奄的躯体,俨然是唐烈无疑。

唐烈脸色惨白,毫无血色,额角的血迹都干涸了,身旁圣毒鼠眸含泪水,正啾啾叫着,见苏贤回来,立马在原地焦急地上蹿下跳,前爪扯着唐烈的衣角,示意苏贤赶紧救下唐烈。

“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了,看着迹象大概都三四天了。倒不致死,送去药峰吧,服些血气丹就好了。”青羽道。

闻言,苏贤抱起了唐烈受伤的身躯,再将圣毒鼠放到了肩头,便疾驰而出,身影如风,不断掠动在山峰之间。

啾啾!

圣毒鼠紧紧抓住苏贤的衣袍,幽黑的眼珠子不停转动,啾啾地叫个不停,以表心中的不安。

苏贤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抚了抚它的小脑袋,忽然一枚淡紫色的丹药飞出,苏贤微笑着递给了圣毒鼠。

幼小的圣毒鼠抱着这枚紫色丹药,迷茫地望着苏贤。

此丹,正是二阶补魂丹!

“吃下去,有好处。”苏贤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说道。

尽管圣毒鼠妖智未开,却也有一丝灵性,知道苏贤对它没有恶意,便听话地吞下了这枚丹药,怔怔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圣毒鼠的体内,一股缥缈如仙的紫气缓缓涌到了妖魂周围,一缕缕神奇的紫气交织成网,补入了一团残缺的妖魂之中。

啾啾!

圣毒鼠感觉妖魂中有一阵酥麻感,竟舒服得沉睡了过去。

在苏贤依仗武师一阶的境界全力赶路下,不过片刻药峰就近在咫尺。

“药长老,有血气丹吗?”

丹药堂中,零散着许多名弟子排队购买丹药,骤然间见一内门弟子抱着另一个重伤的少年踏入丹药堂之时,纷纷被那道声音惊到了。

因为,这家伙居然当着药长老的面插队,简直不知死活!

但是,众人想象中药长老生气的情况并未发生,反而是药长老匆匆忙忙地去取来了血气丹给那重伤少年喂下。

众弟子发誓,这绝对是他们有生之年里第一次见这老头走那么快,根本就是健步如飞啊!

再者,插队也就算了,但现在一出手居然就是二阶血气丹,眼前这少年和药长老究竟有啥关系?

众人还来不及猜测,就见药长老将两人引进了一个房间中,直接把他们这些购买丹药的弟子晾在外边。

所有人都傻了。

但是没有一人抱怨,只能苦笑着等候。

房间中,苏贤和药长老大眼瞪小眼的,苏贤就纳闷了,这老头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

“药长老,呃,我这边已经没事了,您不出去应付一下那些弟子吗?”苏贤询问道。

药长老无所谓地摆了拜手,笑眯眯道:“没事的,晾那帮小子一会儿。我现在更关心的是这小家伙是谁,居然能让你这么紧张……”

苏贤:“……”

二阶血气丹的效果甚佳,亏损的血气瞬间充盈,转眼间便唐烈便缓缓睁开了双眸,画面从模糊渐渐到清晰,直到看见了苏贤的脸,那一直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了下来。

“好点了吗?”苏贤问。

唐烈点点头,慢慢坐起了身,突然望见了身旁的药老,下意识地就要起身拜见,反而被药老拦了下来,道:“苏小友的朋友便是我药老头的朋友,无需多礼,重伤之躯好好养伤便是。”

“药长老?您可是药峰上那三阶炼丹师……”唐烈眼瞳一缩,讶异道。

药长老眉目慈祥,微微点了点头。

见唐烈好转了不少,苏贤终于问道:“说说吧,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一想起那一幕,唐烈的脸上便涌上一抹愤怒的红潮,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眸通红,讲述道:“苏兄弟,在你离开半个月后,那天我正在房内修炼,突然有一个面相阴冷刻薄的内门弟子闯了进来,将院子弄得天翻地覆,还问你在哪。”

“我说不知道,他便唤出了妖兽将我打成重伤,说改日再登门拜访,我昏过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唐烈描述完整件事,苏贤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便是柳然,在这青丘门中,自己得罪过的也只有他了。

但是,这还要从那个叫沈啸的外门弟子上求证。

苏贤宽慰地拍了拍唐烈的肩膀,郑重道:“这事因我而起,反倒让你受委屈了,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兄弟,你可别这么说,要不是你这半个月来源源不断地提供妖石,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达到半步妖师呢!”

说完,唐烈还特意展露了修为,第二座妖宫的影子淡淡浮现,使苏贤也颇为诧异,没想到唐烈的天赋这般好,短短半月便跨越到了妖师境。

当然,这跟他这一年来打下的坚实基础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对了,小绿呢?”唐烈突然想了起来,问道。

苏贤从怀中拽出了沉睡中的圣毒鼠,放到了唐烈的掌心上,笑道:“放心吧,我已经给它服用了补魂丹,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一个全新的小绿。”

唐烈闻言,感激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苏贤想要传达的意思很简单,唐烈也能领会,那就是帝妖榜上的远古妖兽即将要觉醒了,而且因为药老在旁,两人都故意没有提圣毒鼠这个名字。

不是苏贤不相信药老,而是圣毒鼠这个名字太过惊世骇俗了,药老不可能没听过,若让他得知了圣毒鼠的身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得而知呢。

“你小子,藏得很深嘛,原来连二阶补魂丹都让你炼出来了。”药长老也不惊讶,至少在他看来,现在苏贤有什么举动也都是基本操作,他早就习惯了。

二阶炼丹师而已,有什么不可能的,就算苏贤说他是三阶炼丹师,药老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相信。

“侥幸而已。”苏贤谦恭道。

“天呐,苏兄弟你还是二阶炼丹师?这资质太逆天了吧!”

但是,药老不震惊不代表唐烈不震惊,在唐烈看来,这种年纪的二阶炼丹师在天玄国中凤毛麟角,苏贤毋庸置疑是一个顶尖的炼丹天才,而且未来不可限量,毕竟炼丹师的身份地位就摆在那里,更何况今年他只有十六岁。

唐烈只是个从边陲小城中走出的人,见识浅薄、眼界狭隘很正常,然而苏贤看中的就是他的那份质朴,以及他未来的无限可能性。

“你的资质也不差,可别妄自菲薄。刚好第二妖宫出现,对你的第二妖兽有什么想法吗?”苏贤安抚了一下唐烈的情绪,笑问道。

唐烈笨拙地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道:“这几日突破得太快,连我自己都没料到,更别说提前想好要什么妖兽了。苏兄弟你眼界不凡,见多识广,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药老在一旁,但唐烈不问长老,反而是问苏贤。

相较之下,两者在唐烈心中的地位孰高孰低,瞬间就见分晓。

“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上来,不如我们去妖兽园看看?”

“好啊!”唐烈赞同道,差点就从床榻上蹦了起来,心中偷乐着。

苏贤担心道:“可你这伤?”

“放心,已经没有大碍了,我现在感觉很舒服,甚至体内血气如虎,旺盛的很呢!”唐烈怕苏贤不放心,还特意拍了拍胸脯证明给苏贤看,神情坚定道。

“呵呵,看来恢复的不错,既然你们要去妖兽园,我就让朱妖夫陪你们去好了,也省得你们路上碰到麻烦。”

朱妖夫是谁?

唐烈感觉自己和苏贤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就连他和长老交谈的话他都一知半解。

“嗯,可以。”苏贤也没意见,毕竟第一次去妖兽园,有人罩着自然极好。

“对了,那内门弟子?”

药长老指的就是唐烈受伤一事,甚至隐隐有点想要参入其中的意思,苏贤现在可是药峰重点保护对象啊,峰级保护动物的住处被人砸了,药峰作为苏贤最为坚实的后盾,这他妈能忍?

“没关系,我自己来解决,这种小麻烦就不劳长老们出手了。”苏贤婉拒道,一边是实话实说,一边还是觉得长老出手顶多也是警告震慑,而他的打算却是直接斩草除根。

毕竟,谁给他的狗胆毁坏庭院而且出手重伤无辜之人?

狗仗人势,既然有胆做,那就准备好承受苏贤无尽的怒火吧!

……

第四十一章 双属性妖兽!

兽峰。

这座巍峨的山峰高耸入云,顶端已被遮于云端之后,满山的茂密苍翠,未经开垦的兽峰仍保留着原始森林般的神秘雄伟。

有朱长老带路,苏贤和唐烈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走过重重关卡,便进入了妖兽园之中,而兽峰就位于妖兽园之后。

一路上,唐烈都是心怀忐忑的,眼神飘忽,毕竟朱穷武那尊贵的长老身份摆在那里,还有一身雄厚实力,就连其他长老都对他十分恭敬客气。

这种宗门巨头竟来给他这种边缘人物领路,简直是荣幸之至!

唐烈的神情朱长老都尽收眼底,跟苏贤那副淡然的模样形成强烈的对比,这时他微微一笑,问道:“小家伙,你是要从妖兽园中挑一枚妖兽蛋,还是上兽峰寻找合适的妖兽?”

经朱长老这么一问,唐烈露出了犹豫之色,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苏贤。

“妖兽蛋中的妖兽资质可能更好一点,未来成长的空间也会大一些,缺点是成长缓慢,需要大量天材地宝喂养。兽峰上的妖兽嘛,如果能找到潜力巨大的自然最好。”苏贤道。

旋即,唐烈做出了选择,神色坚定地望向了那云雾缭绕的山峰,道:“我选择上兽峰。”

朱长老点了点头,带领着两人穿过了妖兽园,直接朝充满机遇与危机的古老山峰而去。

兽峰大致划分为三个高度,第三高度在山峰最底层部分,其中遍布着妖者境的妖兽,第二高度则是各种妖师境的妖兽,而第一高度已经是在云层之上了,那里生活着许多强大的妖灵境妖兽,堪称兽峰之王。

兽峰入口处,有数名内门弟子和一位长老把守,待苏贤等三人靠近,其中一位内门弟子恭敬地递上了一份羊皮卷,道:“朱长老,这份羊皮卷上已经详细记录了兽峰中第一和第二高度的妖兽种类,第三高度中的妖兽种类太多,很难全部记录。”

那内门弟子叫作孔玄。

孔玄的面颊微微泛黄,显得有些营养不良,身材中等,那眼眸之中却闪烁着光芒,胸腔之中涌出一股自豪感。

因为这份羊皮卷是他这一年来管理兽峰精心制作的。

朱长老接过羊皮卷后随意看了一番,上面的确写着各种妖兽的等阶和经常活动的区域,这兽峰的管理可谓心细。

“孔老头,你这孙子可比你勤快多了。这羊皮卷可是为这两个小家伙提供了不少便利。”朱穷武不吝言辞地赞扬道,惹得孔长老得意的咧嘴笑着。

倒是孔玄一愣,眼神瞥到了朱穷武身后的两人,来一趟兽峰都是三阶炼丹师、妖灵巅峰的朱长老护航,不简单呐!

等到朱长老将羊皮卷递给了唐烈后,孔玄机灵地凑到了唐烈的身旁,热情道:“小兄弟,这是突破到妖师了吧!现阶段的妖师境,我推荐你选择剑鳞鹏、无影豹或者铁甲云狮。”

孔玄介绍的三种妖兽资质都称得上极佳,虽然距离帝妖榜上的妖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对于普通妖修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选择了。

然而,唐烈对于选择妖兽一窍不通,最后还是求助地望向了苏贤。

“苏兄弟,你觉得呢?”

孔玄很奇怪,这人遇到了选择困难怎么不请教朱长老,反倒是看向了站在一旁好像很多余的内门弟子?

“还是进兽峰里看看吧。”

苏贤也没有直接说都不好,还是要给孔玄留点面子和信心。毕竟,即使这些妖兽可以满足普通妖修,但却远不能入苏贤的眼。

“那好,就由我来领你们去吧!”孔玄毛遂自荐道。

“朱妖夫,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唉,这地方几个月都难得来一个长老,你今天可别想跑。有小玄子带着他们,你就放心吧!”边说着,孔长老已经将朱穷武拽到了一边,一副不让他走的架势。

朱穷武也哭笑不得,见苏贤没啥意见后,也就不管他们了,品着茶茗开始和孔长老唠嗑,旁边的其余几个内门弟子则笔直地站在一旁,继续守卫着兽峰入口。

……

兽峰内,古木参天,青绿的树冠笼罩出一片片绿荫,漫山葱绿,布满青苔的小道隆起一个个陡坡,林间弥漫着一股凶险的气息。

“穿过这一片地带,就可以到第二高度了。”孔玄谨慎地观察着周围,一只冰霜虎守护在他的身边,虎目之中警惕之意。

这冰霜虎已经有妖师三阶的修为了,足以横扫第三高度中的妖者境妖兽。

“不了,就在第三高度转转吧。”苏贤否决了孔玄的提议,淡淡道。

只是,这在孔玄感觉来就是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不禁皱起眉头,不解道:“这位兄弟,第三高度只是妖者境的,远不足第二高度的妖兽强大啊!”

对一般妖修来说,晋升一个大境界后都会寻找一只与自身修为匹配的妖兽,而不是退而求次,去找一只修为低下的妖兽。

苏贤深知孔玄的一片好意,摇头道:“可是,剑鳞鹏它们的成长空间太有限了。”

“有限?”孔玄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惊异,只要给剑鳞鹏充足的时间成长,妖王境指日可待。

这还叫有限?

“对你来说,妖王境可能都是极限了。但是对我来说,妖王也只是个起点罢了。”苏贤最后解释了一句,便带着唐烈朝南边掠去。

苏贤的话在孔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萦绕不绝,似是金玉良言,经得起百般的琢磨和回味。

孔玄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接着猛地拳掌相击,目光骤然明亮,心中悠悠有一股明悟之感,意识到原来还是他的思想太狭隘了。

对啊!

不论是剑鳞鹏、无影豹还是铁甲云狮,它们虽然现阶段凶猛无比,但若将目光放至妖宗乃至妖皇时,那它们其实比纸还脆。

之前孔玄觉得自己爷爷那么强也未达妖王,所以只关注了眼前的好处,却忽略了将来,这次苏贤一下子就点醒了他。

挑选妖兽,当然是找成长属性高的妖兽啊!

“喂!等等我。”

刷新了认知后,孔玄的脑海中涌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他要将第三高度的妖兽也统计个遍,而且要挖掘出那些潜力巨大的妖兽来,让兽峰的管理上更进一步!

……

“苏兄弟,南边乃是妖兽群居之地,我们这样寻找起来太漫无目的了,碰到潜力巨大妖兽的概率未免太小了吧!”

搜寻过程中,孔玄已经竭力开始记录各种妖兽的信息,从许多妖兽聚集地掠过,光是种类都达近百种了,但看前方那道修长身影的平淡表情,似乎还没找到称心如意的妖兽。

天色近暗,黑夜之中的兽峰无疑会凶险很多,届时寻找起来就更麻烦了。

唐烈怀中,圣毒鼠已然苏醒了过来,残念补全,那双可爱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深沉和冷血。

这才是圣毒鼠的真正面目!

圣毒鼠意志觉醒,唐烈似乎接受到了它传来的信息,心中不禁五味杂陈,有欣喜,有失落。

如今,圣毒兽已经不是之前天真烂漫的萌鼠兽了,同样也不是毫无战斗力的弱鸡了,好在圣毒鼠对唐烈的情感依旧没有变。

不然,凶兽若有不臣服或背叛的念头,甚至有可能弑主,这对圣毒鼠来说更是容易,一毒下去就能重获自由了。

“啾啾!”

圣毒鼠眼眸中闪烁着幽光,仿佛知道苏贤他们在寻找着什么,莫名有了感应,顿时从唐烈的怀中挣脱而出,蹿到了前方为三人带路。

苏贤望着圣毒鼠那墨绿色的娇小身躯,不由微微一笑,因为他知道,这个帝妖榜上的妖兽要展现出它的强大了。

沉寂了一年的唐烈,必然如彗星般迅速崛起!

在圣毒鼠的带领在,三人停在了银獠牛的领地旁。

银獠牛身体与寻常的蛮牛无异,同样有一对牛角,区别在它长出了一对锋利尖锐的獠牙,獠牙呈银白色,弯曲如月牙,寒光闪闪。

数十头银獠牛感受到了入侵者的到来,霎时之间气势汹汹,几十双牛目死死盯着三人和一只冰霜虎,而那只渺小如沙的老鼠则是直接被它们忽视了。

苏贤原本还挺疑惑,不知道圣毒鼠带他们来此处是何意,毕竟这群银獠牛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是,当数百米外幽深的丛林深处中一头银獠牛慢悠悠地走出来时,苏贤终于知道了答案。

因为,这头银獠牛的一对獠牙竟然是一银一黑,十分诡异。

“双属性妖兽!”苏贤眼中有一抹意外,却也是颇为满意,看来此行的目标找到了。

双属性妖兽?

唐烈和孔玄都未曾听过这个词。

看出了他们的困惑,苏贤解释道:“一般的妖兽只有一种属性,而有一些变异或者天赋异禀的妖兽可能会同时拥有两种属性,当然,更变态的可能会有三种或者更多……”

“这只银獠牛,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银獠毒牛,兼具土、毒两种属性,潜力可怕,这次你的第二妖兽就是它了。”苏贤笑道。

“潜力可怕?是有多么可怕?”这才是孔玄最关心的问题。

苏贤也不藏私,解惑道:“首先,拥有两种属性的妖兽天生就比寻常妖兽多出一个天赋妖术,就像这只银獠毒牛,你别看它现在是妖者九阶,但它同时拥有土属性和毒属性的两种天赋妖术。”

“其次,这只银獠毒牛应该是有某种奇遇所以发生了变异,如果倾注庞大的资源让它成长起来,妖皇也不是梦,甚至有希望晋升妖尊,当然,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也肯定很长。”

妖尊?这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词汇。

这等天赋,已经深深刺激到了两人,唐烈那双眼眸已经彻底遍满狂喜之色,灼灼地盯着银獠毒牛,生怕它跑了。

孔玄更是羡慕不已,没想到兽峰之上还有如此出众的妖兽,也是不断感慨自己以前的无知和短浅。

就在孔玄要让冰霜虎前去抓捕那只银獠毒牛时,唐烈陡然阻拦道:“别,小绿说让它来。”

“小绿是谁?”孔玄迷惑地摸着脑袋。

“啾啾!”

圣毒鼠气愤地叫唤了两声,恶狠狠地盯着孔玄,孔玄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一只墨绿色老鼠的存在。

就连刚刚圣毒鼠在带路孔玄都没注意到,只是一味地跟着苏贤他们走,顺便筹划着他的大计。

说实在的,圣毒鼠的存在感太低了,而也正因为如此,它才更加恐怖。

……

第四十二章 你见过这么可怕的老鼠吗?

“这小老鼠,这么可爱,真的可以吗?”

孔玄尴尬一笑,眼中分明是怀疑之色,一百个圣毒鼠都没银獠毒牛那么大,何况站在它面前的是一群银獠牛?

这跟一个婴儿面前站着几十个大汉是不一样的,因为此刻的画面甚至更具备冲击感,普通大汉也没银獠牛那股煞气,婴儿也比圣毒鼠来的大。

苏贤倒是脸色轻松,已经双手抱胸退到了一边,倚靠在树旁,丝毫不怀疑圣毒鼠的能力。

半步妖师的圣毒鼠,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就连苏贤对上此刻的圣毒鼠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这群银獠牛恐怕就更不在话下了。

啾啾!

待圣毒鼠孤身跑上前,数十头银獠牛都愣了,这只小老鼠是来搞笑的吗?

与此同时,银獠牛庞大的身躯上气势微微松懈,牛目之中全是轻蔑之色,显然它们并不认为一只小老鼠能对它们构成什么威胁,估计一脚就踩死一个,没有一点儿挑战性。

吼!

牛群之中,唯有那头银獠毒牛感受到了异样,心中弥漫着一股不安,牛目缓缓变得血红,扬起刀锋般的尖锐獠牙,瞪着圣毒鼠低吼了一声,示意它不要再靠近了。

圣毒鼠哪管那么多,那娇小玲珑的身影来回乱窜,浑身毛发犹如钢针般倒竖而起,好像一个刺猬,在银獠牛愣神之际,就在它们宽厚坚硬的脚掌上扎了几下,全都留下了数个针孔状细小的伤口。

吼!

陡然间,一阵阵怒吼声震耳欲聋,受到袭击的数十头银獠牛暴吼一声,顿时乱作一团,纷纷寻找着圣毒鼠的身影,想要一脚将其踩成肉酱。

轰隆!

领地之内,响起了地动山摇般的震动,当它们定睛一望,便见圣毒鼠已经回到了方才的位置,银白色的獠牙上凝聚起一抹白光,数十头银獠牛快若奔雷地朝圣毒鼠怒冲而来,眼眸赤红,还发出哞哞的怒喘声。

“卧槽,跑啊!”

周边的古树都在银獠牛的冲撞下被拦腰截断,韧性十足的藤蔓也被扯碎,枝叶飘散,尘土飞扬,卷起一阵呜呜狂风。

见状,孔玄瞳孔一缩,脸上浮现一抹苍白惊惧之色,掉头就跑,这要是让这群银獠牛碾压过来,饶是冰霜虎也挡不住啊!

转瞬之间,孔玄骑在冰霜虎的虎背上狂奔出了数百米,刚松了口气,一扭头突然反应过来那两个人还留在那里,脸色唰得就垮了下来,心想要是他们出事,自己定然难辞其咎啊!

一想到这,孔玄挣扎了一番,一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回头了,就算他们死了那自己也一定要将尸体带回去,打不过大不了跑,这小道之中银獠牛群肯定没自己溜得快。

刚刚那种情况,明显不能怪自己,是他们太无脑了招惹银獠牛群,自己真的是爱莫能助啊,孔玄这般安慰着自己,几秒钟后便回到了他想象中的事故现场。

然而,冰霜虎的前脚掌刚落下,一双炯炯的虎目中便布满了惊恐之色,就连正想着赶回来支援,哦,不是,想着赶回来收尸的孔玄都呆住了。

哞——

圣毒鼠那小小的身前,数十头银獠牛东倒西歪,它们的牛蹄已开始溃烂,化为泛着毒泡的血水,而且这种毒还在持续蔓延,不用多久就可以侵蚀全身,将这些银獠牛腐蚀殆尽。

蕴含着毒液的血水淌到了大地之上,绿草瞬间干枯,生机消散。

哀鸣声传来,银獠牛的牛眸中已被恐惧充斥,感觉一种可怕的毒素正在迅速吞噬着自己的生机,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刚刚发生了什么?

孔玄震撼地望着被击溃的银獠牛群,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再次望向那圣毒鼠时,身子骨一抖,莫名打了个寒颤。

眼下这副惨状,就是这只小老鼠折腾出来的?

哇,这是一只怎样的老鼠?

人家都是笑里藏刀,它简直是萌里藏毒啊!

银獠毒牛作为领地的王者,此刻的它没有半分王者威严,只是眼中闪烁着泪光,哀伤地望着受伤的同伴,再无一丝反抗之心。

只见,银獠毒牛焦急地来到圣毒鼠那蝼蚁般的身子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乞求着它放过自己的同伴。

银獠毒牛很清楚,论毒,说这只老鼠是自己的祖师爷也不为过。

眼下,也只有臣服,才有机会挽回同伴的性命。

啾啾!

圣毒鼠那双眸子里只是冷漠,小步爬回到了唐烈的肩膀上,叫了几声,唐烈一下子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一座妖宫即刻出现,唐烈的神念种子毫不受阻地冲进了银獠毒牛的神念之中,光芒一闪,银獠毒牛便消失不见。

这就代表着,银獠毒牛已成为唐烈的第二妖兽!

唐烈都感觉跟做梦一样,这么快就搞定了?

这圣毒鼠竟如此可怕?

“小绿,那这些银獠牛……”唐烈问道,显然是不想伤及无辜,自己只想捕获银獠毒牛而已,并不想伤害它们的性命。

圣毒鼠无奈地摊开了自己的爪子,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都毒下去了就没挽救的措施了。

唐烈一晕,感受到第二妖宫中银獠毒牛的咆哮声,不禁感到头大,倒是苏贤幽幽一叹,圣毒鼠不愧是圣毒鼠,行事是真的狠毒,于是他取出了一瓶解毒丹,仅仅十枚只能暂时压制十头银獠牛体内的毒素,能否活下去就看它们自己了。

这也算安抚银獠毒牛的一种手段吧!

毕竟,圣毒鼠体内本源的毒素,已经接近毒的顶峰了,若没有更高级珍贵的解毒药材炼制解毒丹,即便现在这只圣毒鼠只是半步妖师,但想解圣毒鼠的毒无疑是痴人说梦。

孔玄和冰霜虎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唐烈,准确的说是不敢靠近圣毒鼠。

“两位兄弟,刚刚不好意思……”孔玄羞愧道,原来这两人压根就没想跑,而是有绝对把握能拿下这群银獠牛的。

枉自己一身妖师三阶的修为,居然还是第一个扭头就跑的人,孔玄顿时惭愧不已。

见苏贤转身就走了,似乎并没有回话的打算,唐烈也没想说什么,就选择了沉默。

其实,刚刚唐烈的心神全部系在圣毒鼠的身上,很是替它紧张,生怕它那小身子抵不过银獠牛的踩踏,至于孔玄独自逃跑这事,他压根儿没注意到……

走出兽峰,苏贤对朱长老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顺利,告辞之后两人就回到了第三十峰之中。

孔玄神思恍惚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感觉今天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被教育课,感触良多。

……

进入杂乱的前院,往事重回心间,唐烈咬着牙挥了挥拳头,道:“要是那人还敢来,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圣毒鼠无精打采地在唐烈肩膀上滚了一圈,之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即钻回妖宫中休息去了。

“你一定要打的话,他肯定有来无回了。”

苏贤微微一笑,笑容中透露着一股寒意,开始打理着院子,却被唐烈拦了下来,只见其嘿嘿一笑,道:“苏兄弟,都说我是你请来打理院子的,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

唐烈没说的是,苏贤又是带自己去药峰求丹疗伤,还陪同自己找第二妖兽,自己有今天全是苏贤赐予的,要是不做点回报,那他也太不知好歹了。

被唐烈掺进了阁楼之中,苏贤哑笑不已,也不矫情,半个多月都浸淫在炼丹之中,是时候该提升一下自身的实力了。

……

“初步来看,那只圣毒鼠掌握了毒噬,天赋妖术是什么还看不出来。”神念之中,苏贤默默道。

“圣毒鼠的天赋妖术无非两种,较为常见的是种毒术,可以在无形之中让目标中毒,这一般要靠神念之力才可以做到。但是,那小家伙天生神念不全,刚刚战斗时目标众多,它都没使用种毒术。”

“那么有很大的可能,它的天赋妖术是那很罕见的至尊毒体。”青羽推断道。

苏贤的脸上浮现了迷茫,喃喃道:“至尊毒体?”

“没错。帝妖榜上共有三种毒属性妖兽,但圣毒鼠才排名最后,换言之,排在它前面的两只妖兽比它更毒,但是圣毒鼠一族中也有王者,那就是拥有至尊毒体的圣毒鼠。”

“这种圣毒鼠,至少帝妖榜上的毒根本奈何不了它,连排在它前面的那两族妖兽都办不到,因此堪称毒中至尊。”

闻言,苏贤暗暗惊叹,唐烈这家伙的运气也太好了,为其高兴之余,苏贤也感受到了一丝紧迫感,道:“那我与如今的圣毒鼠斗,有几成胜算?”

“蠢货,打不打得过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还要我告诉你?”青羽咒骂了一声,批评道。

“呃……”苏贤无语。

青羽不禁扶额长叹,拿苏贤没办法,谁让自己比他多了十万多年的见闻呢!

青羽轻笑了一声,悠悠道:“现在的你,只有五成胜算。若是给玄天龟服用了玄水丹,那胜算估计有八成。”

“这么强?”苏贤惊异,听得出来,对战圣毒鼠玄天龟似乎有天然的优势。

“呵呵,换作真正的玄天一族来,胜算稳稳的十成。当然,这也是在圣毒鼠没成长起来之前,若是让它成长起来了,拥有至尊毒体的它,除了当年那老乌龟,估计帝妖榜上的妖兽见其毒都要避让。”

“我早就说过,除了那只老乌龟,玄天一族再也没有真正的玄天仙龟了。”

青羽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惋惜和哀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今的玄天一族是真的没落了啊!

“我可以!”

就在青羽和苏贤交谈之际,一道倔强的声音插了进来,赫然是一直沉寂在第二妖宫之内的玄天龟。

作为苏贤的妖兽,玄天龟自然知道青羽大帝的存在,甚至了解到他竟是远古三大帝之首,更是与先祖活在同个时代的人族天骄。

他们所有交流玄天龟都能默默听见,然而它在对青羽景仰敬畏的同时,心中总有那么一丝不服输。

谁说玄天一族没落了?

我不是正在重蹈覆辙吗?哦,不是,我不是正在重走先祖的道路嘛!

“小家伙,有这份心是好事,但事情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想成为比肩你先祖的存在,甚至超越那只老乌龟,就从这瓶三阶玄水丹开始吧!”青羽笑道。

苏贤手掌一翻,从药峰长老那得到的一瓶玄水丹就出现在了掌心之上。

三阶玄水丹,可以为水属性妖兽洗筋伐髓,一定程度上剥除血脉中的杂质,提升妖气的精纯度。

同时,在玄水丹的洗净过程中,妖兽会承受着剧痛,这就是想要净化血脉所要付出的代价!

唯有大毅力者,方能叩开巅峰之门!

玄天龟浑然不惧,庞大的身形出现在了一阶聚气阵之中,眼眸坚毅,苏贤的神念中传来了一道豁出去的声音:“来吧!”

……

第四十三章 武师二阶!

玄水丹一出,房间中都飘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玄水千钧,极致凝冰。

这玄水丹在三阶丹药中已是最精纯的水属性丹药,就因为其中药力浓郁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所以寻常的水属性妖兽根本承受不了其中的撕裂重塑之力。

这是一场对玄天龟的考验。

一枚玄水丹入肚,冰寒之气在玄天龟的体内炸开,一股股冰蓝色的洪流在血肉之中穿梭,犹如刀割皮肉,狂暴凌厉。

玄天龟的瞳孔一缩,这股剧痛却让它叫不出声来,只感觉这副躯壳已不属于自己,痛得已经失去了感觉。

“玄天领域!”

苏贤低喝一声,玄天龟庞大的身躯一震,房间中霎时之间水雾弥漫,一片深沉如泥潭的无形领域施展开来,体内玄水丹的药力也被稍缓了下来。

血肉撕裂重组,身躯换血重塑,在玄天领域之中,玄天龟的疼痛感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却仍有一种心如刀绞之感。

这种蜕变本就不就寻常龟所能承受的,刚刚玄天龟叫不出声,现在却传来哀哀欲绝的低鸣。

呜——

苏贤在一旁也于心不忍地望着玄天龟,只见那双瞳孔之中布满狰狞和痛楚,出声道:“坚持一下,当年你的先祖,承受的远比你多。这种痛苦,想必它也尝过。”

“经历过痛彻心扉的痛苦之后,你才会重获新生。”

苏贤的声音很低缓平和,很难见他如此温和地说话,手掌轻柔地抚摸着玄天龟的龟甲,竟还起到了一丝效果。

一听到玄天一族的先祖,玄天龟的眼瞳之中就燃起了熊熊斗志,本来都要昏过去的神念陡然间壮大,铿锵道:“我可以的,我一定能提升血脉,重归玄天一族!”

嘭!

玄天领域一松弛,药力如洪流般摧枯拉朽地在玄天龟体内冲撞,原本驳杂偏暗的血液在冰寒之气的冲刷下,竟被洗出了一丝光亮。

如今玄天龟的血脉之中蕴含着无数杂质,玄水丹可以洗掉一些低级的杂质,在其中融入极致的水属性药力,使其血脉纯度变得更高。

但顶多也只是高上百分之一,毕竟想要真正换血,太难了。

半小时眨眼而过,玄天龟似乎已经免疫了这种疼痛,感受着体内那股霸道的撕扯之力在渐渐消失,它的瞳孔中居然浮现出一抹不满足。

“我还要!”

此刻的玄天龟觉得躯壳中蕴含着一股可怕的能量,精力更是无限,那种破而后立之感就是玄水丹的特别之处。

熬过此关,就是蜕变。

“剩下九枚玄水丹都给它吧,它体内的血脉在一枚玄水丹的去杂下远没有达到饱和,玄水丹对它还大有裨益。”青羽沉声道,言语中还夹杂着意外。

意外的是,这只玄天龟的起点真是低的可怕,血脉已经驳杂到了一枚玄水丹都洗不净的程度,可以说比玄天先祖的血脉都要废了。

可是,这起点越低,就意味着可塑性越强,如若让它真的一步步成长起来,超越玄天先祖可能真的不是梦。

苏贤也懂得这个道理,将剩余九枚玄水丹都倒在了玄天龟的身前,它自己就会慢慢吞服,无须苏贤过多操心。

“半个多月实力都没什么变化,赶紧修炼一下吧!”

苏贤感慨着,掏出了二阶烈焰丹,此丹正好可以配合之前在典籍阁中获得的烈焰体进行炼体。

烈焰丹入口即化,炙热如火,沸腾暴动,苏贤只觉得一股灼热感刺痛着肌肤,药力犹如无数根血针扎进血管里。

“嗷!”

苏贤惨叫一声,惹得玄天龟鄙夷地瞅了苏贤一眼,仿佛很不屑烈焰丹带来的灼烧感,想来跟玄水丹比起来差远了。

烈焰体分三层,第一层炼皮,修炼至圆满皮肉可媲美普通的妖师境妖兽,战斗起来血液沸腾,自然而然地就可以使皮肤火化。

那时的身体强度,可硬撼寻常妖兽而不败,一般的妖术还伤不到自己。

而第二层炼肉,炼至圆满就宛如一头火焰猛兽,皮糙肉厚的,极其耐操。

至于第三层炼骨,修炼大成后通身骨头都将褪血红色,坚硬高贵,宛如一层厚重的烈焰浇铸而成,一拳之力便可击败一只玄兽。

那才是最终形态的烈焰体!

但是也说了,这烈焰体其实只是超级势力武墟谷中的镇谷之宝《太古烈焰体》的一部分,其中还被简化了许多。

距离真正的太古烈焰体更是相差甚远,但足够满足此时的苏贤了。

武修一路,没有捷径!

你吃过多少苦,身体就回馈给你多少!

这便是支撑着苏贤坚持下去的原因。

因为苏贤知道这样的吃苦是有意义的,多坚持一秒,身体都会强大一分,在踏往铁甲战神的路上就远了一步!

渐渐地,随着烈焰丹的药力融入了皮肉之中,原本苏贤满面狰狞的脸色也缓缓平复,眼眸紧闭,只是时不时体内就涌来一股万蚁噬心的剧痛感,惹得苏贤眉头微皱,又慢慢舒缓。

就这样,一直到太阳下山,皓月升空,清辉映照着第三十峰,苏贤终是将烈焰丹的药力炼化完全,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体变得强大了。

“一枚烈焰丹远远不够啊!”

见武道境界没有松动的迹象,苏贤也是感觉到了练武之难。

来到阁楼的顶端,苏贤望着在月辉下幽清明净的青丘山,前院已经被还原成了先前的模样,而唐烈正站在石亭中,借着火光,捧着一本典籍品读着。

在苏贤面前,唐烈已经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见识浅薄和眼光的狭隘,所以特意从典籍阁中借来了许多关于大陆见闻的书籍进行阅读,补充自己的知识量。

唐烈觉得只有这样子,才能追的上阁楼中正在修炼的那个神奇之人!

苏贤望着唐烈那偏瘦朴实的身影,眼前仿佛重现了幼年的自己。

黑夜之中,灯烛冷风之下,懵懂的自己就已缩在黑老的臂弯下读着各种书,听黑老抱着自己讲述远古大陆的历史沉浮和诸多奇闻。

果然,还是月勾人相思啊!

“人呐,对现实不满意或是无措时才会回首往事和怀念故乡。”

月铜傀从妖宫中跨出,背手站在苏贤的身旁,明明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冰凉身躯,却浑身散发着一股蛮荒沧桑之意。

听到青羽的感慨,苏贤不由微微一笑,道:“这事急不来,才和黑老分开快两个月罢了。”

“其实你可以试试吞服一枚玄水丹。”青羽笑道。

苏贤闻言一怔,耸了耸肩,苦笑着幽幽道:“我还不想死……”

三阶玄水丹,玄天龟可以服用不代表苏贤承受得了那股狂暴药力,玄天龟好歹也是实实在在的妖兽之躯,而苏贤呢?

说起来也只是比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好上一两倍而已,比起妖兽来,还是差太多。

“既然有修炼资源了,自然要好好利用一下。去药峰讨要几枚二阶玄水丹和烈焰丹,在水火交替中淬炼身躯,很快就可以突破到武师二阶了。”

“就是这痛嘛,可能会痛一点,第一次嘛,痛都是难免的……”

青羽故作高深的一笑,说得苏贤都有点蠢蠢欲动了,但苏贤总觉得青羽这事说得很不靠谱,而且他话里的“第一次”指的真是炼体吗?

你确定不是那个?嗯……就是那个。

“或许可以一试。”

苏贤咧嘴一笑,眼中露出了疯狂之色,眼下正好有药峰做后盾,那不好好利用一番这资源那真是太对不住了。

至于那痛?

呃,再说吧……

第二天,苏贤腆着脸皮在药长老幽怨的眼神下坑来了二阶烈焰丹和玄水丹各一瓶,然后再度投入了修炼之中。

玄水丹冰寒冷冽,烈焰丹炽热焚身,这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的境地,折磨得苏贤痛不欲生,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下来了。

青羽那老家伙!

这种修炼方法根本不是给人练的啊!

两枚丹药同时入体,苏贤按烈焰体上的描述修炼起来,皮肤表面热寒交替,感觉都紧接熔化或是凝冰。

在这种让苏贤怀疑人生的痛楚之下,苏贤意识都趋近于模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

“这样下去不行,一定要炼化,要镇压!”

在这股意志的驱动之下,苏贤又拿出了自己炼制而出的那枚二阶炼气丹吞下,一股磅礴的外来妖气在体内散开,如氤氲雾气。

这样苏贤就不用在承受着剧痛的情况下再吸收妖气了,炼气丹在苏贤催动仿妖残录后被迅速炼化,然后那股妖气不断朝皮肉之间扩散,包裹着冰寒和火热开始炼化。

做完这些,苏贤的神智渐渐不清,随即陷入了昏迷之中。

“还真是疯狂啊!”

青羽幽幽一叹,脸上却有一抹笑容,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真的敢这么做。

难道他不知道冰火相交稍有不慎就会毁坏身躯吗?

只见,苏贤体内的两种药力在妖气的炼化下迅速交汇,被镇压下来,再无暴动,苏贤的皮肤表面闪烁着一红一蓝的微光,再逐渐还原成了古铜色。

烈焰体第一层原本少不了数月苦修才能修成,而如今在苏贤疯狂的举动下,就在其冒冒失失误打误撞之后,修炼成功!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青羽的推波助澜。

若苏贤醒来,便会惊喜地发现,在昏迷之时他的身体已经自主地完成了进化,使他成功突破到了武师二阶!

……

第四十四章 我要杀一人

又是一个晨曦,白露沾草,朝霞泛金,天边的云层还在涌动,青丘门尚且处在一片静谧之中。

第三十峰,苏贤的前院之中已传来了练拳声。

撼海拳,乃是山海五式中的第四式。

虽然山海五式是上品玄武学,但是从第四式开始已经进入了下品灵武学的范畴。

苏贤扎着马步身体下沉,目光凝视着前方,一拳拳不断轰出,龙吟虎啸声不断响起,拳风呼啸,院中的妖气都被打得震荡纵横。

崩山拳已有崩山之势,撼海拳自然要有撼海之势,重在气势,而非重在力度。

苏贤隐隐有几分明悟,在崩山拳之后猛的再轰出一拳,这一拳气如浪潮,浮浮沉沉,绵延出数米,拳劲才渐渐散尽。

“这是撼海?你这是迎风撒尿吧。”青羽嗤笑了一声,吐槽道。

苏贤闻言,不由脸色铁青,内心涌上一种给青羽一拳的冲动,让他知道是不是撼海!

“那怎样才叫撼海?”

“拳力凝聚于一点,而不是将拳劲散出,靠一击势与力的结合才能练成这第四拳,而你太注重势了,疏忽了力道,自然就……跟迎风撒尿一样。”

在苏贤纳闷的求教下,青羽懒洋洋地说出了自己对这一拳的理解,只是一两句话,却已经鞭辟入里,深入骨髓。

十万年前,青羽与武帝巅峰的无锋大帝一战惊世,两人更是惺惺相惜的挚友,所以青羽对于武道的理解根本弱不到哪去,反而超越了大部分的武修。

“哦。”

苏贤心底里翻了个白眼,明明是气势如龙,却偏偏被说成什么迎风撒尿,真是低俗!

但是,青羽的指导他全部铭记在心,重新摆好姿势,拳头一绷,浑身的力量汇聚在一拳之上,酝酿了许久,在伸展手臂之后迅猛轰出,一股撼海之势油然而生,轰得一声,在院里震起一阵哗啦啦的潮汐声,惊得阁楼中沉睡的唐烈都吓得坐起。

“是不是那个臭瘪三打来了!”

唐烈脑袋瞬间清明,思维活络,穿上衣袍便满脸杀气地冲出了阁楼,一副提刀就是干的架势,却发现院中只有苏贤一人沉浸在方才那一拳的玄妙中,并没有大敌来犯。

唐烈气势一泄,暗暗松了口气,见到苏贤如此勤奋,心底莫名的慌,决心不能再睡懒觉了,立马转身洗漱,然后投入修炼之中。

“勉勉强强算是成了,但是你酝酿那么久是什么鬼,蹲坑呐?”

“战斗也是一门艺术,挥拳斩敌麻烦你也写意点好吗?”

“刚刚那一拳若是随性一点,云淡风轻地轰出,再一拳破碎虚空,然后肯定能吸引一大帮被那一拳的风华惊艳到的仰慕者。”

青羽喋喋不休地说着,话痨本性暴露,一言一语仿佛都要干扰到苏贤的心神。

苏贤对于这些早就免疫了,不听青羽的碎碎念,细细琢磨着撼海拳的精髓,眼神一沉,时刻不松懈,保持着高度的集中力再度投入了修炼当中。

“哟哟,缩头乌龟终于敢出来了?”

片刻后,一道嘲弄之声淡淡响起,只见一道同样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走进了苏贤的住处,好像是回自己家般随意。

苏贤似乎早有预料,不皱眉不动怒,缓缓收拳,眼神平静地循着那声音望去,那尖嘴猴腮的青年想必就是沈啸了。

“苏兄弟,那天来的就是他!”

石亭之中,唐烈在听到这道许久都忘不了的声音脸色猛变,怒意满盈地合上了典籍来到了苏贤身边,眼光中透露着一抹仇视。

苏贤微微点头,笑问道:“沈啸?”

见苏贤还一副不愠怒的模样,沈啸还以为他不敢动怒,眯着那双小眼睛狂笑道:“看来留名的办法就是好,这么容易就让你记住了我。”

“说吧,今天来想干嘛。”苏贤眼眸微垂,怔怔地凝望着地面,语气平淡道。

沈啸一愣,原以为苏贤会与自己计较上次打砸庭院的事,那自己就又有借口发难了,可谁知这家伙对上次的事不提也不问,让沈啸给自己找一个动手的理由都不行。

这年头,欺凌新人也要名正言顺的,这是作为霸凌者的职业操守!

“你残害了柳师兄的亲弟弟,你觉得有柳师兄在内门一天,你还会有出头之日?”

“所以呢?”苏贤斜眼一笑,问道。

这笑容之中透露着不屑,仿佛丝毫不将内门七公子之一的柳然放在心上,这种狂妄的态度激得沈啸也是微怒,道貌岸然的嘴脸上终于在此刻露出了冷笑。

“所以啊,柳师兄派老子来打压你,每次都把你打残,抢夺你的储物袋,让你没有一点修炼资源,逼得你恐惧,像活人被放进了土地深处的棺材里活埋,那种无处可遁的恐惧感,再让你放弃内门弟子的身份逃离青丘门,这样就正好合了我们的心意,将你斩杀于天玄山脉之中,抛尸荒郊野岭。”

沈啸神色倨傲,嘴角那一抹残酷的笑意出卖了他的得意,他感觉这一切都在柳然的掌控之中,而苏贤惹到了这种大人物,这一生注定便只能在无限灰暗和担惊受怕中煎熬度日,宛如一个普通人掉入了大海,命由滚滚浪潮而不由己身,永远都游不到岸。

“这么婆婆妈妈的吗?”苏贤轻声道。

沈啸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嗤笑道:“嗯?婆婆妈妈?那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像我这么记仇的人,如果惹到我了,我一定在最快的速度内将仇敌斩杀殆尽,以免夜长梦多。”

苏贤眼神一寒,脚步微移,身上终是绽放了浓烈的杀机,顷刻间便堵住了沈啸的退路。

闻言,沈啸捧腹大笑,完全无视了庭院中渐渐泛起的寒意,而是指着苏贤嘲笑道:“你在说梦话吗?”

沈啸自认为也是内门弟子中的中流实力了,哪会惧怕来自一个下流实力的内门弟子的威胁,所以根本就是置若未闻,丝毫不将苏贤的话放在心上。

更何况,这里是规矩森严的青丘门,就连柳然教训一个弟子都不敢动手太过,现在一个小小的内门新人居然叫嚣着直接斩杀?

你脑子瓦特了?

“我是不是说梦话,你等会儿不就知道了吗?”

“不过,你既然来了,那就不用走了。”

苏贤那双瞳孔之中杀意陡然爆发,身后两座妖宫瞬间浮现,玄天龟和月铜傀同时出现,这是第一次苏贤直接动用了两尊妖兽,就是要用雷霆手段直接将沈啸斩杀在此,灭灭他身上的嚣张气焰。

“替别人办事,就随时要有替别人死的觉悟。”苏贤声音冷冽,似冬日呼啸的寒风,刮的人面颊生疼。

沈啸的眼中仍旧是浑然不惧,这番挑衅下沈啸感受到了来自苏贤的轻蔑,一边摇头嘴角的冷笑一边逐渐凝固,道:“你一个区区入内门不到一月的家伙,也妄图伤到妖师五阶的我,不知死活!”

“玄天领域!”

嗡!

苏贤轻喝一声,历经蜕变的玄天龟气势一盛,一片凝滞的领域瞬时之间在庭院之内铺展开来,就连唐烈都骇然地发现自己几乎无法行动了,惊得沈啸更是心头一震。

哇操,他还没唤出妖宫呢!

玄天仙龟可是帝妖榜上的恐怖妖兽啊!

玄天龟只是血脉不纯,天赋低劣,大陆壁垒的防御力也是大打折扣,可这却完全不影响玄天龟在其他妖术上的强大功能啊!

比如这玄天领域,当初将半步妖灵的苏辰都逼得束手无策,最后更是亮出了底牌才化解险境,在玄天龟吞服十枚玄水丹后,这玄天领域的控制力又大大增强,又岂是沈啸能反抗的?

在昨晚,玄天龟从那重若千斤的玄水中淬炼而出,一塌糊涂的血脉有了一丝精进,若之前是只是一丝血脉,那如今这一丝已经壮大了十倍左右。

当然,在身体的血液洪流中,这一点血液自然是微不足道了。

然而,待玄天龟再度成长到一定地步,说不定整座天玄山脉都会被笼罩在玄天领域之内,那种掌控程度,简直令人头皮发麻,浑身发怵!

换作是唐烈的圣毒鼠一出,哪怕在境界上被碾压了,但是依靠着恐怖的天赋妖术,也完全可以在无声无息之间毒死唐烈,这就是帝妖兽(帝妖榜上的妖兽)和普通妖兽之间的巨大鸿沟!

身陷泥沼,就宛如身处一个重力场中,但这并不影响沈啸的神念。

沈啸在被困住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神念一动,就想唤出妖宫。

苏贤又不是蠢的,在玄天领域之下,就连妖宫出现都慢上了数倍,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把握住?

只见月铜傀的身影犹如一道飓风狂飙而出,丝毫不受玄天领域的影响,凌厉的一拳直击沈啸的心脏之处。

“锋锐术!”

这还是苏贤学会锋锐术后的第一次施展,此术瞬间抽走了苏贤体内的一成妖气,加持在月铜傀的身上。

一时之间,劲风飒飒,拳头上寒芒闪烁,如刀锋般凌冽刮擦。

眼看这一拳就要打在自己身上了,月铜傀锋利的拳芒上闪烁着令人心悸的蓝光,沈啸仿佛感受到了浩瀚大海窒息般的涌来,这一拳似乎可以瞬间扑灭自己的生机。

然而,此刻沈啸的妖宫才浮现一半,一头狰狞的妖兽才露出了半个头,沈啸终是慌了,惊慌道:“泅天兽,泅渡术!快拦住这个月铜傀。”

泅天兽,苏贤自然也很熟悉,这是一种外形丑陋无比的土属性妖兽,头部狰狞,似牛似鹿,身材极为庞大,如熊如猿,下身看起来更为惊悚,宛若蛇身,诡异万分。

这泅天兽不光出名在它的外貌,在远古时期,就曾有一只叱咤风云的远古泅天兽,因而这种妖兽进入了世人的视线之中,并被频频载入史册,闻名于妖修之中。

泅天兽战力极强,此刻仍在奋力挣脱出妖宫,听得沈啸的指令,身形一滞,一股浓郁的黄色妖气从其硕大的口中喷出,眨眼间朝月铜傀涌盖而来。

这式泅渡术十有八九会阻拦到月铜傀前进的脚步,到时候沈啸的两头妖兽都出来的话就麻烦了,苏贤定会陷入困境之中。

念动,苏贤眼眸微凝,身形猛然间冲去,武师二阶的修为暴露无遗,势必要将这厮斩杀于此地!

见一招得逞,沈啸如释重负地一笑,奸笑道:“苏贤,你妖武双修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罗耀那蠢货因自大付出了代价,却也给柳师兄换来了这么珍贵的情报。若是让你成长起来,那还了得?”

随即,沈啸的脸上涌现出一股肃杀之意,狰狞道:“泅渡!”

这也是要拦住苏贤的节奏啊!

苏贤冰冷一笑,撼海拳已蓄势待发,高声喝道:“大陆壁垒!封住泅天兽的嘴!”

大陆壁垒?

唐烈和沈啸皆是一惊,骤然间将视线转移到了那只冰蓝色的玄天龟身上,瞳孔猛缩。

这是玄天仙龟?

他们虽未见过玄天仙龟,却也听过它震古烁今的赫赫威名,大陆壁垒更是所有妖修都神往的一种无敌妖术!

“呵,你怎么可能有玄天仙龟,想来这只是个血脉杂乱的玄天龟而已。”

旋即,沈啸从震惊中镇定下来,掩饰了眼神之中的慌乱之色,其实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区别玄天龟和玄天仙龟,只是潜意识地觉得苏贤的不是玄天仙龟罢了。

要真是,那今天恐怕他是栽了。

大陆壁垒一出,水纹般的屏障如鳞片一块块拼接而成,轰然间形成一道铜墙铁壁,还真是打算封住泅天兽那张血盆大口。

沈啸认为大陆壁垒挡不住泅渡术,而苏贤却恰恰相反,他知道这头泅天兽的泅渡术在大陆壁垒形成之后决然是施展不出来的。

轰!

黄色烟雾像一只凶神恶煞的洪荒野兽,猝然间与大陆壁垒相撞,却宛若碰上了金城汤池般,丝毫撼动不了这闪烁着冰魄之色的透明屏障。

沈啸蓦地想起了苏贤之前对他说的话,眼底终是浮现出了一抹惶恐,尖叫道:“苏贤,你不能杀我,杀了我执法峰也饶不了你!”

“我杀了柳寻,也没见执法峰拿我如何!”

锋锐术!

苏贤那寒意涌动的脸庞上惊现一抹暴戾之色,眼中闪烁着狠意,撼海拳已凝聚已久,在锋锐术的增幅下,威力倍增!

最终,这一拳锤到了沈啸的胸膛之上,震得他身形倒飞而出,大陆壁垒消散,沈啸的身形竟是直接将泅天兽的脑袋都挤回了妖宫。

一拳之下,沈啸胸口已凹陷下一个深深的拳印,心脏承受了来自撼海拳的百钧之力,早已破碎成血块,生机丧尽了。

沈啸都来不及惊惧,更来不及后悔,眼眸已黯淡无光,残躯落在远处正七窍流血,神念也随之陨灭了。

……

第四十五章 先斩后奏

嘭!

尸首坠落之声如同撞钟,蓦地锤在了唐烈的心头。

“苏兄,你这……”

唐烈不熟悉苏贤秉性,原本只是打算稍稍教训一下沈啸,没想到苏贤一出手便是杀招,而且打得对手连妖兽都没钻出妖宫。

在唐烈想来,这里又不是生死台,苏贤击杀身份超然的内门弟子,已是坏了青丘门的规矩。

但唐烈没有那种很浮夸的表现,只是略微皱了皱眉,观察了一下周围是否有人,打算将这具尸体掩埋起来,来个死无对证。

这样就算柳然发难,也好有个应对。

“没事,执法峰那边我来说。”对于沈啸的死,苏贤心无波澜,眼眸深沉,掌心一掀大青炎席卷而出,火焰落在了沈啸的尸首之上,转眼间便将其燃为灰烬。

异火!

唐烈身躯一震,随即便释怀了,苏贤背后定有高人相助,说不定就有一个庞大雄厚的家族,不然怎么解释他入门一个月便内门,偏偏还是个炼丹师,就连药峰的长老都对其和颜悦色呢?

不过,唐烈思前想后都没想到天玄国有哪个大家族是姓苏的,难道是远在大千皇朝?

至此,唐烈还真是这般猜测,望向苏贤的目光就更为敬佩了。

“这储物袋里的东西你留着吧,我去执法峰一趟。”苏贤淡淡道。

说完,苏贤便转身离去,火光消散的地方,一个低阶储物袋静静躺着,储物袋材质特殊,不熔于异火也很正常。

……

执法峰。

这座血气纵横的山峰是无数青丘门弟子的噩梦,除了犯下大罪之人不幸被抓到此地,其他人都不想涉足一步。

但是,今日这寂静冷清的山头,竟是迎来了一位孤身前来的内门弟子。

这道修长身影疾步掠来,形如幻影,那张冷峻的脸庞上泛着一股寒意,黑眸中似有浓郁的杀机在涌动着。

“执法禁地,闲人勿闯!”

执法峰弟子全是内门弟子,没被苏贤这一身气势所唬住,高喝一声便挡下了苏贤。

“我要见严长老。”

苏贤身形稍顿,眼目微垂,颀长身影站在两位执法弟子之前,无形中居然有丝丝寒意如蝌蚪般浮现在他们的心头。

“哪来的怪人,执法长老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其中一人轻声嘟哝道。

而另一人作为伙伴,心悸地拉了拉方才那人的衣角,道:“去通报一声吧,这人有点古怪,我咋觉得他的气势比我们更适合当执法弟子呢……”

那人深深望了沉默着的苏贤一眼,提醒着剩余的一人要有所防备,转身便往那座巍然大殿中掠去。

“你进去吧。”

五分钟后,那人重新归来,眼神中竟有些意外。

因为在他通报之后,严亦神念一扫便说让此人进来,没一点犹豫,仿佛跟见亲儿子似的。

苏贤微微颔首,很快就穿过了层层围墙,踏入了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唯有严亦一人负手而立,见是苏贤,颇为艰难地挤出了一丝微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个小家伙难不成又想来敲诈我?”

苏贤随便找了个座位就坐下了,眼神之中夹杂着一抹玩味,望向严亦幽幽道:“我杀了个内门弟子。”

你说啥?

闻言,严亦的老脸瞬间就垮下来了,脸色一黑,这货也太狂了吧,杀了人不先跑还直接找上了自己这个执法长老,你这是想买通关系还是公然挑衅执法峰啊?

严亦打死都不信这厮是来自首的,心想跟这耍嘴皮子的无赖也无须动怒,索性端起茶润一下心肺,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要心平气和,切莫因为一个背景通天的小辈气坏了身子。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歪理要扯?”严亦斜眼望着苏贤,一点也没别人眼中执法长老的那种残忍血腥,反而是像与在老友交谈,颇为随意。

苏贤本来酝酿了很久的情绪,被严亦一句话给毁了。

“什么叫歪理?什么叫又?”苏贤不服地扬着脑袋喊道。

严亦继续喝茶。

这话还真不能回答,回答了岂不是说自己上次关于柳寻一事听信了苏贤的歪理吗?

“行了,这件事的起因什么的都给我讲一遍,你最好给我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不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哎,严亦心中悲哀地叹着气,这世道,自己这个堂堂的执法长老,自从苏贤来了每次都沦落到处处妥协的境地。

威严尽失啊!

苏贤也不添油加醋,作为峰级保护动物的他,这种事不用他自己出面,药峰说不定都能为他摆平,何须添油加醋?

“这沈啸就不是人,我跟你说,他之前在柳然的唆使下擅闯我的居处,不仅毁了我的庭院,还打伤了我请来打理院子的外门弟子,下手没轻没重,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听了好几分钟了,全是关于沈啸的形容词和一堆成语,事情的发展一点也没提,严亦头都听大了,厉声道:“长话短说。”

“哦。我的观点就是,他就是一条狗,所以我杀了他不坏规矩。”苏贤义正言辞道,神情铮铮,挺着胸膛一副很有理的样子。

严亦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这沈啸妖师五阶,你怎么杀得了?”

“他不用妖兽跟我打。你说青丘门怎么什么智商的弟子都收啊,我帮你们稀释了一下脑残的浓度,你们是不是还要谢谢我……”苏贤笑道。

“就算内门之中再怎么乌烟瘴气,这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这不是你夺人生死的理由。”

严亦也不抬头,凝望着茶杯中漂浮的片片茶花,正面否定了苏贤的歪曲之词。

“我记得青丘门门规中有一条,门内弟子不得挑衅长老,否则当诛,对吧?”苏贤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眨着眼睛笑道。

一旦苏贤露出这般状态,严亦的心底就会涌出一股预感,那就是这事苏贤早就有十足把握了,完全是一副尽在掌控的胜利者姿态。

“有是有,不过这规矩早该撤了,不然你活得到现在吗?”

严亦眉毛一挑,目光如银针阴鸷地盯着苏贤,言外之意就是苏贤当日辱骂于他,若这条规矩真当有执行效力,苏贤早就踏上黄泉路了。

苏贤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慌张,他知道严亦旧事重提也只是想振一振气势,而不是真的对辱骂一事耿耿于怀。

“严长老,你看这枚令牌。”

严亦眼眸一凝,便见苏贤的掌心之上浮现一块朱红色的令牌,令牌之上,赫然镌刻着一个“朱”字!

“你这家伙,连朱妖夫的令牌都坑到手了?”

严亦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强颜欢笑着,近日朱穷武晋升半步妖王的消息早已传遍青丘门高层,再加上他另一层三阶炼丹师的身份,朱穷武的身份无形之中已经直追宗主了。

尼玛现在苏贤居然拿着朱穷武的令牌?

执法峰本来就只是与药峰平起平坐,但有这身保护符在,苏贤在青丘门横着走都没毛病啊!

那还讲个屁啊,苏贤随便颠倒一下黑白,严亦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严亦当然不会认为这令牌是苏贤偷来的,这只能说明朱穷武对苏贤不是一般的上心,说不定苏贤这货还对朱穷武有大恩。

不对!

严亦脑海中灵光一闪,隐隐中好像抓住了关键。

半个多月前,苏贤从自己这里坑走了好多药材,然后拿着令牌上了药峰在上面呆了半个多月,紧接着朱穷武就突破到半步妖王了,独属于长老的身份令牌还出现在了苏贤的手上。

这事摆明就跟苏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朱妖夫突破的事是你搞的鬼?”严亦眼神灼灼地问道,丝毫不怀疑苏贤有这般能耐,毕竟,他背后的家族太恐怖了,谁知道出来历练的年轻一代有多妖孽呢。

而严亦正好也卡在妖灵巅峰三年多了,一直寻不到突破的契机,如果这小家伙真有这本事让他突破到妖王,你杀个内门弟子又怎么了,就算杀个真传老子都罩着你啊!

严亦的理智都有点丧失了,内心火热万分,在他眼中苏贤俨然化身成了一个移动的人形宝库。

“呃,貌似吧……”

苏贤眼神闪躲,回答得有些心虚,感叹着严亦心思真是敏锐,这么快就联想到了朱穷武突破与他有关,不过这老头突然露出一副看见宝贝的表情是什么鬼。

“这沈啸也是死有余辜,既然你拿着朱妖夫的令牌,以后这种小事就别找我了,你把黑的说成白的我也没办法。”

严亦陡然间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令苏贤措手不及,甚至苏贤在严亦的眼神之中还捕捉到了一丝灼热。

喂,说好的执法长老的权威呢?

杀内门弟子现在到你嘴里就变成小事了?

“严长老,我劝你还是秉公办理的好,朱长老的突破只是机缘到了,你可别指望我一两句话就让你瓶颈松动,然后井喷般的就晋升妖王。”

简而言之,就是你别妄想了,没那份机缘!

在严亦开口前,苏贤感觉还是挑明了好,早点扼制严亦那股可怕的念头。

严亦就差给苏贤一巴掌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秉公办理吗?你还要我怎样?

“你看自从你来青丘门,老夫是不是一直待你不薄,为此执法峰的威名更是一落千丈,不再有当年辉煌。为了你,我身为执法长老,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严亦说得感人肺腑,幽怨如受了委屈的女子一般,就差声泪俱下了。

这他妈能怨我?苏贤满脸难以置信状。

这老匹夫太不要脸了吧!

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

“咳咳,严长老,这事你让我好好规划一番。这突破又不是喝茶那般说突破就突破的,你说是吧!”

盛情难却之下,苏贤也不好意思回绝得太过分,怕严亦这把年纪了可能承受不了那般刺激直接就昏倒歇菜了。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我的身份令牌也给你了,我知道以你的天赋青丘门是困不住你的,可别让我失望啊!”

你连我的天赋都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苏贤无语地接过了严亦的长老令牌,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踏上了一条搜集令牌召唤神龙的不归之途。

临走之际,苏贤还是晕乎乎的,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苏贤的意料,严亦的反应实在太有失执法长老的风度了。

“对了,你最好告诫一下柳然,不然我不敢保证下一次死的是不是他。”

说话间,苏贤的眼眸中绽放出刺骨的寒意,屡次三番的骚扰已经让不耐烦了,如果再犯,就算实力未到,苏贤都打算用不常规的手段灭杀掉柳然。

“我会去提醒一下的。”

严亦可不想柳然因为一时冲动被这疯子就扼杀在摇篮里,青涩少年连外面的世面都没见过,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交谈完毕,苏贤便离开了此处。

……

第四十六章 从山沟走向城市【求收藏,求推荐!】

“苏小友,可来药峰一趟?”

这道声音对苏贤而言不算陌生,就是昨日药峰上那灰袍长老的声音。

不是说触到四阶炼丹师的门槛了吗?

现在才一天都不到,这么快就出关了?

妖灵之境,妖气化为妖力,神念也可以进行传音。

受人之邀,苏贤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正好闲来无事,不妨就去药峰看看有什么事。

……

丹药堂中,一行人站在灰袍长老身边,眉眼含笑,神情之中饱含着兴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等到苏贤踏入堂中,顿时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目光中夹带着杀气,之中似有血海深仇。

苏贤的视线循着那杀意寻去,在望到柳然那张白净中蕴藏着阴沉的脸庞时,不由微微一笑,笑容甚是轻蔑。

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苏小友,你这么快就来了啊。”

灰袍长老笑迎而上,原以为苏贤还会摆架子不来,没想到这么给面子,内心很是舒畅。

灰袍长老这反应,一下子在许多内门弟子中引起了骚动,那一行人的眼神中满怀着不解,不明白木长老怎么对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内门弟子这般亲切。

木长老,可是药峰五大长老中最冷的了。

如果说朱长老的身上迸发着一股如火焰般雄浑的威严,那木长老的脸上就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冷冽彻骨。

而反观苏贤,气质平淡,虽说有一丝出尘,但扔到人群中实在是很不起眼,没有那种尊贵,没有那种独特,更没有理由被特殊对待了。

“嗯。长老,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苏贤淡淡点了点头,眼神匆匆从众人身上掠过,完全无视了他们惊诧好奇的目光。

苏贤从药长老那得知,木长老的全名叫木逢冰,乃是药峰之上除南宫飘外最接近四阶炼丹师的长老了,在炼丹上的造诣堪称一代宗师,足以问鼎天玄国的顶峰。

木逢冰顶着灰白的头发,似是沾上雪屑,犹如寒冬之中屋檐下的飘雪,眼眸深沉,唇薄似刀,浑身透着冰冷,在见到苏贤后却如雪水遇春阳,逐渐就融化了。

人群之中,苏贤只认识两人。

木逢冰身边两尺左右的位置赫然站立着一个容颜秀美的女孩子,幽静得宛如兀自开放的青莲,不惹尘埃,不近喧嚣,那青袍之上尊贵的青狐为其平添一分妩媚,使得众人的眼神之中都夹杂着敬畏,而非亵渎。

慕萱早就料到木长老苦苦等候的人是苏贤了。

这药峰之中,恐怕连她的师尊南宫飘都不值得木逢冰如此恭敬和蔼,可见苏贤对木逢冰的帮助有何等巨大,巨大到足以扭转一个人恒久不变的态度。

自从昨日一别,南宫飘便着魔了般不停研究回味着苏贤的话,这些话犹如仙露琼浆陶其心神,更让南宫飘的嘴里一直念叨着苏贤,这个名字在她师尊的心目中仿佛已经是个传奇!

那作为南宫飘的亲传弟子,就别提慕萱的内心是有多么受挫了!

年纪轻轻便拥有连自己师尊都难以企及的药理才华,这可如何追赶?

这等人中之龙、炼丹翘楚的存在无疑是让她黯然无光。

望向苏贤的美目中,慕萱难以掩藏着一抹复杂和钦佩,在可怕如深渊的天赋前,慕萱甚至都不敢计较苏贤那日无脑地把她惹得落泪了。

可求慕萱的心理阴影面积?

至于柳然,在苏贤扫过慕萱那清莹的身影后,便自动略过了。

“药峰上每年都会带着在炼丹上有水平提升的弟子前往天玄城进行考核,顺便也是检验他们的实力,老夫看苏小友也未曾进行考核吧,不如一同前往?”

浩瀚辽阔的远古大陆上,恐怖势力林立,不论是上古宗门、隐世家族抑或神秘妖兽,都站在大陆的金字塔尖。

传说,远古大陆的中央地带矗立着一座黑漆恢弘的阁楼,那座楼阁直插霄汉,宛如擎天之柱,被无数炼丹师尊为炼丹圣地。

那便是药帝楼!

那座药帝楼不知是何人所留,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便化身成了炼丹师心目中的神圣之地!

自那以后,无数药帝楼如雨后春笋般在大陆的各个角落冒出,这神秘势力如蛛网般触及到了远古大陆的每个角落,背后蕴藏着惊天之能,俨然成为了所有人都不敢侵犯的庞然大物。

天玄城中的药帝楼自然只是一个分部,仅仅因为有四阶炼丹师坐镇,所以称得上是一座四阶药帝楼,却也是天玄国中的高等配置了。

“木长老,据我所知,这苏贤只是个乡村野夫,哪来的资格和我等炼丹师一同前往药帝楼?”

柳然本就与苏贤有仇,若这时候不出来刁难一下苏贤,那也太不够意思了。

众目所向,哗然之声瞬间清空,喧闹的丹药堂转眼便陷入了一种寂静之中。

柳然神情倨傲,双手背在身后,在众人灼热崇拜的目光下露出了傲慢的笑容,飘飘然不知所以,流露出一股很牛掰高手的出尘气质。

“是啊!这人是谁啊!面生的很啊!”

“嘘!别说话,你没看木长老对他的态度吗?”

在短暂的宁静后,蚊蝇般的议论声嗡嗡四起。

苏贤本就淡然不惊,眼神玩味地望向了柳然,后者仍处在自己的世界中,浑然不觉周边骤降的温度,以及慕萱那娇俏的脸蛋上微微蹙起的柳眉。

“他若没有资格,你柳然又算个什么东西?”

木长老冰冷的声音响起,听得众人心里一抖,这般嘲弄搞得柳然的脸色眨眼间便凝固,铁青到了极点,羞愧万分。

木长老这话说得太狠了吧……

他柳然,堂堂内门七公子之一,一阶炼丹师,不要面子的吗?

可是,木逢冰可是出了名的凌冽,柳然怎敢怨怒?

于是,柳然只能憋着一口气低眉弯下了腰,赶忙认错,在木逢冰面前不存一丝高傲。

同时,柳然也懵了,这苏贤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让木长老这般拥护?

“去看看吧。唉,历经十万载,这些年对药帝楼只是匆匆一瞥,是时候去好好看看了。”

苏贤尚在犹豫之际,脑海中一道沧桑枯石般的声音响起,顾不得思量,苏贤便默默点了点头。

想来,这药帝楼,与青羽定是颇有渊源了。

木逢冰在冷哼一声后就一直等待着苏贤的回答。

“弟子愿意一同前往。”

在他人看来这种令人垂涎的机会根本容不得一丝犹豫,偏偏这家伙还考虑那么久,最后答应得还一点都不积极,给人一种很勉强的感觉,仿佛木长老是在为难他一样。

听到苏贤愿意前往药帝楼,木逢冰心中的一块巨石陡然落下,更是感觉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方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那好,这次就由你来带队了!”

木逢冰哈哈一笑,拍了拍苏贤的肩膀,清冽的脸上溢满欣喜之色。

这下就轮到众人傻眼了,就连柳然都不怕惹怒了木长老,慌忙询问道:“木长老,要带队也是慕真传带队,怎轮得到这山村……这苏贤呢?”

柳然本想说山村野夫,倏地想起木逢冰那番剧烈的反应,连忙改口。

苏贤也是有点受宠若惊了,老子人生地不熟的,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木长老,要不还是让慕师姐领队吧?”苏贤低声推却道。

木逢冰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这次老夫也随你们同行,前去考核四阶炼丹师,你觉得慕丫头能在老夫面前领队吗?”

什么?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眼眸中盛满了惊叹。

木长老已经晋升四阶炼丹师了?

若是考核成功,岂不是意味着青丘门独揽两尊四阶炼丹师?

这番耀眼的成就,青丘门在天玄国的四大宗门中可谓是独占鳌头啊!

同时拥有两尊四阶炼丹师,哪个宗门有这等风光?

但是,众人一细想,突然觉得他们好像遗漏了些什么。

细细琢磨木长老的言外之意,木长老随他们一起拜访药帝楼,却仍让苏贤来领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慕萱不配,苏贤配?

甚至,就连慕真传都没有任何异议,反而是服服帖帖的顺从感。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苏贤刹那间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大家望向苏贤的目光都怀着思索和惊恐,暗想着此人是不是身后有大势力罩着啊?

不然,他何德何能,能得到木逢冰如此的敬重?

别跟我们说他是五阶炼丹师,要真是那样还在青丘门里呆着干嘛,老早飞黄腾达龙游九天了。

苏贤真是哭笑不得了,你个老家伙能不要这么赤果果地把老子推到众人眼下成为众矢之的吗?

让我安安分分、低低调调、老老实实地做个内门弟子不好吗?

“木长老,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要不还是您老……”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很合适啊!就这么说定了,你还有没有什么后事要交代?”木逢冰连摆着枯瘦的手掌,彻底打消了苏贤想要拒绝的念头,满脸的坚决让苏贤很是蛋疼。

“后事?”苏贤大惊。

我靠,这是龙潭虎穴吗,还要交代后事?

您老这是有预谋的让我去送死吗?

“喔喔,不是不是,你看我都激动的糊涂了,就是宗内有没有什么事要处理?”木逢冰乐呵呵地拍了拍脑袋,纠正道。

说到事,苏贤还真有一件。

“药长老,麻烦你把这块令牌送到我的住处,交给那个帮我打理院子的弟子,那弟子昨天你见过的,还有这里有十块中品妖石,都一起带给他吧!”

说着,苏贤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通体黑漆色的身份令牌,令牌之上,赫然刻着一个大大的“严”字!

丹药堂内,所有弟子陷入了集体的呆滞之中,嘴巴张得老大,惊颤到身体激灵得一抖。

“兄弟,是我瞎了吗,那是执法长老的身份令牌吗?”一人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袍,神情僵硬地问道。

“兄弟,你没瞎,可能是我瞎了。”被扯的那人呆若木鸡,答道。

“执法长老的身份令牌连他儿子严秋都触不到,怎么会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手中?”

“他居然让药长老跑腿?还那么财大气粗,身家直追真传弟子啊!”

“这不是关键吧,你看药长老还一副很乐意的样子……”

众人顿时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

这还是那个等级森严,长老大如天的青丘门吗?

这人到底是何方妖孽啊?

青丘门内的长老都是他的亲人吗?

要是让他们知道,苏贤身上还有一枚朱穷武的身份令牌,那这帮弟子岂不是要吓得疯了?

苏贤也不是为了张扬,他只是想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老子的住处谁都别想来侵犯,要想来,最好衡量一下自己能不能过的了执法长老那一关。

苏贤可不想自己不在一段时间,回来后又听到唐烈被人欺压的消息。

药长老更是心如明镜,依旧不改常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一挥袖袍那令牌和中品妖石就瞬间消失了。

这一幕幕在柳然眼底划过,他的目光不由更加阴沉,甚至绞尽脑汁都猜不透苏贤到底是什么身份,在青丘门中的地位竟如此之高,连执法长老都不惜将身份令牌交付与他!

但是,这次天玄城之行,那便是进入了他柳然的主场,柳家作为天玄城五大家族之一,与苏贤有不共戴天之仇,又岂能让他如此逍遥快活?

“你就再嘚瑟两天吧,待进入天玄城后,便是我柳家的地界。就算青丘门再保你又如何?你是死是活,还不是我柳家一句话的事?”

柳然心底冷笑着,神情却仍旧保持着端正和平静,只是眼眸中的疯狂之色像大火燎原般暴涨,遍及整个瞳孔。

而这时,苏贤的脑海中青羽也正与其交谈着:“此行祸福相依,你不惧柳家的报复?”

苏贤轻松一笑,不经历浴血的磨难何谈涅槃成长?

“祸我倒已有所料,不知这福是个什么玩意儿?”

“药帝楼能建成,说明其中定有四阶聚气阵,更有其他阵法相辅。只要你获得资格,妖师境快速突破一两阶想必也不是难事。”

“而且,或许能在天玄城中找到你月铜傀再进一步的材料。”

青羽所言甚是,苏贤在修炼一途,要兼顾武道和丹道,更有妖修一途要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辅助手段加快在妖修上的修炼速度。

毕竟,妖修只要妖气或妖力足够,有天赋的妖兽吸收到一个饱满的程度,稍加沉淀,实力便可得到强化,境界自然也就突破了。

妖修,只是其中一个转化的媒介罢了。

这下子,苏贤也不禁对天玄城此行有些期待了。

若是按正常速度来看,靠那一阶聚气阵再配合仿妖残录吸收妖石中的精华,接而转化为自身的妖气,再快也要花上数天才能突破到妖师三阶,越往后时间就越长,哪怕剩余三十块中品妖石都不够他消耗的。

等待突破到妖灵,估计都是一年后的事了。

一年从妖师跨越到妖灵,对于一般妖修来说已是天大的美梦,但对于某些天骄来说,无疑是一种时间的浪费。

因为,只要有大量的资源在背后扶持,完全可以省出更多的时间。

很显然,苏贤的野心极大,一年时间,他等不起,他那想要回家的热忱的心更是等不起,这并非急功近利,对苏贤而言,这只是一种脚踏实地的追求!

那么,别无选择,天玄城,苏贤来了!

……

第四十七章 天玄城

“你说什么?柳然回天玄城了?此行还是苏贤带队,连木老都靠边站了?”

执法大殿中,空气僵凝,周围的黑壁上残留着一股股血腥味,撑起大殿的柱子威严如巨人,笼罩下一片阴霾。

两旁碎纹岩所铸的座椅上空无一人,正中央延伸着一条黑石铺成的过道,严秋的额头上微微渗出了虚汗,紧绷着身躯,埋下的目光中充斥着紧张之色。

严亦身为执法长老,青丘门中公正威严的标杆,在儿子面前更是扮演着严父的形象,妻子早逝,严秋从小跟随着他在严厉和训斥中长大,没体会过母亲的柔爱关怀,倒是见识了父爱如山。

真是一座山,虽说是用心良苦,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严秋不知,严亦表面上压下了苏贤折磨罗耀一事,暗地里却动用私权让严秋去接应苏贤,这的确是一种饱含私心的偏爱了。

奈何严秋并未领略到父亲的深意,当然更没有刻意接近苏贤,却是打了个擦边球。

如果严秋心机颇深,为追寻利益而三天两头往苏贤的住处跑,必然会引起苏贤的反感,甚至是戒备。

“是的。孩儿去晚了,他们早已出发。”严秋低着脑袋,感受到一道威厉的眼神降在自己身上,身躯抖得更加厉害了,仿佛父亲是他这一辈子都走不出的阴影,宛若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话说回来,严亦在严秋和苏贤面前,判若两人。

但主要是苏贤压根儿就不怕严亦,什么执法长老,苏贤浑然不惧,反而是以暴制暴,你若对我不敬,那……那你等着。

可是,严秋不敢呐!

严秋若出言不逊,腿分分秒就被严亦打断了,严亦那凶名岂是开玩笑的?

严亦望着身体颤抖的严秋,那森冷的眼神微微一柔,心中蔓延出一阵悲哀和失望,不想他堂堂青丘门执法长老,威震四方,孩子却如此软弱,连在他面前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唉。天可怜见。但愿青丘门不会因此失去一位前途光明的弟子。”严亦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想告诫柳然一番,最好别惹苏贤,能离他多远是多远,可惜造化弄人,还没说这行人就前往天玄城了。

“父亲,孩儿也听说了苏师弟和柳师兄两人之间的恩怨,不得不说,苏师弟此行无疑是刀山火海,或许他还蒙在鼓里,不知已踏入了仇敌的包围圈中。”

严秋以为严亦是担忧苏贤的安危,连声附议,还不忘感慨。

严亦摇了摇头,却不知说什么好,苏贤牵涉到太多隐秘,不便与严秋详说,再说,谁担心那崽子的安危了?

老子明明是怕苏贤一个不小心,把天玄城都给掀翻了。

就像数十年前,谁会料到一个原本在大千皇朝前宛若蝼蚁的家伙,一步步崛起,肩扛山海般的压力,轰碎了一层层的困牢,最后以一己之力,将大千皇室那庞然大物踩在了脚下,屠戮到对方低声下气地臣服求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帮姓苏的,总会缔造出一个个奇迹啊!

“没事了,你下去吧!最近十方山脉很不太平,被人探查到有遗迹出世,你最好别靠近那里。半年后是天玄国四宗之争,此次盛事很可能围绕那一方传承展开,你要刻苦修行,争取夺得前往遗迹的名额。”

“孩儿谨遵教诲。”严秋一躬身,便逃一般地离开了执法峰。

轰!

执法殿一关,殿内霎时冷寂万分。

严亦稳居高位,神念之中浮现出严秋远离而去的背影,僵硬冰冷的脸庞上终是流露出一抹慈爱,闪烁着期待之色。

……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大千皇朝占据着这块大陆碎片的东南角,辽阔的疆土范围内,小国林立,宛如坠天之星,星罗棋布,点缀在这片浩瀚无际的黄土之上。

天玄国偏居一隅,位居南边的角落,靠近穷凶极恶的十方山脉,却也是富饶之乡,隶属大千皇朝管辖,年年向皇朝进贡,国内妖武自兴,兵力强盛,同等诸侯地位。

而天玄城是天玄国的都城,其繁华程度可见一斑。

“原来是青丘门的仙人,快放行!”

半空之中,上百只千米鹰展翅翱翔,那锐利的目光投向天玄城周围,城池旁的景象一览无余。

天玄城那坚固巍峨的城墙上,守卫的神念之中收到了千米鹰的视觉共享,遥遥望见了绰绰人影,均是一身青丘袍,领头之人的胸口绣着一只火狐,身后跟着一行人,粗略一数,约莫十五六人。

在天玄国中,四大宗门凌驾于世俗之上,被尊称为“仙人”!

仙人驾临,世家、散修联盟等势力统统要靠边站。

鹰鸣骤响,狂风起舞,一排排千米鹰唰唰地划出道道残影,眨眼间便在高空上摆出阵型,一副训练有素的高昂姿态,神态兴奋,恭迎着青丘门的弟子。

城墙高耸,约达数十丈,城墙之下伫立着一座偌大的城门,城门边守卫森严,数十只妖兽严阵以待,修为最高的妖兽闭目趴在一旁,一呼一吸间庞大的身躯都在起伏,身形如山丘,俨然流露出妖灵的气息。

青石板路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过往的行人只要支付碎块状的妖石,便可不用接受盘查直接进入天玄城。

今日,天玄城门下一如既往的喧闹,来往之人有修为高深的妖修,多是神情漠然。也有来自外乡的壮年妇孺,惊叹地望着这座宛若巨象匍匐的黑石巨城,感受到视觉上的冲击力,不由心潮澎湃,震撼万分。

忽然,声浪滚滚,鼓声雷雷,响遏行云,奏响高亢一曲,象征着仙人入世,表示迎接。

蓦然间,人群轰散而开,就连一些散修都不敢怠慢,众人皆是屏息凝神,齐刷刷地腾出一条宽阔的过道,目露崇敬地躬身站在一旁,迎接着仙人大驾光临。

“爷爷,是仙人要来了吗?”一道苍老驼背的身影旁,一个孩童眨着明亮的黑眸,稚嫩白皙的小手扯着老人衣袍一角,仰着脑袋天真道。

“嘘!”老人表情肃然,示意其噤声,“君儿,莫要无礼,仙人路过时保持肃静,切不可冒犯了仙人。”

孩童明悟般地点了点小脑袋,只是未曾低下脑袋,眼眸扑闪,不安分地乱瞟着,不断搜寻着宗门仙人的身影。

当苏贤一行人靠近之时,对于这阵势他们都是习以为常,还朝各个守卫点头示好,一群守卫内心激动,那可是仙人散发出的善意,嘴角都咧开了,连忙抱拳示意。

十五人中,唯有领头一人显得很是突兀。

怎么个突兀法?

倒不是说他的气质与仙人不符,此人身形修长,气质淡然,就是眼神不像其他弟子一般高傲地直视前方,反而是左顾右盼,好像头一回见这种场景一样。

然而,在守卫长无意之中瞥见其身后一位胸口绣着青狐以及一位形如枯木的灰袍老者时,眼瞳一缩,心底不禁骇然,掌心之中都渗出了汗渍。

此人不会是青丘门的少宗主吧?

担任守卫长一职多年,于缘精明得很,在望见苏贤那时便心思如电,毕竟哪有真传弟子和宗门长老跟在一个内门弟子后面的?

所以,领头之人的身份定是特殊非凡!

在临近天玄城门之时,望向了左右两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普通人皆是卑微恐惧地低着脑袋,妖修则是目光闪烁,多为羡慕,宗门的尊贵身份摆在这里,无不引得众人折腰。

步履轻缓,当苏贤瞥见了那名叫君儿的幼童正满目好奇地望向自己时,顿时之间苏贤思绪如潮,心口仿若挨了一拳,一下子便遥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是跟在黑老身边,眼神懵懂地望着一队队修为深厚的妖修从眼前走过。

那个场景之中,城墙比此刻的要雄伟上百倍,周边人山人海,皆是卑躬屈膝,无一人敢抬头,进入城门之中的众多妖修更是妖力如潮,轰鸣如雷澎湃在周身,修为最低也是妖宗,神情倨傲得却跟苏贤身后那一帮人相差无几。

当然,黑老只是垂眸,苏贤却是那个例外抬头之人。

这种好奇打量的目光,说来应该是对强者的不敬,当时苏贤的目光可能刺痛了一个妖宗青年的骄傲,那人嚷嚷着就要惩治苏贤,召出一尊妖王境的暴雪纹虎,张开血口猛地朝苏贤扑来。

凡人如蝼蚁,命贱如草芥。

那帮妖宗只是冷眼旁观着,为首之人乃是一尊妖皇,却见怪不怪,负手而立,恣意纵容着那名青年嚣张狂傲的行为,其实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那名青年的手中早已沾染了无数凡人的鲜血,痴念如魔。

那座巨大城池的守卫长更没有出手庇护之意,怕得罪眼前的诸多妖宗,更怕妖皇迁怒。

人群中没有一丝骚乱,皆是铁石心肠,生怕妖宗之怒迁到自己身上,所以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默不作声,顶多只是在心中哀叹。

然后,黑老出手了,只见一道雾状兽影飘出,瞬息之间妖皇加妖宗全部惨死。

哗!

世人震骇!

那青年妖宗或许悔极了,或许到死都来不及后悔。

就连那守卫长都吓尿了,脸色惨白,惊恐的望向黑老那道佝偻无华的身影,连一丝责怪之意都没有,根本不敢作声。

蔚蓝的天空下,空气湿润温和,守卫长的脸颊边却冷汗阵阵。

这便是吃人的世界,一切以实力为尊!

一挥手连妖皇都来不及反应便被撕碎,这起码是妖尊啊!

妖尊!屠了这座城都没人拦得住啊。

没错,凡人如蝼蚁,命贱如草芥,在黑老眼中,妖皇也只是一只稍大的蝼蚁、一个稍强的凡人罢了。

……

第四十八章 药帝楼

天玄城中,人声鼎沸,街道宽约数十丈,周边店铺如林,多如牛毛,金阳洒在屋檐上,倾泻至窗棂内,整座古城都陷入了沸腾。

石板路沿店面铺展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城内的繁荣地带,熙熙攘攘的人群徘徊在许多店铺前,有买布裁衣的妇人,有挑选药材的妖修,宽敞坚硬的路中央还有三三两两的妖兽在闲庭信步,走马观花般地跟在妖修身后穿梭而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而此刻,青丘门凭着仙人身份一路畅通无阻,穿过繁荣似锦的贸易区,便正式进入了属于妖修的内城。

内城中,有一条蜿蜒的弯曲街道,背靠高大的家族宅院,高墙下多为小地摊,见缝插针地拥挤在一起,热闹非凡。

而这些摆摊者,乃是这片家族范围内的散修客卿,或是投靠大小家族借其资源修炼的妖修。

柳然挺着笔直的腰板,昂扬地走在人群之中,眼高于顶的他丝毫看不上这些地摊上的货色,在他看来,只有五大大家族名下的店铺或摊子才有珍稀之宝。

青丘门中,近十人的家族都源于天玄城,自小在城内长大,自然是这里的常客,因此眼神中并无稀奇之色,只有对回归城乡的安然和激动。

鉴宝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不过在小摊子上,说得大众化些,就是淘宝!

见多识广之人,可一眼辨物,感知其珍贵或平凡。

如同之前青羽大帝在张洋一堆零碎的物品之中,寻出的那块古木令牌,必然有其特殊宝贵之处,这便是眼力。

而苏贤自小行走大陆,殚见洽闻,被培养的也是这种能力,他脑袋里装的东西包罗万象,涵盖了数块大陆上的稀世珍宝和平凡之物,饶是木逢冰数十年的见闻,可能都没苏贤来的丰富,这又受限于眼界。

苏贤的眼界,几乎是整块远古大陆。

但是,木逢冰一生都困于天玄国内,耳濡目染的自然是天玄国的妖道文化,眼界比起苏贤来,可谓是相差甚远。

“苏小友,你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木逢冰含笑问道。

只因苏贤作为领头之人,毫不掩饰好奇的目光,不断扫过摊上的物品,脚步缓慢,直接拖得整支队伍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嗤!”

柳然嗤笑一声,心中讥讽,瞬间给苏贤贴上了乡巴佬的标签,以为苏贤被眼前眼花缭乱的景象所误,明显是见识浅薄,居然连一堆三流功法和垃圾妖术都看,这些东西比起青丘门典籍阁中的功法妖术,有如霄壤之别,差远了。

若没有木逢冰相护,柳然铁定要出口嘲讽一波,聊表蔑视的心意。

“嗯。妖道千变万化,妖术更是五花八门,珍宝隐于市,藏于埃土,重宝则摆在行架台面之上,而摊上的这些物品更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苏贤想起了当初黑老教他的话,点头道。

慕萱不禁汗颜,缺修炼资源就直说呗,想碰大运还找那么一套清新脱俗的说辞,这是穷疯了吧?

队伍中,多数人对苏贤都不了解,第一印象也一般,甚至心中裹藏着妒忌和不服气,因此对苏贤的话也是嗤之以鼻。

唯有木逢冰,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于妖修而言,修炼资源大致分为三类。

天材地宝,功法,丹药!

妖兽体型大多数很庞大,此处残破简陋的地摊上最多也只是一些娇小善养的妖兽,抑或是妖兽蛋,所以在摊位上不占多数。

地摊上,摆放着诸多功法妖术,甚至有武道秘籍,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大部分的品阶都极其低下,也难怪众人瞧不上眼了。

对他们来说,宗门高高在上,天玄城却属世俗界,这等俗物岂入仙人之眼?

苏贤的理念与他们不同,更不屑与这帮人计较什么,何必跟一群自以为是的傻子多费口舌,当然是尽量地引导他们,附和他们,然后把他们培养成大傻子啊!

“苏小友,不如我们先前往药帝楼进行考核,待考核完毕,老夫陪你逛遍这天玄城的集市,如何?”

当务之急,木逢冰还是觉得追求四阶炼丹师那枚闪耀的徽章更踏实些。

这集市地摊破破烂烂的,想捡漏淘宝未免太玄乎了吧!

苏贤也没异议,反正会在天玄城中住上一段时间,寻宝也不急于一时。

……

四阶药帝楼。

这座通体漆黑的楼宇耸立在内城中央,乃是暗锁石堆砌而成,这种矿石极度稀有,出产于远古大陆的北方矿林,当属四阶矿石,坚硬冰凉,居于暗锁石所建的房屋之中有静心凝神之效。

这种稀有矿石,也只有药帝楼这般恐怖的势力才能四处搬运,并在天玄国中建立分部。

苏贤的手掌抚上了药帝楼的玉柱,掌心微凉,瞳孔之中只见粗糙的暗锁石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细密紧凑的暗锁石之内,暗香浮动,数百年来的丹香沁入,这种场景,青羽眼眸沧桑,心底蓦然间掀开了一段段尘封往事,怀念陡生。

药帝楼周围簇拥着众多药材店,生意火爆,兜售着许多丹药药材,传闻这些药店都与药帝楼有微妙的合作关系,其中售卖的丹药大部分都出自这药帝楼中的炼丹师之手。

“没想到当年随手留了一座楼,十万年后就到处是这种楼了。”

青羽感慨道,脑海中怀念的却是那座他亲手设计的八阶药帝楼,在真正的八阶药帝楼前,这些伪造的药帝楼将被完全碾压,毫无出彩之处。

后世冒出的诸多药帝楼全是后人仿造而出的,纯粹是为了效仿先辈,青羽并无特殊感情,也感受不到药帝楼中的丹道真意。

这药帝楼,可能是对青羽这等八阶炼丹师的尊敬缅怀,也可能是别有用心者用来笼络控制炼丹师的势力手段。

其中的曲折青羽看得很清楚,却无心计较。

当实力强到了一定程度,眼界超脱了更高的境界,所谓的心计手段便不值一提了。

所以,青羽压根就懒得关心是哪个家伙这么无聊,搞了那么多座药帝楼遍及远古大陆,管你是谋求炼丹师的辉煌发展还是利用其牟取利益,关他啥事?

只要那座耗费自己十多年心血才筑成的八阶药帝楼不要被人糟蹋了就好。

苏贤默默白了一眼,叹服青羽高深的装比技巧,心中交流道:“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关心的是,这么多暗锁石,光是拿来看看也太浪费了吧!饱汉不知饿汉饥啊!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冒昧问一句,我能敲几块出来占为己有吗?”

青羽:“……”

“药帝楼的规矩又不是我创下的,极有可能是得到我丹道传承之人建立的,再流传至今。你不怕死的话,搞几块来试试,我也挺期待的,毕竟这样子你的月铜傀一下子就跨过一道天堑,进步神速啊。”青羽包藏祸心,望着苏贤意味深长道。

简直就是挖了个坑让苏贤跳!

苏贤又怎么会上当呢?

别人难道傻的吗,这么多四阶暗锁石放着不盗,八成是药帝楼中有严酷的规矩,而且有高人守护。

“木老弟,可让老哥好等。你这一来可是在城内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呐,就连国主都惊动了,消息一下子就传到了我这,你看我一点儿都不敢怠慢,立刻停下手中的事务,屁颠屁颠地就在此地为你接风洗尘。”

药帝楼中,一道黄袍身影已恭候多时,见青丘门一行人赶到,满脸笑意地迎了出来,那道矮胖的身形轮廓在众人眼中也愈发清晰。

黄旭双目铜圆,袖袍宽大,才看看裹住他肥胖壮硕的身形,腰间凸出,粗如水桶,脑袋才到木逢冰的肩膀处,脸上长满了痘子,面颊油腻发光,形象丑陋,不忍直视。

可是,偏偏他胸前那枚如黄金般璀璨耀眼的徽章如此吸人眼球。

四阶炼丹师!

坐镇这座四阶药帝楼的管事者,也就是这座分部的会长。

苏贤发誓,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丑陋猥琐的炼丹师,这货难道就不会炼制一些养颜美容的丹药积极地改造自己,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吗?

黄旭毫不客气地搭上了木逢冰枯瘦的肩膀,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转眼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木逢冰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连拱手作态都省了,可见两人的熟悉程度,木逢冰微微眯起双眼,道:“行啊,黄胖子,几年没见,一身肥肉没少,商业吹捧的功夫也突飞猛进啊!有这闲情,怎么不想想整理着装仪态,就不怕吓着我宗内弟子?”

您老还真是直言不讳啊!

众人心里狂汗,虽然对方是丑得触目惊心,但您老嘴也太毒了吧,黄会长好歹是四阶炼丹师,炼丹造诣精深超群,这样子那长得丑也情有可原了。

此次,黄旭并不是一人出来相迎,其身后还跟着一帮年轻的炼丹师,其中竟有一道身着蓝袍的清莹身姿,美若云端仙子,幽雅清越,与周边之人如隔朦胧烟雨,那绝美容颜之下,衣袍笼罩中,可想其丰腴撩人的傲人身段,引人垂青。

姜雨凝!

当初,苏辰曾向苏贤透露过其背景,来自天玄皇室!

其实这姜雨凝的身份早就呼之欲出,不算神秘了。

“柳然拜见公主殿下!”

“方月拜见公主殿下!”

“邱岩……”

天玄皇室,可媲美四大宗门,力压天玄城五大家族一筹,就连柳然见了姜雨凝,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

姜雨凝,可是当今国主的掌上明珠啊,捧在手心呵护的要死!

青丘门中的众人,只有三人还未拜见姜雨凝。

慕萱乃青丘门真传弟子,虽为慕家中人,却已有不需行礼的资格。

而木逢冰……他老人家不想行礼,连青丘门宗主都奈其不得,姜雨凝作为晚辈,就更没的说了。

最后一人,便是苏贤。

苏贤有了苏辰这份关系,见到姜雨凝也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后者也含笑轻点螓首,在她心中,虽然诧异居然会在此地撞见苏贤,但无疑这一行人中苏贤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更大一些。

毕竟,他和苏辰关系匪浅啊!

一直以来,她姜雨凝都不以公主身份自居,生性清雅,不争不抢,凭借着卓越的家世背景和沉鱼落雁之姿轻松成为山海宫四大真传之一,成绩斐然,未来在皇室的照拂下必是一片坦途。

然而,最近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姜雨凝那素雅的心境被无情打破,心间那一丝清高骄傲也被逐渐碾碎。

只因她在苏辰身上瞥见了自己的卑微渺小,原来她不过是苍莽大地边缘的一个小国公主,无须菲薄,却也无可强调。

当苏辰翩然离开之时,姜雨凝才幡然醒悟,或许自己此生都要妄图追逐着苏辰的背影前行,攥着那一丝希冀,期待着有一天能重新站到苏辰的身边,有与他相提并论的资格,不卑微,不渺小,不用再望其项背。

而苏贤,则是被苏辰誉为天玄国的下一个天骄。

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如今再一次站在了姜雨凝的眼前,原本在苏辰离开后便不再涌动的心潮,此刻再掀波澜!

“快一个月了,苏辰一定又进步了很多吧!我是不是成长的太慢了?”姜雨凝不禁问自己。

“他们两个以兄弟相称,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我是不是可以从苏贤的身上探得苏辰的消息?”

不得不说,苏辰这个名字,无形中已刻入了姜雨凝的心间,此生难休。

当姜雨凝的目光从苏贤身上移开,便感受到了苏贤身后一道灼灼目光,慕萱的眸中涌动着争斗的火花,少女心中那一丝争强好胜的情绪在此刻尽数迸发。

“等着吧,这次考核我一定能成为二阶炼丹师!”慕萱不禁握紧了粉拳,昂着脑袋,美目铮铮。

可惜,慕萱失望了,她根本看不到姜雨凝眼中的战意,反倒是感受到了一股深渊般的冷漠。

姜雨凝的清眸之中,如幽潭般深冷,古井无波。

在之前,两人似是劲敌,经常被长辈拿来作比较,见面时可能也会暗地里较劲。

但在苏辰只身前往大千皇朝闯荡后,姜雨凝便再也无心与慕萱较劲了。

除了苏辰,和谁争她都不屑。

这是一种蜕变。

……

第四十九章 你本来就很丑

药帝楼内部空间巨大,阶梯螺旋式向上席卷,雕栏玉砌,细数一番,便可观察得知这四阶药帝楼一共有五层。

第一层,正是青丘门弟子等人的停留之地。

“木老弟,正午已过,不如今日只进行一阶炼丹师的考核。”黄旭笑道。

木逢冰点了点头,跟随着黄旭踏上了厚重的楼梯,不一会儿两人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按规矩众人都知道,这是去召集炼丹师为青丘门的弟子准备考核的试题。

这四阶药帝楼的第一层,足有一个家族演武场般的大小,三两成群的散修聚集在一块儿,躲在角落里轻声交谈着,目光却时不时的落在一帮青丘门弟子的身上。

众人的眼中,夹杂着一抹敬畏和羡慕。

药帝楼中丹香弥漫,装饰恢弘,光是接待众散修的前台管事,胸口都别着一枚徽章,代表着一阶炼丹师的尊贵身份。

苏贤正要寻一个角落慢慢等待,却听柳然开始发难。

“大胆苏贤,见到公主殿下你居然不拜见,你心中可有天玄皇室?”

木逢冰在的时候柳然不敢多嘴,但木逢冰一走,柳然那道貌岸然的形象陡然爆发,狭长的双目微微一瞥,泛起冷意,正好可以借姜雨凝的身份打压一下苏贤。

姜雨凝纳闷地望了柳然一眼,神情微怔,显然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怨。

“我拜不拜关你屁事?”

苏贤声音冷冽,对于柳然这种没事找事的行为,他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你这村野匹夫,定是居心叵测!没想到天玄国之中,还有你这等包藏异心之人,结党营私,犯上作乱!”

慕萱也是听醉了,这柳然成语用的不错啊,一路隐忍不发,进城了便胡乱扣帽子,明摆着就是要找苏贤的茬。

此刻,柳然已有足够的底气挑衅苏贤,毕竟在他身后撑腰的堂堂柳家!

噗!

苏贤俨然是听乐了,笑容之中掺着一丝寒意,道:“你不说话就不会有损国格。结党营私?犯上作乱?来来来,你说的再具体点。”

苏贤原以为柳然城府极深,怎么现今倒是复刻了其弟柳寻的弱智行径。

柳然冷哼一声,不顾苏贤,反而是恭敬地朝姜雨凝拱手道:“请公主殿下恕罪!这等野夫就交给我们柳家处置,冒犯天玄皇室,其罪当诛,我们柳家定然会给皇室一个满意的交代。”

姜雨凝愣了,心想,你丫的脑子是进水了吧,我从头到尾有表现出一丝不满吗?

要什么交代?

姜雨凝心如明镜,通透得很,哪不知这柳然是想借用其皇室的名头对付苏贤。

“柳公子多心了,我与苏公子相识,他见我无须多礼。”姜雨凝雍容大方,淡淡一句便直接为苏贤开脱。

我擦?

姜真传认识这苏贤?

“认识就不用行礼了?那我与您也是旧相识啊!”柳然内心忿然,但这话顶多憋肚子里,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苏贤冷笑着摇了摇头,柳然瞧见这一幕眼中隐晦地闪过了一丝阴鸷,感受到背后一群散修在指指点点,议论着他丢柳家的脸面都丢到药帝楼了。

“今日在下归家,家族特地设宴,不知诸位是否赏脸一同前往?”

柳然无视了部分人的议论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转身邀请十多位弟子。

说是家宴,无非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柳师兄邀请,我等定要前往!”

“是啊!肯定去。”

“……”

十多位弟子无不答应下来,脸上还有自豪信息之情。

毕竟柳然贵为内门七公子之一,在宗门内众人与他的差距甚远,难得现在有进一步与柳然交好的机会,众人怎会错过?

“慕真传?”柳然透露出一抹询问之意,其实他心中并无太大把握。

“再说吧。”慕萱冷淡地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公主殿下?”

“有事。”

这个拒绝的更干脆。

“苏师弟,你呢?”轮到苏贤,柳然露出了一抹森然笑意。

这家宴怕是一场鸿门宴,苏贤怕是有去无回。

“好啊!到时候我叫上木长老一起。”苏贤也不拒绝,意味深长地笑道。

有木逢冰坐镇,谅柳家明面上也不敢动手。

柳然算盘落空,面色逐渐趋于阴沉。

……

半晌后,众人的神念之中收到了来自木逢冰的讯息:“青丘门弟子上二楼。”

姜雨凝和慕萱皆是轻车熟路,显然是药帝楼中的常客,带领着众人便朝二楼走去。

药帝楼第二层,摆放着一尊尊升腾着缕缕青烟的大鼎,鼎身黄铜浑圆,雕纹着花纹图案,粗细分明的线条隐隐约约勾勒出一只蟾蜍。

宽厚的大鼎黄上,四只铜蟾蜍吞吐着云雾,身上凸起着硕大的疙瘩颗粒,宛若古城上的铜铆钉。

“一阶药鼎,三足铜蟾鼎!”

“这铜蟾鼎乃一阶药鼎中的上品,我在宗内丹药堂中都未上手过这等上佳的药鼎,药帝楼为了考核一下子就搬出了八尊,真是大手笔啊!”

“药帝楼财力雄厚,底蕴可怕,令人神往……”

顿时间,感叹声四起,黄旭那滚圆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木逢冰与其并肩,两人身后跟着一名脸色蜡黄、骨瘦如柴的二阶炼丹师。

“漠儿,此次考核便交给你了。我和你木叔叔就在旁看热闹了。”

此人虽身材瘦削,眼目中却精芒闪烁,特别是望见姜雨凝那道朦胧如烟的倩影时,眼瞳之中不可避免的掠过一抹垂涎,火热不已。

“是,父亲大人。”

黄漠应承后,便走到第二层的中央,清了清嗓,朗声道:“今日举行一阶炼丹师的考核,除青丘门诸位之外,散修也可前来锻炼炼丹水平,进行考核的需支付一枚中品妖石作为考核费。”

青丘门的费用木逢冰早已统一支付。

“此次考核乃一大盛事,由我黄漠来主持。众人皆非常人,摆放在你们眼前的每尊铜蟾鼎边都准备了诸多药材,你们可自由发挥,炼制出一枚高品质的一阶丹药便算考核成功。炼制出三枚低品质一阶丹药也算通过。”

“不知诸位谁先来?”

今日药帝楼摆设一阶炼丹师的考核消息一传出,无数妖修蜂拥而至,短短时间内药帝楼便被围的水泄不通,药帝楼二层更是人头攒动,大多是张望着青丘门内门弟子的背影,魂都被他们背部那一只只令人瞩目的火狐吸引而去。

当然,最受倾慕的自然是颜值超高的姜雨凝和慕萱两人。

“哇!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山海宫和青丘门的真传弟子。”

“切,真没见识,那蓝袍之人可是当今公主殿下,千金尊贵。”

“……”

随着议论声渐渐响起,药帝楼中沸反盈天,而黄旭和木逢冰早已隐于幕后,暗中观察着场中的变化。

经黄漠介绍,一双双眼睛纷纷落到了铜蟾鼎边,那里有浑身青绿的炼骨草,还有百年份的凝血芝,就连黑曜果都有几枚,赫然是炼制锻体丹的药材。

当然,药材之中还有清灵散、酒醇液、净髓红沙等等,俨然都是炼制洗髓丹的药材。

一阶丹药中,有五种丹药十分常见,分别是洗髓丹、辟谷丹、解毒丹、炼气丹、锻体丹。

八尊铜蟾鼎边,药材丰厚,关于这五种丹药的每一种药材都备上了三份之多,一股股药香飘逸而出,浮在众人的鼻尖,猛吸一口,人们不禁头脑清明,感觉到一阵阵神清气爽。

人群中隐隐有些躁动,但是众人都微微屏住呼吸,期待着哪一位艺高人胆大出来挑战。

“不如我先来献个丑吧!”

众目睽睽下,青丘门中的弟子难免有些胆怯,他们身份高贵不假,但这番大场面却见得少,生怕失败丢脸。

而这时,柳然风度翩翩地站了出来,他身姿挺拔,鼻梁高挺,剑眉入鬓,脸庞温润如玉,眸中泛着柔光,他背负双手,风流倜傥的外表之下掩藏着勃勃雄心,想来是对此次考核抱有非凡的自信。

柳然一出,乍然间便引得呼声一片。

“瞧,那是柳家二公子,两年前拜入青丘门中,没想到两年后依旧是如此俊朗。”

“好一个俊俏儿郎,真令人生羡呐!”

“没想到他还有炼丹造诣,柳家五大家族的位置岂不是更加稳固了?”

“……”

柳然闭目享受着来自众人的惊叹和褒扬,这时一道突兀的冰冷声音却悠悠响起:“不用献,你本来就很丑。”

出声之人,自然是苏贤了。

闻言,站在苏贤身后的慕萱一个没忍住,噗嗤一笑,就连姜雨凝都微微一愣,旋即静悄悄地展颜偷笑,一笑倾城。

“我靠,此人是谁,竟然一句话把两个仙子都逗乐了!”

“兄弟,这不是关键好吗?关键是此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冒犯柳公子。要知道柳家在天玄城内可是只手遮天的……”

“算了吧!瞧那人的服饰,显然是青丘门的内门弟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们还是莫要多嘴了。”

“……”

柳然原本温和的脸庞一凝,特别是在看到众人纷纷捂嘴偷乐之后,他更加羞愤难当,眼眸之中燃起熊熊怒火,不经意间面色都略显狰狞起来。

而这道声音的主人,神情平静,微笑着,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木老弟,看来你的这帮弟子私底下不太和睦呐!这小家伙是谁,牙尖嘴利的,连柳家少爷都敢得罪,我咋不记得天玄国内有这号人呢?”

药帝楼的五楼密室中,桌案上一只玲珑的投影兽黑眸中暴射出两道光束,闪亮的光束将二层的画面和声音清晰地投放在墙壁上,两人身在五楼,却可以掌控着药帝楼中的事态发展。

黄旭就是嫌事不够大,右手抓着一只烤嫩的火鸡腿就往嘴里塞,嘴边满是油渍,但那双珠子般的眼睛却咕噜转着,饶有兴趣地盯着幕墙。

“呵。”木逢冰轻哼一声,不屑多说。

此刻,柳然咬牙切齿地转身朝向苏贤,颇有种恼羞成怒的气势。

“苏师弟,我知道你很能说,但不知道你这炼丹水平如何,不妨我们比试一番?”

柳然话音刚落,众人便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气氛陡然间变得紧绷如冰,所有人都望向了苏贤,等待着他的应战。

这么多人看着,这家伙总不会认怂吧?

这样子不光自己脸上无光,也太给青丘门丢脸了。

“你配和我比试?”苏贤轻笑一声,笑声中饱含蔑视之意。

哗!

众人哗然。

傲!

这家伙太傲了吧!

姜雨凝的秋水明眸中荡起一阵流光溢彩,半个多月前在她的印象中苏贤就如同苏辰那般,内敛沉稳,可是现在的苏贤却是锋芒毕露,就像……

就像苏辰发飙的时候。

“我不配?我?不?配?我看是你怕了吧?”柳然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两遍,怒目横眉,谦谦君子的气度荡然无存,白净的脸庞上笼罩下一片阴霾,阴沉似水。

“嘁。你让我比试我就要和你比试,你把老子的面子置于何地?”苏贤理所当然道。

柳然肺都要气炸了,他是师兄,苏贤是师弟,身份尊卑、地位高低就摆在那里,苏贤不尊敬恭维他就算了,还跟他谈面子?

去你的面子!

柳然知道,苏贤这是存心让他难堪,同时他也笃定苏贤在炼丹上必定是不如他的,所以苏贤心虚不敢应战!

否则,眼下这么好的一个羞辱自己的机会,苏贤怎么会不把握住?

真相只有一个——苏贤炼丹水平很渣!

“苏师弟,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怕了就直说,大家都是明理之人,别总在嘴上做文章,这样反而让众人看不起我们青丘门,真金不怕火炼,要不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柳然字字如剑,锋利见血,寥寥几语就将广大观众同胞拉入己方阵营,咄咄逼人。

“和你比试,我有什么好处?”

苏贤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浮现一抹忧色,这丝情感被柳然敏锐地捕捉到,在其心中更加坐实了苏贤不敢与他比较的想法。

好处?

你要知道,这里可是天玄国的丹药圣地,药帝楼啊!

如果在这种场合赢了他柳然,岂不是风光无限,声名远扬,届时天玄境内你的名字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众瞩目下的炼丹新秀,这是何等荣耀?

柳然就不能理解了。

用屁股想都知道其中有多大的好处,这苏贤还装傻?

其中若不能大震威名,他柳然吃饱了撑着借这机会找苏贤比试?

要知道,这场比试如若是他柳然赢了,那柳家新一代子弟必然登上天玄的舞台,受万人景仰敬佩!

……

第五十章 太古炼气丹

“你想要什么好处?”

借助炼丹考核在背后推波助澜发酵声望,这种事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不方便摆上台面明说,一旦说出来就变味了,所以柳然明智地选择了不说。

“我是个俗人,最喜欢名利双收,这场比试我要是赢了,顶多收获名声,可这利益在哪?”苏贤双手垂在腿侧,目光中蕴含着一抹深意,开口问道。

众人闻言,内心一震,此人真是贪念作祟,嫌出场费太少啊!

慕萱明眸流转,暗叹苏贤真是胆大,不顾旁人另类的眼光,没有柳然身上背负的柳家包袱,能如此坦然地说出心中所想,就是想通过这场比试赚取一些实质性的利益。

名声,说到底还是虚的。

只有那种实实在在的,能转化为修为的东西,才是苏贤真正的目的所在,修为才是最坚实可靠的壁垒。

除木逢冰外,唯有慕萱深知苏贤的炼丹水平,堪称一阶之巅,稍稍琢磨之下,慕萱便已了然,原来他之前的一番傲气轻狂的话,无非是在引柳然上钩罢了。

愿者上钩。

此刻的柳然,就算知道眼前是一个陷阱,但顾及名利,他不想上钩都无从选择了。这便是家族带给他的沉重负担。

而苏贤这话一出,在众人心目中说好听点叫直率,说难听点就是不要脸。

意思很简单粗暴,你不来点彩头助兴,恕不奉陪!

反观柳然,旁观之人看起来就觉得顺眼多了,处事含蓄圆滑,不像苏贤这无名小卒那般盛气凌人,不愧是大家族的公子啊。

柳然神情鄙夷,赌斗就赌斗,想添彩头还如此拐弯抹角,真是厚颜无耻。

但是,柳然表面上气势逼人,隐然间迸发着一股胜券在握之感,实则他心中是极其不舒服的,因为他感觉从头到尾自己好像都被苏贤牵着走。

然而,柳然似乎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一开始就是他处处针对苏贤,这才引来了苏贤的反击。

“既然苏师弟有如此雅兴,不妨我们就赌斗一场。不过,苏师弟刚入内门一月不到,可有拿得出手的彩头?”

柳然这话就很心机了,不着痕迹地点出了苏贤初入内门,底蕴尚浅,跟他这个青丘门的内门七公子之一比起来,肯定是相差悬殊。

苏贤淡淡望了柳然一眼,道:“出门太过匆忙,我这还有四十块中品妖石,柳师兄觉得这可算赌注?”

当苏贤从储物袋中掏出四十块中品妖石时,慕萱娇嫩的脸蛋不禁一抽。

这堆中品妖石不会是当初从本真传手中敲诈去的妖石吧?

现在居然还当着她的面拿出来当赌注,存心取笑她啊?

四十块中品妖石,便是四十万下品妖石,这落在平凡妖修眼中已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了。

可是,柳然的身后可是柳家啊!

见状,柳然清楚这四十块妖石或许已经是榨干苏贤的腰包了,心中蓦然泛起一丝得意,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笑容中含着嘲弄。

“苏师弟这赌注是否有些寒酸呐?难道你想以小谋大,占尽便宜吗?莫不是当我柳某人好糊弄?”

四十块中品妖石你嫌少?

苏贤眼眸一亮,完全无视了柳然话语中奚落的意味,这时候在他眼中柳然就犹如一座移动宝库,而宝库大门已露出了一丝缝隙。

缝隙之内,宝气浮动。

不过,苏贤故作难堪,不满道:“哦?这么说柳师兄的赌注一定是非常体面了,倒是愿闻其详。”

这句话把众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数百道眼神瞬间聚焦在柳然身上,堂堂柳家公子,能拿出手的东西一定百里挑一的吧。

“这是一枚传承水晶,前些日子里我侥幸所得。”

柳然很是享受众人关注的目光,于是眉目含笑,手掌翻转,手指从蜷曲到舒展,一枚菱状的淡青色水晶微微悬空,飘浮在其掌心之上。

“哇!”

惊艳声响彻整个药帝楼。

传承水晶,那是一位修炼前辈的毕生心血。

例如武学传承水晶,其中将完整记录了武道先辈生前掌握的最强悍纯熟的一门武学,只要将传承水晶融入神念种子,顷刻之间便可掌握这门武学的精粹,刻入脑海之中,仿若是自己苦心孤诣练了数十年的成就。

如果是丹道传承水晶,那水晶里或许是一张珍稀罕见的药方,或者是炼丹师一辈子的炼丹心得等等。

其他的,还有妖师传承水晶,偏门一点的还有阵宗传承水晶等五花八门的传承。

“不知柳师兄手中这枚是何传承?”苏贤双眼一眯,替在场所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据我所知,这是一枚武学传承水晶,其中包含着一份完整的上品灵武学!”柳然骄傲道。

哗!

一道道灼热的目光被紧紧吸附在了这枚淡青色的透明水晶上,这枚水晶仿佛有一股可怕的魔力,勾人心魂。

在商会中,一门上品灵武学最低也值一百块中品妖石啊!

而今是一枚藏着一门上品灵武学的传承水晶,可以说只要武修一使用,下一秒就能掌握一门上品灵武学,熟练程度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其中的价值根本难以估量!

柳然知道苏贤妖武双修的事情,在他的逻辑概念里,苏贤肯定是因为第一妖兽是月铜傀,从而对妖修一途失去了信心,所以想从武道上走出一条路来。

那么,拿出这枚武学传承水晶,柳然就不怕苏贤不心动!

苏贤自然是眼馋不已,这柳然真是太败家了,但却正合苏贤的心意啊!

此时此刻,苏贤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渴望,抿了抿嘴唇,目光牢牢锁定着那枚淡青色传承水晶,低沉道:“那劳烦柳师兄给这枚传承水晶估个价吧!”

估价?

柳然拿出这枚传承水晶纯粹是想炫耀一番博人眼球罢了,他料定苏贤没有比肩这枚传承水晶的财力,这个赌注只是逢场作戏,他柳然就是要让天玄子民看清楚柳家的底蕴!

顺带刁难苏贤一下。

“苏师弟,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呐!掏出四十块中品妖石你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吧,哪还有财力添注,来媲美我这枚传承水晶?”

柳然昂着脑袋,简直是用鼻孔看人,语气颇为不善地调侃着苏贤,已到了目下无尘的境地。

苏贤早防到柳然这一手了,随即便扭头,朝慕萱笑嘻嘻道:“慕师姐,你看看,柳师兄已经把礼送到我眼前了,我岂有不收的道理?不知你是否有意向资助师弟一番,我拿我的人格担保,日后定有厚报。”

慕萱一怔,没想到这场赌斗还波及到了自己身上,不过现在的她不考虑别的,只是忍不住想唾弃一波。

我呸!

你苏贤有个狗屁人格?臭不要脸的混蛋。

苏贤毕竟跟慕萱不是很熟,见慕萱眼神中浮现出挣扎之意,还以为她狠不下心,犹豫着不愿意帮助自己。

于是,为了让慕萱更坚定一点,苏贤果断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慕萱说:“慕师姐,你帮我稳赚不赔啊!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师弟只好找木长老帮忙了,想必他老人家宅心仁厚,断然是不会拒绝的。”

慕萱闻言,咬着银牙瞪向苏贤,这家伙居然直接把木逢冰给搬出来了。

一旦苏贤找木逢冰帮忙,结果可想而知,木逢冰一定是兴高采烈地就掏出一堆东西支持苏贤,那的确就没她慕萱什么事了。

慕萱倒不是怕得罪柳然,在她面前,柳然的身份不足为惧,主要是她打心眼里就想跟苏贤对着干啊!

可是,人家现在摆明着有后手,对着干也失去了意义,根本治不了苏贤。

想到这,慕萱立马换了一副表情,眨眼间顾盼生辉,语笑嫣然,惊得苏贤暗叫不妙,道:“苏师弟,这忙我倒是可以帮,不过日后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慕萱不问苏贤输了该怎么办。

因为这货铁定是输不了的啊!

所以慕萱更好奇的是此次伸出爱心援手,将来能得到多少回报。

“呃,慕师姐,你想要怎样,肉偿吗?”苏贤装傻涩涩道。

慕萱:“……”

这人他妈会聊天吗?

这个紧要关头,利益当先,就不能严肃一点吗?

旋即,慕萱目光如炬地盯着苏贤,嘴角露出了一抹得逞的微笑,道:“师姐要求也不高,以后每个月,你都要抽出一点时间在炼丹上指点一下我。”

苏贤无奈地挠了挠脑袋,炼丹其实他也不太会啊,这玩意儿还不是要仰仗青羽老头?

哦,不是,是大帝!

“青师,你怎么看,这波我该不该卖了你?”苏贤思绪如电,与青羽协商道。

青羽:“……”

“这个有点耗神念啊!”青羽故意拖长了声音,显然又是讨要好处的架势。

苏贤脸色一黑,心想当初你教我调教……

不对。

当初你教我指点药峰五个长老的时候,一边侃侃而谈,一边还想跟我扯淡聊天,现在谈到教一个蠢蠢的二阶杂牌炼丹师你居然跟我说这事耗神念?

青师,你捂着胸老实说,你的良心痛吗?

但是,有事相求,苏贤怎敢不敬。

对于厚脸皮的苏贤来说,此事是讲不了尊严的,形势决定人,低头才是上策。

“您老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苏贤道。

“嗯……以后我有什么新颖的修炼之法,你要按着我的想法来修炼。”青羽玩味地笑道,语气中仿佛有一股折磨人的恶趣味在内。

“尽管训练我,锤炼自身这是好事啊,我怎么会不答应!”

天真的苏贤还未意识到这所谓训练的残酷性。

“那就说定了吧。你什么时候懈怠了,那我也罢工,咱谁也不怕谁,你说对吧?”

苏贤苦笑:“对……”

“对了,天玄城中应该有些疗养神念残魂的宝物,这些日子替我寻一些来。”

这股神念的碰撞交流,看似漫长,其实不过在电光石火之间,在慕萱看来,仅仅是瞬息,苏贤便答应了她的条件。

慕萱也不怕苏贤反悔,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苏贤还不是那种得到了利益就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人。

紧接着,慕萱取出了一张古黄色的兽皮残卷,声音清冷干脆,传入众人的耳里:“这是一张丹方,据考证,它流传自五六万年前的太古年代,其上详细记载了一种二阶丹药,效果远胜如今的二阶炼气丹。”

“众所周知,二阶炼气丹只是辅助修炼,并未起到一丹定乾坤之效。”

“然而,这张兽皮卷上的丹药服用一枚便可毫无阻碍地在妖师境突破一阶修为,妖修不可重复吞服,一人一生只可服用一次,但突破之后不会影响根基,反而还更加拓实基础。我以青丘门真传弟子的身份保证,此丹方信息准确属实!而我将它称之为,太古炼气丹!”

随着慕萱清脆婉转的话音消失,药帝楼二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一秒后,惊呼声倏地如浪潮般席卷而来,震得人耳膜生疼。

“真的吗?真有这种丹药?”

“这效果就跟那百年长一朵花瓣的金灿蛇花一模一样啊!”

“可是金灿蛇花十年难以一遇,武学传承水晶也只能惠及一人,但这太古炼气丹却可以源源不断地量产出来,若是柳公子赢得了这一场赌斗的胜利,那柳家的未来注定是腾飞称雄啊!”

“……”

大家也不妄想赢的那一方会共享这张丹方,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在这个强者如林的远古大陆更是如此,鲜有人高尚到不计得失地为众人谋利。

但是,这不意味着以慕萱为代表的慕家或者以柳然为代表的柳家不会出售这种太古炼气丹啊!

兜兜转转,诸多散修还是极有可能尝到甜头的。

所以,只要不傻,每个人都可轻易比对出,这太古炼气丹的丹方远超一枚二阶的武学传承水晶。

猛然间,柳然不禁也痴呆了,望着那一张可望而不可即的古黄色兽皮卷,满目闪烁着贪婪之意,鼻间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可见其内心的火热程度。

“可恶!慕真传为什么会帮苏贤?还拿出这么珍贵的药方,她对苏贤就这么有自信吗?还是苏贤允诺了她什么好处?但是,毋庸置疑,如果这场赌斗我赢下来了,以后我在家族、在宗门的地位肯定是一飞冲天,令人仰望……”

这股心痒痒的感觉,犹如蚁群过境,啃噬着柳然的内心,偏偏给他一种酥软麻醉的快感。

……

第五十一章 炎煌秘术

黄漠不淡定了,看着双方针锋相对,不禁眼眯成缝,精瘦蜡黄的脸庞上涌现一抹笑意。

作为今日考核的主持者,在赌斗之时也充当一个裁判的角色。

四阶药帝楼在天玄国内地位超凡特殊,黄旭更是四阶炼丹师,一方管事者,黄漠行事虽不跋扈,但内心傲然,其父的存在让他有恃无恐。

“柳公子,不知这份赌注你可满意?”

因此,黄漠不顾柳然阴郁的脸色,笑问之。

柳然早已骑虎难下。

之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这枚武学传承水晶,这次拿出来不过是确信苏贤没有等价之物,从而起到一个彰显自身显赫家底的效果。

待苏贤难堪后,柳然会收起水晶,再拿出四十块中品妖石为注。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柳然哪能料到苏贤还可以不顾脸面地求助慕萱,关键是慕萱还真的出手相助了!

但柳然觉得,好处还是有的,只要自己赢下这场比试,那功劳更大。

毕竟,他觉得苏贤的炼丹之术肯定与自己差距悬殊。

收回阴沉绵绵的目光,柳然压下内心的震动,沉稳道:“当然满意。”

“那我宣布……”

“等下。”黄漠刚要宣布赌斗开始,却被苏贤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说话被打断惹得黄漠心中浮起疙瘩,但姜雨凝就在身侧,容不得他板起脸色,所以黄漠依旧露出阳光的笑容,耐着性子问道:“苏公子还有何要求?”

“太古炼气丹的丹方价值连城,我相信放到拍卖行去卖,卖出上万中品妖石的天价也不无可能。不知柳师兄何来自信,腆着脸用一块破水晶来与其相较?”苏贤的声音不响,却犹如石锤,震得柳然心慌。

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其实柳然还是虚心的,毕竟一枚二阶的武学传承水晶就算放到拍卖行拍卖,卖出一千中品妖石已经是顶天的了。

不像一张珍贵无比丹方,可以重复利用,造福后辈。

苏贤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刚刚你柳然不是嫌四十块中品妖石不够格吗?

现在你这武学传承水晶在这太古丹方前,不就是破水晶吗?

“苏师弟,莫要欺人太甚。这丹方只是慕真传借你的,又不是你自己的。”柳然话音铮铮,目光锐利如针,透露着一丝阴狠。

“有能耐你也找个人借啊!来来来,公主殿下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借啊!”苏贤不惧,叉着腰挑衅道。

苏贤就喜欢得理不饶人,刚刚你不是还神气得很吗?

现在落入下风了就警告别人莫要欺人太甚,岂不是在搞笑?

姜雨凝不禁无语,这苏贤真不是省油的灯呐,这时候还扯到她身上,这架势是要把在场两个真传弟子都拉入他的阵营啊!

偏偏这时候,柳然进退两难。

若退嘛,大不了拂袖说一句不赌了就可以转身走人,可这在那么多人看来就是认怂的表现啊!传出去不光自己倍儿没面子,还会牵连家族,届时自己在家族的地位说不定都会被贬低。

若进嘛,说的容易,万一输了怎么办?这一赌就是倾家荡产呐!

“喂,你考虑好了没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气度大愿意饶过师弟这次,那就找个理由,比如说你妈叫你回去吃饭嘛!”

苏贤冷笑一声,连师兄都不叫了,直把柳然往绝路上逼。

柳然被苏贤一句话戳中了痛处,眸子里顿时狠厉下来,直勾勾地盯着苏贤,坚定道:“赌就赌,但愿苏师弟愿赌服输。”

“我这还有一种残破的妖术,堪称传家重宝,名为炎煌秘术!”柳然满脸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赤红古书。

秘术,对应妖灵阶层,是最适合妖灵境的妖修练习的。

“一本秘术,似乎也难以弥补与太古丹方的差距吧?”

“还残破的呢……”

“……”

人群之中,嗡嗡的议论声传入柳然耳中,使得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而这时,苏贤的脑海里响起了青羽的轻咦声:“咦,没想到炎煌流传到了这里。”

“炎煌很有名吗?”苏贤搜索不到相关记忆,疑惑道。

“既然你没听过,那肯定是不有名了。也不过就是当年我一时兴起随手创造的帝术,没什么特别的。”青羽幽幽道。

你说什么?!

苏贤眼珠子瞪圆,错愕不已,震惊道:“帝术?”

青羽并没有回答,脑海中一片沉寂,似乎又陷入了深沉的怀念之中。

柳然见苏贤听到炎煌秘术的鼎鼎大名后露出了那大惊失色的神情,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丝安慰感。

“看来苏师弟对炎煌秘术也有所耳闻。秘术的确是没什么特别的,但是——”

柳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在制造了充分的悬念后,望见连姜雨凝都侧耳倾听之时,才悠悠道:“秘术也要看主人!炎煌秘术,创自青羽大帝之手,此乃残破孤本,且适合炼丹师修炼,大家觉得够不够抵得上一张太古丹方?”

咕噜!

全场寂静,所以吞咽口水的声音也分外突出!

就连姜雨凝和慕萱都呆滞了,皎洁的眸子里绽放出一抹华光,无不是心生神往。

远古三大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恐怕小孩子刚生下来,尚且连字都不识,但大人们却在耳畔边一遍遍讲述着关于远古三大帝的峥嵘岁月,希望将来孩子长大了,也能成为像远古三大帝那般的存在!

“柳公子,如果你愿意,我代表天玄皇室可以用等值之物换取你手中的这一秘术孤本,你大可不必冲动地拿它来做赌注。”一道清冷之音响起。

姜雨凝承认,她心动了。

这一刻,她看到了追逐苏辰的一线曙光,就是这炎煌秘术!

别看它只是一本秘术,很多人会觉得过了妖灵境就无大用了。

天玄国的妖王才几个?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远古三大帝在妖道上的智慧和造诣,才是姜雨凝想要见识进而钻研学习的。

更何况,据柳然所说,这本炎煌秘术适合炼丹师!

“公主殿下,恕在下无法割爱。它是家中重宝,若非迫不得已,在下也不想拿出来做赌注。”柳然露出了绅士般的笑容,笑容之中又略带苦涩,显得极为委屈。

听到回答,姜雨凝明眸一黯,难掩失望之色。

“哈哈!柳师兄,我现在有点欣赏你了。这赌注我真的是很满意呢!”

苏贤两眼放光,就差猥琐地舔嘴唇了,何止是欣赏,苏贤甚至还很想大笑,而且是那种仰天的大笑,余音盘旋半空的大笑。

这赌斗再次上升一个极为,黄漠的心都开始躁动起来,这场他要是主持的好,那黄旭定然也对他刮目相看啊!

“既然已确定了赌注,那就请双方入场比试吧!”黄漠高声道。

好戏即将开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黏在两人身上,似乎恨不得吃了他们似的。

“呃?这就开始入场比试了?不讲规则的吗?”苏贤挠挠头表示不解。

除了少部分人也心存疑惑外,其他人都哄堂大笑,虽然他们大部分都不是炼丹师,可是炼丹赌斗这档子热闹他们看得不少,自然不会对规则陌生了。

苏贤这惊天一问,一下子让柳然心中的大石落地,嘴角上弯,颇有势在必得的霸气。

这时候,姜雨凝也蹙起了秀眉,露出了一抹忧色。

她与苏贤之间只是有苏辰这一层关系而已。

实则,她对苏贤压根儿不了解,就更别谈对苏贤的炼丹之术知晓几何了。

姜雨凝不想看到的是太古丹方落入柳然之手,如果那样子,柳家同时掌握太古丹方和炎煌秘术,无疑会对天玄皇室造成威胁。

近年来天玄城中暗流涌动,柳家更是蠢蠢欲动,隐约间露出了獠牙,大有一番与天玄皇室分庭抗礼之势。作为皇室中的一员,姜雨凝自然也不希望看到柳家进一步壮大。

所以,这场赌斗她还是更倾向苏贤这边。

但苏贤这问题问的也太让人不放心了吧?

黄漠按了按手,压下了场中的躁动,解释道:“一般在炼丹师考核之中提出的赌斗,规则一向不变,那就是任选一座药鼎,在考核范围内随意炼制丹药,最后以炼丹的成功数量及其品质来分出胜负,若数量和品质都相等,则看所耗时长。”

待黄漠说完,苏贤明悟般地点了点头,望向柳然的目光中浮现出一抹古怪之色。

古怪之中,夹带着一丝怜悯。

兄弟,你认真的吗?

“虽然在远古大陆上我肯定不是炼制一阶丹药最厉害的,但是,虐你柳然是不是绰绰有余呢?”苏贤坏笑着想到。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可别大意了。”感受到苏贤内心的想法,青羽肃然告诫道。

苏贤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点了点头,便一步踏出,正式选择了其中一尊铜蟾鼎,而柳然的眼神中有一抹得逞之色,冷笑着选择了苏贤右边的那一尊。

“柳然常年跟在哑老头身边,习得一招震鼎之术,不但能加快炼丹速度,还可以用来影响干扰旁边的炼丹之人,切记提防。”

神念传音!

只有晋升妖灵境,或者神念足够强大的人才有神念传音的本事。

这一道声音,正是来自于木逢冰。

哑老头乃是药峰五老之一,苏贤与他也有一面之缘,就是塞给苏贤一瓶三阶玄水丹的那位。

怪不得柳然故意选在了自己的旁边,笑得还那么怪气。

苏贤点了点头,算作是对木逢冰的回应,但是终究没选择换一尊药鼎。

这是苏贤的自负!

他震归他震,我自岿然不动!

……

第五十二章 赌斗开始

“我宣布,赌斗开始!”

随着黄漠声音落下,苏贤和柳然手上都快速有了动作。

首先,这八尊药鼎已经预热完毕,两人只需要投入药材再起火便可以了。

异火,便是成为炼丹师的最高门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火,炼丹天赋再高也无济于事。

而异火更凸显一个炼丹师的资本。

只见柳然神情极度认真,沉下心神,再无一丝傲色,一拍药鼎,肃声道:“火起!”

唰!

忽然间,柳然白皙如玉的手掌之上绽放出一朵瑰蓝色的火焰,火势森森,转眼间便如液体般滑入四只铜蟾蜍大张的嘴巴里,蹭的一下铜蟾鼎中温度高涨,黄铜表面上仿若覆盖了一层薄膜,微光闪烁。

“一阶蓝花炎!”眼尖的人瞬间识别出了柳然的异火。

拥有异火本就是难事,别看一阶异火只是一阶,大有垂涎之人。

而且,如果一阶炼丹师冒然使用高级别的异火炼丹,掌控不足,一个不慎就落得精华散尽。所以一阶异火最适合一阶炼丹师不过了。

反观苏贤,进入炼丹的状态后锋芒尽数内敛,平静的面容之下,一颗火热的心开始怦然跳动!

这正是那日在丹药堂中炼丹的感觉,似是渴求,豪情陡生,若有雄鹰展翅之势。

青芒一闪,大青炎被苏贤灌入了四个火口之中,铜蟾鼎不似赤龙鼎,苏贤第一次接触,难免生疏,所以也没有托大,更别说一口气直接扔五种药材下去了,而是单单投入了一包清灵散,细细感受着其在铜蟾鼎中的变化。

“两人同时放入了一包清灵散,都是选择先炼制洗髓丹呐!”

“洗髓丹可是基本功,一阶炼丹师掌握的肯定最为熟练了。”

“哎,别光顾着聊啊,那苏公子是什么异火,我怎么从未见过?”

“咦,对啊,好罕见的青色火焰,据记载一阶异火有千余种,可没记载过有这样的啊!”众人迷惑。

“……”

听得众人讨论,黄漠暗道机会来了,立即一道浑厚响亮的声音从口传出:“那是二阶大青炎。大家没见过也很正常,一般来说一阶小青炎和二阶大青炎都不会归入相应品阶之中记载,而是统一写在四阶吞天青炎的名下。”

“二阶大青炎,再进化两次之后,便可成为四阶的吞天青炎!可惜,这吞噬异火之路,颇为坎坷啊!”黄漠叹道,语气中有一丝惋惜,也有一丝羡慕。

黄漠身为二阶炼丹师,手中的异火也只是普通的二阶异火砂烽炎,没有晋升的可能。

如果以后异火跟不上品阶,还需费一番力找寻更高级的异火。

可是,大青炎能进阶,未来能成长为四阶异火,可谓是潜力巨大,由不得他不羡慕。

不过,难就难在这里。

想要吞天青炎,那就意味着大青炎要不断吞噬异火,而且这异火品阶还不能低,否则几乎没啥效果。

天玄城就那么大,异火又如此珍贵,所以哪来那么多异火给苏贤吞呢?

因而,黄漠的这番话说得也很客观,其中并无针对贬低苏贤之意,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在黄漠解惑之后,人群之中赞声一片,待渐渐平息之后,众人的目光重新锁定在苏柳二人身上,场中形势也已经如火如荼。

仅仅一分钟的工夫,苏贤已将清灵散的精华提取完毕,而他也慢慢熟悉了这铜蟾鼎的特性。

三足铜蟾鼎,虽比不上赤龙鼎那般霸道猛烈,但在四个火口之下,凝练药材精华也是一件易事。

一分钟才炼出了清灵散的精华,对苏贤来说已经算慢的了,这还是在他不急不躁的情况下完成的,要知道当初用赤龙鼎炼制洗髓丹,苏贤的最快记录可是四分钟!

当然,那是五种药材一块儿炼的。

“哇!这苏贤提取的好快,不过一分钟就已经完成了清灵散的提取。”

人群中响起惊艳声,这无疑对柳然的心理造成很大压力。

“柳然动作沉稳,炼丹水平还算扎实,可这清灵散的精华连一半都尚未提取到,难道这是输在异火上吗?换作是我,好像也做不到苏贤的速度,唯有师尊才可以一上手就那么快。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除了旁观者的注视外,慕萱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凝视着苏贤,蛾眉微蹙,流露出一抹思索之意。

这就是神念对异火的掌控力!更有对药理知识的完美理解!

换言之,这也算作炼丹天赋的一部分。

此刻,柳然眼神中有一抹骇然,心中叫苦不迭:“该死!他怎么会这么快!难道是二阶异火的缘故?”

但是,柳然根本无暇看苏贤,因为他若不把全部心神投入炼丹之中,那这次炼丹随时都有失败的风险。

炼丹,本来就是一件成功率很低的事情,一点微小的错误都可能酿成炼丹失败,柳然都赌上了传承水晶和炎煌秘术,怎敢不用百分之一百二的实力去坚守?

紧接着,苏贤投入了净髓红沙,原本稍显温和的大青炎气势暴增,宛如凶神恶煞的牛鬼蛇神,猛地将粒粒细小的红沙卷入其中,疯狂淬炼,滋滋作响。

滴答!

滴答!

众人眼前没有钟摆,依靠细数着心跳,也能将时间推算个大概。

这次,约莫是四十五秒钟,净髓红沙提炼完毕!

“快了!居然比熔炼清灵散还快!”

众所周知,净髓红沙乃是炼制洗髓丹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最艰难最难以逾越的一环,主要是因为净髓红沙本身的特质就难淬炼,往往要耗上更长的时间才能提取其中那一摊血红色的精髓。

药帝楼第五层,黄旭的嘴忘记了咀嚼,用衣袖擦了擦油嘴,惊异道:“哇哇哇,这小家伙怎么回事,这淬炼速度已经赶上我了啊!”

木逢冰轻轻一笑,眼中并未惊奇,反而是期待满满。

木逢冰很好奇,在苏贤那如浩海般药理知识的支撑下,他的炼丹极限究竟在哪里。

围观群众总喜欢作比较,这一对比之下,不禁为柳然担忧了,毕竟他还是没炼完清灵散啊!

很快,众人都把柳然抛之脑后,全神贯注地看着苏贤的操作。

下一刻,姜雨凝瞠目结舌!

苏贤这一个动作,让黄漠愣了,慕萱呆了,众人纷纷张开了嘴,表示震惊和不解!

“我靠,他在干什么,哪有三种药材一起放的?”

“铜蟾鼎里还放置着两种精华呢!他就不怕混入杂质?”

“此人还是太冲动了,年轻气盛。这下子看来柳然稳了啊!胜在不骄不躁!”

所有人一边唏嘘感慨一边直摇头,神色之中浮现出了惋惜。

众人已然觉得这次凝丹无望了,但是药帝楼第五层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砰!

火鸡腿骨头坠地,黄旭身躯僵硬,目瞪口呆,喃喃道:“三药齐炼,这是我最近在研究的炼丹之法啊!”

“这方法可行?”

已是三阶炼丹师了,木逢冰对于苏贤的行为只是皱眉,毕竟这已经打破了他平常的炼丹观念,但他却没有直呼不可能,而是问可不可行。

对于炼丹,一切皆有可能!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这太考验神念强度和操控度了,我至今还未成功过,原因是因为神念太弱,而不是掌控力不够。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如果成功了,那说明他的神念强度定然在我之上啊!起码是四阶或四阶之上啊!”

“卧槽,这小家伙才几岁啊,顶多是和漠儿相差无几啊!难道就有超越我的神念强度?这是哪门子的妖怪啊!”黄旭叨叨道,语气中很不平静。

黄旭猜的不错,苏贤的确有超越四阶的神念。

但他不知道世间有一奇物,叫点识灯!

当然,他还不知道,有一种手法,叫五药齐炼!

“稍安勿躁,且看下去。”木逢冰性子冷淡,这时候也显得淡定一些。

第二层中,火光弥漫,空气都微微炙热,此刻暗锁石所铸的墙壁上似有液滴凝出,冰凉的液体悄然滑落,气温又归于平常。

柳然虽全身心投入,但也不是聋的,在一片嘈杂之中,终于知晓了苏贤居然三药齐炼。

简直作死!

“看来我都不需要用震鼎之术,他这次也肯定失败啊!”柳然心中窃喜,随即更加认真,确保此次炼丹的成功。

场面已有些失控,惊得白浪掀天,唯有苏贤一人仍旧面不改色,眼眸之中精光浮动。

一分钟之后,众人还未听到炸鼎之声。

炸鼎,预示着药性不相容的药材混合,表示失败即将来临。

两分钟……

三分钟……

“天哪!他居然还没炸鼎!”

“真的假的啊?应该会在凝丹那一步失败吧!”

“你们看公主殿下和黄公子的表情,显然这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了。”

“你真会察言观色。”旁人赞许道。

“过奖过奖……”那人谦虚回了一句。

“……”

在苏贤合炼三种药材的第二分钟,苏贤心念一颤,感受到了全部精华已提取完毕。

三种药材,只用了两分钟,堪称神速!

嗡!

倏然,铜蟾鼎身开始微微颤动,象征着其内的精华已浓郁到了极致!

“我看到了什么?才两分钟啊!他已经提炼结束了!”

“这是要凝丹的节奏啊!居然真的可以三药齐炼?简直颠覆我炼丹观呐!”

慕萱幽眸复杂地望着苏贤,原来这就是自己与他的差距吗,自己以为不可能的事,在他手中却绽放出了无限可能。

这根本就是观念上的碾压啊!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视线拢聚,上百双炽热的目光统统凝聚在那一尊铜蟾鼎上,蓦然间场中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成与败,就看下一刻。

嗡!

几秒钟在众人感受来却极其漫长,骤然间,五枚精致雪白的浑圆丹药飞出,苏贤迅速抓起瓷瓶一挥,五枚洗髓丹全部收入其中。

那成色,分明是圆满品质!

一秒钟的寂静,乃是狂风骤雨前的酝酿,压抑着的是众人澎湃激动的心潮。

而下一秒,这股众人心间的惊涛骇浪化作惊雷般的惊叹声响彻药帝楼。

“他成功了!五颗圆满,丹药极致啊!怎么可能啊?他才这么年轻……”

“此人让我看到了远古时期炼丹术的荣光啊!他师承何方?是青丘门的南宫仙人吗?”

“……”

慕萱感受到的震撼远不比他人小,如今她内心涩味渐浓,不由想起师尊将她与苏贤做的对比,自信心猛然受挫:“之前他圆满品质的丹药都是这么炼出来的吗?难怪……”

姜雨凝终于明白了苏辰那句话是何意。

“天玄国下一个天骄,已经在崛起的途中了。”苏辰那天的话一遍遍回荡在姜雨凝的脑海中。

如此震撼人心、刷新认知的手法,且不谈其妖道修为如何,毕竟苏贤正式开始修炼才不到两月,但他的炼丹造诣已可以跻身天骄行列了。

姜雨凝不禁恍然,原来,他可能跟苏辰一样,只能让众人仰望,让自诩天才者光辉失尽,黯淡无光。

……

第五十三章 你今晚的家宴?

“怎么可能?他已经炼完了?还是五颗圆满?”

柳然震骇,郁闷的几乎吐血,心境一乱,刚刚放下的净髓红沙中杂质竟与清灵散精华混为一块儿,直接导致第一次炼制失败。

这时,柳然终于有机会望向苏贤了,只见后者已经开始第二份洗髓丹的炼制,连望都没望他这边一眼。

这一次,五药齐炼!

柳然的大脑里已是在嗡嗡作响,他目眦欲裂地望着苏贤淡然地投入五种药材,手法娴熟地开始第二次炼制,这是要完全摧毁他的自信吗?

“哇!我感叹词都不够用了,五种药材一起炼啊!”

“他可能成功吗?”

当场,已经没有人贬斥这种做法的疯狂无知,他们同时在心里问自己:“这有可能成功吗?”

抛去了不可能的坚定回答,这是众人思想上的一种转变。

药帝楼五楼,木逢冰苦笑一声,道:“你挡着我了,其实不用看都知道,这次五药齐炼苏小友也能成功。”

“为什么?”黄旭实在不能相信。

自从苏贤一次性放入五种药材,黄旭那肥大宽阔的身子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神情凝重地趴在投影壁前,眼珠子一动不动,鼻尖离墙壁不到十公分,就是想要看个明白。

“他的气质,说明一切。”木逢冰无奈道。

“气质说明一切?”

黄旭重复了一遍,扭头再看,果然,这家伙太平静了!

平静得诡异,平静得可怕,平静得仿佛已经预知结果,自己肯定是成功的那样。

黄旭身为四阶炼丹师,自然体验过这种心境,那就是他在炼制一阶丹药的时候,那种十拿九稳的感觉,那时候的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这种由内而外的自信。

“我信了。”

黄旭浓重地叹了一口气,跌坐在青藤椅上,此刻不止是慕萱受挫,就连四阶炼丹师的黄旭都受挫啊!

此人的理念和神念统统走在了自己前面。

“他的师尊是何方神圣?”一个人不可能天生就这般妖孽,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恐怖的存在,所以黄旭不甘心地问道。

木逢冰摇了摇头,道:“你可能不知道,他……”

接下来,木逢冰言简意赅地讲了那天苏贤指出药阁典籍中错误的奇事。

“我们五个人和你也有同样的疑问,然后问了裘沧,你猜他怎么说?”

“快说,你现在还讲故事一样的会吊老子胃口了?”黄旭催促道。

木逢冰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似有怀念之色,叹道:“裘沧说,师尊是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苏贤跟当年那个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包括苏辰。”

“当年那个人?”

能被众人所隐晦指出的当年那人,黄旭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道人影,旋即脸色大变,满是震惊崇敬之色。

当年,黄旭只是一介平凡的二阶炼丹师,前往大千皇朝中心的五阶药帝楼拜师学艺,所以有机会亲眼见证了一个皇朝的臣服和匍匐!

那种冲击感跟道听途说是完全不同的。

“我曾问过我的师尊,但我师尊谈起那人也只是连声叹气,他告诉我,如果连五阶炼丹师都没到,那根本没有接触那人身后那恐怖势力的资格。就连我师尊,都是谈虎色变。”黄旭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道。

“不过,当年我们错过了交好的机会,但现在……我们可以在他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啊!让他未来长大后想起往事,会感激,会感慨,会感谢,遇到过生命中最好的我们。”

下一秒画风突变,原本心情沉重的黄旭突然变得眉飞色舞,在为木逢冰勾勒着未来的美好蓝图。

“呵呵。你若带着目的接近他,可能还没交好就交恶了。”木逢冰略略打击了黄旭一句,便再开始关注第二层的状况。

这次是四分钟,第二炉洗髓丹炼制成功!

四分钟,柳然欲哭无泪,他才刚凝练出清灵散精华啊!

“江山代有才人出!”

“此少年真当是天纵之资,如若中途不夭折,说不定将来这药帝楼都要归他管啊!”

一时间,药帝楼第二层中好评如潮。

众人似乎都忘记这是一场赌斗了,纷纷屏息凝神地欣赏着苏贤的炼丹艺术,那种感觉美妙极了。

这时候,苏贤的每一个动作举止在他们看来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三分四十秒后,第三次成功。

“这……”

“唉。”

众人再次被狠狠震惊了一次后,剩下的只有麻木了。语言已经无法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除了叹气,除了喊六六六,其他的人也只能沉默了。

柳然明白,大势已去,此刻他眼神灰暗,望着那一枚传承水晶和炎煌秘术,内心落满尘埃,连一丝斗志都升腾不起了。

你说震鼎之术?

还震个屁啊!

震鼎也耗费精力和神念啊!

到时候人家还炼得风生水起,自己已经把自己震得半死不活了,还嫌脸丢的不够吗?

半个时辰后,十五份材料已消耗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七十五枚的精致丹药!

从炼丹的状态中退出,苏贤只觉得神念消耗了一两层,依旧饱满火热,不像上次那般几近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这时,苏贤望了望已经无心炼丹的柳然垂头丧气地撑在药鼎之上,柳然的眼中满是懊悔和痛苦,额头布满了冷汗。

这不光是畏惧名声逝去,更是对两样至宝输给苏贤的惊恐。

家族会怎样惩罚他?

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

一问比一问诛心。

苏贤哪管柳然想什么,随即扭头望向黄漠,意思是你可以公布结果了。

黄漠有些莫名其妙,你炼完丹了看我干什么?

在苏贤看了黄漠足足一分钟后,后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闪过慌忙之色,忙道:“我宣布,这一场赌斗,苏公子胜!同时,恭喜苏公子成功晋升为一阶炼丹师。”

说完,已经有负责人员为苏贤递上了属于一阶炼丹师的徽章。

这枚徽章上金光熠熠,一颗硕大的紫水晶星星镶嵌其中,宛若九天之上的天辰,耀眼璀璨。

在宣布声落下,众人才从视觉盛宴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呃,原来这是一场赌斗啊!”

“是啊!看的太投入了,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一个人的独角戏,根本没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柳然气得想要吐血。

“柳师兄,不知你晚上的家宴我们还能前往畅饮吗?”苏贤音量一高,当众问道。

家宴?

畅饮?

你还他妈有脸跟我说家宴?

还想畅饮?

去干嘛?

看老子被骂的狗血淋头吗?

柳然心中本就郁结,此刻被苏贤一激,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昏倒在地,脑袋还磕在了坚硬的铜蟾鼎上。

咚!

画面惨不忍睹。

但愣是没一个人冲上去搀扶柳然,最后还是黄漠苦着脸将柳然带去休息,再唤了一名柳家的炼丹学徒回柳家让他们来领人。

“这么禁不住刺激?”

苏贤无语,之后将作为赌注的太古丹方、武学传承水晶和炎煌秘术全部拿回,其中太古丹方物归原主,后两者则是郑重地收入储物袋之中。

刚来天玄城一天,就赚得盆满钵满,饶是苏贤也乐开花了。

而柳然错过了这一次的一阶炼丹师考核,等下一次考核说不定就是下个月了。

除非,柳家花大代价让药帝楼为柳然单独做一次考核。

在苏贤和柳然之后,一个个青丘门的内门弟子也硬着头皮上场了,通过率高达百分百,当然,不包括昏过去的柳然。

看来青丘门还是不打无把握的仗,只要带了出来,各个都是精兵。

最后,还有几个散修支付了一枚中品妖石前来考核,有成有败,但围观之人皆是意兴阑珊,仿佛在苏贤之后的考核都觉得索然无味。

是啊!

相较之下,其他人的表现都太平淡了,也难怪众人失了兴致。

日落西山之际,红霞漫天,似是娇羞的姑娘遮掩了容颜,天际边的霞光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地趋于黑暗。

天玄城中,张灯结彩,光亮的触手遍及每一个角落,此刻热闹狂欢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药帝楼中的考核也随之结束,庞大拥挤的人流从药帝楼中涌出,人群一股股逐渐分散,融入了陷入欢腾的天玄城中。

“神迹呐!今日所见,够我给酒楼那帮朋友讲一年的,太惊心动魄了!”

“我回去就将给我的妻儿听,希望我的孩子未来也有青丘仙人那般的成就。”

“……”

许多人不时还咂咂嘴,回忆起那道青衣长袍的身影,那一个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那股高人般的出尘气质,想想都内心振奋,亲身经历过那种视觉震撼,仿佛那丹是自己炼的一样。

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了。

……

然而,此刻的柳家,覆盖上万平米的土地,高墙林立,守卫森严,赫然是一个庞大家族,家族子弟上百人,高墙内辉煌的灯火之下是满座的家族成员。

原本应是欢喜相聚,却因白日一事,喜庆之意已被尽数冲散,大堂之中气氛压抑,甚至降到了冰点。

大堂最高远处,座椅之上覆盖着一层灰蒙蒙的微光,微光之下,乃是一整块晶莹剔透的蒙尘玉石雕刻而成,上面还铺了一张色彩斑斓的虎皮,虎皮柔软舒适,取自妖王境的斑斓玉虎,虎皮之上,端坐着一位温文尔雅的白袍中年人。

不过,此刻中年人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惊怒,温柔的眼神陡然间变得犀利,寒声道:“逆子,当着全家族的面,说说你今天干的好事!”

此人,正是柳雨轩,如今的柳家家主,也是柳寻和柳然的父亲。

柳雨轩的身侧,坐着一位宫装妇人,身材窈窕,面容姣好。

一张狐仙般的魅惑容颜上尽显媚意,作为柳寻和柳然的母亲,许氏的脸上一点儿也看不见岁月的痕迹,此时她的幽眸之中涌动着泪光,心疼地望着跪在中央的柳然,却也不敢开口为其脱罪。

毕竟,今日柳然犯下的错太大了,大到根本无法弥补!

丢了武学传承水晶不说,还输掉了家族重宝,堕了家族名声,连家族利益也赔得干干净净!

柳雨轩大发雷霆的同时,还要想方设法补上柳然捅的这个大窟窿,实在是头疼不已,有的只是对柳然无尽的失望。

那可是炎煌秘术啊!

青羽大帝创下的帝术残卷,你说赌就赌掉了,还拱手送到了家族仇人的手上?

说难听点,你真是我亲儿子吗,你脑子里是进粪了吗?

……

第五十四章 柳家之谈

柳家。

红喜萤扇动着小翅在灯罩下飞舞,灯罩旁两列酒席如绸缎般铺开,大堂顶端撒下点点白光,周围还有黄影萤散发着金黄光芒。

光辉交错间,柳然脸色苍白,面如死灰地跪在红毯上,膝盖骨都已隐隐作痛。

随着柳雨轩一道厉声后,柳然不敢忤逆,喉咙嘶哑,声音泣血,从青丘门中柳寻被杀一事开始,痛苦地讲述着苏贤与柳家的血仇。

过程中,柳然精神麻木,讲的大部分都是事实,当然还有些潜意识地润色想象,总的来说影响不大。

对方连族长亲儿子都杀了,再加上炎煌秘术,两者之间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提到柳寻之死,许氏泫然落泪,呜咽之声揪着柳雨轩的心,犹如刀绞。

柳家族人纷纷沉默哀悼,但神色还不至于那么沉痛悲怆。

天玄城五大家族有柳家的一席之地,可是表面上密不透风的柳家,其实在内部也有派系斗争,利益纠葛之中,柳寻的死说不定还会让一部分人幸灾乐祸。

“雄儿,我当初让你查的你查到结果了吗?”柳雨轩高喝一声,声如惊雷,炸得在座众人眼神晕眩。

柳雄,柳雨轩的大儿子,也是名义上下一任家主的继承者。

柳雄身材壮硕,浓眉大眼,不同于柳然的阴气,柳雄的脸庞上布满阳刚之气,瞳如雄狮,发若熊毛般浓密,只是从酒席上微微起身,便给人一种沉重山岳之感。

武灵境!

在众人心思如波涛生灭般起伏时,柳雄磁性十足的嗓音传来:“回父亲,自一个多月前我们接到消息时我就派人调查苏贤身后的背景和来历,可奇怪的是,此人像是空降一般,一个多月来我们都毫无音讯。”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一个毫无背景妖者就敢不顾柳家威势残害我儿?如今晋级妖师更加肆无忌惮,当众羞辱柳家颜面,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

柳雨轩怒不可遏地低声咆哮着,陡然间,大堂内弥漫着一层暗绿色的毒雾,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连呼吸都不敢。

这种毒雾是柳雨轩释放而出。

毒雾出现,说明柳雨轩的情绪已陷入了剧烈波动之中,对自己身上的残毒都无法控制,使其溢出。

许氏抚了抚柳雨轩的背部,轻轻一挥衣袖,隐魔毒气被瞬间驱散,一股醉人幽香逸散开来。

“父亲息怒!这一个多月来,此人藏匿于青丘门之中,我们柳家根本奈其不得。可如今他竟敢如此招摇进城,还以卑劣手段从二弟手中骗取了家族重宝炎煌秘术,这里,可是天玄城,而非青丘门!”

隐魔之毒,柳雄并不受干扰,因此神智清明,炯炯如狮的眼瞳之中精芒闪烁,话中的深意已是昭然若揭。

天玄城内,除了皇室和其余四大家族,哪有柳家不敢杀的人?

不过,你总不能明着就倾巢而出包围苏贤,然后让他抛尸街头吧?

这明摆着是和青丘门作对,到时候人家一个妖王下来就屠了柳家满门,他们找谁哭去?

天玄国境内,四大宗门甚至凌驾王权,在如此森严的等级秩序之下,柳家唯有低下头颅。

所以,这一切还要偷偷进行,这样事成之后青丘门找不到证据,自然无理刀刃相向,等时间一长,此事便可不了了之了。

“据我所知,那苏贤小儿身旁可跟着一名青丘门的药峰长老,雄儿你可有良策?”在柳雄和许氏的劝慰下,柳雨轩的情绪逐渐归于平静,眼眸之中藏着一丝阴毒,锐利道。

木逢冰,可谓是暗杀苏贤任务中不得不逾越的大山。

可是,柳家偏偏伤不得木逢冰。

宗门长老,身份比柳家家主的都要重,更何况人家是个三阶炼丹师?

传闻,他此次是来晋升四阶的。

怎么搞?

这一问实在难倒了柳雄。

在大堂氛围又重陷凝重之时,一位身披绿袍的富态中年人手指轻点桌案,笑道:“二弟,我有一策。”

“哦?大哥有妙计?”此话一下子勾起了柳雨轩的兴趣。

柳家上一代有三人,大哥柳雷轩善谋,老二柳雨轩善政且善战,三弟柳风轩擅长经商,柳家商行贸易统统交由柳风轩管理,经济实力雄厚,这番珠联璧合之下,柳家日渐强盛也不足为奇了。

柳雷轩黑须倒垂,鬓发泛白,却掩不住其目光中的睿智光芒,绿袍之下是稍显佝偻的身形,显得瘦弱矮小,只是嘴角那抹掌控全局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柳雷轩望着自己干枯如树皮的手背,手指蜷曲,幽幽道:“小然未通过一阶炼丹师的考核。半月之后是二阶炼丹师的考核。照理说下一次一阶考核是在一个月后。只要小然在一个月后再去参加考核,顾及宗门的完美成绩,木长老定会再多等待半月。这样,我们便有一个月的时间布局……”

“然后呢?”

柳雨轩眉梢一挑,面容上乌云渐散,柳雷轩的话似有拨云见日之效,就连一直低垂着脑袋的柳然都微微挺直了腰杆,惨白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想要复仇的阴狠。

“二弟莫急,此乃大计,怎可如此仓促便敲定?”

柳雷轩的话使得柳雨轩身躯一震,神情恍然,气息再一次恢复了内敛沉稳,眼底浓烈的杀机之花缓缓绽放。

是啊!

这种事,就这样在上百族人前说出来了,万一有人泄密怎么办?

柳雨轩意识到在此事上自己身为一族之长,堂堂家主,却在不知不觉中意气用事,差点坏了大哥的大局,不禁深感歉疚,更是默默反省。

之前,他真的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至于关于炎煌秘术的赔偿,若是成功击杀了苏贤,将其身上的财宝夺回,那不就是最好的补偿吗?

这顿家宴,众人皆是吃得心不在焉,心绪繁杂,故而食之无味。

今日一事,柳家选择了默不吭声,但退让只是表面,许多身居高位之人都知,柳家必然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国都之中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此刻,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

青丘门在天玄城中有特定的住所,乃是宗门设立在城内的站点,名为青丘园。

黑夜下,青丘园那块大院散发着神秘绚丽的青光,各院子里灯火通明,此刻三道低调的人影从青丘园后门溜出,迅速地汇入了人潮中。

从天玄城的上空俯瞰而下,天玄城内犹如光河纵横,一条条璀璨如白昼的街道蜿蜒曲折,夜市中活力澎湃,象征着天玄城的繁荣之貌。

“苏小友,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有闲情逸致来逛这些小摊子。”

附近一大圈,都是家族驻地,高墙之间却是最人流最为拥挤的地方,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乃是一大片供给修炼者的贸易区。

人流中,三道不起眼的身影几乎是并排行走,一老一少外加一位面蒙轻纱的曼妙女子。

此刻,木逢冰依旧是原先的打扮,面目如冰,朴素黑袍,周身毫无妖气波动,仿若一个普通人,落在他人眼中,他像个家奴跟在中间那黑袍少年的左右。

苏贤褪去了青丘袍,那袍子走在大街上太过招摇瞩目了,裹着一件黑袍显得更为平凡,往人群中一钻,那普通中又显清秀的脸庞,低调得很。

毕竟,大部分少年都这副青涩模样,只不过苏贤的气质更凸出一点罢了。

苏贤右侧,乃是慕萱。

“慕师姐,我还以为你这个慕家千金青丘真传看不上这些凡俗之物呢!不过,你说你出来就出来,蒙着个面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故意引起别人关注吗?”苏贤没有回木逢冰的话,反而是跟慕萱嘀咕起来。

木逢冰在一旁听罢,眉目中都泛起一抹笑意。

“还有,柳然都有家宴,你没家宴吗?”苏贤不解。

要是柳然在这里又听到“家宴”二字,可能会再晕一次。

“你话怎么这么多?我不戴面纱恐怕你今天都要被活活围死在这里。”慕萱秋眸一蹬,秀发如瀑,在夜色和月色之间走着,她堪称绝色,的确是美得动人。

“苏小友,你可别不信,天玄城内,追慕丫头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木逢冰调侃道。

“真的吗?有追姜雨凝的多吗?”

姜雨凝在慕萱看来可是人生中的劲敌,而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将她与姜雨凝作比较了。

特别是,还比不过……

这就很尴尬了。

“苏贤,我掐死你!你有种别跑……”

两人一追一逃,毫无形象包袱,与白天判若两人。

这一幕惹得木逢冰也连连摇头,但神念却无时无刻不系在两人身上,毕竟这天玄城中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苏贤如今更是处在风口浪尖,就算有青丘门的名义相保,也不排除被人暗算的可能。

人群穿梭中,青羽道:“别跑了,再跑你就要错过了。”

“嗯?”苏贤脚下一顿,身形便停滞下来,尽显武师风范。

嘭!

但慕萱哪刹得住,嘭的一下就撞在了苏贤的背上,幸好苏贤底盘稳,脚下纹丝不动。

可慕萱却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在她想来这苏贤定是故意戏耍她,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淫贼!

没有看慕萱娇羞的脸颊,在青羽的指引下,苏贤停在了一个较为破烂的摊子前,摊主贼眉鼠眼,眸光中深藏着狡诈之色,见有客靠近,原本懒洋洋的神态瞬间变换,眨眼间便是满脸的谄媚讨好。

“少年郎,一看你如此器宇不凡,仙风道骨,定是人中豪杰……”

摊主才吹嘘到一半,便被苏贤无情打断,道:“别废话,你摊上这些东西我都要了,要多少妖石?”

这个摊子几乎没有生意,只因一块破布上摆着些乱七八糟的下流功法和妖术,就连其余一些异物也是奇形怪状的,最有价值的,当属那块手掌大小的黑漆铁雕木了。

摊主惊异,他自知自己摊子上这十多样玩意儿在顾客看来都是不入流的东西,可这少年一停下脚步就往自己这边来,定有蹊跷!

难道自己摊子上有宝贝?

“少侠,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小的秉持诚信经营的原则,自知自己摊子上都是些破烂玩意儿,少侠你看上哪个可以直说,小的肯定优惠卖您。”摊主堆满笑容,恭敬道。

此人旁敲侧击,什么诚信优惠都是谎言,想从苏贤口中套出那不凡之物才是真。

说不定苏贤一说要某个东西,此人立马说不卖了,转眼就收摊走人,然后回家自个钻研一下那个玩意儿有什么稀奇之处。

“此人精明的很,算了,千年铁雕木其实也不罕见,走吧。”青羽道。

做生意,太精的就会引人反感,如果顾客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占不到便宜,那为何要谈这桩生意呢?

苏贤也流露出了淡淡的厌恶之情,转头就走,动作雷厉风行。

摊主呆了,郁闷不已。

别走啊!

怎么就走了啊?

这么硬气的嘛,什么都不说就走,那我这到底是有宝贝还是没宝贝啊……

……

第五十五章 妖宗行走在人间

在苏贤走后,慕萱停留在摊边,望着出神的摊主,道:“这些玩意儿多少钱,开个价吧!”

“啊?哦,一块中品妖石足矣。”

此人感受到了慕萱语气中的冷淡之意,与之前那少年的态度如出一辙,若真是有心求宝,怎会如此?

所以,这厮内心正在天人交战,最终报出了一个高价。

一块中品妖石,对慕萱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摊主来说已是一笔丰厚的利润了。

因为摊上这些杂物满打满算连一千块下品妖石都不值啊!

丢下一块中品妖石,慕萱轻拂衣袖,眨眼间便将破布上的东西收入囊中。

她并不知道苏贤看中了什么,但在她的猜测之中,这里头定有名堂!

……

黑云拂过皓月,当月辉再次倾泻下时,天玄城中的喧腾已褪去了一丝火候。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月笼轻纱,春意绵绵。

这条交易街道上的人群渐渐稀少,足足逛了两个时辰,慕萱可谓是满载而归,苏贤却没一点儿收获,全被慕萱跟在屁股后面捡了便宜。

不过苏贤也不在意,那些药材、妖晶都非其必需之物,没得到也并不可惜。

“年轻时走过夜市,没想到再走已是暮年了。”木逢冰叹道。

夜凉如水。

宽阔恢弘的街上,许多摊贩已经开始埋头收摊了,鳞次栉比的房屋边,木逢冰眼瞳中涌现出怀念之情。

“木长老,你可别胡说,您还是很年轻的呢!炼丹术巧妙无双,更有延年益寿之效的丹药,对于我们妖修来说,哪有暮年之说?”慕萱感受到木逢冰话中的唏嘘之意,忙抚慰道。

“为什么年轻时候经常走动,年老就退隐药峰,避世不出?”

“说是潜心静修,其实只是心老了,自己都承认自己老了。木老,您还是该多出来走动走动,这并非说您熬不过青丘门中的凄清寂寞,而是告诫您要保持一颗年轻向上的心啊!”苏贤仰头望着夜空,如是道。

闻言,木逢冰浑身一震,苍老含泪的眸子里浮上了一丝清明,不禁开怀点头。

“是啊!今夜一游,感受到了不少活力,跟着你们两个年轻人,老夫我腿脚都利索了不少,哈哈!”

三人并行间,暖意洋洋。

已是深夜时分,苏贤和木逢冰先是将慕萱送回了慕家,再转身朝青丘园行去。

慕家乃是天玄城五大家族之一,府邸靠近皇宫,在这个时刻,投靠大家族摊贩早已隐入客栈或偏院里,这条路上只投下了森森白光,百米之内路上都无行人,偶有人影冒出,也是走过数百米之遥。

就在苏贤和木逢冰一路谈笑风生之际,突然,苏贤的神念之中骤然响起青羽的警惕之声:“小心,你前方百米处,出现了两个妖宗。”

“一老一少,气息隐藏的真好,一个初入妖宗,一个妖宗巅峰,虽然我神念残破,但她们也定有敛息宗术,竟接近百米才被我察觉。”

妖宗行走于人间。

区区天玄国,妖王已是天,此刻居然惊现两个妖宗!

妖宗,在大千皇朝里也都是顶尖战力。

怪不得此刻连青羽都被惊动了。

苏贤脸色凝重,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了旁边讲述往事的木逢冰,显然他并未感知到妖宗的气息。

“冲着我来的?”苏贤在心底发问道。

而此刻,苏贤全身都紧绷起来,肌肉之间一股股力量澎湃涌动,脚下已蓄势待发,眼神如鹰隼般望着前方,随时准备逃跑。

苏贤的神念之中,也笼罩了百米处的两道身影。

可惜,那两人如同被一团迷雾笼罩在其中,神秘无比,苏贤根本探知不得。

“似乎只是路过,没有什么恶意。”青羽神念一扫,得到了答案。

苏贤不由松了口气,但是一直处在戒备状态,当然表面上只是装作一点儿都不知情,微微侧身与木逢冰畅聊着。

……

“秋姨,东域碎片之内,竟有如此落后贫瘠的蛮荒之地,此城也算是皇朝下诸侯国内的一座大城市了,可一个时辰逛下来,一件看得上的东西都没有。”

这道声音酥软如糯米,宛如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绵长又不失烟火之气,话音间还夹带着一股嗔意,慵懒甜美。

“锦瑟,这一个月来,你不是赶路就是修炼,难得有这么热闹的夜市,出来放松一下心情也是好的。”被称作秋姨的老妪面容上带着笑意道。

“而且,你可别小瞧这东域一角。如今苏家的顶梁之柱,传闻当初就是从这里起步的。”

穆秋乃是巅峰妖宗,一个月前从北域出发,经历了一个月漫长枯燥的路程后,终于决定落脚休息,因为天玄城离十方山脉已是很近了。

在大千皇朝境内,妖宗的身份暴露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所以两人一路上都使用藏气宗术隐去自己的修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穆秋身旁,露出了苏贤探知不到的另一人的真容。

这是一位五官精致的女孩,年约二十,容颜倾世,颠倒众生,拥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眸,娇躯前凸后翘,掩于一身素袍之下,而素袍领口处微微敞开,纽扣未系,露出了白嫩如玉的雪肌。

“略有耳闻,父亲都曾感叹自己差天痕至尊一线呢!恐怕也就老一辈的人压得住他了。可是,秋姨,时间紧迫,我哪来的闲情放松呀!”

被唤作锦瑟的女孩微撅着红唇,眼眸如雾,神态之间尽显风情。

穆秋轻摇了摇头,眼神深沉,似是想到了女孩身上巨大的压力,终是不再开口,眼底涌现一抹心疼的怜意。

渐渐地,清辉遍洒之处,苏贤与这两人缓缓靠近,只是几秒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缩减到百步之远。

对于苏贤二人,穆秋两人并未放在心上,在她们看来可能只是一位少爷和一位奴仆,和之前来往的路人一样,丝毫没有特别之处。

何况,她们两人可是妖宗,无敌于这方土地之上,又会多想些什么?

本来,她们和苏贤就应该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错肩之后依旧是路人。

然而,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就在百步之内,异变突生,女孩身后一座苍白色的妖宫不受控制突兀浮现,一只琉璃般透明的冰魄之鸟飞出,在空气之中划过一条淡淡的红线。

这只通体寒冰的鸟仅有巴掌大小,却眼眸灵动,羽色冰蓝,头顶粉冠,口中传来一声嘹亮的清鸣之声,似是愉悦兴奋。

而此鸟的最终目标,赫然是苏贤!

一时之间,女孩和穆秋都呆住了,穆秋的神情中有一丝凌乱,旋即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和深沉,手掌交错间,虚空之中似有涟漪荡漾,泛起淡淡波痕,转眼之间,一座神秘古老的大阵布下。

清月阴寒,街景如故,但在苏贤身边,木逢冰仿佛被抹去了一般,消去了踪迹,空荡荡的悠长街巷之中,仅存三人,唯有清亮的鸟鸣声有破空之效,婉转悠扬。

那女孩从呆滞中清醒,眼前那条细如发丝的红线迅速眼延伸,终是慌乱了她的眼眸,祸国殃民的容颜之上,泛起一抹绯红之色,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方寸微乱。

噗通!

噗通!

双颊酡红之余,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她心跳如雷,身躯微颤。

望着一道红线划破天际,气势汹汹地朝自己冲来,苏贤还以为是敌袭,下意识地身形爆退。

倏地,苏贤的脑海之中浮现了以前在古籍上看过的一页,惊得苏贤浑身一震,只是弹指之间,在苏贤匪夷所思的眼神之中,一道玲珑兽影逐渐放大,就这般笔直地钻入了苏贤的神念之中,欢啼不已。

轰!

苏贤神念之中一阵混乱,如雷团爆炸,此刻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一只鸳!

“卧槽!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就这么猝不及防。”最后知道真相的苏贤差点眼泪掉下来,欲哭无泪地在心底哀嚎道。

“居然是百步牵线兽,你小子艳福不浅啊!”青羽的语气中略有古怪之味,但大体上还是以幸灾乐祸为主,要不是此刻苏贤被大阵包裹,处境不妙,他早就爆笑出声了。

远古大陆之上,有祖妖榜、帝妖榜、百大邪兽榜等众多榜单,其中就有一个宝兽榜。

宝兽,在天地之气的孕育下诞生在各种奇特的宝地之中,但远古大陆历经数十万年的漫漫光阴长河里,现世于天地的宝兽唯有十只。

而且,宝兽具有唯一性,除非上一只宝兽意外陨落了,才会诞生出下一只。

也就是说,宝兽榜之上,只有十个名字,百步牵线兽和岁月兽就占了其中的两个名字。

宝兽没有排名先后,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奇异万分。

百步牵线兽,又名姻缘兽、定情兽,这种宝兽原本存于一方,在这方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后,鸳和鸯的其中一只就会飞向对方,钻入对方的神念之中,成为一只独特的妖兽。

鸳为雄,鸯为雌,所以冲向苏贤的是代表男的鸳。

一旦双方相遇,鸳鸯各处一方,一股神秘暧昧的联系陡然之间就建立了起来,之后这只宝兽的特别之处才会展现出来。

这片天地间,百步牵线兽从未失败一次,只要它们一被触发,美事皆成,传为佳话!

百步牵线兽有一种含义,那就是等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他(她)就是对的那个人。

这时,苏贤正身处于大阵之中,感知之下,他瞳孔微缩,惊愕道:“竟是五阶第一阵,空!”

大阵之中,仿若一切都是虚无,空空如也,脚下似是一片虚空,宛如幻境。

此乃一座困阵,有隔绝外界之效,在大阵之中就如瓮中之鳖,被禁锢之人若非有逆天之能,否则都难以逃出生天。

百步在穆秋和女孩看来仅是咫尺之遥,饶是苏贤退出一段距离,她们一跨也只是一步的事情罢了。

苏贤只觉得眼前一晃,就多出了两道人影。

来到苏贤身前,在遮容王术下,女孩呈现在苏贤眼中的只是一张较为秀气的脸庞,身材修长,约莫到了苏贤的鼻子处,但苏贤清楚,就连他的神念都无法破除这道若有若无的迷雾,所以隐于这张脸之下的肯定还有另一张面容。

这一切对于两人来说都实在是太突然了。

“你叫什么名字?”

穆秋紧紧盯着苏贤,周身一股恐怖如渊的妖力海啸涌来,震得苏贤脸色一白,脚步一退,喉间涌上一股热流,鲜血陡然喷出。

在五阶第一阵中,穆秋就是这片区域的主宰!

苏贤眼眸之中绽放出凶光,浑然不惧地对上穆秋那张苍老的面孔,穆秋的一对凤眼中杀机凛然,话语中饱含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见苏贤眼神寒冷,倔强地闭口不答,穆秋也不客气,手掌之上猛然爆发出一股磅礴吸力,犹如一道无尽深渊,转眼间一股汹涌如潮的妖力探入了苏贤的神念之中,这一刻苏贤身上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了穆秋的眼底之下。

太霸道了!

不由分说地探查妖修的神念,说明穆秋根本不将苏贤放在眼里,这是一种十分赤果的藐视。

“太弱了!第一妖兽居然还是月铜傀,只是一具破铜烂铁,第二妖兽是只几乎没一丝玄天血脉的玄天龟,区区妖师二阶,虽是妖武双修,还有异火傍身,但修为低下,战力更是垃圾。百步牵线兽,怎会选中你这样的废物?”穆秋眼光挑剔地评价道,嘴脸刻薄阴寒,眼中尽是不满之色。

“北域的诸多绝世天骄都没资格让百步牵线兽现行,你又何德何能?”

可是,穆秋却不敢杀了苏贤。

因为百步牵线兽已融入了苏贤的神念之中,万一苏贤身上的鸳死亡,那女孩身上的鸯同样也会死去,要知道,百步牵线兽是占了女孩的一个妖宫的。

一座妖宫的损失,她承担不起。

大阵之中,气氛骤然间降至冰点。

……

第五十六章 有女月锦瑟,无端托终生

“你以为,我稀罕?”苏贤啐了一声,血色点点。

当苏贤知道自己在这老太婆面前就如被扒光了衣服毫无隐私可言时,他面庞狰狞,眼中如火山喷发,从小到大苏贤还从未受过这般屈辱。

屈辱愤怒是真,但苏贤也有一部分的伪装,毕竟苏贤最大的秘密不是妖宫之内的妖兽,而是青羽之魂!

青羽的残念藏匿于月铜傀之中,光凭穆秋一个妖宗,还没资格发现他。

“放肆!”

穆秋一怒,惊雷般的震怒之声响彻于大阵中,苏贤仿遭雷击,耳膜都差点要被穿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萎靡。

“秋姨……”那女孩过意不去,轻唤了一声,阻止了穆秋的无理行为。

她知道,穆秋是为自己感到可惜,良禽择木而栖,原以为百步牵线兽作为天地间最为神奇的宝兽之一,会为月锦瑟挑选一个真正称心如意的盖世强者,到时会给她带来一股强大的战力,没想到……造化弄人呐!

穆秋冷哼了一声,怒视着苏贤,一语不发。

“瞪!你!吗!逼!”

苏贤咒骂出声,四阶神念抱着一股破釜沉舟之势撞向穆秋,穆秋原本瞳孔一缩,来不及计较苏贤的怒骂,惊咦一声,轻而易举地便挡下了苏贤的攻势,道:“四阶神念?原来还有点出彩之处。”

穆秋正要反击,却被身旁的女孩拦了下来,在女孩深沉忧伤的眼眸下,穆秋心中一软,攻势猛顿,片刻间便收回了宛若惊涛骇浪的攻击手段。

“你叫什么名字?”这次是女孩问的,语气柔软,柔软之中还有一种复杂。

苏贤骨子里迸发着一股傲意,眼眸如刀,硬气道:“问人名字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我叫月锦瑟。你呢?”月锦瑟幽幽一叹,也不恼怒,道。

“苏贤。”

这回,穆秋惊了,难以置信道:“你姓苏?”

结合一下月铜傀,穆秋和月锦瑟都蓦然联想到了中央大陆上那个恐怖滔天的庞大宗族。

月锦瑟的秋眸中有了一丝波动,询问道:“你是苏家的人?”

苏贤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一声不吭,只是目光凶狠地盯着月锦瑟,没有一丝屈服之意。

“算了,就算是那个家族的族人,苏家散落在外的历练弟子数以万计,能回到宗族的不到百数,谁知道这废物什么时候就会陨落了呢?”穆秋说话很狠,不留情面,一点儿也不怕惹怒苏贤。

在她眼中,苏贤跟一只蝼蚁没有任何区别,一只蚂蚁怒了,又能奈一头巨龙如何?

“说完了吗?”苏贤瞥向穆秋,黑眸之中涌上一抹疯狂之色。

“蝼蚁的可笑之处就是没认识到自己是一只蝼蚁。说完了。”穆秋老目一横,不屑道。

换作是别人,可能内心的骄傲已经被穆秋一点点碾碎了。

可苏贤不同,他傲骨擎天,这种情况下,岂会屈人?

“说完了就滚!”苏贤暴喝道。

“你……”

穆秋正欲动手,忽然却听到了鸳和鸯痛彻心扉的惨叫声。

“不要!”穆秋连忙劝阻道,她震惊了,也退让了,因为这家伙竟这么决绝,居然要毁灭神念之中的鸳。

鸳一亡,鸯同样不会苟活。

“百步牵线兽一死,你一样也会死!”危急关头,穆秋也口不择言,倏然威胁道。

下一刻,月锦瑟神念中鸯的呻吟声更加痛苦,月锦瑟心如刀割,目光一黯,清冷道:“够了!秋姨,你过分了!”

“锦瑟?”穆秋惊疑道,不知犯了何错引得女孩动怒。

“叫小姐。”月锦瑟美眸冰冷,穆秋内心一抖,确信她是真的怒了。

“是,小姐。”穆秋不敢怠慢,微微欠身,眼神茫然。

紧接着,月锦瑟朝苏贤认错道:“对不起,这次是秋姨鲁莽了,希望你原谅。”

“小姐……”

穆秋没想到身份如此高贵超然的月锦瑟居然会向一介妖师低头认错,心中为她深感不值,正想出言阻止,就被月锦瑟身上的寒气给逼得不敢出声了。

“解阵!”苏贤的目光根本不为所动,寒气森森地盯着月锦瑟,喝道。

月锦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一揪,但仍旧命令道:“解阵。”

穆秋知晓月锦瑟正在气头上,哪敢忤逆她的意思,五阶第一阵在顷刻之间便如烟云消散,苏贤身上失去了压制,身躯一颓,就要倒地。

“苏小友,你怎么了?”木逢冰关心道。

大阵一解,苏贤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木逢冰的身旁,刚刚短短几分钟,木逢冰都站在原地懵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五阶阵师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木逢冰的感知能力,他探寻不到气息也正常,最后他只能选择焦急地等候在原地。

不料,一会儿后,苏贤显现,身前多了两道陌生的身影,气息平平,却透露着一种诡异。

在木逢冰搀扶起苏贤后,苏贤撑在木逢冰的肩头,阴沉道:“木老,我们走。”

木逢冰活了那么久,审时度势的眼力还是有的,暂时没有多问,扶着步履蹒跚的苏贤摇摇晃晃地朝青丘园方向走去。

月锦瑟的美眸一直停留在苏贤的背影之上,微微动容。

春夏之夜,竟冷寂如斯。

在视线之中,苏贤两人即将要消失在黑夜之时,一道恨意滔天、冷冽如冰的声音从不远方传来:“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说完,苏贤艰难地咳嗽着,咳出了鲜血,虚弱地没入了黑暗中。

那道倔强的背影,就此刻入了月锦瑟的心间。

在苏贤离开后,月锦瑟缓缓收回了目光,抬头望着明月,夜空之上,繁星点点,一层黑气如纱衣正在慢腾腾地向清月逼近。

“三年前,我也是你现在口中所谓的废物。”背对着穆秋,月锦瑟寒声道。

神念之中,鸯喘着粗气,目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噗通!

穆秋陡然下跪,苍老的眸里没有一丝不满,叩首道:“老奴知错!”

……

青丘园,灯火已尽数熄灭,大部分人已进入了梦乡或沉浸在修炼之中。

木逢冰将苏贤扶回房间后,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小友,这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何将你伤成这样?”

如今,苏贤身上伤势惨重,五脏移位,筋脉寸断,妖气紊乱,若不是他意志坚定,此刻早已昏死过去。

此时,苏贤眼中的血红之色已开始收敛,他不禁摇头苦笑道:“木老,一言难尽啊!”

“行了,别说了,你好好养伤吧!这伤势,不休养数月都难以恢复,我这就去药帝楼帮你拿一些高级的疗伤丹药。”

木逢冰将苏贤扶上床后,语气之中满怀紧张,交代完便匆匆出门前往了药帝楼。

这是个深夜,药帝楼早就关门了吧。

想到一道苍老的身影不问缘由,毅然行走在黑夜下,苏贤不禁眼眸湿润,心头涌现出潮水般的感动。

“青师。”苏贤轻唤了一声。

“嗯。”

青羽应了一声,暂时没有下文。

“憋屈吗?”沉默了半晌,青羽笑问道。

也就青羽心大,在苏贤受尽羞辱后,还能笑出声来。

只是,这笑声背后,藏着一股寒意,还有一丝欣慰。

欣慰的是,男人只有在这等挫折困境中走出,方显本色。

但是,也不看看苏贤是谁的徒弟?

北域第一宫,算个什么东西?

在青羽大帝眼中,他们哪来猖狂的资本?巅峰时期,屠尽他们青羽只需一根手指。

不对,一只妖兽。

“憋屈。”苏贤身形狼狈地躺在床铺上,呼吸困难,大气粗喘。

“嘁!你憋屈什么,要我说,这笔买卖你赚死了。”

“啊?”苏贤是懵逼的。

“受点辱而已,就赚到一个媳妇儿,那女娃不错,在我的十万年见闻中,她的容貌身材也是首屈一指的。你还憋屈,人家不得郁闷死?怎么就摊上了你这平淡无奇的人,要相貌没相貌,要修为没修为,要权势没权势,总而言之没一点用……”青羽鄙夷道。

苏贤的伤口差点再度撕裂,真是活生生要被青羽说得吐血。

“你真的是我的亲师父吗?”苏贤几欲崩溃。

不过,出卖点尊严赚个便宜媳妇儿,想来是不是赚了呢?

是不是赚了呢?

苏贤连忙抛开了这种无厘头的想法,晚上的事,他定要讨个说法,妖宗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更何况,苏贤不觉得自己是个君子,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待苏贤成长起来……

哼哼。

忽然,苏贤神念微震,通过鸳,一道信息传来:“今日之事是我们的错,我替秋姨向你道歉,真诚希望你原谅。另外,一枚五阶重塑丹已放在门前,再一次,请求原谅。”

这便是百步牵线兽的神奇之处了。

从妖灵开始,神念便可以传音,那是因为即便资质太差、神念再残破,当妖修突破妖灵后,他们的神念必定会突破至二阶。

可是,传音也有个限度。

即便是妖帝,也不能跨越千万里之遥用神念传音,但是百步牵线兽可以。

一鸳一鸯,即使两人是相隔天涯,也犹如在咫尺之间。

不论多远,只要心念一动,想要传达的意思就可以让对方接收到。

沟通,还只是百步牵线兽最基础的作用,若仅凭这一点,它还没有被称作宝兽的资格。

你见过遥隔千亿万里可以传去任意一只妖宫内的妖兽帮忙作战的妖兽吗?

你见过可以让天各一方的两人可以随意交换转移所需之物的妖兽吗?

你见过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纵横天地降临到对方身边的妖兽吗?

百步牵线兽就可以!

这才是当之无愧的宝兽!

当然,有些能力苏贤尚且不能随意动用,就像月锦瑟随便传来一只妖兽都能让苏贤的妖气瞬息被榨干,因为苏贤的修为太弱了。

另外,若非至死不渝,琴瑟之和,或是生死关头,难道让月锦瑟从北域传送至东域来?

那光是赶回去就需要数月之久。

此次只赶了一月的路途,还是因为月锦瑟和穆秋两人之前就在东域了。

苏贤艰难地撑起了身子,身形踉跄,动作迟缓地下床挪动到房门边,轻轻推开房门,蓦然望见了被放在木质走廊上的瓷瓶。

“心性不错。从北域远道而来,定是有北域第一宗都难以解决的大困难推动着她,这种压力下,被百步牵线兽定情,她也没大哭大闹,只是默然接受,她付出的也够多了。”

鸳接收到的传言本质上还是给苏贤传音,而青羽的残念和苏贤的一颗神念种子相融,传音青羽自然也听得到。

苏贤冷漠地望着瓷瓶,内心复杂。

走到瓷瓶前,苏贤微微抬起了脚,只要这一脚下去,丹药便毁!

扪心自问,苏贤恨吗?

恨!

谁愿意平白受辱?

而这枚丹药,还是来自施辱者的施舍,说得好听点的话这叫帮助。

当然,月锦瑟和穆秋不能混为一谈。

最终,苏贤收回了脚掌,承受着剧痛,弯身将瓷瓶拾起。

苏贤大可让月铜傀捡,但他没有。

大丈夫顶天立地,却也能屈能伸。

苏贤眸若星辰,望着院墙外的无尽夜色,用鸳传音道:“没有下次。”

夜色之中,月锦瑟知道苏贤在看着自己,四阶神念不是盖的,稍稍感知一个人在何处还是容易的,而且月锦瑟也没刻意掩藏自己。

一句“没有下次”,月锦瑟不禁露出了绝世笑颜。

她知道,苏贤原谅她了,准确的说,是原谅穆秋了。

果然,诚心还是能感化人的。

月锦瑟诚恳的三次道歉,让苏贤打消了报仇的念头。

这场夜,这轮月,夜下少年,月下伊人,还是让人动情的。

……

第五十七章 破而后立

白昼,天穹之上挂下一道蔚蓝色的帘幕,天玄城中柳絮飘飘,燕巢叽喳,大道上车水马龙,垂天俯望,城门口芝麻点大小的人影密密麻麻,一出城门,无数道强盛的气息便从妖宫之中钻出,群妖乱舞。

青丘园的规模堪比天玄城中的中等家族,园内亭台水榭,诗情画意,一座座小桥似弯月架起,桥上铺满了碧玉,养目旷神。

楼阁深处,便是青丘门各内门弟子的住处。

其中一间房内,一道黑袍身影盘坐在床榻上,不过此刻的他看起来狼狈至极,眉宇之间呈出痛楚之觉,身上的黑袍上血迹凝结成块,被撕裂成一片片布条,衣缝间露出了其匀称有型的修长身材。

青丘园可是青丘门布在城中的大手笔,每间房内,都有一座一阶聚气阵。

苏贤身前,五块中品妖石已化成了粉状石屑,飘落在阵法边,隐隐盖住了聚气阵那血红色的繁琐纹路。

自从那晚重伤而归,距离现在已过去了十日。

这十日,苏贤未踏出房门一步,此刻的他嘴唇苍白,脸上毫无红润之色,身姿却依旧保持着挺拔,但总觉得是撑到了极点的迹象。

仿佛下一秒,这座雕塑上的裂纹将蔓延开来,然后轰然倒塌。

这一点也不像是服用了重塑丹的样子,要知道重塑丹可是五阶疗伤丹药中的圣品,一枚下去便能伤愈如初,还能令得断肢重生,筋脉重塑,可谓丹中珍品,更是五阶丹药中可遇不可求的玩意儿,多少人拿它来保命。

就算一人被打得只剩半吊子的气儿了,重塑丹都能起死回生。

话是这么说,可是苏贤到现在压根儿就还没服用五阶重塑丹。

那晚,木逢冰是空手而归的,走到半路他便被穆秋赶了回来,因为他听说一枚五阶重塑丹已送至房前。

五阶疗伤圣药重塑丹?

那他还去个屁药帝楼啊!

木逢冰回到青丘园时,苏贤已经疲惫地睡下,他也不曾去打扰,想想也知道苏贤必然是要闭门疗伤的。

这日,手中第六块中品妖石也被消耗殆尽,苏贤终于睁开了清冽如水的眼眸,但是这眸中深处藏着一抹倦意,眼瞳边,血丝丛生。

“青师,你这想法可真是丧心病狂。”

饶是苏贤都不禁咂舌,偏偏当初在药帝楼与柳然打赌之时为了借来太古炼气丹的丹方,苏贤把自己卖给了青羽。

回想起青羽那时说什么新颖的修炼之法,苏贤还不以为意。

现在想起来,苏贤都忍不住哆嗦,眼神之中蕴藏着一股后怕。

那天晚上,青羽是这么跟苏贤说的:“我有一个好想法。你现在已是身受重伤,但对于五阶重塑丹来说,你这伤势还不够重,用了重塑丹后势必会浪费大半部分的药力,简直是暴殄天物。”

“所以,我想到个新颖的法子,那就是明天你再一起服用二阶玄水丹和烈焰丹锤炼身体,一个是让体内血液更加活跃精纯,一个是让皮肉更接近烈焰体,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到时候难以避免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这个痛苦,大概是你第一次同时服用两丹修炼时的十倍左右,接近玄天龟服用三阶玄水丹时候的感觉了。如果你怕的话,可以把玄天龟唤出来,让他施展玄天领域帮你减缓药力的摧残速度。”

“总之,就是尽量把你的身体搞得更加残废,然后再服用重塑丹将其药力发挥到极致,这样会有破而后立的奇效,届时你的武道修为可以再次精进。”

“你觉得怎么样?”青羽描述得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贤听得脸都青白交替,心底不断升起一股股寒气,最后慎重道:“青师,我觉得吧……这……这不妥。”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相当于承受服用三阶玄水丹的那种痛苦,你他妈是想置我于死地么?

还要施展玄天领域,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个坑吗?

玄天领域之下,血液流动速度都被无限放缓,那体内的痛觉就被无限放大,你是嫌我感受得不够细致吗?

“不妥吗?看来负责教导那丫头丹道的重任还是要落在你身上了。”

青羽很惋惜地叹了口气,表面上是替苏贤担心,但只要不傻都听得出青羽话语间裹挟的威胁之意。

闻言之后,苏贤双目死灰地仰天长叹,最后被逼无奈地选择了悲怆赴死,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果真是不妥协也无用啊!

第二日,在青羽得意的笑声中,苏贤开启了一段地狱式的魔鬼旅程。

这十日,苏贤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依靠着吸收中品妖石的妖气保持着体内妖气的饱满充盈,但是苏贤的神念早已被折磨得憔悴不堪了。

期间,苏贤昏过去三次,昏迷时被剧痛感惊醒两次,在实在受不了时就吸收妖气,毕竟妖修和武修并不冲突,哪怕你身体残废,只要能吸收妖气入体,那你还是能继续走在妖修这条路上。

可喜的是,这十日内苏贤妖道上的修为突飞猛进,不知不觉已到了妖师二阶的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跨过妖师三阶的门槛。

“九日下来,一日两丹,昨天刚好用完。效果不错啊!”青羽啧啧称赞道。

此刻,苏贤身躯表面伤痕累累,宛如经历了一场大战,毛孔出凝结出一颗颗微小的血珠,体内更是乱得一团糟,像鬼子进村扫荡后的惨状,血液如江河般奔腾不息,汹汹冲刷下,筋络已膨胀到了极点,仿佛随时要被撑爆一般。

噗!

说时迟那时快,苏贤猛然间喷出一口鲜血,痛苦得龇牙咧嘴,筋脉断裂!

屋内,浓重的血腥味缭绕不散,苏贤气息微弱不堪,双眼迷离,神念之上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重到眼皮都要渐渐合拢了。

“小子!醒过来!筋脉断了正好,现在就是服用重塑丹的最佳时期!”

青羽的声音宛若雷霆,惊雷滚滚,可苏贤犹如一具死尸,心力交瘁之下,神念已陷入了沉睡之中,没有一点儿反应。

“你不是说要挑战远古三大帝吗!你这点儿痛苦当年古无锋不知承受过多少次,区区武师境你就挺不过了,还敢口出狂言要成就妖武双祖,问鼎丹道之巅?”青羽吼道。

陡然间,青羽的残念之上一股大帝威严迸发而出,震得苏贤的神念嗡嗡作响,似是承受着天地威压,逼得它不得不撑起一抹精神,扒开重若玄铁的眼皮。

青羽知道,苏贤若再不醒过来,错过了服用重塑丹的最好时刻,那这十日的苦修便要前功尽弃,这些努力将统统付之东流。

“你还想不想回家了!这已经是你重回家族的最快捷径!”

“想……”苏贤呻吟了一声,双目撑开了一丝缝隙,悠悠答道。

“想就他妈给老子坐起来。”

青羽默默扶额,原来这小子回家的执念竟如此之重,十六年未归家的游子,真当魂牵梦萦都是回家的路啊!

苏贤咳嗽了一声,竟咳出了一摊血液,他艰难地支起了身子,手指崩开了药塞,妖气一卷便将重塑丹吸进嘴里,脑海之中有一股扎根极深的执念正促使着他机械般地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

五阶重塑丹入口,都不需要苏贤滚动喉结,青绿色丹药便化作一道精纯的药流涌入苏贤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似枯木逢春,万物复苏,五阶疗伤圣丹的神奇效果顷刻显现。

“再吸收妖石,争取一鼓作气,妖武境界都一举突破。”青羽肃声道。

而今,苏贤身体之中生气盎然,一团团散发着生命气息的液体宛若精灵,将断裂的筋脉缓缓接上,五脏六腑在勃勃绿意的推动下逐渐归位,身上的狰狞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再结痂脱落,恢复一片光洁。

苏贤感觉身体一轻,手脚都变得轻松起来,立马又拿出了一块中品妖石,源源不断地开始吸纳其中裹藏的妖气。

就这样,持续了半晌。

忽地,苏贤感受到体内似有两层薄膜松动,再被妖气和药力一举冲破,妖武境界双双突破,迈入三阶之列。

待日上三竿之际,只听嘎吱一声,苏贤紧闭十日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一道身穿青袍的修长身影缓缓走出。

此刻的苏贤只感觉精神饱满,眉目含笑,肌肤如玉般光滑,浑身的肌肉之间蕴藏着一股可怖的爆发力,体内的妖气更是充盈满满,比起在房内的邋遢模样,这时的他如同重获新生。

“呼!这罪终是没有白受,这便是武师三阶和妖师三阶的感觉吗?真是太美妙了。”

苏贤深吐一口浊气,稍稍一活动,骨骼之间便啪啪作响,一记撼海拳震荡而出,气势如虹,拳气滚滚数十米,又有一番精进。

“什么毛病?说了凝于一点,你又迎风撒尿?”

青羽撇了撇嘴,方才是谁跟烂泥一样躺在床上不想起来,现在却说感觉真好。

被青羽一训斥,苏贤讪讪一笑,老老实实地把山海四式一拳拳挥出,神情肃穆,一时之间院内声若奔雷,气势浩瀚,足足响彻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

武道修炼之下,苏贤体内那股憋了十天的气终于排了出去。

……

第五十八章 大买卖

晴光潋滟,苏贤望着湛湛天空,任由金光打在身上,站在庭院里,浑身都被包裹在暖洋洋之中。

沐浴了一阵阳光后,驱了驱身上的霉气,苏贤将住处开窗通风,让其中的血腥气飘散出去。

“闭关十日,苏小友收获颇丰呐!”

一道欣慰之声传来,想必是听到了苏贤这边的响动停歇才悠悠前来。

听闻这道声音,苏贤不由得露出了笑意,那双眸子里精光闪烁,在他的感知里,这十日里一股神念一直笼罩在小院周围,默默守护着自己,此人定是木逢冰无疑了。

“侥幸罢了。这几日多谢木老挂念,弟子没齿难忘。”苏贤还从未向木逢冰鞠过躬,可今天破天荒地来了一次,倒是把木逢冰惊到了。

木逢冰也是感动,连忙上前扶起苏贤,道:“苏小友言重了。”

沏了一壶好茶,两人坐在石桌旁,苏贤只是言简意赅地将那晚之事匆匆带过,免得木逢冰惦念。

当听到百步牵线兽带来的一桩美事,木逢冰也是开怀大笑,眼中尽是羡慕,打趣道:“小友这是稳赚的买卖啊,老夫尚且单身,你已经定下姻缘,这次被打得着实不亏啊!”

苏贤不禁苦笑,我擦,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

话说老子连那女的真面目都没见到呢!

当然,有些信息苏贤掩藏了起来,比如说她们是北域之人。

苏贤估摸着天玄国中的大部分人连自己活在哪都没琢磨透吧,大千皇朝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已经是全世界了,更别提这里只是一块渺小的大陆碎片,辽阔东域内的一处旮沓角落罢了。

片刻后,木逢冰摸着下巴,沉吟道:“不过,两大妖宗隐藏气息和身份降临天玄国,无形之中是给四大宗门带来了恐怖的压力啊!但愿她们不是来闹事的。”

“要真来闹事,我们也拦不住。”随即,木逢冰想通了这点,便无心计较了。

“可能是冲着十方山脉来的吧。”苏贤猜测道,毕竟大千皇朝附近,唯有那处被众多妖修视作绝境的十方山脉才有资格引来妖宗强者吧。

一番谈天之后,木逢冰便离开了,临走之前还叮嘱苏贤最近避免外出,据说柳家要针对他采取大动作。

目前,庭院里仅剩苏贤一人,尔后,苏贤终于有时间来研究消化一下之前的收获了。

“青师,这炎煌秘术你居然不跟我提。”

苏贤抱怨了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本散发着古老气息的赤红书册,放在石桌上静心翻阅起来。

在岁月瞳的辅助下,苏贤学习所要耗费的时间大大缩短,不一会儿后苏贤无奈地合上了这本古籍,总算知道青羽为什么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了。

这炎煌秘术还真不是苏贤现在能修炼的。

炎煌秘术,乃是炎煌帝术中的残篇,仅有一层修炼之法,也是炎煌术中最低级的一层,是集齐任意三种三品异火,靠催动异火进行攻击的一种妖术,威力颇为强悍,传闻此术可横扫妖灵境。

可是,苏贤哪来的三种异火?

还他妈要三品?

把苏贤卖了都难搞到手吧!

苏贤怅然一叹,将炎煌秘术放回了储物袋,再拿出了那枚武学传承水晶。

在骄阳的折射下,这枚水晶绽躺在苏贤的掌心之上绽放着夺目的光彩,菱状水晶内,淡青色的雾气弥漫涌动,透露出一股不凡之感。

“完整的上品灵武学传承,真是让人心动呐!”

苏贤眸中光芒闪烁,心念一动,这枚水晶便化为一道淡青色的流光涌入了苏贤的神念之中,脑海中一幕幕烟云般的青烟浮现,画面中,一道模糊的身形犹如腾蛇横行,光影浮动,一股股信息似海浪扑来,相继挤入苏贤的神念里。

在四阶神念之下,这股信息对苏贤造不成什么影响,字若蜉蝣整齐地排列起来,结合一段生动的修炼记忆,一种陌生的武学进入了苏贤的记忆殿堂,在其中悄然演化,苏贤只是一望,便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这段修炼的时光漫长悠久,如醍醐灌顶一般,短短时间内苏贤便感觉茅塞顿开,仿佛这门武学中的武道真意已被他尽数掌握。

嘭!

从修炼状态中醒来,苏贤猛地一睁眼,黑眸之中精芒乍现,似乎是本能的反应,一脚跨出便如腾蛇挪动,身上凶气凛凛,弥漫出一股凶兽气息,脚下的步伐却令人眼花缭乱,身影陡然间就变得诡异莫测。

须臾之后,苏贤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感慨道:“没想到这是一门身法武学。腾蛇仙游步,我经过天阳髓洗涤的身躯在武师三阶也仅仅只能支撑片刻,一会儿后就感觉浑身肌肉酸痛,不愧是上品灵武学啊!”

腾蛇是一种传说中的妖兽,有腾云驾雾之能,无足而飞,创下此武学的人也是天资卓绝,令人敬佩。

随后,苏贤抬目,周围已经一片漆黑,那深邃浩瀚的星空无限静谧,坠天的星光涤荡灵魂,隐约之间竟与皓月争辉。

“没想到吸收这枚传承水晶竟耗费了如此之久,眼睛一合一睁就晚上了。”苏贤是第一次接受传承,亲身体验,难免惊叹。

“呃,准确的说,已经过了四天了……”青羽纠正道。

苏贤禁不住地皱眉,眼中涌现一抹不可思议,道:“这么久?”

“久吗?人家练了大半生的武学你只用了四天就完全掌握了,一点儿也不久。”

有道理。

苏贤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这时,月色下一道倩影匆匆而来,进入了苏贤的院落之中,浅笑盈盈,道:“苏贤,明天就是二阶炼丹师考核了,你要一同参加吗?”

慕萱穿的是另一种服饰,身材窈窕,下身很是清凉,露出了半截晶莹如玉的修长白腿,白晃晃的,煞是动人。

苏贤淡然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在苏贤退出修炼状态后,便感知到了慕萱等候在院外,想必是猜到了自己在吞噬消化传承水晶,所以迟迟没有进院打扰。

“为什么?你不是拥有二阶炼丹师的水平吗?”

在慕萱的感觉里,苏贤能将一阶丹药炼得如此出神入化,那考核二阶炼丹师定是绰绰有余了。

难道他不在乎这点虚名?

苏贤没回答她,他总不能说,在青羽眼中,自己这点炼丹水平都没资格自称是二阶炼丹师吧?

这太打击慕萱了。

更何况,只是时代在变化,让如今的考核标准已经不同以往罢了。

但青羽就是那么挑剔,在炼丹上有一股莫名的坚持,毕竟他可是远古时期掌握至高炼丹术的巅峰存在啊!

慕萱暗自气恼,本真传跟你说了两句话,你一句话都不回,只会动表情摇头,哑巴啊?

“行吧。那我跟你谈谈正事。”慕萱也不自讨没趣了,这货就是一怪胎,时冷时热的。

苏贤脸皮一抽,试探道:“要我教你炼丹?”

慕萱轻摇螓首,道:“这个等我二阶考核后再说吧。今天我是来找你谈那本炎煌秘术的。”

“哦。那再等等吧。”

苏贤翩然起身,重新沏了一壶茶,倒了三杯,其中一杯归自己。

“等什么?”慕萱不太理解苏贤话中的内涵。

但是,下一刻她就懂了。

院落门口,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浮现,姜雨凝黑发如瀑,莲步轻移,修长雪白的玉颈下酥胸挺立,睫毛下是一双含水秋眸,傲人的身材全被笼罩在衣袍之内。

“你怎么来了?”慕萱警惕地望着姜雨凝,语气不善。

姜雨凝只是朝慕萱轻轻一笑,气质幽冷,款款坐在石凳上,道:“并无冒犯之意。只是那炎煌秘术,皇室也是心动的很呢!没办法,我只能作为代表前来了。”

苏贤悠然地端着茶茗嘬了一口,摆足了架子,慕萱郁闷地转回了头,可苏贤仍旧是那一副极其冷淡的模样,没一点儿表示。

“这炎煌秘术天玄国内鲜有人修炼的了,你们放弃吧。”沉默俄顷,苏贤才打破了僵局。

姜雨凝的眸子里布满认真之色,倔强道:“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也不行。青羽大帝的智慧结晶,我等后辈自当要潜心研究琢磨,就算悟不到其中真谛,但掌握一点皮毛也是荣幸之至。”

“舒坦!情真意切,听得本帝真舒坦!”脑海内,青羽飘了。

“快快快,让另一个女娃也夸夸,她们谁夸得妙就给谁得了。”

青羽的话让苏贤脸色都黑了下来,程度堪比煤炭,好在姜雨凝和慕萱两人都未察觉到异常。

苏贤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厚颜无耻。

但是,一个人,不管有多伟大,有多了不起,也要等到他百年之后,由那些没有见过面的人、不认识的人、远处的人,去崇拜他,那才是对他生前成就最大的认可。

现在已经十万年了。

十万年的转瞬云烟中,远古三大帝就如同一个缥缈的传说,被传颂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陆之上。

其实苏贤挺想把这一本残卷留下,来日集齐炎煌帝术,也算是对青羽的一个交代。

没想到青羽果断训道:“老子还活着,又不是死了让你来我坟前烧纸,那纸帝术还是我当年随手留在药帝楼里的,你留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拿出去换些修炼资源好好强大一下自身,反正这炎煌秘术你也已经铭记于心了。”

苏贤无语,您还真是放荡不羁呐!

慕萱两人哪知道苏贤心中的情结,反而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苏贤,你大可记下这本炎煌秘术中的内容,在药阁中我可是知道你那变态记忆力的。你若收着炎煌秘术,柳家必然会对你不利,如果你转让出手,我们把消息放出去,柳家的矛头便不会再指向你了。”

慕萱不了解柳家与苏贤之间的深仇大恨,所以将此事想得过于简单了。

就算交出炎煌秘术,柳家定然也不会放过苏贤。

但慕萱倒是启发了苏贤,既然青羽都不计较,那用这炎煌秘术换取点利益来也不是不可以。

只见苏贤笑意盈盈,眼眸微亮,道:“咦,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它扔到拍卖行里?那样肯定会炒到天价吧?”

姜雨凝醉了,她私底下来找苏贤,就是不希望苏贤将这烫手山芋扔到拍卖行啊!

若炎煌秘术到时候真出现在拍卖行中,定然引得八方云动,那天玄皇室想要搞到这炎煌秘术必定困难重重,花费极大,说不定还买不下呢。

“苏贤,你怎么这么奸诈……”慕萱撅了撅红唇,不满道。

这一听苏贤就不乐意了,侃侃道:“那你说,你们两个我把这秘术给谁?”

两人语塞。

就算两人激烈竞争,也总比落入其他势力手里好啊!

“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突然,苏贤灵光一闪,脸上幽幽浮现出一抹笑意,惹得两人心中涌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行了,你们也别争了,慕师姐,我要抄录你手头的太古丹方,并且我保证绝不外传,这炎煌秘术你就可以抄录一份。姜师姐,你和苏辰哥是老交情,我肯定也不会亏待了你,拿出点好处你也可以抄一份回去,然后我再把这本秘术扔到拍卖行里卖,你们觉得如何?”

觉得如何?

如何?

姜雨凝和慕萱同时瞪大了美目,脑海一片空白。

“苏贤,你太贪了吧!还打我太古炼气丹的主意,臭混蛋!”慕萱咬牙切齿道。

“苏师弟,你哥若是知道你买卖做得那么黑,不怕他教训你啊!”姜雨凝美眸幽怨。

“这笔买卖够奸啊!老子喜欢。”青羽大笑道。

“两位师姐,你们好好想想,现在你们只是付出了一点儿小代价便偷偷摸摸地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炎煌秘术。但是拍卖会上,那帮人必定是争得头破血流,买到后还有一屁股的麻烦,你们闷声发大财难道不好吗?”

“既不会引火上身,还可以坐山观虎斗,岂不美哉?”苏贤循循善诱道。

乍一听,两人咋觉得这么有道理呢?

“那你要保证,不准将太古炼气丹外传,坏了我慕家生意我要你好看。”

慕萱的威胁软弱无力,但苏贤又不是那种人品没保障的人,这点道德底线还是有的,立马拍着胸脯保证。

姜雨凝就是见证者。

最后,三人算是达成了协议。

“这场拍卖会,应该可以恶心一把柳家吧?他们不是早谋划着对我动手了吗?那我就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引蛇出洞……嘿嘿。”

……

第五十九章 星火拍卖行,冷清秋!

翌日,青丘门一行人再次前往了药帝楼进行万众瞩目的二阶炼丹师考核。

药帝楼周围,几个衣衫普通的妖修眼神闪烁,目送着木逢冰等人进入了药帝楼中,其中一人才向掌心的一只胖乎乎的十里传音兽低声汇报道:“报告家主,没有发现苏贤。”

十里传音兽的本体是一只鼹鼠,通体褐色毛发,眼珠浑圆,两只竖起的侧耳有传音之效,不过有效范围只在十里之内。

“什么?以他的炼丹水平,他居然不去参加二阶炼丹师的考核?”

柳家大堂内,柳风轩眉头紧锁,来回踱步,一旁的柳雷轩则是不急不躁地饮着茶,喉结滚动,咽下一口清香的茶茗,暖流涌入体内,荡漾开一种舒心的感觉。

“大哥,青丘园那边也没见苏贤出来,难道他就是藏在青丘园里打死都不肯出来了?”

由不得柳风轩不急,如果可以,他都想自己杀向青丘园了。

青丘门等人只在天玄城中停留一个月,转眼间半月已逝,留给柳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二弟,莫急,青丘园内藏龙卧虎,我们可不能硬闯。今日在我们的计划里本就是一次试探,不出意外,我们还是有两次机会来精心布置一场刺杀之局。”

说完,柳雷轩眼眸微垂,见手中的茶茗已见底,抿了抿嘴放下了养神茶,起身便负手而出。

……

偌大的青丘园周边,苏贤用神念观察一番,便能找到数道形迹可疑的身影,想必是柳家派来监视之人。

乾坤朗朗,苏贤轻笑着寻到了一处监视疏漏处,腾蛇仙游步一踏,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青丘园,瞬间隐入了人潮之中。

星火拍卖行。

星火之名苏贤很熟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星火拍卖行的生意做遍了东域,财力雄厚,背后更有强大的势力撑腰,当属东域第一大拍卖行。

富丽堂皇的拍卖行中,金碧辉煌,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四壁的装饰极为华丽,一排排的柜台通体由水晶所铸,米黄色的灯光投在上面,水晶之中似有液体流转,极为引人眼球,震撼视觉。

“这位公子,请问您是来购买物品还是拍卖物品?”迎宾处,一道靓丽身影微微躬身,长发披肩,很自然地露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丰满白皙的胸脯诱人眼珠,性感红润的小嘴微张,顿时香气袭鼻。

“拍卖。”苏贤道。

“请跟我来。”

随后,这名妖艳女子扭着浑圆挺翘的臀部,在众人垂涎欲滴的火热目光下,领着苏贤进入了二层的包厢之中。

包厢内灯光幽暗糜烂,孤男寡女,是很容易擦枪走火的。

“小女子冷清秋,不知公子还记得我否?”冷清秋红唇微翘,眼波清澈,婉转道。

“说话归说话,别搔首弄姿的。”苏贤捧起了一杯蒸汽腾腾的红颜露,微抿一口,平淡道。

冷清秋神情一怔,紧接着黛眉轻挑,却仍保持着专业的笑容,幽怨道:“三年前,在另一块大陆碎片上,清秋曾与公子有一面之缘呢。”

闻言,苏贤瞥了一眼冷清秋,略微沉默,仿佛陷入了回忆。

“这灯光……”沉吟片刻,苏贤才悠悠开口。

冷清秋耐性十足,修长白嫩如凝脂的玉指轻轻一弹,白光骤亮。

望着红颜露上漂浮的红叶,苏贤吹了一口气,从容道:“星火大陆,东域综合实力排名第三。冷清秋,略有耳闻,冷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却是个私生女,被千夫所指,三年前承受不住压力逃离冷家,没想到现在跟胭脂俗粉一般,沦落至此。”

冷清秋的穿着实在是太过暴露了,至少一半的肌肤都裸露在空气中,修长雪白的粉腿斜斜一叠,曲线妖娆,美眸如水,换作寻常妖修老早就星目喷火,血脉喷张了。

往事重提,免不了伤感。

冷清秋明眸一黯,低垂着螓首,拨弄着晶莹的指甲盖,道:“真羡慕你们苏家,同仇敌忾,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一个个幽暗冰冷的政治漩涡……”

“这不是你专程站在门口等我的原因吧?”

苏贤不愿意在这些话题上再深入下去,冷家离他很远,当初也只是和黑老一起路过而已,他们的家事跟自己没半缕关系。

切回正题,冷清秋美目含笑:“这半月来,公子那神乎其技的炼丹手法已名扬天玄,小女子料到您会来拍卖炎煌秘术,早已恭候多时了。”

“此次拍卖会,本就定于三日之后,而其中的重磅,怎么少得了公子手中的炎煌秘术呢?”

别看冷清秋似乎是堕入凡尘,但她作为冷家之人,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这也是苏贤不想与其过多纠缠的原因。

“哦?看来冷小姐是吃定我了?”苏贤笑道。

“不敢不敢。小女子知道公子在天玄停留不久,这笔买卖不如就与公子交个人情,本拍卖行不会收取拍卖炎煌秘术的手续费,您看如何?”冷清秋笑盈盈道。

苏贤眉毛一凝,问道:“投资?”

冷清秋笑而不语。

“这点投资很可能是没有回报的。”苏贤老实道。

靠这点蝇头小利就想赢得苏贤的好意,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冷清秋若不是有所求,想拉拢苏贤,好端端地又怎么会让出利益呢?

“小女子自然清楚这点微薄手段打动不了公子,不过,公子不久之后就要前往大千皇朝了吧?星火拍卖行,愿意一路伴公子同行。”

冷清秋的话让苏贤脸庞一变,目光惊异地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此人,突然咧开一抹笑容:“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得不承认有点让我动心呐!”

冷清秋的上一句话,已经彻底震惊了苏贤。

原以为她只是流落至此,但现在看来这背后的真相并不简单,因为冷清秋甚至似乎还拥有大千皇朝星火拍卖行的掌控权,那她这次远离冷家,看似是流亡漂泊,实则是所图不小啊!

千夫所指,无病而亡。

唯有过硬的胆识和智慧,才能力排众议,自低谷之中触底反弹,亮瞎所有人的眼。

“说来小女子也是运气好,能有幸同时结交两位苏家天骄。”冷清秋不再是每句话都透着幽兰香气,此刻的她才更为真实,气质清冷,而非骨子里露出诱人的妩媚。

“你和苏辰哥也谈过?”

“没错。所以,小女子举行完此次拍卖会,就要前往大千皇朝了。这一个多月来小女子为了等公子您可是辛苦的很呢,连您的兄长都冷落了。”冷清秋又是一副伤心欲泣的模样,搞得苏贤都无语了。

“咳咳,好好说话。”苏贤提醒道。

“四年之后,东域有一场旷世盛事,冷家只是东域中位处中上流的势力,虽然内部阵营混乱,但是为了家族荣耀,小女子也不得不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呢。”

“不过,公子只是在小女子的名单之内,至于四年后能不能在名单中脱颖而出,还要看您的天赋了。”

“这么说,我就是个备胎?”苏贤眼睛眯了起来,微微直起了身子,道。

冷清秋掩唇娇笑,娇躯乱颤,风情万种道:“虽然可以这么说,但在我看来,公子可是个潜力无穷的备胎喔!”

“那四年之后,我大概要满足什么条件呢?”苏贤无奈的耸了耸肩,气势松懈了下去,问道。

“那场盛事小女子就不多说了,想必公子自己也打听得到。如今,东域二十五岁以下年轻一代的平均修为大约在妖宗一阶,所以……”

也就是说四年之后苏贤起码要有妖宗的实力,这还只是勉强到了平均水平。

“不过,这对公子来说一定不是什么难事吧?”冷清秋眼眸流转,微笑道。

苏贤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淡淡道:“你怎么说的比我自己还清楚我自己?”

“这么说公子同意这场历时四年的交易了?”

这会儿,冷清秋缓缓收敛起了笑颜,眸中涌动着微寒,认真地凝望着苏贤,希望得到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前面可能都是伪装,也许现在才是冷清秋的本性。

苏贤沉思了一会儿,其实是在和青羽商量。

“四年妖宗,会不会太快了?”苏贤问。

“老子当初两年半就妖宗了。”青羽不屑。

“拜托,我妖武双修,兼修炼丹师……”苏贤无语道。

“那四年也差不多了,这才有点挑战性嘛!”

随后,苏贤幽幽点头,两人的手轻轻一握,如蜻蜓点水般,但苏贤也感受到了冷清秋那只柔弱无骨的纤手,两人算是达成了协议。

“那正式介绍一下。冷清秋,今年十九,妖王五阶,暂时单身,小弟弟随时可以来追喔,姐姐很好追的哦,身娇腰软易推倒……至于身高三围,就不用姐姐报了吧?”

苏贤:“……”

妖精啊!

……

半日后,苏贤才悠悠从拍卖行里出来,手头拿到了一份三日后拍卖物品的清单,仅仅三十件物品,每一件都珍贵非凡,其中就有两个苏贤渴求之物。

“四阶寒魄晶石。晶石表面呈冰蓝色,其内蕴藏星辰之力,大抵是锻造所用,取自千斤寒陨的精华,乃是千年玄冰凰的钟爱之食,也是许多大阵的必需品。”

“三翅魂蝉尸。背部生长着三对翼翅,如叶片交叠,呈半透明状,其上密密麻麻的纹路犹如网格状的叶脉,乃是妖灵境中极其稀有的妖兽,万中无一,死亡后可炼化其尸身滋补提升神念,或者用来壮大神念。”

“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是我哪来的妖石将它们买下啊?”苏贤心底哀嚎一声,微风一吹,袖袍嚯嚯,边思索着苏贤边往回走。

就在这时,苏贤脚步稍顿,淡漠的脸庞上涌现出一抹古怪之色,暗暗头疼,不过很快,这神色被掩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平静的黑眸,幽深如潭。

有句话说的好,一个男人的心好像北方的深井,井水里映照飞鸟,有行云,青苔幽暗。但是这些不是男人的心,男人的心是那深不可测的井水。

此时此刻,苏贤就将自己的心藏了起来,犹如冰冷的雕塑。

……

第六十章 斩情丝,赠帝妖

“此行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我最多还可以停留三日便要走了。”

神念之中,鸳接收到鸯的消息,双目迷蒙,无力地瘫倒在神念海洋中,呜呜咽咽。

庞大磅礴的四阶神念犹如一片精神汪洋,脑海之中金光璀璨,海面上雾气蒙蒙,两座妖宫如神秘的海下宫殿隐于精神海底部,各自绽放着瑰丽的光芒。

而一望无际的精神海上,鸳孤零零的身影显得是多么渺小无助。

说实话,苏贤是蒙了,毕竟初经人事……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就像一句话概括的:我人生中两次学说话,一次是小时候,一次是见到你的时候。

“嗯。”

苏贤应了一声,靠在古老的墙角下,旁边的店铺窗上宛若被镶上了金边,坊市之中喧闹繁华,可苏贤整个人蓦地静了下来。

沉默片刻,苏贤仿佛望见一道清丽身影拨开了人潮向他走来,不由淡淡道:“你们这么高高在上,来这片东域的蛮荒角落干嘛呢?”

“如果你真是个傻小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应该再苦涩一些,神情再忧伤一些,可是你一点儿也没有,那又何必说我们高高在上呢?”

不知何时,苏贤的身前已站着一道修长倩影,她还是那晚的妆容,面部仿佛遮掩在一团迷雾中,只露出了一张稍显秀气的容颜,素袍口微微敞开,露出了冰肌雪肤,令人遐想无边。

月锦瑟本就比苏贤大上三岁,现在的话音不像上次晚上那般僵硬冰冷,反而是酥软幽怨,仿佛有一种融化人心的魔力,让苏贤原本坚固如城墙的内心,几近土崩瓦解。

“其实,这跟红线也可以斩断的,不是吗?强扭的瓜不甜。”苏贤道。

月锦瑟美眸哀怨,傲人的双峰愈发贴近苏贤,俯身在苏贤耳边,热乎乎的幽兰香气吐在苏贤的耳廓边,惹得他浑身不自在。

“百步牵线兽占我一个妖宫,当年我选择它的时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要我斩断这根情丝,你拿什么赔我?”

说完,月锦瑟退了一步,发现苏贤憋得满脸通红,不禁噗嗤一笑,道:“小男孩就是小男孩,再怎么装成熟,还是嫩嫩的。”

“你说谁小?”

往往男人某方面功能遭到女人质疑时,尤其是在一个绝世尤物面前,一般都会气势汹汹地想证明自己。

“本来就是啊,我比你大三岁。”月锦瑟妩媚一笑,可惜苏贤是看不到这颠倒众生的笑容了。

他能看到的,只是很普通、还有点甜美的笑。

恢复了镇定之后,苏贤扯了扯黑袍,两人并肩穿梭在大街上,距离适中,不近不远。

“你还没说来这里干嘛。”

“晋升妖宗,来寻一只妖兽。”月锦瑟道。

苏贤眼神诧异,匪夷所思道:“为一只妖兽,从北域赶到这?”

你们是失了智吧?

除非是帝妖兽啊,否则什么妖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月锦瑟撅了撅红唇,淡淡道:“帝妖榜上的妖兽,换你你也来。更何况,我们之前就在东域,来这只是顺路而已。”

呃,还真被苏贤猜对了。

“找到了?”苏贤不禁狐疑。

苏贤忽然想起了青丘门内那两座山峰之间的古怪竹林,那神秘碧绿的竹林里还有一座五阶大阵葬妖阵,照青羽的感知来看,里面似乎就是青丘祖狐吧?

这下,苏贤的面色更为古怪了,难道她们就是冲着青丘祖狐去的?

“没有。我们得到的信息是在十方山脉之中。可秋姨搜遍了十方山脉,连山脉深处的一尊妖皇都惊动了,还是徒劳无功。”月锦瑟幽幽一叹,不难看出她的失望之色。

“青师……”苏贤轻轻唤了一声。

青羽意味深长道:“你想帮她?”

“这次拍卖会,我们压根没资金参与拍卖。而且,引蛇出洞的计划中,也缺少了那强有力的一环,或许她就是那个突破口。”苏贤沉吟了一番,脑海之中疯狂计算着得失,但脸色依旧保持着平静,深沉道。

“可这些跟青丘祖狐比起来,都不足一提。你的战力在妖师境已经算是落后的了,若第三妖宫开启不再找到个强大的妖兽,你的进阶将更加困难。”青师眼力毒辣,作为旁观者,思考得也更为全面,此刻一针见血道。

“资金不是问题,我可以在记忆中搜寻一些稍低阶的功法妖术让你卖出去,就算柳家来暗算你,我牺牲一点残念之力也能帮助你翻盘。这些都不是问题。”

“而问题是,苏小子,你问问自己的心,这些是不是只是你为自己想帮她所找的借口?你可不是个同情心会随便泛滥的小娃子,宝兽的神奇我也捉摸不透,这极有可能是百步牵线兽在潜移默化影响你的神念。”

“你要想清楚,青丘祖狐同样关乎你的未来,你愿意将它都舍弃,那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苏贤问道。

“你动心了。”

嘭!

苏贤微微一震,思绪纷乱,两人素昧平生,半个月前才第一次相见,而且第一次相见也并不愉快,如今只是第二次见面,自己连她的容貌、身份、性格、背影以及过往统统不了解,可为什么他会想着帮她?

答案呼之欲出,这无疑是百步牵线兽在作祟。

“怎么了?”月锦瑟察觉到苏贤的异常,疑惑道。

苏贤没有答话,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苏贤似乎下定了决心,转首面向月锦瑟,深沉的黑眸之中充斥着一抹可怕的坚定之色,只听苏贤极其认真道:“我要毁掉百步牵线兽。”

“什么?”

月锦瑟懵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更加不知道苏贤在这段时间里在想些什么,之前明明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了这茬。

“古往今来,都说百步牵线兽这种神奇的宝兽未尝失败一次,或许是因为两者的心智都被它们控制了。一鸳一鸯,通过寄居神念,从侧面影响了我们的思维,让双方坚信这段感情是可行的,将这种东西称之缘分。”

“它们是宝兽,的确可以成人之美,但我不喜欢这样的安排。”苏贤眼眸幽深,盯着月锦瑟道。

月锦瑟不懂,双眸含泪,心头没来由地涌上了一股悲伤,仿佛失去了什么,不解道:“为什么?”

“月锦瑟!你醒醒!我只是个普通到了极点的妖师,而你十九岁便成妖宗,前路一片光明,地位更是尊崇超然,我们两人有如天渊之别,相互靠近本就应该是你俯视我,为什么到头来你的高傲都不见了?”

“我对你无一点用处,只会成为你妖修一途上的拖累,为什么你不敢取舍?”

“因为那个还沉睡在姻缘美梦中的人,恰恰是你!”

精神海中,浪潮翻涌,苏贤神念中的那只鸳目含绝望之色,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被挤压得粉碎,两人之间似乎有一根弦悄然绷断,电光石火之间,月锦瑟神念之中的鸳也哀鸣着与之俱灭。

嘭!

这不是山洪爆发,也不是雷霆奔涌,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一段故事刚有了一个美好的开头,却猝不及防地迎来了个似是而非的结局。

月锦瑟美目怔怔地望着苏贤,两行清泪滑落,苏贤莫名心中一揪,心疼得难过。

转眼间,月锦瑟的美眸之中浮现出一抹清明,神念之中那只干扰她想法的鸯被毁灭之后,她又变成了最真实的那个月锦瑟。

“原来是这样。鸯一直利用我不舍得妖宫的想法扭转着我的思绪,让我察觉不到其中的异常,没想到,百步牵线兽竟有如此叵测的一面。”

“是我患得患失了。”月锦瑟喃喃道,望向苏贤的眸子里饱含着一种欣赏。

见月锦瑟终于醒了过来,苏贤微微松了口气,但月锦瑟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汗毛乍竖。

“可是,你不征求我同意就私自毁了我的第三妖宫,你赔得起吗?”

月锦瑟的清眸里泛起了冰寒之色,猛然间使苏贤有一种如坠冰窟之感,明明是明媚的晴天,却吹来一股股凛冽刺骨的寒风。

苏贤并非没有料到眼下这种情况,他微微吐了口气,手掌轻拢,眼底坚毅之色澎湃着,一字一顿道:“我可以告诉你青丘祖狐在哪里。”

“什么?”

这是月锦瑟短短时间里第二次不淡定了。

收起了冷厉之色,苏贤感觉周身压力骤减,但下一秒就有一座四阶隔神音阵带着浓郁的蓝光笼罩而下,大阵之中,月锦瑟眼神复杂地望着苏贤,水眸之中,层层涟漪掀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只说过来找帝妖兽,可从未说过找的是青丘祖狐。

“你早就想好了,毁掉百步牵线兽,用青丘祖狐补偿我。”月锦瑟只是一眼,便猜透了苏贤的想法。

苏贤微微颔首,不去否认。

“为什么?”三个字,道尽了月锦瑟的所有疑惑。

她不相信,在帝妖榜第九十八的青丘祖狐前,苏贤就一点儿也不动心,毫无缘由地就拱手相让,还是让给她,一个即将与他再无纠葛、各别天涯之人。

或许,月锦瑟的下一次转身,两人此生都没有再相遇的机会了。

就算是他此刻实力不够收服不了青丘祖狐,大可将这个秘密一直藏下去,等到未来他成长到一定境地之时。

“想找你帮个忙。”苏贤愣了一下,坦白道。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月锦瑟柳眉微挑,轻挪一步,目光紧紧地盯着苏贤,她很想真正看透眼前这个面容平淡无奇的少年。

真正的原因?

闻言,苏贤皱起了眉头。

沉吟了良久,苏贤微微笑着,袒露心声道::“或许,就是我并不喜欢你吧,那种来自外者强加在我身上的情感,我很不喜欢。”

“另外,我的确是想找你帮个忙……”

此时,苏贤的眼神是那么诚恳清澈。

“不喜欢?就因为我脸上多了一层雾吗?帮个忙?什么忙能比青丘祖狐来的更珍贵?”月锦瑟凌乱了。

苏贤也乱了。

“青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挣脱出百步牵线兽的枷锁,还人家女娃子一个清白,赔了一头青丘祖狐她又帮了你的忙,两清了,你何错之有?”

“真的吗?”苏贤怎么总有点不信呢。

“要不你看一看她的脸。”青羽建议道。

“啊?”

什么意思?

……

第六十一章 拍卖之期,四方云动

星火拍卖行,在天玄国里久负盛名。

星火拍卖,必属精品。

那一座巍峨如殿堂的建筑早已深入人心,紫金牌匾上刻着“星火”二字,它既象征着一种品牌,也代表了一个东域的顶尖联盟。

这场拍卖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宣传,酝酿已久,三日前更曝出拍卖品之中有炎煌秘术的身影,这个劲爆的消息轰然间在天玄城的妖修阶层传开,一时之间城内沸沸扬扬,瞬间将这场拍卖推上了一个崭新的高峰。

炎煌秘术,大帝遗物!

当柳风轩听到这个让别人喜闻乐见的消息时,可怕的气息震得茶水四溅,一贯温文尔雅的脸庞渐渐扭曲,眉间阴云密布,眸含惊雷,怒道:“气煞我也!此贼子是在玩火!”

“二弟,兴许这场拍卖会就是一个机会。”

柳雷轩眼神阴郁,摩挲着食指上的深紫色扳指,苏贤的行为已经将柳家这头沉睡的雄狮彻底惊醒,它一旦醒来,势必会让整个天玄城都为之颤栗。

……

三日前,苏贤将青丘门两峰之间的古怪竹林告诉了月锦瑟,而且很确定地告诉她其中藏有青丘祖狐,不过,苏贤叮嘱她不得伤害青丘门的人,并且要给青丘门一笔补偿。

得到消息后的月锦瑟和穆秋两人马不停蹄地便赶去了青丘门,用了三日才归来,望着她们喜形于色的面庞,结果已不言而喻了。

“青丘祖狐收服了?”苏贤问了一句废话。

月锦瑟满心欢喜,轻点着螓首,酥声道:“没错,按你的要求我们给了青丘门一笔丰厚的补偿,不过,那葬妖阵根本不是他们能破的,帝妖兽就在宗内可是他们面前横跨着一道天堑,妖王修为根本突破不了。倒是便宜我了。”

此刻的月锦瑟欣喜雀跃,不知为何,苏贤的心头也弥漫着淡淡的喜意。

一开始,穆秋在听到苏贤擅自斩断情丝的消息时是暴怒不已的,早知道当初就该杀了苏贤。

后来,又从月锦瑟的口中得知了青丘祖狐的确切信息,她蓦地就蔫了。

穆秋不蠢,本来月锦瑟都放弃了,见了苏贤一面后顿时重燃了信心,回来后风风火火地拉着她赶往了青丘门,穆秋眨眼间便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猜出七七八八了。

不过,竹林内的五阶葬妖阵又怎挡得住她这个五阶阵师,只用半日就完美破解,而那片古怪竹林也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竹林之内,并非是死气沉沉的葬妖岗,入目是一片山清水秀的几字形山丘,山丘之上铺满了绵绵青草,茫茫绿意中,点缀着一朵朵粉色菇状的绚丽花朵。

迷神花!

青丘祖狐久居之地,必然会有伴生之物,那便是看似精致、实则危险至极的迷神花。

迷神花的香气很容易让妖修和妖兽陷入幻境之中无法自拔,但这也拦不住两个妖宗,尤其是这两个妖宗都是阵师。

“这只青丘祖狐出生不过千余年,如今已是妖灵,我苦苦求了两天它才愿意跟我走。”

言毕,青色的光芒一闪,一只浑身青色绒毛的狐狸出现在了月锦瑟的怀中,毛茸茸的,暂时还未成长到未来令人恐惧的地步,爪子粉嫩,轻轻叫了一声,惹人怜爱。

青丘祖狐那对散发着狐媚之意的眼瞳望见了苏贤,狐身蜷缩,哀鸣着躲藏在月锦瑟的怀中,恐惧地望着苏贤,陡然间回忆起了一个多月竹林之外的那道青袍少年身影。

当时,虚空之中似乎有一双古老沧桑的眼眸洞破大阵深深地望了自己一眼,害得它惊惧地藏身在山丘洞窟内,终日一动不动,提心吊胆的。

那眼神,泛着一股强大至极的气息,让青丘祖狐感受到了深陷泥沼的无力感。

青丘祖狐意识到,就算是它成长到巅峰时期,在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主人面前,也不过是渺小到极点的蝼蚁罢了。

就在此刻,幼小的青丘祖狐钻出妖宫之际,敏锐地捕捉到了虚空中那股可怕的气息,特别是在瞥见苏贤的身影后,它一个激灵,丝毫不敢嚣张,缩在月锦瑟的怀中乖巧得宛如一只猫咪,爪子低垂,粉嫩的眼眸闭月羞花,轻微眨动。

“不愧是擅长控制神念的青丘祖狐,竟能感受到我的存在。”苏贤脑海中响起了青羽的声音。

月铜傀中,青羽只是随意地望了青丘祖狐一眼,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它怎么好像有点怕你?”月锦瑟感知何等细致,美眸好奇地看向了苏贤。

苏贤轻笑着摊了摊手,一身青袍显得很是普通,朴实无华,他也不答话,因为苏贤知道它是在怕青羽。

青羽的残念之中,可是拢聚了八大妖帝的气息,大部分妖帝在鼎盛时期甚至都比青丘祖狐强大,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青丘祖狐不感到惊惧就怪了。

穆秋站在月锦瑟的身侧,此刻也是惊疑地想要重新认识一下苏贤,只因这少年的行为举止实在是太过怪异了。

明明自己已经把他的底都摸透了,但穆秋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又捕捉不到,这种感觉很是让她烦闷。

但是,在月锦瑟面前,穆秋已尝到了苦头,再也不敢对苏贤有不敬之色,所以从头到尾只是以一个奴仆的身份守护在月锦瑟身边,一语不发。

“不管怎么说,这次真的很感谢你,你的要求我也都会满足你。”

说到要求,月锦瑟的脸蛋上竟泛起一抹红潮,看得穆秋一惊。

这厮不会对小姐提出了某些过分的要求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拼死也要将他胯下那玩意儿荡然无存……

在穆秋充满警告意味的注视下,苏贤倏然间觉得胯下凉飕飕的。

……

黑夜降临,天玄城却仿佛披上了一层璀璨的纱幕,在倾天黑幕之下,竟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万家灯火点缀之中却又充满了馨宁。

而今晚,正是星火拍卖行的举行之期!

那座恢弘盛大的古建筑边,人潮汹涌,来往之人摩肩接踵,皆是削尖脑袋想挤入拍卖行中一睹盛事的妖修和普通人。

星火拍卖行二层,冷清秋的魔鬼身材裹在一件黑色连衣裙内,上半身露出了两条白嫩若雪藕的手臂,胸脯饱满,隐约露出了一条沟壑,进出的贵宾眼珠子都要掉进去了,大部分被脚下的门槛一绊,窘态百出。

而冷清秋下半身的布料更少,黑色短裙仅仅只能包裹住她的浑圆翘臀,一双牛奶般的纤长白腿勾魂摄魄,过往之人都恨不得上去狠狠捏一把,但最后只能憋着腹部的一股冲动,双目通红不舍地步入了拍卖会中。

开玩笑,星火拍卖行的人岂是他们可以得罪的?

看看就差不多了,养眼已是极限,要是敢动手动脚,下一秒保准落个残废。

“天玄皇室来了!”

突然之间,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也不知是谁嚷了一声,人流整齐地分开,似被一股巨力切平推动,为姜雨凝一行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公主殿下来了,小女子早已恭候多时,请入三号包厢吧!”

冷清秋那双狭长的美眸微眨,睫毛修长,一个神情变化都牵动着众多男子的心魂。

不过,冷清秋的一句话如投入湖面的石子,乍然间掀起了一阵讨论热潮。

“以往天玄皇室都是稳稳的一号包厢,今日怎么是三号?”

“你傻呀,这不是还有青丘门等人吗?”

“那不是还差一号吗?”

姜雨凝是山海宫真传,但她如今是代表着天玄皇室,抛开真传弟子的身份不谈,本该也是稳当当的第二包厢,却不知前面的位置除了青丘门外还有谁。

姜雨凝一袭白裙,美若天仙,轻点螓首,也不羞恼,带领着身后两个侍卫便走进了三号包厢。

作为天玄国的公主,有些秘辛她比旁人更清楚。

除了凌驾皇室的四大宗门外,天玄国内还有两大势力是皇室惹不得的,甚至它们的恐怖程度已经超过了四大宗门。

那便是药帝楼和星火拍卖行!

冷清秋是现今天玄城内星火拍卖行的掌权者,来历神秘,降临此处不到一年,但这一年来星火拍卖行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与大千皇朝都有密切往来。

特别是,姜雨凝从父王那得知,冷清秋竟是一尊妖王!

甚至,冷清秋极可能就是天玄国内修为最高之人,甚至超越了上代天玄国国主!

这一消息可谓是狠狠震惊了姜雨凝一把,她才比姜雨凝大几岁,就有了傲视整个天玄国的天赋,这种实力,压得姜雨凝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饶是姜雨凝骨子里再清傲,也能认清了许多事实和尊卑,这个世界太大了,她只是一国的公主,在有些人眼里或许是高高在上,但在另一帮人的眼里或许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是今晚,姜雨凝的好奇之心也被调动起来了。

据她所知,如今停留在天玄城内最大的势力也就是青丘门了,可居然还有一股势力排在天玄皇室的前头,难道是其他宗门来人了?

姜雨凝没有问,只是将神念投在入口处,默默观望着。

不久之后,诸多势力都低调入场了,譬如天玄城五大家族,柳家、镇国府白家、慕家、上官家以及垫底的孙家,只有青丘门入场之时是想低调也难。

木逢冰步履缓慢,气息如古木般深沉,朽气布满全身,面容僵硬如冰,丝毫没有在苏贤面前的那种亲切之感。

但是,那佩戴在灰袍胸口的一枚四星徽章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四阶炼丹师!

跟在木逢冰身后的是慕萱,年纪轻轻便拥有了一枚二星徽章,剩余内门弟子清一色的一星炼丹师徽章,这等阵容堪称耀眼豪华,群英荟萃!

青丘门等人路过人群之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怒了某个炼丹师,招来灾祸。

“木老,某人可特别交代过你,二号包厢请。”

冷清秋莞尔一笑,便领着一脸漠然的木逢冰前往了二号包厢。

这次,冷清秋是亲自领人,不像之前仅仅是在门口相迎,这一小细节又引发了无数的揣测。

“也不知道苏贤打的什么算盘,竟不和我们同行,万一柳家来犯他怎么办?”包厢内,慕萱担忧道,却见木逢冰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她顿时无语了。

“木长老,您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晃了晃木逢冰的手臂,慕萱娇声道。

“我担心谁也担心不到他啊……”木逢冰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慕萱的手,安慰道。

慕萱更纳闷了,但见木逢冰神秘兮兮的样子,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鼓着腮帮子坐在一旁等候拍卖会的开始了。

“天哪!青丘门也只是进了二号包厢,那一号包厢是哪位大佬?”

距离拍卖会开始的时刻越来越近,此时,所有人都不免张望起来,目光火热地盯着入口处。

……

第六十二章 一块硬妖玉的风波

四号的柳家包厢里,仅有四人。

柳风轩和柳雷轩两人都各自闭目养神,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神念一直笼罩在拍卖行第二层,就连人群之中都混入了柳家之人。

柳雄则是研究着拍卖清单,威武雄壮的身子占了大半个位置。

此刻的柳然已从沉重的打击中醒了过来,双眸闪着光芒,捏紧拳头,暗想着今晚便是雪恨之夜。

可是,当青丘门所有人都进去二号包厢后,柳然白皙阴狠的脸上涌现出一抹失望,失落道:“怎么可能?他苏贤难道就要当个缩头乌龟打死都不肯出来了吗?”

……

夜空之上,满天星斗,犹如碎金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其中,明月高悬,清寒的辉光似一层薄纱,轻轻覆盖而下,包裹住这片浩瀚大陆。

“来啦!来啦!”

“谁谁谁?”

“好像是半个月前那个一手缔造炼丹神迹的苏贤。原来他就是一号包厢的主人啊!”

“咦,他旁边那个人是谁啊?”

入口处,一道修长的青衫身影浮现,那少年黑眸犹如一片死寂的潭水,深深如渊,脸庞稍显清瘦,模样普通,却在无形之中散发出一种淡漠之感,那股气质绝非肤浅,而是放入汹涌人潮中也能一眼分辨出的气场。

而在少年身旁,那女子一身素袍,亭亭玉立,光是看身材,那火辣撩人的程度就能与冷清秋相较,只不过那张脸蛋,在冷清秋面前逊色太多了。

冷清秋事先并不知道苏贤还会带人来,但心境不起波澜,依旧含笑相迎,道:“苏公子,久仰大名,作为拍卖品炎煌秘术的主人,一号包厢恭候您的光临。”

一语惊起千层浪。

戏要演全,冷清秋故意装作与苏贤并不是很熟,但又一语道出了他今晚超然的地位,一时之间漫天目光都齐齐射来,不论是拍卖场之中的诸多妖修,还是包厢中的大家族势力。

“此人便是苏贤吗?气息沉稳,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可惜,不知道能不能渡过今夜的灾劫。”上官家主噙着一抹淡笑,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苏贤,毕竟当初苏贤灭杀柳寻时,他的女儿上官雪可就在一旁呐!

至于苏贤旁边那倩影,则是被上官家主直接忽略了。

毫无修为波动,容貌平平,这实在是引不起他们这种高高在上者的关注。

“贼子,躲藏半月,你终于肯现身了。今晚,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柳家包厢内,隐魔之毒幽幽震荡,柳风轩眉眼间笼罩着森然冷意,一时之间杀意纵横,柳然温和的面庞倏然间充满了暴戾之色,眼眸之中爬满了猩红。

“呵,就让他风光一会儿,这一号包厢岂是这么好坐的?”

“是啊!得罪了柳家,还抛出了炎煌秘术,在天玄城中青丘门都不一定保得住他啊!”

“……”

议论之声如漫天雪花飘飘洒洒,在冷清秋将二人领进一号包厢后,这锅沸水也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嘈杂声四起,拍卖场中嗡嗡一片,不同于之前的寂静无声,此刻的谈论声热情洋溢,俨然间将气氛感染得火热。

一号包厢内。

“苏弟弟,不知这位……”

能让苏贤领进来的人,总不会是平凡之辈,所以冷清秋很是惊奇呢。

闻言,苏贤脸色一沉,差点破口大骂,也不注意一下场合,旁边还有人呢你就叫弟弟。

我苏某人不要面子的吗?

月锦瑟望着冷清秋那一张精致容颜,只是嘴角一弯,一身恐怖澎湃的气息陡然袭出,近乎实质的妖力如万年玄冰,凌厉刺骨,仿若惊天浪潮轰然间涌向冷清秋。

妖宗!

顿时,冷清秋笑容凝固,心中震骇,神念迅速一扫便如闪电般撤回,眼前这女子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她的神念根本穿透不得。

恐怕连这副容貌都是假的吧!

冷清秋的秋眸之中褪去了笑意,妖王实力骤然间尽数迸发,但在妖宗气息下,妖王就如同汪洋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波涛汹涌下跌宕起伏,命如飘萍,不受自己的控制。

“咳咳,干嘛呢?要打出去打,收起来。”虽然两人的威压都刻意避开了苏贤,但他夹在中间还是很不舒服,不由干咳劝阻道。

苏贤的声音不响,也没多大底气,但还是很奏效的。

月锦瑟身上那股可怕的威压在顷刻间便被收回,弥漫着寒意的空气重归平静,然而冷清秋娇躯微震,稍显狼狈地退了两步,红唇泛白,美眸之中残留着惊惧之色,可见刚刚她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

在月锦瑟收回妖力时,那股窒息的压迫感骤然一轻,所以冷清秋在收力的同时不免向后退去。

这番气息上的照面,月锦瑟完虐冷清秋,毕竟境界的差距就摆在那里。

“不知妖宗降临,是小女子唐突了。”

尽管月锦瑟使用了遮容王术,但冷清秋不难感觉到她是极其年轻的。

年龄竟与自己相仿!

这种修为,无疑是一域的顶尖天骄!

冷清秋退去时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她倒是没感受到太多的屈辱,月锦瑟在刹那间爆发修为很明显是在警告她。

至于在警告她什么?

冷清秋就不懂了,难不成就因为自己叫了一声弟弟?

包厢之内,苏贤时不时地瞅瞅月锦瑟,搞得后者很不自在,寒声道:“看什么看?”

“我只是很奇怪,你们北域之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她不是很好奇我是谁吗?我回答她也有错吗?”月锦瑟淡淡道。

苏贤败下阵来。

……

“今夜,高朋满座,诸位的光临更是让星火拍卖行蓬荜生辉。想必大家已等得不耐烦了,那我们废话不多说,正式进入拍卖正题。”

冷清秋妩媚的目光掠过全场,坐在包厢下被扫过的众人心脏一紧,仿佛漏了一拍,望着冷清秋嫩红的艳唇,令人喷血的雪白肌肤,无数双眼眸都被贪婪和火热充斥,舔着干涸的嘴唇强忍着内心的躁动。

一号包厢内,月锦瑟居高临下,将众人的反应一览无余,她轻哼一声,问道:“是不是你们男的面对这种妖艳货色都把持不住自己?”

“啊?”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苏贤惊讶地扭头,再重新观察了一下底下的骚动,迟疑了半晌,才用一种极其不确定的口吻说道:“呃,你话也不能这么说对吧,我们还是要客观一点,说不定这只是她的伪装呢?”

苏贤还是稍微知晓一点冷清秋的脾性,所以巧妙地绕开了月锦瑟的问题。

月锦瑟不再言语,眸子冷淡,静静地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启。

当冷清秋纤手一压,露出了完美的身材轮廓,霎时间场内吞咽唾沫声此起彼伏。

“承蒙诸位厚爱。今晚第一件拍卖品,来自十方山脉,这件拍卖品的主人历经九死一生从妖王血龙狮洞穴之中偷出的妖兽蛋。众所周知,血龙狮,狮头龙身,血鳞遍布,不光具有一丝远古时期的龙之血脉,更是大陆上并不常见的血兽,战力滔天,防御力极强,一息出万兽匍匐。”

当一方血神玉端上,血红色的晶莹玉块之中躺着一枚巨蛋,巨蛋约莫婴儿大小,其上遍布着血丝纹路,一股强盛的气息蕴藏其中,似乎下一刻就有一只强大的妖兽要破壳而出。

见到果真是血龙狮的妖兽蛋,大部分人的眼神都变得炽热无比。

“起拍价为一块中品妖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块中品妖石。”

随着冷清秋酥软的声音落下,整个现场的气氛都活络起来。

“我马上就要突破妖灵了,血龙狮正好可以成为我的第三妖兽。我出十块中品妖石!”人群中有一人高喊道。

“穷光蛋,十块中品妖石就想买回血龙狮蛋?老子出三十块中品妖石!”

“三十一块!”

“……”

苏贤满脸苦笑地听着火热的叫价声,心想:“还好旁边带了个大佬,不然就算自己倾家荡产,光第一件拍卖品都买不起啊!”

“买下来。”青羽道。

“呃,血龙狮的蛋买下来干嘛?虽说战力凑合,但潜力太小了吧。”神念之中,苏贤愕然道。

闻言,青羽耐心解释道:“妖兽的血脉很大程度上影响天赋。我们可以抽出它的一丝龙之血脉注入玄天龟中,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再说,一个大财主坐在旁边,你不好好利用一番对得起你送出的青丘祖狐吗?”

青羽说得好有道理,苏贤根本无言以对。

于是,苏贤道:“这蛋我要了。”

在当初苏贤提出的要求中,就是拍卖会上只要他要的物品,月锦瑟要全帮他买下来。

这个要求对月锦瑟来说根本不算要求。

天玄城中有谁能比得上妖宗的雄厚财力?

月锦瑟点了点头,清冷的声音传出了包厢,漠然道:“一块硬妖玉。”

嘎?

此话一出,苏贤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刹那间目瞪口呆,欲哭无泪。

而这道冰冷却又不失悦耳的声音传入拍卖会场时,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犹如刮过一阵寒风,叫价声戛然而止,整个拍卖场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就连冷清秋的表情都呆滞了一下。

一万块中品妖石等于一块上品妖石,一万块上品妖石才堪比一块硬妖玉啊!

尼玛?

我们喊了半天才不到一百块中品妖石,你这一下子是多少?

我算算……

一亿块中品妖石!

神经病啊!

这血龙狮顶天了也就一千块中品妖石。

众人都目光恐惧地望向了神秘的一号包厢,冷清秋不愧是经验丰富之人,只是愣了片刻,便迅速回过神来,笑容如花般绽放,道:“一号包厢出一块硬妖玉,还有出价更高的吗?”

冷清秋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一块硬妖玉已经超出预计成交价太多太多了。

冷清秋指的成交价,是今晚所有拍卖品成交价的总和……

“恕我冒昧,硬妖玉是什么……”人群中,一道弱弱的疑惑声响起。

柳家包厢里,柳风轩和柳雷轩两人在听到这道声音后蹭的站了起来,目露惊骇之色,喉咙仿佛被一只巨手钳制,连呼吸都感觉到有点困难。

“怎么可能?”柳风轩大惊失色。

柳雷轩脸色阴沉,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价,一下子将他们的计划全盘打乱:“这道声音,是贼子旁边的那个女人。”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妖修买一枚血龙狮蛋都直接出一块硬妖玉,那这样的人是他们小小柳家惹得起的吗?

……

第六十三章 落幕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这次带的最廉价的流通货币就是硬妖玉了。”望着苏贤那双错愕震撼的黑眸,月锦瑟红唇微翘,似是很满意苏贤的反应。

“天哪!你都在做些什么!你完全可以喊一千块中品妖石,然后把剩下的都给我啊!我相信星火拍卖行有能力帮你把硬妖玉兑换成妖石的。”

苏贤的心都在哗哗地滴血啊!

就算你是妖宗,也不能这么败家吧?

“当初你的要求里可没有这条。”

月锦瑟眼眸一瞥,似乎炫耀着自己的胜利,得意地扭过了头,不再理会吃瘪的苏贤。

十息之后,血龙狮蛋的归属已然敲定。

废话,这根本没什么悬念好吗?

当血龙狮蛋送进包厢时,苏贤心痛地看着月锦瑟一脸淡然地递上了一块通体漆黑的硬妖玉,瞬间满目死灰。

怀中抱着血龙狮蛋,苏贤感觉很沉,就像是抱着一万块上品妖石的那种感觉。

“不得不说,第一件拍卖品就卖出了个开门红。那接下来我们来看第二件拍卖品。”

紧接着,一个精致的瓷瓶被端了上来。

冷清秋一揭瓶塞,一股清香便兀自传了出来,瞬间丹香四溢,一枚雪白浑圆的丹药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枚太古炼气丹出自新晋四阶炼丹师青丘门木逢冰长老之手。太古炼气丹,想必大家在先前的药帝楼一阶炼丹师赌斗中都略有耳闻,可以无副作用地提升妖师境一阶修为,但一个妖修一生只能服用一次。”

“起拍价,一块中品妖石,同样每次加价不能少于一块中品妖石。”

声音一落,众人虽然心动,却没有一人出声,在场之人皆是满脸古怪之色,心有余悸地望着一号包厢。

若是他们喊了半天一号包厢的神秘女人又突然出手一块硬妖玉,那还拍卖个屁啊?

拍卖体验真是极差。

“这太古炼气丹似乎不错,还出自你们宗门长老之手。”月锦瑟本来对这拍卖会就没啥兴致,此刻难得有让她眼前一亮的东西。

“恐怕你是想说这丹药的丹方不错吧?”苏贤淡淡瞥了一眼月锦瑟,不给面子道。

望着原本火热的场面陷入冰冷,这就是一块硬妖玉带来的负面影响。

不过,冷清秋是何许人也?

只见她美眸一弯,浅笑盈盈,诱人的声音徐徐飘来:“大家大可放心竞拍,一号包厢已与我取得联系,保证不染指这枚丹药。”

冷清秋自然已与苏贤沟通过,避免此次拍卖陷入冷场。

“怎么她这话一出口,我就这么想把这丹药买下来呢?”

包厢中,月锦瑟淡淡一语,便让垂首的苏贤豁然抬头,黑眸中满是无奈,阻止道:“姑娘,我不知道她与你有什么仇,但请你一定要理智,要冷静,要克制,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咱们不能失信于人啊……”

“你为什么老是护着她?”月锦瑟微转螓首,清眸流转,轻启的红唇间有一抹冷意。

苏贤凌乱了。

我护着她?!

不是你一直在针对她吗?!

“行了,瞧你那紧张的样子。反正我今晚就走了,从此之后我们再无交集,我管你作甚?”

月锦瑟的眸子里恢复了清冷之色,甚至她都感觉到奇怪,自己为什么心里有那么一点的不舒服。

拍卖会继续进行着。

太古炼气丹最后落入了柳家之手,足足花费了一百块中品妖石。

接下来,一件件拍卖品被摆上台面,冷清秋的一颦一笑重新将拍卖热潮推向了高峰。

期间,月锦瑟在帮苏贤两次出手买下四阶寒魄晶石和三翅魂蝉尸后,便再无声响。

随着时间推移,天玄皇室和其他家族都频频出手,让这场仅有三十件拍卖品的拍卖会也接近了尾声。

当炎煌秘术作为压轴品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场中的气氛陡然一凝,下一刻便爆发出了浪潮般的高呼声。

“经多方验证,这本炎煌秘术,已确定是大帝手笔!青羽大帝,远古三大帝之一,我们所有人几乎都是从小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十万年前他就站在妖修的巅峰,供世人瞻仰。十万年后的我们,虽无缘一睹他当年的风采,却可以如此近距离的研读学习他流传下的妖术残卷,此乃我辈之幸!”

这一次,冷清秋空灵的嗓音传遍全场,所有人都内心振奋,暗自握拳,因为这可能是他们这一辈子唯一一次离远古大帝这么近了。

“大帝遗物,我辈定当竭力守护。冷姑娘,请开始吧!”

“是啊!我们已准备好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声响,冷清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清了清嗓子,空若幽谷之声娓娓传来:“我宣布,炎煌秘术的拍卖正式开始!此物没有起拍价,没有限定加价,就当是我等对大帝的尊敬与怀念。”

一号包厢中,月锦瑟望着台上的赤红古册,怀念道:“没想到这样的小城也会出现大帝遗物。炎煌秘术,看来是出自于青羽大帝的炎煌术了。”

柳家四人又怎会对炎煌秘术视而不见。

他们此行的目的,除了苏贤之外,其实更大程度是冲着炎煌秘术来的。

在王术都仅有寥寥几卷的天玄国,炎煌秘术从另一个概念里来说相当于是无敌!

如此珍贵的秘术,从柳然手中流落出去本就是不幸,他们又怎么会让它继续滞留在他人手中?

“买!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我们都一定要买回来!”包厢之中,柳风轩的眼底泛起一阵绿芒,声音低沉嘶吼,宛若一只凶厉的妖魔。

“一块硬妖玉!”

可是,就在这时,一号包厢又出价了。

“搞什么鬼?一号包厢卖的炎煌秘术,现在又买回去?”

“这不是存心在逗我们玩吗?”

柳家包厢中,柳风轩的脸色比吃了一斤粪便还难看,刚刚还说一定要买回来,下一秒就被啪啪打脸,犹如皮鞭抽在心头,火辣辣的疼。

然而,此时柳雷轩的嘴角却流露出了一抹阴笑,他双目微垂,一边把玩着扳指,一边幽幽道:“看来,苏贤与那神秘人并不是一伙的呢。一个买,一个卖,意志不相同,或许影响不到我们今晚的计划。”

“可是那炎煌秘术?”柳风轩似乎还是不甘心。

“二弟,涉及大帝遗物,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我们这样的小家族守护的了的。天外有天,既然那些大势力出手了,就随他们去吧!别忘了我们今夜的计划。”

近月来,柳雷轩深刻地感受到柳风轩的心智被体内的隐魔之毒给深深影响了,不再像他年轻时的那般运筹帷幄、波澜不惊,反而是越来越冲动,失去了作为家主的稳重和深思熟虑,骨子里隐隐约约多出了一丝魔性。

这赫然是柳家要走下坡路的征兆!

最后,柳风轩似苍老了十岁,默默地地低下了头,只是那双原本温和的眸子里,升腾起一股股阴森的寒意,瞳孔之中燃烧着熊熊绿火,凶狠可怖。

“一块硬妖玉,还有出价更高者吗?”这次拍卖,效果已经远超预期,冷清秋也没什么多余的念想了。

拍卖场中再次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不是不争,是争了也没用。从先前的几次拍卖就看得出来,人家根本不拿硬妖玉当硬妖玉,财大气粗,挥霍无度。

十息之后,炎煌秘术送到了月锦瑟的手中,而那块硬妖玉,则落入了苏贤的手中。

不收取手续费,两人就相当于面对面交易了。

随着最后一件拍卖品竞拍完毕,众人皆是离席朝外走去,当然有些拍卖品的主人则是前往了密室之中完成交易。

最高兴的莫过于血龙狮蛋、四阶寒魄晶石和三翅魂蝉尸的主人了。

幸福来得真是太突然了。

一块硬妖玉,抽取一成手续费后也还有九千块上品妖石,他们都是被幸运女神关照的一夜暴富之人。

苏贤两眼放光地捧着硬灵玉,佯装镇定地对旁边的侍女说:“麻烦能帮我兑换成上品妖石吗?”

“请您稍等。”

一分钟后,一万块上品妖石来了。

尔后,苏贤很遗憾地发现自己的低阶储物袋已经装不下一万块上品妖石了。

“直接给我一个高阶储物袋吧!”

付了一块上品妖石后,将所有物品都搬到了百立方米的高阶储物袋中,再放入了剩余的上品妖石,饶是苏贤都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一下子,接下来的生计问题都迎刃而解。

至少一年半载之内,苏贤都不需要考虑关于妖石的问题了。

月锦瑟收起了炎煌秘术,语气平淡道:“拍卖会也结束了,帮完你最后一个忙,我就可以走了。”

“不只是一个忙。”苏贤纠正道。

“嗯?还有什么?”月锦瑟以为苏贤想要赖账,秀美微蹙,美眸之中泛起星点寒芒,抬起螓首凝望着苏贤。

“你答应我的,会给我看你的脸。”

苏贤那稍显稚嫩的脸庞上,一双坚毅认真的眼眸浑然不惧地迎上了月锦瑟的目光,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坚定,其中,饱含着少年的异样情愫。

月锦瑟蓦然想起了这件事,唰得一下脸颊绯红,浑身彻骨的寒意荡然无存。

能让月锦瑟在别人的要求下撤去遮容王术,眼前的少年还是第一个。

……

第六十四章 去追一个女孩吧!

黑夜如水,星布珠悬,皎如白日,喧阗达旦。

星火拍卖行刚刚散场,人流汇入黑暗中,各方动荡,暗流狂涌,这个晚上注定是极不平静的一夜。

明明是春夏之交,可空气之中,已泛起了微微寒意,甚至从远方飘来了淡淡的血腥味。

“报告家主,苏贤没有和青丘门同道,而是和另一个素袍女子一起。”

“不要招惹那个神秘女子,但是苏贤,格杀勿论!”柳风轩低沉的声音如兽吼般在咆哮,汇报之人心中一凛,脸上已有了决断之色。

……

两人一路沉默,从光明走入黑暗,从大街踏入窄道,从人山人海迈入寂寥空巷,月辉如雪轻泻而下,在这黑暗无尽的巷弄中笼罩下无限静谧。

天玄城中,鲜有无人居住的荒凉之地,偏偏这里就有一处。

“桀桀!贼子,你可真会挑地方,为自己选了个这么偏僻安静的葬身之所。”一道凄厉阴沉的冷笑声响彻而起,黑暗之中,一双幽冷的眼眸如同鬼火,一道身影从巷子口缓缓飘入,脸上戴着一张黑色面具,整个人犹如暗夜死神。

“除他之外,周围还埋伏着十六人,十六头妖兽占据着十六个阵点,呵呵,原来是三阶的排山倒海阵。在这个阵法内,就算你有长老相护,也会将你和长老远远隔开,看来他们已经算计很久了。”

巷子里妖风四起,月锦瑟青丝飘舞,飞舞的秀发却掩不住她那冰寒的眸光。

“原以为你贸然出手硬妖玉会打草惊蛇,没想到……柳家还真是执拗啊!”苏贤轻叹一声,眸子里透着可惜,脸上的惋叹之色又瞬间转冷。

“柳家,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既然你们的自我认知如此模糊,那就只好把你们抹去了!”

月锦瑟脚尖轻点,纤长身影在眨眼间便升空,指尖泛着幽光,空气之中,震荡起一道道虚无的涟漪。

“五阶第一阵,空!”

五阶大阵轰然盖下,周围妖力涌动,覆盖了整个巷弄。

没想到月锦瑟初入妖宗,便已然是五阶阵师。

在苏贤眼前这座大阵是声势浩大,但在柳家之人感受来,那就是无声无息,心头猛然间涌出一股危机感,却察觉不到四周环境的变幻。

而那名脸上绽放着冷笑的妖灵在看到月锦瑟踏空而行之际,咧开的笑容缓缓僵硬,直到凝固,再开始面容抽动,眼中彻底浮现出一抹惊骇之色。

踏空而行,此乃妖宗!

“啊!”

此人再无战意,胆子都被吓破了,跟丢了魂似的撒腿就跑。

可是,此人再怎么使尽全力,都不见周围的场景有分毫的变化,待冷汗遍布之时,他骇然发现,原来跑了半天他压根儿就呆在原地从没移动过,反而是像个小丑一般,滑稽得可怜。

空,布阵者可随心所欲地控制大阵中的人和妖兽,这种禁锢,妖灵根本挣脱不得。

噗通!

月锦瑟那道居高临下的冰冷眸子,犹如寒雨浇下,湿透全身,此人升不起半点反抗之意,绝望地看着那双寒眸,猝然下跪,哀求道:“对不起!妖宗大人,是小人错了。都是柳家指使的我,我再也不敢了。”

咚咚!

此人拼命地磕头,直到磕得头破血流,都不见月锦瑟有半点反应。

抬手间,一道绚丽如冰的娇小蝶影展翅飞出,它只是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大阵之内,顷刻间万里冰封。

什么十六妖兽十六人,抑或是苦苦求饶的妖灵,在刹那之间被冻成了冰雕,然后化作一滩滩血水,丧尽生机。

妖宗之下,皆为蝼蚁!

蝶影停在了月锦瑟的香肩之上,月锦瑟没有下落,同样是俯视着苏贤,清眸之中蕴含着深深的淡漠,清冷道:“柳家那边,你不必担心,秋姨会处理的比我更干净。”

苏贤微微眯起眼,抬起头仰望着月锦瑟,她背后的那轮明月只是一道背景,肩上的蝶影冰蓝相间,轻轻地扇动着翅膀,天地间寒意渐深,而月锦瑟,就如同不属于这方人世的天仙,周身涌动着刺骨的冰寒。

“嗯,谢谢。”苏贤心如枯井,点头道。

他很不喜欢月锦瑟那双淡漠的眼眸,没有一点生气,不像两人初见之时的那般灵动清美。

人生若只如初见。

时间可能会将两人拉扯得愈来愈远,靠近从而便成了一种俯视。

就如同现在这个情况。

“你还想要看我的脸吗?”

凌空而立的月锦瑟,宛若一个无悲无喜、俯瞰众生的神,这一问,是想要苏贤认清现状,趁早放弃。

可是,月锦瑟失败了。

只见那倾天月辉下,溶溶时光里,少年一袭青衫,黑发舞动,眸子里充斥着笑意,咧嘴兴奋道:“当然想啊!”

月锦瑟心底微颤,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男孩,此时的笑容是多么清澈,又多么的野心勃勃。

月锦瑟微微闭上了清眸,睫毛颤动,红唇微启,道:“不管怎样,还是很感谢你带给我的青丘祖狐。既然你斩断了缘分,那今日一别,我们两不相欠。说实话,你是我第一个靠那么近说话的异性,即便那是在鸯的影响之下。”

“但是,我更希望你忘记,尘封这段记忆,甚至,不要再想起我的脸。”

说完,月锦瑟脸上的那层薄雾渐渐散开,一张倾世容颜缓缓浮现在了苏贤的眼中。

这张祸乱大陆的妩媚之容彻底惊艳了苏贤那深沉的眼。

当遇见了一个喜欢的人时,苏贤哪怕再坚强,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无动于衷。

月锦瑟青丝飘舞,一身素袍勾勒出饱满弧线,领口处向上是修长雪白的玉颈,眼眸之中是搅乱春水的绝美,皓月都不禁因之黯然失色,那不堪盈盈一握的水蛇纤腰,还有被藏在素袍之中的柔软玉腿,无不在牵动着苏贤的心神。

“你后悔吗?”月锦瑟轻声问道。

“后悔什么?”少年睁着明亮的眸子,依旧是仰着脸,笑问道。

月锦瑟幽幽一叹,不知是替少年惋惜,还是一种心灵的解脱,最终还是平静道:“毁了百步牵线兽,我们已注定无缘。”

“你记得我说过一句话吗?”苏贤向夜空高喊道。

月锦瑟一怔,不知所指,道:“什么?”

“强扭的瓜不甜!”依旧是高喊,仿佛生怕月锦瑟听不见一样。

“但是,我就是想把它扭下来,只要能扭下来,我就可开心了!”

闻言,月锦瑟经过一阵恍惚,倏然露出了惊心动魄的笑容,却不回一句话,因为穆秋传音已到,随即她转身掠向高空,只是几个呼吸,便淡出了苏贤的视线。

东域,别了吧!还有那月下青涩的少年。

车遥遥,马憧憧。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青师,你骗我。”

待月锦瑟离开,大阵随之消散,冰天雪地的世界也瞬间化为乌有,苏贤似乎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地倒坐在墙角,抬头含着泪,望着那一轮皎月。

“我骗了你什么?”青羽笑道。

“三日前,我问你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明明说我没做错。”苏贤忿忿道,就差想把这老鬼从月铜傀中揪出来一把掐死。

“刚刚那女娃子问你后不后悔,谁说的不后悔来着?”

“说后悔,未免太没面子了,我怎么能让她看不起。”苏贤理所当然道。

“那你倒是去追啊,怨我作甚。”青羽道。

涸辙遗鲋,旦暮成枯;人而无志,与彼何殊。

所以,去追一个女孩吧,让她成为你的梦想!

苏贤抹了抹即将要淌下的泪花,起身离开了这条幽深的小巷,月辉下,他的背影是那么坚定而又纯粹。

从此之后,除了回家,苏贤的人生中又多出了一项伟大的事业。

“青师,你以前有没有遇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让你那么义无反顾地想要去追求?”

“……”

沉默了一阵,一道声音幽幽道:“不好意思,以前没像你现在这么弱过,所以压根没什么好追逐的。”

“这么说来,还是我幸运……”

都说了,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莽莽大陆,龙蛇起陆,少年自当有雄心壮志,待来日负手四顾,才觉已纵横四域,睥睨众生。

……

当苏贤眼目闪烁地回到青丘园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那张世间罕有的倾城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苏贤才沉沉睡去,嘴角中缓缓淌出一丝晶莹。

这一晚,天玄震动!

偌大的五大家族柳家,一个权倾朝野的浩然家族,竟在无声无息之间惨遭灭门。

柳家上百数人,全部惨死,就连柳家仅存的两位公子,还有柳风轩三兄弟,以及他们的妻妾,最后还有一直深居简出闭关修炼的柳家上代家主,妖灵境巅峰强者,无一幸免。

风一吹,满城皆是血腥味。

剩余的四大家族和天玄皇室,简直是出人意料的协调一致,没有什么震怒轰动,只是默默地将柳家从天玄城中除名,再将他们的财产瓜分。

仅仅一夜之间,天玄城格局剧变。

天玄皇室的心头大患被神秘人连根拔起,皇庭之中整夜灯火通明。

星火拍卖行中,冷清秋已换上了一身白衣,收拾好了行囊,清傲绝美。

“柳家全灭么?惹了不该惹的人,意料之中罢了。苏贤,我在大千皇朝,等着你的到来。”

冷清秋的眸子似乎穿越了空间局限,望着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那少年身影,美眸之中流露出了一抹期待之色。

……

第六十五章 回宗

天际之边,涌动着浓郁黑暗,通体暗金色的金乌双目锐利如锋,俯瞰着苍莽辽远的大地,它掀动着垂天之翼,裹挟着一身澎湃戾气如闪电般划破黑夜,缝隙之中射出绚丽璀璨之金,遂晨曦降临。

渐渐地,旭日高升,却被后来的云翳蒙住了整片蓝天,位于东域一角的天玄城,此刻也笼罩在波诡云谲之中。

吱!

“睡觉真乃人生一大乐事……”

苏贤揉着睡眼从房内走出,穿着一身修长干净的青袍,眸似深潭,一副没睡够的模样,而院落内晨露熠熠,缝花宛若睁开了一丝缝隙的朦胧眼眸,绽放间花蕊上还弥漫着一股清新脱俗的湿意。

抬头望天,天气略微显得阴沉,云影如棉,团团相簇,倒是契合了天玄城之中人心惶惶的氛围。

一夜之间,柳家被悄无声息地连根拔起!

直至白日,这个消息才彻底传遍了天玄城,街边身着布衣的路人皆是行色匆匆,如同呼吸着硝烟,眼神之中遍布着阴翳之色。

青丘园内,似如一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此次没有外界的纷扰喧嚣,故而格外清幽宁静。

“苏小友,可准备好行囊?”院门口,一道灰袍身影由远到近,从模糊到清晰,最后赫然露出了木逢冰的面容。

苏贤伸了个懒腰,笑答道:“木老,你说笑了,我一身空空,来去轻松,何来行囊?”

“柳家覆灭,柳然那所谓的一阶考核已不存在,半个时辰后,我们便要启程回宗了。”木逢冰语气温和道。

木逢冰也是活过了一甲子的人,看事情老道得很,心中更是如明镜般通透雪亮。

这柳家覆灭,铁定是那神秘的两位妖宗出手,否则一个煌煌家族怎会在一夜之间连呜呼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屠得这般干净?

而其中,明显是有苏贤的影子。

昨夜,天玄城的高层清楚得很,拍卖会之后柳家气势汹汹地对苏贤展开暗杀,就算这次行动外人抓不到什么把柄,但众人又不傻,都是这个层面上的人了,对于这种事自然是心知肚明。

结果呢?

暗杀不遂,反倒是把整个家族给送入了虎口。

天玄皇室心里是那个高兴的呀,但还要佯装出一副悲恸哀愁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只是迫于神秘人的压力,才选择了忍气吞声。

待过些时日,这动荡过去了,那天玄城中又是一片祥和繁华之景,而柳家的存在或逝去,早就被众人遗忘得一干二净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就是这般。

可木逢冰怎么会跟苏贤计较?

他和苏贤什么关系?后者对他有恩,助他晋升四阶炼丹师,更是能在一起无忧无虑地畅谈,尊其为自己的丹道之师,听其讲述大千皇朝外的浩然盛景,两人相处的是何等快意融洽!

那木逢冰和柳然是什么关系?

几乎没有交集。

顶多就是个长老和内门弟子的关系,两人在宗门内尚且不熟,来天玄城后此人更是背着自己针对苏贤,仗势欺人,木逢冰早就厌恶得很了。

木逢冰是药峰长老,地位崇高,平日里连宗主见到他都尊称一声“木老”,如今又是四阶炼丹师,身价倍涨,那就更别谈他跟柳然之间有多深多广的鸿沟了。

柳然死了与他何干?

“木老,宗门内门弟子刚逢人祸,第二日我们便走人,是不是显得青丘门太过凉薄?”苏贤眨了眨眼睛,玩味道。

木逢冰白了苏贤一眼,没好气道:“小友何时关心起宗门名声了?这种事交给宗里那些擅长交际的长老去办便是了,更何况,我们是四大宗之一,有着自己的威信和态度,我们离去了也只是表面对柳家对柳然的态度,青丘门的形象在天玄国中早已屹立不倒,无需担忧。”

“另外,昨日宗门内传来喜讯,听说在半年不到后的四宗之争里,有相当大的把握力压其余三宗,这可又是一次树立形象为宗扬名的绝佳机会。所以苏小友多虑了。”

谈起这则喜讯,饶是木逢冰心头都涌出一股自豪感,他毕竟是青丘门长老,最基本的宗门荣誉感还是有的。

“半年不到?四宗之争?”苏贤眼神闪烁,笑笑便不再言语。

半个时辰后,青丘门一行人虽比来时少了一人,但影响似乎不大,他们骑跨着疾风狼,在众多目光的凝望中绝尘远去,逐渐隐于地平线后。

……

青丘门仍巍然矗立在天玄山脉之上,碧绿深幽。

苏贤第三十峰的住处,一片静谧。

回到修炼室中,望着熔炉中的大量齑粉,余温尚存,说明唐烈是早上出去的。

有严亦的身份令牌傍身,青丘门内唐烈几乎是横着走了,苏贤也不去为他担心,反而是重启一阶聚气阵,在氤氲妖气中清点此行的收获。

“半个多月前出门也就四十块中品妖石,回来后将近一块硬妖玉,简直是血赚!”

“从拍卖行中搞到了寒魄晶石、血龙狮蛋和三翅魂蝉尸,从柳然那坑来了一部上品灵武学和炎煌秘术,通过炎煌秘术又得到了太古炼气丹的丹方和姜雨凝赠送的金灿蛇花,一下便解了修为上的燃眉之急。”

太古炼气丹一人一生只能服用一次,跟金灿蛇花效果相同,它们只适用于妖师,所以苏贤打算等到了妖师七阶时,再一举吞服,便可一飞冲上妖师巅峰。

“这血龙狮蛋中的一丝龙之血脉我要怎么抽取?”

捧出了一枚血红色巨蛋,这枚血蛋的内部已在蠢蠢欲动,犹如沸腾翻滚的岩浆,预示着一个新生命即将诞生。

青羽念头一闪,便以月铜傀的模样出现在了修炼室中。

“你将那小乌龟放出来,剩下的就交给我。另外,寒魄晶石也给我,你还不足以将四阶矿石熔炼,还是由我来淬炼月铜傀。搞到了三翅魂蝉尸,足以补充我的这番消耗,届时神念还可以恢复一点。”

青羽操纵着月铜傀,幽蓝色的石臂一挥,血龙狮蛋那嗡嗡躁动的气息瞬间被镇压,虚空之中一股磅礴浩然的威压铺天盖地,顿时就将蛋里的小生命给吓懵了。

那股天生意识告诉它,没得反抗了,从了吧。

血龙狮蛋缓缓飘起,安静地旋转着。

咻!

一朵黑焰如灵蛇般从青羽的神念中游出,宛若沉寂已久的凶兽,猛地一张口,便将血龙狮蛋吞入其中。

那黑焰表面上幽冷宁静,实则灼热滚烫,燃烧着血龙狮蛋,使其嘶嘶作响。

这便是青羽的本源之火!

感受到生命的巨大威胁,蛋中的生命已来不及破壳而出,一股威严霸道的气息逐渐弥漫。

血龙狮蛋中,一丝闪烁着金光的黏稠血液猛然爆发,其中似有嘹亮惊人的龙吟之声,悠悠升腾而起,像是被逼出了蛋壳。

在这一丝龙之血脉离开血龙狮蛋之时,失去了龙威的庇护,剩下的血龙狮蛋只是徒有其表,再也不具备一丝一毫抵抗本源之火的韧劲,最后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便化作了虚无。

在那金光闪闪的龙之血脉的映照下,玄天龟的眼瞳之中都泛起了光芒。

玄天龟盘踞在熔炉边,口中响起了兴奋的唧唧声,青羽淡然地收回了本源之火,神念一震,就轻松地把这一丝龙之血脉送入了玄天龟的口中。

龙之血脉,燥热狂暴,饶是一丝,也足以让玄天龟双目猩红,感受到体内的灼烧之感。

“一般来说这小乌龟吞服这一丝龙之血脉后起码要沉睡半年才能自己炼化,不过这样时间太久了,之前我不是让你叫那四阶小娃子炼制一枚四阶的精血丹嘛,拿过来给小乌龟服用,那不出两天,小乌龟就能成功将这丝血脉炼化成体内的血脉,到时候修为暴涨,也会带给你不少好处。”青羽道。

妖兽在臣服或跟随妖修后,两者以妖宫为媒介,所以妖兽的修为一般是和妖修同时进步的。

但是,也有一种情况会导致妖兽修为停滞,那就是妖修放弃了对某一妖兽的培养。

众所周知,妖修在大境界突破后,修为的提升会愈来愈慢,越来越艰难,这是因为多了一只妖兽的负担。

同时帮助三只妖兽修炼和只专攻于一只妖兽,两者孰突破更快?

答案很显而易见。

所以,若非有大机缘或大资源者,很少有妖修能同时让妖宫内的所有妖兽与自己同步突破,越修炼到后头,越是如此。

但如果真有这种人,那他们的实力一定是同阶甚至同境界中的佼佼者。

远古时期,天纵之才犹如九天上的璀璨星辰,遍洒大陆,然而能做到这样的也唯有几人罢了。

那样的展翅鲲鹏,声名和实力都碾压燕雀,在历史上留名也非难事。

就比如青羽大帝和无锋大帝,他们就做到了所有妖兽和妖修齐头并进,而想要做到这一点,资源、妖兽成长的潜力、天赋和毅力缺一不可。

皓月大帝是个例外,他得到了石魔心脏那样的大机缘,可以说是走了捷径。

苏贤现在还算是轻松的,在未来的突破理应上也是比别人快上一筹,就因为他天生就缺一只妖兽。

月铜傀本无生命,又不需苏贤辅助修炼,也大大减少了苏贤身上的包袱。

待玄天龟进入妖宫之中沉睡后,青羽也带着寒魄晶石和三翅魂蝉尸回到了妖宫中。

等到下一次月铜傀重见天日,必然会给苏贤带来一个惊喜!

……

第六十六章 大妖纪元的遗迹

“唐师弟,听说苏师兄回来了,您可要帮我引荐一番呐!”

“是啊!唐烈,以前你在外门时我也对你也照顾有加,最近师兄想要你的帮助,切莫薄了这份情呀!”

“……”

第三十峰,临近苏贤的住处,一片吵闹声冲天而响。

唐烈走在前头,位居于中,很是敷衍地应付着簇拥在一旁的诸多内门弟子,约有十多人,可是他面容尴尬僵硬,浮现更多的是无奈之色。

到最后,受不了他们在一旁如同蚊蝇般的嗡嗡声,唐烈猝然转身,叹了口气,抱拳躬身道:“诸位师兄,你们太抬举我了。我只是苏师兄招去的扫地小厮,半个月才见苏师兄一次面,交情甚浅,哪帮得了你们啊?”

见唐烈满脸的苦色,喧杂的人群蓦地一怔。

旋即,一道不满揶揄之声传来:“唐烈,你这是爬的高了,就忘了我们这帮师兄了。”

“就是。不就近日在火狐榜上攀了几个名次,就可以这么傲了?”

“谁不知道当初沈啸伤了你,苏贤那火急火燎的样子,直接赶到药峰让药长老拿血气丹救治,最后还把严长老的身份令牌交于你,就这你还跟我说你们交情浅?谁信呐!”其中一人对唐烈方才的话嗤之以鼻。

唐烈闻言,心头的怒气蹭蹭上涨,转眼就拂袖离去。

面对这帮胡搅蛮缠的内门弟子,满口仁德道义,实际上却咄咄相逼虚伪至极,唐烈已无话可说。

“啧啧!你瞧,那骄傲的模样,还真以为自己上天了不成?”

“就是,不过是苏贤的一条走狗罢了,傍上了苏贤就这么目中无人,真是日久见人心啊!”

这句话已是恶毒到了极点,饶是唐烈脾气再好再温和,听到后也脸色阴沉,顿时就定住了身,宛若石雕,但那攥紧的拳头已说明了他心中的滔天怒意。

圣毒鼠的眸子里也尽是冷意,趴在唐烈的肩膀上,虚眯起了小眸子。

就在唐烈即将爆发之际,不远处庭院中那座楼阁的门扉轻启,一道青衫身影如腾蛇挪移,仙气凛然,转瞬即逝间便跨越到了众人身前。

“苏兄弟?”苏贤的到来让唐烈气息一滞,旋即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在苏贤面前他不想抱怨诉苦,那样显得他太过软弱了。

唐烈虽年长苏贤一岁,但心中却是满怀着对苏贤的敬佩之情,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朝他看齐。

对于自己崇拜的人,唐烈又怎会去狂吐苦水?

他只会铮铮刻苦,不断地证明自己,不断地强大自身,秉持着初心,与他一同前行。

不在苏贤面前动怒,在唐烈看来更是对苏贤的一种尊重。

苏贤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唐烈,但他修长的身影刮起一道劲风,满目冷然地径直走到刚刚出言的人面前,冰冷道:“刚刚是你说的走狗?”

在自家庭院前吵吵闹闹,苏贤怎会不知?

原本苏贤并不打算露面,虽然不知道这些好端端地为什么要黏着唐烈,但是等唐烈回来后就可以问清楚了。

但是,当这群人恶言相加时,特别是那一声“苏贤的一条走狗”传入了苏贤的神念之中,苏贤便不可能装作无动于衷了。

不管是谁,在最初苏贤都是平等看待的。

对于唐烈,苏贤更是以将其当作伙伴,甚至还将他招揽于自己的势力之中(虽说这势力现在过于寒酸),但圣毒鼠的存在,昭示着唐烈未来必将崛起,能与苏贤一起闯荡这方大千世界也说不准。

可是,走狗是什么意思?

望着苏贤那冷冽冰寒的眼神,刚刚说话的那人心中一紧,怔怔地看着苏贤,一时之间竟紧张到失语,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并非是此人胆太小了,而是苏贤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

苏贤已经明摆着来教训自己了,说“是”岂不是火上浇油?

说“不是”,那太不要脸了,苏贤早就锁定着自己了。

所以,只能用沉默代替诉说。

苏贤见此人不敢言语,心中的冰寒之意却丝毫不减,寒声道:“唐烈身上有执法长老的身份令牌,你辱骂他,等于辱骂严老,按青丘门规,当诛!”

这话已是给此人定罪,只见此人脸色一白,眼中竟浮起一层水雾,那是对死亡的惶恐。

“辱骂我苏贤的兄弟,一百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这一句,才是苏贤真正想说的。

撼海拳一出,正中其胸膛,三千斤的力道爆发无遗,犹如一柄厚重坚硬的铁锤,猛然砸在了他的胸口,霎时间胸膛凹陷,身形倒飞出数十米,心脏碎裂,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此次出手只在眨眼之间,那出言不逊者到死都还未反应过来,尚且沉浸在死亡阴影笼罩的恐惧之中,下一秒便已离开了人世。

足足过了一秒钟,众人才反应过来,瞬间脸色煞白,惊惧地望着苏贤。

这帮人,大多是内门弟子中垫底的存在,修为在妖师一阶到三阶不等,面对苏贤,此刻他们一句牢骚都没有。

都说了按门规就当诛,苏贤出手击杀,也在情理之中,他们无力反驳,更无心状告。

这十几人惊的是,苏贤杀伐果断,出手就在电光石火之间,毫无预兆可言,万一下一秒他朝自己出手了呢?

众人皆是心惊胆颤。

“看什么看,还不滚?”

随着苏贤的一声冷喝,众人如释重负,拔腿就跑,连头都不敢回。

至于不远处的那具尸体,已无人再关心,刚刚他们看起来还同仇敌忾义愤填膺,似乎站在同一阵营,但扭头就忘了那个家伙的死活了。

还真是薄情。

待众人离散,苏贤终于不再板着脸了,转身笑望着唐烈,夸赞道:“不错,半月不见就已是内门了,不用再当扫地小厮了。”

唐烈胸口上的火狐,已象征了他内门弟子的身份。

“苏兄弟,这话可说的生分了,我觉得你这挺好的,连平常的修炼资源都不用愁,偶尔扫扫地整理庭院而已,你忍心赶我走?”唐烈心中的怒气已尽数消散,多出了一份感动,此时可怜巴巴地望着苏贤,玩笑道。

苏贤无语地白了唐烈一眼,便重回到了住处。

唐烈紧随其后。

“这帮人缠着你干嘛?”盘坐在阵边,苏贤问道。

唐烈喝了口茶,同样是盘坐了下来,道:“苏兄弟你是不知道。大概在你走后两三天,药峰朱长老突破到妖王的消息已经传得宗门上下无人不知,但在他前往十方山脉寻找第四妖兽之前放出话来,说你他罩定了,如果有人得罪冒犯你,那等同于得罪冒犯朱长老自己。”

“这话一传出,大家都傻了。但紧接着更劲爆的,就是药峰长老意志统一,宣布你是药峰的重点保护对象,就算是宗主要动你,也要过他们那关。”

“这不,接下来谁都知道你是药峰的香饽饽了。然后那帮人打听到你的住处,登门拜访得知你去天玄城了,就想结交我,让我帮他们牵桥搭线,日后他们在药峰中也可以得到不少好处。”

“如今,木长老成功晋升四阶炼丹师,两尊四阶炼丹师加一尊妖王,药峰在青丘门内已是如日中天。回宗的消息一到,就连木长老也放话要罩你,他们知道你回来了,就全部涌到我这来了。”

唐烈已经尽量将这事说得言简意赅了,眼睛似乎是在望着圣毒鼠在屋内四处游走,但其实他心头也是震骇无比,很想知道苏贤究竟是给药峰长老喂了什么药,竟惹得一向不掺和宗门事务的药峰都集体躁动起来。

苏贤听完后,暗暗咽了口口水,心想,这帮老头也太疯狂了吧!

这么张扬,一点儿都不符合自己低调的为人啊!

“呃,至于么?”苏贤撑着脑袋,似乎是很无奈。

这下唐烈就听得不乐意了,怎么看上去你好像还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你这个样子让我这个一点都不出名的小喽啰情何以堪?

“对了,宗门里最近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我想想。嗯,十天前有个自称张洋的人找上门来,说是来还他欠你的四块中品妖石。此人最近在神勇峰上风头很盛,凭着一只泰坦猿,已经屡次在战斗中获胜,在火狐榜上的排名已经超过了一些老资历的内门弟子。”

“还有就是,昨日宗门放出消息,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后,只有火狐榜上排名前五十名的弟子才有资格和四名真传弟子一起参加四宗之争,据说这次是前往一处大妖纪元的遗迹,这消息已经震惊了内门。”

“现在所有人都发奋修炼,怕是头破血流都要去争夺这个进入遗迹的机会,说不定遗迹之中就有妖修一飞冲天的机缘。”

哪怕是唐烈,眸中都流露出了灼热之色,可见他对于这个遗迹也极为心动,只不过暂时碍于修为和实力不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这个大好机会慢慢流走。

至少,唐烈还不敢奢望在半年内就从火狐榜上二千开外的排名一举冲入前五十。

唐烈想都不敢想……

“大妖纪元的遗迹?”这一点勾起了苏贤的兴趣。

大妖纪元,乃是排在太古年代后的一个五万年纪元,在那个纪元里,远古大陆是妖兽的主宰,帝境妖兽一出,万众皆服。

人类妖修丧失了原有的地位,饱受侵扰,生活苦不堪言。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在一万年前,人类妖修中终于有天骄降世,登临妖帝,名为古弃,据传是无锋大帝的后人,率领着众多妖修反抗镇压,逐步崛起,一点点一点点地夺回了人类在远古大陆上的主权。

而关于古弃大帝的历史传闻,早被编纂成无数本厚厚的古籍,传遍大陆,被世人世世代代歌颂,名垂千古。

苏贤小时候也读过。

不再回忆大妖纪元的故事,苏贤好奇道:“那这火狐榜的排名该如何提升?”

“这就要去神勇峰了。”

“神勇峰?”

……

第六十七章 初临神勇峰

从苏贤回宗后拜访南宫飘的日子开始算,现今已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唐烈还是一大清早起来就兴冲冲地往神勇峰赶,圣毒鼠的存在让他在妖师低阶无往不利,加上有苏贤那用之不竭的妖石辅助修炼,这半个多月来他的修为也是坐火箭般地向上腾飞。

昨日,唐烈便挤入了妖师二阶的殿堂。

不过,短短三天苏贤也没闲着,除了闷头修炼之外,每天都会练两个时辰的山海五式,前面四式已修炼到了随心而动的地步,而第五式,也就是山海五式的最终奥义山海拳,苏贤稍稍触到了一点门槛。

精血丹是一枚四阶丹药,在四阶丹药中并不出奇,只是一种增进血液精度、剔除杂质和加快炼化速度的丹药,对于低资质的妖兽和武修来说都是大补之物。

但是,现阶段的四阶丹药对苏贤来说还是不太适合服用,精血丹的药力太过于狂暴横冲,不像五阶重塑丹那般温柔如水,即便是普通人服用了都不会受到创伤,反而能重塑筋骨,从而迈上修炼之途。

有了精血丹,玄天龟炼化一丝龙之血脉的速度可谓是一日千里。

就在今日,玄天龟已成功将龙之血脉融入了自身体内,奔腾的滚滚血液中,似是夹带着隐约龙威,血水都宛如披上了一层龙鳞。

若要与十万年前的玄天仙龟相较,那现在苏贤的这只玄天龟总算有了一成玄天仙龟的血脉。

一成,很少,但总算是跨出了第一步。

毕竟,血脉提升,越往后越加艰巨。

玄天龟仍旧是背着一个天蓝色巨壳,在一丝龙血的淬炼下,通体颜色变得更加鲜亮,接近于冰蓝,龟壳上的深浅纹路纵横交错,勾勒出许多大小不一的方格。

而玄天龟的眼眸,雄风凛凛,具备了一种威势,深沉中跳动着一抹兴奋。

“月铜傀已经改造好了。”青羽精神饱满道。

在吞噬完三翅魂蝉尸,青羽的一团残念微微壮大,虽说距离巅峰时期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算是一种进步。

双喜临门,苏贤的实力又有了一截飞涨。

“如今的月铜傀在融入了寒魄晶石后,我将其中大部分的月铜傀彻底换掉,留下精华部分不变,再加入了两百块天阳矿的精华,熔炼之后,以四阶寒魄晶石为核心,附带两种矿石精华,从强度上已正式可以和妖师境妖兽抗衡。”

“另外,也不容易受损。”

青羽说得轻巧,但他只是凭借着一缕缕残破的神念就将月铜傀的品质硬生生拔高了一截,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月铜傀现身,修长幽蓝的身躯上似是覆盖了一层薄膜,熠熠闪烁,天阳矿的那股灼热之意已被彻底掩去,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寒魄晶石的冰寒之意,凛冽刺骨。

嘭!

苏贤一拳击出。

猛然间,苍龙咆哮,拳风如电,但在青羽的控制下,月铜傀竟纹丝不动。

第二击,伏象拳!

这一拳说是伏象,但距离真正的一象之力还有偌大差距,不过依旧不容小觑,只是拳势再凶,拳劲再大,却仍撼动不了月铜傀。

崩山拳!

苏贤眼神一凝,右拳之上凝聚崩山碎石的力道,同样是拳法,却已可以唤醒苏贤体内沉睡一半的力量,一千五百斤撞在月铜傀的胸膛处。

饶是苏贤经过了炼皮,皮肤犹如岩石,但两者相撞,苏贤还是未讨到便宜。

撼海拳,已跨入了灵武学的范畴,可以完美调动苏贤武师三阶的全部力道,一拳蕴含三千斤,拳威如瀚海,汹涌沉重。

结果,青羽仅是操控着月铜傀曲臂一出,便将撼海拳的攻势尽数化解。

这等强度,使得苏贤的心脏都噗噗狂跳。

“真的是强!”苏贤赞叹道。

“一般,也就能在妖师境逞逞威风,面对妖师巅峰或妖灵还是略显不足。比起那苏辰小娃子的月铜傀,那差的就更远了。在我估算着来看,他的月铜傀能硬撼妖王而不败,但是这条路走的越远,未来再进一步的可能性就越小。”

青羽带着月铜傀钻回了苏贤的妖宫中,稍稍评价了一番。

苏贤也不羡慕,人总是一步步强大起来的嘛!

若是一下子就拥有了一切,虽然很爽,但是不是太过枯燥无味了?

苏贤眼神中闪烁着微芒,战力在短时间内已提升到了顶峰,那么接下来,就要开始征战神勇峰,君临火狐榜!

……

神勇峰,天玄山脉中最高的山峰,高约三千丈,乃是青丘门的内峰之一。

顾名思义,这座山峰上皆是抛洒热血之辈。

神勇无敌,因战而来。

若是居于青丘门内,平日里感受到的都是幽深冷清。

为何?

就因为广大弟子都汇集此地,这里天骄云集,杀出重围者皆是实力卓绝之人,这里有万妖狂舞啸戾,有铁铸般的武道强者,也有以神秘诡异而被人称道的神修。

神勇峰,更是青丘门中最盛大的交易区,而交易的方式,就是战斗。

说的糙一点,不妨称之为掠夺!

山脚处,人头攒动,此刻才是烟雾未散尽的晨曦,却已聚集了上千的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实力低下,因此身份卑微,最为落魄,皆是徘徊在山脚的人,因为他们没有资格上山。

不过,这些身穿青丘袍的外门弟子脸上洋溢着热情和昂扬斗志,神采奕奕,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天的降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对未来充满憧憬,满怀希望,面带笑容,这些人就不至于活得太差。

从加入宗门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有了足够的思想觉悟,宗门里少不了明争暗斗,而每一次饱含利益意味的战斗,都是他们快速成长的契机。

强者,善于把握每一个机遇,那便如鱼得水,如鸟在林。

苏贤一身青袍,面庞淡漠地从第三十峰降临此地,然后从山脚处开始攀越而上,身影随风,潇潇洒洒。

“师兄好!”

路过之处,外门弟子纷纷神情肃穆地躬身问好,也有谄媚讨好点头哈腰的,形形色色,只因其胸口那一只威风凛凛的火狐。

在神勇峰一千丈的山腰处,一道宛若屏风的巨大石壁高耸于石台边,石壁上光影闪烁,密密麻麻的名字序号刻印其上。

这是石蠕兽,浑身褐色,乃是一种没有攻击性的辅助妖兽,具备灵性,可以随时蠕动石皮而凝出各种字体图案,在远古大陆上专门为了记录信息而用。

而一千丈处,便是白狐榜,为外门天骄设立!

照理说,苏贤在外门呆过,对此地应该并不陌生。

然而,苏贤这个怪胎不能按常理来论。

登峰之途,苏贤瞥见了许多专门为了对决而建立的巨大石台,有的石台上空落落的,而有的石台上正有妖兽相搏,旁边围绕着许多观众,呐喊助威抑或是奚落嘲讽,都是司空见惯之景。

能从山脚处杀到一千丈的,无疑已是一种实力的彰显。

再往上,就是两千丈之处的火狐榜了。

不管是火狐榜还是白狐榜,榜单上的名额只有一百个。

一百开外的,抱歉,自己看自己的身份令牌吧,上面会有相关的信息记录。

苏贤的身份令牌上,赫然闪烁着一个数字——“3054”!

苏贤尚未参加过一次排位战,这个数字就是最垫底的那个,倒数第一,也是很正常的。

此刻,苏贤的存在就是一个指标,青丘门内有多少内门弟子于他而言一目了然。

神勇峰的一千丈往上,每隔约莫三百米都会设立数个场地宽阔、地形各异的平台供弟子对决。

很快,苏贤便在其中一个平台边找到了唐烈。

平台不多,按唐烈的实力也不会再往上走,找到他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此时,这货正津津有味地望着平台内的战斗,还振臂高呼着,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赌徒,满眼放光,苏贤也不知道他激动个什么劲,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咦?苏兄弟,你居然也来神勇峰了。”回过头的唐烈满脸潮红,惊喜道。

台上,两位内门弟子正争锋相对,面色凝重。

其中一边淡蓝色的妖宫浮于背后,少年自信地负手而立,一只咸水妖在张牙舞爪,摆动着如蛇身的坚硬巨尾。

另一边,土黄色的光芒涌动着,一座硕大的妖宫竟从平台下钻出,势如劈山,一只噬土蜈蚣挥舞着如锯齿般的百足,凶瞳闪烁。

“嗯,闲来无事,正好来试试手。”苏贤也看向了战斗一触即发的平台之上,淡淡应道。

当然,苏贤最纯粹的目的还是那大妖纪元的遗迹。

“你初来乍到肯定对这里很陌生,我来给你说一下。”

苏贤来找唐烈就是这个想法。

两人的关系已无需客套,唐烈只是一开始唤了一声,接下来便侃侃而谈道:“神勇峰上,可以约斗,可以赌斗,也可以当场提出对决,为了排名的上涨,大家一般都是采取‘以下犯上’的挑战原则。”

“只要你用神念开启身份令牌,就可以得到在你排名前一百名弟子的信息,这份名单也是你的挑战范围。但是,下位者想要挑战上位者,自然要付出一点代价,我们大多是用妖石为补偿,挑战中手段不限,赢则上升到败者的名次,输的人自动下降一个名次。若挑战者失败,则妖石归于守护名次的弟子。”

“当然,被挑战者也可以选择避而不战,也可以抱怨出手的酬劳不够要求更改出手价。这是一种自由,但每个月避而不战的次数不得超过三次。”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神勇峰上禁止残杀,对决中不能下死手,触犯者将遭受到执法峰的惩罚。”

“但排名上涨除了荣誉外,宗门对每一个特定范围内的排名都有奖赏,比如我现在2668,只要我保持着这个排名,每日都可免费领取一块中品妖石。宗门就是用丰厚的修炼资源这样刺激促进着弟子们的斗志。”

唐烈说了那么多,苏贤的心中对神勇峰也形成了一个朦胧的概念。

当苏贤用神念开启了身份令牌,一个名单就浮现在苏贤的意识之中。

这份名单中,有的名字后备注着“任务中”,那便是暂时不可挑战,有的则是标注着“空闲”,那就是随传随到。

“第2954,韩林(空闲),妖师一阶,第一妖兽金鳞鱼。金鳞鱼,金水双属性妖兽,鱼鳞上金芒如针,似刀锋般锐利,形态玲珑……第二妖兽怨咒鬼脸,暗属性妖兽……”

一千一百丈山腰处,韩林压了赌注,神情激动地在另一个边为心目中的胜利者高呼加油,突然,心中莫名一寒,如芒在背,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

这是妖兽怨咒鬼脸的淡淡预知性!

韩林将怨咒鬼脸收服已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来他混迹于神勇峰,这种感觉他熟悉无比。

那就是他即将要被人挑战了。

而这挑战的结果,也已注定!

这种心底泛起恶心寒意的感觉,令韩林哭笑不得。

“输!输!输!”

一张丑陋的鬼脸正在妖宫中低呼着。

提早就知道了结果,韩林连一点挣扎的心思都没了。

……

第六十八章 设擂

“苏兄弟,你看那个比较英俊的弟子,他叫武平,是武陵城城主家的二少爷,他的咸水妖只是第二妖兽,他的第一妖兽灵武虫可是相当厉害,已有妖师二阶巅峰的战力,现在排名在2602。”

“另一边那人是郑争,排名2643,这次他是挑战者,而挑战酬劳则是一枚二品锻体丹,锻体丹对武平无用,但是对他的灵武虫大有裨益,在吞服之后说不定能一举突破到妖师三阶,所以他接下了这场挑战。”

“郑争的噬土蜈蚣也很厉害,那……”

唐烈生怕苏贤乏味,在苏贤旁边极好地扮演了一个解说的角色,将两个人的身份都详细地说给苏贤听。

苏贤平静地望着平台上的两道身影,无悲无喜,问道:“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

这一问,逼停了唐烈。

唐烈目光转移,认真地打量着那两道身影,露出了思索之色,须臾之后,猜测道:“武平的赢面可能更大一些。苏兄弟,难道你知道?”

唐烈望着苏贤,脑海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苏贤的眼光如此毒辣,学识渊博,洞若观火,能一眼辨出圣毒鼠,说不定也能一言定胜负。

“啊?我怎么可能知道……除了妖兽种类和等阶外,其它信息我一无所知,一场战斗又不是靠等阶取胜,妖术、丹药等要素也至关重要。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苏贤摇头道。

唐烈脸色尴尬,嘴角暗自一抽,笑容显得憨然无奈。

这场战斗,在众人的目光聚集下,轰然打响。

十分钟后,对决落幕,两人已底牌尽出,最后武平的灵武虫技高一筹,以微小的优势将郑争击败,傲然地拿到了胜利果实——二品锻体丹!

“有了这枚锻体丹,下一次我就能冲击更高的名次!”

咸水妖重伤,灵武虫也是重伤,但武平眼眸中光芒掠动,心情振奋,郑重地将盛放着二品锻体丹的瓷瓶收入储物袋中,然后一跃而下,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离去。

落败者,郑争。

郑争的背影狼狈落寞,付出了一枚二品锻体丹的代价,饶是他也是肉疼不已,在内门中,输的人很少会得到他人的关注,除非是那种高阶的天才之辈,才会有人可惜惋叹。

这便是宗门的残酷!

战斗结束,下一场战斗井然有序地开始进行,而苏贤却转身离开。

“苏兄弟,你去哪?”唐烈好奇道。

“挑战。”苏贤道。

“哇!苏兄弟你要出手啦?那我一定不会错过。”

听闻苏贤要开始挑战火狐榜,唐烈神情一震,连忙紧跟在他的身后,朝另一座被闲置的平台行去。

……

“火狐榜下位第3054苏贤,挑战上位第2954韩林,挑战酬薪为十块中品妖石,平台将于半个时辰后开启。”

台下,苏贤一脸淡然,而神念里已对身份令牌有了动作。

这道声音是通过平台上的云菇喇叭播放出的,云菇传出的声音波动有震神之效,可与妖灵境的神念传音媲美。

一千一百丈的山腰地带,除了战斗中的人之外,其余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响起这股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韩林,你居然被挑战了,是谁那么不长眼,还跨极限名额来挑战你,这简直就是看不起你啊!”

韩林边上,有一位大大咧咧的少年,正替韩林打抱不平。

极限名额就是一百名。

“不过,苏贤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好像在哪听过。”少年眉头微锁,沉吟道。

韩林捂面长叹,苦涩道:“苏贤,两个多月前入外门,在光明之森击杀柳然的弟弟柳寻,触怒执法峰,回宗后丝毫不惧,公然挑衅执法长老,大辨执法殿,一言惊满座,在据理力争和付出一定代价后,成为青丘门历史上第一个辱骂长老后还能安然无恙走出执法峰的外门弟子。”

“一个多月前,此人晋升内门。后来,朱长老进阶妖王,扬言要庇护苏贤,之后药峰两个大名鼎鼎的四品炼丹师长老也表明了相同的意志,最后药峰已将其列为峰级保护对象。这两天关于他的消息在宗门内传得沸沸扬扬,你耳熟也不足为奇。”

苏贤的过往经历韩林也是道听途说而来,但名扬在外,足以衬托出苏贤的不平凡。

少年也是被苏贤的光辉往事狠狠惊了一番,暗暗咋舌,随后沉重道:“韩林,不要怂,神勇峰是神勇峰,药峰手再长,也干涉不到这里的挑战啊!否则,便失了大义。”

“可是怨咒鬼脸的情绪很糟糕,说明它感受到了一种很致命的危机,所以这场挑战我赢不下来的。”韩林颇为无奈,怨咒鬼脸的预知从未出过差错,这也是他信心受挫不敢应战的原因。

他已被那虚无缥缈的预知给引导了。

“难道你要避而不战?”

“不,我直接认输。”韩林不假思索道。

……

原本还为要多等半个时辰而苦恼,可是挑战时间公布没多久,苏贤便接到信息,是来自韩林的单方面认输。

苏贤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自己的名次已经暴涨一百名,来到了第2954。

而韩林则是倒退一位。

“什么情况?人都没见着怎么就认输了?”唐烈疑惑地喊道,话音中有少许羡慕。

难道是苏兄弟的赫赫凶名直接震慑住了对方?

“这一百个一百个的挑战未免也太慢了吧?我能不能直接跨越五百个名次挑战?”

对于苏贤来说,时间如金呐,每安排一场挑战都要等上半个时辰,那岂不是在神勇峰上浪费了很多时间?

闻言,唐烈抹了抹额头,汗颜道:“一百名的上升对我来说已经是在飞了……不过,像你这样的特例也有,但是这样的挑战方法就不同了。你可以再往上走一两百丈,然后摆下擂台,只要你给人的出手价足够优厚诱人,那大有挑战你的人。在你赢了之后,自然就可以上涨相应的排名。”

唐烈的话让苏贤眼前一亮。

这就是擂台战啊!

不错,这很合他口味。

得到解决之道,苏贤蓦然转身离去,而唐烈也顾不得那么多,紧随其后,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不对,应该是学习观摩的心态。

再往上走两百丈,是一千三百丈,这里的内门弟子各个气息雄浑,身旁的妖兽庞大精壮,眸含精光,姿态昂扬,一看就知非平庸之辈。

妖师三阶的平均水平!

“就是这了。”

苏贤满意地环顾了四周,碎岩遍地,二十座高台伫立着,高台面积极广,铺满了干燥粗糙的灰岩矿,高台的不远处还有几处小平台,供他人旁观所用。

此刻,数座高台上妖风呜呼,澎湃气浪阵阵鼓动,气势磅礴,乃是三四只妖兽一起交战的场景,颇为壮观。

高台之上,醉心雀婉转轻啼,四爪影鹰振翅盘旋,紫睛狸猫勾魂摄魄……

不论是哪座高台,两方上演的交战皆是轰轰烈烈,声势如雷鸣,引来了许多内门弟子的围观讨论。

苏贤随便找了一处高台,直接一跃而上,紧接着激发身份令牌,神念一动,便设下了擂台。

“第四十五号场地,第2954苏贤设下擂台,邀战火狐榜上一千五百名开外、两千名以内的内门弟子,攻擂成功者,获得一块上品妖石!”

这道通过云菇爆发出的声音响彻盘旋在山腰之上,震得云雾溃散,众人皆惊,有从观台上直接转身离开的,有从一千四百丈疯狂往下赶的,他们都是面露焦急之色,脚下生风,纷纷匆忙赶往了第四十五号场地,生怕错过了良机。

那可是一块上品妖石啊!

那可是一万块中品妖石啊!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出来散财,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抓住了这一丝机遇,成功攻擂,那起码是赚足了一年的修炼资源啊!

在神勇峰上,奖励是做不了假的。

因此,神勇峰的半山腰处,掀起了一股狂热之潮,上百个内门弟子目光火热地冲向了第四十五号场地,如过境的蝗群,黑压压一片,似阴云笼罩。

唐烈于观台边,望着高台上那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他双目微垂,气息内敛,眼中却是迸发着战意,这一刻唐烈的眼神中也不禁充满了期待之色。

毕竟,他虽然不太清楚苏贤的真正实力在哪个阶段,但是时间总是骗不了人的。

苏贤跨入妖师境才一个多月,就已有举头迎接火狐榜排名一千五百内门弟子的胆气,不管是从天赋上还是手段上来比,唐烈都自叹弗如。

他可是有一只帝妖兽呢!竟然追赶苏贤的脚步都显得略微踉跄。

那后者,是该有多么卓绝的天资呢?

此刻苏贤身上的气质在唐烈眼中就犹如一颗明珠,尘埃少许,一吹便落,等待他的是光华的绽放!

唐烈知晓,三千内门中最基层的弟子是妖师一阶的,大约有四百之数,而妖师二阶都有五百多人,再往上就是妖师三阶,这个群体的人数也足有四五百之数。

换言之,火狐榜上的第一千五百名,已有了妖师三阶巅峰的修为。

这番境地,唐烈拥有圣毒鼠,凭借着圣毒鼠的恐怖毒性,强行闯到第一千五百名也并非难事,这就是帝妖兽的强大之处。

但是,唐烈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所以,这半个多月来的战斗他只动用了银獠毒牛,未曾暴露圣毒鼠一丝一毫的实力。

可是,唐烈对苏贤了解得也挺彻底,苏贤的玄天龟对他来说不是秘密,第一妖兽更是当初唐烈负责记录下的月铜傀,就算苏贤拥有武师修为,这样就足够硬撼妖师三阶巅峰的妖兽了吗?

唐烈只是怀疑,但没有否定。

至少,在他的观念里,苏贤一定比他强,甚至无惧于圣毒鼠。

远古大陆上,为何妖道昌盛,而武道衰落式微?

正是因为修炼武道要消耗巨大的资源,而且在修炼前期武者、武师之境时,在身体强度上远没有同阶的妖兽之身来的强悍结实。

这是武修的弊端所在。

综上所述,唐烈虽身为看客,但他的内心已经开始沸腾,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苏贤用超乎常人的手段或实力,来颠覆他狭隘简陋的观念。

就在此时,高台上蹿出了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欣喜之声:“哈哈!看来本少是第一个赶到的,这一块上品妖石,我势在必得!”

……

第六十九章 擂台第一战

“竟被人捷足先登了。难受。”

“啊!大帝在上,保佑墨邪输啊!”

原本空旷的场地边已经摩肩接踵,不少迟到的内门弟子都捶胸顿足,扼腕叹道。

当墨邪登台之时,苏贤也从身份令牌中接收到了关于此人的信息:“第1645,墨邪,妖师三阶,第一妖兽血月螳螂。血月螳螂,血属性妖兽,属邪兽之一,不过并未名列百大邪兽榜。第二妖兽,邪镰蛛,特殊类妖兽,也属邪兽之一。”

当然,苏贤的大致信息也被传输到了墨邪的令牌中。

墨邪神念微微一扫,旋即笑得甚是邪异,俊朗的脸庞上闪过邪魅之色,眼瞳闪烁,心想道:“第一妖兽月铜傀,第二妖兽不明,这表面上看似是送上品妖石的大傻子,但我不能大意,阴沟里翻船可就便宜别人了。”

苏贤想:“这家伙心挺大啊,青丘门在形式上属正道宗门,他却带着两只邪兽,还被记录在册,估计也是因为没啥威胁……有威胁的邪兽早被封杀了。”

苏贤的四阶神念笼罩全场,嘈杂议论之声尽收于耳。

“原来是这墨邪啊!他并非天玄国人,而是出自一个三不管地带,他背后的墨家乃是那个地域的头号家族,以圈养邪兽著称,好像他的哥哥是万妖宗亲传呢。”

“邪兽能力怪异,邪性十足,擅长刺杀或埋伏,如今光明正大不一定能讨得到便宜。”

“你傻了?没听到墨邪的对手只是两千九百名的渣渣?估计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看你才是傻吧!没听到人家叫苏贤?”另一人据理力争。

“……”

墨邪周身血红色妖气涌动,随时准备着开战,而当他反复琢磨了一下对手的名字,才恍然道:“你就是最近那个风头正盛的苏贤?”

“嗯。”苏贤回答很是平淡。

“嘿嘿。那这次就要冒犯苏兄弟了,事后可别让药峰找我这个区区内门弟子的麻烦。”

墨邪冷笑一声,眼瞳泛起猩红,血海般的妖宫内光芒一闪,一道血影浮现,露出了血月螳螂的真容。

血月螳螂体型中等,约莫与月铜傀一般大小,身体为长形,两米之长,全身被血红色覆盖,头呈三角状,前肢上有一排锋利坚硬的锯齿,末端粗壮的钩子闪烁着寒芒,前足立定,复眼凸出,牢牢地锁定着苏贤。

血月螳螂的长相凶猛异常,但苏贤就是从小被吓到大的,此刻眼波平静,青袍无风自动,宛若谪仙,飘逸出尘。

“你空有武师修为,却实战不足,正好借战斗来磨砺。接下来的战斗,不到万不得已无须动用妖之一道,看看你如今的武道能撑多久。”青羽要求道。

苏贤点头认可,眼前的墨邪,赫然被当作了他的磨刀石。

“苏兄弟,本少这血月螳螂乃是血月一族的王者,喂养了近万只血月一族的精血,再经过层层淘汰筛选,最后脱颖而出的血月霸主。光是这气势,就不容小觑,你如果害怕尽可以表现得惊恐,毕竟本少的对手一般都是这种反应……”

墨邪负手,眼眸中充斥着自信邪色。

邪兽,天生就会给妖修的心理上增添一抹恐惧,而苏贤年纪轻轻,阅历尚浅,竟这般无动于衷,所以墨邪认为苏贤一定是故作镇定。

其实内心肯定都快哭出来了。

“哦?你的血月螳螂这么厉害,你怎么还是第1645名?”苏贤挑眉问道。

噗!

场地边众人皆笑喷,捧腹之余还带有揶揄之色。

墨邪脸色难看,甚至有些阴沉,心想这货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苏兄弟,那就别怪本少无情了。”

随着墨邪一道阴狠之声落下,血月螳螂的前肢上血光弥漫,前足一蹬,折叠的腿节迅速舒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苏贤蹦来。

噬血灵术!

血月螳螂的前肢被附上了一种见到伤口可以快速吞食血液的灵术,乃是墨邪修炼的,而并非血月螳螂自身的妖术。

苏贤脸色微凝,血月螳螂是妖师三阶,那排锯齿在噬血灵术的增幅下破坏力可怕,并非苏贤可以直接以肉相搏的。

要是中了噬血灵术,那处境就不妙了。

心念一动,苏贤便撤身而出,身影倒飞,选择了避其锋芒。

“没用的,场地就那么大,你怎么快的过本少的血月螳螂?不如正面战一场。”

墨邪狞笑,他正好奇苏贤为何还不唤出妖兽,毕竟他还不知道苏贤的武修身份。

“你退什么?武之一道,自当是一往无前,战得酣畅淋漓,你不搏一下,怎知自己的身躯是否能硬撼妖师三阶的妖兽?”

武修中,有傻乎乎不顾凶险怎么样都迎头而上的,有的攻击势如破竹,有的撞得头破血流,但那都是一种武修对武之一道的自信。

自信老子一拳就能打爆对面。

虽然有时候可能打不过……

可是,现在的苏贤,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实战,他只确信能够用斩首战术取巧,墨邪那身板定是扛不住他的拳头,找机会一拳击倒就可奠定胜局。

然而苏贤没自信力撼血月螳螂。

苏贤心中掠过一丝狐疑,总觉得青羽是在忽悠他,但是意志一坚定下来就难以动摇了,他倒退的身形也随之一顿,崩山拳猛地轰出,携着一股山岳之势,正面迎上了血月螳螂的锯齿。

见到这番举动,墨邪心中一凛,紧接着又露出了一种阴谋得逞的笑容:“没想到苏贤还是个武修,八成是因为觉得月铜傀没前途所以趁早放弃了吧?不过竟敢用拳头硬接本少血月的锯齿,还真被本少激将到了,哈哈!”

围观众人都觉得苏贤疯了。

“这是要干嘛?鸡蛋碰石头还是蚍蜉撼大树?”一人惊异道,甚至已经预见了接下来血腥残暴的一幕。

“原来苏贤还是个武修,藏得挺深啊!”

嘭!

高台上,崩山拳与血月螳螂的锯齿正面相撞,竟响起一道铿锵之声,两道身影同时倒退了数步。

但是,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苏贤的拳头竟不见一道血痕,仅仅是因碰撞而显得发红火辣而已。

苏贤也感觉到不可思议,还分心看了一眼自己无损的拳掌,只听青羽徐徐道:“你的烈焰体已练成了第一层。虽不及太古烈焰体第一层的那般圆满,但炼皮一境你起码也是大成了,接下小跳虫的一击也不足为奇。但烈焰体第一层也并非无极限的,现在你就是要找到那个标准,知道自己能接下多强的攻势,那才是你该躲的时候。”

“你刚刚不是说武道就是一往无前的吗?”苏贤道。

“这你也信?打不过就跑不是大自然修炼界的至理吗?”青羽嗤了一声,不屑道。

苏贤无语到郁结。

墨邪望着苏贤心不在焉的模样,心头却仍有诧异。

“没想到你炼体基础很扎实嘛!那再来试试我这一招!血月斩!”墨邪高喊道。

只见,血月螳螂的前肢处大量妖气凝聚,渐渐地形成一道半月形的镰刀状气团,呈浓郁的血色,酝酿不到两秒,便暴射而出。

一股刀锋般的意志锋芒劈斩而来,半空之中,竟随着妖气的流动化为一轮赤红血月。

这便是血月斩的由来!

望着这一道攻势,苏贤的眼中也迸发出火热的战意。

撼海拳!

拳力凝于一点,誓要撼海!

众人的目光交汇处,血月螳螂的血月斩犹如天神降临,而苏贤则是一尊岿然不动的磐石,渺小却稳固,偏要以一己之力,撼到地动山摇。

轰!

血月斩当头劈下,澎湃的妖力如刀刃撕扯着苏贤的拳掌,但苏贤的撼海拳毫不逊色,声势如浪潮,冥冥中似有汹涌海浪,哗啦啦翻涌不停,硬生生抵挡下了血月斩,将它消磨殆尽。

血色消失,苏贤的拳头上也涌出了淋漓鲜血。

滴答!

血液随着指缝滴下,苏贤的脸上却是有一抹酣畅淋漓的快感,不惧痛楚,嘴角掀起一抹笑容。

妖师三阶妖兽的奋力一击,这便是如今炼皮一境的极限!

天阳髓提升资质,增强气血,重塑丹强壮筋骨,洗筋伐髓。

因此,苏贤的身上还有一股可怕的恢复速度。

墨邪眼睁睁望着苏贤手上的伤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愈合,血月螳螂气势一顿,血月斩已消散于无形。

“这……这是山海五式?”墨邪惊异道。

山海五式,乃是山海宫中广为流传的拳法,表面上是上品玄武学,但练至臻境,威力不俗,更能媲美灵武学。

“没错。”苏贤并不否认。

嗡嗡!

场地边,众多内门弟子的神色阴晴不定,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青丘门的内门弟子,居然修炼山海宫的拳法,这岂不是折了青丘门的颜面?

“作为内门弟子,应该有基本的宗门荣誉感。我们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宗门,可如今你修炼山海五式,而非青丘门中的青柴拳法,难道不是堕了我们宗门的威名?”墨邪眼睛微眯,语气非常不满,更是一语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天玄国内,四大宗门看似安和,但实则暗地里不乏各种竞争。

比如,四宗之争和四宗会武,很大程度上都影响了宗门之名,就是要四宗十六名真传分个高低前后,从侧面烘托增重宗门声望。

而苏贤如今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是在青丘门的神勇峰之上,使用了山海宫的拳法,这种做法就耐人寻味了。

仗着药峰在背后撑腰,恃宠而骄?

还是不惧风言风语,清高自洁?

听得墨邪的话,苏贤也不恼,平静道:“天下武学,本无界别,都是为人所用。武学之宗,殊途同归。武道盛兴,靠的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全民皆可学。”

可惜,苏贤这一番话只是他对于武道的见解。

苏贤的眼界,在整个远古大陆。

而大多数青丘门的内门弟子,只局限于一个天玄国之内。

有些理论,注定是对牛弹琴。

这就是思维局限的差距。

“切,说那么多,还不是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人群中一道嘲弄声响起。

“指不定人家有叛宗的想法呢……”

墨邪眼神微暗,潜意识就将苏贤视为异类。

“说这些也无用,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身上穿的是青丘袍。”墨邪意味深长道。

苏贤眉头微皱,本以为自己一席金玉良言能点醒众人,没想到全是榆木脑袋,不可点化啊!

“邪兽是所有妖修都恨不得避而远之的妖兽,可青丘门能包容你的两只邪兽,你不想想是为什么?”苏贤随便举了个例子。

他已经决定了,如果说不通,那就毋需再说了。

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蠢就蠢吧,与他何干?

谈及邪兽,墨邪不禁一怔,面露古怪之色。

宗门为何能准许他拥有两只邪兽?

这是包容性吗?其实不然。

墨邪心里清楚得很,主要是自己的两只邪兽都太弱小了,对青丘门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丝毫构不成威胁,所以青丘门就放任不管,置之不理了。

若是墨邪的邪兽有崛起害人的苗头,肯定会在顷刻间被扼杀。

墨邪转念一想,苏贤使用山海五式又能对青丘门构成什么影响呢?

利益损失?

别逗了,苏贤只是一介普通的内门弟子而已,又不是像真传弟子那般为宗门的旗帜,练个山海五式,宗门还会惩治不成?

只要不对青丘门不利,宗门肯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墨邪愣是微微点了点头,冲苏贤拱手道:“受教了。”

苏贤哪知道墨邪是从另一个角度理解自己的话呢?

不过,墨邪怎么想,苏贤也不在乎。

但高台上两个人的对话和举动,把围观众人给看蒙了。

“这就说服了?还受教?未免太搞笑了吧!”

“哎。搞不懂,看不透,说不定墨邪也有叛宗之心……”说话之人连连摇头叹气。

苏贤淡淡一笑,将这段小插曲抛于脑后,接下来才是战斗的白热化阶段。

……

第七十章 帝妖风波

周围的议论丝毫没有干扰到高台上的两人。

墨邪神情肃穆,瞳孔中卷起一道诡异的微小漩涡,瞬息之间,在其周身泛起雷霆般丝丝作响的黑气。

手掌微掀,血月螳螂仰天长啸。

“这是墨家的镇族邪术之一,催邪瞳。”

“催邪瞳?”

“邪兽体内潜伏着无数邪性,催邪瞳可将邪兽体内的邪性激发,从而增强邪兽的战力。就比如血月螳螂在催邪瞳引爆后,等阶将直接破入妖师四阶。你说这战斗力是不是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待旁人解释后,对催邪瞳不了解的众多内门弟子恍然大悟,纷纷明悟地点头。

“能霸占一千六百名的,果然有两把刷子。”

苏贤淡淡一笑,在血月螳螂身上的气势暴涨一截后,他面临的压力陡然增大。

不过,这样才更有挑战性。

血月螳螂等阶提升,身形也发生了一番变化,镰刀状的前足更为锋利修长,身躯隐隐间壮大了几分。

墨邪黑发飘舞,眼瞳闪烁,如乌云席卷,邪异十足,负手道:“催邪瞳会负荷妖兽的潜力,平日我很少催动。但若得到这一块上品妖石,这点破费我分分秒就可补足。苏贤,你真当我就一千六百名的实力?”

“只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现在就是我一飞冲天之时。委屈你当我的垫脚石了。”

“血月,邪月吟!”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随着墨邪高喝一声,血月螳螂庞大的身躯开始蜷曲,背后的翼翅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徐徐腾空。

青天白日之下,血月螳螂竟化作一轮邪月,黑气之中充斥着血腥之意,也不知是吞噬了多少的鲜血才培育而出。

苏贤眼睛微眯,抬头望着那轮邪月,下一刻头皮发麻,身形霎时间暴退而出。

“哇靠!这是什么?”

“太恐怖了。犹如蝗虫过境,没有超绝的防御灵术根本无法阻挡啊!”

只见那轮邪月周边的空气如涟漪震荡,似乎发出一声声吟唱,而邪月中央,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黑压压挪动的生灵,嗡嗡扑来。

血红的圆月已消失无踪,半空之中迎面而来的是一群密密麻麻的生物,密集遮天。

细小却繁多的血蚊,背生双翼的血灵鼠,利齿尖锐的血蝠……

这些妖兽等阶均在妖者九阶以下,却胜在数量庞大,犹如海啸般涌来,若苏贤强硬与其对抗,不用片刻便可被吞噬殆尽。

这血月螳螂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低阶邪兽殿堂。

邪月吟一出,竟能召唤出如此多弱小的邪兽,难怪将其称之为血月一族的王者。

这场邪兽风暴的席卷,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望着漫天兽影,已容不得苏贤多想,水滴石穿,饶是烈焰体也捱不过这种恐怖的侵袭。

万不得已的时刻已经到了。

玄天龟,是时候让你的大陆壁垒重现在世人的眼前!

“大陆壁垒!”

苏贤高喝一声,身后一座冰蓝色的妖宫如冰山瞬间拔地而起,悬浮于其身后,一道水纹般的冰蓝色屏障唰唰地竖立在苏贤的身前,屏障之上,纹路复杂交叉,犹如龟纹。

只是,这道屏障之中,夹杂着一丝高傲金贵的龙意。

嘭!

成百上千的低阶邪兽如飞蛾扑火,视死如归地一头撞在了玄天龟的大陆壁垒之上。

撞击声如擂鼓声,震耳欲聋,如暴雨击地,密密层层。

可是,在众人眼前,苏贤白皙手掌前的那道蓝色屏障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下仍旧纹丝不动,宛如降世巨人,屹立不倒。

它就像整个大陆的一座天然壁垒,永恒守护着背后的人。

而那些以卵击石的邪兽在碰到大陆壁垒后,便化作一滴鲜血,淋漓而下。

眨眼之间,鲜血密布于大陆壁垒之上,但下一秒屏障之上又恢复如初,纯净高洁,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嘶!

“这……这是什么防御妖术?”旁观之人纷纷瞠目结舌,眼中的震撼之色毫无遮掩。

“你没听到吗?大陆壁垒!这是大陆壁垒!帝妖榜第一百玄天仙龟的成名妖术!这可是最巅峰的防御妖术啊!”

人群之中,大多数人都呈现出癫狂之色,脸色狰狞抽动,更显贪婪之意。

帝妖兽,这是多么令众多妖修神往的名词!

没想到在天玄国这个小地方惊现了一只帝妖兽,也怪不得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高台上,墨邪不可思议地望着那道纯净如冰的防御屏障,脸颊抽动,幽幽道:“难怪宗门都没记录到你第二妖兽的信息,玄天仙龟,苏贤你藏得好深呐!”

换言之,这个阶段你拥有了玄天仙龟,岂不是意味着同阶防御无敌?

你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那还打个屁啊……

玄天仙龟的现世在青丘门掀起了一场狂风,这时的青丘门简直就是长老遍地走,纷纷匆匆赶往神勇峰,就连常年闭关于第二峰的宗主裘沧也被惊动,如同一道闪电,瞬息之间降临于神勇峰。

这便是帝妖兽的魅力!

裘沧一袭青袍,正值中年的面孔却饱含着沧桑之意,眼眸似海,气息如渊,但在此刻,看见大陆壁垒后他的眼眸也有着惊艳,深渊般的气息也微微波动。

在其身侧,执法长老严亦面色凝重地望着苏贤,神勇峰一千三百丈之地,气氛陡然凝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目前,苏贤还是太弱小了,而如此弱小的他如果拥有玄天仙龟,那对他来说非但不是福,更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真的是玄天仙龟?”裘沧强忍着出手争夺玄天仙龟的冲动,沉声问道。

不是裘沧不想抢,而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有这番举动,必然让青丘门的名声一落千丈,民心尽失。

更何况,身后众多长老也在虎视眈眈。

帝妖兽的出现,可能就是一颗炸弹,会在顷刻间打破妖修脑海中根深蒂固的秩序和法则,最阴暗面的抢夺之意占据意识,而后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腥风血雨。

若不是还顾忌着苏贤背后的可怕势力,就连裘沧也按捺不住自己。

但现在,理智告诉他,这事要搞清楚!

不但要搞清楚,就算是真的玄天仙龟,他也要竭力帮助苏贤守护下来,这才是他最头疼的地方。

毕竟,这小家伙身后背景恐怖得渗人,如果有人敢动他一根汗毛,谁敢保证他的长辈不会第一个出现屠灭大千皇朝?

这块大陆碎片上,妖宗都少的可怜,妖皇就已是绝对的主宰。

神勇峰外,还有许多弟子闻讯赶来,今日绝对是神勇峰自建成以来最热闹的日子!

就冲这人山人海,就冲宗主长老齐临,这么大的阵仗,在青丘门中有且仅有这一次。

望着威严的裘沧和伫立在其身后的长老团,苏贤眼中没有一点慌乱,竟还有一丝腼腆之意,低眉试探道:“如果我说这只是血脉一成的玄天龟,你们信吗?”

“呃……”裘沧无语了。

说得好有道理啊!

山头上,无数弟子皆是议论或沉思,长老团也开始嗡嗡谈论起来。

玄天仙龟一族已经万年没有现世了,流落在外的大多数都是被抛弃的玄天龟,也就是那些血脉驳杂不被认可的玄天弃子。

就裘沧所知,大千皇朝中就有一位拥有血脉浓度仅有三成的玄天龟,这对于世人来说只是稀罕,却也没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玄天龟和玄天仙龟,完全是两个不可同日而语的概念。

至少,还没听说过玄天龟成功荣升为玄天仙龟的例子。要说有,也只有十万年前玄天一族的先祖,帝妖第一百传奇的缔造者,大陆的守护者——玄天仙龟了!

这根本是不可复制的一个例子。

但是苏贤的身份,却让裘沧不得不怀疑,这就是一只真正的玄天仙龟。

“你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玄天龟,而非帝妖兽玄天仙龟吗?”裘沧此语,在苏贤听来,已有明显的恻隐之意。

这恻隐之心,却是在帮苏贤。

裘沧在告诉他,如果有法子证明,那就赶紧在大家面前证明一下。

苏贤知道,若是不洗脱这玄天仙龟的“嫌疑”,那接下来的日子他将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原本宁静的生活将被打破,从此陷入颠沛流离的逃亡之旅。

证明之法?

苏贤沉吟了片刻,却是回想起了那个昏黄灯火下的夜晚,黑老将他抱在怀中,给幼年的他讲故事般叙述着帝妖榜上一百只帝妖兽的各自特征和传奇故事。

强忍着鼻尖一酸,苏贤眼波如平湖,波澜不惊,徐徐道:“玄天仙龟,帝妖榜第一百的妖兽,自十万年之前十成血脉浓度的玄天老祖隐世之后,如今大陆上所广泛认为,要被称为玄天仙龟,起码要继承九成的玄天血脉。”

“要证明,只需要证明我的玄天龟如今只是一成血脉浓度便可,是吧?”

苏贤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裘沧的身上,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深沉目光,询问了一句。

半山腰上,所有青丘门弟子都闭口不语,实则是听得有些懵了。

大陆上广泛认为?

有多么广泛?为什么他们对此却一无所知呢?

被苏贤的灼灼目光所凝视,裘沧竟有一丝慌乱之意,只因他压根不知道如今大陆上普遍将玄天仙龟定义为九成血脉浓度的玄天龟。

天玄国,只是远古大陆碎片中的荒凉一隅,中心大陆那的风起云涌在这种小地方根本感受不到,就连最先进的知识,他们也一无所知。

裘沧答不上来,他甚至不知道苏贤是否在胡诌,他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见闻没有苏贤渊博,但此刻就暂且当作苏贤所言属实,毕竟这么多人,谅苏贤也不敢胡言乱语。

“是。”裘沧面容微微抽动,应道。

苏贤点了点头,接而道:“据《帝妖录》记载,玄天龟在九成血脉之时,瞳若冰魄,形如山岳,饶是初生的玄天仙龟,也有媲美山岳般大小的身躯,一口鼻息便可冻结虚空,那你们再看,我这只玄天龟,有这些特征吗?”

言罢,光芒一闪,妖宫中的玄天龟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它闭目如陷入沉睡,身躯巨大却一动不动,仿若一件雕塑供人观赏,还不得不睁开了眼眸,眸中饱含屈辱之色。

不过它的身形,与刚刚苏贤所描述的差距有如天壤之别。

瞳若冰魄?不至于吧,顶多是偏蓝白色。

形如山岳就更不用说了,这玩意儿跟山岳比起来也太小了吧?

一口鼻息冻结虚空?

咳咳,你确定不是在逗我?

不过几秒之数,大多数人仿佛都达成了共识,眼前的玄天龟只是玄天一族的偏远支脉,绝不是那叱咤风云的玄天仙龟。

但仍有一些人,眼底保留着怀疑和严谨,期待着苏贤的下一步证明。

……

第七十一章 你将是玄天一族的王!

“想要验证血脉浓度其实并不难,就我所知就有三种方法。第一种,就是用大陆上通用的验血皇石;第二种,则是用古老的剥离皇术,这种皇术的奇异之处在于越高纯度的血脉它会剥离得愈发完整,反之,血脉浓度越低,将会一点点都剥离不出来;第三种是土方法,玄天仙龟九成血脉中的一滴鲜血足以焚天煮海,而我这只玄天龟……”

苏贤说话之声并不响亮,淡然的话语却能清晰入耳,传遍半山腰。

验血皇石?剥离皇术?

神勇峰上,青丘门弟子多如牛毛,包括长老和宗主裘沧在内,在听到苏贤的话后,他们的面色都是万分古怪。

怎么越听下去,越感觉他们是这么的无知?

苏贤说的都是偏方吗,为何都是一些很新鲜的从未耳闻的东西?

“那就用土方法吧……”裘沧微微咳了咳,掩饰下无知的尴尬,沉声道。

为了力排非议,苏贤也只能狠下心了。

苏贤神念一凝,玄天龟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一滴精血便轻易飞出,躺于苏贤的掌心之上。

玄天龟真是两眼泪汪汪了,往昔的日子里,它无不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玄天仙龟,没想到如今却要千方百计地证明自己不是玄天仙龟,这两者如此截然不同的命运走向——

真是操蛋!

苏贤手中的这滴精血,散发着一丝丝的龙意,呈现着深红色。

下一刻,苏贤手掌下翻,这滴精血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自由落体运动。

啪嗒!

精血着地,众人等待了良久,都不见有异象。

若是真正的玄天仙龟,怎么可能没有震撼世俗的异象呢?

“切!原来只是一成血脉的玄天龟,距离玄天仙龟怕是有一个天涯的距离吧!”

“散了吧,散了吧!还没见过玄天龟成功进化成玄天仙龟的呢,照它的资质,或许连妖灵的瓶颈都突破不了……”

裘沧等人,纷纷松了口气,轻松之余,不免还有一点失望。

血脉一成的玄天龟,怎么可能成为玄天仙龟呢?

苏贤的第一妖兽本就是月铜傀了,第二只又是一只前途堪忧的玄天龟,他真的能像家族里的人一样成长为令世人都要仰望的存在吗?

这场荒诞的风波随着大多数人的离去而渐渐平息,苏贤面容不变,蹲下身轻抚着玄天龟的龟首,眼神温和,神念之中交流道:“看到这帮人的嘴脸了吗?”

玄天龟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神逐渐黯淡,沉默不语。

“他们不过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蝼蚁罢了。相信我,我一定带着你走向血脉觉醒,玄天仙龟算什么,早已名存实亡了,总有一天你会成长为玄天一族的王,高高在上到让所有曾经看不起你的妖兽和妖修都要抬头仰望。相信我!”

苏贤摸了摸它的龟首,他笃定的话语如晨钟暮鼓锤击在玄天龟的心头,这番冲劲十足的热血话语令它瞳孔一缩,满腔的憧憬和希望重新燃起。

“没错,我一定会超越先祖,成为玄天一族的王!”

……

看台上,唐烈眼神复杂地望着苏贤,突然心有余悸,意识到了在自己身上的万幸。

此刻,圣毒鼠正不屑地趴在唐烈肩上打着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闭目养神着。

唐烈不禁心想,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圣毒鼠的存在,自己能保得住它吗?或许连自己的家人都要被自己牵累……

果然,没有足以睥睨众生的实力,就连拥有尊贵之物,都将是一种罪过。

当玄天龟重回妖宫之际,苏贤眼神冷冽,打算结束这一场持续已久的战斗。

被苏贤盯上,墨邪心里一阵不舒服,但却不依不饶道:“如果是玄天仙龟的话我就认输了,但只是玄天龟,本少还是觉得有一战之力的。出来吧,邪镰蛛!”

血月螳螂的手段已全部使出,墨邪已知血月螳螂奈何苏贤不得,所以只能唤出他的另外一只妖兽了。

邪镰蛛一出,苏贤单薄的身影在那一道巨大黑影前已显得十分渺小。

邪镰蛛通体暗黑,身长四米之余,八只蛛腿上长满了黑红的刚毛,腿节锋锐,腹部呈暗红色,明显是有剧毒,巨大的蛛首上八个单眼凝视着苏贤,眼眸之中充斥着残暴和嗜血之意。

“妖师四阶的邪镰蛛!”众人惊呼道。

“若是被催邪瞳一激发,岂不是就晋升到了妖师五阶?苏贤真是岌岌可危了。”

墨邪眸中涌动着森然邪意,低声嘶吼道:“邪镰蛛,盖地蛛网!”

陡然间,邪镰蛛喷出一道道沾满了涎沫的蛛丝,这种蛛丝是漆黑色,犹如钢筋般凝练坚固,在苏贤头顶迅速交织着。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蛛网已经越来越大,盖地蛛网果然名不虚传,似是天罗地网,结实万分,渐渐膨胀到要将整个高台都要笼罩进去的趋势。

“呵!锥心灵咒!”

苏贤轻喝一声,顷刻间施展出当初从袁竹林那得到的神念灵术,锥心灵咒!

对于拥有四阶神念的苏贤来说,将属于神修的灵术修炼到圆满,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努力就够了。

之前在内门考核中,苏贤的锥心灵咒只是初入门,可现在,却是一种完整圆满的灵级妖术!

锥心般的疼痛无视了距离,冲墨邪的神念急速飚来,仿若是一根根骨刺,又如金芒闪烁的锁链,刹那间捆绑住了墨邪的神念,紧紧一抽,就震得墨邪龇牙咧嘴,神念震荡。

“神修?”

墨邪的神念只是普通的一阶强度,这时已接近于模糊,神修虽属于异类,修神之法更是举世罕见,但它却是一切神念薄弱妖修的克星。

任你妖兽猛如虎,掌控了你的神念,你还能蹦跶起来不成?

锥心灵咒仅仅是一次鞭笞,就抽的墨邪剧痛不已,仿佛神念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生死似乎都在苏贤的一念之间。

原本已森森成型的盖地蛛网,因墨邪的精神失常,顷刻间便被邪镰蛛收回。

邪镰蛛又惊又怒,却又忌惮地望着苏贤,因为一旦墨邪神念溃散,连同神念种子一起,它也会跟着陨灭。

“你可认输?”苏贤的眼神无悲无喜,漠视着墨邪,淡淡道。

“我,我认输!”

虽心有不甘,但墨邪承认他已被苏贤抓到了软肋,再战下去已毫无胜算的可能,反而会造成神念受伤,对他日后的修行留下后患。

墨邪不甘的声音落下,苏贤倏然间撤去了锥心灵咒,而他的名次如坐火箭般蹭蹭地暴涨到了第1645名,墨邪则是后退一名。

“这……太作弊了吧!没想到苏贤除了妖武双修外,还是个神修?”

“照目前的态势来看,苏贤至少拥有二阶神念,施展出锥心灵咒非二阶神念及以上的妖修无法抵挡,或者是拥有一些保护神念的灵宝妖物来免受侵扰,否则苏贤现阶段已是无敌了。”高台边,一人忿忿道。

“无敌?妖修一旦突破妖灵,必然会拥有二阶神念。越接近妖灵,妖修的神念就越强大,一些天资卓越的弟子,在妖师境就拥有了二阶神念,苏贤这旁门小道对他们根本造不成致命威胁,反而会弄巧成拙,引来滔天怒火。”另一人嗤笑着反驳道。

“没错,据我所知,内门七公子……哦不,六公子,虽然仍未打破通往妖灵的桎梏,但他们的神念早已达到了二阶。”

“……”

任这帮人如何谈论,但苏贤神念强大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管他是不是神修,苏贤的这一手段已让大部分心系上品妖石的内门弟子望而却步。

无形之间,上擂台的条件竟又苛刻了几分。

没有二阶神念的,没资格上!

没有二阶神念又没护神灵宝或妖物的,没资格上!

火狐榜排名低于1645的,亦没资格!

高于1500的,也不行……

顿时之间,高台下一片寂静,苏贤傲然立于擂台之上,衣袍无风自动,竟没有一人再敢上台去争夺那一块上品妖石。

苏贤垂首,目光凝望着粗糙不平的地面,耐心地等待着下一个挑战者。

只因,今日的挑战,还未达到他的极限。

苏贤还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让他全力以赴的对手,一个可以酣畅一战的强敌,就算是输了,也是无怨无悔,这种挑战极限的战斗,本就是其乐无穷!

时间一点点过去,台下没有一人离开,却有越来越多人赶来。

足足十分钟,终于有彪形大汉站了起来,携带着一股沉稳如岳的气势,抱拳问道:“苏师弟,鄙人徐龙渊,这是我的身份令牌,不知我能否上台挑战?”

苏贤目光惊异地望向了徐龙渊,此人一身爆炸型的肌肉身材将青丘袍撑得鼓鼓的,一双虎眸精光闪烁,面色古铜,气息如猛虎下山般的霸气,渊亭岳峙,只此一眼苏贤便认定这人是个强敌。

这时,苏贤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关于徐龙渊的资料。

“第1298,徐龙渊(空闲),妖师四阶,武师四阶。第一妖兽重甲猿龟。重甲猿龟,土属性妖兽,身负重甲,形如猿猴,不仅可傍地爬行,还可直立行走,防御力和攻击力卓越。第二妖兽烈焰驹。烈焰驹属于烈火马的变异种,变异在拥有强悍的飞行能力……”

也难怪徐龙渊上台前要征求苏贤的同意,因为他的排名已经远远高于1500名了,甚至他的实力,已经稳稳地直追妖师五阶。

“妖武双修?”苏贤眼眸跳动,一丝昂然战意渐渐燃起,“不错,就是你了,来吧!”

得到回答,徐龙渊沉稳的脸上也闪过一道喜色,恭敬地鞠躬抱拳,便一跃而上。

……

第七十二章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嗡!

徐龙渊的出现,犹如火星坠入油海,响声暴沸,顿时勾起了半山腰偃旗息鼓的众多内门弟子的兴致。

一阵阵骚动激荡拂开,若垂柳轻拂水面,似微风吹皱容颜。

“竟然是龙渊师兄!我的偶像呐!”

“徐师兄已经入内门三年了,为人谦逊低调,沉稳大方,名声和口碑极好,却因为妖武双修的缘故,境界晋升十分缓慢,眼看着许多后来者都超越了他,他却仍停留在妖师四阶。”

“但是,徐龙渊的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若非他不在意火狐榜的名次,他甚至能冲入前一千,实力足以媲美普通的妖师六阶。”

“而且,徐师兄的神念强度早就到了二阶。”

“……”

人群中,对于徐龙渊的溢美之词数不胜数,可见其在青丘门中的超高人气。

附近的嗡嗡声虽然嘈杂,但凭苏贤的神念,也足以分辨从而得到关于徐龙渊的有效信息,心底不禁对他更加高看了一分。

然而,接下来青羽的话,陡然间让苏贤的眼瞳微缩,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敬佩和惊喜之色。

“啧啧,竟然是远古遗脉。这东南角犄角旮旯之地,竟然能出现一枚远古遗脉,能修炼到妖师四阶,这小家伙真是有大毅力者啊!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待他冲破武王一境,只要不中途夭折,就是一尊活脱脱的武帝啊!”

青羽两眼放光,啧啧称赞着,看徐龙渊越看越满意,摩挲着下巴,嘴角也微微上翘着。

“远古遗脉?”苏贤重复了一遍,望向徐龙渊的眼神也有了惊天转变。

那眼神,就是一种看到稀世珍宝的感觉。

嗯,可能跟当初看到月锦瑟真容时的眼神差不多,同样的惊艳感!

远古遗脉,苏贤曾不止听黑老讲述过,那是一种由远古时期巅峰武帝陨落后传承下的嫡系血脉,觉醒这种遗脉的武者,无一不是响彻大陆的惊世之才。

远古时期,修炼到武帝巅峰的只有三位。

其中一个就是无锋大帝,古无锋!

剩余两个,一个叫徐青山,一个叫江独尊。

徐龙渊,姓徐!

“他是徐青山武帝的后代?”苏贤目光惊疑,望着眼前身材魁梧样貌敦厚的青年,仔仔细细地又将其打量了好几遍,才不确定道。

青羽点了点头,大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徐青山知道十万年后在自己的后代中竟出现了他的武帝遗脉,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吧!要不是当初我与那人形兽老家伙交情甚好,隔着一段距离还真分辨不出这枚遗脉。”

“只是可惜,遗脉出现了,青山那老家伙,已不知所踪。”

说着说着,青羽言语间饱含凄凉,似乎让苏贤望见了一道落寞萧瑟的背影,大帝擎天,可惜曾经结伴而行的老友随着岁月流逝竟一个个离他远去,走到最后,就只剩他孑然一人。

“你不是有个不知名的垃圾势力吗?把这小家伙拉进来,未来的武帝啊,多么大的助力,好好投资好好培养……”

什么叫垃圾势力?苏贤很是不忿,龇牙咧嘴地想要抗议。

紧接着,青羽从孤寂中回过神来,俨然化身为一个神棍,开始教唆苏贤如何忽悠哄骗徐龙渊加入他们,然后组织一个庞大的势力帝国,将来如何如何走上人生巅峰……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很庞大很宏伟的美好蓝图。

苏贤两眼一白,深知青羽的话痨本性又开始了,这时他只能选择了无视,将心神全部拉回到了当下的比斗中。

……

“苏师弟,冒犯了。”

徐龙渊微微一弯身,待直起身后,浑身磅礴的气势爆发而出,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苏贤点了点头,眼神微凝,腿一发力,两人的身影便交错在台上,没有唤出任何一只妖兽,心有灵犀地单纯以武学力量开始比拼。

徐龙渊念在自己年长几岁,刚开始的攻势还不算凶猛,若苏贤的身影犹如一道缥缈无影的风,那徐龙渊的身影更像厚实的山丘,不动如山,颇有一种以不变应万变的感觉。

“撼海拳!”

“盘龙拳!”

苏贤和徐龙渊进入状态的速度都很快,苏贤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开始便使出了目前他最擅长且威力最强大的撼海拳。

两拳对轰,众人于苏贤的拳头上仿佛望见了海浪倾天之势,劲力凝于一点,在碰撞处轰然爆发。

而徐龙渊的盘龙拳更为恐怖,在苏贤感受来,他的拳就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渊,再雄浑的力道都被轻易吞噬卸掉,最后就像击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

没有一点反震之力,苏贤退回原地,脸色却更为凝重。

“这就是徐师兄的盘龙拳,三年来徐师兄苦心孤诣,只练了三拳,可这三拳都被他练到了大圆满。”高台边,一位崇拜徐龙渊的弟子惊呼道。

“盘龙盘龙,是龙你也要给我盘着!”

一拳下来,明显是徐龙渊占了上风。

只是,徐龙渊的脸上没有一点傲色,双手垂在身侧,敦厚地赞许道:“苏师弟入武师不过两月,便有如此造诣,徐某自愧不如。”

“徐师兄谬赞了。”

苏贤目光闪烁,却听青羽尽是得逞的语气笑道:“神念二阶,你用锥心灵咒虽有一点用,但没有一击制胜之效。武师四阶,你没法用斩首战术。哈哈哈,让这小子好好挫挫你的锐气,太棒了,简直是天选的对手啊!”

“不过,如果苏师弟练成了山海五式的最后一式,那徐某的盘龙拳也怕是接不下了。”徐龙渊诚恳道。

苏贤也不言语,站立于原地,一双黑眸沉寂如渊。

徐龙渊愣了一下,没想到苏贤竟不再主动攻击了,难道是觉得他无法硬撼自己的拳法吗?

“大家瞧见没,刚刚苏贤还主动出击,现在却怂了。”

“你懂什么!苏师弟才是守擂之人,理应打防守反击才对。”

苏贤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些。

像徐龙渊这类武修,苏贤的武道本就弱于他,当徐龙渊全神贯注防守之时,他又如何破防?

所以,苏贤干脆等徐龙渊先出手,希望在他的攻势中寻找出破绽。

徐龙渊望着苏贤淡然的面庞,暗想着:“还真是心思细腻。”

“既然苏师弟不出手,那徐某便得罪了。”

说完,徐龙渊气息一变,脚底一蹬,铁塔般的身形在高台上快速奔跑起来,身形如虎豹,掀起一阵古黄色的淡淡沙风,瞬间爆发出奔若雷霆的恐怖威势。

两人间隔十米,跨越这段距离对徐龙渊来说不过是一秒钟的事!

“奔雷步,盘龙拳!”高台边,好多人都振奋地高呼出了声,屏息凝神,实则心底已沸起了热血。

每一次看见徐龙渊出手,仿佛都有一种必胜的信心。

“奔雷步,典籍阁中的中品灵武学吗?”

苏贤心思如电,暗叹徐龙渊好快的速度,身躯却是全力后退。

徐龙渊哪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拳势似锋芒,咄咄逼人,眨眼之间便将苏贤逼到了高台边缘。

“这拳,你接还是不接?”徐龙渊眼眸灼灼,暗想道。

再不接,掉下高台即是输。

徐龙渊正猜测着苏贤的退路,却见眼前人影一闪,原本整个身子已经飞出高台的苏贤如鬼魅一般,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残影,转眼间便稳稳地落在了徐龙渊的背后。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高台上的两人好像就交换了位置。

“哇!好高明的身法!”

“切!取巧罢了,若不是徐师兄进攻心切,怎会陷于如此被动的境地。”

面前苏贤的身影消失无踪,反倒是背后刮起一阵凉风,徐龙渊心底一惊,快若雷霆的奔雷步在瞬息之间停下,脚底一旋,转身后红芒熠熠的盘龙拳便破空轰出。

迎面而来的却是另一只拳头。

“山海拳!”

苏贤眼神一凝,初初摸到门槛的山海五式的最后一式山海拳全力挥出,一瞬间,一股山崩海啸之势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太无耻了!这是想趁徐师兄刹不住车顺势把他骗落高台吗?”

“这有什么无耻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叫战术你懂伐?”

两拳相撞,盘龙之势竟被山海拳瞬间破去,就如一根针刺破一张膜一般轻而易举。

拳势被破,徐龙渊不禁后脊发凉,一股强盛的冲劲使他不得不向后退去,可这一退,便已是踩空!

此刻徐龙渊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这时,苏贤若再趁胜追击,徐龙渊敢肯定落下高台的一定是自己。

可是,只见一只手臂抓住了徐龙渊的身子,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待重心稳定之时,徐龙渊惊讶地发现苏贤已在十米外笑吟吟地望着他。

毫无疑问,那只手就是苏贤的。

顷刻间,徐龙渊不禁冷汗涔涔,明明只是一场普通的对决,却让他感受到了心智上的碾压。

“多谢苏师弟出手相助!”徐龙渊汗颜道。

但他的心里却是这么想的:“哇靠,这小师弟太不要脸了吧!知道我求胜心切会主动进攻,算计得这么好,害我失去重心,不过也给我上了一课。如果不是我大意,执意想要以盘龙拳击败他,那根本不会上演刚才那一幕。不过,他是怕胜之不武才拉我回来的吗?”

徐龙渊望向苏贤的眼神不由更为凝重了,后者实实在在地给他上了一课。

当然,如果没有上品妖石的驱使,徐龙渊也不至于陷入这般境地。

偏偏,苏贤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徐龙渊轻轻舒了一口气,却听台边已吵得不可开交。

“徐师兄其实已经输了,大家都看的出来,当时苏贤若再发动攻势,掉落高台的一定是徐师兄。”

“邱渡,你还要不要脸!苏贤都知道自己胜之不武,做贼心虚地把徐师兄拉了回来,现在哪来的胜负之分?”

“哼!在真正的厮杀中,哪来的这点怜悯,方才的情况徐师兄早已万劫不复了。”

“现在只是比斗,又不是战场厮杀,用这种取巧的歪门邪道算什么,赢了也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都别吵了,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没错,当苏贤和徐龙渊的眼神再一次对视碰撞,视线之间迸发出激烈的战意火花时,两人都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

第七十三章 鏖战【第一更】

“苏师弟的身法甚是灵妙,徐某自觉不如,不知是典籍阁中的哪门身法武学?”徐龙渊请教道。

“并非典籍阁中的身法。在天玄城中侥幸从柳然师兄手里赢来的武学传承水晶罢了。上品灵武学,腾蛇仙游步!”苏贤笑答道。

苏贤的这一句回答,顿时在人群中掀起来一股惊涛骇浪。

“命真好。”

“居然是从柳师兄那赢来的……”

徐龙渊眼神闪烁,柳然在意外中陨落的消息他早已听闻,此刻却是有些眼红那枚武学传承水晶。

难怪自己苦练了两年的奔雷步,都摸不着苏贤的衣角分毫。

“若只靠武学,徐某还真追不上苏师弟那神秘莫测的身法,莫怪师兄动用妖兽了。”

徐龙渊谦恭一声,身后一座烈火般的妖宫飘浮而起,只听一声萧萧马鸣声,一道矫健的火红色身影从中飞出,一身洁白的毛发,颈部有一撮火红色的鬃毛,目似铜铃,最夺目的还是背部那一双舒展而开的火焰翅膀,双翅宽约一丈,火烧般绚丽,羽尖如针。

“哇!终于看到徐师兄的烈焰驹了,真是太拉风了,泡妞神器啊!”

“如果我也有一头飞行妖兽就好了……”

徐龙渊唤出烈焰驹的目的就是与他配合,合力限制苏贤的身法。

否则,苏贤如此灵动,饶是烈焰驹也无法从远距离伤到苏贤,毕竟烈焰驹是一头远程攻击的妖兽。

但是,徐龙渊望见苏贤的眼神,没有一点紧张,似乎自己这种手段完全威胁不到他的感觉。

轻哼一声,徐龙渊喝道:“烈焰驹,烈火之域!”

闻声,烈焰驹仰头嘶鸣,紧接着双翅掀动,划过半弧形,高台上妖气灼灼,眨眼间喷出熊熊烈火,那些烈火如同柔水般灵动,竟迅速降落,覆盖了整片高台。

烈火之中,苏贤依旧是一脸轻松,完全视这片烈火之域为无物。

高台边,围观之人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纷纷远离了一些,却见苏贤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你的炼体武学是烈焰体?”徐龙渊面色古怪地问道。

苏贤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徐龙渊脸色一黑,本以为只有自己的能力限制了苏贤的攻击,没想到苏贤的烈焰体也反过来制约了他。

照这种情况来看,想必苏贤的烈焰体早已完美跨过了炼皮和炼肉的阶段,目前妖师四阶烈焰驹的攻势压根对苏贤造不成什么影响。

出师不利。

下一刻,徐龙渊郁闷地收起了烈焰驹,唤出了他的另一只妖兽,重甲猿龟。

重甲猿龟刚一出来,便震得高台上尘土飞扬,庞大的一丈身形站立于高台上,土黄色坚实的身躯有一丝猿猴的特征,古黄色猿毛遍布全身,四肢短小蜷缩,身躯背部却背负着一个锋利沉重的龟甲,龟甲边缘布满了凌厉的甲刺。

龟首之上,一双狭长的巨目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苏贤。

重甲猿龟一出来,苏贤就感到颇是头疼。

它光是站在那里,就给苏贤一种无懈可击的感觉,甚是无力。

这怎么看都打不动啊!

与徐龙渊一战,苏贤已经要把自己榨干了,身上唯一一张可以掀展的底牌,也只剩月铜傀了。

望着重甲猿龟,苏贤不敢托大,心神通明,幽蓝色的妖宫仿佛从深海中破水而出,一股彻骨的冰凉之意席卷全场。

哗啦啦!

当月铜傀从中踏出,仿佛海水倒卷,声响清脆,可是全场都响起了一阵嘲弄声。

“他想干什么?月铜傀怎么能跟徐师兄的重甲猿龟比?”

“重甲猿龟一脚就能踩碎月铜矿吧!”

“……”

不过,徐龙渊面色并不轻松,除苏贤外,他是离这具月铜傀距离最近的人,他清清楚楚地从着月铜傀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棘手的感觉。

月铜傀那身幽蓝色的造型,站在苏贤身侧,就连重甲猿龟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浑身紧绷,结实的肉躯挤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褶皱,双掌拍击,似是摩拳擦掌,兴奋地朝月铜傀冲了过来。

苏贤微微一退,将场地皆是让给了月铜傀。

就连场边不停讥讽的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地住嘴,呆呆地望着场地上一大一小的身影,终于知道苏贤是认真的了。

重甲猿龟发起的冲撞,震得整个场地地动山摇,可月铜傀身形一闪,如腾云驾雾的蛇仙,身影无迹可寻,诡异地化为一道道残影,轻松地躲开重甲猿龟的攻势。

“这是……腾蛇仙游步?”徐龙渊瞪大了眼珠子,惊骇道。

“月铜傀竟可以施展武学?”高台边,一道道惊呼声此起彼伏,苏贤这新鲜的手段倏然间为他们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徐龙渊收起了骇然之心,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月铜傀的身影,重甲猿龟却是笨重地在场地中心团团转着,现在捕捉月铜傀的位置对它来说都成了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

“不对不对。月铜傀没有人类的构造,这腾蛇仙游步只具其形,不具其神,速度必然是大打折扣。”

徐龙渊在武学上拥有独步天下的天赋,在他冷静下来观察了片刻后,终于寻到了一个突破口。

“重甲猿龟,摆尾!”

徐龙渊一吼,重甲猿龟随着他的神念,粗壮的尾巴用力一扬,便朝半空一点重重甩去。

苏贤眼中闪过一道惊异,没想到徐龙渊对于武学的悟性这么高,才一点时间就推衍出了月铜傀移动的轨迹。

这就是武帝遗脉的强悍之处啊!

所有武学一点即通,一看便会,修炼圆满不过只要一点时间而已。

但是,月铜傀可不怕硬碰硬啊!

当重甲猿龟的巨尾甩来之时,一股可怕的冲撞力席卷而来,这股力量若是撞在苏贤的身躯上,怕是瞬间能重伤苏贤。

可是月铜傀竟不退反进,在巨尾落下之时,一把抱住了重甲猿龟的尾巴,然后落地,双手托住其尾,原地开始旋转起来。

这惊恐的一幕,吓得众人都张大了嘴巴。

“这、这……怪物吧?”

“这真的是月铜傀?月铜傀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就连徐龙渊都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才真正确信在月铜傀手中旋转的真的是重甲猿龟。

重甲猿龟双脚离地,上万斤的重量宛如一根鹅毛,猝然间,庞大的身形便被月铜傀甩出高台。

徐龙渊神色一紧,高喊道:“重甲防御!甲刺灵术!”

眨眼间,两道妖术被施展而出。

飞向高空的重甲猿龟竟开始在半空中高速旋转着,不断地卸掉了被甩出的力量,才勉强没有飞出高台。

而下一刻,旋转中的重甲猿龟低吼一声,重甲边缘那一根根尖锐如针的骨刺齐射而出,细若雨丝,密密麻麻,犹如一道遮天盖地的天幕,覆盖的区域竟是整个高台。

这一场针雨,令得所有人都汗毛乍竖,惊悚万分。

苏贤陡然一惊,黑眸中果断无比,没有一丝犹豫,沉声道:“玄天领域!大陆壁垒!”

当玄天龟的妖宫飞上半空,一阵波纹如涟漪般震荡开来,原本快若流星的甲刺倏地慢了下来,仿佛被加持了数倍的重力,却依旧坠向了高台。

甲刺的速度减慢,威力等于被削减了数层。

可被削弱后的速度仍旧不满,下一秒噼里啪啦地撞在了大陆壁垒之上,甚至在被寒魄晶石改造后的月铜傀身上都留下了无数道刮痕,惹得苏贤一阵心疼。

就连徐龙渊,也不例外。

不过,此刻他炼体武学的威力也真正展现了出来,覆土身让他的身躯表面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凝土,甲刺降落,将这层凝土刮得层层脱落,最后才轻微地在徐龙渊身上留下数道浅浅的血痕。

可是,徐龙渊的脸色并不乐观。

究其原因,玄天龟的防御实在是太变态了,目前为止,有大陆壁垒的庇护,甲刺灵术都伤不及苏贤一丝一毫。

徐龙渊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决绝之色,道:“锋锐术!”

闻言,苏贤一惊,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苦涩之意。

锋锐术,灵级中品。

这道灵术苏贤也修炼过,可没想到徐龙渊竟在这时还敢施展出来。

将锋锐术加持于甲刺灵术上,瞬间又将其威力拔高了一个台阶。

可是,这根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啊!

高台边缘,许多内门弟子都面目狰狞,从那漫天的甲刺雨中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

“徐师兄好拼啊!看来对这块上品妖石他是势在必得……”

“有了锋锐术,就算有可能破了玄天龟的大陆壁垒,但徐师兄也将受到不可避免的创伤啊!毕竟这道甲刺灵术根本不分敌我。”

“你懂什么!如果赢下这场比斗,一块上品妖石的价值定是大大超出这些承伤之苦。”

“……”

苏贤神色复杂地望向了徐龙渊,却见他满脸的坚毅和决绝,徐龙渊小心翼翼地护住了头部和眼睛等薄弱之处,剩下的肉躯尽数袒露在甲刺灵术之下。

而今,徐龙渊舍身之势恰恰应和了一句话:“活着,就要活到袒胸露背迎接万箭攒头,犹能举头对苍天一笑的境地。”

面对愈加凌厉锋锐的甲刺,大陆壁垒上流过一丝丝霸气的龙意,可是没撑多久,绵绵不绝的甲刺灵术终于将大陆壁垒洞穿,使得水纹般的屏障顷刻消失。

这便是血脉不足的叹惋之处。

若是血脉浓度再高一些,玄天龟必然能够抵挡住剩下的攻势。

但苏贤没时间感慨,大陆壁垒一消失,甲刺灵术便直冲冲向他扑来。

一根根银芒闪耀的甲刺,令得苏贤丝毫不敢大意,眼瞳中浮起一抹抹岁月烟云,一股可怕的沧桑感蔓延而出,一道悠远深沉的声音开始回荡高台上:“岁月瞳!”

辅助秘术,岁月瞳!

岁月瞳之下,甲刺的速度虽没变,但在苏贤眼中,经玄天领域削弱过一倍速度后甲刺,硬生生又被减慢了一层。

另一边,徐龙渊震惊地望着苏贤,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阵来自秘术的压迫感。

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竟在妖师三阶就学会了秘术?

下一秒,苏贤的举动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惊得连下巴都要落地,脑海中泛起一阵阵晕眩震撼感,佩服得简直要五体投地。

高台上,眼看着甲刺就要洞穿苏贤的身体,但他依旧面色淡然,紧接着身影掠动,形如遨游虚空的仙蛇,在空中滑过一道道残影,移动之中,撼海拳的拳气阵阵挥出,远远地就击落了一些他能对他造成威胁但他又闪避不了的甲刺。

落地之际,苏贤紧握着双拳,衣衫上却没留下一点擦痕,而漫天的甲刺灵术也终于停止。

就如雨后放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神乎其技!”

“这样的身法我也想学啊!”观众席上,尖叫声和崇拜声响彻云霄,震得云朵都要隐隐溃散。

反观月铜傀和徐龙渊,月铜傀那副幽蓝色的铠甲已经被磨得破损了七分,而徐龙渊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浑身淋漓的鲜血,惨不忍睹,纵然是他强大的修复能力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治愈他的伤势。

重甲猿龟狼狈地落地,高强度的旋转已经让它晕得七荤八素,没有再战之力。

徐龙渊满目的失望之色,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牌,没想到还是没让苏贤落败。

在徐龙渊看来,苏贤虽战力与他较之甚远,可他一身的防御妖术简直就是个恐怖的移动堡垒,让他打心底泛起一阵呕吐感。

这还怎么打?

然而,苏贤的下一个举动,霎时间压下了震耳欲聋的惊叫声,就连徐龙渊都眼瞳紧缩,震骇得无以复加。

只见苏贤抬起了双拳,稍稍松开了蜷曲的拳头,啪嗒啪嗒,数十根甲刺缓缓坠地,响起一阵清越铮鸣之声,却让全场都震惊得鸦雀无声。

真正的落针可闻!

“他……他还接下了这么多甲刺?”众人的嘴里已经塞得下一个鸡蛋。

“妖怪啊!”出声之人甚至觉得自己喉咙有点干涸。

足足沉寂了近十秒,看台上再一次爆发出了更加猛烈的感叹和称赞声。

似暴风骤雨,回荡在半山之腰。

……

第七十四章 你还没有输【第二更】

徐龙渊的青丘袍已褴褛不堪,健硕的身躯之上遍布着血洞,这些狰狞可怖的伤口还向外淌着汩汩鲜血。

苏贤的强大,已经远远超乎了徐龙渊的想象。

收起了心底的波澜,徐龙渊深吸了一口气,浑然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双手微垂,目光如炬:“我还没有输。”

望着徐龙渊的那寸目光,苏贤眼中升起了一抹钦佩之色。

“那再来试试。”

苏贤的声音不响,却一语点燃了全场的热情。

转眼间,月铜傀一脚跨出,似是跨越了空间,一记撼海拳强势轰了过去。

徐龙渊不敢大意,没有保留地使出了这些年来他修炼圆满的第二个灵武学绝技,卧虎拳!

盘龙拳,卧虎拳,龙虎拳,本就是一套灵武学!

前两拳拥有盘龙卧虎之势,稳重如岳,借力卸力,再予以反击。

最后一击龙虎拳,刚猛无双,乃是最终破敌之大法。

月铜傀的撼海拳虽不具其神,但强就强在经各种矿石改造后的身躯强度之上,盘龙卧虎又如何,蛮力破之!

轰!

两拳相较,双方都没有占得一点便宜。

月铜傀是主动出击的那一方,徐龙渊是主动防守的那一方。

可是这次,比起盘龙拳稍强一筹的卧虎拳却没有凑效,这具月铜傀的强悍已经彻底颠覆了徐龙渊对月铜傀的认知。

“这他妈真的是月铜傀?”所有人的心底都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决定胜负的时刻已经来临,苏贤没有手下留情,神念一动,月铜傀又一拳挥出。

望着这具受损的幽蓝色傀儡,徐龙渊顿时心惊肉跳,这一刻他的心底都产生了动摇。

拳势若山海,这是山海拳!

拳芒上突变锋锐的棱角,这是锋锐术!

终于,容不得徐龙渊再思考,身体受创后越拖延时间就越对他不利,下一刻徐龙渊右腿后移,在高台上竟留下一道深痕。

猛然间,徐龙渊身上萎靡的气势一震,犹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一种令人心颤的气息缓缓苏醒。

“龙虎拳!”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回荡的尽是山石滚滚,海浪滔滔,还有一阵阵的虎啸龙吟。

嘭!

两拳交锋,苏贤的月铜傀被强大的反震之力震退近十米,而徐龙渊也不可避免地倒退了五步。

铿!

铿!

每退一步,徐龙渊的心就越下沉。

高台上那入地三分的脚印,却是昭示了他的失败。

底牌全出,徐龙渊已施展出六千斤拳力的龙虎拳,却仍旧奈何不了苏贤,只要苏贤和月铜傀一起上,最终狼狈落败的一定是自己。

徐龙渊不禁一阵彷徨,三年来的艰辛磨炼和付出,到头来竟被一个刚踏入修炼之路不到三月的少年击败。

这简直对他的自信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我的天资真的就这么差吗?付出了这么多,在每个深夜里我都告诉自己明天一定会更好,可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不公,现实又是这么的残酷。为什么!”徐龙渊仰天咆哮着,双目血红,荡气回肠。

却又有一种英雄迟暮的苍凉和悲壮。

一番自嘲之后,徐龙渊黯然神伤,垂下的头颅已经诉说了他无尽的失意和沮丧。

高台边,众多内门弟子都颇为动容地望着徐龙渊,不论新老内门弟子,徐龙渊三年来持之以恒的努力他们都有目共睹,原以为天道酬勤,勤能补拙,没想到……

反观苏贤,此刻他周身妖气盈盈,妖气如仙雾包裹着他的全身,玄天龟在吞服四品精血丹后进境迅猛,大有一种拖着苏贤修炼的感觉。

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彻底将苏贤在妖师三阶的瓶颈打破,玄天龟和苏贤也齐齐突破到妖师四阶。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以战养战,更是当着徐龙渊的面完成突破,此刻的徐龙渊不是摆明了就是一块垫脚石吗?

徐龙渊怔怔地望着沐浴在妖雾中的苏贤,嘴角一掀,苦意尽显,道:“我认输。”

从突破的舒畅感醒来,苏贤睁开了双眸,神念中已接收到自己名次的飙升,最后成功地定在了火狐榜第1298名。

认输后,徐龙渊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离开,脚底下血迹斑斑,背影却萧瑟悲凉,大家本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皆是要三三两两的离场,可下一秒徐龙渊却被苏贤喊住了。

“徐师兄,今日一战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一块上品妖石是你应得的。”

说完,一块沉重明亮的上品妖石飞到了徐龙渊的手中,顿时搞得徐龙渊不知所措,心中五味杂陈。

此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是不是太屈辱了?

不接,却违背了他的本心。

进境缓慢的他,修炼速度好比龟爬,他清楚地知道,唯有大量的修炼资源才能支撑起自己那烂到掉渣的修炼天赋。

这也就是徐龙渊今日在高台上殊死一搏的原因。

“这不是怜悯。”苏贤眼眸深深,望着徐龙渊停顿的身子,补充了一句。

紧接着,徐龙渊机械般地转过了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拳感谢道:“谢师弟!”

说完,徐龙渊又要走了,坚毅决绝。

许多内门弟子都颇为羡艳地望着徐龙渊,这抹羡艳之中,还藏有一种认可和敬佩,没有人对此有一点异议。

一来怕惹来众怒,二来更是觉得这块上品妖石是徐龙渊应得的。

一个努力的人,谁都没有资格瞧不起。

远古大陆,万族争锋,强者如林,天骄济济。

苏贤之强,已在徐龙渊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深刻地认识到,今生一旦被这样的天骄赶超,那么这一辈子可能都再也没有击败他的机会了,而苏贤则将彻底成为他人生中一个遥不可望的超越者。

但是苏贤的下一句话,旁人不可闻,响在徐龙渊的神念里,竟然将徐龙渊决绝果断的脚步硬生生说停。

这一句话,绝对是徐龙渊这碌碌无为的一生,这平庸无光的二十年来,听到的让他最热泪盈眶的一句话。

遽然,徐龙渊的心都狠狠一颤,心潮澎湃。

只听苏贤平静道:“如果你想知道自己进阶缓慢的原因,可以来找我,我知道。”

闻言,徐龙渊满目希冀,激动地转过了身,兴奋道:“真的吗?”

这一幕,搞得旁人一头雾水。

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我等你。”苏贤悠悠点头道,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

今天,苏贤的神勇峰之旅就要告一段落了。

不得不承认,徐龙渊绝对是一个劲敌,也已经是苏贤现阶段实力的最好彰显。

回到第三十峰的住处,刚抿了一口茶,拜访声便响起。

不是唐烈,唐烈还在神勇峰。

这道声音,赫然属于徐龙渊。

门扉轻启,苏贤依旧是一身干净的青丘袍,却穿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门口,徐龙渊恭敬地站立着,身上满是绷带,伤口也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便急不可耐地向人打听到了苏贤的院落,再马不停蹄地赶到。

没有人可以体会徐龙渊此刻难以自已的情绪。

这是他修炼之路上的一缕曙光!

“这么快?来坐吧,无须拘谨。”见是徐龙渊,苏贤也没有诧异,反倒是善意的一笑,邀请他在石亭中坐了下来。

“苏师弟,你真的知道我修炼缓慢的原因?”刚坐下,饶是一向沉稳的徐龙渊都耐不住性子,直奔主题。

苏贤点了点头,也不装腔作势,将四阶神念笼罩开来,确定青丘门内无人窥视偷听之后,才开始从容不迫地为徐龙渊解惑。

“你是远古遗脉。”苏贤道。

“什么东西?”徐龙渊一脸懵逼,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

“远古遗脉。”

“呃……恕我冒昧,远古遗脉是什么东西?”徐龙渊虽是急切,但是这个新名词还真是把他难倒了,以致于此刻的他满脸窘迫。

苏贤忽然被徐龙渊尴尬的样子逗乐了,遂解释道:“远古时期,有三位巅峰武帝。其中一位是无锋大帝,你可知?”

“远古三大帝之一,徐某当然知晓。可另外两位呢?”徐龙渊连连点头。

“一个叫江独尊,一个叫徐青山。徐师兄,你便是巅峰武帝徐青山的后辈,在十万年后,那绝无仅有的远古遗脉的继承者。”

“拥有远古遗脉者,在武王之前的修炼速度简直慢得可怕,可一旦突破武王,那必然是一飞冲天,龙翔九霄的存在。只要你不陨落,武帝只是你的最低点,甚至你有可能超越先祖,问鼎神秘的武祖之境。所以,不要怀疑自己,你还没有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苏贤自认为解释的已经足够透彻详细了。

可是,徐龙渊咋呆住了?

“喂!徐师兄?”苏贤的手在徐龙渊眼前晃了晃。

徐龙渊终于回过神来,眸子里欣喜若狂,一时间欲言又止,心中的澎湃之情已无以言表。

过了良久,徐龙渊渐渐冷静下来,疑惑道:“苏师弟,为何你能看出我是远古遗脉?”

“你觉得我像寻常人吗?”苏贤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也是。”

徐龙渊最终接受了这个回答,妖武双修,不到三月便到如此境地,又是炼丹师,又有德高望重的药峰竭力拥护,苏贤怎么看都不寻常。

“可是,我想要突破到武王,还要多久?”徐龙渊挣扎道。

他也想知道,这个慢,究竟是有多慢?

如孟子所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快则三年,慢则百年,也有可能终生无望突破武王。”苏贤严谨道。

咚!

这个回答,纵然徐龙渊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仍是被惊得有点失落。

从武师一阶到武师四阶,他已经花了三年时间。

这么一推算……越往后越难,那突破到何年何月啊?根本就是遥遥无期。

“其实,不必那么失落,你进境缓慢,究其原因不过两点。一无功法,二无资源。”苏贤循循善诱道。

“是啊!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徐某出身于天玄城的小家族,家中已无多余的资源向我倾斜,在青丘门中又是度日如年……”徐龙渊感慨无限,惆怅道。

“我可以给你功法,也可以给你资源。我可以尽量帮你,以最快的速度,突破武王!”这一刻,苏贤收起了随意的语气,眼眸深沉道。

徐龙渊浑然一惊,他是个聪明人,感受到苏贤身上凝重的压力,仅是略微思索片刻,便坚定抱拳道:“不知徐某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苏贤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帮自己?

电光石火间,徐龙渊便已明白,这绝对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投资。

放长线,钓大鱼。

徐龙渊知晓,对苏贤而言,那条大鱼,就是自己。

……

第七十五章 她是我未婚妻【第三更】

“加入我们。”苏贤凝望着徐龙渊的眼眸,慎重道。

徐龙渊不解:“你们?”

“目前而言,这个势力没有名字,没有名气,不算上你势力之中也仅有两人。这不是结党营私,也不是背叛宗门,更不是限制捆绑,因为我们的舞台在整个远古大陆,而不在这里。”苏贤的手指敲击着石桌,仿佛在叙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苏贤的最后一句话,却与徐龙渊胸腔中的豪情壮志产生了共鸣。

“就是加入你们这么简单?苏师弟不怕徐某得了好处就卷铺盖走人?”徐龙渊调侃道。

苏贤听闻徐龙渊的话语,微微一笑,轻松道:“徐青山武帝的后辈,没那么不堪吧?更何况,我给得出,自然也收得回。徐师兄考虑一下?”

陡然间,苏贤身上的气势更盛,凌厉冷冽,这让徐龙渊更加确定苏贤所言的真实性。

他给得出,自然收得回!

但是,徐龙渊一身正气凛然,声音雄浑,起身抱拳道:“若真是如此,苏师弟于我乃是再造之恩。徐某倾尽一生都难以回报,又岂会做出小人行径?徐某一生行事,无愧于天地,无疚于本心,徐某愿意加入,以报苏师弟的浩荡恩德。”

闻言,苏贤笑吟吟道:“就这么把你自己给卖了?不后悔?”

“苏师弟若是信任徐某,徐某自然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徐龙渊铮铮道。

“好!待唐烈回来,我们畅饮一杯。至于功法,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此刻,苏贤也不禁放声大笑,徐龙渊的加入,无疑又将这略显破烂寒酸的势力壮大了一分。

只是一个刹那,苏贤修长的食指淡淡在徐龙渊的眉心一点,徐龙渊蓦然觉得脑海中演绎着三千大道,灰暗神圣的文字如游离在外的粒子,缓缓的在大道秩序下聚拢,最后形成了一篇黑耀闪烁的神秘功法。

四阶功法,《大道劫难身》!

“这部功法,乃是为武帝遗脉量身设计的绝世功法,当然只是拿来在武王境之前修炼的,属于过渡功法。毕竟,跨过武王这道天堑,那就是天高任鸟飞。”

这部功法,自然是青羽交给苏贤的,十万年来青羽游历大陆,经过沧海桑田,却也见证了无数后辈的心血和奇迹。

据青羽所言,《大道劫难身》便是古弃所创。

古弃大帝,一万年前的绝世天骄,妖武双修,均问鼎帝境,乃是大妖纪元最闪耀的妖孽!

甚至,有妖修大胆地猜测,古弃是十万年来唯一一个有望超越远古三大帝的人。

而正好,古弃就是远古遗脉!

大道劫难身对大多数武者来说是鸡肋功法,但对于远古遗脉者来说,那就是惊世之宝!

“大道有难,故存遗脉。浩劫天降,故为天选。远古遗脉者,武脉粗壮惊天,乃大道之宝……”

徐龙渊只望了一眼,便如陷入了诡异漩涡中,无法自拔。

一个时辰后,徐龙渊才意犹未尽地从这玄之又玄的功法中挣脱出来,赞不绝口道:“玄妙!灵妙!神妙!古弃大帝真乃天纵之才,只此一眼,我便认定这是最适合我修炼的功法。”

徐龙渊如获至宝,欢愉之情早已溢于言表。

“徐师兄,你可是已看了一个时辰了。”苏贤戏谑道。

徐龙渊一怔,一望骄阳所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再次对苏贤连连道谢。

暂时没资源又如何?

有这功法,徐龙渊有自信在十年之内突破武王!

因此,徐龙渊望向苏贤的眼神变得更为尊敬,眼前的少年仿佛是一团迷雾,总给他一种道不明说不尽的神秘感。

但徐龙渊认定了一点,那就是苏贤对自己没有恶意。

只此一点,便够了。

纵然是刀山火海,坠渊渡海,徐龙渊都会义无反顾。

……

正午之时。

“我回来了。”唐烈快步从外走了回来,雀跃道。

刚入院落,唐烈便看见了石亭内相谈甚欢的苏贤两人,不由轻咦一声,恭敬道:“徐师兄好!”

徐龙渊闻声,扭头看见唐烈,猜测道:“他便是我们势力中的第二个成员?”

“正是。”苏贤笑点脑袋,“正式介绍一下,唐烈。”

“徐龙渊。”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唐烈和徐龙渊坐在石亭内干瞪着眼,只有苏贤一边抿着茶一边笑而不语。

从两人的眼神中,苏贤能看出一个类似的疑问。

“奇怪,我有帝妖兽圣毒鼠,那不知徐师兄有何秘密呢?”唐烈心底琢磨着。

“苏师弟定不会招无用之人,眼前的小兄弟定有过人之处,不知是什么呢?”徐龙渊笑容温和而蕴藉,但脑海中也在思潮翻涌。

忽然,苏贤的脑海里收到了一声传音,他的神色莫名古怪了起来。

“宗主传我去第二峰,你们俩接着聊。你们各自有各自的秘密,这个秘密关乎了你们的性命,信任对方与否都是你们自己的决定,说与不说,你们自己选择,我就不过多干涉了。”

“但是记住一点。我绝不允许势力内袍泽互残。若有,休怪我无情。”说完,苏贤便起身离开了第三十峰。

只留下唐烈和徐龙渊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徐师兄,来来来,不要拘谨,咱们喝茶。”

“哎,唐师弟,我们真是相见恨晚呐!来,跟为兄说说,你有什么特长?”

“特长?这点还需明说嘛?”唐烈一副你懂的神情。

敦厚的徐龙渊猝然无语。

……

青丘门第二峰,乃是宗主独家之地,未经允许,擅闯者必受重罚。

第二峰上,山峦迭起,瀑布高悬,哗啦啦地冲刷而下,滋润了山峰上的众多妖植,紫绮木雄壮林立,秋媚花争奇斗艳,山林之间,妖兽和睦相处,就连黑暴虎都性情温和。

苏贤一踏入第二峰,便觉妖气氤氲,山峰之上,必有一座三阶聚气大阵兀自运作。

宗主大殿坐落于第二峰的山巅,雄奇威严,由银辉岩堆砌而成,高达数十丈,从远处看,就如一条银色绸缎,在汹涌瀑流边熠熠生辉。

大殿之内,裘沧负手而立,显然已恭候多时。

当苏贤一脸从容地走进大殿,裘沧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庞上终是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是,苏贤望见这笑意,总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苏贤在来的路上曾扪心自问,裘沧为什么找他?

思前想后,苏贤也只想出一个答案。

青丘祖狐!

换位思考一下,倘若苏贤是青丘门宗主,某一天莫名其妙的天降两尊妖宗,然后二话不说闯入了青丘门中的一处神秘之地,最后拿走了某样东西,苏贤能不懵吗?

现在苏贤心想的是,保佑裘沧不至于太气急败坏,切莫愤怒得一下子手刃了他。

毕竟,丢的是帝妖兽青丘祖狐啊!

说的难听点,这秘密还是苏贤卖给月锦瑟的。

青丘门要是追究起来,那苏贤绝对是那个当之无愧的——罪人!

“苏贤,明人不说暗话,想来你也知道今日本宗主找你何事吧?”裘沧笑问道。

苏贤有点纳闷,怎么这笑容中找不出一点杀意呢?

莫非是最高境界的笑里藏刀?

听到问话,苏贤连连点头,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滔滔不绝道:“宗主,其实我还有很多种方法验证玄天龟他只有一成血脉,我知道你们怀疑事实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但其实……”

越听下去,裘沧的脸色就越黑。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傻?

“停停停。苏贤,我且问你,那两位妖宗,你认识否?”

闻言,苏贤故作恍然状,紧接着想都不带想的,信口开河道:“噢?你说她们啊!我熟得简直不能再熟了啊!先说那个老的,她是我背后势力的同盟势力的奴仆,脾气可能不太好,毕竟岁数大了。你再想那个年轻点的,气质如何?高贵吧!你猜的没错,她就是我未婚妻,两人远道而来看望我的……”

裘沧愣了,接下来面庞上一青一白,额头上都快出现黑线了。

这货究竟说的是真是假?

为什么怎么听,都像是在吹牛逼?

“咳咳。她们是谁本宗主并不感兴趣,妖宗也不是本宗主可以触犯的,本宗主只想问你,那座古怪大阵之中,究竟藏着何物?”

此刻,裘沧恢复了不苟言笑的面容,神情肃穆庄严,眸似深海,凝望着苏贤。

嗡!

大殿之中,气氛缓缓凝冰,苏贤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

之前无论是玩笑抑或是事实,裘沧都不在意,没有一点计较的意思。

但现在,才是步入正题之时。

苏贤很想说一句:“身为青丘门宗主,五阶葬妖阵中有着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可是这么说太不礼貌了,苏贤眼波平静,和刚刚吹逼时的样子判若两人,道:“宗主心里难道没有答案吗?”

闻言,裘沧内心一震,那双历经岁月的瞳孔陡然一缩。

答案,他自然是有的。

不过,裘沧更希望苏贤亲口告诉他。

“青丘祖狐?”裘沧说这四个字时语气微颤,极不自信,又极为紧张。

青丘祖狐,它所象征的意义太过恐怖庞大,饶是裘沧,都难以从这四个字的威严下保持镇定。

苏贤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裘沧的眼中竟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喃喃道:“没想到青丘史上的传说是真的,此地以前真的是青丘祖狐的统治地域。”

待裘沧慢慢冷静下来,苏贤问道:“宗门难道不怪罪于我?”

“为何要怪罪?”裘沧脸上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出卖了宗门的利益。”苏贤目光不摇,诚恳道。

听到苏贤所言,裘沧微微一怔,竟莫名有些感动,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是,下一秒,苏贤的回答又让裘沧暴跳如雷,原本心间的那一丝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那肯定不是啊!我觉得我是不是太伟大了,甚至可以说是宗门的功臣,如果我没把这青丘祖狐的消息透露出去,然后让我未婚妻来收了它,那日后等这个秘密曝光,青丘门作为这场风暴漩涡的中心,必然招致灭宗之患!”

“毕竟,一只帝妖兽,足以搅得这块大陆风云巨变。”

“所以啊,虽然我冒死帮助宗门逃过一劫,但是我低调,我谦卑,我不说我有功,我要说我有罪,这样才能愈加凸显我的伟大,衬托我的不求闻达,彰显我的用心良苦,让宗门看到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苏贤才说到一半,便见裘沧的牙齿已咬得咯咯直响,拳头紧握,大殿之内杀意如雾,磅礴莫测,像是轰鸣雷霆不断炸响在宗门大殿里。

意识到了不对劲,苏贤讪讪一笑,终于是闭了嘴。

“说真的,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若不是苏贤说的真是有几分道理,几近与他所想不谋而合,裘沧当场就想把苏贤这恬不知耻的东西大卸八块,让他四分五裂,肝肠寸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第七十六章 北域第一宫

裘沧面色冷峻,重重哼了一声后,袖袍一翻,宽厚的掌心之上出现两枚储物戒。

瞥见那两枚冰蓝色的储物戒,苏贤便猜到了其中的用意。

这两枚储物戒,精致繁琐,入手有一股冰寒之意,却是用万年玄冰打造,有静心凝神之效,佩戴者几乎不会出现修炼出岔子的状况。

苏贤身上,最好的也就是百立方米的高阶储物袋。

储物戒也有高中低之分,即便是远古大陆上最低阶的储物戒,都有上万立方米的空间。

苏贤拿起其中一枚储物戒,扬起脑袋,透过层层玄冰,竟在指环内壁发现了“第一宫”的字样。

“北域第一宫吗?我会去的。”

苏贤喃喃了一声,黑眸中掠过了一抹精光。

“那较为年轻的妖宗在临走之前留下了这两枚储物戒……”

“我的未婚妻。”苏贤皱眉着重强调了一遍。

裘沧一愣,无奈道:“行行行。你的未婚妻在临走之前留下了这两枚储物戒,她说了,这两枚储物戒只有你打得开,其中一枚她是留给你的,另外一枚,是给青丘门的。前提当然是你打开这两枚储物戒。”

对于“你的未婚妻”这个称呼,苏贤听得甚是舒服,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只有我打得开?”

苏贤轻笑一声,神念微动,第一枚储物戒便顺利开启。

果然,打开储物戒的条件是要有四阶神念。

这枚储物戒刚开始,一股语气清冷的神念之声便幽幽传来:“苏贤,当你打开这枚储物戒时,想必我已经离开了。青丘祖狐的价值难以估量,我也不愿占你的便宜,故特意留下了这一枚储物戒。”

“你是炼丹师,拥有二阶大青炎,想来是想朝着四阶吞天青炎进化。因此,我为你准备了三枚二阶异火种和一枚三阶异火种,此行匆忙,并未有充分准备,这些东西还是从一五阶炼丹师那搜刮而来,勿怪。”

“你的玄天龟血脉浓度极低,此生都无望突破妖王,我给你留了三株四阶药材,乃是血雨楼独门培育出提高血脉浓度的天材地宝,你看准了时机可以给玄天龟吞服,可以给自己的未来多一点机会。”

“你妖武双修。武道方面,我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我身上的妖术要么是宫内不传之秘,要么不适合你修炼,不过,你拥有四阶神念,我便赠你一道神修秘术。”

“最后,还是想跟你说。小弟弟,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超乎你的想象,这个世界也很残酷,它可以轻易摧毁你最宝贵的梦想。不如就在你的世界里,做你自己的主宰。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另外,剩下那一枚储物戒,代我交给你的宗门,聊表我的心意。”

这段清幽深远的声音到此就结束了。

苏贤嘴角不羁地一撇,嘟哝了一句:“狗屁不通。”

望了一眼储物戒内部,足足一万立方米的巨大空间,空间的一角有几样物品,看来就是月锦瑟所留之物。

旋即,苏贤只是神念一震,便解开了剩下那枚储物戒的禁制,随手丢给裘沧便要走人。

“等下。”

月锦瑟的话正惹得苏贤心绪烦忧,但裘沧却让苏贤留了下来。

“还有何事?”苏贤的语气很冷,身影也很冷,眼眸更是泛着冷意。

任苏贤再怎么波澜不惊,也经不住心慕之人的轻视。

未来,谁猜得到呢?

“距离四宗之争还不到半年,你有信心夺魁吗?”裘沧轻笑着,年少情愫谁不曾经历,他也见怪不怪了。

然而,裘沧不是问苏贤能否成功打入火狐榜前五十,而是直接问是否有自信夺魁。

仅存不到半年的时间,问一个修为仅仅是妖师四阶的内门弟子,能否夺魁?

无形中,流露出了裘沧对苏贤莫大的信任。

苏贤停住了脚步,那双幽深的黑眸凝望着远方山河,久久不语。

“如果这点自信都没有,那我又有什么资格踏上北域第一宫呢?”

良久,一道平淡的声音传来。

……

药峰,丹药堂。

受四宗之争的影响,近来药峰之上人潮汹涌,多是求丹突破桎梏的内门弟子。

苏贤刚上药峰,遥遥望见一排队伍如长龙蜿蜒而来,源头赫然是那神圣的丹药堂。

“药长老还是依旧的慢呐!”

药峰上丹香浸人,若春风融冰,苏贤轻微一嗅,满身戾气和冷意便悄然褪去。

没有排队,苏贤直接朝丹药堂走去。

“喂!这位师弟,这里是丹药堂,还请您遵守秩序到后面排队。”刚到门口,一位执法弟子面容严肃地拦住了苏贤。

苏贤诧异地望了执法弟子一眼,道:“我也不可以进去?”

“那是自然。药峰有药峰的规矩,还希望师弟恪守。”执法弟子秉持着肩上的责任感,义正言辞道。

其实,执法弟子暗自纳闷,心想着你以为你是谁啊说进就进,一个内门弟子而已,真传或许我还会考虑一二。

苏贤点了点头,也不计较,更不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反正现在炼丹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索性就去后面排队好了。

没办法,苏贤就是这么一个好说话的人。

长龙队伍的末尾,苏贤神念一动,将月锦瑟所留之物翻了出来,细细端详着。

掌心之上,躺着红、紫、绿、蓝四枚异火种,不同于当初气息淡薄的小青炎种子,这四枚异火种都是浑圆饱满,异火种内似有一股强烈的生命波动,一呼一吸都带动着种子外皮的微微起伏。

“二阶异火种。烽狼炎、纳雷炎、小落雨炎。”

“三阶异火种,玄炼星炎。”

“二阶异火的品质不错,在二阶中都属极品,应该够大青炎吞噬个够了。”

至于玄炼星炎,苏贤另有打算,毕竟再得到一种三阶异火,他就可以修炼炎煌秘术了。

修炼青羽大帝所创的妖术,苏贤想想都有些心潮澎湃。

将异火种放回储物戒一角,苏贤取出了一本覆盖着金黄色书皮的古老典籍,抚摸着上面刻录的凹凸文字,一道古朴浩然的沧桑声音回荡在苏贤的脑海中。

“上品神修秘术,镇神术!”

“镇神术包含三种妖术。镇神矛主攻,镇神盾主防,裂神王斧主杀伐。”

除浅显的锥心灵咒外,苏贤还是第一次接触神修的世界。

这么一看,苏贤的心神便尽数浸淫在镇神术上,直到日薄西山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不愧是上品秘术,光是第一式镇神矛便碾压锥心灵咒,若我修成镇神矛,再敌上锥心灵咒,那势必是一种摧枯拉朽的灭杀。”

苏贤参悟了整个下午,才堪堪触到了第一式镇神矛的门槛。

这还是建立在苏贤拥有四阶神念的基础之上。

换作二阶神念者,怕是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神念枯涩,双目晕眩,精神海都要干涸枯竭。

“嘿,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丹药堂都要关门了。”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将苏贤拉回了现实。

定睛一看,正是之前的执法弟子。

再向前一望,原本弯弯曲曲的长龙队伍已消失不见,黄昏薄暮,天边红霞浮动,药峰上都是慢慢往下走的人。

“哦哦。”

回过神来的苏贤紧随在执法弟子的身后,终是进入了丹药堂内。

“哟,苏小友怎么来了?”

躺椅上,药长老正眯着浑浊的双眼神游天外,蓦地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踏入了丹药堂中,让懒洋洋的他瞬间来了精神。

执法弟子一阵惊愕。

就平常来看,药长老要从躺椅上走到柜台前,往往要走大约十秒钟,步履蹒跚,让等待的弟子觉得是过了一个世纪。

但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只觉眼前一闪,药长老便精神抖擞地站在了柜台前,热情高涨,笑容洋溢。

“药长老,给我间炼丹室,我要炼丹。”苏贤亲切地唤了一声,说明了今日来的意图。

“又来炼丹啊?这枚令牌给你,以后想炼丹的话你随便挑一个长老炼丹室进去就可以了,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丰厚的药材。”

边说着,药长老边扔了一块长老令牌给了苏贤。

“药!”

仅仅朴实无华的一字,却已经象征了这块令牌在青丘门崇高的地位。

接过令牌,苏贤微微一躬身,谦虚道:“谢谢药老。”

药长老挥了挥手,笑道:“我们之间客气啥呀,快去吧,老头子我等着你来卖药。”

苏贤:“……”

原来这老头打的是这个主意。

毕竟苏贤炼出的许多高品质丹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门内厉害的炼丹师也不会为了练手而炼等阶较低的丹药,因此上次卖给丹药堂的许多圆满品质丹药,遭到了许多弟子的疯抢,这让药长老也是欢喜得紧呢。

道完谢,苏贤便在丹药堂中寻了一间长老炼丹室钻了进去。

这次闭关炼丹,可能要好久。

待苏贤将石门一关,柜台边的执法弟子还处于呆滞之中。

“他,他,他是苏贤?那个您特别跟我叮嘱的峰级保护动物?”执法弟子错愕地结巴道。

药长老又重新躺在了睡椅上,闭目道:“你以为呢?”

执法弟子愁眉苦脸道:“下午我以为他要插队,把他拦在外面了……”

“放心,苏小友心性上佳,你也是在执行公务,只要你不要太趾高气扬,他是不会与你计较的。下去吧。”药长老淡淡一语。

“是。”

这名执法弟子心有余悸地望了那间炼丹室一眼,眼底似有火热之色浮动。

……

第七十七章 吞噬异火,武师四阶!

石门一合,炼丹室内灯火通明,霎时照亮了整间长老炼丹室。

炼丹室占地约上百平米,内部飘着一股淡淡的寒熏叶香,凝神清心,中央一座三阶药鼎御气鼎,周边一排排紫檀木架子上摆满了一至二阶的药材,还有一些特制寒玉盒中摆放着三阶乃至四阶的药材。

真不愧为长老级别的待遇!

“先将那些异火种唤醒吧,待大青炎吞噬后,再开始炼丹。”青羽道。

苏贤明悟,点点头,神念一震,三枚颜色各异的异火种便浮于苏贤面前。

指尖一弹,缕缕妖气没入了异火种中,倏然间,异火种内传来一阵震动,紧接着这股生命破皮的趋势愈来愈蓬勃,宛若破茧之蝶,种皮上一道道裂痕蔓延开来。

咔擦!

三道清脆的破裂声接连响起,先是一缕赤血般的火焰熊熊大作,火焰不断衍化成一头双目赤金、躯体暗黑的烽狼,从火苗成长到一团烈火不过片刻,这等生命强度远超之前的小青炎种。

在烽狼炎成型之际,苏贤体内的大青炎又开始嗡嗡躁动,只是弹指间便钻出了苏贤的躯体,像是哺乳期的小兽看见了美食,一股贪婪的吞噬之意瞬间传达到了苏贤的神念之中。

“先吞小落雨炎吧,它最没有攻击性。”苏贤淡淡一笑,屈指一弹,便将大青炎赶到了小落雨炎的旁边。

纳雷炎犹如九天降落的雷罚,火焰中竟有轰隆雷鸣,奇异万分。

小落雨炎最为柔和,似拂面雨丝,轻柔醉人。

大青炎陶醉地欣赏着小落雨炎,一直在它旁边兜兜转转,似乎是在多角度品鉴一件绝妙的艺术品,然后想找一个最好的角度一口吞下它。

一旁,苏贤都有点看乐了,怎么看都觉得这大青炎的意识好古怪。

一个极具痞性的异火!

吞噬小落雨炎的过程一帆风顺,大青炎在吞噬完后还发出一阵欢愉之声,实则只是青色火焰在啪啪作响。

小落雨炎属水,适合温养水属性妖兽,也在炼制玄水丹等水属性的丹药上有奇效,如今大青炎也具备了它的这些特点。

接下来,纳雷炎!

异火有灵,就如烽狼炎常常化作一头烽狼,这便是灵智作祟。

不过,纳雷炎和小落雨炎的灵性尚未彻底苏醒,即便纳雷炎偏狂暴霸道,但对于已诞生充足灵智的大青炎来说,吞噬起来并不算困难。

上次吞噬三阶炽莲炎耗费了一天时间,现在吞噬小落雨炎只用了十分钟,但纳雷炎就像一根难啃的骨头,让大青炎卯尽全力才在半个时辰后将它吞了个干净。

呼!

苏贤明显感觉到大青炎壮大了几分,火光暴烈深青,似乎微微触到了瓶颈。

炼丹室内,温度急剧飙升,随着只剩下大青炎和烽狼炎遥遥对峙之时,就连苏贤的额头上都排布着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

然而,在这关键时刻,苏贤眼眸清明,饱含着期待之色地望着大青炎。

半空中,大青炎诡异地扭动着,陡然间化作一条青蟒,眼珠温润如玉,细长蜿蜒的蟒身上却透露着一股磅礴雄浑的气息。

反观烽狼炎,瞅见青蟒现身,下一刻摇身一变,化为一头身披火焰的烽狼,一道孤傲的狼嚎声完全展现了烽狼炎的残暴凶厉。

大青炎浑然不惧,蟒身一动,化为一道青光掠向烽狼炎。

嗷!

一青一赤,两道异火灵智便在半空中开始厮杀。

“大青炎已无限接近三阶异火,战胜烽狼炎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苏贤心思通透,便任两者去斗,兀自拿出了玄炼星炎的异火种,眼眸微亮。

“引玄炼星炎入体淬炼身躯,我的烈焰体在炼骨一境想必会有所精进。”苏贤如是想道。

噗!

玄炼星炎的种皮裂开,露出了蜷缩在内的蓝紫色火苗。

三阶玄炼星炎,乃是三阶异火中最适合拿来炼丹的极品异火,妙就妙在它源源不断的玄炼过程,能将药材以最快的速度提纯,反复淬炼精华,进而提升丹药品质。

玄炼星炎不像蟒状大青炎和狼形烽狼炎那般,它没有具体而生动的化形体,但苏贤稍稍在其中留下神念烙印,便成功掌握了它。

“玄炼星炎,入体。”

苏贤心底轻轻唤了一声,玄炼星炎便乖巧地从苏贤的指尖处钻入了他的体内,温度适中,正是最适合烈焰体的温度,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淬炼着苏贤的皮肉和筋骨。

苏贤只觉得体内一阵酥麻瘙痒,似蚂蚁爬动,所过之处又坚韧崭新,在五阶重塑丹后,玄炼星炎又将苏贤体内的残留杂质重新燃烧殆尽。

炼丹室内,阒寂无声。

苏贤盘腿闭目,沉浸在了漫长的修炼中。

在苏贤头顶,两道火焰仍斗得不可开交,隐隐之间,大青炎已占据了优势。

……

嗤!

一天过后,苏贤缓缓睁眼,惊喜地观察着身上的变化。

这一次引火淬体,竟一下让他迈入了武师四阶。

“咦,异火还有锻体之效,我能否帮助徐龙渊加快修炼速度?”苏贤问道。

“可以。异火一来可以温养他的武帝遗脉,二来可以促进遗脉的苏醒,三来还可以助他炼体,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大大缩短他晋升武王的时间。”青羽实诚地答道。

得到了答案,苏贤也是心中一乐。

随身带着一个大帝的感觉真好。

不知不觉中,两道异火的战斗接近了尾声,大青炎已将烽狼炎吞了约莫七成,剩下三成已容不得烽狼再度挣扎,只见青蟒血嘴猛张,也不怕噎着,一口将其吞下。

苏贤抬头一望,大青炎在吞完烽狼炎后,本身的状态就达到了饱和。

强横的气息丝丝外溢,青蟒焦躁不安地游动着,大青炎的火光也越来越耀眼,温度愈来愈炎热,随着大青炎的气势一点点爬升,在许久之后终于迎来了完美的蜕变!

半空中,大青炎俨然缩成了一枚青色巨蛋,然后悠悠飘入了苏贤的神念中,在精神海面上进行它的升阶。

苏贤知道,等到大青炎下一次醒来,便将是一副崭新的形态。

三阶异火,青蟒炎!

这将是一个同时具有火的侵略和凶猛、水的柔意和温和以及雷的霸道和浩大的三阶青蟒炎。

“既然大青炎沉睡,你正好可以用玄炼星炎来炼丹。这次我的要求不高,只需要你熟练掌握二阶丹药便可以,同样是每炉圆满,再将炼丹时间缩减到十分钟以内。十分钟之内你若还能精进,那我也喜闻乐见。”

听到青羽传说中那“不高”的要求,纵然苏贤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还是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数千年前,药帝楼曾在大陆上做过一项历时十年的调查,统计了这个年代炼丹师的平均炼丹时长。

数据显示,如今远古大陆上,炼制一阶丹药的平均时间为二十分钟。

二阶丹药是半个时辰。

三阶丹药是两个时辰。

四阶丹药乃需六个时辰……

而在远古炼丹的黄金时期,那些前辈炼制一阶丹药平均为七分钟,二阶丹药平均十五分钟,三阶丹药则是三十分钟,四阶丹药只要半个时辰……

如今这个时代跟远古时期一比,相形见绌。

由此可见,这个年代的炼丹术,已经有多么的落后和衰败。

“炼丹一道不可荒废。它需要你百分之三十的资质和百分之七十的反复努力练习,只有你真正到了得心应手、炉火纯青之境,才算是掌握了真正的炼丹术。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那大妖遗迹我劝你还是放弃罢!既然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那你最好就偏执地走下去……”

“废话不多说,开始吧。”

闻言,苏贤笃定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便全身心投入到了炼丹中。

二阶丹药除了由一阶基础丹药进一步升华成的二阶基础丹药外,还有一些珍贵少见的丹药,譬如玄水丹、烈焰丹、血气丹、补魂丹等等。

丹药的种类如同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诸如炼气丹、辟谷丹、锻体丹、洗髓丹等组成了这棵巨树的树干,由树干向外延伸,故形成了树枝,又比如解毒丹、避水丹、血气丹等丹药,再以此类推……

苏贤要做的,就是至少要先将主流丹药练习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等有空闲的时间后,再选择横向发展研究一些主流之外的丹药。

比如,太古炼气丹。

“炼气丹之流的炼制手法大体没变,药材也只是从一阶灵药提升到了二阶的品质,但是随着品质的变动,各种药草的特性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在苏贤的神念里,青羽不紧不慢的教学声悠悠响起,各种注意事项一说便是半个时辰。

“另外,二阶黑冥鼎和玄炼星炎的特点你也要熟悉,有黑冥鼎的辅助和玄炼星炎的快速重复淬炼,无疑会大大减少你炼制丹药的时间……”

一时间,苏贤已经听痴了,似乎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来自远古大帝八阶炼丹师的谆谆教诲,这绝对是让所有炼丹师争得头破血流都想要得到的。

有的人,愿意用一生的成就来换取与一个大哲学家一个下午的共处时间,便是这个道理。

青羽毫无保留交给苏贤的,都是他毕生炼丹的心得和精华所在。

时间如沙漏,悄悄流走。

天玄山脉上,夜色漫漫,弯月如弓。

而炼丹室内,在青羽的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后,如雕塑般沉寂了两个时辰的苏贤,眸泛精芒,神采奕奕,久不见动的身体终于开始有了动作……

……

第七十八章 兽潮袭来,苏贤出关【第一更】

天玄山脉,青丘门。

咚!

当这一阵悠远浩然的擂鼓声传遍了百余座山峰时,天地间猛然凝聚起一股肃杀之气,顿时天穹变色,阴云滚滚,一种浓重杀伐的压抑感如同巨石坠落到青丘门内,这一刻,风云动荡。

诸多青丘门弟子都是神魂一震,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弟子们全部面色凝重,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阴翳黯淡的天空。

这浩荡苍茫的鼓声,代表了一种严峻的危机。

每当所有任务堂都齐齐敲响青丘鼓时,都象征着一轮任重道远的宗门任务开始发布!

一道雄浑嘹亮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青丘门上空。

“昨日,大妖遗迹正式出世!一时之间,十方山脉深处妖兽暴动,纷纷逃出十方山脉,致使兽潮爆发。”

“这一次的兽潮,乃是天玄国建国以来爆发过的规模最大的兽潮。就在昨夜,光明之森已被践踏覆灭,汹涌的兽潮开始危及靠近十方山脉的武陵城、落日城、华煌城以及重山城。”

“清晨,前方战线传来噩耗,四座边城中,武陵城和落日城已被兽潮攻破,惨遭沦陷。城内死伤惨重,仅有少数百姓仓皇撤退,华煌城与重山城亦危在旦夕。”

“国难当头。天玄皇室与四大宗门理应救民于水火,为百姓解忧排难。你们有家人在城中吗?待四座边城全部沦陷,等待天玄国的将是灭国的浩劫!青丘门的弟子们,你们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将由朱穷武长老和四大真传弟子率队,带领诸位前往各边城及十方山脉进行救援。”

“此次宗门任务按功勋值记录贡献,待平灾定难之日,便是奖赏发放之时。天玄的子民们,你们还在等什么?半个时辰内,青丘广场见。”

待这道回荡悠久的声音落下,青丘门中传来一阵阵咆哮和怒吼,甚至还有痛苦的抽泣之声。

霎时间,一股惊天的悲痛感直冲云霄,久久徘徊在青丘门上空,不曾离去。

第三十峰,苏贤的院落。

“不!天杀的兽潮,我干!”相似的一幕,同样上演在唐烈的身上。

此时的唐烈,眼瞳边遍布着血丝,双目通红,面容狰狞,心间如刀绞,承受着一种撕心裂肺之痛。

“唐师弟,冷静!你一定要冷静!宗门说了,还是有一批幸存者的。你一定要冷静,说不定你的家人就在那批人中。”一旁,徐龙渊语气焦急地劝慰道。

距离苏贤一声不吭闭关两个多月之久,这两个多月里,徐龙渊和唐烈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

两人对对方都是知根知底,所以徐龙渊清楚的知道,唐烈的家就在武陵城中。

可武陵城,就是那两个被妖兽攻破从而沦陷的边城之一。

此时此刻,徐龙渊哪里感受不到唐烈心中的疯狂和悲痛,说是少数人生还,可是海量百姓中,唐烈的家人又有多大的几率逃过一劫呢?

在徐龙渊雄壮宽厚的臂膀中,唐烈正歇斯底里地挣扎着,若不是徐龙渊拼命按着,都不知道唐烈下一刻会做出何等惊人的举动。

这种家国之难,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人生中不可承受之痛。

还好徐龙渊是武者,这两个月来修炼大道劫难身,终于打破了修为桎梏,妖武境界双双突破,迈入了五阶的行列。

但是现在,饶是徐龙渊那坚硬如铁的炼体之躯,都被唐烈抓出了数道血痕,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苏师弟就要出关了,放心吧,你家人一定会没事的。”徐龙渊眼目哀伤,却也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断安慰着唐烈。

听到了苏贤,唐烈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身躯渐渐没了动作,狼狈痛苦地跌坐在地上,躁动的心终于有一丝平静,只不过这平静之上,覆盖着一层冷意和死灰。

青丘门内,类似的景象正一幕幕出现,故事没有一点儿彩排,就是这般的猝不及防。

……

药峰,丹药堂,长老炼丹室。

随着黑冥鼎中一炉五枚药香四溢的精致丹药落入瓷瓶之中,苏贤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但在这短暂的轻松之后,浮现在面目上的尽是凝重之色。

经过两个多月的闭关,苏贤终于能够做到在十分钟内完成二阶丹药的炼制,而且最终的炼制时间,定格在了九分钟。

这也算勉强达到了青羽大帝的苛刻要求。

两个多月前,苏贤从一阶丹药开始,精进的修为境界和更加娴熟的炼丹手法让他彻底将炼制一阶丹药的时间缩减到了三分半。

这等成绩,就连挑剔的青羽都欣慰地点头赞叹。

再从二阶炼气丹开始,从最初的炼丹失败,再到用了一个时辰却偶尔炼制成功但品质下乘,紧接着是不断地提高成功率,到最后全部品质圆满后的缩减时间,苏贤总总用了半个月之久。

仅仅是一种丹药,从生涩到完美,苏贤没日没夜地练习,浸淫半月之久,终于圆满。

但是,这半个月奠定的基础,让苏贤在之后的炼丹过程中突飞猛进,可谓是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成绩斐然。

二阶锻体丹,苏贤用了十天炼至圆满。

二阶洗髓丹,耗费七日。

二阶辟谷丹,仅仅是五天。

二阶避水丹,用了四日;二阶补魂丹,同样是四日;二阶血气丹,减少到三日……烈焰丹和玄水丹各是两日便全部掌握,一手炼丹手法出神入化,信手拈来。

本来,闭关一个多月苏贤就该出关的。

可是,最后的太古炼气丹,却彻底把苏贤难住了。

太古炼气丹,传承自太古年代,二阶丹药中的极品丹药,炼制手法古老难懂,繁琐晦涩,就算是青羽在旁亲自教导,苏贤也耗费七日之久才初初入门,再用五日终于脱离了炼制失败的苦海,最后用三日终于将其修到圆满之境。

刚刚那一炉丹药,便是苏贤这次闭关的最后一次炼制,期间那道声音穿透了炼丹室,差点引得药鼎暴动,好在苏贤对火候的掌握已经到了顶尖水平,最终才规避了失败。

到此为止,长老炼丹室内能用的药材已被苏贤用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架子装满了丹药的瓷瓶。

一千多个瓷瓶,包含太古炼气丹在内一共十种二阶丹药,近七成的圆满品质,这番成就终于让苏贤两个多月来的苦修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没想到我只是闭关两个多月,天玄国内就降下如此浩劫。大妖遗迹,说是机遇,实则也是祸患呐!”

想到这场兽潮,苏贤心头似有乌云盖顶,因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住武陵城的唐烈。

此刻唐烈的心情一定比他还凝重吧?

“两个多月不见,你还好么?”

苏贤幽幽一叹,蓦然起身,将一枚二品养魂丹含入口中补充消耗的神念后,随手一拿,就将紫檀木上的十种丹药各取了一瓶塞入储物戒中。

当然,储物戒在苏贤滴下精血认主之后便隐没在苏贤左手的中指之上,在外人看来就是没有一点东西。

为了保险起见,苏贤身上还带着一个高阶储物袋掩人耳目。

毕竟储物戒的价值远远凌驾于高阶储物袋之上,要是一个妖修连储物袋都没有,那也太惹人怀疑了。

嗡嗡!

炼丹室的石门缓缓挪动,一丝丝光线从外照射进来。

石门旁,一道修长身影的轮廓映照在了石墙上。

就在这整个青丘门都骚动的时刻,苏贤披着一身青丘袍,出关了!

……

丹药堂内,慕萱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猛拍着柜台,道:“药老头,苏贤呢,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闭关?”

今日,慕萱身为青丘门四大真传弟子之一,临危受命,在她明媚动人的容颜上,由内而外的透露着一抹焦急之色。

“哎呦,我的慕丫头呀,你就别催了。老头子我都忙死了,苏小友要出关的时候自然就出关了,你急有什么用啊!”

兽潮来临,丹药堂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而这些压力,尽数汇聚到了药长老一个人的肩上。

青丘门的精锐弟子全部出动,即将面临的是恐怖汹涌的兽潮,他们会没有伤亡吗?

肯定会有伤亡啊!

所以,丹药堂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准备足够的丹药发放给每一支为国家为宗门出人出力的队伍,因此药长老此刻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听见药长老所言,慕萱又不满地拍了拍柜台,解释道:“不行啊!我要赶紧把苏贤拉进我的队伍里来,就他那神乎其技的炼丹术,根本就是香饽饽你知道吗?简直就是一座移动丹药库老头你知道吗?有他在,我队伍里的成员才能拥有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知道,知道,知道你个头啊!这次行动,我丹药堂的储备根本不够啊!把丹药堂掏空了都还差一堆丹药啊!小丫头一边玩去,这破兽潮要一下子把老头子我榨干了啊!”

这时,一袭青袍的苏贤走到了柜台边,沉声道:“药老,可还缺丹药?”

药长老循声一望,见是苏贤,立马喜出望外,脑袋如捣蒜般点着头,道:“缺。缺,缺!”

“炼丹室内,我留了一些丹药,希望能尽我的一点绵薄之力。”此刻,苏贤心情沉重,没有一点因炼制出了许多丹药而沾沾自喜。

说完,苏贤毫不拖泥带水地朝外走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住处,想看看唐烈他们。

见苏贤离开,慕萱一怔,发现自己竟完全被苏贤无视了。

“喂,你个臭苏贤,等等我,我跟你说……”

边说着,慕萱边追了出去。

苏贤的话落在药长老的耳里,使他莫名一愣,旋即风风火火地跑进了长老炼丹室。

炼丹室内,一副被洗劫过的样子。

充盈的药材像是被人吃掉了,只残余寥寥几株。

可是,当看到满架子的圆满品质丹药时,药长老简直幸福得快要晕了过去。

“苏小友,老头子我真是爱死你了!你真的是天才啊!像你这样的好人,老头子我保佑你想死都难……”

言语间,药长老揭开了每一个瓷瓶快速地嗅了一遍,很快便将供给资源补充完毕,心中尽是对苏贤的感激与惊叹。

……

第七十九章 青丘广场之上【第二更】

青丘广场是有了些年岁的地方,古朴庄严,一块块青石板砖如潮水般铺散开来,凹凸不平,形状各异,再加上广场边沿排布的数根冲天石柱,仿佛重现了远古宗门的神圣与森严。

苏贤上一次像模像样的站在青丘广场之上,还是初次报名进入青丘门的时候。

转眼间,四个月飞逝,尘世都变换了容颜。

此刻,清一色的青袍身影,宛若一汪浩渺碧波,洋洋洒洒弥漫了整个巨大的青丘广场,无数青丘弟子蜂拥而至,一股浓重的沉痛正萦绕在广场中央。

天才云集,共赴使命!

苏贤仅仅是一位普通的青丘门内门弟子,投入汹涌人潮中也就是黑压压中的一点芝麻,而非像四位地位超然尊贵的真传弟子一般,被许多内门弟子众星拱月地围挤在中心,甚至他们的站位,都比众人高了一个大台阶。

颇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光芒环绕,万众瞩目。

可慕萱注定是失望而归的,因为对于慕萱的请求,苏贤根本不为所动。

早在兽潮降临之时,苏贤就已经在心底做出了选择。

这时,在青丘广场的尽头,众长老低调入场,将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宗主裘沧。

唳!

第二峰上,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天际之边,一只白羽黑翎的无相仙鹤展翼遨游,犹如一条丝带匹练腾飞而来,声唳云霄,在它所过之处,阴云溃散,无相仙鹤若惊雷霹雳而去,青丘门上空竟残留下袅袅烟气。

无相仙鹤,裘沧的第三妖兽,货真价实的妖王境妖兽。

无相仙鹤喙长八寸,丹顶赤目,修颈凋尾,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仙气,不愧被尊称为羽族之宗,仙人之骥!

裘沧那道伟岸的身影站立在仙鹤之上,黑发飘舞,衣衫猎猎,那张棱角分明的冷漠脸庞透着一股寒意,众人抬头仰望间,猝然感受到一抹澎湃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镇压得众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只是两个呼吸间,裘沧便从第二峰来到了青丘广场上。

今日,裘沧神情肃穆,那双冷眸中饱含着哀痛和愤慨,没有什么客套话,只是目光沉重地扫了一眼广场上的宗门精锐,稍一开口,便是声浪滚滚:“此次由朱穷武长老带队,八位长老协同,一同前往十方山脉探查敌情,剿灭兽潮。有意向的青丘弟子,可排列至朱穷武长老身后。”

“真传弟子慕萱,率队前往武陵城。真传弟子吴涯,率队前往落日城。真传弟子金富贵,率队前往华煌城。真传弟子向朝阳,率队前往重山城。现在开始站队。”

嗡!

随着裘沧的一声令下,原本鸦雀无声的青丘广场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众多弟子迅速敏捷地开始站队,如沛然水势,哗哗啦啦。

苏贤最终选择的是落日城,也就是真传弟子吴涯的队伍。

不得不说,吴涯还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家伙,隐隐为青丘门真传之首,英俊潇洒,面庞如玉,青丘袍后那一只尊贵的青狐栩栩如生。

吴涯身材修长,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一双寒眸微垂朝地,身姿挺拔,孤傲如狼。

纵观吴涯的队伍,阵容甚是豪华。光是内门六公子,便占了两位。

再算上排在后面的人,估摸着也有近万人,足足占了这次青丘门出征的四分之一。

在吴涯的身侧,乃是一道动人清丽的倩影,她身材颀长,合体的青丘袍也掩盖不了她凹凸有致的傲人身材,那张清秀勾人的面颊,令诸多青丘弟子纷纷侧目,毫不掩饰眼眸中的狂热喜爱之意。

慕萱,青丘门四大真传中唯一的女性。

慕萱所带领的队伍也异常庞大,虽说其中不少人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而来,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武陵城是灾情最严峻的边城之一,也是急需投入救援力度的危险地带。

而唐烈和徐龙渊赫然在慕萱的队列之中。

另外两位真传弟子,其中一位名叫金富贵的是一个油腻猥琐的胖子,他全身都透露着一股奸商的气质,眼珠似黄豆扁圆,耳朵招财,永远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据说金富贵的家族是从商的,虽不是天玄国人,但家中财产富可敌国,因此有了“金富贵”之名,名字里的每个字都和金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向朝阳不像吴涯的冷傲,向朝阳性格开朗亲切,脸上永远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双眼微眯,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虽然人气颇低,但作为真传弟子,他的实力毋庸置疑。

最后一位,便是静默站立于四大真传中间的妖王,朱穷武!

之前,朱穷武受苏贤点拨丹道,意外突破至半步妖王,遂前往十方山脉寻找第四妖兽,如今已强势归来,昭示着他真正意义上修成妖王之境。

朱穷武身着一件深绿色衣袍,粗陋的衣袍满是缝缝补补的痕迹,他浓眉大眼,眉宇间饱含着对于妖之一道的痴迷,苍老红润的面庞上爬满了褶皱,周身环绕着磅礴妖气,给靠近的人一种如临深渊之感,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在朱穷武的身后,井然有序地排着八位长老,但在长老后面的弟子,却仅有寥寥三千人。

青丘门内,不乏抛头颅洒热血之人,自然也不乏贪生怕死之辈,但更多的是有苦衷的内门弟子,毕竟很多弟子的家人被困于边城之中,甚至有的下落不明,所以跟随朱穷武前往十方山脉的弟子,也是少之又少。

见已集结完毕,裘沧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即朗声宣布道:“此次出行,队长身兼重任,朱长老乃是妖王,四大真传更是青丘弟子中的佼佼者,相信他们的实力定能让大家信服。所以,每个团体中,希望你们能以队长的号令为重。”

“这次抵御兽潮,集结了天玄皇室和四大宗门的全部精锐。在每个边城点,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通力合作,为大家设立了兑换点。在兑换点中,你们可以凭借你们的功勋值兑换所有你们可以兑换的东西。你们斩杀的妖兽,都会换算成相应的功勋值记录在你们的身份令牌中。所以,诸位,从现在起,你们并非青丘门的弟子,而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士,前方战线急需你们的冲锋陷阵……”

“青丘门的荣光,在你们肩上;天玄国的威严,靠你们守卫!去吧,让群妖看看,我们这一辈妖修的强大!去告诉他们,世俗界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出发吧!”

轰!

随着裘沧慷慨激昂的话语声落下,一股强盛的杀伐战意冲天而起,仿若擎天之柱,直冲云霄,想要把这天穹都要捅个窟窿出来。

哗啦啦!

所有青丘门弟子,都是深深一鞠躬。

这一鞠躬,是感谢宗门的培养,感谢国家多年的守护,现在,终是他们报效祖国的伟大时刻。

许多人都知道,此行可能一去不回。

可又有几人在意呢?

男儿志存高远,顶天立地,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罢了。

“落日城的,随我走。”

吴涯眼中寒芒闪烁,冷喝一声,身影率先暴掠而出,其脚下蓦然出现一只鹰鹫,托着他直接飞上半空,遥遥在前面带队。

“吴师兄的藏天鹫真是太潇洒了。什么时候我能有一只飞行妖兽呢?”吴涯的队伍里,其中一名大心脏的内门弟子眼冒着金星,语气酸溜溜的。

“别羡慕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呢。”而另一人就显得心情沉重,面色布满阴霾。

就这样,第一支近万人队伍就这般浩浩荡荡地出发,宛若奔腾的滚滚江水,朝落日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贤在拥挤人流中,泯然众人矣。

青丘广场的尽头,裘沧和药峰的数位长老目光遥遥望去,他们的视线竟不是聚拢在英姿飒爽的吴涯身上,而是锁定在人潮中一道从容不迫的修长身影。

“如果你是天骄,这场兽潮,必然是你起飞的契机。”

“有些磨难,是一个人终其一生都跨不去的坎,甚至把自己的年华尽数葬送。但有些磨难,却是别人闪亮崛起的舞台。那么你,究竟是龙是虫?”

“你能不能肩负起整个青丘门的荣耀呢?”

“……”

数万人目送着吴涯队伍的远去,待那支犹如蝗群过境的队伍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慕萱的纤长柔臂才轻轻一挥,红唇微启:“出发。”

轰!

又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开始启程。

就这样,一支支队伍承载着天玄国的安危存亡,满怀悲壮地压向了十方山脉的方向。

不过十分钟,原本人声鼎沸的青丘门,已陷入了一种悲凉冷清的死寂当中。

同样的盛况,正一幕幕上演在万妖宗、山海宫和驭兽派中,宗派队伍若狂风席卷天玄国,犹如远方传来的天地梵音,为苦难百姓带来了一股希冀。

天玄山脉中,一抹抹气势强横的流光朝远方掠去,整个山脉都在微微颤动,那一种金戈铁马、血染青天的氛围,渲染了整片天地。

寂静的天玄山脉中,一阵荒凉的微风吹拂而过,带来远方刺鼻的血腥味,惊得树叶都簌簌颤栗。

再缓缓坠入尘泥。

……

Ps:“大圣,此去欲何?”“踏南天,碎凌霄。”“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貌似不是出自《大圣归来》和《悟空传》,而是网友自行杜撰的个性签名,后来才火了起来。

第八十章 谁忤逆谁?

虽然苏贤闭关两月之久,但除了在丹道上可以自傲地说已是个二阶炼丹师外,他的修为并没有提高太多。

所以,在赶往落日城的途中,苏贤也争分夺秒地修炼着,仿妖残录默默运转着,在其周身形成一个个几乎透明的漩涡,吸收着苏贤掌心中紧握的上品妖石。

而在苏贤的神念中,他正竭力地推衍着镇神术的第一式,镇神矛!

近万人的队伍,足足马不停蹄地将近赶了半个时辰,在即将抵达落日城前,猝然而停。

苏贤微微仰起头,清澈干净的目光远远一望,撞上了正飞在半空中的藏天鹫,以及藏天鹫背上的真传弟子,吴涯。

吴涯负手而立,一袭青袍却有一股超然出尘的气质,声音冰冷道:“我不希望这是一个毫无章法纪律的送命队伍,兽潮的凶险你们闻所未闻,所以我会将你们编制成三个小队。其中一个小队跟着我,另外两个小队分别跟着周麒和宋不易,诸位可有异议?”

表面上是问大家有没有意见,但吴涯的话语中透露着一股坚决和不容置疑。

这不是征询建议,而是一种从上而下的命令!

周麒和宋不易便是内门六公子之二,更是吴涯的心腹。

“接下来,我喊到名字的加入到我的队伍。周麒和宋不易喊到的,分别进入他们的队伍。”吴涯安排道。

“何远。”

“姚作舟。”

“卫国。”

“……”

一个个名字被喊到,苏贤周边的人就越来越少,十分钟之后,除苏贤外,所有人都各自被分配到了三人的麾下。

唯有苏贤,仿佛一个异类,孤身一人站在中间。

苏贤微微愕然,眼眸却掀不起一丝波澜,只是略微抬头,对上吴涯那双饱含冰霜的双目。

这一刻,两人视线碰撞凝固。

吴涯,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祇,脚踏鹰鹫,仙风缭绕。

苏贤,乃是庞大气场下的一只蝼蚁,不见一点倔强,不见一丝桀骜,就是那般平静随和。

“你,苏贤,我想跟你说的是,你要认清现状。既然你选择了我的队伍,那就需听从我的号令。现在,你不是青丘门内的什么药峰重点照顾对象,你只是一介普通人,你只是我队伍里的一个成员。听说你炼丹很有一手,那你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来负责我们三支队伍的丹药援助。”

“药材我们提供,但你是免费援助,没意见吧?”

吴涯的语气傲然铮铮,气势逼人,乃至使人不容呼吸,这赫然是单纯对苏贤的威慑。

大部分弟子都不解为何吴涯会莫名其妙地开始针对苏贤,但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同时冒出一个词,那就是“下马威”。

队伍里,近万双眼眸注视着苏贤,这些眼神中盛满了怪异、幸灾乐祸、嘲讽抑或是同情。

此情此景,换作别人,内心都可能接近崩溃,身躯之上接受着来自无数眼神的凌迟,这会给人的内心带来一种不堪重负的压力。

而吴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炼丹,为一支近万人的队伍炼丹,需要炼到猴年马月?

还是免费,何来功勋值?

“奇怪,吴师兄怎么对苏贤这样?他们两个有仇?”

“你不知道吧!嘿嘿,我也不知道……”

“嘿,你们没听说啊,传言吴师兄追求慕师姐,在别人眼里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迟早成为神仙眷侣那般的存在,可谁知道突然冒出了一个苏贤,天资聪颖,在天玄城和青丘门内都出尽了风头,致使慕师姐对他很上心呢!所以,吴师兄大概是要把威胁扼杀的摇篮里吧?”

“……”

嘀咕声嗡嗡响起,吴涯也不制止,仿佛就是在宣示着主权。

足足过了一分钟,苏贤还是没有说话,稍显青涩的面庞上古井无波,那双眼眸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水,两人目光交汇,久久僵持,互不相让。

“苏贤,我的话,难道你听不到吗?”

又是过了一分钟,吴涯面如火烧,但那只是一股直达灵魂的愠怒,吴涯脸上的表情近乎冻结,深邃的眸子里掠过着瑟瑟寒意。

吴涯脚下,藏天鹫都感受到来自主人心底的怒意,它也不由长啸一声,翼翅摆动如刀锋切割,目光凶狠锐利,像盯上猎物般凝望着苏贤,眼瞳深处有一抹渗人的寒光。

“你以为你是谁?”

哗!

苏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全场都死寂了一秒,旋即爆发出一股震动云霄的哗然之声。

闻言,吴涯眼瞳一缩,冰冷的脸庞之上刹那间弥漫出可怕的杀意,饶是周麒和宋不易,都是面色不善地盯着苏贤,目光如毒蛇,阴冷狠辣。

青丘门内,执法峰守护着秩序,一切活动都在规矩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但在青丘门外,强者为尊,宗门这潭深水的黑暗面便徐徐展开。

“这么说,你是要忤逆我的意思咯?”吴涯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掀,这抹弧度却饱含了阴寒。

吴涯身后,周麒环抱着双臂,不屑道:“嘁,目无王法的家伙,就你这副德行,你以为药峰还会罩着你?未来的吴师兄,当是进入大千皇朝的雄鹰,届时,药峰也不过是臣服在吴师兄脚下的蝼蚁罢了。”

周麒的声音不响,但众人也不是聋子,大多数的青丘门弟子都是听得心惊胆战,却噤若寒蝉,不敢多嘴。

就怕这事端烧到了自己身上。

现在的吴涯,摆明了有一种和药峰对立的意思啊!

“嘘!这么说太重了,我们的吴师兄内心还是对药峰极为敬重的。倒是这苏贤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宗主临行前早就交代过,成员需要服从队长的号令,但这家伙任性啊,仗着有药峰撑腰,摆明了和整个青丘门的纪律对着干。”宋不易对此时看得十分透彻,心智也颇为冷静,因此出言缓和道。

“宋师弟说的是啊!只是让他炼个丹而已,为大家做贡献不是应该的吧,我们还提供药材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下子帮吴涯正了名,再往苏贤身上泼了一盆脏水,还扯上了为众人谋利的大旗,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让人无力反驳。

三人麾下的队伍中,没有一个人斗胆出来帮苏贤说一句。

明明是吴涯率先发难,有了对苏贤突如其来的针对,但最后三言两语,便全是苏贤的过错了。

接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贤那道孑然孤立的身影之上。

大家都很好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此刻已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若苏贤再不低头,那毫无疑问下一秒将是吴涯等人“替天行道”的时候了。

苏贤,会如何回应?

万众瞩目下,苏贤依旧保持着出人意料的镇定,眉宇间覆满温和之意,望着吴涯桀骜的身影,悠悠道:“吴师兄,我并没有忤逆你的意思啊!”

众人心里一惊,这是要低头臣服的意思啊!

就连周麒和宋不易两人的脸上,都浮现了一抹不出所料的得意。

“但是,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忤逆我的意思吧?”

哗!

人群间,卷起一场惊涛骇浪。

“苏贤的狂我早有耳闻,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这种不分场合的狂妄,绝不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够学来的。”

“当初听说苏贤问候执法长老的家人都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执法大殿,不知今日……”

“……”

苏贤的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吴涯原本略微缓和的脸色,陡然凝固,怒目圆睁,杀气瞬间纵横弥漫。

苏贤不以为意地淡笑着,接着道:“此行兽潮,我的选择是落日城,而非是你吴涯。你究竟算个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自信对我指手画脚?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真是搞笑。”

苏贤嗤了一声,转而朝周麒和宋不易说道:“你们是吴涯养的狗?话这么多?一直哔哔哔哔,狗叫不是汪汪汪吗?聒噪!”

话音一落,周麒第一个按捺不住,暴怒道:“我看你就是找死!”

可是,周麒身后的妖宫还没凝实,便见一道青黑相间的流光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这道身影,赫然就是站在藏天鹫身上的吴涯。

“妖气如风,凝而化实!原来吴涯师兄已经是妖灵了。”

“想必是半年前的四宗会武回来之后,有所感悟就突破了。”

“两个月前苏贤还只是妖师三阶,这根本就是实力上的碾压啊,这次苏贤定是凶多吉少了……”

“……”

对于众人的议论声,苏贤和吴涯两人恍若未闻。

半空之中,身披黑褐色绒羽的藏天鹫半斜式垂下而下,羽翅凶猛张开,仿若一道遮天巨网,牢牢地锁定住了站立在地面上的苏贤,掀起一阵凌厉的劲风,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而苏贤,只是平静望着这一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在他的四阶神念覆盖之处,一分钟前突然出现了另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统一身穿着蓝色长袍,衣袍背后绣着山、海或宫的各种图案。

尤其是在感知到那汪洋大军般的队伍的领头之人时,苏贤便知道,这一难他已渡过,无需再拼命去躲。

这时,众人皆是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因为在他们的想象中,这一击苏贤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仿佛下一秒,苏贤的身躯就要被藏天鹫狠狠撕开,血溅当场。

这就是惹怒真传弟子的代价!

……

第八十一章 英雄总是孤独的

咻!

藏天鹫上,吴涯的脸上已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骤然间,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天而降,只见近在眼前的苏贤忽然消失,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数百丈之外。

而出现在苏贤方才停留的位置上的,是一尊闪耀着黑漆紫芒的尸族傀儡。

那道尸族身影周身弥漫着森然死气,抬目间,藏天鹫的眼目一黑,如坠深渊,在它的神念中,一道修罗般的死尸从黑暗中破空而来。

神念中,藏天鹫没有一丝机会挣扎反抗,只是电光石火间,便被死神的镰刀斩落,凄楚地坠入了万丈深渊。

呜!

藏天鹫的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原本撞向尸族傀儡的身影竟发生了偏移,再狼狈地一头栽向地面。

嘭!

顿时,藏天鹫坠落在山谷间,周边烟尘弥漫,幸好吴涯反应灵敏,在藏天鹫神念受创后便果断跳下,才避免了和藏天鹫一起陨落受创。

然而,只此一击,先前威风凛凛的藏天鹫就躺在山谷里痛苦哀鸣着,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心底卷起一阵阵阴冷的寒风,令它瑟瑟颤抖。

凶狠的眼瞳之中,是挥之不去的惊惧和后怕。

这一猝不及防的变故,震得近万人心间一揪,尔后一双双惊骇的目光望着那具神秘的尸族傀儡,一股股寒意自脚底陡然涌上了脑门,令人头皮发麻。

但是,站在众人眼皮底下的尸族傀儡,没有一点儿的生命波动,周身紫芒似雷霆环绕,噼里啪啦,却又恐怖如斯,不容任何人小觑。

周麒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究竟是何方神圣?

落地后的吴涯瞳孔微缩,心正痛苦滴着血,还未真正出师,他的一只得力妖兽便遭受如此重创,而且,藏天鹫的神念中可是有吴涯的神念种子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更是让他的神念承受了猛烈一击,要不是为了保持形象而强行遏制,此刻的吴涯怕是已经喷出一口鲜血了。

“九阴尸!姜雨凝!”

吴涯惊怒地望着数百丈之外徐徐靠近的山海宫队伍,心间一阵郁结,不禁咬牙切齿,之前一副冷傲的形象荡然无存。

吴涯的目光掠过了一脸淡然的苏贤,而在苏贤身旁,赫然站着一道冷艳高挑的绝色身影。

此人,便是山海宫真传弟子,姜雨凝!

“哇!原来是姜女神!天呐,我居然有机会见到我的梦中情人!”

“小声点!那可是皇室公主,不容亵渎。”

“难怪吴师兄一招便落败,原来是上届四宗会武的冠军山海宫。唉,难道我们青丘门与山海宫的差距就这么大么?吴师兄在姜真传手中竟连一招都撑不住。”

“……”

青丘门这边,议论声翻飞如蝶,除了看见姜雨凝的惊艳外,更多的是对吴涯的质疑。

吴涯也是郁闷的无以复加,若是苏贤,刚刚那一击他势必已经让苏贤魂归天外了。

可面对的是姜雨凝那神秘莫测的九阴尸,藏天鹫虽同为妖灵境的妖兽,可方才的攻击手段未免太过粗糙,不带一点妖术和妖气,纯属依靠蛮力的冲撞。

而九阴尸一来就是奋力一击的神念进攻,毫无防备的藏天鹫和吴涯根本没机会反应和抵抗。

简而言之,就是太大意了,本来双方的实力差距不至于如此悬殊!

眼下,山海宫的队伍愈来愈靠近,领头的姜雨凝一张令人惊艳的绝世容颜也越来越近,那窈窕玲珑的魔鬼身材,修长雪白的玉颈,清冷妩媚的双眸,青丘门的人仅仅一眼,便感觉血脉喷张,甚至感觉要把持不住自己。

要不是姜雨凝的身份和实力摆在那里,众牲口怕是已经一个饿狼扑食就上去了。

当两支队伍交汇,姜雨凝和吴涯之间不过十米之遥时,山海宫一方终于停住了。

可是,在士气上,山海宫完全是碾压了青丘门,压得青丘门大气都喘不过来,这便是上一届四宗会武冠军宗门的霸气和底蕴。

在姜雨凝面前,吴涯再也不是那么盛气凌人,反而更像一只蹦跶的小丑,博人眼球。

“为什么?”

吴涯实在想不通,青丘门内部的矛盾怎么会将这尊煞星牵扯进来,还是这般的义无反顾,一出手便是姜雨凝的最强手段九阴尸。

当初在四宗会武上,九阴尸给青丘门带来的阴影,以致于吴涯至今都无法摆脱。

因为,这具尸族傀儡,对于他来说,太无解了,根本无法反抗,遇到只能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为什么?你吴涯算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资格,动他?嗯?”

吴涯不问还好,这一问,姜雨凝美眸一凝,满目的寒霜尽数凝聚,话音冷冽,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言语间,吴涯瞳孔一缩,竟骇然地退了一步。

就这一步,高下立判。

“哇,刚刚说话的真是姜师姐吗?姜师姐说话不是很温柔的吗?”

“天呐!头一次见姜师姐说话这么霸气,太有味道了,啊,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山海宫一方,已经陷入了惊愕疯狂的躁动之中,反观青丘门,一片死寂。

太丢脸了。这是所有青丘门弟子的心声。

明明都是真传,怎么我们这边弱这么多,还被对面的气场吓退了一步?

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吴涯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这苏贤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在青丘门内药峰死死罩着他,出来了莫名其妙蹦出一个姜雨凝还护着他?

在吴涯的心目中,姜雨凝冷是冷了点,但代表着天玄皇室的她说话一向是很平静柔和的,怎么今天一反常态,言辞如此尖锐犀利?

但是,兽潮当前,山海宫和青丘门应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此刻是万万不能再内讧的,更何况姜雨凝是天玄国的公主,国难临头,她更不可能为了一个苏贤与青丘门大打出手,毕竟苏贤与天玄国间,孰轻孰重,姜雨凝心中自有判定。

这么一想,反正肯定打不起来,吴涯也不再惊恐了,重新向前迈了一步,昂首挺胸道:“苏贤是我队伍里的成员,我教育管理我的队员,轮得到你们山海宫插手?不问缘由便大打出手,你们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吧!”

闻声,苏贤站在姜雨凝的身侧只是不在意的一笑,但是姜雨凝的娇艳面庞却是又冰冷了几分。

只听姜雨凝眼眸如冰,红唇微动,饱含着杀意道:“你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如果苏辰在这里,你怕是已经是个死人了。慕家?青丘门?换谁都护不住你。”

苏辰?

听到这两个字,吴涯大脑一片空白,心弦猛然一颤,仿佛被什么击溃了一般,竟惊慌地后退,脚步踉跄,在碰到周麒和宋不易后,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面上。

幸亏周麒和宋不易反应够快,及时扶住了吴涯。

要不然,青丘门的威严今日怕是要葬送得一点不剩啊!

可是,吴涯这一明显的心理变化,却让他身后的青丘门弟子都捂面感叹,大势已去呐!

没想到青丘门的真传,这般不堪,对方只是报出了一个名字,就将其吓得屁滚尿流。

许多青丘门的弟子尚未达到吴涯的层次,所以根本体会不到吴涯曾经经历过的恐惧,那个人,就是吴涯这一生的梦魇。

上一次,若不是大千皇朝的使者和裘沧出面,现在世间怕是已经没有吴涯这个人了。

只因为,当时的吴涯心高气傲,在青丘门内高歌猛进,坐稳真传首位,得到了宗门庇护,更是入了妖灵,在傍上了天玄城五大家族之一慕家后更是趾高气扬,最后居然敢出言不逊亵渎姜雨凝……

然后,苏辰在四宗会武上将其打得身体失禁,揍得连亲娘都不认识,这也彻底让山海宫真传和青丘门真传之间结下了梁子。

然而,苏辰的存在,就是一座大山,压得青丘门真传弟子根本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虽然,在狼狈回宗后吴涯因祸得福又突破到了妖灵二阶,可一回忆起这些,他便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无光,冰冷无声息。

现在,往事重回心间,吴涯又一次失态了。

苏辰,苏贤,两人都姓苏,他们是什么关系?

良久之后,吴涯才缓缓自阴影中走出,阴鸷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怨毒,撑着肘子重新直立,吴涯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将曾经苏辰带给他的耻辱,原封不动地全部施加到苏贤的身上。

但是,青丘门弟子们已是士气低落,眼眸黯淡。

吴涯,太令他们失望了。

“呵!我说苏贤你怎么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是暗地里勾结了山海宫,早就有了叛宗之心呐!”

吴涯已经彻底失态,没有了那副高傲的模样,而是陷入了一种失去理智的疯狂,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狰狞讥讽地看向了苏贤。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摆不平姜雨凝,难道我还不摆平你吗?

“好啊!今日一事,我会如实上报宗门,我吴涯的队伍里,容不得你这样的叛宗贼子!我们走!”

吴涯没有给苏贤反驳的机会,他心里通透得很,就算再待下去,也在山海宫身上讨不到一点便宜,更别说一直被姜雨凝护着的苏贤了。

那就先彻底断了苏贤回宗的路,接下来的苏贤,只能有两个选择。

要么,苏贤会顶着“叛宗贼子”的名号加入山海宫,可是一个叛宗之人,在山海宫内肯定也为人不齿,日夜遭受着他人的冷眼。

要么,苏贤就是孤家寡人地对抗这次兽潮。

一个人,太危险了,一个不慎就会葬于妖兽的口腹之中,抑或是被暗算致死……

不论是哪个结果,都能让吴涯享受到报复的快感,那还留在此地作甚?

走就走嘛!

我倒要看看,你一个苏贤,能掀起什么风浪!

日后,还不是要栽在我的手里,今日之辱,必将是尽数加倍地奉还!

算盘打成,吴涯不再犹豫,收起受伤惨重的藏天鹫后,阴笑着便率领着众人离去。

青丘门的众多弟子,临走前都是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站在山海宫那边的苏贤。

仿佛这一眼,便是彻底与苏贤划清了界线。

哗啦啦!

苏贤和山海宫众人一起目送着青丘门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落日城行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

可是,姜雨凝的脸色并没有缓和,身为皇室公主,她工于心计,哪不知吴涯打的是何主意,偏偏这个暗亏,苏贤就这么被动地吃下了,有苦也说不出。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姜雨凝在苏贤面前,没有一丝高傲和轻视,而是一种姐姐对弟弟的亲切态度。

因为,姜雨凝不会忘记苏贤那身出神入化的炼丹之术,也忘不了那日拍卖行跟随在他身边的神秘女人,更忘不掉苏辰所说的……

苏贤,就是天玄国下一个天骄!

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苏贤都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

面对姜雨凝,苏贤心中也是微存好感的。

只见苏贤微微一笑,轻松道:“今日多谢姜师姐了。此恩日后苏贤必有重报!至于吴涯,跳梁小丑罢了,我都不曾放在心上,姜师姐也无须多想了。”

“青丘门,又不是他说了算。”

“当初苏辰哥带给他的阴影,我也不介意再让他重温一下。毕竟,温故而知新嘛!”

“我就先走一步了,祝山海宫在此次兽潮中一切顺利。”

说完,苏贤笑眯眯地朝姜雨凝眨了眨眼,转身便坦然离开。

噗嗤!

望着那一道独自离去的萧瑟背影,姜雨凝仿佛回想了过往的一些画面,忍不住噗嗤一笑。

“苏辰,他跟你还真是像呢……”姜雨凝默默想到。

这一笑,倾国倾城,让山海宫弟子们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段插曲一过,九阴尸也重新回到了姜雨凝的身侧,默默守护着她的安全。

姜雨凝的面色恢复了冷艳,如瀑的黑发轻轻舞动,清冷道:“好了,我们也动身前往落日城吧!”

“是!”

一股昂扬的意志直插霄汉,山海宫众人也警惕地开始朝落日城行去。

毕竟,前方就是血腥残酷的战场了,而不再是无忧无虑的桃源世界。

此行一去,是一定要见血的,生死难料,谁都不敢放松。

……

另一边,苏贤绕了一个大圈,就怕吴涯心生报复故意蹲伏他,苏贤很理智,清楚现在还不是与吴涯正面交锋的时刻,因此特意避开了青丘门计划中赶往落日城的路途,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小道。

一路上,苏贤孑然一身,无惧无悲。

这正好印证了一句话。

英雄,永远是孤独的,只有小喽啰才扎堆。

……

第八十二章 落煌中城

落煌中城,乃是天玄国内的一个中部城市,它不如落日城和华煌城那般繁荣强盛,却坐落在落日城和华煌城的交界地带后方,地理位置更靠近天玄国中部,因此幸运地避开了这场令人惊恐失色的庞大兽潮。

落日城被攻陷,大部分落日城的居民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便命丧黄泉,唯有少数人惊慌失措地逃入了落煌中城。

少数人,只是对于庞大辽阔的落日城而言。

实则约莫有近十万的子民,心惊胆战地挤入了落煌中城。

这突然多出来的十万多人,导致落煌中城的客栈日夜爆满,大部分贫苦之人都露宿街头,食不果腹,凄惨狼狈。

“小兄弟啊!我们的客栈早就满了,全城的客栈都满了,你若是真的想住宿,还是去找一些城内的大家族吧!”

落煌中城内,身着黑袍的苏贤被客栈掌柜如同驱赶瘟神般赶了出来。

青丘袍的服饰一旦出现在城市中,特别是在这个特殊时期,一定会造成巨大轰动。

苏贤不想惹麻烦上身,索性就换了一身以前常穿的黑袍,然后随波逐流地混入了落煌中城。

这个时候,其他青丘门的弟子,或许已赶到最前线了吧?

没有地方住,苏贤也很无奈。

可是,这条宽大的街道两边,已经睡满了人,他们有的衣不蔽体,有的身上遍布着伤口,似乎是死里逃生,还有的一直坐立不安,明亮的眼眸里充斥着慌乱和不安。

甚至,整个落煌中城内,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被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阴霾和恐惧之中。

因为,只要华煌城一破,那这场兽潮的下一个目标,便是此地。

到了那时,落煌中城中的所有人都要开始疯狂逃命,那又将是何等惨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悲凉,大街小巷内,呜呜咽咽的声音久久回荡着,永不停息。

落煌中城的天空也是一片灰蒙,浓厚的乌云阻挡了金乌,更在所有人的心头覆上了一层暗纱。

“算了,我还是先找个角落修炼一下吧。”

苏贤幽幽一叹,脱离了吴涯的队伍,这个时候苏贤是不适合出现在落日城的。

只有在拥有绝对自保能力之时,苏贤才会赶往沦为一片废墟的落日城。

因此,苏贤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落煌中城。

落煌中城内,紧靠围墙的地方竟被占得一个不剩,苏贤转悠了好久,才寻到一个阴湿肮脏的角落,铺上了一层薄布,才缓缓坐下。

刚一坐下,一道疲惫的声音幽幽响起:“小兄弟,我看你气度非凡,衣衫洁净,难道你也是从落日城沦落至此的吗?”

苏贤眼眸一扫,便看见这道蜷缩在墙角的中年身影,他一身破烂的灰袍,面色黯淡,身上还有几道狰狞的伤口,但他的眼眸却如明珠般皎洁。

这是一个对生活满怀希望的人!

“不是。”苏贤善意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此人乃是一介妖修,一身妖师一阶的修为难以阻挡不了苏贤四阶神念的探查。

可是就连世俗间中流砥柱般的妖师都沦落到这等落魄境地,这场兽潮的恐怖程度也不言而喻了。

“奇怪,那你为何要留宿街头?”苏贤的回答引来了杨森的疑惑。

“修炼。”

苏贤仅仅是礼貌性地回答了一句,便开始闭目养神。

养神期间,手掌上浮现出了一块中品妖石,正被苏贤迅速吸纳着,那块中品妖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小化为齑粉。

没有聚气阵辅助修炼,苏贤只能用妖厄灵术快速掠夺中品妖石内的纯净妖气,接着再在体内转化为属于自己的妖气。

杨森便是刚刚与苏贤搭话之人。

当杨森瞥见苏贤一修炼便拿出了中品妖石时,他的眼珠子都睁得瞪圆,眼馋不已。

这时,杨森暗暗叹道:“此子一定是大家族的弟子,一身修为也是在我之上,不知怎么会遗落街头。”

“嘿,小兄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聊聊?”杨森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双手枕着脑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

“你说,我听着。”苏贤的回答不咸不淡,依旧是闭着眸子,沉浸在自己的修炼世界里。

杨森也不在意,露出了一抹干净的笑容,望着深远的苍穹一角,道:“你觉得这场兽潮,是天灾,还是人祸?”

“天灾人祸。”苏贤答道。

“嘿!看来你也知道一点隐秘嘛!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传闻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在十方山脉里一直挖掘探索着一个古老遗迹,结果倒好,遗迹出世了,引来了兽潮,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却遭了殃。”

听到这,苏贤没有说话。

见苏贤没反应,杨森只是停顿了一下,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哎,我以前是光明之森的冒险者,平日里靠猎杀一些小妖兽维持生计。好在我只是个孤家寡人,颠沛流离就算了,可别人呐,就因为这一场兽潮,就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唉……”

闻言,苏贤静默的身躯莫名一震,难得开口道:“你倒是悲天悯人。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实力,那就注定是身不由己的。这很现实。”

杨森不甘心地望着天际,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听着巷子里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想到还有一家家悲怆的经历,杨森难过地陷入了沉默。

兽潮才来一天,却不知要持续多久,更不知最后的结束是不是意味着天玄国的结束。

“身处乱世,命如飘萍,国家的兴亡犹可未知,儿女的离散则多如云水的离合了。水逝云飞,鸿爪雪泥,浮生的悲欢不由自主,何处敢卜它年的归期和团圆?”野夫在书里曾这样描写到。

沉寂了许久,杨森破天荒的惨淡一笑,撑起身,又收敛起笑容,道:“小兄弟,你知道前线是什么景象吗?”

杨森似乎根本没想让苏贤回答。

“一个晚上。只用了一个晚上,落日城便被那群妖兽攻破,当那群血属性妖兽咆哮着冲进落日城时,大多数的老人孩子都还在梦乡中,仅有一些修为孱弱的妖修拼死抵挡的。可是,那是兽潮啊!我们根本抵挡不住它们一秒钟,防线瞬间被撕裂,整个落日城都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一夜间,落日城血流成河,化为一座死城。”

“漫山遍野的血属性妖兽!我的两只妖兽,都死了。为我争取了两秒的逃命时间。呵呵……真的是落日。落日后,就是无尽的黑暗。我们连光明的出口都找寻不到。”

说完,杨森脸色上怨恨一闪即逝,紧接着便是嘴唇苍白,痛苦地又躺了回去。

杨森只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存在,在兽潮前勉强有了逃命的资格。有的人,连选择生死的机会都没有,就猝然离世了。

“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已经出动了。就让他们,来寻找通往黎明的出口吧。”苏贤说这话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现在躺在地上的是自己那又该如何呢?

怨天尤人,愤世嫉俗吗?苏贤并不知道。

杨森惨然一笑,失望地摇着头,侧着身抽噎着。

“哎!”

苏贤心中悲哀一叹,旋即收敛心神,坐如枯木,一动不动。

脑海中,苏贤的精神海潮起潮落,不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这镇神矛好难啊,为何只是秘术,但我的四阶神念怎么都无法凝聚出它的模样。”苏贤纳闷地问道。

青羽淡淡笑了一声:“若神修秘术这么好练成,那大陆上遍地都是神修了,还关妖修和武修什么事?静心凝神,戒骄戒躁,好好练吧。”

四阶神念,便是那一汪金色海洋。

苏贤想要练成镇神矛,就需要用一成神念凝聚出镇神矛的雏形,再赋予它神性。

这跟锥心灵咒不同。

锥心灵咒是蛮用神念,但镇神术已经开始接近了真正的神修,以神念化形,重在灵妙。

就如姜雨凝的九阴尸,这具尸族傀儡的妖术就是神念攻击,那虚虚实实的镰刀就是神念化形,虽说这只是九阴尸的特殊手段,但其实九阴尸的神念强度顶多只是接近二层巅峰罢了。

与苏贤的神念整整差了一阶多。

但若是双方真以神念分个高下,那估计最后落败的还是苏贤。

因为苏贤的神念太笨重了,只能被动地挨打,九阴尸的神念攻击灵动玄妙,能无限进攻,从而一点点蚕食苏贤的四阶神念。

精神海上,苏贤又尝试了半天,每一次连一成神念都尚未提起来,修炼的结果就以失败告终。

或许是青羽实在看不下去了,感叹道:“其实吧,入门神修,一般都是需要功法的,不然像你这样的门外汉,空有四阶神念,没有功法辅助估计摸索三个月都很难摸到神修的门槛。”

听到这话,苏贤的脸都要黑了。

“你咋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我又没功法。”青羽无奈道。

“你十万年的见识,连一本神修入门的功法都没见过?”苏贤很难相信。

闻言,青羽幽幽一笑,调侃道:“见过啊!上次我帮你给苏辰的六阶修神功法,醉神磨念诀,已经是我认知范围内最低阶的修神功法了。更何况那套修神功法是补魂之用,待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才能修炼的。我又不是修神者,你还想我提供给你一套系统完备的功法不成?”

“我是吃饱了没事干,所以整天记一些低阶垃圾的入门修神功法?”

话粗理不粗,苏贤被青羽说得哑口无言。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一本修神功法?”苏贤犯愁地揉了揉太阳穴,心底嘀咕道。

“你这不是废话嘛。这小城市应该还是有这种低阶功法的,你去找找看就是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可以最快让你练成镇神矛的方法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见苏贤就要起身,青羽忽然道。

“什么事?”苏贤疑惑道。

青羽沉吟了一番,悠悠道:“难道你没察觉到这次兽潮的疑点?”

“疑点?”苏贤眼目微垂,似是将整个事件回忆了一遍,猛然眼神一闪,“血属性妖兽?”

第一座妖宫的月铜傀中,青羽点了点头,说道:“十方山脉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大陆上妖兽种类众多,属性上十种,一场兽潮中怎么可能只有血属性妖兽?”

“可这场兽潮很明显是被那所谓的大妖遗迹牵动着,这已经说明了一点。”青羽说到这微微一顿,

“这个大妖遗迹跟血属性妖兽有关?”苏贤接着青羽的逻辑往下想,恍悟道。

“准确的来说,是跟血属性有关。到现在,我们只知道这是一处遗迹,但是遗迹也分很多种……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啥用,你现在连进入大妖遗迹的资格都没有,谈这些有屁用。”

闻言,苏贤面色阴沉,额头上划过一道道黑线。

“只是给你提个醒罢了。万一运气好侥幸获得了资格呢?行了,别不服了,问问旁边这人吧,他常年混迹于光明之森,对这小城市应该也不陌生。总比你毫无头绪地去找修神功法好。”

为苏贤指了一条明路之后,青羽便不再说话了。

但是,就从刚刚与青羽的谈话中,苏贤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稚嫩。

青羽那见微知著、抽丝剥茧的思维完全是苏贤远远不能企及的,还有所谓交际沟通的重要性苏贤也才刚刚意识到。

若不是青羽指点,苏贤还真是想一起身就要去找修神功法,至于去哪找?

呃,苏贤自然是不知的咯。

……

第八十三章 我没有功勋值

“你知道这落煌中城内哪里功法最多吗?”退出修炼,苏贤睁开了一双幽黑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杨森。

杨森见苏贤竟主动跟他说话,蓦然来了点精神,支起上半身靠着墙角,道:“功法?这落煌中城里就算最低阶的功法都是不传之秘,没些门路的普通人恐怕永远也搞不到功法。要说哪里功法最多,那当属方氏和丁氏两大名门望族了。”

方、丁两家,苏贤默默记下了。

“不过,等再过一会儿,我觉得就不是他们两家最多了。”下一秒,杨森语调一扬,故作高深道。

苏贤眼波微转,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哦,这怎么说?”

杨森本想着敲诈苏贤一番,可是望着苏贤一身气定神闲的气质,心底却怎么也生不出敲诈的心思。

最终,杨森沉吟了片刻,便如实道:“也罢,看在我和小兄弟这么有缘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落日城和武陵城沦陷,华煌城也只是强弩之末,听说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已尽数出动,还要设立兑换点。”

“那你觉得,这兑换点会设立在何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森便不再说下去。

眼前的小兄弟怎么看都不是愚钝之人。

杨森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贤之前来到落煌中城就是考虑到这绝对是各宗门的退守之地,不然外面全是兽潮,宗门弟子难道在危机四伏的夜晚还驻扎在城外不成?

不过,苏贤还没有功勋值,所以下意识地就忽略掉了兑换点这事。

兑换点一设立,那这落煌中城功法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集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之力的兑换点咯。

“多谢点拨!”

苏贤感激一笑,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往杨森手中塞了一块中品妖石,便起身离去。

一块中品妖石,已相当于杨森数月的收入了。

巷子的墙角根处,杨森怔怔地望着离去的苏贤,心中洪流奔涌,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中品妖石。

……

落煌中城的外部城墙处,万妖宗长老方归根缓缓降临,苍老年迈的方归根紧裹着黑袍,他负手遥望着远方,那里涌动着血红色的浪潮,密密麻麻,摧枯拉朽地摧毁了一个个村庄城池。

那些城市,该倒塌的倒塌,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而在方归根后方的城市,更是哀鸿遍野,触目惊心。

城墙之下,有眼尖的流民瞟见了站立于城墙上的身影,忙拉着旁边的人问道:“瞧,那黑袍背后居然绣着一只大妖,那是万妖宗的人吗?”

“是了是了!四大宗门的人终于来救我们了。”被问到的那人,一时之间竟喜极而泣。

大道上,一位方家青年在听到两人的谈话后不由嗤笑,冷漠地瞥了两人一眼,神气道:“哼,两个没眼力见的家伙,那可不是普通人。那是万妖宗长老方归根,乃我方家之人!”

说完,这名青年跟在一行长辈的身后,面露喜色地朝城墙上走去。

“根叔?你终于回来啦!”方家家主方洪望着那道曾相处三十多年的佝偻背影,几近热泪盈眶,激动之色溢满脸庞。

“洪侄?你们消息够灵通啊,这些年倒是劳烦你主持方家大局啊!”

当方归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时,转身难以置信地一看,悲伤的情绪渐渐被一丝惊喜渲染。

此行方归根回落煌中城设立兑换点,只有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知晓,方归根没想到他前脚刚回到落煌中城,后脚方家的人便来了。

方洪的想法很简单,无论谁是来设立兑换点,作为落煌中城的两大家族之一,方家都不能怠慢。

现在知道是方归根,那对方家来说就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哪有的事!有根叔在万妖宗的威望,这些年来方家也是越来越顺。只是可惜,这次兽潮……”

说着说着,方洪的脸色逐渐灰暗,没有一点做作,显然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方归根那枯瘦的手掌拍了拍方洪的肩膀,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黄牙,慰藉道:“洪侄,方家如今在这城中越来越好,也是民心所向。此次,安置好各方百姓,别愧对民心。”

“谨遵根叔教诲!”

“嗯,剩下的,就交给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吧!一切会好起来的。”

方归根欣慰地和方洪聊了几句,目光才慢慢看向了方洪身后一道道往昔相处的身影,饶是他身居高位已久,但这种动人的亲情,也不禁让他眼眶湿润。

“根叔!”

“根爷爷!”

“根老头!”

“……”

“好好好。”方归根感动地点了点头,“诸位,此次回家,我是肩负重任的。还望大家帮我将消息散布出去,就说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会在此处设立兑换点。兑换点面向所有宗门弟子和天玄国子民,以及所有对此次兽潮出力的人。”

“妖者境的妖兽全部算一点功勋值,妖师一阶的妖兽则算两点功勋值,妖师二阶是三点功勋值,以此类推。猎杀妖兽后,取妖兽的妖晶可来兑换功勋值,没有妖晶的妖兽,取其首级可抵功勋值。只要功勋值足够,就可以在我这兑换任何天材地宝和功法妖术!”

闻声,方洪连忙躬身道:“根叔放心,此事包在小侄身上,小侄这就去安排。”

方归根满意地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道:“傍晚时分,厮杀在前线的各大宗门弟子可能会退到落煌中城稍作休整,如果能腾出休息之地那最好,如果不行也不要强求,我会安排他们驻扎在城墙上。”

“是!”

待方归根说完,方洪便带着人开始奔波在落煌中城内。

转眼间,宗门之人降临落煌中城的消息不胫而走,犹如一阵春风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城池瞬间活络起来,颇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

宗门,是世俗百姓敬畏景仰的存在。

而宗门降临,无疑是暖阳照射进了所有人的心头,驱赶了阴暗和潮湿,带来了生命的曙光。

信仰的到来,让人心一下子坚固起来,这时脑海中有一股执念支撑着他们:“宗门的人来了,这座城就不会倒!”

这么一想,落煌中城一下子便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勃勃和繁荣景象。

而且宗门兑换点抛出的消息,更让一些妖修和武修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

“请问,这里是兑换点?”一道询问之声顿时吸引了方归根的注意。

此刻,距离方洪等人离开不过十分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寻到了这里。

方归根定睛一看,眼前的黑袍少年面庞普通,身躯上弥漫着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

而最有特色的是他的那双眼睛,清澈干净,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岁月之感。

诡异到,甚至让方归根又觉得这双眼神很普通,霎时让他陷入了特别与普通的矛盾中。

此人,正是苏贤。

“正是。你来兑换东西?”

方归根不认为这个时刻有人能来兑换东西。

四大宗门才刚刚出动不久,各宗门精锐尚在前线与血兽生死相搏,功勋值都没诞生多少,哪有人可以来兑换?

据方归根保守估计,兑换点迎来的第一桩生意应该是在傍晚宗门弟子入城的那一刻,而非现在。

“正是。”苏贤回答得不卑不亢,平静得让方归根都摸不着头脑。

方归根不认为有人敢来此地捣乱,遂耐着性子,不解道:“你有功勋值?”

“我没有功勋值。”苏贤很诚恳地回答道。

沃特?

没功勋值你来干嘛?

“呃,那你是来兑换功勋值的?”要不是方归根天生脾性温和,换作一个暴躁点的老头子,早把苏贤轰下城墙了。

这不摆明来捣乱的嘛!

苏贤摇了摇头,感觉也说不清楚,索性掏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递给了方归根。

方归根一瞅,竟是青丘门弟子,奇怪,青丘门弟子怎么不穿着宗门服饰,还独自一人来到了落煌中城。

因此,方归根狐疑地接过了身份令牌,但下一刻,方归根那苍老的眸子陡然一怔,一下子看看令牌,一下子看看苏贤,暧昧地眨着眼珠子,小声询问道:“你是裘沧的私生子?还是,青丘门太上长老的私生子?”

闻言,苏贤脸色一黑,古怪地望了下眼前这万妖宗的长老老头,要不是清楚地认识到两者之间鸿沟般的实力差距,苏贤早就一脚把这老头踹下城墙了。

滚你的私生子!

而引起方归根震惊的是苏贤身份令牌功勋值那一栏,竟写着:可任意在兑换点兑换三次。

“我不是谁的私生子。”苏贤眼神如锋,十分严肃地解释道。

方归根依旧不依不饶,不服道:“那这玩意儿你怎么解释?”

苏贤原本也没想透彻,一心以为是宗门给他的特殊照顾。

后来,在来兑换点的路上,苏贤终于猜到了一种可能,索性就跟方归根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提供给了宗门上千瓶丹药?”

上千瓶?

你是什么妖怪?

方归根惊悚地望着苏贤,浑浊不清的眼眸一直盯着苏贤的眼睛,就想看看苏贤是不是在逗他。

可是,方归根失望了。

望着苏贤的眼神越久,方归根越觉得坠入了一个无尽深邃的星空,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种感觉,瞬间掐灭了方归根继续探查苏贤的想法。

最后,方归根深深地看了苏贤一眼,才指了指旁边的四只石蠕兽,道:“看来青丘门也出了个了不得的青年俊杰啊。兑换清单在上面,要兑换什么你自己选吧。”

……

第八十四章 小搬弄诀,宗门进城

四只石蠕兽,囊括了功法、妖术、丹药和天材地宝四类,甚至额外还有许多妖兽蛋等特殊物品。

这四张兑换清单上,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苏贤都觉得这是榨干了各个宗门的底蕴才整合出来的宏大清单,足以见得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为了设立兑换点的确是下了血本的。

毕竟,这只是其中一个兑换点。

望着专门刻录着功法的那只通体褐色石蠕兽,苏贤的眼睛已经在迅速搜寻修神功法。

“一阶中品修神功法,清神诀,兑换需三五功勋值。”

“一阶上品修神功法,凝念功,兑换需八十功勋值。”

“二阶下品修神功法,蕴神明法,兑换需一百五十功勋值。”

“……”

“三阶下品修神功法,小搬弄诀,兑换需一千五百功勋值。”

“我要兑换这个小搬弄诀。”苏贤果断道。

任意兑换三次,苏贤当然是挑最好的。

这只石蠕兽上,品阶最高的就是小搬弄诀了。

闻言,方归根心里嘀咕着:“你这也叫兑换?你这叫抢。”

但是,纳闷归纳闷,方归根在苏贤的身份令牌上扣掉了一次兑换次数后,还是从储物戒中掏出了《小搬弄诀》递给了苏贤。

为了设立兑换点,各大宗门居然把价值连城的低阶储物戒都拿出来了。

苏贤心满意足地接过了小搬弄诀,再兴致勃勃地在别的石蠕兽上浏览了起来。

“一阶异火种,雪绫炎,兑换需六十五功勋值。”

“一阶异火种,流封炎,兑换需六十功勋值。”

“……”

“二阶异火种,驱兽炎,兑换需五百功勋值。”

“……”

石蠕兽上,一阶至二阶的异火种细数下来,竟有二十多种,这让苏贤也暗暗惊叹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的财大气粗,千年宗门的底蕴传承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苏贤想要修炼炎煌秘术,在拥有了青蟒炎和玄炼星炎的基础上,还需要找到一种三阶异火。

目光一行行划过,苏贤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

“三阶异火种,疾风炎,兑换需两千五百功勋值。”

“三阶异火种,黑幽毒炎,兑换需三千功勋值。”

兑换点中,三阶异火种仅有这两种,苏贤欢欣一笑,道:“这黑幽毒炎的异火种我也要了。”

三阶黑幽毒炎,苏贤并不陌生,这种异火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本身就不是拿来炼丹的。

黑幽毒炎乃是在剧毒之地孕育而出,火焰中饱藏着可怕噬人的毒性,炎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机丧尽。

这就是一种诞生来就为了进攻的异火,天生适合炎煌秘术!

方归根心中一边滴血,一边提醒道:“小家伙,你可别好高骛远。这黑幽毒炎品阶虽高,但一个不慎就会落得引火自焚的下场,你要想清楚。”

“嗯。我想清楚了,就要这个黑幽毒炎。”苏贤不为所动道。

若是连个小小的三阶异火都镇压不了,那要青蟒炎有何用?

黑幽毒炎无法进阶,青蟒炎却还可以朝吞天青炎进化,所以黑幽毒炎对苏贤根本造不成威胁,反而会是一大助力。

见苏贤铁了心,方归根不再劝阻,心如刀割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枚漆黑如墨的异火种给予了苏贤。

“还剩一次,索性兑换掉得了。”苏贤的笑容落在方归根的眼中简直就是魔鬼的微笑。

要兑换,自然是找最稀缺、最珍贵、最绝无仅有的兑换。

当苏贤的目光掠过了一只只石蠕兽,发现有的功法妖术并非他急需的,那些天材地宝和丹药对他来说暂时也只是可有可无之物,但是第四只石蠕兽的最后一行,彻底吸住了苏贤的眼珠子。

“噢!”

方归根要崩溃了,怎么让他就看到这个了呢!

这对其他宗门弟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五阶聚气阵内修炼半个月,资源自备,需兑换十万功勋值。”

突然,一道忿忿不平的咒骂声在方归根耳边响起:“卧槽,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好事?老子发现的五阶聚气阵居然被拿出来兑换,哎,悔不当初啊,早知道就该死守这个秘密,然后……”

“喂,你说这么多,到底……”

方归根听不下去了,这五阶聚气阵居然是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发现的?

真的假的?

“说这么多,我当然就是为了兑换这一个啊!就这个了,帮我扣掉最后一次的兑换机会吧!”苏贤一改之前骂骂咧咧的姿态,落落大方道。

最后,方归根十分不舍地递给了苏贤一块圆形令牌。

……

天色已不早了。

距离送走苏贤两个时辰后,属于落煌中城的傍晚,终归要降临了。

从远处朝下望,落煌中城犹如一头古老雄狮匍匐在辽远大地之上,而这道饱经风霜的斑驳城墙,则像是雄赳赳的狮头,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珠子威风凛凛,各自深沉地眺望着华煌城和落日城。

天际边,暮霭沉沉,在浓重层叠的乌云后面,一抹赤红色的霞光若隐若现。

城墙头,方归根身影苍劲如松,不复佝偻的模样,挺直着腰板和脊背凝望着远方浩荡而来宗门大军。

在方归根背后,落煌中城两大巨头家族的掌权人已经恭候多时,他们的目光阴晴不定,心中各自演绎着波谲云诡,而他们的身侧身后都站在方、丁两族的核心成员。

作为掌权者,方洪和丁川越的目光总是比别人更长远一些。

兽潮是一场灾难,也是一个崛起的契机。

一个吞掉另外一个家族,进而独霸落煌中城的契机!

方归根无心问候两家的勾心斗角,此刻他的心神尽数系在了那一支激昂归来、气吞斗牛的宗门队伍上。

当那支队伍愈来愈近,一股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而来,这种刺鼻味道竟在千丈之外已经飘来。

然而,在城中百姓嗅到这股令人作呕的腥味时,他们脸上洋溢的竟是振奋和复仇的快感,一个个振臂高呼着。

“这是血兽鲜血的味道,宗门队伍要进城了!”

“大家快站好迎接我们的英雄。”

“……”

在神念感知中,方归根确定了这支队伍是井然有序地归来,而非慌乱奔逃时,他终于如释重负。

“这是山海宫的队伍,为首之人,乃是山海宫的天骄女神,姜雨凝!也是,天玄公主!”方归根吸了口气,负手说道。

山海宫,可是半年前缔造了一个传奇的宗门。

方归根虽贵为万妖宗长老,但是看见像姜雨凝这样的天骄率领着一支铁血之师即将进城,他那干涸已久的胸腔,竟也被一股热血盈满。

这将是天玄国未来的骄傲!

方归根的声音不大,如同述说着一件平常之事,但是落在后方众人的耳中,却如惊雷炸响,心中掀起了一阵阵击天之潮。

山海宫!

天骄女神!

天玄公主!

这一个个称呼,将会给整个落煌中城的子民带来多么有力的欢庆与鼓舞?

“是山海宫真传,姜雨凝!”

“是公主啊!公主来了啊!”

不知是谁唤了几声,这道消息如瘟疫般在瞬息之间传遍全城,紧接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陷入了久违的狂欢与沸腾之中。

轰!

当古老斑驳的城门徐徐打开,方归根苍劲有力的声音响彻于天地:“恭迎山海宫弟子归来!”

方归根话音雄浑,却难掩其中的一丝颤动,那是他心间难以抑制的感慨澎湃。

“恭迎山海宫弟子归来!”

这道声音是来自于落煌中城的全体百姓,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响若雷鸣,就连头顶那片压抑着众人的乌云,都差点要被这响彻天地的激越之声震得溃散开来。

大开的城门中,万众瞩目之下,一道修长雍容的娇美倩影从冰灵雀身上飘然而下。

姜雨凝冷滑如玉的容颜上携着一抹优雅笑容,清冷的目光慢慢掠过街道,从近处一直蔓延到街道尽头,当触及那些干净生动的眼眸时,姜雨凝的心弦都被狠狠一拨,心间弥漫着一股揪心之感。

“雨凝来迟,还望恕罪!”

姜雨凝收敛起了惊心动魄的笑容,眸子深沉,向所有迎接山海宫的天玄子民深深鞠了一躬。

“山海宫来迟,还望恕罪!”

哗!

有姜雨凝带头,在她身后的山海宫弟子哪敢有丝毫怠慢,纷纷深深鞠了一躬,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地弯下一片,场面极为壮观。

“公主言重了,快快起来!”

“天哪,这太折煞小人了,小人会折寿的啊!”

“不过生逢公主殿下,折寿又何妨?”

姜雨凝此举,瞬间笼络了民心,将众多百姓的怨声压了下去。

“拜见公主殿下!鄙人方洪,乃方府之主,方府已为大家腾出院落,恭迎公主殿下与诸位山海宫天骄移步,光临寒舍稍作歇息。”待姜雨凝起身后,在方归根身后踌躇已久的方洪终于斗胆上前一步,恭敬道。

丁川越暗暗攥拳,心中忿忿,没想到被方洪抢占了先机。

不料,姜雨凝轻摇螓首,语重心长道:“兽潮未平,山海宫怎敢掉以轻心?方家主大可将院落让给无家可归的百姓居住,扶危救困,我们山海宫弟子将会镇守在城墙上,以保所有人的周全。”

方归根边点头边微笑着,心想,这姜真传,真的是太高明了。

有此女,难怪天玄皇室深得民心,近年来威望更是不倒,还略有上升之势。

但是,姜雨凝的话让方洪微微迟疑,难道真的要把那些专门整理出来的干净院落让出去?

这可是方家精心准备专门为了巴结各大宗门弟子的。

难道就真的要这样与各大天骄子弟失之交臂?

这一下,可把方洪愁坏了,前有姜雨凝这一句话,后还有三大宗门弟子可能要降临落煌中城,两者如何取舍抉择,让方洪纠结不已。

当方洪想要看一看方归根的眼色再行事时,却发现后者笑眯眯的,一副赞同的模样。

于是乎,方洪瞬间下定了决心。

“公主有好生之德,鄙人谨遵公主良言。”说完,便安排方家之人将沿街的众多百姓接入方府休息。

这一举动,很快便博得了姜雨凝的好感,却让方家之人难以理解。

丁川越却是喜形于色,心底却冷笑不已。

“这方洪,为了巴结公主,怕是脑袋让门给挤了吧?竟把偌大的府邸让给一些贱民。后面还有三大宗门,我慢慢等着便是。呵呵!”丁川越自以为赢下一筹,喜不自胜。

而山海宫的诸位弟子,没有丝毫怨言,紧随着姜雨凝登上了城墙,开始沿蜿蜒绵长的城墙散开,身姿挺拔傲立,铁血铮铮地守护着这座可爱的城池。

……

第八十五章 干你屁事?【第一更】

墙头,明明是炎炎夏季,刮来的风却潮湿阴冷,夹带着浓稠的血腥味。

姜雨凝一身蓝袍,身姿摇曳,犹如一朵盛开的荷莲,绝世而独立,出淤泥而不染,即使是阴沉的傍晚黄昏,也遮掩不住那张绝美脸颊的璀璨光芒。

秀发飘舞,佳人绝世。

“苏辰,如果此次兽潮是你来领队,想必用不了多久,便可夺回落日城了吧?”

“如果你还在我身旁,该多好啊!”

在姜雨凝的心间,一道孤傲却又遥不可望的蓝袍身影不断浮现,撩动着情丝。

这一惹人心怜的意境画面被一道苍老之声倏地打破。

“姜真传,今日战况如何?”方归根贵为万妖宗长老,无须对姜雨凝客套,但打心眼儿里,他是佩服这个年轻的女孩,所以语态柔和,更像是一种平辈交流。

因为,天玄公主和山海宫真传的身份相加,也差不多抵得上一个宗门长老了。

“雨凝见过方长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姜雨凝将缭乱的青丝拨于耳后,姿态优雅。

听到方归根的问话,姜雨凝的脸色有些失落,低声道:“落日城的大片地盘已经被血兽占领了。虽然有源源不断的血兽还从十方山脉涌出,但是暂时的情况还是稳定的,可能是宗门长老牵制住了山脉中实力高强的妖兽,才让这些血兽没有进一步侵略扩张的意图。”

“而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小心翼翼地清剿。倘若和这帮血兽发生大规模的正面激战,孰胜孰负难有定论,但是任何一方都将死伤惨重。而且,就今日,我们只是做了最外部的落单清剿,山海宫中就陨落了九人,重伤二十人,轻伤四十三人……”

姜雨凝知道方归根在万妖宗中的崇高地位,更是深知他是由四大宗和天玄皇室派到落煌中城的兑换点使者,因此对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这个时候,有人能帮忙分担一下忧愁,能找到人聊诉衷肠,也是一件难得的快事。

听了姜雨凝客观详细的汇报,方归根那张苍老的脸庞上也布满了凝重之色。

“兽潮,总是一潮强过一潮的。照你这么来说,盘踞在落日城的妖兽不趁早灭杀干净,早晚有一天会发起总攻威胁到各个中城,到时候,就真的是生死绝境了。”方归根语气沉重,有条有理地分析道。

“没错。它们现在还在养精蓄锐,却也是我们要把握住的机会。”姜雨凝轻点螓首,道。

下一刻,姜雨凝却话锋一转,眼眸黯淡道:“如果是苏辰和白师兄在这里,凭他们的恐怖战力,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率领山海宫弟子将落日城中的血兽屠戮得干干净净吧!”

“毕竟,无论是领导能力或实战能力,我都远远不及他们。”

想到这里,姜雨凝的心底便涌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我这一生,真的还有追赶他的机会吗?

这般少女情愫,听在方归根这老头子的耳里,惹得他笑吟吟地咧开了嘴,抚慰道:“话说回来,苏辰那小子,还是我这一生来见过的第一个足以和当年那位媲美的人。白山城那小武痴,也追随着苏辰去大千皇朝了吧?的确,那里有更大的舞台让他们施展拳脚,这天玄国,终究还是太小了啊!”

“不过,姜真传,你根本无须妄自菲薄。现在的四大宗门真传中,要我老头子来评,第一人非你莫属。万妖宗的那几个混小子,要能有你的一半心智和八成实力,我们整个万妖宗都要谢天谢地了。”

谈起万妖宗的四位真传,方归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唏嘘感慨。

“方长老太谦虚了,雨凝哪有这份实力。倒是青丘门,出了一位奇人,您老可曾有所耳闻?”姜雨凝眨着美眸笑问道。

对于姜雨凝来说,并非是她一直恭维苏贤。

而是对她而言,谈及一切关于苏辰的事,她的心情都会愉悦不少。

无疑,苏贤和苏辰之间,可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哼,说到青丘门我就来气,姜真传,你是不知道,在今日正午左右,就来了一个不知廉耻、贪得无厌的青丘门弟子,把兑换点中三样珍贵之物给兑换走了。”

一想到苏贤,方归根就吹胡子瞪眼,气不打一处来。

“哦?还有这么厉害的人?雨凝刚刚扫了一眼兑换清单,饶是我现在也兑换不起很多榜上之物呢!”这事一下子引起了姜雨凝的兴趣。

方归根胸膛微微起伏着,苍老死灰的脸庞上竟涌现出一抹红润之色,横眉道:“谁知道呢?他那身份令牌上,居然,写着,可任意兑换三样物品!这是青丘门哪个老不死开的绿色通道?太不要脸了吧?”

“此人是什么身份?”姜雨凝问。

“苏贤。”

闻言,姜雨凝秀美一弯,嫣然笑道:“这么巧,雨凝想跟您说的那个奇人,就是苏贤啊!”

兜转一圈,没想到还是绕回到了苏贤身上。

呃。

方归根明显地愣了一下,心底欲哭无泪:“可我真的不想跟你说这个苏贤啊……”

……

落煌中城,方府。

一处还算干净的柴房内,苏贤盘腿而坐,周身毫无妖气波动,但在他的脑海中,却是碧海潮生,浪涛汹涌。

此处,还是苏贤腆着脸从方归根那求来的一处居所。

至于是柴房还是偏房,苏贤倒不在意,只要有一处宁静私密的地方供他修炼就行了。

从正午时分来到此处开始,苏贤整整研究了一个下午的小搬弄诀。

小搬弄诀,三阶下品修神功法,重在搬弄神念,将苏贤庞大的精神海细分为一成一成,再向下分到一滴海水,从而增强苏贤对自身神念的掌控。

修炼了一下午,苏贤终于入门了。

或许是拥有四阶神念的缘故,三阶下品的小搬弄诀苏贤可以驾驭得十分轻松,照上面的修炼之法展开修炼时,一股股明悟涌上了心头,终是初窥门径,见识到了神念之法的玄妙。

精神海中,一股无形之力仿佛在切割金色海洋,将其平均划分为十个体积相等的部分。

“原来这才是一成神念!”

望着自己的杰作,苏贤欣然一笑,却不是立马将这一成神念凝聚为镇神矛,而是紧接着小搬弄诀的要求修炼下去。

从一成精神海中,要搬弄出那一滴海水,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一滴金色海水,就如沧海中的那一粟,渺小到了极点。

但唯有真正搬弄出这滴海水之时,苏贤的小搬弄诀才算登堂入室,否则,就算凝聚出了镇神矛的雏形,也还原不出它的精致与神性。

“再来!”

苏贤不骄不躁,沉下心神,两耳不闻窗外事,踏上了他的修神之路。

……

在山海宫弟子涌入落煌中城时,另外三大宗门的队伍也陆续赶来。

第二个到的是吴涯率领的青丘门队伍,一行近万人顺理成章地入住了丁家。

万妖宗姗姗来迟。

此行,带领万妖宗前往落日城的乃是真传弟子方落叶,也曾是方家子弟。

方归根是方落叶的老子。

“爹,我不能住方家吗?”

“不能,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陪着姜真传在这里镇守城门。”

“爹,你忍心看着万妖宗的诸位弟子在城墙上受蚊虫叮咬,煎熬度夜吗?”

“少跟老子扯淡,山海宫的诸多天骄都可以,我们万妖宗怎么就差人一等?”

方落叶吃了瘪,也不在意,反正这就是他和方归根的日常。

待万妖宗的弟子也被安排下来后,落在最后的驭兽派终于来了。

“素珠师妹,城中已经没住处了,快来和我们一起守城门吧!”方落叶站在城墙上高喊道。

姜雨凝强忍着笑意,方归根气呼呼地扇了一下方落叶的脑袋。

风素珠:“……”

最后,夜幕降临,除青丘门安居在丁府外,其余三大宗门都驻扎在城墙上,轮流镇守着城门,俨然化身了一道铁闸门,守护着身后千万百姓的生命。

……

城墙上的夜色似乎与城内的夜色并不一样。

城墙上,夜色紧张,弯月如弓弦,诸多宗门弟子都是屏息凝神,身体紧绷地望着远方,随时警惕着暗伏在黑夜下的杀机。

而城内,丁府,青丘门的弟子正大酒大肉,冲刷着一日厮杀的疲惫。

一间华贵精致的房屋里,吴涯正面目冰寒,举杯狂酌。

“吴师兄,苏贤叛宗的消息传递过去,宗门怎么说?”周麒一下子戳到了吴涯的怒处。

“干你屁事?”

“啊?”

“宗门给我的回答,就是,干你屁事!”

房内,吴涯紧攥着酒杯,青筋暴涨,脸色阴寒,处于一种暴怒的边缘。

“吴师兄息怒,这回答一看就是药峰的那几个老不死有意为之,一定不是宗门的真正回答。”宋不易坐在下风,见吴涯都快气疯了,连忙起身宽慰道。

“哼,无妨,药峰的那几个老不死现在被要事缠身,人在十方山脉之内,手再长也管不到我们这里。我倒要看看,等苏贤一现身,谁敢护他!”吴涯冷哼一声,遂闭目不再言语。

吴涯的藏天鹫,还要养伤!

在苏贤身上,吴涯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宗门的冷落,这更让他从心底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为什么?

一个修为羸弱、不知出处的内门弟子,居然在宗门高层心中的威望能凌驾于他这个真传弟子之上!

“呵呵。只要苏贤敢出现,是死是活,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周麒一向拥护吴涯,此刻也是面目狰狞,阴笑道。

宋不易微微点头,眼眸深远,心思悠悠难言。

……

第八十六章 落日城【第二更】

晨曦。

天只是微微亮,依旧是黑云笼罩,阴翳一片,但四支宗门队伍已如潮水般涌出落煌中城,承载着万众的目光。

上万人同时出征,这片苍茫大地都在微微颤动着。

方府,柴房。

苏贤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一个晚上了。

哗啦啦!

精神海上,一成神念被瞬间切割而成,在那游动澎湃的金色海洋中,小搬弄诀大展神威,如同拥有着一个匠人般的精准,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再将神念分割为一滴滴金色海水。

轰!

分割到最后,一滴滴珍珠般的金色液滴飘浮在精神海上,再在苏贤的一念之间,轰然坠落,重新归于海面,融入其中。

“终于成了!”

耗费了大半天加整夜的时间,苏贤终于将小搬弄诀修到了一定火候。

紧接着,苏贤的一成神念顷刻而起,哗啦啦地凝聚成一根威风凛凛的金色长矛,这根镇神矛颇具神韵,似经千锤百炼才锻造而出,矛头尖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金光熠熠,矛身粗壮,破空而出后,仿佛洞穿虚空都不是梦。

“这便是镇神矛吗?”苏贤感受到镇神矛上强烈的神念波动,喃喃道。

经历了一晚上的修炼,凭借着小搬弄诀,苏贤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着自己的一成神念,而这一成神念在不断搬运凝聚的过程中,仿佛也经历了重塑,每一滴精神海水仿若蕴藏着千钧之力,更加的凝练精致。

镇神矛,将是苏贤的底牌之一。

“接下来,就是炎煌秘术!”

苏贤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着内心的澎湃,取出了储物戒中的黑幽毒炎异火种。

嗤!

种皮碎裂,露出了一抹幽黑诡异的火焰。

黑幽毒炎一出现,周边的空气都在嘶嘶作响,这个柴房似乎都遭受到了剧毒的侵蚀,灰墙都在慢慢变黑。

下一秒,整团黑幽毒炎猛然化作一张阴森森的鬼面,鬼眸中跃动着黑雾般的气体,隐隐间竟要凝聚为一团流动的实质液体。

不再犹豫,种下神念种子后,苏贤小心翼翼地将黑幽毒炎引入体内,却也不敢托大。

此次,苏贤并没有引火淬体的念头,生怕让黑幽毒炎有机可乘。

黑幽幽的炎火一进入到苏贤的身躯内,便感受到了另外两种奇异强横的波动,而且在苏贤四阶神念的笼罩下,不敢起一点异心。

这团黑幽毒炎感受得到,一旦它要在苏贤体内暴动,可能会在瞬息之间湮灭。

因此,黑幽毒炎最后战战兢兢地游入了苏贤的精神海上。

此刻,黑、青、蓝三种三阶异火齐聚,十万年前由青羽大帝创下的炎煌秘术终于要重现它的辉煌光芒!

“三阶异火,重在灵性。炎煌秘术,可将三种异火的灵性糅合,以炎火的状态,诞生出一只你心中所想的妖兽。记住,这只妖兽必须是你曾经见过,并且真实存在于大陆之上的妖兽,而且它的最高实力,不能超越妖王境。若是超越妖王境,异火的灵性不堪重负,必然会瞬间溃散,届时,异火灵性崩溃,你将一下子失去三种异火。”

“当你照心中所想真正凝聚出这只妖兽之时,妖兽修为的高低将决定炎煌秘术可以支撑多久。而炎煌秘术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是根据你的神念波动衍化妖兽,一念聚,一念散,随心所欲,信手拈来。”

“鉴于你现在的三种异火都是初初晋入三阶,你可以衍化出一些妖灵境低阶的妖兽,再高一些的话炎煌秘术撑不了多久就要溃散了。”

“怎么样,创下这道秘术的人是不是很天才?”

“你要知道,这道妖术的完整传承可是帝术。此刻你的心中,有没有生出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对这位神秘古老的大帝肃然起敬,奉若神明,想将这位创下帝术的远古大帝奉为终生要追逐的信仰?”

苏贤本来还以为青羽是在一本正经地教他如何使用炎煌秘术,可是当他听到青羽后面两句话的时候,原本顶礼膜拜的内心顷刻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鄙视。

“咦,那你说,炎煌秘术能衍化出帝妖兽吗?比如,圣毒鼠?”

嘎?

苏贤这么一问,让一秒钟前还在得意洋洋的青羽霎时间脸色铁青,横眉怒目。

“我说你小子是故意在拆为师的台吗?衍化你个毛线的帝妖兽,啊?想要衍化的确可以,但圣毒鼠强在毒性,太特殊了,你的异火模仿不到极致,反而威力会偏弱,你就不能衍化一些通俗点的妖兽吗?啊?”

“是是是,您老说的都对。”

受不了青羽的叨叨,苏贤连连点头称是,表现得甚为敷衍。

但是,苏贤已经在脑海中回忆了,回忆他这些年来曾见过的且在妖师境强横无比的大妖。

岁月的浪花拍打在黝黑的礁石,仿佛时光古老而又悠远的心跳。

苏贤像一个海边捡贝壳的孩子,而在那些贝壳里,藏着他这十六年走过的一山一水,徜徉过的一朝一夕。

吱!

半天后,一袭黑袍的苏贤眼神平静地推开了柴房之门,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方府,踏上了前往落日城的途中。

“兽潮么,我来了。”

落煌中城和落日城之间,隔着一块辽阔苍茫的大地,而掠过这片缓冲地带,前方便是这次兽潮的主战场之一,落日城!

当苏贤掠动的身影愈发靠近落日城时,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腥之味便愈发浓郁。

苏贤深深吸了一口气,悄然之间,原本那个安逸随和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个行走于阴影中的孤独行者,那黑色眸子中觉醒了一抹暗藏杀机的凌厉,俊逸的脸庞上冷冽如冰,他的身影越来越快,逐渐化为一道残影,快速接近着落日城。

这一刻的苏贤,锋芒毕露!

渐渐地,落日城出现了。

入目之处,那里是一座满目疮痍的巨大城池,城池的远方匍匐着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如盘卧的巨龙蜿蜒不断,遥远不可见的山脉内部还在陆陆续续地逃出妖兽,接而汇入了庞大恐怖的兽潮之中。

落日城中,正爆发着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斗,铮鸣厮杀之声震彻云霄。

苏贤戴上了兜帽遮掩着容貌,踏着腾蛇仙游步,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落日城中。

刚刚一路赶来,苏贤望见了一些受伤的宗门弟子退到了落日城外,更有一具具尸体横躺在冰冷的大地之上,剩余的大部分弟子都抵达落日城的内部在绞杀血兽。

这便是战场,充斥着残酷和危机,一着不慎便满盘皆输。

……

落日城中,宗门力量和兽潮各占一半,而四大宗门隐隐间将城池划分为四块区域,各自为战。

话说回来,兽潮来袭,苏贤为什么选择了落日城?

这原因还要追溯到三个多月前的内门考核,苏贤曾通过卖泰坦银猿的妖晶从张洋身上得到了一块古木令牌,而那枚令牌,就是张洋从落日城的一个杨家子弟身上敲诈而来。

出发之际,苏贤曾特意打听过杨家在落日城中的位置,此时的苏贤赫然发现,那块地方依旧被无数血兽占领着。

可是,照四大宗划分的区块而言,只要一直顺利推进下去,杨氏古宅将会出现在驭兽派的区域之内。

因此,苏贤既没有去寻找以姜雨凝为首的山海宫,也未去招惹正一心盼着他出现的吴涯,而是以一介世俗普通人的身份,混入了驭兽派的队伍里。

毕竟,驭兽派中,没有一个人认识苏贤。

“嘿!那位兄弟,你怎么一个人?”

循声望去,呼唤着苏贤的乃是一支散修队伍,这支队伍刚好有六个人,衣衫上沾满了血迹,破旧不堪,而且这些人的修为参差不齐,有高有低。

那叫住苏贤的,则是这支队伍的队长,秦锋。

这支队伍身后,跟随着众多妖兽,在那些妖兽旁边躺着一头已经被斩杀的血羚羊,血羚羊的块头巨大,明显是在蜕变至血属性的过程中经历了变异,足足有普通大象般大小。

此刻,血羚羊的身上已是千疮百孔,脑袋已被利器剖开,显然是被取出了妖晶,近十只妖兽正在啃噬着血羚羊的血肉,补充恢复着妖气。

见都是陌生人,苏贤仍保持着警惕,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抹干净的笑容,道:“听说驭兽派的宗门天骄正在前方鏖战,在下特意从落煌中城慕名而来,想要为兽潮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小伙子倒是很有志气。那来加入我们的队伍吧,反正大家都是散修,正好可以结个伴,否则只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在这落日城中真的是寸步难行。”秦锋一直保持着稳重温和的姿态,热情邀请着苏贤。

“对呀!小伙子来吧,别嫌我们这帮人修为低就行。”另一位高大的壮汉憨笑道。

“怎么会?”苏贤微微一笑。

这队散修瞬间博得了苏贤的好感,这里只是落日城的最外线,苏贤本想再深入一点的,但是瞥见了秦锋一身妖师六阶的修为后,苏贤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如就暂时呆在这支队伍里好了。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是呀,我看你眉清目秀的,怎么这么小年纪就外出闯荡,家里大人放心吗?”

“嘿嘿,小兄弟你好,我叫高壮。”这人便是刚刚出言邀请过苏贤的壮汉。

刚一入队伍,苏贤便被整支队伍和谐热情的气氛给渲染了,而且这帮人的热情,隐隐有种要将苏贤淹没的架势。

“行了,你们每个人一句小兄弟哪来说话的机会,先让小兄弟自我介绍一下吧。当然,我先说,鄙人秦锋,暂时是这支队伍的队长,妖师六阶,那头风神象和剑锋岩就是我的妖兽。”秦锋大约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身躯硬朗,待人平和,在队伍中威望很高。

风神象是苏贤在天玄国内第二次见了,第一次是在内门考核的时候,那个弟子似乎叫风浩。其实风神象的确是一种成长潜力极高的妖兽,苏贤就曾在游历大陆时见过许多一脚震动天地的风神象,妖宗妖皇都有,这种妖兽也深得苏贤的喜爱。

因为拥有风神象的妖修,心性总不会太坏,这便是风神象认主的特别之处。

一等秦锋说完,高壮憨憨笑着,拍着苏贤的肩膀道:“接下来该我了。我妖师五阶,我的妖兽是星魔猪,注意,是两只星魔猪喔!”

闻言,苏贤莫名一怔,嘴角一弯,显然是被高壮逗笑了。

居然还有妖修收两只星魔猪的?

“我叫路荣,妖师四阶,我的妖兽是黑鹰和金晶豹……”

不一会儿,六个人都抢在苏贤面前介绍完毕,六个人刚好是囊括了妖师一阶到六阶的六个阶位。

这下,终于轮到苏贤了。

“苏贤,妖师四阶,妖兽是月铜傀和玄天龟。”苏贤也不隐瞒,毕竟他的妖兽除了玄天龟外,月铜傀实在没什么好藏的。

公认的废物傀儡嘛!

正好可以让苏贤扮猪吃虎,低调做事,低调做人。

“哇!居然是月铜傀,其实我也很喜欢月铜傀的。”高壮的眼神很是纯澈,没有一点看不起月铜傀的意思,惊叹道。

秦锋只是微微点头,很客观的喜忧参半,道:“苏兄弟小小年纪就有这等修为,秦某佩服。玄天龟是主防御的吧?我们队伍里正好缺一个防御型的妖师,这个重任就交给苏兄弟了。进攻就交给我们吧!”

玄天龟的存在,还是惊艳了一下整个队伍,这可是在大陆上都闻名遐迩的防御妖兽啊!

虽然血脉低了点,但是对于秦锋等人而言,拥有这种妖兽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至于月铜傀,则被秦锋自动忽略了。

这真的怪不得秦锋,毕竟月铜傀这玩意儿……呃,在妖者境逞逞威就行了,在妖师境,还真是不值一提。

交流完毕后,一行七人整装待发,保持着高度警惕地朝落日城深处进发。

……

第八十七章 风素珠的表兄【第三更】

沿途,众多血兽的尸体七零八落,血肉模糊,昭示着这些地方都掀起过一场腥风血雨的激烈战斗。

这些当然是驭兽派弟子的杰作,他们已经为众多散修铺好了前路。

虽然偶尔会蹦出一些落单的血兽,但是好在修为都不高,苏贤一行人都能轻松解决,很快就跟上了驭兽派的队伍。

落日城很大,大到在包容百万人还略显空旷。

因此,驭兽派弟子差不多都被分成五人一队,分散开各自推进清理血兽,而且每两队不会分开太远,以保遇到难以应对的危机时可以相互支援。

“喂,那支散修队伍,来跟着我们。”就在秦锋小队恰好看到数支队伍结束战斗后,一道倨傲之声响起,语气中满是命令的味道。

循声而望,那是一支实力精锐的五人小队。

队伍中四男一女,隐隐以刚刚出声的那人为首,周身妖气如雾,显然都不是小角色。

在秦锋听到韩羽的命令后,虽心中不愿,但秦锋依旧不动声色地朝韩羽小队走去,毕竟,这个人不是他们这种三流散修队伍敢得罪的。

“苏兄弟,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这个人叫韩羽,一身妖师七阶的修为,是驭兽派的内门弟子。”跟在秦锋身后,高壮贴着苏贤小声嘀咕道。

闻言,苏贤微微点头,视线锁定了那名叫韩羽的青年。

韩羽穿着一身白袍,这件白袍干净得一尘不染,反观他身后四位收拾着战利品的内门弟子,浑身遍布着妖兽的鲜血,与韩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白袍是驭兽派统一的服饰。

内门弟子的白袍上会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妖兽,真传弟子则是三只。

“不过,这种人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你听过风素珠吗?”秦锋的队伍走得越近,高壮的声音便压得越低,生怕被韩羽这尊煞星听见。

苏贤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过这号人。

高壮也不意外,最后已经是细若蚊吟之声,解释道:“韩羽是风素珠的表兄,风素珠是驭兽派的真传弟子。所以,韩羽仗着有个真传表妹,平日在驭兽派中横行霸道,狗仗人势,把他表妹的名声搞得很臭,其实风素珠……”

两队只剩十米的距离了,韩羽那双耳朵更不是摆设,眼神如毒蛇般凝视着躲在秦锋背后的高壮,却依稀听到了“风素珠”这个名字。

他韩羽,最烦别人在他背后嚼耳根,尤其厌恶别人说他仗着有一个真传表妹。

“傻大个,你刚刚在说什么呢?”韩羽脸色阴沉地绕过了秦锋,猝不及防地扇了高壮一个巴掌,右手揪高壮的衣领质问道。

啪!

妖师七阶,身体也是被妖气改造过一点的,这拼尽了全力的一巴掌,瞬间在高壮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这道印记还在慢慢肿胀。

望着这一幕,苏贤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虽有警惕,却没猜到韩羽的残暴竟到了如此地步。

见韩羽突然暴起,那张本就桀骜不驯的脸庞更显狰狞,原本在解剖血兽肉的四位驭兽派弟子纷纷被惊动,猝然起身,顿时一道道冷冽的目光锁定了秦锋这支小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锋都惊了。

“没,没说什么。”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高壮羞辱地捂着疼得火辣辣的半边脸颊,唯唯诺诺道。

高壮本不是这样的个性的。

高壮性子直,为人憨厚,却并不软弱,可是这里是驭兽派的地盘,周边还零落分布着数支驭兽派的队伍,为了不给秦锋带来不可避免的麻烦,他最终才选择了忍气吞声。

毕竟,这不是他高壮一个人的事,一旦顶撞激怒了韩羽,谁也不知道下一刻韩羽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没说什么?”韩羽嗤笑了一笑,转而望向苏贤,“你说,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韩羽那道犀利如鹰隼般的眸子紧紧盯着苏贤,仿佛苏贤只要说错一句,下一秒遭殃的便是他了。

这时,苏贤眼眸之中佯装出一抹惊慌,忐忑道:“他,他,他说,说风素珠很漂亮,是他的梦中情人。”

高壮原以为苏贤是要把他卖了的,那副慌张的模样,已经让高壮面如死灰。

可是,苏贤说出来的话顿时让高壮的眼珠子都睁得瞪圆,一脸羞愤地指着苏贤,气煞道:“你!你……”

你你你了半天,高壮也没有下文。

其实高壮心里是这么想的:“苏兄弟,你是怎么知道我心声的?为什么,你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我的心声?你、你,你咋这么棒呢?”

嗤!

见到苏贤这副胆小如鼠的模样,韩羽嗤笑了一声,半信半疑地拍着高壮肿了半边的脸颊,讥讽道:“你小子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样子,五大三粗,四肢发达的,也有脸亵渎我韩羽的表妹?”

“韩兄弟,请你息怒,阿壮他知道错了,以后他再也不敢了。”在边上,秦锋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于是厚着脸皮上前为高壮求情。

又侮辱了高壮几句,韩羽才消了气,转而扬着眉梢对秦锋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三十多岁才妖师六阶,你这辈子都活到狗身上了?”

被这么一骂,秦锋脸色微凝,尴尬得面如火烧,但好歹是有了三十多年的阅历,秦锋将情绪掌控得非常好,只是在短暂的愤怒后,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哈腰道:“韩少教训的是,是在下愚钝。”

“嘁!”

韩羽不屑地扫了秦锋一眼,再望着秦锋身后瑟瑟发抖的五人,心情终于舒畅了不少,至少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很是享受。

“别让我再听到你们多嘴,你们这些垃圾散修。跟上我们的队伍,我们去把旁边的宅院清理干净。”

转身后,韩羽还不依不饶地念叨着,然后又是命令秦锋小队。

苏贤平静地望着这一幕,韩羽那道狂妄自大的背影映照在他的瞳孔之中,最终苏贤只是淡淡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什么。

有韩羽带队,两支队伍飞快地朝偏远的住宅区掠去。

两分钟后,十一人停在了一处青石白瓦的高大住宅前,这间住宅恢弘深远,从大门向内望去,青石板上鲜血淋漓,还残存着一具具被啃食完血肉的白骨,血腥味刺鼻浓重。

苏贤略一感知,便察觉到了隐藏在这间住宅中的两头血兽。

“愣着干什么,进去啊!”韩羽冷笑着来到了秦锋小队的背后,嚣张地踹了高壮一脚。

众人皆是一愣,原来韩羽本来就不安好心,想找一只散修队伍给他们当炮灰。

好阴毒的家伙!

秦锋心潮澎湃,胸腔中涌动着万丈怒火,但却知道此刻不是爆发的时机,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地带领五名队员踏入了这家宅院。

宅院之内,血风呜呜,在六人小心翼翼地迈入之后,身后那道朱门轰然关闭。

“韩少,这……”韩羽的其中一名队员问道。

韩羽抱着双臂冷笑着退了几步,干净白皙的脸庞上满是无情,凛冽道:“这什么这?等,等里面没声了我们再进去。”

……

在朱门轰然合拢的那一刻,秦锋等人便已进入了战斗状态,一座座妖宫齐刷刷地浮现,一头头妖兽嘶吼着从妖宫内蹿出,忠诚地守卫在主人身前。

这时,秦锋等人才看清了将他们包围的两头妖兽。

乃是两只妖师六阶的血雾虫!

这两只血雾虫通体黑红,宛如披着一副黑漆铠甲,铠甲上被划开了六道血痕,一对前足状似刀锋,丑陋的脑袋上顶着两根不断摇晃摆动的修长触角,那双黄中带黑的眼瞳诡异万分,瞳孔中似是泛着一抹贪婪之意,牢牢锁定着身前不远处的六人。

“靠!两只妖师六阶,应付不过来啊!”高壮啐了一声,低声嘶吼道。

秦锋也是面色凝重,暗暗感到棘手。

他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妖师六阶,可是他也只有风神象到达了妖师六阶,而他的剑锋岩只是妖师四阶而已,而除了他的风神象,在场几乎没有一只妖兽是血雾虫的对手。

血属性的妖兽,强就强在它们强大如疾风骤雨的进攻。

“你们拖住一只,我和阿壮先解决一只。”此时,已容不得秦锋多作思索,立刻道。

众人纷纷点头。

对于普通的妖修而言,在没有强大的神念时,一般战斗他们只能唤出一只妖兽进行作战,因为妖兽一旦多起来,妖修心神分散,可能无法同时指挥或操控两只妖兽,这样子效果往往会适得其反。

所以,除了高壮有些异类,一下子把两只星魔猪都唤了出来之外,其他的人都只是唤出了一只妖兽。

而苏贤则是被众人护在中间,一只妖兽都没召唤出来。

毕竟,大家交给他的任务是防御嘛!

嗤嗤!

其中一只血雾虫已然按捺不住,暴躁地摩擦着两条前足,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便果断地扑了上来。

秦锋的风神象身躯粗壮庞大,足足有一只血雾虫的两倍有余,见血雾虫后足一瞪,眼瞳中闪烁着残暴的嗜血之意扑上来时,它如风柱般的青色长鼻微微一吸,仿佛酝酿了几秒钟,紧接着在血雾虫靠近时一道道凌厉的劲风便猝不及防地喷涌而出。

“刀风阵!”

苏贤眼眸微闪,便识出了风神象的这道妖术。

前院中,青色劲风化为一柄柄弯月形刀刃覆盖前方,将那只血雾虫牢牢困在原地,坚硬的黑甲上不断刮过妖气凝成的锋锐弯刀,场中顿时响起一阵铮鸣铿锵之声。

“星魔猪,上!”

星魔猪虽是两头膘肥体壮的妖猪,但它们通体呈星辰之色,眼瞳中魔气缭绕,周身散布着瑰紫色的浓郁妖气,很是不凡。

高壮瞅准了时机,两只妖师五阶的星魔猪蹬着猪蹄倏地掠出,一眨眼便闪到了那只血雾虫的跟前,猪蹄上缠绕着深紫色魔气,斩钉截铁地踏下。

“碎星蹄!”

两头星魔猪和风神象的联手,顿时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这击一旦成功,眼前这只血雾虫不死也要残废。

但是,被围攻的血雾虫不退反进,嘴边似是露出了一抹讥笑,只见它一跃而起的身影稍稍一顿,便猛然张开了巨嘴,露出了一根根尖锐如倒挂的钟乳石的血色虫牙。

呜!

巨嘴之中,一道浓郁血雾喷薄而出,犹如一张巨网,盖向了两只星魔猪。

“这是血毒雾,血雾虫的招牌妖术,雾中都是血毒,吸入者的躯体会从内向外溃烂。”

秦锋眼眸深沉,心念一动,风神象的刀风阵便斩向了这道血毒雾,而两头星魔猪则是猛地收起了碎星蹄,双目忌惮地向后退出,生怕被这道血毒雾缠上身。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原本一直没有动作的另一只血雾虫露出了狞笑,同样是张开血嘴,然后一道刺鼻浓重的血毒雾喷薄而出,目标正是围成一团的六人。

“快退!”

秦锋脸色一变,虽然它一直提防着另外一只血雾虫,却没想到这两只血雾虫灵智如此之高,竟懂得让其中一只为饵,骗出了风神象的妖术后,让另一只血雾虫有机可乘,猛然间发动了刺杀式的袭击。

众人闻言,纷纷朝前院的一角退去,眼神慌乱,唯恐避之不及。

在场除了风神象之外,似乎已经没有妖兽可以阻挡这如跗骨之蛆的血毒雾了。

而当五人全部后退后,却惊愕地发现苏贤竟傻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兄弟,傻站着干嘛,快退啊!”高壮着急道。

苏贤无语地揉了揉鼻尖,就差翻一个白眼了。

退到墙角有什么用,血毒雾还不是会飘过来?

而且,我又没说我挡不住啊,为什么一个个跑的这么快,连让我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但是,此刻的苏贤没有多言,而是用行动告诉众人为何他敢不退。

“大陆壁垒!”

在一缕缕血毒雾即将飘至苏贤身前时,苏贤低喝一声,右手掌轻飘飘地向前一推,一道奇异如水纹的屏障遽然竖起,这道屏障竟弯曲形成一个四分之一的球体,将院子里的六人尽数包裹在其内。

而那血毒雾在碰到大陆壁垒时,竟诡异地化为一滴滴黑红相间的血雨,顺着大陆壁垒飘零而下。

这便是一丝龙血的神圣威压!

……

第八十八章 宗门的压榨

墙角的众人怔怔地望着眼前一道血雨天幕,而那令众人惊惧的血毒雾却在缓缓消散,大家都是惊讶地张开了嘴巴,眼中纷纷闪烁起异彩。

“行啊!苏兄弟你果然有一手!”

高壮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奋地上前拍了拍苏贤的肩膀。

苏贤只是笑着摇摇头,手掌中突然浮现出三枚深绿色的精致丹药,屈指一弹,送到了两只星魔猪和风神象的嘴中。

“这是解毒丹,可以保证你们的妖兽不受这血毒雾影响,药效可以坚持半个时辰。”

二阶圆满的解毒丹?

众人皆是被苏贤的大手笔惊艳了一把。

“有劳苏兄弟了,接下来的交给我们吧!”

在见识了苏贤的大陆壁垒后,秦锋不禁更有信心解决这两只血雾虫了。

吞下解毒丹后,两只星魔猪和风神象纷纷冲出了大陆壁垒,就如穿越了湖面一般,再一次对峙上了两只正气急败坏的血雾虫。

它们哪料得到,居然会碰到这么厉害的防御妖术,顷刻间便让它们的招牌血毒雾土崩瓦解。

呜!

两只血雾虫都愤怒地望着那道黑袍身影,却不得不先解决正挡在它们身前的三只妖兽。

“没了血毒雾,我看你们怎么跟我的星魔猪斗!”

高壮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虽然左边脸颊那道巴掌印略显突兀,却掩不住此刻他眸子里跳动的热血。

“星魔合体!”

高壮高喊道,手中妖术爆发,两只星魔猪的身前竟同时出现了一个如星空深渊般的黑洞,而两头星魔猪却毅然决然地踏入其中,一秒后,深紫色的光芒一闪,一道气息更加强盛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妖师六阶,星魔猪!

依靠两只妖师五阶的星魔猪融合出一只妖师六阶的星魔猪?

饶是苏贤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手段,哭笑不得,但还是不由惊诧地看了高壮一眼。

此时,高壮将全部心神都系在其中一只血雾虫身上,豪言道:“秦大哥,不如咱们来比比谁能先解决一只血雾虫吧?”

秦锋也是爽快一笑,欣然点头。

场中,高壮的星魔猪率先冲出,这次魔气缭绕的不再是它的四只猪蹄,那神秘紫雾覆盖的而是星魔猪的全身。

“碎星冲撞!”

刹那间,那只血雾虫如临大敌,遍布全身的黑甲上竟有闪过阵阵流光,那六道血痕正向外淌着刺鼻的兽血,但血雾虫的黑甲上却长出了一片凌厉的血针林。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血针林硬,还是我星魔猪的猪皮硬!”高壮冷笑道。

倏然间,深紫色的巨影与黑红色的虫影撞在一起,只见血雾虫哀鸣着,竟被星魔猪一下子顶起,前足离地,再整只虫身开始悬空,然后被冲撞的余力轰然撞在了地上,身下的青石板咔嚓一声,霎时间龟裂开来。

很显然,这一场碎星冲撞和血针林的交锋,星魔猪完胜!

那一只被星魔猪踩在猪蹄下的血雾虫已然奄奄一息,黑甲已碎成一块块拼凑不回完整的碎片,露出了体内腥臭恶心的血肉之躯。

“嘿!秦大哥,看来是我赢了!”高壮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秦锋也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虽然它的风神象压根还没动手……

接下来,仅仅一分钟的时间,秦锋的风神象和高壮的星魔猪便联手将剩余一只负隅顽抗的血雾虫活生生踩死,这场战斗才以胜利告终。

战斗落幕,众人开始飞快地解剖着两只血雾虫的尸体。

啪!

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朱门被一脚踢开,韩羽则是带着四名队友神色张扬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正在动手分割尸体的众人,一脸鄙夷之色。

“真是废物,解决两头血雾虫都要花这么久时间。行了,滚蛋吧,这两只血雾虫就交给我们了。”

说完,韩羽便是挥挥手,示意秦锋小队离开。

“你!”高壮本就看不惯韩羽,这时见韩羽等人居然公然想要吞掉他们的战利品,终于按捺不住火气,起身道。

高壮正要破口大骂,却被秦锋拉住,面色冷峻地摇了摇头,意识是让高壮不要冲动。

韩羽的嘴角噙着一抹阴冷,挑衅道:“你什么你?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你们尽管拿去就是。”

秦锋笑容僵硬,拽着倔强的高壮走到了一边,眼神暗示着众人离开。

虽然大家都不情愿,但是韩羽的强势让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暗咬着牙起身,忿忿地退到了一边。

“还是这位队长识时务。啧啧,两块妖师六阶的妖晶,今天收获不错啊!”

在接手了秦风小队的战利品后,韩羽拿到了由他的队员递来的两块菱状妖晶,乐得咧开了嘴。

“你们的表现不错,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允许你们继续跟着我们队伍了,走,咱们去下一个地方。”说完,韩羽等人便率先走出了宅院。

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让韩羽等人感觉美滋滋的。

“呸!谁稀罕跟着你们。”高壮眼底阴狠地望着五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秦锋幽幽一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哎!”

“秦大哥,那可是苏兄弟用了三颗珍贵的二阶解毒丹才换来的战果,我们怎么就能拱手相让?”高壮急了眼,怒气填胸。

“他们那帮人,一个韩羽妖师七阶,其余四人皆是妖师六阶,都是驭兽派中内门榜单上赫赫有名的弟子,若真是争斗起来,我们绝不是对手。”秦锋眼神闪烁着,但是那双历经人事的中年眼眸里满怀着遗恨,甚至觉得愧对小队的成员。

“可是……”高壮心中还是过意不去。

“我们散修地位低下,这里是驭兽派的地盘,再加上有风素珠撑腰,我们只能忍。但愿能尽早摆脱他们吧!”

说完,秦锋眼眸黯淡,转身也朝外走,那道精壮的背影显得落寞沧桑。

小队中路荣和另外两人都能体会到秦锋的用心良苦,心中虽然憋屈,但还是学会了逆来顺受,安慰地拍了拍高壮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跟随在秦锋身后。

“行了,走吧。”苏贤笑着推了推高壮的身子,毫不在意道。

两只血雾虫而已,苏贤倒是无所谓,但是对于秦锋小队而言,那绝对是一笔丰厚的战利品。

可眼下,辛辛苦苦得到的战利品就这么被强取豪夺走了。

而且,韩羽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而是想要接着压榨秦锋小队。

高壮气得眼眶微红,小声哽咽道:“苏兄弟,都是我们害了你,害你跟着我们受罪。”

苏贤又一次被逗乐了。

都多大的人了,咋还哭鼻子?

“走吧,这种人迟早会遭到报应的。”苏贤拍了拍高壮的肩膀,承诺道。

“怎么可能呢,他们是大宗门的弟子,被人众星捧月的。”高壮明显不信。

“咱们拭目以待呗!”

扯着高壮走出了宅院,苏贤微笑着望着韩羽等人的背影。

这道笑容中,隐藏着无尽的冰寒之意。

其实,在韩羽对高壮扇出那一巴掌之时,他在苏贤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过,时候未到,苏贤也不方便出手。

而这生活中的很多苦,注定是要尝的。虽然熬过这段黑暗,还有下一个黑暗在等着他们,但高壮等人经历了这种非人般的压迫,可能才会成长得更快,抑或被压榨得更干净。

在到达远方之前,我们必须苟且。

……

接下来,韩羽颐指气使地领着众人家家户户清理了过去,从头到尾,全是秦锋小队出人出力,然后韩羽等人捡战利品。

唯一让秦锋等人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再遇到妖师六阶的血兽。

半天下来,韩羽已经赚了上百的功勋值,秦锋小队依旧一穷二白,还让众妖兽累的气喘吁吁。直到傍晚,驭兽派尽数撤退时,秦锋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见鬼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夜晚的落日城,恐怖异常,强如四大宗门都不敢有片刻的逗留,所以要赶在黑夜之前退回落煌中城休整一夜,待养精蓄锐后,第二天才有更充沛的精力面对兽潮。

“呵呵。表现得不错,晚上就跟着我们队伍驻扎城墙吧!以后跟着我们队混,本少保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韩羽的一句话,瞬间将秦锋等人拖入了万丈深渊。

你他妈还来?

这时,一道曼妙纤细的丽影率领着众多驭兽派弟子从落日城内部掠来,这道幽静如莲的身影似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宁静气质,青丝如瀑,在掠过韩羽这支队伍时,清淡的眸子只是微微一扫,却不做停顿地继续前行。

唰唰!

上百人紧随在风素珠的身后,一脸痴迷地嗅着佳人掠过后残留下的清香,目光炽热。

见风素珠经过,韩羽也懒得再在秦锋小队身上浪费时间,不顾秦锋等人的阴沉与不满,脸色谄媚地便追上了风素珠,还笑嘻嘻地打趣道:“素珠表妹,怎么见到表兄连声招呼都没有?太没礼貌了吧。”

“今日战果如何?”风素珠目视前方,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一丝波动,淡淡道。

韩羽也不气恼,反而是邀功道:“你就放心吧,老哥带着我们队伍恶战了好多血兽,足足赚到两百多的功勋值呢!”

“这货,太不要脸了吧?”高壮已经快被韩羽的恬不知耻恶心到反胃了。

“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自认倒霉吧。”秦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失落地跟在驭兽派队伍的末尾。

……

第八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十方山脉边,昼夜已无具体的分化。

半个月时间匆匆而过,白昼却只比黑夜稍稍明亮一点,阴沉的天空上乌云越来越阴郁浓重,压抑着落煌中城的所有百姓,仿佛一场更加恐怖的暴风骤雨即将来袭。

山雨欲来风满楼!

“哎!才寥寥半月,好多宗门弟子已经倒下了,难道我们这座城池也要亡了吗?”落煌中城内,街边矮墙下,一道失意之声惴惴不安地响起。

这道声音一起,原本还算平静的落煌中城,顿时响起漫天的呜咽哀嚎之声。

这些百姓已经清楚地认识到,那些宗门弟子也不是神,他们也会受伤,也会落败,也会在这场吃人的兽潮中万劫不复。

这一天,方归根苍老的眸子沉重万分,凝望着天际边由暗向黑转变的云翳,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天色越来越诡异了。落日城中情况如何?”方归根语气深沉,夹杂着一抹心忧。

“短短半月,我们已经清剿了落日城一半的土地。可是,越深入后,我们发现这些血兽的修为越来越高,就在昨日,我已经没有见过低于妖师五阶的血兽了。”姜雨凝清冷的眸子里寒霜凛冽,声音凝重不堪。

在一旁,还站着万妖宗的方归根和驭兽派的风素珠。

风素珠微蹙着秀眉,眼中饱含着不安之色,如实报告道:“而且,我们驭兽派中的弟子只剩一千多人了。其余六千多外门弟子已经完全应付不了落日城的妖兽,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重担全部交到了我们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的肩上。”

闻言,方落叶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姜雨凝也抱赞同之色。

四大宗门,每个宗门的内门弟子最多也就三千多人,又被分散到了四大边城和十方山脉,现在驭兽派仍有一千多人坚挺着,已算不错了。

“万妖宗还九百八十人。”方落叶道。

“山海宫还一千三百人。”

山海宫不愧为上一届四宗会武的冠军,实力底蕴异常雄厚,更有姜雨凝这般顶尖战力的存在,所以比起其他三宗,山海宫的情况已经算好的了。

“青丘门的吴涯昨日上报过,他们的可战之力只剩八百了。现在的落煌中城弥漫着一股惶恐不安的气氛,越来越多的宗门弟子倒下,无疑是对他们信心的重大打击。甚至,已经有人往天玄城的方向奔逃了。”方归根摇了摇脑袋,眼下的情况已经十分严峻了。

原本还士气如虹的宗门队伍,随着越来越多的袍泽倒下,四大宗门已经隐隐嗅到了失败的味道,就连许多内门弟子的信念都开始微微动摇。

兽潮如海,根本不是天玄国所能抵挡的。

“爹,为什么你不出手呢?如果你出手,我们可以直接杀穿落日城吧?”

方落叶很是不解,这老头子已经在城墙上看了整整半个月的兑换点了,这不是屈才了嘛!

方归根颓丧地叹了口气,转身一扫,城墙上已经躺满了三大宗门的伤员,他们的眼神中遍布着迷茫和无助,妖宫的破碎,妖兽的死亡,让他们瞬间跌落云端,犹如从天堂坠落地狱,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境遇,更是让他们心如死灰。

慎重起见,大部分外门弟子已经被滞留在落煌中城内,不再让他们出动了。

因为,去了落日城也只是当炮灰,徒劳无功,反而会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早就料到了。我被派来此地的目的,表面上是设立兑换点,其实是镇守落煌中城最后的希望。虽然我能帮助你们搞定很多妖兽,可一旦我出手,那我的存在会像导火索,彻底引爆这场兽潮,那么落日城中的血兽定会发了疯地倾巢而出,那数量绝不是我们拦得住的,到时候,这座落煌中城……”

说到这,方归根顿住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原来,宗门早就知道我们斗不过兽潮?”

闻言,方归根的身形颓然地晃了晃,面色苍白道:“我们能做的只有消耗,借助中城的城墙打阵地战。”

“我们只是在为宗门高层拖延时间罢了。这群血兽一直占领着落日城按兵不动,我们何尝不希望它们就一直呆在那里不动?但愿,宗主它们能在这场兽潮彻底爆发之前,清除掉十方山脉内的祸患,再抽身帮助我们灭杀掉这群逃出十方山脉的血兽,不然……”

不然,这座落煌中城也注定要沦陷。

三位真传听得此言,哪还不知道方归根的意思。

“看这天色,距离兽潮真正爆发,已不足半月了。半月之后,才是我们的死战。现在,出发吧,百姓们还在等待着你们的出征和凯旋。”

如果四大宗门都不再出征了,那这座城市就已接近了被抛弃的边缘,到时,必然是一场大乱。

此时此刻,在姜雨凝等人的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巨石投下了一层厚重的阴影,而这座城池最后的希望,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全部压在了他们的身上。

“不过,你们也无须太大压力,毕竟在天玄国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大千皇朝呢。姜国主已经向大千皇朝求援了,所以你们不需要想太多,守得住我们就守,守不住我们就撤,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那些妖王吧!我们还未达到那个高度,有些事想多了也无用。”

说完,方归根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方落叶的肩膀,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

……

“该死,这天气真是越来越恶心了。”驭兽派的队伍中,韩羽瞅了瞅头顶积压着的乌云,口中念念有词。

“比起这天气,我觉得还是你比较恶心。”韩羽身后,高壮在心底咒骂道。

半个月来,韩羽就跟牛皮糖一样黏着秦锋小队,一直贯彻着“你们卖我收割”的核心理念,压榨着秦锋小队的所有劳动力。

除了秦锋、高壮和苏贤还在之外,其余三人早已不堪重负,早在前几日分别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所以就留在了落煌中城,也算是以一种另类的方式脱离了苦海。

当然,这些天下来,韩羽等人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在碰到一两只棘手、譬如妖师七阶的血兽时,韩羽等人还是会出手应对的,毕竟炮灰就这么几个了,若是全受伤了,他上哪去找这么听话的散修队伍?

为了让秦锋等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韩羽还软硬并施,偶尔心情好就给点甜头赏一些功勋值和血兽肉,有时又威胁敦促着秦锋等人,以保他们不敢逃跑。

可那些所谓的甜头,对于拿命在拼杀的秦锋和高壮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一文不值。

而现在唯一支撑着他们依旧跟着韩羽的信念,就是苏贤这些天来一直默默给秦锋和高壮灌输的一种思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韩羽的报应很快就要到了。”

对此,秦锋两人总是半信半疑。

而这半个月来,秦锋和高壮已经见识到了苏贤的神奇之处。

这个只有妖师四阶的少年,竟然能游刃有余地在血兽群中厮杀,虽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秦锋和高壮护着苏贤,而苏贤只需要在后面为两人挡下一些致命的攻击便可,但是秦锋和高壮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此人,貌似压根不需要他们的保护。

这个少年的实力,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是两人私底下达成的共识!

但是,谁都没有说破。

因为,秦锋和高壮都感受得到,苏贤与他们的确是交心相处的,每晚还会偷偷给他们一些二阶丹药服用,而非有其他的歪心思。

再者,就他们这两个一穷二白的落魄散修,还有什么可以更歪的主意能打得到他们的身上?

显然没有嘛!

所以,秦锋三人还是如往日一样出城猎杀妖兽,待傍晚再疲惫而归,过着一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驭兽派的队伍中,苏贤依旧是一身黑袍,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身后,但苏贤的眼眸却是一直遥望着远处的天空,那黑暗之后涌动着的一抹血光,昭示着这种诡异天气的不同寻常。

苏贤已经感受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半个月来,苏贤没有丝毫松懈,一到傍晚归城后,在驻守城墙的同时还一心两用,一边默默提升着修为,一边修炼着镇神术,第二式镇神盾早就被苏贤完全掌握,现在依然已经摸到了裂神王斧的皮毛。

果然,四阶神念,此刻已是苏贤最有力的底牌之一。

大成之境的小搬弄诀虽然已经可以让苏贤如臂使指那般操控着自己的精神海,需要支出两成神念的镇神盾也被苏贤练到了圆满,但需要耗费五成神念的裂神王斧无疑是一道巨大的坎。

但苏贤坚信,只要再给他一点儿时间,他便可以彻底掌握这门上品修神秘术,镇神术!

不一会儿,残破的落日城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黑云压城城欲摧,落日城紧靠着十方山脉,此刻在这黑云威压之下,这座昔日繁华的城池已经彻底黯淡了下来,风沙侵蚀,血风弥漫,这座城市已经步入了末年,即将面临着分崩离析的惨淡境地。

“跟着我。过了今日,我便可以兑换金灿蛇花了。到时候,哈哈,我就是妖师八阶了。”

韩羽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待风素珠率领着驭兽派内的诸多天骄再次闯入了落日城深处之后,韩羽则是兴冲冲地带着其他七个人朝另一个偏远的方向掠去。

在韩羽的观念里,这场兽潮,也不过如此!

随着宗门大军数量的锐减,驭兽派中也无法做到在如此雄伟宽广的城池中相互照应,而韩羽行进的方向,赫然就是苏贤来到落日城的目标之地,杨府!

蓦然间,苏贤的嘴角掀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那双幽深的眼眸在阴暗天色的映照下,已让人分辨不清是平静如渊还是杀意涌动了。

心心念念了半月的报应,要来了!

……

第九十章 杨府

杨府,只是落日城的一个二流家族,高大幽深的庭院覆盖上万平米,此刻,韩羽已经领着身后一行人来到了杨府的门外。

韩羽微微一嗅,戒心一下便松懈了下来,笑道:“六只血兽,气息都很弱,看来此行我们又有收获了。”

当然,韩羽五人还是跟在了秦锋三人的身后,这个规矩是不会变的。

听闻了韩羽的判断,众人原本心中的大石缓缓落地,一行人中唯有苏贤面色凝重,原本放松的身躯猝然紧绷,眼眸之中掠过一抹深意。

在秦锋推开紧闭的大门时,秦锋的双手不可察觉的一颤,目光中浮现出浓浓的惊骇之色,就连跟在秦锋身侧的高壮也是浑身一个激灵,眼中闪过一抹惊疑之色,脊背却是升起了刺骨的寒意。

如此细微的变化,因为两人皆是背对着韩羽等人,所以并未被察觉。

而引起这幕情景的,正是一道方才突然响彻在两人脑海中的神念传音!

“这座杨府中,藏有七只妖师七阶的血兽。记住,等会儿将韩羽这帮人引进去之后,不要慌张,紧跟着我,我会让你们逃出去。切记,往落煌中城逃,别回头。这座落日城,已经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了。等我回去找你们。”

这道传音的主人,赫然是苏贤!

七只,妖师七阶!

秦锋两人不知道苏贤是怎么感知到的,但他们全部选择了相信。因为,苏贤没有必要骗他们。

秦锋和高壮皆是深吸了一口气,两人心中很清楚,现在他们扭头就跑还有活命的余地,大不了就是被韩羽等人抓住扁揍一顿,倘若一走进这座恐怖阴森的杨府,那便是将自己的命都交到了苏贤手中。

赌,还是不赌?尽在一念之间。

而苏贤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这座杨府,将会是韩羽等人的葬身之地。

“秦大哥,磨蹭什么啊,进去吧!”高壮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选择。

倏然间,秦锋也是释怀一笑,一脚便是决然地迈进了杨宅之中。

“没什么危险啊?血兽呢?”当秦锋走进这座庭院之后,仿佛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笑问道。

韩羽看似也漫不经心地答道:“再进去一点。”

就这样,一行人越走越深入,穿过了前院,赫然来到了杨府的练武场之上。

一股森然的气息陡然间降临,练武场上血风习习。

秦锋已经嗅到了在空气中弥漫的不同寻常的气味,脚下迟疑不定,而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全神戒备的状态。

“接着走。”苏贤的传音再一次到来。

秦锋的眼神只是摇摆了一下,暗暗一咬牙,心想,豁出去了!

一分钟后,待秦锋的半只脚已经迈入杨府大堂,忽然,一直佯装不明状况的韩羽嘴角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容,猛地在苏贤和高壮的背上用力一堆,眼神中满是嘲讽和怨毒,道:“去死吧!”

“哈哈!六只七阶妖兽,终于到了你们炮灰实现自我价值的时刻了!”

然而,韩羽小队中的五人早已有了眼神沟通,此刻,五人正飞速地往杨府外跑,边说着,边放肆大笑着。

“你们!”高壮勃然大怒。

猛然间,韩羽等人已和秦锋三人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在生与死的两端,犹如天堑。

秦锋和高壮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韩羽从头到尾都是在耍他们,从进入杨府之前,就用言语迷惑他们,然后一直优哉游哉地跟着秦锋三人来到大堂前,就为了最后一推将秦锋等人送入真正的人间地狱。

这时,秦锋怒不可遏地望着韩羽五人逃之夭夭的身影,眼眸之中又惊又疑,高壮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而在他们的后背,一股磅礴可怕的威压笼罩而来,瞬间锁定住了秦锋三人。

这种感觉,宛如置身于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之上,惊天骇浪已经铺天盖地而来,生死由天不由已。

“苏兄弟?”秦锋原以为是他们在暗算韩羽,没想到韩羽同样在暗算着他们。

高壮腿都有些软了。

若非高壮心中一直坚信着苏贤,他早已跟在韩羽等人后面向外狂奔。

“放心,他们出不去的,玩火,他们还是太嫩了。跟着我。”

苏贤幽幽一笑,说话间一座幽蓝色的妖宫顷刻间浮出,一道幽蓝色身影如雷霆般朝秦锋和高壮的背后暴掠而去。

嘭!

一道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轰然响起,高壮和秦锋只觉得方才与死神的镰刀擦肩而过,呼啸的寒风从他们头顶刮过,此刻来到了宽敞的练武场后的两人,骇然地转身,便看见了他们此生难忘的震撼一幕!

大堂口,一道通体幽蓝如深海的月铜傀岿然站立,右拳伸出,挡住了一道仿佛从血海尸山中走出的修长血影,而在月铜傀的身前,还竖立着一道冰蓝色的屏障,赫然是玄天龟的大陆壁垒!

“这是妖师七阶,血手鬼尸!”高壮惊呼道。

接下了一尊血手鬼尸的偷袭后,月铜傀瞬间暴退,只是在弹指间,回到了苏贤的身侧。

这具月铜傀,经历上一次与徐龙渊的鏖战后,身上的无数道刮痕已被青羽修复过来,此刻通体光滑如镜,像被幽深的海水洗涤过一般,散发着无尽寒意。

“在我身后,往后退。”苏贤轻声叮嘱着身后两人。

如今,饶是苏贤也皱起了眉头,他的四阶神念笼罩着整座杨府,因此知道现在的处境很不乐观。

大堂门口,那一尊血手鬼尸森然一笑,却一点儿也不急,深红色的眼瞳之中涌出一抹玩味之色,浑身的黏稠鲜血缓缓地流落在地,一步一步慢慢地迈出,却像一把大锤一下一下地敲击在秦锋和高壮的心头。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陡然响起,韩羽五人竟被慢慢地逼回了杨府的练武场中。

而在韩羽等人的身前,居然又是四尊血手鬼尸。

“该死,它们是什么时候到我们背后的?”

韩羽的眼中满是阴冷,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在他怎么都想不通,明明六道气息都在大堂内,怎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杨府门口?

“哈哈哈,还想暗算我们?今天大家不如就同归于尽好了!”见韩羽五人也被狼狈地逼回了练武场,高壮竟是丧心病狂地咧嘴一笑,大声讥讽道。

见到幸灾乐祸的高壮,韩羽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真是晦气!不过,我们拼尽全力尚有一线生机,你们这垃圾修为,估计都撑不了一分钟吧?”

“看看你们背后吧!”说完,韩羽冷然一笑,不再理会苏贤三人。

在韩羽的心中,已经认定秦锋、高壮和苏贤陷入了必死之局,现在需要思量的还是他们一行五人如何逃出这是非之地。

秦锋两人闻言,下意识地扭头望去,顿时瞳孔猛缩,原本稍显镇定的脸庞上涌现出一抹震骇,旋即满嘴皆是苦涩之味。

背后,又是一尊血手鬼尸,正面无表情地凝望着他们。

这下,六只到齐了。

“不对啊,苏兄弟,你不是说有七只吗?”

这番险恶的境地,秦锋和高壮十分有自知之明,就算是殊死一搏,结果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如果人生仅余剩下的这点时光,还不如付之一笑,笑对人生。

死也要死得洒脱一些,毕竟生前活得实在太窝囊了!

“喏,你们看房顶。”苏贤微微一扬脑袋,示意道。

于是,韩羽五人和秦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朝黑瓦的房顶望去,若不凝住双目细看,众人还真没发现异端。

然而,当韩羽五人首先看清了那道玲珑娇小的身影后,韩羽本来还镇定自若的阴冷面庞上终是大惊失色,惊骇道:“操!妖师七阶,神念支配者,血妖蝶!”

“难怪,难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四只血手鬼尸出现在我们的身后,原来我们的神念一直被它影响了,让我们潜意识地以为所有血手鬼尸都潜伏在大堂之内。”韩羽恍然彻悟,喃喃道。

血妖蝶,别看它身影仅有众人的巴掌大小,但它的威胁,在众人心目中,绝对远超眼前的血手鬼尸。

毕竟,神念攻击,对于不是神修的众人来说,太过神秘莫测了。

未知的,无疑是最恐怖的。

韩羽那边实力深厚,所以整整吸引了四尊血手鬼尸和一只血妖蝶的关注,只见练武场上数座妖宫接连浮现,一道道兽影从中蹿出,就连韩羽,都一次性唤出了他的两只妖兽,风刃狐和血鳞鳄。

韩羽就怕在战斗打响后受到血妖蝶的影响,他连唤出自己妖兽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就在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之时,苏贤口中突兀冒出了一句:“爬墙会吗?”

“会!”高壮果断点头。

“风神象可以送我上去。”秦锋没有犹豫,不假思索道。

高壮和秦锋突然反应过来,终于知道了苏贤为什么一直领着他们往墙边走。

在他们的背后,有一只血手鬼尸。而血手鬼尸的身后,就是一堵高墙!

可那也是一道通往自由和希望的高墙!

“还记得进来前我跟你们说过的吗?”保险起见,苏贤再次确认了一遍。

这时,高壮却头脑一热,问道:“苏兄弟,不如我们留下来一起陪你吧!就算能逃出去,扔下你一个人,那我们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闻言,苏贤哭笑不得,道:“你们尽管走就是了,放心吧,他们对我构不成威胁。等会儿混战开始的时候,我会解决身后那只血手鬼尸,你们尽管跑就是了,别回头知道吗?”

“嗯。”

两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苏贤到底依仗什么拥有如此强烈的自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刻两人脚下已经开始蓄力。

战斗一触即发!

在房顶之上的血妖蝶只是神念一动,六具血手鬼尸就如同它地裙下之臣,诡异地开始发动了进攻。

四具围攻着韩羽五人,剩下两具残忍地望着秦锋三人。

“就是现在!跑!”

苏贤低喝一声,精神海上一成神念哗啦啦地漂浮而起,一根金光璀璨的锋锐长矛顷刻间凝聚成型,威严天降,瞬间压得整座杨府中人都喘不过气来,饶是那只眨着血瞳的血妖蝶,都在骤然间发出一声惊惧的戾啸,不安地扇动着像被血浆染红的翅膀。

咻!

威风凛凛的镇神矛宛如一尊金甲战神降世,神威不可敌,陡然间破空朝苏贤背后的那尊血手鬼尸暴射而去。

噗!

仅仅是在一个呼吸之间,苏贤身后的血手鬼尸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神念顿时被镇神矛洞穿,瞬间湮灭,深红色的眼瞳逐渐趋于黯淡,那具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嘶!

正在狂奔的秦锋和高壮互相对视了一眼,嘴里竟灌入一阵冷风,两人皆是感受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

神修!

“怪不得苏兄弟一直有恃无恐,原来他是个神修。”秦锋心思如电,身后风神象倏地闪出,长鼻卷起了他的身子猛地一甩,将秦锋甩出了杨府,而风神象再钻入了妖宫之中,消失不见。

“苏兄弟原来这么强,一式便将妖师七阶的血手鬼尸灭杀!”

高壮边回味着方才那耀眼的一幕,一边身姿矫健地向外爬出,不过一秒钟,便稳当当地落在了杨府外边。

两人皆是谨记着苏贤的叮嘱,在落地之际,纷纷唤出了妖兽,飞一般地逃离了这座血气弥漫的城市。

……

第九十一章 镇神之威,报应终临!

“该死,这家伙竟然是个神修!原来他一直都在扮猪吃虎!”

陷入苦战的韩羽在瞥见苏贤竟瞬间击败了一尊血手鬼尸后放跑了秦锋两人,此时他的面庞之上涌现出了浓重的忌惮之色。

妖师四阶,只是一层皮囊罢了。

在揭开这层皮囊后,如今的苏贤,已经彻底有了威慑到巅峰妖师的实力!

血妖蝶从那股恐惧感中清醒过来,一对血瞳阴晴不定地望着练武场上那道孤身挺立的修长身影,内心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

哇靠!

这怎么打?

此人的神修造诣远远在本蝶之上,刚刚那一根金色长矛再来一下,本蝶岂不是也要陨落了?

折损了一员大将的血妖蝶尚且处在犹豫之际,便见练武场上那具月铜傀竟主动找上了剩余的一尊血手鬼尸,一蓝一红的身影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血妖蝶懵了,这什么情况?

苏贤悠悠抬头,那道冰冷到了极点的目光遥遥撞上血妖蝶的血瞳,后者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待下一秒血妖蝶回过神时,只见那黑袍少年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静心观赏着场中激烈的战斗。

刹那间,血妖蝶的神念之中灵光一闪,顿时领悟到了眼下这位少年此举的深意。

“他特意让月铜傀缠住血手鬼尸,就是想拖延时间,借本蝶之力解决那五个蝼蚁吗?然后,他再解决本蝶?”

这道念头在血妖蝶的神念中如惊雷般闪过,便再也抹不掉了。

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瞬息之间,血妖蝶细小的血瞳一缩,猛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若是苏贤知道血妖蝶这种人性化的思维,定会感慨一番,血妖蝶当之无愧为妖师境的神念支配者!

旋即,血妖蝶诡异一笑,暗想道:“哼,想借我之力灭杀掉那五只蝼蚁?正好,我顺便灭掉你!”

此时,练武场上,磅礴妖气呼啸而出,妖术层出不穷,赫然是韩羽那方的六只妖兽与四尊血手鬼尸之间的血战。

韩羽那方,仅仅韩羽拥有两只妖师七阶妖兽,分别是风刃狐和血鳞鳄,剩下四只皆是妖师六阶的妖兽。

“风刃狐,十字切割术!”

“血鳞鳄,噬血灵术!”

“……”

见状,四尊血手鬼尸藐视地一笑,八只干枯瘦长的血臂陡然间变得粗壮,约莫一人环抱的大小,遮天盖地地朝五人和六只妖兽笼罩而去。

血手鬼尸本就强在躯体,大部分妖兽的攻击对它们而言都是不痛不痒,唯有那种来自神念的本源攻击才是最致命的。

除非神念溃散,否则,血手鬼尸就是不死之身!

一只只参天血手的笼罩之下,韩羽脸色阴鸷,心中已经涌出了无尽的悔意,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算计秦锋三人,现在倒好了,自己也跟着陷入了绝境。

更何况,这些血手鬼尸是由血妖蝶在幕后操控,它们皆是铁了心将韩羽五人留在此地,偏偏血手鬼尸那不死不灭的肉躯之身太过无解,此刻的韩羽等人根本就是瓮中之鳖,逃无可逃。

“血口灵术!”

“铁鳞鳄尾!”

韩羽焦急地使出了两道妖术,血鳞鳄猛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将风刃狐和韩羽全部含入口中,再侧身一甩,粗壮坚硬的鳄尾重重一甩,浑然不惧地迎向了从天而降的硕大血手。

嘭!

血鳞鳄再强也仅是一兽之力,在四尊血手鬼尸的合击之下,仅仅是抵挡了片刻,便被一股巨力拍飞出去,狼狈地坠落在地。

凶狠的血鳞鳄舍身为韩羽和风刃狐挡下了沉重一击,此刻的它无力地张开了嘴,眼瞳中弥漫着痛苦之色,铁甲般的身躯之上已被撕开无数道口子,体内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淌,隐隐在形成一个血池。

韩羽面色狰狞地望着遭受重创的血鳞鳄,连忙将其收入妖宫之中,扭头一看,却发现四名队友的四只妖兽已全部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瞬间,另外三男一女都是强忍着心痛,迅速将受伤的妖兽收入妖宫,再唤出第二只妖兽帮忙作战。

韩羽终于慌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一抬,却发现一道目光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这种笑容,更是让韩羽如坠冰窟。

“苏兄弟,我们合作怎么样?”仅仅是片刻的犹豫,韩羽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高傲,委曲求全地高喊道。

苏贤只是漠然一笑,旋即面目冰寒地望着韩羽,字字诛心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称兄道弟?”

韩羽猛地一怔,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这不是当初自己对秦锋说的吗?

闻声,韩羽的脸上羞愤交替,却隐忍不发,强颜欢笑道:“苏贤,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没有了我们,你也逃不出去。”

“哦?那就试试呗!看是你韩羽跑得快,还是我苏贤跑得快。”苏贤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完全不将韩羽的话放在心上。

“呵!”韩羽的脸庞渐渐凝固,眼底蔓延出一丝丝狠毒,蓦然一笑,“小杂碎,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待我逃了出去,我要将你和那两个人碎尸万段!”

说到这,韩羽那双寒眸中闪过了一抹决绝之色,毅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颗青色珠子。

这颗青色珠子,便是韩羽最后的依仗!

可惜,只要用了这枚青色珠子,他和风素珠之间的关系将彻底决裂。

此刻,韩羽忽然想起了当初在驭兽派中,风素珠冷漠地将这枚青珠递给他时说的话:“韩羽,你的所作所为,我已十分厌恶。念及家中旧情,我将这枚青珠赠予你。此珠可在瞬间将我的风雷蝼蛄传送至你身边救你一命,在此之后,我们之间再无联系。哪怕是你最终陨落,那也是你自食恶果,我不会再过问。”

在韩羽接过这枚青珠之时,已意味着风素珠与他彻底划清界限。

“苏贤,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不过,和命比起来,一些名利,又算得了什么?我就不信,我堂堂即将进阶妖师八阶的韩羽,在驭兽派中还没有容身之地了。”

韩羽狠厉一笑,指尖便要用力。只要风素珠的那只妖灵境妖兽风雷蝼蛄一到,今日便能化险为夷,逃出生天。

到时候,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青色珠子一出现,苏贤精神海中的镇神矛已蓄势待发,在苏贤四阶神念的笼罩之下,韩羽还妄图换来救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就在苏贤要动手之际,一道尖锐暴怒的神念风暴已然席卷而来。

“血舞风暴!”

嗡!

可惜,韩羽被满脑子的仇恨冲昏了头,全然忽视了在旁潜伏已久的血妖蝶。

血妖蝶在望见那枚青色珠子时,便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威胁。

“开什么玩笑?让你捏碎了这枚珠子,本蝶岂不是还是要死?”

黑瓦屋檐边,血妖蝶扇动着血翅,已然没了耐心,天赋妖术暴掠而出,而且目标不仅仅只是韩羽,而是在场的所有人,更是包括了苏贤!

“你有金色长矛又如何,在我率先发动攻击之时,你还不是要惨死?”

血妖蝶冷笑一声,原本那尊与月铜傀缠斗着的血手鬼尸顿时弃月铜傀而去,一个扭身便朝苏贤冲来,赫然是要以雷霆手段将苏贤击杀。

这场博弈,终究还是苏贤赢了。

血舞风暴轰然降临,摧枯拉朽地毁灭着韩羽等人的精神海洋,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韩羽便陷入了痴呆与茫然之中,手指一松,那枚青色珠子顺势坠落。

唰!

混乱之中,一道幽蓝色的身影如腾蛇般诡异地冒出,抢在青色珠子落地之前将它攥入了掌心,在一个呼吸间斩杀了风刃狐后,再折身一返,便朝剩余四名陷入呆滞的驭兽派弟子杀去。

而那四尊原本围攻韩羽等人的血手鬼尸,竟齐齐转身,暴虐一般地冲向了苏贤。

“血舞风暴肆虐精神海洋,五大鬼尸近身,你已是必死之局!”血妖蝶兴奋地扇动着翅膀,情不自禁地在鳞次栉比的黑瓦上翩翩起舞。

但是,血妖蝶算了那么多,也没算到它面临的是一个拥有四阶神念的少年,同时,这个少年,拥有绝对强悍的防御修神秘术!

“镇神盾!”

“镇神矛!”

苏贤心底暴喝一声,精神海洋之上,一道沾满了邪恶血气的风暴横扫而来,却不料,两成神念在顷刻间化作一面辉煌夺目的金色盾牌,这枚盾牌巨大无比,宛若山岳阻挡在血舞风暴的面前,成为一座不可逾越的巍峨高山。

嘭!

血舞风暴在撞上镇神盾之时,其中的邪意陡然间被那一缕缕金芒净化了干净,原本血红色的风暴猝然之间化为一滴滴金色海水,缓缓坠入了苏贤的精神海中。

这一幕,还是苏贤使用镇神盾后的意外惊喜!

没想到,镇神盾不但能抵御神念攻击,还能将这道神念攻击净化,转化为自身神念。

这镇神盾也不枉苏贤耗费两成神念才施展而出了。

但是,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苏贤的防御,只是为了现在更好的进攻。

倏然间,苏贤的精神海上浮起了六根镇神矛,这一刻六成神念的支出,导致苏贤头晕目眩,脚步虚浮,精神海中,仅存着一成神念了。

噗嗤!

然而,苏贤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坚毅之色,六根镇神矛分别射向了六个角度,五尊血手鬼尸还未临近,便被镇神矛洞穿了脑部,神魂俱灭。

原本还在庆祝而起舞的血妖蝶,在感受到自己的血舞风暴被挡下来时,便开始发了疯地逃窜,可哪逃脱得出来自镇神矛的锁定,在还未飞出杨府之际,只见空中闪过一道璀璨光芒,渺小的身躯在瞬息之间被镇神矛射穿,轰然砸落。

呼!

苏贤长舒了一口气,微微晃了晃脑袋,强忍着脑海中泛起的晕眩感,慢慢地走到了韩羽的身边。

“装什么死?”苏贤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闭目躺在练武场上的韩羽,悠悠道。

之前还装作陷入沉睡的韩羽突然浑身颤栗,惊恐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那道黑袍少年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自己,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个笑容,韩羽却在其中看到了死亡。他更是在苏贤的眼瞳中,看见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我!放过我……”

韩羽斜眼一瞟,已然望见练武场上六具倒地的鬼尸,还有那只落在远处的血妖蝶。

此刻的韩羽,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滋味,除了哀求,他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还以为你是条汉子,会选择自裁,而不是像条死狗一样的摇尾乞怜呢!”苏贤淡淡一笑,嘲弄道。

突然,韩羽抱紧了苏贤的脚踝,哽咽道:“苏兄弟,我们是袍泽对不对?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对不对?我把我的功勋值都给你,我什么都给你,求你一定要放过我,我真的知错了,我悔改,我重新做人……”

苏贤突然沉默了。

韩羽以为苏贤心软,微微抬起了头,那双眼睛中泪光闪烁,满怀着希冀之色。

“还记得半个月前你扇高壮的那一个巴掌吗?”

“还记得你嘲讽秦大哥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吗?”

“还有你剥削战利品,以及刚刚推我入大堂时的嘴脸吗?”

一句一句,让韩羽愈来愈绝望。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死了,而你还活着吗?”苏贤笑问道。

“为什么?”韩羽眼中已是血丝弥漫。

“让你一下子就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让你苟活下来,就是在等你忏悔,等你求饶,等你崩溃。”

这一刻,韩羽的瞳孔骤然收缩,仰望中的这道黑袍少年,他俨然是背着镰刀的死神,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不,你是魔鬼!”韩羽手臂后撑,疯狂地向后退着,他的精神已经濒临了崩溃边缘。

“我不管你以前得罪过谁,那与我无关。可你错就错在,冒犯了我的朋友。从那一刻起,谁都救不了你,你就注定是自食恶果。”苏贤轻轻上前一步,平静道。

“哪怕是你最终陨落,那也是你自食恶果,我不会再过问。”

这时,韩羽莫名想起了从前风素珠在驭兽派对他说过的话,竟凄惨一笑,本就被血舞风暴摧残过的神念终于溃散,身子渐渐冰冷,眼瞳也慢慢失去了焦距,最终向后颓然倒下。

韩羽,卒!

“我活了十万年,还是头一次见人可以把人说死,真是受教了。”青羽幽幽道。

苏贤微微摇了摇头,道:“本就是咎由自取。我没动手杀他,还陪他聊了这么久的天,让他在死前领略到了语言的独特魅力,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想来也是,苏贤从头到尾,只是说话,竟根本没对韩羽出过一次手。

善恶报应,因果循环,不就是如此吗?

……

第九十二章 万古秘闻,传承遗像!

宽敞凄清的练武场上,散落着数具妖兽尸体,苏贤和月铜傀只是几个起落,便将杨府中的财富尽数搜刮入了口袋。

“算上血鳞鳄,一共八枚血属性妖晶。其他五枚属性不一的妖晶,似乎一点儿也不出众呢!在妖师境中勉强只能挤入中流。”

驭兽派的五名弟子身上各有储物袋,总计有五千块中品妖石,全被苏贤笑纳了。

至于那些妖晶,是万万不能拿去兑换的,因为此次兽潮全是血属性妖兽,突然冒出了其他属性的几枚妖晶,岂不是要引火上身?

杨府只是落日城中的二流家族,底蕴不足,在兽潮侵袭后,杨府中人将宝库中大多数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然后踏上了流亡之旅。

青羽眼神深邃,月铜傀之中,他宛若是站在星空中间的万古大帝,手眼通天,一眼便洞穿了整座杨府。

“好了,进去看看吧。”无须苏贤用神念操控,青羽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这具月铜傀。

苏贤默默地点了点头,紧随在青羽身后,只是几个呼吸便穿过了杨府大堂,径直朝大堂后方的祠堂而去。

杨府祠堂的中央处,摆放着一尊高达三米的古老雕像,在苏贤踏入祠堂之时,一股神秘莫测的天地威压便骤然降临在他身上,陡然间让他的膝盖下沉,作势就要跪下去。

这种威压,引得苏贤面色剧变,因为这是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气息。

恍惚间,苏贤只感觉身形一晃,意识一模糊,等到下一次睁开眼后,苏贤正欲稳住身形,却是脚下一顿,仿佛再也落不下这一步了,所有的呼吸也在此刻凝结冰冻,周边陷入了窒息般的死寂。

这已不是杨府那处荒凉岑寂的古老祠堂,而是一片浩瀚深远的璀璨星空。

苏贤仿佛踏着脚下这片星空一般,身体悬浮在这片深邃的空间之中,周边那些闪烁着灿烂光芒的繁星组成银河万丈,看上去就是一个神秘的星辰大海,星辰大海里的点点星辰在此刻却是显得十分渺小,仿佛任人摘取一般。

这时,苏贤已经彻底屏住了,他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那仿佛触手可及的星辰就这么近,近到只要一伸手,便可轻易摘下。

而在那星空中央,一尊擎天巨影正凝眸望着苏贤。

轰!

只是遥遥一眼,苏贤便觉得四阶精神海被搅得天翻地覆,一滴滴金色海水在顷刻间被碾得粉碎,在这道恐怖如渊的身影面前,苏贤渺若尘埃,整道身躯被一股无形之力紧紧束缚着,生命的咽喉已被完全扼住,容不得一丝挣扎。

苏贤终于看清了。

那道通天巨影,眸若星辰,面庞上饱含着冷峻威严,披着如星辰同色的衣袍,紫色长发无风自动,那股弹指间崩碎星辰、一念间湮灭星河的煌煌威势,终于让苏贤惊骇的目光中泛起了一抹明悟。

这是一尊妖帝!

而这道身影,赫然是杨府祠堂中的那具古老雕像。

这一刻,苏贤的心底再也不能平静,心潮滔天,脑海中惊雷轰鸣着,嘴角苦涩一笑,原来杨府的先祖,乃是大帝的存在?

难怪青羽在看见那块古令后,便让苏贤来一趟落日城杨府。

“你不是我杨家后人,为何持有无极令牌!”一道古朴沉重的沧桑之声缓缓响起,只是一语,便震得苏贤耳膜都要震裂,双目遍布血丝,身躯之内的血液都暴沸而起。

苏贤只觉得,这时他的生死,已完全落入这尊大帝之手!

“星河,为难我的徒弟,你可要想清楚。”就在苏贤面色涨红之时,一道意味深长的声音悠悠响彻在这片星空之中。

嗡!

蓦然间,在苏贤眼前,一道青色巨影仿若撕裂了空间,青羽就这般闲庭信步地踏入了这片浩渺可怕的星河之中,笑意吟吟地凝望着眼前的紫袍大帝,笑容之中,饱含着一抹怀念和喜悦。

星空中,青羽大帝就是一副青年模样,与先前苏贤刚在月铜傀中种下神念种子时看到的样子相差无几,可是,就是这么一尊朴实无华的参天巨影,在刚踏入这片空间时,苏贤清晰地感受到脚下星空都在颤栗。

整个空间在青羽降临后便濒临着崩溃!

此时,所有星辰都黯然失色,杨星河原本威严沉重的脸庞上竟涌现出一股浓浓的震骇之色,这股震骇之中,还充盈着一抹欣喜若狂。

“羽帝,你真的是羽帝?你还活着?”杨星河的话音都开始颤抖,在青羽面前,他没有一点令人恐惧的威势,反而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手舞足蹈着不能自已。

“你觉得呢?”青羽在看见杨星河时,嘴角已经不可抑制地翘起,那双看遍人间的眼眸中竟泛起点点泪光。

两位老友相见,怎能控制心中的狂喜之情?

“你真的还活着!我感受到了!你知道吗,十年前那一战,世间就没有人相信你会陨落。无锋发动整个无极殿寻找你的下落,可是找遍整座远古大陆,你依旧杳无音讯。自你消失的一年后,无锋问道双祖之境,狂揍了吞天妖蟒一通,却依旧无果。你的消失,让无锋觉得双祖之境都是那般索然无味……”

闻言,青羽心弦颤动,浑然不觉自己堂堂远古三大帝之首竟已双目垂泪,但脸庞之上,却是一种百感交集。

那种被人放在心上牵肠挂肚的感觉就是如此吗?

“无锋么?他现在如何了?”青羽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感慨万千。

“一切都好。这片天地间,聚集了太多妖孽,他们出处神秘,似是来自另外的空间,但没了你,无锋已有些寂寞无敌,整天只能与祖妖斗来斗去。我马上把这个消息传给无锋,如果无锋知道你还活着,他一定会乐坏的。不过,难道,你还在远古大陆上?”杨星河都觉得自己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他一个堂堂妖祖,已然好久没有品尝过这种澎湃的情绪了。

“是啊!大陆上,可是已经过了十万年了。果然如我们当年猜测的那般,中心大陆别有洞天吗?”青羽不在意地笑笑道。

中心大陆里面一年,竟相当于远古大陆上的一万年。

杨星河听到了青羽的话,苍远的眸子里满怀着敬畏之情,震撼道:“没错,中心大陆之内,是一处比远古大陆广袤数万倍的空间。这里,祖妖横行,群英荟萃,远古之前的通天大能尽数云集于此,完完全全展现了这个世界的原貌,甚至可以说,这里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世界。”

“可惜……”说到这,杨星河那亮晶晶的眼眸蓦然黯淡了下来,在那灰暗中,有一抹期待凝聚着。

青羽哪不知杨星河希冀着什么,这时他的脸上笑意更浓,轻松道:“可惜什么?让古无锋洗干净屁股等着就是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当初老子晚了他六十年出来,却用了四十年就把他打趴了,现在再让他十年又何妨?”

“哈哈!这句我一定会原话转告的,若是让无锋知道你这话,怕是要气得抓狂吧!”

“抓狂有什么用,他又出不来。”

“哈哈哈哈!”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完全把苏贤晾在了一边。

但是,两人所说的话,可是真真切切地传入了苏贤的脑海之中。

原来,此人便是当初无锋大帝所创下的无极殿中,震古烁今的四大战帝之一,杨星河!

苏贤原以为远古大陆已经是整个世界了,今日听得两人的对话,才知道天外有天,原来在远古大陆的中心处,还有一个通往更高级世界的入口,那里,才是所有惊世天骄的最终汇集之地。

那里才是真正的妖修天堂!

轰!

当这扇大门向苏贤轰然打开时,苏贤豁然觉得自己的眼界再一次拓宽,整个人的心神都经历了洗礼和升华。

妖之一途,永无止境!

苏贤蓦然想起了之前与青羽聊天时所谈及的。

“修炼到至高境,排山倒海,指碎星辰,那就是自由,天下之大随处可去,妖修的巅峰之境你我都不曾看过,为什么不想去看一眼呢?”

这一刻,苏贤的心间陡然蔓延出万丈豪情,那处世界,他也想去看看。

若不追逐妖之巅峰,不与千年前万年前的绝世天骄去斗一斗,那这场修炼是否太过乏味了?

就在青羽和杨星河畅聊之际,他们浑然不觉,这个曾经只能仰望着先辈的少年,心态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此时此刻,一颗火热的心已然开始蓬勃跳动。

凡心所向,素履所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而真正属于苏贤的时代,终于掀开了半角扉页。

……

曾经,即便青羽是半步妖祖,在他陨落后,开始了一段与世隔绝的漂泊之旅。

待他苏醒之后,时过境迁,曾经的挚友对手皆已不复存在,身为远古第一人的青羽感受到了如坠深渊的寂寞,那种寂寞感,甚至化为他的心魔,让他颓然不振,让他燃不起一丝一毫重生修炼的兴趣。

他们皆不在了,这远古大陆上,又有谁配做我的对手呢?

这便是青羽的真实想法。

直到遇见苏贤,青羽才稍稍动了一丝重生的念头,其实他更想去探索的不是妖之巅峰,而是想知道这十万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曾经的那些人,那些傲立在远古巅峰的诸位天骄,为何会统统消失,如石沉大海没有了消息?

现在,青羽终于从杨星河那得到了答案。

也就是在这一刻,那尊远古大帝,才迎来了真正的重生!

“行了,知道你们还在我已心满意足,不然我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我该何去何从。言归正传,你的残念停留不了多久吧?”青羽问道。

“还有十分钟吧!我耗费点精力,想停留久一点也无妨。”杨星河不舍地收起喜悦之情,开始正色道。

“那倒不必。你的后人,无缘这块无极令牌,我的徒弟无意间得到,我才特意让他寻来。正式介绍一下,苏贤。这位,杨星河,没啥好说的,你翻翻古籍都能找到关于他的记载。”

两人的眼眸终于都转向了苏贤。

望见苏贤那双精光闪烁的眼眸,杨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无妨。我从无锋那里讨要了数百块无极令牌传给后代。那一支脉,既然没了机缘,便随他们去吧。倒是苏小子,妖师四阶,武师四阶,二阶炼丹师,四阶神念,将近十六岁半的年纪,很特别,也很平庸,现在看不出什么,未来可期。”

杨星河的评价很是中肯,在他们那个境界,见过太多的天骄崛起,也见过无数的妖孽夭折。

苏贤的未来,谁又说得准呢?

“按规矩来吧。”青羽说道。

闻言,杨星河也不扭捏作态,那通天巨影悠悠开口,声音雄浑沉重,朝苏贤道:“本来这道传承只有在我的后辈突破妖王之时才会开启,不料他们已沦落到如此落魄境地,而无极令牌的残念和非我族的血脉触发了传承遗像,那我便稍稍改变一下传承。”

“这里有三道星团,凭感觉,选一个吧!”

杨星河那纵横星空的手臂微抬,古朴苍老的手掌之上便出现了三道星光熠熠的光晕。

光晕之中,包含了三种截然不同的传承,这便是照青羽来说的规矩。

“我选中间的那个。”

“好。这是一枚太乙造化种,结自妖灵境的太乙青莲。我见你体内被天阳髓改造过,突破武王已无瓶颈,但武道境界若突飞猛进,便会压制妖之一途,故而赠你此种,可助你武王之前,无须再忧虑武道境界,只专注于妖道即可。”

“谢前辈!”苏贤深深一鞠躬,内心却震撼不已。

这居然是生生不息的太乙造化种!

……

第九十三章 太乙造化种,武师六阶

浩瀚星空中,当那一枚包裹着纯净青光的浑圆种子缓缓飘入苏贤的精神海中之时,苏贤都还觉得这一切仿若一场梦。

什么是太乙造化种?

这还要从十大宝兽之一太乙青莲说起。

传闻,太乙青莲每一次突破一个小境界,便会结出一枚太乙造化种,这枚种子生生不息,可存同一大境界的修炼者体内,源源不断地释放出太乙之气,辅助修炼。

至于这个辅助修炼的速度有多么变态,举一个例子,若是徐龙渊得到了妖灵境的太乙造化种,那在妖王境之前,徐龙渊的速度会比普通武修快上一倍不止。

要知道,徐龙渊本就拥有武帝遗脉,妖王境之前武道境界举步维艰,甚至穷尽一生可能都无望突破武王,但是在拥有这枚太乙造化种后,武帝遗脉算个屁?

太乙造化种在帮助徐龙渊克服武帝遗脉后还能赋予它超出一般武修的修炼速度,那换作苏贤这个被天阳髓改造过肉躯的人在妖王境前会怎么样呢?

大概就是想突破就突破,不想突破就不想突破的那种吧!

而且,杨星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武道境界突破过快会压制妖之一途,这就已经是变相交代苏贤在得到太乙造化种后修炼不可操之过急,仍要稳扎稳打,循序渐进。

可是,这份传承对于苏贤来说,已是重若千斤!

然而,作为十大宝兽之一的太乙青莲只有这点作用吗?

当然不是。

若是仅有这般,太乙青莲还不配被称作宝兽。

太乙青莲突破一个小境界便诞生一枚太乙造化种,可是当它突破一个大境界之时,它便会孕育出一枚太乙不死种!

何为太乙不死种?

比如,当太乙青莲晋升妖王境之时,那枚太乙不死种给妖王境及以下的任何人服用,重伤之人可在顷刻间治愈,将死之人可瞬间活蹦乱跳、安然无事,已死不超过三天的尚存肉躯之人,可起死回生!

在那之后,这枚太乙不死种便会久久存于服用者的体内,直到其中的不死之气耗尽,才会化为虚无,不然,它便会一直守护着服用者,效果同上。

当然,妖王境的太乙不死种对妖宗或妖宗以上之人则不存在任何效果,这便是其中的一道限制。

但是,若是太乙青莲突破了妖宗呢?

此刻,苏贤眼中泛起一抹浓浓的渴望之色,目光火热地望着杨星河,脚下微微迈出一步,追问道:“敢问前辈,您可曾见过太乙青莲?”

“啊?”杨星河被这么一问,莫名一愣,面色古怪地看向了一直笑而不语的青羽。

突然,杨星河爽朗一笑,眼眸微合,和蔼道:“苏小子,难道你师父不曾告诉你,当年他就拥有宝兽太乙青莲?这枚太乙造化种,可是当年他赠予我的,我一直珍藏至今呢!”

沃特?

苏贤瞬间石化了,扭头错愕地望着青羽,面容僵硬,却是便震惊得久久没有言语。

古籍上,只记载着青羽大帝拥有一只宝兽,却从未说明那到底是哪一只妖兽。

没想到,那只宝兽便是太乙青莲!

“哎,苏小子,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为师,为师会骄傲的。”青羽洒脱地摆了摆手,谈笑自若道。

怪不得青羽大帝的修炼速度如此骇人听闻,如果拥有太乙青莲,那这一切便不足为奇了!

但是,青羽的笑容仅存片刻便收敛了起来,面色忧伤,缓缓低沉道:“不过,十万年前那一战,在我神念逃出之前,太乙青莲便被吞天妖蟒打碎妖宫导致其陨落了,也不知现在存在天地间的那朵太乙青莲,是否已有了主人。”

青羽轻微地摇了摇头,索性不再想下去,天地间万物相生相克,宝兽也并非是无敌的。

毕竟,当初拥有太乙青莲的他,还不是败在了祖妖吞天妖蟒的手下吗?

被青羽一调侃,苏贤也是恢复了平常心,有些东西是讲求机缘的,有些又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某些东西,如果遇到了,苏贤抢也会把它抢过来。

这片偌大空间之中,此时,陷入了一片静寂。

青羽笑望着杨星河,后者也默契地不说话,两道恐怖如斯的顶尖存在就这般静默站立了好几分钟,直到这片空间的星辰开始急速坠落,深邃辽阔的星空出现了裂纹。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

久别重逢的眼泪已被青羽拭去,现在的他,无比轻松,无比释怀,笑道:“此行目的已然达到,是到了分别之时了。”

摇摇晃晃的星河之上,青羽说没有不舍那肯定是假的,只见青色巨影缓缓伸出了右手,再悠悠沉沉地落下,拍在了杨星河横亘寰宇的臂膀之上。

咚!

这一下拍击,象征着两人跨越悠悠十万年岁月、分割迢迢不知多远空间的情谊!

“今日,我开始酿星辰酒,这酒酿得越久味道越涩,你可别让我等得太久。”

“别让我们,等得太久。”

杨星河沉声着说完,苏贤便觉得眼前的景象如玻璃一片片零碎掉落,下一秒,他又重新置身于杨府祠堂之中。

若非精神海中正溢出丝丝缕缕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太乙之气,苏贤甚至觉得方才所经历的犹如黄粱一梦,似是虚幻泡影。

在苏贤身上,那块无极令牌已化为粉末,不复而存了。

苏贤的身前,月铜傀深深地望了杨星河的传承遗像一眼,原本死板又面无表情的脸庞竟涌出一抹笑意。

青羽的神念,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月铜傀了。

“放心吧,不会太久的。”

轻轻一声呢喃之后,月铜傀便化为一道蓝芒,钻回了妖宫之中。

苏贤心中感慨万千,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仰之弥高的传承遗像,遂慢慢弯下身,深深鞠了一躬,再转身离去。

外面的天色,竟已是黑夜!

落日城内,血风呜呜,破败荒芜的大街小巷中飘过一阵阵黏稠浓重的风雨,风雨中饱藏着温度和湿度,俨然是一场真正的腥风血雨!

在杨星河的神秘空间中,苏贤只觉得待了不过十五分钟,但在一出来后,原本还只是阴暗昏沉的天色,竟直接黑了下来。

“在杨星河的独创空间中,里面的一分钟相当于外界的半个时辰,现在已经深夜了,距离下一个天亮,约莫还有四个半时辰。”青羽解释道。

闻言,苏贤恍悟。

夜晚的落日城中险象环生,饶是在一念间便可秒杀妖师七阶妖兽的苏贤也不敢托大乱闯,索性就先躲藏在杨府之中,等待下一个天亮。

“那刚好做个突破吧!”

祠堂内,苏贤盘坐于墙角,默默内敛着气息,黑眸缓缓闭合,神念微动,沉在精深海底的太乙造化种忽地青光闪烁,浓郁的太乙之气自其中逸散而出,从脑海慢慢向苏贤的全身扩散。

太乙之气嫩绿浓郁,绵绵不息,宛如蕴藏在整片天地间的生机万物,在融入了苏贤的血肉之躯后,从外表看,苏贤的身躯表面盈满了绿意,透过全身的每个毛孔,犹如夜晚中萤火虫的光辉一般,徐徐鼓动着。

噗通!

噗通!

悠远蓬勃的心跳声在祠堂内清晰入耳,苏贤的身影已然陷入了一股奇异能量的净化升华之中。

在浓厚的太乙之气融入血液,体内似有一条滔滔不绝的江流汹涌奔腾,在烈焰体吸收到了一丝生生不息的气息后,苏贤的整副身躯渐渐火热,先前渗入骨髓的天阳髓犹若血珠浮于骨头表面,而苏贤已来到了突破的边缘。

苍翠欲滴的太乙之气掠出血肉,缓缓覆盖在了在了苏贤厚重如铁的骨头上,化作一层晶莹的薄膜将残留的天阳髓抹匀在骨骼之上,烈焰体感应到了炼骨的契机,瞬间开始在苏贤体内搬弄血气,运转开来。

轰!

在太乙之气与天阳髓相融之际,苏贤只觉得体内有一道道激烈洪流涌过,冲击着武道境界之间的隔膜。

这番境界之间的拉锯战,持续冲撞了数十次,只听“嗤”得一声,血肉之间狂涌出一道道精纯之气,血液奔流瞬间来到了一马平川的境地。

武师五阶!

细致地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细微变化,苏贤双眼微眯,精光掠动,在胸膛起伏了一阵后,自语道:“烈焰体快要圆满了,就在今晚吧!”

烈焰体乃是二阶中品的炼体功法,又是太古烈焰体的残篇功法,苏贤只差最后一层炼骨便可臻至圆满之境。

呼!

长舒了一口气后,苏贤再度沉下心神,眼眸重归于平静,精神海底的太乙造化种又一次旋转了起来。

一个时辰在修炼中一晃而过。

这一刻,苏贤的全身骨骼上爬满了血红色的纹路,犹如烈焰炙烤,在一缕缕太乙之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之后,纹路开始迅速膨胀扩散,仅仅在一个呼吸之间,骨头宛如尽数泡在岩浆之中,赤红滚烫。

嘶嘶!

那种由内而外,从骨髓深处蔓延而出的火热感,已让苏贤眉宇紧皱,温和平静的面庞竟略显狰狞。

渐渐地,随着那一根根血骨愈加坚固凝练,原本文惑满面狰狞的脸色也缓缓平复,眼眸紧闭,但在,骨骼深层又时不时体内就涌来一股万蚁噬心的剧痛感,惹得文惑眉头微皱,又慢慢舒缓。

熬过去后,便能破茧化蝶!

在太乙之气不断涌入苏贤的四肢百骸,一次次地渗入骨头,苏贤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开始泛出烈焰光泽,直至骨骼之内积蓄的能量终于来到了饱和之境,这种淬炼才戛然而止。

哗!

猛然间,被烈焰体转化成骨骼内的赤红之气如云雾般喷薄释放而出,盈满了苏贤的整个身躯,而烈焰体的第三层炼骨过程,已圆满完成!

接下来,太乙造化种散发着氤氲青光,辅助着苏贤朝武师六阶冲击而去。

修成烈焰体后,又有天阳髓和太乙造化种的铺垫,晋升武师六阶完全是一件水到渠成之事。

果不其然,在不到半个时辰后,苏贤便顺利地来到了武师六阶。

苏贤在起身后,仅是稍稍伸展了一下身子,全身的骨头竟如炒豆子般咯咯作响,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这种快感宛若重获新生一般,脱胎换骨。

感受到体内沛然的力量,抬手间,便有六千斤的力道仿佛脱缰之野马妄图冲出。

啪!啪!

在半个时辰内,苏贤将手头上掌握的山海五式和腾蛇仙游步尽数施展了数遍,终于适应了全身爆炸性的力道。

而之前一直卡着的山海第五式,山海拳,也被苏贤瞬间领悟,练至圆满。

这便是在境界提升之后带来的好处,气力的增强,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推衍出山海之势,这样子,掌握山海拳也就不难了。

“两个时辰内连破两阶,太乙造化种的功效实在是太逆天了。但是,现在必须停下了,否则再突破下去不但会境界虚浮不稳,还会让武道境界将妖道境界压制,进而导致妖师修为突破起来更为困难。”

“不过,正好也该突破一下妖之一境了。”

苏贤微微咧开了嘴,干净的脸颊上洋溢着兴奋之色,这种接连突破的感觉爽哉妙哉,令苏贤也是颇为沉醉,因此一念之间便坚定了突破的打算。

……

第九十四章 传兽珠

“你突破妖之一境就无须动用太乙造化种了。”精神海深处的那座幽蓝色妖宫中,青羽缥缈的声音悠悠传来。

青羽也是为了苏贤好,若是无时无刻在消耗太乙造化种的力量,那估计还没到武王,这枚生生不息的种子就被榨干了。

毕竟,妖武双修所需的修炼资源太过奢侈了。

闻声,苏贤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眸中浮现起思索之色,喃喃道:“此处没有聚气阵,想要突破境界,光靠我一个人修炼估计花费几个时日。眼下,想要快速突破,只能仰仗玄天龟了。”

妖修突破境界,无非有两个前提。

一个是妖修拖着妖兽走,然后齐齐突破。

另一个则是妖兽拖着妖修走,将许多难以一次性炼化的能量灌输分享给妖修,再双双突破。

如今,苏贤知道想要追求更高的境界,只需要让玄天龟吞噬足够多的天材地宝便可以。

而苏贤的储物戒中,还有月锦瑟赠予的三株四阶药材。

“你也别太乐观了。玄天龟就像自带远古遗脉一样,被天地限制,修炼速度慢得吓人,你现在给它吞一株四阶药材,没有类似精血丹之类的东西辅助,它估计一年后才能帮你炼化完。”青羽哪不知道苏贤的想法,却是满怀同情地提醒道。

当初,青羽可是见识过的,十多万年前的玄天仙龟从最底层爬到帝妖王座,用了上万年。

这是一种怎样的速度?

就好像,玄天龟修炼时,身躯被困在一座巨大无际的石城中,而它们修炼就要凿开岩石,艰辛坚定地往一个方向不断地爬。

想一下,玄天龟天生只会防御不会进攻,那凿开这些岩石需要多久?

爬出这座不知覆盖多广的石城又需要多久?

一想到这,瞬间,苏贤满脸铁青,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其实,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我快点修炼的。”冰蓝色的妖宫中,一道弱弱的神念飘来。

“什么?”青羽和苏贤异口同声地问道。

“就是苏贤储物戒中的那几块血属性妖晶,它们的妖晶中有一缕炼化精血的能量,可以稍微帮我加快一点速度。”玄天龟庞大的身躯趴在妖宫内,双眸中也很是无奈。

本龟当初早就说了我修炼很慢的嘛!

让我归隐山林不好吗?

你们偏偏不听,偏要收我为第二妖兽,现在知道错了?

苏贤听了,终于在修炼一途上看见了一抹曙光,大气地挥挥手,感激涕零道:“行行行,你要多少,我都给你。你是祖宗。”

“本帝问你,咱们来点干货,你就说多少块这种血属性妖晶,抵得上一枚四阶精血丹?”还是青羽老道,一针见血地问道。

四阶精血丹,可在短时间内就帮助玄天龟炼化四阶药材中的雄浑妖力。

“呃,这个嘛,大概,嗯,一万块?”

噗!

苏贤差点口喷鲜血。

“别这副反应呀!一株四阶的雷源血参,只要我炼化完毕,不光血脉能提升纯度,妖师境我也能慢慢破两三个阶位呢!”玄天龟委屈极了,此刻的它深深感受到了苏贤的崩溃,甚至有点羞愧的感觉。

一株四阶的雷源血参,足够让许多妖师境的血兽破五六个阶位了吧?

还是在半年之内。

“算了算了,苏小子,玄天龟要你就去猎杀嘛!买也行啊!”青羽乐道。

玄天龟越难突破,就预示着在突破后,它的能力会越强。

不然这片天地限制它干嘛?不就是因为它惊世骇俗的防御能力嘛!

这么一想,也还是会有少许的幸福感吧?

闻言,苏贤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嘟哝道:“说得倒轻巧,把我掏空了我也杀不了那么多啊!”

“一千块,我可以突破到妖师五阶。”

此刻,玄天龟已从冰蓝色妖宫中爬了出来,而苏贤也将储物戒中的其中一株四阶药材雷源血参取了出来。

这根雷源血参乃是血雨楼独家培育,通体雷紫色,取自常年聚拢雷源之地,而血参其中却蕴含着大量高级精血,因此是诸多需要炼化吞噬精血的妖兽的垂涎欲滴之物。

说到血雨楼,它是一个屹立在远古大陆上已有数万年历史的庞大组织,诸如验血皇石、剥离皇术等手段便全出自于血雨楼的研究。

不过,当这株雷源血参暴露在空气中时,落日城中的大部分血兽都开始暴动,上万双密密麻麻地眼瞳接连抬起,皆是贪婪残虐地望着杨府方向。

吼!

森然夜幕下,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彻天地,紧接着骚乱的狂奔声响起,顷刻间整座落日城都陷入了飘摇之中,仿佛要被这场兽潮暴乱给夷为平地。

祠堂中,苏贤眼眸温和地摸了摸玄天龟的龟首,低声道:“这次我可是要拼命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说完,黑夜中,祠堂内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起身,这一刻,他的身上爆发出一股凌厉冷冽的气势,眼眸幽深,嘴角弯弯翘起,整个人仿佛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一场杀戮的盛宴,即将启幕!

苏贤身后,玄天龟也不再犹豫,一口将雷源血参吞入腹中,再将苏贤摆在地上的八块血属性妖晶都塞入了口中,双目中藏有一抹忧色,望着挡在它身前的那道还偏瘦削的修长身影,心中竟有一股热流开始涌动。

凝望了良久,终于,玄天龟缓缓闭上了双目。

轰!

在雷源血参入体后,刹那之间化为一滩黏稠浓郁的液体,这股液体呈紫红之色,表面却闪烁着惊心动魄的雷光,开始在玄天龟的体内缓缓蠕动,顷刻之间,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渐渐弥散开来。

雷源血参包裹着的浩然精血在玄天龟体内逐渐扩散,一种可怕的灼烧感蔓延在玄天龟的庞大躯体中,一下子,玄天龟那冰蓝色的龟甲都是一阵红一阵白,周身布满了一股磅礴凝血般的妖气,犹如血雾,将玄天龟包裹在其中。

现在,玄天龟的进化之路开始步入正轨。

吼!

雷源血参气息的消失,彻底引爆了整场汹涌而来兽潮,它们暴怒,开始歇斯底里地咆哮,有的血兽失望而归,有的却仍不肯放弃,裹挟着一阵残暴的血气,穿越铺天盖地的血雨,化作一道道残影朝杨府冲来。

苏贤哪不知道大量的血兽如潮水般都在往杨府涌来,毕竟四阶雷源血参的诱惑力绝不是一些妖师境的妖兽可以抵挡的。

然而,苏贤就是要用雷源血参引来众多血兽,让它们贡献出自己的妖晶,成为玄天龟进化之路上的一个个祭品。

作为未来玄天一族的王,哪有不踏着漫漫尸骨,一步步迈上巅峰的呢?

而这场猛烈凶险的厮杀,就由苏贤这个主人,代为执行吧!

嘭嘭!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此刻的苏贤,身穿一袭黑袍,慢慢走出了祠堂,来到祠堂外一块空旷的场地前,抬头仰望着这片被血气遮盖的深邃夜幕,眼眸越来越深沉,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盛。

砰!

杨府的大门已被撞开,许多血兽已经长驱直入,凶狠地朝杨府祠堂奔来。

在它们的感知中,雷源血参的气息已然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剑拔弩张的夜色下,苏贤微微一笑,手中蓦然浮现出了一颗青色珠子。

这颗珠子,赫然是之前韩羽想要捏碎来保命的那颗。

“传兽珠,不知链接是那只妖兽呢?能让韩羽拿出来保命的,总不会太差吧?既然曾经的你助纣为虐,那今夜就不好意思要利用你一下了。”

苏贤似乎已经看到风素珠发了疯的身影了。

能有这枚传兽珠,又不吝啬交给韩羽的人,除了风素珠,苏贤已经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黑袍斗篷下,苏贤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手指微微一用力,这枚青色种子,瞬间化为齑粉!

身前,一道紫青色的巨大妖宫陡然出现!

……

“混蛋!”

落煌中城,城墙上,风素珠紧咬着银牙,一向清冷平淡的眸子终是泛起了一抹肃杀之意,这具被包裹在白色衣袍里的娇躯,猝然间迸发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

今天,韩羽没有回城。

在夜晚降临前,韩羽那支小队都没有出现,这往往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他们已经遭遇了危机,九死一生了。

可是,韩羽手上有风素珠给他的传兽珠,如果韩羽惨遭不测,为何传兽珠没有被捏碎?

整个夜晚,风素珠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而现在,漆黑的夜幕下,风素珠感受到精神海底的一座妖宫竟突兀消失,那种不好的预感终于降临,此刻,她倩影一闪,毫不犹豫地唤出了第三妖兽幽冥暗凤,青丝乱舞,头也不回地便朝落日城掠去。

“韩羽,我真想杀了你!”这是现在风素珠内心的唯一想法。

“喂,素珠妹妹,你去哪里?”

城墙边,方落叶只听风素珠咒骂了一声,便冷着脸乘着幽冥暗凤冲入了夜色中,不禁陷入了一脸呆滞。

今夜,驻扎在高大城墙上的方归根等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只因,深夜之中,遥远的落日城那边竟传来一阵阵血兽的骚乱之声。

无数宗门弟子纷纷惊醒,一个个迅速起身,浑身紧绷地站立于城墙头向远方眺望,呼吸粗重万分。

这股惊天动地的声音,错让他们以为真正的兽潮就要来了。

此刻,落煌中城内已经乱作一团,哭丧声奔逃声不绝于耳,惊恐和慌乱布满在每个人的脸上,仅仅是一个瞬间,万家灯火阑珊,恓惶一片。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快,难道它们要在今夜发起总攻?”方归根面色凝重地望着远方,眼眸震骇,心中涌动着一股不安。

就在这时,方落叶焦急的传音响彻在方归根的神念中:“爹!不好了,风素珠什么也不说就冲向落日城了。”

闻言,方归根脸色骤变,一旁的姜雨凝察觉到了异样,秀眉紧蹙,问道:“方长老,怎么了?”

“风真传一个人往落日城去了。”

“怎么回事?”姜雨凝大惊。

这般浓重的血雨和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到底是什么让风素珠如此失态?

方归根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嘴里一片苦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若真是兽潮,此刻他们是万万不能出城的啊!

出了城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一旁,姜雨凝心潮起伏,不过须臾,她便暗下了决心,寒眸中饱含着坚定之色,道:“方长老,我前去看看。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完,也不容方归根拒绝,半空之中冰灵雀已伸展开了巨大如万载玄冰的翅膀,待姜雨凝纵身一跃,便见一道冰魄划破夜空,朝落日城方向飞去。

“哎!”方归根幽幽叹了口气,感到一阵心力交瘁,身躯微微佝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落叶,派人安抚一下全城百姓。告诉他们,如果是兽潮,只要宗门弟子没死完,就决轮不到他们死!”

“是!”

……

第九十五章 风雷蝼蛄

祠堂外,当那座紫青色妖宫绽放着百丈光芒之时,一种强横霸道的威压悄然扩散,原本一往无前的许多血兽皆是脚下一顿,面色惊疑,血眸中显露出一丝畏怯,但是后面的血兽仍发狂般地往前冲着,打头阵的那群血兽只觉得后面一股巨力涌来,根本止不住身子,被便硬生生挤到了那座妖宫之前。

嗡!

只见,半空之上,一道昆虫般的身影振翅飞出,伴随着妖宫隐匿,那道瘦弱干瘪的狭长身影则是静谧地停在半空,双眸冰冷俯视着众多血兽,竟让天地间似乎在霎时间为其静止了一瞬。

“原来是妖灵境的风雷蝼蛄。”

在风雷蝼蛄的背后,苏贤嘴角微翘,眼眸戏谑,笑看着这道并不庞大的身影,神情上却有一种满意之色。

风雷蝼蛄,背部呈雷紫色,腹部呈风青色,通体细长如梭,乃是一种同时拥有风、雷的双属性妖兽。

“风主灵动,雷主霸攻,不知这只风雷蝼蛄偏向哪一种?”苏贤默默想到。

吼!

杨府在短暂的沉寂后,底下的血兽终于按捺不住,愤怒挑衅地朝半空中的风雷蝼蛄嘶吼着,獠牙展露之际,战斗的风暴顷刻掀起。

风雷蝼蛄在见到眼底下这群熟悉的血兽时,并没有理会是谁将它突然召来,充斥在它脑海里仅有一个念头:“杀!”

啾啾!

风雷蝼蛄震怒一鸣,翼翅剧烈抖动,一股令人臣服的威势陡然间荡漾而开,周身瑰丽的紫光大盛,似乎在酝酿着一种极具威胁的进攻手段。

见状,苏贤眼眸深处掠过一抹笑意,想道:“主雷,正合我意!”

轰隆隆!

黑夜,落日城上空犹如深渊般的漆黑云层后紫金色的雷光涌动,似天罚威降,惊雷滚滚,震耳欲聋。

望见这一幕,正在飞速靠近落日城的风素珠面目冰寒,心中蔓延出一阵急切,幽冥暗凤的身影越来越快,几乎与这道天幕融为一体,那对金眸中却是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高贵威严。

而在杨府内,忌惮于那团雷光而匍匐在地上的血兽心有不甘地咆哮着,但却一直隐忍不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吼!

淅淅沥沥的血雨中,两道身躯庞大雄壮的血翼虎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正在疾速靠近。

刹那间,安立在半空中的风雷蝼蛄终是嗅到了一丝危机,遂不再犹豫,只听一声威震四方的鸣唳响彻而起,环绕在其身躯周围的磅礴惊雷瀑布开始下坠,交织成紫色电网,触目惊心。

璀璨明亮的雷网,蓦然间将这片黑暗血腥之地都点亮了。

“天罗雷网,不错。”兜帽下,苏贤默然点了点头。

嗤嗤!

当这张巨网朝杨府中的血兽覆盖而去时,它们的身躯都因惊惧而开始颤栗,但身后的退路已被封死,躲无可躲,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风雷蝼蛄强横霸道的蓄力一击。

吼!吼!

地面上,上百只血兽齐齐震怒,身形各异的躯体之上血光弥漫,一道道妖术砸出,希望阻挡着这道天罗雷网前进的脚步。

然而,风雷蝼蛄作为妖灵,眼下尽是一些妖师七阶八阶的血兽,境界之间的差距摆在那里,这道天罗雷网更是势如破竹地坠落血兽群中,这帮血兽临死前的一切阻拦皆成枉然。

雷霆作响,灼烧蔓延在血兽群中,哗啦啦地便倒了近百只血兽,这一击效果显著!

咻!

遥遥掠来的两头妖师九阶血翼虎瞧见这波澜壮阔的一幕,内心惊怒不已,血目中饱含着阴沉暴戾,速度陡然又快了一分,只听一阵破空声轰鸣而来,风雷蝼蛄警惕地昂首遥望,灵动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促狭之意。

骤然间,风雷蝼蛄不再关注地面上传来的一阵阵低吼哀鸣,而是青光一闪,振动着翼翅嗡嗡地迎向了两头血翼虎,浑然不惧,半空中瞬间划过一道乱流。

“我擦?两头血翼虎而已,至于这样嘛,还不如先把地上的这帮给干了呢!”

杨府内,苏贤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他的身形已如腾蛇开始四处仙游跨越,一拳轰碎了那些已然死亡的血兽脑袋,有血属性妖晶的就直接取出,没有就飞快奔向下一只,要是有人在杨府之内,或许只能看到一道道的残影,却无法捕捉苏贤的具体位置。

因为那种速度,太快了,快到眼花缭乱,骇人听闻!

而那些被天罗雷网击成重伤或者直接身亡的血兽,则是被月铜傀补上了致命一击,再被抠挖出体内的血属性精华所在。

光是风雷蝼蛄的天罗雷网,便为苏贤斩获了一百多枚妖晶,这也是苏贤气恼的地方,你说你管那两头血翼虎干嘛,刚刚那样的攻击多往杨府外来几下啊,反正又不要钱,这样我就能提前收工了啊。

轰!

就在苏贤和月铜傀在拼命捡拾妖晶之时,天空中的战斗已然打响。

风雷蝼蛄是完全不怂两头连半步妖灵都尚未达到的血翼虎的,一阵青光划过,风雷蝼蛄的腹部开始起伏鼓动,在贴近血翼虎之时,一缕缕青烟骤然喷出,两头血翼虎就如愣头青一般撞了上去,猝不及防。

如果苏贤看到,一定会认出这道风雷蝼蛄的天赋妖术,风青毒。

那股青烟,奇臭无比,其中还包含了风雷蝼蛄腹部的大量毒气,一般妖兽吸入之后,将会陷入双目眩晕和迷茫的境地。

正如此刻的两头血翼虎,尽管它们已经竭力用宽大遮天的血翼挡住了大量的风青毒,却仍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少量毒素,饶是血气旺盛的它们,也觉得体内有一种恐怖致命的剧毒在迅速扩散,使它们庞大的身形在空中已是摇摇欲坠。

手段奏效,风雷蝼蛄也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折身冲向了那两头已经濒临死亡的血翼虎。

仅仅是两道雷流没入它们的体内,在内部与外部的双重夹击下,两头血翼虎在瞬间便一命呜呼,轰然下坠。

嘭!

下方,乃是潮水般翻涌的血兽群,一些血兽只觉得天上有两块巨大的黑影投下,在拥挤的兽潮中连躲闪逃窜的契机都没有,不由分说地就被砸成了肉酱。

这是来自同胞的误伤。

杨府内,苏贤仗着杨府入口的狭小,以及前方许多血兽的尸体,成功堵住了后面想要暴涌而上的血兽。

但是,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后方的血兽就会踩着同类的尸骨,再度发起猛攻。

当苏贤和月铜傀将上百枚妖晶放在玄天龟嘴边时,天际边一道清丽的身影提前赶到了。

“蝼蛄,回来!”

风雷蝼蛄在斩杀了两头血翼虎后,体内的残暴戾气正如波涛般翻涌着,差点杀红了眼,作势就要朝地面上的众多血兽拂去。

可是,在听到一道冰冷熟悉的娇喝声时,风雷蝼蛄的身形陡然一滞,立马乖巧地飞回到了风素珠的身旁,欢喜地振动着翼翅,想要跟风素珠炫耀自己的战功。

然而,风素珠的心思不在风雷蝼蛄上,在见到风雷蝼蛄平安之时,她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而那道冰寒彻骨的眼眸微微流转,顷刻间便锁定了杨府祠堂外的两道身影。

夜色太暗了,饶是风素珠的实力也无法洞穿这么远的距离看清那两道黑影究竟是谁,但是她很清楚,他们中没有韩羽的身影。

这已经说明,韩羽陨落了!

幽冥暗凤上,风素珠眼中寒芒暴动,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是谁!”

闻声,其中一道黑影慢慢直起了身,抬头遥望着半空中数百米外的俏丽身影,只是一味沉默着,并不说话。

傻子才告诉你我们是谁。

见没有回音,风素珠的目光只是冷冷地与其中一人对视着。

旋即,风素珠轻扭螓首,在不经意间,眼底掠过一阵寒意,脊背后已有凉气往上翻涌。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在半空中的风素珠,只是凝眸一望,便可以看到成百上千只血兽在往落日城的某一个地方汇聚去,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一般。

风素珠不是血兽,更不会对雷源血参的气息有敏感,即便猜测不出什么原因,但却也感受得到那一定是某种对众多血兽大有裨益的天材地宝。

“他们究竟是谁?难道不是宗门弟子?为什么不说话?是在守护着什么吗?”

一个个疑问在风素珠心底涌了上来,甚至让她有了飞下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

幽冥暗凤的身底下,已经有很多血兽冲她来了,大概是刚刚风雷蝼蛄大开杀戒招致的祸端。

这场落日城中的暴动,若是换作风素珠置身于其中,即便是她,也定然会被一波波兽潮耗得油尽灯枯所覆灭,最终陨落。

所以,在风素珠的心中,那个地方的两个神秘人已然被贴上了死亡的标签。

落日城中,暗流涌动,半空之上,风起云涌。

苏贤拥有风素珠远不可及的四阶神念,所以在风素珠到来之际,便已知晓了风雷蝼蛄主人的身份,果然和苏贤的猜测一模一样。

“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早点离去,免得方长老他们担心。”一念至此,风素珠便不想再理会下方的血兽潮,转身便要乘着幽冥暗凤离开。

“风小姐,同为宗门弟子,你就忍心这么离去,不打算出手相助吗?”一道悠远戏谑的声音从那个地方传来,使得风素珠娇躯一震。

光从这道声音便可以判别,他们是宗门中人,而且不是驭兽派中的弟子。

因为驭兽派中人见到风素珠,都会不约而同地尊称一声“风真传”,而非什么别扭的“风小姐”。

陡然间,风素珠轻转螓首,眼中精光闪烁,目光清冽,深深凝望着其中一道黑影,不解道:“你们究竟是谁?”

“我们是谁很重要吗?”苏贤知道风素珠看不清这里的状况,于是很配合地陪风素珠闲聊道。

闻言,风素珠轻哼一声,淡淡道:“连真面目都不敢露,我凭什么救你们?”

“就凭,我们为民除害,为你拔除了心头大患啊!”苏贤笑吟吟的声音传来。

听到此言,风素珠目光一寒,周身骤然涌起一股澎湃冰冷的气息,质问道:“韩羽是你们杀的?”

“非也非也,此乃人世间的冥冥报应。”

……

第九十六章 利用

苏贤调笑般的话语惹得风素珠的脸色更冷了。

什么冥冥报应,一派胡言!

“恕我冒昧采访一下风小姐,我真的很好奇,在助纣为虐的同时,你的良心难道不会感到不安吗?”那道调笑声骤然一寒,凌厉冷冽,直逼风素珠的内心。

风素珠面色难看,虽然那番语调真的是极为欠扁和锥心,但她的内心却是难以抑制地震动起来。

不安吗?她当然会不安。

不然,她为何要给韩羽传兽珠,选择与他划清界限,从此再无瓜葛?

可是,在这个时刻,风素珠会拉下脸面承认自己对众多惨遭韩羽残害之人的愧疚感吗?

良久,半空之中,风素珠说出了她的回答:“这个世界,强者为尊,没有实力,便沦为任人宰割的刍狗,何错之有?”

不过,苏贤对风素珠的这句话却是一笑而过,但他的神念笼罩下,风素珠脸上的表情全被他看在眼中,那种犹豫不决,那种惭愧悔意,还有到最后还顾着面子说出了这句违心之言。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苏贤笑问道。

“我没空跟你闲扯,若再不交代身份,便别指望我救你们了。”风素珠很好地将那种情绪隐藏了起来,又恢复了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娇声道。

闻言,苏贤淡淡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感受到杨府内再一次涌动的血气,知道血兽的下一波进攻就要来了。

“我本无意针对你,不过为了我的计划,就委屈你再付出一点代价了。权当作你说谎的代价吧!”

当风素珠听到这道平淡的声音时,她不禁嗤笑了一声,冷笑着此人的自大无知,但就在下一刻,一道金芒破空而来,她不由面色剧变,极力乘着幽冥暗凤想要逃离。

咻!

然而,那根风驰电掣的金色长矛在瞬息便跨越了数百米之遥,引得风素珠后脊发凉,玉手上瞬间结印,惊慌道:“抗神秘术!”

神修!

此人竟是一名神修!

风素珠的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要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这根长矛击中自己的神念,不陨落已经是大幸,最起码也能让自己遭受重创,因为风素珠在这根威风凛凛的金矛上感受到了令人胆寒的凌厉气息。

还好,风素珠曾学过一道抗神秘术,就是专门为了针对神修!

可惜,下一秒,风素珠便傻了。

因为她发现,这道神念攻击压根儿就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她身下的幽冥暗凤。

噗嗤!

幽冥暗凤受袭,金色瞳眸猛然一缩,凄厉万分地惨叫了起来,只觉得一根金色长矛陡然间搅乱了它的神念海洋,顿时让其神念似是漏了一个洞,海水汹涌倒灌,苦不堪言,紧随着的就是身形不稳,眼前一黑,跌落云端。

风素珠俏脸一白,望着下方早已虎视眈眈的血兽群,这要是一坠落下去,根本就是羊入虎口啊!

“风雷蝼蛄,枯雷罚!”

惊惧之下,风素珠还算冷静,第一个念头便是将下方这群黑压压的脏东西清理干净,如今已顾不了其它了。

啾!

收到命令,风雷蝼蛄浑身一震,狭长背部的紫色区域竟慢慢隆起,在下坠的瞬间开始往枯黄色转变,而只听它轻鸣一声,半空中便又是一阵雷光凝聚,这一次的攻势不像天罗雷网酝酿得那么长久,几乎是在呼吸之间,漫天惊雷便如天罚般降世。

轰隆!

紫雷光不断倾泻而下,犹如九天银河下落,夹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势,仿佛众生都要为其倾拜倒下,摧枯拉朽地便冲入了下方的血兽群中。

一道道惨叫声响起,上百只血兽颤抖着庞大的身躯,却生不出一丝抵抗之心,在枯雷罚降世后,痛苦地闭目接受这场已到了面前的死亡。

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走了一只只血兽的生命,而半空中,幽冥暗凤已经坠落了一半,等待着风素珠的,仿佛已是香消玉殒。

毕竟,她只是一介妖修,而非一瞬万里、凌空而起的武修,在失去了妖兽的庇护后,风素珠也只能无奈地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此刻,风素珠嘴角微微有些苦涩,眼眸黯淡,幽幽想到:“刚刚还说强者为尊,这么快报应便来了吗?”

随着枯雷罚的不断霹雳而下,风雷蝼蛄已传出一丝丝哀鸣,它原本紫芒闪耀的背部一半已经化为了枯黄色,这便是施展枯雷罚需要付出的残酷代价。

借助雷霆修炼,便要沉重地接受天地间的枯荣变化。

若是风雷蝼蛄的背部尽数变成枯黄色之际,那就是它生命走到尽头之时。

可是,即便是死亡随风临近,风雷蝼蛄也不敢停下,因为它一旦停下,下方的血兽重新一拥而上,等待它主人的,只会是无尽的深渊。

唰!

“风真传,快将幽冥暗凤收回妖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边一道冰蓝色的庞大巨影从天而降,只听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原本不断下坠的风素珠陡然来了精神,眸子里浮起一抹希冀,心念一动便让幽冥暗凤回到了妖宫中,而她则是继续往下坠。

咻!

“阴阳转换!”

姜雨凝娇喝一声,九阴尸从妖宫内一步跨出,深红色的身影微微一闪,下一刻九阴尸便和风素珠交换了位置。

这种情况,和当日姜雨凝在吴涯手中救下苏贤的情形如出一辙。

骤然间,风素珠便觉得身体一轻,然后落在了一道结实的躯体之上,如履平地。

“谢谢。”风素珠呼吸粗重,甚至有些娇喘,面色绯红道。

只有朝死亡之门已经迈出了半步的人,才懂得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姜雨凝清冷地点了点螓首,心神全部系在了九阴尸身上,道:“鞭雷体!”

轰!

九阴尸边朝着地面坠落,边凝聚着神念,转眼间周身便开始涌动着暴躁的雷光,在坠地的那一刹那,一股可怕的威压震荡开来,尘土弥漫如洪流,以九阴尸为圆心,方圆十米的区域统统化为雷域,其中威势非凡,不容任何一只血兽靠近。

姜雨凝凝眸一望,这种高度的坠落,已让九阴尸的半截身子陷入了土地之中。

而伴随着鞭雷体的威势,在九阴尸周围的大地都是一片凹陷,布满了密密麻麻丑陋不规则的裂缝。

鞭雷体,正是为了不让九阴尸受损。

此刻,姜雨凝美眸凝重地望向落日城深处喷薄而出的兽潮,那里爆发出一股股让姜雨凝都觉得震撼的气息,数只妖灵境的血兽竟都飞速疾驰而来。

待冰灵雀飞的更近了一点,姜雨凝心念一动便将九阴尸收回妖宫之中,毫无犹豫地转身朝落煌中城的方向飞去。

落日城,要毁灭了。

冰灵雀上,姜雨凝转眸望向了风素珠,不再回头看血海弥漫一般的落日城,紧促问道:“怎么回事?”

风素珠虽脱离了危险,但她的幽冥暗凤神念遭受重创,风雷蝼蛄又因长时间释放枯雷罚陷入了萎靡和沉睡,仅仅一晚上,她的战力便大打折扣,估计没一段时间都恢复不过来。

而导致这种情况的源头,赫然就是那两个谜一样的人。

风素珠嘴角苦涩,她知道姜雨凝的怎么回事同时包含了两个疑问。

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冲出了落煌中城?

为什么落日城内会突然兽潮暴动?

于是,风素珠也没有隐瞒,从赠予她表兄的那颗传兽珠说起,再说到了落日城中的那番血腥盛景和两位神秘人,到最后只是被一道神念攻击就击溃,风素珠毫无保留,尽数详细地交代给了姜雨凝。

“什么?那两个人是宗门弟子?其中一个男的,会神念攻击,还杀了韩羽?”

冰灵雀上,听完风素珠的讲述,姜雨凝两人已经无限接近落煌中城了。

韩羽,臭名昭著,饶是姜雨凝也略有耳闻。

当两人落于城墙上时,方归根和方落叶皆是关心地围了过来,还有一众三大宗门中的核心内门弟子。

这帮人,已经是城中残存的中坚力量,没有一人修为低于妖师七阶的。

在大家关心紧张的注视下,风素珠将今晚的这一段传奇经历又讲了一遍,众人纷纷陷入了沉思。

突然,有一道声音打破了沉寂:“韩羽小队?我今晚还在城中见到了他之前一直带着的两个散修成员,昨天早上他们也一起去了落日城啊!怎么他们安然无事?”

这一道声音,犹如久旱后的甘霖,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震,眼中闪动着熠熠精光。

“找!把那两个人找出来!”还没等风素珠说话,方归根便已发话了,声音严厉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唯有找出那两个人,众人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知道落日城为何突然陷入了暴动之中。

在落煌中城内,宗门力量无疑是恐怖的,不到十分钟,原本还蜷缩在墙角的秦锋和高壮两人便被带到了城墙上,在神智一片茫然中,迎接着上百双凶神恶煞目光的注视。

其实,秦锋和高壮两人本来就是满怀歉疚的,更是在傍晚之时等的心急如焚。

明明苏贤跟他们说过会回来,为什么到晚上了还是未归?

虽然他们很不愿意相信,可是这样的音信全无似乎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便是苏贤跟韩羽那帮人渣同归于尽了。

两人今晚躲在角落,脸色苍白惨淡,心情更是沉重如铁,这时又被莫名其妙地就被抓到了城墙上,面对着一群身份和实力都远超自己的宗门弟子,饶是一向沉稳的秦锋,脚底都在微微发颤。

高壮就更不用说了,头都要埋到裤裆了,根本不敢与周围这群人对视。

这帮人的架势,好像要吃人似的,太可怕了。

……

第九十七章 真相

这时,在一片推推搡搡中,最终还是方归根出面来主持大局,旋即他轻咳了一声,威严问道:“知道为什么我们找上你们吗?”

秦锋和高壮纷纷摇头。

“那能告诉我们,为什么韩羽死了,你们却回来了吗?”方归根冷冷一笑,双目一凝,一股山崩海啸的气势瞬间迸发,不由分说地朝秦锋和高壮压去。

是啊!

韩羽实力直逼妖师八阶,队内更是有四位妖师六阶的精锐弟子,而眼前这两人一个六阶一个五阶,为什么韩羽会遭遇不测,而这两人却能安然无恙地回城?

其中疑窦丛生,完全不符常理啊!

“韩羽死了?哈哈,死得好啊!既然韩羽死了,那我们也无憾了。要杀要剐也随你们便,四大宗门一群吃人的牲畜,只会压榨良苦百姓,现在终于来露出你们的真面目了吗?来吧,只要皱一下眉头,就算我秦锋输!”

到了这种境地,秦锋反而是泰然大笑,铁骨铮铮,挺起了胸膛,展现了一身不屈的傲骨。

“是啊!来啊!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告诉你们任何秘密!”高壮被秦锋的一席话感染了,高昂着脖子,面色潮红,扯着喉咙喊道。

两人的反应,让众人的目光皆是一寒,可是他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却让三大宗门这边束手无策。

什么鬼?

我们又没让你们死,就是想问问你们什么情况而已,至于这样子吗?

是我们带你们过来的方式太过粗鲁,还是我们这么站的姿势太过咄咄逼人,才让你们产生这样的错觉?

秦锋的话已经让方归根这个活了六十多年的老怪产生了疑惑。

四大宗门怎么就成了吃人的牲畜了,还压榨百姓?

思忖间,方归根眼眸明灭不定,索性渐渐放下了威厉肃穆,尝试着用柔和的语气沟通道:“两位何出此言?”

秦锋根本不吃这一套,抢在高壮面前开口道:“呵,还想套我们的话?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就是!”高壮附和道。

秦锋就怕高壮心软,出卖了苏贤,所以每每都要抢在高壮之前说话,在无形中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下子就让方归根更尴尬了。

风素珠一阵头大,最后还是选择了神念传音,将过往韩羽的所作所为都如实交代给了方归根。

听完了风素珠的传音,方归根胡子都要气歪了,苍老的眸子里跃动着无尽怒火,面色阴郁,浑然不顾风素珠的面子,骤然出声责备道:“好啊!好一个韩羽!没想到驭兽派里出了这样的衣冠禽兽,难怪让人心寒!风真传,就因为他是你的表兄,你便如此纵容包庇?若他换作是我的儿子,老子早就一掌毙了他!”

现在这个时刻,本是该众志成城之际,却因为一颗苍蝇屎坏了一整锅粥,由此可见——

这颗苍蝇屎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

然而,方落叶在旁无故躺枪,神情颇为幽怨。

“请长老息怒,弟子知错!”风素珠面色惨白,垂下了螓首,却没有一句怨言,这一刻的结果,她知道全是她应该受的。

放在往日,韩羽的行为在驭兽派中,众长老也只是默然地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要照顾到作为真传弟子的风素珠的情绪。

可是现在谁管你?

众人皆是自顾不暇,谁还管你一个亲传弟子的颜面?

方归根也是一个大公无私之人,此时见到宗门内如此阴暗丑陋的一面,要不是因为风素珠是驭兽派的真传,而非万妖宗的真传,怕是现在的风素珠距离死也不远了。

“这两位小兄弟,你们有什么委屈大可说出来,今日,若我方归根不为你们主持公道,那我便不配做万妖宗的执法长老!更没有资格在这里设立什么兑换点!”方归根痛心疾首,眼眸充血,右臂握拳朝空气一个重击,信誓旦旦道。

秦锋和高壮已经愣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是在干嘛?

演戏吗?

姜雨凝已然看出了秦锋两人心中的动摇,原本冷淡的脸色也稍稍缓和,慵懒之声娓娓传出,抚慰道:“两位,请你们大可放心,我以天玄公主的名义担保,从此之后,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在宗门下不公的待遇。若有什么损失,你们大可说出来,我可以以个人的名义赔偿统统给你们。”

“姜真传,此事因我而起,赔偿自然是由我来承担。两位,我愿意赔偿你们双份。”这时,风素珠也站了出来,极度认真道。

秦锋迟疑了,怔怔地望着眼前以前高不可攀的长老和诸多真传,最终低声道:“这半个月来,韩羽逼迫我们小队为他打头阵做炮灰,经常对我们侮辱毒打,还拿走了我们很多的战利品,还让我们小队中三名队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

“我都可以赔。”风素珠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保证道。

这是她唯一可以做到来替韩羽还债的方式了。

如果连这样忏悔的机会都没有,或许以后的风素珠将活在一片骂声和自责中,煎熬度日。

“我记得清清楚楚,共计四百八十一块妖晶。”秦锋老实道。

哗!

风素珠只是一扬手,九百六十二块血兽妖晶便堆在了秦锋和高壮两人的身前,还全是妖师七阶八阶的血属性妖晶,这一手笔已经惊得秦锋和高壮瞠目结舌。

“还有吗?”风素珠问道。

秦锋仔细回忆了一遍,最终摇了摇头。

秦锋是一个知足的人,更何况是在众多宗门弟子面前,他有信念和傲骨,他正直坦荡,即便风素珠如此大气,他也不会为了贪念而再索取什么。

可是,见秦锋摇头,高壮突然急了,打抱不平道:“还有!还有苏兄弟给我们的很多二阶丹药,七枚二阶血气丹,三枚二阶解毒丹。”

闻言,秦锋顿然扭头,浑身爆发出一股锋芒之势,狠狠瞪了高壮一眼。

猝然间,高壮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懊悔不已,知道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而这一个情节,就这般上演在众人面前。

“苏兄弟?苏兄弟是谁?”方归根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好奇地追问道。

被问及这个问题,秦锋和高壮两人竟然同时选择了缄口不言。

而在一旁的姜雨凝,不知为何,在听到“苏”这一个姓氏之时,娇躯便犹如触电一般,下意识地就是一颤,瞬间一个念头便冒了出来,紧接着如中了魔怔,这个念头在脑海内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再也按压不住。

他脱离了青丘门的队伍,所以加入了散修队伍么?

两个人?

算上月铜傀,不就是两个人吗?

这一刻,即使姜雨凝性子再高冷从容,这个猜想也容不得她淡定了,她的清眸中泛起一阵涟漪,略一沉吟,便转身朝一众内门弟子道:“我有一点隐秘之事要问他们俩,还请诸位先回避一下。”

见姜雨凝发话,众人也意识到了此事已有了苗头,虽然不甘,但还是点头纷纷离去。

姜雨凝的话,他们莫敢不从。

这时,在秦锋和高壮面前便仅剩方归根、方落叶、风素珠和姜雨凝了。

其余三人虽是不解姜雨凝为何让其他人先离开,但都是默许了姜雨凝的行为。

慢慢地,姜雨凝莲步微移,确认周边再无他人时,急切问道:“你们说的苏兄弟,是不是有一具月铜傀和玄天龟?”

闻言,秦锋只是身躯一震,表现得还不是太明显。

然而,高壮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难怪苏贤这半个月来一直没有出现,原来他是混入了散修的队伍?

“真的是他?他叫苏贤对不对?此事人命关天,你们还守口如瓶干什么,倒是快说啊!”姜雨凝急了,眼眸中已浮现出一抹忧虑。

姜雨凝希望两人否定她。

可是,两人却皆是沉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轰!

得到了答案,姜雨凝脑海中如同降下一道惊雷,颤声道:“果真是他!他现在还在落日城里啊!这样的兽潮,他可怎么办?若苏辰回来,我该怎么跟苏辰交代?”

随即,姜雨凝转身懊悔地凝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落日城,那个地方,还有阵阵淡淡的嘶吼声传来。

就在刚刚,她救下了风素珠,却与苏贤失之交臂。

“是那个臭小子?”方归根也惊了,没想到此人便是半个月前来兑换点的青丘门弟子。

“不行,我要去找他!”

隔了这么远,那群血兽居然还没停歇,岂不是意味着,苏贤还活着?

想到这,姜雨凝心里一横,唤出冰灵雀便是又要朝落日城飞去。

“姜真传,去不得!”

见姜雨凝已失去了理智,风素珠赶忙拦下她。

“你让开啊!兽潮还没停,说明他还坚持着,再晚就来不及了!”说罢,姜雨凝便要推开风素珠,一意孤行地要往那龙潭虎穴闯去。

风素珠一步不退,坚决地挡住了姜雨凝的去路,轻喝道:“姜真传,你理智点,就在我们回来前,八尊妖灵境都出动了,这已经不是你我能面对的兽潮了!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那怎么办?在这干等着?哪有这样的奇迹啊?若是苏辰知道了,他一定会怪死我的!若是苏辰在,他一定能救下他弟弟的。如果苏辰在,如果他在,他在就好了……”

姜雨凝越说越无力,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冰灵雀身上,两行清泪潸然落下,惹人心怜。

方归根苍老佝偻的身子微微一震,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他是苏辰的弟弟?”

“方长老,你一定可以救苏贤的对不对?你一定可以的吧!”忽然,姜雨凝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充满希冀地望着方归根,那双清澈灵动的美眸动人心弦。

闻言,方归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却是艰难涩然地摇了摇头,言语中满怀着一丝惋惜,道:“不行,我要为了这座城中的所有百姓和宗门弟子着想,照风真传所描述,现在落日城中只是在争夺某样东西,而苏贤则是在守护它。若是我一出动,那便会提前引来兽潮,届时破坏了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的谋划不说,后面这一城的百姓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为了苏贤一人,即便他再天才,即便他是苏辰的弟弟,我也不能因为这点特殊身份,而牺牲了这么多人的利益。”

“姜真传,如果你愿意相信他,如果他如同你说的真是个奇人,那你不如好好守护在这里,等他给我们一个奇迹。”

“姜真传,你是天玄公主,切莫因一己私利,而葬送了一国苍生啊。”说完,方归根幽幽一叹,转身遥望着一片混沌的落日城,不再言语。

方归根的话,句句在理,却又句句锥心,让原来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方归根身上的姜雨凝娇躯一软,明媚清灵的眼眸逐渐趋于黯淡,颓然坐在冰灵雀上,心若刀绞。

天玄公主?姜雨凝宁可没有这个头衔。

“姜真传,虽然我不知他是何许人也,但或许他会缔造一个奇迹呢?毕竟,刚刚在落日城中,他还有说有笑,从容不迫,似乎没有一点想要逃离的意思。”说这话时,就连风素珠心里都在嘲笑否定着自己,话说的是好听漂亮,可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此境已无转机了。

不知为何,姜雨凝的脑海中重现了那日在光明之森入口处的一幕,苏辰笑着对姜雨凝等人说的:“天玄国下一个天骄,已经在崛起的途中了。”

“妖师四阶,月铜傀,玄天龟,顶多再加上一个神修的身份,可是神修最怕的就是人海战术啊,更何况是这般恐怖如海啸的兽潮。苏辰,若是你,还会对他有信心吗?”

姜雨凝在心中计较了一番,贝齿轻咬着红唇,一双朦胧的眼眸似是弥漫着云雾,缓缓而抬,如深潭般无声无息,静静凝望着那座岌岌可危的荒凉城池。

城中,已是一片风雨飘摇之境。

那蒙蒙夜色中,灯烛微茫,城墙头火星噼里啪啦地溅起,远方的轰响如锣鼓还在敲打,这座久经风霜的苍黄古城处于一种心力交瘁的疲惫之中,一双双灵动的眼望天、望地、望灯火,四下无言,静默阑珊。

城墙上,无数宗门弟子正在闭目养神,秦锋和高壮静默无语,方归根和三大真传极目远眺,眼下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祈祷了。

奇迹,该从何处而起呢?

……

第九十八章 帝妖榜第九十九!

如今的落日城,已不复磅礴恢弘的模样,在漫天黏稠的血雨下,这座城池如垂暮老人,一步一步走向了生命的凋零。

啪嗒!

这场血雨,诡异万分,吊坠般的血雨滴落在城内建筑上,只听嗤的一声,黄石岩壁都被缓缓侵蚀腐化,整座城市疮痍一片,绽放着最后的辉煌。

当天际边玄冰般的巨大兽影消失之际,苏贤幽深的目光凌厉一凝,投向了杨府内部弥漫的无数强大气息。

在四阶神念的覆盖范围内,姜雨凝救走风素珠完全是苏贤意料之中的事,而且他的目的也达到了,那便是风雷蝼蛄最后时刻拼命施展的枯雷罚,瞬息间就导致了上百头血兽的陨落,在无形中也减轻了苏贤的负担。

不过,苏贤还有没有命去采集那些血兽尸体中的妖晶,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轰!

杨府四面八方的城墙已经被推倒,掀起一阵烟尘粉屑,周边统统被夷为平地,此刻,苏贤所立之处就如同一座孤岛,周边,海潮汹涌,碧浪滔天,一波波肆虐推高,下一刻便是要尽数落下,吞灭这座渺小的孤岛。

东边,上百只妖师七阶血魅狐如鬼魅般在无声无息地贴近,粉红的媚瞳触目惊心,只需一眼,便可让人在牡丹花下死。

南面,上百只妖师八阶喋血豹目露凶光,身形若来自血海尸山中的罗刹,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道凄厉血影。

北方,上百头妖师九阶的三眼血牛獠牙锋利,铃铛大小的眼眸中贪婪嗜血,射出一道道慑人魂魄的幽光。

西向,上千只妖师六阶的血刺蚊嗡嗡飞来,如蝗虫过境,遮天盖地,投下了一片巨大阴影,令人头皮发麻。

“苏小子,这番境地,你怎么翻盘?”若是有别的妖修在一旁,定然会大惊失色,因为这具月铜傀竟口吐人言,而且语气调侃,颇为轻松。

饶是四阶神念,也无法抵挡如此凶气滔天的兽潮。

苏贤脚下微旋,气息平静如渊,眼眸中只是凝重,并没有一点慌乱,突然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此时此景,我只能想到一只妖兽能帮我们冲出重围。”

“喔?我想到了两只。”青羽笑道。

青羽十万年的见闻可不是盖的,而且他们所说的妖兽,是在妖灵境中便能屹立于这等兽潮中且不倒的妖兽。

远古大陆上,妖兽千千万,而符合这般要求的,在大浪淘沙后,剩下的数量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苏贤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实则澎湃的心潮,幽幽道:“那不如先见见我这只妖兽吧!”

苏贤也不觉得受挫,若青羽也只想到了一只,那才是怪事。

话音刚落,苏贤手掌微掀,蓝、青、黑三团灼热耀眼的异火跃于身前,在这幽黑如墨的深夜里,将附近照得通明如昼,一股股热浪如湖水的涟漪激荡而开,缓缓朝四周扩散,竟震得周边的兽潮呼吸一滞。

三团异火中,除却玄炼星炎没有战斗力之外,青蟒炎和黑幽毒炎都可以轻松撂倒许多妖师境的妖兽,毕竟,大部分异火没有臣服之前,都具有超强的破坏力和进攻性。

然而,现在即便是将它们投入兽潮中也无济于事,苏贤能做的,是将它们的灵性结合,唤出一只他心中所想、甚至熟谙其妖术的妖兽,来帮助他渡过眼前这一场浩劫。

只见,在苏贤的神念掌控之下,三团颜色不同的异火悄然相融,火光明灭不定,时强时弱,但是在顷刻之间,飘浮于半空中的这团万兽瞩目的夺目火球中,一股神秘恐怖的淡淡威压从中传出,缓缓地,弥散开来,覆盖了方圆百米。

此刻,四周朝苏贤涌去的所有血兽纷纷足下一顿,紧接着目露惧色的抬头望着那团炽热光芒,心头震骇万分,身躯因恐惧而开始剧烈颤抖,隐隐之中,这场兽潮都有了匍匐臣服之意!

兽潮中央,苏贤的脸被映照得通红,只听他嘴唇轻启,不响的声音却响彻天地:“炎煌秘术!出来吧,幻音猡!”

嗡!

倏然间,悬浮在半空的庞大火团微微一缩,火焰如幽魂般张牙舞爪,转眼间火光像是被血雨浇灭,一道近乎透明的玲珑兽影凌空而立,身躯长约半米,高约三十公分,银灰眼瞳茫然地环顾四周,模样惹人怜爱。

茫茫兽潮中,上千双目光聚焦在妖灵一阶的幻音猡身上,纷纷陷入了一片错愕和呆滞之中。

这什么玩意儿?

刚刚就是这只看上去还未成年的小猪崽散发出了那么恐怖的威势,然后镇住了我们这么多妖兽?

天哪!

这让我们堂堂血兽颜面何存?

吼!

在短暂的静寂后,众多血兽都朝天怒吼,顷刻间又恢复了杀气腾腾的模样,蓄势一跃,便朝苏贤再度涌来。

望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幻音猡,苏贤淡然一笑,随即眼眸凌厉,面对这周围的滔天血气,冷冽道:“幻音猡,绝世镜像!”

呼!

半空中,幻音猡闻声,摇着尾巴抖了抖脑袋,轻舒了一口气,那副紧张的样子在弹指间便荡然无存,一双银灰色的眼瞳霎时变为透明般的琉璃色,只见其眸光一射,四只蹄子旋转一圈,一层犹若虚幻的镜面从天而降,立马将苏贤、月铜傀和玄天龟环在其中。

从外界来看,似乎仅仅是一道镜面,但在众多血兽感知而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这时,方圆百米内的血兽纷纷觉得自身陷入了一个独立古怪的空间中,这个空间幽静万分,四面都是镜子,镜子里映照着自己庞大丑陋的身形,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便令其陷入了混乱之中。

吼!

无数血兽错乱了,这该怎么出去?

于是,它们纷纷朝镜面上撞过去,却被同样一股巨力反弹回来,震得它们眼冒金星。

而落在苏贤眼中,原本众志成城的兽潮却在忽然间开始了内讧,它们眼眸凶恶,狠厉地开始撞向周边的同类,然后便无意识地开始释放妖术,惹得周边血兽纷纷受伤,再进行了一波猛烈强势的反击。

轰!

新一轮的厮杀拉开帷幕!

而在那空灵神秘的空间中,众多血兽越来越愤怒,越来越暴戾,使出浑身解数想要破开这些万恶坚固的镜面,却一直无功而返,还落得自己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幻音猡飘浮在半空中,笑眯眯地望着周边的这一幕,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乐不可支地甩着尾巴,眼瞳也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随着时间流逝,周边越来越多的血兽受到了重伤,再在一片踩踏中一命呜呼,后边更多不知情的血兽又前赴后继地涌了上来,场中的局势已经开始往苏贤这一方倾倒。

混乱之中,苏贤和月铜傀身影快速掠出,浑水摸鱼,解决了数十只苟延残喘的血兽,很快便将镜像附近血兽的妖晶取来,喂给了沐浴在一片赤红血光中的玄天龟。

转眼间,玄天龟起码已经吞服了两百块妖晶,原本就显庞大的身躯竟又膨胀一圈。

就在附近的血兽都沉浸在自相残杀之际,第一只妖灵境血兽降临了!

嗡!

血妖蝶扇动着翅膀,无数血兽的只觉得神念之中席卷过一道血色风暴,然后在转瞬即逝间,原本残暴血腥的神念陷入了一片空白,赫然是已被血妖蝶掌控。

“血妖蝶!”

当血妖蝶降临之时,苏贤便感到不妙,这只血妖蝶比之前那只杨府中血妖蝶身上的戾气更浓,神念更为庞大,赫然已经跨入了妖灵之境,周身的血色妖气几乎凝为实质,如风如雾,震慑百兽!

果然,在它施展妖术精神支配之时,方圆百米内血兽的神念尽数沦陷,成为了血妖蝶神念下的奴役,就如之前杨府中那六具血手鬼尸一般,失去了自我意识,只剩下一具空壳。

其实,这帮血兽都未从镜像中挣扎出来,可是当它们被血妖蝶奴役之时,便受到了血妖蝶的统一控制。

而那只血妖蝶,可是飞在百米之外,遥遥俯瞰着这场莽莽兽潮的。

此时,幻音猡的绝世镜像,不攻自破!

呼呼!

游离在半空中的幻音猡瞧见这一幕,银灰色的眼瞳中涌动着一丝怒意,不满地望向了那只血红色的蝴蝶,那只血妖蝶凌空而立,微微掀动着翅膀,似乎是在嗤笑着幻音猡一般。

呜!

幻音猡哪受得了这般委屈,银灰色如雾霭般的眼眸悄然一凝,一声尖啸声荡漾而出。

见状,苏贤眼眸中掠过一抹笑意,这只神秘恐怖的帝妖兽,终于要展露它的真实实力了。

幻音猡,帝妖榜第九十九!

这只幻音猡,乃是苏贤幼年之时,跟随着黑老游历到远古大陆南域的千幻殿所见。

幻音猡那时虽然仅是妖灵境一阶,可却已经是南域一霸千幻殿的镇殿之兽!

没办法,谁让它占据着帝妖榜的一个名额呢?

幻音猡,双属性妖兽,同时具备着幻属性和音属性,这是两种在远古大陆上都极为稀有的属性,稀罕便金贵,更何况幻属性难以捉摸,音属性惊心慑魄,两者结合,暗藏锋芒。

而且,幻音猡也很特殊,作为双属性妖兽,它的天赋妖术竟仅有一种,却是幻、音双系的合璧。

“灭世幻音!”

苏贤轻轻呢喃了一声,漫天尖啸声震荡弥漫,一股股强烈可怕的音波散开,似是要穿破沉重压抑的乌云,而地面之上,音波掀起一阵阵爆破声,灭世幻音所过之处,万物俱灭,方圆百米内的所有血兽躯体纷纷爆炸开来,化为一团零碎模糊的血肉。

嘭!

天地间,血雾弥漫。

这便是来自帝妖兽的威严!

然而,这道灭世幻音在毁灭了近千只妖兽后,仍没有罢休的念头,继续朝着四周扩散而去,目标直指那只愚昧挑衅了幻音猡的血妖蝶。

这道音波,毁天灭地,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血妖蝶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目眩晕,然后一道洞穿灵魂的音啸声在周边响起,娇小玲珑的兽影连一丝挣扎抵抗的机会都没有,便在半空中湮灭陨落。

呼!

一击得逞的幻音猡得意地甩了甩尾巴,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在空中雀跃不已。

而地面上,苏贤双目激动,散发着精芒,身影如鬼魅般地掠出,将上千只血兽的尸体剖开,取出了它们的妖晶放置于玄天龟嘴边。

另一边,由青羽操控的月铜傀也上演着相同的一幕。

仅仅一击,他们便赚得了上千枚妖晶,瞬间盆满钵满,还将百米开外的血兽全部镇住,血瞳惊恐地望着空中那道转来转去的身影,连一点再上前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妈的,上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但是,苏贤知道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因为他分明看见了施展了灭世幻音的幻音猡身上光芒一黯,那便是在消耗异火灵性的象征。

异火的灵性,并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啊!

一旦不慎超过了那个临界点,超负荷了三种异火的灵性,那等待着苏贤的不仅是幻音猡溃散,而且还伴随着三种异火的熄灭。

所以,在下一波兽潮还未来临之际,苏贤只能尽可能先将妖晶捡拾起来。

……

Ps:签约又失败,虽然搞不懂审核的标准,但有些话不吐不快。

刚刚删了条评论,说什么看了几章我老强调主角背景强大?这是我设定的主角背景,书友不喜欢可以去看外面大把的废柴流,没人拦你。

还有智商不够高。呵呵,说到底,世界上智商真正高的有几个?你我皆凡人,同样是乳臭未干,谁都有年轻涉世未深的时候,智商和情商本就是两码事,那是真实的,不要因为自己起步低就看不惯起步高的人,有一定阅历的人自然会有与众不同之处。所以,还有类似评论照样删,我也懒得再解释了。读一本网文,读者愿意读下去,与其说是读情节读文笔,不如说有一种对作者的信任,相信他写得不会让人失望,就是这样。

第九十九章 惨烈

一千枚妖晶中,成群结队的血刺蚊做出了巨大贡献。

而散落在外围的血兽尸体苏贤和青羽都没有去触碰,废话,你顶着一群血兽的目光,在它们的注视下剖尸取妖晶,你确定它们不会暴起宰了你吗?

“一千枚妖晶,够了,我们可以撤了。”

苏贤在返回玄天龟身边时,将收集来的妖晶尽数喂给了玄天龟,此时的玄天龟仿佛被包裹在一层巨大的血茧内,其中血光流动,精气纵横,一股强大磅礴的气息不断逸散而出,似乎在孕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然而,在苏贤刚说完话后,青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顷刻间面色微凝,深邃悠远的眸光遥望天际,不容乐观地说道:“想撤有点难了。”

这时,苏贤的四阶神念在青羽的帝念前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别看青羽如今只是一道不剩多少的残念,但碾压苏贤却是绰绰有余。

苏贤闻言,虽是疑惑,却也没有质疑,只是将玄天龟收回了妖宫,便选择了一个气息薄弱的方向掠去,月铜傀紧随其后。

就算有点难也要撤啊,不杀出一条血路,还在这等死不成?

“幻音猡,绝世镜像!”

苏贤目光凝重地低吼了一声,幻音猡瞳眸果断一扫,便在苏贤周身降下一道圆柱形的银灰色镜面,守护着苏贤和月铜傀,朝西边掠去。

西边是一群严阵以待的血刺蚊,它们双翅嗡嗡震动,躯体细长,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鳞片,双目涌动着一抹惧色和一股淡淡的杀意,摩挲着利针般的蚊足,愤怒地望着朝它们这边掠来的神秘镜面和幻音猡。

轰!

突然,四周接二连三的怒吼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一道道强盛霸道的恐怖气息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靠近,风卷残云,这股动静一下子波及到了苏贤这边,此时苏贤的双眸终于有了一抹震动,浑身骤然紧绷起来。

苏贤总算知道为何青羽说撤退有点难了。

四面埋伏,八方云动!

在苏贤神念的笼罩范围之内,竟在瞬息之间冒出了八头妖灵境的血兽,率领着身后成百上千头血兽正朝他们包围而来,顷刻间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地面上四头妖灵境三眼血牛双瞳残暴猩红,空中还有四头妖灵境血翼虎和一堆血刺蚊拦截,赫然已是插翅难飞之境。

这八尊妖灵,便是姜雨凝和风素珠离开之前瞥见的八尊!

而且,在八尊妖灵的鼓动下,血兽已经陷入了一种疯狂嗜血的状态,根本无惧于幻音猡先前缔造下的威势,血口猛张,失去理智般地便朝苏贤涌来,此时此刻,生死已被它们抛诸脑后。

这一刻,它们只想见血。

苏贤面色剧变,这八头妖灵境的血兽是他始料未及的,猝不及防间,苏贤已经置身于汹涌兽潮的中心,寸步难移。

不论往哪边,都将面临着一场厮杀。

幻音猡焦急地望着半空中密密麻麻的血刺蚊群和四尊煞气纵横的庞大巨影,惊慌地开始在原地打转,银灰色的眸子忽明忽暗,身上的光芒都隐隐趋于暗淡。

轰!

血兽如浪潮涌来,数千双血眸凌厉凛冽,苏贤听着近在耳边的震怒咆哮声,黑发舞动,黑袍猎猎,嘴角不禁浮现了一抹苦涩,此刻已别无选择。

再不舍弃幻音猡,明年的今天便是自己的忌日!

而这个圆圈,便是苏贤的葬身之所!

蓦然间,苏贤的一双黑眸变得幽暗冷漠,修长的身影已蓄势待发,脸庞上涌动着一抹疯狂之色,低缓道:“幻音猡,天赋妖术,千幻千音!”

呼!

闻声,幻音猡陡然一震,银灰色的眸子里涌现出一道决绝之色,重重地呼了一声,仅仅在数个呼吸间,幻音猡的身子便变得透明黯淡,甚至接近于消散,而这种身躯的消散还在持续,可是一道席卷天地的攻势已激荡袭来!

千幻千音,方圆千米之内,将全部被覆盖在幻音猡的攻击范围内,幻境和音波的双重袭击,将会在短时间内重创修为孱弱的妖兽,甚至有可能一招秒杀!

嘤!

整片天地间,以幻音猡为中心,一股透明如涟漪的圆圈如闪电般急速扩散,所过之处音爆声震彻云霄,血刺蚊群的身影被瞬间引爆,化为漫天血雾,而四头血翼虎却是惊恐地振翅朝后方退去,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地面上的血兽虽然同样遭到了袭击,但所承受的压力远远小于飞在空中的血刺蚊,虽然脚步受阻,但后方一波接着一波的兽潮正在赶来,苏贤全然陷入了被动。

“山海拳!”

苏贤一拳打爆了被千幻千音重创的血魅狐,顿时鲜血四溅,却容不得苏贤腾出手擦拭,左方又一头精神失常的血魅狐扑了上来,虽是送死,却给苏贤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因为在血魅狐的后方,还有成百上千的血魅狐,它们一众压来,这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压力!

苏贤背部,青羽操控着月铜傀紧贴着苏贤,月铜傀凌厉坚硬的身躯为青羽提供了不少便利,应付起重伤的三眼血牛和喋血豹稍显得游刃有余,但压力却在逐渐增加,因为头顶上方的幻音猡攻势已越来越弱,光芒已越来越黯淡,无限接近于消散。

呼!

这场千幻千音仅仅扩散了不到百米,幻音猡无力地呼了一口气,便觉得眼皮越来越重,银灰色眼瞳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仿佛灵性耗尽,再也无力持续施展这道让它引以为傲的天赋妖术了。

嘭!

青羽一掌拍碎了喋血豹的头颅,眼眸闪烁,暗暗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撑不住了吗?”

言语间,青羽的残念中一阵黑芒摇曳闪动,猝然间,一缕缕神念之火分割而出,每分割出一缕黑色火焰,青羽的残念便微弱一分,身上令人惊惧的威势便稍减一分,但青羽的眼眸之中却满是坚定之色。

“哈哈!好久没有这么疯了,苏小子,今日咱们就来比比,谁撑得更久!去吧,本源之火!”

青羽竟仰天大笑一声,吼出了一阵激情豪迈,竟给苏贤沉重不堪的身躯带来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使其精神振奋,体内似是又涌上无穷无尽的精力。

而那一缕缕本源之火却是直直飙射向半空,路遇许多血刺蚊竟只是如风飘过,那些血刺蚊便被焚得一干二净,连妖晶都没有剩下。

这便是八阶炼丹师的本源之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当本源之火射入幻音猡的身躯内时,原本已要黯淡溃散的幻音猡陡然一震,瞬间光芒万丈,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模样,银灰色的瞳眸充斥着一股肃杀和冷冽之意,根本无需苏贤说,只见幻音猡嘴巴微张,一种恐怖如天威的气势轰然降临!

这才是真正的千幻千音!

嘤!

这道震天动地的千幻千音以幻音猡为圆心,再度酝酿而起,只是弹指之间,便朝四周蔓延开来,威力较之于之前更加凶猛,遍及之处犹如琴弦崩裂,空间如玻璃般被震碎,响起一阵阵天崩地裂的音啸浪潮,似万妖齐唳,如鬼哭狼嚎,瞬息之间弥漫方圆千米。

成千上万的血兽只觉得神念之中正经受着一场血淋淋的摧残,翻江倒海,恐怖如斯。

这场音波排山倒海地弥散开来,一道道神秘如渊的幻境也统统降临,将方圆千米的血兽尽数笼罩在其中,而施展完千幻千音的幻音猡仰天一啸,犹如从天而降的死神,银灰色的眼瞳环顾着四周,震慑八方。

方圆千米之内,空中已无生灵。

四头血翼虎,早就退到了千米之外,惊恐忌惮地望着这一幕。

地面上,一波波兽潮还在往苏贤和月铜傀身上涌,因为即便是被困在幻境之中,即便神念已近乎毁灭,但所有血兽都还残存着一个意识,那便是向前冲,哪怕是玉石俱焚,哪怕是同类相残,只要一直向前冲,那两道身影迟早也会因筋疲力尽而倒下。

苏贤和月铜傀已经全身布满了兽血,甚至苏贤的胸口已被血魅狐和喋血豹在混乱中抓出了数道口子,但这却根本没有影响到苏贤,面对着漫天兽潮,他所能做的只能是不知疲惫地轰出每一拳,将所有靠近的血兽都镇压于脚下。

慢慢地,两道身影的所立之处已慢慢隆起,仿若一个小山丘,而这逐渐隆起的山丘,赫然是一堆血兽的尸体堆积而起的。

这般高强度的厮杀,若非有四阶神念作支撑,有太乙造化种化解疲惫酸软,现在的苏贤怕是早已意识迷糊,连出下一拳的气力都丧尽了。

方圆千米之内,究竟有多少受到重伤的血兽?

苏贤和青羽皆是数不清。

他们只知道,这群血兽在八尊妖灵的驱使下不顾生死地冲上来消耗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疲惫的那一刻,再冲上来给予他们最后一击。

何况,八尊妖灵更是在忌惮仍停滞在空中的幻音猡,那波千幻千音仍让它们心有余悸,连往前踏上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一百只……

三百只……

苏贤已然麻木了,拳头都开始破皮渗血,完全不知击落了多少只血兽,也数不清有多少血兽的尸体颓然滚落在他的脚下,但是他只知道自己站得越来越高,身上的血气愈来愈浓重,黑袍上无数鲜血已凝成了一块块,不断摩擦着他的皮肤。

吼!

不知何时,漫天黑云竟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却又迅速合上,但这并不妨碍一缕缕晨曦之光缓缓降临。

不知不觉中,天要亮了。

方圆千米内,仍有血兽在不要命地往上扑,刚欲靠近撕咬,却又被无情地一拳拳镇压,彻底沦为没了温度的尸首被践踏在脚底下。

半空之中,幻音猡竟是有些困倦了,打着哈欠,睁着一双朦胧眼眸,又尽量保持警惕地提防着仍在虎视眈眈的八尊妖灵。

“青师,幻音猡要消散了。”话音中,透露着苏贤的一抹焦急。

此刻,苏贤已经是个血人,两个多时辰的不停歇战斗,饶是苏贤的四阶精神海都快逼近枯竭了,但兽潮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虽然只是一群被幻音猡重创的破旧残躯,却还是像一根根稻草一般压在了苏贤的身躯之上。

水滴石穿!

这样下去,当身躯的负荷远远超出了太乙造化种的辅助,特别是在神念疲乏枯竭之时,便是苏贤累垮之时。

而且,幻音猡在本源之火的支撑下,已经在空中威慑群兽了一个多时辰,为了避免消耗,这一个多时辰内幻音猡都没有再次出手,可是毕竟它只是由三种三阶异火虚幻而来的妖兽,到了一个极限点,等待它的一定是消散。

待幻音猡消失,苏贤和青羽即将面临的,将是来自八尊妖灵的疯狂报复!

那个时候,将是苏贤彻底走向陨灭之时。

月铜傀只是一具傀儡,不知疲倦,在这场鏖战中可将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可即便是经过寒魄晶石改造过后的月铜傀,在此时此刻,身躯上也留下了无数道刮痕,从外表看来,已完全看不出是一具月铜傀了。

只残余着轮廓雏形,而没了精致幽蓝。

在感受到苏贤的紧张情绪后,青羽拍飞了又一头三眼血牛,抬头望了望趋于黯淡的幻音猡,突然莫名地笑了。

……

第一百章 遁空天隼,柳暗花明

天色微亮,天地却仍被裹在阴翳中。

遥遥望去,那里已是一片黑红,尸骨层叠,龙血玄黄,宛若人间的地狱修罗场,血流成河。

而在那高达三丈的尸骨山丘上,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令众多血兽是多么胆战心惊,千米之外,许多已然等候了一个多时辰的血兽竟萌生了一丝退意。

他们真的是人吗?

那具月铜傀我知道不是,但那道黑袍的少年身影真的是人吗?

妖怪吧?麻麻,我要回家啊!

原本的落日城一半已不复存在了,杨府更是化为虚无,这里只有血海尸山,遍地兽海,犹如滚滚不尽的江河在不断翻涌奔腾,河水一个湍急拍在坚石上,又奉上了无数的尸骨残骸。

血气滔天,铺天盖地,这片地域,已完全被笼罩在漫天狂降的血雨之中。

八尊妖灵完全忘记它们到来的初衷是什么了,那株四阶药材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淡,甚至已被覆盖在这片血腥刺鼻的漫天血雾之中了,可是,它们仍不愿退去,因为它们太想杀死那两道身影了!

吼!

当八尊妖灵望见幻音猡的身躯渐渐失去光芒,它们沉寂已久的雄心再度凌云,壮志又一次占据了精神高地,目光炯炯地盯着兽潮中心的那两道身影,身后拢聚的上万只血兽眼中也不约而同地迸射出一道道凛冽如刀锋般的眸光。

今日,无论如何,也将要这两道身影永远留在这里!

苏贤和月铜傀背靠着背,而身前的那群陷入癫狂的血兽已经慢慢清醒,终于缓缓停歇,也不再无脑地涌上来了。

对于眼前的两尊战斗机器,它们再怎么冲也是徒劳。

而今,它们知道,决战即将来临,它们马上就要迎接胜利了,八尊妖灵即刻就要出手,完全不需要它们再发起冲锋进行无谓的牺牲了。

一旦,天空上的那道玲珑身影彻底消失于无形,那便是兽潮再次吹响进攻号角的时刻。

渐渐地,苏贤停下了厮杀,双眸微垂,修长身影傲立于万千兽潮之中,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寂寞的,他是孤独的英雄,他于千军万马之中浴血奋战,而又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并且缔造了这一场血淋淋的奇迹!

此刻,饶是一向平静沉稳的苏贤,眼眸之中都涌动着不可思议,内心都泛起澎湃豪迈之情!

这将是一段不可复制的荣耀传奇!

可是,如今并非欢庆之时,他们还身陷重围,危机尚未解除,苏贤强行压下了内心的震撼,眼眸趋于幽远深沉,诚恳又实在地道:“青师,我觉得接下来,是时候该商量一下逃跑的事了。”

青羽淡淡一笑,这样的血战,十万年前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这种程度的战斗根本动摇不了他的残念,只听青羽卖了个关子,道:“还记得我说在这番境地,我只想到两只妖兽能解除困境吗?”

“记得。”

“我想的其中一只,便是幻音猡。”这一句,表现了青羽对苏贤的肯定。

“那还有一只呢?”苏贤问道。

剩下这一只,来自于两人阅历之间的差距。

闻声,青羽幽幽一笑,沧桑眼眸之中荡起怀念之色,此刻,天地间似乎被包裹在了一阵苍茫之中,青羽骤然催动了那颗潜伏在月铜傀中与自己残念相融的属于苏贤的神念种子,话音低沉而悠缓,感慨道:“那便是我曾经的第二妖兽,也是我曾经的第一只帝妖兽,帝妖榜排名第七十,遁空天隼!”

一念散,一念聚!

半空之中,幻音猡的身影刚刚消散,火光轻轻摇曳,另一道通体银芒闪耀的巨大鹰隼猝然成型。

这便是帝妖榜七十,遁空鹰隼!

苏贤仰起了脑袋,呼吸略显粗重,目光遥望着这道以前从来只有在《帝妖录》上才能翻阅到的远古帝妖,如今它却近乎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至此苏贤仍觉得这一幕稍显梦幻。

遁空鹰隼眼眸锐利,通体银色羽毛,翼翅展开堪比一头血翼虎,庞大身躯上犹如浇铸上了一层银辉矿,虽然仅是妖灵一阶的气息,但在阴沉灰暗的压抑天空下,它依旧熠熠生辉,绽放着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芒。

八尊妖灵和诸多血兽都已经惊呆了。

这接二连三冒出来的都是什么鬼玩意儿?

这一个个气息都这么吓人,到底还让不让我们打了?

兽潮中央,青羽如释重负地一笑,负手而立,估摸道:“这点灵性,勉强够它施展一次天赋妖术了。若是灵性再少一点,估计你的异火也保不住了。”

听闻此言,苏贤黑眸微闪,眼波流转,隐隐流露出了一抹期待之色,毕竟遁空天隼的天赋妖术他曾在古籍上见过,唤作遁空术!

“那我们去哪呢?”有了遁空天隼,性命也有了保障,苏贤终是松了口气,好奇道。

青羽微微一笑,却默不作声,然而,半空之中的遁空天隼周身已然开始涌动着磅礴妖力,似是要撕破空间,周围银光点点,势要搅动风云,竟是将周围的空间都扭曲了起来,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逐渐弥散。

未得到回答,苏贤也不在意,而是将幽深如潭的眼眸投向了正踌躇不前的八尊妖灵和庞然兽潮,苏贤突然嘴角一掀,笑容中夹杂着一抹寒意,冷冽道:“今日,你们奈何不了我。来日,我要覆灭你们!”

“来日,我要覆灭你们!”

说完,只见半空中银芒一闪,遁空天隼竟是直接裹挟着苏贤和月铜傀,蓦然间遁入了如黑洞般被撕开的空间裂缝之中,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那兽潮中心屠戮了成千上万血兽的两道身影,走了,走得如此潇洒从容,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这时,整片天地,竟在一瞬间静了下来。

无数道错愕的目光,怔怔望着不知所踪的残影,而原本苏贤的停留之处,轰然间空无一物,只剩下堆积如山的漫天尸骸。

吼!

吼!

在片刻的寂静后,这些目光纷纷化为猩红之色,惊怒的咆哮声卷起千层血雨,回荡在这片辽远空旷的苍茫大地之上。

八尊妖灵已是怒火焚身,心头怒气盈天,暗想着,他们竟然逃了?

杀了两个多时辰,爽完了然后就逃了?

顿时,八尊妖灵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肆意戏耍了一通,它们居然还目送着对方悠然离开,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八尊妖灵仰天嘶吼着,震怒之声激荡云层,却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不甘地望了那座尸山一眼,旋即再度愤怒地咆哮了一声,才率领着兽潮大军撤退回落日城深处,带着一种想要吐血的郁闷心情。

随着这汪洋大海般的兽潮缓缓退去,这一场因四阶药材而起的腥风血雨,终于落下了帷幕。

空气中,血与雨凝为一块,不断砸落,血气浓重近乎为实质,被风一吹,便化成血雾飘向了千丈之外的落煌中城。

只可惜了这一地的妖晶。

……

光明之森,丘岩谷。

自十方山脉之内的兽潮似开了闸的江海尽数倾泻而出,原本茂盛葱绿的光明之森瞬间被血兽浪潮吞没,这里神圣高洁的光明被纯粹阴郁的黑暗代替,饶是黄沙漫天、荒芜无烟气的丘岩谷也无幸免于难。

不过,丘岩谷内虽血气盈盈,遍地黄沙被浸染得血红,可仍有一处地方不受侵扰,犹如兽潮中的一座圣地,屹立不倒地矗立在丘岩谷的尽头。

丘岩谷的尽头,磅礴浓厚的妖气如仙雾般缭绕,这里的妖气浓郁到几乎化为一场绵绵不绝的细雨降临人间,而在妖气涌动之内,便矗立着一座雄伟恢弘的洞府。

洞府周围,一座无形的禁制笼罩而下,俨然是一座三阶守护大阵,此阵又名迷雾妖阵,在大阵启动之后,周边会如笼罩在一层层神秘莫测的迷雾之中,无数血兽踏入也只能悲哀地失去方向,兜兜转转地被困其中。

嗡!

而就在这天,从远处看,这道守护五阶聚气阵的禁制竟隐隐间颤动了一下,似是有一道光华没入,犹如雨滴坠落于平静的湖面之上,震起一圈幽静的涟漪之后,便又重归平静。

洞府内,已不像之前苏贤第一次来时的那样脏乱晦气,此刻的洞府四壁都点着凝神香烛,洞府内弥漫着一种静心清神的奇香,还有一种残留的人烟气,显然这个地方之前还有五道身影在这修炼,这从四壁上残留的许多上品妖石和那五块罕见珍贵的清玄玉台中也不难看出。

然而,这妖气浓郁却空无一人的洞府内,突然冒出了两道浑身环绕着浓厚血腥味的身影,赫然是刚刚逃离兽潮的苏贤和月铜傀。

“这里是,丘岩谷?”

苏贤还没站稳,一股熟悉的感觉便涌上心头,当他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

青师,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天才?

苏贤差点都要蹦起来亲月铜傀一口了。

“这座洞府已经被布置下三阶的迷雾妖阵了,你身上那块令牌就是出入的凭证,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好好休养一阵吧!我分割了太多本源之火,三翅魂蝉尸带来的力量快被耗尽,虽不至于陷入沉睡,但残念又要虚弱一阵子了,月铜傀我帮你重塑,你有机会多找些补魂之物给我吧。”青羽的声音稍显疲惫。

说完,月铜傀身形一晃,便重回了妖宫之中。

苏贤怔怔地望着周围精致的布置,要不是怕被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的老怪物追杀,他都想把这些清玄玉台收入囊中然后逃之夭夭了。

清玄玉,四阶玉矿,这种玉矿质地坚硬透亮,泛着一抹淡淡的青光,妖修一旦坐上去,便能感受到一股股寒气缭绕在四周,既可避免修炼时的心魔作祟,又可提升修炼速度。

但这两个作用对苏贤来说没一点卵用,他现在沉思的是,能不能把这五块清玄玉台掳走,为自己的月铜傀改造大计再迈出坚实的一步。

“算了,若是那群老怪物回来,急红了眼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可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先修炼一阵子吧。”

一念至此,苏贤暂时放下了玄玉台的想法,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这座五阶聚气阵上。

在此地闭关半个月,修为该是一种何等的飙升速度呢?

苏贤幽深的眼眸中也不禁浮现出了一抹笑意,随即大手一挥,一千块上品妖石便被弹入四壁的凹槽内,一场漫漫修炼又要开启。

只是可惜,苏贤精神海中,三道三阶异火已然虚弱得火光萎靡,灵性近乎消散,苏贤轻微叹了一口气,便让它们沉入了精神海,太乙造化种徐徐转动,开始对三道异火的温养修复。

毕竟,就目前来看,炎煌秘术是苏贤对付兽潮的最大依仗。

而裂神王斧也是时候该修炼一下了。

冰蓝色的妖宫如冰山般缓缓浮现,玄光一闪,玄天龟便出现在了洞府之内的其中一座清玄玉台上。

此刻,玄天龟就如一个蚕蛹,被包裹在巨大精纯的血茧之内,周身血气纵横,其中蕴含了一种可怕而又极其淡薄的恐怖威压。

“哎,亏就亏在那一地的妖晶我没法全部捡过来。”想到这事,苏贤心中便是一阵郁结。

真的是太遗憾了!

“不过,在这座五阶聚气阵内,就算没有妖晶辅助,我们也可以一飞冲天的吧?”苏贤抚着这一层晶莹如玉的血茧,眼神温和,却又有一丝忐忑道。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但如果玄天龟还是飞不起来,苏贤又该拿什么拯救呢?

紧接着,五阶聚气阵轰然启动,整片天地的妖气尽数凝聚而来,顷刻间洞府周边风起云涌,而大阵内一片氤氲,苏贤缓缓闭上了双眸,盘坐于一座清玄玉台上,开始了他为期半月的修炼之旅。

……

第一百零一章 震撼与传奇

落煌中城内,晨光熹微,街头满是瑟瑟发抖之人,彻夜的兽潮咆哮声让他们宛如惊弓之鸟,心弦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以致于一夜未眠的无数百姓双目通红,眼瞳周边遍布着蛛网状的血丝,神情憔悴。

城墙上,姜雨凝一双剪水眸楚楚动人,从浓重黑幕到白昼的亮光慢慢穿透了云层,她抱着两条蜷曲紧贴在胸前的纤长玉腿,青丝如瀑散落,坐在冰灵雀身上的姜雨凝,眼眸痴痴地遥望着远处,这个姿势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保持了一夜。

远方,低沉恐怖的嘶吼声已经响彻了一夜。

方归根已如雕塑般在墙头站了一整晚,他负手而立,此刻方归根苍老如枯木的面庞上布满愧疚之色,因为这晚是他心理活动最丰富的一个晚上,也是他最动容震撼的一个晚上。

方归根甚至不愿意去相信,那个其貌不扬的少年能在这等惊天动地的兽潮下倔强地坚持一整夜,守候在墙头的一分一秒对方归根来说都是煎熬,甚至,即便是他,脑海中都无数次涌出想要动身掠向落日城的冲动。

如果苏贤真的是一直苦撑着等待救援,但四大宗门却冷血无情地为了大众利益而将他放弃,他的心情会作何感想?

怕是心灰意冷,如冬日飘雪覆满了心头,弥漫着彻骨的寒意吧!

方落叶虽是凡人之躯,但他也身躯笔直地站立于方归根的身侧,整整持续了一夜,在白昼降临之际,方落叶面色凝重,难以置信地问道:“爹,他真的撑了一夜吗?你确定这不是血兽的内讧?”

方归根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茫然地摇了摇头。

此人连真传弟子都不是,这种连姜雨凝等人都望不到一丝曙光的绝境,一个区区内门弟子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种想法太过荒诞,犹如天方夜谭,可方归根却又不能言之凿凿地去否定这种可能。

因为,一旦连方归根都否定了,岂不是已经没有任何生还的契机了?

忽然,姜雨凝容颜一凝,绰约身姿猝然起身,朱唇微启,眼眸中已不知是麻木还是失落,喃喃道:“声音,停了。”

终于还是停了吗?

方归根佝偻驼背的身子缓缓挺直,浑浊苍老的眼眸凝望着远处,那里,已是一片血狱,潮湿浓重的腥味已经随风飘来,弥漫在了整座落煌中城。

兽潮,停了。

这个消息如插上翅膀般顷刻之间传遍全城,所有人心头一阵压抑沉重的情绪终于释放开来,欢呼声此起彼伏,如一波一波的浪潮,喜悦渲染了整座中城,犹如一片欢腾梦幻的海洋。

几家欢喜几家愁。

秦锋和高壮面如死灰地靠在了城墙边,眼眸低垂,呆滞地望着地面。

“我要去看看。”

姜雨凝缓缓站起了身,蛾眉微微收敛,清幽的眼眸中充斥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定。

这时,方落叶刚欲开口,却发觉全身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笼罩,一道雷霆环绕的身影已经锁定了方落叶,仿佛一言不合便要绽放出绚烂的杀机。

姜雨凝面若冰霜,清冷晶莹的眸子如万载玄冰,殷红的嘴唇微微蠕动,却是不容置疑道:“谁再拦我,休怪我无情。”

这一刻,姜雨凝作为真传弟子的威严尽数爆发,全部凌厉的锋芒直指万妖宗真传,方落叶。

那具九阴尸,赫然是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方落叶面容一滞,旋即收起了尴尬之色,苦涩道:“我并非要拦你,而是想和你一同去,刚好能有个照应。”

闻声,姜雨凝不再言语,容颜上还是融化不开的寒冷,美眸微眨,便带着九阴尸,乘着冰灵雀便展翅而起,朝落日城方向掠去。

“爹,我去了。”方归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小心为上。”

方归根也不再阻拦,只是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便目送着两道翱翔在天空中的庞大兽影乘风而去。

他已经让姜雨凝寒心了,若再阻拦,方归根甚至都不怀疑,姜雨凝会对他直接出手。

从那锋芒毕露的杀机中,方归根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

“会以下犯上了,这一代在苏辰之后,终于算崛起了。”方归根莫名一笑,低声自语着。

而风素珠已经去休养伤势,毕竟两大妖兽遭受重创,她已经没有绝对的把握再探落日城了。

半空中,姜雨凝站在冰灵雀宽厚的背部,青丝随风舞动,紧贴着她的脸颊,勾勒出她那张绝色容颜,然而,此刻的她眼眸却是紧紧遥望着前方,渐渐地,离昨夜救下风素珠的那个地方越来越近了。

方落叶站在猎天鹰上,眼神复杂地望着那道孤单清冷的背影,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那便是,那人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近了,又近了,那惊世骇俗的场景终于展露了它的真面目,如凶兽张开了獠牙,残暴血厉。

咚!

当姜雨凝和方落叶遥遥望见那一幕时,只觉得一柄通天巨锤轰然砸下,陡然间,将他们砸得心魂震颤,心中掀起了一阵阵惊涛骇浪,目光呆滞地俯瞰着这一块辽远苍莽的黑山血海,双腿都是猛地一颤,喉咙似乎被一只巨手扼住,呼吸一滞,陷入了窒息般的死寂。

入目,这是一片何等惨烈壮观的景象?

从姜雨凝两人的角度望去,原本的落日城已湮灭在了岁月长河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尸骸骨海,远处形成了一个巨大壮阔的圆圈,这个圆圈的半径接近千米,方圆千米内,已是一片令人作呕的黑红之色,而那些零碎模糊的血肉尸骨隐隐向中心爬升,微微隆起,犹如一座火山口,又像一座起伏的庞然山丘。

方圆千米内,尸骨飘零,血肉漂泊,俨然汇成了一片血海。

这里,血雨正稀稀落落地下着,哪怕持续个半月都不足为奇。

姜雨凝娇躯颤抖着,嫣红柔唇竟出现了一抹苍白,眼眸中泪光闪闪,满怀着震骇和沉痛,喃喃道:“这是他的杰作吗?”

除了杰作,姜雨凝已不知该如何形容。

奇迹?活下来才是奇迹。

方落叶的脸色近乎铁青,这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颤栗。

四大宗门内,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弟子?

猎天鹰锐利的眼眸已陷入了一阵惶恐不安中,身躯在半空中剧烈颤抖着,而方落叶眼神中涌现出一抹惊恐,手指微微发颤着,遥遥一指,强压下了心中的澎湃心潮,故作镇定道:“那里,应该是他曾经站立的地方。”

方落叶指的地方,赫然是那座隆起的山包。

这片大地,没有哀鸣,没有苟延残喘,仅剩无边的死寂。

姜雨凝乘着冰灵雀化为一道冰蓝色的流光掠过天际,最终缓缓落在了那个由成百上千血兽尸体堆积起的山丘上,举目四望,顷刻之间在姜雨凝的脑海中都能重现当时波澜壮阔的那一幕幕景象,那种漫天兽潮的窒息感,那种如坠深渊的无尽威压。

“他当时应该是站在这里。”姜雨凝边猜测着边站上了之前苏贤所站立之处。

方落叶从猎天鹰的身上一跃而下,双脚瞬间陷入了一堆血淋淋的尸骸中,好不容易抽了出来稳定了身形,背靠着姜雨凝,猜测道:“那他应该还一个帮手,与他背靠背作战抵御兽潮。”

“月铜傀。”姜雨凝几乎没有犹豫,便说出了答案。

方落叶还是难以相信,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弯下身,熟练地剖开了脚下许多血兽的尸体,眼中又是升起了浓浓的震惊之色,骇然道:“妖师八阶的喋血豹,妖师九阶的三眼血牛,这是一具月铜傀能抵挡下的吗?”

“我没见过苏贤的月铜傀,但我见过苏辰的。”

姜雨凝也弯下了修长窈窕的身姿,一双如牛奶般白皙的玉手不顾这里的肮脏血腥,竟也开始用利器割破许多血兽的脑袋。

上一届四宗会武,方落叶也在,庆幸的是他没有去招惹过苏辰。

但谈及苏辰的月铜傀,方落叶也是心底一寒,脊背升起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那他妈也叫月铜傀?

所以,方落叶赞同了姜雨凝的说法,暂且认定这又是一具极其恐怖的月铜傀,但却还有一个疑点,只听方落叶不解道:“你那边是什么血兽?”

“除了你刚刚说的那两种外,这里还有妖师七阶的血魅狐和妖师六阶的血刺蚊。都是被一拳轰碎脑袋的。一击毙命。”姜雨凝的眸子里早已没有一抹镇定之色,有的只是惊叹和骇然。

“这么说,那人还是一个武者?”方落叶猜测道。

姜雨凝摇了摇头,道:“这我不清楚,但是问青丘门一定可以得到答案。”

“可是,战斗了一夜,这怎么可能?即便是白山城来,也经受不住吧?”方落叶站起了身,站在漫漫尸骸上,环顾四周,惊疑道。

“应该还有一只妖兽在帮助他减轻负担。你看,周围有很多血刺蚊的尸体,足足达上千之术,却还没靠近就已陨落了,而此地又没有给妖兽腾出的空间,说明还有一只妖兽是飞在半空之中帮助他的。”姜雨凝的倩影已经在这方圆千米的战圈内来回掠动,竟靠着一点点蛛丝马迹,隐隐间接近了真相。

然而,此刻又一个疑问来了,姜雨凝担忧地微蹙着秀美,思索道:“可是,他的第一妖兽是月铜傀,第二妖兽是玄天龟,他又没有晋升妖灵,哪来的第三妖兽?”

方落叶感觉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突然,只见姜雨凝娇躯微颤,眸子里涌现出一抹明悟的灵光,惊叹道:“我知道了!”

“什么?”方落叶追问。

“是炎煌秘术!苏贤是炼丹师,只要集齐三种三阶异火便能施展出炎煌秘术,而且之前我听方长老说,苏贤就在他那兑换了一枚三阶黑幽毒炎的异火种。”姜雨凝知晓自己已经离当时的画面越来越近了,更是触手可及,但是紧接着又有一个疑问冒了出来。

这个问题,完全超出了姜雨凝的认知。

那便是,什么妖兽可以抵挡住万千兽潮大军?

方落叶更是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而是忧虑道:“这里的妖晶全部都还在,说明这一场战斗他没有赢,更没有时间去收取这些战利品。可这方圆千里内压根没有人影,更没有尸体,那他去哪了?”

方落叶在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的脑海中竟不自觉地钻出了一个答案。

同样,姜雨凝也是红唇微张,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彻底涌现出了一抹惊艳感。

“跑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倏然间,姜雨凝恢复了冷静,镇定道:“方真传,你赶紧回去叫人,将这里的情况告诉方长老。我守着这片地方,现在还不是妄下结论的时刻,唯有彻底清理了这片区域,我们才能做出更准确的推断。”

方落叶肃然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身形一跃便上了猎天鹰,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朝落煌中城掠去,颇有一股裂天之势。

可是,方落叶此时的心境却久久难以平静,他甚至发觉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浑身冒着冷汗,只见方落叶目光摇摆不定,却泛着一抹惊惧和敬畏,喃喃道:“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他真的能做到这些?这岂不是意味着,从一开始,他就有自信走出这场兽潮,完全就是在尽兴屠戮吗?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啊!”

原地,姜雨凝痴痴地抬起螓首,目光如水,遥遥地望向了一个方向,而那里,盘踞着一尊几近不朽的庞然大物,大千皇朝!

“苏辰,或许你是对的,天玄国的下一个天骄,已经如彗星般在崛起了。而且,势不可挡。”

扪心自问,姜雨凝心想着若是自己面对这群虎狼之师,她的下场已没有第二种可能。

从这一点上来看,苏贤已经超越她了。

“这帮姓苏的,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啊?”

姜雨凝紧抿着红唇,神情复杂,却在下一秒,又露出了惊心动魄的笑容。

如果他逃了,那就再好不过了,因为无疑,这将是一段可以传颂千古的传奇!

“还真是白替他担心了。”

……

第一百零二章 吃出妖术的玄天龟

“什么?方圆千米的战场,满地的尸体?”当方落叶将前方的情况如实禀报给方归根时,方归根也惊得目瞪口呆。

方落叶顿时觉得自己词穷了,只是一直点着头,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场景方落叶难以名状,再客观官方地给出几个词,剩下的就交给方归根自行体会了。

“若不是受限于宗门,老头子我还真想去看看,这是一幅何等壮怀激烈的盛景。”

方归根惋惜地摇了摇头,却是斩钉截铁道:“带领宗门弟子,清点战利品。记住,这些战利品全部留着,谁也不能私贪,等到苏贤那小子回来再说。”

“爹,你也觉得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逃出生天吗?”听方归根的话,明显是笃定苏贤还活着,这让方落叶的自信心又受到了打击。

“那你们倒是找出他的尸体啊!你别告诉我血兽还有虐尸的兴趣,特地抓他回去虐待?”

方归根敲了方落叶的脑壳一下,便让他火速带人支援姜雨凝了。

“奇人,当真是奇人呐!后生可畏啊!”

方归根笑叹着,而一直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慢慢松了下来,望向落日城的目光中,盛满了属于老一辈的欣慰和善柔。

……

嘶!

当众宗门弟子抵达战场时,无数道目光中都涌出了浓郁的惊骇之色,多数弟子口中倒吸着凉气,更有甚者都觉得这一切不是真实,还不断揉搓着双目,最后终于接受了这般事实。

所有宗门弟子都开始搬运战利品,将妖晶取出堆放在一起,然后将许多血兽蕴藏着生命精华的血肉切割清洗,这些都可以成为喂养妖兽的食材。

“姜真传,这场战役不知是何人所为?难道是来自大千皇朝的天骄路过此地?”

这时,远远走来了一个人,身着青丘袍,衣袍上绣着一只青狐,身份尊贵,赫然是青丘门真传,吴涯。

吴涯的脸色浸着一股冷意,嘴唇略显刻薄,眉目间却是一片幽冷,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鹤立鸡群的良好自我感觉。

闻声,姜雨凝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心中鄙夷不已,恐怕你不知道当初被你当众逼走的少年,有这番通天彻地的本事吧?

仗着身份欺压身份弱一点的弟子,到头来,还不是要和韩羽一个下场?

然而,姜雨凝并未显露出眼中的那抹讥讽,只是不冷不热道:“我也不知。只能先将这些东西都交给方长老,再等候处置。”

同时,姜雨凝更是神念传音叮嘱方落叶,暂时别对外透露苏贤的身份,因为她就怕吴涯从中作梗,扰乱秩序。

方落叶虽然疑惑,却也应承了下来,姜雨凝的为人他一点儿都不会怀疑。

战场的清理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后由方落叶统计后报给了姜雨凝:“妖晶总计3690块,其中光是血刺蚊的妖晶就占了一半之多,而且没有一块低于妖师六阶,更有一块妖灵境血妖蝶的妖晶。”

这个数字,已经彻底征服了所有人的身心。

若再算上那些没有孕育出妖晶的血兽,这个数字是多么庞大?

姜雨凝甚至觉得喉咙都有些干涩,微微点了点螓首,空灵清冷的声音缓缓传出:“将数据上报给方长老,妖晶留着,另外这些血兽肉都分发下去,帮助各大宗门弟子的妖兽恢复伤势。”

方落叶点了点头。

紧接着,宗门的上百道身影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两天后。

丘岩谷尽头,恍若仙境的洞府内,苏贤的胸膛正微微起伏着,一呼一吸的频率都合乎一种古老神秘的吐纳之法,忽然,他睫毛微颤,体内的一层薄膜在妖气滋润温养下,轻而易举地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然后无数妖气都尽数灌入。

妖师五阶!

这还没有停。

另一座清玄玉台上,那道被包裹在层层血茧内的庞然身影狠狠一颤,紧接着,血茧表面从内部向外龟裂,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而苏贤只觉得精神海中突破喷薄出一股浓郁精纯的妖气,犹如灵蛇般钻入了苏贤的五脏六腑,开始往复运转轮回。

轰!

血茧内,一道冰蓝色乌龟的影子若隐若现。

当血茧尽数碎裂之时,玄天龟卷携着一阵妖风悠悠现行,而苏贤只觉得浑身一震,冰蓝色妖宫中涌出无穷无尽的妖气,似触手般在苏贤的体内舞动,推波助澜,辅助着苏贤的修炼,倏然间又将苏贤推到了一个顶峰!

噗!

只是轻轻一探,苏贤便踏入了妖师六阶。

下一刻,苏贤睁开了深邃如潭的黑眸,眸中一抹精光一闪即逝,旋即苏贤轻吐了一口浊气,稍稍欣喜的目光望向了成功进化的玄天龟。

一成半!

一株四阶药材,在如今竟然只能提升玄天龟的半成血脉。

进化之路,还是布满着艰辛坎坷啊!

在蜕变后的玄天龟,身形隐隐间壮大了一分,冰蓝色的龟壳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粗壮纹路,然而不同的是,这些纹路上泛着幽幽血气,浑然将玄天龟的气息都拔高了一层,现在不声不响地趴在那,就给苏贤一种稳重如岳的感觉。

苏贤眼神温和地抚摸着玄天龟的脑袋,却见后者将四肢和脑袋一会儿缩进龟壳之中,一下子又钻出来,完全不知道在干嘛。

“你吃错药了?”苏贤纳闷道。

这时,若不是受限于空间大小,玄天龟甚至都想翻个身,只听它不解的声音急切响起,问道:“我吃了多少块妖晶?”

“一千左右吧,没数的太仔细。”苏贤答道。

接下来玄天龟的话,彻底震惊到了苏贤。

玄天龟也是有点难以接受,不断收缩着四肢和脑袋来表现自己的兴奋,激动道:“我吃出了一个进攻型妖术。”

猛然间,苏贤眼睛睁得老大,嘴巴微张,问道:“真的假的?”

玄天龟不是天生就不会进攻的种族吗?

从十多万年前的玄天仙龟开始,到现今这个时代,就从来没有一例说玄天龟会进攻的。

难道是因为以前妖晶吃的不够多?

“骗你干嘛,我给你看看。”

说罢,玄天龟原本如玄冰般的晶莹眸子缓缓一变,竟呈现出一种血红色,紧接着,玄天龟冲着苏贤幽幽一望,苏贤突然觉得神念中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袭来。

几乎是潜意识的行为,苏贤陡然间凝聚出了镇神盾,只见精神海上一道无形如风的淡淡神念撞在了岿然不动的镇神盾上,化为一滴滴金色海水又缓缓滑落,坠入了金光弥漫的汪洋之中。

虽然苏贤没有感受到这是一种什么威力的进攻,但是,玄天龟已经证明了它的确掌握了一门妖术。

一般而言,妖兽可以吞噬妖晶然后在一定几率下获得死前这只妖兽所掌握的其中一个妖术,但是玄天龟吃了一千枚妖晶,才获得了一个妖术,可见从出生起玄天龟的这种能力就是受压制的。

“你吃到了什么妖术?”苏贤顿时来了兴趣,急问道。

玄天龟尴尬地又将脑袋缩进了龟壳中,一道弱弱的神念声响起,道:“血魅狐的魅惑术。”

闻言,苏贤也是哭笑不得。

但有一点却是好的,那就是玄天龟的确是可以通过吞服妖晶来汲取其中的妖术,虽然概率低到令人发指,可这也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啊。

这时,苏贤有些迟疑地拿出了珍藏已久的菱状紫色妖晶,那是之前那只噬魂蚁死后留下的,苏贤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用。

“这枚你试试?”苏贤有点摇摆不定,却还是觉得要给玄天龟尝试一下。

毕竟,二阶妖晶还是给妖师境的妖兽吞服才能使吃出妖术的几率更高。

虽然,玄天龟吃出妖术的希望十分渺茫……

“这个是什么,看起来挺好吃的。”

玄天龟也不客气,缓缓张开了嘴,轻轻一吸便将噬魂蚁的妖晶吞下了肚,根本没有咀嚼,然后就呆呆地趴在原地。

“怎么样?”苏贤眼巴巴地望着玄天龟,询问道。

骤然间,玄天龟又开始一阵收缩伸展,整只龟陷入了癫痫状态。

“你倒是说啊!”苏贤急了。

玄天龟却是有些迷惑,在做了上百次类似于活塞运动的行为后,不解问道:“噬魂是什么东东?”

此刻,一向淡定从容的苏贤眼中已经在闪闪发光,惊喜道:“哇,你真的吃出妖术来了?还是噬魂?”

苏贤感觉自己幸福得都快昏过去了,这根本就是人品大爆发啊,若噬魂蚁泉下有知不知是何表情?

玄天龟茫然地点了点头,却是一脸懵逼,这什么玩意儿能让苏贤这么高兴?

“你知道噬魂蚁吗?”苏贤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接而耐着性子给玄天龟这个宝贝疙瘩解释道。

“我从小就生活在深山野林的,没受过正规的传统教育,见闻短浅,孤陋寡……”

苏贤听得一阵头大,旋即给玄天龟娓娓道来,让它慢慢知道了噬魂蚁和噬魂为何物。

“这么说,我在朝一个邪兽进发?”玄天龟听完后,神色古怪,似是有点难以接受,又似乎有点振奋。

苏贤大义凛然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善恶分明的,对吧?”

你算了吧,颠倒黑白还差不多。

一个能把人活活说死的变态,一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魔头,一心想着怎么从心灵上击溃对手,把对方折磨到崩溃发疯的人,还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玄天龟不禁对于苏贤的话嗤之以鼻孔。

……

第一百零三章 仿妖录,入灵境

幽蓝色妖宫中,青羽在瞧见如此新奇的一幕时,感慨万千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

而玄天龟,苏贤感觉自己已经阻止不了它了,这货跟发情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龟首一缩一探,满目都是亮晶晶的振奋之色。

“这次闭关,不出意外的话,你要突破到武灵境,而且起码要到妖师九阶。”青羽的神念传音中透着一股疲惫沧桑,就跟半年前,在那个简陋寒酸的青丘门洞府中,苏贤初识青羽时的状态差不多。

不知不觉中,距离告别黑老,竟已半年了。

那一个修为孱弱低下的少年,也即将叩入灵境了。

对于青羽的话,苏贤并不觉得吃惊,而且早在他的心里就有了这番打算。

首先,苏贤的武道基础已然稳固,再加上太乙造化种,突破至武灵境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要不是怕压制了妖之一境,苏贤早已一飞冲天了。

其次,在五阶聚气阵内,用不了几天苏贤必能突破到妖师七阶,到了那时候,苏贤珍藏已久的太古炼气丹和金灿蛇花就派上了用场。

两物皆是针对妖师境的妖修,而且都可以没有丝毫弊端和后患地提升一阶修为,可谓是妖师最为渴求的灵丹妙药了。

届时,妖师九阶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而妖灵境便只能看造化了。

但是,这种突破速度,已经远远超出苏贤曾经的预期了,要知道他可是妖武双修,若没有各种机缘相助,又有青羽的神来之笔将他送到了五阶聚气阵内,在苏贤的打算内,触摸到双灵境的门槛,那起码也是十七岁之时了。

那便是整整一年。

可如今,却无比稀罕地将这个时限提前了半年,不得不说是让苏贤都极为震动的事了。

一步先,步步先!

苏贤黑眸低垂,脸庞上挂着一抹淡笑,周身缭绕着妖气,气质出尘,而那件褴褛黑袍已被褪去,苏贤再一次换上了青丘袍。

“待你晋升武灵,那就可以正式开始修炼仿妖录了。”青羽道。

先前,苏贤修炼的一直是仿妖残录,这是一门很神奇的功法,竟能让武道和妖道相结合,齐头并进,颇有一种模仿妖兽而创下功法的感觉。

妖兽不就是在一边提升修为的时候还一边提升了身体强度吗?

“仿妖录?”

苏贤接触仿妖残录后一直没有深入研究,毕竟那只是一本残篇,但是如今再一次听到完整的仿妖录时,苏贤也微微绷直了身躯,洗耳聆听着。

听出了苏贤的疑惑,青羽也没有保留,尽数告之:“仿妖录,分两篇,分别是武篇与妖篇。武篇由古无锋精心所创,集结了他对武之一道的诸多理解,更是创下了一种极为新颖有效的炼体之法。妖篇,则是由我所创,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只是能和武篇可以结合修炼便是了。”

“这本仿妖录,远古大陆上没有流传,我和古无锋也没将它定下品阶,但是,足够你修炼到半步祖境了,仿妖录之后的路,我们没办法告诉你,只能你自己去找了。”

“因为,如果你只是一味按前人的方法修炼,那你只能成为某个人,却永远超越不了那个人,集万家之长,纳百家之见,最后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修炼之路,你才能成为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将仿妖录传给你后,我的残念会再度缩水,马上就要陷入沉睡了,你可准备好了?”

青羽古朴沉重的话音一遍遍回荡在苏贤的精神海中,苏贤那对幽深如潭的眼眸中却泛起了一抹迟疑之色,全被青羽感知在残念之中。

“不必因为我会沉睡而悲伤,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你人生的路我不可能陪你走完。大千世界,各自闯荡,胜者为王,等你羽翼渐满,便是你回家之际,这不就是你家族试炼的意义吗?我已经是你修炼之旅中的作弊器和金手指了,若是没了我,你便泯然众人,一生平庸碌碌,那你苏贤,何来的资格超越远古三大帝?”

“又有什么资格,前往中心大陆,去问鼎修炼之途的巅峰之境呢?”

精神海中,青羽一语洞穿了苏贤的念头,一句句金玉良言犹如晨钟暮鼓,振聋发聩,激得浩瀚如渊的金色汪洋都卷起千层浪,波涛汹涌。

苏贤微微敛下睫毛,眼底幽黑如墨,却是口中传来一声闷哼,只因一股强大恐怖的神念已经源源不断地传入了他的精神海,容不得他反抗,这股神念古朴浩瀚,犹如沉淀了十万年的远古大殿,仅仅是轻启一道门缝,便涌来了深沉浓重的气息。

仿妖录!

当仿妖录的全部内容浮在精神海上时,已然代表着,青羽已陷入了沉睡之中。

苏贤微垂着脑袋,怔怔地望着清玄玉台出神,眼中精光闪烁,面庞上浮现起一股倔强之色,攥紧了拳头,声音沉重而低缓,道:“谨记师尊教诲!”

“待你下次醒来,我一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

言罢,苏贤再次挺直了腰板,一股凌厉如刀枪的锋芒顿时冲天而起。

接下来的时日,苏贤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温养三种三阶异火,有两种方法,其中一种是等异火自行恢复,但是这样相对来说恢复时间会旷日长久,对于将炎煌秘术作为底牌的苏贤来说,无疑是等不了的。

而第二种,则是喂养。

青蟒炎下一次进化后便是吞天青炎,然而,此刻的它气息萎靡,让它迅速恢复的最快捷方法,便是给它喂养一些低阶异火,吞噬于青蟒炎而言,就是修复伤势。

玄炼星炎需要吸收星辰之力,黑幽毒炎则是需要吞服毒物,这些东西苏贤暂时都没有,所有温养异火这事只能暂时放到一边。

仿妖录的第一层,关于灵境的修炼,苏贤已经通读了一遍,对其中的内容了然于心,更是被无锋大帝的智慧所震撼。

仿妖录,仿妖,顾名思义,便是模仿妖兽去进行修炼。

古无锋所提出的一个理论彻底诠释了仿妖这个概念,那便是通过掌控一些妖兽的精血,从而获得精血中的一些奇异特征,比如想要练就一身如铁骨背鸟的那一身骨骼,那便通过炼化其精血,从中剥夺精血中的那种特质融入自身体内,进而达到这一效果。

更让苏贤感到震惊的是,无锋大帝就是这般修炼的。

所以,在仿妖录的武篇之中,无锋大帝以自身为实验体,通过炼化各种妖兽精血,总结出了最高效完美的炼化之法,希望后人少走一些弯路。

何为大帝?

这才是大帝!

再一次,苏贤从自身认识到了与远古大帝之间鸿沟般的差距。

在苏贤将灵境的仿妖录琢磨透后,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比起他们来,我真是差的太远了。”

“不过,谁从生下来就有这番丰功伟绩呢?比起一蹴而就,这样的追逐才显得更有意思嘛!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苏贤的瘦削脸庞上充满了坚毅,眼眸遥望着远方,似是看破了云谲波诡的那般通透明亮,超凡脱俗,实则就是对着石壁跟傻子一样发呆罢了。

三天后。

在五阶聚气阵的辅助下,苏贤有了远超平日近十倍的修炼速度,在三天枯燥乏味的苦修后,他终于跨入了妖师七阶,随之而来的,武道修为也齐齐破入七阶。

熟悉了自身变化后,紧接着,在闭关的第六天,苏贤服用了太古炼气丹,成功突破妖师八阶,太乙造化种轻微一发力,苏贤便如喝水般那样轻松,悠悠来到了武师八阶。

第七日,吞服金灿蛇花,苏贤晋入了妖武九阶。

第十日,苏贤紧闭着双眸,体内似有洪荒猛兽在暴吼啸戾,浑身血液如汹涌江河澎湃涌动,玄妙精纯的太乙之气穿插在滚烫沸腾的血液之中,向妖灵境的那一道桎梏大门发起了猛烈的冲撞轰击。

轰!

一朝勇,灵脉现!

人的体内有十道堵塞封闭的灵脉,汇集武师境的所有精力冲开一条,才算晋升妖灵境!

这一日,苏贤的血气大军高举着旗帜,在太乙之气的鼓动下铺天盖地地袭向了第一条灵脉,仅仅用了半个时辰,便将这一条堵满了污垢杂质的灵脉尽数贯通,将其彻底连接在苏贤体内,构成了一条流畅往复的通路。

“呼!”

在晋入武灵境后,苏贤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分明感受到在身躯之内涌动的恐怖力道,足足万斤之力,媲美远古大陆上囚体象的全力一击,所以也将万斤之力俗称为一象之力。

囚体象是一种永远长不大的奇异妖兽,身躯娇小,却从生下来就拥有万斤之力,因此被人称奇。

“若非有纯净的太乙之气相助,想要轰出一条灵脉,果然是要费尽千辛万苦,也怪不得武帝遗脉如此难修炼了,还真替龙渊忧心呐!”

在突破之后,饶是苏贤都感慨良多。

在突破至妖灵境后,苏贤只是欢喜了片刻,便收敛起了笑容,眸光深邃,再次缓缓闭上了眸子。

武灵境?

苏贤远远没有满足。

好不容易又来到了一次五阶聚气大阵,索性就开始冲击半步妖灵!

轰!

这一次,五阶聚气阵再一次轰鸣启动,丘岩谷内又是风云动荡,伴随着大阵内许多上品妖石的消耗,苏贤的修为也在以一种令人惊骇的速度增长着。

半月连破六阶,想想都是惊世骇俗。

……

眨眼间,五日又一晃而过。

半月之期马上就要终结,到时候苏贤身上的令牌失效,便会被传出此地,届时,苏贤便要离开五阶聚气阵了。

此刻,洞府内,苏贤周身震荡着一层浓厚精纯的妖气,而这股似乎要凝为实质的妖气,如风一般的呜呜刮起,旋转环绕在苏贤身边,磅礴恢弘,隐隐间竟有一种冲破洞府、翱翔九天之势。

若有人在旁看到,定然会惊叹。

这种现象,赫然是妖气如风,凝而化实!

这是晋入妖灵境的征兆!

噗!

一道轻微如蚊蝇的声音自苏贤体内而起,似蛋壳破裂,一股全新的生命孕育诞生,苏贤浑身也沉浸在一股升华之中,笼罩在身躯附近的妖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凝实,在某一刻,骤然间这些妖风似是凝成了一根根麻绳,化为实质,犹如群妖乱舞,呼啸在苏贤的衣衫周围。

咻!

一道道破空声不断响起,如同利剑划破虚空,尽数没入了苏贤的躯体之内,原本盈满了洞府的浩瀚妖力,竟在顷刻间消散无踪,而四周凹槽的上百块上品妖石,也终于化为了粉屑飘飘洒洒。

清玄玉台上,苏贤宛如一个无底深渊,将一股股震荡浓郁的妖力存入了体内,彻底转化为了自身妖力后,沉寂了五日的不动身影,在这一天,半月之期即将完结之时,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眸。

“半步妖灵了。”

苏贤悠悠从清玄玉台上站起,一阵啪啪的响骨声骤然传来,苏贤长舒了一口浊气,黑眸中涌现出一抹满意之色,而此刻的苏贤就像收敛了所有锋芒的修炼者,看上去朴实无华,但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轰!

苏贤仅仅是一捏掌心,一股浓稠妖力便暴涌而出,化作一道道劲风盘旋在苏贤的周身,诡异强大。

而自苏贤身后,一座近乎无色无形的崭新妖宫幽幽浮现,似是等待着它新的主人。

感受到了体内的变化,苏贤只觉得此刻有着溢满全身的妖力,澎湃着一种用之不竭的感觉,似浩瀚汪洋,无边无际。

“是时候该离开了。”

苏贤微微一笑,将玄天龟收回妖宫之后,却是流露出了一抹思索之色。

最终,苏贤还是干起了偷鸡摸狗之事。

苏贤提心吊胆地将其中一块清玄玉台收入了储物戒中,然后又在原地正气凛然地放下了一株四阶的雷源血参,并留下了字迹:“用一株血雨楼独门培育的四阶雷源血参换取一座四阶清玄玉台,以物易物,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不用谢我。”

写完,苏贤立马灰溜溜地逃离了此地,生怕有老怪物返回洞府后气急败坏地追杀而来。

但苏贤不知道的是,为了这株极其珍贵的雷源血参,后来返回的四大太上长老和天玄皇室的老祖宗都差点打起来,他们根本不去计较一座清玄玉台的得失,只因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修为的提升愈发困难,但是这等上好的补血之物却千金难求,因为它具有十分诱人的延年益寿之效。

更何况,它出产自大名鼎鼎的血雨楼!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第一百零四章 背负骂名

半个月来,丘岩谷的洞府内虽是一片风平浪静,但在外界,战局瞬息万变,兽潮似海,一阵猛过一阵,如山崩海啸般接连吞没了华煌城和重山城,最终兵临城下,各大中城已陷入岌岌可危之境,天玄国已然如履薄冰,一个不慎,便是灭国的惨败下场。

在苏贤闭关的第十日,华煌城告破,幸好各大宗门早已预见这番结果,早在兽潮攻入华煌城的前几日,便安排百姓分批有序地迁移至落煌中城,此刻的落煌中城早已是人满为患,千百万人口的涌入,让这座庞大的中城都略显拥挤狭窄,隐隐有一种崩溃的趋势。

一时之间,民间怨声载道,无数百姓都纷纷卷起铺盖,惊惶地朝天玄城落荒逃去。

第十三日,重山城腹背受敌,惨遭沦陷,撤退过程更是艰险万分,途中近百万民众丧生,更有上万宗门弟子负伤,其中万妖宗真传弟子刘篱差点付出了生陨的代价,最终才将数百万群众护送进了重工中城。

近日,数十万血兽大军齐聚,四大边城已尽数被摧毁,情况已万分危急,发起总攻之日已迫在眉睫。

“方长老,宗门高层以及父皇那边,情况如何?”

这日,姜雨凝蛾眉微蹙,心事重重地来到了墙头,忧愁地向方归根询问。

方归根面色紧绷,苍远深幽的目光一直紧紧提防着驻扎在不远处的兽潮大军,铮铮道:“十方山脉中,大千皇朝的一位妖王境强者已然降临,前方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但与此同时,算上你父亲在内的十二位妖王和众长老以及天玄国各家族精锐已被尽数牵制住,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闻言,姜雨凝娇美动人的脸庞上依旧是一片阴云笼罩,忧心忡忡道:“目前,落煌中城内集结了八位真传弟子,数万宗门弟子,毫无疑问是三座中城中最不易被攻破的存在。而重工中城那边,二哥回来守护,他的修为抵得上一个长老,所以重工中城算是有两名长老加四位真传坐镇,也算得上固若金汤。”

“唯独广陵中城,仅有四名真传,乃是防守最为薄弱之处啊!”

姜雨凝口中的二哥,赫然是天玄国的二皇子,之前他一直呆在皇朝之地拜师学艺,如今遥遥从大千皇朝中赶回来助阵,而那位被搬来的妖王境救兵,正是二皇子的师尊。

广陵中城则是紧靠在武陵城后的中城。

听得姜雨凝的分析,方归根幽幽一叹,却是爱莫能助。

“若是苏辰和白山城师兄能赶回来,那此次兽潮总攻也不足为虑啊!”姜雨凝心心念念地期盼道。

可惜,这两位从山海宫走出去的天骄,仿若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又听到了苏辰,饶是方归根都苦笑了出来,欲哭无泪道:“姜真传,别一直苏辰苏辰的了,这一个月来我老人家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姜雨凝绝世容颜上泛起了一抹绯红之色,明媚动人,忽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唇齿微张,忧心忡忡道:“话说,这半个月来苏贤也不见了,那间方家为他准备的柴房一直空着,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那臭小子说不定躲哪养伤去了吧,毕竟,是从那么恐怖的兽潮中杀出来的。”

自半个月前那震撼一役后,方归根对苏贤已是刮目相看,这是一种打心眼儿里对后辈的佩服,虽然嘴上开始不依不饶地喊着臭小子,实则内心里已将其提到了与姜雨凝位于同一个高度,甚至是有一丝敬畏。

……

与此同时,广陵中城。

苏贤发誓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今的战况已到了这么严峻的地步,更不知道广陵中城是三座中城中最薄弱的突破口,他只知道,他需要找到唐烈,用唐烈的圣毒鼠帮助自己的黑幽毒炎尽快恢复过来。

毕竟,落日城那边的杨府传承已被苏贤得到,那里也就没什么让苏贤留恋之处了,除了有一个诺言尚未兑现,那便是回去见秦锋和高壮两人。

怕是两人已经担心坏了吧?

在广陵中城的城墙上,此刻,站在苏贤对面的赫然是青丘门执法长老,严亦。

“你不是在落日城吗?怎么跑这来了?”严亦凌乱道。

半个月前的那一战被姜雨凝和方归根等人全力封锁着,大家或许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神人凭借一己之力灭杀了数千只血兽,创下惊天壮举,却不知道此人是何许人也。

“呃,这个说来话长,我还是先兑换点东西吧!”

苏贤来到这里,除了找唐烈之外,还要帮青蟒炎找许多异火种供其吞噬修复。

说完,苏贤便取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当他看到令牌上功勋值后面的五位数字,他只是暗暗吃惊,却没有表现出来。

纯属意料之中,做人还是低调一点,曝光了可就太惊世骇俗了。

当苏贤将严亦库存的所有异火种扫光,外加十颗二阶星辰珠后,颤巍巍地将身份令牌递给了严亦,千叮咛万嘱咐,道:“严长老,您悠着点扣,千万别吼出来。要沉着,要冷静。”

“有病?”

严亦无语地白了苏贤一眼,不知所谓地接过了苏贤的令牌,刚扣到一半,忽然睁大了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上面的数字直看,半响后才惊骇地望向了苏贤,低声询问道:“我只知道你给宗门贡献了很多丹药,难不成你还端了兽潮的老窝?”

“嘘!”苏贤跟做贼一样,好在四下无人,轻声道:“严长老,莫要声张,快给我兑换就是了,瞧瞧停在百丈外的兽潮,看着我心里都慌,你还有心情闲聊?”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距离广陵中城的数百丈之外,血兽大军似乎有人操纵一般,竟整齐地排好了队伍,严阵以待,仿佛在等一个契机,等机会一到,便会朝广陵中城发起最后的进攻。

而这边的城墙之上,所有宗门弟子皆是神情肃穆,如标枪挺立在城墙之上,时时刻刻警惕着数百丈之外的兽群,他们的眼眸中深藏着一丝慌乱,毕竟,当兽潮真正涌上来之时,可能最先葬身兽腹的人就是挡在最前面的他们啊!

嘁!

严亦淡淡哼了一声,谈及兽潮,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老实说,他没有一丝把握能守下这座城池。

一个长老,四大真传,外加少数精锐的四大宗门弟子,其余的不是负伤就是修为低微,真正的战力较之于血兽大军,才堪堪达到它们的十分之一不到。

更何况,血兽本就战力强悍,生性暴戾,如此浓郁恐怖的兽潮真攻起城来,他们能挡多久?

严亦想不出答案。

所以,早在五日前,广陵中城的许多百姓子民已经开始大规模地撤退了。

倘若到时候实在不行,稳重起见,四大宗门也只能选择弃城了,届时,兽潮将真正地长驱直入,彻底危及天玄城。

若真是这样,那也是无奈之举,但愿各宗宗主和太上长老能早点解决前方的羁绊吧!

从严亦手中接过令牌后,苏贤立马转身,开始在城墙上寻找唐烈的身影。

“苏贤?”刚跨入了青丘门的阵营,一道惊喜之声响起。

闻声,许多道目光纷纷投射过来,他们面色凝重,眼神黯淡,想来是被这场兽潮折磨得心力交瘁,此刻他们皆是望着这道同样身着青丘袍的宗门弟子,而苏贤之名,更是让人回想起了此人在青丘门内的盛名。

可惜,这里是残酷惨烈的战场,而非休闲安逸的宗门。

“呃,干嘛?”苏贤这时候很不想面对慕萱这个缠人的小妞,却又无法熟视无睹,只能硬着头皮,回头讪讪应道。

兽潮当前,这小妞不会还想找自己研究炼丹之法吧?

虽说口头承诺到现在都没兑现过,也没什么指导炼丹,苏贤倒是心中有一点点的歉疚。

“你怎么来广陵中城了?”慕萱似乎是看见了救星,原本有些灰暗的眸子微微一亮,兴奋道。

苏贤轻声道:“有事。”

慕萱哪管苏贤什么事,什么事能比得上千万人命重要,所以慕萱一口断了苏贤的念头,急促道:“什么事啊!别管那么多了,你来的正好,大战快要打起来了,生死攸关,你快帮我们多炼些炼气丹和血气丹,这样我们才能撑得更久一些。”

说着,慕萱就要将苏贤推向后勤炼丹营。

“我真的有事。”苏贤一脸为难,盯着慕萱水汪汪的眼眸,拒绝道。

闻声,慕萱不禁有些微恼,一双晶莹澄澈的美目瞪着苏贤,不满道:“苏贤,你能不能有点责任感?现在所有人都恪尽职守地守卫着这座城池,你炼一些丹药为这些无私奉献的宗门英雄提供最基础的生命保障都不愿意?你说,你有什么事,能比这件事更重要。”

慕萱的一席话,转眼间便吸引了镇守在周边的所有宗门弟子的注视,此刻,他们望向苏贤的目光充斥着一抹冷然和失望,甚至饱含着嘲讽之色。

苏贤忽然停住了身形,望向了慕萱那双黯淡心痛的眼眸,突然间沉默了,黑眸幽幽如渊,冷冷似冰,丝毫不为所动地凝望着慕萱。

从这双幽冷的眸子里,慕萱绝望了,因为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认同和希望。

“算我求你了,就当我拿这几个月你欠下的丹药指点,请求你帮我们炼一些丹药,可以吗?以你出神入化的炼丹之术,这一定是轻而易举的。”

慕萱微微上前了一步,话音轻微又显小心翼翼,柔弱得仿佛一触即碎,让所有人的心底都升起了一种心怜之意。

没想到,她一个堂堂青丘门真传,为了众多弟子的安危,选择主动放下了身段和尊严,去哀求一个几乎微不足道的内门弟子。

这一刻,无数弟子鼻尖一酸,眼底纷纷泛起了泪花,内心动容地遥望着这位身着青袍的俏丽女子,尽是被她那颗善良美丽的心灵所打动。

无数女子虽天生丽质,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此刻的慕萱,就如同明亮皎洁的皓月,引得群星簇拥环绕,因为她不但容颜极美,更是美在心灵,惊艳了众多在经历了这场兽潮后而千疮百孔的脆弱心灵。

我见过那些最美的人,是那些心灵最美的人。

可是,苏贤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和那掀不起一点波澜的眼神,彻底击碎了慕萱的所有希望。

“这是两码事,指点归指点,炼丹归炼丹。”

这一句话,便是回绝。

说完,苏贤便转身离去。

“苏贤,你怎么这么自私!枉我以前这么欣赏你,没想到你这么冷漠无情,你浑蛋,有种你就不要回头,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你……”

“有种。”

慕萱几乎是吼出来的,眉清目秀的面颊上竟已淌下两行清泪,可是,苏贤的背影就这么越走越远,没有一点犹豫,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愧疚和悔意。

他真的没有回头,连停顿都没有。

慕萱愣了,痴傻地望着那道果然离开的身影,嘴唇苍白。

“慕师姐,行了,没必要求这种人,他根本不配为青丘门的内门弟子,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就是,以前就看出他有叛宗的念头了,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这样的人渣,真不知道药峰为什么还护着他,恃宠而骄的家伙,自私自利,跟他同门真是耻辱!”

“就是,这样的人,就应该逐出青丘门!”

“对,逐出青丘门!”

“没错,逐出青丘门!”

“逐出青丘门……”

一道道冰冷刻薄的声音响彻而起,他们一边心疼着高尚伟大的慕萱,一边咒骂着冷酷无情的苏贤,而苏贤之名,竟以这样一种另类的方式,在群情激愤中名震四大宗门。

“嚷嚷什么?还守不守城了?”这时,慕萱又站了出来,声音冰冷,紧咬着红唇,道。

这时,恐怕也就慕萱能压得住所有人的情绪了。

“苏贤不帮是他的事,他有他的苦衷,难道没了他我们就不行了吗?他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回去,守城!”

慕萱说完了痛彻心扉的这句话,怔怔地凝望着那道根本不屑与众人争辩而离得越来越远的修长身影,神情复杂。

慕萱一句话镇住了诸多弟子,虽然抑制不住很多人的抱怨,但好在维持了秩序,让他们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再开始咒骂苏贤。

……

第一百零五章 夏虫不可语冰

“苏师弟,现在战况的确紧急,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这座广陵中城肯定守不住的。我也听说了你那神乎其技的炼丹之术,慕真传这个月来为了这场兽潮所做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可真忍得下心。”

苏贤在城墙上找到了唐烈和徐龙渊两人后,便将两人拉下了城墙,而城墙上关于苏贤的事更是闹得沸沸扬扬,跟在苏贤身后,饶是徐龙渊也有点拉不下脸面,毕竟那一道道冷冽蔑视的目光,仿佛在将往日同门之间的情谊尽数割裂。

若非是信任苏贤,更因苏贤对他的再造之恩,怕是徐龙渊都要弃苏贤而去了。

唐烈则是一言不发地紧随在苏贤身后,这一个月来,唐烈日渐消瘦,开朗阳光已不再溢满他的面庞,甚至整个人都变得寡言少语,颓丧沉默得令人害怕,此刻,在他的心中,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与他关系最深,那恐怕只剩一个苏贤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

无情兽潮吞没了与唐烈朝夕相伴十六年的亲人,摧毁了生他养他的家园,如今的唐烈宛若萧瑟秋天里的一片枯黄落叶,被狂风一吹,无枝可依,四下流离,便也不知下一刻会飘落何处了。

因此,周遭的目光又与唐烈何干?

唐烈肩上,裹着一层深绿色毛发的圣毒鼠眼眸凛若寒星,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漠的气息,仿佛也正沉浸在失去了亲友伙伴的悲伤之中。

那些武陵城中友善和蔼的大人们,虽然他们只是一介布衣黔首,默默无闻,地位卑下,但自数年前唐烈捡它回家后,这么多年来只要有他们一顿吃的,就永远饿不着圣毒鼠。

然而,这一切温暖慰藉,都宛若逝樱,匆匆飘散。

待寻到了一处静谧冷清的角落,苏贤暂时没有回徐龙渊的话,只是转身望向了全程低垂着脑袋的唐烈,关心道:“家人找到了吗?”

闻声,唐烈只觉得心里的一道伤疤还没愈合,又被再度撕开,旋即眼眶微红,无力地摇了摇头,哽咽道:“我的家在武陵城边缘,最靠近十方山脉,这一个月来,那里一直被兽潮占据,我甚至连回家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说着,唐烈终于泪崩,那一滴滴晶莹的液滴夺眶而出,滑过唐烈倔强怨怼的脸颊,缓缓滴落在了地面之上。

望见这一幕,苏贤也觉得内心狠狠一抽,这件事甚至唐烈都要放弃希望了,他苏贤更不知道如何安慰唐烈。

针没扎到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有些伤痛,或许只能靠时间去抚平。

苏贤眼眸哀伤,在足足沉默了三分钟之后,双手捧过了趴在唐烈肩上的圣毒鼠,紧接着掌心一翻,跃出了一团萎靡不振的微弱幽火。

见到黑幽毒炎一出现,方才还被伤痛笼罩的圣毒鼠眼眸一亮,啾啾叫了一声,扬着小脑袋满脸央求地看着苏贤,那意思好像是想要将这团火焰吃下去。

而在苏贤手上的黑幽毒炎,在见到了圣毒鼠之后,像见了鬼一般,神魂震颤,吓得火光都差点熄灭了,甚至苏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黑幽毒炎的恐惧,那一缕孱弱的火苗,在圣毒鼠面前没有一丁点儿的嚣张气焰,乖巧得像一只兔子。

见状,苏贤一阵无语,神念传音道:“阿绿,你分给它一点毒就好了,一点点就好,可别把它毒死了。”

苏贤还真怕圣毒鼠一个激动就直接弄死了黑幽毒炎,那苏贤是真的哭都没地方哭去。

圣毒鼠见这玩意儿不能吃,不由得一阵失落,却也没有违背苏贤的意思,毕竟在它的印象中苏贤对它一直是很好的,之前还喂了它一颗二阶补魂丹呢。

于是,圣毒鼠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旋即,不情愿地朝着黑幽毒炎吐了一口唾沫,算是毒性最小的那种,幽绿色的唾沫在没入黑幽毒炎的火苗后,苏贤明显感觉到了来自黑幽毒炎的雀跃和兴奋,仿佛遇到了世间最美味的补品,一点一点地便开始品尝了起来,而那原本黯淡残弱的火焰,也在逐渐恢复强盛。

这下,喂养黑幽毒炎的问题解决了,苏贤便将圣毒鼠重新放到了唐烈的肩上。

随即,苏贤拍了拍唐烈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等解决了这场兽潮,我便带你回家。”

接下来,苏贤望向了徐龙渊,微微笑道:“徐师兄,我身上有伤,急需时间养伤,又哪来的时间炼丹呢?更何况,他们觉得炼丹是我的强项,可只有我自己清楚,就目前来说,炼丹只是我最不擅长的东西。”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燕雀又安知鸿鹄之志呢?”

话音刚落,只见苏贤缓缓收敛起了笑容,幽黑的眼眸如潭水般深不见底,一身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骤然间徐龙渊和唐烈只觉得周身一股浓稠如液体的磅礴妖气席卷挤压而来,而这一刻的苏贤,眼眸平静,青袍舞动,锋芒毕露!

妖气如风,凝而化实!

原本一直垂下脑袋的唐烈,忽然感觉着如刀锋般凛冽的妖力剐着他干涩蜡黄的面颊,蓦然抬首,目光震骇,瞠目结舌道:“苏兄弟,你已经突破到半步妖灵了?”

半步妖灵,徐龙渊也感受得出来。

可作为武帝遗脉的拥有者,徐龙渊对于灵脉极为敏感,因此他的内心更不平静,动辄掀起波澜万丈,难以置信道:“一条灵脉!武灵境?”

旋即,徐龙渊和唐烈各自对望了一眼,纷纷瞥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之色,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在不经意间,艰难地吞咽下了一口唾沫。

“慕萱想的只是暂时挽救一下各宗弟子的性命,为前方的宗门高层拖延时间,而她又如何知道,我想的是守下广陵中城,并且彻底覆灭这波兽潮呢?”苏贤沉重的一道声音悠悠响起。

然而,这一句话,可谓是又一波汹涌惊涛,铺天盖地扑来,彻底压得两人窒息惊恐,对两人而言,这句话带给人的震撼程度更胜于得知苏贤已突破至灵境。

天旋地转之下,徐龙渊用脑海中仅存的那一丝理智说道:“苏师弟,就算你已突破至了灵境,可是这么恐怖的兽潮根本不是多出一个灵境能解决的啊!”

不过,在徐龙渊说出这话的时候,狭长拥挤的巷弄里,苏贤已经走远了。

那道远去的修长背影已经让徐龙渊两人感觉到琢磨不透,甚至难以望其项背了,只听一道淡淡之声悠远传来,回荡在这条幽静寂寥的长巷:“守好这座中城,待我养好伤,唐烈,我带你杀回武陵城。”

平淡,温和,却又饱含着一股强烈的杀伐之意。

闻言,徐龙渊和唐烈皆是面面相觑,无力反驳。

望着苏贤的背影,徐龙渊幽幽叹了一口气,胸腔中却是涌出了一股浓烈的追赶之意,摇头叹道:“苏师弟究竟是不是人呢,一个月前才妖武四阶,一个月不见,却已双双晋升灵境了。”

唐烈眸子坚定,目光如炬,道:“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苏兄弟是个普通人。徐师兄,可你也要知道,整个青丘门内,唯有我们两人可以和他称兄道弟,因此我们可要加把劲了。否则再这样下去,我可没有颜面说和苏兄弟是同一势力的人了。苏兄弟可没武帝遗脉和帝妖兽啊!”

两人唏嘘了一阵后,便重新回到了城墙之上,再次融入了广陵中城的守卫阵容。

“嘁,你们两个人还有脸回来?”

“徐师兄,我对你很失望,没想到你竟然……唉。”

周遭,一道道奚弄揶揄之声响起,可惜,徐龙渊和唐烈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眼眸坚韧地凝望着前方,一心系在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兽潮之上。

可是,在此刻,徐龙渊和唐烈都为旁边那些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宗门弟子感到悲哀,也终于理解了苏贤为何根本不屑与他们争辩理论。

当你飞的越高,在那些飞不起来的人的眼中,你自然也会越渺小。

“或许,这就注定了,我们不是同一类人吧!”在那些异样鄙夷的目光中,徐龙渊和唐烈皆是站得笔直坚挺,心中却如是想到。

……

告别了徐龙渊和唐烈,苏贤钻入了一间败落破旧的房屋,开始了他所谓的养伤。

在严亦设立的兑换点上,苏贤没有找到三阶异火种,但好在寻到了许多一二阶异火种和十颗二阶星辰珠,只要给青蟒炎和玄炼星炎喂下,很快它们的灵性将恢复至巅峰,甚至能更进一步。

这一过程很快就完成了,三团火焰在吞噬了各自所需之物后,便在苏贤的精神海上熊熊燃烧着,慢慢重现着往日的风采。

接下来,还有两件事。

丘岩谷内,苏贤拿了一块四阶清玄玉台,这块四阶玉矿乃是上好的熔炼材料,可以进一步强化改造月铜傀的身躯。

放在以前,熔炼四阶玉矿或者矿石并非苏贤所能做到的,可是,在之前的大战中,青羽将数缕本源之火射入了苏贤的异火中,此刻的玄炼星炎赫然已经拥有了淬炼清玄玉台的资本。

毕竟,那是绝世罕见的本源之火呐!

最后一件事,便是修炼裂神王斧。

这是除却炎煌秘术之外,苏贤的另外一张大底牌。

之前半月苏贤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了提升修为上,对于裂神王斧的练习自然也就落下了许多,但是拥有四阶神念的支撑和小搬弄诀的逐渐圆满,苏贤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掌握镇神术的最后一式,裂神王斧!

那么,事不宜迟,现在便开始吧!

现今,兽潮大军兵临城下,广陵中城朝不保夕。

此刻的苏贤,已经是在与时间和兽潮赛跑,争分夺秒,一定要赶在兽潮冲破广陵中城的防线之前,顺利出关。

……

第一百零六章 天玄国的抵御之战

日月如梭,转眼间,昼夜交替,浓重如雾的黑暗笼罩下来,一股肃杀之气缭绕在广陵中城附近,无数镇守在城墙上的身影,身躯皆是微微一颤,心底却蔓延出一种不祥之感。

呼!

明明是炎夏之季,这道劲风竟显得冷冽,似是包裹了寒气,空气中陡然间弥漫起了一种锥心刺骨的凉意,惊得众人皆是瑟瑟发抖。

那座巍峨雄厚的城墙上,它不知在严寒酷暑中熬过几岁春秋,几经风霜吹袭,迎面扑来一股沧桑之感,濒临残损破败的城墙缝里竟开始嵌满了晶莹冰雪,但它却稳稳地矗立在寒天之下,冻土之上。

城墙仿佛忠实的守护者,匍匐几里地,披盔戴甲顶天立地在危机四伏的城门口。

不过铜墙铁壁也终有崩陷之日,或许就在今天。

广陵中城上,严亦面色凝重,寒霜似是袭上了眉梢,冻结一片。

不光严亦有这种感觉,包括四位真传,以及如沙粒般排兵布阵在城墙上的所有弟子,都有这种如芒刺骨的冰冷感。

严亦眉头紧皱,肃穆威严的脸庞上泛起一抹凝重,高呼道:“不对劲!戒备!”

唰唰!

黑夜之下,广陵中城的墙头上只因严亦的这一句话,顷刻间绽放出了万丈璀璨光芒,宛若绚丽星河,城墙之上妖宫四起,一座座庞大凛冽的宫殿悬浮在半空,从中跨出了无数道兽影,紧密地排列在了城门之前,凶目微凝,严阵以待。

莫幽作为山海宫的真传弟子,见识算是渊博,此刻凝望着天地间的奇异景象,不安道:“这可能是妖灵境的玄冰血蟾,而且这番威力,数量定不下百!”

闻言,莫幽周边的所有人皆是头皮发麻,惊悚道:“不下百的妖灵,这可怎么打?”

骤然间,哀嚎四起,城墙上的众多弟子皆是萌生了退缩之意,眼眸渐渐趋于黯淡,明灭闪烁。

“这种族群,虽然实力雄浑,但好在境界不高,灵性尚未达到顶峰,我莫幽,斗胆为诸位分担十只。”

莫幽以沉默寡言著称,可是,此刻的他,素来幽静如潭的面庞上都涌现出一抹豪情,一身蓝色衣袍耸立在城墙边,异常伟岸高大。

“呵呵,这么热血沸腾的事,又岂能少得了我墨善?我墨善,接下十只!”

万妖宗的阵营中,墨善作为真传弟子,一张邪魅的脸庞勾起一抹笑容,不甘落后,意气风发,瞬息之间带起了万妖宗的士气。

墨善,便是墨邪的哥哥。

驭兽派那边,毛齐天虽是魁梧大汉的模样,实则睿智万分,此刻他摇了摇头,虽不敢苟同两人的做法,却也无奈道:“驭兽派真传毛齐天,包十只。”

在镇守广陵中城的四大真传弟子中,慕萱是资历最浅,且修为最弱之人,区区妖灵一阶,却有二阶炼丹师的身份作支撑,倒也还算说得过去。

慕萱原本娇艳如花的脸蛋如今稍显苍白,容颜中掩藏着一抹憔悴之色,但也不愿输了青丘门的韧性,娇喝道:“慕萱,愿承担十只玄冰血蟾。”

可是,这么一分下来,还余下数十只妖灵境的玄冰血蟾压在众人的心头,而且,那气势汹汹的上十万血兽是摆设吗?

“那老夫只能接下剩余的所有玄冰血蟾了。”

这时,严亦板着他那一丝不苟的面孔,气势磅礴地负手站立于城墙边,深远威严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股热血,隐居在青丘门久了,胸膛里盈满了一股气,这股气仿佛无视了岁月,将严亦带回了那个肆意挥洒的壮年时期。

“这一战,还望诸位同心协力,共同捍卫天玄国的荣耀!”严亦振臂高呼道。

“捍卫荣耀!”

轰!

一股冲天之势抖动夜幕,而这一刻,远方终是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兽潮,真的选择了在这夜色如弓弦般紧绷的夜晚,发动了总攻。

而这道猛烈汹涌的震动之声,同样传入了广陵中城,剩余的无数百姓皆是朝天玄城的方向奔去,而一些稍有修为之人,竟冲上了城墙,选择与许多宗门弟子守卫这片共同的家园。

旧宅中,苏贤将一具散发着冰凉之意的月铜傀收回了妖宫之中,望着满地清玄玉台的碎屑,喃喃道:“这么快就来了么?看来,我要加把劲了。”

低缓的声音落下,房内恢复了冷寂,苏贤开始在精神海中,心无旁骛地凝练着裂神王斧。

在同一时刻,远在千丈之外的落煌中城,方归根和八大真传齐齐站立于城墙口,凝望着奔腾而来的万千猛兽,心底微微一惊,旋即数座身后妖宫飘浮而起,大战一触即发。

重工中城,二皇子姜焱面目阴沉,一身尊贵黄袍呼呼鼓动,只见其眼眸陡然凝固,似是鹰隼盯上了猎物一般,眨眼之间,三座妖宫便如光束般掠去,震骇众人。

此人神念好强,竟能同时操控三座妖宫!

……

距广陵中城的百丈之外,由一百零八只妖灵境的玄冰血蟾领头,修为低的仅是妖灵一阶,高的已达妖灵四阶,它们身后,十多万血兽大军气势雄浑,犹如游龙巨蟒,蜿蜒排列,却又形成一股难以抵挡之势,如同尖锐锋利的长矛,声势滔天,远远朝广陵中城冲锋而来。

玄冰血蟾通体晶莹如冰,在透明冰蓝的庞大身躯之内,又有一种古怪磅礴的精血流动,甚至外人都可以看到其内的血脉波动,偏偏又是千年玄冰般坚不可摧的身躯,断绝了大部分人重创它的念头。

蟒、豹、牛、象、熊、鹿等等,无数道兽影集结于城门口之前,仿若一道坚强厚实的盾牌,怒吼咆哮着,震慑着十多万狂涌而来的兽潮,但兽潮如滚滚车轮,毫不畏惧,不论前方为何物,都要辘辘碾压而过,将其化为车辙下的残缺尸体。

“绞杀榕植,听我号令,绞杀时刻!”

嗡!

一道碧落色的巨大妖宫轰然坠落,其中一道高达数丈的庞大植株猝然降临,它挥舞着无数条盘根错节的枝蔓,这些枝蔓粗壮如成年人的大腿,上面长满了锯齿,成百上千条枝蔓缠绕结合,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朝汹涌兽潮盖去。

这便是严亦的第三妖兽,妖灵六阶,绞杀榕植!

枝蔓如漫天降下的枯木,团团束缚住了领头的数十只修为最高的玄冰血蟾,开始不断收缩挤压,想要将其毁灭于囚牢之中。

紧接着,四大真传齐齐发力,数道妖灵境的身影遥遥在前,各自迎向了其余的玄冰血蟾,将剩余数十只玄冰血蟾瓜分完毕后,接下来的兽潮却不顾首领被牵制,仿若身前无物,眼瞳血红地朝城门外的妖兽大军冲去。

兽潮之中,就没有低于妖师六阶的血兽。

顿时间,战局一片混乱,所有宗门弟子的妖兽都牵制了一到两只血兽,开始了血战。

城墙之上,唐烈担忧地望着他的银獠毒牛,面对一群修为比自己高上数阶的血兽,妖师四阶的银獠毒牛仍保持着镇定,跟在徐龙渊的重甲猿龟身后,慢慢挤到了战争的最前线。

唐烈,在这一个月中,已然靠着之前苏贤给他的几乎用不完的修炼资源突破到了妖师四阶,其中,不乏圣毒鼠的功劳,毕竟这是一只幼年帝妖兽,潜力无穷,血脉高贵,境界突破也是极快。

而徐龙渊的境界也来到了妖师六阶,但是武道的境界就显得没那么容易了,依旧停留在武师五阶。

两人的手中,各自还有一枚太古炼气丹,但是他们一直秉持着苏贤的态度,坚决要等到妖师八阶时再服用。

“唐兄弟,即便是我的重甲猿龟在,我们也只能牵制住两只妖师六阶的血魅狐,在这般混乱战局下,重甲猿龟最强的甲刺灵术都施展不出,生怕误伤了周边的同伴。”徐龙渊沉声道。

“那我们便杀出一条血路,挤到血魅狐群的中央去!”

唐烈的眼眸中暴射出仇恨的光芒,原本一向平和的他,此刻身上竟绽放出了无数杀机。

“这似乎有点难吧?”徐龙渊有些犹豫,并非他害怕,而是这是真的很难。

挤到血魅狐群的中间,你确定在过程中我们的妖兽不会在中途就被血魅狐群尽数挠死吗?

然而,唐烈的眸光中充斥着坚定之色,拍了拍肩膀上的圣毒鼠,轻声道:“阿绿,这么混乱的情况下,最适合你浑水摸鱼了,别人也不会关注到你的身上,去吧,帮徐师兄的重甲猿龟挤到兽群中央,待甲刺灵术释放后再回来,一切小心。”

感受到了唐烈心中的柔意,圣毒鼠的眸子里也泛起了一抹暴戾杀伐之意,堂堂帝妖兽,沉寂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该见见血了。

妖师六阶的血魅狐而已,在排名帝妖榜第六十五的妖师四阶帝妖兽圣毒鼠面前,这点境界差距根本不足为虑。

咻!

只听一道破空声响起,唐烈掌心上的圣毒鼠已无影无踪,在汪洋般的兽潮之中,圣毒鼠的身影实在太渺小了,如蝼蚁一般的存在,又有谁会关注呢?

甚至,徐龙渊已经完全找不到圣毒鼠的存在了。

若非唐烈拥有与圣毒鼠的深厚联系,怕是也感应不到它的位置。

……

第一百零七章 深入狐群

黑幕下,圣毒鼠犹如一个幽灵刺客,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蹿到了重甲猿龟的身旁,银獠毒牛则是退了下来,前去支援别的稍微弱势的妖兽,而重甲猿龟的身影,便如一道利剑,缓缓深入到了血魅狐群的腹脏!

血魅狐群中,作为冲在兽潮前列的血兽种群,此刻它们的粉瞳中竟涌起一股阴冷惊恐之感,那是一种不可捉摸的气息,却又实实在在地朝它们靠近着,这股气息,于它们而言,恐怖如神魔,仿佛只要它一降临,便是它们血魅狐群的死期。

可是,奈何它们再惊惶不安,却也感觉十分无力,因为它们根本感知不到这股气息究竟从何而来,只能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之中。

重甲猿龟周边,一只只血魅狐诡异地倒下,充满魅惑的粉色眼瞳中弥漫出一抹死灰之色,而它们如灵蛇般的身躯,竟也被一种可怕的毒素缓缓侵蚀,尔后陷入了一种散发着恶臭的溃烂之中,死不瞑目。

“看那!那是谁的重甲猿龟,它怎么跑进血魅狐群里去了?”突然,在青丘门阵营这边,有人赫然望见了深入敌方的重甲猿龟,不禁惊颤道。

这不是送死的节奏吗?

血魅狐群足足有数万,而徐龙渊和唐烈概念中的“中央”,只是到一个甲刺灵术不会伤及无辜的位置,而如今,那只庞大的重甲猿龟,已经慢悠悠地爬进了近十米,这种深度,对于一只妖师六阶的妖兽来说,已经是绝境。

这一声呼喊,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尽数拢聚到了那道行为怪异的重甲猿龟身上。

“青丘门中,似乎只有徐龙渊师兄有一只这样的重甲猿龟吧?”一道弱弱的疑问声响起。

蓦然间,无数道目光又聚焦在了徐龙渊的身上。

“徐师兄,你疯了吗,快让重甲猿龟回来啊,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有人急劝道。

忽然,又一道声音响起,语气惊诧,道:“你们看,那重甲猿龟周围的血魅狐居然都死了,你看!又一只死了!根本没有一只血魅狐能近的了重甲猿龟的身躯。”

嗯?

什么情况?

所有关注到这边的青丘门弟子脑袋上似乎都蹦出了许多问号。

就在这时,徐龙渊惊喜道:“够了!重甲猿龟,重甲防御!摆尾!甲刺灵术!锋锐术!”

轰!

四道妖术顷刻间释放!

众目睽睽之下,重甲猿龟身上宛若覆上了一层坚实厚重的防御铠甲,一记凶猛的摆尾便抽开了附近碍于重甲猿龟行动的血魅狐,一道烈焰般的火红色身影从天而降,竟缓缓驼起了重量约为上万斤的重甲猿龟。

“是徐师兄的烈焰驹!徐师兄到底想干嘛?”

“奇怪,这一幕我怎么似曾相识呢?”有人嘀咕道。

“我知道了,徐师兄是要释放甲刺灵术了,你看那景象,不就跟当初徐师兄挑战苏贤的场景一模一样嘛!”

嗡!

黑夜下,一只庞然大物徐徐升空,而那道火红色耀眼的身影,犹如一颗璀璨星辰,仅在瞬息之间,便吸引到了万众瞩目。

半空之中,重甲猿龟传来一声雄浑的低吼,然而觉得身下一轻,原来是烈焰驹已经承受不了如此这般的负重而率先离开了,在快速的下坠过程中,一根根闪烁着寒芒的锋锐骨刺暴射而出,犹如疾风骤雨,齐齐射向了周围的血魅狐群。

这种攻击,与之前在神勇峰擂台上的如出一辙,虽然少了那种高速旋转之力,但也足足覆盖了方圆二十米之地。

呜呜!

甲刺雨遍及范围之内,所有血魅狐都惊惧地哀嚎啸戾着,恐惧地想往周围跑去,可是,兽挤兽,又何处可去呢?

嗤嗤!

一根根如利针般令人心悸的甲刺洞穿了近百只血魅狐的玲珑身躯,一片悲苦凄厉的哀嚎声响起,而城墙上,却是响彻着欢呼声。

“徐师兄,好样的!”之前一些对徐龙渊冷嘲热讽的弟子已经暗暗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徐师兄,我就知道你和那苏贤不是一丘之貉!”

对于周边的赞美声,徐龙渊罔若未闻,此刻,他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与重甲猿龟沟通,是一件极其耗费神念和精力的事,而且,接下来最困难的,无疑是让重甲猿龟安然回归。

轰!

重甲猿龟从两三丈的地方轰然坠地,身上的重甲防御微微出现了裂缝,但重甲猿龟却没有时间理会身上的剧痛感,而是疯狂地往回爬着。

此刻,重甲猿龟的一番壮举已经引起了全体血魅狐群的注意,陡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

随着一众拥挤而来的血魅狐群,饶是圣毒鼠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数量太多了,毒死一只又扑上来一只,圣毒鼠已经将体内的妖气催动到了极致,旋即眸子一凝,仿佛震怒般,低鸣嘶吼一声,一股浓绿色的毒气释放而出,缓缓朝周边逸散开来。

而重甲猿龟在毒气弥漫的刹那,就将脑袋、四肢和尾巴缩进了重甲龟壳中,因为这股气体,太可怕了,怕是它的重甲龟壳,都要受创。

随着毒气扩散,周围如潮水般涌来的血魅狐竟一只只诡异地倒下,身上如生长出了毒脓,一个个炸裂,紧接着尸体化为一滩滩黑红交加的血水。

“这是什么?”城墙上,无数人都震惊了。

那股神秘的气体,竟又在顷刻间覆灭了上百只血魅狐。

可惜,饶是重甲猿龟的龟壳上,竟也出现了一个个血窟窿,似是溃脓,往外躺着许多血水。

圣毒鼠的身形很不起眼,却宛如一个死神,顷刻间震慑住了四周的所有血魅狐,只因血魅狐群已经捕捉到了这道渺小如蚁的身影。

帝妖兽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就在这番诡异的凝望注视下,重甲猿龟居然一路畅通无阻地缓慢爬了回来,气息虚弱地钻回了妖宫之中,而圣毒鼠也在不知不觉中潜了回来,来去无踪,纵横无敌,如今却疲惫地趴在了唐烈的肩膀之上,安然地闭上了眸子。

显然,刚刚的那番攻势,已然掏空了圣毒鼠。

毕竟,它现在只有妖师四阶啊!

“徐师兄,对不起了,重伤了你的重甲猿龟。”一旁,唐烈用一种极低的声音抱歉道。

徐龙渊却是一脸心满意足地摆了摆手,揽着唐烈消瘦的身子,笑道:“若没有阿绿,我的重甲猿龟怕是回都回不来了。如今,只是重伤而已,不算什么。”

闻言,唐烈也是展颜一笑,这是他这一个月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虽然重甲猿龟是狼狈而归,但它此行的壮举已经彻底激发出了青丘门这边的气势,慷慨激昂的进攻声再度响起,至于为何那上百只血魅狐会灵异死亡,尽管大家心里存疑,但大敌当前,这般疑惑很快就抛诸脑后了。

更没有人会联想到圣毒鼠的身上。

因为,这些人可能连圣毒鼠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完全是一个陌生的领域。

……

距兽潮爆发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此刻,战况惨烈,血流成河,冰寒冻土之上所流淌的血液,已经快渗入厚重坚实的城墙了,而局面又远远不是众人想象中的那种僵持之势,而且,胜利的天平,已然大幅度朝血兽倾倒。

城门下,宗门一方残存的妖兽已不足万了,大多数的妖兽都受伤被收回了妖宫中,而战场上的数千只妖兽的修为平均也才在妖师五阶,少有妖师八九阶那般凤毛麟角的存在,大部分却都是妖师低阶,往往三四只合起来,才能堪堪抵挡一只血兽。

反观兽潮,半个时辰的战斗中,它们虽已陨落了上万血兽,可谓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剩余八万之多的血兽,仍是精力充沛,踌躇满志,而宗门势力这边,大多却已经是老弱病残了。

轰!

就在这一刻,异变突起!

慕萱,终是支撑不住了,她的三大妖兽只能说是拖住了十只妖灵境的玄冰血蟾,却根本没有能力将它们斩杀,撑了半个时辰,此时的慕萱已然是强弩之末,而她的三大妖兽,也纷纷重伤,最终也只是换来了重伤了对面的三只玄冰血蟾,轻伤了两只,另外五只却依旧完好无损,战力鼎盛。

而在另外三大真传弟子那边,莫幽等人也一直咬牙支撑着,其中数莫幽和墨善战功显著,两人在半个时辰内各自斩杀了三只玄冰血蟾,再与剩余的七只玄冰血蟾苦苦周旋着,根本分不开身。

战场之中,压力最大的无疑是长老严亦了。

一旦严亦面对着数十只玄冰血蟾败落,那这场抵御之战便败局已定,等待着上万宗门弟子的将是一场残酷血腥的屠杀。

然而,从现在看上去,严亦这边还算可观,在绞杀榕植围困不住六十多只玄冰血蟾时,严亦果断再唤出了他的第二妖兽,妖师七阶的青獠虫。

待青獠虫一加入了战局,局势瞬间在往严亦这边倾倒,在半个时辰内,已经有三十八只玄冰血蟾陨落在了青獠虫和绞杀榕植的合击之下,很快就可以帮助宗门这边挽回大局。

然而,严亦的神念在同一时间内掌控两只妖兽,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青丘门那边,他根本无暇顾及。

战场之上,青丘门面临的局势受万众瞩目,处境却又万分灰暗,犹若一只待宰的羊羔,已然失去了负隅抵抗的资本,在万念俱灰之下,惊惶面对着群兽的割宰。

……

第一百零八章 挽狂澜于既倒

十只不再受牵制的妖灵境玄冰血蟾,此刻犹如杀气腾腾的远古凶兽,如入无人之境般涌入了青丘门的战线内,瞬间就将这道防御撕开了一个口子,上百只妖兽在猝不及防的冰冻寒意下,连收回妖宫的机会都没有,便战死沙场。

青丘门阵营,数千道身影脸色煞白,惊恐地望着不可阻挡的血兽,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破灭了。

这道战线的溃败,意味着提供给了兽潮一个攻破城门的契机,到时这帮凶猛可怕的血兽再去危及另外三大宗门,那便正式宣告了这场守卫战的失败。

而失败的源头,却全部归结于慕萱。

此刻,望着青丘门镇守的城墙前,一道道不堪一击倒下的身影,慕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原本红润柔软的嘴唇之上,已毫无血色,无穷无尽的愧疚之情涌上了心头,只因她太弱了,牵制不住那十只战斗力恐怖的玄冰血蟾,从而拖累了整场抵御之战。

“慕师姐,无须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是啊!本来我们就守不住的,现在的局势我们早就料到了。”

“……”

一句句安慰之语响在慕萱的耳旁,可是慕萱却充耳未闻,仿佛一步步坠入了深渊之中,三大妖兽的重创加上此刻心灵上遭受的摧残和打击,正将她缓缓推向了崩溃的边缘之地。

“果然,还是要撤了吗?”

所有人的眼眸都逐渐黯淡了下来,原本还战意高涨的抵御之战,因为青丘门阵营的率先落败已尘埃落定,一切都将结束了。

“不能,我们还可以坚持住!不能因为我们青丘门的弱势,就这般殃及了其余三大宗门。”

此时,一道面色冷傲的身影站了出来,浑身澎湃着妖师九阶的修为,赫然是青丘门弟子。

“没错,凌云师兄说得对,严长老那已经取得极大的优势了,只要我们撑住,等严长老腾出手来支援我们,这场兽潮未必没有抵挡下来的可能。”

“是啊!我们还有机会的。”一道道振奋激越的怒吼声直冲云霄。

凌云,青丘门内门六公子之首。

若苏贤在此,定然会对这道人影感觉到熟悉,因为,当初苏贤刚入内门,便是在凌云那领到了调查五名弟子失踪原因的任务。

虽为困兽之斗,却也宁死不屈!

在凌云的带领下,一波波防御线再次组织了起来,以他的两只妖师九阶的妖兽为首,倔强地抵挡在了十只玄冰血蟾以及成千上万的兽潮前面。

可是,任谁都看的出来,青丘门阵营已然岌岌可危。

凌云的两只妖兽冒着死亡的风险,以重伤的代价灭杀了其中一只重伤的玄冰血蟾后,终于也坚持不住了,眼眸黯淡地钻回了妖宫里。

这九只妖灵境,已经完全不是青丘门可以阻拦的了,随着一只只妖兽被重伤收回妖宫,众人的心就越来越下沉,他们的眼眸之中,充斥着不甘和屈辱,这种目送着家国葬送在兽潮中的歉疚感,使他们原本坚毅青春的心越来越沉重。

好多青春的脸,好多苍老的眼。

严亦苦涩难当地凝望着青丘门那边一退再退的兽影,他那一向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庞上,也不免涌出了悲怆之情,甚至老眼中浮起了一行泪,被青丘门弟子的这种无畏不服输的精神所打动。

这场抵御之战,虽败犹荣。

城墙边,数千道血兽身影已经如海浪般汹涌扑来,或许在下一刻,城门便要被冲破粉碎,其余三大宗的防御战线已经在无形之中开始收拢,因为战前他们便已约定好了,在城门轰然倒塌之际,便是所有人撤退之时。

城门边,煞气滔天,血影重重,黑压压的兽潮如漫天乌云般尽数涌来,战场之上,明明是抛洒着滚烫的热血,但所有人都是觉得萧瑟荒凉,沉溺在一片压抑和悲伤之中。

城墙上,徐龙渊眼眸中闪烁着凝重之色,嘴里念念有词着:“苏师弟,你怎么还不来啊!若是城门被攻破,那我们便再无翻盘的余地了。”

唐烈却是一言不发,静默地望着如狼似虎的血影,眼底却是涌动着璀璨的希冀之光。

“苏兄弟,你说过的,要带我杀回武陵城!”

然而,那一道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轰!

下一刻,以九大妖灵境为首的兽潮轰然撞在了脆弱如薄膜的城墙之上,众人皆是绝望地闭上了双目。

可是,当一道道怒吼声响起时,众人凝目一望,却是发现,兽潮居然没有冲破城门。

“城门没碎吗?”一道微弱低落的声音悠悠问起。

这时,借助着烈焰驹的视角,徐龙渊终于看清了究竟,高呼道:“大陆壁垒!这是大陆壁垒!果然,苏师弟来了!他来了!”

危急关头,这道象征着希望的大陆壁垒缓缓撑起,竟让唐烈都感动得流下了泪:“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城门上,一道冰蓝色的屏障宛若山岳般屹立不倒,屏障表面,流动着一道道血色光芒,厚重而又结实,在兽潮连连撞了两下有余,都没有一点碎裂的迹象。

“苏贤?那个叛宗弟子?”

“嘁!他来了有什么用,败局已定,还能以一己之力倾覆战局不成?”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有许多道嘲讽不屑之声响起。

慕萱泪眸怔怔地俯望着城门方向,内心不知是何滋味。

咻咻!

在谩骂声和挤兑声中,五道璀璨如金的威赫长矛破空而出,似是从诡异的虚空而来,凛冽霸道,犹如裹挟着万钧雷霆之力,猝然间穿出了宽厚的城墙,朝那五尊气息仍值鼎盛的妖灵掠去。

嗤!

仅是瞬息之间,长矛洞穿了玄冰血蟾的头颅,五只玄冰血蟾狰狞凶残地睁着巨目,却就这般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尸骨,玄冰尽碎,绝望地向后倒去。

嘶!

上万人倒吸凉气的场面是何等壮观?

众人皆是惊骇地盯着这一幕,却见一道身着青丘袍的修长身影竟掠出了城墙,体内灵脉闪烁,身形犹如鬼魅,残像犹存,可那具身影已然袭向了那只重伤的玄冰血蟾。

轰!

仅仅是一拳,那只重伤的玄冰血蟾没有一丝抵挡之力,连人影都没看清,脑袋便被轰得碎裂,精血四溅,身陨而亡。

“这是武灵境?”

“天哪!没想到青丘门在四大真传之后,还有一位突破到了灵境的弟子!”

城墙之上,响彻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惊呼声,纷纷被那位青丘门弟子出场的方式给震撼到了。

呼吸间,灭杀五只妖灵!

弹指间,轰杀一只妖灵!

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九大妖灵,仅剩下一只重伤的和两只轻伤的,此刻正目光畏惧地望着眼前这一道其貌不扬的身影,四肢皆是打颤,心中惊惧万分。

那道青袍身影,便这般站立于城门之前,在茫茫兽海中微不足道,却是恐怖如斯地为所有弟子打开了一扇希望之门,此刻的他,宛如救世主般出现,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天地间,甚至都为之一寂。

“接下来,这座城门,由我来镇守。”

一道不响的声音悠悠传开,不卑不亢,幽远平静,却顿时带给了无数宗门弟子无穷无尽的力量。

哗!

在短暂的静寂后,城墙上却响彻起一片震骇哗然之声。

“他疯了吗?做梦呢,一个人,想挡住兽潮?”

“狂啊!太狂了!这才是青丘门的苏贤啊!”

“他是谁?”

“苏贤啊!那个公然辱骂执法长老,后来又受药峰庇护的苏贤!”

此刻,慕萱凝望着那道瘦削修长的身影,美目竟微微有些痴了。

“果然是我误会他了吗?他有事,定然是有他的苦衷,在这紧要关头,能挺身而出的,或许也只有他了。”

慕萱原本已经觉得这个世界都黯淡无光了,却因为苏贤的出现,在她身处的冰冷黑暗的世界中带来了一抹曙光和一种期许,甚至让她的心都感受到了微微暖意,此时,慕萱美眸紧紧锁定着那道单薄却又坚毅的背影,眸中既有欣喜,又怀带着忧虑。

另一边,莫幽震惊地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没想到自上次光明之森一别,已然过了悠悠半年之久。

犹记苏辰曾在他们耳边说的:“作为师兄师姐,你们可要加把劲了。天玄国下一个天骄,已经在崛起的途中了。”

这个天骄,已经崛起了吗?

“这般成长的速度,竟是比起苏辰都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啊!”莫幽那深潭般的眼眸也是荡起了微微涟漪,惊叹道。

严亦身为执法长老,此刻已经完全不存长老风范,而是仰天大笑,热泪盈眶,道:“臭小子!果然不让人失望啊!希望,你能像之前那两位一样,带给老头子终身难忘的震撼吧!”

“战!”

“只要苏贤不败,我们就可以一直战下去!”

除了还陷在鏖战中的宗门精英外,其余所有负伤弟子的目光尽数聚拢在了那道背着他们的身影上,灼灼目光如火,希冀盈膺,钦佩四起。

苏贤淡淡望着身前一望无际的澎湃兽潮,这一次,血兽数量远超半个月前,更没有青师在旁助阵,但是,苏贤却没有一丝胆怯和畏惧之意,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修为仅有妖师四阶的蝼蚁了,现在怎么说都算一个稍显强壮的蚂蚱,可以一搏。

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虽千万兽,吾往矣!

……

第一百零九章 底牌

“玄天龟,噬魂!死一只,你吞一只。”

玄天龟的神念并不算强大,但是,拥有噬魂之术,它可以成长得飞快,只要有足够的神念够它吞噬,现今,眼前的兽潮,赫然是最佳的饲料。

冰蓝色的光芒一闪,玄天龟从妖宫中钻出,将躺倒在地面上的六只玄冰血蟾的残念尽数吞噬,神念在隐隐之间竟壮大了几分。

若是吞完整个兽潮,玄天龟的神念将会暴涨到何种高度?

简直难以想象。

此刻,苏贤黑眸中泛着寒光,脸上却是笑眯眯地望向了剩余三只妖灵,那种眼神,犹如望着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般,那般随意,那般轻描淡写,却又让三只玄冰血蟾如坠冰窟。

它们的那五个伙伴,死得太过诡异了。

这种手段,如果用在它们身上,可以在一瞬间判定它们的生死。

可是,眼前的青年却根本不屑动用。

这才是最让玄冰血蟾绝望的地方。

“你们是想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苏贤微微一笑,仿若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调侃着眼前的众多血兽。

吼!

几乎没有考虑,三只玄冰血蟾怒吼了一声,周身绽放出了凛冽如霜的寒冰,这些寒冰带着一股凌厉锋芒,千变万化,如漫天冰锥,纷纷朝苏贤涌来。

苏贤淡淡一笑,手掌往前一探,宛若水纹的大陆壁垒再一次浮现在了苏贤面前。

何为大陆壁垒?

苏贤自信,以玄天龟现今的血脉浓度和修为,妖灵一阶内,只要不是帝妖兽的攻击,只要数量别太恐怖,那么大陆壁垒可尽数抵挡。

毕竟,玄天龟也突破至半步妖灵了啊!

嘭!

成百上千的冰锥撞在了大陆壁垒上,却见其上血光涌动,眨眼间便化解了三只玄冰血蟾的攻势,而大陆壁垒则是纹丝不动,玄冰血蟾的攻击力度,对于此时的玄天龟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咻!

在抵挡下了玄冰血蟾的攻势后,苏贤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身形猝然间如腾蛇般掠出,无迹可寻,三只玄冰血蟾转身就想逃跑,没有一点儿反抗之心。

“玄天领域!”

嗡!

刹那间,玄冰血蟾觉得一股浓厚可怕的压力降临,犹如山岳压在了自己的身躯之上,倏然间自己的行动便变得无比缓慢,如同龟爬,更是成为了苏贤的靶子,仅仅是三个呼吸,一拳一个,三只玄冰血蟾尽数陨落。

此刻,城门这边,再无妖灵!

原本朝城门齐齐冲来的兽潮,竟已骇然地停住了脚步,虽距离苏贤仅有三丈距离,可却是犹豫不决,血瞳之中充斥着一抹惊恐之色。

轰!

身后,一道道不满的震怒之声响起,仿佛是在说,我们这么多血兽,他区区一人,怎么挡得住?

怂什么,上啊,干他娘的!

这股交流,瞬间带给了兽潮爆棚的自信心和勇气,骤然间,万兽齐啸,它们昂起了高傲暴戾的头颅,露出了狰狞可怖的模样,血腥味弥漫之间,莽莽兽潮再次朝城门发起了进攻。

这次,你拿什么挡我们?

城墙上,城门这边的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此刻,赫然又到了让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时刻。

“大陆壁垒再硬实,也挡不下兽潮的数次进攻啊!”有人摇头叹惜道。

“哎,怎么就脑子一热,说出什么城门由他来镇守的豪言壮语呢?现在尴尬了吧!”

一道道议论之声此起彼伏,皆是充斥着怀疑和担忧,做人还是要现实点,这番兽潮太过无解,因此几乎没有人看好苏贤。

“唐烈,你觉得苏贤他挡的下来嘛?”徐龙渊站在城墙上,望着那如黑色潮水般浓稠严密的兽潮,不禁都为苏贤着急。

“苏兄弟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说带我杀回武陵城,那说明这番境地他早已料到了,而且,定有解决之法!”不知为何,唐烈心中,总是澎湃着对苏贤的无尽信心。

而今,苏贤俨然成为了广陵中城的焦点。

是输是赢,是成是败,是死是活,全部压在了苏贤那修长却又单薄的身躯上。

在兽潮发起冲锋的那一刻,苏贤便知道,无法再藏拙了,旋即,蓝、青、黑三道异火迅速升空,一念聚合,幻音猡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血兽眼前,而且,是第一次出现在了无数宗门弟子的眼下。

“妖气如风,凝而化实!天呐,苏贤竟然已经是妖灵境!”

“双灵境!他才入门半年多啊,怎么会这么恐怖?”

“那是什么,苏贤的第三只妖兽吗?”

唐烈的肩上,在幻音猡出现的那一刹那,圣毒鼠蓦然睁开了双眸,略显惊讶地注视着空中那道身影,一股淡淡的神念波动传给了唐烈。

“什么?帝妖兽?”得到圣毒鼠传来的讯息,唐烈震惊不已。

在唐烈身边,徐龙渊都目瞪口呆,呆呆地仰望着那道高高在上的玲珑躯体,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幻音猡的身影已值得众人皆是抬头仰望,在场之人中,唯有一些修为高深的弟子才看得出来,苏贤只是半步妖灵,而非完全踏入了妖灵境。

但是,关于炎煌秘术,或许上万人中,只有慕萱一人辨识了出来。

“半年,双灵境,炎煌秘术,炼丹术,苏贤,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啊!”慕萱仰着修长雪白的玉颈,美目呆滞,凝望着半空中那道不停往兽潮中心掠去的玲珑身影。

瞬息之间,幻音猡已经在半空中跨越了千米距离,犹如神祇,俯瞰着漭漭涌动的兽潮。

这一次,苏贤的背后是城门,修为是武灵,体内拥有太乙造化种,周边还有另外三大宗门弟子的妖兽,幻音猡接下来的这一击,必然惊艳世人,震撼全场!

“幻音猡,千幻千灭!”

嘤!

苏贤微微一语,而悬浮在千米之外的幻音猡银灰色眼瞳稍稍一敛,眸中涌现了无穷无尽的凶意,天地间,似是被拨动了一根音弦,山崩海啸般的音啸声以幻音猡为中心震荡而出,隐约间,空间都在折叠崩碎,方圆千米内的兽潮纷纷颤栗,只觉得一股银色杀机陡然间洞穿了虚空,绽放在了自己的神念之中。

呼!

顷刻之间,方圆千米内,乃至包括了玄冰血蟾,纷纷陷入了痴傻状态,眼瞳涣散。

这便是来自音属性神秘又可怕的神念攻击,直击灵魂!

方圆千米内,原本凶气滔天的血兽,竟在一刹那失去了意识,在没有妖灵的驱使下,它们宛如一座座木桩雕像,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发生了什么?兽潮不动了?”

城墙上观看战斗的弟子远没有所有在战斗中的宗门弟子感受得真切,他们只觉得妖兽周身压力骤减,那帮凶残狰狞的血兽竟根本动弹不得,或者说,是丢了魂般,陷入了一种没有意识的状态。

他们不知,千幻千音,除了音啸,还有幻境!

轰!

兽潮中,严亦那边反应得最快,迅速抓住了这个绝妙的战机,也在弹指之间,便覆灭了数十只玄冰血蟾。

废话,人家动都不会动了,杀起来还有什么困难的吗?

此刻,严亦目光震骇地望向了千米之外那道凌空身影,他深深的知道,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尽数来自于苏贤唤出的那只神秘妖兽,而让兽潮陷入短暂的呆傻之境,更是那道玲珑身影的功劳。

或者说,是那道远传千米的恐怖音啸!

“杀啊!快杀啊!这帮血兽已经傻了!”

不知是谁这么吼了一声,城墙上的众多弟子纷纷从呆滞中缓过神来,却按捺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连忙唤出妖兽杀向了这帮可恶害人的兽潮。

果然,这群之前蛮横可怕的血兽,如今却任人揉捏一般,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意识。

轰然间,局面完全向宗门这边倾倒,大约两千米的范围之内,上万只妖兽都进入了一种战无不胜的狂欢之中,就连妖兽一阶的妖兽,都可以在百般蹂躏后踩死一头妖师六阶的血兽,恍若梦境。

然而,在振臂高呼之余,所有人都是敬仰膜拜地望向了千米外那道神似猪崽的兽影。

他们不傻,他们知道有现在这样的战果,是谁带给他们的!

原本,对苏贤还颇有微词的一帮人,这时已经充满了懊悔和羞愧地埋下了脑袋,如果苏贤是懦夫是逃兵,是叛宗之人,那他们这些如今只能一众挤在城墙上看他进行着神乎其技表演紧接着欢呼的人又是什么?

难怪,在众人诋毁他时,苏贤一句都没有还击。

那是不屑!

众人心间,暴涌着洪水,水势湍急,难以平息。

不过,苏贤的面容之上却不显笑容,身影如灵蛇般暴掠而出,先前兽潮余八万,这一击千幻千音仅仅只是覆灭了近一两万只血兽外带所有玄冰血蟾,前方还残余着五六万兽潮在等着他们。

玄天龟不紧不慢地跟随着苏贤,噬魂之术施展开来,仿佛如喝水一般写意,一路行来便吞噬了一路,那股神念强度,已经无限接近了三阶。

“两千米之内的血**给他们来处理,两千米之外的兽潮还是安然无恙,这种妖术我只能施展一次,你们随我来挡住两千米外的兽潮。严长老,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这时,除慕萱外,另外三位真传和严亦脑中皆是响起了这么一道言简意赅的声音。

这道声音,透彻而又真诚,又竟能在漫漫人海中准确无误地传音给他们,这该是多么雄厚强大的神念?

随即,严亦等人目光一扬,便见一道青袍身影已经踩在无数血兽的尸骨之上,朝两千米外的战圈掠去。

越往外,夜色越浓,越是步向苍茫黑暗的天际。

四人皆是没有犹豫,乘骑着各自的妖兽便向两千米外冲去,沿途的血兽全被他们顺手斩杀,此刻,这位青袍少年已经用他的行动来向他们证明了他的实力,饶是三位真传再心高气傲,却也被苏贤的手段震撼得服服帖帖的,心服口服。

至于严亦,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更是找不到一点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这个少年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无形之间,苏贤在严亦心中已成了奇迹的代名词。

苏贤该做的也都做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将是属于严亦的天地。

毕竟,没有了数十只妖灵的束缚,妖灵六阶七阶的战力在这般妖师境的兽潮中,定是所向披靡,堪称无敌的存在!

……

第一百一十章 击溃兽潮

夜幕笼罩,这片广袤辽远的苍茫大地上杀机四伏,血风猎猎。

苏贤遥遥领先,率先掠到了兽潮两千米分界线,此处与身后的兽潮形成一种泾渭分明的差距感。

两千米外,兽潮依旧如巨龙蟒蛇般蜿蜒蠕动,杀气腾腾地等候着前方的血兽接连倒下,它们再踩在同类未寒的尸骨上,汹汹来犯。

这里,没有城墙上灯火的映照,夜色浓厚,天空低沉,伸手不见五指,却能见那一双双跳跃着血光的凶残眼瞳。

苏贤微微一笑,身形犹如一柄弯刃,脚尖轻轻一点,便冲进了茫茫兽海中。

“月铜傀!”

蓦然间,一道幽蓝色身影似乎劈开了深海,从万丈沟壑中凌厉掠出,携着一股排山倒海之势杀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具月铜傀,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幽的寒意,幽蓝色的躯体间,无形中竟闪耀着一层青色光芒,这便是苏贤熔炼进去的四阶清玄玉矿。

此刻,月铜傀宛若一尊战神,战意凛然地站立于兽潮之中,任波涛再怎么汹涌澎湃,它却如高耸的山石岿然不动。

通体大部分皆为四阶矿,这种身体强度,远不是妖师境的兽潮可以撼动的。

在苏贤神念的笼罩下,月铜傀所行之处硬生生被杀出了一条血路,一拳毙一敌,饶是妖师九阶的三眼血牛也远非月铜傀的一合之敌,踩着漫漫尸骨,以骸骨为阶梯,一道冰冷幽暗的身影正缓缓踏上天穹。

而在苏贤那边,他倚靠着身后痴傻的血兽,不急不慢地轰倒身前的血兽,一象之力尽数爆发,精神海底的太乙造化种不断激射出一缕缕太乙之气,流入了苏贤的四肢百骸,灌输给了苏贤一股股清凉之感,褪去了身躯上的疲乏与酸软,宛如一汪力量源泉。

当严亦和莫幽等人赶到时,由于黑夜太过浓重,他们并不能看清战局何等惨烈,但他们的神念却感受的到,有一道毫无生命波动的身影已经深入兽潮近百米,依靠着强横的身躯搏杀出了一条淋漓森然的血路。

这条血路,躺遍了呜咽抑或死亡的血兽,那一道身影犹若惊天利剑,一剑劈斩而下,海水都要断流。

“那是月铜傀?”墨善似乎捕捉到了那道身影,惊骇道。

作为老一辈的真传弟子,一眼触及月铜傀,脑海深处便会有另外一道少年身影忽然钻出,只因那位凌厉少年,用一具月铜傀,横扫四大宗真传弟子,登上了天玄国青年一代的无敌王座!

你确定,那是传统概念里的月铜傀?

莫幽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苏贤的身上终是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这具月铜傀,更是为苏贤平添了一种亲和力。

见月铜傀,如见苏辰。

“别怀疑了,此人乃是苏辰的族弟。”

“苏辰临走之前,还跟我提及,说天玄国下一个天骄便是他。原本我还不信,现在……”

“呵呵。”

莫幽的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给墨善讲述完后,便跃下幽灵冥猫的身体,让其冲入了兽潮之中。

“苏辰的族弟?”

墨善在想到苏辰时,心底无形间便涌上了一股寒意,只因那具月铜傀曾一战他的三大邪兽而不败,而且如魔神一般将三大邪兽打得气息奄奄,屁滚尿流,差点陨落。

那时候,墨善已是妖灵一阶了。

那一战之后,墨善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彻底让三大邪兽恢复了过来。

可问题是,那时候,苏辰只是妖师九阶!

越阶挑战,本就是天骄的专权,但已一傀之力,击败三尊妖灵,当时墨善的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

呼!

战圈内,墨善深吸了一口气,又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将脑海中纷乱繁杂的念头摒弃,而是专注在身前的兽潮。

毛齐天气息内敛,黑暗中,他的眸子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特别是在望向半空中转悠悠无所事事的幻音猡时,毛齐天都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帝妖兽!

这绝不是他可以染指的了。

然而,当严亦带着绞杀榕植和青獠虫进入战圈时,原本还咄咄逼人的兽潮在顷刻间被打散,溃不成军。

绞杀榕植挥舞着枝蔓,携带着一股狂风扫落叶之势,横行霸道,近千条粗壮枝蔓随意一鞭打,便可抽飞上百只血兽,上百只血兽只觉得内脏一阵翻滚,身体已经悬空,眼前场景变幻,便失重地朝后面的兽海坠去。

青獠虫那锋锐的獠牙一入妖师境的兽潮,便形成了一种锋锐难当的气势。

场面,血腥异常,但优势的天平却一点点朝四大宗门开始倾斜。

没有了一百零八只妖灵,兽海面临着数尊妖灵,更有妖灵七阶八阶的存在,其间的境界鸿沟已不是数量能弥补的了。

或许,血兽们只能祈祷,祈祷他们的妖气尽快耗尽吧!

然而,当三位真传拿出了一整瓶三阶炼气丹开始嗑药时,兽潮刚刚燃起的希冀光芒瞬间黯淡如死灰,这一刻它们是真的绝望了。

这一刻,兽潮败局已定!

“冲啊!”

“赢了!我们赢了!杀啊!”

片刻后,苏贤身后两千米内的血兽已被宗门弟子尽数斩杀,所有人呐喊着,狂呼着,携着妖兽纷纷冲下了城墙,不一会儿便跨越两千米的距离,气势高涨地加入了战局。

那种爆棚的信心,天地间那隐隐被震溃的黑云,仿佛已经奠定了广陵中城的胜局!

原来那架倾斜的天平,因为一个砝码的到来,结果也被逆转。

当上万弟子再次齐心协力对抗兽潮,尽管仍存在着伤亡,但是数万血兽已溃散奔逃,宗门妖兽大军摧枯拉朽地推进,将一头头先前不可一世的血兽碾压在了脚下。

不知不觉间,玄天龟踱着缓慢的步伐,终于来到了苏贤的身边。

稍稍一感知,苏贤便面露喜色,玄天龟赫然已经突破到了三阶神念,漫山遍野的神念仿佛无人采摘的鲜花,任凭其随意揉捏。

一千米……

两千米……

宗门大军这边,月铜傀的身影一马当先,甚至连绞杀榕植都被其远远落在了后面。

因为,严亦是在帮所有宗门弟子排忧解难,将那些修为稍强的血兽尽数清除干净,尽量减少宗门这边的损失,而苏贤的目的旨在杀穿兽潮,去看个清楚这片汹涌兽潮的尽头究竟在哪里。

突然,远在千米之外的苏贤眉头稍凝,轻咦道:“咦?奇怪,怎么还有妖灵?又不是血兽。”

四阶神念笼罩范围内,竟突兀地冒出了一尊妖灵独臂凶猿,而且同样是在清扫着兽潮,同时也在不断地朝月铜傀靠近。

见状,苏贤不再顾及眼前的兽潮,而是身形一闪,便掠向了血兽的大后方。

血兽在奔逃,根本无暇顾及苏贤从它们身边掠过,此刻它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跑,最好就这么跑回十方山脉之中。

“凶猿,快点抢啊!哈哈,多掠夺一些尸体,完不成师尊交代的任务我们可进不了大妖遗迹啊!”

独臂凶猿通体漆黑,浑身遍布着浓重黑毛,身躯庞大无比,宛若一座移动的小山丘,高达三丈,宽约一丈,在兽潮中犹如远古凶兽一般,一脚便能踩碎数十只奔逃的血兽,粗壮独臂中蕴藏着恐怖的爆发之力,恣意横扫,顷刻间便虐杀了上百只血兽。

独臂凶猿眼瞳猩红,透着一股暴戾之气,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只独臂凶猿比苏贤之前遇上的泰坦银猿还庞大数倍,更是一种嗜杀的妖兽,生性残暴,在这番兽潮中,正好杀了个痛快。

吼!

凶猿独臂仰天咆哮着,又一脚踩进了兽群,张着丑陋腥臭的血盆大口,似是在露出笑容。

若是有人在这仔细看,便能望见坐在独臂凶猿另一只断臂肩膀上的金袍身影。

此人身着尊贵如帝皇般的金龙衣袍,头上有一顶金光闪闪的皇冠,苍白阴冷的面孔上噙着一抹冷笑,脸庞上透露着一股张狂和不羁,在望见这番汹涌兽潮时,此人那双倨傲的眸子里透露着一股说不尽的桀骜之色。

仿佛,这些兽潮在他的眼中也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咦,这里怎么有一具月铜傀?操,看见月铜傀就来气,凶猿,快给本皇踩碎了它!”

瞥见那具月铜傀,夏云霄脸色幽暗,似是勾起了什么很不好的回忆,周身席卷出一股凶戾的杀意,一边怒吼着,一边面目都显得狰狞。

独臂凶猿望见了月铜傀,原本凶残的瞳眸中泛起一阵滔天怒火,仿佛与月铜傀之间有很深的过节,猩红的眸子里猝然间暴射出一道血芒,所过之处空气都嘶嘶作响,卷起了可怕灼热的白烟,数息间直接掠过上百米的距离,欲求一束激光洞穿月铜傀的身躯。

远处,苏贤正在疯狂赶来,神念中感知到了这一幕,心底不由泛起怒意,原以为这人是宗门派来的援兵,可现在此人到底意欲何为,见到月铜傀竟然还主动攻击它。

“百血猿芒,好大的手笔!”

苏贤冷哼了一声,便让月铜傀避其锋芒,借着血兽遮掩身形,飞快地朝后方暴退。

“哪里跑!给本皇死来!”

夏云霄狰狞的面庞上升起一股残暴气息,命令一下,独臂凶猿也不再管旁边的兽潮,而是迈开了惊天动地的脚步,飞速朝月铜傀奔去,所过之处,地动山摇,成百上千只血兽被踩为肉酱,血肉模糊。

百丈外,苏贤身影如风,面色寒冷。

而这边的震动,也彻底惊到了千丈之外的宗门弟子。

“奇怪,大地怎么在晃?”

“难道还有妖灵?”

严亦察觉到了这一诡异的现象,留下了绞杀榕植继续绞杀血兽,自己则是翻上了青獠虫的身躯,朝千丈之外掠去。

“我看你往哪跑!”

独臂凶猿身躯庞大沉重,狂奔起来却如一道黑色旋风,速度竟比月铜傀都要快上一分,眼看着便要追上了月铜傀。

轰!

一脚踩下,本以为稳稳地将月铜傀碾成了粉屑,但夏云霄却是眼中布满了阴霾,黑暗中,那双眼眸犹如伺机而动的毒蛇,一直遥遥锁定着犹如腾蛇般在兽潮中腾挪窜逃的月铜傀。

“有意思,有意思,又是一具会武学的月铜傀!那家伙,似乎就是从天玄国走出去的吧?呵呵,既然你夺去了我前往大千秘境寻求机缘的机会,那看我怎么蹂躏死跟你有任何关系的蝼蚁!天玄国,等待着本皇的屠杀吧!”

这时,夏云霄阴冷的嘴角一弯,空气一阵震荡,竟诡异地蔓延出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可怕气息。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夏云霄

百丈之外,苏贤越来越靠近,冰冷如铁的声音悠悠响起:“阁下,不知你这是何意?”

猝然间,夏云霄冷然抬起了脑袋,嘴角含着一抹蔑视,盛气凌人道:“今日,将你这具月铜傀留下,我可以放你走。”

“否则,休怪本皇无情了。”

夏云霄声音刚刚落下,整片天地的气氛都是为之一凝,瞬间冷寂,溃逃的兽潮仿佛视两人于无形,从其身边如流水匆匆逝去,两人目光交汇之际,虚空之间似有火星迸溅,陡然间弥漫开一股剑拔弩张的威势。

骤然间,夏云霄身后又是一座庞大妖宫浮现,这座妖宫宛如九天银河下的耀眼星座,周身散发着一股深邃奥妙的气息波动,忽然间,幽暗如天幕的夜空都被一点点星辰之光缓缓点亮,一具通体布满星辰之色的尸傀幽幽从妖宫内走出。

苏贤望到那道诡异幽寂的身影时,眼瞳微微一缩,低喃道:“星辰阵傀,它不是专属于天机院吗,如此罕见的星辰属性傀儡怎么会出现在此人手上?”

天机院是一座举世闻名的学院圣地,矗立在中洲,远古大陆上无数散修向往进修的修炼圣地,更是一个位于远古大陆金字塔尖的古老势力,而星辰阵傀便是天机院的阵道特色。

这就好比血雨楼独家培育出的药材一般,星辰阵傀在天机院阵道中的地位更是超然。

“想好了吗?是不是要选择束手就擒?”

夏云霄凝望着苏贤,嘴角咧出了一道寒冷笑容,仿佛拿捏风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阁下此举太过强人所难了吧?”面临着夏云霄言语间露骨的威胁之意,苏贤只是淡淡一笑,回道。

妖灵五阶,独臂凶猿。

外加一具拥有三阶阵道造诣的星辰阵傀。

夏云霄早知道苏贤不会乖乖服从,也不意外,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冷了几分,惋惜道:“早知道你会忤逆本皇的意思,为何世人总如此愚昧,听话点取悦本皇很难吗?偏偏要本皇动手,那今日你就留下吧!”

“星辰阵傀,三阶星阵,七步星穹!”

百丈外,星辰阵傀的眼瞳明净如星,清澈却又深邃,仿佛映照出了整片星空。

只见星辰阵傀紫色手臂轻轻一点,天地骤亮。

“凶猿,十息之内,我不想再看见这两个蝼蚁。”

嗡!

随着夏云霄的一道寒声落下,一股古怪浩瀚的星辰之力在顷刻间拨云见月,黑色苍穹之上,一颗颗璀璨星辰在弹指间被点亮,若是细数,便会发现足足有三万之多的辰星散发着震撼心灵的光亮,一束束光似乎被星辰阵傀沟通,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降临,瞬间将苏贤和月铜傀笼罩在了其中。

七步星穹,入阵之人只能走七步,若七步走不出来,那便将恒久被困于星阵之中。

除非,等待星光渐散。

可是,独臂凶猿已经迈着蛮横的步伐冲来,待凶猿倾力一击,苏贤和月铜傀都将一命呜呼,还哪有时间去等白昼降临呢?

星阵内,苏贤只觉得又是一步迈入了星空中,周围紫星林立,迷雾氤氲,可惜,这种程度的星阵跟杨星河传承遗像中的星河比起来,简直是有天渊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镇神矛!”

七步星穹虽覆盖百丈距离,却只能困其形,难以缚其神。

苏贤四阶神念笼罩的范围又何止百丈?

感受着独臂凶猿率先朝月铜傀奔去,苏贤一点也不慌张,镇神矛瞬间暴射而出,杀气腾腾地冲向了夏云霄。

先前,苏贤还稍稍忌惮夏云霄的修为,并不想动手,可是,夏云霄显然没打算给苏贤留下退路。

苏贤尽管纳闷,不知道此人怎么莫名其妙地就针对到了自己的月铜傀,但是现在苏贤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因为,严亦已经快速赶来。

“神修手段?呵呵,神修在这种蛮荒之地可能掀得起一点风浪,可到了大千皇朝,这等幼稚手段,伤的了谁?”

望见那一点锋芒,夏云霄嗤笑了一声,手印微结,一道金色虚影缓缓浮现。

那道虚影,赫然是镇神盾!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何如?

镇神矛与镇神盾相撞,没有摩擦出一点硝烟,毕竟那只是属于神念之间的较量,顷刻间,镇神盾便挡住了镇神矛,两者皆是消散。

矛隐,盾灭!

然而,在另一边,独臂凶猿已经掠到了月铜傀的身边,暴戾的巨大眼眸看着被困在七步星穹中的月铜傀,似乎都放弃了挣扎,想都不想,一脚便踩了下去。

“嗯?敢耍我?”

独臂凶猿的断膀上,夏云霄面色冰冷,眸中泛起晶莹如水的寒光。

只因,独臂凶猿这一脚竟然踩空了。

夏云霄在见到月铜傀之际,便千方百计地想要毁灭它,却忘了,苏贤只需要在一念之间便可以将月铜傀收入妖宫,让夏云霄算盘落空。

“好!好!好!敢耍本皇,那你就去死吧!”

夏云霄怒极反笑,竟已在独臂凶猿上站起了身,神念一动,便让独臂凶猿朝苏贤狂奔而去。

星阵中,苏贤虽不懂阵道,却对七步星穹也略有耳闻,在感受到独臂凶猿冲来之际,苏贤身形一闪,残影弥漫,骤然间躲闪出六步,拉开了与独臂凶猿的距离。

而苏贤六步后的落点,也是距离严亦最近的点。

“阁下,残害我青丘门弟子,可曾经过老夫的同意?”

就在独臂凶猿再度接近苏贤之时,严亦终于赶到,严肃寒冷的一道声音响起,青獠虫瞬间爬出,浑然不惧地迎向了独臂凶猿。

“青獠虫,人面兽心!”

光影变幻间,青獠虫竟生长出了一副人的面孔,那张面孔上布满着血丝,定睛一看,赫然是严亦无疑。

而当青獠虫张开了獠牙之时,庞大的身躯内,一颗青光弥漫的通红心脏激射而出,裹挟着磅礴雄厚的妖风,宛若炮弹朝独臂凶猿身躯上的夏云霄袭去。

“老匹夫,本皇的事你都敢插手,等来日,本皇灭了你青丘门!”

断膀上,夏云霄震怒不已,没想到此事还引来一个妖灵七阶的青獠虫插手,饶是独臂凶猿残暴异常,在不顾重伤的状况下可与青獠虫殊死一搏,可是人面兽心这道妖术攻击的目标并非独臂凶猿,而是他夏云霄啊!

再进攻下去,苏贤要死,可是他夏云霄也难逃一死。

与眼前这等卑贱存在同归于尽,值吗?

答案很明显。

最终,夏云霄选择吞下了这口气,神念一动,便让独臂凶猿向后撤去。

“可以,老匹夫,还有这只蝼蚁,本皇记住你们了。等本皇师尊到来,你们青丘门便等待承受着来自本皇的怒火吧!”

嗡!

骤然间,星阵消失,夏云霄带着独臂凶猿和星辰阵傀暴退而出,仅仅在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十分果断,没有一点儿迟疑。

妖灵五阶,即便再天资卓绝,对上严亦这样的老牌妖灵七阶,也讨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所以,夏云霄索性撤去,待寻到了他的师尊,改日再卷土重来。

到时候,夏云霄要整个青丘门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目送着夏云霄消失,最终化为一个星点没入了浓重的夜色,苏贤眼眸闪烁,面色凝重,但是在他的神念之中却是绽放着无尽的杀意。

在刚刚那么近的距离,若是苏贤突然暴起,他有自信,裂神王斧能将夏云霄瞬间秒杀。

那个时刻,恐怕夏云霄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是有,裂神王斧最为镇神术中的最强杀招,夏云霄不付出极其庞大惨重的代价,没有一丝一毫活下去的可能。

但是,因为严亦已经来了,苏贤最后还是选择了隐忍不发。

如此年纪,妖灵五阶不说,更是拥有与天机院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星辰阵傀,此人的身份背景绝不容小觑。

苏贤虽不怕招惹到夏云霄身后的人,但是这种天才的陨落,必然会为青丘门乃至天玄国招来血灾。

那不是苏贤想看到的,但也可以说,刚刚动了斩杀夏云霄念头的瞬间,青丘门成了苏贤心中最大的羁绊和束缚。

引来灾祸,苏贤尚可独善其身,可青丘门是一个安居在天玄山脉中的宗门,又怎能像苏贤这般逃之夭夭,浪迹天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因此,在严亦赶来后,苏贤还是忍下了最大的底牌。

“这人是谁?”这时,严亦来到了苏贤的身边,望着夏云霄离去的背影,疑惑道。

苏贤也是摇了摇头,反问道:“这人见到月铜傀后,不由分说地便想要置我于死地,还一直自称本皇本皇,拥有这般修为,莫非是天玄国的皇子之一?”

闻言,严亦不假思索地摇头,解释道:“不是,此次兽潮中,姜国主只召回了二皇子姜焱,还有其师尊前来救援,二皇子并非这番模样,更何况,现在的二皇子应该再重工中城抵御兽潮,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此人是谁?”

“不知。”严亦面色沉重道。

当然,还是因为夏云霄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给严亦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如此青年俊杰,年纪轻轻便达到了妖灵五阶的修为,那他的师尊实力该何等恐怖?

而且,这人说了,改日会登上青丘门!

“莫名其妙地给宗门惹来了这么一个祸端。”苏贤幽幽苦笑了一声,道。

听得苏贤此言,严亦倒是一乐,故作埋汰道:“哟,难得见你这臭小子这么有宗门集体意识啊?就凭今晚你镇守城门这一手,报上去后必然得到重赏,若是他日有强敌来犯,不光宗门不会坐视不管,姜国主那边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这般说着,严亦露出了会心一笑。

“你小子呀,天玄国的水太浅了,你未来必然是一条翱翔九天的巨龙,像当年那位一样,若有机会,最好常回宗门看看,给后辈们好好说教说教,到时候别嫌弃自己出身的宗门弱便是最好的了。”

严亦边说着,还边感慨万千。

闻声,苏贤心里情不自禁地涌上了一道暖流,却深藏在心底不表露出来,反而搞怪道:“说教什么?教他们怎么辱骂执法长老吗?”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扁!”

一阵嬉笑打骂中,两人再度杀了回去,从大后方彻底将这场兽潮围剿,迎来了抵御之战的最终胜利!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黑云间,一丝丝光亮透出,蓦然一道璀璨耀目的金光彻底撕裂了黑夜,天穹之上都仿佛出现了一道巨大裂缝,这道裂缝越来越大,逐渐黑云褪去,象征着美好清新的晨曦又一次降临。

今日的清晨,与这一个月来都大有不同。

这一个月来,终日无艳阳,天气阴沉,雾霭笼罩,兽潮当前,所有人都活在忧郁压抑之中。

而今,天际边绽放着一缕缕久违的金光,一束束熹微之光犹如甘霖,如绝世仙子,飘飘然降临了广陵中城。

“耶!兽潮结束了!我们成功了!”

这种天气,天生就是为好心情和好境遇而准备的。

天玄城中,广陵中城率先传来了捷报,原本还被惊惶和恐慌笼罩的巨大城池恍如一朝得以解放,灯烛彻夜闪亮,欢呼声如汪洋蔓延一片,大街小巷之中,都沉浸在抵御之战胜利的荣光和骄傲中。

当然,这个结果是出人意料的。

尤其是从广陵中城逃向天玄城的百姓最为清楚,三座中城之中,当属广陵中城实力最为薄弱,为何却是第一个传来喜讯的呢?

这番原因,他们暂时便不得而知了。

可是,在天亮后,又接连传来了三则喜讯,瞬息之间,举国欢腾!

第一道喜讯,是落煌中城抵御胜利!

第二道喜讯,是重工中城在二皇子姜焱的带领下,成功守住了城门并在最后时刻反扑屠灭兽潮!

第三,则是十方山脉之中,兽潮的源头被天玄皇室以及四大宗门成功镇压!

至此,持续了一月之久的兽潮终于落下了帷幕。

天玄城中,无数百姓朝外涌去,犹如欢腾的浪花,流向了不同的中城。

然而,值得哀悼的,那便是四座边城的覆灭坍塌,上千万百姓殒命于兽潮,逝者如斯,但一座座城池也在等待着重建,遥远而又古老的山脉边,一轮金日正在缓缓升起。

天玄国内,一片祥和!

……

广陵中城外,一股股难闻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苍茫辽阔的大地上,可是所有弟子皆是喜上眉梢,辛勤地收拾着战利品,遥望数千丈距离,那里都是一片接着一片血红而又黑压压的血兽尸体,又有上万弟子犹如农民一般,进入了属于自己的那块农田,浇灌一般分割着兽潮殆灭之后残留的尸肉。

当然,还有许多妖晶即将上缴宗门,等待着最后按功勋值再度分配。

不过,在收割尸骨之余,众人聊天声也从未间断,一片闹哄哄的景象,弥漫着大胜后的热烈和喜庆。

“要我说,我们广陵中城居然是第一个抵御兽潮成功的中城,那青丘门的苏贤功不可没。”

“那是!你可不知道,在我那个方位看得清清楚楚,那只妖兽的神来之笔,方圆千米的兽潮,全部傻了,多么壮观的一幕场景!”

“……”

渐渐地,旭日高升,洒下了一片暖洋洋的金光,湛蓝澄澈的蓝天之下,广陵中城外宛若一片黑红海洋,在骄阳照射下,泛起了粼粼波光。

不过,在镇压兽潮之后,苏贤与严亦说了一些自己的需求后,便带着唐烈和徐龙渊朝武陵城掠去。

苏贤言而有信,战前说带唐烈回武陵城,便说到做到。

可是,当三人赶到原本武陵城的方位时,一片苍凉冷清的画面映入眼帘,让唐烈更是心生绝望,仰天哀嚎。

前面,又哪来的武陵城?

在临近十方山脉的偏远地带,那里连城墙倒塌后的碎石都不复存在了,似乎是被无尽血气全部腐蚀,而那原本坐落在城墙内的家家户户,庭院住宅,更是荡然无存。

天地苍茫一片,炊烟不再,人烟消弭,那座辽远宽广如匍匐的巨兽的武陵城,已尽数埋葬了漫天黄沙和森森血气中,化作了历史。

最后,苏贤和徐龙渊在唐烈的带领下,来到了先前唐烈小家的安居之处。

“从这里进来,是前院,寒酸是寒酸了些,都是些黄沙细石,没有花花草草,更不像内峰那般风景秀丽,但我觉得挺好的,生活了十多年,习惯了,感觉就很温馨。”

“这里,是我父亲用月铜矿建起来的房屋,虽然家里没富贵之物,每年也就到了年底才能吃上一顿富含妖气的兽肉,但每当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还有阿绿,坐在一起,就觉得很暖,管城墙那边是什么十方山脉,管我们是不是偏居一隅,管什么贫穷,日子过得都很满足。”

“从小,我都很调皮,从这跑出去,一直跑出城门,那次一不留神跑进了十方山脉里,也是我第一次遇到了阿绿……”

就这样,唐烈走在前面,清泪哗啦啦地滚下,却强忍着抽噎,给苏贤和徐龙渊讲述着往日那一个个珍贵而又美好的记忆片段。

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十方山脉也第一次出现在了苏贤的视线之中。

这是一座不知多高、不知绵延多远的巨大山脉,站在山脚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苏贤只觉得前方被一座庞大无比的山岳拦住了去路,山脉之中,飘来一股淡淡的危险气息,却因为不够深入,也并无什么强大的妖兽出现。

据苏贤从秦天阳那了解到,十方山脉横跨千万里,山脉另一边,便是另外一个辉煌庞大的皇朝,乾坤皇朝。

而在那里,秦天阳生前乃是天阳宗祖师,堂堂妖宗强者,最后惨遭大弟子陷害,被夺宗主之位,秦天阳最后燃烧毕生修为,借助妖兽之力逃入了十方山脉,穿梭了数千万里,才侥幸从山脉中逃出,来到十方山脉的另一边,打造了天阳洞府,留下了天阳遗志。

这事,牵扯到帝妖兽,苏贤可一直没忘。

在苏贤的储物戒中,就还有另外一枚储物戒,据天阳祖师所言,其中应该还有一份关于帝妖兽的消息。

不过,这一切,包括十方山脉在内,离苏贤尚且还很远。

“那年,青丘门招收弟子,我的父母亲用了多年积蓄,沿途奔波一月之久,才将我送到了青丘广场之上,他们回家都舍不得用碎块的下品妖石,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归途风餐露宿,用了两个多月才回到了武陵城。”

“如今,我已修炼有成,更是晋升了内门弟子,可我连回家看一眼的机会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了他们,我修炼又有何意义?纵然无敌于世,没了家人,又有什么意义……”

十方山脉的外围,唐烈早已泣不成声,泪都要流枯竭了,他多走了几步,寻到了一处稍显空旷的高地,便一语不发,通红着眼眸,颓然跪下,用手刨着黄土,心如刀绞地开始为两位已逝的至亲立碑。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两尊土坟已有了雏形,可徐龙渊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唐烈只是一介妖修,没有武修的躯体,如今只是凡胎之躯,双手刨了这么久的黄土,指缝之间嵌满了沙泥不说,这些黄土中不乏土质更为坚硬的铁砂土,此刻唐烈的双手已经刨出了血泡,血泡碎裂,惨不忍睹。

可是,唐烈似乎已然失去了痛觉,只是一味的将土捧出,仿佛捧着沉甸甸的希望。

徐龙渊刚要俯身帮助唐烈,却被苏贤拦住了。

苏贤目光微垂,沉痛道:“让他刨吧。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丧亲之痛,常人体会不了。或许只有用这种方式,他才能好受一些。”

闻言,徐龙渊的身形微微一滞,最终只是悲哀地叹了口气,便退回了原地,默默望着唐烈那道凄惨悲痛的背影。

就这般,直到日落,唐烈那紧绷了一个月之久的弦终是断了,几番战斗和悲痛之下,神念枯竭,最终在血色残阳下,唐烈终于昏倒在了双亲的墓前。

“唉,走吧,希望下一次醒来他会好一些。”

等到唐烈终是累垮了,他肩上的圣毒鼠也是悲痛万分,苏贤上前将唐烈搀扶了起来,横抱在身前,圣毒鼠则是约上了苏贤的肩膀,两人深深望了那两座简陋却意义深重的坟墓,幽幽一叹,转身离开了此地。

薄暮冥冥,血映归途。

本以为此地事了,待回了青丘门,苏贤却又发觉青丘门内人烟稀薄,看来在战场前线那边还有事拖住了他们。

苏贤细心地帮唐烈处理完了伤口,悠悠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庭院之内。

兽潮持续一月之久,苏贤半月杀戮半月修行,心中并无倦意,原本还稍怀着抵御胜利的喜悦,可是又恰逢了唐烈身上的悲剧,此刻内心也是五味杂陈,喜忧参半。

人间,便是有如此多的烦心事啊!

可偏偏,这又是修行的一部分。

又一个夜晚来临,苏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将先前的染血黑袍也清洗得干干净净,今夜无心修炼,索性便站在阁楼之上,抬头仰望着繁星点点。

青丘门的夜,真是安宁纯净。

这时,徐龙渊的身影从外奔来,道:“苏师弟,据一些回宗取物的外门弟子说,四大宗门的人已经全部前往天玄城了。据说是要在国殿以及各大偏殿,举行盛大仪式,论功行赏呢!日子就在明天,我们也快去吧!”

闻声,苏贤从阁楼上一跃而下,身影飘然悠远。

“走吧。”

“那唐烈呢?”

“这家伙喜欢热闹,带上吧,希望到时候欢腾的氛围能感染他一些,冲掉点悲伤。”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国殿

翌日,天玄城,烈阳当空。

轰!

城内,弥漫着一股浪潮般的欢闹气息,呼声如雷,从天玄国殿一直蔓延到数座巨大宫殿之外,街道上,无数百姓臣民排在了两边,在中间余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所有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无论是宗门弟子抑或是散修,都是此次兽潮中的功臣。

“瞧!那是我家的娃,看见没,驭兽派内门弟子,姚三尺!尺子,嘿!”

“看啥尺子,来看棍子!看见那走在人群中身形高大强壮的汉子没,我相公,邱双棍,兽潮里手撕了好多血兽呢!”

“……”

街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高采烈的笑容,望向走在中间的各路青年俊杰,无数道目光中都浮现着敬佩和感激。

拥挤的人群,如一条蜿蜒溪流,在涌到国殿周边时,再开始分流,各自去往了不同的偏殿。

此次,由四大宗门的宗主极其长老团各自坐镇一座偏殿,在偏殿之中,奖赏在兽潮中英勇善战和具有杰出贡献的弟子,奖励丰厚,无数灵丹妙药,天材地宝,更有罕见的传承水晶,任得其一,都能抵得上半年苦修。

因此,绝大多数百姓都闻讯赶来,蜂拥而至,将各个偏殿围得水泄不通,沸反盈天,不但是要瞻仰各大宗门的翘楚,更是想要看清各个宗门弟子得到多么珍贵的宝贝。

走到各殿分岔路口,面前一共有五条道路,分别通往国殿和四大偏殿。

在骄阳的照耀下,徐龙渊的身上泛起一阵古铜之色,精神奕奕,气息沉稳,拉住了苏贤道:“苏师弟,送到这就可以了,我们自行去青丘偏殿,你快去国殿领赏吧,莫要让姜国主和各路高手等急了。”

“是啊,苏兄弟,你先去吧,我们领完东西便在此处等你。”

经过了昨日的伤怀,今早醒来,唐烈仿佛又变回以前那个欢脱青涩的少年了。

可是,苏贤知道,唐烈只是将悲伤都埋藏在了心底,不想让周围的人因他而受到影响罢了。

“行,你们去吧,我见到了两个熟人,先走了。”

说完,苏贤与唐、徐两人暂且分别,在四阶神念覆盖之处,身形在人潮中迅速穿梭,很快便接近了驭兽偏殿。

古老恢弘的驭兽偏殿前,梦幻般的金色光芒倾泻而下,这位身穿青丘袍的少年,身姿挺拔,眼目清澈,双手微垂在身侧,嘴角噙着一抹久别重逢的笑意,说了一句话后,便静默地注视着身前两道身影。

一道身影,正是秦锋。

秦锋还是不改往日的沉稳,在驭兽偏殿前更是庄严肃穆,但发现前路被一道身影挡住了时,身形还是微微顿住了。

另一道身影,则是高壮。

高壮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欢乐的感觉,身材高大健壮,臂膀宽厚,最关键的是,这表面上五大三粗的汉子,那胸膛之中却盛放着一颗简单而又柔软的心。

“秦大哥,高壮,近来可好?半月不见,甚是想念啊。”当这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两人的身躯皆是一震,心中一股股暖流在四处流动,差点有泪要盈满眼眶。

“活着就好,我们就知道你还活着!苏兄弟,落日城那一仗打得漂亮,我们都听姜公主说了,驭兽派的风真传更是将我们小队的损失双倍赔偿给了我们,多亏你,我和高壮还破例入了驭兽派的内门,谢谢。”

或许,在多年以后想起,两人都会感慨,遇见苏贤,是他们这一生最华丽的转折点。

此刻,秦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喜悦的情绪,上前猛地抱住了苏贤,边拍着他的脊背,边真挚感动地说着,一字一句都饱含了两人之间的情谊,虽不露骨,却都在其中。

苏贤被秦锋挤压在怀抱里,却没流露出一丝不满,更是张开了双臂,同样紧紧抱着秦锋。

那半个月里,他不是什么青丘门弟子,他只是一个平常散修,却幸逢了一个让苏贤真正感觉温暖强大的团队。

真的是三生有幸。

待秦锋松开了苏贤后,秦锋的脸上因为兴奋已经是满脸红潮。

“苏兄弟,这是我为你讨来的血气丹和解毒丹,双倍,补偿给你的。”高壮眼里似乎在闪着光,向苏贤递上了三个瓷瓶。

苏贤稍稍愣了一下,这些丹药他根本没在意过,没想到高壮却一直记着。

“那我就收下了。”苏贤在微怔之后,旋即又是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眼里更是亮晶晶的。

“阿壮,之前不是有很多话要跟苏兄弟说吗,一直跟我叨叨。怎么现在一句也不讲了?”突然,秦锋在旁边打趣道。

闻言,高壮脸上一红,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我嘴笨,准备了好久的,见到苏兄弟却全忘完了。真没想到,那半个月我身边竟然一直有个青丘门内门弟子,我还嚷嚷着要罩着他。嘿嘿。”

这一次,苏贤主动上前给了高壮一个熊抱。

“以后有什么困难,尽可上青丘门找我。若我不在,便去药峰,我离开之前一定会留下话,不让你们今后受一点的委屈。”

“一点,都不行。”苏贤郑重地承诺道。

当高壮听到这一句话时,原本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

当日,韩羽都打不哭的高壮,却也可以这么脆弱。

最后,苏贤黑眸也不禁微红,目送着两人进了驭兽偏殿,才悠悠转身离开。

……

国殿坐落在天玄城的最内部,乃是天玄国内最磅礴大气的庞大宫殿,高达十多丈,四边檐角翘立,似有腾飞之势,其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岩壁上有蛟龙出海,有腾蛇驾雾,偌大广阔的殿堂上,充满着一股威严和霸气。

国殿外则是天玄广场,广场的中央有一条似登天梯跃龙门的浩荡大道,大道两边,排列着一座座栩栩如生的石雕,石雕之后,则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数万双闪烁着崇敬之意的目光徘徊在这条宽广冗长的道路上。

倏然间,一道淡定从容的修长身影迈上了这条通往国殿的道路,此人一袭青袍,背后绣着一只火狐,眼眸如星辰般闪烁却又深邃,清秀的脸庞上如古井一般沉静,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向了国殿大门。

“咦,此人是谁?十六位真传弟子不是老早就进国殿了吗?”

“不知道啊,看着只是青丘门的内门弟子啊!国殿是专门给真传弟子安排的奖赏之地,他一个内门弟子去凑什么热闹?”

“……”

原本还算平静的人潮,轰然间,爆发出了一阵热闹激烈的议论之声,纷纷眼神古怪地张望那一道徐徐往国殿而去的身影,指指点点。

而在国殿内,除了姜方舟和十六位真传弟子之外,还有两尊气息如渊、深不可测的恐怖强者各自坐于一边,周身散发着平稳却又雄浑的妖力,不怒自威,整个大殿之内,都在隐隐间弥漫着一股属于王的气息。

算上姜方舟,在国殿之内,赫然有三尊妖王!

而且,望着姜方舟对这另外两位妖王的尊敬之色,可见那两位神秘妖王的实力和地位皆在天玄国国主,在姜方舟之上。

大殿之内,姜方舟居于高位,放眼望去,十六位真传弟子气势如虹,气度不凡,尽管有三尊妖王坐在周边,但他们依旧面色不变地站立在大殿中央,修长挺拔的身姿纹丝不动,如一柄柄出鞘的利剑,气息凌厉。

真传弟子的左侧,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唤作左道之。

左道之从大千皇朝中而来,也是此次天玄国面临兽潮时期名正言顺搬来的援兵,面庞上爬满了紧密的皱纹,白发苍苍,一手轻捋着白长胡须,正笑吟吟地打量着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十六位真传弟子。

在左道之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着黄袍的俊秀青年,此人最震慑常人的地方便是那一双如鹰隼般的双目,阴鸷锐利,似是浮动着寒芒,身材健硕,双手背在身后,周身环绕着浓稠的实质妖力,赫然是妖灵境的翘楚。

这道身影,便是天玄国二皇子,姜焱,同样也是妖王左道之的弟子。

大殿右侧,则是另一位妖王,熊政。

熊政一脸浓浓的络腮胡,眼睛硕大,宛如熊瞳,最醒目的则是他左脸上的那一道狰狞的疤痕,长约十公分,有了这道伤疤,才更将此人凸显得凶狠残暴,而且,他周身震荡的气息也说明了此点,异常暴躁。

熊政身后,便是与苏贤有一面之缘,曾放下狠话要灭青丘门的夏云霄。

夏云霄依旧是头戴金冠,器宇轩昂,眼神中满是倨傲之色,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着一种霸道的气息,仿佛天生便是上位者一般。

这时,熊政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声音在宽广的大殿内回荡:“我说姜国主,可以开始了吗?本王已经干坐着半个时辰了,这天玄国内,有谁值得本王登上半个时辰的吗?姜国主是在故意消遣本王吗?”

熊政的一言一行,跟大爷似的,丝毫不将姜方舟放在眼里。

“熊王稍安勿躁,此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还没等姜方舟回话,左道之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笑眯眯地看向了国殿大门。

远处,一袭青衫身影正悠悠走来。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没资格称王

“呵,我道是谁值得师尊等这么久,原来是你。”

当苏贤刚踏入国殿大门之时,一股凌厉锋锐的目光瞬间投射而来,惹得苏贤眼眸一转,便是瞥见了夏云霄的身影。

骤然间,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聚焦在了苏贤的身上。

苏贤淡淡地望夏云霄,微皱着眉头,虽是认出了夏云霄,却仍旧道:“你谁啊?”

“你不记得本皇?前晚,若非有青丘门的老匹夫护着你,本皇老早将你送上黄泉路了。”

见苏贤故意装傻,夏云霄只是冷哼了一声,鄙夷中还带着一抹嗤笑。

夏云霄的话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除了姜雨凝等人,可能大部分真传弟子连苏贤是谁都不知道,更是很好奇为什么要一直等这一号内门弟子出现。

姜方舟的身躯微微前倾,星眉剑目下藏着一抹威严和冷峻,而另一边的左道之则是好奇地开始观察苏贤,越观察下去,面色却越来越惊讶,苍老脸庞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了起来。

一旁,熊政听了夏云霄的话,似乎抓住了一个机会,出言道:“哦?云霄,这位乳臭未干的娃娃与你有什么过节吗?”

有其师必有其徒,两人的说话风格近乎一致,言语间都饱藏着羞辱之意。

过节?

听到这话,夏云霄微微一愣,这该怎么说?

难道跟熊政说老子是因为看到了他的月铜傀,然后想起了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单纯的看他不爽想找他麻烦吗?

“呃。过节倒算不上,只是一个手下败将罢了。”在微怔之后,夏云霄终于找到措辞缓解了尴尬。

闻声,左道之身后的姜焱听笑了,讥笑道:“啧!夏云霄,跟随了熊王多年,本事没学来多少,扯犊子的本事真是长进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此人是苏辰的族弟,你怕是因为苏贤抢夺了你前往大千秘境试炼的名额,所以心存怨念,打不过苏辰,想把气撒在他的族弟身上吧?”

只是淡淡两人说话,苏贤和诸位真传弟子都能看出两人之间互不对头。

这种针锋相对,甚至还可能源自于他们的两位师尊,毕竟姜焱的话含沙射影,已经是在暗讽熊政了。

这下子,姜方舟本想出言劝阻,话刚到嘴边却突然不说了,身子微微一靠,笑看着两方四目相对,一股难言奇妙的气氛笼罩在了大殿之中。

“呵,我说你怎么见到了我的月铜傀就跟见到了杀父仇人一样喊打喊杀的,原来因为是苏辰哥的手下败将?”这时,一道淡淡的嘲讽声响起,却弄得众人皆是面颊一抽,想笑却又不能笑。

杀父仇人?

夏云霄仿佛被人抽了一个巴掌般,怒火中烧,原本高傲白皙的面庞上涌起了一抹潮红,俨然是被气出来的。

霎时间,伴随着熊政的重重冷哼声,原本气氛就紧张的国殿陡然间降下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寒意森然,那股如潮水般的妖力威压轰然朝苏贤扑去,似是化为一头黑色巨熊,面目狰狞,想要将苏贤一口吞下。

这股威压,来自超越了苏贤一个大阶位的妖王,震慑之威可想而知。

嘭!

苏贤只觉得气息一滞,大陆壁垒顷刻撑出,但如今的玄天龟在妖灵低阶尚能逞威,对上实力雄厚如山岳的妖王,大陆壁垒仿若一望无际的汪洋上的扁舟,一浪起,便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哼!放肆,小地方的蝼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有血脉一成半的玄天龟,真是令人发笑。”

“蝼蚁?”汹涌威压下,苏贤艰难地退了一步,只觉得胸闷无比,却不输傲骨,眼神轻蔑地望向了熊政,嘲笑道:“区区妖王五阶,也配跟本少叫嚣?老子见过的妖尊比你见过的妖宗都多上千百倍,你一个倚老卖老的狗熊,算个屁?”

妖王之上,便是妖宗。

妖宗,已是一个皇朝最顶尖的势力了。

妖宗之上,还有缥缈无踪的妖皇,妖皇之上,才是震彻大陆的妖尊。

此刻,所有人都神情震惊地望着苏贤,苏贤面目狂傲,虽被熊政镇压着,周身却震荡着一股股凌厉可怕的锋芒,势欲冲霄,那睥睨众生的桀骜眼神,仿佛在座的各位,皆是匍匐在大陆底层的蝼蚁。

这种气息,才是真正的主宰气息。

没有一番见识,没有超然的眼界,没有恐怖的出身,身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帝皇般的气势?

夏云霄眼若毒蛇,愤然地紧盯着苏贤,心有惊恐,却又对他的话一字不信。

笑话!

妖宗都很少行走于皇朝之内,你一个来自天玄国这种小地方的蝼蚁,哪来的资格见妖皇一眼,甚至是妖尊?

熊政闻言,又惊又怒,惊的是苏贤身上这种天生贵族的气息,一点儿也做不了假,怒的是自己堂堂五阶妖王,世人都要仰望的存在,居然被这么一个小娃娃鄙视了。

然而,这释放出的威压已如泼出去的水,显然已经触怒了这位少年,熊政心中虽摇摆不定,可若就这般收回,岂不是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

那才更加难堪。

“还不收是吗?本少给你三息时间,三息不收,你和夏云霄,走不出这个大殿。”

边说着,苏贤冷笑着掌心一摊,一枚冰蓝色的戒指出现在了苏贤的手上。

闻言,众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这苏贤口气也太大了吗?

莫非他真有这能耐?

对于苏贤的话,熊政半信半疑,却又觉得自己已然退到了悬崖边缘,若再不知悔改,身后便是深渊万丈,然而,当熊政神念望见那一枚戒指时,特别是捕捉到那淡淡的“第一宫”字样,心头顿时大骇,眼眸中涌现了惧色,肠子都要悔青了,忙着就要收起威压。

北域第一宫!

那是专属于北域第一宫的储物戒!

熊政背后已被冷汗浸湿,望着苏贤那深沉中夹杂着愠怒的眼眸,再也不敢不敬,拥有这枚戒指,原来此人是北域第一宫的人!

当初,熊政通过层层关系,费尽千辛万苦,才为夏云霄从黑市中搞到了属于天机院的星辰阵傀,在此之前,熊政就隐隐接触到了这块大陆碎片外的世界,从而他知道了,原来他就是一只井底之蛙,始终局限在大陆的东南一角。

外面,才是风云激荡的广袤世界。

其中在东域,因当初青羽大帝一战打碎了东南角,导致东域大陆碎片众多,势力分散,群雄割据,家族皇朝林立,大的家族可以独占一块大陆碎片,皇朝也差不多,其中却属位处东域中心的三股势力最为强势,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而东域,已是四域中最弱的一域了。

北域,第一宫最负盛名,近乎执掌北域,实力雄浑恐怖,掌管手下各方,远超常人想象。

实在是眼界限制了熊政的想象。

熊政几乎是在电光石火间想通了这一切,正想收回威压,却见坐在他对面的左道之反倒做了这个好人,大手一挥,便帮苏贤脱离了困境。

“熊王,你这暴脾气也该改改了。苏辰击败你的弟子夺得大千秘境的试炼名额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你不想想苏辰背后站的是什么势力。洛家,当年那位为了洛家明珠,一人颠覆整个皇朝。如今,面对洛家,连皇主都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位少年更是苏辰的族弟,其中的联系,你可有想清楚?”

左道之悠悠扶着长须,表面上是在替熊政解围,实则已经开始在讨好苏贤了。

熊政眼中是恍悟之色,眼底却藏着一抹怨毒,心想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懂个屁,虽然洛家也足够可怕,但再可怕,比得上北域第一宫吗?

这一点,倒还是熊政想岔了。

熊政只是对远古大陆四域的势力听了个七七八八,却忽略了强大繁盛的中洲,而在洛家背后站的那个人,若真比较起来,还真的是比北域第一宫都凶残可怕。

此刻,熊政再无一丝犹豫和怠慢,慌忙起身,恭敬抱拳道:“这位俊杰,先前是本王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还望恕罪!”

苏贤淡淡一笑,心里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方才,苏贤仅仅是作势想唬住熊政罢了。

让走不出熊政和夏云霄走不出这个大殿?

别逗了,开个玩笑而已。

可是,苏贤自有自己的考虑,试想一下,在座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比苏贤更了解天机院的规矩,但是,如今却有一具属于天机院独家之秘的星辰阵傀流落于此地,已是极其诡异之事,因此,夏云霄与天机院必有渊源。

若不是夏云霄,那必然是他仰仗的师尊,因为先前二皇子姜焱就在无意间透露,夏云霄多年跟随在熊政身边修炼,所以在晋升妖灵之时,极有可能是熊政为其寻来了这具星辰阵傀。

就算星辰阵傀是几经转手,但以熊政妖王的修为,所接触的层面更加宽广,也不可能对天机院一无所知。

连隐藏在中洲的超级大势力都有所耳闻,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北域第一宫?

这般吓唬,本就是苏贤的一场豪赌,就算赌输了,苏贤也自信姜方舟会出手解围,毕竟在熊政动手之际,苏贤便注意到了姜方舟有出手的迹象,而非坐视不管。

修炼之途,并非一定是一力降十会,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有个脑子。

不过让苏贤意外的是,旁边这个二皇子姜焱的师尊竟一手神助攻帮他解了围,这是完全出乎苏贤意料的,却又让苏贤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洛家,便是自己母亲的家族吗?

十六年游历大陆,黑老不光是带着苏贤走遍天南地北,更是给苏贤讲述了当年他父母亲的传奇故事,对于自己的双亲,苏贤虽素未谋面,却是从小在他们的故事下长大。

不过,黑老在回忆之时,总以“主人”和“主母”作称,以致于苏贤到现在连自己的父母亲叫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现在貌似可以确定的是,父亲姓苏,母亲姓洛!

一念通达,苏贤想到了这,原本冷冽的脸色也微微一缓,扫了一眼恭敬的熊政,轻哼了一声:“在本少面前,你没资格称王。”

随后,苏贤便从容不迫地加入了十六位真传弟子的队伍。

这一系列的事,差不多就发生了几个呼吸间,但身为妖王的熊政,做出那番惊天大逆转的态度之时,所有人望向苏贤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种眼神之中,隐隐藏有一丝敬畏!

被苏贤嘲讽,熊政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表露,只能是哈着笑点头,眼神深处却埋藏着一股屈辱和怨毒的光芒。

“半步妖灵,还真敢装腔作势,待云霄进了大妖遗迹,势必要将你碎尸万段!”熊政这般想到。

但是,夏云霄却因师尊熊政的低头,此时如遭雷击,金冠歪斜,神色惊疑恍惚,陷入了一阵浑浑噩噩和自我怀疑之中。

“连师尊都没资格在他面前称王,我还有资格自称本皇吗?还有,他居然和洛家有这么深的联系,我……草啊!”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以我苏贤之名

等苏贤入殿,这场大赏的仪式终于缓缓开启,但国殿内的大多数人却心不在蔫,还在反复回味着方才的那一段插曲。

“咳咳。”

姜方舟身居高位,威严肃然的眼眸一一扫过十七位宗门弟子,其中还包括自己的女儿姜雨凝在内,最后还是轻咳了一声,想要缓解大殿内因之前那一幕出现的尴尬氛围。

这一声咳嗽,让原本还低头思索的众人,刹那间抬起了双目,望向了大殿高处。

苏贤在融入了这个队伍之后,身躯上那种凌驾于众人的气息便消散全无,眉目微垂,又一副内敛低调的模样,不禁让众人对其收放自如的功力表示惊叹。

这才是真正的大少爷啊!

见熊政吃瘪认怂,左道之又换上了一副和蔼亲切的慈祥老爷爷模样,不再看正在郁闷的熊政还有失魂落魄的夏云霄,而是悠闲地望向了大殿之上,听着姜方舟沉重而又不失大气的话语,缓缓闭上了眸子,开始养神。

“此次兽潮,姜某不才,却是仰仗了诸位四大宗的真传弟子,抵御兽潮,你们十七位,皆是天玄国这一代杰出的后起之秀,天才俊杰!”

“呵呵。诸位定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那我们就干脆些,在宣读诸位的功劳之后,便可前往天玄国库领取奖赏。”

本来姜方舟是准备了一堆话的,但是,现在他决定不说了。

为什么?

那种官方而又显宽泛的大词,虽是流程,但在常人面前说说就得了,毕竟要扬我国威嘛,但刚刚苏贤闹了那一出,全程他姜方舟没说一句话,连个屁都没放,何来国威之说?

再说下去,反倒是贻笑大方了。

旋即,姜方舟望着排在十七人末尾中的苏贤,眼眸之中充满了赞赏之色,悠悠道:“青丘门苏贤,功勋值上万,记一次大功。另外记两次大功。第一次于落日城覆灭近万兽潮,最后还全身而退,实属大功一件!第二次,于广陵中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镇守城门,更用通天手段帮助宗门大军击溃兽潮,反败为胜,此乃又一件大功!因此,特许苏贤优先进入天玄国库,任选三样物品!”

十七位弟子中,苏贤只是那个多余的内门弟子,如今却是功居首位,这种手段与实力,令十六位真传弟子都暗暗汗颜,心中更有震惊之色。

这一匹黑马究竟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那些没听过苏贤之名的,纷纷扭头看向了那个眼眸低垂望着大殿地板的少年。

特别是,当吴涯听到那个在落日城中创造出如此盛景的家伙居然是苏贤时,他的内心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点惊恐。

当初,自己针对苏贤,再赶苏贤走,最后到暗地里通缉苏贤,甚至在苏贤初初进入大殿时,吴涯对其都怀有一种强烈的敌意,更是用那种高傲冷酷的眼神打量着苏贤,这些吴涯都不曾忘。

可是,让妖王起身道歉,战功居于首位,这两个残酷的事实已经彻底粉碎了吴涯的自信心,自卑之余,有愤慨,也有嫉妒,也有一点点想要证明自己、将其踩在脚下的念头。

落日城那一战,吴涯也是去看过的,那番壮阔的景象,换作是他,怕是早就丧生在兽潮中了。

然而,苏贤这个家伙,不但击杀了上千血兽,更是飘然离去,这等手段,从侧面来说是否已经赶超了自己?

“我是不是已经打不过他了?他会报复我吗?他……”一个个疑问回荡在吴涯的脑海里,不自觉间,他的目光中又隐隐浮出了一点暴躁和灰暗。

待姜方舟语毕,苏贤稍稍躬身,不卑不亢道:“谢国主!”

这一举止,已经表明了苏贤对姜方舟足够的尊重,这让姜方舟也是极为满意。

不骄不躁,平静内敛,又有实力,此人不走得很远那就是他瞎眼了!

紧接着,姜方舟对苏贤眉目含笑地点了点头,再宣读道:“山海宫姜雨凝,功勋值上万,记一次大功。另外记一次大功。率宗门大军抵御兽潮一月,最后与诸位天骄齐心协力镇压兽潮,此乃一件大功!因此,特许姜雨凝于苏贤之后进入天玄国库,任选两样物品!”

“谢父皇!”

姜雨凝仍穿着一袭蓝袍,身姿动人,容颜堪称倾国倾城,那黑瀑长发和动人背影惹得连夏云霄都为之侧目,一向傲慢的眼神中都泛起了火热和觊觎之色。

“山海宫莫幽,功勋值上万……”

随着姜方舟悠远严威的声音不断响起,剩余十五位真传弟子都接连得到了应有的赏赐。

“另外,在诸位进入天玄国库之前,姜某还有另一件事要宣布。”

说到这,姜方舟微微一顿,一股淡淡的威压释放而出,充斥在了整个国殿之中,那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眸如同微风般拂过站立于大殿中央的十七道身影,肃穆道:“鉴于此次兽潮的特殊性和危险性,天玄皇室和四大宗门一致决定,大妖遗迹将于一个月后正式开启,比原先的时间提早了一个半月,而且,进入的名额也有所限制。”

“经多方合议,这次的大妖遗迹,仅有你们十七位外加姜焱和夏云霄可以进入。从兽潮已可看出一点,此次大妖遗迹中将凶险无比,即便你们身为各宗天骄,也随时都会有陨落的风险,去与不去,选择权在于你们。”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望诸位回去后慎重作出决定,现在姜焱会带你们前往天玄国库。”

说完,姜方舟大手一挥,示意二皇子姜焱可以领队后,才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在两尊修为都比自己高深的妖王前坐在高处那么久,饶是久居高位的姜方舟都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

“诸位随我来吧。”

在姜焱的带领下,以姜雨凝为首,十七人悠悠排成一队,尾随而去。

临走之前,苏贤回过了头,目光淡淡注视着夏云霄,后者似有感应,又微微抬头,眸子顿时变得锋锐,同样回望着苏贤。

“原来你叫夏云霄。熊王,哦,不对,应该叫你狗熊才对,前晚你的爱徒可是叫嚣着要踏平青丘门的,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闻言,正欲离开的众人和姜方舟全部将目光聚拢在了夏云霄和熊政身上,耳畔却自动省略了“狗熊”那大不敬的称呼,而是被另一件事吸住了心神。

想灭青丘门,这可是直接在和天玄国作对啊!

天玄国内,至少有十一尊妖王,更有四阶炼丹师,要灭青丘门,是不是要掂量掂量?

熊政闻言,转首瞪了夏云霄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只能隐忍不发,低声下气道:“苏少,是熊某管教无方,这番回去熊某定好好管教孽徒,还望苏少海涵!”

听到这样的回答,苏贤还未达到目的,反而是看向了左道之,笑道:“这位妖王,不知作何称呼?”

“苏少唤老头子左道之便可。”不知为何苏贤突然朝向了自己,左道之微微一惊,起身回道。

“左爷爷,待此行大妖遗迹结束,还望您去往洛家说一声,以我苏贤之名,让他们派人来守护天玄国即可。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在天玄国内放肆!”

以我苏贤之名!

说完,苏贤还淡淡扫了熊政和夏云霄一眼,才悠悠转身虽姜焱等人离去。

黑老将苏贤带到天玄国,岂是没有长远的考虑的?

黑老早已交代过苏贤,若有度不去的任何苦难,只需要在大千皇朝内报一声苏贤之名,自有人会出来护他。

这便是苏贤的双亲和黑老给苏贤留下的绿色通道。

这场遥远漫长的家族试炼中,可以作弊的手段有千千万,又哪来绝对的公平可言呢?

左道之听到这一消息,简直是喜出望外,满脑子都回荡着苏贤那张扬毫不收敛的声音。

表面上,苏贤是让左道之传个话,但是往深了想,却是给予了左道之一个靠拢洛家的机会啊!

这种抱大腿的美差,左道之又怎会拒绝,眼眸眯了起来,整个人已经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殊不知,这只是苏贤对左道之出手解围以及姜焱出言还击的一点谢意罢了。

另外,当属姜方舟惊喜若狂了。

那个洛家,虽然在大千皇朝中不争不抢,明面上与世隔绝,但实则却是大千皇朝内最恐怖的一个家族啊!

人家为什么不抢?

因为洛家不屑啊!

洛家身后站着何许人也,挥手便是漫天资源,还需跟别人抢什么?

而天玄国得到了来自洛家的庇护,只要当年走出去的那个人仍旧站在大陆之上,那便没有任何人敢撩洛家的虎须,如此这般,天玄国自然也可以一帆风顺地走向昌盛富强了。

因此,这对于姜方舟来说,更是天降喜事!

待一众人离开了国殿,在场中人,除熊政和夏云霄外,唯有姜方舟和左道之了。

听闻苏贤的话,熊政心中的那一丝疑虑终于消散,除面色阴沉之外,脸庞上还爬满了无尽的悔意。

原本苏贤这小子,不光跟北域第一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大千皇朝内的洛家,都属于他的背后之力之一。

夏云霄啊夏云霄,你说你惹谁不好,怎么就踢到了这块铁板呢?

当日,你输于苏辰,认输后还想着暗算于他,被他抵挡后反受重创,却引来了洛家可怕的怒火,若不是为师百般求情才救你于水火,你早就当场丧命了,怎么你小子就是不悔改,他妈现在又给老子惹来了这个麻烦?

“原本,还想等到夏云霄成为大炎国下一任国主再加以利用,可现在老子吞不下这口恶气啊!天高皇帝远,以夏云霄的实力,在大妖遗迹中斩杀一个半步妖灵绰绰有余,就算有一月时间,他再妖孽也就妖灵二阶,我却可以助夏云霄突破妖师六阶,修为再进一步,这样,在大妖遗迹中,斩杀一个苏贤还不是易如反掌。”

“待夏云霄成功,我再找个理由或是借机除掉夏云霄,此仇便可得报!”

“云霄,莫怪为师利用你了,实在是这些年,随着境界提升,你越来越心高气傲,总是打着为师的名头在外作恶,还惹下一屁股的麻烦,为师辛辛苦苦培养你十年,现在终于轮到你牺牲的时刻了。”

想到这,原本还面色难堪的熊政,浓眉大眼中却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芒,嘴角微微一翘,似是勾起了一抹邪笑。

而一旁冷汗涔涔的夏云霄还陷在苏贤的威吓中,全然不知,自己早在十年前,便是踏入了一个受人利用的圈套。

人本就是向死而生的。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修复古手,镇龙伏象!

天玄国库深藏在地下,宛若一座庞大神秘的地下宫殿,通道曲折,弥漫着一股股沁骨的寒气,岩壁边点着不灭烛,周围一片昏黄晦暗。

片刻后,众人跟随在姜焱的身后,终于走到了一扇青铜大门前。

青铜大门上铜锈斑斑,仿佛经历了岁月的侵蚀,威严沧桑。

姜焱神情冷漠,在到达目的地后,转身朝众人说道:“在天玄国库内,不得大声喧哗,也不要拿了多余的物品,里面有人监守,一旦被发现,后果自负。按父皇所言,苏贤优先进去。”

说完,姜焱便朝苏贤点了点头示意。

“二哥,我和苏贤一起进去。”姜雨凝笑容甜美,向姜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闻声,姜焱目色一柔,暗暗头大,却又保持着肃穆,道:“小妹,别闹,父皇定下的规矩不可破。”

“二皇子,既然姜师姐想要和我一起,那就一起吧。”这时,苏贤感受到姜雨凝一直在背后戳着自己,哪不知她的意思,苦笑道。

姜雨凝的小动作哪瞒得过姜焱的眼睛,姜焱宠溺地望了姜雨凝一眼,旋即点头道:“既然苏兄弟同意,那便一起吧。”

紧接着,姜焱拿出了一块青铜令牌,解除了限制,再缓缓推开了青铜大门。

轰!

大门开启,露出了国库一角,整个国库内幽暗寒冷,翻滚着古朴沉重的沧桑之气,一时间扑面让人醉神,却又有许多引人垂涎的天材地宝散发着一股股波动。

“请进吧。”

苏贤点了点头,便先一步踏进了天玄国库中,姜雨凝紧随其后。

又是轰的一声,青铜大门逐渐闭合,骤然间,偌大静寂的天玄国库内似乎就剩下了苏贤和姜雨凝二人。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气氛诡异,两人会不会摩擦出别样的火花呢……

然而并没有。

两人以聊天为主,并没有什么让人羞羞的肢体接触……

从走近青铜大门时,苏贤就感受到地底下似乎有一块巨大的清玄玉台,用来保持着国库内的寒气,从而减慢许多妖术典籍的腐化速度。

天玄国库内,许多物品各有分类,而且看品阶都不低于三阶,妖术武学更不低于秘级。

在进入天玄国库前,苏贤就自身的修炼状况想好了所要选取的三样东西,那便是一门秘武学、一种品质高一些最好可以让青师从沉睡中醒来的天材地宝和一样防身之物。

大妖遗迹一月后就要开启,其内必然凶险,苏贤不多准备一些底牌压身,饶是自己也不会放心前往的。

那些远古遗迹,既是机遇,又是大凶之地。

随即,想清楚了这些,苏贤先朝武学区走去。

而姜雨凝似乎故意与苏贤分开,径自走向了妖术区。

“苏贤,你真的见过很多妖尊?”

就在苏贤静气凝神,翻看一些秘武学典籍之时,姜雨凝空灵婉转的声音响在了天玄国库。

“嗯。”苏贤淡淡应了一声,绝大部分心神却是停留在了一本中品秘武学之上。

凝冰指,中品秘武学,修炼之人最好拥有锤炼玄冰体的基础,炼成烈焰体的武灵切忌修炼。这门武学,仅有一指,分小成、大成和圆满之境,炼成圆满,可借由指端迸射出的剧烈寒冰侵入地方体内,瞬间凝滞血脉流动,达到凝冰之效,可控敌一息或以上,以修为而定。

望见这本中品秘武学时,苏贤仔细地读了介绍,然后再往前寻去。

苏贤修炼的便是烈焰体,但是凝冰指他也并非不能修炼,前提是拥有接近玄冰体的基础。

当初炼体之时,苏贤便是同服烈焰丹和玄水丹,体内以有水火共存之势,只要满足玄冰体的条件,这凝冰指自然也就可以修炼了。

但是苏贤并不着急,而是先将剩下的近十本武学都先看一遍。

武修,在远古大陆上并非主流,在天玄国内更是稀罕少见,因此天玄国库内能收藏近十本秘武学已是大大出乎苏贤的意料了,无形之中也凸显出了天玄国建国千年的底蕴。

“那苏辰也见过那么多妖尊妖皇?”在得到苏贤的回答后,姜雨凝明显地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问道。

“那是自然。”苏贤回道。

妖术区,姜雨凝微抿着红唇,晶莹灵动的美眸中似有一抹失落,原来她压根就没在挑选什么物品,而是一心系在了苏辰的身上。

“我自问也算天赋过人,勤奋刻苦,背后更有资源支持我的修炼,可修炼了快两年,已被苏辰遥遥甩开不说,为何还被你后来居上了呢?此事我甚是不解。”关于修炼之道,姜雨凝一直有此疑惑,今日终于问出了口。

闻声,正在挑选武学的苏贤也是微微一愣,稍稍思忖了片刻,才严谨地回答道:“修炼之途,天资只占了一部分,努力也是一部分,如若真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姜师姐你可能是输在机缘、资源和底蕴。”

“机缘,我们的出身可能便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机缘,当然也包括了踏入修炼之途后,所遇到的一个个意义非凡的人或一件件不同寻常的事。至于资源,呃,比起我和苏辰哥,可能你的资源还是差了一筹,再说底蕴,一般而言,在十六岁前,我们是在长辈的陪伴下游历了大陆各处,沉淀积累,拓宽眼界,才有了底蕴。”

这是苏贤自己的想法。

听到了这番话,姜雨凝的嘴角微微流露出了一丝苦笑,原来是败在出身吗?

“那我这一生,还有追逐苏辰的希望吗?”姜雨凝青丝垂落,吹弹可破的容颜似是涌上了一抹伤感,眼眸黯淡,又如黑暗中的明珠。

这个问题,着实难倒苏贤了。

苏贤身子一抖,旋即露出了一道苦笑,抓了抓脖子,心想:“这我要怎么答?追不上?我也不知你什么情况,这么武断就说出一个结论是不是太伤人了?追的上?当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八成是与苏辰哥无缘了啊!”

“咳咳。姜师姐,其实你无须妄自菲薄,皇天不负有心人,我觉得你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苏贤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额头上差点渗出冷汗,不禁暗暗抹了一把额头。

“你可真会安慰人。”姜雨凝听出了苏贤话语中的一丝敷衍,却也心如明镜,轻微地摇了摇螓首。

闻言,苏贤笑了笑,在武学区看完了一轮,苏贤终于还是选定了凝冰指。

拿上了凝冰指,苏贤道:“姜师姐,苏辰哥志不在此,你困不住他。若苏辰哥心中有你,未来他自会来寻你。若没有,那你就去追啊,去寻求一条踏上巅峰的路,每个人都是在修炼之途上漫漫求索,只不过很多人都半途而废,而那些偏执的人,才走到了最后。”

“现在,你和苏辰哥差距还算不上远,但是,姜师姐,你知道我的意中人,现在是何修为吗?”

苏贤的话终于引起了姜雨凝的兴趣,原来这般内敛低调的家伙小小年纪也有喜欢的人儿了,遂好奇道:“是何?”

“她大我三岁,已是妖宗了。第五妖兽乃是青丘祖狐。背靠北域第一势力,身份尊崇,修炼资源无数,你觉得我还有追逐的可能吗?”

轰!

帝妖兽,青丘祖狐!

北域第一势力!

十九岁妖宗!

这一些信息,犹如惊雷,炸响在姜雨凝的神念之中。

比起这种天鹅般的绝世天骄,她姜雨凝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丑小鸭啊!

“所以,姜师姐,你的情况已经算好了。想想我,你应该体会到什么是勇气。”

苏贤挑完了凝冰指,便朝天材地宝区走去,转了一圈,大失所望,居然没有修神补魂的物品,最高阶的只是三阶,连之前的三翅魂蝉尸都比不了,根本无法帮青羽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于是,苏贤又走向了妖术区。

妖术区内,姜雨凝愣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了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

问苏贤这些事,无非是姜雨凝内心执拗地想寻找一些答案罢了,她信心不足,但苏贤以自己为例给了她信心,或许现在姜雨凝心中已有答案了吧!

如果感觉挫败而轻言放弃,又何谈喜欢呢?

“苏贤,谢谢你。”

“不用谢,给你举这个例子,我心里也苦的很。对了,你是皇室中人,可知这天玄国库里有什么修神补魂的物品吗?”

“修神补魂,你神念受损了?”姜雨凝听到苏贤所说,微微一惊,却也想起了苏贤是个神修,神念受损可能也算正常。

“差不多吧。”苏贤含糊其辞。

得到回到,姜雨凝似乎陷入了回忆,在思索了一番后,便朝妖术区的一个角落走去,然后抽出了一册古籍,典籍泛黄破旧,字迹模糊,很显然是残本。

“我爷爷在数年前寻找第四妖兽之时遭遇了意外,神念受损,因此国库内所有能修神补魂的天材地宝都被他拿去了,若真要说还有这种功效的,那可能只剩这册残本,修神王术,修复古手。”

“因为是残本,没法划定具体的上中下品阶,我爷爷虽收集到,但牵扯到神念他也不敢冒险尝试,所以这册残本就一直放在这里了。”

说完,姜雨凝将修复古手的残破典籍递给了苏贤。

修神王术?

苏贤一阵心动,接过了残破典籍稍作翻阅,眼中不禁精光大盛,斩钉截铁道:“就是它了!”

“你看出什么了吗?”

姜雨凝疑惑,但又知道苏贤见多识广,肯定能看出其中非凡的隐秘。

苏贤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苏贤翻看了一遍,便可以确定修复古手的价值,虽是残缺的王术,但若是复原它,绝对是无价之宝!

这修神妖术,竟然可以修复神念,按残缺之法苏贤也可以初窥门径,依仗着四阶神念,靠典籍中的信息中足以模拟出一只简化版的修复古手。

那便可修复青羽的残念了,而且,可以无限制的修复。

积年累月下来,青羽的残念定会慢慢恢复,甚至直逼五阶六阶。

当然,这个前提还是要复原修复古手,若复原不了,效果甚微,能让青羽从沉睡中醒来倒也勉强。

不过,好歹苏贤此行的第二个目标达到了。

接下来,就是寻一防身之物。

有姜雨凝这样的皇室中人在,一经介绍,苏贤便敲定了第三件物品。

这第三件物品也是残破之物,是一方四阶阵盘,阵盘内刻了一座四阶镇龙伏象阵,但令人惋叹的是仅剩一次的使用机会了。

不然,也称不上残破了。

然而,此行苏贤还是颇为满意,待姜雨凝选完了所需之物,两人便离开了青铜大殿。

“姜师姐,那我就先行告辞了。”苏贤笑道。

“苏贤,那夏云霄乃是邻国大炎国的太子,此人桀骜不驯,一身修为已是妖灵五阶,一月内也不知是否会有突破,人心叵测,若一月后进入大妖遗迹,我们这么多人中唯有我二哥能与其抗衡,你千万要小心,别被此人暗算。”

临别之际,姜雨凝还不忘叮嘱苏贤。

闻言,苏贤心中一暖,也是谨慎地点了点头,慎重道:“谢雨凝姐关心,放心,对于他,我自有打算。”

“这声雨凝姐我爱听。”旋即,姜雨凝展颜一笑,一笑倾城。

苏贤微微作谢,转身掠向了外出,前往与徐龙渊和唐烈两人汇合。

汇合之后,便启程回宗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参悟凝冰指

药峰。

来药峰之前,苏贤已把关于大妖遗迹的最新消息告知了徐龙渊和唐烈,两人表达了去不了遗迹的遗憾,另外也得知了接下来一个月苏贤又将进入修炼状态,为一个月后的旅程作厚实的准备。

“苏小友来了啊!你交代严长老的东西已经帮你收集好了。外加一个低阶储物袋,是万妖宗执法长老方归根让我们转交给你的,据说是你落日城那一战的战利品。”见苏贤进入了丹药堂,药老乐呵呵地起身递给了苏贤十个瓷瓶和一个低阶储物袋,“我们药峰这帮老家伙都听说了一个月后大妖遗迹的事了,苏小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咱们这帮糟老头子修为可能不高,但在丹药方面,能帮的都会帮。”

苏贤感激地接过了十个瓷瓶和储物袋,这些瓷瓶里是苏贤嘱托严亦帮他收集的一百滴玄冰血蟾精血。

至于低阶储物袋中,则是数千块血兽妖晶,苏贤看了一眼便欣然收了起来。

在仿妖录的武篇中,无锋大帝便记录了利用玄冰血蟾精血淬炼身躯的修炼之法,这也是苏贤拿回凝冰指的自信所在。

有了这一百滴精血,苏贤只要将手指部分修炼出逼近玄冰体的程度便可。

“有劳药长老了。若说需求,也没别的,只需要帮我准备一些三阶的基础丹药就行了,这一个月内我可能没时间炼丹。还有在驭兽派内有我的两位朋友,唤作秦锋和高壮,若是他们来寻求庇护,还望药峰暂且留下他们。”苏贤也不客气,老实道。

药老十分理解苏贤,大妖遗迹内堪比龙潭虎窟,多些准备总是好的。

另外两位苏贤的好友,药老稍稍记了记,并没有拒绝。

“若在药峰能力范围之内,我等自然会竭力帮助苏小友。苏小友稍等片刻,丹药老头子这就给你取来。”

望着药老进入储丹室取丹的苍老背影,苏贤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是亲切,似是感动。

药峰之中,无论是木逢冰,抑或是朱穷武和药老,他们每一个人都对苏贤关怀备至,这让苏贤体会到了一种妙不可言的情感。

当药老将十多个瓷瓶摆在苏贤眼前时,苏贤意念一动,便将这些三阶基础丹药收入了储物戒。

旋即,苏贤留下了上百块上品妖石,也不等药老拒绝,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这小子,给多了啊……”

药老哪不知苏贤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将上百块上品妖石收了起来。

……

苏贤突破到半步妖灵后,只差一只妖兽,便可彻底晋入妖灵境。

但是,苏贤暂时还未找到心仪的妖兽,更何况,他根本没必要因为一个大妖遗迹就慌忙找一只妖兽,一个月也提升不了多少修为,可一只妖兽会影响未来,甚至决定苏贤以后可以走到那一步,因此苏贤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放弃长远的打算。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贤已经想好在哪度过了。

内峰与外峰之间,隔着一座巨大山涧,正是之前苏贤参加内门考核时通过的坠天涧。

哗哗!

天涧底部,苏贤独自穿梭其中,周边满是瀑流坠落的漫天清响,山林间,艳阳洞穿了深远沟壑,日光遍洒林间,鸟兽躲藏在深处,懒洋洋地在这清凉的夏日偷一方绿荫,心满意足地歇息着。

前方是一片竹林。

竹海苍翠欲滴,枝叶繁茂,高耸于骄阳之下,在微风悠悠摇晃着叶子,林间深幽绝尘,仿佛一个人间仙境,苏贤站在了一片竹林包裹的空旷处,抬头望天,在翡翠般翠竹的辉映下,这一方天空宛若一块透明洁净的浅蓝宝石。

这方远离尘嚣的世界,压下了苏贤心头淡淡的浮躁之感,遂决定未来一个月便呆在此处了。

再往深处走,就是当初苏贤发现青丘祖狐的地方,虽说五阶幻阵葬妖阵已被破开,但其中还有许多迷神花,会侵扰心神,并不适合苏贤静修。

“这个月里,尽量将凝冰指修成,休息之际可琢磨一番修复古手,慢慢将青师从沉睡中唤醒。”

心念已定,一场长达一个月的修行蓦然开启。

首先,苏贤拿出了一百滴玄冰血蟾的精血,瓶塞一揭,一股冰冷之气缕缕飘出,瓷瓶内,十滴黏稠浓厚的精血似有生命般还在缓缓蠕动,苏贤已将武篇中关于玄冰血蟾的内容记得烂熟于心,于是,瓷瓶一倾,苏贤便将十滴精血倒入了口中。

妖兽精血多为腥涩,玄冰血蟾的也不例外,另外还包含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精血一入体,苏贤体内的血液都隐隐开始暴沸,似乎是要抵抗这外来的侵略者,但在苏贤有意的指引下,精血逐渐流动,很快便到了苏贤右手食指的位置。

“玄冰为引,精血生炉……”

精神海上,苏贤默念着武篇内的口诀,瞬息之间,食指上的经脉微微开始震动,玄冰血蟾的精血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好在苏贤炼成了烈焰体中的炼骨一境,减少了寒气的侵扰,淬炼手指的过程也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苏贤身前的瓷瓶正一瓶一瓶减少,而苏贤的食指之上已渗出了微微寒意,这股寒意彻底将先前的烈焰体废去,颇有鸠占鹊巢之势,只不过是在苏贤故意的引导下完成的罢了。

半个时辰后,苏贤睁开了黑眸,望着如同玄冰般散发着冷意的手指,喃喃道:“淬炼完一根手指,还余下五瓶,正好将中指也一并淬炼了。”

一念至此,淬炼过程再度开始。

又过了半个时辰,第二根手指也随之淬炼完毕。

“现在,可以试着修炼一下凝冰指了。”

紧接着,苏贤将中品秘武学凝冰指的典籍摊在了身前,盘坐在一些簌簌发黄的落叶上,身子微微前倾,眸光在典籍上扫动着,正式沉浸在了凝冰指的世界里。

“凝冰指,要凝于对方经脉之上,凝点成冰。似乎与山海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要凝于一点。”

半晌后,苏贤似有所悟,挪了下位置,陡然间一股冰寒之气凝于苏贤的双指尖,指尖绽放着一道幽幽蓝光,右臂全力汇聚于指尖,双指凌厉点出,点在了身旁的竹子上。

竹子只是轻轻晃了晃,并无异样,更无苏贤想象中拦腰截断的场景。

“呃,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难道要找只妖兽来试一下?”

随后,苏贤抓了一只妖者境的石竹鼠,一记凝冰指再度戳出,点在了石竹鼠的躯体之上。

石竹鼠只觉得一股寒气骤然降临,全身一僵,仿若被冻住了一般,两息之后体内那股寒气褪去,石竹鼠才从僵直中解脱出来,浑身瑟瑟发抖,灵动的小眼珠子惊恐地望着眼前一脸疑惑的少年。

“我才刚刚修炼,怎么就冻住了两息?难道是这只石竹鼠的境界太低了?我是不是要找个人来修炼?可是普通的妖修身体素质比石竹鼠还不堪,那要找个武修。境界也不能太低……”

在苏贤的自言自语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徐龙渊!

然后,徐龙渊便被找来当作陪练了。

……

半月之后,竹林间。

这本个月内,苏贤和徐龙渊对练,两人惊讶地发现,凝冰指竟能一点点破除徐龙渊灵脉内的杂质。

虽然半月下来,只破除了一条灵脉的十分之一都未到,但这对徐龙渊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武帝遗脉,惆怅就惆怅在灵脉太过宽广壮大,冲击杂质太过艰难,进境缓慢,如今徐龙渊虽未至武灵,却已受到了灵脉的困扰。

但在发现凝冰指有益于灵脉松动之时,徐龙渊喜出望外,也不怕挨揍,每天修炼比苏贤还积极,在这种效应下,苏贤的凝冰指也是进步迅疾。

“凝冰指!”

苏贤轻轻一喝,身影如幽灵般捉摸不定,徐龙渊并未修炼身法,只能小心提防,但还是会被苏贤抓到空档,双指便点了上来。

这一次,徐龙渊只觉得体内滚烫沸腾的血液犹如遇到了千年飘雪,森森寒意冻彻心扉,血流犹如一条宽阔的江水却被迅速凝结成冰,全身如坠冰窟,难以动弹。

两息!

“这才是小成之境啊!”苏贤幽幽一叹,道。

半个月将中品秘武学修炼至小成,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已经算快得飞起,但对苏贤来说,还是略有不足,毕竟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将面对的敌人,并非徐龙渊这样的武师六阶,而是妖灵啊!

对上妖灵,小成境的凝冰指怕是一息都冻不住吧?

“苏师弟,你这凝冰指,可谓是鸡肋,但若运用的好,也可出神入化。”在感受到了凝冰指的小成境威力后,徐龙渊不禁点评道。

徐龙渊的话让苏贤眼前一亮,忙不迭请教道:“怎么说?”

徐龙渊拥有武帝遗脉,在武学上领悟力惊人,远超苏贤之流,因此来自于徐龙渊的指点,苏贤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凝冰指有冰冻之效,既然指头是在手上,那指与拳便可灵活转换。斩首战术中,在对上脆弱的妖灵时,苏师弟不妨以指化拳,一象之力足以击毙对方。但在与灵境妖兽对战之时,只能用凝冰指拖延时间,寻找破绽。所以我说这是鸡肋,因为除非是对上武修,否则这凝冰指只能对妖兽使用,那效果便大大降低了。”

闻言,苏贤赞同地点了点头,其实在修炼期间他便想到了这点。

“那所谓出神入化之处呢?”苏贤问道。

听闻苏贤这句问话,徐龙渊憨然一笑,解释道:“这半个月来与苏师弟的对练中,我发现苏师弟陷入了一个误区。那便是苏师弟将凝冰指当作了拳法一般,拳法将全身精力凝于一点,在击出后同一只手无法在短时间内轰出又是全力的第二拳,除非是用另外一只手。可凝冰指不同,它并不需要苏师弟用蛮力,而是注重巧性,只需点中身体脉络,便有冰冻之效。”

“那苏师弟是否可以做到在短时间内连出数指呢?”徐龙渊指点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龙渊的这番见解鞭辟入里,顿时让苏贤受到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眼神之中闪烁着沛然精光。

“好一个连出数指,原来这半个月的修炼我是误入歧途了,一直注重了力道,却忽视了巧劲。这番叠加冰冻之效,定然能多控制对手。多亏徐师兄指点!”

那一种问题迎刃而解的快感,那种柳暗花明的扑朔迷离,苏贤初闻,简直欣喜若狂。

武道修炼,这种一朝闻道的快感实在让苏贤痴迷。

“这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苏师弟不妨一试。”这么久来,一直是苏贤在帮徐龙渊,如今徐龙渊发现自己能在武道上帮助苏贤,心底也是由衷的高兴。

闻声,苏贤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出指,苏贤的双指看似柔弱无骨,没有那种实质性的力道,轻飘飘却又划过数道残影,一秒钟内连点八下,统统点在了徐龙渊的经脉之上。

十息!

此次,在各种叠加和时间抵消后,足足将徐龙渊冰冻了十息时间!

这十息之内,徐龙渊整个人似乎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一种窒息之感极度涌来,还承受着天寒地冻,若换作寻常妖修,怕是要直接丧命。

这说明徐龙渊的理论完全是对的。

这才是凝冰指的真谛!

得到了这一个答案,两人皆是流露出了欢喜之色,再度投入了修炼之中。

如今,苏贤不再拘泥于小成之境,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一秒之内多戳出几指的修炼之中,而在这般苦修中,凝冰指的修炼也逐渐步入正轨,正在以一种令苏贤都非常吃惊的速度朝大成之境迈进。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妖遗迹开启!

晨光熹微,朝阳初升,从远处望去,天际边的朝霞拂下了一层薄纱,一缕缕阳光垂落在古老恢弘的青丘山门上,整个宗门仿若笼着袅袅霞雾,无数宗门弟子钻出了住处,携着鼎沸人声,往青丘广场蜂拥而去。

岁月无情,转眼便刻下了一个月的刀痕。

第三十峰上,苏贤望着桌案上的各种物品,确保没有遗漏。

为了此次前往大妖遗迹,这一个月来无论是温养异火还是修炼凝冰指苏贤都做到了极致,两日前凝冰指更是顺利到了大成之境,冰冻之效再跨越了一道天堑般,恐怖至极。

对于修复古手,苏贤也没有一点松懈,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便会停止对凝冰指的参透,而是边转动太乙造化种锤炼身躯,边对青羽的残念施展修复古手,一个月下来,青羽的残念已恢复了大半,沉睡与否,只在青羽的一念之间。

异火中,这一个月来圣毒鼠给黑幽毒炎喂了许多毒,所以黑幽毒炎成长最为迅速,已经跻身三阶上品的层次。青蟒炎虽是吞了许多低阶异火种,但效果并不显著,堪堪突破三阶中品。至于玄炼星炎,苏贤根本无法提升它的品阶,实在是它的喂养条件太苛刻了,无奈之下,苏贤只能备上十颗二阶星辰珠,以防在大妖遗迹中消耗太大没有资源补充。

若玄炼星炎一罢工,那苏贤的炎煌秘术随之也就废了。

“三阶丹药也备全了,给唐烈他们留下二十块上品妖石,足够应付他们一个月的修炼资源了。既然准备就绪,那就出发吧。”

苏贤挥手拂袖,将桌案上的东西尽数收入储物戒中,推开了屋门,裹着一袭修长青袍,步入了明媚澄净的朝晖中。

芳香馥郁,葱绿浓浓。少年精神抖擞,眼眸平静,一起一落,便消失在了如雾纱般的晨光里。

殊不知,这一走,竟是数年。

……

青丘广场之上,暖阳洒下粼粼金辉,无数青丘门弟子拥挤在一块儿,熙熙攘攘一片,气氛热络,纷纷踮足攒动着脑袋,面庞振奋地望着广场尽头的高台之上。

“真难以想象,苏师兄竟以内门弟子的身份,成了青丘门的领头之人。实在是为我们内门争气。”人群中,许多内门弟子羡艳崇拜地望着远处高台上的一道修长身影,那一身干净长袍背后绣着一只威严灵动的火狐,火狐的一双眸子似是灼灼注视着众人。

广场上,已然是沸腾如煮。

而那道最受瞩目的青袍身影,赫然站立于高台最前方,其余四位真传弟子并排一行,尤其突出了那一位,众星捧月般耀眼。

苏贤面庞上有一种刻入骨髓的平静,眼若古井,身姿挺拔削长,双手自然垂落在双侧,波澜不惊的目光望着身前诸位长老和青丘门宗主裘沧。

古朴广场的尽头,裘沧脸庞肃然地望着黑压压的沸腾人群,手微微一压,原本还陷于热潮的宗门弟子声音渐渐稀疏小了起来,最后一点点归于了平静。

“此次,既是凶险异常的大妖遗迹,又是紧张刺激的四宗之争,而你们作为我们青丘门最优秀的五位宗门弟子,将代表宗门出征,去搏取属于宗门的荣耀和属于你们自己的机缘。不过,遗迹内部神秘诡异,我作为宗主,没有别的要求,只需你们安全归来,那便是对宗门最大的鼓舞和慰藉。”

“当一个月后,你们从大妖遗迹走出的那一刻,便是青丘门这一年最辉煌的时刻!”裘沧雄浑厚重的嗓音回荡在广场之上。

“愿为宗门争光!”

此刻,苏贤等人震天一喊,彻底点燃了全场的热血,无数宗门弟子都给予了激昂热烈的回应。

呐喊声如潮水般席卷天穹,那一张张热情高涨的青涩脸庞,目光灼热,仿佛穿越时空,看见了数年后的自己站在那个象征着实力和荣耀的高台之上。

咻!

随后,五道身影登上了裘沧的无相仙鹤,仙鹤稍稍一展翅,便如雄鹰般腾飞升空,在无数道的目光聚焦追随之下,往十方山脉破空而去。

“由于之前的兽潮,这次的大妖遗迹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却又毋庸置疑是一场大机缘大造化,希望苏师弟能安全归来。”徐龙渊仰着脖子,目光深幽而沉稳,结实粗壮的臂膀之下,情不自禁地攥起了拳头,嘴上为苏贤祈愿着。

唐烈微微一笑,道:“放心吧,苏贤是无敌的。反倒是我们要加油了,否则一个月一过,我们可能连他的背影都望不到了。”

随着苏贤和四位真传离去,沸腾人潮渐渐清冷了下来,众人心中皆是怀着憧憬和期盼,待那道搏天巨影化为一个渺小的黑点消失在天际边之时,汹涌人群才缓缓散开,兽潮已过,每个人都要开始属于自己的修炼了。

……

十方山脉是一座绵延千万里的巨大山脉,苏贤凌空俯瞰,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见一片峰峦叠嶂,蜿蜒延伸犹如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散发着一种古老却又危险的恐怖气息,无数山峰被一层层浓雾笼罩缭绕,山脉之中一片深绿近黑,一股股震耳欲聋的兽吼声直冲云霄,余威震散浓云,此地不愧被称为妖兽的天堂、妖修的禁地。

刚进入十方山脉的外围地域,裘沧眸光掠动,在一大片巍峨起伏的巨大山峰中望见了那座藏有大妖遗迹的雄伟山峰,陡然间指挥着无相仙鹤俯冲而下,凌厉的劲风呼啸而过,只是一呼一吸之间,裘沧便带着五人降落到了一片深山老林之中。

山脉内,树枝粗壮犹若诡异的触须,可怕的树冠遮天蔽日,无数妖兽穿梭活动在周围,枯叶沙沙响,脚步声如雨点般密集,苏贤等人只是刚落地,便见到了数只妖灵正凝视着他们,目露凶光。

若非忌惮于裘沧,这群妖灵怕是早就冲了上来。

“这一次的大妖遗迹非同寻常,切记小心。遗迹入口就在前方,四个宗门的太上长老都把守在此地,你们随我来。”

裘沧周身散发着一股妖王威压,震慑着沿途的妖兽,六人行路极快,在穿过了原始森林般的茂密树林后,来到了一处稍显空旷的地带。

这片地带周围虽仍遍布着高大粗壮的妖树,头顶一片密不透风的树叶错综交叉,将这里笼罩在一片幽暗和寂静之中,但此处稀奇的是没有妖兽活动的痕迹,这全归功于万妖宗的太上长老布下了三品大阵,隔绝了妖兽的侵入。

簌簌!

林间,一道道人影闪动,陡然间,另外三大宗门的真传弟子也尽数到来。

山海宫由宗主***带队,身后第一个是一道冷艳的倩影,赫然是姜雨凝无疑,在苏贤与其目光交织之时,两人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默契地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姜雨凝身后是莫幽,与苏贤也是相识,两人也有了对视。至于其他两位真传弟子,苏贤有些陌生,只知名讳,尚未接触过。

四个宗门的真传弟子之间,彼此熟悉地都会稍微招呼一下,随后便脸色肃穆,目光沉重地望向了前方。

前方,便是大妖遗迹的入口了。

众人目光皆是聚拢于入口处,这是一道血红色的庞大光影,似是一扇狰狞恐怖的大门,若从整体而观,又如一座庞大血殿,因为这个遗迹入口的存在,空气中都弥漫着一阵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堪比大片兽潮死后的惨重气味。

这里,似是经过了一场惨烈战斗的洗礼。

苏贤望着这个大妖纪元时代遗留下的遗迹,眼神微微一扫,旋即皱起了眉头,脑海中似是闪过一道灵光,更是充斥着一种古怪,却怎么抓也抓不住那种感觉。

“遗迹分很多种,可能是依赖大阵开创的秘境,可能是古老深邃的洞府,抑或是某个大能开辟的另外一个小世界。可是这个遗迹真奇怪,为什么我看着这么熟悉呢?”苏贤心中藏着一丝疑虑,却又迟迟想不出来。

“哈哈!我们没来迟吧?”

倏然间,在一片沉寂中,宗门队伍左侧有一道粗犷豪放的笑声响起,也不怕惊动了周边虎视眈眈的妖兽,带着一道金袍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两人正是熊政和夏云霄。

熊政依旧是一副霸气外露的模样,身着黑袍,身材威猛高大,却在触及苏贤淡淡的目光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原本张狂的气息瞬间收敛,甚至换上了一抹谄媚的笑容,噤若寒蝉,低调得不像话。

经过了一个月,夏云霄仿佛从苏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又恢复了那副倨傲神气的姿态,金冠高戴,英俊神武的脸庞上有一抹桀骜不驯,眸子里似是闪烁着精光,在扫过诸多真传弟子时,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一种实力和自信的碾压,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傲气。

毕竟,在场众人,修为最高的或许就是姜雨凝的妖灵三阶了,其他人皆在伯仲之间,碰上至少妖灵五阶的夏云霄,所有人唯有退让的份。

下一秒,右侧又出现了两人,分别是左道之和姜焱。

左道之一身白袍宛若谪仙,面目含笑,苍老面庞上充满了褶皱,不声不响地走近,随后朝各位宗主以及四位太上长老皆是礼貌一笑,另外也包括了苏贤。

姜焱将自己裹在黄袍内,面色冷峻地跟在左道之身后侧,目光阴鸷,那一抹刀锋般的凌厉清晰可见,一看就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而且,姜焱也是明面上唯一一个可能和夏云霄抗衡的人了。

随着左道之和姜焱的到来,此次大妖遗迹的全部人员尽数到齐。

四位宗门太上长老中,有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一直微闭着眼眸,象征着三品阵师的衣袍穿戴在身上,浑身弥漫着一股玄奥灵妙的气息,隐隐间其他三人皆是以他为首,可见三品阵师的尊贵身份。

见人到齐,那位气息如渊的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深邃沧桑的眸子,淡淡扫了到场的众人,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既然人到齐了,那老朽就说一说。据我等推断,这是一方大妖纪元的血修前辈所留下的传承遗迹。遗迹中自成一个小世界,但小世界极其不稳定,承载不了王兽,若是诸位进入,也就只能勉强支撑一个月的时间。”

“因此,诸位请注意,只要一进入,无论是生是死,是绝境还是机缘,你们都没有退路,唯有等到一个月后才会因空间碎裂而被传送出来。遗迹之中藏有何物我们都不知,却也可得其中必将险象环生,最后付出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可能只是一些蝇头小利,这的确不值得,所以如今你们还有反悔回宗的机会。”

“现在,有人退出吗?”

这一刻,万妖宗太上长老沧桑浑浊的声音落下,眼中精光闪烁,观察着站在身前的十九位天骄俊杰。

足足一分钟,现场都保持着死寂,树叶簌簌,枯叶沙沙,却没有一人选择后退。

“果然,没一个怂包。老朽很欣赏你们的勇气,也希望在一个月后能看到你们安全归来。我们将在这里镇守一月,这一个月之内,生死各安天命。记住,因空间波动,进去后你们会降临在不同的位置,无须慌张。行了,废话不多说,想清楚了就进去吧。”

说完,万妖宗的太上长老默不作声地退到了一旁,双目再次闭合。

四位宗主也是各自走到了一边,眼眸中有慈爱也有期盼,期待一个月后这些宗门杰出弟子的回归。

众多真传弟子望着那血气缭绕的森森入口,仿若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诡异难料,似乎正在等待着众人自投罗网。

嗤!

在大多数人都在踌躇之时,夏云霄发出了淡淡的嗤笑声,面带着泰然的笑容第一个走了出来,傲气凛然,头也不回地便冲进了遗迹入口。

随后,姜焱也领先众人一步,踏入了其中。

见状,吴涯也按捺不住了,生怕机缘被先进去的人抢夺完,于是高喊道:“诸位,在下先行一步,还望进去后互相照应。”

话音一落,吴涯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紧接着,剩余十六人也鱼贯而入,苏贤自然也在其中。

当此行十九人全部进入大妖遗迹后,万妖宗的太上长老再次睁开了眼眸,面含凝重,叹息道:“哎,祸福难料啊!”

闻声,宗门之人皆是沉默地低下了头,眼眸低垂,为门内弟子祈祷着。

唯有熊政,嘴角流露出了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目露凶光地望着这个入口,心想道:“以夏云霄的实力,足够称霸整个传承遗迹了,蝼蚁,最好全部都死在里面吧!一个都不要出来。哈哈!”

蓦然间,遗迹入口开始缓缓消散,这片地带内,血雾渐渐飘浮而起,陷入了一阵压抑诡异的气氛之中。

此刻,万妖宗的太上长老猝然睁开了眸子,骇然道:“这并非传承遗迹!”

“什么?”众人皆惊,纷纷反应了过来,目露震惊懊悔之色,怔怔凝望着那入口消散的虚空。

对啊!

哪有小世界的入口在那些真传弟子进去后就自主消失的?

这背后,分明有一只神秘大手操控着这一切。

入口闭合,则是说明,它要开始进食了。

可这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一切就如之前所说的一般,生死各安天命。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修妖宫,湖底巨兽

然而,步入所谓遗迹入口的所有人对外界的情况依旧是一无所知,仍然沉浸在机缘传承的美梦之中,难以自拔。

咻!

苏贤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一道阴恻恻的血门,景象瞬间变换,下一秒苏贤便觉得脚下一空,俨然是置身于高空之上,并且处于一种极速下坠的状态,下方乃是一片黑压压的血红湖面,近乎覆盖了这方空间的一半面积。

放眼俯望,这是一片血气浓郁到了极点的空间,天地间的空气都隐约呈现着一丝丝赤红气息,远处有广袤辽阔的赤红平原,平原上还有无数妖兽和密林,再远一点则是笼罩在一片模糊和阴翳之中。

骤然间,苏贤的脑海中灵光如闪电般掠过,一股明悟涌上了心头,身躯紧绷,目露凝重之色,幽冷的眼眸如同裁决者一般审视着这方云谲波诡的辽远空间。

“你终于察觉到了吗?”

精神海底部,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悠悠传出,响彻在了苏贤的神念里。

青羽的苏醒让苏贤的面庞微微一缓,旋即,心情恢复了沉重,点了点头,道:“之前我就觉得这种很熟悉,进来之后才真正强烈地感受到,这哪是什么传承遗迹,分明是一座巨大的妖宫啊!”

“妖宫尚存,说明了什么?”青羽话音低缓,考量道。

苏贤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眼中浓郁的不安之色,悠悠推断道:“妖宫还在,说明妖修还未彻底身陨,那头妖宫内的妖兽也依然存活。可是,此次妖宫贸然开放,吸引着众多妖兽和妖修入内,明显有一种陷阱的味道。”

“你猜这位来自大妖纪元的血修想要干嘛?”青羽没苏贤这般紧张,反倒是轻笑一声,又似笑非笑地问道。

“仅有两种可能。一是挑选最优秀的人接受他的传承,二是找到天资卓越者,夺舍重生!”想到了这一层,苏贤眼中精芒暴涌,明显是更倾向于后者,此刻两人一问一答,竟就将此事猜出了大概的轮廓。

“既来之,则安之。我还要沉睡恢复一阵,没有绝对的危机我不会苏醒,接下来的事就交由你独自面对了。”

说完,青羽的残念波动越来越微弱,仿若将熄未熄的烛火,独自摇曳曼舞,却又着实没有一点气息波动,陷入了幽潭般的死寂。

狂风呼啸,苏贤离赤红湖面愈来愈近了,约莫百米距离。

以这种速度坠入湖水中,即便苏贤是武灵修为,怕也要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

“玄天领域!”

苏贤轻喝一声,手掌向下压去,瞬间一种透明非凡的领域降临,化为一道道涟漪,附近的空间似是被凝固了大半,苏贤的身形也陡然一缓,比起刚刚可怕的速度来说,此时已经是恢复了正常。

苏贤坠入赤色湖面前,吞下了一枚三阶避水丹,虽无法隔绝湖水,却也可以在其中自由呼吸,大大减少自身在深水中的阻力。

噗通!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落水声,这片茫茫赤湖迎来了第一个来客。

赤湖内部,苏贤睁着眸子,视线却被深红色的海水隔绝,能看清楚的范围差不多只在三米之内,三米之外已属于另一番天地了,完全是模糊不清的状态。

湖水不知深几丈,在落入赤湖的那一刻,苏贤的四阶神念便如触手般延伸而出,彻底覆盖了周围,在尚未感知到危险气息时,苏贤都选择缓缓下沉,大约沉了十多分钟才踩到了一片质地坚实的血红沙泥。

这几乎是数百丈距离。

空无一物!

赤湖底部,没有一点儿水生的血属性妖植,却弥漫着一股厚重苍茫的血气。

苏贤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虽感受到了身躯在赤湖底部受到了一股磅礴雄厚的压力,却仍旧艰难摸索前行着。

因为,在坠入之前,苏贤一直面朝着那片辽阔宽广的赤色陆地,所以只需要一直往前走,便能成功登陆。

大约走出了半个时辰,苏贤似乎走到头了。

“这么快?”

苏贤狐疑地皱起了眉头,感受到了一丝匪夷所思,据他估算,就之前那番距离,在湖面底部穿行个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走得出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到了绝路。

但是,在四阶神念之中,这的确就是岩壁了。

因此,苏贤决定浮上水面去看一看。

脚尖一蹬,苏贤的身形开始缓缓上浮,并且随着苏贤不断蹬腿,他犹如一条游鱼飞快地向上蹿去,可是,刚刚上升了百米有余,苏贤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扬起脑袋时,苏贤的目光触及之处,竟散发着两道黯淡光芒。

于是,苏贤再度上游,朝那光源行去。

然而,当苏贤渐渐上浮,彻底与那两道光源面对面时,苏贤瞳孔猛地一缩,身躯骤然紧绷在一起,毛骨悚然,全身似乎浸在冰冷寒雨中,脊背涌上一股股森森阴气,没有一丝的犹豫扭头就拼命地向后游去,就差尖叫出声了。

那他妈是什么?

在一边暴退之时,苏贤仍旧头皮发麻,眼瞳紧缩,心中翻涌着一阵阵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静。

就在刚刚上浮的过程中,苏贤终于与那两道光源位处同一平面,由于视野太过狭窄,苏贤还特地凑到了其中一道光源前,然后就看见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这是一只眼睛!

这一只眼睛高达一丈,瞳孔中散发着淡淡血纹,周边眼皮有着一层层褶皱,也是一种浓郁的血红色,眼珠一眨不眨,毫无生机波动,却又这么炯炯有神地凝视着苏贤。

苏贤当场都要吓尿了,连想都不带想的,扭头就跑。

那生物分明是活的!

可是,在苏贤四阶神念的笼罩下也没瞥见那两只眼,它居然一动不动,眼珠子都带眨一下的,呼吸更是感受不到,苏贤只要略一猜测,就知道另外一道光源就是这神秘生物的另一只眼睛了。

可关键就在于,这只生物究竟有多大?

苏贤上浮了上百米才到了它眼睛的部位,它的血色眼眸又高达三丈,试想一下,这头恐怖巨兽的体积是有多么庞大?

那一刻,苏贤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后暴退半个时辰有余,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甚至脑海中升不起一丝反抗之意。

半个时辰后,当苏贤确信那只恐怖的湖底凶兽没有从身后追来时,他才堪堪停止了逃跑的身形,但眼瞳之中仍带惧色,面色苍白,粗喘着气,心有余悸地望向了身后。

“这是什么?皇兽吗?”

苏贤见过皇兽,那种庞大凶悍的皇兽身形可达百丈,行动间可使山崩地裂,伸手似是可以摘星揽月,可那些都不足以让苏贤如此惊恐。

最让苏贤震骇的是,自己竟然一点儿也察觉不到它的气息,这只湖底生物犹如一座无声无息的山岳,坐落在湖底,连四阶神念的探查都可以无视。

若是刚刚那只神秘巨兽突然暴起,后果可想而知,苏贤定是被瞬间吞下,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此刻,苏贤微微冷静了下来,更是察觉到自己已是冷汗涔涔,一边警惕着后方随时可能到来的追兵,一边在努力回忆着曾经黑老带他游历沧溟海的记忆片段,想要知道刚刚那头神秘妖兽究竟是何物种。

“进来之前,那三品阵师明明说过这个空间容不下王兽,他没必要骗自己的宗门弟子,那就说明这湖底巨兽境界一定不超过妖王境。可是,王兽以下,什么玩意儿他妈可以这么大?当年,在沧溟海下,老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啊!”

越是神秘未知的,越是恐怖。

苏贤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妖兽可以如此之庞大,至少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完全没有。

“沧溟海中,唯有鲸可以在妖灵境就生长成一个庞然大物,可到了妖王、妖宗才能与其近似,但也没有它这么变态啊!”眼眸微微转动着,苏贤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倏然间,苏贤似乎想起了黑老曾经给他看过的妖兽图卷,那一卷古老泛黄的图纸之上,皆是记录着一些传说中的古老生物,也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

在那张图纸上,生活在水中的生物,唯有一种!

“难道,这是一只鲲?”苏贤心中惊疑,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鲲乃生活在传说中的大鱼,传闻乃是沧溟海的真正霸主,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更是神似鲸状,恐怖至极。

苏贤想到了这只传说中的妖兽,不知为何,越神似熟悉,就越是坚信不疑,怀疑方才那一头湖底巨兽,乃是一头妖灵境的鲲!

“难道我误打误撞,坠落于此湖,已经遇到了这只妖宫中的妖兽?这只妖兽就是这只鲲?”

苏贤再也想不出来,除了这头疑似鲲的妖兽,还有什么妖兽有资格是此处的原住民。

“可是,我前方是陆地,却有鲲阻挡着,无法前进,后方又是这方空间的尽头,那我该去哪?这还要不算那只鲲突然动了杀人的念头,一旦它要过来吃了我,我也无处可逃啊!”

顿时间,苏贤绝望了,似乎已经步入了一处绝境。

进无门,退无路!

这坏就坏在苏贤没有飞行妖兽带他脱离这片赤湖,难道这一个月就要被这么困在这里了吗?

“操!有命就不错了,还管什么机缘。”

想通了这点,苏贤索性不去想这方世界里有什么天材地宝,但是其实苏贤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猜到,在血气如此浓郁的空间内,又是从大妖纪元流传到现在的妖宫,天地间定然孕育了十分珍贵的血属性精华,若是得到这种精华之物,那玄天龟的血脉不知能提升几成。

可惜,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苏贤时运不济坠入赤湖,巨兽挡道,又无脱身之法,那些能让外界为之疯狂的天材地宝苏贤自然也就没机会染指了。

苏贤索性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身子缓缓沉到了赤湖底部,开始用修复古手恢复青羽的残念。

虽说不知那疑似鲲的湖底巨兽为何不攻击他,但苏贤也不敢贸然再前去冒险,万一被吞了呢?

所以,苏贤压制出了内心的好奇心,运转起了修复古手,苍老古朴的两只大手昏黄一片,散发着一阵古老的气息,一上一下将青羽的残念包裹在了其中,微微变幻糅合,青羽之魂宛若一团泥,被揉搓在了手心之中。

这种方法却也有奇效,不知不觉之间,青羽之魂也在慢慢壮大。

时间就这般缓缓流逝着。

……

第一百二十章 古怪

半个月后。

赤色湖地底部,少年宛若雕塑般盘坐在赤血泥之上,周身气息尽数收敛,却在这一刻浑身传出了一股古老却又恐怖的波动,这种波动似是大帝之威,但在震荡了数息之后,竟又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修复古手有点意思,居然可以这么快将我的残念恢复到沉睡之前的状态。”彻底苏醒后,饶是青羽也在啧啧称奇。

然而,苏贤却是颓丧着脑袋,催促道:“那你有办法搞定前面那家伙了吗?”

谈及半个月前的那头神秘生物,青羽原本轻松的语气也蓦地一凝,沉重道:“那种生物像极了传闻中的鲲。可惜,即便是我也是头一次见,而且之前我尚在沉睡之中,没察觉到致命的威胁后便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你又跑得那么快,我也没感受清楚。”

“说这么多,还是没办法吗?”苏贤眉间布满了惆怅,失望地直接躺倒在赤血泥上。

这半个月,苏贤的三阶避水丹都吃了大半了,难道真要在这方空间内什么都不干,就呆在湖底下吃避水丹,等到吃完为止?

“怕什么啊!不就是大了一点嘛,它又没攻击你,这半个月来也没见它威胁到你的生命啊!往前去看看,大不了越过它,实在不行就打一架,妖灵境的生物,再强能强到哪去?”随即,青羽坦然一笑,怂恿着苏贤不要怂上去干。

“呵,我打得动打不动它都是个问题。”

苏贤干笑了一声,终于起身朝前方再度走去。

鲲是传说中的妖兽,它的存在比帝妖兽更加罕见,若是妖灵境的帝妖兽,又岂是那么好打的?

如果境界在妖灵巅峰,也不说妖灵巅峰,就算是妖灵四阶五阶,那苏贤倾尽手段也不是对手啊!

不过,既然青羽都发话了,苏贤还是有着一点儿底气的,毕竟青羽不会害了自己。

若青羽一直不苏醒,那苏贤宁可放弃此次所谓的机缘,也不会再去冒这个险。

面对有些东西是可以富贵险中求的,至于面对另外的某些东西,该认怂的时候就不该冒这个风险,特别是在这种未知数面前,还是小命要紧。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半个时辰后,苏贤越来越靠近先前遭遇湖底巨兽的地方,随之身躯也微微开始紧绷,小心谨慎,慢慢地靠了过去。

“嗯?哪去了?”苏贤惊呆了。

眼前,居然是空空如也。

原本,这里应该已经出现了那湖底巨兽的身躯,此时却一片空荡。

月铜傀中,青羽苍老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精光,一种猜想自然而然地涌上了脑海,却暂时得不到验证,便对苏贤道:“有意思,有意思。再往前去,附近周围都找找。”

“找它?”

苏贤微微愕然,这时候的第一想法不应该是趁机逃出生天吗?

“对,找它,难道你不好奇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去哪了吗?”青羽轻笑了一声,似是看破了这个谜团,循循善诱道。

“我不好奇。”苏贤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但他闪烁的黑眸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然而,此刻两人都是心有灵犀,将神念发散出去,然后苏贤就开始横向搜寻了起来,搜完一遍确定没有之后,便向前推进。

在这种程度的搜寻下,大大延长了苏贤所行的路径,然而在五天之后,苏贤登陆了。

从赤色湖底走出,苏贤顾不及浑身湿透的青袍,更来不及望一眼广阔的天空,连吸一口空气的时间都没有,反而是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着:“怎么可能?幻觉吗?那么大一头生物哪去了?凭空蒸发?”

“你猜。”经过了五天的搜寻,青羽似乎已经肯定了心中的猜想,眼眸中精光熠熠,仿佛还有一种感慨之色。

苏贤哪不知道青羽在吊自己的胃口,佯装愠怒,紧忙道:“青师,少卖关子,快老实交代。”

“行了,还是保留一丝悬念比较好,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第三妖兽有着落了。这将是一头有机会超越帝妖榜的妖兽,真是羡慕你这小子啊,竟有如此机缘。当然,前提是你必须在这方空间内脱颖而出,争夺那一个被夺舍的名额。”

苏贤很是不爽,脑门上好像冒出了无数个问号,那种被牵着走的感觉十分不好,随即接着青羽的话瘪了瘪嘴问道:“超越帝妖榜?祖妖榜?我还要争取被夺舍?这种生死一线的事情,怎么听你说起来这么轻巧,好像我的命不是你的命一样。”

闻言,青羽付之一笑,完全无视了苏贤的后半句话,答道:“没错。这个大妖纪元的血修当真是天纵之才,此人在血之一道的造诣堪称登峰造极,否则,怎会创造出如此潜力巨大的血兽?”

“自大妖纪元到现在,这头血兽不知进食了多少次,天地间血气又如此浓郁,必然是血修向往的修炼圣地,说明它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吸收血气了。由此可知,至少以血道的手段,已经无法再让它的资质更进一步了。”

“换言之,血脉已是提升妖兽资质最快捷有效的手段了,可这头妖兽却完全不需要这种改造,说明它已到了血道的巅峰,可以想象,这只妖兽绝对是远古大陆上潜力最为恐怖无限的妖兽之一,甚至,若大陆上没有在同样境遇下被孕育出的妖兽,那连这‘之一’都可以去掉了。”

“可惜,若是被你成功获得,那就是用万年心血给你做了嫁衣。若真是这种结果,怕是这位血修要身陨后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吧?”

说完,青羽闭上了深邃如星空的眼眸,还兀自一笑,随后便陷入了沉默状态,不声不响。

苏贤完全已经听蒙了。

听青羽的话,苏贤已经可以总结出来他想说的大概意思了。

简而言之,这只妖兽的资质有可能举世无双,未来成长起来将有机会凌驾于帝妖兽之上,甚至登上那古老神秘的祖妖榜,而且还可以收为第三妖兽,就是不知名讳,前提条件还要苏贤得到那名血修的认可,成为那个被夺舍的人。

理清了思路,苏贤晃了晃脑袋,眼神彻底恢复了清明,渐渐压下了心中的躁动,将湿漉漉的青丘袍换下,穿上了一身黑袍,深深吸了一口气,极目远望着前方的广袤平原。

平原外,是一片赤红血色的密林,那里极有可能就是孕育着天材地宝之地。

脱离了赤湖,苏贤就像出海蛟龙,在平原上狂奔起来,化作一道残影以闪电般的速度朝那密林掠去。

沿途行来,苏贤看见了遍地的妖兽尸体,这些妖兽有的仅仅是妖师境,有的初入妖灵,却被人随手灭杀,取走了体内的妖晶,想来也是此次试炼之人所为。

咻!

半日一过,那血林已越来越临近,在苏贤的视野中也愈发清晰。

“咦?”

突然,苏贤目光一瞥,身形骤然一顿,掠向了左方,因为那边成堆的妖兽尸体之中,竟有一抹不一样的色泽,那道身影,赫然吸引住了苏贤的注意。

“这是驭兽派的真传?”

当苏贤在这道白袍身影身边停下时,终于看见了此人的残躯,尸骨冰冷,更残忍的是此人的脑袋竟落在了另一边,伤口触目惊心,仿佛是被凶兽硬生生撕裂一般,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看来是已经死亡好几天了。

唯独那身染血的白袍象征着他的身份。

“独臂凶猿。”苏贤眼眸一冷,眉目微垂,轻声低喃了一句,随即便离开了。

此人苏贤并不认识,死与不死,与苏贤何干?

只是,夏云霄向宗门弟子下了杀手,定是有所图谋,否则出去后怎么面对四大宗门?

想来,这场交锋是因利益相争。

唰!

很快,苏贤的身影疾掠而来,最终停在了血林之前。

“这是锁神血树啊!压制神念再夺舍,意图这么明显吗?”

苏贤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冽的笑容,淡淡望着眼前的血林,终于看清了这一棵棵拔地而起的血树,感慨之余还有一阵唏嘘。

锁神血树是一种妖植,高达数丈,树身晶莹如血玉,枝叶尽是赤红之色,完全是在血气世界中诞生,也可以算是一种天地孕育而出的宝树,眼前这片茂密的锁神血树林约莫是二阶,也就是说,二阶神念的妖修在进去之后,会被锁神血树散发出的馥郁异香锁住神念,产生一种大阵般的压制感。

即便苏贤拥有四阶神念,在身临锁神血树林的内部,就像走进了一座封锁神念的大阵,将其神念大概压制到三阶。

而今,这片锁神血树林的入口有三个,小路狭长漆黑,通往树林深处,幽黑而诡异。

这三个一看就知道都进去过人,苏贤也懒得挑,在觉得没有太大区别之中,干脆选择了中间这条路,身形一闪,便如投林之鸟,果断钻入了其中。

当苏贤的黑色身影没入了其中,这三个入口似乎完成了它的使命,竟然开始合拢,宛若凶兽在将猎物吞入腹中后,闭上了血口,开始了属于它的消化时间。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四阶升仙池

锁神血树林铺天盖地,宛如潮水漫过天际,将整片天空都遮掩得结结实实,不留下一点儿缝隙。

阴影之中,苏贤脸庞略显凝重,神念一直处于一种严谨的戒备状态,目光时刻扫视着周围,却并不见有妖兽在林间出没,于是苏贤选择了慢慢深入。

走了十多分钟,远处隐约间有血光浮动,一股令人垂涎的诱人香味勾人心魄,苏贤的眼底都略微浮出了一抹贪婪之色,似是被天材地宝撩动着心弦,脚下一块,便疾速朝那光源处行去。

这条小道,随着苏贤距离光源处越来越近而显得愈来愈宽敞,走到尽头,锁神血树包裹成了一个圆圈,圈内一汪赤红的潭水映入了苏贤的眼帘,潭水表面气泡升腾,滚滚犹如沸腾的岩浆,可识货之人一眼便可认出,这是一潭四阶升仙池!

升仙池,乃是无数血之精华所化的池水,其内蕴含着百万种精血,囊括了天地万物精华,可塑根骨资质,堪称血道宝物中的极品天材地宝。

眼下,这潭四阶升仙池只是收纳了许多妖兽精血凝练万载才初步形成,但凡妖兽或武修在其中一泡,只要熬过了旺盛气血的滋补与润养,便可脱胎换骨,拿到潜质直达妖王的通行证。

“这四阶升仙池,究竟是白送的机缘,还是心性的考验?”苏贤目光一闪,似有所悟,喃喃道。

升仙池内容纳了天地之精,既是一番造化,也是一场磨炼。

造化之处自然是在提升资质,但可怕也就可怕在精华过多,许多不自量力之人浸入其中会反被升仙池熔炼,化作了其中一份养分,永远告别人世。

苏贤体内有太乙造化种,身躯的根骨也被天阳髓改造过,并不需要升仙池的滋养,大可一跃而过。

不过,苏贤不需要,玄天龟也需要啊!

白送的机缘,岂有不要之理?

旋即,苏贤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笑容,身后冰蓝色妖宫一闪,玄天龟化为一道流光,瞬息之间便落入了升仙池中。

此刻,玄天龟宛若降临了天堂般,美滋滋地开始闭目接受升仙池的改造,根本不担心升仙池将它吞噬。

“快把那一袋血属性妖晶拿出来,这样子我可以进化得更快些。”玄天龟发出了一声欢快的轻鸣声,一道神念响在苏贤的精神海中。

闻声,苏贤淡淡一笑,取出了之前万妖宗方归根长老托人带给他的妖晶,尽数倾倒而出,堆积成了小山状。

就这样,玄天龟一边吞食着妖晶中的一缕精气,一边吸收着升仙池的精华,全身沐浴在了一片血色天堂中,享受着氤氲升腾着血雾的精纯能量,体内许多杂质被渐渐排出,血脉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提升着。

“这位血修还真是大方啊!”脑海中,苏贤乐不可支,感叹道。

青羽仍是闭目养神,对外界的一切仿若不闻不问,却又淡淡开口道:“这是天地孕育,并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不过,四阶升仙池的诞生也正合他意,估计进入此处的所有人都对这里是一处传承遗迹坚信不疑了。更何况,如今带给你们的进化改造,未来若被他夺舍成功,还不是成人之美?”

闻声,苏贤赞同地点了点头,在玄天龟进入修炼状态后,苏贤索性也盘腿坐在了池边,打算稍稍将修为提升一番,这样才可以再多点自保之力。

先前,因为第三妖兽尚未归位,苏贤一直压制着武道境界,不让自己去冲击第二条灵脉。

然而,伴随着玄天龟血脉资质的提升,即便武道境界领先一步,也不会对妖之一境形成太大的影响,因此在此刻苏贤也萌生了冲击第二条灵脉的念头。

说做就做。

精深海底,仅在苏贤的一念之间,太乙造化种陡然加快了旋转速度,一缕缕太乙之气急速溢出,巧妙契合地融入了苏贤奔腾的气血中,在苏贤的引导下,宛若一支浩浩荡荡的铁血大军,凌厉凶猛地朝第二条灵脉冲击而去。

这股气血在太乙之气的增幅下勇烈无双,其高效程度犹如螺旋钻头,疯狂地将第二灵脉中的污垢杂质碾碎冲走,从毛孔中溢出皮肤表面,仅仅半个时辰,苏贤身上便是散发着浓浓的臭味,甚至将黑袍都弄脏了一些。

轰!

第二条封闭堵塞的灵脉,苏贤足足冲撞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将其尽数打通,长气一舒,便彻底晋入了武灵二阶。

紧接着,苏贤跳入了四阶升仙池中洗了个澡,将黑袍洗了一遍再用妖气弄干,才重新穿在了身上。

然而,此刻在苏贤的头顶黑暗处,有一股神念感受到了这一幕,不由惊喜万分:“武灵二阶,还拥有玄天龟,以吾的手段定能让玄天龟在将来血脉达到巅峰,成为下一个玄天仙龟。最关键的是这少年竟刚好达到半步妖灵,第三妖宫空缺,简直是天助吾也!虽然修为不及前方那几个小娃娃,但基础牢固,更方便吾带走吾万年来创造出的神作,真是完美的夺舍对象啊!虽不知你的第一妖兽是什么,但你一定要撑到最后,让吾来成全你啊!让吾用你的躯壳,踏上大陆之巅吧!桀桀!”

闭目中,苏贤心底却是在冷笑,与青羽交流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此人似乎对这片锁神血树林了如指掌,神念竟然笼罩在我的头顶上方,若非他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我还不能发觉。”

青羽点了点头,那位血修自以为猎物走进了陷阱,殊不知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看来他关注到你了,在你突破之时发现了你的价值,最关键的是你第三妖宫空缺,可以帮助他瞒天过海地将那只妖兽带走,绝对是最完美的夺舍猎物。”

听到青羽的话,苏贤的表情依旧不为所动,淡漠地沉浸在养神之中,心中却是寒意森然,道:“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探查我,他的神念强度必然还在三阶之上,若是他拥有修神王术,孰胜孰负便是个未知数了。”

“无妨。只要你能不露丝毫破绽地成为那个名正言顺的夺舍对象,五阶之下的神念,哪怕是我拼着沉睡的代价也可以帮你应付,这只血兽的价值,在我看来,十万年前我的妖兽中怕是唯有太乙青莲能与之媲美了。若等它成长起了,同为妖帝巅峰,我将完败。”

青羽大帝将完败?

在苏贤听到此话之时,他已经彻底震惊了,究竟是什么血兽能让刁钻苛刻的青羽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

要知道,青羽大帝可是坐拥四只帝妖兽的传奇存在啊!

心底,苏贤倒吸了一口凉气,表面却还要佯装镇定,同样,因苏贤心中也是十分感动,就因青羽所说要拼着沉睡也要帮助自己搏取这番机缘。

前生的自己到底结下多少善缘,才换来今生的三生有幸?

不过,接下来青羽的一句话也让苏贤微微汗颜,只听青羽忧虑道:“虽然这只血兽战力极强,更是弥补了你的短板,可是它太完美了,完美到像帝妖兽那般都不能随便公诸于世。它一出世,必然见血。”

太强了也有错啊?

但是,苏贤非常理解青羽所言,若是妖兽价值超凡,便很容易引来他人觊觎,甚至招致血灾。

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背景,怀璧就是罪过。

在一番交流过程中,时间缓缓流逝,两天转眼而过,堆放在血池边的妖晶早在一天前就被玄天龟吃完,四阶升仙池内,玄天龟的进化也到了关键时刻。

升仙池内,玄天龟的身躯之上仿若交织着冰火,龟壳上的纹路一点点更加凝实,化为更加古老深邃的条纹,而且一丝丝血红之色开始蔓延到了龟壳边缘。

嘶!

刹那间,升仙池的水面一缕缕血红色的气体蒸腾而起,宛若升仙,象征着玄天龟在这汪池子中已到了饱满的程度,再也难以进步。

池水表面,玄天龟欣喜地睁开了眸子,愉悦之声响在苏贤的神念之中:“我的血脉三成了!”

从一成半到三成,只用了两天,还多亏了这种千载难逢的四阶升仙池。

“意料之中。有吃到什么妖术吗?”苏贤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听闻苏贤的问话,玄天龟明显愣了一下,顿时惊愕地发现自己这次吃了数千块妖晶居然都没吃出一个妖术。

“是不是因为这些妖晶品质太低了?我吃着一点也不觉得好吃,不像你上次给我的那枚,我一尝就知道是二阶中的极品。”玄天龟生怕苏贤嫌自己是个有进无出的吃货,声音弱弱的,将责任全部推倒了妖晶的品质上。

苏贤却是半信半疑,觉得的确有几分道理,也并未去深究。

“走吧!距离这方传承遗迹关闭只剩八日不到了,再去前面看看有什么宝物。”

这句话苏贤没有用神念,而是直接说了出来。

听上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实则就是说给那黑暗中没有露面的血修听的。

两天内,苏贤无所事事,就一直用修复古手,而且在意外中发现,修复古手竟然可以破除锁神血树的限制,将自己的神念慢慢重新修复到四阶状态。

这个意外发现让苏贤心中都是一阵震动,两天内全身心地都投入其中。

如今,苏贤缓缓起身,身躯之上暴涌出一股强势凌厉的气息,锋芒毕露,将玄天龟收回妖宫后,身影一闪便轻松掠过了升仙池,朝锁神血树林的更深处行去。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图谋

锁神血树林的通道狭窄而又漫长,在黑暗中,苏贤又不得不时刻提防,所以穿行的速度算不上有多快,关键是伪装得要像没有了神念那般小心翼翼。

嘭!

半个时辰后,前方,竟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打斗之声,妖兽暴怒的嘶吼咆哮声响彻在树林之内,一股极强的妖力波动弥漫在林间,苏贤面色一惊,身形微微加快了速度,声源赫然是从自己这条道路。

吼!

又一声激烈碰撞声响起,苏贤终于走到了一片暗红色的地域,这片地域广阔宽敞,俨然是三条通道汇聚之处,遍地掉落着晶莹的血红色碎片,土壤外翻,狼藉一片,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抢夺,而被抢夺之物,便是那血红色碎片拼凑起来后的天材地宝,四阶血神玉矿。

四阶血神玉矿乃是诞生在血气精华之地,而且它并非孕育在岩石矿脉中,而是像植物一般生长在土壤之中,血神玉矿交由炼器师可雕琢成美玉随身佩戴,充盈自身血气,或者炼成大型辅助修炼的妖物,常年辅助妖兽,在日积月累之下,无形之中又可提升妖兽血脉浓度。

当然,四阶玉矿对于苏贤来说,自然是可以锻造月铜傀了。

然而,四阶血神玉矿很显然已被采集完毕,场地旁边的两人在争夺的并非什么玉矿,而是较之于玉矿更加珍贵稀有的天地之灵,血精灵!

血精灵与光精灵类似,乃是属性浓郁到了极致才会孕育出的天地之灵,算是妖兽的一种。

可是,血精灵不同于光精灵,光精灵主治疗恢复,战力孱弱,血精灵主战,但还有一个极其特殊的用途,那便是可以被吞服。

吞服天地之灵,血脉将得到一个质的飞跃提升!

此刻,妖灵境的血精灵恍若无魂之物,在血气如此浓郁的环境内竟像失去了神念似的,不知是不是被锁神血树压制的原因,孤零零地飘浮在半空之中,而在地底上,两道庞大身影正在酣战。

右侧,乃是苏贤的老熟人,青丘门吴涯!

左侧,则是当初同样镇守广陵中城的真传弟子,驭兽派毛齐天!

场地中央,一猿一蝎周身浓稠如潮水般的妖力倾泻而出,两者的妖术惊天碰撞,传来一阵阵凶悍激荡的波动,周围的锁神血树都倒了数棵,可见其震撼的威力。

苏贤在看见两人争斗之时,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果断地选择站在了原地,谁也不帮,嘴角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就这么静静看着戏。

右侧吴涯的青丘袍上被抓了三道血痕,稍显狼狈,在望见苏贤之时,吴涯冷漠桀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色,却只是深深望了苏贤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仿佛在警告着苏贤莫要靠近。

“毛齐天,你明知斗不过我,又是何苦呢?暴虎蝎,暴虎虚影!”

吼!

随着吴涯面庞变得狰狞,在一声高喝之后,场地中央那只浑身长满了金黄色绒毛的巨大暴虎蝎陡然站立,两只金黄色巨钳狠狠一撞,口中一阵咆哮,身前,一具逐渐凝实的暴虎虚影缓缓浮现,凝聚了惊人的妖力波动。

毛齐天抹了额头上的一把汗水,神情坚毅,浓眉下的大眼猛然一睁,不服输道:“泰坦金猿,巨神变!”

嘭嘭!

闻声,泰坦金猿原本浓密柔软的金色毛发在骤然间如金针般竖起,全身一块块雄健肌肉膨胀了一圈,金刚怒目,牙齿间飘散着一股血腥气味,暴躁地捶动着赤血泥,轰隆隆地向暴虎虚影撞去,隐然间大地都在剧烈颤动着。

泰坦金猿和暴虎蝎都是妖灵二阶,这是它们最强一击的交锋!

暴虎虚影俨然凝聚出了一头货真价实的暴虎,暴虎重在暴躁,会不知死活地疯狂扑向对手,至死不屈,其施展之法类似于炎煌秘术,威力不容小觑。

轰!

两道庞大身影急剧碰撞在一起,皆是贴身搏斗,场面相当壮观激烈,鲜血四溅,然而,两者在拼命厮杀的期间,泰坦金猿虽然占了上风,但毛齐天的脸色并不好看,偏向阴沉凝重,反观吴涯,脸色则是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毛齐天,这次是你输了!”

吴涯冷然一笑,暴虎虚影虽然已被泰坦金猿打得溃散,可后者的身上也是遍布着狰狞淋漓的伤口,两者以伤换伤,最终吃亏的反而是泰坦金猿。

眼看着暴虎蝎一跃而上,毛齐天脸上闪过一抹急色,满目愤然,旋即对苏贤喊道:“苏真传,吴涯为了争夺血精灵暗算了你们宗门的慕真传,导致其陨落,现在吴涯两头妖兽重伤,暴虎蝎更是轻伤,请你出手,定不要让血精灵这等天地之灵落于如此奸人之手!”

闻言,苏贤原本淡笑着的俊逸脸庞瞬间凝固,周身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心中燃烧着怒火,目光冷冽如刀锋,森然盯着毛齐天,问道:“慕萱真的被他暗算了?”

“没错。”毛齐天被苏贤的气势一震,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呵。”苏贤露出了一道阴冷的笑容,“虽然知道你们在演戏,我本想就静静看着你们演下去,但是既然你们想拿慕萱的性命激我,那我便成全你们两个。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轰!

这一刻,眼前的黑袍少年脸色冰冷到了极致,那种可怕的眼神,竟盯得毛齐天有些惊恐,稍稍退却了一步。

“苏真传,你在说什么,什么演戏?”毛齐天皱着眉宇,满脸愠怒之色,似是被冒犯了一般。

苏贤冷冷一笑,眉梢一挑,嘲讽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怎么,想用血精灵引我上钩,再联合夹击我?你这算盘打得倒是精巧,还特意让泰坦金猿重伤向表达吴涯表达诚意,吴涯的心思我懂,但你是为何?图什么呢?”

凝望着苏贤那双冷眸,毛齐天心中一惊,面庞微微抽搐,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也不再装出一副狼狈模样,淡漠的眸子里掠过一道精光,索性彻底撕破了脸皮,淡笑道:“苏真传真是睿智过人,可不知我们哪里露出了破绽呢?方才的战斗,可是真的呢。”

吴涯也紧盯着苏贤,等待着他的解释。

“血精灵很难抢吗?还一直让它浮在空中?摆明是给我看啊。还有,抢一个血精灵能打多久?周围一个弟子都没了你们还打到现在?怕是知道我还没进入这片树林,故意在这里布局等我吧?更何况,吴涯这等急功近利之人,怎会甘于人后滞留在此地?要不是青丘门另外几位真传陨落,要不就是他故意甩开的吧?”

苏贤每说一句,毛齐天脸上的笑容就越盛一分,而吴涯的面色则是更为阴冷。

“的确是疑点重重,饶是我都觉得此次布局太过拙劣,可我们就是没有料到,你居然迟到了半个月。半个月前,我们可就精心设计了,时间拖得越久,这场局自然也就疑点越大。不过,本想来个瓮中捉鳖,但如今问题也不大,在我们两人联手之下,你在劫难逃。”

毛齐天淡淡地摇了摇脑袋,似是表达着一种惋惜之情,眼眸之中却掠动着寒芒,这种笑里藏刀之人,威胁比吴涯更胜一筹。

隐约之间,两人呈双侧包拢之势,浑身妖力澎湃,吴涯身后又是一座妖宫浮现,藏天鹫破空而出,盘旋在半空之中,阴鸷锐利的眼眸将苏贤视作猎物,卷起一阵阵凛冽的劲风,妖灵二阶的修为暴露无遗。

毛齐天将泰坦金猿收回了妖宫,再度一挥手,另一只灰色毛发的猿猴出现,这只猿猴身子骨精瘦,但眼眸之中闪烁着睿智精芒,竟是一只妖灵三阶的布道猿,布道猿擅长布阵,苏贤却不知它会何阵法。

“你不是问我图什么吗?告诉你又何妨,我想要你的第三妖兽,帝妖榜第九十九,幻音猡!”毛齐天感觉一切尽在掌握,目光冷淡,仿若那幻音猡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然而,毛齐天的这道声音响起,这片地域间一共有三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吴涯在听到毛齐天所言后,眼眸震惊地盯着苏贤,隐隐流露出了一抹贪婪之色,啧啧道:“毛真传真是见多识广,竟连帝妖兽都认得。苏贤,你还真是让我惊讶呢!不过,我更相信你背后有莫大的背景了,帝妖兽居然都能给你搞来,真是暴殄天物!”

而一直关注着这片区域的那位血修则是面容一僵,脑子里一片混乱,想道:“第三妖兽幻音猡?什么鬼,他的第三妖宫不是空着的吗?难道吾感知错了?不会啊,半步妖灵的气息很明显啊!难道是这小娃娃口误?其实是第一妖兽?”

思忖了半天,此人也想不出结果,索性不再纠结,而是悄然观望下去。

苏贤则是面色古怪,掌心一摊,三道异火如流光般交织升空,化作了幻音猡,道:“你说的是它吗?”

“哈哈!我等的就是你的幻音猡,布道猿,三阶困阵,兽道阵!”

毛齐天在望见幻音猡的身影后仰天大笑,在见到幻音猡出现之际,布道猿将身上破布般的衣兜一掀,眼中暴射出一抹灰色之光,身形化为残影,在赤血泥上插满了灰色阵旗。

顷刻间,三阶困阵,兽道阵,成!

兽道阵内,犹如一座专为妖兽精心设计的宰割场,周围皆是提着弯刀的巨力蛮猿虚影,目露凶光,将幻音猡围困在了中间。

“在我的兽道阵下,怎会让你发出千幻千音,即便你是帝妖兽,也得乖乖就范!”

那数道巨力蛮猿虚影只是一道幻影,无惧音波攻击,困阵更是隔绝音波,显然是吃定了幻音猡,想要将苏贤的最强战力幻音猡拖住,趁机干掉苏贤。

苏贤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暗想着,这场合击,还真是精心准备。

吴涯眉头微皱,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在看见幻音猡后还是舒展开了眉宇,毫不掩饰眼中的垂涎之色,幻音猡的归属暂且不论,眼下先解决了苏贤才能解他忍了两月之久的心头之愤。

“暴虎蝎,毒镰蝎尾!”吴涯威喝道。

顶端,那血修怔怔望着那所谓的幻音猡,随即忍不住啐了一声,鄙夷道:“吾去你娘!哪来的智障,分明只是一道虚影,还第三妖兽?脑子是个好东西,这小娃娃真该有一个。”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读书少的代价

早在半个月前,毛齐天就和吴涯约定好,在毛齐天付出一只妖兽重伤的代价以表诚意后,他只会困住苏贤最强的那只妖兽,剩下的交给吴涯来解决。

若吴涯在幻音猡被限制后还无法击败苏贤,那毛齐天可能就要自己出手了。

如今,场面的状态与毛齐天计划的相差无几。

当暴虎蝎将那一节节幽黑色犹若锁镰的锋利毒尾甩来时,苏贤眼中涌现了一抹微不可查的轻蔑之色,不退反进,身形暴掠而出,顶着毒镰蝎尾便朝吴涯冲去,气势凌厉。

斩首战术!

吴涯哪不知苏贤的心思,脸上似有一抹讥笑,在暴虎蝎甩出蝎尾之时就让它挡住了苏贤的去路,而一道可怕呼啸的劲风刮过,这一击苏贤已躲无可躲,只能硬撼。

“大陆壁垒!”

苏贤轻喝一声,手掌一探,在身体侧面竖起了一道冰蓝色屏障,屏障上赤红色流光涌动,明明薄得如一张纸,却又给人一种稳如山岳之感,坚不可摧。

轰!

蝎尾重重一击甩在了大陆壁垒之上,陡然间爆发出了一声巨响,却见那冰蓝色屏障仅仅如水纹般荡起了一层涟漪,纹丝不动,赤红色光芒凝聚到了被毒镰蝎尾击中之处,散发着一股可怕的威严。

暴虎蝎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的攻击竟撼动不了对方的防御,而就在刚刚自己短暂的停滞之时,借着这个时间的空隙,那道黑色身影已如灵蛇般掠过了自己,直接冲吴涯杀去。

暴虎蝎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无视,不由一阵气急败坏,气势汹汹地就追了过去。

原来,苏贤压根儿就没想跟暴虎蝎打,用大陆壁垒抵挡下暴虎蝎的攻击后,在它因攻击而不得不停顿的瞬间,一下子便绕过了暴虎蝎,刹那间威胁到了吴涯。

望见这一幕,吴涯面色阴沉,苏贤倚仗着玄天龟根本无惧于自己的攻击,又仗着自己武灵境的修为,偏要近身偷袭,扬长避短,真是好算计。

“我又岂能如你所愿?藏天鹫,偷天换日!”

吴涯暴吼了一声,只见藏天鹫的翅膀竟猛涨了数倍,似有遮天蔽日之力,从半空中俯冲而下,势要将苏贤包裹在其中,而吴涯则身形微移,运用着挪移秘术不断变换自己的方位,不让苏贤贴近自己。

武修最忌讳的就是战斗过程中碰不到妖修,一直被妖兽牵制着。

而吴涯的目的正是在于此。

见状,苏贤身形一顿,背后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闪烁,直接踏空而出,两人皆是放弃了追逐吴涯,反而是转身踩着腾蛇仙游步,像极了一个愣头青向藏天鹫迎去。

“嗯?吴涯,快让藏天鹫撤去,他在诈你!”毛齐天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见苏贤和月铜傀居然如此果断地冲向了藏天鹫,脑海中似有清流涌过,一丝明悟划过,连忙提醒道。

闻声,吴涯大惊失色,心里恍然大悟,却也感觉到一丝蛋疼,原来苏贤本身就不是想直接斩杀自己,而是等着自己丢卒保车,紧接着扭头就冲向了藏天鹫,形成包夹之势。

可是,就算猜到了苏贤的想法,吴涯也无应对之法,毕竟不让藏天鹫保护自己的话,那最终被斩首的还是自己。

如今,让藏天鹫撤去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切全部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却惊得吴涯出了一层冷汗,只能保佑藏天鹫能接下苏贤和月铜傀的攻击了。

苏贤的黑眸之中闪过一道冷冽之色,让月铜傀直接闪到了藏天鹫的头部下方,而自己则是撞入了藏天鹫偷天换日的巨大阴影里,骤然间,苏贤的右手双指涌现出一股浓郁的冰魄寒意,灵活地点在了藏天鹫的胸前。

一秒之内,连点十下,而且是十下大成的凝冰指!

偷天换日之外,吴涯和毛齐天皆是目光幽冷,紧张地盯着似乎占了上风的藏天鹫,却不知凝冰指主不在攻,仅是起冰冻之效,因此没有浩大声势,全部都发生无声无息中,声音弱不可闻。

霎时间,吴涯似是感知到了藏天鹫的异状,脸色骤变,阴寒冷峻的面庞上布满了凝重。

此刻,藏天鹫全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被一股寒冰之意凝固,庞大身形尽数僵硬,如临极寒之地,失去了动弹的能力,缓缓下坠。

“藏天鹫,快回来!”

察觉到了不对劲,吴涯眼疾手快,身后妖宫浮现飘向了藏天鹫,想要将藏天鹫收回妖宫之内,让暴虎蝎顶替其位置抵挡苏贤。

然而,吴涯原本就只有二阶神念,加上锁神血树林的压制,如今他对妖宫的操控可谓用极其缓慢来形容,光以这个速度,妖宫飘到藏天鹫身边就需要数息之久。

数息之久能干嘛?

接下来,苏贤给出了答案。

在陷入冰冻状态后,藏天鹫还是藏天鹫吗?分明就是一只待宰的小绵羊。

嘭!

月铜傀从偷天换日中钻出,身形一闪便跃上了藏天鹫的脑袋,一拳拳轰砸而下,而苏贤则找到了藏天鹫的要害之处——心脏。

苏贤咧嘴一笑,露出了森然的笑容,屈指凝拳,二象之力猝然爆发,一拳拳不留余力地捶在了藏天鹫完全失守的心脏部位,犹如;两头囚体象凶猛践踏一般,残暴凶狠。

呜呜!

数息之间,藏天鹫的心脏轰然碎裂,心脏处俨然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狰狞可怖,随之藏天鹫眼眸逐渐黯淡,气息消散,当妖宫到来时,它已坠落在地,再无机会回到自己温暖的巢穴之中。

“藏天鹫!”吴涯眼瞳一缩,见自己的一座妖宫竟如坍塌般瞬间粉碎,沦为废墟,口中不由传来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了鲜血。

吴涯的其中一枚神念种子已经破碎,因此吴涯也受到了创伤。

见此,毛齐天原本淡然从容的笑容已完全收敛,眼瞳似乎缩成一个黑点,紧盯着从偷天换日中冲出的苏贤,冷厉道:“吴真传,按照约定,你有必要唤出第三只妖兽了。”

闻声,吴涯身躯一震,目露疯狂之色,咆哮道:“苏贤,这是你逼我的!本想将它留作我的底牌,但现在你给我去死吧!”

“出来吧!血爆兽!”随着吴涯一声冷喝,身后一座血色妖宫缓缓浮现。

可是,场中异变突起,苏贤和月铜傀从两边化为残影已冲向了无兽保护的吴涯,暴虎蝎因离得太远,只能挡住其中一道身影,因此必定有一道身影遗漏会威胁到吴涯,引得吴涯和毛齐天脸色剧变。

“出来你个蛋蛋!玄天领域!”苏贤冷笑一声,嘲弄道。

嗡!

苏贤身后的冰蓝色妖宫中,一道可怕的波动震荡而出,宛若涟漪轻泛,整个场地都被笼罩在了一个充满了恐怖威压的领域之内,除苏贤和月铜傀外,其余所有之物的速度都暴减,就连暴虎蝎此刻都追不上两道身影中的任意一道。

这一刻,吴涯终于惊慌了,心底寒气上涌,却依旧挣扎着:“挪移秘术!”

“挪,你能挪哪去?”

一道冷笑声响彻在吴涯耳边,苏贤和月铜傀竟已到了身边,腾蛇仙游步催动到了极致,可吴涯发现自己连动一下都困难,别说什么挪移了,这慢得跟走路有何区别,什么都躲不开。

嘭!嘭!

苏贤和月铜傀两道身影各是一拳,没有一点留情,吴涯的胸口瞬间被洞穿,鲜血狂涌,眼瞳仍保持着猛缩的状态,却也呜咽的机会都没有,血爆兽更是被限制在妖宫之内,连脑袋都钻不出来。

嘭!

苏贤似乎还嫌脏,一脚凌厉踢出,吴涯的身形如炮弹般弹射而出,轰然坠落在百米之外,一命呜呼。

两拳穿破身躯,死相惨不忍睹!

但是,由于暴虎蝎还在,苏贤索性让月铜傀将吴涯的神念也给震散,这样暴虎蝎脑中属于吴涯的那颗神念种子也随之碎裂,暴虎蝎便也被剥夺了性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与吴涯的战斗中,苏贤从头到尾都牵着他走,攻击思路和配合全是天衣无缝,吴涯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解决了吴涯,苏贤悠悠转身,眼神冷冽地凝望着毛齐天,手掌一松,还有淋漓的鲜血滴落在赤血泥上。

啪啪!

毛齐天面色阴沉地鼓了鼓掌,随后强行挤出了一点笑容,佯装淡定道:“苏真传真乃俊杰,完全不是吴涯这种废物可以比的。实话说吧,慕真传跟着姜真传一直安然无恙呢!”

“怎么,现在知道错了?”苏贤冷哼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血液,嗤笑道。

“错说不上,我只是想换个好点的合作对象罢了。否则,对上姜焱和夏云霄,我们这些真传弟子没有一点胜算,更没得在这个传承遗迹中分得什么利益。”毛齐天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摊了摊手道。

闻言,苏贤幽黑眼眸中的冷意微微收敛,身上气势一懈,脸上露出了一道干净的笑容。

见苏贤似乎没了再打的意思,毛齐天点了点头,笑着再次赞赏道:“苏真传就是聪明人,我相信我们的合作将会很愉快。”

“我先给你看个东西吧?”苏贤没有理睬来自毛齐天的恭维,而是诚恳道。

“什么?”毛齐天摩挲着下颚,眼睛一眯,露出了好奇之色。

苏贤扬了扬头,示意毛齐天往上看,声音幽幽,道:“既然你有布道猿,想必一定了解它的克星破道猿吧?”

听到苏贤的话,毛齐天眼瞳微缩,却仍装着镇定之色,悠悠抬起了脑袋。

可下一幕,让毛齐天脸色一黑,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半空之上,那一直被困在兽道阵中的幻音猡竟悄然一变,变出了一只神似布道猿的猿猴,这只猿猴同样身上有一个灰色衣兜,通体灰毛,几乎是和布道猿在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可唯一不同的是它的眸子是金色的。

灰眸布道猿,金眸破道猿!

“怎么可能?不可能!怎么是破道猿?幻音猡呢?这怎么可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毛齐天的胸腔中掀起了万丈惊涛,状若癫狂,难以置信地盯着苏贤喃喃道。

苏贤嘴角一勾,眸子里充斥戏谑之色,挖苦道:“毛真传,你自以为读过一点书所以就喜欢卖弄?”

“勾结吴涯埋伏我半个月,现在一笑而过说合作就合作,是你脑子不好还是我脑子不好?”

“连真假幻音猡都分不出来,你是什么玩意儿,也配跟我合作?”

“我早就说过,你们一个都走不掉!那到底是我的话不够有威慑力,还是你毛齐天对自己很自信呢?”

每说一句,苏贤的语气便冷一分,身上的气势就越强盛一分,到最后说完,苏贤的眼神已经彻底冷冽了下来,浑身妖力如刀锋般旋转缭绕,武灵二阶的气势更是尽数爆发,一股磅礴威压霎时降临了这方地域。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修行的真谛

轰!

破道猿一出,布道猿再无卵用,兽道阵顷刻间被破开。

布道猿虽是愤怒,却再也不敢贸然出手,眼神忌惮地凝望着不远处的破道猿,心间隐隐升起了无力之感。

“泰坦金猿重伤,布道猿没了作用,来吧,让我见见你要怎么垂死挣扎。”苏贤的嘴角盛满了冷笑,在他眼中,毛齐天就如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泥巴,可以肆意揉捏。

毛齐天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凌厉,心却在滴着血,妄图协商道:“苏真传,得饶人处且饶人。”

见毛齐天死性不改,苏贤失望地摇了摇头,眼神中似是含着一丝怜悯之色,道:“无知真是可怕。这样吧,在你死之前,我再给你上一课。”

“什么?”无形之中,毛齐天心底涌出了一种绝望之感,眼神却依旧不软,却仍嘴硬道。

于是,苏贤笑问道:“你知道血神玉在改造资质的同时,会产生有什么难以避免的副作用吗?”

“抽取神念维持血神玉的品阶。”

这个问题对毛齐天来说极其容易。

“那周围这些树是什么妖树?”苏贤又问。

“锁神血树。”毛齐天不知苏贤想说什么,但还是回答道。

听到回答,苏贤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右臂一挥,将半空中的血精灵捏在了手上,笑望着毛齐天,道:“血神玉矿削减神念,锁神血树压制神念,那血精灵这种生灵是怎么诞生出来的?”

闻言,毛齐天面容一怔,眼中终是闪过了一抹懊悔之色,却干笑道:“这我还真不会,或许天地自有它孕育的道理?”

“唉,我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苏贤手里一紧,二象之力猛然爆发,直接将血精灵掐死在了掌心之中,摇头感叹道。

反观毛齐天,在血精灵死亡的瞬间,他的嘴角竟流出了一行鲜血,眼眸逐渐黯淡,颓然跌坐在了赤血泥上,再无一丝一毫的挣扎之意。

“你之前所谓的疑点重重全是假的吧?就因你看见了这只血精灵,便知道这是我和吴涯设下的局,在此基础上,又编出那些是是非非的疑点来迷惑我,就是要让我自以为得逞,然后趁我的神念还未沟通到血精灵便把它弄死?”毛齐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苦涩笑意,面如死灰,丧气道。

这只血精灵,便是毛齐天的第三只妖兽!

可惜,血精灵本就算是一种天地之灵,没有肉躯,毛齐天为了设局,却让血精灵脱离妖宫,在锁神血树林中硬生生被压制了半月之久,也难怪血精灵看上去像只无魂之灵,气息萎靡了。

苏贤叹了叹气,仍然是摇着头,道:“你想多了。我猜,就连吴涯都不知道这只血精灵是你的妖兽吧?为了那所谓的帝妖兽幻音猡,你心甘情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甚至让泰坦金猿受伤都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吧?”

“只要泰坦金猿受伤,一可以迷惑我,二可以得到吴涯的信任,可吴涯分明不知道我有幻音猡的事,说明你没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他。可是,倘若你们杀了我,你知道你们两人必然会因为幻音猡而内讧,泰坦金猿受伤的你定不占优势,所以这只血精灵,你本来就是准备留着暗算吴涯的吧?”

“没想到,事与愿违,吴涯被我杀了。没错吧?”苏贤语气平淡,又有着一种看破所有的睿智,笑言道。

毛齐天已经面无表情,那种所有心事全被猜中的感受让他跟便秘一样,有苦说不出,只是问道:“为什么?那当时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我和吴涯定会提前反目。”

毛齐天怔怔望着苏贤,却见苏贤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就这般静静地望着自己。

“难道,你是因为不屑?从一开始的看戏,到我用慕萱激你后,你就心意已决,要亲手杀掉我们?你根本不屑让我们内讧,就是要拿我们当你的磨刀石,要踩到我们的尸骨上?”毛齐天惊恐了,这种推测一冒出来,他心底竟是悚然,眼中从死灰到升起了一抹畏惧之色,害怕地看着苏贤。

“你怕了。”苏贤笑道。

“为什么?这根本说不通!就因为你不屑,然后要一一击败我们,这是蛮力!你一开始就要我们死?可你又在我沟通到血精灵之前掐灭了我的希望,这又是取巧!你明明已经识破我的计谋了,我明明已经猜到你的目的了,我是对的,你在骗我,你为什么要戏耍我!没错,你想戏耍我!你……”

紧接着,毛齐天似乎陷入了一种意识混乱的状态,眼眸中藏着惧色,口中却已语无伦次,一些话开始不断地重复,而他旁边的布道猿在看到了毛齐天这番状态后,对主人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便自行走回了妖宫中。

生已无望,不如就被封锁在妖宫中吧!

这是布道猿的选择。

“他疯了。”青羽道。

“不急,既然已经疯了,按他的状态,妖力散尽,那应该会在三天内饿死。保险起见,我要看着他死。”苏贤坦然道。

“卧槽,我说你小子是心理变态吧?之前活活说死那个叫韩羽的小娃娃也就算了,现在又要折磨这小娃娃?”青羽似乎看清了苏贤的阴暗面,惊诧道。

苏贤没有否认青羽的话,只是无厘头地用神念对苏贤说了一句:“黑老跟我讲过,得到布道猿的妖修,智慧一定不低,甚至会在这方面产生自负感。”

“所以,你就要反复羞辱他,一直否定他,毫无章法地戏耍他,让他对自己都产生怀疑,最后疯掉?吴涯只是威胁到了你,所以你给了他一个爽快的死法,但这个小娃娃像韩羽那样威胁到了你的朋友,所以你就偏偏不对他们动手,而是用另外一种更残忍的方法折磨他们?”青羽思路清晰,一语便道出了苏贤的真实想法。

每个人都有在阳光下的那一面,真实而又美好。

每个人也有在阴暗里的那一面,丑陋却更真实。

苏贤点了点头,对于青羽没有丝毫隐瞒,直言不讳:“我自小离开家族,除了黑老,我体会不到亲情以及任何一种朋友的感觉。因此,有了朋友和兄弟,我会倍加珍惜,我不允许别人威胁到他们。威胁我可以,威胁到他们的人,那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一死了之,是不是太轻松了?”苏贤的声音未免有些阴寒。

“青师,放心吧,等我以后成长起来,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谁,都不行。”

这一刻,苏贤露出了一个无比干净的笑容,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让青羽都震撼且动容。

按远古大陆上的方法来评定,苏贤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已偏向了邪,要看着一个已疯之人活活饿死,这一念头甚至就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邪修!

但在青羽眼里,这根本不是邪,苏贤这小子,在面对那种值得珍惜的感情时已经正过了头,物极必反,因此做法也令人惊恐。

正与邪,谁又说得清呢?

“你记得沈啸吗?”突然,青羽又问道。

苏贤平静地站在毛齐天的不远处,眼眸低垂,神念中交流道:“当然记得。”

“沈啸重伤了唐烈,为何你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想起了数月前的记忆,苏贤冷不丁地白了青羽一眼,幽幽道:“青师,我又不傻,那时候不以雷霆之势灭杀他,到头来挨揍的人就是我了好吗?”

“哎,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你的心性很是古怪,为师就怕你未来遭受到了重大打击,会走向极端,那样便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邪路啊!”对于苏贤的做法,青羽已说不好是赞同或是否定,最终只能化为重重一叹。

“什么重大打击?”苏贤纳闷地眨了眨眼睛,问道。

青羽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爱人陨落,抑或亲人陨落,或者,一些很重要的人陨落受伤了。”

闻声,苏贤猝然一怔,眼中划过了一抹刀锋般的凌厉,却默默垂下了脑袋,陷入了沉默之中。

“苏小子,你现在太弱,不光弱在修为,更弱在心性。所谓修行,不但是修为的提升,更是对心性的磨炼,你十六年的漂泊之旅让你的修行缺少了完整的一块感情,因此你才会用现在这么极端的方法来弥补心中的那片空白。只有你慢慢强大起来,当你睥睨天下苍生之时,你才会知道,这样的做法并无意义。逝者已逝,是非善恶也随之已逝,再去追究,便是失度。真正的强者,不在报复,而在守护。”

青羽的教诲声徐徐响起,宛若老钟被撞响,一缕缕古老却焕发着无尽真意的钟音久久回荡着,苏贤就是这般一动不动,等待着光阴流转,似乎只在须臾,三天时间悄然而过。

三日后,毛齐天嘴唇苍白干裂,面无血色,持续了三天的胡言乱语让他精力耗尽,于半日前便已奄奄一息,而就在刚刚,他终于累得闭上了眼睛。

这三天,苏贤一直眼目微垂,似是无神,怔怔凝望着赤血泥,如同雕塑般未曾动过一丝。

没了毛齐天的聒噪,这片天地都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青师,我想清楚了。”

“什么?”

“想清楚在遭逢你所说的重大打击后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

“我会上天入地,穷尽所能,将我最爱的、最尊敬的人找回来。若是连最想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了,我要这一身修为又有何用?”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造化熔炉大阵

苏贤知晓,这所谓传承遗迹的开启时间接近尾声了,细算下来,仅剩四日。

一袭黑袍,在这片微微颤动的天地间走了出来,那如血海般的锁神血树林终于到了尽头,走出这片树林,苏贤的四阶神念在逐渐恢复,但如今呈现在苏贤眼前的却仍是漫天血雾,血雾下,尸骸如海,无数妖兽的残躯堆积在一起,恍然间,似乎形成了一个匍匐着的尸骨城池。

苏贤一双黑眸如幽潭,静默地站在万千尸骨前,望着其中几条蜿蜒崎岖的道路,仿佛是被人为开辟出来的,而在身前的不远处,摆放着数十颗三阶神念珠。

神念珠通体碧绿,宛如极品翡翠,大小正好可以覆盖一个人的掌心,乃是一种一次性物品,其中裹藏着一道神念,通常作为联络或将遗言传给后代所用,当那道神念被听到后,神念珠便会黯淡下来,彻底失去了用处。

苏贤谨慎地观察了周围,确定除了身后如花海般的血色树林和身前如炼狱般的尸骨巨城后,终于脸庞平静地走上前,弯身捡起了其中一颗神念珠,骤然间神念内响起了一道沧桑悲怆的传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吾出身卑贱,又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大妖纪元,在百岁之时,寿命即将走到尽头,因不甘,走上了血修之路。”

“吾一生坎坷,年岁近千,乏善可陈,身陷绝望与寂寥的深渊,却终日幻想着迈上血修之巅,因此,在吾身死道消之后,唯能福泽于后人的也仅有血之一道了。”

“后辈,而今在你眼前的乃是吾自创的七品血阵,造化熔炉大阵!大阵之内,遍地血兽尸骨,而在其中,埋藏着吾身前创下的三种巅峰血术和一头绝世血兽,驭兽之道,并不局限于妖宫,用吾之血术驾驭大阵内的唯一生灵,便是通过考验,汝将得吾最终传承。”

传音一落,苏贤手掌上的神念珠也逐渐趋于黯淡,渐渐失去了明亮的光泽。

“造化熔炉大阵?”

苏贤嘴角一弯,不再犹豫,身形起落间便掠进了大阵之中,落后了那么长时间,藏在其中的所谓机缘也不知还剩多少。

“苏小子,接下来,很快你就可以见到这个血修可以笑傲万古的神奇杰作了。”精神海中,青羽又卖了个关子,笑道。

“那头绝世血兽吗?”

苏贤轻喃了一声,却觉得自己走出了一个逼仄血界,除了一条条狭长的小道外,周边尽是森森白骨,白骨之上还有如尸虫般缓缓蠕动的浓稠血液,在这无穷无尽的大阵中,苏贤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在乱撞着,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别再转悠了,这个所谓的造化熔炉大阵我虽未曾耳闻,但也感受得出乃是一个极其庞大的迷阵和修炼阵,这些尸骨估计都是在妖宫开启之后被吸引进来的十方山脉的妖兽,一经造化熔炉大阵的衍化熔炼,它们就成了血兽,再成了那头绝世血兽的食物。你这么漫无目的地转下去,在这片空间将你传出去之前你都找不到什么东西。”青羽慵懒地动了动眼皮,懒洋洋道。

苏贤却是一点儿没被打击,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在一个地方徘徊了数次之后,坚定地朝一个方向掠去。

见到苏贤的举动,青羽轻咦了一声,笑眯眯道:“咦,不错啊,这都被你感知到了?”

苏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幽幽道:“既然是大阵,定有阵旗阵点,这些尸骨是被他有意排列起来的,却又要让后人快点满足他的要求,这样才能成功夺舍,那他所说的宝贝,肯定被放在那些容易找到的地方。”

“大阵之中,遍地尸骨,犹如迷宫,若哪个方向气味最过浓重,那定有蹊跷。”

这便是苏贤的猜想,青羽闻言后,嘴角露出了欣慰笑意,赞同地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苏贤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那个在他感知来附近之处血气最为浓郁的地点。

“似乎已经被人取走了,果然还是来晚了吗?”看见了地上一个被掘开的窟窿,苏贤惋惜道。

再感知了片刻后,苏贤再度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一天后,苏贤又赶到了一个地方,这里竟在小范围内下着淅淅沥沥的血雨,苏贤面色凝重地站在血雨中,脚掌微旋,将四周惨烈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竟然有七具尸体,分别是青丘门的金富贵和向朝阳、山海宫在苏辰和白山城离开后新晋的两位真传弟子、万妖宗两位苏贤并不认识的真传弟子以及驭兽派的一位。

衣衫破碎,死气沉沉。

苏贤眼眸微垂,心中暗暗计算着:“这些人应该是为了争夺那其中一道血术而自相残杀,战场中还有独臂凶猿的痕迹,想必最后是便宜了夏云霄。这般的话,算上毛齐天、吴涯和在我进入锁神血树林之前瞥见的那具尸体,真传弟子便已陨落十位了。”

“除我之外,这方妖宫内还有八人。姜氏兄妹、慕萱、风素珠、莫幽、夏云霄、墨善以及一位我不认识的万妖宗真传。以慕萱的战力,若是没有陨落,那便是跟着姜雨凝他们,莫幽也应该如此,风素珠作为最后一个女性,姜雨凝对她有救命之恩,想必也应该是与他们抱成一团。”

“有意思。是五对三?还是六对二?还是七对一?不管怎么说,最后的决战应该开始了,我要快点赶到才行。”

唰!

苏贤眼眸闪烁,黑影如鬼魅般离开了此处,朝最后那有可能埋藏着血术的地方而去。

……

第三处埋藏血术之处。

通体浓密黑毛的独臂凶猿傲然站立在尸骸之中,那高达三丈的庞大身形顶天立地,而在他的断膀上,夏云霄面目阴沉地负手而立,头上的金冠也不知去了何处,黑发狂舞,望着在独臂凶猿前的七道兽影,阴寒道:“姜焱,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分,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半空中,赤炽凤掀动着巨大翅膀,那翅膀宽约三米,赤红色犹如烈焰般的翎羽锋锐凌厉,姜焱目若鹰隼,凶厉地凝望着夏云霄,寒声道:“先前你残害那么多真传弟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咄咄逼人?”

闻声,夏云霄的眸子又冷了几分,道:“弱肉强食,没点实力还跑进这传承遗迹来干嘛?”

“说得好啊!那现在你就是那个弱者。”姜焱卷起了一抹冷笑。

“姜焱,你想清楚,这御兽血术分为三篇,而我手中的是中篇,若你再苦苦相逼,我便毁去这残篇,你们谁也休想得到最后的传承。”

夏云霄凛然不惧,扬起了手中那册薄薄的血红典籍,威胁道。

闻言,姜焱淡漠地摇了摇头,叹道:“夏云霄,别挣扎了,不要传承又如何,为了天玄国,你这个强行靠熊王挤进来想分一杯羹的外人,必须死!毁吧,你倒是毁给我看看。”

在场之人都了解,夏云霄便是那个最想获得传承之人,怎会忍心舍得销毁血术典籍?

更何况,一旦真的毁去典籍,那姜焱真的没有一丁点理由放过他。

听到姜焱的话后,夏云霄神色一滞,眸露凶光,嘴边泛起了一抹冷笑,唏嘘道:“姜焱,你就自以为吃定我了吗?等毛齐天和吴涯赶到,孰胜孰负还说不清楚呢!”

“什么?你收买了他们两个?”姜焱心惊道。

“呵呵。”见到姜焱那一抹惊色,夏云霄非常满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控,“没办法,谁让我们都想除掉苏贤呢?半个多月前,他们就开始在锁神血树林内伏击苏贤了,过了这么久,想必也该功成而返了。”

“哥,别理他,苏贤手段超凡,绝不是那两个人可以敌对的。他在拖延时间。”此时,姜雨凝站在冰灵雀身上娇喝道。

“发现了?哈哈,晚了,动手吧,墨善!”

轰!

在姜焱等人的后方,一股磅礴的妖力凝聚而起,一头邪魅的妖兽陡然升空,虫首蛇身,通体披挂着紫鳞,舒展开了背部如长枪般的八爪,一轮紫黑色的曜日从背后浮现,光芒幽暗,整片血红天地竟骤然阴暗一片。

墨善虽为万妖宗真传,家族却更靠近大炎国,修炼到了这个层次,墨善与大炎国的皇子夏云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联系,此刻,隐匿在天玄国这方的他,终于爆发。

“万蛇邪虫,邪日曜!”

嗤嗤!

天地间,当那轮衬着紫晕的黑色光轮升起时,周围的累累尸骨似乎活了一般,嗡嗡震动,而一道道森然白骨竟化为了活物虫影,如潮水般弥漫而出。

这邪日曜如同邪月吟,皆是召唤邪兽所用,威力却比当初墨邪的血月螳螂使用出的邪月吟强了数倍,猛然间,在万蛇邪虫妖异的身形附近,造化熔炉大阵里似是沸腾了一般,暴沸而起。

姜焱面色骤然一变,却见夏云霄的独臂凶猿已经动了起来,连忙喊道:“我来挡住夏云霄,你们解决后面这个叛徒。”

说完,赤炽凤双翅如狂风般一震,凶眸中火光大盛,通身似是披上了一层烈焰霓裳,染红了黑暗中的天际,化作一道红色霹雳闪电,朝独臂凶猿暴掠而去。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赶到

“墨善!你是在找死。”

姜雨凝美目一寒,蹙着秀眉,乘着冰灵雀如一道冰寒剑光破空而去。

天玄阵营的后方,风素珠和方归根各有飞行妖兽,可莫幽和慕萱却是没有,因此两人面对上墨善的偷袭时猝不及防,当众多黑漆漆的邪兽涌来,两人瞬间没入其中,身形狼狈,而两只妖兽在苦捱下直接被重创。

风素珠操控着幽冥暗凤掠向了慕萱,方归根则是果断乘着猎天鹰去救援莫幽,至于躲藏在暗处的墨善就交给了姜雨凝。

冰灵雀上,姜雨凝神念笼罩而出,美眸扫过一片片弥漫着浓郁黑气的地方,谨慎地搜寻着墨善的身影,生怕他又从黑暗中蹿出偷袭。

姜雨凝倩影身后,一座血红色的妖宫若隐若现,冰灵雀周身已经震散出一阵阵凛冽的寒冰妖力,迅速靠近了凌空的万蛇邪虫。

“寒冰吐息!”

嗷——

高空中,只听一道嘹亮空灵的雀鸣声响彻而起,冰灵雀一身接近玄冰色的羽毛随风飘起,尾如匹练舞动着,尖喙微张,浓郁彻骨的寒气瞬间喷薄而出,蔓延之处空气血雾凝冰,冻成一个个暗红血块,寒气如风,猛然朝万蛇邪虫刮去。

“幽魔盾!”

天际边,万蛇邪虫八只枪爪合而为一,森森幽暗妖力缭绕,如蚕丝般缠绕捆绑,须臾间一道紫幽盾牌竖立而起,盾影不断放大,一推而出,幽魔盾激射而出,与漫天寒冰撞在一块,邪气和寒气交缠不清。

嘶嘶!

望着寒冰吐息被幽魔盾逐渐挡下,姜雨凝娉婷扬袖,妩媚容颜上浮起一抹嗔怒,感慨道:“好一个墨善,隐藏得那么深,没想到也已是妖灵三阶了。”

“姜真传过奖。这半年多时日,你四大宗门真传之首的位置坐了那么久,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墨善露出了一张苍白面庞,脸上似有病态,乃是多年与邪兽相伴所致,可那深幽的眼瞳以及嘴角的森然笑容,又展露了他的勃勃野心。

循着声音望去,一道隐于阴暗的黑袍身影站在了尸骸角落,然而即便处于黑暗,墨善那双近乎诡异的紫色瞳眸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宛若邪魔。

咻!

捕捉到了墨善的身影后,姜雨凝不屑与其斗嘴,身后蓄势已久的血红色妖宫暴射而出,一道阴冷身形掀起了凌厉劲风,从天而降,裹挟着噼里啪啦的雷霆便朝墨善袭去。

“就让我的冰火邪螭来会会姜真传手上堪称最强的九阴尸吧!”

言语间,墨善袖袍一挥,身后一头身形似龙、头上无角的修长兽影缓缓爬出,冰火邪螭的两半身躯色彩迥异,其中一半是象征着冰属性的浅蓝,另一半则是象征着火属性的赤红,鳞片如盔甲,无足如蛇,竟是一种双属性妖兽。

面对墨善的挑衅,姜雨凝面寒如冰,九阴尸的鞭雷体顷刻环绕全身,蕴含着一种毁灭的气息,身影一闪,便落在了冰火邪螭的面前,一拳轰出。

轰!

冰火邪螭双目凛然一睁,一红一蓝的眼眸似有惊天威能,只是这般凝视,眼前的血雾倏然间激荡开来,一种诡异的力量笼罩了九阴尸的全身,那一拳还未轰至冰火邪螭的身上,便好像碰到了实物,碰撞声轰然响起。

这一股邪异的磅礴巨力震荡而出,九阴尸周身雷电都为之一滞,竟有些微弱了下来。

“瞳术!”

姜雨凝暗惊道,瞳术是依靠眼瞳、神念和妖力结合方可施展的一种妖术,可也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古怪妖术,手段诡异且威力惊人。

为此,姜雨凝也暗暗感到棘手,俏脸微凝,清冷如水的妙音响起:“尸狱斩!”

尸狱斩属于九阴尸的神念攻击,当初姜雨凝在吴涯手中救下苏贤之时,用的便是这招瞬间击败了吴涯的藏天鹫。

在释放出尸狱斩后,九阴尸阴冷的眸子变得明亮而又血红,仿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旁边血焰滚滚,一股股死气化为镰刀,在冰火邪螭的神念中制造了如此幻想,锋芒毕露的森然镰刀利落斩下。

“神念攻击吗?可惜,对邪螭没用。冰冻火焚!”

墨善冷冷一笑,冰火邪螭杀意汹汹地甩了甩长身,将自己的神念都冰冻了起来,自然而然地阻断了九阴尸的尸狱斩,紧接着,只见那一块巨大的冰块内部中央,一簇诡异的火苗燃起,生生不息,不死不灭,这团神念之火竟无视了极冷的寒冰,将整块如镜面般光洁的冰块渐渐熔化,包括了冰块中被冻住的尸狱斩,尽数焚烧殆尽。

骤然间,姜雨凝的脸色也凝固了起来,高空中冰灵雀与万蛇邪虫僵持不下,地面上九阴尸又奈何冰火邪螭不得,却又不敢贸然唤出第三只妖兽,那样又太耗费神念,一下子间,姜雨凝似乎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姜真传不进攻了吗?礼尚往来,那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墨善邪邪一笑,紫瞳幽冷,似有光芒掠动,喝道:“催邪瞳!”

轰!

催邪瞳凝望之下,冰火邪螭全身犹若火焚,痛苦不堪,可在痛苦之中,原本平平淡淡的气势竟强盛了起来,赫然踏入了妖灵四阶的境界。

“火龙啸!”

吼!

冰火邪螭巨嘴猛张,整片空气都灼热起来,一股可怕的温度在逐渐爬升孕育,只见冰火邪螭的嘴中,一团红芒越来越耀眼,紧接着,随着一声怒吼声,一条妖力凝聚的火龙虚影如腾蛇般游出,声势浩大,席卷之处升起白烟。

一个硕大龙头,半截龙身!

火龙啸滚滚而来之际,姜雨凝秋眸寒冷,在为九阴尸加持了鞭雷体的同时还娇喝道:“九阴尸,阴阳转换!”

而这阴阳转换的对象,就是墨善!

“哈哈!姜真传,我早就防着你这一手了,没点应对措施,我也不敢冒犯你啊!”墨善仰天大笑,旋即紫瞳中闪过一道寒芒,阴冷道:“邪螭,冰冻结界!”

咔擦!

冰火邪螭那只冰瞳一闪,瞬间爆发出了一道璀璨光芒,妖力聚拢之处,冰气重重,这些冰气如冰湖下的寒泉,狠狠一凝,就如凭空生出那般,将九阴尸的躯体冻在了原地,使其根本使不出阴阳转换。

火龙啸没有让墨善失望,虚影横跨数十米,摧枯拉朽地撞上了九阴尸。

嘭!

白白挨了这一下,更是冰火邪螭的全力一击,即便九阴尸乃是一具无视痛痒的死尸傀儡,可在被火龙啸猛撞之下,九阴尸的身躯猛然倒飞而出,胸口更是一片焦黑,被龙头顶撞之处,尽数凹陷,惨遭重创。

这番重创,虽不致死,却也让九阴尸失去了再战之力。

姜雨凝寒着脸收起了九阴尸,陡然之间,在与墨善一战中落入了下风。

而在另一边,姜焱与夏云霄斗得不可开交,近乎势均力敌,不分伯仲,一股股极强的妖力波动震荡蔓延,让这方空间都在隐隐摇晃,颇有摇摇欲坠之感。

地面上,慕萱和莫幽都从虎口脱险,各有两只妖兽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全是因为不慎而被占到了便宜,此刻,邪日曜已慢慢消失,抛开姜焱与夏云霄不谈,瞬息之间,算上姜雨凝在内的五位真传弟子都将目光投向了墨善。

在俨然之间,墨善成了众矢之的。

感受到了五双阴寒的目光,墨善原本稍显淡然的苍白脸庞也显得凝重,紫瞳光芒趋于黯淡,咒骂道:“都这么大动静了,那两人还没赶来,真是废物!”

在先前夏云霄的计划中,若是毛齐天和吴涯早些解决苏贤再赶来,此刻发动偷袭的应该是三位真传,即便数量不占优势,但从大后方打个措手不及也能轻松取胜,可惜,事与愿违,那两道身影迟迟不出现,而墨善也陷入了被围攻的境地。

“你说那两个废物吗?不好意思,他们已经死了。”

突然间,从另外一个方向响起了一道嘲讽之声,众人皆是一惊,眼眸望向了那高耸尸骨之后,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钻出,越过了山丘般的尸骸后,疾掠而来。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贤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抹笑容中分明有一丝轻蔑,修长瘦削的身影站立于高处,俯望着墨善,顿时让墨善感受到了一种绝望。

苏贤在注意到邪日曜引发的异象前就在往这边赶,当看到异象后,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

“苏贤,你终于来了。”

见到苏贤到来,姜雨凝和慕萱悬着的心皆是一松。

当万蛇邪虫缓缓落地,墨善的脸上露出了一股讥讽之色,奚落着众人,道:“除了以多欺少,你们还会什么?加上苏贤,六个真传对我一个,传出去也不怕让天玄国颜面尽失?”

咻!

墨善正说着,却不见虚空中一道金芒激射而来,他连一丝反应的余地都没有,便眼瞳猛张,神念粉碎。

“废话真多,杀你跟碾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在墨善死后,苏贤眼眸平静,又淡淡嘲弄了一句。

对于这般猝不及防的镇神矛,夏云霄之流还有抵挡的能力,墨善却不曾具备。

谈笑风生之间,杀人于无形之中。

众人的脸上纷纷涌现了惊骇之色,震撼地望向了那道一直不露圭角的身影,心底掀起了汹涌惊浪。

试问,这种手段若是对他们五人出手,在场之人又有几个能挡下来?

苏贤随便露了一手,便震慑住了诸多真传弟子,其中当属风素珠的笑容最为苦涩,她可清楚记得,当初苏贤为了恶心她,还特地给她的幽冥暗凤这么来了一下,导致风素珠差点陨落于兽潮之中,幸好有姜雨凝施以援手。

解决了墨善,众人皆是默契地没有讨论,而是奔向了正陷入胶着的姜焱与夏云霄两人。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将陨落在两日后

苏贤的到来以及墨善的陨落,姜焱和夏云霄都看在眼里,但他们心中的反应却是天渊之别。

夏云霄不用想都知道吴涯和毛齐天两个人失败了,结局定也难逃一死,此刻,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他,败局已定,就是不知能否逃出生天。

至于姜焱则是松了一口气,当然,身后是五对一所以他压根儿也没担心过,但现在心中一块巨石也算落了地。

“夏云霄,此处传承遗迹没有万象星辰,你的阵傀已是鸡肋。算上你的七彩鬼鸦,撑死两只妖兽,束手就擒吧!”

又一个回合的交锋结束,姜焱感受到身后的数人,底气更足,身形如长枪般气冲云霄,话音凛然。

闻言,夏云霄脸上涌起了暴躁之色,刻薄的嘴唇抿了起来,眼眸幽冷,道:“姜焱,你若再逼,便别怪我心狠了。”

“死到临头还逞口舌?”姜焱冷冷一哼,鹰眸遥遥锁定住了夏云霄。

“呵,本来这些我都是为苏贤准备的,既然你要出头,那便由你来承受这无妄之灾吧!”

夏云霄一向桀骜不驯的面容上掀起了一抹决绝与疯狂,掌心一摊,一颗黑色的浑圆丹药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四阶疯魔丹?”望着这枚不同寻常的丹药,姜焱眼瞳一缩,惊异道。

“你以为只有这么简单?”

夏云霄的嘴角露出了揶揄之色,旋即光芒一闪,有一枚深绿色的丹药出现。

“这是三阶破障丹。完美品质的破障丹可以帮妖兽突破一个小阶位而且不留后遗症,这枚品质只是下品,用后副作用很大,而且结合四阶疯魔丹,若是统统给独臂凶猿服用,那除非有五阶重塑丹,否则这独臂凶猿怕是永远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了。”天地间,姜雨凝清脆的嗓音响起,为众人解释道。

夏云霄面露狰狞,毫不掩饰他的暴戾之色,狠笑道:“没错。但既然连生都渺茫,还哪来有心关注前程?姜焱,你想清楚,若你再执意挡在前面,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你必将受到重创,甚至陨落。”

“到时候,这传承遗迹落于谁手都不好说了。”

说话间,夏云霄还有意无意地暗讽着站在姜焱身后的众人,妄图挑拨离间,让他们心存隔阂,也让姜焱心生忌惮。

姜焱眸子渐渐冰冷,他哪不知道夏云霄打的什么算盘,可是,若说他如此大义凛然地为众人挡下这次夏云霄的拼命,难道身后之人除姜雨凝外真的会感恩戴德吗?

姜焱不敢保证,因此有所顾忌。

见到姜焱都在权衡,夏云霄知道他的威吓已经起到了作用,反倒是冲姜焱背后的苏贤暴喝道:“苏贤,干嘛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别人后面?来,与本皇拼个你死我活啊!你不是很狂吗?你不是君临天下吗?来啊!”

闻声,苏贤笑着掏了掏耳朵,没有理会夏云霄的挑衅,而是朝姜焱说道:“姜二皇子,若你有所顾忌,这场战斗我就接下了。”

尚在沉思中的姜焱心里一惊,眼眸中充满了惊疑之色望向了苏贤。

“苏贤,你胡说什么?服用了破障丹和疯魔丹的独臂凶猿修为堪比妖灵七阶,你才武灵低阶,而且是半步妖灵,怎么可能打得过夏云霄?”姜雨凝见苏贤似乎被激到了,连忙出言阻止道。

慕萱也赶忙劝道:“是啊!苏贤,你不要冲动。”

但是,苏贤执着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两人的好意,对姜焱道:“姜二皇子,若你因击败了夏云霄而受到了重创,趁人之危这种事我做不出来,那这份传承我便没有道理再出手抢夺了。可是,这份传承,于我而言也很重要。因此,不如我们定个赌约?”

“什么赌约?”姜焱心中一边感叹苏贤的实诚,一边问道。

众人皆是不知,其中这么多人中,在姜焱感知来,除了夏云霄外,对他还能构成威胁的也就一直深藏不露的苏贤了。

“若我赢了这场比斗,传承归我。若我输了,你出手接替这道传承,你意下如何?”苏贤眼波平静如水,静静地望着姜焱,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姜焱在惊叹苏贤大勇的同时,心头也积着一抹疑虑,悠悠叹道:“苏贤,我欣赏苏辰,同样认为他的族弟人品也不坏。但是,不论传承归谁,我不希望你勉强,如果是拼着陨落的风险。”

姜焱这话,便是应下了苏贤所谓的赌约。

“哥!你怎么……”

姜雨凝刚愤然开口,便被苏贤打断道:“三天后就是这场遗迹关闭之时。给我两天,两天之后,由我来应战。”

“夏云霄,两天之后,便是你陨落之时。”

说完,苏贤便不再言语,在众人面前盘腿而坐,闭合双眸,这副架势,赫然是要开始修炼。

见苏贤中计,夏云霄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暂时收起了两枚丹药,心底冷笑着苏贤的狂妄,他倒要看看这苏贤想要干嘛。

两天时间,能干嘛?

姜雨凝和慕萱更是心急如焚,却觉得苏贤就是一头倔驴,怎么拽都拽不回来。

姜焱则是惊讶于苏贤的胸有成竹,脑海中蓦然浮现了一道少年身影,那人气息沉稳,时而锋芒毕露,时而温和内敛,两人虽然相貌不同,但那种气质却是惊人的相似。

那种天地之间,有我无敌的气质!

索性,姜焱也盘坐在了赤炽凤身上,双目望着苏贤,神念有一直提防着夏云霄,然后期待苏贤接下来的做法。

两天一过,传承归属也尘埃落定,他们还有一天时间寻找所谓的绝世血兽,时间不算充裕也不算太紧,倒是在姜焱的承受范围之内。

此刻,除了苏贤之外,在场众人谁都不知道这方天地间一直有一双眼神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准确的来说,大部分精力都系在了苏贤身上。

“两天时间,吾也很好奇,数万年后的少年能优秀到什么地步呢?足够优秀,才配被吾夺舍啊,哈哈!”

天地间,没有风云起涌,却充斥着一股肃然。

而在苏贤的神念之中,两道神念正在交流着。

“这样贸然突破会很压制你的妖修境界,你要想清楚。”青羽提醒道。

“你不是说那只血兽的资质举世无双吗?再者,玄天龟的血脉也一点点上来了,即便武道修为压制了妖之一境,只要有了那头血兽,这一切都不成问题吧?”苏贤泰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武灵六阶,不能再高了。再高的话,即便有那只血兽拖着你走,你一年之内也无望妖王。到妖宗的时间也会随之延长。”

闻声,苏贤点了点头,笑道:“放心,我有分寸,绝不会自毁前途。”

说完,精神海上也静寂了下来。

这一瞬,苏贤亮瞎众人眼球的突破之旅也拉开了序幕。

精深海底,太乙造化种感受到了来自苏贤意念的趋势,宛若一个俏皮的精灵,周身一摇,便像陀螺般转了起来,转动的瞬间,无数缕太乙之气逸散而出,连整片金色的精神海都被那氤氲青雾弥漫,朦胧婉约。

轰!

转眼间,伴随着太乙之气的汇入,苏贤体内的血流如滚滚江河奔腾不息,汹涌漭漭朝第三条灵脉涌去,霎时间,血浪滔天,似凶狼猛虎,犹如铁骑大将军开疆拓土那般汹汹而去。

嗤!

只见在苏贤的身躯表面,无数黑色杂志正在缓缓溢出,开辟灵脉就如洗筋伐髓,每开一条灵脉都是一次身体的升华。

“他在突破。”姜焱沉重道。

夏云霄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废话,谁都看得出来好吗?再突破又能如何,还要两天,搞得好像自己两天都能一直突破一样。”

夏云霄离得较远,远没有姜焱感受得清楚。

在姜焱感受来,苏贤的身躯之内似有一股恐怖磅礴的蛮荒之力,这股力量一经燃烧便凶猛持久得可怕,源源不断,如滔滔不绝的江水,不断地冲击着苏贤身上那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第三条灵脉。

轰!

两个时辰后,这股洪流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终于将各种堵塞拦路之物冲上了沙滩。

而第三条灵脉,灼灼闪耀!

可是,令众人惊颤的是,那股力道远没有结束,还在发起强烈地冲击,目标俨然是第四条灵脉。

“怎么可能?他体内定有重宝,否则光靠一个武修的精力哪有如此浓厚的精气?”

独臂凶猿的断膀处,夏云霄蹭的站了起来,眼中精光闪烁,流露出了垂涎之色,却在姜焱的监视下又不能轻举妄动。

比起跟姜焱打,夏云霄还是更倾向于苏贤这个软柿子。

姜雨凝身形窈窕动人,秀眉间却隐隐笼了一抹愁云,眼波如烟,担心道:“这么突破下去,会不会太毁根基了?”

“不至于。苏贤的根基很稳,饶是这般突破到三阶也没有虚浮,在我看来,他是一直在压制着自己的境界,怕武道的突破会给妖道带来压力,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如今,为了传承,他也是在拼了。”姜焱的一番推测让众人皆是信服地点头。

而姜雨凝终于懂了苏贤所谓的叫资源差距了。

这,便是差距啊!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弥鬼咒妖

两日后。

这方空间的顶部已经出现了数道裂缝,那些狰狞幽深的裂口犹若深渊,乃是危机四伏的空间乱流,若被卷入其中,对于身躯不强悍的妖修来说,绝对是十死无生。

造化熔炉大阵中,众人已被苏贤吸引了整整两天的目光。

这两天来,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苏贤从武灵二阶突破到了武灵六阶,体内仿佛埋藏着无尽秘藏那般神秘玄奥,精气如龙象,气势磅礴,绵绵不息,令人涌起一股探索之欲求。

终于,在这一刻,苏贤犹如古井般的面庞总算有了微微抽动,眼皮颤了数下,旋即,一双黑眸缓缓睁开,悠远深邃,如同清寂深潭,气息内敛。

啪啪!

然而,苏贤渐渐起身后,伴随着一点点站立,他体内爆发出恐怖的响骨声,声音如雷暴鸣,随之而来的是气势的一节节攀升,当苏贤挺直了修长身影之时,眼神一凝,无数黑色杂质被尽数震散,此刻的苏贤如同一尊战神,眼神冷傲,杀意盈盈地望向了夏云霄。

这股凌厉的气势,让在场人都为之一震,逐渐从两天连破四阶修为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后,又被这种锋芒毕露的刀锋感刮得眼目生疼,内心不自觉地蔓延出一抹骇然。

这等气息,分明已和夏云霄站在了同一个层次。

见苏贤修炼结束,夏云霄也站起了身子,眼神微眯,白皙傲慢的脸上似有忌惮之色,因为他已经从那远处的黑袍少年身上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那种如野兽般随时可能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凶狠感。

可是,正因如此,夏云霄才不允许苏贤继续成长下去,这般令人惊颤的成长速度太恐怖了。

“准备好死了吗?”苏贤淡淡的声音响起,视线一直锁定着夏云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冷笑,笑意森然。

夏云霄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直接用行动代替了诉说,那当两颗丹药被取出后,整片天地间的气氛都凝滞了下来,剑拔弩张。

“对付你,还不至于用这两枚丹药。”

忽然,夏云霄张狂一笑,手掌微合,将三阶下品破障丹和四阶疯魔丹握在了掌心,昂着下颚,眼光高傲,挑衅地居高临下望着苏贤。

“真的不用吗?我劝你还是用了,这样你可以死得心服口服。”苏贤眼神冷冽,面对夏云霄那嚣张的表现不愠不怒。

“呵。既然你这么渴求输,那我便成全你。不过,这枚疯魔丹还是留给姜焱吧。”

言罢,夏云霄阴翳一笑,将三阶下品的破障丹喂给了独臂凶猿,一股碧绿药流瞬间遍布了凶猿全身,仿若尖锥一直戳着妖灵六阶的屏障,不顾凶猿的疼痛,不择手段地让它晋入了妖灵六阶。

吼!

独臂凶猿暴吼一声,眼眸猩红,那只宽大的猿掌暴躁地捶着胸膛,气势疯涨了一阶。

在独臂凶猿陷入狂暴状态时,远处的另外一道黑袍身影已如鬼魅般掠来,俨然是一副要与独臂凶猿硬撼的架势。

“找死。凶猿,独臂动乾坤!”

随着夏云霄的一道冷喝声,独臂凶猿再度咆哮,凶神恶煞的血红眼瞳紧盯着那道逐渐靠近的身影,那一只独臂猛然膨胀了一圈,筋肉暴涨,宛若一根粗壮坚硬的擎天之柱,拳如巨大铁球,朝苏贤的身形挥了过来。

独臂所过之处,劲风如刀,堆积如山的尸骸被震裂粉碎,除苏贤外的众人纷纷退出了数百米之外,心惊肉跳地望着这凶残的一幕。

吼!

在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下,苏贤浑然不惧,一拳汇聚六象之力迎上了盖下一片阴影的独臂。

轰!

一拳一臂相较,苏贤的身影显得微若草芥,渺小至极,在独臂的扫动下,苏贤竟抵挡不了,身子反而如炮弹般被撞飞,直退数百米,在卸掉了无数力道后,狼狈地落在了另一座尸骨山堆上。

第一次交锋,很显然苏贤落败!

夏云霄眸子含着冷笑,望着苏贤那只一直发颤的右臂,骨骼更有碎裂之势,他不禁凛然一笑,讥讽道:“武修这种偏途也就适合你这样妖修之路走不通的人来修炼了,我记得之前有个叫白山城的,想要硬撼凶猿的独臂动乾坤,结果呢?哈哈,直接把他的右臂都震废了。苏贤,你还算好的,要不再来试试?”

苏贤甩了甩酸痛震颤的右臂,不由有些龇牙咧嘴,这般的疼痛是避免不了的,作为一介武修,又怎会总想着取巧而不去硬撼呢?

“初始之力为六象,再加上挥动的惯性足足有七象之力。”苏贤心里暗暗道。

闻言,苏贤凛然不惧,抿了抿嘴唇,眼神凶厉道:“那就别怪我再断你独臂凶猿的最后一只手臂了。”

“大言不惭!凶猿,独臂动乾坤!”夏云霄面露凶戾,喝道。

又一次,苏贤身影如风,再一次迎上了独臂凶猿那连虚空都能划出一道道黑缝的独臂,一拳化双指,冷笑道:“凝冰指!”

双指冰寒之气涌动,蓝意清浅,苏贤避其锋芒,身形一闪便点在了划破空气的独臂之上。

唰唰!

众人皆是觉得一阵眼花缭乱,只见苏贤似是点出了数指,而那原本惊天动地的独臂竟缓缓停滞,整只粗长可怖的手臂上覆满了一层寒冰,而这冰冻之意一直蔓延到了独臂凶猿的臂膀处,竟无法覆盖全身。

没办法,独臂凶猿的身躯太过庞大了,兽躯之上的脉络何其宽广繁多,凝冰指只是中品秘武学,苏贤也只是将其练至大成之境,能造成这番效果已实属不易。

但是,冰冻的面积虽差强人意,可冰冻的时间依然有数息,对于一个武修来说,数息时间足以致命。

见到凶猿的手臂被冻住,夏云霄又惊又怒,却无能阻止,只见那一道黑影竟将独臂凶猿的手臂当成了一条通天之路,不论凶猿如何挣扎,一起一落间身形便稳当当地落在了独臂凶猿的臂膀处,一拳拳砸下。

轰!

说让你再断一臂,就让你再断一臂!

刚刚轰下两拳,凝冰指的效用便如潮水般褪去,独臂凶猿在手臂恢复了自由后,却惊怒地发现,自己臂膀的骨骼竟被硬生生轰碎,动起来都些许费劲,而苏贤却依旧不停,眼神凌厉地又一拳落下。

“吼!”

独臂凶猿响起了一道震怒的嘶吼声,可它只觉得自己仅存的独臂竟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像自己的独臂了。

“苏贤,你找死!”

苏贤如跗骨之蛆般一拳拳要轰碎独臂凶猿的断臂,凶猿却又甩不开,而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夏云霄心中震骇,神念一动,身后另一座七彩妖宫骤然浮现,一只身披七彩羽翎的鬼鸦破空而出。

妖灵五阶的七彩鬼鸦体型不大,比起独臂凶猿更如蝼蚁,较之苏贤倒是有余。

七彩鬼鸦通体色彩,眼眸如鸽子蛋般大小,呈现一种紫幽色,七彩只是形容其外形,鬼鸦最擅长的手段却是神念攻击,重点在一个“鬼”字,只因七彩鬼鸦的神念乃是一只鸦形鬼魂状,诡异万分。

见到了七彩鬼鸦,苏贤的身形在弹指间便暴退百米之远,后撤的同时手掌之上三团异火齐齐升空,幻化出的却不是幻音猡,而是另外一只通体呈灰暗色、身躯又无实质的神秘鬼魂。

之前,苏贤在听姜焱说夏云霄还有一只七彩鬼鸦之时,便已想好了应对之法。

远古大陆之上妖兽种类数以亿计,各属性更是上十种,每只妖兽都会遇到许多在属性或者妖术上压制到它的同阶妖兽,当然像玄天仙龟这种异类除外。

“大弥鬼咒妖!”

苏贤轻唤了一声,半空之上,那道身形不大的鬼魂悠悠睁开了双眸,眼瞳幽黑偏紫,全身更是如一团灰雾,看上去更是平淡无奇,可在它睁眼之际,七彩鬼鸦分明觉得神念一震,脑海中那只人形鬼魂似是遇到了天敌,惊恐颤栗。

“这是什么?”

在大弥鬼咒妖出现的那一刻,周边众人全都愣住了,一脸茫然地望着半空之上如云如雾的身影,包括夏云霄在内。

这只鬼妖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可夏云霄分明感觉到了来自七彩鬼鸦的怯弱退缩之意,这才更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大弥鬼咒妖并非是什么很珍贵的妖兽,它跟七彩鬼鸦一样,都算是鬼妖中的一种,只是大弥鬼咒妖在鬼妖中享负盛名,原因在于作为一只鬼妖,它却拥有消弭鬼魂之力,甚至在消弭鬼魂之时,自身也会缓缓消散,鸡肋到同归于尽,却又是极其克制鬼妖的一种异类妖兽。

唯独有苏贤知道,三团三阶异火分别是高、中、下品,平均一下就当做是三个中品,而这次召唤出来的大弥鬼咒妖是妖灵五阶左右,能支撑的时间算不上多,因此更要速战速决。

“大弥鬼咒妖,咒鬼符!”苏贤咧嘴一笑,道。

闻声,大弥鬼咒妖犹如僧佛一般,两团雾状小手不断变幻,竟是如同妖修施展妖术一般在结着手印,然后周身一道道咒鬼符浮现而出,大弥鬼咒妖通体灰暗,似是终年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但凝结出的咒鬼符却是烫着金矿一般,散发着一种神圣之意。

随着一道道咒鬼符飘出,七彩鬼鸦越来越惊恐,渺小的身子不断颤抖,没有一丝进攻的想法。

而在同时,大弥鬼咒妖的身形也是越来越黯淡,似乎咒鬼符就是它身躯的一部分,每分割出一个,它的鬼魂就失去了一块。

夏云霄虽不识大弥鬼咒妖,却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七彩鬼鸦虽被其完克,却优势就在于七彩鬼鸦是不会消散的,因此,一念已决,夏云霄另辟蹊径,轻喝道:“鬼鸦,鬼影迷踪!”

听见夏云霄的指令,七彩鬼鸦浑身一抖,却终于露出了一点自信,尖啸一声,一道道缥缈神秘的鬼魂张牙舞爪地飘出,似是手持镰刀,似是手拿叉戬,犹如一个个邪恶小鬼,仿佛一道道闪电朝苏贤涌来。

“咒鬼符,挡还是不挡!”

夏云霄森然一笑,身影站在凶猿的断臂上,黑发无风自动,金袍猎猎作响,静待着咒鬼符放弃捉拿七彩鬼鸦的鬼魂,而是前去帮苏贤抵消掉七彩鬼鸦的进攻。

可是,夏云霄失算了。

在苏贤的意念指挥下,大弥鬼咒妖的咒鬼符对七彩鬼鸦的鬼影迷踪仿若未见一般,一片金光弥漫之下,环绕成圈的咒鬼符如同锁链般捆绑而来,引得七彩鬼鸦凄厉惨叫,脑海中的那道鸦形鬼魂更是如蒸汽般在升腾消散,一点点被净化成虚妄。

夏云霄面色冰寒,脸庞在铁青之下更显阴冷,在挥手将七彩鬼鸦收回妖宫之后,声音怨毒,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没了咒鬼符你怎么挡下鬼鸦的鬼影迷踪。”

嗡!

数百道如幽火般身披白袍的鬼魂袭来,在混乱之中,又仿若一团团迷雾,令人琢磨不透。

关键的是,鬼影迷踪乃是神念攻击,无视了苏贤的躯体,直奔苏贤的精神海而来,倏然间便钻入了精神海上,想要搅乱这团精神汪洋。

然而,当数百道鬼魂钻入苏贤的精神海时,它们震颤了,望着一片浩渺无际的金色海洋,那种迎面扑来的浩瀚之意,让它们都头晕目眩,心底更是七上八下,犹豫不决。

这是什么玩意儿?怪物吧!

四阶神念!

就凭我们数百道鬼魂,你确定我们搅得动?

但是,这数百鬼魂只受七彩鬼鸦的影响,甚至来说就是呆头呆脑,来到人家精神海上了,本来就没想活着回去,还不如将其搅得翻天覆地。

于是,数百道鬼魂呀呀作响,重振旗鼓,咿咿呀呀地就挥舞着虚无的兵器冲了上千,想要一头钻进一望无际的精神海洋中捣蛋。

不过,就在它们即将发起进攻之际,一道金盾竟从海面缓缓升起,那金盾上犹如一个庞然大物,其上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威严和霸道之意,轰然间,数百道鬼魂撞在了镇神盾之上,连凄惨的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净化成一滴滴金色液体,顺着镇神盾缓缓流入了苏贤的精神海中。

“挡住了?这是真正的镇神盾?”

从七彩鬼鸦的神念中,夏云霄自然而然地感知到了在苏贤精神海上发生的那一幕,更是见到了那金光璀璨的镇神盾。

神修的镇神盾与妖修拿来抵挡神念攻击的镇神盾本就有天壤之别,一个是实实在在的神念所化,一个却是用妖力模仿所得,无论在威力和效能上,都不可放在一起比较。

这一刻,攻击被化解,夏云霄的心头终是被笼上了一层阴云,脸色阴沉到似要滴水。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鹏

苏贤一袭黑袍如魔神般冷冷望着已黔驴技穷的夏云霄,身影似是独立于这片广阔天地之间,如枪如剑,气势冲霄,上有大弥鬼咒妖镇场,下有武灵六阶的实力作堡垒,此刻仿佛已站在了不败之地。

于夏云霄而言,独臂凶猿的独臂被废,短时间内无法复原,没有了独臂的支撑,凶猿其余的攻击都成了枉然。

七彩鬼鸦惧怕大弥鬼咒妖,出来连威风都未逞,便又悻悻躲进了妖宫。

而在这方妖宫之中,没有日月星,夏云霄的星辰阵傀又没有布阵的依仗,最后只能沦为废品,连出场的资格都不曾具备。

“妖灵六阶?也不过如此嘛!”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是眼皮狂跳,心底微寒,而夏云霄仿佛被人掀了一个巴掌般,脸上火辣辣的生疼,却应不上一句话。

“不是还有一枚四阶疯魔丹吗?用给我看看。”苏贤展露出了一道笑容,目光寒冽,眸子盯着夏云霄笑道。

独臂都废了用你麻痹啊?

面对苏贤的挑衅,夏云霄不禁火冒三丈,可只能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两人之战,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留我一命,我可以把我手上这本至关重要的中篇御兽血术给你。”在苏贤的冷笑下,夏云霄只觉得身躯一晃,浑身涌上了一股无力感,就如同那天他在国殿之中见到自己的师尊都因苏贤而拜服一般。

苏贤那道目光,已经彻底灼伤了夏云霄。

夏云霄惨然一笑,暗自唏嘘,原来自己所谓的霸气和高傲全是纸老虎,在真正的天才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在性命之前,更没有一点价值。

因此,夏云霄面色一点点苍白,颓然坐在了独臂凶猿的独臂之上,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用手上那最有价值的中篇御兽血术作最后的筹码。

夏云霄低头了。

这一幕在众人眼中显得如此匪夷所思,而所有人也将目光聚焦在了苏贤身上,想看他在血修传承和夏云霄的性命中作出如何抉择。

可惜,对于夏云霄的求饶,苏贤淡然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夏云霄,我两天前就说过,你会在今天陨落。”

“我很讲信用的。”

嘶!

在苏贤身后的数百米处,有几位已经有点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倒吸着天地间的凉气,没想到在珍贵的血修传承面前,苏贤仍旧不为所动,执意要取夏云霄的性命。

“苏贤,你疯了吗?我已经对你没有威胁了!这是中篇御兽血术!集齐三篇便可堪比宗术!这方传承遗迹最重要的一环,没有它,你根本没法通过考验!”

夏云霄惊颤了,他终于感受到了心底一丝丝往上冒的森冷寒气,这苏贤竟如此顽固,在如此珍稀尊贵的传承面前,竟还不肯放过自己。

“那又如何?”苏贤眼眸微抬,笑意盈盈地望着夏云霄,让夏云霄瞬间坠入了深渊,“在你眼里珍贵万分的传承在我眼中却狗屁不是。我只要你的命。只要你死,我就可开心了。”

说完,苏贤脸上那道干净到了极点的笑容让众人纷纷胆寒。

夏云霄凌乱了,呆滞地看着苏贤,旋即暴怒地吼道:“你这个人有病吧!姜焱,若是我毁了这中篇,你也别想得到这方遗迹的传承了!”

“不好意思,赌约是我输了,我要履行承诺。更何况,看到你崩溃发疯的样子,我也很开心啊!当初,你残害我们天玄国那么多真传弟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姜焱阴鸷的眼眸泛起一股森寒,说得话一脚将夏云霄踩进了地底。

“这是你们逼我的!既然如此,那谁也别想得到传承!谁也别想!”

夏云霄已经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双手狠狠撕扯着手中的中篇御兽血术,再用将其碎成粉屑,他要看见这帮人苦苦相逼后脸上懊悔痛恶的神情。

可是,夏云霄失望了。

那黑袍少年似乎十分满意他的行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干净清澈的眸子里不掺杂着一丝杂质,无形之中,更是宣判了他的死刑。

血红色碎屑,宛如被染红的柳絮,飘飘洒洒。

呜呜!

突然间,天地间掀起了一阵犹若惊涛骇浪般的狂风,如呜咽声,在夏云霄的身后,一道庞大血影缓缓升空,苏贤眼瞳猛缩,紧紧盯着那道恐怖巨大的血红身影,脑海中的潭水犹如被惊雷劈裂而开,一股股明悟涌上了脑海。

在恍悟的同时,苏贤骤然间浑身紧绷,头皮发麻,全身如临寒林。

除了夏云霄还未曾看到背后的那道巨影外,其余天玄国中人皆是面色惊恐,苍白一片,惊骇地扭头就跑。

此乃血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苏贤终于可以确定那沉在赤湖底部的血兽就是一只鲲,至于为什么鲲会在湖底突然消失,就是因为它化成了大鹏飞上了天际,然后在众人神不知鬼不觉中降临到了这方造化熔炉大阵之中。

方才,这只翼翅宽约上百米的血鹏竟从万千骸骨中缓缓升腾而起,那一双凌厉如刀锋的赤目森然凝望着夏云霄,仿佛被他撕碎中篇御兽血术的行为所激怒,竟按捺不住,从数百米之外,逐渐腾空。

而在苏贤等人的视野之中,只觉得一道遮天盖地的血影悄然升起,如幽鬼一般,伴随着呼啸凛冽的狂风,在瞬间锁定了举止轻狂恣意的夏云霄。

在苏贤他们撒腿就跑之际,夏云霄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却发现整片天地都阴暗下来,一道恐怖森森的巨大黑影笼罩而来,阴翳遮天,冷汗涔涔地扭头一望,便是魂飞魄散,连逃跑都来不及,那道黑影掠来,直接将他叼起,尖锐的喙嘴在顷刻间洞穿了夏云霄的身躯,更是将独臂凶猿碾成了一摊模糊的血肉。

夏云霄眼神涣散,已完全失去了焦距,被血鹏叼起后在高空转了好多圈,被如垃圾般被无情甩去,最后落入了漫漫骸骨中,粉身碎骨,告别了人世。

可是,在解决了夏云霄后,血鹏似乎还未罢休,展翅一挥,瞬间可跨越百米,血意凛凛地朝苏贤等人杀来。

若逃,众人定然是逃不掉的。

血鹏这般的速度,骇人听闻,已经完全超出了众人对妖灵境血兽的认知。

“这是什么怪物啊?”落逃之际,方归根喊道。

苏贤落在众人的最后方,身影如鬼魅,面色冷峻,脚下利索地在奔逃,嘴里还不忘解释道:“鹏,群鸟之王。与凤凰并列的妖兽。可是,从远古时代开始,鹏族已慢慢衰败,反而是凤凰越来越高贵。可这只血鹏,显然是个变异种。”

苏贤还有一点没说。

那便是这只鹏绝对是由赤湖底的那只鲲转变而来,并且就是那只残存在这座妖宫之内的所谓绝世血兽,而且在电光石火之间,苏贤就猜出了这只血兽的真正名称。

血鲲鹏!

“这么逃下去绝不是办法,它很快就可以追上我们。”姜雨凝的红唇都被吓得煞白,花容失色道。

“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妖兽?那身形,完全超乎了我对妖兽的认知了。即便是宗兽,也没这么恐怖吧?可惜,血修前辈给我们留下来的御兽血术已经成了残本,中篇被夏云霄毁了,我们已经没有机会驾驭这头血鹏了。”

方归根面如死灰,不断扭头看着那道从天际边越来越近的身影,从一个黑点化为一道震碎空间的身影,不出十秒,众人定然会被其追上,紧接着等待众人的定是被吞食陨落。

“该死,明明只有妖灵三阶,却堪比王兽般恐怖。”

苏贤暗暗咒骂了一声,身形猛然停下,迅速掏出了一方残破阵盘,这阵盘已是铜锈斑斑,却仍散发着一股龙象之威,只是气息残弱,仅剩最后一次可布下大阵的机会了。

“你们逃!我来帮你们拖住!”苏贤喊道。

嗡!

言罢,那方阵盘嗡地颤动了一下,一股莽荒古朴的浩瀚气息弥漫开来,以阵盘为中心,一道道光线交织在天地之间,光影错综复杂地构造之时,一座威严磅礴的大阵在顷刻间成型,覆盖方圆百余米。

四阶大阵,镇龙伏象阵!

隐隐间,大阵内似有龙象虚影浮现,可是它们皆是在嘶吼哀嚎,成了被镇压在大阵底部的对象,龙吟响彻,巨象震动,一股股恐怖磅礴的气息在大阵内纵横弥漫,而古黄色的镇龙伏象阵中,苏贤站在阵盘之上,静静等待着血鹏的来临。

“苏贤,你疯了啊!你怎么挡得住,快跟我们一起跑啊!”姜雨凝惊颤道。

苏贤却是执拗地摇了摇头,坚定道:“这么多人中,只有我挡得住血鹏,你们尽管跑就是了。血鹏这么早出现,这方天地已经很不稳定了,空间崩塌的时间将会大大提前,很快你们就会被传送出去了。”

听到苏贤的话,众人眼眸一黯,却知苏贤说的很对。

即便是姜焱,他也仅是妖灵五阶,在这等变异血鹏身形的碾压下,他的妖兽根本不是血鹏的一合之敌,留下也无用,反而是飞蛾扑火。

也许,这么多人中,也唯有苏贤依靠着四阶大阵拥有拖延之力了。

一念至此,姜焱眼神一凝,冷厉道:“我们走!别成了拖累。留下反而辜负了苏贤的一片心意。跑!等遗迹波动将我们传出去!”

随着姜焱狠下心的这一句话,众人的眼中纷纷浮上了一层水雾,不舍地望了苏贤一眼,似乎想要将这道伟岸如巨人的背影永远记在心中,再心里一横,晶莹的泪珠洒出,纷纷全力开始奔逃。

姜雨凝却是察觉到了苏贤的一丝古怪,但来不及多想,转瞬即逝间,就跟随着众人逃出了千米之遥。

而在后方,惊天碰撞声已经传来。

猝然间,姜雨凝脸色一白,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朝众人道:“不对,为什么是我们被传送出去,难道苏贤不会被传送出去吗?”

被姜雨凝这么一点,众人全部惊醒,面色骤变。

“这方天地已经很不稳定了,空间崩塌的时间将会大大提前,很快你们就会被传送出去了。”这是苏贤的原话。

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们,不是我们?

可是,当众人心底升起这抹疑惑之时,天地色变,化作了一道道黑色的巨大裂缝,裂缝如伤口般狰狞幽暗,一股不容人挣扎的奇异波动轰然降临,只是在眨眼间,原本还沉浸在震惊中的众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显然,他们已被送出了这方天地了。

这一次,总的来说,众人得到了很多,虽然无缘血修最后的传承,却经历了四阶升仙池,妖兽资质被大大提升改造,通向妖王之路已是一片坦途,还采集了许多血神玉矿,日后可以派上大用场,最后还得到了残篇的御兽血术。

然而,天玄国众人更是失去了很多。

他们失去了数位伙伴,甚至,有可能将失去苏贤。

那个在最后关头,毅然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撑起了一片天穹,为他们挡下了血鹏的倔强少年。

……

第一百三十章 他还活着【第一更】

十方山脉中,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但天玄国众妖王都是面露忧色地焦急等待在原地,若是再过一天还没有人出来,那就说明天玄国青年一代的所有天骄都要被那所谓的古怪遗迹给吞噬了。

血修,可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啊!

嘭!

就在众人沉默和来回踱步之时,六道身影轰然坠落,可在场的妖王哪有一个平庸之辈,只是神念一抖,便有数道兽影冲破妖宫凌空跃出,眼疾手快地将六道身影接下,然后瞬间把他们围了起来。

来自十位妖王的强势包围,那气势何等磅礴!

“怎么就你们六个,其他人呢?”

“焱儿,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慕萱,其他人呢?苏贤呢?”

“……”

在七嘴八舌之中,众人渐渐从茫然中醒来,当姜雨凝等人看清围在他们身边那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时,都是热泪盈眶,恨不得钻进他们宽厚的怀抱里。

此次,回来的只有姜焱,山海宫姜雨凝和莫幽,驭兽派风素珠,青丘门慕萱以及万妖宗方归根。

而在众人沉浸在一片悲伤中时,十位妖王中,仅有一人的眼中流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意。

那人便是熊政!

不论是夏云霄还是苏贤,熊政都不想见到他们安然回归。

眼下这个结局,完全贴合了熊政的想法,因此他自然是非常满意,却又不能流露出来,反而要伪装出一副失去爱徒的悲痛感,泪眼汪汪。

姜焱是六人中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随即他从妖兽背上站起了身,那阴冷的脸上竟也滑落了两道泪痕,沉重道:“其他人都死了。毛齐天和吴涯两人相护勾结想要暗算苏贤,结果被苏贤反杀了。其余弟子全是死在夏云霄手下。”

“什么?”

听到这个令人震撼的消息之时,天玄国八位妖王的气息尽数锁定了正佯装悲伤的熊政身上,吴涯和毛齐天死有余辜也就算了,可剩余九位真传弟子则是如今天玄国内青年一代的精锐啊!

现在竟全折损在了夏云霄手中,怎么可能不让众人震怒。

感受到降临在身上的那一道道凌厉目光,熊政原本还悲哀的脾气顿时暴躁了起来,不满道:“你们看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唆使那逆徒这个干的,话说我那逆徒呢?他人呢?”

说起夏云霄,姜焱便是目色阴沉,狠狠瞪着熊政,冷冽道:“夏云霄被苏贤击败,最后被变异血鹏弄死了。”

“变异血鹏?那苏贤呢?苏贤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出来?”裘沧急忙问道。

提及苏贤,饶是姜焱都沉默地低下了头,不知该作何解答,随之其余五人也纷纷垂下了脑袋,静默不言。

“慕萱,你说。”见没人说话,裘沧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周围仿佛都被笼罩在阴影中,无奈之下,裘沧点名道。

没想到,慕萱在被点到名后,竟默默抽噎了起来,吞吞吐吐道:“苏贤,苏贤他,他为了帮我们挡下血鹏,还在里面……”

闻声,裘沧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什么叫还在里面,在里面岂不是出不来了,如此天骄,成长速度如此之快,他进去时还只是武灵一阶和半步妖灵啊,现在已创下击败夏云霄这等辉煌的战绩,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出不来?

然而,熊政却听愣了,居然不是死在夏云霄手中?

还击败了夏云霄,这少年是妖怪吧,而且,什么鬼,这么大义凛然,还帮众人挡下血鹏,结果就出不来了?

是被血鹏杀了吗?

这变异血鹏又是哪来的妖怪?

那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啊?

这一刻,熊政也有些乱了,蓦然间觉得结果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心底就始终有些惶惶,生怕苏贤背后的人找上自己的麻烦。

众人听得也是有点云里雾里,而当姜焱将整件事的脉络尽数讲述了一遍后,诸多妖王才算是懂了一些,但裘沧却又更加绝望。

为什么别人能传出来,苏贤不可以?

这只有两种可能啊!

第一种可能,那便是在传出来前苏贤已经身陨了;而第二种可能,则是苏贤被禁锢住了,因此出不来。

相较之下,裘沧更希望是第二种可能,毕竟这所谓的血修遗迹本来就一直透露着诡异和不寻常,若是将苏贤围困在其中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可就是不知道苏贤能否成功挣脱而出了。

然而,在裘沧沉思之时,姜雨凝似是缓过了神,轻声道:“苏贤似乎知道什么,而且在瞒着我们。因为,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是出不来的。”

闻声,从遗迹中出来的众人全部点头,很显然姜雨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他知道什么?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出不来?”裘沧已经被愁坏了,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先前一人独抗兽潮就是那般惊险,如今又身陷囹圄,生死难料,却又让人感觉有很大生还的希望,实在抓狂。

听到裘沧的问话,姜雨凝微微摇了摇螓首,低声道:“这只是我的感觉。何况,像他这样的天骄,我们怎么又有可能用常理来论?若没有自信,他怎么会冒险呢?我觉得,这次眼泪又要白流了……”

刚说完,姜雨凝便抹去了白嫩俏脸上的泪痕,僵硬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闻言,别人可能觉得这根本是无稽之谈,可裘沧怎么就觉得姜雨凝说的这么有道理呢?

虽然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盲目的信任,但是裘沧觉得甚是在理,试想,像苏贤这般横空出世的天骄,会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吗?

会在明知丧命的情况下还甘愿冒险吗?

而且,照姜雨凝等人所言,苏贤分明是知道了一些隐秘,当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的时候,唯独他一个人知道了这个隐秘,这种人岂是没有自己打算的?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裘沧顿时觉得心中的隘口在逐渐变宽,一口气缓缓松了下来,却又不敢松到底。

“再等一天。或许苏贤明日就出来了。”此时,裘沧提议道。

对于裘沧的话,众人皆是没有异议,甚至大家都很想看看,那被传得神之又神的少年究竟能否再给众人创造一个奇迹,来亮瞎他们苍老的眼眸。

结果,众人失望了。

一天过后,还是没有一道身影坠落。

裘沧那张中年脸庞怔怔然望着原本那遗迹的入口处,目露期许之色,可那里哪有什么东西,完全就是一副十方山脉中的普通景象,不起一丝涟漪。

此刻,熊政终是松了口气,想来那少年应该是遭遇不测了,而且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这样子,那少年身后的人也没理由找自己报复。

终于,万妖宗太上长老打破了这方天地间的沉闷,肃然道:“行了。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那方空间只能存在一个月,一个月后必然要崩碎,即便那少年能硬撼所谓的血鹏而不死,如今过了时间还未出来,那只剩一种解释,那便是在空间乱流他被传到别处,所以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不用我说,你们也不想听。所以,散了吧!这次的四宗之争,没有赢家。”

那种可能,便是苏贤早已身陨了,而且这种可能性极大。但万妖宗太上长老也是知悉人心,有些众人不愿听到的答案,他也没必要说,等着交给时间来证明吧。

说完,万妖宗太上长老沧桑落寞的声音落下,率先离开了此地。

沉寂间,熊政也如释重负地掠出了十方山脉。

随后,又有一道道走出,那最后只剩下了裘沧、慕萱、姜雨凝、莫幽和山海宫宗主***。

并非***不想走,而是姜雨凝和莫幽都执意留在此地,为了他们的安危,他也不可能独自先离开。

“哎。”片刻之后,裘沧弯下了脑袋,眼目中溢满了难以述说的情感,叹道:“行了。澹台长老说的没错,再这么等下去也是无果。若是你们相信苏贤,终有一日,他自会回来。若是陨落,那又算什么天骄呢?世事就是这么的残酷。”

三位真传没有说话,最后只是默然跟跟着各自宗主走出了十方山脉,踏上了回宗的归途。

而这一次惨烈的大妖遗迹试炼,也落下了帷幕。

……

天玄山脉,青丘门。

当关于此次四宗之争的结果传回宗内之时,全宗震动,原本满怀希冀等待着诸多师兄师姐凯旋而归的弟子们顿时陷入了悲痛的海洋之中,无法自拔。

“怎么可能?苏贤怎么可能回不来?徐师兄,怎么可能?你相信吗?”第三十峰上,唐烈难以置信地问道,声音近乎于哭嚎。

这一个消息,唐烈不相信,他近乎将苏贤当作了信仰。

信仰,岂会有陨落之理?

“我也不信。”这一次,徐龙渊也坚决地否定道。

“那怎么办,宗主和太上长老他们全都从十方山脉里撤回来了,这可怎么办?”在经历了丧亲之痛后,唐烈不想再承受这般伤痛了,此刻的他,方寸大乱,却又毫无办法,觉得自己好渺小、好弱。

弱到当一件事发生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挽回与拯救。

“我们去找慕真传问个清楚。牵扯到苏兄弟,不光是我们,药峰都不会善罢甘休。”徐龙渊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边说着边和唐烈一起前往了慕萱的住处。

而徐龙渊和唐烈不知道的是,此刻,药峰五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已经疯狂地闹上了宗主大殿,若得不到回答,一副誓要将宗主大殿都拆了的架势。

但当裘沧苦笑着最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讲完了之后,药峰五老沉默了。

有时候,除了沉默,的确也不知道干什么了。

准确来说,苏贤只是生死未卜,而非已经陨落了。

在有的人心目里,苏贤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角色,他只是一个匆匆从耳边流过的名字,或者是匆匆一瞥的身影,生存或者毁灭,又不会影响到他们将来人生的轨迹;而在有的人心中,苏贤就是活着的,不论生死。

虽只是一介少年。

“笑话,这等见识渊博、底牌难测的少年怎会陨落?”这时,四阶炼丹师南宫飘轻哼了一句,随即起身,离开了第二峰。

“一群无能之辈,你们看不出什么狗屁遗迹的端倪,苏小友老早看出来了,他分明是去追寻更广阔的天地去了。等他回来,必然亮瞎你们的眼!”朱穷武狂暴的气息席卷在大殿之上,怒目呵斥,紧接着就掀翻了桌椅愤然离去。

裘沧虽被冒犯和唾骂,可是心中没有一丝怨气,甚至希望这五个老头能多骂骂,能解气就好。

药长老已经没了往日笑眯眯的模样,气息内敛,步履蹒跚地朝殿外走去,边走还边说道:“老头子我就坐在丹药堂里等苏小友回来。”

哑老头与苏贤仅有一面之缘,虽也受了造化之恩,此次也不知说什么,只是被四位长老气冲冲拉着就打上了宗主大殿。

而在这群人中,唯有木逢冰最平静。

“木长老,您与苏贤交情最深,您不准备骂骂我吗?”见木逢冰不说话,裘沧反倒是觉得不习惯,腆着张脸道。

“正因为我与苏小友有深厚情谊,所以我才更了解他。他有他的所图,他的天地在整个世界,就如同当年那个倾覆了大千皇朝的人,起初谁又料得到他能做到呢?这群人的未来,不是我等所能揣测的。若苏小友还记得,他自然会回来。若不回来,那定是有事缠身,或许是还走在追逐巅峰的道路之上吧!”

“毋需挂念。”

……

Ps:又一次提交了签约申请。其实如果这次再没有通过,个人觉得签约的机会是很渺茫了,网站上几百万字都得不到签约的书也很多,一梦也已经有心理准备了,除非啥时候那些人觉得本书有利可图。很多人都说10w字得不到签约早该开新坑了,写那么多还影响积极性,然后,一梦想说的是,本书不签约,那的确本书是不会带给一梦任何收入的,但写书的初衷是热爱,一梦没理由辜负读者,我也不是那种唯钱是图的人,故事已经有了开头,已经有了讲述,怎么会停下来呢。

还是那句话,本书是不会太监放弃的,哪怕写个三四年都没收入。由于不是专职,写书的时间的确不多,未来的更新速度也有可能受影响,这一点还是要尽早告知读者,尽量保底都会有一更,其他的只能再说了。

签约与否,对书友读者来说可能没那么重要,只要书好看就行了。一梦也会朝这方向努力,争取得到更多的认可。

就是这样。

收藏破千,今日加更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战起,妖宫碎!【第二更】

话说回一天前。

其实,苏贤让众人先走的确有他的私心,毕竟他要成为那个被夺舍的人,而苏贤所言也不假,或许在那么多人中,唯有他依靠四阶大阵能为众人争取一点逃命的时间了。

至于死,苏贤没有想过。

轰!

只是一呼一吸的时间,血鹏那锐利威严的血眸已来到了苏贤的不远处,眼看着要将其一嘴叼起,镇龙伏象阵终于被触发了。

伴随着血鹏闯入大阵范围,古黄色大阵一道道光线交织,周边方圆百里宛若一座炼狱大劫,浩瀚古朴的气息弥漫开来,血鹏刚一进入,便觉得一股磅礴威压如天穹盖顶轰然压下,原本腾飞的庞大身姿似陨石般迅速下坠。

见状,苏贤身形一闪,连忙掠出了血鹏身形覆盖的范围,生怕被其坠地的余波危及。

嘭!

血鹏感受着大阵内来自龙象的威严,非但没有惊慌,而且更为惊怒,在坠地后发出一声声怒火滔天的尖啸声,那双炯炯有神的血眸狠狠盯着百米外望着它的黑袍身影,似乎在它下一刻起飞后就要把苏贤撕成碎片。

“怎么办?它这么挣扎大阵困不了它多久的。”苏贤眼眸凝重,心忧道。

如今,在苏贤身上,不算镇龙伏象阵,也只有两种方式可以稍稍抗衡这只妖灵三阶的绝世血鹏。

一种是炎煌秘术,另一种则是裂神王斧。

没到最后关头,苏贤并不想动用裂神王斧,这是他想最后留给血修夺舍时的底牌,若是提早用了,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这时候,怕是只有炎煌秘术能对血鹏奏效了。

然而,苏贤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妖兽能在妖灵境就和这样的血鹏抗衡,怕是连帝妖兽都做不到吧?

就在苏贤苦思之际,大阵之内异象陡生,那只血鹏眼眸渐渐暗淡,身上散发着一阵阵血光,紧接着这个光团逐渐变大,刺目到苏贤都无法直视,在闭目的同时身子向后暴退而出,与其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待血光消失,望见镇龙伏象阵的情景,苏贤眼瞳微缩,心底也是被震撼到了。

四阶大阵内,血鹏已然消失,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它竟化成了血鲲,这头血鲲与苏贤那日在赤湖底见到的相差无几,可是它的身形比之血鹏更为庞大,高达两百米有余,宽约一百米,身躯之上生长着修长鱼鳍,那两只瞳孔中布满了一种尊贵神秘的血色纹路。

在血鲲出现之后,只见其浑身的血光渐渐黯淡,瞬息之间宛若透明,趋近于莹蓝,可在苏贤的视野中又确确实实的存在,然后血鲲浑身一震,竟是挣脱了镇龙伏象阵的束缚,罔若无物,就这般顺利地游了出来,弹指间便脱离了镇龙伏象阵的范围。

望见这一幕,苏贤头都大了,一脸阴沉,暗叹着这都什么妖魔鬼怪,随意化形不说,在妖灵三阶的同时这头血兽还拥有六种妖术,还他妈能飞能游?

打个屁哟!

血鲲游出四阶大阵,身上再次涌动起血红色光芒,有了经验的苏贤一下子就知道它又要变回血鹏了。

“活了十万年,我也没见过什么同阶能与这头血鲲鹏相较的妖兽。实在不行就只能攻击神念了,大不了那血修交给我来对付。”在幽蓝妖宫中,青羽幽幽一叹,望着血鲲鹏情绪也是稍显复杂。

跑明显是跑不掉了。

只要血鹏一展翅,数息之内绝对追的上苏贤,跑多远都是徒劳。

“那血修呢?他不是还活着吗?他不能主导这血鲲鹏?”

苏贤索性站在了原地不动了,一身黑袍已被汗水浸湿,黏在了苏贤修长挺拔的身躯之上,此刻他黑眸渐渐变得冷静,凝望着再次化成血鹏状态的血鲲鹏,心想,若执意要用神念攻击,那炎煌秘术也能派上些用场。

言语间,苏贤掌心一摊,体内三道流光迅速从指间流出跃于手上,旋即急速升空化为了幻音猡,当幻音猡那玲珑身形悬浮在半空之时,它的银灰眸子俏皮地眨动着,好奇地望着如闪电般靠近的血鹏,似乎在思量着这是个什么新物种。

“也许不能。现在应该还是血鲲鹏的神念主导着自己,他能做的可能就是要等到你将血鲲鹏收入妖宫之后,通过吞噬你的神念种子,再入侵你的精神海进行夺舍。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像你这个凑巧还有一座妖宫,因此这血修原本应该是在他留下的御兽血术上动了手脚,想通过血脉链接对你进行夺舍。”

“其实你们都走进了一个误区。如今血术被毁,不可能没有后手,秘密应该是在那血术之上,得主都跑完了,可惜你一篇都没有得到。你又是它最初看上的夺舍对象,现在只能看你怎么绝地反击了。否则,他的夺舍计划也将泡汤。”精深海底,青羽无奈地摇了摇头,推测道。

闻言,苏贤认同地点了点头,既然正面攻击根本撼动不了血鹏,最后看来只能用神念攻击了。

“幻音猡,千幻千音!”

百米之外,一道凌厉劲风已割裂了虚空,将这方妖宫都切得犹若一块破布,露出了一道道可怕的黑色裂缝,而且这些裂缝在不断地吞噬这片空间中的东西,若非血鲲鹏体型庞大,恐怕也早被扯进可怕的空间乱流之中了。

随着苏贤沉声一吼,幻音猡那灵动的银灰眸子在顷刻间变得肃然,一点点银芒自眼底绽放而出,一股磅礴妖力如龙卷风扶摇直上,幻音猡原本凝实的身躯逐渐趋于黯淡,在重重呼了一口气之后,望着疾掠而来的血鹏张口就是一记天赋妖术。

嘤!

陡然间,一道道惊世音波如涟漪震荡而出,那些音波不但是冲着百米外的血鹏而去,沿途更是将这方空间都震得粉碎,一方黑暗世界瞬间降临,此乃神秘到了极点的空间乱流,在乱流只有一股可怕古怪的巨力一直扯着外来物前行着,如果不是那些拥有空间能力的妖兽或者随手撕裂空间的大帝,几乎没人能抵挡这股天地之力。

轰!

无形间,这片妖宫已经开始崩塌了。

而血鹏在飞行之际只觉得周围场景瞬息转变,化为一方漆黑浩瀚的世界,一道道震碎空间的音波还穿破空间乱流,直接没入了它的神念之中。

虽然这只幻音猡依旧只是妖灵一阶,可作为帝妖兽,它的天赋妖术更是名副其实,威力强悍。

咿——

此刻,血鲲鹏的口中传来一声响彻空间的惨叫声,在承受着神念中可怕音波绞杀之力的同时,还感受到身后有一股怪力不断拉扯着它的身形,好在它天赋异禀,不但拥有三阶神念,还有一副金刚不坏的身躯,因此仍在空间乱流内艰难飞行,趁着这方妖宫还没有彻底破碎,仍挣扎着一点点朝苏贤飞去。

这是一种无声的崩坏,天地间如一栋建筑物般由上而下还是崩塌,仿若一块块巨石下落,地面开裂下沉,落入了一方广袤无尽的黑暗河流中,没有一点声响,世界就这般一点点暗了下来。

猛然间,苏贤只觉得脚下一个趔趄,骇然一望,没想到地面已化为了虚无,一股巨力已经撕扯而来,苏贤也即将被扯入那诡异凶险的空间乱流。

更何况,苏贤还没有血鲲鹏那般坚不可摧的身躯,若这般被扯入其中,依仗着武灵六阶的身躯,也是九死一生。

“玄天领域!”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苏贤心底一喝,一股冰蓝色领域瞬间蔓延开来,那股巨力在庞大的玄天领域之下也不由一滞,但在浩渺无际的黑暗河流中,玄天领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一秒都是多。

但是,这也为苏贤争取了时机,起码可以不被越来越近的血鲲鹏直接撕碎身躯。

幻音猡已在苏贤一念间消散,不然再在这方黑暗乱流中呆下去,怕是三道异火都要与苏贤切断了联系被这可怕的空间之力掠夺而去。

“玄天龟,噬魂!大陆壁垒!”

瞬息之间,玄天龟出现在了苏贤的身底下,托起了苏贤的身形,在一道冰蓝色屏障挡在苏贤周围的同时,玄天龟的脑袋上一道庞大的紫色虚影骤然浮现,在噬魂被玄天龟吃出来之后,那它将彻底被玄天龟占为己有。

因此,这道紫色虚影并非噬魂蚁,而是一头玄天龟!

幽紫色虚影似有吞江饮海之势,眼瞳深邃可怖,大嘴一张,目标赫然是血鲲鹏的神念。

两者皆是拥有三阶神念,可此时的血鲲鹏空有神念却无用,只能堪堪抵挡,而玄天龟当初在兽潮吞了许多残念后晋入三阶,又拥有可作攻击的噬魂术,孰优孰劣,一下子便分出了高下。

血鲲鹏的精神海在方才就被千幻千音搅得不能自理,如今又撞上了来自玄天龟的噬魂术,背后更有怪力一直强行扯着它的身形,倏然间,血鲲鹏也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这时,一道急促之声响彻在血鲲鹏的神念之中:“血鲲鹏,做我第三妖兽,我带你走出这空间乱流。”

然而,在神念初响之际,血鲲鹏那裹挟着恐怖海啸般的伟力已撞上了大陆壁垒,面对血鲲鹏这近十象之力,玄天龟的大陆壁垒都抵挡不了丝毫,瞬间遭受重创,刚施展了一秒的噬魂术也堪堪停下,狼狈地钻回了妖宫之中。

不过,一秒钟的噬魂术还是对血鲲鹏的神念造成了巨大影响,起码现在血鲲鹏的精神海已是一片混乱,如海水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大陆壁垒破碎后的余力也波及到了就在玄天龟身上的苏贤,猝然间,苏贤修长挺拔的身躯被一股巨力击中,如翻江倒海般,口中传来一声闷哼,喷出了一口鲜血,嘴角还有汩汩血液淌出。

可是,为了不被撞开,苏贤承受着身体上的剧痛,倔强地抓住了血鲲鹏那尖锐如长矛般的喙嘴,如跗骨之蛆,打死也不松开。

玄天龟受创,却也做完了它该做的,此刻苏贤的黑眸中涌动着精光,仿佛是在赌博,凛然不惧地对上了血鲲鹏那对泛着滚滚红河的巨大眼眸,信念如碑,雷打不动。

“人类,你的身躯比我还弱,有什么资格带我逃出这空间河流?”这道神念甚是高傲,一点儿也不将苏贤放在眼里。

空间之力除了蕴含着一股神秘强大的怪力外,还有一道道锋锐的利刃,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数息之内,可饶是身形如山岳般的血鲲鹏也被那些空间利刃切割得伤痕累累,庞大身躯之上血肉绽放,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口露了出来。

先前苏贤有大陆壁垒护身还算勉强,如今玄天龟重回妖宫,相当于苏贤在用自己那练成了烈焰体的身躯在硬抗着那些极其锋利的刀口,只是在一秒间,苏贤的身上已多出了尽十道伤口,鲜血淋淋。

再这般下去,怕是血鲲鹏还没死,苏贤就已身陨,被那些可怕利刃切成碎末。

此时,血鲲鹏的犹豫让苏贤全身心都在受着打击,不光是肉身被空间利刃摧残,神念上还要强忍着那撕心裂肺带来的剧痛。

于是,咬牙忍着体表被撕裂的苦楚,苏贤手上三道异火闪烁,猛然间化为了一道通体似被银辉矿浇铸而成的巨大鹰隼,鹰隼的身形比血鲲鹏小上了许多,但是身上的尊贵气息却掩盖不了。

而且,当它降临在这方空间乱流时,那些空间之力和空间利刃仿佛遇到了亲密的好友,竟在瞬间停下了进攻,似是崇敬地仰望着遁空鹰隼,又如孩童般好奇地围着遁空鹰隼打量着,尊其为主一般。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三妖兽,血鲲鹏!【第三更】

远古大陆之上,有两种属性最为罕见,分别是时间和空间。

据数万年前的大陆巅峰势力完全统计,目前大陆上现世的时间属性妖兽和空间属性妖兽两者种类数量相加,仅仅只有四种。

妖兽种类亿万,数量更是浩如烟海,这两种属性的妖兽种族却只出其四,这种概率已是低到令人发指。

其中一只时间属性的妖兽乃是一只宝兽,唤作岁月兽。

除岁月兽外,另外三种妖兽全部位列于帝妖榜之上。

当血鲲鹏望见遁空鹰隼的身形时,血眸之中也浮现出了一抹惊艳,此刻的遁空鹰隼犹若空间中的主宰,只是一现行,便可震慑空间中的各种神秘之力,让苏贤和血鲲鹏都免受空间乱流的绞杀。

“人类,这帝妖兽只是一道虚影,空间神秘莫测,它在空间河流中游不了多久就会化为湮灭。更何况,我需要你带我出去吗?哼,大言不惭。”

说完,血鲲鹏嗤笑了一声,血光又开始闪烁,只是在这片无尽黑暗中它那璀璨血光仿佛被一股神秘威压抑制住了一般,光线竟显然如残烛般微弱,无法发散。

但是,光芒散发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血鲲鹏只是想变换个形态罢了。

下一秒,血鲲鹏又从大鹏形态转化成了巨鲲,在深邃的空间河流中,鲲呈现的状态犹如梦境般虚幻,似是淡蓝色的琉璃,通体又趋近于透明,好像为了嘲讽一下苏贤,这头庞然大物还开始来回游动,周边那些空间元素对其也是亲密万分。

这一刻,苏贤真的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如鱼得水般的巨鲲,大脑中正掀起一场风暴。

“这……这尼玛……我没看错吧?这鲲他妈还有空间属性?”

苏贤坐在了鲲的身上,举目四顾,不由一阵瞠目结舌。

“哇操!本帝原以为它只是一头三属性妖兽,同时具有血、水以及风三种属性,没想到还多出了一个空间属性,还是天底下最稀罕的两种属性之一,这将是可以载入史册的第三种空间妖兽啊!”

饶是青羽,而今都被震惊到了,顿时眼红不已,感慨着苏贤的好运气。

“怪不得这只鲲刚刚能游出镇龙伏象阵,想来是空间属性起了作用。那为什么刚刚妖宫崩溃之时它不直接变换成鲲形态呢?”苏贤心潮起伏,呼吸都显得有些粗重,连身上严重的伤势都顾不得了,眼眸之中浮现起了一抹垂涎。

这种妖兽,定要收入囊中啊!

闻言,青羽沉吟了片刻,似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猜测道:“可能是鲲形态不具备进攻的能力?当初你在赤湖底遇见它时,它不就没攻击你嘛!可以说,迄今为止,鲲形态都从未对你构成威胁,鹏形态却是凶猛暴戾。”

对于青羽的推断苏贤还是非常认同的,但眼下最紧迫的,还是要说服血鲲鹏做他的第三妖兽,而且血鲲鹏说的不错,不知为何,在空间河流中,由炎煌秘术所化的遁空鹰隼消耗巨大,即便是什么都没做,怕是也就只能撑几分钟。

也就是说,在几分钟后,那些虚无缥缈又恐怖超凡的空间之力又要开始向苏贤发动猛烈的进攻了。

换言之,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深入到心贴心的交流,苏贤只有在这几分钟能将血鲲鹏变为自己的第三妖兽,过了时间,苏贤再也没有能力抵抗空间之力,一瞬间就会被扯走不知通往何处,而血鲲鹏却可以悠闲的游离逃生。

望着身底下巨鲲那炫耀得意的姿态,苏贤的眼神缓缓恢复了平和之色,虽然身上那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口略显狰狞,但是苏贤尽量保持着一种温文尔雅的态度,问道:“那你究竟怎样才肯做我的第三妖兽?”

“人类,收起你的痴心妄想,不用百年我便可以称霸帝妖榜,甚至冲击祖妖榜,像我这种存在又岂会被你这样的蝼蚁所奴役?”

一想到那传说中的祖妖榜,血鲲鹏的身上便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仿若天下万物都不过是它眼底的一粒沙尘,而他注定是君王,令风云听其号令,使天穹为其颤动,执掌乾坤,成为让所有帝妖、祖妖都要仰望的存在。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对于血鲲鹏的那番话,苏贤抱有严谨的质疑精神。

“不然呢?”

“妖兽,去你丫的春秋大梦,不用一秒我便葬送你的万里鹏程,粉碎你那一点点的骄傲,像我这种存在,难道不配奴役你吗?”

刚说完,血鲲鹏就觉得如芒在背,一种可怕的神念威压如漫天潮水般朝它的神念压来,那金色滔滔浪潮,犹若神兵天降,俯视着它那微不可言的三阶神念,就像看着一只可怜的蝼蚁,一捻即碎。

“人类,你别太过分!”血鲲鹏有三阶神念,灵智也开了数万年,虽一直被困在妖宫之内,所以是那种灵智颇高的妖兽,而且经历了造化熔炉大阵那漫长的万年造化才拥有如今这般绝世天资,还未尝到甜果,它怎甘心陨落?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毁了你,我又不是就没有第三妖兽了。但是,天底下确确实实就没有你了。那还谈什么帝妖榜、祖妖榜呢?”

“你知道吗?一只不成熟的妖兽会为了那所谓的尊严而慷慨赴死,而一只成熟妖兽却会为了它那伟大的梦想而卑贱地活着。好兽不吃眼前亏,毕竟,活着,才有资本啊!”

“跟着我。你照样也会成为帝妖榜乃至祖妖榜的存在,作为你的主人,我又岂会让你失望呢?”

“我说的没错吧?考虑一下。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说完了一大段循循善诱的话语,苏贤还不忘拍了拍血鲲鹏的身子,仿佛在抚慰着它幼小的心灵一般。

一分钟说短也短,说漫长也极为漫长。

此刻,苏贤心中多少也有些忐忑,对于收服血鲲鹏一事,他又何来把握?

苏贤不善心计,做不到像某种智慧超绝的人那般统筹全局,也不像青羽这般有十万年阅历的前辈一眼洞穿兽心,他只是一介接近十七岁的少年罢了,收服妖兽这种事,若好言相劝不成,那也就只有恩威并济了。

哪怕血鲲鹏最终选择了玉石俱焚,那苏贤也没有办法,机缘这一道玄之又玄,错失了就是错失了。

至于强行种下神念种子,这种方法苏贤不敢尝试,却是碰到珍贵强大的妖兽这样的方法就越冒险,一个不慎,不但会毁了妖兽,还会毁了自己的一座妖宫。

“人类,你知道吗?”还未到一分钟,血鲲鹏似是已经做出了决定,突然问道。

“什么?”苏贤有点紧张,却依旧要佯装淡定。

血鲲鹏已停下了四处乱游的庞大身子,道:“其中我的潜意识里,总有一股信念想让我成为你的妖兽,我也不知为何,好像跟着你以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一样。”

听到血鲲鹏的神念传音,苏贤的眼眸一点点扩大圆睁,目瞪口呆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暗想道:“这怕是隐藏在你神念里的那血修神念在作祟吧?”

“还有这等奇事,然后呢?”但是,苏贤表面上还是这么说的。

“作为数万年都不会出一只的妖兽种类,我从诞生之初就有了某种意识。我知道,就算我被你收为奴妖兽,但是当我登上祖妖榜的那一刻,我是可以挣脱你的。除非,你打得过我。”血鲲鹏没有隐瞒,性子很是憨厚淳朴,就这样将这么大的隐秘告知了苏贤。

沃特?

还有这种事?

苏贤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心想你这妖兽也太老实了吧,这种惊天大秘密你不应该藏着掖着到真的登上祖妖榜那一天再阴笑着告诉我吗?

这样才能让我猝不及防,然后你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啊!

“所以呢?”苏贤一边窃喜还一边无语,接着问道。

血鲲鹏老实答道:“所以,做你的第三妖兽可以,但当我登临祖妖榜的那一刻,若是我赢了你,我将离你而去。甚至,我将不留余力地追杀你。你也要想清楚。即便我成为了你的妖兽,你也无法限制我的成长,甚至要背负着被我追杀到天涯海角的危机。”

“你知道吗?一个不成熟的妖修会为了眼前的利益而被鬼迷心窍,而一个成熟的妖修却将目光放得很长远,谋定而后动。鲲游浅底你来骑,一朝化鹏谁牛逼?别被利益熏心,毕竟,你还是个处吧?听说世界很美好的,你莫要因小失大啊!”

“放过我。你照样也会成为远古大陆上强大的存在,作为被你放生过的妖兽,待我成长了起来,自会报答你的恩情。”

“我说的没错吧?考虑一下。我也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听完血鲲鹏的这一通长篇大论,苏贤一脸惊骇状,神念中更是与青羽面面相觑,这不是因为血鲲鹏的威胁而害怕,而是完全被这只血鲲鹏学习模仿的能力给震撼到了,惊讶得无以复加。

“不用考虑了。就决定是你了。”

数秒后,苏贤缓缓回过了神,咧开嘴角敲定道。

蓦然间,在一片浓郁黑暗的空间河流中,苏贤的一颗神念种子悠悠飘出,转瞬即逝便没入了血鲲鹏的神念之中,被一股温和平静的神念海洋包裹在了其中,紧接着苏贤的身后浮现了一座妖宫,这妖宫变幻着,似是在衍化出属于血鲲鹏的色彩。

最终,妖宫从白色彻底转化成了红色,而且是一种充满了戾气的血红,散发着一股森然气息。

至此,苏贤的第三妖兽血鲲鹏,彻底归位!

猝然间,苏贤终于迈出了那一步,从半步妖灵踏入了真正的妖灵一阶!

随之而来的,玄天龟也迎来了突破。

然而,与此同时,那潜伏已久的神秘血修终于从血鲲鹏的神念深处暴涌而出,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哈哈哈!等了上万年,终于等到可以让吾占据躯壳的妖修了!天资横溢,实属完美啊!那边休怪吾无情了,你放心去吧,吾会用你这副身躯,替你走出一条通天大道!哈哈哈!”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终于等到你

空间乱流中,一人一鲲近乎陷入了静止。

在血红色妖宫沉入苏贤精神海底部之时,一阵狂妄歹毒的大笑声骤然响起,其中一缕缕红得发黑的神念飘了出来,俨然化为了一道身着血袍的枯老人影。

在金色海洋之上,此人的虚影尽管高大如山峰,却又瘦骨嶙峋,一身血红色的衣袍显得宽大,其面容不含血色,颧骨极高,两盏灯笼般的眼眸绽放着精光,没有威严,但透露着一股猥琐且阴狠的气息。

“神念衍形,这是残存的五阶神念。”苏贤微微眯起了眼睛,幽幽道。

纪浮世背着双手,似是观赏着一副赏心悦目的作品,干枯惨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了满意之色,点头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竟拥有四阶神念,来头不小,若再强上一些怕是连吾都吞不下了。”

“没想到,你一直藏在我的神念之内,怪不得自我诞生后,总觉得神念中有一团多余的东西,却又感知不出来,还一直潜移默化影响我的思想。”见自己曾经的主人突兀出现,血鲲鹏只是微微一惊,随即逐渐敛下了眸子,面无表情,不见悲喜。

“血鲲鹏,数万年之前,吾天资低下,你们也还只是吾妖宫中的一鲲一鹏,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若非吾在血之一道上的造诣在大限将临之际有了重大突破,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怎会创下造化熔炉大阵?这大阵将你们通过大阵熔炼成传说中的远古大妖,再以大阵之威能为你们汲取了万年的鲜血滋养,给予了你们一场得天独厚的造化,拥有了问鼎祖妖榜的资格。”

“可是,到头来呢?”

“因吾身半截入土,将死未死,你们灵智尚处朦胧阶段,刚出来就将吾全身精血尽数吞噬,还好吾已至五阶神念,修炼到了身死神不死的境界,在你们陷入沉睡之际钻入你们的神念之中休养生息,韬光养晦上万年,如今见到吾即将重获新生,你们难道不感到兴奋吗?”

纪浮世俯望着精深海底中的血红色妖宫,脸上掀起了一抹淡淡笑容,似是掌舵风云,话虽响彻在苏贤的精神海上,实则是能真真切切地传入血鲲鹏的耳中。

闻声,血鲲鹏张开了眸子,瞳孔中的血色纹路似是绽放出了光芒,旋即一点点阴沉下来,愠怒道:“你的手段残忍至极,为了延续寿命,犯下滔天罪行,屠杀百万生灵,最后惹得群敌环伺,四面楚歌,迫不得已躲进了十方山脉。结果呢?在山脉中,你东躲西藏,终究还是躲不过岁月,最后竟动起了将两头妖兽一起熔炼,通过合二为一而提升资质的念头来苟延残喘。”

“雪獒虎和食肉鬼妖被你熔炼,结果因血脉相冲而死。荆棘藤和魔月妖因形态不合,导致你熔炼失败而死。若非我和苍血鹏正好符合了冥冥妖兽之道,被熔炼成功变为一直存在于传说的大妖血鲲鹏,那我们当初要面临的又是什么?你为了一己私利,惨无人道,如同嗜血的暴君,见到你,何谈兴奋?”

“作为吾之妖兽,本不就应为吾献祭?若吾身陨,尔等又落何下场?”对于血鲲鹏的话,纪浮世不由嗤之以鼻,袖袍一挥,一声冷哼之下,身后便卷起了滔天血气,如浪如潮,汹涌异常。

“执迷不悟,多说无益。即便你今日夺舍成功,待我成就祖妖之位,必杀你!”

随即,血鲲鹏身形渐渐黯淡了下来,似是失落,似是无奈,仿佛在感慨着又要落入这等十恶不赦的残暴妖修手中,却又如逃不开的命劫,或许,是因为纪浮世造就了它,因此在因果循环之下,它就得再当纪浮世的妖兽吧!

听到了血鲲鹏决绝无情的话语,饶是活了上万年的纪浮世面色都不禁一黑,怒容微显,但似乎又想起了现在的正事,才慢慢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打算等夺舍成功后再和血鲲鹏算账。

呼!

纪浮世舒了一口气,即将重生,应该大喜才是,于是,他恢复了幽幽目光,眼眸如同一口荒废了百年的枯井,嘴角却又露出了一抹违和的阴森笑容,道:“小娃子,为何吾感受不到你的惊慌?难道,你觉得凭借你完整的四阶神念,可以和吾残念对抗吗?”

“莫要想多了。即便吾是残念,四阶与五阶之中更如隔着一道鸿沟,其中的差距是你无法想象的。”

待纪浮世啰啰嗦嗦的话语声落下,苏贤的脸庞上涌现了一抹不耐烦之色,眼眸微垂,却是布上了一层寒光,冷笑道:“说完了吗?”

“哦?”

听闻苏贤如此桀骜的语气,纪浮世顿时觉得自己上万年的道行遭到了一种无视和轻蔑,脸色渐渐凝固了起来,夹杂着不满和阴寒。

“在我刚踏入妖宫的时候,就洞穿你的目的了。不过为了血鲲鹏,我也要一直装傻下去啊!你等了上万年才迎来重生的契机,殊不知,我也等了一个月,才终于等到你啊!”

苏贤淡淡的话响彻在精神海上,虽平淡至极,言语间却藏有一股锋芒和一种不寒而栗,纪浮世那苍老眸子竟蓦然一缩,见到苏贤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渗着寒意,毛骨悚然。

到底是谁在等谁?

血鲲鹏本已对苏贤完全不抱希望,毕竟,只有曾经体验过纪浮世的强大,才懂得在这老魔头的五阶神念前,苏贤就宛如一只蝼蚁,容不得其挣扎。

可是,苏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意味着什么?

猝然间,在苏贤神念所化的精神海上,气氛居然一点点微妙了起来,双方都不说话,血鲲鹏则是眯起了血眸,流露出了一抹兴致。

“果然,不出吾所料,你背后定是有大背景的,而非那等出自蛮夷之地的浅薄小子。不过,既然你有这般见识,那就更应该知道,吾的五阶神念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纪浮世的眼神飘忽不定了一阵子,却早已明白自己在现形之时便没了退路,不论苏贤是真有底牌还是故作镇定,他都不能输了气势。

苏贤淡淡一笑,似是不屑,道:“那便试试吧!”

裂神王斧!

这一式,苏贤早在两个月前便彻底练成,却在此刻才施展而出。

作为神修秘术,镇神术本应属三阶神念的修炼之列,可镇神术却是秘术中出类拔萃的存在,当属极品,最后一式竟能在顷刻间抽空苏贤五成的四阶神念,若换三阶神念来,怕是一瞬间就被抽干了吧?

此术不愧为月锦瑟所留,威能不凡。

嗡!

在苏贤心念一动之后,精神海中一半的液体骤然间冲天而起,声势惊人,甚至是超越了惊涛骇浪的景象,宛若吞天海啸,金色而黏稠的液滴在半空中散发着夺目光芒,金芒熠熠,下一刻,海水倒灌凝实,化为一柄仿若能开天辟地的浩然巨斧。

裂神王斧的光芒璀璨耀世,神威无敌,饶是原本波澜不惊的纪浮世眼睛都虚眯了起来,体内涌现一股躁动,那种残虐暴戾的念头席卷天地。

“有意思,明明只是秘术范畴,却堪比王术。可惜,若你只有这点手段,今日,怕是难逃此劫了。”

在裂神王斧现世后,纪浮世轻喃了一声,袖袍一挥,那道巨大血影在头顶裂神王斧的威胁下仍是不露惧色,身后莽莽血气如一头被囚禁上万年的血妖御空而起,气势惊人,似是一团张牙舞爪的火焰,向裂神王斧缠绕而去。

轰!

倏然间,裂神王斧被苏贤催动,一柄劈天巨斧传出一股磅礴之力,悍然劈下,金光所过之处,血妖那一缕缕身形被尽数斩断,化为丝丝血雾。

而裂神王斧似是妖鬼难侵的存在,神圣尊贵,轰然朝着纪浮世的脑门劈斩而去,势要将其砍成两半。

“唉,还真是棘手啊。”

纪浮世喟然一叹,眸子里掀起了一抹讥讽,轻声喝道:“血魔解体!”

嘭!

待纪浮世的声音如水滴坠落湖面,原本那一道凌立于精神海上的血影竟轰然爆炸开来,化为了漫天血雾,任由裂神王斧劈砍而下,最终却只能斩去了三分之一的血雾,将其镇压在锋锐无边的利斧之底。

可至此为止,裂神王斧的攻击也宣布了终止。

最终,结果是苏贤用了一半的神念才换了纪浮世三分之一的残破神念,算来已是落入了下风。

“还真是凶险啊。不过看你损耗也是巨大,这怕是你最巅峰的一击了吧?顶多竭力只能再发出一式了吧?所以,你何来的自信说终于等到吾呢?”

如今,纪浮世知晓之前是被苏贤唬住了,现在如释重负,不由笑意吟吟,漫天血雾重新凝聚成巨影,虽说身形较之先前似是矮小了几分,却在苏贤面前也占据了些许优势。

“唉,没想到还是差了一点呢。像你这种倚老卖老的说话语气,我早就听多了。青师,剩下就交给你了吧。”

说完,苏贤的精神海恢复了一片静寂,犹若一面不起波澜的镜子。

可是,听闻苏贤所言,纪浮世缓和的脸色又是一凝,狐疑地感知着这方小天地,不知苏贤是在装神弄鬼,还是真有后手。

突然,从精深海底,一股古朴浩瀚的残念悠悠飘起,在那一刻,纪浮世面色剧变,惊恐地望着精神海下方,面庞再也保持不了淡定之色,一股磅礴恐怖的威压陡然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这是一种由内而外、从灵魂到外身的压力,令纪浮世神魂颤栗,近乎窒息。

“这是什么?”纪浮世大骇道。

“活了上万年了,怕是连帝念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区区五阶神念便耀武扬威,真是可笑啊!”

当青羽那淡青色残念缓缓化作了人形,他只是随意往那一站,这方金色的精神海都黯然失色,纪浮世更是心底不安地在颤抖着,面露惧色。

这就是苏贤的底牌吗?

帝念?

你他妈是在玩我吧!

“不知前辈隐于此处,晚辈纪浮世多有得罪,还望恕罪!”在青羽的帝念之前,纪浮世升不起一点儿反抗之心,那种威压绝非装出来的,此刻纪浮世已是冷汗连连,姿态谄媚,放得极低。

尼玛?

为什么这精深海底还会藏着一个大帝,这大佬怎么不夺舍?

此时,纪浮世肠子都悔青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眼前这方大佬看不起这具身躯?

“这罪,恐怕恕不了啊!”青羽也是故作一叹,颇有先前纪浮世的那番高人姿态。

纪浮世面色一沉,心想你这帝念也是残破不堪,虽说能将吾毁灭,自身却也要受到重创,为了一个小娃娃,不至于鱼死网破吧?

“前辈,晚辈纪浮世,乃大妖纪元赫赫有名的血道皇者,还不知前辈名讳?”

闻言,苏贤脸色有些古怪,你这是想通过名头来震慑青羽吗?

“我啊,没那么多头衔,就叫青羽。”又到了这种可以在小辈面前装逼的时刻,青羽已是轻车熟路,深沉又不失风度。

“青羽?哪个青羽?”听到回答,纪浮世心里一个咯噔,心中掀起狂风巨浪,却又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你觉得是哪个,那就是哪个吧。”青羽轻轻一叹,道。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收服纪浮世

轰!

纪浮世懵了。

这一刻,纪浮世的脑海中犹如投入了一枚深水炸弹,脑海中被炸得一片空白,目光痴呆地望着青羽那朴素平静的身影,原本已看遍了尘世的沧桑眸子竟有血泪涌动,猝然间,那高大的巨影朝另一道青色身影倾拜而下,五体投地。

“晚辈纪浮世,今生三生有幸,拜见青羽大帝!”

这一拜,看不出丝毫做作和伪装,连血鲲鹏都震惊了,眼前这人竟有如此威能,让一直以来不可一世的血道巨擘都为其拜服。

纪浮世血泪滚滚,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此刻什么夺舍生死都被其抛掷于九霄云外,他只觉得自身苟延残喘上万年,今日有幸能见青羽大帝一面,那便没有白活。

那远古三大帝的传奇,只有越靠近远古时期的妖修,才越能懂得其中的含义。

他们的存在,绝不是万古流传的故事那般简单,妖修巅峰,那是每一个人的信仰和向往所在,对于纪浮世这种因天资浅薄的人更是如此,青羽大帝对他的意义,可以说是贯穿一生。

对这一幕,青羽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双手一托,就将哭得稀里哗啦的纪浮世扶了起来。

血鲲鹏和苏贤皆是懵逼了,心想这真的之前那个目空一切的血修大佬吗?

“虽然看得出你是真情流露,可这也免不了你妄图夺舍我徒儿的罪行。”青羽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似乎就判定了纪浮世的生死。

闻声,纪浮世只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目光坚毅,坦言道:“吾在上万年就是该死之人,这死期晚来了万年吾已是赚了。吾自幼天赋低等,三十岁妖师,百岁妖灵,两百二十岁妖王,四百八十岁妖宗,九百九十岁妖皇,潜心钻研血之一道妄求逆天改命,却为一己私利而犯下斑斑劣迹,实属罪过。”

“在吾幼年之时,大帝的故事便被娘亲时常挂在嘴边,世间更是传颂着大帝的各种辉煌事迹,自小吾便希望成为大帝那般的存在。可惜,造化弄人。如今还妄想夺舍大帝爱徒,被贪念和长生所蒙蔽,一切皆是罪有应得。”

“临死之际,能见大帝一眼,定是前世积德,对这一生,晚辈早已无悔。还望大帝责罚!”

说完,纪浮世再次深深鞠了一躬,那诚恳敬畏的程度看不出一点瑕疵,竟还在隐隐间触发了妖修遗志,可见其披肝沥胆。

精神海上,纪浮世的血影竟开始缓缓消散,这赫然是自我了断的征兆,将五阶神念尽数散去,最后待血雾真正化为虚无之时,也代表着远古大陆上那个血道皇者纪浮世彻底消弭逝去。

“此次妖宫之行,苏小子本就是追寻血鲲鹏而去,至于你,本就是他修行之路上的障碍。每个人的修行,都不可避免为满足自身利益而杀人或是酿下祸端,天经地义。你的罪行,放大了对平民百姓来说是罪不可赦,放小了对真正站在大陆巅峰的人来说是微不足道,正与邪,黑与白,利与弊,你自有定数。”

青羽是曾经站在整个远古大陆金字塔尖的传奇人物,他的世界观比一般人来得更为宏大完整,对于纪浮世之前的所作所为,他并无感触。

那些自诩正道的人就一定是一身浩然正气吗?

表面上大义凛然,明公正道,在暗地里却干着无数不为人知的阴险勾当,这种人比比皆是,数之不尽。

那些被贴上邪道的标签就一定是坏到无可救药吗?

也不一定。一切皆是生活所迫,所谓穷则生变,变则通,通则久,如是而已。

青羽的话宽厚又不失犀利,一语破的,洞察世事,却又犹若甘霖,让纪浮世枯燥干涸的内心多出了一抹湿意,却又让他更加惭愧。

“大帝之言如醍醐灌顶,可惜晚辈资质愚钝,不成大器,在身死道消之际才堪堪悔悟,已是药石罔效,只愿晚辈来生能独善其身、兼济天下。”

纪浮世情感真挚,眼目中泛起点点精光,身形却越来越黯淡,所谓血道巨擘的威严已不复存在,仿佛已化身为了虚心求道的弟子,姿态恭敬有加,细心聆听着青羽的教诲。

见状,青羽只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转首望向了一直观望着此情此景的血鲲鹏,询问道:“小鲲鹏,你觉得如何,作为你的前主人,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被问到了纠结之处,血鲲鹏猛然一怔,眼皮微微开阖,心软的同时,却又不知纪浮世是否在演戏,毕竟,在万年前,纪浮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戏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老弱病残、呕心沥血什么都装的出来,已经让血鲲鹏完全猜不透其内心的真实所想了。

“我不知。”

血鲲鹏被青羽一问,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仍旧是眼眸低垂,轻声回答。

它真的不知,纪浮世是不是又在装。

如果因它的心慈手软,而彻底铸就了纪浮世这个血道余孽,助他走上了祸害天下苍生的地步,那即便是血鲲鹏,也会深感罪恶,悔不当初。

听到了血鲲鹏的回答,纪浮世只是微微一笑,眼中没有无力,也无怨怼,这是一种历尽劫数、尝遍人间百味后的平和安宁,一切是那么顺其自然。

“既然小鲲鹏最后选择相信了你,那就再给你一个机会。”

有些话,尽管血鲲鹏不说,但那等情愫波动岂能瞒过青羽?很多东西,重点不在于说出口的,而是那些藏在心底没说出来的。

青羽洞若观火,眼眸含笑,青色虚影仅仅是挥一挥衣袖,便止住了纪浮世的消逝,叮嘱道:“对于我和苏小子而言,你仅是在血之一道造诣颇高罢了,留下你是看中了你的血道,说不定以后对苏小子的成长有一些帮助。但是你的命,是小鲲鹏为你留下的,莫要让它失望了。”

言罢,青羽就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化作一缕青烟便又钻回精神还底部的幽蓝色妖宫中歇息去了,而只留下纪浮世一个人傻呆呆地还站在苏贤的精神海上,陷入了一种懵圈的状态,不知何去何从。

血鲲鹏对纪浮世仍旧心存芥蒂,难道还能让纪浮世钻入它的神念中不成?

“若不介意,就到月铜傀的妖宫里挤一挤吧。正好我可以歇息歇息,由你看着苏小子。”

等到苏贤轻飘飘的言语从妖宫中飘出,纪浮世像是被解除了定身术一般,殷勤飞快地钻进了苏贤的第一妖宫中,而苏贤闻言,却是嘴角一抽,敢情这老家伙是招了个小弟然后可以给自己省点事?

不过,比起直接将纪浮世抹杀,无疑是将其收服来的更有意义。

“好了,血鲲鹏,我们回去吧。”

当内忧解除,苏贤当即放眼外患,即这一片黑如墨染的空间河流,遁空鹰隼已微弱得灵性尽失,甚至都趋近于崩灭,显然是刚刚抵抗纪浮世耗费了太久的时间。

“回哪去?”血鲲鹏仍是鲲形态,身形庞大透明,通体似是覆上了一层浅蓝色薄膜,中间仿佛空心。

“当然是回我进来的那个地方啊!”

在空间河流中,既然有血鲲鹏当坐骑,苏贤立刻将炎煌秘术所化的遁空鹰隼收了起来,免得灵性彻底消散,大肆喂养不说,真的毁灭了那可是意味着失去三种异火,这代价太大了。

可惜,遁空鹰隼的天赋妖术施展不出了。

听苏贤说的那般轻巧,血鲲鹏不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哪知道你从哪进来的。妖宫碎裂的时候我们就不知身处何地了。”

苏贤傻了,迷茫道:“那怎么办?”

“问我有什么用,我只是有空间属性,又不是知道空间河流通往哪里。要问也是问你第一妖宫里那两尊加起来活了十多万年的老怪物啊!”血鲲鹏对苏贤的智商表示堪忧,撇了撇嘴,佯装不耐烦道。

“小鲲鹏,你说谁老怪物呢?”青羽眯起眼笑道。

顿时间,血鲲鹏感觉一种很恐怖的气息降临,全身毛骨悚然,强颜欢笑道:“大佬。您是大佬。”

至于纪浮世,在青羽面前他还是很紧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惹得青羽不高兴。

毕竟是活了十万年的前辈了,他的性情谁琢磨的透呢?

“浮生小子,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吗?”见苏贤和血鲲鹏都没有头绪,青羽只是笑而不答,反而主动问道。

在青羽面前,纪浮世不敢造次,也不敢信口胡诌,而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谨慎道:“当初晚辈只是陨落在十方山脉中,那妖宫的入口也一直飘忽不定,非晚辈所能掌控。因此妖宫破碎,晚辈也不知有何解。”

“别那么拘谨,我和苏小子都是很开放的,也别整天晚辈晚辈吾啊吾的,时代在进步,直接称‘我’就行了。”

“好的。”纪浮世悬着的心微微一轻,突然感觉这样的环境好像也不是很坏。

“所以,在四方首脑峰会经过长达一分钟的严谨商讨后,诸位有没有得出一个较好的结果?”苏贤耷拉着脑袋,似是一脸愁苦,却是在经历了数月苦修后的稍许自我放松。

其实青羽大可以再屈指弹出一道本源之火壮大异火灵性,那样苏贤就可顺利回去了。

可这苏贤开不了口,青羽才刚恢复不久,还帮自己解决了祸患,现在又要取其本源之火,根本就是损其性命,这事情苏贤做不出来。

“既然都没有结果,那就随便转悠吧。空间河流神秘难测,没有确切方位我也没有头绪,就找到最近的一个空间裂缝钻出去即可,应该不会离太远。”青羽也没太大把握,模棱两可道。

青羽也不提,那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意思,苏贤不会反对,欣然点头赞同。

往日,青羽在遁空鹰隼的带领下,简直就是横行空间河流,天下之大皆可往,只是,现在已不比先前了。

于是,在这一片混沌朦胧的空间河流中,鱼鳍如海草般柔软摆动着,血鲲鹏灵活地四处钻来钻去,一直想要寻找光亮,因为光亮处就是空间裂缝出现的地方。

至于空间裂缝为何出现,无非是空间管理的疏漏,抑或是人为和妖兽的破坏所致。

终于,大约在这条平滑如镜的空间河流中徘徊了半月之久,在苏贤和血鲲鹏的千丈之外,终于出现了一个圆圈大小的细微光点,如同鸡蛋有了裂缝,然后一束光芒照射进来,让整个生命都充满了新生的希望。

那里,将会是一片崭新的广阔天地!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机院圣子,叶知秋!

初秋,十方山脉犹如沉睡的巨人仰躺着在风轻云淡之下,群山巍峨,似擎天石柱较量苍穹,习习秋风穿过茂密的山林缝隙,由于漫山遍野尽是妖植,很少存在所谓的四季变化,也没有如纸船般的翩翩落叶盈肩,这片地带妖兽的踪迹竟挺稀疏少见,少了虎啸山林,多了份宁静致远。

簌簌!

在十方山脉靠近荒狩城的外围地带,一位紫衣少年身形飘逸,面庞如用精雕细琢般俊俏分明,眼眸明净如星,嘴角勾着一抹流里流气的笑容,黑发披肩,明明是一个器宇不凡的俊朗少年,却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一股轻浮感。

此刻,叶知秋噙着一股淡淡笑意,灵动的眸子中跃动着一抹兴奋之色,脚下似是踏着星辰银河,每踏出一步身影都闪出百米远,一看就是一种极其高明的辅助妖术,穿梭间看似横冲直撞,但又好像有具体章法,震得枝叶簌簌,他在起起落落之后,最终落在了一处妖兽的栖息之地。

叶知秋脚尖刚一踩到了层叠枯叶,上十只妖兽猝然起身,呈包围之势,凶目凝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应该就是这里了。”

对于周遭弥漫的淡淡凶意,叶知秋面色轻松,一点儿也没将这群妖灵低阶的妖兽放在心上,而是目泛涟漪,紫袍衣袖轻轻一挥,白皙修长的手掌随意一按,以其为中心,幽紫色的光芒如星空弥漫绽放。

瞬息之间,一座三阶天机大阵被布下,将叶知秋包拢了起来,玄奥灵妙,顿时将外界全部隔绝。

当天机大阵降临之时,叶知秋手印不停,如蝴蝶穿花般灵活,数息之间,上百道紫芒流光从叶知秋修长的手指顶端飙射而出。

紫芒汇聚,犹若光束。

轰!

叶知秋面庞微微变得凝重,收敛起了那道颇显不羁的笑容,轻喝道:“三阶裂空阵,凝!”

忽而间,光束衍化成了一柄利剑,朝虚空狠狠一斩,无声无息之间便切割开了一条细微的空间裂缝,裂缝之中透着一股黏稠至仿若凝固的黑暗。

阵中阵!

若是让普通的三阶阵师瞧见这一幕,怕是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众所周知,诸多阵法皆有其繁琐晦涩的阵道精华,阵法覆盖范围内,有的似乎自称一空间,有的遵循阵道法则近乎密不透风,如果想要在阵法之内再布下一个阵法,那就要避免两种阵法不相容的情况。

换言之,想要做到阵中阵,除了要让阵道法则不冲突外,还需要阵师布阵时的细腻精确,保证两种大阵精华不重叠相冲,依靠着其中的法则间隙互相穿插。

这对于每一个阵师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能做到阵中阵的,无不是在阵之一道有高妙造诣的人,不说是年近半百的阵师,起码也是在阵道中浸淫了十多年的前辈。

可是,叶知秋对于布施阵中阵是那般随意,仿佛是练习了百万次,娴熟到信手拈来。

三阶裂空阵成型后,将虚空撕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那柄紫色长剑就这般撑着不断愈合的裂缝,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三阶裂空阵就愈发脆弱,长剑也越来越短,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空间裂缝这种事,不到妖皇根本折腾不出来。

但作为阵师,叶知秋就有这样的特权。

接下来,叶知秋微微退了两个身位,双手负在背后,又恢复了那副随意的模样,似乎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眼珠子从聚精会神慢慢到涣散,俨然是出神了。

而裂缝那头,竟传来了一点轻微的声响。

嘭!

就在裂空阵将要被空间河流彻底冲走时,蓦然间,一道修长人影从中钻出,身姿如灵蛇般在空中翻腾了一圈,残影一闪,这位突如其来的少年身影便落在了叶知秋腾出身位的那个位置,分毫不差。

然而,对于此人的出现叶知秋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反而是早有预料的样子。

在对方端详着叶知秋的同时,叶知秋也笑望着眼前的少年,只见此人一身黑袍上被切开了数十道整齐平滑的口子,衣衫褴褛,但通过衣缝露出来了的皮肤却不带一点伤口,还透着一抹伤痕初愈的白皙嫩滑。

这人与叶知秋差不多一样高,身姿挺拔,黑袍上还夹带着淡淡的血腥之味,唯一不同的此人眼神幽黑如潭,深不可测,气息中有一种稳重和平静,反观叶知秋,眼眸璀璨如星,举手投足间却流露着一丝痞性,颇为随意。

“大哥,欢迎来到乾坤皇朝,荒狩城!小弟在这恭候多时了!”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叶知秋伸展开双臂,一副想要拥抱眼前此人的架势,朗声道。

放屁,你明明才来一分钟不到,哪来的恭候多时。

苏贤用一种看神经质的眼神望着叶知秋,手掌微推,两人瞬间拉开了距离,显然是对这个古怪陌生人的热情有些抗拒。

不过,让苏贤惊异的是,在空间河流穿梭了半个月之久,他居然横跨了整个十方山脉,阴差阳错之下来到了乾坤皇朝的境内?

乾坤皇朝,那可是牵扯到了秦天阳的遗志呢!

对于意外降临乾坤皇朝,苏贤的心中仅仅是起了一点波澜,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总比落在十方山脉的中部好一些,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已离开了大千皇朝,随即,苏贤悠悠转身,眼眸深沉地凝望着隐于无数迭起的峰峦,距离此地的千万里之外,可是有另一个繁盛的皇朝啊!

青丘门,天玄国,大千皇朝,这些地方的景象如云烟般一点点自苏贤的眼前飘过,此刻他的心底莫名其妙地涌出了一股异样的情愫,似是不舍,似是留恋。

“哎,也罢。反正回青丘门不久后我也要动身前往大千皇朝了。乾坤皇朝与大千皇朝应该也差不多吧?不管哪里都是一汪深潭,何况,这里还涉及到了天阳祖师的遗愿,倒是省得我以后再跑一趟了。”

“可惜,暂时见不到苏辰哥了。还有唐烈,徐师兄……”

现实总是这么猝不及防,苏贤眼中饱含着一抹低沉思念,望着大千皇朝的方向感怀了一会儿,便逐渐接受了目前的处境。

苏贤想得虽是轻巧,但换谁都知道,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和一个熟悉的环境,两者的境遇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大千皇朝内还有洛家这颗大树可以为苏贤遮风挡雨,乾坤皇朝中却没有。

苏贤初来乍到,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既然来了,那就在这方皇朝闯出点名堂吧!

苏贤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内心那如流水般的波动情绪,缓缓转过了身,盯着眼前的紫衣少年,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闻言,叶知秋淡笑着摇了摇头,眼眸逐渐变得深邃,笑容却越来越浓,侃侃道:“苏贤,还有三个月就要到十七岁。刚从大千皇朝过来,原属青丘门,经历了一场血修试炼,曾经遇到过北域第一宫的绝世女神月锦瑟,毁了大陆上唯一的一只百步牵线兽,赠予了月锦瑟一只青丘祖狐……”

随着叶知秋越说越多,其中包含的信息越来越细致,苏贤眼眸中非但没有震惊,反而是渐渐冰冷了下来,面庞凝固,浑身绽放着若隐若现的杀机,凝目紧盯着眼前神秘至极的紫袍少年。

“你是谁?”打断了叶知秋,苏贤沉声问道。

叶知秋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毕竟知道别人这么多秘密,定然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那般存在。

此刻,叶知秋微微一怔,旋即又笑了出来,道:“别这么严肃嘛!来,正式认识一下,本人叶知秋,比你晚一天出生,所以尊称你一声大哥咯!”

“说点我想知道的。”苏贤脸色依旧冷冽如冰,没有一点儿被叶知秋的嬉皮笑脸所感染,无形间愈加冷漠。

被问到了关键处,叶知秋脸色的笑容稍稍一滞,旋即眸子一点点凝了起来,笑容也不见,一身轻佻浮躁的气质也如岁月般沉淀了下来,脊背笔直如枪,整个人的气势似是隐入了星空,浩瀚如渊。

见状,苏贤眼瞳微缩,越发感受到了此人的不同寻常。

因为,这身凛然气势,绝对是骗不了人的。

“报告大哥,小弟叶知秋,中洲天机院十大圣子之一,半月前降临乾坤皇朝,特意在此地恭迎大哥的到来!”

说完,叶知秋浑身的气势宛如泄了气的皮球,松松垮垮一懈,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中洲,天机院,十大圣子,之一?

苏贤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也微微一弱,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显然是有点傻了,问道:“中洲天机院,十大圣子,之一?你有病吗?先不说我信还是不信,你一个圣子跑这里找我干嘛?”

“嘿嘿。大哥,稍安勿躁,这事情还真是有点复杂。我这三阶天机大阵支撑不了多久了,待我们回城,摆上一桌上好酒席,让小弟为大哥接风洗尘,再给大哥细细道来。”说完,叶知秋作势就揽着苏贤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天机大阵?

这种大阵,就如同星辰阵傀那般,远古大陆上只有一个地方才会教出会天机大阵的人。

学府圣地,天机院!

那座坐落在中洲深处的大陆巅峰学府,终年似是笼罩在漫天云雾中,但从里面却走出了无数震惊大陆的天纵之才,那些天骄如今皆是威震一方的霸主,而他们的求学之路也为世人津津乐道。

可是,就这一项成就,就足以说明了天机院在远古大陆上至高无上的地位!

苏贤知道,自己的父亲,十多年前就是从天机院走出来的。

在苏贤刚出生之际,黑老带苏贤游历的第一站就是名震大陆的天机院,当时苏贤的神念被点识灯刚刚唤醒,尚处朦朦胧胧的阶段,依稀只记得有许多老头子围着他,那一双双沧桑却饱含笑意的眼眸望着他,时不时还伸出手指逗弄他。

多年后,苏贤才从黑老口中得知,那几个老头子中,随便出来一个,跺跺脚都能让整个远古大陆颤上几下,全是一些活了上千百年的老怪物,修为高深,背景恐怖。

当然,天机院除了拥有浓厚的学术氛围之外,最擅长的就是推衍!

推衍一道,远古大陆上,全以天机院为尊,只因天机院作为推衍一道的发源地,历经上万年的发展和完善,几乎将推衍之道做到了极致,登峰造极。

而那些天机院中所谓的阵道、丹道、器道等等,随便走出一个学成归来的学子都是惊艳世人的存在,六阶七阶宗师比比皆是,殊不知,在天机院中,这些道都被列为旁门左道罢了。

由此可知,专精推衍一道的天机院在这一道上的造诣有多么恐怖了。

苏贤心里通透,若叶知秋真是天机院的十大圣子之一,那凭借那些老怪物的手段,算出自己这些信息那完全是轻而易举,容不得一点质疑。

可是,作为天机院圣子,乃是天机院倾尽全院资源培养的对象,地位尊贵非凡,远超什么大家族子弟,叶知秋拥有的资源或是地位比起月锦瑟之流都可以说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碾压。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叶知秋为何放着令世人羡慕嫉妒的圣子不做,偏偏跑到东域这蛮荒一角呢?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荒狩城

“你怎么看?”青羽问。

“看不透。刚刚那三阶裂空阵是这少年搞出来的。小小年纪就会阵中阵,后生可畏啊!他身上的气息很古怪,有一种很强烈霸道的波动,又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还有一个更神秘,难以琢磨。若是苏小子会观血术,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

纪浮世眯了眯眼睛,旋即叹息着摇了摇头,内心却是苦涩,没想到如今随便蹦出一个少年都如此妖孽。

听到纪浮世还算客观的分析,青羽眼眸之中泛起点点精光,嘴角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既然比苏小子小一天,又有三阶巅峰阵师和妖灵三阶的修为,很可能就是天机院圣子了。可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这少年身上有一只宝兽的气息。”

“什么?”纪浮世惊颤,张大了嘴巴,双目瞪圆。

远古大陆上,宝兽才十只啊!

照叶知秋之前所说,纪浮世还得知苏贤毁了一只百步牵线兽,也就是短时间内远古大陆上只剩九只宝兽了。

两人的谈话全响彻在苏贤的神念里,苏贤也不能淡定,眼神一惊,稍稍凝了凝,望着在前面领路的紫袍少年,与青羽交流道:“真的?哪只宝兽?”

青羽没有回答,转而考验苏贤道:“你不知道?你不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吗?”

“熟悉?”苏贤眼眸一凛,终于捕捉到了青羽所说那一丝熟悉的气息,身躯微颤,“这……难道是,岁月兽?”

苏贤曾经修炼过岁月瞳,据青羽之前告诉他的,岁月瞳本就是先人观岁月兽而创下的辅助妖术,而在叶知秋的身上,苏贤察觉到了一丝岁月兽的气息,那样的飘忽不定,又那么古朴缥缈。

“很有可能。可以让浮世小子教教你观血术,这种血术我也有所耳闻,可以一眼穿透精神海,观望到妖宫内妖兽的血脉之力和大致轮廓,也可捕捉血气,这样子就更能确定了。”青羽也是心惊不已,但这还只是推测,并无实证。

岁月兽,饶是青羽也从未见过啊!

听闻了这么令人震惊的消息,连苏贤都是一阵恍惚,眼神底浮现出了一丝丝复杂之色,不禁对叶知秋来到乾坤皇朝的目的也越来越好奇了。

很快,一黑一紫两道身影在山脉间狂掠,穿梭了无数密林,在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山麓处。

此处,叶知秋口中的荒狩城已经浮现在了苏贤的眼前,也得知了自己降临的地方只是十方山脉的外围部分,望着周边稀稀落落的人群,他们全是一些不属于同一势力的团队,一片喧嚣弥漫,将荒狩城城墙外当做了聚集之点,大部分都是全副武装地要钻入十方山脉捕猎,也要许多修炼者从山脉中的不同方向掠出,身上妖力波动强悍,身姿矫健,朝荒狩城疾驰而去。

而苏贤站在高达数十丈的山坡上,眼眸平视,望见了百米之外那威严雄壮的黑石城墙上,镌刻着一块牌匾,牌匾之上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刻着三个大字——“荒狩城”。

这种黑石材质苏贤曾在天玄城的四阶药帝楼见过,乃是暗锁石,通体光滑森冷,在骄阳照耀下泛着幽幽光泽。

但是,当一座城市的城墙都是用四阶矿石筑造而成之时,要么是整个乾坤皇朝财大气粗,要么就是凸显了皇朝对荒狩城的重视。

低头俯瞰,城墙边,人影如蚂蚁挪动着,在苏贤的眼中,那些身影却是被无限放大,跟近距离看没什么两样,城墙延展上千米,城垣犹如蜿蜒长龙般绵延不断,一目难以穷尽。

荒狩城内,隐隐传出鼎沸人声,这是一座超越天玄城数倍的巨大城池,其人口密集程度可想而知,一墙之隔,却宛若两个世界,城墙外荒凉肃杀,城墙内熙攘欢快。

“来,这枚徽章戴在胸口。荒狩城内池水很深,鱼蛇混杂,更分三教九流,有了这枚徽章能省很多事。比如,入城门的时候就可以不接受盘查,否则这群城主府的守卫军习惯狗仗人势,不从你身上榨出点油水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见苏贤收回了目光,似乎是观察够了,叶知秋立马递上了一枚制作精美的古铜色徽章,徽章上勾画着一栋充满古韵的阁楼,精致非凡,似是缩影一般。

那些守卫军苏贤也看过,各个都有妖灵修为,身旁匍匐着妖兽,一个个穿戴着甲胄,趾高气扬的,方才就拦住了许多衣衫普通之人不停盘问搜查,凶神恶煞的,仿佛要吃人一样。

苏贤静默无言,也不客气,顺手接过了徽章便佩戴在了身上。

随后,跟着叶知秋身影一闪,便掠向了城门。

守卫军也有编制,今日的守卫军乃是第二大队,为首之人叫铁马,据说是荒狩城城主的远房亲戚,此人身材魁梧,样貌粗犷,嘴角有一颗黑痣,不笑就已经十分吓人,笑起来更显狰狞,犹若鬼煞。

“哟,叶少侠,你不是刚出去嘛,怎么就回来了。”铁马刚盘查了叶知秋前面的一个人,见叶知秋堆着笑容携苏贤而来,语气中饱含着一股戏谑,调侃道。

叶知秋眼中藏着一丝狡黠,与铁马好像熟识,凑上去叹气道:“嘿,铁大哥,别说了,十方山脉里妖兽横行的,我这小身板哪闯荡的了,识相点就早点溜回来了。”

“咦,这人是谁?竟挂着鹊桥楼的牌子,面生的很啊!叶少侠,这是你领回来的?”

常年做荒狩城的守卫军队长,铁马远没表面看上去那么鲁莽,精明机灵得很,叶知秋的客套话对他来说就如一阵风,吹过去就没了,但叶知秋一个人出去才那么点时间,居然就带回了个人,这就由不得铁马要好好盘问一番了。

见状,叶知秋眼睛微眨,溜须拍马道:“铁大哥好眼力!这是我远房表哥,听说我在荒狩城内混得好,特意赶来投奔我的呢。”

“嘁!叶少侠可别糊弄铁某,要来投奔,不应该走前城门吗?这里是后城门,面对的只有十方山脉,叶少侠可别告诉铁某此人是从山脉里蹦出来的。”铁马浓眉大眼一挑,深深地望了一脸平静的苏贤一眼,然后冲叶知秋冷笑道。

叶知秋暗叹这家伙真是难缠,最后只能掏出了数块中品妖石偷偷塞进了铁马的怀里,轻声在其耳边奉承道:“铁大哥,你忘了半个月前我是怎么来的嘛!这不就是从山脉里蹦出来的嘛!别管那么多了,拿着这点妖石,等歇息了来鹊桥楼喝上几杯,到时候我让掌柜的给您免单,还找上几个漂亮姑娘陪您唱唱曲儿,给您揉揉肩。”

听到鹊桥楼,铁马眼睛一亮,不禁遐想无边,垂涎不已,但很快又板着张脸,不动声色地收下了妖石,肃穆道:“哼!没有下次。十方狩猎召开在即,城内管得很严,别带一些底子不干不净的人进城,听到没?”

“是是是!铁大哥教训的是。”

紧接着,铁马豪气地一挥手,叶知秋急忙拽着面无表情的苏贤,两人终于通过了这道守卫森严如铁闸的城门。

城门内,果然又是另一番景象,宽阔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得如同燎原之火,席卷着人声冲天而起,使整个荒狩城都被一股火热弥漫。

“荒狩城内律法严明,规定不能动用妖兽,违反者不但会被抓起来惩罚,还会遭到驱逐。”叶知秋走在前面,道。

“嗯。”苏贤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应道。

“刚刚听你跟那守卫军说的,怎么感觉这鹊桥楼怪怪的?莫非是那种烟柳繁华、寻花问柳之地?”突然,苏贤好像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

“你可别误会了。鹊桥楼享誉整个荒狩城,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是正经场所,卖艺不卖身的。”听到苏贤似乎对那让人流连忘返的鹊桥楼有些误解,叶知秋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眼目圆睁,极其严肃地纠正道。

闻言,苏贤也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你有钱,嘿嘿。说不定原本不卖的,半推半就之后,羞羞赧赧地就卖了呢?”边说着,叶知秋还一边浮想联翩,一脸色相地笑眯眯道。

苏贤无语,果然还是他先前想的那般粗俗。

于是,苏贤脸上隐约划过几道黑线,好奇道:“我说,你真的是天机院圣子吗?说话轻浮就算了,我看你油嘴滑舌、阿谀奉承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啊!”

面对叶知秋这么放荡不羁的少年,苏贤并不是没见过,只是有点出乎意料,这真的有一点天机院的架子吗?

“大哥,你可能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地方叫作天机院!从小整天对着那些文绉绉的糟老头,一个个说话还慢吞吞的,刁钻吝啬,没点嘴皮子功夫,哪坑得了他们?所以我们天机院这一代的圣子,十个里九个都能说会道,我已经算是剩下的那一股清流了。”

谈起天机院,叶知秋好像有满肚子怨气似的,一脸不爽。

“呃。”苏贤傻眼了。

“不过,我也有出彩的地方,阵道、修为、丹道什么的不说,就比不要脸,他们九个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再比吹牛,我在天机院中也是难逢敌手。这不,独孤求败的我,闲着蛋疼,就接下了拯救天机院的神圣任务,肩负重大使命,赶了迢迢亿万里的路,只为与大哥您相遇。”

“真的假的?”苏贤显然是不信的。

“当然是假的。吗的,都是那群老头子,嫌我话多捣乱,举止轻浮,不务正业,说我把天机院搞得乌烟瘴气的,集体开了个会就把老子撵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说是磨炼我,挫挫我的锐气。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吗?”

“什么?”

“最可气的就是,他们居然还是全票通过的。九大圣子,一个天机院院长,两个名誉院长,八大各学院院长,全票通过!天机院院长,还是我的爷爷?在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严峻可怕的问题。这个千古难题想得我冷汗直流,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神魂颠倒,甚至还有点闹肚子……”

“什么问题?”

“你说我父亲那辈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嗯?导致我不是亲的?”

……

Ps:签约依旧没过,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好说的。将来几天是一更,端午放假会外出,存稿还在减少,为了长远不断更大计考虑,望读者体谅(其实一梦觉得我的一更字数总是挺多的,有时候都能抵别人两更)。提前祝大家端午快乐,本书还不肥,也可以先养着(弱弱说一句,保佑还有推荐票,毕竟,本书也就只能投投推荐票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机院圣子,叶知秋!

初秋,十方山脉犹如沉睡的巨人仰躺着在风轻云淡之下,群山巍峨,似擎天石柱较量苍穹,习习秋风穿过茂密的山林缝隙,由于漫山遍野尽是妖植,很少存在所谓的四季变化,也没有如纸船般的翩翩落叶盈肩,这片地带妖兽的踪迹竟挺稀疏少见,少了虎啸山林,多了份宁静致远。

簌簌!

在十方山脉靠近荒狩城的外围地带,一位紫衣少年身形飘逸,面庞如用精雕细琢般俊俏分明,眼眸明净如星,嘴角勾着一抹流里流气的笑容,黑发披肩,明明是一个器宇不凡的俊朗少年,却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一股轻浮感。

此刻,叶知秋噙着一股淡淡笑意,灵动的眸子中跃动着一抹兴奋之色,脚下似是踏着星辰银河,每踏出一步身影都闪出百米远,一看就是一种极其高明的辅助妖术,穿梭间看似横冲直撞,但又好像有具体章法,震得枝叶簌簌,他在起起落落之后,最终落在了一处妖兽的栖息之地。

叶知秋脚尖刚一踩到了层叠枯叶,上十只妖兽猝然起身,呈包围之势,凶目凝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应该就是这里了。”

对于周遭弥漫的淡淡凶意,叶知秋面色轻松,一点儿也没将这群妖灵低阶的妖兽放在心上,而是目泛涟漪,紫袍衣袖轻轻一挥,白皙修长的手掌随意一按,以其为中心,幽紫色的光芒如星空弥漫绽放。

瞬息之间,一座三阶天机大阵被布下,将叶知秋包拢了起来,玄奥灵妙,顿时将外界全部隔绝。

当天机大阵降临之时,叶知秋手印不停,如蝴蝶穿花般灵活,数息之间,上百道紫芒流光从叶知秋修长的手指顶端飙射而出。

紫芒汇聚,犹若光束。

轰!

叶知秋面庞微微变得凝重,收敛起了那道颇显不羁的笑容,轻喝道:“三阶裂空阵,凝!”

忽而间,光束衍化成了一柄利剑,朝虚空狠狠一斩,无声无息之间便切割开了一条细微的空间裂缝,裂缝之中透着一股黏稠至仿若凝固的黑暗。

阵中阵!

若是让普通的三阶阵师瞧见这一幕,怕是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众所周知,诸多阵法皆有其繁琐晦涩的阵道精华,阵法覆盖范围内,有的似乎自称一空间,有的遵循阵道法则近乎密不透风,如果想要在阵法之内再布下一个阵法,那就要避免两种阵法不相容的情况。

换言之,想要做到阵中阵,除了要让阵道法则不冲突外,还需要阵师布阵时的细腻精确,保证两种大阵精华不重叠相冲,依靠着其中的法则间隙互相穿插。

这对于每一个阵师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能做到阵中阵的,无不是在阵之一道有高妙造诣的人,不说是年近半百的阵师,起码也是在阵道中浸淫了十多年的前辈。

可是,叶知秋对于布施阵中阵是那般随意,仿佛是练习了百万次,娴熟到信手拈来。

三阶裂空阵成型后,将虚空撕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那柄紫色长剑就这般撑着不断愈合的裂缝,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三阶裂空阵就愈发脆弱,长剑也越来越短,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空间裂缝这种事,不到妖皇根本折腾不出来。

但作为阵师,叶知秋就有这样的特权。

接下来,叶知秋微微退了两个身位,双手负在背后,又恢复了那副随意的模样,似乎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眼珠子从聚精会神慢慢到涣散,俨然是出神了。

而裂缝那头,竟传来了一点轻微的声响。

嘭!

就在裂空阵将要被空间河流彻底冲走时,蓦然间,一道修长人影从中钻出,身姿如灵蛇般在空中翻腾了一圈,残影一闪,这位突如其来的少年身影便落在了叶知秋腾出身位的那个位置,分毫不差。

然而,对于此人的出现叶知秋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反而是早有预料的样子。

在对方端详着叶知秋的同时,叶知秋也笑望着眼前的少年,只见此人一身黑袍上被切开了数十道整齐平滑的口子,衣衫褴褛,但通过衣缝露出来了的皮肤却不带一点伤口,还透着一抹伤痕初愈的白皙嫩滑。

这人与叶知秋差不多一样高,身姿挺拔,黑袍上还夹带着淡淡的血腥之味,唯一不同的此人眼神幽黑如潭,深不可测,气息中有一种稳重和平静,反观叶知秋,眼眸璀璨如星,举手投足间却流露着一丝痞性,颇为随意。

“大哥,欢迎来到乾坤皇朝,荒狩城!小弟在这恭候多时了!”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叶知秋伸展开双臂,一副想要拥抱眼前此人的架势,朗声道。

放屁,你明明才来一分钟不到,哪来的恭候多时。

苏贤用一种看神经质的眼神望着叶知秋,手掌微推,两人瞬间拉开了距离,显然是对这个古怪陌生人的热情有些抗拒。

不过,让苏贤惊异的是,在空间河流穿梭了半个月之久,他居然横跨了整个十方山脉,阴差阳错之下来到了乾坤皇朝的境内?

乾坤皇朝,那可是牵扯到了秦天阳的遗志呢!

对于意外降临乾坤皇朝,苏贤的心中仅仅是起了一点波澜,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总比落在十方山脉的中部好一些,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已离开了大千皇朝,随即,苏贤悠悠转身,眼眸深沉地凝望着隐于无数迭起的峰峦,距离此地的千万里之外,可是有另一个繁盛的皇朝啊!

青丘门,天玄国,大千皇朝,这些地方的景象如云烟般一点点自苏贤的眼前飘过,此刻他的心底莫名其妙地涌出了一股异样的情愫,似是不舍,似是留恋。

“哎,也罢。反正回青丘门不久后我也要动身前往大千皇朝了。乾坤皇朝与大千皇朝应该也差不多吧?不管哪里都是一汪深潭,何况,这里还涉及到了天阳祖师的遗愿,倒是省得我以后再跑一趟了。”

“可惜,暂时见不到苏辰哥了。还有唐烈,徐师兄……”

现实总是这么猝不及防,苏贤眼中饱含着一抹低沉思念,望着大千皇朝的方向感怀了一会儿,便逐渐接受了目前的处境。

苏贤想得虽是轻巧,但换谁都知道,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和一个熟悉的环境,两者的境遇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大千皇朝内还有洛家这颗大树可以为苏贤遮风挡雨,乾坤皇朝中却没有。

苏贤初来乍到,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既然来了,那就在这方皇朝闯出点名堂吧!

苏贤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内心那如流水般的波动情绪,缓缓转过了身,盯着眼前的紫衣少年,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闻言,叶知秋淡笑着摇了摇头,眼眸逐渐变得深邃,笑容却越来越浓,侃侃道:“苏贤,还有三个月就要到十七岁。刚从大千皇朝过来,原属青丘门,经历了一场血修试炼,曾经遇到过北域第一宫的绝世女神月锦瑟,毁了大陆上唯一的一只百步牵线兽,赠予了月锦瑟一只青丘祖狐……”

随着叶知秋越说越多,其中包含的信息越来越细致,苏贤眼眸中非但没有震惊,反而是渐渐冰冷了下来,面庞凝固,浑身绽放着若隐若现的杀机,凝目紧盯着眼前神秘至极的紫袍少年。

“你是谁?”打断了叶知秋,苏贤沉声问道。

叶知秋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毕竟知道别人这么多秘密,定然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那般存在。

此刻,叶知秋微微一怔,旋即又笑了出来,道:“别这么严肃嘛!来,正式认识一下,本人叶知秋,比你晚一天出生,所以尊称你一声大哥咯!”

“说点我想知道的。”苏贤脸色依旧冷冽如冰,没有一点儿被叶知秋的嬉皮笑脸所感染,无形间愈加冷漠。

被问到了关键处,叶知秋脸色的笑容稍稍一滞,旋即眸子一点点凝了起来,笑容也不见,一身轻佻浮躁的气质也如岁月般沉淀了下来,脊背笔直如枪,整个人的气势似是隐入了星空,浩瀚如渊。

见状,苏贤眼瞳微缩,越发感受到了此人的不同寻常。

因为,这身凛然气势,绝对是骗不了人的。

“报告大哥,小弟叶知秋,中洲天机院十大圣子之一,半月前降临乾坤皇朝,特意在此地恭迎大哥的到来!”

说完,叶知秋浑身的气势宛如泄了气的皮球,松松垮垮一懈,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中洲,天机院,十大圣子,之一?

苏贤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也微微一弱,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显然是有点傻了,问道:“中洲天机院,十大圣子,之一?你有病吗?先不说我信还是不信,你一个圣子跑这里找我干嘛?”

“嘿嘿。大哥,稍安勿躁,这事情还真是有点复杂。我这三阶天机大阵支撑不了多久了,待我们回城,摆上一桌上好酒席,让小弟为大哥接风洗尘,再给大哥细细道来。”说完,叶知秋作势就揽着苏贤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天机大阵?

这种大阵,就如同星辰阵傀那般,远古大陆上只有一个地方才会教出会天机大阵的人。

学府圣地,天机院!

那座坐落在中洲深处的大陆巅峰学府,终年似是笼罩在漫天云雾中,但从里面却走出了无数震惊大陆的天纵之才,那些天骄如今皆是威震一方的霸主,而他们的求学之路也为世人津津乐道。

可是,就这一项成就,就足以说明了天机院在远古大陆上至高无上的地位!

苏贤知道,自己的父亲,十多年前就是从天机院走出来的。

在苏贤刚出生之际,黑老带苏贤游历的第一站就是名震大陆的天机院,当时苏贤的神念被点识灯刚刚唤醒,尚处朦朦胧胧的阶段,依稀只记得有许多老头子围着他,那一双双沧桑却饱含笑意的眼眸望着他,时不时还伸出手指逗弄他。

多年后,苏贤才从黑老口中得知,那几个老头子中,随便出来一个,跺跺脚都能让整个远古大陆颤上几下,全是一些活了上千百年的老怪物,修为高深,背景恐怖。

当然,天机院除了拥有浓厚的学术氛围之外,最擅长的就是推衍!

推衍一道,远古大陆上,全以天机院为尊,只因天机院作为推衍一道的发源地,历经上万年的发展和完善,几乎将推衍之道做到了极致,登峰造极。

而那些天机院中所谓的阵道、丹道、器道等等,随便走出一个学成归来的学子都是惊艳世人的存在,六阶七阶宗师比比皆是,殊不知,在天机院中,这些道都被列为旁门左道罢了。

由此可知,专精推衍一道的天机院在这一道上的造诣有多么恐怖了。

苏贤心里通透,若叶知秋真是天机院的十大圣子之一,那凭借那些老怪物的手段,算出自己这些信息那完全是轻而易举,容不得一点质疑。

可是,作为天机院圣子,乃是天机院倾尽全院资源培养的对象,地位尊贵非凡,远超什么大家族子弟,叶知秋拥有的资源或是地位比起月锦瑟之流都可以说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碾压。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叶知秋为何放着令世人羡慕嫉妒的圣子不做,偏偏跑到东域这蛮荒一角呢?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荒狩城

“你怎么看?”青羽问。

“看不透。刚刚那三阶裂空阵是这少年搞出来的。小小年纪就会阵中阵,后生可畏啊!他身上的气息很古怪,有一种很强烈霸道的波动,又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还有一个更神秘,难以琢磨。若是苏小子会观血术,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

纪浮世眯了眯眼睛,旋即叹息着摇了摇头,内心却是苦涩,没想到如今随便蹦出一个少年都如此妖孽。

听到纪浮世还算客观的分析,青羽眼眸之中泛起点点精光,嘴角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既然比苏小子小一天,又有三阶巅峰阵师和妖灵三阶的修为,很可能就是天机院圣子了。可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这少年身上有一只宝兽的气息。”

“什么?”纪浮世惊颤,张大了嘴巴,双目瞪圆。

远古大陆上,宝兽才十只啊!

照叶知秋之前所说,纪浮世还得知苏贤毁了一只百步牵线兽,也就是短时间内远古大陆上只剩九只宝兽了。

两人的谈话全响彻在苏贤的神念里,苏贤也不能淡定,眼神一惊,稍稍凝了凝,望着在前面领路的紫袍少年,与青羽交流道:“真的?哪只宝兽?”

青羽没有回答,转而考验苏贤道:“你不知道?你不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吗?”

“熟悉?”苏贤眼眸一凛,终于捕捉到了青羽所说那一丝熟悉的气息,身躯微颤,“这……难道是,岁月兽?”

苏贤曾经修炼过岁月瞳,据青羽之前告诉他的,岁月瞳本就是先人观岁月兽而创下的辅助妖术,而在叶知秋的身上,苏贤察觉到了一丝岁月兽的气息,那样的飘忽不定,又那么古朴缥缈。

“很有可能。可以让浮世小子教教你观血术,这种血术我也有所耳闻,可以一眼穿透精神海,观望到妖宫内妖兽的血脉之力和大致轮廓,也可捕捉血气,这样子就更能确定了。”青羽也是心惊不已,但这还只是推测,并无实证。

岁月兽,饶是青羽也从未见过啊!

听闻了这么令人震惊的消息,连苏贤都是一阵恍惚,眼神底浮现出了一丝丝复杂之色,不禁对叶知秋来到乾坤皇朝的目的也越来越好奇了。

很快,一黑一紫两道身影在山脉间狂掠,穿梭了无数密林,在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山麓处。

此处,叶知秋口中的荒狩城已经浮现在了苏贤的眼前,也得知了自己降临的地方只是十方山脉的外围部分,望着周边稀稀落落的人群,他们全是一些不属于同一势力的团队,一片喧嚣弥漫,将荒狩城城墙外当做了聚集之点,大部分都是全副武装地要钻入十方山脉捕猎,也要许多修炼者从山脉中的不同方向掠出,身上妖力波动强悍,身姿矫健,朝荒狩城疾驰而去。

而苏贤站在高达数十丈的山坡上,眼眸平视,望见了百米之外那威严雄壮的黑石城墙上,镌刻着一块牌匾,牌匾之上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刻着三个大字——“荒狩城”。

这种黑石材质苏贤曾在天玄城的四阶药帝楼见过,乃是暗锁石,通体光滑森冷,在骄阳照耀下泛着幽幽光泽。

但是,当一座城市的城墙都是用四阶矿石筑造而成之时,要么是整个乾坤皇朝财大气粗,要么就是凸显了皇朝对荒狩城的重视。

低头俯瞰,城墙边,人影如蚂蚁挪动着,在苏贤的眼中,那些身影却是被无限放大,跟近距离看没什么两样,城墙延展上千米,城垣犹如蜿蜒长龙般绵延不断,一目难以穷尽。

荒狩城内,隐隐传出鼎沸人声,这是一座超越天玄城数倍的巨大城池,其人口密集程度可想而知,一墙之隔,却宛若两个世界,城墙外荒凉肃杀,城墙内熙攘欢快。

“来,这枚徽章戴在胸口。荒狩城内池水很深,鱼蛇混杂,更分三教九流,有了这枚徽章能省很多事。比如,入城门的时候就可以不接受盘查,否则这群城主府的守卫军习惯狗仗人势,不从你身上榨出点油水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见苏贤收回了目光,似乎是观察够了,叶知秋立马递上了一枚制作精美的古铜色徽章,徽章上勾画着一栋充满古韵的阁楼,精致非凡,似是缩影一般。

那些守卫军苏贤也看过,各个都有妖灵修为,身旁匍匐着妖兽,一个个穿戴着甲胄,趾高气扬的,方才就拦住了许多衣衫普通之人不停盘问搜查,凶神恶煞的,仿佛要吃人一样。

苏贤静默无言,也不客气,顺手接过了徽章便佩戴在了身上。

随后,跟着叶知秋身影一闪,便掠向了城门。

守卫军也有编制,今日的守卫军乃是第二大队,为首之人叫铁马,据说是荒狩城城主的远房亲戚,此人身材魁梧,样貌粗犷,嘴角有一颗黑痣,不笑就已经十分吓人,笑起来更显狰狞,犹若鬼煞。

“哟,叶少侠,你不是刚出去嘛,怎么就回来了。”铁马刚盘查了叶知秋前面的一个人,见叶知秋堆着笑容携苏贤而来,语气中饱含着一股戏谑,调侃道。

叶知秋眼中藏着一丝狡黠,与铁马好像熟识,凑上去叹气道:“嘿,铁大哥,别说了,十方山脉里妖兽横行的,我这小身板哪闯荡的了,识相点就早点溜回来了。”

“咦,这人是谁?竟挂着鹊桥楼的牌子,面生的很啊!叶少侠,这是你领回来的?”

常年做荒狩城的守卫军队长,铁马远没表面看上去那么鲁莽,精明机灵得很,叶知秋的客套话对他来说就如一阵风,吹过去就没了,但叶知秋一个人出去才那么点时间,居然就带回了个人,这就由不得铁马要好好盘问一番了。

见状,叶知秋眼睛微眨,溜须拍马道:“铁大哥好眼力!这是我远房表哥,听说我在荒狩城内混得好,特意赶来投奔我的呢。”

“嘁!叶少侠可别糊弄铁某,要来投奔,不应该走前城门吗?这里是后城门,面对的只有十方山脉,叶少侠可别告诉铁某此人是从山脉里蹦出来的。”铁马浓眉大眼一挑,深深地望了一脸平静的苏贤一眼,然后冲叶知秋冷笑道。

叶知秋暗叹这家伙真是难缠,最后只能掏出了数块中品妖石偷偷塞进了铁马的怀里,轻声在其耳边奉承道:“铁大哥,你忘了半个月前我是怎么来的嘛!这不就是从山脉里蹦出来的嘛!别管那么多了,拿着这点妖石,等歇息了来鹊桥楼喝上几杯,到时候我让掌柜的给您免单,还找上几个漂亮姑娘陪您唱唱曲儿,给您揉揉肩。”

听到鹊桥楼,铁马眼睛一亮,不禁遐想无边,垂涎不已,但很快又板着张脸,不动声色地收下了妖石,肃穆道:“哼!没有下次。十方狩猎召开在即,城内管得很严,别带一些底子不干不净的人进城,听到没?”

“是是是!铁大哥教训的是。”

紧接着,铁马豪气地一挥手,叶知秋急忙拽着面无表情的苏贤,两人终于通过了这道守卫森严如铁闸的城门。

城门内,果然又是另一番景象,宽阔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得如同燎原之火,席卷着人声冲天而起,使整个荒狩城都被一股火热弥漫。

“荒狩城内律法严明,规定不能动用妖兽,违反者不但会被抓起来惩罚,还会遭到驱逐。”叶知秋走在前面,道。

“嗯。”苏贤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应道。

“刚刚听你跟那守卫军说的,怎么感觉这鹊桥楼怪怪的?莫非是那种烟柳繁华、寻花问柳之地?”突然,苏贤好像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

“你可别误会了。鹊桥楼享誉整个荒狩城,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是正经场所,卖艺不卖身的。”听到苏贤似乎对那让人流连忘返的鹊桥楼有些误解,叶知秋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眼目圆睁,极其严肃地纠正道。

闻言,苏贤也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你有钱,嘿嘿。说不定原本不卖的,半推半就之后,羞羞赧赧地就卖了呢?”边说着,叶知秋还一边浮想联翩,一脸色相地笑眯眯道。

苏贤无语,果然还是他先前想的那般粗俗。

于是,苏贤脸上隐约划过几道黑线,好奇道:“我说,你真的是天机院圣子吗?说话轻浮就算了,我看你油嘴滑舌、阿谀奉承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啊!”

面对叶知秋这么放荡不羁的少年,苏贤并不是没见过,只是有点出乎意料,这真的有一点天机院的架子吗?

“大哥,你可能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地方叫作天机院!从小整天对着那些文绉绉的糟老头,一个个说话还慢吞吞的,刁钻吝啬,没点嘴皮子功夫,哪坑得了他们?所以我们天机院这一代的圣子,十个里九个都能说会道,我已经算是剩下的那一股清流了。”

谈起天机院,叶知秋好像有满肚子怨气似的,一脸不爽。

“呃。”苏贤傻眼了。

“不过,我也有出彩的地方,阵道、修为、丹道什么的不说,就比不要脸,他们九个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再比吹牛,我在天机院中也是难逢敌手。这不,独孤求败的我,闲着蛋疼,就接下了拯救天机院的神圣任务,肩负重大使命,赶了迢迢亿万里的路,只为与大哥您相遇。”

“真的假的?”苏贤显然是不信的。

“当然是假的。吗的,都是那群老头子,嫌我话多捣乱,举止轻浮,不务正业,说我把天机院搞得乌烟瘴气的,集体开了个会就把老子撵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说是磨炼我,挫挫我的锐气。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吗?”

“什么?”

“最可气的就是,他们居然还是全票通过的。九大圣子,一个天机院院长,两个名誉院长,八大各学院院长,全票通过!天机院院长,还是我的爷爷?在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严峻可怕的问题。这个千古难题想得我冷汗直流,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神魂颠倒,甚至还有点闹肚子……”

“什么问题?”

“你说我父亲那辈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嗯?导致我不是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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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鹊桥楼,安若素

荒狩城的中心是一片市井繁华之处,人潮汹涌,摊贩如云雨之势散布,十字分岔路口四通八达,而在这里,一栋占地面积达数公顷的古楼矗立着,楼阁高达七层,其内传来莺莺燕燕的甜美笑声,歌舞升平,令来往之人纷纷驻足,闭目陶醉在其中,更有的目色向往地望着那扇通往温柔乡的粉门,最终却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咬了咬牙还是走开了。

在这蜂合蚁聚之地,许多人都是控制着体内不停想要往外钻的洪荒野兽,扼腕叹道,这家成的似乎还是太早了。

楼阁的牌匾之上,用粉桃良木拼凑成了“鹊桥楼”的字样,这三个字给了市井之人太多的想象。

粉门两边,站着两位迎客的姑娘,两人身上布料极少,露出了一大片的雪白之色,白皙妩媚的脸蛋上略施粉黛,身姿婀娜火爆,眼波撩人,**着来往的行人,一颦一笑间都牵动着许多人的心魂,紧接着鬼使神差地就走入了其中。

“就是这了。”当叶知秋将苏贤带到了鹊桥楼前,颇为自豪道。

苏贤目光幽幽,看了看周围熙熙攘攘的行人,然后望着门口那两位卖弄风骚的罗裙女子,眉间微微一凝,再渐渐恢复了平静。

收回了淡淡目光,苏贤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卖艺不卖身?为什么不管我从哪个角度看,她们浑身散发出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都与你所说的不符?”

叶知秋哪不知道苏贤在想什么,只见其眼珠子骨碌一转,揽过苏贤的肩膀,解释道:“大哥,你不要带着世俗的偏见来审视这栋充满了颜色的楼宇。你瞧,这个人进去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对尘世的厌倦和疲惫,出来时却是容光焕发、神清气爽,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是一处陶冶情操的高雅场所啊。”

苏贤无奈地叹了口气,被叶知秋硬是扯进了鹊桥楼中,路过门口之时,苏贤妖力一震,将那两个胭脂俗粉格挡开来,那两个女子脸上非但没有不满,隐约间还爬上了一丝丝绯红之色,望着叶知秋和苏贤的背影目光闪烁。

“周管事,来一桌酒席,最高等的那种,就在若素姐的房间。”刚入粉门,叶知秋随意地挥了挥手,不客气道。

闻声,原本在柜台后面翻看着账簿的周管事手腕一抖,一脸怒容地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庞,浓眉倒竖,呵斥道:“臭小子,你只是我们鹊桥楼聘来的小厮,别以为交了点闲钱就可以不干活,整天过着大爷的生活。”

结果,只见叶知秋掏了掏耳朵,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

“你……”

周管事一阵气结,却又拿叶知秋没办法,这少年半个月前从天而降,讨了个鹊桥楼的徽章,整天就无所事事,一点儿也没楼中人的模样,游手好闲,若不是楼主护着,周管事早就将其赶走了。

望着叶知秋那修长背影,周管事重重一哼,瞪了在旁看戏的麻衣小厮一眼,不耐烦道:“还愣着干嘛,去上菜啊!”

“是是是。”闻言,小厮一溜烟的就跑掉了,不敢招惹气在头上的周管事。

……

鹊桥楼第六层,整层都是由珍贵的紫檀木筑成,散发着淡淡幽香,而一间间门扉紧闭的房门边,各自挂着一块块牌子,牌子上刻有不同姑娘的名字。

找到了安若素的房间,叶知秋似是轻车熟路,连门也不敲,便推门而进。

嘎吱!

门扉轻启,露出了一间百平米的房间,屋内整洁干净,屏风、帘幕、桌椅床等样样俱全,还飘着一股清香,在一番精心装饰之下,更显素雅。

“叶公子,你回来了。”

似是听到了开门声,安若素从内室款款走出,声音轻柔,沁人心脾。

先前,苏贤还是眼目微垂,在安若素出现后,他稍稍抬起了视线,目光在触及那道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时不禁微微一滞,却没有细看,在一阵失神后便收回了目光。

安若素拥有一张精致的容颜,眸似清水,睫毛修长,肤若凝脂,青丝微微绾起,露出了雪白若天鹅般的玉颈,身姿绰约颀长,虽身着简陋寒酸的麻衣,却掩不住她那清雅脱俗的气质,那种投入浩渺人海都能一眼辨出的秀美。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苏贤之所以没有细看,就是觉得,再看下去将是一种亵渎。

“若素姐,你帮我大哥准备一套青袍。我大哥喜欢青色和黑色喔!”说着,叶知秋还狡黠地眨了眨眼,暗示道。

这时,安若素那双柔婉晶莹的眸子才微微一移,望见了平静站在叶知秋身侧的那道少年身影。

苏贤身影修长,那双幽冷如渊的眸子不掀波澜,眉间隐隐与安若素的身高齐平,一身黑袍稍显破烂,似乎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那一道道裂口显然是被锋锐之物切割而开,干脆利落。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那破口处没有一丝伤痕。

这也只是安若素轻轻望了一眼后所得,听到了叶知秋的话,安若素微微一欠身,便回了内室。

没过多久,一件青色长袍被安若素拿了出来,然后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苏贤。

“公子,这件青袍是奴家不久前按叶公子的要求缝制的,奴家手艺粗鄙,衣料更是下等,若是公子不满,或者感觉不合身,奴家可为公子再缝制一件。”安若素躬身低眉,神念颇显局促紧张,生怕苏贤感到不满。

苏贤道了声谢,接过了被折叠而起的衣袍,扯住衣肩轻轻一震,青衫如流水铺展而开,苏贤淡淡一瞟,没有过多言语,随即将其收起放入了储物戒中,算是合意。

“姑娘有心了。苏某很是满意。”苏贤微笑道。

见到苏贤没有刁难她,安若素心中悬吊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那白嫩如雪的脸蛋刚缓了缓,直起身后,却听苏贤皱着眉问向叶知秋:“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你又从何而知?”

闻言,叶知秋先是拉着苏贤在圆桌边坐了下来,然后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苏贤暗自纳闷,但没有追问。

安若素那对清澈的美眸静静凝望着两道坐于圆桌旁的身影,心情略显复杂,神秘的紫袍少年半个月前突然出现,毫无预兆,对安若素照顾有加,最关键是叶知秋那一身妖灵修为,据聊天得知,他还差三个月才到十七岁。

要知道,每个妖修都是十六岁才开始修炼的啊!

这等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安若素在叶知秋面前更是羞愧,因为相比起背景神秘、修为高深的叶知秋来说,安若素这一介普通女子,身份卑微,还是出现在了这庸俗下流的鹊桥楼,两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么一细想,两人犹若云泥之别,乃是倾尽一生都是难以产生交集的两个存在,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叶知秋那莫名的好意也更让安若素惶恐不安。

不过,叶知秋要求安若素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缝制一件青衣长袍。

作为没有一点儿修为的普通人,在窘迫的生活下,安若素没别的本事,类似针线这种细活却是可以游刃有余,用心灵手巧来形容也不为过,但在今天将衣袍交给苏贤之时,安若素还是有点紧张的。

毕竟,那些大少年都是性情古怪之人,各有喜好,仗着身后有大势力撑腰,骄横霸道,蛮不讲理,若是苏贤不满意怒斥鞭打于她,她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很快,酒菜被端了上来,再由安若素为苏贤和叶知秋两人摆放到了桌上,菜色精美齐全,香味如袅袅青烟缭绕在屋内,但那两位少年却是纹丝不动,叶知秋噙着一抹淡笑望着苏贤,而后者有些无谓地撑着脑袋,似是思索着什么。

“两位公子,菜已上齐,是否需要奴家唱歌跳舞为两位公子助兴?”安若素柔声婉转道。

这是规矩。

虽然安若素说出来都感觉有些羞耻,却又不敢不说,小心翼翼地像只白兔,一言一行都怕冒犯得罪了贵客。

“不用,若素姐,坐下来一起吃吧。”叶知秋摆了摆手,反而是招呼道。

“啊?奴家不敢。奴家身份卑贱,怎敢与两位公子同席!”

叶知秋的反应大大超出了安若素的预料,听那些鹊桥楼的前辈姐姐说,到了这个环节,一般这些客官都是满面涨红地大声叫好,然后一脸色眯眯地盯着自己不放,再跳着跳着就会拉自己入座,粗壮有力的大手搂着自己的腰肢,最后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就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所谓入座,一般就是坐在某双大腿之上。

那种事情,总是让安若素面红耳赤的,不敢再细想下去。

现在,这神秘的叶公子竟直接跳过了前戏,直接要到后面的环节了吗?

“哎呀!无须拘束,随便坐,随便吃。”叶知秋一点儿也不在意,更不知道安若素在想那些复杂的流程,随意道。

一念至此,安若素那绝美的脸颊上飞起了一抹绯红之色,粉嫩如雪,耳根子也红了起来,脸蛋泛烫,却又不敢拒绝,那双清眸覆上了一层朦胧雾气,怯怯道:“奴家不知坐哪。”

准确点来说,安若素不知坐哪个人的腿上。

“随便搬张椅子来坐就可以了啊!若素姐,之前我不是交代过你了嘛,不要拘谨,放心,我们都是很随便的人。”

闻声,安若素芳心微颤,心想着,这才更可怕吧!

最后,苏贤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从另一边搬了张椅子过来,然后自己腾出了一些空间,终于让安若素肯放心坐下了。

可一坐下,安若素就如坐针毡,双眼慌乱地垂着,素手紧攥着麻衣,手汗微渗,不知所措。

叶知秋和苏贤皆是无语,索性不管一旁安若素,两人随之各自吃了起来。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岁月兽,三段人生!

紫檀木而制的圆桌上,玉盘珍馐,金樽清酒,叶知秋的筷子就没停过,吃得酣畅淋漓,反观苏贤只是小夹两口,也许是辟谷太久的缘故,苏贤不习惯吃这些山珍海味,觉得家常小菜才更加适口怡情。

半个时辰后,在叶知秋的风卷残云下,他就差把盘子都舔干净了。

抹了抹油腻发亮的嘴巴,叶知秋痛快地摸着自己圆滚起来的肚子,一脸的心满意足。

安若素的性子虽是素净温婉,却碍于见的世面少,眼眸一直低垂着,为了保持端庄的姿态,她整整煎熬了半个时辰,嫩滑的玉背被汗液浸湿,青丝被微微渗出的汗水打湿,轻贴着两颊,容颜娇美泛红,别有一种风情。

“吃也吃够了,说说吧。”

至此,苏贤的耐心也快被磨尽了,自从两个时辰前不知缘由地被叶知秋一直领着走后,苏贤根本不知此人怀着什么目的,还将自己带进了这繁花紧簇之地,再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大餐。

有屁倒是快放啊!

听出了苏贤言语说的冷意,叶知秋不再墨迹,笑谈道:“十六年前,你从天机院离开后,应你父亲的要求,天机院那几个老家伙帮你算了一卦。你猜他们窥探天机,最后推衍出了什么?”

苏贤淡淡瞟了叶知秋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嫌弃叶知秋的废话。

“嘿嘿。”叶知秋轻笑一声,自问自答道:“为了推衍你的未来,那群老家伙使出了吃奶的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后一个个算到吐血,还不停摇头说‘看不透看不透’。就冲这点,我叶知秋上厕所不扶别的,就服你!”

“既然无法推衍出关于我的天机,你又如何知道我的过去?”苏贤慵懒地撑着脑袋,手指轻轻敲击着檀木,显然叶知秋的话还未引起他的兴趣。

突然,叶知秋两条手臂平板支撑着桌面,身子微微前倾,凝望着苏贤那双冷淡的眸子,严肃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秘密,但是我知道你知道我的秘密。”

闻声,苏贤的眼瞳轻微收缩,身躯紧绷,陡然间来了精神,道:“就凭它,你看到了我的过去?”

两人嘴上都未曾明说,那是因为旁边还有一个安如素。

可是,从叶知秋的话语中,苏贤已经猜出了大概,那个所谓的秘密,就是十大宝兽之一,岁月兽!

这时,叶知秋蓦然垂下了脑袋,白皙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愁苦。

“唉。你的过去和未来,我只是看到了一些零碎而已。关于你的很多经历,它都看不清。而且,在我初生之际,我的天机已经被那几个老头子推衍得十分透彻了,可是,当我决定来找你时,连我的将来都成了一片迷雾。不管是那帮老头,还是我自己,都看不清。等于说,和你产生接触的人,都已成了挣脱天机枷锁的人。”

“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苏贤隐隐来了点兴趣,笑道。

天机,这种东西妙不可言,诡异莫测,将世界万道囊括其中,算尽一切,看似已经将所有人的命数都已摸得如纹理般清晰,却在触及到某些人时仿若一团迷雾,那便是超越了天机的存在。

若是一个人的一生全被算尽了,那还有何意义?

天机安排轨迹,苏贤却跳出了轨迹,这就跟苏贤当初为了摆脱百步牵线兽的掌控一般,桀骜不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谈及了找苏贤的最终目的,叶知秋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若星辰,似是散发着幽幽紫芒,叹道:“通过推衍我的未来,那几个老头子看到天机院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那场浩劫是何人发动他们不得而知,想必那是超脱了他们的存在,但他们看到我将在那场劫难中身陨,甚至整个天机院,都要被毁灭。也就是说,在十多年前,我的命途已成定数,迎接我的,就是灭亡!”

说到这,叶知秋愤恨地捏起了拳掌,咬紧牙关,那原本人畜无害的脸庞上涌现出一抹狰狞和不甘,指骨青白交替,嘎吱脆响。

“这么多年来,那些老头子一刻都没有放弃。他们不问世事,一刻都不敢松懈,一直推衍着天机院的生机所在,可是,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失败了。仿佛天机院也注定会被毁灭一般。直到我十六岁踏入修炼之途时,在我爷爷倾尽全院之力,在整个远古大陆上为我找到了它时,得到它的那一刻,在天机院的帮助下,我第一个看的那个人,就是没有被算出来的你!”

此刻,苏贤面色也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默默地揉了揉鼻尖,弱弱道:“所以呢?我是你们天机院的救星?”

闻言,叶知秋终于冷静了下来,狂酌一杯清酒,压了压内心的澎湃情绪,眼眸逐渐变得深邃,否定道:“那倒不是。但我看到了你的三段人生。三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也难怪天机推衍不出你的命途。”

“不过,你想听吗?”叶知秋扶着酒杯,左手半握着拳,撑着左边脸颊,意味深长道。

“喜闻乐见。”苏贤并未叶知秋想象中的那般紧张,反而是露出了一抹笑容,兴致高涨。

见状,叶知秋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一脸幽怨地瞥了坐在一旁的安若素一眼,道:“那我简练说一下。在第一段人生里,从荒狩城开始,你遇到了安若素,她让你领会了世俗真正的人生百态,温柔乡是英雄冢,从此你深陷爱情漩涡,儿女情长消磨了你走上巅峰的修炼之道,为了守护她,你这一生想的永远都是与她朝夕相伴,白头偕老。溶溶时光,一间木屋,一片竹林,一个她,这是你最终的道,也是你的整片天地。简而言之,你的第一段人生,连荒狩城都没有走出,更别谈回家了。”

你生而有翼,为何竟愿一生匍匐前进,形如虫蚁?

说到这,叶知秋那眼眸里明显充斥着怒其不争的愁怨,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化为苦恼的一叹。

然而,苏贤眼神中却是怪异万分,满脸尴尬地望着第一次谋面的安若素,竟又不敢再看下去,羞赧地偏过了头,望着墙的死角,端起金樽轻酌,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而安若素已经听呆了。

什么天机院,什么天机,什么浩劫,她统统听不懂。

但唯独苏贤的第一段人生,她听懂了。

如今,安若素更不敢抬头了,吹弹可破的脸颊上遍布着红霞,呼吸粗重,气若幽兰,心想着身份低贱的她,更无一点儿修炼资质,她何德何能,能与眼前这位公子长相厮守?

更何况,从先前他们的交谈中安若素也听出来了,苏贤是一个超脱天机的神秘存在,这种人必然是旷世之才,如此高不可攀,怎会与自己产生交集呢?

可是,若叶知秋所言不假,这段经历却正好如一首小诗所写的那般:“我原是爱听罄声与铎声的,今却为你戚戚于小院的阴晴,算了吧,管他一世的缘份是否相值于千年慧根,谁让你我相逢,且相逢于这小小的水巷如两条鱼。”

至此,安如素的螓首快埋到了饱满圆润的酥胸之上,温眸生辉,却不胜娇羞。

气氛一点点凝固,苏贤抿着嘴唇,看着对面叶知秋从无奈到幸灾乐祸,最终苏贤还是干咳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道:“那第二段呢?”

说到第二段,叶知秋在瞬间收敛起了笑容,微微敛下了睫毛,语气沉重,道:“第二段人生,也是从荒狩城开始,安若素同样成为了你的挚爱,可是因为她没有一丝修为,她为了不让你固执地偏居一隅,所以让你去闯荡,去走出你的巅峰。结果,当你将整个乾坤皇朝踩在脚下时,荒狩城中传来噩耗,安若素被……玷污了。”

“她没脸见你,为了让你忘记她,走了极端,挥刀自尽,从此香消玉殒。可这一件事,破了你的守护之道,你屠尽了整个乾坤皇朝,让一个皇朝为她陪葬,自此走上了极端,被整个远古大陆的修炼者所追杀唾弃,可你不顾众生那充满怨恨和异样的目光,无悲无喜,踏着漫天尸骨,竟成就了妖祖,然后……”

“然后,葬了整个远古大陆。因为,在你心中,这片大陆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的守护了。而且,在这之前,天机院和苏家就已经被另一股神秘力量毁灭了。这样一来,你的守护之道已荡然无存,就连月锦瑟,都没让你回头。”

说到这,饶是叶知秋都心有余悸地吞了一口唾沫,稍带惊恐地望着苏贤那还显稚嫩年轻的面庞,完全想象不到,就这么一个少年,在他的第二段人生中,竟藏有这么恐怖的能量。

但是,说的人只是动了嘴,听的人却是动了心。

对这第二段人生,苏贤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一幕一般,一身黑袍的他,冷漠无情,强若神祇,俯瞰众生之时,内心却是千疮百孔,触目惊心。

这时,苏贤才想起了当初青羽在纪浮世的妖宫内跟他说的话。

……

“哎,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你的心性很是古怪,为师就怕你未来遭受到了重大打击,会走向极端,那样便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邪路啊!”对于苏贤的做法,青羽已说不好是赞同或是否定,最终只能化为重重一叹。

“什么重大打击?”苏贤纳闷地眨了眨眼睛,问道。

青羽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爱人陨落,抑或亲人陨落,或者,一些很重要的人陨落受伤了。”

……

“青师。果然,这就是你所预料到的未来吗?”精神海中,金光弥漫,苏贤那一道苦涩的神念之声响起。

“臭小子,感慨什么,这不还没发生么,你的天机难以预测,凡是被岁月兽看到的,说明只是你曾经有可能走的路。你的路,别人说了不算,自己走出来才算。听听第三段吧!”青羽笑骂了一声,听起来是轻松,却又夹杂着一抹深沉。

而叶知秋的话,终于让那个低了半个多时辰脑袋的安若素抬起了螓首。

安若素含辞未吐,就这般怔怔地望着苏贤,也许是见识限制了她的想象,可苏贤的第二段人生已彻底让安若素动容,那双明媚清澈的美眸中,仿若敛藏着万种风情,深深凝望着那仍身着黑袍的青涩少年,心中竟莫名涌出了一阵心疼。

“那段人生,他竟为了我,毁灭了整个远古大陆?”安若素心中痴痴想到。

在今日之前,安若素一直觉得自己卑微到尘埃里,空有一副还算好看的躯壳,却没有有趣的灵魂,从小做着粗活独自长大,生活窘困一贫如洗,没文化,没修为,根本就是一个这世上可有可无的花瓶,还在被逼无奈之下,自作下贱,自己将自己卖身进了鹊桥楼,放下了尊严,甘愿摇尾乞怜,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在今天,她居然听到一个人,竟为了她,可以这么义无反顾?

过去的十八年虽与苏贤素未相识,可就在今日,安若素却淌下了两行清泪,因为不论那段人生是真是假,是现实还是泡影,她都被感动到了。

原来,她的存在,居然可以成为另一个人所有的一切。

安若素的异状苏贤和叶知秋皆是察觉到了,可是两人都手足无措。

怎么安慰?

苏贤现在已经是一团乱麻了,不清楚自己人生未来的走向,甚至自己都有些动摇,开始怀疑所谓的修炼之道,这样子就更别谈安慰安若素了,这么一搞,岂不是还真要发生那种关系?

“咳咳。照你这么说,你天机院面临的那场浩劫,对苏家来说也是浩劫?”晾着安若素,苏贤抓到了叶知秋言语间的关键之处,疑问道。

叶知秋默默点了点头,还补充了一句:“不过,先是天机院,再轮到苏家。想来是我们天机院树大招风,被对方视为不可不除的存在了。”

“那第三段人生呢?”苏贤问道。

“第三段,很多东西我都看不清了。但我看见了,若我赶到了荒狩城,你将会成为天机院浩劫中力挽狂澜的那一个存在。甚至,是将对方击溃、灭杀。而且,前面两段人生,你修炼之道的转折点全都在荒狩城,所以,不论是为了天机院,还是为了大哥你,我都要来荒狩城,将你拖出这个泥潭!”

“目前为止,天机院十大圣子已经全部出动,各自去寻找天机院那一丝生存的天机。前面那什么全票通过我都是骗你的,这三段人生,我没有告诉那群老头,他们整天推衍天机,已经陷入太深,一旦告诉他们,天机难测,我不知道你的第三段人生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所以,我独自一人赶来了荒狩城,就是想要让你成为那个拯救天机院的存在!”

“十六多年来,那群老头为了寻找岁月兽,为了培养我们,都费尽了无数心血。不管是为了我的爷爷,还是为了养我育我的天机院,我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毁灭,我也不喜欢人生的一切都被安排好,比起预料先知,我更喜欢未知。大哥,你就是那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存在!”

“我还知道你最喜欢说的那句话。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所以,大哥,我要跟你混!”

最后的几句话,叶知秋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已经撕下了表面那轻浮纨绔的伪装,脖颈上青筋暴涨,手臂撑着圆桌两端,气势如龙如象,如天机坠亡,这一刻眼眶通红的叶知秋,才是真正的叶知秋!

到此为止,苏贤已经听完了三段人生,同样,苏贤也心潮澎湃,但激动归激动,还是不能冲动,所以他将脊背缓缓靠在了椅背上,眼睛虚眯,心渐渐下沉,沉到冷静,再凝望着铮铮坚定的叶知秋,陷入了沉思之中。

……

Ps:这章字数挺多的,很良心。

我原是爱听罄声与铎声的

今却为你戚戚于小院的阴晴

算了吧

管他一世的缘份是否相值于千年慧根

谁让你我相逢

且相逢于这小小的水巷如两条鱼

——郑愁予《水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各大势力,麻烦上门

房内,苏贤思索了良久,忽而轻声道:“你的计划呢?”

“计划谈不上。你现在是妖灵一阶,武灵六阶。第三妖宫内妖力磅礴,而且境界居然在妖灵三阶,这有违常理,一般若是妖修收境界比自己高的妖兽入妖宫,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妖兽自降修为至与妖修同一境界,另一个是妖修被妖力撑爆,受伤或直接面临陨落。可能是因为你开了六条灵脉,身体承受程度大大提高,所以才能平衡两者存在,这样还有一个益处,那就是你会很快突破到妖灵三阶。”

“你的体质被改造过,精深海底更有太乙造化种,武王之前已是一片坦途。而我的目标,就是倾尽我的能力,帮助你在三年之内,问道双宗境!十九岁的双宗境,外加五品炼丹师,五阶神念,这种成就传出去,一定会震骇世人吧!这种速度,已经超过当年的无锋大帝了。”

叶知秋摸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苏贤,好像是自己获得了这番成就的那般高兴。

“当然,我们在乾坤皇朝的起点还是荒狩城,当你揪出了那个似乎叫楚乾的家伙,倾覆整个乾坤皇朝之时,我们第一程就算到了终点。怎么样?我勾画的蓝图够不够恢弘?是不是有一种大气磅礴、波澜壮阔之感?”

说着说着,叶知秋已经闭上了眼目,还附上了肢体动作,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最后猛地一睁开眼,鼻尖逼近苏贤大约只剩两公分的距离,笑嘻嘻着,又变回了不正经的样子。

说实话,对于叶知秋的想法,苏贤很心动。

本来在他的计划之内,应该是五年之内到达双宗境,外加各种琐碎,可叶知秋的到来竟将这个时限硬生生提前了两年,这对苏贤还是造成了极大的震动。

然而,当叶知秋提出如此疯狂的想法之时,苏贤的神念之中另一道神念更为斩钉截铁,道:“如果这小家伙有自信在三年内帮你做到这些,那加上我在血之一道的心得,我可以再帮你加快一点!十九岁,问鼎双宗境!”

这时,苏贤是真的惊骇了。

“真的假的?”苏贤问向纪浮世。

纪浮世舔了舔嘴唇,眼中暴射出精光,坚决地拍拍胸膛,道:“大妖纪元的那个时代,我说我血道造诣天下第二,那就无人敢称第一!月铜傀无须妖力,血鲲鹏潜力无双,你妖之一道的修炼本就占尽了优势,若是配合上我独步天下的血道,再加上这小家伙助你一臂之力,两年双宗境,未尝不可!”

闻言,苏贤的眼底已经涌出了浓浓的震撼,心浪滔滔,浑身却充斥着一股磅礴可怕的动力,似有酥麻之感,蓬勃向上。

两年双宗境,有何不可?

“青师?”

“莫问我。走你自己的路。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当初我选择不夺舍之时,除了厌倦之外,我也想看看这片大陆上,还有没有那种叫奇迹的东西。如果自远古时期后,大陆上就再也没有一人能超越远古三大帝,那这就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而今,叶知秋眼光灼灼,紧盯着闭目沉思的苏贤,想听到他那一声果断的回答。

猝然间,苏贤睁开了那双黑眸,黑眸中射出一道璀璨精光,竟是将叶知秋都逼退,只听苏贤那淡淡的声音响起在这间房屋内:“两年。若你相助,我自信,两年双宗境!”

“好!”

听到这声超乎想象的回答,叶知秋在吃惊之余,还有一份狂喜和振奋,猛然间拍了一下桌子,痛得龇牙咧嘴之时,还不忘记边揉搓着手掌边傻笑,表情极其复杂。

“这半个月来,我已经将荒狩城中的情况摸清楚了。我就简单说一下。这座城市乃是乾坤皇朝的重兵之城,自数十年前的天阳剧变后,乾坤皇朝再无诸侯国,全部改建成了大大小小的城市,在皇朝内,共有一千多个城市,而在这么多城市中,荒狩城只算中流。”

“荒狩城半年会举行一次十方狩猎,在这次狩猎中脱颖而出的翘楚俊杰不但会被荒狩城城主铁梅寒亲自接见,还会获得前往乾坤皇朝修炼的机会。名额一共有三个。最近一次的十方狩猎就在一个月后,这次我没做打算。我把目光放在了七个月后的十方狩猎,那将是我们离开荒狩城的最佳契机。”

“而这七个月里,我们将呆在这盘根错节的荒狩城中。这是我的初步规划,当然会随机应变。”

听到这,苏贤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对叶知秋的安排并无异议,望着他那充满魅力的眼眸,笑问道:“既然这些你都打探清楚了,那就讲讲这块地盘上的地头蛇吧!”

地头蛇,自然是指那些在荒狩城中扎根已久的大势力了。

叶知秋早就预见了苏贤会问这个,没有犹豫,不带一点思考,滔滔不绝道:“依我个人之见,我将荒狩城的势力大致分为一至三流。一流就是以铁氏为代表的城主府及其守卫军,传闻城主铁梅寒的修为已经达到妖王高阶的样子,不过我没见过,也不好妄下定论。二流乃是三个世家门阀,分别为韩、华、谢三个家族,他们家族之中的巅峰战力约莫为妖王中阶的光景。三流的势力就更多了,例如黑精武馆、万兽门、地阴帮、袁家和范家等等。”

“那这鹊桥楼呢?”苏贤指了指左胸上佩戴着的徽章,纳闷道。

“呵呵……呃,鹊桥楼楼主我见过。怎么说呢……可能,也许,大概,我们就是这鹊桥楼的最高战力了吧?至于鹊桥楼排几流,呃,十八流开外?”被问到痛处,叶知秋也顿时虚心了,垂下了高昂的头颅,眼神乱飞,心虚道。

闻声,苏贤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嘴角抽搐,原以为开这种楼的人应该是什么很坚实的靠山,差不多一打十的那种,现在你他妈居然跟我说十八流开外?

“哎呀,别灰心嘛!这不有我们两个潜力股嘛!再说,你以为我想选鹊桥楼啊!要不是顾及到你……”

说到这,叶知秋还止住了嘴,然后一脸你懂的朝苏贤眨眨眼睛,紧接着再看看安若素,这意思一下就变得了然,气氛也随之暧昧了起来。

突然被两个人的目光一注视,原本稍稍缓过来了的安若素陡然一怔,倏然间又是羞红一片,唰得低下了头,玉手又是将麻衣攥得紧紧的,模样娇滴滴的,那灵动婉约的黑眸似是在经受了兵荒马乱一般,不知扫向何处,美得惊艳。

苏贤在这方面又没什么经验,更不知如何缓解这种尴尬,心中更是狐疑,那前两段人生的事真的算数吗?

为了她,我放弃了整个世界?

就在苏贤都想歪的时候,叶知秋那欠揍的声音打断了苏贤的沉吟,只听他调笑道:“行了,你俩也别眉目传情了。该来的挡也挡不住,不该来的来了也没用。但是,眼下,麻烦已经来了。护花使者,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吧!”

“什么麻烦?”苏贤莫名其妙道。

“自己出去看看咯!”叶知秋瞥了一眼门口,轻轻努了努嘴,示意道。

见状,苏贤猜到了叶知秋应该是通过岁月兽看到了什么场景,于是悠悠起身,推开房门,静默地站在第六层的栏杆处,身躯微微前倾,目光深远,一下子便将鹊桥楼第一层的景象尽收眼底。

而那叶知秋口中的麻烦,也在一分钟后,粉墨登场!

只见,鹊桥楼门口有一位翩翩公子手持折扇,身后带着数位家丁,仿佛步入了自家后花园一般,刚一进入鹊桥楼,旁边许多想要接客的妖媚女子纷纷蜂拥而至,两条粉嫩雪白的手臂环过那位花花公子的臂膀,不停用胸前的那一团软肉磨蹭着那人,一脸讨好的模样。

这时,叶知秋也慢悠悠地从房间里出来,眼眸中带着一抹戏谑,站在苏贤的身边,稍稍往下望,介绍道:“范嘉,范家嫡系老大,却是个纨绔公子,不算个角色。不过,不说他背后的三流势力范家,他还是跟着二流势力华家的华无道混的,华无道么,华家嫡系的二少爷,算是小角色,年长一些,现在差不多妖灵六阶的修为吧?”

在叶知秋眼里,妖灵六阶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角色了。

从天机院出来的人,哪个不是眼高于顶?

说华天宫是小角色,可能已经算是看得起他了。否则,在往常叶知秋的世界里,就算是乾坤皇朝之主,都没有被提及的资格。

“为什么是个麻烦?”苏贤的眸子已经开始泛着寒意,冷冽地盯着那道自以为风流倜傥的身影,询问道。

叶知秋撇了撇嘴,嗤了一声,道:“明明心里有答案,还问我作甚?”

而在鹊桥楼第一层,范嘉将折扇插进了腰带,两只手揽过了两边姑娘的肩膀,左拥右抱,好不自在,只见他色眯眯地到了周管事的身前,笑问道:“周管事,半个月前你就说来了一个姿色上等的姑娘,听说还是清白之身,早就说给本公子安排了,怎么半个月都不闻您老的音讯啊?”

范嘉这种公子之流,已是周管事恭维的对象。

当范嘉刚踏入鹊桥楼时,周管事似乎就嗅到了钱味,宛如一条哈巴狗摇晃着尾巴就逢迎了上去,如今范嘉一发问,周管事的脸色愈加献媚,却为难道:“范公子,并非小人不给您安排呐!实在是,在半个月前,如素姑娘就被人花了重金包下了。小人不敢坏了规矩啊!”

“哦?都包了半个月了?那还不肯给本公子让出位子?这是韩家的韩笑二少爷还是谢家的谢宏公子啊!又或者是城主府的诸多铁队长?”听周管事一言,范嘉的笑容渐渐凝固,眼光阴冷,不悦地嘲讽道。

“呃,都不是。”周管事心里暗暗叫苦,却只得摇头否认道。

“那是谁?依本公子在荒狩城的地位,既然以上这些人都未曾染指如素姑娘,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狗胆,敢碰本公子看上的姑娘!”

骤然间,范嘉气势一盛,妖灵三阶的修为迸发而出,周身妖力环绕,震得周边之人连连后退,周管事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望见了范嘉那一脸怒容,阴沉地盯着他,周管事此刻的心里已将叶知秋骂了数遍。

这范嘉伺候不好,他一个周管事算个屁啊!

在范嘉展露了一身修为之后,鹊桥楼响起了一片哗然尖叫之声,有的是惊艳范嘉的修为,有的是姑娘对范嘉更加中意,芳心暗许,更有的则是默默退到了一边,想要看一场范嘉大闹鹊桥楼的好戏。

而在第六层,两道交流之声却淡淡响起。

“喂,他说你是狗,你不表示一下?”

“嘁!大陆上嫉妒我的人多了去了,他算老几?我说过的,比不要脸,天机院内我是无敌的。出了天机院,我也要将这等佳绩保持下去。让他骂去,我就当缩头乌龟,百毒不侵,无关痛痒,他能奈我何?”

苏贤:“……”

今日,苏贤总算真正地领略到了,什么叫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

第一百四十章 道歉

当鹊桥楼中的噪声越来越骚动,安若素已娉娉婷婷走到了苏贤两人的身边,一双纤手轻扶着红栏,漾眸一点点黯淡沉寂,望着一楼那身穿锦袍、高蹈出尘的青年身影,安若素紧抿着红唇,心逐渐在下沉。

这范家公子,半月内已来了两次,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身处鹊桥楼第一层的范嘉俨然感受到了有几道目光在注视着他,有一双目光犹如刀锋般凛冽,骤然间,范嘉微眯着眼,抬起了那张棱角分明的白皙脸庞,鼻子英挺,那眸光中似是藏着出鞘利剑,凌厉地望着鹊桥楼第六层那三道站在栏边的身影。

“哟,还以为若素姑娘洁身自好,没想到一挑就是挑俩,口味独特啊!”

望见了安若素,范嘉的视线在苏贤和叶知秋身上只是略微停顿,便眼神火热地转向了安若素,言语间飘着一股酸味和嫉恨,嘴角更是勾起一抹嘲讽。

闻声,安若素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娇弱柔怜,身躯轻轻一晃,颤声道:“范公子,你,你误会了。”

“哼?误会?本公子会误会什么?若素姑娘如果不介意,完全可以加本公子一个啊!就让鹊桥楼的所有人见识一下,若素姑娘的鱼水功夫有多么了得!”

范嘉含着一抹冷笑,一句话就将安若素拉进了地狱,周边的人皆是捂嘴偷乐,望向安若素的眼光更是有一股异样,虽然说鹊桥楼内的女子本就没什么好名头,但过了今日,安若素一吃二或是一吃三的艳名说不定将会传遍整个荒狩城。

此刻,安若素的美眸如灯熄灭了一般,覆满了灰暗绝望之色,两只嫩白玉手紧紧抓着栏杆,指甲都在上面划下了数道浅痕,而身边那两道身影,黑袍只是一脸冷漠,紫袍却噙着一抹笑意,却好像一副置之事外看戏的感觉。

当哄笑声沸腾在鹊桥楼底时,苏贤的眼眸渐渐低垂了下来,整个人却陷入了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这股淡淡的凌厉气势竟让旁边的叶知秋身子一紧,那点笑容也随之凝固了起来。

“荒狩城内,规定不能动用妖兽,有没有规定不能动武?”苏贤寒声问道。

听到了苏贤的问话,叶知秋那稍稍收敛的笑容瞬间又绽放开来,摇头道:“当然可以动武。不然你以为这范家带着那几个虾米干嘛?不就是有点拳脚功夫嘛!”

那些虾米,也就是范家家丁,每一个都是虎背熊腰,凝目一望,他们那武灵一阶的修为没有一点儿的掩饰。

得到了回答,苏贤的身躯顿时化为一道残影,如灵蛇般破空闪出。

只是在一瞬之间,范嘉的眼眸紧缩,那笑容都来不及收起,突然发现一个膝盖压在了他的肩头,恐怖的六象之力尽数轰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咔擦!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传出,所有围观之人皆是心中一惊,身子骨颤抖了一下,定睛凝望时,却看见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只见原本那位站在第六层俯望着众人的少年不知何时已闪到了鹊桥楼第一层,残影如灵蛇,身姿饱含着雷霆之势,难以捉摸,而他仅仅是膝盖一压,那刚刚出言嘲弄奚落安若素的范嘉竟在眨眼间跪了下来。

啪!

而且,范嘉的那膝盖居然把第一层的石板跪得粉碎,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而他的右臂,仿佛被一股巨力截断一般,掉落在了不远处,断臂处,鲜血汩汩流出,淌到了石板之上。

嘶!

在场之人猛然间张开了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内心惊悚不已,冒出一股股寒气,嘴中更是有倒吸凉气之声。

“道歉。”苏贤面无表情,黑眸静静望着范嘉,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范嘉的身边,冷声道。

这些全部发生在弹指之间,范嘉目眦欲裂地看着他那空荡荡的右臂,自己的膝盖更是被压得粉碎,此时的他面容狰狞,连剧痛都顾不上,在惨叫一声后,暴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搞死他啊!给本少搞死他!”

范嘉虽为妖灵,却是凡人之躯,哪承受得住苏贤武灵六阶的倾力一击。

可是,在范嘉惊怒一吼后,他却发现身后的数位家丁没有一个冲上来,反而是目露惊恐之色,脚底发颤,望着眼前这穿着一身破烂黑袍的少年,但少年身上那若隐若现的六条灵脉彻底断绝了他们为范嘉出头的想法。

这少年如此年轻,竟已是武灵六阶,还怎么打?

感受到身后家丁的怯弱,范嘉几近眼前一黑,眼中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血丝,如同凶兽一般狠狠咬着牙齿,侧过了脑袋望着苏贤那张脸庞,阴毒道:“我要杀了你!你完了!我乃范家少主,你敢断我一臂,你死定了!”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苏贤的那双黑眸没有掀起一点波澜,甚至还有点不耐烦,鄙夷道:“你话为什么可以这么多?”

说完,苏贤不顾范嘉那燃烧着怨恨之火的眼眸,而是微微扬起了头,看着第六层的叶知秋,淡淡问道:“这荒狩城中能杀人吗?”

哗!

当苏贤问出这个问题后,全场震惊,在响起一片哗然之声后,纷纷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痴呆地望着被围在圆心处的陌生少年。

“杀人就是跟城主府对着干了啊!”叶知秋愁苦地揉了揉太阳穴,旋即又不屑一笑,道:“算了,随你杀吧,城主府而已,还不是你一句话摆平的事。”

沃特?

闻言,人群在陡然间嗡嗡骚动起来,原本他们还以为第六层那人惧怕城主府,可是他轻描淡写的下一句话,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观念。

一句话摆平城主府?

天呐!

眼前这少年,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狠人,背景这么恐怖?

苏贤听到了叶知秋的话,心里真想骂一句卧槽,表面上脸色却依旧不变,虽然叶知秋这牛皮吹得有点大了,但是却很有效果,起码如烈火中泼了一桶油,这火势在顷刻之间冲霄而起。

嗡!

范嘉原本那凶狠的脸色蓦然间凝了起来,明显是被叶知秋的那一句话震慑住了,紧接着范嘉就觉得大脑中一片混沌,犹若翻江倒海,无数个念头接连冒了出来。

这人是谁?

一句话摆平城主府,难不成是皇朝来的人?

怎么会这样,皇朝中那些天骄怎么会来荒狩城鹊桥楼这种不三不四的破角落?

这种天之骄子,为什么要护着一个没点身份的贱人?

“我不想重复第三次。再不道歉,你永远都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就在范嘉陷入了懵圈之时,那一道冷淡的声音又响起,如魔音入耳,惊得范嘉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冷汗如雨滴下,感受到环绕在苏贤周身的杀机之时,范嘉一副认栽的神情,心想此人真的敢杀了自己。

“若素姑娘,对不起!”

当自己的性命已完全捏在了苏贤的掌心之时,一切都再容不得范嘉思考,在上百人的围拥之下,只见那在荒狩城中一向横行霸道的范嘉竟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虽不甘心,可确确实实是服软了。

低眉之时,范嘉的脸色已可滴出阴沉之水,在拳头紧握之时,却又脸色一白,骇然地发现自己已然失去了一条手臂。

栏边,安若素轻掩着微张的红唇,美眸中充满了震惊之色,没想到先前一直无动于衷的少年一出手便惊艳全场,竟在转眼间就将飞扬跋扈的范嘉压得死死的,连范家的家丁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关键的是,他竟让范嘉给她道歉。

而且,范嘉居然真的道歉了。

蓦然间,安若素的眼底浮上了一层水雾,朦胧如雾,怔怔地望着那道为她出头的修长身影。

少年一袭黑袍,虽显寒酸,脸庞又算不上英俊潇洒,可那一身凛然的气质,却又那般迷人。

之前叶公子所说的两段人生里,他就是这么守护自己的吗?

原本感觉被全世界针对的安若素,在这一刻心态陡然转变,四面八方仿佛涌来了一股股暖意,将她包裹在其中。

可是,苏贤对范嘉的这一声道歉竟还不满意,挑剔地刁难道:“抬起头,真诚点。让大家看到你的歉意。”

倏然间,范嘉的心底如猛兽咆哮,一股无名之火就涌了上来,怒意将他整张脸都染得涨红,可当他的目光在触及苏贤那双平静如潭的黑眸之时,那火光熊熊的眼睛在弹指间暗了下来,不敢发作。

最后,在那一双双戏谑怜悯的目光注视下,范嘉仰起了那张逐渐苍白的脸庞,望着第六层有些六神无主的安若素,大声道:“若素姑娘,对不起!”

“没,没关系。”

范嘉的声音响彻在鹊桥楼中,陡然间将安若素从感动中惊醒,此刻的安若素一脸茫然,涉世未深的她有些慌乱,怯怯懦懦地说了一声。

这一声“没关系”,如仙音缭绕,范嘉扭头看向了苏贤,那意思分明是安若素都说没关系了,你可以放了我了吧?

然而,苏贤却是轻轻一笑,那笑充满了揶揄,甚至有些刺耳,只听他淡淡道:“玷污一个姑娘家的名节,我废你一臂,你可有怨言?”

“没有。”范嘉忙不迭答道。

范嘉感觉身子越来越虚弱了,右臂血流潺潺,不经包扎的可怖伤口在一分一秒间掏空着他的身躯。

“呵呵。”苏贤望着范嘉那一脸乞求的身躯,嗤笑了一声,“没有怨言?你为什么要撒谎呢?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一点绝望,你是在心里想着怎么回家搬救兵来报这个仇吧?”

“在下不敢。”范嘉哪敢承认,惶恐地摇着脑袋。

苏贤不再理会范嘉,而是看向了那几个躲在一边的范家家丁,从容不迫道:“今天,是我来荒狩城的第一天。将来,还要在这呆上几个月。为了避免一些小喽啰时常来找麻烦,我看我还是有必要杀鸡儆猴一下的。既然你们范家有胆送上门来,那就委屈你们当这只鸡了。现在,去把你们的家主叫来吧。”

“接下来,我们可以来谈谈怎么把这条范家放出来咬人的废狗收回去的问题。”

当苏贤那不轻不重的话音飘出时,众人只觉得皮肤上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原本火爆喧闹的鹊桥楼中顿时如同严冬飘雪,散发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鹊桥楼内,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噤若寒蝉。

而周管事已经吓得躲到了柜台后面,嘴唇苍白,暗叹不幸,这叶知秋带回来的少年到底是何妨妖孽啊,这也太凶了吧!

所有人的心里都是这个疑问:“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因为范嘉出言羞辱安若素,一言不合之下,此人就扣下了范家大少主的性命,再凛然不惧地找上范家家主谈判?

这也太疯狂了吧!

范家,可是荒狩城中的一支豪门劲旅啊!

范家家主范文豪,更是荒狩城中屈指可数的妖王啊!

“当然,你们可以让你们的家主选择不来。如若不来,那就是不给我叶某人面子,那我保证,非但这条狗会一命呜呼,你们范家,也会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时间不等人,快去快回吧!”

空气中,气氛都微微凝滞,而那数个范家家丁在听苏贤说完之后,身如利箭飙射而出,风一样的狂奔回了范家通风报信。

然后,独留范家面如死灰地跪在原地,颓然地趴在地上,再也顾不及一点形象,狼狈不已。

“他……他到底是谁啊!他居然说要灭了范家,这到底是哪来的煞星啊!啊啊啊啊!”此刻,范家的心底已经开始哭嚎,左臂艰难地支撑着倒地的身子,面容扭曲,苦不堪言。

而在第六层上,叶知秋则是嘴角抽搐,怒指着苏贤,气冲冲地破口大骂道:“操!你这臭不要脸的苏贤!还敢自称叶某人!在外头搞事情还想把脏水泼我身上!”

……

Ps:从另一个城市回到了宿舍...本来说今天就一章的,我反悔了。再更一章,因为任(人)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忽悠

范家。

范家作为荒狩城庞大势力中的顶梁柱之一,那广阔恢弘的深宅大院虽不坐落大道边,可没有人敢小觑范家翻云覆雨的能力,房屋鳞次栉比,家族人口兴旺,乃是拥有上千人的雄壮宗族。

在那一座座古老沧桑的黑色建筑间,范文豪脸色铁青地听到了来自那数位家丁的如实禀告,宽厚有力的手掌背在身后,重哼道:“这逆子!不钻研修炼之道,整天就知道寻花问柳,如今还为了一风尘女子,给老子惹来那么大麻烦!死就死了,我们就等着收尸好了。”

说完,范文豪那入鬓剑眉凝成了一团,原本还负手而立的他索性坐到了青藤椅上,竟是直接要将范嘉放弃了。

其实,在荒狩城中,范文豪器重第二子范擎的事情众所周知,只因范擎天赋异禀,以十七之龄修为就已超越了大哥范嘉,到达了妖灵四阶,直追荒狩城中的巅峰青年一代,而大少主范嘉,已是二十年华,修为还停滞在妖灵三阶,整日不思进取。

修炼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在这番此消彼长之下,范嘉那修炼的劲头反倒被消磨殆尽,反正在宗族之内也不得宠,索性自甘堕落,沦为一介纨绔,仗着家族背景横行于荒狩城之内,逞逞威风,逛逛鹊桥楼,总比修炼来得怡情养性。

因此,这更助长了二弟范擎的气焰,如今年仅十七岁的范擎在范家的威望已是如日中天,暗地里已被尊称为范家家主之位的继承者,甚至有望赶超父辈,带领范家的地位在荒狩城中再来一个拔升。

所以,对于范嘉,即便他与范文豪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但失望就是失望,沦为弃子那便是弃子,在这么庞大如深潭般的宗族内,这就是一方小世界,弱肉强食,何来什么亲情?

利益齿轮的转动下,他一个家主都可能被架空成傀儡,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也导致了人心的冰冷。

见范文豪真的是要将范嘉放弃了,其中一位家丁冷汗涔涔,惊恐地低垂着脑袋,结巴道:“家,家主。那,那少年说了,如若你不去,那,那范家将在一夜之间灰,灰飞烟灭。”

轰!

听此一言,刚坐下的范文豪骤然起身,妖力如潮水般涌出,形成一阵恐怖威压,妖王的气势逼得众人都抬不起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惊怒的同时,范文豪那双狭长黑眸蕴藏着锐利,修长高大的身材站立在高堂之上,盛气逼人,散发着磅礴威势。

那双冷眸似乎洞穿了铜墙铁壁,凝望到了荒狩城中心那栋风雨飘摇的楼宇,旋即,范文豪收起了盈胸怒意,将其埋藏在了城府之下,冷笑了一声,道:“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放出一夜之间抹灭范家的狂言。若非真当我范家是软柿子不成?”

言落,范文豪的身影如同鹰隼,竟直接掠空而出,赫然是高明的身法妖术!

当范文豪裹着一身黑袍降临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鹊桥楼时,一道劲风竟从地面刮起,硬生生将那些看热闹的贫民百姓卷到了一边,原本拥挤的人潮在一瞬间腾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供范文豪通行。

“看呐!范家家主竟然真的来了!真不知道里面会多么精彩,可惜我们已经挤不进去了。”

“嘘!别议论了,小心被范家惦念。听说那少年是皇朝中人,专门来整顿荒狩城的,偏偏范家大少年是个愣头青撞了上去,两边咱们都惹不起,还是慎言为妙!”

哗啦啦!

范文豪的到来,陡然间让人潮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那一道道热火朝天的议论之声,犹如瀑布撞击清潭的那般轰鸣,直接将鹊桥楼的气氛推至了一个顶峰。

鹊桥楼内,在那诡异的气氛变得浓烈之时,众人皆是猜到了——正主来了!

原本如死狗般颓丧的范嘉总算来了一点精神,微微支起了身子,却碍于双腿也差不多是半残,他只能艰难地扭着头,用余光望着那一道如高山耸立的巍然身影。

范文豪见惯了大场面,在踏入鹊桥楼之时,任由那一道道目光打在他身上,他自波澜不惊,而是顿住了脚步,沉声道:“范家处理事情,还希望诸位给份薄面,尽快散去。”

这俨然是在驱逐围观之人。

可是,在鹊桥楼内摩肩接踵的上百人都莫敢不从,在范家的强权威势之下,万万不是他们这些地位卑微的布衣良民敢反抗的,一时之间,众人竟是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开始缓缓朝门口挪动。

嘭嘭!

而在鹊桥楼上许多钻出房门观望的客人以及姑娘,也是如避瘟神一般,迅速转身回到了房内,砰地关上了门,继续谈着各自数目上亿的大项目。

转眼间,原本还陷于热潮中的鹊桥楼变得空寂万分,颇有门可罗雀之象,就连周管事都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后院,霎时,整个鹊桥楼一层只剩下了三人。

分别是苏贤、范文豪和残疾的范嘉。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迫于范家的威严,就比如第六层的栏杆处还站着一个笑吟吟的家伙,弹指间布下了一个三阶隔音阵法,而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双手垫在红栏上,斜出了半个身位,乐此不疲地望着第一层的景象。

此刻,双方都没有说话,苏贤眼神平淡,范文豪的眼中却饱含着深沉,虽无硝烟弥漫,但气氛却一点点凝固,降至冰点。

“年轻人,我虽不知道你是什么背景,但作为过来人,我奉劝你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你这般张狂无度,小小的荒狩城可容不得你这尊大神啊!”见苏贤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范文豪虽不惧,却也感受到了一种赤果的轻视,因此率先开口道。

“哦?范家主,你也作为过来人,却培养出了这种败家儿子,所以莫要太高看自己了。另外,我的背景你还不配接触,但我此行的目的,还就是要来搅一搅荒狩城的深潭。你说,我这一搅和之下,龙蛇相斗,这范家,会不会有倾覆的可能?”

既然,叶知秋的一句话给苏贤造出了莫须有的雄厚背景,那苏贤就顺水推舟,不承认,也不反驳,默默地接下了这个身份,营造出了一种好像很凶很牛的气势,从气势上唬住对方。

反正这荒狩城内不能动用妖兽,在排除武修的情况下,与眼前这范家家主交谈,不就比谁嘴皮子溜,谁心更大,谁能唬住谁嘛!

出招呗,苏贤会怂吗?

显然是不会的。

有了一份阅历,苏贤甚至都无需装腔作势,这种底气完全是自然而生。

闻言,范文豪微微一愣,那虎虎生气的细长眼眸虚眯了起来,似乎被苏贤一语戳中了软肋,原本那威严气势不由一弱,陷入了一片惊疑之中。

若说,范文豪堂堂妖王,怎么可能被一个少年唬住?

其实,这就至少包含了两个原因。

其一,苏贤年纪轻轻便拥有了这番修为,武灵六阶,这还是在他其他方面都没有展露的情况下,这更给他添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在这般映射下,那苏贤身后的背景也变得朦胧未知起来,如此之下,苏贤的话就多了一分真实性。

其二,那便是世家门阀的包袱。范文豪作为家主,身陷宗族政治的漩涡之中,在守护范家利益的同时,等于也在实现他的利益所得,然而,就因为需要时时刻刻为范家着想,一头雄狮被一块石头牵制了全身,原本偌大的宗族反而也成了范文豪行事的拖累。

“年轻人,你说的倒轻巧,若想涉足荒狩城,恐怕还要过城主府那关吧?”

不过,范文豪是何许人也,久经世事,城府极深,内心世界从不丰富在神情之上,轻飘飘的一句表面上似是为范家考虑,实则是在试探苏贤。

像你这样装模作样,你说你灭了天下都可以,可是谁信呢?

少年郎,在荒狩城内,城主府才是真正的地头蛇,是龙要过江都要盘着,你不拿出点干货来,怎么让我信服你有能力搅乱荒狩城。

然而,在两人谈话间,有一个人算是被彻底无视了。

嘭!

终于,范嘉抵不过虚弱,鲜血的大量流失已让他神念开始颤抖,面色惨白,最后浑身瘫软,便昏迷了过去。

见状,范文豪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范嘉,怀着一颗铁石心肠,漠然地收回了目光,转而继续凝望着苏贤,好像在等待他的回答。

“呵呵。范家主的视野还真是狭隘啊!荒狩城的城主府在你们眼里是天,在我们眼里,又算什么?若是他要拦,大不了给城主府换个主人罢了。”

这个问题,苏贤没有明确地回答,而是继续信口开河,真真假假,纯属靠忽悠。

如果苏贤要很耐心地给范文豪回答这个问题,那以范文豪的敏锐定能察觉到苏贤的底气不足,反而会低看了苏贤一分。

可苏贤又是如此嚣张的回答,这就更让范文豪捉摸不透了。

“今天叫范家主来,就是想问问,在荒狩城中只是跻身中流的范家,有兴趣当我们的棋子吗?”苏贤扯着大皮,嘴角微微渗出了一丝笑意,脸不红心不跳地循循善诱道。

范文豪已经感觉完全看不清眼前的少年了,不知道他拥有多大的能量,更不知道他是不是纯属在扯淡,可当苏贤问出这句话时,范文豪心里一个咯噔,随即佯怒道:“笑话!我们堂堂范家,在荒狩城中屹立千年不倒的世家,岂会甘愿沦为你的棋子,去行那苟且之事?”

“呵呵。”苏贤冷笑了一声,一脸戏谑地盯着范文豪,摇头叹道:“范家主,心动不妨直说,何必故作姿态呢?寄人篱下又何尝不是一种活法?等达成了目的,我们离开之际,这荒狩城不成了你范家独唱的舞台么?”

闻声,范文豪蓦然一怔,感觉自己的心思竟完全被眼前的少年拿捏着,旋即眼瞳一凝,冷冷道:“你到底是谁?打着荒狩城的什么主意?若你真有通天之能,那怎么不干脆利落一点,直接给荒狩城个痛快?”

“啧啧。范家主到头来还是不忘试探啊!苏贤,照我说,你找的这枚棋子虽然够弱,可惜胆子太小了,即便我们给他整个荒狩城,就他范家这鼠胆,怕也是吞不下啊!范家主既然拿不定主意,便带着你那残废的犬子离开吧。”

这时,一直在鹊桥楼第六层看戏的叶知秋突然讪笑一声,身影一闪,竟从半空中一步步如踩着阶梯般缓缓向下走,星辰化梯,似有御空之能,就这么一步步坦然走下,慢慢走到了第一层。

这神乎其技的一手彻底震撼到了范文豪。

这是一种怎样的身法?

施展之下,范文豪似乎看见了叶知秋身后有一片浩瀚深邃的星空,星空里天机运转,遍布着吞噬辰星的黑洞,也有璀璨如匹练的银河,那股君临天下的气势,让范文豪的心中都升起了一种卑微之感。

这不是武学!

这是妖术!

而且,这妖术的品阶,绝不低于宗术!

妖宗之下,无人可以御空飞行,顶多是短暂掠空,然后便是一起一落。

可是,此人竟单凭妖术就似乎凌驾在了虚空之上!

至少是宗术,那拥有宗术的势力,是何等的恐怖?

乾坤皇朝内真有这般恐怖如斯的天尊级势力吗?

有,而且屈指可数。

难道说,这两个少年就是从那些势力中出来的?

这玩意儿,本就是细思极恐的东西,在这么略一思忖之下,范文豪的全身心瞬间就被折服了,内心澎湃,露出了那颗掩藏在欲念深处的勃勃野心。

“人间本就是游戏一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凡事尽靠蛮力,那何来愚弄芸芸众生的乐趣?”

而今,叶知秋俨然褪去了那般嬉笑的外皮,胸怀中似纳存着一片广袤星空,气势幽幽磅礴,脚步轻挪之下,叶知秋一下子便来到了范文豪的跟前,那双幽远无尽的瞳眸静默地对视上范文豪。

猝然间,范文豪只觉得如坠星空,一阵天旋地转之下,神念仿若被叶知秋眼中那黑洞般的漩涡深深吸入了其中。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病源

“这是,神修?瞳术?还是至少拥有四阶神念的少年?”

过了片刻,甚至范文豪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只是与叶知秋对视了一眼,便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全身被汗水浸湿,惊悚地望着眼前这神秘的紫袍少年。

天呐!

这两个究竟是何方妖孽啊!

范文豪一点儿也不怀疑,只要眼前这紫袍少年心念一动,便可在瞬间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那种神念都被掌控的感觉,是多么的绝望!

“鄙人范文豪,愿代表范家,做两位的棋子!”这一刻,范文豪感觉全身的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一股通畅之气环游经络,再也没有一丝犹豫。

就这手段,范文豪终于相信,如若他们想要颠覆荒狩城,真的是易如反掌。

就冲这诡异莫测的神修,怕是连荒狩城城主铁梅寒都接不下他的一次凝望!

做颗棋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有时候,众生不都是那枚在棋盘上的棋子吗?

执子之人,才是真正掌管着天地的人。

这等觉悟,在范文豪继任范家的家主前他便领会到了,甚至,有的时候如果拥有做棋子的资格,那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呢。

“行了。若有事情,我们自会通知你。现在把你这废物儿子带走吧。今日之事,想必范家主自有分寸,棋子冲锋陷阵,总会获得一点意想不到的甜头。若范家让我们失望,可别怪我们这些下棋的人,掀翻整个棋盘呐!”

最后,叶知秋深深望了范文豪一眼,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遵命!属下告退!”

只见范文豪利落地躬身抱拳,旋即一弯身,就将范嘉那残破的身子捞到了肩上,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快速离开。

一呼一吸间,范文豪的身影便化作了一个黑点,隐于遥不可望的天际屋檐边。

范文豪神情复杂,一手抓着范嘉的身躯,幽幽一叹,也不知范嘉在捅了这个马蜂窝后,带给范嘉的究竟是一飞冲天的机缘,还是一朝倾覆的灾难?

毕竟,范家只是一枚棋子啊!

棋子,不就是有用则用,无用则弃嘛!

临近范家,范文豪的神情逐渐趋于冰冷,在鹊桥楼的一事他将深埋在心底,在接到那两个神秘少年的通讯前,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吃了一次鳖罢了。

此乃所谓方寸!

……

在范文豪离开后,原本被空出一个大圈的鹊桥楼再次被人潮聚拢,无数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有从后院兴冲冲跑进来看结果的,有从屋内开启一丝门缝偷偷观望的,还有直接从外头大步迈进来的。

然而,他们看到的结果没有不同,倒是有些令人吃惊。

那出手打残范家大少主的少年,竟真的安然无事,还悠悠转身,慢慢地又重新回到了第六层。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范文豪在他手中,也没占到一点儿便宜!

嗡嗡!

陡然间,人群中又引起了一场讨论热潮,而那“叶某人”之称,名动荒狩城!

鹊桥楼中人,每个人都脸色都恭敬了一分,只因他们此刻才蓦然发现,原来这方狭窄的楼栋里,竟藏了一尊连范文豪都招惹不起的少年大神!

而且,此人还是那安若素的护花使者。

然后,安若素之名也被无数百姓传得神乎其神,比如传闻是修炼了千年的狐精,抑或是拥有祸国殃民之姿的鹊桥楼招牌……

……

“四阶神念,没想到你藏得还挺深啊!”回到了安若素的房内,苏贤轻笑道。

“哎,出来混怎能不有万全准备呢,低调低调,雕虫小技罢了,何足挂齿!这不看你这牛皮吹得那么大,不露一手怕你吹破了嘛!”

此刻,叶知秋摆摆手,明明很是嘚瑟,偏又要装出不值一提的样子。

而安若素全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心急如焚地担忧着苏贤在范文豪找上门后吃亏,现在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行了,也别呆在若素姐的房间里了。传出去对若素姐的名声多不好。你不害臊,我还要害臊呢!”话说着,叶知秋便又揽过苏贤的肩膀,将他往外拖,道:“来吧!我在若素姐的隔壁占了一间屋子,虽然小了点,但勉强我们两个一起住了。”

“一起住?”

“喂,你这什么语气,我容易嘛我,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带,能找到一间房很不容易了好嘛!你还不乐意,你以为我乐意啊……”

随着两人出门离去,声音也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直到安若素完全听不到为止。

这场风波似乎是平息了,可是,安若素的那颗心还在噗通噗通乱跳着,面颊上泛起一点滚烫,脑海中那道身影竟就这般挥之不去了。

纵使克制着自己要静心凝神不乱想,但安若素又非修炼之人,很多时候是控制不住思绪的,再加上先前叶知秋寥寥几句带过苏贤的两段人生,这让安若素的心更乱了,春水荡漾。

短短数个时辰内发生的事,却足够安若素消化好久了。

……

吱——

啪!

随着嘎吱木门被关上,苏贤的眼帘下又是一间洁净朴素的房间,屋内左右摆放着两张床,其余的摆设竟与安若素的房间是同一个格调,空气中飘散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之味。

妖力如潮,阵法纵横!

苏贤只是轻轻一望,心中忍不住微微一抽动,这间看似平淡无奇的房内,居然布下了两座三阶阵法,聚气阵和隔音阵。

不顾苏贤的惊讶,两人在桌边坐下,叶知秋难得露出了一脸肃容,语气如同被一块巨石压着,显得沉重,只听他开门见山道:“现在我来跟你谈一谈安若素的问题!”

“呃?”

苏贤正要举杯小酌一口,闻声后手臂一僵,低垂的黑眸微微抬起,凝视了叶知秋一番,才缓缓放下了茶杯。

这副姿态,俨然是洗耳恭听的意思。

“你也别怪我擅自主张。岁月兽看到的那两段人生中,安若素的存在都是你修炼之途上的最关键因素。只她一人,便颠覆了你的整段人生。我不敢不看重她。而究其根本,只是因为她无法修炼,凡人一枚,无依无靠。所以,在你来之前,我特地用大陆上最普遍的手段检验了她的修炼天赋。而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

渐渐地,叶知秋挺起了胸膛,正襟危坐,深深凝望着苏贤,无惧与苏贤那双平淡如水的眼眸对视。

这时,苏贤那双黑眸轻微一敛,选择了默不作声。

沉默,是在代替诉说。

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苏贤不怕宿命,也不会故意去躲避宿命,该来的总会来,灾难也罢,感情也罢,安若素亦是如此。

有些人,可能注定就是要走进生命的,不论是人生繁华或落寞,她就是会出现,仿佛前世约定好的那样,死生契阔。

可在那两段人生中,苏贤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安若素无法修炼,所以苏贤要么与她归隐山林厮守一生,要么暂时离开她去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带着,更像是累赘,恐怕连安若素都不愿去当一个拖油瓶。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而所谓修炼天赋,苏贤作为修炼者,了解得更是透彻。

远古大陆上,修炼之道百家争鸣,以妖、武、神三种为主修,一般而言,测试修炼天赋,就是测试某人有没有可能走上三种修炼之道的其中一种。

然而,这么全面的测试只存在那些古老雄浑的大势力中,对于贫民百姓来说,顶多就是测量一下妖修上的天赋罢了。

这世间不乏布衣百姓,那些人大多是没有妖修天赋的。

修炼者将没有妖修天赋划分为三种可能:一是身体素质羸弱不堪,无法承载最原始的妖气;二是天资低下,空有身躯,却无法吸收妖气入体;第三则是命有亏损,无法凝聚出妖宫。

苏贤熟知天机院那丰富诡异的手段,号称大陆之最,而叶知秋身为天机院十大圣子之一,其检验天赋的手段便几乎是代表了整个天机院对一个人资质的判定,无疑是更有说服力和延展性。

当然,若连天机院都给安若素的修炼之途判了死刑,那在这片大陆之上,能让安若素修炼的可能就是真的很渺茫了。

“说说看吧。”苏贤的声音说听不出异样的情绪,毕竟现在他和安若素虽称不上陌路,但远未到那两段人生中的地步。

第三段人生,苏贤从来没想让他人或他物掌控,一切都还是未知,可以随心所欲,凭心走出,而猜不到生命的结局,那也是生命的精彩意义之处。

叶知秋点了点头,将所知的没有一点儿保留,尽数说出:“天机院可谓是如今远古大陆上检测修炼天赋手段最多的地方。我为安若素检测了妖、武、神、丹、阵、器、血等上十种修炼之道,无一例外,她没有一种可以修炼,也难怪在岁月兽看到的那两段人生中,你也没有办法让她踏上修炼之途。”

“原因呢?”虽在意料之中,苏贤还是忍不住皱眉。

“在修炼之初,妖修主妖气,满足大陆上那广为流传的三个条件后,稍有神念者皆可修炼;武修主炼体,乃是无法修炼妖道之后的下策,稍有身体素质者皆可修炼;血修练精血,稍有一点血道天赋也都可以从微末中崛起。除这三道之外,其余的许多修炼大道,基本上都离不开神念。”

“而安若素的病源,就在神念!她拥有我有史以来见到最松散孱弱的神念,即便满足了妖修的三个初始条件,可她凝聚不出神念种子,根本无法成为一个妖修。而炼体……其实是可以的,但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家,我们的观念也差不多一致,这也是我想为什么你没选择让她成为一个武修的原因。血道,她没有天赋。”

“综上所述,除非让她那弱得可怕的神念壮大起来,否则,想要修炼根本没戏。”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根治之法

“天底下强大神念的天材地宝有很多,可那都是要给一些稍有神念底蕴者辅助修炼的,现在安若素的神念就像一张白纸,神念又是一个人的禁区所在,空有天材地宝或丹药根本无用,稍有不慎,就连一阶补魂丹都可以轻易让她变成一个白痴。所以,想要让她踏上修炼之途,只有从根源处开始,将她的神念本源给壮大起来。”

话已至此,苏贤拧起的眉头也被缓缓抚平,只见叶知秋故意卖了个关子,故作深沉地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悠悠道:“然而,据我所知,世间能直接从根本强大一个人神念底蕴的东西,只有三样。”

闻言,苏贤本是赞同,面容上又夹带着一抹疑惑,随即话语轻吐。

“点识灯,天神泉。还有一样是什么?”

“十大宝兽之一,梦寐兽。传闻,拥有了它,不论是睡觉做梦,还是假寐修炼,那都是在壮大神念本源。”叶知秋解答道。

旋即,苏贤翻了个白眼,轻骂了一声“神经病”,然后果断道:“咱们还是来说说点识灯和天神泉吧!”

先别说作为十大宝兽之一的梦寐兽有多难找,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

安若素连神念种子都凝不出,还能指望梦寐兽为她催生神念本源?

“喂!你也别这么不屑啊!点识灯,天神泉,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媲美九阶帝物好嘛!别说我们天机院没有,你找遍整个远古大陆都难寻踪迹,更别谈守护它们的都是些活了上万年或十多万年的妖魔鬼怪了。相比起来,我觉得还是梦寐兽靠谱点。”

听到了苏贤的咒骂声,叶知秋也知道自己已经说得很离谱了,可他心里也是在苦海泛舟啊,你以为他想啊,鬼知道去哪找点识灯和天神泉那种传说中的帝物。

当然,叶知秋可能不知道,岁月兽也不曾看到,当初苏贤的父亲就在万幸中得到了一盏堪称帝物的点识灯,且珍藏至苏贤出生之际,将其作为了最真挚的礼物送给了苏贤,这是他们身为孩子的父母,却受限于家族规矩,给不到苏贤最基本的陪伴和守护之后,来自内心深处最沉重的愧疚和赎罪。

不过,苏贤自然不会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说出。

“照你这么说,即便找到梦寐兽,你又有什么手段控制住它呢?”苏贤叹了口气,也知无望,索性随便问道。

这话如果放到大陆上,估计会掀起一阵最无情讽刺的嘲笑。

两个妖灵蝼蚁,竟大放厥词,谈论捕捉十大宝兽之一的梦寐兽?

你们以为宝兽是你们家的啊,那么好找,那么好抓,怎么大陆上那么多人都没找到没抓到,偏偏就运气那么好让你们碰上了呢!

不论是点识灯、天神泉抑或是梦寐兽,比起宝贵的程度,它们堪称是同一级别的存在。

所以,三样中的任意一种,目前离苏贤和叶知秋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被苏贤问到了点子上,叶知秋也不隐瞒,借自身渊博的学识侃侃而谈道:“如果你妖宫开启,就尝试着收服它。不然就用血道手段呗。天机院中曾有记载,在数万年前的大妖纪元,曾诞生了一代血道巨擘,此人名为纪浮世,当属那个纪元中最可怕的鬼才之一,称其为血道祖师爷都不为过。这位前辈虽然一生劣迹斑斑,而且修为略低,但是却惊才艳艳,其中就以一种神奇之极的血道奴役之术为人称道。”

“这驭兽之道被其称作御兽血术,天机院的分院之一浮血院就是主研究血道的,当年天机院曾有幸得到御兽血术的残本,虽不完整,但经过上万年的推衍,已初具雏形,至少在控制一些血脉低劣的妖兽这一方面,还未曾失手过。再往上,失败率就开始大大提高。”

“怎么样,是不是被此人给吓到了?没关系,这最新版,也就是御兽血术的不完整版,我们称之为御兽残术,我离开天机院前拓印了一份,你想要我可以分给你一份,直白点,不要羞涩,也不要跟我客气。”

随着叶知秋越说越多,他就发现苏贤的表情很是古怪,似是惊诧,似是憋着一股笑,也可能是脑子抽了的缘故,所以对于叶知秋来说无伤大雅,就权当是苏贤太震惊引起的。

苏贤强忍着笑意,意味深长地望着叶知秋,不忍心打断他,现在总不能告诉人家,你所说的那个什么举世无双的血道巨擘前辈就被老子囚禁在神念里吧?

不对,说囚禁太难听了,应该是包养。

也不合适,还是说暂居好了。

这话如果告诉叶知秋,怕是他整张脸都要黑了,毕竟这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说难听点,你天机院推衍上万年都弄不完整的血术,我这随身带了一个原创者,分分钟搞定的事,又岂是你们能比的?

但是,叶知秋所言却是点醒了苏贤,没有神念种子,可以用御兽血术啊!

“说那么多,搞得好像你找得到梦寐兽一样。找得到又怎样,抓得到么?”

虽然叶知秋抛出了那么多诱惑人的想法,可是寻根问源之后还是为了帮助安若素解决不能修炼的难题,这一搞就是十大宝兽之一的梦寐兽,不但大费周折,而且难如登天,所以苏贤的话还是他很实在的想法。

为了一个普通到了极点的女子,顶多是有几分姿色气质罢了,你就大动干戈到找一只世间独一无二的宝兽,若你不是天机院圣子,恐怕是该去看看脑子了。

“嘿嘿,别急嘛!我已经让天机院那帮老头子在找了,短则数月,长则数年,相比起能看透天机的岁月兽,梦寐兽还是比较好找的。”面对苏贤的吐槽,叶知秋嘿嘿一笑,也不恼怒,安抚着苏贤解释道。

苏贤真是醉了。

“你们天机院就这么恶心?想找什么宝兽帝妖兽推衍一番就行了?你们这么强,怎么不见你们把远古大陆上所有强到飞天钻地的妖兽全抓到你们天机院去?”

听到苏贤都嫌天机院恶心霸道,叶知秋表面是笑容凝固,表面一本正经,心底却早已美滋滋得乐开了花,拍桌板道:“哇,你以为我们天机院不想啊!但一旦牵扯进天机中,想要挣脱就很难了。那帮老头子根本就是在拿命推衍,若非有雄厚的资源作支撑消耗,光是算个岁月兽就足够把他们的命都搭进去了。”

“我们也想将这囊括所有妖兽的生意发扬光大啊!天机一动,风云剧变。除非是有大报酬或是大难,否则那几个老头子都很少碰天机了,就连大部分帝妖兽都没资格让他们几个老人家出手了,找个梦寐兽,可不容易了的好吗?”

说着说着,叶知秋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泪悬欲泣,颇有要声泪俱下的架势。

如果苏贤不是深知其秉性,还真要被叶知秋这拙劣的演技糊弄过去了。

话说得那么让人揪心,天机院实则是光靠推衍一道就不愁吃穿了吧?

远古大陆之上,那种大大小小的势力多如恒河之沙,而其中又有多少大势力为了逢源避难,会请求天机院窥探天机?

光是这点生意,就够天机院狠赚一笔了。

什么深陷天机,什么拿命推衍,狗屁不通!

“行了行了,没工夫听你扯淡,安若素的事先放一边,你就说吧,接下来我们要干嘛?”苏贤不鸟叶知秋的哇哇直叫,言辞如单刀般直奔主题。

“能干嘛?你还要挑事?唬住范文豪还不够,你还想坑蒙拐骗谁到我们的阵营?安心修炼吧,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趁这段间隙,你还是早点稳固一下修为。”叶知秋语重心长道。

苏贤嘴角一撇,他也正想静心修炼,毕竟血鲲鹏那妖灵三阶的修为一直拽着苏贤和玄天龟,不趁早解决就如压抑在心头的千钧之石,总是靠武道修为压制也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苏贤转身就踏入了叶知秋专门在房内布下的其中一个三阶聚气阵中,盘坐在其中一张坚硬简陋的床板上,打算开启漫漫修炼。

“呼!总算把你安定下来了,那我也可以出去嗨皮了。”叶知秋舒了一口气,伸完懒腰就往外走。

“去哪?”

“不告诉你。最近这荒狩城里来了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与月锦瑟、安若素想比,只是输了点气质,但那容貌也属顶尖之列了,作为堂堂天机院圣子,修炼泡妞是两不误的事情,本圣子难得在相貌上棋逢对手,自然要去会会她。”

说完,叶知秋就离开了。

对于叶知秋时而的油腔滑调,苏贤甚是无语,不过也算是对其不要脸的程度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

妖修境界上,内有血鲲鹏这一头潜力无穷的妖兽在前拽着,外有仿妖录这种功法,再加上苏贤在半步妖灵又卡了两月之久,如今想要突破到妖灵三阶不过是顺水推舟,几个时日的问题而已。

当苏贤在三阶聚气阵的各个阵点上放置了一块上品妖石,原本如微茫细雨的妖力陡然间形成了一阵阵凝为实质的狂风,汹涌澎湃,不断旋转化为一个个漩涡,然后再化作绸缎般的洪流,紧接着又是一次细分,接近苏贤的表面时变成了浓郁流光,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其体内。

呆在妖宫中的玄天龟慵懒地趴在空间里,接受着外来妖力的滋补,这大半个月来它的伤势已经逐渐好转,距离恢复也不远了。

而今,境界上的突破,无疑是一剂良药,更能加速它重回巅峰状态。

依这速度下去,如果放任玄天龟不管不问,两天之内苏贤就可以突破至妖灵三阶,全身的妖力储备能再雄厚三倍不止。

但算上玄天龟,那可能就是十多天的工程了。

即便它经改造后拥有了三成血脉,但血鲲鹏只是与苏贤有了联系,而非是与玄天龟,所以玄天龟的修炼还是要依赖自己的修行和苏贤的拖拽。

“苏小子,你现在身上也就一株四阶的雷源血参和血道扯得上关系,没有血兽妖晶,让玄天龟吞服的话炼化所需的时间太久了。而且,空有一株四阶药材,没法将这药效最大化,照我看,你可以先突破至妖灵三阶,再去城内转一圈,我会告诉你买一些药材和兽血。”

“那些药材和兽血都是常见之物。在那些东西的配合下,不光雷源血参能发挥出本身两三倍的效能,就连炼化速度都能大大缩短,我有自信,可以让玄天龟在五天内在你辅助它修炼的情况下就突破至妖灵三阶。”

若没有一点特殊手段,纪浮世又怎会口出诳语能让苏贤在两年内达到双宗境?

血道,就是纪浮世最大的依仗!

只要接触到一切与血有关的事物,纪浮世才是那个傲视天下的血道巨擘,他连造化熔炉大阵都能创出,此等血道造诣,早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两年双宗境根本不在话下。

毕竟,谁都知道,在同等天赋中,血修是公认修炼速度最快的,就因为他们能付出一点代价就能让妖兽的血脉浓度更为精纯霸道。

苏贤闻言,也不计较纪浮世称自己为小子,人家都是上万年纪的人了,到了那种层次,照理来说都是苏贤应该尊敬仰望的前辈,虽如今落魄被困于苏贤的神念之内,但能得指点已是万幸,苏贤没理由要刁难纪浮世。

“好,那我便先晋升妖灵三阶。”

互惠互利,合作共赢,何乐而不为嘛!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万兽门,闻人筝

咚!

当暮色涌起时,一道悠远古老的钟声自荒狩城的城主府传来,生活在城内的百姓都已见怪不怪,在隐晦的天际下,夕阳西沉,霞辉映照,钟波如潮水传荡,覆盖了整座荒狩城,仿佛将这座老城泛上了一层象征着悠久岁月的古黄色。

荒狩城内,家族林立,势力纵横,有活跃在明面上的,也有终日流动在黑暗世界中的。

透过地面上那一座座宏伟高拔的楼宇,在广阔无际的地底世界,赫然是另一种喧闹繁华的景象。

万兽门,虽是外迁势力,并非荒狩城中的原住民势力,但在城内它也是排得上号的三流势力。

这片广袤恢弘的地底世界,占地四分之一个荒狩城,便是在城主府的允准下,专属于万兽门,狭长甬道内遍布着悬挂在石壁上的监视水晶,甬道延伸后的尽头,则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

万兽门的地界内,也是荒狩城内唯一一处可以释放出妖兽的地域。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在万兽门防卫力度最严密强大的监控室内,一道倩影正将两条修长笔直的晃眼长腿翘在控制台上,背靠着柔软舒适的座椅,其中一只手上拿着一枚青果,红唇微张,贝齿轻启,咬着青果上的果肉。

青果水嫩多汁,酸甜可口,乃是一种高档食用品,可称得上是三阶妖果。

在控制台上,还摆放着一大盘青果,细数之下多达上百颗,凭此一点,便能隐隐察觉到女孩身份的尊贵。

在女孩目光凝聚之处,则是一幅监视水晶下的图像,画面中站着一位紫袍少年,这少年看似有点痴呆,不停傻笑着,抬头仰望着头顶的监视水晶,眼眸纯净如水,仿佛能隔着虚空看见监控室内的少女一般。

“禀小姐,此人是那鹊桥楼自称为叶某人的同伴,半个月前空降荒狩城,来历不明,年纪不大。”闻人贺躬身站在那少女的软椅边,低声阐述道。

闻人贺是万兽门的门主,但其实荒狩城中的高层人物都清楚,他只是这个势力的一个代表罢了,在万兽门的背后,牵扯到了一个屹立在乾坤皇朝中的庞然大物——闻人家族!

闻人筝又咬了口青果,一头秀发柔软香腻,顺着椅背如瀑布挂下,在感受着嘴里汁液迸溅的同时,她又眨了眨那双柔美的眼眸,婉转道:“这些就是你们调查出来的全部信息?”

在另一边,还站着一个老仆模样的老者,此人老态龙钟,衣着质朴,气息完全内敛,却又蕴含着一股深不可测之意,表面上干枯瘦弱,实则是一尊武王,而且品阶极高,闻人贺只知其名,却不知其深浅。

这个守护在闻人筝身边的强者,虽然一言不发,可只要那一双浑浊的眼眸扫过来,便带给闻人贺无穷无尽的压力。

要知道,在荒狩城的明面上,也只有一尊低阶武王,那就是黑精武馆的馆主,他的实力顶多就是武王三阶罢了。

可这位老者的实力,已经拥有硬撼荒狩城最高战力铁梅寒的资格了。

“禀小姐,万兽门的情报组织已尽数出动,这的确已经是关乎此人的全部信息了。”被闻人筝这么一问,闻人贺心里泛苦,因为他已听出了二小姐语气中的不满。

嗤!

闻人筝缓缓咀嚼着嘴里的青果,睫毛微动,望着画面中那神色不变的少年打量了一番,玩味道:“范家只是一个小角色,我并不感兴趣。但是,从鹊桥楼中传回的消息来看,他们竟完全不把铁梅寒放在眼里,有点意思。”

“可乾坤皇朝中凡是有些身份背景的公子哥我都认识,连皇子我都面熟,为何完全没这两人的印象呢?”

闻人筝悠闲地又抓起了一颗青果,眼神中稍带着思量之色,口中轻喃着。

这时,监控室的画面上,那少年嬉笑着抓了抓脑袋,调侃道:“哎呀,在背后谈论别人多没意思。姑娘,干嘛不请我和你一起共尝青果,你用你的美色攻陷我,就无须思忖那么多了,在下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闻声,监控室内三人神情剧变,那老者身子顿时紧绷起来,原本毫无杀伤力的眼睛变得锐利无比,而闻人贺却张大了嘴巴,怔怔地望着画面中的紫袍少年,智商似乎是余额不足,一下子懵在了那里。

闻人筝眸子一点点凝了起来,渐渐收起了那副慵懒的姿态,望着画面中的叶知秋,警惕道:“你听得到我们说话?”

“这不废话嘛!不光听得到,我还看得到呢!姑娘,就比如你这两双大白腿,啧啧,还有裙底下的风光,姑娘你居然穿得这么清凉,连打底遮掩之物都没有,那淡粉色的小裤裤,哇,不行,我要喷血了。”

叶知秋露出了一个欠揍的笑容,还佯装捂着鼻子,那眼珠子狡黠猥琐,完全没了刚才那副淳朴少年的样子。

“这……假的吧?”

闻人贺惊呆了,因为他看到了二小姐的脸颊居然泛起了红潮,眸子里充斥着一丝嗔怒。

岂不是说,此人真的说对了?

那老者也有点蒙了,这是哪来的怪物,为什么可以看到监控室内所有的景象,还可以偷听他们的说话声?

闻人筝脑子里一片混乱,皓腕用力,紧捏着粉拳,震惊之余,她更是万分羞恼,因为这厮从一个时辰前就傻站在那个廊道上的监视水晶下了,而自己也整整翘了一个时辰的腿吃青果啊!

这么说,此人一声不吭地看了自己一个时辰,还这般光明正大?

难怪,难怪这少年一直露出那痴愣的表情,估计是看得整个人都迷离了吧!

闻人筝从软椅上起身,盖住了裙下人间,狭长的美眸圆睁,羞怒道:“你是谁?来我万兽门有何贵干?”

叶知秋这等诡异的手段已经惊得在场三人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在冷静下来后,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有了一个答案。

神修!

此人绝对是一个神念强大到可怕的神修,所以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神不知鬼不觉地探查到监控室内的情况。

而这神念,起码是四阶!

“喂,有这么聊天的吗?我站了一个时辰很累的好吗?就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叶知秋厚着一张脸皮要求道。

“坐你个头!”饶是修养极好的闻人筝也忍不住紧咬着银牙啐了一声。

“啊?”叶知秋似乎很失望,“真的不请我进去坐吗?像我这样谜一样的翩翩美男子,姑娘,你就没一点想要深度了解一下我的意思吗?”

“滚!”

“那我走了啊!姑娘,我可以为你走九十九步,然后你一定要出言挽留我,不然我的自尊心一作祟我就真的走了,好吗?”

于是,叶知秋先是走了九十九步,在即将迈出廊道之时,又对最近的一个监视水晶说道:“姑娘,你可以挽留我了。”

老者脸庞一抽,微垂的手掌都颤了一下,心中又是惊怒又是无奈,感觉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要不是摸不清对方的情况,甚至被叶知秋的神念和身后背景所震慑,就凭此人几度调戏闻人家的二小姐,老者早就一个闪身将其镇压了。

见状,闻人筝深深吸了一口气,绰约身姿轻踏了一步,双手扶着控制台,强压下心底的愤怒,寒声道:“这么说,这一个时辰内我们所有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这一个时辰内,三人聊了好多,从万兽门的现状聊到未来的发展计划,闻人筝更是表明了降临荒狩城的意图,大部分都是万兽门的隐秘之事,却不料全部被这少年听在了耳里。

“啊?没注意啊!在下一直在听姑娘的鼻息,听姑娘的心跳,还听到什么要帮万兽门跻身荒狩城一流势力,清剿啥地阴帮余孽来着,忘了。都怪姑娘太过迷人,系住了在下的所有心神。”被问及此话,叶知秋故作不解,姿态谦恭。

得到回答,闻人筝不由气急败坏,你这丫的不是已经听完了嘛,听完这些还不满意,非要出言轻薄一下自己?

此刻,闻人筝那饱满诱人的胸脯微微起伏着,美目闪烁着怒意,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闻人筝不信这人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着到万兽门来转悠。

“在下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来认识一番姑娘,和姑娘畅谈一下人生风月,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当然,刚刚那些都是意外收获。”叶知秋满脸无辜,装出了委屈的模样,怯生生道。

闻人筝差点疯了。

实力可怕不要紧,但不要脸实在是太致命了。

“阁下,可莫要过分了,你屡次出言轻薄小女子,真当闻人家是任你揉捏不成?”

“闻人?好姓氏!不过,姑娘是不是误会了?我揉捏闻人家干嘛?在下只要能揉捏姑娘你就可以了。”

啊啊啊啊啊!

闻人筝的胸脯陡然间开始剧烈起伏,显然是真的被叶知秋激怒了,冷喝道:“田伯,拿下他!”

被成为田伯的老者不敢忤逆闻人筝的意思,身影一掠便如鬼魅般钻出了监控室,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叶知秋所在的廊道上。

“哇!老伯,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叶知秋大叫道。

田伯哪与其废话,一个闪身便要将叶知秋擒拿,可原本看似手到擒来的一件事,只见叶知秋的身影犹若闪烁的星辰,顿时闪出了好远,身法竟与田伯的速度不相上下,两人一前一后,在叶知秋的故意引诱下,几秒内就掠进了斗兽场。

一时之间,原本沸反盈天的斗兽场陡然一寂,众人呆呆地望着那两道残影,只见前方的少年宛如一条泥鳅,钻入人群中,一下将整个斗兽场弄得鸡飞狗跳,而田伯被人群限制住,速度不禁一滞,无形间又让叶知秋逃脱了。

可是,叶知秋这厮似乎就是要闹事一般,就赖在斗兽场不走了,兜着圈让田伯去抓他,田伯在感受到羞辱的同时,心底更是升起了一股无力感。

这分明就是戏耍啊!

骤然间,整个万兽门似乎都沦为了笑柄,斗兽场中的这一幕引得上万围观人都沸腾,而万兽门那边的守卫却束手无策,根本不敢插手此事。

开什么玩笑!

那老头什么身份,他们虽然不清楚,却也知道就连自己的门主闻人贺都对这老人家恭恭敬敬。

那少年呢?

万兽门中人自然更懵逼了,但那种身法和速度也绝不是他们可触其衣角的,索性就放弃了。

“闹够了吗?我让你进来还不成?”监控室内,闻人筝心如明镜,在见到这一场闹剧后,心中在掀起轩然大波时,更是苦涩万分,半怒半惊,最终妥协道。

此人明显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可最尴尬的是,万兽门还真拿他没办法。

“你早说嘛!老伯,那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叶知秋一脚踏出,身影似乎没入了星空中,陡然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了监控室内。

田伯面色铁青,苍白鬓发都要气得竖了起来,身影随之一闪,在数秒后也重回到了监控室。

如果这个时候,三人还不知道叶知秋就是在戏耍他们,那他们也该给自己的智商充值了。

“闻人贺,你去维持一下秩序,接下来我们和这位公子谈就可以了。”

透过另外的监视水晶,闻人筝已经瞧见了斗兽场被叶知秋这根搅屎棍搞得乱作了一团,虽然恼怒到咬牙切齿,在叶知秋面前却只能隐忍不发,并支走了闻人贺,让其出去安抚许多前来斗兽或是做观众的妖修。

闻人贺艰难地点了点头,心惊胆战地感受到监控室内紧张的气氛,连忙逃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生活沟壑纵横,我自安之若素!

月色起涌,鹊桥楼内,苏贤已经换上了由安若素亲手编织的青衣,此刻宛如一具雕塑般一动不动,盘坐在床榻之上,整个屋内都充斥着磅礴妖力。

突然,苏贤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感知到了生命,竟一下子停止修炼。

“进来吧。”苏贤睁开了黑眸,望着房门外那一道踌躇的倩影,语气复杂道。

安若素娇躯一惊,她方才在苏贤的房门外徘徊了好久,就是因为她听从叶知秋的安排,准备好了晚餐想端给苏贤,却因害怕和胆怯,一时犹豫,因此不敢惊扰苏贤。

可是,当苏贤的声音响起,安若素的温眸中明显有一抹惊慌,似是一汪春水被搅乱了,白嫩的脸蛋上涌上了一抹酡红,隔着房门颤声道:“苏公子,依叶公子的吩咐,奴家为您准备好了晚餐。”

“我知道,你进来吧。”

苏贤拥有四阶神念,覆盖整个鹊桥楼都是小事一桩,门外安若素手上拿着什么,他自然也感知得清清楚楚。

嘎吱!

门扉轻启,安若素脚下小心翼翼,细碎却没有一点声响,低垂着螓首,不敢与苏贤对视,在圆桌上放下了端来的晚餐,随即微不可查地瞟了一眼苏贤,躬身道:“苏公子,奴家见您那件黑袍有些破旧,若公子不嫌弃奴家的手艺,可否让奴家为您缝补一下,以报今日公子解围之恩。”

“嗯?”苏贤微微一怔,眼中顿时有了明悟之色。

可安若素却以为自己的话引起了苏贤的不悦,连忙改口道:“奴家嘴笨,公子今日的解围之恩奴家无以为报,奴家也没什么别的特长,只希望能为公子尽一点微薄之力。”

苏贤微微摇了摇头,起身取出了储物戒中的衣袍递给了安若素,再轻声道:“你不需要拘谨,也别整天奴家奴家的,更不要这么紧张兮兮的。”

“啊?可是奴家……”

“嗯?”

“好的,我知道了。”安若素感受到了苏贤话语中的柔意,温润如细雨,有一股神奇的魔力,驱使着她点头道。

“好了,你出去吧,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苏贤道。

“是。”

紧接着,安若素便离开了。

苏贤望着一桌的饭菜,本来辟谷的他根本无需食用世俗间的食物,可不知为何,苏贤还是悠悠坐下身,开始慢慢品尝着桌上的饭菜。

“难怪说我喜欢黑色和青色,难道就是因为她为我缝制了一件青色长袍和缝补了一件黑色长袍吗?”

一道低微的叹息声响起在房内。

……

两天时间转眼而过,这两天里,也不知道叶知秋经历了什么,一直没有回来,但苏贤却是在耗费了两百块上品妖石后,成功晋升了妖灵三阶。

一入妖灵,上品妖石的消耗也随之变大,苏贤也终于体会到了当初月锦瑟为什么身上最低级别的货币就是硬妖玉了。

因为,硬妖玉已经是妖王的标配。

血鲲鹏的无上资质和三阶聚气阵加速了苏贤十多倍的修炼速度,较之五阶聚气阵都略胜一筹,因此别人需要苦修数月才能跨越的境界鸿沟,对于苏贤来说,不过是两日光景。

当然,前提还是血鲲鹏自己已经是妖灵三阶了。

所以接下来的突破可能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两天内,安若素在每个饭点都会给苏贤端来饭菜,然后在苏贤吃完后再进去收拾一番,那一件黑袍在昨天也被她缝补完交还给了苏贤。

安若素虽不是修炼之人,却也看得出这两天苏贤一直在修炼,除了偶尔偷瞄两眼外,她都没有僭越的举动。

今日,鹊桥楼内依旧是一片火热之景,宾客络绎不绝,好在每一间房的隔音效果还算可以,安若素并未被外界影响到,而是如获至宝般捧着一本黑色书册,书名叫《皇朝边境历史》。

黑色书册虽被修补过,但还是有点破烂,显然是那种二手书,书页褶皱,边角上都被折起,安若素一点点将那些翻折起的页脚捋平,然后才期待地翻开,整个心神都沉浸在其中,津津有味地品读这上面的内容。

这本二手书是安若素用攒了许久的碎妖石才从千秋书屋老板那廉价换来的,由于父母早逝,安若素从小都是自己养活自己,一般正当工作赚来的碎妖石只能勉强满足每日三餐,然后就没有多余的事可干。

十六岁那年,安若素怀抱着莫大的期待,用六年积累下的钱财去了城主府碰了碰运气,幻想着自己能踏上修炼之途改变自己的命运,可喜的是城主府虽是霸道无匹的地头蛇,但还算公正,没有欺侮她然后吞下她多年的积蓄。

在一番检测后,安若素虽有了妖宫,却被告知无法凝出神念种子。

有妖宫,却凝不出神念种子?

那一刻,安若素仿佛从天堂坠入了地狱,两者似是天渊之别,前一秒还以为自己要化身为凤凰,下一刻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匍匐在社会底层的蝼蚁。

很快,安若素从失意中走了出来,清醒地接受了现实,因为生活还是在不断延续,自那以后,除了做工,读书成了安若素人生中又一件奢侈的事情。

在这座巨大的荒狩城内,安若素微若草芥,但她再卑微也有个独一无二的灵魂,于她而言,偶尔能用自己拮据后的碎妖石换取一本书品读,那已是莫大的幸福。

有些人就是这样,当内心够强大丰富时,一个人便可自成一个世界,一件对他人微不足道的事情对她来说可能就是天大的满足。

两年来,安若素收藏的那些破旧书册大多是被时代所淘汰的落后读本,可她仍敝帚自珍,将它们作为最珍贵的宝物,一有空闲,就拿出来反复阅读。

一碰到书,安若素就忘了现实对她的残忍,仿佛这些书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忘却一切,全身心投入其中,在里面寻找慰藉,触摸着古老历史的扉页,书俨然成了她寄托着精神情感的另一方世界。

苏贤从房内走出,打算让安若素带自己出去逛逛,毕竟她是在荒狩城内生活了十八年的人,对城内的很多东西远比苏贤熟悉的多。

可当苏贤正要敲门时,他察觉到了房内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安若素似乎进入了一种空灵玄妙的状态,那绝美精致的侧脸下,纤长玉指轻抚着书页,美眸深凝,完全被书中的描写所吸引。

芝兰生于幽林,不以无人而不芳。

苏贤顿时止住了即将叩门的手指,选择了静默地站在安若素的房门前等候,这种时刻,不打扰她,便是对她最大的温柔。

当然,苏贤的神念慢慢聚拢,同样是投在了那册被展开的书页上,略读一番,就知道这是一册讲述乾坤皇朝边境城市以及多年历史的书,没想到这么枯燥乏味、更多偏向地理性和学术性的书安若素都可以读得那么精细。

只此一探,苏贤就稍稍理解了一点安若素的生活状态,这时,苏贤原本因为那两段莫须有人生而坚硬冰冷的心,蓦然间被融化,双眸中露出了一抹动容,目光一点点柔软了下来,默默地隔门而望,轻轻停留在了安若素的身上。

生活再沟壑纵横又如何,我自安之若素!

她依然身着素色麻衣,但粗制衣裳却遮不住她的惊世容颜,秀发被拢起系带,松散慵懒地垂落在背部,姽婳幽静,仿若古画中走出的绝世女子,拥有江南水乡的婉约气息,还有那股迷人的娴静美好。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流走,苏贤已在安若素的房门前一动不动地站了两个时辰,从晨曦的鸟唱蝉鸣到正午的烈日当空,第六层偶有人来往,对苏贤纷纷偷来了异样的目光,却无人敢惊扰他。

因为,这少年可是让范家都折戟沉沙的存在啊!

“哎呀!一下子读了好久,时间都没注意,午饭都忘准备了,公子会不会等急了。”

这本黑色书册页数不多,经一个上午的翻阅,不知不觉中就被安若素翻到了底,这时安若素才恍若从梦中惊醒,焦急地将书册放回了书箱,步履匆忙地往外走,想去为苏贤准备中餐。

吱——

木门一开,安若素美目慢慢睁大,神色慌乱,连忙弯身道:“对不起,奴家,不是,我刚刚做事太入神了,忘给公子准备午饭,对不起!”

安若素以为苏贤是等急了,正怒气冲冲地出来找她呢,可她不知道苏贤其实已经在房门前站了两个时辰了。

“呃,没关系,我们出去吃好了。正好我有事找你帮忙。”苏贤微微晃了晃脑袋,从沉醉中回过神来,有点尴尬道。

“出去吃?公子,是我做的饭菜不合公子口味吗?”

安若素可能就是属于那种书读得不多,但想得很多的人。

对安若素来说,厨艺可已是她的看家本领之一了,而且每餐的菜色都不同,口味多变,生怕苏贤吃腻了,没想到现在还是被嫌弃了。

“啊,那些饭菜都是你做的?”苏贤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是鹊桥楼里专业的厨子做的。

安若素点头:“是啊。”

“挺好吃的,别妄自菲薄。那中午我请你一顿好了,正好感谢你这么多天的款待。走吧。”说完,苏贤便转身离开了。

安若素踩着碎步紧随其后,心里却没底,担忧道:“公子,这些不算什么的,更谈不上什么款待。我的这点身份,出去会给公子招羞的,哪有资格与公子一起用餐。”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面对安若素的战战兢兢,苏贤微微一笑,知道她只是暂时不习惯罢了,倒是安若素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那就是要从周管事那将安若素的卖身契取回来。

这个过程很顺利,周管事一点都没有怠慢,几乎是双手奉上,而苏贤只是付出了一枚上品妖石的代价。

“记住,每个人都是无价的,世上本无卑贱之分,只因为你心中有了价值评判,所以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既然你叫我公子,那就听我一句话,无论未来如何,卖身这种傻事,还是别做了的好。”

嘶!

言罢,那张崭新的卖身契被撕成了碎屑,妖力一震荡,便碾成了粉末,如尘埃缓缓坠地。

鹊桥楼内,目光交汇处,那道青袍身影高大非凡,那一句话,不光是讲给安若素听,更是说到了路过许多平凡之人的心坎里。

而安若素眼中涌动着泪光,呆呆地望着眼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心中除了感恩受教之外,还蔓延出一股难言的情愫。

原来,这就是那段人生中,为了那个渺小的自己,而跟全世界对抗的人吗?

每个独特的自己,都是无价的吗?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约定

穷街陋巷,苔绿青石板街。

袅袅炊烟升空,在璀璨光芒的照耀下遁入无形。

苏贤承诺中午请安若素吃一顿饭,没想到安若素带着他来到了一个极不起眼的偏僻小巷,这里更像是一处贫民窟,白墙灰瓦,人烟沉寂,零星有路人经过,皆是一些面如土色之人,显然都是那种混迹得不太如意的贫民。

随着逐渐深入,巷弄里终于有了一块招牌,换作无味店。

人生无为,生活无味。

在这深巷里,又加上是穷乡僻壤,无味店生意萧条,那块普通牌匾上有了斑驳岁月的痕迹,残破简陋,店内随便摆放着两张桌椅,空间狭小,仅有三十平米,店内用石砖堆砌,坑坑洼洼,一看就知道平时很少有人来到此地。

店门口坐着一个头发稀疏苍白的老头,他身躯佝偻,皮如枯木,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死气,俨然是半截入土之人。

“阿公,要一份米糕和清水面。”

自远远望见了那老者时,安若素的嘴角就掀起了一抹俏皮的弧度,好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般,漾眸轻荡,内心悸动。

“原来是若素呀!哎,没想到你还能回来看望我这个老头子,等着等着,我这就给你做。这位小伙子呢,你要什么?”

老者与安若素乃是熟识,但苏贤他可是第一次见。

“和她一样。”苏贤也不挑剔。

闻言,老者露出了笑容,眼纹紧皱,干巴巴的面部皮肤揪在了一块儿,却别有一种亲切。

然后,苏贤和安若素选了其中一张桌椅坐了下来。

铛铛!

身处幽巷,领略此地的风土人情,虽是冷清,除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外,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种深入灵魂的清幽。

“本来以为是要出去大吃一顿,没想到你竟带我来了这里。很符合你的气质。”苏贤也不拘束腼腆,刚一坐下,便笑道。

安若素四处张望着,似是观察着这家店在最近有何变化,道:“公子不嫌弃就好。这家店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可以说是荒狩城里最便宜的一家店了,半个月没尝到米糕的味道我就有点嘴馋。”

“嗯。”

苏贤点了点头,之后就默不作声了。

修炼世界中,竞争残酷,修炼者如同过江之鲫争渡莽莽江河,妄逐彼岸踏上修途巅峰,曾几何时有人驻足在这僻静隔世的老巷,赏风和日丽,沉下那颗勃勃跳动的心,迎接铅华尽洗。

这番景色和人物,让苏贤闭目感悟了良久,直到一分钟后,才悠悠睁眼。

入世的修行当真是美妙!

安若素没有打扰苏贤,却见后者似有所悟,望着她的眼睛说道:“目前为止,在我的生命里,我遇到了两个让我刻骨铭心的女人。一个叫月锦瑟,一个叫安若素。月锦瑟代表着巅峰,似无尽的修炼之道,引我神往追逐;安若素静谧如画,似小桥流水人家,唤我停步歇息。”

声音一响,安若素怔住了,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月锦瑟这个名字,第一次是在叶知秋讲述苏贤第二段人生时听到的,在好奇之余,她也有些羞涩,只因苏贤最后的一句话让她粉颊泛红,觉得苏贤夸大其词了。

“第一段人生中,我选择了放弃修炼。第二段人生中,我选择了追逐巅峰。在我得到某些东西时,却又注定失去一些东西。你说,现在,我该如何抉择?”

这几天修炼的同时,关于自己将来的去处,苏贤想了好久好久。

苏贤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可能就是自带独特魅力的,那种如同磁石般的吸引,越想就越深沉,在两天里苏贤不断思量自己与安若素的关系,可一深思熟虑,他就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其中,难以自拔了。

如果有一天,别人突然告诉你和某人是生生世世的情侣,还为你讲述了一段段缠绵悱恻的故事,饶是苏贤再心如止水,也免不了多想。

前世,今生。

苏贤越是抗拒,就发现自己越是靠近。

这种感觉,很像一首诗,叫《一千零一面镜子》。

我越是逃离,却越是靠近你。

我越是背过脸,却越是看见你。

我是一座孤岛,处在相思之水里。

四面八方,隔绝我通向你。

一千零一面镜子,转映着你的容颜。

我从你开始,我在你结束。

……

再想下去,苏贤都快憋出心魔了,索性,今天就与安若素挑明,并且想要参考一下她的想法。

而安若素一下子被苏贤问倒了。

愣了片刻,安若素终于整理好了措辞,将一缕垂落的青丝捋到了耳根,清声道:“公子,若素生而为凡人,自知是俗人,即便有那两段故事的铺垫,若素也不觉得自己是可得公子厚爱之人。公子的未来在这个世界的巅峰,若因我耽搁了公子的远大前程,那若素必然会歉疚一生。”

安若素不是自私自利的人,她也怕自己深陷这感情漩涡,所以想着趁一切还来不及发生,趁早斩断情丝,还苏贤一个光明的未来。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简而言之,就是让苏贤去追逐属于他的巅峰,苏贤只是她一生中遥不可望的过客罢了。

听到这个回答,苏贤怅然若失,却又哑笑,冷嘲道:“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被苏贤盯得心里有点颤抖,但最终安若素还是倔强地点了点头。

君虽有意,奈流水无情。

碰了一鼻子的灰,苏贤也是许久才缓过神来,点头道:“等时机一到,我自会离开此地。”

这算是一个约定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苏贤这句决绝生硬的话语时,安若素鼻尖一酸,心如刀绞般疼痛,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世界,却终究被挤压了回去,迟迟难以落下。

安若素突然觉得,原来不仅是苏贤,自己也深陷进了这块情感的沃土里了。

可她不能开口,不能挽留,不能再做他一生的羁绊,要放开手,要站在那个孤独冷清的无人角落,要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隐没在天际,黯淡在脑海。

两人终将是要隔一座城,再隔一座山,然后是相隔无数块大陆,最终隔一场梦境。

店里,两人皆是缄口不言。

就在气氛陷入冷寂之时,米糕和清水面来了。

因两人各怀心事,软糯香甜的米糕也失去了原有之味,就连平淡普通的清水面都被吃出了一点咸涩。

约莫一炷香后,两人解决完了充满情感纠葛的午饭,苏贤递给了老者一块下品妖石,并安抚了他激动的情绪,两人才从这陋巷中钻出,重归摩肩接踵的大道,在安若素的指引下,朝以四阶药帝楼为中心的药铺集市走去。

来到一家药铺前,苏贤直接开口道:“摘自千年腐朽木上的催引枯枝,给我十万根。”

“啊?抱歉,这位公子,小店的存货也就九千根啊!”

这催引枯枝,勉强算得上一阶药材,可效用贫瘠,几乎没什么丹药用得到,所以药铺里的存货都很少。

“那先来九千根吧。多少妖石?”苏贤稍蹙了一下额,旋即就释然了,望着这人潮涌动的药铺集市,大不了将所有药铺中的催引枯枝都扫荡一番。

对于这样的大主顾,店家不敢怠慢,急声道:“公子,一根催引枯枝算一块下品妖石,九千根就是……”

还未等店家说完,苏贤便抛去了一块中品妖石,接着道:“血引子,尸毒三叶草,黏血胶,你们有多少存货都拿来吧。”

这三样东西纪浮世要求的不多,只需要一万份足矣,可除了黏血胶是二阶药材外,血引子和尸毒三叶草都撑得上三阶之物,价格不菲,这小小药铺估计也没有多少货。

苏贤很想问,说好的普通常见药材呢?

真要买下这么多东西,特别是血引子和尸毒三叶草,这绝对是要将他钱袋掏空的节奏啊!

先前,击杀了毛齐天和吴涯后苏贤捡拾了他们的高阶储物袋,也就收获了百来块上品妖石,其他的东西压根不值一提。

就算还有九千多块上品妖石,也经不住这般消耗啊!

买药材炼丹,本就是烧钱行径,丹药价值连城,因此随之而来的药材的价格也会蹭蹭暴涨。

要不怎么说炼丹师很尊贵呢?

尊在地位,贵在家底呀!

若不是苏贤脑海中得到了一份由纪浮世传念的四阶精血散,他也绝不会做出如此败家荒诞的行为。

当年,纪浮世人缘极差,整天被人追杀,有钱也求不到四阶精血丹,又苦于自己不会炼丹,因此一急之下,倒行逆施地研究出了这罕见的四阶精血散,这也是他作为血道巨擘最顶尖的创造之一,不仅造价低廉,而且效果只比四阶精血丹弱了一筹。

再加上纪浮世十分抠门,属于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就算放在大妖纪元,知晓四阶精血散配方的人也不超过三个,至于有没有流传下来,很显而易见,就算是流传下来了也被人当宝藏着,根本没有公开分享的迹象。

见苏贤出手如此阔绰,药铺掌柜都要笑开花了,连忙让手下去准备,效率也很高,不过五分钟,就将苏贤的所需之物都打包放在了低阶储物袋里,黏血胶这家店有七百份,血引子和尸毒三叶草却还不超过百数,距离苏贤所需的目标还遥遥无期。

价格一算,除去了零头还需一百块上品妖石。

苏贤心里滴着血,却还是很遵守规矩,将那些储物袋都收进了储物戒,然后就往下一个药铺走去。

就这一瞬间花费的妖石,就抵得上苏贤两天的修炼了。

一个时辰逛下来,安若素对于苏贤丰厚的财富已经习惯麻木了,如流水般哗哗出去的九千多块上品妖石,这能买多少书?

但是,安若素也只敢想想,并不奢望,毕竟那是苏贤的钱财,而非她的。

包括药帝楼在外,苏贤已经将他要的四样东西清扫一空,如今十万根催引枯枝已经到手,黏血胶也有了一万份,只是血引子和尸毒三叶草才各达五千,照纪浮世所说,这样也就只能制作五份四阶精血散。

“五份就五份吧!娘的,我腰包里就剩八百多块上品妖石了,亏我当初得到一块硬灵玉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可以好几年都不劳动了呢!”

苏贤欲哭无泪。

用最高三阶的东西,做出四阶的稀罕玩意儿,也就纪浮世这种天纵之才想得出来了。

一份精血散,那可是媲美四阶精血丹的,一般都是给妖王使用的珍稀宝贝,至少值十枚硬妖玉,也就是十万块上品妖石。

只要做出一份,苏贤一倒卖,那还不是美滋滋?

想到这,苏贤算有了点安慰,依稀看见了钱途的曙光。

“我只是说药材够了,那三种兽血你还没搞到手呢!”纪浮世好言提醒道。

噗!

事实证明,你撑过了一个黑暗,还未见光明降临,下一个黑暗猝不及防地就来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摊牌

“荒狩城里有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兽血吗?”苏贤问道。

“万兽门啊!”安若素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迟疑。

在安若素的反应中,再结合一下万兽门的名称,苏贤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做跟妖兽相关生意的势力,于是疑惑道:“万兽门?那个三流势力?你了解么?”

安若素轻摇螓首,却道:“我不太了解,只知道大体位置,那个地方据说是地下场所,像我这样的人是进不去的,但我曾道听途说过一些关于万兽门的信息。”

“说来听听。”

于是,苏贤让安若素带路,两人边走边说。

“据说这万兽门很庞大,覆盖了荒狩城四分之一的地下世界,背后更有神秘势力撑腰,所以在城里也备受关照。”

“通往万兽门的入口很多,最近的一个就在不远处。这是一个中立势力,不像城主府和世家门阀那般派别分明,它做的大多是妖兽生意,比如妖修突破一个大境界,一般不会去十方山脉里找妖兽,而是直接去万兽门里购买。”

“另外,万兽门里还有斗兽场的噱头,供人解闷或者赌斗,也有一些好战之人碍于城主府的规定,只能前往斗兽场用妖兽战斗。所以,万兽门是城内唯一一个可以动用妖兽的地方。”

“除了斗兽场外,万兽门还设立了大大小小的斗兽室供修炼者挑战,听说挑战成功还有奖励,也不知是真是假。”

综合安若素所说可得,万兽门就是苏贤想找的那个地方。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万兽门的其中一个接引点,便被一个年轻妖师拦了下来,只听其刚正道:“想入万兽门,妖灵一块上品妖石,妖石一块中品妖石,妖者一块下品妖石!”

尼玛,一个门票费就那么贵?

“那没有修为呢?”苏贤轻声问道。

年轻妖师打量了苏贤一眼,原本鼓囊的胸膛顿时一泄,哭脸道:“小哥,今天我第一次守门,您明摆着修为比我还高,给点面子,别闹事好吗?”

苏贤汗颜,随即解释了一遍:“我不是说我,是说我这边这位。”

“呃。没有修为也算作妖者。不过,万兽门里不一定是安全的,进去之后,后果自负。”年轻妖师善意提醒道。

“走吧。”

将两块妖师交给了此人,两人便被另外的人带进了一个昏暗的通道,通道内只有微弱烛光,阶梯一直向下延伸,赫然是通向地底,安若素还是第一次进入万兽门,在这有些看不清脚下路的环境内,还是轻轻拉着苏贤的衣角,生怕踉跄走丢了。

“两位,请问你们来万兽门有什么需求吗?”

走了大约五分钟,这冗长狭窄的甬道终于变得开阔,还出现了四个分岔口,这时领路的人才停下来询问。

“我需要购买一点兽血。”苏贤坦然道。

“兽血?”此人神色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位公子,想必你是第一次来万兽门吧?我们万兽门是不单独出售兽血的,想要获得兽血,你有两种方法。一个是打败斗兽室的妖兽,可自行取血,另一个就是购买整头妖兽,购买所得的妖兽也是任你处置的。”

“行。血箭蛙,石岗獾,水荫蛾,而且境界都要妖灵以上,你带我去吧。”

此人只是区区妖师,在听到这些妖兽名时,明显得傻眼了,最后绞尽脑汁,才堪堪道:“这位公子,很抱歉,你说的三种妖兽里我只听过血箭蛙,这只妖兽在斗兽室内就有,要不我们先去斗兽室,剩余两只我帮你问问?”

“没事,带路吧。”

见苏贤不计较,此人如获大赦,要知道服务不周到可是很容易丢饭碗的,此人暗恨自己知识储备不够,还庆幸着遇到了苏贤脾气这么温和的主顾,在苏贤话音落下后,便忙不迭转入其中一条岔道。

这是条通向斗兽室的道路,沿路上点满了不灭烛,整个地下通道都是明亮清楚,走在其中,颇有走在天玄国库的感觉,高一丈,宽一丈,每隔二十米头顶上就会有一枚监视水晶,防卫力度强悍。

万兽门的监控室内,叶知秋眼睛一眨不眨地深情凝望着闻人筝,后者却对其置之不理,这两天以来闻人筝算是意识到了,这人就是一个地痞无赖,还是那种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因为,他居然……

他居然真的是来找自己聊天的!

就此一点,就要把闻人筝折磨疯了,可偏偏她加上田伯还奈何不了他,阴谋阳谋卵子用都没,这流氓就跟神一样,总能未卜先知,仿佛猜到了她下一步要干嘛,很快就能巧妙地化解她布下的局。

“阁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青果你也吃完了,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哪里做错了?我改好吗?”

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连修炼都没修炼过,闻人筝虽然已是妖灵六阶,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很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的。

你问闻人筝为何不离开监控室?

她试过了,结果她走到哪叶知秋这厮都要缠着她,要不是家族有任务派她来荒狩城,闻人筝怕是早就逃回家族了。

因此,闻人筝索性哪也不去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在监控室监督万兽门的运作,然后顺便敷衍一下叶知秋。

“闻人姑娘,这已经是你这两天第一千七百三十二次问我到底来干嘛了。你没错,错就错在你太漂亮了。在下一见倾心,爱慕至极,因此眷恋此处,因为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在下就觉得一切都那么明媚美好。”

这是闻人筝头一次被人夸漂亮时却露出了生无可恋的神情。

面对这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特别是这牲口还翻着一本厚厚的大陆词典,闻人筝觉得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一见倾心,狗屁不通。

“闻人姑娘,我将自己的名字、年龄、身高乃至某部位的尺寸都坦诚相告,可是为什么,已经整整两天了,你还不愿告诉我你的名字?”

另一边,田伯已经狠狠瞪了叶知秋整整两天两夜,眼里都出现了血丝,若不是闻人筝执拗,他作为仆人不敢多言,他真的想跪下告诉叶知秋她家小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说到这,叶知秋淡淡一笑,流露出一股高雅绅士的气质,慢条斯理道:“不过没关系。这本字典我快翻完了,已经到最后一个字母了,若姑娘你的名字不是单字,在下还可以将字典内所有的字两两组合在一起,然后再问一遍。”

“闻人筝!我叫闻人筝!叶公子,你大人有大量,你高抬贵手,你有什么要求你就说,请别再折腾了好吗?”

活了十七年,闻人筝总算知道,有些事是武力解决不了的。

“咦?”对于闻人筝的问话,叶知秋充耳未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监控室中的其中一个小画面上,那里正有三人通过。

“这么巧,我刚打算冲万兽门下手,大哥咋就来了?”

这声喃喃自语猝然让闻人筝和田伯身躯一震,闻人筝瞬间收起了那哀戚的模样,面容肃然,冷声道:“叶公子,你说什么?”

两天来,叶知秋只是针对闻人筝一人,从大局考虑,闻人筝可以不计较。

其实是没法计较。

但是,而今此人竟然说要对万兽门下手,而且是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是可忍孰不可忍!

“啊?我说了什么?哦,不小心说漏嘴了,无伤大雅。”说完,叶知秋又将闻人筝晾在了一边,放下了手中的大陆字典,将与苏贤有关的画面全部放大,想看看他去干嘛。

然而,叶知秋那漫不经心的话更让两人嘴角抽搐,心中大呼耻辱,却拿叶知秋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公子,还望您慎言。”见自家小姐吃瘪,按捺了许久的田伯终于再次站了出来,肃穆道。

可是,叶知秋没有在意田伯的话,而是突然无厘头的冒出了一句:“我可以让你们万兽门接手整座荒狩城。”

“什么?”两人震惊。

荒狩城乃边境重兵之城,物资丰饶,广袤磅礴,归城主府管辖,也就是隶属乾坤皇朝,就连闻人家族都是皇朝臣子,岂敢说接手整座荒狩城?

就算闻人家族打算发展万兽门,那也是建立在与城主府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境下啊!

“怎么?明明心动,却顾忌皇朝?嘁!这乾坤皇朝不出两三年就要被葬了,如果你们心大一点,我们将这乾坤皇朝送给你们又如何?”叶知秋不屑一笑,那轻浮的眸子一点点冷寂下来,幽幽如星空。

这人疯了?

在说什么傻话呢?

谈及乾坤皇朝,那可是牵扯到了妖宗啊!

田伯的实力放在荒狩城还能耀武扬威,真到了皇朝,那他算个屁啊!

这时候,田伯说不了话,对于叶知秋抛出的橄榄枝,闻人筝也不敢接,更不会对乾坤皇朝动什么非分之想,那可是大逆不道,分分钟就会被皇朝镇压的念头。

谁知道此人是不是皇朝内部派来试探他们闻人家族的呢?

闻人筝神色复杂,对于叶知秋所言,不抱一丝妄想,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惊道:“你是地阴帮的人?”

“地阴帮?什么鬼东西。”叶知秋一脸茫然。

“那你是何人?”看叶知秋的表情不像是装傻充愣,闻人筝也有点懵了,紧接着问道。

闻言,叶知秋嘲弄一笑,拍案而起,喝道:“我是何人?呵呵,你猜。老子问个名字你两天都不肯告诉我,不就一个名字嘛!你父亲闻人问天,母亲北叶清,这老头叫田中鹤,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叫什么?要不是看在你是未来我媳妇儿的份上,你以为老子有耐心跟你在这磨磨唧唧的?”

嗡嗡!

闻人筝脑袋里宛如一团芝麻糊,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紫袍少年,在惊叹他竟知自己父母和田伯名字的同时,更是被他那什么未来媳妇儿给震撼到了。

“你凶什么凶!”闻人筝不甘示弱,挺起胸脯就反击道。

而田中鹤却是大惊失色,他不用名字已经三十余年,就连家主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眼前这少年竟能一语道破。

这是怎么回事?

“谁凶你了。”叶知秋撇了撇嘴,又悠悠坐下,翘着二郎腿,磨蹭道:“反正跟你们说了也不会信,你父亲至今还是皇朝中的中立派别,给他一百个胆都不敢造反,你们还是洗干净屁股等着我们把乾坤皇朝送到你们闻人家手上好了。”

“你敢对皇朝大不敬,就不怕被皇朝追杀?要知道,当朝国师卜算子可推衍天机,任何有反叛之心者都会被天机捕捉到,进而被皇朝剿灭殆尽。”闻人筝轻哼一声,态度坚决,非但不信,更是觉得叶知秋在吹牛皮,毕竟这两天他吹得牛皮也不少。

昨天还说什么尺寸三十公分,跟个傻子一样,以为他是那些擎天巨兽啊。

“哈哈哈哈!说真的,这是我本年度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推衍天机?在我面前,他也配推衍天机?你在我这个天机院圣子之首面前,跟我说,那个屁股上有个胎记的半吊子老头会推衍天机?”

“我的天机,早就是一团迷雾,你信不信,他只要敢推算我,会在顷刻间暴毙而亡?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信,你储物戒里不是有枚三阶传音神念珠嘛,你问问你老爹,昨天,那什么狗屁卜算子是不是为了推算乾坤皇朝的气运而吐血重伤,差点身亡?”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谋划

轰!

天机院?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闻人筝和田中鹤的心中正暴涌着骇浪惊涛,他们不知道圣子之首象征着什么,但他们知道天机院在远古大陆上代表了什么。

因为站得越高,所以闻人筝两人接触到的世界也就越大,虽然天机院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学府圣地,但是他们也曾有所耳闻,更是对这个矗立在大陆金字塔尖的古老势力怀抱着敬畏和神往之心。

可惜,乾坤皇朝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妖修连大陆破碎的东域都走不出,又何谈中洲天机院?

天机院,这是一个距离闻人筝等人十分遥远而又陌生的名词。

当然,在震惊之余,闻人筝的信念已经产生了动摇,却依旧抱有狐疑,谨慎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三阶传音神念珠?”

“废话。我连你带了三十套换洗衣物都知道。”叶知秋翻了个白眼,嗤笑道。

“你!”

闻人筝羞极嗔极,两腮通红,心想这人是妖怪嘛,他还能看穿储物戒?

闻人筝带的衣服都是自己精心准备的,三十套还不重样,就连最亲近的母亲北叶清都不知晓,叶知秋居然能知道?

这一刻,闻人筝感觉整个世界观都要崩塌了,不知不觉间,对叶知秋说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不到十七岁,一身深不可测的实力,那碾压众人的神念,还有这等预测先机的手段,太优秀了,是不是只有天机院才能培养出如此天骄?

“别怀疑了,我知道你下一句还想说这传音神念珠是你父亲让你有紧急情况才能动用的。一枚传音神念珠而已,用了就用了,大不了我还你个四阶的。”

言罢,叶知秋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颗手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珠子,那股强悍的神念波动,远胜于闻人筝身上那枚三阶传音神念珠。

此刻,闻人筝的脑子已经当机了,连转都转不过来了,一切言辞都显得苍白,光是她心底的那份震撼就无以言表。

“别傻了,快用吧,用完你就相信我说的了,到时候我们才能谈接下来的事。”

于是,闻人筝机械般地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三阶传音神念珠,眼神迷惘,白皙柔软的手掌轻轻覆在上面,闭上双目,一股神念开始传出。

远在百万里之外的闻人问天一分钟前接到了昨天国师重创的消息,顿时陷入了一筹莫展之际,只因不知准备何等厚礼去探望,突然感应到了来自三阶传音神念珠的震动,不由面色骤变,焦急地取出了神念珠,道:“筝儿,怎么了?”

临别之际,闻人问天千叮咛万嘱咐,告知闻人筝在紧急关头才能动用这枚三阶传音神念珠,毕竟这等可跨越百万里通讯的宝贝价值连城,而且只能用一次,一次只有一分钟,还是闻人问天废了好大力气才从拍卖会上拍得的。

所谓紧急关头,则是意味着闻人筝遇到了性命之忧,这也难怪一向身居高位,稳如泰山的闻人家主整颗心都不安起来。

闻人筝,可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啊!

另一端,一道柔和的神念传来:“爹,女儿没事。女儿就是想问问,卜国师是不是在昨日重伤了?”

“嘎?你怎么知道?爹才刚刚接到消息啊!”

闻人问天心中一松,却又万分惊诧,这个消息被藏了整整一日,各大皇朝臣子刚刚才得到消息,远在百万里之外的闻人筝又是从何而知?

另一端,瞬间沉默了。

闻人筝信了,在望到叶知秋那对一切了如指掌的神情后,她彻底信服了,相信叶知秋没有在骗她。

“喂?筝儿,你怎么了?”

“爹,我没事。”

“奇怪,你用一颗神念珠,就为了问这个?爹不是让你在性命攸关时再用吗?”对于闻人筝,闻人问天没有一点怪罪,还百般宠溺,铁打的汉子也有柔情之时,这时的闻人问天更是柔意绵绵。

“爹,没关系的,我还有一枚四阶的传音神念珠。”闻人筝答道。

这句话可着实打击到闻人问天了,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拍卖会上与各家族长浴血厮杀,最终才拼得了这三阶传音神念珠的归属权,现在自己的女儿却告诉自己她有一枚四阶的?

有奇遇!

闻人问天反应得很快,却也没细问,毕竟一分钟所剩无几,于是道:“筝儿,你还没告诉爹你怎么知道卜国师受伤的呢!”

“爹,我这情况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等女儿回来再跟你细谈好了。”

“行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就让田伯担着,家族任务不要紧,身体最重要,秋天来了,你多保重身体,听说明天要转凉了,你……喂?喂!”

一分钟到了。

万兽门,监控室内闻人筝听到闻人问天的问候感觉心里暖暖的,这两天受的气一下子消了不少,可是该死就该死在这三阶传音神念珠居然只能通讯一分钟,父亲话还没说完就无情地断了。

“喂,你是不是传音神念珠很多?再给我几颗,我要跟我父亲说话。”

那道宽厚的声音逐渐消散,闻人筝又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美眸一转,便伸手向叶知秋讨要。

叶知秋转过脑袋,用一种看傻比的眼神看着闻人筝,幽幽道:“天气转凉,你烧着脑子了?”

“你!”闻人筝不禁气结,羞愤地跺了跺脚,俨然有了一副小女人的模样,“你不是说我是你未来媳妇儿吗?对你未来媳妇儿,你就这么小气?”

“卧槽?你什么时候有这种觉悟了?”叶知秋故作惊叹,紧接着又坏笑道,“这么快就要倒贴了?嘿嘿,我刚刚就骗骗你的,你还真信,蠢得可爱。”

“切!你以为本姑娘稀罕?”

话虽这么说,但闻人筝心中已经是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拍来,怒气一截又一截地上涨。

这厮真的是什么狗屁天机院圣子吗?

天机院那么高大上的神圣学府,怎么会培养出这么恬不知耻的家伙?

一旁,田中鹤无奈地听着两人说话,总感觉有点别扭,好像有一种打情骂俏的味道,而他被当成了空气,着实有点尴尬。

谈笑完,叶知秋又在一秒内换了脸色,堪称百变,神情严肃,沉声道:“现在求证也求证完了,可以谈谈我们的事了吧?”

“什么事?”闻人筝蹙眉。

“先不说让你们闻人家重建一个新皇朝,就先说怎么将万兽门推上荒狩城之主的宝座吧!”

可是,闻人筝虽然信了叶知秋的大部分话,但仍旧不肯买他的账,冷哼道:“照你所说,你那么厉害,背景那么大,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荒狩城之主的宝座,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那又关我们万兽门什么事?”

闻人筝不钻套早在叶知秋的意料之中,随即他淡淡一笑,眉间不见分毫变化,道:“闻人筝,我没闲情跟你开玩笑,更不是在询问你的意思。如果你万兽门不肯服从,那就等待覆灭!你闻人家也不例外。”

这一刻,叶知秋淡漠地站起了身,那股可怕的气势又爆发出来,四阶神念尽数凝聚在两人的周围,就连武王七阶的田中鹤都在这股威压下动弹不得,更别说闻人筝了,她娇躯颤栗,眼眶更是通红一片。

这就是神修!

他虽然不会武学,修为也才在妖灵,但他拥有四阶神念,又拥有神秘莫测的神修王术,那他便是碾压武王妖王的存在!

“你说,要万兽门怎么做?”

闻人筝终于相信,此刻的万兽门就是任其碾压的蝼蚁,甚至在庞大的天机院面前,闻人家和整个乾坤皇朝都是那渺小到了极致的蝼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知秋偏偏挑上了万兽门,但在他那令人震悚的四阶神念下,闻人筝只能选择忍辱负重,乖乖服从他的意志。

说到了关键处,叶知秋那神念更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只见他周身杀气纵横环绕,眼眸深邃,冷笑道:“我不管你们万兽门用什么手段,一个月后的十方狩猎,我要让铁家和另外三大家族的青年一代齐聚,然后,我会送他们去死。”

“什么?你疯了?”闻人筝声音中带有一点惊颤。

这等疯狂的举动,无疑会在荒狩城内引起一场史诗级别的大地震,到时候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断绝城主府和另外三大二流家族的后代,让他们青黄不接,在接下来的二十年内他们自然会没落,那万兽门自然会接应他们的位置,扶摇直上,顺势踏上荒狩城之主的宝座,甚至能与城主府较量一番。

毕竟,万兽门的中坚力量很是雄厚,乃是聚拢了荒狩城内将近六七成的散修,输只是输在高端战力罢了。

这对闻人家族有何难?

大把的资源砸下去,造出一个高阶妖王便是了。

可是,谁来承受城主府和三大家族的怒火和质问?

一个不慎,一旦这个篓子捅到乾坤皇朝,给闻人家族带来的将是灭顶之灾。

“话我就放在这了。闻人姑娘,我相信你的智慧,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怎么做,而且这荒狩城内,也就你们万兽门有这般能力。”叶知秋无感于闻人筝的想法,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闻人筝丝毫不怀疑叶知秋的能量,虽然他本身肯定有一些限制,导致他无法直接出手达成目的,所以要将万兽门当枪使。

若不帮,在这个多变的人面前,闻人筝都不知道自己能否会呼吸到下一秒的空气,而万兽门的存亡,也绝对是在叶知秋的一念之间。

至于闻人家族,呵,能培养出叶知秋这等妖孽的势力,就算不是天机院,那也是值得闻人家族仰望的存在,又岂是她闻人家族惹得起的?

若帮,不论是万兽门,还是闻人家族,都有一线生机,毕竟只是聚集一帮家族弟子,并非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相较之下,或许顺从叶知秋,才有更大的机会。

“能告诉我原因吗?”闻人筝原本白嫩明媚的脸颊上笼上了一层阴霾,可她仍不死心,那晶莹动人的眸子不解地看着冷酷无情的叶知秋,低声问道。

叶知秋没有与她对视,而是望向了监控室的画面,在画面中,那个青袍少年已经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了监视水晶,似乎是感应到了刚刚他传出的神念波动,因为这般震动是逃不过另一个拥有四阶神念者的侦查的。

现在苏贤的举动,就跟先前叶知秋用神念覆盖整个万兽门的行为如出一辙。

循着叶知秋的视线,闻人筝也看到了这熟悉的一幕,内心一抖,不知为何,她好像对于苏贤那双幽深平静的黑眸天生抱有一丝惧意。

天呐!

这又是一个妖孽!

叶知秋微微一笑,好像是隔空在向苏贤示意,又为闻人筝解惑道:“看到他身后那个女孩了吗?那些家族子弟,以铁家为首,曾在另一段岁月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为了表达一点诚意,为了帮他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这点小事我自然要代为执行了。何况,就算我不动手,他也会来问我,然后动手的。”

“行了,这事你们安排吧。我就坐收一个月后的胜利果实了。这点小东西你们先收着吧。”

说完,叶知秋屈指一弹,两道流光暴射而出,瞬息之间就各自化为一本典籍落在了闻人筝和田中鹤的手中。

随后,叶知秋身影一闪,眨眼间掠出了监控室,灿烂的笑容浮现,一秒后就出现在了苏贤的身边。

监控室内,闻人筝不知何意,一低头,玉手陡然颤抖了起来,美眸震骇。

“八阶功法,明玉霓裳诀,适合女子修炼,无修为限制,太古年代霓裳宗传承,修炼圆满者便可成太古宗门霓裳宗的下任宗主!”

太古宗门霓裳宗是何物,闻人筝不知,这也只是这本古籍封面上言简意赅的一行字。

但她知,八阶,意味着帝境。

另一边,田中鹤浑浊的眼眸精光闪烁,枯老的双手都微微发颤,激动地捧着手中那一本古籍。

“五阶炼体功法,万木逢春体!为修为停滞的武修量身定制,可将体内死气转化为生生不息的太乙之气,淬炼全身,假以时日,可问鼎武皇!”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情

“傻丫头,别感动了,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作为我未来的媳妇儿,你当然是九天上的玄女啦!”叶知秋又换上了嬉笑打趣的样子,全然没有刚刚的漠然冷冽,那一道调侃式的神念也响彻在了闻人筝的脑海中。

而今,闻人筝再也不怀疑叶知秋的身份。

八阶!

八阶功法都拿得出来,要不是她有点定力,看到明玉霓裳诀的那一刻她都要昏过去了。

“呸!谁稀罕当你媳妇儿,你才是良禽,你这禽兽!”闻人筝娇啐了一声,脸蛋娇羞,心里很快就明白,先前叶知秋只是在吓她。

如果叶知秋不吓她,估计半天她都会与叶知秋纠缠不清,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将事情谈下来?

……

马屿并未感觉到悠长的通道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只听后面的苏贤莫名说了一句:“功法不错,怎么没给我备一本?”

“啊?”

安若素已经没有扯着苏贤的衣角了,毕竟眼前亮如白昼,甚至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可这时听到了一声苏贤的自言自语,安若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在跟谁说话?

紧接着,一道如幽魂般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吓得安若素整个人都要扑到苏贤身上了。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最鄙视像你这种成天想着不劳而获的人了。功法再高有啥用,从古至今,那些生下来就资源齐备的人没有一个走到过巅峰的,不像青羽大帝、无锋大帝、皓月大帝以及古弃大帝,他们的一生都是辉煌的拼搏史。”

可是,叶知秋说的话苏贤压根儿没心思听,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左臂被安若素的双手紧紧缠住,对于身后如鬼魅一般冒出来的叶知秋,后者俨然是受到了惊吓,让安若素下意识地就贴近了苏贤。

姿势有点暧昧,苏贤的心脏竟也不争气地狂跳起来,饶是平时再深沉平静,苏贤骨子里还是要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哪经受得住手上那团软肉若有若无的摩擦,最令人沉醉的,还是那种被人依赖的甜蜜感。

马屿就是那带路之人。

此刻,他感受到的惊悚与安若素相差无几,总觉得头顶飘过一阵阵阴风,好在他是修炼者,也是两天前那场闹剧的目击者,所以在看到叶知秋之后,他果断选择了沉默。

拜托,这人神出鬼没的,修为莫测,根本不是他这种身份卑微的引路人惹得起的好吗?

“叶,叶公子。”

安若素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出窍了半晌,才惊魂未定地回过神,怔怔地看着叶知秋那笑眯眯的脸庞称呼了一声。

“嘿嘿,若素姐好!”叶知秋依然保持着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好你个头!

安若素面颊滚烫,净眸如水,连忙松开了苏贤,埋着脑袋不再说话,心里却有这点腹诽之意。

半个多月的接触,让安若素在叶知秋面前的胆子也稍稍大起来了一点,至少不会为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提心吊胆。

软玉离去,心中难免空落,但苏贤将这异常的情愫掩藏得极好。

“大哥,你怎么好端端的来万兽门了?”叶知秋好奇道。

苏贤没有隐瞒的意思,淡淡道:“玄天龟的突破太慢了,找点兽血给它配四阶精血散。”

“四阶精血散?这不是那血修前辈纪浮世的独创吗?咦,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得到的?难不成是之前那个血修试炼?不会这么巧吧,那试炼就是纪浮世留下的?”叶知秋在身后一直嘀咕着。

苏贤不禁暗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见微知著,一叶知秋,只需要跟叶知秋说一句话,他就能以闪电般的速度推出背后的真相。

苏贤点了点头。

“哇!真的假的?你这运气也太爆棚了吧!那还得到了什么?御兽血术?”

关于大妖纪元血道顶峰的传承,饶是叶知秋身后的背景是天机院,也一点也盖不住他那颗热切激动的心情。

“嗯,该拿的差不多都拿了。”

废话,纪浮世就在苏贤的神念里,岂不是全拿了?

虽然那个遗迹本身很操淡,一环接一环的假象,最后还有如此大的危机,但结果还是很美的。

“不过,那御兽血术我感觉有点问题,分上中下三篇,我先背了下来,然后把手本都给毁了。”苏贤睁眼说瞎话道。

犹记两天前自己还跟苏贤吹嘘天机院研究御兽血术的非凡成果,转眼就被打脸了,原来苏贤老早就知道了。

脸上勉强还挂得住,但对于苏贤的话,叶知秋却深信不疑,因为他看不到,从苏贤进入那血修遗迹后,那段经历好像就被天机和岁月都抹去了一般,透露着不同寻常。

也就是说,在那遗迹中,绝对有超出了天机的存在。

叶知秋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个存在肯定是苏贤的第三妖兽,否则半步妖灵怎么突破,苏贤凭什么能穿梭空间河流,这一个个谜团全都指向了他的第三妖兽。

空间属性!

远古大陆上,拥有空间属性的,至今也就两个,还都在帝妖榜上,就是不知道是帝妖榜排行七十的遁空鹰隼还是帝妖榜第二十的镜花水月兔了。

当然,叶知秋心里是这么想,可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猜错了,因为血鲲鹏的存在太特殊,它只活在传说中,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一会儿,斗兽室到了。

这些斗兽室都有编号,斗兽室由三阶矿石镇妖石铸成,固若金汤,化身为一座座密不透风的囚牢,将各大妖兽关押在其中,想要挑战者只能在支付了一定费用后放妖兽进行挑战,输赢生死不论。

有人问,这生意做的起来吗?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就冲许多斗兽室前排起的长龙,少的排了三四号人,多的排了几十个人,据马屿介绍,万兽门里这样的斗兽室有近千个,每天来的修炼者都络绎不绝。

原因无他,这些妖兽大多成了许多家族子弟或散修的磨刀石,危机四伏的十方山脉和安逸稳定的斗兽室,大部分都会选择后者。

进入此地后,人虽多,但大家都保持着静寂,只因万兽门里纪律严明,斗兽室严禁喧哗,违反者便会被驱逐,所以大家都是用眼神和气势来交流的。

马屿先将苏贤三人带到了编号七七八的斗兽室前,解释道:“万兽门有规定,修炼者只能挑战同阶或比自己修为高的妖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伤,规定妖兽进去战斗,妖修站在门外指挥,而且每次只能使用一头妖兽,用第二头要额外付费。”

“没问题。”

“那好,一次十块上品妖石。轮到你了只需要投入那个斗兽室门上的圆孔即可,还有,这间斗兽室内的血箭蛙修为在妖灵四阶到五阶不等,你可以解决吗?不行的话最好放弃。”

“没问题。”苏贤笑答道。

交代完后,马屿立刻去询问别人关于苏贤所说的石岗獾和水荫蛾的信息,先让三人停留在此地。

苏贤虽然只有妖灵三阶,血鲲鹏在这种小地方也根本派不上用场,一出来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想要战胜血箭蛙,只能用月铜傀和玄天龟。

玄天龟还只是妖灵一阶,虽然因为大境界突破而新领悟了一个妖术,可除了噬魂外它还是没有什么有效的攻击手段,血魅狐的魅惑术苏贤已经忽略不计了,纯属鸡肋。

另外,月铜傀的身躯绝大部分都是熔入了四阶的清玄玉矿,苏贤还不知道它的极限在哪里,正好可以拿血箭蛙试试。

再不行,大不了就动用镇神术嘛!

总而言之,没问题。

这间编号七七八的斗兽室外部与其他斗兽室无异,前面还排了三个人,看气息波动大约都在妖灵三阶和四阶左右,但年纪就相对来说大了点,所以当它们看到苏贤排在他们身后时,难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可惜,苏贤一脸平静,没有一点要攀谈的意思,他们也就不用热脸贴冷屁股了。

等待是漫长的,前面三个人妖兽的实力大概和斗兽室内的血箭蛙在伯仲之间,所以每一个人都鏖战许久,到了半个时辰后才终于轮到了苏贤。

交付了十块上品妖石,斗兽室大门开启,先前那只血箭蛙被塞回了斗兽室内的牢笼里,那负责人员放出了另一头精气神饱满的血箭蛙,修为达妖灵五阶。

然后,苏贤身后幽蓝色妖宫浮现,一道修长身影便出现在了斗兽室内,门再重重关上。

嘭!

随着一声落下,不论是那编号七七八斗兽室内的负责人,还是在监控室内面面相觑的闻人筝和田中鹤,都面露震惊之色。

“月铜傀?!”

这妖兽替代品是什么鬼?

在场之人,除了苏贤外,就属叶知秋最气定神闲了。

高度决定了眼界,叶知秋当然最清楚中洲苏家的招牌,就是月铜傀!

由不得其他人多想,月铜傀和血箭蛙的战斗轰然爆发!

血箭蛙被囚禁了那么久,十分仇恨外来者,在看到冷冰冰的月铜傀时,那庞大蛙身就不安分地躁动了起来,呈椭圆形的眼瞳充斥着嗜血之意,浑身上下数十个疙瘩开始挤压,瞬间就有一道道血箭飙射而出。

血箭蛙也因此而得名。

血箭锋芒毕露,裹挟着磅礴妖力,堪称血箭蛙的全力一击。

然而,月铜傀却不闪不避,像靶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血箭射在自己身上。

嘭!嘭!

巨力掀起,月铜傀的身躯倒飞而出,砸在镇妖石所铸的斗兽室墙壁上,竟让墙身都微微晃动。

反观月铜傀,不痛不痒地重新站起身,身上仅留下了数十道凹痕,竟没有一支血箭可以洞穿它的身躯。

这一试,苏贤就差不多知道月铜傀的极限在哪了。

大概介于寻常的妖灵五阶和六阶之间,碰到妖灵六阶抗打能力定然会下降,更强大的妖术也就不一定招架得住了。

这还是四阶清玄玉矿!

四阶玉矿挡不住妖灵境的妖兽,可见月铜傀的确还是算渣的,越往后,更高阶的矿石或矿玉矿就越珍贵罕见,到时候月铜傀就再难有寸进了。

既然试验完了,留着血箭蛙就没什么用了,月铜傀在一分钟内就解决了这只血箭蛙,拳拳到肉,打得酣畅淋漓,可血箭蛙又奈何不得,箭矢与靶子的身份顷刻间倒转了过来。

轰!

斗兽室的大门又一次开启,苏贤用瓷瓶收走了这只血箭蛙的所有兽血,然后目露玩味之色地望着剩下九只被关押在囚笼里的血箭蛙,随手就甩出了九十枚上品妖石,笑道:“这剩下九只我也要了。”

负责人几欲吐血,明明是斗兽室,怎么感觉这人用十块上品妖石就买走了一头妖兽?

对于这种行为,万兽门其实是不提倡的,因为苏贤的实力明明是碾压血箭蛙的,再战下去已经毫无意义,破费的只是万兽门单方。

不过,负责人刚要拒绝,就接到了来自上头的意思。

闻人筝没有拒绝,也没理由拒绝,虽然月铜傀给她带来了一点震撼,却也不至于颠覆观念,毕竟她对月铜傀的观念早在皇朝中就被另一个拥有月铜傀的女孩给扭转过来了。

说到底,闻人筝是看不透苏贤的,但看到一旁叶知秋的那股亲热劲,这不由让她更忌惮苏贤的身份。

这点妖兽,闻人筝还是支配得起的。

就当是人情了。

毕竟,她从叶知秋那承的情,重量足以压死整个乾坤皇朝了。

苏贤似有感应,脸上有一抹微笑,朝着那监视水晶点了点头,算是对闻人筝的感谢。

……

第一百五十章 千秋书屋

当马屿返回之时,正好瞧见了苏贤扫荡斗兽室的场景,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示意自己心境要平和,要习惯,不要大惊小怪。

十头血箭蛙提供的血液差不多了苏贤的要求,可马屿带来的消息却让苏贤皱起了眉头。

“公子,妖灵境的石岗獾我们万兽门有的卖,数量仅有三只,等阶也不高,你出一百块上品妖石就可以带走。但是,那个水荫蛾,万兽门似乎真的没有存货。”

这就有点败坏声誉了。

说到最后,就连马屿都有点羞愧,以致声音细若蚊吟,万兽门经营数十载生意,敢称“万兽”,一向都是供过于求,如今却有了一例找不到的妖兽,那着实是尴尬了。

“石岗獾数量不够,至于水荫蛾……哎,算了,那从哪可以找到水荫蛾?”

还一个月就是城主府隆重举行的十方狩猎了,前段时间苏贤卡在半步妖师,一朝突破后还未来得及沉淀,更别说体内灵脉开得太快,连武学修炼都跟不上,空有六象之力,却无法将战力最大化。

一想到这些,苏贤就感觉头大。

还有炼丹,卡在二阶巅峰也好久了,一直都没有时间去练习三阶丹药。

时间,还是太紧迫了。

这也是妖武双修外加炼丹的弊端,表面光鲜,可背地不知要付出多少血汗。

“十方山脉。”马屿如实答道。

“果然。”苏贤幽幽叹了一声,“你们万兽门常年捕捉妖兽,可有关于石岗獾和水荫蛾的信息?”

“这……回禀公子,这些东西小的是接触不到的。”马屿躬身,不能为顾客提供到令人舒适的服务,他也真的很抱歉。

“无妨。”

苏贤并未怪罪马屿,而是用一种询问的目光望向了监视水晶。

“不论是石岗獾,抑或是资料,我们都可以免费赠送。”闻人筝沉吟了一会儿,语笑嫣然道。

“条件?”苏贤问。

“不是去十方山脉吗?带我一个。”

苏贤有点懵,他找个妖兽而已,这女的凑什么热闹,旋即转头看向了叶知秋,谁知道这家伙侧扬着脑袋吹着口哨,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的样子。

一看就知道跟叶知秋有猫腻。

“行吧,准备一下,明早辰时城门口见。”

然后,苏贤宰掉了万兽门送来的石岗獾,抽取了它们的全身血液,才离开了此地。

街道上,苏贤慢悠悠地走着,低垂着脑袋,显然是在沉思。

此次十方山脉之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临走之前还是要充分准备一下。

本来苏贤是打算在药帝楼买几枚三阶异火种的,可是,因为大肆购买药材,不知不觉间就穷了,最后手头紧张,连最便宜的三阶异火种都无法购得。

“叶知秋,你身上是不是有很多星辰之物?”人流穿梭中,苏贤终于想出了短时间再提升一截实力的眉目。

那就是将三阶下品玄炼星炎的品阶提升上来!

这样子,炎煌秘术的威力也会大大加强。

谈起星辰之物,在这方面天机院在远古大陆上绝对是首屈一指的,什么星辰阵傀,什么天机大阵,全部都是依靠星辰的力量,天机院的背后似乎还有那妖帝杨星河的影子。

而叶知秋来自于天机院,身上定然不乏星辰之物。

“你想干嘛?”被苏贤这么一问,叶知秋感觉好像自己被惦记上了,双手抱臂,欲要竭力守护自己的贞洁,警惕道。

苏贤没好气地一笑,屈指一弹,就把蓝色的玄炼星炎送到了叶知秋面前。

依叶知秋的手段,苏贤不信三阶异火伤的到他。

“之前我还一直为喂养这玩意儿犯愁,既然你都送上门来了,那就帮我喂养一下吧。我要求不高,三阶巅峰就可以。”苏贤揉了揉自己的面庞,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微笑道。

闻言,叶知秋瞪大了眼珠子,扯着脖子道:“你这是抢劫!”

唰唰!

由于喊得太大声,周围人一下子扭过了头,静看着叶知秋的表演。

最后,叶知秋还是选择悻悻而逃。

叶知秋这大功率灯泡一走,又成了苏贤和安若素的二人世界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靠近安若素,苏贤就发觉自己的生活都慢了下来,明明一步可跨越百米,数息便可回到鹊桥楼内修炼,可现在却像个凡人般徜徉在大街小巷,感受着汹涌人潮,体验着人生百味。

“我明天会和叶知秋去十方山脉,你一个人要小心。他跟万兽门的人似乎有点交情,如果你想的话,这几日可以去万兽门。”像是交代后事一样,苏贤语重心长道。

“苏公子,你多虑了,荒狩城内法令严明,鲜有穷凶极恶之人,我在这城市里已经生活了十八年,除了吃点苦头外,还没被欺凌过,你就放心好了。”

对于苏贤要离开,安若素虽有不舍,但她还是会极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告诫着自己要习惯。

因为,总有一天他会走的,所以她要从现在就要开始习惯他的离去。

这样,到时候可能会好过点。

但苏贤还是不放心,心想届时再让范家照顾一二好了。

药铺集市距离鹊桥楼其实是一段很长的路程,对于修炼者来说只是费一番脚力,但对凡人来说却是横跨了一个乡镇或是大型村落。

又走了一段路,黄昏暮色渐渐笼罩了下来。

辽远的天空上,一半是黯淡的灰蓝色,另一半是涌起的金红霞云,宛如一把火点燃了整个秋天,街上吹来徐徐凉风,渲染出一方情意世界。

千秋书屋。

走着走着,安若素便要路过此地了,她的目光一直紧紧抓着千秋书屋的牌匾,这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店铺,淘来多数破旧的二手书倒卖,也就只有安若素这样的读者才会乐此不疲地一攒下零钱就往此处跑。

秋风下,晚霞如幕,青丝被撩起,拂过佳人那张吹弹可破的面颊,美艳不可方物。

只一眼,苏贤便要酩酊大醉。

同是万物生长的命理,为何你如此清丽?

循着安若素的目光望去,那里是一间狭小书坊。

“去看看?”苏贤征求着安若素的想法。

不过,安若素的眼中明暗夹杂,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最后还是咬着红唇道:“不了吧,我没带够碎妖石。”

“想买就买吧,我帮你垫付,大不了回去后你还我。”苏贤眼角带有一抹笑意,轻声道。

安若素心动了。

“行了,去挑书吧。”

然后,安若素怯怯地走进了千秋书屋,先是询问老板最近进了哪些新书,再问哪些书最便宜,紧接着再在其中进行最后的筛选。

有人会好奇,以苏贤的财力,大可买下整间书房博美人一笑,为什么不这么做?

首先,买下这个千秋书屋,安若素真的会笑吗?

苏贤并不这么认为。

苏贤觉得,有些爱好是不能用金钱来兑换衡量的。就因为安若素每买的一本书,都是她在付出劳动后用碎妖石买来的,这段难与外人道的过程赋予了每一本书自己的意义。

这让安若素愈发享受珍藏每一本二手书,再去享受反复翻阅它的回甘。

苏贤就是因为尊重安若素,才会与她斤斤计较。

若苏贤一出手便将这千秋书屋占为己有,那每一本书虽对安若素来说都是唾手可得,可稀缺的价值就没了,书也失了味,爱好也不再是爱好了。

在百般纠结后,安若素终于敲定了最后的选择,乃是一本兽志,唤为《十方山脉妖兽图鉴》,虽然这本书的纸张不但破旧,还透着一股酸臭味,似是发霉了一般,有些字迹和图画都不清晰,所以卖价也极低。

只要十个碎妖石。

一万个碎妖石,才抵得上一块下品妖石,可见其廉价程度。

侧面又凸显了安若素到底是有多穷。

但此刻的安若素却是满心欢喜,因为她觉得自己赚到了,虽然这本兽志图鉴脏是脏了点,但胜在厚实,约有大陆字典的厚度,只要回去精心处理一番,这本书就可供她读半载,心之所向,可得物外之趣,岂不乐哉?

苏贤见到安若素那容颜上露出的倾世笑容,自己心里也莫名一乐,却不将情绪展露在脸上,将一块下品妖石捏碎后,苏贤取了十个碎妖石就帮安若素先付了钱。

“走吧。”

“嗯。”

付完了费用,苏贤转身就走,催促了安若素一声,她也应声跟上,可就是合不拢嘴地笑着,将那本破旧老书当作重宝般抱在怀里。

“你还打算住鹊桥楼里吗?那地方不适合你,最好还是搬出来住的好,然后还可以再找个工作。”苏贤提议道。

安若素有点犹豫,道:“可我做什么都做不好啊。离开了鹊桥楼,就没了去处。”

对于安若素的信心不足,苏贤只是转念一想,便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道:“不论是做菜,还是缝补衣物,其实都不错。若你觉得这些行业竞争太激烈,不如去做个师者,从书里学到了什么,就教给孩子什么,这不是很好吗?”

用爱好去推动职业,就算不是专业,却也保持着热忱。

兴趣不就是最大的老师?

“可是,比起那些教书老师,我的知识太浅薄了,见的世面也小,懂得更少。”安若素虽然眼前一亮,却还是摆脱不了那颗可怜的自卑心。

“多大点事,我可以教你。”蓦然间,苏贤露出了一抹目的得逞的笑容。

就像某个哲学家所言,教育不就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么?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另一边,安若素的心也开始悸动。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变兽傀,驱虎吞狼

三天后,十方山脉距荒狩城约十万里之地,此处乃是外围与内围的交界点。

两座巍峨叠嶂的山峰间,贯穿着一条如银链般闪闪发光的溪湖,绵延上万里,周边树木葱茏,枝叶婆娑,却弥漫着无数股强横的妖兽气息。

溪湖边,鳄群眯着眼在河滩上沐浴阳光,象群垂着黝黑如钢枪般的长鼻慵懒地饮着溪水,半山腰上,飞禽走兽徘徊着,鹰群目光如剑锋,直直凝视着溪湖水面,而在溪湖岸河滩上,水草茂密,一群水嫩晶莹的飞蛾正扇动着巨大又透明的翅膀。

那便是水荫蛾!

千米之外,苏贤三人正隐蔽在高耸擎天的苍古妖树上,眼睛虚眯,浑身紧绷,警惕地望着远处那条光带般闪烁的溪湖,细数着湖边饮水或休养生息的妖兽,面色不禁有了些凝重。

说是望,其实不是那种极目远眺,而是用神念观察。

这一点,也就苏贤和叶知秋这两个拥有四阶神念的妖孽才做得到了,闻人筝就像被蒙住了双眼,完全是傻愣地跟随着两人。

三天前,三人聚首于荒狩城门口,然后就进去了十方山脉,穿梭一日多,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乃是闻人筝从万兽门中拿到的关于石岗獾的地点。

昨日,苏贤几乎凭一己之力灭杀了数十只石岗獾,这些石岗獾平均修为在妖灵五阶左右,所以还是耗费了苏贤一些精力,有点麻烦,但只是时间问题,消磨了半日便拿下了。

之后,又是一日的赶路,三人到了水荫蛾种群的聚集地。

这片地带极其特殊,已经远离了荒狩城,再往前就算是步入十方山脉的内围了,山脉内围王境妖兽数不胜数,一个不慎就会横尸于山林,这是一般妖王都不会随意闯入的地域。

“情况怎样?”闻人筝用神念传音问道。

这三日里,苏贤两人对闻人筝也算照顾有加,而他们的实力尤其表现在探查能力,四阶神念简直就是一柄利器,纵横十方山脉外围,不但躲避了许多妖兽群,还完美避开了所有的冒险者小队。

一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这当然是苏贤和叶知秋两人的功劳。

跟着两人,闻人筝觉得好像压根儿没自己的事,进入传闻中凶险肃杀的十方山脉居然成了游山玩水。

当然,三日的相处,无形中闻人筝与他们两人的关系也拉近了一点,除了叶知秋偶尔的油嘴滑舌外,两个人可谓是十分靠谱的,比闻人筝印象中乾坤皇朝里那些自以为是的公子哥不知高出多少。

但是,闻人筝还是能接受这种落差的,毕竟两人一个是天机院圣子,一个是天机院圣子都要尊敬的人,又岂是乾坤皇朝里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能比的?

还有就是,在皇朝内,闻人筝总是受万众瞩目,成为被众星捧月的对象,可到现在,闻人筝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美貌似乎在两人面前完全不起作用,魅力全无,叶知秋只是闲着没事会来调戏一下自己,至于苏贤,没事的话连看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这落差就让闻人筝有点难以接受了。

难道她的脸蛋和身材是假的?

叶知秋用神念扫了一遍千米外的溪湖,眼眸微垂,沉重道:“不好搞啊!清水鳄有二十八只,其中有两只妖王。黑土象有十七头,里面有一个妖王首领。那些赤腹鹰群也不知道是干嘛的,有一只妖王,另外就是水荫蛾了,修为大概都在妖灵四阶,但是里面藏着一只妖王水荫蛾。”

叶知秋同样也是用神念交流,说话是不现实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动到周围的妖兽,隐蔽起见,深入十方山脉的妖修一般都是用神念传音。

“这些应该都是结盟或者友好的兽盟,一旦威胁一方,其它妖兽必定会来支援。有一只水荫蛾妖王已经够麻烦了,怎么还有那么多妖王。”苏贤也很绝望,好在一直耐着性子,三人都屏住呼吸潜伏着。

“杀几只水荫蛾就跑?”闻人筝眨了眨明亮的美眸,询问道。

苏贤率先摇了摇头,道:“难。不是难在杀水荫蛾,而是难在我们能不能逃得过那么多妖王的追杀。而且,指不定附近还有它们的同盟呢!”

“那咋办?”

闻人筝的神念延伸不了那么远,就算延伸出去,也会有很大概率被妖兽发现,现在她就想看看身旁两人有何通天手段能让她大开眼界了。

这时,苏贤将目光转向了叶知秋。

意思很简单,就是问叶知秋有没有什么办法,因为不算青羽和纪浮世,苏贤绝对是被叶知秋碾压的,不只是因为他出自天机院,身上藏着很多底牌,更因为他拥有很强大的神修王术。

同有四阶神念,可论起攻敌,苏贤还是不及拥有王术的叶知秋的。

“你看我有啥用,神修的弊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算强杀一只妖王,咱们也逃不过追杀。”叶知秋无奈地撇了撇嘴,示意他也没有很好的应对之法。

寻不到破解之法,三人只能这般干等着,准备伺机而动。

半个时辰后,苏贤和叶知秋霎时眼睛一亮,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等了下去,很好地诠释“死等”的含义。

只因,在两人的东南千米外,竟出现了一队人马。

从他们服饰胸口的徽章来看,乃是荒狩城华家的冒险队伍。

过了一分钟,隐藏在苍古妖树上的叶知秋惋惜一叹,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如愿的笑容,道:“真是无知者无畏。他们居然还朝溪湖而去。”

苏贤也点了点头,顿时心生一计,心情有些澎湃,道:“把玄炼星炎给我。”

“你想干嘛?”叶知秋虽疑惑,但手上动作不慢,瞬间就拿出了温养三日多的玄炼星炎。

经叶知秋不留余力的三日喂养,在吞服了大量与星辰相关的妖物后,玄炼星炎顺理成章地突破到了三阶中品,这无疑是给苏贤带来了一个惊喜。

“驱虎吞狼,知道不?”

苏贤露出了一记坏笑,炎煌秘术顷刻施展开来,化为了一只身形约手掌大小的水荫蛾,佯装出一副踉跄的姿态,翩翩朝溪湖飞去。

望见这一幕,见多识广的叶知秋骤然瞪大了眼珠子,惊愕道:“炎,炎煌术?卧槽,你怎么还有这种好东西啊!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教教我啊!喂,等等我,我也去凑个热闹。”

惊讶归惊讶,但叶知秋在弹指间就洞穿了苏贤的想法。

言语间,叶知秋身后一道光芒如雷电般闪过,一具彩色的人形木偶傀儡突然浮现,又在一瞬间也变成了一只水荫蛾,模样竟跟真正的水荫蛾相差无几。

变兽傀所变的水荫蛾也紧随着苏贤炎煌秘术所化的那只水荫蛾向溪湖边飞去

“卧槽,变兽傀?你们天机院研究出来了?”这次轮到苏贤惊诧了。

这还是苏贤第一次见到叶知秋的妖兽,准确来说应该算作一种傀儡,却是一种很高级的傀儡,大概甩了月铜傀一个远古大陆的距离。

变兽傀,顾名思义,是一种可变换成妖兽形态的傀儡,据说是天机院分院里器道院探索了数千年才研究出的一种傀儡,这变兽傀身上凝聚了无数炼器大师的心血和智慧,更是有来自阵道的相助,虽在数千年来一直都是半成品,但照天机院所说,他们距离圆满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嘿嘿。侥幸侥幸。我这是大陆上唯一一个喔!”叶知秋傻笑道,除了嘚瑟外,苏贤完全看不到什么侥幸。

这种变兽傀拥有极其多的驱动方式,妖力、神念或阵法均可,衍变出的妖兽跟原妖兽几乎一模一样,有点类似青羽大帝创下的炎煌术。

传闻,数千年前提出这种疯狂想法的器道院前辈,就是从炎煌术那里得到的启发。

苏贤淡淡瞥了一眼,便压下了心底的震惊,幽幽道:“行了,少显摆,既然你都有变兽傀,那我们就要演得更像一点。”

“哦?你说。”

叶知秋虽然猜到了苏贤的心思,但不太懂什么叫演得更像一点,可是,下一秒,他懂了。

“卧槽!你干嘛?你有病啊!打我的变兽傀干嘛!”

前方千米外,苏贤的那只水荫蛾突然暴起,蛾翅上散发出一阵荧荧蓝芒,这是水荫蛾的妖术断水斩,如此近距离之下,就这般猝不及防地劈斩在了变兽傀身上。

嗤!

两只水荫蛾修为相差无几,在没有一点提防下,变兽傀的半边左翼刹那被斩断,断口整齐平滑,没有流血,却流出了一股黏稠透明的水状液体,这就算是水荫蛾的兽血。

苏贤轻咳了一声,明明是一脸幸灾乐祸,还偏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解释道:“这不是增加一点真实性嘛!你的变兽傀恢复快,受点伤付出一点代价就可以还原如初,我这炎煌秘术有点麻烦,所以……”

叶知秋脸色阴沉,被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只有一句麻卖皮不知当讲不当讲。

“行了,快走,引这帮兽群去搞华家的人,然后我们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不管叶知秋的万般幽怨,苏贤催促着叶知秋的水荫蛾加快速度。

就这样,一只完好的水荫蛾和另一只半残的水荫蛾犹如醉酒般,跌跌撞撞地向溪湖飞去,神情还惊怒恐惧,不停传出一股求救的神念。

此刻,闻人筝俨然成了一个木桩,完全不知道数千米外即将要发生的惨剧,就连自己都误以为自己是团不可名状的空气,无声无息地继续蹲伏在茂盛浓密的苍古妖树之上。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得手

嗡嗡!

溪湖边,平湖如镜,沉寂如画,活生生一幅绝世鸟兽图。

然而,这种静谧被两道凄惨的求援声打破,眨眼间,黑土象群转身回头,清水鳄扬起身躯,水荫蛾更是焦急,如被电流击中,一个个愤怒地翻飞起来,其中以那只妖王水荫蛾最为惊怒。

远处,在华家队伍的那个方向,两只水荫蛾惊惶失措地飞了过来,它们姿态滑稽,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的,导致飞行技术有些拙劣,连滚带爬,其中一只水荫蛾的翅膀上还滴着兽血,触角剧烈晃动,赫然是在发出请求支援的信号。

“发生了什么?”那只妖王水荫蛾用神念交流道。

为首的妖王水荫蛾虽不知这两只水荫蛾怎么会从那个方向飞来,但作为同类,它身为妖王,自然有罩着它们的义务。

“那,那个方向,有一支人类队伍。有一个低阶妖王,带着十多号人,见到我们就不由分说地要追杀我们,他们已经朝我们这个方向来了。”那只还未受伤的水荫蛾惊慌地汇报道。

而那只半残的水荫蛾,继续扮演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伤员,艰难地呻吟着,靠在另一只水荫蛾短粗的身上。

“可恶的人类,欺蛾太甚!走,咱们杀回去!”

随着妖王水荫蛾振翅一呼,身后的上百只水荫蛾齐齐响应,不由分说地朝苏贤它们所指的方向杀去,而苏贤和叶知秋的两只水荫蛾则是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

黑土象群和清水鳄群都有些躁动,但见它们的首领还未行动,而是在远方谨慎地观望着,它们也只好按捺不发,闷声等待号令。

……

十方山脉内,不知名的山峰底部。

华长安身为华家的第三掌舵人,正在执行着家族的绝密任务,带领着族中一帮妖灵强者深入十方山脉,历经了三日,终于开始接近了目的地。

“不对劲,警戒!”

突然,华长安整个人绷了起来,中年面庞上涌现出凝重之色,眼眸锋锐如鹰,那身宽大的黄袍呜呜作响,旁边一头妖王境的刺球猬不安地喘着气,示意远方有一股强大的妖兽群凶猛袭来。

在十方山脉中穿梭,保险起见,一般妖修都会乘骑着一头妖兽护身,所以当华长安低吼了一声后,他身后所有的华家中人都警惕了起来,十多头妖兽围成了一个圈,将自己的妖修主人团团护在中间。

之所以不跑,是华长安不觉得在这十方山脉外围能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刺球猬所表现出的状态,只能说明来者不善,来者实力尚可应付,而非是覆手间便可团灭他们这支华家小队。

嗡!

翅震虚空,水雾濛濛。

只是这一个征兆,华长安的眼瞳终于猛缩,指挥道:“逃!”

尼玛,听声见雾,华长安转念一想就知道是水荫蛾妖兽群,而且依这水雾浓度,可见这群水荫蛾修为不低,数量不少,起码在百只之上。

再加上一只妖王水荫蛾,这已经让华长安感到棘手了。

不是拼不过,而是一拼,那华家的精锐都要葬送一半,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想要完成家族安排下的绝密任务,华长安只能智取,最终选择了暂避锋芒。

一瞬间,华家之人乘骑着妖兽原路退去,速度如风,穿行于山林。

可是,比起畅通无阻的水荫蛾群,华家之人的逃跑速度就显得太过缓慢,不到一分钟,两者的距离就被拉近到了只剩百米有余,再过几息,水荫蛾群必将追上华家小队。

“停,战斗!”

逃跑已经没了意义,索性硬拼。

此时,华长安面色阴郁,眼眸紧盯着远处飞来的水荫蛾,甚至有点想骂人的冲动,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华家小队会无端被一群水荫蛾追杀,而且看它们的架势,还是来报复的,目的性十足,杀气腾腾,凌厉万分。

真是莫名其妙!

随着华长安的一声令下,华家之人纷纷停下脚步,尽数转身,神色坚毅,怒吼一声,便让妖兽勇猛地冲了上去。

霎时,战局拉开帷幕,华长安当然是挡住了那只妖王水荫蛾,剩下的那些水荫蛾则是交给了身后的手下。

轰!

妖王交锋,妖灵遭殃!

所以战圈陡然间分开,一边是妖王水荫蛾与华长安的战斗,另一边则是水荫蛾群与华家之人的战斗。

妖王水荫蛾乃是二阶,而华长安的刺球猬仅是妖王一阶,这一阶的境界差距,在妖王境来说犹如一道鸿沟,妖力纵横下,刺球猬只能被动防御,苦不堪言。

幸亏刺球猬那满身利刺在蜷缩成一团时,再施展荆棘盾后,便可形成一层妖力护盾,否则如今刺球猬早就被妖王水荫蛾那气势磅礴的妖术打趴了。

虽然,之前就是趴着的……

而在数千米外,苏贤和叶知秋淡定地观望着这一幕,见双方打起来,他们操控的那两只水荫蛾立刻躲得远远的,坚决贯彻着浑水摸水荫蛾的政策方针。

在树叶飘飞、尘土狂掀的混乱环境下,两只另类的水荫蛾充当着搬运工的角色,只要一有水荫蛾受伤或者陨落,它们就会飞上去将它们拖到一个角落,没死全就补上一下,死全了就堆在一起,不一会儿,就集齐了十只水荫蛾的尸体。

“走走走!”叶知秋偷笑道。

趁着战斗白热化,两只水荫蛾摇身一变,竟都变成了灵木猿,抱起水荫蛾的尸体就是一阵狂奔。

灵木猿是一种大陆上公认在同阶中穿梭于山林间速度最快的猿猴,体型不大,不引人注目,搬运起一些小东西速度也不减,身形可化为残影,在这种情况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苏贤和叶知秋两人不约而同地达成了默契,随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就消失在了这片地带。

然而,交战双方仍旧蒙在鼓里,浑然不觉自己是被利用了,还愣头愣脑地拼杀着,致使战况越来越惨烈。

半分钟后,在闻人筝满目懵逼的注视下,水荫蛾的妖兽血成功到手。

“溜?”苏贤问道。

不过,叶知秋敏感地摇了摇头,嘴角一扬,回绝道:“不,你先去我们昨晚歇息的地方突破,我和闻人筝跟着他们。一个妖王带那么多妖灵,深入到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捞一笔。”

“你的岁月兽又看到了什么?”苏贤知道叶知秋依靠岁月兽能预知未来,所以也不质疑他的决定,只是疑惑道。

叶知秋稍稍点了点头,但语气中有一丝不确定,坦诚相告道:“只是看到一些画面,还不确定,要继续跟下去。”

“那你们小心。有危险就撤回来找我,没威胁的话记得给我留记号。”苏贤告诫道。

“我办事,你放心。去吧。”

交流完,苏贤便提前撤去,留下了闻人筝和叶知秋还待在原地。

叶知秋见闻人筝还处于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不由一笑,然后才给她解释了一遍。

这时候,闻人筝才是真正感觉到自己的多余。

敢情自己这个妖灵六阶是最无用的啊,人家办事就跟闹着玩一样,偏偏自己连发生了什么都后知后觉。

接下来,叶知秋微眯着眼神,神念如同上苍投下的一只巨大眼眸,冷漠地俯瞰着数千米外的场景。

……

约莫十分钟后,苏贤的身影钻进了山峰一方隐秘的洞口,然后搬动巨石将洞口堵住。

这个洞穴之前是一头妖灵六阶盘岩蛇的巢穴,昨夜苏贤三人急于寻找落脚之处,顺手就将这只六阶盘岩蛇给解决了,然后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它的洞穴。

“纪老头,东西都准备好了,接下来怎么弄?”苏贤问道。

闻言,纪浮世嘴角一抽,心想你喊青羽都是青师青师,喊自己就叫老头,这太过分了吧!

然而,对于称呼什么的纪浮世一点儿也不计较,以前叫他魔头、血魔或者邪魔的比比皆是,叫老头听上去已经是倍感亲切了。

“我用你的身体做一遍,你看着学?”

配制四阶精血散的手法复杂繁琐,纪浮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苏贤没有犹豫,果断将自己的神念收敛了起来,交出了身体控制权。

不迟疑,就是一种信任。

当然,有青羽在一边,纪浮世就算有什么歪念头也很难得逞。

但是,苏贤的这种干脆,却让纪浮世一震,眼眶都有点湿润,心中难得涌出了一丝感动。

被人信任,这是几万年前的事了?

这感动只是在一瞬之间,纪浮世毕竟是个城府极深的老家伙了,将这份情绪掩饰得极好,不过,瞒过了苏贤,却瞒不过青羽。

虽然青羽就是不说话,但其实他也在关注着纪浮世,一是考验和提防,二是也想瞧瞧那四阶精血散是如何问世的。

在接管了苏贤的身子后,纪浮世只是略微活动了一下,对这种肉躯有一种久违的迷恋之色,感慨了一番,便将苏贤所准备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一万份催引枯枝,一千份黏血胶、血引子和尸毒三叶草,外加一只血箭蛙、一只石岗獾和一只水荫蛾的妖兽血,这便是一份四阶精血散的全部材料。

一切准备就绪,这一刻,纪浮世整个人的气息都沉了下来,幽寂如渊,心神却有一种火热和投入。

相隔上万年,再碰到这些与血有关的玩意儿,纪浮世不禁身心振奋,毕竟,一沾染到血,他就是那个笑傲大陆的血道巨擘!

此时此刻,纪浮世将它视为重生!

不是肉躯的重生,却比拥有血肉之躯更为强烈,这便是精神的涅槃!

那个将毕生精力倾注在血道上的纪浮世,回来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配制精血散

催引枯枝是一截短短的树枝,折自催引树,属一阶药材。

催引树算是妖树,妖树有灵,每根枯枝内都藏有一滴精华之血。

噗!

纪浮世神情专注,信手取来一根催引树,手掌间妖力涌动,只见一滴红绿色的精血从枯枝内射出,然而,当这滴红绿色液体正享受着自由飞翔的瞬间,纪浮世将左手一甩,便将这滴精血吸入了黏血胶内。

“催引枯枝的精血很容易挥发,暴露在空气下,每一个瞬间都在损失精华,所以在用最快的速度让黏血胶吞下它的精血。一份黏血胶大概存十滴精血就到饱满了。”

纪浮世在边操作的时候还边为苏贤讲解着,这些都是他耗费数十年研究出的心得,凝练成精华,所以寥寥几语便可概括。

但说的容易,做起来则很有难度。

存满十滴精血后,纪浮世就暂时将这份黏血胶放在了旁边,然后枯燥地将剩余九千多根催引枯枝的精血全部射入其余黏血胶内。

但是,苏贤的神念作为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躯被纪浮世操控得得心应手,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流畅华丽,俨然是将自己这副身躯的手速和反应都发挥到了极致。

就这么看着,苏贤都移不开眼了。

观赏性太强了!

“呵呵,没啥好羡慕的,我天资极差,别人练个一两年也可以到这种地步,我却练了整整十多年。”

纪浮世还是忍不住自嘲了一下,再为苏贤演示下一个流程。

“尸毒三叶草是生长在尸毒汇聚之地,可让活血凝为死血,将活物变为死物,却可以被拿来炼制四阶精血丹,只因四阶精血丹的另一种药材净尸露能除去这种尸毒,从而将尸毒三叶草的药性整整加强了两倍。”

“可你知道吗?上万年之前,我在孤山老林里生活了近百年,意外发现血箭蛙、水荫蛾和石岗獾竟然日常食用的就是净尸露。只不过它们当作食物的净尸露很低等,在妖兽血里更是体现不出来,所以三者血液混合,才勉强可以还原尸毒三叶草的药性。”

灵感都是来源于生活。

纪浮世的经历正好完美诠释了这一点。

不过,妖兽血是互相冲突的,很难相融,为此纪浮世创出了一招融血术,专门为了将三种不同的妖兽血融合在一起,使它们之中净尸露的浓度达到最大。

血红色的光芒在掌心绽放,洞穴中顿时弥漫起一股腥味,但是,原本如死敌的三份妖兽血,像被人拿着鞭子赶上了架,居然诡异地开始相融,最后化为了一种血红色的液体,可这液体中央是透明的,神似水荫蛾的妖兽血。

这下,苏贤终于了解到为什么纪浮世要亲自配制了。

光是这融血术,迄今为止苏贤还是第一次听说。

“嘿嘿。血道里的小名堂多着呢。这些都是血道里的手段,融血术还算简单的,只要浸淫在血道中上百年的老家伙都可以创出,你不精通血道,更接触不到血道,所以这融血术还是挺难学的。”

谈起血道,纪浮世就意气风发,整个人都精神抖擞,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无敌的气质,气势滔天。

“那我可以学习血道吗?”苏贤对血道的手段非常感兴趣,不由问道。

闻声,纪浮世却很严肃地摇了摇头,正色道:“不行。血道,那都是一些资质低下者走投无路才选择的道路。就算我自诩在血道上的造诣冠绝大陆,但我还是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能不选血道就别选血道。血修,无一不是在榨干自己的潜力和精血,用寿命和精气的代价换短暂的辉煌。”

“你的天赋很高,在妖之一道自会走出一条路来,没必要接触血道。”

“毕竟,贪多嚼不烂。有些东西,你还未碰触过它,所以单纯觉得它很有趣很有意思,但当你接触到它,那可能就是陷入泥潭,想再出来都很难了。”

思绪万千,说到最后,纪浮世都是幽幽一叹,似乎是在懊悔自己踏入了血之一道。

此刻,纪浮世说的每一句话,苏贤都信奉为箴言,宛如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倾听着神圣的教义,止不住地点头,心中更是生出感激之情。

诚然,世上有些弯路是非走不可的,那不是浪费,而是让人生都更有意义,使得这一场修行散发出无限魅力。

但是,世上还有一些弯路就是死路,若偏执地走下去,那只有死路一条。

思绪有点远了,纪浮世连忙扳正,停止了浮想,开始用融合出的妖兽血清除着尸毒三叶草上的尸毒。

这个过程就显得悠长,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才将一千份尸毒三叶草的尸毒清除完毕。

倘若是炼丹师,一般会将这个枯燥乏味的工作丢给助手或者学徒,毕竟它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一直重复动作即可。

“最后,我们就用这一千份血引子将黏血胶和尸毒三叶草链接在一起,再用你的玄炼星炎淬炼一番,一份精血散就诞生了。”

接下来的操作,就如纪浮世所说的那般顺利,但看似简单,实则奥妙无穷。

又过了一个时辰,当所有药材都处理完毕,一坨被玄炼星炎淬炼成赤红色泥巴的神秘物质就这么出现了。

卖相虽丑,可那股波动却是掩埋不住的,趴在妖宫内的玄天龟已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垂涎之色。

苏贤既紧张又兴奋地看完了整个过程,彻底拜服道:“厉害,太厉害了。纪老头,这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脑洞真大。”

就连青羽在欣赏完整个流程结束后都深深叹服,惊艳道:“这就是活了近千年的好处啊!可惜,我只活了四十年,急于强大,回过头来看,才发觉修行真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事,一急,就容易错过很多东西。若是我当年在半步妖祖时懂得沉淀,潜心钻研炼丹之术,不出十年,九阶炼丹师唾手可得啊!可惜,我还是太急躁了。”

“大帝,你可别这么说。你羡慕我,我又何尝不羡慕你呢?”纪浮世被青羽一夸赞,整个人跟吃了蜜一样,差点要飘起来,好在定力足够,慌忙回道。

然后,两个话痨开始了惺惺相惜的聊天……

无奈之下,玄天龟只能自己钻出了妖宫,然后将这丑陋难闻的四阶精血散和四阶雷源血参一起服下,静静趴在一旁,开始了自己的突破之旅。

一天逝去,纪浮世又配好了四份四阶精血散,再将身体控制权交还给了苏贤,也算是在隔了上万年后过了一把拥有身躯的瘾。

玄天龟管自己突破,苏贤也不会闲着,钻出了洞穴专门去找一些修为较低的妖兽练起了凝冰指。

作为中品秘武学,凝冰指对于苏贤来说修炼起来还算容易,只要勤加练习,再过一段时间便可臻至圆满之境。

如今最困扰苏贤的还是少了一种强大的攻击武学,最好再来一种身法武学,拥有仿妖录的武篇,苏贤倒不缺炼体功法,只是要找到适宜的妖兽血。

可是,这些美好的事情苏贤也就只能想想,苦恼的是暂时都无法实现。

又过了四天,叶知秋和闻人筝平安归来,更是给苏贤带来了一个令其目瞪口呆的消息。

这段故事,还要从五天前说起。

那日,华长安不敌妖王二阶的水荫蛾,最终只能灰头土脸地逃窜,那十多个华家培养出的精英也葬送在妖王水荫蛾的恐怖攻势下。

当然,到最后华长安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水荫蛾要针对自己,他同时怀着郁闷到吐血和纳闷到怀疑人生的两种心情跟水荫蛾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两日后,东躲西藏之下,那只妖王水荫蛾也失去了耐心,反正也杀了十几号人了,大仇得报,便率领着剩下的三十多只水荫蛾威然离去。

没错,是那种大摇大摆的姿态。

虽然损失了七十多个手下,但是妖王水荫蛾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光是将人类妖王追得连衣袍都撕成碎片,这就够它吹嘘很久了。

叶知秋和闻人筝则是极具耐心,就一直远远跟踪着华长安。

终于,华长安在发现水荫蛾不追杀自己后,挟着巨大的屈辱,再次蹑手蹑脚地潜回了当初的那片溪湖边,甚至是趁那些妖兽群散开之际,横渡溪湖,成功抵达了十方山脉的内围。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讲到这,叶知秋邪邪一笑,故意吊着苏贤的求知欲。

“有屁快放。”苏贤横眉道。

“嘿嘿,那十方山脉的内围居然藏着一个四阶邪阵师,听他们的交谈,此人姓魏,应该是被乾坤皇朝通缉的邪道人物,那华家人居然想跟他勾结,在二十多天后的十方山脉暗算荒狩城的人一波。真是天助我们啊!”

这时,苏贤也隐隐被勾起了兴趣,摩挲着下巴,好奇道:“怎么暗算?”

“那我不知道,那邪阵师挺警惕,把那华家人带进了自己布下的大阵里,周边还零落着许多阵法,我一靠近他就有可能发现我,所以我没太激进去偷听。半天后那华家人就出来了,然后我们就慢慢潜了回来。”叶知秋摊手,表示无奈。

关于叶知秋的计划,苏贤没有否决。

涉及到安若素,即便两人之间还未产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但是提前拔除一些蛀牙苏贤绝对没有二话,甚至比叶知秋更为冷酷无情。

“呵呵。”苏贤冷笑了一声,“既然他们华家有这个想法,那我们不就找到替罪羊了?”

叶知秋不置可否,但还是思量了一番,商量道:“话虽这么说,但是怎么栽赃嫁祸,还有怎么将那些人都吸引进十方狩猎都是一个问题。”

“这事不是交给万兽门了吗?”苏贤笑着看向了一直在旁侧耳倾听的闻人筝。

闻人筝一怔,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两个家伙还是要靠自己的,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闻人筝都觉得自己就是很无用的呢。

原来自己是有用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闻人筝那傲人身段上气质一边,微微挺起了酥胸,流露出了一股尊贵气息。

“消息我已经安排人在近日就会宣传出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吸引到那帮家族弟子。”

闻人筝心脏紧张地跳动着,虽然她并非温室的花朵,但是这种设计陷阱和算计他人的滋味她还是第一次品尝,难免脸上因激越泛起一丝红潮。

“什么消息?”苏贤和叶知秋都很好奇。

“是我们万兽门之前发现的,原本被保留为最高机密,但是现在为了配合你们,只能提前分享出来了。关于一颗即将成熟的妖植,九脉通王藤!”

闻言,苏贤和叶知秋皆是眼前一亮,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表示对这个噱头极为满意。

接下来,三人启程,用了两日时间才赶回荒狩城。

七天之后,借助潜伏在体内的磅礴药性和血脉的力量,玄天龟终于迎来了突破,成功晋入妖灵三阶。

因为之前并无三阶聚气阵相助,所以玄天龟的突破速度也受到了限制,回到鹊桥楼后,速度有所提升,但纪浮世和苏贤还是大大低估了玄天龟修炼的龟速,即便有三成多的血脉撑腰,但它硬是磨蹭了七日才堪堪跨过妖灵三阶的门槛。

这般修炼速度,令纪浮世汗颜,让苏贤更是有点崩溃。

两年内,让玄天龟踏入妖宗,这话是不是太狂了?

苏贤现在想收回这句话还来得及吗?

这工程实在是浩大啊!

不过,话说回来,时间如白驹过隙,在不经意间,距离荒狩城半年一度的十方狩猎就仅剩半个月了。

……

Ps:也不知道一些书友有没有看到“前路说明”这个单章,今天再提交一次签约申请,如果再不行,那一梦就要去其它网站签约了。人生可能就是这样,从一个舞台辗转到另一个舞台...毕竟一梦觉得这次也没多大戏。然后,别的东西等结果出来后再说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九脉通王藤

半个月后,荒狩城的城主府将举办十方狩猎,无数百姓翘首企盼了半年,终于将这一恢弘盛事给盼来了。

有一句话说的好,济弱扶倾,要适可而止,不能让弱者失能,强者有怨。

十方狩猎就是一项面朝大众开放的盛大活动,具体点来说,就是城主府给予荒狩城内平民百姓的一种福利,由城内强大且具有很高威望的势力去狩猎,猎物将交由人民群众来处置。

因而,对于那些入流的势力来说,十方狩猎是一次中坚力量交锋的较量,是争夺前往乾坤皇朝中央修炼的绝佳机会,但对布衣黔首而言,十方狩猎是他们半年来能享受到的最丰盛的一顿饱餐。

现在,整个荒狩城都沉浸在喜庆沸腾中,而那些大势力则是精心挑选着前往参加十方狩猎的优秀成员。

此次,报名十方狩猎的队伍很多,按要求来,所有参与者的修为都需在妖王之下,但各大势力被分配到的名额却很少,这也是城主府限制人数、保证优势的一种手段。

废话,城主府作为荒狩城的地头蛇,若他们无法得到狩猎积分的第一名,那颜面何存?

比方说,城主府会派出三十人组成六支狩猎小队,但像作为二流势力的韩、华、谢三家就只各获得了二十个名额,足足比城主府少了两支小队。

三流势力更惨,只有十个名额,经过层层递减,到最后只能出战十人。

在这座城市里,强者制定秩序,弱者只有服从。

然而,就这次十方狩猎,经各大势力会谈后,曝出了一个令无数妖修都疯狂震惊的消息。

那就是,在十方山脉内围的某处,一株九脉通王藤即将迎来成熟,成熟之期估计在十方狩猎展开的两个月后!

九脉通王藤,在成熟之际会瞬间结出九颗通王果。

而这通王果就是让所有人都垂涎欲滴的四阶妖果!

当妖修到了妖灵九阶的层次,只需要一颗通王果,不管你资质有多差,不论你修炼有多慢,只要一颗,它就会帮你完成妖灵最后一个境界的跨越,如擎天巨手,一把将你推上妖王的王座!

还没到妖灵九阶?

没关系,它会滞留在你的体内,只等你的妖灵九阶,便一朝带你化龙腾飞!

可惜,通王果作为四阶妖果中的极品,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若在被采摘后的半个时辰内还未食用,那它的果肉精华将开始流失,随后便失去了它那逆天的功效。

至今为止,远古大陆上都没有一个人找到能保存通王果超过半个时辰的办法。

这一点才是让苏贤和叶知秋真正满意的地方。

试问,通王果当前,那城主府和各大势力还不是要疯狂地往十方狩猎队伍中输送潜力巨大的年轻俊杰?

然后,再来个一锅端!

“鹊桥楼没有名额,我已经把万兽门的两个名额分给你们了。”

万兽门内,闻人筝只需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可敲定苏贤和叶知秋两人参加十方狩猎的资格。

“哇!内定吗?我还是第一次走后门,这感觉真不错。”叶知秋又如神经质般开始兴奋呼喊。

苏贤淡然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还算亲切的微笑,感谢道:“麻烦你了。”

“小事。在十方狩猎开启前的前三天,万兽门里会有一次分队,将十人五五分开,你们要来吗?不来也没事,我直接帮你们安排好。”闻人筝轻笑一声,心底还有一股暗爽,好像得到了足够分量的褒奖般得意。

在万兽门中,闻人筝修为虽不是最高的,但作为闻人家的二小姐,她的身份和地位绝对毋庸置疑,在万兽门里更是一言九鼎,随她怎么安排,闻人贺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毕竟,一个是主,一个是奴,怨个鸡毛?

苏贤心细,观察到了一旁闻人贺眉宇间拢聚的愁云,歪头问道:“是有什么麻烦吗?”

“没什么麻烦。”闻人筝大大咧咧地摆手道。

可闻人贺却是面庞抽动,硬着头皮低声道:“小姐,还是有点麻烦的。”

闻声,闻人筝一双弯弯秀眉蹙了起来,灵动的大眼睛微微眨动,分明释放着森冷寒意,冰冷道:“什么麻烦?”

“莫名其妙少了两个名额,那帮资历老的万兽门中人都很不满呢。说我们是暗箱操作,人心有点涣散,民怨很大。”闻人贺苦笑道。

嗤!

闻人筝冷笑了一声,周身散发着无尽冷气的妖力澎湃而出,讥笑道:“怕是见到通王果都眼红了吧?人心涣散,民怨很大?难怪近年来万兽门一直在走下坡路,原来你这门主一点威望都没有,还被一群手下牵着鼻子走?”

房间内,闻人筝寒冷的声音传来,闻人贺一阵哆嗦,不禁有点头皮发麻,眼皮直跳,想认罪,却插不上嘴。

另一边,田中鹤眼目低垂,眼观鼻,鼻观心,苏贤和叶知秋的脸上则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平日里享着万兽门的福利,如今来质疑万兽门的决定?就给他们八个名额,没实力就滚蛋,万兽门不给他们名额,他们还不是要低着头求我们?真是蹬鼻子上脸。处理不好,你这万兽门门主干脆也别当了吧。”

轰!

一句话,就在闻人贺脑海中响起了晴天霹雳。

闻人筝所言,即是闻人家族的意志,他闻人贺莫敢不从,更不会去忤逆。

更何况,他也是觉得该治治手底下那帮人了!

“属下遵命!”说完,闻人贺额角滴着冷汗,匆忙退了出去,而一到外面,他的脸色陡然阴沉了起来,怒火席卷胸膛,这股气势要撒在那帮叫嚣的万兽门成员身上。

训斥完闻人贺,闻人筝的脸色才微微好转,至少不是布满冰霜,冲苏贤两人甜甜一笑,道:“万兽门里的丑事,还让两位见笑了。”

这翻脸速度,两人叹服!

“啧啧。不见笑不见笑,闻人姑娘冰冷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呢!是我的菜哦。”叶知秋压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反而是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闻人筝,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啧啧称赞道。

闻人筝不由一阵气结,这货还是那副德行,完全不注重场合,诡变且让人抓狂。

苏贤老早就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猫腻了,但他也没兴趣戳破,平静道:“其实没关系。到时候我们来分队就好了。不过,如果他们输了,那就我和叶知秋两人一队,他们八个人一队好了。带多了也是拖油瓶。”

苏贤轻飘飘的一句话,似乎一针扎到了闻人筝的痛处,使她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一阵青一阵黑,心中郁结万分,俏脸古怪。

十方山脉中的那一幕幕,仿佛重现在眼前。

啊啊啊!

他是在暗示自己是拖油瓶吗?

“两人一组,八人一组,这……”感觉苏贤也是无心,闻人筝也不在这个地方上纠结,而是有点不放心。

再怎么说,你们现在一个只是妖灵三阶,另一个叶知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离妖王肯定也还一大段距离啊!

“怎么了?不行吗?”苏贤皱眉,反问道。

如果他们真要刺杀那些各大势力的年轻一代,人多了反而会引人注目,两个人自由行动才是最理想的对策。

“那倒不是,铁梅寒那边只是限制了人数,组队什么的倒没有硬性规定,五人一组只是个传统罢了。我怕的是,除开你们,万兽门里那帮挑选出来的人少说也有妖灵八阶的,更不乏九阶,你们应付得来?”闻人筝眨了眨眼,好奇道。

要知道,她现在也才妖灵六阶,虽然年纪轻,身份尊贵,但抛开这些不谈,对上那些身经百战的妖灵九阶之人,她是绝无一点胜算的。

境界越高,往往一层的境界,就可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小意思啦!对付他们,我可以让他们三只妖兽。”叶知秋极其自信道。

闻人筝以为他又在吹牛,忍不住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但只有苏贤知道,叶知秋除了四阶神念外,还是一个三阶巅峰的阵师。

阵师不同于炼丹师,三阶巅峰的阵师是具有很强的进攻性和防守性的,以叶知秋的造诣,摆平妖灵九阶的确不在话下。

“我啊?不确定,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苏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心虚,毕竟除了炎煌秘术和四阶神念,他的修为还真拿不出手。

妖灵三阶与妖灵九阶的差距还是太悬殊了,武灵六阶也只是表面,牵扯到妖之境界,苏贤还不能贸然突破,在没有强力武学的支撑下,他的武灵六阶说不定还敌不过一头妖灵六阶的妖兽呢!

可是,闻人筝信了。

而且她的全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天呐!

她在乾坤皇朝的年轻一辈也是算天资卓越之人好吗?

在乾坤皇朝排列的天骄榜上还是有排名的,虽说年纪小了点,修为也不算太高,但是潜力无穷,是被家族里寄予厚望在未来突破妖宗的存在啊!

然而,眼前两个连十七岁都未满的少年是什么怪物?

算了,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闻人筝最后还是放下了多余的念头。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拥有八阶功法的人了,岂能认输!

一念落,一念起。

闻人筝撩了撩额前的秀发,将其拨到了一边,一张倾城白嫩的脸颊愈加明艳,声音如黄莺般清脆悦耳,说道:“还有,为了庆祝十方狩猎,晚上星火拍卖行举办了一场珍宝交流会,不是拍卖,而是以物易物,私底下也可以找人出售,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闻人姑娘,可愿与在下同行?”顿时,叶知秋郑重地鞠了一躬,绅士般地伸出了右手邀请道。

“滚。”

闻人筝根本不吃这套,轻吐幽兰,高冷道。

苏贤淡淡一笑,将玄炼星炎又扔给了叶知秋,道:“行了,晚上我会去看看。叶知秋,玄炼星炎就交给你了啊!争取帮我喂到三阶巅峰。”

“喂!我擦,你要脸吗?老子还没跟你算搞残我变兽傀的账,你他妈又让我喂这破火?喂,你给我回来!喂……”

然而,苏贤对身后哀怨的咆哮声罔若未闻,直接就走远了,慢悠悠地就离开了万兽门,独留下叶知秋怔怔地望着玄炼星炎出神。

叶知秋脸色苦涩,就差泪流满面,悲声求安慰:“未来媳妇儿,你也不安慰一下我?”

“滚!”

这次的声音更冷,更决绝。

见讨不到便宜,叶知秋又换上了一副笑脸,黏着闻人筝,话锋一转,问:“话说,你怎么不一起参加十方狩猎?难道你对通王果不心动?”

“不是。我之前不是说了,我来荒狩城是有要事在身,本来就要坐镇万兽门的,提升万兽门的综合实力只是顺带。另外,我是天骄榜上的人,皇朝里有明文规定,不能参与到其他城市的这种活动里。”本着自身优雅的淑女气质和良好的品德修养,闻人筝还是耐心地给叶知秋解释了一遍。

“天骄榜?什么玩意儿?很厉害吗?噢噢噢,你有要事,就是来铲除那什么地阴帮余孽?唉,瞎折腾什么,你这是跟天机叫板啊!看你是我未来媳妇儿的份上,而我作为你未来的夫君,听我一句劝,装装样子就可以了,顺应天机,毕竟地阴帮就是捣毁乾坤皇朝的原生力量啊!”

听到叶知秋的叨叨,闻人筝心底蓦然间升起了无名之火,俏脸冰冷,直勾勾地盯着叶知秋,妄图用眼神逼停他那张贱味十足的嘴。

“喂喂喂,别生气啊!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啊!瞪什么瞪啊!别以为你脸蛋好看、眼睛大、皮肤白、身材好、长发飘飘的我就会怕你啊!”叶知秋叉着腰据理力争。

闻人筝一秒破功,几近崩溃。

她承认她输了,输得五体投地,输得甘拜下风。

一旁,田伯实在看不下去了,默默地走了出去找个地方透透气,刚刚被秀得差点窒息了。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学堂的一天

荒狩城内,有这么一条百丈长巷,巷口破败,人迹罕至,被唤作贫民陋巷。

陋巷里清幽贫寒,住户稀少,阴湿之处爬满了湿嫩的苔藓,被金阳朗照的区域也很少,似是天地都冥冥中诉说着它悲戚的命运,注定是多数黑暗,少数光明。

这条狭长幽寂的巷道,苏贤已是数次涉足。

只因,一间简陋的学堂悄无声息地建立了起来,它取代了那个无味店,成为了贫民陋巷里唯一有点生机的地方。

至于那个阿公,很不幸,似乎是知道自己即将与世长辞,于是在数日前道别安若素,将无味店交付到了安若素的手中,人已不见踪迹。

此时,这既是无味店,亦是教书育人的学堂。

经营者,安若素!

自苏贤从十方山脉回来后,只要一有闲暇,他就会给安若素讲述外面的世界,就像他之前承诺她的那样,教给她许多新鲜风趣的知识。

广阔天地,大陆格局,妖禽海兽,丹器音阵!

这几天里,每一次聆听都是在刷新安若素的世界观,她兴趣盎然,沉醉痴迷,甚至可以慢慢脑补荒狩城外那精彩绝伦的妖兽世界,然而在深夜于床榻上辗转反侧,不断回味,第二天再讲给学堂里的孩子听。

其实,学堂算是一种惨淡经营了。

开了数日,只有一位学生。

荒狩城内,私塾学堂甚多,更有城主府开设的少年学府,那里面的讲师要么是见过大世面的老者,要么是在战场上厮杀见血的战士军官,眼界开阔,资历丰富,有钱人家早把自己的孩子塞进少年学府了,又哪会光顾这坐落在偏僻荒凉的新生学堂?

不过,这位体型圆滚滚的五岁小胖墩,却给安若素带来了惊喜。

首先,这个小男孩叫商有钱,其实家里有没有钱,不光是从名字,从他身上有几斤肉就看得出来了。

小小年纪,就有一米四的个头,体重保密,就是胖乎乎的,属于变态发育的那种。

其次,这个小胖子应他父亲的要求,每天都会带点碎妖石支付给安若素当学费,这一点更让安若素受宠若惊,甚至一度怀疑是苏贤在背地里给她安排好的。

毕竟,安若素深知自己才疏学浅,很多东西只是泛泛而谈,哪配得上这么高的工资,而商有钱一天给的学费就足够安若素一日的温饱,这还只是一个学生!

安若素想退还遭拒绝,那日夕阳黄昏下,小胖子商有钱振振有词道:“安老师,我父亲说了,这是你应得的。我父亲说,你是他见过的女子里气质最好的,而且长得好看,又能开学堂,定是蕙质兰心。不像学府里的老头那般思想腐朽,还有那些将士整天喊打喊杀,你可以养眼,每日跟着你学习可以让我慧眼如炬,以后能瞅准商机,赚着大钱。”

安若素哭笑不得,心想还有比这更扯淡的理由吗?

最近,遭到安若素的逼问和极度怀疑,苏贤感觉自己很冤,偏偏自己居然证实不了这小胖子不是自己安排的,心中郁闷得很。

但苏贤也乐,显然安若素很享受现在的这种生活,关键不在于薪酬高,而是有人可以倾吐,可以交流。

最后一点,商有钱的父亲叫商万贯,单从名字角度来看,这就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另外商万贯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荒狩城内星火拍卖行的现任行长。

当安若素得知商有钱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星火拍卖行行长之时,无疑是心府震颤,一开始不禁诚惶诚恐,后来又想起了苏贤给她讲的大陆格局,一颗高悬的心才缓缓低垂,心态也逐渐趋于平静。

远古大陆,大致分为五个庞大区域,分别是中洲和四域。

星火拍卖行,只是东域的一个大势力。

而荒狩城中的星火拍卖行,等级又要降好几个级别。

这么一想,似乎就舒坦多了。

毕竟,她安若素可是见过天机院圣子的人,这也算是一点光荣了吧?

贫民陋巷,无味店。

无味店还是老样子,只是换了主人,桌椅摆放还是熟悉的味道。

而今,无味店的角落处,一个小胖子端正地坐在长木椅上,双臂叠放,乌黑的眼眸明亮灵动,炯炯有神,仿佛若有光,侧着招财般的芭蕉耳,认真听着安若素那柔软细腻的话音。

“昨天讲了黑南山,今天就说说沧溟海吧!沧溟海的大部分海域都在北域,其实,远古大陆就是漂浮在沧溟海上的,严格来说,乾坤皇朝的边缘也是紧挨着沧溟海。”

“沧溟海,世人皆不知其广,难测其深,那里有深蓝的海水,海底无数妖皇妖宗纵横其中,大部分都是水属性妖兽,比方说帝妖榜上排名第九十的圣眸鲛和百大邪兽榜上排名第七十八的邪瞳鲛,它们两个是宿敌呢!还有帝妖榜第四十五的神水蛞蝓,也是沧溟海特有的。”

“还有很多妖兽我也没听过,更没见过,以后有图鉴了再拿给你看吧!然后我给你讲讲沧溟海的许多海下盛景,据说那里有整个大陆最唯美风光的珊瑚海,还有古老恢弘的太古海神殿……”

远处,苏贤走到一半就没再接近了。

苏贤安静地伫立在幽静的巷弄里,眼瞳空洞,低垂着脑袋,神念已经飘出了百米之远锁定着无味店。

除商有钱外,苏贤便是学堂的第二个听众。

虽然,这些东西本是苏贤讲给安若素的……

“喂,我说苏小子,你最近状态不太对啊!你还是个痴情种?大白天的不修炼,跑来这里偷听个啥啊!”神念中,青羽实在看不下去了,冒泡道。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这么一静下来,我就不想修炼了。”苏贤自嘲一笑,道。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从骨子里来看,苏贤发现自己可能并不是那么向往巅峰的,似乎宁静的生活更为迷人呢!

青羽无语,败下阵来后没有再多言,这是属于苏贤的个人修行,无论是情感经历,还是体悟天地,那都是他要走的路,旁人插不上嘴。

平湖烟雨,岁月河山,做人如斯,妙不可言!

正午时分,烈阳逐渐高悬,温度却不灼热,巷子里拂过一阵秋凉之风,吹动着苏贤的衣角,不知不觉竟已呆了半日。

学堂内,安若素应小胖子的要求给他下了四碗清水面,外加十块米糕。

没错,这就是商有钱的午餐。

咻咻!

商有钱嘴里吸着滑溜溜的面条,清汁四溅,安若素却是早早就吃完了背对着商有钱收拾着碗筷。

“安老师,你知道的东西好多啊!我父亲都没去过沧溟海呢!我都没听他讲起过,他整天就知道赚钱,跟我说话也是三句离不开妖石妖玉的。”商有钱嘴里含糊不清,言语间夹带着一丝羡艳。

闻言,安若素展颜一笑,细声细语道:“有钱,说不定我知道的比你还少呢!这些东西我也是最近才从一个少年那里学来的,现学现卖而已。”

商有钱胖嘟嘟的手掌捏着一块米糕,狼吞虎咽地又咬了一口,憨憨道:“安老师,都说了你不要叫我有钱,叫我小胖就可以了。”

“不行,那很不尊重人。”安若素正经道。

“可是大家都是叫我小胖的。我不喜欢有钱。”

噗嗤!

安若素莫名被这个充满了喜感的小胖墩逗笑了,但没有接话。

“安老师,你说的那个少年,是最近常来的那个青袍哥哥吗?”商有钱上课是挺认真的,

可在课外,明显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当然,商有钱应该也是纯粹很喜欢和安若曦相处的感觉。

“是啊,就是他。”安若素笑答道。

“我觉得安老师和那个哥哥很般配喔!因为我发现只要一谈到那个哥哥,安老师就会笑。连我父亲都这么说,要知道我父亲看人很准的,他说安老师温柔贤惠,漂亮知性,只要是男孩子都会喜欢的,所以那个哥哥肯定也是喜欢安老师的。”

那憨厚可爱的声音传来,安若素的娇靥上不自觉地浮起了淡淡羞意,脸颊似被映红,娇羞道:“小孩子你从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啊?净是胡说。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那个少年……哎,还是不说了。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评价那个哥哥的呢?”

说到一半,安若素的眼眸不禁黯淡了下来,心头莫名笼上了一层哀伤,说不清道不明,却是苦涩不堪。

就像一句话说的那样:我是个平常的人,我不能盼望在人海中值得你一转眼的注意。

现实,多的就是这般无可奈何。

我多想拥抱你,可惜时光之里,山南水北,可惜你我之间,人潮似海。

“啊?我想想,关于那个哥哥,父亲说了一大堆的。”

“我父亲说,光从气质上看,那个哥哥是很出众的,不知身后背景,但绝不是俗人。从修为和天赋上来看,我父亲说看不透。但我父亲说了,那个哥哥是很关心你的,虽然他脸上很平静,话也不多,但他的心是热的。可惜,般配是般配,但想要真正在一起,你们两个人都还需多走一段路。说不定,下一次重逢,才是最恰逢其时的相遇。”

“下一次重逢,才是最恰逢其时的相遇。”安若素蓦然一怔,低声重复了一次,又稍稍琢磨了一番,似是懂了一点。

“有钱,你父亲真是个高人呢!”须臾后,安若素的眼眸越来越亮,那一丝丝明悟如流水般淙淙流过心间。

这种感觉,分明是懂了。

商有钱不敢苟同,撇了撇嘴,又吸了一口面,嘲弄道:“切!安老师,你就别恭维他了。整天钻钱眼里,算啥高人呀!”

午饭时间结束,商有钱没有那种富家子弟的娇生惯养,倒是很适应环境,和安若素一起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

待半个时辰后醒来,又是精力充沛,正式开始了下午的学堂时间。

然而,在那之前,学堂外的苏贤也似着了魔怔,嘴里不停念叨回味着同一句话:“说不定,下一次重逢,才是最恰逢其时的相遇。说不定……”

越是品味,苏贤便越觉得透彻,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明路。

伫立许久,苏贤才幽幽一叹,道:“商万贯?有意思。倒是指点了我。星火拍卖行的行长吗?”

渐渐地,那一轮金阳开始西斜,又是红霞染天际。

学堂里,一天的学习也接近了尾声。

“咦,安老师,那哥哥今天怎么没来呢?”

“可能有事呢。他要修炼的,不能整天无所事事。”

“啊哦!那好吧。我这一天又学了好多哦,又可以跟父亲炫耀了。他肯定连沧溟海都不知道。嘿嘿!”

听到这,苏贤忍不住由衷一笑,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巷弄中了。

这学堂外的一天,真是感触良多啊!

正好,星火拍卖行的珍宝交流会也要开始了。

……

(注:1、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出自陶渊明;2、我是个平常的人,我不能盼望在人海中值得你一转眼的注意。这是出自徐志摩的诗;3、我多想拥抱你,可惜时光之里,山南水北,可惜你我之间,人潮似海。这句来自我的摘抄,我查不到作者,所以先佚名。)

Ps:申请签约还是没成功。所以...在起点暂时不会更新了,感兴趣的书友就当做是间接性把书养肥,日后可以再看吧...另外,书名会改为《至尊妖魁》。之前一直有人说《妖兽大世界》这个名字很挫很傻之类的。。。其实两个名字我都是用一两分钟想的,事实证明,起名字还真是难……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发家致富在今晚

星火拍卖行是中立势力,在荒狩城中地位与四阶药帝楼相当,一如既往的宏伟气派,建筑规模较之天玄城中的更为豪华奢侈,虽是傍晚,但已有许多强者来临。

苏贤在支付了一块上品妖石后,便只进入了所谓的珍宝交流会。

如今,时间尚早,星火拍卖行为众多修炼者的偌大场所稍显空旷,人影稀疏,大多数都是找了一个好位置摆摊。

交流会嘛,要么你来找我换东西,要么我去找你换东西,再不济就是大家互瞧不上眼。

苏贤先是四处转了一圈,在没找到中意的物品后,果断选择了摆摊。

毕竟,四阶精血散是个好东西啊

论效用,只是差了四阶精血丹一筹,在功能上,既可提升妖兽血脉,又可助妖兽修为突破,若和一些血属药材一同服用,那药效更佳。

所以,能不能发家致富就看这一晚了。

现在的苏贤,已经是穷得连大部分三阶异火种都买不起了,青蟒炎的品阶一度停滞,没有圣毒鼠,暂时也找不到适宜黑幽毒炎吞服的毒物。

因此,苏贤要出售兑换四阶精血散,希望能换取到一些东西打破如今修炼的僵局。

摊位上,苏贤将一团赤红泥巴状的物体摆了上去,并留了一行字“四阶精血散,独家秘制,效果稍逊四阶精血丹一筹。兑换武学或异火。”

这只是一段言简意赅的话语,随后苏贤开始闭目不动,神念中却是在用修复古手帮助青羽,残破的修复古手顶多只是秘术的范畴,对于青羽的帝念来说虽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嘛。另外,苏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修炼者熟识精血丹,却不知精血散,苏贤要做的就是等愿者上钩。

时光促狭,计较着一分一秒。

一个时辰后,荒狩城的上空已是一片黑幕,满天点缀着繁星,月色皎洁,犹若洁白匹练散落人间。

城内,因十方狩猎的临近,荒狩城内的每一条街道都是张灯结彩,宛如一条条璀璨绵长的灯河,灯烛摇曳,充斥着喧嚣和躁动,声音如潮涌动,扶摇冲霄。

珍宝交流会中,随着夜色渐浓,无数妖修已纷纷出动,如蚁群般蜂拥而至,原本还显空旷广阔的空间,瞬时变得拥挤褊狭,摊位尽占,满目琳琅。

“这位仁兄,要三阶紫霞丹是嘛,来来来我这有,那这枚十方白狼的妖晶我就收下啦”

“嘿,兄台,你的兑换条件我达不到,这本妖术我用上品妖石买行不行”

“”

交流会内,人群熙攘,声音雷动,但苏贤的摊位前却是成了一片空白,走过之人皆是定睛一看,随即便鄙夷地冷笑了一声,或者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就迅速走开了。

这少年,年纪轻轻,怎么就出来做骗人的勾当

精血散

什么玩意儿,一团凝块的烂泥巴,还敢说媲美精血丹,真是可笑

一双双目光从苏贤那张淡然清秀的面庞上扫过,似是刀锋般刮得苏贤生疼,但是苏贤依旧保持静默,错过就说明这份不属于那些人,茫茫人海中,苏贤偏不信等到一个识货之人。

用四阶精血散换秘武学,算来还是自己亏了呢。

苏贤嘴角上弯,那双并未开阖眼目的脸庞竟露出了一丝不羁的笑容,轻狂桀骜,仿佛在嘲笑着世人不辨宝玉贵。

咯咯

突然,在近乎黏成一团的人流中,一抹金黄色的流光闪过,速度犹若奔雷,旁人皆是未曾察觉,但苏贤却被惊得睁开了眸子,神凌乱,望着摊位上那只一直嗅着四阶精血散的金黄貂鼠。

远古大陆上,妖兽何其之多,可属就那么几种,有一些妖兽算是异类,因此会被划分到特殊属中。

“五源貂”

苏贤心中一凛,面色微微呆滞,随即俯出神地观察着这只形瘦小细长的貂鼠,目光一移,便看到了五源貂后因欣喜而连连摆动的五条毛茸茸的尾巴。

这种貂鼠,命带富贵招财之相,属特殊属,没有战斗能力,却是一种极其珍稀的妖兽,擅长寻宝得财。

五源貂生下来本叫一源貂,那是因为它只有一条尾巴,随着后修为不断提升,每突破一个大境界它都会再长出一条尾巴。

五源即是妖宗

就在苏贤惊疑踯躅之际,一道大腹便便的肥胖影悠悠走出,此人脸庞圆嫩,不带一点儿油光,一看就知是专注横向发展三十年的成功人士,连在上的金袍都被撑得肿胀,行走之间都流露着不俗气息。

商万贯眯眼含笑,两手抱起了咯咯直叫的五源貂,一边掸着它的毛发,一边道“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贤看着商万贯,那是一种不带挑剔的眼光,在打量眼前之人的同时,还暗惊着荒狩城当真是藏龙卧虎,不料想星火拍卖行中竟会如此突兀地冒出一尊妖宗。

“可以。”苏贤点了点头。

随后,商万贯便将苏贤带走了。

“瞧,被拍卖行的工作人员驱逐了吧什么精血散,跟闹着玩一样。”

“咦,那胖子怀里的貂鼠很可啊,我咋没见过这种妖兽呢”

然而,一两句闲言碎语很快就被淹没在珍宝交流会的嘈杂声中。

星火拍卖行,贵宾室。

在商万贯的示意下,苏贤坐在了舒适柔软的青藤椅上,形却时刻紧绷,未曾松懈。

商万贯笑眯眯地坐在了另一张似是量定制的青藤椅上,声音如风,和煦飘起“小兄弟,放松点。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商万贯,一介商人,主张和气生财。”

商万贯

这个名字,这个体型,让苏贤蓦然想起了在安若素学堂里学习的小孩商有钱。

“原来是商行长,没想到商行长如此深藏不露,竟已达妖宗之境。”苏贤很快就适应了现在这个环境,子一仰,便懒散地靠在了青藤椅上。

从交流会中来看,商万贯一般不会抛头露面,纵然是穿梭在人流中也没人惊觉路过自己的是星火拍卖行行长。

大人物,苏贤见过很多,所以即便见到商万贯也并不怯场。

另外,若商万贯要对他不利,那他也无力反抗,这般一想,所以还是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坐着比较好。

经历过商场沉浮,商万贯随机应变的功夫可谓是登峰造极,待客之道更是随和宽厚,听苏贤之话,他谦虚地摆了摆手“微末修为,不足挂齿。小兄弟乃天纵之才,不便可超越鄙人。”

“商行长谬赞了。不知商行长叫我来有何事呢”

此刻的苏贤像一个老气横秋的怪物,嘴角含笑,眼眸深处不掀一点波澜。

“哈哈。”商万贯练就了一皮笑不笑的技巧,开门见山道“鄙人自诩是商人,商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诚信诚信之后,便是眼光。既然五源貂也认可了你所摆上的四阶精血散,那我也痛快点,八万上品妖石,买你一份四阶精血散。”

苏贤闻言,不由咧开了嘴角,也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我手上一共四份,商行长全要吗”

市场上,一枚品质下品的四阶精血丹约值十万上品妖石,精血散的效果不及精血丹,也就是稍逊一筹,八万上品妖石这个价格已是公道。

“当然可以。但是,”见苏贤答应,商万贯却十指相交,话锋一转,“想必小兄弟也该知道。星火拍卖行不缺精血丹,鄙人看重的,是精血散背后的商机”

苏贤暗笑,心想商万贯终于肯开诚布公了。

买四阶精血散,只是给苏贤一个人,商万贯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无非是垂涎精血散的配方罢了。

但是,这东西苏贤做不了主,因为这是纪浮世的成就,而非他苏贤的。

就像苏贤上还有一份太古炼气丹的丹方,若是出售,必将能赚得盆满钵满,可苏贤跟慕萱承诺过,不会向外透露这个丹方。

所以道理也一样,苏贤不可能为了牟取一己私利就贩卖纪浮世潜心研究百年的熠熠成果。

“可以卖给他。”不过,商万贯的话音一落,脑海中纪浮世的声音便响起了。

苏贤微微震惊,不确信地问“啊”

“我生前没有半点名誉可言,死后能造福血道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若能用一些功绩换取千古不朽的名声,将血之一道发扬光大,何乐而不为呢”纪浮世感怀道。

人活一世,不在世上留下一点存在过的痕迹,是不是一种悲哀呢

纪浮世几乎是怀着无上血道的造诣亡的,仅存神念苟活于世,大妖纪元曾有一位血道巨擘横空出世,却在陨落前都未曾带领血道走向辉煌,纪浮世将这个错误归咎于自。

上万年前的纪浮世太自私了,可谓是个十足的魔头,什么东西都是私藏保留,空有血道巨擘的名号,却没有太过实际的作为。

除了天机院浮血院反复研究的御兽血术残篇外,可能远古大陆上都没有任何有关纪浮世的东西了。

所以,苏贤也能理解纪浮世那颗想要重现血道荣光的忱之心。

时间一点点滴答落下,商万贯望着低头沉寂的苏贤,他不缺耐心,绝对愿意给苏贤充分的时间思忖。

不过,才一分钟,苏贤就抬起了头,这决定的速度倒是超乎了商万贯的意料。

他原以为,这种牵扯到大利益的事,总要深思熟虑很久的呢

只见苏贤眼神明净,平静道“先不说卖与不卖,晚辈想问一声,商行长会在星火拍卖行任职多久呢”

“哦很有意思的问题。大概还有四年吧,四年后,鄙人就要回家族复命了。”商万贯不知道苏贤想说什么,但还是如实答道。

“四年”

这个数字苏贤好像有点熟悉啊

四年后,东域似乎有一场旷世盛事吧

不过,苏贤没有多想,接着道“四阶精血散乃是上万年前,由大妖纪元的血道巨擘纪浮世前辈历时百年研究出的智慧结晶,这种心血晚辈自认为是无价的。因此,卖则显得廉价了,晚辈只想用精血散的配方和配制之法,换商行长的一个承诺。”

“一个为时四年的承诺。”苏贤又添了一句。

商万贯很慎重地点了点头,洗耳恭听“什么承诺”

“帮我守护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黑白掌印

夜色微醺,苏贤缓缓走出了星火拍卖行,明明是一步一步地走,可转眼间就闪出了数百米的距离,遂隐没在灯火通明的街市里。

鹊桥楼中,安若素屏息凝神,倾听着房门外的脚步声。

猝然间,第六层的廊道上,响起了一阵频率缓慢却又让安若素感到无比熟悉的脚步。

苏贤回来了。

嘎吱

安若素轻启门扉,紧张得浑都在颤抖,或许是刚洗浴过的缘故,她青丝微湿,一股淡淡清香弥漫,随着门扉解开了束缚,这股扑鼻醉人的香味瞬间逸散而出,缭绕走廊。

“苏公子,你什么时候再教我”

安若素靥绯红,感觉自己很没有礼数,甚至有点不要脸,苏贤只是刚要路过她的房门,她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好像鹊桥楼中女子抢生意照顾宾客一般,不忍启齿。

往,在用过晚饭后,安若素就会到苏贤房内学习,然后记忆巩固,往往要耗费不少时间,结束之际差不多已是深夜。

而今,已是深夜。

安若素还没准备好明天给商有钱讲什么,不有点心焦,却又不知苏贤去向,更不想太过依赖苏贤了。

苏贤望着安若素那张精致的容颜,眉眼如初,温婉静雅,无时无刻不在撩动着他的心弦,随即轻声道“不急一时。我已经帮你说好了,明天给商有钱放个假。你先休息,东西明天我会准备给你。”

“啊果然商有钱是你给我安排的吗”闻言,安若素有点失落,先前只是怀疑,如今却证实了。

苏贤一怔,哑然失笑,道“呃,不是啊,你误会了。是我未来几天都要闭关修炼,所以不可能每晚都给你讲大陆上的故事,今晚恰逢星火拍卖行的珍宝交流会,有幸见到了商行长,所以才谈下来的。先前,我并不认识商行长。”

“真的,不骗你。”怕安若素还误解,苏贤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喔。”



门关上了。

苏贤傻了,这是什么意思

愣了足足十多秒,待苏贤发现自己根本猜不透安若素的心思时,才又哑然一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门的另一边,安若素其实是信了的,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见一贯波澜不惊的苏贤这么急于解释,一想起那样子她就忍俊不,所以慌慌张张地就关上了门。

可这不能表露出来,安若素一心想着贴近,一心又想着分离,当卑微战胜了感,在她想来两人之间就该保持一点距离,为将来的形同陌路做好准备。

这一次跟商万贯的交易很成功,虽然没有一夜致富,但还是有了丰厚收获。

房内,苏贤拿出了一块菱状水晶,这枚水晶一半涌动着黑色,一半是则是透明,诡异无双,其中一角还有个残破的缺口,苏贤轻轻磨着那个口子,感觉有点可惜。

这是一枚武学传承水晶,但不像上品灵武学腾蛇仙游步那般完整,只因当初发现这枚传承水晶的人不断争夺,才导致那一个缺口的出现。

据商万贯所言,这枚水晶里蕴藏着一份上品秘武学,叫作黑白掌印。

每一块武学传承水晶都是一份独一无二的珍宝,光是这枚水晶就花费了苏贤三十万块上品妖石,这还是因为传承有缺。

若是无缺,恐怕就便宜不了苏贤了,因为他买不起。

苏贤稍稍瞅了一眼就又把水晶收了起来,这次炼化传承水晶他也不知道会用时多久,所以他要提早把未来几想要教给安若素的东西准备好。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一天过去,当所有都安排妥当,苏贤终将所有精力都投入了修炼。

水晶重现手掌之上,苏贤已经有了一次炼化的经验,这次cāo)作起来自然更加轻车熟路。



蓦然间,传承水晶化为一指宽的黑白流光入了苏贤的四阶神念中,以神念为天地,从混沌中炸开,如醍醐灌顶一般,黑白掌印的深远奥义随之浮现,一黑一白的掌印于天地间交织,湮灭山河。

“天地初开,一切皆为混沌,是为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为阳。”

黑白也是阳

神念中,两道修长人影在茫茫白雾中浮现,一道黑一道白,神肃穆,象征着一清一浊,一刚一柔,仿佛天地间对立的万物,掌影呼啸间,则是一攻一守,碰撞之际震破虚空,烟雾又化为一点点黑白残光。

黑袍虚影的上九条灵脉爆发出绝世黑芒,白袍虚影的上九条灵脉则是散发着刺眼的白光,黑白相交,竟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画面到此结束,又开始反复演练,苏贤的神念不知疲倦地消化着这一切,盘坐在房内的影却是皱起了眉宇,露出了不解之色。

外界,白昼黑夜轮回交替了数遍。

精神海上,传承水晶还在演绎着黑白掌印,可苏贤已经是越看越糊涂了,满目茫然。

轰然间,精神海上的迷雾中黑白影再次相撞,苏贤若有所思,疑惑不已“这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而且,怎么看,苏贤都看不出这黑白掌印有何特殊之处。

平淡无奇地拍出一掌,迸发出完全的六象之力,好像就是这样啊

那有任何来自武学上的技巧和增幅吗

“缺的那一角很关键啊”

纪浮世在武道上天资愚钝,纵使他拥有更为强大的五阶神念,但他还是无法从这数次相交的掌法中悟出什么,所以只能将其归结缺损的为那一角。

既然是武学传承水晶,那这一幕幕画面即是当初那个武修的领悟过程,因此这些动作总该有他自己的内涵道理。

“青师,你怎么看”苏贤已经无需再看了。

这些光影,不夸张地说,他已经看了十多万遍。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在这里已经不适用了,苏贤只能隐隐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还需实践出真知。

“客观来讲,既然能被评为上品秘武学,又是攻击武学,它应该能将你的六象之力放大近一倍。那光影末尾是黑白掌印相融,而非简单游离的一黑一白,所以意思就是两掌融合在一起了吧然后,是不是九脉加九脉,呈十八象之力我并不精通武学,只是猜测,你自己去试试看就知道了。”

青羽的这番见解与苏贤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剩余那些画面苏贤没有再去看了,睁开眼后,长吐一口浊气,只见外面天色浓黑,竟是深夜。

“又不知道修炼了多久。”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苏贤再也不会单纯觉得他只是修炼了一小会儿。

神念一探,隔壁房内的安若素仍在秉烛夜读。

安若素没有不灭烛,所以只能点一支廉价油烛,那一方烛光仅仅照亮了圆桌一圈,房内的他处已然笼罩着昏暗。

火光细微,安若素捧着一页页墨迹干涸的薄纸,不释手,看完一遍又是一遍,那厚厚一叠的纸张足有千数,字迹飘逸,讲述着从中洲开始,一直到东域结束的十六年游历生涯。

这就是那一天回来后苏贤通宵达旦写出来的。

“原来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母呢,好惨,不过比我幸运,我是已经失去了父母。”

“原来这只是东域一块蛮夷之地,大千皇朝和乾坤皇朝隔着一座十方山脉。”

“原来那个姐姐叫月锦瑟,好美的名字,想必人也很美吧十九岁妖宗,北域第一宫,好厉害啊,苏贤他,会用多久追上她呢”

一念至此,安若素不由鼻尖一酸,泪眼朦胧,一滴清泪不争气地垂落,打湿了那一页纸,墨韵渲染,糊了字迹。

见状,苏贤心底狠狠一揪,似有刀绞,却抿唇缄默。

“虽然还没见过苏贤的实力,可听他和叶知秋的谈话,不难推断出他一定是远古大陆上最耀眼的那一批人吧跟月锦瑟一样,还真是般配呢。”

安若素抹掉了泪痕,咽泪装欢,心底默默祝福着他们,尔后起将这千页纸藏进了书箱的最底部,不容一点褶皱,压平后再吹熄了烛火,含泪入梦。

苏贤靠在头,无心修炼,捏紧的拳头青白相交,眼眸深重如山,随后手指一松,心事重重。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黑暗中,苏贤双目望着眼前的一片虚无,一直坐到了凌晨。

柔嫩的熹微晨光越过了窗杦,又是一晨曦。

嘎吱

两道门同时打开。

“苏贤,你闭关结束了”

“嗯。”

“正好呀,昨叶公子来找过我,让我转告你今天就是万兽门分组之了。”

“嗯。”

应了两声,苏贤便离开了。

安若素望着那道影微微出神,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的苏贤变得更以往不太一样了。

似乎更加沉默,更加内敛了。

年少的绪难以捉摸,诡谲多变,安若素原地站立了许多,才藏起了细腻的心思去了学堂。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两个队长

万兽门,斗兽场。

这方地底下的庞大建筑上,无数根明黄色石柱撑起,气势恢宏,犹如众神用脊梁撑起了神,场边座位呈螺旋阶梯式不断上升,大气磅礴的斗兽场内,容纳数十万人都不在话下。

此刻,观众席上座无虚席,他们俯瞰着下方那块椭圆形场地,呼吸粗重,目光灼。

“天呐好激动啊今天是万兽门的狩猎小队分组,除了黑精武馆外,也就万兽门会对外公开他们的成员资料吧”

“是啊而且斗兽场座位多,来观看的人就很多。”

“哎呀,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知道这次万兽门的狩猎小队有两个名额被内定了吗听说是走后门进来的,弄得牧易和车迟骏等人很不爽呢”

“牧易啊据说是稳坐万兽门门主之下第一把交椅的成员,年仅三十就已经妖灵巅峰,妖王境都指可待啊”

“车迟骏也不差”

“”

坐席上,无数道目光都在发亮,震耳聋的议论声经久不息,整个万兽门内都弥漫着一股火沸腾的气息。

“大家静一静”

此时,斗兽场的中心闪出了一道人影,着红袍,面无白须,雄浑恐怖的嗓音夹带着妖王气势轰然传出,似雷霆炸响,那双凌厉的眼眸扫过之处,所有人都噤了声,躯颤抖,万众俱寂。

万兽门门主,妖王闻人贺

霎时间里,原本还喧闹的斗兽场,鸦雀无声。

闻人贺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聚集到了斗兽场边那十道影上,深沉道“今,是为三后的十方狩猎做准备。规则很简单,延续万兽门的传统,若是要分出个高下,那只能派一只妖兽出场。”

“现在,想当狩猎小队队长的成员请出列”

闻人贺的话音刚落,十人中就有两人豁然跨出了一步,眉间肃然,却又气宇轩昂,坦dàng)地迎接着万众目光。

“果然是牧易和车迟骏啊”

“那不是废话嘛半年前的十方狩猎也是由他们两人带队,声望没的说,当之无愧的队长”

然而,闻人贺意外地看向了十人中另外两道缩在角落的年轻影,没想到他们竟不来争这队长之位。

也是,这两个少年年纪尚浅,甚至比自家二小姐都小上一点,又怎么可能是牧易和车迟骏这两个盘踞在妖灵境数年之久的对手

“又是你们两个人啊那好吧,还是老规矩,谁赢谁可以先挑人,点到为止即可,上场吧”闻人贺望着这两个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欣慰一笑,直接道。



全场沸腾。

“哇,又是他们俩啊半年前是牧易赢了,这次会是谁呢”

“半年前牧易就是妖灵九阶,那时候车迟骏才妖灵八阶,输了也正常。可如今两人都是妖灵九阶,那胜负就不好说了。”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肯定都是冲着通王果去的。说不定等两人回来之时都已晋入妖王呢”

牧易拥有一张方块脸,材高大粗犷,却不乏沉稳之气,对于响彻在耳畔边的欢呼声,他只是咧嘴一笑,便扭头与旁边的车迟骏对视了一眼。

视线碰撞,一股昂扬的战意如火星迸

车迟骏脸庞白皙,手指修长,在瞥见自己的老对手时,他的神色更为冷峻,整个人变得硬骨朗朗,起了一直干瘪的膛。

车迟骏作为新晋之秀,光从外表上看,约莫才二十出头,作为一介散修,能混到这个地步说明了他具有不凡的修炼资质,新一辈的崛起俨然势不可挡。

“车老弟,十方狩猎就在三之后,队长之位已无悬念,不如这次比试我们就按老规矩来”上场前,牧易爽朗一笑,与其协商。

车迟骏没有迟疑,心中正好也是这么想的“可以。”

于是,两道令人熟悉的影缓缓步入了广阔的斗兽场中,这一刻,光芒环绕,一道道尖叫声呼喊声冲天而起,彻底覆盖了整个万兽门,将此次比斗的气氛推向了至高点。

闻人贺退到了一边,显然很喜欢这种造势,旋即神肃然“第一场,开始”

“黑暗角马”

“华澜云蝶”

牧易后,一座象征着黑暗的妖宫瞬间浮现,凌空之时涌动着浓郁的妖力,眨眼间一道浑漆黑的独角马从妖宫内冲出,它披着黑雾,带来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眼瞳泛着幽光,暴戾地盯着车迟骏前的那道水蓝色兽影。

当华澜云蝶出现在斗兽场上之时,无数观众都起呐喊,怀着满腔的与火,心潮澎湃地望着那一只梦幻曼妙的妖兽。

华澜云蝶乃是水属妖兽,通体水蓝,眼眸中充满了怜意,周似有波澜涌动,环绕成一个蓝色光圈在了它的上,还带有云雾缭绕的妖力,这副外观便让许多妖修一见倾心。

“半年前也是这两只妖兽的对决啊”

“车迟骏明显是不服输啊”

不顾外界的干扰,车迟骏率先道“牧兄,一招定胜负”

“当然”



这两道不轻不重的交谈声传入了观众的耳里,顿时引起了哗然之声。

“怎么就一招定胜负啊一点都看不过瘾。”

“你傻么难道要万兽门内部拼个你死我活那他们还拿什么去参加十方狩猎今天的分组本来就是走个过场,别太较真。”

车迟骏从容点头,心念通达,华澜云蝶那双宽大瑰丽的翅膀猛然掀动,翅边镶着黑纹,掀动之间所有人的脑海里似乎都响起了席卷碧天的惊涛声,浓浓妖力猝然一凝,水蓝色的光芒照耀全场。

哗啦啦

“牧兄,半年前华澜云蝶输了半招。今,还是同一招来讨教碧天狂澜”车迟骏那削薄的嘴唇蠕动,神色顷刻间冷冽,眼眸一凝高喝道。

瞬时之间,水势滔天,妖力凝为实质的潮水如绸缎劈斩而出,化为数道攻势从天而降,闪烁着锋锐光芒。

“来得好,黑暗角马,独角影”



早在车迟骏发动攻势时牧易就着手酝酿,此刻黑暗角马头顶上那根凸起的骤然间爆发出百丈光华,妖力弥漫间,整片斗兽场都被笼罩黑暗之中,就连满场的不灭烛都驱逐不了这片无尽黑暗。





凶猛的撞击震撼全场,众人虽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那清晰入耳的澎湃之声还是震得他们口发闷,耳膜震裂。

这是两道攻击妖术的交锋。

场边的闻人贺虚眯着眼,绷着脸庞望着斗兽场的半空,别人或许被黑暗剥夺了视野和感官,可作为妖王的他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里,华澜云蝶的碧天狂澜呈暴虐之势,水蓝色妖力恣睢狂暴,浪潮逶迤,宛若一条条水龙不断冲击着黑暗角马的独角影。

牧易的脸色逐渐暗沉,眼眸不甘地凝望着那黑暗中一点点被碧天狂澜侵占的光明,临其境,他就知道这招奠定了自己的败局。



呼吸之间,黑暗之中,一道水蓝色匹练凶残地抽出,如同撕破了夜晚的天际,汹涌澎湃的水幕披挂而下,彻底驱散了那抹令人窒息的黑暗。

黑暗角马的眼眸中幽光大盛,嘶鸣一声,正要再战,却被牧易收回了妖宫之中。

这一刻,胜负已分

观众席上再一次沸腾,振臂高呼,声若浪潮,掌声雷动。

“后生可畏”牧易虽输得不甘心,但也不能输了风度,所以果断收起了黑暗角马,遥遥朝车迟骏抱拳拱手。

华澜云蝶扯回了狂澜,车迟骏内心松了口气,随即也谦恭回应道“牧兄,承让今一战尚未酣畅淋漓,待十方狩猎结束,我们再好好较量一场。”

“哈哈好”牧易爽朗一笑,雄浑的大笑声回dàng)全场。

第一战落幕,车迟骏获得了优先选择队友的权利,在闻人贺的主持下,车迟骏选了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名叫李毅。

另一边,牧易选择一个材健硕的猛汉,此人妖灵八阶,拥有的三头妖兽全是虎兽,人称猛虎王蜢。

然后,在规则下,李毅要和王蜢交战,胜出方可再帮队长赢得优先选择权。

就这般,又是两轮过后,牧易和车迟骏都选择了三人,仿佛商量好的一般,将苏贤和叶知秋两人留到了最后。

“我怎么嗅到了一丝挑衅的气息”场边,叶知秋站得极为懒散松垮,眨着星眸,斜靠在石柱上玩味道。

苏贤淡淡一笑,不予理会。

闻人贺察觉到了斗兽场上诡异的气氛,浓眉一皱,在十多万双目光下,咳了一声,道“现在牧易获得优先选择权。”

可是,牧易淡漠地望了苏贤两人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嘴角一翘,言辞犀利道“门主,这两个走后门的家伙我们队伍不要也罢,反正要了也是拖后腿,我觉得我们小队四人足够,车老弟,你觉得呢”

“赞同。”车迟骏冷笑着点了点头,同样选择了放弃剩下两人。



骤然间,观众席又掀起了一阵狂风骤雨,议论声如雨点般密集嘈杂,目光中各带色彩,有揶揄也有嘲笑,更多的是抱着看闹的心态等待失态下一秒的发展。

闻言,闻人贺的面庞上青筋暴起,眼神一凝,杀气凛然地看了牧易和车迟骏两人一眼,腔中燃起滔天怒火,这两人摆明是要让他这个万兽门门主难堪啊

就因为获得了前往十方狩猎的资格,觉得通王果已是囊中之物,所以就不把他这个万兽门门主放在眼里了吗

监控室内,田中鹤望着斗兽场中那幅窘迫的画面,轻哼一声,沫星四溅,道“这闻人贺看来是越活越回去了,手下都想着篡位,他这个门主有何威望可言废了也罢。”

软椅上,闻人筝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再也不敢翘起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但她那张国色天香的蛾首上也浮现了一抹意味深长,手指缠绕着青丝,冷淡道“田伯,闻人贺这件事处理不好就联系家族吧。闻人家要扶持的,可不是一味忍让的傀儡门主。”

而后,闻人筝将美眸转向了画面另一边的两道影,心想,作为在话题中央的你们,会如何应对呢

真是期待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先放狠话,再打一架

漫天的冷嘲暗讽,犹如凛冽刺骨的寒风,将苏贤和叶知秋尽数包裹。

闻人贺的脸皮下似有怒血波涌,他正要开口力排众议,却听叶知秋兴奋干脆的声音响起“咦,这样不是正好那就我们两个人一组吧,正合我们意呢还不用打了。”



猝然间,牧易和车迟骏两人脸庞上的冷笑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额头上似乎都冒起了黑线,纷纷大跌眼镜,感觉自己的思维和那紫袍少年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这人是傻缺吗牧易和车迟骏两个人摆明了是看不起他们啊是不是男人,都不敢站出来证明一下自己”

“果然,走后门就是走后门,庸懦匹夫”

“嘁你行你上啊我觉得这两个少年就很机智,避不应战,虽然说怂是怂了点,但牧易和车迟骏两人挑衅的算盘也落空了啊不信,你看看他们现在的表,跟吃了一坨那玩意儿没啥区别吧”

顿然,整个地下世界嘘声一片,皆是在嘲弄叶知秋的胆怯和不要脸,只有少数几人在为他们说话,但人微言轻,不一会儿便被群众的巨大浪潮声狠狠拍下,淹没于无形。

“赞同。”苏贤淡然一笑,毅然附和。

只是,在说话的间隙,苏贤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瞟了车迟骏一下,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你赞同,我也赞同呗

“哟,小子脸皮够厚啊”牧易冷冷一笑,那张黄铜色的面庞微微抽搐,似是不甘罢休,“那我就要你了。按规矩,和你旁边那小子打一场,让我看看你实力是不是跟你的脸皮成正比。”

可是,听到这话叶知秋就不乐意了,眼眸轻蔑,锋芒毕露道“哟呵,你算哪根葱说真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那么菜八个人凑一伙得了。我叶某人都让给你队长之位了,你还不知足”

话音一落,全场硬是沉寂了一秒钟,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闻人贺心中则是一个咯噔,现在好了,他话还没说,叶知秋一句话就把如今的局面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

唯有监控室内,闻人筝的嘴角妩媚一勾,美眸中异彩闪烁,暗道,好戏来了。



叶知秋的话,等于是给斗兽场上八人的脸上盖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引得群激愤,看台上更是咒骂声云集。

牧易在万兽门呆了将近十年,崛起于微末,一年前终于爬到了万兽门成员中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养尊处优一年,就连门主闻人贺都对他以礼相待,没想到今竟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的轻狂少年当众嘲讽。

虽然周围的民声全是向着牧易的,可他却吞不下这口怒火之气,原本还高高在上的神瞬间布满了晦之色,眼瞳森然,正要开口威吓,却又被叶知秋无打断了。

一句话竟又被咽回了嘴里。

随即目光转移,视线从紫袍少年的上瞬间掠到了另一位青袍少年的上。

一切只因为叶知秋的这句话

“大哥,怎么样,我这狠话放的还可以吧我感觉要打起来了,等会你先上还是我先上”此刻,叶知秋轻松地拍着苏贤的肩膀询问道。

苏贤本以为是看一场戏的,谁知道叶知秋轻飘飘的一句话竟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迎接着万众锋锐奚弄的目光,还有斗兽场上那一双双充斥着寒意的眼眸。

要不是怕影响恶劣,苏贤真的想给叶知秋来一脚。

你他妈不要脸就算了,扯上老子干嘛

咕噜

苏贤明显是恶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目露凶光地盯着叶知秋,面色霾,咬牙切齿道“你,先,上。”

“大哥就是大哥,气派那就小弟先上去打头阵。”

说完,叶知秋纵一跃,也不知是何妖术,众人只觉得原本荒芜的地底世界顶部突然浮现了一方星空,其中一颗辰星一闪,然后叶知秋就出现在了斗兽场之上。

虽不知是妖术还是法,却着实惊艳到了所有人。

一些立场不坚定的观众就如墙头草,被一招一式炫目,惊叹声就此起彼伏。

斗兽场上,叶知秋眉间透露着不屑之意,浑上下更是痞气十足,颇为随意地扫了一眼闻人贺两边的八位成员,甚是嚣张道“那个啥,牧易是你一个人上还是带着你的破烂小队一起上叶某人虽不在意队长之位,却也不想见到什么下三滥的垃圾都敢自称队长对我三申五令的。”

狂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叶知秋这话也说得很有水准,激将激得极其到位,混到这个份上了,牧易也是个要脸的人,面子这东西很神奇,有的时候很值钱,有的时候,就很致命。

比如,现在牧易肯定是要一个人上的,在他心目中,对付叶知秋这个小孩,怎么可能会需要另外三名队友呢

“真是猖狂。看来是缺乏管教,那今天牧某人就替你家中长辈教教你什么叫尊重前辈。”

随着牧易大手一扬,冷漠旁边七人都暗暗退了下去,眼神交流间,互相都明白对方心中不忿,却也知晓现在的牧易心中更是燃烧着一团巨大火球,再不释放出来,估计都怒火攻心接而**了。

“啧啧。你目中无人在先,也有脸跟我比比替我家中长辈你是个什么货色也配跟我说这种话给你一个机会。道歉,不然,你死。”



原本只是口舌之争,可叶知秋面色一寒,眼瞳缩于一点,眸中暴出诡异星芒,此刻似是听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之前所有的嬉皮笑脸尽数收敛,直接将话题拔高到了生与死的程度。

“这孩子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居然想一言定牧易的生死”

“我看你是真的傻,能走万兽门的后门,你说没背景可能吗我看这少年是认真的。”

闻声,刚上场的牧易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他踏上妖灵巅峰后,他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和蔑视。从叶知秋的言语间,他深深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恶意。

牧易根本不将叶知秋的话放在心上。

“笑话这里是荒狩城万兽门,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不知出处的外来小子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更何况,你哪来的实力,判定我的生死

暴吼间,牧易面色狰狞,彻底撕掉了那一层伪装在外沉稳高深的面皮,怒形于色,后那一座黑暗妖宫骤然浮现,黑暗角马又从茫茫黑雾中奔腾而出,那一双泛着幽光的瞳眸渐渐布满了血色。

局势不可逆转,闻人贺蓦然发现这场中似乎没了他的容之所。

两个人,竟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哼”

怒哼了一声,闻人贺挥袖转,退到一边后,脸庞上还有青筋蠕动,表达着他心头的怒火。

然而,牧易对这声平时定会抖上一抖的哼声置若未闻,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百米外的少年,冷道“来吧。唤出你的妖兽,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

“我一直认为众生平等。我现在发现我错了,有些人,注定就是井底之蛙。对付你这种不知在哪口井里蹦跶的青蛙,让你三只妖兽又何妨”叶知秋的笑容绝对张狂,那一种眼神更是居高临下。

如果说之前懒散的叶知秋是被磨平了棱角,但在此刻,那一股浩然星空之势降临之时,叶知秋锐意尽显,光芒万丈

牧易仿佛还要唇齿反击,却见那少年真的不唤出任何一只妖兽,手掌间却有流光涌动,那一团耀眼瞩目的紫光中,饱含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令牧易惶恐不安。

可是,一切都晚了。

少年黑发狂舞,背后一张浩瀚深远的星图骤然浮现,所有观众皆是看得真真切切。

那,竟真是深邃的星空

繁星如钻镶嵌在紫黑色的星空上,组成了一条条银带,美得让人窒息。

可是,看得越久,众人发觉这越是无尽的星空,让他们越是觉得如坠深渊。

倏然间,星图里的七颗星辰闪烁了起来,光芒顿时超越了旁边的星辰,叶知秋影连连闪动,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一秒内就落在了七个点之上,阵旗夺目,紫光交织,一座三阶巅峰的七星杀阵轰然形成

三阶阵师

叶知秋的手段瞬间被众人识破,一道道惊呼声猝然响起,皆是倒吸凉气的惊叹,旁观之人眼眸中涌现出了无限的震惊之色。

“怎么可能我也是三阶阵师啊他布阵的速度太快了吧而且这个是什么阵法,为何我习读无数阵法书籍都从未见过”一位苍老的老者喃喃失语。

但是,叶知秋并未停下,背后星图又有九颗星辰亮起,只是这次颜色不同,不同于之前的白炽,这一次是猩红之光。

星辰泛红,乃是血灾

在寥廓的七星杀阵内,幽紫色的光芒如梦如幻,当它们交织构成,一道道星辰鬼影从四面八方涌聚,紧接着叶知秋双手一弹,九道血红色的阵旗瞬间飞出,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杀阵内不与七星杀阵冲突的另外九个阵点之上。

然后,一场杀戮盛宴遽然开启

“两秒,阵中阵这还是三阶大阵杀戮盛宴,天呐他才多大啊我这辈子都活到蛙上了啊我才是井底之蛙啊”老者掩面哀嚎,骇然之际,还不忘关注中斗兽场的变化。

这两秒,对于牧易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首先,当第一个七星杀阵降下之时,他根本就猝不及防,叶知秋那令人绝望的法让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眨眼间就被杀阵围困,黑暗角马惊慌失措,环顾四周,只觉得一道道森罗鬼影从四面八方钻出,万鬼齐啸。

再然后,三阶大阵杀戮盛宴坠落,牧易呆滞了。

原本古老恢弘的斗兽场顷刻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炼狱之地,牧易和黑暗角马站在了一块狭小的孤岛碎片上,周围遍布着火岩浆,而自虚空之中,还有无数道凄厉血影涌现而出,张牙舞爪,一个个都有妖灵巅峰的修为,伴随着七星杀阵带来的一道道鬼影共同侵袭而来。

众人全都看到了牧易面色上浮现的惊惶,却无法临其境体会如今牧易面对的场景,他们只能看到有数百道实质妖力冲撞在牧易和他的黑暗角马上,甚至牧易第二只妖兽都来不及唤出,竟直接被大阵之力撕成了碎片。

数秒之后,黑暗角马也未幸免于难,同样陨。

两大杀阵,恐怖如斯

在一旁,苏贤不为牧易默哀。

苏贤同样是心中惊叹,对于叶知秋随手布下的两个四阶阵法更是忌惮,他知道,如果真要较量,现在的自己远远不是叶知秋的对手。

不愧是从天机院里走出来的人啊

十大圣子之首,名不虚传,光是这阵道手段,就将苏贤远远拉开了一大截。

苏贤绞尽脑汁想应对之法,到最后,他得到了一个确定的结论除非是把神念里那两尊大神搬出来,否则自己不会有比牧易更好的下场。



第一百六十章 后续效应

“道歉,不然,你死。”

“道歉,不然,你死。”

在牧易生命的末端,所有人听到的不是他那痛彻心扉的惨叫声,而是那紫袍少年在开场前寒冷的一句话。

淡淡秋季,在两大杀阵被撤去之后,露出了另一边两道血模糊的死尸,原本气氛还是极为火的斗兽场,陡然静寂,地底世界仿佛雪花飘零,一股彻骨的寒意在众人的心间蔓延开来,所有人神色惊惧地望着场中那道站立的少年影的同时,更是噤若寒蝉。

好果断的杀伐

渐渐地,叶知秋那双星眸中的冷冽如潮水般褪去,他轻微地扭了扭脖子,口中传出了一道淡淡的声音“弱鸡,在看不起别人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真是可悲。”

这道嘲讽之声,似乎是说给所有曾经看不起叶知秋的人听的。

牧易之前被人捧得有多高,现在死道消,却还重重摔了下来,他的惨状大家有目共睹,这淡淡一语宛若铁锤轰然砸在所有人的心头,将所有人不屑和狂妄都敲得支离破碎,只留下了一个深深巨坑冒着石屑灰尘。

“痛快之前那些吹捧牧易的人呢站出来啊我就说嘛,这少年绝对厉害”

“就是,他为什么要走后门因为前门人家都不屑走”

“都学着点,别总是狗眼看人低你瞧瞧人家,低调不张扬,要不是牧易有眼无珠往枪口上撞,会这么惨吗”一个瘦小妖修迎合道。

听到这一声,瘦小妖修旁边的人纷纷嘴角抽搐,心想这还叫低调不张扬

还有,刚刚帮牧易最起劲的是你,看不起那紫袍少年的也是你,现在第一个跑出来站队的还是你做人做到这等境界,我们心服口服。

“”

万兽门内,随着牧易的陨落,有如树倒猢狲散,不管牧易生前到达过怎样的高度,现在被叶知秋这么狠狠一拽,那过往辉煌都已成云烟,所有的荣光瞬间转移完成了交替,进而聚集于叶知秋一。

历史上一个无关紧要的死人,人走茶凉,谁还会去记得

先前还拥护吹嘘牧易的人脸上被狠狠抽了一个耳光,而后他们讪讪一笑,褒奖敬佩的言语又如漫天雪花朝叶知秋飞去。

斗兽场上,一般大家都是做人留一线的,又不是生死大仇。

但是,叶知秋的所作所为也不违反规定,因为这算是万兽门内部之争,城主府那边插不了手,只要闻人贺等人没意见,那就没关系。

闻人贺能有什么意见

见叶知秋的脸上又挂上了一抹笑容,闻人贺羞愧不已,心间一抽,刚刚满腔的怨气都随之而散,他也总算领悟到了为何连二小姐都如此推崇两人,不顾一切非议硬是开了后门。

这他丫的就是个变态啊

刚刚那两个杀阵,闻人贺设想在其中的是他自己,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出来,还是会被活活消耗而死。

但是,叶知秋的淡笑落在别人眼中,却是让众人毛骨悚然。

大家的心理活动差不多是这样的嗯笑面虎笑里藏刀这你还笑得出来孩子,现场气氛那么凝重,你又刚杀完人,你别笑了好嘛,你的笑真的好吓人,就怕你一言不合又暴起杀人。

叶知秋哪管别人在想什么,走到闻人贺旁,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笑容,道“门主,我已经替你除害了,这种人怎么可能胜任队长职位呢你说是吧”

闻人贺哭无泪,他能说不是吗

叶知秋的话都摆在这了,闻人贺自然是顺坡下,转而冷哼道“不按万兽门规矩行事,牧易也是咎由自取。我宣布,叶知秋将代替牧易,接任队长之位”

当闻人贺雄浑响亮的声音传遍万兽门,一道道欢呼声再次冲霄而起。

“这次不亏啊这一次分组简直是大饱眼福”

“原来这个少年叫叶知秋,这谁起的名字,好啊,太好了,有深度,有内涵,有品位”

不过,被叶知秋这么一搅和,整场分组的规则都乱了。

“叶公子,那原归属于牧易的三位成员就交”闻人贺用一种亲切的口吻询问着,不料刚说到了一半就被叶知秋打断。

“别别别,别交给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我和我大哥两人一队,让那帮菜鸡自己凑一伙一边玩去。现在我打完了,该给我大哥一个展露手的机会了吧来来来,对,就那个小白脸,刚刚说赞同的那个,别躲,就是你,去吧,跟我大哥来场男人之间的对决。我大哥早想揍你了。”

俨然间,叶知秋仿佛掌管了全场,没有一点高手风范,那欠揍的声音淡淡响起,直接就把闻人贺晾在了一边。

然而,最郁闷的绝对是苏贤,曾几何时他说过要揍车迟骏了。

叶知秋这厮就是嫌事闹得不够大啊

车迟骏的脸色不断变换,方才他还不将叶知秋放在眼里,如今叶知秋秒杀了牧易,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饶是车迟骏都不得不心沉重而待之。

可是,人家叶知秋很明显不拿自己当回事啊

什么叫小白脸

这种称呼让车迟骏火冒三丈,但他会审时度势,知道现在是叶知秋的强势期,最终只能选择咽下这口气。

毕竟,仗着妖灵九阶的修为,他刚刚的确是瞧不起叶知秋两人的。

好在牧易先跳了出来,为他挨了一枪。

但是,和叶知秋大哥打是什么鬼

就旁边那个穿青袍的少年吗

丫的,叶知秋这家伙那么妖孽,那他的大哥又要恐怖到何等程度

“叶公子,不必了,车某愿意让出队长之位。”车迟骏尚且保持着理智,经过一番慎重的思量后,索退让道。

“嘎为什么你是不是男人算了,看来你能很全面深刻地认识自己,那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紧接着,叶知秋又走向了苏贤,邀功道,“大哥,怎么样,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就是瞧瞧我,三言两语,帮你摆平一切,都不用劳驾大哥你出手。”

那副谄媚姿态,博得了无数眼球。

所有观众陷入了死寂,包括闻人贺和车迟骏等人在内,他们瞪大了眼珠,张大了嘴巴,形呆滞,集体表达了内心的叹服和震撼,斗兽场上那细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上苍啊,快派人来收了这个厚颜无耻的妖孽吧

原来人真的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当然,苏贤是最无语的那个,他不扶额,幽幽道“我该夸你机智,还是说你不要脸”

本来应该是一场dàng)气回肠的分组比斗,最后搞得像是闹剧落下帷幕。

对于叶知秋和苏贤两人颠覆的组队要求,闻人贺算是默认了,最后还是从原本的万兽门成员中又挑出了实力最顶尖的一人补上了空缺之位。

另外以车迟骏为首的八人屈辱地组成了一个队,在十方狩猎这场轰动全城的盛事中,奇葩至极。

最后,今万兽门内发生的戏剧一幕也被传了出去,成了无数人饭后的谈资,叶知秋之名终于在这一天之内传遍整个荒狩城,也毋庸置疑地引起了所有参加十方狩猎的势力的关注。

三阶阵师,阵中阵,秒杀老牌妖灵巅峰

这绝对是争夺通王果的最门人选,由不得别人轻视。

另外,就是万兽门十人被分成了两人一队和八人一队,这不谈也罢。

苏贤默默无闻地打了一天的酱油。

回到了鹊桥楼后,苏贤没有松懈,稍微跟安若素交代了一下,便投入了修炼之中。

今天,叶知秋的表现让苏贤印象极为深刻,也让他意识到了自严重的不足。

叶知秋只比苏贤小了一天,可现在他所展露出来的实力,远超苏贤半年不止,这还是不算他四阶神念和那三只妖兽的况下。

岁月兽和百变傀,两者都是整个远古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还有一只未知妖兽,想来必然不俗。

此刻,苏贤端坐在榻上,暗自盘算着“妖之境界刚刚突破,可以稳固一番。武之境界就等血鲲鹏和玄天龟突破上来,届时就可正式冲击更高的阶位。当务之急,还是要掌握黑白掌印,然后要在十方山脉里找到适合仿妖录武篇炼体的妖兽精血。”

“目前来说,有烈焰体的基础在,最符合我炼体的妖兽精血就是吞云火兽、熔岩鹿和深红魔蚁。看来还要从万兽门那找到妖兽分布图。”

还有三天的缓冲期,苏贤在规划完了未来的一些发展计划后,就在三阶聚气阵中开始了为时不久的修炼。

修行旨在一点一滴的凝聚。

妖力浓稠,如风如雨。

这段子里,叶知秋一直都在万兽门里,当然不是对闻人筝死缠烂打,而是在指点着闻人筝的修炼,引领闻人筝入门。

毕竟,八阶功法明玉霓裳诀的修炼绝不是开玩笑的,八阶功法的玄奥精髓远非现在的闻人筝可以轻松领悟到了,所以,这就轮到叶知秋在闻人筝面前卖弄一番了。

“你给我的都是八阶功法,那你自己修炼的什么品阶”某一天,闻人筝问道。

“没有品阶。”叶知秋淡淡答道。

“为什么”因为双方熟络了起来,闻人筝也就会刨根问底。

闻言,叶知秋分明卡住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心虚道“因为八阶的功法只能帮你到妖帝巅峰,没有品阶则意味着永无止境。”

“这么说来,你给我八阶功法是在害我”

“你是傻子吗我不给你八阶功法,你连妖皇都到不了。知足吧,傻女人”

“你你找打”接着响起一阵嬉闹。

田中鹤感觉很扎心,于是又出去躲了一阵。

咦,为什么要用又

不同于苏贤一人枯燥的苦修,在叶知秋两人的插科打诨中,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十方狩猎之期,正式来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十方狩猎!

天朗气清,秋风凉凉。

古朴城墙上插满了象征着荒狩城的图案旗帜,迎风舞动,空气中飘着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息,蕴含着狩猎前的荒冷肃杀。

城墙下三十列纵队,乃是出自城内许多入流势力,外加民间的四支狩猎小队。

辰时,荒狩城内并无明媚阳光倾泻,云层浓浓涌动,城墙边人头攒动,无数百姓踮脚仰望,视线想要越过古老城门,一睹城墙外那些十方狩猎小队的风采英姿。

人山人海中,一位着朴素麻衣的窈窕女子找了一个角落,螓首微抬,奈何前面黑压压起伏的人头挡住了她关切的目光,惹得她失落不已。

“加油呀,我等你回来。”

安若素心底默默鼓着劲,然后犹豫着转离开,十步一回首,温眸清澈盈盈,一切感却都化为深沉无声,最终任那清丽背影缓缓消失在了悠长深远的街道拐角。

人群中响声暴沸,鼓舞着勇士满载而归。

城墙外,磅礴巍峨的十方山脉露出一幅萧瑟之景,苏贤和叶知秋格外另类,两人站成一个列队穿插在纵队中,皆是脑袋低垂。

苏贤是在等待着荒狩城城主的降临,排在首位的叶知秋却是头脑昏沉,睡眼惺忪,低着脑袋是为了保持着安详平静的睡姿,掩人耳目。

这三来,万兽门中走后门少年阵师覆手镇杀巅峰妖灵的惊闻传得满城风雨,因此纵队中许多人望向叶知秋的眼神都充满了忌惮之色,无人敢小觑这个还打着瞌睡的少年。

到此等候前,苏贤去了一趟药铺集市,惊愕发现跟精血散有关的药材竟被星火拍卖行买去了不少,搞得一群药铺掌柜一头雾水,但也不愿错过商机,立马趁机涨价。

苏贤也没办法,为修炼所需,他又花了一万块上品妖石买下尸毒三叶草等三样药材各五千份,再次凑齐了五份材料,而后又去了万兽门一趟拿到了十方山脉外围的妖兽分布图,最后才和叶知秋一块儿到了城门口。

途中,听到群众的议论声,两人更是获得了不少信息。

比方说,此次城主府铁氏的六支狩猎小队分别由铁家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小姐率领,每人分配到两队,成员都是从城池守卫军中筛选出的精锐,实力强盛。

除了修为最高的铁家大少铁风云外,最值得注意的是外出归来的三小姐铁琳琅。

据说,铁琳琅在十六岁时就被送到了乾坤皇朝内另一座更高级的城市修炼,今年已是临近十八岁,近两年的所得资源虽不及闻人筝这般的天骄榜上之人,但也差不了太多,所以也被列为大少爷铁风云的头号竞争对手。

至于铁家内部关系如何

一入世家深似海,从此兄妹是路人

呵,谁又知道呢。

另外还有很多势力,苏贤两人只是了解了个大概,并不是太透彻,毕竟他们的初衷就不是争那三个前往乾坤皇朝修炼的名额。

十方狩猎的开幕,除了派出大量城池守护军维持秩序外,其他势力的掌权者皆不会到场。

成败未卜,荣耀难知,且将收获留在十方狩猎结束后的宴会就行。

城门外,众人满怀着振奋,期待在十方狩猎中大展手,崭露头角,在不知不觉的思绪dàng)漾间,一道穿白袍的儒雅影走到了纵队方针的前方。

荒狩城城主,在十年之前,其实另有其人。

铁梅寒原本也只是城主府的一介管事,而他的原名也并非是铁梅寒,只因十年前荒狩城城主天资傲然,竟在皇朝边境这蛮荒落后之地一朝突破,达半步妖宗后入十方山脉寻了一只妖兽归来,正式晋升为皇朝中为数不多的恐怖妖宗

而这城主之位,前任城主也无心留恋,皇朝赋予了他自行定夺的权利。

经一番考量,铁梅寒这个城主府管事,脚踏青云,完成了野鸡化凤凰的华丽蜕变。

铁梅寒无愧被称之为铁梅寒,在成为荒狩城城主后,为了勉励自己,他才改名叫铁梅寒,至于之前的名字是什么,那都已成了不重要的过往。

荒狩城城主就是掀开了他这段人生的新篇章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这就是铁梅寒这段跌宕起伏经历的真实写照。

如今,铁梅寒的白袍之上,一株株寒梅傲立枝头,那一袭白衫犹若飘雪,覆满了枝桠,粉装点点,潇洒倜傥。

“想必你们也知我格,不愿多言。半年前,准确来说是三个月前,由我荒狩城向皇朝输送的三位天骄已得到了皇朝的高度重视,修为突飞猛进,绝非被困在荒狩城的你们可以比拟的。所以,想要不被荒狩城束缚,你们就要努力挣脱。外面还有一片更广阔的天空等着你们。”

领导说话的魅力就在于先画一张饼,吊住众人的胃口。

从外貌来看,铁梅寒竟是风流青年的模样,温和文雅,一修为内敛得极其干净,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不冷不,无形中却透着一股柔之气,似是夹杂着寒霜。

当铁梅寒淡淡的声音响起时,众人纷纷侧目,眼神尽数聚焦在他的上,苏贤和叶知秋也很配合,当然这不是尊敬,只是配合演出作作秀罢了。

可是,铁梅寒却压根没看前这帮血沸腾的狩猎小队成员,眼眸无谓地低垂着,声含料峭,道“十方狩猎乃是为百姓谋福利,为时三月,狩猎范围不限,最后所得妖兽量最多且质量最优的势力获胜,获胜的势力可得三个推荐名额。还有,实力不济者最好早点放弃退出,毕竟什么都没有命来的实在。”

“唔,好像没了。那出发吧。”铁梅寒惜字如金,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所有要说的话,然后就走了。

从出现到消失,加说话的时间,铁梅寒滞留不超过两分钟。

苏贤还有点惊诧,还以为会听到一通无聊的长篇大论,然后再干一碗血鸡汤壮一壮狩猎的气势,没想到铁梅寒竟如此干脆。

而且,这十方狩猎的规则也是新奇,不比妖晶,不比积分,居然比妖兽的重量和质量

当然,这些只是苏贤一念间的想法,有没有规则对他来说反正没两样。

咻咻

铁梅寒一走,众人都飞奔而出,只是一阵起落,其余人的影尽数隐入了那苍莽迤逦的十方山脉之中。

唯留苏贤和叶知秋二人慢悠悠地散着步,在城门内无数百姓呆滞异样的目光聚焦中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为什么一点都不紧迫呢”

“呃,郊游既视感啊”

十方山脉内,树木郁郁苍苍,遮天蔽,叶知秋确定了四下无人后,懒洋洋问道“你要去找妖兽血了”

“嗯。境界停滞得有点久了,要提升一下。”苏贤答道。

“正好,我也是。那就在这里先分开吧,各干各的。”叶知秋提议道。

毕竟,两人其实没有时时刻刻呆在一块儿,叶知秋从天机院远道而来,怀重宝,修为却在妖灵三阶凝滞了一月之久,按他的妖孽天资也着实说不过去,所以他也要前往十方山脉深处去寻找突破的契机。

这是一场分道扬镳的历练。

所以,叶知秋暂时就不会陪着苏贤去寻找仿妖录武篇所需要的妖兽血了。

“没问题。”苏贤点了点头。

“玄炼星炎我已经帮你喂养到三阶巅峰了,现在还你。刚好,我们现在都是妖灵三阶,要不打个赌吧”扔出玄炼星炎之时叶知秋的脸上还有点疼之色,但一谈到赌约,他就双眸璀璨,充斥着狡黠之意。

“赌什么”接过玄炼星炎,苏贤漫不经心地问道。

“赌下一次见面谁境界高咯反正你有一具月铜傀,我有一具百变傀,两两抵消,突破的难度都差不多。”叶知秋凑近了苏贤,脸上藏有一抹坏笑,眨着眼睛循循善道。

苏贤眯着眸子看了叶知秋一眼,一猜就知道这货没安好心,上不知道带了多少好东西,来自天机院的他比境界突破本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个坑苏贤自然不愿意跳。

“没意思。”苏贤婉拒道。

“哎,别这样啊有竞争才有动力嘛这样子,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一本攻伐神修王术,外加完整版的修复古手。”

闻言,苏贤蓦然抬首,眼底涌现了浓浓的惊异之色。

“你知道我有修复古手”

“呃,是啊这,这很难知道吗”叶知秋不知道苏贤为什么反应突然这么大,随即茫然答了一句。

苏贤眼眸惊疑,硬是凝视了叶知秋足足十秒钟才收回了目光。

这由不得苏贤不警觉,因为修复古手他是为青羽准备的,拥有岁月兽的叶知秋就跟开了挂一样,谁知道他都能看到一些什么鬼东西,万一将自己的秘密全部看完了呢

毕竟,在苏贤看来,他上最大的秘密就是青羽。

“没什么,那如果我输了呢”苏贤微微摇了摇头,不得不说叶知秋开出的赌注十分吸引人,连他都是心动不已。

“你输了,很简单,让我看一下你的第三妖兽。”叶知秋笑嘻嘻道。

闻声,苏贤突然愣了一下,这又是什么鬼要求,好像很简单啊

“你看不到我的第三妖兽”苏贤一直以为拥有岁月兽的叶知秋想要洞穿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岁月兽也不是无敌的。

对于苏贤的惊讶,叶知秋也表示很无奈,叹了口气摊手道“是啊,看不到。我只猜得到是有空间属。我一直觉得是帝妖榜第七十的遁空鹰隼或者是第二十的镜花水月兔,可我现在觉得自己错了。虽然贵为帝妖,但排名更高的帝妖岁月兽都能看到,没道理看不到排名更靠后的它们啊”

“所以,我猜测你的第三妖兽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是那种并未被大陆发觉的新妖兽吧第三个拥有空间属的妖兽”

听了叶知秋那理所当然的分析,苏贤不由面色古怪,暗叹这娃真是睿智,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可以将血鲲鹏的背景猜得**不离十,这就是拥有渊博学识的可怕。

其实,苏贤的脸色已经证实了叶知秋的猜想,两个聪明人对话,有些东西说到一半就可以了,剩下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索,苏贤转移了一个话题,疑惑道“你的岁月兽还能看到比镜花水月兔排名更高的帝妖”

说到这,叶知秋嘿嘿一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谦虚道“侥幸而已。小弟不才,第三妖兽就是帝妖榜排名第十九的西天雷神象,这真是我运气好从岁月兽那看到的。因为之前岁月兽游历大陆时,在西域某一角见到过这只妖兽。”

岁月兽,百变傀,西天雷神象

苏贤还没反应,但他脑海里的两道残念已经骂出声了。

“卧槽,惨无人道啊太过分了,简直该死这什么妖兽阵容一宝兽一帝妖,外加媲美本帝炎煌术的神秘傀儡苏小子,宰了他吧,我们把他的妖兽抢过来。”此刻,话痨大帝重现江湖,一边咒骂还一边怂恿着苏贤下黑手,风度全无,再也不是那个沉寂安静了数月之久的沧桑老者,。

在得知叶知秋上三只妖兽的同时,纪浮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愤恨道“这天机院有违天和啊,霸占大陆上如此优厚的资源,帝妖宝兽独揽一,难怪会引发血祸”

“就是,要我说,能动手就少哔哔,赶紧”

苏贤苦笑一声,自动选择屏蔽了两个人同流合污的交流声,心中却也被叶知秋惊艳了一把。

“行,这赌我答应了。”

没有思忖,修复古手涉及到了青羽残念的恢复,另外还可以帮助纪浮世,苏贤没理由不去拼一把。

不就比突破速度嘛,谁怕谁

顶多就是输嘛

看一眼血鲲鹏它也不会掉,你说是吧

“好,就这么说定了,距离九脉通王藤的成熟之期大约还有两个多月,到时候我们就在那碰面吧还有,那个四阶邪阵师你提防着点,指不定他会在哪冒出来。行了,我走了。”

叶知秋见苏贤上钩,仿佛谋得逞,手舞足蹈地说完走立马闪走人,生怕苏贤反悔似的。

苏贤怔了一怔,旋即微微一笑。

他又何尝不知道叶知秋这是从侧面帮自己。

“无功不受禄。玄天龟,他分明就是看不起你,你可要给我争口气啊咱们要赢得有尊严一点。”苏贤笑道。



玄天龟哀嚎一声,感觉好委屈,好无奈。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与白的交融

兽皮卷摊开,苏贤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笃定地朝一个方向掠去。

那里是吞云火兽的聚集之地,也是在三个目标中距离苏贤最近的一个妖兽群。

经过一天的赶路,依靠着四阶神念苏贤巧妙地避开了荒狩城韩家的一支狩猎小队,顺利地到达了吞云火兽的巢。

这是一个火的窟,通至山峰腹部,道路极为宽敞,黑红交替,黑铁石裂开露出了内部的灼烈液体,苏贤弯一摸,烈焰体都有些不住这种高温的炙烤,却也确定了此处乃是吞云火兽常进出的通道。

收起了兽皮卷,苏贤在窟出潜伏了许久,确定后方没有跟踪尾随之人后,便一头钻进了窟。



窟内,吞云火兽的咆哮声此起彼伏,游响停云。

俗言道,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这一声声磅礴雄浑的铿锵之声,陡然间让苏贤想起了关于吞云火兽的一些习,神豁然,嘴角更是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这俨然是在繁衍后代啊

于是,苏贤将腾蛇仙游步催动到了极致,影如灵蛇般鬼魅,只是两秒钟就跨越了近千米的窟通道,抵达了一个天然半球体的巨大空间内。

倏地,一片鲜红色如血液奔腾的莽莽岩浆海洋映入眼帘,火的空间微微扭曲,沸腾的水汽嘶嘶炸响,不知是不是由于种群里也细分到家庭的缘故,一潭一潭的浓稠浆池被黑铁石隔开,宛如一汪咕噜咕噜冒泡的井水。

空间内,蒸腾着灼之气。

苏贤看见了十多潭数丈宽火的浆池,微微一算,就得出了这群吞云火兽的数量在三十左右。



窟内竟出现了生人的气息,一群吞云火兽被打断了好事怎能不惊怒,那一道道舒畅的声音戛然而止,数十道火红色的庞然大物迅速跃出了浆池,取而代之的是低沉愤怒的嘶吼。



这洞窟里,流火四溅,坠落到黑铁石之上,嗤嗤作响。

霎时间,一抹肃杀之意弥漫了整片岩浆池。

苏贤眼中,数只火兽之影急速放大,吞云火兽体态畸形,四足很小,躯却如一团山,兽首与结实粗壮的躯体连在一团,犹如一条匍匐着的放大版毛毛虫,只不过背部隆起了一座小山,通体鲜红的兽上仿佛绣着漆黑如墨的云彩,可只要它们一蠕动,那些黑云就会被吞噬消失,吞云火兽也因此而得名。

在数十只吞云火兽前,苏贤犹如一只渺小到极点的蝼蚁。

“两只妖灵七阶,十只六阶,十六只五阶,有点棘手。”

苏贤神念一扫便确定了吞云火兽的具体数目和实力,在那些吞云火兽袭来之时便撤而出,堵在了这方空间的入口处,口中轻喝道“黑白掌印”

这一招,苏贤想试很久了。

今,终于让他逮住了机会,就拿这些吞云火兽先来练练手好了。

骤然间,苏贤的两只手掌从前推出,躯之内的六条灵脉顿时嗡嗡震动,一股股磅礴之力不断涌出,汇入两只掌心之处,按那枚传承水晶中的领悟所得,苏贤猛然朝两道冲来的吞云火兽拍出。

作为武修的精气在半空化为一黑一白的掌印,在苏贤神念一动下,仿若腾云驾雾,齐齐迎向了那两只吞云火兽。



碰撞后,黑掌和白掌各自击退了一只,却不见两只皮糙厚的吞云火兽有任何损伤。

六象之力,完全无效

“这这黑白掌印没点用啊”苏贤内心抓狂,止不住在心底咆哮道。

什么上品秘武学,怎么拍出去不但还是六象之力,竟还浪费了苏贤体内六分之一的精气。

其中一条灵脉瞬间被抽干。

苏贤傻眼了。

“不是这么用的,应该两掌合起来。”青羽嘀咕道。

“怎么合”

神念交流间,那群吞云火兽疯了般的暴涌而来,苏贤脸色一变,唤出月铜傀招架拖延,自己的形又如灵蛇腾挪,蓦然甩开了吞云火兽到了洞窟内部的另一角。

见状,吞云火兽竟默契地露出了一个森森的笑容,三只火兽往窟口横向一叠,原本还宽阔的洞口瞬间被封住。

苏贤心中一惊,没想到这群吞云火兽竟想来个瓮中捉鳖。

苏贤冷冷一笑,月铜傀迎向了其中一只妖灵五阶的吞云火兽,吸引了许多妖灵五阶吞云火兽的追捕,而剩下十只六阶和两只七阶的吞云火兽则是将目光投向了苏贤,滚圆的眼珠里流露出了一抹嗜血之色。

撤间,苏贤神念中还在不间断地交流着,青羽没好气道“传承水晶的影像不是放了很多次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吗”

苏贤想起了那段影像的末尾,黑袍人和白袍人各自在虚空两边轰出了一掌,黑掌和白掌在交锋间爆发出了巨响,可是两道掌印没有消散,竟开始诡异地开始融合然后,到这里画面就断了。

“真的假的,两掌要打在一起”

苏贤狐疑,但没有迟疑,两掌再度伸出,五条灵脉又如沸水般暴沸,滚滚精气如江水般滔滔激dàng)而起,又一道黑掌虚影和白掌虚影在空中浮现,紧接着,苏贤两掌手心相对,重重一拍



半空中,那两道虚影竟也在效仿苏贤的动作,原本各自面对着那些吞云火兽的黑掌和白掌居然瞬间转向,两掌轰然相撞,如同影像中播放的那般,惊起一阵巨响。

可是,精彩的一幕才刚刚开始。

刹那间,碰撞的黑白两掌精气不仅没有溃散,反而开始诡异相融,黑色精气与白色精气构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这漩涡爆发出了一股可怖的吸力,竟然将窟内那一丝丝火的气息也吸入了其中。

所谓的黑白掌印轰然成形

这道掌印高达三丈,宽约两丈,一黑一白如水相融,黑色的部分亮起了四道灵脉,白色的部分同样也亮起了四道灵脉,一股股明悟顿时涌上了苏贤的心头,先前合起的掌心瞬间分开推出,半空的黑白掌印也凌空飘出。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竟蕴含了八象之力



其中两只六阶的吞云火兽正好在黑白掌印的范围内,迎面相撞,八象之力骤然爆发,直接将两团红影弹出。



两头吞云火兽目露惊愕,却感觉整个躯都还在震颤,之前还是平淡无奇的一掌,现在合起来却直接将它们拍成了重伤。

若非皮结实得可怕,八象之力恐怕能直接将他们碾碎吧

八象,象征是武灵八阶

可是,另一边的苏贤脸上已然涌现了狂喜之色,如今的他终于懂得如何使用黑白掌印了

“黑掌与白掌相融,汇聚成的黑白掌印竟然能将象力叠加,可为什么刚刚只有八象,不是五加五的十象之力呢”

苏贤一边兴奋地喃喃自语,一边还不忘思索,同样,这次挥出黑白掌印,他又一条灵脉干涸,其它灵脉中的精气还来不及涌入另外两条干枯的灵脉,相当于苏贤一下子就跌到了武灵四阶的境界。

“这就是施展黑白掌印后的副作用吗”

一念起,苏贤就按捺不住,旋即又重复一次动作,这次的动作更为流畅,两掌精气碰撞后,凝聚出的黑白掌印竟又是八象之力。

“难道是我之前用的不够熟练”

掌印轰出,又两只妖灵六阶的吞云火兽被拍飞,顷刻间成了重伤。

可是,苏贤又一条灵脉被抽干了,仅余三条灵脉,就算用黑白掌印后两两叠加,仍旧只是六象之力,根本撼动不了吞云火兽分毫。

“看来要恢复一阵。”

苏贤又自语了一声,精深海底的太乙造化种如陀螺般开始转动,一缕缕太乙之气流入干涸的灵脉,犹若久旱甘霖,猝然间唤起了灵脉的新生。

此时,苏贤的眼眸越来越明亮,因为他终于领悟到黑白掌印的真谛了

传承水晶缺失的那一角,苏贤似乎已经找到了大半。

“这么说,待我突破到武灵九阶,在黑白掌印的增幅下,就能瞬间爆发出十八象的力量虽然仍不及武王,但却无敌于灵境啊”

而今,苏贤心底彻底地火了起来,但他没有高兴得太早,这吞云火兽的巢就是龙潭虎,他重创了四只六阶的吞云火兽,可一旁仍有六只六阶和两只七阶虎视眈眈,它们似乎也看出了苏贤暂时击不出那神秘的黑白掌印,又是一道道愤怒沉闷的咆哮,伴随着它们巨大的躯冲撞而来,黑铁岩都开始颤抖。

另一边,月铜傀也是险境,好在四阶矿玉够坚硬,在十六只妖灵五阶的吞云火兽下还能硬撑一会儿。

这群吞云火兽连妖术都还未释放,仅靠那一团团火红色坚实的躯就将让苏贤有了狼狈之相,偏偏它们的速度还不慢,在这方空间里,苏贤是绝对摆脱不了它们的。

但是,苏贤还在拖延,他不是在等待六条灵脉的恢复,而是在寻找机会彻底解决了那四只重伤的吞云火兽。否则,受伤的它们还可以动用妖术,这会让苏贤更加被动。

正所谓,体是革命的本钱,拥有强健的体魄才会让精气神更加饱满,更具韧。

然而,体被伤,无疑会牵动神念受损。

这就是苏贤想要寻找的机会。

吞云火兽已至妖灵六阶,强体壮,神念必定强壮,一道镇神矛还不一定能够一次解决其中一只六阶的吞云火兽,但现在苏贤觉得可以了。

转瞬之间,四成神念化为镇神矛,四道金芒破空,眨眼间洞穿了那四只重伤火兽的残破神念。

忽而间,那四对猩红的眼眸趋于黯淡之色,呼吸减弱,那一起一伏的躯也随之平静,停止了颤动,匍匐在地陷入了永久的长眠。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们毁了我的衣服



烈焰熊熊之间,当众多吞云火兽瞥见自己的四个伙伴被一种诡异手段刺杀,那本就瞪圆若铜铃的眼眸更为充血膨胀,那张狭长的巨嘴掀开了一条细缝,气势陡然倍增,试图宣泄它们心中的怒火。

这时,空气中的火元素变得极为络,较之方才还更加澎湃。

苏贤神色一变,念头一起,被追到了角落的月铜傀原地一闪就撤回了妖宫里,独留苏贤一人迎接着剩余二十四只吞云火兽张开的血口。

吞云火兽的嘴巴原本只是一条微不可查的细线,若不留心观察,可能都不知道这些吞云火兽是有嘴的。

对于这种火兽,苏贤对其掌握的妖术了如指掌,就比如它们现在张嘴酝酿的是一个叫流火弹的妖术。

苏贤被困于一角,脸色凝重,轻喝一声,前便竖起了大陆壁垒。

面对二十四只吞云火兽,苏贤没有硬碰硬的打算,除了玄天龟,这个况下唤出幻音猡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再快也快不过此刻已经暴而出的流火弹。

流火弹乃是这方洞窟内的火元素精华凝聚而成,头部如火球,拖着一道道长长的尾焰,妖力弥漫间窟内的黑铁石都在熔化,可见这道妖术中蕴藏着多么可怕的威能。

然而,这些流火弹没有先朝苏贤来,而是在中间碰撞在一起,火元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汇聚,顷刻之间,一团更加庞大惊悚的加强版流火弹呈现在苏贤面前。

这简直是在模仿黑白掌印啊

吞云火兽已有不弱的神念,显然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刚刚苏贤怎么用黑白掌印拍伤它们同伴的,现在它们要用同样的方式来回敬苏贤。

而今,苏贤躯紧绷,太乙之气还在缓缓补充着灵脉,那空空如也的三条灵脉才灌输到了一半不止,距离全盛之期仍有一段距离,所以这段时间也正是苏贤的危险期。

可是,当凶猛如妖兽的流火弹扑来时,苏贤那凝重之色dàng)然无存,代替它的则是一股被bi)到绝境的疯狂和兴奋。

从加入青丘门开始,苏贤似乎就是一路顺风的,算上之前的兽潮和与血鲲鹏的战斗,这才是苏贤第三次要拿出上的全部底牌。

说实话,苏贤不喜欢藏着掖着,游刃有余固然是好事,却不能把自己推到极限的突破口,仿佛永远生活在无风无浪的泥塘,见不到风暴席卷的汹涌汪洋。

这一次的战斗,再一次点燃了苏贤心底埋藏的那颗火种。

来吧,战

不求死,只求酣畅淋漓

“玄天龟,冰封盔甲”

冰封盔甲,玄天龟的第三妖术,自突破妖灵境之后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这一次终于让它现世。

眨眼间,从神念所在的脑部开始,一股冰蓝色的妖力如潮水般蔓延而出,紧接着苏贤那副修长瘦削的躯上覆盖了一层荆棘状的冰魄盔甲,这又是一招防御妖术。

饶是玄天龟的血脉已到了三成多,相较于之前的一成已经是迈过了一道高高的门槛,但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玄天仙龟,它要走的路仍旧很长。

仅仅妖灵三阶的它,即便大陆壁垒再逆天,也是断然抵挡不住这颗宛若龙抬头咆哮嘶唳的流火弹的。

所以,苏贤又为自己加了一层冰封盔甲。

他倒要看看,玄天龟的防御极限在哪里



转眼间,流火弹在所有吞云火兽凶厉的目光注视下撞上了大陆壁垒,屏障上一丝丝仿若蜉蝣的血光轰然涌动,发出了一声嘹亮清脆的龙鸣声。

可惜,在绝对的修为和妖力面前,这丝淡淡龙意也成了枉然,只是一秒,流火弹便穿透了大陆壁垒,虽被削弱了一层,却仍饱含着冲撞磅礴之力。

“玄天领域”

苏贤发现自己低估了这加强版流火弹的威力,猛然喝了一声,一层凝重的领域骤然降临,这次玄天领域不同于以往的平淡,而是泛起了瑟瑟刺骨的冰寒之意。

无形中,说明了玄天龟各方面都在提升,因此玄天领域在它突破妖灵后才发生了变化。

在领域之威下,流火弹的速度被放慢了数倍,但这也绝不是苏贤可以躲得开的,那巨大的火球几乎封死了所有逃生路线。



那二十四只吞云火兽都期待地望着流火弹命中苏贤后的景象,只听一声巨响,冰火相交爆发出了嘶嘶之声,瞬间流火溅,两秒之后,随着尾焰的消失,这击流火弹也消散无形。

但是,在被轰出了一个球形凹陷状的墙面,那里有一道被焚得通体焦黑的影缓缓爬起了,那青色麻衣被烧出了一个个破洞。

若非苏贤用妖力相护,这种材质的麻衣长袍又怎抵得住流火的焚烧

冰封盔甲为苏贤卸去了大部分妖力,但是残余的妖力撞击在了苏贤上仍让他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巨大冲击,嘴角流下了鲜血,一些皮更是泛起了可怕的血光,那是破皮之象。

烈焰体、大陆壁垒、玄天领域和冰封盔甲的相加,还是让苏贤付出了轻伤的代价。

这个结果,苏贤很满意

只见苏贤一狼狈,眼神却是雪亮,撑起子稳住了形,在脸庞的一片黑中闪烁出精光,冰冷吐声道“你们毁了我的衣服。”



为首的那两只吞云火兽重重吐着火气,怒吼一声,似乎在说,你的衣服算什么,你还毁了我们的鱼水之欢。

鬼知道它们在说什么,苏贤目光冷冽,右手一扬,炎煌术凝聚成形,那只幻音猡再次出现。

苏贤只见过妖灵一阶的幻音猡,所以炎煌术只能幻化出妖灵一阶的,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对于苏贤来说,却已足够。

妖灵一阶又如何

幻音猡本来就不是要跟吞云火兽搏的,而是来攻击它们神念的。

抓住了吞云火兽愣神的间隙,苏贤低沉的嗓音响起“幻音猡,灭世幻音”



幻音猡银辉色的眸子淡淡一眨,口中传来了一声尖啸,这道充斥着音波攻击的尖锐之声,犹如锋芒乍现的利锥如暴雨般降临,覆盖了方圆百米,连岩层都蔓延出了一丝丝裂缝,更别提那群吞云火兽了。

处于风暴中心的它们,庞大的子扭曲成一团,痛苦地哀鸣呻吟着,那双眸子更是燃烧起烈火,在神念承受着巨大冲击之时,还不忘对苏贤发起进攻。

倏然间,二十四只吞云火兽的躯舒展开来,暴露出了那一朵流云的图案,那抹云彩正散发着熠熠光芒,一只只由妖力幻化出的吞云火兽从图案里钻出,它们没有神念,没有,拥有着云属的缥缈无形,根本无惧于于幻音猡的灭世幻音。

那便是吞云火兽的第二个妖术,云拟术

苏贤的眸子满是坚定之色,大陆壁垒再度竖起,冰封盔甲骤然加,玄天领域如古老画卷徐徐展开,玄天龟的三道妖术再次甩出,拼命限制着那群如饿狼扑食般涌来的幻化火兽。

“幻音猡,千幻千音”

“玄天龟,噬魂”

苏贤俨然是要破釜沉舟,不顾冲来的二十四只云拟之兽,单单释放出月铜傀前去牵引,而是铁了心要钻吞云火兽神念薄弱的空子,要将它们一举拿下。



呼呼。

幻音猡俏皮地转了个,卷起的短小尾巴轻轻晃动,紧接着银灰色眸子彻底趋于寒冷,一道气势滔天的音爆声以它为中心似雷霆般扩散,仿佛天色的黑幕潮水蔓延而开,深入灵魂的啸声在吞云火兽的脑海里掀起了冲霄而起的骇浪。

如果说,在灭世幻音后吞云火兽的神念处于一种浪潮滚滚的状态,那千幻千音就是掀翻了它们的整个精神海,虽不致毁灭,却足以让它们在短时间内处在一片混沌朦胧的状态,变得痴傻呆滞。

最后,玄天龟的噬魂犹若梦魇袭来。

玄天龟在经历上次广陵中城的抵御之战后,神念已突破到了三阶,领先了许多妖灵,此刻在吞云火兽的神念被幻音猡重创后,它的神念也化作一道紫色幽光浮出,衍化成了一道玄天龟的虚影。

虚影森然,竟有一丝邪异,嘴巴缓缓张开,一阵可怕强烈的吸力传来,好像凶兽进食,又如海兽饮海,这道玄天龟虚影更为霸道,直接将吞云火兽的神念当作了食物。

咔擦

窟内,一道道破裂之声响起,那群尚在翻滚挣扎的吞云火兽似乎被抽走了魂魄,赤红眸子涌现出了绝望之色,先前还浑精力宣泄不出的躯体在一点点瘫软,感觉失去了体的掌控权。

那些云拟之兽虽然已经撞开了大陆壁垒,爬过了泥潭沼泽般的玄天领域,破开了最后一道防线冰封盔甲,以沉重之势轰然撞在了苏贤上,但是,这也无法改变它们陨落的事实。



那道宛如恶魔的虚影吞噬得越来越快,风卷残云,吃相极为难看,就像掠夺一般,暴起抓来了一道道孱弱黯淡的神念,蛮不讲理地吞入了腹中。





随着一头头吞云火兽的消逝,那云拟之兽也化为虚无,苏贤虽已受重创,但周压力在不断减轻,仿若退潮,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浩大声势暂停,幽紫色虚影满意地tiǎn)舐了一口嘴边的残渣,遂而轰然消散。

瞬息之间,那群火兽已经成了一具具尸体,连妖灵七阶的也不例外,外表依旧光鲜浑圆,却空留躯壳,失了生命之精。



苏贤喷出一口鲜血,紧捂着剧痛的口,方才那群云拟之兽给他带来了死神将至的窒息感,那一道道撞击全在硬撼他的,好在放出了月铜傀挡下了数只,否则早已让苏贤七窍流血,把最后的残躯都尽数毁去了。

“呼”

苏贤躯下滑,股着地,索靠墙而坐,重重粗喘着,试图用太乙造化种修复体内的伤势。

这时,他躯残破,里面更是一团糟,就像贼入室抢劫,不光夺取了钱财,还打翻了各种物品,留下一地狼藉。

可是,就在苏贤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脸色骤变,旋即露出了一抹苦笑之色,自嘲地摇了摇头。

只因,一支狩猎小队已到附近进入了苏贤四阶神念的笼罩范围,速度风驰电掣,赫然是指向了这个窟。



第一百六十四章 钻空

这支队伍清一色着灰白袍,好像墙灰和石砖间隔的颜色,一行五人,正是之前苏贤特意避开了的韩家狩猎小队。

当前,苏贤不心旌摇曳,眸子微垂,躯犹若一方空庭,幽深僻静,却贫瘠到不藏一物。

一方危如累卵,一方强盛饱满,这种况下的相遇无疑是最尴尬的。

“小心点,刚刚那古怪的音波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苏贤的神念中,数只妖兽将一行人团团围住,他们谨慎地弯前行着,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还不忘叮嘱后那个矮胖的少年。

这个少年高仅有一米六,个头矮不说,躯还极为肥胖,脸色苍白如纸,一肥却还透着营养不良的状态,此刻韩羊屏住呼吸,感觉双腿的肌好酸累,口中气喘吁吁,胆怯道“可是,韩叔,你们不是说这里是吞云火兽的地盘吗怎么,怎么会有音波”

“很可能是有人提前到了。所以我们更要小心。”

“噢。”韩羊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赶路。

一路上,对于韩羊的诸多疑惑,韩待兴都不厌其烦地解释,可他心中其中也无奈之至,谁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个废柴到了极致的少爷呢。

韩羊,韩家大少,可惜年近二十岁也才妖灵三阶,放在散修群体中这般修为可能算是出众,但在韩府里而言,四年来用无数天材地宝给韩羊奠定基础,可他块不可雕的朽木,百无一用,费尽千辛万苦才突破到现在这个境界。

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都超过自己了,韩羊还是老样子原地踏步,还把自己吃得胖如猪牛,整天被家人里奚落笑话。

其实,韩羊今朝的模样跟他悲惨的童年大有关系。

童年时期,韩羊的母亲因疾病撒手人寰,韩羊尚值幼年,母亲的离世给他的全心都带来了不可逆的创伤,整悲恸绝,以泪洗面,却得不到一丝安慰。

因为,韩羊的父亲,也就是现今韩府家主韩百废,在正房夫人香消玉殒之后不久,便纳了一门妾室,这位妾室趁正房之位空缺之际,撒撒痴,费尽心机,在嫁入韩家后不久便转正,成为了现在的韩府家主夫人谢玉璞。

谢玉璞还有一个份,那就是谢家之人,原本只是一个丫鬟,结果时来运转,虽不说是上演了一场宫廷大戏,却也显出其蛇蝎心肠,步步为营,才让韩百废力压众怒,给到了她一个真正的名分。

后来,谢玉璞怀上孕,诞下一儿一女,彻底稳固了在韩家的地位。

接下来,可想而知,韩羊的子很不好过,受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排挤不说,在谢玉璞的暗手段下,韩羊本该得的大部分修炼资源也向其弟弟妹妹倾斜,再加之他自幼丧母,心卑怯懦,沦落到这番境地也不足为奇了。

韩羊的人生法则很简单,活在这座幽冷的家族中,冷暖自知,争或不争,这压根儿不是一个问题,反正都不是他的。

自那以后此,韩羊疏离了所有家族之人,自甘堕落,以食解闷,练就了一颗一触即碎的内心,在修炼荒废的况下,体重一飙,最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韩待兴是韩府家主韩百废的亲弟弟,虽是一个粗犷的汉子,但心细可穿针,素来与现任家主夫人谢玉璞不对路,被谢玉璞视为中刺、眼中钉,奈何有韩百废这个家主在制衡,两人明面上也起不了什么冲突。

韩待兴活到这个年头,在家族洪流中已无无求,有些话就放在心中,有些怨也就诉诸浮云,反正也拗不过自己那被家族锁链牢牢捆绑的亲哥哥,顽固迂腐,索一切尽在无言。

也可以说,在韩府中,最照顾韩羊的不是他那亲生父亲,而是韩待兴。

这一次,韩待兴带领着韩羊参加了十方狩猎,其实他们心知肚明,他们这只狩猎小队纯粹是来打酱油的,核心实力不足,少主更是个窝囊的草包,韩待兴也就是抱着一个让韩羊锻炼心态的目的才前来的。

“若真比正面交锋,就连三流势力的那些狩猎小队都比我们强,若不是十方狩猎的规则一向有漏洞可钻,我们是决然不会有一丝一毫胜算的。这吞云火兽的信息是我费了好大工夫从万兽门要来的,吞云火兽躯庞大,关键是一壮结实紧致,质量乃是上等,若能拿下这些吞云火兽,或许我们也有希望一搏十方狩猎的成绩首位。”

韩待兴在陈述一个事实,后另外三位韩府之人对他不肃然起敬,原本还低落沉闷的绪一下被扇动,眼中燃起了希冀之色。

可是,韩羊听着这话却心惊胆战,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韩叔,我们怎么争得过二弟三妹他们啊他们队伍里都是家族好手,全是二娘安排的精锐,各个都修到了妖灵九阶,万一遇到,我想他们还可能要抢我们的收获成果呢。”



韩羊这一句话彻底宣告了韩待兴的鼓励策略破产,一盆冷水淋下,另外三人刚觉得生活有了点缤纷色彩,紧接着就是一记当头棒喝,打得他们认清了现实。

韩待兴脸色晦暗,内心差点崩溃,本还想着带韩羊偷一波鸡,现在他这个念头也打消了。

谢玉璞的心思昭然若揭,韩待兴也在时刻提防着,所以不敢贸然深入十方山脉,而是选择了一条偏远的道路,就是为了避开韩家另外三支队伍的暗算。

家族内斗已到了这种地步,也是一种莫名的悲哀。

韩待兴嘴角泛起了苦涩,大掌怒其不争地拍了一下韩羊的脑袋,训斥道“就你话多。胆小如鼠的,什么时候能像个爷们儿”

闻言,韩羊悻悻低下了脑袋,羞愧郁懑,心底却升不起一丁点儿的胆气反驳。

逆来顺受,笑迎生活的弓、虽、女、干,这是韩羊的生存方法。

渐渐地,小队一行人接近了窟内部的那个庞大空间,随之也愈发警惕,但竟然听不到一丝铮鸣,仿若不起波澜的河津,本以为应该留有轻舟掠过的水痕,现在才惊疑猜测,不由更加提心吊胆。

没了声响,说明打斗已经结束了。

那里面是哪支狩猎小队呢

最后,踌躇再三,一行人紧咬着牙关就佯装霸气地闯了进来,却被映入眼帘的一幕惊掉了下巴,腔中似憋了一口郁气,气氛也陡然间如开弓之弦,紧绷僵凝。

火红炽的空间内,二十八只肥满硕大的吞云火兽尸体纵横零落,这已足够构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但是最触目惊心的,还是洞窟一角,那道弯着脑袋靠在破损的黑铁石壁上的少年影。

这道影气势残弱,好像微烛,只要众人再吹上一口就会彻底覆灭。

少年一粗布麻衣,衣袍褴褛,掣襟露肘,被流火烧穿了一个个破洞,缺口周围焦黑一片。

可是,满地尸体为他作陪衬,一具幽蓝色月铜傀站立于侧,背后的石壁呈半凹陷状,这种画面的档次一下就被拔高了不少,一幅灵动活现的画面自动被韩待兴和韩羊等人脑补完成,这将是一个轻狂少年单枪匹马倾覆火兽巢的传奇故事。

虽然,此人如今的状态很是落魄,取其命犹若探囊取物,韩待兴估摸着只要他们来个落井下石就能做成那个获利的渔翁。

都说了,这种境况下的相遇是分外尴尬的。

先前韩家小队在通道里的谈话被苏贤尽收神念之中,此刻,他悠悠抬头,眼眸如潭,不见悲喜,信手一甩就甩出了一百个瓷瓶,冷淡道“精血留下,尸体和妖晶你们可以拿走。”



望见摆在面前的百数瓷瓶,韩待兴一行人纷纷一愣,当属韩待兴心思最为活络,大手一挥就让数只妖兽上前围住了苏贤,让其插翅难逃。

旋即,韩待兴高视阔步,嘴角掀起了一抹弧度,蛮横道“年轻人,就你现在这个况,似乎没有和我们谈判的资格”

“韩叔,他是和那个三阶阵师一队的人,我们还是别招惹比较好吧”韩待兴本还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威bi)之声刚要再度出口,硬是被韩羊一道弱弱的话音打断,像要出口的一团气,让其十分难受地吞回了肚子。

这种感觉,很恶心,很痛苦。

韩待兴回头瞪了一眼,忍不住吼道“要你说,你当我傻啊我当然知道他和那个人是一组的。”

好事被破坏,韩待兴不震怒。

韩羊逡巡畏缩,眼神躲闪,暗自缩了缩脑袋,形一软,朝后退了一步,好像是被凶怕似的。

“精血对你们无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人还是要适可而止。”

苏贤幽幽叹了口气,体内太乙之气还在疯狂钻入每一处受创之地抢修着,可惜这只是太乙造化种,能让境界突破速度飞驰,却不具有太乙不死种那可怕逆天的修复能力。

想要让体缓过来,苏贤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

“说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你会不会在伤愈之后前来报复,索把你杀了,根除后患。这才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韩待兴拍了拍掌,眼神凶厉,嗓音洪亮,隐约露出了豺狼之。

在无法动用妖兽的荒狩城里被压抑许久,韩待兴真的想见血了。

这时,苏贤的眸子也逐渐泛起了冷意,实在不行的话,除却炎煌术和噬魂外,他就要动用血鲲鹏了。

可是,血鲲鹏一现世,那就没有放这些人离去的理由了。

血鲲鹏的存在太恐怖了,已成了苏贤上除青羽和纪浮世外最大的秘密,这可是一只顺利成长下去可超越帝妖的传说之大妖啊

况且,这方说来广阔的空间对血鲲鹏来说还是有点狭小和bi)仄。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自断退路

韩羊虽胆小怕事,但多年在夹缝中生存的他有一种很敏锐的感觉,他方才在不经意和苏贤对视间,似乎看到了在苏贤那双黑眸里燃起了一篝火,于是韩羊惊慌地扯了扯韩待兴的衣角,畏缩道“韩叔,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他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该是我们就该趁早拿了尸离开,否则他现在就能把我们宰了”

“嗤”

韩待兴冷笑了一声,突然感觉周边的蒸腾炎火被劈开,在虚空之上,一把环绕着金黄色光芒的神圣利斧轰然劈下,惹得韩待兴脸色剧变,惊恐狰狞。

这把巨大的斧头似能劈开山岳坚冰,就从山峰内部猝然斩下,无视了岩壁和黑铁岩,韩待兴汗毛乍竖,惊叫了一声“神修cāo),邪巨神术”

韩待兴手印一结,一道防御秘术倏然使出,妖力聚拢间,竟化为了一道道缩小版的大力巨人,那些巨人飘浮在五人的头顶之上,躯犹若铜铸铁浇,双臂粗壮虬劲,大力一凝,筋骨暴起,竟凭空开始拔扯五人的神念。

“啊”

凄厉痛苦的惨叫声响起,除韩待兴外,其余四人皆是死死抱头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可韩待兴却无动于衷,因为他的面色更为冷,不顾荼毒的是家族中人,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努力活下去。

不动用这一招邪巨神术聚拢五人的神念化为邪巨妖抵挡那柄神斧,那他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

嗤啦

那是一种将盘根错节的老树根从深层土壤里拔出的声音,望着手里根系发达的神念,那五个巨灵渗人一笑,随即将金光闪耀的神念团糅合在一起,光芒弥漫间,一个更大的金色巨人诞生了。

这是一团一丈高的神念实质,耀光夺目,通体呈现出一股强烈的金属质感,只见这道庞大巨灵重重一捏拳,口中传来一道音啸般的暴鸣声,苍莽凶猛的右拳宛若虬龙出海,轰然迎上了苏贤的裂神王斧。



半空中,随着震耳聋的爆炸声响起,苏贤的面庞上都浮现出了一抹苍白和痛苦,神念仅剩一成的他很难隔绝这种雷霆般的响声,这道巨响穿过耳膜,直击灵魂,饶是他都不蜷缩在一起,捂耳皱眉。

在另一边,韩家狩猎小队的状况更加惨烈,神念几近被抽空,集五人的神念虽是抵挡堪堪抵挡下了裂神王斧,可这帮人的脸上已毫无血色,还被两道神念攻击的恐怖交锋所波及,一个个跌坐在地,浑颤抖。

这么多人中,最先回过神的不是苏贤,而是韩羊。

韩羊惊慌失措地扶起了韩待兴,再去将另外三位队友搀扶而起,额头布满了涔涔冷汗,这具丰满赘的躯不更加虚弱。

“韩叔”

在韩羊焦心的呼唤下,韩待兴终于缓缓回过了神,神色惊惧地望着那个舒展开子的少年,苏贤满目冰寒地抬起了头,浑然不惧地与他对视着。

“既然你贪得无厌,那就该有死的觉悟。”

只见苏贤嘴角一撇,露出了一个冷冽的笑容,韩待兴瞳孔一缩,居然有一种被感觉盯上的感觉,全因恐惧而起了鸡皮疙瘩,双腿都要一软。

说完,苏贤的手掌一扬,炎煌术再度降临。

“灭世幻音”

“千幻千音”



幻音猡的音波再次席卷方圆千百米,韩家的狩猎小队再无抵抗之力,作为一介妖修,在妖兽还未陨落的况下就被斩首,这种死法也是极其憋屈的。

先前,玄天龟几度施展妖术,消耗了绝大妖力,再加上刚吞噬了诸多神念,连消化都来不及,所以已经无法使出噬魂了。

但是,苏贤本来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这还要感谢韩待兴那强烈的求生,竟拿队员的神念作为祭品召出巨灵拯救自的命,殊不知正是这个做法,才让幻音猡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这帮人尽数清除。

待这些人死亡,他们唤出的妖兽居然转逃窜,完全没有一点想要替主人报仇的迹象。

这一点让苏贤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这些妖兽和主人的关系就这么差吗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

苏贤原以为这支小队都已惨死,却见一个宽胖的轮廓吃力地爬起,断线的泪珠潸然而下,绪崩溃地环顾四周,呜咽着想要推醒其余四人,可惜全是徒劳。

“啊韩叔,你醒醒啊韩农,韩禾你们都醒醒啊”韩羊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苏贤眯着眼睛,子微微使力,终于从岩壁旁踉跄而起,不饶有趣味地望着这个居然能在这般神念攻击下还存活下来的虚浮胖子。

裂神王斧已经堪比王术,那道巨灵集结五人的神念能抵挡下来,抽掉的应该是五人等量的神念。

在这种况下,幻音猡的音波攻击绝对是毁灭级的存在。

而这韩家少年能活下来,除非是拥有四阶神念。

可是,不像啊,如果有四阶神念,怎么会在窟通道里还感知不到这片赤火空间内部的况

而后,那肥胖少年就呆呆站在了原地,双目空洞无神,双肩还在因抽泣而不断颤抖。

“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韩羊心头覆盖了一层死灰,神色灰暗,不由哽咽道。

苏贤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我刚刚已经杀过你一次了。没有死,说明你命不该绝。你先前一直诚心相劝,是他不知悔改,他亡,你存,理所当然。”

说完,苏贤不再打量韩羊,而是颤颤巍巍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瓷瓶,弯开始往里灌吞云火兽的精血,另一边月铜傀也行动了起来。

至于韩羊想干嘛,苏贤管不着。

听了苏贤的话,韩羊怔了一怔,旋即仰头嘶吼着,歇斯底里,眼目通红,却也是在朝虚空宣泄着他的懦弱和无力。

响彻空间的喊声落下后,韩羊感觉嗓子里都出了一股血,却强忍着疼痛望向了那个俯收集精血的少年,孱弱道“你不怕我找你报仇”

闻言,苏贤面色古怪,侧着脑袋看着韩羊,幽幽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个实力,就你这么胆小怕事的个,还报仇活在梦里。”

苏贤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说的一干二净,没有一点顾忌,既不怕损到韩羊的自尊心,也不怕引来韩羊的怒火。

因为,再怎么被伤,再怎么愤怒,韩羊都会选择一个人承受,比起他这没有一点儿血的人,苏贤还是更欣赏敢贪敢为的韩待兴。

虽然下场不怎么样,但起码他试过了,拼过了

一语中伤,韩羊嘴角勾起了一抹惨笑,随即神色更加黯淡,失落地转就朝外走。

十方狩猎才开始了一,但对他来说,却已经结束了。

没有韩待兴的庇护,在深远磅礴的十方山脉中,韩羊注定寸步难行。

韩羊恨苏贤吗

他不恨。

没错,他不恨

照理来说,即便亲人犯错不站在理的这一边,但作为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纵然是错,也会义无反顾地站队,对抗全世界又何妨

但是,韩羊不恨任何人,包括自母亲离世后从未关心过他自己的父亲韩百废和那个四处刁难他的后母谢玉璞,他都不恨。

韩羊只恨自己庸懦,无为一生。

“有没有兴趣跟我讲讲你的故事”韩羊刚走到一半,苏贤那略带调侃之意的声音突兀响起。

苏贤已然看出来了,估计这胖子连这方窟都不敢走出去。

因为他怕死,他怕十方山脉中到处出没的妖兽,他怕自己一出去就横尸山林。

听到这一句话,韩羊如释重负,艰难地松了一口气,松气的时候还小心翼翼,低声呼气,低声吸气,简直将唯唯诺诺的格演绎到淋漓尽致。

“我,我没有故事,有的都是事故。”韩羊颓丧道。

“那就随便说说吧,我也很好奇,是多么人神共愤的事故,才能塑造出你这么一个人才。”

苏贤哭笑不得,他不是落井下石,他只是闲得慌,反正都在采集精血,顺便听听故事也怡的。

说不定在故事里,就有韩羊能在方才的战斗中不死的秘密。

“我叫韩羊,二十年前出生在韩府”韩羊声音微弱,语速很慢,他眸中带泪,因为每每回想起从前,那都是在揭开一块伤疤,虽说这伤疤从来就没愈合过,但是开始能见到皮开绽,鲜血横流。

苏贤静静听着,精神海上修复古手在疯狂运转,一双古朴大手在修复着他仅剩一成的神念,手上动作也不慢,就是吞云火兽的皮太过坚硬,纵然它们已经陨,躯松垮,却还有一种钢铁般的坚韧。

所以,这群吞云火兽在生前又该有多么强悍的之力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月铜傀和苏贤同时起,一百个瓷瓶也被装得满满当当。

韩羊低沉孤凉的声音还在持续“后来,二娘嫁入韩府,府内一下子鸡飞狗跳,韩家家主看上谢家丫鬟的事被众多家老反对,可惜”

“十六岁,我踏入修行之路,那时候我不想堕落的,我看到了主宰自命运的希望,我想凭借自己的努力,铸就梦想。我想要发奋,要博得父亲的注目,所以我格外努力地修炼”

“十七岁,我晋入妖灵。然后,很多麻烦就接踵而至。我知道是二娘在背后发难,她不能看到我的崛起,她开始无限克扣我的修炼资源,府内很多家老因各种利益纠缠也慢慢地站到了二娘那边,说到底,家族就是一个追寻共同利益和自利益的黑暗机器,其内暗流涌动,充斥着倾轧和狠辣,只是外面裹了一层鲜亮的皮囊罢了。”

“二娘很厉害,她在我刚看到一点曙光的时候,又直接将它毁了。府内,只剩韩叔对我照顾有加。韩叔本不坏的,他是很凶,有时候也很贪婪,但他还是会把自己的修炼资源分给我。虽然很少,但我也慢慢地能突破到妖灵三阶。”

然后,韩羊惨然一笑,仿佛生活已经失去了所有色彩,嗓子里咳出了点点血丝,惨淡道“这次十方狩猎,我哪来的资格参加呀。都是二娘把我推上来的,可能就是想给我点颜色瞧瞧吧。”

闻此,苏贤付之一笑,也是听出了些许名堂,遂问道“没了”

“没了。”

“那你的妖兽是什么”苏贤狐疑。

“第一妖兽铜蜃蟹,第二妖兽青云蛟,第三妖兽白苍鹭。”这点信息在韩府里根本不算秘密,韩羊也没有隐瞒。

“奇怪,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苏贤满脸疑惑,这些妖兽他都甚是了解,其中青云蛟应该算是一种潜力好的妖兽了,但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助韩羊躲过刚刚那一劫啊

“啊噢,可能,可能是因为它吧。”韩羊愣了愣,淳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梦寐兽的粪便

韩羊木讷地从衣袍里取出了一块瑰紫色的玉佩。

紫玉温润,精美繁缛,上面雕着一个妖兽图案,苏贤凑近了看,睁大了眼睛,可谓是观察入微,却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神念中,那两个活了上万年的老怪物也开始怀疑人生。

“咦,奇了怪了,这是个啥东西”青羽恨不得从第一妖宫里钻出,直接把这枚神秘玉佩抢到手上细细端详。

纪浮世不算那干耗在妖宫里的上万年,总的来说已有千年阅历,饶是他也暗自摇了摇头,评了一句“这玉佩的材质和图案皆是古怪。”

枉自己游历大陆十六年,居然连一块玉佩都辨识不出来。

苏贤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虚心求教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啊,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我就一直带在边,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异象呢就在刚刚,那股很强烈的音啸响起的时候,我的神念好像被卷入了一个紫气氤氲的世界,然后做了一场梦就醒了。结果”韩羊指了指现场的几句尸体,意思不言而喻。

“这么好玩那我的神念能被吸进去吗”苏贤对这块玉佩充满了兴趣,眼中精光闪烁,细问道。

“喂,你小子可别想不开啊你不要命我还是要的。”青羽脸都要绿了,连忙打断了苏贤这个荒唐的念头。

毕竟,苏贤的神念种子是与青羽的大帝残念相融,苏贤一死,青羽再怎么逆天也活不下来。

听到苏贤的戏谑之声,韩羊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那你做了什么梦”苏贤问。

“噢,这个啊,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妖兽,然后在一个山、海和城市的交界处拉下一坨粪便,结果很多人类都如同见了至宝一样,把那些粪便都切割制作成一块块很漂亮梦幻的紫色玉佩啊紫色玉佩”说到这,韩羊蓦然一顿,神色惊骇,一下看看苏贤,一下看看手里的这块玉佩,不知所措。

苏贤嘴角抽搐,无语至极,心想这货也太呆了吧,而后还是惊诧地追问道“所以,这是粪便”

“好像,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然后呢,还梦到了什么,你说下去。”苏贤顿时被吸引住了。

这种未知的东西最能引起苏贤的兴致,不说苏贤,就连他神念里那两个老怪物,都像把耳朵贴在门上的偷听者,聚精会神地听韩羊讲述着。

韩羊仰着脑袋回忆了一下,紧接着缓缓道“然后,我被那些工匠的手艺给吸引住了,不对,准确的说是我化成的那只妖兽被那手艺吸引住了,他们不但能锻造出许多强大尖锐的武器,还可以精细地雕玉,然后还会在武器或玉佩上加入一些小阵法。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我也想让他们给我雕一个玉佩。”

“所以,有一天晚上,我偷偷钻进了其中一个工匠的梦里,把我的模样展现给他看。第二天那个工匠醒来的时候欣喜若狂,灵感如泉涌,很快就取出了一团我的粪便将它雕刻成了我的模样。但很奇怪,我的粪便虽然能雕刻,但是工匠无法在上面添加阵法、器道等增幅之效的东西,所以这玉佩也只是徒有其表,最后只卖了一个极低的价钱。”

“我很好奇用我粪便形成的玉我去往何处,然后我不厌其烦地夜跟随着这块玉流动,最后,辗转了数座城市,这块玉流落到了一个妇人手上。妇人,那个妇人”



往昔的一幕幕重回心间,韩羊追随着梦境看到了那个面容姣好的妇人,瞬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苏贤先是呆滞了一下,突然间脸上涌起了狂喜之色,呼吸粗重,十六年,他从未如此失态,他紧紧抓着韩羊的肩膀,近乎癫狂地问道“等等,等等,先别哭。别哭了。你告诉我,你确定那个地方是山海和城市的交界处你确定你在梦境里,除了在城市里走动外,没有再渡海远行”

韩羊本来还沉浸在想念母亲的悲痛里,但是苏贤的举动惊呆他了,原本那个平静少年的形象dàng)然无存,摇着自己的肩膀,话音低声下气,几乎是恳求地在询问自己。

韩羊一下子止住了泪,他微微错愕,他不理解,到底是什么居然能让这个少年能如此不顾姿态。

“是,是的吧。你别激动,让我仔细回忆一下。”

十秒后,韩羊确定无误,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窟内,两个活宝,一个脸上还挂着鼻涕和泪痕,另一个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梦寐兽这是梦寐兽啊这块大陆碎片四面环海,它没有出海,玉佩没有出海流落到了韩羊的母亲手上,梦寐兽在乾坤皇朝它在乾坤皇朝啊我要找到它,找到它安若素就可以修炼了。”

苏贤的神念里,一道近乎嘶吼的声音咆哮而起,这一刻的他,将这些来压抑在心底的绪尽数爆发了出来。

纪浮世沉默了。

青羽眼若幽潭,深深叹了口气,自从来到了乾坤皇朝,他就发现苏贤的心不在焉的,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心无旁骛追求修炼巅峰的少年了。

月锦瑟象征着巅峰,她会成为苏贤修炼上的动力。

可是,安若素象征着凡尘,她是苏贤的愧疚,也会成为苏贤修炼上的阻碍。

只要叶知秋所言属实,岁月兽看到的那两段人生也属实,那苏贤这一辈子都很难摆脱对安若素那复杂的感。

这个孩子也到了该生愫的年纪,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他的内心世界全部丰富在了言行上,在青羽的眼中更是纤毫毕露。

这个少年,怕是早对安若素动心了。

但是,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对两个女人动心呢这是不负责的。

所以,一边是怕对月锦瑟食言,一边是怕辜负安若素,因此,苏贤变得挣扎彷徨,变得纠结迷茫,变得手足无措。

他带不走安若素,修行一路坎坷,未来几多风雨,现在的少年,还没有那个资格和实力守护心中的人。

就因为伸手怕犯错,缩手怕错过,所以才有了在星火拍卖行的那场谈话。

“什么承诺”

“帮我守护一个人。”

未来,苏贤一定会回来,等他足够强大,等他站在了大陆之巅。

就连苏贤也不知道,或许是在学堂外的那一天,又或许是那个安若素独自垂泪的夜晚,也不知在何时,他就已经放下月锦瑟了。

那个人,就当做是一场梦吧

就算自己年少的傻话成为笑话,也好过错失一个对的人。

此刻,苏贤整个人都似塞满了惊喜感,充满了无限的笃定,可青羽却幽幽一叹,道“苏小子,你该淡定的,能钻入梦境的也不一定是梦寐兽,也有可能是”

“不可能一定是梦寐兽不可能是梦魂兽或者蚀魂兽,那些妖兽我们都见过,绝不是那图案的样子。青师,我们都没见过的,就是梦寐兽”

青羽沉默。

他知道,苏贤的判断是对的。

可是,青羽却不认为那个姑娘会想要梦寐兽。

也许修炼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认为它是人这一生成功的唯一捷径,它可以推开大陆之门,可以让世界精彩纷呈,可以让自傲视群雄,可那真的是安若素想要的吗

青羽不敢苟同。

“但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宝兽能力通天,怎会逗留一处,可能只是路过这大陆一角。今天在东域,明天到西域了也说不定啊唉,随你吧。臭小子,都会顶撞为师了。”青羽微微一笑,也不知在想什么,倒是笑骂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渐渐地,苏贤从那种浑火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全又涌来了无尽的酸痛感,那是他体内的伤势在作祟,也让他更加清醒。

韩羊带来的消息,只是了一个可能,也不排除梦寐兽早已渡海远去的况。

但是,只要有那么一点希望,苏贤都会去拼命寻找。

人生中,总有一些事,会让一个人绝不后悔,绝不回头,偏执若狂地一直走下去。

在光的一纵即逝间,苏贤的眼眸一点点趋于平静,韩羊也无声地拭去了泪痕,两个人全都安放好了自的绪,再一次四目相对。

“韩羊。”

“嗯”

苏贤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本来你是要死的。无论你是否走出这个洞窟,无论你会不会被你二娘所暗害,你本来都会葬在这场十方狩猎里。”

“什么”韩羊惊悚,心悸地后退了两步。

“嗯,事实就是这样。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想离开家族,前往乾坤皇朝修炼吗”

“想。谁都想。”韩羊不假思索道。

苏贤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今天你带给我的惊喜是无价的。留下你,算是其中一个报答。第二个报答,那就是我们会倾尽所能帮你赢下这场十方狩猎,助你获得前往乾坤皇朝修炼的资格。但是,恕我直言,如果你依旧是这副子,连自己都自我放弃,那谁都帮不了你。你将永远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我”

如获大赦对于自己的仇人,韩羊心中竟还有一丝感激。

哇,因为韩羊觉得苏贤说的好对,真的是无言以对呢。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我的报答,我们还是会保证你在十方狩猎里活下来。但是,你的未来,绝不是你自己能掌控的了,也许你将一辈子活在辘辘转动的家族机器里,活在你二娘的影下绝望度。”

“我,我接受,我当然接受”韩羊声音的分贝居然高了一些,虽然仍带着些许胆怯,但好像有了点细微的变化。

既然韩羊已经表态,苏贤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明这人还不是无药可救的。

接下来,苏贤搜刮了韩家其余四人的储物袋,收获了近一万块上品妖石,其他东西他看不上眼,也没什么用处,索就丢给韩羊了。

“我要在这里休整一阵子,你把这些吞云火兽的尸体收起来吧。”

“收完了之后呢”韩羊问。

其实保存这些吞云火兽的尸体有其余的袋子,名叫冰妖袋,是专门保鲜所用,韩家每个小队都准备了不少。

“随你咯。我没十天半个月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如果你不想修炼,又实在闲的蛋疼,你可以出去看看风景,毕竟是十方山脉嘛,青山如黛,风景如画的。当然,倘若你有闲逸致,还可以与狼共舞,与虎为伴。”苏贤掀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随意答道。

一听到出去看风景,韩羊不住哆嗦了一下,苍白的脸色一黑,心想看个毛线风景啊,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呃,我的意思是,就算要修炼,我也没有妖石啊我连储物袋都没有的,全被二娘拿走了。”

苏贤闻言,居然愣是傻了两秒。

“你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才。”苏贤幽幽评价一句。

随后,苏贤将刚得的近一万块丢给了韩羊,反正本来就是他们韩家的东西,得到了吞云火兽的精血,又得到了关乎梦寐兽的重要消息,苏贤早已心满意足,这一点上品妖石也就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强化皮肉

“上有伤,还是不能运转仿妖录的武篇,只能先修复伤势了。”

苏贤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取出了一枚三阶疗伤丹。

看到指尖握着的浑圆丹药,丹香弥漫间,苏贤不一阵恍惚,脑海中浮现起了青丘门药峰上的画面。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甩了甩脑袋,将杂念驱逐出去,苏贤便吞服了丹药,找了一个角落开始修炼。

韩羊在一边费了好大劲才把吞云火兽那些庞然巨尸处理干净收进了冰妖袋,干完后累得直接跌坐在地,在部触地的那一刹那瞬间弹而起,被烫得惊叫连连。

这可能是韩羊蹦的最高的一次。

可是,韩羊眼角一瞥,就见苏贤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地安然盘坐在地,神色之中难免泛起一抹惊奇,但也没有继续探秘的意思。

在韩府中,修炼资源被限制了两年之久,好不容易得到了近万块上品妖石,韩羊已经双目放光,小心脏噗通通的跳动声响在耳旁,血流都为之加快,可见韩羊内心难以抑制的激奋。

一天很快过去,苏贤睁开了眼。

两枚三阶疗伤丹入体,伤势已经被修复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二也不是疗伤丹也办到的,只能等自然恢复。

现在,终于可以来试试吞云火兽的精血了。

精血中蕴含着妖兽极为强大的基因,而吞云火兽上最精华的部分是什么



利用它们的精血,苏贤可以将强化到一个许多武灵都仰望的层次。

然而,在吞服精血前,苏贤还有两件事要做。



青蟒炎绽放在峥嵘空间内,由于它在数月之前吞噬了炽莲炎,保留下了炽莲炎的特,可以温养火属妖兽,其中自然包括了温养火属精血。

嗤嗤

在青蟒炎那团火焰的炙烤下,瓷瓶安然无恙,但是其内贮存的精血却如生灵般缓缓蠕动,仿佛被赋予了另一种形态的生命,纯度精华隐隐都拔高了一个台阶。

接下来,一百个瓷瓶被轮番灼烧。

剩下一件,就是再配制四阶精血散。

这种事自然而然地交给了纪浮世,经历了外界的天暗和天明,最后五份四阶精血散成功配出,苏贤的修炼也算正式开始。

第一步,服用吞云火兽的精血。

这一点在仿妖录的武篇中有详细记载,无锋大帝甚至将其味都描述得细致无比,说是浓稠咸苦,路过喉咙时犹如火烧,流转间像导火索被点燃,一直嗤嗤作响,焚烧的灼感蔓延到了皮里,整具躯都陷入了火。

对于这段话,苏贤原本是无法感同受的。

但是,当他像喝饮料般一咕噜灌进了十瓶精血时,他就知道错了。



苏贤只觉得坠入了一个无尽的火焰世界,一秒间就大汗淋漓,整个衣袍被浸得湿透,体中的水分都要被蒸干,似是一束光直接穿透了体骨,到几乎失去知觉。

幸好苏贤早有准备,连忙吞下了一份四阶精血散,开始引导着体内那股赤红色血液到处流动。

妖兽血和人血本是不相容的,仿妖录的武篇中却记录了一种融血之术,竟跟纪浮世的融血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修炼缓缓走上了正轨。

两种截然不同的鲜血,吞云火兽狂暴精粹,苏贤的岿然如渊,两者交融间,苏贤的体表挤出了一点一滴的血珠,血珠圆润,从每一个细微的毛孔凝结而出,瞬间覆满了全,将其裹成一个泛着腥味的血人。

苏贤紧闭着双眸,眉间痛苦地皱起,牙关较着劲,整个人绷在了一起,筋脉暴起僵直,只因上一层层皮似乎在重组一般,一股莫名的东西正在皮中孕育诞生,像是被强行塞入了血中,肿胀成一团,传来刺骨的痛楚。

此刻,苏贤整个人都如一座熔炉,火焰自周朝内扩散,濒临崩溃的边缘。

苏贤真的很想嗑几枚玄水丹来压压惊,可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大把年华可以挥霍,不应该那么早就葬送了自己。

这种关头,是煎熬

或许,也只能熬。

如若现在求一时之爽,冒失地再吞服下玄水丹,那苏贤兴许会原地爆体而亡,这也不失为一种很绚烂的死法,宛若烟花。

岑寂窟,一道瘦削的影在悄无声息中经历着蜕变,他的体渐渐变得精壮膨胀,紧接着又似泄了气般消退,起起伏伏,如同鼓动的心脉,不停地变化着。

这一段过程本是悠长的,四阶精血散将其缩短了数倍,在三天后,苏贤旁摆放着一百个空了的瓷瓶,武篇修炼也迎来了终结。



苏贤缓缓睁开了疲惫的眼眸,在长舒了一口气后还没缓过来,一缕缕太乙之气出动,开始抚平他体内那股令其麻木的灼烈感。

“痛吗”精神海中,青羽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不痛,”苏贤果决地摇了摇头,“已经麻了。”

“哈哈哈知道古无锋当初创下这武篇之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他说,他宁可生无数次的娃也不要吞妖兽血了。”

苏贤面色一沉,抚摸着自己坚韧的肌肤,靠在石壁上歇息了好一阵子才尝试着起,躯的数个关节被一一伸展开,爆鸣响骨声骤然响起,然后走了两步,走到了一潭赤红色的浆池边。

苏贤痴痴地望着岩浆池,半蹲下,看池里冒上一个个气泡,然后气泡炸裂开来,飘去一丝丝的蒸汽。

“你在干嘛这颜色太深了,照不出你长什么样的。”这时候,另一边的韩羊被苏贤的响动给闹醒,索也慢慢凑到了苏贤边,模仿着他的样子蹲在池边,愣是盯着岩浆池思索了半天才说道。

“我有点渴,想喝点水。”苏贤说的很诚恳,还咽了一口唾沫。

韩羊怯生生地看了苏贤一眼,那眼神跟看个疯子没什么区别。

苏贤是真的很渴,感觉这些岩浆就是他的食物一般,似乎躯之内在融入吞云火兽精血后都有了它们的思维和习,毕竟这些岩浆在平里就是吞云火兽的美食。

最后,苏贤还是凭着惊人的毅力战胜了脑海里那荒谬的想法,开始探索着上的变化。



突然间,苏贤聚起全之力在石壁上轰出了一拳,整条手臂的皮都紧凑地凝在了一起,似乎重若千斤,明明是瘦弱的模样,却爆发出了一股令人震撼的力道,将整个黑铁石壁生生打穿,偏偏苏贤还没有一点感觉。

韩羊瞪大了眼珠子,浑一震,那张嘴差点塞得下一个鸡蛋。

没想到,此人还是一个武修

苏贤琢磨了一下,相较之前,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变大了不少,但是具体有多大他形容不来,估摸着是接近七象之力了。

更重要的是,苏贤这一皮,堪称真正意义上的铜墙铁壁

这一刻,苏贤感觉自己有了翻天之能,精力无穷,怕是搏一只吞云火兽都不在话下。

这种感觉才是武修啊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明明为一个武修,却被妖兽打得逃窜,畏首畏尾的,毫无一个怀霸体的武灵风采。

“熔岩鹿炼骨,深红魔蚁炼脏,天阳髓炼髓,不过应该还能在武灵境再进一步吧把体再强化一个档次。”苏贤暗自忖度了一番,旋即暂时放下了这个想法。

苏贤可没忘自己与叶知秋的赌约。

如今,为了强化皮,他已经耽搁了六天。

而且,叶知秋是一个随带着三阶聚气阵的家伙,苏贤却毛都没有,两者之间似乎并不存在着可比。

不过,苏贤对于这份收获还是极为满意的,就如道经所言,世间如苦海,人之如渡海之筏。

虽然下一句是“然苦海无边,筏终腐朽,唯有神魂坚固,则可舍弃舟筏”。它只是主张修心,可苏贤却修心,两者难相量,但在苏贤的观念里神念与躯乃是同等重要的存在,缺一不可,兼得最美。

“转过去。”苏贤对一旁的韩羊突兀道。

韩羊有点不太理解苏贤的意思,呆了一下“啊”

“我要换衣服。”苏贤黑着脸解释了一遍。

闻言,韩羊才连连点头,扭头之前还用余光扫了苏贤一眼,那修长匀称的材真不是盖的,虽不显强壮,但是皮结实,躯内蕴藏着一道宝藏,爆发力惊人,绝不是一个普通武修所能衡量概括的。

瞬息之间,苏贤褪去了青袍,换上了安若素给他准备的另一件黑袍。

这黑袍就是安若素缝补好的,针线密集,苏贤眼神宁静,心如柔水,指皮轻柔地摩擦着那一道道黑色细线,隔着数千里之遥似乎都能感受到安若素的用心。

这件衣服不能再破了。

再破,就真的没衣服穿了。

其实苏贤的储物戒里还一件青丘袍,但是他还是觉得穿安若素编织的衣物更加舒心,皮肤感受着那一种淡淡的摩挲,极为惬意舒坦。

“可以出发了。”

在此地滞留的时间比当初苏贤跟韩羊说的还提早了数。

韩羊连声点头,收拾了一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休息的,他只是将韩家人的尸体挪进了岩浆中,眼瞳中映照着红色火光,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火葬吧。

没有什么好留恋了的呢

韩羊磕头跪拜了数下,才摇晃着起,心想,走出这里,自己的另一段征途就要开启了吧

不能再软弱下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蜃凰谷

距离十方狩猎开始已然半月,苏贤接连光临了熔岩鹿和深红魔蚁的领地,顺利将炼骨和炼脏的步骤全部完成,修为虽仍是武灵六阶,但自的气力已经突破到了七象之力。

半月行来,沿路上苏贤撞见许多支狩猎小队在收集妖兽,依仗着四阶神念,苏贤和韩羊很幸运地避开了他们,没有引发意外冲突。

此刻,苏贤两手各握着一枚上品妖石,双眸泛着血色,赶路期间还在不断修炼,韩羊似乎被苏贤这股刻苦勤奋的劲儿给感染到了,因此也效仿苏贤的这种修炼方法。

这里是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处,无限靠近了十方狩猎的内围,周边树木苍翠,位置隐蔽,周围还有数座山峰巍峨高耸,叩问云端。

观血术是一种瞳术,通过观察气血的踪迹和强弱才获得很多信息,也是数前纪浮世教给苏贤的一种无品阶妖术。

按纪浮世的说法,只要苏贤的神念足够支撑磅礴气血带来的冲击和咆哮,那他便可看清万物生灵的血气脉络。

这一点,苏贤在这几中算是得到了印证。

天穹下,苏贤负手而立,赤血眸子淡淡俯瞰,远处十方山脉外内围的交界处乃是一处山麓,在苏贤的眼眸中,附近竟拖过了一道道累累血痕,那是战斗爆发后残留的血气,尚处浓郁之际,说明这场战斗就发生在不久前。

看血气延伸的方向,那支狩猎小队俨然是朝内围去了,一路前行还留下了遍地的尸体,竟然连一些形强壮的妖兽都不捡拾,这是自傲到了何等程度。

可见,此乃一支这次十方狩猎中顶尖的强队

黑袍临,苏贤那双眸子里迸发出一股战意,内心有一团火开始熊熊燃烧,子骨都隐隐处于兴奋低鸣中,似是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场大战。

正动,苏贤的衣角却被韩羊扯住了。

苏贤不解,转首却看到韩羊那满脸横的脸上充斥着一抹不安,紧张兮兮道“苏贤,我还是不过去了吧。我修为是最低的,去了也是你的拖油瓶,而且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说到预感,苏贤真的是佩服韩羊。

这货预料危机的水平简直是超凡脱俗,就不说当在吞云火兽巢对韩待兴的劝阻,后来只要快要遇到什么很强大的妖兽,韩羊都会提前感知到,然后一脸恐慌地叫苏贤躲起来。

结果,韩羊所说的是真的灵验了。

途中,因为他那虚无缥缈的感知力,两人避开了三只恐怖的妖王。

最后,苏贤也只能将这种奇妙的能力归结于梦寐兽的粪便,因为实在没有别的东西能解释如此诡异的现象了。

“那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苏贤微微点头,没有怀疑韩羊的感觉,两人找了山峰上的一处洞,安顿好了韩羊后,苏贤的影如鬼魅般灵动而出,掀起了一阵阵清风,眨眼间便掠下了半山腰,朝那更加凶险苍莽的内围闪去。

所过之处,一具具尸骨残骸随处可见,像是被丢弃的废材散落在各处。

穿梭间,苏贤的心头有一种古怪蹊跷涌现,所以他停下了形,又将这条路走了好几遍。

从外围开始,再到穷凶极恶的内围,这支狩猎小队横冲直撞,在观血术的洞察下,他们的路线赫然是一条笔直的线条,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利剑气直指某地。

“这支狩猎小队似乎在赶路啊不是不想收集尸体,而是赶时间来不及收集好像是有目的行动一样。是要争夺什么东西吗”

多走了几遍,将各点血气的出现时间摸清后,苏贤脑海中冒出了这么一个猜想。

倏然,苏贤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管是什么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小队,那玩意儿应该都是不凡之物,潜去瞧瞧便是。

毕竟,这支狩猎小队居然连妖灵九阶的妖兽群都能挑翻,在十方狩猎的队伍里,似乎也就城主府铁家那几个队伍办得到了吧

十方山脉,蜃凰谷。

蜃凰谷旁一座直插霄汉的山峰上,一道黑袍影临风站立,苏贤眼波如血,鸟瞰着眼底下那个被苍茫白雾笼罩着山谷,双目只感觉一阵刺痛,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血海世界,苍穹之上凤凰云游,浴火涅槃。



霎时间,苏贤闭上了眼眸,却还是没能抵挡住那抹霸道的血光,神念受创,两行血泪滚滚而下,将苏贤那张清秀干净的脸庞衬显得诡异。

眼瞳内,观血术缓缓消退。

这下,苏贤忍着痛觉擦拭去了血泪,再度睁眼,眼睑处还盛放着一行清血,但已无大碍。

兽皮卷上,这个地方被万兽门标注为蜃凰谷。

“看来传闻是真的,这个蜃凰谷内真的存放着涅槃血。”苏贤轻喃了一句。

千丈山仞下,雾气迷蒙,苏贤并不能看穿这层迷雾,甚至连无往不利的四阶神念也在此折戟,由此可判断出谷内定有非凡之物。

而刚刚在观血术下,苏贤只觉得置于血海,除了那斑斑赤红色,视野里所有的其他都被剥夺了。

这还是观血术第一次崩溃。

除了涅槃血,苏贤想不出别的答案。

据万兽门里许多老前辈的言述,在大妖纪元之时乾坤皇朝还未出现,只有一个个傍山而建的穷僻村庄,那时天出异象,十方山脉的遥远天际边竟有一团擎天之火冲天而起,久久持续百不散。

百后,一只浑如赤血的血凤凰凌天飞起,只是瞬息便掠过了千万里,离开了十方山脉。

这种如此有传奇色彩的故事一直是让人半信半疑的,而且其中疑点重重,谁能保证那是一只凤凰,谁又知道凤凰是经历了涅槃重生呢

因此,蜃凰谷一直就是一个谜,常年雾气笼罩,就连妖王都不敢贸然闯入。

可是,苏贤追寻着那漫天血气到了此地,又看到了三条蜿蜒磅礴的血痕如灵蛇般曲折,竟全部汇入了这神秘的蜃凰谷内。

“韩羊的感觉真是准呐”

站在山头,苏贤都莫名打了个冷颤,脚步踌躇,不知该不该又这么冒失地进去。

“苏小子,涅槃血可是个好东西啊虽不知几阶的,但能够只凭血气震伤你的神念,那绝对是在四阶之上。你若想让玄天龟突破更快,血脉更进一步,这凤凰遗物还真是不容错失。”纪浮世循循善道,语气中藏有一丝玩味。

苏贤纳闷地撇了撇嘴,这道理他当然知道,就怕没命拿啊

纪浮世哈哈一笑,也不再调笑,安慰道“放宽心,进去吧。有血的地方,我就是无敌的。就算你不敌,将躯交付于我,别出现那些强得离谱的玩意儿,逃命咱们还是很稳的。”

这话听的才有点人啊

随即,黑影一闪,苏贤的形宛如一阵呈半月形刮过的风,掠向了蜃凰谷。

蜃凰谷内,一草一木都沾染着浓血,宛如一片茂盛的小森林,道路狭窄,绵长弯曲,也不知通向何处。

这里雾是天,血是地,虽没有极其刺鼻的气味,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

而在山谷内,有三十道影齐聚一方,分别以三道年轻影为首,各自率领着九人。

“大哥,二哥,这次是小妹第一个到喔”

聚首间,铁琳琅俏皮的声音响起,完全不像外界传得那般高冷绝,不食烟火,此刻的铁琳琅就是一个邻家小妹妹,笑容甜美,格外动人。

铁琳琅穿着守卫军的装束,一黑色甲胄包裹起火辣的材,前凸后翘,秀发绾起,精致干练,那张沉鱼落雁之姿也是引得许多守卫军都垂涎心动,却只能把这一点可耻的想法窝藏在心里,闲来没事就动一动龌龊的念头。

另一边,作为铁家年纪最大的长子,铁风云拥有一副魁梧的材,相貌俊朗非凡,眉宇间似有吞吐风云的大度之气,宠溺地看了铁琳琅一眼,笑道“行,你赢了。我和二弟一路上为了摆脱和迷惑后面那帮人,绕了很远的路,不然也早该到了。”

铁青衣面无表地点了点头,他素来寡言,沉默得可怕,而且是铁氏兄妹中最不起眼的那个,说默默无名也不为过,秉持着低调的原则,当然这跟他那平凡普通的外貌也扯不开关系。

丢进人海里,估计也没人知道他是铁家二公子。

荒狩城里,关于城主府内三位年轻新锐的传言从未停歇过,有的说三人不合,府内派系林立,各有支持者,为躲避风波,所以铁琳琅从小被送出荒狩城,而二公子铁青衣也随之销声匿迹,唯有铁风云一直活跃在城内。

铁风云更是长期以来都被追捧,奉为下一个荒狩城城主。

众说纷纭,流言不绝,如烧不尽的野草。

可谁也没猜到其实这城主府的三兄妹关系亲密无间,各有自己的追求,很少会有冲突,这也是铁青衣和铁琳琅变相对大哥铁风云的一种成全和尊重。

“这一次的狩猎冠军我们肯定承包了呀根本没什么可比。不过,也不知道爹是怎么回事,居然让我们不要去碰那九脉通王藤,人家还想快点晋升妖王呢”说着,铁琳琅就撅起了红唇,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惹人怜。

铁风云趁机刮了铁琳琅一个鼻子,两兄妹嬉笑着打闹在了一起。

这时,铁青衣淡淡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后知后觉,回答着铁琳琅的问题“父亲应该是察觉到了古怪。这个九脉通王藤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虽然万兽门做得滴水不漏,但还是被父亲找出了端倪,很可能,或者百分之**十,就是万兽门设下的陷阱。”

“此话怎讲”解释声响起,铁风云也恢复了沉稳之色,眉宇微皱。

铁青衣也皱着眉想了片刻,猜测道“说不好。消息的确不假,但万兽门的人可能就是借此机会把参加十方狩猎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切二哥,你也太高看他们了吧先别说他们万兽门就十个人,我们随便拉出一支狩猎小队就可以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听到这,铁琳琅有些不服气了,好歹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有点傲气也属正常。

见铁琳琅锐气一涨,铁青衣非但没有怪罪,还只是幽幽一笑,摸了摸铁琳琅的脑袋“爹教你多少遍了,不要小看别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就算你出去历练过了,但还是有一帮天骄站在我们头顶俯视着我们的。就说万兽门里那个三阶阵师,出发那天我特意用神念探查过他,结果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不管,你和大哥就知道吃我豆腐。一个摸头一个刮鼻子,我已经十八岁了好吗”铁琳琅的样子煞是可,下一秒却是咬牙切齿,挥舞着粉拳却始终落不下去。

因为她的两个哥哥,居然完全无视了她的抗议,反而两个人谈了起来。

“你不是已经有三阶巅峰的神念了吗还看不透那个人”

闻言,铁青衣摸了摸鼻子,苦笑着点头“在巅峰也是停滞了好久,清河图的观摩我也未曾落下,可惜,四阶的槛我一直跨不过去。阵师的根本不光是阵道技巧,还有神念作根基,据我估计,那少年应该有四阶神念。”

这里没有倒吸一口凉气。

铁风云只是惊叹地瞪大了眼珠,很好的用神表达了内心的震惊之感,轻声道“怎么会那少年年龄很小啊,四阶神念从哪冒出来的”

“父亲派人调查过了。还真是凭空出来的,很诡异。而且,他边另一个少年也颇为不俗,据说一月前打废了范家少主,结果范家非但没有报复,还选择息事宁人。这两个人,全都是凭空冒出,一点底细都没,后背景也难以捉摸,不容小觑。所以”

铁青衣还故意拉长了音调。

“所以九脉通王藤我们就不去凑闹了。听父亲的话,先将这蜃凰谷探查透吧,按父亲所说,这里应该也藏有不俗之物。”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只准看,不准摸

蜃凰谷坐落于山峰夹缝,被莽莽蜃气覆盖,蜃气构成一只凤凰虚影,透露着一种追溯万年都难以企及的高贵神秘。

苏贤刚到达山谷口,却察觉到后百丈外一道紫色影也在疾驰而来,令其脚步不由一顿,神色好奇地转过了望着急掠过来的影。

“你怎么来了”苏贤古怪地问。

毕竟,赌约尚在,这货居然已经妖灵四阶了,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

“哇,大哥,你咋也在我是追着铁家那帮人来的,这帮人警惕心太高,在山脉里绕来绕去的,结果还是没有甩开小爷。”

来人正是叶知秋。

狩猎开启了半个月,叶知秋在山脉里一直是闲庭信步,没事就稍微修炼一下,然后远远吊在铁家狩猎小队的后面,刚好处在一种谁都发现不了他的距离。

“你追铁家的人干嘛”苏贤纳闷,叶知秋又没有观血术,更难揣测铁家的意图,难道又是靠岁月兽看见了什么

叶知秋轻笑了一声,颇为轻松道“喔。你第二段人生里玷污若素姐的人就在铁家。我想过来宰了他的。既然大哥你来了,那还是交给你了。”

“哦谁啊。”苏贤眉毛一挑,眼中蓦然泛起了寒意,语气也随之冰冷。

虽然这一切还未发生,但是隐患不可留,苏贤也不会泛滥善心。

“铁青衣。”



听到这个名字,苏贤搜索了大半天也想不起铁家有这号人,旋即微微眯起了眼睛,眉宇轻皱,显然是表达自己的迷茫。

“这人低调的,籍籍无名,是铁家二少,准确来说,他才是铁家的王牌。三阶巅峰神念,怀太古传承,是个角色。你的第二段人生里,他对安若素一见倾心,苦苦追求不得,结果在一晚醉酒壮胆之下咳咳,你懂的。”

叶知秋偷偷瞄了苏贤一眼,但后者的脸色未掀波澜,更是保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知道了,那走吧。”

“等下”叶知秋喊住了苏贤,迎着他那疑惑的目光,讪讪一笑,道“大哥,这赌约你可是输了啊我现在已经是妖灵四阶了,你看这赌注嗯”

“时限不是到两个半月后的碰面吗”苏贤可笑不出来。

“我也有说是下一次碰面啊”

“这不是你单方面说下一次碰面就下一次碰面的,我记得就是两个月后,这个赌约要我们两个人都心服口服,你说是不”

苏贤知道叶知秋故意在调侃自己,索也板着脸开始讲起道理来,语重心长,讲的叶知秋目瞪口呆,心中一阵郁结。

这不是明摆着耍赖嘛

还耍得有板有眼的。

“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也到这来了”

苏贤应了一句,一想起涅槃血,不由卖弄道“我也是跟着其中一个队到这里的。你知道这蜃凰谷里有什么不”

“当然知道啊”叶知秋不屑地昂起了下巴,目光桀骜,有成竹。

“什么”

“人啊,妖植啊,妖兽啊。”

苏贤转就走,一秒钟都不想跟这个不正常的二愣子呆下去。

“喂喂喂,我回答错了吗那你说有什么。”

叶知秋紧黏在苏贤的后,两人一前一后就步入了蜃凰谷内。

刚一进入蜃凰谷,顿时间场景变幻,苍茫的蜃气宛若云层积压在头顶上方,驱散不开,带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窒息感,而且在蜃气的覆盖下,四阶神念的感知范围硬是被压制到了百米之内。

两人穿行于一片染了淡淡血色的茂密山林中,周围可怖的凶气四处弥漫,林间匍匐着数只妖兽,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目光炯炯,那一双双充满了杀戮气息的眼眸震慑着入谷之人,当苏贤和叶知秋来到了这片地带,它们缓缓站起了,泛起浓浓的警告意味。

“这些妖兽居然不主动攻击人,看来是要攻击擅闯者。”苏贤面露惊色,脑袋一扬,目光幽深向山林尽头望去,似是要透过妖树的罅隙瞥见林外的奇妙。

“你还是没告诉我这蜃凰谷里有什么。”叶知秋满脸幽怨之色,心思完全不在旁边的妖兽上。

“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苏贤还以为叶知秋装的,而今也不再卖关子,坦言道“有涅槃血,品阶起码在五阶。”

“喔”

下一秒,叶知秋轻轻拂袖,一卷梦幻浩瀚的数丈星空图卷徐徐铺开,这张图卷泛着一片神秘的幽紫光芒,不似兽皮卷,而是一种天地妖力所化的造化古物,图卷悬空,数千颗星辰璀璨亮起,震撼心弦。

苏贤只是瞟了一眼就觉得整个人心神飘摇,心驰神往。

此乃星河帝图,包罗一亿星辰,每点亮一颗星辰,那星辰中的神秘之力便会转化为自神念,叶知秋点亮了四千多颗星辰,估摸着神念已有了四阶中品的地步,其它还处于黯淡灰暗之际,不过苏贤还真想试试自己的神念能点亮多少。

“哇靠苏小子,快做了他这厮竟怀杨星河所作的星河帝图,八阶之物,快,咱们干掉这小子把它抢过来,这样你的神念一定又能突飞猛进”

苏贤暗暗无语,心想谁听你的谁是傻缺。

“这是你那天的阵图”苏贤辨别了出来,这张星河帝图就是叶知秋当在万兽门迎战牧易时在背后亮起的。

“没错。这可是个好东西,我可警告你,虽然你是我大哥,但是,这个东西只准看,不准摸。它是我这一生的至宝,你摸了它,就等于摸了我的女人,这就有损咱们的兄弟义了,你说是吧”叶知秋郑重提醒道,神要多严肃有多严肃,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苏贤一脸淡然地点点头,道“我就看看,纯粹欣赏,不摸。”

“虽然觉得你的话有言外之意,但我大人有大量,这次我姑且准许你欣赏我的女人,哦不是,我的至宝。”

苏贤满额黑线,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总算知道叶知秋为什么能驾驭百变傀了,或许也只有这种集万千傻bi)气质于一的人,绪语气诡异多变,才能称得上“百变”吧

“有快放。”苏贤冷声道。

叶知秋随意一笑,故作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苏贤的脸都开始抽搐了,这都是些什么臭毛病。

“你看,这张星图的神奇之处在于它可以自动定位,然后以星辰之象开始衍变。”紧接着,苏贤就看到叶知秋手指一点,截取了星河帝图中亮起部分其中一块呈凤凰形状的区域,只见图卷上dàng)起粼粼涟漪,悄然放大,展现出了区域内的十一颗璀璨星辰,“这就是蜃凰谷的缩影。这颗星星是我,我们在入口处不远。这个东北方向的星辰是我定在铁青衣上的,它现在还在移动,说明铁家狩猎小队的目标应该是这里。”

所谓这里,乃是一块七颗黯淡之星环绕的更小区块,在苏贤的观察中,星图上果真有一颗星辰在往那七星齐聚之地移动,玄妙万分。

“但是,除去我和铁青衣的两颗星,这蜃凰谷的西北角还散落着很亮的七颗星,其中还有一颗最闪耀的,也代表实力最强的妖兽雄踞着这片地盘。”

十一颗星齐聚蜃凰谷,苏贤一目了然,果断伸出了手指,却瞬间被叶知秋拍掉了。

苏贤愕然。

叶知秋神肃然,一字一顿道“只准看,不准摸。”

尼玛老子就想指一下啊

苏贤心里憋屈得紧,但也懒得和叶知秋计较,朝最闪耀的那颗星努了努嘴,示意道“我刚刚在山峰上看过了,涅槃血就落在蜃凰谷的西北角。所以这只最强的妖兽应该就是守护着涅槃血的家伙,也不排除它想独吞涅槃血或者压根儿不知道涅槃血存在的况。”

“那这么说,铁家那帮人为什么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叶知秋也不知道铁家人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确认过眼神,我遇见对的人,一看苏贤那亮晶晶的眸子,叶知秋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盗涅槃血

铁家狩猎小队可以留着慢慢收拾,但涅槃血珍贵之至,且变数极大,不容有失。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遂叶知秋收起星河帝图,却被苏贤笑容玩味地拦了下来,问道“这上面怎么没有我的星星”

“你明知故问。你上绝对怀有秘宝,或者你的神念就比我强,这玩意儿就是不能定神念比自己强的人。”叶知秋也表示很无奈。

苏贤恍然,不再追问,他已经猜出为何星河帝图上无法将自己定位了。

苏贤尚有自知之明,自己的神念应该还没叶知秋来的强,而星河帝图无法捕捉自己的方位,应该是被神念里那两个老家伙给干扰了。

收起图卷后,两人正前行,数只踯躅已久的妖兽猝然一吼,须臾间,一黑一紫两道影闪而出,轰然与这些担任守门员之位的诸多妖灵战在了一块,蜃气岿然不动,林间却血雾弥漫。

咆哮,嘶吼,哀鸣,形成了一支高亢激昂的变奏曲,响彻血林。



第一百七十章 凰族大阵,九霄环佩!



远方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铁家之人心弦紧绷,猝然回首凝望着那一片朦胧蜃气,可惜视野被阻隔,只能屏息倾听,却不能亲眼目睹。

“有人进谷了。”铁风云谈吐间总掺着一种深沉,不急不缓,极具威望,只要他那修长伟岸的影往中间一站,对铁家的狩猎小队都是一颗药效极佳的强心丸。

铁青云立刻闭目,听音辨位,分析道“应该是在蜃凰谷的西北方,距离起码在数千米,方向跟我们不一样。”

“那先走吧,别耽误了时间,也不知是那支狩猎小队误打误撞进来了。”铁风云建议道。

众人附议,不作停留,一道道影乘骑着妖兽,将这方土地震得颤巍,声势浩dàng)地朝目的地进发。

西北方。

解决了最后一只守护妖兽,苏贤喘了一口气,脑袋一转,就见叶知秋姿飘逸,衣袂翩翩,不染纤尘地就干掉了旁的妖兽,反观自己,没有阵道那霸道的手段,只能凭借蛮力,靠冰封盔甲还能硬撼妖灵八阶一段时间,久了也要落于下风,碰到妖灵九阶就只能无奈地从神念上进攻了。

“前面那只妖兽是何等阶”苏贤问。

两人并非来狩猎的,所以只是取出了妖晶,将近百头妖兽的尸体丢弃在了原处,慢慢向前摸索。

“粗略估计,有妖王一阶。”

闻言,苏贤脚步一顿,形似是凝固在了原地,震撼道“这么说,拦在我们面前的有九尊妖王”

“可以这么理解。”叶知秋淡然地点了点头。

“你何来自信摆平它们”

苏贤清楚,就他现在的这种半吊子水平,若没有四阶神念撑腰,那他连对付妖灵九阶都费劲,倾尽全力也难与妖王一敌啊

“喔。这个叫自我催眠**。首先,你要有不屈偏执的信念,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你是无敌的,你是所向披靡的,然后逐渐在心里建立了自信,最后你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你这丫的是哪门子送死**”苏贤嗤之以鼻。

叶知秋摸了摸鼻子,弱弱道“我觉得未尝不可一试啊拼才会赢”

“那到时候打不过了我先跑路,你给我拖着。”

“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做大哥的风度,这不应该让小弟先跑吗”

“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做小弟的觉悟,这不应该都是小弟断后吗”

嘴上虽喋喋不休,但两人的体还是很老实,速度也极快,不一会儿便穿出了山林,来到了一片空旷广袤的平地。

可以把蜃凰谷看作一条深邃的沟壑,两人现在就站在沟壑底部,目光所及之处乃是蜿蜒起伏的山岩。

再走近一点,苏贤和叶知秋两人皆是一惊,匪夷所思地盯着前一座蓝色石雕,雕像乃是展翅的水凰,燕颔鸡喙,蛇颈鱼尾,龙纹龟背,bi)真到栩栩如生,巨大凰竟有一种凌天的霸气,似水华冲破蜃气。

这种来自凰族的尊贵超然隐隐流露,仿若一种实质的威压,令周围没有一头妖兽敢有亵渎之心。

“这就是你说的妖王”苏贤横了一眼,语气古怪。

叶知秋心中的诧异不比苏贤少,他反复打量着这只水凰,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还上手摸了一下,手感好真实。

“怎么可能星明明是亮着的,说明的确是活物啊”叶知秋感到了不可思议。

“你确定”

“当然。是不是石雕里面被封了一只妖王”叶知秋猜想道。

苏贤面色凝重,若真是如此,那这事还真是诡异。

“你先布下阵法,如果我能轰碎这石雕,那妖王就有可能被释放出来,那也有个准备。”苏贤还是很谨慎,影轻轻一掠,便与这座高达数丈的庞大雕像拉开了距离。

叶知秋瞬间了然苏贤的念头,略微点头,稍微沉吟了一会儿,旋即布下了两座最有把握控住妖王的阵法组合成了阵中阵。

这两座分别是三阶天机大阵和三阶镇域阵。

一切准备就绪,苏贤那双幽黑的眸子趋于森冷,唇角不扬,浑透着一抹凛冽,双掌从前迅速推出,伴随着空气中精气所化的一黑一白掌印出现,猛然一合,两掌的幻影中皆有六道璀璨光芒暴而出,掌印融合重叠,黑白相交,化为了一只古朴大手。



十二象之力轰然爆发,一掌之威可拦腰拍碎山峰。

黑白掌印的威力令一向镇定的叶知秋都暗自咋舌,只见掌印掀起一股刺耳爆破的劲风,苍莽深厚,顷刻间从天而降,尽数轰在了水凰石雕之上。



烟尘弥漫,可苏贤和叶知秋纷纷错愕,面庞一抽,望着前方百米处纹丝不动的水凰石雕,旋即面面相觑。

“这要不你来试试”

瞬间迸发出十二象之力已是苏贤的最强一击,若这都不起效果,那苏贤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十二象之力离武王一阶也只有八象的差距,阵法是对活物才有影响,你都不行那我怎么试,拿头撞不成”叶知秋果断拒绝,以防万一,他又一次拿出星河帝图来比对,结果还是惊人的一致。

眼前的这尊石雕赫然代表着一颗点缀在图卷上的不灭星辰,其闪耀程度媲美妖王一阶,却不知为何,就是不能现。

“那我猜接下来这些星也都是雕像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苏贤这次说话也不用手指了,只是单纯地用神色示意。

图卷上,和这尊水凰石雕类似的星辰还有七颗,它们绽放的光芒近乎相同,而且也都是一动不动,所以苏贤才有了这般猜测。

“八尊石雕”

叶知秋低喃了一声,念头里似有一段呼之出的记忆画面升腾而起,好像曾在一本古籍上读到过类似的片段,可就是怎么绞尽脑汁都捕捉不到那一闪的灵光,对此不头疼不已。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苏贤见叶知秋露出了思索之色,不由好奇询问道。

不过,叶知秋苦恼地摇了摇头。

“好像有点熟悉。可是想不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再去下一个地方看一看”

“行。”

于是,两人就这般与水凰石雕擦肩而过。

下一座是土凰雕像,它如黄土,沧桑中不失优雅高贵,瞳眸远眺着蜃气外的浩渺天际,似是凭栏相望盼夫回归的守家之妻,眼底藏有一抹苦苦思念之,奈何凤飞翱翔,不顾等候在原地的孤凰。

第三座是金凰。

苏贤两人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果不其然,所过之处全是石化的雕像,而且它们姿态不一,各有属,分别代表了水土金木风雷光暗,其间唯独少了一座火凰石雕。

这座蜃凰谷似乎也走到了西北角的尽头。

俗言道“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

在两人在百丈外,乃是一棵大梧桐树。

这颗梧桐树达数十丈,树粗壮如兽体,树皮灰绿平滑,偶有泛起斑斑锈迹处,似有淋漓鲜血淌出,浸染树皮,留下了干涸之渍,梧桐叶犹如青铜所铸,宽大坚硬,孕育着一种古老磅礴的气息,枝干繁茂参天,宛若保护大伞,守护着栖息于此的凤凰。

“所以,最亮的那颗星就是这颗梧桐妖树”苏贤那张平静的脸上泛起了微微波澜,虽有不解,但他的心间不断涌现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使得他的躯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外表平静,内心实则波澜壮阔。

这蜃凰谷的尽头,实在是太寂静了,寂得凄冷,静得渗人。

“应该不是吧”叶知秋只觉得脊椎骨里有一股寒气在缓缓爬升,骇然地环顾四周,当目光重现凝聚之时,只见那苍老魁梧的梧桐树后,一道火红色的凰影缓缓浮现,眼眸如鹰般锋锐,蕴藏着滔天凶意,森然凝望着站在梧桐树前的两人。

刹那间,苏贤头皮发麻,形暴掠而出数百米,惊呼道“这是火凰活的”

这时,叶知秋的脑海中一道雷霆霹雳而下,光芒一闪,只听叶知秋追悔喊道“我擦这只火凰已是妖王二阶的巅峰了,它才是最亮的那颗星啊,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啊”苏贤厉喝道,形却不慢,形如风暴疯狂地向后退去。

这种感觉,就如同那天在赤色湖底初见血鲲鹏的场景一般,太他妈的吓人了。

妖王二阶巅峰

打个锤子啊

“我想起那些石像是什么鬼东西了。那是我在天机阁的一册古籍里凑巧看到的,凰族齐聚九大属,可布下一座凰族世代相传的惊世大阵,阵威无可敌,唤为九霄环佩”

“说人话”

“也就是说,那些石雕本就是**,只不过是为了抵挡岁月的流失,避免自己因年岁太老而过早长辞,所以他们故意将自己封印起来。如今火凰一出,九霄环佩大阵开启,外面那八尊妖王都会苏醒,届时,别看它们最高仅有妖王二阶,若是配合无缝,那在这九霄环佩大阵内,就连妖宗也只有陨的下场。”

两人一前一后,形如电,逃跑之际还在交流着,却是在经历一场命攸关的生死时速。

慢了,就要面临陨落

“那怎么办”苏贤脸色一白,浓浓的不安感尽数爆发。

叶知秋神色一黯,无力道“跑不出去的话,只能硬打了”



话音刚落,原本还被尘封在石雕里的其余八尊妖王骤然苏贤,灵眸一凝,整个蜃凰谷都在隐约动dàng)震颤,苏贤两人的心底更是暴涌出一抹颤栗感。

九霄环佩,正式开启

前有八尊缓缓升空的一阶妖王,目光凛冽,后有岿然不动的巅峰妖王火凰,杀意纵横,两边是万丈陡峭的石壁,高攀不得。

此乃绝境

一场震动蜃凰谷的逃亡之战,要开始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生死时速

数十丈之躯,钢筋铁骨,九只凰王宛如主宰众生的神魔,只是一个掠空九道浩大粗壮的异彩光束便如擎天之柱顶天立地,气贯长虹,磅礴的威势摇山振岳,惊得数千丈外的铁家众人都纷纷回头,目露骇色。



“那里是什么”

铁琳琅难以置信地捂着红唇,葱白玉指遥遥一指,那里九柱耸立,大地之上,蜃气之下,九道凰影环绕成阵,势如山河,呈现凤舞九天的华丽之景。

众人的眼底都浮上了一抹惊骇,心惊胆颤,半张着嘴瞻仰这神奇异象。

“妖王那是九尊妖王走,赶紧远离这里,一旦被波及,我们全都逃不了。”铁青衣眼眸中含带着一丝惊恐,旁边的人可能观察得不够细致,但他拥有三阶巅峰的神念,观察力远超他们,即使被蜃气阻隔,也难挡九凰上爆发的凛然之气。



铁青衣率先朝东北角疾驰而去,所有人从惊慌中反应过来,连忙跟上,逃离之余还震撼地回头,似是不舍。

群敌环伺之际,已经轮不到叶知秋再玩世不恭,此刻的他绷起了白皙脸庞,与苏贤背道“逃不出去了。”

苏贤眸色如一团凝固的黑墨,精神海浩dàng)汹涌,在怀着紧张的绪之时,已经是进入了十级备战状态。

越是这种况就越需要镇定,两人虽然心沉重,但是心态还不至于崩溃,这种临危不惧的气质难能可贵,鲜有人可以具备。

只听苏贤沉重一叹“还是大意了。”

涅槃血的惑导致两人深入了陷阱,如今已是插翅难逃。

回望过去已是无谓,叶知秋深吸了一口气,背后星河帝图升腾而起,四千多颗星辰毫无保留地绽放出白芒“九霄环佩作为凰族大阵,主神念进攻,这九只凰每个居然都有四阶的神念,合起来后绝对不弱于五阶神念。神念如灯,灯熄人灭,神念一旦残缺我们也只能沦为任其宰割的俘虏。我尚有星河帝图守护神念,你可有御敌之法”

“有个鸡儿。”

五阶神念

这跟被碾压有什么区别

纪浮世的五阶神念本就不完整,断然不敌这九霄环佩大阵,而青羽的残破帝念却能抵挡一二,但这样必然会陷入沉睡,到时,纪浮世也属于一个不安稳因素,苏贤的处境将更被动。



九凰清脆婉转的呖呖之声霍然响起,刚开始还如潺潺流水宁神静心,宛若,瞬息后忽然急转而下,化为千年古琴的拨弦之声,沧桑沉重,蜃凰谷顶端的蜃气已经开始涌动,一道道震破虚空的涟漪激dàng)漾开。

凰鸣之声嘹亮高亢,结合神念攻击,只觉如九天惊雷轰隆炸响,苏贤耳膜生疼,精神海已经掀起了波涛,沉痛不已。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苏贤就要葬于此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知秋已无暇顾及自己,苏贤陡然心生一计,高喝道“你能撕开虚空吗”

“你想躲进空间河流”

叶知秋瞬间就洞穿了苏贤的想法,眼前不由一亮,还未等苏贤回应,连连点头道“可以。”

蓦然间,一边在扛着蜃凰谷内那响彻一方的哀怨之鸣,叶知秋手印又如蝴蝶穿花,令人眼花缭乱,天机大阵布下的同时,三阶裂空阵顷刻间凝出,犀利剑锋只是朝虚空一划,一道狰狞黢黑的裂缝转眼诞生。



可是,下一秒辽远深沉的凰鸣悠悠传来,天机大阵化为虚无,三阶裂空阵随之崩塌,叶知秋脸色狂变,一阵青一阵黑接连变换,郁闷到吐血。

瞬息之间,苏贤的神念仿佛经受着血祸苦难的摧残,那种似针扎的锥心感令其头痛裂,眼目通红,精神海上的氤氲金光都在隐隐接近溃散,偌大汪洋濒临着分崩离析。

倘若精神海解体,那苏贤自然是凉透了。

苏贤不是没想过用镇神盾守护神念,可在绝对的神念攻击前,区区秘术也是徒劳,就像当初苏贤用神念击溃别人那般。

现在,才是真的逃无可逃。

苏贤的眼底涌出一抹不甘,倔强地紧咬着牙关,周刚竖起一道屏障就应声而碎,就连大陆壁垒都抵挡不了九霄环佩分毫。

“还是我来吧。”

神念里,青羽重重一叹,月铜傀不受苏贤控制地闪出了妖宫,藏于苏贤神念中的三团异火飞天而起,一念凝聚,遁空鹰隼又一次降临。

这一次的遁空鹰隼并非妖灵一阶,而是妖灵九阶

瞥见了遁空鹰隼的形,叶知秋面色一滞,饶是他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遁空鹰隼,他当时就有点懵了,不太理解为何一个月铜傀可以依靠炎煌秘术召唤出这只一直隐世不出的空间属帝妖兽。

难道,苏贤是神念不支,抑或是

这时,叶知秋眼中闪烁着精光,以致于呼吸有点紊乱,因为此刻他的脑海里竟浮现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想法,也是这个想法,让他似乎终于摸到了一点属于苏贤的神秘底牌。

然而,九凰并非愚昧之辈,在望见炎煌术施展之时,水凰在一个呼吸间就已暴掠而来,九霄环佩的压力顿时减轻,但依旧不依不饶,更何况,这是来自一尊妖王的袭击。

叶知秋眼疾手快,脚步一踏,立马挡住了水凰的去路,眼眸中星云弥漫,凛冽道“寂灭幻瞳”

寂灭幻瞳,四阶瞳术,属于神念的分支

当初在鹊桥楼之中,叶知秋对范文豪施展的就是这道瞳术。



星辰殒落,星河寂灭

水凰的眼眸猝不及防地迎上了那双如同深渊的深沉眼睛,形猛然一滞,因惯之缘由,水凰竟以一种抛物线的弧线向下坠去,双目无神。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水凰克异火,所以当它灵敏地看见三团异火升空之时才会如此不淡定,生怕苏贤两人借此机会逃走。

可惜,水凰的四阶下品神念还是不敌叶知秋的寂灭瞳,虽然速度风驰电掣,反应更如迅雷般神速,但还是半路便被叶知秋拦下。

在场,能克制异火的还有土凰。

或许,在妖兽自己的圈子里,它们对遁空鹰隼是不陌生的,因而更加忌惮于它的逃跑能力,甚至在水凰行进到一半的道路时,土凰也已离开原位,九霄环佩再缺一凰,威力一点点走了下坡,让苏贤这边窒息般的压力再度削弱。

短短一秒间,双方均是洞察了对方的目的,算上心理和实力上的交锋,俨然已有了数个回合。

这般剑拔弩张的争斗才更让人心惊跳,仿佛在悬崖边跳舞,稍有不慎或者棋差一招,谁都有可能落败。

不知道结局,才是最大的乐趣

炎煌秘术的确是一念起聚,速如惊雷,奇快无比,可是作为妖王,土凰眨眼间便可跨越数百米,如大地般沉重浩然的土黄色影急剧放大,凝实如土的妖力席卷而起,沙尘形成的风暴轰然降临,竟要直接将遁空鹰隼的体都吞噬。

土能灭火,凰族的血脉高贵,因此妖王土凰的天赋妖术更是恐怖,能在翻云覆手间镇压那三道异火。

“我来”

叶知秋凌空大喝一声,后紫芒闪耀,数道阵法猝然落下,虽不是阵中阵,却从四面八方守护着遁空鹰隼,凭借土凰突破这点防御的间隙,遁空鹰隼足以施展天赋妖术遁空,将苏贤和叶知秋带往任意一个曾到过的地方。

只要异火的灵足够

可是,剩余的七凰又怎么可能让两人的算计得逞,风凰乃是风中王者,蜃凰谷内常年蜃气覆盖,几乎掀不起一丝微风,但是现在土凰的沙尘暴给它带来了契机,只见它青芒一闪,只需一瞬就跨越了百丈距离,目标赫然是苏贤和叶知秋。

雷凰同样也是如此,掌控着虚空雷电,转眼间蜃凰谷的上空遍布沉的雷云,浓云背后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紫色光芒,轰隆隆的雷声惊天动地,直接引得八方云动,十方山脉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变化,唯有整个蜃凰谷是雷霆阵阵

这股异象惊动了数支在千万丈之外的狩猎小队,没有一丝犹豫,他们尽数动朝蜃凰谷赶来。

异象,乃是异宝的代名词

谁不想来分一杯羹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淌这趟浑水的,就比如躲藏在蜃凰谷东北角的铁家狩猎小队。

数人望着蜃气之下滚滚弥漫开来的余威瑟瑟发抖,头皮发麻,震惊道“这是那支狩猎小队啊居然引来了这么多妖王,嫌死的不够快吗”

“太可怕了我觉得他们很快就要陨落了。”

水土风雷,顷刻间,九霄环佩大阵中少了四个至关重要的阵点,大阵的威力骤减,虽仍有四阶上品的水准,却在短时间内对苏贤构不成毁灭的打击。

“出来四只了再引出来三只,它们就奈何不得裂空阵了”叶知秋大喜,不由惊呼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

对于苏贤两人而言,不论是三阶裂空阵,还是由炎煌秘术所化的遁空鹰隼,两者都能带他们脱离如今的绝境。

现在,一只水凰还未从寂灭瞳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土凰攻克着叶知秋布下的数道三阶防御阵法,但两人都知道这对一个妖王一阶来说不是难事,顶多只需要两息的时间,那数道防阵就将尽数崩溃。

关键是,另外的两只风雷二凰已袭击而来,叶知秋和苏贤腹背受敌。

可叶知秋还没解决杀气腾腾的风雷二凰,就跟苏贤说再引三只出来

苏贤差点喷血,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两尊妖王解决他们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又怎引出其余三尊妖王

倏然,苏贤眼中爆发出一抹精芒,似是又有了对策。

除非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鹏初战,惊险逃离

“你还能挡下几只”苏贤问。

叶知秋背景再怎么强,自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妖灵四阶,依仗着四阶神念能纵横同龄群体,却不意味着无敌,在苏贤问话后,只听他没好气道“挡个,我顶多用神念搞死一只,剩下的只能拖延,拖延一阵子我也只有跑路的份。妖王诶,岂是那么好挡的”

两人都是用神念交流的,因为说话的语速太慢了,说一句话的契机说不定够他们俩被两只凰王撕碎好几回了。

如今,局势明朗,外有大阵干扰,内有风雷二凰侵袭,而且,只要风雷二凰拖住片刻,土凰便能以霸王之资扑灭三团异火。

这还是屡试不爽的炎煌秘术第一次遇到了对手

想要破局,唯有同时将三只凰王限制住。

只是,这有可能吗

“也罢。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第三妖兽吗今天就让你看个够”

苏贤声音平缓,说到后来语调猝然一扬,眼神都暴风雪降临大地将世界一点点冻成了冰天雪地,清幽冷冽的眼眸下,苏贤后一座百丈高的庞大妖宫轰然浮现,仿若神祇居住之所,气势恢弘,那深红到发黑的颜色带来一股扑面而来的血气。

“出来吧,血鹏”



在叶知秋紧紧的凝视下,一道背宽约数百丈的赤色大鹏冲霄而起,携着滔天血气,饶是蜃凰谷都容不下这尊巨大到了极点的妖兽,血鹏在瞬息之间便飞到了蜃气之下的顶端,眼眸冷,宛若天地间的至尊俯视着宵小。

另一边,铁家众人已经集体陷入了呆滞的状态,怔怔望着那道比凰王都大了数倍的血色兽影腾空而起,叱咤风云。

“这这是什么东西”

“血鹏谁家血鹏可以这么大变异种啊”

“关键不在于这只血鹏,而是这血鹏从何处而来,难道是那些外来者”

在这边七嘴八舌的议论下,苏贤一点儿都未感到轻松,他悠悠抬头仰望那道悬空之影,淡淡道“血鹏,空”



又是一道啸声响起,漫天血雾倾泻而出,似从天倒挂的帘幕,将这方世界全部染成了血红色,而原本展翅高飞在半空中的九凰纷纷感觉一股恐怖的威压如陨石般降下,霸道无匹,那是一种血脉上的尊贵。

叶知秋嘴巴好像合不拢了,仰着脖子呆呆地望着血鹏,喃喃道“真的假的,为什么和我想的有点出入这分明是血属妖兽啊空间属呢倒是这资质,真是吓人,甚至比西天雷神象的潜力都高了一筹。”

血脉威压,这是一种很玄幻的东西。

但是,它偏偏就是存在的,而且每个人或者每只妖兽都能敏感地察觉。

因此,叶知秋也非常笃定,这只血鹏定是变异种,就是因为血脉太强大了,所以才铸就了它在区区妖灵三阶就拥有了寻常妖兽难以企及的躯。

空乃是血鹏的天赋妖术,在超然脱俗的血脉下,凭借睥睨天下的血脉威压将方圆千米都可尽数覆盖,大陆上所有的妖兽和人类皆不得升空,此为空

当然,这还是要看实力的。

就比如,面对妖灵三阶以下的妖兽,血鹏对这方区域肯定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可是,换作是九尊妖王,那可能就轮不到血鹏说了算了。

这只是一种领域威压,甚至比现今玄天龟的玄天领域更强,但在实力鸿沟下,这种优势也保持不了太久,仅有一息。

但是,一息也已足够,风雷二凰形猛然下坠,包括了其它五只还在支撑大阵运行的凰王还有土凰。

“杀土凰”苏贤喝道。

在场之中,除了水凰之外,土凰是对炎煌秘术威胁最大的妖兽,甚至是具备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资格。

铲除土凰,水凰尚处昏迷,两人自然可以依靠遁空鹰隼顺利溜走。

两人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甚至无需苏贤提醒,早在空施展开的时候,叶知秋便将后背留给了夺空飞来的风凰,脚底下星光一闪,宛如越过了一片星河,转眼就杀向了肆虐着数道防御阵法的土凰。

“寂灭杀瞳”

伴随着叶知秋毅然决然的声音响起,苏贤虽不能体会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但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叶知秋后的星河帝图上四千颗星辰在瞬间黯淡,只余紫光熹微,很是微弱,显然是将绝大部分的神念都倾注在了这一招寂灭杀瞳之上。

只一招,起码抽空了叶知秋九成的神念。

这么来看,苏贤的裂神王斧跟寂灭杀瞳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

苏贤不知这招瞳术的精髓所在,却见土凰仅仅是被凝望了一眼,高昂倨傲的凰首竟燃起了熊熊黑焰,焰火黑得令人心悸,跳跃难灭,从内而外蔓延出来,俨然是神念被这团黑焰点燃了,随之遍布全,化作虚无。

就连妖晶和凰骨都没有留下,一道土黄色的巨影凭空消失。



土凰的陨落,让剩余七凰瞬间震怒,悲戚哀痛的嘹亮叫声穿透蜃气,响彻在整个蜃凰谷内。

然而,这对苏贤两人来说,却是最佳的逃跑契机

叶知秋形踉跄,神念的瞬间枯竭令他眼晕目眩,被苏贤搀扶着才慢慢稍微缓了一点过来,炎煌秘术在没有任何干扰下再度燃起,火光既是希望,温暖着苏贤的心,也在半空中照耀着这片大地。

但是,剩余八凰又怎会让两人如愿,最大的变数就在那只水凰,似是被那一声声悲戚入云的凄唳声唤醒,莫名挣脱了寂灭幻瞳的束缚,双眸睁开,嘴喙开阖,与漫天叫声共鸣着,蓦然起,淡蓝色的水雾扶摇而上。

这种水雾不似轻飘飘的雾气,反而给人一种重若千钧的感觉,冷到近乎凝结成冰,以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扑向了遁空鹰隼,光影若奔雷,猝不及防。

苏贤根本没有手段抵挡这种攻击,还是叶知秋甩出了百变傀,而且还有数块硬妖玉一起被甩出,苏贤仿佛听到了叶知秋内心的血滴声。

硬妖玉,是当百变傀要发挥出更高层次实力时一种催动百变傀的手段。

咔擦

硬妖玉碎裂,天地间妖力浓稠如液,竟形成了一道道缥缈匹练被百变傀吸入体内,准确地说是吸入了阵法中,紧接着百变傀在瞬息间变成了一只血色乌龟,模样竟与玄天龟有七分相像,名叫玄天血龟。

玄天血龟也是玄天仙龟的支脉一族,但是不同的是,这只玄天血龟的境界更高一些,已有妖灵九阶的层次。

大陆壁垒

这一道血色屏障升起,仿佛最坚固可靠的防护线,维系着两人的生命安全。



重水与大陆壁垒相撞,竟全部被抵挡了下来,不能侵入分毫。

这一刻,水凰惊呆了,但是其余七凰却是惊怒非凡,其中属妖王二阶的火凰最盛,它仅在一秒间就将血鹏的空之血幕撕得支离破碎,没有时间管在半空的血鹏,径直朝苏贤两人飙而来,一股炙焚天的温度骤然降临。

“哈哈这一只火凰抵得上三只凰王,它按捺不住,等于是我们赢了”

见火凰动,原本就偏弱的九霄环佩再降了一个声调,低沉委婉,没有了那种滚滚江河抑或沧海桑田的磅礴大气,对三阶裂空阵没有了一点影响。

一言难尽双方的交战过程,明明只有几秒钟的博弈,却需要繁琐的篇幅来交代,但是炎煌秘术终于让九霄环佩露出了破绽,最终也成为了最大的转机。

“裂空阵”

这一次,两人眼前的虚空被划开了一道狰狞的黑缝口子,其中传来一股狂暴可怖的吸力,仿佛一切被卷入其中之物都会在顷刻间绞杀。

“走”

苏贤挥手间便将血鹏和三团异火都收回,百变傀也退下,旋即两人脚尖一点,彻底钻入了空间裂缝。

裂缝还未愈合,那一抹剑光还在苦苦支撑着不断缩小的缝隙,可是八凰望而却步,非但是因形太过庞大挤不进去,更是因为它们十分惧怕那诡异莫测的空间河流。

那里,不论它们是否是称霸蜃凰谷的妖王,都会在转眼间将它们切割成血淋淋的凰,断绝生机。

呜呜

八凰目眦裂,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望着那道逐渐趋于黯淡的缝口,最终万千哀怨全部化为了悲凄寒凉的绵长鸣叫,渐渐地,火光如花瓣盛放,开始焚烧着这片苍茫大地,金光如刀剑残影,锋芒毕露,转瞬即逝间将四周伫立的妖植尽数切得粉碎

那两个人,居然还是逃了

九凰全程皆是被那炎煌秘术牵着走,试图阻拦,最终无果,甚至还葬送了其中一个伙伴的命。

所有的不甘和怒火,慢慢酿成了灾祸。

八道瞩目的光芒耀目夺空,如云雾蔓延开来,大杀四方。

一切只为了泄愤

铁家狩猎小队面色苍白,遥望着疯狂的八道兽影,再也不敢逗留,玩命地朝东北角躲去。

因为铁青衣说,那里有一处可以庇护众人的地域。

一时间,祸端的制造者在底牌尽出后逃之夭夭,却将这场原处于低潮期的十方狩猎直接推到了顶峰,引得越来越多的狩猎小队闻声赶来,被利益熏心,如飞蛾般贪婪无畏地扑向了蜃凰谷。

一把火,点燃了整个蜃凰谷,汹汹炽的火光透过蜃气,将碧空都映照出了红色霞光,兽吼与凰鸣交织于天穹。

八凰彻底出世,蜃凰谷的隐秘也被一只不经意拂过的手掀开了尘封已久的一角



第一百七十三章 圣毒鼠的葬亡空间

空间河流内一片黑暗,那道空间裂缝渐渐无痕,一团淡淡微光自下亮起,绽放着蓝白光芒,惊得叶知秋浑一抖,目瞪如珠,无声地呆看着底下的一只巨鲲。

巨鲲形如透明,却又是实质的存在,庞大躯约莫百丈之长,令人匪夷所思。

“血鹏,巨鲲这是传说中的鲲鹏血、空间、风还有水,这是四属妖兽”叶知秋眼眸震惊,一股信息从脑海深处翻涌而出,像是被深藏在土里的酒酿,锹上了几下,曾经阅读过的那册书籍缓缓浮现。

原来,苏贤的第三妖兽是鲲鹏

叶知秋震惊之余还饱含着艳羡,甚至感觉眼前的景象不够真实,特地俯摸了摸巨鲲的表皮,手感滑腻如冰,清凉如水,触感极为真切,还有一呼一吸的波动起伏着,赫然是一个鲜活生命。

“准确的来说是血鲲鹏,你这反应还算淡定,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差点被吓尿了。”劫后余生,苏贤喘着气,没有一点儿形象的就坐在了巨鲲上。

“血鲲鹏”叶知秋念了一遍,疑惑更浓,连忙掀起碍事的衣袍盘坐下子,“怎么可能啊东域这地方你我又不是不知道,说是穷乡僻壤都不为过吧怎么会有鲲鹏的存在”

叶知秋的核心观点很简单,就是这种落后的地方,怎么孕育出活在传说中的鲲鹏

“你想得到的,我无需多说。”苏贤撇了撇嘴,知道叶知秋只是在感慨,而非真心发问。

叶知秋明明心中已有了一个答案,就是想听苏贤来为此证实。

叶知秋不露笑颜,神色颇为凝重,眸中闪烁着一丝不确信,旋即扶颚轻言“难道,是那血道巨擘纪浮世之作”

“正是。”苏贤笑道,却有一点不谈之意。

“你快别藏着掖着,我的岁月兽看不到那么多,快和我讲一下其中细节。”叶知秋急切不已,形端坐如学堂中的商有钱,可见血鲲鹏的吸引力对他多么巨大。

苏贤淡淡一笑,心知是自己捡到了宝才可以如此淡然,随即解释道“其实也很简单啊纪浮世的生平记事想必你也有所了解,他躲进十方山脉后,为追求突破,搞出了一个造化熔炉大阵,通过熔炼妖兽来提高天赋的限度,想要借突破之力延长寿命。然后,他这么一瞎搞,把自己的一鲲一鹏同时熔炼,结果就算是歪打正着了,可惜他无福消受,最后便宜了我。”

嗯,的确是无福消受,往事重提,纪浮世在苏贤的精神海中别提有多郁闷了,脸色黑青,希望苏贤赶紧说完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三言两语算是交代了清楚,结果叶知秋怔怔地凝望着苏贤,纳闷道“没了细节呢没一点磨难和与生死擦肩的经历别告诉我你进了那遗迹,然后就凭人格魅力征服了血鲲鹏”

苏贤愣了一下,还是悠悠点了点头。

所谓遗迹,其中的惊险和压力苏贤已经承受过了,压根不需要跟叶知秋讲述,谁又不是保留着咬牙经历艰苦磨砺的那一面,然后向外人展现出光鲜亮丽的另一面呢

就像叶知秋,怀阵师绝技,更有宝兽和帝妖兽,年少卓绝,看似成就非凡,可背后付出了多少血汗苏贤又怎么知道呢

用岁月兽看古往今来,真的就那么简单吗苏贤可不相信。

如此逆天之兽,想要催动,绝对是要赔上惊天代价,可现在的叶知秋给苏贤的感觉就是一切都是那么轻松自然,可以古灵精怪,可以深沉内敛,时而放dàng)不羁,时而温文儒雅,偏偏没有一点吃苦狼狈的模样。

当然,刚逃离蜃凰谷的一战,算是一种共患难的艰苦了。

“不说算了。”叶知秋嘟囔了一声,听起来有些生闷气,其实只是不计较,毕竟他心中想的不光是血鲲鹏,还有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遁空鹰隼带来的重重疑点。

这已经牵扯到了苏贤的绝密**,叶知秋不方便问,只是放在心中思忖,也无心说破,两人现在的关系就好的,互相信任,却也有所保留。

所谓空间河流,其实只是另一方与远古大陆重叠的空间罢了,供空间属的妖兽任意穿行,却也限制重重,譬如叶知秋不可能再肆意妄为,再从空间内部用裂空阵撕开一道口子,这不是摆明了和这空间里的生灵对着干嘛

就算有血鲲鹏的照拂,叶知秋也会受到无穷无尽的报复,毕竟他是妖修之躯,不可能无视空间河流中各种诡异霸道的攻击,那种力量在顷刻间就可以将其撕成碎片,管你背后是不是天机院。

这会儿,空间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方空间被巨鲲映照得有了些许光华,但光辉不足以弥漫整片空间,只能延伸小范围,远处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黢黑之景,宛如深邃的夜幕,一被吸入其中就将永世不得超生回渡。

“这下好了,没有我在外面接应你,现在我们怎么出去”叶知秋问道。

苏贤也无计可施,当初他不就是在这片朦胧庞大的空间里兜转半月才寻得了一个光亮点嘛,罅隙难求啊

两人也不急躁,苏贤让血鲲鹏自行寻找脱之法,自己索修炼了起来。

半后,苏贤闭合的眼眸缓缓睁开,自然也惊动了叶知秋,后者见苏贤似乎正在倾听着什么,神不变,算是面无表的那种,只是眉宇间藏有一抹兴奋和思索的趋向。

“怎么了”叶知秋问。

“你有没有感觉周围环境有点不同”苏贤反问道。

叶知秋一副见了鬼的表,心想四处都是一片黑,茫茫无际,我连血鲲鹏有没有在移动都感觉不出来,你还问我有什么不同

想虽这么想,叶知秋还是费了番气力感觉了一下,然后起伸出了手掌,体味道“似乎是有点不同。有一点起风的感觉。”

起风

在寻常世界里,那是因为空气流动过快,可是这方空间并无所谓的空气,全部充斥的都是空间之力,只能说空间元素的流动速度加快了。

至于为何加快,叶知秋对于空间河流一无所知,当然也没有一点头绪,只能眼巴巴地等待着苏贤的解答。

“血鲲鹏告诉我,前方很远的地方应该有一处空间裂缝,这些空间元素都是火速赶往那里抢修漏洞的,所以在你感觉来有点起风的迹象。”

随后,苏贤也站起了,让血鲲鹏往它所说的漏洞快速游去。

“有裂缝”这对叶知秋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别太乐观,这裂缝不同于你用裂空阵制造出的裂缝,可能是异象也说不准。而且从那一出去,我们连到哪都不知道了。”

在空间河流里,巨鲲宛若一条锦鲤,如鱼得水般,异常灵活,摇摆着躯一秒间就可游出数百米之远,但在这般速度下也用了两个时辰才抵达了那所谓的漏洞地点。

巨鲲停滞,两人遥望着前方那一处绿雾弥漫的裂缝,约有圆盘大小,毒气森然,隐约还呈现出了外界的一片景象,以此洞窥之,不难看到外界覆盖着一层浓绿色的雾气,其中似有金红色的雷霆小蛇游动着。

“这是什么毒,好毒啊,竟然直接洞穿了虚空。”叶知秋辨识出了这是一种毒,却不知是何毒,所以不敢贸然从这裂缝钻出去。

谁知道会不会一出去就被毒死。

“这是圣毒鼠的毒”苏贤惊奇地低喃了一声,神念中的黑幽毒炎也传来了一股躁动,仿佛在肯定着苏贤的答案。

这种毒对叶知秋来说甚是陌生,但对苏贤来说却是熟稔,黑幽毒炎还吃过圣毒鼠的毒液,自然对这种东西有如血脉链接般的亲近感。

“圣毒鼠”叶知秋重复了一遍,目光审视着那处裂缝,不思潮起伏。

“没错,我的好友唐烈就有一只圣毒鼠,当初还奇怪怎么会有一只落单的圣毒鼠,谜底或许就要在此揭晓了。”苏贤点头答道。

青丘门中的唐烈与苏贤为伴,此事叶知秋通过岁月兽也看到了,自然也得知这块大陆碎片上有帝妖榜第六十五圣毒鼠这等存在。

苏贤突然想起来了,据青羽探测所言,唐烈的圣毒鼠出生才不到十年,若非这块大陆碎片上有了某种剧变,阿绿才会离开了圣毒鼠群,孤一鼠被遗落在了武陵城附近的十方山脉外围,才让唐烈所幸捡得。

想来,这所谓的剧变,跟眼前这空间裂缝定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叶知秋不太清楚这段往事,但以管窥豹也可发现外面这股异象的端倪,更何况叶知秋作为阵师,更是从中捕捉到了苏贤察觉不到的线索,马上告知道“外界已经没有生命波动了。而且那金红色跟血丝一般的微型雷霆闪电你看到没有,那是五阶的金雷困阵,有囚之效,我们的神念笼罩出去,不难发现困阵中有一具尸体,尸腐烂已久,难以辨认,但从一点细节中还是看得出有鼠形,可能就是你说的圣毒鼠不假。”

听了叶知秋的分析,苏贤认同地点了点头,两人也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便是这圆形裂缝外是一方困阵,不知落于十方山脉的何处,也不知是何人所布设,但绝对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地带,常人难以深入,所以到目前为止都未被世人察觉。

而这金雷困阵,就是这只圣毒鼠的葬亡之地,也构成了一片被封锁隐蔽的空间结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揣度

“至于这毒”

叶知秋是学识渊博,但这并不代表他无所不知,就像这圣毒鼠的具体毒他就感受不来,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未接触过真正的帝妖兽圣毒鼠。

“毒算得上很强,一是因为这只圣毒鼠生前也只有妖王修为,毒还未到至强的地步,如今毒液外放,经年累积,使空间都溃烂也不是难事,二是因为这只圣毒鼠的天赋妖术是至尊毒体若无四阶解毒丹庇护,怕是我们一靠近就会被这剧毒腐蚀,即便是有,也支撑不了太久,必须快点逃离。”两人各有所长,广博见闻相结合之下,许多结论也随之浮出水面。

那么问题来了。

“所以,四阶解毒丹呢”叶知秋含笑望向了苏贤,在他看来,苏贤既然提出了此物,想必是拥有四阶解毒丹的。

可是,苏贤哪来这玩意儿,他甚至以为叶知秋难得出一趟远门,如同一个移动的百宝箱,储物戒内应有尽有,四阶解毒丹于天机院来说只是一个摆不上台面的小玩意儿,照理来说叶知秋总会备着点的。

“你没有”这回换苏贤懵然了。

叶知秋敷着一层厚厚笑容的表瞬间垮塌,不知所措,哭无泪道“为什么我会有我哪知道我会用得到这么鸡肋的丹药。话说你是炼丹师,你怎么没有”

“我才二阶,连三阶丹药都没炼过,连药材都没有,哪来的四阶解毒丹”苏贤黑着脸回道。

顿时,原本一个豁然开朗的活局一下子又变成了死局,徒留下叶知秋和苏贤两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倒看你愿不愿意尝试了。”

本以为最后一丝希望之火已然被掐灭,叶知秋都想让血鲲鹏掉头再重新找一个空间裂缝了,可心想裂缝哪有那么好找,不是每次运气都那么好可以碰到的,结果现在苏贤嘴里突然又蹦出了这么一句,悄然间又将希冀的火炬重新点燃。

“你说。只要不是什么刀山火海,我都可以的。”叶知秋生怕前方是坑,谨小慎微道。

苏贤粲然一笑,说道“我们可以躲进血鲲鹏的口中,然后它可以带我们出去。毕竟,只要我们不接触到圣毒鼠的毒就可以了,血鲲鹏有一道天赋妖术名为逍遥游,并不惧怕那毒。”

说到血鲲鹏的天赋妖术,它贵为四属齐聚的神奇妖兽,本应该有四种不同属的天赋妖术,可惜,说到底血鲲鹏还是造化熔炉大阵搞出的伪劣品,虽有了冲击祖妖榜的潜力,但并不具备四种天赋妖术,反倒是拥有两种天赋妖术,鹏形态和鲲形态各有一种,而且现在的血鲲鹏是妖灵,所以每种形态都掌握着三道妖术,相加就是六道妖兽,比寻常妖灵多出了一倍,可见其恐怖程度。

在鹏形态时,空就是血鹏的天赋妖术,属于风属。

在鲲形态时,逍遥游就是巨鲲的天赋妖术,属于空间属。

另外,就是血鲲鹏还有的血属和水属。

逍遥游,这道妖术苏贤曾见过,当血鲲鹏为挣脱镇龙伏象阵的束缚便是施展了这妖术,专为挪移穿行之用,可不被束缚,其理就是凭仗着空间,从重叠的空间中掠过或躲避一些强敌危险。

“切,不就类似藏于兽腹嘛,小意思”叶知秋爽快道。

其实也就是这么简单,两人藏于巨鲲的大嘴里,只要用妖力护体,就可以隔绝周围濡湿的涎液,紧接着巨鲲就迅速游向了圆盘裂缝口,巨大的形似是无视了褊狭窄小的裂缝,直接穿行而过,就这般以鲲的形态离开了浩淼的空间河流。

此刻,金雷困阵的景象才越发明朗起来,浓重的绿色毒雾遮天蔽,这方困阵与青丘门内那五阶幻阵葬妖阵有雷同之处,不过一个是用幻象迷惑,一个是实打实的困锁,无非都是借助着山林环境。

这里寸草不生,或者说原本是有茂密丛林和参天巨树的,却因圣毒鼠的到来而变成了一片死地,金雷困阵覆盖着方圆百米,威严万分,鲜有妖兽敢靠近,而且受毒雾的影响,就连百米外的世界也化成了一片毒沼,散发着腥臭,使这片地带沦为了凶险之所。

困阵内,巨鲲幽光闪烁,周覆盖着盈盈蓝芒,在空间河流抑或是施展逍遥游时,血鲲都会褪去一血色,变得神秘渺然,透明晶莹。

苏贤两人藏于巨鲲嘴内,神念却笼罩着附近,只见金雷困阵的一角躺着一具妖兽尸骨,尸骨已寒多年,溃烂到不成形,却堪堪保持着圣毒鼠的先前面貌,体型更是有人形大小,赫然是一头成年的圣毒鼠。

妖兽有雄雌之分,两人不难辨识出这是一只母鼠。

尸体边,那里的金雷困阵竟破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裂缝犹若鼠洞,仅有几公分的大小,但足以一只刚出生的幼年圣毒鼠从洞口逃生脱险。

就凭金雷困阵中的这番蛛丝马迹,一个彰显伟大母的故事骤然在苏贤和叶知秋的脑海中自动形成,结合唐烈的圣毒鼠以及至尊毒体,一切节都顺理成章,其中的起承转合也分外清晰了然。

“大约是十年前,这只圣毒鼠被人用金雷困阵束缚于此地,怕是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这只成年圣毒鼠甚至已猜测到了未来的噩运。可是,那个将圣毒鼠困在十方山脉中的人都未曾料想这只圣毒母鼠有了孕,虽不知诞下了几只圣毒鼠,但无疑是因为让自己的孩子有一片自由的天地,这只圣毒鼠才有了大毅力和大勇气,不惜牺牲自己,竭尽所能用天赋妖术至尊毒体将金雷困阵洞穿出一个极其微小的漏洞,让自己的孩子逃生。”

“恐怕,就是那个困住圣毒鼠的人都没想到这只圣毒鼠怀的天赋妖术是与众不同的至尊毒体,而非是另一种较为常见的毒术吧而且,那人还不知道这只圣毒鼠有了孕,正是两者因素共同作用之下,才让他的算盘落空,圣毒母鼠陨落,幼鼠惊逃。至尊毒体,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天赋妖术,圣毒母鼠在孕之后更是虚弱,想必施展至尊毒体后不久后便撒手人寰了,倒是自己的孩儿生还,算是了却了心愿。”

苏贤和叶知秋两人为此唏嘘感慨,苏贤更是在其中见到了母的光辉,睹物思人,不由想起了这十六年来都素未谋面的母亲,心头悲伤更盛,也如毒雾蔓延一片,眼目低垂,久久难以释怀。

叶知秋察觉到了苏贤的异样,他是知道苏家规矩的,也明白作为苏家之人,每个在外历练的苏家子弟都在承受着超乎寻常的磨难,这种磨难外加相思之苦和孤寂之,绝对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煎熬。

那个家族,还真是冷血啊

“眼下还有很多问题,比如是谁把圣毒鼠困在这里,为什么要困在这里,以及这只圣毒母鼠究竟诞下了几只后代,那些后代又何去何从”叶知秋识趣,心思通透,不希望苏贤沉浸在追想的伤感中太久,所以果断转移话题道。

然而,提及这些疑问,苏贤在巨鲲嘴内用一种极其淡漠的眼神看向了叶知秋,后者眨眼间就明悟了。

“行行行,我用岁月兽看看。”

废话,你有岁月兽你不看,还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苏贤不知道用岁月兽如何观看一件事的前因后果,更不知晓其中流程,但叶知秋的确就此沉默下去了,闭着眼眸,似乎是沉溺于另外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呼吸如常,神思涌动。

那是一幅十年前的画面。

十方山脉的核心地带边缘,山岚岑寂,突有一道蓝袍老者蒙面而降,弹指间布下了金雷困阵,阵法四周金红色的雷霆轰鸣响彻,如霸道的龙吟声传遍周围,吓退了无数修为高深的妖兽,五阶大阵,岂是可误闯的

紧接着,蓝袍老者从妖兽袋中放出了那一只圣毒鼠,圣毒鼠通体绿毛,眼眸冷却又有悲苦之色,奈何仅有妖王境的它根本挣扎不得,瞬息间就被丢入了金雷困阵中,不知接下来的命运。

这时,蓝袍老者轻捻着黑须,神肃穆,更是警惕地环顾四周,最后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立马转离去,背影匆忙,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

一来一去不过在转瞬即逝间。

在蓝袍老者离开后不到一月的时间,圣毒母鼠强忍着苦痛诞下了两只幼小的圣毒鼠,此刻,它的眸中不含来自帝妖兽的高傲和孤冷,而是饱含着宠溺和柔,轻抚着两只初初诞生的小生命,它们毛发柔顺,眸子紧闭,正陷于沉睡,眸子上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万分可。

旋即,圣毒母鼠那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决绝之色。

接下来,就如苏贤和叶知秋猜想的那般,至尊毒体爆发,在悲戚惨痛的哀鸣中,两只幼小到连灵智都尚未开启的圣毒鼠就被圣毒母鼠无地推向了充满着凶险和危机的十方山脉,它们甚至是刚从香甜的睡眠中清醒,都不知为何母亲就这般抛弃了它们,或者说,它们对母亲这个概念都还只是懵懵懂懂。

但是,它们看到了母亲眼中久悬未滴的泪光,或许这一幕会让它们铭记一生。

那是一个伟大生命的最后一次凝视

渐渐地,金雷困阵内,那道呼吸越来越虚弱,虚弱到微不可闻,可圣毒母鼠的嘴角却有一丝幸福的笑意,最后控制不住的至尊毒体尽数爆发,恐怖可怕的毒气开始反噬圣毒母鼠,而后者根本没有一丝还手的余地,最终毒气噬体,结束鼠生。

好像只是一段泛黄古老的小故事,而且还是十年前的画面,却看得叶知秋心头动容,虽不至于泪流满面,却也眼角含泪,鼻尖酸涩,肩膀微微抽动,不知如何开口。

“喂,什么况”苏贤讶然,不明白这货好端端的怎么就酝酿出这种绪了。

叶知秋将看到的画面跟苏贤讲了个大概,最后还补充了一句“由于修为和资源受限,我只能看到这么一点。画面中的人我不认识,五阶阵师造诣,妖皇修为,两只圣毒鼠,一只被唐烈所得,另一只不知所踪,此人应当是外来者,至于这种做法的目的还有待考量。我的看法暂时就这些。你有什么看法”

这块大陆碎片上的人若能得到圣毒鼠这样的帝妖兽,怕是激动到烧高香祭拜先祖了吧又有谁会特地将圣毒鼠困在一方,还特地用五阶大阵束缚再加上妖皇修为,就已经可以肯定蓝袍老者是外来之人。

闻言,苏贤微微一怔,那所谓蓝袍老者的这种做法总让苏贤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这不让他想起了和黑老临别前的交谈,难道这是一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作弊手段

很显然,那蓝袍老者就是故意为之,远道而来只为留下这一只圣毒鼠,恐怕是为了某个人留下修炼之途的捷径,毕竟这可是帝妖兽圣毒鼠啊

倘若真是如苏贤所猜测的这样,那答案似乎已经呼之出了。

这块大陆碎片上,类似于苏贤这种份的人,苏贤认识的还有一个,那便是苏辰。

除非,还有别的苏家之人也从这块大陆碎片上起步,那就排除了苏辰的嫌疑。总之,这圣毒鼠似乎就是被专门放置,等待着某个人的发掘。

“很像是一种帮后人作弊的手段。可是,很显然,不是帮我的。”苏贤也不隐瞒心中所想,沉吟道。

听到苏贤口中的作弊手段,叶知秋不点头,表示自己也有相似的看法。

只是,那个被照顾的人,到底是谁呢

“若真如你所想,你觉得是谁”叶知秋直言问道。

苏贤茫然摇头,他想不出答案,他虽不了解苏辰,却并不觉得这像是给苏辰安排的,毕竟苏辰所拥有的月铜傀已经是一个超级大手笔了,如果还要加上一只圣毒鼠,那苏辰的父母能量也太大了吧

见苏贤疑惑,叶知秋却似是把握到了其中关键,指引道“据我了解,这块大陆碎片上屹立着两大皇朝,分别是大千皇朝和乾坤皇朝。两个皇朝被巨大的十方山脉隔开,甚至有可能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十方山脉是我大致了解过的,因为我就是被带到这的,里面大致格局我心中也有个谱,就说我们脚下的这块区域,属于十方山脉的内围深处,你可以想象十方山脉的内围和外围就是一个圆中圆,假设十方山脉的核心地带为圆心,圆的某一条直径的两端代表着两大皇朝,那从距离和方位上来看,现在这块区域所代表的那个点就算不位于那一条直径之上,它也更加接近于乾坤皇朝”



第一百七十五章 沼泽异象

叶知秋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如果是专程为苏辰留下的绿荫,那蓝袍老者远没有必要将这个点设得离大千皇朝那么远,却离乾坤皇朝更近一些,除非只是无意之举。

可是,算到了这块大陆碎片,算到了十年前降临,会遗漏掉关键的地理位置吗

这的确让人难以信服。

“照你说,乾坤皇朝中也有与我命运相同之人”苏贤问。

叶知秋默然,眼珠子转溜了一阵,道“苏姓,月铜傀,这些特征都是很明显的。你我皆不清楚,回去可以问一下闻人筝,她是乾坤皇朝中人,对皇朝内名声大噪的年轻天骄一辈了解更多,到时自有眉目。”

苏贤点了点头,遂也不斤斤计较,将困惑暂且放下,用瓷瓶收集了一些鼠毒,他可没忘了黑幽毒炎就是以毒为食,这种送上门来的毒刚好成为黑幽毒炎的食物,慢慢喂养,三阶上品指可待。

眼下,圣毒鼠的体内定残留着一块妖晶,绿油油的菱状妖晶苍翠滴,颜色偏浓,分外人,甚至有一部分几率可以出产它的天赋妖术至尊毒体,可是出于对这只生命的敬重,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提这块妖晶的归属,而是直接掠过了它,巨鲲也甩着近乎透明的尾鳍朝金雷困阵外游去。

“等下,苏小子,去采一些圣毒鼠的精血来。”纪浮世突然出声道。

“嗯”

纪浮世看出了苏贤的疑惑,语气暧昧,笑眯眯道“还一只幼年圣毒鼠不知去向,难道你就不好奇吗我有超凡手段,可通过精血寻得那只遗落在外的圣毒鼠踪迹。”

闻声,苏贤二话不说就让巨鲲折了回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集了一部分圣毒鼠的精血,再藏回巨鲲嘴内。

“这精血有什么用”叶知秋也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找剩下那只圣毒鼠。”

“真的”

叶知秋双眼瞬间暴出精光,宛如见了脱光衣服的闻人筝那般,眼前似乎掠过了凝脂般的肌肤和滑腻绝美的躯体,不经意间呼吸都有些急促粗重起来,他正愁第四妖兽没有好的选择呢

叶知秋前面三只妖兽的阵容搭配用天下罕有其匹来形容都不为过,如今到了资源落后的东域,不也将晋升妖王境,第四妖兽岂能滥竽充数

再来一只帝妖兽圣毒鼠,若是让天机院里的老头子知道了,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这个天机院圣子之首,光从四只妖兽来看,就绝对当之无愧啊

“骗你干嘛。”苏贤撇撇嘴不屑道。

接下来,叶知秋的反应也在苏贤的预料之内,只见他揉搓着双手,口中喘着气,眼睛一眨一眨的,被火和期待充盈,一副言又止的样子,分明是对剩下那一只圣毒鼠动了心,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苏贤也可能很需要这只圣毒鼠。

那可是帝妖兽啊,谁会不动心,而且以苏贤的天资,距离妖王境也就几个月的事。

苏贤深知其意,神念投放在外,出了金雷困阵,周围仍是一片浓绿到发黑的低矮树林,两人和巨鲲应该是置于一座巨大山峰的底部,这里的土壤表层生于暗,长期过度湿润,终年累积之下形成了沼泽。

十年前,圣毒鼠被困于此地,久而久之这片沼泽就被染成了毒沼,方圆数千米少有生命活动的踪迹,一般妖兽也不敢靠近,常年被毒雾笼罩,仿佛成了一片由死神管辖的地带,人迹更是罕至,致使这方毒沼也未曾被命名。

正值秋季,毒雾中弥漫着湿之气,毒沼附近低洼泥潭随处可见,苔藓蒿草密密麻麻,巨鲲却可以如履平地,如入无人之境,闲庭信步般转悠了起来,不过说是转悠,其实也是有明确方向和目标的,就按叶知秋星河帝图的指引,两人正打算重归蜃凰谷,不过这路程倒算是很遥远。

当然,不急于这一时,现在的蜃凰谷应该是一个被点燃了导火索的火药桶,爆炸声轰鸣,波及太广,太早掺和其中反倒不美,万事还要讲求个机缘。

姗姗来迟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这圣毒鼠让给你也无妨,但我要你帮我一件事。”相比起那件事,苏贤还真没将区区一只圣毒鼠放在心上。

某些特定的事在某些特定的人心中有绝对的轻重之分,于苏贤而言,圣毒鼠若与梦寐兽相较,孰轻孰重那更是显而易见。

苏贤答得如此干脆,不引起了叶知秋的狐疑,心想其中定有猫腻,故而颔首道“什么事”

听到疑问,苏贤屏声沉默许久,随即眼眸微抬,黑眸中充斥着一抹坚冷峻之色,道“不久前,我意外得知,梦寐兽极有可能就在这块大陆碎片之上。我要你帮我找到它。”

我要你帮我找到它

苏贤的声音很重,藏有一种不容置疑,似是用力过度,却直抒臆,一语揭开了他沉寂已久的火内心。

偌大的大陆碎片,苏贤没有那种通天之能,又怎能仅凭一道讯息就可确定一只妖兽的行踪,更何况梦寐兽是天地间最神奇的十只宝兽之一,形影缥缈,无迹可寻,唯有拜托天机院或者岁月兽才有那一线希望找到它的方位。

闻言,叶知秋没有吭声,而是陷入了哑然,一是感觉到不可思议,一块小小的东域一隅、荒蛮一角,竟聚集了那么多千奇百怪的妖兽,比方说血脉驳杂的玄天龟,资质妖孽的血鲲鹏,从天而降的圣毒鼠,还有梦寐兽

二是感慨,该来的还是要来了,那就是苏贤坚定不移所要走的守护之道,苏贤看来是接受了安若素,接而要放弃月锦瑟了啊。

这样也好,很简单,起码对于叶知秋来讲,只要苏贤能顺利走出荒狩城,而且安若素不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那个遗憾,那未来就可以期待,天机院也拥有一丝翻盘的契机。

前提是,安若素不陨落,苏贤不入魔

“你确定吗”叶知秋问的是关于梦寐兽。

苏贤点了点头,把关于韩羊之事告诉了叶知秋,再补充道“除非梦寐兽会自己渡海远游,否则它就一直停留在这块大陆碎片之上。”

“缩小范围那就是好事,至少那帮老头不用毫无头绪地去推衍,不过它是宝兽,举世无双,也没那么容易就寻出行踪,给我们三个月。三个月内,必给你答复”

这是一个承诺。

苏贤虽心焦,却也知此事急不来,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紧抿着双唇,眼神如渊。

“那这报酬”

前一秒两人都还一丝不苟,后一秒叶知秋的形象就变得市侩了起来,脸上堆满笑容,挤眉弄眼的,引得苏贤头痛不已。

之后,苏贤把圣毒鼠的精血交给了叶知秋,也不怕他赖账,干脆将纪浮世独门所创的寻踪血术也教给了叶知秋,但总归是血术,需由血修者施展,叶知秋虽兼修妖道和阵道,在血道上还没有那么大本事,最后还是要找一位血修代行。

交谈结束,两人也爬出了巨鲲的大嘴,嘴里各自含着一枚三阶解毒丹,这片毒沼上经久不散的毒雾虽极度浓郁,却没有了金雷困阵中那般剧烈和恐怖,三阶解毒丹足以护,因此两人也无须再遮遮掩掩。

眼前,乃是山脉奇景,毒沼中竟有林木扎根,枝叶繁茂交错,仿若被压上了千斤之铁,枝叶低垂到一米高度,血鲲鹏也无法长期不顾消耗地施展逍遥游,因此苏贤将其收回了妖宫内,和叶知秋一道弯行走。

幸有法傍,否则两人早就脚陷泥潭,被这片毒沼所吞。

泥沼中,水泡咕噜咕噜地上泛,犹如妖兽进食咀嚼之声,令人毛骨悚然,沼泽之上还有毒风刮过,在这不见天的暗世界里,苏贤和叶知秋不得不小心翼翼,根据星图指引,躬缓慢前行,行走之余还不忘提防可能蹦出的妖兽,毕竟这是危机重重的山脉内围,虽是毒沼却也不容小视。

行进间,明明是快要走出毒沼了,可周的气温却越来越低,诡谲莫测。

大致估算下,这片毒沼覆盖了约莫方圆数百千米,辽阔深远,算是一方区,媲美着蜃凰谷的存在。

这股毒雾的源头自然是来自金雷困阵中的圣毒鼠,可是积年长存下,这片毒沼中应该也孕育了不凡之物,才会导致附近的气温低得吓人,苏贤是武修感觉还好,可是叶知秋却如坠冰窟,极其难熬,连环绕周的妖力也被这寒意穿透,冻得他瑟瑟发抖,嘴唇苍白。

这是泥沼边缘,生长着一种古怪的沼泽植物,名为寒叶藓。

寒叶藓只有在这种低温状态下才会生长,寒叶如针,尖锐锋利,通体偏蓝白,颇有一种凝结出冰霜的感觉,画面梦幻,仿若一处冰天雪地的世界,却纵横着彻骨寒气,冷到叶知秋开始怀疑人生。

叶知秋一边牙齿都在打颤,口齿含糊不清,结结巴巴道“这,这里,不正常。”

苏贤也有这般猜测,毒沼边缘居然气温骤降,还多出了大片的寒叶藓,显然是附近诞生了异物在引发了这股异象。

然而,两人的四阶神念将可探查范围尽数笼罩,甚至涵盖了寒叶藓生长范围的边缘,却也寻不到异象所起的根源。

那么,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两人纷纷将目光望向了那泛着一个个毒泡的泥潭表面,彼此心照不宣,因为只有沼泽下方是两人的神念所穿透不了的,或许,气温骤降和寒叶藓遍生的真相,就埋藏在这潭不断蠕动的灰绿色泥沼之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四阶异火,雪虎炎!

沼潭黏稠,似乎敷着一层厚重的泥流,令人呕吐,却又充满魔力吸引着苏贤两人的视线。

泥沼之下,生活着什么妖兽

两人不知道答案。但他们知道这条路极其危险,那是一个封闭黑暗的空间,艰涩深重,就算苏贤投进去都不一定施展得开拳脚,说不定就是成了沼潭下众多妖兽的饲料,一旦深陷便万劫不复。

“我想下去看看。”

苏贤眼中隐约流露出一丝心动,神念中青蟒炎的火焰正在起舞,如龙腾蛇舞般低鸣澎湃,震得他精神海都有嗡鸣之声,苏贤知悉青蟒炎为何会有这种躁动,那是因为这泥沼之下藏有一种异火。

品阶似乎还不低。

“那你去吧,我就不瞎掺和了。”叶知秋心弦一颤,抱着双臂匆遽回了一句,这里的气温低得吓人,说是天寒地冻都不为过,以他如今的修为根本扛不了太久,若是再深入泥沼,可能就直接冻死在半途中了。

但是,苏贤拥有血鲲鹏,畅游泥沼并非难事,所以叶知秋知趣地选择了退出。

“对了,我们那个赌约还算数吧”分别前,苏贤突然提及。

叶知秋本想要装傻,心想自己都看到血鲲鹏了还赌什么赌,但瞥见了苏贤那双泛着笑意的眼眸,调侃的话到嘴边立即顿住,换上了一张很社会的笑容,道“当然算数。”

苏贤可是一直惦念着完整版的修复古手和另一个强力的神修攻伐之术呢

俗话说得好,君子财,取之有道,苏贤当然要通过正当手段来获取这白送的好处咯。

“那就好。回见吧。”

得到了回答,苏贤转便化为一道残影投入了诡异莫测的泥沼中,如石坠激涟漪,苏贤在进入其中的同时也溅起了一点泥花,泥花很重,掀不起太高便落下,又恢复了那副寂静沉重的模样。

这片毒沼中,蓦然安静了下来。

叶知秋不作停留,这寒气太过渗人了,再多待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沼泽中,空气不流通,妖气稀薄,厚重的流沙不断收缩挤压,苏贤藏于血鲲鹏bi)仄的口中都有一种切的体会,四阶神念却几乎蔓延不出去,皆是被这层莫测的流沙阻隔,周围幽森,仿佛是一种纯净到了极致的黑暗,又如一个黑洞,持续吞噬消化着泥沼下的一切生物。

青蟒炎不惧这泥沼,雀跃如顽童从苏贤的神念中钻出,化为一道青光流火照亮了这片暗沉的沼下空间,青蟒炎拨开了流沙,青蛇甩着长长的尾巴游动在前,指引着血鲲鹏一路前行。

游动期间,苏贤还是发现这片沼泽中存活着许多幼虫和妖植的,可是它们的修为低下,更因长时间生活在这方寒冷空间的内部,导致属偏寒,资质被压制,发育畸形,无法得到正常的成长。

可以说,那团异火成了阻断这些泥沼生物修行的罪魁祸首,说是被嫉恨的妖魔鬼怪也不为过。

由于异象发生在毒沼边缘,所以青蟒炎只是掠过了不到数百米就停了下来,贪婪地望着前一团如白炽灯光般照耀着四周的冰棱状异火,可是在霎时间,那团冰魄异火种传来了一声震动流沙的怒吼之声,原本仅有数寸高的神秘异火衍形成一头猛虎,虎雪白,眼瞳却是绿幽幽,吓得青蟒炎连滚带爬地跑回到了血鲲鹏侧。



咆哮声响彻,苏贤却不为所动,一点也没有被吓退的意思,就连血鲲鹏也只是睁着如灯盏般的巨大瞳眸遥望着那团神秘异火,眼皮连眨动的心思都没有。

呵,比气势

巨鲲只是停在那不动,庞大到百丈的形就足以睥睨一切,气势上已经获得了压倒的优势,更何况这团异火对血鲲鹏来说只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

“四阶异火,雪虎炎,好高傲的幼火,虽不知为何会流落至此,但显然不容易收服。”苏贤喃喃了一声,面露喜色,不过一鲲一虎就这般对峙着,谁也没有先动的意思。

雪虎炎,这是一种品质高级的异火,更精确点来说,它可以划分到兽火的行列,算是一种特殊的异火。

说是兽火,因为这是雪虎中的王者在死后才有很渺茫的可能诞生出的兽火,雪虎没有妖晶,会遗留下一团兽火,这便是雪虎炎的由来。

四阶异火,可遇难求,这等机缘苏贤怎会错过,心脏怦然跳动着,却又一直按捺着激动之,默默思量着对策。

雪虎炎如今所处的环境极为尴尬,但恰恰便宜了苏贤,因为正是这片寸草不生的荒寂毒沼,才导致雪虎炎周边没有一只守护异火的妖兽,它更如瘟神,所有生存在泥沼下的妖兽生物都盼着它离开。

“四阶异火,你小子倒是好运道。话说,炎煌秘术现阶段也有点疲软了,我知道你见过的王兽比妖灵境的妖兽还多。你若能凑齐四种四阶异火,我便可将炎煌王术交付予你。”青羽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使得苏贤更为欢欣,对眼前这雪虎炎燃起了强烈的征服。

对于雪虎炎,苏贤稍稍了解一些,就目前的况而言,他不难看出这个雪虎炎是中毒了。

按常理来说,雪虎炎衍形后的雪虎眼瞳中应是冰魄之色,可这雪虎炎却是绿色,俨然是被毒沼侵袭的迹象,侧面也可想象圣毒鼠的毒多么恐怖,深入毒沼数十丈都能发作,这也是雪虎炎盘踞此地不肯挪动的原因。

并非是不想动,而是因中毒过深而选择了沉睡,一沉睡,异火中的冰寒属难以收放自如,一经全部释放,也就无形中酿造出了泥沼之上那幅异象之景。

寒叶冰气,泥霜土冻。

“青蟒炎,去沟通一下吧。”苏贤蠢蠢动,无奈这是一个有了自主意识的异火,苏贤没有手段与其交流,这种事自然交给了同为异火的青蟒炎。

青蟒炎已至三阶中品,逐渐地已有了吞天青炎的霸道傲然,虽只是初具雏形,但气势上也不输雪虎炎,在苏贤驱使之下,壮了壮胆气便昂首阔步地来到了雪虎炎的面前,谅你四阶又如何,你又不能吞了我,反倒我可以吞了你。

这么一想,青蟒炎像打了鸡血般,陡然间变得雄赳赳起来,然后绕着雪虎炎开始攀谈起来。

两团异火的交流苏贤哪能看懂,眼前的这一幕倒似一出无声哑剧,一青一白,一蛇一虎,青蛇举止从容,隐约间流露着一股凶意,白虎皱着眉宇,心中有点不耐烦,却又隐忍不发,两道异火居然就这么和谐地交流在了一起。

不知聊到了什么,雪虎炎那灰暗凶戾的绿眸竟闪过了一丝光亮,低吼一声,抬首望望在远处静静观望的血鲲鹏,又低眉与青蟒炎洽谈着。

数息之后,青蟒炎游回,将雪虎炎的意志重复了个大概。

“意思就是,只要能帮它解毒,它就愿意臣服”苏贤惊喜道。

青蟒炎上下跃动了几下,算是点头。

真正驯服一种四阶异火是很难的,异火的等阶越高,灵愈强,大多数都是心高气傲,很难对主人心悦诚服的,说是臣服,若做不到如臂使指,那反倒是成了祸患。

雪虎炎是一团兽火,为雪虎王者的意志所留,其中脾更加桀骜,如今却愿意臣服,看来圣毒鼠的毒的确成了它的心病,不除不快。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能解圣毒鼠的毒呢”想到了这一层,苏贤苦笑了一声,四阶异火看似唾手可得,中间偏偏隔了一道鸿沟,引得苏贤愁眉。

“青蟒炎,你可以吞噬异火,那你可以吞噬融入雪虎炎中的鼠毒吗”

青蟒炎思索了一阵,火焰倒立,青色蛇形歪歪扭扭,时而飞天时而遁地,似乎在通过行为举止在形象地表达着什么。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你还办不到,但如果你进化成了吞天青炎,那这毒对你来说也不成问题了”

这表达虽然抽象,可不过分的说,苏贤可是看着小青炎一步步蜕变为大青炎,再成长到青蟒炎的,一人一炎心有灵犀,这种传神的表达苏贤也可以轻松意会。

青蟒炎又点了点头。

这倒是有点难办了。

青蟒炎的进化之路很另类,一般而言三阶异火永远只会是三阶异火,顶多是从下品提升为上品,品质有了层次之分而已,需要吞食以供成长之需的东西也大相庭径。

但青蟒炎可是吞食异火壮大己的啊

这么说来,青蟒炎想要进化,那就不得不吞点异火,而今苏贤上只有刚好支撑炎煌秘术施展的三种异火,玄炼星炎是三阶上品,黑幽毒炎在又吃了点圣毒鼠的毒后,近也将突破至三阶上品,这样一来,青蟒炎反倒是品阶最低的那团异火了。

然而,青蟒炎却拥有着进化为四阶吞天青炎的潜质啊

所以,是要牺牲玄炼星炎和黑幽毒炎,来促成青蟒炎再一次浴火重生,彻底蜕变为四阶异火种的霸主吞天青炎了吗

先不说两团异火是否足够青蟒炎进化,若是同时献祭了两团异火,那短时间内炎煌秘术苏贤也施展不出了,这可是苏贤赖以生存的底牌之一啊

左右权衡,苏贤不进退两难。

不过,也该是有个决断取舍的时候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吞天青炎

人生就是一个有失有得的过程,它保持恒量不变,新陈代谢,推杯换盏,犹如季节更迭,遵循着一种天道循环的莫名规律,玄妙残酷。

割舍黑幽毒炎和玄炼星炎,其实在当初得到它们时,苏贤就已料到了如今这一幕。

对于实力的暂时暴跌,苏贤尚没有一种患得患失感,但此刻让他最痛苦的,或者说感觉最讽刺的就是在淘汰黑幽毒炎前,竟还不断给它喂鼠毒,就像猪养肥了才有资格进屠宰场,卑鄙得跟卸磨杀驴没什么大区别。

苏贤不是一个矫玻璃心的人,他不高尚,他甚至也有自己的暗面,虽说距离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尚有一段路程,但也没大义凛然到说连一种异火都舍不得放弃的地步。

这个妖兽大世界就是这样,优胜劣汰,宛如群落森林里的食物链,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惨烈的厮杀和角逐,弱强食,吞天青炎乃是四阶异火中的霸主,受苏贤的青睐也是一种理所当然。

弱者,没有借口,连淘汰都成了一种自然反应。

毒沼深处,流沙拢聚,黑幽毒炎进食得很慢,生怕噎着一般,每一口都是苦涩,因为它不笨,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已经即将走到尽头。

命运的火炬即刻就要传递给青蟒炎了。

时间如沙,捧在手上,不经雨水湿润就显得松散,轻飘飘的,被风一吹,便化作了漫天飞扬的黄金,繁华易逝。

终于,苏贤的手上,两团近乎达到了三阶顶峰的异火幽幽燃起,飘忽不定,生命终结的笛音袅袅如烟,两团异火呈现出了一种慵懒祥和,脱手飞出,很快就闪出了血鲲鹏的巨嘴,安静落在了青蟒炎的火光边。

有些路,走到了极点就是这样,不一定是歇斯底里的挣扎和反抗,更有可能是被磨得圆滑后的平静相依。

不算雪虎炎在内,蓝、黑、青,这三道火焰构成了一方黑沉世界里弥天的光明,火光透过沙缝,显得虚弱,却又有一种难言的伟大。

这是青蟒炎的成长历程中所经受过的最平和的一次吞噬过程。

不同于之前年轻气盛的烽狼炎和纳雷炎,玄炼星炎和黑幽毒炎给苏贤一种偏近暮年黄昏的沉重沧桑感,算是一种认命了吧。

啪拉拉。

明明不是燃烧旺盛的篝火,可不知为何,在这封闭如渊的世界里,竟传来了轻微的噼里啪啦声,细如雨,却又猛如雷霆,似是两团异火最后的叹息声,落魄且沉重。

一后,泥沼下蓝芒与黑芒都逐渐趋于黯淡,一团青光越发强盛,蛇盘绕如塔,层层叠高,蛇鳞似蛛网,青光的气息越来越雄浑,光团里仿佛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在噗通噗通跳动,一个蓬勃生命悄然诞生。

又是两天,青蟒壮大,体型甚至已经超过了之前耀武扬威的雪虎,这种变化也随之停滞,只待沉睡青蟒睁眸的那一刻

有困,夏有夏乏,冬有冬眠,而今是秋,当是将醒之际。

将醒的瞬间,是空白、荏弱、软的脱节,是不由己的片刻,是梦的残像犹存,思维的习尚未顺理成章。宏伟,精彩的事物却往往随之而来。



眼皮微掀,却如巨鳄被掰开了血盆大口,吞天青蟒睁眼的那一瞬,整片泥沼的运转好像都慢了一拍,那种风云激dàng)的气场骤然降临,雪虎炎都微微一颤,心生惧念,惊疑地望着不远处躯开始活络的粗壮青蟒。

蟒如龙,蛇头如凤

“像,太像了。这种气质,就像吞天妖蟒换了一皮肤的感觉。若非它们一个是异火,一个是帝妖榜前十的祖妖,我真的很难不把两者想到一块儿去。”精深海底,青羽的神念颇为难得地浮了上来,眼神中怀着一抹惊艳,点头轻叹,似是欣赏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吞天青炎,以往只是跃然典籍之上,饶是青羽也并非真实见过,而今真让一品小青炎从零成长,到如今褪变成四阶霸主吞天青炎,这种由内向外迸发的气势令青羽也是啧啧称奇,眼中浮现着一缕精芒。

两者,真的有联系吗

这个问题还轮不到苏贤思量,他心中小喜,三天的等候总算结出了盛果,吞天青炎在苏醒的第一时间便如奔腾的江涛凶河朝雪虎炎席卷而去,声势壮烈,大嘴一张,青芒就涌入了雪虎炎的内部,开始吞噬其中的缕缕黑丝。

吞噬毒素,已成了一件水到渠成之事。

半晌后,化形的雪虎眼瞳中清明一片,清澈如冰,呈方块形的眼瞳一角倒竖,灵异可怖。

接下来,雪虎炎没有食言,也可能是迫于吞天青炎的威慑,乖乖地就选择了臣服,在神念种子轻松种下后,与吞天青蟒那巨硕的形一块儿销声匿迹,一并涌入了苏贤的神念中,化作两团火花沉在精深海底,兀自绽放。

“呼”

苏贤悬着的心也慢慢下坠,这三天他的顾虑也多的,一是怕青蟒炎无法完成最后一步的鱼跃龙门,二是考虑着在接下来这段子该如何应对强敌,三是血鲲鹏一直施展着逍遥游,真的很耗妖力

若不是苏贤闲着无事一直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上品妖石,以供后续能源,估计体内和妖宫中的妖力早就枯竭了。

收服了雪虎炎,大功告成,苏贤也可以脱离这方泥沼了。

至此,吞天青炎成长至今一共吞噬了六种异火,如若再算上青羽的本源之火,那满打满算有七种,此刻的吞天青炎也集结了这些异火特殊的能力,在四阶中论效用可谓是王者般的存在。

“主人,接下来你要去哪吗”神念中,一道虚弱的意志传来。

苏贤一惊,凝神一探,居然发现这是雪虎炎的意志。

异火到了四阶,灵饱满,虽说雪虎炎现在的交流手段有点生涩和勉强,但起码具备了一点沟通的能力,这已是十足震惊了苏贤一把。

“本想重回泥沼之上,然后寻路返回蜃凰谷,怎么了”苏贤问道。

“蜃凰谷”雪虎似乎对这个地点有点印象,沉思了一会儿,旋即又是一道薄弱的声音响起了精神海底“主人,我生前是雪峰王者,数年前因大限将临,无奈陨落,结果有幸妖晶化为兽火。记忆中,我还记得这泥沼通往雪峰底部的道路,拥有雪虎炎,主人相当于获得了在雪峰的通行证,我的孩孙们绝对不会拦你,保证一路畅通无阻,雪峰顶部还有名满山脉的天山莲池,对修行也大有裨益”

苏贤有点听蒙了,咋感觉一块儿大馅饼当头砸来

“雪虎,你就别绕圈子了,有话直说。”苏贤意动,听到天山莲池之时双目也开始放光,不大悦,笑谈道。

苏贤可不信雪虎炎会这么好心,刚一臣服就将珍稀罕见的天山莲池拱手奉上。

另外,雪峰是什么峰

“主人,自我陨落已有近十年之久,我尚有一丝执念牵挂,也想回去看看雪峰具体发展的如何,我的孩孙们是否健在,是否不堕我雪峰威名,带领雪虎一族走向十方内围之巅”

懂了,概括一下,就是想家了嘛

“没问题,你带路吧。”

十方内围之巅,雪虎一族,以及那天山莲池,这些词都很吸引苏贤,苏贤一念间顿时想到,是不是能借雪虎炎的手,为自己揭开笼罩在十方山脉流岚上的那层神秘面纱呢

十方山脉的内围深处,那些自成族部的妖兽又是怎么生活的呢

或许,苏贤可以凭借人类妖修的份,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十方山脉中的真正气息。

于是,前有雪虎炎领路,有吞天青炎在苏贤甚至不用担心雪虎炎耍花样,因为两者同为四阶下品,但霸主级别的吞天青炎吞起雪虎炎来也可以说是毫不费劲,谅它也不会打什么歪主意。

瘟神般的雪虎炎终于离开了,那片泥沼暗世界竟有了欢腾之音,就连苏贤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泥沼之下,暗流涌动,血鲲鹏摆着如柳絮般轻飘飘的双鳍,形如幽幻鬼魅,跟随着雪虎炎穿梭在这神秘的大千沼泽世界。

十方山脉中,无数地底可以连接成一片相同的地底世界,泥沼和大湖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说不定苏贤朝数千万里外的泥潭纵一跃,历经漫长的游dàng)和穿行,有朝一他就会浮出数千万里外平湖之面,天工神奇。

苏贤深谙其理,细细感知着周围环境的变化,随着不断流动,沉重如玄铁的泥沙渐渐稀少,大多都是沉淀下坠,如土地嵌在了底部,青衣般的湖水波流慢慢变多,柔软纤细如佳人的手,滑腻如玉,从血鲲鹏的体侧悠悠擦过,不留痕迹。

“游过了这片湖泊就到了雪峰的山脚了。”

雪虎炎轻言道,神念传音间裹藏着一丝怀念和紧张。

时过境迁,谁知雪峰这么多年来是否经历巨变呢

那片湖泊,犹如雪峰底部的琥珀,和山顶明珠般的天山莲池遥相呼应,数千年来滋养着雪峰上的万千妖兽。

这种湖底,虽有水系妖兽遨游,但好在境界不高,苏贤也不惧它们,也不想血鲲鹏太过招摇,所以趁早就收起了血鲲鹏,吞服了三阶避水丹,形如鱼破水游动,速度如箭,无视了水下庞大的阻力快速前行着。

很快,雪虎炎钻回了苏贤的神念里。

这番举止也意味着雪峰到了。



水面扑腾起几多浪花,岸边,黑袍少年不沾水露,形轻巧,双手已撑便钻出了湖面。

十方山脉,内围之巅,沉寂已久的雪峰,也迎来了第一个敢孑然一前来的孤勇人类。



第一百七十八章 雪峰

十方山脉中,强者制定秩序,内围中各座山峰雄伟隽永,本是没有具体的命名,人类出于对众多妖兽的敬畏,因而极少涉足山脉内圈,雪峰还是亘古生活于山峰上的妖兽一族中传统以来的称呼。

山脚下,苏贤距离真正的雪峰尚有千米之遥,从爬出湖泊后,苏贤形如蝼蚁,是山麓边最不起眼的一道芝麻黑影,此刻的他仰望远处鬼斧天工般的雪峰,一眼难容其盛景,望其绵延横跨数千米的峰基山底,心衍辽阔。

就连湖中,依稀都有雪峰的绝美倒影。

雪峰旁,坐落着小许低矮的山峰群,从者如堵,形成了众星捧月之象,仿佛绿叶衬红花,将中间的万仞雪峰烘托得更加遗世独立,俨然像是一个放大版的富士山,顶部白雪皑皑,似是油涂抹,山体葱绿苍茫,从底部开始轮廓渐渐趋于苗条纤长,到最后的山顶就如一根烟囱搏击天穹,与云共舞。

“当是人间盛景啊山峰间的一枝独秀,这种雪峰之上,若说没有天山莲池我都不信了。”

苏贤心生震撼,一言难蔽其壮秀河山,但神之上布满了向往,形一动,果断掠向了庞大高耸的雪峰。

黑点疾速移动,但在站在峰顶的妖兽看来,好像一只蚂蚁要挑战一个屹立千古的巨人了。

“主人谬赞了。不过,若论景致,雪峰在十方山脉的二十四峰中首屈一指。”雪虎炎听到了苏贤的赞叹声,内心振奋,骄傲之溢于言语。

天空万里无云,碧蓝一片,有雪虎炎领头,寻常妖兽还真不敢靠近,它们皆是远远一望便驻足呆滞,凶眸中约有一丝错愕和激动,更有几道凶猛的兽影在瞥见雪虎炎降临之时就立马转蹿向了雪峰的高处,似乎是去禀报这一消息。

“二十四峰”对于这个新名词,苏贤表示不解。

雪虎没有解释,好像仍旧沉浸在回归雪峰的澎湃心绪中,思游天际,侃侃而谈道“主人,你看,雪峰之上并非全是雪虎一族,其中更有早年我编收的雪凛狼残部,俘虏的无数雪族妖兽,在我的管理下,许多族落休戚与共,呈欣欣向荣之貌,一同壮大我雪峰。”

攀登雪峰,于苏贤而言不是难事。

在登峰途中,苏贤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生态规则,比如大部分修为弱小的雪系妖兽都居住在雪峰底层,似乎所处高度越高,妖兽的修为也越高,这种现象呈阶梯式上涨,而雪峰终年积雪不化,雪峰顶部无疑是对雪属妖兽来说是更理想的修炼环境,所以也出现了强者更强、弱者更弱的两极分化。

这似乎又是一种修炼界的死循环

雪虎炎回归,这个现象的意义于雪峰来说是超凡的,那是代表着曾经逝去的雪虎族王者仍心系雪峰,魂魄不散,得上天眷顾才有归峰的况发生,当属罕见。

随着雪峰边聚拢的妖兽越来越多,苏贤不免也紧张了起来,下方成千上万的妖兽抬头仰望着还不断往上攀登的一人一炎,神恭敬,目送千里。

苏贤怕的是,万一这群妖兽不按路出牌,突然暴起,那他真的是陷敌围了。





虎啸狼嗷,震彻雪峰,历经半个时辰,在一路通行无碍的条件下,苏贤影如鬼魅,很快就到达了雪峰之顶,也就在这里,群兽云集,气息强盛,排成了整齐狂放的阵型,拦住了苏贤的去路。

早在之前,苏贤的神念就探查到了这里,当撞上这群虎狼之师时,他的心脏都不一抽,全紧绷,陷入了一种戒备状态,手心都在微微渗汗。

雪峰顶部,大多都是份高贵如王者的雪虎和雪凛狼一族,这些妖兽约莫百数,最弱的也是妖王。

没错,最弱的也是妖王

这就是苏贤紧张的原因了。

貌似,好像,大概进了一个虎呢

雪峰顶,细碎如棉絮的雪花飘飘洒洒,落满了兽,覆盖在了苏贤那干净的袍发之上,点点如星,寒气刺骨,气氛肃杀,又有一种独属于雪峰的放旷和超然。

天地间,空气沉静,漫天只有大雪飘落的声音。

这种气息,冷酷高傲,不知为何,苏贤很是痴迷享受。

仿佛,这是一方属于他征战的天地

妖王群兽中,为首的是一头雪虎,雪虎额头有一道与众不同的印记,印记复杂滚烫,散发着金色光芒,通体白毛的它高两丈,体宽数米,形同巨人,比旁边的一些雪虎倒是粗壮几分,此刻的它脚掌一迈,在厚厚雪地留下深痕,沉重到苏贤感觉脚下土地在颤动,眼目似有泪盈眶,难以置信地望着前飘浮于半空静静燃烧的冰魄色火焰。



如今的雪虎王仰天咆哮一声,好像是妖兽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反正苏贤是肯定听不懂它们在说些什么的。

大致可能是“父亲,真的是你吗”

雪虎炎欣慰地点头,答“嗯。”

千言万语,最终都汇于一字,这一字承载了千般愫,无以言说,深难表,所以尽数交给了伟大的沉默。

苏贤猜它们大概是这么交流的

接下来,雪虎王的吼声越来越高亢,紧接着虎啸声愈发嘹亮,震破苍穹,那是百余只妖王在齐齐仰天咆哮,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寒风都为之倾倒,血都为之澎湃

或许这就是兽族的交流,直接而又豪万丈。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双方的交流似乎终于迎来了停顿,雪虎炎蓦然转,神念传来“主人,还是十分感谢你带我回来再瞧上家乡一眼。为表感激,雪峰最珍贵的修行圣地天山莲池将无限制地朝你开放,雪峰的大门会一直向你打开,也将永远奉你为上宾,世代不变”

苏贤有点晕乎乎的。

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吧,怎么就突然时来运转,接二连三的福利从天而降呢

随着雪虎炎的声音落下,新一代雪虎王向苏贤微微弯,低下了雪虎一族高傲的头颅,以表尊敬,然后用宽大粗壮的体态做了一个“请”的意思,群兽如潮水般散开,仍旧远远地附庸其后,独留雪虎王带领着苏贤前往了雪峰中最令万兽神往的修行之地,天山莲池

雪路并不好走,犹若踏空而行,否则雪地可盖过苏贤的腰,举步维艰。

此处,说是顶峰,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还不算真正的雪峰之巅,雪峰之巅盛放着的是天山莲池,那才是雪峰最价值连城的宝藏。

因此,雪虎王邀请苏贤坐上了它的背部,一人一兽,驰骋于陡峭耸立的雪峰之上,一点点向碧空靠近,致使苏贤心底总有一种即将拥抱蓝天的豪。

雪虎炎在后方默默飘着。

明明只是一团炎火,却仿似拥有一双慈父的眼眸,眼眶湿润而又欣慰,远远吊在后面,静默地望着逐渐逆天而上的孩子,心愿遂了。

新一代的雪虎王,不负所望,终于是成长起来了,在它离开的数年间,已有了独当一面的勇气和魄力,也将整个雪峰管理得井井有条,不堕雪峰该有的威名。

还有什么,比看着孩儿长大成熟接而叱咤风云能更让一个父亲更骄傲的呢

由于天山莲池的特殊,饶是雪虎炎都滞留在了后头,殊不知,前方似在登天的一人一兽正在进行着这样的交流。

姑且就称其为雪虎王吧

攀登之余,雪虎王明显另有心事,脚掌踏地,掀起呼啸狂风,诚挚道“人类,我知道父亲已经臣服于你,可是兽火修来不易,雪虎炎的诞生更是千年难遇一次。这是上苍注定我与父亲重逢,父亲当年就是雪峰之魂,所以我恳请您收回神念种子,让我们父子俩团聚于雪峰之上,在这蔼蔼飘雪**度余生。如果你愿意,雪峰将视你为最尊贵的宾客,作你的最大庇护和后盾,利之所向,你皆可取。”

听上去很人,所有利益均朝苏贤开放,只要苏贤归还雪虎炎的自由。

苏贤也差点被说得怆然涕下,可惜生在雪峰,与兽打交道,由不得他不多长几个心眼,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谨慎。

万一,让雪虎炎重获自由后,雪峰众兽群起而攻之怎么办

就苏贤目前的实力而言,一万个他相加都敌不过雪峰上的众多王兽。

所以,就算是连苏贤内心都为这些兽而动容,可雪虎炎作为他横行雪峰的王牌,是万万不可能轻易交出的,特别是在这个特殊时期,失去炎煌秘术的他正是孱弱之际。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闻言,苏贤莞尔,同样以神念交流道。

雪虎王低头,答“只是我的意思,父亲并没有提。”

“上一代雪虎王已然逝去了,名头、威势诸如此类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了。既然你是新一代的雪虎王,你的父亲更是相信你,那雪峰的辉煌当由你来再铸,你父亲不希望你活在他的影下,他不希望他是那所谓的雪峰之魂。他希望的是,你能成为这个雪峰真正的主人一山不容二虎,我可以带他云游天下,更不会亏待于他。你的父亲都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为了切利益,苏贤不知不觉又走上了忽悠雪虎王的道路。

可这一番说辞,乍一听起来,竟还存有几分道理,令雪虎王都开始动摇,或者说,它也在一点点懂父亲那深如井水的心。

渐渐地,雪峰之巅,天山莲池到了。

大雪的天夜晚总是来得更早一些,天色渐暗,雪虎王放下苏贤后,孤朝下走去,形孤寂,一言不发,心在沉重之余,还在反复回味咀嚼苏贤对它说的话。

雪,还在洋洋洒洒,而且越来越重,越来越深了。

雪峰之上,漫天飞雪,平添了一分悲凉。

雪虎王的影子立在了重重白雪上,苏贤站立于雪峰之巅遥望着它远去的影,感怀着这番深远的意境。

这像极了一句诗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山莲池

呜呜

大雪苍茫,苏贤立于雪峰之巅,形单薄,一袭黑袍只是一瞬就被掩盖在了漫天风雪下,没有驱动妖力去震散点点白花,回首之间,似已花甲白头。

转,天山莲池宛如镶嵌在雪峰之巅的璀璨明珠,即便是一缕缕黑暗的光线充斥这片天地,也遮盖不了池水的晶莹不凡,袅袅薄雾升起,明明是满天风雪,莲池仍是不结冰魄,却传来一股冻骨的寒气。

天山莲池,对照苏贤,还是一个巨大的湖泊,长宽约百米,中央盛放着一朵巨大雪莲,莲瓣重重叠叠,花姿绰约,花蕊黄绿,犹如一个娉娉婷婷的绝世少女,天生丽质,独享着这片天地间的万千荣光。

“这朵冰雪莲已跻四阶范畴了,但最可贵的是冰雪莲生长条件极为苛刻,非冰天雪地和冰湖不长,如今它是成熟之期,与这方天池连脉,使得天池中具备了冰雪莲的精华,就像太乙之气这种独特的存在,这汪天池也大有促进修炼的效果,在妖灵境,约莫可以加快你十倍的修行速度。”青羽分析独到,提点苏贤道。

天山莲池并非那种一次消耗品,它的可贵之处就在于源源不断,以雪峰巅峰的清湖为根基,只要冰雪莲存在一天,那这修行圣地的名号就不会被剥夺。

这等效用,已媲美五阶聚气阵了。

苏贤满意地点点头,形移动,从脚踝开始一点点没入了莲池中,池水清凉,还透着一股冷冽寒意,如蝼蚁啮肤,酥酥麻麻的,又有点痒,苏贤体内的妖力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往复循环,周更是形成了一个个澎湃浩大的漩涡,都无需苏贤意动,自行就开始运转,贪婪地吞噬着天池中独具风格的冰雪之精。

这种精华,让天地间都布满氤氲雪雾,妖力从四面八方拢聚而来,清辉星明下,苏贤的修行开始了。

仿妖录仿佛是一尊从沉睡中觉醒的凶兽,对天地间的妖力和冰雪之精呈鲸吞之事,声势浩dàng),整个雪峰之巅都掀起了一股呼啸声,不知者以为是寒风呜咽,实则是仿妖录掠夺妖力产生的响动。

玄天龟欣喜地从妖宫中爬出,仿若来到了属于自己的主场,一个扑腾就沉入了池底,池深数十米,玄天龟一边依托着妖宫和苏贤共同修炼,一边还会自行吸收冰雪之精,随后懒洋洋地闭上了眸子,香甜休憩。

至于血鲲鹏,苏贤没打算让它出来。

尴尬的就是,这看似巨大的天山莲池,竟然容不下一只妖灵境妖兽。

血鲲鹏若是一出来,那苏贤就地方修炼了,所以只好委屈一下血鲲鹏了。

在荒狩城中,苏贤虽不忘修炼,但修炼速度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三阶聚气阵的条件足够优裕,但苏贤总没有一段专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以全心集中在修炼上,所以进境缓慢,不过说到底苏贤突破妖灵三阶也才不到一月的光景。

对于他人,这种速度已经是喜闻乐见了。

可是,苏贤之前就立下了两年双宗境的豪言,即便不是真正的两年,那也要在十九岁前达成这宏伟的志愿。

毕竟,苏贤现在还未满十七呢

细细算来,距离十七岁也只剩两个多月了。

这一年的修炼进度其实早就超额完成了,然而远没到可以任由苏贤松懈的地步,修炼一途,没有停歇一说,百尺竿头都要更进一步。

待十方狩猎接近结束之时,天玄国新一年的四宗会武又要举行了吧

自己不在,姜雨凝说不定可以夺魁,赢得前往十方山脉修炼的资格,也不失一桩成全苏辰和姜雨凝的美事啊。

“倒是不知道苏辰哥心里有没有雨凝姐,两人的感觉终究还是不能强求,若只是单方面有意,总归还是走不到一起的啊”天山莲池中,苏贤一心两用,心底感慨着,好像成了一个感专家似的。

果不其然,苏贤的念头刚升起,青羽不屑一顾的嘲讽声就悠悠传来“自己那大点事都没处理干净,还有闲对别人的事评头论足。”

闻言,苏贤脸色黑得不像话,偏偏又无力反驳,干脆以一种圆润的方式转移话题道“唉,原以为是前往大千皇朝与苏辰哥团聚,冷清秋还说要罩着我呢,结果差阳错来了乾坤皇朝,倒是我食言了。”

“人生地不熟的最好了,反正没人认识你,没有牵绊,你可以自由发挥,该不要脸时就可以不要脸,不用瞻前顾后的。”青羽一句话落下,苏贤暗暗感到不妙,自己貌似不知觉中又将青羽的话痨属开启了。

其实,唏嘘之余,苏贤也尝到了人生的精彩。

大千皇朝中,有一个超凡脱俗的洛家,有一个与自己背负着相同命运的苏辰,还有广招东域俊杰的冷清秋,加上苏贤的父亲曾在大千皇朝闹过一阵子,苏贤再走一遍,颇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那里,代表着安逸,因为有人照拂庇护,前路已被铺好。

然而,乾坤皇朝里,苏贤无依无靠,从零起步,似飘萍,却遇到了一个让他说不清道不明感觉的安若素,还有份背景尊贵超然但又jiàn)到了极点的叶知秋,未来或许还会冒出一个个灵动可的人,在这般未知的况下,其精彩程度似乎更胜,也更让苏贤期待。

大雪淋漓,十方山脉的广阔天地,乾坤皇朝的动dàng)风云,少年的前程不是锦绣平途,而是充满了无限可能。

夜渐深,那一道黑袍影融入了漆黑夜色,宛如磐石,周围妖力翩翩起舞如人间精灵,夹杂着刺骨的冰寒,将少年包裹成一个茧状,气息一点点攀升,像往池中注水,水面在以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上涨。

当水溢出的那瞬间,就是突破到妖灵四阶的时刻

只是这个过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迅速,没个四五天不会轻易达到。

天山莲池里一,相当于在外界修炼十,这种突破速度绝对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也是苏贤希望看到的。

蜃凰谷中的涅槃血苏贤还没有忘,但平心而论,以苏贤如今的实力,他断然是没有一点资格虎口夺食的,不光没把握战胜那视苏贤和叶知秋为死敌的八只凰王,就连那些难缠的狩猎小队苏贤应付起来也颇为棘手。

九脉通王藤的成熟之期尚有两月,因此,苏贤也不急,在哪修炼不是修炼,只是少了点在险象丛生中历练的味道,苏贤还不缺那点实战经验,反倒不如安安心心地呆在雪峰,若连自都没打磨好,出去了也是无脑送死。

除了妖之一道的修为之外,苏贤还打算在雪峰上早将凝冰指练至圆满,而且这里的环境似乎很适合凝冰指的感悟和修炼。

待妖道修为提升上来,那武道境界自然而然地就可以再度突破了,太乙造化种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如今苏贤精深海底的那枚太乙造化种已有了变小的趋势,距经验丰富的青羽估计,剩下的太乙造化种顶多只能帮苏贤突破到武灵八阶左右。

而非是直接保送武灵巅峰了。

毕竟,在得到太乙造化种后,苏贤经历了很多战斗,期间更是将太乙造化种用在了修复上,损耗了许多太乙之气,不能顺利凭借它突破到武灵九阶也是正常的。

八阶与九阶巅峰,看似只有一阶之差,但其中的难易程度,只有修炼过的人才能体会。

没有一点天资和机遇,这道坎还是很难迈过去的。

倘若跟想象中那般容易,荒狩城里早就是遍地武王了,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的修为停滞在武灵一境。

再梳理下来,随着武道修为的晋升,黑白掌印的威力无疑会大增,而今苏贤的修炼之路就是一环扣着一环,一关推动着一关,唯有脚踏实地,循序渐进,方有最理想的收获。

将以上全部想了一遍,苏贤感觉失去了炎煌秘术之后,自己真正拥有的底牌也就剩四阶神念和血鲲鹏了。

黑白掌印的消耗太大,而且苏贤并不能得心应手的掌控,存在着太多不稳定因素,所以苏贤没有将它视为最保命的那一手。

相比起来,实力强悍、可战可逃的血鲲鹏就来得靠谱多了,毕竟它是一个拥有六个妖术的妖灵境妖兽,到目前为止,除了空和逍遥游外,剩余四个妖术就连苏贤都没机会尝试,倒是很想见到它出世的那一天。

两月时间,雪峰上风雪依旧,雪景磅礴,天山莲池如同仙境,冰雪莲宛如不染纤尘的仙子,池水仍然明净晶莹,那黑袍少年也在其中盘坐了两月之久,气息时而暴增,时而收敛,看来收获颇丰。

雪峰之巅这一带属于雪虎王的个人领地,在它的看管下,没有一兽会去打扰到苏贤的修炼,连一只鸟影都不见掠过。

距离雪峰外数百万里外的蜃凰谷,如火如荼的战斗还在持续着,烽火连天,战况激烈,闹到了现在也没有最后一个结果。

九脉通王藤,正在一点点步向成熟。

十方山脉中的许多事物,都在等待着那个一触即发的时机

雪峰之上,苏贤为期两月的修炼逐渐接近了尾声,而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大千皇朝,那个曾经关照过他的天玄国,正式迎来了一位绝世天骄的回归

所有大千皇朝的天才,皆因那一人而黯然失色。

天玄国里,一年一度的四宗会武举行在即,那人以大千皇朝使者的份重归天玄,可是,臆想中本该在四宗会武中最耀眼的那个少年,却消失了。

格局,正在悄然改变



第一百八十章 妖王,苏辰!

大千皇朝,天玄国,武陵城。

武陵城曾是先前兽潮最汹涌肆虐的一座边城,兽潮爆发,原本古老坚固的城池首当其冲,因兵力不盛,故而这座边城覆灭甚早,待兽潮褪去,徒留断壁残垣,多少生命被吞噬得尸骨无存。

然而,四座边城中,武陵城也是最先投入重建的城池。

历经三月之久,武陵城虽仍未重现千百年来的雄伟恢弘,但城中已有了点烟火气,人影绰绰,炊烟袅袅,砖瓦堆砌,房屋建筑也在一点点钻出地面,生长如林。

又将是一年迎新之际,天玄国内气温大降,虽有绵延不绝的十方山脉横挡着寒风,以至于天玄国内没有降雪,但是萧瑟冬季的来临,让大多数人都穿上了棉衣厚袍,将单薄躯裹得极为严实。

有些小巷里,行人零星,见面寒暄几句,口中吐着气,双臂环抱摩挲着取暖,城内弥漫着一片平静祥和的气氛。

“听说了吗武陵城的新城主已经确定了。不就要举族迁移过来了。”

“哦谁啊,哪来的消息”

“据说是落煌中城的方家吧,家主方洪在之前兽潮中腾出了偌大方府给流亡的百姓居住,此举深得民心,更是获得了天玄皇室的褒奖。为了宣扬鼓舞体恤百姓的风尚,几前天玄皇室也终于决定下来让方洪出任武陵城的新一任城主。”

“哇,那方府真是飞黄腾达了。但愿传言不假,这绝对是我们武陵城的福音啊”

“没错,听说天玄皇室有意大力扶持重建四大边城,未来四大边城甚至有可能繁荣到比肩天玄城的水准,对方家来说,真的是善有善报啊”

“是啊”

巷口,两人交谈间,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并肩行走时正好与另外两人错肩而过,因相谈甚欢,这两位似乎还没注意到另外两人稍稍顿滞的形,还有脸上浮现的古怪神。

这两人,一位中年,形孔武精壮,眉宇间神采奕奕,似有喜事临门,另一位少年,在听到路人的言论后,嘴角更是一弯,心间舒畅。

等两人走远后,少年迫不及待开口道“父亲,没想到这消息传得那么快,你还那么低调,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武陵城了。”

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提前来了解一下武陵城的建设况而已,还不是正式上任,摆那么大阵仗干嘛,追求形式,劳民伤财的。焕儿,你要记住,方府的今天离不开百姓,也离不开方归根族叔和姜公主的指点,我们要更以百姓为基,走到群众中去才是。”

此人,正是原本落煌中城的方府家主方洪

先前,方洪还焦头烂额地与丁家丁川越争落煌中城家族的首席之位,没想到只是不经意的一举,直接击败了丁家,一跃而上,使方府成长到了令丁家仰望的高度。

“父亲说的是。”少年点头。

“好了,这小巷还算冷清,人口稀少,倒是要重视一番。我们再往前去看吧。我也听说了,这一届四宗会武似乎就在武陵城外的十方山脉边缘举行,一年前那个在四宗会武上大放异彩的少年郎苏辰焕儿你一定不陌生吧,他去大千皇朝只是修行了一年,据说回来就是妖王了十八岁妖王啊这等年纪和修为,让天玄国的所有人都要惊叹汗颜吧真是后生可畏。现在的山海宫势头很盛,这一届四宗会武定是山海宫的姜公主夺魁了,焕儿,新年一过你也就成年了,届时为父送你去山海宫,说不定你未来也能像苏辰和姜公主那般优秀呢”

“我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武陵城外,十方山脉边缘地带。

这里被开辟出了一块极为宽广的场地,群林环绕,勾勒出似擂台的高地,周边站满了四宗之人,多为宗门长老,真正参赛的真传弟子其实只有十六位。

百舸争流

自上次大妖遗迹结束,四大宗的真传弟子各有损耗,为了四宗会武,每个宗门都不得不破例从内门精锐中的将真传名额的空缺填补完整,导致出现了真传弟子中良莠不齐的况。

老牌真传实力几乎碾压了新晋之秀。

此次四宗会武,毫无悬念,历时三,姜雨凝以妖灵六阶的碾压之姿帮助山海宫卫冕冠军宝座,一举夺魁。

原本应该是爆竹连天的喜庆之景,可是,当首座的少年起宣布结果时,大多数人都是沉默的,包括了青丘门的慕萱及宗主长老,还有冠军得主姜雨凝。

这份荣誉,本不是山海宫来蝉联的啊

那个少年,用生命托举了诸多真传弟子的未来,三个月前的实力就以远超众人,当之无愧是天玄国内的第一天骄,却因一场试炼意外,从此销声匿迹。

“我宣布,本次四宗会武,山海宫姜雨凝获得第一恭喜姜雨凝,赢得前往大千皇朝修炼的宝贵机会,山海宫也会得到皇朝的丰厚奖励。最后,多谢诸位参与,此次四宗会武就此落幕”



掌声如雷,但位于首座的少年却无动于衷,脸上的表紧绷着,不知为何就是咧不开笑容,最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望向了那人群中最瞩目闪耀的绝世佳人,传音道“雨凝姐,准备一下,很快我们就动前往大千皇朝。”

其实,这位着淡蓝色衣袍的少年才是此次会武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啊

上届四宗会武的冠军得主,大千皇朝使者,最关键的是,妖王

苏辰,这个集万千荣誉头衔于一的妖孽,面容俊秀,材修长,气宇不凡,不知成了多少少女的梦中王子,让无数宗门之人自惭形秽,只因他在十八岁之时,便登临妖王之境,堪称创造了天玄国的记录

但是,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其实在不遥远的数十年前,也有这么一个天骄,从边陲小国天玄国走出,最后举世瞩目,皇朝臣服。

“你不去找找苏贤吗”对于这份殊荣,姜雨凝有点心虚,俏的脸蛋上浮现出了一抹焦急之色,此次苏辰专程回来,姜雨凝甚至感觉得出来,他并不是来见自己的,而是来接他的族弟苏贤。

然而,结果总是出乎意料。

当听闻苏贤消失之时,当苏辰的神态明显滞愣了一会儿,有点失望,有点落寞,心想着家族里之前还收到了以苏贤为名的讯息,在前段时间特意详尽安排了关于往青丘门派一尊洛家妖王守护的事宜呢。

谁知会出了这档事。

苏辰那一风度不减,眼神平静,在向在场的诸多前辈尊敬地鞠了一躬后,传音给姜雨凝“我也只是初晋妖王罢了,你真当我有通天之能,能把一个消失之人掘地三尺找出来不成何况,听了你的讲述,我不觉得贤弟会有什么危险。那时候的表现,那时候的话语,虽然我不在场,但我也能感受得到他上的那股从容。像我们这样的人,背负的太多,中途陨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们都有心理准备,更何况,我们都对他抱有期许,不是么就像大家所想的一样,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淡淡的话音间,却夹杂着一丝冷意。

仿佛,是对四大宗潦草收尾的不满

传音之时,苏辰已经悄然转,还未与在场的很多熟人告辞,便匆匆离去。

“诶,你去哪”姜雨凝的美眸一直停留在苏辰那道安静的影上,此时却见苏辰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还以为他生自己的闷气,心中不由一紧,神念中疾呼着。

依照惯例,在四宗会武正式结束后,大千皇朝的使者都会和四大宗高层一起前往天玄城的国大宴一场,然后再言谈奖赏,为明年的四宗会武做足准备。

可是,这一次也太草率了吧

苏辰的离开只引来了少数人的关注,场中仍保持着火,山海宫的四面八方涌来恭贺之声,姜雨凝被围在中间,频频感谢,应付起来滴水不漏,不愧为皇室公主,一颦一笑极其到位。

角落,青丘门一众眼眸黯淡,裘沧等人也是象征地恭祝了一番,但心中还是有点不服气的,因这一次四宗会武,山海宫的威名在天玄国内势必再暴涨一截,虽青丘门在拥有第二尊四阶炼丹师和月锦瑟赠予的储物戒后底蕴更为强大,但对于山海宫的后来居上还是有点不愿见的。

毕竟,这是一种竞争,谁不想一家独大呢

“如果苏师弟在,这次的会武之首花落谁家还说不定呢”慕萱心里本就和姜雨凝对立,虽历经了大妖遗迹这种关系有点缓和,在心底还是将其视为一生的宿敌,此刻内心不忿,瘪嘴嘀咕道。

严亦哑然失笑,疤痕交错的脸上更显狰狞,话音却极为柔和,道“慕丫头,苏贤是优秀,但你也不差,输了就是输了,来年再夺就是。倒是苏贤,不知苏辰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会为他的族弟打抱不平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露出了思索之色,裘沧面色一变,影一闪,无相仙鹤凌空腾跃,分明是往青丘门方向赶去。

因为,四宗会武一结束,苏辰就消失了啊

这个时候,他还能去哪

苏辰虽初入妖王,可这位少年一直深不可测,如今的天玄国内,即便是老一辈的妖王出马,但真有人是他的对手吗

一念至此,青丘门中之人都是脸色狂变,不敢再逗留,也无暇去感受周围澎湃喧闹的气氛,尽数转朝青丘门方向掠去。

但愿,苏辰不会发难。



第一百八十一章 登临青丘门

天玄山脉,凛冬降至。

青丘门的山门就坐落在其中,古老斑驳的山门之上凝了一层薄薄寒霜,守护山门的执法弟子气势高涨,丝毫不惧寒冷,昂首,目光如炬,放眼观赏着雄伟辽远的天玄山脉。

“四宗会武今天就要出结果了。”

“别提了,大家都知道今年定是山海宫夺得第一。”

第一,这个名词就是有那种杀气,耀眼、夺目、令人羡妒。

忽然,由远到近,一道淡蓝色影乘雕而来,高处不胜寒,可少年的脸上没有一点波动,嘴唇微抿,眼眸如刀锋,俊逸倜傥的外表秒杀一切,背负双手,在两位执法弟子的眼瞳中不断放大,然后翩然落地。

今,四宗会武落幕之际,青丘门终于迎来了那个不速之客。

其中一位执法弟子眼眸一冷,见其服饰陌生至极,既不是青丘门之人,也非其它三大宗,于是横臂询问道“来者何人”

“苏辰。”

苏辰声音平淡,眼目却泛着冰寒,妖王之势毫无保留地迸发而出,后四座庞大妖宫接连飞出,就这般悬空在青丘山门之上,仿佛在向整个青丘门宣告,他,苏辰,来了



妖王威势,在区区妖师的执法弟子面前,如汪洋倾覆,只是一瞬就将他们压得找不着南北,口发闷,双腿软弱无力,连一丝抵抗之意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苏辰走进了青丘山门。

“妖王他是苏辰,大千皇朝使者,我的天,他怎么来青丘门了。”

两位执法弟子对视了一眼,心底皆是惊骇,想要禀报宗门,苦于有心无力,他们仿佛被天地巨力锢住了双手双脚,上有四座恐怖的妖宫如影随形,下有苏辰妖王之势碾压而来,两人根本动弹不得。

其实,也不需要他们禀报,这等威势,早就将留守于青丘门中的长老惊动了。

只见,远方药峰一道绿光冲天而起,蟒蛇腾挪,载着一位怒目老者瞬间掠到了苏辰的前,朱穷武一向深居简出,并不识苏辰,不横眉呵斥道“小辈,为何闯青丘门”

没想到,青丘门内还有妖王的存在。

苏辰眉宇微皱,心感棘手,但姿态不降,反而是无畏的迎上了朱穷武那威严的双目,平淡道“在下苏辰,大千皇朝使者。苏贤,是我族弟。”

说第二句话之时,苏辰眼眸生冷,可鉴寒冰,语气也有明显的停顿。

可是,就凭这一句话,朱穷武的上再升不起一点威势,心存愧念,试探道“苏辰去年那个四宗会武的第一”

“是。”

“苏贤,是你族弟”朱穷武多看了苏辰两眼,气息一弱,唉声叹气道“也是。我们青丘门对他照顾不周,你来讨个说法也在理之中。话说,老夫这妖王修为也是托苏贤的福,没想到,他失踪在大妖遗迹中,老夫却如手无缚鸡之力,一点忙都帮不上。”

朱穷武鬓发微白,话语中的惭愧一点儿也不做作,听得苏辰都微微一愣,不拱手道“前辈,您与贤弟是熟识”

苏辰并不知青丘门对苏贤的态度,若是青丘门就是那种抛弃宗门弟子的下三滥宗门,今他苏辰大闹青丘门又何妨

就凭他苏辰心中傲气,这青丘门势必将匍匐在他的脚下

可是,若青丘门对苏贤是照顾有加,那他苏辰则万万不能对青丘门不敬,因为那是在寒苏贤的心啊

“何止熟识。我们药峰,说是与苏贤交集最密的一峰也不为过,可笑我们还将苏贤列为峰级保护动物,当苏贤出事,药峰五老闹上宗主峰,最后依旧是无功而返。苏贤对药峰有巨大贡献,到头来,反倒是我们药峰欠了他的。”

朱穷武摇首兴叹,倒是让苏辰听得有点懵了,峰级保护动物是个什么鬼。

随后,朱穷武将药峰和苏贤的渊源给苏辰讲了个明明白白,倒是让苏辰心中有了星点明悟,意识到好像是自己冒犯了。

气势一收,一老一少和平交流着。

“前辈,你们无须自责。那个选择是贤弟自己做的,既然我们都知他的种种不凡,何不对他有点信心呢说不定,他现在只是被事缠,脱不开回青丘门罢了。”到头来,居然变成了苏辰安慰朱穷武。

朱穷武那略显苍老的脸也涌出了一抹希冀,唏嘘不已“你们呐,都是天骄,绝非我们这些生于偏隅之地的井底蛙可揣测的。吉人自有天相,老夫也等着苏贤那小子回归青丘门的那一刻,时隔那么久,说不定那小子已经可以翻腾到天上去了。”

“前辈谬赞了。”苏辰谦虚道。

朱穷武摆摆手,提议道“使者,在药峰中,老夫与苏贤的交还算浅的,木老头才是和苏贤交集最密切的那个,要不老夫为你引荐一番说不定,在他那里,你可以知道更多关于苏贤小子的消息。”

“如此甚好”

药峰上,妖气浓郁,醉人的清香久弥山峰,歇止在每个人的鼻尖,让所有人心旷神怡。

木逢冰仍旧是一不起眼的灰袍,长发黑白参半,如黑夜飘洒的雪屑,不苟言笑的脸庞上似有化不开的坚冰,却在见到苏辰之时,那古井无波的心境有了一丝悸动。

“木长老,在下苏辰,是苏贤的族兄,听闻您与贤弟交甚好,特此来叨扰,还望见谅。”在这位老人面前,苏辰放下了心中高傲,躬问候道。

“苏辰有点耳熟。苏小友的族兄”木逢冰少问世事,对苏辰之名也只是略有耳闻,谈不上熟悉。

苏辰答“正是。”

“话说,苏小友离开青丘门也有四个多月了吧呵呵,还记得小友让我多走动走动,不然未老,心已老啊”

木逢冰的眼中盛满了怀念之色,眼波处隐隐有泪光浮现,只见他拂袖一拭,如蜻蜓点水般不留痕迹,自破旧的木屋中起,抖落尘屑,不等苏辰开口,便边走边说道“你真的是苏小友的族兄想起来,一个宗族中竞争更为激烈,不乏居心叵测之辈,你来青丘门,到底是关心苏小友,还是想迫害于他”

闻言,朱穷武内心一惊,暗叹木逢冰心思之细腻,自己竟没想到这一层,一直以为苏辰当是一代俊杰之秀,为人应是君子风范,但木逢冰一语点醒了他,使得朱穷武望向苏辰的目光中夹带了一抹审度之意。

听得此言,苏辰傻眼了,哭笑不得,道“木长老,您言重了。我与族弟虽仅有一面之缘,但都是背负着相同命运之人,惺惺相惜,在外自当是相互扶持,哪有加害之理当,光明之森中贤弟晋升半步妖师,我赠他玄天龟,他却还了我一份厚礼,这份我至今铭记在心,月可鉴,否则,我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回天玄国了。此行,本当是接族弟前往大千皇朝修炼的,哪知造化弄人呢”

真意切,不像说谎。

木逢冰和朱穷武对望了一眼,心中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苏辰天资是摆在那里,可入世不深,在看人这一面上木逢冰和朱穷武还是颇有经验的,除非苏辰的心计城府深到了可怕的地步,不然木逢冰和朱穷武都可一眼以辨。

若是看错了人,权当他们不具慧眼吧

“最后一个考验。你如若通关,那青丘门就会对你放下戒心。”

苏辰尴尬地挠了挠头,本是来声讨的,结果成了被怀疑的对象,可他没有异议,道“考吧。”

“你可知苏小友的未婚妻是谁”



苏辰脸上几乎是浮上了无数道黑线,头顶上乌鸦飞过,心想这是哪门子问题,那小子还有未婚妻大家不都是一出生就被带出家族的嘛,我都没听洛爷爷提起过他的未婚妻是谁,这答案我哪知道啊

而且,就算自己答出来了,也证明不了什么吧

“我,我哪知道”苏辰绞尽脑汁,思忖了半天,最后才无力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行了,听到你这么蹩脚的回答老头子我就放心了。走吧,带你去苏贤之前的居所看看。那地方也是老头子我近月来最常去的地方了。”

“喂您还没告诉我贤弟的未婚妻是谁啊我很好奇啊”苏辰追了出去问道。

苏辰的思维和木逢冰尚不在同一频道,这时苏辰不得不承认木逢冰赢了,因为他成功吊起了自己的胃口。

奈何,最后得到答案的苏辰一脸绝望。

因为木逢冰也不知道,只是说与那女子有一面之缘罢了。

第三十峰,一袭青袍之人正弯打扫着庭院,院落中寒梅傲立枝头,转眼间,夏去冬来,苏贤原本的居住处换上了一层粉红衣裳,院中寂冷,另有一人挥拳生风,锤炼着自武学,气势大开大合,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声,颇为不俗。

寒风刮过,唐烈的肩头圣毒鼠趴着,小眸子微闭,玲珑可。

梅花点点,百草凝霜。

唐烈没有离开这座小院,哪怕院落真正的主人已经数月未归,他每天还是一丝不苟地打扫着庭院,收拾好古色小楼中的一切,只待有一那个人回来。

徐龙渊和唐烈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两人在青丘门中互相照顾,修为也在以一种不同寻常的速度暴涨,这不但是两人的天资慢慢得到了挖掘,更要感谢来自药峰的照顾。

有苏贤的那层关系,药峰一直为两人源源不断地丹药。

这一,在木逢冰的带领下,两人没有等到苏贤,却等到了另一位声名在外的绝世天才。

小院凄冷静谧,一般无来客,当木逢冰、朱穷武和苏辰慢慢走入其中时,唐烈将扫帚竖于侧,连忙躬问好,就连在旁练拳的徐龙渊都停下了手上动作,神激动。

“木长老好朱长老好”

另一位,两人不认识,看年纪甚至与自己相仿,也就自动略过了。

但是,苏辰刚一进入庭院之中,眼光一触及唐烈肩头的那只通体深绿的老鼠,心中骤然掀起了巨浪,神色颇为不平静,甚至有一点了解到,为何苏贤会和此人交好了。

那么,另一位呢

这位形壮硕的大汉,又有什么出奇之处

“无须多礼。介绍一下,苏辰,苏贤的族兄。”木逢冰言简意赅。

苏辰,这个名字对天玄国内的诸多少年来说都不陌生,说是如雷贯耳也不为过。

少年妖王,皇朝使者,多么气派

但是,另外一个名字,像是拨动了唐烈两人的心弦,目光一凝,上下打量着两位长老侧站立的清秀少年,少年眼眸中涌动着精芒,还未等唐烈和徐龙渊有所表示,便悠悠上前,搭上了徐龙渊的手臂,问道“你是武修”

徐龙渊一愣,猝不及防地答道“妖武双修。”

“你姓什么”

闻言,徐龙渊瞳孔一缩,眼神不经意的和唐烈碰撞了一下,最后迟疑道“徐。”

“徐,徐,三大武帝之一徐青山我知道了。怪不得,怪不得在这青丘门中贤弟只与你们两人交好。”验证了心中所想,苏辰震惊不已,略微有些失态,不平静地喃喃自语道。

唐烈和徐龙渊心中更为慌张,因为听苏辰这一句话,他们就知道,他们上最大的秘密已经暴露了。

可是,木逢冰和朱穷武两人在旁还一头雾水,不太理解苏辰在惊叹着什么。

正值寒冬,苏辰心中却如盛夏,扶着下颚沉思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辰强压下了内心的震动,气息内敛,渊亭岳峙,深沉道“你们两个,愿意跟我一同前往大千皇朝吗我知道这么问有点唐突,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你们超凡的潜力。贤弟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在,凭借他的能量,毋庸置疑能带领你们一步步走向巅峰。但是,贤弟如今不知所踪,你们如果不想被他拉开的太远,或者是想要追求更好的发展,你们就没理由屈居于这里。”

“本来,此行我是来接贤弟离开天玄国的。现在,贤弟不在,我想我有责任替他照顾你们。当然,如果你们要在这里苦等贤弟回来,那我也不会强求。但有一点你们要谨记,我不知道贤弟许诺过什么,如若你们不想成为他的拖累,那去往更大更广阔的修炼之地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呆在这里,只会是原地踏步。当贤弟有朝一回来,你们会发现你们的距离被拉得越来越大,而你们所谓的天赋,错过了最好的成长期也会化为乌有。”

“如果苏贤在这里,他也会想给你们一个更好的未来吧”

“所以,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这时,唐烈和徐龙渊皆是望着前蓝袍少年,那双黑眸中干净到不掺一点杂质,认真的话语也足以令两人动容。

当初,苏贤遇险,两人扼腕意冷,不就是苦于修为孱弱吗

等待数月,未等到归人,却等到了希望。谁知道苏贤那家伙在哪混得风生水起呢如果不趁早追赶,来再见,又有什么资格再去称兄道弟

抉择,就在一念间。



第一百八十二章 局势

深冬,雪花簌簌而落,或盘旋,或飞舞,犹如月宫飘落的寒叶,整片天地被覆上了一层洁白,茫茫一片,恍若仙境。

雪坠莲池,化为雪水,冰雪莲再将雪水转化为天地精华,周而复始,不断循环,因此塑造出这一方修行圣地。

岑寂中,一道修长之影缓缓起,似一粒黑豆,点缀在了白画上。

天幕淡白,天山莲池上妖力激dàng),薄雾被一只无形之手拨开,黑影所过之处,气息澎湃如瀑,隐然间有轰鸣声,震得氤氲雾气都溃散开裂。

长达两月之久的修炼,斗转星移,月不息,苏贤像是一块磐石嵌在雪峰顶,不动不摇,渐入佳境后如好酒沉瓮底,心无旁骛,因此修炼效果显著,进境极快。

在天山莲池中的两个月,相当于外界的二十个月。

苏贤从妖灵三阶如兔起鹘落般,转眼间便蹿到了六阶,待妖灵六阶后,苏贤稳固修为,不急躁突破,转而攻克体内第七条灵脉,借太乙造化种之力,藏污纳垢的第七条灵脉变得不堪一击,仿佛是被钢筋巨兽摧残一般,摧枯拉朽地便被打通,帮助苏贤正式拥有了八象之力。

其中一象,是仿妖录武篇的锻体后带来的额外气力。

除修为外,武学凝冰指和黑白掌印苏贤也没有冷落,修炼期间还特意找到了雪峰上的数只妖王雪虎或雪凛狼练招,黑白掌印的掌握愈加纯熟,七条灵脉两次叠加后的十四象之力信手拈来,声势震天,威力颇为不俗。

凝冰指,臻至圆满之境,冰冻之效已达极致,具体时间却还要视对手而定。

以上,已囊括了两月来苏贤的全部成果。

“掐指一算,距离十方狩猎的结束之期只剩十余天了。看来我要抓紧时间了,听说雪峰离蜃凰谷那边远得离谱,就算全力赶路也要耗费数,这还没算路上遇到拦路的妖兽。”

黑袍少年形灵动,风骨内敛,其貌不扬的脸庞上刻有一抹坚毅,眼眸深邃,藏有思索之色,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大雪下,黑点顺峰滑下,很快就离开了天山莲池。

随着雪虎炎回归雪峰两月,众多妖兽的惊喜之意也逐渐被时间冲淡,仿佛是习惯了雪虎炎的存在,生活起了点波澜,再重归平静,一切照常进行着。

这,苏贤离开了天山莲池,雪峰上的况他已摸清了个大概,很快就找到了雪虎王,依神念传音道“雪虎王,蜃凰谷中还有要事等我处理,只能先行告辞了。这两个月多谢照顾。”

人兽作伴,没有假假意,无须拱手作揖,连言谈都是简练单纯,直来直往。

“要走了吗此行路途遥远,人类你的修为还不足以应对漫山遍野的妖兽,不如我派一妖王护送你到蜃凰谷附近,也算是尽了我的心意。雪峰是二十四峰之一,蜃凰谷内的事不便掺和,也就只能帮你到这了。”

雪虎王的回话非常真诚,只是难掩心中失落,毕竟苏贤要走,也就意味着雪虎炎将会一同离开。

但是,雪虎王知道,这一天总要来的,心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那要再次谢过了。”

雪虎王之言,不亚于想瞌睡有人送枕头,苏贤不由大喜,随后与雪峰上的众兽告别,雪虎炎重回精神海,挥手间苏贤就乘骑着另一只雪虎渐渐奔远,一起一落形如电,无声无息,遂消失在漫天风雪里。

雪峰边,群兽林立俯瞰,脚掌下雪层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响声,那一双双兽眸满怀着深沉敬重,目送着一人一兽淡出视野的极限。

转首回望,那一座雄伟白皙的山峰逐渐隐于群岚之后,纷纷扬扬的大雪被甩在了后,丛林渐深,苏贤嘴角默默绽放了一丝笑容,自语道“二十四峰,有点意思。待狩猎结束,闲暇之余定还要来雪峰走一遭,毕竟那天山莲池,就充满了吸引力。”

暂别雪峰,一骑绝尘,少年当再横走天涯,立马扬刀,一览众山。

两个月前,苏贤和叶知秋不得已在蜃凰谷里弄出了惊天声响,谷中异象引得参与十方狩猎的大部分狩猎小队蜂拥而至。

然而,八凰凶猛如蛟龙荒兽,震慑宵小,搞得群兽惶惶,每支狩猎小队也是心怀鬼胎,一时之间只能在谷外徘徊,一点都无法欺进谷,耽搁的时间一长,所有人的耐心也被消磨殆尽,一个联盟的计划孕育而生。

十方狩猎中,小队共有三十支。

此次蜃凰谷异动,让众多妖修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利益气息,一番集结商榷之下,最后有二十支狩猎小队达成了盟约,联盟中以三大二流家族为领导,其余三流势力和民间小队穿插其中,虽显松散,但好歹是将荒狩城的力量拧成了一股绳,最终有了一点探索蜃凰谷的资本。

每个小队中,总有一些好手,他们修为达到妖灵顶峰,联合之下,与妖王也有一点周旋之力。

于是,在有组织有领导的联盟指挥下,漫长的探索之路开启。

毕竟不是出自一个势力,大家心思各异,彼此明明还是竞争状态,却又变成了诡异的同盟,这种况下没有一个愣头青会百分百的付出,因此联盟中的掣肘、扯皮和内耗的现象极为严重,导致许多方针策略无法贯彻实施,挖掘蜃凰谷隐秘的进度条也涨得如蜗牛爬,慢得让联盟中人怀疑人生。

但是,这个问题在一个月后终于有所好转。

究其原因,是因为有一个势力出现在了联盟的对立面,而且极大程度上威胁到了所有人想要追求的利益,才使他们迫不得已暂时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御敌。

那个势力,来自于铁家的六支狩猎小队

蜃凰谷中,探索的队伍如陷泥沼,举步维艰,可是就算是龟爬,爬上它个一月,还是开垦出了一条道路,这条路蜿蜒曲折,百转千回,偏偏就通向了蜃凰谷的东北角,也就是铁家之人躲藏之地。

误打误撞下,联盟中的狩猎小队并没有发现藏于西北角的涅槃血,却发现了这蜃凰谷东北角深处竟有一座地帮遗址,而在遗址之中,铁家众人活得逍遥自在,虽有心破解八凰暴动之谜,无奈于不愿以犯险。

可想而知,当时的见面,两方人马是有多么尴尬。

甚至是在目光交接的那一瞬间,联盟中所有人的思想都歪了,整个蜃凰谷的气氛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铁家之人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来蜃凰谷内寻找地帮遗址,却碰上了苏贤和叶知秋招惹到西北角的八凰,八凰封锁蜃凰谷,害得铁家之人被困其中,脱不得,只好等八凰的怒气消减,再寻一契机逃离。

谁知,还没动逃出蜃凰谷,数支狩猎小队所结的联盟反而先到了。

自狩猎开启后,双方还是第一次碰面,思绪却如雪花绵绵不绝,质问声刚毅果决,剑拔弩张,绪高涨。

“你们怎么会知道地帮遗址”

“你们铁家为什么会藏在地帮余孽的遗址”

“难怪蜃凰谷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异象你们铁家都不曾现,原来是早就躲在此地暗暗谋划着什么了。”

“没想到,本以为是光明磊落的铁家,荒狩城城主府,竟与地帮勾结在一起。”

疑窦如云,整个事件的真相在妄加猜测下已变得扑朔迷离,所有狩猎小队更是细思极恐,感觉口隐有窒息之感,毕竟荒狩城中铁家一家独大,如今被众人发现了隐秘,万一他们杀人灭口怎么办

而铁家则是被这群人的无端猜测弄懵了,急解释,可越解释越凌乱,少了苏贤和叶知秋那关键的一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不完整,最后所有的猜疑只能落于铁家上,他们更是脸色沉,心中积郁愤懑,有苦又说不出口,说了也没有人信。

就连苏贤和叶知秋两人都不会想到,他们竟弄拙成巧,铁家莫名其妙成了那个背锅势力,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嫌疑,蓦然间被狩猎联盟隔离到了对立面,双方相顾无言,在复杂、苦涩和惊忧的绪交织中结束了第一次照面。

自那之后,狩猎联盟终于同仇敌忾,而且铁家勾结地帮残党的消息在十方山脉中传得越来越广,竟又吸引了之前几支落单的狩猎小队,蜃凰谷内外犹如隔了楚河山界,在信息爆炸发酵的环境下,完完全全变得势不两立。

因此,两方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对于联盟一方来讲,他们不知道蜃凰谷的真相,感觉谷内之水深得可怕,盘根错节,西有八凰东有铁家,蜃凰谷的秘密一下子毫无头绪,没有一个势力甘愿当那个出头鸟。

所以在又一个月下来后,他们封锁蜃凰谷的念头已经产生了动摇,距离狩猎结束的子越来越近,也由不得他们再耗下去,因此他们将目光放到了即将成熟的九脉通王藤上。

对于铁家来说,说自己比窦娥还冤也不为过。首先,铁家不知道蜃凰谷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旁观了一场天空中的战斗,接着他们被困于谷内,消息闭塞,连联盟小队到来之时还处在大脑当机的状态。其次,如今外面的狩猎小队彻底与铁家决裂,反倒是他们铁家成了过街老鼠,终藏在冷血腥的蜃凰谷内,不见天。

但对铁家来说也有两个好消息。

一个就是十方狩猎快要结束了,届时他们的冤屈可以得到伸张,第二个就是九脉通王藤濒临成熟结果,联盟小队的重心开始转移,到时候为了争九颗通王果,联盟中势力要展开厮杀,这也是铁家撤出蜃凰谷的最佳契机。

反正,打从一开始铁家就没打算去蹚通王果这摊浑水。

“大哥二哥,那群人都是猪脑袋吗我们只是受父亲之命前来刺探地帮遗址,现在反被泼了一脏水,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受人冷眼不说,还要像老鼠躲在这肮脏酸臭的暗地带。”铁琳琅幽怨不已,红唇微撅,煞是动人,在残破的遗址角落里踩着碎步踱来踱去,蹙眉间流露出了一抹烦闷,浓浓不化。

闻声,原本盘坐在一边、五心朝天的铁青衣掀开了眼皮,眼波平平,这是一种出尘的气质,似乎根本没把所谓狩猎联盟的跳梁小丑放在心上,安抚着铁琳琅道“三妹,稍安勿躁。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我们问心无愧,何须烦忧”

“二弟,话也不是这么说。此行我们已经给父亲带来了麻烦,结党营私的帽子一扣,饶是父亲都难逃其咎,我们城主府的威望更是一落千丈,被审查一番定是难免的。此次真是栽了,弄巧成拙,偏偏连真正的幕后黑手我们都揪不出来。”

若说铁青衣是独善其,那么铁风云就是心系整个荒狩城,不愧是未来城主之材,目光和远见全数到位,愤恨之余,一语就点出了此次事件的核心问题所在。

铁青衣眼眸闪烁,默不作答。

那一,那只展翅高飞的大鹏已在众人心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其背之广,其翼之宽,十方山脉中都鲜有比肩之兽,更是让铁家之人泛起森寒。

铁青衣其实是有一个猜测的,就是这个猜测他连自己都难以说服,那就别提让铁家的人相信了。

随着时间奔走,事态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愈发加重,整个蜃凰谷都被披上了一层迷离的外衣,引得铁青衣眉头紧锁,拧起了疙瘩。

清河图里,河水开始汹涌了。

不祥的预感如群敌环伺,铁青衣的脸色也似蜃凰谷的天气变得凝重。

到底是谁在针对着铁家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再聚首

蜃凰谷,冬。

暮去朝来,寒意渐深,周遭山峰后阴云如鳞般重重叠叠,晦暗压抑,仿似狩猎联盟中许多人的内心,阴郁和冷冽的双重作用下,数道身影摇摆不定,脸庞上飘忽着阴晴。

“冬天呐,没想到不可一世的铁家也成了缩头乌龟,索性就在蜃凰谷里冬眠了。”

联盟中,最有话语权的当属韩、华、谢三家,其中韩、谢两家更有秦晋之好,暗地里互相协作,隐隐间盖过华家一头,成了联盟里主持大局的两家。

而今说话之人,就是韩家千金韩嫣。

少女颇有几分姿色,明眸皓齿,年纪尚轻,胸脯已有了峰峦之象,身着紧袍,双腿虽被遮盖,但熟悉她的人都知其修长美腿,身材更是前凸后翘,水灵如蜜桃,日后定然会成为拥有倾城之色的大美人。

韩嫣唯有一处不足,那就是嘴唇薄如剑锋,似是继承了她的娘亲,命中带有尖酸刻薄之相。

“嘘!韩小姐,这话在我们三家面前说说即可,切勿外传,毕竟人多嘴杂,铁家在荒狩城可谓一方诸侯,如日中天,就算我们三家联合也不见讨得到便宜,所以莫要闲言冷语,给有心之人落下了把柄。”

华家大少爷华无道面含春风,言语间委婉藏锋,既是提醒韩嫣,又给铁家留有余地,细观其容貌,淡眉细眼,唇红齿白,身上残留着几分书生卷气,衣冠楚楚,玉树临风,撑起了华家年轻一代的门面。

此言温文和煦,很是入耳,韩嫣在华无道面前不敢造次,也知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嘴皮子,不禁语笑嫣然,娇滴滴道:“有劳无道哥点拨,嫣儿在此谢过。”

华无道轻摇羽扇,微微摆手,似是不放在心上,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

纵观十方山脉中的所有狩猎小队,怕是只有华家之人才清楚,三大二流势力之一的华家才是从中作梗的鬼啊!

前有华天宫铺道,后有天运相助,华家暗结地阴帮余孽的事情谁也不知,联盟中人全被蒙在鼓里,反而在华家不着痕迹的引导下,脑海中认为铁家勾结地阴帮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就算华家跳出来说自己才是那个叛徒怕是也没人信。

这场漩涡黑洞般的诡局中,阴差阳错之下,红脸唱了白脸,白脸唱了红脸,两相颠倒,无疑是合了华家的心意,此刻的华无道心里都要笑开花了。

但是,要憋住,要气度,要演他个天昏地暗,把自己也给蒙蔽。

三家齐聚,有十二支狩猎小队。

整个联盟在探索蜃凰谷的过程中不是一帆风顺的,折戟沉沙是常事,丢盔弃甲也都在意料之中,所以大家的手底下各有折损,但损也是损了妖兽,战力被稍稍削弱,并不损成员,因此对大局并无大碍。

韩家除了韩羊那个徒有虚名的表面大少领了一支弱旅不知所踪外,剩余五支队伍都被韩嫣和韩笑掌控。

韩笑,是韩羊同父异母的弟弟,却是韩嫣的亲哥哥,在谢玉璞的有意扶持下,成为韩家下任家主似乎成了十拿九稳之事。

两人都是在谢玉璞的宠溺下长大,平日里还有韩羊可以欺凌,虽参加过两届的十方狩猎,身浮血气,大家族中的锋芒却不曾被磨去,走到哪都自认为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心高气傲,所以胸襟狭隘,不像华天宫那般沉稳和内敛。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还十天,再等十天十方狩猎就要结束了,九脉通王藤在近两日也会正式结出通王果,刻不容缓,已容不得我们等下去了。”韩笑的脸庞稍显稚嫩,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娃,面露桀骜之色,说话都颐指气使,令人头疼。

韩家都发话了,自然也少不了谢家的表态。

谢家这一代人丁并不兴旺,略有凋零之势,旁有兄弟眼红家主之位,宗族之内勾心斗角,可谓是愁坏了谢家老一辈人,如今谢家家主妻妾成群,膝下却仅有一子,这令人汗颜的比例,导致谢家高层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当今家主出现了生理缺陷。

而现在,谢家狩猎小队的领头羊就是谢家嫡系的独苗,谢宏!

自从谢玉璞攀上了韩家的高枝,谢家中对这名丫鬟大有指望,可不料谢玉璞越爬越高,最后野心毕露,暗地里更是在谢家拉拢队伍,仗着身后有韩家撑腰,明面上又有一层谢家的身份,随着年月逐增,谢玉璞已达到了在两大宗族里呼风唤雨的地步。

这番手段,叫人心悸!

谢宏虽不是韩家附庸,但在外当然朝韩家靠拢,谁让三大二流家族中华家居于首位呢?

“笑兄说的是。据我等估算,铁家之人被围困在蜃凰谷中已有两月之久,大家可别忘了此次十方狩猎的最终目的,我们是为了争夺那三个名额的。耽搁两月,铁家采集的兽肉绝没有我们丰厚,所以大可不必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通王果,也是我辈的渴求之物啊!”

谢宏之言十分在理,何况铁家勾结地阴帮在这个年轻一代的圈子里已成定论,传出去后这烂摊子还是交由他们父辈等真正掌握大权的人去运作,岂轮得到他们在这喊打喊杀的?

你确定宰了铁家众人后有人拦得住暴怒的铁梅寒吗?

综上所述,反正也奈他不得,不如去追逐更大的利益吧!

成王败寇。

此次十方狩猎,铁家,胜率为零!

这番见解鞭辟入里,韩家之人连忙附议,少数服从多数,最后达成协议,每个二流家族都留下两支队伍,三流势力派出一支队伍,合力看守蜃凰谷,其余全部朝九脉通王藤进发。

即便华天宫心中不情愿,最终也只能跟着联盟的意志走,因为他的本意是把铁家放出来,让他们也去争夺通王果,最后再来个一网打尽,岂不是美滋滋。

华家谋的不就是城主府的位置吗?

真当华家将韩、谢两个喽啰放在眼里?

动用四阶邪阵师的力量去清扫一群蝼蚁,这跟架高射炮打蚊子有什么分别?大材小用。

可惜,若他极力反对,反倒不美,还会引来非议,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般,谋定而后动,十多支狩猎小队摩拳擦掌,浩浩荡荡地向九脉通王藤的诞生之地掠去,所过之处,气势如虹,不是妖王碰到这由诸多妖灵结成的联盟都得绕着走,故而铸就了他们膨胀般的自信。

至于被留下的那些小队,面如土色,一个个低垂着脑袋,眼眸中失去了光彩,全是因为无缘通王果而心灰意冷。

是啊,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就他们的实力,的确没资格在众人之中分一杯羹的。

联盟的无情也趁早掐灭了他们的非分之想,晃晃脑袋把杂念驱逐出去,还是在蜃凰谷外好好看住铁家人吧!

表现的出色回去也能被重用。

轰!

骤然间,一道狰狞的雷光斜劈而下,光束弯折角凸,似有触角,惊得众人神情肃然,纷纷昂起了脑袋,目露清明之色,默默地潜伏在了蜃凰谷周边,守株待兔。

天色,真是善变啊!

方才还是乌云密布,现在云层后已涌起了雷蟒,仿佛暗示着接下来有一场恶战要爆发。

然而,即使这些人聚精会神,连一草一木的摇摆都锁定在神念中,却还是没有

察觉在他们身后无声无息靠近的两人。

那两人远在千米之外,一人换上了青袍,使衣袍更贴近周围枯绿的叶色,青袍后绣着一只火狐,正是青丘门服饰,此人强势占据了东南角。

另一人斜倚在西南角的古树顶端,借茂密的枝桠隐藏身形,屏息凝神,眼中仿佛蕴藏着万千星云,身怀天机古韵。

两人,莫名其妙的,猝不及防的,连约定都没有,却就是这么巧合地再度聚首!

“嗨!你……”叶知秋本来想说你咋也来了,可是神念中的传音只吐露一半就好像被一刀割裂失去了声响,嘴里因耍酷叼着的叶子缓缓飘零,一道夸张的惊愕之声紧随其后,“哇靠!苏贤,你嗑药了?才两月不见,怎么就妖灵六阶了?你是不是只顾眼前利益,所以放弃了长远的打算?我告诉你,你这种负荷天资而追求一时突破的行为是不对的!我知道你很想超越我,也知道我很难被你超越,但是……”

“我嗨你个卵子,闭嘴吧神经病!”

叶知秋的神念里,一道充满了怨怒的咒骂声响彻而起。

突然被骂,叶知秋嘴皮子一僵,脸上因说话抖动的肉都停滞了一下,随即极度郁闷地喋喋不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好心规劝你,你怎么就不知悔改。我……”

如若不是怕打草惊蛇,苏贤真的想纵身一跃将那棵树上的傻子一脚埋进土里。

实在是太欠扁了。

不过,话说回来,两月不见叶知秋竟也突破至妖灵六阶,两人再次平手,还真是一个劲敌啊!

当然,一想到人家身后的背景、资源等外挂,苏贤也就释然了。

默默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基本操作,基本操作。

不突破才不正常。

“你怎么也来了?看你这样子也是刚到吧?”苏贤真的怕叶知秋在旁边比比一天一夜也不消停,所以主动地打开了另一个话题。

叶知秋一顿,骚包的扯了扯衣袍,捋平褶皱,似乎是在整理着装,然后才慢吞吞地正色道:“是啊。之前去了九脉通王藤那里瞧上了几眼,差不多还三天,三天通王果就要孕育出来了。不过,那边我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就是那次我尾随发现的魏姓四阶邪阵师。八成是想借通王果的噱头要来个收网了。”

“反正还三天,我当然就来蜃凰谷再转转咯。按你的鸟性,想必是舍弃涅槃血和通王果都要把那铁青衣扼杀在摇篮里吧?我懂的。”

说到这,叶知秋还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却也把苏贤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人,肯定是走不出十方山脉的啊!

“我怎么可能让一个错误再次发生呢?她,不能出差错。”阴影中,苏贤幽幽垂首低眉,颀长身形挺拔如枪,不自觉伸出了掌心,手指骨骼灵活拨动着,旋即手掌缓缓合拢,成拳,咬牙,黑眸中暴射出一道冰寒彻骨的杀机,体内精气如洪流汹涌澎湃,骨骼嘎吱地开始紧密相连,心里不由自顾自地想道。

轰隆!

莎莎。

与之同时,雷响,叶颤,霜落,天地齐鸣。

苏贤没有回话,叶知秋也不需要苏贤的回话,两人心有灵犀,叶知秋非常懂苏贤,故而在瞥了通王果一眼后就赶来鼎力相助。

说实在的。

这可能是铁青衣命中最高贵的一次了。

因为,在不远的将来,两个威震天地的大人物,竟在此刻聚首,只为了让他永生葬身于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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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前奏

正午,天象阴暗,寒风瑟瑟,预示着大凶之兆。

蜃凰谷的入口位于山脊之间,两旁怪石高叠,只余数丈宽的门道供兽通行,其中蜃气重重,进出之人都像是肩披白雾。

灵异天色下,从联盟中抽调出的十支狩猎小队皆是隐匿于林中,谷口徘徊着数只妖兽,类似于识喑蝠和天巡鼠之流的侦察兽分散在各处,十里传音兽蜷缩着胖乎乎的身子,尖耳聆听,所有队伍都是各就各位。

“来了。”

古树上,一道身着紫袍的人影本在闭目养神,突然眼皮颤动,立马一跃而下,轻唤一声,顿然间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十支小队各有领头之人,但在联盟的授权下,此刻正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的紫袍人才是留守队伍中的真正统帅。

千米开外,两人也打起了精神,身躯一绷一直,默默关注着谷口的情况。

蜃凰谷谷口,铁风云如横渡锁江般冲出了蜃气,面容凝重,随之身后之人也鱼贯而出,数十只妖兽如小山般跟随着,却在与留守小队相隔数米之时停顿了身形,双方俨然形成了对峙。

相距一月,这是两边的第二次照面了。

紫袍人乃是华家之人,名为华政,身高八尺,面容干净,年龄约莫在三十左右,被付以重任留守此地,等的就是眼前被污为地阴帮凶的铁家人。

但是,有人阻挠早在铁青衣等人的意料之中,铁家年轻一代的脸上尽是从容之色,大部分守卫军只是皱了皱眉,但主子都没发话,他们也不敢发牢骚,甚至也没有兵刃相向。

不怒,是没有依仗!

放在以往,城主府中人哪个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大家心气甚高也属正常,可是今朝不同往日,所有狩猎小队都达成了一致,咬定城主府勾结地阴帮余孽,这个理由一盖下来,联盟已经有恃无恐,就算动起手来也可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即便铁梅寒在荒狩城里一手遮天也没用,群民激愤之下,反倒守卫军只能吃这哑巴亏。

而且,铁家这一方更清楚,只要己方不动手,那联盟这边也是万万不敢造次。

一切,只待十方狩猎结束,待城主府或皇朝派人来秉公办理就是,这还轮不到荒狩城里的小猫小狗插手此事。

所以,这一仗,每个人都心悬明镜,知晓是不可能打起来的。

见铁风云率众走出,华政笑容可掬,遥遥拱手,朗声道:“少城主还请留步。奉联盟之意,汝等在十方狩猎结束前都身负勾结逆党之嫌,我等有责任将你们留在此地,等狩猎结束,再交由皇朝处置发落。”

铁风云身后,就连高冷的铁琳琅都快气歪了鼻子,秀眉微蹙,楚楚动人。

“人在做,天在看。我们铁家是清是浊,来日自有公道清白,还轮不到你们妄加非议。”

铁风云态度强硬,声音雄浑,回话也不失傲骨,一点也不卖华政的面子,若在平日,华家家主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何时轮得到一个华家无名之人在这指手画脚?

华政也不恼,他心中有秤,当然知道这事如何处置才是最佳。

不出意外的话,铁风云绝对是荒狩城的下一任城主,如今他这个华家十八线成员要是和这未来城主过不去,就凭一点推测就落井下石,那不是犯贱么。

归根结底,铁梅寒才是荒狩城中的那根定海神针啊!

只要铁梅寒威信不倒,实力尚存,谁敢动铁家年轻一辈的一根汗毛?

当然,此刻华政这边才是占据主动权的一方,自然不能堕了气势,华政微微一笑,含蓄道:“仅是有嫌疑,我等也只是猜测,并未武断下论。但是,嫌疑还未洗清,还请诸位在此地滞留几日,切莫为难了华某。毕竟,我们这一方,人还是挺多的,呵呵。”

联盟是十支狩猎小队,城主府才

六只,双方多是妖灵高阶的出类拔萃者,实力差距本就不大,但是联盟这一边就是胜在了数量上,可以凭此强压城主府一头。

不过,联盟这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限制住城主府,在往届,城主府中很少出现铁家三人齐聚的场景,一般要么仅有铁风云一人,要么一人都无,但是城主府总是能仗着有强硬的实力就可以永远霸占着这三个名额。

所以,城主府可以不断往外输送人才,在皇朝中投资培养,待新苗成长后回归效力城主府,于是城主府对荒狩城的掌控一路走高,这种人才上的高压已经压得下面许多小势力踹不过去,甚至有点听天由命的挫败感。

十方狩猎,是百姓的狂欢节,但从参与者的角度来看,说到底只是城主府的独角戏罢了。

如果这届十方狩猎没有蜃凰谷这场意外,那结局八成还是一样,他们这些二流势力之人不过是来走个过场,攫取一点修炼资源而已。

可是,现在老天开眼了!

天平已经向联盟这一边倾斜。

倘若这样都把握不住机会,那活该他们一直被城主府骑在头上,扶不上墙的烂泥又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呢?

一时间,谷口的气氛有着些许沉重。

铁风云知道多说无益,今日身后这帮人想要带走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荒狩城中的势力早已蠢蠢欲动,不会放过这个崛起的大好机会。

想是这么想,气势却不能弱。

只见铁风云脸色一沉,嗓音中隐约传出厚重感,冷哼道:“哼!难不成,你们还想把我也囚禁于此?”

“小人万万不敢。”华政故作姿态,慌神般一俯身,拱手言之,“少城主,包括二少和三小姐皆可离去,只是……要先委屈守卫军中的各位兄台暂留此地了。”

闻言,城主府这边尽数露出了冷笑之色,所有守卫军的神情上都遍布寒意,哪不知这帮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凌厉的气势瞬间迸发而出,妖力缭绕,搞得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铁风云三人,虽说声望极高,但那也是地位,而非实力。

城主府的三位年纪尚浅,偏偏是这年纪,才导致了他们与在场许多年长者有了修为上的差距。在场之人,能搏到妖灵高阶的,无不是拥有十多年修炼资历的妖修,甚至还有年过六旬之人,就算铁风云等人未来能赶超他们,突破妖王,但现在是龙也要盘着啊!

没了守卫军的助力,铁风云等人就相当于失去了左膀右臂,决然是没机会再角逐最后的冠军了,更别说争夺通王果的归属了。

“少城主,二少,三小姐,你们先走吧。我们都是清白之人,任他们怎么栽赃也黑不了,你们出去才有一线机会为城主府搏得冠军席位,浪费了两月,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守卫军中的大统领正色诚言道。

“是啊,少城主,待出了十方山脉,城主自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其实,少城主,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和这帮人拼了就是,什么时候宵小也可以污蔑城主府了。”

骤然间,响声四起,震得周边寒叶簌簌而落,甚至远在千米外的妖兽都隐隐被惊动了。

联盟这边嘴边也是噙着冷笑,凛然不惧。

真要干,那就干!

谁怂谁?

但是,足智多谋的铁青衣早就算到了这一切,早在出谷前,城主府中就商定了结果,现在也就是逢场作戏。

这时候,铁风云也知道守卫军这帮人过足了戏瘾,旋即示意他们肃静,目光幽深,道:“那就多谢你们的好意了。”

“不过,还望你们记住,空子不是每次都有的。钻了一次,很可能就没下次了。”

“泼人脏水,那就要做好准备。毕竟,荒狩城是我们铁家管辖之地。”

说完,铁风云冷冷一笑,大袖一挥,含怒离开了这里。

铁青衣和铁琳琅只是尤为冷冽地望了这帮人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该说的铁风云都已经说完了。

至于守卫军……

他们可是荒狩城守卫军啊!

今日他们认栽,等出了十方山脉,眼下这些势力一个个要进出荒狩城,还不是要过他们这关?

报复,哼哼,时刻准备着。

待铁风云三人离开后,联盟这边还未放松警惕,两边大眼瞪小眼,也没话讲,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未来几日,大概也就是这样。

说不定少城主三人能创造奇迹呢?

……

掠出已有数千米,铁家三人的身形已然停顿。

“大哥,三妹,就此先分别吧。天象诡异,山脉里会有大凶之事发生,不宜你们久留。此次十方狩猎的结果已经失去了悬念,如今你们的安危更为重要,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向父亲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吧!”

“二弟,怎么了?你不与我们同道?”

“是啊,二哥,你还要干嘛呀!”

外界,只觉得铁风云才是三人中的主心骨,以为他的资质最为出众,却不知,实则默默无闻的铁青衣才是三者中资质最逆天之人。

铁家中,铁风云最大,铁青衣和铁琳琅却是龙凤胎。

而今,十七岁出头的铁青衣,已经具备了妖灵七阶的修为,这等天资放眼乾坤皇朝中的天骄榜也是顶尖,更别说铁青衣还身怀三阶巅峰的神念了。

熟悉铁青衣的人才知道,这是一个奇人!

“我要去寻找突破四阶神念的契机了。”铁青衣微微一笑,平静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隐晦,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铁风云和铁琳琅却没有这等敏锐的感知,因此也是信以为真。

毕竟这家伙一直都是走在他们前面啊!

“那你保重,我和三妹也回城了。”

走了两步,铁青衣突然出声道:“哦,对了。如果我没回来,你们记得告诉父亲,切记要提防万兽门的那两人。”

“啊?什么意思啊,你为什么会回不来?”铁琳琅一时不解,纳闷不已。

可惜,铁青衣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到铁青衣脸上的表情。

那平淡无奇的容颜上,竟有狰狞,有兴奋,更充斥了疯狂!

倒是铁风云脸色一变,却见铁青衣不再说话,身影一闪就隐入茂密山林中了。

不由地,铁风云脸色更为凝重了,似乎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

“走吧!二弟有些古怪,我总感觉有点不妙,还是趁早回城里再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走吧。”

言毕,铁风云就拉着铁琳琅匆匆离开。

……

天穹如蒙灰般黯淡无光,林间随着铁家三人的离开也陷入了死寂,如幽潭般,静的可怕。

这时,两道交谈之声响起。

“那两人交给你,铁青衣交给我,没问题吧?”

“小菜一碟。倒是你,有把握吗?他不简单。”

“我比他更难。”

轰!

天空又是一抹惊雷劈下,深林中紫光大盛,照亮了苏贤那张冰冷到渗人的面庞。

寂静杀戮,即将绽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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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铁青衣

铁青衣,十七岁,一介少年,城主府中都知府中有个二少爷,但终年不见其踪影,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非凡。

荒狩城中,所有布衣百姓都知城主铁梅寒有二子一女,然而不论他们怎么搜索记忆,似乎都无法在脑海中翻出铁梅寒第二子的名字。

或许,除了铁梅寒略有猜疑外,没有一个人探测得到隐藏在铁青衣此人心底的惊天之秘。

他,不是铁青衣。

准确的说,真正的铁青衣在十岁那一年就死了,乃是被一道外来残念鸠占鹊巢,成功夺舍,从此掌控了这副躯体。

在此之前,它也不是人类,而是生存在十方山脉众兽夹缝中的鬼妖。

鬼妖是鬼系妖兽,说是兽,其实也不然,它只是一道神念体,没有具体兽躯,终日如孤魂野鬼一般来回飘荡,精通神念之术,乃是类似于大弥鬼咒妖此等的存在。

鬼妖,嗯,看这名字就感觉很普通,没大弥鬼咒妖来的霸气浩然。

但是,这只鬼妖因是神念体,虚无缥缈,寻常妖兽还真奈其不得,因此生无实体的它逍遥自在,十方山脉之大皆可去也,游荡了数年,还真让它有了奇遇。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份机遇,便是那清河图,不知为何竟流落至山体内。

古有十二图成一卷,大概要追溯太古年代,那一卷唤作《万水千山卷》,品阶难定,约莫在六七阶妖物的范畴内,卷中分六山岳六大水图,清河图便是其中一份大水图。

清河图,长约半米,宽约三十公分,材质竟是用六阶农神蚕丝所制,上面描绘了一幅清水图画,图中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源远流长,河中可见鱼、虾、蟹等常见的水下妖兽,整个图蕴藏着古韵,又不失清新脱俗,玄虚无穷。

可是,鬼妖的造化也就在这里。

恰巧,《万水千山卷》说是妖物也不为过,但先贤给它最精确的定义乃是修神功法!

清河图,十二图中最温和养神的一图,鬼妖当日因好奇钻入其中,自那以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不再是鬼妖,它在其中幻化成了鱼虾虫蟹等各种妖兽,它还能化身为清河,感受着自己的涓涓细流。

清河图,对于神念的修炼可谓是百益无一弊,更何况是对于作为神念体的鬼妖呢?

借助神秘莫测的清河图,鬼妖的神念强度突飞猛进,常年浸淫其中,不知物走星移,日月轮换,当鬼妖饱胀到了一定程度时,它惊然察觉,自己竟已经到了三阶神念之境。

更通俗点的说,就是妖兽中初入妖灵的层次。

突破到三阶,鬼妖掌握了三种妖术,分别是藏魂、鬼焚和夺念。

藏魂,可助其隐匿神念体,除非是神念强度上的碾压,否则很少有人类或者妖兽能发现它的存在,这也是它初生之时纵横十方山脉最大的凭仗,称之为天赋妖术。

鬼焚,以神念化鬼火,不可焚实体,却可焚神念,自然成了鬼妖的攻击手段。

夺念,这一道妖术,就是它能够夺舍成功的最终秘密了。

其实,鬼妖在夺舍铁青衣前,还尝试过夺舍一些神念较弱的妖兽,通过掌控它们的兽躯来过过实体瘾,太强的妖兽它不敢招惹,毕竟神念不是万能的,有可能在它近身前就被其它妖兽警觉,随后被一掌拍得灰飞烟灭。

就这样,在十方山脉中辗转数十年,鬼妖厌倦了这方妖兽天地,生了凡心,决心往十方山脉外的大世界去闯一闯。

十方山脉两边,分别是两大皇朝。

鬼妖有灵性,有神智,它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大千皇朝中靠近十方山脉的是天玄国,乾坤皇朝中靠近十方山脉的则是荒狩城,两边实力孰弱孰强一比便知,常人心之所往皆是要强,鬼妖也不

例外,所以鬼妖直接摒弃了天玄国,而是选择了在荒狩城内夺舍人类。

因为,不管是去哪,鬼妖都不敢太过深入。

毕竟,这已经不是大妖纪元了,不是那个妖兽满天飞主宰人类的年代了。

人类世界里,强者如笋接连冒出,隐世之人无数,一旦深入,鬼妖怕自己还没夺舍就先被发现然后歇菜了。

所以,鬼妖就一直在十方山脉的边缘徘徊,谨慎之至,它就在旁边蹭蹭,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会贸然进入荒狩城。

最后,选择铁青衣也是它考量了数月之久的最终决定。

铁青衣,城主府二少爷,可以说是荒狩城中地位很高的人了,夺得他身之后,在未来踏上修炼之途还有城主府的照拂,有了大量修炼资源的倾斜,鬼妖才能进境更快,凡人瘾也更爽,因为数年苦修下来,它明显感觉到清河图带给它的效果已经极其微小了,换言之,它只是一枚普通的鬼妖,粗俗野鬼,孤家寡鬼,若没有清河图,它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望登临三阶之境。

而今,清河图已经无法再让它更进一步了。

它若还想再攀上下一座高峰,唯有两种方法。

一种就是寻找壮大神念之物,吞噬后借机突破,可是,那些天材地宝大多是实物,它一神念体,因没有媒介而无法食用,这才是令它最抓狂的地方。

第二种,那就是夺舍人类或妖兽,借他们之身为媒介壮大神念,或者就是直接用它们的身份,步步高升。

可是,鬼妖却意识到了,妖兽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今非昔比,不是妖兽主宰人类,而是人类驾驭妖兽,所以,如果想要走出十方山脉,唯有夺舍一途。

铁青衣,可能只是一个凑巧吧,谁让那十岁的小家伙拥有深厚背景,而且骨骼清奇,距离修炼之龄还差六年,是一个可塑之才,将来必走上妖修一途呢!

最重要的是,小孩子贪玩,跑出了荒狩城,即便有人跟随,但是还是让鬼妖有机可乘。

就这样,年幼的铁青衣撞在了枪口上,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鬼妖取代了原先的铁青衣,成为了那个冒牌货。

从那以后,铁青衣就慢慢变得不活跃了,他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疏离众人,因为他怕露馅儿,怕被眼尖的铁梅寒看出端倪,可他又极其聪慧,对于妖兽极为熟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你有资质,你实力强,那很多事情就会随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随后,鬼妖渐渐融入了人类社会,习惯了自己的身份,接受了拥有家庭和亲情的事实,体会到了人间冷暖,心中逐渐摆脱了一个鬼妖的思维状态,变得更像是一个人了。

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成为人后,前面六年它依旧是马不停蹄地修炼着神念,有时间还经常拜读典籍,学识也慢慢充盈,眼界随之开阔。

十六岁后,他正式以人类的方式开始修炼,踏入修炼之途,并且凭以往的经验拥有了第一只潜力巨大的成长型妖兽,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有三阶神念为根基,他在修炼之途鲜有敌手,成长速度飞快,才有了今日的不俗成就。

这些年来,鬼妖以铁青衣的身份在修炼闲暇还初学了一点占卜之道,乃是推衍天机的浅薄之术,却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

凭这点小道,在被困蜃凰谷后,它的心中就一直存在着一种危机感。

那是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是生是死,它算不出来。它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这一劫的。

所以,为了不拖累铁风云和铁琳琅两人,他只好用一个拙劣的借口离开了他们,孤身一人穿行在广阔深远的十方山脉之间。

虽为人,可从本质上来看,它还是一只鬼妖啊!

没有人比它更熟悉这方十方山脉了,一人穿行其中,

如鲸向海,好像回到了那些自己还是鬼妖的日子里,潇潇洒洒,整片天地任我驰骋。

不说它有城主府二少爷的这层身份,更何况它跟外界更是没有一点硝烟和纷争,它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到底是谁想对它不利。

可是,棋逢对手,它也开始兴奋,心中沸腾,一点点露出了妖性,它倒要看看,前方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等着它!

如若打不过,大不了舍弃这副身躯跑嘛!

就是有点舍不得那些家里的人。

不知不觉中,雷声越来越响了,蜃凰谷本就位处山脉内围,铁青衣却浑然不惧地又往内围深处赶,在漫天如黑幕的天色下,幽林森森,寒气更重,附近的妖兽也愈来愈多,黑暗中一盏盏灯眸似光影幽火般闪烁着。

突然,在寒林包围中,铁青衣的脚步停下了。

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拦在前路的少年身影,一身青袍,面容普通又有点清秀,少年眼眸深深,不蕴藏一丝情感,就这般凝视着他。

铁青衣嘴角一掀,笑意渐冷,内心的熊熊战火也升腾,越烧越烈,原以为是各路妖王级别的妖魔鬼怪,谁知竟是一介少年,还不是那个最让他感到深不可测的三阶巅峰阵师,却是万兽门中另一位古怪之人。

最关键的是,铁青衣在眼前少年身上嗅到了一点味道。

那是属于天才的味道,和自己很相似。

天骄碰撞,那才有点意思!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谁要对我不利,隐藏了那么久,今日终于肯露面了。”铁青衣负手,面色不改,语气淡然。

少年的脸上没有一点神色波动,黑眸是那般的深,诡异难测,很是认真地锁定着铁青衣。

“不说话么?呵呵。我倒是很好奇,我们无冤无仇,素昧谋面,为何要针对我?”

幽林中,只有寒叶在雷声的震动下摇晃颤抖,轰隆雷声下,一道紫光劈了下来,照亮了一瞬,这个林间又陷入了沉寂。

少年仍旧是一语不发。

铁青衣似乎是不死心,非要撬开少年的嘴巴,不由玩味道:“让我来猜猜,那蜃凰谷里的动静是你们搞出来的吧?谷内栖有九凰,早被封印,数年都没有声响,怎会那么蹊跷,偏偏在我们进谷之后破封。所以,那血色大鹏也是你们其中一个人的妖兽吧?我可不觉得那帮人会有这等妖兽为伴。”

铁青衣所指的那帮人就是其余狩猎小队。

可惜,还是没有一点回音。

似乎想到了一点什么,铁青衣面色突变,厉声道:“那另外一个人呢?去截大哥和三妹了?”

这时,少年笑了。

这个笑容,差点让铁青衣心脏漏了一拍。

好像是猜对了。

铁青衣笑容渐渐凝固,拳头攥紧,手臂上爬满了因暴怒而充血的青筋,一下子没了聊天的兴趣,敛去了轻浮之色,眼眸中精光闪烁,骤然间,铁青衣屏息凝神,周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唯有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噗通。

噗通!

左半边胸膛,正在一点点变得火热,战意和杀意交融,如大火蔓延四肢百骸,将整具身躯都燃得躁动。

“说完了?那就开始吧。你很聪明,可惜,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里。那个人,不是你。”少年终于开口了,可是一开口就这么饱藏凶意,惊得铁青衣眼睛微眯,一点点冷笑起来。

“真的吗?你这是在玩火。若大哥和三妹有什么意外,我定将你们挫骨扬灰。”

轰!

雷声像是号角,一降临,也就吹响了这场战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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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熏香傲骨梅

灰暗弥天,寒风凛冽。

圆满境的腾蛇仙游步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两人话音才落下,青影如蛇蟒仙游般掠出,电光石火间就落至铁青衣的面前,八象之力汇聚于拳上,一点儿也不花哨,直来直往地破空击出。

铁青衣心中冷哼,念道:“哼,早知你是武修,岂能让你如意?”

战斗间,两人皆是全神贯注,场中情形更是瞬息万变,哪有真让人喊出话的时间。

嘤!

一声清鸣浮动,梅花般艳美粉红的宫阙骤然飘在铁青衣的背后。

刺啦!

下一刻,铁青衣身上的青色长袍被一股奇异之力撕裂,在他的背部,苍劲粗壮的梅枝撑破了皮肤,竟从他的体内生长而出,枝干长约半米,如蛛脚般狰狞可怖,数十根枝干将他的背后洞穿得血肉模糊,可铁青衣只是邪异一笑,没有一点喊疼。

梅枝如林,宛若人面,又似蛛网,其上寒梅绽放,清冷傲寒。

嘭!

陡然间,数十根梅枝收缩聚拢,枝头凝于一点,包裹成了一个防御盾,完美地将铁青衣的全身笼罩在其内。

拳枝相交,八象之力轰然爆发,苏贤一拳得势,铁青衣的身形一秒内被击飞暴退数十米,苏贤眼神冷冽,身影毫不拖泥带水,拳风干脆,得势之时穷追不舍,瞬间就跨越了数十米追上了铁青衣,再一次轰出。

“傲骨,开!”

梅枝内,铁青衣斩钉截铁的声音顿然传出,在苏贤追来之际,那全数合拢的梅枝上浮现出一抹粉色光晕,光点如梅般闪烁,一股可怕的妖力波动酝酿在其中,弹指间,原本就粗壮的梅枝变得更为壮大,由黑褐色彻底转为粉色。

数十根枝干,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枝干了。

它们晶莹如玉,像是人骨,节节延伸,仿佛寒梅的傲骨。

轰!

枝头交汇处,一点粉芒疾速射出,只听一声如轰雷般的暴鸣响彻,傲骨节节展开,那一点如同爆炸般震起滚滚气浪,致使苏贤一往无前的身影猛然一滞,身后冰蓝色宫殿浮现,屏障竖立,迎接着充盈在整片幽林中的粉芒。

“熏香傲骨梅,真是名不虚传。”苏贤淡淡评价了一句,对铁青衣不觉高看了几分。

原以为铁青衣只是地位崇高、举止轻浮的少爷之辈,倒是让苏贤生出了轻视之心,而今才真正对铁青衣刮目相看。

熏香傲骨梅,正是铁青衣的第二妖兽,当然,称之为妖植或许更为恰当。

这种妖植极为罕见,千金难求,好比天山莲池般,生存环境极为苛刻,但诞生出的熏香傲骨梅皆是梅中君子,堪称王者之流,资质没有准确的分级,却称得上是妖植中的顶尖之选,但想要得到它的认可,那此人的品性定要是位属君子行列。

这么说起来,铁青衣心性并不算坏,但苏贤先前却是先入为主地就将他划分到了纨绔子弟的名列下。

鬼妖游历十方山脉数年,大小地方差不多都走过,探得一株熏香傲骨梅还不是轻而易举,所以此梅成为了它的第二妖兽,可以说是最心仪的对象了。

承熏香,锤傲骨!

想要真正掌握熏香傲骨梅,妖修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此刻铁青衣那血肉模糊的后背就是最鲜明形象的例子。

它离开了土壤,没有种植之地,只能寄生在人体内,将铁青衣的肉身作为土壤,

从中汲取养分,才得以茁壮成长。

因此,铁青衣在肉身方面应该也有过人之处,否则区区妖修之躯是绝对承受不了这般痛楚的。

听到了苏贤的言语,铁青衣照理也回敬了一句,只是双方的态度仍是极为冰冷:“呵呵,玄天龟的大陆壁垒,血脉虽不纯,倒是也有点出彩之处。”

开傲骨乃是熏香傲骨梅的一种妖术,从梅枝变为傲骨形态不但能抵挡苏贤的进攻,还有傲骨爆发的超强进攻性,这也是让苏贤顿住身形的缘由。另外,开傲骨会释放出寒梅熏香,化为点点粉柔的光芒萦绕苏贤周身,这种熏香可以麻痹敌人的神念和躯体,有点类似于魅惑之术,中招者会出现行动不便、身体疲软的状况。

得亏玄天龟有不俗的防御妖术,否则就凭熏香傲骨梅的这一术,苏贤就要落入险境。

这就是妖兽之间精彩绝伦的对决!

高贵傲然的熏香傲骨梅,的确有这等资格,可与苏贤叫板。

熏香的进攻性并不强,有大陆壁垒的全方位庇护,粉柔光芒不得寸进,可铁青衣也趁此机会和苏贤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这是和武修交战的最基本原则,因此双方的第一次交手谁也没占得便宜。

这时,两人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盎然的战意,那种迫不及待要一试高下的激动之情,竟连整个身体和脸庞都热了起来。

嗡!

率先出击的,仍是苏贤。

幽林间,随着苏贤双掌推出,体内七条灵脉骤然亮起,磅礴精气暴涌而出,两掌之前一黑一白的掌印轰然出现,掌印高大,欲有冲出深林之势,精气中那耀眼之处正是熠熠生辉的七条灵脉。

不知为何,看到黑白掌印,铁青衣心头有种不妙的感觉,直至在黑白虚影合起之时,他的眼瞳才彻底一缩,瞥见十四条灵脉的浩荡之气,铁青衣身心猛颤,急忙喝道:“青碧蝎,帝王毒!”

拥有三阶巅峰的神念,就算将妖宫内的三只妖兽全唤出来作战也不会给铁青衣带来一丝一毫的负担。

双方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倾尽全力,都是在保留和试探。

可是,当黑白掌印凝聚之时,铁青衣就不可能再傻乎乎地用熏香傲骨梅去迎敌了。

熏香傲骨梅是强,但它是强在进攻性和控制性,而非是防御性。

这种十四象之力的爆发,早就超出了妖灵范畴,熏香傲骨梅再逆天也没理由挡的下来啊!

所以,铁青衣的第二只妖兽赫然登场!

青黑色妖宫浮起,一只长约七米、身似琵琶的黑蝎猝然爬出。

青碧蝎身形长扁,体呈暗黑色,分节极为明显,硬皮长尾更是拥有弯曲和强烈的分段,一节节宛如玉珠,连缀而成,其上还有寒芒闪动的毒刺,那锋利的巨钳更是令人心悸,仿佛一合拢就能夹碎万物。

但是,这些都不是青碧蝎的真正手段。

青碧蝎之所以称之为青碧蝎,还是由于它的腹部呈碧玉之色,看似温润光滑,实则蕴满了剧毒。

传闻,当青碧蝎腹部所有碧绿色褪去,那就是它进化为第二形态之时,成为百大邪兽榜上赫赫有名的邪兽,排名第九十二,青碧毒王蝎!

这进化之理,和墨玉风蛟进化的道理颇为相似。

这青碧蝎自然就是铁青衣那潜力无穷的第一妖兽。

百大邪兽榜,那可是可以与帝妖榜相提

并论的榜单啊!

还有的就是,青碧蝎喜潮怕湿,更惧怕强光,因此它的双目在逐渐衰变退化,反倒是神念愈来愈强,同阶中,强大的水属性妖兽才有很大可能将其战胜,否则他系属性妖兽都要费好大周章。

奈何,玄天龟虽为水属性妖兽,却没一点进攻能力。

此刻,青碧蝎一出,周身缭绕着漆黑妖力,预示着它的毒属性,只见其腹部一鼓,像是肿胀一般,又猛然一泄,口中骤然喷出了一口碧绿的黏稠液体,这便是那帝王毒。

身前,精气所化的黑白掌印浩浩荡荡,十四象之力掀起剧烈狂风,刮得寒叶四处飞舞,陡然间铁青衣附近压力倍增,速度之快令其躲无可躲,唯有硬撼。

嗤!

帝王毒正是朝着黑白掌印的精气喷去。

两者相撞,黑白掌印仍旧是摧枯拉朽般的袭来,铁青衣也做足了准备,傲骨上光芒盈盈,尽数拢聚,为其撑起了一方壁垒。

然而,帝王毒也非无用之功,它似跗骨之蛆般黏在了黑白掌印上,以雷霆之速腐蚀着周遭的精气,短短一瞬间,毒液如潮水般扩散而出,一条、两条灵脉疾速黯淡,这种腐蚀还在扩张,但黑白掌印和铁青衣的距离已无限拉近。

轰!

最终,帝王毒才堪堪腐化侵蚀了三条灵脉,将黑白掌印削减为十一象之力!

掌印骤临,只听一声巨响,如浮空的山岳坠落,刹那间轰击到了傲骨之上。

刺啦!

那是傲骨之上出现了道道裂缝的声音。

巨力之下,铁青衣的身形再度被震出上百米,数十根傲骨中,有的傲骨直接碎裂,有的则是浮出一道道狰狞的裂纹,还有的情况算好,只是重新退化成了梅枝,气息萎靡,粉光微弱。

第二次交手,铁青衣只是勉强抵挡下来,结果是熏香傲骨梅重伤,虽仍有再战之力,可开傲骨这一妖术是彻底施展不出了。

换言之,黑白掌印一出,的确是横扫同阶的存在,苏贤完胜。

梅枝微微散开,露出了铁青衣被震得通红的脸庞,虽然傲骨挡下了黑白掌印的大部分威力,但是那种猛烈至极的冲击,在他的体内都造成了微小的创伤,喉间含血,使他嘴角淌出了一点血迹。

“呵,我倒不信,这种程度的攻击你能用无限次。若真是那样,此次我认栽了。”闷哼之下,铁青衣抹去了嘴角的血痕,眼神越发森冷,狞笑一声,徐徐道。

这邪魅一笑,更加有了鬼妖的气质!

苏贤仍是冷漠,脚尖一点,身如箭矢再度掠来,平淡道:“的确不是无限次,但也足够让你付出一点代价。”

轰然间,黑白掌印又一次袭出,澎湃之间,却见苏贤体内的其中一条灵脉已陷入枯竭黯淡的状态,仅有剩余六条灵脉仍爆发出明光。

双掌合十,十二象之力遽然降临!

“原来如此。”

这一现象,铁青衣自然看在眼里,念头瞬间通达,心中有了一番明悟,也一眼看出了黑白掌印的弊端所在。

可是,这一次,等待他的是十二象之力。

失去了熏香傲骨梅的庇护,他又当如何接下来自苏贤的强势进攻呢?

……

注:百大邪兽榜之一,青碧毒王蝎,采纳的是书友氷瀟丶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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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神念对决

“帝王毒!”

又是一口毒液喷出。

“青铜鬼像,獠牙面具!”

没有丝毫迟疑,铁青衣身后第三座妖宫如远古厚重的地底宝藏被人掘出,竟是一座青铜大殿,大殿门口点了两盏鬼灯,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鬼哭之声,磅礴古朴之中,一具一丈高的青铜像翩然飞出。

青铜鬼像落地,只见它的表面覆满了青铜锈,仿似被遗弃了不知数百年的古董,鬼面獠牙,没有一点生灵的气息,更像是一个死物。

可是,在铁青衣高喊了一声后,鬼像的脸上竟浮出了一个诡秘的面具,面具狰狞,双眸血红,生有黑髯须发,皮肤呈暗青色,满口血渍,嘴里更是长出了修长尖锐的獠牙,青光涌动间,面具脱离鬼像,直直朝黑白虚影撞去。

嗤嗤。

这帝王毒能腐蚀精气是让苏贤真的有点蛋疼,眼看这十二象之力又被消磨了三象才撞上獠牙面具。

嚎!

古朴青芒骤然爆发,鬼哭狼嚎声隐隐从面具中传出,竟是一种直冲神念的攻击手段,苏贤虽不受影响,但黑白掌印被震得有点溃散。

但是,起码也是九象之力,当触及面具那一刻,獠牙面相猛然一变,表面似蛇鳞,纵横交错,獠牙收缩,眼窝深沉,赫然是一面盾牌模样。

嘭!

触之即碎。

可惜,击溃了这个变化多端的面具,黑白掌印余威不足,最后落到了挡在铁青衣身前的青铜鬼像上,残余之力竟撼不动那呆立的鬼像,连摇晃都没有晃,直接抵挡下了剩余的力道。

那鬼像的坚硬程度,倒是有点让苏贤意外了。

似乎一点也不亚于如今的月铜傀。

铁青衣并没有正面硬撼黑白掌印的能力,说起来妖灵境也不见得有什么东西能挡得住十多象之力,可人家却偏偏拥有一层层消耗再瓦解的手段,这也凸显出了黑白掌印的不足之处。

毕竟是精气外放所化,有点外强中干之感。

黑白掌印虽没起到苏贤预想的效果,但也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起码彻底将铁青衣的三只妖兽尽数炸了出来,而苏贤到现在也才只动用了玄天龟的力量而已。

青碧蝎,熏香傲骨梅,青铜鬼像。

这三者,没有一个寻常之物,最后一个青铜鬼像饶是苏贤对其都了解甚少。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眼下,苏贤目光如炬,望向了那只暗黑的青碧蝎,眼中杀意掠动。

这只青碧蝎甚是麻烦,当然要趁早解决掉才是,可最尴尬的就是,月铜傀敌上百米外的三只妖兽是没有一点胜算的。

换种说法来说,就是除了可以虐虐铁青衣外,另外谁都打不过……

在不动用血鲲鹏的情况下,玄天龟的进攻能力也几乎为零,苏贤也只能在和玄天龟的配合下并肩作战。

这等情况下,苏贤也没打算再保留了。

眼眸一凝,底牌一掀,锋芒毕露!

轰!

精神海中,霎时一柄金光灿灿利斧仿佛劈

开了山河湖海,由漫天神佛般的金芒凝聚而成,集结了精神海中一半的金色液滴,浩瀚的恐怖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让整片幽林都震颤起寒叶,簌簌响声密密麻麻。

神念的波动在铁青衣感知来是极为容易的,毕竟,它的本身就是神念体。

可是,当裂天神斧凝出之时,铁青衣心弦猛地一颤,瞳孔倏地缩成了针芒般一点,感受着那股强烈到令人惊惶的神念气息,不由得使他头皮发麻。

原以为只有那三阶阵师拥有四阶神念,没想到眼前这青袍少年也有此等依仗,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铁青衣已经自认为自己的人生是开了挂的,将做鬼妖的数十年阅历带到了一个十岁少年身上,这起步点就已经比别人高出了一大截,平地崛起,速度如火箭,将同龄人尽数甩在了身后。

然而,现在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四阶神念拥有者,年龄还跟自己相仿,这猝然间就打击到铁青衣的自信心了。

这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越想,铁青衣就越是看不透苏贤了。

在心惊肉跳之下,铁青衣三阶巅峰神念也在顷刻间席卷而出,这神念可是它的鬼妖神念体,飘出既是鬼妖状,身后那铁青衣的眼神蓦然间变得空洞深邃。

作为鬼妖,它只是用自己的神念体代替了铁青衣的神念,从本质上来说它还是妖,所以多年来无法习得人类的神修妖术,除非是再度碰上类似于清河图这种举世罕见的珍宝。

此刻,脱离了铁青衣的皮相,它不由凄厉唳道:“鬼焚!”

那是一团不可描述的神念之火。

甚至,有点像本源之火。

这就是鬼焚,不见其形,却见其威力,虚空中,蕴藏着裂天之势的神斧携着万钧之力,似有撼动乾坤的架势轰然劈下,黑漆幽紫的鬼火化为点点火苗缠绕其上,在裂天神斧所触及之处,鬼焚也并不凑效,反而呈现出了极大劣势。

呲呲!

苏贤的神念关注着两边的较量,眼神却惊异地盯着铁青衣那没有一点生命波动的躯体,再瞥了瞥那团妖异鬼火,不由恍然大悟,嘴角不禁咧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原来这铁青衣,并非真正的铁青衣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这鬼妖夺舍了吧?”

没想到,堂堂城主府二少爷,竟然是一尊鬼妖披着人皮伪装出的。

若这个消息传遍荒狩城,怕是整个城主府都要颜面扫地了吧!

倒是这鬼妖颇为不俗,修炼到了三阶之巅,算是鬼妖中的佼佼者了。

轰!

惊雷作响,点亮苍穹。

虚空中,交织的两道神念终于分出了胜负,鬼焚即便拥有难缠和焚烧之力,却碰上了堪比四阶之威的裂天神斧,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双方的消磨,引得裂天神斧仅余三成威势。

当鬼妖在弹指间躲藏回铁青衣的躯体之时,只见铁青衣衣袖一挥,蕴含着沧桑古韵的清河图猝然飞出,横拦在裂天神斧面前,犹如鬼妖的一道护身符,那先前清澈见底的清河竟在一瞬间翻涌起来,水势滔天,神似龙虎冲天而上。

“哼,不料

你有四阶神念,倒也来尝尝清河之威!”重新占据铁青衣的身体,鬼妖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清河图的威势爆发而出,使得他面庞更显阴冷。

这清河图,完全出乎了苏贤的意料。

但是,一想到一个普通鬼妖居然有了如今的成就,没有重宝傍身都说不过去,这么一想,苏贤也就释然了。

哗哗啦。

清水化龙,汹涌异常,先前还削铁如泥的裂天神斧似乎砍到了一块天外陨铁上,神念的碰撞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中,可这一下,双方的心底好像都有一声铿锵铮鸣之声,清越又沉重,蓦然间,不可一世的裂天神斧竟化为了点点金光,消散于无形。

可澎湃如龙的清水尚未善罢甘休,趁势在一瞬间跨越百米,张开了巨口,向苏贤猛然吞来。

“镇神盾!”

苏贤凛然一喝,金水浩荡,哗啦啦地又再度起涌,一块金色盾牌悄然竖起,迎接着来自清河图的咆哮。

轰!

一声闷响触发在了苏贤的精神海上。

水龙迎头撞上了镇神盾,水势顿然一减,余威犹在,双方一下呈现出了对峙之象。

可是,清河图不愧为太古年代的《万水千山卷》中的十二图之一,堪称至宝,水图威力更是在山图之上,纵然清河图平时温和平静,可凶猛起来犹如饿狼猛虎,声势惊人。

一时间,镇神盾竟还落入了下风,隐隐有让水龙撞碎之势。

苏贤暗感不妙,再顾不得其它,这水龙倘若钻入了自己的精神海,自己的神念必然被它搅得乱作一团,到时连作战都难,定会被鬼妖趁胜追击。

一念至此,苏贤心念一动,精深海底,一道紫色龟影飘忽而出,神色狰狞,较之鬼妖更像是牛蛇鬼神,大嘴一张,噬魂陡然间开启,一点点吞噬侵蚀着清河图的神念之力。

见状,鬼妖差点要破口大骂,脑海里一片茫然,心想那乌龟是什么鬼,怎么这么像玄天龟。

可是,玄天龟怎么会有这种妖术?

呼!

这番对峙,时间并不长,总的算起来也就是在一息之间,却横生了如此多的变化。

终于,玄天龟的噬魂结束了这一切,水龙在冲破镇神盾的那一刹那,残破的身躯也被玄天龟吞噬殆尽,一次危机被悄然化解。

不经意间,双方似乎又达成了平手。

这时,苏贤虽浑身还是遍布着冷冽气息,但笑容中带有一抹嘲弄,奚落道:“没想到,是个鬼妖啊!”

这一句话落在鬼妖的耳里甚是刺耳。

只见“铁青衣”脸色一寒,牙关紧咬,愤恨不已,心中滔天的怒意再也无法隐藏,甚至燃烧到熊熊不灭,咆哮声溘然响起:“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咄咄相逼?我已一再退让,但是,既然被你识破了身份,今日你休想再走!”

“啊啊啊啊!我不让了!”

尖利的鬼啸声穿透幽林,但瞧见暴怒的“铁青衣”,苏贤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了。

果然,鬼妖不再一味防守,下一秒,它出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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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青碧毒王蝎

噗!

舌尖一咬,“铁青衣”口中喷出一支血箭,一摊精血落在了青铜鬼像的身上,不知是何原理,在精血落到了鬼像身上后,蓦然间嗤嗤作响,像是暴沸之水,而青铜鬼像那层铜锈竟如换肤般层层脱落。

褪去青铜衣,露出了一层崭新如洗的白银色。

精血乃人之根,精血同源,此血的亏损直接让“铁青衣”的脸色苍白如纸,可他没有一点心痛之色,说到底,这根本不是它的血,这副躯体寻根溯源也不是它的身体。

妖,生活世俗界七年,却还是与之格格不入。

今日,鬼妖甚至已经痛下决心,有苏贤无它,有它无苏贤,若苏贤不陨落,那未来的荒狩城就没有它的一席之地,所以即便是拼着惨痛的代价,也要将其彻底留下。

“今天,你就留在这吧!白银鬼像,黄金变!”

鬼妖知道,白银鬼像仍对苏贤造不成威胁,唯有黄金鬼像才可以。

这一幕,看得苏贤不禁有点愣了。

苏贤只知道青铜鬼像是一种鬼属性妖兽中的异类,却不知道它突破到妖师境时可用精血开启白银鬼像的进化之路,在妖灵之时更是领悟妖术,黄金变!

果不其然,白银新皮停留还未到半分钟,一抹灼热的金属光泽掀开了一角,然后这点金黄色迅速蔓延,一尊黄金鬼像呈现在了苏贤的眼前,百米外,鬼像身上闪耀着夺目的金芒,在这片幽林里看去,恍若黎明之阳。

这种蜕变之路,跟泰坦猿有点类似。

咻!

等到黄金鬼像彻底出现,它毫无生气波动的身形急速掠出,周身没有一点妖力波动,全身犹若精铁浇铸,掀起一阵寒风,笔直地朝苏贤撞来。

黄金鬼像是死物,更像是一种类似于月铜傀的傀儡,这一番行动也是在铁青衣的控制之下。

照理说,只要摧毁鬼妖的神念体,那黄金鬼像的攻击就不攻自破。

然而,鬼妖拥有清河图护身,这一点让苏贤忌惮无比,毕竟他还未琢磨透清河图还能被催动几次,他的神念也仅剩三成,残破着修复古手在精神海上摩挲着,没有绝对把握的苏贤也只能拖延时间。

总之,只能先接下黄金鬼像的攻击再说。

苏贤没有大意,冰封盔甲骤然临身,拳如游龙,不带一点花哨,在体内已经熄灭了两条灵脉的情况下,拳锋饱藏六象之力轰然击出。

嘭!

这一次,结果与前三次大相庭径,反倒是苏贤被撞得退出了数十米。

虽没有受伤,冰封盔甲也挡下了大部分力道,可是不敌黄金鬼像的身体强度却成了不争的事实。

暴退后,苏贤冷眸一惊,甩了甩有些酸麻的右臂,神色在不经意间凝重了起来。

这黄金鬼像,竟有八象之力!

若苏贤在全盛时期,在冰封盔甲的加持下,他还能略压一筹,可惜,黑白掌印消耗巨大,已经让他只剩六象之力了,所以此刻不禁落入了下风。

“无脉,凝冰指对它无效。无神念,神修手段也用不上。只能力克了吗?”

黄金鬼像又一次欺身而来,苏贤仗着腾蛇仙游步还能与其周旋,一金一青两道身形在幽林中不断变幻,你追我赶,加之苏贤武灵七阶的速度,躲避黄金鬼像不是难事。

就像之前苏贤一直压着鬼妖一样,现在只是鬼妖反手制住了苏贤,但这种情况谁都没占大便宜,苏贤是在诱敌深入,鬼妖似乎也知道这点,一直没有追得太过分。

咻咻!

幽林中,光影交错,但战场竟朝远在百米外的“铁青衣”波及而来。

鬼妖哪不知道苏贤想要斩首,可斩首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铁青衣”这具皮囊粉碎,只要鬼妖的神念体不受损,那三只妖兽就还是鬼妖

的妖兽啊!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铁青衣”叹息着摇了摇头,嘴角掀起了轻狂的笑容,手印变换,令人眼花缭乱,可苏贤的背后莫名有了股寒意升腾而已,脸色深沉。

“四像鬼锁!”

嗡!

手印彻底结出,金色妖力从“铁青衣”体内奔袭而出,犹如从天而降的神柱,尽数灌入到了紧追在苏贤身后的黄金鬼像中。

鬼像身形猛然一颤,苏贤没有回头看,但神念却一直笼罩在这片幽林内,只听一声细若蚊吟的嗡声骤然响起,原本仅是一尊的黄金鬼像在瞬间变成了四尊,宛若分身之术,移形换影地就从四个方位钻了出来,将苏贤团团围在了中间。

猝然间,苏贤身心一沉,脚步顿在了原地,环顾周身,那四尊黄金鬼像不给苏贤一点喘息的机会,身形如风,暴掠而来。

那四像鬼锁分明是一种专门为这黄金鬼像准备的妖术!

苏贤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鬼妖会选择这看似平淡无奇的鬼像充当第三妖兽了,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让我来吧!”精深海底,血鲲鹏请战道。

一直以来,苏贤都把血鲲鹏当作压箱底的绝技,更是因为它的存在太过惊世骇俗,每一次露面总要见血,否则将会给苏贤和它都带来巨大的危机。

“有把握吗?”苏贤心底问了一声。

这疑问,不是问血鲲鹏有没有把握冲出重围,还是问它是否有把握直接将所谓的“铁青衣”强杀在原地。

“就算没有把握,你也没更好的选择了吧?更何况,你该知道,你我之间,无需问那么多。妖兽,是伙伴,不是战斗工具。你信我,我信你,我们彼此都会给对方一个最广阔的未来和天地。这也就够了。”

群敌环伺,苏贤没有慌张,冰冷的气息竟在顷刻间消散,听闻血鲲鹏的话,饶是他,眼底都升起了动容之色,暖流淙淙,不由粲然一笑,无言之中,背后第二座妖宫终于升起!

血红色妖宫,其内传来了极为浓重的血腥气味,犹如踏着漫天尸骸,身长数百丈的血鹏振翅高飞而出,那庞大的身形直接冲破了幽林,似君临天下般的霸意,仿佛这方小地方根本不是它的天地!

唳!

当血鹏扶摇直上的那一瞬间,包括“铁青衣”在内,方圆千米之内全都感受到了一股恐怖威压,这股压力携着可怕如海潮席卷来的挤压之力,一个猛击将所有妖兽按倒在了地面上,神魂俱颤,惊悚地匍匐着。

这股威压无关境界,只关乎血脉!

天地间,一个拥有着至高无上血脉的帝皇降临了。

血鹏垂天之翼背负起青天,背如龙脊,体宽遮天,血色翎羽如剑阵插在身上,原本就雷声隆隆、阴沉似水的天穹在血鹏出现的那一刻又暗了一分,那巨大眼眸中演绎着尸山血海,高傲俯视之下,方圆千米都在它的掌控范围之内,底下幽林的所有景象都在它那锐利眼眸的洞察之内,包括那四个如死尸般想要侵害苏贤的黄金鬼像。

呖——

血鹏的啸声响彻云端,血光弥漫间,双翅挥动,四道粗如龙身的血色光柱轰然降下,犹如囚牢之锁,一柱定乾坤,四尊还在移动的黄金鬼像直接被钉在了原地,血柱并非血柱,细看之下,居然是一条血色洪流,汹涌澎湃的洪流里不知葬身了多少妖兽之身。

这便是血鹏的第二个妖术,垂天柱!

以往,苏贤只听血鲲鹏和纪浮世提起过它的其余四种妖术,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刻垂天柱之威也直接惊艳了苏贤的眼。

咔擦!

那四尊黄金鬼像身上,惊然间浮出了一道道爬行龟裂的缝痕,响声清脆,由内而外,黄金鬼像经历了垂天柱的数息冲刷,居然没有一点抵抗之力,直接面临着崩碎和瓦解。

轰!

支离破碎。

“铁青衣”喉间猛然喷出了一道鲜血,瞳眸中尽是震撼之色,甚至在震撼的背后,还藏有覆盖了整个心头的惊恐。

“是你!果然是你在蜃凰谷里作祟!”鬼妖咆哮道。

可是,纵使它如今见到了血鲲鹏证实了这一点,心中却仍旧苦涩万分,上次隔了数千米还体会不到这只血鹏的可怕,现今一出手,才知其恐怖非凡之处。

而且,最让鬼妖惊恐的是,在它的印象里,根本没有这种妖兽的一点点信息。

血鹏的气息说明了它是妖灵六阶无疑,但是,他妈的谁家妖灵可以大到遮天盖地,光是半边翅膀就有百米之长,这他妈还是妖灵吗?

就算变异种也没那么变态吧!

我真的是鬼吗?这才是见鬼吧!

垂天柱降下,摧毁黄金鬼像就如碾碎蚂蚁那般容易,这等威力,连苏贤看得都是眼皮直跳,心中狂喜。

轰!

天穹上,血鹏冷傲的眸中不存一丝怜悯之色,甚至在灭杀了黄金鬼像后都没有一点得意,展翅高飞之际,又有两道垂天柱轰然坠落,似九天血河倾世,滚滚滔滔,无情地朝青碧蝎和“铁青衣”奔涌而去。

“啊啊啊啊!这是你逼我的!既然你要断我后路,我也要毁你前程!”

惊叫之际,鬼妖手速快到不见其影,从高阶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瓷瓶,瓶塞一揭,将十枚浑圆黝黑的丹药全部倒入了青碧蝎的口中。

此刻,青碧蝎的身形在血鹏的血脉威压下仍颤栗不已,当十枚丹药入口,它身后一节节如碧绿玉珠串联成的蝎尾疯狂摆动,腹部那残留一半的碧绿色正如退潮般一点点被消减,它周身的气息也在一节节攀升,连颤抖的身子也冷静了下来。

眼珠,恢复了阴冷和凶戾。

苏贤熟读许多丹药典籍,眼尖无比,在刚看到那十枚黑色丹药时就知道了鬼妖意欲何为。

十枚四阶毙毒丹!

毙毒丹,顾名思义,若是拿来给普通妖修和妖兽服用,那体内如果没有抵御之力,会在顷刻间毒发身亡,暴毙而死。

可是,对于有很大机会蜕变成青碧毒王蝎的青碧蝎来讲,这毙毒丹却是上好的补品!

作为毒属性妖兽中的顶尖存在,青碧蝎会惧怕毒吗?

当然不会。

然而,进化本该是一个循序渐进、水到渠成的过程,像现在这种揠苗助长的方式,等于是在自毁前程,即便成了青碧毒王蝎,战后气息一萎靡,反噬一来,等待青碧蝎的就是断崖式的暴跌。

可鬼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今天,要是不作出一点牺牲,它将直接身陨于此,还有个狗屁前程?

对于它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活着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它是鬼妖,舍弃了铁青衣的肉身,躲避苏贤的追杀后,还可以再次夺舍,待多年后再度复出,东山再起,未必没有报仇的机会。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如今,血鹏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鬼妖的性命,再不取舍,就没机会了。

只见,垂天柱即将落至“铁青衣”和青碧蝎的头顶,鬼妖已经时刻做好了放弃肉身、远遁而逃的准备,但还有最后一点希望,它全部寄托在了青碧蝎身上。

或者说,是期待着百大邪兽榜第九十二的青碧毒王蝎!

而青碧蝎腹部的碧绿色退得飞快,像是有一把漆黑的刷子,风驰电掣般地在抹去它身上最后的负重。

嗤!

随着巨钳一握,眼瞳一凝,修长如皮鞭的毒刺蝎尾阵阵挥舞甩动,碧绿色的光芒尽数被掩盖,天地间又是一阵风起云涌,雷光交织于天穹,自血鹏升空之后,又一个拥有高贵血脉的妖兽诞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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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生处处意外

青碧毒王蝎的进化异常顺利,在这刻不容缓之际,它一点也没让鬼妖失望,直接在垂天血河倾倒之时完成了蜕变。

这种潜力,如果没今天这一茬,日后是稳稳的青碧毒王蝎啊!

在漫天威压下,刹那间,原本匍匐跪倒在幽林里的青碧毒王蝎振作了起来,通体如墨,就连蝎尾上那一点点碧意也被隐去,它的气息没有多么可怕,可是它的色泽和外形就预示着它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鬼妖信心大振,眼中隐约有了希冀之色,奔逃的念头也打消了一点,琢磨着大逆风翻盘的契机终于来了。

“青碧毒王蝎,帝王毒!”

名字还是一样的名字,可毒已经发生了质变。

青碧毒王蝎昂首,在进化后它的身形都膨胀了数倍,如着黑鳞盔甲,抬首间妖力迸射,仿佛一头沉睡中的巨兽睁开了双眼,腹部一鼓一缩,一摊墨汁般的黏稠液体喷薄而出,如开闸般涓涓不息。

嘶嘶!

磅礴的帝王毒融合了气冲斗牛的妖力,结合之下形成了一条蜿蜒朝天阙的黑河,宛若长虹贯日,携着剧毒轰然间撞上了垂天柱。

只听一声巨响,周边的妖兽已纷纷溃逃,大地震颤,幽林的枝叶被抖成了筛子,仿佛天被烧出了一个窟窿,两条令人心悸的澎湃天河遥遥相撞,帝王之毒腐蚀着血气,浓郁血河洗刷着剧毒。

妖力碰撞声响彻天穹,更是惊动了无数妖兽,弱小者敬而远之,强大者袖手旁观。

血鲲鹏神色桀骜,似乎一点儿也不将青碧毒王蝎放在眼中,那道原本掠向“铁青衣”的垂天柱瞬间扭转,直接汇入了与帝王毒厮杀的洪流中,二合一,以摧枯拉朽之势洗尽铅华。

天地间,黑河好像一点一点在被血河蚕食,光束越来越短,鬼妖的心情也越发凝重下沉,双目微眯,胜负已定。

不论是熏香傲骨梅还是黄金鬼像,它们都没有任何妖术可以抵挡血鹏的垂天柱,这一点鬼妖心知肚明,也因此深感无力。

好不容易青碧毒王蝎站了出来,可天空上那怪物仿佛拥有取之不尽的妖力,垂天柱不要钱地一直往下砸,帝王毒却是有限的啊!

更何况,除了被动挨打,鬼妖也想不出有什么手段能威胁到翱翔在九天之上的血鹏,展翅凌空的它简直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交锋还是继续,但悬念似乎已经没有了。

苏贤承认“铁青衣”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在不动用血鲲鹏这个大杀器前两人的交手都是五五开,可偏偏血鲲鹏这个超强战力的存在,为苏贤奠定了今天的胜利。

“我滴龟龟,你说,你什么时候挡的下这垂天柱呢?”反观苏贤这边,胜券在握,一脸轻松,剩下的都交给血鲲鹏去办就是了,他乐得清闲在一旁和玄天龟闲聊了起来。

玄天龟一怔,显然没料到苏贤突然发问,在冰河纵横的妖宫内,玄天龟又将脑袋和四肢全部缩进了硕大的龟壳中,好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慎重地露出了龟首,怯怯道:“同阶修为,六成血脉,我挡的下一道垂天柱。再来一道,我就要歇菜了。”

这么惨?

“没事。不要灰心。等拿到涅槃血,你的春天就要来了。”

苏贤安抚了一下玄天龟,却也真正感受到了众多妖兽与血鲲鹏之间的差距。

除非是祖妖榜和帝妖榜前列的幼年形态来,否则,血鲲鹏

在同阶就是横着走的存在啊!

嗤!

苏贤一眼望去,倾天血河已完全占据了上风,一路势如破竹,而青碧毒王蝎节节败退,黑点如萤虫般零星坠落,颇有种繁华落尽之感,根本不堪一击。

一秒后,两道合力的垂天柱轰然降落,在血河冲洗之下,青碧毒王蝎尸骨无存,连妖晶都没有留下。

在这一刻,鬼妖知道大势已去,哪还管“铁青衣”这层皮囊,鬼妖神念体仓皇而逃,天赋妖术在瞬间使出,藏魂之术让它在无声无息间就敛去了身形,就连苏贤都猝不及防,捕捉不得。

如果苏贤还拥有完整的四阶神念,那洞察到鬼妖的去向还很容易。

可是,苏贤现在的神念尚未恢复,见鬼妖窜逃,面色一紧,喝道:“血鹏,禁空!”

在绝对的血脉威压下,禁空之术一旦施展,无论你有无实体,全都要安安稳稳地给它盘着。

收到号令,血鹏戾啸一声,满天血雾震荡而出,以一种雷霆般的速度扩散开来,仿若天幕血河,垂挂而下,方圆千米内一片血色盛景,没有一只活物敢于突破这层横锁。

苏贤环顾四周,屏息凝神,侧耳聆听着周遭的动静,奈何鬼妖早已成精,并非鼠辈宵小,即便是坠地,也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反倒是如虫蚁般潜行蠕动,一点点朝血鹏的禁空范围外逃去。

“可恶!”

苏贤眼神阴狠,心中涌出了一抹浮躁,咬牙切齿地愤恨甩拳,却也知道这鬼妖的远遁之术极为逆天,照目前而言已经没有希望将它彻底扼杀了。

这似乎还是他修行以来,第一次未能如愿以偿。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如鲠在喉,无法下咽。

“算了,血鹏,回来吧!”

泄气之后,苏贤不再强求,凌立在云端的血鹏振翅滑翔,转眼间就回到了妖宫之内。

还是不忿,叹了口气后,苏贤上前将铁青衣的尸首翻了个遍,鬼妖甚是狡诈,或许知道此役绝无胜算,奔逃前还特意毁了熏香傲骨梅,连它的妖晶都没有留下,徒留下了一个高阶储物袋。

吞天青炎一出,方圆百米的战斗痕迹被尽数焚烧,包括了铁青衣的尸体在内。

确保万无一失后,苏贤才离开了此地,赶往了约定中与叶知秋会和之地。

殊不知,在千米之外的黯淡虚空中,雷光狰狞,一只隐匿于阴影中的鬼妖满目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却要忍气吞声,遥遥目送着苏贤消失在茂密无尽的寒林中。

赶路期间,苏贤搜刮了一下铁青衣的高阶储物袋,除了几套衣物、寻常三阶丹药和一个冰妖袋外,也就近七万块上品妖石和那张清河图。

当然,苏贤不知清河图为何物,却知它是一件重宝,否则也不会爆发出一条水龙威胁到自己的精神海了。

摩挲着这张图卷,其上水天一色,碧波清流,凝神一望,还有虾蟹等各种小妖兽游动,苏贤不自觉喃喃道:“这材质,竟是六阶的农神蚕丝。这就是叶知秋所谓的太古传承么?到时候问问他吧。”

旋即,苏贤将清河图和数万块上品妖石都转移到了储物戒内,身形加快,化为一抹流光穿行掠过林间。

……

约定之地。

叶知秋率先赶到,脸上似有劫后余生的窃喜之色,干净的紫袍不染

纤尘,但他思忖了一会儿,好像感觉这模样有些不妥,索性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袍,把自己搞得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被轻薄了。

“哎,丢脸丢大发了。搞砸了啊……”

此刻,叶知秋白皙俊俏的面容上愁云惨淡,又打量了一番全身,觉得还是不够惨,又在裆部附近撕扯开了一道口子,衣袍凌乱,半边肩膀上的袍子已经垮了下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贤才匆忙赶到。

可是,一见到叶知秋那副狼狈的模样,脸上表情还跟怨妇一样难看,苏贤不禁目瞪口呆,问道:“你什么情况?”

叶知秋幽怨地白了苏贤一眼,心想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哥,我搞砸了。”叶知秋的神情丰富到了极点,就差梨花带雨般的低声啜泣了。

苏贤好像猜到一点什么,问:“你没留下他们?”

“是啊。我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但是在看到他们拿出一枚四阶传兽珠时我就怂了。想都不带想的,转身就跑。为了甩开那只妖兽,你瞧瞧……”叶知秋还特地向苏贤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苏贤脸色古怪,仔细瞅了瞅,虽不忍戳穿,但还是弱弱道:“这丫的是你自己撕的吧?旁边的褶皱还在呢。为了给自己加戏你也是够拼的,演得不累吗?”

“啊?我擦,这你都看得出来?”叶知秋惊异。

闻言,苏贤抚额长叹,心想当初你在万兽门内把一个武王七阶都耍得团团转,倘若你一心想逃什么妖兽能让你这么狼狈?

“你少跟我装。从实招来。”苏贤心情也阴郁的很,脸色一板,严肃道。

叶知秋脸色耷拉,的确是一身颓败之势,解释道:“我是说真的。妖王七阶的白骨梅,没那玩意儿插手那两个人怎么可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我用身上的‘伤疤’只是想告诉你——我来过,我战斗过,只是我输了。”

苏贤默然。

“唉,铁青衣也跑了。准确的说,是夺舍它的鬼妖跑了,我留不住它。”

随后,苏贤也将自己这边的情况交代了一下。

紧接着,两人没有说话,低眉垂首,似是忏悔,陷入了沉默和思索之中。

“这么说,荒狩城我们是回不去了?”苏贤感觉心里乱糟糟的,特别是在想到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荒狩城,也见不到安若素,不知觉地就开始惴惴然。

现状,也正如苏贤所说的那样。

两人追杀铁家年轻一辈的事情已经败露,尚不知铁梅寒会怎么展开报复,两人若是要回去,岂不是去送死?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两个人在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叶知秋弱弱道。

苏贤崩溃,说了等于白说。

“罢了,荒狩城暂时不回也罢。当务之急,还是要拿下通王果和涅槃血。还有,尽我们所能主导这场十方狩猎的走向。”苏贤甩了甩头,强行压下了内心诸事不顺的烦闷,淡淡道。

叶知秋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换了身紫袍,幽叹一声,问:“待十方狩猎结束,你有什么打算?”

“到时候再说吧。也不是完全没有去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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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算盘

巍峨群山,强劲寒风掀过擎天树冠,山脉起伏如汹涌波涛,落叶凋零,除了一些极其抗寒的妖植外,大部分树木皆是光秃秃的一片,偶有秃鹫降落,雪鹰在阴天下留一两点影子,寒冬之际,呈现一片枯冷料峭之景。

龙脊山,位于十方山脉内围,大约深入数千里处,山势陡峭,从高俯望,会看到山顶有一处白玉岩群,这一块块白玉岩虽仅是二阶岩石,却紧凑排布,攀升如一节节脊骨,凸起构成了龙脊奇景,巧夺天工。

生之异象,孕之妙灵。

被俗称为脊骨的白玉岩上,枯藤交错,它们如乱发糅合在一起,缠绕牵绊,倒挂而下,爬满了凛冬里的白玉峭壁。

这藤蔓群覆盖了上百米,连绵不绝,还有嵌在石缝里的,繁芜驳杂。

可是,遥遥望去,在纷纷扰扰的藤群中,有九条如脉搏一般跳动鼓囊的藤蔓起起伏伏,仿似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古老呼吸之法,鼓胀之时藤蔓显出朱红色,干瘪时又恢复了枯绿,与旁藤无异。

这九条藤蔓十分粗壮,隐隐有成年人腿粗大小,每一条藤蔓的尽头点缀了一颗雪白色的果子,晶莹剔透,像是冷冻成的寒冰,傲然挂在了龙脊顶端。

那便是九脉通王藤结出的通王果!

眼下,通王果的气息未达鼎盛,说明仍未圆满,尚不可采摘食用,顶多再有半日,果子就步入成熟,四溢果香如袅袅烟云飘来,缭绕在众人的鼻尖,芳香醉人。

龙脊山陡峭,顶部脊骨更如金字塔尖,常人难以攀援而至,绝大多数狩猎联盟中的妖修都是借飞行妖兽悬空等待,少有一些不具备飞行妖兽的人只能站在半山腰上眼巴巴地抬头仰望,眼底盛满了渴望之色。

而今,狩猎联盟内部用分崩离析形容也不失恰当,早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就在暗地里密谋,拉帮结派,各种结盟,在抽调十支狩猎小队留守蜃凰谷后,现在的联盟势力明朗——华、谢、韩三家各拥有两支小队,万兽门、黑精武馆、袁家、范家各一支,平民小队两支,总共十二支队伍。

这么多队伍中,最难堪的莫过于黑精武馆了。

由于他们的成员全部都是武修,武灵巅峰并不能踏空而行,只能在半山腰处观望,见机行事。

乌云遮挡天穹,雷电霹雳觉醒,高空的气氛并不友善,反而是在众多目光的虎视眈眈中摩擦出火花,各方撕下了联盟的伪装,已是拔刃张弩之势。

茶竹雁体羽如碧竹,腹部雪白,双翅展开有十米之宽,尾如竹尖,腾飞在高空中,背部承载着亭亭玉立的韩嫣,水眸盈盈,低首轻轻拨弄着葱指,心神却是全数系在了那即将圆润成熟的通王果上。

在她身后,韩家的诸多顶尖强者已经摩拳擦掌,目光火热,喷薄着战火,众妖兽如雁阵排布,井然有序。

韩笑的飞行妖兽也是茶竹雁,只不过他的雁腹部生长着点点黑斑,少了些许灵韵,虽与韩嫣的茶竹雁为同族,资质却差之千里。

华无道羽扇纶巾,一袭白衣穿出了仙气,气息内敛,只是那双视一切为浮云的眸子深处藏着一丝阴鸷,嘴角微翘,暗藏锋芒,这龙脊山看似平静无波,唯有他知道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这次的九脉通王果华家势在必得。

而且,这里也将是韩、谢两家幼

苗的葬身之所!

脚底下,华无道的飞行妖兽极其独特,竟是一只飞袖锦鱼。

此鱼属锦鲤一族,通体白红相间,鱼鳞闪闪,镶嵌在一块儿宛如水晶,以鳍为翼,薄如蝉翼的鱼鳍近乎透明,宛若仙须,飘飘渺渺,浮于高空似乎在水中游动一般自如。

远古之时早有“鲤鱼跃龙门”的传说,当属吉利的象征,喻人飞黄腾达、官运亨通,这飞袖锦鱼就有祥瑞之象,深得华无道和华家众人的喜爱。

华家之众也早已蓄势待发,只不过他们受华天道一人调遣,纪律严明,神情极为肃穆。

谢家以谢宏为首,谢宏的黄脊竹蝗额面呈三角,触角修长如丝状,复眼卵圆,因悬于高空所以后足收缩,淡褐色的叠翅嗡嗡震动,引得韩嫣和韩笑甚是心烦,却又迫于双方交情不好点明。

毕竟,黄脊竹蝗以竹为食,天生就是茶竹雁的克星,这才使韩家兄妹颇为忌惮。

“无道哥,不知这九枚通王果我们如何分配呢?”韩嫣声音酥软,出声询问道。

华家,乃三家之首。

华无道,乃现今华家势力的掌权者,也是威望最高之人,再由韩嫣这个女儿身来询问关于通王果分配的具体事宜,这一切就像被安排好的一样,有理有据。

“我等组成联盟,当要齐心。我们三家出力最多,每家得两颗通王果是在情理之中,剩余三枚我觉得还是不要插手,放任剩下势力去争夺便是。”对于韩嫣的提问,旁边整个联盟的人都听在耳里,而华无道的这番回话,平淡无奇,却又有一种上位者的超然,明显也是讲给所有人听的。

虽然大家对于所谓的齐心协力嗤之以鼻,但没有对华无道的安排提出质疑,韩、谢两家微微对视,互相点头,不再做僭越之举,每家两颗通王果的确合理,若是再贪,他们两家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最后就成全了不争不抢的华家。

“韩家可以接受。”韩嫣轻点螓首。

“谢家也可以。”

“万兽门没有异议。”万兽门这一队可是有足足八人,是在除开华、谢、韩三家后人数最多的势力,绝对是剩余三颗通王果的有力竞争者,所以对于华无道的决定他们欣然接受,还很雀跃。

此行,是要诞生出妖王了!

龙脊山附近,九脉通王藤即将瓜熟蒂落的消息已经传遍群山,周遭妖兽云集,它们大多潜伏在山林中,偶有出来走动的,甚至有妖王率着族兽,目露凶光地盯着大多数飞在高空中的人类,大有一番争抢之意。

数千米外,苏贤和叶知秋两人已及时赶到,但他们躲藏在大后方,不敢抛头露面,就从表面实力上来看,他们两人敌上若干妖修是绝无胜算的,早有打算的联盟中人更不可能与他们两人分一杯羹。

更何况,两人早就识破了华家的阴谋,呆在暗处反而在明处更加安全,还可以借刀杀人,借华家和那四阶邪阵师之力成全叶知秋和苏贤搅乱荒狩城的大计。

若是成功,那此次十方狩猎等于是被两人掌控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弱势者皆会借势,苏贤两人选择了静

观其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龙脊山周围已经被布下了四阶炼魔阵,这阵法主攻神念,由于是群攻大阵,阵法之力分散,并不凝实,但足以对这些人造成致命之危,毕竟他们的神念太弱,在场之人或许只有我们两个能在这炼魔阵中来去自如。”

“华家想要一锅端了这些势力,我们不能如他所愿。在四阶大阵中,这群无知之人都会白白送死,到时留下两支华家的队伍我们也不敌,更何况暗中还有四阶邪阵师相助。所以,我们要留下一些势力,与华家的两支队伍掣肘制衡。另外,还要找机会干掉那个四阶邪阵师。”

“从这炼魔阵来看,他的阵道造诣并不是太出众,至少是无法做到四阶阵中阵的。这无形中给我们减少了一点麻烦。这四阶炼魔阵乃是神念催动,此人拥有四阶神念,位置也必然在附近,跟我们一样远观着这一幕,到时候我们先联手干掉他。”

叶知秋的思路很清晰,淡淡话语声响在苏贤的神念里,更让苏贤刮目相看,至少在此刻看来,褪去了嬉皮笑脸的那层外皮,叶知秋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宇极具魅力,眸中似乎有星韵古道,举手投足间都是一种高蹈出尘的气质。

苏贤眨了眨眼睛,会心一笑,道:“接着说。”

叶知秋知道苏贤在调侃他,但这时候不适合开玩笑,他仍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态度,徐徐道:“按我们的计划,这次是要打破十方狩猎以往的规则,同时制造三个并列的冠军,各有恩惠,也可以恶心一下铁梅寒。”

“韩羊是韩家人,现在还藏在蜃凰谷附近的山峰里,我允诺过他会留他一个名额。”苏贤脑海中不由冒出了那个怯懦到了极点的胖子,出言道。

叶知秋认同,接着分析道:“在荒狩城中,我们与范文豪有点交集。本只把范家当一枚可弃可用的棋子,现在倒是这枚棋子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再加上万兽门,刚好凑齐三个名额。也就是说,剩下之人,我们一个都不能留。”

隐然间,两人定下了和华家近乎一致的计划。

“万兽门还好说,范家的人怎么搞?”苏贤眉头微皱,并无把握。

毕竟,范家领头的是一位叫范擎的少年,也算是年少有成,年仅十七已有了妖灵四阶的修为,天赋不俗,可惜叶知秋和苏贤跟他并不熟。

就怕告知于他后,他倒戈华家,那苏贤两人的打算就会全部付之东流。

“呵呵。他虽未见过我们,但他的老子可是被我们震住了的。此次十方狩猎,我俩也参与其中,我就不信范文豪没有叮嘱过他不得招惹我们。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先用岁月兽看看为妙。”

此法倒是最为稳重。

十分钟后,叶知秋退出了观看岁月,嘴角咧开了一抹笑颜,显然结果如他所料。

当通王果成熟之时,在其余人冲锋陷阵之际华家必然会远离,通知了范家和万兽门,就可以留下有生力量对抗华家,苏贤和叶知秋在解决四阶邪阵师后再去支援,一个完美的计划就此诞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就等通王果的成熟来触发这一切了。

风云之纷乱,狩猎之魁首,谁来争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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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炼魔阵,地阴帮

范擎唇红齿白,在范家小队中负手而立,面色冷峻,笔直的身形犹如一杆长枪顶天立地,脚下生根,身下的梨羽鹧鸪轻轻盘旋在高空,托住少年,同样望眼欲穿地盯着龙脊山顶的九颗雪白之果。

三流势力中,万兽门几乎是已经确定了一个名额。

剩下还余两颗通王果,饶是范擎率领的范家小队都没有绝对把握,手心紧张到微微渗出了汗液,可一旦瞧见少年眼底的坚定光芒,就可以读懂他内心的火热和渴求。

“二少主,待会儿我们会拖住那群人,你上去摘下就服用,别人也奈何你不得。”一人建议道。

范擎点点头,但内心还是忐忑不已。

只因,范家虽跻身在三流家族的行列,但这一切应该归功于妖王范文豪,族内的顶尖战力反倒是不容乐观,就像如今的这支狩猎小队,一个妖灵巅峰加两个初入妖灵九阶的妖修,剩余还有一个妖灵八阶和自己。

较之其他队伍,怎么说也不算拥有核心竞争力。

就在范擎思绪如蝴蝶穿花翻飞之际,他的精神海里却悠悠响起了一道声音:“华家勾结了地阴帮的四阶邪阵师,你们已处在了四阶炼魔阵的边缘地带,若想活命,待会儿就别去争抢通王果。”

闻声,范擎身躯一震,目光中怀有骇然之色,举目四顾,却不知传音之人,更不知这道信息是真是假,可他无法回音,所以一下子陷入了纠结。

“别纠结了,想想在你临行前,你父亲所叮嘱你的。当然,你若被贪念所蒙蔽,大可去争夺通王果,到时候我们帮你收尸就是了。”

同样的话,也传给了万兽门的领队之人车迟骏。

这一刻,两人的脸色都极为怪异,可脑海中的那道神念再也没有响起,他们也问不出心中的疑惑,心底却萌生出了一丝丝退缩之意,还在无形间提醒了周围的同伴。

真的吗?

勾结地阴帮余孽的,竟是华家?

不过,通王果成熟在即,压根儿没人把注意力放在这两队人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注视着覆了一层寒霜的通王果,它的气息还在一点点攀升,随着天际边的黑云越来越浓重,无形中竟到了黑夜,可通王果周边的妖力愈加浓郁,近乎成雾。

氤氲之间,众人的心里似乎响起了冰块碎裂之声,白玉峭壁上,九条粗壮的枯藤骤然间爆发出猩红的光芒,如血管般膨胀跳动,通王果绽放出了一抹惊心动魄的白光,白里透红,伴随着九脉通王藤的浇注,通王果再向朱红色转变。

颜色,一点点加深了。

气息,也终于到了鼎盛。

当通王果彻底变成朱红色之时,所有人的眼中都暴射出了精芒,垂涎之色不再掩藏,没有人发号施令,只有一声声响彻天穹的呐喊,在黑云笼罩的夜幕下,数十只飞行妖兽顿然飞去,声势如奔雷,急急掠向了九脉通王果。

而在绝大多数人都冲出之后,韩、谢两家都错愕地发现,华家两支小队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除他之外,还有范家和万兽门的势力也跟棒子般杵在了原地。

见到此情此景,一种不祥的预感蓦然从心底涌出,寒气直冒,韩嫣尖叫道:“不好,有诈!”

可是,那隐藏在暗处的四阶邪阵师怎会给他们逃离炼魔阵的机会?

唰!

阴风呼啸,插在方圆数百米处的各大阵脚纷纷现形,旗帜飘扬,一缕缕暗紫色的妖力弥漫而出,如狂风乱云,聚集之下化为了无数只张牙舞爪的魔鬼,面相丑陋,并非实质,却是实实在在的神念攻击。

万鬼啸戾,以龙脊山顶为中心,方圆数百米都如炼狱般,幽云飘荡,百兽颤栗,那群飞行妖兽只觉得神念中钻进了一个个妖魔鬼怪,口中传来一声声哀鸣,羽翅疯狂地扑腾着,却仿佛迷失在了这座大阵中,身形不稳,一个个往地面上栽去。

韩嫣等人终于慌了,身下的茶竹雁失控了般惊叫着,就连她的神智都有点不太清明,感觉无数诡异紫气缭绕,侵蚀掠夺着自己的精神海洋。

“华无道、万兽门、范家,你们好狠的算计!”

“啊啊!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四阶炼魔阵内,一道道身影陨落,坠地之声轰动如雷,尖叫声响彻不绝,就连觊觎通王果的众多妖兽都呜呜咽咽,抱头打滚,狼狈不堪。

一时间内,咒骂声和哭嚎声不绝于耳。

一瞬间,龙脊山就充满了诡谲的暗紫色妖力,阴魂、厉鬼、暗魔等无数邪物口中传来嚣张猖狂的大笑,惊得范擎和车迟骏等人心惊胆颤,庆幸自己听信了那道声音,可当华无道噙着一抹微笑转过头时,他们还是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个华无道人面兽心,道貌岸然,实属阴险狡诈,有如豺狼,野心勃勃,居然想一口气灭杀荒狩城内所有家族和势力的新鲜血液。

可是,华无道并不管这两支人马在心忖什么,只是略有不解,眉眼间含笑,语气淡然,道:“奇怪,为什么你们没冲进去呢?”

没有一人回应他。

短短一分钟内,四阶炼魔阵里的惨叫声越来越弱,修炼到了妖灵层次,大家皆是二阶神念,鲜有优秀者可至三阶,但是如果只有这点强度,那是远远不可能再炼魔阵中存活下来的。

拥有一些防护神念的妖物者,或许能多存活一段时间,但也只是一步步在迈入死亡的河流罢了。

这是邪阵,以血祭阵旗,还会不断提升大阵威力,如今除了少数王兽还在苟延残喘外,大部分妖兽都已被绞杀殆尽,高空中再无一人一兽,什么韩家、谢家,不管你是荒狩城里的名门还是龙蛇,不管你在生前是红颜还是俊杰,在此阵内,皆要化为累累白骨。

这就是四阶大阵之威!

龙脊山中,魔气森森,炼魔阵外的多数生灵尽数闻风而逃,原本因为通王果成熟的火热气氛陡然间变得冷寂,天地间再无声响,甚至是静的可怕,华无道率着身后九人,九人全是妖灵九阶,更有四位妖灵巅峰,就算对上万兽门和范家,都可以呈碾压的态势。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破我的计划的,但是,今天,你们谁也走不出这里。魏老,出来吧!没有你的帮助,光靠我们还真留不下他们。”诡寂的龙脊山高空,因华无道的出声而终于有了点人气,话音刚落,炼魔阵的一处阵旗角落有一道披着黑袍的枯瘦身影缓缓走出。

此人带着兜帽,尚不能辨清容貌,身子却极显瘦弱,没有妖兽骑乘,无飞行妖兽托举,他就这么一步步走来,朴实无华,身形佝偻,缓慢至极,但落在众人的眼里却恐怖异常,甚至当他走得越近,众人的身子就越紧绷。

若不是那道声音告诉他们无须逃跑,车迟骏和范擎早就带着后面的人扭头就走了。

这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四阶邪阵师啊!

“地阴帮余孽!华无道,你疯了吗?勾结他你们华家能得到什么好处?所有人陨落,就你们华家人平安无事,你们抵得住来自荒狩城所有势力的追问吗?”万兽门中,车迟骏那俊逸的脸颊显得有些狰狞,脖子因激动而涨红,青筋略显,质问道。

但是,这模样是车迟骏装出来的。

这种情况,问这些有个毛用?

有那

么多说话的时间,还不如转身逃跑来的实在,再多讲几句,那邪阵师再靠近一点,那他们可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可是,车迟骏很无奈,因为精神海中有一道神念想让他问清楚原委。

对于将死之人,一般人都不会有保留,因此他们知道的信息也可以更多一点。

闻言,华无道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黑眸森冷,那种书生卷气也被掩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锋芒,寒声喝道:“地阴帮余孽?天对地,阳对阴,吾乃天阳宗后辈,去你娘的地阴帮余孽!若不是数十年前楚乾谋权篡位,掌控天阳宗,皇朝巨变,何来如今乾坤皇朝的崛起?自始至终,乾坤皇朝就是三大宗掌控下的傀儡!若不是天阳祖师轻信小人,怎会成全你们这群皇朝败类?”

轰!

耳闻华无道咆哮之人,神情纷纷变色,脑海中犹若五雷轰顶,被炸得目眩神驰。

大约是四十多年前,当今皇主楚乾暗算自己的师尊天阳祖师,成功篡位,当时作为天阳宗首席大弟子的他与乾坤皇朝里应外合,最终将天阳宗尽数掌控在了皇朝手中,还派出三大妖宗追杀天阳祖师。

这一战,具体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甚至,在这件事发生后,社会舆论和各大消息被压得很死,如密不透风的窗纸,很快大街小巷就没了一丝丝声响,传闻所有议论此事的人都被皇朝秘密杀害,致使所有人都谈虎色变,缄默不言。

强权高压,天阳宗的事逐渐就成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荒狩城位处皇朝的边缘地带,因靠近十方山脉才略有闻名,可说到底这座城池也是归乾坤皇朝管辖,城内的百姓与远在皇朝之巅的天阳宗更是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在地理位置和强权镇压的双重作用下,随着时间流逝,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再关注当年那事。

倒是近十年掀起了地阴帮之风,被皇朝成为余孽残党,连年追杀,想要将其彻底毁灭。

可听华无道所讲,万兽门和范家众人都是愣了神,还是范擎首先反应过来,冷声道:“皇朝离荒狩城甚远,当年之事发生时我们大多数人都还未降世,此事与我等何干,你们就算是要替天阳祖师报仇,又为何要无故迁怒于我们?”

“呵呵。”远处,那位步履缓慢之人走得越来越近了,他的笑声极为干涩,充斥着寒冷之意,苍老的声音渐渐传来:“黄毛小儿,真是无知无畏。就因荒狩城靠近十方山脉,位置偏远,却与当年之事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是我们的攻略重点之一。因当年之事,两代荒狩城城主助纣为虐,就连现在的铁梅寒也不例外,为了实现天阳宗的复兴伟业,我们要摧毁荒狩城,而你们,唯有死。怪,就怪你们追随的是乾坤皇朝!”

“咳咳。”说完,此人还咳嗽了两声,似有浓痰在喉。

如今,黑袍兜帽之人越走越快,当他愈走愈近时,他的真容也随之呈现在了众人眼中。

俯望而下,此人面色苍白,病态十足,年纪约有半百之数,眼窝深陷,那双深邃又枯竭的眸子极其冷淡,他就那般直立在龙脊山的半山腰处,与众人所处高空离百米之遥,脚踏实地,四阶神念散布开来,气息恐怖,傲视全场。

“所以,数十年前远道迁徙来的华家,其实就是你们地阴帮的内应?”范擎沉吟了片刻,又问道。

华无道淡淡一笑,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哗!

范擎脸色一黑,眼眸不善。

数十道目光骤然对视,双方眼中都是无尽杀意,战火在这一刻再次重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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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计划有变

远在千米之外,两人把双方的对峙尽收眼底,交流之声也传入耳中,叶知秋低眉沉思着,用神念向苏贤传音道:“你身上不是有秦天阳遗留的储物戒吗?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让双方交好?”

“你是要我们卷入地阴帮和乾坤皇朝斗争的风波中?现在还不是机会。”苏贤摇了摇头,否决了叶知秋的这个想法。

叶知秋想的很简单,由苏贤出面,出示秦天阳长逝前留下的储物戒,那里面还有他的天阳遗志,说不定能博得地阴帮的好感,从而双方化干戈为玉帛,结交一番,也为将来苏贤掀翻乾坤皇朝做个铺垫。

毕竟,区区乾坤皇朝跟一只帝妖兽的消息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只要放消息出去,有的是人迢迢万里赶来灭了乾坤皇朝,在这东域一角,什么东西不跟蝼蚁一样渺小?就连现今的苏贤和叶知秋也不例外。

苏贤自然洞悉了叶知秋的想法,但他想的更深更细致。

假设他拿出了秦天阳的储物戒,地阴帮非但不卖面子反而出手相争该怎么办,那他岂不是多此一举自讨没趣?

就算地阴帮愿意与苏贤交好,让范家和万兽门两家安然离去,谁敢保证他们回到荒狩城不会走漏风声,暴露出华家乃是地阴帮残党的消息?

毕竟,苏贤两人和他们又算不上太熟,范擎或许没有二心,可他身后的人呢?难保不会因为一些威逼利诱而低头妥协,抑或是万兽门那帮不稳定因素,他们的存在就是一颗雷,不除不快,一旦爆炸,届时,华家必然处于风口浪尖,受尽追杀,苏贤又该如何自处?

“可是,你要想清楚,若是我们出手帮助他们解决了华家和那邪阵师,你能保证在十方狩猎结束之前范家和万兽门不会生出异心,想要独吞冠军的三个名额?韩家已经全军覆没,韩羊只剩一个人了,他独自一人,修为孱弱,这个阶段,你我更不可能护送他接近荒狩城,你能肯定他保得住自己身上的那个名额吗?”

叶知秋所虑一针见血,一语便让苏贤陷入了沉默。

叶知秋知道,从韩羊身上得到关于梦寐兽消息的苏贤欣喜若狂,对他更是心存感激,所以是真心想要回报他,送他一场大造化。

然而,这种造化,韩羊真的承受得起吗?

就凭他在家族中那不受重视、受尽排挤的地位,即使他孤身一人成功回到了荒狩城内,他保得住自己手里的那个名额吗?

韩羊的父亲,他的后母谢玉璞,还有韩家中众多只认利益、不认血脉的族老,他们真的愿意把一个名额浪费在一无是处的韩羊身上吗?

这几个疑问,不光是叶知秋在想,甚至苏贤也在接受着拷问,内心更是处于纠葛之境,进退两难。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这一问,说明苏贤在心底已经有了抉择,彻底做出了让步。

就猜到苏贤会这么问,叶知秋的心中也早有答案,眼中似有繁星闪烁,不假思索道:“如果你不愿意交好地阴帮的话,我们就……放弃范家和万兽门!让他们自相残杀,我们来收拾残局,至于韩羊,我们带走。乾坤皇朝能给他的,你我都能给他!只要他自己愿意。”

言以至此,苏贤若还不明白叶知秋的意思那就太蠢了。

这俨然是在利用万兽门和范家啊!

但是,叶知秋说的很对,眼下这种情况,已经轮不到两人来主导此次十方狩猎的冠军了。

沉吟片刻,苏贤悠悠抬头,眼神幽幽,深深望了叶知秋一眼,叹道:“这些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却一步一步引导我,现在才全部告诉我。”

苏贤不得不承认,在这个问题上,叶知秋比自己看的更为长远。

此时,叶知秋倚立于古树粗壮的枝干之上,双手垂落在腿侧,幽深的眼眸眺望着远方,旋即点了点头。

得到了回答,苏贤苦笑一声,暗道“果

然”,或许叶知秋是怕用这种手段会引来苏贤的反感和反对,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他。

毕竟,先是故意善意地提醒范家和万兽门,让他们警惕存活,然后又用他们的力量去与华家厮杀对抗,自己坐山观虎斗后最终出来捡个漏,驱虎吞狼,卸磨杀驴,方法的确是肮脏了点,也让人有点不齿。

不过,苏贤哪会在意这些?

苏贤又不是圣母,也非心慈手软之辈,与范家和万兽门更是非亲非故,正邪在他心中没有具体河界,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身怀浩然正气,做真小人和伪君子也没什么两样,所以他宁愿去做那个时而思有邪、时而问心有愧的人。

有些事,苏贤想去做,有关利益,有关私心,有关感情,那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斩断各种缠绕不清的思绪,不给自己留后顾之忧。

有些事,苏贤不愿做,那就是心如磐石,岿然不动。

就这么简单。

只是现在,苏贤还就是起私心了。

与其卷入地阴帮和乾坤皇朝两者纷纷扰扰的斗争之中,或是去忧虑范家、万兽门和华家能否和谐共处,想那么多干嘛呢?

既然那么麻烦,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用最简单、狠辣的方法做出回答,如若两边都捡不起,那就不如全都放弃。

“那你知道我们如果不回荒狩城,要去哪么?”苏贤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心中已有了定数,那就是真的放任两边去斗个你死我活了。

思绪如电,两人的交流实则不过一分多钟,却已经顺理成章。

这回,叶知秋茫然地摇了摇头,眼波平静,凝望着龙脊山边即将碰撞起的双方,回复道:“你有你的际遇和打算,我看不到。反正跟着你走总是对的。”

……

龙脊山边。

气氛一点点僵凝,可范擎仍旧不为所动,面色泛冷,提问还在继续:“通王果吸引了那么多人,结果就你们华家毫发无伤,你们就不怕引起城主府怀疑和其他势力的针对?”

闻声,华无道还与魏姓老者相视一笑,随即摇了摇手中羽扇,轻飘飘道:“将死之人,这些事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

显然,华家的实力强盛,更有四阶邪阵师助阵,范家和万兽门怎么看都是没有胜算的,反倒像是虫蚁,任人揉捏。

正值深夜,原本该是星光璀璨的天幕却阴云密布,黑漆漆的,给范家和万兽门这一边心中覆盖上了一层黑纱。

“呵呵,到底是谁生谁死,说这大话还为时尚早吧?”范擎被逼的哑口无言,愤然转首,可车迟骏却不惧华家威势,竟摆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意盈盈道。

听这一声,华无道皱了皱眉,不知车迟骏何来自信,道:“哦?难道你万兽门还有什么隐藏手段?”

“你怕是忘了我们万兽门中那两个独自为战的少年吧!”

车迟骏淡笑一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无意,居然直接抖露出了苏贤和叶知秋两人,引得在场之人皆是惊诧万分,范擎是在震惊车迟骏为何要暴露底牌,可华无道这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似乎有了一抹迟疑。

远处,苏贤和叶知秋同时冷笑了一声,暗叹车迟骏真是好算计。

果然,能混到万兽门曾经第三把交椅的位置,车迟骏此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年纪尚轻,却有智谋,更是在误打误撞中猜到了苏贤和叶知秋两人的心思,所以才会大放厥词,就是要华家忌惮,不敢对他们动手。

车迟骏心如明镜,甚至在叶知秋出声提醒他前方设伏时,他第一反应非但不是感激,而是一种警觉。

为什么叶知秋会提醒他?

他是不是想利用自己?

而且,当看到范家竟也按兵不动时,他思考得就更加深入,猜

测光凭叶知秋他们两人是不是抵挡不了华家众人,所以想要留下万兽门和范家去做挡箭牌,利用自己,消耗两边,然后方便最后出来清扫全场?

现在,还真让车迟骏歪打正着地猜中了。

就因为这股执念越来越根深蒂固,车迟骏对自己的判断就愈发深信不疑,因此在交战前,他一定要让两人现形,就算他猜错了,无意打乱了他们的布局,需要付出得罪两人的代价,他也要揪出隐藏在暗处的这两个人。

现在,效果到了。

华家之人还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华无道眉宇间拧成了一团,似乎在忖度车迟骏所言的真实性。

倒是旁边那魏姓邪阵师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是一种皮笑肉不笑,透着深深寒意和讥讽之色。

“你们若不信,大可问范擎。我相信他也是收到传音才呆在原地不动的。”感受到了魏姓老者的神态变化,车迟骏心底一慌,生怕震慑不住他们,立马拉上了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范擎。

见状,华无道板着面孔,扭首看向了范擎,问:“真的吗?”

范擎虽天赋异禀,可终归是个少年,没华无道那深不可测的城府,也没车迟骏的敏锐和心智,被这么一问,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就乖乖点头。

“行了!你们两个人别藏了,都知道你们在了,快出来吧!”有了范擎的证明,车迟骏脸上笑容更盛,深吸了一口气,滚滚音浪似潮水涟漪般震荡开来,响彻在龙脊山的方圆千米范围。

古树上,叶知秋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差一点捧腹大笑,乐哉道:“呵呵,自作聪明的家伙。想的倒是挺细致,真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逼我们出来了?哈哈哈,我们就是不出去,我就猥琐发育,我就不信华家不先解决了你们。”

“哎,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苏贤实在是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微微摇头叹道。

说到底,就算车迟骏识破了苏贤两人的计划又如何呢?

苏贤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在暗处啊!

华家不会留活口,不希望有人给荒狩城的人通风报信,但是他们找不到苏贤两人,还不是照样先屠戮了近在眼前的范家和万兽门?

此刻,嘹亮的声音朝四方八方传开,尴尬的是,没有一道人影。

车迟骏脸色一变,难堪至极,偏偏一道神念再度传来,如火上浇油般嘲讽道:“人挺精啊?脑子蛮好使的嘛!一个人对着空气飙戏的感觉一定很爽吧?哎,可我们就是不出来,气死你,气死你,略略略!”

卧槽?!

车迟骏整个人的肺都要气炸了,面庞阴沉到彻底黑了下来,这道传音听上去是挺欣赏他,但他怎么听都是揶揄,而今心底奋力咆哮着,怎么会有那么无耻的人,你他妈利用我们就算了,你居然……

你居然还略略略?

你还是人吗?

车迟骏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但是,这道神念是单独传给车迟骏的,外人谁都听不到,他总不能指着自己的脑袋告诉大家刚刚有一个人在精神海里嘲讽他吧?

谁信啊?

信了又改变的了什么呢?

过了半天,寒风萧萧,冬雷震震,华家的耐心快要被磨完了,还不见方圆千米内有一丁点的人影冒出来。

当华无道阴冷如刀锋的眸子扫过来时,车迟骏身子猛地一颤,旋即面如死灰,额头冷汗涔涔·。

“呵呵。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只知道,你们走不出这里。”

一声冷笑后,群兽厮杀,飙血的混战顿然开启!

……

ps:昨日更新的章节名有误,应该是一百九十一章,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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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虎口夺食

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鬼泣时。

嘭!

黑天下,当乱斗展开时,妖力弥漫,如血溅浪迸,场面一片混杂,轰鸣声响彻,掩藏在千米之外的苏贤两人面色渐渐转凝重,不再是纯粹的隔岸观火,而是真正在心中抽丝剥茧般地分析了起来。

双方交战,蕴藏最大威能的魏老头居然一动不动,垂袖低眉,神念如雷达般覆盖方圆千米来回扫动,俨然是寻觅着是否有多余的生灵。

听荒狩城等人的交谈,应是有两个少年潜伏在附近。

可是,以他为原点,千米范围内尽在掌握,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察觉,就是没有捕捉到什么少年身影。

不在千米内,如何传音?

除非是跟他一样,拥有四阶神念。

这不是不可能,因此魏老头更加谨慎,任凭两边打斗,他如置之身外的世外高人,形如雕塑,连气息都渐显微弱。

“他在找我们。”苏贤的感知极为敏感,甚至感觉到那魏姓邪阵师的神念还在朝千米之外的区域扩展,仿若触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蔓延到苏贤两人身上。

叶知秋点了点头,颀长身形依旧不闪不避,俊秀温然的脸庞上爬上了一丝犹豫,吸声道:“范家和万兽门合力也不会是华家的对手,此人明显是在提防着我们,若他加入战局,随手一座大阵下来就可以倾覆整个战场,在四阶阵师面前,范家和万兽门跟炮灰没什么区别。”

捡漏,似乎是不存在的事了。

现在摆在两人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扭头就走,二是抢完通王果再逃。

两人同时转头,只是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轰!

远处,各种属性的妖兽战在一起,磅礴绚烂的妖术如烟花绽放开来,短短一分钟内,华家这边已占尽了上风,半空中,车迟骏的华澜云蝶已身受重伤,狼狈暴退,高处一只三角暗魔狮和尖翅刀蝠扇动着宽扁的巨翼,面相丑陋,却如黑风中的恶魔,狞笑着看华澜云蝶节节败退,穷追不舍。

两边的实力本就不对等,若苏贤两人出手倒可以扭转结局,可两人的心思飘忽不定,在之前更是打算牺牲万兽门和范家了,这无疑是加速着万兽门、范家的毁灭。

“分开逃!”

再打下去也是徒劳。

索性果断点,车迟骏喊道,身后的七道身影瞬间如黑鸦般散开,众多妖兽腾云驾雾,就连范家的抵抗之心也被浇灭,范擎面色阴沉,到现在若是他还不知自己是被人利用了那未免就太可笑了。

然而,如果那两人不出言提醒,现在的范家和万兽门早就是一堆白骨。

恩恩怨怨,范擎无心计较,由于是高空作战,战力也就那么五六只,对面却拥有妖灵巅峰的三角暗魔狮和尖翅刀蝠,犹如两座高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特别是当华澜云蝶都不敌时,再不逃,更待何时?

这片区域,已然是华家的主场了。

咻咻!

众兽背负着妖修,呈扇形逃散,穿行于黑云中,这便是华无道最不想看到的,偏偏,如若只凭借华家之力,顶多就追上一半的人,另一半将溜之大吉,届时通报荒狩城城主,那城中便再无华家的容身之所。

“魏老,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华无道微微一俯身,气度卓尔不凡,遥遥朝半山腰的那道黑袍身影恭敬道。

那魏姓邪阵师面容森然,深邃眼眸中如一片死水,高空中仅仅是一瞬,那十余道身影已逃出了百米之遥,他深知当自己出手时会发生什么,可比起通王果来,放虎归山更容易打乱地阴帮在荒狩城的部署。

相较之下,通王果只能放弃了。

唰!

“阿魔邪兽阵!”

魏姓老者黑袖一挥,露出了皮包骨头的爪状手掌,阴风呼啸中,掌心中数道黑紫色流光掠出,光芒如针,蹿踱之速堪比雷电,在四阶神念笼罩中,洞碎黑夜,令人心颤的破空声在一瞬后就响在了逃跑众人的脑后。

一阵诡异的阴风吹得车迟骏等人面色骤变,惊魂难定,神情中已有疯狂之色,暴喝着让身下的妖兽全速奔逃。

铿!

那些针芒般的光束并未追上他们,而是入土化为阵旗,熊熊黑焰猝然燃起,十多根阵旗呈弯月形分散排布,隐隐与高空逃跑的阵型相吻合,可是,下一刻,黑焰化为虎、狼、狈、牛等诸多狰狞的邪兽虚影,身形巨大,獠牙遍露,以夺天之势冲霄而起,猛然间扑向了那十多道溃逃之影。

“啊!啊!”

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从遥远的天际响起,原本还如潮水般蔓延开的数道身影竟被那一只只神秘莫测的邪影追上,抓挠、啃噬、饮血等残暴的画面一幕幕上演,从华家之人的角度来看,数百米外的天际边似有星辰坠落,化为流星,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轰然坠地。

就在魏姓老者操控着四阶阿魔邪兽阵时,千米外,一道擎天巨影缓缓升空,天地间投下了一块森然阴影,阴影长宽约数百丈,戾啸穿透云层,电光石火之间,那道恐怖的兽影在华家等人的眼中无限放大,竟是一只血鹏!

龙脊山,蓦然间漆黑一片。

圆月的光线和所有人的视线皆被剥夺,在数道惊惧的目光中,血鹏目含绝冷傲然之色,巨翼一掀,一掠而过,瞬间飞越上千米之距,众妖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一阵血风从鼻尖绕过,那道血影竟直接冲白玉峭壁上的通王果而去。

“操!居然是冲着通王果去的,异种血鹏,这么大玩意儿也就妖灵六阶,三角暗魔狮,快去拦住它!”

“尖翅刀蝠,上!”

众人一时之间全数被血鹏所蒙蔽,唯有那半山腰的邪阵师有所察觉,神念覆盖下,捕捉到了匍匐在血鹏身子上的两个少年,可他的大部分心神都系在了操控阿魔邪兽阵上,这也是先前他的忧虑之处。

如果黑暗中真有两人埋伏着,趁自己分神之际,他们一定会去抢夺通王果。

虽然他也被血鹏这庞大到骇人见闻的身形给吓到了,心中掀起波涛,心念却没有一点迟疑,原本停歇的炼魔阵瞬间又被他催动,无奈之下一心两用,一边追杀着即将逃出生天的万兽门等人,一边还要阻拦苏贤两人的虎口夺食。

身后,三角暗魔狮头生三只如枯枝般的犄角,模样丑陋狰狞,通体暗紫色,双眸似紫色星辰,晶莹灵动,转动间凶气十足,浓重的狮毛舞动,威风凛凛,身侧如嶙峋怪石般延展出的可怕双翼上长满了锯齿,身形虽不足血鹏的十分之一,但气势一点儿也不弱,吼声撕裂黑云,凶戾地响彻在所有人的心间。

相比起三角暗魔狮,尖翅刀蝠的兽身更加微小,可它脑袋上竖起的一对尖角和刀锋状的宽扁双翅却令人心悸,血牙紧绷,仿佛只要轻轻一摩擦,便可碎山裂石,锋锐到了极致。

倘若真敌上这两只妖兽,血鹏即便不惧,也会被拖延太多时间,到时给了那魏姓老者击杀溃逃者的时间,回过神来苏贤和叶知秋面对的压力将倍增,所以更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能给那邪阵师腾出手对付自己的机会。

“禁空!”苏贤神色紧张,低喝道。

话音一落,天穹一寂,衬着黑幕,血雾弥漫,却让人分辨不出是浓重的红色还是可怖的黑色,交杂一块儿,无声无息,可窒息般的血脉威压如山岳坠落,一瞬间就压垮了三角暗魔狮和尖翅刀蝠,紧追不舍的两兽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没一点声响,它们却像炮弹般朝地面上弹射而去。

轰隆!

烟尘石屑弥漫,两兽身影狼狈。

“什么鬼?”

“???”

华家众人忽然呆滞了,像被一道雷劈

中,直接傻在了原地。

此刻,华无道举手投足间褪去了阴柔的书生卷气,脸色阴沉,不禁暴跳如雷,尽管不知三角暗魔狮和尖翅刀蝠为何在眨眼间就落败,可血鹏越来越靠近九脉通王藤的行为却扯动着他一直绷紧的神经。

华无道心中暗自咆哮不已。

留一个啊!

一定要给我留一个啊!

呜呜!

倏然间,异变再起,覆盖了龙脊山顶方圆数百米的炼魔阵再次启动,阴湿鬼风呼呼作响,魔气缭绕,凝聚成了一只只雾状厉鬼,鬼影笑容戏谑,尖啸一声,嗷嗷叫着便张牙舞爪涌了过来。

闯入炼魔阵中,就如深陷泥沼,这是一方充盈黑暗妖力的地方,邪气、魔气等终归只是妖力的一种体现,但以妖力化厉鬼恶魔,从而进行神念攻击,创下此等阵法的先辈当属拥有惊天地泣鬼神的阵道造诣。

可惜,用在了邪道之上。

在炼魔阵中,苏贤拥有四阶神念,更有镇神盾护精神海,分散的神念进攻对他造不成多大威胁,叶知秋就更不用说了,他身上宝贝不知多少,对于神念攻击绝对是一无所惧。

但是,血鲲鹏最惧怕的就是神念攻击了。

想当初,苏贤威逼利诱收服它为第三妖兽时,不就是用神念手段逼它就范的吗?

幻阵、困阵、实体杀阵血鲲鹏都凛然不惧,怕就怕玩神念的。

这时,唯有倚靠苏贤或叶知秋的庇护。

“镇神盾!”

“护神阵!”

血鲲鹏乃是苏贤的伙伴,苏贤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抢夺通王果血鲲鹏是最重要的一环,若没有它的天赋妖术禁空,恐怕更是要大费周折,叶知秋自然也没有保留之理。

两人都不吝出手,金盾在血鲲鹏的神念中竖起,阵旗落入虚空,光线交织间一座护神阵猝然形成,将血鲲鹏的神念团团守护在其中,鬼魔难入寸步,只得被阻挡在外,像是趴在玻璃上,丑态百出,怒气盈盈地拍击着窗户,却就是拍不碎它。

果然,拥有护神手段,炼魔阵的效果大打折扣,尽管在一点点消磨防御,但进攻的速度被大大降低,任由血鲲鹏纵横其中,身形也离白玉峭壁愈来愈近,通王果已是触手可及。

半山腰处,魏姓老者幽幽一叹,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光是炼魔阵,拦,果然是拦不住的。

他们又不是那群虾兵蟹将,再者他仅有三成神念在操控炼魔阵,四阶大阵的威力一降再降,的确是撼动不了他们了。

不过,就在这时,阿魔邪兽阵终于一一奏效,在欲与天穹试比高的过程中,群兽猛扑,气势如龙一截截暴涨,黑炎焚天,宛如一张大网一撒、一拉、一收,那些逃兵就尽数落于网内,被一点点吞噬。

对于那些惊天而起的惨叫声,魏姓老者早就免疫了,干涸如枯井般的眼眸中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

赫然,场中除了地阴帮众人和苏贤两人外,其余人已全部陨落。

然而,另一边,一紫一青身影掠动间,顺势一摘,两颗鲜红如血的圆润果子已然落入了他们之手,那一颗颗圆果宛如初生婴儿,竟有呼吸浮动,果肉饱满,起起伏伏,诱得众人喉结一滚,心中又是惊忧万分。

生怕那血鹏一挥翅,便将整块白玉峭壁击碎。

通王果虽是四阶妖果,功效逆天,但说到底只是一枚生长于藤蔓上的果子罢了,届时,果肉被碾得模糊碎裂,精华全失,华家之人找谁哭去?

“谈谈?”

这时,血鹏之上,青袍少年站在了血鹏的身上,笑容可掬,不响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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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将捡漏进行到底

枯藤垂落,白璧无瑕,红果点缀,苏贤两人占据了龙脊山顶这块高地,就等于坐拥了半壁江山,谈判的资本和底气一股脑儿地涌了过来,笑得也快合不拢嘴了。

闻声,华家众人额头上涨满了青筋,双目喷火,嘴上却也上了封条,本该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没想到被鸠占鹊巢,导致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万事脱离掌控的滋味让华无道深感别扭,紧抿着双唇,目光阴晦,暂时拿不定主意,不由瞥向了刚解决完漏网之鱼的魏姓老者。

此刻,魏离微眯着眼,兜帽阴影的遮掩难以辨定其神色,他整个人仿似被笼罩在迷雾中,嘶哑低沉的声音悠悠传出:“少年郎,我们可以谈什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俩曾追杀铁家年轻一辈的那三人,杀一人,让另外两人侥幸逃脱。不出所料的话,荒狩城已经在通缉我们了。所以,你们无须担忧我们将此事曝光出去。”苏贤眉目含笑,青衣猎猎,姿态不慌不忙,先说立场,再谈正事。

“哦?”魏离咧开了嘴,似是听到了某些开心的事情,被苏贤所说勾起了兴趣。

苏贤谦和蕴藉,眼目清澈,干净的脸颊显得人畜无害,不带一丝阴冷和煞气,笑道:“至于谈,自然是谈你们打算用什么代价换这七颗通王果咯!”

“这当然没有问题。我们地阴帮善恶分明,皆是识大体的人,而今阁下霸占着一方宝地,我等甘愿用等价之物换取。只是,老朽有一个困惑想请教两位少年郎。”魏离竟也开始和苏贤谈笑风生,言辞中不露锋芒,仿佛是很爱好和平的样子。

“是何疑问?”苏贤道。

魏离点了点头,抬首遥望着血鹏上那小到了极致的身影,若不是拥有四阶神念,肉眼是真的无法在黑夜中寻到两人的踪影。

“此次计划,我们自问做得天衣无缝,也绝没有走漏风声,你们为何知道此地有埋伏?”魏离虚心请教道。

这一次,是叶知秋回答魏离:“这很简单。数月前,华家之人于十方山脉拜访您老人家刚好被我目睹,外加炼魔阵的痕迹很容易找寻,只需稍加揣测一番,就知你们会在哪设伏。”

魏离欣然接受,眼中不吝赞赏之色,干笑一声,沧桑道:“后生可畏。就此种种,没有四阶神念和一定的阵道造诣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就我所知,乾坤皇朝中似乎还没冒出过这般天骄,不知两位公子是何出处呢?”

“英雄莫问出处。”叶知秋骚包地甩了甩头发,惹来了苏贤一记无奈的白眼,却依旧厚颜无耻地说道。

“哈哈。好。”魏离嘴角微抽,笑容中带有一抹苦涩,“罢了。老朽也不再多问,接下来还是来谈谈剩余七枚通王果吧?”

“正有此意。”

魏离低头思忖了一番,才慎重道:“明人不说暗话。此次七枚通王果对我们地阴帮的发展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惜我们现在囊中羞涩,除了妖石外,或许真的没有什么珍贵之物能与通王果相抵。”

“咦,剧本不太对啊!为什么他这么好说话

,谈判不都是争执不断的嘛!你有没有发现,他对我们百依百顺的,既不逞他四阶邪阵师的威风,也不逼迫威胁我们,这让我很不习惯啊!”叶知秋皱眉,口中念念有词,揽着苏贤的肩膀吐槽道。

“你犯贱?”苏贤没好气道。

“呵呵。阁下多虑了,老朽说了,地阴帮之人皆是会审时度势的,眼下的局面,的确不容我们太过骄纵。若是我们位置对调,老朽自然会挺直腰板说话,怎会这般委曲求全呢?”魏离释然一笑,解释道。

“噢。”

叶知秋应了一声,眼珠子却狡黠地转溜着,饱藏了一肚子坏水,旋即坏笑一声,幽幽道:“既然您那么诚意满满,那就这样。这里之前聚集了十二支狩猎小队,因为万兽门一支小队有八人,共计六十三人。减掉你们华家的十人,还五十三人。你们捡齐五十三个储物袋交给我们,不论其中财富多少,我们都将先送你们一枚通王果,如何?”

这个要求提的好啊!

苏贤暗暗给叶知秋竖了个大拇指,这才是名正言顺的捡漏啊,叶知秋还真是要将捡漏事业贯彻到底啊!

人,你们干的。

东西,要你们帮我们捡。

既省力,又坐享其成,岂不美哉?

华无道等人心中大呼其奸诈,先不说这些储物袋本来就轮不到给你们,现在更不知其中财富几何,但定也不是个小数目,毕竟许多人都是妖灵巅峰,更有家族子弟,身家丰厚,聚拢到一起,抵上一枚通王果铁定是绰绰有余了,还不算会不会出现异宝妖物的可能。

这个要求,能不答应吗?

当然要答应啊!

都不需要魏离使眼色,华家之人纷纷下落搜寻起了储物袋,高处苏贤和叶知秋两人伫立着,四阶神念覆盖方圆千米,根本不怕他们有什么小动作或者藏私的举动,华家之人也不会蠢到在人家眼皮底下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所以效率很高,不过五分钟不到,就连落在数百米外万兽门、范家等人的储物袋也都被捡来了。

一手交袋子,一手交果子。

袋子自然是由华无道送过来,毕竟他是这么多人里最弱的那个,然后由苏贤采摘下一枚通王果递交给他,谁都没有耍赖,第一场交易顺利完成。

接到通王果,饶是一向稳重平静的华无道心底都泛起了一点波澜,火热之情尽显其面庞之上,退到原位,后方众多华家中人也是颇为羡艳,垂涎不已。

收起五十三个高阶储物袋,叶知秋不禁乐开花了,肘子蹭了蹭苏贤,问:“你还有什么馊主意吗?”

“馊主意?”苏贤脸色一黑,感受到了来自叶知秋的侮辱。

“哦,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还有什么坏点子,可以尽管说出来。”

苏贤就差拔刀亮剑了,嘴角一勾,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叶知秋的肩膀,玩味道:“我再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

“哈哈。小弟这不就是抛砖引玉嘛!大哥,有

话咱好好说,你别笑得这么恶……别笑得这么和蔼。”叶知秋收搞怪的性子刚下线,另一种谄媚阿谀的性子就又上线了。

“行吧。刚刚我看炼魔阵里折磨死了一山的妖兽,你们去把孕育了妖晶都收集起来,再将其余尸体装进冰妖袋给我们就行了。另外,其余势力的冰妖袋也拿来。考虑到劳动力有点大,我会给你们两枚通王果。”苏贤笑得很平和,但是话一出来,华家中人都感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极其绝望。

骚年,你是认真的吗?

你他妈也知道是一山的妖兽,炼魔阵覆盖方圆数百米,刚刚惨死其中的妖兽少说都有近千数,还不乏妖王,这要弄到何年何月啊?

你这是完全把我们当苦力使唤啊!

“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比起用妖石兑换通王果,付出这点劳动程度算是轻的了,魏离重哼一声,似乎是对华家众人的迟疑表示不满,催促道。

魏离都发话了,华家之人哪还敢有怨言,为了通王果,为了妖王境,为了光明的未来,他们纷纷冲向了高耸广阔的龙脊山。

这次捡拾估计要耗费一点时间,苏贤两人也没闲着,毕竟通王果在被采摘的半个时辰后精华就会流失,所以能尽早吞服就尽早吞服,于是先留苏贤在一旁监视,叶知秋开始服用通王果。

通王果入肚,苏贤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也探不得叶知秋体内的情况,只见叶知秋面色红润,体内血气旺盛,似是被一颗通王果补修了修炼基台,稳固了先前修炼的境界,再留下一大部分精华为冲刺做准备,多数精华贮藏在四肢百骸中,等待着最后的一飞冲天。

整个过程都挺平静,在十多分钟后,叶知秋起身,轮到苏贤服用。

通王果味道极好,吞服后小腹的确有一股氤氲热气久久不散,就像冉冉升起的小太阳,永恒悬挂在天穹顶端,想必这就是通王果的贮藏方式了。

没有什么不适,只有一点精华流出滋补了苏贤的身躯,使全身脉络和气血都更加充盈饱满,大部分精华还留在其内。

半个小时过去了,有许多妖兽的帮忙,华家之人的清理速度也很迅速,待苏贤睁眼之时,就将数百枚妖晶放在一个中阶储物袋中交了上来,其中还有四枚王兽的妖晶,令他们也眼红不已,可是一想到通王果,那这王兽妖晶也不算什么了。

至于冰妖袋,说到底就是经过改良的储物袋而已,多了一项冷冻贮藏功能,可以保持妖兽肉的鲜美。

近千个冰妖袋上交,华家人心中又在滴血了,这么多袋子,要是让留在蜃凰谷的人拿回城中那此次狩猎冠军绝对是归属他们华家啊!

不过转念一想华家之人还是释怀了。

依苏贤所说,反正这俩人是回不了荒狩城的,那拿了那么多妖兽肉也没用,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竞争关系,拿了就拿了呗。

这下,又交易了两枚通王果。

那枯藤之上,还缀着四枚红通通的果子,等人采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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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尾声

闷雷隆隆,浓云如黑网交织于天穹,那轮山中清月时隐时现,给深夜的十方山脉平添了一分诡静幽深。

龙脊山顶。

可是,当苏贤笑吟吟地接过了近千个冰妖袋时,叶知秋的眼睛却微眯了起来,似乎猜到了苏贤的用意,不禁笑容凝固,神念传音道:“你拿那么多冰妖袋干嘛?你还是想帮韩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么帮他有可能是在害他,使他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他根本解释不了自己为何会得到那么多妖兽肉。”

“韩羊的那一支小队,跟我们一样脱离了大部队。弊端在寡不敌众,优势却在于自由不受限。谁知道这三个月他们经历了什么?妖兽肉的来源,这理由不难编。”依旧保持着笑容,苏贤只觉得整个大脑思路都活络了起来,一环扣一环的计划如细丝般相缠交错,看似纷乱,实则明媚清楚。

“你能保证,韩家不剥夺韩羊的名额?”

苏贤笑而不语。

叶知秋暗自翻了个白眼,不再追问。

尝到了甜头,魏离能察觉出眼前两个少年对地阴帮并没有那种歧视和恶意,所以苍白如纸的面庞上浮出了一抹笑意,询问道:“两位少年郎,不知这剩下四颗,我们如何可得呢?”

“我问一个问题,你们答一个,若回答令我满意,那便可送你们一枚通王果。”夜色下,那一位少年眼若辰星,璀璨闪耀,似胸怀大略,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淡然,与先前似乎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就好像一朝顿悟,气质突变的感觉。

闻言,魏离面色不改,只是眼珠子略微收缩,想必是在心中计算着得失,从而笑答道:“若我们答不上又该如何?”

“放心,我会想方设法让你们答上的。”苏贤毫不在意,道。

“那请问吧!”

苏贤问:“十方狩猎结束之时,你们一行人是否会回归荒狩城?”

此问一出,魏离便高高扬起了脑袋,在寒风中,脸上的笑容被一点点抚平收敛,眼神浑浊,却又闪烁着一缕精光,如水泽干涸,那沙哑的嗓音悠悠回荡在龙脊山上:“好一个刁钻的问题。正巧在老朽心里打了个擦边球。不过,既然不触及帮中机密,告诉你又何妨?我们不会回荒狩城。”

咻!

虚空摄物,此等手段用武修精气和妖修妖力皆可做到,只见苏贤手掌一捏,原本悬挂在九脉通王藤上的一枚通王果瞬间与红藤分离,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骤然间飞到了苏贤的手中,再被苏贤甩出,化为一道红光落向了华家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如苏贤所料。

九脉通王藤,虽是万兽门抛出的噱头,但目的就是想把荒狩城中的精锐集中在一团,再来个一扫而空。

没想到,苏贤和叶知秋还未出力,横空就蹦出了一个地阴帮,也算是遂了两人的意愿。

只是,这一插足,唯一存活的华家就陷入了窘境。

倘若华家众人真的大摇大摆回城,势必会成为其余势力群起而攻之的对象,苏贤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华家有什么理由可以逃脱罪责。

说到底,你们华家也没强出天际啊!

为什么别人全军覆没,你们却活得这般潇洒?

这本就有违常理,百分之百会引来猜忌,回城跟撞枪口有何区别,铁梅寒和其他家族怎可能不彻查此事?

纸终究包不住火。

所以,华家回不回城就成了苏贤的第一个问题。

因为,只要他们不回城,就能更加顺应苏贤的计划。

“既然你们不回城,不如把身上的冰妖袋也给我?反正留着也没用。”苏贤乐呵一笑,贪婪地望着以华无道为首的一众人,在魏离冷冽如刀的眼色下,他们不由垂头丧气,纷纷将身上的冰妖袋丢给了苏贤。

这下子,排除了华家这个最强竞争对手,韩羊应该是稳操胜券了。

“这个回答正合我意。那接下来三个问题也就没必要了。不如,用剩余三枚通王果为报酬,我们再来谈一个合作?”

“哦?洗耳恭听。”

“蜃凰谷中,藏有八凰,想必你们之前已耳闻眼见。其实,之前谷内原有九凰,已被我们杀了其中一只,但我们只有集齐九凰之血才算达成目标,光靠我们自己不知要与其斗到猴年马月,所以……想要借助贵帮之力。”

苏贤之言,无形中已挑明了一个真相,那便是蜃凰谷内最初的暴动是他们引起的。

“不知八凰具体实力如何?”魏离眉间一挑,古井无波的心境有了一丝波动,但掩藏得极为到位,并未被苏贤两人察觉。

蜃凰谷内终年蜃气笼罩,外界探查不得,三面环山,仅有一个入谷口,易守难攻,乃是地阴帮绝佳的秘密据点,这也是为何蜃凰谷内建有地阴帮遗址的缘由。

不过,苏贤可能没有想到,魏离本就是想借通王果之力制造出九尊妖王,再加上他四阶阵师和荒狩城内的华家做策应,里应外合,届时一举拿下荒狩城。

而在此之前,他们就会先在蜃凰谷内避避风头,韬光养晦。

谁知,如今苏贤竟歪打正着提及了此地,不由惊起了魏离的警惕狐疑之心。

“一尊妖王二阶巅峰,七尊妖王一阶。”苏贤如实回答道。

“两位真当是百年难遇的绝代天骄。仅凭如此修为,就能斩杀一凰,再顺利逃脱,后生可畏!”

苏贤摆了摆手,单刀直入,道:“客套话就不必了。就说这项合作,能否谈成?”

“阁下不怕我们拿了通王果后反悔?”魏离笑眯眯问道,眼阖成缝,让人猜不出其心中所想。

对此,苏贤本就不作担忧,通王果价值连城,此刻对苏贤两人来说却是无用了,倒是对华家人来说还是四阶至灵之果,九凰之血只是障眼法,实则是为了干掉获得涅槃血途中的拦路虎,因此,苏贤也是淡淡一笑,甚是平静,回道:“智者,当是深谋远虑,不贪眼前蝇头小利。你们地阴帮口口声声惩恶扬善,一切以光复天阳宗为宗旨,有胆有谋,想必不是奸人。”

“客套话就不必了。地阴帮之人敢作敢为,是正是邪心中自有评判,这项合作我们应承下便是。不过,现今蜃凰谷有众多势力盘踞把

守,鱼龙混杂,不是下手的好时机吧?”同样一句话,魏离回敬苏贤,惹得后者干笑着摸了摸鼻子。

“自然不是今日。等十方狩猎结束,荒狩城中势力退去,便是我们进谷之时。”

“那就这么定了。”

合作谈拢,苏贤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体内妖力爆发,准确无误地将最后三枚通王果送到了华家之人手中,旋即便乘着血鲲鹏高飞而去,隐匿于阴沉暗黑的苍茫夜幕中,踪迹难觅。

魏离也未出手阻拦。

在他想来,这两位少年背景莫测,既能逃出九凰围堵,方才谈言也是谈笑自若、有恃无恐,他就更没道理贸然出手针对两人了。

只要这两人不说出今夜之事,现场又不留痕迹,那么谁也不知道众多势力精锐覆灭的真相。若是苏贤两人执意要说,且欺瞒地阴帮众人,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自己也就只能带人远遁,以此躲避乾坤皇朝的追杀。

这番权衡之下,魏离也就放任两人离去了。

“魏老,通王果已到手,为何还放这两人离开?若他们暴露了今夜的隐秘,我们岂不是……”

华无道飞至魏离身旁,话刚说到一半,便被魏离示意噤声,声音沧桑,道:“此两人,皆是拥有四阶神念者,若修有神修之术,合力之下击杀我都不是难事,我去拦他们作甚?”

这一句回话,一下子让华无道哑口无言。

先不说那体型大到让人惊悚的变异血鹏,光是这等年纪就拥有四阶神念就足够吓人了。

在动他们之前,任谁都要拿捏一下,细细思量他们的身后站着何人。

“是无道考虑不周。只是,无道觉得蜃凰谷之中并未那人说的那般简单,九凰之血?无道有些不信。”

听闻此言,魏离笑叹着摇了摇头,举头望月,此刻满天黑纱正在消减,清寒皎洁的月辉遍洒山脉间,指点道:“那少年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智者,眼光当是要长远。蜃凰谷有何机缘我不知,也不想去知。不论那少年所说是真是假,我们雾中看花、水中看月,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毕竟,地阴帮,志本不在此,而是要夺回属于天阳宗的那份荣耀啊。”

“魏老,恕无道不解,若夺得其中机缘,岂不是更有利于我们地阴帮的崛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怎至千里?”华无道抱拳,眼中阴芒灼灼,显然是不坏善意,却引来了魏离的大笑。

“无道,我就喜欢你的睚眦必报,天底下自私之人比比皆是,却还是有那么一群人要披着伪善的人皮,做伪君子太累,还不如做真小人来的实在。可是,我也还是那句话,那两人有所凭仗,想要击杀我也并非难事,我们又何必强为?七枚通王果到手,已是未来计划的一大助力。我们何不适可而止,知足常乐呢?”

说完,魏离便步履蹒跚地缓缓离开了。

华无道哑然失笑,在魏离面前心中那块傲骨都软了下来,细细品味之后,连忙率众跟上,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龙脊山脚。

……

ps:这本书第一次有推荐位了,在下周。下周一梦会两更,想想都好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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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狩猎结束之期

数日前,十方山脉风起云涌,惊雷蔽空,色变的天地异象使得荒狩城都被波及,震颤连连,虽无大碍,但还是引得诸多百姓在这个凛冽深冬还裹着棉袍跑出城去凑个热闹,找个高处,踮脚远眺山岚。

这一天,雷云逐渐驱散,慵懒放肆的皎月收敛起光芒,远方山边尚处于蒙蒙亮的状态,朝霞初升,涌现出了一片鱼肚白,如面颊酡红的少女,掩面躲藏在如黛青山旁,荒狩城中却在这一刻忙碌热闹了起来。

清早,店铺客栈的后厨冒着袅袅白烟,门面贴着红彩,喜气洋洋,街上行人如蚁群迁徙,交谈声覆盖了所有大街小巷,人潮拥挤,布衣黔首饮着冷冽寒风,脚踏金芒朝晖,温暖在人群中传递着,驱走了冬日的清冷。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十方狩猎结束,勇者归来,将为城中百姓带来无数荤腥之食。

妖兽肉是很鲜美的,口感好,富含妖气营养,在经过处理后绝对是上等佳肴,多是寻常家庭中桌上的珍馐美馔,放在平日,就算是倾家荡产他们也是吃不起的,可是碰上了十方狩猎之期,那就是全体百姓的福日。

陋巷中,商有钱嘴里传来了一阵阵吸溜声,摆在面前的一碗素面立马下肚,吃完还不够,喝完了淡汤,将整口碗舔得一干二净。

三月不见,商有钱体重非但不减,还隐然有飙升之势,精灵的双眼快被满脸横肉挤成两条缝隙,胖乎乎的小手端端正正地叠在一起,静静等待着安若素将手中的米糕吃完。

“走吧。”

当最后一口咽下了肚,安若素用粗布制的手帕擦拭了一下嘴,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拉着商有钱走出了偏僻小巷,转眼间就汇入了人流中,缓缓朝城门口移动去。

初冬降临时,安若素身上的衣衫仍是粗麻,并不保暖,在上课时,都能见到安若素冻得红唇紫青,明明是有点存款的,可就是不愿为自己多添几件衣裳,最多也就再织点粗布简衣穿在里面,勉强抵御一点寒潮。

后来,商有钱特地送了安若素一件雪白长锦衣,怕安若素拒绝,所以衣服制作还是从简的,仅仅在背后用丝线秀出了一朵朵怒放枝头的寒梅,枝干奇巧遒劲,不显华贵,反倒更衬其清丽素雅。

人群中,那道倩影窈窕出众,肤若凝脂,粉颊如梅,一双碧眸温婉明亮,如一泓雪山清泉,乌发用一根灰色缎带扎起,如垂天之瀑,简约素美,慵懒的垂至挺拔修长的背部。

在这哄闹潮流中,所有人皆是随波逐流,唯独那一朵雪梅兀自绽放,优雅素净,入世又脱俗,风华绝代,乃是当之无愧的清流。

“安老师,这次十方狩猎是不是苏贤哥哥夺魁呢?”

“听我父亲说,今年的万兽门很强劲呢!可能会超出往年一直霸占冠军之位的城主府。”

“安老师,晚上可以吃肉了!”

商有钱是出生富甲之家,饶是心智再成熟,也不过是熊孩子一枚,在这般氛围下,一下子就被传染了,变得叽叽喳喳,反正四周都是闹哄哄一片,也没在意一个小孩子的话。

“不知道呢。我们来晚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挤出城门。”

此刻,安若素眉黛微皱,眸中浮起愁云,轻踮脚尖,望着身前攒动的人头,一眼望去,竟连偌大的城门都望不见,可见这人潮是多么汹涌,竟直接堵住了整条宽阔主道。

每次狩猎之期结束,城池外都会筑起高台,张灯结彩,面向苍莽雄迈的十方山脉,迎接满载而归的勇士们。

若想一睹那时的盛状,那便要早早涌出城门占据有利地形。

在往常,安若素两耳不闻窗外事,高台是承载荣誉之地,肉食则是事后分发到各家各户,因此去了也是在其中受排挤,摩肩接踵,虽说是沾了点喧腾的气氛,但她一柔弱女子在其中总是占不到好,因此一般都不会过问。

今天,她虽不愿承认,但心中其实就是想看看苏贤王者归来的风采。

三月不见,少年可好?

往后,他是否就要前往繁荣强

盛的皇朝中央,乃至诀别?

周围的嘈杂声一下子将她淹没了。

安若素思绪渐远,眼波不禁有了短暂的迷离,却被商有钱扯着衣角拉回了现实,弯下身后,只听商有钱用近乎喊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安老师,你放心,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什么人?”

“这一次,铁梅寒城主邀请到了拍卖行的葛副行长参加十方狩猎的落幕仪式,我可以让他来接我们。”

言毕,商有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储物袋,捏出了一枚三阶感应珠,这珠子里注入了一丝神念,被捏碎后可使神念者感应到珠子的方位,拿来给商有钱护身最是方便了。

果然,在珠子破碎不久后,就有两位铜头铁臂的大汉分开了人流,在旁人惊异崇敬的目光中,接走了被挤在人堆里快窒息的安若素和商有钱。

呜!

城池外,没有了城墙的阻隔,寒风咆哮,凛冽如刀割,约莫一丈高的圆台上坐满了这方城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气息如龙,澎湃磅礴,没一个是弱者。

上到城主铁梅寒,下到三流势力首领,皆是到齐,甚至还有城中两大中立势力之一星火拍卖行的副行长葛不拘被邀来捧场,硬是把此次仪式的等级拉高了一个级别。

圆台背靠城墙,铁梅寒坐于中间,仍是一袭绣梅白袍,鬓若刀裁,眉目如画,只是原本丰神异彩的面庞上盛着一抹难以察觉的阴冷,双目无波,气息内敛,甚是诡寂。

左侧,便是此次来自星火拍卖行的重量级人物,葛不拘!

此刻,葛不拘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孩才一米四高,身材说胖未免不雅,只能说很有成长潜质,左顾右盼,也不怕生,双眸闪烁着精芒,期盼着前方高坡上第一个走出密林的狩猎小队慷慨而归。

女子则是绝美,只是有点怯场,低垂着螓首,拘谨不安。

安若素是懵逼的,原以为那两个大汉只是带她找一个好位置可以目睹整个仪式的过程,谁想到这位置好到爆炸,直接代替了那两人的站位,却给了她高处不胜寒之感,心中很虚,瘆得慌。

看别的家主或是馆主、门主身后都是站着护卫,也就葛不拘那么与众不同,带有一女子和一小孩。

“葛行长,此次狩猎之主,你看好谁?”闲着也是闲着,铁梅寒在葛不拘面前仍保持着淡定从容,在等待之初便攀谈起来,目光却时不时瞟着其身后那名因紧张而身形微颤的女子,眼神意味深长。

葛不拘很年轻,剑眉星目,活脱脱的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面容白皙,眼中却有沉稳之色,气质卓群,让人一眼难语其龄,估摸着却也不超三十,一身朴素灰袍低调谦逊,笑如春风,迎融寒冰。

“素闻铁城主寡言少语,今日却主掀开口之谈,真乃葛某之荣幸!”

两个老狐狸谈话,别人可能只听到了他们说出来的话,理解了字面意思,却听不出他们心中没有说的话。

这两句话,落在商有钱和安若素耳中就如白开水般的平淡开场,极为寻常,似是久别后的寒暄,但落在另一边华家家主华天行耳中,却听出了其中蕴含的弦外之音。

如葛不拘所说,铁梅寒一般言辞甚少,今日却主动开口,对于了解到一些秘闻的葛不拘来说,他就知道铁梅寒不是没话找话想与自己闲聊,而是在试探他。

以往,铁梅寒对十方狩猎的结果不闻不问,那是因为近乎每次都是城主府夺冠,没有悬念,有什么好问的。

可是,此次十方狩猎中出了一些小插曲,甚至有一件引起铁梅寒震怒的大事,这才有了主动挑起话茬的初衷。

这些如穿针线的细节,或许也就在荒狩城中拥有神通广大之能的葛不拘外加心中有鬼的华天行听得出端倪了。

“不过,十方狩猎素来都是城主府称霸榜首,难道此次铁城主没了信心?”葛不拘虽不屑与铁梅寒拐弯抹角,但稍作姿态还是有必要的,因此回答得甚是圆润,滴水不漏,让铁梅寒也无奈到了极点。

俨然是一副懂装不懂的样子!

索性,铁梅寒直接挑明了,眼底那抹阴冷越发渗人,表面却仍忧心忡忡道:“葛行长有所不知。此次狩猎中,九脉通王藤的消息实在蹊跷,铁某不放心风云他们涉险,特意让他们去蜃凰谷中寻找关于地阴帮余孽的线索。”

“谁知,蜃凰谷内异变突起,府内众人足足被困蜃凰谷中两月之久,最后还被异象引来的联盟小队诬陷为与地阴帮勾结,守卫军中的好手全被围堵在了蜃凰谷谷口,此次怕是无缘狩猎首位了。”

“咦,这些消息铁城主是如何得知?”演戏演全套,葛不拘佯装疑惑,轻咦一声,看似来了兴趣,实则只是配合演出罢了。

这一声语气词在铁梅寒听来真的是扎心,明知眼前这货在装傻,可偏偏两人胸有城府,谈吐也要文雅,不能失了风度,因此只能一句话一句话按流程来。

“哎,数日前,风云和琳琅悻悻而归,才告知铁某此事,因被重伤导致今日都出现不了,先前连铁某都是被蒙在鼓里呢!可是,葛行长可知,在狩猎小队中,竟有人暗谋我城主府。”

嗯?

听到这,原本吹着暖心红茶的华天行心里一个咯噔,手臂微不可查地一颤,好在功力深厚,没被旁边的铁梅寒发现异样,可他也呆呆地望着茶水热气升腾,随着吹气泛起几阵淡淡涟漪,扩散至杯壁才猝然消散。

不会吧,难道华家败露了?

华天行心中忐忑,表面却镇定自若,神色不变地继续听下去。

“哦?谁有这么大胆子,竟敢对堂堂城主府不善?”葛不拘义愤填膺,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红润,似乎是在为铁梅寒打抱不平。

然而,听到那一声“哦”,铁梅寒真的是醉了,若在平时,他说话绝对是直来直往,能一句话解决的坚决不用第二句,可今天例外,因为眼前之人的身份远高于他这一介城主。

你明明啥都知道,却一直嗯啊哦咦,硬是要装出闻所未闻的模样,你他妈不累吗?

铁梅寒说的心都累了。

“听犬子所言,乃是万兽门中那三阶巅峰阵师追杀于他和小女,若不是铁某出于防备之心给他们留了一枚四阶传兽珠,他们两人现在怕是已经丧命于那小辈手中了。”说这话时,铁梅寒脑海中浮现了那日铁风云和铁琳琅侥幸逃回的狼狈模样,心中怒火更盛,眼眸更是可鉴寒冰。

那少年,的确是恐怖!

早闻他能秒杀妖灵巅峰,没想到连他妖王七阶的白骨梅都追不上他,最后任他潇洒离去,饶是铁梅寒也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时的铁风云、铁琳琅两人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没什么区别,也怪不得面对他时如此无力了。

但是,当听到“万兽门”、“三阶巅峰”、“阵师”等字眼时,安若素美眸缓缓睁大,虽然她早就知道苏贤和叶知秋要剑指荒狩城中的各族天骄,但没想到他们真的这么疯狂,一点也不惧城主府的滔天怒火。

“嗯?万兽门中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小辈?不过,犯下如此罪行,谅他也不敢回荒狩城了吧?”葛不拘还是为铁梅寒扼腕,却是戳中了铁梅寒心中的痛处。

闻言,铁梅寒面色一冷,胸中如有暴雪肆虐,周身都泛起寒意,冰冷彻骨,却在即将侵袭葛不拘身后的安若素和商有钱时,被葛不拘轻描淡写的一掌拦下,无形的妖力充斥两边,将阴冷寒气尽数阻挡在外。

“之前,犬子幼女在被追杀时是与次子分开行动的,那两名少年也只现身一人。如今,铁某次子仍旧杳无音讯,也不知可归否!姑娘,听说你和那两个少年相知甚多,不知能否为本城主解解惑呢?”

这一刻,铁梅寒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气场强大,就连葛不拘都没料到,铁梅寒抱怨完了事端始末,最后竟话锋一转,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子身上。

寒冬,本以为被喜气冲的暖洋洋的,高台下人潮涌动,皆是没有感受到高台边缘陷入了诡异的气氛。

冷风呼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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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称重

安若素只是一介布衣,一枚地位卑微到了极点的凡人,可是在这一刻,在寒风环绕的压力中,她第一次能抬起头,用内心的力量抵抗这股并非实质的心理威压,不卑不亢道:“回城主大人,小女子并不知大人所指何意。”

当初,苏贤和叶知秋谈论事情,譬如要搞谁、要搞什么之类的,从来都没有回避过安若素,仿佛永远也不怕她泄密那样,一切都是坦诚相告。

所以,对于苏贤两人的计划,安若素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也不为过。

而今,即便是他们百密一疏,安若素也不可能成为出卖两人的那个罪人,她虽学识尚浅,不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但她从苏贤那里看到了更大更广阔的世界,她的格局观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扩大,因此她也在慢慢褪变,没有修为撑腰,也可以傲然,也可以无畏。

“呵呵。”铁梅寒冷笑一声,丝毫不买安若素的账,“葛行长,数日前城主府就查到了此女和那两人的深厚关系,本想捉拿问询,却不料贵行竟设立了层层把守,不知是何意呢?恕铁某冒昧,难道,贵行也与那两位少年有联系?”

铁梅寒的话中,似乎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可惜,葛不拘一点儿也不为所动,故作疑惑,摊手道:“铁城主怕是误会了。安姑娘是我们星火拍卖行的贵人,更是有钱的老师,对于贵客,我行自然不能失了威信,守护乃是分内之事。至于星火拍卖行,跟那两位少年是没一点关系的。铁城主若是捉拿那两人,我等绝不会过问一丝一毫,这也是星火拍卖行作为中立势力的原则。”

铁梅寒差点气得七窍生烟,他的心里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女的从小到大生活在荒狩城中,之前咋没见你们星火拍卖行这么上心,偏偏在那两个少年来了之后就说是什么贵客了,还把关系撇的这么干净。

怕是你们拍卖行早就知道城主府奈那两人不得吧?

“原来如此,那是铁某冒犯了。”

喉中生火,却不得不往下咽,怒火又回归蔓延到心肺,移至腹部,燃烧全身。

哗!

“瞧,有小队回来了!”

“是啊是啊!别挡着,让我看看是哪家小队这么多人。”

卯时,天还未亮得完全,但也有了一丝骄阳之火绚烂在高山之后,高坡后的密林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响声,枯叶碎裂,一点点黑影冒头而出,那数道一下子点燃了全场,欢呼雷鸣,振聋发聩。

那群身影,影影绰绰,约有数十人,好像是一个小团体。

待他们下来,才发现这个团体中聚集了华家、韩家、谢家、黑精武馆等诸多势力,在掌声如雷的欢呼浪潮中,以华政为首的众人骑着妖兽迅速掠下高坡,英姿飒爽,使无数百姓心中衍生出了豪迈之情。

因为有人回归,铁梅寒和葛不拘的谈话也戛然而止,两人目光平淡,葛不拘稍显懒散,而铁梅寒似乎还没中阴霾中走出,身体紧绷,更显冷漠。

“欢迎众狩猎小队回归。”

下一刻,铁梅寒慢慢起身,冰冷不失气势的嗓音传遍高台周围,盖过了数万百姓的围拥哄闹,像是用水灭火,呲地一声,火势趋于熄灭。

“欢迎众狩猎小队回归!”这一声,几乎是

异口同声,从许多笑容咧到了耳后的人们口中喊出。

随后,荒狩城外陡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以极度崇拜尊敬的目光仰视着高台上那道气息阴冷的身影,静待其发言。

“规矩和往届一样,最后算重量总和。不知这次,哪支小队愿意先上来称重?”

高台上,设有一方阵法,名为“天平阵”!

此阵为三阶阵法,属于幻阵,但众人皆可看到阵中有一件衡器天平,这架天平极为简单,如烟如雾,仿若虚幻,却又可以实实在在地称出重量,由支点在梁的中心支着天平梁而形成两个臂,每个臂上放置着一个圆盘,圆盘虽小,却玄乎神妙,可放的下万物,否则也算不得什么幻阵了。

当物品放在其中一盘之上,另一边的盘上就会出现相应的“砝码”,这些“砝码”则是由布下天平阵的各种颜色的阵旗代替,共有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红旗为万斤,橙旗为十万斤,黄旗为百万斤,以此类推……

若是想要称量轻如鸿毛之物,则需动用一阶天平阵。

不过,十方狩猎中用三阶天平阵是绰绰有余了。

荒狩城是拥有数千万人口的城池,按往届的标准来看,只要最后重量总和抵得上一面青旗,那平均下来每个人都可分到近十斤的荤肉,绝对是可以吃上好几顿的了,当然,狩猎小队的收获往往远超出一面青旗所代表的重量。

“不如就由我们华家小队先来!”华政往前踏了一步,顿时引来了鼎沸人声。

铁梅寒做了个请的手势,华政跃上了高台,郑重地来到了天平阵前,取出了怀中的冰妖袋,袋口一开,将其中的妖兽肉纷纷倒出,被冰冻了许久的妖兽血肉滚出,大多是已被剔去了鳞甲和毫毛,肉质鲜嫩,虽然飘着淡淡的血腥味,但众多百姓的眼神已经亮如骄阳,满怀着渴望之色地看着天平幻阵盘中被放大还原成原型的妖兽肉。

“我们华家小队此行狩猎了秋毫猪、野味羊、滕水牛等妖兽,外加腐草萤、七脚蛐等虫类和脆青叶、藏心菜等妖植,种类众多,富含妖气,有助于食用者肉躯更容易吸收妖气,加速修炼,可在修炼之途上一日千里,一帆风顺。”

边称重,边说些好听中耳的,赢得民心,上万人皆是啧啧称赞,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这些食材被煮熟后的样子,不禁垂涎。

盘中所盛越来越多,许多妖兽肉都有鲜明的特点,例如泛着紫辉的兽肉,那就是从紫星鸡上割下来的,华政手中的这一个冰妖袋约有千立方米的空间,再大都可以直追低阶储物戒了,其中的妖兽肉种类繁多,更关键的是,这样装得满当当的冰妖袋他身上足足有三十多个,当然也是凝聚了全队之力才凑出的。

其实,本来收获应该是更加丰厚的,这只是他们努力了一个月左右的成绩,中间被蜃凰谷异象吸引了去,无所事事不务正业,其中隐秘没探得,倒是使收集妖兽肉的成果缩水。

最后,三十一个冰妖袋全部祭出,在万众瞩目中,另一个盘上浮现出了一面黄旗、四面橙旗三面红旗,共计143万斤。

“不错,下一支华家小队呢?”铁梅寒的嘴角总算有了一点笑容,毕竟在这大喜的日子,一直板着脸有点不体面,反而会冷场。

“禀报城主,这已是两支华家小队收集的全部妖兽肉!”华政低首沉

声道。

闻言,铁梅寒刚露出来的笑容瞬间化为乌有,心中有点不满,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点点头,不痛不痒道:“哦,下去吧。不知下一支是哪家小队?”

“韩家小队愿意称重!”

随后,在乌泱泱群众的注视下,十支小队称重全部结束,或许他们都不知道这十支狩猎小队已是所谓联盟中仅存的十支小队。

十支小队的妖兽肉总和相加一共有698万斤,华家的143万斤暂排第一!

“咦,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次狩猎的妖兽肉好像有点少了。”

“是啊,平时每支队伍不是动辄上百万斤吗?怎么这次十支小队加起来才七百万斤不到?”

“这些好像还不是精英队伍,城主府的队伍还没出来呢,或许他们会带给我们一些惊喜,咱们拭目以待吧!”

“……”

周边,十支小队称完重暂时退到了一边,议论声闲闲碎碎,叠加在一起却也纷杂喧闹,这令铁梅寒的脸色又寒冷了几分,就连坐在一旁的诸多势力的领导者也有点难堪。

这十支小队最终所得,当真是有失水准。

可他们也不知山脉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所有人只能安心静候,等待着下一支狩猎小队的到来能挽回局面。

不过,有些闲杂人等不知道山脉中发生了什么,铁梅寒和华天行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在铁梅寒心中,他知道的可以说更少,他只知道城主府的狩猎小队成绩也好不到哪去,现在还没露面,估计是还在临阵磨枪,趁着还有点时间在奋力搏杀,争取弥补回一些浪费的时间。

但在华天行的计划中,此次十方狩猎应该是荒狩城历史上闹得最大的一次笑话!

多方势力聚集龙脊山,最后来个一网打尽,然后华家销声匿迹,最终的结果应该是一支狩猎小队都回不来,然后引起群民激愤,迫使以铁梅寒为代表的城主府陷入窘境,届时再做点文章,闹得再大点说不定还会发生替换城主的闹剧也说不定。

可是,现在咋还回来了十支呢?

这跟印象中的计划好像有点出入啊!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华天行也不好去询问,只能和大家一样,低头静默,或是翘首企盼,但是他巴不得一支小队都不要回来了,那才最合他心意。

就这样,骄阳越升越高,时间也越来越临近正午。

正午之时,就是十方狩猎正式落幕之期了。

随着日移云飘,全城百姓的心中不禁有阴翳笼罩,场中原本喜庆的气氛有点压抑了下来,许多人都在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这苦等的两个时辰里居然一支狩猎小队都不出现了。

碧空下,锣鼓喧天声渐渐淡远了,欢喜若狂的心情悄悄减退,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现了躁动和不安,当巨大的希冀落空之后,期盼背后的失望遮天蔽日的黑暗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在这个空虚烦躁的时候更容易吞噬掉众人的理智和情绪。

暴动在酝酿。

这时候,是该出现一颗镇心丸改变一下即将倾覆的现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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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回来了!

“看,守卫军回来了!”

“咦,怎么只见守卫军,不见少城主呢?”

嗡嗡!

人群中,不耐烦的情绪正要如病毒般传染滋生时,高坡上又是二十多道身影疾驰而下,身姿轻灵,却仿佛从金戈铁马的沙场中走出,浑身染血,掀起一种浓烈腥味,令得上万百姓目光统统亮如白昼。

这味道,这气势,啧啧,不愧是守卫军,绝非浪得虚名的,他们的收获一定不会让人失望吧!

“禀城主,属下来迟,还请责罚!”

“请责罚!”

在群兽践踏大地的颤动稍稍平息后,只见守卫军大统领一跃下地,甲胄铿锵,蓦地抱拳单膝跪地,连额角细密的汗珠都来不及擦拭,神色黯然,嗓音却充满了气力,使人一震。

见大统领都如此,后方的守卫军哪敢怠慢,纷纷从兽背上跃下,齐刷刷一片单膝跪地,动作整齐,令人赏心悦目。

铁梅寒的脸色好看不到哪去,甚至阴沉得可怕,已是日上三竿之际,守卫军才赶到,可是一想到他们有可能是在用最后那一点微薄的时间去为城主府狩猎妖兽肉,他的神色才微微一缓,但也依旧保持肃穆。

“责罚就免了,百姓乃荒狩城之基,我们城主府莫要寒了百姓的心啊!上来称重吧。”

这一句话说的漂亮,一边安抚着围观众人,另一边还警告了大统领,示意其收获最好要让自己满意,否则……

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啪嗒!

大统领面色一青一白,在这凛冬还有汗珠坠地,并非是他体虚,而是他真的心虚啊!

从蜃凰谷全力往荒狩城赶也要花上三日之久,而守卫军是在三天前才恢复自由的,虽说回来的路上顺手宰了几只拦路妖兽,可这才哪到哪啊。

铁城主,你可知我们苦衷?

哎,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圆台,但愿明年的今天不是他的忌日吧。

一刻钟后,最终的结果出来了,却让众百姓大跌眼镜,怒目圆睁,铁梅寒周身冷意更浓,面如冰山,眼瞳之中似乎凝结出了一层寒冰,而在场也就华天行快笑得合不拢嘴了。

当然,这么严肃尴尬的场合,华天行是万万不能笑出声的,他只能憋着,憋到面色发紫,在外人看来还以为华家家主也是处于暴怒的边缘了。

“301万斤?”铁梅寒冷眸一瞥,大统领整个人如坠冰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能垂下了头颅,任凭其责罚。

虽然,这个结果已超出了铁梅寒的意料,重量竟赶超了其他势力暂居第一,但是你多一万斤不行吗?

多一万斤我们就达到一千万斤的指标了啊,你给我卡在999算是怎么回事?

“别的小队呢?”铁梅寒低下了眉目,似是在研究着精美的袖扣,可那冷漠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出了他隐忍未发的怒火。

这时,大统领才有时间环顾四周,随即惊讶地发现,算上守卫军,回来的竟只有十六支狩猎小队,另外十余支呢?

“禀城主,属下不知。”大统领冷汗涔涔,如实汇报道。

废话,他们守卫军被困在蜃凰谷两个多月,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鬼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能有三百万斤还是来自先前的积累啊!

“对啊,其余小队呢?



“为何我韩家只有一支小队回来?我家嫣儿、笑儿呢?”韩百废眉宇紧锁,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一丝淡淡不好的预感,可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他压下去了,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只顾心心念念着韩嫣和韩笑,居然连韩羊都忘了。

哗!

全场暴沸,这种场面华天行当然不会闲着,愤然起身,紫袖一挥,双目犹若猛虎般透着精光,本就粗犷的面孔略显狰狞,喝道:“就是,我家无道呢?为何只回来了两支狩猎小队?”

随后,诸多势力的掌权者尽数离座,质问声不绝于耳,这场恢弘大气的仪式竟有点濒临崩溃的感觉,圆台底的百姓更加愤慨,振臂高呼着,似乎福利政策不到位,自身利益受损,因此怒斥着那些站得比他们高的人。

“肃静!”

轰!

荒狩城外,四座巨大妖宫轰然降临,携着阴冷锋芒,磅礴可怕的压力朝四周宣泄蔓延,铁梅寒横眉冷眼,心中怒不可遏,更受不了一群蝼蚁在一边抒发胸中怒意,妖王的威势倾泻而出,天地威压席卷,震得诸多百姓惊恐不已,噤若寒蝉。

寒意渐深,那群离座的掌权者也颇为忌惮地望了暴怒的铁梅寒一眼,熟知其秉性的人都知道,谁再闹下去,这素来儒雅平静的城主绝对会大开杀戒。

于是,他们又都坐了回去。

“嚷嚷什么?你,将十方山脉中发生的事情原委,全部讲清楚。若掺一点假……哼。”放下了整理好的袖口,铁梅寒直接点出了华政,寒声道。

华政全身颤抖,胸口发闷,顶着铁梅寒那对演绎着刀光剑影的眸子,一点儿也不敢隐瞒,在上万百姓前,在诸多势力前,大致将十方山脉中他所知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待华政解释完,数万双古怪的目光落在了铁梅寒身上,视线中饱藏着剐人之意,引得铁梅寒冷哼一声,淡淡道:“城主府勾结地阴帮?可笑至极!那遗址之地乃是铁某奉皇朝旨意派人去探查,到了你们这就成了勾结逆党?你们大可上报皇朝,城主府的忠心日月可鉴,铁某可曾惧过小人的诬蔑?”

“原来如此。铁城主的话华某自然信服。”

“我等也是……”

这么大的事,皇朝怎么可能不知道?

表态是一码事,彻查又是另一码事,至少现在看来,铁梅寒一点儿也不怂皇朝内部的调查,所言的真实性还是很高的。

“就是,铁城主体恤百姓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十方狩猎更是荒狩城独有,放眼乾坤皇朝内上千城池,这么好的城主在皇朝内打着灯笼找都找不到几个,我们岂会怀疑铁城主?”

“没错!莫让铁城主寒了心。”

随后,人潮中又是好评如潮,赞叹声如雪花飘飘洒洒,这些人也是翻脸速度极快,让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人都瞠目结舌。

“众人且听铁某一言。按当下的情况来看,十方狩猎的期限已快到了。那些还未出来的狩猎小队,怕是已遭不测……”

此刻,铁梅寒满脸沉痛,话音深沉,闻声之人心头皆是一震,特别是韩百废、范文豪等人,脑海中如遭雷击,失了血色,眼中更是浮现出了一抹疯狂之色。

那九脉通王果,真是害人之物啊!

“但是,请诸位放心,待仪式一闭幕,铁某将亲自率领守卫军前往十方山脉中彻查此事,届时一定会给众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言毕,铁梅寒深深鞠

了一躬,低头默哀的同时,眼中泛起了浓浓的阴厉之色,因为铁青衣到现在也没有归来。

“算我一个!”韩百废哪还坐得住,他必须要前往现场去看一看。

“无道失踪,华某又岂能坐以待毙?”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也要去看看。”

一下子,在全场寂静中,一道道悲戚的声音响起,站在旁边的那些百姓难以体会这种伤痛,此时一语不发或许就是对那些勇者最高的敬重。

冬日,风一阵阵掠过,寒意渗人,使得许多人不禁将身上的棉袍裹得更为严实了,全身蜷缩佝偻,静待下文。

现场的一幕幕,安若素也都看在眼中。

她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跟苏贤和叶知秋有关,可她那双碧波般的水眸微微荡漾,浮出一点黯然之色,贝齿咬着下唇,如今她已然似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今天苏贤两人暂时是回不来了。

这时,安若素不禁有些失落,微抬螓首,深情凝望着高坡,这山坡太高了,高到一座山又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使她看不到山坡后十方山脉的绵延和辽广,这就是凡人难以逾越之处。

苏贤,也站得好高。

上过舞台的人都知道,灯光太亮看不到下面的人,如果喜欢上了一个太过耀眼的人,那是不是应该趁早放弃呢?

因为,他太亮了,看不见自己。

想到这,安若素嘴角有点自嘲的笑容,晃了晃螓首,暗暗道:“哎,安若素,你在想什么呢!苏贤都说了,时机一到他就会走了。你是凡人,一无是处,就别想这么多了。还是祝他越飞越高,永不坠落吧!”

虽然心痛,虽然言不由衷,但安若素还是笑了。

回归到高台上,铁梅寒手掌朝下一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眼神严肃地望着高台上那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他的身后四座庞大宫殿争辉相映,闪耀异常,只听他冷淡的声音再度传来:“嗯,截止目前为止,十方狩猎的妖兽肉一共有999万斤。连指标都未达到,此乃城主府之过,铁某在此承诺,一千万斤的指标一定会达到,定然不会寒了诸位的心。等会儿,铁某便……”

“等等,等等,我的妖兽肉还没算呢。”

由于众人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铁梅寒身上,全然不知山坡顶端有一道圆滚滚的身影忽然出现,他很紧张,但一想起那人在离开前的叮嘱,他苍白的脸上就涌上了一股坚毅之色,音量虽小,蕴满了胆怯紧张,却能让众人耳闻。

唰!

铁梅寒被打断也并不恼,他抬头一望,此刻,万众瞩目,上万双目光整齐地随着声音寻去,全部聚焦在了那动作迟缓、肩上背着一个大包袱的胖子身上。

见状,韩羊两腿一软,差点失足滚下了山坡,他哪被这么多人看过,那一双双眼睛饱含着惊异,灼灼炙热,打在他的身上如火焰燃遍全身,竟让他面颊都泛起红润之色,满腔壮志如开了闸的水,哗哗直泻。

“没错!就是我,韩羊,回来了!”

鼓足了勇气,在上万双呆滞凌乱的注视下,青年胖子气沉丹田,酝酿许久,生怕大家听不见似的大喊出声,声若惊雷,响彻全场。

这一句中二的话是另一个少年教他的,还特别提醒他,一定要说,这样子气势更足,效果更好。

韩羊信了他的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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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羊”眉吐气

“这货是谁啊,哪冒出来的?”

“不认识啊,神经病吧?”

“嘘,这名字小人好像曾有耳闻……”

韩羊这一声豪放不羁的呐喊声就像是在众生脸上扇了个巴掌,后续反应大同小异,无不是一片骚动,指着站在高坡上的那道矮胖身影低声嘀咕着,神色古怪。

韩羊弱是弱了点,但好歹也是修为达到妖灵的人,二阶神念能接受到的讯息很多,就包括了眼下众生的窃窃私语。

见此一幕,韩羊想起了在破陋山洞中,紫衣少年对他的谆谆教诲。

果然,现在的情形跟预料的差不多,虽然韩羊仍避免不了双腿发颤,嘴唇惨白,脑袋里响起一阵嗡鸣,但这也是他战胜内心恐惧的最好机会,所以,一切按计划进行。

只见,韩羊浑身打颤,北风一扫,更是让他直哆嗦,可是他目光凛然,俯瞰众生,那一道矮胖的身影上似是镀上了一层金光,映照骄阳,颇具神威。

“韩羊,好像听说过此人。”铁梅寒也被韩羊的举动搞愣了,低眉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可是,在韩百废瞧见韩羊居然孤身回来时,灰暗的眼眸终于有了一抹光亮,却又很快黯然,特别是看他站在高坡上意气风发的身影,止不住心头的哀怒,咆哮道:“臭小子,抽什么风?还不滚下来!”

“是了,好像是韩家大少,一直遭受白眼、受冷落的那个。”

听韩百废的吼声,铁梅寒的眼中也有了明悟之色,心中恍然,但也可见韩羊是多么的不受待见。

堂堂韩家大少,连城主都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他的存在跟透明人又有何分别?

当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那发光发亮的身影上时,只见矮胖青年自嘲一笑,脸色苍白,再也禁不住上万双目光的注视,噗噔一声坐倒在了高坡上,喊道:“爹,这一次的十方狩猎,韩家赢了!”

哗!

此一声镇住了全场,激起了浪潮般的哗然声,铁梅寒根本不知道这所谓韩大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向韩羊的眼神意味深长,可韩百废却呆在了原地,面庞上涌现出了震惊之色。

“你在胡说些什么!还不快滚下来?”随即,韩百废面色一换,气急败坏地吼道,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都想纵身一跃去把韩羊抓下来了。

如今,大部分人都沉浸在许多狩猎小队未归陨落的悲伤之中,很少有人将关注点放在谁是十方狩猎的赢家上了,城主府此次狩猎的妖兽肉虽比往常少了很多,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赢了,六支小队本就赢在了起跑线上,众人皆是没有异议。

但你现在跑出来跟我说韩家赢了是怎么回事?

赢了就赢了,闷声发大财你不懂?

喊出来干嘛?

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

“爹,我现在是这次十方狩猎中最大的变数!如果你还希望韩家赢,那请你一定要端正好自己的态度,好好跟我讲话。不然,我会毁掉我身上八百多个冰妖袋的喔!”

韩羊说这话时也是用喊的方式说出来的,背后的包袱一解开,露出了四个低阶储物袋,再将低阶储物袋一解,其中的八百多个冰妖袋全部滚了出来,堆积如小山,就这样摆放在了韩羊的身后。

就这一句话,冷风呜咽,荒狩城外的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

一秒寂静。

下一秒沸腾。

数万百姓这边,除了震惊外,还是震惊,眼中涌现狂热之色。

这人是谁啊,哪来的怪物,一个人独得八百多个冰妖袋?

铁梅寒等人则是眯起了眼睛,心思难以琢磨,可是他们对韩羊不禁更好奇了起来,区区一介废物,韩家的边缘人物,为什么会有八百多个冰妖袋?

所以,在打量韩羊的同时,许多人也望向了脸色呈猪肝色的韩百废,那一双双眼神中透露着询问、冷漠、威胁等诸多含义,引得韩百废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端正我的态度?

要是在平常,韩百废直接一个巴掌抡过去了,有儿子跟老子这么说话的?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

可韩百废不敢啊!

这小子不是一直很胆小的吗?

今天他吃错什么药了?

好高明的威胁啊!

韩家想要十方狩猎的冠军吗?

当然想啊,做梦都想啊,可就是

只能做做梦啊!

但是,冠军是小,民怨是大啊,纵然韩百废为搏一时脸面再次出言训斥韩羊,那他真毁掉了八百多个冰妖袋怎么办?

那是给荒狩城百姓的兽肉啊!

倘若真发生了这事,那站在风口浪尖的韩家岂不是完了?

“羊儿,你想要如何?”权衡之下,韩百废本就不是非常健康的面色再次一白,言语不再是饱含怒意,语态柔和,俨然是服软了。

闻言,韩羊神情微微一怔,苦笑着颤声道:“爹,你现在的样子,跟平常二娘讲话时很像。委曲求全,真是嘲讽。”

此刻,众生皆是观众,饶有趣味地听着这对父子间的对话。

二娘为何物?

许多人都表示不解,但街坊邻居中不乏八卦者,于是都七嘴八舌地解释了起来,韩家中许多人物的关系网一下子就在所有人心中明朗了起来。

这家伙,是想把韩家的丑闻都搬到台面上来讲吗?

太疯狂了!

这时,一些细微的举动引起了百姓的注意。

只见原先愤慨万千的诸多势力元首,甚至就连城主铁梅寒都坐回到了座位上,抖腿、跷二郎腿的比比皆是,端茶品茗,一副看戏的姿态,毕竟对这些事他们也算是知情者,同在城中竞争,谁又不熟悉对手呢。

“你……你在说些什么!”韩百废克制了心中的暴怒,嘴唇干裂,颤身指着韩羊,最后还是没骂出声来。

韩羊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在说及这些时,他原本波澜起涌的内心倏然安静了下来,声音趋于平缓,道:“爹,别演了。今天你都上了这个台,还怕我让你下不了台吗?”

“你……”

“爹,二娘把我送进十方山脉中就是想除掉我,你身为家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可是,你居然默认了,对此事不闻不问。爹,那时候你想到今天了吗?今天回来的是我,不是弟弟妹妹。”此时,韩羊的平静令韩百废心中发怵,瞳孔紧缩,感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你把你弟弟妹妹怎么了?”闻声,韩百废陡然厉声道,可一碰上了韩羊那道目光,语调蓦然又虚了下来,面庞上的褶皱瞬间被抚平,却满怀担忧。

韩家另外的两支队伍,牵扯到可是九脉通王藤一事啊!

这跟其余十余支小队的陨落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难道是眼前这个少年所为?

高台上,数双眼睛又是微眯,尽数聚拢在了那青年身影上,可他心中的恐惧还在一点点减退,似乎是越来越淡然,仿佛对于今日之事有必胜的把握。

韩羊开口道:“弟弟妹妹陨于天谴之下,说来和你的包庇纵容也有莫大关系呢!此事我稍后自然会向城主大人禀报,爹,你别转移话题啊。”

“狗屁天谴!你说,是不是你害的那你弟弟妹妹?”

唰!

韩羊露出一抹苦笑,猝然间体内一抹青光骤然涌出,炎炎火蟒凶戾冷酷,火势只是轻轻一起,一百个冰妖袋瞬间被点燃,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这一手笔,惊得众人眼睛瞪圆,上万双怒目纷纷射向了韩百废,强烈抨击道:“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会不会好好说话?”

“就是。你儿子说话这么温柔,你凶个屁!”

“一百个冰妖袋,你赔得起吗?”

众生暴怒沸腾,怒斥咒骂声铺天盖地涌来,一下子让韩百废置身在了孤岛中央,周围尽是虎视眈眈的眼眸。

人言可畏啊!

但是,落在别人眼中,烧毁一百个冰妖袋是小,但那青蟒才是最让人惊诧的存在。

吞天青炎!

这青年居然身怀四阶异火中的霸主级异火?

他是炼丹师?

铁梅寒突然一笑,笑中带有些许讥讽,暗想自己还真是疏忽大意了,竟对这个游离在韩家边缘的大少爷了解甚少,要知道,光是拥有四阶异火这件事情,就足以引起城主府的重点关注了。

或者说,就连药帝楼的人都会纷至沓来。

然而,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韩百废直接傻了,面色铁青,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身形都微微有点摇晃踉跄。

“爹,你身子骨不好,可能是被二娘掏空了,平时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如若不然,可能你一倒,韩家就不姓韩,而是改姓谢了。”

一言诛心!

此话其中的含义在场之人谁都懂,但讶异的是,这青年

胖子竟看得如此透彻,还将如此丑事都讲出来,这是真的要毁了韩家吗?

可是,韩百废心中更加绝望,胸口如堵着一块巨石,压得他喘息难受,他甚至都想不明白,韩羊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水平了?

他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难道他以前的庸懦都是装出来的吗?

这已经是第二次,韩百废看不透自己这个所谓的儿子了。

韩百废明白了,韩羊是回来报复的,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报复到何种程度,但他现在绝不会善罢甘休,这让韩百废愈发咬牙切齿,压着心中滔天怒火,道:“你到底想干嘛?”

“爹,别急嘛,我们还有好多可以聊的。”

“虽然我真的不知道二娘究竟有什么好,牙尖嘴利,一脸刻薄相,连妹妹都有了遗传,所以我根本想不通为何你如此执迷不悔。你且瞧瞧铁城主右座的那位大人身后的姑娘,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冰肌玉骨,眉目如画,螓首蛾眉,如若出水芙蓉,当属绝代佳人!当然,二娘与她自然是没得比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爹你也别动妄念……”

说实话,韩羊也不知道那紫衣少年为何会得知此时此刻刚好有那么一个女子的存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偏要自己吹嘘赞美一番,但剧本已经写好了,这一段的惊叹少不得,但紫袍少年料事如神的神通更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自然要有条不紊地进行下来。

唰唰!

就这一语,全体目光纷纷转向,才瞥见了那朵如白梅绽放在高台上的绝美女子。

被这么多人一看,安若素是一秒后才反应过来的,本来只是看戏的安若素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好端端地怎么就说到自己了,但她还是脸颊泛红,慌神地低下脑袋,久久不敢抬起。

“当真是好美啊!”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绝世独立啊!”

“咦,好眼熟啊,那不是以前巷子里的缝衣之女吗……”

“话说,那什么二娘是什么模样?”

“刻薄相呗,还能什么样子?”

……

大风中,蚊吟般的谈论声逐渐没淹没,虽说安若素引来了无数人的倾慕,可也不看看她所站的位置,就这份气质,那地位,哪是他们配垂涎染指的?

待议论声再小声点,韩羊黑发被吹得飞舞,迎着刀割般寒风的他仍面不改色,他好享受此刻勇敢的自己,再喊道:“你还记得母亲吗?你任凭弟弟妹妹欺负我我可以忍,任凭二娘克扣我修炼资源我也可以不计较,不论是打压还是讥讽我都可以接着,但凭什么,凭什么二娘一句话你就将母亲的灵位移出了韩家祠堂,而且弄得粉碎?”

韩百废迎头接受着来自韩羊的咆哮,这一刻,韩羊那淡然的脸色终于显得狰狞,坐立的身形猛然站了起来,如枪芒出世,心中隐忍的数年怒火尽数宣泄喷发而出,烫得韩百废神色呆滞,浑身冰冷。

“如果弟弟妹妹没死,如果我今天让韩家夺魁,是不是那三个名额还是任由二娘安排?任由家中族老安排?你们连一点点机会都不会给我?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恩将仇报,是不是!”

“那么今天,在百姓面前,在城主面前,在这么多大人面前,韩百废,你告诉我,我有没有那一个名额!”

明明只是歇斯底里的喊话,可在众人听来却有兵刃相交的铿锵金鸣之声,振人心血,马蹄阵阵,黄沙漫天,嵌入了上万人的内心。

这时,高台上的人才恍悟,原来,这青年在这里等着韩百废。

先前说出多年所受的屈辱不光是为了泄愤,更是希望激发民愤,若今天青年就这么轻易地交出了手中冰妖袋,帮韩家夺得头筹,等待他的非但不是韩家的感激,而是无尽的报复和万劫不复的地狱。

站在那个高坡上,随风舞动,青年是在借势。

借百姓的势,借城主的势,借诸多身居高位者的势,为的就是让韩家低头,为自己铺路。

不管前路多么坎坷,韩家之后会设下多少伏杀,起码,要先安稳地离开这个青年再也不想逗留的噩梦之地。

这番压力临身下,韩百废身后已是悬崖了。

再不允诺答应,受千夫所指,受众多势力的冷眼倾轧,韩家也该从荒狩城消失了,谢家或许也难以幸免于难。

这不就是韩家当初对韩羊的所作所为吗?

天道轮回,因果循环,好巧的报应,不偏不倚。

好一个“羊”眉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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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梦想照进现实

韩百废痛心疾首,炯炯眼眸有了些许湿润,悲哀道:“羊儿,韩家养育你二十年,你就是用摧毁它的方式作为报答吗?虽说是家族冷落了你,没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相较他人,你已经是很幸福了。”

“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只是讨要一个名额,这就是在毁韩家了?也就是说,作为让韩家获胜的那个人,连一个前往皇朝修炼的名额都得不到吗?”

韩羊是胆小,但这不代表他傻,有些话以前他不说是因为没资格说,韩百废至今为止还想跟他打感情牌,此时的他不禁为这个韩家感到悲哀。

自从谢玉璞来了韩家,韩家就不是以前那个韩家了。

至此,就连诸多百姓都体会到了世家宗族中的明争暗斗,简直就是一台为利益而转动的冰冷机器,细思极恐,甚至有点庆幸自己并非出生在这尔虞我诈的望族门阀中。

“夫君,暂且答应那竖子。得到名额又如何,与韩家、谢家作对,他没有活路可走。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问出笑儿和嫣儿的下落。”

就在韩百废犹豫不决之际,一道阴毒冰冷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脑海中,顿时惊得他微微一颤,却在那一瞬间有了决断。

“既然……”

“爹,连这种事都要经过二娘同意的吗?竖子?我没有活路可走?原来我还是高估爹了,小看了二娘呀。”

韩百废正欲开口,韩羊的戏谑之声再度响起,虽然他眼中也没有那抹笃定之色,可是他时刻谨记着那个紫衣少年关乎许多细节的交代。

他说,在韩百废说出“既然”之时,就可以立马打断韩百废说这句话了。因为谢玉璞给了他神念传音。

韩羊当时就傻了,看那两个少年的目光就跟看鬼一样,两腿直颤。

可是,当韩羊现在看到韩百废那震惊惨白到无以复加的脸庞时,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对那两个少年的景仰之情再次上升了一座山的高度。

“你又在瞎说什么?”韩百废大惊失色,指着韩羊,蓦然结巴了起来。

这诡异的一幕使得上万百姓都摸不着头脑,就连铁梅寒阴寒的眸光中都掠过一抹惊疑,唯有葛不拘撑着下巴露出了思索之色,逐渐双目有了清明,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掌声不响,却引来了无数关注,只听其叹道:“有趣,有趣。”

有趣个啥?

葛不拘的一举一动可谓都是在牵动着在座之人的神经,即使他这副行长一般不在城内走动,但身份地位就摆在那里,是分部怎么了,是副行长又怎么了,饶是乾坤皇朝的皇主来了都要再三思量摆正自己的态度,这样的人岂能简单?

所以,万千眸光一聚,葛不拘淡然一笑,宠辱不惊,摆摆手示意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铁梅寒嘴角一抽,你丫的在这个关头突然冒出一句话,谁敢不在意你的态度,现在又搞得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逗人玩呢。

“爹,想好了吗?我劝您现在不用去想后来的事,截杀、暗杀、陷害有什么手段让二娘使出来就是,孩儿在此向您保证,只要你们敢动手,我就敢让韩、谢两家消失。要不,咱试试?”这一刻,韩羊嘴角含笑,双目澄澈,态度谦和,可偏偏他说这话的时候欠缺底气,身形因紧张而不停颤抖,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犹记数日前在烛火摇曳的洞中,青衣少年苦口婆心地交代道:“说这话的时候,你本色出演就可以了。不需要多有高蹈出尘的气质,但话一定要够嚣张,要一句镇

住他们,紧张什么的在所难免,但这样也正好,让别人看不透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忽悠的最高境界,就是让自己也变得迷糊。想当初,我也曾……”

韩羊口出诳语之时,包括众多百姓和韩百废在内,全都觉得这青年太猖狂了。

韩、谢两家合璧,连城主府都要掂量掂量,岂是你一个小娃子说灭就能灭的?

此人究竟有何凭仗?

韩百废差点怒极反笑,奈何如今他说话都要斟酌一下词句,反复推敲,慎言慎行,生怕这个令其陌生的儿子又做出一些激怒众生的过火之举。

“羊儿,倘若你是韩家的功臣,韩家焉能亏待于你?这置韩家威信何在?你且放心,为父一定为你做主,替你搏个公道。”

“算了吧,爹,这个时候就不用卖力推销韩家了。不过,孩儿真是欣赏你的自信呢!一个家中无实权者,竟有这番保证,孩儿大概只有喝得不省人事时才能到你这般境界,口出如此豪言壮语。”

众生面颊抽搐,使劲憋着告诫自己不能笑出声。

人才啊!

这才是真的坑爹啊!

这父子俩的交谈中火药味虽不浓,但冷嘲热讽的气息隔着十条街都能感受到,韩羊与韩家的关系已然是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地步,势同水火,也不知这青年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韩百废脸色一黑,差点怒火攻心,心中大骂逆子,表面上竟还忍气吞声,佯装出一副悔恨心痛的模样。

或许,早在韩羊母亲逝世,韩百废纳谢玉璞为妾时,在韩百废的观念里,这段所谓血浓于水的父子之情就已如滚滚东逝水流走了。

这种被利益主导的亲情,当真是脆弱。

或许就是在那数千个泪淌湿枕的夜里,韩羊真的失望了,对于这个冷血无情的宗族世家,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和留念。

韩家和谢家,顶多就是荒狩城的蟒蛇罢了。

就凭他们的势力底蕴,手再长也伸不到皇朝中央,所以只要摆脱了他们,韩羊的目的也就真正达到了。

不过,只要还在荒狩城中,只要还没有抵达皇朝修炼之地,那危机就一刻都没解除,韩羊必然是要终日提防他们的叵测居心。

终于,梦想照进现实,想当初韩羊只认为自己是那点不值一钱的炮灰,命运多舛,没有选择余地,被送入十方山脉等死神的镰刀落下,不料峰回路转,遇到贵人,完成了一个惊天大逆转,实实在在地上演了废柴逆袭的狗血一幕。

可是,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自己现在什么处境韩羊最清楚。

龙脊山之秘,冰妖袋何来,韩、谢的报复,一步棋没走好他都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紧接着前功尽弃,超生无望。

“谈完了?”许久,见双方都沉默不语,铁梅寒扬了扬眉梢,问道。

韩羊拱手躬身,礼仪到位,恭敬道:“回城主大人,谈完了。”

咚!

咚!

“那接下来是先称重,还是先谈谈十方山脉中的事呢?”铁梅寒手指敲击着桌案,侧身撑首,神情似是有了倦色,言语也平淡至极,看似无心,可无形中却施展出一股威压,笼罩在方圆百米处,让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神色凝重。

十方狩猎的冠军是谁他们并不关心,不论最终是韩家

还是城主府,反正都不是他们势力的。

因此,本着八卦好奇、心忧眉锁的心态,众人还是对龙脊山之事更有求知欲一点。

“俗话讲得好啊!君主如船,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荒狩城中民心向背为重中之重,民又以食为天,所以……不如我们先来谈谈山脉中的事?”

韩羊眨了眨眼睛,听上去颇为局促不安,似有询问之意,可话中的转折让猝不及防的葛不拘直接喷出了刚入口的暖心红茶。

葛不拘擦了擦嘴,收起了窘态,乐呵呵道:“呃,不小心不小心,你们继续。”

大多数人心中都默默想到,这位大人,还真是人如其名,不拘一格啊!

铁梅寒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眼下这么严肃的场合,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

不得不承认,韩羊这个玩笑有点玩命的性质,可铁梅寒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逗得葛不拘都失态喷了一口茶出来,他难道还要冲韩羊发火吗?

压下了心中的烦闷,铁梅寒冷声道:“民惟邦本,本固邦宁。韩公子所言极是,不如,就先来称重吧!也让铁某瞧瞧,韩公子能为荒狩城百姓谋多少福利。”

“那小人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韩羊颤颤巍巍地从高坡上走了下来,他不用妖兽代步,走得很慢,腿部因慌张时常一软,看那样子像随时要滚下来一般,害得许多人的心弦都紧绷在一起,真心替这位清新脱俗的韩家大少担忧。

当韩羊走到天平阵前时,无数双充满了企盼的目光都交汇到了他的身上,或者说是死死盯着天平阵中的变换。

七百多个冰妖袋,韩羊动作缓慢,毕竟无形装逼最为致命,但韩羊此举并非没有深意,当然其中的深意在场之人也就他一个人知道。

一定要慢慢来,拖延时间,给苏兄弟和叶兄弟尽可能多一点的时间。

否则,这个仪式一落幕,众多妖王就要奔向十方山脉中了,调查开展,蜃凰谷的异动有很大可能会把人吸引过去,到时就不妙了。

只是,韩羊现在别有用心的举动落在众生眼里,那就是应有的庄严肃穆,这才是一个人对待粮食该有的崇高态度!

特别是像韩羊这种体型的!

就这样,暖心红茶品了一杯又一杯,高台上众多大佬的耐心都要被磨完时,最后的结果才慢慢出来。

2137万斤!

这还是这厮毁了一百个冰妖袋后得出的最终数据。

在结果出来的那一瞬间,众生欢腾,呼声高涨,指标达成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城池中因拥堵而无幸目睹眼前这一幕诞生的百姓也听闻这则喜讯,共计三千多万斤的妖兽肉一下打消了千万百姓暴躁埋怨的情绪,一时之间,城内汇聚成一片欢乐海洋。

利益惠及者喜笑颜开,韩羊也傻笑着。

但有一部分人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的。

指标达成,与往年不相上下,铁梅寒也算松了一口气,但他面色没有缓和,一虑消除,另一虑又上心头。

那就是,他的二儿子至今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许多势力中派出的狩猎小队也是如此。

所以,接下来,才是他们最关心的话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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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化险为夷

“小人知道,诸位大人对龙脊山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不巧,小人更是目睹了全过程。是何人所为,是发生何事,甚至于铁公子的陨落,小人皆知。”

什么?

嗡!

铁梅寒不再冷静,他一直以来对铁青衣的生还抱有一丝期望,可当这个消息真正从韩羊口中说出时,铁梅寒青筋暴起,目色凌厉,全身尽皆紧绷凝固,光从攥紧到发白的指节就可体会到他心中的惊怒。

有人怒,有人颤,有人哗然。

不同的心理活动代表了他们不同的立场。

感受到了迎面扑来的威压,韩羊知道那是铁梅寒的雷霆之怒,一向温雅淡然的铁城主终于露出了雄狮的那一面,在他如狮目的凝视下,韩羊颤栗着,他也惊恐,甚至觉得漫天寒风更加刺骨冰冷了。

“说。”

高阶妖王的气息震慑全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在场人的一举一动尽在铁梅寒和守卫军的掌控之中,华天行也警惕万分,佯怒紧盯着韩羊。

可是,韩羊心里的退堂鼓敲打了数遍,冒着高空走钢丝的风险,摇头拒绝了铁梅寒的命令,颤声道:“铁城主,小人是这件事唯一的目击者。这代表了什么?小人可以颠倒黑白,也可以实话实说,在场之中,有人可不希望真相败露,到时候说不可听信小人的一面之词,那岂不是白说了?为此小人还要引来杀身之祸,划不来。”

“笑话。本城主在此,谁敢对你动手?”

冷笑如雷,铁梅寒愤然离座,散发着无尽冰寒的目光一一扫过高台上的诸多势力首领,一城之主的气场轰然覆盖。

铁梅寒算是听懂韩羊的意思了,也就是说龙脊山上的隐秘纯粹是人为所致,而非妖兽暴动导致狩猎小队的覆灭。

本来铁梅寒大可不必如此激动,但是里面牵扯到了铁青衣,那就由不得他的心中涌出杀意了。

场中,要说嫌疑最大的,莫过于万兽门。

毕竟,九脉通王藤的消息是他们放出来的,逃出生天的铁风云和铁琳琅更是给铁梅寒传递了之前与铁青衣分别前的话,那两个少年就是万兽门中人,这让铁梅寒瞬间将目光锁定到了万兽门门主闻人贺身上。

闻人贺只是妖王一阶,哪顶得住铁梅寒的针对,闷哼一声,呼吸困难,但仍目光如铁,不卑不亢道:“铁城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位小兄弟既然知道真相,让他说便是,是黑是白,自有分辨。到时候您再针对万兽门也不迟。”

闻人筝的到来,让闻人贺对万兽门的掌控变得并不完全,甚至他只知道是闻人筝故意让他放出了九脉通王藤的消息,却不知这个计划的核心内容是什么,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再说了,天塌下来也有闻人家顶着,他虚个啥。

他倒要看看眼前的胖子能说出什么来。

“韩公子,为何你还不愿说?”

“是啊,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

“告诉铁城主,给大家一个真相,我们相信你!”

韩羊的缄默引起了全场的热腾,众多百姓心存正义,更主要的是某个势力为了利益而毁掉了那么多狩猎小队,一下子造成了许多妖兽肉的损失,等于间接侵犯到了他们平民百姓的利益,这才是呼声渐高的真正原因。

人群沸腾,铁梅寒莫名有点烦躁,冷哼一声,再次压下了全场的声音,耐心一点点在失去:“韩公子,请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若你还有什么顾虑,大可都说出来,本城主可为你做主。”

“地阴帮。”

只此三个字,众人皆是一怔,铁梅寒面容上的森冷又添了一分,道:“接着说。”

韩羊低着头,身上的赘肉一直颤抖着,惊惶道:“那是一个四阶邪阵师。他早早在龙脊山周边布下了大阵,等待争抢者自投罗网,然后一举歼灭。他杀了所有人,我的小队在千米外目睹了这一惨剧,却被他发现,他杀了韩叔、韩农他们,唯独留下我,让我把妖兽肉带回来。”

“我能活下来,只因为我是最无用的那一个。弱,弱到了他连抹杀我的兴致都没有,而是让我充当了那个工具。按他的意思,带回妖兽肉,不但可以限制铁家发展,还可以恩济百姓……”

华天行懵了,他的心中有一道声音狂喊着,他想说这胖子在说谎,他真的在说谎啊哈哈哈,但他又不能说出口,既然韩羊知道四阶邪阵师,说明他真的接触到了

魏老,可是计划中华家人也会存活下来啊,怎么会被屠尽?

七绕八绕,连背后的主谋者之一也被韩羊搞懵了,有点不太懂这胖子在演哪一出。

他是在包庇华家?

包庇华家对他有什么好处?

制约韩家吗?

但韩羊的话却让铁梅寒皱起了眉头,从韩羊的话中,铁梅寒没有找到漏洞,甚至他很理解地阴帮的所作所为,接触到皇朝秘辛的他更了解所谓的恩济百姓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还是有种被蒙骗的感觉,可又怎么排除韩羊不是地阴帮余孽抑或包庇他人的嫌疑呢?

“既然全是那邪阵师一人所为,为何你说在场中有人怕阴谋败露?”铁梅寒不解道。

一束束目光打在了韩羊的身上,韩羊却惊恐地瞥了韩百废一眼,急得韩百废呼吸为之一滞,差点爆出粗口,你他妈这个时候看我干什么,这事跟我有啥关系,你小子故意的吧!

虽然铁梅寒能捕捉到韩羊的一举一动,可也知道他和韩家的恩怨,此一眼未免有点戏谑的意思。

“铁城主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四阶邪阵师为什么会出现在山脉中?他为什么会知道众多狩猎小队会汇聚在龙脊山?如果城内没有人与其勾结,那邪阵师何以得到这些讯息?”韩羊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似乎有点道理。

“不过,小人知道是哪个势力与地阴帮勾结。或者说,这个势力本就是属于地阴帮!”

一言落,一言又起。

众人刚觉得这胖子讲的好有道理,正点头赞同,没想到心又被他的一句话勾了起来,悬浮不定。

“说。”铁梅寒几近暴走,阴冷中夹杂着不耐烦,心想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两三句话就能说完的事你偏偏要说那么多句,搞什么名堂,刷存在感啊!

“我不能说。”韩羊坚毅道。

不知道为什么,铁梅寒总有种被人牵着团团转的感觉。

“为什么?”铁梅寒眉毛一挑,面色有点难看,森森地盯着一下变得惊怯的韩羊。

在数万人面前卖关子很好玩吗?

韩羊随即解释说:“铁城主,作为荒狩城的子民,小人自知不该与你谈条件。但是,小人若是说了,谁来保小人周全?你们是得到答案了,但我没了价值,地阴帮会来报复小人,小人很怕死的啊!小人还可以负责任地说,小人连地阴帮接下来会对荒狩城有何大动作都知道。我很胆小的,苍生和小我,我会选择后者。”

“你不说,可能现在就要死。”

显然,铁梅寒的耐心已经耗尽了,磅礴威压猛然间朝韩羊挤压而去,韩羊嘴唇苍白,脚下一个趔趄就跌坐在地,滑稽可笑,可他却笑出了声,声音很小,却让铁梅寒瞳孔一缩:“我知道铁城主不会这么做的。杀了我,前一秒小人还是十方狩猎的功臣,后一秒就被诛灭,太丧民心了,铁城主智谋过人,怎会有如此冲动之举?”

“更何况,铁青衣的陨落我还没说呢。”

“地阴帮想要干嘛,我也知道呢!”

“留下我,我会在必要时刻出言帮助荒狩城。杀了我,让整个荒狩城陪葬,铁城主会选哪个?”

会选哪个?

答案很明显。

许多人都当场愣了,他们没想到这胖子居然敢跟铁梅寒谈条件,而且是以一个蝼蚁的姿态,倘若铁梅寒真起了杀心,什么民心所向那都是狗屁,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社会舆论虽有一点作用,但并不会主导某些事的走向,就比如铁梅寒的私怨。

铁梅寒是谁?

他是荒狩城中掌握生杀大权的城主,他照顾百姓,不代表他就是仁慈的,当百姓触及了他的利益,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退让一丝一毫。

然而此刻,铁梅寒迟疑了。

谁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谁知道他是在故意拖延为自己争取生存的机会还是真的心中有货?

“呵呵。小家伙,你说的太麻烦了。我懂你的意思,你可能是真知道一些讯息,但你知道你的处境很危险,你是个怀揣着秘密的人,是众矢之的,地阴帮之人想暗杀你,韩、谢两家想置你于死地,你没有实力,没有资本,就算前往了乾坤皇朝中修炼也是险象丛生,你的最终结局可能横竖都是死。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自保游走在这些

势力中央而不受侵扰。”

“你绕那么一大圈就为了保命,对你而言已经是无奈之举,可对我来说太麻烦了。简单点,我是个商人,我嗅得到其中利益的味道,虽然我对这些皇朝中的恩怨不感兴趣,但我对你、对你的过往、或者说对你背后的人很感兴趣。只要你告诉我想要的,我可以拍胸脯保证,星火拍卖行罩你!前提是,你真的知道那些我想知道的,否则,你的下场定然好不到哪去。”

万众寂静之时,一直扮演着看客角色的葛不拘突然笑了,一针见血地拆穿了韩羊的心思,使得他背部一寒,陡然间吓出了一层冷汗。

这……这剧本走偏了啊!

不过,这好像是那紫衣少年交代的第二方案?

韩羊表面惊慌,内心其实也挺忐忑的,被吓是因为这个身居高位的人一眼看透了他的想法,仿佛自己伎俩很低级似的,但他惊得是那紫衣少年竟连这情况都预判到了,或者说,这个第二方案的走向,才是韩羊脑海中最理想的剧本啊。

当初,山洞中,紫衣少年说过,这件事情有可能会在这个节点出现第二种情况,就是葛不拘说话的这一幕。

但是,紫衣少年也只是说有可能,他自己都并不确定,说明有很大概率这一幕是不会出现的,按第一方案来看应该是铁梅寒答应了韩羊看似无理的要求,然后用城主府的力量庇护他,使他稳稳地熬过一段时期。

然而,现在这一幕真的出现在韩羊眼前时,他悬了半天的心终于下坠,暗想着,这波稳了。

葛不拘的话,赫然代表着,作为这块大陆碎片上巨无霸存在的星火拍卖行,正式插手了这件事!

……

十方狩猎的落幕仪式俨然有了点趋近于闹剧的势头,葛不拘的横插一脚让铁梅寒愠怒不已,可当葛不拘淡笑着泄露出身上的一缕妖力时,铁梅寒沉默了。

妖宗!

区区一个分行的副行长都是妖宗,铁梅寒心头微骇,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

韩羊被带走了,铁梅寒本来打算带韩羊去勘察现场的计划落空,如今还要反过头来向星火拍卖行购买关于地阴帮和铁青衣的消息,这种被人钳制的感觉使铁梅寒胸口闷闷的,以致于呼吸都有点不太顺畅。

特别是在丧子之痛下!

直至散场,众多势力都察觉得出此次事件中的耐人寻味,韩羊的出现非但没让龙脊山之谜明朗起来,反之使它愈发诡谲扑朔,这更刺激了他们自发前去查看的念头。

斜阳悠悠,流风不停,干燥如枯皮的寒冬还在继续,人潮涌散,店铺房屋林立的荒狩城内覆盖着一股淡淡的喜庆,人流如织,虽受许多狩猎小队陨落的影响这份喜意未冲云霄,却也像汤面漂浮着的一层油脂,一眼可见。

妖兽肉过几日就会分发到各家各户,到时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年节。

商有钱已经跟着葛不拘回拍卖行了,安若素独自走在街头,步履慢而缓,顾盼间藏有黯淡的神采,即使之前已经约定好自己不会成为苏贤踏上青天的阻碍,可在朝夕相处后,情感的微妙转变也变得难以避免。

十方山脉的未归,期望的坠落,龙脊山的凶危,韩羊的出现,安若素仍给自己贴着凡人的标签,山脉中发生的一切绝对是超乎她想象的,她也压根猜不到苏贤和叶知秋现在身处何方,是忧是喜,是生是死。

生活还在像跳楼一样向下延续,苏贤本就是要离开的,安若素一直这般安慰着自己。

就当,风没吹过,他没来过。

黄昏暮时,数道身影掠出了荒狩城,他们的身上无一拥有着不下妖王的妖力波动,肃杀弥漫,直袭山脉内围,有着势要一探究竟的劲头。

可惜,那里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不论是龙脊山还是蜃凰谷,此行的探查注定是一无所获的,就连可以佐证韩羊所说的物品都难被寻到。

……

城外,葛不拘遥遥望着那道臃肿的身影,他使劲攀爬上了高坡,神念一动,一道青光越来越闪耀,旋即化为一道流光如龙蛇般蜿蜒离开。

吞天青炎回去寻找他的主人了。

“谢谢你们帮我解除了危机。接下来的路,我会自己走。我会试着,慢慢坚强。”

寒风过境,青年坚毅地望着吞天青炎归去的方向,低喃声被湮没在呜呜风中,无声无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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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出尔反尔

时间往前推移两天。

在荒狩城的那些小队离开之后,蜃凰谷也没陷入冷清,而是又迎来了另外两撮人。

距离上次铩羽溃逃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此次苏贤两人联合地阴帮众就是想一举解决剩下的八凰,最后取走涅槃血。

想象美好,现实也很真实。

苏贤本就没打算一蹴而就,可也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地阴帮之人变卦变得如此彻底,双方蓦然在谷口对峙了起来。

一旁是渺然的茫茫蜃气,石壁上树藤攀援,另一边是稀薄疏漏的寒林,因冬日的肃杀而不再显得葱郁,寒风不起,两边却弥漫着一点点森寒之气。

在苏贤和叶知秋看来,让地阴帮出尔反尔的人大概就是现在站在首位的青年,连四阶邪阵师魏离的站位都稍落于其后,这一点微末细节足以凸显此人的地位。

“在下秦枫,不知两位天骄之名?”

秦枫就是地阴帮的领头之人,年纪不大,约莫十八九岁,蓄着一头长发垂落至腰处,身着紫阴袖袍,其上绣着一轮熠着辉印的圆月,双目略显狭长,眉角透着一抹养尊处优的贵气,面容俊秀,五官也极为明朗,只是那语气让苏贤两人听起来颇为不喜。

“天骄不敢当,不知阁下这是何意?”苏贤始终与地阴帮众人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实在是有点放不下心。

秦枫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魏离和另一位精瘦老者,两人皆是低垂眉目,不声不响,浑身气息尽皆内敛,修为高深如一汪深潭,难以揣测。

再后面,除了华无道率领的华家九人外,还多出了一小股人,数日前华无道服用了一枚通王果,算上华家因通王果新晋的半步妖王,眼下这帮人中光是妖王就有十人之多,这还没算魏离和那沉默不语的老者。

蜃凰谷里面只是八只妖王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这股势力端了荒狩城也不在话下吧?

反观另一边,苏贤和叶知秋就像两只小白兔一样,在如此汹汹威势下没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就不错了,自然是要万分警惕。

听到苏贤发问,秦枫也不恼,负手而立,身后两座大靠山给了他足够的自信,即便是他自己也有妖灵七阶的不俗修为,所以眉眼舒展,淡笑道:“呵呵。明人不说暗话。蜃凰谷本为地阴帮的驻地之一,先前因皇朝派人密查蜃凰谷,我等不得不舍弃。现探查结束,地阴帮当是有意重建遗址。而且,帮中一下子多出了六位妖王,这绝对是头等大事,他们的第四妖兽容不得马虎,帮中思前想后,实在是找不出比谷内八凰潜力更大、实力更强的妖兽了。故此,还望两位割爱,成全我地阴帮。”

地阴帮的想法很简单,秦枫所说更是属实,当然也不失为一种试探,你们不是要八凰妖晶吗,如果不给你们会怎么样?

这样你们会不会露出马脚?

蜃凰谷中是否有其他隐秘?

这些都是地阴帮想了解的。

苏贤虽不吃这套,可嘴角还是有了讥诮之意,玩味道:“八枚妖晶罢了,送你又何妨?不过,地阴帮是要失信于人吗?光占便宜,不谈补偿?我们那七枚通王果是打水漂了吗?”

闻声,秦枫眼皮一跳,暗道蜃凰谷内果然没那么简单,说要八枚妖晶,现在竟拱手送人,可苏贤言语中的不满秦枫也听得淋漓尽致,心中计较一番,还是觉得实力占优的地阴帮掌控了主动权。

“阁下此言差矣。补偿暂且不谈,我们地阴帮也是有爱才之心,二位天骄的天资令人动容,年纪

轻轻就有四阶神念,若是没有势力,不如加入地阴帮?有二位相助,地阴帮的复兴指日可待,至于七枚通王果的报酬,那更不在话下了。”

地阴帮也真是够贪心的啊!

还想吸苏贤和叶知秋两人加入帮中,到时候与地阴帮捆绑,利益同源,那还有个毛线的报酬?

秦枫之心昭然若揭,苏贤听得不爽也只是双眼眯起,知道今天双方是绝对谈不拢了,偏偏又忌惮秦枫身后数尊妖王的实力才一直隐忍,可叶知秋不是这种吃暗亏的人啊!

嗤!

只听叶知秋嗤笑一声,嘲讽之意让除魏离外的另一位老者都抬起了头,白发稀疏的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挑衅意味,深邃的眸子炯炯有光,一身汪洋般的实力猛然爆发,笼罩全场,牢牢锁定着苏贤两人。

妖王高阶!

虽看不透具体品阶,但光是这份气势,就知这名老者拥有不下妖王七阶的修为。

今日这一遭,还真是棘手呐!

寒风歇,威压起,朗朗乾坤悠然运转,虚空中却降下一股无形之力,听候着老者意念,虎视眈眈。

这等赤果威胁下,叶知秋全然不怂,脚下踏星,一圈圈如紫星的光晕闪烁,迈了几步,无意针对那老者,而是反问秦枫:“地阴帮里有几个妖宗?”

嘎?

这猝不及防的一问,使众人集体愕然,心想妖宗虽然是评判一个势力的标准,可总不能就这么告诉你吧?

那可是本帮的最高战力啊!

见秦枫不答,叶知秋轻蔑地摇了摇头,接着道:“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可以大方地告诉你,我背后势力是不谈妖宗数量的,太他妈多了,数都数不过来。不是我打击你,你们把妖宗都捧成宝,怕是都不知道我身后势力连妖帝都有八九个吧?”

“当然,我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能好好谈就好好谈,不能谈也没关系,本来我们就没把什么通王果放在眼里。”

“虽然我是开玩笑的,但希望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说完,叶知秋的唇角勾起一抹讥笑,还淡淡瞥了那散发着威势的老者一眼,脚下如履平地,嘲讽地摇摇头,随随便便地就走了回去。

那意思就是,你的威压对我来说算个屁?

叶知秋的话让地阴帮众人都快憋出了内伤,心想这货也太能吹了吧?

还妖帝?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显然,在这些人的眼中妖宗即是天,万万是接受不了什么凭空蹦出的妖帝妖尊的,就连秦枫都认为叶知秋是拿自己开涮,眉角微合,冷芒一闪,道:“阁下吹嘘的本事在下也是远不能及。既然如此,那就是没得谈了?”

秦枫身后,魏离心里一个咯噔,暗自腹诽,貌似从头到尾都是你不想谈吧!

叶知秋的作为很是让苏贤解气,反正双方已经撕破了脸,但换作苏贤可能就不像叶知秋吹得那么有底气了。

当然,叶知秋应该是实事求是,不算吹牛。

气氛凝滞,秦枫带来的人都有点蠢蠢欲动,眼中浮出了愤然之色,隐隐是要呈包围之势困住那两道单薄身影。

见状,魏离是一万个不乐意的,觉得秦枫作为为数不多的帮主继承人,着实有点猖狂了,所以暗自传音道:“枫少,不管那人所说是真是假,可他们这点年纪在修炼一途上就有不俗造诣乃是不争的事实,身后背景定不简单

,这种人宜结善,不宜交恶啊,还望枫少深思。”

“魏老,我知你意。可是,求根溯源,那也是我们地阴帮密谋龙脊山的。通王果本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是他们鸠占鹊巢,犯我等在先,现在我们只是在夺回本就属于我们自己的利益罢了。若一味退让,岂不是让别人以为地阴帮是软柿子?”秦枫的回话也是有理有据,就连魏离都要被说服了。

于是,魏离微微点首,细细思忖一番,再传音道:“枫少所言甚是。只是还希望枫少网开一面,放那两人离去,地阴帮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再惹外敌,今日双方结下梁子也就罢了,最好还是不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魏老有心了。本少自有分寸。”

话虽这么说,可秦枫心中多多少少还存有些芥蒂,觉得魏离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仗着在帮中资历深厚,就这般偏袒外帮人,在旁指手画脚,但虽有怨怒,秦枫也不能表露,一是因为帮中也有派系竞争,魏离正是他秦枫想要拉拢的对象,即便巴结不成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不知为何,秦枫总觉得百米外的两人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他们默然,那紫袍少年更是双手抱胸,满不在乎的模样,倒是另一位青袍人脸色微冷,怒而不发,却也是不满意自己所言。

“两位,于理而言,通王果本就是地阴帮暗谋之物,连其他势力都是魏老出手解决的,你们趁虚而入已是抢夺走了两颗通王果,地阴帮有慈悲之心,不予计较,也感谢两位将另外七枚通王果相赠,这本是帮内帮众劳动所得,照理说我们是两清的。”

不知道是不是魏离的话起了作用,秦枫用眼神示意另一位老者收起威势,场面压力骤减,如云淡风轻,然后秦枫也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巧舌如簧道。

“如果硬要用实力论归属,那现在的地阴帮也是略胜一筹。地阴帮无意得罪二位,也是诚心邀请二位的加入,若是今日言谈不成,那就作罢,二位大可离去,我等绝不阻拦,莫要再咄咄逼人了。”

秦枫的言外之意也很明显,之前我们不在,是你们两人占据了主导地位,地阴帮愿意服软,所以任你们差遣瓜分通王果。

但现在时势变了,我们地阴帮牛逼哄哄了,那按道理来说,自然是我们地阴帮说了算咯!

无可厚非。

乍一听,叶知秋和苏贤两人都觉得好像说的不无道理,差点忘了这个合作两人本就是提前预支了三枚通王果为报酬的。

不过,有一点两人不得不承认是对的。

那就是现在这状况,明抢肯定是行不通的,地阴帮的人铁了心也重新入驻蜃凰谷,想收服八凰为第四妖兽,没对苏贤两人喊打喊杀已是留了情面,两人也不可能头昏脑涨地还往人家脸上撞。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没有退却之意,倒是有一抹额外的意味深长。

这时候默契就来了,明抢不行,咱们就暗盗啊!

反正合作是谈崩了,两人不能再指望地阴帮出力,可苏贤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两人的嘴边都涌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一秒的眼神对视瞬间敲定了计划,电光石火间,苏贤扭头再朝地阴帮众抱拳道:“阁下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倒是我们唐突了。既然如此,那就先预祝地阴帮发展顺利,复兴昌盛,我俩先行告辞了。”

至于来自地阴帮的刁难,两人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言罢,苏贤和叶知秋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身形在兔起鹘落间隐没在了飘着清冷冬寒的林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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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潜入

走得那么干脆,苏贤两人的决策力不禁令众人侧目唏嘘。

方才,在面对两位年轻少年时,地阴帮众人虽没有如临大敌之感,但好歹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团队,各个昂首挺胸,妖力吐息浓重非凡,光是那份气势,就近乎无敌于十方山脉外围,寻常妖兽不敢来犯。

雷渡雁就是刚刚朝苏贤和叶知秋施加威压的老者,属地阴帮中少有的元老,地位尊崇,常年跟随在秦枫身边,守护着秦枫,抛却秦枫的父亲不谈,雷渡雁绝对是秦枫最敬重的人。

此时,见两人走得如此潇洒,雷渡雁眼中不免有诧异之色,黑色袍服套在身上还略显宽大,被冷风微微拂动,在秦枫目送着两人离开后,雷渡雁谨慎道:“少帮主,那两位少年并非凡人,蜃凰谷中定有所求,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等还是要提防一番。”

“雁老所言极是。况且,龙脊山那么大动静,荒狩城不可能没有反应,调查队伍不日就会过去,届时蜃凰谷也难逃一劫,但这对我们地阴帮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机会!”

“一次伏击荒狩城的机会!”

说到这,秦枫白净的面庞上冲现了一股红潮,目光炙热,握拳一振,此次伏击若打成,他秦枫的名号必将在帮内变得更加响亮,说不定拥护者也会蜂拥而来。

雷渡雁也想到了这层,对秦枫的成长不由感到欣慰,叹道:“目前首要还是肃清蜃凰谷,重建遗址,否则有外敌来犯,内忧未排,反倒是给我们自己挖了坑。”

“雁老放心,地阴帮对蜃凰谷甚是了解,虽不知那些石雕为何解封,但估计和那两个少年逃脱不了干系。可惜没得到答案。据闻,其中七凰皆是妖王一阶的修为,正好符合华家帮众,若是能将这七凰收入麾下,不但可以排除内患,还能使实力精进,绝对是一举两得!”

“如此甚好,尽快行事吧!”

商谈完毕,地阴帮一行二十多人呈扇形分散开来,其中分工很明确,有一部分人重探遗址,雁老、秦枫、华家等人则是前往了蜃凰谷西北角,留下一点人在外望风警惕,众人宛如一台精密的齿轮机械,辘辘转动。

……

蜃凰谷处于两山低凹狭窄处,又因背靠另一座山峰,呈三面环抱之势,徒留一个谷口,三座千仞高的山峰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更有蜃气笼罩,因此谷内一片僻幽清静,鲜有外人进犯。

盗取涅槃血的想法早在两月前就有了萌芽,奈何苏贤和叶知秋初来乍到,不但对谷内情况一无所知,连各处地形都不了解,说是偷盗,但你见过走大门进来还不带撬锁偷东西的贼吗?

所以,上次偷盗之旅的下场很惨,被一群凰王追着跑,落荒而逃。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外加弄清楚了蜃凰谷内的实力分布,这次两人就轻车熟路起来,打算来一次很正经的偷盗行径。

三山环绕,涅槃血的方位大概在蜃凰谷的西北角,两人在离开谷口后就绕着蜃凰谷外围转,马不停蹄地转悠到了西北角大后方,面露奸笑。

以山峰作壁垒,除非有特殊手段,否则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从后方潜入蜃凰谷内。

毕竟,光是岩壁就厚得可怕,山体高且宽,想要攀爬到顶峰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蜃凰谷难度太大,过程中有其他妖王拦路不说,那终年不散的蜃气就够苏贤两人打一寒碜的,太冒险了。

这时候,自然是要靠血鲲鹏了。

硬的不行,咱来软的。

苏贤本来就没想在山体内部打出一条隧道来,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但动静大,还费劲,换血鲲鹏来多简单,游过去就行了,连四阶困阵都困不住它,这些厚厚的岩层又算什么。

“大哥,苟富贵,勿相忘啊!这次行动你占头功,得手了怎么说我也有苦劳,你说这涅槃血咋分配为好呢?”闭塞濡湿的巨嘴内部,叶知秋腆着笑问道。

唤出血鲲鹏,它直接以鲲形态现身,大嘴一张就将苏贤两人裹入其中,庞大身形飘飘然地游进了封闭坚厚的山体之中,山体夹缝中虽有妖兽存活,一般也只是修为羸弱的小东西,看见巨鲲这种庞然大物跟见了鬼一样逃窜,所以一路行来自然是畅通无阻。

苏贤心目中一直以为叶知秋出身天机院,人傻钱多,但相处下来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这货就是个现象级铁公鸡啊,还属于一毛不拔的那种。

“我当然不能亏待你。这样子吧,当初你不是允诺给我一本攻伐神修王术,外加完整版的修复古手吗?那攻伐神修王术我不要了,完整版修复古手给我就行了。”苏贤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道,撇嘴之余颇显大气。

叶知秋豁然间傻了,心中暗骂卧槽,算账还他妈可以这么算?

真是开了眼界啊!活到老,学到老。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对,人在兽嘴里,不得不低头啊!

因此,叶知秋苦着脸,那笑容异常干涩,挤得极为勉强,克制着骂人的冲动,叶知秋尽量保持着自己言行的文明给苏贤分析道:“大哥,那攻伐神修王术本来就是我的啊!更何况,我们俩都是妖灵六阶,赌约你也没赢啊!”

“胡说,咱们不是说好谁境界高谁赢?”苏贤白了一眼叶知秋,哼哼道。

所以呢?

不是打平了吗?

这时,叶知秋俨然像一只无助的小猫咪蜷缩在一角,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苏贤,看他怎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嘿嘿,你别忘了。我是妖武双修啊!武灵七阶,是不是比你妖灵六阶高?愿赌服输,别耍赖哦。”为此,苏贤还特意亮出了身上的七条灵脉,生怕叶知秋不服似的。

闻言,叶知秋傻眼了。

还可以这么比?

那好像的确是自己输了。

可当初自己的本意是比妖修境界啊,你拿着太乙造化种算几个意思,那我怎么可能比得过你?

然而,之前并没有说过不能比武修境界这一条规则。

瞧见苏贤那狡黠嘚瑟的眼神,叶知秋不禁颓然,知晓大势已去,他知道就算他再怎么扯着脖子争辩也没用,苏贤肯定已经把接下来的说辞都准备好了。

“再说,你要涅槃血有什么用?天机院里那么多好东西,你还跟我一个山野村夫抢,恬不知耻。”

苏贤又嘲讽般地吐出了一句话,直接将叶知秋弄得哑火。

大哥,我的修炼资源也来之不易啊!

天机院又不是我家的,我是圣子也要靠自己的双手赚取资源啊,你以为什么好东西都是大白菜可以免费赠送吗?

要不是出门前我抢了另外几个圣子……

不对,要不是我借来了一点点好东西,现在我混得也不成人样啊!

但是,叶知秋知道这个时候跟苏贤讲道理绝对是说不通的,苏贤心知肚明

天机院中的艰辛,但他就是要霸占涅槃血,叶知秋又能怎么办……

亮剑吗?

当然,叶知秋对涅槃血也并非很执着,苏贤说的也是,不论是岁月兽、百变傀抑或西天雷神象,这三者谁也用不到涅槃血,给了自己反倒是浪费,但叶知秋本来就是想蹭点便宜,用不了拿出去卖也是极好的啊!

谁会嫌自己的妖石多呢?

“行行行,你可别后悔。我这攻伐神修王术啊,啧啧,那叫一个猛啊,一念之间杀敌于千里之外,直取敌方首级……”

苏贤自动屏蔽了叶知秋的自我推销,而是定睛看向了前方。

穿梭整个山体,其实也就几分钟的事,但是苏贤只是让血鲲鹏卡在了一个安全位置,从这里苏贤和叶知秋的四阶神念纵然被岩层阻隔,却也可以探查到蜃凰谷内的一些地方,而谷内的人和兽发现不了他们,可谓是一处绝佳的观察点。

上次来,两人忙着逃跑,连涅槃血藏于何处都不知道,这次可是正儿八经的偷盗,自然要计划得周详严谨,所以找出涅槃血的位置更是重中之重。

西北角大后方,从两人的角度探查而去,只见大梧桐树的枝干遮天蔽日,枝叶一点也不受凛冬的影响,繁茂紧凑,泛着黄绿之色投下了黑森森的阴影,青铜般古老的强粗树身锈迹斑斑,倚靠在岩壁不远处,之间约莫有百米距离,这块区域仿佛是大梧桐树划下的禁区,无人可以闯入。

两个月前,那只修为最高的火凰就是从这里冉冉升起的。

也就像苏贤这样从后方潜入的人才能一窥究竟吧!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梧桐生而高贵,乃树中佼佼者,方得凤凰栖息,远古大陆上早有史料考证,眼前偷换青黄的高大梧桐更是佐证了此点,那一只通体如炎的火凰正栖息于大梧桐树的后方,雄踞这块地域,姿态娴静,不像之前的那般暴戾愤怒。

两月不见,这只火凰竟已跨入了妖王三阶的行列,燕颔鸡喙,蛇颈鱼尾,神采俱齐,此刻正慵懒地沉睡在无数凋零枝叶铺就的枯叶床上,全然没有察觉到在身后的岩壁里,有两道神念悄然降临。

两人只是欣赏了一番火凰的睡姿就掠过了,毕竟妖兽的睡姿再怎么妖娆两人也欣赏不来,眼下还是找涅槃血要紧。

神念扫动,倏然间,两人就被一摊金红色的黏稠液体吸引了过去,它如大雨过后形成的一小汪低洼水潭,几寸大小,看到旁边的痕迹,显然是减少了许多,被盛放在火凰数丈长兽躯的身侧,似是被它当作至宝般用心守护,连憩息都不曾远离。

五阶涅槃血!

见到目标之物,苏贤不由喜上眉梢,心底瞬间活络了起来,一个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无疑是在谋划着如何获得这潭涅槃血。

说是一小汪,苏贤觉得涅槃血本不止那么少,大概是被这只火凰吞服了不少,不过五阶涅槃血一点点品尝对火凰来说是绝世良药,若一贪多,那便成毒药了。

所以,现在还残留那么多,实属是不容易,苏贤在心中一比较,若以滴为计量单位,那眼前的涅槃血少说还有上千滴,每一滴的价值都不输五阶丹药,绝对属于一方罕见珍奇的宝藏啊!

妖宫中,玄天龟双目泛红,垂涎之色毕露,不带一点遮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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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盗取涅槃血

涅槃血作为五阶之物,其中蕴藏着巨大能量,宛如山海河川孕育的天地之力,血液灼灼,仿似有金阳闪烁,周围的梧桐叶被灼烧得焦黑成灰,虽无太强的波动,也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朴实无华。

即使两人都对那金红色之血极为眼馋,但谁也没有冲动,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像一个身着蓑衣的垂钓者,极具耐心,静静等待着鱼儿上钩。

血鲲鹏睁着眸子,发呆般地顿在山体内部一动不动,像极了苏贤和它初见时的情形,这时,苏贤向叶知秋传音道:“地阴帮的人想重新霸占蜃凰谷,八凰是它们不得不翻越的一座山。不管他们是要收服八凰还是探索宝物,抑或是想双管齐下,待他们惊动了火凰离开,就是我们出动的机会。”

“十方狩猎结束就在这几天,不出意外,荒狩城探查完龙脊山后也不会放过蜃凰谷。地阴帮聪明的话更不会拖,很快就要对八凰动手了。”叶知秋点头补充了一句。

叶知秋望着涅槃血,眼珠子骨碌一转,笑言补充道:“还有,你别看涅槃血看上去平静,其实是炙手可热的,一般的瓷瓶根本承载不了它。”

“拿来。”

苏贤知道,这一点既然叶知秋说的出来,那肯定是早有准备。

本来苏贤是打算直接用粗暴点的方法将这一摊涅槃血都收进储物戒的,虽然碰到北域第一宫储物戒中的冰寒之气涅槃血会有点精华损失,但这也在苏贤可接受范围之内。

但叶知秋都这么说了,那苏贤自然不会拒绝。

“五五分。”叶知秋狡诈道。

“可以,那攻伐修神王术再补给我。”

“你这个牲口……”

交易谈成,叶知秋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了八个黝黑的瓶子,这不是普通的瓷瓶,乃是用六阶石矿七窍石打磨凝练而成的,七窍石因状似心脏,石孔如七窍而得名,是在大陆上广为流通的盛放丹药等异物的石矿。

说完,两人都沉寂了下来,眸若幽潭,黑瞳似凝成了块镶嵌在其中,但两人的神念却成了他们最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蜃凰谷的场景。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时辰后,地阴帮杀到,由于距离过远,苏贤也不知道对方派出了多少人,但可以确定的是火凰睁开了凶眸,睡梦被惊扰的它再度处于暴怒状态,特别是回忆起同伴的陨落,它就一直极为憎恨外来的入侵者。

锵锵!

火凰抬首,火红色羽翎舒展开来,红光一掠,激起一阵狂风引得坠叶簌簌,那道身影赫然消失在了原处。

这下子,那滩涅槃血越显得格外诱人。

远处,八凰嘹亮高亢的鸣叫声覆盖了蜃凰谷,饶是身处山体内部的两人都依稀可闻,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双方没得谈直接打了起来,苏贤和叶知秋神情一震,双目交汇,一股振奋火热的情绪悄然蔓延。

“再游到前面一点,百丈左右吧。”苏贤示意血鲲鹏道。

这一次,苏贤不会傻乎乎地只凭借逍遥游进入蜃凰谷,那样太慢了,他还有更快捷的办法。

轰!

妖力的流光交织闪耀,兽吼咆哮响彻全场,大地都颤巍巍的。

隆隆!

外界的战况越来越激烈,战场离大梧桐树约莫有百米之遥,不远也不近,可能是火凰有所顾忌不敢远离,但胜利的天平一直在向地阴帮一方倾斜,毕竟有四阶邪阵师和高阶妖王的助阵,几乎形成横扫之势,想不赢都难。

“就是现在!”

血鲲鹏,鲲形态,第二妖术,小传送术!

小传送术是百分百空间属性的妖术,虽然不是瞬发,但凝聚妖力后可以瞬间挪移出百丈距离,方圆百丈皆可去,这范围还会随着血鲲鹏修为实力的提升而不断增加。

唰!

鲲形态被就近乎透明,全身不动就如一座有上百米之高的冰山,泛着晶莹的蓝白意,如今它庞大丝滑如绸缎的鲲身凝聚起点点蓝芒,覆满了表皮,只见光芒一闪,山体中的蓝光尽数消失,骤然间闪出了山体,出现在了大梧桐树

的大后方。

冷风萧瑟,梧桐叶如猪耳朵在瑟瑟发抖,枯叶被吹起,没有了山体的阻隔,百米外兽搏声被瞬间放大,如洪河滚滚,如冬雷震震,没有了九霄环佩,区区八只妖王低阶的凰兽远不是地阴帮的对手,诸多妖兽气势雄浑,身壮如山,到处肆虐。

远处,雷渡雁没有托大,身后一座如紫金所铸的妖宫散发着渗人的气息,宛若雷主降世,一只身躯如战舰大小的玄雷鸾追逐着火凰,嗤嗤雷光如枷锁般迸溅捆绑,环绕在玄雷鸾的周身,更是将火凰压得狼狈至极,四处逃窜。

至于另外七凰,被魏离困在了四阶蚀念腐神阵中,神念的亏损直接让七凰的实力被大打折扣,不足鼎盛的三分,完全成了其它妖王宰割的对象。

秦枫眸子平静如水,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负手站在一旁,显然是胸有成竹。

当然,地阴帮的终极目的是想收服这七凰,所以不会很快就痛下杀手。

然而,就在双方斗得胶着之时,异变陡生,上百米的距离一点儿也不远,完全在魏离四阶神念的笼罩范围内,就连雷渡雁和秦枫都一望可即,那边一道浑身蓝得不真实的巨鲲蓦然出现,甚至半截身躯还卡在山壁内,高约上百米,宽度难以丈量的可怕之躯就这般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这庞大身躯让地阴帮和八凰都神色剧变,那两只撑开达一丈的眼睛布满了淡淡血丝,双眸一眨不眨,犹若死物,可那亮着的幽光却象征着其神秘和不凡,血鲲鹏连看都没看八凰和地阴帮之人,眼神倨傲,可至目中无人的状态。

这时,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兽,秦枫眼瞳一缩,原本放松的身子顷刻间绷了起来,雷渡雁也被吓了一跳,这绝对是他平生中见过最大的妖兽了,而且出现得还那么诡异,防不胜防。

在众人的观念里,一般体型越大的妖兽,往往意味着修为越高,这几乎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所以,在这一刹那,多数人都愣住了。

唯有魏离等人还算好的,毕竟,他们见过了跟巨鲲相较不差的血鹏,所以心底胆寒的同时,还有一点点适应。

但这也太巧了吧?

妖兽的感应极为敏锐,即便在某一个瞬间的确是被巨鲲吓到了,可是它的气息分明只有妖灵六阶,因此并未感受到很强烈的恐惧感,再来,双方正打得火热,谁也不知道这只巨鲲凭空冒出来是干嘛的,故而脑海中总有那么一瞬的空白。

就是要利用众兽和众人的愣神之际,只见巨鲲大嘴一张,四道光影猝然飞出,分别是苏贤两人和他们的两具傀儡。

八手齐下,将那一滩涅槃血舀进了七窍瓶内,一秒钟就瓜分完毕,随即撤身。

论人和兽的反应究竟哪个更快,在这电光石火间有了绝妙的体现。

在场之中,或许只有八凰知道苏贤他们在干什么,在他们掠出之时八凰就纷纷暴起,不但是因为他们认出了苏贤和叶知秋就是当日击杀土凰的凶手,更因为它们发现这两人两傀儡竟妄想贪图涅槃血!

怎么能忍?

倏然间,八凰全部脱离战局,齐齐杀向了苏贤和叶知秋,地阴帮众人智商再怎么低下也该料到那凭空出现的两人是在窃取某些重要的东西,起码这些东西对八凰来说视若生命。

没时间计较别的,在场之中反应最快的当属魏离、雷渡雁、秦枫等人,可距上百米之遥,瞬息的时间除却拥有四阶神念的魏离谁也没有阻挡之法,就连玄雷鸾都落后半拍,赶不上八凰的身影。

“四阶大阵,摩诃泅渡!”

咻!

近百余道黑芒从魏离的袖袍中钻出,如针尖麦芒,令人心悸,破空的速度甚至追上了八凰,毕竟这是神念操控,速度快不可及,连一秒都不用瞬间成阵,预示着魏离的阵道造诣在四阶中也是出类拔萃。

那可是百余道黑芒,等同于上百个阵旗!

阵旗越多,大阵的威力自然越强。

那时候,摩诃泅渡俨然形成,大阵之中黑河泛滥,冒着森森腐蚀之气,虽已拦不住钻入了巨嘴中的四道影子,但是在魏离的想象中,留下那巨鲲应该是不难。

放在平常,跨越上百米的距离对八凰而言只需一秒。

刚刚的愣神已经浪费了时间,当瞥见四道身影重新钻回巨鲲嘴内时,它们不禁暴怒,追已追不上,前方更有黑幽幽如广阔海域般的摩诃泅渡阵挡住了它们的去路,但它们誓死都要重创那只巨鲲,定要将其留下。

锵!

一声悲怒之鸣,蜃凰谷内八股色彩各异的妖力在弹指间凝聚,因过于仓促,不具一点神性,乃是纯粹的妖力炮弹,轰然间射向了巨鲲。

“逍遥游!”

苏贤哪管那些攻击,在血鲲鹏霸道无匹的逍遥游之下,滚你丫的摩诃泅渡阵,巨鲲一点儿也不受其影响,半身浸海,淌着死气、邪气、魔气等诸多具有侵蚀的妖力中扬帆前行,无畏无惧,不受其扰。

在魏离近乎呆滞惊愕的目光中,巨鲲在眨眼间娓娓游进了岩壁中,这时八凰的攻击才如期而至,轰隆隆地打击在了石壁之上,震得山岩滚滚坠落,草叶横飞,沙尘弥漫,就是不见那八凰憎恨到了极致的巨影。

这幅方面,总给八凰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像,那天他们钻进空间裂缝逃生一样。

可是,上次他们是灰溜溜的失败者,这一次却是高举胜利旗帜的渔翁!

轰!

妖风肆虐,八凰已然愤怒到了极点,双眸充血,瞪得如即将炸裂的梧桐果,怒而转身,将地阴帮众人视作了助纣为虐的同伙。

毕竟,就是这帮家伙设下了摩诃泅渡阵,害得它们被拦在外面,追赶不及。

地阴帮之人哪理解得了八凰如此清奇的脑回路,他们也很生气啊,潜意识中他们已经将蜃凰谷视为己物,那讲道理蜃凰谷内的一切都应该是他们的。

结果呢?

看那两个少年的所作所为,再结合一下八凰的反应,一个残酷的事实好像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两人,把蜃凰谷内某样珍贵之物,或者说本就是他们真正贪图的东西,拿走了!

在众目睽睽下,在两军交战时,溜到蜃凰谷大后方,用了一种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方法,穿透石壁,来了个措手不及,成功地拿着战利品逃之夭夭了。

剩下的烂摊子全部扔给了他们。

秦枫呼吸都粗重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目瞪圆,隐约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瞳孔内燃起,他的气息也变得紊乱,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所有人都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说好的告辞呢?

然后转眼又在蜃凰谷里相见了?

众人皆是气急败坏,雷渡雁自动过滤了八凰的怒火,而是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那块石壁若有所思,魏离还处于出神的状态,他这数十年作为阵师建立起的世界观都有点崩塌,其余人不得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那即将冲来的八凰身上。

这一变数,无形中已经让双方不死不休了。

什么收服,看八凰的那架势,秦枫是一点儿也不抱奢望了。

“一个不留!”一声令下,秦枫绷着一张冷脸转身离开,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兴致。

接下来,蜃凰谷会迎来短暂的寂静,很快对荒狩城的伏击也要布置下去,雷渡雁思索着那只模样奇特的庞然大物是什么妖兽。

魏离知道的更多一点,但他压根儿不会想到血鹏和巨鲲其实是同一个妖兽的两种形态,他深思的是这跟大鱼一样的玩意儿是啥,为什么它能无视四阶的摩诃泅渡大阵,还有它是谁的妖兽,包括了另外两具傀儡,这些都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

地阴帮的人想这么多,能想出什么,得出什么结论,这些都不是苏贤和叶知秋所关心的了。

伏击战结局如何,双方谁更伤元气,苏贤和叶知秋两人谁都没兴趣留下来观战。

一瞬得手,一朝远遁,两人将暂别十方山脉和荒狩城,迈向下一个征程。

为了更重要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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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山、海、城的交界

“两个月前,你让我帮你打探的,关于梦寐兽的,有消息了。”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半好半坏吧。很不幸,据那些老家伙推衍,梦寐兽并不在这块大陆碎片上。他们也没气馁,起码这个结果已经比在满大陆漫无目的地寻找好多了。所以,以这块大陆碎片为原点,他们朝周围开始推衍,幸运的是,在一座海岛上发现了它停留的踪迹。但也仅仅是停留了半月,然后又离开了,而且,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初初听闻梦寐兽的消息时,苏贤很难抑制住自己的心境不起波澜,可是瞥见叶知秋的脸色,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时更是沉默得不知说何。

十年漫漫,白云苍狗,一座城市都可能脱胎换骨,梦寐兽可能早已离开东域了。

见苏贤的神色有点落寞迷离,叶知秋嘴角莫名一弯,拍拍他的肩膀,淡笑道:“以上只能算坏消息。好消息是他们发现梦寐兽辗转五年,在五年前又回到了那海岛之上。梦寐兽的活动路线总是绕不开那个海岛,据那帮老头子推测,海岛上应该有某些对梦寐兽来说挺重要的东西。”

“又过了半月,距今又快五年了。梦寐兽离开了那座海岛就没有再回来。至少在南荒大陆碎片的附近海域都没有出现过,他们还在扩大推衍范围,如果我们要去……”

“去看看。”苏贤打断了叶知秋的迟疑,斩钉截铁道。

谈及梦寐兽,苏贤的眼中总是有一抹化不开的坚定,如同万年屹立不倒的冰山,叶知秋理解苏贤的心情,笑着调侃道:“我还没说完呢。从这去那个地方大概要横穿十方山脉,估摸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也有可能会得到梦寐兽的最新消息。但不排除另一种情况,此去很有可能无果,还浪费时间。即便你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见到了它,也不知道它什么修为,这只宝兽可能根本不是现在的你驾驭得了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闻言,苏贤不屑一笑,转身掀起一阵寒风,那笑容中充满了孤傲,幽潭般的眸子里泛起了轻狂之色,青衣浮动,背影如一块块傲骨擎起,势冲云霄,癞蛤蟆都想咬下天鹅肉。

生活也没那么复杂,种豆子和相思或许都得瓜,你敢试,世界就敢回答。

叶知秋早就知道苏贤会怎么选择了。

这一刻,叶知秋神情复杂地望着那一道逐渐远去的身影,最后还是无奈地扶额喊了一句:“喂!你走反了,云海城在这边……”

远方,影子小到约莫一指长的少年脚下差点一个踉跄,默默黑着脸走了回来。

气氛全毁。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人生一百次谨小慎微,要有一次拍案而起;人生一百次放浪形骸,要认真地爱一次;人生一百次不越雷池一步,也要潇洒走一回!

……

一个月后。

在乾坤皇朝的西北角,有一个山、海、城的交界点。

当然,它不叫山海城,而是被称之为“西北明珠”的云海城,山未免太过沉重,悠悠云彩象征着轻快和自由,更是云海城诸多人的生活状态。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十方山脉延伸到云海城俨然是到了尽头,甚至云海城从未因兽潮而烦扰,因为到了这里,十方山脉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里是乾坤皇朝的自由贸易中心,繁盛强大,由于地理位置的优越,甚至可以与乾坤皇朝的皇都相比,对于修炼者来说是天堂,但对于十方山脉中的妖兽来说则是一个不毛之地,强大的妖兽都不会

流落至此,所以大浪淘沙后只剩下修为低下的妖兽在附近繁衍生息。

云海城,乃是皇朝西北处的一座超级巨城,其规模完全碾压了荒狩城,绝对是皇朝中顶尖的存在,整座城市的框架既有钢筋铁骨般的坚固,又有水乡的幽静,古色古香,大道上人来人往,喧响如潮,汇集了来自四海八方的修炼者,妖力充斥,就连定居者都有不俗的修为。

最特殊的是,云海城是归属善水宗管辖的地界!

数十年前,天阳剧变,结束了乾坤皇朝的三足鼎立之势,不甘为牛羊的乾坤皇朝强势崛起,阳谋阴谋兼施,从内部瓦解了天阳宗,成功将其掌控在手中,变成皇朝傀儡。

自那以后,凌驾于乾坤皇朝之上的另外两大宗门,善水宗和雷云宗联合,强力打压乾坤皇朝的崛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崭新的鼎足三分的局面。

皇朝内,城市有千余座,善水宗和雷云宗各自靠海,掌控着临海的数百座城市,云海城就是善水宗手下最庞大恢弘的巨城。

乾坤皇朝居于中部,被两宗包夹,海域资源更是被侵吞,只能向内发展,谋求获取更多十方山脉中的资源。

然而,乾坤皇朝不但有外患,还存在着内忧,地阴帮许多分部占山为王,与乾坤皇朝分庭抗礼,这更加剧了皇朝的困境,犹若雪上加霜,最近几年这种情况尤为明显,无形中乾坤皇朝似乎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不过,导火索还未被点燃,大局时势千变万化,不论是善水宗、雷云宗或是乾坤皇朝,谁都没有大动作,几方暂时还只是出于僵持冷战阶段,远未到爆发点。

当然,这些跟初临云海城的两位少年还相距甚远。

云海城属善水宗管辖,不像乾坤皇朝那般死板在诸多关口城门都设下了限制和严查,这里拥有很大程度的开放自由,经济发达,苏贤和叶知秋进城也就只需要象征性地缴上一块下品妖石而已,十分便宜。

自云海城建成之际,城内就一直流传着一句话:云海城中无弱者。

大道宽阔,兽蹄纷沓,形形色色的妖兽陪伴着妖修穿行在大道上,熙熙攘攘,却又不拥堵,可以想象街道的宽敞程度。

云海城中,没有什么严刑铁律,在遵循强者为尊的同时,大家往往还会卖善水宗一个薄面,几乎很少人会滋事挑衅,涉及了利益恩怨也是私底下解决,很多东西摆到台面上来讲,光明被放大,黑暗同样也被放大。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苏贤和叶知秋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见到此景也不会有太多感慨,正事要紧,在进入云海城后两人并未停歇,难掩风尘之色,赶路一月少有休息,但两人依旧是神采奕奕,精神饱满,而且愈来愈接近海岸码头,兴奋之色就越来越浓。

从十方山脉处的城门口全力赶至西北角海岸码头,足足又过了两个时辰。

沧溟海覆盖了整个远古大陆,无数大陆碎片都是漂浮其上,其中沧溟海又被世人分为八个海域,在东域这边,靠近乾坤皇朝的乃是无渊海域。

海岸码头,多的是出行之人,许多舰船、货船、帆船等大型船只停靠在岸,有的已然扬帆起航,在碧波万顷上穿行,掀出一层层皱纹般褶皱的波澜,海水连天,苍穹碧蓝如洗,几朵白云点缀其间,就在这广袤的天穹下,海浪拍打礁石,船只远航,黑芝麻般的岛屿浮于海面,若隐若现。

每次遥望苍茫大海,苏贤胸腔中都会涌现出无限豪情,这比仰望星空的感觉来得更加强烈,试想一下,烟波浩渺之下有多少妖兽纵横穿行,浪潮之力多么波澜壮阔,甚至一朝海啸来袭,轻易便可摧毁一块大陆碎片,这

是多么可怖的自然伟力!

就在苏贤遐想连篇的时候,叶知秋已经自来熟地跃上了其中一个大型商船,商船轮廓巨大,长约数十米,宽约数丈,堪比大型游轮,横行在蓝浪起伏的海面上犹如一只巨兽,沉稳如岳。

看得出来,这些商船都隶属于不同势力,不论是甲板或船身都标记着这些势力的简称记号,例如叶知秋刚刚蹿上的商船,船身上铭刻着“星火”二字,赫然是属于星火拍卖行的运输商船,更是停靠在岸的船只中船型最大、最宏伟的船只之一。

第一次来,叶知秋当然是先挑最大的问咯!

再说,星火的名号在整个大陆可能并不响亮,但在东域绝对是口碑最佳、如雷贯耳的。

片刻后,叶知秋无功而返,摊手道:“打探过了,方圆千百里的岛屿每天都有出行的船只,很多修炼者都会去探险寻宝,还有些是东域家族的商岛,纸醉金迷,敛财所用,当然也会有些好东西。”

“竺霖岛太远了,在数十万里之外,海上危机太多,一个不慎整艘船都会倾覆,饶是星火拍卖行的商船也是数个月才会去一次,次数不会很频繁,很不巧,一个月前刚刚出去了一艘,干等的话就要等下个月的了。”

叶知秋将打探到的情报都告诉了苏贤。

云海城中驻扎着诸多势力,全部在善水宗的辖区内,宗门心腹甚至会得到一座岛屿的奖赏,竺霖岛就是数百年前善水宗赏赐给竺家先祖竺霖的岛屿,也是数年前梦寐兽经常滞留的那座岛屿。

无渊海域中,海岛星罗棋布,但众所周知,越靠近海岛群或者越靠近大陆碎片的岛屿才是上佳的岛屿,哪怕人口容量小了点,却贵在方位和烟火气。

像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竺霖岛,宛如一个孤立无援的溺水者,常年被困在那座海岛上,整日听碧涛的清响,提心吊胆地望着白浪滔天,生怕哪天海浪重重拍下,直接将这座岛屿击沉压垮。

当年的秘辛很少人还知道,但很多人也明白一个道理,说是赏赐,实则可能是责罚居多,毕竟竺霖岛真的太偏僻,方圆万里再无人烟,更没有漂浮的大陆碎片,连星火拍卖行的商船都是数月经过一次,就更别提其他船只了。

“你有什么打算?”

两人同行,双方的建议都很重要,虽然只认识了数月,但苏贤和叶知秋之间的那股情谊早已不用明说,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细微的举动,彼此都可能体味到对方在想些什么。

叶知秋其实可以不用陪同苏贤的,但是他手上掌握了和天机院的通讯工具,能得到关于梦寐兽更精确的消息,因此他的重要不可磨灭,陪着苏贤更是为苏贤提供便利。

其次,叶知秋也在寻找一个血修,一个可以帮他找到圣毒鼠的血修。

结伴不光是帮助苏贤,也是在帮助自己。

“如果一个月后出发,我们在海上又要耽搁很长时间,不划算。不如我们直接去那些商岛上,一点点借船前行,慢慢地朝竺霖岛靠近了,在各个商岛上还能休整,不白白浪费时间,兴许比下个月星火的船更早到竺霖岛也说不定。”

“走吧。”

很显然,这是个好主意。

……

ps:1、生活没这么复杂,种豆子和相思或许都得瓜,你敢试,世界就敢回答。——冯唐

2、人生一百次谨小慎微,要有一次拍案而起;人生一百次放浪形骸,要认真地爱一次;人生一百次不越雷池一步,也要潇洒走一回!——邹振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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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商船行

碧海青天,一望无垠。

“哗!哗!”

这是一艘独属于褚家的商船,方圆千里内,形成了月牙湾般的海岛群,约莫二十多个海岛中,褚晖岛算是较为出众的岛屿之一,富庶丰饶,联合了周边几座小岛屿,组成了一个很大的通商圈,更是有幸得到了星火拍卖行的认可,单独在其上建造了一间拍卖行。

海上之行,其实船是最危险的,一些人甚至会选择自己用飞行妖兽出行。

但是,财不外露,妖兽也是财,特别是苏贤的血鲲鹏,那是现阶段根本外露不了的,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指不定就被谁觊觎惦记上了。

叶知秋也不用说,虽有百变傀可随意转化妖兽,但那太高调了。

不到妖王妖宗,抑或是身后有大背景的人,否则很少有人会选择如此高调的出行方式。

凭什么大家都坐船,你却不坐?

叶知秋就更别说了,天机院圣子代表着无上权力,却又会遭到某些有心人的妒忌,又不是混不下去了,此行就是要低调进行的,他怎么可能傻乎乎地亮出自己的身份呢。

因此,坐船就可以免除这种困扰。

无渊海域中,海兽众多,不乏妖王妖宗,甚至连妖皇都可能冒出来,那不论对一艘船还是一座岛都是毁灭性的存在,看似平静浩淼的海面下,实则危机重重,蕴藏着翻天覆地的可怕力量。

虽然海兽袭击商船这种事在善水宗的海域内近几年都没发生过,但没有一个势力敢疏忽大意,所有出行的船只都会有飞行妖兽在高空保驾护航,或者是海兽的护送,就如同现在有一只盘旋高飞在褚家商船之上的王兽血脊鹰和浮于海面的王兽食鱼温鹳。

褚家商船宽绰富余,长约四十米,一船可容纳成百上千人,这还不是货轮,朱红色漆涂满了船身,象征着褚家身份的船旗迎风飘扬,商船犹若沾染了无数血腥的巨兽,破浪前行。

苏贤没有呆在船舱里,站在甲板上,身姿挺拔,吹着干冷的海风,少年的脸颊都被磨得粗糙,周围许多修炼者的攀谈声不绝于耳,嘈杂纷乱,又显得火热一片,此乃修炼盛世下的喧嚣,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一艘商船,并不运送多少货物,只是承载修炼者,出动了两只妖王中阶的妖兽,血脊鹰以凸出的血红色脊骨著称,鹰羽威风凛凛,展翅更有三丈身形,一双寒气逼人的鹰目紧盯着海面,海面下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它的注视。

食鱼温鹳的羽毛黑白相间,嘴长而直,形似白鹤,身躯有四分之一商船大小,神武不凡。

商船推开波浪,行速不慢,其中还有炼器师的功劳,预计在天黑之前可以抵达褚晖岛。

至于炼器师,那是另一种高贵神秘的职业。

一个月的赶路,不算辛苦,叶知秋边赶路边闷声修炼,一声不吭地就突破到妖灵七阶了,距离第四妖宫的出现也越来越近了。

这般速度,让诸多世人都要汗颜。

但苏贤的修炼就有点慢了,虽然他也很努力,终日赶路都吸收着妖石中的妖气,将其转化为自身妖力,但最主要还是被玄天龟拖了后腿。

五阶涅槃血是宗兽凤凰涅槃后留下的血液精华,每一滴都价值超然,特别是对于那些妖宗之下、血脉低劣的妖兽来说,这股淬炼洗涤的作用更是不言而喻。

玄天龟修炼速度慢是真的,而且慢到骇人听闻的地步,没有资源的支持几乎寸步难行,这也是为什么连月锦瑟都不觉得玄天龟能晋

升妖王。

一个月前,玄天龟的血脉浓度大约为三成二,在苏贤赶路之时就给它喂了一滴涅槃血,外加一份四阶精血散,虽然一滴五阶涅槃血由于分量少的缘故可能比不上完整的四阶雷源血参,可聊胜于无,苏贤手上有数百滴涅槃血,就没怕喂不饱玄天龟。

然后,问题来了。

有精血散的辅助,玄天龟的确消化得很快,不出两天就吸收了涅槃血中的能量,而且血脉浓度也涨到了三成三。

可是,苏贤手上也就四份精血散啊!

服用了四滴涅槃血,用完了精血散,玄天龟的血脉浓度卡在了三成六,后来将近二十天玄天龟都没炼化掉第五滴涅槃血,至今仍在妖宫内沉睡,致使苏贤、血鲲鹏和玄天龟的境界全部卡在了妖灵六阶巅峰不得寸进。

苏贤大可以舍弃玄天龟选择和血鲲鹏双双晋级,但这样一来会打击到玄天龟的自信心,这是苏贤不想看到的。

齐头并进,这种做法虽然看上去蠢了点,没有将修为最大化,但却很好地顾及了其中一只妖兽,这才是苏贤想要的。

至于血鲲鹏,它压根没啥意见,也很配合耐心地等待着玄天龟的苏醒。

这就是伙伴!

在十方山脉之中,苏贤两人都是埋头赶路,横穿十方山脉就是意味着经过了一座座相邻的城池,精血散的药材好寻,兽血未免有点苛刻,当时为了赶时间苏贤也只能作罢,想到了云海城再做打算。

两人是在药铺兽行有停留,问题果然还是出现在了三种兽血上,很少人会无聊收集兽血,特别是一些看似无用的兽血,无利可图,没有一点商业价值,谁会闲着蛋疼去收集,所以实在不行,上了商岛后苏贤只能尝试找找效果更佳、价钱更贵的四阶精血丹了。

呼!

冬季,海风不像平常的咸湿,变得异常干燥,吹拂过来如同一只枯老的手掌抚摸着脸颊,苏贤双手垂在两侧,一动不动,就这么眺望着远方,盈盈碧波,茕茕孑立的岛屿,茫茫天色,依稀掠过的妖兽,几艘前行方向不同的船只,构成了一幅壮阔的海景图。

“一只商船就出动两只王兽护航,褚家底蕴不小,一座岛堪比一座城呐!”

见苏贤这般深沉,一旁的叶知秋实在看不下去了,端着玉杯,饮着酸甜的果酿,主动上前搭话道。

“是的。堪比荒狩城。”苏贤点头赞同。

紧接着,叶知秋拿过一盏玉杯递给苏贤,笑问道:“喝一杯?”

苏贤接过后一饮而尽,入口酸甜,细碎果肉里的汁液迸溅,味道美佳。

“怎么,想安若素了?”叶知秋撑着船栏,嘴角一勾,调侃道。

海风吹来,苏贤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自己还没强大起来,想再多都是无用功。

“其实,只要你一句话的事,我可以让人把她接到天机院去,保证把她当圣女一样供着,任谁都不敢动她。”叶知秋平静道,同样望着远方,故作深沉。

嗤!

苏贤自嘲地笑了一声,再度摇头,说道:“算了吧,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难道修炼就是她想要的吗?”这一次,叶知秋没有口下留情,一问直击要害,嘴角却溢满了玩味之色。

“你不想她受伤,又因为修炼而给不到她陪伴,她想的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可待你修炼有成,她却已朱颜辞镜,说真的,我尊敬你们两个人,但还

是不得不说,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得到也意味着失去,你又找不到两全之法,真的是孽缘。”

不得不说叶知秋作为旁观者洞若观火,苏贤和安若素之间的感情他更是看得透彻如水,当然,目前看来,苏贤和安若素谁都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就像是不再有交集的路人,一个还行走在追逐巅峰的道路上,一个仍停留在原地,还原着等待最原始的意义。

只是一味的等。

恰如一首诗所吟:“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苍老,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

说着说着眼泪都要粗来了。

苏贤有点傻愣地呆在了原地,随即才叹了口气,抱怨道:“如果不是你拿岁月兽说什么狗屁人生,又哪来那么多事。”

“这哪能怪我,我是在帮你,让你的自我认知更清晰。我不出现你更纠结。该遇到的总会遇到,你逃避也没用,这是天机,也是天命。我是无辜的,天地可鉴。倒是你,你说说你,是不是花心!见安若素才没几天呢就移情别恋了?要不是我们天机院推衍到了你的存在,说不定现在我们天机院里某个圣子都和月锦瑟订下婚约了……”

“结果呢!就因为你个二愣子,我们谁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生怕动了你的天机,冒犯了你的利益,所以把那么好的大白菜给你留下了。你不感动?不感动就算了,那么好的一个女的,说不追就不追了,你让我怎么说你,简直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叶知秋的语气就跟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孩子一样辛酸,声情并茂,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闻言,苏贤愣是被突然激动的叶知秋搞得莫名其妙,好好的意境又被这厮毁了,只得默默一叹,感慨道:“是啊!多好的姑娘,她那么完美无瑕,高高在上,我配不上她,我早该斩断了对她的心思了,就像当初毁掉百步牵线兽一样。祝她幸福吧。”

“我咋听着感觉那么讽刺?”叶知秋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来你已经有了决断,那我多说无益,只能祝你早日抵达巅峰了。别让她等太久。”说完,叶知秋淡笑着举杯,面朝大海,不知是在敬谁,可能是敬岁月、敬山海、敬苏贤等等,总之不管是在敬谁,反正就是一饮而尽了。

“谢你吉言。”

随后,两人一路无话,像极了两尊雕塑站在船头,任海风打磨,引得旁人纷纷注目。

寒冬,天色总是暗得很早,商船已在海面上穿行了两个时辰,离褚晖岛却是愈来愈近了。

黯淡天空下,海水都显得黑如墨玉,遥远的海岛上灯火亮起,黑幕为背景,连海面都出现了粼粼光影,映照着许多靠岸的船舶,皎月不施粉黛地挂在了天边,褚晖岛洋溢着热气,夜市来临,绝大多数修炼者都沉浸在了欢腾的海洋里。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淘宝、黑市、交易,繁多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在夜色的笼罩下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褚晖岛又近了。

商船之后,暗流涌动,等船泊岸,熄灭了阑珊烛火,两道年轻的少年身影正式没入了前方光亮弥漫的岛屿之中。

天黑了。

……

ps: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苍老,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席慕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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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入夜的褚晖岛

“干我们这一行,识人是根本。”

“有些人我们是招惹不起的,但有些人我们是可以随意蹂躏的。想看出一个人的实力和背景这很难,但大致可以从谈吐、气质、衣着、年龄等方面看出个大概。”

“接下来,就是找肥羊。这是个技术活。首先,精确的自我定位极其重要。褚晖岛是一座商岛,算是跻身小型销金窟的行列,以褚家为核心,联合星火拍卖行,达成了一个长久互利的合作关系,高端战力上达妖宗,更有数尊妖王,妖灵更是如海上浮岛,数不胜数。”

“那么很显然,外来的妖宗我们不能惹,这点要切记。至于外来的妖王,我们要能推算出他的身家和实力,入不敷出的赔本买卖我们坚决抵制,毕竟上面那群妖王也不会整天闲着没事出面干架,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撬动他们的内心才行。至于外来的妖灵……”

这里是一间封闭似牢笼的学堂教室,暗藏于地底,铁栅栏封锁着各个区域,防卫严密,但又因处于地下,环境不堪,周围墙壁都是由凹凸不平的糙硬黄石块构成,另有一股难闻的霉味熏鼻,潮湿阴暗,坐在下方听讲的却是十多位少年孩童。

那一双双眼睛充满了对世俗的迷茫,某些又有阴冷和世故,他们衣着得体,屏气凝神,绝对专注地聆听着台上一位中年人的述说。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们之中有的人是第一次干这一行,有的却已经身经百战,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请记住,努力、拼搏、优胜劣汰、弱肉强食,重大贡献者在未来踏入修炼之途时会得到家族的倾力培养,那些愚笨、迂腐之人,哪怕你天资再聪颖,那也会因为不适应这个世界而被淘汰。所以,孩子们,为自己的未来加油吧!”

“入夜的褚晖岛,是我们的战场!”

……

夜幕仓皇降下,褚晖岛华灯初上,歌舞笙箫,在昏暗广阔的海面上,犹若天上人间,一抹萤火绽放出璀璨光华。

褚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父亲早逝,作为褚家旁系,含辛茹苦的母亲撑起了整个家,平日生活艰苦,经常受人欺凌,导致他生性自闭,不善言辞,那紧抿着的嘴唇如同被针线缝上的漏口,良久都憋不出一句话。

可是,当母亲病倒,长满粗茧的双手再也干不动劳务,孱弱的肩膀再也扛不起生活的大山时,这座大山终于到了交接的时刻。

十三岁的少年,能干嘛?

所以,穷途末路的褚航加入了引路人组织,甚至加入组织中的大部分少年孩童,都跟他有几近相似的命运,这也成了他们被吸纳进组织的因素之一。

在那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学了数日,今夜,是褚航第一次要将理论付诸于实践。

这一票干得好,组织上不但会赏给他粮食,还会给予一些碎妖石,为他以后开启修炼之途做准备。

暮色如同被干裂刺骨的海风刮来似的,由红转黑,如扇动的火苗一下子被扑灭了,伴随着最后一艘商船靠岸,褚航深知,若再不出动,那他今晚将失去为人引路的机会,然后又要回炉接受改造数日,这绝对是在浪费时间,原地踏步有时候等同于自毁前路。

可是,他的脚就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出去,这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忍启齿,毕竟岛上许多贫苦家庭的孩子都是这么干的,外面世界的孩子或许也是这么做的,他只是纯粹因为自闭而怕接触陌生人罢了。

“孩子,我一直在关注着你,你是很有天赋的。你要相信自己,为了你的母亲,同样为了你自己,用你的口才、用你的双手、用你的智慧,去创造属于你的财富!”当褚航神念中传来这么一道激励他的传音时,他终于迈开了步伐,脑袋发热,却又有无限勇气。

褚航早在下船的人群中物色中了两个结伴同行的年轻人,他们年纪很浅,衣着虽不华丽,但一身气质无与伦比,低调平凡又不失超群,一眼可辨却又容易忽略,可越是这样,越是代表着他们的特别。

在同船人中,为这两人引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请问,请问,你们是第一次来褚晖岛吗?”刚开始,褚航还有些结

巴,但看到那两个年轻人将视线挪移过来时,他突然就不那么慌张了。

那两人的眼神似是凝固着的,并没有因眼前辉煌的灯火有任何波动,但看似无情深沉的眸子里又有一种柔和的力量,人畜无害,平静如水,这也是让褚航忽而感觉呼吸都顺畅起来,能正常交流的原因。

“是啊,第一次,怎么了吗?”其中一个紫袍少年点头道。

褚航整理了一下情绪,想让举止显得更为从容,黝黑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问道:“我是褚晖岛上的住民,请问你们需要引路人吗?”

这时,褚航的脑海如同被晕染的水墨画一般,模糊了一阵,想起了那中年老师的谆谆教诲:“这个问题,看似平常,但对方的回答会折射出许多细节。回答无非也就几种,由于是第一次来,对岛屿必然是陌生的,若他们不耐烦地挥手赶你们离开,那对方很有可能是与人有约、办私事、或是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人无须死缠,岛内会有更强的人默默关注他们的动向。”

“第二种是欣然答应,那你们便可以进一步观察和了解对方。第三种……怎么说呢,以前我也遇到过这类人,他们很谨慎小心,疑虑很重,又或者是对财物极为看重,他们的回答千奇百怪,但无疑都属于很难打交道的人。”

褚航初试啼音,不禁也有点期待眼前这位少年的回答。

随机应变的能力,同样是考验引路人的一项重要指标。

“呃,要多少妖石?”叶知秋愣了一下,询问道。

这个反问就有点深意了,褚航仔细解读了一番,他似乎有点抓住那种察言观色的感觉了,能问出这种话的人,应该对妖石很深的概念,要么自幼生活坎坷,要么经历极为丰富。

“如果只是一晚上的话,一块碎妖石就可以了。如果……”

褚航刚说到一半,就见紫衣少年拿出了一块下品妖石,可他并不是直接把整块递给了他,而是将其捏碎,取了一小块交给了褚航。

“那就先一晚上吧。”叶知秋面露微笑,道。

褚航赶忙接了过了,虽然心底给叶知秋贴上了一个“抠门”的标签,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工作热情,起码晚上是有点小收获了。

“不知两位是前来赏景,还是住宿,还是想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吧。”这时,苏贤开口了。

霎时,见叶知秋没有一丝异议的样子,褚航潜意识里就认为苏贤才是真正的主心骨,是这两人中拥有更高话语权的人。

于是,闹哄哄的街市中,褚航领着两人到处转悠,不时介绍一下褚晖岛的风土人情、人文历史等等,虽然讲话仍有磕绊,但算是有了不小进步,偶尔也会听似不经意的插几句问话,想试探出两人的身份,从哪里来,来到这里干什么之类的,可惜,得到的尽是些无用的回答。

苏贤和叶知秋两人随意地兜转着,颇有走马观花之意,面对身侧那少年的问话也只是含糊其辞地糊弄几句,扯淡从来都是他们的看家本领,信手拈来,完全不需要多么集中注意力就可以应付褚航。

“前面是星火拍卖行。星火的名头在乾坤皇朝都是很响亮的,我们褚晖岛更是有莫大荣幸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放眼海岛群,也只有阴封岛和褚晖岛有此殊荣。拍卖行每晚都会举办一场小型拍卖会,半月一次中型拍卖会,一月一次大型,说来两位今日也是赶巧,恰逢晚上有一场中型拍卖会,会在晚上戌时开始,你们要进去看看吗?”

其实,游转褚晖岛的路线有很多条,这条路线是专门为那些财大气粗者设定的,当然,他们也被称之为“肥羊”。

是否有可宰的价值,就看他们露出多少肉了。

“中型拍卖会?去看看吧。”苏贤不由有了一丝期待,这也是那种爱好淘宝的心理起了作用。

之前在天玄城中,好好的一场拍卖会,即便他动机不纯挂卖炎煌秘术,但是整个拍卖会因为月锦瑟的出现被搞得气氛全无,这次没有了月锦瑟的捣乱,他还是抱有很大兴致的。

闻声,叶知秋忍不住挖苦一句:“你有妖石吗?”

“怎么,没妖石还不给看啊?”说完,苏贤就先一步迈了进去,叶知秋一副淡然的神情紧随其后,最后是褚航匆忙跟上。

说实话,听到两人的对话褚航是有点小失望的,原来两个人这么穷?

褚晖岛的面积约莫有数十万平米,整座海岛算是中等大小,因此星火拍卖行的建造不会像许多城池中的那般气派恢弘,但依旧秉持着精致华贵、不失格调的风格,拍卖行中喧嚣一片,大部分人都挤入拍卖场地,早早地落座等候。

跟在苏贤两人身后,褚航显得更加小心翼翼,动作紧促,畏手畏脚,因为他知道一般进入星火拍卖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绝不是他能得罪的,所以他要更注重自己的言行才是。

“咦,你知道晚上拍卖会有什么好东西吗?”

“那是当然。压轴之物我不知道,但像录神紫霄佩、三阶圆满品质的破障丹、王兽窃魂蝾螈的妖晶之流我还是略有耳闻的,据说还有云海城炼器坊的四阶妖器,当然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确定了……”

一旁交流声很嘈杂,其中不少可能都是星火拍卖行派出的放出消息的人,但这种信息一般不会被夸大,可信度极高。

这些话甚至就是说给外来者听的,目的就是吸引他们进入拍卖会场,即便不参与拍卖,也会支付一笔小小的入场费。

“听起来东西不错。”苏贤有些意动,低声跟叶知秋说道,完全不避讳一旁的褚航。

叶知秋略微点首,但还是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可是你买得起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妖石,别想问我借。”

话说起来,一路修行而来妖石对苏贤来说并非稀缺之物,在青丘门中他可以从那些不长眼的弟子那掠夺到提供给修炼的妖石,还有药峰照拂,更有月锦瑟相助,后又捡拾了荒狩城那帮人的储物袋,一直到现在都无须考虑这档子事。

但今非昔比,随着修为上涨,接触到的阶层越来越高,就像荒狩城到云海城这么大的跨度,原有的妖石可能已经满足不了当前的环境了。

就拿星火拍卖行的中型拍卖会来说,被拍卖之物几乎都是触及到了妖王的层次,更有许多物品明显就是给妖王准备的,苏贤身上现在却仅有九万块上品妖石,而上品妖石只是在妖灵境流通的货币啊!

到了妖王,大多数人都是用硬妖玉的。

妖宗则是软妖玉。

苏贤身上折合一下也就是九块硬妖玉,在这场拍卖会里买得起什么东西?

被叶知秋说的哑口无言,苏贤一边叹息着一边摇头,无奈道:“哎,原以为得了一块硬妖玉就可以一两年衣食不愁的。错不在这个世界,错还是错在我进步太快了啊……”

噗!

叶知秋崩溃,暗骂此人臭不要脸,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装一下。

“那我只能去寄卖一些东西了,你有什么要卖的吗?”苏贤笑眯眯道。

“刚好,我好像也有点穷了,那你帮我把这瓶卖了吧,记得算六阶七窍石的钱,这玩意儿不输涅槃血。”见此,叶知秋假装心疼地掏出了一瓶盛着五阶涅槃血的七窍石瓶,满目不舍,又百般叮嘱。

实则,叶知秋心里早笑开花了,本来这五阶涅槃血对他来说就用处不大,他的妖兽资质高着呢,压根儿不需要涅槃血。

但为了避免太惊世骇俗,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三瓶,也可以应付不时之需。

苏贤眼神有点冷,心想丫的老子想要这玩意儿还来不及,这厮居然还拿出去拍卖,简直牲口。

不过,苏贤也没有黑下这瓶涅槃血的想法,转身就去寄售了。

至于褚航,他有点懵了。

六阶七窍石?

涅槃血?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他这么问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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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拍卖会,破障丹!

为了掩人耳目,苏贤和叶知秋都换上了带有兜帽的黑袍,将身形都笼罩在宽松的黑袍下,脸庞低垂,再用神念隔绝别人的探查,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措施,稀松平常,放眼整个磅礴大气的拍卖场,戴着兜帽的就有上百人。

褚航很识趣,更意识到这种规模的拍卖会绝不是自己该进入的,今夜能迈过星火拍卖行的门槛,一睹其内风华都是奢侈的了,他不敢贪求更多。

何况,他可是引路人组织的成员,任务在身,正好可以趁着苏贤两人参加拍卖会的空档前去汇报情况,等待上面人的定夺。

于是,在夜未央的点点灯海中,褚航行色匆忙,惶惶不安地赶往了组织最近的一个集合点。

拍卖场内,拍卖会还未正式开始,苏贤和叶知秋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在四阶神念的覆盖里,见褚航心虚般地离开,叶知秋微微摇头,嘴角有一丝哂笑,失望道:“这孩子呀,年轻,聪明,虽然稚嫩,但还挺世故的。”

叶知秋隐隐猜得出褚航接近两人的不良动机,但一直不愿深想,现在他不得不提防着点了。

“说得好像我们不世故一样。”言罢,苏贤也自嘲一笑。

叶知秋的眼眸中平白有了一抹忧色,传音道:“这褚晖岛没那么简单啊,小孩都被收买干这种勾当,财已外露,估计麻烦也要来了。”

“只是想落个脚而已,哎……”

或许,这件事比两人预想得还要糟糕。

戌时,气氛被推到了一个高点,拍卖会场里也一点点灼热起来,随着灯光交汇,原本还吵闹喧腾的会场蓦地静了下来,一道娉娉婷婷的高挑女人款款从幕后走出,身着幽紫裙袍,花纹锦绣,桃面含春,举止雍容大方,虽不搔首弄姿,可配上窈窕身段的美妙曲线,一股迷人的风韵抓住了所有眼球。

“欢迎各位的光临,小女子芦秀红,今晚的拍卖会由我来主持。”

开场话不多,言简意赅,直入主题,虽然许多人恨不得芦秀红多说几句,多添些臆想,但星火拍卖行的人明显也顾及到了少部分人的不耐,所以第一样物品直接被侍从搬上了台面。

“众所周知,褚晖岛的中型拍卖会半月一次,每次只拍卖十样物品,所以诸位要把握住机会喔!”

第一样物品被摆在了闪亮的银盘上,瓷瓶模样,极为朴实。

“第一样拍品,三阶破障丹,圆满品质。此丹乃云海城药帝楼的邹大师所炼,邹大师年仅四十,却已是远近闻名的四阶炼丹师,大师所炼更是精品。不过,圆满品质的破障丹极为难求,饶是邹大师一炉也只炼出了两枚,可见其珍贵程度。”

“而三阶破障丹的功效想必大家都很熟悉,小女子在此再啰嗦几句,还望诸位莫怪。”

“三阶破障丹,一丹可破妖灵的一个阶位,每个人只有服用第一枚有效,第二枚无任何效果。然而,上、中、下三品的破障丹都有缺憾,虽能破一阶,服用后会给未来的修炼之途留下虚浮不纯之患,但圆满品质的破障丹不会,因此它虽为三阶丹,可能媲美四阶丹的药效。本拍卖行虽然想将两枚破障丹分开拍卖,但为了遵循邹大师的意思,

所以是共同拍卖。”

“好了。两枚破障丹一起售卖,起拍价,一万块上品妖石,每次加价不能低于一千块上品妖石。顺便提醒一句,此丹是本场拍卖会唯一的三阶之物喔!”说完,芦秀红还娇俏地眨了眨媚眼,气氛的调动恰到好处,万种风情雨露均沾,引得众人吹着口哨呐喊回应。

但是,绝大多数人就有点凌乱了,特别是听到两枚三阶丹的起拍价,差点吓得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咬掉了。

尼玛?

一枚下品三阶丹也就十块上品妖石,正常点的一枚圆满三阶丹一千块上品妖石已经顶天了,现在你两枚三阶丹一下子就到了一万块上品妖石?

好吧,我知道这丹药极不平凡,但也太他妈金贵了吧?

参与拍卖会的共有上千人,当第一件拍品出来的时候,许多人的心就凉了,竞争者哗哗地就被淘汰了大半。

这还只是第一件拍品啊!

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清晰地认识到,晚上可能就是来看一场热闹打打酱油的,这帮人中更多的都是妖灵境妖修。

妖灵买不起三阶丹,这吃人的世道啊!

会场中,有幽怨,也有惊喜,更不乏势在必得之人,喊价声此起彼伏。

“云海蒋家,出一万块上品妖石。”

“切,真小气!云海邱家,一万五!”

“兰岚岛,一万六千块!”

“……”

基本上所有报价的人都会提前说明己方的势力,一是为了震慑宵小,二也是为了宣传,特别是一些大势力,一出价就能唬住人,效果甚好,屡试不爽,渐渐地也就形成了这种习惯。

“五万块上品妖石!”

当这道清傲的声音一出,拍卖场内的人齐齐转首,遥看着那一道娇声的来源,赫然是一号包厢内的贵宾。

星火拍卖行常设包厢谁都知道,但褚晖岛上的星火拍卖行因受场地限制,导致拍卖场规模偏小,故此包厢的数量也仅设下了三个,能得其中一个席位都不是寻常之辈,更何况是最尊贵的一号包厢!

“是褚绫,褚家小公主,好像十七岁就妖灵五阶了,天资很好,预定了乾坤皇朝未来的潜龙榜呢。”

“醉了,东道主家的女儿都出价了,谁还敢抢?”

“这不是摆明抢嘛……”

羡慕声、忿忿声、嫉妒声纷杂不绝,但一号包厢在喊价后就沉寂了下去,宛如江面投入一颗石子,旋即掀动的涟漪就消失不见了,而芦秀红也露出了一道魅惑的笑容,在趋于寂静的拍卖场中酥声问道:“没人加价了吗?五万块上品妖石一次!”

“天玄岛,五万一。”

就在第一件拍品要尘埃落定之时,在包厢下方的坐席上,一道淡淡的声音传出,突然惊得许多人投去了关注的目光,只见此人身披黑袍,戴着兜帽,冷冷地低垂着脑袋,显然是一个掩盖身份的人,前去探查的神念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驳回,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天玄岛?

这是哪冒出的岛,怎么没听说过?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岛,但望向此人的视线都蕴满了冷嘲和同情,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面,大家都是明白人,同样也理解此人想得到破障丹的心情,可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在人家的主场,褚家明珠发的话,你还出来抢,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喂,天玄岛是个啥玩意儿?”叶知秋传音好奇道。

苏贤默默回了一句:“入乡随俗,临场乱编的,唬唬人的把戏。”

叶知秋败下阵来。

一号包厢里,褚绫那一双明眸也偏向了那出声之人,令人惊艳的瓜子脸上面无表情,虽有微恼,但她还不至于那么蛮不讲理,皓腕撑着精致的下巴,冰冷的声音再度传出:“五万二。”

“五万三。”苏贤又道。

闻声,褚绫呼吸一滞,三阶神念如雨幕铺开,稍稍直起了身子,露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材,即使仍有青涩感,但再发育一段时间,绝对是褚晖岛上数一数二的美人。

“阁下,此丹对我有大作用,若你实在需要,不如我们一人一枚,价格平摊如何?”这一道传音是奔着苏贤去的,可以说褚绫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万贯家财她没有挥霍,高人一等的背景她没有搬出,而是以一种协商的语气,优雅得体。

收到传音,苏贤还愣了一下,他本意是买下两颗丹药,其中一枚便宜给叶知秋的,但突然看叶知秋这么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也不怎么需要这枚丹药,还可以平息褚家的怒火,何乐而不为呢?

“可以。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由我拍卖下来吧,待拍卖会结束再分。”

“可以。”

褚晖岛是褚家的地盘,褚绫不惧苏贤赖账,自然是欣然同意。

可怜了一旁看好戏的叶知秋,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卖了。

方台上,芦秀红见褚家小公主竟不再出价,着实感到了意外,但随着场内声音逐渐消弭,她立马露出了一个明媚动人的笑容,水眸微眨,红唇轻启,道:“五万三千块上品妖石,一次!”

“五万三千块上品妖石,两次!”

“五万三千块上品妖石,三次!”

“成交!”

“待拍卖会结束,这位贵宾可到后台领取。”

这就是坐在包厢里和坐在外面的差距,若是褚绫拍到破障丹,星火拍卖行的人早就屁颠屁颠地给人家送到包厢里了,但是,坐在外面,还是干等到结束吧。

苏贤倒不介意,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几道不善的神念一直在自己周身试探徘徊,那些一般都是起了贪念的人,财力不够,想要威逼强抢,在星火拍卖行中他们不敢放肆,一旦出了拍卖行,豺狼般的獠牙就会暴露无遗。

“嘁!”

苏贤冷笑一声,懒散地靠在了椅背上,品着由星火拍卖行准备的茶茗,静静等待着第二件拍品上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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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明争暗斗

偌大的拍卖场内,当第二件拍品被端上方台时,视线拢聚,一半是欣赏着芦秀红顾盼生姿的绝艳,一半是将心神系在了那被绝念水晶笼罩在玉盘上的一本功法上。

到了这个层次,大多数人都能娴熟地用神念探查功法典籍,更有神修甚至能透过书皮阅读纸张上的文字,这就不得不让人警惕,因此越是大势力,对于古籍的保护程度越高,就类似于星火拍卖行的这种做法,利用六阶的绝念水晶来屏蔽神念探查。

没有六阶神念,休想窥得这本功法上的一笔一划。

若有六阶神念,那请问你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来惦记这四阶功法吗?

在众人瞩目间,芦秀红展颜一笑,甜美的微笑撩动心弦,婉转软语道:“秀红有言在先,本次拍卖会,除了破障丹外,没有一样低于四阶范畴,现在就容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本四阶功法,《重燃血魂谱》!”

“大家都拥有不俗的修为,但是,有没有人发现随着修为越高,突破瓶颈就愈来愈难?这不但是因为所需妖力的递增,更受限于妖兽的资质和潜力。资质高、潜力大的妖兽,在妖修的培养下,突破如喝水,例如帝妖兽,它们拥有高贵的血脉,哪怕已在妖王境,只需要埋头苦修数月,突破一个阶位就如探囊取物。”

“说那么多,还是想强调一下血脉浓度的重要性。大陆上,因血之一道衍生出了剑走偏锋的血修,血修多是因资质不佳才转道希望借浓郁的血道之力提高修为,延长寿命,但血道的缺陷极大,动辄损精毁源,乃是自掘根基的做法,实不可取。”

“这本《重燃血魂谱》正是帮助众人提高修炼资质而生,血属性的天材地宝一直是供不应求,千金难求,但这本四阶功法却拥有媲美那些灵果、精血等资源的效果,而且没有一点儿副作用,这点经宗师级别的鉴定师肯定,因此,修炼它,有生之年,妖宗不是梦!”

“此功法,起拍价,一千块硬妖玉!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块硬妖玉。”

待芦秀红如幽兰般的话音落下,全场不禁沸腾了起来,像柴火被点燃,虽很大一部分人黯然神伤,望了望干瘪的储物袋,强忍着离场的冲动,留下了想看看这本堪称大造化的功法最后花落谁家。

功法虽好,但苏贤却一点儿也不动心。

他已有仿妖录在手,更是两位大帝共创,举世无双,独步天下,怎会将目光局限在一本仅妖王境逞逞威风的四阶功法上?

再者,苏贤买得起吗?

一千块硬妖玉的起拍价,把苏贤卖了也不够啊!

但是,苏贤心如古井,不代表别人的心境掀不起波澜,火热贪婪的目光如一束束光线聚焦在那一本古籍上,惊喜激动的叫价声澎湃不已,响彻全场,一有耳闻,许多人都面色突变,只因参与到这本功法争夺中的无一不是成名已久的妖王。

“刚刚那如虎啸的雄浑嗓音,乃是厥氓岛的于出林。”

“哇,听那骏马嘶鸣之声,似乎是褚家客卿马喑。”

“天呐!没想到煞星孙血魔也参与了争夺。”

“……”

不远处,有一道低弱的声音喋喋不休,一下惊喜万分,一下胆颤不已,却对拍卖场中的叫喊声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听得旁人皆是哭笑不得,暗想这位仁兄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马匹夫,你才入王境不久,资历尚浅,拿什么和本王争?四万三千块硬妖玉!”

三号包厢内,一道身穿血袍的络腮胡大汉狞笑道,此人气息强悍,周身妖力幻化成一条条细长的血蛇,嘶嘶吐舌,冷峻的面庞上更有数道伤疤,最可怕的有一条蜈蚣状疤痕,几乎覆盖了他的半边脸颊,深邃的眸子里尽是透着森冷。

座席中,一位褐衣长袍的中年人起身公然还击,咒骂道:“我呸!孙血魔,你怎么晋入妖王的你心里没点数吗?一个半吊子妖王,就算是早马某三年又如何,倒是把你这些年残害修者的所获拿出来瞧瞧,抵得上马某的积蓄吗?”

包厢内,孙血魔似乎被那头发稍显灰白的马喑刺到了痛穴,金刚怒目,站到了包厢边缘,俯望着下方的马喑,舌战道:“嘁!只是巴结上了褚家的一条狗罢了,孙某是自食其力,不像某人,狗仗人势,耀武扬威。”

会场内

,好多人都是神情囧然,劝不得两人,又想继续看下去这场骂战,就连一开始有意染指的妖王于出林都偃旗息鼓了,面露讽色,淡笑着看两人扯皮。

“你……”马喑面色紫青,哪甘人后,又要唇齿反讥,就连星火拍卖行的人都懒得插手,似乎已是习惯了。

可是,在这场让人看笑话的辱骂战正到巅峰之际,一号包厢里又传来了那冷如不食烟火的清音:“孙血魔,马客卿乃我褚家贵客,还望你慎言。”

这是褚家小公主出面替马喑找场子了啊!

“哼!话我反正放在这了,四万三千块硬妖玉,马匹夫,你买得起大可加价。”褚绫的话很多时候都是代表着褚家意志,在褚晖岛上,孙血魔还没疯狂到和整个褚家对着干,随即冷静了下来,继续挑衅着马喑。

“我会怕你?四万四千块!”马喑不甘示弱。

同时,马喑的脑海中还有另一道传音响起:“你的积蓄可能没孙血魔丰厚。若需褚家相助,大可出声。不过价格平摊,功法归你,褚家只要一份备份。”

闻声,马喑不由面露苦色,这褚绫还真是睿智啊!

洞悉了马喑的资本不够,又在恰当适宜的时刻提出了相助的条件,偏偏方才褚绫还替他解了围,马喑又是褚家客卿,已然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若是妥协,虽赢了孙血魔,却被褚家占去了大便宜,得到《重燃血魂谱》的褚家绝对是如虎添翼,而自己则成了那个被推出去的炮灰。

关键是,炮灰还是自己主动站出来的,马喑想到这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了。

即便他是褚家客卿,但也只是挂个名而已,可本心并不归从啊!

马喑欲哭无泪,活了将近四十年,他也是很精明的,知道拒绝不得,只能应承下来,但心中却打着退堂鼓,另外还心存侥幸,希望孙血魔保存实力,别拼的太过,放眼后面的宝物也好啊。

“加个价还婆婆妈妈的,跟娘们儿一样!五万块!”孙血魔冷笑一声,讥讽道。

这时,马喑的脸上果然露出了犹豫之色,可听到脑海中那道稍带嗔怒的传音,就猜到孙血魔无意的话触怒了褚绫,旋即高喝道:“怕你?六万块!有种咱们就一万一万地加!谁怂谁是孙子!”

马喑的神态变化孙血魔都看在眼里,他不觉得马喑有诈他的本事,转念一想,一下就想通了其中关键,眼眸不禁更加森寒,幽幽地望向了一号包厢。

不出他所料,马喑背后,绝对有这褚家小娘们的影子!

孙血魔是散修,境界尚且徘徊在妖王中阶,即使平日凭借一些血腥的手段攫取到横财,可想要和褚晖岛霸主对抗,那就是以卵击石了。

果然,马喑出声后,三号包厢一下变得阒寂无声,孙血魔不仅是在权衡叫价的得失,更是在思考自身财力,至于什么谁是孙子的优质把戏,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可这番迟疑,落在马喑眼里,那就是孙血魔怕了,这么一想,他不由洋洋自得起来了。

有褚家的一臂之力,这口恶气的确算是要出了。

然而,马喑没料到的是,他身后有人,孙血魔也碰到了一位奇人卷入到了这场看似寻常的争夺之中。

就在孙血魔心中蔓延出一丝退意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响彻在他的神念之中:“孙血魔,本名孙石头,自幼丧母,遭父亲遗弃,孤苦伶仃,愤世嫉俗,更因天资极差,最后步入血道,四十八年下来,算是搏得了小小成就,然而手段残忍,故被人称之‘血魔’。”

“可惜血修一途,本就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你表面精神饱满,实际上为了加快修炼速度都被快自己的妖兽抽成人干了吧?所以希望得到《重燃血魂谱》,在减少精血流失的同时又能不减慢修炼速度,梦想着早日突破妖宗来延年益寿?”

“你是谁?”听到这道神秘揶揄的声音,孙血魔心头大骇,更是重心一斜,惊退数步,双眸紧紧锁定着下方座席,妄图找到那一个出声之人。

妖王都被吓到了,可以想象孙血魔心中的震撼。

知道他过往的人几乎都已经死绝了,而且他更是出自距离褚晖岛有数万里之遥的边陲小镇,怎会有人如此熟悉他的过往?

“我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我需要找个血修帮忙,刚好你满足了这个要求,所以我们只是互利互惠罢了。你继续出价,买下这本《重燃血魂谱》,功法我没兴趣,我只对你这个人感兴趣而已。”

淡淡的话语又在孙血魔脑海中响起,孙血魔虽然暴戾恣睢,但心性偏于稳重,须臾之间就接受了这道神念的存在,心中狐疑,更是有了一丝狡诈之色。

那神秘人没有掩藏自己所处的方位,正好是坐在刚刚买下三阶破障丹之人的旁边。

于是,孙血魔试探着传音回去,挣扎道:“可是,那马喑背后有褚家相助,我资产绝对是不够的。”

“不够的我帮你补就是了。别想跟我耍小聪明,你储物戒里有九万三千七百二十二块硬妖玉我都知道,你没什么好瞒得住我的。更别提被你残害过的那几个游历在外的褚家之人了,貌似还有个褚家二少爷?那低阶储物戒就是从他那得来的吧?还在自己居处的地底下藏着两个少女吧?再不突破,你顶多就三年的寿命了吧?我没兴趣揭穿你的小秘密,但你也别惹到我。你惹不起的。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那道神秘的声音平淡到了极点,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着一只任其揉捏的虫蚁,那般轻松自然。

越听下去,孙血魔的背后越是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涌了上来,让他一个堂堂妖王都禁不住一个哆嗦,神情惊惶,跟看一个恶魔一样的望着那道随意靠在椅背上的身影。

此人说的全对!

可是,如果是自己干的那些事走漏风声被人得知也就算了,这人他妈怎么连自己储物戒里有多少硬妖玉都知道?

何方妖孽啊!

蓦然醒悟,孙血魔发觉自己的血袍都被全身冷汗浸湿了,神色中再也不敢有一丝猜忌,深深了解到那绝对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存在,所以毕恭毕敬,连龌龊的小心思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一点点都不敢有。

这时,外界都以为孙血魔要放弃了,沉默了这么久,芦秀红都要敲定这本功法的归属了。

忽然,孙血魔匆忙出声,生怕错过,喊道:“我出七万块!”

只是这道声音里,藏有一种他人难以察觉的惊惧和颤抖。

“八万!”马喑暗暗诧异,却全当是孙血魔在负隅抵抗。

孙血魔立马跟上,十分果断:“九万!”

这时,马喑也惊了,又有了踟躇之色,只听褚绫果然又传音过来指挥道:“十二万是底线。若是超过十二万,便放弃吧。”

再多,不是物非所值,而是褚家会在后面的争夺上吃亏。

要知道,这才是第二件拍卖品啊!

接到指示,马喑急声喝道:“十万!”

孙血魔冷然,大叫:“十一万!”

“十二万!”

两人俨然是上头了,孙血魔刚要开口,就听到那道神念传音劈头盖脸的骂声,怒斥道:“你他妈当老子的妖玉不是妖玉啊?一千一千的加懂不懂?”

孙血魔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表情悻悻,止住了再加一万的冲动,尴尬道:“十二万一千!”

而在孙血魔喊出这一声后,马喑的眼眸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心灰意冷,不再出声,只是落寞地坐下了,竟是认输了。

这个举动,已然是在宣布着放弃。

芦秀红也是被孙血魔身上雄厚的财力惊艳了一把,旋即又是一阵娇美的勾笑,确认无人再争夺后,就判定了这本《重燃血魂谱》的最终归属,而且立马让侍女给他送到了包厢里,成交价等拍卖结束再一次性结算。

三号包厢内,当孙血魔捧着这本纸质粗糙却又触感十足的古籍时,神情仍有点发愣,过了许久才如梦初醒,心中对那位神秘人更加叹服,简直要到顶礼膜拜的地步。

“那位前辈绝对是洞察到了对方的底线,才用这么委婉的方式提醒我,高人,高人啊!”

孙血魔欣喜若狂地紧攥着这本功法,同时脑海中这般想到,感觉自己的全身心都已经折服,不经意间都要手舞足蹈起来,相当滑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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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四阶异火,蔚蓝冥炎

孙血魔和马喑之间的僵持交锋仅仅持续了片刻,当第三件拍品出现之时,众人的注意力再度被转移,先前的较量胜负也被抛诸脑后。

第三件拍品,录神紫霄佩!

这块通体如天明紫气凝固而成的玉佩在初初入场时就引起了热潮,形似华云,精雕细琢而成,宛若神工鬼斧,由一根黑丝绳串起,光华彩照,躺在闪耀的银盘之上,它竟溢出了迷蒙紫雾,整块玉佩消隐于氤氲中,如梦如幻。

今番,芦秀红的介绍倒是简介了起来,只说了它是由云海炼器坊的某某大师所炼,手法惊天,内藏玄奥,若佩戴在颈,可驱邪避魔,防神修之侵,四阶之下的神念无法撼动其分毫,保佩戴者无恙,而且不限次数,乃是专门针对神修的制胜法宝。

此次的玉佩之争同样是一场龙争虎战,如火如荼,在这般物华天宝之前,诸多人杰也不掩垂涎动心之色,价高者如一潮猛过一潮,一浪凶过一浪,前赴后继,争先恐后,轰然间就将价格抬上了十万块硬妖玉。

十万这个数字如同一座高墙,断绝了许多人的念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此等妖器被越捧越高,喊声更似将歇未歇的雨点,随风飘摇,从繁密到稀疏,也让这第三件拍品在众人的呼喊声中走向了终点。

可是,在很多人都眼红着此宝归属之时,苏贤却眯着眼,四阶神念如一尊神情严肃的学者,环伺在银盘左右,细细端详着那块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录神紫霄佩。

从芦秀红的讲解来看,这块玉佩着实有炙手可热的价值,但苏贤关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这块玉佩的材质。

不过,录神紫霄佩就像是在水一方的伊人,而苏贤的神念是那望穿秋水之人,紫雾如苍苍蒹葭,隔绝了两方,使苏贤探查不得,也就无法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

“你对这块佩玉很上心?”叶知秋传音道。

拍卖会场中的神念如风云在搅动着,几乎所有人都会仗着拥有神念都释放出观察一番,在虚空中就仿佛每个人都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抚摸品鉴台上的异宝,或者是芦秀红纤长圆润的粉腿……

而在这些杂乱的手中,神念强弱决定了手臂的粗细长短,四阶神念宛如那只操持风云的大手,拨弄一切,同样俯望着一切,场中的细节变化全部都在叶知秋的掌控之中,虽然苏贤将自己的情绪和神念都掩饰得很好,可还是被一旁的叶知秋察觉。

苏贤神色隐晦,笼罩在黑袍下的他犹如一团黑雾,听到叶知秋的传音,才微微一震,答道:“我猜这玉佩中掺杂了一点梦寐兽的粪便,当然,只是猜测。那炼器师的手段也挺高明,一切措施得当,还用这种特殊紫雾阻挡探查,倒是费尽了心思,匠心独运,让人看不出虚实。”

“哦。”叶知秋做出理解状的神情,轻轻点头。

猜测只是猜测,苏贤没继续多想,只是有些忧虑一部分有心人会琢磨到梦寐兽的粪便,韩羊有这等际遇,难保别人不会有,若是被大智之人参透其中隐秘,那就有点棘手了。

苏贤从未小看过天下人。

天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谁敢担保就他一人有了机缘捕捉到梦寐兽的踪迹呢?

最后,在哄抬渐渐息声后,尘埃落定,被人以十一万七千块的高价摘得至宝,成交价直追上一件《重燃血魂谱》,差点赶及。

接下来,各类珍稀之物徐徐登场,第四件拍品为一种王术,第五件妖晶,第六件武学,全都拍卖出了一个不俗之价,除了那枚王兽窃魂蝾螈的妖晶因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而成交价过低,其余两样都冲上了十万关卡,争得人面红脸涨,呼吸粗重。

芦秀红的一颦一笑穿插在这场拍卖会中,使其安然有序地进行,而在这一阶段的火热之后

,拍卖会也迎来了下一件宝物,排位越靠后的拍品越发贵重罕见,随着第七件拍品的出场,会场中的气氛也再次被缓缓推高,热火朝天的同时,大家还异常肃静,只剩下一缕缕轻微的呼吸飘荡在空气中。

“下面这一件,算是位列今晚重宝范畴之内的物品了。由我为大家隆重介绍,这团被意外发现的深海幽灵,四阶异火,蔚蓝冥炎!”

在一道道目光的打照下,一团蓝白交替的幽森异火出现在了方台上,这一次的异火并不是以异火种的形态呈现,说明它是完全从深海中捕捉来的,成长到了一定的地步,燃动的刹那化为鱼鲨之形,俨然具备了十足的灵性。

蔚蓝冥炎被放置在一个盛大而又特别的透明容器中,那又是一种手段,可以禁锢异火,以星火拍卖行的底蕴拥有这等宝物也不足为奇,众人还是将更多的惊奇放在了那团悬浮在容器中的异火上。

“平生第一次见四阶异火,倒也没觉得它很可怕。”

“那是你孤陋寡闻,像这种四阶异火,具备灵性,初生牛犊尚不怕虎,这些异火凶猛起来绝对吓人,一些攻击性强的四阶异火甚至堪比王兽,就不知这蔚蓝冥火是偏向于哪种类型的了。”

“哎,异火而已,我又不是炼丹师,要它作甚……”

“切,说的你好像买得起一样。”

……

议论之潮又是一阵汹涌澎湃,芦秀红仍旧保持着雍容姿态,稍携妩媚,清脆之音如黄莺出谷,极其动听,响在了所有人的耳畔:“蔚蓝冥炎,四阶之物,属性偏暗,攻击性稍弱,在四阶异火中跻身上流,已达四阶上品的层次,利于炼丹。它对于一些妖修可能没有大作用,但对于一个炼丹师,那绝对是被视作可与生命相提并论的东西。异火于炼丹师,恰如妖气于妖修,密不可分,贵重异常,这也是本行此次专门为炼丹师准备的一份厚礼。”

“另外,基于对于炼丹师的尊重,只要最后得主拥有药帝楼象征炼丹师身份的徽章,星火拍卖行将给出九折优惠,聊表敬意。”

“最后,蔚蓝冥炎的起拍价为十万块硬妖玉,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块硬妖玉,价高者得,竞拍开始!”

众人怔怔望着那条转变成鱼鲨的蔚蓝冥炎,不禁令人彻骨幽寒,虽说鲨类几近被称作海洋霸主,但这团蔚蓝冥炎却不同,它的那双瞳目中饱含着冷漠,血嘴利齿被微微敛起,软骨轻盈,尾鳍似橹,胸鳍和背鳍强壮有力,颇有海中孤狼的气势,就是少了些许嗜血和残冷。

然而,当不少人还为星火拍卖行向炼丹师开放的便利之策啧啧称叹时,一道斩钉截铁的高声从二号包厢内传来,如巨斧劈下,干脆利落,冷酷道:“十五万硬妖玉!”

哗!

惊叹声淅淅响起,此人竟直接在起拍价上加了五万块硬妖玉,而且身份超然,出自二号包厢,先前就不出声还给许多人一种二号包厢今夜无人的错觉,而今乍现雷霆之音,仿似对蔚蓝冥炎已有势在必得的打算。

对于炼丹师而言,一个四阶异火定然值这个价!

当蔚蓝冥炎出来的时候,苏贤的眼眸明显有了一种蠢蠢欲动的神采,他身怀两种四阶异火,虽都尚未拿来炼丹,却别有用途,那就是施展炎煌术,只要再寻找到两种四阶异火,那炎煌王术又可重现世间。

那一幕苏贤还是十分期待的。

在妖灵阶段,随着修为渐涨,苏贤的底牌越来越少,没遇上强敌还可游刃有余,泰然处之,若真遇上强手环伺,一个个都不弱于妖王,那他倾尽手段也绝无还手之力,在境界上没有办法一蹴而就,现只能另辟蹊径,寻找其它保身之法,譬如炎煌王术。

不过,被记录在册的四阶异火仅有两百

多种,百年不遇,又是和璧隋珠,绝对是稀世之珍,像现在的蔚蓝冥炎就成了实实在在的抢手货,只要是炼丹师就不乏动心之人,因为异火的品级往往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丹药的品质。

三阶异火在炼制四阶丹时或有乏力,四阶异火则断然不会出现这种窘况,而随着药鼎内丹药品质的提升,炼丹师的地位和身份也势必水涨船高,那不但意味着飞黄腾达,更会赢得煊赫的声名和光明的未来,一劳永逸,岂容错过?

苏贤尚处于观望之际,但在二号包厢那道声音之后,又有许多道声音响起,多为扬名已久的炼丹师,三阶者占了十余席,四阶者两枚,这还没算二号包厢里的神秘人,但光凭他所处的之位,就算他不是四阶炼丹师,那也是大有背后之人。

一场属于炼丹师的竞拍角逐正式拉开了帷幕!

“老夫出十七万三千块!”

其中一名白发鹤翁缓缓举手,嗓音沧桑阅古,重咳一声,如大堂上的一声厉喝,响若雷鸣,嗡嗡不停,功力深厚到了极点,顿时赢得一片惊叹赞许。

这名身着粗制长袍的老翁名为翁妄逐,面如沟壑纵横,年事已高,在云海城和海岛群附近都是鼎鼎有名的四阶炼丹师,踏入炼丹一道已有数十载,乃是云海城药帝楼中德高望重的一位老前辈,哪怕是褚晖岛的现任岛主见了都要唤一声“翁老”,足以见其地位。

“翁老,您虽为前辈,但我等后生也不甘落后,在当打之年更应奋起直追,恕涂某冒犯,在下出十八万!”出声之人彬彬有礼,正值中年,虽为三阶炼丹师,但身家丰厚,想来是赚取了不少钱财,炼丹师的家底可见一斑。

闻声,翁妄逐轻摇薄如纸面的干瘦手掌,笑谈道:“无妨无妨,这里本就是拍卖会,不拼声名,只拼财力。老夫也不是那什么翁老,也只是一介角逐者罢了。”

翁妄逐双眼如慧炬,一点儿也没有生命流逝后的颓败和灰暗,一言一行似随和亲善,却又暗暗切合身份,表面上虽如此云云,心里到底是还有几分傲气,只是见的多了,心境也广阔深邃了,那种傲然轻狂也被藏到了心底,不是不发,而是未到时候。

对于翁妄逐,没有人敢在背后嚼一些闲言碎语,懂其作为的人明哲保身,不懂之人却对其大生好感,心叹此翁不愧为药帝楼中的丹师,不仅炼丹,更是炼心,虽贵为四阶炼丹师,但还是那般平易近人,光明磊落,一点儿也不倚老卖老,远超那些略有成就便目无余子的杂牌炼丹师。

但是,这里终归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名望顶多起一些威胁之意,让人权宜掂量再三,却无一锤定音的效果,翁妄逐也占不了太大便宜,还是要向外掏财,十余位炼丹师的喊价声也如涓涓细流,淙淙流出。

“十八万五千!”

“十九万!”另一位四阶炼丹师喊道。

“那老夫只能十九万一千了。”

翁妄逐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无奈和疲劳,他虽无言,但是旁人都微微听出了其中因愿望不遂的暗怒和不满,否则他也无须一直强调“老夫”了,胁迫之意尽显,那和善亲切的伪装皮囊也在一点点褪去。

到了翁妄逐这番年纪,喜怒很难形于色,却会在不久的将来显于行为。

得罪他的人不会遭到明面的报复,那是翁妄逐顾及沉甸甸的名声,但暗地里的手段却会更肮脏残忍。

至于那二号包厢中的神秘人,在第一次叫价被超过后就再没有出声,不知是不屑还是在静观其变,倒是有些被人忽略了。

渐渐地,喊价来到了二十万,又是一道分水岭,气氛再火热,但也有几道声音明显地弱了下去,赫然是没有再争之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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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善水宗的核心弟子

二号包厢内,仅有两人,一坐一立。

包厢内部的装饰颇有琼林玉树之象,奢华又富含典雅,象箸玉杯,酒菜佳肴,然而两道年轻身影却没有同时落座,其中一位青年面部含笑,身披善水玄衣,眉眼间却有一股春风之意,丹凤之眼,丰神玉朗,玉树临风,光赏其胸襟气质,便可知其乃逸群之才。

至于站在此人身侧后方的少年更显朴素,冰块方形脸,年纪略轻,灰袍临身,五官却是棱角分明,俊秀冷酷,双眉斜飞入鬓,眸如浊潭,凝黑幽冷,两臂垂于大腿侧,身形如长枪擎天,傲骨嶙峋,一双不含情韵的眸子里充斥了刀剑冷色,仿若少年侠客。

只需一观,便能一眼辨出方才出言之人正是那有仆从模样的少年。

刚才,蔚蓝冥炎的竞价战打响,冷无侠喊了一次价后便息声,那一次喊价是因自作主张,更是洞悉师兄本性,知其所爱,后来才被劝阻下来。

水不争就是那位温雅青年之名。

水不争轻抬眉目,笑如拂柳之风,柔绵含蓄,淡淡讲述道:“无侠,我等无须参与到这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的拉锯战中,我不与其争,是不屑,是偷闲,都说人如其名,这不就跟父亲母亲给我这个名字的真意么?”

“你瞧,现在场下的声音越来越少了,我们只需等到那最后一道声音响起而无人敢应之时,再强压一头,那不就行了,何须多费口舌。”

果然,正如水不争所言,随着妖石之数迈入二十万大关,犹若形成一条锁江,凶龙横渡,弱蚁止步,孰优孰劣一下尽显,会场内残存的竞争者迅速锐减,仅剩不余两掌之人,其中还有底气虚浮者,眼神明灭不定。

对于水不争的举例说教,冷无侠定心思忖再三,旋即开口询问道:“师兄,若如你所说,一定要等到最后才出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所有人都抱着你这般心态该何以处之?众人皆默,不争不抢,岂不是便宜了那出头之人?”

这番巧辨有板有眼,惹得水不争眼白一翻,暗暗吃瘪,佯怒道:“无侠,你除了会拆本师兄的台还会什么?”

“无侠还会当师兄手中的那杆枪!”冷无侠身姿挺拔如松,铮铮一语,严肃无比,口出势随,竟真令得包厢内气氛一窒,形成了一股淡淡威压。

“莽夫!真是莽夫,动不动就要舞刀弄枪的,一点儿玩笑也开不起。”

闻言后,水不争假装愠怒地拍拍桌案,眼角却有化不开的笑意,两人相伴已久,他更深知冷无侠的秉性,说是榆木脑袋也不为过,偏偏忠心所至,让水不争一点儿也掀不起脾气,只能一次次的唏嘘笑骂。

会场上,芦秀红一对剪水之眸似含风月,在紧身裙袍的包裹下,勾勒出令人血脉喷张的曲线,大片雪肤如羊脂细腻嫩滑,轻启唇齿,眉目如画,鲜有人能料想这名女子竟拥有这等大才,明明是第一次主持,却将这场拍卖会拿捏得极其到位,场中热度就不曾消退过,晚上的拍品更是连连拍出高价,其中此女定是功不可没。

但是,芦秀红的容貌却引来冷无侠的一声冷哼,心怀磐石的他一点儿也不对这等卖弄风姿的女子动心,反而从心底升起一丝鄙薄之意,寒声道:“星火拍卖行中,芦家只是下下等之流,手下掌管着云海城附近的几座拍卖会,就敢不将师兄放在眼里。区区褚晖岛都是宗门所予,褚绫那小丫头胆大包天,敢压在师兄的上面,让师兄屈尊二号?这芦秀红竟也不闻不问,放任其发生,真是放肆。”

晚上,从刚一进入拍卖行冷无侠就紧绷着一张僵尸脸,水不争早洞悉其想法,可他都未曾放在心上,谁知冷无侠竟如此耿耿于怀,现今还直言说出,不由引来水不争的摇头一笑,那声轻笑中,饱含着欣慰,也有一丝真的笑意,笑冷无侠固执的思想。

水不

争知悉冷无侠的出身,更是一路看着他披荆斩棘,绽放从微末崛起的英姿,所以他非常理解冷无侠的所想,但却不说破,继续运用常日父亲的教学方法开导冷无侠,手指一点,笑道:“无侠,何须动怒。我且问你,你可知翁老全名?”

“自然知晓。翁老丹艺精湛,炉火纯青,乃是享誉善水宗的宗师级炼丹师,全名为翁妄逐。”冷无侠眼如钉子,声若坚铁,字句有力地回答道。

“那你可知翁老的名字由来?”水不争早已设套,就等冷无侠应答。

“这……倒是不知。”冷无侠哑口。

水不争凝望着那抹苍老的背影,其发如雪山顶的一点白,眼露追怀之色,解释道:“二十年前,翁老大器晚成,迈入四阶炼丹师行列,大肆敛财,追名逐利,最后惹来了大麻烦,吃了苦果,痛定思痛,是以改名为‘妄逐’,原名已无人再提及了。妄逐妄逐,翁老不就是时刻警醒着自己莫去追逐那些虚妄般的荣辱得丧,莫要执其以为哀乐,自勉自励,同样告诫着世人吗?”

“那段往事,翁老定然是放不下的。可是这二十年来的作为,无疑是对其人生信条的最佳诠释,不慕名利,潜心问道,据闻翁老离五阶炼丹师已不远矣。”水不争目光幽幽,深处似是又烁烁异芒闪动,只不过冷无侠不曾察觉罢了。

但是,冷无侠出身贫寒,又心有傲骨,却是第一次听得此等奇闻趣事,也知水不争是借此例提点自己,别将世俗名利看得太重,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状,水不争自知效果达到,接而道:“俗言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这也是善水宗开宗立派的宗旨啊!至高品质的善行就像水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不与世人一般见识,不与世人争一时之长短,这些都可体现在一个人的无涯胸襟之中,你这般桀骜的性子当是要改改,否则,在外遇人迟早要吃了傲气的苦头。”

蓦然间,冷无侠眸中的思索之色愈发浓厚。

“水之一物,避高趋下汇入江海,刚柔并济,方才形成我们脚底下这片茫茫大海。大海可是世间最庞然的系统,深不可测,如今我也示芦家以柔意,抛却名利,我俩利益不冲,何须计较那么多?”水不争再次补充道。

可是,冷无侠在想通了其中关键后却不敢苟同,坦然道:“师兄,你有这番心境是得益于自身背景,水副宗主手握大权,几近无欲无求,师兄你也是生活在安然之中,锦衣玉食,资源不愁,不知外界争夺的险恶,未察民间疾苦。”

“在小人物的世界里,一点名利都可成为我等俗人撑舟过河的木浆,成为夹缝生存的关键所在,名和利乃是我等在水深火热中生存的倚仗,也可能是我等苦苦念求的机缘,亦可凭此在修炼之途中越走越远,因此更斤斤计较如市侩,而非像师兄这般有世外高人的胸怀。”

“另外,谁知这是不是芦家变相小觑善水宗之举,若一味退让,到最后反倒助长其嚣张气焰,致使芦家蹬鼻子上脸,那可就不妙了。”

待冷无侠说完,水不争的神色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惊愕地扭首仰望着冷无侠,没想到他竟懂那么多弯弯绕绕,还一直深藏不露。

“怪哉怪哉,无侠你可瞒得我好苦啊!不过,那日父亲是如何忽悠我的来着,为何我被忽悠得信以为真,如今搬出同一套理论,却无法自圆其说了呢?”水不争本着一脸怀疑人生的神情,嘴角浅笑,却又摇头连叹。

随即,冷无侠突兀出声,硬邦邦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柔软,道:“无侠知师兄深意。师兄不争,只是身居高位,不屑罢了。若谁敢给脸不要脸,师兄绝对会是最凶的那个,甚至比无侠还凶,凶到芦家都承不起你的怒火。所以,无侠才是师兄的那杆枪,那杆清除小喽啰的枪。”

“哎,无侠,

你变了。你何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这还是我认识的无侠吗?巧言令色,心思活络,不简单呐!”

言谈间,水不争对冷无侠的看法不禁大有改观,暗想之前还是自己眼拙了,却得如此璞玉相助,实乃幸事,待日后定不会让此颗明珠蒙尘,这一点他已悄然记在了心里。

至于冷无侠之前所说的芦家、褚家,他终于也提起了一点兴趣,之前的确是不屑,他不喜欢穷尽心思耗费在那些诡谲的交道上,那种麻烦事交给善水宗的上层就好了,两大势力的合作或对峙,无非是有互相的利益输送或上层顶尖力量的对话,只是现在芦家的态度转变被冷无侠察觉到了一丝端倪,那水不争也自当该重视一点。

先前,水不争一直怀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不曾防患于未然,那是不经意间显露出的自傲,也是长久修炼所养成的淡泊心性,心无旁骛,远离权谋纷争,遇到阴谋一心想着大不了以蛮力破之,所以不屑一顾,因而疏忽,却也是自身历练不足的弊端。

倒是冷无侠看得透彻,反过来以冒失的言行点透水不争,这不禁让水不争微微眯起了眼睛,忖度着芦、褚两家的关系,心海也开始汹涌。

芦家乃星火拍卖行中的势力,善水宗虽为一霸,却也不好招惹它。

倒是褚家,属善水宗管辖,现公然骑到了善水宗的脖子上,芦家还默许了这种行为,的确有点不安分了呢!

换作别的善水宗弟子,或许是无话可说,但水不争是谁啊!

他可是善水宗的三大核心弟子之一啊!

所谓善水宗的核心弟子,那已是以善水宗、雷云宗、乾坤皇朝为主,三者圈绕起的地界内最耀眼顶尖的年轻一辈,更是真正霸占着皇朝潜龙榜的人物!

水不争倒想看看,褚家想要掀起什么风浪。

垂首沉思间,时间滴答,灯烛又短了一截。

包厢下方,喊声只余两粒。

至此,不出众人所料,那些三阶炼丹师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的配角,财富根本无法与两位四阶炼丹师比肩,如今他们已经寂然,叹惋地旁观着剩下两尊巨头的争夺。

“老夫出三十四万!”

“翁老,恕嵇某不恭,三十四万一千。”

“无妨。三十五万。”

“嵇某自知不敌翁老数十年积累,最后一次出价,若是翁老再加,那嵇某便无力再争了。四十万!”

这一言看似孤注一掷,愚蠢至极地告诉对方底线,实则是智举,暗卖面子,想要维护自己,同样不冒犯翁妄逐。

此人心中有谱,在同道中声名不及翁妄逐,丹艺又差了一筹,两人资产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再争下去,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翁妄逐虽忍而不发,内心大概多多少少已有怨怒,为此难得之异火得罪了这位云海城药帝楼中的元老,实在是不值。

何况,圈内已有消息,听说翁妄逐不日将破入五阶,正式跻身宗师之列,万万是招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此人才有如此举动。

听到场中之言,翁妄逐微微绷起的皱脸总算一舒,含笑点头,算是承了方才之情,毕竟这个价位还未触及到他的底线,一切都有的商量。

此刻,这场异火之逐在明眼人的念头里已成了定局。

却不知,高高在上的二号包厢里,水不争笑容绽放,眼中却闪过一丝锋芒,盎然道:“该我们出价了。”

……

ps:世人妄逐既逝之荣辱得丧,执之以为哀乐。过驹不留,而坠甑犹顾。——谭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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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三方争夺

方台上,芦秀红嫣然一笑,座席上的人也沉了下去,整个人如陷在了位置上,只等着下一件拍品闪亮登场,却在芦秀红正要敲锤定音时,两道声音霎时响起,不约而同。

“五十万!”

“五十万!”

一声淡漠,一声冷酷,这两道音波的撞击惊得芦秀红即将落下的纤手都猛然一颤,秋眸一缩,在一刹那间分辨出了两人的方位,美目盼兮,压下了心底的一抹惊诧之意。

翁妄逐本已双目微合,鼻息轻飘,脉搏的跳动配合着节拍,静待最后落下的一锤,以为高枕无忧,不料意外横生,他开阖的苍眸似有雷光掠过,气息一凛,老脸已饱含得而复失的惊怒,再度正襟危坐起来,目光则是随心而动,扫向了二号包厢和另外一个座席。

二号包厢中的人身份未知,但在一开始就出过价,因后来的默不作声,而让翁妄逐自动忽略了这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至于那戴着黑色兜帽之人,正是之前买过三阶破障丹的神秘人。

骤然间,翁妄逐的心府已冒出了腾腾火气,不由吹胡子瞪眼,他的身份早已亮出,换作褚晖岛的岛主来了都要对其俯首帖耳,竟还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裹藏祸心,硬是憋到了最后一刻,才以迅雷之势出手,一下把价格拔高了十万之数。

这又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争斗了啊!

由于两边几乎同时出声,价格也一致,芦秀红一时判定不了算谁喊的价,倒是二号包厢里的声音替她解围,又将价格抬到了五十一万。

“老夫翁妄逐,在云海城附近广交豪杰,却不识二位,不知二位的鼎鼎大名?”会场内,翁妄逐颤巍起身,拱手朝两个方位作礼,微微俯身之际,言语中尽显试探之意。

包厢中,冷无侠闻弦歌而知雅意,且熟谙水不争的性子,冰冷回应道:“无名小卒,当不及翁老四海之名,不足挂齿。”

而另一边更干脆,充耳不闻,犹如石沉大海,一丝回应都没有。

听声音,两边都是年轻人,但听谈吐,翁妄逐却敏锐地察觉到两边都不是等闲之辈。

“五十二万。”苏贤连翁妄逐是谁都不知道,哪有闲情逸致跟他多费口舌,心想他无非要卖弄一下身份资历,强调一下自己的背景和地位,以此警告两边而已,所以苏贤喊价毫不心软,反倒愈加凌厉。

不过,苏贤身上倒是没那么多本钱,但既然涅槃血还在后面,那他当然把期望放在涅槃血上,只要它拍出高价,支付的硬妖玉自然也不成问题,反正都是等拍卖会落幕后再统一交易,这刚好便宜了苏贤。

至少在苏贤的心中,涅槃血的价值绝对达到了五阶的水准,绝不会比一团蔚蓝冥火便宜。

水不争饶有兴趣地望着苏贤,却只能见其背影,神念侵入不得分毫,随之代替了冷无侠,笑吟吟道:“五十三万。”

“五十四万!”

两边的喊声都相当利落,几近不假思索,不像白发苍苍的老翁慢吞吞的,又要自报家门抑或出言挑衅,在众人心惊肉跳间,不知不觉地就将价格再度抬高了数万,完全把翁妄逐晾在了一边。

这等做法,令在场许多人都汗颜。

翁妄逐摔过跟头,但二十年的顺风顺水还是会有一丝丝潜移默化的影响,如今被场内这两道年轻的声音镇住,他才默默落座,似是想起了当年的教训,放低姿态,转而变得一言不发,白首低垂。

任谁都看不到,翁妄逐的眸子逐渐变得犀利,瞳孔中似月光下的刀身泛起寒光,精芒凝于一点,额角青筋显露,似虬龙凸起的小角,声浪滚滚散开,喝道:“六十万!”

“六

十一万。”

“六十二万。”

然而,另外两人丝毫不受影响,俨然不惧其动怒,声音依然是平淡如水,这更让许多人的眉角都挑起,视线交替,来回逗留在三方,随后静默不语,隔岸观火,知道这决然不是自己能掺和的战斗了。

这三者,压根没把硬妖玉当硬妖玉啊!

一号包厢内,褚绫的神态变得严肃,颜如舜华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异色,同样暗中观察着三方,这番态势下,价格又在稳步上升,这第七件拍品的价位几乎接近她今夜带来的全部资金了啊!

可火药味逐渐浓厚,谁也没有停手的意思,一番角力之后,价位已向百万逼近,这让褚绫的眼皮都狂跳了起来,身为旁观者的她鼻尖都沁出了香汗,甚至有点匪夷所思,仅仅一团四阶异火而已,不知这三位为何如此重视。

“一百万。”苏贤又喊了一声,眼中无波,心却荡起了波澜。

这个价位已经到苏贤的心理极限了,因为再多,恐怕连涅槃血都拍不出那般高价,届时无法完成交易,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会被星火拍卖行视为故意干扰拍卖的挑衅之举,派人追杀他都有可能。

一团四阶异火,它价值几何往往也不是那么容易判定的。

这全要看得到它的炼丹师能创造出多大的价值。

可是,另一边的翁妄逐神色黯淡了下去,他虽无守财之嫌,但从他专业的眼光来看,百万硬妖玉争夺一团四阶异火的确已经是不理智了,哪怕它是上品,却也不值,想要炼丹完全还有更多比蔚蓝冥炎还要适合的异火,因此这放弃不是心血来潮,也没有虚张声势,翁妄逐就是这么无声无息地放弃了。

水不争一直观察着苏贤,发现此人身如古岳,凛然不动,就在喊出百万高价时都没有一点点的颤动,这等心境城府在水不争看来绝对是异于常人,沉吟了一会儿,水不争也不再参与,四阶异火虽难得,却还没那么稀世,一百万已经有挥霍败家的性质了。

他虽息声,却关注起那掩藏身份之人,盈盈笑意间,虚眯起的眼眸里泛起一股探查之意。

嘭!

一锤落下,这团蔚蓝冥炎的最终主人终于敲定。

此刻,苏贤气势微微一泄,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但这等细微的举动落在了水不争的眼里,却引得他脸色一黑,呆滞了一下后几欲暴走,豁然憬悟道:“操!再加一千说不定就是我的了!”

这幡然之悟为时已晚,水不争也就是一阵郁结,紧锁的眉头在第八件拍品上台时就舒展开来,伸了个懒腰,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这件拍卖品上。

此物,水不争势在必得!

方台上,一件方寸大小的九彩牢笼被放在玉盘中捧上了台面,其上光彩熠熠,精密如玄铁镶嵌拼接而成,九颗菱形妖晶折射着数丈光芒,流光夺目,整个囚笼上都被雕刻上了收缩阵法,大小变换随心所欲。

随着这件拍品的出现,无数人起身前倾,想要近距离观摩一下这件如雷贯耳的四阶巅峰之作,眼目灼热,全场的气氛如风起云涌,那般突然地变换,霎时从前一刻的凝重沉闷中挣脱了出来,呼声一片,炽热沸腾。

芦秀红巧笑嫣兮,柔荑般的玉手捧起了这件众人梦寐以求的妖器,端放置白皙光洁的雪颈前,美妙的声音如珠玉落盘,娇倩道:“想必诸位都曾有耳闻此次拍卖的重头戏之一,这个出自云海炼器坊坊主鲁不庸大师的顶尖之作,九色妖笼!”

“鲁大师乃成名已久的四阶炼器师,炼器师的隐秘诸位想必也略知一二,这是一门集结器道和阵道为一体的神圣职业,唯有兼修二道者,才有资格成为一个伟大的炼器师。修炼界曾有一传言,五阶之前炼器称雄,

五阶之上丹器持平!也就是说,哪怕是高贵如炼丹师一职,在五阶前都要以炼器师为尊,可见此两道结合后对修炼者造成了多么可怕的影响力!”

“修炼一途,得一丹改换资质,得一器绝境逢生。丹药辅助修炼,但在战局中,妖器往往能掌控战场态势,而今夜星火拍卖行给大家带来的这件九色妖笼,更有其称傲的作用。”

说到这,芦秀红轻微一顿,只见众人都默默吞咽了口水,全场鸦雀无声,虽有一小部分人已知此物的超然价值,但谁都没有打断她,皆是静候着芦秀红的介绍,想要得到证实。

“经拍卖行专业鉴宝师确认,完整形态版的九色妖笼中刻录了数座阵法,乃是集结妖道、阵道、器道以及血道后的心血之作,其内镶嵌了九枚妖晶,分别为金木水火土光暗风雷,其中原理秀红就不在此赘述了,那已牵扯到了鲁大师的锻造机密,但此物的功效却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大家!”

“没错。五阶之下,上述九大属性内的任意妖兽,皆可捕捉!虽妖笼容量仅限一只,但不像我等妖修的妖宫那般死板,若掌控妖笼者有更心仪的捕捉对象,完全可以放走原有妖兽再次进行捕捉,哪怕是巅峰王兽也可!”

咕噜!

在场之人毫不掩饰目光中的炙热之色,而且大多都自行体悟出了这件宝贝的真正价值所在。

试想一下,同为妖王,别人只有四只妖兽,但你却有五只妖兽,其中一只还是实力超然的王兽,那岂不是会形成碾压的局面?

只要没有妖宗,得此一宝者说不定在捕捉到一只妖王九阶的妖兽后都可横着走了。

“当然,九色妖笼也有两个限制,其一是不得捕捉已有妖宫的妖兽,其二则是其中某一属性妖晶的妖力耗尽后,需要进行替换补充,届时需送至鲁大师处修复,不过,作为售后服务,鲁大师自然是进行免费的修复,妖晶自己提供即可。”芦秀红的声音才一响起,就被浪潮般的呼声覆盖了过去,近乎所有人都全然不在意这两个几乎不算限制的限制。

能捕捉额外的妖兽已是至宝了,你还想抢夺已有妖宫的妖兽?

这么霸道你拿着这件宝贝也不会心安吧?

若真有这般逆天的功能,不说天下人群起攻之,贪心之辈也绝不会让掌管这件妖器者有安宁的生活,此人会陷入风声鹤唳的境地,日夜提防,被人强取豪夺走还不算,恐怕还会因怀璧其罪而丢了性命。

至于第二个限制,大家更是觉得理所当然,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倘若得此重宝后就妄想一劳永逸,那……

那也是极好的啊!

就是不太现实。

“小娘们儿,快说起拍价,老子早已饥渴难耐了!”

“少废话了,看了一晚上的肉我也看够了,还是老老实实拍卖吧!”

“起拍价!”

浪潮迭起,芦秀红并没有因众人言语的轻薄冒犯而显愠怒之色,反而笑容如荷莲绽开,美艳不可方物,悦耳道:“此物,起拍价五十万硬妖玉,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硬妖玉。”

嘎?

当这道莺燕仙音响起时,犹若一盆冷水浇下,前一秒还暴沸如水的拍卖会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无数人的脑海中似是划过一道雷鸣,蓦然怅然失意,张口却发现自己被惊得发不出声,黯然回座,暗忖一番想想也是,绝大多数人只是来饱个眼福罢了,这些争夺,还是交给那些手握惊天财富的人吧!

单单是起拍价,就已掐灭了数百人的幻想。

但随着芦秀红的话音落下,群雄逐鹿之战也轰然打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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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先破一阶

炼器之道,媲美丹玄,博大精深,钩深极奥。

拍卖场中,苏贤一瞥那犹若数根圆柱栅栏构成的九色妖笼,在听闻其妙用后便艰难地收回了目光,此物之大用,常人难以想象,通过这一铁血手段来捕捉妖兽,哪有简单的驭兽、战斗那般纯粹,其背后获取大量的资源也足以让苏贤心弦震动。

而牺牲的,只是寥寥数块妖晶,便可换取漫天资源,诸如兽血、妖肉、筋骨、天材地宝此类,不一而足,定然是被各大势力奉为秘宝,招来的争夺更会汇成腥风血雨,铺就白骨王座。

苏贤相当识趣,他为争抢那蔚蓝冥火已是在透支硬妖玉,这件妖器的价值又远在蔚蓝冥火之上,已经不是他所能碰触的了。

当外界的呐喊声、嘶吼声、咆哮声经久不息时,苏贤眼皮下敛,心府一开,自当闭目塞耳,仿若一个人投入大海,在幽蓝深邃的渊海中越沉越深,隔绝了一切纷扰嘈杂,将心神尽数投注在了精神海中。

苏贤的四阶神念可以覆盖千米范围,这一直是他在修炼之途上信步徐行间赖以生存的手段,就在方才,他借神念之力看见了褚航悄然从万千灯火中重返,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残留着一丝惊怯,却也有一抹喜色。

在褚航的心底,若这一票干成,分成后自己将得到一笔丰裕的收入,这将是开门红,预示着一个极好的兆头。

伴随着褚航的回归,星火拍卖行周围如织的人流仿佛被撕开了几口缺口,在苏贤敏锐的感知里,那些人修为内敛,深浅难测,他们好像一条条黑色细线穿插,又如潮水渗透,隐蔽地散布在四周,呈狼群捕羊之势,静待着肥羊自投罗网。

这股势力明显是惦记上了两人之财,而且背后的撑腰者极有可能与褚晖岛之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形势严峻,苏贤和叶知秋相视一眼,两人虽不至于太紧张,但面庞上已有了警惕之色,隐隐间,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飘过眼瞳,旋即苏贤就收回视线开始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一个黑岛啊!

岛上之人,恰到好处地利用了褚晖岛的地理位置,入夜后商船不行,海域上杀机四伏,被盯上的肥羊除非有通天之能,否则定是插翅难逃。

然后,这股势力背景雄厚,只需要逐个击破,无声无息间杀人投海,抹去痕迹,待下一个天亮,潮起潮落,尘世还是显得那般干净如洗。

“真是一桩好生意。”

苏贤冷然一笑,不再多想,换作常人此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定然会惶恐不安,因为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虎狼包围,朝不虑夕,俨然是一处绝境。

可是,多想无益,有时间仓皇,不如多做打算,去搏那一线生机。

苏贤卡在妖灵六阶巅峰已有了一段时日,本想等着玄天龟自然突破,但此刻千钧一发,每壮大自己一分,那接下来战斗的胜算都会多出几分,因此,苏贤不再犹豫,而是直接开始借用外力了。

精深海底,那座冰魄色的妖宫气息深邃,宫殿壮观,蒙着一层荧荧血雾,外表的颜色越来越趋近于透明玄冰之色,这也是玄天龟血脉纯度愈来愈高才会出现的现象,昭示着它在进化一途虽前行缓慢,却如卒过河,一步一步,从未歇止。

妖宫内,有着一片苍茫的巨大空间。

这片空间独属于玄天龟,半陆半海,虽还未成长到类似于血鲲鹏当初居住的那血色妖宫那般庞大辽远,却也初具雏形,足足有上十万平米,待修为再高一点,这个内部空间还会自行增长拓宽,自成一小世界。

在陆海泾渭分明之处,趴着一只身负晶莹如盖的乌龟,它龟首和四肢尽数收缩,双目微闭,呼吸有条不紊,硕大的龟壳上血色脉络一张一弛,勃勃跳动,玄天龟的气息也在这一分一秒间步入强盛,变化虽细微,但积年累月后成效则异常显著。

苏贤

观此一幕,就如上苍睁眼,忽而露出了一抹淡笑,心念一动,一缕缕如枯木逢春犹再发的嫩绿气体从天穹降落,仿若精灵,娓娓游入了玄天龟的梦里,猝然间,脉搏声响亮了起来,玄天龟像是被在温柔梦乡被人抚摸着,嘴角勾起了甜甜的微笑。

噗通。

噗通!

精深海底,太乙造化种高速旋转着,与此同时,它圆润的形体越来越小,可它没有停歇,就像烛火燃烧自己绽放光明一般,它同样在奉献着自己,一缕缕精纯的太乙之气注入了玄天龟的妖宫中,化为一只手,鼎力相助,促成那一滴涅槃血的炼化,帮它跨过妖灵六阶巅峰的那最后一道槛。

咻咻!

感受到太乙造化种的变化,苏贤不禁也有些惋惜,这颗造化种的能量已经濒临枯竭了,满打满算下,在这次帮助玄天龟后,能再留有余力将自己的第八条灵脉点亮都是极限了,不过这结果也在所难免,毕竟一路修炼而来,途中它的消耗巨大,能做到这一点已是超乎苏贤所料了。

光华逸散,在源源不断的倾注片刻后,这场输送才戛然停止。

若从表面上看,除了太乙造化种的体积萎缩外似是看不出任何变化,但如今在玄天龟的妖宫内已充盈满了太乙之气,它包裹着玄天龟,泛着强烈的生命波动,一点点没入玄天龟的兽躯之内,如冰雪消融,那一滴残留固化的涅槃血顷刻间便被溶解,化为一股血色洪流响彻着凤鸣之声,在血河里奔腾不息。

轰!

也在这时,仿佛万物苏醒,海潮冲刷,大陆内移。

玄天龟睁开了闭合许久的眼眸,眸色如冰魄,妖力之风常伴,呜呜咽咽,引得玄天龟体内的妖力都喷薄而出,形成一阵阵罡风,猛烈吹刮着,上天入地,恣意横行,最后在发泄了一通久憋的烦闷后,才渐渐减弱,隐入海风之中,带着一股咸湿之气轻飘飘地掠向了陆地。

在这番浩荡间,另一座血色妖宫也踏入了突破的行列,苏贤只觉得自己向击碎了一个蛋壳,光线从缝隙中透了进来,汹涌妖力汇聚,手上的上品妖石一块又一块地化为齑粉,而自己将这个蛋壳撑得愈来愈破碎,最终破壳而出,迎来新生。

那一刹那,妖灵七阶,成!

与此同时,玄天龟的血脉浓度也到了三成七的地步。

这场突破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饶是拍卖会场周边的人都察觉不到妖力异动,仍全神贯注、胸腹澎湃地锁定着那九色妖笼的归属,倒是叶知秋眼中闪过一道异色,也未点破,他倒是没想到苏贤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破。

要知道,寻常突破总要寻一个静谧的环境,免受干扰,静气凝神,同样也是为了掩盖因突破引起的巨大轰动,例如妖风暴动等异象,谁知苏贤竟如此光明正大地就在这闹哄哄的拍卖场中突破了。

这番举动,与其说他大胆冒险,还不如说他掌控入微,早就准备得万无一失。

突破后,苏贤还没有松懈,而是开始暗中规划之后的路。

一个月前,苏贤从叶知秋那得到了完整版的修复古手,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这圆满后的王术修复能力惊人,短短一月间就让青羽的帝念恢复了千百万分之一,虽说这个数字太过缥缈,但据青羽所言,现今他的帝念起码拥有了五阶残念的地步,前路仍漫漫,但也是有一点小进步。

另外,从叶知秋那里,苏贤还用涅槃血坑来了一本四阶的神修攻伐王术。

这本攻伐王术唤作《鬼盗一种术》,品阶极高,完虐上品秘术镇神术,直达上品王术。

苏贤曾粗粗翻阅过此术,越看越是心惊,此术并非类似裂神王斧、寂灭瞳的那种主攻杀伐的王术,它更像是操控神念的诡术,更接近于神修的本质,利用神修神念高强的优势,精髓之处在于种神念,形成一线牵鬼的莫名联系,又似小鬼盗取神念,占为己有,

故称之鬼盗一种术。

此术一共三层,从一至三层分别是以强凌弱、狭路相逢和以下犯上。

简而言之,大部分杀伐神术消耗过大,譬如苏贤使用裂神王斧,即使他是四阶神念在短时间才只能使用两次,面对人海战术时,这种杀伐之术未免就显得鸡肋了,所以当世的神修有主攻伐的派系,也有主操纵牵线的派系。

就像这《鬼盗一种术》,第一层以强凌弱的大致意思就是依苏贤现在的四阶神念,只要碰上四阶以下神念者,练成后依靠境界的碾压可在其神念中种入自己的神念,仿佛操控、指使妖兽那般,纳人为自己所用,这以强凌弱之术,不但对人类有用,对妖兽也是有用,不过其效果应该是模糊减弱了一点,如提线木偶,并不像血脉链接、妖宫常驻那般心有灵犀,得心应手。

但这也极其霸道了!

至于狭路相逢,那就是冲与苏贤神念强度持平的四阶神念下手了。

以下犯上,顾名思义,就是向比自己神念强度更高者进犯,这种做法激进凶恶,非到山穷水尽之时不会爆发,错走一步便会落得道消身殒的下场,毕竟以四阶神念强犯五阶、六阶神念岂是那般容易的?

所以,这应该是属于底牌类的一种手段了。

当然,苏贤由于赶路的缘故,如今连第一层都尚未练成,就更别谈后面两层境界了。

综上所述,这《鬼盗一种术》极其高明,乃是王术中的顶尖极品,甚至媲美宗术,具体效果苏贤虽还没有体会到,但却心知,此术若是现世,绝对会让许多神修趋之若鹜,当有资格被列为不传之秘了。

毕竟,操控他人,如鬼魅一般难测,无异于夺舍等残忍的手段,已被添上了一层邪术的色彩。

可是,外界抨击邪术,抵制邪术,追杀邪修,恨不得将那帮人挫骨扬灰,可多少人也对邪术却一直抱有觊觎和渴求,希望天赐邪力,谁让大部分邪术都拥有令人叹为观止的威力呢!

经得这一次拍卖会,苏贤又购得了三阶圆满的破障丹。

这枚丹药一粒足矣,它药力雄浑,品质更是圆满,支撑三兽共同突破一个阶位都不是难事,更何况苏贤只有两兽。

因此,苏贤打算在他妖灵八阶时,吞服后一举突破至妖灵九阶,再借通王果之力,扶摇而上,踏云冲霄,势如破竹地跨入半步妖王之境,强悍无匹,又节约了好多时间,事半功倍,与当初入灵境的情节也是出奇的相似。

想到这,苏贤不由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望见了身前的一片坦途。

然而,修炼的计划是丰满的,奈何眼下火烧睫毛,群敌环伺,还不知暗处潜伏着多少势力,将自己和叶知秋视作了待宰的羔羊,还需自己两人破局,等候破晓,等晨曦再临。

尽管这番深思没耗多久时间,也就短暂的几分钟,但在苏贤回过神来之时,拍卖场中的喧嚣竟冷淡了下来,如厚雪满覆,落针可闻,而台上的芦秀红也正在宣布着这件九色妖笼的最终归属。

“我宣布,九色妖笼的最终得主是一号包厢的主人,成交价,二百三十八万!”

芦秀红甜似浸蜜的嗓音响起时,她的秀眉却微微蹙起,美眸之中疑虑占多,只因这九色妖笼的成交价太低了,低得不可思议,她寻思的是,常人忌惮褚家的势力不敢参与竞争也就罢了,为何二号包厢里的贵客也选择了避让?

这暗流涌动的交锋,让芦秀红嗅到了其中的阴谋气味,因此原本一切尽在掌握的芳心也变得惴惴不安,患得患失起来。

二号包厢里,水不争闭目养神,老神在在,但翘起的嘴角如月下银钩,寒光森冷,周身弥漫着一丝丝锋锐的杀机。

冷无侠身如长枪,守在其身侧,面部神情则是依旧僵硬如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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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孙血魔的臣服

十,九,八……

三,二……

十件拍卖品,随着时间递减,就像生命残光的倒数,数量越少,那股危机感就越迫近。

灯火交聚处,倒数第二件拍品被端了上来,那是两个石瓶,远观似涂着黑漆,瓶开七窍,似玲珑心脏,却被雕刻成了瓶形,让许多人眼前一亮,再怎么说也是第九件拍品,接近压轴之物,价值自然是不菲。

“小女子见诸位疑惑,因此特来解释一番。星火拍卖行一直遵循物贵则优的原则,这件拍品乃是此次拍卖会临时添加的,顶替了另一件三阶物品,出自一位神秘人之手。”

“此人的身份小女子不便告知诸位,但这样东西却可称为今夜品阶最高之物,当为王冠上的璀璨之珠,大家不妨先来看看这两个石瓶。大陆上,品阶低的丹药、精血等物由瓷瓶盛装即可,然而品阶一高,瓷瓶便会抵不住侵蚀或造成气息泄露,这时更高层次的容纳之物便出现了。”

“此石为七窍石,臻至六阶,生有七窍,原玲珑剔透,乃造化之神奇,后被世人开采所用,拿来珍藏一些高阶贵重之物。而这两个石瓶里的东西,秀红敢相信,它对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大用,不论是修炼、提升资质、血道、炼丹等诸多用途,皆有其用。”

“故此,现在为大家隆重介绍,此乃五阶精华,涅槃血!”

闻言,拍卖会场中难得有一瞬间的窒息沉寂,后有数人惊喜到离座,一些纳闷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却看那帮激动的群体,修为最弱的也是妖王,此刻大多数人才幡然醒悟,原来不是此物平庸,而是自己见识太过短浅,不知其珍。

五阶之物,何来凡品之说?

场中,翁妄逐在听说是五阶涅槃血之时,鹤发童颜上涌现出一抹红润之色,内心振奋,今晚驾到这场拍卖会,翁妄逐觉得甚是憋屈,连连失利不得至宝,本以为此次会空手而归,没想到这第九样拍品就给他带来了希冀。

“有了此物,我便集齐了五阶丹药回寿丹的所有药材,还可多炼几炉,闭关一阵,便可打碎桎梏,正式晋入五阶!”

想到这,翁妄逐欣喜若狂,他滞留在四阶炼丹师巅峰数年,并非是境界不到,也不是被瓶颈所困,正好相反,翁妄逐如今的炼丹之术出神入化,越至暮年,其心境愈发心如止水,炼丹之术也呈井喷式高速提升,堪比巅峰时期!

然而,早早就可晋入五阶之列,成就宗师,无奈被许多珍贵罕见的五阶药材所困扰,就连云海城药帝楼都搜罗不来诸多药材,历时数年,翁妄逐做了许多手准备,大肆收拢了各类天材地宝,偏偏就是没有一种丹药的药材是齐全的。

但是,若是此次涅槃血,那一切都将翻篇,四阶和五阶完全不是一个梯队,翁妄逐双目亮如灯盏,强忍着心府要冲出的澎湃之情,尽力不让人看到他衣袍下微微颤抖的身躯,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崭新的未来在向他招手!

除却翁妄逐,拍卖会场中最激动的人莫过于孙血魔了。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罪过啊!”

“我为什么这么贱!完了,我没妖玉了!涅槃血啊,这是宗境凤凰的毕生精华,若我用血之一道祭炼吞服,那我以往的亏损都可补全啊!这才是涅槃重生的真谛啊!”

“啊啊啊,我干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去买《重燃血魂谱》?”

“不对,重燃血魂谱是长远之计,可这涅槃血,这涅槃血……可一劳永逸啊!”

当听及五阶涅槃血之时,孙血魔脸色大变,猝然起身,神情上满是懊悔之色,久久抱头自责,来回在包厢中踱步,别人想要涅槃血无非是提升妖兽资质,加快修炼速度,可这

涅槃血对他来说,却是生命之源啊!

但是,孙血魔现在遇到了最尴尬的事。

那就是,人活着,快死了,钱可以救命,但钱没了。

“怎么办?这涅槃血不容有失啊!谁能帮我?对,前辈!前辈可以助我!不对,前辈为什么要助我……”

倏然间,孙血魔情绪都要失控,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故而外面芦秀红介绍涅槃血的功效时他都恍若未闻,脑海里回荡的皆是嗡嗡嘶鸣声,这俨然是要心魔侵蚀,走火入魔的征兆。

心魔丛生,这便是血道的又一险阻。

在血之一途上,孙血魔终归算是半路出家,无人指点,完全契合了先前马喑的说法,是个半吊子妖王,一路修行来历经坎坷,挖山填海,虽拼得了不俗成就,为一方枭雄,却埋下了祸根,心境紊乱,不似磐石,终究是根基不稳,要走上自毁灭亡的道路。

“喂,我说,你他妈死了我去哪再找个血修?能不能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一点,就算不为了你自己想,也为老子想想,可以吗?”

轰!

在混乱庞杂的精神海中,孙血魔的滔天血海犹如蛟龙出海,翻倒折腾,搅乱了他的神念不说,还猛烈撞击着精深海底的妖宫,这便是心魔作祟,毁一个人就从他的精神出发,让精神海和孙血魔的四大妖宫同归于尽,那孙血魔就算不死,也要沦为一世废人,深坠天渊。

不过,孙血魔的性命危在旦夕之际,一道戏谑轻佻的声音蓦然响起在孙血魔的精神海上空,如漫天神佛现世,光芒普照,听似平常的话音里夹杂着一丝丝冷喝,一股更为磅礴的神念涌出,化作繁星点点,凝聚成一只星空巨手,翻手间镇压而下,将血海中的魔龙拍了个粉碎,使孙血魔的精神海重归平静,渡过一劫。

包厢内,孙血魔的眼目逐渐恢复了清明,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陡然间冷汗涔涔,似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探查着自己满目疮痍的精神海,神念消耗了几层,妖宫略微有些破损,这结果倒还算好的了,只是方才那情形让孙血魔更加后怕。

砰!

没有一点点迟疑,回神后的孙血魔泪眼婆娑,顺势跪拜在地,为叶知秋方才的神姿所倾倒,朝叶知秋所在的方位一拜再拜,感激涕零道:“拜谢前辈!多谢前辈施救之恩!”

“不用谢。要不是你有点利用价值,我还真没闲情管你的屁事。修炼都能练出心魔,你当真是个人才。”叶知秋的言语间裹挟着嗤笑之意,但孙血魔却如闻仙音,不敢有一丝不满,甚至还有点窃喜。

听到了吗?

前辈说我有利用价值!

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孙血魔不傻,而且精明得很,他知道自己是条咸鱼,就算如今翻身了,那也还摆脱不了咸鱼的本质。

在修炼一途中,他顶多是比别人更狠一点,对自己狠,别人也狠,因此能稍稍脱颖而出,可他却又足够的自知之明,同时他无时无刻不幻想着自己这只癞蛤蟆能跳出深井,借势攀爬,盼望着有朝一日把天都咬下一个缺口。

然而,这一切本来就是想想的,先不说难度有多大,光是其中的心计,便不是自己所能驾驭的。

他虽不是糙汉,却也不是步步为营之人,他看得清现实,知道自己的短处在哪里,扬长避短才是他最擅长的。

自己无根无萍,四处飘荡,每一次都要浴血拼杀才能争得半丝半缕,远不比那些大势力之人,坐享其成,他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说是浪迹天涯,逍遥快活,但实则危如累卵,输了半招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方才

,孙血魔感受的出来,自己的死活完全是这位前辈一念之间的事,这位前辈连自己精神海中的心魔都能覆灭镇压,那他还有多大的威能没有施展出来?

一念至此,孙血魔突然有了明悟之色,他仿佛找到自己的路了。

下一秒,只见孙血魔再次遥遥一拜,叩首道:“前辈,小人愿归心,将来以前辈马首是瞻!”

“神经病?”

这一猝不及防的反转,让叶知秋着实愣了一下,但骤然间他就心生一计,肚子里坏水泛滥,拿定了主意,也对接下来的危机有了粗略的应对之策。

“前辈勿怪,小人乃精诚所至,还望前辈成全!”孙血魔生怕叶知秋嫌自己没用,不禁又向前挪动了膝盖,以示诚意,紧接着再度磕头,额心泛红,却久久不敢起。

来自一位妖王的心悦诚服,若让包厢外的人知道了这一幕,定然是惊得眼珠子都要落地。

可叶知秋故作犹豫,静默许久,这自然是欲擒故纵,唯有这样才不会让孙血魔起疑,反而让他愈加笃定自己的决定,果然,在漫长悠悠的一分钟时光里,孙血魔感觉这是平生最紧张忐忑的时刻,也是最煎熬难渡的光阴。

就在孙血魔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之时,一道唏嘘的长叹声响起,只听心中那位前辈终于松口,道:“罢了。起吧!男儿膝下有黄金,跪父母,却不跪天跪地。你当要谨记。”

“谢前辈教诲,小人定当铭记在心!”

孙血魔匆遽起身,连灰尘都来不及擦拭,又一次躬身回道。

“臣服于我,自然可以。不过,我不喜桀贪骜诈之辈,若你诚意跟我,便交出神念之种,若仍有顾虑,你大可离去,我不会与你计较。”

叶知秋淡淡话语响起,将这出戏演到了淋漓尽致,孙血魔哪敢有丝毫怠慢,惊痛一呼,便分离出了自己的神念种子,只见自己的精神海上那只星辰巨手又一次现身,拂袖般一揽,他的神念种子就消失不见。

见此一幕,孙血魔非但没有后悔,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的确,也就是因为这个人生中最重要果决的决定,一个叫孙石头的人,踏上了他从不敢想却一直企盼的通天之途!

这时,孙血魔又瞥眼望了望已然开始竞拍的涅槃血,眼角不由露出了一抹急色,虽然这两瓶涅槃血被分开拍卖,但会场中竞争如此火爆,他却一贫如洗,碍于脸面,实在不好向前辈开口,一时之间不禁进退维谷,欲言又止,窘色毕露。

“行了,我知你意。这涅槃血本就是我拍卖的,我这多有存货,你无须紧张。只要你能完成我要你完成的事情,好处少不了你。拯救你的亏损枯竭之躯,于我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闻言,孙血魔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一切感激都拙于言辞,最终又是恭敬一拜,才扶着椅子缓缓坐下,心却仍在腾云驾雾,喜不自胜。

半刻钟后,两瓶涅槃血都卖出了高价。

第一瓶被翁妄逐以二百二十万硬妖玉强势拿下,这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无人再争,原本宠辱不惊的心境也开始泛起了涟漪。

那可是五阶的希望啊!

第二瓶的成交价略低,被二号包厢的神秘人以二百零八万硬妖玉拍去。

至此,这场中型拍卖会的前面九样物品已拍卖告罄,唯有最后一件压轴之物还未露面,外头却早有关于此物的风声,半遮半掩,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揭晓此物的那一刻终将来临,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目光齐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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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胆的推测

大幕扯开,方台上传来冰冷的齿轮转声,咔擦咔擦,旋即在舞台中央,一个布满灰浊的炉鼎徐徐上升,此鼎锈迹斑驳,高达一丈,约莫是常年用来炼器所致,火星未灭,其内散发着灼热烟气,森森荡起。

炉鼎的边角处,刻着一个“芦”字。

芦秀红莞尔一笑,葱指一点,那炉鼎内部就响彻起吱呀的摩擦声,瞬息间,炉鼎如一个个方块隐于虚空之中,掩藏起了那破败如残垣的铜锈皮,展露出了鼎内中央安放的一团瑰紫色之物。

此物质地松软,弹性十足,形状不可描述,约有一个掌心的大小。

“对于这最后一件拍品,想必大家至今还一头雾水,秀红就为大家来解释一下。数年前,云海炼器坊的二阶炼器师芦煌偶然间得到了这一团不明物质,后来,芦煌大梦一场,据其所言,那个梦里他梦到了一只妖兽之形。此妖虽具兽躯,却犹如一团无形的紫烟,袅袅娉婷,千变万化,最终幻化成了一个具体的形态。”

“翌日,芦煌从梦中惊醒,大喜过望,以此物为材,行云流水地雕刻出了数块玉佩,那些玉佩流入世俗,虽无奇效,却因样式精美而被视作定情之物,逐渐流传开来。”

“然而,当芦煌翻阅古籍,想在大陆典籍上找到那只妖兽的名称,最后碌碌无果。自那以后,许多海岛上也出现了相似之物,芦煌犹如得了魔怔,夜不能寐,百般思量,炼器修为停滞不前,直到近日,受智者点拨,才有大悟。”

“因而,芦煌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只连古籍都未曾记载的妖兽,极有可能是存在于传说之中,世人千载难逢的十大宝兽之一,梦寐兽!”

“以魂入梦,兽形蒙昧,在诸多地域都留下了足迹,这极有可能是一只行走在世间的宝兽!”

芦秀红在讲述之时,嗓音轻缓,酥软柔腻,直到后来说出梦寐兽之时语调才高扬起来,饶是她早已获得了消息,但依旧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微微一窒,吹弹可破的俏脸上多出了一抹酡红。

而今,拍卖会场中如同被冻结了一般,微风不起,众人皆是愣在了当场,面容呆滞乃至错愕惊骇,实在是芦秀红话语中的信息量太过庞杂,让他们不得不花一点时间去接受这一个消息,所以一个个人看上去就如一座石雕,僵硬且凝固。

一秒。

两秒。

会场内仍旧是一片岑寂,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某些情绪的爆发总要经过一番酝酿,但是历经时间的沉淀后,更多人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充斥着世俗间的麻木,甚至不屑地摇了摇头,对这个消息嗤之以鼻。

“说到底只是猜测而已。谁知道那芦煌做的梦是真是假。谣言不可信。”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如果真是梦寐兽,那也轮不到我们啊!一只宝兽现世,整个大陆都要炸锅了,虽说是一大盛事,可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就是。而且,这消息要是真的,我就不信星火拍卖行那么无私地告诉大家。这种事不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吗?我还听说,那芦煌和这芦秀红本就是同属芦家,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阴谋。”

窃窃私语响彻不绝,逐渐得形成了一片嗡然声,细密凌乱,但大多数人都达成了同一个观点,那就是星火拍卖行在骗人。

或者说,这是一件无意义的拍品。

果然,芦秀红扫视了一圈,听到来自台下的大片否定,她的容颜上流露出了一抹失望的神色,但依旧保持姿态,细声细语道:“此物,兴许与梦寐兽有极大渊源,也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之物。若有兴趣探索其中隐秘之人

,大可一试。此物没有起拍价限制,加价不限,拍卖开始!”

待芦秀红话音落下,会场中却不似先前那般热情高涨,反而显得冷淡无比,仅有寥寥之声喊价,大部分人还是兴致缺缺,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这东西跟梦寐兽真有什么关联你会拿出来卖?当我们冤大头么?”

这番,星火拍卖行此次举办的中型拍卖会倒有了弄巧成拙的趋势,造成这等情况的,无非是因为这个消息的重量和受众的修为两者并不对称罢了,在座的都是何人,妖灵妖王,而放出的是何等消息?

那是一只令天地都会为之色变的宝兽!

这个时刻,所谓的贪婪和执念都会被掐灭,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种妖兽绝不是自己所能染指的,管它是真是假,大家都敢幻想,也或许会被这个消息点燃,可一旦涉及自己的性命,为了不被波及,许多人宁可选择敬而远之。

消息若是假的,那无非是空欢喜一场,成为饭后笑谈。

消息若是真的呢?

英杰遍地,群雄汇聚,打得天昏地暗,最后大陆上也唯有一人能得到这只宝兽。

那个人会是自己吗?

一颗热忱之心,稍稍这么一想,那很快就凉了,而且冷得很彻底。

当然,仍有一些人,各怀目的,所以并未放弃这最后一件拍品的争夺,但这价格着实是上不去了,最后堪堪停留在了一万硬妖玉之数。

不过,关于梦寐兽的消息被放出,还是让苏贤和叶知秋有些措手不及。

尽管大多数人都不信其真,但定有一些有心人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去探索寻觅一番,指不定日后就会掀起一场寻找梦寐兽的热潮,这绝对会对苏贤和叶知秋的寻找之旅造成困扰。

本来是想闷声发大财的,结果现在闹得沸沸扬扬,还怎么悄咪咪?

但是,在这场拍卖会中,芦家的做法也引来了诸多猜忌,他们大可一直藏着这个消息,埋头苦寻,届时若真找到了梦寐兽,那还不是天大的喜事,祖坟都要冒起青烟!

特别是在苏贤等人看来,星火拍卖行此举定有其深意。

首先,只有到了一定层次的修炼者才会知道,星火拍卖行的本质就是一个世家联盟,这个联盟中集结了东域碎片上的成百上千个家族,隐隐以几个顶尖家族为尊,却绝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与世无争。

只要是联盟,还牵扯到了利益,那其中自然会有倾轧和内耗,说是适当的竞争关系也可以,总之星火拍卖行就不是一个中立的大陆组织,它是一个汇聚了无数私欲、念想和利益黑暗的联盟,只不过是有了几方镇压,所以显得更加紧凑团结。

这终究只是表象。

那么,芦家作为联盟中的一员,为什么不藏着掖着,而是选择了大公无私地放出这个荒诞却让人宁愿相信的消息呢?

为此,苏贤和叶知秋达成了一个共识。

其中有一个可能,就像芦秀红之前所说,芦煌是在数年前、或者说更早之前就有了那一场梦,这个猜想只要结合一下当初韩羊给苏贤描述的梦境就可以得出,然后,说不定芦家早就对梦寐兽生出了觊觎渴求之心,甚至早已苦苦寻找了数年乃至数十年,只不过至今未果罢了。

苏贤还有一点想法,那就是芦家可能并不知道这团神秘物质是梦寐兽的粪便,毕竟没人会闲着无聊,冒着生命危险带着这团粪便然后让他人用神念攻击自己,那样可能就会触发这团粪便的奇异之处,可是就连当初发生的韩羊身上的事情也是一个巧合。

所以,芦家极有可能只是凭借零星碎片化的消息,例如芦煌的梦境、妖兽之形无史册记载等等,强行推测出了此物可能跟梦寐兽有关。

“或许,芦家早就猜到了,只不过不确定,但暗地里早就展开了寻找。就连什么智者点拨都是一个应付众人的借口罢了。”苏贤道。

“那为什么会选择在现在放出消息?”叶知秋暗皱眉头,未等苏贤回答,便又开始自言自语道:“是因为,他们已经找了很久很久,很依然找不到吗?所以想借这帮人的力量,将消息散布出去,让大家帮忙一起找?”

“可是,这并不是上策吧!如若被他人找到,岂不是便宜了别人?芦家又怎么敢确定消息不会越传越远,最后闹得全大陆的人都赶来,这样一个区区芦家更别想分一杯羹了。在这里芦家姑且算一个角色,若放在整个大陆,他们也不过是一只略微强壮点的蝼蚁罢了。”

叶知秋揉了揉眉心,明显是想得有些头疼了,然后说出了一句让苏贤都有些崩溃的话:“妈的,这芦家在搞什么名堂,简单点不行嘛,偏要本圣子想得脑袋都乱了,这是存心逼本圣子放大招吗?”

“什么大招?”这一瞬间,苏贤还有点沉浸在芦家此举意味的思索之中,所以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叶知秋擦了擦鼻子,还做了做扩胸运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哼,想那么复杂干什么,用岁月兽看看就是了。我就怕看到这芦秀红小妞洗澡沐浴啥的,那真是罪过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大哥,你可要为我作证,我绝对不是故意偷看她洗澡的。我的出发点是……嗯,我的想法绝对是纯洁的,对吧,你要相信我。”

望着叶知秋此时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他的双目还在放着光,猥琐至极,苏贤似乎还透过这双眸子看到了一个衣冠禽兽内心的独白,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相信。

……

半晌后,随着最后一件神秘拍品卖出,今夜的中型拍卖会也迎来了尾声。

开门枝鸟散,一絮堕纷纷。

众人纷纷起身离座,似树倒猢狲,化为一条条拥挤的人流朝灯火辉煌的外头走去,各怀心思,默默走进了被墨色晕染的深夜。

海上明月,繁星点点,褚晖岛如同世间数颗被遗失的夜明珠之一,与海岛群中的其它海岛一起,点缀在漫天夜幕下,熠熠生辉。

当然,苏贤和叶知秋并未第一时间离开星火拍卖行,而是前往后台,去领取属于自己的物品。

……

ps:昨晚一梦在手机查了一下这本小说,蓦然发现在标注着正版的百度小说上这本书从三十多章就开始收费,还有9000的读者,当然一梦不知道这数据是真是假。

我就是想说,虽然我知道那是和纵横合作的平台,但是一梦是在纵横发布的这本小说,上架更是在一百多章。各位书友如果在另外的平台付费看这本小说,我是不会有任何收入的,倘若书友们有心,还望移步纵横,我指的是在既然选择付费的前提下。

大家看正版或盗版,其实我也没大在乎,只要是大家真的认可这本小说,喜欢看下去就好。

这本书成绩其实很不好,因为几乎没有机会被看到。慢慢写着我也不太喜欢说话备注了,只想着时间会证明一切。只要我用心写,总有一天会被大家看到。哪怕这是好几年之后的事。这可能就是苦心孤诣吧。

读者的支持,就是对作者的最大鼓舞。欢迎评论,欢迎支持,欢迎收藏推荐。

如果这些话能被大家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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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雨幕

一枚破障丹。

四阶异火,蔚蓝冥炎。

苏贤乃是一阶炼丹师,品阶虽卑,但好歹也是药帝楼所发下的正规徽章,扣除了一成交易额后,蔚蓝冥炎的实际成交价就是九十万硬妖玉,外加苏贤那份涅槃血卖出了一百二十万的高价,一增一减,今晚苏贤还略有盈余,赚了三十万硬妖玉。

交易时,由于苏贤和褚绫约好了平分破障丹,两人皆是默不作声地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价格平摊,期间两人也只是一个照面,谁都没有过分打量谁,也没想与对方有何交集,彼此和平地结束了交易。

东西到手,另一边叶知秋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两人结伴走出了星火拍卖行,招呼了一声褚航,仿佛浑然不知有一头头饿狼盯上了他们,也不管黑暗中闪烁着一双双眼眸,自顾自地隐入了人流。

偌大拍卖行,随着夜色浓厚,人影减少,也逐渐冷清了下来。

其中,在一间独属于芦秀红的房间内,一位少女欢快地推门而入,脚步雀跃,褪去了容颜上的清傲之色,而屋内芦秀红揉着发酸的雪颈,仰躺在蚌壳水椅上,双目有一丝丝涣散,凝望着水晶般的华灯,整个娇躯如陷进了水床里,身形曲线慵懒柔美。

见到这一幕,少女也莫名地被一股伤感的情绪击中,敛起了笑颜,悄声走到了芦秀红的身后,为其揉起了香肩。

“二嫂,又在想二哥了吗?”少女眼含狡黠,问候道。

闻言,芦秀红粉脸一红,白了一眼少女,口是心非道:“绫儿,莫要胡说。二嫂的身份只是待定。”

“嘻嘻。”褚绫吐了吐舌,“二哥真是好福气。我看二哥很普通啊,天资没秀红姐好,修为没秀红姐高,家世背景也输了不止一筹,怎么就能引得秀红姐日思夜想,真不知他给秀红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面对褚绫的调侃,芦秀红竟流露出了一副小女人的姿态,绝非是方才在拍卖行中举手投足间掌控全场风云的那般模样。

不过,这缕神情只是停留了须臾,便化作了一抹忧色。

见状,冰雪聪明的褚绫哪还不知芦秀红在担心着什么,连忙开始数落自己二哥褚翔的不是:“二哥也真是的,倔脾气,放着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不陪,偏要外出历练,要我说,这都是二哥那自尊心在作祟。”

“绫儿,褚翔也是有苦衷的。毕竟,我们已不算是门当户对,他入赘为婿,修为要再是比我低了,那是终日难以在他人面前抬起头来。我可以不在意,但他不可能允许自己如此不求上进。”

灯火摇曳,人影烛照,两人的交谈声变得越发细碎,但两人心中的那份思念之情,也在如河水般蔓延。

褚家受芦家庇佑,两家牵扯和交往都极深,但泱泱水域上,至今都仍未传出关于任何褚翔要入赘芦家的风声,这些对于外人而言,还是一桩隐秘之事。

……

天际边,乌云泛滥,雾蔽星隐,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毫无预兆地降下,雨幕茫茫,如朦胧大雾在顷刻间涌起,附近的岛屿都被笼罩在了窸窣的烟雨声里,褚晖岛也不例外。

正值冬春之交,这场柔柔绵绵的寒雨虽不突兀,却使这片海域传来了波潮的清响,浪涛汹汹,特别是在这夜幕下,垂下的雨丝里竟弥漫开一股肃杀之意。

此刻,距苏贤两人离开拍卖会已过去了半个时辰,褚晖岛的边缘,月辉为嶙峋的海石镶上了一条银边,潮水还在不断涨跌,小雨落下,拍打在那站立于海浪边的三道身影上,由于距离过远,那三道人影只能依稀瞧见模糊的轮廓。

其中一道瘦矮的身影在瑟瑟发抖着,而另外两道高度相仿的身影却如无波古井,任由寒雨将黑袍浸得湿漉漉的,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褚航嘴唇已有了苍白之色,先不说这个时辰自己还未归家母亲会不会担心,于现在的他而言,能不

能归家都成了一大人生难题。

自拍卖会结束,褚航按照上面的吩咐,想将两人引至偏僻寂静的角落,结果苏贤两人一点儿也没有之前温润亲和的姿态,只是一言不发,带着褚航便来到了褚晖岛最偏僻也最安静的地方,海岛边缘地带。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片绝对是最理想的埋骨之地。

可是,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褚航的想象。

半个时辰过去了,远处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又很快被风和雨带走,但计划中来劫掠钱财的人始终没有到来。

于是,褚航慌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就是个不合格的引路人,兴许计划早就败露了,而那帮人也被一股神秘力量解决了,独留自己一人还傻傻地入了虎口,身不由己。

褚航止不住胸腔中的恐惧,再怎么说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身体哆嗦颤栗着,抬头看了看一左一右的两人,只见他们兜帽下的神情没有一点波澜起涌,终于他开始崩溃地哭泣,无声无息中,泪珠混着雨点一起滑落。

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其中那个拥有一双深邃星目的年轻人笑言道:“别怕,会有人来救你的。”

这句话在褚航听来绝对是莫大的嘲讽,甚至那年轻人的笑容都在他的瞳孔中被放大,明明是如沐春风的笑脸,却在他的眼中幻化成了恶魔般的狞笑。

“对不,对不起,我也是受人指使的。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我的母亲重病,她还在等我,她还在等我回家……”褚航呜咽着,双肩直颤,言语都变得不太利索,但其中的哀求之意再明显不过。

叶知秋微微有点汗颜,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他什么都没干啊,还出言安慰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啊!

至于这么快就把病重的母亲这套说辞搬出来吗……

“原来你也会辨是非对错。不过,男孩子还是要有点骨气的,泪不轻弹。这件事错不在你,留下你,只是想让你以后别走了弯路。褚晖岛是黑了点,但总归也有天亮的时候。”

待叶知秋那段话音一落,远处一座小山般的血影暴掠而来,凶气滔滔,散发着一股难闻浓重的血腥气,随着血影不断临近,那只庞大如君王的兽影露出了真容。

这是一只鹿头猿身的血海蛮猿,乃是海蛮猿的变异种,本是生活在海域中的海猿一族,但也可像陆猿那般在大陆上行走,全身那酒红色猿毛如绸缎般顺滑,周身血气如风,目光如虎,威风凛然,透露着一股妖王的气息。

而在血海蛮猿的身上,赫然是刚臣服于叶知秋的孙血魔。

“前辈,那帮喽啰已经解决了。”

言语之时,孙血魔从血海蛮猿身上一跃而下,血袍鼓动,妖力如蛇般舞动,随后躬身禀报,半边脸颊因扯动而显得诡谲狰狞。

孙血魔可不敢居高临下地看着叶知秋,哪怕半个小时前叶知秋召见了他,也颠覆了他心中那个仙风道骨、白发苍苍的前辈形象,可叶知秋那份实力摆在那里,如此年纪轻轻就拥有四阶神念,身后背景定然不俗,臣服于叶知秋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这些都是孙血魔安慰自己的说辞,也是他引导着自己要往这方面想。

不然,难道要追悔到抓耳挠腮?

孙血魔是断然不会承认当时知道真相的他差点想跳海自尽的。

“嗯,他手中有我的神念种子,我反抗不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先观望一阵。嗯,没错,就是这样。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啊!我还是说服不了我自己,我孙血魔这四十载怕是都活到猪身上了。不行,我要冷静,我要理智,不能让前辈,呸,不能让这小辈看出端倪。谋定而后动,我可以的,我还有救……”

叶知秋不瞎,自然看得到孙血魔那副懊丧的面孔,无非是以为抱了根大腿,结果遭到了现实迎头痛击后所引起的心理落差罢了,这一点叶知秋不屑去

解释。

有些东西,时间会给出答案。

过一阵子,孙血魔可能就会觉得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英明神武了。

“在一旁等等吧,事情还没结束。”叶知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便将孙血魔晾在了一旁,不再理会。

接到命令,孙血魔没有露出不愉之色,而是恭敬地站到了叶知秋的身侧,血海蛮猿虽不知自家主人在畏惧什么,却还是不情愿地挪了挪身子,踩得泥沙凹陷,两丈高的血影遮住了那清朗皎洁的月辉,站在孙血魔身后,投下了一块巨大的阴影。

于是,因降雨而翻涌的海平面上,奇异的一幕就这般出现了。

月影雨幕,三人一兽,竟显得如此高大。

当然,快被吓破胆了的褚航肯定是被排除在外的,在血海蛮猿到来之际,褚航只觉得鼻尖被一股恶臭萦绕侵袭,连恐惧都顾不上,直接被那刺鼻的血腥气弄得呕吐不止,四肢发软,狼狈地跌坐在了海石上,头发因冷汗和雨水而黏着额头,眼中饱含着绝望。

另一边,孙血魔用余光打量着苏贤和叶知秋,他不敢贸然用神念探查两人,但好几次不着痕迹的一瞥,也使得孙血魔将两人的容貌牢记在心,奈何苦苦搜寻记忆,也找不到与这两位匹配的信息。

背景莫测,外来之客。

这是孙血魔总结出的两点。

而且,孙血魔在刚刚解决那几个妖灵境的蝼蚁时,也稍有留意,发现那帮人居然是褚家暗中培养出来的,再结合一下身边那狼狈不堪的小屁孩,孙血魔用屁股想都知道苏贤和叶知秋两人招惹上了什么麻烦。

褚家在这黑夜下进行的肮脏勾当,孙血魔也有所耳闻,但这又关他屁事呢?

他只是一介散修,没有浩然正气,修行已是不易,吃饱了撑着要和堂堂褚家对着干?

很多事,当然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好啊!换作孙血魔亦是如此。

前段日子孙血魔不就是因财起意而残害了孤身在外历练的褚家二少爷嘛!

孙血魔不惧怕褚家,但也不会平白无故给自己惹一身骚,说出褚家的引路人计划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好处,但是谋害落单的褚家二少爷却可以让他赚的盆满钵满,何乐而不为呢?

清除掉那些蝼蚁对孙血魔来说轻而易举,可当褚家中与此事大有干系的某人得知谋财计划败露后,面目不由阴沉,因为他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

这种事若是被捅出去,先不说牵连褚家,对他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毕竟,这些年来,无故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了,而且都是在褚晖岛失去了踪影,外界早就对褚家虎视眈眈,这个节骨眼上倘若因两条漏网之鱼而坐实了罪名,那他这个位置怕也是坐到头了。

褚家,夜深人静,灯影婆娑。

“褚晖岛四面环海,夜里的海域更是炼狱,危机四伏,那两人暂时逃不出去。搜,天亮之前,一定要将这两人扼杀!”

褚家的一方庭院中,褚家三爷褚拱负手背对着跪拜在地的一介中年人,那张布满灰白胡渣的肃容上隐含着无限杀机,右手的食指更是不停摩挲着深红色的扳指。

而那中年人,正是在阴暗地底下负责培养引路人的那位。

“可是,那两人不知与孙血魔有何关系,孙血魔竟暗中护着那两人,若要扼杀,势必要过孙血魔那关。孙血魔虽棘手,却不足为虑,但妖王之斗,在岛上定会引起骚动,外界已对我们褚家起疑了,届时他们被逼上穷途末路,大放厥词,走漏风声,那才是大患啊!”中年人倒是思忖得面面俱到,未雨绸缪道。

闻声,褚拱眉头紧锁,不禁也露出了愁容,叹道:“你有何主意?”

“星火拍卖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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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黑白勾结

星火拍卖行。

芦秀红的脸上近乎凝霜,修长的睫毛下,一双冷眸怒气盈盈地锁定着跪伏在身前的那灰袍中年人,叱咤道:“褚家自己捅出的篓子收拾不了,还要借我芦家之力为你们谋私?”

“芦小姐息怒,这也是逼不得已的下策。您也知晓,如今岛上并不太平,善水宗的天骄正在监察我褚晖岛,若无法给个交代,等到惊动了其他人,恐怕褚晖岛都将易主了。”

那中年人奔波于拍卖行和褚家之间,说这番话时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尤其是当芦秀红那双月眉蹙得愈深时,他也准备好了被劈头盖脸一通骂的准备。

“呵呵。”

芦秀红冷笑一声,只听房内一声嘹亮却又锥心的兽鸣声响起,瞬间一股强横的气息降临,如凶兽践踏,桌椅纷纷爆开,木屑横飞,而那中年人只觉得有一柄利剑从耳中穿过,下一秒双耳便血流不止,痛苦难耐。

“你家主子就是个成事不足的废物。因你们这朽木般的褚家而毁了星火的招牌,我的家族都承受不起上面的怒火。滚!”

砰!

眨眼间,芦秀红背后一道虚幻兽影张口咆哮,那中年人的身形便被一股巨力掀飞,轰然撞到了墙上,痛得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嘴角溢满了鲜血。

这赫然是妖王之威!

没想到芦秀红这般年纪,便已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妖王之境,不论是天资使然抑或是资源堆砌,这都预示着芦家是完全可以和善水宗相提并论的庞大家族。

毕竟,善水宗只是乾坤皇朝的霸主。

而芦家,则是立于东域之上。

芦秀红青丝飘舞,一袭绝美的红裙下,胸脯都在微微起伏。

黄袍中年人踉跄着起身,他只是一个妖灵境的蝼蚁,虽为褚拱的心腹,但在堂堂芦家小姐面前绝对不敢有丝毫怨怒,此刻他也无暇扶正衣冠,而是再次抱拳弯身道:“芦小姐,只要您出面,此事定能摆平。东域之中,谁人不知星火拍卖行的盛名,那两人虽有点资本,但在星火之前,无疑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褚家的意思?”

芦秀红心中有分寸,这等以权谋私之事已是越了雷池,倘若不能万无一失,她绝对不会去趟这淌浑水。

“咳咳,这只是三爷的意思。”黄袍中年人擦拭了嘴角的血渍,咳嗽道。

“等你们褚家三位主事人都统一了意见再来和我谈吧!区区一个褚拱,呵,废物!”

言罢,芦秀红便下了逐客令,她心知褚家一定会拿褚翔来和她打感情牌,这也是她犹豫和难以抉择的地方。

待中年人离开后,心烦意乱的芦秀红登上了楼阁,倾斜的雨丝沾湿了她的长发。

这里是整个褚晖岛的最高处,犹若城堡的塔尖之处,放眼四顾,整个褚晖岛的夜景都一览无余,就连远处茫茫黑森的大海都朦胧可见。

呼!

芦秀红轻吐了一口气,思绪正要飞远,突然察觉到数百米外的远处有一束目光正观察着自己,旋即扭头望去,瞥见了那身着善水玄衣的青年站在一个高耸的楼阁上,青年含笑,温文尔雅,但恰恰是这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让芦秀红感觉极其不适,仿佛被人掐

住了心思。

那双不掺杂恶意的眸子,仿佛是在看自己出丑。

“哼!水不争。”

芦秀红的兴致再次被扫空,粉拳紧握,裙摆一飘,娉婷身姿隐入了黑暗之中。

子时,雨势愈烈,似倾盆瓢泼,自褚家和星火拍卖行中却有数道凌厉的身影掠出,气势如虹,横斩大雨,浩荡般朝海岛边缘而去。

即便是在如此厚重的深夜,这等声势也惊醒了不少感知敏锐的修士,从中许多人都嗅到了非比寻常的硝烟味,于是这帮人如过江之鲫尾随其后。

原本只剩零星几盏灯火的褚晖岛,没来由地又开始通明了。

……

“什么情况,褚家的人怎么和星火拍卖行的人一起出动了?”

“不清楚啊!但怎么给我一种抓贼的感觉。”

“去近点看,两方人对峙起来了。”

随着一群窸窣的议论声落下,数道黑影做贼心虚般地缓缓向边缘地带靠近,接着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掩体,藏身于后,露出了半个脑袋,颇有种隔岸观火的气氛。

于是,众人也不管那哗啦啦的大雨,犹若猿猴攀岩,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附近千百米便有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

但是大家都很专业,屏息凝神的,只露一双双犀利的眼睛在外面,纵观过去还以为站了一排的猎鹰。

怪石迭起的海岸上,妖力纵横,褚家一方匍匐着数只妖兽,巨身血口,每只都有妖王修为,海陆空环绕,带来了致命的压迫感。

而原本有恃无恐的孙血魔瞧见这一阵势,额角不禁滑下了一滴冷汗。

“这……这是多大仇啊?褚家家主、二爷三爷全部出动,星火拍卖行的芦姑奶奶都来了,还有马喑那厮,操,全场修为比我高的就不下一掌之数,更别说坐镇拍卖行的那名妖宗了。”

孙血魔惊魂难定,这边瞧瞧那边看看,身上的煞气已烟消云散,在这阵仗面前,他一个三阶妖王跟软柿子有什么区别?

这会儿,孙血魔两腿都有点发软了,要不是身后有血海蛮猿抵着,怕是要失态地瘫软倒地。

“前,前辈,你看这……我突然想起我好像有东西落在拍卖行了,要不我先去取取?”

众目睽睽之下,叶知秋和苏贤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唯独孙血魔说出了如此啼笑皆非的话语,引得褚拱嘴角一扯,露出了一分胜券在握的冷笑。

叶知秋淡淡看了孙血魔一眼,旋即拉起了褚航,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轻拍他的肩膀,道:“看吧,早就说了会有人来救你的。回去吧,你母亲在家应该等久了。”

闻声,不光是褚航惊愕不已,就连褚家一方都滞愣了一下,总感觉彼此关注的点不一样。

这个时候自己的性命都危在旦夕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然而,当褚航开始颤颤巍巍地走向褚家阵营时,双方竟默契地谁都没有说话,或许在褚家和星火拍卖行眼中,褚航只是个若有若无的角色,可在叶知秋和苏贤眼中,褚航却是一个被权欲者关在黑屋子里压榨劳动力的工具,可悲的命运令人叹息。

这个少年,当有重见天日的权利。

很快,褚航的身影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一波平,一波起。

当海水传来哗啦啦的清响,天幕上月光慵懒,海沙柔软,水汽滃滃然,只是望着前方严阵以待的一队人马,肃杀之气飘荡,美如画的场景也出现了违和感。

其中一边,几乎集结了褚晖岛的高层精锐,而另一边……

围观的众人表示,除了那脸上带疤的妖王境血修有点看头外,另外两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只有被忽略的份。

数位妖王当前,妖灵境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此刻,双方都沉默不语,可当戴着斗笠的芦秀红迈出一步时,叶知秋居然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孙血魔有点纳闷,但见叶知秋都退了一步,位置几乎与他齐平,他自然不能有逾越之举。

索性,孙血魔也朝后退了一步。

这样子,苏贤的身形就在三人中显得最为突兀。

在苏贤鄙夷的眼光下,叶知秋挠首不在意地一笑,动作里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你们找他谈,我们两个就是打酱油的。

这由不得芦秀红不多看苏贤几眼,那张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孔稀松平常,浑身气息微弱,看不出虚实,但她并未多在意,贝齿轻启道:“三位,入我星火拍卖行犯鸡鸣狗盗之举,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听闻其语,苏贤眼中划过一抹惊色,原本他还不知为何星火拍卖行都如此大张旗鼓地出动,但这一刻他顿时有了明悟,想通了其中关键,奈何明悟之余,心头压力也倍增,更是夹带着悲凉和失望的心绪。

倘若将褚家比作褚晖岛上的海蛇,那星火拍卖行当之无愧为一条盘踞的猛龙。

在东域中,星火拍卖行的形象永远是高大鼎盛、中立正义,现如今竟出现两者相护勾结的局面,合力打压外来者,可以想象这块岛屿上纵横着多少污流。

“咦,不至于吧?这三人在星火拍卖行里行窃,莫非是疯了?”

“你傻呀,星火拍卖行中卧虎藏龙,戒备森严,据说我们这块地域上的每一个拍卖行都有妖宗坐镇,这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孙血魔,何来本事在妖宗的眼皮底下行窃?”

“可……”

“嘘,静观其变。”

虽相隔大老远,但旁观者皆是修为不俗者,神念只需一探,便可捕捉到海岸边的风吹草动,听到双方的交谈声自然也不在话下。

见芦秀红道出了主题,四周顿然响起了蚊蝇般的讨论声。

褚晖岛边缘,矗立着一座座客栈楼阁,龙飞凤舞,雕梁画栋,全部是提供给背景高深、修为不俗的过客暂居,其中一座楼阁的顶端,两位样貌出众的青年一前一后站立着,明明就是毫无波动地站在那里,可漫天雨珠都近不得他们一分一毫。

“师兄,褚家怎么和芦秀红搭上关系了?”冷无侠好奇道。

水不争则是一副置之事外的模样,调侃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同居一小岛,难免日久生情。倒是他们突然发难,有点意思。那里的其中一个人,可是买下了蔚蓝冥炎的家伙啊!”

说完,两人同时静默,饶有兴致地远远观望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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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栽赃

“我们盗了什么?”苏贤望着在黑暗中也娇美动人的芦秀红,静静问道。

令众人出乎意料的是,眼下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并没有那种被质问后的慌乱,反而是显得平静异常,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冷然,临危不惧。

斗笠下,芦秀红早有准备,冷冽吐字道:“四阶异火,蔚蓝冥炎!”

芦家近乎掌管着云海城附近地域的星火拍卖行,在这一块地盘上,芦家拥有着近乎大树扎根般的决心,根系发达,延伸出一张密密麻麻的情报网,整整覆盖了半个乾坤皇朝,甚至略胜善水宗一筹。

苏贤等人虽用斗篷掩人耳目,但不论是拍卖涅槃血,还是争得蔚蓝冥炎,这些信息对芦秀红来说都不是秘密,甚至于她而言,她很不希望去触碰这些背景难料的陌生人,万一马失前蹄,那带给芦家的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试问,就算是芦家,能如此轻易拿出五阶妖物中堪称极品的涅槃血吗?

芦秀红丝毫不怀疑苏贤背后有一股势力撑腰,但在她的人生里,或许有上万次的战战兢兢,但总会有一次身不由己,有一次冒失激进,那都是因为感性战胜了理性,只因在芦秀红心里,她希望能帮助褚家渡过难关。

不是为了褚家,而是为了褚家里那个外出未归、杳无音讯的人。

只愿他有朝一日回归,在褚晖岛朝霞喷薄的早晨,蔚蓝景丽的云霭下,看到的不是被连根拔起的褚家,而是欣欣向荣的褚家。

所以,芦秀红做出了这个明知山有虎、仍偏向虎山行的决定——留下苏贤三人!

“蔚蓝冥炎是我凭借炼丹师的身份以九十万块硬妖玉拍卖所得。”苏贤摇了摇头,否定了芦秀红的诬蔑,言辞铮铮,毫不退让。

既然已准备好了动手,芦秀红自然有了周密的安排,只见她玉手一挥,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便被带了上来。

旁人或许不认得此人是谁,但苏贤只一眼便确定,那是星火拍卖行中的人员,也是此人代表拍卖行与苏贤完成了最终的交易。

可谁想到,星火拍卖行为了这次栽赃,竟不惜其性命,为的就是要给名正言顺地将罪名牢牢套在苏贤等人的头上。

“半个时辰前,你们暗中将其杀害,夺走了蔚蓝冥炎,妄想逃之夭夭,不料尸骨未寒之际被我等发现,你们可还有得狡辩?”芦秀红柳眉微蹙,言之凿凿,冰冷的话语中仿佛灌入了寒铁,一言千钧,不容置辩。

对于这般拙劣的泼污水,苏贤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垂敛下眸子,嗤笑着问道:“我们怎么将其杀害的?这可是一尊妖王啊!”

“神念!”芦秀红从容不迫地答道。

的确,常人修炼到妖王,但没有修炼神念的法门,往往神念是跟不上妖之一境的,而在大陆上,所有修者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哪怕修为再高,也不能忽视对神念的修炼。

你是妖皇,却只有一阶神念?

不好意思,我有四阶神念。

你是武尊,神念还停留在三阶水准?

不好意思,我有四阶神念。

所以,凡是修为高深者,就越发会注重对神念的锤炼和提升。

这种共识可能尚未能普及到位于东域一角的两大皇朝,即便是普及到了,当地的修炼者也会因没有神修功法而窘困,但芦秀红的回答却走了偏锋,此人是妖王怎么了?

你们神念比他强,自然可以于无声无息中取其性命,情理之中啊!

“我们既然能用神念杀他,为何他身上还受如此重伤?”苏贤眉宇皱了皱,冷哼道。

至此,芦秀红眼角有寒芒闪烁,周身带着灼热气息的火红色妖力如岩浆喷发,蒸腾着雨水,怒喝道:“谁知你们还有如此癖好!谋财害命,还虐待逝者,此等之举,与禽兽何异?”

“你是人吗?”这时,苏贤还是抬起了头,眼若幽潭,嘴里却轻飘飘地冒出了一句。

这冷不防的四个字搞得芦秀红一愣,旋即意识到了来自苏贤言语中的羞辱,芦秀红再次勃然大怒,一时之间竟不知找什么措辞来反驳,只是一双眸子瞪圆,充斥着寒气和杀意,森冷地凝视着苏贤。

“呃,这娃太嚣张了吧。都什么处境了,还敢出言挑衅芦姑娘?真是不解风情。”

“本来犯下的错就够大了,现在估计要死无全尸了。”

场中气氛一度凝滞,孙血魔都不知自己额角沁出的是冷汗还是天幕下滚落的雨水了,心中惶惶的同时,他也暗呼过瘾,反正麻烦都来了,他才不信星火拍卖行会善罢甘休,既然没有了和解的可能,那不如就往死里得罪吧!

就当身入黄土前的最后一次疯狂!

“就是。我说芦小姐你还是个人吗?褚家自己瞎了眼以为可以宰到肥羊,结果踢到了铁板,怕你们这肮脏的勾当被传出去,所以当夜就赶来想要灭口?褚家和星火拍卖行这么多年来的同流合污,暗地里干了多少脏事,你们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今晚,芦小姐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对自己人都可以下手,只为了栽赃陷害我们,你还是个人吗?”

“怎么?想不死不休?来啊,我孙血魔怕过吗?我记得你的情郎就是褚家二少爷吧?可惜呐,褚家二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真是可惜了这枚戒指啊!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晚上这回事,我孙血魔和你们,也断然没有相容的可能。”说着,孙血魔那张狰狞的面容上还故作惋惜,手上光芒一闪,露出了一枚有了些年岁的储物戒。

“孙血魔,你找死!”

当芦秀红的目光触及那枚储物戒,先是一呆滞,猛缩的眼瞳让她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中,日日夜夜的担心竟变成现实,随即她心头积攒的寒霜和苦思化作了漫天炎火,尽数爆发,狂暴的妖力撕碎了斗笠,在苍茫雨幕下,她的秀发变得火红,似是燃起了火焰,飘飞凌乱,身后一座火红色妖宫彻底浮现,一朵耀眼的红莲陡然绽放于世。

“哈哈哈,小娘皮,区区妖王一阶,也敢在我孙血魔面前放肆?要不是仗着你背后的芦家,论单打独斗,老子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个一百遍啊一百遍,比起褚家二少,你又好得到哪去?”

此刻,孙血魔猖狂一笑,周身血气涌动,妖力如蛇缠绕身躯,诡异无常,相比起芦秀红身上的那种尊贵和霸气,孙血魔显然更加难缠。

听闻褚翔陨落,褚家众人的神情上也是一片阴翳,没想到今夜之事还会引发出这等事端,这让他们猝不及防的同时,更加笃定了灭杀三人的决心。

而那些看热闹的乌合之众显然也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炸得晕头转向,唏嘘感叹之余,更是喜闻乐见,双方的矛盾越发尖锐,那么摩擦出的火花也就越发闪亮,这才更加拥有看点。

“喂,少说两句。”叶知秋小声嘟哝了一句,似乎是不满于孙血魔如此嚣张的气焰。

你丫的是先死的不够快啊!

闻声,上一秒还张狂到没有边际的孙血魔瞬间息声,恭敬地回道:“好的前辈。”

紧接着,叶知秋并没有消停,嘴里又冒出了一连串的话,仿佛是在教训着孙血魔:“星火拍卖行

里,我只听过君家、凌家和冷家。芦家是个什么玩意儿?今晚就算君帛在这里,他都不敢这么跟我讲话,你跟个小姑娘计较些什么。作为一个男人,我们首先要有君子之风,大度,大度你懂吗?”

“是是是,前辈教训的是。”孙血魔不禁汗颜。

这他妈只要不傻都听得出你是盛气凌人看不起芦家吧?

还能和大度、君子之风扯上关系?

前辈就是前辈,论及恬不知耻的功力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

孙血魔心里泛着嘀咕,但对叶知秋还是佩服得紧。

一听那什么君家、凌家和冷家就是那种了不得的家族,说不定是星火拍卖行的真正掌管者,还有那个君帛,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就听叶知秋那一句,啧啧,就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许多人没听到叶知秋说了什么,但来兴师问罪的芦秀红等人怎么可能没听清楚?

甚至,他们感觉得出来,这番话好像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褚家众人还有点不明所以,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君家、凌家和冷家,那就更别提君帛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只是,脑海中正在演绎着千万种攻伐杀术的芦秀红却因叶知秋的话而呼吸一窒,眼中那朵暴怒的火苗竟开始微微摇曳,身后的那朵巨大红莲竟也有了微微颤动,心底竟可悲地蔓延出了一种后悔的情绪。

星火拍卖行中,以三大家族为最,分别是君家、凌家和冷家。

这个信息,只要是混迹于东域之上的妖修,基本上皆是知晓的,并无稀奇。

可是,君帛这个为东域修者传颂的威名,或者称其为河川君帛才更加贴切,那位可是星火拍卖行年轻一辈中传奇的缔造者,君家近十年来最引以为傲的绝世天骄,荣幸之至考入天机院的一颗妖星啊!

河川,是君帛少年之时历练的起点,也是象征着他真正崛起、一步一步迈入中洲天机院的开端。

东域河川,那是一块独属于君帛的地域。

在那一片区域中,将君帛称之为至高无上的信仰也不为过,就像楚家执掌乾坤皇朝,而君帛只一人,就掌管着一方山河,修为通天,令人景仰。

一想到这些,芦秀红就感觉自己如坠深渊。

芦家,不过是一个攀上高枝、实则羸弱的小家族罢了。

在这东域荒芜的一角,尚且可以和善水宗、雷云宗一较高下,但放眼整个东域,芦家算个毛线啊!

更别说那个从天机院走出的君帛了,对于那种层次的人而言,可能连芦家的名号都未曾耳闻吧!

牛,谁都会吹,也不排除眼前这人是在吹嘘唬人。

芦秀红也听过君帛之名,简直是如雷贯耳,东域的年轻一辈几乎将其奉为神明,希望追随着他的脚步,踏入那个大陆圣院学习修炼,问道巅峰。

但听过名字就可以吹牛了吗?

这还是需要一定胆识和造诣的,世上当然不乏一些厚颜无耻之人。

可是,抛开孙血魔不谈,芦秀红一结合苏贤和叶知秋的作为,就愈发觉得叶知秋不像是在胡诌,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她原本坚定不移的想法有了动摇,如今更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毕竟,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为自己的家族带来一场滔天祸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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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可我有四阶巅峰神念

星火出动,在这个本该平静如水的夜晚掀起了巨大波澜,周围成百上千双目光一直注视着事情的走向。

芦秀红难道就因为被对方唬住,就要来一句误会最后以闹剧收场吗?

其中猫腻,有心人必然察觉得到,若今夜此事不处理得干净漂亮,不光星火拍卖行会引来众多流言蜚语,怕是芦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对方真的有那等尊贵身份,那自己无疑是蚍蜉撼树,而今这个怨已经结下,芦秀红哪敢奢望将来有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对方只是在吓唬人,那她更有何惧?

更何况,爱郎已遭不测,血海深仇已不可磨灭,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是死亡,芦秀红也愿意做那个迷途不知返的羔羊,索性一错到底。

毕竟,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

数个念头如针线在脑海中穿梭,蓦然间,芦秀红那张妩媚的脸庞上闪过了一抹决绝,冷嘲道:“我不论你们是何背景,星火拍卖行的威严不容尔等挑衅,星火拍卖行的规矩更不容尔等违反,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星火拍卖行执法了。”

闻言,苏贤竟忍不住嗤笑出了声,那股讥讽之意再无掩藏,背后一座血红色妖宫如神灵飘浮而起,在这个大雨一直下的夜晚,庞大宫殿如撑起了半壁山河,只听冷冷的声音远远飘来:“你要记住,星火拍卖行从来不是谁的遮羞布。滥用私权,属于你的惩罚很快就要来了。至于偷盗蔚蓝冥炎,呵呵,盗了又如何,没盗又如何,与我何干?执法?你还不配!要来,就让妖宗来追吧,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

大风起,雨幕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浓黑的乌云天空下,众人眼角欲裂,震惊到无以复加地遥望着一道滔天血影扶摇升空,心底翻涌着无尽的寒意,那澎湃扇动的巨翼犹如刀芒划过他们的心境,不论是旁观者,还是褚家之人,抑或是芦秀红,此刻心中都笼罩着一种黑云压境的恐惧感。

那是什么?

万鸟之王,鹏!

身形达百丈,可媲美宗皇,还有那仿佛从血海中披拂出的血气,这等妖兽面前,谁敢造次?

恍惚间,芦秀红的身子都摇摇欲坠,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所谓眼界越大,看到的就越多,此时此刻,芦秀红仅凭那只妖兽就解读出了太多太多的信息。

这种人,芦家惹得起吗?

褚家?

褚家是个屁,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是盼望星火拍卖行给他们不堪入耳的行径擦屁股,一直扮演着哑口的小丑角色。

“他们疯了,夜晚的大海最是危险,天气又那么恶劣,他们居然敢飞空?”

“你傻啊,有这等凶兽,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闲言碎语不断响起,芦秀红只觉得体内的气力在一分一分被抽去,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甚至都不用事情发生,芦秀红都预想得到这场闹剧要传遍南荒,届时,星火拍卖行的真正掌权者闻讯,东域再大,哪还有芦家的立足之地?

就在芦秀红身子要瘫软之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扶住了她,一位面容枯老的老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芦秀红身边,软语道:“小姐,还望振作。”

“婉姨,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是神念交流。

那老妪轻摇了摇头,婉言道:“老身不敢妄议小姐的对错,老身的任务只是镇守这处拍卖行,任何扰乱秩序者,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字从这个老妪口中说出居然这般的轻飘飘,不带一点杀气,却莫名让人有种刺骨的寒意。

“小姐,若他们真有实力,何须遁走?依老身看来,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小姐还是乐观点,老身去去就回。”

说完,不待芦秀红再开口,黑暗中一道瘦若残柳的身影踏空而起,身形笼罩在黑袍下的老妪似乎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在喧嚣的哗然声中,化为一道可怕的黑流,直追承载着三人飞走的血鲲鹏而去。

哗!

“踏空而行,星火拍卖行的妖宗出动了!”

“天呐!大战要打响了,可惜我看不到。”一人惋惜道。

轰隆!

云间,凌厉的紫光溢出,浓郁的云层后似有雷龙咆哮,噼里啪啦的雷鞭垂天甩下,天气诡谲,仿佛预兆着褚晖岛要进行一次可怕的变天换日。

暴雨刮来,浸湿芦秀红的青丝,湿漉漉地贴在粉颊边,可现在的她却呆立在原地,一站似乎要站成一块望夫石,不光是在等待婉姨的回归,她更奢望的,是想看到那道年少身影的飒爽归来。

“秀红,这……这行得通吗?”

褚家人群中,许多领头者脸色灰败,他们是干着吃人的勾当,但不意味着他们傻,就从刚刚的对话中,他们已经听出了一点不同寻常,貌似这次褚家是招惹到了一个可怕的存在。

顺便,还不幸地拉上芦家。

褚拱心中忐忑,但此事因他而起,他绝对难逃其咎,此刻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躬身在芦秀红旁边轻问。

芦秀红现在的心情别提有多乱了,见褚拱这厮还有脸来问,气就不打一处来,冷淡道:“等婉姨的消息吧。若婉姨成功将人带回,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如若失败,那不用别人动手,我会亲自整治你们褚家。”

芦秀红的一句话,就足以宣判褚家的死刑。

按理说,褚翔是褚家之人,芦秀红对褚家也应饱含情感。

但事实并非如此,在芦秀红眼中,在褚家这支污流中,褚翔和褚绫两人是罕有的清流,若失去了褚翔,那于她而言,褚家也将失去意义,变得一文不值。

褚翔的仇,她当然要报。

不过,她的背后还有芦家,今晚的事倘若不能妥善处理,还何谈报仇,还何来芦家?

大象岂愿为蝼蚁扛责?

说到底,如果最坏的结果发生了,那褚家这枚废棋将难逃被舍弃的命运。

读懂了芦秀红话语中的含义,褚拱犹如遭受到了晴天霹雳,心中的算盘尽数被打乱,那养尊处优的面容上渐渐失去了血色,嘴角逐渐掀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现在他能做的,也就只能祈祷那尊妖宗能得胜归来了。

……

雷云纵横,遮天蔽月,这番奇异的景象下,一望无垠的海水也泛着黑紫色的光芒。

暴雨中,附近海域不时掀起一阵阵滔天巨浪,携带着一股吞吐天地的威势,让人生不出一点抗衡之心。

夜晚的海上,最忌出行。

可是,就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深夜,雷光弥漫间,一道巨影竟顶着天威凌空飞行,上方是摧毁一切的雷霆,下方是海兽暴动的深海,那血鹏的身上,两道青年身影只是暗皱眉头,另外一名凶神恶煞的大汉却面色苍白。

“前辈,这……这是什么怪物啊!”

孙血魔颤栗着,声音近似哭喊,他也有可以御空的飞行妖兽,他也有血兽,可他的妖兽和如今身下这只凶兽比起来,那算个啥啊!

这场说走就走的飞行,注定将给孙血魔留下恒久的记忆。

“闭嘴,你真的是妖王吗?胆子竟小成这样。”叶知秋颇为头疼地呵斥道,鬼知道这孙血魔外表凶恶,现如今居然被一只妖兽吓破了胆,神态举止与孩童无异。

叶知秋可能不知道,苏贤在第一眼看到血鲲鹏的时候,也差点被吓尿了。

孙血魔苦笑不已,这也怪不得他,这绝对是他平生中见过体型最大的妖兽了。

“前辈,这是妖宗,还是妖皇啊?难道……”询问着,孙血魔还指了指天空,面色惊恐,那意思不言而喻。

孙血魔误以为血鲲鹏的修为还在妖皇之上,那可是妖尊啊!

叶知秋也没有什么高深模样,哭笑不得道:“你是不是傻。真有那么高修为我们还跑什么?它只是妖灵罢了。”

“妖灵???”

孙血魔的表情一秒垮塌,作惊愕状,显然是有点猝不及防,难以接受。

“妖灵可以有这样的体型?这是变异种?”孙血魔问道。

随后,叶知秋不耐烦道:“你咋问题那么多?你有这闲心,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后面追来的妖宗。”

孙血魔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多了,不再多问,反而傻呵呵地一笑,摸摸脑袋,道:“前辈,天塌了不是还有您顶着嘛!在妖宗面前我算个什么东西啊!还是交给您来解决吧!”

叶知秋也没心情再和孙血魔闲扯,一个妖宗对他这个天机院圣子来讲顶多算是有点棘手罢了,还不到死局的地步。

数千米外,一道黑流紧追不舍,那老妪踏空而行之时犹若闲庭信步,风轻云淡般,除非血鹏转化为鲲形态投入海中,不然以现在血鹏的速度,甩开一个妖宗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芦婉面无表情,之所以一直没追上血鲲鹏,那是因为连她都感觉得出海面下有暗流涌动,那是许多修为不低于她的海兽气息,让她不敢贸然动手。

毕竟,深海和星空,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两者。

不过,在远离了褚晖岛之后,海面下属于妖宗的气息逐渐变少,十里不同天,经过了十多分钟一前一后的追逐,苏贤三人和芦婉已经远离了雷云暴雨的地带,这里风平浪静,明月清美,云影悠悠,海面下也鲜有躁动。

这就是芦婉等待的时机!

唰!

黑流兀然加速,在清月的映照下,化为一道流光,骤然追上了苏贤三人。

“你觉得该怎么办?”

危机越临近,叶知秋反而越是放松,眉间也渐渐舒展开来,淡笑着问向苏贤。

身下,苏贤让血鲲鹏止住了飞翔。

苏贤从没有妄想过在一个妖宗的追杀下逃出生天。

所以,在被追的时刻,苏贤一直在想的是,怎样干掉这个妖宗!

听到叶知秋的问话,苏贤不禁莞尔,平静道:“我记得十年前,君帛才二十三岁,他以逆天之姿在东域崛起,用妖宗巅峰的绝对实力得到了天机院的认可,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传奇了。”

“不过,在进入天机院之前,他曾遇到一个劲敌,也闹出了一个让许多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闻言,叶知秋竟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个笑话他也听过,那时君帛刚进入天机院,还经常被人拿那件事来开玩笑,搞得君帛在那一届的新生中抬不起头。

然而,对于两个人打的哑谜,一旁的孙血魔听得一头雾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没管住自己的嘴,突然冒出了一句:“什么笑话?”

十年前,未尝一败的君帛遇到了他这一生的宿敌,一个东域名不见经传的夏家天骄,神修夏将至。

那是一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对决。

君帛:“我出身东域赫赫有名的君家,而你所在的夏家,在东域都排不上号。”

夏将至:“可我有四阶巅峰神念。”

君帛:“我今年才二十三岁,而你已经二十五岁了。”

夏将至:“可我有四阶巅峰神念。”

君帛:“我已是妖宗巅峰,而你只是个妖王。”

夏将至:“可我有四阶巅峰神念。”

君帛:“%¥#@!?”

那一战,君帛输得一塌糊涂,输在了神念上,气得想骂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一年,那个倔强的青年夏将至用事实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管你什么君家二十三岁妖宗巅峰,可我就是有四阶巅峰神念!

所以,妖宗又何如,放马过来!

让我来干掉你!

这才是苏贤和叶知秋的信心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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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天亮了

在漆黑色海面约百米的高空之上,芦婉银丝飘舞,那抹枯白昭示着她的苍老,当芦婉距离那道擎天血影仅剩千米之时,她终于堪堪顿住了身形。

千米的距离,对于妖宗而言,不过是翻手的功夫,犹若咫尺。

在血鲲鹏面前,芦婉就如沧海一粟,渺小到了极点,但芦婉并不惧,这么久的追逐下,光从血鲲鹏的速度和气息她就可以估摸出此兽的修为不过是妖灵罢了。

倒是它的身形,的确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抱歉……”

星火拍卖行和褚家搅和在一起的事情自然是逃不过芦婉的感知,她本还想先表达一番歉意,再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然后直接出手抹杀面前的三人,谁知,她话才刚刚出口,半空中迎面就有一柄金黄色的斧头劈来。

然而,这柄斧头并不是真实的,它竟诡异地出现在了芦婉的精神海上。

从孙血魔的角度看来,他还误以为双方仍在对峙,哪见的到什么金色斧头。

可在芦婉感受来,裂神王斧充斥着破山碎海之势,锋芒绽放,那种触之即碎之感,仿佛轻易就可以搅碎自己的精神海,这由不得她面色大变,神念集结,一滴滴精神海水化形无尽锁链,想要阻挡妄图劈下的利斧。

作为一个妖宗,修炼数十载,更是芦家中人,芦婉从未懈怠过对神念的修炼,她的四阶神念虽不像神修那般擅长用神念攻伐,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瞬息间,那不知名的无尽锁链已经缠绕上了裂神王斧,竟硬生生将其落势终结。

“四阶神修!”

这下,轮到芦婉心情凝重了,她堂堂一个老牌妖宗,不怕与其他妖宗硬碰硬,就怕神修这种毫不讲理的打法,这完全是攻自己软肋,丝毫不给正面交锋的机会。

可是,芦婉还没有喘息的时间,只见自己的精神海上,另一柄金色斧头横空出世,同样的锋芒毕露,同样的毁天威势,压得她几乎窒息。

想要施展防御型的神念王术也是颇费神念的,像之前的无尽锁链已抽空了芦婉将近五成的精神海水,这一次若再想要抵挡下攻势,那她的神念势必枯竭,届时连呼唤妖兽战斗都会很困难。

但是,芦婉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放任这柄利斧落下,那她的神念世界破碎不过是顷刻的事情。

于是,无尽锁链又一次席卷而出。

就在这时,一朵毫无波动的黑焰居然趁虚而入,凭空出现在了芦婉的精神海上。

黑焰如莲,绽放之时,那股令人心悸的黑暗似乎能吞噬一切,幽冷诡异。

下一秒,黑焰收缩,如一滴水缓缓下坠,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轻而易举地落在了芦婉本就将近干涸的精神海上,一股凄冷锥心的痛感迅速弥漫,而在芦婉的感知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神海上燃烧起熊熊黑炎,百扑不灭,生生不息。

一朵黑炎,点燃整个神念世界。

锁链崩断,裂神王斧终于落下,将芦婉的精神海劈的支离破碎。

芦婉陨落前,漆黑的眼瞳还呆滞地注视着千米外那两个少年,其中那位容貌俊逸的少年微微粗喘着,背后一张星图上四千星辰趋于黯淡,可他的眼眸中,却盛放着寂灭的杀意。

这就是叶知秋的寂灭杀瞳!

两个四阶神修!

这是芦婉失去生机前的最后一道残念。

两人凌厉的出手,甚至没给她留下后悔的空间,几乎在眨眼间,原本还来势汹汹的一位妖宗便化作一具枯尸,身形在千米外的高空轻飘飘下坠。

血鲲鹏的身影疾速掠出,赶在芦婉的尸首坠入大海之前将其揽到了背上。

孙血魔傻眼了,饶是平时机智的他都感觉自己的大脑来不及运转,望着那具没有声响落在血鲲鹏宽大背部的尸体,彻底陷入了呆滞中。

反观苏贤和叶知秋,两人都有点狼狈,不像先前那般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淡然,此刻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疲态,不顾孙血魔的眼光,两人直接闭目调息,尽力恢复着一秒内被抽空的神念。

两个裂神王斧,直接将苏贤的神念耗空,大脑似少了一种维持运转的能量,近乎晕厥之感如潮水般涌来,挤压着苏贤的精神海,引得他身形摇晃,刻不容缓地开始闭目养神。

寂灭杀瞳的损耗堪比两个裂神王斧,所以叶知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终于,孙血魔的脸上有了明悟之色,他突然知道这个妖宗为何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陨落了。

这一刻,孙血魔心底不禁对这

两位少年更钦佩了几分。

这可是妖宗啊!

换成他自己,在妖宗面前只会掉进无力感的深渊,可这两个人居然合力将其直接击杀,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妖宗有点菜。

好吧,人与人之间最怕的就是比较。

孙血魔一将苏贤两人和芦婉放在一起比较,就可以得出一个简单却又无比正确的结论。

这两个少年,前途不可限量啊!

豁然间,孙血魔觉得自己的选择并不冤,反而是相当明智,他的神情也变得肃穆,虽然在这距离海面百米的高空,又有血鲲鹏在,几乎没什么东西能危害到两人,但孙血魔还是腰板一直,扮演起了护法的角色。

作为一个跟班,就要有跟班的觉悟。

很显然,孙血魔已经开始渐渐适应自己的身份。

若说在见到叶知秋的真容后,孙血魔一直用一种前辈看小辈的眼光来对待叶知秋,那这一刻,他是发自肺腑地将叶知秋当作了前辈。

长者为师?

不不不,对孙血魔而言,达者才为师。

其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其乎?

……

数个时辰过去了,雷雨消弭,浓云渐散,整片天空像是被洗过一般,遥远的海平线上朝阳羞赧着升起,天穹充斥着霞光,像极了黄昏,可那种沁人心脾的清新感,预示着这是一个别样的晨曦。

天亮了。

褚晖岛的海岸边,人潮才真正意义上的汹涌了起来,芦秀红还是那般装束,斗笠掉落在一旁,连衣红裙勾勒出她柔润的身段,那种身材,那种容颜,充满了烟火气,不像冷冰冰的下凡仙子,却如天地中诞生出的精灵,仙姿无暇。

当晨光熹微之时,这份美丽才让人看得更加真切。

许多人在望着芦秀红时,会发呆,会傻笑,会心猿意马,却无人敢上前,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令众人望而却步。

可是,芦秀红在这已经站了一晚了,连褚家之人也是如此,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在等候着什么,但唯有历经昨晚之事的人,才知道芦秀红在等的,可能是一个关乎芦家和褚家生死存亡的结果。

海岸边,人影绰绰,所有人望着静默的褚家众人,都感受得到那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息。

“你说真的吗?有人盗了星火拍卖行的四阶异火?”

“什么,褚家和星火拍卖行联手谋害外来者?”

“其实,这事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了,许多人在褚晖岛上神秘消失。但我哪敢说出口啊!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可是这次褚家好像踢到铁板了。那只妖兽,你是没看到,太吓人了。”

“褚家完了……”

褚晖岛上,本该是一个静谧的早晨,却因昨晚之事提前进入了鼎沸,众说纷纭之际,褚家之人感觉莫名觉得有些恐慌,明明是雨后天晴,却似漫天阴翳。

倏然间,人群中有人大叫起来,指着远处天际的一道血影,喊道:“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这一刻,芦秀红抬眼望去,只感觉全身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蔓延,渗透四肢,那个凶兽竟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他们回归,说明了什么?

有人下一秒就说出了答案,击碎了芦秀红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他们回来了,那星火拍卖行的妖宗是不是失败了?”

失败,有时候意味着陨落。

褚家帮众中,属褚拱的身形颤抖得最为剧烈,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都想掘地逃离。

近了,越来越近了。

一块巨大的阴影在海面上挪动着,众人缓缓张开了嘴巴,满目惊惧地望着那道巨影,在一双双目光中,那神秘凶兽的模样逐渐清晰,但看得越清楚,他们心中的恐惧就越放大。

半翼就有百米之长,宽大的背部外加双翼近乎百丈,那双冷漠高傲的瞳眸如俯视着蝼蚁,双翅浮动之时,云层都瞬间溃散,当这只血鹏愈发靠近,褚晖岛的边缘一侧仿佛又重归黑夜,那初升的朝阳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被灌注了铅石,竟生不出一点逃跑的心思。

在这等凶兽面前,逃跑也只是无用功吧!

一方楼阁之上,水不争瞳孔猛然一缩,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天地间竟有这等造化,实乃玄妙之至,令人望而生畏啊!”

最终,那只大鹏在距离褚晖岛数十米之处停住了。

而当芦秀红看到了那站在血鲲鹏身上的三人时,她心中所有的希冀也被彻底剥夺。

嘭!

忽然,为首那个昨晚和自己对话的少年手臂一扬,一道落魄黑影居然被抛出,在万众瞩目下,轰然砸在了芦秀红的身前,精准无比。

但这个声音,却如一记重锤,将芦秀红的面色打得惨白,芦秀红甚至不敢低头看脚边那道曾经朝夕相处的熟悉身影。

那赫然是芦婉的尸体!

一方妖宗,陨落了!

可是,一切都还没完。

只听那血鹏之上,那个少年高高在上的声音蓦然响起,嚣张中充满了讥嘲,道:“我还是那句话。星火拍卖行从来不是谁的遮羞布。蔚蓝冥炎,我没盗又如何?盗了又如何?你又能拿我如何?执法?你配吗?”

“你!配!吗?”

“很显然,你不配。”

这自问自答在芦秀红听来是绝对的刺耳,可在孙血魔听来,却是解气,爽到不行。

所有人都沉默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之前还喧闹的褚晖岛已经鸦雀无声,就这么静静地听着那个面相平凡的少年,在这么多人面前,冷漠地奚落着芦秀红。

“剩下的事,你自己解决吧。我不在乎什么真相清白,但是天已经亮了,褚晖岛上的黑暗也该被驱散了。”

没错,天亮了。

说完,苏贤便乘着血鲲鹏离开了。

在万众屏息仰望的目光中,化为天边的一抹残影,走得不留一点痕迹。

但苏贤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之时,芦秀红的脑海中想起了另一道声音。

“芦姑娘,芦家想借梦寐兽的消息攀上高枝的心情我能理解。五日前,君家三长老君万存来访芦家,让芦家散布关于梦寐兽的消息,想必这点你我都清楚。不过,还请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君万存。让他转告君家背后的那个人,告诉他,如果想参与梦寐兽的争夺,那就自己来,禁止动用一切妖宗以上的能量。”

须臾之间,芦秀红找寻到了这道神念的来源,神情中充满了复杂和震惊,她惊叹于此人是如何知道芦家的机密,竟连君家三长老秘密来访都知道,但她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那道神念又淡淡响起:“我知道,你可能怕芦家因为你的过失就要覆灭了。不过,在我看来,芦家尚有一线生机,你想要争取吗?”

这一句话骤然点亮了芦秀红那双原本黯淡的双眸,她紧紧凝视着苏贤旁边的那个少年,那抹坚定的神色分明已经给出了她的答案。

“芦家没有错,没理由因为你的过失而被牵连。既然你毁了星火拍卖行的招牌,还希望你站出来自己向世人承认,背负该有的罪名,解决真正的黑手,这一点你做得到吗?”

芦秀红点头。

叶知秋的意思很简单,给苏贤和自己一个清白的交代,处理掉褚家中真正的毒瘤,让芦秀红自己站出来承担罪责,这才是芦秀红该做的,而不是再一错再错下去,用事后的一百个谎言去填补第一个谎言。

“当然,芦家还是主动离开星火拍卖行吧。换一个地方,重新起步。你不用怕星火拍卖行执法会的追杀,君万存作为君家三长老应当做得了这个主。所以,你就告诉他,就说我叶知秋觉得芦家罪不至死就可以了。怎么做他知道的,就当是请你带话的酬劳吧。”

一句话,便可以挽救芦家。

或者说,这句话中,“叶知秋”这个名字才代表着一切。

“叶知秋对吗?很感谢你给我一个弥补过失的机会。但是,我与孙血魔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论他与你是何关系,我只想说,只要我还能修炼,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在大地之上,我就一定会报仇。天涯海角,我都会到!”

听到这道认真的神念传音,叶知秋怔了一怔,笑容玩味地瞥了还不明真相的孙血魔一眼,欣然道:“你报你的仇,我不会管,那就祝你早日梦想成真了。”

叶知秋那副嬉笑的态度,明显是芦秀红始料未及的。

她还以为叶知秋会动怒。

不过这会儿,芦秀红已经不敢再去揣度叶知秋的身份了,因为那绝对是她难以触及的高度。

她只知道,芦家还有救,而自己要处理好当下的事情才是最实在的。

他们说的都没错。

天亮了,应该还给褚晖岛一片朗朗乾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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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升龙决

一碧如洗的寒空,有鸟兽三两只孤零零地飞过。

天上孤寂,地上繁华。

善水群岛虽是无渊海域中极不起眼的一角,但它乃是善水宗管辖的核心地带,此地是善水宗的安宗立命之处,上百块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若即若离,相邻两岛的人们隔岸相望,都能望见岛屿上的烟火气。

以中央岛屿为尊,朝四周辐射,形成了一个管辖圈。

天穹下,汪洋上,善水群岛的边缘一座岛屿上,此岛极为辽阔,约莫是褚晖岛的十倍之大,人烟袅袅,来往皆是修炼者,闹市之中嘈杂纷乱,而在一间客栈的房间内,床榻上盘坐着一位面目干净的少年。

苏贤微微闭着双目,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苏贤身前飘浮着一枚四阶传音神念珠,周边有几圈淡淡的波纹荡漾,显然是在开启状态。

距离离开褚晖岛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苏贤一直在赶路,终于是在昨日傍晚抵达了善水群岛,据估测,这里到竺霖岛仅剩两三日的路程了,这还是要动用飞行妖兽的情况下。

也在半个月前,苏贤和叶知秋分道,苏贤是为寻梦寐兽而来,叶知秋是为寻圣毒鼠而去,孙血魔自然也被叶知秋带走了。

当然,分道之前,两人还进行了分赃。

芦婉陨落,她手中的那枚储物戒绝对是一笔丰厚的财富,那可是一个妖宗的身家啊!

两人凭那一战的贡献来分赃,苏贤三叶知秋七,这还是这两人舌战半个时辰后才谈拢的,毕竟叶知秋的寂灭杀瞳拥有一锤定音之效,那是实实在在的绝杀,苏贤也不能把有的说成没的。

低阶储物戒中,堆积着大量硬妖玉,甚至还有许多功法典籍、王术宗术、五阶妖物等等,不过那些东西苏贤并不贪图。

论功法,他有仿妖录,其它的功法都无法与其相较。

王术宗术,苏贤看了一眼后全部放弃,其中并没有他心仪的,更多的是不适合他修炼的。

五阶妖物,苏贤也放弃。

最后,在两眼泪汪汪的叶知秋面前,苏贤乐呵呵地拿走了两百万硬妖玉。

硬妖玉可是通用货币,它才是最实在的,能兑换购买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剩下那些在苏贤看来与破铜烂铁无异的东西,就全部丢给叶知秋了。

叶知秋会缺功法吗?

叶知秋会缺妖术吗?

算来算去,叶知秋都觉得自己亏了,他总结了一下原因,最后还是认为,在苏贤面前他总是吃亏的原因就是比他晚出生了一天。

这是硬伤。

但为了方便联络,叶知秋给苏贤留下了一枚四阶传音神念珠,有且仅有一枚,只为传达最有价值的消息。

今日,这枚神念珠开始了颤动。

一股急切的神念从另一头传来,不容分说,只是一味地讲。

“推衍到了。从一个月前开始,梦寐兽竟一直往竺霖岛赶,按老头们的预测,半月之后梦寐兽会回到竺霖岛。以五年为一周期,竺霖岛上应该是有梦寐兽的一种妖食,名为梦翼竹。此竹五年成熟一次,梦寐兽每一次吞服都可提升境界,加强修为,神念也紧随着愈来愈强。”

“那群老头还从梦寐兽赶路的速度推断出它的修为应是介于妖灵到妖宗之间,神念在三阶到五阶之间,尚未成长到一个强大期,应该是才诞生于天地间几十年的光景。我所得到的信息也就那么多了。”

“梦寐兽具体长什么样几乎

无人知晓,但你见过韩羊的那块紫玉,应该是那模样。天机院中没有关于梦寐兽的记载,因此对于梦寐兽我也是一片空白,所以你自己小心为上。唯一有一点要提醒你的是,天机院里的另外一个圣子之前降临东域寻找拯救天机院的机缘,这次他也盯上了梦寐兽,已经朝你那边去了。”

“那小子不是个善茬,说不定你们俩会碰上,我很期待啊!”

苏贤总觉得这股神念中包含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但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插嘴。

“行了,就说到这吧。圣毒鼠我快找到了,也祝你好运。”

传音终止,近似水纹般的痕迹也悄然无踪,悬浮于苏贤身前的四阶神念珠也被苏贤轻轻一收,放进了储物戒里。

这一次联络,苏贤得到的信息无疑是无价的,放到外界就如投下一颗深水炸弹,会引起八方轰动,但此刻苏贤的心里却异常平静,或许是因为这个机会越临近,他的思绪就越安定,将兴奋和激动都压在了心底,眼中绽放着坚定的光芒。

“还半个月……”

苏贤轻喃了一句,其实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这次梦寐兽他势在必得,不管谁来拦路都不行。

天机院圣子?那又如何?

苏贤没有再深想,大手一挥,一幅描绘着清澈河流的图卷摊开在了他的大腿之上,正是当初从鬼妖那缴获的战利品,清河图。

清河图出自《万水千山卷》,乃是十二卷之中的一幅大水图,这些信息苏贤先前在叶知秋那里也了解到了,而他在这半个月来的赶路期间也不停地钻研着此图的妙用,费了些时日才最终确定,这清河图的的确确是一幅可以温养神念的妖物。

温养神念,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就是提升神念,让神念更为凝实,更为强大,只是这个过程太过悠长,所以还不如用“温养”一词概括其效更为恰当。

要知道,苏贤自出生以来,有了点识灯的助力,从小便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四阶神念。

可是,这神念强度从未提升过,饶是先前修炼了小搬弄诀,那也是为了掌握神念的运用之法,而非让神念实现增长。

不过,这张清河图却可以做到。

所以,苏贤近日来时常浸淫其中,将神念投入清河图里,幻化成鱼虾河蟹,或是各种水下生物,更为强大时,还可变成那滔滔河流,这种馈赠般的修炼之法让苏贤对自己神念的掌控更加精细,此刻的他不但可以让神念海凝集出裂天神斧,还可以让一滴滴金色海水变成无色透明的河流。

再往下,河流中还可多出一些水兽。

神念衍形,方为五阶神念!

苏贤现在能做到的只是最基础的衍化、变换,距离衍形尚有一段差距,但积少成多,这种缓慢的提升迟早会让他有朝一日踏入五阶的门槛。

两个时辰后,苏贤将自己的神念从清河图中拔出,顿时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周遭环境尽在掌控,方圆千米内的尘埃和蝼蚁都难逃捕捉,不过苏贤的神念只是在外界游离,一般不会贸然闯入房屋或密室,那样去窥听他人的谈话未免有点冒失。

就在神念飞过一座宽敞的斗妖场时,旁人的言语引起了苏贤神念的停留。

约莫数百米外,那里人潮汹涌,多是身着善水宗蓝衣服饰的年轻弟子,他们围在一起,目光满怀着憧憬地望着一块古朴石碑,石碑矗立在斗妖场的中央,高达数十米,石碑上是一行行崭新的镌刻痕迹,显然那些名字都是刚刚不久前被刻上去的,却象征着一种荣耀。

石碑的顶端,雕刻着深重肃穆的三个字——升龙决



“第一名,苏如雪。”

“第二名,雷不纭。”

“第三名,水不争。”

“第四名,何在。”

“第五名,楚寻。”

……

“潜龙榜更新了!”

“是啊!本来还以为乾坤皇朝会弱势,没想到突然冒出个苏如雪,代皇朝中的天骄强势登顶,以女子之身艳压群雄,芳华绝代,让雷云宗和我们善水宗的核心弟子屈居二三,实在令人意外。”

“传闻那苏如雪仅仅是妖灵巅峰。而雷不纭、水不争他们可是早已迈入妖王之列的天骄了,以妖灵修为硬撼妖王,实在是让人费解,太过玄奇了。没有亲眼见到,我真的是不敢相信。”

“你不知道,那苏如雪有一具月铜傀,堪称人形妖兽,潜龙榜上几乎无人可匹敌,横扫全场,当时惊艳了所有人的眼。苏如雪啊,经一个月前的升龙决后,她已经成为无数人心目中的女神了。真不知道她晋升妖王后会何等恐怖,还真是寂寞如雪呢!”

“楚寻身为乾坤皇朝的大皇子,居然才第五,这成绩有点难看了吧!”

“你还别说,那何在……”

接下来,话题开始绕开了苏如雪,苏贤再听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缓缓收回了神念,低头沉吟。

从那些善水宗弟子的对话中,苏贤不难知道,所谓的升龙决就是以乾坤皇朝、善水宗、雷云宗以及另外一些闲散势力为核心,为年轻一代举行的妖兽对决,胜者的排名在潜龙榜上会更靠前,即为升龙。

这种对决一年一次,上一次的升龙决恰巧在一个月前落下帷幕,由那个名为苏如雪的女子夺魁。

当然,真正让苏贤感兴趣的不是什么对他来说似是虚无的潜龙榜,也不是天骄济济一堂的升龙决,而是苏如雪和她的月铜傀!

这不禁让苏贤联想到了那只被大能强行带到十方山脉中的圣毒鼠。

“难道说,那只圣毒鼠就是为她准备的?”

这种可能性极大。

但是,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贤咧嘴一笑,两只圣毒鼠幼崽已经不翼而飞,那只成年期的圣毒鼠也因意外身亡,若这真是为苏如雪准备的造化,那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

夕阳西沉,灰蒙的云霭后散发着一片耀目的金光,晚霞在天际边绵延数万里,秀美万分。

嘭嘭!

敲门声响起,外面一道声音传来:“大人,斗妖场即将开启了。”

昨日,苏贤初来乍到,随意闲逛之时,在斗妖场中物色到了一样几乎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王术,只是得到的要求有点苛刻,必须要通过斗妖场规定的途径取得,故此特意嘱咐了客栈里的小二提醒他斗妖场的开启时间。

“知道了。”

旋即,苏贤从床榻上起身,结束了将近一个白天的修炼和冥想,戴上了兜帽,身形如鬼魅幽灵,在悄无声息之间便飘出了客栈。

抬目之际,苏贤眼波一颤,双目饱含着柔意,目光深沉地凝望着漫天霞光,不自觉地想起了之前和安若素并肩走过的黄昏暮时,那时候的霞光也是如此梦幻,如此惊艳。

触景生情,睹物思人。

“荒狩城的晚霞也是这么美吗?”苏贤低着脑袋,没来由地问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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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无相

夜色低垂,水天一色,同样阴沉,从远而观可一览善水群岛的迷蒙灯火,绰绰人影在哗哗的潮汐声中起落,宛如隔世桃源,娴静美好。

斗妖场是善水群岛中赫赫有名的大型建筑,归善水宗执事打理,每十个岛屿中都会有一座斗妖场,供善水宗弟子斗妖、学习、接取任务等等。

善水宗在对待宗内弟子采取开放式的管理,但却有钢铁一般的森然秩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也是善水宗安身立命,在这大陆一角拥有显赫声名的原因之一。

就如此刻想要进入斗妖场的苏贤,正在接受来自善水宗管事的盘问。

“姓名。”中年人问。

“苏贤。”

“年纪,修为,所属宗派,以及来斗妖场所为何事?”

“初入十七,修为乃妖灵七阶,所属青丘门。来斗妖场是为了那本悬挂在方形木匾上的王术,无相。”

苏贤老老实实的回答却让登记信息的中年人眉骨一露,低首的神色中藏着一分动容,让他心起波澜的并非是苏贤的姓名和宗派,那只是例行公事的一问,真正让他诧异的,是苏贤当下的修为和来斗妖场的目的。

十七岁的妖灵七阶,放到善水宗里也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这起码已经拥有了成为内门的资格,距离核心弟子也就差临门一脚。

至于青丘门是何方宗派,中年人压根没在意,天底下小帮派多的是,他怎么可能如数家珍?

还有,就是此人居然为了无相而来!

《无相》,辅助王术,修炼者可凭无相改换面容,此术同样适用于妖兽、妖物等活物,只是一经无相改头换面,那无论是修炼者抑或是妖兽,他们的修为都将大打折扣,具体下降多少并没有一个精确的标准,但看其功效,中年人都不禁嗤之以鼻,这明显是一种鸡肋王术,还是属于吃力不讨好的那种。

“你认真的?”中年人扬眉一问,眼中精光熠熠,仔细打量着眼前这身着黑袍的少年。

苏贤淡然一笑,点头道:“我像是来开玩笑的吗?”

随即,中年人歪嘴取出了一块令牌扔给了苏贤,奉劝道:“这任务挂了有几天了,一直无人问津,我一直觉得只有脑子有坑的人才会来接。年轻人,我见你年少有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拿着这块令牌,等会儿就有人来接你。”

说完,中年人拿出一枚神念传音珠通报了一声,便摇摇手让苏贤腾开位置,然后就开始给下一个人登记信息。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身穿善水玄衣的内门弟子出现,冷漠地扫了苏贤一眼,从中年人那边拿走了苏贤的信息,紧接着用善水宗通用的飞行妖兽吟海鸟带着苏贤离开了这座岛屿。

吟海鸟躯体不大,承载两人刚好,胜在速度极快,展翼后不过片刻就掠过大半片善水群岛,随后身形下沉,隐隐要在善水宗的核心地带降落。

善水群岛中岛屿数量上百,有点像天玄山脉青丘门的一百零八峰,这核心地带是大部分内门弟子的居所,附近有阵法加持,妖气浓郁如雾,如同施展了障眼法一般,不知者还以为是蒸腾的氤氲海水。

“你想要接取这个任务没有那么容易,还要通过测试才行。近日来我在整个善水群岛一共接来了八个像你这样心存侥幸的修炼者,无一例外,他们全都没通过测试,悻悻而归,希望你不是第九个浪费我修炼时间的人。”

那内门弟子的语气有点不爽,好像是不情愿被安排来接送像苏贤这样接取了任务的人。

待吟海鸟落地后,周围俨然是一个静谧的庭院,不似外界那般喧闹,寒枝瑟叶,落枫铺路,小径通幽,尽头是一间亮着烛火的木屋,这不像是一处绝佳的修炼场地,更像是提供给来客歇脚暂居的幽所。

“这里是海枫岛,位于善水群岛中央,专为接待善水宗的尊贵客人,发布任务的人就在木屋里,你进去后不得造次,别怪我没提醒你,哪怕

你十七岁修炼到了妖灵七阶,里面的人你也得罪不起,得罪了你也打不过。”

“好了,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好好测试,通过了我也有奖赏,不然也别怪我摆一副臭脸给你看。”

说完,那内门弟子抱胸靠在了吟海鸟的身上,一脸疲态地开始闭目养神。

虽然此人语气不善,但苏贤也无心计较,不过几秒钟就穿过了小径,敲响了紧闭的门扉。

“进来。”屋内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吱——

苏贤推开了木门,屋内皆是古色古香的摆设,琴棋书画,焚香烛台,飘着袅袅烟雾,烟雾中透着一股奇香,清心养神,却给桌案边那抹窈窕身姿平添了一种神秘感。

“坐吧,不必拘束。”

桌案旁,那女子戴着一张白皮面具,面具上有清晰的五官,却未镂空双目,怪吓人的,她静坐于侧,黑发如瀑,香肩如削,体态柔美,那身清雅又如寒夜覆盖全身的黑裙也掩不住她令人遐想无边的身段,冷艳不失端庄,是如此的清冷脱俗。

苏贤又怎么会拘束,虽说的确被这张白皮面具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缓了过来,找了张椅子就在桌案边坐下。

“你是为无相而来?”女子冷声道。

苏贤应道:“正是。”

女子一点儿也不急,为苏贤倒了一杯香茶,不痛不痒地问道:“这种走偏锋的辅助妖术,你用它作甚?”

“这也算测试的一部分?”苏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抿了一口茶,反问道。

女子轻微点了点螓首。

“我这人有一大嗜好,就是喜欢收集一些乱七八糟的妖术,越是莫名其妙的,越有研究价值。”苏贤才不会着此人的道,看似认真,实则随意地编造了一个借口。

闻言,女子微微一怔,她这些日子听过八个千奇百怪的回答,有的真实有的虚假,有的人还干脆敷衍说自己脑子有病,但像苏贤这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还是头一个。

“其实,我觉得无相是为有秘密的人准备的。你说对吗?”女子的声音如冬日皎月,清寒又空远,却又有一种摄人心魂的力量,直击内心,一语洞穿了苏贤的想法。

的确,《无相》看似是歪道,但这只是那些有眼无珠之人的想法,越是有秘密想要掩盖的,越是需要《无相》,这才是这个辅助王术的真正价值所在。

“没错,然后呢?”苏贤坦然点头,非常赞同此人的说法。

苏贤分明感觉到了一双美目审视着自己,只听女子悠悠道:“苏贤,十七岁的妖灵七阶,天资还算不错。不过之前有八个人接了这个任务,其中不乏有修为比你高的,在我说出任务要求后却都退缩了,你觉得你能够胜任吗?”

“你不说具体要求我怎么知道我行不行?”

苏贤双眼一翻,透露着一种无奈,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和白痴对话一般,这神情让眼前的女子微微一恼,却被她很好地掩饰了下来,隐忍未发。

而后,苏如雪开口阐述道:“在善水宗管辖的海域内,有一座荒岛,这座岛屿未经人开垦,算是一方历练场所。其上有一奇物唤为续脉玄木,这种玄木有帮人重塑经脉之效,是五阶重塑丹最主要的一味药材,但你可能有所不知,每经百年……”

此人还未说完,就听对面的苏贤接过了话茬,气定神闲道:“每经百年,续脉玄木中会诞生出一截心脉,此脉呈青碧色,仅有一指长,用途甚广,堪称五阶妖物,但与它一同诞生的定有一只伴生妖兽,叫作青脉心道鸾。此鸾为异种,修为介于妖王之上、妖宗之下,摇摆不定,你想找个人牵制青脉心道鸾,方便你取那一截续脉玄木的心脉,是吧?”

苏贤说完话的那一瞬间,苏如雪明显的呆滞了一会儿,房间里死寂如潭。

须臾之后,苏如雪才展颜一笑,目

露惊意,不动声色道:“你较之先前八人的确有不凡之处。说的没错,所以你还要接这个任务吗?”

其实,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没有说明一点,那就是青脉心道鸾不同于其它妖兽,它乃是一种奇异的伴生妖兽,类似于血妖蝶,虽有风属性,但体型娇小,不具有很强大的战斗能力,却拥有神念攻击的手段。

苏如雪没说,是因为她敢肯定苏贤是知道这一点的。

苏贤没说,是因为他胸有成竹。

“为什么不接?”苏贤理所当然道。

苏如雪不知苏贤是自负还是自信,再一次确认道:“你有把握?我不想殃及无辜。”

“你这白皮面具对我来说都是形同虚设,我为什么会没有把握?”苏贤嘴角一翘,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却让苏如雪又现惊容,那张眉目如画的容颜上布满了寒霜,外带一丝凝重,紧紧盯着苏贤看。

苏如雪知晓,苏贤这句话的意思那就是已经透过了面具看清了自己的容貌,可是苏如雪自己已拥有三阶神念,苏贤探查面具后的自己她怎么没被惊扰,除非是四阶或更强的神念,否则苏贤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就做到这一点。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笑意吟吟捧茶轻抿的少年,至少拥有四阶神念?

这就有点离谱了吧!

他是怪物吗?

十七岁的四阶神念,这种天骄怎会出现在这方落后之地?

苏如雪一直觉得自己的三阶神念足以傲视同辈,难道这人隐瞒了真实年龄?

“你说真的?”苏如雪惊疑道。

苏贤眯了眯眼,眼中似是掠过一抹轻狂,放下了茶杯,道:“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吗?还挺好看的,在我见过的人里,大概排第三吧。”

闻声,苏如雪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恼,眸含嗔色,什么叫还挺好看的,才排第三?

你到底看仔细了没有?

结果,苏贤的下一句话让苏如雪差点暴走,只听他好像在心里又认真地比较了一番,最终改口道:“说错了,应该排第四。”

“你……你是我见过最丑的!没有之一!现在给我滚,明早我会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启程。”

边说着,苏如雪边气急败坏地指着门口,胸脯微微起伏,意思不言而喻。

“喂喂喂,我是实话实说,不带你这么人身攻击的。”

苏贤就纳闷了,自己说错了吗?他真的是经过很负责任的评判才说出这么一句话的。

不过,感受到了周遭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苏贤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果断起身朝门外走去。

反正,这次测试自己算是通过了。

“等等。你的第一妖兽是什么?”突然,背后一道还夹带着怒意的问话声传来。

此言让苏贤的背影蓦地一颤,稍稍停顿,随后又装作没有异常地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地答道:“陌生人之间怎么能随意透露自己的妖兽信息呢?这可是禁忌。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第一妖兽是,玄天龟。”

随着苏贤的走远,他的回答声越来越低微,越来越缥缈,可苏如雪并不是愣头青,她早已捕捉到了苏贤初闻自己问话时的那丝异样,此刻的她强压下了自己内心的疑惑,寒目微冷,神念远远注视着苏贤乘上吟海鸟离开。

“玄天龟么?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感谢你的这个姓氏救了你一命吧。”

木屋内,苏如雪摘下了白皮面具,露出了一张令人惊心动魄的容颜,睫毛上满是青翠的湿意,似是有了某些不好的回忆,那些孤寂而又残酷的回忆在她低眉的恍惚间在烟幕中快速闪过,让她的美眸中又凝起了冰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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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病态苏如雪

翌日清晨,天色还有点黯淡,晨风呜呼,苏如雪已经摘下了面具,素面冰寒,此时的她正瞪着苏贤,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没有飞行妖兽?”

“这很奇怪吗?”

倏然间,苏贤遥想起了一年前,在自己刚入门之时,似乎也接受到了像昨晚那般的盘问,在自己第一次出行任务时,也遇到了眼下这种尴尬的问题。

当然,苏贤又不是真的没有飞行妖兽,只是血鲲鹏不太好拿出手罢了。

“我可不想乘船赶路,一来一回颇费时日,你也别想和我同乘,自己去问善水宗借一吟海鸟。”苏如雪一言便斩断了苏贤的两条退路,异常决绝。

半个钟头后,还是苏如雪败下阵来,毕竟人家善水宗和苏贤没有一缕关系,凭什么会出借本宗的飞行妖兽吟海鸟,有抵押也不成,万一苏贤带着吟海鸟跑路了怎么办,那他们善水宗岂不是血亏?

于是,最终还是要靠苏如雪出面,托关系从善水宗里借来了两只吟海鸟,谁让她是善水宗的尊贵客人呢!

只是,在这过程中,果然发生了苏如雪意料之中的事情,让她成了全场的焦点。

“咦,那不是苏如雪吗?”

“哪个苏如雪?”

“就是在升龙决中夺魁的苏如雪啊,今年潜龙榜榜首。我见过她,她与雷不纭、水不争决战的时候我还在台下看着呢!”

“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尊呢!长得好好看啊!好养眼啊!但她旁边那一脸穷酸样的男子是谁?”

对于这种交谈,苏贤也就自动过滤了,因为在昨晚苏如雪突如其来的问话中,他已经对苏如雪的身份有了隐隐的猜测,如今猜测被证实,让他不禁感叹这世界好小,缘分好奇妙。

那座生长了续脉玄木的岛屿尚未得到命名,据苏如雪来讲,两人约莫要全速飞行一日才可抵达,换作坐船,那耗费的时间估计够呛。

“原来你就是苏如雪。”赶路期间,苏贤搭话道。

苏如雪的回话很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道:“怎么,你认识我?”

“不认识。”说完,苏贤顿了顿,接而开始补充,“也就是昨天在斗妖场偶然听到有人在谈论你。没想到当晚就见到真人了。名动乾坤皇朝的潜龙榜榜首,好厉害的样子。”

“我怎么听起来这么讽刺呢?”苏如雪当真是没听出苏贤话语里的赞叹之意,相反她还听着感觉十分浮夸,总觉得苏贤在讥笑自己。

“没有这意思。风太大了,可能你听得不太清楚。”

苏如雪秀眉微蹙,她可以肯定前前后后这苏贤都在调侃自己,或者说,这是言语上的调戏。

“你的第一妖兽是玄天龟,血脉多少啊,想必修炼一定很辛苦吧?”但是,苏如雪怎会吃这暗亏,盈盈一笑,笑容中裹挟着嘲讽,回讥挖苦道。

苏贤知道苏如雪是指玄天龟不具备攻伐手段,而且进境极慢,借此予以还击,但他微微一笑,不露怒色,平淡道:“还好吧。也就开头难熬了一点。”

整整一天,两人就在一问一答、或者一问一沉默的没营养谈话中度过。

比如苏贤问:“你几岁了?”

苏如雪就不会回答。

但苏贤一问:“家中父母健在?”

苏如雪会不假思索道:“没了。”

那神情中没有悲伤,没有哀婉,只有一种不能与外人道的孤独和不想回忆的抗拒。

随着日落月升,潮涨潮退,月隐日现,两人掠过了不知多远的海面,一日转眼而过,在茫茫无物的波澜上,远处一座孤岛若隐若现,它如海面突起的异军,那般突兀,但深冬季节里这座孤岛仍保持着苍翠欲滴,在单调的海面上宛若绿洲。

然而,哪怕这座孤岛再怎么远离善水宗,它也有人看守,苏如雪拿出了通行证两人才被放行。

深入其中,此岛就是一方茂密的原始森林,却不知是何人播种,才有了如今这么大

一笔财富,整座岛屿几乎被续脉玄木覆盖,绝对是一处等人来撬的宝藏,也难怪善水宗会不辞万里地派人来把守。

“这岛那么大,那么多续脉玄木,估计心脉也有不少,你要全部拿走?”

苏贤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多数续脉玄木的年份都只是在百年以下,大概是栽种不久,虽达到了四阶品质,但距离孕育出一截心脉尚有一段年岁,但有的续脉玄木居然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更有数百年的,也就是一颗玄木有不下一截的心脉,整座岛屿上的心脉定然不下百,这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你以为呢?难不成我大老远跑过来只拿一截?”苏如雪琼鼻间传来一声轻哼,瞥了一眼苏贤,冷声道。

“我的意思是,劳动量那么大,你居然抠门到只给一本辅助王术?”苏贤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在感叹苏如雪这手算盘打得如此之好。

“那你想怎样?”

苏如雪生怕苏贤出尔反尔,想要对付青脉心道鸾,最实在的手段还是要靠四阶神念者,但正如苏贤所说,自己所给的报酬的确太少了,并不值四阶神念者的出手价。

“你是要心脉重新塑造你月铜傀的经脉吧?我要求不高,无相自然是要的,如果有多出的心脉给我就行。”在苏如雪口中听闻续脉玄木,尤其是有心脉出产之时,苏贤其实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也谋求这一截截心脉。

当初,青羽曾告知苏贤月铜傀的改进之法,无非是两条路,分别是躯体改造和妖兽改造。

躯体改造苏贤一直在进行,一旦有高级矿玉,他都会第一时间给月铜傀换上,奈何妖兽改造他一直无法办到,就是因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环,经脉替代品!

苏辰的月铜傀是用六阶塑脉圣果所衍化而成的经脉,苏贤没有那般尊贵的六阶妖物,但退而求其次,可以用四阶续脉玄木代替,不过更优的选择当然是续脉玄木中诞生的五阶心脉。

有了经脉,日后寻到石魔心脏才算有用武之地。

否则空有心脏,没有经脉,也是无法完成妖兽改造的。

因此,苏贤才会对五阶心脉动心思。

闻言,苏如雪冷笑一声,嘴角如弯月,口中传来阴森的威胁之意,冷冽道:“你想得到挺美。你知道为什么我不直接找四阶神念者,而是拐弯抹角地放出无相,吸引你这样的人来接取任务吗?”

苏贤心中一揪,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看见苏如雪那抹冷笑突然头皮有些发麻,问道:“为什么?”

“你以为善水宗为什么会任由我取走这整座岛屿的心脉?就是因为我给了他们足够的回报。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吧,寻无相者,必然是有秘密的人。我无力支付取走那么多心脉的酬劳,但是之前那八个有秘密的人,替我支付了。你懂吗?”

在苏如雪的盈盈笑意下,苏贤眼瞳猛然一缩,面庞上的血色被一点点抽走,幡然醒悟,顿时明白了苏如雪和善水宗之间更黑暗、更肮脏的交易。

寻求无相的人,定然是想遮掩身上的某些秘密。

这些事多数人意识不到,但有少部分人看得却很透彻,只有遇到了合适的人,《无相》才不是鸡肋,它会变成雪中送炭,它是完美的量身定制。

可是,这些人若是被善水宗这样的庞然大物盯上,那在他们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再大的秘密也会被揭开,这也就是苏如雪和善水宗之间的交易。

也就是说,善水宗从之前那八个来接取任务的人身上,得到了媲美这么多五阶心脉的等价之物,或是超值之物,故而才会同意苏如雪可以随意取走这座岛屿上的最珍贵之物。

蓦然间,苏贤想通了这一切,感觉这白日青天都显得晦暗涩然,目光幽幽如渊,深沉难测,收起了玩味的脸庞,质问道:“这么说,如果昨夜我未达到你的要求,我也会步那八个人的后尘?”

“你可真聪明,只是这聪明来的太晚了。所以说,别想和我谈条件,拿走无相,我会让善水宗放你一条生路,你大可带着你的秘密远走高飞,这已经是对你最好的回报了。毕竟,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来的更宝贵,你说是吧?”

呼呼。

寒风呜咽。

林木间,苏贤顿然觉得苏如雪的面庞都变得模糊,寒气森森,没想到此女竟这般歹毒,蛇蝎心肠,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世间一切总是相对的,有光明的一面,就有黑暗的一面,光明无处不在,黑暗也就无处不在,每个人目光触及之处都可看见世界最闪亮璀璨的一点,却不知在目光碰触不到的地方,流动着一条条污秽龌龊的黑暗河流。

幸运的是有些人看不见,被蒙在美好的鼓里,安然度日。

苏如雪原以为年纪轻轻的苏贤已经被这弥天黑暗惊得窒息,变得胆怯,却不料苏贤的态度在下一秒来了个大转变,发出了石破天惊的一问:“你是不是有病?”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脑子有病,我是说你心理有病。”

苏如雪的美眸缓缓收缩,只因在她瞳孔的倒映中,眼前的少年脸上竟又露出了笑容,那笑容竟如此的纯粹干净,一尘不染。

只是,苏贤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洞穿了苏如雪,噼里啪啦地炸在她的脑海,她的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猝不及防的神情,呈现出那种毫无准备的无助和茫然。

“行了,你脸上已经写满了答案。没关系,每个人都有丑态,别把自己想的那么完好无缺。毕竟每个人都有阴暗面,你怎么就知道我的阴暗面,不会比你更阴暗呢?”

苏贤说这话的时候是真诚的,换位思考一下,苏如雪的不择手段也就是为了自己,俗言不是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也就是这个理。

也就是在刚才,苏贤想起了自己在那个所谓的大妖遗迹里,那个三天里一动不动、一定要看着毛齐天死去的丑陋的自己。

相较之下,苏如雪与善水宗的交易就显得稀疏平常了,因为苏贤知道,天底下这种互利互惠却伤及他人利益的交易多了去了。

苏如雪和苏贤是有同等遭遇的人,也是从小离家,但她和苏贤不同,苏贤是殷切地盼望着回家,可她应该对自己的父母是又爱又恨吧!

恨他们为何从小就将自己抛弃,恨他们左右不了家族的意志,恨他们不够强大把握自己的命运。

这也是为什么苏贤问她家中父母是否健在时,她毅然决然地回道“没了”。

苏如雪的心里,一定有一种无法诉说出的孤独感吧!

这才是真正的寂寞如雪。

“愣着干什么,走啊,我帮你把心脉找来。”

见苏如雪久久失神,滞愣在原地,苏贤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催促道。

“你不怕我?你不怕善水宗来找你麻烦?你不怕你的秘密被公诸于世,从此不得安生?”

苏如雪呆滞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苏贤洞穿了她的病态心理,但她同样也惊奇,她不懂,为什么前一秒还有点惊恐的苏贤,在下一秒就可以谈笑风生,如从淡定从容。

“我怕啊!谁不怕?不过,不管善水宗要不要放过我,多余的心脉我还是会要的。你不给,我就抢。反正你打不过我,潜龙榜榜首,呵呵,不过如此!”

奇怪的是,对于苏贤如此乖张霸道的话语苏如雪心里竟生不起一丝恼怒,她知道苏贤说的没错,三阶神念在四阶神念面前,那差距不是实力强悍的月铜傀就能弥补的,那差距是鸿沟,不可逾越。

什么潜龙榜榜首,这种虚名,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她感觉苏贤是一个可以交心的人。

因为他好像很懂自己。

可是,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懂他。

这少年,还真是神秘呢!

这一刻,苏如雪展颜一笑,好奇如猫,她倒想知道,这少年的身上背负了多大的秘密。

多余的心脉?给他就是,自己留着也没用。

不过,这一次苏如雪不会让善水宗来揭开少年身上的秘密,她要自己探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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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问心道

百米外,有一棵玄木粗壮如熊抱,表面纹路如人体脉络,凸起处如虬龙,高耸如百米松,仿佛鹤立鸡群,比周围的续脉玄木高出数十米有余,在其中心处,一指长的青碧色心脉晶莹如玉,似镶嵌在玄木上,想要取出,那务必要将整棵玄木拦腰截断。

然而,在这棵玄木的顶端,站着一只青鸾,它凤冠碧翼,体态玲珑,一身垂柳般的翎羽在感知到两对目光投来时似雷霆乍起,身后三尾如烛火摇曳,口中传来残笛般的低鸣,充斥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苏如雪仰着无暇的脸颊,露出了精致的锁骨,雪颈修长,乌发被林间的寒风刮起,青丝缭乱,但她琥珀般的眼瞳里仅剩那一截青碧深沉的心脉,清冷的嗓音悠悠响起:“你打算怎么对付这青脉心道鸾?”

“给我一点时间。”旁边苏贤的声音传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那只青脉心道鸾依旧如临大敌,可是苏贤这边还是没有动静,苏如雪不由面色紧绷,冷若冰霜,那一双眸子蕴满了寒意,阴恻恻地盯着身旁还闭目养神的少年,斥道:“你耍我是吗?”

苏贤没有应话,而是还在沧澜般的精神海上推衍着鬼盗一种术的第二层,狭路相逢。

之前,听闻要对付青脉心道鸾时,苏贤还没放在心上,届时一柄裂神王斧甩过去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结果现在他得知要搞定整座岛屿的心脉时,那这么粗暴且低效的方式就断然不可取了。

观摩清河图让苏贤的神念有微末的增长,现在的一柄裂神王斧需要消耗他的四成神念,可这四成神念如泼出去的水,洒出去容易,想要收回却难得很,光是恢复四成神念就要让他闭目养神上一天了,这么搞那何年何月才能摆平整座岛屿的心脉?

所以,鬼盗一种术的修炼就要提上日程了。

在长达数月的赶路跋涉中,苏贤也曾研习过鬼盗一种术,此术分三层,玄妙无双,更像是三卷不同的书册,不像许多武学妖术需要按部就班的练习,它的自由度很高,以强凌弱、狭路相逢和以下犯上这三层,哪怕神修直接修习第三层以下犯上都未尝不可。

前面两层丝毫不会影响到第三层的修行。

同样,如今苏贤直接尝试开始研究第二层狭路相逢,只因他的神念和青脉心道鸾一样,都是四阶。

鬼盗一种术作为操作牵线派的傀儡神术,其精髓就在于消耗甚少,照典籍中所述,若修至圆满,以强凌弱之时只需一滴精神海水便可做到,狭路相逢则仅需一成四阶神念,至于以下犯上,那就要视对手的神念强度而定了。

哗哗!

神念飘浮,犹若海水拍击礁石,漫天古老沉重的闷响,精神海上两成厚重的金色海水竟化为丝丝如蚕虫般的白雾,蠕动间迅速聚拢,这是苏贤神念初具化形的能力,霎时之间,那些白丝神念竟在半空中凝缩成一个雾状魂魄,导致精神海的上空黯淡无光,一片压抑。

魂魄呈小鬼布偶状,身材矮小,灰白色衣衫猎猎飘动,双目空洞,深邃如渊,它无手无足,宛如死物,可在苏贤的感知之中,白雾鬼魂的周身分明震荡着一股股波动,那种波动间蕴藏着似致十字架般的实质杀机,诡异莫测。

此为鬼盗!

恍然间,苏贤心中有了明悟,只要将这道鬼状魂魄种在目标的神念中,就会有牵线之效。

但是,初次尝试,凝聚起这小鬼竟用了两成神念,待苏贤一念散去,精神海上重新恢复了明朗,那两成神念其中一半居然衍化成金色雨丝,如鸟投林般哗啦啦地坠入了精神海中,另一半则是蒸腾成雾,缓缓消散。

“啧啧,这鬼盗一种术竟强悍如斯!”

苏贤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鬼盗一种术在结束时居然还会回馈一半的神念,倘若自己将第二层狭路相逢修炼到登峰造极之境,岂不是意味着施展两次才损耗一成神念?

“不过,现在居然要多浪费一成神念,我修炼的还是不到家啊!再多试试吧……”

旋即,苏贤沉下心神,索性盘膝而坐,直接将满脸愠色的苏如雪晾在了一边,心如磐石,雷打不动地投入到了鬼盗一种术的修炼当中。

然而,在这片繁茂的玄木林间,苏如雪瞪大了那双澄澈的眼睛,见身旁这厮丝毫不理会自己,站了半时辰后干脆还坐下了,害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干瞪着眼看着。

这座孤岛树叶的罅隙中,似乎只是骄阳下的一个晃眼,苏如雪蓦然觉得双目一阵刺痛,回神间才察觉日轮已高悬于空,距离苏贤一声不吭的开始修炼,赫然已过了两个时辰。

“苏贤,你要修炼你早怎么不修炼!”苏如雪忿忿地咬着皓齿,一脸幽怨道。

结果,苏贤身姿不动,嘴皮子一掀,冷然回了一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要取走一岛的心脉?害我没准备充分。”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说,你要修炼多久?”

“快则一日,慢则十日。”

“你……”

苏如雪不禁一阵气结,却语塞到说不出话来,修炼是人之常情没错,可苏贤在这修炼,自己要干嘛?

这时,苏贤料事如神般,仿佛又猜到了苏如雪的想法,诚恳建议道:“苏如雪,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干?你卡在妖灵巅峰也有些日子了吧!是不是寻不到突破的契机?我有个提议,你不是心理有问题么,青脉心道鸾有一天赋妖术,唤为‘问心道’,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借其妖术,正视本心,解开心结,说不定能一举打碎桎梏,晋升妖王。”

只是,苏贤这善意满满的建议听在苏如雪耳里却无比刺耳,似乎伤疤被揭开,触及了痛处,令其眉目间又覆满了寒霜,冷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就这样,苏贤在一旁闭目苦修,气息绵长而均匀,胸膛伴着一种古老玄妙的韵律起起伏伏,而另一边的苏如雪同样默不作声,双眸低垂,可她紊乱的呼吸频率出卖了她的心思,显然她的脑海中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纠结万分。

过了半晌,苏如雪率先打破了沉寂,小声试探道:“青脉心道鸾虽不会置人于死地,可我一旦迷失其中,便会神念溃散,沦为废人。”

“有我在,它伤不到你分毫。”苏贤依旧是一动不动,但这声铮铮的保证却那么有力度,给苏如雪带来了十足的安全感。

“我何以信你?”

“爱信不信。”

苏贤如果有意要伤害苏如雪,还不是手到擒来,何须借青脉心道鸾之手?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苏如雪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可她的眸子忽明忽暗,闪烁着一抹狡黠,轻声问道:“我曾意欲害你,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苏贤一心修炼,并不作答。

“你是不是喜欢我?”

苏贤:“???”

闻声,苏贤皱起了眉宇,呼吸一颤,差点走火入魔。

“我早该猜到的。你对我如此了解,定是暗暗关注于我。你知自己相貌平凡,因此不敢越界。都说这种情愫会让人迷失自我,丧失理智,这也是你为何执迷不悔的关键。罢了,若此去冲破瓶颈,我许你一生又如何?”

噗!

终于,苏贤实在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他恐怕会憋出内伤,此时喉间一股逆血喷出,睁眼正要咒骂,突然间耳边传来了苏如雪阴谋得逞的咯咯直笑声,少女掩嘴,身上的冰寒之意褪去,居高临下地嗔道:“哼,让你晾着我修炼,你修炼的明白吗?怎么,现在气血攻心了?”

说完,苏如雪不顾苏贤那双森冷幽幽的目光,回眸一笑间似有冰雪消融,下一秒她又收敛起绽放的笑颜,毅然踩着枯枝败叶朝那颗青脉心道鸾守护的续脉玄木走去。

事实证明,这丫的果然有病。

青脉心道鸾乃属王兽范畴的妖兽,它的手段跟噬魂蚁和血妖蝶类似,皆是主神念攻

击,其中最出名的当为它的天赋妖术,问心道!

人生中有百种幸福,也就有百种痛苦,有百种缺憾,有数之不清的千千万万,这才铸就了心的千疮百孔,多数人会在问心道中迷失自己,那都是因为过往尘封在心间的悲痛、遗憾、悔恨、怨毒等诸多负面情愫如山崩海啸般袭来,重重拍下,让人骇然窒息,绝无翻身之力。

除非神念强大者,坚守本心,方能抵挡。

苏贤有点识灯,因此初生之际就开始记事,一切过往都历历在目。

但苏如雪就没有此等造化。

而今,苏如雪就是想借问心道,去唤醒她儿时记事前那份记忆,希望重现父母狠心任其流离在外的一幕,希望有机会去诘问,去正视自己内心的那份幽暗和怨恨。

果然,当苏如雪愈来愈靠近那颗续脉玄木时,青脉心道鸾见此人对自己的警告充耳不闻,还敢僭越,不由勃然大怒,口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豁然间,一团青雾在苏如雪的神念中炸开,化为一条青石板街,延伸出细碎的悠悠长道,在周围散发的濛濛荧光中,包裹着苏如雪的精神海,梦回当年!

独属于苏如雪的问心之旅正式开启!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暗,很快就星帘高悬,皓月的照拂下,寒风四起,可苏如雪的身躯仍如一具雕塑般,纹丝不动。

纵然苏贤有四阶神念他也不敢托大,他已经在百米外观察了数个时辰,身躯紧绷,如果苏如雪流露出一点点迷失的迹象,他便会立刻出手击杀那只青脉心道鸾,将苏如雪从问心道中唤醒。

渐渐地,月夜越发低沉,黑暗越发深邃。

寒叶簌簌,冷风呜呜。

差不多又过了两个时辰,前方的一丝异动惊起了苏贤那根紧绷的弦。

神念笼罩下,不知苏如雪看到了往昔的何种画面,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垂肩洒下,给她那单薄修长的身形照得惨白,猝然间,苏如雪身躯猛颤,双颊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月华下,眼泪愈演愈烈,她的身子竟开始如虾米般蜷缩在一起,彻底倒地崩溃。

夺眶而出的,是无尽的思念。

“唉。”

玄木林间,响起了苏贤一声沉重的叹息,百米外续脉玄木的顶端骤然传来一声凄婉的惨叫。

嘭!

高空似坠下了重物,发出了砰的声响。

缓缓地,苏如雪从问心道中挣脱了出来,被打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令人心悸的黑暗中,一双眸子倏然睁开,雪亮的美眸中透着寒光,当她站起身时,周遭的妖力开始变得狂暴,席卷成狂风,呜呜咽咽,凛冽如刀锋。

轰轰!

四处许多玄木都被巨力刮倒,传来隆隆巨响。

苏贤仍端坐在原地,他眼波平静地望着这抹异象,惨白的月色下,苏如雪乌发飘舞,黑裙如一朵黑莲在幽暗中盛放,站立在风暴中心的她,身姿孑然,容颜上布满了一种历经大喜大悲后的宁静,泪痕未干,弯翘如月的秀眉,白皙如雪的肌肤,黑压如夜的青丝,却塑造出了一位遗世独立的少女。

但最耀眼的,当属那座浩荡升空的黑色妖宫,它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但却有不难分辨。

苏如雪的周身逸散出丝丝缕缕妖力,背后一只全身似白玉象牙铸成的月光犀妖轰然显形,口中响起阵阵咆哮,响声震天,似是昭告天下,它的主人,正式踏入了半步妖王的层次!

这种突破的轰动只持续了半刻钟就随风遁去,黑暗中苏贤咧嘴一笑,道:“恭喜你,成功晋入妖王。”

“谢谢。”

苏如雪眸子清冽,似乎是解开了困扰已久的心结,其中却又充斥着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她默默拭去了泪痕,回应很轻,清脆如檐下风铃,眨眼间就融入风里,越飘越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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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狭路相逢,鬼盗一种

六天后。

这六天里,两人一直相安无事,苏如雪刚突破,稳固修为刻不容缓,因此她也无暇再和苏贤胡扯。

苏贤也潜心沉浸在狭路相逢中,六天几乎不分日夜的修炼终于让他初窥门径,于是在这个晨雾迷蒙的清晨,苏贤凌厉地睁开了双目,眼中掠过一丝妖异之气,猝然起身,举手投足间流淌着一股超然的味道。

“修成了?”苏如雪美目开阖,仰着螓首,淡淡问道。

“虽不及登堂入室,却也摸索到了皮毛。”

接下来,两人正式开始了收割之旅。

数日前,苏贤灭杀一只青脉心道鸾,那颗玄木中的心脉早已被苏如雪收入囊中,就连那只青脉心道鸾都被取走妖晶后开膛破肚烤着吃了,味道明明不咋滴,但不知苏如雪为什么可以吃得如此津津有味,看得苏贤心惊肉跳的。

不出百步,两人又找到了一棵百年份有余的续脉玄木,那截心脉苍翠欲滴,堪比翡翠。

苏如雪背后白玉宫殿一闪,月光犀妖凌空跃出,虎啸山林般散发着半步王兽的凶气,身形如蛇般游动,通体如羊脂,洁白如玉,身长三米,但那铁骨铮铮的犀身足以碾压磐石,坚不可摧,凸起之处闪着寒芒,全身犹如覆盖着铠甲,瞬息间就往那截心脉而去。

至于守护者青脉心道鸾,自然是交给身后的苏贤了。

在苏如雪的注视下,苏贤一动未动,但在她看不见的精神海上,那里一成金色海水似风起云涌,转瞬即逝之间被抽出,一息之间便转换成灰白鬼雾,凝缩聚集,那鬼盗之相轰然成型。

旋即,身着白布的鬼盗兀自飘出,身影就跟传说中的鬼妖、幽灵如出一辙,这鬼盗掠出苏贤精神海后,终于是被苏如雪的神念捕捉到,在她讶然的目光中,那平淡无奇的鬼盗以它鬼魅身姿钻入了青脉心道鸾的神念中。

“这是什么?”苏如雪惊奇于苏贤如此诡谲的手段。

“鬼盗一种术。”

嗡!

顷刻之间,伴随着苏贤口中轻吐的五个字,青脉心道鸾原本布满煞气的珠玉双目竟像是被污浊之气蒙蔽,亮晶晶的眸子逐渐黯淡失神,煞气尽失,宛如丢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眼窝处空洞深邃,毫无生机。

另一边,月光犀妖粗暴地撞倒了续脉玄木,却在拦腰截取心脉时无比的小心翼翼,像是穿针引线般,露出了妖兽严谨心细的那一面,生怕将心脉弄碎。

与此同时,苏贤背后浮起一座冰魄妖宫,一道玄虚的紫色龟影传来嘶鸣,在苏如雪不可思议的凝视下,那青脉心道鸾的身躯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失水,鲜艳的翎羽刹那间失去了光华,仿佛体内的一种精华被溘然夺取,最终连妖晶都没有残留下,只剩下干枯的残骸。

“这……这是噬魂?!”苏如雪面色剧变,失态地惊叫出声。

常人根本认不出这是噬魂蚁的天赋妖术噬魂,也唯有接触到一定层面的修炼者才有如此眼力,但苏如雪惊叹的不是噬魂一术,她震惊的是,噬魂竟然会出现在玄天龟的身上!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玄天龟不是永远的肉盾,不具备攻伐能力吗?

传闻,哪怕给玄天龟喂再多的妖晶,它也无法汲取哪怕一点点其它妖兽的妖术吗?

然而,下一刻苏如雪面色再度变换,眼神从惊叹转变为清明,低声喃喃道:“不对不对。那是玄天仙龟,而这是玄天龟,两者

虽只有一字之差,但绝对是天壤之别。难道是因为玄天龟血脉驳杂,所以才可以习得其它妖术?这倒是稀奇!”

似是想通了其中关键,苏如雪面色又变。

“苏贤!你怎会掌握这等邪术!若是被外界得知,整片远古大陆,整个妖修界,都容不下你!”

这次,苏如雪脸上没有掺杂着一丝抓住苏贤把柄的幸灾乐祸,她此刻的神态,俨然是真的在为苏贤担忧,红润中有一抹苍白,赫然是心急如焚的状态。

“你不说不就行了?”苏贤白眼一翻,没好气道。

苏如雪美目一横,数落道:“那我岂不是落了个包庇滔天邪魔的罪名?”

“古板!迂腐!”

“我不管,我要封口费!”

“要命一条。要封口费,想都别想。”苏贤昂首挺胸,斩钉截铁地凛然拒绝道。

“行,以后你的命归我了。”

嗯???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苏贤怎么突然感觉自己被吃豆腐了?

是错觉吗?

在忙碌中,又是五天过去了。

在这五天里,两人终于完成了对这座岛屿所有心脉的扫荡,共计收获一百六十二截,苏如雪并不知道自己的月铜傀到底需要多少截心脉,保险起见,她直接拿走了一百截,一百截熊抱粗细的心脉对一具月铜傀来讲应是绰绰有余了。

剩下六十二截苏贤欣然收下,他还另外拿走了一些续脉玄木,有备无患,到时候若是心脉不够,那只能用稍劣质的续脉玄木来凑数了。

五天以来,此行的最终赢家不是苏贤和苏如雪,当然严格点来讲也可以说是苏贤,因为他的玄天龟在这五天里接连不断地吞噬了上百只青脉心道鸾的四阶神念,这对它区区三阶神念来讲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妖宫里,玄天龟已经陷入了深度沉睡,这一次不是血脉的淬炼和进化,玄天龟的神念仿似一个浩瀚星空下的战场,如今其中演绎着星云分裂、星团撕扯、星辰崩灭等诸多异象,壮阔惨烈。

苏贤坚信,等待玄天龟下一次醒来,绝对又将迎来脱胎换骨的蜕变,四阶神念都是小觑玄天龟的,说不定届时能无限接近五阶的门槛,初初达到神念衍形的境界,正式超越苏贤。

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这噬魂当真是天地难容之术,也难怪噬魂蚁的修炼速度如此之快,就这吞噬神念化为己用的能力已经逆了苍天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贤看似漫不经心地一问,实则饱含心思。

苏如雪秀发绾起,用发簪盘在脑后,似有万种风情,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可身边那少年犹如一块榆木,愣是瞟都不瞟一眼,而她也没多余的表示,沉吟了一会儿,听似随意地一答:“先去云海炼器坊。找鲁不庸大师将心脉融入我的月铜傀当中。有了这层保障后,我就要前往十方山脉寻找我的第四妖兽了。”

若是别人来问,苏如雪鸟都不会鸟他一下,更别说做出如此详细的回答。

但是,她又怎知苏贤的醉翁之意,听到苏如雪的回答,苏贤眸光一闪,却还有点不确定,又问道:“去十方山脉?太远了吧?为何不在海域附近找一只妖兽?”

“不可说,不可说。”苏如雪的嘴角掀起了一抹弧度,笑容越是神秘,却越发证实了苏贤的猜想。

那只圣毒鼠,果然是苏如雪的家人安排的!

可惜,苏如雪此去是满怀希冀,若看见真相扑了场空后,失望被放大,会不会又走向另一种极端呢?

毕竟,远古的帝妖兽,帝妖榜上排名六十五的圣毒鼠没了啊!

任谁得知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入他人手中,还是这等惊世无价的妖兽,怕是苏如雪震怒到把整个乾坤皇朝掀过来的心思都有了吧?

夺走圣毒鼠的,还是苏贤都熟识且交好的两人。

这让苏贤夹在中间,总有点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怎么了吗?”苏如雪见苏贤一副犹豫不决的神情,欲语还休,屡次三番想开口又憋了回去,搞得她莫名其妙的,疑惑不已道。

犹豫再三,苏贤还是决定不瞒着她,抬眉一半猜测一半笃定地问道:“你是想去找圣毒鼠吧?”

苏如雪面色骤变,心底掀起万丈狂澜,思绪如电,呆滞的一息内有万千念头从她脑海划过,据武老交代,这种事要是被家族中人洞破,那等待她和她家人的绝对是灭顶之灾,这才让苏如雪如此的不平静。

可是,这等隐秘苏贤是如何知晓的?

“你在说,你在说什么?什么圣毒鼠?”苏如雪脸色苍白如纸,语气似寒风过境后的枝桠,震颤不已。

苏贤还以为苏如雪会问自己是怎么知道的,结果出口竟是这种脱罪之话,惹得他一阵鄙夷,摆手道:“行了,别装了,你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你怎么会知道?”

啪。

慌乱过后,苏如雪的冷静重回心间,但她的语气骤然森冷,话锋似刀,妖力澎湃间,发簪掉落在脚下传来一声脆响,旋即青丝飘舞,那双美眸盛放着无限杀意,娇躯紧绷,身旁的月光犀妖也牢牢锁定着苏贤,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苏贤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此刻的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拼着自己陨落,也不能留下苏贤这个活口。

她要以命换命,为自己的家人换一个周全!

这就是苏如雪。

她可以如冷面判官般无情,她也可以少女般露出真诚的笑颜,同样为了心中的柔软之处,她也可以手执寒刃,暴起杀人!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能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家人留给你的圣毒鼠已经死了。”苏贤对苏如雪的反应熟视无睹,无奈地摊了摊手,“所以,你去了也注定是一场空。”

轰!

闻声,苏如雪宛如遭到了惊天霹雳,眼目中涌动着难以置信,失声道:“不可能!圣毒鼠被囚禁在金雷困阵当中,它怎么可能死去?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我?”

苏贤忽然嗤笑了一声,似是自嘲,似是感慨,旋即他气息一沉,双目冷峻如寒夜,背后一座幽蓝色妖宫似山岳般隆起,在苏如雪逐渐睁大的眼眸中,一具让她熟悉到无法再熟悉的冰冷身影似从深海中披荆斩棘而出,当从它半空中跨出之时,大部分疑问都随之迎刃而解,从此那一幕便在苏如雪的记忆中定格成了永恒。

冷瑟的玄木林间,只听那面相普通,气质却不甘平凡,眼神中暴起一股金戈般锐意的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狰狞之色,张口暴喝道:“你说我是谁?我是和你背负同样命运的人!”

这是对命运的咆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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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又赠帝妖!

傍晚,这座孤岛不同于善水群岛那样的火树银花不夜天,昏黄的浮光在这个凛冽的深冬消逝极快,很快便夜星如幕,海面下还不时传来古怪的声响,似海兽缠斗、厮杀、进食的动静,呜呜咽咽,一股森森之感笼罩了整座岛屿。

篝火初生,映照着苏如雪的粉腮,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通红一片。

从满目怔然到大彻大悟,其实不过弹指间的工夫,同样是漂泊在外的苏氏子弟,当身份挑明时,苏如雪蓦然间有满腔哀怨想要倾吐,可心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处说起,到最后,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为无语。

苏如雪在乾坤皇朝磨砺,从一个不求闻达的乐道家族起步,一直走到今天,在同辈眼里她是一轮惊才艳艳的明月,她实力超群,配得上群星环伺,她登顶潜龙榜首,万众瞩目,冠绝皇朝,称得最高褒奖。

一路走来,苏如雪永远是一个人,她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从不合群,她与众不同,她让同龄人敬佩畏惧,只能驻足仰望,像雷不纭、水不争这等天骄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她得许多长辈的赏识惊叹,可又有谁真正窥破她心中那抹孤独感。

这种孤独,如影随形。

直到十几天前,苏如雪遇到了苏贤,她见到了一个天资更盛的妖孽,那种放到整个大陆都堪称天骄的少年郎,更让苏如雪不解的是,这个人居然还那么了解她,他一眼能看穿自己的心病,能体味自己的炎凉。

“难怪,难怪。”

两人已经沉默了数个时辰,苏贤又敛去了那股仰世而来的桀骜,也收起了先前的轻浮不恭,变得深沉内敛,而苏如雪则是终于开口,不住地摇头轻叹,嘴角捎着一丝苦笑,眸里含着一抹幽怨。

“喂,你瞒我这么久,就没有什么要检讨的吗?还第一妖兽玄天龟?我呸!”苏如雪轻轻蹭了苏贤一脚,哼哼道。

苏贤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思忖了半天,苦涩道:“我们还是来说说那圣毒鼠吧。”

闻言,苏如雪神色一黯,然后静默着听苏贤娓娓道来,包括那两只圣毒幼鼠的去向苏贤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苏如雪。

“也就是说,我家人为我准备的帝妖,为别人做了嫁衣?那两人还都是你的朋友?”

了解完此事的来龙去脉,苏如雪面目阴沉似水,看那架势苏贤一点儿也不怀疑这女的下一秒可能从哪里就拿出一把刀就想捅自己,毕竟换谁来,听到这种操蛋的消息,都应该会有这种冲动的。

尽管,苏如雪没有蛋。

“呃。目前看来的确是这个状况。”苏贤面露愧色,话刚说到一半,便觉得身前的篝火熊熊燃起,一丝可怕的妖力弥漫开来,于是他连忙补救,“别激动。我可以代他们补偿你。”

苏如雪杏眼一瞪,嗔怒中带着一丝暴戾,寒声道:“是他们取走了原属于我的妖兽,与你何干?要补偿也是他们来补偿。更何况,那是我家人留给我的,你补偿的起码?”

“那你想怎样?”苏贤心中难得地涌出一股挫败和无奈,打打杀杀容易,这种事情处理起来还真是困难。

说句实在的,如果苏如雪真走向极端,要讨回两只圣毒鼠,那她顶多在唐烈那里占占便宜,在叶知秋那里,她绝逼只有吃瘪的份儿啊!

不管

是哪种结果,苏贤都不愿看到,所以才想插手此事。

苏如雪倒也不是那么刻板的人,圣毒鼠已经没了,这种事已然超出她的意料,强行讨回着实不美,还让苏贤为难,可那总归是家人留给她的,平白失去很不是滋味,等她反复权衡之后,才压下了心中躁意,问:“你想怎么补偿?”

听得此言,苏贤还愣了一会儿,旋即面庞上涌出一抹喜色,急忙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样古朴之物,此物也是一枚戒指,其上布满繁复的花纹,蕴藏着一股炎炎之热,苏贤将其大方地递给了苏如雪,道:“这里面有一份妖修遗志,牵扯到乾坤皇朝的,你自己看吧。”

没错,那枚储物戒正是秦天阳的储物戒,里面就是天阳遗志,以及秦天阳自己曾提及的关于远古帝妖的话。

苏如雪还有点不明所以,接过储物戒后一股信息也如涓涓细流在她的神念中响起,随即苏如雪的眸子渐渐有了亮光,她显然不知道乾坤皇朝里还有此等秘辛,但这种八卦她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储物戒里关于那帝妖的珍贵信息。

听完,苏如雪撇了撇嘴,像丢垃圾般把储物戒扔还给了苏贤,恨铁不成钢道:“我说苏贤,你是不是傻?帝妖是烂大街的碎妖石啊,你说送就送?你怎么不替自己想想?那是我和他们的事,你没必要管。”

精深海底,沉寂许久的纪浮世附议:“暴殄天物!你不要给我。”

“没错,想我巅峰时期也就四只帝妖。你先前已经送了那月锦瑟小女娃一只青丘祖狐,如今为了泡妞又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禽兽不如!”青羽也忿忿接了一句。

可是,苏贤偏执地摇了摇脑袋,拉过了苏如雪的玉手,将储物戒塞进她柔软的掌心内,语气平柔,却充斥着不容反抗,悠悠道:“我意已决。既然你们都是我苏贤认定的朋友,那我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交恶。你当我傻也好,当我蠢也罢。在我看来,有些东西,比帝妖更珍贵。”

“你……”苏如雪桃腮泛红,怔怔地看着火光映照下少年那张坚毅的面庞,眸中不着痕迹地掠过一丝感动和痴迷,眨眼间却又突然娇喝道:“浑蛋!谁让你摸我手了!我的意思是,你别想拉我当苦力。这仇你替秦天阳去报,报完把远古帝妖的消息给我就是。”

苏如雪的喜怒无常让苏贤哭笑不得,但他知道,苏如雪已是承了他的情了,于是他也不恼,笑吟吟地重新收起了那枚储物戒。

“你别想的那么简单。一帝妖抵一帝妖,可圣毒鼠是我家人耗尽心血留给我的,里面是充满了感情的,和你那帝妖不一样。”

“我们同姓苏,同出一宗族,照理讲,我也算你半个家人……”苏贤弱弱道。

此刻的苏如雪褪去了高贵冷艳,像极了地痞女流氓,伸着长长的脖子蛮横道:“这能一样吗?”

“你还想怎样?”苏贤无奈再退一步。

“以后,待我们杀回苏家,我要一脚踹开苏家的大门,如果我踹不开,你就帮我踹开。这要求不难吧?”

闻言,苏贤目瞪口呆,又化为一脸苦笑,暗道原来这货将对父母的仇恨转移到整个苏家了啊!

“我劝你理智点。我记得苏家的那扇黑门乃是七阶黑龙脊石所铸,那是巨龙的脊梁,比寻常的钢筋铁骨都坚硬,妖尊和武尊奋力一击都难动摇其分毫,如果你不想自己的脚残废,那还

是……”苏贤幽幽小声道,他敢拿命担保自己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那真的他妈是七阶黑龙脊石啊。

“你帮不帮?”苏如雪哪管那么多,打断道。

苏贤直接无视苏如雪话中赤果果的威胁之意,语重心长地给她分析道:“先不说能不能踹开,就算踹开了,宗族里那些老怪物杀出来了怎么办?好不容易回家了,结果还没见到家人就要被人碎尸万段?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啊……苏如雪,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苏如雪似乎觉得苏贤说的在理,目光里那抹刚燃起的雄心壮志被瞬息扑灭,她失望不已,抱膝出神地望着火堆,伤怀恻然道:“差两天就十七了。”

不满十七的半步妖王,这等资质足够笑傲东域了。

这一点饶是苏贤也暗暗咋舌,可他没有说破,毕竟他的精深海底,还有一个两年妖宗的绝世老妖怪。

苏如雪的这点成绩与青羽比起来,就有点微不足道了。

“哦?这么说来我比你大两个月,看来以后要叫你如雪妹妹了。你以后要叫我苏贤哥哥。哈哈哈哈。”苏贤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他已经有个苏辰哥了,如今又寻到一个如雪妹妹,的确是大喜过望。

“滚!不论神念,你连打都打不过我,凭什么让我认你做哥?”苏如雪很不服气,抗议道。

“可我就是有四阶神念啊!”苏贤做出鬼脸状,嬉嬉笑笑。

“我不管!想让我叫你哥,不用神念赢过我再说。”

闻言,苏贤眼中爆发出一抹精光,胸腔中战意沸腾,与潜龙榜榜首交手,定然极有意思,只听他凛然不惧道:“斗妖吗?一局定胜负。”

“你别想耍赖。我们都是三只妖兽,应该三局两胜。”苏如雪也不傻,选择避其锋芒。

斗妖的规则有许多种,例如车轮斗法、群战斗法、一妖一斗等等,最常见的还是双方各自派出相同数量的妖兽,两两交锋,最后胜局多者获胜,就像苏如雪所说的三局两胜,当然,在升龙决中苏如雪却是凭借车轮斗法才斩获魁首之称。

可是,就目前而言,苏贤的玄天龟陷入沉睡,月铜傀战力低弱,敌上苏如雪毫无胜算可能,能拿得出手的也唯有血鲲鹏了,他自然更倾向于一局定胜负。

正好他也想试试,他的血鲲鹏若对上苏如雪的月铜傀,究竟胜算几何?

这一边苏如雪唇枪舌剑,另一边苏贤苦口婆心,两人争论不休,中央的火光汹汹烈烈,不时溅出一点火星,在这个寒风呜咽的季节,这幅画面莫名有了种温度,而画面中的两人,彼此承受流离的沉重,却又彼此无私地温暖对方,寂静欢响。

而在苏贤的精深海底,两道沧桑的声音压得极低,偷偷交流着:“大帝,苏小子平时看起来老气横秋的,稳重深沉,没想到还有如青涩稚童的一面。”

“唉。如雪小丫头孤独,其实苏小子又何尝不是呢?只是这孩子老成懂事,心事全压在心底,不说罢了。”青羽心如明镜看得更透彻,幽幽一叹道。

“所以,其实每个人都有如此一面,大帝也是,只是由于面前的对象不合适,因此一直隐而未发是吧?”

“彼此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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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月属性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经过实践,苏如雪虽然没检验出什么毛线真理,但她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说她断然是说不过苏贤的,这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扯淡功夫超群绝伦,逻辑思维之缜密令苏如雪瞠目结舌,导致她屡屡被说得哑口无言。

现在的苏如雪憋了一肚子火,还管什么一局三局,她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就是把眼前这能说会道的家伙狠狠地干趴。

能动手,为什么要动嘴?

“来,现在就打!”

苏如雪猝然站了起来,眉如墨画的脸蛋布满了寒意,背后一座皓月般的圆轮宫殿竟升腾起来,明明只是一道单薄倩影,蓦然间却让苏贤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仿佛面前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天地之势。

“急什么,养精蓄锐一晚,明早我们再打。”见苏如雪上了头,苏贤反倒噙着一抹微笑,不疾不徐道。

倒是苏如雪背后那座如明月般的妖宫让苏贤眼底有了惊色,通常妖宫俱是立体方状,属性影响色彩的呈现,妖兽会小程度地改变形态,可苏贤游历大陆十多年,何时见过月型妖宫,这一点就非比寻常。

见苏贤故意吊自己胃口,苏如雪不禁气呼呼的,按捺着即将爆发的薄怒,挑衅道:“白天打有什么意思?白天我的巅峰战斗力只有晚上的七成,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要战我们就现在战!”

“哦?”

听言,苏贤目中闪过思索之色,神情迷惑地望着那座散发着濛濛月华的妖宫,霎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诧道:“你这不会是……域?”

“怎么?怕了?”苏如雪昂首轻笑,没有否定苏贤的猜测。

域是一种很玄虚的东西。

说的通俗易懂些,它就相当于妖兽的一个地盘,域笼罩之处皆是其地盘,往往在地盘里妖兽做什么都会如鱼得水。

只是,要产生域绝非易事,这对修为有极为严苛的要求,就连尊兽都没见几个是带有域的,那种带域的妖兽绝对是天地之珍、万妖之精,只因它们的实力会在域的增幅下超出同阶数倍,不可斗量。

可是,要在半步妖王境就产生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在妖修界,域还流传着另外一种理解,那就是阵法。

天地之象有时候就相当于一种增幅阵法。

夜獠兽是黑夜的宠儿,它在夜晚战斗力会暴增。

赤足金乌是骄阳的左膀右臂,在艳阳高照之时,它身上的火焰会灼热到洞穿虚空。

而在数万年前的大妖纪元,有一个种族横空出世,虽然存世不久便销声匿迹,但它们也是属于天生便拥有域的独特一支。

苏贤脸上没有惧意,只是好像在记忆的深层锹了两下土,挖出了一些被埋藏得很深的、很久远的见闻,惊疑不定道:“传闻,大妖纪元是妖兽孕育繁衍的鼎盛之期。那时,世间妖兽种类暴增,甚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属性妖兽昙花一现,难道……”

苏如雪一点儿也不惊讶,同出苏家,苏贤的这点学识博闻不足为奇。

此刻,只见那妖宫竟引动了夜空中高悬的月轮,如无垢无暇的仙子缓缓飞升,与天山皓月遥相呼应,接引下一条淡淡的银白色光束,宛若匹练。

苏如雪轻点螓首,红唇蠕动:“没错。就是月属性。所以,只要是普天之下,皓月笼罩之处,我的月铜傀便拥有域。一种,让人闻风丧胆的天地之势!”

轰!

月华竟也有狂暴的一面,激起了海上狂风,吹得续脉玄木都东倒西歪,原本就不平静的海面更是因这股天地异象掀起了声势浩荡的波澜,海面之下齐齐传来了海兽的嘶鸣声,呜呜然的,如泣

如诉。

这一刻,苏如雪似乘风而起,峥嵘尽显,实则是有她的妖兽吞月兽托举,但落在苏贤眼中,还误以为是一团神秘古怪的月影光华赋予了她凌空之能,高高在山,犹若谪仙。

“此岛太过褊狭,要战,就上来战个痛快!同为苏氏子弟,我可不信妖灵的你还没飞行妖兽!”

苏如雪只留下一道余音,她身影空灵,踏着那条银白色河流而上,身姿蹁跹,娉娉婷婷,转瞬即逝间便只剩一抹残影,达到了肩比星辰、月在咫尺的高度。

这一幕,何其相似。

苏贤呆呆地仰起了脑袋,双目被月光照得雪白,可他的思绪却飘飞好远好远,他似乎回到了近一年前那个动人的月夜,那个绝色也是这般戴月离去,那时候的他想追却无力去追,而现在的他则是能追却不想去追了。

一年的匆匆岁月,竟就如此撼动人心。

当然,苏如雪不是月锦瑟。

在苏如雪残留的袅袅余音中,苏贤很快甩开了那份被深埋心底的回忆,眼中取而代之的是灼热到喷薄欲出的战意。

遂,大风起兮云飞扬!

一具擎天兽影,伴着血色妖宫,没有一丝遮掩,浩然凌空,逆流而上,向黑夜顶端的那道修长倩影直追而去。

一道唳声,充斥着滔天煞气,似破晓之箭,似九天之雷,带着胸有傲气的少年,携着滚滚血浪响彻天穹。

深海只是血鲲鹏的摇篮,天空才是血鲲鹏的战场!

明月下,夜空是深蓝色的,今夜的天空格外清澈,没有游离的乌云,繁星点缀,但今夜注定不会太平,先是响声如雷,随后接连两道巨影升空,其中一道影子是遮天蔽日的,看守这座孤岛的两人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背后冷汗涔涔。

乖乖,这是撞鬼了吗?

……

大鹏升天,当苏贤和苏如雪齐平之时,苏贤分明看到了苏如雪眸中的震惊茫然。

她正猝不及防地望着身前这一道参天巨影,明明已相距百米,她若不扭首,竟还不能一睹其全貌,这样的体型是何等惊世骇俗!

对于这种反应,苏贤已经习惯了。

比起当初差点吓尿的自己,苏如雪这反应还算淡定的了。

“你要无相,就是为了它?”苏如雪终于知道苏贤为什么要无相了。

苏贤咧嘴一笑,道:“你以为呢?”

半晌之后,苏如雪的美眸中还残余着惊艳之色,曾有那么一瞬间,看到血鲲鹏的她真的是面无血色,战意全无,毕竟这种妖兽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此刻的苏如雪总算是掀起了一抹倾城微笑,声如黄鹂,高亢道:“原以为妖灵七阶的你都不配我出全力。现在,才算有点意思!”

“多说无益,战吧!”

“点到为止。”

电光石火之间,就在话音坠落的那一刹那,这场一局定胜负的战斗正式打响。

月光犀妖是苏如雪的第三妖兽,能飞行的吞月兽是苏如雪的第二妖兽,这两只妖兽的奇异之处那就是皆是罕见的月属性,但它们不是苏如雪真正的依仗,苏如雪手中真正的那张牌,是经历过双重改造的——月属性月铜傀!

只见那月型妖宫的大门轰然打开,一道神秘的光影骤然掠出,同样落在了吞月兽的躯体上,它虽具有月铜傀的模样,却不是幽蓝色,在月光的照拂下,苏如雪的月铜傀几乎透明,更是一个十足的发光体,灼灼其华。

就在这一刻,蓄势待发的血鲲鹏眼中出现了一抹不安和烦躁,只因那漫天月华散落在它的身上时,竟如穿肠毒药,让它

感到浑身剧痛,似是要被洞穿了一般,霸道无匹。

“这便是域么?”此等威能,当真不俗。

苏贤忍不住啧啧称赞。

所以,这场战斗更要速战速决,不然拖得越久,胜利的天平将越往苏如雪那边倾斜。

“血鲲鹏,垂天柱!”

“月铜傀,月华散!”

轰!

高达万丈的长空,只见血鲲鹏似背负青天,双翅一震,一条粗壮的血色洪流似水柱般喷出,声势滔天,血腥味弥漫,刺鼻难闻。

而另一边,月铜傀全身迸发出一束银白色的月华,华光璀璨,竟与垂天柱不相上下,犹若一条匹练蜿蜒前行,猝然间与垂天柱撞在了一起。

轰!

这是一场惊天大碰撞,无往不利的垂天柱初逢敌手,那尸山血海所化的洪流竟在短时间内奈何不得那条被明月加持的月华散,不得寸进,更无法侵蚀。

反倒是另一边的月华散神华内敛,渐渐变得朴实无华,明明趋于黯淡无光,却又有以柔克刚的内性,同样它也在垂天柱的阻碍下无法前进分毫。

两道光束僵持了数息,月铜傀有域的存在不怕消耗,血鲲鹏底蕴深厚也浑然不惧,短时间内两人定然分不出高下,索性默契地收手,这第一回合就以平手收场。

苏如雪也不意外,还有一点好奇,凝望着血鲲鹏那双桀骜不驯的锐眸,问道:“它叫什么?”

“血鲲鹏!你的月铜傀呢?我指的是改造它的那枚妖晶。”

“宗兽,月下神华兔。”

旋即,苏贤黑眸微沉,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未小觑苏如雪的这具月铜傀,可他没料到就一术月华散就可与血鲲鹏的垂天柱打得平分秋色,虽然其中有境界的差距、有域的加持,但这也足以证明这具月铜傀的强大。

也不妨说是,这只月下神华兔与众不同。

这下子,苏贤不由感到棘手了。

就血鲲鹏以鹏形态掌握的三种妖术而言,禁空虽霸道,但在这种纯较量的战斗中意义不大,垂天柱收效甚微,只剩下有史以来苏贤从未让血鲲鹏使出的第三个妖术了,倘若连最后一击都与月铜傀旗鼓相当,那等同于月铜傀已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让苏贤感到难堪了。

当然,除此之外,血鲲鹏还有一种很强大的攻击手段,那就是它那庞大锋锐的躯体。

身体,也是武器!

呖——

血鲲鹏口中传来一声嘶鸣,双翼震动,顷刻间化作一抹残影,弹指间飞跃数百米距离,嘴喙微张,朝那月铜傀啄去。

然而,苏如雪似乎早有准备,盈盈一笑:“月华隐!”

与此同时,就连苏如雪的身形都在月光照拂下变得若隐若现,半虚半实,而血鲲鹏原以为唾手可得的一击,竟猝然扑了个空,它竟碰触不到那具月铜傀分毫,它明明存在,却又像隐去了一般,徒留虚影,让血鲲鹏的身形如流水般划过,而它则仍旧立在原处,安然无恙。

血鲲鹏那凶眸中也灵动地闪过了一抹惊异,这道妖术和它鲲形态的逍遥游竟如此相似。

苏贤也是始料未及,感觉眼前的一幕超乎了想象,忍不住惊呼道:“空间?”

“不,这就是月属性!独一无二、独步天下的月属性!”

苏如雪语笑嫣然,可那抹盛放的笑颜中,透着一股凌云般的骄傲。

这就是她引以为傲的月铜傀。

它,举世无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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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苏如雪的阴影之夜

“苏贤,认输吧!皓月在上,我将百战不殆!”

苏如雪月眸含笑,长裙飘飘,在深蓝暗寂的夜空中,她的身形依旧隐于月华,伸出五指碰触都将穿过她的身躯,像是神灵投影般,可这神灵也太美了。

反观血鲲鹏,对这月铜傀的月华隐束手无策,自己还落得一身伤,那可怕钻心的焚烧感还在继续,如芒在背,从针刺感转化成灼热感,犹如一团火苗落入了血鲲鹏体内沸腾的血海中,一把点燃。

一道凄厉的唳声响起,顿时让苏贤的神情凝固。

“苏贤,说好点到为止,你的血鲲鹏一直在承受月华燃,此术就如跗骨之蛆,再这么熬下去,它必然会受到由外而内的重创,你对你的妖兽也太不负责了吧!”

苏如雪算准了苏贤求胜心切,故意用月华隐拖延时间,目的就是为了让月华燃的效果起到最大,顺便还不忘在旁煽风点火,催促着苏贤放弃。

苏贤压根儿没鸟苏如雪,目光转向承受着揪心之痛的血鲲鹏,眸子里有忧色,也有一抹钢铁般的笃定:“再给我一分钟?我们输不了。”

“我可是要称霸祖妖榜的存在!岂会认输?别说一分钟,半个时辰我都撑得住。血属性,才是所向无敌的!”

当这股锋芒毕露的神念在苏贤神念中响起时,苏贤双目微眯,嘴角莫名扬起了一道微笑,笑容有点冷,却非常对血鲲鹏的口味。

那抹笑里,是残酷嗜血,是暴戾恣睢,是满满的求胜欲!

呖——

大鹏起兮,双翼宽大到遮天蔽月,它没有盘旋环绕,震荡起仿佛要卷碎一切的凌厉劲风,顶着背部因月华燃凝出的一滴滴血珠,猝然朝苏如雪和月铜傀压去。

“还来?没用的。”苏如雪轻蔑一笑,胸有成竹。

这时,苏贤眼眸幽深,神念正在和血鲲鹏沟通,道:“不用攻击她们。挡着!把月华挡完,不过片刻,月华隐必然消散。届时,她们就是瓮中之鳖。”

果然,苏如雪只觉得鼻尖都有一阵刀芒般的风刃飘过,眼前的世界投下一片巨大阴影,骤然暗下,在血鲲鹏巨大的身躯面前,饶是吞月兽加上苏如雪也与蝼蚁无异,这也是为什么苏如雪选择暂避锋芒,不肯与血鲲鹏硬碰硬的原因。

她的月铜傀虽经过了躯体改造,也有武学相融,可谓是一具妖武双修的月铜傀,但真要以血鲲鹏以伤换伤,这代价还是太大了。

光是上次的升龙决,就将她存下的四阶玉矿消耗殆尽,再用这么不理智的打法,那她的月铜傀短时间里是恢复不过来了。

简而言之,就是没必要,以柔克刚足矣。

可是,苏如雪突然呆住了,她瞳眸猛缩,死死地盯着身前,明明过去了半分钟,血鲲鹏的身躯竟还没完全掠过,换言之,它根本就是用庞大的身躯切断了月光,隔绝了月铜傀的域,双翼聚拢,将苏如雪她们困在中央,静静地等着月华隐的消散。

这尼玛……

只要月华隐褪去,血鲲鹏再狠狠一压,月铜傀倒还好,可苏如雪这血肉之躯该怎么抵挡?

旋即,苏如雪羞怒地瞪大了双眼,吼道:“苏贤,你这是耍赖!”

“叫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完全不在意她的愤怒。

你不是独步天下么?

你不是百战不殆么?

你不是举世无双么?

呵呵。

从苏贤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苏如雪听出了无尽嘲讽,刚刚说出去的话犹如一个个巴掌拍在了她的脸上,又尴尬又生疼。

“你让血鲲鹏让开,我答应你不用月华隐。”苏如雪坚决不松口,试图与苏贤谈条件道。

苏贤笑吟吟的声音又响起:“可你已经输了啊!”

“我不服。我还有一记杀招没用。”

“你都多大了。最强的杀招一定要最后放吗?谁教你的?”苏贤又拿苏如雪的年龄说事,言语间嗤笑的意味十足,搞得苏如雪捏起了粉拳,嗔怒不已。

“哼,那你别想我叫哥。”

“把月华燃也撤去,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苏贤悠悠说道。

“可以。”

呼!

干净如洗的长空,苏如雪只觉得眼前一花,颊边一道凛冽寒风刮过,整个世界又重新有了光亮,清月依冷,可那道似璀璨银河的月华匹练已经消散了,那可怕的域也被苏如雪停下,不论是苏如雪还是月铜傀,都在这一刻恢复了实体。

然而,一看到

苏贤嘴角扬起的淡笑,苏如雪就想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这笑实在是太欠揍了。

在苏贤身下的血鲲鹏也是雄赳赳的,没有月华燃的侵蚀,它感觉如获新生,而且刚刚的对策一举掐灭了对手的得意妖术,这样的战绩才是它需要的。

辉煌强大!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杀招。”苏贤道。

苏如雪不管怎么听,都感觉苏贤在说她杀招时,像是在说小孩子过家家。

苏如雪气愤归气愤,这句话却是发自肺腑的:“我怕伤着你。”

“你还小,别想太多。”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一闻言,苏如雪几欲发疯,强烈克制着胸脯的起伏,但那规模,像是在抗议自己也不小了。

“这是你逼我的!月神华!”

想必,这就是月下神华兔的天赋妖术了。

顷刻间,天上的那轮明月又被月铜傀沟通,这次散下的月华已经不能用匹练来形容了,那是瀑布,是天上仙河,是月神降世。

哗哗!

听到天穹上因月光的散落而传来一声声清响,苏贤脸上那风轻云淡的神情荡然无存,紧接着变得凝重不堪,因为那月之精华尽数降临到月铜傀身上之时,苏贤分明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巨大能量。

接下来的爆发,威力绝对还会在垂天柱之上!

顶着这份恐怖的威压,苏贤冷峻的面容竟又有一丝狰狞浮现,他目光如龙,暴喝道:“血鲲鹏,万鸟血朝!”

鹏乃群鸟之王。

太古年代有百鸟朝凤,今有万鸟朝鹏。

嘤!

清月之下,平白多了一场腥风血雨,在漫天血雨中,一滴滴黏稠又颇具灵动的血液像被赋予了真正的生命,纷飞飘洒间凝成了万只神态各异、体型千差万别的血鸟,万鸟齐鸣,震彻天地。

咚!

密密麻麻的万鸟齐聚一方,在磅礴四起的血风中,它们竟俯身朝血鲲鹏遥遥一拜,似是虔诚的信徒,而远在王座之上的血鹏,就是它们的王!

陡然间,一股铺天盖地的血气俯冲而下,万鸟虽非实质,却是一股浓郁到令人发指的妖力,它们犹若汪洋席卷,庞大到近百丈像是张开血嘴的深海巨兽,又仿佛惊涛拍下,匆遽一划,隐隐点亮了夜空,径直朝璀璨的月神华而去。

天际边,一片血红。

“萤火之芒,岂能与皓月争辉?”

苏如雪瞥见了血鲲鹏那猩红之眸,万鸟来袭,声势极为唬人,宛若一座煌煌皇朝轰然压下,可那又怎样,苏如雪对自己未尝一败的月神华就是有独特的自信。

那可是,皓月之力啊!

顷刻之间,月铜傀身前浓缩了数息的光华终于绽放开来,它们想冲破了牢笼的洪荒野兽,凶猛霸道,没有一点点属于月光的柔和,扶摇斜上,携着降服雷霆的滔天气势,轰然与万鸟血朝相撞,原本古井无波的夜空猝然掀起一场势要摇落星辰的风暴。

而在两边,苏贤眼如幽潭,深深凝望着两道最终攻势的交锋之处,他的衣角开始起舞,苏如雪更是青丝缭乱,吹拂过脸颊,美到天地失色。

等待了片刻,见两道妖术都在彼此消融瓦解,苏如雪渐渐露出了惊容,苏贤则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沟通天地之力又何如?

血鲲鹏乃血道之主!

历经上万年岁月浇铸出的血鲲鹏,隔着妖灵境两层差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境界,依旧能硬撼半步妖王,而且是含金量高到击溃许多妖王境少年天骄的半步妖王!

嗤嗤。

果不其然,在震耳欲聋的惊天碰撞后,风暴弥漫数万米,可在交锋的中心处,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似是风平浪静,烟波消弭,两人这一次交手,好像又要已平手收尾。

苏如雪的眸中多少有些不甘,毕竟她压着苏贤足足两层的修为,也就在此刻,同样她也真正意识到,眼前这只异种血鲲鹏究竟是有多么可怕的资质和潜力,那种恣睢的眼眸,那君临天下的气势,丝毫不输于任何一只妖灵境的帝妖兽。

这只异种血鹏,有冲击帝妖榜的资格!

这是苏如雪心中给血鲲鹏的至高评价。

自始至终,苏如雪都没有去多想,她甚至都没有想到为什么血鲲鹏叫血鲲鹏,而不是叫血鹏。

若让苏如雪知晓鲲之一字何解,恐怕未来数日她都要被震惊得夜不能寐。

不过,到了这种境界,修炼者好像的确不怎么需要睡觉了。

那就夜不能修炼好了。

然而,平手好像也是不错的结果,起码不用被眼前这气人的家伙占到便宜。

旋即,苏如雪莞尔一笑。

“怎么,觉得平手了?”苏贤一眼洞穿苏如雪的心思,笑问道。

苏如雪心底突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后脊竟冒出一丝丝寒气,可她依旧冷硬,道:“不然呢?”

“那就提前两天送你一个十七岁生辰的礼物吧。”

说完,苏如雪感觉全身被禁锢住,方圆千米之内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血雾,吞月兽庞大的身躯顿时如泄了气般,轰然坠落,连人带兽从万丈高空向下跌落。

禁空!

啊——

那一瞬,苏如雪花容失色,眼底蔓延出一丝绝望和骇然,仰面向上望去,那道遮天之影宛若魔神,而那尊魔神之上的那道人影,她已经看不见了。

身下是黑漆漆的深海,海面之下有横行无忌的海兽,有如暴君般的凶兽,以半步妖王的修为下去,那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下坠的过程中,苏如雪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到了武老带她在大陆辗转的十六年光阴。

她想到了近一年在乾坤皇朝为崭露头角的披荆斩棘。

她想到了青脉心道鸾带给她的问心道。

她想到了父母含泪的双眸,想到傍晚篝火,想到月夜一战……

“要死了吗?”

最终,苏如雪长舒了一口气,她活得好累,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红尘如泥,往事如烟,一切如流水。

“喂,你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是什么鬼?”

“这下肯服服帖帖地叫哥了吗?”

蓦然间,那一道欠扁到极致的声音竟在苏如雪的耳畔响起,她瞬间睁眼,感觉自己身下一轻,分明是被轻柔地接到了血鲲鹏的脊背上,包括月铜傀和吞云兽在内,皆是毫发无损。

“叫你妹!”

“谁要你的礼物!”

这里还只是数十米的半空,一道苍茫巨影飘浮着,可在它的脊背上,一道丽影如饿狼扑食般朝另一道修长身影扑去,一道惊叫声骤然响起。

“靠!松口!你属狗啊!”

……

孤岛上,看守的两人惊惧万分,瑟瑟发抖,再次对望一眼,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因为他们在心里下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这鬼地方是绝对不能呆了,谁爱看守谁来守,天明就走!

没有惊雷的高空居然传来轰隆隆的可怕声响,一望无垠的海面半空竟悬浮着蔽日巨影,其上竟还有男女幽魅的声音,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

而在血鲲鹏的身躯上,苏如雪满脸幽怨,像是被糟蹋了的良家小媳妇儿般,睁大了湿嗒嗒的美眸,楚楚动人,呜咽震惊道:“你……你……你还是武修???”

本来苏如雪是打算咬下苏贤肩膀的一块肉教训教训他,谁让他敢如此作怪欺负于她,没想到……

这货他妈的还是个武修!

苏贤精气一动,便可肤如铜皮,坚硬不凡,苏如雪还一往无前地用一口银牙咬了上去,要不是苏贤下意识地卸掉一些力道,苏如雪这口牙可能都崩掉。

“呃……我没告诉过你吗?我还是武灵七阶呢!咦,我怎么记得我说过了?真的没说过吗?嘿嘿,我也忘了,你别往心里去。”

另一边,少年憨憨笑着,身上七条灵脉荧荧闪烁,他却还挠挠脑袋,使劲地装傻充愣。

这一夜,苏如雪怀疑人生,差点泪崩。

……

从此,苏贤想让苏如雪叫他一声“哥”的愿望,注定是永远不得实现了。

但是今晚也解决了苏贤的一个烦恼。

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过两天送给苏如雪什么礼物好,毕竟异乡相逢,十七岁生辰他这个做哥的也该表示表示。

可苏贤身上已经没什么好东西了,连帝妖兽都允诺要送出去了,储物戒里穷得只剩下两百多万块硬妖玉,结果现在倒好,一切都无需多想了。

天地良心,是苏如雪说不要礼物的。

苏贤如是想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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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争之地,竺霖岛

其实,苏贤还有好多话没有跟苏如雪说。

苏贤本想告诉她,比如十方山脉的另一边也有一个人在为打破身上的命运枷锁而努力着,还有如果日后他修武有成,他一定会帮苏如雪踹开苏家黑龙脊石所铸的大门,管它掀起几丈风尘,管那帮顽固的长辈怎么吹胡子瞪眼。

只要踹开他就心满意足了。

另外就是,苏贤和苏如雪呆在一起十多天的日子真的很舒心。

这段日子里,苏贤不用终日戴着冷漠的面具示人,他很放松,还有闲情整蛊,虽然最终弄巧成拙了,但在苏如雪最后赌气似的把《无相》丢到自己怀里时,苏贤知道,苏如雪并没有在生自己的气。

可能,只是不愿面对离别的悲伤罢了,只好用赌气般的闷不吭声伪装一下。

人生,怎么可能尽善尽美呢?

天一亮,两人就各自启程,他们都有自己要追逐的东西,苏如雪还要回云海城,还要重新寻找一只合她心意的第四妖兽,而苏贤则是要踏上下一个征途,他的想法很简单,即使踏破山河万里,也要寻到治愈安若素残缺神念的办法。

梦寐兽就是最近的一个目标。

自此一别,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年。

或许是乾坤皇朝倾覆之时吧!

……

三天后。

在善水宗管辖地界的西南角,正值黄昏时分,这里的天穹晚霞竟是一片紫红色,如梦如幻,波澜不兴的海面上坐落着一座岛屿,遥遥望去,岛屿大半片都是绚丽的瑰紫色,倒映着周边的海水,宛若一方桃源梅林,美不胜收。

天际边,一只身长数米的血红色大鹏大摇大摆地飞在半空,它的羽翼宽硕坚韧,目露锋芒,翼展长达八米,修为波动不强,飞行速度也是慢悠悠的,犹如天边一抹无忧无虑的映血云彩,轻轻飘过,缓缓下落。

与此同时,在每一个瞬间,天边都有数道流光掠过,本来冷清荒凉的竺霖岛在近日竟无端闹腾了起来,八方云集,每日都有数百位来客,将这座虽说广阔,却长久没有造访者的孤岛填得满满当当。

大鹏降落在岛屿上,随后被其背上的青年收回了妖宫之中,那位面貌平凡到极致的青年也汇入了匆匆人流,未惊起一点波澜。

竺霖岛是当年竺家先祖受善水宗赏赐得以命名,在悠悠岁月里,竺家人犹若被发配边疆的杂役,在这座远离喧嚣的孤岛上繁衍生息,过着平静却又百无聊赖的生活。

此岛面积约是褚晖岛的百倍,在岛屿中堪称巨头级别,岛屿的东边被竺家人占据,那里是他们的宗族所在,院落住宅鳞次栉比,如镶嵌在紫水晶里的一抹苍绿,宗族里又如九格分布,同样有外界的尊卑贵贱,富饶贫穷。

这是一种常态。

至于竺霖岛的南边,则是烟花柳巷、鼓楼茶馆,还有许许多多为外来客设立的幽静居所,但是后来由于太过冷寂荒凉而败落了,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重新有了勃勃生机,人烟味和茶熏味无形弥漫。

而竺霖岛的西北两侧,就是上苍赋予他们的天然宝

藏了。

西北方,在数十年前本是一片焦土,寸草不生,却不知何因,渐渐地冒起一方紫竹林,紫竹高耸,茂密繁盛,其五年成熟一次,妙用无穷,被竺家视若珍宝,本不知其名,后有外人来访,告之此为梦翼竹。

五年一次的成熟年,正是今年。

如今,深冬还未彻底过境,待新春降临,梦翼竹将彻底成熟,届时其叶如鸟翼,晶莹梦幻,摘其食之也可使神念精进,泡茶饮之可安神养身,但这些还都是其次,据外来人讲,此物竟是世间十大宝兽之一梦寐兽最喜爱的食物之一,也不知是真是假。

总之,梦翼竹就成了竺家人世代守护的珍宝。

本来梦翼竹的名头也就一般,偶有外来者采购,剩余的都是竺家人留为己用,最近却不知怎么回事,好多人从四面八方闻风赶来,也不知所为何事,搞得竺家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这一笔发家致富之财被人夺去。

这日,梦翼竹林中,一老一中年人正往外走。

老年人鬓发斑白,但身形依旧壮硕,健步如飞,面有沟壑却不深,眼眸浑浊却有灵,只听他忧心忡忡道:“最近是怎么了?这几十年都冷冷清清过来了,怎么突然来这么多人?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么?”

中年人背着竹篓,衣衫半掩,在这凛冬之季他也不惧,身材魁梧,露出了黝黑的皮肤,听老者的不安之语后,他站在竹林高坡上俯望着南方底下如河水流动般的人群,眼中布满阴翳,瓮声瓮气道:“不知道外来人听到了什么风声,竟说梦翼竹成熟之季,梦寐兽也会降临。真是荒唐。财帛动人心啊!就怕他们对咱们竺家这片梦翼竹林动了心思。”

竺家人常年不出岛,多数是依靠外来者跟外界交流,消息闭塞,不知外界的风起云涌也是正常。

但说什么梦寐兽要降临,那他们是决然不信的。

别逗了,那可是十大宝兽之一啊!

这种名满大陆的天地之灵若真要在竺霖岛降临,那还关你们这帮宵小何事,到时铁定有真正的强者大能降临,那种修炼者绝对是打个喷嚏都可以倾覆竺霖岛的存在。

所以说,竺家人丝毫没将外界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只是一味地将心思放在自家的梦翼竹上,生怕有人来强取豪夺,毕竟就连许久对竺家都不闻不问的善水宗,这次都派出了宗内地位极高之人远赴敝岛。

竺霖岛,俨然要成为一方大争之地啊!

天地还在渐渐变色,风云起涌,满天紫曜的晚云下,随着光线逐渐趋于黯淡,天上的流光也愈来愈少,这堆外来者似乎将南方小镇点燃了一般,灯烛辉煌,歌舞升平。

走在这条喧闹的街道上,苏贤方能真切感受到一切安然表面下默默涌动的暗流。

苏贤用了一日便初步掌握了无相,随后那只从善水宗的吟海鸟也被他放弃,任它自己飞回善水宗去了。

《无相》虽是辅助王术,却并不难修,这跟修炼岁月瞳是一个理,又不是用来战斗,只要掌握了运用之法,便可以信手拈来。

就如血鲲鹏就被苏贤用无相变成了一只平淡无奇的大鹏,因无相的压制作

用,其修为也被压到了妖灵三阶,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只稀疏平常的妖兽罢了。

而苏贤也改头换面,现在的他仍是青年面貌,但全然是另一副崭新的面孔,眉粗眼大,粗犷中透着一抹凶意,全身气质像是终日混迹在地底世界的人物,修为再不俗也就妖灵四阶的模样,不会惹人关注。

“还真是鱼龙混杂啊!”苏贤幽幽一叹。

懒散地走在古道上,苏贤的神念却覆盖周围,附近大多数都是妖灵修为的修炼者,倒还有几枚藏得很深的妖王,不肯轻易露面,光是走了十分之一的地域就是如此,那整座竺霖岛还不是更加混乱复杂。

这种现象,苏贤琢磨着也是拜星火拍卖行所赐,谁让他们被人利用,大肆兜售关于梦寐兽的消息,让绝大数心怀鬼胎之人纷至沓来,打定主意就是要掺和一脚,蹭蹭热闹,顺便碰一碰运气。

可是,岛上必然不乏有心人。

而那些人,才是苏贤真正的竞争对手。

虽不知星火拍卖行的背后是何人主导,但显然梦寐兽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多久就被封锁住了,这也一定是那幕后之人怕横生意外,招惹来不该来的人,到时候踢到铁板就不好收场了。

这么一想,也就是说,目前蜂拥赶来的修炼者皆是在此人的掌控之中,属于那种没有一争之力的蝼蚁,不存在一丁点儿威胁。

当然,所有跟梦寐兽有关的一切都是凭空臆测,就如同这满街满巷的行人,他们都只是歪打正着,恰逢梦寐兽五年一次的回归,只有苏贤、叶知秋之流才是真正知晓其中确切消息的那种人。

还不排除那个叶知秋口中的天机院圣子。

此时,苏贤的身份就是一个凑热闹的外乡人,他目光蕴着凶光,四处游弋,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古道之上,任由旁人从身边擦肩而过,但他感受得到,在每个低眉抬首之间,都有一双双谨慎淡漠的眼眸掠过,苏贤一直都在被人观察,同时他也在观察着别人。

这就是风云之地,处处提防,提心吊胆。

忽而,苏贤瞥见一座浮华古楼,其中人影憧憧,唤作千妖阁。

千乃百十倍,却远不及万,名字逢中庸之道,不卑不亢,赫然是一座奇珍楼宇。

苏贤很清楚现在的自己缺少什么。

他空有两百多万硬妖玉,实力却仍在中下游,短时间内他的修为无法更进一步,那就要把目光放在借助外力上。

例如,炎煌王术!

四种四阶异火,苏贤已集齐三种,再有一种,他便又可重现炎煌术之辉煌,一念及此,他的心脏都开始火热地跳动,面目微微涨红,眼神放旷,迈腿就往千妖阁而去。

可惜,竺霖岛四面环海,方圆万里之内不再有落脚之地,苏贤压根不奢望这里会有配制精血散的药材,那些东西放在荒狩城都是廉价之物,在这里却当真是稀缺之宝。

也就是说,想要帮玄天龟提升血脉,还要另想它法。

真是修行不易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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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千妖阁

竺霖岛周边海域风烟俱净,暮色仓皇下降,古老的辰光焕发着神韵,映照得海波如墨,表面缥碧,内在汹涌。

当苏贤迈过千妖阁的门槛时,仿佛全身来到了一个结界前,一股潮汐般的波动袅袅散开,它笼罩着每一个修炼者,宛如一枚高悬夜空的上帝之眼。

这种神念探查中饱含青涩,运用得磕磕绊绊,但强度却毋庸置疑,竟已有四阶层次,估计是一个神念刚踏入四阶的修士,有如蹒跚学步,苏贤并没有抵抗,他也无须内敛,妖灵四阶的修为坦坦荡荡,无惧窥视。

就这样,苏贤穿过了这层屏障,彻底融入了乌泱泱的人流中。

千妖阁第一层,这里汇聚的多是妖灵之辈,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堵在一张张四四方方的桌案旁,眉飞色舞地胡吹乱侃,指指点点,苏贤在人影的缝隙中看到了方桌上所摆之物,那是一块块半圆柱状的紫竹。

听那些人的纷杂谈论,苏贤了解到这是梦翼竹牌,材质正是来源于梦翼竹的竹身。

梦翼竹是一种另类的神念体,可视却不可触,当其被斩断离开了土壤,便会凝为实体。

竹牌表面刻着千妖阁中的妖物名称,字迹磅礴大气,兼容并包。

而竹牌内圆弧的那一面,则是用蜉蝣般的娟秀小字详细说明此妖物的由来、功效、价格等等,这种新颖的经营方式匠心独运,有些小字微小到无迹可寻,实则是考验来客的神念强度,尤为特别。

角落里,苏贤默默地释放出了一点神念,快速掠过那些竹牌上的信息,旋即失去了兴致,散漫地离开了第一层,朝那二楼走去。

第一层的那些物品明显是普通货色,价值平平,而这群人明显是财力不够,所以围挤在一起当作茶余饭后的谈天。

千妖阁第二层的条件是要支付一块硬妖玉。

从外面看,千妖阁并不高耸,整座古楼仅有三层,显然第二层已经是核心之地了。

光是这项进入条件,就足以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苏贤倒不计较,随手抛出了一块硬妖玉给看守的小厮,便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慢悠悠地上了第二层。

千妖阁第二层隔绝了一楼的喧哗,人数锐减,人手一桌都未坐满,环境清幽,茶香四溢,其上悬挂着一盏盏昏黄精致的吊灯,其中放置的是一种奇特的矿石,名为萤黄石,属于海域特产,每当夜晚都会散发出朦胧的光芒,犹如昏暗火烛,却更显格调。

苏贤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身前的桌案上摆满了梦翼竹牌,但这些物品与一楼截然不同,放眼望去,就知没有一样是俗物。

苏贤随手拿起一块竹牌,眯着眼打量着。

竹牌正面刻着五个字——阴冥雷纹果!

背面则是关于此果的详细记载:阴冥雷纹果,通体紫黑,形状浑圆,盛产于阴气与雷霆汇聚之地,常年吸纳阴暗之力和雷霆之力,经数十年孕育方可诞生。一纹为低,九纹为极。此为四纹,乃多数暗属性、雷属性王兽喜食之果,妖修也可直接服用,味道微涩。此果也可入药,为四阶玄雷丹和四阶玄冥丹的主药之一。价值四万五千块硬妖玉。

这枚阴冥雷纹果出产自雷云宗的阴雷岛,年份已达三十四年,由……

接下来的信息苏贤就匆匆瞥过了,因为只是说此果是谁采摘的,何时采摘,期间经历了一些什么,并不包含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放下后,苏贤又拿起另一块竹牌。

深海屠夫,此兽又名崩魔章鱼,被狩猎时已达王兽境,本阁收藏了它的部分精血,共计72650滴。这种王兽早年被魔气侵蚀,精血呈黑红色,黏稠腥臭,一滴状如青玉珠,据说此精血在太古年代为炼丹之材,具体效用不祥。一滴价值一千硬妖玉。

然后又是一堆关于这些精血背后故事的信息,苏贤粗粗扫了一眼便直接跳过。

方桌上,竹牌多达百余份,苏贤才看了一半,突然有一个体态丰腴、驻颜有术的半老徐娘扭摆着腰肢来到桌边,抄起了其中一块竹牌,将上面的数字一改,随后又款款离去,只留下一股幽香。

这枚竹牌苏贤方才看过,如今再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存货变少,想必是刚刚有人购买。

上百块竹牌,苏贤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尽数浏览,心中已对这千妖阁有了一个隐隐的定位。

此阁奇珍异物种类繁多,多数是海域产物,但数量极少,价格也偏贵,世面上许多常见之物千妖阁都没有,但能有如此珍藏在这方冷寂之地已属不易,而这么多物品中能让苏贤心动的只有三样,一是崩魔章鱼的精血,二是竺霖岛特产的梦翼竹叶,三是一本中品王武学《天魔三炼》。

“可惜,没有四阶异火。”

苏贤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在惋叹,旋即起身,径直走进了一间梅香檀木的房间,通过刚刚的观察他已经知道这里面就是交易之地,而负责交易的人,正是刚刚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名作竺棠。

一百滴深海屠夫,价值十万硬妖玉。

十枚四阶梦翼竹叶,价值十万硬妖玉。

一本中品王武学《天魔三炼》,价值三十五万硬妖玉。

真是挥金如土啊!

竺棠那张浓妆艳抹的面容上扬起一抹热情的笑容,原以为眼前这不显山不露水的粗犷青年只是一个穷酸修炼者,毕竟他的境界摆在那里,谁知竟有如此雄厚的财力,在今日就此人的成交额已可排入千妖阁前三的位置,光这一点就足够让竺棠露出专业且诚挚的笑容,而非先前那副冷淡的姿态。

东西很快就被拿来,苏贤大手一挥就将这些东西都收入了储物戒中,可脸上闷闷不乐的神念久久化解不开,眸中饱含着一种名为失望的神色,起身欲走,这让竺棠心里一个咯噔,明媚的脸上笑容也微微收敛了起来。

竺棠虽不是八面玲珑、趋炎附势之辈,但好歹也会最起码的察言观色,索性大胆问了出来,小心翼翼道:“这位贵客,您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闻言,苏贤顿住了欲走的身形,眼眸故作一丝丝的波动,眉间一挑,在犹豫了数息之后,才问道:“你们这可有四阶异火?”

竺棠有心不想怠慢眼前这个大主顾,可苏贤一开口,就让她面露苦笑,一脸难色道:“这您可就难为我们千妖阁了。千妖阁只是经营小本买卖,那四阶异火放到星火拍卖行里都是天价之物,岂会屈尊在我们这个小地方。”

苏贤观其神色,不像是骗人,只好作出理解状悠悠点头,眼中却还凝留着一抹忧郁之色。

紧接着,苏贤退而求次问道:“那你们竺霖岛上可有供人修炼的聚气阵?我要的可不是两三阶那种糊弄人的聚气阵。”

“这……”竺棠那千娇百媚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

但就冲着这份表情,苏贤蓦地有了奕奕神采,身躯微微前倾,她犹豫了,就说明竺霖岛上定然是有四阶或者更高品阶聚气阵的。

“有对吧?我想借用一月,价值几何你开口,只要在我承受范围之内我皆可支付。”

这方坐落在竺霖岛的南方小镇苏贤已有了粗略的了解,客栈里环境是上佳,美中不足的是它们全部都是没有一点妖力波动的普通住处,连聚气阵都没有,显然不符合苏贤的要求。

他可是想要尽快突破至半步妖王的。

若是呆在客栈里修炼,那要与无数人抢那稀薄的天地妖气,这种速度就算潜心修炼想要突破到妖灵八阶都要用上一年之久,苏贤可等不起。

所以,苏贤想寻一方风水宝地,起码也是要妖气浓郁成雾的地带,不用与这小镇里的芸芸众生去抢本就稀少的一杯羹。

这种聚拢天地妖气的绝佳修炼之处,竺霖岛上唯有一个地方才有拥有的可能性。

那就是占据一方的竺家!

而千妖阁,明显就是竺家的产业。

可是,苏贤还没体会到竺棠的意思,这四阶聚气阵有是有,但也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可以随意处置的,竺棠正酝酿词句试图婉拒苏贤,却不料精神海里回荡起一句话语:“这事你决断不了。让此人上来,我跟他谈。”

竺棠身躯微微一颤,没想到眼前这青年居然能惊动楼上那位,急忙朝虚空俯身,面色恭敬,同时开口道:“这位贵客,此事小奴做不了主。您可以上三楼,那里会有人跟你谈。”

“哦。”

苏贤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容如沐春风,一刻也不愿停留,起身出了房间就大步流星地往三楼而去。

在千妖阁第二层停留的本就是非富即贵之辈,此刻,在他们眼眸闪烁的注视下,目送着一个修为低下的青年竟然不受阻拦

地上了三楼,颀长身影消失在苍茫黑暗的拐角口,浓郁的惊讶之色跃然于面庞之上。

甚至有一个低阶妖王也想效仿,结果刚走到楼梯口便被拦了下来,碰了一鼻子的灰狼狈而归,脸庞上满是忌惮,想来是无形中吃了什么苦头。

于是,大多数人在寻思着购买何物之时,目光也掠过一道道精芒,时不时幽幽地望着楼梯口,念头活络。

……

苏贤走上千妖阁第三层,负手环顾四周,此处一尘不染,周围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妖物,犹如镶嵌在四壁之上,密不透风的窗口更摆放着经人精心剪裁的梦翼竹,枝叶如翼,明明没有一丝风,它还是轻轻摇晃,宛若展翅纷飞的紫蝶,精巧灵动。

或许是因为收藏着大多数竹牌上的物品,第三层妖气很重,弥漫着一种经年累月的沉重,同时还有一股寒冬里的冷峭之感。

在空间中央静坐着一位女子,姿态静美,浑身流动着一股优雅的古典气质,容貌平平,虽不是那种倾国倾城之姿,却携着一丝清秀灵动,极为耐看,她身着紫绒衣,将自己裹得厚重严实,可最苏贤震动的还是她的那双眼睛。

她的眼睛很清澈,却没有一丝光彩,空洞无华,俨然是目盲之人。

“无茶招待,还望见谅。请坐吧。”女子空灵的声音响起,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手,掌心微斜,示意苏贤坐在她的对面。

苏贤眼中仅有一抹狐疑,也不局促,大大咧咧地就坐下了,神态慵懒,大方道:“小妹怎么称呼?”

光从现在的外表上看,苏贤的年纪是肯定比眼前这女子大的,称其小妹未尝不可。

竺怜微微颔首,眉梢如月牙般弯起,面目含笑,可惜那眸子不会带有一点感**彩,冰冷得有点渗人,只听她启唇轻声回道:“竺怜。”

“名字不错,只是上天好像并不垂怜于你。”苏贤此话就是暗指她残缺的那双眼。

可是,竺怜却不在意地一笑,索性闭上了眸子,道:“公子若不喜欢,小女子闭上就是。”

苏贤倒没什么所谓,接着道:“还是说正事吧。那聚气阵品阶多少,租价又是多少?”

“不知公子借聚气阵何事?”

“废话,当然是修炼。”苏贤直率道。

竺怜的神色还是那般娴静,脸上的笑容如垂柳拂开的春水,蓄满了温婉之意,只听她歉然道:“小女子倒是多问了。小女子家中的确有一方四阶聚气阵,乃早前家父寻人布下,奈何竺怜无用,天资愚钝,这一生都用不到那聚气阵,况且族中妖石妖玉每一日都在减少,到最后就一直闲置在那里了。之后也有人……”

竺怜居然就这样慢悠悠地说了一分多钟的时间,苏贤当然就懵逼了。

几阶,什么价位,这不是几秒钟的事吗?

你扯那么远干嘛?

此刻的苏贤只想大呼一句“这些东西干我屁事”,心中腹诽不止,这女的说话真是磨叽,说半天都没说到价钱上也就算了,还把一些没营养的陈年往事都翻了出来,所以梦翼竹牌背面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也是这货的杰作吧?

竺怜身上没有一点妖力波动,大冬天裹着厚实的衣绒,显然是为御寒之用,可见其并非妖修和武修,再加上她独自一人坐在第三层,身份定然尊贵,苏贤又稍稍联想到他刚入千妖阁时扫过的四阶神念,最终判定,竺怜应该就是那四阶神念的拥有者。

这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神修!

从她的话中苏贤可以知道,早年,竺霖岛几乎与外界隔绝,竺家的妖石妖玉一味消耗,没有填充,就如焚香般,当火苗燃到最后,落满一地灰烬,该没的东西就都没了。

估计也是因为这样,再加上机缘巧合有了梦翼竹,所以竺家之人放弃了妖之一道,转战神修一脉。

竺怜年纪轻轻,或许最多也不过二十的年华,就已初至四阶神念,这份天资足以媲美当年的东域天骄夏将至了。

这么说来,上天还是垂青于她的。

这也是苏贤为什么还没有破口大骂的原因。

一是修养,二是给竺怜留几分薄面。

毕竟自己是有求于人,天才有怪癖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理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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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悲惨事件

就在苏贤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他懒散的身躯轻轻一颤,心头一震,眼底飘起一抹疑云,目露惑色地凝望着依旧在滔滔不绝的竺怜。

竺怜神情自若,笑容温润如玉,没有一点异常。

可在方才,苏贤的神念里分明响起了一道声音,九成是来自于身前这位女子:“公子,你在听吗?”

神经病?

这是苏贤脑海里第一个升腾起的想法。

你嘴上说得绵绵不绝还不够,还要来精神上的骚扰?

双重奏?

太秀了吧!

出于礼貌,苏贤还是幽幽用神念回了句:“小妹,你到底想干嘛?我只是来借个聚气阵啊!你不想借不妨直说,何必如此折磨于我?”

闻言,竺怜的面容上仍然没有一丝波动,她空谷幽兰般的声音还在外界飘荡,然而神念传音的却是另一番话语:“公子勿怪。并非是小女子想要啰嗦,你且看四壁之上的监视水晶,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实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苏贤一惊,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瞥这千妖阁第三次的监视水晶,心底泛着嘀咕,暗叹这简直是无死角的监视,本来苏贤只是单纯觉得这是为看守宝物所设,压根儿没放在心上,毕竟星火拍卖行、万兽门等势力都是这般,所以他也早就司空见惯了。

他哪知道这是用来监视眼前这女子的。

想必竺怜是怕当面说出话被那监视水晶后面的人捕捉到,所以才故意用讲故事的方式拖延时间,方便用神念与苏贤交谈吧!

于是,苏贤也逢场作戏,故作烦躁的模样,神念却回道:“所以你想干嘛?”

“公子稍安勿躁。倘若竺怜没有父亲留下的真识之瞳,还真无法看破公子的伪装。差点就要与公子错过了。”

苏贤神色不改,知道自己的无相被识破也没太过震惊,只是心里在想,你在说些什么玩意儿?

什么真识之瞳?

什么错过不错过的?

你对我意欲何为?

竺怜显然没想到苏贤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继续道:“公子年纪尚浅便拥有浩瀚如海的四阶神念,强度远超小女子,这般天资让小女子实属震惊。我原以为自己的四阶神念已有自傲的资本,不想碰到公子这等难以望之项背的存在,不知人外有人,当真是坐井观天了。”

这会儿,苏贤外表神色不变,实则心里已肃穆起来,这女的居然能看到自己的四阶神念,那的确是有点把式。

“你不知道随意窥探他人神念是大陆禁忌么?”苏贤冷声回道。

竺怜面色一白,她竟真的有点紧张了,手心沁出冷汗,但为了不露破绽,还是在故作镇定,但这些细节全被苏贤看在眼里,着实让他有点无语。

原以为竺怜是伪装情绪的高手,现在竟然被自己一句话就吓到了。

这……

这女的还真是清新脱俗啊!

“抱歉。我二十一年都被困于竺霖岛,从未涉足外界半步,孤陋寡闻,对外面的世界只有道听途说,所以并不知此为禁忌。实在抱歉。”

竺怜好不容易在苏贤身上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不料自己无意间的逾越之举引来了此人的怒火,她真的是颇为自责急切,神念里频频道歉。

苏贤并没有真的恼怒,被窥视了是他技不如人,换作以往应当是忍气吞声,只是刚刚他为了试探竺怜的态度才作佯怒,鬼知道竺怜顿时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般,而且苏贤在竺怜的话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心底的兴致被勾起,随即语气一软,道:“算了,你继续说。”

“虽然无法与人对比,但据小女子猜测,公子的这番修为和资质在外头也是顶尖的存在,绝对是小女子平生所见最惊才艳艳之人。在真识之瞳的鉴照下,小女子知晓公子是可以信赖依托之人,所以小女子有一恳求。望公子一定要答应。”

“你先说。”苏贤揉了揉太阳穴。

“既然您都不远万里降临竺霖岛,想必梦寐兽近日要回归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竺怜只有一个要求,请公子带我逃离竺霖岛。作为回报,小女子不但会双手奉上四阶聚气阵,还会尽我所能帮助公子找到梦寐兽。那只全大陆妖修都梦寐以求的宝兽,十中之一,举世罕见的,梦寐兽!”

明明是

没有一点感情波动的神念传音,但在竺怜传音的间断和停顿中,苏贤听出了她的铿锵和坚定。

倏然间,苏贤眼底微凝,像是一汪墨潭,此刻他全身的力量都被竺怜的一句话给调起,如江河奔腾,汹涌澎湃,可他使劲压抑着,半信半疑道:“何出此言?”

竺怜知道,苏贤问的是她何德何能,居然敢大放厥词说找到踪迹似踏雪无痕的梦寐兽。

“五年前,我见过它。亲眼看见。”

轰!

一句话,直接引爆了苏贤的所有思绪,使他面色突变,瞳仁猛缩,犹若黑洞深渊。

接下来,竺怜的话将苏贤拖入了她的回忆,她五年如梦魇般、战战兢兢、凌迟内心、行尸走肉般的回忆。

“我宁可没有五年前的那惊鸿一瞥。只因那一瞥,毁了我原本恬静祥和的生活,让我陷入了五年如履薄冰、不寒而栗的炼狱。”

……

“五年前,我十六岁,那时的我正值碧玉年华,双目无损,双亲俱在,正是踏入修炼之途的最佳年纪。

自我的父辈开始,整个竺家几乎都改走神修之路,但每个竺家子弟在十六岁照例还会进行觉醒,看看能否唤醒第一妖宫,就当是埋下一颗种子,若神修之路走不通,好歹还有妖之一道可以走走。

遗憾的是,我没有一点儿妖修天赋。

那时的我虽贵为竺家嫡系,可惜我身体羸弱,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无法吸纳一丝一毫的妖气,所有妖气都被我的身体排斥,似水火不容。

因此,我连第一妖宫都凝聚不起,注定这一生走不了妖之一道。

于是,我只能走神修之路,而且是要一路走到黑的那种。

不幸的是,我的神修天赋也烂到一种极限,经过检测,恐怕是一生碌碌无为,永远没有出头之望。

那天,我在父母的眼中看到了失望和心痛,在长辈的眼里看到了冷漠和无情,在儿时玩伴的眼里看到了同情或嘲笑,那是我心灵的第一次重创。

那一晚,心中郁结的我独自外出,我眼神黯然,紧抿着双唇,颊边还有两道还未彻底干涸的泪痕。

我在明亮月色的照拂下漫无目的地走着,那时梦翼竹刚刚到了五年一次成熟之季,萧瑟的冬风还徐徐吹着,我的身影是那般萧索。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梦翼竹林的边缘。

夜幕下,竹林里一片深重,在朦胧月光的照拂下幽影重重,呜呜的风一吹起,我的心事被尽数吹散,那时候的我终于感受到了对黑暗、对无知的恐惧。

我毕竟才十六岁。

于是,我紧紧地抱着自己骨瘦如柴的胳膊,转身欲要朝竺家跑去,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瞥见了梦翼竹林里的一道玲珑兽影,此兽没有实体,缥缈如紫烟,可它又有切实的形态,似是猫首,似是狐身,还有三条如绸缎般柔软的细尾,仿佛生于梦幻,却又真实存在。

窸窸窣窣!

当时,那兽影如窃贼般啃噬着梦翼竹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似寒风吹得竹叶簌簌,可它似乎也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遥遥注视着它,它缓缓扭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最后直愣愣地凝望着我。

我同样也在望着它。

此兽竟有三目,额间那第三目在与我对视之时做贼心虚般的陡然闭上,剩下双目扑闪扑闪,惹人垂怜。

可我哪知这是何方妖兽,我只是想起了五年前,我还只有十一岁的时候,听父母说岛上有妖物出没,半个月内梦翼竹叶莫名大量减少,不知所踪,弄得人心惶惶,每当夜幕降临之时孩童都被父母关在家里,不得外出,生怕沾惹上妖物。

那年的收成也极少,随后几年竺家的日子过得更加清贫困苦。

因此,这一段记忆我刻骨铭心。

这就是偷盗梦翼竹叶的妖物吗?——我当时这么想。

我目光惊惧,我要将这个重大发现告诉父母,所以未等此兽暴起伤害我之前,我拔腿就要跑,只是我的意图被那妖兽一眼洞穿,随后脑海里一片氤氲紫气袅袅飘来,我直接就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原地,不省人事。

昏迷中,我做了一个悠长的大梦,我梦到了腾云驾雾的妖修大能,我梦到了一丝不苟的铁匠在火热的房屋里敲敲打打,我梦到了苍茫莫测的无尽海域,我还感觉自己的神念好像在隐隐变幻壮大,一梦

犹若晃过数十年,我竟然看到了外面缤纷的大千世界,模糊的同时又很清晰,让人难以忘怀。

而整个梦一直是紫雾般朦胧,亘古不变。

深夜,我被心急如焚的父母找到,那时的我就孤零零地躺倒在冰冷寒湿的大地上,望见那一幕时,我的父母感到一阵锥心之痛,连忙将我抱回家,用了好大工夫才将我悠悠唤醒。

‘我看到了窃贼了!我看到偷吃梦翼竹叶的妖兽了!’

这是我转醒后,睁大着眼睛最本能的一句话,我几乎是全力喊出来的,惊得邻近的族人都依稀听到了我的话。

也就是这句话,让我的家庭走向了毁灭。

那一晚,夜深露重,可竺家大堂竟破天荒地亮起了灯烛,火光飘摇,森严庄重,我的父母自知掩藏不住秘密,索性主动将我带到了大堂之上,让我将看到的一五一十地描述出来。

当时除了我的父母外,在场的仅有三人,一个是竺家当时的家主,也就是我的爷爷,还有我的大伯二伯。

加上我的父亲,他们都是竺家的掌权之人。

梦翼竹,乃梦寐兽喜食之物,据闻梦寐兽在食用大量梦翼竹叶后,肋部会生出梦翼,完成蜕变。

当然,这只是传说,可竺家的高层全部信以为真,也就在那一晚,贪婪和私欲悄然滋生,原本内部团结一心的竺家正式走向了分裂,迎来了黑暗诡谲的五年。

那晚之后,我展露出了远超同辈的神修天赋,令人称羡。

同时,我也知道了,原来自己看到的是梦寐兽,父母还叮嘱我,那晚的事情绝对不能外传,谁都不能说,烂在肚子里。

我虽不明所以,却也点头答应。

可是,不出半月,我的爷爷,竺家掌权者竟传出修炼走火入魔的消息,暴毙而亡,尸首由其膝下三个儿子处理,此事在竺霖岛上绝对是惊天大事,哀悼、丧葬等等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持续了一个月才了结,却总有种被潦草带过的味道。

那时的竺家群龙无首,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三人竞相争夺那家主之位,整个竺霖岛都陷入了一场黑暗的风雨中,没有安宁之日。

又是一个月后,我的大伯失踪,尸骨无存,剩下一家四口在一夜之间呜呼无命,死状扑朔,竺家众人皆是默然,终日惴惴不安,心惊胆战。

三个月后的夜晚,天空电闪雷鸣,外面雷雨交加,用过晚饭后,我的双亲眉目慈祥地在我耳边叮咛:“乖乖在家呆着,我们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然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也就是第二天,我的二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现任竺家家主,暴风雨过后一切好像都明朗了起来,可谁都没有说破,这就是个强者为尊、蝼蚁为贱的世界,二伯聚拢了人心,得到族人的拥护,渐渐地,竺家又恢复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祥和,而我也就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失去双亲的孤儿。

从此,我被二伯软禁,几乎足不出户,只能含恨修炼,我没有修炼功法,除了父亲留给我的真识之瞳外再无神修之术,我唯有凭着被梦寐兽改善的资质,在五年里一路摸爬滚打,才堪堪达到四阶之境。

半年前,竺霖岛上来客暴增,二伯从善水宗那里弄到了一枚丹药,那丹药色泽如银,浑圆精致,无味五香,不似毒丹,二伯告诉我,那叫万净丹,可让人忘却掉不愉快的往昔,洗涤记忆。

我知道,二伯要对我动手了。

拥有了四阶神念又如何呢?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我不懂如何运用这笔财富,随便几个大汉都能轻易把我撂倒,更别说神念强度还在我之上的二伯了。

在二伯的强制下,我不得已吞服下了万净丹。在那之后,二伯就允许我随意走动了,当然他还没有放下戒心,总会在我身旁安插眼线,以防不测。

可让我惊奇的是,吞服万净丹后,我的记忆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我只能将它归结为梦寐兽的功劳,但我还是要装出一副失忆的模样,潜伏求索,不露出一丝马脚,只为寻到那缕迎接新生的曙光,就连用神念与人对话沟通都是我在不久前摸索会的。

公子,现在我等到了,你就是我的那道光。”

……

以上,就是竺怜悲惨的自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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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十问十答

千妖阁第三层,香薰缭绕。

竺怜的声音如山涧中的鸟鸣,拥有出尘的空灵和清脆,让人百听不腻。

苏贤的身子似乎陷在由梦翼竹身打造的靠背椅上,他坐姿不拘,左腿蜷曲踩着椅面,左手撑着下颚,右手的食指有一种难言的节奏,缓慢地敲击着桌案,这是他开始深度思索时的一个小习惯。

“停!”终于,苏贤扬起手,打断了竺怜的长篇大论,言简意赅地问道:“竺姑娘,你也不必再费口舌了。一口价,一个月十万硬妖玉,如何?”

“这……”竺怜有点不知所措,一时之间摸不透苏贤的意思,犹豫不决道。

难道自己刚刚说了这么多,都是在对牛弹琴?

“嫌少?那二十万,不能再多了。”

苏贤冲着她眨了眨眼。

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说的已经够久了,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

“好,那就二十万。”

竺怜心领神会,就此敲定道。

“不知竺姑娘何时领我前往?”苏贤问。

“今夜子时,待千妖阁闭阁,小女子自然带公子前去四阶聚气阵。”

得到了答案,苏贤满意地起身,装模作样地从腰间摘下一个高阶储物袋,其实他之前腰间什么东西都没有,笑若春风,朗声道:“这里面是五万硬妖玉。就当是定金。如何?”

“甚好。”竺怜也扶着桌案悠悠起身,滴水不漏道。

“那我就在千妖阁二层恭迎竺姑娘大驾了。”

说完,苏贤便大摇大摆地往楼下走去,背影宛如一位吃饱喝足抹嘴就走的食客。

……

窗外,古道旁皆是歌舞笙箫,皎月高悬,照出重重月影,这方原本凄冷萧索的小镇,在人海中的流动中,竟渐渐成了纸醉金迷之地,供人醉生梦死,一度春宵。

夜未央。

期间,有不少人来打扰苏贤的清静,妄图从他口中撬出千妖阁第三层的秘密,却都被苏贤那双阴晦幽深的眼神吓退,还有不死心的,竟直接被守卫驱逐出了千妖阁,破口大骂的狼狈背影惹人讥笑。

苏贤饮着茶,望着逐渐深沉的夜幕,眉宇紧锁。

旋即,苏贤不再隐藏自己的四阶神念,一片金色汪洋如出海蛟龙般游动,宛如神祇般威武地降临到了第三层。

中央,竺怜形如雕塑,闭着双目,双手叠放在大腿上,呼吸若有若无。

苏贤对神念传音驾驭得甚是熟练,一道神念瞬间响彻在竺怜的脑海中:“你的遭遇我很同情,可我也不会轻易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所以,想要我帮你,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此乃人之常情。公子但问无妨。”竺怜没有感到一点意外,没有疑惑才是最让人起疑的。

于是,苏贤一问:“你真的见过梦寐兽?”

“是的。”竺怜一答。

二问:“额生三目,通体紫灵,猫首狐身,背有三尾?”

“没错。”此乃二答。

这时,苏贤沉默许久,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数分钟后才三问道:“神念传音之时无须入侵他人神念。你既然没有习得神念运用之法,我的神念也没有被入侵的迹象,那你是何以知晓我拥有四阶神念?”

竺怜也沉吟了一会儿,时间并不久,也就数息之间,旋即才三答道:“此事竺怜也不好解释。就像是冥冥感应,或许是当初梦寐兽留给小女子的机缘,让我的神念有此等特异。”

二楼,苏贤远眺着茫茫夜色,指敲桌板,似是认定了这个答案,再开始了四问:“你十六岁之时既然双目无损,那是为何而盲?”

闻言,竺怜的神色中涌现出一抹不忍回忆的痛苦和恨意,戚戚四答道:“为了修炼真识之瞳。父亲曾说,眼见不一定为实,可能为虚。我们看似睁开的眼睛,实则可能黯于另一种封闭。因此,神念为心,用心辨虚妄,即为真识之瞳。有时候,闭上眼睛,是为了让它更好的睁开。”

竺怜的回答莫名让苏贤心底泛起一股寒意,双目微惊,唏嘘不已。

这真识之瞳的修炼条件竟如此苛刻,牺牲原有的双目,换来神念的通明,这其中利弊常人实在是难以衡量,更难去取舍。

“你父亲竟如此狠心,让自己的女儿失去光明?”这是苏贤的第五问。

这一问仿佛揭开了竺怜的伤疤,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那层回忆似乎是青面獠牙,让她不禁捂面,传音中都有一分哽咽,五答道:“不是这样的。此辅助之术乃父亲生前所创,他自知代价极大,所以从未外露,更别说让我修炼了。可是,在父亲不知所踪后,有一日我在他房间的暗匣里翻出此术,为了看清二伯的真面目,为了知道父母失踪的真相,我才愿意舍弃自己的双眼,去修此术,去看破沉重迷离的虚妄。终于,让我看清了。原来在亲情之间,也会在利益驱使下彼此伸出黑暗的爪牙。可恨世人被蒙蔽的双眼!”

黑暗,苏贤也见的多了。

作为局外人,他无法对竺怜说一句感同身受,但他在褚晖岛上也曾被近似的黑暗包围过,因此还是可以体会竺怜是如何深陷在寒冷和潮湿里,去惶恐度日。

苏贤甩了甩脑袋,赶走杂念,眼目低垂,六问道:“既然你爷爷无故死去,大伯一家被灭口,你双亲俱亡,你的二伯定是怕关于梦寐兽的消息泄露。那你的二伯为什么不连着你一起铲除?毕竟,你才是真正的见证者,留下你,只会给他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我不知。二伯或许有他自己的想法,可能觉得我身上还残有未被榨干的价值。”此为第六答。

“你不知吗?你连自己的价值都不知道,何谈尽自己最大努力来帮我寻找梦寐兽?”

苏贤的第七问带有些许戾气,仿佛在冷嘲着竺怜,说那么多想要表露真心,想要让苏贤带她逃离这座暗无天日的岛屿,可到头来自己居然只需要付出一座四阶聚气阵,这买卖苏贤倘若要做,冒着彻底得罪竺家的风险,未免也太亏了吧!

“我……”竺怜有点慌了,在这瑟瑟冬日,她的掌心又紧张得冒汗,“难道,二伯是觉得我得了梦寐兽的造化,会对梦寐兽的存在有些许感应?或者说,拿我为饵,梦寐兽会再次现身?我的神念如此特殊,不像你的金色,还有他人的各式各样,我的神念终年如紫雾,如梦如幻,应是与那梦寐兽同出一脉,这也是我斗胆敢说能帮公子寻觅梦寐兽踪迹的最大依仗。毕竟,只有我一人与众不同,不是吗?”

苏贤的金色神念是点识灯的功劳。

苏贤的一句句问话听似没有关联,实则又有点相扣之感,说到后来,竺怜才逐渐坚定了起来。

其实,竺怜二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又知道呢?

苏贤微微点了点头,对竺怜的回答也有一点信服,不管怎么说,竺怜应该是偌大竺霖岛上拥有最大可能性找到梦寐兽的那个人。

朝着迷蒙的夜空,苏贤叹了一口气,面容上有一抹琢磨不透的难言神色,紧接着他继续悠悠传音道:“好吧。我勉强认可你的回答。接下来我的问题就比较简单了。你不用那么紧张。首先,竺家一共有几个四阶聚气阵?”

“两个。一个在我父亲的修炼室里,另一个在我二伯的修炼室里。”这是竺怜的第八答。

“你对你二伯了解多少?”第九问。

最了解自己的人,可能不是自己,而是对手。

而竺怜的二伯对于竺怜来说已经不是对手那么简单,它早就上升到了仇人的高度。

闻言,竺怜没有一点的思索,直言答道:“竺望岳,今年四十岁,正值不惑。他是竺家近三代来最才华横溢的妖孽,同时具备妖、神双修的资格,聪慧过人。他恃才放旷,看不上岛中族人,也鲜与外界沟通,对修炼有一种近乎癫狂的执着。就连每次善水宗分配到竺霖岛的女子他都不屑一顾,因此至今未娶。”

“岛上资源匮乏,功法稀缺,可他竟凭借惊人的天赋和毅力在二十七岁之时达至双王境,也就是妖王境和四阶神念,当时在竺霖岛上掀起一阵狂潮,称其为竺家崛起的希望。五年前,也就是爷爷还在的时候,他的神念修为几乎与爷爷并驾齐驱,而他的妖修境界也来到了妖王五阶。”

“这五年来,因为竺家惨遭横祸,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影中,有关他的传闻也随之少了下来,几乎没有族人敢私下议论他。因此,他的修为增长了多少我不知道。但以他的天资,妖王七阶都不是没可能,神念更有可能已经触及到了五阶的门槛。也就是神念衍形的境界。当然,更有可能已经不声不响地冲破了五阶。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竺望岳。

竺望岳。

苏贤心里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暗暗惊叹于此人的恒心和毅力,还有他性格深处的神秘,如今他就是竺霖岛的定海神针,也是一座很难逾越的高山,给苏贤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还有前进的动力。

此人不容小觑啊!

既是妖修,对梦寐兽有所图谋就是必然,以此人心性要对至亲之人动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有时候修炼狂追求的就是心无旁骛的修炼,为了境界,为了修为,为了自身的利益,很多东西都是可以抛弃的。

“行吧,我知道了。最后一问,对近日来到竺霖岛的势力,你知多少?”这是苏贤的第十问。

“就我所知,目前只有一方势力拜访了竺家,那就是善水宗。其余的我几乎接触不到,也无法知晓。”

“罢了。既然如此,此事我会竭尽所能去帮的,希望你也不会让我失望。”

对于竺怜的十个回答,苏贤没有多说什么,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透过一扇檀窗,出神地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正是竺霖岛热闹的黄金时期,沸反盈天,可那如墨夜色却不受其扰,它作为明月的陪衬,深沉而又诡寂。

“对了,公子。明日就是梦翼竹叶的成熟之期了。”竺怜善意提醒道。

因为,照往常的经验来看,梦寐兽在竺霖岛上只会停留半个月。

半个月后,它的行踪又将消匿于天地。

换言之,留给苏贤,留给这竺霖岛上所有对梦寐兽有非分之想的人,也就仅仅半个月时间。

若这半个月无法拿下梦寐兽,那再想要有此机遇,只会更加艰难。

梦寐兽食梦翼竹叶是为了完善修为,生出梦翼。

谁又能保证它五年后还会来呢?

说不定,这一次它就凝出梦翼了。

“我知道了,就等你闭阁罢!”

苏贤简单回了一句,眼目如潭水,神情不动声色,心中实则在感叹,这竺家,不简单呐!

……

ps:我见过许多年轻人,聪明、灵活,却也过早的世故,太沉浸在一个已知的世界里,不准备理解其他的逻辑,他们看似睁开的眼睛,却黯于另一种封闭。——许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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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行者无疆

子时。

漫漫长夜才刚到顶点,南方小镇那层喧嚣的纱衣在悄然褪去,街巷中如昼的灯火似繁华落幕,可在另一边的西北方向,那里火光冲天,啸声滚滚,黑色苍穹似是被点燃了一角,扉页折卷,映出烙铁般的通红。

小镇里,千妖阁一二两层已是一片漆黑,第三层透着似屏风后的微光,黯淡昏黄。

呜呜。

冬风穿街过巷,竺怜刚关上门锁,便冻得扯紧衣裳,脸色苍白,这就是神修的短处之一。

哪怕一点点的天地伟力,他们都无力抗衡。

“千妖阁有竺家护卫镇守,公子随我来吧。”

黑夜里,竺怜睁开了黑色的眼睛,她嘴角含着矜持的笑容,走在前边为苏贤引路,在她身旁,竺棠亦步亦趋地跟着,苏贤反倒成了吊在后方之人,约有三五步的距离,散漫悠悠,不紧不慢。

铛铛!

锣声阵阵,古道上枯叶飘卷,行人萧瑟,凡是有点儿能耐的修者,大部分都聚集到西北方的梦翼竹林了。

“你们竺家放任外人进入梦翼竹林,不怕你们赖以生存的资源被人糟蹋?”苏贤有点不解,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也不怕旁人听到,因为空旷街道上行走的身影也有三两只,还皆是行色匆匆之辈。

“公子说笑了。我们竺家种植的乃是四阶梦翼竹,其竹叶、竹身未被摘下时并非实质,非特殊神修者不可取,这就是造物者的神奇之处。四阶之下要大费周章才能摘取一叶,而四阶神念者,对梦翼竹也不会有太大的贪图,因为竹叶对他们的提升不过寥寥。也很少有人会去费力摘叶,这对神念极为损耗,也就我们竺家当初鼎盛之时,能经得起这般折腾。现在,真的是败落了。”

竺怜的话语引得苏贤不住点头,这也是他之前为什么只买了十片梦翼竹叶,据其介绍,这竹叶的功效对苏贤神念的提升已起不到多大用处,他买来还是抱有研究的目的,谁让梦寐兽喜欢吃这玩意儿呢!

三人月影修长,要想穿越这条主街道前往竺家,少说也要走上一炷香的时间。

苏贤没什么感觉,倒是竺怜,走上一会儿口中已有了轻微的喘息声,口中吐出白雾般的热气,红唇转青,显然是有点熬不住这股严寒。

咕噜。

咕噜。

大约走了十分钟,三人身后传来了一道饮酒声,在寂静的深夜听起来这般脆响,酒味香醇,远远飘来,缭绕鼻尖,还有一股浓浓不散的妖味,一闻便知不是凡酒。

苏贤神念未发,扭首而观,只见一道高大苍莽的身影醉醺醺地走来,他身长两米,比苏贤高出不止一星半点,哪怕是双眼迷离,可他步履沉稳,眼底内敛着精光,周身气息如渊,迎面给苏贤一股山岳崩于前的压迫感。

渐渐地,那人越来越近,月光打亮了他的面庞,容貌也清楚了起来。

此人青年模样,脸庞棱角分明,英武和锐气共存,他并未蓄着长发,而是近乎光头,身材魁梧,身姿却是放浪形骸,腰间别着一袋酒囊,酒囊朴实无华,似是褐红色,还露出一块破落的皮囊。

这道如刀锋般锋芒毕露的身影越是靠近,苏贤越觉得他的双目桀骜如鹰,醉熏之意似

在眼中缓缓褪去,瞳眸游移之间犹若苍鹰捕食,尤其是在扫到苏贤身上时,他的目光蓦地停住,高高在上般地望了望,旋即又淡淡移开,重归浑浊。

咕噜。

此人又在豪饮,他走路不快,但每一步都比竺怜迈出的要大,不一会儿便赶上了吊在末尾的苏贤,浓郁的烈酒气扑来,苏贤神色不变。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的瞬间,这个青年斜眼瞥了苏贤一眼,毕竟苏贤的个头在他眼中只能用矮来形容,他轻轻一笑,笑声似被寒风碾碎的枯叶般难以形容,旋即笑意收敛,目露审视之色,他的声音颇具磁性,雄厚饱满,幽幽道:“天资不错。但也仅仅止步于不错。妖之一道虚浮无实,武之一道狗屁不通,你再这么妖武双修下去,等同于浪费生命。”

讲完这话后,青年收回了下斜的目光,似乎从未开过口,就这么越过了苏贤,缓缓向前走去。

闻声,苏贤却是浑身一震,目露惊色,复杂地望着那道高大背影。

这是苏贤有史以来,听到过最讽刺、最不留情面、同样也是最一针见血的评价。

苏贤一直都知道,自己修为提升过快,涉猎极广,从未在一道上真正沉淀下心神,或许他现在最凝练扎实的,不是妖武两道,也不是神之一道,而是曾经由青羽严格把关过目的一阶炼丹之术。

为什么有的人终其一生在妖之一道上都没走得很远?

那是因为他们天资不足,所以难以纵向发展,可他们的横向发展绝对是堪称恐怖,苏贤在游历大陆期间就曾见过一个半百之龄的妖王,他只是妖王,可他掌握的妖术,竟多达一千多种。

这一千种妖术,使他拥有独到犀利的眼光,使他有超群的实力,远非区区妖王那么简单。

这就是横向发展。

而在苏贤踏入修炼之途的一年时间里,他的纵向发展绝对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一年多就逼近双王境,这种成绩太过惊世骇俗,可他舍弃的,就是脚踏实地的横向发展。

论数之不尽的妖术,苏贤才掌握几种?

妖厄灵术,岁月瞳,炎煌秘术,锋锐术,观血术,无相。

寥寥六种。

论浩渺如海的武学,苏贤才接触几何?

山海五式,烈焰体,腾蛇仙游步,凝冰指,黑白掌印。

其中两门武学还是靠传承水晶堆砌上去的,与寻常武灵比起来,这点微末之技根本就是惨不忍睹。

神念一道,苏贤倒还算马马虎虎。

锥心灵咒,修复古手,镇神术,鬼盗一种术。

毕竟神念的修炼条件更为艰苦,恢复缓慢,消耗又极快,仅有这点造诣,也算是情有可原。

苏贤唯一能自傲的,也就是他的第三妖兽血鲲鹏了。

这是他如今妖修一道最大的依仗。

可这是绝对不够的,这点苏贤早就意识到了。

苏贤没有一点儿因那高大青年的评价而显得自惭形秽或感到有被戳破秘密的怨恨,他只觉得脑海中一口警钟兀然敲响,那金鸣般的钟声在时时刻刻警醒着他,是时候该沉淀一下自己了



过度提升,好比于揠苗助长,只会自毁前途。

但苏贤的内心同样翻滚着惊涛骇浪,因为这个青年居然只一眼,那分明不属于任何瞳术范畴的一眼,他只是单纯凭借着他的眼力,就看出了苏贤的不足。

这是多么可怕的眼光!

观其年龄,绝不超过二十年华,可这般气息,这等眼力,让苏贤眼前都不禁一阵恍惚,随即想起了叶知秋先前交代过的话语,一个身份在苏贤的猜测里猝然与这神秘青年重合在一起。

天机院圣子!

“唯一有一点要提醒你的是,天机院里的另外一个圣子之前降临东域寻找拯救天机院的机缘,这次他也盯上了梦寐兽,已经朝你那边去了。那小子不是个善茬,说不定你们俩会碰上,我很期待啊!”

这就是之前叶知秋的原话。

此刻,苏贤也愈发得笃定,他的目光也逐渐变得炽热,紧紧盯着那道已经走到了竺怜身边的修长背影。

面对叶知秋,苏贤清楚地知道,若不借助青羽或纪浮世的力量,他定然不是叶知秋的对手。

同样,此刻的苏贤也清晰地认识到,没有外力,他同样不是这个青年的对手。

因为这个青年和叶知秋是同一个层次的存在。

皆是天机院圣子!

他们才是如今这片远古大陆上真正的黄金一代,也是承上启下的中流砥柱。

而苏贤,顶多是一个还行走在第二梯队或第三梯队的修炼者罢了,他望着前方那些高大伟岸的背影,正在奋力追逐。

这种追赶对如今的苏贤来说还遥遥无期,因为他与叶知秋之流相比,差得的确不止一星半点。

这是修炼环境导致的,也是几乎难以挽回的差距。

可苏贤不会气馁,他足够坚强,因为他的心里有一个柔软的理由。

行者无疆,修炼者也是如此。

苏贤很好地掩饰下了眼中迸溅的火花,他目光深沉,静静望着走到了竺怜身边的那道身影,这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站在一起,反差极大,更有种美女与野兽的感觉。

不过,竺怜二十一岁已修至四阶神念,天赋卓然,虽然表面是一个柔弱无骨的女子,但她也有不凡之处,不知这个青年对其有何评价。

苏贤很期待。

果然,当古怪青年走到竺怜身边时,他那双锋锐到咄咄逼人的目光淡淡瞥了一眼竺怜,只见他的眉宇微微皱起,似是察觉到了竺怜柔弱身躯下有一道强大的灵魂,可下一秒他竟冷笑一声,不屑道:“什么魑魅魍魉,牛鬼蛇神。”

说完,他又捞起酒壶自顾自地狂灌几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他前行的方向,赫然也是西北方的梦翼竹林。

苏贤还是走在后方,他的眼睛默默着竺怜的背影,可在那青年如此莫名其妙的评价下,竺怜的背影居然没有一丝异样,水波不兴。

她还是在黑暗中无言前行着,仿佛青年的妄议根本不是冲她说的,充耳不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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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久违的星辰阵傀

东方,象征着希望曙光,寓意雄狮巨龙。

近百年前,竺霖被下放到这座方圆万里不存在人烟的孤岛,落魄孤苦,却满怀希冀地将祖宅设立于岛屿的东方,撇开地理位置和风水环境不讲,所有族人都知道他心中有一个崇高的愿景。

那就是总有一日竺家会重新崛起,回归善水宗!

只是,无渊海域上刺骨凛冽的寒风吹了数十年,滔滔浪潮还没覆没这座孤岛,梦翼竹林经历了从有到无的神奇造化,竺霖岛从无人问津到如今的人声鼎沸,竺霖直到逝去,那敛藏了无尽风霜的双眸都未曾捕捉到一丝翻身的可能,死不瞑目。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今夜,这个转春却依旧萧瑟的冬夜,坐落在竺霖岛东方的竺家古宅迎来了一位客人。

……

大堂,朱红色的柱子如脊梁撑起飞檐,四周房屋错落有致,围起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空旷场地,清冷的月光洒在一个修长身材的轮廓上,他长发如雪,负手望月,在地上投下一道黑色剪影,偌大的古宅他站在了最中央,掌握着至高权力,可他的背影竟显得如此冷清。

“家主,小姐带回了一位陌生青年,据竺棠汇报,此人是来借用我族四阶聚气阵。”

黑夜里,周遭明明没有一点人影,一道神念似鬼魅般远远飘来,传入竺望岳的脑海之中。

闻言,竺望岳那张虽至中年、却仍保留着青年时俊逸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波动,也没有一句回话。

“家主,可有指示?”

“继续监视。”

“遵命。”

……

嗡嗡!

盘踞竺霖岛一方的竺家占地面积极广,竺怜的居住之处更是在整座古宅的最中心。

绕来绕去,苏贤像是在走迷宫一般,实则是越过了一层层监视,终于抵达了竺怜父亲的修炼室,也就是那四阶聚气阵的所在之处。

石门在机关启动后传来一声闷响缓缓打开,簌簌灰尘落下,屋内一股霉意,蛛网密布,显然是很久无人打扫了。

“让公子见笑了。”

竺怜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应是知道修炼室里落满了尘埃,所以没贸然进入。

苏贤没太在意,探头一望,的确是修炼室的布置那么简单,石室密封,阴冷潮湿,中间刻画了独属于四阶聚气阵的繁复阵纹,只是光芒灰暗,这是长久被闲置的现象。

呼!

妖力之风席卷,所有灰尘被尽数带走,这不过是苏贤一挥袖的事情。

“无妨,那我就叨扰了。”苏贤拱手笑道。

聚气阵能启动就行了,其余的繁文缛节苏贤都不在意。

竺怜也绽放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离开之前还告诉苏贤她就住在隔壁的院子,如果苏贤有事随时都可以找她。

两人还约好,明天待梦翼竹成熟时一同前往。

待石门关闭,苏贤盘坐阵中,沉心静气,大手一挥数万块硬妖玉纷纷飞出,散落于各阵点之上,随着一声通灵般的巨响,这个尘封已久的四阶聚气阵再度开始运转,石室里的妖力黏稠如雨,疯狂涌入苏贤的体内。

外界,磅礴如风雨欲来的妖力奔腾而来,久久缭绕在石室周边。

当务之急,他要突破到妖灵八阶。

再借破障丹和通王果之力一举晋升半步妖王。

这般浩大工程想要完成绝非一日之功,况且是在这个迫在眉睫的关头,无数人对梦寐兽虎视眈眈,梦翼竹明日成熟,梦寐兽在这座岛屿停留的时间又不会超过半个月,而苏贤如果连多余的一座妖宫都没有,就连收服梦寐兽的前提条件都达不到。

这么多条件的累加,给苏贤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同时,苏贤又不可能一直闭门造车,他已经计划每修炼一段时间都要前往梦翼竹林观望一阵,虽然这种碎片化间歇式的修炼对修为增长极为不利,可这已经是苏贤眼下能想到的最理想的方案了。

毕竟,第四妖宫和梦寐兽,两者他皆不容错过!

除非,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一夜,苍茫星河也照耀着竺霖岛的西北方,深更半夜,那里突如其来的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连在数里之外的竺家古宅都被惊动。

时势逼人,那久隐在竺家的白发身影迫不得已掠出,在几个兔起鹘落后赶到梦翼竹林。

尚沉浸在修炼的苏贤并不知

道,就在今晚,这方岛屿的话语权已经易主。

……

一夜苦修,大量妖力涌入了苏贤似无底洞般的身躯,一遍遍丰盈他的筋络,在他体内想要开拓崭新的奥秘,可苏贤能感受到他连妖灵七阶中期的边缘都还没触到,这番练下去,估计半个月过后他才能堪堪摸到妖灵八阶的境界。

这不由得让苏贤感到有点急躁。

旋即,苏贤停止了修炼,因为他的心境已不像先前那般心如止水了,他一求快,就说明他的专注度在丧失,他的注意力也在转移,随之就是杂念丛生,多练已无益,反而还会落下隐患,更严重还会走火入魔。

“哎,心境乱了。”苏贤睁开了那双仿佛藏满了世间万物的黑眸,幽幽叹了口气,那张面庞上难掩颓丧之色。

这个时候,无论是青羽还是纪浮世都没有冒出头,他们知道,这是苏贤要自己去过的关隘。

一朝破局,迎接他的将是一马平川。

否则,心魔缠身,修途将陷入迷惘和扑朔。

这也是许多人年岁已老,修为却仍止步不前的原因。

天才和庸才,也会在一些微不可查的细节上暴露出云泥之别。

“这样子下去不行。索性今晚就用非常手段吧!”苏贤心里默默拿定了主意。

所谓非常手段,就是苏贤精深海底那枚几乎枯竭的太乙造化种。

苏贤本想留着它用来突破武灵八阶,可好钢用于刀刃,所以苏贤也会有一点变通。

至于这枚太乙造化种的消散已成定数,它的光华已然尽数绽放。

一念至此,苏贤连忙驱散了愁思,起身开启石门,步入了晨光中。

“公子,听族中所传,梦翼竹林那好像发生了惊变,昨晚二伯也赶过去了。”

刚嗅到了外面清新的空气,竺怜的一道传音就打破了苏贤的平静,他面色一变,身如鬼魅,眨眼就掠出竺家,赶往了梦翼竹林。

本欲带上竺怜,可她腿脚不便,行动缓慢,苏贤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涉及梦寐兽的任何风吹草动,他都等不起。

片刻后,西北方,苏贤仍是施展无相后的那副乔装,他游走在人潮的边缘,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呆在梦翼竹林之外,神色不忿,口中骂骂咧咧,却仍不得寸进。

而天穹之上,一具尸傀宛如一尊战神,明明是云层浓厚的白日,它仍身披星光凝聚成的盔甲,威风凛凛,一手托着阵盘,一手覆盖其上,周身浮动着莽莽妖力,神圣地闭着双目,似是沟通天地。

望见那一道傲立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星辰身影时,苏贤就知道,那位青年出手了。

苏贤同样仰目,沦为扎堆蝼蚁中的一个,神色复杂地喃喃着:“星辰阵傀。”

这才是完整的星辰阵傀!

想当初,苏贤曾在天玄国遇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夏云霄,他的手中也有一具星辰阵傀,可那是流通在大陆上的残次品,与其说是天机院独一无二的作品,还不如说是天机院弃之如敝履的淘汰品。

此刻,整个西北角的梦翼竹林就这么被一具尸傀占据,它傲立于西北方苍穹的中央,脚踏虚空,轻描淡写地布下一座名为黑色夜空的著名四阶困阵,方圆数十里尽在掌控,掐灭了数万人的妄想,只能站在现实的高墙外,望着一片纯黑怔怔出神。

四阶初期的神念的覆盖面是方圆千米,四阶巅峰神念的覆盖域则是在方圆万米上下浮动,因人而异。

四阶神念的覆盖面尚且如此,那以神念为根基衍化出的阵法面积又会大到哪去?

倘若阵法面积大于神念面积,那不但是在挥霍神念,更会让阵师的精神海锐减干涸,陷入无尽苦痛。

可是,眼下这座阵法居然笼罩数十里岿然不动,以仅仅四阶的品级镇压一方,这便是天机院炼器一道的神来之笔。

这才叫星辰阵傀!

黑色夜空,它作为四阶困阵名头本来并不响亮。

可要是谈到它的进化版,也就是它的五阶形态,那绝对会让无数妖宗的强者都谈虎色变,闻风丧胆。

那就是五阶第一阵,空!

这种第一的概念,就跟吞天青炎是四阶异火中的霸主拥有近似的含义,总之就是睥睨同阶。

尽管涌动人潮中弥漫着一种愤怒的情绪,可苏贤感受到更多的还是一种忌惮,因为四阶困阵本身并不致命,它只有困敌之效,没有杀敌之力。

所以,那

个青年必定还用了其它手段,才能一夜震慑住这么多人,故而人多势众也只能心甘情愿地围在梦翼竹林外静静观望。

“老哥,昨晚发生了啥?”

“滚!没看我正烦着吗?”这是位脾气暴躁的主。

苏贤不死心,硬是要打听出来点什么,换了个对象继续问道:“嘿,仁兄,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啊!昨晚睡得沉,早上才赶过来,被堵着进不去。”

几番碰壁后,苏贤终于知道昨晚一心修炼的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昨夜,梦翼竹林成了秩序混乱之地,无人敢管制,无人敢插手,就是一群来自不同组织的修士或散人将这里灌得水泄不通,妖兽散乱。

虽说这是竺家的地盘,但竺家自身都摇摇欲坠了,又哪有实力和精力去管那么多人。

善水宗就更不用说了,这里即便归属善水宗的管辖地带,可天高皇帝远,在场竟有许多势力可媲美善水宗,还有一些人居然是从更强大、更繁盛的皇朝或宗门迢迢赶来,丝毫不给善水宗面子。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满身酒气的高大青年降临了。

他眯着眼,一声不吭地走到了梦翼竹林的中央地带,然后背后一座妖紫色的宫殿猝然升起,宫殿之上似繁星密布,那具星辰阵傀就在众目睽睽下走出,直接屹立在了众人的头顶,恐怖非凡。

“我只说一遍。闲杂人等,一律滚出这片竹林。想死的,留下。”

说完,青年又自顾自地仰头喝酒,潺潺酒水从壶口留下,烈性十足。

青年的声音雄厚有力,蕴含着一股奇异的波动,据推测是某一种音波妖术,似虎啸狮吼般,顷刻间就传遍了覆盖方圆数十里的梦翼竹林,震得众人皆是一惊,眉间拧起,一股不愉的气氛瞬间漾开。

青年的喊话没有任何效果,更别谈什么掀起轩然大波,倒是这么猖狂的话语引来了满天谩骂,甚至有不少人想出手教训他。

果然,根本没有人理会那青年,只当他是耍酒疯,可有心细的人却见那青年嘴角露出了讥笑之色,无奈地摇摇头,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叉。在老子面前,也当自己是个人物?”

轰然间,没有任何预兆的,星空下的那具月铜傀引动了可怕的星辰之力,掌心之上阵盘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一座充斥着黑芒血光的杀阵瞬间降世,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开始了属于它的杀戮时刻!

这座杀阵,品级四阶,名为血牙。

大阵面积,广阔到笼罩方圆数十里。

而在梦翼竹林中的,何止数万人?

“啊!”

“竖子尔敢!”

惊心动魄的惨叫声,惊慌失措的奔逃声,先前还能在原地谈笑风生的诸多修士脸上皆有了仓皇之色,甚至有惊怒者竟唤出妖兽要对那饮酒自乐的青年出手,那股震动赫然是妖王层次,而且修为深厚,显然是入妖王已久。

然而,没有人看清那个青年是怎么出手的,只是突然原地消失,眨眼后又出现在原地,不同的是手里多出了叫嚣者的头颅,那妖王的眼珠子都还在转动,他似乎还在惊讶为什么眼前的场景在天旋地转,他似乎还在疑惑那具无头尸体是谁的。

鲜血滴下,丧失了生机的尸体倒地,那刚被唤出的妖兽仅仅是滞愣了一秒,硕大的眼眸难以置信地一眨,吓得惊骇嘶吼,转身疯狂奔逃。

武修,当为斩首!

武学,此谓无双!

目睹了这血腥一幕的旁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眼瞳猛缩,更高分贝的凄厉叫声划破夜空,没有一人再敢去质疑,他们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地逃跑,将全身修为催动到极致,离开这可怕的是非之地。

世间就是不乏一些自以为是之人,只有当死亡来到眼前,当恐惧蔓延心间,他们才懂后悔二字如何去书写。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惜,为时已晚。

血在飘飞,杀戮在继续,在这个霜杀百草的季节,命也如草芥。

“呵,逃得还真整齐。”

青年止不住的嗤笑,周围原本还拥挤的人流此刻已荡然无存,黑压压的人头在恐惧的鞭策下奋不顾身地往外挪移,可还是有人被神出鬼没的血牙带走,妖兽莫名爆成血雾,一命呜呼。

数息前还闹哄哄的竹林,在数息后已是横尸遍野。

妖魔成风,十里飘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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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南荒拯救计划

十分钟不到,那光头青年用强硬的手腕直接清场,整片梦魇竹林里能留下的,除了他之外,都是死人。

他说到做到。

当时,数万人悲怒交加,如潮水般排开堵在竹林外,双目瞪若铜铃,但唯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那颗惊魂未定的心,以及瞥见那一具具血还未冷的尸首时的惶恐。

浓烈刺鼻的腥味吹来,众人面色又是一白。

然而,还有一帮人站在人群里面露幸灾乐祸之色,因为早在听闻那个煞星的声音时,他们就撤身而出,避其锋芒。

认识他的人,早已尝过他的杀伐果断。

不认识的人,马上就会认识他。

“这狗、娘养的,哪里冒出来的?”

“操!我带出来见世面的徒弟死里面了,老子跟他没完!”

“……”

待许多人发现那诡异的杀阵不会再伤害他们时,心头的火焰蹭蹭往上涨,苍白的面色变得潮红,一个个气愤填膺地咒骂着,咆哮如雷,怨怒堆叠似张牙舞爪的火光,似乎忘了刚刚是谁如丧家之犬一般连滚带爬地在逃命。

“桃符皇朝、清律皇朝、逆枭宗的人在吗?”突然,一道狂妄的声音再度响起,音浪滚滚,传到全场几乎每个人的耳里。

“在!”

“在!”

应声的,赫然是那群早早躲到了外面的人。

闻声,这群心高气傲的人神色一凛,齐刷刷地挤出人群,面容之上怀有深深的敬畏,抱拳躬身,朝陷入黑寂的梦翼竹林遥遥一拜。

“这帮蝼蚁似乎还没搞清楚处境。看我星光落下之处,被锁定的人,全都宰了!”那道声音冷漠且暴戾,犹如魔神,一语便判生死。

“遵命!”

人群骚动。

果然,那星辰阵傀挥手间便有数百道星芒降下,星芒势若奔雷,疾速放大,陡然间形成一道道足以笼罩住一人之身的星柱,轰然坠下。

夜空下,星华璀璨,可星柱中的人却面色惨白,一股锥心的寒意从脚底往上直冒,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弹不得,而面前一座座妖宫一道道兽影闪烁而出,而他们则是被禁锢住,全部被妖兽的血嘴扯烂了身形。

这些被星柱特殊关照的人,就是刚刚那些叫嚣的人。

自以为劫后余生,却不知死神的镰刀无时无刻不勾着他们的脖子。

“啊!”

“啊!”

揪心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众人眼睁睁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收割,被撕成稀烂,血珠迸射,甚至距离较近的人脸上还被溅到了滚烫的血液,原本还略有躁动的上万人顿时噤若寒蝉,面无血色,连大气都不敢再喘。

这一回合,又是数百条杂鱼被清除。

执行完青年的命令后,那三大势力的人依旧九十度弯腰,一刻没听到那人的命令,便不敢起身。

见状,黑幽的竹林里那道高大身影满意地点头,仰天又灌了一口酒,笑吟吟道:“做的不错。呵呵,别那么紧张,我很和蔼的。老是弯着腰不累吗?起来吧。”

声音同样传出。

和蔼?

你对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数万人内心都在吐槽,都在咆哮,脸庞更有抽搐者,但他们都没有作声,依旧保持着屏息凝神的姿态。

有时候,作声就是作死。

这一刻,他们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呼!

那三个势力的人长舒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般,终于敢直起身,但那拘谨的模样未曾改变,就像忠心耿耿的死士,身旁伫立着一只只凶猛的妖兽,随时听候发落。

“我这个人很直接的,也很小气的。你骂我、骂跟我相关的人,可以,只要别让我听见就行。让我听见也行,只要你打得过我就行。不过,就我所知,在场没一个人是我的对手。毕竟,我让整个东域妖宗以上的人都乖乖在自己的老窝呆着。谁敢违令横行,谁死!”

嘶!

就这么一句霸道的话,却比之前瞬杀数千人更具有冲击力。

妖宗,已经是他们仰望都看不见的存在了。

可这人,居然一句话就威慑住所有妖宗之上的人不能随意走动?

这种辐射东域的能量,该是多么浩大磅礴?

场中纷纷响起倒吸凉气之声,但下一秒,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可那一双双瞠目已经表达出了他们的震惊,骇浪惊涛。

在场的知情者只在少数,桃符皇朝、清律皇朝和逆枭宗等人显然早就知道这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们面色不起波澜,却只是强烈克制,他们看起来平静的脸庞已经在微微颤抖,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恐惧。

不知何时,青年的身影像是被星光托举,幽幽飘浮而起,虽距离众人很远,但依稀可以看到数里外的半空中有一道放荡不羁的身影,他拿着酒壶,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粗袍,一脸冷笑,却一言镇住数万人。

“好了,该杀的我都杀了。接下来言归正传吧。你们这帮人聚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为了梦寐兽吧?实在不好意思,这梦寐兽的消息就是本人放出来的,我也没料到有这么多傻叉会信,哈哈。你们的心也是真他妈的大啊,真要有梦寐兽,轮得到你们?命都不要往这小岛赶,众生丑态啊!”

青年的话很露骨,充满了奚落嘲弄之意,但全场皆是默然,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说的没错。

他们都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聚集到此地,实力参差不齐,为的就是拼一拼运道,倘若真要有梦寐兽的话,妖宗妖皇降临,这方天地都要变色,这座竺霖岛都要被击沉,那是苍生劫难。

为一只帝妖,大能便可让一座城生灵涂炭。

何况是为一只宝兽?

青年停顿了一会儿,旋即声音变得严肃,冷冽道:“十万年前,青羽大帝和吞天妖蟒一战,击碎东域大陆,使沧溟海上多出了无数块大陆碎片。你们这一带,处于东域南边一角,被外人戏称为东域南荒。落后、低贱,我不是侮辱你们,一方势力的最强者居然只有低阶妖宗的水准,你们绝对称得上这样的评价。”

“嗯……”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在侮辱你们。”青年自认为自己脸皮甚薄,果然讲到一半就绷不住了,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可悲的是,即便他都这么说了,他走近看,居然看不到一双喷火

发亮的眼睛。

他只看到了数万个垂下的头颅,他只看到了数万根弯下的脊梁,他只看到了数万颗在渐渐熄灭的修炼之心。

原来,这些人自己都这么看待自己。

简直无可救药。

青年叹息着摇摇头,心中唏嘘,却未表露于色,继续道:“据我所知,桃符皇朝、清律皇朝、逆枭宗、善水宗、雷云宗、天阳宗、乾坤皇朝以及十方山脉另一边的大千皇朝,四大皇朝四大宗,这就是你们南荒最强的八个势力了。”

“南荒却是东域最垫底的一个地方。”

“当然,我就是先给你们普及一下你们是有多么的渺小。让你们先认识一下自我,再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抉择。”

“整个梦翼竹林被我设下四阶困阵,黑色夜空。此阵为五阶第一阵空的前身,它和空一样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它可以包容很多阵法,杀阵、幻阵、困阵、辅修阵等,都可以。我的考验也很简单。以半月为期,如果你们能在半个月之内穿过重重阻碍走到我面前,我不但会给你们一件四阶级别的妖物作为奖赏,我还会给你们一个跻身东域上层的机会。没错,是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

“不过,想要有回报,那就必须要有付出。我的建议是你们这帮菜鸟立刻转身离开,毕竟,你们连修炼都炼不明白,有命才有希望,不是吗?”

“这次行动,我将它称作伟大的拯救南荒计划。”

“蝼蚁们,努力地往上爬吧!哈哈哈!”

话音落下,人影消失,独留下深夜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脸颊。

众生思索。

突然,站在人群前方的一位穿着善水玄衣的年轻人打破了沉寂,高喊道:“我们该如何信你?”

这种音量,跟先前青年那种苍莽之音完全不可比拟,只能传到周边小范围的人群,但那年轻人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那个掌控全局的青年一定听得到。

竹林里,青年没有立刻回应,他咕噜咕噜喝着酒,似是在想怎么回答。

旋即,他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很幽默的回话,戏谑道:“我也没让你信我啊!”

年轻人呼吸一滞,双目微怔,随后甘拜下风。

试想一下,如今数万人齐聚竺霖岛追求梦寐兽,其实这跟追求飞黄腾达是一个性质,而这个青年已经击碎了他们那个可笑又荒诞的幻想,用一个更贴合实际的目标召唤着他们奋发,去拼搏一个山鸡变凤凰的机缘,哪怕只是一个口头承诺,这些人会不动心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跟寻找梦寐兽也是一个理。

青年说得对,他们是整个东域的最底层,是遭人唾弃鄙夷的南荒蛮人。

也正是有这层病夫招牌,才促使着他们成为整个东域最渴望强大、渴望力量的一群人。

毋庸置疑的是,现在还犹豫不决的数万人在淘汰了一些实力不济的人后,剩下的那些人再经过一番煎熬的心理挣扎,绝对会有不下百人迈出那一步。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都会去闯一闯。

这就是贪婪。

也叫富贵险中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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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他在骗人

“他在骗人!”

当苏贤从他人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这是他的脑海里一直重复回荡的念头,经久不息。

苏贤不知道这些依旧不死心围在梦翼竹林外的数万人中有没有人怀疑青年所言的真实性,但苏贤是知晓梦寐兽是切实存在的,而且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到了竺霖岛,那这神秘青年的做法就饱含深意了。

表面上,苏贤惊叹于青年的强大,可他没有滞留,很快就只身返回了竺家。

苏贤没有兴趣知道谁赌命去参加那莫须有的挑战,他只知道南荒拯救计划不过是一个蒙骗世人的幌子,扯着这个大旗,青年等同于变相地占据了整片梦翼竹林,紧接着神秘青年的优势就不言而喻了,而且就昨夜的喋血杀伐后,青年已有了雷打不动的竺霖岛话语权。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尽占!

世人被蒙在鼓里,这一点对苏贤是有利的,因为梦寐兽的争夺还未开始许多竞争者就被剔除,那他的胜算无疑得到了一点提高。

可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倘若谋求梦寐兽,那苏贤就不得不正面碰上那修为莫测的青年。

这一点是苏贤最大的劣势。

青年光一个四阶星辰阵傀就强大无匹,更何况他还没暴露其他底牌,所以真对撞起来,苏贤根本没多少胜算。

因此,要找一个外援。

竺怜。

这个名字在苏贤百转千回的念头里呼之欲出。

当苏贤回到竺家后,他扑了空,竺怜并不在竺家,转念一想,苏贤随即掠向了千妖阁,强大的神念如精心编织的蛛网蔓延而出,果然在千妖阁三层捕捉到了竺怜的身形。

熏烟袅袅中,竺怜端坐在桌案边,仪态超卓,气质柔雅,那张白皙的脸上双眸轻微闭合着,不施粉黛,流转着一股清丽之感,尤其她宛如一具雕塑坐在那里,含苞待放,赏心悦目,更让人萌生出一种只可远观不容亵玩的念头。

这一坐就是一整天,无人交谈,耳边吹过的是细弱到难以察觉的冷风,掠过的是外界门庭若市的喧嚣,可她只有神念作眼睛,孤坐如枯树,形单影只,万分寂寥。

“我刚刚去了竹林那边……”

苏贤在二层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专门让人把自己之前购买的梦翼竹叶泡成一壶茶,慢慢啄饮,不温不火,神念则是犹如一条源源不断的河流,将自己的听闻全部告知了竺怜。

最后,苏贤还一口咬定,道:“他在骗人。”

竺怜抱着两只细嫩的小手哈着热气,回应道:“他的说辞很漂亮,可以自圆其说。公子为什么觉得他在骗人?其实,先前我一直很忧虑,外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竺霖岛,梦寐兽的消息明显不是空穴来风。何况还有公子这样的存在,那我就更不觉得这是无的放矢了。可是,万一梦寐兽五年前就生出梦翼了呢?”

“没那可能。即便你不说,我都知道梦寐兽一定会来。”苏贤道。

闻言,竺怜一贯从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不淡定,可她没有多问苏贤消息的渠道,而是问到了另外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么,那个神秘青年知道梦寐兽一定会来吗?”

褚晖岛的中型拍卖会上,压轴出场的是关于梦寐兽的消息。

星火拍卖行的势力犹如繁星点缀于东域,它们的触手几乎伸到了东域的每一个角落,在东域这块地界上绝对是呼风唤雨的存在,那梦寐兽的消息就很可

能从好几个拍卖行中传出,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而那青年又说这些消息都是他放出来的,这一点苏贤相信,那他放出这些消息的目的是什么呢?

按照他的说法是聚拢贤能之士,实行他伟大的南荒拯救计划。

那么问题来了。

要聚集各路天才一定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吗?

如今的竺霖岛上,那些名满南荒的妖修才来了多少,多的都是些野人散修,南荒真正的精锐还呆在自己的大本营里潜心修炼,他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因此,苏贤更加笃定他没有说实话。

一个拯救南荒的计划,居然只惠及百万分之一都不到的人,这算哪门子伟大计划?

再有就是,青年说他让东域所有妖宗之上的修者都不要随意走动,这句话在苏贤看来就更是危言耸听。

天机院圣子有这么大的权利,一语就限制那么强者的人身自由?

苏贤不信,这太横行无忌了。

苏贤倒是觉得,这青年只是告诫了南荒之内的妖宗别来瞎掺和,毕竟关于梦寐兽的消息只在南荒这个小圈子流传着,只要没有传到外头,东域哪会有妖宗闲着蛋疼跑到南荒这块贫瘠的弹丸之地。

这样才比较合理。

青年扯了一个弥天大谎,缔造出他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大形象,无非是欲盖弥彰,想要瞒天过海,让自己的真实计划不受干扰地继续下去罢了。

那这个真实计划是什么?

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获得梦寐兽嘛!

毕竟一只梦寐兽的出现,足以牵扯到整片远古大陆。

当这个消息真的散布到外界,那定然会引起大陆震动,妖尊妖帝闻风赶来,届时何止是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么简单,或许东域的格局都会被彻底打乱,霸主级势力苦心经营的秩序被无情践踏,最惨烈的,可能是重蹈十万年前的覆辙,大陆沉没,荼毒苍生。

越这么想,苏贤就越兴奋,因为他觉得他已经洞察了那个青年的终极想法,虽然主动权仍被对方掌握,可只要知道了对方的计划,他就可以伺机而动,寻到一个致命的支点,撬动他自以为严谨周觅的计划,让他满盘皆输。

接下来,苏贤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竺怜。

竺怜终于藏不住她内心的波澜,她未睁开的眸子虽然无法帮她传递她的震撼,可她轻微颤抖的身子已说明了这一切,面容之上已有了稍许的局促不安。

所谓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

神秘青年布下棋局,借拯救苍生的说辞掩人耳目,实则是为了不费吹灰之力地一举拿下梦寐兽,恰巧就完整诠释了这句话。

眼前的青年更是洞若观火,仅凭一些细枝末节便推测出对方的全盘计划,更像是一头老谋深算的鬣狗,狡猾、机警、隐忍,却在阴暗的角落里蕴藏着致命一击。

两人仿佛是在隔空对弈,以苍生为棋子,步步为营,令人细思极恐。

这种感觉让竺怜很窒息,也很庆幸,窒息是因为他们的强大让她感受到了压迫,庆幸是因为她慧眼如炬,找到了一个俯瞰苍生的合作伙伴。

在两人最终商榷计划之前,竺怜强行让自己要镇定,嘴角挤出了一缕微笑,只是笑容有些苍白。

苏贤自认为已经洞穿了所有真相,正在思量对策之时,精神海底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道沧桑的声音:“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道声音赫然来自青羽。

苏贤错愕,不知其何意。

“我只跟你说一句。”

“那个小屁娃已经是妖王了,而且每个妖宫里都已有主!白痴!”

“不好意思,没忍住,多骂了一句。”

随后,青羽又跟从未出现过一样,默默沉寂了下去。

苏贤:“……”

下一刻,苏贤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尴尬地又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抿了几口觉得不够尽兴,索性一饮而尽。

咕噜。

梦翼竹叶泡的茶散发着幽幽古香,味道清苦,略有回甘。

这股茶流缓解了苏贤神念的酸胀,也让他冷静下来重新思考。

青羽想给苏贤传递的意思很简单,那青年没有妖宫,他似乎根本不具备留下梦寐兽的资格,除非他拥有于类似御兽血术等手段。

不然,梦寐兽吃饱了喝足了照样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

青羽为什么知道那神秘青年留不住梦寐兽呢?

还是说……

随即,苏贤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里暴闪起精芒,再度神念传音,问道:“梦寐兽没有实体,它是神念体?”

“呃,应该是吧。”竺怜心中一惊,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苏贤的目光蓦然有点阴沉,眼中的精芒已被敛藏,黑色眼瞳像是墨珠般下沉,贴合着眼睑,怀疑道:“它既是神念体,你五年前怎么可能看得到它?”

竺怜听得出苏贤的质疑,她也没有慌张,而是耐心回答道:“梦翼竹也是以神念体的形式存在着,大家都看得到,为什么梦寐兽以神念体的方式存在就看不到呢?”

好像有点道理,因为苏贤也曾亲眼看到过神念体,也就是那只夺舍铁青衣的鬼妖,想到这只侥幸逃脱的鬼妖苏贤的心情就有点阴晦,这是他挥之不去的心病。

苏贤不可置否,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水。

既然梦寐兽是神念体,那苏贤也可以彻底理解青羽说的话了。

想要抹杀神念体容易,想要留下神念体却太难,这是一种共识。

梦寐兽可以辗转大陆这么多年不被人留意到踪迹,定然有极为高明的隐遁手段,那神秘青年又不是神修,他更像是那种每一个阶段都做到极致的妖武双修,所以说,他几乎没有可能留下梦寐兽。

他更不可能毁掉梦寐兽。

那他究竟想要干嘛?

苏贤想不通,索性懒得再去想,再跟竺怜扯了几句后他就离开了。

竺怜已经答应,如果有必要,她会和苏贤一起身探梦翼竹林。

因为,如果她只是一味呆在外面,那她对苏贤来说没有一点意义,也根本给不到苏贤任何帮助。

而今,竺怜却以凡人之躯许下如此重诺,两人的合作关系无形中又坚韧了几分。

……

ps: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鬼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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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半步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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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青年的独裁统治变相解决了苏贤的后顾之忧,没法进入竹林,他再怎么去兜转都是徒劳,还不如孤注一掷,潜心破境,为自己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

天寒地冻,料峭肃杀。

重归石室内,随着一声闷响,修炼室内的白日光线被黑暗尽数吞噬,苏贤宛若一尊心猿盘坐于阵央,阵纹上的黑红色光芒如火焰倒竖而起,张牙舞爪,天地间的妖力又是一阵风起云涌,笼成凝为实质的飓风,隆隆而来。

倏然间,苏贤全身毛孔舒张,精深海底那枚太乙造化种虽已到了黄昏状态,但它毅然转动着,一缕缕如精灵般跃动的太乙之气飘出,在苏贤体内构造出一片绿荧荧的氤氲雾景,苏贤的修炼速度顿时在原有的基础上猛涨一倍,如海底巨兽吞吐江河,仗势汹汹。

在太乙造化种的增幅下,仿妖录辘辘运转,结合四阶聚气阵,这种修炼速度硬生生被拔高一个层次,达到了媲美五阶聚气阵的程度。

但是,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因为太乙造化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减着形态大小,犹如迟暮老人,即将湮灭于世,消散于无形。

轰轰。

妖力如潮,难免狂暴,在挤压碰撞时传来一阵阵如闷雷般的惊声。

神念中,两座妖宫劈开了精神海,仿佛苏醒的雄狮睁开了凶戾的双眸,气势暴涨,一尊冰蓝一尊血红的巍峨宫殿漭漭升起,一滴滴金色海水像是断了线的珠玉哗哗滚落,光华流转间,门户顿开,兽啸响彻,妖风席卷而至,络绎不绝地汇入了这两座妖兽殿堂。

哗啦啦。

精神海并不平静,海面上方突破的强烈波动宛若日月潮汐,使它金色浪潮迭起,传来一片清响。

而在苏贤修炼的同时,竺家大堂,竺望岳召集了家族中残剩的一批骨干精英,白发在穿堂风下舞动,他目露决绝,沉重地宣布道:“今日,我会踏入梦翼竹林。”

“家主,不要!”

“家主,这太危险了,何须如此?”

“是啊!还望家主三思!倘若您有什么不测,那竺家也会随之倾覆啊!”

底下,跪伏的皆是竺家真正的中流砥柱,其中有白发苍苍、面容褶皱的老翁,有脸庞古铜、沉稳卓尔的中年人,更有一位体态丰腴、风韵犹存的美妇,在竺望岳继任家主的这些年,家中繁琐事务全交由他们操心管理。

竺望岳就是一个甩手掌柜,不问俗事,给了他们莫大的自由和空间。

同样,竺望岳的修为就是一座翻越不了的大山,庇荫拂照,在背后给予了他们无限的信心和有力的支撑。

竺望岳除修炼外,最上心的似乎就只有他的那位双目失明的侄女了。

那神秘青年气焰极为嚣张,可手段通天,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资本,布下考核大阵,其内危机四伏,尽管有一线生机,却是九死一生,让竺望岳这个竺家主心骨去冒险,谁都赌不起。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了。近年来,竺家已逐渐走向败落,这一点我们都有目共睹,甚至如今我们的情况,较之竺霖先祖那一时都更凄惨。现在,机会出现了。身为这任家主,我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有破釜沉舟放手一搏,我们竺家才有重新崛起的可能。”

竺望岳肩负着先祖的寄托,此刻眼眸深沉且坚定,话语铿锵而有力,一身气息虽平静如水,视线越过屋檐遥遥望天,天际云影浊浊,却压不住他那颗怦怦跳动的心。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朝露锋芒!

众人知道,既然竺望岳心意已决,那就绝无动摇的可能,他们的神色也愈加低落,整个大堂弥漫着一股悲恸的压

抑。

“别哭丧着脸,好歹我也是霸占了竺家翘楚这个名衔二十多年,你们对我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竺望岳试图活跃一下气氛,结果似乎并不凑效,修炼他很擅长,但说话他就有些口拙,可此刻的他的嘴角却有一抹微笑。

这种笑,不是向死而生,而是信心磅礴。

“记住我交代你们的话。如果我没回来,定要迅速斩草除根。”

说完,竺望岳不再逗留,身法妖术一起,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苏贤所在的方向,准确的说应该是竺怜住了二十一年的那片区域,随后目光渐冷,朝梦翼竹林飞逝而去。

这一天一夜里,唯有一人拥有超乎常人的胆魄踏入了梦翼竹林,在众生五味杂陈的注视下,抛却生死,去当面迎接神秘青年的考验。

此人为竺家家主,竺望岳!

……

月挂长空,黑暗浮动。

石室里,那涌动的妖力渐渐地弱了几分,慢了几分,势头也降了几分,这全因那枚太乙造化种已完成了使命,彻底消失了。

可这一天的修炼,已经让苏贤尝到了甜头,就这么无脑修炼下去,不出三天他就可以突破了。

抱着这样的期盼,苏贤就一直沉浸在修炼中,不问外事。

梦翼竹已然成熟,但这对竹林外数以万计的修炼者似乎失去了意义,他们现在满脑子都在纠结要不要去赌命。

第二日,有三个人选择进入,声名不噪。

第三日,人数竟一下子增多,清一色的妖王修为,足足有十四个人顶着巨大压力走进了梦翼竹林。

第四日。

苏贤的身形已岿然不动好久,这会儿,他的身体竟微微震动起来,精神海上的门户也轰然关闭,水龙般的妖力停止灌入,歇止了一阵子后,凝成一个个妖力漩涡,冲劲十足,如奔腾的猛浪箭矢,朝着那触手可及的境界展开了冲击。

嘭!

一层境界一个坎,但这种小阶位的跨越并不是大坎,这种威势已然足够。

轰!

随着一层莫名的桎梏被击碎,苏贤体内涌入了一股纯正大量的妖力,而那两座妖宫仿佛挣破了一道枷锁,传出金戈般的铮鸣声,妖宫的气息瞬间升华,连颜色都深了几分,威严雄壮。

妖灵八阶!

苏贤并没有因为突破而停止修炼,他要先巩固一番修为,调和捋顺完全身的妖力后,有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后,再正式用三阶破障丹向妖灵九阶展开攻克。

这番稳固并没有耗时太久,就在当晚,苏贤拿出了在拍卖行中拍得的三阶圆满破障丹。

一丹入喉,犹如在一汪平静如渊的深潭激起千层浪。

药力和药效取决于药材,破障丹的药材中狂暴居多,但有一味培本固元的药材唤作活血筑源茎,专门用于中和狂暴药力,因此造就了破障丹先急后缓、先烈后柔的特性。

旋即,苏贤的体内又是狂潮迭起,药力澎湃。

苏贤能做的就是一遍遍引导,将所有药力凝聚,借这凝练又可观的深红色药力替代妖力漩涡,去向下一个瓶颈发起攻击的号角。

斗转星移,黑白交错,光阴长河又淌走一日。

这一天,苏贤没有任何悬念地突破至妖灵九阶,还借圆满级别破障丹的残余药力温养身躯,不留下一点突破过快的隐患,夯实基础,就等藏于小腹的通王果化为一轮烈日骄阳冉冉升起,助其轰碎半步妖王的门槛。

而今,越来越多的人迈开了踌躇的脚步,在一半天堂、一半地狱的阴影笼罩下,心志不坚地被贪念主导,明明实力不济,明明战战兢兢,

却仍被前方的荣华迷惑,一往而前,殊不知那层荣华之上披了一层光鲜亮丽的糖衣。

总计不下一百人进入梦翼竹林了。

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出来,也没听青年再发声,人群中不乏有急躁者,他们观望了好久也拿捏不稳,若不是神秘青年的余威尚存,让他们不敢造次,说不定早就开始煽风点火,率众暴动了。

千妖阁里,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竺怜还是闭着眼睛,她清秀若芙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不知在笑什么,可时间越是流逝,她的嘴角就愈发上扬。

是在提前庆祝自己的解脱吗?

然而,这些都与苏贤无关。

此刻的苏贤已经来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冲刺半步妖王!

通王果已是四阶妖果,乃天地妖力之造化,在九脉通王藤上凝聚数十年的精华养分,这种蕴藏的能量一朝爆发出来着实有点恐怖,但效果也会极为显著。

五阶之上,不再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帮修炼者一下子就冲破境界了。

这通王果,已是最后一个助力者。

腹部,一股股灼热滚烫的气息升起,宛若岩浆沸腾,仿佛地火喷发,这种焚身的炙热苏贤早有体味,当初在修炼烈焰体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只是当初的水深火热是停留在肌肤的皮肉,而今这种炽热夺目的光芒是从阳气交汇处绽放,点燃阳火,焚至五脏六腑,再冲上境界隔膜,接而开辟第四妖宫!

换作寻常妖修,早就被这种剧痛刺得尖叫,忍耐不住时整个胸膛都会有被烧到千疮百孔的残破感,可这点程度的疼痛对苏贤来说只是皮毛,他是武修,身体即壁垒,抵挡这种焚身之痛更是家常便饭,只见其面无波澜,似乎还十分享受这段突破的过程。

啪啦。

这是种类似于干柴烈火的声响。

火红色洪流滔滔而起,似血流成河,浩浩荡荡。

苏贤的背后,一股声势揭竿而起,血鲲鹏的虚影似螣蛇乘雾般轰然伸展,一座淡白色妖宫渐渐化为凝实,整座石室被这突破之威震得粉屑四落,那座妖宫看上去虽朴实无华,可它有血鲲鹏那道暴戾的虚影保驾护航,竟有一种破天之势,仿似剑指苍穹,势要冲破这遮掩其光华的修炼室。

轰!

第四妖宫,凝聚成形!

磅礴可怕的妖力骤然凝聚,像是从内部开始向外大爆炸一般,轰然一声将这间修炼室碾得粉碎,烟尘弥漫间,那淡白色光华一闪即逝,苏贤模糊的身影渐渐从断壁残垣中走了出来,他身形修长,黑袍不染纤尘,双眸幽深,全身气势半收半放,不加掩饰,充斥着粉碎万物的凌厉之感。

呼!

随着苏贤轻轻抒出一口气,袖袍里似有兽啸声鼓动,天地寒风拢聚,一股磅礴的威压蔓延开来,似是触底反弹,在延伸到了一种极致后爆破似的炸开,四方房屋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倒下,被夷为平地荡起一阵烟尘,而苏贤身上的气势在这般释放后终于收敛了起来,内敛无华。

此乃,半步妖王!

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苏贤终于也来到了这一步。

之前的日子,憋的太久了,安不忘危,如履薄冰。

现在,苏贤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之感,所有的烦闷一扫而空,趁着今朝晋升妖王境,他想开怀大笑,他想仰天长啸,他想释放出自己,他没有克制,放肆不羁的笑声盘旋半空,方圆数百米都能听得见,但没有一人出来指责,他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妖王。

“哈哈哈哈!”

王的威严,不容侵犯。

今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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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命大衍阵

碧海青天下,红日如一点金芒,曦光晕染,苏斩身形如风在数百米的高空掠过,附近鸟兽皆空,底下蔓延着平畴如画的漭漭大海,海水黑蓝,浪潮起伏间透着一股凛然大凶之气,看似平静,实则蛰伏着无数凶蛮嗜血之兽。

咻!

远远地,苏斩在苍茫广袤的天地间望见紫莹莹的一点,如同沧海遗珠。

“也不知乾坤皇朝往哪走,下去问问罢!”

苏斩一副青年面貌,容貌普通,目光移射间裹挟着一抹睿智,念头一动,那削长的身影便朝竺霖岛而去,掀起一股破空的劲风,传来一阵暴鸣声,宛若一杆长矛坠天,锐不可当。

这番惊天之势,引得竺霖岛的人皆是投去了目光,原本置之事外的神情骤然有了一股骇然的波动,目瞪滚圆,特别当看清那是一道年轻人影后,这种震惊越发强烈,让无数人如钉子一般呆滞地定在原地,不敢挪移。

凌空而行,是谓妖宗!

“喂,谁让你下来的?”

苏斩并无意冒犯,虽然知道这般阵仗会掀起波澜,可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然而就在他降到了离竺霖岛百米之距时,一道似狼嚎之声遽然响起,声音冰冷,具备一丝狼性,凶狠暴戾,仿佛领地被侵犯,不爽的问道。

“咦?”这种传音之法让苏斩身形一顿,旋即他眼眸一凝,瞥见了一具全身浮盈着淡淡紫芒的尸傀,瞳孔微微收缩,悬空抱拳俯身道:“苏某无意冒犯,不知阁下是圣院内何人?”

“宁轻狂。”一道冷漠的声音远远飘来。

只是三个字,苏斩却浑身一颤,目光惊骇,正欲开口解释,却被一道问声打断:“你是苏家人?”

“正是。”苏斩依旧俯身,哪怕他是一位妖宗,可也不敢在这位面前有任何不敬,恭敬之色愈浓。

中洲苏家,那仿佛是一柄插在远古大陆上的一柄擎天巨剑,顶天立地,威严无双。

可惜,这种几乎站在金字塔尖的顶尖势力,在宁轻狂面前,也没有一点威胁。

“乾坤皇朝在东北方向,办完事赶紧离开,不准逗留。此地我已下封令,妖宗不得横行,看你是苏家人卖你一个面子。”

“是!”

说完,苏斩一刻也不敢停留,头皮发麻,目光闪烁,不再像先前那般逍遥随意,他的脸庞上凝起了冷峻之色,对宁轻狂的话莫敢不从,瞬息之间化作一道流光,犹若奔雷,呼啸而过。

人群中,一片哗然,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转首面面相觑,愣是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唯有惊叹。

“就……就这样?这样就把一位妖宗赶走了?”

“那,那,那是妖宗啊!”

梦翼竹林边,如果这帮人先前还觉得宁轻狂是口若悬河,心中存疑,那么现在这种心思已被眼前这几乎无法理解的一幕彻底驱散,荡然无存,众人只觉得舌头打结,身骨微颤,一股心悸在人潮中迅速蔓延发酵。

同时,所有人都记住了一个名字。

宁轻狂!

虽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但有了这一段插曲的对照,所有的疑虑都被打消,大家心里反而涌出了一股狂热

的浪潮,起码从侧面他们深深认识到了,这个神秘青年拥有的能量绝对是惊天动地,匪夷所思的。

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的妖宗都会如此恭恭敬敬,俯首称臣。

光是这一事,就够成为饭后谈资,吹嘘甚久。

远在数十里之外南方小镇的苏贤并没有听清楚宁轻狂和苏斩两人之间的交谈,他只看到一位妖宗想要从天而降,结果三言两语就被赶走,悻悻离开。

可是,妖宗怎么会毫无征兆地来到竺霖岛?

那天机院圣子不是跟整个南荒的妖宗都打过招呼了吗?

苏贤没有多想,他突破之后来到千妖阁就是要带走竺怜,因为他已经决定今日就要闯一闯梦翼竹林,再在外边浪费时间,那他定然无功而返,索性与那光头青年正面交锋,去竹林之中揭开迷雾。

然而,苏贤才走到千妖阁附近,就觉得今天的千妖阁非比寻常,在他覆盖方圆千米的金色神念网里,多出了一群身穿竺家服饰的人,他们目光飘忽不定,身影鬼鬼祟祟,躲藏于各个角落,但注意力却全部聚焦于千妖阁。

监视力度俨然是加强了。

这种变化并没有让苏贤感到棘手,因为这些监视者的神念皆在他之下,呼吸如凡人,修为也远不及他,他要是想带走竺怜易如反掌、狼入羊群,岂是这等宵小可以阻挡的?

刚走到千妖阁的门口,竺怜似乎已等候多时,一道神念传音宛如纸鸢翩翩飞进了苏贤的脑海,道:“二伯五日前进竹林了,他对梦寐兽早有觊觎之心,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贤恍然,难怪竺怜如此急切,因为竺望岳是少有知晓其中隐秘的人之一,他的侄女见到过梦寐兽,他笃定这次梦寐兽会归来食叶,因此哪怕前方荆棘密布、险象环生,他也要冒着诡谲闯一闯。

“你下来吧。我们也是时候进去看看了。”苏贤回道。

“可是……”

苏贤知道竺怜在担忧什么,淡淡道:“无妨,他们拦不了你。”

于是,竺怜第一次在夜未到子时之前踏出了千妖阁,款款跟在粗犷青年人的身边,拨开人流,如道士下山,携着一股缥缈人间的意志,姗姗离去。

她的行踪引得许多监视者一惊,带头的人面色凝重,终究还是没有阻拦,只是远远吊在两人身后,执行着监视的任务。

背后,南方小镇越来越远了,那琼楼玉宇,歌台角屋,随着雾霭的下沉,渐渐隐于喧嚣尘世,前方是一条被万人踩出印痕的泥泞小道,路通竹林,那里才是真正四方云集之地。

如今,竹林外关于天外妖宗和宁轻狂的交谈被人津津乐道,流传极快,就连行路之时苏贤都略闻一二。

“原来那人叫宁轻狂。”苏贤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待走到竹林外时,两人的交谈内容他也尽数知晓,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丝毫没有因为那妖宗是一位苏家人而感到庆幸。

这种不安的源头苏贤思忖良久都捕捉不到,最终放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竹林外,这是苏贤第二次到来,却抱着与第一次截然不同的心境。

苏贤幽深的目光望向了黑色

夜空,这四阶阵法仿似遮天夜幕,黑气缭绕,宛若凶兽的爪牙,终日笼罩着梦翼竹林,让外人无法窥得其中景象,凝神细望更是会如坠深渊,依稀见一两颗黯淡的星辰,跟光明的外界有隔世之差。

“公子,听闻这几天里,陆陆续续有数百名修炼者进入,却都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小女子仅是凡人之躯,抵不住杀阵之威,但我也有真识之瞳,可洞破幻阵和迷阵。此去凶险,小女子自知是绝路,只求为公子供一份绵薄之力,纵然赴汤蹈火,亦然万死不辞。”

“这几日我已念头通达,我一人的自由是小,父母亡命之仇为大。若竺怜葬身其中,还望公子能替我了却心中遗愿,小女子在泉下定感激不尽。”

竹林外,望着茫茫虚无,竺怜脚下还有些踯躅,那是对死亡应有的恐惧,可她那纤弱的身子里却藏有视死如归的大勇之识,神念传音平平淡淡,苏贤仍听得出其中的决断,似一剑斩断纷扰,舍身忘我。

闻言,苏贤平静地望着竺怜一眼,微微一笑,笑容中包含着太多重意思,平和回道:“放心,有我在,足以帮你挡下杀阵。至于剩下的幻阵、困阵和迷阵的重担,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了。”

竺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起涌的浪潮,那张秀气的俏脸上充满了坚定之色。

“毋需想太多,你终会解脱。”

苏贤微微一笑,居然破天荒地拍了拍竺怜的肩膀,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竺怜有肢体接触,一触及分,苏贤敛起了笑,脚下似龙行虎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一脸平静地走进了梦翼竹林中。

竺怜紧随其后。

“糟了,他们居然进去了。”

“切莫急躁。你等在这观望,我回去禀报。”

这事已经脱离了竺家的掌控,他们谁料想得到,竺怜区区凡人之躯,脆弱如纸,经不起一点风浪,竟敢这般踏入无数人望而生畏的地界。

而就在苏贤跨入梦翼竹林的那一刻,他眼前一暗,视线被剥夺,也就在一眨眼后,一片崭新的天地暴露在苏贤眼前。

星空静谧,背景一片漆黑,灿烂星辰如萤火般闪烁,如一幕沙画,手中捧沙滑落,暗沙倾泻而下,汇成一条条璀璨的银河。

苏贤站在整片天地的最中央,脚踏星空,周天寰宇似乎都在为他而转动,烁烁之芒缭绕,千转不穷。

下一刻,竺怜的身影出现在了苏贤的身边,周遭光芒更盛。

竺怜一脸迷茫,幽瞳睁开,真识之瞳瞬间开启,但整片天地竟没一丝变换,可在竺怜神念的感知里,每一颗星辰都像一只沧桑的眼眸,眨动、凝视、蕴藏玄奥,令人心底发毛。

仰望耿耿星河,俯瞰浩瀚虚无。

“这是什么阵法?”竺怜体内泛起一股寒意,感受着光芒依星轨之道呼啸而过,一种古老尊贵的可怕之术正绽放光华,自己在这种力量的照耀下,仿佛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此阵在窥视本心,推衍天命。

苏贤脸庞平静,眼映繁星,一身修长黑袍似隐于黑暗,随即脚尖轻挪,目光游弋,转了一圈后,才抬目望向头顶,紧紧凝望着这片深邃星空,冷冽道:“四阶,天命大衍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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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踏破天机,终露峥嵘!

太古年代,天才未凋零,承袭远古时期的大世之景,曾有一方妖孽如骄阳横空,他不修妖、武、神三条蔚然成风的阳关大道,剑走偏锋,以阵入道,只身行走在前无古人的浩荡阵途上,独领风骚,开创阵道八阶的历史先河,以百岁之龄问鼎帝位,被世人瞻仰膜拜,终成一代传奇。

传言,八阶的天命大衍阵堪比大能开辟的一方洞府,阵内自成一片广袤浩荡的缥缈天地,天地为棋局卦阵,繁星为纹路,乾坤扭转之际,天命大衍之时,此阵乃是当今天机院的镇院大阵,举世无双,更是天机院的立基之根。

这四阶的天命大衍阵初具八阶雏形,星幕湛湛,紫光流溢,只一眼就荡尽人们心中不平和烦恼之事,使修炼者神念剔透,趋于淡泊宁静,臣服在这片幽远深邃的盛景中,这股古老力量就是大阵运转间焕发出的玄妙之力。

当年,一代阵帝用其推衍天下气运,算尽自身命理,妄图逆天改命,篡改天机,奈何最终没有迈出最后那一步,来不及成就祖境便身殒道消,后煌煌太古在浩荡妖潮中被终结,人才如大雨飘坠,正式迎来了万妖猖獗的大妖纪元。

而天命大衍阵的基本之用,便是推衍天机。

此刻的竹林中央,一道光幕悬浮于林间,宁轻狂眼神微眯,收起了一身慵懒酒气,浑身的气息犹若一头出自蛮荒大凶之兽,凶戾残暴,杀伐戮道,周身血潮澎涌,特别是在遥遥对望到光幕上那一双桀骜不驯的黑眸时,眼中这种气息之焰更盛。

这道光幕中,呈现的赫然是天命大衍阵中的情景。

星宇环伺,这一颗颗繁星犹若古眸,眸中弥漫着沧桑古老之味,而在眸光映照间,那道黑袍青年背后的变换虚影在一遍遍轮转放大,那虚影一下子是凶焰滔天的荒蛮之妖,一下子是金芒耀目的救世神帝,倏而又变成一尊冰冷无情的妖魔枭首,野蛮咆哮,肆虐天地,震得大阵竟开始摇颤。

紧接着,随着青年一步踏出,整个天命大衍阵如同镜子般寸寸崩裂,惊得宁轻狂都略微退了一步,嘴角扯出了一丝狞笑。

“原来是你,挣脱天机之人。”

宁轻狂喃喃自语着,眼中战芒大绽,没想到那夜他也看走眼了,只当这人是好高骛远的双修者,不料其就是他此行苦苦找寻之人。

而在宁轻狂的身边,竟还站立着一道修长身影,此人白发如雪,气息沉稳,只是似乎刚经历一场劫难,搞得全身筚路蓝缕,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个人的意志,他紧抿着唇齿,深深凝望着光幕中青年身边的另一道丽影。

若竺怜在此,或竺家之人在此,定然能认出,此人就是第一日就毅然进入梦翼竹林的竺望岳。

“大人。”竺望岳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这个时候开口适合不适合,可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宁轻狂仰首灌了一口醇香烈酒,目光如凶禽,暴戾中饱含着兴奋之色,问道:“何事?”

“此女有古怪。”竺望岳指着光幕中的竺怜,像是诉说出久埋于心的往事,铮铮道。

“哦?”宁轻狂诧异地看了竺望岳一眼,“她既跟着这个少年,那就不用管。”

这个女子在那锣鼓哐哐的寒夜他也眼鉴过一次,他也曾不屑,也曾嗤笑,但现在既然这人与他苦苦追寻之人扯上了关系,那他自然也要高看一眼,拭目以待。

在宁轻狂面前,竺望岳没有一丝身居高位的威严,他多么庆幸自己的天赋得到了此人的认可,可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未来哪怕有再多

荣光都不可能冒犯这位给予了他大造化的伯乐,所以每每言语之时,他都在想自己说这话的契机是否妥当,然而一旦想起那个雷雨夜晚的深情嘱托,竺望岳就不由心潮澎湃,随即深吸一口气,执着道:“可是,她是我的侄女。”

“哦?”

忽然,宁轻狂似乎听到了一些能引起他兴致的事情,轻笑一声,晃了晃酒壶,道:“嘘!你且看下去。”

……

苏贤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宁轻狂的眼里。

在天命大衍阵中,倘若苏贤没有一点挣扎,那他的过往会被宁轻狂看得一清二楚,苏贤并不确定自己的天机是否会暴露,但自己的修行之秘被窥探是他绝对不会允许的,所以他一脚踏出,硬生生踏碎了这方洞天福地般的大阵。

这一脚中他没有裹挟任何妖力或武力,它纯粹就是包含着意志的一脚。

踏碎,即意味着叶知秋诚不欺自己,他的确是跳出天机大道的人。

若踏不碎,那自己就是被天机囚禁的一只蚂蚱,跳不出冥冥天命,往昔岁月的一幕幕也将被一览无余,甚至未来妖王之路何去何从,都会被阵后的宁轻狂看透。

果然,叶知秋没有骗苏贤。

啪!

一声声如铜镜摔碎的清脆之音传来,苏贤成功粉碎了大阵,带着竺怜从漫天星宇中穿梭而出,来到了下一方大阵中。

而今,两人仿佛立于云端,云层厚重,霞光如曦,眼前四千道阶梯垂叠而上,沟通天穹,形成一级级宽阔的金色阶梯,每一层阶梯均有百丈之长宽,相隔甚远,犹若天堑,而终点处由闪烁着炎日般的金光铺就,神圣如仙境。

“这是一座辅修阵。”此次,竺怜终于觉得自己的真识之瞳派上了用场,肯定道。

苏贤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他感受到每一层阶梯上都涌动着一股狂暴的炎热,似天火浆池即将喷薄,旋即幽幽补充道:“它也是一座杀阵。”

“好像叫焚日浮屠?”苏贤低声沉吟道,夹杂着一丝猜疑的意味,因为此阵他曾在古籍上匆匆一瞥过,所以印象很是模糊。

“噗!”

“纠正一下,它叫天葬浮屠,四阶品级。”宁轻狂的声音像洪钟大吕从四面八方响起,响遏行云。

“检验资质所用?”苏贤问。

两人的交流没有隔阂,宁轻狂还是第一次如此详细解释道:“没错。小丑把戏罢了。最近数日内前后有三百二十九名修炼者踏上天梯,一共二百九十八名丧命于浮屠之上,遭天火焚葬。剩余的差不多也死绝了。不过,闯过此阵,便可证明有登临宗境的资质。”

“又是推衍天机,又是检测资质。你来于此,以梦寐兽为饵,就是为了找寻天机院的机缘?”

从进入梦翼竹林后,苏贤就隐隐猜到了宁轻狂的真正目的。

宁轻狂没有法子去收服梦寐兽,所以他想看看最后梦寐兽这只宝兽花落谁家,宝兽乃气运之争,每一个身具宝兽之人绝对是普天之下、大陆之上最具运道之人,所以宁轻狂想借此机会找寻到有望拯救天机院的那个人。

闻言,宁轻狂轻咦了一声,目中精光熠熠,随即想起了君家之人的带话,不禁玩味道:“没想到,你连这两件事都知道。看来,叶知秋找到的那个人就是你?”

苏贤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你如此仓促开启第四妖宫,想必就是为了梦寐兽而来吧?”宁轻狂摩挲着下颚,猜测道。

“没错。”

“在这梦翼竹林里,桃符皇朝、清律皇朝和逆枭宗各有一人还活着,他们也是和你抱着相同目的来的,同样身怀第四妖宫。实话说,梦寐兽我留不住,所以,开始你的表演吧!我倒要看看,是叶知秋看走眼,还是我看走眼。”

宁轻狂冷冷一笑,他丝毫没有因为苏贤是叶知秋找到的人而生出一丝一毫的偏袒之心,他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信念,他只想看看梦寐兽最后会被谁找到,无论是谁,找到就可以了。

若找不到,那就证明他们谁都不是那个机缘之人。

宝兽送上门都把握不住,何谈机缘?

宁轻狂倒是不知道苏贤曾硬生生捏碎了一只宝兽,如果让他知道了苏贤还有那样果决狠辣的一面,说不定会收起对苏贤的偏见。

苏贤虽未从宁轻狂那里得到一点儿便利,但他起码知道了宁轻狂来此的初衷,他和叶知秋一样,并不抱任何恶意,只是为了寻找天机院未来的一线生机。

这是十大天机院圣子的共同使命!

知道这一点对苏贤而言至关重要,因为苏贤并不想跟宁轻狂这般如此棘手的对象碰撞,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这种作死的念头。

倒是另外三大势力的人,苏贤倒不介意与其比划比划。

因为任何对梦寐兽升起觊觎之心的人,都会是苏贤的敌人。

这时,竺怜伸手扯了扯苏贤的衣角,面露涩味,无力道:“公子,这道阵法我闯不过去,甚至迈上去一步都要灰飞烟灭。”

那灼灼天炎的火热,光是站在数丈之外竺怜都感觉自己的衣绒要被焚尽,那种灼烧感穿透衣物,直接刺痛着她的肌肤,让她面色不由一白,这种辅修和杀阵的结合绝对是每一个神修者的噩梦。

“这阵法我一个人来闯就是。宁轻狂,你将她放出去。”于是,苏贤朝着虚空开口道。

“凭什么?”宁轻狂并不买账。

“凭她见过梦寐兽,得过造化,是此次寻找梦寐兽的主要力量。”

“嘁!”

宁轻狂不屑哼了一声,下一秒苏贤身旁那道丽影就消失不见,显然是被宁轻狂传出了这方四阶天葬浮屠阵。

“天底下没有无偿的买卖。我帮你一忙,那你也让我领教一下。”

说完,一道土黄色的光晕轰然降世,那光晕中携带着山河大势,似是无数千钧之石轰隆隆地滚落,苍茫莽荒的韵味陡然浓厚,而苏贤只觉得身上压下了一座山岳般沉重,整个人脊梁都要被压弯,脚下一个趔趄,却又被禁锢在了原地,身形狼狈的同时又动弹困难,面显狰狞。

“四阶辅修重力阵,请赐教!哈哈!”

竹林中央,宁轻狂仰天猖獗一笑,眼角精光伴着戾色微微闪动,心中却怀着希冀,暗想道:“如果你真是那个人,那就命不该绝。如果你不是,那就死不足惜。”

“但愿,你是那个人。”

下一刻,在他的注视下,那个粗犷青年撕破了伪装,露出了一张普通却又坚毅的面孔,褪去无相的束缚,傲骨擎起,身姿挺拔,周身劲风如刀锋刮割,少年终露峥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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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重力加持,炼化精血!

ps:收藏破百后会加更一章。今天会外出,加更应该会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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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力阵是辅修大阵中最常见的,为武修量身布置,非炼体武修不可扛鼎。

一阶重力阵内是一倍重力,二阶则是十倍,三阶将上升为百倍,四阶重力阵即为千倍重力,这种恐怖增长已不是简易的螺旋式,而是触动人心的几何式,武修站立于其中,如肩负日月江河,为了抵抗这种可怕威压,体内气血将会奔腾不息,常人用重力阵修炼,可一旦越阶,重力阵亦可化身魔鬼之地,杀人于非凡。

四阶重力阵,照理说非武王不可抵挡,苏贤此刻已然是踏入了雷池,一朝不慎,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霞曦光中,苏贤皮肤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狰狞恣睢,体内庞大的精气在不停搬运冲刷,而在重力加持下,他刚刚站起的身形还在被一点点往下压,骨骼密度在加深,双腿如深陷泥沼,连迈开一步都是天方夜谭,周身毛孔已飘起缕缕血气白烟,豆大的汗珠在凝聚,瞬息滚落。

“我的躯体,根本抵抗不了四阶重力阵。”

“倘若这样下去,不用半刻钟,我全身精气都将耗尽,气血枯竭,整个人会如同干瘪枯木,在千倍重力瞬间被碾压成肉酱,灰飞烟灭。”

轰轰!

此时,苏贤面目扭曲,脸色涨红,体内传来血河奔腾的轰鸣声,滔滔气浪狂暴不堪,犹若一条条血气大蟒游动腾挪,垂死挣扎,而随着每一次运转,漭漭血河的速度都会骤降几分,血髓如浆汞,黏稠泥泞,骨架收缩,生机锐减,澎湃的精气如狼烟般外泄,江河日下,苏贤整个人都在走向溃败。

“我说过,你的武道,狗屁不通!我在武灵巅峰之时,便可力扛千倍重力踏浪而行,逐日不歇。你的炼体,不堪一击!”

光幕里,苏贤刚刚撑起的脊梁已被压弯,他暂且放弃了站立,盘膝而坐,这一幕落在宁轻狂的眼里让他不由嗤笑,嘲讽声中充斥着鄙夷,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

可是,这般绝境之下,苏贤的嘴角竟掀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他开口若凶兽低吼,青筋鼓动,嘶吼道:“我早已准备好炼体精血。原本怕修炼耽搁了梦翼之行,如今你既送上四阶重力阵助我锤炼身躯,我岂有拒绝之理?”

嘭!

绵长沙哑的咆哮声刚刚落下,一个精致瓷瓶霎时出现,而就在瓷瓶暴露在四阶重力阵之下的瞬间,只听一声暴鸣,瓷瓶直接被可怕的重力碾碎,一滴滴黑红色的精血重若千钧之水,化为一抹猩红光芒坠落。

随着苏贤的衣袍被撕碎,一百滴深海屠夫如蛆虫般覆在苏贤的体表,黏稠腥臭的精血透过舒张的毛孔渗入体内,渐渐穿过无尽血河的洗涤,被冲去了驳杂污血,只余一百滴霸道精纯的厚重血液滴在了苏贤的筋骨之上,传来滚烫的滋滋之声。

嗤嗤。

崩魔章鱼的精血又名深海屠夫,这也是仿妖录武篇中详细记载过的一种兽血,所以在千妖阁中苏贤耗费雄财将其拿下,常人因不知其用而暴殄,苏贤却可将其用于炼体,化腐朽为神奇,为自身牢不可破的筋骨再附上一重威能。

在多如牛毛的海兽当中,崩魔章鱼乃是被冠以狡猾难缠的一族,其身躯柔软至无脊椎,喷出的弥天黑雾在海水中可久达数月不散,而在它的精血中,饱含着一种对筋骨的禅意。

没错,一种无脊椎海兽的精血中竟充满了强筋塑骨的奥义,这一点听起来甚是讽刺,却的确是大帝古无锋的震撼发现,于整片远古大陆而言这都是不传之秘,因为它被切切实实地写在了仿妖录的武篇之中,外人无法一窥。

而整个武篇,苏贤是第一个修炼之人。

在苏贤开始修炼之际,宁轻狂的眼力何

等敏锐,一刹那便辨识出那在金光下还残余着嗜杀森魔之气的百滴深海屠夫,眼睛虚眯,闪过一抹精芒,瓮声道:“崩魔章鱼的精血还能用于炼体?好古怪的炼体法门。”

万丈霞光的云端之上,在磅礴重力的挤压下,那百滴浓重的精血融入苏贤筋骨的速度快到匪夷所思,血气间似有狼烟熊熊,转眼间那百滴精血便彻底渗透紧凑精密的筋骨,给苏贤的筋络和骨骼都带来了一股崭新且又雄浑的力量。

这种锤炼,效果惊人!

怪不得大陆上口口相传,武修进境极慢是因没有类似于妖道修炼的聚气阵相辅,然而,若是重力阵运用得恰到好处,那其辅助之威将远超聚气阵,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便可以让一个武修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这便是辅修的四阶重力阵!

换作平常,苏贤想要吸收这等四阶精血,再加以糅合,没数日之功绝不可成。

现今,只是数息之间,苏贤的仿妖录武篇又迈开了一步,他体内的血气又暴涨一截,隐隐有章鱼之象,骨骼上略有骨纹显露,倘若再多融入些妖兽精血,那他将的身骨将彻底衍化成妖兽的那般强大精壮,煞气凛然。

陡然间,苏贤睁眸,凶芒毕露,随着他一起身,浑身上下震起响骨之声,那袭兜帽黑袍已随之破碎,布料似是被剑气削斩,已是衣不蔽体,露出了苏贤上身雄健的轮廓,凝实壮硕,隐而不发,一发惊人。

这下子,四阶重力阵对苏贤的压力骤减。

不过,想要迈开步伐还是异想天开,这时的苏贤至多只是能勉强站立罢了,但这也掩不住他身上凌霄般的傲气,势要凌云驾雾般,桀骜不驯。

“还不够!”

“趁着这般机遇,不如我连涅槃血也一块儿炼化,壮大血气,凝练体魄!”

霎时,苏贤的脸上浮现出坚决果敢之色,深海屠夫是契合苏贤的现状,犹如水乳的交融,直接为苏贤带来了对抗四阶重力阵的巨力,可涅槃血不同,那是五阶至宝,凤凰经历涅槃重生之时淌下的精血,其中蕴藏着无尽凶意,想要炼化将要承受凤凰涅槃时的那种剧痛。

那是一种皮开肉绽、撕筋裂骨的疼痛。

苏贤本想着等来日晋升妖王再去尝试炼化涅槃血,可眼下这等情形,他已没有更好的破解之法,要么借涅槃血冲开身体内的气血宝藏,激发潜力,突破瓶颈,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么坐以待毙,等着活生生被无边重力蚕食殆尽。

唯有一条路,那就走到底。

说回来,苏贤倒挺感谢宁轻狂的,如果不是这四阶重力阵作祟,他的武道一途至今仍在原地踏步,更别谈有勇气靠五阶涅槃血去冲击更高一层的境界了。

没了太乙造化种,苏贤才开始尝到了苦头,也再次重现武修一路的坎坷与艰辛,它完美诠释了何谓痛并快乐着,就是在吃痛中成长,在一次次洗筋伐髓、蜕皮换血中逐渐强大,旺盛精气。

流光一闪,六阶七窍石瓶掠出,似被粗砂的玲珑七窍石根本无惧于四阶重力阵,稳当当地飘浮在苏贤身前,瓶塞一揭,一滴宛如红色玛瑙般的血液飞出。

在这一滴涅槃血飞出的刹那,大阵里似有铿锵凤鸣之声啼起,嘹亮清响,明明只是一滴液体,可其内却包裹了一只宗凤的磅礴血气,从寂灭到重生,从荒芜到沸腾,这才铸就了蕴藏着无尽真意的涅槃血,一滴血便如凤凰亲临,威压沉重。

这次,苏贤可不会百滴百滴地吞噬了,那种做法跟找死无异,就连玄天龟都是一滴一滴地吞服,百滴五阶涅槃血可以在瞬间将苏贤的一身铁骨焚尽,化为黑色灰烬,这点毋庸置疑。

“涅槃血!”

宁轻狂低呼一声,眼目中浮现出了贪

婪之色,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出声道:“可有多余?分我百滴,必有重谢!”

宁轻狂虽为天机院圣子不假,但修炼资源也不是不劳而获的,在妖孽横行的圣院之中,争夺与干戈更加火爆,而这五阶涅槃血,可谓是五阶妖物中的极品,就连宁轻狂都抵不住诱惑,得百滴,他的武宗之路指日可待!

结果,苏贤对宁轻狂的请求根本不予理会,他全身紧绷,张口一吸,那滴涅槃血似幻化成一只火凤,翼翅震颤,弹指间汇成一股洪流滚滚而来,瞬息间从苏贤的喉间滑落,一股大火燎原之感侵袭全身,惊得苏贤口中传来了痛苦的嗷叫,这种焚烧感顷刻蔓延到四肢百骸,苏贤顿时感觉自己的身躯在化为虚无。

嗷!

苏贤只觉得浑身被包裹在一团烈烈天火中,体内横亘的血河在蒸腾,用不了多久苏贤整个人都会被这团熊熊之炎榨干。

“夫至人空洞无象,而万物无非我造。会万物以成己者……”

渐渐地,一段神奥口诀如清流缓缓流出,这正是武篇中关于吞噬涅槃血的修炼之法。

古籍中有描述,凤凰在大限将临之际会集梧桐枝用于自焚,在经受巨大的痛苦和磨砺后于烈火中重获新生,使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

苏贤现在就有这样一种感觉,他不负身躯,精神海中唯有一段段清灵神韵的口诀如梵音般诵读,周身的炙烤和焚烧在缓缓褪去,一种清凉之感如山涧溪流袭来,洗涤全身。

此刻,苏贤与其说是麻木,更不如说是失去了对身骨的掌控,仿妖录武篇在运转,涅槃血在改造他的血肉筋骨,而他只保持念头阒寂通达,被动地默默接受着一切。

而这一幕落在宁轻狂眼里,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道人影,而是一尊凤凰闭目而栖,凤身被熊熊大火一遍遍焚得焦黑,却又一遍遍升华,翎羽璀璨,神光乍现,呼吸澎湃如潮,气势凛凛如虹。

轰!

这种炼化在重力阵的辅助下进行得极为神速,十分钟后,伴随着一道轰鸣之声,苏贤像是大鹏展翅般雄起,黑袍彻底被焚为飘零的碎布,而他周身火光缭绕,赤红色的光芒中孕育着一抹盈盈淡金色,象征着一股尊贵。

青丘衣被苏贤取出,眨眼便又套在了身上,而他也彻底从修炼中苏醒,重新掌控了身躯。

嘭!

苏贤仅仅是一握拳,肌肉便似虎贲凝聚,双眸颇具神韵,滔滔血气化为缕缕白烟震荡而出,只是在那随意一站,就如真凤降临,浑身流露着一股苍莽大凶之气,神威汹汹然。

啪啪!

紧接着,苏贤踏出了一步,骨骼内似是一道惊雷响起,随之雷声愈重,他的身形也愈来愈潇洒飘逸,整个四阶重力阵仿若荡然无存。

待苏贤身影停滞而下,他体表第八条灵脉倏然亮起,精气滃滃如雾。

“武灵八阶!”

一滴涅槃血,竟恐怖如斯!

光幕旁,瞥见这一幕的宁轻狂脸上垂涎之色再度浓厚了几分,眼眸闪烁着凶芒,口中传来啸声震天的大笑,豪爽道:“妙哉!久闻涅槃血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开价吧!我要百滴涅槃血!”

宁轻狂知道,四阶重力阵已拦不住苏贤了,虽然他的武学还止步不前,可苏贤的身躯强度已媲美武王,在这四阶重力阵内也当是如履平地了。

当四阶重力阵被撤去,苏贤顿然感觉身体一轻,更有种飘飘欲仙之感,紧接着又是一阵虎啸龙吟,拳影滔天,螣蛇遁飞,过了半个时辰苏贤才算真正熟悉了如今这副躯体,将境界彻底稳固在了武灵八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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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葬浮屠,遍地生财!

“一种四阶异火,百枚四阶圆满精血丹,一门四阶修神功法。”

这是苏贤给出的价码。

宁轻狂略一沉吟后便欣然答应,袖袍一挥,虚空中三道流光裹挟着劲风呼啸而来,只见苏贤的身形如螣蛇幻影掠出,一个翻腾便将三道光束抓在了掌心,随后落地。

“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三样东西加起来仍不抵百滴涅槃血,这天葬浮屠之上还散落着许多修炼者死后留下的财宝,我一概没动,就全部赠予你吧!”

话音一落,苏贤青袍一挥,一瓶盛放着百滴涅槃血的七窍石瓶激射而出,似是古矛要洞破虚空,却被一只古朴沧桑的大手凭空一捏,陡然间消失不见,俨然是被宁轻狂收入囊中了。

苏贤掌心一掀,三样东西就这般静静躺着,没有光芒流转,却也是不落窠臼之物。

一方碧血丹盒,晶莹剔透,由碧落血玉雕琢而成,其内自孕空间,盛放百枚精血丹不在话下,盒盖一揭,丹香四溢,赫然是圆满品质无疑。

一本龟绿色古籍,书皮似龟鳞,手感极佳,唤为《灵龟养志法》,品阶高达四阶上品。

一枚土黄色异火种,种皮将褪,饱满圆润,一呼一吸似大地吐纳,乃是四阶下品土属性异火,唤作南腊山炎。

苏贤内心一颤,不禁也涌出了激动之情,心想这笔买卖实在划算。

宁轻狂不愧为天机院圣子,所给之物皆不普通。

数息之后,苏贤掌心那枚圆滚滚的火种被催动,种皮龟裂,一团蜡黄火苗缓缓升腾而起,炎火厚重如岳,蕴藏着拔山盖世之势,因为异火种经过精心温养,所以南腊山炎刚一孕育气势就在疯涨,很快就诞生出灵性,炎火中似有古老山岳的虚影浮现,丘壑盈虚,峭拔巍峨。

至此,四种四阶异火终于凑齐。

种下神念后,苏贤就将南腊山炎收进了精神海中,另外两样东西则是进了储物戒,接下来还是要放眼这座天葬浮屠大阵,那一阶阶天炎纵横的浮屠之上丧命者多达百数,陨落后尸骨被焚尽,只留下材质特殊的储物袋或储物戒,那里面聚集了一个修炼者的毕生之财,定然价值不菲。

不过,先前宁轻狂也说了,已有大势力中的三位天骄通过了天葬浮屠的考验,那势必他们会捡走很多散落的财宝,估计留给苏贤的也只在少数。

至于什么资质考验,苏贤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血鲲鹏的资质惊艳于世,冠绝天下,只要一出必定惊世骇俗。

冒昧问一句,妖宗之境很难吗?

光芒照耀下,苏贤踏上了第一阶浮屠,身形如风,背后一座血红色妖宫如苍龙般降世,血浪滔天,万丈血光如一柄柄神剑斩下,削铁如泥,冲破一个个屏障,浮屠之下的天葬炎被碾压得体无完肤,燎荒的气息尽数敛藏,在那如天神下凡的妖宫下瑟瑟发抖。

不出半分钟,苏贤竟已跨过三百级阶梯。

虽说只要晋升要妖王境,那这三百级阶梯就形同虚设,可威压仍在,像苏贤这种飞一般速度掠过的人少之又少,竺望岳是第一个踏上天葬浮屠的人,其中难度他亲身经历过,可谓是翻山攀岳般艰难,但眼前这一幕瞬间打破了他的认知,震惊得瞠目结舌。

我他妈……越过三百级阶梯用了将近半个时辰吧?

心潮翻涌的不止是竺望岳,宁轻狂同样错愕,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苏贤刮目相看,只见他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双目呆滞,喃喃道:“天葬炎乃是帝妖榜排名第九十七位——天葬狸的本命炎火,天性暴戾,傲骨嶙峋,做四阶阵法的阵基绰绰有余,可这血色妖宫竟一路碾压而过,这是睥睨帝妖的资质潜力啊!”

“帝妖榜,血属性?”

“你在逗我?那气息分明不是我印象里的那几只。擦,我怎么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妖兽?”

然而,在三百级浮屠后,苏贤那如青风吹拂山林的身影终是缓慢了下来,因为从三百级阶梯开始,就有许多储物袋和储物戒了。

慢下来,纯粹是为了捡拾这些财物。

“妈的,叶知秋那厮一定有事瞒着老子!”思忖了数遍,宁轻狂依旧没有

头绪,收敛起了眼中的震撼之色后,他猛地一击掌,笃定了这个念头,想着以后遇到那货一定要从他口中逼问出这是个什么妖兽。

“这个人,你当做没见过,知道吗?”

想完这一切,宁轻狂又恢复了凶兽模样,冷漠无情,厉眸微微一斜,告诫身侧的竺望岳道。

“嗯。”竺望岳点头应承,无二心思。

因为在竺望岳看来,这个少年绝对是身怀帝妖,乃人中龙凤,未来成就不可估量。

这种层次的存在他要么就趁早赶尽杀绝,要么就交好或远远躲开,这才是最为明智之举。

浮屠上,炎蟒息声,乖巧地蜷缩在下方,苏贤在第三百一十二级阶梯上遇到了第一个高阶储物袋,神念一动,露出了昏黄空间,袋内堆积着数千块硬妖玉,数件黄袍,整齐摆放的丹药瓷瓶,还有一本三阶功法和两种灵术。

这已经算是穷酸的了。

苏贤将黄袍丢弃,剩下的东西转移到了自己的储物戒内,然后神色不变,一个起身继续腾飞,朝下一级浮屠掠去。

妖玉、丹药、功法妖术,这是最常见的了。

当走到三百七十级浮屠时,苏贤已经遇到一百多个高阶储物袋,最多的一级浮屠上竟散落了八个储物袋,随后苏贤收拢了百万之巨的硬妖玉,身家再涨,丹药瓷瓶更是数不胜数,奈何品质参差不齐,苏贤打算只留下圆满品质的丹药,剩下的到了外面都售卖掉,功法就更不用说,堆叠了一百多本,拥有仿妖录的苏贤全都用不着,妖术数百种,倒是有几种王术和灵术让苏贤产生了兴趣,将它们单独放在一边,其余的也难逃被处理的命运。

然而,这一百多个储物袋里,居然连一件稀罕之物都没有,譬如灵药、妖物、妖器、兽血等,统统没有,这不禁让苏贤有着些许鄙弃。

忽而,苏贤遥遥一望,一道暗金色的光芒映入他的眼瞳,第三百七十六级浮屠上竟有一枚储物戒静静躺着,其上纹理似蛟龙出海,水波震荡,暗金色的惊涛卷起,熠熠生辉。

这不由让苏贤心中衍生出丝丝希冀,立马身如鹏鸟,裹挟着苍茫血气再度行进,眨眼间就落到了这枚储物戒所在的浮屠之上,将其捡起。

这还是苏贤第一次在大阵内捡到储物戒,但愿不会让他失望。

虽是一枚低阶储物戒,却也是价值连城的器物,抹去残存的神念后,周围波纹一阵激荡,暗金色纹路的储物戒一开启,血红色光芒轰然爆发,竟在一瞬间让苏贤都微微感到失神恍惚。

旋即一瞥,只见庞大的空间里宝光浮盈,光是硬妖玉就堆积如山,功法、妖术、丹药更是遍地多如雨丝,可偌大地方仅有三样物品彻底吸引住了苏贤的心神和目光。

最让苏贤捉摸不透的是,以他的见识,这三样物品他竟一样都不识。

第一样物品是一道破损玉符,玉符约莫有巴掌之大,通体绽放着炽盛宝光,却稍显残缺,碧玉中掺杂着一缕缕黑线,像是被小蛇侵蚀,上方镌刻着一道道玄妙神纹,这些神纹唯有神念强度高深者才可捕捉到,如铁画银钩,鸾飘凤泊。

第二样物品乃是一具血棺,长越一丈,宽约一米,棺上刻画着一些古老图案,血雾缭绕,可苏贤依旧能模糊地辨析出,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望乡台、三生石,上穷碧落,下至九幽,整个棺身散发着一股枯寂冰冷的气息,血气再浓郁,却也泛着幽暗阴寒之感,棺身的材质更是神秘,就连苏贤都认不得。

第三样东西更像是雕塑,乃是一只石猴,身形玲珑,躯体蜷缩,抓耳挠腮,背生一条鞭尾,颇具神韵,覆盖的岩石又不似凡物,苏贤用力都无法轰击开,引发了苏贤浓厚的兴趣,但一时之间研究不透,就先放到了一边。

“此人身家真是丰厚,三样东西我一样也不识,也不知生前是何身份,有这等财宝加身,竟还冒死踏入梦翼竹林。”

苏贤眼中精芒浮动,内心暗叹,表面则是不动声色,将东西尽数转移到了自己的储物戒里,硬妖玉瞬间暴增数百万,功法、妖术、丹药更是琳琅满目,就像是一座移动宝库,苏贤现在都无暇一一过目,打算待出去后再好好整理一番。

“青师,纪老,这三件神秘之宝你们可认得?”这个时候

,还是要搬出精深海底的两尊大佛,凭他们的见识,辨识出这三样东西当然不在话下。

“我只认得一样。那只石猴应是掘自远古猿陵,若你能得到远古猿陵中的一滴化生酒酿,便可以溶解掉它的石皮,让一只远古石猴重现世间。”青羽也不害臊,淡淡道。

闻言,苏贤眼眸倏然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嘴角掀起一抹无能为力的苦笑。

远古猿陵之名如雷贯耳,这是一座猿猴陵墓,猿族堪称世间巨族,可在远古时期不知何因开始走向衰落,因此它们自我封印,最终形成一道盛景,化为一座矗立在南域深处的神秘陵墓,凶机纵横,却仍有无数妖修趋之若鹜,哪怕头破血流都想进去一观,企盼能得一远古造化。

只因那是一座远古陵园,里面埋葬的猿猴数量绝对是大陆上最恐怖的,种群之多灿若繁星,何止万万种,然而最让人心生垂涎贪婪,也是让无数人舍命都要去走一回陵园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帝妖榜上光是猿猴一族就独占了四个名额。

这种大凶妖族在远古时期称霸一方,在那个万妖争锋的时代繁衍至鼎盛,族群如星河,雄踞帝妖榜,更有一种唤为灵明石猴的猿群强势霸占了帝妖榜三甲之列,威风凛凛,也是整个猿族的骄傲。

倘若侥幸复活了一只石猴,还是帝妖兽,那这等造化还不让全天下人都红眼生羡?

这也是苏贤内心悸动的原因。

然而,那一滴化生酒酿直接给苏贤泼了一盆冷水,让他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对这尊石猴动什么念头了。

化生酒酿,这是一种品阶媲美点识灯的酒酿,猿族特产,品质高达八阶,乃是无数妖修都要仰望的一种妖酒。

紧接着,纪浮世随之附和,道:“我也认识一样。那座血棺叫作碧落活死棺,乃是太古年代的血道巨擘碧落真人配合炼器师所炼制,品阶难定,但却是每一个血修都梦寐以求的宝物,里面蕴藏了滔天血气,即将崩殂者若躺入其中,不出一年便可恢复全身生机,活死人肉白骨,故称作碧落活死棺。但血气是否会枯竭,用何作为补充源,这些我都并不知晓。毕竟这也是传说中之物,距离我生活的时代也有数万年之遥,因此我也仅仅是略有耳闻。”

纪浮世不愧为大妖纪元最杰出的血道巨擘,只一眼就认出了这尊太古年代之物,当属不凡。

但这碧落活死棺对苏贤来说有点鸡肋啊!

光是听其效用就是给血修准备的,苏贤体内血气源源不绝,精壮得很,完全是用不着的,因此暂且也就闲置一旁了。

剩下的,也就是这残缺玉符不知为何物了。

届时,苏贤打算问问宁轻狂,说不定他会知晓。

这枚储物戒可谓是给了苏贤十足的惊喜,先前心中的腹诽不满顿时一扫而空,随即又踏上征程,最后的二十多级浮屠居然再也没有一点掉落,这点倒让苏贤有点惋惜,显然很多已经被之前那通关的三人捡走了,随后他又不禁自嘲一笑,自己本身就已经捡了那么多便宜,要再得陇望蜀可就过分了。

轰!

天葬浮屠的尽头,乃是一方金光漩涡,俨然就是出口。

苏贤纵身一跃,没入其中。

光幕旁,宁轻狂眉宇微凝,望着苏贤轻松地钻入漩涡,身影消失,心底一道惊叹声响起:“唉,低估他了。天葬浮屠于他而言就是个屁啊!这等资质,在帝妖中也是名列前茅。可是,帝妖榜上明明没有这等血属性妖兽啊!难道,是祖妖?”

嘶!

这一念起,宁轻狂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惊涛怒浪迭起,思绪如深院里草木的疯长,怎么压制都压不住,嫉妒、羡慕、苦涩等诸多复杂的情绪瞬间交织在一起,让这位堪称当世骄阳的天骄都露出了幽怨之色。

尼玛!

天杀的老头们保佑,但愿是我猜错了。

……

ps:灵明石猴原出自《西游记》,后来名字好像在很多小说中都出现过,这是一梦当初答应书友氷瀟丶的留言所设定的妖兽。稍作说明一下,别因为重名就吐槽……如果有书友想加入一些妖兽名也可以留言,一梦一般都会采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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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因缘际会

无垠黑寂里,梦翼竹的枝叶上浮盈着陆离紫芒,如余霞成绮。

竹林幽深,无风无浪,一点点血丝味缭绕,密集似蜂拥的梦翼竹扎推,如一方剑林锋锐,即将戳破黑夜一般,静谧中陪衬的是一片茫茫黑蓝色。

寒意萧萧中,苏贤才刚降临这方地域,就被三人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一名美如冠玉的儒雅少年,浑身流淌着浩然之气,一身修长的白袍上缝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似断缣尺楮,凝住眼方能细看,一条条一款款蜉蝣般的文字竟是严明规矩的清规戒律,令人震撼。

而在其身侧,则是一男一女。

少女螓首蛾眉,明眸善睐,一袭幽袍下勾勒着窈窕身姿,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看上去就知道是善生养的绝妙之人。

另一个少年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煞气,黑袍临身,颇有横刀立马的枭雄气概,双目炯炯,器宇不凡。

“来者不善。”

这是苏贤的第一感觉。

白袍少年骆涅骑着一头黑白驳纹的妖兽,气息已达半步妖王,此兽身长一丈,高达两米,象鼻犀目,牛尾虎足,头生切玉如泥的锋利圭角,齿骨如刀斧椎锻而成,通体如披闪烁的黑鳞甲,坚韧如蛟皮,幽芒夺目,一对犀目凝视着苏贤稍显瘦削的身板,狰狞面孔上充斥着凌厉的凶煞之色。

此为貘族,乃清律皇朝境内盛产之妖族。

而此兽唤为荆杞貘,在这种族群中拥有尊贵血脉,潜力欣荣,绝对是最契合骆涅皇族身份的强大妖兽。

“你好,我叫骆涅,来自清律皇朝。”

在苏贤诧异的眸光中,这骆涅竟跃下荆杞貘,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贵族般的礼数,微微躬身,释放着让人很舒服的善意。

“嗯。然后呢……”苏贤冷硬回道。

骆涅吃了瘪也不恼,而是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徐徐道来:“是这样的。先前骆某在闯天葬浮屠大阵时,生怕资质不够中途陨落,因此将家传储物戒交给了随从中资质最为出众者,不料骆某侥幸通过了资质考验,而我的那名随从……”

苏贤大致了解了,这厮是来讨要那枚储物戒的?

怪不得身家那么丰厚呢!

就凭里面的东西苏贤怎么看都不像想不开的主,这骆涅为了得到天机院的认可也是挺拼的,过程中想取巧保下储物戒,没想自己的资质才是最好的,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储物戒也就落到了苏贤手上。

“我的那枚储物戒是暗金色的,上面镌刻着蛟龙图案,内壁更有‘清律’字样。这位仁兄,你是第四个降临这方竹林的……”

“我没捡到。”苏贤矢口否认,一本正经道。

“呃。”

放屁,老子的神念刚刚被抹了,你就出现在梦翼竹林里了。

不是你是谁!

骆涅一怔,脸色微微有点难看,要不是他从小接受戒律的熏陶,更是出自礼仪之邦,矩步方行,此刻都禁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这位仁兄,这枚储物戒于我而言很重要。乃是家中祖辈耗费数年心血,入海捕蛟……”

骆涅刚说到一半,眼珠陡然瞪圆,只见眼前的青袍少年满脸无奈地拿出了一枚暗金色储物戒,极不情愿道:“好吧,给你。”

见状,骆涅大喜过望,可接过储物戒后一查看,神情蓦然大变,惊道:“我里面的东西呢?”

苏贤一脸茫然,懵懵道:“啊,什么东西?”

骆涅差点哭了出来,俊逸的面庞上强行挤出了一抹微笑,低眉顺眼道:“这位仁兄,储物戒里面的东西对我来说格外重要,那是家中父辈倾尽万贯家财才有幸换得,你若能还我,骆某定当铭感五内,清律皇朝也将奉你为皇朝贵客……”

“我真的没拿,你要相信我。”苏贤郑重道,眼眸深情凝望着骆涅,以表自己没有说谎。

你他妈一分钟前也说自己没捡到储物戒!!!

骆涅控制着几近咆哮的情绪,尽量保持着和颜悦色,奈何脸皮还是止不住地抽搐,低声恳切道:“这位兄台,还望你高抬贵手。在下必有厚报。”

一旁,来自桃符皇朝的梅幽幽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可那双蛾眉已然弯成了月牙状,高挑饱满的身材也在微微颤动,美不可言。

倪樵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剑眉一挑,也是被苏贤的无耻给惊艳到了。

这下苏贤就有点难办了,自己捡了人家的东西,的确理亏在先,而且人家态度还这么好,苏贤也有点不好意思拒绝,可谁让那储物戒里好东西太多了呢!

“好吧。”苏贤幽幽一叹,似是十分心痛,挥袖间光芒浮动,转瞬间上百本功法妖术摆在了骆涅面前。

骆涅气得几近咬牙,对于苏贤这种无赖的强盗行径感到抓狂,可又不能暴走,只好再苦笑道:“兄台,这些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你也知道我指的不是它们,这些东西送兄台又何妨呢?”

此刻,骆涅心中大呼着,看吧看吧!

还说自己没拿!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兔子急了也咬人。太过分了吧!

古言有云,伸手不打笑脸人。

苏贤实在不想伤骆涅的心,但见对方执意求回那三样重宝,他还是不想动用暴力手段,因此在收起了上百本古籍后,苏贤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骆兄,不如这样吧。我认你这个兄弟,所以咱们兄弟之间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吧?”

还有这种操作???

骆涅瞠目结舌,旋即白皙的面容上终是浮现上一抹阴沉,寒声道:“兄台,你太过了。”

“骆兄。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看你的样子是想和在下切磋切磋了吧?那我们就切磋切磋吧!如果你输了,此事就此作罢可以吧?我也不会斤斤计较,谁让我们兄弟一场呢……”苏贤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话说得极为利索,条理也极为清晰,反倒是讲得骆涅一愣一愣的。

谁他妈和你兄弟一场?

你这不是摆明着抢吗?!

光幕里,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弥漫开来,宁轻狂浓眉狂跳,面目略显阴狠,似乎眼前这一幕触动了他很不好的回忆,莫名让他想起了那个夕阳西下的黄昏,自己出院前被某人也是嬉皮笑脸地就劫掠了一番,偏偏打又打不过,最后只能恨恨地目送着某人在斜晖照射下悠然离场,而自己则立在原地,神色黯然。

这两个人!

果真是一丘之貉!

……

“还希望阁下说话算话。我们一场定胜负!”

骆涅语气低沉,俊俏的脸蛋上满是怨怒,眼下这事定然是不能如此简单地就收场了,看来还是要斗妖见真章。

话音一落,骆涅已经翻身上了荆杞貘,眼若箭芒,声若阴雨,淅淅沥沥,随着黑浊色的妖力震荡开来,荆杞貘骤然

抬头,浑身鳞毛犹若钢针竖起,嘶吼一声,口中喷出长虹般的幽黑火焰,横贯数丈之遥,远远朝苏贤袭来。

苏贤的身躯刚经由涅槃血的淬炼,岂会畏惧荆杞貘的凡焰?

但是,苏贤身上衣衫倒是真的没几套了,也经不起灼烧,转念一想,神念中一条青蟒游出,身若蛟龙,涌现之时裹挟着磅礴威压,那是一种睥睨天下炎火的霸主气势,鳞光闪烁,火光冲霄,高达数丈的巨蟒火焰大嘴一张,瞬间掠出,化为一道耀眼的青光朝荆杞貘的黑焰吞去。

哞——

一息之后,荆杞貘口中传来不甘的怨声,目光愤恨地凝望着那条具备灵性的蟒炎,终于停下了黑炎攻势。

“四阶霸主,吞天青炎!”

骆涅惊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动容,在吞天青炎面前,荆杞貘的逐狐黑焰不过是一场笑话,被那条凶焰滔天的青蟒吞噬也不带咀嚼的,完全没有一点儿威胁。

“骆兄,要不就到此为止吧?”苏贤面含微笑,脸上没有一丁点的战意,妖宫不现,方才更像是轻描淡写的出手,颇有一种信手拈来的气势,云淡风轻。

“你休想!”

同为半步妖王,骆涅更是一朝皇孙,天潢贵胄,睥睨四海,怎会认输?

骤然间,荆杞貘踏出了一步,蹄角绽放出黑芒,妖力如风云激荡,其背后一道大凶薄影骤然降世,赫然是一只身形巨大的远古荆杞貘,气息沧桑古老,血脉高贵似金河流淌,此谓返祖之兆。

吼!

咆哮如雷,滚滚黑河般的气息让旁边的梅幽幽和倪樵都退避三舍,收起了脸上的玩味之色,退出数百米远目光凝重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轰!轰!

只见荆杞貘一个纵跃,四蹄上交织着令人心悸的黑芒,灼灼如噼里啪啦的雷鞭,绽放间大地上都化为一片焦土,携着气吞山河之势猛然朝苏贤冲来,妄图直捣黄龙,圭角上更有银芒闪烁,犹若风驰电掣。

妖风中,荆杞貘全身像是燃烧起熊熊大火,凶焰惊人。

忽而间,苏贤身形暴退,背后闪烁着八条灵脉的黑白掌印如山岳升拔,灵光闪耀的八条灵脉合璧,十六条灵脉之光似汪洋恣肆,磅礴声势中仿佛有巨象在大地上奔腾,踏声如闷雷,轰然间排山倒海地顶上了荆杞貘。

噗!

下一秒,十六象之力尽数爆发,摧枯拉朽般地撞翻了荆杞貘的身躯,将其击出数百米,狰狞的铁蹄在大地上划过四道深约一尺的长沟,气息萎靡,却不失锐意,犀目中似有雷霆迸溅,汹汹地紧盯着数百米外那道轻巧落下的身影。

气浪散尽,灵光也化为星点坠落。

荆杞貘的背上,骆涅被黑白掌印的威势压得胸膛一窒,似是咽喉被钳制了一般,饶是余波都让他受了狠狠一击,嘴角溢出了鲜血,眼底的惊颤之色愈发浓郁。

武灵八阶!

从方才那一式,骆涅已经看出了苏贤的武道境界。

可没想到半步妖王的荆杞貘,更有返祖血脉加身,竟一招败北,还是铩羽在一个区区武灵八阶的人身上,实在是令人费解。

而再观苏贤,毫发无损,心不跳气不喘,还不知有多少底蕴未出,这让骆涅夺回重宝的心思更是产生了动摇。

他丫的,这好像打不过啊!

……

ps:收藏破百后的加更。第二更会在晚上八点。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初次交锋,养虺成蛇!

ps:虺,第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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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对手。”

说这话时,骆涅眉宇间仿佛覆满了哀愁的雪,精气神一泄,眸子黯淡下来,显得异常落寞。

骆涅望向苏贤的眼睛里携着一抹唏嘘之色,他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拳头大就是道理,苏贤拥有这种实力,倘若真动了杀念,生杀予夺皆在其掌控,自己死了也是自取灭亡,那三样重宝依旧被对方紧紧攥在手里。

“胜败是兵家之常,你不用放在心上。”

苏贤听似一句安慰的话,却让骆涅胸口又是一阵郁结,怨怼的眼神中还夹带着一丝恨意。

“可那三样重宝对骆某当真是重要。”万念俱灰之际,骆涅的眼中还残留着最后一缕神光,他希望苏贤良心发现,哪怕是一时心软也好。

“有命重要吗?”

嗡!

闻言,骆涅像是遭遇了五雷轰顶一般,脑海中响彻起一阵铮鸣之声,他的视线在逐渐模糊,瞳孔收缩如针芒,那一位青袍身影终于露出了他的凶面獠牙,让他如坠冰窟,旋即骆涅仰天大笑,牵动了伤口,嘴角血流不止,染红了白袍。

骆涅没有放狠话,没有留下一个怨毒的眼神,他骑着荆杞貘转身就走,孤寂凄冷的背影却给苏贤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等少年心性,才是最可怕的。

骆涅不像那些恃才傲物的白痴,有一点资质有趾高气扬,有一点修为就目中无人,他城府极深,怨怒不形于色,内敛于心,这样懂得隐忍的敌人才是最棘手的。

“我们来过过手怎么样?”

一道声音,让本欲离开的荆杞貘顿住了身形,骆涅惊愕回头。

梅幽幽美目似有异彩闪起,而倪樵则是缩了缩脖颈,面露惊惧之色,似乎那道声音曾给他带来过噩梦般的阴影,难以磨灭。

猝然间,竹林深处走出了一道高大身影,宁轻狂目光如龙,酒壶悬于腰间,气息沉稳如山岳,每一寸步伐竟契合着古老神秘的呼吸吐纳之法,释放着一股出自原始莽荒的气势,野蛮暴戾,狂傲不羁。

闻言,苏贤身子一震,原本放松的身影顿然紧绷,这是一种被凶兽盯上了的潜意识反应,特别是宁轻狂从幽深的林中走出时,那每一步似乎都跨越了百米之遥,宛若鹰撮霆击,龙吟虎啸声穿透耳膜,震彻竹林。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宁轻狂,十八岁,双王一阶。”

约莫走到了百米之外,宁轻狂顿住了脚步,一身灰袍无风而鼓,冷漠的声音渐渐响起,却蕴含着可怕的音啸攻击,来势汹汹。

这种音啸的目标是精神海,却是无法撼动苏贤的四阶神念。

“苏贤,十七岁,半步妖王。”苏贤的黑眸微微一缩,沉寂如潭,话音冷冽且沉重。

宁轻狂已是十八岁之龄,身为天机院圣子的他却仅仅是双王一阶,这天赋看似不符合常理,但苏贤却觉得这一切又在情理之中,因为他洞悉得到,宁轻狂乃是一个真正的对手,一个拥有无穷战法的妖武双修者,寻常妖王碰到定会惊惶,唯恐避之不及。

换言之,宁轻狂就是整个大陆双王一阶的极致,他的横向发展,让人望尘莫及。

“本来你欺负欺负这帮人我也没什么意见。可惜,你勾起了我很不好的回忆。”宁轻狂直言不讳道。

苏贤淡淡一笑,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哦?”

“鉴于你的修为,我就让你一个星辰阵傀吧!”

宁轻狂不愿意提起难堪的往事,言语听起来十分谦让,实则霸道至极,更充斥着一丝轻蔑。

“你不要后悔。”苏贤顺坡下驴,没有一点儿勉强的意思。

这具星辰阵傀若是加入战斗,那苏贤是不存在一点胜算的,那毕竟是天机院的阵道结晶,其中蕴含了完整的四阶阵法,那种阵威铺天盖地而来,苏贤估计眨眼间就会被淹没在恐怖无尽的阵道光影中,瞬间殒命。

“你撑得下十回合,都足以自傲!”

冷淡的话语一落,就像是战斗开场的号角,骆涅等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宁轻狂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也就在这一刹那,苏贤的眼眸中岁月瞳的无限风采开始演绎,那一股悠悠岁月的沧桑感弥漫开来,笼罩苏贤全身,竹林间的空间仿佛都静止了下来,一切事物都变得缓慢,梦翼叶簌簌摇晃,仿佛是在慢动作的招手,而骆涅三人的表情也被放慢了数倍,异常精彩。

然而,明明是风吹草动尽在掌握,苏贤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寒芒降临,拳锋如无眼的刀剑,一击可夺命,由不得苏贤多想,腾蛇仙游步一下子施展开,却还是被重如山岳的拳头擦到了身形,一道血箭顷刻飙出,青影踉跄。

“我说过,你的武道,狗屁不通!”

那一道幽灵鬼魅般的声音在梦翼竹林的每一个角落,惊得骆涅等人面色煞白,举目四顾,根本捕捉不到一丝宁轻狂的痕迹,连残影都没有,宛若天底下的神龙,魅影无双。

一击受创,苏贤的面颊上苍白与凝重共存,他突然明白了,与宁轻狂这样的对手交锋,哪怕感知不到对方的身影也要动起来,否则就跟靶子无异。

这一点明悟,倏地弥补了他武道对决的一点空白,称得上是获悉一丝经验。

轰!

骤然间,一股苍莽大荒的气息席卷全场,竹林间凶兽咆哮,金猿、火鸟、玄龟、白虎、蛟龙、犀兕、月狼等十二道兽影各占据一方,金猿的赤金神光、火鸟的燎原之炎、玄龟的厚重山壳、白虎的血纹巨掌、蛟龙的锋利锁爪等诸多异象如山河壁障般升腾而起,异象高达数丈,威压苍生,将苏贤那一道单薄的身影团团围在其中。

“这一门武学,唤为镇兽之光,无品阶。乃是一年前我观摩十二凶兽图腾,糅合凶灵神性,自创而出。”

此刻,苏贤只觉得深陷于天罗地网,无处可遁,腾蛇的幻影也硬生生凝滞,因为在这十二道凶兽光芒的笼罩下,他根本无处遁形,逃无可逃。

而他,竟连宁轻狂身在何方都无从知晓。

这便是两人之间的差距,犹若鸿沟。

这已经不光是武道境界上的碾压,更是来自武学造诣的碾压,而且将苏贤虐得体无完肤,心中建立起的一点点骄傲也在逐渐粉碎,瞳孔中的兽影光芒陡然放大,苏贤心底一横,就要唤醒沉睡中的玄天龟。

这门宁轻狂自创的武学镇兽之光,于现在的苏贤而言,非玄天龟的大陆壁垒不可挡。

在这种斩首战术的攻势下,就算放出血鲲鹏都无济于事。

呼!

不过,就在镇兽之光即将临身的那一刻,甚至苏贤精深海底那道冰魄色妖宫中玄天龟也因察觉到其主陷身于致命危机而主动苏醒,整片梦翼竹林中异变陡生,冷风萧萧,一团苍茫紫气如破晓的曦光涌来,仿佛岩浆喷发,遮天蔽日,竟在弹指之间覆盖数十里地,镇兽之光如同遇到了克星,顿然偃旗息鼓,泯灭于无形。

这一刻,宁轻狂那道高大威猛的身形显露,可他眼眸紧闭,似是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沉睡,苏贤、骆涅等人也不例外,还有在竹林中央的竺望岳也顿时倒地,像一场大风刮来的瘟疫之疾,侵吞着众人。

方圆数十里地,唯有一道俏丽的身影还站立着。

竺怜伫立在竹林的南端,那双睁开的眼眸中盛放着淡淡的紫色流光,一点儿也不像目盲者,相反其中包含了妖魅,额间人皮仿佛被一道锋利的光芒硬生生切割开,不露一丝鲜血,两瓣人皮如眼帘掀开,一只蕴藏着无尽幽冷的第三目陡然睁开!

“苏贤,你怀疑我又如何?想借我之力帮你寻找梦寐,终是养虺成蛇!”

“宁轻狂,你一眼洞破我身份又如何?即便是妖魔鬼怪,也能毁你们大计!”

“竺望岳,你背负竺家血海深仇又如何?只因当年一个承诺,便放任我蛰伏五年!”

“梦寐,你果然还是回来了。这次,我一定要毁了你!”

“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蓦然间,竺怜那身支撑了五年的可悲皮囊终于被褪去,如枯尸一般垂丧在地,簌簌抖动的梦翼竹林间,悬空的乃是一只通体紫灵的三目诡异妖兽,妖兽呈神念体,全身如紫玉凝出素液光晕流转,散发着瑾瑜般的艳艳霞光,猫首狐身,脑袋上有一角凸起,似尊贵的凤凰王冠,这些描述与当初跟苏贤描述的几乎没有出入,唯一不同的是其背有四尾,每一条尾巴都如狮鞭,修长有力。

早在与竺怜相遇的那晚,尤其是宁轻狂暴喝其为魑魅魍魉之时,苏贤就更加笃定内心的猜测,也确认无疑竺怜是在诓骗自己,只因苏贤见过梦寐兽之形,赫然就是韩羊的那枚玉佩,而玉佩的形态,与竺怜描述的竟大相径庭。

梦寐兽只生双目,头有一对似翡玉一般的晶莹犄角,其首如稚猫,其身如貂,其尾如凰雀,这便是苏贤当初在那枚玉佩上看出的模样。

至于真实的梦寐兽,苏贤并不知,但至少不会是额生三目,猫首狐身,只此一点,便让苏贤对竺怜心生怀疑,只不过苏贤认定其拥有莫测之能,试图仰仗它寻到梦寐兽,故一直不戳破,百般庇佑,而且将其带入了梦翼竹林之内。

况且,苏贤对竺怜的真实身份也无从而知。

在场中,唯有一人识破了竺怜掩藏的身份,那便是宁轻狂。

那一夜,宁轻狂洞若观火,在其火眼金睛下,一秒便看穿了竺怜不过是一个被夺舍之人,其身虽仍具人形,实则血气早已干枯,被一股神秘紫气充盈才未衰败,然而宁轻狂是谁,他对人体气血的感知何等敏锐,因此瞬间便知真实的竺怜早已殒灭,在她如今那枯尸般的身子里,是一道鸠占鹊巢的神念体。

百大邪兽榜第八位,梦魇兽!

传说,梦魇兽和梦寐兽同出一源,天底下只会同时存在一只梦寐兽,这是属于宝兽的唯一性,然而梦魇兽也具备这一点,只不过梦魇兽的天赋妖术太过邪恶,其掠食的恐怖性甚至远超噬魂蚁的噬魂之术,因此被列为百大邪兽榜的第八位。

梦魇兽的出现,让宁轻狂心中一凛,同样也知道这将是一个引子。

一个梦寐兽必然会现身的引子。

这也是当初宁轻狂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伏杀梦魇兽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便是宁轻狂并不擅长神修之术,他对神念并不是非常精通,更没有把握留下梦魇兽,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他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而是放任不管,静静等待着契机,也就是等待着想要捕获梦寐兽的那个人出现。

宁轻狂等到了,甚至他非常笃定那个人就是苏贤,在那一瞬,另外三大势力的少年少女也因而成了陪衬。

可是,苏贤居然一直把梦魇兽带在身边,这也让宁轻狂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

人算不如天算。

天算一筹,人有百算都不够用。

宁轻狂把一切都交给了上苍,大气运会决定苏贤的成败,这不是他所能扭转的。

现在,梦魇兽爆发了!

数丈之外的梦翼竹上,在外人根本看不到的神念里,梦魇兽眨着阴冷的三目,犹若一条毒蛇,浑身可怕的气息似从九幽中钻出,目中蔓延出一条条蛛网状的血丝,死死盯着那一只正捧着梦翼竹叶而食的奇异之兽。

也就是在这一刻,它的天赋妖术,梦魇,席卷了全场!

“梦寐,我终于等到你了。”

梦魇兽那刻薄的嘴角弯起一抹半圆弧,声音冷冽如寒泉滴下,沉重而沙哑。

闻声,那道同样闪烁着幽幽紫芒的玲珑身影稍稍一顿,齿如瓠犀的它缓缓放下了梦翼竹叶,冷峭如万年玄冰的神念传音随之飘荡而来:“嗯。这次回来,我也是要毁了你啊!”

“总是被你这么阴毒的家伙盯着,真的太烦了。”

一股窒息般的死寂陡然蔓延开来,属于两只妖兽的宿敌之战骤然拉开了帷幕,黑夜似乎都被一道电弧击穿,风雨飘摇,云动四方。

紫气氤氲,浮光交织,宛如潮鸣电掣,杀意沸腾如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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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世事倥偬,大梦一场!

五年前。

春寒料峭之际,竺家一年一度的天赋测试隆重举行,历时一日风风光光地落下帷幕。

那夜,竺家三爷竺望峰的掌上明珠因天赋不济,孤身失魂落魄地游离在外,后不知其遭遇,一人昏倒在梦翼竹林边,半夜被族人发现,急忙抱回了竺家。

紧接着,竺家大堂一夜灯火通明,只因竺怜说自己看见了梦寐兽。

此后,竺家的无妄之灾接踵而来,先是竺家之首竺复兴暴毙,其三子收殓其尸时,却没有捕捉到一点杀伤的痕迹,诡异的是其精神海贫瘠枯竭如一方干旱暴晒之地,没有一点神念残余。

死因便是神魂俱灭。

那时候,大爷竺望海和三爷竺望峰全将矛头指向了竺望岳,因为他是妖修,而且整个家族之中唯有他的神念强度可以媲美竺复兴,甚至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抹杀他,倘若究其动机,无非是对梦寐兽起了歹心,想要灭口。

竺望岳否认,以修炼之道起誓不是他所为。

顿时,疑窦陡生,三人皆没有声张,默默地举办着葬礼,悼念亡魂。

也是那一晚之后,竺怜的修炼速度犹若井喷,神修天赋碾压整个岛屿的人,竺望峰夫妇虽看在眼里,却从未起疑,因为那是自己的女儿,他们将这种前后巨变归功于梦寐兽带来的造化,欣喜若狂。

葬礼期间的一个月,竺家死气沉沉,整座竺霖岛如同压抑着浓重的阴云。

葬礼后的一个月,竺望海离奇失踪,一家四口一夜丧命,死时面容显痛苦之色,死法更是如出一辙,全部都是神念崩灭。

这也是竺望峰对竺怜的第一次起疑。

因为仅仅是一夜之隔,竺望峰震撼地发现,才迈入十六岁三个月不到的竺怜竟已拥有了三阶神念,而且就在她大伯一家丧命的那一晚,她神念暴增。

这种不祥之感让竺望峰绝望,他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女儿,更不相信家中之人的死亡是她一手导致,可理智告诉他竺怜的确有那么一丝可能,于是竺望峰闭关三月,心血耗尽,创出了一门神修辅助秘术,名为真识之瞳。

这门秘术其实并不完整,但残缺就是有它残缺的好处,只因妖兽的神念和人类的神念不同,妖兽的神念全部凝聚在妖晶之内,而人类的神念则是一片精神汪洋,两者有根本上的属性差异,残缺版的真识之瞳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去辨识神念特质,从而甄别竺怜的身份。

那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一晚,整座竺霖岛沉寂于诡谲暗寂的长夜下,雷光交织于天穹,这座岛屿孤零零地立于海面,四周海兽因天气暴动而彻夜咆哮,竺望峰将其猜测告诉了妻子,两人怀着沉重的心事饭后出行,拜访了竺家另一位灵魂人物,竺望岳。

“二哥。我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如果今夜之后,怜儿的双目依然明亮,那罪魁祸首就另有他人。若不是……”

竺望峰夫妇已然哭成了泪人。

竺望岳怔怔地望着这一幕,或许这是他踏入修炼之途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他旋即起身,搀扶着自己的三弟,铮铮道:“我陪你们一起去。”

“你去了怜儿会起疑的,毕竟她自小就不待见你。”竺望峰拭干了泪水,那张因常年奔波在外而饱受风霜的脸庞上弥漫着一股哀伤,似乎,他已经猜透了结局。

“可……”竺望岳一阵语塞,眼眸中布满了灰暗之色。

随后,竺望峰慢慢起身,那竺家复兴的重担都未曾压弯他的脊梁,此刻的竺望峰却仿佛苍老了许多,身形微微佝偻,目光中尚留着最后一丝祈求,更像是最后的嘱托,道:“二哥。倘若我们有什么不测,还希望你放怜儿一马。毕竟,神念一破灭,那什么都没有了。你

是我们竺家崛起的希望,你是竺霖岛冉冉升起的骄阳。你一定有办法,让怜儿重新回来的,对吗?”

“我……”竺望岳只觉得胸口一闷,仿佛又一段亲情要在他的面前失去,久久憋不出一句言辞,只是在那两双闪烁着最后一丝光芒的眸光注视下,重重地点头,之后目送着两人走进蒙蒙雨幕,一去不回。

那一夜,竺望峰夫妇逝世,竺怜失去了双目,对竺望岳而言,真相大白。

与此同时,竺霖岛上流言四起,说什么竺望岳为争家权而背叛亲情,冷血无情、修炼狂魔,诸如此类的蜚语席卷全岛,竺望岳根本不在乎,他没有理会,可是,原本一心向修炼的他在那一夜之后,突兀发现他坚如磐石的心境有了裂痕。

在那天后,竺望岳将自己关在修炼室里,终日不出。

哽咽,无助,迷茫。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后来,竺望岳振作,重新补上了心境缺口,出关之时,却已是一头大雪纷飞般的白发。

身作竺家修为至高者,竺望岳一言九鼎,手下莫敢不从,在其威严下,原本陷入混乱的竺家重新开始运转,也因为竺望峰夫妇最后的托付,竺望岳始终没有对竺怜下手,只是派一些神念孱弱者限制竺怜的行动。

竺望岳虽不知道其为何妖魔鬼怪,但他坚信,对方滞留竺霖岛,并不是为了贪图几道神念,她图谋定然很大,大到让她甘愿被监视五年,五年不再出手迫害一人。

梦寐兽够不够大?

竺望岳终是想明白了,竺怜忌惮他,不愿意与他彻底撕破脸面,而他为了信守诺言,暂时也不会去动她。

因此,一人一兽就这般相安无事。

然而,通透归通透,如何处置竺怜,如何真正挽回他的那个侄女,他至今没有头绪。

直到宁轻狂出现,竺望岳的宁轻狂的身上不但看到了竺家重新崛起的曙光,更看到了了结多年心结的契机,因此竺望岳不顾众人的反对,毅然孤身犯险,闯荡梦翼竹林,势要还竺家一个光明的未来,去实现他这辈子最沉重的使命。

他从未怨自己出身在四面环海的孤岛,终日与外界隔绝。毕竟出身只是一时的借口,而不是恒久的说辞。

他从未怨自己在初生之际就被绑上了复兴之担,竺家生他养他,助他踏入浩浩荡荡的修炼之途,此恩无以为报,这就是作为一个修炼狂魔单纯的想法,不掺杂一点自私自利,成为他这一生的偏执追求。

闯荡黑色夜空,轰碎天命大衍,纵横天葬浮屠,竺望岳的身影如一杆长枪,留给大地一个伟岸的背影,他一步一个脚印,白发飘荡,从未回头,那双执着坚决的眼神打动了凶兽一般蛮不讲理的宁轻狂,因为宁轻狂在竺望岳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一种风林火山般的岿然气势。

这是两个修炼狂魔之间的共鸣!

只是碍于令人悲叹的出身和截然不同的境遇,此刻的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即便竺望岳衣衫零碎,遍体鳞伤,可他依旧形如山岳,坚韧不拔,站在宁轻狂面前的那一刻,他目光黝冷,渊亭岳峙,石赤不夺。

宁轻狂点头了,表示认可。

竺望岳微微一笑,他知道,他快做到了。

……

梦魇爆发后。

竹林内,苏贤在一刹那陷入昏迷,可那种失神只是在一瞬之间,他拥有强悍的四阶神念,精神海犹若一盏古刹青灯,永恒不灭,当那暗浊色的紫气妄图再次蚕食其神念之时,便被苏贤的金色精神海彻底驱逐殆尽。

这便是梦魇兽

一直不敢对苏贤和竺望岳出手的原因,因为想凭借它一己之力灭杀神念强度更甚于自己的人,耗费太大,它需要帮手,让帮手在他人昏迷之时给上致命一击,因此它找上了苏贤。

可惜,它更早地碰到了梦寐兽,所以先前的计划被全盘推翻。

梦魇兽蛰伏在这个孤岛五年,忍辱负重五年,最终目的就是毁灭梦寐兽,毁灭这个与它同出一源、却受世人疯狂追捧的宝兽。

凭什么梦寐兽贵为宝兽?而它,却被列为邪兽,终日生存于阴暗之中,躲躲藏藏,不见天日。

只要毁灭梦寐兽,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对它来说就够了。

其它的,都不重要。

梦寐兽作为举世无双的宝兽,奈何它并没有攻击能力,这也是梦魇兽敢于直接出手的原因。

因为,如果和梦寐兽一对一,它的胜率,是百分百!

而今,苏贤躺在冰冷的大地之上。

“为什么我醒不来?”

苏贤疑惑的声音在精神海上响起,他明明拥有清醒的意识,也免受那团诡异紫雾的干扰,可他就是睁不开眼,他的神念依旧能覆盖方圆千米,可他却丧失了对身体的操控权,无法如臂使指,独留一团金色神念俯瞰着梦翼竹林。

听到了苏贤懵逼的问话,青羽不由得感觉好笑,幽幽吐槽道:“你同时中了梦寐和梦魇,一个宝兽的天赋妖术,一个邪兽的天赋妖术,能醒得来就怪了。还好你神念强度高,不然就会像外面那几个小娃娃一样,彻底昏迷,连意识都没有残存的。现在,也就那个天机院的小娃娃还有另外一个身在竹林中央的小娃和你处于同样的状态。”

“梦魇?原来竺怜是梦魇兽吗?我虽猜到她不是人,却猜不到她是百大邪兽榜名列第八的梦魇兽,当真是稀奇。”苏贤幡然醒悟,喃喃自语了几句,又问,“青师,那现在该怎么办?”

“梦魇兽的梦魇会伤神毁源,但梦寐兽的梦寐却是天底下神念最佳的养料,你试着引入那些颜色比较亮的紫气,然后滚蛋自己摸索去。浮世小子,我们看热闹去。啧啧,好像这两兽都是雌的啊!真是最毒妇人心呐!什么女人撕逼打架的,最好看了。”

纪浮世虽苦笑不迭,但还是屁颠屁颠地就跟在大帝身后,血色神念如鬼魅般飘走,远遁而去。

独留苏贤满头黑线,处于懵然状。

嗯???

这是……大帝的恶趣味?

这时,精深海底又一道低弱的声音响起,将苏贤的心神彻底拉了回来:“苏贤,将那梦寐紫气引导给我,这样我很快就可以苏醒了,也马上突破四阶神念了。”

“好。”

梦寐加速玄天龟的噬魂消化,这组合还真是绝妙。

如果捕获了梦寐兽,那苏贤再也不用担心自家龟龟修炼太慢了。

言落,苏贤将精神海尽数开放,就像一个匣子开阖而绽放出耀目宝光般,而那一滴滴精神海水又形成一道筛网,暗浊色的紫气一律阻挡在外,而明亮澄净的紫气通通放了进来,宛若黎明山巅之上的东来紫气,沄沄涌入门户大开的冰魄宫殿,紫光乍然浮盈。

这场梦寐,于玄天龟而言,仿佛醒在梦里,而有一只柔荑般的纤纤玉手抚摸着它因过度噬魂而肿胀的神念,让它们迅速分散、进而聚拢凝实,彻底化为己有,随之如云雾般尽数涌入妖晶之中,妖晶在隆隆壮大,还有蛋壳碎裂般的仙音断断续续传来,似是孕育着生命,预示着突破在即。

浮生若梦,世事倥偬。

大梦一场,风云皆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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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作死前奏,梦寐梦寐!

这是梦翼竹林被占据的第七日,距离那神秘青年口中的半月之期将近过了一半。

而就在今天,一批训练有素的人马驾临竺霖岛,一行十多人衣衫简朴,骨子里的傲气却掩盖不住,眼高于顶,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中年人,一身火红色蟒袍,留着八字胡,面庞蜡黄,眼窝深邃,气息却是内敛,颇有一股侠士风范。

“少宗主呢?”元燧是这中年人的名字,此刻他步伐沉稳,目视前方,低声问着身侧一个随从。

“禀元客卿,少宗主就在大阵外前方等候。”

江承风乃善水宗宗主之子,更是数日前那个出声质问宁轻狂的那个善水宗之人,他于半月之前已至半步妖王之境,恰逢梦寐兽的消息,心花怒放之余,暗感自己乃是天运眷顾之人,因此带了几个侍从便万里迢迢地赶来了这座善水宗都无暇多管的孤岛。

不料,碰上霸道如斯的宁轻狂,被拒之于大阵之外。

江承风忌惮于宁轻狂的手段,更加惜命,外加怀疑宁轻狂那套忽悠世人的说辞,因此数日皆是徘徊在梦翼竹林之外,让随身侍从回去通风报信,找来了善水宗一位常年闭关的客卿,四阶阵师元燧。

江承风智商很正常,知晓宁轻狂有着通天背景,明面上他不可能与其对着干,那绝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这一次他找来了声名不显的元燧,并叮嘱这一行人切不可暴露身份,否则极有可能给善水宗招来不可挽救的灾祸。

元燧素来低调,外界鲜有人知道他是善水宗客卿,其常年闭关,阵道造诣不俗,心府却不深,这也是江承风想要利用他的关键点。

陡然间,一行人如一柄切入脏腑的利斧,将围在梦翼竹林外的人群似浪潮般被劈开,元燧两眼阴鸷,见到远处含笑的江承风后微微颔首,随后环视四周之后凝望着面前的黑色夜空,喝道:“吾乃四阶阵师,偶然经过此岛,却见如此给天下阵师蒙羞之举!何方狂徒,仗着精通一点阵法玄奥,便占地为王,岂有此理?还不收起你那鬼蜮伎俩!”

至于那具星辰阵傀,元燧是真的没见过。

倘若见过,或知其来源,再给他一万个胆,他都不敢放一个屁。

南荒很小,离中洲很远,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超群的见识的。

只是,元燧的话却像一阵吹起燎原之火的大风,顿时引爆积怨已久的数万修炼者,群情愤懑,咆哮如兽吼,少数人依旧心有余悸,不敢开口,而大多数人已经不长记性,愤恨地咒骂着。

“缩头乌龟!出来啊!四阶阵师大人来了,还容得你放肆?”

“那人是个傻子吧?两天前那青年一句屏退妖宗的那一幕他没看到?真以为自己惹得起那神秘青年?”

然而,外面这帮人喊破喉咙都得不到一点儿回应,黑色夜空像是一道天幕,黑雾缭绕,波澜不兴,静谧得诡异,但这种沉默更是助长了外边等人的气焰,下意识地以为宁轻狂怂了,一道道色厉内荏的骂喊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盛。

他们不知道,宁轻狂虽无法回应,但通过星辰阵傀,这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又要开杀戒了啊!这些愚昧的世人,无法教化。”精神海中,宁轻狂幽幽一叹,似是惋惜,但那股弥漫着阴森和冷冽的刀锋般杀意却凝如实质,卷荡如狂风。

这时,元燧已是民心所向,江承风虽隐于暗处,却也是笑吟吟的姿态,还托人煽风点火,高喊道:“大师,看来那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无妨。区区一道四阶困阵,即便品阶高,却无魂主阵,不出一炷香我便可破去。”

说罢,在万众瞩目下,元燧玄袍一挥,拿出几方阵旗,命人前往各阵脚插上,而他则是敛下双眸,神念如蛛丝般探出,开始寻找阵眼,找了半天,他的嘴角莫名有了微不可查的抽搐,因为他发现自己刚刚做了那么多好像都是在浪费时间。

阵眼,赫然是那具高高在上的尸傀。

攒动的人头里,有的人目露疑色,他心中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个青年借用尸傀瞬息布阵,动辄覆盖十余里,威势惊人,范围大到夸张,远非四阶之流可比拟,可你这……破个阵都弄得这么麻烦?我咋觉得你在作死呢?”

当然,这句话万万是不能讲出来的。

万一站错了队,他铁定要凉,还是默默地看戏好了。

“我已找到阵眼,尔等耐心等候,不出数息,我立马让那宵小原形毕露。”

豁然间,元燧那犹如火海般的神念遥遥掠出,似是一条条火蟒蜿蜒爬行在夜空之上,迤逦而上,旋即蟒身缠绕,灼热的火焰拥有着将海水都蒸干的威能,喷薄侵掠,试图将星辰阵傀焚烧殆尽。

“匹夫,你这是在玩火!”神念里,宁轻狂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他是真的陷入了暴怒。

宁轻狂的神念并不是很强,但他身上拥有许多重宝可抵挡下神念攻击的侵蚀,

只是梦魇来得毫无预兆,连他都大意失荆州,根本来不及催动身上的异宝,直接被轰入昏迷之中,现在的神念只能堪堪抵挡已达四阶的梦魇保持自己的清醒,想再去操纵星辰阵傀已没有可能。

而在元燧这等攻势下,星辰阵傀内的那枚宁轻狂的神念种子正在遭受着毁灭性的打击,不出片刻,那神念种子就会被彻底焚烧成虚无,届时,星辰阵傀势必会脱离他的掌控,而且元燧现在不光是在侵吞那枚神念种子,他还趁机摧毁着星辰阵傀体内的一些简易构造。

这具尸傀乃天机院的阵道巅峰之作,纹路复杂,虽不会被元燧这等微末之辈摧毁,但是给星辰阵傀造成一点小毛病还是可以的,毕竟人家也是一介四阶阵师,算是勉强跻身阵道的中流阵营了。

而在另一边,苏贤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他还在耐心引导着紫气流入,将近一天时间过去了,梦寐兽和梦魇兽的大战似乎还没有歇止,这也便宜了苏贤,可以一直借用紫气。

呼!

这一刻,玄天龟伸出粗壮如蟒的脖子,仰天长吼,双瞳内掠过一道紫芒,全身气势暴涨了一截,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蜕变。

四阶神念,成!

甚至,玄天龟的神念还有隐隐进入四阶中期之象,马上就要比肩苏贤了。

见状,苏贤舒缓了一口气,可惜他唤不出妖宫,整个人都像是溺在深海里,帮助玄天龟修行已是极致,本还想召出玄天龟或血鲲鹏让它们托自己前往两兽相斗的战场,这时候这念头只好无奈作罢。

只能等待青师的消息了。

……

竹林内,紫光氤氲,而属于某些神念体的交战,只有神念才看得真切,常人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只会看到一片朦胧的紫雾,云里雾里。

历经一日的激斗,梦寐兽身上盛放的紫光明显黯淡,那对稀世碧玉般的犄角呈残损状,右边半角像是被掰断,留下一道光华流转的整齐截面,它原本四条绸缎般修长顺滑的凤尾如孔雀开屏般翘起,现在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那双灵动的眸子里遍布着冰冷,紫光忽明忽暗,代表着它的气喘吁吁。

“四尾齐全,果然这一次之后你就要生出梦翼了。不过,我还真没料到,你居然舍弃了大名鼎鼎的盗梦术,而是去觉醒鸡肋的斩梦牙,你这是早就想好置我于死地了吗?”

对面,梦魇兽通体闪烁着一种阴晦的紫芒,它那第三目吃力地开阖,那圆月般的眸子中央有一道狰狞的裂口,像是被尖锐之物划破一般,虽不如寻常妖兽那般血涌如注,却也稍显萎靡,四尾甩若虎鞭,威风凛凛,它此刻的姿态却是比梦寐兽强上了数筹。

面对梦魇兽那胜利者的姿态,梦寐兽冷冷一哼,似是根本不屑与眼前这个贱妖对话,哪怕重伤也不失清傲,她尚有一丝逃跑的空间。

“你今日若生出梦翼,我还真留不住你。可惜,这一次你在劫难逃!不枉我为你蛰伏五年。你早我出生数十年,却依旧是这副不敌我的模样,你凭什么被天地称道,尊为宝兽?我,才该是宝兽!”

梦魇兽嘴角咧开,展露出一抹恶狼般的微笑,身形凌空,盛气凌人,仿似女巫,尤其是在说到宝兽之位的归属之时,她的面目更加狰狞,第三目陡然睁大,不顾伤口开裂,绽放着诡异的紫芒,如同毒蛇一样紧盯着狼狈的梦寐兽。

“宝兽不主攻伐。你心肠歹毒,害人不浅,位列邪兽榜,实至名归。贱妖!”死亡的镰刀架在梦寐兽的脖子上,但她浑然不惧,世世代代的梦寐兽近乎全部陨落在梦魇兽的追杀下,它自初临天地间就早有准备,在宿命降临前,它自当泰然处之,还不忘冷嘲梦魇兽一番。

梦魇兽火冒三丈,仿佛被戳到了痛处,厉声吼道:“你才是贱妖!别整天跟我摆你那冰清玉洁的模样,你明明为宝兽,终日游荡于世却对任何妖兽和人类都不假以辞色,装什么清高,你才是最贱的那个!”

“恼羞成怒,狗急跳墙?”梦寐兽游历大陆数十年,还是会几句冷嘲热讽的词汇的,此言一出,更让梦魇兽气得暴跳如雷。

“贱妖,受死吧!我的梦魇牙,才是最正宗的斩梦之牙!”

猝然间,梦魇兽不想再与其逞口舌之利,浑身阴幽的光芒绽放,如毛发乍竖,虚空一块紫金色的牙状兽骨骤然浮现,骨尖锋锐,光华流溢,裹挟着一股森冷的气息,落在梦寐兽那高傲的眸子里,那兽牙却是象征着湮灭。

哪怕它已挡住了数次这样的攻势,另辟蹊径觉醒斩梦牙,与精通攻伐的梦魇兽鏖战一日,最终还是要败给它。只因,自己是主辅的宝兽。

梦寐兽已没有一战之力,生命衰败的最后关头,它不悔地闭上了眼眸,等待着梦魇牙如魔神般降临。

然而,梦魇牙没有降下,它的光芒才绽放到一半,就被一抹青光吞噬,沦为虚无。

“是谁!”梦魇兽尖叫。

可是,一道古朴苍老的声音仿佛身怀着悠悠苍莽岁月的气息,一开口似有历史尘埃铺天盖地而来,镇

压全场。

只听其回忆道:“十万年前,我遇见太乙青莲,折服其入我妖宫。我曾有一位故人,故而有幸见悟道古椿。一年前,我见到了百步牵线兽,我那乖张之徒倒是极端,直接毁了它,令我大开眼界。数月前,我又见到了岁月兽,岁月之息浩浩汤汤,渊亭岳峙,高山仰止。如今,又见梦寐,寥寥一生,已晤五只宝兽,倒是大幸哉!”

青芒汇聚之处,只有一团如云雨拢聚的神念,尚未衍形,但他出场之时,一种可怖至极的帝王之威覆盖全场,浩然至不可撼动的青色神念令两兽骇然,身形都难以动弹。

帝念在前,两兽就如蝼蚁,不堪一击。

十万年的老怪物!

两兽震撼,却也心思如潮涌,泛滥无边。

梦魇兽胆战心惊,不知道为何一道远古帝念会出现在此,虽知眼前这道帝念如残月,但其威如君临,碾死自己如碾死一只蚂蚁,易如反掌,想逃遁都是痴人说梦,因此梦魇兽不敢有一丝不敬,低声低语道:“前辈,不知您何意?”

不过,那道帝念直接把梦魇兽晾在了一边,哪怕它是百大邪兽榜第八,哪怕它也算是一些居心叵测之辈趋之若鹜的拥有惊世潜力的妖兽,哪怕它攻伐无双,但这些在青羽眼中皆是不值一提。

青羽来到梦寐兽面前,淡笑着问道:“梦寐,可愿入主我那徒儿的第四妖宫?他已寻你千百度。”

“我……”

梦寐兽不禁犹豫,臣服于人,等同于限制了自由寄人篱下,它并不想过那种囚笼般的生活。

可是,若它不愿,那它毫不怀疑这道帝念会放任必死之局的发生,届时它身陨,更无自由可言。

“相信我,他不会让你失望的。”青羽的声音很柔和,不复沧桑,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似乎是来自于太乙青莲那生命恒久跳动的勃勃生机一般,让梦寐兽情不自禁地衍生出一丝好感。

此人,的确曾是太乙青莲的拥有者。

“好。”

梦寐兽拥有智慧,它声音清冷如泉,濯而不妖,姿态不媚,终是答应了下来。

就一字,简单干脆,哪怕心理活动再多,终究还是汇成这一字珠玑。

“甚好。那么,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青羽开怀大笑,旋即一抹青光一闪而逝,梦魇兽竟连一丝挣扎都来不及做出,目眦欲裂,魔焰般燃烧的魂体却瞬间如一面镜子般支离破碎,盈盈紫光如萤火散落,湮灭于虚空。

纵使是百大邪兽榜上威名赫赫的神念体,大帝屠它如屠狗。

“走吧。欢迎你来到他的大家庭。”

随后,梦寐兽没有矫揉造作,紧跟着青红两道神念之光掠去。

梦魇和梦寐已经落幕,除了深度沉睡的那三人外,苏贤等人已倏然睁目。

“苏小子,你朝思暮想的梦寐来了,还不打开第四妖宫!”

嗯?

什么情况?

这就完事了?

苏贤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酱油,沉睡着帮助玄天龟突破后,梦寐兽就找上门了?

还有这种好事!

这不劳而获的感觉……

好生惬意!

闻言,苏贤大喜若狂,却依旧作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背后第四妖宫轰然升起,门户初启,一道荧荧紫芒便一闪而逝,苏贤顿时感觉第四妖宫里多出了一点东西,那是一只惹人怜的宝兽,只是浑身气息有点微弱,需要静养。

苏贤深深地望了梦寐兽一眼,那一眼中饱含了太多太多难以言诉的情愫。

旋即苏贤收起了妖宫,毕竟这第四妖宫已是梦寐兽的居处,那它自然会衍化出适合梦寐兽的环境,在其内修养,梦寐兽也会很快就恢复如初。

附近,宁轻狂那高大的身上绽放着凛冽的杀机,但是在苏贤收起第四妖宫的那一刻,他还是浑身一滞,煞气微微一弱,忍不住问道:“你成功了?”

“嗯。”

苏贤露出了一道发自内心的笑容,欢欣应道,一时竟还没注意到,黑蒙蒙的天竟已放晴,而星辰阵傀也消失不见了。

只因,寤寐思服的夙愿,这一刻终于了结。

天地间,或许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恭喜。”

宁轻狂眼中闪过一抹羡艳,但很快这抹羡煞就被冷硬的杀意取代,他对梦寐兽不存在任何贪念,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但是,属于他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外面,那个蠢货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宁轻狂当然有义务让他知道,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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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强势镇压,约定再战!

天穹之上,那尊诡异尸傀身上的光芒在减退,气势如江水逝去狂泻不止,元燧的眼角因出现笑意而拧起了褶皱。

轰!

灰蒙蒙的天空下,梦翼竹林上笼罩半月的黑雾袅袅散开,紫光闪耀的竹林恢复了全貌,那具睥睨苍生的尸傀轰然坠落,身影陡然消失,一声巨响之后,绵延数十里的竹林周边突然安静了下来,黑云般压抑的人群也在顷刻间息声。

这奇异的景象引得元燧一脸不解,方才众人还振臂高呼,为何我已成功破阵,却没有一人挪动脚步?

此刻,元燧向隐匿在人群中的江承风投去了迷惑的目光,只是后者也是面色铁青,显然是对这一状况始料未及。

“喂,你先前不是叫嚣的最嗨吗?大阵破了你咋不进去?”

“滚!我叫怎么了,我又没问候那青年的家人!要进你先进。”

“我才不去。之前进去数百人都不见了,我进去送死啊?”

旋即,此人傲娇地撇过了脑袋,目光游弋间还夹带着一丝丝余悸。

渐渐地,人群中又是一片骚动,互相推搡,但持续了半晌都没有一人敢踏出那一步,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察觉,那个青年的威慑竟已刻入骨髓,如同一尊手持镰刀的死神,那双冷血无情的双目仿佛时时刻刻在盯着他们,令众人毛骨悚然。

“啊啊啊!”

“我靠!”

突然,一颗脑袋毫无征兆地腾空飞起,血箭喷溅,那是被一股猛兽般可怕的怪力撕扯,皮骨分离,断裂处呈锯齿状凹凸,周遭的人群满脸惊恐,惊叫地后退,站在前方的人被吓得已失了神,几个踉跄后骇然倒地。

那是元燧的脑袋。

随后,一道凶神恶煞的人影在云雾中凝形,手抓一颗头颅,目光凛冽如刀光剑影,周身气势惊人,似有万兽齐吼,云雾瞬间被震荡到湮灭,那道高大的灰袍身影就这般巍然伫立于半空,俯望着仍沉浸在惊慌中的人群。

谁都没有看清元燧是怎么死的。

只是一瞬间的事,头飞血溅,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一刹那,江承风浑身一颤,面色大变,整个头皮都在发麻,而且,他心虚地抬头,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因为他发现那道神祇一般的目光正遥遥凝视着他,而他也被彻底锁定。

“自裁,或者我灭了你背后的势力。”宁轻狂冰冷入髓的声音响起,让江承风的面色更加苍白,多年养尊处优的身躯抖如筛糠。

霸道!

狂妄!

不可违背!

就这一句话,数万人将目光照到了江承风的身上,许多人都认出了他善水宗少宗主的身份,随即眼中闪过一股明悟之色,明白刚刚那四阶阵师定然是他的手笔,想搅动风云,进而浑水摸鱼。

自作孽,不可活。

江承风望着那双凶兽般的黑眸,整个人都濒临崩溃,这个魔鬼居然在数万人中把他揪了出来,这让他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聪明在此人的眼里跟小丑把戏没有任何区别,自己却还无知到沾沾自喜。

“我,我自裁。我的错,我自己承担。求你,求你不要殃及我身后的人。”

这一刻,江承风的翩翩风度已被内心的恐惧撕扯得粉碎,他那张白皙干净的面容流下绝望的泪水,颓然跪倒在地,披头散发,声音哽咽央求着宁轻狂,再也没有身为一个少宗主的气宇,旋即整个人膨胀了一圈,嘭的一声,化为漫天血雾,迎来了他的自裁时刻。

这或许是江承风最后的气魄。

全场噤声,眼中有怜悯,有幸灾乐祸,或是一抹侥幸。

数万人没

有一人敢抬头,他们不敢与宁轻狂的对视,所以统统垂下了头颅。

“没事找事,真他妈犯贱!”宁轻狂冷冽地啐了一声,视线终于从那团慢慢坠地的血雾上移开,“经过半月,已有一人通过考核。此人为竺霖岛竺家家主,竺望岳。日后,我会带他进入天机院修炼。竹林内还剩四人在角逐,困阵已毁,你们已经失去了被拯救的机会。入竹林一步者,死!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一群给脸不要脸的的东西。”

话音落下,宁轻狂的身形顷刻之间没了踪影,只留下了数万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震惊和后悔的哗然声。

天机院!

这是多么重的三个字!

“我听到了什么?你打我一下!快打我!我有没有听错!”一人冲旁边的咆哮道。

啪!

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掴了下来。

“你他妈没听错!卧槽,我错过了什么!原来他是天机院的人!这是天机院的考核啊!怪不得之前那个妖宗对他如此敬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们南荒上一个进入天机院的是谁?数十年前的事了吧?”

“竺家,一步登天啊!”

“那是星辰阵傀啊!我就说,他妈一个四阶阵法为什么可以覆盖数十里地!那他妈是星辰阵傀啊!”

唏嘘,感慨,追悔,羡艳,各种情绪像调味品聚在了一起,被搅拌成了漩涡。

人群陡然间沸腾骚动,更有人怔怔地注视着梦翼竹林,仿佛生命中有一次最珍贵的机会已离自己而去,旋即重重哀叹一声,转身黯然离场。

人潮喧腾,却没有人再敢越雷池一步,宁轻狂一个人就浇灭了数万人进入梦翼竹林的心。

宁轻狂身影如风,疾速掠回了原地,却见苏贤一袭青衣,抬目仰望着身旁的梦翼竹,那紫玉般的竹叶在微微颤动,随着时间流逝竟莫名被咬出了一个缺口,缺口还在逐渐扩大,很快一片叶子就消失了。

这是梦寐兽在进食。

“喂,我们什么时候再打一场?”

宁轻狂出声道,话音粗犷,毫不掩饰胸腔中的战意,先前他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斩获胜利,虽然他知道苏贤定有后手,但是那一场战斗被梦魇兽和梦寐兽打断让宁轻狂感觉颇为不爽,此刻再次向苏贤邀战。

这俨然也是一个战斗狂魔!

“等它生出梦翼吧。”苏贤依旧仰着脸,脸上情不自已地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昭显着他的心情是何等喜悦。

闻言,宁轻狂嘴角抽搐,受不了苏贤那含情脉脉的目光,忍不住道:“接下来作何打算?要不,你输了就跟我走?让我好好操练操练你。毕竟跟着叶知秋那厮是没有前途的。”

正式踏入妖王,玄天龟苏醒,梦寐兽归位,炎煌王术修炼在即,这让苏贤的实力顿时暴涨到了一个全盛期,他的心中也有战火在蔓延,更想知道自己的修为到了何等程度,与宁轻狂的这一战,无可避免。

也不想避免。

“你输了呢?”苏贤嘴角一扬,透露着一股从容的自信。

宁轻狂嗤笑一声,道:“条件任你提。”

这时,场中的另外三人终于悠悠转醒,骆涅等人神念薄弱,梦寐和梦魇交织于精神海上,一边演绎着尸山血海般的心魔,一边感受着神念被温水浸泡般的滋养,可谓是一直处在冷热交替的环境下,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哪怕是睁开了眼睛,机警地猝然起身,都还有点回不过神。

“我赢了,就让骆涅进入天机院吧?就当我还他的人情。”苏贤望了一眼神色迷茫的骆涅,心中蓦然荡起了一股拿走储物戒的愧念,淡淡道。

闻声,宁轻狂不着痕迹地瞥了骆涅一眼,心思热络,他不动脑子都想得到苏贤肯定在骆涅那枚储物戒里得到了令其垂涎不已的至宝,占为己有后才会有如此愧疚之心去补偿骆涅。

“天葬浮屠大阵中心志不坚,抱有侥幸,将储物戒交于他人保管,结果弄巧成拙。如今这下场在我看来就是活该。”

宁轻狂冷嗤了一声,似乎是对骆涅的所作所为很不满,声若惊雷响彻在骆涅的耳边,震得他面色发白,惭愧地低下了脑袋。

苏贤不在意地笑笑,为其开脱道:“灵活多变,我觉得挺好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哼!”

宁轻狂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显然是答应了苏贤的条件。

“就以梦翼竹的成熟期为限。竹叶枯萎凋零之日,便是我们再战之时。”苏贤平静道。

“好。”

宁轻狂感受得出来,苏贤身上的气势攀到了顶点,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盛,连他都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看来之前的战斗因为某些原因让他束手束脚,现在封印全解,因而释放出了一个真正的苏贤。

还有八天。

宁轻狂的身子骨却已开始躁动,热血如蚁蚀骨般痒痒,这种同阶的对手实在是难求,这也是让宁轻狂兴奋至极的原因。

随后,宁轻狂就走开了,他还要跟竺望岳叮嘱几句,让他安排好后事,自然是不会有闲情跟苏贤一样傻站着看梦寐兽吃叶子。

一旁,骆涅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全然没感受到身边两道羡慕、嫉妒、幽怨的目光,更是默默祈祷苏贤一定要落败,不然骆涅有幸进入天机院,那清律皇朝的强势崛起势不可挡,这对逆枭宗和桃符皇朝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三个势力角力已久,这种僵局极有可能一朝就被骆涅打破。

这是两边都不想看到的。

片刻后,骆涅按捺住了满腔的激动,他差点想要仰天长啸来抒发心中憋了数日的闷气,近二十年的苦心求索等待时机,终于让他盼来了一个龙啸九天的绝佳之机,这种前后落差唯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妙不可言。

然而,当骆涅冷静下来时,一个问题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咦?不对啊!这苏贤不惜用进入天机院的机会换我的储物戒,那我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我怎么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很宝贵的东西呢?”

不过,骆涅明白,如果自己现在思考的这个问题被自己的父亲和爷爷知道,一定会被他们一巴掌掀在脑袋上,还会一口一个“混账”,紧接着拳脚相加。

哪怕那两人整天嘴上念叨着清规戒律,但骆涅还是对自己会被打这个事实深信不疑。

父亲望子成龙,爷爷作为皇主同样将清律皇朝未来昌隆鼎盛的全部期望寄托在自己这个嫡孙身上,失去了一个储物戒和一些不知作用的重宝又如何,那些东西会比眼下这个进入天机院的机会来得更实在吗?

天机圣院,那是东域无数天骄梦寐以求的圣地,那里聚集了全大陆的天才妖孽,是中洲最繁盛、底蕴最雄厚的龙蛇之地。

这下子,骆涅眼神复杂地望着那一道不知道在仰望什么的青袍身影,陷入了迷茫的沉思。

良久之后,骆涅嘴里还是忍不住嘀咕着:“我咋还是觉得好亏呢?不过,他输了也不会把储物戒还给我。那当然还是赢了比较好。”

这碎碎念瞒不过苏贤的耳目,不由让他浮现出一抹苦笑,旋即这抹涩然的笑又变成了满足的笑,只因他已经成功在梦寐兽身上种下了神念,数月的追逐终有回馈。

“安若素,我很快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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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余波

冷风瑟瑟,梦翼竹林里一片静谧祥和,犹若一方琉璃梦境,无人进犯。

半个时辰前,竺望岳走出了竹林,不出意料,骤然引起了一阵轰动,消息如雪花纸片般纷飞,铺天盖地朝各大势力传去,漂洋过海,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南荒都会知道,名不见经传的竺家即将走出一个盖世强者,君临大陆,为南荒书写一段永不磨灭的传奇。

善水宗对竺霖岛的态度就此要改写,而竺望岳很快要离开这块养育他成长的土地,很多东西都要和族里人交代,竺怜的殒灭难以扭转,五年前的真相也不该再隐瞒。

春花繁盛终易逝,瘦月亏久满复来。

“竺家的列祖列宗,父亲,大哥,三弟。我做到了。我会让竺家之名,响彻整个南荒,甚至是撼动东域,重现竺家当年的纵横捭阖。”

这一刻,一个坚强了数十年的孤寂之人,再也无法逞强,落下了一滴英雄的泪。

竹林里。

“喂,你已经傻站半天了,你这样子只会让我觉得你很不靠谱。”

梦寐兽清冷的声音响在苏贤的神念里,这货居然可以站着半天不动,一直看自己吃梦翼竹叶,被这道火热痴狂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哪怕是梦寐兽它都感觉浑身不自在,甚至还很抓狂,心想自己这是摊上了什么奇葩主人。

“你是雌的?还是母的?”苏贤憨憨一笑,问道。

“你!”梦寐兽一阵郁闷,似是岔了口气,不由忿忿道:“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女的!”

“喔喔。那你叫什么名字啊?”苏贤进一步了解道,迫不及待想和梦寐兽打好关系。

“梦寐。你这不是废话吗?”

“呵呵呵。那你的妖术都是些什么呀?”

“梦寐,隐世之游,斩梦牙,还有一个即将诞生出的梦翼。”虽然在梦寐兽看来苏贤就是一个十足的夯货,但是它既然已羊入虎口,那也只能乖乖就范,没好气地回答道。

这边神念如潮水刚刚落下,另一道底气不足的神念弱弱响起,听来颇为幽怨,道:“苏贤,为什么至今你都没有关心过我是公是雄?”

这赫然是玄天龟的神念。

以往,像是这种交流玄天龟是断然不会掺和的,因为它自卑,自卑到连讲话的自信都没有,可是最近随着它的实力不断突飞猛进,连神念都晋入四阶的层次,这让此龟也稍稍膨胀了起来,虽然本性未移,但终归有了开口的勇气。

闻言,苏贤瞬间哑口无言。

“梦寐,你好,我是玄天龟,很高兴见到你。”

殊不知,玄天龟现在正在妖宫里兴奋地打滚,脑袋缩在厚重的龟壳里,显然腼腆的它说这句话时还是鼓足了莫大勇气,随后就很不好意思,于是在松软的海滩上用打滚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尴尬。

“你好。”梦寐兽的话音依旧冷淡,哪怕是啃噬着叶子都显露出它骨子里的清傲。

虽然,它没有骨子。

但这不重要,总之它的语气就冷冰冰的,跟一座终年不化的冰山一样。

见状,玄天龟知道这是聊不下去了,它不知道怎么和这种冷冰冰的妖兽去交流,还有第三妖宫里那个傲到灵魂深处的家伙,想到这,玄天龟不免有一点气馁,看来未来自己走的路还很长,要多跟苏贤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学学怎么去扯淡聊天。

“血鲲鹏。”那座沉在精神海底部的血红色妖宫内部传来一道冷傲的声音,算是最简洁的自我介绍了。

谈话声犹如散场灯光突然亮起,后于空荡荡的悄无声息中熄灭,精神海内重新恢复了清寂,一道青芒无声掠出,裹挟着一种历经岁月的古韵延展开来,倏然间苏贤就觉得神念里多出了一篇

妖术,赫然是之前青羽承诺的炎煌王术。

眨眼间,四道熊熊火焰似是要焚烧整片精神海一般蔓延开来,火焰如潮水倒卷,汹汹腾空,青蓝白黄四种四阶异火齐聚,苏贤终于收敛起心神,不再关注梦寐兽的进食,而是默默盘膝闭上双目,开启了炎煌王术的修炼之旅。

见状,梦寐兽娇哼了一声,眨着灵动的眸子,捧着梦翼竹叶再度品尝起来,在神念所触及的世界里,它身上的莹莹紫光在以微弱之势缓缓变亮,昭示着它正从先前与梦魇兽那场历时一天一夜、暗无天日的宿命之战中恢复过来。

林子里,骆涅等人也识趣地不再滞留,而是各自埋头苦寻,显然他们对传说中的梦寐兽还没有放弃,但是他们不敢靠近正在修炼的苏贤,不光是忌惮于他敢和宁轻狂叫板的实力,更是被他那如要塞壁垒一般雄傲盘踞的四阶神念排斥在外。

紧接着,一座冰魄色妖宫降临,一只宛若身负玄冰的巨龟悠悠爬出,将涅槃血和四阶精血丹一并吞服,旋即又返回了妖宫内部,闷不吭声地开始了属于它的血脉提升之路。

两天后。

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善水群岛中央,江四海身为善水宗的宗主,修为臻至妖宗之列,乃是撑起偌大宗门的一根脊梁柱,在南荒更是顶天立地的存在,一语可遮天蔽日,一兽可翻江倒海,镇压四方。

然而,此刻的江四海却捶胸顿足,怆然泪下,凄声道:“风儿啊,为父早已闻其风声,叮嘱过你这段时间要收敛,低调做事。你竟还瞒着我调动元客卿去招惹天机院。那个人,岂是我们善水宗得罪得起的啊?这不是让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先是那升龙之首苏如雪惨遭横祸,如今你又步了后尘。如今这片海域实乃多事之秋。我的风儿啊……”江四海凝噎呆望着整座寂冷的大殿,心痛如割。

一番长吁短叹之后,又过了数分钟。

“竺家。竺家。没想到,居然是这个遭宗门冷落的竺家。哎,传我之令,封竺家为善水宗第四大族,封竺望岳为我善水宗名誉宗主,麾下可统率百岛,呼召竺家回归入驻我善水群岛,那竺霖岛依然归其所有。另外,硬妖玉千万,功法妖术副本上千,核心弟子规格的修炼资源百份,尽数献上,权当我善水宗这些年来有眼无珠、亏待其族的弥补。这事让副宗主水涸鲋去办,务必不能失了竺家的心。”

“一入天机门,如日中天时啊!”

巍然大殿内,一道疲惫倦怠的叹息声幽幽响起,犹如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千古回音,绵绵不绝。

……

天地间冻裂之冬还未走远,春寒之冷覆盖苍茫海域,惊涛不起,大海厚重,随着梦翼竹渡过了半月成熟之期,竺霖岛上的人烟也如归巢鸟兽般四方云散,这座岛屿因梦寐兽的缥缈传言掀起了一场席卷数万里的风波,不料因天机院的强势介入而潦草收尾。

纷争之地,幸运儿仅有寥寥,剩余的皆作陪衬,空赴一场。

喧嚣如潮退,竺家的崛起虽已成定势,却依旧无法改变竺霖岛所处位置的弊端,幸在数日前善水宗来了诏令,恭迎竺家举族回归,已有百岛划入竺家名下,竺霖岛仍为竺家亘古不变的起源之地,荣耀之乡。

竺霖岛的东方,竺家古宅的大后方乃是一片墓地,这里安葬着数十年来成百上千个竺家英灵,神魂不散,终佑甘霖。

数座墓碑前,竺家众人虔诚跪拜,为首的乃是一介白发中年人,他五官俊朗,眼眸深邃,浑身流淌着一股超凡的气势,可这也难掩其面容上的悲痛之情。

身后,泣声一片。

“先祖,我不负众望,终了心愿。此去天机院,道途不免崎岖,身为竺家孩儿,我自会披荆斩棘,最后凯旋而归,复兴我竺家荣光。”

“三弟,弟妹。对不起。答应你们的事,我没做到。大人

告诉我,怜儿早在五年前就已魂归天外,早已是无力回天之局。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幕后黑手已遭到报应。奈何命不可归,你们终是一去不回。连同父亲大哥在内,此乃我们竺家一劫。而今,我将怜儿的墓立于你们身边,也好一家团聚。”

“过驹不留,堕甑不顾。竺家之人不会沉湎于昨日悲凉的秋风,我们的路,在前方。”

今后,竺家会有新的家主,彻底掌控百岛也不是易事,却是竺家不得不行之事,也是竺家重建之大势,竺望岳虽然会离开,但威名犹在,只要他在天机院内越走越高,终将成为竺家的守护神,乃至整个南荒的守护神。

人的名,树的影。

这就是天机院给的造化。

世间的一切尘埃仿似落定,清律皇朝等三大势力的人又齐聚在一起,因为对于他们而言,此行远远还未结束,一场战斗一场豪赌,足以再创造出一个历史,让天机院的荣光再降南荒,助清律皇朝强势兴起。

知晓这场豪赌的没有多少人,但凡知道的,全部将目光聚焦在了即将发生的一场对战上,甚至连清律皇朝的太子都闻风赶来,也就是骆涅的父亲,翘首以盼这场足以奠定南荒格局的惊世之战。

竺霖岛上闲杂人等已尽数被驱逐,方圆数百里没有鸟兽横飞,天空一碧如洗,海面水平如镜。

围观的唯有竺家众人以及南荒东北方的三大鼎足势力。

八天的时间,对苏贤而言修成炎煌王术不是难事,玄天龟境界虽未提升,但血脉已来到三成八的境地,未来仍有大片的时间和空间去增长。

竹林内,梦寐兽头顶形似碧玉枝干般的犄角,神似麋鹿之角,猫首、貂身、凤尾,不知是不是常年游于红尘,明明仅是一只神念体妖兽,却有一股霜姿月韵之感,清冷高贵,虽入世,却又不坠俗凡。

此时,已吃了半个月梦翼竹叶的它,背后长出了一对星光般晶莹剔透的双翼,璀璨熠熠,边缘蕴着盈盈紫光,翼展虽不至宽大,却具玲珑之形,姽婳于世,尽显风骨。

这便是天地之间皆可遨游的梦翼!

半月以来,苏贤斩获不少,修为暴增,终于也到了检验自己的时刻。

苏贤的优势在天赋无穷的妖道和傲视同辈的神念,而宁轻狂强势在同阶无敌的妖武两道,两人的碰撞定然是远古大陆上妖王一阶最顶尖、最精彩的一幕。

宁轻狂仍着灰袍,身形却如风云般飘逸,目光如电,可怕的身法倏然施展,苍穹之上似乎降下了天梯,助其一步步登临,遥遥伫立在海域的高空。

这身法,与叶知秋当初在鹊桥楼内威吓范文豪的那诡秘之术法何其相似。

苏贤一身青袍,背后绣着一只白狐,俨然是他在青丘门外门时的服饰。

苏贤脸色平静,但幽幽闪动的目光昭显着他内心的波澜,他一身气势内敛,不像宁轻狂那龙象踏天般霸道外放,苏贤更像是一介朴素的普通人,他没有绝世身法,却有一只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飞行妖兽。

这一次没有动用无相,血河席卷天穹的妖宫骤然浮现,血鲲鹏那惊世骇俗的庞然身影降临世间,百丈翼展,百米身形,令旁观者纷纷为之动容,口吸凉气,一股悚然的心境顿时涌现,目光齐聚,皆是骇然地望着那一道惊世血影。

托举着苏贤,血鲲鹏乘风而上数百米,正式在宁轻狂的对立面与其持平。

宁轻狂眼眸微眯,内心同样有巨浪滔天,强压住震惊凝望着血鲲鹏,一股豪情猝然衍生。

“人生能逢这般对手,当属群空冀北之战!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豪言一起,这方地域的风云也开始动荡,数百人也随之屏息凝神,浮空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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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请君入瓮

这种龙争虎斗既是出于双方自愿,那便没有裁判,不会有任何号令来提醒说战斗开始了,两人彼此之间气冲斗牛的威势是开场前的酝酿,一个眼神的碰撞就会迸溅出炙热的火花,这也成为了战斗开始的信号。

唰!

这一刻,宁轻狂又消失了,踪迹缥缈如烟,无法觉察。

血鲲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坐以待毙,它高傲的眼眸中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尖锐的嘴喙闪烁着锋芒,展翅的身形犹若一道遮天帘幕,劲风凌厉飘过,血影弥天,时而高飞,时而低垂,看似毫无章法,却是与宁轻狂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博弈。

天空是血鲲鹏的主场,这是它与生俱来的优势。

任宁轻狂的身法再逆天,武学再精炼,他终究只是一个妖王,不具备恒久滞空的能力,每一分一秒的流逝都是在燃烧他的精气或者是妖力,这是他面对血鲲鹏时的短板,也是此战血鲲鹏的突破口。

御空而行,那是宗境的特权!

而宁轻狂的优势也是昭然若揭。

他不会傻到和血鲲鹏硬碰硬,和这尊普天之下身形横扫同阶的妖兽兵刃相接,即便占到了便宜,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举,实在不可取。

武修当斩首。

宁轻狂的身形自由如风,血鲲鹏托着苏贤则显得笨重,打击目标如此明确,宁轻狂怎会放过?

血鲲鹏盘桓天际之时,苏贤脚若生根,站得稳如泰山,他已经闭上了双目,因为这种层次的战斗,岁月瞳已跟不上宁轻狂的节奏了,眼睛更会被残影假象所蒙蔽,苏贤拥有的四阶中期神念才是另一双更明亮的眼睛。

“又是这招!”

然而,在神念覆盖之处,苏贤依旧无法捕捉到宁轻狂,这和当日在竹林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在苏贤的猜想里,宁轻狂的这种身法应该就是集身法武学于大成后的体现,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连神念的追查都可以逃过,声势收敛,这种武修简直就是妖修的噩梦。

可是,苏贤不怕,寻常妖修的致命伤,在他身上就是钳制宁轻狂的最佳手段之一,因为宁轻狂一定会冲他来。

寒风歇止,宁轻狂完全无视了血鲲鹏,残影都还未彻底浮现,雷霆一击的寒芒已到,拳锋中裹挟着劈山碎石的凶猛,似万马奔腾,这一击苏贤虽不知它是多少门武学的糅合,但也知道一旦落于己身,那决然是不死也残的下场。

说时迟那时快,冰魄色妖宫的浮现只是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冰川般的屏障陡然屹立,壁垒近乎透明,掺杂着一丝丝冰蓝光芒,不带一点血色,却又蕴含着扑面而来的血气,那是玄天龟血脉进化后的作用。

大陆壁垒!

这还不止,如今的玄天龟仅仅只是玄天龟,血脉浓度不到四成,它不是玄天仙龟,尚不具备睥睨同阶的抵御之力。

苏贤不会自信到仅凭一道屏障就去跟宁轻狂的雷霆攻势抗衡,所以在大陆壁垒显现的同时,他的身上又套上了玄天龟的第三妖术冰封盔甲。

就只有这两道防线吗?

玄天龟曾言,在不具备六成血脉之前,它挡不下同阶血鲲鹏垂天柱的一击。

宁轻狂那种包罗万象的武学攻势足以媲美垂天柱,更何况战场之上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都会吞噬掉生命,因此苏贤不管宁轻狂是佯攻还是真正的出其不意,他都会全力以赴。

所以,玄天龟晋级妖王后觉醒的第四妖术首次亮相。

第四妖术,二重山!

顷刻间,大陆壁垒似是又坚固了几分,隐隐有凶兽咆哮声传出,重现许多妖兽威风凛凛的气势,警告来者自行退避,而冰封盔甲更是有光芒流溢,仿佛无形中厚了一层。

此术并非凝为实质的

防御,而是让玄天龟所有的防御之力在原有基础上翻倍,相当于大陆壁垒之后还有一层大陆壁垒,冰封盔甲之后还有一副盔甲,想要洞穿一切防御,就需要翻过每道防线两次,犹若翻山越岭,这就是二重山!

做完了这一切,苏贤算是尽了人事,若宁轻狂能摧枯拉朽地打碎防御,那苏贤自当认栽,倘若宁轻狂不能,那等待他的,将是苏贤狂风暴雨般的反击。

轰!

只一拳,苏贤在那拳锋中感受到了太多太多的凶兽气息,仿若一张苍莽的画卷铺开,其上有巨熊刨地,有惊鸿一闪,有游龙出海,有猛虎下山,还有数不尽的妖兽在厮杀,烽火席卷整片古老大地,血气狼烟滚滚升起,天地间哀鸿遍野,沉重不堪。

但是,宁轻狂的攻势远远没那么简单,一道拳锋先至,紧接着又有上百道拳影呼啸而来,如山洪倾泻,每一拳的威力都强悍至极,将苏贤彻底置于眨眼生死的境地,不留丝毫情面,压迫感令人窒息。

当初修炼凝冰指之时,苏贤竭尽全力才在一秒内能点出数指。

而就在此刻,宁轻狂一秒内上百道拳影的攻势颠覆了苏贤的认知,也诠释了什么叫作天机院圣子。

苏贤也终于意识到,如果天有九重,那自己在武道一境或许只活在了二重天,而宁轻狂则是翱翔在九天之上的真龙,谓之无双。

拳影落下似雷声轰鸣,宁轻狂倒是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层厚厚的山岩,这让他有且仅有一丝意外,毕竟在这个信奉“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的年代,很少会有妖修注重防御之力,防御妖兽更是鲜有问津。

但是,这苏贤明明是个武修,竟还有一只血脉残缺的玄天龟护身,可见其所谋深重,目光长远。

不过,大陆壁垒和冰封盔甲对宁轻狂而言,虽一拳难以瓦解,但数拳便可将岩层打得支离破碎,这跟垂天柱的血河持续倾注有异曲同工之处。

那就是尽管你挡得住一瞬一息,却挡不住很久。

玄天龟终究还不是玄天仙龟,为世人唱衰鄙弃,它一味的防守不是如巍峨雄山那般岿然不动,而是会演变成挨打,破绽百出。

这一点在宁轻狂轰碎第一层大陆壁垒之时苏贤就想通了。

苏贤不会犹豫,既然君已入瓮,那就乖乖当一只鳖吧!

“玄天领域!”

苏贤这只玄天龟的天赋妖术不是大陆壁垒,而是玄天领域,其先天的不足可见一斑,但这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玄天龟自带了一个让人羡煞的领域之力,而且这玄天领域霸道异常,对于此刻的苏贤来讲,更是如有神助。

嗡!

方圆百丈之内,云雾尽散,宁轻狂如坠一方品阶介于三阶于四阶之间的重力阵内,让其速度骤降,身影彻底显露,虽不致命,却大大限制住了他的发挥,因为他的攻势都受到了阻碍,威力如瀑轰轰坠降。

好手段!

宁轻狂心中不禁惊艳,他原以为苏贤只是有后手,但根本奈他不得,却没料到苏贤的这后手如此精彩。

同时,宁轻狂更庆幸这只玄天龟的血脉浓度仅有寥寥,距离登临仙龟之名差距甚远,机会更是渺茫,否则光光一只玄天龟,就凭它的防御和领域辅助就能够将他的武道压得死死的,让他阴沟翻船。

“这样才有意思,若是一招就胜,那未免太乏味。”

宁轻狂暗想着,同时身形暴退,他炮弹般威猛的拳影却因玄天领域的突然驾临变成花拳绣腿,他才不会一根筋地呆在玄天领域内任苏贤钳制。

不过,宁轻狂也做足了迎接苏贤反击浪潮的准备,毕竟他先发制人反被制,苏贤若不让他吃一点苦头再退走那就太仁慈了,这种仁慈在宁轻狂看来跟无能没什么太大差别。

“血鲲鹏,披风血刃!”

果然,在短暂的交锋中,也就是在宁轻狂萌生退意之时,苏贤的攻势接踵而来。

血鲲鹏乃是在纪浮世布下的造化熔炉大阵中诞生,两者合一,但保留下了前世作为鹏的风属性和作为鲲的水属性,在这基础之上多出了血属性和神秘罕见的空间属性,此乃纪浮世血道最骄傲的作品,没有之一,冠绝血道之巅,缔造了一个盖世无双的存在。

然而,虽然现今的鹏形态以血属性为主,鲲形态以空间属性为尊,但这并不意味着血鲲鹏未来因不断成长而觉醒的妖术中不包含水属性和风属性,就像鲲形态的第三妖术大水之威,这是纯粹的水属性妖术,同样不能攻击,却是巨鲲遨游深海的资本之一。

当然,这也是血鲲鹏一直没有机会使用的一道妖术。

大水之威,顾名思义,就是拥有类似深海霸主的光环加持,威严吓退四方蝼蚁,虽不是强有力的攻击手段,但这种威势在唬人方面还是很有效的,有点类似于狐假虎威,不过只限于同阶,寻常海兽不会来招惹,算是鲲形态有了那么几分面子。

凡事也无绝对,假使遇上血脉尊贵的同阶海兽,或者是同阶帝妖海兽,那大水之威反而会拉来仇恨,引来其它妖兽的频频挑衅,甚至要与血鲲鹏一较高下也说不定。

毕竟,在妖兽的思维里,我有尊贵血脉,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虎虎生威?

我是帝妖海兽,你凭什么在我面前那么有威严?

你的大水之威让我感觉很没有面子,我要打败你,证明我比你更有威严!

差不多就是这个思路。

要是血鲲鹏在妖王境想凭着大水之威去恐吓妖宗妖皇,那就更是傻得可爱了。

苏贤也不会那么蠢。

大水之威这个妖术是一把双刃剑,苏贤倒是很期待它的第一次出鞘,但这第一次肯定不会在当下这个情境,因为大水之威对这场在天空中的战斗毫无卵用。

而披风血刃是鹏形态的第四妖术,它不具备禁空的霸道强横,不同于垂天柱的单体攻击,也没有万鸟血朝一经酝酿后的可怕爆发,它是风属性和血属性结合下的产物,属于范围性的杀伤攻击,造成的伤害跟垂天柱和万鸟血朝肯定不能比,但也是弥补了血鲲鹏迄今为止的一个劣势。

特别是面对宁轻狂这种速度快到了极点的武修之时,血鲲鹏的这个劣势更暴露得尤为明显。

如果宁轻狂和血鲲鹏一对一,没有苏贤和其它妖兽的帮助,宁轻狂灵活到难以捕捉,他可以不停地磨打血鲲鹏,垂天柱会被宁轻狂躲避,万鸟血朝要酝酿一番才会轰然而出,没有锁定之效,对宁轻狂来讲想要闪躲更简单。

当血鲲鹏的攻势都无法奏效的时候,那宁轻狂就无敌了。

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反正血鲲鹏摸不到他,但当血鲲鹏晋升妖王,有了第四妖术披风血刃傍身之后,面对宁轻狂就不会那么被动。

披风血刃一起,血色刀芒交织如网,盘旋在血鲲鹏周身,覆盖方圆数百米,宁轻狂是攻还是退?

攻要付出代价,退则奈何不了血鲲鹏,血鲲鹏的一个劣势就被这么一个妖术弥补了过来。

这也是血鲲鹏实力更上一层楼的彰显,它的能力愈综合全面,战斗力就会随之大幅度飙升。

故而,披风血刃也成为了如今血鲲鹏以鹏形态对付宁轻狂效果最显著的手段。

所以,在宁轻狂暴退之际,在玄天领域还如沼潭般限制着宁轻狂移动速度之际,苏贤当机立断,血鲲鹏的心神更有嗡嗡共鸣。

披风血刃像一个被摆下了数百年之久的刀刃之阵,血刃无数,染血无数,随后刃中生灵,冲天而起,如同囚笼降临锁住了方圆数百米,同样狠狠地剐在了宁轻狂的身上,锋芒如烟火般绽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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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第四粒原始体质

风暴侵袭,将宁轻狂那高大魁梧的身形裹成一个血色蚕茧。

血鲲鹏一直和宁轻狂保持着百米之距,敌退我进,只有这样宁轻狂才会持续被玄天领域关照,可在这时,那血茧竟不再移动,刀锋光刃切割开了宁轻狂的皮肤,却仅留下一道道细微短小的伤口,犹如虫噬,宁轻狂炼体之术的强悍瞬间体现了出来。

实打实地扛下披风血刃,他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只是在表面,血刃根本无法伤及其筋肉。

奇怪的是,宁轻狂居然放弃了撤退,他被血光笼罩,苏贤虽看不清其面目,却也不难猜到他不想陷于被动,哪怕一直被困于玄天领域,也要以暴制暴。

望着不远处的那一道通体数米之高的血茧,苏贤面色古怪,因为他分明感受到披风血刃对宁轻狂造不成实质伤害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宁轻狂炼体武学的功劳,还应该得益于另一种诡异的术法。

宁轻狂在吞噬披风血刃!

这就是苏贤最直观的感受,否则不能解释披风血刃的威力一弱再弱,还隐隐趋于削减。

披风血刃由血鲲鹏释放而出,哪怕攻势再威猛,其本质依旧是妖力,只是这种妖力狂暴异常,经妖兽酝酿后颇具凶性和灵性,根本不能拿来修炼,而宁轻狂竟然在战斗中用一种奇异的武学去吞噬这股妖力,这种做法不免让苏贤心惊肉跳。

苏贤想,宁轻狂在借这股妖力准备一个大招。

这是一个好机会!

“垂天柱!”

轰!

血鲲鹏巨翅一掀,一道粗壮的滔滔血河喷薄而出,腥味弥天,远传数里,那一束由血色洪流衍化的光柱声势震天,犹若江河湖海里的猛兽张开了血口,瞬息跨越百米距离撞上了那道屹立于半空的血茧。

“炼妖古炉体,开!”

“以吾之身,唤蛮莽凶灵,四兽战法,开!”

血茧内,宁轻狂嘴角一勾,似是为苏贤这道攻势等待了许久,垂天柱奔涌而来,顷刻间轰碎了血茧,其被誉为血鲲鹏的最强一击,威力浩荡。

在接触的一刹那,宁轻狂的身影便倒飞而出,垂天柱如天地间的一道惊雷,猝然劈在了宁轻狂的胸膛之上,然而,预想中粉身碎骨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让他的体内响起了一阵阵古老沉重的怪响。

呜呜!

那一刻,苏贤仿佛看到了宁轻狂的背后有一鼎蕴满了天地凶蛮的古老熔炉浮现,熔炉内部如一方绵延数十万里的方形祭坛,世间一片苍莽幽黄,像是回到了一个遥远而又可怖的年代,那片土地上古兽横行,万族竞争。

这时,祭坛边有四道凶影站了出来,垂天柱仿佛穿越了岁月,竟轰开了浓重密布的云层,如神灵庇佑般从天而降,于高空中这条血河一分为四,分别灌注到了那四只古兽身上,血光浮盈。

轰然间,原本陷入沉睡般平淡无奇的蛮莽凶灵倏然睁开了血眸,面目狰狞,一跃而起,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出了熔炉,身无实体,皆是高达数丈,那一道道光影是栩栩如生,让苏贤不由不相信,曾经的那个苍莽年代,这四种古兽的确生存于远古大陆之上。

其状如虎,背生双翼的穷奇!

膘肥体壮,皮糙肉厚的凶罴



貌似狮犬,咆哮暴躁的野犼!

黑翼遮星,颈似长蛇的龙雀!

当四兽凌空之际,立在它们身前的宁轻狂更像是一尊凶兽之主,也就是掌控祭坛之人,灰袍猎猎,浑身流淌着一股戾气,垂天柱不但没伤害到他,反而成了他解封体质的钥匙,将其推出了玄天领域,外加唤来了四兽战法的降临。

“这他妹的不是炼体武学吧?”精深海底,青羽都有些许的失态。

“炼妖古炉体,第四种原始体质?难怪精通各种妖兽的禀性,不愧为天机院圣子。”

见到这一幕,苏贤即使面色再凝重也不吝称赞道。

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武道有武道的特殊天赋,类似于武帝遗脉就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修武天赋,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除了远古遗脉之外,还有一些天生兽骨以及各种体质的人,那也算是一种上苍的赐予。

武修中,远古遗脉唯有武帝后代才有可能继承,这跟血脉有关,血脉浓度越高,继承的可能性自然就越大,而像天生兽骨、原始体质这种令世人都嫉妒的资质在亿万人中诞生一粒都算是高概率。

据古籍记载,拥有原始体质者幼年便会觉醒,这不是血脉传承,而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天赐,妙不可言。

迄今为止,现世的原始体质仅有三个,拥有体质者皆是天地的宠儿,他们比武帝遗脉者拥有更强的可塑性,如同远古时期的三大帝之一古无锋,他先天何来古脉,他就是一位原始体质者,其体质唤为祖庭苍龙体。

与古无锋同时期的有一个修罗杀戮体,此人名为仇不二,同样身具原始体质,以杀戮证道,嗜血成性,为世人所不容,被古无锋盯上,两人展开了一场大战,也是传说中一场震古烁今的原始体质之战。

古籍中没有交代具体过程,只说了两人鏖战数个日夜,最终古无锋的祖庭苍龙体胜出,将其抹杀,分解了修罗杀戮体,而仇不二也永远地止步于武尊境,之后两人战斗的地方血雾弥漫数年,缭绕不散,被称是仇不二曾经所戮之人留下的,因修罗杀戮体的殒灭才尽数爆发。

太古年代,又出现一粒原始体质者,名为木成舟,身怀阴阳无锈体,可惜遭小人所妒,二十四岁时被设计坑杀,陨落时仅仅是武皇。

可是,综观历史长河中所出现的三种原始体质者,不论其功过是非,就论其天资那绝对是盖世灼灼,横扫当世骄阳。

有人曾说,如果不是因为仇不二和古无锋同生于一个时期,一山不容二虎,那历史上可能会又多出一位巅峰武帝。

而今,宁轻狂站在自己的面前,苏贤很难不动容。

第四粒原始体质?

苏贤在等宁轻狂的回答。

“我出身贫寒,幼年便丧双亲,毫无背景,在那妖兽成林的南域,没点依仗,何以存活?”

宁轻狂眼皮微敛,那双眸子依然保持着腾腾凶意,悲恸被他掩藏,只听他声音不再如雷,干涩如瘪下的鼓皮,低沉而深重。

“有得有失,或许这就是天意。一种我并不想要的天意。”

说完,宁轻狂的眼中竟有狠意迸溅,他将上天对他的无情和残酷都倾注到了这场战斗之中,使战斗之情饱满,身上那股出身于莽林的

气息毕露无遗。

吼!

四兽齐吼,袭杀而来。

宁轻狂忌惮于玄天领域,不再靠近,而是冷眼立于数百米之外,释放着属于他原始体质的独特光芒。

远处,竺望岳等人极目而望,皆是被两人的攻势震撼到,仅仅一分钟不到,两人竟交手数次,你来我往,手段层出不穷,特别是那一道血浪滔天的垂天柱,煞气十足,尽管旁观者之中很多人都超越了妖王一阶的层次。

可是,在瞥见这等攻伐之术时,他们不禁扪心自问,如果是妖王一阶的他们能抵挡得住吗?

妖王二阶呢?

难以想象。

但是,宁轻狂居然用一种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秘法接下了这道攻击,还借其之力凝聚出四只奇形怪状的古兽,每一个的气息都堪比妖王,分明不具备妖兽之躯,却等同于一下子出现了四只妖王。

现在,换对面那少年接招了。

大家都沉浸在了这场百年难得一见的战斗中,不管其修为高低,至少他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同阶的自己较之于这两人,那跟蝼蚁无异。

也唯有棋逢这等对手,方可战得酣畅淋漓吧!

其中,清律皇朝的人最是紧张,骆涅捏紧双拳,双目注视着场中的每一道变化,因为这场战斗的胜负牵动着整个皇朝未来百年千年的发展!

空中,面对四道蛮莽凶灵,血鲲鹏凛然不惧,就算他们是超远古前的凶兽,血脉高贵,到如今已是稀世罕见,可是它才是这方天地的霸主,论血脉浓度,它才是血脉之主,无妖兽可匹敌!

唳!

随着一声尖啸,一道血红巨影和那四道凶灵战在了一起,妖力如惊涛层层堆叠拍击,天地间兽吼不断,光影无限,煞气纵横。

宁轻狂看似作壁上观,凛冽的眼目却一直盯着苏贤,伺机而动。

血鲲鹏一力战四妖,竟丝毫不落下风,这一点不出宁轻狂所料,因为血鲲鹏的天资潜力就摆在那里,显而易见,论妖兽同阶之战,如果找不到血鲲鹏的弱点,那血鲲鹏压根儿就是无敌的存在。

宁轻狂是拥有原始体质,而是这炼妖古炉体的潜力完全不输于血鲲鹏在妖之一道的潜力,四对一对宁轻狂而言只是一个战术,他要消耗血鲲鹏,借力打力,因为他的特殊体质,唤出四道凶灵根本就是借了垂天柱之力,而他本身几乎没有损耗。

忽而间,宁轻狂的身影又开始掠动,速度并没有方才那么快,因为即便他身怀千百种武学,终归也还是武王一阶,精气有限,合理运用将实力发挥到最大化才是他的目的。

血鲲鹏陷于缠斗,苏贤也被困其中,毫无疑问拥有超常身法的宁轻狂占据了主动。

战斗中,苏贤立于血鲲鹏身上,他根本没有理会血鲲鹏与四凶蛮的战斗,因为他坚信血鲲鹏不会落于下风,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在四周不断掠动的宁轻狂,因为宁轻狂不但可以等血鲲鹏疲惫再趁虚而入,他还可以等苏贤一个失神就发出致命一击。

待血鲲鹏妖力穷尽,无法再凌空飞行,那处于这茫茫海域之上,宁轻狂将获得更大的优势,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压制苏贤,直至胜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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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兵不厌诈

嘭!嘭!嘭!

高空,妖力如流火般飘零而落,这种锣鼓喧天般的碰撞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众人麻木地仰望着天穹,那里五道兽影还在胶着,那只血鹏的战绩已足够耀眼,以一己之身迎战四凶蛮而不败,这就相当于它一个就可以媲美一个妖王一阶的妖修。

那四道蛮莽凶灵更不是吃素的,它们自炼妖古炉体而出,生于一个古老神秘的年代,保留着最原始的战斗意识,暴戾凶残,各种妖术如沙漠上掠过的风暴,气势磅礴到令风云都变色。

关键是这一战已僵持了半个时辰,血鲲鹏已显露了疲态,身上出现了许多道血淋淋的伤口,狰狞可怖。

而双翼穷奇、霸蛮凶罴、天狗野犼和凤凰龙雀这四只凶灵竟越战越勇,这还要归功于宁轻狂。

期间,宁轻狂没有逮到一击毙命的良机,可他的妖术层见叠出,野蛮术、唤灵术、振奋战吼等等,半个时辰里苏贤已经深刻地领略到了来自宁轻狂的底蕴,他施展的居然全是增幅型的辅助妖术,并不直接进攻苏贤,却让四凶灵的光芒愈发炽盛,战力无穷。

这些妖术全部是针对于凶兽的,苏贤还细数了一下,足足有十七道妖术!

其中,辅助王术多达五种。

这也是为何血鲲鹏万鸟血朝、垂天柱频频使出,却依旧不能以叱咤风云之势拿下胜利的原因,颇有种拳头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无可奈何。

终于,两分钟后,血鲲鹏展翼愈显无力,它的妖力在高强度的鏖战中剧烈消耗,它原本疾风般的身形变得缓慢,高飞的身影狼狈下降。

苏贤面色凝重,不得不分神帮助血鲲鹏,大陆壁垒竖起,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澎湃攻势。

宁轻狂知道,机会来了。

咻!

顿时,那道闲庭漫步般的身影又消失了,留下了一片风烟俱净的碧空。

又要来了!

众人心都揪了起来,双目不容许一丁点儿的眨动,绷紧全身,视线聚焦在那道稍显奔忙的青衣少年。

苏贤那修长的手掌接连探出,每伸一次都会有一道冰蓝色的屏障升起,可血鲲鹏的眼眸却越来越黯淡,它的羽毛似是失去了光华,周边的妖术攻击如浪潮般一波波涌来,而它赫然已是强弩之末,身如落叶。

所有人都知道,危机迫在眉睫。

青衣少年旁,一道拳锋乍现,这一次的拳锋竟赋上了血色,上百道拳影再度轰出,宁轻狂的身影仿佛凭空钻出,一点点显现,如浮出水面般震起了层层涟漪。

这还不止,十二道兽影如图腾般浮现,如十二道铜墙铁壁,全面封锁了苏贤的去处,此乃镇兽之光!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宁轻狂平静地观望了半个时辰,一出手便是彻底的杀招,让苏贤身陷囹圄,俨然面对着一个死局。

果然,玄天龟的所有妖术在瞬息间全部降临,但这一次宁轻狂浑然不惧,玄天龟、血鲲鹏再加一个几乎没有战斗力的梦寐兽,苏贤顶多只剩下一只妖兽。

而血鲲鹏有四凶灵镇压,外有镇兽之光蓄势待发,他有何惧?

噗!

如同坚冰碎裂,大陆壁垒顷刻之间被洞穿。

宁轻狂既然选择不退,那身为武王的他就可以展开无休止的进攻,哪怕速度和威力被玄天领域滞缓,可苏贤能挡得住几下?

轰!

下一拳,轰在了冰封盔甲上。

可就在这时,苏贤的嘴角悄然一勾,双眼微眯,一股不祥的预感轰然降临于宁轻狂的心间,血鲲鹏的身形竟在迅速变换,光芒濛濛,在宁轻狂瞠目结舌、近乎呆滞的注视下,赫赫血鹏竟然变成了一只身长百丈的巨鲲。

巨鲲大嘴一张,苏贤在下坠的瞬间施展开腾蛇仙游步,在玄天领域内堪堪躲过了宁轻狂暴烈的拳芒后钻入了巨鲲的嘴内,沉声喝道:“爆!”

爆?

爆什么东西?

攻击落空,宁轻狂正欲追赶,却见那穷奇、凶罴、野犼和龙雀的身形在迅速膨胀,光影在一息间暴涨到了数十米,宁轻狂眼皮狂跳,哪还不知道这是自爆的前兆,可身在玄天领域内,他想退出百丈距离已经来不及了。

“操!这是个什么东西!”

“罢了,它也游不出爆炸范围。”

这是妖力大爆炸前宁轻狂的最后两个念头。

因为他看到了身下有一只巨鲲摆动着双鳍娓娓游动,它全身浮盈着微弱的蓝白色光芒,它的身形居然比血鹏还庞大。

宁轻狂难以置信地睁大着眸子,俯望着它那近乎透明的身子,它在缓缓下坠,镇兽之光无法阻拦其分毫,就这样任它离去。

当蛮莽凶灵膨胀到了极点,四团光影已失去了凶兽轮廓,因为它们凝聚于炼妖古炉体的熔炉祭坛之中,虽为妖王光影,组成它们的实则是一缕缕属于武王的精气。

旋即,它们化为了一股股异常暴动的兽状精气,每团精气拉扯到了数十米,四个顶端居然飘浮着一只只幽魂状的小鬼,小鬼身形玲珑,身着灰白衣袍,眼神空洞。

精气濛濛如雾,可那蕴含的能量令人头皮发麻,仰目的众人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轰!

霎时,精气爆炸,十二道镇兽之光如瓦片般应声而碎,如滚滚惊雷炸响后迅速朝四周弥漫,响彻云霄。

远在近百米外的众人都被这股震动掀飞,这道爆炸声震耳欲聋,他们捂住双耳,在余波中暴退,震撼于这爆炸之威的同时,众人的眼瞳却在一点一点放大,他们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匪夷所思之色。

因为,他们看到了一只巨鲲竟悠然从爆炸的中心游出,双鳍如水草般轻柔摇摆,身形庞大如一艘飞天巨舟,可最让人惊奇的是,它居然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自由自在如天上的行云。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们本以为这是其中一人的妖兽,拥有一些奇异的妖术可以避免攻击。

可是,下一幕彻底推翻了他们的自我安慰,也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见闻。

只见巨鲲抖动,张开巨嘴吐出了一个青点,光芒绽放,又是一息之间,一条巨鲲摇身一变成了一只血鹏。

没错,那只血鹏身上还残留着刚刚大战四兽的伤口,一道青衫少年悠悠立于其上,衣袂飘飘。

半分钟后,精气震荡的余波才微微消散,朦胧间隐约显露出了一道狼狈的高大身影,他的灰袍上染满了鲜血,破碎处皮开肉绽,一道道伤口上还淌着血液,那器宇不凡的坚毅面庞上破了相,神情显得异常狰狞。

宁轻狂的身下,飘着一只云烟狰。

天地间,因刚刚那一瞬的交锋而寂然无声。

几乎是千米外,众人堪堪稳住了身形,修为低劣者居然被刚刚的余波震得七窍流血,几欲晕厥。

而修为高深者则是目瞪口呆,眼珠子凸显,茫然地张着嘴巴,随后扭转脑袋看看周围,似乎是想要寻找跟自己相同反应的同类。

“你……你刚刚看到了吗?还是我眼花了?”

骆槃乃是清律皇朝的太子,也是骆涅的父亲,此刻他的语气还有点颤抖,显然仍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

而他问的对象,赫然是竺望岳。

“你应该没看错。”竺望岳苦涩道。

不管是巨鲲还是血鹏,它们的身形都太大了,大到众人在数百米外都看得一清二楚,秋毫可辨。

竺望岳曾在天葬浮屠中目睹了血鲲鹏惊世骇俗的天赋,现在的他终于有点懂了,为什么这只妖兽可以横渡四百阶浮屠而不受一点阻挠。

一只妖兽,两种形态?

妖王一阶,百丈身形!

这根本就是在颠覆常识!

但是,尽管他们是旁观者,他们也只是看得清楚,其中体会远没有宁轻狂来得强烈,也是宁轻狂的下一句话,将他们的大脑带入了一片惊愕的空白地带。

“刚刚,是空间属性?”

苏贤效仿了宁轻狂,借力打力,用这种相同的方式报复之前宁轻狂用垂天柱唤醒炼妖古炉体的行为。

宁轻狂用他霸道的身躯和许多妖术武学才抵挡下了这次爆炸,可也落得了重伤的下场,可见那四凶灵汇聚的威力,可笑的是其上大部分的威力都是宁轻狂自己用妖术加持堆叠上去的,等同于是自己炸伤了自己。

宁轻狂承认自己中计,但连他都逃不出这片爆炸区域,他自信苏贤也绝对不能幸免,所以在爆炸之前他觉得苏贤想玉石俱焚。

结果,宁轻狂想岔了。

苏贤居然在钻入这只妖兽的口中后毫发无损,轻而易举地游出了爆炸区域。

宁轻狂不是白痴,他是天机院圣子,他拥有远超常人的渊博学识,他的眼界更是在整个远古大陆的上游,在他的认识中,唯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

空间属性!

它既不是遁空鹰隼,也不是镜花水月兔。

它是一只从未被古籍记载过的空间属性妖兽!

他妈的还有两种形态!

这样的存在就跟自己的炼妖古炉体一样变态,乃是属于能让整片大陆为之癫狂的重大新发现。

苏贤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

可是这个笑,就让宁轻狂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呼!

宁轻狂深吸了一口气,胸膛的起伏牵动着上半身模糊零碎的血肉,可这点疼痛让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旋即他又吐出一口浊气,铮铮道:“保护好你自己。你对自己负责,就是对我们天机院负责。”

宁轻狂见到了现在的苏贤,莫名有一种不虚此行的感觉。

天机院拯救有望,这是他最想看见的。

“这是当然,我会活得很好。”苏贤欣然一笑。

就凭宁轻狂这句话,苏贤才真正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天机院圣子的认可。

哪怕之前斗得难分难解,但心高气傲的宁轻狂都未将苏贤看得很重,因为他只是动用了武道,妖道一动未动,而苏贤却好像已经倾尽了手段,见招拆招,但依旧陷入了劣势。

然而,苏贤兵不厌诈,借此好好地给宁轻狂上了一课。

爆炸前夕,宁轻狂看到了先前隐藏的那四只小鬼,脑海中猛然惊悟,这是叶知秋手里的鬼盗一种术!

原来自己的四道凶灵早被种下了神念,这种神修牵线派的手段让宁轻狂猝不及防,也彻底让他收起了对苏贤的轻视。

虽然宁轻狂早就知道苏贤神念不俗,因为当初在梦魇和梦寐的双重作用下,宁轻狂只能是在控制不了身躯的情况下保证自己神念的清醒,可当他真正苏醒之际,苏贤居然已经收服了梦寐兽,抹杀了梦魇兽。

从这一点宁轻狂就心知肚明,苏贤的神念强度一定在自己之上,所以宁轻狂在战斗期间也一直提防着来自苏贤的神念攻击,只是没想到苏贤居然从叶知秋那学到了牵线派神修之术,血鲲鹏力不从心是真,而他贸然发动攻击也是真,最后再次入瓮,被算计得实实在在。

之后,苏贤的血鲲鹏又让宁轻狂大开眼界,心底也正式将苏贤拉到了与自己同一水平线的位置。

心服口服。

这一次的交锋,宁轻狂承认自己输了,输在大意,输在轻视了对手。

但是,宁轻狂也只是输了一个回合,为此已然付出了重伤的代价,却不是输了整场战斗。

宁轻狂一扫郁闷之色,重整气势道:“既然是比试,我们不如按规矩来。斗妖吗?海陆空,三局两胜。”

刹那间,苍茫天地间的妖力仿佛都开始为之拢聚,他双目幽凝,敛藏起了炼妖古炉体带给它的那股凶神恶煞的气势,低首抬目间都充斥着一种浩瀚深邃的山岳之势,沉稳如渊。

这种感觉,让苏贤面色微绷,内心一凛,似乎回到了那个寒风穿梭过街的午夜。

哐哐脆响的锣声里,一个高大青年自顾自地饮酒而来,步履稳健,目光微斜。

宁轻狂一认真起来,陡然给苏贤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让他顿时觉得宁轻狂的妖道或许更甚于他的武道。

可是,宁轻狂的武道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原始体质,他的妖道又该何等惊煞逆天?

紧接着,苏贤嘴唇一抿,释怀了淡淡的紧张感,两掌一摊,每只掌心都浮现出两团四阶异火。

火光耀目,冲天而起。

“来。”克服慌张,苏贤毫无惧色地应战道。

……

ps:今日书荒,二百万字以上的小说看无可看。然后一梦无聊到去搜了自己的小说看……于是一个念头无法抑制的萌生了:原来我写的这么好看!按一梦咬文嚼字挑剔的鸟性都一下子读了好几章,至今自我陶醉ing……

高兴!任性!

回来后顿时创作热情高涨!

所以今天再发一章。我是不会说发这一章的目的是为了和大家分享上面这些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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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吃亏是福

宁轻狂怔怔地望着异火冲天,霸道的吞天青炎,幽远的蔚蓝冥炎,威严的雪虎炎,还有沉稳的南腊山炎,四种异火缠绕交织,犹若一条条火龙,气势雄浑。

“炎煌术。”宁轻狂低喃一声,竟轻微俯身,目怀敬意,朝着四条腾飞的火龙鞠了一躬。

这是宁轻狂对远古三大帝最诚挚的钦佩之意,不带一点矫揉做作。

苏贤的神色难免有点复杂,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说道:“海陆空三盘两胜,倒是我占你便宜了。”

因为,苏贤知道宁轻狂的其中一个妖宫里是星辰阵傀。

可惜,星辰阵傀之前被人弄得坠落,虽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故障,但瞧宁轻狂这意思是明显不想再拿出星辰阵傀。

倘若再因为这场约战有点损失,他就要打道回府去修尸傀了。

回,当然是回天机院。

那太丢脸了。

十大圣子他第一个回家,还一无所获,被其余九人知道了他还怎么混?

所以,宁轻狂想趁着星辰阵傀现在的损伤还不是太无可救药,届时在东域找个知名点的炼器师修好就又可以用了,鬼知道苏贤还有什么鸟手段,万一把尸傀搞坏了他到哪哭去?

“你也有无法战斗的妖兽,我们算是扯平。”宁轻狂不介意地摇了摇头。

宁轻狂指的自然是梦寐兽,只是旁边还有人围观,他可以说出空间属性,他可以说出炎煌术,但是,梦寐兽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那只会给苏贤招来永无止境的灾祸。

人心叵测,谁能保证那群围观者中没有怀揣着不良居心之人?

“陆就免了,我没有那样的妖兽。海陆两局,输一盘我就认输。”苏贤摆手一笑,眉宇间却是透露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陆地上的妖兽,苏贤有,可是玄天龟能拿来打架吗?

现在,血鲲鹏都只能勉强飞行,再战已成奢望,苏贤顶多用炎煌王术衍化出一只妖兽来克制云烟狰。

“平了呢?”宁轻狂眼角捎带着狐疑之色,突然问道。

苏贤一愣,没想到自己的算盘一下就被看穿了,随即尴尬地笑道:“平了?那就平了呗……”

宁轻狂的面色瞬间垮了下来,暗道这苏贤也是有够无耻,他用屁股都能想到苏贤到时会用巨鲲应战,一只空间属性的妖兽在海里游来游去,打又打不到,还打个犊子?

至于赌注,苏贤压根儿没在意赌注吧?

这货心里一直想的都是怎样才能不输吧!

想通了这些,宁轻狂强忍着揍人的冲动,眉骨弹动,一甩手爆粗口道:“靠!不打了!你用炎煌王术变出个云烟狰的雷属性克星,那条鲲去海里游一遭,陆战又直接认输,我结局都已经猜到了。一胜一负一平,还打个毛线!亏老子还想大展身手呢!”

云烟狰,稀有的云属性妖兽,头有独角,状如虎豹,通体由云雾构成,可千变万化,躲避妖兽的攻击只需要一解体就可以,随后再重新凝聚即可,但就是最怕雷属性的妖兽,因为雷霆的毁灭能力太强,直接会将云雾都摧毁。

闻言,苏贤不好意思地咧开了嘴,来了句伤口上撒盐式的夸赞:“你看得还真是远呢!有眼力!”

宁轻狂的脸都差点绿了。

这厮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你已重伤,我神修一道还未施展,再打下估计一

天一夜都难分胜负,不免伤了和气。不如这样吧!我拿一个防御器物,你用你的最强一击去攻击它,不限次数。如果你打破了它,那我直接认输。如果你打不破它,那说明你根本破不了我的防御,所以我们还是平手,你觉得怎么样?”

就在宁轻狂感觉胸口的火山即将喷发之时,苏贤又开始用一种商量式的口吻说道。

围观等人已经重新靠近,就是想听听两人在聊些什么,可是当骆涅听到苏贤说这话时,他的心底竟莫名地对宁轻狂升起了怜悯之情。

这是为什么呢?

骆涅一脸古怪,苦思冥想了良久后终于恍然大悟,之前苏贤拿走了他的储物戒,自己跟他讨要时他也是这种语气,也是说“不如这样吧”,还说要认自己做兄弟,结果……

结果自己储物戒里的东西还是没有拿回来。

“嗯?”宁轻狂还有好多压箱底的招式没有拿出手,其实即便是云烟狰对上炎煌术都不见得一定落败,毕竟自己还有好多妖术可以进攻辅助,论自己的最强一击,假使借助妖器爆发出来,妖宗都会被干趴在地。

至此,宁轻狂摩挲着下颚,眼神玩味,却见苏贤一脸淡定,根本不让他看出什么心思,他接着谈条件道:“行。不过先说好,你拿出的防御器物品阶不能高于五阶。”

“好。”苏贤爽快答应。

见状,宁轻狂爽朗一笑,自信心顿然爆棚,声如洪钟喝道:“行,我也不占你便宜,打不破它的防御算我输。”

“这……你也太吃亏了吧?”苏贤目光迟疑,好像还有点犹豫,感觉对宁轻狂太不公平了。

“呵呵。有个人曾经教过我,吃亏是福。”宁轻狂外表粗犷,英姿飒爽,内心实则精明得很,可如今的他在苏贤看来却有种忠厚的感觉。

苏贤幽幽一叹,也不勉强,问道:“那好吧。你确定吗?”

“确定!别婆婆妈妈的,我倒要看看,五阶之下有什么我打不破的防御器物。”

宁轻狂目露精光,体表的一道道血痕竟然已在缓缓结痂,伤势回转的他满腔都是豪情,他就是这么一个直来直去的人,碰见傻子直接就干,碰见看得顺眼的就是豪爽,更何况苏贤给他设下了这么一个有趣的挑战。

不远处,骆槃一脸不解之色,看着旁边好像脑抽了的儿子,疑惑道:“喂,你捂眼睛干嘛?有病?”

“我觉得接下来的一幕会不忍直视。”骆涅实诚地回道。

果然,见宁轻狂如此确定笃定以及肯定,苏贤怎还好意思拖泥带水,只见他一脸凝重地从储物戒取出了一样玲珑之物,赫然是那只来自远古猿陵中的石猴。

“您请。”苏贤不顾宁轻狂呆滞凌乱的神情,无比郑重道。

石猴的出处宁轻狂当然一看就知,可如果到现在宁轻狂都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那他也不用混了,只听他破口大骂道:“这他妈也可以叫防御器物?”

“有何不可?”苏贤眉毛一挑,开始一本正经地讲道理:“如果有人要伤及我的头部,那么,我只需要这么一挡,就可保住性命。如果剑修、刀修、棍修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修士想洞穿我的心脏,那我只需要这么一挡,便可护全主心脉。如果有人想用一些下三滥的无耻招数觊觎我的裆部,那么同理,我只需要这么一挡……”

讲解过程中,苏贤还附上了动作,挡得那叫一个瓷实,惟妙惟肖,听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特别是到最后一个动作之时,宁轻狂的整个面部表情都开始扭曲,仿佛失去了对脸部的

掌控,整个表情系统都处于紊乱状态。

从惊狂,再到愤恨,随后如奔涌的江河分支到平缓的河流,宁轻狂终于开始接受眼前这没血没肉的现实,心境逐渐放平,来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可它只是一只猴子……”宁轻狂无力道。

苏贤一脸肃容,言之凿凿地辩驳道:“你错了。它连品阶都无,防御力却如此通天,绝对是一件货真价实的防御器物。”

的确,如果没有化生酒酿,妖帝来都轰不碎这只出自远古猿陵的石猴。

“可如果我的攻击覆盖你全身呢?”

“可我们刚刚已经说好的是看你能不能打破它。”苏贤沉着应答。

“有没有人说过你扯淡的时候和叶知秋很像?”

宁轻狂幽怨极了,原来苏贤是这样的人,果真和叶知秋是一路货色,狐群狗党,下贱至极。

亏自己之前还觉得苏贤气息深沉,渊亭岳峙,本以为是一场高山流水般的心有灵犀,没想到……真的是被鹰啄瞎了眼。

苏贤酝酿已久的情绪被宁轻狂一句话给呛断,也不露窘态,人畜无害地问道:“呃。话说,是哪位高人教的你吃亏是福?”

“叶知秋!”宁轻狂眼神如豺狼,咬牙切齿道。

苏贤:“……”

苏贤有一句“真乃同道中人”不知当讲不当讲,就怕把宁轻狂气出内伤。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要不……”

“嘁!愿赌服输,赌注我会兑现的。”

宁轻狂佯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却见苏贤下一秒就露出了春天般的灿烂笑容,他面色一滞,接而铁青,恍然醒悟自己又被下套了。

这货是在故意激将啊!

苏贤不说上一句话,宁轻狂估计还要郁闷好久,说不定又要拉上苏贤干一架,可他这么一说,宁轻狂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不能失了风度,顺坡下驴就好了,所以打算就此揭过,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战绩。

现在……

宁轻狂想哭,他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叶知秋带给他的无边阴影之中,跟苏贤聊天的时候智商也直线下滑,完全不知脑子为何物。

苏贤根本没有给宁轻狂改口的机会,装模作样地抱拳道:“宁兄不愧为人中豪杰,肝胆相照,身怀君子之风,苏某佩服!”

在宁轻狂那几欲吃人的目光中,一场以风云变幻为开幕式的年轻一辈旷世之战最终迎来了啼笑皆非的收场,尤其是清律皇朝之人,仿若仍置身于梦中,难以相信。

过了好久,天空中那两人的身影都已消失,骆涅才回过神,惊叹道:“爹,我可以进天机院了?”

“好像。好像是这么回事?”骆槃也一脸懵逼。

怎么感觉这么草率呢?

结果,两人还沉浸在回味中时,一道道贺喜声已然响起,虽是贺喜,但骆槃听得出逆枭宗、桃符皇朝等人语气中的复杂和失落。

“恭喜骆兄,得子成龙,一飞冲天。”

“骆兄吉运,望日后清律皇朝多多照拂。”

随后,在这么多人的恭维中,骆家父子难得笑得合不拢嘴。

骆涅想了想,觉得吃亏是福倒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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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徵念宝符,噩耗来临!

哗哗!

黑蓝色的惊涛拍岸,浪花迭起。

嶙峋石岸边,宁轻狂面朝辽阔的大海,正闭目盘膝疗伤,习习清风中,他的伤口呈碧绿之色,不知敷了何物,一股股幼苗般的生机荡漾而出,狰狞的口子也在缓缓愈合。

“打也打完了,梦寐兽也得到了,你还不走?如果是怕我食言,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这人说话算话。那个人我会带进天机院,不过混得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背后,一道脚步声响起,赫然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苏贤。

“你想多了。我就是有几个疑问。”苏贤坦然道。

宁轻狂惜字如金:“问。”

“梦寐兽的消息是你在星火拍卖行散布的?”苏贤问。

“是,也不是。之前我并不知道天机院帮你寻找梦寐兽,我是通过君家的渠道才知道南荒小范围流传着关于梦寐兽的消息,而且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当时我是想广而告之,召集群雄夺之,但后来怕事态超出我的控制范围,毕竟天机院的能量也不是无敌的,君家愿意俯首称臣,这不代表东域或整个远古大陆的人都顺从我们。其中不乏野心勃勃之辈一直觊觎天机院的位置,所以最后我只让君家让这消息在南荒扩散。”

“反正谁得梦寐兽都是集大气运于己身,南荒里的人我还有把握掌控和驾驭,所以我的本意是给南荒里的修士设下考验。后来,叶知秋托人给我传话,我才知道院里的老头为了某个人早对梦寐兽展开了搜寻,因此我才特意赶来,一是为了掌控全局,二是想看看最后梦寐兽花落谁家。”

“怎么?你是觉得星火散布消息这里头有阴谋?还是觉得我扯着虎皮来竺霖岛多此一举?其实只是因为时间差和信息源的错节和不对称而引发的一个误会罢了。如果我早知道梦寐兽是为你准备的,说不定我连掺和的兴趣都没有,更别说让星火散布消息了。”

“但我的到来不是侧面给你提供了保驾护航么?如果没有我掌管整个梦翼竹林,届时人多眼杂,倘若梦寐兽的消息传出去了,闹得整个大陆震动,你将陷于漩涡中心,真到了那时候天机院都无法为你善后。”

好吧。

听宁轻狂古井无波地说完这番话,连苏贤都不禁感叹其见微知著的机敏,他只是问了一句话,宁轻狂就猜出了他的担忧,接下来就是一通行云流水般的解释。

亏苏贤还觉得这件事里面一直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意味,原来七弯八绕,都是宁轻狂这只大手把持着这一切。

换句话来讲,苏贤还要感谢宁轻狂为自己做的这一切。

虽然因无心之失而传出了梦寐兽的消息,但宁轻狂用天机院的名头澄清“谣传”,再在竺霖岛设下考验,转移了群众的视线,在一番大费周折的补救后,巧妙地将梦寐兽划定为囊中之物,最终还是苏贤瞒天过海而得利。

这就是世事的变幻无常,但人为在其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摸清之后,苏贤也打消了疑惑,虚心请教道:“行吧。那你知道这枚玉符是什么由来么?”

边说着,苏贤边取出了那枚从骆涅储物戒中获得的残缺玉符,其浮于苏贤的手掌之上,宝光熠熠,想必是一件有年头的宝物。

宁轻狂没有张开眼睛,他依旧背对着苏贤,只是神念一探,便开口道:“这是徵念宝符,融合了符、神两道,是大妖纪元的产物。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暴动,宝符中是另一方贸易空间,唯有五阶神念及以上者方可进入,通俗来讲就是一场易宝大会。但因为只限于神念,所以里面一般只能交易神魂之物,实物是无法带进和带出的。一般都是神修用的。”

“你这宝符已经受损,那一缕缕黑丝就是证明。估摸着宝符再暴动个一两次,那黑丝就会愈来愈多,最后充斥了整个内部,这枚宝符也就会随之报废了。”

闻言,苏贤眼中流露出明悟之色,感激地点了点头,赞叹的话就不用说了,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宁轻狂不愧为天机院圣子,终日受天机院的知识熏陶,翻阅过的古籍定然比苏贤还多,这次他算是问对人了。

“你真不愿跟我走吗?我可以给你很多资源。”见苏贤转身欲离开,宁轻狂轻微一叹,幽幽睁开了眼眸,那双眸子里居然盛满了伤怀,迷茫地望着汹涌波浪,久藏的心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苏贤脚步一顿,嘴角微掀,笑道:“怎么,是在担忧你们天机院那一劫?”

“我想不明白。天机院拥有最多的资源,汇聚大陆精英,更有最优秀的十大圣子,还有那一个个高深莫测的老头,如果连我们都拯救不了它,这个大陆上谁还能拯救?”

身为十大圣子之一,宁轻狂表面风光无限,却很少有人能体会他的辛酸,他肩上的担子压得他一眼望不到头,他奔波得好累,若不是他心志坚定,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在人为,人定胜天。随波逐流,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纵然万劫不复,也莫小觑众生。”

苏贤没有太多宽慰的话,他也给不出什么承诺,唯愿海波平。

毕竟,苏贤对天机院还是有一种情怀的,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从天机院走出,他初生之际也被带到了天机院,见过几个面目慈祥的老头子,那种亲切感像是一颗种子在十七年前就已种下,待到如今生根发芽。

可是,天机院遭遇劫难就跟世界坍塌一般,起码对于现在的苏贤而言,那太过遥远,想帮也没有一点气力。

“你讲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疾风怒雨,禽鸟戚戚。就我这点情绪,跟叶知秋比起来还差得远吧!你别看他表面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其实他才是压力最大的那个。”想到那个在天机院里横行霸道的少年,宁轻狂竟忍不住嘴角扯动,会心一笑。

苏贤沉默了,他可以想象十个绝世天骄,本来应该是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上大陆巅峰,受世人景仰,得万众瞩目,却在最好的年纪里惊闻最悲恸的噩耗,十个人不得不默默扛起拯救天机院的大旗,肩负使命,各自出走,流离四方,去寻找那一丝丝微渺的机缘。

呼!

“我本身于耀眼炽灯下,走出去就归于黑夜。”宁轻狂长吁一声,笑容苦涩,旋即晃了晃脑袋,试图摆脱这股沉闷的情绪,话锋一转,道:“罢了。你姓苏,是苏家人?”

“嗯。”

“前段时间,你们苏家发出了追杀榜单。”宁轻狂似是在述说一件生活中的平常之事。

苏贤轻咦一声,成功被勾起了兴趣,歪首问道:“什么意思?”

“想必你也清楚,苏家在中洲顶多算是二流势力,却因为你们培养家族后辈的方式实在太过另类,因此在中洲久负盛名,但也因为你们那为世人津津乐道的家族试炼,每一年回归家族的人都少之又少,人才流失严重,或过早陨落,或修为平平,导致族中青黄不接。倘若不是因为近十年来苏家出现了一代天骄苏天痕,你们苏家怕是都要跌到三流去了。”

“苏家,族内秩序森严,雷打不动。他们不允许你们这些试炼者用作弊手段成长,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苏家的人每年一核查,今年的追杀榜单在年初刚刚列出。榜上一百三十六人,每一个都被发现走了捷径,或是发掘他人故意留下的财宝,或是得到族人安排的妖兽,你们苏家作弊的手段倒是厉害,八仙过海,神通尽显,很是智慧,让我也赞不绝口。”

“苏家有个成文规定,杀了追杀榜单之人,收回其月铜傀,有朝一日回到族内就可得到被杀者父母在家中享受的资源和地位。这既是逼你们同族操戈,也是一种变相激励你们成长的方式,很血腥,很残酷,但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苏家人,也是当真可怕。”

“苏天痕就是最经典的一例。当初,数十个苏家人前去追杀他,居然让他一次次逃脱,在十年里如彗星般成长崛起,将追杀者一个个反杀,最后杀回了苏家,重归族堂。用血铺路,用尸骨奠基,成为如今的苏家第一人。”

“你们苏家培养人才的方式,还真他妈特别。不过,每一个杀回苏家的人,都是万中无一的人杰,这点是大陆公认的。这也是你们苏家能在中洲屹立千年不倒的原因。千年啊!在藏龙卧虎、强者如林的中洲,算是很久了。”

听宁轻狂讲故事一般徐徐道来,苏贤心头一紧,莫名有点慌张,暗想自己该不会上榜了吧?

可是,如果自己上榜了,那宁轻狂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讲话,所以最后他按捺住噗通噗通的心跳,故作镇定道:“所以呢?我上榜了?”

“嗯?你作弊了?来来来,快细细道来,说不定我还可以上报苏家,混一笔酬劳。”闻声,宁轻狂眼眸一亮,嘴角弯起一抹坏笑,扭头挑眉道。

苏贤一怔,意识到了自己还是不够沉稳,这番心虚的表现明显是在说明自己有问题。

但是,嘴上一定不能软,只听苏贤坚决否定道:“像我这么正直的人,嗯?怎么会作弊?!”

“嘁。有没有鬼你心里清楚。要是榜上有你,几天前来的那个苏家妖宗早冲你下手了。要真是那样,你现在还能活着跟我说话?当然,也不排除明年、后年追杀榜单上就有你了,所以你还是多多保重。”

宁轻狂为人耿直,不喜欢弯弯绕绕,他要是真对苏贤有什么心思,那不管是梦寐兽还是血鲲鹏,无论哪一样都可以让宁轻狂有足够的理由对苏贤下死手,但他没有,因为他不在意。

宁轻狂有自己信奉的道,苏贤既是拯救天机院的希望之一,那宁轻狂决然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这是恒久不变的原则。

可是,宁轻狂不经意的一句话落在苏贤耳里却如平湖上坠落的惊雷,

他陡然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震惊道:“你说什么?前几天路过的是苏家的妖宗?”

“是啊,怎么了?”宁轻狂一头雾水,不知道苏贤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苏贤面色都已经涨红,体内血液流速猛然加快,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他去追杀谁?”

“好像叫苏如雪?乾坤皇朝的。对了,这个人我有点印象。今年荣登苏家追杀榜单的榜首,据说是因为她的家里人私自给她安排了一头帝妖兽,具体是什么也没明说。可你也该知道,一只帝妖兽对一个家族而言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们苏家那帮老顽固雷霆震怒,势要追杀她,夺回帝妖兽。当然,帝妖兽这种消息苏家是不会随意放出的,不过你也知道,我嘛,关系通天,也是听你们苏家内部人说的。”

“派过去的还是苏家直系成员。要不是她是追杀榜单上的头名,我还真不会记住她的名字。听说她家里人都被囚禁起来了,被逼问……啊喂,你去哪?喂,我还没说完呢!喂???”

苏贤走了,满脸怒容地离开了,大鹏展翅,瞬间御空而走,留下一阵凌乱的宁轻狂。

“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他女人?也不能啊!都是苏家人,血脉相近,还能通婚不成?”

“那他这么激动干嘛……”

“话说,这只大鹏还可以飞那么快?卧槽,之前打的时候也没见他飞这么快啊!我好像发现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

“算了,干我鸟事,已经间接帮了叶知秋一个忙,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也该离开这不毛之地了。”

……

高空中,苏贤无相施展而出,将血鲲鹏的身形改造了一番,一人一兽赶路的速度堪称风驰电掣,周围狂风大作,吹得苏贤黑发飘飞,青袍鼓动,耳边皆是劲风呼啸而过的暴鸣声。

此刻,苏贤还不能压下内心的暴动,心潮澎湃,这完全是一种惊怒。

苏如雪!

哪怕苏贤和她的交集连半个月都不到,可是在那座岛屿上十多日的相处,苏贤已经打心底把苏如雪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

一个资质妖孽、容貌惊艳的妹妹,怎么想都是一个做哥的骄傲。

尽管,因为苏贤的耍宝,最后他没听到苏如雪口中的那一声哥,但这完全不是两人之间感情的羁绊。

没有人能体会苏如雪在苏贤心目中的地位,那种远在异乡恰逢亲人的喜悦和激动,那种相知相伴的倾盖如故,那种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的贪婪,那是一种可以填补苏贤心中那十多年空白的至深之情。

正是因为这样,苏如雪成了苏贤的一块逆鳞。

“啊!!!”苏贤仰天怒吼。

血鹏之上,苏贤双目通红,眼瞳边爬满了血丝,他的眼神凶狠至前所未有,如果目光能吞噬一切,那如今的苏贤将可以征服整片天地。

“一定要等我。妖宗而已,我可以杀!一定!”

苏贤正极速往云海城赶去,因为他知道,苏如雪要去云海城找炼器坊的鲁不庸,将续脉玄木中得到的心脉融入月铜傀。

可是,路途遥远,从竺霖岛到云海城,跨越不知多远的海域,哪怕血鲲鹏全力飞行,没有半月根本无法赶及。

但,这就是苏贤最简单的愿望,也是如今唯一能做的祷告。

“青师!帮我!我们可以用遁空鹰隼,可以很快就赶到云海城。”这是苏贤第一次情绪有如此之大的跌宕起伏,可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他话语急促,脑子转动得更快,一下就能想到怎样才能最快赶回云海城。

分秒必争,说不定早到一秒,就有一个挽救的机会!

“没想到,我当日的一语,这么快便应验了。”青羽幽幽一叹,望着自己的徒儿,何尝不能体会他内心的焦灼,提醒道:“你先冷静冷静,即便是妖王一阶的遁空鹰隼也不可能带你挪移出那么远的距离。放心,能帮的我会尽力帮,但你不能乱。而且,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苏贤不禁默然,哑口,紧接着感到悲痛,身子止不住开始颤抖。

他当然知道青羽指的是什么。

那是在纪浮世残留给血鲲鹏的血色妖宫之中,苏贤眼睁睁要看着毛齐天死的时候——

“哎,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你的心性很是古怪,为师就怕你未来遭受到了重大打击,会走向极端,那样便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邪路啊!”

“什么重大打击?”

“爱人陨落,抑或亲人陨落,或者,一些很重要的人陨落受伤了。”

一语成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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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带你回家

枯涩的凛风驱赶着海水拍打着海岸,黑蓝的波涛泛起褶皱,天地间阴翳茫茫,飞禽海鸟如流光极掠,划过天际,坠入云海城中。

云海城内烟雨如梦,夹着细雪,这是转春的信号。

半个月前,一位神通广大的年轻妖宗君临云海城,不知何缘由直接强闯云海炼器坊,盛气凌人,似是追杀乾坤皇朝的绝代天骄苏如雪,后者为避殃及无辜,只身离开炼器坊,于海岸边独战妖宗。

这一场战斗没有丝毫的悬念,即便苏如雪是潜龙榜榜首,但她的修为尚且只是半步妖王,在一个覆手就能排山倒海的妖宗面前,她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不到,却引来了千百万人的围观。

众目睽睽之下,清冷而又倔强的苏如雪四大妖宫破碎,雪袍殷红,月铜傀被夺,香消玉殒!

战斗落幕之际,炼器坊大师鲁不庸接下了苏如雪坠落的身躯,当场质问年轻妖宗,那位妖宗皱着眉宇,仿佛并不满意这个结果,但最后并没有理会德高望重的鲁不庸,抢夺了苏如雪的储物戒后乘风而去。

天降横祸,一代耀眼新星陨落,万众哗然。

此后,云海城内关于苏如雪的话题就如穿街过巷的寒风,源源不绝,各种风言风语如漫天雪屑洋洋洒洒,流传于名楼街坊。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苏如雪,其尸首被炼器坊带回,枕于冰棺之内,无数年少有为的皇朝天才、宗门核心前来祭奠悼念,大家迟迟才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能主苏如雪入葬之事。

苏如雪犹若一朵无根浮萍,虽强势崛起于皇朝,可她的身份始终是一个谜,无人知她从何而来,家中背景更是被笼罩了一层层琢磨不透的迷雾,一向寂寞如雪的她,形单影只,交友甚少,多数人只是慕名而来,即使扼腕叹道,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挚友能一言左右其埋葬之期。

这一天,朦胧海岸边,一道跋涉数日的身影匆匆浮现,他一身青衣,面色中难掩奔波之色,苍白中夹带着一丝憔悴。

可他目光幽深,凝视间裹挟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距离现身不足一秒的时间,青袍少年的身影再度如鬼魅般消失,连驻足停留的闲暇都没有。

借助炎煌王术和遁空鹰隼的天赋遁空术,青羽硬是帮助苏贤将半个月的路程浓缩到了极限,仅用时四日,便穿越了沧桑无尽的幽海,于轻渺湿冷的风雪中赶至云海城。

这四天里,苏贤想了很多,他没有修炼,因为他的情绪根本无法沉淀心神,强行修炼就是断鹤续凫,只会适得其反,误入歧途,所以苏贤只是呆坐在血鲲鹏之上,望着沿途千篇一律的风景,回忆悠悠过往。

往事如酒,一饮即醉。

“苏贤!你怎会掌握这等邪术!若是被外界得知,整片远古大陆,整个妖修界,都容不下你!”

……

“我不管,我要封口费!”

“要命一条。要封口费,想都别想。”

“行,以后你的命归我了。

……

“浑蛋!谁让你摸我手了!我的意思是,你别想拉我当苦力。这仇你替秦天阳去报,报完把远古帝妖的消息给我就是。”

……

“以后,待我们杀回苏家,我要一脚踹开苏家的大门,如果我踹不开,你就帮我踹开。这要求不难吧?”

……

“喂,你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是什么鬼?”

“这下肯服服帖帖地叫哥了吗?”

“叫你妹!”

“谁要你的礼物!”

……

一回想起过往片段,就如梅花落满南山,让苏贤满目落寞。

最坏的结局,苏贤已经猜到了。

人活在世,还是难逃多舛的命途。

云海炼器坊外,当苏贤听闻旁人纷纷落雪般的低声耳语时,他的身子骤然僵直,孑然站在炼器坊的大门口,神念如一双蕴满了苍老的眼

眸,浮于虚空,呆呆凝望着那躺在透明冰棺里的冰冷身影,猛然间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再也没有迈开一步的勇气。

“还是,来晚了么?”苏贤低垂下了脑袋,黑色的眼睛中不再是疯狂的歇斯底里,而是充斥着一种无力挽回的落寞。

半个月前,因苏如雪陨落的消息传遍云海,善水宗和乾坤皇朝皆被惊动,一时之间从者如堵,纷至沓来,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但好像就是要来确认一眼,眼见为实,哪怕苏如雪的面颊再无血色,可依旧遮掩不住她靡颜腻理,惹人移不开心神。

有些人和苏如雪并无太多的交集,只是同样行走在修行的路上,对这个声名鹊起的天骄抱有惋惜之情。

有些人被苏如雪强压了好久,亲眼见证了一个传奇的逝去,让他们不禁松了口气,暗喜不已。

岁月贫瘠,世人最是擅长遗忘。

半月转眼而过,云海炼器坊前的大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只是因为炼器坊中依旧摆着那具冰棺,不免遭人唾骂,直称晦气,大多数修炼者唯恐避之不及,倘若不是顾及炼器大师鲁不庸的威名,现在那具冰棺早已不知被弃之何处了。

门口,路过之人还会顺口掀起一阵对苏如雪的议论,其中一种甚嚣尘上之语,更是引去了苏贤冷冽至杀意弥漫的目光。

“听说鲁大师想亲手操办苏如雪的葬礼,日久见人心,鲁大师重情重义,厚德载物,于苏如雪也是仁至义尽了。”

“这桩事没那么简单。听说早在半个月前四皇子就来了,你也知道四王子的秉性,贪图女色,对苏如雪更是垂涎已久,听说他还有那种癖好。”

“什么癖好?”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苏如雪活着时对他丝毫不假以辞色,如今去了,他就对其尸躯有那么一点非分之想。大概是那可怜的征服欲在作祟。”

“这……太变态了吧?”闻者瞠目结舌。

“谁说不是呢?所以,听说四皇子一直在和鲁大师抬杠,争夺那丧葬权,还有人传说四皇子这次动了真格,要当今皇主为其和苏如雪举办冥婚,你说这不是丧心病狂吗?鲁不庸大师自然知道四皇子的龌龊心思,因此毫不退让,也就落得现在这僵局。”

“还有啊!听说四皇子暗中疏通了各方渠道,动用很多能量,还让云海炼器坊中的许多炼器师向鲁大师施压,毕竟鲁大师的犟脾气已经影响到炼器坊的正常经营了,许多人声称不想沾染死者之气,因此拒绝进入炼器坊。人言可畏啊,四皇子似乎颇有种势在必得之势。”

“兄台,你咋知道得这么详尽?”

“嘘!切莫声张,小道消息,听十分,信五分。也不知是真是假,跟各位分享让大家一起探讨,方可辨清真伪咯!”

听完这席话,苏贤原本因苏如雪已故而覆满落雪的心头陡然燃起了真火,他慢慢收回了目光,知晓这些毕竟只是传言,不能凭此妄下定论,是真是假,待他进去一探便知。

“就算我来迟了,我也会带你回家!”

“苏家的大门,我来帮你踹开!”

这一刻,雪屑已浸湿了苏贤的肩头,雨丝还在彻日刮袭,可这一点儿也动摇不了苏贤内心筑起的一道伟愿,他目光如铁,步履缓慢而沉重,在众人难以理解的注视下,踏入了炼器坊内,观其背影,赫然是朝安置着冰棺的庭院而去。

那里,也是鲁不庸的居所。

庭院门口,一队身着皇家甲胄的侍卫分为两列,如枪林般挺立,雄赳赳气昂昂,怀着一种目空一切的气场,直视前方,神色肃然。

这帮侍卫皆是武修,领头人更是一尊武王,然而哪怕是武王,他也只有在外巡视的命运,可见庭院中人的身份是何其尊贵。

从侧门而出,有一条青石板路铺就的小径,周围的幽木染上了皑皑白雪,整座庭院内更是银装素裹,宛若一片冰天雪地。

此刻,武王蒙邈警觉地转首,身着血色甲胄的他历经千百场战斗,从遍地尸骸中走出,不光气势凛然,那双目光更是炯炯有神,如同杀人诛心的利剑,凝望他人时

双目中如有光束射出,咄咄逼人,令人无法直视。

如今,小径上突兀出现了一位面相平凡的少年,身着青袍,于一片白茫茫的背景中走出,颇为明媚显目。

只是,当蒙邈触及苏贤那双幽寒如潭的眼眸时,不禁心神剧颤,仿佛精神海都被一种诡异的力量掠夺,不但无法看透其一身修为,反倒被其可怕的气势所伤,这瞬间的变化让蒙邈万分惊愕,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全身,警惕地望着苏贤。

“来者止步,哀悼期已过。现今庭院已被全面封锁,四皇子正在院内与鲁大师详谈安葬事宜,还望离开!”

“速速离开,否则休怪吾等动武!”

苏贤的出现吸引去了一整队侍卫的目光,蒙邈更是高声喝道,示意苏贤不容靠近。

可是,苏贤对其威胁置若未闻,就这么一步步走来,但那股渐渐弥漫开的磅礴气势像是一脚脚踩踏在了众人的胸口,沉重到令人窒息。

这是一尊妖王!

如此年轻的妖王!

但是,尽管是王对王,蒙邈却惊骇地发现自己在隐隐溃败,这名少年的气息太过深沉可怕,内敛时如一介普通人,爆发时竟仿若山崩海啸,磅礴汪洋猛然压了过来,直接将蒙邈和众侍卫凝聚起的气势给尽数吞噬。

“滚。”

面对武王,苏贤再也没有这数日里隐藏在心中的滔天怒火,冰冷且蕴满了杀意的话音一出,整座庭院仿佛都被血光笼罩,那座庞大到遮天蔽日的血色妖宫让无数人的眼瞳内都布满了撕裂般的惊惧,连庭院里的人都纷纷被惊动。

在血鲲鹏突破至妖王后,它在几日内经历了蜕变,身形又增长了将近一倍之多,这也使如今的妖宫之大对世人更震撼所有人的眼球,造成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

这种感觉,仿佛有一尊魔神横于半空,冷眼俯视着众生蝼蚁。

“怎么了?炼器坊里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卧槽,这是什么妖宫,太大了吧!快比整座炼器坊都大了!”

世人震骇。

蒙邈目眦欲裂,顿时觉得口中干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那肩负的职责让他依旧麻木地站立在原地,不屈不挠,誓死坚守。

咚!

咚!

苏贤越来越近的身影让蒙邈一阵胆寒,那沉重的脚步声似是巨锤敲打着他的心脏,仿佛下一刻,死神的棒槌就要落下。

不知为何,他竟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

这还是妖王吗?

太可怕了吧!

蒙邈却是不知,早在他与苏贤对视的那一眼,他就被种下了鬼盗之术,整个人都落入了苏贤的掌控之中,身子骨自然不听使唤。

说起来,苏贤用狭路相逢对付蒙邈都是浪费,谁让他还没修成第一层以强凌弱呢?

“让他进来吧!”

突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顿然让蒙邈如获大赦,身影如闪电般躲闪到了一旁,在这个冬春交替的料峭之日蒙邈浑身竟被冷汗浸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刚他的心路历程何其坎坷复杂,面对苏贤,他再也没有一身孤勇。

生怕再挡着苏贤的道,苏贤走过来就将他碾死。

这种被支配的恐惧,就是鬼盗一种术的功劳!

苏贤没有瞥蒙邈一眼,为一介武王浪费一成神念,苏贤权当埋下了一颗棋子,两边的侍卫悻悻地低下了脑袋,根本不敢看苏贤一眼,特别是当苏贤经过他们身边之时,感受到了缭绕在苏贤周身的森然血气后,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再喘。

这等血气,是屠戮了多少生灵才能铸就的?

擎天血宫飘浮,整座炼器坊都被血气包裹,在这等盛世奇观下,芸芸众生皆是噤声遥望,万籁俱寂中,苏贤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庭院,正式以惊艳之姿进入了整个乾坤皇朝的视线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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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是她哥

院落里如一方雪园,静谧旖旎。

细碎的雨雪下,庭院中央黄石假山如鬓发斑白的老翁佝偻着身形,石隙中春梅冲寒怒放,冷香盈袖,绣闼雕甍、竹丛飞檐在苍苍风雪中若隐若现,美不胜收。

高堂内竖放着一口冰棺,两边约莫坐了十数人,首座乃是一位身若玉树的中年人,岁月雕饰了他威武堂堂的面庞,双目透着寒星,一身合体剪裁的墨衣衬出其八尺之躯,手掌修长,应是常年镌刻阵纹养成,气宇轩昂,呼吸间都隐隐透着凌云之志。

此人便是妇孺皆知的炼器大师,鲁不庸。

据闻,鲁不庸距离五阶宗师之境也仅剩一步之遥,云海炼器坊因有他坐镇方得四海闻名。

在鲁不庸身前数米,有一面白如涂粉的青年负手而立,其面无须髯,冠裳如画,剑眉似裁,狭长的双目中蕴藏着一股阴柔的狠劲,薄唇如削,一见便知是心胸狭隘之辈,此刻楚虚正噙着一抹冷笑,眼眸流转,盛气逼人地盯着刚走进来的苏贤。

身作四皇子,楚虚自小养尊处优,身边有一尊妖王巅峰的忠诚护卫寸步不离,眼前这座血色妖宫再庞然又如何,在楚虚看来就是虚张声势,区区妖王一阶也敢擅闯他下令封禁之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当然,刚刚血宫出现的时候他也曾吓得大惊失色,好在卫老及时提醒,才让他从惊骇中回过神。

卫老,就是那个妖王巅峰的强者,现在正站在属于楚虚的座位后方。

方才,楚虚离座与鲁不庸争辩,不料炼器坊内来了个不速之客,特别是当苏贤满面冰寒地走进来时,楚虚更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胸膛内熊起一阵无名之火,冷嘲道:“阁下,走路麻烦长点眼睛,这里也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

这些日子,水不争也赶到了云海城,再怎么说苏如雪是在善水宗管辖的地界内陨落,作为苏如雪曾经的手下败将,水不争对苏如雪还是心存一丝敬畏的,因此半个月来他一直守在炼器坊内,要的就是维持秩序。

而今,冷无侠依旧铁骨铮铮地站立于水不争身后,神态僵硬,却流淌着一种一丝不苟的态度。

刚刚庭院外传来了动静,水不争微微神念一延伸,旋即大愕,因为他认出了苏贤,所以也是他开口让苏贤进来,不希望他在善水宗的地盘上大闹一场。

当日在褚晖岛,苏贤乘着参天血鹏审判星火拍卖行的模样历历在目,灭杀妖宗之举更是刻骨铭心,水不争怎会忘怀?

此刻,水不争居然有点坐立不安,心想这尊煞神怎会降临云海城?

楚虚虽盛气逼人,但也只是仗着有巅峰妖王撑腰,苏贤连妖宗都不惧,岂会在乎这种爬虫。

闻声,苏贤只是略一抬目,自动掠过了碍眼的楚虚,望向了那道佝偻着身形的卫老,寒声问道:“就是你这老杂毛给了这傻逼无脑的自信跟我嚷嚷?”

人敬我,我敬人。

苏贤一向是很讲礼貌的,但是如果谁惹得他不高兴了,那他也不会好言好语,该嘴上嘲讽的一概不误。

卫老闻言,不知眼前这少年何来勇气,正欲冷笑反讥,却觉得精神海上有一股幽幽紫色飘来,让他一阵昏昏欲睡,猝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旋即一柄金色利斧劈下,轰然碾碎了他的精神海。

嘭!

一代巅峰妖王,就此陨落在了诡异的梦寐术和霸道的裂神王斧下,死前双目中仍残存着一丝茫然。

苏贤表示,老子连做表情和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身躯倒下,满座皆惊。

“现在会好好讲话了吗?”苏贤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幽冷的双目重新望向了楚虚,冷淡道。

卫老突然身死,楚虚双瞳紧缩,温润的面色唰得一白,吓得魂飞魄散,他才妖灵八阶啊,这人是魔鬼吗,一言不合就下杀手。

巅峰妖王,绝对是在座的最强战力。

现在,此人一言覆灭卫老,令众人不禁一个哆嗦,眼神之中充满了忌惮,惊恐地望着这其貌不扬的青衣少年。

众人实在不解,先是年轻妖宗,又是神秘神修,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你……你是谁?我是乾坤皇朝四皇子,你竟敢对我的护卫下杀手。你……”楚虚此次出行最大的依仗就是卫老,当然还有庭院外的那帮侍卫,可是如今靠山倒下,他的底气也被骤然抽干,在苏贤冰冷眼眸的鉴照下,他心中更是惶然,口不择言道。

苏贤漠然横了楚虚一眼,完全不鸟这弱智的威胁,他虽孑然一身,此刻却已震慑全场,大势加身,因此苏贤直奔主题,望向了高堂首座的鲁不庸,微微俯身,问道:“您可是鲁大师?”

见状,鲁不庸已经无法气定神闲,这位可是随手就崩灭巅峰妖王的存在,其神念强度估计也与自己媲美,这等少年郎,已值得和鲁不庸作同日而语。

听其问话,鲁不庸施然起身,谦恭回言道:“大师之名不敢当,全是世人戏称。阁下唤我鲁不庸即可。”

“感谢鲁大师的半月看护,不过,今日我是来带走苏如雪的。”苏贤正经道。

一语惊四座。

鲁不庸那线条分明的脸庞上不由露出了难堪之色,深深地望了冰棺一眼,神色之中饱含着惋叹之情,棺内寒气升腾,也正是因为这座冰棺才能将苏如雪的生理状态维持在刚刚陨落之时,没有一点腐化,残留的生机更是被冻结。

“不知阁下和如雪丫头是何关系?”

在苏如雪安葬的这件事上,鲁不庸绝对是百折不挠,如若苏贤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想让他屈服除非从他的尸首上跨过去。

说起来,鲁不庸和苏如雪的交情绝对深厚,远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么浅薄。

因为苏如雪的月铜傀乃是一具堪称极品的炼器之作,当初炼制月铜傀的人绝对是威震一方的炼器宗师,其炉火纯青的造诣最低也是五阶水准。

那具月铜傀的其中结构就连半步踏入五阶炼器师之流的鲁不庸都无法完全参透,参透一半都是一种夸大的说法,苏如雪曾多次拿着月铜傀来炼器坊修理,这对鲁不庸而言就是浸淫在一座炼器宝库里,每一次修理都是在挖掘炼器知识,可以拓宽他的眼界,更新他对炼器的认知,这也是近一年来鲁不庸在炼器一道能快速进步的原因。

而这次,苏如雪特意拿续脉玄木的五阶心脉找上鲁不庸,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鲁不庸口碑极佳,炼器实力雄厚,可谓是苏如雪最信赖的人之一,另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报答鲁不庸,倘若能他能顺利完成心脉的拼接相融,那便可以冲破瓶颈,一举登临五阶炼器宗师之境。

宗师,这个词关乎着莫大的荣耀,意义超凡,即便是对鲁不庸这等不慕名利的炼器大师而言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在鲁不庸看来,苏如雪和他之间不光存在着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他还心存着一种幸得对方赐予造化的感激。

哪怕因为外来因素的干扰,苏如雪的月铜傀被夺,鲁不庸的进阶之路暂时搁浅,但这丝毫不影响鲁不庸对苏如雪的感恩戴德,过河拆桥那是小人之举,鲁不庸生来刚烈正直,声望不是吹嘘来的,这也是他为何不留余力守护苏如雪的原因。

只是当日,那年轻妖宗太过可怕,光有妖宗修为尚且不论,连神念都有五阶,鲁不庸想用神念之力帮助苏如雪,却如泥牛入海,瞬间被浩瀚的精神汪洋吞噬,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如雪陨落,吃够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苦。

后来,臭名昭著的乾坤皇朝四皇子横插一足,铁了心要带走苏如雪的尸躯,这让在年轻妖宗那吃了瘪的鲁不庸更为恼火,坚决不退让,要不是楚虚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多,各种利益输送太过复杂,还有一尊巅峰妖王护身,鲁不庸早就出手一掌拍死这不知所谓的纨绔宵小。

见鲁不庸那严谨的态度,苏贤眼中的冰寒化为一抹幽怜,深深望了一眼安静躺在冰棺中的苏如雪,旋即铮铮答道:“我是她哥。”

“胡说八道!苏如雪乃是父皇许予我的未婚妻,她家中早已无人,何来哥哥一说?”楚虚自认为逮到了苏贤言语中的漏洞,立马针对道。

“何以证明?”鲁不庸根本没理会失态咆哮的楚虚,而是盯着苏贤的双目,收起了之前的谦恭,生

冷问道。

嗡!

蓦然间,苏贤背后一座幽蓝色的妖宫升腾而起,一具月铜傀悠悠走出,苏贤的耐心在被一点点消磨,此刻凝望着鲁不庸的眼中也开始有一抹阴冷,道:“这个证明够吗?”

众人皆惊,普天之下,除苏如雪之外,竟然还有人将月铜傀作为妖兽。

而且,这个人的修为竟如此强悍。

虽然鲁不庸察觉得出苏贤的月铜傀跟苏如雪的月铜傀在构造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可苏贤的气息却比苏如雪强上了数倍不止,这让他对苏贤的身份也更为信服。

可是,一具月铜傀并不能说明一切。

见鲁不庸还在犹豫,水不争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身为善水宗的核心弟子,位列潜龙榜前三甲的他,在善水宗内话语权相当的高,只听他出声道:“鲁叔,让他带走。”

闻言,鲁不庸不禁皱眉,回头看向了水不争,眼中是浓浓的询问之色,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刚刚是你放他进来,现在又让他带走苏如雪的尸躯,到底是个什么理?

场中,好多双目光都聚焦在了水不争的身上,可他依旧一脸淡然,眼底对苏贤却是有些许敬畏,俊秀的面容上扬起一抹微笑,温言道:“一个多月前,褚晖岛易主,褚家覆灭,善水宗地界内所有芦家掌管的星火拍卖行转让,芦家退出星火拍卖行,凡此种种,皆是这位阁下的手笔。那日,我就在褚晖岛上,我曾亲眼见证他诛杀了一名妖宗。”

“鲁叔,他根本无须骗您。如果他想带走苏如雪,就算倾尽我等之力也无法阻拦。所以,让他带走。”

解释到最后,水不争的语气也变得不容置疑,虽不是命令的口吻,但全场人都听得出他对苏贤的忌惮,抑或说,是潜在的交好。

褚家覆灭,芦家搬迁,两个根深蒂固的势力竟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这是一个月以前在善水宗境内发生的头等大事,曾掀起了一阵议论狂潮,那乘于大鹏之上的两位少年更是被目击者传得神乎其神。

在座的,有炼器坊内的四阶炼器师,有皇朝来客,更有水不争这潜龙榜上的天骄,每个人在各自领域都是翘楚,享得尊崇地位,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自己能做到那两个少年所创下的壮举。

没想到,其中一位始作俑者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这种惊诧和意外让众人皆是猝不及防。

听完说辞,鲁不庸复杂地望了苏贤一眼,终于微微侧身,略有不甘地让出了一条道,叹息道:“罢了。这一年来,我也可以说是看着如雪丫头一步步成长的。这一次,是我对她照料不周。还望阁下莫迁怒于善水宗和云海炼器坊。若要扛责,鲁某愿一人承担。”

这不是鲁不庸懦弱,实在是水不争说得太过骇人了。

谁都知道星火拍卖行是这片地域内的巨无霸存在,一间拍卖行只占数亩之地,远远没有善水宗、雷云宗、乾坤皇朝等势力的占地范围广大,甚至仅仅是这三大势力的千万分之一,然而每一座拍卖行内却都有妖宗坐镇,这个势力的背景该是何等庞大?

苏贤却轻而易举地扳倒了一间分行,更没引来报复,这……

这跟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啊!

要是惹恼了此人,岂不是说整个云海城说灭也就灭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因此,胸怀大义的鲁不庸选择了主动退让,这不是他畏惧于苏贤的强势,而是知道对方肯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话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还不厌其烦地用月铜傀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若是自己再百般阻挠,那就是自己自讨没趣了。

僵冷的局面扭转得如此之快,这让苏贤还是有点愕然的。

苏贤本以为要大动干戈、以力服人的,没想到那坐于旁边的英俊青年如此恭维自己,三言两语便帮自己解了围。

这让他不禁侧目深深看了水不争一眼,见其朝自己微微颔首,苏贤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与鲁不庸擦肩而过,脉脉走到了冰棺旁,双目含满了深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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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碧落活死棺

一个人的悲伤很容易看见,它会体现在神情上,会隐藏在肢体中,但这样的悲伤却远没有沉默来得更有力度。

水浅则喧哗,水深则无声,情到了深处也就变成了无言。

沉默如深渊,一切尽在不言中,所有的表达都显得苍白,因此沉默承载了全部情绪。

此刻,苏贤静静地站在冰棺边,一言不发,血色妖宫已被收起,他就这般平静地望着平躺的苏如雪。

苏如雪一袭白梅袍勾勒绝美身段,如花树堆雪,睫毛上凝结了冰霜。

苏如雪已经没有了呼吸,冰棺保留着她最后一道游丝般的生机,可闭上了双眸的她也保留着一股高冷幽兰的出尘气质,不容亵渎。

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倘若苏贤流露出任何一点儿悲痛的情绪他们都不会如此紧张,相反,眼前的苏贤这般平静,身躯一动不动,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才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因为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精神海内。

“苏贤,她的神念还没有彻底消弭,殒灭半月还有一道执念残留,这是奇迹。”梦寐兽依旧是冷冰冰的,此乃秉性使然,却丝毫不影响它入微的感知能力。

人死如灯灭,神念也如失去了土壤会迅速消散,但这股执念是要有多顽强,如扎土千里之根,才能在生机溃散的半月后还依然留存。

这一点,饶是梦寐兽都不免为之动容。

苏如雪的执念?

闻言,苏贤心中莫名一阵绞痛,这个冷傲脱俗的女孩,看似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防身壁垒,可她却仍旧是遍体鳞伤,所有的一切都是遮掩,清冷是为了掩饰失望,坚强是为了掩饰脆弱,完美无瑕是为了掩饰心灵的千疮百孔。

她背负的东西远比苏贤想象的要多,她的心理世界远比苏贤了解的更复杂,她在这个明媚纯然的年纪,经历了太多的沉重和风尘,而这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是她那尊贵却又廉价的出身,可悲的家族试炼毁了她的童年,现今竟连她的生命都要剥夺。

这是苏贤最难以接受的!

“你听得到吗?我不管这个规则是谁制定的,我不管他的资历有多老,实力有多强,若有朝一日我回到了苏家,我会让他在你面前磕头、谢罪、以命偿命。”

“我会碾碎苏家的大门,我会把你带到你的家人前,我会让狗屁的家族试炼,就此终结!”

“这样子,你会认我这个哥吗?”

而今,苏如雪的精神海宛如瀚海枯竭的内窍,窍壁干裂,布满即将粉碎的纹痕,唯有一颗月华般的神念种子还支撑着这一方世界。

苏贤的意志如一尊魔神,阴戾凶狠,杀机四溢,连他的眸光都泛起了淡淡的血红。

当他的神念传入苏如雪的精神海时,那一颗神念种子滃然一颤,仿佛找到了依偎和寄托,将最后的愿景尽数交给了苏贤,紧接着月华开始陨散,强撑了十七年的她终于可以解脱,卸下了一身重担,轻灵如月,招展如花,好不自在。

神念种子在分解,化为萤火般的星点,即将归于虚无。

“喂,你是猪吗?说这些是想让她死得更快一些?老子带你百万里迢迢赶来就是让你亲手送她一尘的吗?你他妈不是会修复古手吗?修复她的神念啊!孽障!愚不可及!”

突然,青羽忍无可忍的咆哮声响彻在精神海,直接把苏贤从入魔的前兆中拉了回来。

于苏贤而言,刚刚许下的承诺就是一颗心魔种。

青羽敢肯定,如果苏如雪真的死了,那苏贤一定会在成魔的路上越走越远,将来的他会何等恐怖尚且未知,但是苏家一定会死得很惨,甚至是被踏入了魔途的苏贤亲手毁灭。

因为,苏如雪的死成了他的魔障!

闻声,苏贤从悲愤交加的情绪中被唤醒,如果说青羽的话是将苏贤这个溺水的孩童被拉上了

岸,那接下来纪浮世的话就是拯救生命的心肺复苏,一言定下乾坤:“冰棺保留了她的最后一丝生机,只要将她放入碧落活死棺内,她的生机血气就会在一年之内被补足。加上你的修复古手,梦寐兽完整神念,这么多措施相加起来,就相当于一枚太乙不死种。”

“你懂我意思吗?”

懂!

苏贤先是滞愣了一秒,旋即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再不懂那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方才,苏贤的神念已陷入一片混沌,被恨意蒙蔽了双眼,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去报仇,如何去将苏家冥顽不灵的老匹夫踩在脚底下,故此他的整个人都因为心魔横生而步入魔化状态。

魔,就是一台典型的杀戮机器。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命命相抵,毁灭一切,这就是魔!

魔想的都是如何去埋葬亿万生灵,如何去诛灭满天神魔,如何让整个世界因他而落满血雨,却不是想怎么去拯救,哪怕是去拯救一条至关重要的生命。

而青羽和纪浮世的话语就如晨钟暮鼓,瞬间将苏贤从入魔的边缘拉回,字字珠玑更是振聋发聩,让他的眼眸愈来愈明亮清澈,那颗死寂的心也重新恢复了跳动。

这种绝境逢生般的激动,是掩盖不了的。

于是,高堂内的鲁不庸愣了,水不争呆了,楚虚惊了,众人都傻眼了。

这不刚刚还万分沉痛吗?

小兄弟,你这嘴角控制不住的笑意是咋回事?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悲极生乐?

“哈哈哈哈哈!”

当苏贤仰天大笑时,众人皆是不寒而栗,这春寒已是够冷的了,听苏贤这么一笑,笑声穿透屋顶,这股寒意仿佛深入骨髓一般,所有人都暗暗缩了缩脖子,惊恐地望着苏贤,生怕触及了霉头。

忽然,只见苏贤袖袍一挥,一具似乎从血海中被打捞上的血棺轰然坠地,震得屋檐落雪簌簌,而光是这血棺一现世,一幕幕横尸遍野的光影陡然呈现在众人的精神海上,血流成河,惨绝人寰,一道道人影在燎原血火中哀嚎惨叫,这具血棺似由皑皑白骨所铸,以血为漆,让所有人都为之悚然。

是要杀了多少人,取了多少血液,才能打造出这样一具血棺?

楚虚气息虚浮,眼瞳之中惊惧还在放大,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皆是紧紧地抓着云谷椅的扶手,尽量不失态,但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已暴露了他们内心的胆寒,久久难以平复。

这股异象让苏贤也有短暂的失神,可精神海上的一幕幕画面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心神,随时都有可能入魔的他再血腥的场景都想象过,每一次都仿佛身临其境,又岂会被这些亦真亦幻的东西吓到。

棺盖打开,森森血气飘出,宛若实质。

这碧落活死棺绝对是所有血修都梦寐以求的至宝,但它也是聚集无数生灵精血才炼成的万恶之物,遭正道人士唾弃鄙夷,见之恨不得立马摧毁。

在所有人呆滞的刹那,苏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苏如雪的娇躯转移到了碧落活死棺内,那缕生机还没有消散,那它就会如一粒种子,生根发芽,逐渐壮大,从而成为苏如雪重获新生的生命源泉。

而且,苏贤的修复古手是完整版的辅助王术,修复青羽的帝念算是杯水车薪,可要是修复起苏如雪的三阶神念,那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以最后那一缕执念为根基,有梦寐兽的梦寐相助,不出半月便可将苏如雪的神念修复到鼎盛时期。

一想到那个少女又可摇曳生姿,绽放明媚动人的笑容,苏贤的心情就不禁更加澎湃激涌。

随即,苏贤让梦寐兽先稳住苏如雪的神念,他将碧落活死棺一收,整座高堂顷刻间变得清明,庭院又变得幽深静谧,所有人被牵动的神魂猛然一颤,眼神也缓缓恢复了焦距。

这血焰滔天的一手,骤然平

添了众人对苏贤的畏惧,倘若之前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那么此刻所有谋划的念头都荡然无存。

在碾压一切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空谈。

大家都抱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千万不能招惹这个魔头,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可是,苏贤却没有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恩情要报,旧账也要算。

现在,苏贤才刚刚要开始秋后算账!

当苏贤将如炬的目光挪移到楚虚身上时,楚虚顿时如一滩烂泥瘫软在了云谷椅上,感觉在那一双眼睛的扫视下,自己内心的肮脏龌龊全被看得透彻,毫无秘密可言。

“乾坤皇朝四皇子?”苏贤嘴角玩味地一勾,冷笑道。

“我……”

这抹可怕的笑,让楚虚差点崩溃。

楚虚刚要服软就被苏贤打断,只见其笑眯眯道:“我问你答,有一句假话我要你狗命,没意见吧?”

“没,没。”

居然还可以活命?

楚虚不由欣喜若狂,慌忙应承,点头如捣蒜。

“听说我妹妹是你的未婚妻?”

“不是不是。这是我瞎编的,父皇没有允准。”

“冥婚是谁的主意?”

“我我我我我!”

楚虚回答问题的踊跃程度让旁人都纷纷咋舌,但转念一想,却发现楚虚远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愚蠢。

“你疏通了很多关系吧?里面都有谁,说来听听。”

“这……”

楚虚是恐慌,可他也不傻,苏贤屠他如屠狗,所以很多事都可以承认,毕竟那些烂事的确都是自己一手搞出来的,但苏贤这一问意味就深得多了,这里面要牵扯出多少人啊?

关键是,这些脏事都抖出来,事后就算这尊煞神放过了自己,暗地里也有不少人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吧?

特别是苏贤这么一问时,高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微妙起来,旁边有不少人都面色突变,紧紧抓着扶手,双目死死地盯着楚虚,希望他最好缄默不言。

“要么你死,要么他们死,你选哪个?”苏贤这一问就诛心了。

不过几个呼吸间,楚虚的额角已渗满了冷汗,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旁边数人,但苏贤那人畜无害的笑容显然更加令其胆颤。

只听他急忙和盘托出,道:“云海炼器坊,薛趋、池正间和崔巍三位大师,我许诺了他们一大笔皇家的炼器生意。还有我大哥楚寻,我承诺不夺皇位,并且鼎力相助他,所以我大哥愿意出手帮我,剩下的关系都是他疏通打点的,我只知道其中有皇朝内卜家、阴家的影子,其余的我并不知情。”

待楚虚说完,旁边那三人的面色更加阴沉了。

苏贤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倏然间,众人听到庭院内响起了一道踏石般沉重的脚步声,蒙邈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他武王的修为陡然爆发,只不过一个呼吸之间,那神情变化不要太明显的三人喉间全部挨了一拳,身子被轰飞,撞在了四壁之上,喉骨断裂破碎,双眼瞪圆,瞬间身死,一招毙敌,生机全无。

“是这三个人吧?”苏贤笑容可掬地问道。

“是是是!”

楚虚的眼瞳已缩成了针芒状,内心翻江倒海,整个人毛骨悚然,心中对苏贤的恐惧猛然拔高了一个层次。

我的护卫为什么会突然进来杀死这三个人?

我的护卫被这魔鬼掌控了?

一个四阶炼器师,两个三阶炼器师,反抗都没反抗,就这么死了?

我靠,蒙邈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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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夺舍!

蒙邈野路子出身,本就是披着一身孤胆凶悍之气,如今被鬼盗牵纵,那股在千妖万兽来回奔杀中锻炼出来的钢铁意志也遭受不住,面色虽挣扎,眼神却陷入一种诡秘的空洞,血色甲胄临身,寒光闪烁,立于高堂之上,威震四座,似乎重现了当年冲锋陷阵的将军意气。

庭院内,寂静至落针可闻,稀碎雪风徘徊在大堂边缘,令人颇感刺骨。

刨去已一命呜呼的三位炼器师和巅峰妖王,高堂内人数一下锐减四人。

不算苏贤和后进来的蒙邈,场面上还有六人。

“四皇子,给我介绍下吧?在座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苏贤抓起了楚虚的衣领就将他丢到了地上,连妖宫都不敢释放的楚虚在苏贤面前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苏贤就不去占属于鲁不庸的首座,大大方方地在楚虚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翘着腿,那副大牌的模样,气场明显压过了鲁不庸。

嘭!

楚虚根本就是被摔在地上的,姿态滑稽,可他心头羞怒也无处可发,只得讪笑一声,爬起身道:“这位是鲁不庸大师,阁下认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水不争,于善水宗位列真传,三大核心弟子之一,其父为善水宗副宗主水涸鲋,响当当的妖宗强者,他本人更是潜龙榜第三,我是虫,人家就是龙。”

“冷无侠,水不争的贴身侍卫,善水宗新晋真传,在年轻一辈也大有名气。”

“邓襄,皇朝人士,著名散修,妖、武、神、丹等数道皆有涉猎,常游走于世家的边缘。”

“宫商角,宫老爷子,名乐世家宫家的掌权人,宫家也是苏如雪崭露头角的第一个地点。”

等楚虚一一介绍完,鲁不庸已不敢坐下,眉宇中透露着一抹焦急担忧之色,紧忙躬身道:“阁下,这四位皆是与如雪丫头有深厚情谊的。水不争和苏如雪都是同辈翘楚,可谓是惺惺相惜,邓襄曾在危难之际恰逢苏如雪的援手,此次惊闻噩耗不远万里赶来吊唁,宫前辈更不用论,他是最早结识如雪丫头的,对其更是呵护有加。”

鲁不庸那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毫不掩饰紧张之情,俨然是怕苏贤不问青红皂白就再度出手,那这几人可就要受无妄之灾了。

苏贤微微点头,视线在邓襄和宫商角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水不争不用说,他不提起褚晖岛的事苏贤顶多只是觉得他的声音有那么点熟悉,可一提起,苏贤就知道他是当初坐在二号包厢的那位,出手阔绰。

邓襄身材矮小,偏向畸形,可能是先天因素导致他的身形很像侏儒,坐在云谷椅上双脚都不着地,可他毛发茂密,酒糟鼻,皮肤通红,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处处提防着他人,在苏贤打量他的同时,他有些受不了那种端详的目光,但对苏贤更不敢动怒,所以只是侧过了脸,选择不与苏贤对视。

宫商角面庞圆润,神色和蔼,恰似垂钓白翁,一身气息含敛不露,经年沉醉于乐道让他有一股仙家风气,半眯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好奇之色,对苏贤这个小辈不带一丝畏惧,隐隐倒是有一抹欣赏。

收回目光后,苏贤双目促狭,视线略微有些飘忽,实则是想怎么处理楚虚这个酒囊饭袋。

杀了?

当楚虚想对苏如雪图谋不轨时,在苏贤心里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杀了太便宜他。

可楚虚能留下来干嘛?

苏贤是要颠覆乾坤皇朝,但他只需要摆平那个楚乾就够了,而不是像地阴帮那种势力去争权夺位。

苏贤是想过建立势力,可他后来想明白了,就算建立势力也不可能在东域一角这种荒凉之地,这里修炼资源贫瘠,能攫取的几乎都被自己攫取了,修士的眼界见识落后,苏贤追求的是那种流动性极强的势力,那就是势力中的人能与自己一样逐渐提升,成长到面向整个大陆的霸主级势力。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人海战术就是一纸空谈,只要有绝对碾压的力量,一人颠覆一个势力那就是家常便饭,大陆上这种例子更是不胜枚举,数不胜数。

所以,势力中的人数不是关键,宁滥勿缺,苏贤还没打算去像乾坤皇朝、善水宗等势力一样盘踞一方,教化众生,然后借下方势力反哺核心层,去

赚取海量的修炼资源。

要资源?

这么麻烦干什么,直接去抢不就行了?

构建星火拍卖行、皇朝和宗门这样的利益性势力,其本质就是掠夺,只不过在外面披上了一层名正言顺的袍子罢了。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创下势力的人自知修炼之路即将走到尽头,当抢不过同阶之人时,目光才开始下放,想着繁衍后代,想着教育后辈,安安分分地借势力之便颐养天年。

这种想法跟苏贤的莽夫思维完全背道而驰啊!

莽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一个人就是一个霸主级势力,如果全部都是精兵健将,那十个人就是十个霸主级势力,说到底苏贤追求的还是同阶层的抱团,而不是自己成为那万人之上的膜拜对象,整天恩惠众生,这不符合他骨子里的那股野望。

除非,有个人愿意帮他打理手下的一切。

莽夫干就完事了,那些琐碎的东西苏贤不擅长,也不想擅长。

像远古时期无锋大帝创下的无极殿,青羽大帝创下的药帝楼,没有一个大帝亲力亲为地去打理,而是全部交给了手下,自己全力修炼,当个甩手掌柜。

很多势力,只需要一个背景,只需要一个人的名,只需要一个巅峰战力的坐镇就够了。

这么一想,苏贤就更不可能对乾坤皇朝有什么想法了,一个没有前途的势力,一个巅峰战力放到东域都是蝼蚁的势力,苏贤根本不想废心思去用挑拨离间、内部瓦解等小巧费神的伎俩,届时直接干就完事了。

综上所述,楚虚这厮似乎没有一点可以废物利用的价值啊!

“四皇子啊?”苏贤淡笑着,却让楚虚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楚虚忙不迭应道:“我在我在。”

“别这样啊!先前那不可一世的四皇子呢?我还是喜欢你嚣张的样子,看着多亲切啊!”苏贤戏谑道。

闻声,楚虚差点想给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呢!

“阁下,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犯贱,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楚虚表面谄媚地腆着脸求饶,内心实则在泛着嘀咕,心想苏如雪死了,这人之前的脸色还阴沉得跟雷雨天一样,现在就能笑得这么阳光,虽然笑容里面有一点虚假的成分。

不管是阴笑还是冷笑,那总归不是强颜欢笑和惨笑,这种微妙的差别楚虚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这是亲哥吗?

不得不说,楚虚心思还是有点细腻的,这一点剩下的五个人都关注到了,心头对苏贤的评判立马下了一个等级,甚至鲁不庸、邓襄等人不禁对苏贤的身份都开始起疑。

这一笑,透露出太多意味了。

苏贤的心思岂是他们可以琢磨的,眼下的他没心思对付包括鲁不庸在内的五人,而是言笑晏晏地望向楚虚,道:“四皇子,你意图亵渎我妹妹,就此一条,你就绝对是个死人。”

“刚刚不是说我可以活命吗?”楚虚面色急转直下,惊狂道。

可一瞅见苏贤那嘲讽的眼神,楚虚气势一泄,眼眸迅速黯淡下来,旋即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黯淡的眸子里敛藏着一丝光亮,于是阴晦地低下脑袋,摇首道:“阁下,一定要这样吗?”

“难道你还有什么后手?”苏贤嗤笑一声,眼眸中居然还真有那么一点期待。

倏然间,楚虚沉默了,呼吸微弱的他,面容开始扭曲,身躯剧烈颤抖着,汗如雨下。

面对这怪异的一幕,苏贤的眸子陡然眯了起来,其中闪烁着一丝警惕的光芒。

“有人曾在他的神念里留下一枚神念种子,虽然只是分神种子,但已经足够掌控这个人。现在他被你逼得开始夺舍了。”梦寐兽突然说道。

分神夺舍,那是一种神修的诡异手段,要修炼某种功法才能办到,这也说明夺舍之人的主体并未陨落,而且可以借助分神给自己夺一副身躯,这既是一具傀儡分身,也会成为主体的退路和底牌。

倘若主体殒灭,神魂俱散,可他还有之前遗留的分神,等同于多了一条额外的生命,只要还有生命的火种残留,那主

体借助分神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种功法颇为棘手,对于不知情者,还以为自己已经永绝后患,却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斩草除根,反而被隐藏在暗处的仇人盯上。

“六斩分神功?”苏贤笑容凝固,目露凶芒地盯着眼下的楚虚道。

或者说,当楚虚被夺舍时,他就不再是楚虚了。

众人还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可见“楚虚”居然重新站立起来,眉间那种傲气已经褪去,惊惧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云淡风轻,浑身气息更如刀隐于鞘中,锋芒内敛,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让鲁不庸等人眉头微皱,感到颇为不解。

什么情况?

他们只听说过人面对死亡的恐惧会被吓得精神失常,却从没听说过人还可以被吓得脱胎换骨啊!

苏斩根本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他真正在意的是乾坤皇朝居然还有第二个苏家之人,这是最出乎意料的。

当初他拿捏不定帝妖兽圣毒鼠的去向,没完成任务的他根本无法回家族交差,故此特意留了一个心眼,碰巧这纨绔四皇子就在云海城,其身份极好利用,因此就选择楚虚种下了一枚二阶分神种子。

往后的种种,例如索取举行丧葬的权利、冥婚等手段,都是苏斩的欲擒故纵之计。

通过此计,苏斩很快就可以诈出与苏如雪关系深厚的人,说不定他们之中就有人知晓圣毒鼠的消息,毕竟,苏如雪开始修炼前的十六年一举一动都被监察者监视着,连神念传音都不被允许,那苏如雪的家人如何告知她圣毒鼠的存在?

因此,在苏如雪的周围,必有一个知情者!

这个人,可能很早之前就被安排好了。

尽管此人生死未知,但一只圣毒鼠的牵扯太过深大,家族有严令,苏斩务必要彻查,在苏斩质问苏如雪之时,她一直缄口不言,显然已得到了消息,但苏如雪坚决不说苏斩也奈何不得她,本想在苏如雪身上种下三阶分神种子,不料竟被其神念搅碎,这让苏斩恼羞成怒,那可是他唯一的一枚三阶分神种子。

六斩分神功,一共才六层,每一层都会孕育出一枚分神种子,对应可以种埋在同阶神念之人身上。

苏斩如今修到了第五重,拥有一至五阶刚好五枚分身种子,每一枚种子都是他的一张护身符,如今一张护身符被毁,他怎能不怒?

况且,苏斩已拿出苏如雪的父母亲人来威胁她,好说歹说苏如雪都宁死不肯交代,苏斩知道,强的手段已经用不了了。

苏如雪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内心狠辣,甚至在被苏斩击碎四座妖宫后直接自爆神念,连搜魂的机会都不给苏斩留下。

这下子,苏斩定然是没辙了,所以才想换一个突破口,从苏如雪的周边人入手。

楚虚,很荣幸地被苏斩选中,被种下了二阶分神种子,成了那颗引蛇出洞的棋子。

果然,苏如雪一死,很多与苏如雪有交集的人都浮出了水面。

借助楚虚四皇子的身份,苏如雪自修炼以来,崛起之路上几乎所有接触过的人都被苏斩暗中调查了一番,只要那个知情者还活着,楚虚认定绝对是在场四人中的一个。

当然,楚虚乃是乾坤皇朝四皇子,手伸不到善水宗,自然也查不出苏贤与苏如雪也接触过,这让苏贤成为了一条漏网之鱼。

不过,苏贤这条漏网之鱼其实并不是最原始的那个知情者。

苏斩本觉得宫商角有最大的嫌疑,因为宫商角所在的宫家是最初接纳苏如雪的势力。

可突然冒出来的苏贤彻底推翻了他的猜测。

尼玛,苏如雪哪来的哥哥?

这是苏斩感觉最操蛋的。

身在家族,他当然知道苏如雪是独生女,那这哥哥算怎么回事?

于是,苏斩望向苏贤的眼神十分玩味,嘴角一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世间风云皆可吞吐,淡然道:“阁下居然连六斩分神功都认得,这等见闻,又具月铜傀,想必的确是苏家之人。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苏斩,奉家族之命前来追杀苏如雪,寻回家族的帝妖兽。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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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本来是不死不休的

圣毒鼠的消息泄露,无非两个原因,一个是苏如雪的父母那边出了差错,一个是苏如雪被身边人出卖。

当苏斩以楚虚的身份站在这里时,第二个原因不攻自破。

苏贤一路按家族试炼的规则走来,对其中门道熟络得很,但从现在这个态势看来,苏斩费尽心思逗留在此地,说明之前那一役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所以可以推断出苏如雪不是被身边人出卖,而是苏如雪的父母那走漏了风声。

此刻,苏斩的出现让在座之人狠狠震惊了一番,眼皮狂跳,均是被这诡谲的夺舍手段吓到了。

家族的帝妖兽?

我的天,你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啊!

夺舍,这是绝大多数修士都非常忌讳厌恶的事,一致认为这是邪魔的行事风格。

场中,唯属宫商角较为冷静,他那苍老却又澄净的目光不由闪了闪,流露出一副思索的神情。

“既然如此,你们谈,我先走了。”这样的话题太敏感,邓襄不敢久留,知道的多了自己反而更危险,所以他很明智地选择离开。

只是,苏斩显然不想错放任何一个人,笑吟吟道:“这位,待我弄清楚了我想知道的,你再走不迟。”

邓襄眼神如秃鹫,硬是盯着苏斩看了两三秒,才缓缓道:“行。”

而今,苏贤双目阴寒,站起身走到了苏斩的面前,两人的距离触手可及,只听苏贤厉声问道:“就是你杀的苏如雪?”

“没错。”对于苏贤的气势,苏斩熟视无睹,耸了耸肩,轻松至极地应道。

“好。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我之间,不死不休!苏斩是吧?我会把你的分神一个一个找出来,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苏贤身上的气息极为幽冷,凛然若九幽之中走出的神明,这一次他没有动怒,因为苏如雪还没有死,但苏斩的所作所为已让苏贤起了杀念。

奉命行事,就要有死的觉悟!

“嗤!”闻言,苏斩蓦然嗤笑了一声,随即笑容转冷,苏贤的大言不惭让他颇为恼火,狭长的眸子悠悠眯了起来,冷笑道:“你威胁我?”

“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苏贤森然道。

两者交锋,就像是神仙拌嘴,两个人的身份同样高深莫测,鲁不庸等人尽可能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卷进这场风波里。

苏斩不太懂这货为什么对自己抱有这么强烈的敌意,或者说杀意更合适,但他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于是冷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后,想对我的家人动手?”

出了苏如雪这一档事,苏贤谨慎了不少,特别是在苏斩询问自己名字之时,他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惊怕,而是一种提防。

“我只是奉命来寻回圣毒鼠,并不想节外生枝。至于你的身份,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整个南荒总共就三个苏家子弟,一女两男,苏辰前段时间还在大千皇朝闹出了动静,身边有星火拍卖行的人跟着,唯有苏贤隐匿了行踪,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很难吗?”苏斩撇了撇嘴,眼神中布满了揶揄之色,仿佛是在为戳穿了苏贤的身份而洋洋自得。

但是,苏斩的心里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反而有一种日了狗的崩溃感,左右为难地咆哮着:“尼玛?天痕尊者的儿子?当年的天痕尊者就是个狠人,回归家族的过程中屠了数百个苏家人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就被他的儿子威胁说不死不休?搞他儿子,那我岂不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不搞,我还跑不成?咦,貌似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虽然苏斩的心理活动是如此复杂,但他气势上完全不会示弱,而且因为有一种修为上的优越感,倒是还隐隐压了苏贤一筹。

“如果我父母出事,我会灭了苏家。我说到做到。”苏贤凝望着苏斩,饱含着煞气,一字一顿道。

对于苏贤如此大放厥词,苏斩内心一惊,这不是被苏贤吓到,而是惊叹于苏贤说话的底气,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

但苏斩内心还是对此嗤之以鼻的。

不愧是天痕尊者的种啊!

说话他妈的比天痕尊者还狂啊!

我们苏家好歹也是屹立在中洲千年之久的古老家族啊,你说灭就灭啊?

我们苏家不要面子的吗?

还有,你父亲现在已是苏家的至强者,宗族内的迂腐老头子都压不住他了,再给他几年说不定都要问鼎帝境了,届时凭你一个爹我们苏家就将跻身中洲一流家族,偌大一尊苏家守护神,巴结还来不及,苏家里谁敢去惹他?

“好歹我也是你兄长,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冲?你爹牛皮得很,整个苏家都没人动得了他,出个毛线事啊!我来完成一趟差事我他妈容易吗我?什么仇什么怨就跟我不死不休?有你爹在我不敢动你,我他妈跑还不行?你和我不死不休有屁用啊!”

“我知道你能耐。不动声色就能搞死四阶炼器师,你的神念在四阶之中也是碾压的。但就算你能搞死我又有什么用?死了一个妖宗,家族再来一个妖皇,你也能不死不休啊?你知不知道家族想把这只帝妖兽准备给你爹晋升帝境啊?啊!你懂不懂啊?这么说最终受益者是你爹,你也和你爹不死不休啊!”

苏斩心中的怨气积攒到了满值,最终到了喷发点,如火山喷发般倾泻而出,轰得苏贤都有点懵逼,其中信息量有点大,让苏贤一下子都没缓过神来。

但是,苏贤没缓过来还不要紧,最关键的是在座的数人皆是神思敏捷之辈,就刚刚苏斩那一通唾沫横飞的话语中,其它的废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捕捉到了两个字,那石破天惊两个字,让他们心脏猛然一抽,仿若静止。

帝境?!

不行,冷静一点地捋一捋。

几年后问鼎帝境,说明现在是妖尊,起码也是妖尊六七八阶的样子。

妖尊六七八阶?

碾压南荒最高战力近两个大阶位有余?

我靠你们家族强悍如斯,你们这帮尊贵煊赫的家族子弟跑到我们南荒这犄角旮旯之地搞犊子啊?

下乡送温暖啊?

数秒后,苏贤下意识地抹去了脸上的唾沫星,也没跟苏斩计较,而是双目圆睁,神色讶异,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我爹?”

“操!不是你爹难不成还是我爹啊?真晦气!”苏斩一挥袖袍,抬腿就踹了一脚原本一个炼器师坐的云谷椅,椅子倒飞而出,咣当一声撞在了石柱上。

这些都不重要,在场没有一个人在意苏斩踢椅子的行为。

“你说,圣毒鼠是家族为我爹准备的?”苏贤接而问道。

苏斩没好气地横了一眼,吐槽道:“你耳背?是我刚刚表述的不够清楚,还是你理解能力有

问题?”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敢情说还是我爹的错咯?

是我爹害得苏如雪一家要家破人亡?

“苏家囚禁了苏如雪的家人?”苏贤不甘心道。

“屁个囚禁,注意你的用词,那叫好生款待!”

“这是我爹的意思,还是苏家自作主张?”

“什么叫苏家自作主张,你爹不是苏家人啊?你这是搞分裂啊?苏家宗堂里那群老顽固说了,这叫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叫同仇敌忾,这叫先强带动后强,实现共同富强。当然,你爹最近出去闯荡修炼了,这事他还不知情。苏家那群老迂腐想给你爹一个惊喜,想让你爹有多一点的家族归属感,遗忘当年的追杀之事。”

苏斩知道苏贤大概什么意思,但为了侧面讨好苏贤,他还是尽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好就不要搞什么不死不休了。这个世界缺的就是爱与和平,老打打杀杀多伤感情啊。这才是苏斩现在最迫切想要的。

然而,这在苏贤听来,那真是神特么的惊喜。

但是,转念一想,苏贤就沉默了。

为了一只帝妖兽,修士可以疯狂到什么程度,可以抛却多少底线,可以不顾多少原则,这都是难以衡量的。

只是刚好牵累了苏如雪的家人,所以苏贤才会觉得愧疚。

换作是陌生人的家人呢?

苏贤更可能的是感到无感,是冷漠,而不是像之前那般惊怒如雷、杀意如血涌。

整片远古大陆尊崇丛林法则,拥护强者为尊的至理,在这种思想潜移默化的作用之下,就会让修士诞生出拥有实力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劣根性。

苏贤承认自己也有这样的劣根。

不过,现在既然苏如雪并没有死,她的父母也未受迫害,那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前提是苏斩说的都是真的。

接下来,苏贤深深地盯了苏斩一会儿,搞得后者浑身不自在,心想该说的自己都说了,这小祖宗还想怎么样?

随后,苏贤转身向鲁不庸询问道:“鲁大师,不知您这里可有密室,我有一些事情要和此人单独谈谈。”

闻声,如坐针毡的鲁不庸终于离座,听完了两人先前的对话他再无大师风范,急忙道:“有有有,就用我的锻造室吧!里面被我设下了四阶隔音阵,可充当密室。”

苏贤点头,苏斩虽不知苏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想听听苏贤要说些什么。

离开前,苏斩干脆地撂下了一句:“你们都不准走。这事如果没善终,我还要找你们聊聊。”

说完,两人就在鲁不庸的引领下走进了锻造室内。

为这两人关上门后,鲁不庸脚步匆匆地回到了高堂,数人面面相觑,喉咙里仿佛都卡着一块东西,堵着气,欲语还休,最终久久无言。

这一天的见闻,信息庞杂,实在是太难让人接受了。

即便是自诩见识颇广的鲁不庸都要消化好久,更别说水不争、冷无侠、邓襄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有多汹涌了。

帝境老爹?

龟龟,连一向孤傲的冷无侠都不禁发出了叹为观止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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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吾已知名,完美结果!

锻造室内摆着青铜鼎一般的火炉,火焰经久不灭,烘烤着整间锻造室,白烟微熏,周围墙壁似由铁块拼接而成,接缝处冒着铁红色的火星,加之四阶隔音阵,构成了一个封闭闷热的空间,倒是有几分密室的味道。

室内一角在油灯下略呈昏黄,映照着苏贤那张深沉中暗含兴奋的脸颊,瞳孔内苏斩依旧披着楚虚的皮囊,面色中有一丝纳闷,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还要窝在这难闻的锻造室内,换成苏斩倒是没什么关系,可楚虚这副身躯呆在此地就跟被架在火炉上烤没什么区别啊!

尽量用妖力保持着清凉,苏斩不耐烦道:“你想干嘛?”

突然,苏贤一咬舌尖,数滴蕴含着一缕缕凶兽气息的精血溅出,凭空虚浮,苏贤伸出食指在上轻轻一捻,血光乍然开始闪烁,紧随着苏贤潦草地写下了一篇血契,其上包含了苏斩刚刚说过所有的话。

苏斩眼瞳微微一缩,顿时明悟苏贤是在求证,这是一种血道真伪契约,在大陆上广为流行,专门为了鉴别话语的真伪性,这也是苏贤从纪浮世那现学现卖的,只有保证苏斩所说的一切属实,苏贤才会开启接下来的话题。

否则,一切免谈。

“喂,‘好生款待’那里改一下。改成‘逼问’就可以。喂,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又不是我去逼问的。”苏斩略微有点心虚道,暗想还好那帮人没用搜魂等太恶劣的手段,不然老子今天是真要和这厮不死不休了。

妈的,苏如雪是你什么人啊!

真认妹妹啊?

总不能看人家好看就认妹妹吧!

这也太草率了!

苏斩表示强烈抵制这种胡乱认妹妹的行为,要照你这么发展下去,苏家这个钟灵毓秀的古族里你得有多少个妹妹啊!

是不是每伤死一个你都要跟苏家拼命啊!

当然,这些苏斩也就随便腹诽一下。

真伪契约凝成,苏斩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也挤出了数滴精血,契约缔结而成且苏斩未受到反噬,说明他没有说谎。

“我爹叫苏天痕?”

这会儿,苏贤的眼神不由炙热了起来,总算遇到了一个本家人,而且是对家族信息了如指掌的族人,这让苏贤迫切地想从他口中多探寻一些关于自己父母的信息。

至于苏天痕这个名字,苏贤最初还是从宁轻狂那里听来的,连宁轻狂这个天机院十大圣子都对苏天痕赞不绝口,心生景仰之情,还封其为当今苏家第一人,再结合一下苏斩刚刚所言,那自己的老爹应该就是这个名字了。

“咦,你咋知道的?”

苏斩可没跟苏贤提过这个名字,他连天痕尊者这四个字都没说过,苏贤居然先一步猜出,这倒是让他称奇。

苏贤心生澎湃,强行压抑着喉间想要长啸的冲动,双目暴闪着精光,再问道:“我娘呢?叫洛什么?”

“洛青幽。”苏斩怪异道。

丫的,这厮几分钟前还跟我一番仇人作态,现在怎么感觉看到了亲人一样?

“他们还好吧?”

“呃,应该,应该比你好吧?喂,你跑题了吧?你爹和你娘在家族里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对他们而言跟蝼蚁无异,平时我们连照面的机会都没有,你还是赶紧跟我说清楚圣毒鼠的事情,不然休怪我不客气啊!”

苏斩嘴上说着不客气,但也就是佯装凶煞,实际上拿苏贤根本没什么办法。

确定了父母的名字,这对苏贤来讲也是一种巨大的飞跃啊!

扯回正题,苏贤恢复了肃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圣毒鼠你别想了。它已经被叶知秋拿走了。你想要的话去找叶知秋。”

苏贤还是没有说出那只圣毒母鼠诞下两个子鼠的事情,那样唐烈说不定也会引火上身,干脆把这事推到叶知秋身上,天机院十大圣子之首,给苏家一百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去碰。

“谁?”闻言,苏斩差点破口大骂,面色剧变,目瞪口呆地再次问道。

“你耳背?”苏贤原话奉还。

“我他妈……叶知秋?是那个叶知秋?你怎么认识叶知秋

?”

苏斩满腔都是暴走的冲动,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接到了一个死亡任务,前有苏家小祖宗,后有天机院大祖宗,这不是存心不让他完成差事嘛!

“没错!叶知秋,天机院十大圣子之首叶知秋!我不能认识叶知秋?我还认识宁轻狂呢!”苏贤搬出了两尊大佛造势,苏斩彻底没话讲了。

苏斩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得了,圣毒鼠是别想了,虽然这个理由传回家族去自己也算半圆满完成任务了,可在苏家那帮老顽固的角度来看,苏如雪的父母总难逃其咎吧!

那苏如雪的父母遭罪了,按苏贤的尿性,岂不是又要对苏家喊打喊杀?

“那……那怎么搞?”苏斩第一次感觉到尘世的复杂,娘的,自己呆在族里好好修炼不行么,为什么想要出头表现自己。

“帝妖兽我没有。但帝妖兽的消息我有。既然是为了我爹,我当然可以拿出来。但是,你似乎权力不够吧?我也不求能见到我父母,你把黑老找来,我可以跟黑老说。”

这也是苏贤的一个小心思。

苏贤要见黑老,因为只有见到黑老苏贤才敢放心地交出秦天阳的那枚储物戒。

而且,只有见到了黑老,联系上了父亲,凭借父亲在苏家的话语权,才能真正让苏如雪的父母得到庇护。

但是,黑老会替苏天痕收下包含帝妖兽信息的储物戒吗?

苏贤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不管是黑老,还是自己的父亲苏天痕,谁来都不可能收下这枚储物戒。

帝妖兽,没有人会嫌多,更何况苏贤现在仅仅是妖王,未来更需要帝妖兽这样的强大助力,就此一点,作为父亲的苏天痕都不可能与自己的儿子争夺。

苏天痕连八阶点识灯都为苏贤寻来,连远古三大帝之首的残念都塞进了月铜傀中,没有一点藏私,全部都留给了自己的孩子,而不是自己享用,这等举世罕见的溺爱,直接掐灭了苏天痕与苏贤争夺一只帝妖兽的所有可能。

既然圣毒鼠的归属已有了定论,苏贤这边帝妖兽的信息也会被保留,兜转一圈苏贤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向自己的父亲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尽量能用自己的一点威势多照顾苏如雪的家人。

苏如雪近乎陨落,但苏贤能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倘若苏如雪的家人再有什么不测,那估计苏如雪醒来也会伤心欲绝,可能她不会恨苏贤,也不会恨苏天痕,但她一定会恨整个苏家,那她将和苏贤走上陌路。

这一幕,苏贤不想看见。

整座远古大陆上,苏天痕对苏贤的溺爱可谓独此一份,别无分号。

然而,苏贤对苏如雪的宠爱也近乎偏执,那已经不是十几天的交情,那是一生一世的眼缘,是全部情感的安放。

那夜篝火旁的承诺,依然有效!

在这一段人生里,因为叶知秋的出现,导致苏贤的轨迹发生了惊天变化,安若素不再是他成魔与否的枷锁,苏如雪才是!

苏贤会兑现承诺,得到帝妖兽的信息,尽自己的最大可能去赠予苏如雪那只帝妖兽,这就是苏贤迂回了一圈的初衷。

“即便你将那声哥哥存放在心底,即便我们的血缘关系不算浓厚,但我一旦认准了你这个妹妹,我就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妹妹。”

“活死人,赠帝妖,这样算不算幸福?”

“如果不算,那……”

“那我会和你一起回家,完成我们的梦想,踹开苏家的大门!”

这一道道心绪在苏贤的脑海中如浮光般掠过,苏斩却头疼地皱起了眉头,问道:“黑老?黑擎尊者?”

“黑老唤我父亲为主人。”苏贤道。

苏斩连连点首,肯定道:“那就是黑擎尊者没错了,这是你父亲早年收入麾下的莫逆之交。”

原来黑老的尊称为黑擎,苏贤又多知道了一点信息,那个与自己朝夕相伴十六年的老人,也是苏贤日夜不忘的人,每当寡独之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黑老那慈祥和蔼的面容,虽然外人总觉得他很凶戾,但在自己面前,黑老很少会板着脸。

“所以呢?你能

把黑老找来吗?”苏贤疑惑道。

可苏斩也不好忽悠,他抚了抚下颚,狐疑道:“你会不会想诓我?把黑擎尊者喊来,然后让他干掉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帝妖兽信息是不是真的?”

闻声,苏贤哭笑不得,旋即将秦天阳的储物戒丢给了苏斩,待苏斩严肃地确认过后,苏贤又再度收了回来,这下子苏斩对苏贤的话也深信不疑了。

“这我要请示家族,我做不了决定,也使唤不动黑擎尊者。不过,我要提醒你,哪怕你爹在苏家是横着走的,但你想找黑擎尊者给你的试炼之途开一路绿灯是不可能的,届时就算家族同意也定然会让监察者一起降临,你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苏斩提醒道。

苏贤内心振奋,但依旧故作镇定道:“这你放心。我会自己回去,踹开苏家大门。”

尼玛!

七阶黑龙脊石所铸的苏家大门岂是你说踹开就踹开的,你当自己是武尊啊?

武尊也不够格啊,武帝来兴许有点可能。

对于苏贤狂到没边的话,苏斩算是有点免疫能力了。

既然这样,事情也算办到了圆满,那苏斩也可以交差了。

不过,苏斩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起身踱步走了两圈,才确认道:“那你不会和我不死不休了吧?”

“你叫来了黑老,我就不会再针对你。当然,告诉家里那帮老顽固,一定要善待苏如雪的家人。否则,我喊我爹灭了苏家!”

闻言,苏斩忍不住想翻白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咋地,仗着有个老爹就无法无天了啊。

但是,苏贤的话倒是一下拨通了苏斩,也让他霎时灵光一闪,抓出了自己之前所遗漏的那点,急问道:“那苏如雪呢?我把苏如雪杀了,你就这么放过我了?”

是啊!

这厮前前后后都是为了苏如雪,怎么现在这么好说话了呢?

这一点苏斩实在想不通,难道苏贤对苏如雪只是虚与委蛇,做做表面文章?

毕竟,苏斩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苏贤可以挽救苏如雪的性命,一旦他潜意识都认定苏如雪必死无疑,那即使苏贤露了一手碧落活死棺,苏斩都不会联想到可以其可以救活苏如雪,而是认为那就是一个装死人的棺材。

“呵呵。听你这话,你很想死?”苏贤阴恻恻地一笑,引得苏斩讪讪一笑,没有接话,反倒是苏贤又补充道:“你杀了苏如雪的事情记得瞒住她的家人,就告诉他们苏如雪还活着。剩下的你不用管。如果你会死,那也是苏如雪来找你报仇。”

这句话苏贤是认真的。

苏贤可以不和苏斩不死不休,那是因为苏如雪并没有死,但以苏如雪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会不会找上苏斩那就不是苏贤关心的事了。

善意的谎言?

苏斩摆了摆手,根本没把苏贤的话放在心上。

笑话!

死人怎么来报仇?

谈妥了一切,苏斩的主体已经开始向家族复命,而苏贤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罢了。

半天后,楚虚作为分神,感应到了主体那得到的回复,默默朝苏贤点了点头,道:“家族已经同意。但家族的意思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将继续扣押苏如雪的父母,没收其族内资源和地位。待真拿到了帝妖兽,才会释放他们,但其在族内的资源和享有的地位会按奖罚制度赐予我。而你就在这等待一个月,到时候黑擎尊者会和家族监察者共同降临,再商榷帝妖兽事宜。”

这已经是最完美的结果!

如今,苏贤激动得几近热泪盈眶,喜不自胜,阔别一年多的时间,自己又可以见到黑老了!

他可以让黑老看到自己一年多以来的成长,让他带消息给父母,让父母欣慰自豪,让黑老为自己骄傲,这么一想,苏贤那颗热忱的心就止不住地噗通噗通跳了起来,不由暗笑自己定力不足,还是不争气。

但那又怎样呢!

就是开心,就是任性!

接下来一个月,也要努力修炼,争取给黑老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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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善终

薄暮时分,天际浮动着黑蒙蒙的浓云,远方平静如渊的壮阔沧海正被笼罩在一片晦暗与朦胧的虚幻中,万家灯火绵延不绝,却又迂回环绕,洋洋洒洒地拼接起云海城的轮廓骨架,雪若飘絮随风雨摇曳,悄无声息地坠入千家万户。

凄凄风露,霜雪铺路,夜色即将覆盖之际,云海城内喧嚣减退,消弭的迹象如同有一只大手从城市的一端朝另一边抚去,受这等阴翳天气的影响,路人的心绪也似霜打的茄子恹恹的,行迈靡靡。

说起来,这还要怪近来云海城风波太盛。

一个多月前,褚晖岛嚣张的行径被神秘人镇压,后有磅礴能量摧枯拉朽地袭来,连带着不可一世到执掌一域的星火拍卖行芦家也被惩治,两个势力各自易主,如一场地震海啸降临,激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半个月前,年轻妖宗君临云海城,毫无征兆地轰杀了具备绝艳之姿的苏如雪,虽不至闹得满城风雨,却也是引起了如山倒般的唏嘘哗然,消息似插了羽翼传遍以善水宗、乾坤皇朝为核心的一带区域,其热度一时无两。

今日,一座令世人目眦欲裂的浩大妖宫自云海炼器坊如红日般煌煌升起,宫殿似由万众妖兽之血漆涂而成,出世之时一股令人刺鼻作呕的腥味横亘数百丈,血宫宽约三百丈有余,高度参天,睹者尽皆退避三舍,遥遥观望,远离此是非之地。

当日,那位年轻妖宗的妖宫也未达如此程度,这番对照之下高下立判,城内浩浩荡荡的喧嚣声似偃旗息鼓般,只当又有镇压一域的大能前来问责,甚至是那等碾压妖宗之流的强者,旁观者纷纷为处在漩涡中心的云海炼器坊默哀。

风起于青萍之末。

不过两月就有这么多事接踵而来,世人都觉得并非没有缘由,因此整个云海城都被蒙上了一层弥天阴影,平日里跋扈飞扬者也都收敛声息,自觉蝼蚁之辈更是噤若寒蝉,似是在风雨如晦的高压统治之下,终日凄惶。

云海城中难得有这般万民默契的静寂,颇有种俯首称臣的屏息视感,而位于事端中央的炼器坊却显得高蹈出尘,黑夜来临,偌大的炼器坊内或许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窃窃私语,其音如蚊吟。

在善水宗、乾坤皇朝和雷云宗的这个三方经营的圈子里,如若论之器道,当以云海炼器坊为尊,所以在这三者势力覆盖的辽广地域内,鲁不庸的名声更是如雷贯耳,被称之为南荒器道宗师之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有此威名,鲁不庸在云海炼器坊虽不至掌权的地步,却也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傍晚之时,由鲁不庸出面向云海炼器坊的高层说明了关于苏如雪的后续之事,大概就是苏如雪的家人惊闻噩耗降临此地,与那年轻妖宗私仇已了,将会带走苏如雪的尸躯归家进行安葬事宜,薛趋、池正间和崔巍三位宵小因出言不逊惹恼了前辈,故而直接被当场击毙,剩下的人则是被驱逐。另外,这位前辈将会在炼器坊逗留一月等待故人,暂居自己的庭院之内,望诸位莫来叨扰,时日一到自会离去。

这段消息一放出,众人皆是明白了,一个月内云海炼器坊都要成为一方不容外人踏足的禁地,此事虽关乎诸多炼器师的利益,但大家的态度都很明确,前辈肯莅临寒坊实乃众人之荣幸,这种使云海炼器坊蓬荜生辉的大事谁敢怠慢,当然是笑呵呵地表示与有荣焉啦!

没听到一个四阶炼器师和两个三阶炼器师都被称为宵小吗?

那妖宫之大,修为是否臻至妖皇虽犹未可知,但相较众人,那位前辈定然是镇世之雄,引世人瞻仰,这要再谈及一个月内云海炼器坊的生意亏损,那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了。

此刻,在众人眼里鲁不庸即是那位神秘前辈的化身,鲁不庸的态度即盖世强者的态度,鲁不庸虽说“大家一切照旧,只要别在我的庭院周边大声喧哗即可”,但所有人潜意识里直接将字面意思升华,上升到“一个月内你们这群渣渣莫要吵嚷”的高度。

理解,理解。

随后,炼器坊内因凑热闹而聚集在一起的诸多有名之士纷纷告退,其中有许多人羡慕眼红鲁不庸,包括云海炼器坊坊主在内,都啧啧赞许其为人,感叹他宅心仁厚,在苏如雪危难之际施以援手,得此恩报,与一世强者搭上了关系,闻言鲁不庸也只是拱手客套几句,皮笑肉不笑,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喜怒不形于色。

待寒月挂于梢头之上,整个炼器坊内万籁俱寂,虽灯火通明,但人潮退去,竟与寻常屋舍无异,摆脱了往日通宵的喧闹,成了冬夜平湖般的清静场所,偶有人影走动,脚下也仅剩踏雪时的簌簌声,酥软

喜闻。

自苏贤与苏斩谈拢走出锻造室后,苏斩就告诫了鲁不庸等人莫要声张其夺舍之事,虽此楚虚非彼楚虚,但他不会伤及众人利益,倘若让他知晓自己被在场的人针对,休怪他本尊降临铲除多嘴之人。

当然,苏斩的威胁方式还是很圆润的,听着很温和,只是暗藏杀机罢了。

庭院外的一众武修护卫被苏斩以四皇子楚虚的身份带走了,毕竟他们是不知情者,但如梦初醒的蒙邈却是知情者,苏斩本来想斩草除根的,但蒙邈被苏贤保下了,说想收个侍从,引来了苏斩的一记白眼,但苏斩在腹诽一阵子后也没多说什么,总之就是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水不争、冷无侠、邓襄、宫商角以及鲁不庸,这五个人的名字苏贤全都记下了,他没在当下表达感激之情,这种态度在苏贤与这帮人说话时已有显露,相信所有人都感受的出来,他也没承诺说日后必有重谢,苏贤很少做出承诺,因为承诺有时候会成为沉重的负担或者破碎的谎言,当然还有些承诺会提供不竭的动力,不过苏贤的本意是这些谢意让将来复生的苏如雪自己去表达,他就不瞎掺和了。

苏如雪陨落,这些人前来哀悼并坚持与楚虚的歹念作抗争是奔着与苏如雪生前的情谊来的,如果苏贤非要扯上一些功利的重谢反倒让这份高洁的情谊多出了铜臭味,这样反而不美。

没错,苏贤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他是绝对不会说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手里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出来鸣谢的。

从水不争、邓襄等人的角度来想,苏贤本就不欠他们什么,而且人家背景深厚得可怕,一个未来可突破至帝境的老爹,就这个震骇的消息已经把他们常规臃肿的世界观撕扯得粉碎,放在平日,一个妖皇都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一种身处井底最本能的仰望。

即便是像苏贤拥有这么开阔的眼界,就算他已见过了许多妖尊妖皇,连妖帝也略有接触过,可真要提起来,特别是在他仅有妖王修为的时候提起妖帝,依旧会觉得那等存在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当然如果是苏贤,他会给这样的仰望加上一个时间期限。

譬如,百年后的自己绝对不会再仰望什么妖帝妖尊,而是要与他们平起平坐。

但水不争等人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妖宗可能就是一生的终点了,至于妖皇之上那根本就无力追赶,那是他们永生不得企及的高度,不敢多想,所以告诉自己要保持本心,脚踏实地的去前行,竭尽所能离那样的高度近一点就够了。

所以,在面对苏贤时,水不争等人也有多多少少的不自在,这种修为和背景的双重压制让他们喘不过气,稍稍交流几句,拍拍胸脯保证自己不会将今日的事情外传,然后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倒是那白发鹤翁的宫商角不是凡辈,估计见的世面也极广,交谈之时不卑不亢,还问了一些关于苏如雪的后事,苏贤只是敷衍答过,并没有将苏如雪还未死的真相交代出来,哪怕宫商角和苏如雪之间有超凡的交情,或者说宫商角就是那个被苏如雪家人所信赖之人,即便是如此,苏贤也不会说出有关苏如雪未来的任何事情。

至少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这不光是对苏如雪的保护,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要说,就让苏如雪将来自己去说,也就当做是给这帮人一个惊喜了。

众人本就没有奢望苏贤会拿出厚重之礼来答谢他们,这种凭吊之事本就是人之常情,死亡带走一切,不沾染太多俗气和利益,因此水不争四人后来也走得干脆利落,毕竟看苏贤的意思好像是要和鲁不庸谈点什么事,他们都是聪明人,也不好多呆,下午天还微亮的时候就已经告辞离开了。

早和苏如雪呆一块儿的时候苏贤就想在探寻完竺霖岛后找个炼器师改进一下他的月铜傀,恰逢此机,有了和鲁不庸的这层联系,但关键还是鲁不庸实在是不敢得罪苏贤,人家神念强度摆在那,身后背景露出冰山一角就把人吓得半死,所以当察觉到苏贤有求于自己之时,鲁不庸还有一种很兴奋的感觉。

苏贤看破不说破,拿出月铜傀和五阶心脉后,鲁不庸更笃定其与苏如雪关系紧密,在南荒盛产续脉玄木之地屈指可数,又是在善水宗境内,两人前后拿来的心脉一辨就知是出于同源,刚好鲁不庸还在为突破五阶炼器师而烦恼,这下瞌睡有人送枕头,有了送上门的材料,鲁不庸直言不收苏贤任何费用,免费帮助他改造月铜傀,即使心脉不够,鲁不庸手中还有苏如雪留下的那一批,一下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倒是苏贤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毕竟做事做一半却卡住是很难受的,诸如突破晋升这档子事。

戌时,夜星隐于厚重的云层后,镶嵌于深紫色天幕,依稀闪烁着微光,鲁不庸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进了锻造室,在炼器之前他给苏贤安置了住处,乃是庭院内的偏房,但等鲁不庸布下了四阶聚气阵后这偏房也可谓是上等宾房了。

偏房外,伫立着一道魁梧的身影。

曾经,蒙邈没有一丝妖修天赋,幼时因妖兽攻城而家破人亡,早年便沦为孤儿,经皇朝编制后被丢入莽莽大军成了其中的一员,然而这是一个妖修的世界,强大的妖修可以一敌万,覆手为雨,睥睨苍生,妖宫起妖兽出,威震天地,普通将士注定只能练武,鲜有战场厮杀,很难有出头之日。

尤其是在乾坤皇朝内,百年无战事,没有那种凡人小国似的打仗,往往一个势力的至强者就可以奠定双方对峙的胜负成败,但皇朝大军也有其秩序,仍旧有军令如山,有森然严谨的体系,例如将士职位的晋升提拔、修炼资源的分配、侍卫的培养方案等等。

蒙邈自小入军,被上位者无情地扔进了十方山脉外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以这种荒野生存的方式角逐出英勇智谋者,得赐武修炼体之法,配以相应的修炼资源,然后再丢进山脉内部完成相应的任务,攫取各种天材地宝,上位者练兵选拔人,将士与妖兽厮杀夺取资源当作回馈,表现好的又有进一步的空间。

就这样,蒙邈在军中渡过三十年岁月,吃过无数的苦头,流过无数的血汗,终于随着修为的升涨,突破体制内的一个个层级,从无名小卒坐到了领队人的位置,再被皇朝内显赫贵族招揽,实则再怎么辗转还是在皇朝管辖内,仿佛自他入军开始便被囚禁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除非他强到足以撑破整个巨笼,否则他终生还是没有自由的命。

可惜,蒙邈没有强到极限,挣脱不了皇朝的束缚,但其实他的脑海里并没有自由这个概念,或许是在军中被潜移默化地改造了思想,他似乎就是为皇朝而生,守护皇朝中人,最终的宿命也是为皇朝而死,这本才是他一生的轮回。

结果,命运就在短短一天里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遇到一个少年,之后神念被操控浑浑噩噩地做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事情,紧接着清醒的时候就已经被皇朝抛弃了。

四皇子,似乎也不是以前那个四皇子了。

这种荒诞的感觉,若不是亲身经历,若不是一身修为真实地存在,蒙邈甚至会觉得之前的三十六年就是一个笑话。

他虽然不傻,但他脑海里有一种归属于皇朝的思想根深蒂固,可现在自己身上的一层枷锁被打破了,他突然没觉得有什么自由自在的感觉,他突然觉得没了归属感,不知何去何从。

远古大陆有多大?蒙邈很模糊。

蒙邈只是隐约地知道自己生在东域南荒,听说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可他一生的足迹大概也就在皇朝附近徘徊,他原以为自己会做四皇子的护卫一直到老,然后成为像卫老那样的存在,贴身守卫一个皇子,直至逝去。

可在一个惊天大逆转后,蒙邈蓦然变得无所适从,心底空荡荡地站在偏房的门口,茫然地数着一点点飘雪落下,不惧严寒的他莫名感到一股寒意,这是一种跌落谷底的幽寒。

因为,他换了个陌生的主人,尽管这个主人似乎很受人敬重,背景通天,可蒙邈却没有一点欣喜,他只觉得自己花了三十多年在脑海中竖立起的思想之碑被拍成齑粉,一生僵局似的部署被打乱,皇朝似成了云烟往事,而他的一切思想都在等待着重建。

苏贤固然不知道蒙邈的思想僵化狭隘到了这般境地,其实这也怨不了蒙邈,毕竟从他记事起就是残酷的军旅,家破人亡的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蒙邈没受过什么教育,没读过什么书,干的最多的事就是与兽搏斗,虽明一些事理,但思想的局限就摆在那里,他之所以三十多岁就晋级妖王,那还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坚挺至今。

简而言之,于蒙邈而言,当今的境况就是他花了三十多年建立的信仰破碎了,在新的信仰重建之前,他陷入了思想上的迷惘,沦为弃子的他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找不到回家的路,无路可走,无路可退。

而蒙邈整夜的心理活动也可以彻底归结为人生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或许,也只有这么纯粹的人,才会拥有一种无限的可能。

新的未来在向他招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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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千金地位

广袤辽远的东域上大多矗立着三个标志性的建筑,如漫天星火散落人间,点缀在包罗万象的海域之上,千古长存,它们便是药帝楼、炼器坊和星火拍卖行。前两者是遍布全大陆的超然势力,最后一个只限于东域。

倘若东域的一个城市能够同时有三者并存,那定然是某个势力中的繁华地带,拢聚滚滚财源,云集四方修士,以三者为核心枢纽辐射四面八方,幅员辽阔,建立起一座堪称巨头级别的富饶巨城。

云海城就是这等存在。

年家于云海城内传承了数百年,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渺小宗族,后于两百年前在机缘巧合中攀上了星火拍卖行的高枝,通力合作,收集整合各方资源,成为拍卖会统领下为数不多的一个家族势力,掌控了许多天材地宝的流通渠道,积累了丰厚的底蕴,一跃成为云海城内以经商闻名的望族。

棉花似的雪絮飘舞而落,寒风低沉呜咽地呼啸而过,流云渐散,夜幕如一块剔透的宝石般显得暗寂幽蓝,白日擎天血殿的惊悸余韵还在城市上空盘桓,年家族屋盘踞一方,安居着数百人,其中有宗老、嫡系、旁系、家仆等等,这数百年来年家开枝散叶般的迅猛发展,如被风吹过的蒲公英,飘落远方,也有许多支脉在周边城市扎根,却一直以云海年家为主,形成众星拱月之貌。

深夜,松软的落雪覆满了青石板道,岑寂的年家如同睡狮匍匐,数十个紧密相接的院落内石柱林立,柱顶擎起一根根不灭烛,在春寒的夜晚也保持着温暖的火光,其中一方院落里已无族人走动,坐落着的房屋竹窗如女子的心扉一般被推开,映出一张清秀却略显哀愁的俏丽容颜。

女子坐在窗前,身姿婀娜,肩上披着一层由特殊兽皮织成的粉绒大衣,或是因刚出浴,乌黑长发如瀑般湿冷披垂,樱唇黛眉,温柔如水的瓜子脸,唯有眉间那抹淡淡的忧愁与这张秀美素颜格格不入。

吱呀!

一个使劲搓着双手、脸蛋冻得红彤彤的丫鬟走了进来,望着静静坐在桌案边面朝窗外的倩影,心中蓦然涌上一股酸楚,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握着粉拳愤然道:“他们也真是的,家族在拍卖行里的份额减少又不是小姐的错,明明是他们好吃懒做,败落了家业,若非大少爷杀入山脉寻找灵果、小姐撑着族内的大部分生意,他们还能整天顶着年家的光环在外炫耀吗?”

闻声,年柒舞掩藏起了眉间的那抹哀怨,瓜子脸上展开一道轻微笑颜,明眸凝望着深邃蓝寂的夜空,似是安抚着丫鬟的情绪,唇齿轻启,柔柔道:“云儿,家族于我有养育之恩,回馈家族也是应该的,逆来顺受,没什么好怪怨的。”

“可是,那也不能牺牲小姐的终身幸福去换家族份额啊!嫡系这一代明明也有很多大小姐啊,年秋颖、年丽蓉还有年善袖,她们和小姐一般大,三人平日只是修炼或闲玩,家中事务从未过问掌管,凭什么让付出最多的小姐去嫁?如果让大少爷知道了,他回家肯定要大闹一通。”被唤作云儿的丫鬟还是不服,虽然明知在背后说主人家千金的坏话是禁忌,传出去便是死罪,可她依旧不忿,目中含怒地说道。

“秋颖、丽蓉和善袖的修炼资质都是上等,前途光明,秋颖更是登上了潜龙榜,得到家族大力培养,当是专注于修炼一道,待日后为家族争光。我无法与她们比,全民修炼的滔滔狂潮之下,经商只是小道,不成大器,舍弃小我,为家族搏利也是应当。”

幽冷的房屋内,年柒舞颇有种认命的意味,秋水般的眼眸中

倒映着繁星点点,可那双眸子里明显蕴含着难以诉说的意味,云儿也是急了,眼前浮起薄雾,委屈地撅了撅嘴,话语也随之变得哽咽起来。

“论资质,大少爷最强了,可也没见家族倾斜资源啊!他们就是欺负老爷夫人都不在了,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偏心,抢占许多功法,剥夺大少爷和小姐的修炼权利。而且,小姐的资质明明……”

“别说了。去睡吧。其实聂公子也是个很好的人,一直以来对我照顾有加。明日准备准备,我们去星火拍卖行。”

年柒舞只是平静地打断了云儿,她的肩膀上已扛下了太多的纷扰和重担,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一切的不公平无非是因为自身没有实力,可又该如何呢?

但是,云儿说了这么多僭越之语都没引来年柒舞的斥责,说明她的心里大抵也是默认云儿的说法,只是依旧选择了向现实低头罢了。

云儿熟悉年柒舞的性格,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情那谁都改变不了,说再多也无用,何况整个年家都向年柒舞施压,用家族大义和血脉亲情绑架她,她若不服从,那将要承受无数沉重的骂名譬如忘恩负义、自私无情等,最后连宗族都会在大势下对其进行严苛狠厉的审判。

想到这,云儿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滴落,但她还是朝年柒舞躬了躬身子,默默退了出去。

院子里更静了,年柒舞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她只觉得天地间的寒意都向她袭来,使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袍,神色幽静地枯坐在窗前,望着一点点雪屑停靠在窗杦上,感受着人生中的炎凉,冷暖自知。

……

另一边的云海炼器坊,有一股磅礴无尽的血气自偏房内逸出,腥味笼罩着方圆数百米,但苏贤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是无所谓,碧落活死棺安放在身前,棺盖被掀开,少女冰冷的身躯已被滚滚血雾湮没。

苏贤闭目,神念如一双古朴大手展开,轻缓地探入了苏如雪的精神海,此刻她的精神海内飘着缕缕盎然的紫意,破碎的窍壁已完好如初,那丝执念被紫气包裹着,这一切显然都是梦寐兽的杰作。

见状,苏贤不禁动容,心底对梦寐兽生出难以言说的感激之情,修复古手接替过梦寐术的工作,一边修复着苏如雪的神念,苏贤一边放低姿态地问道:“梦寐,话说现在我还不是很了解你呢,你跟我讲讲你的能力?”

经过了几日修养,梦寐兽已恢复了过来,不甘被束缚的它拒绝呆在妖宫里,它的肋部双翼晶莹中不失俏美精致,舒展开后的清晰纹路似蝉翼,顶着小巧玲珑的犄角,甩动着柔软修长的凤尾,梦寐兽在偏房内四处游动,常人无法感知到梦寐兽的存在,可苏贤作为它的主人,只要睁眼就可以看见它瑰宝般的身形。

此刻,听到苏贤的问话,梦寐兽似乎有点不屑,飞舞的同时一贯清冷的声音在苏贤精神海上响起:“没事。你不了解我,我已经很了解你了。”

“哦?”苏贤洗耳恭听。

梦寐兽努了努嘴,娇小灵动的身子很不安分,穿过偏房的屏障打量了一番这片天地,眸子瞥了如雕像般站立的蒙邈,随后又掠回了清寂的房内,幽幽道:“冲动,粗心,虚伪,动不动就发誓。心境不稳,入魔虽然可以很强大,但我很不喜欢。”

闻言,苏贤嘴角一顿抽搐,冲动和粗心他完全可以接受,因为这些日子他的各种表现的确很标准地诠释了这两个词的含义,但是虚伪和动不动就

发誓是什么鬼?

苏贤表示不服,求梦寐兽解惑。

梦寐兽讲道:“明明心里很暴躁,你却装得一脸平静。明明心里很激动,你还装得面无表情。你不累吗?还有,说什么踹大门,说什么不死不休,结果还不是万事皆休?”

苏贤神情怔了怔,原来梦寐兽是这么理解“虚伪”的,虽然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苏贤并不是没有辩驳之力,只听他无奈道:“踹大门这件事我是认真的,至于不死不休……呃,这不是意外么?而且,我表情不丰富就叫虚伪吗?这,这,这不是众生常态吗?而且,虚伪不是这个意思吧?”

“嗯。现在又多了一条,知错不改。”梦寐兽冷淡地瞟了苏贤一眼,平静道。

这个“嗯”实在是太精髓了,苏贤完全招架不住,凌乱如麻。

苏贤:“我……那你还随地排泄呢!”

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好像因戳中了梦寐兽的软肋而酿下了灾祸,只见梦寐兽的神色很是古怪,仿佛在微微扭曲,似是羞恼、愤恨、冰冷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总之就是很难体会,毕竟宝兽算是一种异类,表情的呈现让苏贤也不是十分理解,但最后他还是很容易地就读懂了梦寐兽那一副“你自己玩吧”的表情,紧接着它冷着脸就振着双翼飞出了偏房,隐世之游一开,身影融于茫茫雪夜。

留苏贤一人傻坐在原地反省。

青羽道:“傻了吧你!跟人家女孩子顶什么嘴,有理你也讲不过啊!无知,不通晓人情世故,老子好不容易给你骗回来的,你一句话就把人家气跑了。”

“这是哪门子女孩子?明明是雌的妖兽好不好?”苏贤抗议道。

一般只要青羽说话了,而且场合适当的话,作为狗腿子的纪浮世也会冒出来说上这么几句:“雌的妖兽都是宝贝啊!当然,母猩猩那种除外。想当初,我的六只妖兽里都没一只雌兽,这样的异性当然是要供着百般呵护啊!再说,梦寐长得多可爱啊!那小角,那眼睛,那小身子,那翅膀,那尾巴,啧啧,喜欢都来不及啊!”

苏贤:“???”

这是光辉的母性吗?

苏贤很纳闷,他怎么没觉得梦寐兽很可爱,难道纪浮世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但是,这般强烈的谴责远未停止,素来怯懦的玄天龟加入了声讨苏贤的阵营,直言不讳道:“苏贤,你这情商有点像弱智呀!我在山林里活了百年都好像比你懂。你怎么能说人家随地排泄,这事情能明说吗?梦寐是要供养起来的呀!怪不得你连安若素都摆不平。”

“嗯。”随后,血鲲鹏淡淡地附和了一声。

苏贤首次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现在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开个玩笑就这么困难吗,明明是他先被梦寐兽人身攻击的,怎么现在全都是他的错了,还有玄天龟你丫的这都能扯到安若素是什么鬼啊!

皮厚了欠揍是吧?!

关键是连寡言少语的血鲲鹏都说话了,那这番话的暴击伤害绝对是翻了数倍。

苏贤修复古手都施展不下去了,呈“大”字型绝望地躺倒在地,眼睛勾勾地望着黑暗中的房梁出神。

梦寐兽一来,自己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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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浮世血,女帝道!

半个月后。

早在十天前棉絮般的纷纷碎雪就停了,明媚春光唤醒了蛰伏的万物,气候由寒冷转清凉,云海城内莺飞草长,归燕筑巢,缤纷的野花在山间烂漫,嫩芽沐于和煦春风抽出新绿,船坞码头人影绰绰,喧腾如潮,沧澜摆脱了寒冬带来的僵滞,波涛翻涌,传来漫天拍岸的隆隆之响,天地万象焕然一新。

云海炼器坊,专属于鲁不庸的庭院内,在一片盎然生机中,蒙邈的情绪似乎也被感染,褪去了颓唐之气,随着数日的摇摆不定后,他的心如孤舟似的渡过了浩渺无波的汪洋,虽摇摆不定,却也不至于原地踌躇,既然这段时日里四皇子没有派人来寻他麻烦,皇朝中也杳然无音讯,那他自然就成了偏方内那位神秘少年的侍从,从此与乾坤皇朝再无瓜葛。

转念一想,即便前路笼罩着迷雾,但挣脱了囚笼的困缚,蒙邈顿然觉得浑身一轻,体内蓦然涌出天高任鸟飞的豪迈之情,一身龙精虎猛,念头通达之下,练武时他的拳风都更加凛冽,震起一道道破空的暴鸣金音,腿法如残影,携着一股踢碎万物的锋芒,路数多出了数种刁钻的变化,这俨然是卸下重担后武道的精进之象。

古拙的偏房内,苏贤睁开了幽潭般的眸子,眼底掠过一丝不可觉察的喜意,耗时半月,修复古手终于将苏如雪的精神海复原,这是一片静谧如夜月洒下清辉的海洋,不似苏贤那般耀目滚烫的金色,而是散发着苍白的月华之芒,在古朴苍黄的修复古手撤出之后,圆润窍壁的映射下,这方神念倒更显得幽凄。

其实,苏如雪早就醒了,毕竟精神海只要恢复到一定程度那就拥有了探查四方的能力,这一点苏贤心知肚明,但没听苏如雪开口,苏贤也知其重重心事,索性他就一鼓作气地修复了半个月,直至今日。

“喂,醒着没,醒了吱个声呀!”苏贤调笑轻佻的声音在苏如雪的精神海上响起,如同掠过一阵清风拂动平滑如镜的海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苏如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吱。”

闻声,苏贤不禁乐不可支,嘴巴咧开,故作轻松道:“醒了就好。现在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的身体里生机流失得太严重,死气遍布,这一年半载都要委屈你躺这碧落活死棺里了。不过你放心,过段时间等你体内血气充盈,就可以恢复得一个正常人一样了。真正意义上的活人哟!跟太乙不死种救活的那样。”

似乎是怕苏如雪心生芥蒂,毕竟这种夺生机的造化太过骇人,活死人的背后一般意味着葬了更多人,用一堆血骨去换一个人的生机,然后造出一个半死不活的躯体,类似于不完全的夺舍或是病入膏肓的血修,这可能会让人感到排斥。

但碧落活死棺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复生。

因此,苏贤特地补充了这两句,就是想告诉苏如雪不要排斥这种方法,等到一年后,你还是那个明媚动人的苏如雪。

听到这些话,坚强已久的苏如雪顿时觉得全身的壁垒都被打碎,她想放声大哭,可现实却不允许,目前她徒留一道神念,连抽噎都做不到,连示弱都无法可寻。

约莫在八天前的晚上苏如雪就有模糊的感知了,黑暗中她微弱地感受到有两只残破却温暖的大手正抚过她的神念。

之后,随着她的神念逐渐恢复壮大,她才看到了端坐在血棺旁的那道青衫身影,少年的脸上已褪去了稚气,成熟稳重的像个大人,他面色平静,金色神念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张开,修复古手凝聚在网中,审视着外界的同时,还一丝不苟地拯救自己。

苏如雪在从高空坠落之前,就认定这是必死无疑之局,面对一个妖宗她再妖孽也没有存活的可能,四座妖宫粉碎,月铜傀被夺,吞月兽和月光犀妖殒命,这对妖修绝对是致命夺基的重创,不可生还。

后来的事,苏如雪全然不知,她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执拗地抓着一根稻草不肯放手,她誓死都想回归家族、面见父母,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铮鸣似的声音对她许下了山盟海誓,她才知晓狂澜已逝,生命无可挽回,与其歇斯底里地挣扎,不如平静淡然地相依,所以她松手了,开始踏上一条解脱的漫游之程。

可当她恢复了

一点意识时,当那道少年平凡质朴的面庞映入神念中时,当知道是他操控着那双古手抚摸自己神念之时,苏如雪整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软绵绵的,所有的委屈涌到心口却无法开口,原来再浑蛋的人也可以局部信任,原来当自己脆弱渺小到一点风吹雨打就可以摧毁自己时,还有这么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在为自己遮风挡雨。

苏如雪最初的心是寂静的,因为她已经一无所有,可当她寂静地用放弃一切的绝望目光去体察苏贤的所作所为时,那种安静的感觉如卧听夜雨,可也就在这时她的心中蓦然响彻起一道巨响,将她震得乱了方寸,就像她失去希望后拼命地想坠入深不可测的谷底,然而那一只瘦弱的手却牢牢将她抓住,最后缔造奇迹般地将她拉上了悬崖还狠狠揉进了怀里,一种要命的情绪陡然滋生。

嗯,这种情绪叫感动得要命。

或许,连苏贤自己都不知道,就在那个风停了、雨停了、雪停了的清朗夜晚,他将一间心房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道千针万线都永远缝补不了的口子,将他彻底包容了进去。

“好。”

面对眉飞色舞的苏贤,苏如雪的回答就显得简洁利落,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大哭大闹,或者沉默至一言不发,因为她修炼之路上的灯盏已尽数熄灭,光华落下,辉煌也落下,她本应该颓废乃至刻入骨髓的记恨,可当真正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苏如雪突然觉得修炼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了。

因为在她凋零荒芜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比修炼更重要的存在。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苏如雪都不会再有力气去展望未来,归家之火已黯然,前路何其难,不如就此先停下吧!

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天骄,也不知做一介凡人是何等滋味?

苏如雪心中涩然一笑。

可是,苏如雪本来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苏贤那轻浮欠揍的声音又悠悠响起,道:“喂,就算身子还没恢复过来,现在的你怎么说也是精神饱满吧?怎么回答得病恹恹的,跟来了月事一样?”

“嗯,来了月事。”苏如雪想给苏贤看一个甜甜的笑容,奈何她做不到。

你的身子都死了还有鬼个月事啊!

苏贤心中嘟囔了一句。

这下子,苏贤要是再察觉不到苏如雪有心事,那他就真是如玄天龟所说的那般弱智了,只见他那沾沾自喜的神色猝然一凝,旋即缓缓收敛,古怪道:“别这样啊!你这样一点也不苏如雪。我认识的苏如雪可不是这样的,她可是要和命运抗争到底的。”

“你想多了,真正的苏如雪在命运面前就是那样不堪一击的。反正一切不是还有你么?以后你罩我。”苏如雪平静道。

乍一听,苏贤就知道苏如雪这是要放弃治疗啊!

“别别别。你罩我,姑奶奶,你想开点。你看云海城的春天都来了,生活还是很绚丽多彩的呀!”闻言,苏贤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双手撑着棺口的一侧,毫无形象地跪在苏如雪的身躯边,接着道:“我算哪根葱呀!还是等你东山再起罩我好了。这不,知道你妖道虽然被截断了,但这半个月来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还是给你琢磨出了一条光明大道的呀!”

“你是想说神修一道吗?别想了,我没天分的。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除了妖道,都是死路。哥,以后就靠你带我回家了。”现在的苏如雪不再是那个潜龙榜榜首苏如雪了,她只是一个身份和修为都卑微到尘土里的普通少女罢了。

这声穿插在话语中匆匆带过的“哥”,叫的苏贤心都要碎了。

“别,你这不争气的妹妹我可不认。”苏贤笑骂着打趣了一句,紧接着解释道:“你现在躺的血棺叫碧落活死棺,它可是血修至宝,品阶难以界定,但可以肯定的是,等你一年后彻底苏醒的时候,你的血道天赋会高到一个极点。具体有多高我说不清楚,但肯定比你之前的妖道天赋厉害。怎么样,心动不心动?”

“血道?算了吧。太陌生了,而且血道自毁根基,前期虽修炼极快,到后头血气亏败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才不

要那样。”

听苏贤的话苏如雪还以为是一计良策,但走血道等同于自掘坟墓,难成大器,即使有少数血修的确走到了很高的位置,成就血尊之名,可那也是极其特殊的个例,而且染血无数,灭杀的生灵血骨数量更是多到人神共愤,遭世人唾弃,换作以前那个急功冒进的苏如雪说不定她还真就答应了。

可惜,苏如雪变了,现在她就想负责貌美如花,剩下所有吃力不讨好的事都让苏贤去做好了。

但苏贤对苏如雪的说法似乎嗤之以鼻,以一种藐视的态度鄙视了一番后,侃侃而谈道:“你说的那是不入流的血道。有这具碧落活死棺傍身,只要维持它的血气供应,我再给你找一个在血道一途上造诣全大陆巅峰无极的老师,假以时日,你就是一尊活脱脱的血修女帝啊!”

“苏贤,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蓝图是画的很美好,听上去似乎还真有点诱人,可在苏如雪听来这想象就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哼!我很清醒。你就说,你对我说的哪一点不服?”苏贤故作凶恶,循循善诱之。

显然,苏如雪就很理智,主要是她压根就没指望什么,所以在没有狂热念头的充斥下,她就如一个局外人,思路脉络皆是无阻碍地延伸,冷静地剖析道:“这碧落活死棺虽好,但定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这等器物补充血气的代价一定不菲。还有,我对血道一无所知,血道一途更是扑朔迷离,就好比一个炼丹的人你突然叫他去炼器一样,这不是一脸懵么?你怎么找老师?远古大陆上最好的老师都在天机院吧?没有万全之策,你就想推我进火坑,苏贤,你把我救回来是想我再死一次来满足你的恶趣味啊?”

好吧,话说顺了连哥也不叫了。

苏贤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全程笑眯眯的,待其说完,就伏在棺沿说道:“事在人为。碧落活死棺缺的是一个补足点,待你对其研究深了早晚知道怎么温养它的血气。你得到了一样至宝,总不会荒废它吧?将来你踏上了血修之途,这问题绝对迎刃而解。至于血道老师,呵呵,你知道天机院研究血道的分院为什么叫浮血院吗?”

苏如雪漠然不答,她知道苏贤在卖关子,所以她索性就静静地等着他装逼。

“大妖纪元,有一名血道巨擘,唤作纪浮世!他在血道上的造诣至今无人企及,堪称登峰造极,举世无双,浮血院的浮之一字,就是为了纪念他而取的。纪浮世被誉为大妖纪元的血道鬼才,更是血道祖师爷,旁人虽知他一手血道奴役之术惊艳大陆,却不知他这一生的杰作远不止于此。他……”

为了铺垫纪浮世的华丽出场,苏贤搜肠刮肚,用尽了溢美之词,夸得天花乱坠,说真的也是实事求是,就想把这老头子的形象烘托得至高无上,但话还没讲到一半,就被苏如雪无情地打断了,只听苏如雪冷不丁道:“所以,你是要掘墓吗?把大妖纪元的老妖怪从坟里刨出来给我当老师?先不说人家的坟在哪,都几万年前的人了……苏贤,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有这种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法?”

最后一句话,是之前苏贤嘲讽苏如雪想踹开苏家大门的时候说的,现在被苏如雪锦上添花地奉送给苏贤,还是用一种姐姐教育弟弟的口吻。

可惜,苏贤的神情中依旧不夹杂着一点不满之色,反倒是眼底浮现着隐隐的兴奋,不枉他酝酿了这么久,总算可以搬出这尊大佛了。

这种在苏如雪面前装逼的感觉还真是棒呢!

好期待她下一秒吃瘪的表情喔!

于是,苏贤眼神清澈,换上了一个自认为很干净生动的微笑,人畜无害道:“纪老,童言无忌。嘿嘿。你别放心上。这不懂事的丫头就是胸大无脑,不见棺材不掉泪!来……”

“抱歉!口误口误。是不见真人不掉泪!”

“来!”

“开神念,放纪老!”

随着苏贤中气十足的一喝,一道血色残念猝然降临到了一方凄冷月白的精神世界,彻底搅乱了这道幽静的海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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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告一段落

“苏贤!今天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你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苏贤不由汗颜,圆溜溜的眼珠子灵动地转悠着,心想不应该啊,霸气侧漏的纪浮世一出不应该似山岳崩世直接将她镇住吗,这妮子的反应怎么跟自己的预想如此大相庭径呢?

“你又哪根筋搭错了?”听到苏如雪咋咋呼呼的声音,苏贤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那你到底图什么?先是帝妖兽,再是救活我,现在又搞这么一出,值得吗?你究竟意欲何求?”

这也是苏如雪颇为费解的,她实在想不通苏贤为何在自己身上倾注这么多的心血,难道是喜欢自己?

不可能,苏如雪第一时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厮根本没有这么超然的思想觉悟,先前还说自己的容貌在他认识的人里才排第四,男人这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牲口,苏如雪才不信苏贤会垂涎自己的姿色,毕竟他的眼眸要么深沉,要么清澈,绝没有卑俗世人的那种贪婪和火热。

所以,为什么呢?

苏如雪的灵魂拷问使得苏贤也陷入了沉思,他扶着下颚,思忖了半晌,才以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说辞来回答:“我不图什么啊!我就是很高兴见到你,喜欢你斗不过我又气急败坏的样子,然后让我忍不住想助人为乐,就这么简单吧!哦,你样貌上乘,陶冶心神,养眼修身,当成花瓶看也是极好的。”

“哦,呵呵。可是我见到你一点也不高兴!”苏如雪并没有像表面那般气恼冷淡,她居然感到有一丝极淡极远的失望,这缕心绪埋藏在她很深的情绪里,让她细心珍藏着,不敢说也不愿说。

总之苏如雪也不指望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听这货的话信一分就行了,剩下的九分都有待斟酌。

接下来,还是一套很恭敬严肃的拜师程序。

光从苏如雪精神海的波动情况来看,她的心情是处于震惊和复杂之中的,她怎么可能想得到苏贤的神念中盘踞着来历如此恐怖的太古巨擘,更诡异的是这货还活蹦乱跳的没被夺舍。

早在几个夜晚前,苏贤就和青羽、纪浮世谈好了苏如雪未来的路,碧落活死棺配上纪浮世的教导那绝对是天作之合,尤其是纪浮世一直呆在苏贤的精神海内也没有施展拳脚的空间,毕竟苏贤不修血道,留着纪浮世也是暴殄天物,倒不如给纪浮世一片更广阔的天地,让他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当然,纪浮世是断然没料到在数万年后自己竟然会收徒,还是在这么一个怪异的情况下,这不禁让这个存活万古的老家伙都感慨万千,面对苏如雪,他没有什么多余的邪念,曾经的纪浮世是一个血魔,嗜杀成性,唯利是图,诡计多端,酿下滔天罪孽,可这不代表他没有一颗良心,关键是看对谁抱有善心罢了。

待拜师完毕,苏如雪整团神念还有点凌乱,人生的跌宕起伏让她猝不及防,而趁着这个间隙,苏贤则是暗中传音道:“纪老,请您一定要善待她。”

苏贤还有很多话没说,但他知道这一路走来纪浮世早就洞悉了他对苏如雪的感情,所以苏如雪对于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苏贤的言下之意

永不止如此,其实在祭出纪浮世这个惊天动地的杀招时,苏贤未尝没有考虑过他会不会害了苏如雪。

毕竟,纪浮世恶贯满盈的劣迹摆在那里,昭然明朗。

苏贤无法做到对纪浮世百分之百的放心,甚至百分之八十都是在猜忌,哪怕他已经跟着自己那么久了,可悠悠的数万载岁月都这般忍气吞声地过来了,纪浮世这等城府极深的巨头会在意继续蛰伏数十年吗?

难保他饱藏着更大的野心。

最后,却是青羽开口了,这才打消了苏贤的疑虑,做出了让纪浮世教导苏如雪的决定。

此刻,人老成精的纪浮世一下便听出了苏贤话语中的潜在涵义,人心本就隔肚皮,对于这种不信任的提防他早习惯了,如今纪浮世也不恼,只是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千年的蝇营狗苟却只爬到了那点高度,跟随着大帝和苏小子不过半年多,我也是见到了许多,学到了许多。苏小子,我这一生坏事做尽,也没脸保证什么,如雪这丫头是块璞玉,现在算是明珠暗投了,我再牲畜也有自己的那条底线。那等手段,我只会用在这丫头的敌人身上。我也就只能这么说了。”

“谢谢。”

纪浮世神态自若地笑了笑,知道让苏贤诚恳地说出这两个字实属可贵,但眼下苏如雪的精神海内并没有妖宫存在,他的五阶残念若与其共用一片精神海势必会引起两种不同神念的纷争,夺舍便是这个理,所以他决然不敢在苏如雪的神念里多呆,暂时还是先回到了苏贤的神念中,想着日后苏贤为其寻来一个可安放神念的载体再说。

“苏贤,你可别把我塞进储物戒里。我一进去神念都出不来,无聊死了。”当苏如雪彻底消化了自己也有个不同凡响的师父时,她突然想到了关乎未来一年生活的关键,急忙道。

如今苏如雪醒了过来,她的事也算是妥善解决了,苏贤噙着一抹淡笑帮其重新盖上了棺盖,打趣道:“你想怎样?总不能让我背着这口棺材在外面晃悠吧?”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苏如雪认可道。

闻言,苏贤面色一黑,作势道:“那你还是进储物戒里呆着吧……”

“那我也去你神念里呆着,这样总行了吧?”

苏贤顿时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这丫的自己的精神海是要变成一个收留所的节奏啊?

纪浮世还没送走,现在又要来一个!

“可你才三阶神念,神念都无法衍形,只能发散,怎么离体?”苏贤纳闷道。

知道苏贤担忧,于是苏如雪坦然解释道:“你以为我的那缕执念是吃素的吗?那是我奇遇之下凝聚出的神念本源,虽然只有一缕,但勉勉强强可以离体了,反正只是呆你精神海里,又不干别的事,一缕本源神念绰绰有余了。”

“那你来吧。先跟玄天龟挤挤。”

见苏贤答应,苏如雪倏然间有种脱离苦海的快感,那一缕渺小若蜉蝣的神念本源艰难地离体,颤颤巍巍地钻进了苏贤的精神海内,苏贤怕自己的精神海将其吞噬,还主动控制着神念分开了一条道,直通精深海底的冰魄色妖宫

,防止苏如雪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万事已了,苏贤手掌一用力,碧落活死棺就被收回了储物戒中。

苏如雪一点儿也不怕生,还亲切地和趴在海滩上修炼的玄天龟打了个招呼,这半月来有涅槃血和精血丹的辅助,玄天龟自然没有偷懒的理由,苏如雪只是打量了一圈,像个好奇宝宝般探头探脑,也捕捉到了那一座紫气缭绕的梦幻宫殿,讶异道:“咦,才将近一个月不见你居然已经妖王了?第四妖兽是什么呀?”

“梦寐兽。”苏贤也不避讳,反正如果苏如雪一直呆在自己神念里迟早也会知道,还不如现在就跟她说了。

“梦寐兽是什么……”刚说到一半,苏如雪陡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神念本源里似有电流涌过,一股惊颤感油然而生,“宝兽,梦寐兽?”

如果苏如雪能做表情,那么此刻的她表情一定会很丰富。

“嗯。”苏贤轻飘飘地应道。

苏如雪仍然觉得难以置信,先前苏贤神念里藏着一尊太古先辈已经够惊世骇俗了,现在居然半个多月就整来了一只宝兽,这货是个妖怪吧!

旋即,苏如雪语气幽幽道:“真的假的?你没骗我吧?你从哪找来的?”

“骗你干嘛?在善水宗的竺霖岛找来的,承了天机院的一个情,两大圣子加上那帮老头子帮我一起找到的,以后我还要回报他们,算是利益互换吧!当然,天机院是在投资我。”对于苏如雪,苏贤没有任何的防患之心,更不存在什么戒备,该说的他都会说。

换作他的父母、黑老或者安若素来,苏贤也一样会说,苏如雪在他的心中大致就是这么一个地位。

苏如雪不免瞠目结舌,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辞藻来回应苏贤这段话,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苏贤了,没想到以前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同样是身在外头孤身一人的苏贤,他居然能和屹立在中洲巅峰的天机院扯上关系,就冲着这一点就说明他的与众不同。

妖孽果然是有妖孽的理由啊!

虽然知道其中肯定有许多离奇的曲折,但苏如雪还是按压下了内心的震动,不再多问,尽管她已经发现这少年对自己没有一丝隐瞒,可她仍有一种窥视到了他人关乎生命的秘密的罪恶感,所以短时间里变得有点沉默,这也符合她清冷的性子。

只是因为和苏贤的交情渐深,所以方才显得极为跳脱。

因人而异嘛!

这件事告一段落,苏贤也结束了足不出户的封闭,虽说大能修炼闭关动辄数年,但苏贤境界尚低微,完全不至于此,何况梦寐兽已经跑出去半个月了也没点消息,苏贤还是想出去找一找的。

另外,院子里那个便宜武王也要安抚一番,如果符合条件的话,这人可以当做是将来自己创建势力的基石之一了。

当然,这基石的位置草率不得,苏贤还是要多多考量的。

其次,修炼也不能停,好多功法武学没练,梦寐兽的能力也未正式挖掘,真是百忙偷闲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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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卖身契

艳阳普照,庭院里虫鸟低鸣,黄嫩的迎春花锦簇如云,刚演练完一套拳法和腿法的蒙邈大汗淋漓,可当一缕缕精气升腾而起时,湿透了的粗布衫瞬间被蒸干,心情舒畅的蒙邈再次穿上了血色甲胄,坐在石阶上掏出冷硬的糕点埋头啃着。

武修炼体,喜好妖兽血肉里富含的能量补充肌体,很少有武修会辟谷数日不食兽肉,但寒酸到吃糕点的也在少数,实在是蒙邈寸步不敢离开这个庭院,只能托鲁不庸的小童帮他在外面买来一些糕点,能果腹足矣。

咿——

一道近在身后的推门声响起,蒙邈慌张地将糕点塞进怀里,用闪电般的速度昂首站立,气宇轩昂,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半月终于踏出偏房的神秘少年,全身绷得紧紧的,透露着他此刻不安的心情。

这青衣少年的行为太果决,那日蒙邈稀里糊涂地就被他的威压震慑住,后又被当枪使,蒙邈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番凌厉可怕的手段在蒙邈的心中投下了一块面积极大的阴影,细思极恐。

唰!

蒙邈的动作快到掀起了一阵风,可当他笔直站立时,他突然顿住了,因为蒙邈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此人,一秒后方才磕磕绊绊地喝道:“主,主上早!”

见状,苏贤凝神看了蒙邈一眼,此人浓眉大眼,眉骨微微凸出,唇厚无须,干练的硬质短发,神色中隐隐流露出一股久经杀戮的凛然,正值壮年,健硕魁梧的身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甲胄也掩不住他的蛮劲。

“别紧张,坐。”苏贤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就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蒙邈莫敢不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能站得比苏贤还高,侍从被仰望那绝对是对主人的藐视和大不敬,于是他木讷地点了点头,忠厚地就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只是颤动的身骨意味着他还是很紧张,心中锣鼓喧天,七上八下。

苏贤问:“你叫什么名字?”

“蒙邈。”

“几岁了?”

“三十六了。”蒙邈答道。

“家中可有老小?”

“早年惨遭兽潮,家破人亡,六岁进入皇朝军队编制,呆了三十年,尚未婚娶。”蒙邈对六岁前的记忆很是模糊,连父母的模样都难以在脑海中描摹,终日在血气狼烟中拼杀,动辄重伤丢掉半条命,“家”这个字眼相对于他而言未免太过遥远,平白说出,几乎毫无感触。

“有中意的姑娘吗?”

“啊?没……”铁血铮铮的汉子莫名有点害臊,脸皮虽不红,但还是低下了头。

其实在皇朝内部参军的人身世大多凄惨,这点苏贤早已明悟,有正经家业或散户再不济也是一介散修,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入军,蒙邈的过往经历倒是很干净,问答间苏贤的心中对蒙邈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再问道:“所以说,是无牵无挂咯?”

“要说牵挂,还是有的。”渐渐地,蒙邈没那么紧张了,抓着头发挠了挠道。

“什么?”

蒙邈一本正经地说:“四皇子上个月的月钱还没给我。”

苏贤:“……”

“月钱是什么?妖石?”苏贤虽对人间疾苦没有太深刻的认识,但他大致了解蒙邈的心境,闻言后默默无语,就当他讲了一个笑话,随后再问。

蒙邈点点头,道:“嗯。皇朝重妖轻武,武修也没有通用货币,就以妖石代替了,拿到妖石

我们可以去兑换或者购置修炼资源。”

“以你的修为一个月多少妖石?”苏贤来了兴致,扫了扫蒙邈武王二阶的境界,问道。

“三十块硬妖玉。前提是四皇子没出什么意外。”

“噢。”苏贤沉吟了一会儿,“决定了吗?当我的侍从。不愿意的话你现在可以离开,你那四皇子不会找你麻烦,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现在点头愿意的话以后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噗!

蒙邈很用心地想了一阵子,忽然嘴角抽搐,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苏贤一脸懵逼,做这个决定不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吗?

蒙邈忙不迭地捂住了嘴,知道自己笑得有点不合时宜,连忙解释道:“我就是突然想起地下酒馆里那帮糙汉子讲的一个笑话。”

“什么?”

“你丑话说在前头,我帅我后说……”

苏贤转首冷冽的目光盯得蒙邈心里直发毛:“???”

“噗!哈哈哈哈哈哈!就他了就他了,苏贤,你不要他当侍卫就给我留着,我喜欢。真是表面老实啊!”苏如雪听到后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真想狂拍桌子,特别是在看到苏贤脸黑到想骂人的表情时,如果她可以的话。

“主,主上,我不是故意的。言归真传,我愿意当你的侍从,只要有月钱就行。”蒙邈实在感觉瘆得慌,心虚地挪开了与苏贤对视的眼睛,真想说一句今天的天空真蓝,白云好软。

“行。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签血契,或者不签。”苏贤撇过了脑袋,话音幽冷道。

“我签!”蒙邈急忙点头,生怕下一秒自己被碎尸万段。

反正这少年一个念头就可以覆杀自己,不签血契还得不到他的信任,自然是签了才好。

血契也不难,苏贤顺便从纪浮世那学来的,上面没有写明太多的条款,只要蒙邈保持一颗忠心,能给的他都会给,就当是倾尽全力培养一个真正的护卫,而不是一个实力比自己还渣的废物。

精血溅射,勾龙画凤,蒙邈瞅了瞅,血契上只提及了自己终身追随苏贤,其他严苛的条件、月钱、注意事项等都没有写到,蒙邈不敢怠慢,连忙滴上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滴精血,他的卖身契就这么签成了。

“这些高阶储物袋你拿着,里面有五十万硬妖玉,你自己去买修炼资源。但你要记住一点,如果你的实力比你的主人还弱,那你这个侍从压根儿就是个摆设,顶多是一个代表我意志的分身。我不想养废物!”

说话间,苏贤丢了好多个高阶储物袋给蒙邈,砸得蒙邈头晕目眩,目光时而停留在高阶储物袋上,时而抬头望望已经起身的苏贤,心中感慨苏贤出手阔绰的同时也牢牢记住了苏贤最后抛下的那句凌厉之语。

“誓死追随主上!”

见苏贤已悠悠地往庭院外走了,蒙邈才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硬妖玉的茫然中回过神,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碰撞间甲胄传出铿锵的响音,蒙邈的面庞肃然无比,说这话时浑身热血都在沸腾,彻底归心。

“买完自己去修炼,半个月后还是这个庭院见。”苏贤随意地摆了摆手,只留给蒙邈一个潇洒修长的背影,“对了,我不喜欢主上这个称呼。”

“那尊称您为?”蒙邈低眉试探问道。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苏如雪的哥。”

蒙邈一愣,随即言不由衷地赞叹道:“好,好名字……”

苏贤在之前苏如雪猖獗大笑的时候就想到了应对措施,在报出这个略长的名字时,全然不顾脑海里苏如雪的咆哮,嘴角得逞地一勾,心想,就你这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小妮子还想跟我斗。

哼哼!

无相出,血鲲鹏扶摇而上,身形俨然又缩小到了寻常妖兽的大小,于高空俯瞰整座云海城,目光所及的极限都望不到云海城的边缘,房屋鳞次栉比地匍匐如兽,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大道上横行着无数体型似虎、狼、蟾蜍的妖兽,远处的鼎沸人声宣告着这座城市的朝气与活力,高空之上许多飞行妖兽呼啸而过,如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流光,在云翳间拖出残影般的弧线。

云海城以自由开放闻名,民风奔放,当然这种奔放一般是体现在如潮水般涌动的陆地妖兽上。

苏贤乘着血鲲鹏朝海边飞去,那里是整座巨城的边陲地带,因临海而风景如画,贸易发达,坐落着许多颇负名望的世家宗族,当然苏贤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梦寐兽一直呆在那边,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

年家。

半个月前,年柒舞作为无人照拂的大房三女儿,双亲为家族而逝,如今的她与其说屈服在了年家长辈的淫威之下,还不如说是向命运低头,担起了经营家族生意的重任,拜访了云海城的星火拍卖行,向行长聂荣最宠溺的独子聂士怨求情,希望以缔结婚约的形式,换回那一份年家原已失去的份额。

消息传出,年家举族欢腾,叫它为喜结良缘。

然而,外界人士对此则是嗤笑不齿,呼其作卖身求荣。

星火拍卖行虽为中立势力,一般不会掺和到本土势力的恩怨和纷争当中,但这只是表面上一种被勒令禁止的方式,这个联盟中有太多的龌龊,拍卖行可以打着合作的旗号联合附近的势力,抽取其中一部分的盈利份额给予这些势力,然后让这些势力为其效力劳作,最简单的效力方式就是运输宝物和贡献拍品。

两百年前的年家就是以联姻的方式在云海城的星火拍卖行中有了插足的资格,精心钻营后,以此为支撑迅速发迹兴盛,才有了现今仍有望族之称的年家宗族,立于海滨一角,享誉盛名,乃是一个具备十足影响力的商业世家。

这数十年来,年家人才凋零,走上了断崖式暴跌的下坡路,族内强者不出,寻不到上等的拍品兑现家族在拍卖行中所占的份额,只靠着绵薄微利的运输强行硬撑,却也导致年家份额每年都会缩水,偌大的年家已有了衰败之象,空有骨架,华而不实,再用不了多久,堂堂年家就要退出云海城的历史舞台。

然而,营救家族生意的各种馊主意就漫天飞舞,这帮子孙也想效仿先祖的明智之举,挽大厦于将倾,让年家重新跻身云海城的顶尖势力中。

渺小的年柒舞毫无悬念就成了利益机器运转下的牺牲品。

无后台,无天资,大房式微,年轻貌美,还跟聂士怨经常有商业上的往来合作,据闻聂士怨虽从未表露过心意,但从言谈举止中都可以看出,他对年柒舞颇为照顾和在意,这是一个很懂把握尺度的男人。

年家大房总共就只有两人,年肆泽和年柒舞,兄妹俩相依为命,成长至今。

这一天,修为有成的年肆泽回来了,听闻家族逼迫妹妹出嫁的消息,恼怒到暴走,大闹年家,宁死都想要带妹妹脱离这方冰冷无情的家族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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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舌战

年家因半月前的事本就声名狼藉了,如今的海滨古宅群落更是乱了套,巍巍年家之中鸡飞狗跳,被乌泱泱的吃瓜群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云端之上数座妖宫乘风凌空,多是云海城中小有名气的不凡人杰在坐山观虎斗,下方的年家烟尘缭绕,古老的祖宅被宝红猛犸象的凶焰焚得塌陷,废墟焦黑,激情的叫骂声传至周围不绝如缕,双方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唇枪舌剑相护厮杀,句句见血。

年家的震天轰响在数千米外都能鼓动耳膜,苏贤倒不怕梦寐兽遭遇不测,就是很好奇那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于是血鲲鹏陡然加速,一道破空血影刮起暴鸣响的劲风,转瞬便掠过数千米,随后苏贤占据了一处极佳的视角,从侧面俯视着那宗族大院中的盛况。

在十米左右的半空,梦寐兽宛如舜华紫玉雕刻而成的精灵悬浮着,薄如蝉翼的梦翼由肋部伸展而出轻轻挥动,它清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下方,虽感知到苏贤来了也没有回头,好像还在暗中跟苏贤赌气。

不过,梦寐兽就这么隐于世间,周遭环伺着成百上千人,竟然没有一人察觉得到,这就显得匪夷所思了。

苏贤的视线移至残垣般的庭院,高耸的石柱横七竖八地倒塌,中间赫然站立着一头身长五米、高约三米的宝红猛犸象,此象乃族内异种,通体火红如宝石玛瑙,体型庞大强壮,长毛细密,皮肉厚实到刀剑都无法穿透,脚生四趾,嘴部的一对大门牙弯曲如半月,白皙不失锐利,闪烁着森森寒芒,它的头骨极高,昭示着在象群中尊贵的地位,傲视群敌。

而这只宝象的主人,亦然威风凛凛,青年相貌略偏粗犷,豪放不羁,眼中两点寒星,一对剑眉邪气凛然,双目瞪若铜铃,骨子里透着一丝狠劲,一身墨袍略有磨损,背后宝红色的妖宫如火焰在焚烧着,而他则是死死护着身旁一道雍容倩影。

年柒舞依旧是那般眉目如画,一袭淡菊色烟笼般的绸缎罗裙,不同于往日的是今天她的秀发绾起,瞩目亮眼的头饰上生出三朵精美的白色小花,中间由一颗颗圆润的珠玉串起如帘,本就顾盼生情,这番出尘脱俗的打扮更让她美绝人寰,使旁观者侧目之时眼目灼热,心跳加速,呼吸微重。

双方摆开阵仗,一方仅有两人,另一方则是人头攒动,老少皆有,但在气势上却隐隐被青年压住,众人眼中含怒,心中怒火如地龙翻腾,闹剧般的骂街还在继续,群众中也有窃窃私语的交流,忽而被一道阴寒似冥风过境之声盖过。

“年肆泽,休得猖狂!在外习得邪术回来欺侮族人,狼子野心,你这个打小没人教的牲畜,你不配为年家人!”

年幽乃是年肆泽的二叔,家族内部最有望继承下任家主的人选之一,先前妖王五阶的他也与年肆泽打上了一场,不料被一道诡异之术拿捏住了心神,刚放出妖兽就被宝红猛犸象暴揍一通,若非年肆泽并无杀心,其妖兽指不定已经陨落,可堂堂妖王五阶的妖兽竟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害得他在万众前颜面尽失,眼中布满阴鸷之色。

“狗东西,打不过就邪术,你他妈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了?狼子尼玛的野心,你他妈没野心你别跟年阴争下任年家家主啊!当年我爹在的时候你就跟条狗一样,畏畏缩缩的,求生欲那个强的哟!后来我爹不在了,你混得人模狗样了就敢叫唤了?本质还不是狗吗?老子没人教,没人教也能打得你叫爹,废物东西!老子不配为年家人你他妈逐我出年家啊!连柒舞一起逐了啊!不敢了?逼柒舞嫁,你他妈两个女儿怎么不嫁?装什么哑巴,来,接着跟你爹吠!不服?来,接着打!孬种!”

年肆泽话音刚落,周边轰然响起了雷动般的掌声,叫好声、呐喊声、起哄声混成一块儿,人潮涌动,振臂高呼者更是比比皆是,众人纷纷为之侧目,脏话迭出,满满的羞辱,无数人心中都暗叹年肆泽这厮嘴巴也太毒了,不过骂得当真是解气,听得大家都舒坦,看热闹的怎么会嫌事大呢!

年家内讧这等猛料几乎吸引来了所有海滨世家之人,许多世家子弟汇聚于此,就是来看年家家丑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嚷着,责骂声沸腾,大多数人都站在了公然与年家

为敌的年肆泽那边,助威的同时还不忘嘘声四起,嘲讽着年家宗族那派人。

明明是一种很僵凝的气氛,硬是被群众调动得火爆异常。

此刻,年幽已经被怼得七窍生烟,眼眸因气愤已然通红充血,可年肆泽是豁出去了,不顾形象地叫骂着,似是一个流里流气的莽汉,口齿伶俐恶毒,然而年幽却放不下脸面,他是要当下任家主的人,置气也要把握分寸,这也大大限制了他的反讥能力。

当然,年幽久居高位,虽有了城府,谈判对峙上的口才很强,但在有辱斯文的这方面……跟年肆泽比简直是弱爆了!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也不知道这区区妖王二阶的小子哪里学来得一门诡术,治得全族人都无力应对,这才是让年幽最窝火的。

这事牵扯到了数十位年家嫡系之人,旁系的人能躲多远早就躲多远了,对于在家中地位中等的旁系这时候不出声才是最好的对策,毕竟两边谁都惹不起,何必腆着一张脸上去被骂一通呢?

至于族内的六位宗老再加上这一代的家主年锄岁则是面目冰冷,其中一位身穿金丝袍的宗老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他虽已高龄,但在族内威望极高,稀疏的头发被他打理得一丝不苟,面部生斑,添了一抹戾气,只见其横眉怒目地敲了敲手中朱红色权杖,咆哮如雷道:“够了!年肆泽,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年柒舞和聂公子乃是两情相悦,情到浓处,你这般阻拦可曾考虑过年柒舞的感受?”

说完,此人还冷然扫了年柒舞一眼,果然一向端庄大方的年柒舞已有了窘迫之色,美眸含泪哀求地望着青年,白皙软嫩的玉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袍,抿着红唇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闹下去了。

可年肆泽根本不予理会,洪亮的嗓门再度响起,放旷道:“两情相悦你个卵子啊两情相悦!老东西,你和你那八房妻妾也是两情相悦?你什么鸟样自己心里没点数?还他妈跳出来跟老子倚老卖老,有个宗老身份把你能上天了?你是聂士怨的狗?见到人家就他妈笑得跟菊花开了一样,一见老子整张脸就如丧考妣似的,瞧把你能耐的!还两情相悦,老子的妹妹老子不清楚?用得着你在旁边指手画脚?滚!一路货色。”

声音响彻,全场哗然。

上万双目光幽幽地在那宗老身上扫来扫去,心想这老东西还真是老当益壮啊,娶八房妻妾,啧啧。

“这风头都让年肆泽出尽了!丫的,真想把他拉下来,让老子上去骂。”一个油腻的世家公子摇着羽扇捶胸顿足道。

“你怕是想上去和年柒舞有点肌肤之亲吧?现在年肆泽骂是骂爽了,但成为了众矢之的,下不了台咯!没法善后的。”

嘈杂如大雨滂沱的议论四起之时,伫立在云端的苏贤听呆了,原来这里如此精彩绝伦,这青年真乃性情中人啊,听到后来就连苏贤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直到被梦寐兽淡淡的看了一眼才尴尬地收敛起笑容,悻悻放下了双手。

骂的实在太尽兴了!

放眼四顾,高空都堵塞了起来,群妖拥挤,但试问在场哪个观众不对那青年心生景仰之情?

再观青年,冲冠一怒,神色笃定,舌战数人丝毫不怯场,站在那就是整片天地的焦点,铸成金身,恣意豪放,引来万众喝彩,更是惹得一些姑娘们心旌摇曳,心驰神往。

年家凡是跟此事沾惹上干系的,近乎惊怒到抖如筛糠,面色苍白,一些自认华贵的妇人则是泼辣地指着年肆泽,手指颤抖,却久久难言一语,方才来自年肆泽的羞辱仍在耳畔环绕,让她们无地自容,心中怒火更盛。

年家一方的为首者神情也是相当难堪,但年锄岁一直垂着眼皮,敛下苍老浑浊的眸子,可他眼中的阴翳清晰可见,他没想到自己的孙儿胡搅蛮缠到了如此境地,这时年锄岁终于抬首,深邃的眼眸里仿佛酝酿着雷霆之怒,但他的话语平静到毫无情绪波动,悠悠道:“年肆泽,我对你很失望。”

“呵,年锄岁

,我对你更失望。”这一次年肆泽没有再破口大骂,而是冷冷地嗤笑一声,嘴角不屑地一扯,回道。

“目中无人,不尊长辈,出言不逊,大放厥词,辱没先祖,不讲求礼仪孝廉,怪我太纵容于你,让你误入歧途。也罢,从此年家与你再无关系。子不教,父之过。你的父母亲也会因你的傲慢无礼而被移出宗族祠堂,自作孽不可活,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吧!”年锄岁喟然一叹,三言两语就给年肆泽扣上了好多顶无理取闹的帽子,再是将其驱逐出年家,丑剧已酿成,年家举族竟奈何不得一个二十岁的小儿,年锄岁用这么圆滑的处理方式何尝不是在给年家找台阶下,想用一种无声无息的法子就悄然带过此事。

可是,年锄岁实在低估了年肆泽的倔强和桀骜,年锄岁的这番话根本伤不到放飞了思想的年肆泽,这时万众屏息凝神等待着年肆泽张狂的回应,却听他徐徐道来:“年锄岁,你不过是几十年前被世人戏称为算无遗策,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像你这般的势利小人,锱铢必较,算计了一辈子,还不是没算到我会比倾尽全族之力培养的那帮弟弟妹妹更加出众?”

“只认利益,不认亲情,牺牲自己的孙女去换家族的繁荣昌盛,这样冷血的家族你真当我稀罕?你觉得我父亲会稀罕?也就像你这般沾染了世俗肮脏的人才配死后进入同样污秽至极的宗族祠堂吧!”

“孽畜,住嘴!”年锄岁再有心府和涵养也经不起这样露骨锥心的谩骂,霎时怒目圆睁,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一双喷火的眼目就能吞下那道锋芒毕露的身影。

“哟哟哟,被我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了?你丫的不是挺能装吗?继续装啊!老子看着呢!”年肆泽凶恶地抬着下巴,尽管他已这么挑衅,但年锄岁似乎重新恢复了冷静,幽幽如潭的老眸似凝固了一般,就恒久直勾勾地盯着年肆泽看。

顿时,围观的众人都从这眼神中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

“不比比了?呵!我劝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就主动点,举族迁出云海城吧!整天想着靠女人上位,你们这帮男的都是吃粪长大的吗?空长几十岁,没点能耐,配掌权吗?瞧把你们惯的,一群话都说不明白的家伙,先前还喊打喊杀,扯着什么狗屁家族道义,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被我一个人轮了一遍就怂成这鸟样了?哑火了?那就这样吧。柒舞,咱们走。”

以年家古宅为中心,全场寂静,听着年肆泽一个人的话,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孤身对抗腐朽的家族,在用实力征服每个人后,再一个人把整个家族轮了一遍,让所有人都噤声,哑口无言,如今他那听似粗鄙落俗的话,却如神圣的教义一般发人深思,振聋发聩。

年肆泽,这个青年即将名动云海!

万众瞩目时,心中对这个人只有深深的叹服,敢问那个家族的年轻一辈能做到如此地步,这等年纪这等修为,潜龙榜上竟没有其名字,年家又是多么的昏聩黑暗,果然是一支靠女人方得侥幸扬名的乌合之众。

年肆泽粲然一笑,笑容中没有胜利者的傲然姿态,只有无尽的奚弄,那双锐利的眼眸一一扫过了息声的年家人,那股凌人之势压迫得许多人抬不起头来,倒是几位宗老和年锄岁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但纯属是垂死挣扎罢了。

年家大势已去!

随后,年肆泽收敛起笑容,痞性十足地瞪了一下泪眼婆娑的年柒舞,拉起她的手坐上宝红猛犸象就要离开。

“非我族人,你可以走,但年柒舞要留下。”年锄岁眼中寒芒乍竖,白发乱舞,眈眈虎视,身后一座黑漆色妖宫兀然腾空,威压如凶潮猛然向宝红猛犸象逼近,厉声森然道。

这个家族最后的威严,还要靠年锄岁这个家主来挽回,一个宗族的最高战力也终是露出了青面獠牙。

“大舅子,柒舞,还望留步!”另一边,聂士怨姗姗来迟,骑着代步的幽灵狼挤入半壁已倾的年家,高声呼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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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愣头青

两道不约而同响起的声音使万众的目光都齐刷刷地交汇到了他们身上,其中一人是年锄岁自然不用说,而另一个身穿咒袍的俊逸青年头顶星冠,面容稍显圆润,一笑起来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缝,胸脯横阔的他似有海纳百川的胸怀,话语轩昂,整个人都显得从容不迫,气质上佳。

聂士怨!

聂士怨很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面,今日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心中伊人身处水深火热,他又岂能坐视不管,还好他赶来的及时,否则一朝相错日后便要成路人了。

“谁他妈是你的大舅子?”年肆泽的脸色冷峻,目光如电,骤然怒斥道。

方才那名宗老就是仰仗星火拍卖行得到的赫赫威名,此刻正主来到,他自然不能堕了立场,如鹰唳般尖声喝道:“放肆!年肆泽,聂公子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在年肆泽眼中,年家这帮人就与跳梁小丑无异,虽不知是何方高人在暗中帮衬自己,但势已造成,他当然不会退缩,眼光横到了那名宗老身上,居高临下地轻蔑道:“滚你丫的!刚刚不还是条哑巴狗,靠山来了又开始吠了?大家都看着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喜欢摇尾乞怜?恬不知耻的傻狗,别他妈丢人现眼了,赶紧闭上你的狗嘴吧!”

待这大嗓门一落,沛然人群中如投下一块大石,蓦然溅起千层浪,哄笑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再度拍手称快。

“哈哈哈哈!恕我直言,我早就看这老东西不爽了。整天板着张脸跟家里死人了一样,瞧他刚刚想要巴结聂士怨的姿态,那个谄媚的哟!啧啧,这就是年家人啊……”

“也幸亏年肆泽不是年家人,他才是一股清流啊!”

“……”

有几道极为突出的声音传到了年家众人的耳中,致使他们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阴沉似水,即便他们同仇敌忾都看年肆泽不爽,但这不代表他们想站在人潮的中央接受别人的嘲笑和唾骂啊!

众人眼中皆是幽怨和羞恼并存,默默心想到,宗老啊,还嫌没出够丑吗?您老可就他妈闭嘴吧!

年锄岁的眼眸中闪烁着幽光,由于他年事已高,因此整个人略显清瘦,脸部的颧骨也似突起的异军极为凸出,让他面含戾气,目光只是冷冷一瞥视作警告,那名宗老立马黑着脸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叮,傻狗已被年锄岁禁言。”年肆泽薄唇一掀,眼睛虚眯,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火上浇油道。

顿时,又是一阵山崩海啸似的爆笑,万众捧腹,彻底将年家打入了深渊。

狠!

此事一了,今年云海城年度最佳阴损人物铁定出炉,年肆泽当之无愧。

先前猝然被喷了一脸的聂士怨竟也不恼,他很冷静,等众音消弭后才悠悠开口道:“行,那聂某就暂称您为年公子吧!年公子以及诸位,有一件事聂某必须要在你们面前澄清说明,这些年来年家在拍卖行内的成绩一度下滑,上缴的拍品质量更是低劣,此乃年家后继无力所导致,而非拍卖行从中作梗,想必这一点所有参事者皆是有目共睹。”

“而聂某于三年前与柒舞初次见面,顿时惊为天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聂某只当柒舞为仙女落凡尘,从未对其抱有非分之想,更不敢生一丝亵渎之意。柒舞冰雪聪明,高瞻远瞩,拥有很强的大局观,乃经商大才,她代年家与拍卖行共谋商事,每一次聂某也只当萍水相逢,断然不敢逾越之举,即便次次谈的都是乏味商事,但因有柒舞的存在,聂某每每都会感到甘之若饴。”

“后我们数次接触,聂某虽琢磨不出柒舞的心意,但只求自己做到问心无愧。聂某从未想过偏袒任何一方,对年家更无好感,星火拍卖行乃是家业,绝非聂某一人即可决断的,更别说为自己谋私了。聂某哪怕知晓自己已沦陷在了柒舞的眼眸里,却也从未在暗中用不正当的途径为其解围。”

“但是,众人可知那种倾慕一人便与之所有热恋之感?通俗而言,即喜欢一人,便可包容她的所有,不论是年家,抑或是喜欢云海这座怡人之城。”

“吾乃聂荣之子,不出意外,未来将继承云海分部的星火拍卖行。缔结婚约之事乃是聂某擅自提出,柒舞并未第一时间答允,只是聂某一时脑热,自觉情到深处,便该盛放出一朵花来!”

“关于份额之时,倘若柒舞点头,聂某赠予为求搏佳人一笑又如何?但聂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这份额是给予年家的,年家没有成绩,没有能力,何以配拥有这等份额?!”

说到这,所有年家人,包括年锄岁、众宗老在内,尽数如坠冰窟,竟升不起一丝反驳之心,毕竟他们知道,这一切的主意全都是年锄岁和众宗老在年幽、年阴等人怂恿下的自作主张,尽管年家屡次试探聂士怨的意思,可对方只是没有表明态度,连一点暧昧的倾向都未曾露出,整个过程中聂士怨的确是抽身其外的,与这件事无半点瓜葛。

一股压抑冰冷的气氛倏然间在年家弥漫开来,年锄岁身形陡然一颤,眼中锐利如雾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颓然和落寞,他朝一言可定年家生死的聂士怨望去,却无法从对方的目光中望到一丝同情,只有满目的漠然。

聂士怨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了,我看上的是年柒舞,又不是你们年家,份额这东西关你们年家屁事,一群自娱自乐的弱智。

至于他那酥麻入骨的情话,周边的诸多女性都听得芳心乱颤。

“算无遗策年锄岁?又算漏了喔!”年肆泽不由讥笑,继续落井下石道,“整天就知道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芝麻大点的利益争得头破血流,出卖族人,还引以为荣,殊不知这点利益在人家眼里狗屁都不是,活那么久都活不明白,有那么多蝇营狗苟的心思还不如好好修炼,想的明白吗?老狗们。”

这番话无疑是雪上加霜,天地间皆是鸦雀无声,目光闪烁,就今日之事便可打得年家永无翻身之日,未来的云海城也不再可能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了,一切都是自食其果,众人也不知是该为这年家宗族感到悲哀还是感到同情。

但是,在大多数人都感慨年家的没落时,还有一部分人都在回味着聂士怨对年柒舞的心意,为一人爱上一座城,钱财易得,伊人难得,星火拍卖行里的份额是多少大家几乎没有明确的概念,但也知那定是常人穷尽一生都赚不到的万贯之财,这等一掷千金之举听起来虽然像是荒唐的纨绔行为,但如果是为了求爱,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是视金钱如粪土,这是情深似海的一段佳话,这是一场大气不拘的风花雪月,满满的都是牌面啊!

“聂公子真乃正人君子啊!我以前还因此人背景雄厚就对他有百般误解,今日一见,其高风峻节真是令我等之人自惭形秽!”

“是啊!郎有情妾有意,这桩婚姻绝对会是云海美谈。”

“哎,我姿色也不差啊,怎么聂公子就不多看我一眼呢?”

“夫君,什么时候你也在这么多人面前跟我表白一次呢?好羡慕年柒舞啊……”

众说纷坛之际,杂声一片,苏贤看到这一幕心中倒没有多大波澜,心中还暗暗拿聂士怨跟自己比较了一番,确认他的表白之词跟自己的还有一段相当大的差距后才舒心一笑,心中衍生出一种果然老子才是最强的优越感,却不料梦寐兽又冷着脸望了过来,害得他急忙换上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态。

“苏贤,我今天算是见到一个比你更虚伪的人了。”一般梦寐兽有这种冷若冰霜的表情时,说出来的话一般也不是什么好话,这一点苏贤早有预料。

苏贤笑容顿时凝固,心想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还要被你针对啊!

“虚伪吗?我觉得挺情真意切的啊,倒是你也太愤世嫉俗了吧?”苏贤怎会屈服,自认

为很客观地说道。

梦寐兽只当苏贤看得太表面,因此解释道:“这聂士怨城府很深,说话也很高明,我暗中跟着他半个月,他都不露一点破绽,心机已经深到了极点。但就是因为整件事他都置之事外,把自己撇得太干净,年家份额的事从头梳理到尾居然都没有一点儿他推波助澜的痕迹,所以我才更觉得他虚伪,道貌岸然。”

“这种事全大陆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心机更深、更虚伪的大有人在,你跟他这么较真干嘛?他是欠你钱了还是轻薄你了啊?”苏贤神情古怪道。

“冷血。”于是乎,梦寐兽对苏贤又多了一个评价。

苏贤:“……”

丫的,这宝兽对自己到底是有多大意见啊!

太难交流了吧?

“你知道年柒舞和聂士怨的父亲聂荣有多大仇恨吗?”梦寐兽问。

苏贤淡淡看了梦寐兽一眼,坚决贯彻冷血的方针,毅然决然道:“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不行,你必须要知道。”梦寐兽根本没有给苏贤选择的权力。

苏贤绝望了,纳闷道:“为什么???”

“你知道了等会儿才会出手救下这对兄妹。”这时,梦寐兽晃了晃脑袋上那两根温润似美玉的剔透犄角,强行挤出了一道冷艳优雅的笑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闻言,苏贤整个人头都大了,几乎转身就想走,但生怕梦寐兽永远都不鸟自己了,所以欲哭无泪地按捺住冲动,满脸都是不情愿,神念咆哮道:“凭什么啊!我就是来看热闹的啊!我又不是圣人,也不是什么济弱扶倾的大善人,我他妈的想看个紧张刺激的热闹就这么难吗?”

“你帮了他们我就让你了解我的所有能力。”梦寐兽开出了条件。

这话听得咋有点勾引的意味呢?

“抱歉,我突然不想了解了。”苏贤嘴角抽搐,胸膛一挺,硬着头皮道。

下一刻,梦寐兽那璞玉般的可爱大眼睛倏然眯了起来,饱含寒意。

面对梦寐兽赤果果的威胁,苏贤真的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但依旧不死心地竭力推脱道:“你看我这么孱弱,怎么能跟星火拍卖行这样的庞然大物抗衡呢?”

梦寐兽盯着苏贤,戳穿道:“半个月前我还听那个叫水不争的人说你搞垮了一座星火拍卖行。”

居然还有这茬,苏贤突然一点儿也不对水不争心存感激了,当初还觉得他这事讲得让自己倍有面子,现在看来貌似事情并不是这样的,所以苏贤哀怨道:“我擦!那不是我干的啊!子虚乌有的事!绝对是叶知秋那厮!与我无关,我是无辜的,我只是个受害者,你看我真诚的眼睛,看见没,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不是男人。”梦寐兽气鼓鼓地再度批判道。

虽然苏贤不太想违背梦寐兽的意愿,毕竟两人将来是休戚与共的关系,闹太僵了也不好,可目前连局势都不明朗,鬼知道这聂士怨后面还会不会又冒出个妖宗,苏贤是觉得自己可以干掉妖宗,但这也是建立在青羽和纪浮世帮助自己的情况下,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头昏脑涨哇呀呀地就冲上去送死啊!

没事找事,这他妈的不就是个愣头青吗?

“哥,万一等会出了意外,你就帮帮他们吧!哥哥为了妹妹不惜与全族反目,这样的场景,你不觉得感人吗?”苏如雪出声道,话音软糯,故意夹杂着一点撒娇和哀求之意,听得苏贤整个人都酥软了。

而且,苏贤也听出了苏如雪的弦外之音,这对兄妹的境遇,不就是要影射他们自身吗?

好吧,苏贤承认,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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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懂了

“近二十年前,那时候我才初入三阶之境,一直滞留在云海城游荡。”

“年家的事我也是偶遇得知。年柒舞的父亲年冷在那一代是很优秀的,因潜心为家族牟利,无暇去争潜龙榜的排行,但如果他能活到现在,我可以肯定他已至妖宗之境。那一趟年冷在十方山脉中抓到了一只奇异的千锁鬼咒妖,消息被拍卖行的眼线传到了聂荣的耳里,这种妖兽对我来说当然不稀奇,但在这地界内,异种、神念体或是可进化的妖兽,于他们而言都是稀有珍贵的存在。”

“聂荣起了歹心,想捕捉到这只千锁鬼咒妖留给自己的儿子,毕竟这种神念体如果早早培养,在未来必然会大放异彩。但如果年冷成功把千锁鬼咒妖当作拍品上交给了星火拍卖行,有了账目记录,再加上副行长的掣肘监督,聂荣很难拿下这只千锁鬼咒妖。所以,聂荣要截胡,要赶在年冷回到云海城前抢夺这只咒妖并且杀人灭口。”

“很显然,聂荣成功了。当时我就在场,那是一处荒草丛生的山坳,亲眼目睹了一场血淋淋的杀戮,血染草根,满目深红。后来,聂荣毁尸灭迹,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干净,这只千锁鬼咒妖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了他的手里,他以为这世上除了他没人会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我就是这么特殊的存在。”

“年冷久久不归,有心之人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也只得出了年冷身死的信息。消息传回年家,当时的我动了恻隐之心,也晃悠着去到了年家,却见到了一个家族的冰冷,失去了年冷这根顶梁柱,大房衰落,遭到其余人的倾轧欺横,身作家主的年锄岁更是放任不管,我意识到就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这帮只会压榨同族人的败类也无济于事。一个家族连这点骨气都没有,消亡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墙倒众人推。那时的大房只剩下了年幼的年肆泽和年冷的妻子夏柠。那时的年肆泽早被年冷送到了学宫,不闻家事,夏柠则是悲痛欲绝,却因怀了年柒舞才一直硬撑着,直到年柒舞出世,她才因为伤心过度加之身体柔弱最终郁郁而终。夏柠在生前数月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异常悲愤,终日以泪洗面,瘦得憔悴,失了平日的艳丽,年柒舞在娘胎里就饱受折磨,得不到充分的滋养,先天不全,出生之后神念更是缺损了一大半,没有一点修炼资质。”

“所以,我给了她一场梦寐。不但帮她补全了神念,还让她自小就有了意识,神修资质远超常人,而在那场梦寐当中,出生不到一月的她就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就当埋下了一颗种子,未来的她会如何,只能靠她自己。”

“之后我并没有太关注这件事。半个月前,那晚我飞出来后是第二次和年柒舞见面。她果然很聪明,一直隐忍,在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一介普通人时,她已经默默地修炼到了四阶神念,勉强算是一个四阶神修了。十八岁的四阶神念,自小缺少资源,成长到这个地步也是很可观的。由于她的神念本源就是出自于我,她精神海一半的构成也是我的杰作,所以只要我想,就很容易就可以探知到她的神念和意识。”

“接下来,就是我真正想跟你说的事了。其实也很简单,年柒舞主动肯经商不是没有理由的,她想通过这个途径接近星火拍卖行,和聂士怨哪有什么两情相悦,不妨说双方都有预谋,只不过聂士怨是想得到年柒舞,而年柒舞一心想替父母报仇罢了。年柒舞没资格见到聂荣,也从未见过聂荣,但如果攀上了聂士怨的关系,那这事就太容易了。”

“一个女孩子,她就是个十足的小人物,却为了报仇忍辱负重十八年,不管外界如何欺她、如何辱她,不论世道如何的不公和无情,她从来不会抱怨,永远是一副柔弱的模样,用自己经商的智慧步步为营,不惜牺牲自己的贞洁,就为了有朝一日接近杀害父亲、间接致使母亲身亡的仇人,然后凭借自己的力量了结这桩仇怨。她是很渺小,但在我看来她伟大到可与日月同辉!苏贤,对于这

样的人,你又何以如此冷漠?”

“年肆泽,在外人看来他是个不知所谓的莽夫,再高一点的评价无非是粗中有细、善于造势,借众人之口让自己和妹妹脱困。但如果我跟你说,其实年肆泽早就知道年柒舞想要做什么,所以他才会不怕被世人耻笑,毫无形象地站出来,不顾一切,哪怕赌上自己的命,也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受到一点伤害呢?”

“他早知道这事情不能善了,大风起了怎么停?年家不足为虑,但聂士怨和聂士怨身后的星火拍卖行却不是那么容易好诓骗的,也不是造点势就可以不了了之的。他也恨,恨让他家庭残缺的仇人,但他更不想看到自己的妹妹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去报仇,这仇应该由他这个做哥哥的揽下才是。但事已至此,全无退路,所以他要高调地站出来,他会与聂士怨死磕,用一个莽夫的方式去对一个智谋深远的强者,运气好一点,那聂士怨可能会因瞻前顾后而退让。运气不好,那年肆泽就会与聂士怨血战到死。”

“在年肆泽想来,失败的肯定会是他自己。但是,只要他死了,而且是在这么多人面前,那他的妹妹就断然没有可能再嫁给聂士怨了,因为那是弑兄之仇,如果年柒舞还执意做那种事,那她的居心就要被揣度。就算聂士怨鬼迷心窍同意了,聂荣也绝不会答应。这样,年肆泽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下年柒舞,让她不再去做傻事。哪怕这代价,是死!为了自己的妹妹做到这等境地,要么卑贱地活,要么壮烈地死,苏贤,又你何以无动于衷?”

“当年的因是我种下的,但如今的果太苦了,没道理让这对兄妹去尝。苏贤,你懂吗?”

……

听完了梦寐兽喋喋不休的讲述,期间还夹杂着几道早有唯一确定答案的送命题,苏贤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也不知心中是真的接受了还是半推半就,总之就是现在逮住了机会,狠狠奚落了梦寐兽一通,平静道:“懂了。苦的都我去尝。你只管排泄,擦屁股这种事都交给我。”

原来人会变得温柔,是彻底的懂了。

苏贤不是铁石心肠,这个故事足够打动人,那就足够值得他出手。

普度苍生这种事,不是苏贤的本分,也不会常为,但偶尔客串一下苏贤还是可以接受的。

本来,梦寐兽还挺感动的,因为它觉得苏贤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宿主,甚至它心中对让苏贤去尝苦果这件事还抱有了一丝丝的愧疚,但是当苏贤下一句话出来时,梦寐兽顿时觉得自己上一秒的感动全都喂狗了,双目不由嗔怒,某个部位竟还升起了一股羞耻的异样感,美轮美奂的梦翼扇得啪啪响,残影叠叠,借此来流露出它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

很显然,一语双关,论说话的艺术,苏贤比聂士怨高明了何止一筹!

“你!你禽兽!”对于苏贤的调侃,梦寐兽在那一刹那无法搜寻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羞恼之下还结巴了一阵子,最后才找一个贴切的名词戴到了苏贤的头上,随后傲娇地转过了小脑袋,紫意盈盈的脸颊边竟泛起了一丝极淡极浅的绯红之色。

苏贤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就算梦寐兽说自己禽兽不如他也会坦然接受。

只要脸皮厚,什么挡不住?

反正好话是没啥指望了,那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做一个死性不改的反派吧!

在梦寐兽给苏贤讲那么长的一段往事时,场中的变化也被苏贤暗暗看在眼里,也难怪年柒舞这个素来逆来顺受的女强人也会失了端庄雍容,而变得泪流满面了,想来是洞察了年肆泽视死如归的打算。

这兄妹俩,都是人才呐!

摒弃了年家,方才年肆泽和聂士怨也聊了几句,两人的谈吐风格迥然不同,年肆泽是蛮横不恭,聂

士怨则是不温不火,年肆泽想要以进为退,而聂士怨又恰恰相反,他想要的是以退为进,最后,聂士怨虽有了几分火气,但也不愿与年肆泽撕破脸皮,自知和年肆泽谈不拢的他将目标转向了年柒舞。

“柒舞,你知我真心。倘若你也执意要走,我绝不阻拦,哪怕是海枯石烂,我聂士怨也会为你永远等在云海城。当然,若你不想走,我聂士怨也敢保证,谁也带不走你!大舅子也不行。”这番较量下来,年肆泽心中悬空的大石终于落下,聂士怨自视清高,举手投足之间俱是绅士该有的风范,所以他定然不会逼得太紧。

毕竟,聂士怨本就被蒙在鼓里,不知年柒舞的真正图谋。

这会儿,选择就全在年柒舞了。

年肆泽的眼眸中满怀着希冀,他只希望年柒舞明白,天还没塌,他还在,他二十岁妖王二阶,这个仇十年后二十年后自己未尝不可以报,根本不需要年柒舞去做那么冒险的牺牲,这样只会显得他这个哥哥窝囊到了极点。

在周边的世人看来,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一边是挚爱,一边是亲情,年柒舞被夹在中间。

年柒舞止不住地抽泣着,梨花带雨,娇柔中别有一番风情,惹人心碎,如今她死死攥着年肆泽的袖袍,她何尝不知刚刚的年肆泽就是在悬崖边战斗,稍有不慎就会陨落在她的面前,所以当聂士怨将这个选择题抛给她时,她才缓缓地拭去了泪痕,别人以为这个单选题有两个答案,可现在年柒舞意识到了,她只有一个答案。

天地间各种驳杂的神念和凝神的视线都聚拢于这道美得令人窒息的倩影上,呼吸被屏住了,嘈杂声如落下的潮水归于平静,年肆泽眼眸微红,心脏在不争气地剧烈搏动,即便刚刚大战的厮杀都没让他如此紧张,而聂士怨的目光中也蕴满了期盼,他的身子微微绷起,脸上虽还透露着一道平和的微笑,但体内的波澜昭示着他也没表面看上去那般冷静。

“聂公子,柒舞与你相识三年,早已心心相印。但……”

这个“但”字一出,聂士怨猝然觉得心狠狠一揪,眼眸黯淡,却仍强颜欢笑着。

年肆泽的嘴角咧开了。

世人皆是明悟,心底都有了答案。

“但柒舞自小由兄长养大,今日我不能寒了他的心,但柒舞保证会尽快说服兄长,让他改变对你的感观。聂公子,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聪明!

年柒舞这话说得太漂亮,既回驳了聂士怨的好意,却又给了他触之可及的希望,让他没道理再出言阻拦。

谁让聂士怨喜欢谋定后动,而不是一介莽夫呢?

所以,聂士怨虽觉得整个人的骨架子都矮了一截,但还是苦笑着点头,身如玉树,遥遥与年柒舞示意。

随后,年柒舞与年肆泽相视一笑,以为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就要落下帷幕。

“年肆泽,你毁我年家,又想这么一走了之,你问过老夫吗?”年家的繁华就要结束,年锄岁被羞辱了一天,经营了数十年的威名在一天里就被践踏得粉碎,在世人的眼中彻底沦为一枚被放弃的棋子,隐忍了这么久,眼看着年肆泽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年锄岁终于无法再控制心头的熊熊怒焰,属于妖王的威严轰然爆发,背后四座妖宫巍然齐天,凶戾道。

变数还是来了。

姜还是老的辣。

年锄岁不是让得到聂士怨允准的年柒舞留下,而是针对年肆泽,这局面顷刻间就微妙了起来。

……

ps:原来人会变的温柔,是彻底的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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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覆巢

嗡!

随着一阵声浪激荡,许多人被年锄岁吓到,眉梢轻挑,身子一抖,脚底不约而同地朝外微微退了几步,年家府邸内的妖风裹挟着一丝丝诡异的黑芒,爆破般向四周弥漫,临近者被这股气浪掀得人仰马翻,哀嚎声传出,黑压压的人潮又展开了新一轮的骚动。

“狗急跳墙啊!年锄岁疯了,居然要在年家的废土上动手,看来他不没想给自己留退路了。”

“唉,年锄岁就算赢了,这年家也毁了。”

“不顾一切的疯狗才是最可怕的。”

谈论未曾歇止,年锄岁已摆明了车马,妖王七阶的修为放在乾坤皇朝的中等城市都可以当一城之主了,虽久隐于世家,锋芒和热血因陷于宗族而被消磨,但年锄岁宝刀未老,爆发之际宛如一头雄狮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王的气势平川铺开,震慑全场,惶惶然的声音接而响起,就连他身后的年家众人都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啸声如箭,陡然间破开了妖宫之门。

嘭!

半空,一只数丈高的危楼黑猩跃然而下,整片大地都开始摇晃震颤,泱泱人群中传来惊惧之声,顿时如排山倒海般纷乱无章,当战斗要拉开序幕之时,方圆数千里都要清场,妖王层次的战斗已不是谁都能看热闹的了。

想看热闹,先考虑一下能不能在战斗的余波中存活。

人潮退涌,众人心悸地遥望着那只巨大妖兽,它身如十米危楼,因驼背而身体前倾,粗壮强劲的双臂如藤条倒挂,脚掌宽厚,形似山顶巨人,体表被乌黑的毛发覆盖,面部呈灰白色,眼窝深凹,眸子呈诡异的橙红色,眉脊很高,它的其中一只耳朵残破不堪,似是勋章。

嗷!

危楼黑猩暴躁地捶打着胸膛,呼吸间白气如虹,在妖王七阶的危楼黑猩面前,宝红猛犸象的身骨矮了数截,高度上就被狠狠的碾压,更遑论体宽,境界的差距摆在那里,颇有一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这是年锄岁的成名妖兽啊!危楼黑猩,数年不见,体型又拔高了不少。”云端之上,一位中年人抚着须髯,淡笑道。

“呵,这年老头已是动了真火,一出手就是最强妖兽。对付一个小辈,至于么?”

危楼黑猩的庞大身躯值得无数人仰望,年肆泽也不例外。

年肆泽面色凝重地抬头望了望几乎近在眼前的危楼黑猩,那橙红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惊怒和暴躁,他的实力本就不能与这样的老牌强者相较,连忙让宝红猛犸象暴退数丈,却也没脱离危楼黑猩的镇压范围。

年柒舞曾有幸远观妖王之争,见到过王兽相戮的血腥和震撼,但此刻她也不禁为自己的哥哥担忧起来。

若两兽相斗,宝红猛犸象必败无疑啊!

而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说明年锄岁还有话说。

众人都很识相,立马给这爷孙俩腾出了一个空旷的战斗圈,年锄岁的脸色依然冰冷,褶皱相叠使得整张面孔变得狰狞威严,竟与黑猩猩的神情有那么几分相像,只听他声若惊雷,滚滚而来,道:“年肆泽,把你背后的神修叫出来,别畏首畏尾的,今天我们就一块儿做个决断!不然,就凭你一人,没一点可能离开。”

哗!

“原来年肆泽依仗的不是邪术,而是神修啊!”

“切,我老早就看出来了。瞧你们后知后觉的样子。”

年锄岁豁然间与年肆泽明着干,但年肆泽的面色就有点古怪了,这等山岳压顶的威势前他虽能保持镇定,但论起那个神秘的相助者他也是一脸茫然啊!

鬼知道那人是谁啊!

然而,年肆泽表面上并不慌乱,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默默祈祷着隐于暗处的神修再出手帮他,否则他只能与年锄岁硬拼了。

如果硬拼,胜算铁定是无,但只要能将年柒舞送出苦海,那他也死而无憾了。

就在这时,梦寐兽隐晦地瞥了一眼苏贤,后者心领神会,清冽的眼眸在一瞬间收缩,旋即变得如古潭般幽深,这说明苏贤在这一刻真正地开始聚精会神,精神海上一只只幽灵状的鬼盗凝聚而起,双目空洞,凌空飞出。

神念的攻击是逃不过神念捕捉的,虽然这等攻势未摆在明面,但就像地下的暗涌会被地底生物感知,同样,神念攻击的轨迹也会被有心人看到。

但梦寐术却不同,它是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没有一丝预兆的氤氲紫气就在神念中荡漾而起,这才是年锄岁等人最忌惮的地方。

因为,一个神修居然可以在阴暗处出手那么多次,还不被众人捕捉到,那这样的隐匿本事当真是通天了。

梦寐兽出手的速度快若奔雷,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它的梦寐乃天赋之术,术由心生,变幻莫测,只一瞬苍茫诡谲的紫雾就弥漫在年锄岁等人精神海中,常人不知梦寐紫雾是绝佳的修神养料,

在被侵入的那一刻就开始拼命反抗,各种抵挡的神术层出不穷,就为了驱逐这一团团朦胧而梦幻之物。

年锄岁眼中幽芒闪烁,他还只以为只有自己和危楼黑猩被这种术法袭击,好在他数十年的积累让他身怀重宝,底蕴深厚,哪怕神念不满四阶,却也有应对之法,一颗四阶圆满的清神丹不知何时已让他含进了口中,待梦寐一起,丹流灌喉,一丝丝彻骨的冰凉感涌入精神海,仿佛又到了天寒地冻的凛冬,骤然间将那团紫雾凝结,进而迅速驱散。

这种神念上的交锋说来复杂,其实不过眨眼的工夫,一秒内年锄岁的眼眸就从一片混沌转换到清明如昼,老浊的苍目精芒掠动,一种克敌的痛快感油然而生,使得他放声大笑,如醉如狂,喝道:“区区劣术,尔敢造次!”

同时,万众的目光惊疑地挪到了凌空的苏贤身上,因为就在方才,所有人都探寻到了神念攻击的出处,赫然是来自于这个神清骨秀的青袍少年。

一瞬间,苏贤也被年锄岁和年柒舞等人锁定。

轰隆隆!

就在年锄岁自以为抓到了幕后黑手之时,他的背后却传来一阵暴动,似山石滚落,风云怒吼,一座座妖宫冲霄而起,妖力如龙蜿蜒升腾,自年家府邸喷薄而出,重重光影弥漫,骤然间一只只体态难言的妖兽坠落在地,如排军布阵一般呈一个弯月型的包围圈,地动山摇的可怕余威还没停止,万众突然目瞪口呆,眼珠子都要弹射而出,一个个如鲠在喉,天地间死寂如渊。

被无数双视线打量的感觉很不妙,若非答应出手,苏贤才不想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但事已至此,他也无所谓了,遥遥俯望着笑声戛然而止的年锄岁,质问道:“笑得这么难听,笑尼玛呢?”

苏贤本来不想这么粗俗的,但为了延续年肆泽的风格,所以就这样了。

他本来就没想冲着年家的王牌下手,年锄岁敢出手肯定有点底牌,这种情况下苏贤更倾向于用智取的方式帮助年肆泽兄妹解围,这不年锄岁的身后还有一堆可爱且破除不了梦寐的宗老可以拿来铺开局面么?

可以群殴,何必单挑呢?

年锄岁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角枯皮似的皱纹似被抚平,余光在悄然掠动,神念也如大网般铺开,但现场的状况实在让他猝不及防,浑身僵硬,动弹一下都不太敢。

一,二,三……

不知为何,年锄岁身后的数位年家宗老眼神空洞,悍然出手,即便他们的修为可能不如年锄岁到了妖王七阶的层次,但六阶也还是有的嘛,一只只身形巨大的妖兽鱼贯而出,十多只体型如小山丘的妖兽将渺小到极点的年锄岁围在中间,气势凛然。

这是年锄岁第一次感受到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怆!

年锄岁卯尽全力想护下的族人,没想到在这一刻尽数沦为对方牵线操纵的幽魂,于背后给了他威慑一击,现在的他连身旁那一只只妖兽呼吸的热气都感受得到,即便是危楼黑猩在前,但自己的生死却完全在青衫少年的一念之间。

随便哪个妖兽来那么一下,年锄岁便可以死得不能再死。

所有人本来还想看一场酣畅淋漓的恶战,也惊艳于云端那个诡异神修的露面,但当对方真正和年锄岁面对面地摆开阵仗之时,大家突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惊愕到连话都讲不出来,这种冲击感对年柒舞和年肆泽来说一样强烈。

那少年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万物皆为蝼蚁,翻手即为棋子。

见年锄岁已被惊骇到几次张口都还是哑然,苏贤的面容上不禁闪过一丝嘲弄,随后向差不多呆滞的年肆泽慵懒道:“到云海炼器坊,我保你们?”

话音刚落,苏贤不再藏拙,无相虽没撤去,但这不代表他不可以展现一下血宫的大气磅礴,当这一座遮天盖日的浩荡宫殿如骄阳升起,将方圆千米都笼罩在森森血气中时,苏贤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我的天,是云海炼器坊的那位前辈!”

“真有这么大的妖宫啊!我还以为是唬人的。”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年轻?其实是一个老妖怪吧?”

凡是身处于血宫阴影之下的人,他们的整个人都在颤栗,两腿发软,双膝似乎没了支撑之力,眼中遍布着惊恐之色,战战兢兢。

年肆泽像是迎来了当头棒喝,猛然回过神,面色兴奋到潮红,跃下宝红猛犸象躬身道:“谢前辈!”

“多大点事。这老东西呢?要死要活?”苏贤说的极其轻描淡写,还撇了撇嘴,这让他的形象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又高大了许多。

听听,人家这话,多气派!

什么样的实力说什么样的话,太威风了!

“呃。”在苏贤面前,年肆泽收敛起了那桀骜不驯的傲骨,目光复杂地回身望了望年锄岁,接而道,“晚辈虽已不是年家之人,却仍有一颗赤诚之心。晚辈虽对年家恨之入骨,但与他还有一丝血溶于水的链接,还望前辈在给

他一个机会。”

“哦。那走吧。”

苏贤冷漠地点了点头,示意年肆泽兄妹先行离开,自己留下来断后。

年肆泽早已心花怒放,骑着宝红猛犸象如一阵血风般掠出,激起层层尘浪,拥挤的人群纷纷为其让出一条宽阔的道来,没有一人敢去阻拦,尤其是那一轮血日般辉煌的宫殿还擎天蔽世之时。

围观之人的心底莫名涌出了一阵羡慕,年家兄妹此去是要化龙成凰啊!

“老东西,我觉得你孙子说得挺对的。有闲情钻营一点蝇头小利,还不如多修炼修炼。你这年家,往小了说,微若草芥,不值一文。你可以不忿,等来日你孙子修炼到妖皇妖尊了,我让他回来见见你。你就知道,什么云海城,什么星火拍卖行,其实狗屁不是。实力,才是王道。”临走之前,苏贤觉得有必要撂下一句狠话,威慑宵小,再给自己营造一点牛逼哄哄的气场。

苏贤的话更是让年锄岁面如死灰,年肆泽说这话时他尚可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搪塞掩盖,但如今这等恐怖的强者都发话了,那年锄岁是真的连开口辩驳的勇气都荡然无存,全身佝偻,那种威严矍铄已被倾覆,转眼之间更苍老绝望了。

拳头大就是道理。

在场不乏修为臻至妖王之巅者,却没有一个妖宗,也无人敢出来质疑苏贤所说的话,因为苏贤只是展示了妖宫,他怕露馅所以浑身气息内敛,故意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在他神念覆盖之下,梦寐兽护身,更没有人可以用神念等手段探查到他的修为。

这一刻,在所有人的眼眸中,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王道!

人潮中,刚刚还对年锄岁故意为难年肆泽视而不见的聂士怨忍不住了,他并未对苏贤贬低星火拍卖行的话语感到不满,整个星火联盟几斤几两聂士怨清楚得很,现在的他生怕错过一点壮大聂家的机缘,因此在忖度了一番后,终于顶着巨大的压力迈步而出,来到了一个较为显眼的位置,恭恭敬敬地向苏贤遥遥拱手躬身一拜,朗声道:“前辈,晚辈出身于星火联盟聂家,虽不知前辈名讳,却也斗胆邀请前辈驾临星火拍卖行做客!”

“再说吧。”

苏贤跟聂家,或者说跟聂荣和聂士怨并无过节,他跟年肆泽兄妹也没什么交情,今天的出手也不能说全是被梦寐兽逼迫的,只能说是兴之所至。

年肆泽兄妹和聂家之间的恩怨情仇是他们自己的事,苏贤不会因为听了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就愤然地站在弱势的一方去嘲讽奚弄手段卑鄙的一方,他更喜欢当个局外人,所以对聂士怨也没什么敌意,只是淡淡丢下了一句话,乘着血鲲鹏飘飘然离去。

剩下会产生什么反应,也与他无关。

得到这样的回话,聂士怨未免觉得惋惜,好像聂家一丝崛起的契机就这样从自己手中滑走,但他清楚其实他硬抓也抓不住,最后只能无功黯然返程,想着回去将今天的事仔细跟父亲说一遍,反正知道了对方在云海炼器坊,届时由父亲登门拜访说不定还有机会。

这时,年家宗老的眼中渐渐恢复了清朗,他们额间已有涔涔冷汗,想来是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各自心有余悸地对视着,却在年锄岁那无比幽暗的目光扫来时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危机解除,年锄岁却一点儿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庆,反而觉得一无所有了。

数百年的沧海桑田都没击垮盘踞在海滨一角的年家,如今只是在一日之间,整个家族如一座危楼坍塌,这让年锄岁的心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当他抬头回望列祖列宗英魂所归的宗族祠堂时,恍然间想到在如此家族大难前太上宗老都隐而不出,这时他的心底才真正有了毛骨悚然的悔恨,一阵微风就将他年老的身躯吹倒在地,他就这般默不作声地跪倒在地,朝着宗族祠堂的方向,颤抖着徐徐叩首,良久不起。

“真的做错了吗?”年锄岁颤栗着自问道。

紧跟着,年家众人也形成一片跪拜之势,对于周围的指指点点充耳不闻,或是羞愧到只能默默承受,毕竟这等大错就是因为他们贪图那一点点小利酿成的。

年家仅剩微弱的夕阳余晖,许多人虽不忍心,但更多人还是愉悦的,因为有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即日起从云海城中抹去,一大堆资源利益空出,正是引发新老势力重新洗牌的一个契机。

有的人虽然在衰颓的年家上瞥见了自己的影子,心乱如杂草,然而绝大数人还是自私的,他们的眼中没有同情的感伤,只有利益的精光。

那道神明般的身影离开了,密密麻麻的人流中又爆发出了激烈的讨论。

“咦,那前辈身下的大鹏好像很普通啊!怎么感觉只是个妖灵?”

“你傻啊你!那是人家低调。人家如果整天乘着妖皇妖宗在外头晃悠,这世道不就乱了么!云海城早就要被毁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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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考验

舆论尚在发酵,云海城的大街小巷空前聒噪,人们讨论所围绕的主题也有先后之分,首要的自然是那巍然壮观的血红宫殿,这般规模的妖宫绝对是所有人生平所见最为巨大的,当时空中血气黏稠,那刺鼻的血腥是骗不了人的,因此这一幕理所当然地引发了议论的热潮。

次要的则是关于苏贤的年纪,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都有,至于年家败落这件事,也只有偶尔在剩下云海城家族的内部提起罢了,普罗大众更向往强者,这种宗族世家看似在云海城里呼风唤雨,但还是无法和法力无边的强者相提并论。

蒙邈本还在星火拍卖行购置武学,不料自己的主子刚出行就牵动了全城,心中叹服之余,他匆匆扔下了一个储物袋拿走了几门武学,随即朝云海炼器坊归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几日注定不会很太平。

云海炼器坊内有一座低矮的石阙,因为炼器坊的构造偏向古朴厚重,高度普遍较矮,并不像药帝楼和星火拍卖行那般高耸似全城明珠,在外界还在疯传雪花般的消息时,此事的正主已经慵懒地坐在了石阙里,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可口甘甜的三阶妖果珍品血提子。

整个石阙专门为苏贤准备,蒙邈冷肃地立于其身后,目光如炬,盯得年肆泽和年柒舞很是拘谨,虽与苏贤同座,但因摸不清他脾性而局促不安。

“我还要闭关半月,所以就不跟你们拐弯抹角了。”苏贤又摘下了一颗圆润如珠的血提子,丢进了嘴里,十分随意。

“我与你有缘。”苏贤的眼神看向了年柒舞,后者蓦然神情一怔,与年肆泽对视了一眼,回过头来显然还是一头雾水,“有个人要我……哦,不是,有个东西要我……也不对,它不是个东西。有个家伙要我保你。”

此时,年柒舞呆了呆,绝美的脸颊上浮现起一抹受宠若惊的神色,急忙起身,身姿娉婷,感激道:“谢前辈!前辈们的恩情柒舞没齿难忘,还……”

刚讲到一半,她的身子就强行被一股无形之力按回了座位上,只听苏贤悠哉道:“别紧张。”

年柒舞懵懵地点点螓首。

“更紧张的还在后面。”苏贤补了一句。

年柒舞:“……”

“这段时间如果你们想在避风头,那大可留在这里,半个月内我可以保你们无事。如果想离开也随时可以,总之就是你们怎么高兴怎么过,就是这样。”说完,苏贤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没啥要说的了,转身就要回去修炼了。

今天他就要把梦寐兽整得明明白白的,不说探索它的身体构造,怎么说也要把它的妖术搞清楚!

见状,别说蒙邈傻了,年肆泽兄妹都错愕地面面相觑,你这么庄重地把我们叫来,就是要说这些你不说我们也知道的小事吗?

虽然这些信息也挺重要的,但说好的更紧张刺激的东西呢?

“等一下,前辈。”年肆泽霍然起身,谦卑的拱手弯身,“望前辈为我们兄妹俩指一条明路!”

苏贤等的就是这个,他是真有心招揽无家可归的两人,年肆泽外表粗犷,实则精明,大智若愚,做事不循规蹈矩,打破常规思维,繁文缛节对他而言只是一纸可有可无的空谈,可是这种人心中定有嶙峋傲骨,这种傲是极难驯服的,所以苏贤即便中意他,也绝不会主动去开口,而是来一记欲擒故纵,上钩了最好,不上钩也无伤大雅,本就没想强求。

至于年柒舞也算是有国色天香之姿,瑶鼻秀挺,玉腮晶莹,肌肤如凝脂般雪白,青丝如绸缎般秀美,清香四溢,弥漫了整个石阙,她的身形更是颀长绰约,但这些都不是苏贤最关注的点,苏贤最欣赏的还是她的隐忍和果断。

年柒舞的商才算是建立在智慧之上,这点苏贤领略得并不深刻,但在年家百折不挠地隐忍了十八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犹如成熟的稻子沉默地垂下稻穗,为报父母之仇可以不惜献出自己的贞洁,这种女人的手段……细思极恐。

果然,当苏贤

表示出对他们没有一丝兴趣后,年肆泽有点坐不住了,今天的他是大出了风头,却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躲得了半月,躲不过永恒,年肆泽不知道谁托苏贤保下自己和妹妹,但这样的行为足以证明他们之间尚有一丝渊源,凭这点虚无缥缈的关联,说不定就可以为自己和妹妹获取到一张护身符。

眼下就有这样的机会,年肆泽怎会放过?

因此,闻声后苏贤顿住了身形,眼神奇异地扫了两人,道:“你们兄妹的路很暗吗?这等年纪,这等作为,已是同龄人间的翘楚了。”

一听有戏,还被夸了,年肆泽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但脸庞肃然不变,正色道:“前辈这是在笑话我们兄妹俩吧!晚辈皆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传闻乾坤皇朝的绝世天骄苏如雪十七岁未满便修至妖王,登临潜龙榜榜首,我等微末修为与她一比则相形见绌,根本不敢自诩同龄人翘楚。”

“呃?你们跟我妹有什么好比的。跟这方小天地的人比比就行了。跟她比,不是存心找打击么?”苏贤面色古怪,一谈及苏如雪,特别是她被人吹捧时,他心里就止不住的得意,喜上眉梢,但还是硬要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可言语中的那份自豪依旧掩饰不了。

这下苏如雪不满意了,搞得好像别人看不出来他洋洋自得似的,幽幽道:“喂,他们夸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你嘚瑟的样子像是在夸你一样?”

“废话,也不看看你是谁的妹妹!”

“拜托,我自己修炼出来的成果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抢你妖兽了还是拿你妖石了?”

“闭嘴!我代你接受赞美有错吗?请端正你的态度!”

“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跟外面吹嘘你是我的哥?为什么我就感觉那么羞耻呢?你这根本就是在糟蹋我的名声啊!还好我没真死,不然我做恶鬼肯定要来找你陪葬!”

苏贤没有再跟苏如雪拌嘴纠缠,自动过滤了神念中苏如雪忿忿不平的嚷嚷,因为年肆泽和年柒舞已经被他的话惊到了,前段时日苏如雪陨落的消息闹得云海城里无人不知,年肆泽虽在外历练也有耳闻,年柒舞则是切实到炼器坊内悼念过的,还对苏如雪红颜薄命表达了深深的惋惜之情。

没想到,如今站在两人面前的就是苏如雪的哥哥!

这么说,此人的年纪也大不到哪去?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尽管两人的脑子还有点乱,但年肆泽被呛声后还是顺着刚刚的思路说下去,决心不扯苏如雪这么悲伤且虐人的话题了。

“前辈,我天资愚钝,虽对外面的广阔天地神往已久,但也自知成就有限,不敢抱有胆大包天的非分之想。只是,我这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我这妹妹。您别看她身若扶柳,纤弱不堪,但她绝对是隐世不出的天才,既然您与她有那么一丝渊源,不知可否为其指点一二?这份恩情晚辈无以为报,唯有此生为前辈鞍前马后,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年肆泽结束了东拉西扯的暗示,他认为苏贤时间宝贵,肯定没那么多时间给自己耍心机和试探,年家是潜在的威胁,聂士怨所代表的星火拍卖行更是觊觎年柒舞,倘若这半个月内他没有一点抉择和牺牲,那么待失去了苏贤的庇护,他和年柒舞终是要腹背受敌,难保年柒舞又做出什么傻事,这是他作为一个哥哥绝对不愿看到的,所以他这次直奔主题,这番话讲得慷慨激昂,面露果决,算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年肆泽敢这么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瞥见了苏贤身侧的蒙邈,此人以前是跟随四皇子楚虚的,这一点对年肆泽和年柒舞都不是什么秘密,他的武道境界也摆在那里,看蒙邈现在的样子似乎是臣服于苏贤了,那么既然蒙邈都有机会,年肆泽觉得自己铁定也可以啊!

比天赋,自己更强一筹!

比实力,自己也不弱!

最重要的,年肆泽比他年轻了十多岁,这十多年的差距才是年肆泽最大的自信。

年轻就是资本嘛!

你可以给前辈当侍从,为什么我不行?

这么一想,年肆泽就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

蒙邈之前就瞥见了年肆泽那蠢蠢欲动的眼眸,眸中还略带跃动的光芒,他虽之前对自己人生的方向充满了迷茫,但在世俗人情方面却不是个十足的蠢货,当时他就嘴角一抽,心里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这货居然要跟他抢饭碗!

还推销自己的妹妹,这做法简直是太牲口了!

不过,蒙邈知道自己是和苏如雪的哥签了血契的,这根本就是个铁饭碗,自己是绝对不会失业的。这时候的蒙邈也没时间去深思为什么给人做侍从都可以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他只是目光如豆,幽明如烛火地盯着年肆泽,心里如是想到:笑话,你以为苏如雪的哥是什么人?他修为深厚,天资卓绝,内敛深沉,眼界辽阔,深谋远虑,绝非你们这等肤浅之辈所能揣测的,岂会为美色所折腰?

“好,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苏贤没有犹豫,美滋滋地拍掌道。

好吧,蒙邈承认自己想多了。

把年肆泽摆平了,还怕搞不定年柒舞么?

苏贤不怕年肆泽两人因为自己这异样的反应而反悔,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

对于苏贤这种不按世俗套路的做法,别说蒙邈眼前一黑,心中翻江倒海表示难以接受,就连年肆泽都呆住了,滞愣的时候心思猛然间活络起来,下一句话到了唇边让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心想按道理讲前辈不应该先探查一下年柒舞的资质,然后犹豫沉吟一番,再思忖许久,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吗?

现在的结果虽然跟自己的预想很符合,但省略了过程就让人觉得其中饱藏着猫腻,苏贤答应得这么爽快总让年肆泽有种自己把自己和妹妹卖了的错觉。

这么草率真的没问题吗?

但苏贤没给年肆泽太多思考的时间,年柒舞那双眸子里已然有了动摇之色,因为苏贤的迫不及待让她觉得这是一个陷阱,经历商场的磨炼,培养了年柒舞走一步想十步的习惯,她的执行力很强,可这也是在经过一番严谨缜密的忖度后做出的决定,而非一时脑热就闷头去做了。

年柒舞暗中在给年肆泽神念传音,这一幕瞬间就被苏贤洞察了。

年肆泽的手还拱着,心已不诚,姿态开始显得僵硬,苏贤那笑眯眯的神情使他举棋不定,在接收年柒舞所传来的讯息之时,苏贤的嘴角却是一勾,随后凝出一滴精血,指尖如龙蛇翻飞,顷刻间一张卖身契书写完毕。

“你只有一息时间考虑。”说罢,苏贤就这么淡笑着望着年肆泽。

没办法,苏贤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这俨然是在逼迫年肆泽做出抉择!

苏贤的想法很简单:我是有意招揽你们,但我也没多稀罕你们,我没那么多时间让你们去纠结是否选择我,更不可能按照你们既定的思维去做事,在我面前大家就简单点,收起你们那点瞻前顾后的小心思,机会已经给你们了,如果你们愿意上来,那未来大家勠力同心,同甘共苦。

如果不愿意,那也没什么所谓。

本来就只是一面之交,答应梦寐兽的他已经做了,已是仁至义尽。

尽管苏贤知道,只要自己慢慢去引导,附上一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说辞,再循循善诱地坑蒙拐骗,那用不了多久年肆泽自己也会心甘情愿地跳进来,根本毋需一丁点儿的迟疑。

但是,苏贤就是不屑这么去做。

倘若面前的对象换成鲁不庸,苏贤说不定还会画个巨大的饼,给鲁不庸勾勒出一幅前景无限的蓝图。

可年肆泽兄妹并不是啊!

爱来不来。

这就是一场考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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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雏形

“苏贤,你这根本不是诚心招揽他们,他们俩兄妹本就落难,你居然还刁难他们,你于情何忍?”

“我哪来这么多的心?我的心已经分你一些,再分给很多人一些,老早被分完了。”苏贤冷漠道。

苏如雪:“……”

苏如雪的内心是抓狂的,即使她在苏贤面前毫无形象可言,但此刻的她还是竭力保持着淑女的形象,使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哀怨委婉,因为往往这样才更能打动人心,苏如雪自以为掐准了苏贤的命门,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明明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去招揽他们,用你营造出的身份、用关于年柒舞的秘密、用给他们各种希望的法子等等,何必要采取这么极端的考验?”

“你之前用别人秘密给自己换五阶心脉的时候怎么没想那么多?”苏贤差点翻出个白眼,默默吐槽了一句。

“你!你说的好有道理喔!可是,一码归一码,我还是觉得你对他们太残忍了。”

丑事被重新抖搂出来,苏如雪情不自禁地就心虚了几分,毕竟这件事一度让她觉得自己给苏贤留下了十分阴暗歹毒的负面印象。

苏贤在神念里轻哼了一声,鄙夷道:“连你这智商都知道我可以用千百种方法给他们下套?你以为他们想不到?”

“万一他们觉得你是故意诱导他们这么想呢?故意诈他们。”苏如雪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因为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苏贤明明有点不讲道理却又可以自圆其说的逻辑给打败了。

“我吃饱了撑的?看来以后有机会是时候研究一下,某部位的大小是否会给智商带来负担。”

苏如雪听了一阵气结,真想糊苏贤一脸,可惜自己没有躯体,只是一缕游丝,连风情都展露不出来。

只是,在这一息内,年肆泽那双黑眸里仿佛有一锤敲定的虚影,在一息即将结束之前,他猝然挤出了一滴精血烙上了自己的名字,血契一成,其上光芒大增,一个个红色的字体刺眼夺目,伴随着一阵狼烟嘶嘶升起,这张卖身契轰然完整,缓缓隐于暴沸的空气中,却又有种融入双方骨髓之感,密不可分。

年肆泽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显然做出这个决断并不容易,他的内心远没有外表那般笃定,再观年柒舞那一瞬间苍白的脸色,苏贤知道这是年肆泽一意孤行,也算是最后的孤注一掷。

“坐吧。”苏贤面色如常,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

年肆泽眼中已经弥漫开血丝,这是因为他在抵抗苏贤的意志,因血契的存在,两者意志一旦发生碰撞,吃亏的定然是年肆泽。

不过,也只是一秒的迟疑,紧接着年肆泽就一声不吭地坐下了,而年柒舞紧紧抱着年肆泽的胳膊,她眼目微凝,世间的景象由于那一滴悬而未滴的泪而变得如水墨画晕开般,晶莹中带有朦胧的模糊感。

“后悔了?”苏贤洞悉出两人的意思,微微一笑,又开始吃血提子,边吃边问道。

年肆泽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坚定,生硬道:“没。”

苏贤摇头笑了笑,转而望向了年柒舞,这个倔强的女孩双瞳剪水,不掺杂着一丝畏惧,坦荡中夹杂着一丝幽怨,就这般跟苏贤对视着,但当苏贤开口之际,顿时石破天惊:“初生之际就记事,十八岁四阶神念,通过接近聂士怨去找聂荣报仇。你人生中最大的三个秘密,无非就是这三个吧?”

轰!

这一句话响起,年柒舞骇然地睁大了美眸,怔怔出神地凝望着苏贤,心潮澎湃,内心已然掀起了一场巨浪涛天。

初生便记事,年柒舞一直认为这是上苍眷顾而赐予她的一场奇遇,这个秘密她连年肆泽都未曾告诉,之所以讳莫如深,便是觉得这种玄机太不可思议了,她只敢取了其中一段关于父母之仇的梦境告知于年肆泽。

光是这种诡谲的托梦手段,就足够让当时的兄妹俩整日如惊弓之鸟。

十八年来,年柒舞竭尽所能表现出与旁人无异的假象,就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秘密,因为她知道一旦这个隐秘暴露,一定会给自己招致灭顶之灾,而今,自己一生中最大的秘密被人轻易勘破,这种震颤心弦的动容常人难以体会。

在苏贤那双平淡的目光下,年柒舞觉得自己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天底下竟有这等神人?

年肆泽目睹了年柒舞那万分惊恐的神色,遽然了解到苏贤所言定是事实,这让他的心也不禁怦怦跳动起来,心目中对于苏贤的景仰之情更深厚了一分,先前的怀疑和猜忌也随之一扫而空,有的只是无限的敬佩和臣服。

“脸色都吓白了啊?多大点事,来,吃点血提子冷静一下。”苏贤不在意地笑笑,态度如春雨般柔绵蕴藉。

闻言,年柒舞还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摘血提子,下一瞬猛然回过神来,想要起身跟苏贤说声抱歉,但还是被一股巨力压在了座位上不能动弹。

“其实也没什么好指点的。没有妖、武的天赋,你就是一个很纯粹的神修。这样也很不错,可以心无旁骛地证道,十八岁四阶神念是一个不错的起点,已经压过很多同龄人了。当然,神修的弊端也显而易见,我建议你同时修炼攻伐和牵线两种术法。对了,你现在修炼的是一门三阶功法?会七种神术?品阶最高的只是三阶中品神术?”

这些信息自然是梦寐兽告诉苏贤的,可是只要说出这些,就足以震得年柒舞久久不能回魂。

苏贤望了年柒舞一眼,这姑娘整个人好像已经傻了,在苏贤的注视下,年柒舞思绪都已经飘飞到在想自己穿衣服是不是都没有任何必要。

“好吧。看来得给你一段时间平复一下心情。”苏贤幽幽一叹,“蒙邈,你也坐。接下来的东西听好了。按某个人的说法,我手底下有个垃圾势力,目前除我和你们两个之外,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人的第一妖兽是帝妖兽圣毒鼠,另一人身怀大帝遗脉,不要用这副表情看着我,这其实没什么,你们习惯就好了。”

“对了,年柒舞,你愿意加入吗?”苏贤笑问道。

年柒舞立马点头。

“那两人在十方山脉的另一端,你们暂时是见不到了。不过,我这个垃圾势力本来就没想找多少人,只是想找一些志同道合的同伴,彼此扶持,继而强大,然后去做一些事,改变一些事,就这么简单。”

“我也要加入这个垃圾势力!”苏如雪兴奋道。

苏如雪将“垃圾”二字咬得格外沉重,暗暗嘲讽着苏贤,但后者压根没鸟他,只是接着补充了一句,道:“对了,苏如雪也加入。又多了一个人。”

“她……”年肆泽不由一阵汗颜,语气拖拉,显然在犹豫此话当讲不当讲。

苏贤知道年肆泽想说什么,索性直接挑明道:“她没死。”

这换谁都淡定不了,尤其是参与了哀悼的年柒舞,她红唇微张,睫毛颤动着,难以置信道:“啊?可是我亲眼看到……”

“你哥可以为了你和全族反目。我这个做哥的,也可以上天入地把她救回来。”

咚!

苏贤说的轻描淡写,但在听到的人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三人的心府都似被重物狠狠撞击了一番,震撼无比,因为这可是起死回生啊!

“扯远了。还是先听听我给我们这个势力的定性吧。只要精英,宁滥勿缺。总体而言,你们三个现在是最拖后腿的。好像又有点打击到你们了,算了,试着习惯一下,抗打击能力也是很重要的。我希望我们这个势力不像是那种世俗乌合之众的结合,也不是一群芸芸弱者的联盟,每个人都可以像一支军队,修炼成长就是一段招兵买马的过程。”

“事实就是这样,当你们足够强大时,年家就是可以一言覆灭的蝼蚁,乾坤皇朝就是一脚可以踩死的蝼蚁,星火拍卖行也不过是一推就倒的矮墙。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明明二十岁就到妖王二阶了,可倾尽一生都很难突破妖宗?为什么泱泱皇朝内天资卓越者不知凡几,但最终他们依旧止步于妖宗?能以一己之力走出通天之途的人亿万中难寻其一,你们有能力,有资质,有智慧,又不甘平庸,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引领你们的原因。或许,在未来,我也有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刻,毕竟世事无常。”

“也许我的想法是错的,招揽你们也有可能变成拖家带口的麻烦。不过我还是想试一下,毕竟青羽大帝创下了万古长存的药帝楼,无锋大帝构筑了称霸一时的无极殿,他们也经历了从无到有的过程,也曾披荆斩棘走在从弱小变到强大的征途上。”

“这个垃圾势力现在听起来就像个笑话,嗯,我们将来要做的,就是让这个笑话尽量变得难笑一点。”

“目前,我们有两个机会验证这个势力的可行性。第一个,两年之内,让乾坤皇朝改朝换代。第二个,等能完成第一个再说吧。还有……”

就这样,三人正襟危坐着像聆听神圣的信徒,苏贤安静地坐着,述说着长久以来自己内心的一些关于势力构建的想法,言语无味似白开水,缺乏一种洋溢的激情,可这种安静却给三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力量。

这种力量很玄妙。

譬如,海啸的力量虽然可怖,猛浪瞬间可吞噬万物,但当整片一望无际的汪洋就静谧地横亘在修士面前时,哪怕海面是那般的平静,但那时候修士对海洋的畏惧和震撼会远远比海啸制造的恐惧更加强烈。

像是抬头仰望着深邃的星空。

这就是安静的力量。

随着苏贤讲的越多,三人神色百变,皆是茅塞顿开,仿佛自己脑海里黑暗的认知盲区被一盏明灯点亮,迷雾被驱散,一个庞大的轮廓在悄然凝聚。

苏贤只讲到了晚上就自行去修炼了。

这半天里讲的东西,足够让蒙邈三人消化好久,毕竟想让他们的眼界提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苏贤只想着循序渐进地来,这种事急不得。

苏贤并不知道,只是这一天的讲述就拨动了三人原本干瘪至失去水分的心弦,如今在蒙邈等人的眼中,他是带着光辉的。

也就在这一天,一个垃圾势力默默地初具雏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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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得梦寐者,得天下!

半个月后的卯时,天青色的黎明笼着雾纱轻柔地罩下,纯净的晨光照拂着云海城巨大的轮廓,淫雨霏霏的初春已绵延数日,沁心微凉的雨丝落在平凡人家的鸳鸯瓦上,嵌入瓦缝、石墙和窗隙,黝黑春泥里冒出嫩绿的芽尖,纸伞、铁伞或蓑衣弥漫着城内薄雾朦胧的街道,不远处的海浪下似有暗流涌动,整个云海城被这场糜雨洗去了喧闹和躁动。

商船扬帆,飞鸟展翼,尚处于安谧的云海之人皆是被这阴晦的天气搞得蔫蔫的,闲趣者盘坐在檐下廊边,沏一壶春茶,摆一副棋盘,烧着熏香,时而细望着被冲刷得发亮的屋脊,雨帘似珠玉般挂落,近看清翠碧竹,远观阴翳浊云,黑白落子,点点诗情画意。

“边境山城的肃杀已启幕数月了吧?天阳忠义之士,乾坤奸猾之匪,你猜孰胜孰败呢?”

出声者乃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此人鬓角染霜,眉发均是纯黑里透着一丝丝的雪色,似树皮般枯皱的老脸上纵横着沟壑,他眼目低垂,无精打采地望着一方棋盘,一身藏青色的古朴衣袍掩不住他宽厚的肩背,大抵也是被这糜烂的天色感染了心绪。

啪!

一子落下,传来清脆的异响。

棋盘另一侧坐的则是一名鹤翁,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双目中闪烁着熠熠精光,粗制素袍下盖的是一身仙风道骨,翁妄逐嘴角一掀,新晋五阶宗师的喜悦还未消弭,沧桑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沙哑,悠悠道:“新旧势力的厮杀更迭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倒是担忧山城里的百姓,战火焚城,免不了又是一场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你是悲天悯人。宗师之境,超脱凡俗,云海城的药帝楼也困不住你了。何时离开?”

与翁妄逐对话的是坐镇于云海城五阶分部药帝楼的会长,五阶炼丹师,夜淮。

云海城内,要论名望最高者,非鲁不庸和翁妄逐莫属。

炼器坊的坊主是因技术不高而声名难显,这与夜淮不同,夜淮作为一枚南荒稀缺的五阶炼丹宗师,他不喜抛头露面,潜心丹道,厌恶虚荣,平日的交际可能仅限于一座药帝楼,虽是五阶炼丹师,但整个云海城几乎没人能请动他,这也使之愈来愈低调,若非药帝楼的规矩摆在那,怕是所有人都要遗忘了这座药帝楼里还藏着一尊丹术莫测的宗师。

“夜老,我都过百的年纪了。早就没了闯荡的雄心壮志,您若是不介意,给我一个副会长的头衔,我奉上这一具快入土的骨头也心甘情愿地留居云海,谈什么离开?”

翁妄逐被夜淮一语逼得不由讪笑,说不心动是假的,云海城还是太过渺小,精彩绝伦的丹道定不会拘泥于一弹丸之地,苍茫波澜外的巍巍东域诸岛上更屹立着超凡入圣的六阶药帝楼,那里才是更高一级的丹师殿堂,令其心驰神往。

夜淮面如枯槁,浑浊如黑豆的苍眸轻微一抬,眼中不知是怀着欣慰还是讥嘲,满含深意地看了翁妄逐一眼,此刻因翁妄逐言不由衷的话而哂然一笑,嘬一口飘着袅袅水烟的早茶,缓缓道:“有志不在年高。只要你自己觉得自己还年轻,管外界几多纷扰?你大器晚成,虽以妄逐自省,但心气依然甚高,胸有抱负,老骥伏枥,阅历充足,身怀百余年都耗不尽的寿命,命轮才刚开始转动,既已名动一方,不出去瞅几眼你会甘心?呵呵,我不信。”

伴随着夜淮的一声干笑,饶是翁妄逐都有点坐立不安,即便是上百岁的人了,但在夜淮面前他仍然犹如一个黄口孺子,心迹无处遁形,丹术依显稚嫩,愚昧无知的世人对他趋之若鹜,殊不知在道行深重的夜淮眼中,他还是数十年前那个浅显愚钝、稍有资本就爱卖弄的炼丹师,一点儿也没变。

“学生痴顽,日后不能侍奉您左右,望恩师恕罪!”

这一刻,翁妄逐匆忙稽首,敛着衣袍,恭敬地行着跪拜之礼,数十年的云烟转瞬即过,身前这位老者也从当初风华正茂到了如今的苍老面容,岁月这把刀没有轻饶过谁,但这几十年来夜淮的谆谆教诲翁妄逐一直铭刻在心,终生谨记。

见这一幕,夜淮的心头莫名涌上一阵伤怀,他的目色如春雨般柔绵,省去了戚戚然的长吁短叹,没好气道:“别在我眼前假惺惺的。你长我四十多岁,趁着还有展翅高飞的机会,早点去闯出点名堂。过不了几年,履行完职务,我也不会滞留于此。你我在东域终有再见的时候。外界的大千世界,缤纷斑斓,妄逐之事知易行难,到了外头,低调做人,别被利益和虚荣迷了眼,陨了命。知否?”

“学生不敢忘!”翁妄逐虔诚叩首,久久不起。

这棋局如断弦,断弦再弹也弹不出最初的音色,棋也是,情感变了,再下也下不出原味。

夜淮捧着茶一饮而尽,耸峙的鼻子微微一嗅,意兴阑珊,旋即静默地放下了余温尚存的金镶玉竹杯,深邃的眸光在翁妄逐的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推开了拜访着棋盘的矮桌,也不知心想何事,一言不发地悠悠离开,唯有一道弥音徘徊在斜丝浸染的长廊。

“有风声传出,炼器坊那人近日就会离开云海城。那人定与苏如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依稀知晓一点苏如雪的背景,那是整个东域都要仰望的惊世存在。你离开之前代表药帝楼准备一些好礼去拜访一番,运气好的话或许会得到受益终身的好处,如若没有就当露个面,结个缘,有益无害,切勿怠慢。”

“妄逐谨遵师命!”翁妄逐浑身一颤,感动非凡。

清晨的光芒混在渺茫的雨幕中洒落尘世,云海炼器坊却随着鲁不庸的出关而沸沸扬扬,众人皆是奔走相告,五阶炼器师的诞生绝对是炼器坊的头等大事,这不但是云海器道荣光的彰显,亦是竖立起一块广进财源的招牌。

只是,这道振奋人心的消息还没散播出多远就被强势镇压,只因鲁不庸淡淡一语,告诫众人莫要扰了炼器坊的清静。

庭院内,鲁不庸享受着轻柔的雨丝斜刮在他的脸上,为重塑月铜傀他闷头进行了历时一个月的闭关摸索,如今五阶之境水到渠成,在满心欣喜之余,他的心头还沉积着一丝丝惫懒,毕竟他也不是个铁人,也非数月不眠的修士,望着假山边丛生的嫩黄色竹竿,玉竹疯长,节节交错,每环生长枝叶的地方都有一道碧绿色的浅沟,清雅不妖,只此一眼,这种玉竹和春雨一起洗涤了鲁不庸全身的疲乏,心神舒畅。

“不愧是药帝楼中移植的金镶玉竹,无味无香,目光触之就清神养魂,真乃玄妙!”

鲁不庸心中啧啧称叹,紧接着漫步于庭院内,与正看守在偏房前的蒙邈点头招呼,目光流转,瞥见了大堂内一道避雨的身影,此女花容月貌,身姿绰约秀美,青丝如云,娇靥如莲,当那双秋水般的剪眸与鲁不庸的视线碰撞时,年柒舞弯身低首,尽显端庄仪态。

随即,铿锵的甲胄声响起,蒙邈附在鲁不庸的耳边解释了一下年柒舞兄妹的来由,惊得鲁不庸猝然走进大堂内,邀年柒舞入座,呼唤仆从上茶,接而询问年肆泽的去向,不料才刚聊到一半,猿臂蜂腰的年肆泽怀抱着早晨滚烫香甜的糕点跃入,宠溺地塞进了年柒舞的手里,再有模有样地向鲁不庸问好。

一时之间,相谈甚欢。

偏房内,苏贤正处于一日千里的修炼中,闭目盘坐,不闻窗外事。

初得梦寐兽之时,苏贤曾听

其简单地说了一次如今四个妖术的名称,分别是梦寐术、隐世之游、斩梦牙和梦翼。

半个月前的夜晚,在苏贤出手帮助了年柒舞兄妹后,他终于算是得到了梦寐兽的一点认可,随后了解到了这四个妖术的效果和作用。

其中最卓著者,绝对是天赋妖术梦寐术。

将此术称之为宝兽独有的宝术或许更加恰当。

梦寐术具备着让人闭目假寐之效,乃是一种辅修宝术,当面对神念孱弱者,梦寐术能造成瞬间的失神使之身躯脱离掌控,但面对神念相当者这样的作用就显得疲软,毕竟它不是正儿八经的攻伐神术,但像之前梦寐术和梦魇术合璧齐发之时,顷刻间剥夺了竹林内所有人的身体掌控权,那等威能堪称五阶之下无敌,颇为不俗。

然后,苏贤渐渐认识到了梦寐术造成假寐后衍生的分支效用,譬如点识、培元、传梦、辅修等等。

点识,即类似八阶点识灯的恐怖作用,于人初生之际点亮神识,助人记事,年柒舞就是如此尝到了甜果。

培元则是填补残缺的神念,使其恢复本源。

梦寐术下引发的传梦就要根据梦寐兽的主观意识了,倘若梦寐兽不想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当作梦境传递给受众,那这种效果是不会触发的。

培元、点识等亦是如此。

只要梦寐兽不想,那么梦寐兽所施展的梦寐术仅仅只会有催人假寐的力量,另外佐之一点辅修之能罢了。

想当初,梦寐兽赠予年柒舞的梦寐则是一道极其完整的梦寐术,点识让其记事,培元补其残魂,传梦使其洞悉真相,残留的梦寐紫气还改善了年柒舞的神修天赋,有类似辅修的效果,让她在神修一道上事半功倍,因此才在十八岁的年纪就有了傲视同辈的四阶神念。

但是,如果梦寐兽作为世间天下无双的十大宝兽之一,它的天赋宝术梦寐术仅有这点微渺的用处,那它也不配称之为宝兽了。

半个月,梦寐兽向苏贤的精神海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紫气,浓郁的紫气化作烟雾,甚至浓稠至化雨的状态,在这样的辅助下,苏贤这半个月虽失去了对自己身躯的掌控,但他的神念却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蜕变。

就如春雨滋润大地,万物复苏!

上品王术,鬼盗一种术,以强凌弱、狭路相逢、以下犯上,尽数圆满修成。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圆满,而不是那种低俗的半吊子水准!

四阶上品神修功法,灵龟养志法,苏贤只用了一日就全部掌握,整座精神海异常鼎沸,兴奋活跃,对于所有跟神念相关的功法、神术等事物都变得十分敏感,一触即通,想必这就是梦寐兽的可怕之处吧!

等闲之辈若要习得一门四阶上品的功法,用一个月都算是天才了,用上一年半载的也大有人在。

可苏贤只用了一天。

那时候的苏贤震惊了半个时辰有余,回过神来后,虽然苏贤只拥有对神念的掌控,但他激动得如一头啸月饿狼,猛然间想把梦寐兽揉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结果遭到了梦寐兽像避瘟神般的躲避,玲珑的梦寐兽扇动着梦翼满脸嫌弃,神情中毫不掩饰鄙夷之色。

“变态!”接着,苏贤在梦寐兽心目中又多了一个烂俗的标签。

那又怎么样?

半月不到,苏贤的心里早给了梦寐兽一个中肯的评价:神修者得梦寐,等同于得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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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得个屁天下

两天前,苏贤的神念修为来到了四阶后期,隐隐有冲击四阶巅峰的能力,清河图中的活物他皆可衍形,只要神念强度一上来,那便是妥妥的五阶标志。

自古以来,梦寐兽曾经有没有落入修士之手已无从考证,但翻阅大陆上的古典宝籍,其上关乎梦寐兽的记载也仅有寥寥数笔,除了一些妖食、习性等模糊的信息,古册上连梦寐兽的样貌都刻画不出。

故此,梦寐兽虽位列十大宝兽之一,但具体有什么作用根本无人知晓,可是宝兽的头衔挂在那里,凭一个名号就可以让世人为之痴狂,能靠脸横行世间为什么还要用才能?

不过,想想同为宝兽的太乙青莲、岁月兽和百步牵线兽,这么细细一想,宝兽虽各有千秋,可专攻于神念的梦寐兽还是吊炸天啊!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苏贤深深地认识到了自身的错误,经过了无比深刻的反省之后,苏贤才知道以前他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难伺候怎么了,脾气古怪怎么了,一言不合就贴标签又怎么了,这样的祖宗不就是应该供着哄着的吗?

“梦寐,你过来,让我亲你一口。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爱死你了。”两天前,苏贤腆着笑厚颜无耻道。

玄天龟在妖宫内掩面哀叹:“苏贤,太没有尊严了!我怎么会摊上你这样的主人!”

“我没你这样的哥哥。”苏如雪表示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青羽赞同苏如雪的观点:“孽障!”

“贱。”血鲲鹏鄙夷地横眸,作呕道。

梦寐兽飘浮于滃滃精神海上,意味深长地给了苏贤一个“你自己再慢慢玩”的表情,转身欲走。

见到这一个似曾相识的表情时,苏贤陡然悔悟,知错就改,态度十分诚恳,深情款款地挽留道:“别别别,我错了。小萌妹,大名鼎鼎的梦寐术我已经见识过了。你再给我讲讲隐世之游、斩梦牙和梦翼吧!”

“你叫我什么?”梦寐兽瞪大了灵动的眸子,精致的稚首神态惊愕,质问道。

“小梦寐?”

如果苏贤可以动用身体,此刻的他一定会无辜地眨眨眼。

可惜,没有配上令梦寐兽信服的神情,梦寐兽果断选择了不信,下一秒冷哼道:“你当我聋?梦寐和萌妹是一样的发音吗?”

“嗯?我刚刚是这么说话的吗?嗯?这样的吗?咦,我怎么不记得了?真的吗?你不要骗我……你可以质疑我的发音,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人品。”

“你还是自己玩吧。”说完,梦寐兽那小巧的秀鼻微微一哼,作势就要飞出精神海。

“别!梦寐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阵哭天喊地的悔过声响彻于金光紫芒交织的精神海上,不光是梦寐兽的神态很古怪,只要是听得到苏贤这番话的人表情全部凝固了,随后又是一场激烈如战场的口诛笔伐,作为这方精神海的主人,苏贤被群起攻之,掀起一阵江翻海沸,花了一年多建立起来的威信在瞬间丧失殆尽。

半小时后,声讨落幕,苏贤用精神海衍化出了一个金色小人,模样赫然与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一样的贱。

此时,苏贤俨然摆出一副乖宝宝的姿态,毕恭毕敬地盘坐于氤氲紫雾中,聆听着梦寐兽的话语。

“隐世之游乃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妖术。除非是遇上一些神念强度远超于我的强者,不然凭借着隐世之游,天地之间我皆可遨游。当然,有一些神秘难测的古地我是进不去的,否则可能一瞬间就被伟力轰得灰飞烟灭。”

“作为这一代的梦寐兽,我算是走上了歧途。宝兽本不应该具备攻伐手段,但斩梦牙是我为了提防梦魇兽而刻意舍弃了盗梦术去觉醒的。结果,面对上擅长攻伐的梦魇兽依旧是徒劳……”讲到这,梦寐兽莫名有点苦涩,虽然它没有在梦魇兽的埋伏下殒灭,但在它看来现在的状况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失去生命,“盗梦术,此术的作用不难理解,不过,我是没有可能再去习得这一妖术了。”

“梦翼,说它是一种妖术,不如说它是每一个梦寐兽都必经的过程。食梦翼竹,肋生梦翼。这是我突破至四阶的必然之路。翅膀是拿来飞翔的,另外没什么太大的用处,顶多是让我飞的比较快能逃脱个别人的魔掌罢了。只是你作为这一代梦寐兽的主人是很吃亏的,因为令全大陆妖兽、修士、魂灵都忌惮的盗梦术遗失了。”

说到这,梦寐兽倒没觉得有多少惋惜,它望向苏贤的目光中充满了讥嘲。

闻言,苏贤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金色小人憨态可掬地摇了摇手,豪气道:“多大点事,不就是搜刮记忆么!不要也罢!”

“以上只是妖术部分。接下来是关于我的进阶条件。”调侃完了,梦寐兽又恢复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寒冽道。

“你说。”苏贤索性也不盘坐了,切换到聊天的姿态,姿态轻佻,差点就翘起二郎腿。

梦寐兽深深望了苏贤一眼,悠悠道:“稍有博闻的修士皆知,妖兽的修炼之路极其坎坷,多数妖兽身形庞大,有神异者吞吐日月光辉,或是掠夺天地妖力,但这种方式才是导致妖修晋升之路极为漫长的根源。妖兽身巨,所需能源更是海量,所以那些自由自在的妖兽很少会去用人类的方法修炼,普遍都是通过进食、攫取食物中的磅礴能量,再沉睡消化,似冬眠蛰伏般,苏醒后就会有一个阶段性的飞跃成长。”

“当妖兽被收入妖宫后,因为妖宫这等玄妙的存在,人类的修炼会加快妖兽的修炼,但这种方法对我无效,因为我是神念体,我是天地孕育的宝兽,妖宫内制造的仅仅是一方适合我休养生息的环境,而非供我成长的紫气本源。所以,如果我要突破,那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办法,那就是进食。”

“换言之,想让我突破,作为主人的你就要去寻找固定的妖食。整座天地间,专为我生长的妖食并不多,仅有十种。你借我梦寐术修炼,现阶段的实力暴涨,沾沾自喜,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一个限制。那就是,既然我的紫气本源融于你的精神海内,使你我的神念链接,所以我们可以视为同源。这是特殊的天地紫气决定的。”

“我说这么多铺垫的话,其实总结涵盖起来也就是一句话。如果我无法晋升五阶,那作为同源的你,自然是永远止步不前……不光是你,年柒舞也是一样的。天地间没有无偿的好事,这就是借助梦寐术辅修的代价。”

哗!

一开始,苏贤还听得怡然自得,随后金色小人的肢体渐渐僵硬,心底升腾起一个大感不妙的预感,倏然间冷汗淋漓,再到梦寐兽最后一句话落下,苏贤只觉得精神海上炸了一个响雷,天地倒灌下冷水,将他淋得茫然无措,最后就半痴半呆地傻坐在精神海上,直瞪瞪地盯着梦寐兽,失声般难

以言说。

照理讲,只要苏贤勤勤恳恳地埋头苦修,加之梦寐术的辅佐,不出一个月,苏贤将一举冲破桎梏,在十七岁的年纪踏入五阶神念的层次,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傲世寰宇,睥睨全大陆的同龄之辈。

可是,梦寐兽的一句话将苏贤这美好的想法拽入了无底的深渊。

我都想好怎么跟黑老炫耀自己的苦修成果了,十七岁五阶,够爹娘吹一辈子了吧?现在你特么的居然跟我说这个?

你有种再说一遍!苏贤的心底如是咆哮道。

“梦寐,你过来。”苏贤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强行深吸了一口气,牙关紧咬,满脸皆是森然,压下心底即将喷发的火山,苏贤目光阴厉地盯着远在天边的梦寐兽,“你过来,我保证不把你的屁屁打开花。”

梦寐兽就知道苏贤不会有什么好的反应,但它凛然不惧,曼妙如火花般的四条凤尾轻轻甩动,清冷的娇眸张大狠狠一瞪,冷冽道:“你敢!你敢做,我就敢永远不把我下一个要吃的妖食告诉你!”

“太恶毒了!太过分了!太无耻了!贼老天,这能叫宝兽吗?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啊!”

苏贤滞愣了须臾,忽而捶胸顿足,悲愤地仰天怒号,面容都开始扭曲,叹苍天无眼,天道不公,像是荼毒了他这般根正苗红的大陆优秀青年似的,浮夸至极,可惜呼天抢地半天眼角都挤不出一滴泪。

梦寐兽完全无视了苏贤这种幼稚的行为,冷哼了一声,袅袅飞入了自己的妖宫中。

“青师,太乙青莲的晋升要求也这么变态吗?”待梦寐兽消失,苏贤一秒变脸收功,压根没一点儿悲痛的神色,而是纳闷地问道。

“普天之下,多数妖兽靠妖食突破是没错的。太乙青莲也是十种妖食。但永远都是帮我,就是不会限制我……徒儿,节哀顺变。”

最后两句话,直接让苏贤受到了生命不可承受的暴击伤害,颓然倒下,生无可恋。

苏贤很想问一句,同为宝兽,为什么差距那么大?

得梦寐者得天下?

这还得个屁天下啊!

梦寐术瞥见苏贤那副懊悔无及的神色就深感不爽,语气骤然又降了温度,看轻道:“哼,先前用梦寐术修炼的时候还一脸享受,整个人魂都飘起来了,那色眯眯的眼睛一看就是淫邪之辈!现在知道限制了,就这副萎靡的神情!虚伪!没担当!只会不劳而获!始乱终弃!”

“呃,始乱终弃不是这么用的。”苏贤稍稍振作后,坚守着自身的清白弱弱提醒道。

梦寐术又哼了一声,心底多少对苏贤前后态度的巨大转变而感到委屈和失望,因此对于苏贤想要纠正的话也无动于衷。

苏贤这愣头青哪知道女孩子那么细腻的心思,开着有口无心的玩笑,却傻乎乎地忘了梦寐兽还是一只成语都会用错的宝兽呢!

于是,苏贤也没进一步联络感情的举措,榆木一般,只是借着残留的梦寐紫气继续修炼,虽说他的神念强度将在五阶的门槛前止步,但眼下好歹还是有一点进步空间的,毕竟苏贤在修炼一途上一向是锱铢必较的,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虽说其中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性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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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时隔一年的再见

雨丝淅淅沥沥,天色似一幅素美的水墨画,云影重叠,缥缈的晨雾散去,炊烟袅袅,云海城也逐渐趋于一种苍白的明朗。

云海炼器坊,鲁不庸的独家庭院。

青石板被淋得湿漉漉的,一抹朱褐色的亭子下方,三道气息如渊的人影平起平坐,沙沙的雨声回荡在耳畔,交谈声混在各种杂音中,斜雨刮到了亭子边缘便被一股暗藏锋芒的妖力斩断,整个凉亭的气氛略显古怪。

鲁不庸、翁妄逐、聂荣。

一个是云海炼器坊的金字招牌,一个是万人追捧的圣手丹师,一个是坐镇幕后却盛名远播的云海财神,如今云海城中最具威望和势力的三个人聚集于云海炼器坊的朱亭,不煮茶论道,不操持风云,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听雨啸、听风吟,但这已然是一种大势所趋的信号。

“不庸,数月未照面,今日一见,已是五阶器道宗师!这等年纪和作为,真是让为兄汗颜呐,枉为兄痴长一甲子的年岁!”

“翁兄,你这实乃折煞小弟了。你我虽相交忘年,但你这过分的谦虚在我听来却是揶揄的成分更多了。褚晖岛一行,回来后便是丹道宗师。真是羡煞小弟了!”

“恭维的差不多就够了。你来我往的有意思么?我这个商人都没怎么客套,你们还这么表面?”

正当鲁不庸和翁妄逐要再深入相护吹捧之时,聂荣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旁边两人皆是不为所动,情绪不形于色,丝毫不觉得尴尬。

在云海城呆了大半辈子,半百年纪的聂荣也算是老人了。

只是,相比起翁妄逐的白发苍苍,聂荣的外貌绝对是年轻了太多,虽也步入中年模样,一对浓厚的剑眉飞向鬓角,眼神观心般的一直低垂,鼻梁高挺,古板的脸庞上布满胡渣,不见一点儿商人的精明狡黠,反倒是透着一股尝遍世间沧桑的味道。

“聂行长还是一点儿没变,直来直往。话说,商人若皆是聂行长这般脾性,真的不会做亏本买卖吗?”

如果是放在之前,翁妄逐还是四阶炼丹师之时,他断然是不会这般跟聂荣说话的,再怎么说聂荣也是云海城星火拍卖行的掌权者,修为深不可测的妖宗,东域世族聂家下派到云海城的代表,身份上套着一层层光环,耀眼高贵。

可是,当翁妄逐晋升为五阶炼丹师之际,身份也随之高涨变得尊贵起来,两人之间的阶级沟壑霎时被填满,完全可以处在平等的地位进行交流。

闻声,聂荣那张似美工雕刻而成的面庞没有一丝波动,语气极为淡然,眸子下敛,回道:“翁老慧眼看得明白。聂某的确不太擅长这行,平时也就维护一下秩序罢了,那种琐碎的事还是交给手下人去做就好了。”

“呵呵。”翁妄逐干笑了一声,一时没了下文。

这怪不得翁妄逐,实在是聂荣终结话题的能力太强了,再怎么热络的气氛都能因他一句话陷入僵局般的冷场,难以调动。

鲁不庸则是显得慵懒至极,毕竟是这两人主动上门,意欲何求世人皆知,倒是无欲无求的鲁不庸放松极了,撑着脑袋出神地观赏着雨幕下的院景,入目一片翠绿,沾染玉露的花苞,簌簌摇晃的玉竹,景致雅然。

聂荣斜眼瞥了鲁不庸一下,旋即眼珠回转,身子依旧佝偻,明明一个颇具气质的中年人偏偏要露出无精打采的样子,变戏法般的拿出了一枚金黄色的储物戒,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在圆桌上,低沉道:“前辈既屈居檐下,想必与鲁兄有几分交情。聂某迂腐,说不来话,待会儿还望鲁兄帮衬一二。”

说完,聂荣伸出手将金黄色的戒指推到了鲁不庸的面前。

翁妄逐暗叹了一句果然,这聂荣把话说死是因为要自己先开启这个话题,到了这份上翁妄逐自然不甘落后,但他拿出的并非储物戒,而是一方碧血丹盒,随即肃穆道:“老弟,客套的话咱俩之间就免了。这点心意收下,还望你帮为兄引荐一番。”

这下子,鲁不庸也不好再伪装成透明人,苦笑着看了看两人,道:“两位可别为难我了。这些东西我受不得。前辈愿屈身寒舍,无非图个清静。要谈交情,委实没有。我更说不上什么话。还有,两位这番作态,想必逃不过前辈的法眼。”

说着,鲁不庸还指了指上方,意思不言而喻。

苏贤的神念遍及炼器坊,聂荣和翁妄逐的做法尽收眼底。

“这点聂某也清楚。不过,前辈之光朗照乾坤,聂某虽心诚,却也怕刻板的性子减分。聂某定不让鲁兄难堪,这份情意还望收下。毕竟,心诚七十分,说话二十分,机缘十分,没态度全零。”聂荣又将那枚储物戒向前推了几公分,深沉的眸子凝望着鲁不庸,所有心思也都藏在了话里。

上苍有眼,即便是做,也要做给前辈看!

心诚则灵,聂荣就是要让苏贤看到自己的态度。

翁妄逐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想聂荣这货真是会说话,听似死气沉沉,实则饱藏瑾瑜,几句话说的有板有眼,占尽了先机,倒是让他陷入了被动。

“不庸……”

翁妄逐正欲开口,猝然间亭内三人皆是惊觉回首抬眸,只见一道年轻身影撕开了雨幕,雨珠四溅,身形似融于灰蒙云霭,穿梭于交加的风雨中踏空而来,只是一瞬便落到了庭院的正中央,但这年轻妖宗根本无暇顾及亭内坐谈的三人,而是诚惶诚恐地九十度躬身,朝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庄重道:“苏氏直系弟子,苏斩,恭迎尊者驾临!”

此人,赫然是苏斩!

那削长的身影穿着一袭白袍,面相平凡,浑身气宇却似出鞘之剑,由于刚落地的缘故苏斩的长发还因惯性在飘洒,此刻的他连雨幕都不敢隔绝,任凭其哗哗落在自己的白袍上,衣袍很快被湿了一片,即便如此苏斩也未曾妄动。

苏斩遥遥一拜的虚空似有一尊恐怖的神明伫立,手握日月,脚踩众生,令其连仰望的勇气都没有。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煞了亭内的三人,虽不知一介横行于世的妖宗何以如此卑躬屈膝,但这些人都可以从苏斩那一句无厘头的话中听出端倪,三人疾步走进雨幕,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天际边的暗浊云影,聂荣一向不起波澜的面容顿时骇然失色,眼瞳震动,惊恐地垂下了身子,双拳抱紧,同苏斩一般呈俯拜状,只是那身躯多多少少还在微微颤动着。

剩余的鲁不庸和翁妄逐更加震惊,尽管他们在器道和丹道上各有建

树,但论及修为境界自然是远不如聂荣,导致他们落俗到根本察觉不到那团灰浊云影中的古怪,这时候彼此之间的差距就愈发凸显。

两人心有涩味,皆是想到这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两人连探查的资格都没有,两人迅速地对望一眼,下一瞬不约而同地一起俯身,神色恭敬。

这种时候哪有时间管那么多,盲从就是了!

与此同时,大堂内的年家兄妹也仓促赶来,年肆泽深深地望了一眼聂荣的背影,在未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前,他谨慎到不敢流露出一丝丝的怨毒和仇恨,但年柒舞更狠,她连多余的一眼都没往聂荣身上瞟,仿佛只把他当作了一个平常人,而非杀父害母的仇人,效仿着众人朝远方拜去。

蒙邈忙不迭地跟上,虽然一脸懵然,但心想跟着做是绝不会错的。

毕竟,当下这个环境,所有人皆是息声,整个庭院内显得格外压抑和沉重,如果说后方的数人都是亦步亦趋,那首当其冲的苏斩和聂荣压根儿就是在朝圣,心上如压着山岳,恐慌和惊骇交织,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随着一阵急促的“咿呀”声响起,偏房的门洞开,一道青色身影急速掠出,将雨幕掀开了一个口子,当苏贤望见了天边的那抹浊云,眼眶蓦然通红,鼻尖一酸,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年多来的坚强霎时被抛在了脑后,只见苏贤缓缓地俯下身子,站在最前方,泪和雨混成一块儿,激动地躬身俯拜。

这一个月来,苏贤在脑海中曾无数次勾勒幻想和黑老再次见面的场景,以及见面后自己的反应。

是哭,还是笑?

是乳燕投怀,还是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执拗地站在原地?

可当再度相逢之时,一切临摹预演的桥段全被推翻,唯有汹涌澎湃的心潮,欲语还休的沉默,以及喜不自胜的欢泣。

什么钢铁男子汉,统统没有!

就是在这个暗香浮动的早春,明明早有准备,却又猝不及防地再见了。

“少主,比一年前高了三公分,肩膀也宽了一点,清瘦了一点,跟主人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样。”

转眼间,那团云影如闪电般消散,一道苍老却饱含着欣慰的声音由远及近悠悠响起,苏贤被两只冰冷却又异常温热的手扶起,黑色帽檐下露出一张双颊微微凹陷的面容,颧骨微凸,老者身形佝偻,比之苏贤稍稍矮了几公分,身着终年不改的黑袍,鬓发灰白,双目狭小却又精光熠熠,似是涌动着晶莹的泪花,在外人看来枯老丑陋的面庞落在苏贤的眼中是那般的亲切和蔼。

闻言,苏贤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肩膀耸动,略微哽咽道:“黑老,脸上皱纹又多了两道,还比我矮了。”

“哈哈哈!老奴直起身板来,可还是跟少主一般高!倒是皱纹是真除不掉了。”

黑老陡然放声大笑,呈弯弓状的身子还真直起来了几分,双眼微眯,满是赞赏地上下打量着苏贤,遥想当年苏贤还是那个缩在自己怀里听故事的孩童,时光萧萧而过,今日的少年褪去了骄纵的轻狂之气,已有了雄踞一方的王者风范。

岁月磨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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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借势收礼

一声“少主”,掀起几丈惊涛。

一声“老奴”,倾覆几多心潮。

翁妄逐所知片面且有限,却并不代表聂荣的信息也滞后,这位云海城的星火掌权人原本已将苏贤划到了令其高度崇仰的位置,猜测其极有可能是中洲某个古族的年轻子弟,修为可至妖皇,再不济也是世俗顶峰的妖宗,可当一位谈笑间可执掌东域的尊者驾临时,自诩古井之心的聂荣只觉得这口心井快炸了。

古镜本无痕,因巨力瑕疵。

何谓尊者?

在聂荣的心目中,尊者一怒将使得东域震动,滔滔澎湃的海潮化龙击天,风云残卷,天色俱晦,那将是一位目之所视皆为枯骨的边域雄主,威仪覆疆,残暴如桀纣,手之所指生灵凋敝,满目疮痍。

微风斜雨的朱亭下,苏贤神色自若地坐在圆桌旁,此刻他的身后黑老宛若一介凡人悄然站立,以一种奴仆的姿态低眉颔首,无声无息,大道皆敛,落在众人的眼中自然是一种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登峰造诣,这种落针可闻的肃静才是最可怖的。

这种环境下,无人敢与苏贤平起平坐。

满分的借势!

苏斩、鲁不庸、年肆泽等人本就是站在苏贤这一阵营的,不过这时候他们连踏足朱亭的勇气都没,整齐安静地站在柔绵如抚摸的雨势中,屏息凝神,大气不喘,心思却全部系在了苏贤以及黑老的身上。

圆桌旁,作为来客的聂荣和翁妄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因紧张而满身生冷汗,骇然垂首,聂荣当即有一个下跪的冲动,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这种行为未免太过掉价,别说旁人会低看他,饶是他自己都会对此等遭人戳脊梁骨的举动冷嗤不屑。

眼下,苏贤的心间还飘浮着发自肺腑的欢愉,只是眼下庭院里还有一些闲杂之人等待着处理,所以他的喜色被掩于寡淡之下,目色平稳,扫了扫亭内战战兢兢的两位,随即出声暂缓了他们的煎熬,道:“两位,不知所来何事?”

听候问话,聂荣似从阴恻恻的牢笼中解脱出来,遽然双手颤捧,奉上了一枚略显古锈的储物戒,止不住颤音道:“回前辈。晚辈星火拍卖行聂荣。早闻前辈圣临云海,此乃云海之大幸!晚辈虽心生景仰,亦知前辈闭关而不敢生一点惊扰之心,因此一直无幸登门瞻仰。如今喜闻前辈即将出关,晚辈抱有侥幸妄图一睹圣颜,冒昧拜访,同时也想献上一些云海之宝,以表敬意。望前辈恕罪!”

一旁的鲁不庸和翁妄逐心里已经骂开花了,心思如河水开始泛滥,暗中嘀咕着老奸巨猾,尼玛之前说好的古板迂腐不善言辞呢?

这果然还是那个充满欺诈的不古之世啊!

还是原来的味道,还是诡变的套路,还是一样的熟悉。

要不怎么说万物相克呢?

而今,要说心思最复杂的还是年肆泽兄妹,往日那个高不可攀、神秘莫测的仇敌在另一个人面前竟如此奴颜婢膝,阿谀谄媚,年肆泽甚至萌生出了让苏贤出手轰杀聂荣的念头,可是这种逾规越矩的念头在诞生之初便被扼杀在摇篮,因为年肆泽知道苏贤早就洞悉他们兄妹背负的血海深仇,因此对于这一切,苏贤定然自有主张,绝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苏贤暂时没有去接那枚流淌着古老意蕴的储物戒,而是在翁妄逐说话前提醒道:“说人话。”

闻声,一边的聂荣陡然一个激灵,心生懊悔之意,翁妄逐则是乐开了花,知道聂荣聪明反被聪明误,马屁拍过头引起苏贤的不满了。

于是翁妄逐连忙上前,取出了一方碧血丹盒和

一枚寻常的储物戒,中规中矩道:“晚辈没有别的意思,临行在即,倘若三生有幸与前辈结缘自可历百劫而不朽。这次谨遵家师教谕,奉上一枚五阶圆满冰肌玉骨丹以及诸多药材,微薄之礼,旨在虔心,聊表仰慕之意。”

微薄之礼?

那老子过去一年多拼死拼活得到的都是啥?粪土吗?!

若不是要保持一个风流人物的高雅稳重,现在的苏贤早已笑得满面春光了。

他借势是为什么?

不就是谋财嘛!

苏贤觉得,如果今日不收下这笔丰厚之财,那不但会让云海城这两位英杰落了面子,关键还会心灰意冷,说不定会因得不到自己的赏识而有一些想不开的出格行为,彼时引发的惨痛结果绝不是苏贤想看到的,不说别的,苏贤就是这般厚德载物,崇尚助人为乐的侠义之风,活得高尚磊落。

虽然免不了被正义感爆棚的梦寐兽抨击一阵子,但比起耳根的清净,毫无疑问是这笔雄财更为珍贵。

不可能拒绝!

自问受之无愧!

总之苏贤笑纳了。

下一刻,聂荣和翁妄逐顿然察觉到手上一轻,随之他们心里那块高悬的大石也安全着陆,以当世大陆的潜规矩而言,自己的礼被收了就相当于得到了一个被垂青的机会,尽管会有一些阴险狡诈之辈只是贪图财礼,事后没有一点儿作为,但聂荣和翁妄逐坚决认为苏贤不属于这一类人的范畴。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想要回报,就要先付出,哪怕有可能是没有回报的付出,作为弱者,早该有偏向虎山行的决断。

不然这怎么叫强者为尊的世界呢?

这个道理,生活在修炼狂潮中层阶段的聂荣和翁妄逐体会得更为深刻,毕竟他们是承上启下的一环。

因此两人达成共识,心中击爪!

有一个妖尊作奴,苏贤把东域掀翻了都没什么大事,抢掠一域、所向披靡,那场景想想都虎虎生威,苏贤这等存在还会缺自己这点绵薄之礼?

嗯,他们想不到苏贤是真的缺。

当下,如释重负的两人浑身一轻,更甚者觉得自己灵魂都已失重升空,只要春风一吹,便可将其带走。

只是,两人不敢长舒口气,尤其是迎上苏贤那双平淡中敛藏着深沉的眸光时,两人心中一凛,默默发怵,心想自己果然有点飘了,得好好压一压。

“聂荣,能混到南荒这么多年想必在整个聂家也就是个边缘人物吧?未来有机会,我会跟君家的人说的。”

就简简单单两句话,聂荣差点把持不住跪拜的冲动,呼吸急促到面生红潮,连连躬身表达感激,如果说先前是忌惮黑老,此刻的他对于苏贤更是心悦诚服。

来,剖析一下大佬的说话艺术。

聂荣,一个聂家边缘人物,没本事没地位才会被放逐到荒芜败落的南荒经营生计,虽是万众仰望的妖宗,但这也是相对而言,放在聂家、放在星火拍卖行、甚至放眼整个东域,粗鄙的说他就是一个屁!

前辈呢?

聂荣是这么理解的:前辈知晓我遭受冷落,但他根本不屑跟聂家家主对话,他会直接越过整个古老聂族,去跟隐隐为星火联盟之首的君家谈,为自己这蝼蚁般的存在直接动用东域至高的力量,这等礼遇回报,直接让他这一渺小的存在一步登天闯入东域的激荡风云之中,有机会获得强者的青睐,才是最让聂荣欣喜若狂的。

鲁不庸不了解聂荣和年肆泽兄妹背后的纠缠曲折,心中猛然无比羡艳,随后心潮渐渐稳固,心想人各有机遇,自己只有守住本心,方能拨云见日。

至于年肆泽兄妹拿捏不定苏贤的心思,顿然迎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惶恐,面色苍白,缄口无言。

黑老心境无痕,对苏贤的“口头保证”没有任何带个人感情色彩的看法,只是想着一年不见,少主又“成熟”了不少。

至于翁妄逐,外面虽阴雨微寒,心中却因苏贤的话绽放出炙热曜日,盼头大生。

聂荣这厮如此虚伪都能得到这等厚报,我这么真诚更不会差吧?翁妄逐想到。

“翁老,褚晖岛上你还跟我抢过蔚蓝冥炎吧?”苏贤淡淡一笑,帮助翁妄逐回忆道。

本来,翁妄逐早就忘了这茬事,尽管觉得苏贤的声音有那么几分熟悉,但他每天接触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怎么可能牢记每一个人的音貌,因此翁妄逐就没放在心上,可苏贤而今意味深长的一提,翁妄逐倏然想起了那晚拍卖行里深藏不露的黑袍兜帽人,双目一惊,须发乍然竖起,显然是被吓到了。

还叫自己翁老?

这是要捧杀的节奏啊!

“这……我……”翁妄逐脑子里已然是一团浆糊,想开口辩解,却因为平日炼丹太过而忽略了对答如流的交际能力,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即使自己活那么久,距离“才思敏捷”这个境界却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我就开个玩笑,您老别放在心上。关于炼丹大道,日后我们会有机会切磋交流的。毕竟,我也是一介炼丹师啊!”

苏贤咧嘴一笑,不顾旁人促狭或是抽搐的神色,一本正经地掏出了一枚象征着一阶炼丹师的徽章别在胸前,一张笑容干净纯粹,却让人莫名有点瘆得慌。

一阶炼丹师……

翁妄逐没有一点儿看不起苏贤的意思,相反他还觉得很羞愧,感觉自己被一枚徽章给嘲讽了。

那一颗药帝楼独有的紫水晶光华夺目,简直要亮瞎翁妄逐的昏花老眼!

好吧,老朽恭候那一天的到来,但愿你我不是在地底下相会。

这句幽怨又落寞的心理活动翁妄逐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但失望是真的。

相较之下,旁边的聂荣表面沉重肃穆,心底早已乐疯了。

大家差不多都是类似的心态,或对翁妄逐抱有同情,或对聂荣抱有羡慕和敌视,唯有黑老最是通透地理解了苏贤的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

别人不知道,黑老还不知道月铜傀里那一道古老的残念吗?

如今风靡大陆的药帝楼都是人家信手创下的,十万年之后翁妄逐能有幸与万古一帝的弟子切磋交流尊贵古老的丹术,你才是最受垂青之人呐!

一阶炼丹师?

既然苏贤决定走上炼丹之途,那结果肯定是不会差的,凭黑老对自家少主的了解,现在的少主根本没在丹道上发力吧!

可惜某人蠢在浑不自知。

就以对苏贤的了解程度来看,人与人之间那道近乎无法逾越的天堑清清楚楚地呈现了出来,而这种差距又完全可以对应到修为境界上。

黑老,独领风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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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让你们为我骄傲!

当聂荣和翁妄逐走出云海炼器坊之时,身后古朴庄严的炼器坊俨然要在云烟碎雨中幻化成一栋活色生香的青楼,两人的风貌十分契合一个中年人和一个老年人从醉生梦死温柔乡走出的视感,聂荣满面春风,龙精虎猛,走路带风,翁妄逐脚步虚浮,本该红润饱满的鹤颜略显一种掏空后的空洞和死气,精华弥散,垂垂老矣。

众人识相地给苏贤和黑老腾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实在是和一位神通广大的尊者待在一块儿让所有人都觉得束手束脚,反观人家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就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苏贤身边,倒是鲁不庸找个措辞前将经其改造的月铜傀交还给了苏贤。

月铜傀,严格意义上来讲它已经不是最初原始的那具月铜傀了,但苏家所有人都会始终如一地称其为月铜傀。

这是一种祖传的信念。

鲁不庸略懂一点改造月铜傀的手段,估计是许多炼器古籍上都曾撰写,而今五阶心脉已被融入月铜傀的躯体内,其外观虽未大改,但颜色已不是幽蓝色,而是一种月辉般的银白色,少了那分出自瀚海的磅礴大气,多出了一分锐利和炫目。

外面那层掩盖身份的月铜矿已被替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产自五阶矿脉的银云翳石。

这手笔是鲁不庸的擅作主张,但苏贤并不恼,相反他很理解鲁不庸的做法,更是信任他在器道上的专业。

如果不换成五阶矿石,那这具月铜傀势必承载不了五阶心脉,那附上这一阶阶晶莹莲藕般的心脉岂不是多此一举?

倒是月铜傀的心脏位置鲁不庸不敢轻易做主,所以他没有熔炼能够作为能源驱动的妖晶,这枚妖晶才是整具月铜傀的核心灵魂所在,像苏辰的潮汐巨兽妖晶,苏如雪的月下神华兔妖晶,这些都是世间罕见的强大妖兽,其妖晶价值不言而喻。

对于月铜傀的改造,苏贤也只是未雨绸缪,短时间里他不想费力气去为其寻一枚凑合的妖晶就草率地安置进去,他至今都还记得青师告诉他的秘闻,那块神秘到可能登临祖妖榜的石魔心脏。

那才是最佳方案!

庭院静谧,苍翠欲滴,沙沙的雨声与这方天地浑然一体,见雨势想必这几天都不会歇止,坐于朱亭下,苏贤噙着一抹浅笑向黑老炫耀着这具修长威凛的月铜傀,就像天真的孩童在学堂里因成绩出众得到了嘉善,雀跃地跑回家和家人分享这种成功的美妙。

无言中,苏贤已经给黑老传递了一个重要的信号:我说过我会回去的,现在的我已身在途中!

黑老早就摘下了沾着雨珠的兜帽,眼角泛起褶皱,眯着眼扫了一眼月铜傀,嘴角笑容的弧度难以遏止,道:“一年半未到,少主能做到这种程度,已不亚于许多年轻的天骄。虽妖武双修,但基础要扎实,修炼急不来的,少主别怪老奴多嘴,最好花一两年稳固一下境界,欲速则不达。”

作为妖尊,黑老的眼神何其犀利,只需一看就可以指出苏贤如今修炼上的大致走向和各种问题,随后加以指点。

倘若换作一些年轻气盛、因十七岁就突破妖王的人说不定会忘乎所以,对于一名尊者的提醒不屑一顾,但苏贤并不是那样,相反,他懂得正视自己的短板,甚至他早有了今后两年的打算,连去处都想好了,就是为了踏实基础,塑造一方坚如磐石的元台。

“我懂的,黑老。”苏贤笑答道。

这一会儿,由于黑老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随着一个话题的终结,苏贤和黑老不禁默默相视,才不过对视三秒两人便哈哈大笑,再也对视不下去。

接着,苏贤笑着环视了一圈四周,问道:“黑老,这次有人跟来吗?”

黑老眼眸微微一闪,点头答道:“有,族里的一个尊者。”对于这个问题,两人都没有避讳,包括隐于暗处的那第二个尊者。

“能不能让他听不到我们接下来的谈话?”

闻言,黑老愣了愣,笑容却显得愈发古怪,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细缝,道:“少主有话直说无妨。他不会泄露的。这方天地早已在老奴和他的掌控之下,天网恢恢,不会再被其他人听见。”

苏贤点了点头,明悟了黑老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个暗中的监察者算是自己人。



于黑老,苏贤拥有无限的信任,既然如此,他的气势微微一泄,开始讲道:“黑老,我知道这次的事因那只圣毒鼠而起。但这次回去你一定要护下苏如雪的家人,另外告诉他们,苏如雪活得很好,让他们毋需担心,如雪很快就会回去。”

“老奴明白。另外,少主那枚储物戒就不用拿出来了,你知道主人意思的。”

不问缘由,不问细节,只要苏贤一句话,黑老就会照办。

果然,一切都和苏贤猜测得一样,知子莫若父,或许黑老也可以轻松看破苏贤的想法,此次云海之行不管是苏天痕还是黑老都没对那储物戒里的帝妖兽信息有什么想法,最好的都会留给苏贤,这就是父爱如山。

“还有一些事,真的可以讲吗?”苏贤的神色略微有些犹豫。

黑老怪笑着摇了摇头,直言道:“少主,但说无妨,就算是老奴泄密那个人都不会泄密。”

这下轮到苏贤纳闷了。

什么鬼,自己跟那个监察者有那么亲密的关系吗?

不过,放下了对那人的嫌隙,苏贤也就没了顾忌,背后三座妖宫冲霄而起,一冰魄、一血红、一梦幻,随后三只妖兽现形,黑老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玄天龟倒没什么,他着重看了看翱翔在高空的血鲲鹏,还有那只一出来就给苏贤一记白眼的梦幻妖兽,一代尊者神色竟也有怔然的时候。

“黑老,这是玄天龟,你可别小觑他,我保证,它会通过努力帝临仙龟一族,就跟我回家是一个道理。”

“那是血鲲鹏,它是鲲和鹏两种形态,鹏为血、风两种属性的融合,主血属性,鲲为空间、水属性并存,主空间。这是大妖纪元纪浮世前辈的血道巅峰之作,造化无穷,势要登上祖妖榜的存在,也是我的第三妖兽。”

“那个傲娇的小家伙就是梦寐兽了。嗯,就是十大宝兽之一。嘿嘿!”

眼前的冲击太过强烈,乃至黑老的心境都裂开了一道口子。

黑老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亭台边缘,抬目仰望着那两只凌空翻飞的妖兽,又低头凝望着因腼腆而缩头缩脑的玄天龟,良久才回过神来,再次望向那个他从小带到大的少主时,神色之中充斥着一抹古怪,以及一种惊艳到极致之后的陌生。

祖妖榜,黑老有所耳闻,却不敢想象。

如今瞥见了血鲲鹏妖王时期的身形,再结合了一下他恐怖莫测的四大属性,黑老首次对祖妖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再是梦寐兽。

黑老已无话可说。

“少主,这牵扯太大了,你不该告诉老奴的。”黑老苦笑了一声,幽幽道。

苏贤保持着那抹纯净的笑容,这个时候的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戾气,似童心未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黑老,我也正值年少轻狂的时候。这个年纪,多少人嚣张跋扈,飞扬放纵,可我知道我不能,我只能默默无闻,深藏内敛。这一年来,我几乎无法和别人分享我的成就和喜悦,即便我知道巅峰这条路是一个人的漫漫求索,是一个人的寂寞如雪,但我还是觉得很孤独,路上很冷,很萧索。我知道,所有孤身在外的苏家子弟都会有这样一种心境,我不会是个例。可是我无法做到这些秘密对你们也掩藏。我要让你们为我骄傲!”

我要让你们为我骄傲!

这就是少年孤行一年半载的心声。

闻言,即使身作妖尊,黑老也觉得整颗古井般的枯心被一股怪力狠狠揪了一下,似针穿透般疼痛,他干涸的苍老眼眸微微有一点湿润,通过苏贤那一番话,他能洞察到一个孩子坚强而又脆弱的内心,玄天龟、血鲲鹏、梦寐兽,少年要强,震撼人心的方式更是简单粗暴。

当一个人的心灵因岁月轮转的枯寂而丧失了水分,突如其来的拨动心弦会弹出一丝丝古韵,犹如心泉的喷薄,似久旱逢甘霖,将一个人的心填补得满满当当,不容他物。

黑老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我们为你感到骄傲。”黑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铿锵有力,深沉的力量中饱含着欣慰,他凝目望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动容不已。

只要听到这一句,苏贤就觉

得非常圆满!

“主人如果听到少主的话,怕是要愧疚到跟整个苏家对着干。”黑老终是阅历丰富的老人,情至深处也未落一滴泪,只是缓解了略显低怨的气氛,打趣道。

苏贤不置可否,再歪着脑袋问道:“我娘亲呢?”

“主母会哭。”

“黑老,今天的话一定要有取舍地说。”苏贤立马板起脸,神情严肃地叮嘱道。

黑老淡淡一笑,没有回声。

接下来,黑老静默无声地坐下,倾听着来自苏贤积压一年多的衷诉。

原来,一条叱咤风云的神龙也可以变成一颗万年寂静的古树。

“……我在天玄国里遇到了苏辰哥,玄天龟是苏辰哥送我的见面礼,我借花献佛,还给他一门六阶的修神功法。”

“……我遇到了一个叫月锦瑟的姑娘,她当时已经是半步妖宗了,我毁了她的百步牵线兽,然后赔给她了一只青丘祖狐。”

听到这,黑老如常的面色猛然一僵,旋即化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喜忧参半,实在不知道该说自家少主什么。

月锦瑟啊!

百步牵线兽啊!

青丘祖狐啊!

少主,啥也别说了,老奴明白了,回去老奴就跟主人主母说清楚,该订的都要订好,该提前办的都帮你办好。

可是……你毁掉百步牵线兽是作甚啊!我滴少主哟!

“黑老,你别想太多,我跟月姑娘没什么的,也就是我一时一厢情愿的神魂颠倒,现在我已经心有所属了。不过那个名字暂时保密,我不能告诉你。”

黑老:“……”

得了,长大了,也会藏秘密了。

不过,少主,你是不是不太懂百步牵线兽的含义啊?

“……十方山脉里出现了大妖遗迹,我和四个宗门里的人一起去参加了,那其实是纪浮世前辈设的一个局,好在我比较机智,险中逃生,还找到了血鲲鹏,之后就稀里糊涂地来到乾坤皇朝了,也算是天命所归。也不知道宗门那边怎么样了?估计他们现在都以为我死了吧!等我突破到妖宗,我一定要穿过十方山脉回去那边看一眼,哈哈,那一定很威风吧!去时妖灵,归时妖宗!”

“到乾坤皇朝后,我遇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子。嗯,这段不能跟你说。”

苏贤故意隐去了关于叶知秋和天机院的一切,他不想让父母和黑老为自己担心,他已经不是那个枕在黑老臂弯里在微光灯烛下翻看图册古籍的小孩了,他也有肩膀有力量,他知道哪些东西应该善意地隐瞒和说谎,这个复杂世界之中的很多东西他都可以一个人承受,一个人扛。

报喜不报忧,或许这就是天底下外出游子的共性吧!

“总之,又是一通机缘巧合,可能是我魅力无双吧,梦寐兽就死皮赖脸地上门了。”

梦寐兽无力吐槽这段颠倒黑白的臆想。

“期间,我还认了一个妹妹,就是苏如雪。她真的还活着,我答应把天阳遗志的那只帝妖兽送给她,她的未来会很好,当她风华绝代回归苏家的时候,我相信那群迂腐顽固的宗老们脸都会绿的。”

“好像也就这些了吧?也就短短一年的事,貌似已经说完了。”

当回顾完这一年多一百来天走过的路,少年面无表情地顿了顿,随后默默低头,似在酝酿再次分别的情绪。

黑老颔首,不言不语。

雨帘如幕,清响回荡在耳边。

亭内,历经良久的沉默,少年缓缓地抬头,声音略显低哑,却又无比平静。

“好了。黑老,你回去吧。”

“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

青色的雨,青衫孤坐于亭内的人,银线淅沥沥地飘洒,人生如秀,美得朦胧。

你走,我不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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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虫灾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数日后,一场知时节的绵绵春雨落下了尾音,经过细雨的润泽,十方山脉边缘地带万象更新,白茫茫的妖气似水汽蒸雾,覆盖万里的植被苍绿似翡翠,姹紫嫣红的妖花竞相绽放,明媚的艳阳透过罅隙洒下淡金色的光辉,整座古山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貌。

在云海城停留,一是为了月铜傀,二是将苏如雪的事做个真正的收尾,待那日黑老离去后,翌日一行四人告别了鲁不庸,在苏贤的带领下启程,他们没走巨城和荒郊边城贯通的皇朝大道,而是直接穿梭在外沿的十方山脉中,这样沿途的阻碍会少一些,更加方便、快捷和省时。

水分已被蒸干,茂密的林间却弥漫着一种雨后空山的清爽,梦寐兽的娇躯粉紫玲珑,晶莹的梦翼扑哧扑哧地扇动着,苏贤没有限制它的自由,它在十方山脉之间如鸟投林,却不会离开苏贤的视线,身形灵动地四处闲游,身姿不说曼妙,但在苏贤的视线里总是轻巧地划过一道如梦如幻的古韵紫光,莫名有一种窈窕的美感。

山脉外围,宝红猛犸象载着年肆泽兄妹强横地闯过一个个妖兽领地,妖王的气场让大多数妖兽都如惊弓之鸟,横行数日一路畅通无阻,旁边蒙邈也尽全力跟着行进,这种林间跃进对于他这个出于莽林的武王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至于苏贤,则是乘着缩小版的血鲲鹏翱翔于高空,美名其曰“探路”,掩饰了没有陆地上可以疾驰赶路的妖兽,过程中虽然有一些不长眼的野外飞行妖兽来挑事,可当血鲲鹏锐眸一狠,无相一解之时,该痿的都痿了,该逃的都逃了。

还有一只妖灵锦虬鹰被活活吓死。

嘭!

嘭!

赶路期间,一声声闷雷般的轰响不绝如缕,枝叶簌簌震颤,宝红猛犸象就是这么一阵地动山摇过来的。

十方山脉之内,尽管是低阶外围的边缘地带,强大妖兽几乎没有,危机甚少,多的是一些妖果奇珍,山雾邈邈,本该活跃着无数边城的散修或家族修士进山探险,猎取妖兽,抢夺资源,然而现在这片山林都空荡荡的,人烟罕见,妖兽零星,倒是有一缕缕淡腥的飘血味缭绕鼻尖,笼罩深林。

地阴帮和乾坤皇朝的开战掐架也并非绝密,由于皇朝内严查地阴逆党,一旦发现格杀勿论,所以偌大的乾坤皇朝内部几乎没有地阴帮的容身之所,除了一些明面正派、暗中反派的势力努力潜伏外,大多数都是坚决贯彻着外城包围中城、中城威胁内城的战略方针,希望进行层层渗透,最终侵吞掉乾坤皇朝,实现天阳宗的伟大复兴。

这场硝烟弥漫的战事已持续了四月之久,乾坤皇朝治下拥有千余座城市,其中与十方山脉接壤的边城约莫数十座,打响第一战的号角在一个叫野鸿城的中等城市,跟荒狩城差不多级别,而这四个月对勾心斗角许久的两方而言,无非就是一方攻城略地,另一方在防守之余再打反击,另外还有源源不断的皇朝强者掠向各座边城镇守,抵御逆羽。

城市的掌控权时有交替,这等规模的内战绵延一年都是常事,只是可怜了被夹在中间的无辜百姓,烧杀抢掠的恶事虽鲜有发生,但无休止的战乱使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没有背景、修为孱弱的散修被堵在城内,触碰不到浩如烟海般的山脉资源,民心各有所向,因此导致地阴帮和乾坤皇朝摩擦不断,多数边城内更是怨声载道。

倘若仅仅是兵荒马乱倒还好,可不知为何,双方的僵持胶着牵动了十方山脉的恐怖虫灾,虫灾中的大部分妖虫境界不过在妖者境徘徊,脆弱渺小,对于稍有修为的修者来说一捏就死,但虫灾之所以可怕就是

胜在数量,胜在难缠,胜在顽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当数以亿计的妖虫铺天盖地如黑云压城般嗡嗡而来,换作妖王都要头皮发麻。

最关键的是,这些终日生活在阴暗湿潮环境中的虫类,简直就是一个个令人防不胜防的阴影杀手,凡人要是被它逮到,轻咬一下,虽只留下了一个针孔大小的伤口,但随着毒素渐入腠理、深入骨髓之时,得不到及时救治的平民百姓就会毒发身亡,一命呜呼。

这般,无孔不入的煌煌虫灾闹得人心惶惶,贫苦者终日提心吊胆,因为他们没有财力和关系去获得解毒丹,一枚一阶的解毒丹都被卖到了天价,身份尊贵的炼丹师趁此可赚得盆满钵满,至于那些命如野草的弱者,谁会去管?

论动机,有可能是地阴帮丧心病狂,想激发民怨从内部瓦解一座座固若金汤的边城,也有可能是乾坤皇朝故意为之,控制舆论导向,统一民心,一致排外。

在高高在上的统治者眼中,牺牲的仅仅是一些蝼蚁,在庞然大物般的大计前无伤大雅。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性!

一场战火纷飞、暗无天日的战争里往往有一个个泥潭沼泽般的阳谋和阴谋,漩涡中心更如绞肉机,吞噬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致使大地染上一片血红,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生灵涂炭。

当然,这些暂时跟苏贤一行人没有关系。

按这种速度赶路,抵达荒狩城也是一个月后的事。

虽然苏贤修为提升了,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妖灵了,全速赶路估摸着半月就可以掠到荒狩城。但作为一个出行的团队,苏贤还是要考虑到肉胎凡身的年柒舞,高强度的震动和赶路会让一个身若扶柳的神修感到很不适,有时候四人还会停下来做一些必要的休整。

一处站得高望得远的高耸山岭上,此岭高约十多米,背后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沐浴着金光,宝红猛犸象威风凛凛的身躯踏着连绵起伏的群山,俯瞰着山麓,百丈外有一座略显疮痍荒冷的城池,名为岳陵城。

“抱歉,拖大家后腿了。”

年柒舞的明眸中含着歉意,她倚靠在宝红猛犸象粗壮的大腿边,粉颊上还飘浮着的红晕,口中微喘着如兰似麝般的香气。

“等会儿你乘血鲲鹏。”苏贤倒没多大意见,但还是利落地说了一句,也不顾年柒舞有点不好意思的扭捏。

老子那么纯洁,又没想对你干嘛,同乘血鲲鹏怎么了?

我都不害羞,你有什么好害羞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个垃圾势力以苏贤为首,他一言九鼎,年肆泽没意见,因为年肆泽知道苏贤压根没对自己的妹妹产生任何异样的兴趣,年柒舞更别说了,最没话语权的就是她,这种情况下有意见一般也不会被采纳,倒不是没人权,关键是真没啥有怨言的。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特别是当下这个环境,哪有什么千金女的娇贵可言?

这样子,说不定半个月后就可以赶到荒狩城了。

有星火拍卖行的庇护,苏贤并不担忧安若素的安危,倒是心中暗暗有一种即将见面的期待。

苏贤怀有心事,眼眸随之变得深远,遥望着那座飘着血气、时不时有骚乱声传来的岳陵城,心里想的却是:半年未谋面,远方的骄阳雪雨可曾替我问候过你?

这时,去岳陵城边缘溜

达了一圈的梦寐兽急速而归,它和苏贤之间还有诉不尽的冤仇,苏贤想找它聊天简直比登天还难,永远摆出一副生人与苏贤勿近的冰山模样,偶尔可能会稍稍搭理一下苏贤,但话绝对不会超过三句,其它时候,只要苏贤一开口,梦寐兽的飞行速度就会陡然一增,一脸漠然地掠到大前方去了。

此刻,梦寐兽竟主动开了金口,在拿苏贤和岳陵城中一个高冠博带的清瘦少年作比较,言语之间充满了奚落,道:“苏贤,你看那个人,不但在城门处给中毒的人发放解毒丹,还亲自出手帮一些人祛毒疗伤,再看看你,铁石心肠,一点仁爱之心都没有。”

闻声,苏贤淡淡一笑,没有还嘴。

“世界上每一分善的增长都可以带动恶的减少,比起你这种视人命若草芥的主人,我还是更喜欢那个人。”

苏贤撇了撇嘴,继续免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正你现在是老子的第四妖兽了你能怎样。

你有种说话超过三句啊!

“还撇嘴,还不服!”梦寐兽捕捉到了苏贤的微表情,觉得自己的话受到了鄙视,不免话音一高,又要开始一通傲娇的数落。

梦寐兽觉得自己跟苏贤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很多话就憋着没说了,干脆来了一句:“无药可救!”

浓缩是精华。

岳陵城内,城墙内壁下排着一条条长龙,多是一些面黄肌瘦、邋遢蓬乱的普通人,其间也有一些被虫族叮咬的修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愤的压抑感,而在队伍的尽头坐着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也就是梦寐兽口中的那个人,正是因为他的存在,这群受了莫大委屈的人强忍着满腔怨言,守着秩序一个个不争不抢地排队。

这个少年面容肃然地坐在那里,不苟言笑,眸若寒星,周身充斥着一种独特的气场,浑身散发着别样的人格魅力,但每个领到解毒丹和接受治疗的人都会对其诚心诚意地郑重鞠躬,在一座处于动乱的城池内拥有这等手腕和威望、还是不至弱冠的年纪,这样的成就已是极为瞩目。

他的背后飘浮着一座暗金色的宫殿,这座宫殿小巧如一笼精致的虫龛,其上却飘着一股全副武装的肃杀之气,一只拇指大小的啖血蜱虫正匍匐在接受治疗者的伤口处,而通过少年的治疗方式来看,岳陵城内的人中的皆是啖血蜱虫的虫毒。

啖血蜱虫是一种体形极小的红色蛛形节肢虫,躯体虽小,暗红如黑血的外形却令人心恐,此虫绝不是善类,其最大的特征就是不吸血时仅有米粒大小,吸饱血液后会生长到指甲盖大的程度,杀人于无形,乃是虫族毒属性妖兽。

当然,这只被清瘦少年操控的啖血蜱虫是异种,它的扁平腹部呈稀有的暗金色,在啖血蜱虫一族中是一种受到追崇的存在,毒性较之普通的啖血蜱虫更加强烈,天赋却是一种自带解蜱虫毒的妖术,因此在古籍中它的名称多了一个字,被称之为啖血金蜱虫。

眼下,苏贤的神念如大网般覆盖着岳陵城的一端。

对于梦寐兽的挤兑,苏贤也没想解释什么,只是神念在那清瘦少年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之后一行人整顿好就继续出发了。

“龛状虫族宫殿。恐怕他才是这次虫灾的始作俑者吧?杀人再救人,笼络人心,统御一城,当真是好手腕。”

苏贤默默想到,只是没跟梦寐兽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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龛:供奉神位、佛像等的小阁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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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论进荒狩城的正确方式

日上三竿。

辽远蜿蜒的边陲线翻山越岭,春暖阳光晖映着幽冷色调的荒狩城,这座磅礴雄伟的巨大城池在普光照耀下泛起萧杀的光泽。

大约四个月前,荒狩城一年一度的十方狩猎落下帷幕,只是这次狩猎疑云密布,各大势力的精英支柱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更有许多身份高贵的人意外陨落,尸骨难还,惨烈不堪,这等突起的异变差点让荒狩城完不成妖兽肉的最低指标。

韩家的韩羊满载而归,戏剧式的力挽狂澜,引得群民振奋,呼声如潮,可妖兽肉的达标也难改弥漫在十方山脉里的那股诡谲气氛,也难平息各大势力心中的怒火。

于是,荒狩城城主铁梅寒率领城内的数位妖王,其中包括韩家家主韩百废、华家家主华天行、谢家家主谢鼎、万兽门门主闻人贺、范家家主范文豪、黑精武馆馆主等人,另有一众妖灵,整座荒狩城的精锐可谓倾巢而出,势要给隐匿在十方山脉中的地阴帮余孽雷霆一击。

据闻,出行前,城主铁梅寒在私下向目睹一切真相的韩羊购买消息,从而知晓了潜伏在城内数十年的奸细,后铁梅寒等人先探查了龙脊山,证实了那里的确发生过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紧接着再辗转到这次十方狩猎中最诡异的地方,蜃凰谷。

在蜃凰谷,一方豪杰铁梅寒洞若观火,识破了地阴帮的埋伏,之前举棋不定是因为铁梅寒留了个心眼,就怕韩羊没跟自己说实话,随后他终于相信了华家就是荒狩城的叛徒,故而先发制人轰杀了修为与其差了不止一筹的华家家主华天行,再就是代表乾坤皇朝一方的荒狩城众雄和地阴帮的一队分支交锋,展开厮杀,血染深谷。

虽然地阴帮这支以少帮主秦枫为首的一脉计谋被洞察,但集结了四阶邪阵师和妖王七阶两个高端战力的地阴帮众在实力层面占据了不可动摇的上风,战斗的过程无人描述,却也可以模糊地臆测。

最终,荒狩城众人斩灭了对方数位修为较低的妖王,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其中荒狩城此去二十多人,一场激烈的生死搏命后仅有三人狼狈逃生,其余的人皆是身葬蜃凰,尸壮河山,血流漂杵。

逃出生天的三人分别是铁梅寒、谢鼎和闻人贺。

三人使出浑身解数分头逃散,让追杀的地阴帮余孽碌碌而返。

半个月后这三人齐聚荒狩城,铩羽而归,宣布整座城池进入高度戒备,铁梅寒以荒狩城城主的身份向乾坤皇朝发起求援,此后数月荒狩城便一直处在一种森严冰冷的高压统治中。

后来,暗中发展了数十年之久的地阴帮各自向数十座边城发动侵蚀和总攻,荒狩城并没有在这场战斗中幸免,好在准备充足,更有一位来自皇朝中央的闻人家强者坐镇,加之城主铁梅寒,在巅峰战力上不输于地阴帮,因此在这四个月里没有让这座堪称重兵堡垒的巨城沦陷,铁梅寒更是因提前洞察地阴帮阴谋而得到褒奖,等到此次战争落幕,说不定铁梅寒将迎来青云直上的荣耀。

地阴帮的上一次攻城是在十天前,荒狩城为了方便战斗不伤及无辜,早在数月前就井然有序地将许多平民百姓遣散,由乾坤皇朝派人安置运转,化为一股股人流各自向与荒狩城的中城而去,如今的荒狩城内街道都是空荡荡的,枯涩的寒叶铺地无人清扫,烟火不飘,少有营生,除了一些当地家族豪门仍然驻守之外,几乎可称是一座寂然空城。。

不同的是,这座巨城内少了绝大多数的凡夫俗子,却聚集了一大批与地阴帮宣战的散修豪杰,群英荟萃,此地虽是俗人

的梦魇之地,巅峰实力却隐隐在向繁荣强盛的云海城靠拢,汇聚成一汪唯有强者才得弄潮的海洋。

这一天,荒狩城的城墙上旌旗蔽空,来自皇朝内不同势力的数十位妖王妖灵相隔百米立于防线上站岗。

云淡风轻,空气却被凝重布满。

忽而,一道尖锐冷肃的声音响彻而起:“戒备!”

轰!

似长龙般绵延近万米的城垣上光影闪烁,声势犹若雷鸣,一股股激荡的妖力冲天而起,数十座宫殿飘浮于高空,万分肃穆,被惊动的众人皆是遥望着空中那道越来越近的鹏影,只是这只大鹏身形才数米之长,周身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气,但落在众人眼中仅仅是妖灵高阶的修为,在数十座浩大的妖宫前,这等蝼蚁不足为虑。

有的人冷然一笑,或是摇摇头暗叹那统领之人神经过敏,大题小做。

城墙中央,有一道雷紫色身影乘着气息凛冽的骨翅飞狮破空而起,伴随着一道凌厉的尖啸,闻人百战负手而立,浑身却紧紧绷起,不敢大意,皱眉喝道:“来者何人!”

那一道血影越来越近了。

当苏贤乘着血鲲鹏到了那骨翅飞狮的百米外后,他的声音混合着滚滚妖力汇成一道巨响,如一柄利剑横空而来,道:“我进城找人,让开!”

就这一句话,引得许多镇守在城墙上的妖修嗤笑出了声,还有一些被惊动的人正在蜂拥而来,原本冷寂紧绷如弓弦的荒狩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闻人百战就是被皇朝派来坐镇一城的强者,闻人一族的翘楚,家主闻人问天的亲弟弟,妖王八阶的顶尖战力。

在初见苏贤和血鲲鹏之时,闻人百战只是出于恪尽职守的警戒,毕竟现今整座荒狩城由他镇守,他身上背负着重大责任,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忽,每一个迫近的危机都要小心排查解除,所以即便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妖灵前来,闻人百战也会拿出对阵同级别妖王的态度和气势,严肃对待。

“阁下,莫要嚣张!吾乃闻人百战,奉令坚守荒狩城。皇朝早有指令,非地阴帮之人在战争结束前不得踏足边城之外。阁下既然从山脉中来,身份存疑,恕我不能放行。”闻人百战言辞铮铮,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布满冷峻肃然之色,铿锵有力的话语传遍方圆数千米。

闻言,苏贤不由感到一阵头疼,俯望着人头攒动的蜿蜒城垣,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被这般阵仗吸引过来,双方对峙,闻人百战则是一副要打就打的架势,寸步不让,下方妖宫数量已涨到了上百座,光辉夺目,一轮轮澎湃的妖力荡漾而出,吞天吐地。

无奈之下,苏贤只得再度高声道:“你们乾坤皇朝和地阴帮的战争我不想参与,我只是进去找个人……”

说到一半苏贤就顿住了,闻人百战那不顾一切的凌厉之色就代表着他再说下去也是对牛弹琴,但苏贤突然想起了什么,灵光一闪,问道:“你叫闻人百战?闻人筝是你什么人?”

听声,闻人百战怔了一下,答道:“我侄女。”

“你让她出来,或者你自己去问她,她认识我。”苏贤说道。

嗡!

底下蓦然躁动了起来,本以为是外敌来犯,没想到那少年竟与闻人大统领攀谈起来,这让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饶有兴致的意味。

这是要攀关系啊!

“呃,她在家族里,并不在此地。”闻人百战面色古怪,回道。

随即,苏贤转念一想,接着道:“商万贯呢?他总在吧?你把他叫来。”

闻人百战:“……”

哗!

城墙上已是人声鼎沸,哗然之声此起彼伏,只因大家对商万贯的名字一点儿也不陌生,随着战斗打响,荒狩城内驱散了百万平民,接着汇聚了广大修者,不论何时,那一座星火拍卖行却如山岳般岿然不动,屹立在城内的繁华地带,而商万贯作为一个颇有手段的商人,定然会在这个特殊的战争时期声名鹊起,大发横财。

所以,放在以前,星火拍卖行可能里黎民百姓太过遥远,可在现在,庞大的修士群体几乎都是在星火拍卖行中获取资源和消费妖石,商万贯的名字在荒狩城内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星火拍卖行行长、妖宗、星火分部守护神,无论哪一个身份都足以让他在整个荒狩城内处于一个令万众瞻仰的地位。

简而言之,这是一尊荒狩城的大神!

见闻人百战还犹豫不决,苏贤不禁皱了皱眉宇,还以为筹码加的不够,又再补充了一点:“跟他说我叫苏贤。愣着干啥啊!赶紧的吧!看在闻人筝的面子上我懒得跟你计较,如果我真要打进去,今天荒狩城就要失守。你还镇守个屁啊?”

本来,闻人百战的念头已经动摇,打算托人去找商万贯了。

可是,这货的后面几句话怎么就让他这么不爽呢?

啥时候老子在外面混还要靠侄女的面子了?

你打,你打给我看看!

幸亏闻人百战没有暴脾气,不然瞪着眼这句话就要脱口而出了。

就这番多余的心理活动,愣是让闻人百战在骨翅飞狮上跟木头似的多站了两秒钟,然后苏贤不耐烦了,紧接着无相解开了,又是一阵血浪惊世的遮天蔽日,阴影如黑夜罩下,城墙上的修者骤然息声,目露惧色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有如寒潮过境,万众如坠冰窖。

闻人百战呆滞地仰望着眼前那翼展一目难以穷极的妖兽,血鲲鹏那锐利到闪烁着寒光的眸子正冰冷地注视着他,闻人百战浑身一紧,一股凉意从尾椎骨急蹿而上,下一刻他猝然扭头向城墙上的手下咆哮道:“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叫商行长啊!”

一分钟不到,通知商万贯的人还来不及赶到拍卖行,但被这边浩荡声势惊动的商万贯已踏空而来,在万众瞩目下,苏贤又给血鲲鹏施加了一层无相,让它恢复原貌,便在商万贯的恭迎下掠入荒狩城。

大家都是目送着苏贤离开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注目礼。

回过神来的闻人百战只觉得自己一身衣袍都被冷汗打湿了。

那一双睥睨苍生的血眸,似要化为梦魇映入他的心窍。

半晌后,荒狩城重新进入了戒备状态,而城墙上的恐怖见闻却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传遍荒狩城,此刻的闻人百战正呆立于旌旗边凝视脚下思考着某一个深刻入骨的问题,嘴角扬着一抹所有人都体会不来并且敬而远之的笑意。

闻人百战想:原来,老子侄女的面子这么大!

小筝子好样的!

哈哈,想想真是让人骄傲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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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留信

荒狩城内,苏贤没有径直跟随着商万贯去往拍卖行,而是掠向了另一个方向,那里正是寒酸破落的贫民陋巷。

入目,街景如昔,一切如昨。

百丈幽巷,狭长冷寂,冬日的寒霜已然褪去,学堂里一片寂静,所有的摆饰都跟苏贤离开前一模一样,只是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并不在这里,苏贤乘在血鲲鹏的身上,神念铺开,当那个清丽绝美的身影离开了,那这条陋巷也就失去了最动人的色彩。

商万贯的体型一点儿没变,滚圆如球,高大壮硕,此刻他眯了眯眼,道:“战争爆发,乾坤皇朝还算有点良心,将荒狩城列为必争之地,所以把那些没有修为的人都安排到中城去了。安姑娘执意要走,我拦不住。不过,她留了封信给你。”

说完,商万贯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封信笺,苏贤默默接过,一声不吭,却有了几分预感,取出一张精心折叠起来的宣纸后,展开这封墨迹已干的信,怔怔看着上面一个个娉婷秀美的小字,百味杂陈。

“苏贤,已经半年不见。远方的你还好吗?”

但是,“远方的你还好吗”这句是被划掉的,那个写信的人既没有换一张纸,也没有将其用墨完全涂抹,仅仅是简简单单的用一条横线划掉。

苏贤不禁哑然失笑。

“我知道十方狩猎后你不会回来,但那天我还是去了,可惜扑了个空。那个韩羊是你搞的鬼吧?不对,应该是叶知秋做的,你才不会让别人当众夸我,你恨不得把我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让谁都看不到。”

“你虽然很少说话,但你想说的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不过我都不敢和你对视,你的眼睛会吃人。”

“乾坤皇朝和地阴帮开战了。商行长让我呆在星火拍卖行里,但被我拒绝了,你别怪他。”

“是我的问题。”

“我们明明约定好的,你要去追逐你的巅峰,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我相信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天下。如果有一天,苏贤的名字响彻了整座大陆,我会当人群里那个静静仰望你的人。”

“我要远去人海啦。虽然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是什么时候,也许永远都看不到,也许你早就忘掉一个叫安若素的人了,那样就再好不过啦。”

“不准成魔,不准辜负月姑娘,不准来找我。”

“希望在有生之年,奴家能等到公子之名君临天下。奴家要藏起来了。”

“公子,一路珍……重。”

最后那个“重”字似被一滴泪晕开了墨迹,模糊不堪。

读完整封信,苏贤久久凝目不语,好几分钟后才重新将信纸折叠,放入储物戒内,缓缓抬头,目光幽深地俯望了学堂一眼。

这一眼,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就像多年后苏贤再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一般,那般沉默,那般动容。

不放下,也许是最好的放下。

“商行长,你的人还跟着她吗?”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后,苏贤问向商万贯。

商万贯答:“有钱跟她在一块儿。”

苏贤微微点了点头,知道商万贯也是费了心思,将商有钱和安若素绑在一起,这根本就是命运共同体嘛!

于是,苏贤拿出了一个高阶储物袋递给了商万贯,交代道:“这里面有一枚五阶圆满品质的冰肌玉骨丹,还有上千本功法、妖术等典籍,你以你的名义转交给她。”

“好。”商万贯是个商人,聪明的商人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现在的他只需要照做即可。

这些东西本来是苏贤想回来后亲手交给安若素的,但这封蓄谋已久的离别信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许现在两人各自的行踪不明才是最好的安排,剩下的交给商万贯来做就可以了。

不过,这个人情苏贤记下了。

“商家在星火联盟的什么

位置?”苏贤问。

“中层。”

“你在商家什么位置?”

“商家直系。”

“等有钱到了修炼的年纪,有兴趣让他到天机院修炼吗?”

闻言,一贯冷静的商万贯也呆住了,脸色突变,满脸的难以置信,不能自已。

“谢谢。”商万贯眼睛一红,声音微微颤抖,这时候的他并不是什么精明的商人,而只是一个为孩子谋前程的父亲。

原来,商万贯只觉得自己投资了一个鹏程万里的少年,这个少年背景莫测,天赋出众,说不定日后会在整个东域脱颖而出,但商万贯再怎么深谋远虑也没有想到,眼前此人竟能和天机院扯上关联。

这场投资,才是他为商以来获利的巅峰!

以往的那些收获,跟这个承诺比起来,不值一提。

“该说谢谢的是我。”苏贤笑了笑,“现在我还没那个实力。我指的不是有钱进天机院这件事,这件事想办很快就可以办到。我指的是提升商家以及你在整个东域的地位。这件事你给我点时间,我会亲自帮你和商家,或许你们的未来不止在东域。我很少许诺的。可以吗?”

“你是苏家人?”商万贯整个臃肿的身躯都在云端晃了晃,好在定力足够,终于问出了憋在心中好久的疑问。

苏贤粲然一笑,答道:“苏天痕是我的父亲。不过,这件事跟我父亲无关。”

轰!

这句话简直就是惊天霹雳。

商万贯只觉得一阵目眩神晕,苦笑不已,说到底还是他眼拙了,严重低估了苏贤的身份,没想到苏贤竟然是那位大人物的儿子,这个消息着实太令人震撼了,也足够镇住整个东域。

对于他一个仅仅活跃在东域中层的人来讲,苏天痕这个名字委实太过遥远,明明本是同一时代的人,可……

哎,不说也罢。

不过商万贯知道,苏贤自报家门虽隐隐有一层炫耀家世的目的,但最重要的是还是加大筹码,巩固双方的信任,而不是让自己觉得他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在口出狂言。

苏贤向商万贯伸出了手,问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商万贯狠狠吸了口气,肚腩收缩,迅速伸出手,就这样一胖一瘦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两人都没有明说具体的合作是什么,但彼此心知肚明,这个对两人而言都重要到无与伦比的合作就在这一天达成了。

于商万贯而言,这可能是他这一生所做的付出成本最低、回报却又最疯狂的投资。

既然是合作,两人的身份也是对等,苏贤和商万贯两人就似好友般在交谈。

尘埃落定,苏贤的语气仍是之前那样的温和,道:“剩下的就拜托了。这里也没什么了,我们就此别过。”

实则苏贤的心中略有郁结,因为在他看来,安若素的离开是意料之中,那个女孩心思玲珑,做起事来却透着一股傻劲,想帮自己解决那道困扰三生的难题,所以远去人海,可这个心结哪有这么容易就此解开,其实现在两边谁也没有解脱,只是以一种约定的方式互不干扰,不是吗?

最终的主动权,说到底还是在苏贤手上。

商万贯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畅快道:“就此别过。这个袋子我立马亲自送去,你不必担心。”

“走了。”

苏贤摆了摆手,血鲲鹏一起,振翅化为一道流光朝荒狩城外而去,这一路上再也无人阻拦,特别是越过荒狩城那道高耸威武的城墙时,所有人的眼神中还充斥着复杂,其中以闻人百战的目光最为纠葛。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苏贤乘着血鲲鹏已经远离了荒狩城,并且开始深入十方山脉,匆匆赶往和蒙邈等人约好的地点,只是又飞出了一段路程后,苏贤陡然停住了身形,凌立半空,皱着眉

回望着这片一碧如洗的天穹,数千米之外,有一个黑点正在急速放大。

来者一身洁白胜雪的梅袍,冷傲孤清的面庞,眼眸乌黑深邃,身下一只俊逸桀骜的缚天神鹰,通体黑色翎羽如剑芒般锋利,今朝的铁梅寒较之数月之前更有沧桑之色,眉宇间夹带着一抹幽冷的深沉。

“铁青衣呢?”

哪怕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哪怕那只血鹏傲视天地,但身作人父,铁梅寒誓死都要追上来问个清楚,这个疑问已经困扰了数月之久,今天他希望能得到答案。

对于铁梅寒的直奔主题,苏贤并不意外,而是神色淡然地反问道:“你指的是哪个铁青衣?是在十年前就被鬼妖夺舍的那个铁青衣,还是那只鸠占鹊巢的鬼妖?”

闻声,铁梅寒瞳孔一阵收缩,浑身一震,目光中略微有了抹迟疑。

其实,铁青衣的异样作为一个父亲铁梅寒怎么会察觉不到?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会轻易去怀疑自己的孩子,只是将疑惑藏在心间,默默关注着他的成长。

但当苏贤说出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真相时,他还是陷入了一阵短暂的迷茫,这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迷茫。

他到底是来找十年前那个身陨的铁青衣,还是来找鬼妖?

如果是想报自己孩子的仇,那他根本没理由找苏贤的麻烦。

如果是想报鬼妖的仇,那他十年前被夺舍的孩子呢?这个仇找谁报……

铁梅寒又问:“那追杀我另外两个孩子的事怎么说?”

“不算追杀,只能说驱逐罢了。说起来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的伙伴?如果他真想杀铁风云和铁琳琅,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根本不用费一点力气,还会让你的白骨梅传过来救援吗?当日没让他们两人回城,最后他们就会丧命在龙脊山。难道你不懂这个道理么?”苏贤毫无所谓地回答道。

昔日,面对铁梅寒或许他会自认不敌,但时过境迁,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惧铁梅寒,即便他是妖王七阶。

其实,当时的铁梅寒也认为自己的两个孩子侥幸避过一难,但此刻又回想起数月前那场扑朔迷离的十方狩猎,这让他这个荒狩城城主萌生出一种事态完全超出掌控的无力感,不由凝重问道:“你们和地阴帮什么关系?”

“你的问题有点多。”苏贤眯了眯眼,有点不耐烦道,“你大可把我们当作跟星火拍卖行同样性质的存在。你们的小打小闹,我们没兴趣插手。”

“那你和铁青衣有什么仇?或者说,与那鬼妖?”铁梅寒深吸了一口气,毫无畏惧地对上了苏贤那逐渐变得冷冽的目光,再问道。

说起那鬼妖苏贤就来气,眉梢一挑,冷声回道:“关你屁事?要么现在你转身走,要么你永远留在这里,少跟我叽叽歪歪的。我一生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铁梅寒琢磨不透苏贤的脾气,更摸不清苏贤的实力,犯不着脑残地去没事找事,虽然被苏贤嘲讽了一句,但他也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回嘴或者动手就更没必要了。

这就是身为一方城主的睿智。

忍气吞声这件事,早在以前他还是一个城主府管家的时刻就已练得炉火纯青。

家常便饭。

真正的铁青衣早在幼年时期就已丧命,那说起来他和苏贤之间根本没什么瓜葛,自己也的确贸然问到了对方的隐私,再有就是此人和龙脊山之事定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对方明显不屑和自己言说,再问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

至少,今天得到了一个答案,或者说证实了铁梅寒心中一直有却不愿相信的一个猜想。

铁青衣,鬼妖。

想到这,铁梅寒的神色不免黯然,汹汹来势已变得颓然,随后心情沉重地转身离开,甚至没多看苏贤一眼,就这么幽幽乘着缚天神鹰飞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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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与妖斗,其乐无穷!

苍莽古脉,群山万壑。

这里是一方远离尘嚣的广袤天地,四季没有明显的分明,天空澄净,万里无云,金钰鹰舒展着宝光熠熠的羽毛,苍珍鹭似蜻蜓点水般掠过河湖沼泽,阴鬼鸦化作厉风呜呜呼啸而过,六芒鹊幽幽高歌,万兽嘶吼,原始咆哮,山林茂密如鳞叠,一望无垠。

清澈如镜的平湖是造物主的馈赠,宛如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镶嵌于起伏的山阙间。

十方山脉的内围,人迹罕至,明月雄关马在甜美浪漫的绿茵河畔饮水,雪凛狼行走在苍白皑皑终年不化的雪峰,风神象霸占了强劲罡风笼罩的玄奇古洞,粗长如龙的沙渚巨蛇游动在泥泞的幽暗沼泽,猛虎啸林,幼猿攀树,轰隆隆的山涧瀑布,万族盘踞,这里是妖兽放飞自我的天堂。

砰砰砰!

在阳光被枝叶剪断的碎林间,光影如斑,叶杀树折,一道青衫褴褛的年轻身影闯进了浑岩狮的地盘,一个多月来不断高强度的赤膀肉搏,让他的衣袍早被各种奇珍妖兽撕裂,清秀面庞上充斥着一股凶狠,周身暴虐之气环绕,身化残影,拳拳到肉,在林间酣畅淋漓地与数只浑岩狮猛战。

一个月的历练厮杀,让少年的身材变得更削长健硕,个头隐隐在拔高,肩膀无声宽敞,眼眸如潭,气息如凶兽。

这是一介莽夫的放飞荡漾之路。

“是不是我对十方山脉有什么误解?”百丈后的茂林间,蒙邈摸了摸自己脸颊边已经结疤的伤口,麻木地望着前方二话不说、见面就干的少年身影,口中低喃。

蒙邈脸上这道长约十公分的狰狞伤口是在四人擅自闯入捷雷豹的领地后不幸被抓伤的。

旁边,宝红猛犸象闲庭信步,坐在其背部的年肆泽叹息道:“以前在山脉里寻宝,途经妖兽领地我都是绕着走的。这真的是个狠人啊!不管是哪个妖兽的领地都要横着走,跟他比起来,我们这跟郊游踏青有什么区别?”

这回,年柒舞没坐在象背上,青蓝相间的束腰长裙穿在她的身上美艳不可方物,吹弹可破的娇靥,秀发如瀑,美人如月,一个月来在梦寐兽的暗中帮助下她修成了许多种神术,每日食烧烤香嫩的妖兽肉,或品尝钟灵毓秀之地孕育的各种甘泉灵果,可她的身姿依旧婀娜窈窕,摇曳生姿,不长一点多余的赘肉,这点儿让同行的三人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虽然跟妖兽之躯、武修之身比起来年柒舞还是一介柔弱女子,但经过富含营养的妖兽肉和精粹妖气的水果滋养,她的身形出落得愈加亭亭玉立,以前没长开的地方正在悄咪咪生长,优雅端庄的衣裙勾勒出她的玲珑曲线,使其堪称为莽莽古山里一道秀美的风景线。

三人聊着天,年柒舞姣好的容颜上扬起一弯浅笑,声音温软,道:“哥,你也把妖兽都放出来啊。让小宝陪着我就行了,你也去凑凑热闹。”

在这片与妖斗其乐无穷的莽林内,跟乾坤皇朝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抛却了人世的复杂和利益,这里没有女强人年柒舞,只有一个碧玉般的妙龄少女。

“别了吧!这妖王二阶的浑岩狮一巴掌就能把我的宝石猫拍成肉泥,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湖泽兽和鹭鹰也不能在这里作战。”年肆泽把头摇得似拨浪鼓,摆手拒绝道。

“可苏贤都把妖兽放出来了呢!”

“也才两只啊!再说,他的妖兽能和我的妖兽一样吗?那血鹏的血脉威压太恐怖了,只要不惹到妖宗和一些血脉高贵的妖兽,在这十方山脉内围它随便飞,根本没有妖兽会去招惹它。至于那玄天龟……咦,玄天龟哪去了,不会还没赶上我们吧?”

苏贤用无相将血鲲鹏的身型控制在了百米大小,这个尺寸已然足

够震慑群妖,再大的话血鲲鹏连个栖息落脚的地方都很难找寻,此刻数千米外的高空,血鲲鹏正在搏击天穹,自由自在地翱翔、旋转和穿梭。

背负着冰魄巨壳的玄天龟慢悠悠地在千里之外爬着,时隔一年重归山林,还是一片更加雄奇的原始森林,它惬意地欣赏着沿途景色,由于玄天仙龟在整个远古大陆上的特殊地位,即便其沦为玄天支脉,但在每个妖兽领地它都可以畅通无阻,根本不会有妖兽来找它麻烦。

因为玄天龟本身就人畜无害嘛!

年柒舞等人看不到梦寐兽,那妮子在一个月前在苏贤的派遣下偷偷追随着商万贯找到了躲藏到了皇朝中城的安若素,悉心地帮她补全了残魂,之后就循着苏贤的移动路线翩翩赶了回来,终日扇着梦翼徜徉在十方山脉内,有时慵懒地枕在云端,有时娇憨似考拉躺在枝桠间,苏贤一点儿也不束缚它,也让它的小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轰!

一炷香过去,苏贤的脚下已经躺倒了三只受伤的浑岩狮,可他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眼眸如血,周身缭绕着丝丝黑红色的精气,掠动间似有电光疾驰,这便是天魔三炼的第一炼人魔状态。

人魔状态下,苏贤的抗打击能力会大幅增强,痛感减少,有点迟钝的意思,但实力会飙升许多,除了解除人魔状态后整个人会酸痛无力、大汗淋漓之外,也没什么更可怕的后遗症,但估计第二炼的地魔状态和第三炼天魔状态就不会对苏贤这么友善了。

开启人魔状态,可以加强身躯的锤炼效果,加速炼化吞入体内的涅槃血,这也算是苏贤用仿妖录武篇炼体的另类修炼方式了。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浑岩狮奔啸而来,苏贤本就没想一下子打穿整片王兽浑岩狮的领地,在它们可怖的妖力纵横间,苏贤脚下生风,黑红精气幻化成一缕缕清风,一溜烟儿地往回跑。

数日前,苏贤成功突破到武灵九阶。

这其中大部分还是当初天阳髓的功劳,为其塑造了一条通往武王的坦途,辅之五阶涅槃血和四阶圆满精血丹的淬炼,武灵九阶的突破并不难,最重要的还是戒骄戒躁,牢固基础。

如今,他只是想锤炼身体,找个契机突破到武王境罢了。

见苏贤惹恼了浑岩狮群正在狂奔,宝红猛犸象顿时用象鼻温柔地卷起了年柒舞的娇躯,年肆泽面如苦瓜,呼喊道:“又来了又来了!快跑!”

只是,年肆泽喊完才意识到,周边哪还有人的身影,蒙邈反应最快老早开溜了,苏贤练了一门新的身法灵武学清风步早就跑到他的前面去了。

嗷嗷!

一声哀嚎后,宝红猛犸象也开始撒腿奔逃。

山林震动,春叶簌簌,惊起群鸟。

这一个月的日子就是这么欢乐跳脱地过来的。

渐渐地,夕阳西照,霞辉如衣,羞怯似醉。

轰轰!

天际呈微醺般的酡红色,瀑布飞流直下砸在一方百丈圆的清潭内,水花四溅,可爱的宝石猫摸着潭内凸起的石头,伸出嫩舌舔着可口甘甜的潭水,湖泽兽状似大型泥鳅,灵活地扭动着身躯游动着,鹭鹰站在高枝上,深沉地仰望艳若桃李的晚霞。

潭边有一火堆,年肆泽驾轻就熟地烤着一只浑岩狮的兽肉,身边还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调味料,这些吃的其实都是为蒙邈和年柒舞准备的,苏贤有时候并不需要进食,除非他又要开始炼体了,至于年肆泽,只要一直无脑的嗑辟谷丹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年肆泽似乎更向往各种山珍野味,熟练的手法,微妙的火候,专注的神情,这厮

如果愿意炼丹或许会获取不俗的成就。

年柒舞刚出浴,裹着春绸袍,秀发还湿漉漉的,面颊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美艳。

苏贤的身上还带有许多血渍,不过这些都是浑岩狮的血,他却是身若狡兔,毫发未损。

蒙邈憨笑着,有模有样的蹲在旁边跟年肆泽学习手法,毕竟以往的他虽常混迹山林,危机四伏,连有进食的时间都算是一种奢侈,一般都是直接生吃妖兽血肉,冷冰冰的,苦涩的,哪有像现在这么的讲究,色香味俱全。

近距离相处了一个月,蒙邈和年肆泽兄妹也差不多了解了苏贤的性格,这明显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懂得很多,做事很干脆,有时候会指点一下他们的修炼,很多功法武学妖术都是苏贤自掏腰包提供的,当然苏贤没告诉他们这是自己之前在天葬浮屠满地捡的。

一些有用的典籍苏贤都留了下来,另外一些冗杂多余的苏贤早就筛选出放在送给安若素的储物袋里了。

这么多典籍,给安若素的感觉应该就是一座藏书楼吧?

精神海里,苏如雪像鸟儿一般叽叽喳喳的,这一个月来一直喋喋不休,积极探索着苏贤、安若素以及月锦瑟之间的关系,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生生不息。

正聊着,耳边瀑布的隆隆清响忽然消失了。

只见一道庞大血影孤傲地站立在瀑布顶端,以一己之躯使瀑布断流,绚丽的霞光照射在它的身躯上,给它增添了一层暗金色的神圣光晕。

“它又在洗澡了。”年柒舞眨了眨美眸,嬉笑道。

现在的年柒舞已经不怕血鲲鹏了,因为她知道这只恐怖的妖兽已经认识了他们,而且不会伤害他们。

苏贤:“……”

这一个月来,四人有好几次歇脚在不同的瀑布边,每当听到年柒舞这么说苏贤都会有点无语。

其实,苏贤很想告诉年柒舞,血鲲鹏只是没地方站了,而不是在洗澡。

“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到雪峰了。那里是十方山脉的真正内圈,妖兽残暴凶戾,连我都有可能自顾不暇。那个时候,就没那么轻松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与妖斗,与自己斗。磨炼要开始了。”苏贤面无表情道。

“遵命!”年肆泽拿着用稀有矿石做成的棍子,串起浑岩狮的兽肉来回在火焰上滚动,闪烁着精光的眸子意味着他早就跃跃欲试了。

蒙邈挠了挠头,有点无感,因为早些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还真没和那么多妖王贴身搏斗罢了,毕竟有些王兽不光有碾压武修的蛮力,还有威力可怕的王术。

年柒舞则是很期待,她早有试过自己的那一些神术,尽管效果都挺不错,但她总觉得自己仍是未经过风吹日晒的花朵,那般小打小闹根本无法让她快速成长。

月明星朗,风吹草动,十方山脉里的春夜降临了。

夜晚,往往是暗属性妖兽大肆活动的时间。

年柒舞躺在象背上休息,高处血鲲鹏俯瞰着一切,它负责着黑夜的警戒,当它雄浑的气势逸散而出时,很少会有妖兽进犯。

另外三人,照常修炼,在平庸中默默努力。

梦寐兽心虚地眨动着明媚的眸子,心想白天吃的有点多了,虽然那些并不是它的本命妖食,但只要味道好梦寐兽一般也不会拒绝的,各种不是神念体的山泉妖果它也可以照吃不误。

于是,趁着苏贤闭目修炼,静悄悄地飞到苏贤感知不到的远方进行了一场日常排泄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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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喧宾夺主

雪峰。

又跋涉了数日,当一座鬼斧神工般的巍峨雪山映入众人眼帘之时,蒙邈三人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有一种名为“震撼”的清冷气流陡然间贯穿全身,脑海间犹如醍醐灌顶般清明,似是走进了一个瑰丽奇境,他们皆是情不自禁地驻足仰望,满目崇仰。

苏贤手掌一扬,冰白的雪虎炎心潮澎湃地飞起,引领着四人走向这方令人叹为观止的冰雪世界。

寒风起,四人乘着血鲲鹏腾空而去,早就裹紧了厚重棉袍的年柒舞仍难以抵御这片天地的森冷,花容冻得发青,纤弱的身子暗暗哆嗦着,青丝凌乱,整个娇艳的人儿飘摇若洁白的玉兰花。

“吃下去,可以御寒。”苏贤瞥了一眼倔强的年柒舞,她紧抿着白唇,却对刺骨之寒只字不提,心中不免对其高看了一丝。

也就仅有一丝。

毕竟,苏贤明明叮嘱过雪峰很冷了,他们却还不信邪,早不准备御寒之物。

话音一落,苏贤递给了年柒舞一枚火红色的桃形硕果。

火蛇桃果,一般结自火云枝,这种火云枝是火云蛇终年用自身精血浇灌孕育而出的,此果品阶并不入流,效用鸡肋,最蹩脚的是其中掺杂了火毒和蛇毒,因此并不会在市面上流传,也鲜有人问津。

蒙邈是亲眼看见苏贤摘取十几枚火蛇桃果的,之前还不知道这玩意儿摘来干嘛,现在他才恍然,暗叹苏贤考虑得周全。

年柒舞轻点螓首,表达了感激,接过火蛇桃果后正要食用,却被年肆泽阻止了。

年肆泽焦急地问道:“火蛇桃果是能驱寒不假,可残留的火毒和蛇毒怎么办?”

“夸张点来说,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帮你妹解毒。”苏贤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年肆泽一眼,后者脸庞虽然红不起来,但还是感到一种莫名的尴尬。

是啊!

自己想那么多干嘛?

如果苏贤要害他们,不夸张的讲,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置他们于死地。

火蛇桃果入肚,年柒舞蓦然觉得整个人都如火烧般,白皙粉颊一下子涨红,这种火毒随着奔腾的血液转眼间就蔓延全身,在她的身上生起一块块醒目的暗红色毒斑,但年柒舞并不紧张,而是撩了撩稍乱的秀发,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

“雪峰顶有一汪天山莲池。想解毒,喝一口就是了。不过,那里应该经常有雪虎王修炼,你嫌不干净的话,我这里还有吞天青炎可以帮你祛毒,你选就是了。”望着逐渐拉近的雪峰,苏贤目视着前方棉絮般飞舞的碎雪,淡淡道。

边说着,苏贤将给年柒舞准备了十多枚桃果都递给了她,这些足够她支撑数月之久了。

驱寒的妖物漫山遍野多的是,如果不够,届时再找点来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年柒舞静静点了点头。

嗷!嗷!

在血鲲鹏不断靠近雪峰顶部之时,忽

然,数十只凶恶的雪凛狼聚集在高耸入云的顶峰,赫然抱团在一块儿,一阵散发着警告信号的狼嚎声接连响起,示意着血鲲鹏不要再接近。

这时,雪虎炎传来的讯息在苏贤精神海中响起:“主人,不妙了。雪峰出现了意外,这帮天杀的雪凛狼占据了天山莲池。”

重归雪峰,苏贤已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和胆怯,完美修成了鬼盗一种术的他有信心执掌这一片地带的风云。

数月之前,雪虎炎就给苏贤介绍过整座雪峰的势力结构,以雪虎为主,收编了一支雪凛狼残部,其下还统率着成百上千的雪族妖兽,形成一个自上而下的等阶体系,当然强者为王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当初的雪虎王已有了妖王七阶的实力,雪凛狼他倒是没太关注。

对于先前帮助过自己的雪虎王苏贤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关心道:“那你孩子呢?”

“我去找找。”

雪虎炎和新一代雪虎王之间存在着血浓于水的血脉链接,只要雪虎王还未陨落,想寻找到它并不是难事。

于是,血鲲鹏掀动着庞大的巨翼急转而下,只不过在抽身离开前还朝着那帮站在茫茫雪山上的雪凛狼唳声一啸,似乎在说“一帮蝼蚁,叫什么叫,等着本鹏回来收拾你们”,还击它的又是一阵震得落雪炸裂的狼嗥,炫耀的气氛很浓重,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放狠话环节吧。

半个时辰后,在雪虎炎的带领下苏贤等人绕到了雪峰低矮的背部,这里有一处深渊般黑暗的崖底,旁边是众多雪山群中的皑皑一座,两峰之间隔着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也正是因为雄卓的天地伟力才促成了这道裂缝。

由于环境的恶劣,霜草不生,食物源断绝,其内一般只生存着整座雪峰最低等弱小的妖兽。

苏贤倒是没有想到过,先前统领一峰的王者雪虎竟有一天会因战败而落到这步田地,雪凛狼惧怕雪虎王的东山再起,因此驱逐了雪虎一族,独霸雪峰,输者失去话语权,退去竞争圈,这便是妖兽生态的铁律法则。

这俨然是妖兽世界的另一种残酷!

而今,雪虎一族不被待见,倒不是雪虎王的实力差了雪凛狼王一筹,一直占据着最佳修炼资源的它如果修为还能落后资源贫瘠的雪凛狼王,那它这雪虎王当到头也是活该,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雪凛狼暗中纠集了虫峰的百蛊灵虫王,雪虎王中了百蛊灵虫王的蛊毒才最终不敌雪凛狼王,败走暗崖底。

虫峰,二十四峰之一。

因雪虎王的败退以及雪凛狼和百蛊灵虫的联手,雪虎一族被打得措手不及,上千只雪虎经过这一役仅剩三百,其中老弱病残比比皆是,大多数的成年雪虎都受伤了,无力再争夺雪峰的控制权,只能暂时躲藏到这阴暗之地浑噩度日养伤。

可以说,强盛一时的雪虎一族,由盛转衰只用了短短数日,这不,到现在雪虎炎都还在责备这代不争气的雪虎王。

开疆拓土的时候往往势如破竹,一朝成名,但休养生息的守成总是很难,衰败往往也就在一瞬间。



虎王也很自责,它的身上还布满了血肉淋漓的狰狞伤口,这些伤口本该是一代强者的勋章,只是这个时候雪虎王根本不敢说这句话,正是因为它的狂傲自大和一时疏忽才酿成了今日的苦果,这一点它难逃其咎。

呜呜!

这阴暗的崖底,仅有零星的雪屑飘落,按目前的状况来看,没有受伤的成年雪虎仅有三十余只,它们不可推卸地承担起了为剩下三百多只受伤雪虎寻找食物的重任,但这种食物的提供量无疑是杯水车薪,这也导致好大一部分受伤的成年雪虎也会默默出行,自力更生。

低沉的呜咽声如靡靡之音,久久回荡在这片阴潮的暗无天日之地。

有数具虎躯已没了温度,闭上不舍凄苦的虎眸,陷入了永久的长眠。

对于苏贤,雪虎一族没有敌意,相反,在它们心间对他还保留着一种唤醒了雪虎炎的感恩戴德,这种好感是会传递的,自然而然地传递到了苏贤带来的三人身上,这就是妖兽之间的感情,很纯粹、很直接也很简单,当然一些喜欢耍阴谋诡计的妖兽排除在外。

此行,苏贤本想把雪峰当作一个根据地,然后不断去征战,与雪虎为伍,与其它王兽厮杀,积累沉淀,将实力宽度尽可能地发展起来,累了受伤了就回天山莲池修养,那可是一汪媲美五阶聚气阵的天泉,说是聚气阵还太过片面,它的功效十分全面,疗伤、淬炼等等,无疑是十分适合苏贤修炼的地带。

只是,现在占据了天山莲池的雪凛狼一族可不会待见苏贤。

不待见都算好的,估计连带着苏贤都一起嫉恨着。

谁让这厮之前大摇大摆地带回了雪虎炎呢?

一颗仇恨的种子当时就应该种下了。

苏贤等人显然不是第一次目睹如此惨烈的场景,但年柒舞是第一次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哪怕有了先前一个月的习惯,但这一次的冲击太过强烈,满目尽是刺目的鲜红色,染红了雪虎浑身的白毛,崖底低弱的呻吟声悲戚催泪,空气中还有一股血腥味让年柒舞的肠胃一阵翻江倒海。

“人类,我辜负了父亲的期望,配不上雪虎之魂的称号。”雪虎炎的训话已经结束了,雪虎王那深蓝色的虎眸充斥着一抹低落,一对竖瞳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黯然神伤。

苏贤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给雪虎炎喂了一碗毒鸡汤,道:“胜败浮沉是很平常的事。百战百胜的王兽输一场就会威望狂跌,遭受冷眼,为万兽唱衰诟病。你呢?也没赢过几次吧!有什么输不起的。安逸了那么久,就需要这么一场败仗来扬名,再触底反弹,重塑虎群。赢回来才更利于铸就英魂,是吧?”

雪虎王:“……”

雪虎王很想咆哮,你这真的是在安慰本虎王吗?!

你这逻辑还真是清奇啊!

谁不想打回去啊,问题是它现在重伤,想要恢复伤势起码也要数月,外有雪凛狼群四处捕杀,内有饥荒伤病,作为雪虎一族的王它也是有心无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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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二十四峰

蓝黑色的星穹闪熠如钻,飘落的六角形雪花披上了一层荧荧光晕,雪峰附近的景致黑白交替。

在这个乱山残雪的寂夜,一朵苍白色的火焰如灯昼悬于荒僻的崖底,幽冷的火光温暖着心力交瘁的受伤雪虎们,这是雪虎一族的精神信仰。

大雪漫天,点不起篝火,一群人与妖兽围成了圈。

早在数月前,苏贤就从雪虎炎那听到了十方山脉内圈的二十四峰,只是那个时候苏贤没有时间去深入了解,山脉里的错综复杂超乎想象,妖兽世界的盘根错节不下于一个皇朝国度,但今天十方山脉的神秘面纱被掀起了一角。

十方山脉中按妖兽的实力强弱可划分为外圈、内圈以及中心地带。

外圈有宽阔广袤的古林,山峦雄起,修为最强的妖兽不过低阶妖王,将各种奇珍异宝的出产处占据为领地,偶有一些可怕的乱象出没,但大体上是很适合低阶妖王及以下的修者冒险历练的。

苏贤等人在山脉中长枪直入一月,方才挺入居于腹地的内圈。

相比起外圈,山河秀美、万壑千岩的内圈之中危机更甚,寻常修者来到此地绝对是举目皆敌,苏贤是因为与雪虎一族有一层纽带似的渊源才寻到了落脚点,否则,安逸平稳的日子绝不会超过一日。

杀伐不断,争夺不止。

血染红了雪地,但不需几个时辰一场血腥战斗的痕迹就会被苍茫大雪冰封覆盖,百族相竞,遇强则强,以战养战,这才是雪峰的常态。

山脉内圈大雪落下之地,皆为雪峰覆盖的地域,此域辽广至数十万里,族群争锋,多为暴戾好战的虎狼之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角逐出最强的一支族群后,这支族群便会顺理成章地盘踞在最有利于休养生息的地点,亦是雪峰的起源点,天山莲池!

虽然这一片地域本该被称之为雪域才恰当,但因为对强者的崇拜,妖兽圈里也习惯以最强战力的聚集地来命名地域,雪峰之外的群山万壑、河滩湖泊皆被当作缓冲地带,多是依附者繁衍生息。

这样一来,二十四峰的威名逐渐震彻内圈。

据闻,与雪峰毗邻的乃是虫峰和马峰,雪峰好战,杀戮迭起,王朝的更替周期极短,可再短一般也有百年的光阴,而虫峰则是聚集着一堆邪恶毒虫,阴险狡诈,雪峰以天山莲池而闻名遐迩,虫峰的依仗也不俗,乃是一种山间毒泉,或者应叫毒髓,因为这种毒髓凝于一方神秘的钟乳石洞,每月一滴,其价值近乎媲美五阶涅槃血,论起产量和效果,那神秘毒髓的确比天山莲池强上那么一点。

只是,就因为那神秘毒髓的价值让无数异类虫族为之狂热,所以虫峰每月必会爆发激烈残酷的争斗,内耗严重,目前蝉联的最高记录保持者就是现在虫峰的掌控者,百蛊灵虫族。

因为它们霸占那石洞足有两年之久,有这般丰厚的资源哺育族群,致使其族愈来愈强,几乎是发展到了鼎盛,传闻族内已诞生了妖宗强者,最近彻底整顿完虫域,统治力强大,加上闲来无事,贪婪的百蛊灵虫族才将触手伸到了相对孱弱的雪峰。

但在雪峰想来,虫峰不过是一群低能爬虫,只要一群凶猛的虎狼过境,完全可以践踏虫域。

这就是雪虎王的狂妄自负。

然后,它现在失魂落魄地躺在这里……

可一旦说起另一边的马峰,饶是身作枭雄的雪虎王都微微胆寒,生不起一丝觊觎冒犯之心。

马峰内多为马族,它们并不骁勇善战,也没什么侵略扩张的雄图,但如果有雪峰敢惹它们,届时万马奔腾,用雪虎炎的话来讲,不出半月便可踏平雪峰,这便是马峰的恐怖之处。

马峰的核心宝藏是什么?

雪虎炎不知道,马族的团结是出了名的,一致对外,连这么浩大的秘密都传不出一丝风声。

然而,一谈起雄踞马峰的族群,雪虎炎就会一直唏嘘感慨,心怀神往,那便是大名鼎鼎的明月雄关马。

明月雄关马何以如此著名?

这就要说回十万年前的帝妖榜之争了。

首先,

明月雄关马一族诞生过帝妖,数量颇多,在那个妖兽和人类天骄多如恒河之沙的璀璨年代,明月雄关马于远古大陆上亿万个种族种群中脱颖而出,有资格去争夺帝妖榜的一席之位,这是何等的强盛辉煌,尽管因失败退出了历史舞台,未被帝妖榜记名,但它们来过,战斗过,这就足够了。

妖兽之间,对强者的尊敬就这么简单。

如今的明月雄关马一族,它们不会忘记先祖的荣耀,也会一直铭记祖辈的遗憾和心愿,它们的足迹遍布大陆,即使流落到十方山脉的是一族支脉,但世世代代的传承不会消磨它们的意志,相反它们蛰伏于此,一颗勃勃雄心却永远跳动,一身热血等着它们去挥洒涂地。

倘若真要有一个生动形象的对照,那苏贤可以说一匹血脉浓度正常的明月雄关马可媲美进化到了究极形态的异种墨玉蛟龙,妖宗妖皇不是梦,多一些机缘还可问鼎尊境,这些都只是时间问题。

故此,马峰之上的妖宗数量一定很多,以十方山脉的历史来讲,马峰上甚至有可能还活着一匹妖皇老骥。

转念一想,偌大的雪峰居然妖王七阶就能称霸,跟旁边的两峰相比简直是弱爆了!

好在马峰倾向和平,不然雪峰是个什么东西?

更远的,与虫域接壤的是以风神象为尊的象域,风神象的脾性与明月雄关马近似,再给百蛊灵虫族发展个一百年它们也不敢去冒犯风神象,这是一支可与明月雄关马相较的象群,自远古流传下来的天赋足以碾压年肆泽的宝红猛犸象。

除非,异种宝红猛犸象还能往上面一个层次进化。

而马峰旁边,是以黑暗曼陀罗为首的万植峰,顾名思义,其域内多为妖植,鲜有一些伴生妖兽生存。

再远一些,还有蕴星角犀牛的独犀峰、璇玑鸦的泣鸦峰、贪睡瑶光龙的帝桀峰等等,它们的实力对雪虎炎来讲至今都是一个谜,甚至雪虎炎只知道内圈里有二十四峰,但剩余的一些峰远在数十万里之外,连雪虎炎都未曾涉足,更不知其名讳和种族,由此可见整个十方山脉内圈的古朴浩瀚。

但可以肯定的是,二十四峰围成了内圈,似众星拱月般烘托出了十方山脉的心脏,也就是核心地带。

核心地带里有什么?

是何族称霸?

雪虎炎和雪虎王表示很迷茫。

让苏贤颇为欣慰的是,雪峰的综合实力绝不是二十四峰里垫底的存在,因为传闻在接近大千皇朝的方向有一狐峰实力更次,雪峰努力一点说不定还有机会赶超虫峰,但这事乍一想又挺遥远的。

眼下,还是先放眼被雪凛狼占领的雪峰吧!

“受伤者虽不致死,但如果长久没有得到食物补充体能,接而修复伤势,那我们也会有小概率殒灭,最坏的结果应该是元气大伤,修养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到巅峰,那个时候的雪凛狼绝对又变得更强了。”

“雪峰之上分虎狼两部,虎之一族如今缺乏统领,乱作一团。狼之一族皆唯雪凛狼马首是瞻,凝聚力强,实力可谓是近年来的鼎盛时期。狼王是妖王七阶,麾下妖王六阶的心腹约莫有十余数,妖王数相加约莫近千,下方的狼群上万,这就是狼部现今的阵容力量。”

“而今,我已受伤,境界虽未倒退,但实力大打折扣,顶多在妖王五阶层次。群虎无首,虎群数量乃是狼群的四倍有余,以往被我打压的各族群虎王也站了出来,其中寒噤虎和白桐虎两族群的呼声最高,各自的虎王也有妖王七阶的修为,有希望和狼群一战,不过两个族群相护提防,谈不拢最后的霸主之位,才迟迟不对狼部动手,使狼王有机可乘。我估摸着虫峰那边也不会就此收手。”

“简而言之,还愿意追随我们雪虎一族的虎群仅剩三支,分别是炎脉虎、寒脉虎和冰脉虎,它们都是真正归属雪虎一族的心腹族群,其中炎脉虎因难以适应雪原而实力最低,但我当初给它们划分了一块偏远的温暖地带,所以得到它们的归心。”

炎脉虎一族,虎王妖王五阶,族内妖王近百,率领虎群两千。

寒脉虎和冰脉虎的虎王都是六阶,族内的妖王相加有三百有余,率领虎群五千。

总体来讲,虽说雪虎一族跌落神坛,许多原本黏性就不强的虎群附庸闻讯离开,又因其统治雪峰数百年的底蕴,所以最后还有大概十分之一的虎群没有离心,这就是雪虎王翻身的最大资本。

这般看来,雪虎一族反倒成了最弱的,妖王虽有数十个,但大多是受伤了的,至强战力也就一头年迈忠心的妖王六阶雪虎。

当下弱势的现状,已经明明白白地全部摆在众人众妖兽的眼前。

苏贤倒是很平静,面庞古井无波,思绪飘远,知道无非是要斡旋各方,打一场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战役罢了,这对他而言并不难。

可一旁年柒舞的美眸中却掠动着一丝兴奋跃动的光芒,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是她最喜欢的做事方式,商场和战场并不同,虽大相庭径,却总有相通的地方,例如各种谋略,因此她嗅到了挑战的气息,她知道,这是她能施展才能的领域!

这是年柒舞的舞台!

以一介弱者的身份,搅动着强者圈的风云,这种成就感的吸引力对年柒舞来讲很致命。

这件事对她最有利的一点就是她并不在局中,不需为自己步步为营,她站在上帝的视角俯瞰这一切,那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明朗起来。

“这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王兽的灵智并不低,甚至与人性相通。最关键的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一切都是举步维艰。稍一个不慎,就是玩火自焚。”苏贤敏锐地感受到了年柒舞的炙热目光,她的眸子亮晶晶的,这便是一个信号,所以苏贤语气平淡地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可我们也有优势。我想试试。”年柒舞屈膝坐在象背上,身上还裹着一层毯子,粉颊通红,笑靥如花,跃跃欲试道。

早在进入山脉前,苏贤的真实境界就已不是什么秘密,年柒舞等人慢慢学会了接受一个妖王就可以拥有近千米身躯的事实。

活了几十年,能见到一位活妖宗都值得他们去仰望。而只存活在传说中的妖尊都称呼其为少主了,这世道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一个多月的内敛锋芒,年柒舞表现得跟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无异。

可在那层纯真的外皮下,她还是一个拥有成熟灵魂的人,当外皮褪去,年柒舞就会变回那个几乎以一己之力撑起年家商路的女强人。

他们的优势是什么?

神念!

这一点苏贤很清楚,如果没有超群的神念强度,就凭现今雪虎一族集结起来的力量,真的很难与雪凛狼、寒噤虎、白桐虎等族群抗衡,毕竟是虎落平阳,墙倒众人推,现在的雪虎一族连头都不敢露,如缩头乌龟一般躲栖在这阴暗之地,还不是惧怕外界的追杀和除根。

“当务之急还是让它们养伤。而且我们四人的到来已不是什么隐秘,雪峰上的那些妖兽必会防范,外面危机四伏,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苏贤一点都不急躁,他来十方山脉就是来磨砺自己的,要是整个内圈都是一片风平浪静,波涛不起,虎狼皆臣服于雪虎王的威严之下,对其言听计从,那雪峰之内有何历练磨难可言?

因此,年柒舞心中悸动,苏贤又何尝不是呢?

凛冽冻骨的深夜,雪虎王疲惫地睁着那双虎眸,四周的雪虎有已入睡的,有的凑在雪虎炎照耀下半眯着眸子。

众虎心有灵犀地望着那道身着破烂青袍的少年身影,从刚刚说完话后他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言,安静得令人动容,清瘦的面颊落在众虎眼中竟有一股别样的从容冷静,这使它们的心底蓦然升起了希冀和力量。

雪虎族内部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雪虎炎的诞生和归来千载难逢,可它一旦发生了,往往象征着雪虎一族会慢慢走向强大繁盛。

上一次,雪虎炎带着这个人类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那时候的雪峰一切安好。

那么,这一次呢?

众虎不禁期待。

这个雪虎炎追随的人类,会带给雪虎一族怎样的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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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捕食

一夜无话。

沧雪封世,彻骨的寒冷可从不会悲天悯人,苏贤等人的到来只是带来了精神上的激励,可面对雪虎一族十分之九的伤兵,他们并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能做的顶多是先帮它们找点食物果腹。

暂时无法坐拥天山莲池,所以苏贤先用吞天青炎帮年柒舞解了毒。

年柒舞裹着雪白的毛绒貂裘,如纯净白莲,粉嫩的双颊透着红润,待天明后,她已悠悠醒来,抱膝望着缓缓起身的苏贤,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似是瞥见了年柒舞眼中不褪的亮光,苏贤不由失笑,反问道。

见苏贤颇为罕见的咧开了嘴,年柒舞不禁莞尔,侃侃而谈道:“敌在明,我们在暗,而且不管是狼部、虫峰还是分裂的两个虎部,它们都不会给雪虎族东山再起的机会,一碰见势必会极力打压,这点对我们很不利。实力太过悬殊,阳谋难以奏效。我们就用阴谋吧!”

“然后呢?”

年柒舞微微一顿,道:“然后……”憋了许久,年柒舞也憋不出下文。

也怪不得年柒舞,就如今这个四面楚歌的境地,对年柒舞来讲能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小了。

最关键的是,在年柒舞眼中,苏贤才是扭转全局的异数,可她对苏贤压根儿就一无所知,连他真正的实力都吃不准,何谈谋划?

年柒舞依旧不死心,低垂下螓首,轻声分析道:“我哥和蒙大哥只能视作两个妖王,现在我们和外界失去联系,寒脉虎和冰脉虎两族的力量无法借用,而且我们也无法百分百保证它们没有生出二心,崖底的正值鼎盛的妖王满打满算只有三十出头,一个妖王六阶,三个五阶,七个四阶。伤群中,最快恢复伤势的雪虎也要一个月,雪虎王的伤更重,没半年根本无法好转。”

“我虽是四阶神修,但肯定没你强,最大的依仗就是鬼盗一种术,第三层以下犯上我没修成,不过暂时也无关紧要。山脉里的妖王跟南荒那些妖王修士不同,它们成长缓慢,动辄蛰伏沉睡,可胜在发展均衡,神念和境界近乎同步增长,兽魂凶戾强悍,外有妖晶相护,我的狭路相逢不一定每次都能奏效,拼尽全力也仅能控制十只妖王罢了。这还要提防我自身不遭到攻击。”

“你呢?告诉我你的大致实力?”年柒舞眨着秋眸,饱含期待之色。

苏贤笑了笑,没怪年柒舞鲁莽的问话,只想问个缘由:“为什么?我才是领头人。这些事,不应该是我来安排吗?”

感觉气氛怪怪的,年肆泽一急,暗暗朝年柒舞挤眉弄眼,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这算是在大佬面前卖弄小聪明吗?

你这是在玩火啊妹子!

“我知道,很多时候雕虫小技都是摆不上台面的。只要无解的实力摆在那里,再多的阴谋都是扯淡。你肯定很有想法,也有破局手段,可我也不想当个花瓶,蒙大哥和我哥都能打能跳,我却永远被护着,什么事都干不了,不管哪方面小队里的人都有比我优秀的,这样我只会觉得自己很多余。”

年柒舞伸着修长雪白的玉颈,语速不急不缓,诚恳至极,话音里透着一股幽怨,掩不住她要强的性子。

“你负责好看不就行了?”苏贤扬起眉稍,欠揍地淡淡回了一句。

这下子,年肆泽的眼神阴郁如怨妇,心想:“最讨厌这种花言巧语的人了。”

蒙邈好像捕捉到那点意思了,沉思了一会儿,暗想或许这就是自己单身三十年的原因吧。

更受内伤的无疑是年柒舞,她好几次想辩驳,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最后

嗔恼地鼓了鼓腮帮子,不知是羞还是怒,总之就是把头埋下去了。

“四阶巅峰神念,能控制的妖王大概五十只左右,可能还会更多点,如果我愿意的话。”见自己一语把年柒舞怼得不再开口,苏贤颇有成就感地咧开了嘴,随后报了自己大概的实力。

四阶巅峰神念有多强?

这已是无限接近五阶神念了。

神念笼罩范围约在方圆万米,神念强度是四阶初期的十倍左右,以鬼盗一种术的诡异牵线来讲,苏贤如果让自己的精神海席卷而出,掌控一百个寻常妖王不是难事,可将它们牵线如木偶傀儡般全按自己的意念动起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耗费很多,又太过臃肿,除非是让一百个妖王都呆在原地不动,这还倒容易,可想让它们整齐划一地做其它事那就有点困难了。

苏贤的答话包含着诸多意味,其中就有对年柒舞的认可。

刚埋下头的年柒舞惊喜地抬起了蛾首,眼中略有思索,边想边说道:“这数量已经够多了。虎群和狼群除非是碰到族群迁徙,否则一般的觅食活动不会大部队一起行动。几十只是顶天的了。我们可以出去先控制一支族群,影响力小也可以搞出一些事端或当做食物,实力够强悍还可以去初步试探一下雪虎族的盟友或在虎狼内部挑拨离间。”

“那走吧。”

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于是,一行四人带着十头雪虎族内的精锐走出了阴暗的崖底。

苏贤带的都是修为最高的雪虎,之所以只带十头,是希望在碰上猎物后猎物不至于转头就跑去找外援,而是摩拳擦掌地大干一场。

十头雪虎,遇上了数量数倍的族群在对方眼里才叫猎物。

三十头呢?

那时候对方就会想,到底谁才是猎物?

示敌以弱就是这个道理。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数量一多,不但容易打草惊蛇,太大规模的猎食更容易闹出动静,稍有不慎就会暴露了雪虎的藏匿地点,那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崖底在雪峰的背面,又是底部,周边的族群实力并不是很强,而且很少踏足此地,这也是雪虎族近些日子有能力捕食以及隐藏踪迹的原因。

北方是雪峰,东靠半边封闭的崖底,后方是连绵起伏的崇峻雪山群。

一场大雪便封住世间万物。

落雪覆盖身躯,屏息无声地躲藏在雪层之下,或是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这是雪虎捕猎的惯用伎俩。

苏贤一行人也是敛息钻入雪堆。

附近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覆去了痕迹。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不论是雪虎还是苏贤四人都有十足的耐心。

妖兽世界里的捕捉猎物,尤其是因为各种原因而去埋伏之时,大抵都是这么个情况。当然,假若雪虎族仍处于巅峰状态,那完全不必这样,横扫过去就是了。

时势改变妖兽。

“北方一千三百米,吊睛虎,四十三头,最强妖王四阶。”

“北方三千米,东游虎,六十五头,最强妖王五阶。”

“西边五千米,左阑虎,五十七头,最强妖王五阶。”

“……”

苏贤的神念在茫茫雪原也可如一张大网覆盖方圆近万米,侦测着周围的情况,接而将这些信息直接传递给雪虎和蒙邈三人。

当然,万米之内不乏落单的妖兽,这些并不是他们的捕食对象,潜伏那么久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十多尊妖王埋伏两三个妖王那算什么事?

太没有道德了。

没挑战性不说,还会留下痕迹,然后又要等好久的大雪,或者带着两三头妖兽回崖底。

图什么呢?

所以,苏贤直接忽略了那些落单的,万米内每一瓣纷飞的雪絮都如同他的眼目,立于天地间,俯视一切,道:“吊睛虎群没移动的迹象,那里生长着几株它们的妖食,它们还会停留一段时间。东游虎群正朝我们而来,这里地势略低,中途有雪林山岩阻挡视线,不闹出太大动静的话吊睛虎基本不会察觉。”

“年柒舞,我可以让它们失神一两息的时间,然后我们合力控制这支东游虎群,有反抗迹象一般都是神念比较出众、天赋异禀的妖兽,那些由雪虎和蒙邈直接击杀,注意要快,别闹出太大响动,之后尸体由雪虎拖拽,剩余的由我们牵线走回崖底再击杀,知道了吗?”

雪虎那没问题,跟着苏贤捕食,它们都觉得很振奋,既不需要提心吊胆,步步排查危机,又省时省力,效果奇高。

年柒舞和蒙邈默默点头。

“苏贤,那我呢?”不在计划内的年肆泽表示很受挫。

“也是,你的存在太鸡肋了,这一趟回去你就负责呆里面烤肉就好了。”

年肆泽面色一苦,心想难道自己全身上下就会烤肉这一个闪光点吗?

苏贤没怎么照顾年肆泽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这货根本不需要照顾,该懂的道理年肆泽都懂,毋需解释。

紧接着,苏贤和年柒舞分配好了各自控制哪些东游虎。

数分钟后。

渐渐地,踏雪的沉闷脚步声愈来愈近了,东游虎群慢悠悠地信步而来,丝毫没有感知到潜在的危机。

距离在缩近。

八百米,六百米,四百米……

为首的东游虎王已从掩藏的雪虎和四人旁边走过,但苏贤还没有下令动手。

因为,落伍的几只东游虎尚在四百米外,还要等整支虎群走过一半才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半分钟后,苏贤眼眸猝然冷冽,神念传音道:“动手!”

在众人看不到的半空,梦寐兽慵懒地眨了眨眼,梦寐术悄无声息地将这支东游虎群笼罩。

苏贤和年柒舞的鬼盗一种术立马施展。

一切都跟计划中的一样,虎群中有两三只东游虎的神念强度极为凝练,而且因为妖晶的自我保护,凶魂咆哮可使鬼盗湮灭,可即便这些东游虎未能被成功控制,梦寐术是它们怎么也躲不开的。

雪虎的妖术绽放临身,数道庞大残影掠动,锋芒毕露,这些有异样的东游虎在瞬息之间便被咬断了脖颈,无法反抗地殒命而亡。

一场成功的伏击寂静地完成了。

一个时辰后,六十五只东游虎被运回了崖底,早已饥肠辘辘的雪虎族蜂拥而上,没有怜悯,没有同情,这就是妖兽世界的残酷无情,不出十多分钟六十五只东游虎被吞食的只剩下一块块零散的白骨,满地血红。

三百只雪虎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休息了半日,主要还是苏贤和年柒舞要恢复消耗的神念。在夜幕降临前狩猎小队再度出动,一场潜藏在阴影中的杀机开始在雪峰附近弥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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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帝又开始了

十天下来,雪峰周边陆陆续续会有虎群神秘失踪,尸骨难寻,而且数量大多都是半百左右,要是这样那些妖兽还察觉不到古怪那也不会在竞争凶残的雪峰活到现在了。

崖底附近,方圆万米之内似乎被虎群默契地暂时列为禁区。

其实,狼部和虎部多多少少有了些猜测,这么奇怪的事情雪峰千百年来都未发生过,偏偏要几个人类修士进入后就发生了,那帮人类和落寞的雪虎族又有一点交情,那这诡异的现象也就很好解释了。

数方竞争的族群都意识到了这点,它们灵智不低,更有聪慧狡黠的妖兽在族群内部充当一些军师谋士的角色,因此它们大致能猜到雪虎族藏匿于何处,可多方掣肘的情形下,谁都不愿主动去清剿雪虎族残部。

原因很多,经不起推敲。

十日以来,苏贤一行人作为最大的功臣,出力多,威望高,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获得了雪虎族的信任和敬仰,在喂饱了三百多张嘴后,余下的妖兽肉差不多都进了苏贤和蒙邈的肚子。

雪峰里生不起火,用异火烤肉是年肆泽最新学会的技能。

要是被外头那群还因缺少四阶异火而丹道停滞不前的炼丹师知道异火被用来烤肉,兴许会仰天哀号称苏贤为“丹道败类”吧!

妖兽肉里富含能量,妖兽的修炼除了吸收天地妖气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吞吃妖食实现的,妖兽肉也算妖食的一种,尤其是对某些大型掠食者而言。

王兽虎肉的味道也就一般,腥味很重,肉质很硬,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苍茫世界里苏贤也不指望能吃到其它鲜美的野味,可这虎肉是真的吃腻味起来了,近日来坚决拒绝食用,甚至闻到味道就泛起恶心。

尽管这些虎肉对一介武修来说是拥有很大好处的,相比起苏贤的嫌弃,蒙邈就显得特淳朴忠厚,一点粮食都不愿浪费,用他的话来说,以前的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那时候想吃都没的吃,更何况是王兽之肉,即便吃恶心起来他也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增长修为的机会,实在是武王修炼太难了。

武修又能靠妖气来修炼,只能借助外物壮大体内精气,蕴养气血,可武修也穷啊!

这也是武修修炼极慢的原因。

武道不昌,如若不是走不通妖道,谁愿意走这条穷途末路?

像苏贤这般子弟算是另类,可最近苏贤也遇到问题了,现在正乖乖呆在阴暗的冷崖内,靠着岩壁,聆听着青羽的教诲。

“你武王之前的路我不想说,就算没了太乙造化种,靠着涅槃血或者妖兽肉你也可以叠到武王,反正没有后遗症,你今天就晋升武王都没有问题。我想跟你说的是你以后该怎么修炼。”

苏贤认青羽为师,其实青羽很少教苏贤修炼上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苏贤从小耳濡目染,又有长辈百般叮嘱,除非他自己想不开,不然几乎出不了岔子,青羽一般说的都是有关于丹道、功法、经验或处世之法。

十万年阅历,不是开玩笑的。

其实苏贤的修炼落在青羽眼里就很是稚嫩,这不,引入话题后青羽就开始絮絮叨叨了。

“放缓修炼速度,稳固境界,厚积薄发,这都没有错。不过,你莫要看到了他人的强大就忘了强大的背后需要付出多少苦功。而今,你将宁轻狂作为自己妖武双修的标杆,这没错,但有几点我要说明。

第一,妖道以妖兽为主,古时鲜有人类自创的妖术,因为妖修体内贮存的妖力在远古时期并不是拿来施展自身妖术的,妖兽普遍有血脉传承,它们的妖术何其强大,人类修士几乎创出的攻伐妖术无法媲美同境界妖兽的妖术,哪怕妖之一道发展至今,你可见过人类创下的远超自身境界的妖术?并没有,大多数都是辅助妖术。

先前你和宁轻狂一战,血鲲鹏以一敌四,血鲲鹏天赋举世无双,对面虽说是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的古兽,但血鲲鹏打不过吗?其实很显然是打得过的,只是宁轻狂一直用辅助妖术帮助四大古兽才勉强和它打了个平手。那你有没有注意到,打到最后,宁轻狂自身妖力消耗了不少,而你却压根儿没有消耗。如果你将自身妖力尽数灌注到血鲲鹏的妖宫内呢?

在我看来,有你身上如此充沛的妖力做后盾,血鲲鹏前期的优势就可以一直保持,宁轻狂的辅助妖术都无大用,不过一炷香那四大古兽便会被血鲲鹏灭杀。

你没存在过远古时期,不了解那时候的战斗方式。

那是一个狠厉的时代,拼爆发,拼持久,拼属性相克,哪有那么多花哨的辅助妖术。

你仔细想想,妖宗妖皇之上,你还见过有那么多辅助妖术吗?

远古时期的莽荒凶煞不是随便说说的,妖修染血是常态,那是因为战斗时妖修的付出往往比妖兽还多,妖兽的妖力也并非无穷不

竭,那些妖力来自于妖兽本身。

妖兽脱离妖宫作战,但妖宫也是妖兽坚强的后盾和妖力库。

可妖宫是妖修和妖兽的连接枢纽,一个妖修有许多妖宫,汇集数座妖宫之力,等同于掌控着强于一头妖兽数倍的妖力。

你的第一妖兽是月铜傀,那为什么月铜傀被人称作妖兽替代品?

因为即便它入主妖宫,可它所在的妖宫诞生不了妖力,加上世人觉得月铜傀无法提升,那一个妖修不但第一妖兽很废,他还会天生比他人少了一座妖宫的妖力,这就导致一个人在同阶的实力比寻常妖修都弱的多。

现在这个时代如此安逸,十万年前的变故使远古文明出现了断层,随之湮灭的还有许多典籍和战法。

在当时,妖修自身妖力耗尽都不会让妖兽耗空自己的妖力,抽空自身博取一瞬间的爆发往往会一击奠定胜局。

现在呢?

打完一场大战,妖修纤尘不染,片叶不沾,自以为风度翩翩,实则在老子看来跟傻叉没什么区别。

我跟你说这个,就是要告诉你最原始的战法,放在远古,同阶你们的实力顶多在所有同阶的第二梯度。

不,宁轻狂和叶知秋第二梯度,你第四梯度。

宁轻狂,第一妖兽云属性云烟狰,第二妖兽阵道杰作星辰阵傀,第三妖兽邪兽榜五十敕夷蛮狡,第四妖兽帝妖榜二十七蛇颈上龙。

叶知秋,第一妖兽宝兽岁月兽,第二妖兽传奇傀儡变兽傀,第三妖兽帝妖榜十九西天雷神象,第四妖兽帝妖榜六十五圣毒鼠。

宁轻狂的第三、第四妖兽是我探查出来的,这没什么大不了。

你之所以战力不敌他们,是因为你的第一第二妖兽正处于成长期,还未展现绝巅之姿。

你们这一代有这么高的起点,帝妖在远古时期都罕见无比,若是在你们这一代手中熄灭了光辉,那当真是有辱帝妖之名。

这就是第一点,妖宗之前的人类妖术虽是旁门左道,但同阶战斗未尝无用,习之善用御敌那我无话可说,可更正宗的战法还应回归本源,也就是应用到你的妖兽上,这就是我要教你的战斗经验。

我说这么多,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话痨大帝名不虚传,但苏贤还真没在意这个,现在青羽说的话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起码黑老以前没有这么教过他。

原来,远古时期的战法是如此凶残。

宁损妖修,不损妖兽!

妖修统御妖兽,当有领袖之风,身先士卒,而不像今日,躲于妖兽筑起的防线之后,无动于衷。

还有就是,青羽居然感应出了宁轻狂的第三、第四妖兽,每一只都是榜上有名,天机院果然财大气粗,苏贤现在猜测,该不会十大圣子全部都是这种配置吧?

一院独揽数十帝妖?

这让南域千幻殿情何以堪?

人家将一只幻音猡奉为镇殿之兽,可你丫的一院就数十只帝妖?

苏贤突然觉得天机院在来日遭人觊觎随后覆灭不是没有缘由的,实在太招风了。

话说回来,青羽说的苏贤差不多都懂了,无非就是战斗方式要改变一下,有时候能一秒解决战斗就别用两秒,别被世俗的安逸所蒙蔽,颠覆如今落后的战法,有利于苏贤的战斗力暴涨数成。

至于还有什么要问青羽的?

苏贤低头,眼眸闪烁了一下,狐疑道:“那您老在远古同阶之中是第几梯度?”

“哈哈哈哈!孺子可教也,我当然是第一梯度!”说着,青羽不羁大笑,炫耀意味十足。

苏贤脸色一黑,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老家伙说那么多就是要在自己面前卖弄一下。

或许,这就是青羽独特的教学方式吧!

青羽没管苏贤想什么,毕竟苏贤也想不了什么,老子就是同阶比你强,强者为尊,你就是要服服帖帖的,不服,也要等你出师了再说。

上一次青羽这么话痨还是一年前的事了。

憋了一年,过了把瘾,青羽也没闲着,继续说教道:“第二点,教你怎么巩固基础。你没有天机院的资源,没有大量武学去研究学习,一身半吊子的武道水准,没有专业的教导和培养,你以为你钻进十方山脉闭关苦修就完事了?

痴人说梦!

缺了这些资源,你连横向发展都难做到,只让我觉得你想的太过简单,以为躲起来修炼个几年,一出山就成高手了。武道修炼倘若那么简单,那天资纵横如古无锋也不会用半百之年才入

武帝了。

照我说,十方山脉是一个合格的修炼场。没有武学,你就用最原始的武道战斗方式去搏杀。只有通过无数次的战斗,才能积累出丰厚的经验。

蒙邈是杀伐出身,战斗已成本能,论起战斗意识,他比你强太多。

如果要举个例子,那就好比你们同阶之时,你用上品武学,他用下品武学,凭借着远超你的眼力和意识他亦可击败你。

武学也不是凭空而来,那是无数人浴血打磨,观摩兽技,灵感迸发后从而创下的战法。

没有武学,你自己创一本不就行了?

像宁轻狂,我觉得他那镇兽之光就不错,以十八之龄创下王武学,又拥有炼妖古炉体,未来的武道宗师必有其一席之位。

我指的是传统意义上的宗师,而非简简单单的武宗!

我又说了这么多,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

又来了。

闻言,苏贤无奈地暗叹一句,绞尽脑汁地琢磨着青羽言语中的真意,想了好几分钟,才幽幽道:“青师,我知道的。待平定雪峰之乱,我会去找妖兽磨炼自身武道。”

“锤炼己身没有错,没有机会,就去创造机会。在我看来,眼下的雪峰之乱就是一次绝佳的修炼契机。”青羽玩味道。

苏贤蓦然哑口,他没第一时间去反驳青羽,因为他觉得青羽不会无的放矢。

可苏贤内心却震动不已,心想你莫不是在玩我,雪峰虎狼数万有余,王兽的数量更不用说,就现今雪虎族的窘境来看,我闹出一点大动静就要被上万的虎狼追杀,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青羽还想自己重演当初在落日城的那一幕?

可当时的状况跟今日迥异啊!

“呃,青师,这是不是有点疯狂?”

苏贤讪讪一笑,尽管他很怀念当初妖师境的意气风发,可今时不同往日,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这并不是他苏贤没了锐气,而是这个关头锐气顶个屁用,被数万虎狼包围,在一群高阶、中阶王兽中去锤炼武道,武道还没练成,自己就先被锤烂了。

“是挺疯狂的。这里毕竟是雪峰,不是当初简简单单的山脉外围兽潮,多变的因素还是挺多的。你没见过王境的幻音猡,所以你已经衍化不出幻音猡,而且你是要锤炼武道,并非单纯的杀敌和逃脱,这又有了数层限制。”

“就你现在这鸟样,光凭武道,都不用高阶王兽,中阶王兽一个妖术爆发就足够把你打得落花流水。类似虎狼这类的高阶王兽不用妖术,跟你贴身肉搏你都不一定伤的了对方,毕竟它们的身躯强度、神念连着境界一同增长,妖兽的修炼可谓是齐集了妖、武、神等数道的修炼,不然它们的实力增长怎会如此之慢呢?”

“你也知道。那还说什么绝佳契机。”苏贤嘟囔了一句。

青羽早知苏贤有疑惑,这时候就又突出他的强大了,这时候说话就不需要多嚣张,云淡风轻最好,只听其淡然道:“如果我让那些妖兽都无法施展妖术呢?这算不算一个绝妙的修炼场。”

“嗯?”苏贤眼前一亮,“当然算!如果真是这样,那绝对是妙到不能再妙。”

开什么玩笑!

让整座雪峰上的妖兽都施展不了妖术?

这又不是一片封绝妖力的禁忌之域。

要办到这点,难如登天。

可若是真办到了,妖兽失去了妖术,光凭肉躯作战,那就相当于青羽给苏贤找到了一个齐聚数万武修的搏杀环境。

用尸体和杀戮去堆积战斗经验,这是最蠢的办法,又是最快的办法。

蠢在这种做法太危险,尤其是苏贤的武道本不出众,落入虎狼之群中,倘若不敌,那定会被吞噬得尸骨不存。

可这种方法锻炼武修是真的快,亲身战斗,磨炼战斗技巧和意识,有所感悟还能创出适合自己的武学,将整片雪域化为一个巨大的修炼场,无时无刻不处于生死之间,这种刺激下无疑能更快的稳固境界,更快的磨砺。

蒙邈以前就是这样从山林里走出来的,他用了近三十年培养出独属于自己的经验,这条路没有捷径,没有感同身受,只有苏贤也真的去这么做了,才可以让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武修,而非空有境界、没有实力的花架子。

要是真有这么一个环境,那绝对是符合苏贤的预期。

没有武学,他也能最大程度地做到扎实境界,完美地横向发展。

前提是,青羽真的能创造出这么一个令人不敢想象的环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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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好久没作死了

崖底,苏贤还在思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兴许是苏贤的精神海因大帝声音的消失而沉寂了许久,缩在玄天龟妖宫里的苏如雪摆脱了那股摄人心魄的威压,蜉蝣般的神念细丝如水草般摇晃,低声询问道:“苏贤,刚刚那又是谁啊?”

先是千古难寻的血鲲鹏,后又有血道巨擘纪浮世。

好吧,苏如雪也不是一见到什么玄奇事物就会大惊小怪的傻白甜,可当知道苏贤的第四妖兽是梦寐兽时……

苏如雪觉得自己真的没见过世面。

什么游历大陆十六年,见过妖皇妖尊,这些都跟假的一样。

同样是偏居一隅的苏家子弟,为什么苏贤就可以这么优秀?

苏如雪本有一个伟愿,那就是所有妖宫内都要是月属性妖兽,月属性在大妖纪元盛极一时,尽管如流星般一闪即逝,可它在夜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只有接触过月属性妖兽,才能了解到月属性妖兽的强大。

曾有一夜,苏如雪遥望长夜,见漫漫星河拱卫着那轮逸散着清辉的皓月,当时她的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那就是这轮明月是否也是一尊雄霸天下的月属性妖兽?

这个念头一冒出,那就如火花迸溅,再也无法熄灭。

收服皓月入驻妖宫,这就是苏如雪最崇高的愿景。

可惜,妖宫破碎,梦海被硬生生斩断,这倒没什么,苏如雪本来就觉得自己是在瞎想,在苏贤的精神海内呆了两个多月,苏如雪已经渐渐接受了一个宝兽的存在,还乐得看一人一兽动不动就互相奚落,接而冷战,很有意思。

可就在苏如雪自以为已窥得苏贤全部秘密之时,他的精神海底中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声音。

苏如雪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那声音沧桑得如阅尽浩瀚历史长河,一出声自带一种俯视天下苍生的威压,就算在纪浮世的残念中苏如雪都没感受过这般威势,那一刹那苏如雪迷茫了。

又来一个!

苏贤,你丫的神念里住着几个大人物?

这些人都哪来的啊!

一个远古时期,一个大妖纪元?

苏贤为什么还没被夺舍啊?

还是说,苏贤已经被夺舍过了,才成了现在的苏贤?

可也不对啊,苏贤被别人夺舍过,那修炼之路就不至于还让他人来教导。

然后,苏如雪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了。

接收到苏如雪怯生生的传音后,苏贤的思路被打断,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跟苏如雪介绍过青羽,旋即温和道:“青羽,我的师父。”

“谁?”苏如雪思绪如乱麻,一下子被青羽的名字震得空白,难以置信地问道。

苏贤重复了一遍:“青羽。”

“远……远古三大帝?”苏如雪已经呆了。

“嗯。”

苏如雪:“……”

苏如雪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她还能说什么?

这……这什么世道?

苏贤这厮是天选之子吗?

什么叶知秋,什么宁轻狂,即使在他们背后加一个天机院又怎么了?

如今的修炼者大多清楚,修炼一道自远古时期以一种荒诞神秘的方式结束后,之后的时代一直都在走下坡路,一代弱于一代,大妖纪元好歹出现过一方大帝带领人类终结了荒乱的大妖纪元,可现在这个时代呢?

传闻,远古三大帝之一的青羽大帝和帝妖榜第六吞天妖蟒大战,一战打碎了远古大陆的东域,形成了现在星罗棋布的东域岛屿,再放眼当今,哪一尊大帝能做到这般煌煌天威!

天机院也不行。

远古时期的修炼盛世被传颂万古,那个时代何等磅礴大气,天骄横空,大帝镇世,群雄并起,堪称人类修炼之巅,引无数后人心旌震颤,心生神往。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当纪浮世第一次见青羽,他喜极而泣,这不是做作,而是真的欣喜若狂。

青羽大帝,这是一位屹立在妖修之巅的远古存在!

苏如雪初闻纪浮世都没那么震惊,初见许多妖皇妖尊都没像现在这样局促不安,她的神念慌张地上下游动,宛若羞涩的捏衣角姑娘,不知道该不该和大帝打声招呼,可又不知该怎么和青羽说话。

最尴尬的是,一尊大帝就如神佛稳坐在精神海深处,苏如雪却对此一无所知,这么说自己所有的所作所为都被大帝看在眼里?

“大帝好!”犹豫了一会儿,苏如雪还是鼓起勇气道。

可青羽还没回话,苏贤就插嘴道:“你别那么紧张,你越是这样,这老头子心里越是乐呢!这货就是为老不尊,我还记得,以前有两个女的来争炎煌术,这老头还说让她们夸夸他创下的炎煌术,谁夸得好就给谁……啧啧,你想想,这是有多不要脸。”

“哎,小苏贤,看来修炼这种事还是要靠你自己来啊。我这老头子就不瞎掺和了。”青羽那一声混账和孽徒没有骂出口,脸色如锅底般漆黑,但还是大度地撇了撇嘴,幽幽敛下了眸子,委婉地威胁道。

闻言,苏贤果断认错,诚恳道:“青师,我错了。你不老,你风华正茂,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我没有你这么贱的徒弟。”青羽丝毫不为所动。

“别这么说。青师,其实我刚刚在想,制造一个修炼场为什么要在雪峰呢?我们不能去虫峰吗?我跟雪虎族交好,未来还指望他们统率雪峰,倘若大量灭杀虎狼,雪峰的实力骤降,不敌邻峰,那以后还是要被侵吞。可如果我们直接去虫峰就没有这般顾虑,您觉得呢?”苏贤神色严肃地分析道。

“别逗。还大量灭杀呢!你当你古无锋啊?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我给你杀,你能杀一百个同阶的虎狼我叫你一声师父。想贪图虫峰的毒髓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青羽嗤笑了一声,言语中满是不屑。

青羽说的没错,先不说虎狼群居,如果真不能动用妖力,就凭苏贤现在的武道造诣,根本难以跟一支同阶虎狼之群抗衡,给他杀都杀不了多少,最合理的结局一般就是用黑白掌印将几只冲在前头的虎狼打得奄奄一息,然后下一瞬被后来的妖兽潮淹没。

其次,雪域多为平坦的雪原,山林甚少,陡峭雄奇的雪峰各个领地又有霸主占领,几乎没有好的地形给苏贤这样一个求历练的武修作战,一个不慎就要遇到蜂拥而上的族群,这也是无人敢涉足十方山脉内圈的原因。

没有实力,这里就是魔鬼之地,很难存活。

天山莲池苏贤已经见过了,说实话,苏贤也的确很想见识一下被虫峰视为珍宝的钟乳毒髓。

“嘿嘿。青师明见!那就在虫峰制造修炼场如何?我听说虫峰的势力较为分裂,地形复杂,很适合给我磨炼武道。”苏贤腆着脸笑道。

苏贤很是佩服自己的机智,表面谄媚,内心笑呵呵,暗叹自己将话题转移得毫无痕迹,前一秒青羽还说让自己一个人滚去修炼,下一秒就和自己探讨起在哪制造修炼场较为合适。

论起睿智,苏贤顿时心生睥睨天下的傲意,似是独自一人负手凌立在雪峰之巅,冷漠四顾,俯瞰众生,当真是寂寞如雪啊。

“你这想法是不错。可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制造修炼场了?”青羽故作疑惑道。

眨眼间,苏贤的神情凝固了。

一个轻描淡写的转折,彻底粉碎了苏贤的骄傲。

睿智个毛线。

自己一个十七岁的小娃子在一个拥有十万年阅历的老怪物面前卖弄聪明,这不是打着灯笼上茅房吗?

“青师。”

“嗯?”

“你是不是根本制造不出修炼场?所以就想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来掩饰自己夸下的海口。”苏贤一副洞悉真相的表情,激将道。

“没错。”青羽坦然道。

苏贤:“……”

激将失败,苏贤仍不死心,动之以情道:“青师,你这么无情,以后师母怎么放心把自己交给你?”

青羽先是愣了一秒,随口怒极道:“老子的事轮得到你操心?”

这时,苏如雪对青羽大帝的性子已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冷漠肃穆,所以她斗胆劝说道:“大帝,您就原谅苏贤吧!此事因我而起,苏贤是为了让我轻松一点,所以才故意开玩笑想缓解我的紧张。他那么可怜,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也罢。就看在如雪小丫头的面子上,为师就饶过你这一次吧!”青羽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要不是没有仙风道骨般的白色长须,他甚至有可能要笑眯眯地捋一捋长须。

转眼,苏贤的精神海开始翻腾,丝毫没有青羽答应帮他制造修炼场的兴奋,反而是失望道:“如雪,你怎么能这样?大丈夫当有心比天高的骨气,不阿谀奉承,不趋炎附势,坚决不为五斗米折腰,你怎能如此出卖尊严,卑躬屈膝?为兄自当可以说服师父。你这样,为兄心里可是难受得紧,心如刀绞啊!”

“行。大帝,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苏如雪真是觉得自己的好心都喂狗了,气得差点想自爆神念,大帝说的没错,这货就是贱。

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觉得这厮很靠谱?

“不不不。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怎可轻易收回?青师,看在如雪的一片心意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您想帮我制造修炼场的请求了。”

精神海上,一缕缕青芒凝若实质,仿佛在瞬间就可洞穿整方神念窍壁,引得苏贤的精神海不安地不停翻涌,这是危机降临的前兆。

只听青羽冷笑道:“不。你不用为难,多大点事,为师不帮你制造修炼场就是了。”

“别……”接下来,苏贤又是一通辩解,力挽狂澜,改过自新,历经一条重新做人的漫漫长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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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武王境

是夜。

巨大耸峙的山背如屏障般隔断了大部分刺骨凛冽的寒风,稍有冷气渗入崖底,落雪轻飘,可今夜的崖谷温暖如艳阳横照,一层层鼓荡的灼热精气弥漫,逼得雪屑消融,冷风触之也随即消弭。

苏贤盘坐在厚重的雪层上,明明是暗寂漆黑的崖底,可他浑身散发着数重光辉,其中属火红色最为鲜艳夺目,再是一轮黑红色的光晕飘忽在外,还有更弱一点点的冰魄白芒,这些都是苏贤用妖兽精血炼体而产生的异象。

而今,苏贤闭目锁眉,体内十条灵脉璀璨如昼,周身一些暗浊的污秽已被忽略,那是半个时辰前苏贤开拓第十条灵脉逼出的杂质,现在最后一条灵脉贯通,龙蛇般的精气被纳入,崖底竟响起了一声声清澈嘹亮的凤鸣声,这是涅槃血带来的好处,苏贤俨然是来到了突破至武王的边缘。

今夜无兽入睡,暖洋洋的精气笼罩着雪虎们,它们也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苏贤,肃穆站立,双眸闪烁,似是严阵以待,不让任何人侵扰苏贤的晋升之旅。

蒙邈倒还好,年柒舞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厚绒棉袄已被脱下,美眸如月,瞳孔中映满了那道青色身影。

年肆泽收敛起了痞气,他虽不太懂武道,可苏贤现在周身迸发出的威压,已让他面目凝重。

武者、武师、武灵,这三个阶位都是在打基础,不断淬体,清除体内杂质,开辟灵脉,将武修的后天之体尽量塑造成一副纯净的先天之躯,使精气漭漭,气血如龙,生生不息。

突破武王的最后一步,与其说是难关,不如说是一场造化。

这将是最后一次洗筋伐髓。

武帝遗脉为何在武王之前举步维艰,而在武王之后便可翱翔九天?

就是因为前三境的开疆拓土对武帝遗脉来说太过艰难,可一旦真让遗脉者熬到了这一步,杂质尽褪,又迎来一场彻底的洗筋伐髓,那武帝之前所有的桎梏都将土崩瓦解,从此一飞冲天,进境神速。

当正式踏入武王境,在武宗之前,武王便要开始换血。

或者说,提炼血脉。

武王境,所有武修几乎都来到了同一起跑线。

抛开武学造诣和个人悟性不谈,至少所有武修的肉身天赋都是一样的,不管你之前炼体炼得有多猛,哪怕在武灵境就突破了十象之力,可到了武王境,大家都是武王一阶,都是百象之力,都是先天之躯,都是无垢之体。

武王具有多项能力,譬如双目如电,可远视千米,夜视数百米,虽不像神念覆盖那般全方位,可也比一般的妖修拥有更强大的洞察力。

另外,不修身法便可健步如飞,一秒百米不是难事。

若练了身法武学,其速会猛增数倍,灵动迅猛。

比起稍显笨重的妖修,这也是武修的优势之一。

其它的还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力达百吨等。

当然,武修的弊端很明显,除了自身修炼之外,天地间只存在着少量的天地精气,跟遍布大陆的妖气不同,天地精气太过稀薄,往往只有早晨才会稍稍浓郁一点,所以作为一介武修,特别是在武王境后,想要破境,耗费的天材地宝说不定可以供十个同阶妖修突破,这也是武修被大陆鄙弃的原因。

说回武王境的晋级条件,那就是不停地换血。

武帝遗脉之所以说武王之后几乎无门槛,那便是因为他们体内源源不断生出的武帝血脉,这种血脉尊贵无比,若将血脉浓度划分十成,这起码是浓度高达八成的血脉,血脉色泽异变

,澎湃沸腾之时诞生妖兽异象,这是因为当初那个武帝早已走过武王的换血之路,武帝遗脉者继承了他们的血脉,天生高贵,想要晋升只需要不断唤醒潜在的血脉之力,完成天地共鸣,有朝一日得到天地认可,那就是一条通途。

武王境,说简单很简单,说难又超级难。

不妨把武王境看作一个承上启下的阶段,因为这本是一个妖兽纵横的世界,冥冥之中天下大道更契合妖之一道,就连武道都隐隐呈现向妖道靠拢的迹象,这从用妖兽血去换血来获取天赋就可见一斑。

血脉浓度的高度,决定了一个武修未来可以达到的最终高度。

像拥有武帝遗脉者,他们是天生八成血脉浓度,只要中途不陨落,这一生必成武帝!

而寻常妖修,还需要一步一个脚印,锲而不舍地淬炼血脉,将浓度不断拔高,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精血丹之所以是四阶,就是专门为武王准备的。

宁轻狂先前讨要五阶涅槃血,也是为淬炼血液。

所以,这又导致了武王境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境界。

武修虽将武王境分为一至九阶,可古往今来,修炼到武王高阶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可能在武王五阶达成五成血脉浓度就选择突破到武宗,那么,过了武王境,过了最佳的换血之际,他们这一生的终点也只能是武宗。

最强,也就是武宗巅峰。

除非另有大机遇,遇到夺天地造化的天材地宝再次提升血脉浓度,否则不可能再有突破的希望。

这是一条修炼铁律,能打破的人亿万中无一。

田中鹤,闻人家族的家仆,一身修为已至武王七阶,在南荒这落后之地,此人必是有奇缘才让血脉浓度到了七成浓度,这种人才万中无一,可惜他在武王境滞留太久,耗费太多的年岁,即便换血如此成功,按天赋可至武尊,可惜体内已诞生出死气,后继无力,不是他不想突破武宗,而是一突破可能会牵动更多的死气,届时散布全身,侵蚀其血,那才是真正的百弊无益,功亏一篑。

这也是田中鹤隐忍不突破至武宗的原因。

不过,他运气很好,遇到了叶知秋,叶知秋也是慧眼如炬,洞悉了田中鹤的身体状况,升起了惜才之心,不想见一个未来的武尊就这般颓然陨落,因此赠予其一本五阶炼体功法,万木逢春体,几乎是为田中鹤量身打造,只要他将所有死气转化成太乙之气,再选择突破,得到适宜的培养,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雄踞一方的武尊。

于田中鹤而言,这一本功法就是知遇之恩,也是救命之恩。

所以说,武王境可长可短,短至可用数月便将血脉浓度提升至五成,随后就可突破至武宗,届时踏空而行,威仪临世,引世人追捧称誉,长至一生,志存高远者不甘心于五成六成,心存贪婪或是雄图,非八成九成不罢休,武王境也可能成为许多武修穷其一生都走不完的长途。

武王九阶,自远古时期后已是少见。

据传,最后一个曾臻至武王九阶者,便是名扬大陆、拯救人类的古弃大帝。

现世,连武王八阶都极其罕见,这种武修天骄多是出自于天机院,也唯有天机院拥有这等雄厚的财力,拢聚整座大陆的机缘和宝物,为院内学生淬炼血脉,铸就高人一等的天赋。

武王之谈,何其沧桑!

多少武修望洋兴叹,多少先辈遗憾止步,搔头至白首,只因这条路太过曲折,也太考验人心。

为什么小地方走不出至强者,尤其是走

不出至强的武修?

就是因为小地方资源匮乏,连一只拥有六七成血脉的妖兽都难以寻觅,这让那些武王愁苦不堪,最后只能牺牲前路,草率晋升武宗,亲手斩断自己的武道之路,那时的抉择该是有多么苦涩。

武王境,就在苏贤的眼前了。

苏贤也懂一点武王的艰难,起码在得到血鲲鹏之前他也曾忧虑自己在东域该如何走出一条别开生面的武王之路。

可这些难题在血鲲鹏来临后尽数迎刃而解。

难度?不存在的。

这些问题,对血鲲鹏来说都不是问题。

对别人来说,武王这条路充满了荆棘,有的人走在这条路上需要的是大毅力和不放弃,有的人需要的是果决和当断则断之心,苏贤要什么,要血鲲鹏就够了。

武王境,也将是苏贤在武道一途腾飞的起点。

该有的天赋,该有的造化,该有的机缘,在武王境统统补全。

轰!

伴随着精气的无限挤压,苏贤体内污垢尽出,体若玲珑,晶莹剔透,十条灵脉光芒大作,暴血沸腾,涅槃血的余威将苏贤以往吞服的妖兽精血全部压在低下,皮囊鼓动,毛孔舒张,暗合天地之道,冲破武王境后,苏贤直接来到了第一次换血的过程。

苏贤身边闪烁的是凤凰还巢的异象!

附近,大多数雪虎都从威风站立变成了颤抖地匍匐,心生惧意,场中妖兽唯有雪虎王和宝红猛犸象还昂扬站立,它们的意志在和五阶涅槃血的原主人不断碰撞,这便是血脉之间的角力,谁都想证明自己的高贵。

弱者臣服,强者威凛。

又过了数分钟,这股奇异之景才渐渐歇停。

最终,苏贤还只是停留在武王一阶,身具百象之力!

苏贤吞服的涅槃血还是太少,换血需要的是大量妖兽精血,之前他所炼化的涅槃血还不足以支撑他的血脉浓度直接达到二成,所以也无法一举突破至武王二阶。

这倒也正合苏贤之意,毕竟他还未来得及熟悉和掌控这副躯体,武道试炼之路马上就要提上日程,刻不容缓。

光芒熄灭,气息内敛,苏贤也来不及和另外三人交谈,当务之急还是先出去清洗一下身子,然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

然而,苏贤不知道的是,就在今夜,宁轻狂急切地降临了乾坤皇朝,第一站来到了云海城,只为寻找苏贤。

云海城外。

十分钟前,宁轻狂霸道地造访了云海炼器坊,见到了鲁不庸,得到了苏贤一个多月前就已离开的讯息,于是他立马离开,掠向了乾坤皇朝各个边城坐落的方向。

繁星如幕,月光如水。

“操!倾尽星火联盟的力量居然最终只能让我卡在武王八阶。这星火拍卖行也太穷了吧!不过也是,就连天机院近万年来都造不出武王九阶,指望他们也没用。必须要找到叶知秋和苏贤,他们离我最近,或许就连叶知秋的西天雷神象还不够打破我的九阶壁垒,最终的希望还在苏贤的血鲲鹏上。”

“一定要找到他!我要成为古弃大帝之后第一个臻至武王九阶的武修!”

“没想到,最落后的东域竟成了我初窥祖境的奇缘之地。”

夜空下,宁轻狂目光灼热,狂放不羁的身影疾驰而过,如一道迅捷狂暴的罡风刮得虚空暴鸣声不断,将他的喃喃自语声粉碎在了风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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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夜半挥师,各方博弈!

大雪不停,飘飘摇摇,似芦花,似棉絮,在深蓝的夜空下闪烁着幽芒。

只是洗个身子,苏贤只要把雪团揉在皮肤上,祛除黝黑的污垢即可,换上另一身完整的青袍,至于那件破烂的则是被苏贤收起来了,好歹是青丘门的服饰,即便是衣不蔽体了也留个纪念,随处乱扔未免薄情。

这件青袍背后,绣着一只火狐。

出门也就那么几套衣服,到现在苏贤储物戒里的衣服都快不够换了。

咻!

狂奔在雪地里,苏贤连清风步都没有施展,有意测试着这副身体现在的速度,他如汹汹寒风呼啸而过,夜空下闪过一道道模糊不清的残影,唯有苍茫雪地里的一连串脚印昭示着有人来过的痕迹。

半个小时后,苏贤闹出了一些小动静,但好在稍稍熟悉了武王境,全身力量和速度也可掌控自如。

呜——

在赶回阴崖前,这方天地的寒风愈发猛烈了,雪屑被吹得变形,簌簌而落,耳边响起一阵阵低沉的呼号,仿佛孤独的雪峰矗立在黑夜里呜咽。

又掠过数里地,苏贤的身形忽然停下了,他眼中突破之后的那丝雀跃慢慢沉淀,逐渐变得存惑,他皱着眉宇转身,遥望着在雪夜中只剩一个庞大轮廓的高耸雪峰,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凝神细听。

这一次,苏贤听清了。

呜呜的寒风里夹杂着细碎的狼嗥声,还有一声声悠远的虎啸,这些声音大约在数十里外,隐没在愈来愈冷冽的寒风里,倘若苏贤没停下脚步仔细去听,那真的会将这股异动忽略。

“真被年柒舞算准了?”

苏贤嘀咕了一句,心神一动,拨动了他和血鲲鹏之间链接的那根心弦,随后一只庞大血影猝然降临,血宫不显,血鲲鹏的身影也疾速缩小,直到无相将它的身形揉捏成与普通血鹏无异时,它载着如闪电般隐入了暗寂的黑夜。

几分钟后,万米的高空,苏贤的神念向下投射,辽远的雪原上整齐有序的虎群呈一片乌泱泱状,因为太过剧烈的狂奔会引起大地震动,那时候就会打草惊蛇,所以它们如披着夜色的黑暗刺客,蹑着脚掌,悄声逼近,而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虎啸是一个个族群里的虎王在发号施令。

它们的首领,正是走在前头的寒噤虎王和白桐虎王,妖王七阶。

数万双油亮的瞳眸,犹若数万道光束,夜色如弓弦开始紧绷,四方云动,气氛僵滞。

这还只是周边的雪原。

雪峰作为整片雪域的核心之地,一道道疾速的狼形黑影如瀑布潮水倾泻而下,它们有的绕到了崎岖如天险般的山背后,堵住了那一道似乎容纳着深渊的裂缝,其它狼群也迅猛掠下,狼群虽与虎群泾渭分明,可它们的行进路线大致相同。

虎狼大军挥师迫近阴崖!

“没想到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苏贤冷笑一声,身影如鬼魅般撤去,头顶明月,背靠繁星,可天知曾有一人俯瞰着雪域万兽奔腾的雄壮之景,地上的虎狼却完全不知它们的计划被窥破,才刚刚施行就已败露。

趁着夜幕遮挡身影,天亮前包围阴崖,布下天罗地网,届时雪虎族插翅难逃,倒是好一番算计!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苏贤从高空骤然降落,掠进崖底,唤醒了数百只沉睡的雪虎以及年柒舞等人,将方才的见闻尽数告知。

苏贤本来还以为雪虎族里掀起一股惶恐

不安的躁动,毕竟是身处绝境,可当他说完,却不见一丝暴乱,不管是受伤的雪虎还是全盛状态的雪虎,不论是王兽还是灵兽,它们的眸光炯炯,如一盏盏灯火聚焦在苏贤身上。

因为,在它们的心目中,雪虎炎是这个人类带回来的,最近十天的食物都是这个人类带领着族妖狩猎回来的,雪虎王失势,还处于养伤之际,连雪虎王和雪虎炎都要仰仗这个人类,无形中这个人类就成了整个雪虎族的主心骨,为它们撑起了一片天。

“意料之中。我们频繁狩猎周边的虎群,清空了附近一带的妖兽,很容易就被虎部和狼部锁定藏身的位置。可它们彼此不信任,即使雪虎族只是一支残兵,它们也不会莽撞地出动族群出来清剿,三大势力的掣肘注定了这场围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虎狼尽出。”

“不过,它们的具体数量是多少?”

早在之前苏贤带着雪虎狩猎的时候年柒舞就猜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之所以他们还如此肆无忌惮地猎杀虎群,不顾后忧地暴露位置,那也是因为有下一步打算,谋定而后动,这就是年柒舞。

“虎部相加上万,狼部数量不太好说,它们有点分散,上千还是有的,三王都出来了,大部分精锐也齐出。只是一支数量三百的雪虎族,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苏贤道。

年柒舞睡得本来就浅,经年累月的习惯让她刚醒来就快速进入了状态,抓住整个计划的一根引线,点头道:“这数量有点少,看来还有一些族群留守领地。可能不止是清剿雪虎族那么简单,或许虎部也准备对狼部动手了。雪虎族是雪凛狼族的心腹大患,用围剿的借口引雪凛狼王下雪峰,说不定两大虎王都想趁此机会重创狼群,先排外忧,再进行内部之争。”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我们对虎群和狼群的信息了解甚少,更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打算的。我只知道如果我是虎部的两王,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照理说雪凛狼王也不会轻易中计,可它偏偏走下雪峰参与战争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也准备了后手?百蛊灵虫王?”

说完,年柒舞倏然抬头,美眸中光芒闪动,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一旦你有了某种笃定的猜测,那所有发生的线索都会按照你的思维去架构,所有细枝末节都成为了暗示,就为了将这种猜测证明成事实。

苏贤愣了一下。

他是真的愣了一下,苏贤真没想到年柒舞能一下子想到那么多,或者说在十天前她就想到了现在的局面和紧接着要发生的数种可能的分岔,之前苏贤虽不至于小觑年柒舞,但也真没太把她的智谋放在心上。

毕竟,在苏贤想来,要么以德服妖,要么不战而屈妖之兵,不服的,都是死人。

不,都是死妖。

十天前,两人的原计划是先调虎离山,待虎狼大群前来包围雪虎族,然后它们提前金蝉脱壳,趁着雪峰空虚而出其不意地攻占,重新抢回天山莲池,再想方设法拖延时间,让雪虎王进入天山莲池修复伤势,最后等雪虎王出来,直接和各部族比拼高端战力。

雪虎族虽落寞,到了谁都可以上来踩上两脚的地步,但只要它们别嚣张露面,那其它虎群也不可能欺上门来。

露面了,那就是生死有命。

整个雪域是很难爆发大战的,特别是虎部之间,它们只需要一个实力得到所有族群认可的真王,剩下的虎群都会臣服,臣服之后,就不会发生赶尽杀绝的事。

这是一个大族群之间的法则。

可狼族不同,在莽莽雪域内,雪凛狼和各狼群终究算是异类。

俗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之前是因为有雪虎王的镇压而少有摩擦,可现在雪域正处混乱时期,虎部和狼部之间随时可能因互相倾轧而爆发大战,有很大的概率漂尸喋血。

不得不说,苏贤也觉得年柒舞的猜测极其接近真相,倘若只是围困一支雪虎族,那完全没必要出动上万虎狼之师,看来一场大战无可避免。

换成苏贤,在当下他也有可能有这种猜测,可他和年柒舞的高瞻远瞩比起来注定差了一筹,人家是十天前就想好了未来有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一步十算,心中早就算过了许多种可能性,而苏贤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

这样差距就挺明显了。

不过,年柒舞多想是因为她没有足够的实力保全自身,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苏贤是自信,当然这种自信也有可能演变成自大,可今天站在眼前的年柒舞给他敲响了警钟,短短三言两语就给他上了一课。

贤士呐!

苏贤心中诙谐自嘲道:“难道我注定要在莽夫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吗?”

于是,苏贤问:“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闻言,年柒舞竟然心中一喜,一时笑靥如花绽放,因为她一直知道苏贤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他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他表面上很随和,可骨子里无比高傲,特别是在这四人小队里,苏贤拥有最高话语权,他不会轻易信任他人,身上有一种浓烈的个人主义色彩。

换言之,年柒舞知道,起码自己、年肆泽以及蒙邈,他们三人和苏贤是有点格格不入的。

这可能就是眼界和格局带来的隔阂。

如今,苏贤居然愿意主动询问自己,这说明她的表现终于得到了苏贤的认可,这可谓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笑容一闪即逝。

年柒舞将笑意敛在眼角,白皙俏丽的面颊随即变得有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沉稳,悠悠讲述道:“脱困是首要的。十方山脉是妖兽的天地,没有足够的实力,我们也要信奉这条守则。我们是要帮雪虎族重掌雪峰,我们只需要站在幕后就可以了。没有它们,人类是没资格独霸一峰的,强为那势必会引起核心圈妖兽的不满和惩戒,所以务必要带它们离开。”

“雪虎族只是虎狼两部相争的导火线。对于虎部来说,即使雪虎族脱逃,那也不会影响大局,那时候它们还是会和狼部打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要等,等两边都元气大伤,打出真火,再让雪虎族攻其不备,重新夺回天山莲池。”

“期间,我们还要借雪虎之令召炎脉、寒脉、冰脉三族群集结冲击雪峰,里应外合,这样雪虎族统率的虎部数量又可近万,不管是虎部和狼部最后谁赢了,我们都有一搏之力。尤其是,还有你在,到时你完全可以用你的力量决定高端战力的胜负,主导局面朝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只要顺利,不出三日,雪虎族便可重整雪峰!”

一个危机的迫近,看似是死局,只要细细斟酌,稍加盘活,再从容落子,起死回生只是一瞬的事。

危险,也是机遇。

寒噤虎、雪虎、白桐虎、雪凛狼,身在局中,谁都有可能走出那决胜的一步。

就连年柒舞都没有万全的把握,可只有这种激动人心的四方博弈,才更容易唤起各方的求胜欲,不是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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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玄冥道

雪峰犹如一座尖耸的高塔巍峨凸起在雪域中央,突兀醒目。

周边,有一片白茫茫的辽广雪原,更远处点缀着一汪宝石般剔透的银湖,雪峰的山背后方是层峦叠嶂,起伏的山脉银装素裹,在飘飞的大雪中遮掩了轮廓。

四面八方,成群结队的虎狼之群环伺而来,踏碎刚落下的软绵绵的雪层,以雪峰为核心,整片雪域弥漫着肃杀的气氛,那一点点落雪似锋锐的刀剑,惊醒了岑寂的群山,割裂了镜子般纯净的冰雪世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个包围圈赫然成型了。

……

“毫无疑问,它们已经彻底包围了这阴崖。就连上方的裂缝都有狼部成员把守。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怎么逃?你的血鹏能载着这三百二十头雪虎暂时远离这片地带吗?”年柒舞眨巴着盈眸,好奇道。

苏贤嘴角抽搐,没好气地回答:“三百二十头雪虎站上去直接能把血鹏压垮。更何况,站都站不下。”

“分批逃呢?”

“雪域里全是它们的眼线,能逃哪去?而且战场瞬息万变,分批将雪虎送出去到时还要考虑怎么将它们送回来,数量少了又攻不下雪峰,哪有那么容易。”苏贤理性地给年柒舞分析了一波,嘴角掀起一抹不知意味的冷嘲。

可惜,苏贤没看到年柒舞黯然的神情,后者明澈的眸子里散发着一种永不熄灭的光芒,只听她嗓音甜美温软,问道:“那你怎么带我们走?”

“我什么时候说过能带你们走了?”苏贤纳闷道。

“肯定可以的。你早就想到这局面了,如果没有万全之策,你怎么会这么淡定?”年柒舞的脸上洋溢着微笑,一副早就猜透了苏贤的模样。

苏贤微微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你丫的都看得出来?

不再拖沓,苏贤招呼着众兽和蒙邈三人走出了阴崖,漫山遍野的虎狼群还远在十里地以外,可包围圈一成型,就意味着没有给雪虎族留下一丝逃生的缝隙,它们也不再需要息声潜行,远方虎啸声和狼嚎声划破长空,撕裂了宁静的黑夜。

嗷!

万兽奔腾,大雪飞扬。

轰隆隆!

明明还远在十里外,可这声势已透过大地的震动传到了苏贤等人和雪虎族的脚下,震感极其强烈,百米外雪林上轻覆的雪衣随着一阵阵摇晃而抖落,凄声滃滃。

就在这时,在众兽和三人的注视下,血鹏庞大的身影开始变幻,令人心悸的血色缓缓消失,代替它的是一片柔和的蓝芒,下一秒,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已不是那头素来桀骜的血鹏,而是一头通体淡蓝得透明的巨鲲。

巨鲲身形高达百丈,宽约数百米,较之血鹏也毫不逊色,甚至从体积上论比血鹏还要大。

众兽的虎眸都要被心中的震惊撕裂,苏贤不顾蒙邈等人的瞠目结舌,心中默念:“玄冥道!”

嗡!

巨鲲背后,原本透明无痕的空气竟如水纹般荡漾开,随之一道道空间裂缝凭空出现,就是这般毫无征兆,沟通空间的能力神秘莫测,远超众兽和三人的理解,裂缝中透出了幽紫色的光芒,隐隐伴着一股股纯净的幽蓝。

数息之后,一条可供雪虎通行的虚无通道俨然形成,在通道的彼端是一方幽寂黑暗的世界,犹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浩瀚又空虚。

玄冥道,鲲形态的第四妖术,空间属性,依旧不具备攻击能力,甚至对苏贤来说还有点鸡肋。

作为空间属性的妖兽,苏贤也是之前才了解到它们都会在神秘的空间河流里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域,或者称之为领地,通道的另一端苏贤还未曾去看过,但毋庸置疑,这条玄冥道就是开启通往巨鲲领地的钥匙。

在自己的领域

里,巨鲲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说是神又太过夸张,但有一点巨鲲可以做到,那就是停止领地内的空间利刃,让身处其中的人或妖兽免受利刃的切割和伤害。

这些都是苏贤从血鲲鹏那得知的。

“你们先进去躲躲,雪虎王留在外面。”这话是苏贤对众兽说的。

没有质疑,只有信任。

一只只雪虎鱼贯而入,随着裂缝慢悠悠地愈合,玄冥道的幽光也渐渐收敛,两分钟后三百多只雪虎都消匿无踪。

从鲲形态再度转化成鹏形态,血鹏载着雪虎王和苏贤四人陡然升空,隐于云层之后,化为一道血色流光朝另外三个归心雪虎一族的族群栖息地掠去。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空间属性?”

高空,年肆泽的心脏还在怦怦乱跳,震惊之余他的目光中泛起热潮,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频率快了数倍,整个人都有点错乱的感觉,压抑不住内心的惊疑,震撼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苏贤。

癫狂的不止年肆泽一人。

精神海中,苏如雪恨不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揪着苏贤的衣领问一问,你特么的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血鲲鹏,血鲲鹏,鲲之一字的由来原来在这里。

对于年肆泽,苏贤就是淡淡点了点头,这样的举动就足够了,剩下的震撼都让他们自己慢慢去消化吧。

炫耀,也要找懂的人炫耀。

年肆泽等人可能也知道空间属性的世间罕有,可谈起具体价值,他们的概念就很模糊,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中也难以有一个精准的定位,只是会觉得,天呐,好厉害啊,与时间并列的最神秘的空间属性啊。

大致就是这样。

可苏如雪就不同了,血鲲鹏的存在冲破了她的认知,她很清楚目前的史书典册上没有任何关于血鲲鹏的记载。

倏然间,血鲲鹏的高度竟让苏如雪升起了一个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

帝妖之上!

“呵呵。你问纪老,不懂也可以问问青师。我就不跟你过多解释了。”

这逼装的,云淡风轻。

苏贤表示很满意。

苏如雪还是很讨喜的,至少因为苏贤的缘故,青羽和纪浮世都很照顾她,只是平时她也不会一直说话,也没问什么问题,那这二老也不可能破天荒地自己扯出一个话题跟她去闲聊,精神海里一般都是沉寂的。

但是,只要苏如雪愿意问,那二老都会倾囊相授。

几分钟后,苏如雪渐渐明了,不禁感慨,原来帝妖之上还有一片祖妖的风云世界,这种认知的指引和充实就像一卷晦暗的地图点亮了一块新的区域,让她的眼界顿然拔高了一层,惊艳不已。

“行了,什么也别说了。苏贤,我知道了。怪不得你愿意把帝妖给我。原来你连帝妖都看不上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梦寐说的没错,你就是始乱终弃。”苏如雪的传音中充满了唏嘘之意,夹杂着痛心疾首,似是心灰意冷。

苏贤一脸懵逼。

“那你嫌弃的话我就收回来了?”苏贤弱弱问道。

给你帝妖你不要,还冷嘲热讽的,你丫的是比我还贱么?

闻声,苏如雪立马改口,鄙夷道:“呵,你可真要脸,连你妹的妖兽都要抢!送都送了,哪有收回去的理?”

“呵,女人!”

……

风雪很大。

自从雪虎族失势,以往忠心跟随它的寒脉虎族和冰脉虎族也被冷落,下场自然是被驱逐出了雪峰,受

其它族群的排挤,最终流落到雪域边缘,虽有不忿,但这种绵延如火的仇恨都是冲着雪凛狼的,它们自始至终都期盼着如王者般强大的雪虎族重新站立起来,前来召集麾下旧部,浩浩荡荡地杀回雪峰。

那种热血澎湃的场景,该是何等壮哉!

这一晚,日思夜寐的两大族群,等来了已在崛起途中的雪虎族。

雪虎王没有去找另外一支忠心耿耿的炎脉虎族群,雪峰的气候实在不适合它们战斗,属性的压制对它们很不利,战斗起来也会束手束脚,不如让它们继续镇守雪域的边疆,待局势稳定后再予以回报。

不过,雪虎王和那个曾经登上雪峰的少年来得快,去得也快,空荡荡的雪原上引领它们的是一具银白色的月铜傀,这也是那个少年的身份象征,两族都不疑有他,趁着虎部和狼部多数都倾巢而出,绕过一些仍有其它虎群休憩的地盘,将行迹和身形掩于浩渺的漫天风雪里,如幽灵般向雪峰逼近,静心潜伏,等待总攻的号角。

另外一边,阴崖底。

两部几乎是气势恢宏地杀到了阴崖,震得附近的群山都在摇动,可原本的信心满满在扑了个空后顷刻被击碎,上万妖兽面面相觑,怒号蔽空的猛烈气息猝然一滞,随即都排山倒海般,迎接两部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雪凛狼王已经开始怀疑狼生了。

怎么会?

雪虎族怎么可能不在这里?

偌大雪域如今都充斥着它的眼线,根本无处遁形,雪虎族也未曾踏出雪域一步,怎的就凭空蒸发了?

而寒噤虎王和白桐虎王倒还好,它们此行本就是有了深远的谋算,围剿雪虎族也只是个噱头,昔日雪虎族统领虎群时都没对它们喊打喊杀,各族群之间又无生死之仇,兔死狐悲,虎群何苦相互为难虎群。

但对鸠占鹊巢的雪凛狼群,两大虎王是早已心怀不轨的。

寒风呜咽过境,一时之间,虎部和狼部各怀鬼胎,却又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场面莫名有点尴尬。

雪凛狼王也渐渐回神,虽然没逮到雪虎族让它感到很不爽,总觉得心头有个疙瘩还未去除,可当下的局势更危急,也容不得它再去多想那支已经渐渐淡出了众妖兽视野的败落族群。

雪虎族,在虎狼两部看来早已经出局了。

嗷!

吼!

两大虎王气势汹汹地往前踏了一步,雪凛狼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微笑,幽绿色的狼眸闪烁着,不甘示弱地站了出来,与两大虎王对峙着。

猛然间,气冲云霄,乌云震颤,两部如对阵的军队摆开了架势,上万道嚎叫声拢聚如破天之剑劈开风云,场景甚是磅礴,犹若气吞山河,蔚为壮观。

而就在这片浩大声势中,有一部分的雪凛狼群撕去了伪装,在两大虎王的视线中,雪凛狼王身后一只平淡无奇的雪凛狼竟开始扭曲起来,庞大的躯体如蛆虫般蠕动,暴起的血肉青筋似虬龙般凸显,数息之后,它似完成了蜕变,变成了一只体态臃肿、身粗如蛇的明黄色妖兽。

明黄色的光影同样在雪凛狼群中闪烁。

当初,雪虎王就是在这般大意之下被偷袭的!

这就是百蛊灵虫的天赋妖术,蛊惑伪装!

两大虎王的瞳眸皆是一缩,凝眸紧紧盯着混入了雪凛狼群中的百蛊灵虫一族,陡然间汗毛乍竖,虎躯一震,一股致命的危机感如囊袋般在心中爆炸开来,虎啸迭起,妖力如龙扫荡全场,一场地动山摇的战斗正式启幕。

各个族群,开了闸般地撞击相涌,倾泻如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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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燎原

圆月皎洁,万米高空上,一点蚊子血般的红影缀在那皓白的月盘上,下方煞气腾腾,冲散了浓云。

风流云散,夜空蓦然亮了起来。

血鲲鹏上,除了苏贤外,其他人和妖兽皆是满目的茫然,时而抬头望月,时而细数繁星,抑或俯瞰群山,神情很不自在。

擦,在这么高的地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啊好不好!

年肆泽等人心中如实咆哮,偏偏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毕竟他们也是要面子的。

神念投下,唯独苏贤一人看得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年柒舞所料几乎全对。

虎部和狼部交锋,王对王,兵对兵,场面混乱至极,掀起腥风血雨。

两大虎王,妖王七阶。

雪凛狼王,妖王七阶。

这些都是意料之中,唯一的异数出在了百蛊灵虫王身上,它居然是妖王九阶,明晃晃的虫身泛着黏稠透明的汁液,战斗时唾沫横飞,说是唾沫也不恰当,在苏贤的印象中百蛊灵虫一族是没有这种攻击手段的,能解释眼下这奇异现象的应是那神秘毒髓。

百蛊灵虫一族霸占虫峰,不间断地服用那钟乳毒髓,因此使这只百蛊灵虫王产生了异变。

王兽之间,若天赋对等,一阶的境界差距如隔一重山。

同为王兽,百蛊灵虫王也一样皮糙肉厚,它的身形虽如肉山般笨重,可腾挪起来犹若灵蛇,寒噤虎王对阵雪凛狼王,两兽平分秋色,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上下,可牵制百蛊灵虫王的白桐虎王就惨了,交手不过两个回合,总共四道妖术的爆发,白桐虎王直接被重创,伤口呈可怖的熏黄色,若近距离看,就会发现它的伤口四周有数百只微小的蛆虫在蠕动,侵蚀血肉,进一步扩大伤口。

吼!

凄厉的嘶吼声响起,汇集如汪洋的虎群都知其中一只虎王受伤了。

上万虎兽惊闻噩耗不免悲痛,可士气不降,反而越提越高,原本一分为二的虎部还在相互提防,如今却浑然一体,同仇敌忾,因为它们共同的敌人出现了。

雪凛狼王勾结虫峰欲夺雪峰霸权,这深度侵犯了虎族的利益,上万虎兽目眦欲裂,血丝遍布硕大的瞳孔,怒吼声如狂涛迭起,一道道闪耀着寒光的妖术洞破雪幕,如璀璨的陨星朝狼群和虫群坠去。

厮杀继续,虎群慷慨激昂地向敌妖发起了冲锋,那是一次次妖与肉的碰撞,数量上的碾压连百蛊灵虫王也难以招架,暴乱声响彻云霄,血雾弥漫。

大雪都开始飘红。

战场上,百蛊灵虫王的粗壮身躯上被利爪撕开了一道道血口,它愤怒地低鸣着,铜铃般的眼珠子愠怒不已,似有疯狂之色闪过,陡然间一股股如迷雾般浑浊的明黄色气体逸散而出,与此同时后方的虫群也纷纷效仿,随着风雪的助攻,那些黄色雾气迅速朝虎群飘去,过境途中大雪皆被腐蚀不见。

毒雾近乎笼罩了大半个绞肉场,数千虎群凄声呜咽着,目露绝望,咆哮四起,四肢渐渐无力,至死冲不出这可怕的黄色迷雾。

毒属性一向恐怖,尤其是在同阶,它的杀伤力绝对不同凡响。

大战的硝烟弥漫开来,一声声或尖锐或雄浑的吼声终于惊动了其它还未曾出动的虎群,烽火四起,战争的讯号如大雪覆盖了整片雪域,原本置于身外的虎群都开始活动了,漫天都是虎啸声。

狼群和虫群将开始承受整个雪域的怒火。

一头头虎形妖兽向百蛊灵虫王发动猛攻,冲锋到一半却又被毒倒,可它们毫不畏惧,倔强地昂首,化为一道道苍白色雪影,刨起纷飞的雪层,哪怕百蛊灵虫王周身已堆叠起了一座矮小的尸山它们都没有停止脚步。

本来,苏贤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可渐渐地,他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眼眸似锋,感知着雪地上惨烈的一幕幕,喃喃道:“好壮烈!”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年柒舞,我们都错了。”半晌后,苏贤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

年柒舞蹙眉,略感不解。

“现在,虎部已经不是单纯地为族群而战,它们是在为雪峰而战,这是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我们不能光从人性的角度剖析这场战役和谋划收获,我们还要从妖兽的角度来想这件事。你说,如果我们另辟蹊径攻下了雪峰,却未参与到这场大战一丝一毫,那即便雪虎族重掌雪峰,它们能服众吗?”

“雪域,是整个虎族的。在这场万众一心的反入侵战斗中,雪虎族连面都没露,而是用小人行径占据了雪峰,那它们跟入侵者何异?待战争结束,雪虎族反而会站到整个虎部的对立面,失了心,除非用暴力,否则我们不可能再帮雪虎族赢得雪峰的霸权。”

闻言,年柒舞陷入了沉思。也不能说是沉思,想通这件事的脉络对年柒舞来说完全是一刹那的事情。她只是为自己的错误感到懊恼,因为她光从人类的角度去想该如何争夺雪峰,却忽略了虎群的感受。

吃一堑,长一智。

“你说的没错。”年柒舞大方承认自己计划中的瑕疵,轻点螓首。

苏贤微微一笑,将下方的情况用神念传音讲给了雪虎王听,随后问道:“换作是你,你当如何?”

吼!

回应苏贤的,只是一道震怒的咆哮。

翻译过来,苏贤大致了然,就是一个字:战!

“那改一下计划。这次就不里应外合了。年柒舞,你们和冰脉虎、寒脉虎一起去攻雪峰,我带雪虎族打这场战役,两边俱胜,特别是我这边,只要能将百蛊灵虫王和雪凛狼王斩首,那雪虎族的威望就将到达一个顶峰。届时,重掌雪峰,易如反掌。”

高空风烟俱净,清朗静谧,可苏贤说这番话时衣衫竟开始猎猎作响,他的眼眸泛起了战芒,言语间颇有种指点江山的豪情,面容不改,却也涌上一丝兴奋之潮,大战当前,他的血液蓦然沸腾了起来。

“我……”年柒舞迟疑了一下,不自信道:“我怕攻不下。”

雪峰的防守定然严密,雪凛狼王既然做好了掀起全面大战的准备,那雪峰方面也一定安排得周全,没有苏贤的带领,没有他诡异莫测的神念,没有里应外合让狼群腹背受敌,神念强度才四阶中期的年柒舞没敢接下这个任务。

血鹏的身影已经开始掠动,暂时离开了战场的高空,争分夺秒地朝山脚掠去。

“有

我的月铜傀在,你想失败,真的很难。”苏贤轻松笑道。

实则,苏贤在精神海里煽动道:“青师,好久没打架了吧!手又痒痒了吧?来啊来啊!攻坚战!听上去就很刺激对不对?月铜傀就交给你了!”

“我特么是精致的妖修!不是像古无锋那样的莽夫武修!老是让我动手动脚的,搞什么名堂?不干!没兴趣!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个闲云野鹤的生活。”青羽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大帝,你就帮帮苏贤吧!你看他分身乏术,低声下气,为修炼四处奔波,饱受风霜,活得多可怜啊!”苏如雪帮劝道。

青羽貌似纠结了一会儿,足足考虑了三秒钟,才应肯道:“好吧。”

苏贤脸都要绿了,我苏贤现在就这么没地位吗?

每次都要说我可怜?

我真的有那么可怜吗?!

好吧,或许是的。

苏贤露出了一个沧桑中透露着疲惫的笑容,传音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雪峰底部,有绵延数千米的雪地,冰脉虎群和寒脉虎群早已恭候多时。

血鹏用无相收敛起一些身形,趁着混乱降落,却还是惊动了雪峰上仍留守的狼群,苏贤也不在意,将年柒舞三人放下,一道青芒微不可察地没入了月铜傀中,苏贤双掌一掀,四道流火绚烂升空,剩下的事他就不再操心了。

这一次,可以考查一下年柒舞等人的能力。

一介神修,在战场中只要切入时机精妙,很大程度上能扭转一个战局的走向。

只有做得到这点,才算是一个合格的神修。

实在不行,反正还有青羽在,不说以他的阅历可以将炎煌术用得千变万化,光是月铜傀的躯体就媲美高阶王兽,谅雪峰上也没有什么很强的妖兽能做其对手,再不行,帝念一出,天崩地裂。

雪峰,稳了!

随后,苏贤乘着血鲲鹏再度升空,这一次他没有在躲进云层遮蔽的高空,而是堂堂正正地赶赴中心战场,血风从低空飘过,所过之处万兽匍匐,群妖噤声,血鲲鹏的身形还在不断涨大,恢复成原貌,在雪域上投下巨大的黑色阴影。

血鲲鹏速度极快,苏贤这一来一回,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算上之前观战许久,整场战争才发生了半个时辰不到。

伤亡上千,百蛊灵虫王也杀出了桀纣般肆虐的血性,至少相隔三重山的境界碾压让它越战越勇。

雪凛狼王和寒噤虎王开辟了一个庞大的战圈,完全是属于王者的一对一,没有外界力量的干扰,两者奋战许久,各自的眸子里怀着冷漠和嗜杀之意,毫不留情,遍体鳞伤也不愿堕了气势。

白桐虎王因重伤默默退出了战况激烈的战圈。

雪野起腥风,血流可漂杵。

两大虎王欲联手擒杀雪凛狼王,狼王将计就计,串通百蛊灵虫王设下陷阱,而它们都算漏了一个雪虎族,这个原本失去了争锋资格的式微王族,携带着君临天下的霸气和威势,在众妖兽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从天而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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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东山再起

妖兽对血脉威压是很敏感的。

当血影拂过天际,一缕缕沾血黏稠的腥风穿梭于横尸遍野的战场之上,就连叱咤一方的百蛊灵虫王眼中都惊现一丝惧意,到了王兽层次,妖兽的智谋都不低,尤其是以狡猾著称的百蛊灵虫,尽管发现了对方仅仅还是一只低阶王兽,可这也容不得它放肆。

万兽仰目,那是对尊贵者的敬重,它们不知道这只恐怖的血兽为何突然登场,倒是曾与血鲲鹏照面的雪凛狼王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柔和的荧荧蓝光开始闪动,形态转化,虚空震荡,一条瑰紫和幽蓝交替的通道仿佛沟通了天外来客,似是星海中的一条垂天河流,群妖皆是瞪大了眼眸,在这等盛景下,它们心中不约而同地蔓延出一丝卑微感。

若非大战不能歇止,它们都想俯首以示恭敬。

嗷!

吼!

狼嗥声,虎群的低吼声,皆是想与天上神秘的巨鲲沟通,希望它不要掺和这场战斗。

说真的,它们都被这只庞大的妖兽吓到了。

不管是之前的血鹏,还是这只巨鲲,只要一参战,那对另一方来说都是巨大的压力。别的不说,这只妖兽就笔直地落下来,谁受得了?

一压压死一大片。

倏然间,一道道喷火似的怒吼声自通道中响起,在成千上万汪洋般妖兽的注视下,一头头威猛的雪虎如巨石般蹿出,轰然砸落,如入无兽之境,张开血盆大口就摧枯拉朽地杀入了狼群后方,惊呼声四起。

嘭!

而作为雪虎一族的王者,雪虎王如炮弹坠落,震起一阵汹涌的雪浪,它的伤势还未完全愈合,腹部还有一道狰狞的口子布满了淋漓鲜血,可它怒目锁定着百蛊灵虫王,声如冰雹,暴怒地拍击着雪土,凛然踏着虎蹄,赫然是在向其宣战。

王者归来!

偌大虎部,上万虎兽,均是感受到了那股镇压全场的威严。

毕竟是曾经雪峰的王,雪虎王虽离开众虎的视线近一个月,但威信略有余存,特别是在这等危机关头它舍生忘死地站了出来,如煌煌天神从天而落,犹若一堵高墙挡在了百蛊灵虫王身前,用嘹亮高亢的虎啸宣示着它的回归,威风八面,这种大义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所有虎群。

吼吼吼!

万虎齐吼,媲美龙吟般的声音震彻雪域,为雪虎王壮大气势。

半空,苏贤默默点了点头,好的出场是成功的一半,雪虎王这般气派的空降战场,营造出的氛围果然极好,整个虎群士气高涨,惹得另一边的雪凛狼王暴怒不已,抬眸不满地朝巨鲲嚎叫着,似是寻衅滋事。

苏贤没空理会它,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只有先斩百蛊灵虫王,再斩雪凛狼王,才能把雪虎王的声望垒到一个巅峰。

所以,苏贤暂时就把雪凛狼王无视了。

随着雪虎王向全场宣告由它来对阵百蛊灵虫王,这场战役顿然来到了一个高潮,杀气如风席卷全场,长啸声抖落飘雪,光影交错,新的一轮厮杀正式展开。

百蛊灵虫王凝望着雪虎王,它那微微眯起的丑陋虫眸透出人性化的不解之色,心想这雪虎王的实力比刚刚的白桐虎王都差了一点,巅峰时期倒有一点跟自己交手的资格,可是之前它才被自己重

创,伤势还未恢复,实力大打折扣,哪来的自信在自己面前叫嚣。

边想着,百蛊灵虫王又扬起脑袋望了望巨鲲,隐隐目露忌惮。

苏贤不会给百蛊灵虫王酝酿和进攻的机会,的确,现今的雪虎王连白桐虎王都不如,跟百蛊灵虫王对阵毫无胜算可言,一旦让百蛊灵虫王喷出那黄色毒雾,那就要棘手了。

不过,那毒雾应是喷一点少一点,毕竟那种妖术是因长期服用毒髓进化来的,储量不多,具备大规模杀伤力,百蛊灵虫王也要藏着掖着,非到紧要关头不会轻易使用。

这正合苏贤的心意。

电光石火间,梦寐兽来到了狼群和虫群的上空,梦寐术弥漫全场。

嗡!

方圆千米内,狼群和虫群行动齐齐一滞,大梦一秒,如雕塑般呆立原地。

一秒后,有的强行挣脱了梦境,却见自己身上被抓出了数道口子,有的在一秒内已被掠夺了生命,大片妖兽被磅礴的妖力掀飞,整个虎群逮住这个让它们也莫名其妙的机会,刹那间杀红了眼,势如破竹。

而就在这一秒期间,十个鬼盗飘飘飞出,晦暗的白衣,空洞的双目,它们前赴后继地朝百蛊灵虫王而去,玄天龟趴在巨鲲身上,魔鬼般的紫色虚影骤然腾空,巨龟大嘴一张,一股令百蛊灵虫王颤栗的吸力降临,狠狠拉扯着它的神念。

内忧外患,百蛊灵虫王猛然间陷入了一片混沌的处境。

其明黄色妖晶内,震荡着四阶巅峰的神念之力,百蛊灵虫王虽不是专修神念的特殊属性妖兽,可基本的自保手段还是有的,咆哮的音波自主庇护着魂海,袭杀着一只只幽灵般的鬼盗,强烈压制着神念,避免它如滔滔江水般流逝。

可是,苏贤同样是四阶巅峰神念,狭路相逢勇者胜!

十个鬼盗齐出,就是为了一举将其拿下。

百蛊灵虫王自保能力再强,也不可能瞬间绞杀十个鬼盗,最终一阵拼杀下来,仍有两个鬼盗牢牢占据着其神念,一番震慑控制之下,百蛊灵虫王瞬间失守,眼神变得茫然,一股明黄色的神念如溪流般涓涓向外流,这是玄天龟的噬魂在奏效。

吼!

得到苏贤进攻的号令,雪虎王振奋地杀向了百蛊灵虫王。

百蛊灵虫王还有那么一丝丝仅存的清明让它本能地反抗,可身躯却如傀儡般被操纵,它最终只是有心无力,口中传来一声声凄婉痛恨的哀鸣,雪虎王的妖术迸溅开来,如身披威风凛凛的白色甲胄,妖力凝聚在血盆大口中,一个猛扑便咬上了百蛊灵虫王脆弱的颈部。

轰!

经由雪虎王施展出的妖术如一柄锋利的大刀砍裂了百蛊灵虫王的柔软处,臭熏熏的液体溅射而出,雪虎王虎眸涨大,饱含着凶残之色,锋锐的牙齿一遍遍啃噬着百蛊灵虫王,暗黄色的血液越流越多,百蛊灵虫王的呜咽声逐渐变得低沉,生机流散,肉山般的身躯也趋于紧绷和僵硬,最后轰然倒地,象征着它的陨落。

吼!

百蛊灵虫王的陨落直接奠定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虎群的数量本就远多于狼群和虫群的相加,没有高端战力的支撑,它们顷刻之间就要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虎潮之下。

而雪虎王额头的金芒开始闪烁,王的意志正

在逐渐复苏,随后,一道金色光柱自其威凛的额间突然飙射而出,远方正在苦苦支撑的雪凛狼王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击中,身上直接被洞穿,多出一个血流潺潺的窟窿,攻势被硬生生打断,颓然坠地,转眼间就被寒噤虎王击杀于虎掌之下。

两位王者的死亡导致了狼群和虫群的溃败,它们纷纷开始逃散,偏逢盖世大雪重重压下,那是许许多多雪属性虎群天赋妖术的叠加,光华璀璨,几乎照亮了大半个雪域。

半个时辰之后,参战的狼群和虫群覆灭殆尽,在不起眼的战争边缘地带,一只冰魄色的玄龟偷偷摸摸地爬行着,吞噬着那些还未彻底消散的神念。

虎群开始收缩、合拢、列队,它们在清点伤亡,还有一大群妖兽在搬运同族的尸体,紧绷肃杀的夜色终于有了缓和的空间,却又添上了一抹凄冷。

血鲲鹏干完了它该干的事,再次变换了形态,盘旋在暗寂的夜空下,唳声传荡。

苏贤扫了一眼,虎部的情况还算好,雪域中的狼群在这一战都差不多尽数折戟覆灭,百蛊灵虫王带来的虫群更是被残杀,这两者数量相加超过万数,而虎部的伤亡数量仅有对手的一半,大部分都是受伤,唯有那些和百蛊灵虫王照面的妖兽是真的陨落了。

雪虎族后来加入战场,从苏贤的角度来看那可谓是捡了个大便宜,可在群虎看来,它们是英雄。

受伤的雪虎王瞬杀百蛊灵虫王,一秒重创雪凛狼王,整支雪虎族在后方侵吞了上千妖兽,而它们的数量仅仅只有三百,好大一部分还都带着伤,这样的精锐之师在群虎的心目中当之无愧是登峰的王族!

一支支族群聚拢整合,雪虎王率领着雪虎一族站在了上万虎群的最前方,仰天长啸。

吼!

紧接着,后方的虎群接连昂首嘶吼,包括寒噤虎王和白桐虎王在内,它们同样心服口服,承认了雪虎族在雪峰的地位。

轰!

为首的雪虎王身上气势大涨,濛濛妖力化为一道道凌厉的劲风,啸声猛然间拔高,雪虎王额头的“王”字绽放出耀目的光芒,犹若挣脱了枷锁的束缚,气冲斗牛,浩荡的妖力澎湃如潮,节节攀升,霎时冲破了一个顶点,雪虎王竟然就这般突破到了妖王八阶。

它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它的毛发变得更加雪白纯净,流露出一种强大的王者风范,不怒自威。

这一刻,它是雪域之王!

吼!

伴随着它的突破,又是漫天嘶啸震碎飘雪,荡气回肠。

这一战,不但重新确立了雪虎族的王者地位,雪虎王也迎来了新生,击杀仇敌,东山再起,境界突破,实力更上一层楼,昔日的落寞被彻底驱散,王者的自信重回心间,这一系列的变故可谓是因祸得福,今夜它将再次执掌雪峰,震慑全域。

当然,它没有忘记是谁给它带来的这一切。

福星高照,功成名就之时苏贤隐于幕后,说实在的苏贤也很难和这么多虎群去交流,所以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事都交给雪虎王就好了。

经历过这一次的跌宕起伏,苏贤有理由相信它会更懂得如何去管理和壮大雪峰。

随着雪虎王一声令下,大军开动,杀气腾腾地奔向雪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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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执掌

雪凛狼王在雪峰那边虽另有安排,可狼部的数量始终有限,架不住上千虎群的猛攻,当然出力最多的不是两支族群,也不是年柒舞,而是青羽操控的月铜傀,它就如一尊杀神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能是本着搞破坏的心思,或者是想试试月铜傀的硬度,反正苏贤重新见到自己的那具月铜傀时,整颗心哗哗地都在滴血。

“故意的!这老头绝逼是故意的!放着炎煌术不用,偏要把我的月铜傀打的坑坑洼洼!这一定是打击报复!”

苏贤内心怒火如涛翻腾,但当青羽带着月铜傀回归之际,他居然还要牵强地扬起嘴角,违心地说一句:“干得漂亮。”

唉,又被梦寐兽鄙视了。

然后,苏贤想着以后要拿八阶的黑龙脊石来做月铜傀,修复来修复去实在是太麻烦了,一劳永逸才是最好的。

两支族群仅有轻微的损伤,从大局来讲根本算不上什么,等到雪虎王率领着一众虎兽重登雪峰,在峰顶见到两支堪称肱骨之臣的强力族群,雪虎王甚是欣慰,可其它族群都有一种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懵然。

尼玛!

雪峰边大战打得暗无天日的,你居然暗度陈仓,双管齐下,命令部下重夺雪峰!

是个正常的族群都会赶赴战场支援吧?

好吧,可能这就是王者吧,站得高看得远,总是比我们这些只知道闷头就干的二愣子想得多一些,谋划得更远一些,无可厚非。

群虎欢腾,它们自行脑补完了雪虎族此举深意,顿时又钦佩不已,一时之间对雪虎王更加心悦诚服了。

接下来,万兽肃然,似是进行着一场恢弘磅礴的加冕仪式,整个雪域的虎群云聚一方,密密麻麻一大片站满了雪峰,还有一些黑压压的如潮水漫到雪峰外边,再是万兽朝拜,王庭再立,预示着众望所归的雪虎王彻底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而且,经过此役,它的威望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天色渐亮,一夜未眠的年柒舞也不感觉到困乏,站在血鲲鹏的身上,用神念观望着雪虎王,它应该是在重新划分领地,冰脉虎群和寒脉虎群乃是开疆拓土的功臣,毫无疑问占据了雪峰的第二高度,其次是白桐虎群和寒噤虎群,对于这两大虎群,雪虎王也没有刻意的打压,它的眉宇间已隐隐有了一抹枭雄气质,沉着冷静,却又大胆狠厉,之所以敢将这两大曾欲角逐王者之位的虎群安排在雪峰的第三高度,一是为了鞭策勉励自己,时刻警醒,二也是为了展现王者的气度。

待天空大明时,世间又重现白羽般的苍茫。

雪虎王差不多井井有条地安排好了一切,大部分虎群都去收拾战场,捡拾属于自己的战利品,至于雪虎族,它们已坐拥了江山,还有旷世的天山莲池,那些狼肉、妖晶等东西也就变得不怎么重要了。

那具百蛊灵虫王的尸体则是被搬上了雪峰之巅,因为这是雪虎王的猎物。

为表达恩谢,雪虎族特意在雪峰顶为四人开辟了住处,山洞虽简陋,但总比躺在雪地里好,而且这些山洞紧挨在一起,内部空间广阔,可任由年柒舞等人装饰,若想登峰或下山,还可骑着雪虎,一路畅通无阻,当然这些都是为年柒舞准备的,年肆泽和蒙邈是不怎么需要的。

苏贤等人乃是雪峰尊贵客人的消息早早传递了下去,不用多久就可以传遍雪域,一想到居然有一天在十方山脉内圈的一域之内可以横行无忌,所到之处都算自己攻占下来的土地,这让年肆泽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出力不多,但还算是有一点贡献的。

这么安慰完自己,年肆泽就向天山莲池狂奔而去。

五阶仙池啊!

这由不得年肆泽不兴奋。

雪虎王奉苏贤为神明,神明说了他们可以随便征用天山莲池,可当年肆泽看到好多雪虎浸在莲池中养伤,他的神色也蓦然变得肃穆,默默地先退下,随后骑着宝红猛犸象就去欣赏雪域的风光了。

年柒舞还是凡躯,虽有四阶神念,却也改变不了她是凡人的事实,所以装点了一下自己的那个可以遮挡风雪的山洞后就先钻进去休息了。

第一高度,也就是整个雪虎族的地盘,在整个雪峰的上下跨度约莫有千米。

某个角落,苏贤和蒙邈正在处理百蛊灵虫王的尸体,旁边摆满了一个个洁白如玉的瓷瓶,其中盛满了百蛊灵虫王的精血。

“你有换血的功法吧?”苏贤边接着滴下来的暗黄色血液,边问道。

蒙邈点了点头,道:“皇朝编制里的每一个武王都一样,四阶下品功法,基础换血功。”

百蛊灵虫王的皮肉中蕴藏着剧毒,不可食用,就连精血都要剔除掉毒素才能炼化,这些工序苏贤没必要担心,交给吞天青炎就可以了。

“有想过修炼到武王几阶吗?”苏贤笑问道。

“不敢多奢望。乾坤皇朝里四阶的武王都只有两个。”蒙邈憨憨愣了一下,吐了一口气,瓮声道。

苏贤摇了摇头,说:“你的眼界不能局限在区区一个皇朝。更何况,大陆上公认的皇朝应是有妖皇坐镇一方的势力,妖宗所在顶多称为宗门,妖王守护的叫王庭,可惜乾坤皇朝连开宗立派的勇气都没有,活该屈居于原本的三大宗门之下。一个皇朝,小的可怜。”

“蒙邈,你也是见过妖尊的人了,格局能不能大点?明明是一名悍将,说话却小心翼翼的,直爽是直爽,却没有硬汉之风。今天,你说一个阶位,你敢说的多高,我就帮你晋升到多高!如果你连想都不敢想,那你这个人也就废了。”

最后一句,听起来莫名严厉。

蒙邈知道,苏贤看似是在和自己闲聊,但是有意栽培自己,所以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摸了摸脸上的血渍,那双浓眉大眼泛起精光,沉声道:“我想过的!只是因为一直都是空想,我也就不敢说了。”

“你说。”

蒙邈挺起胸膛,眼眸锐利,雄心壮志一下子被点燃,燥热喝道:“武王九阶!”

“其实空想也是不错的,起码有个盼头,我也就不说你好高骛远了,你有这么过分的想法,还不如脚踏实地的先把媳妇儿给娶了。”苏贤埋下头,又开始接血,毫无波动的声音悠悠传来。

蒙邈:“???”

耍我呢?

好吧,你是主子,你说了算。

下一秒,蒙邈崩溃地熄灭了心中的火焰,一声不吭地继续忙活着。

其实,苏贤心里在默默计算着,之前送了宁轻狂一百滴涅槃血,加上玄天龟用的,他身上大概还三百九十滴,玄天龟的分量是克扣不了的,但估摸着两百滴涅槃血就让它达到饱和了,玄天龟毕竟不是火凤,不可能光凭借着五阶涅槃血就让自己的血脉浓度突破五成的大关,炼化多了肯定会饱和的。

剩下一百九十滴,苏贤打算自己用一百滴,剩余九

十滴就留给蒙邈换血了。

宁轻狂只讨要一百滴也是经过思考的,百滴的数量,以涅槃血的珍贵程度,帮助武王换血到武王四阶绰绰有余,同样的,是不可能单靠一种五阶涅槃血就突破到武王五阶,四阶是顶点,再想要突破,还要寻觅一些其它拥有高贵血脉的妖兽。

“我给你九十滴涅槃血,这百蛊灵虫王的精血你也拿去用,这几天先突破到武王四阶,剩下的再说。”想完了之后,苏贤对蒙邈说道。

蒙邈愣了好一会儿,苏贤还以为他被自己的大手笔震惊到了,结果他幽幽来了一句:“涅槃血是什么?”

苏贤特么差点想给他来那么一脚。

“苏如雪,等你醒来了,你给我好好教教这个憨货!”精神海中,苏贤忿忿道。

闻声,苏如雪的反应很激烈,果断拒绝道:“凭什么?不要!我很忙的好不好?我要跟着师父学习血道。”

“装什么装。你真要有这么好学,也没见过这两个月来怎么讨教啊!”苏贤撇了撇嘴,轻讽道。

“我这不是怕扰了你清静吗?你精神海里每天都有人在嗡嗡嗡地交谈你乐意?真是小人之心!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就要跟师父开始学习血道!”

尔后,苏如雪就真的去向纪浮世讨教了。

无奈,苏贤只好给蒙邈解释了一下什么是涅槃血,然后丢了一个七窍石瓶给他,却见蒙邈竟然一脸平静,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这让苏贤不禁疑惑道:“五阶涅槃血诶!当初我得到的时候都兴奋了好久,难道你就不觉得震撼?”

结果,蒙邈纳闷地来了句神反问:“我都是见过妖尊的人了,这有什么好震撼的?”

“滚!现在给我滚去修炼!什么时候突破,我们什么时候就出发去虫峰。”苏贤立马冷着脸怒喝道。

“百蛊灵虫王的精血也带上!”

就这样,蒙邈屁颠屁颠地就滚去修炼了。

苏贤已经开始怀疑这货是真的憨厚还是假的憨厚了。

半天后,打着饱嗝的玄天龟回来了,这一趟它捡了不少尸,吞噬了不少残缺的四阶神念,拥有噬魂这等神术,它恨不得这种大战多来几遍,光是这一趟它就吞得整个神念都变得肿胀不堪,预测消化完后四阶巅峰不是梦。

“梦寐,快来帮我消化一下。”趴在雪地上,玄天龟朝梦寐兽嬉笑道。

玄天龟的妖缘还是很好的,除了玄天一族的种族因素外,淳厚腼腆也是它颇受欢迎的原因之一,才几个月,它就已经和梦寐兽之间建立起了良好的友谊。

这段友情自然是比苏贤和梦寐兽之间的情谊坚固得多。

可是,苏贤一听就不乐意了,瞥了一眼梦寐兽,紧接着目光游弋到了玄天龟身上,怒其不争地斥责道:“消化什么消化!梦寐一帮你,你还怎么突破五阶!”

“苏贤,你忘了吗?早在竹林里,我就靠梦寐消化过一次了。”玄天龟仰着脑袋理所当然道。

回想起这茬,苏贤嘴角一抽,随即幽怨地望向了梦寐兽。

此兽真是个祸害啊!

连这么淳朴善良的玄天龟都难逃其毒手,他们一行人和妖兽究竟何年何月才有机会问鼎五阶啊!

真是造孽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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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出发

基础换血功名不虚传,真的是很基础。

这门大众功法只能将换出一滴涅槃血精华中的千分之一,剩下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全部被浪费了,奇葩的是蒙邈浑不自知,进行了三天三夜如此暴殄天物的修炼,要不是苏贤好奇为什么蒙邈炼化涅槃血一点声音都不会传出,他都不知道蒙邈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毕竟五阶涅槃血中蕴含的威能远非一个武王能轻易承受的。

你再怎么能憋,总要嗷两下吧!

叫都不叫出来,憋坏了怎么办?

蒙邈闷头修炼三天三夜,不但不觉得脏腑有火焚般的疼痛,面容上甚至浮现出一抹享受的神情,这才让苏贤察觉出了端倪,当时苏贤还以为蒙邈忠厚老实,毅力惊人,事后他下意识地研究了一下基础换血功,知道真相的他才暴跳如雷。

六十滴涅槃血!

五阶!

蒙邈三天修炼完了,还没突破到武王三阶。

当时,蒙邈悻悻地站在苏贤身边,一瞥到苏贤阴沉如水的脸色就赶紧低下头,紧抿着嘴唇,缩着壮硕的身子,满脸愧色。

难怪这三天来他修炼得浑身酥麻,体内仿佛有一缕缕雷电流穿过,淬炼身躯之余还将它的血脉浓度提高了一点,但令他费解的是这堂堂五阶涅槃血,炼化后居然不产生一点异象,他还以为五阶涅槃血也就这样,不值一提。

之后被苏贤喊停,他才知道自己蠢到家了,尽管知道自家主子财大气粗,但他的心里不免羞愧难耐,以前的他一点点修炼资源都当宝贝捧着珍稀着,毕竟是用血汗换来的,容不得他马虎,不想而今他竟干出了这般焚琴煮鹤的勾当。

后来,苏贤找青羽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才知道大帝古无锋创下仿妖录武篇最初的灵感就是来源于武王境,而仿妖录虽被两位大帝定为无品阶功法,但那是因为两人都不屑单纯以一个阶位就界定他们的心血结晶。

得到了允许,苏贤将仿妖录中的武篇单独拎了出来,再截取了一部分教授给蒙邈,其中包含了数种妖兽精血的炼化方式,仿妖录的武篇包罗万象,各种法门浩如烟海,玄奇无穷,换血之法只算是璀璨群星中略显出彩的一颗,却也足以震撼见识甚少的蒙邈。

修了仿妖录武篇,蒙邈才知道皇朝教给他的基础换血功就是本彻头彻尾的垃圾功法!

一滴涅槃血,仿妖录可炼化九成精华。

啊!

遂,非人般的高亢嘶吼终日响彻在雪峰顶部,缭绕不散,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饱含对武道发出的真挚呐喊,唯有让蒙邈也体味一下当初他向死而生炼化涅槃血的痛苦,苏贤才能感到平衡。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对嘛!

炼化涅槃血,本该就是这样的快乐嘛!

又过了数日。

蒙邈的喉咙已经哑了,冒火一般疼痛,神色略显憔悴,本显精干的短发如杂草般萎靡弯曲,精气浮肿暴动,不过他的周身却泛着一丝丝融化冰雪的炙热,厚实坚硬的皮肤似烙铁般通红,里面还有火红色的流光在蹿动,如火蛇般给他带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蒙邈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当敏锐地感知到再炼化下去他的身骨有可能被涅槃血焚毁后,他便立马停止了修炼,希望先适应一下当下的实力,争取将体内那一缕缕躁动的涅槃血镇压下去,早日让它们真正化为自己的血液。

最终,蒙邈的境界停留在武王三阶巅峰。

苏贤将要出行虫峰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这次去是为了锤炼武道,苏贤只打算带上蒙邈,虫峰的环境不像雪峰,陌生的虫峰里阴暗复杂,危机层出不穷,在雪峰尚有雪虎族称王可以庇护苏贤,虫峰的妖兽可不认识苏贤,见到人类便会歇斯底里地进攻,传闻铺天盖地的都是毒雾瘴气,饶是苏贤也不敢说能在虫峰来去自如,更别谈分心照顾年柒舞了。

所以,年肆泽兄妹留在雪峰修炼,这里有天山莲池,修炼速度比外界快了十倍,尤其是对年肆泽来说,绝对是一个可以迅速提升修为的洞天福地。

玄天龟也被苏贤留下,精血丹和涅槃血都已经交付给它,它只需要安安稳稳地泡在天山莲池里提升血脉浓度即可,相信有了天山莲池的帮助,待苏贤归来之时,玄天龟的血脉浓度会暂时到达一个瓶颈。

雪虎炎被带走,苏贤不认路,还需要它来指引通往虫峰的道路。

两日后,万里飘雪,裹着冰渣的寒风如妖兽般低吼呼啸而过,雪虎族数百只妖兽聚集在雪峰顶部,一旁站立着年肆泽兄妹,年肆泽英俊的脸庞上浮着一丝不甘,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所以只能留在这里,这也更激发他努力修炼的决心,而年柒舞粉颊美艳,微阖的眼眸里挂着一缕忧色,风雪吹起她缭乱的秀发,青丝拂面,佳人倾世。

有些妖兽的目光追随着熊熊燃烧的雪虎炎,还有的凝望着那两道略显渺小的身影,直到他们渐行渐远,最后化为两粒不可捕捉的黑点被风雪彻底掩盖。

沿途,数万虎兽似乎都知道雪峰中的两个人类要暂时外出一段时间,它们友好地驻足送别,啸声冲霄,似乎是在祝福他们凯旋归来。

……

苏贤倒是没什么感触,这帮妖兽一个个搞得跟生死诀别似的,不就是去一趟虫峰再回来么,怎么一个个都流露出自此一别将相隔两个世界的悲戚神情。

前两天,蒙邈一直呆在天山莲池里感受着冰火两重天的酸爽,虚浮的境界也借此机会得以巩固,精气内敛,收放自如,整个人的气势沉稳如山,胸膛中似有一团亘古不灭的火苗熊熊燃烧着,如今即使行走在天寒地冻的雪峰,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冷冽。

算上雪虎炎,三道残影快速掠动着。

“主人,你还记得你是在哪找到我的吗?”路上,雪虎炎问道。

风雪簌簌,落满了苏贤的肩头,连头发都掺进了雪屑,他行速不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用神念回道:“记得,一个毒沼的底部。”

“其实那个毒沼就位于虫峰深处。如果我们从雪域边缘进入虫峰,不说路途遥远,半月才可能堪堪赶到,而且到时候势必会遇到虫族的群起而攻。所以,我们可以从镜湖下去,游回那个毒沼中,这样不但可以节省时间,还不会被虫峰察觉。”

镜湖,就是那片如深蓝色宝石镶嵌于群山中的湖泊。

“咦,雪峰距离虫峰不是相

隔数十万里吗?我记得之前你带我才游了一日就抵达雪峰了。什么情况?”苏贤似乎想起了当日的经历,一下子有点不解。

精深海底,血鲲鹏的妖宫血光闪了闪,一道冷漠的神念传出:“那是因为我用逍遥游带你穿梭了空间。”

“为什么我没感受到?”苏贤一脸懵逼,问道。

“当时不管是沼泽底部还是借空间河流的力量四周都是漆黑的,你也就前面散发着神念,后面一路都不闻不问,你能感受到什么?”血鲲鹏对那时的细节记得分外清晰,淡淡回道。

苏贤挠了挠头,讪讪一笑,不再作声。

蒙邈自然是不知道这种神念之间的交流的。

就在苏贤和雪虎炎、血鲲鹏结束交谈之际,蒙邈抛出了一个精辟至深的问题,道:“话说,为什么我们不乘着血鲲鹏赶路,偏要用脚走在这不知深几丈的雪地上?”

“你没看到雪虎炎在引路吗?”苏贤没多想,不假思索回道。

蒙邈歪着脑袋,憨厚朴实的面庞上略有不解,追问道:“可雪虎炎回到主人你的神念里就不能引路了吗?”

苏贤语气一滞,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好有道理喔!

“哎!”

“唉!”

霎时,苏贤的精深海底接连响起了好多声叹息,似是在为摊上这么一个令人捉急的人而感到悲哀。

片刻后,高空之上,苏贤眼中含着一丝阴鸷,似是升腾着怒火,黑着脸朝蒙邈责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

这下子蒙邈就更纳闷了,缩了缩脖颈,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再顶着苏贤欲啖其肉的凶恶目光,弱弱道:“苏如雪的哥,这里不就我们两个人么……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苏贤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着微笑,拍拍蒙邈的肩膀,善意提醒道:“以后有什么让我难堪的话,提前用眼神示意我。我同意了你再说,懂吗?你浪费我六十滴涅槃血的事我还没跟你算,我脾气再好,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懂。”蒙邈浑身一颤,也不管自己占不占理了,立马老实地应了应。

另一边,梦寐兽更觉得苏贤无药可救了。

半天后,血鲲鹏在镜湖边降落,化为鲲形态吞入了苏贤和蒙邈,逍遥游一起,娓娓游入了镜像般的澄净湖泊。

一路上很顺利,血鲲鹏并不是真正地游入了空间河流中,因为没有空间裂缝或是它自行施展出的玄冥道,即便身具空间属性的它也难以自由出入空间河流的门户,它只是借着逍遥游的空间属性不断借由无处不在的空间之力加速罢了。

这就跟风属性妖兽的飞行速度更快是一个道理。

只不过神秘莫测的空间属性可以让血鲲鹏不断在空间中跨越穿梭,特别是在无所顾忌之时,速度更骇人听闻罢了。

从这一点上看,血鲲鹏的逍遥游似乎比遁空鹰隼的遁空术更加强悍。

数十万里之途,不过只在一朝一夕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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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生存

虫峰地貌繁多,大致分为五个区域。

有一方犬牙交错的黄岩沟壑堆,裂地数十丈,千岩竞秀,宛若大地破碎的狰狞伤口,遍布东方,西边是黑幽幽的山林,森寂似庞大的鬼刹古殿,植被绿到发黑,深处盘踞着古老的千年妖植,藤蔓如鞭挥舞。

北方常年毒雾连天,蜿踞着泥潭般黏稠的古绿沼泽,沼泽边有茂密的参天古木,也有低矮的妖植群,因环境太过恶劣,毒沼地带鲜有虫族的活动痕迹,四处呈现生灵凋敝之景,可一旦在毒沼深处里出现的,无疑都是毒性超强的妖兽。

南方多为窟穴,大部分虫族都活跃在辽远的南疆。

中央,虫峰并不是十分高耸,不像雪峰那般一眼可辨,就像苏贤这种外来客,即便告诉他虫峰内部有一久负盛名的毒髓,让他自己去找他都很难找到,因为那钟乳石洞位处极不起眼的矮山腰,虽别有洞天,却也不是什么鬼斧奇景,很容易被忽视。

一天后的夜晚。

北方毒沼,血鲲鹏带着苏贤和蒙邈钻出了厚重不堪的泥沼,这里的妖植都很奇特,如浮萍般漂浮在毒沼上,明明没有根系,却可以如松木般屹立不倒,沼泽漫过它们的一小半粗野的树身,构成了一片林间盛貌。

血鲲鹏长时间施展逍遥游后需要休息,给两人寻了一桩具有粗壮虬枝的古树作落脚地,随后就回到了妖宫之中。

古树的枝干旁逸斜出,大腿般粗,遒劲有力,长着一个个树疙瘩,拇指大小的黑甲虫在这里安家,正悠然地攀爬着,忽然周边雄浑的火红色精气暴动,如狂风掀过,无情地驱逐所有黑甲虫,它们渺小如一粒粒尘埃,簌簌而落,掉入了毒沼,生死不知。

这是一场苏贤给自己安排的武道试炼。

宁轻狂的成长环境是天机院,圣院内复刻着无数凶险或贴近自身的试炼空间,在杀戮中锤炼武道,在战斗的升华中体悟武学,圣子的待遇具体有多好苏贤不清楚,他只知道,要不断在逆境中突破。

没有危机,有时候就要创造危机。

从现在开始,除非是生死攸关之际,不然在其它时候苏贤就是一个莽夫武修。

用武道说话,暂时舍弃妖、神两道,封闭精神海,唯有如此,他的武道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长进,而非是金玉其外的境界突破。

论生存,蒙邈很擅长。

具体有多擅长呢?

半夜,两人同样是蜷缩在幽冷的枝干上和衣闭目,这种冷跟雪峰的没法比,对武王来说也毫无知觉,这单纯是一种环境的冷寂,蜷缩是为了隐蔽身影,气息内敛,偶尔飞过的虫群不注意便可能忽略两人。

嗡!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沉闷的嗡声。

声音苏贤是听到了,但因他自己给自己出难题,连神念都没展开,所以他只知道有虫群即将过境,具体的种群、数量、境界以及距离他一概不知。

而就在苏贤愣神之际,原本还像个死人的蒙邈身影一闪躲到了古树的另一侧,缩着身子,似八爪鱼般抱着老木,身体最下沿离毒沼仅有半米不到,整个人的身形都掩藏在了古树的背面,随后又化作一具石雕,一动不动。

同一时间听到声音,可光是这反应速度,就比苏贤快了一息不止。

一大片虫群飞过之时,蒙邈还在悄无声息地腾挪,一直躲在它们的视野盲区,仿佛要与古树融为一体。

好在苏贤藏身的地方比较刁钻,不需要随时变换位置,但蒙邈如猿猴般精明的模样真的是让苏贤看呆了。

一股无名之火蓦然升起。

果然,这厮就是个摸爬滚打已久的阴货,还整天装忠厚纯良,简直比自己还有心机。

这倒是苏贤错怪蒙邈了。

二十年来的夜不能寐,时时刻刻过着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蒙邈没被折磨得疯魔,反倒是将这种趋避危机的事情当做了家常便饭,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宝贵经验。

外表看起来忠厚,那是因为他有时

候的确傻里傻气的,在某方面,他是老辣的猎手,在某方面,他就是五大三粗的白痴,这看脸的事能准么?

待一片黑压压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森影远去后,苏贤幽幽问道:“为什么它们没发现我们?这不是神念一扫的事吗?”

闻声,蒙邈怔了怔,以为苏贤在考他,因此谨慎地答道:“一直释放神念探查也会累的。而且虫族也懒,特别是一窝蜂地迁移过境时,它们彼此都觉得很安全,很少有用神念提防危机的。更何况,神念就相当于一只全方位的眼睛,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我们和黑暗融为一体,只要不动,不泄露气息,那它们就是什么都感知不到。”

“神念会骗人吗?”苏贤满脸不解,换作是他,就算蒙邈这么藏,他也可以轻易地探查到啊!

“不会吗?”蒙邈眨了眨眼,茫然地和苏贤对视着,“我也是瞎说的。这是我以前躲藏多了总结出来的经验,我神念太弱,也没人教过我怎么用,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两人似乎都陷入了知识盲区,彼此心虚地面面相觑着。

这个时候,梦寐兽用冷冰冰的声音给苏贤作出了解答:“你的神念是点识灯铸就的,天生拥有神异之处,如果别人的神念没经历过什么异变,那的确是跟蒙邈说的一样。妖兽也是如此。”

苏贤恍然大悟,连连表示学到了,不过心想着蒙邈也是歪打正着,没遇到妖兽中的神念体或者是神念异变过的妖兽,不然就他这所谓的宝贵经验老早让他死无数次了。

随后,生怕蒙邈还陷在错误的经验里,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热心肠的苏贤就给蒙邈解释了一下其中的道理。

蒙邈如获至宝,赶紧记了下来。

这一晚,介于平静与不平静之间,平静是因为两人一晚上有惊无险,不平静是因为总是有虫群过境,苏贤还专门数了一下,先后有四十七波虫群,两人东躲西藏好久,有时候刚冒出头就要息声,更恐怖的是有两波虫群居然在毒沼上如履平地,行动时没一点响动,不飞在空中,不潜在毒沼下,完全是不走寻常路,也不会陷于沼泽里。

要不是机警的蒙邈提前来了个猿猴倒挂,苏贤都还不知道身下有一群虫族正在逼近。

苏贤身体倒不累,但心是真的累了。

白天,苏贤总算体会到了妖修和武修之中的寻常之辈过的是何等寻常的日子,像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寻常武修根本是寸步难行,一个疏忽大意就会遇到嗡嗡而过的虫群,遇到了又铁定打不过,跑又很难跑掉,不被发现已是万幸,一被锁定那就是陨命的凄凉下场。

现在,苏贤就是个很寻常的武王。

没有神念的支撑,苏贤脑海里的那根弦时刻紧绷着,也不再像平时那般安逸。

生存都在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就这样过了三天,两人漫无目的地在毒沼内躲藏了三天,蒙邈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但他其实郁闷得很,心中也早有疑问,好奇他们到底是来虫峰干嘛的,居然活得这么没有尊严,这就是所谓的体验民间疾苦么?

本来还以为苏贤的武道也强得不讲道理,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啊!

这才对嘛!

人无完人,要是苏贤的武道都碾压自己,那蒙邈真的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这几天里,苏贤有一次问青羽关于制造修炼场的事,青羽的回答就很真实:“你现在不就在修炼场里吗?”

苏贤差点暴起,他想强调的明明是那个大家都不用妖力的禁域修炼场,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实在是难以启齿。

难道说自己太弱了,所以要青羽给自己降低一下难度吗?

太窝囊了吧!

这还锤炼个屁的武道,还不如就睡温柔乡里算了。

于是,苏贤攥着那最后一丝丝倔强的尊严,咬牙坚挺到了现在,就是不知道这苦逼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可混得是惨了点,进步还是很明显的。

虽然这三天来苏贤一直避战,可躲猫猫的功夫深厚了不少,跟着蒙邈也学会了如何利用地形藏身、粗浅地听音辨位等混迹于莽林的基本功,这么一想灰头土脸就灰头土脸吧,能学到真本事,惨淡点又如何。

何况,生存本就是武道的一部分!

翌日,告别了雪峰的冰塞雪川,这里的烈日较为毒辣,导致山林间有股闷热感,毒沼区域被长久烘烤,毒雾如臭烟飘浮,好在两人都曾炼化过涅槃血,周身可以凭精气爆发出淡淡火属性的气血,将近身的毒烟焚烧殆尽。

数百米外,苏贤两人抓着粗糙的藤蔓躲于一个巨大的树冠下,遥看着又一支虫族火急火燎地穿过了阴暗,朝远方飞去。

蒙邈收回了目光,瓮声瓮气道:“这几天有上百支虫族朝那个方向去了,我觉得那里肯定有问题。”

“废话。据雪虎炎说的,那个方向就是虫峰。”苏贤说道。

“咦,苏如雪的哥,你说是不是虫族在争虫峰霸权?”蒙邈心中一动,突然惊疑道。

蒙邈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百蛊灵虫王在雪峰陨落了啊!

虫峰之前一直以百蛊灵虫一族为首,此族雄踞虫峰多年,根基稳固,用神秘毒髓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精锐。

这几日各方虫族掠向虫峰,可苏贤也一直没往百族争锋的方向去想,因为正如雪虎炎说的,虫峰里极有可能有妖宗的存在。

试想,百蛊灵虫一族内倘若没有妖宗镇守,整个虫峰又不在掌控,那百蛊灵虫王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跑雪峰去搞什么名堂?

十万里迢迢,就为了帮雪凛狼王征服雪峰?

怎么想都划不来吧!

雪峰又不适合虫族生存,顶多能让它们在天山莲池上吃到点甜头,却也没太多利益可赚啊!

所以,苏贤一直觉得百蛊灵虫一族里还有更强大的存在,百蛊灵虫王可能只是因为正值年纪和实力的鼎盛期才获得了王位,而更强者因年迈而无心管理虫峰才退居幕后,这才解释得通为什么一个堂堂虫峰之主会闲着没事干去东征西伐。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百蛊灵虫一族稳坐虫峰之主的宝座,那近日这么多族群赶去干嘛呢?

这还只是北方沼泽的妖兽,谁知道其它三个地方有多少族群赶往。

苏贤幽幽一叹,说不尽的心累,唏嘘道:“争不争,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也是。”蒙邈憨憨地点了点头,忽然眼眸一亮,“对了,苏如雪的哥。之前赶往虫峰的族群里,高阶妖兽都有一大堆,中阶更多,唯独低阶少了一点,你说这么多族群都赶去虫峰了,那它们的老巢是不是就空了?”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苏贤诧异地瞥了蒙邈一眼,喃喃道。

顿时,蒙邈来了兴致,摩拳擦掌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嗯?趁这个机会去它们的老巢转转?山脉中的妖兽都喜欢把窝安在天材地宝旁边,虽然除了虫峰的毒髓外可能都不怎么入眼,可我们的初衷不是来历练的么?刚好可以去和那些低阶妖兽练练,如果有机会,那收拾一下它们的老巢也不是不可以,您意下如何?”

闻声,苏贤古怪地望着蒙邈,眼神直勾勾的,盯得蒙邈莫名有点瘆得慌,却听苏贤突然道:“没看出来,你心思挺坏啊!”

“呃,经验之谈。”蒙邈局促地抓了抓脑袋,憨笑道。

“好主意!走吧!”

亏这几日两人还一直往沼泽深处赶,现在又开始向反方向掠去,不过这样一来速度就快了很多,因为沿途几乎遇不上什么高阶妖兽群了。

……

ps:快期末考了,也不敢说读书使我快乐,但起码是使我没时间写小说。平时也比较懒,其实没写多少,存稿快没了。这次是真的要没了,按这种节奏下去,考试结束的时候就是一梦存稿告罄的时候。

争取寒假多写吧。过年期间会多更的,毕竟那时候有时间写,敬请期待。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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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黑覆牡虫的巢穴

虫峰,北方边缘,黑覆牡虫巢穴。

上苍赋予世间万物各种奇异的能力,虫族宛如一群天生的探险家,对物资丰饶的宝地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嗅觉。

沼泽上,漂着一具粗大如巨兽的古木残身,树冠如数十丈长的大伞撑开,周边没有其它陪衬的妖植,它似湖心岛般,占据一方宝地,圈纳了方圆千米为自己的地盘,直到千米外才有其它妖植的身影。

据推测,这株妖植生前约莫已是妖宗级别,死后漂泊在北方毒沼之上,被黑覆牡虫发现并占领,将其改造成了它们的巢穴。

雄壮如象的植株身上被挖出一个巨大的树洞,白昼下,树洞内闪烁着黄蒙蒙的微光,不知是何物散发出的宝光,但周边有许多黑羽覆身的牡虫飞来飞去,警惕的似一个个恪尽职守的护卫。

“这是妖植天穹伞树,生前已达宗境。看这样子,它的妖晶已经丢失了,空留一身躯壳,死了上百年的岁月,身上的宝也差不多都变成废宝了,能攫取的都被附近的虫族掏空了。”

“那发黄光应该是一种叫璜稗草的药植,是用来炼制玉璜丹的药材,也是许多虫族的妖食,据说吃了能压制妖晶中的暴戾,或壮大妖晶。古籍上是这么记载的,毕竟人也没干吃过,大概是谁的妖兽吃了才发现这么奇葩的特性。”

数百米外,苏贤两人半身浸在毒沼内,上半身抹着掩盖气息的泥沼,十足的泥人,周身微微缭绕着精气,模样还是凄惨,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人样,就连很多妖兽都会觉得他们是一株丑陋的妖植罢了。

为了潜入进虫族的老巢,两个人也是很拼的。

至于这种隐匿踪迹的方法,自然是蒙邈教给苏贤的。

“中阶妖王一只,低阶妖王三只,妖灵忽略不计。貌似可以出手。但是,我们要这璜稗草有什么用?”蒙邈敛下眸子,眼观鼻,尽量不引起不远处黑覆牡虫的注意,低声问道。

两人的分工很明确,苏贤见多识广,由他来寻找值得劫掠一番的虫族巢穴,而蒙邈修为高一些,负责侦察和充当打手,牵制敌方高端战力。

此行,两人花了两天在北方沼泽辗转了数万米,由于是向外移动,而不是向虫峰深处,两人路上遇到的危机也少了些,行进速度大大提高,挑了好几个虫巢,这次苏贤看中了黑覆牡虫的巢穴。

“仿妖录中有一奇术专为武修准备,将妖晶研磨成晶莹的细粉状,敷于血肉上,有几率在体内唤醒妖兽异象,也就是将妖晶内的妖术转化为能让武修施展的武学。不过妖兽的妖晶大多暴戾,这种做法剧痛无比,跟找死没有区别,但如果辅之一些药草,消磨掉妖晶中的戮性,那融进血肉就相对容易的些,也会减少许多痛楚。璜稗草是其中一种。”苏贤解释道。

又牵扯到了高深的仿妖录,蒙邈总有种不明觉厉之感,虽然还不太懂,但只要点头惊叹当个咸鱼就够了。

“那我牵制住那只中阶妖王,低阶的三只交给你?”蒙邈与苏贤商量道。

闻言,苏贤顿时露出了鄙夷之色,肃声训道:“什么叫牵制?你要快速斩杀!”

“那是中阶妖王啊!好像还是五阶的。能不败就不错了。”蒙邈神色如便秘般铁青,小声嘀咕着,当然脸被泥糊满了也看不太出来。

“我对阵一、二、三阶的低阶妖王各一只,我说什么了吗?”苏贤不满道。

“我们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

“好吧。”蒙邈视死如归地妥协了,心中有点感伤。

谈妥后,苏贤说道:“你先去,把中阶的引出去。”

轰!

蒙邈健壮的身躯猛然从泥沼中弹射而出,凌空借力一踏,故意发出一声巨响,在引起黑覆牡虫群的注意后,化作一道残影向它

们的巢穴掠去。

啾啾!

听似愠怒的尖锐叫声骤然响彻,那头妖王五阶的黑覆牡虫果然上套,见蒙邈武王四阶的修为,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弱者的挑衅,而且对方直冲巢穴而来,它里面震动着似鱼鳞般排布的覆身黑羽,高约半米的身躯飞至半空,周身黑色的妖力如雾凝聚,接着一根根妖力所化的黑色羽毛似令箭般射出,凌厉不凡,摩擦出轰轰烈烈的破空声。

咻咻咻!

要不说蒙邈奸猾,在那中阶妖王御空之时,他整个筋骨和皮肉都紧绷在了一起,眼眸犀利,粗犷的面庞上充斥着一股肃穆感,就像初次和苏贤照面那般,待那一根根锋芒毕露的黑羽如刀光剑影呼啸而来之时,他猝然折身而返,暴退数丈之远。

噗噗噗!

攻击落空,黑羽尽数射进了泥潭中,溅起一层层厚重黏稠的泥浆。

随后,蒙邈掉转方向,朝另一个角度掠去,目标还是黑覆牡虫的巢穴,只是路径大改,乃是走侧翼道路。

中阶妖王惊怒不已,暴烈的妖术频出,甚至叫上了那剩余三只妖王,共同抵御着这名入侵者,试图阻断他的进攻路线。

这时,武修的短板就暴露无遗,黑覆牡虫群皆能借翅御空,它们也很明智,不轻易离开巢穴,只是一味地防守,凭仗着妖术一直从远程打击蒙邈,而蒙邈区区武王修为,难以御空,又做不到一瞬百米之远,即使靠近给空中的黑覆牡虫群奋命一击,届时他就栽进去了,想再出来就会异常困难,搞不好就会被一群黑覆牡虫追着打杀,直到将他消灭在潮水般的攻势之下。

轰隆隆!

一道道妖术如雷声炸响在蒙邈的耳畔,他身形极为狼狈,被牢牢拒在百米外,束手无策,只好向后方的苏贤投去了求助式的目光。

“你傻啊!上去干啊!最好是拉一只低阶妖王当垫背!顶多受点伤罢了,你体内流的是涅槃血,受伤后气血爆发,你的战力会更上一层楼!”后边,苏贤大呼道,而他也不再掩藏,直接将开启了天魔三炼中的人炼状态,原本清冽的眼中迸出一丝丝魔性的光芒,如火如电,阴暗色调的精气浑身澎湃。

下一刻,苏贤就选了另一个侧翼路线,开始全速前进。

得到指示,蒙邈眼底浮现出一丝狠厉之色,紧咬牙关,脚下发出一声闷响,身法武学踏血战法顷刻间爆发而出,此刻的蒙邈如同从尸山血海中走出一般,遍布着煞气和血腥,身影带动着暗红色的光芒,携带着磅礴的气血之势踏上半空,燃烧气血,每踏一步他的唇色都会苍白一分,这种步法对他而言也算是压箱底的绝学,毕竟一个武王没事腾空干什么,想凌空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呲呲!

霎时,黑覆牡虫群似漫天星辰般散开,临危不乱,蒙邈速度虽快,却是要顶着它们猛烈的攻势,它们也知道此刻不能和一介武修近身缠斗,所以一边拉开距离一边释放着妖力,暴风雨般的妖力潮当空倾泻而下。

蒙邈又不是无敌之躯,再怎么躲也躲不开如此密集的攻击,索性怒吼一声,顶着一方攻势侵略如火,直接向那只妖王二阶的黑覆牡虫欺身而去,身上瞬间有一条条血线开裂,血珠溅洒,升腾起一股火凤嘹鸣的异象。

唰!

蒙邈速度极快,不到一息时间就追上了那只二阶妖王,不顾伤势,体内传来一声暴鸣声,拳头之上似有狼嗥声响起,精气爆发,喝道:“吃老子一记吞狼拳!”

啾!

那只黑覆牡虫并不畏惧,双翼合拢,黑羽之上妖力浮动,似是凝聚成了一块由浑身翎羽组成的黑色盾牌,硬接了蒙邈的全力一击。

轰!

盾牌应声而碎,黑覆牡虫倒飞而出,疑似被重创。

蒙邈趁胜追击,全然不顾后方杀到的一

堆澎湃妖力,势要以雷霆之势击杀这只二阶妖王。

而此刻的黑覆牡虫群已有些慌乱,它们并非是被蒙邈打乱的,而是在担忧着从另一边杀入巢穴的苏贤。

嗡嗡!

于是,黑覆牡虫群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阻拦苏贤,不出所料,那三阶和一阶的妖王领着一群黑覆牡虫不再针对蒙邈,而是口中传来一声声愤怒的鸣叫,气势汹汹地朝苏贤掠去,黑色妖力的光芒再次闪耀。

蒙邈这边压力骤减,骨子里的血性彻底被激发出来,长久的沉寂让他今日只想大干一场,口中传来野兽般的嘶吼,嘴角不羁地一扬,一边尽力地闪躲妖王五阶的攻击,一边想要将那二阶妖王击落。

“气血龙拳!”蒙邈暴吼一声,似一柄长枪凌立半空,拳从腰出。

猛然间,磅礴的气血携带着一缕缕精气如长虹般贯日而出,掀起一道粗壮的血红光柱,其中还夹带着蒙邈对那只黑覆牡虫逃跑路线的预判,眨眼间,气血龙拳狠狠地撞在了黑覆牡虫身上,一股可怕的巨力在刹那间洞穿了它的身躯,一滴滴黑色血雾如雨幕爆开洒落,它的身上蓦然出现了一个占全身一半大小的窟窿。

这真的是一拳被击穿,整个窟窿都是空洞的,从这边能透过窟窿看到另一端的景象。

嘤!

临死前,那只黑覆牡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旋即无力坠落,砰的一声落到了泥沼之上,随即被蠕动的泥沼吞噬掉了尸体,尸骨不存,彻底殒灭。

一击得逞,战功显著。

可蒙邈也不好受,先不说踏血战法的消耗太大,就他刚刚滞空轰出气血龙拳的一瞬间,毫无悬念地被那只五阶妖王瞅准了机会,一道道锐利的黑羽如箭矢一般击中了他的背部,此刻他的背部已经是血肉模糊,弥漫着一片黑漆漆的雾气,俨然是被覆上了黑覆牡虫的剧毒。

与此同时,四成浓度的涅槃血展现出了它的不凡。

火红色血液和那想要侵入蒙邈身躯的雾气展开了殊死搏斗,两者泾渭分明,毒雾一直如跗骨之蛆腐蚀着蒙邈的皮肉、筋骨以及五脏六腑,而涅槃血不断沸腾,嘹亮高亢的凤鸣声传遍方圆千米,所过之处如大火燎原,焚尽世间一切肮脏污秽。

砰!

气血损耗严重,蒙邈立马收起了踏血战法,狼狈地从半空跌落,顺势朝远方遁去。

而原本一心只想防守的中阶妖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族被击杀,罪魁祸首还硬扛了自己的一击猛烈攻势,虽已受创,可自己的毒素迟迟无法彻底摧毁他的身躯,还被一股散发着更强威压的血液死死压制着,这让它不堪羞恼,眼眸中升起一抹残忍的嗜杀之意,邪异凛然,毅然率领着一群同族就朝蒙邈追去。

至于另一边,它就放心地交给自己的同族了。

区区武王一阶,在它眼中如蝼蚁一般,奈他也不可能强过自己那帮凶悍的同伴。

倒是眼前此人是个祸患,倘若此次不除,等他潜伏折返,定然又会给巢穴招来灾祸。

如此一想,愈发坚定了这个中阶妖王对蒙邈的必杀之心。

前方,奔逃的蒙邈只觉得如芒在背,身后一群黑覆牡虫乌泱泱而来,数量上百,有高端战力的压制,就连那帮本对蒙邈来说弱小无比的妖灵都可以肆意逞威,这让他吃瘪的同时心中也叫苦不迭,暗想道:“主子啊,最强的我已经帮你引出来了,快速斩杀的什么就算了吧。这次我可是大功啊!如若此行我侥幸不死,月钱是不是该涨一涨了?”

边想着,蒙邈脚下还不慢,身若灵蛇,迅速朝黑覆牡虫地盘的外围溜去。

……

ps:290章有个地方笔误要修改一下,蒙邈借涅槃血突破后应是武王四阶巅峰。说明一下,已修改,抱歉。

:。: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魔缭乱

蒙邈的建功苏贤看在眼里,至于他身后迫近的追杀苏贤倒没放在心上。

逃跑是武修当练的一门基本功,更何况是蒙邈这样的莽林老手。

虽说一阶差距压死人,可也只有在这生死压力下才能见真章,武道一途,坎坷磕绊,蒙邈有没有资格走下去,往往在这种节骨眼上就可以辨晓。

吉人自有天相!

玄学不可信,却可以充当慰藉。

现在的苏贤,与其考虑蒙邈的死活,还不如担忧一下自身处境。

两人偷袭黑覆牡虫的巢穴,人与妖兽之间的仇恨已到了不可转圜的境地,这一边妖王一阶和妖王三阶严阵以待,旁有上百妖灵虎视眈眈,偏偏苏贤刚晋级武王,在武道造诣上可谓是捉襟见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绝技,想要越两阶战妖王三阶,怕是要被锤得头破血流。

苏贤倒是不惧妖灵,这种层面的战斗妖灵几乎不存在威慑,他突破武王前练就的一身钢筋铜骨可是实实在在的,灵与王之间犹若一个在平地一个在天,电光石火之间,苏贤会有了速战速决的决断,血肉生出淡淡曦光,不再藏拙,开启了天魔三炼的第二炼,地魔状态。

轰!

气浪精猛掀荡,暗红色的魔光闪烁,如影随形。

战斗中,腾蛇仙游步甚是好用,眨眼间,空气中划过一道道暗红色的魔芒,地魔状态下苏贤整个人的实力呈现了数倍增长,身形如仙,令人眼花缭乱,皮肉鼓荡,微微隆起似虬龙,青筋暴涨,甚至有血珠爆出了毛孔。

这般,黑覆牡虫群对苏贤也升起了忌惮之心,狂风骤雨般的妖术似天幕倒垂,倾泻如瀑,可在稍纵即逝之间,苏贤撕开了攻潮,眼中邪芒闪动,拳势毫无花哨,就是摆明了要干那只一阶妖王。

嘭嘭!

就在这一瞬间,数道妖术撞到了苏贤身上,苏贤着重避开了那三阶妖王的攻击,选择硬吃下来其它妖灵的妖术,正面那一阶妖王似被苏贤寻衅的举动激怒,不闪不避,妖力爆发,它的身型竟暴涨一倍有余,高约一米,双翅的骨架一下子显得高大起来,这赫然是另一种妖术,暴形术。

妖王有四种妖术,同种族的妖王因血脉不同可能觉醒的四种妖术也各不相同,这点妇孺皆知。

对于黑覆牡虫,苏贤还是熟悉的,方才蒙邈凌厉击杀的那只黑覆牡虫不是不想施展其它妖术,它估计是没暴形术,而且其它妖术施展出来也没大用,被压着打心想的当然是如何逃命,尚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它哪还有闲心回头去给上那么一两下对蒙邈来说不痛不痒的反击。

可这只黑覆牡虫不同,它的血脉在种群内当属佼佼者,故而自信,认定自己和苏贤同阶位,苏贤拥有短暂提升实力的地魔形态,它有暴形术,随后又是一支支黑羽令箭射出,这时的令箭黑芒比先前粗大了一倍多,覆盖极广,异常迅猛。

轰!

苏贤一路披荆斩棘,甚是骁勇,所遇拦路的妖力皆选择了硬碰硬,精气对撞妖力,瞬息之间爆发出两百象的力道,身如魔影,凛然不惧,哪怕拳头上已被轰得血流不止也没知觉,两息之间便杀到了那一阶妖王的面前。

啾啾!

那一只三阶妖王料定苏贤有依仗,不想让族内的一位年轻天骄有一丁点的折损,生怕重蹈刚刚那妖王二阶的覆辙,于是连忙振翼掠来,凝聚起光辉闪耀的黑羽盾牌,将其护在盾后同时攻击不歇,万箭合一,一支似古老长矛般的黑色箭矢凭空出现,恐怖如一根毛茸茸的蛛腿,妖力磅礴到足以一击将苏贤轰成血沫。

嗡!

巨大黑箭出现之时也是有停顿时间的,强大的攻势总需要时间酝酿,而非瞬发,当瞥见那粗若蛇身的黑箭时,苏贤身上汗毛乍竖,一股阴森的死亡感骤然将他笼罩,似被牢牢锁定,不论他逃到何处,这支黑箭都会如宝剑出鞘,夺空奔袭,在一眨眼间洞穿他的身躯。

“哼!”

苏贤口中传来一道难熬的闷声,嘴角蓦然渗出血液,竟是强行开启了天魔状态,暗红色的魔光褪去,换成了一身暗紫色的幽芒,而苏贤的眼眸也彻底被暗紫光盛满,身体爆发出一阵强光,整个人的实力又在他不计后果之下直线飙

升,俨然是逼近了武王三阶的爆发力。

紫光缭绕,似有雷霆崩裂之声噼里啪啦地炸响,许多黑覆牡虫都感受到了一种魔威不可敌的压迫力,惊叫着纷乱退散,尽数瑟瑟然地躲到了那妖王三阶身后。

中品王武学,一般也就会在高阶妖王之下的境界逞威,这天魔形态已然是极限,可帮苏贤在短时间内与妖王三阶有一较高下的资格。

霎时,那妖王三阶的黑覆牡虫浊黄色的狭长细眸微眯而起,如临大敌,察觉到了一丝丝凝重感,不过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可就在它妄图一击败敌之际,那可恶的人类居然不顾性命地与其擦肩,速度如奔雷,掀动起一阵幽暗狂乱的魔风,猝然朝天穹伞树的古树洞闪烁而去。

啾啾!

这只黑覆牡虫不由气急败坏,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你丫的变出一个超强形态,第一想法居然不是当个莽夫和我来场雄性之间事关尊严的生死对决,竟是如泥鳅般滑溜,一扭身就向老巢奔去,那里不就是璜稗草嘛,这东西对你们人类有什么很大的用处吗?

苏贤为什么贪图璜稗草黑覆牡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它只知道它们整个族群都很需要璜稗草,世世代代用自身妖力、精血、尸首等各种手段去养植璜稗草,绝不能让这大家都视若珍宝的天材落到这入侵者的手中,而它更不可能亲手毁了自己的家园。

箭在弦上,却不能发。

妖术又不能冲着巢穴放,稍有控制不住就会波及到柔弱的璜稗草,届时族内强者回归,见自己酿出这等祸端,怕是连自己都死无葬身之地。

但如果又放任苏贤进入树洞,后果又不堪设想。

一番纠结之下,黑覆牡虫不禁抓狂,被逼无奈只好偃息掐灭了巨大黑箭的光芒,暴怒振翅,化为一道黑色流光冲向了苏贤,势要将他阻拦在树洞之外。

唰!

猝然间,这只拥有最强战力的妖王三阶黑覆牡虫眼珠欲裂,因为那人类蔫坏,似早预料到自己会回赶,圆滑地一个转身,没有一丝凝滞和耽搁,根本就是计算好的,掐准了自己的投鼠忌器,身如天上仙游的腾蛇一般,曲身而返,滚滚雷声爆腾,眼眸中充斥着冷漠,周身似被雷光包裹,令众妖兽心悸,转眼间就重新轰然杀到了那一只一阶妖王面前。

猝不及防之下,那一阶妖王只能硬着虫皮撑起盾牌,可那天魔缭乱的一拳势不可挡,触及妖力所化的盾牌之时就将其粉碎,妖力如碎镜散落,那拳势上齐聚可怕的速度和力量,猛然打在了那只黑覆牡虫的脑部,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直接将其轰成了一片爆开的血雾,那人离开之际,手上竟还抓着一枚黝黑如矿的菱状妖晶。

上百号黑覆牡虫,就这样被一人耍得团团转。

啾啾啾啾!

三阶妖王盛怒至极,口中尖锐之声响彻不绝,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它绝不能轻易离开巢穴,那人就是想惹怒自己好让自己向外追击,这样子他就又有接近树洞的机会,趁机劫掠珍稀的璜稗草。

苏贤如魔神一般瞥了那三阶妖王一眼,见后者就是不肯追来,死死把守着树洞,他也莫名有点无奈,难道真要上去硬磕吗?

关键是,胜算不大啊!

可这般耗下去,苏贤就不能滞留在此地了,天魔状态已经在负荷他的身躯,倘若不在状态结束前离开此地,那待天魔状态结束后,他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这群黑覆牡虫肆意宰割,毫无挣扎之力。

那时候,迫不得已动用妖力或神念,那岂不是说明他苏贤在武道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用妖道和神道都可以轻易办成的事,为什么他苏贤用武道就不行?

真正的武道并没有这么不堪。

不堪造就的是他苏贤自己。

如果是这样,那他还不如就放弃武道的修炼好了,专心走妖道一途,何不快哉?

人就是有一种名叫放弃的神奇天性,这个念头一冒出,就吓得苏贤直接掐灭,他用一瞬间完全了权衡。

拼一下,达成目的,立即远遁。

不拼,想卷土重来又不知是何时,到时候那群去

往虫峰的黑覆牡虫赶回来,他苏贤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他的武道试炼之路势必也会被硬生生切断。

这璜稗草,他势在必得!

反正横竖都不会死,他有什么好怕的?

想通了其中关窍,苏贤身上的幽芒再次大盛,强如魔族,紧忍着体内强行开启天魔形态后的剧烈痛楚,不顾额间渗出的冷汗,身法又动,决然地向那古老树洞冲去。

轰!

骨矛般的黑色箭矢重新凝聚,澎湃的天地妖力聚拢而起,在其附近形成一团团黑色漩涡,顿时牢牢锁定中了苏贤。

黑覆牡虫尽数退守树洞,纷纷撑起黑羽盾,犹若一堵鳞片相接的黑墙,密不透风。

尽管防守态势让这群黑覆牡虫陷于被动,可它们也洞悉了眼前此人的目的,他不是为了屠戮族群而来,而是纯粹为璜稗草来的。

那守好璜稗草就是了,犯得着跟他大动什么干戈。

苏贤会怕被攻击吗?

不怕!

他灵活如猿,气势如龙,难缠如狡兔,坚决不和三阶妖王面对面,拦路的黑覆牡虫统统被他掀翻,这种方法很是奏效,可黑覆牡虫的圈子也在不断缩小,那只妖王三阶的黑覆牡虫被苏贤带得晕头转向,却发作不得,悬在高空的箭矢就是射不出。

射出,自损八百。

能不能伤敌还是个未知数。

半分钟后,疲于奔命的黑覆牡虫被漫天缭绕的天魔之光搞得眩晕,那黑覆牡虫中的防线终于出现了漏洞,黑墙蓦然被撕开了一个缺口,它来不及赶到,苏贤就已如炮弹般轰出,一息之间闪身进了树洞内。

哗!

见状,先前还有条不紊的黑覆牡虫群彻底乱了套,它们立马向树洞内部蜂拥而去,那三阶妖王急得要死,口中传来几声急促又恼怒的鸣叫,其中还裹挟着一丝丝威胁之意。

璜稗草通体曛黄如玉,扁平修长,簇拥在一块儿形似圆锥,兀自绽露着风姿,树洞内妖力浓郁化风,吹得璜稗草如柔软纤细的柳条般飘摇不定。

苏贤踏入其中,瞬间瞄准了一团品质已达四阶的璜稗草,四阶璜稗草在黑覆牡虫的巢穴中足有十几簇,甚至在深处,苏贤的余光还瞥见了疑似五阶璜稗草,但他没有去打那主意,此行拿到四阶璜稗草就够了,多拿无益,还真要和黑覆牡虫群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于是,苏贤精气一涌,在后方黑覆牡虫如潮水般猛灌进来时就拔了那团璜稗草塞入储物戒中,然后周身精气如滔滔汹浪覆盖全场,示意黑覆牡虫让开,只要它们让开,他马上就离开,若不让开,他就马上毁了剩下的所有璜稗草。

刚涌进来的黑覆牡虫全都懵了,属那三阶妖王最崩溃,欲吐血数升,心想他妈还有这种操作?

你闯进我们的领地,杀了我们的同族,抢了我们族内的一部分至宝,现在还要我们放你离去?

你怎么不上天啊!

可是,它能怎么办呢?

让,它就是个窝囊废,守护不力,待族群内那帮强者回来后一定会被治罪。

不让,所有璜稗草被毁,它就是整个族群的罪人,死上一万次都不够!

想到这,这只黑覆牡虫不禁痴了,这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聪明,死死都把住了它的命脉。

所以,它这是非让不可了?

啾啾啾!

没有过多的考虑,所有黑覆牡虫齐刷刷地为苏贤让开了一条道路通向外头,仇视之余,还哀求着苏贤不要毁掉这些被黑覆牡虫族群视为命根的璜稗草。

这会儿,苏贤也不禁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妖兽还是很好说话的嘛,看来彼此之间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嘛。

还好碰上的是有脑子的,没脑子的妖兽万一什么都不顾就是要杀自己,那未免就有点尴尬了。

此刻,在苏贤眼中,这帮又黑又丑的黑覆牡虫也是挺可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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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患难

北方沼泽里,苏贤踉跄地狂奔出了上万米,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到达了之前与蒙邈约定的地点,这里临近另一个虫族的巢穴,黑覆牡虫轻易不敢靠近和越界,算是一片安全地带。

转瞬间,滋滋的魔光消逝,苏贤那紫雷般的眼眸恢复成幽黑色,天魔状态解除,顿时一种由内而外的钻心之痛如潮水般袭来,遍布全身,闷哼一声,他痛苦地倒在枝干上,冷汗如雨直下,整个人蜷缩成了虾米状,似受冻般,抖若筛糠。

天魔状态下,精气远超承受范围地不停暴涌,摧枯拉朽,将他的躯体冲得一团糟,此刻的苏贤脉象紊乱,经络充涨欲裂,五脏六腑之间皆受重创,气血枯竭,撕心裂肺的疼痛贯穿全身,眼前一片漆黑,魂魄有一种晕眩的出窍之感,狼狈地颤抖不停。

侧躺弓身,双臂环抱于胸前,双腿蜷缩,衣衫已被他大片的冷汗浸湿,苏贤闭目,皱着眉宇,一句话也说不出,呈虚脱状。

过度负荷,这就是代价。

半空,梦寐兽望着粗壮树干上的可怜少年,心中蓦然泛起一种担忧和同情。

苏如雪的情绪更复杂,随着天色渐暗,蒙邈依旧未归,生死不明,柔和的月光穿不过层层叠叠的深林,冰冷的蛇形树干上,少年似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般,艰难地忍受着世间炎凉,体内如大火焚烧过后的惨状,疮痍凌乱,失去了大量气血和精气,这等状态下的武王实在太过虚弱,林间飘过一丝寒意,就能将苏贤冻得彻骨。

在精神海里,苏如雪感知着苏贤的孤独无助,她的心中酸涩难言,曾有多少日夜她也像这般失去了所有,失神地蜷缩着身子,拥抱自己,默默地对抗着冰冷无情的世界。

苏如雪的神念波动瞒不过青羽,作为苏贤的师父,看到徒儿如此惨状说不心疼也是假的,但该有的态度青羽还会一直秉持,倒是出言抚慰苏如雪,道“丫头,别太伤心。苏小子之前走得太顺了,很少吃过苦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虽然操之过急,也实在莽撞过激,但他既早已料定后果,他也能独自地承担起这一切。你现在看他可怜,只要挺过去,他就会变得更强大。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这就是他要走的路。”

“修炼本就不是一帆风顺的。吃过的苦,从来不会是白吃的。苦尽甘来,日后自有回馈。”纪浮世感同身受,当年为修炼和瓶颈费尽心血,碌碌近千年,在他的一生中有太多的磨难和挫折,甚至有些疼痛远比苏贤此刻承受得更恐怖,更折磨人心。

作为过来人,纪浮世当有资格评论。

平时,大家都只看到苏贤平静、疯狂、沉稳、霸道、轻狂或是插科打诨故意犯贱的那一面,他似乎永远是那么强大,什么东西都可以解决,运道惊人,天资卓越,引无数人垂青,近乎无坚不摧。

可如今,一双双眼睛看到了他隐藏在铜墙铁壁后面的那些渺小、卑微、孤独和可怜,这才算是真正完整地了解他。

夜渐深,一丝清辉投下了亮光,

却也难改北方沼泽的森然诡寂。

而今,苏贤全身都浸出了血渍,身体崩裂,出现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天魔三炼的后劲不断上涌,通体被虫噬之痛包裹着,苏贤已经苦苦支撑了数个时辰,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一直不肯松缓,他清楚地知道这时候不能睡去,他的身体还在持续遭受着重创,似江河日下,已燃烧了太多太多的精力,他若昏死过去,估计下一次醒来,他冒死要走的武道通途可能就此断裂,既然穷尽潜力,还不努力修复,就是这般悲惨的下场。

突然,有一道铁塔般高大的身影哼哧哼哧从黑暗中掠来。

蒙邈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胸前背后都不断冒血,隐隐可见白骨,肩膀的部位略显扭曲,他的左臂无力地耷垂着,被追杀了一天蒙邈是个铁人也要累了,精神有点萎靡,当然还有一丝逃出生天的兴奋,这股兴奋像中毒似的,一直让他持续着亢奋状态,整个人都热乎乎的,明明知道自己很累,可就是歇不下来。

蒙邈虽重伤,可与此刻脆弱的苏贤比起来,他的状态简直要好上万倍。

到达约定地点时,见周边没有人影,蒙邈还以为苏贤那出了变故,可枝干上的异响瞬间惊动了苏贤,当他的残影一跃而上后,见苏贤已成了一个血人,毫无形象可言,这前后的巨大反差着实让蒙邈愣了一下,可身为武修,他顿时明悟苏贤在经历着什么,过度的透支给苏贤体内埋下了很大的隐患,此时的苏贤一边经受着皮肉之痛和气血之乏,一边用体内仅存且能被控制的精气温养自己的伤势。

见状,蒙邈都顾不及先处理自己的伤势,连忙解下了腰间的高阶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了各种瓶瓶罐罐,各种四阶丹药完备齐全,想来蒙邈作为一介武修常年在外拼杀,在功法武学上尚有斟酌和抠门的余地,可在救命的丹药上,饶是蒙邈都不会吝啬分毫。

四阶疗伤丹,四阶补血丹,四阶养气丹,蒙邈带的这些丹药都不是圆满品质,说是品质低劣也不为过,蒙邈一直觉得以苏贤的出身肯定是看不上这些垃圾丹药的,人家锦衣玉食,财大气粗,也就他们这种身份卑贱、地位不高的人才会常食糟糠,把这些平凡普通的劣质丹药视作珍宝。

“少主,我知道这丹药品质不高,蕴含诸多杂质糟粕,有辱你圣体,我出门太急,没来得及备上品质好的,以前也没资格去买那些高品质丹药。但这毕竟是拿来救命的,你就先凑合着。”这番严峻的情况下,蒙邈连那五个字的称呼都顾不得叫了,神色颇为紧张地倒出几粒丹药,扶着苏贤还在颤抖的身子,将其一粒粒送入了苏贤的口中。

丹药入体,见效极快。

一股外来的气血涌起,给苏贤苍白的脸色添了一丝红润。还有一股股清凉之感尽力修复着苏贤体内的伤势,这些丹药对苏贤现在的处境来讲虽是杯水车薪,但起码也提供了一点点助力,帮苏贤省却了一些麻烦,可以让他争取渡过难关。

紧接着,蒙邈细心地将苏贤的身子放平,动作轻缓,口中还一直念念有词,嘟囔着诸如“

勿怪”、“饶命”或“得罪”之类的话,然后缓缓褪去苏贤身上的青衫,剥离了一层层近乎凝固的血痂,为那一道道因负荷而开裂的伤口敷上了有利于愈合伤口的药粉,再取出了一套自己干净的宽大衣服,又说了几句毕恭毕敬的话,显得很卑微,可蒙邈也没多想,简单地给苏贤披上,最后才将他平放在树干上。

蒙邈平时虽有点不着调,很多东西都不懂,说是侍从也从没见他怎么安分地当个侍从,估计还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就觉得苏贤强出他太多,若是苏贤应付不了的麻烦,那换作他来也无济于事,而且苏贤那么强势,根本轮不到他来保护,所以才显得他似乎很不称职。

患难见真情。

此刻的苏贤更如海上孤舟,一个浪花就能将其掀翻,使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要蒙邈有一点异心,想趁此机会暗害苏贤,即便是血契也拦不住他,顶多是事后遭受到一些很可怕的反噬,可另一人死亡,那血契对他的约束力也会随之削减,总之想将苏贤如何都在蒙邈的一念之间。

当然,蒙邈是不知道青羽等人以及梦寐兽的存在的,倘若他真有异动,那估计会死得很惨。

可他没有,患难之下,他的所有行为举动大家都看在眼里,要说平时只是觉得这个大汉挺有趣的,时而忠厚憨直,时而狡黠诙谐,但这时包括苏如雪、青羽等人在内,皆是认同了这个在苏贤危急关头甘愿卑微侍奉在其左右的人。

就连苏贤,在意识的朦胧里都感受得到一些。

苏贤倒是想苦笑,他平时难道表现得还不够平易近人吗?

在蒙邈的口中,他好像就是一尊十恶不赦的恶魔,蒙邈居然还怕自己醒来之后嫌弃这嫌弃那的,干出过河拆桥之事,为此嘴上不依不饶,心忧不已。

不过,苏贤也就随便听听,压根没往心里去,什么话是认真的,什么话是开玩笑的,不管是苏贤还是蒙邈,他们都有最起码的辨别能力。

等处理好苏贤的一切,蒙邈这才开始为自己疗伤,顺带着警惕地守护在一边,倒真有了几分侍从的味道。

连苏贤自己也清楚,这一次,蒙邈真的是帮了大忙。

那些在高贵者看来不合身份乃至引入污秽的劣质废丹,对如今的苏贤来说就是一枚枚千金难求的宝丹。

倘若没有蒙邈的及时救治,纵然苏贤耗费千辛万苦将体内的严重损耗补个齐全,那不知还要忍受多少的苦楚和剧痛,也不知要花上多少个日夜,现在有了蒙邈的帮助,三天之内苏贤大概就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待到那时,苏贤过了虚弱期,行动自如,伤势痊愈,重回武王的巅峰状态也都只是时间问题,那一切困苦都将迎刃而解。

接下来,两人的虫峰之行也该步入正轨。

至此,这武道试炼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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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接触

一道白影似雪球般滚落,巨大的响动引起了一场微型雪崩。

轰!

大雪如瀑,又如流沙在滑动,惊得整座雪峰顶部许多雪虎往下逃窜,等到声音停歇,才心有余悸地回望着一个坑洞,其中雪虎王狼狈地爬出,嘴角挂血,没受太大的伤,显然是被教训了一顿。

“柒舞!”

厚重的雪层封住了雪虎族为年肆泽兄妹开凿出的洞窟,年肆泽骑着宝红猛犸象清空着附近的积雪,神色急切,大吼一声,就差亲自下去用手刨了。

见状,虎啸声迭起,一堆雪虎跑来帮忙。

还好,这雪崩来的快去的也快,纯粹是由战斗引起的滑坡,雪累积得并不厚,松软绵薄,一戳即裂,洞窟口并非面朝着雪瀑滑落的方向,因此内部也未被侵蚀,被封在洞里的年柒舞很快就被解救了出来,毫发未损。

年肆泽急得眼眶都红了,悲愤欲哭,见到年柒舞那道亭亭玉立的倩影时才缓过来,关心道:“没事吧?”

“哥,没事。你们失败了?”年柒舞笑了笑,拍掉了身上的一点落雪,一袭粉罗纱袍修长称身,外裹着一件绒衣,精致白皙的锁骨欺霜赛雪,面似芙蓉,安慰了一阵年肆泽后,神态自若问道。

闻言,年肆泽神色一黯,粗犷的面庞上面对年柒舞的柔情一闪而过,仅剩下哀愁,叹道:“是啊。雪虎王根本不是那人的一合之敌。偌大雪峰没有妖兽是他的对手,根本抢不回天山莲池。”

这会儿,雪虎王已纠集了雪虎族,脚下却有些踌躇,含煞的虎眸中又敛藏着一抹惊惧,不是它太弱,实在是敌方太强大了,它堂堂雪峰霸主,竟连对方一拳都抵挡不住,关键是那人不光武道强横,身上还隐隐有妖兽的气息,那股气息一泄露,陡然说明了他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妖修,妖宫内的妖兽血脉还无比尊贵,在这片大陆上都享有超然的地位。

仅仅是一个照面,雪虎王就被震慑住了。

这还是对方留手的情况下,否则,它极有可能瞬间丧命。

此刻,饶是雪虎王都有点六神无主了,目光求助地望向了年肆泽兄妹,希望他们同为人族可以去交涉一下,这叫什么事嘛,仗着修为强势就胡乱霸占地盘,它们打又打不过,人家就盘膝稳如泰山般坐在莲池中央,岿然不动,这让它一介雪虎王颜面何存!

年肆泽也没主意,无奈地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既然暴力都解决不了这件事,那只能用脑子了。

“他没有伤害玄天龟?”年柒舞望着高耸入云的顶峰处沉吟了一会儿,美眸一闪,询问道。

年肆泽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玄天龟好着呢,好像陷入了沉睡,一直在修炼中,那青年也没去打扰它。”

“走,我们上去看看。”年柒舞微微点了点螓首,遂果断道。

这是宁轻狂来到雪峰的第二天,虽然对此人大家都很陌生,甚至话不投机半句多,但年柒舞也感受得出,此人并无恶意,否则就凭他的修为,在这雪峰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根本轮不到他们说话。

骑在猛犸象上,不过几分钟,两人带着雪虎族齐齐来到了天山莲池边。

此处雪若柳絮,缥缈空灵,硕大的雪莲兀自绽放,

妖力浓郁到起舞弄影,一副美如画的场景中,冰冷澄净的莲池中央,一名面容宁静的灰衣青年正漂浮在池面盘坐着,他的面庞豪放中不失冷傲,身材修长高大,孑然一身却散发着无敌于天地的威势,但最鲜明的特征还属他那锃亮的光头。

宁轻狂斜眸一睨,似俯望着众生蝼蚁,尽管数十米外站着上百个妖王,他依然不惧,低沉似凶兽咆哮的声音回荡在这方仙境间,问道:“何事?”

这时候,雪峰一众以年柒舞为主心骨,分明是派她出来谈判,只见其被猛犸象放下,上前恭敬道:“小女子年柒舞,不知公子大名?”

“有事说事。”宁轻狂甚是高冷,疏狂道。

年柒舞也见怪不怪了,知道对方可能不太看得上己方,索性直奔主题道:“公子可是苏公子熟识?”

昨日,宁轻狂刚到雪峰就引起了众虎的关注,出于对年柒舞的安危考虑,她几乎没有出面,一直被掩护在大后方,而宁轻狂上来就问苏贤在哪,双方闹得有点僵持不下,关键还是雪峰这边有意维护苏贤,不敢轻易透露。

宁轻狂就是这性子,对一些陌生的人惜字如金,不愿多费口舌,见他们不愿意说,他就不屑再去问了,直接按自己的方法来。

坐等!

所以,两边的误会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解决。

“废话。”宁轻狂冷声道,心中则是在想,老子不认识他来找他干嘛,那忙是谁都能帮的吗,没点关系谁会出手啊。

年柒舞并不在意宁轻狂那生人勿进的态度,在乾坤皇朝的商场上她跟各种性情古怪的人打过交道,只要不是太离谱的,她都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对症下药,清声道:“那公子可认识玄天龟?”

“废话。”宁轻狂英挺的剑眉扬了扬,回道。

“既然如此,想必苏公子的玄天龟也认识公子。”说到这,年柒舞顿了顿,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们不知道你和苏贤什么关系,怕说出苏贤的去向害了苏贤,但你如果和苏贤是旧识,那玄天龟对你也肯定不陌生,你想问什么干脆问它就行了。

这道理宁轻狂当然懂,不过还是看在年柒舞跟随在苏贤身边的份上,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一句:“玄天龟陷入了沉睡,正在深度修炼,不到生死攸关之际我没必要去打扰它。”

“可是……”年柒舞迟疑了一会儿,其实她心里对苏贤和宁轻狂之间的关系已有了大概的猜测,只是在思量说话的尺度,尽量避免惹恼这人,“这天山莲池乃雪虎族的修炼圣地,公子公然霸占,不留寸地,未免有点不讲理。”

听到这隐含着指责之意的话语,宁轻狂愣了一下,旋即嘴角一歪,莫名有点想笑,不禁揶揄道:“你可知道,在外头,别人都是求着我在他们的所谓秘境、洞天和宝地修炼的?”

年柒舞芳心一震,瞬间读懂了宁轻狂话中的意思。

此人身后定有大背景!

年柒舞声若莺语,动听道:“人与妖兽有时候不能相提并论……”

“人与妖兽其实是相通的,同样会审时度势,贪生怕死,特别是灵智已开的妖兽,更懂得逐利,不然为何要依仗着强势的修为划分领地,霸占一方?”年柒舞才说到一半,便被宁轻狂打断了。

年柒舞正欲辩解,宁轻狂却讥讽地摇了摇头,冷冽道:“我实力强,便可随意鱼肉尔等。今日我若要你们死,你们还能说半个不字?不知者无罪,我跟苏贤有交情,所以不会与你们计较,弱者才喜欢讲道理,你懂吗?”

“至少苏如雪的哥会有些人情味。”这时,旁边的年肆泽撇过脑袋,目光闪躲地嘀咕了一句。

年柒舞莞尔一笑,没有责怪大哥的出言不逊,反而觉得他说话的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起码从宁轻狂的话中两人不难听出,宁轻狂与苏贤之间应该有不俗的交情,只不过是两人的性格大相庭径罢了。

再结合一下宁轻狂刚刚自己说的话,此人实力高强,背景雄厚,可不讲道理就霸占天山莲池还是有点说不过去,换言之,其实他们知道宁轻狂是讲道理的,换一个心狠手辣之辈哪会跟他们解释这么多,直接杀了完事,图个清静。

只不过,宁轻狂似乎并不想与他们讲道理。

大概还是因为身份的尊卑差距摆在那里。

而年肆泽说的话就有点敲诈勒索的意味,潜在意思是苏贤都不会这么干,你干这种事实在没道理,除非你有什么可以服众的手段,起码苏贤在的时候就很服众,至少苏贤要用天山莲池大家就不会有意见。

宁轻狂不喜欢被人威胁,骤然虚眯着眼盯上了年肆泽,后者内心一紧,冷汗涔涔,莫名竟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仿佛被一个很恐怖的东西注视着,那股气息中还缭绕着凶兽的嗜杀之意,似乎只要对方一个念头,就可以让自己陷入死无葬身之地。

“你起步太差,妖兽的资质更是参差不齐,妖道已经废了一半,也不知道苏贤为什么会看得上你,真不太懂。”

宁轻狂就一句话,像当初一眼看穿了苏贤的修炼造诣般,顿时把年肆泽的心说得拔凉拔凉的。

随后,宁轻狂眸光一挪,毫不停滞,胸有成竹,望着年柒舞不吝褒扬道:“你神念资质还行,同龄中当属翘楚,这应该跟你早年的机遇有关。你修炼的灵龟养志法就是我给苏贤的,不过你的神道徒有其表,并不扎实,未经凝练,掌控度也不高,在神术方面也有点空白,如果你想提升,我可以帮一帮你。”

说完后,宁轻狂似有明悟地点了点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缕缕象征着以梦寐兽为源的紫气神念,又看向年肆泽说道:“原来是你妹妹跟苏贤有点渊源,你只是个附带的。我说苏贤怎么会带上你。”

噗!

又一句话,猛然间重创年肆泽,将他贬得体无完肤。

年肆泽面色黯然,只觉得内心一阵绞痛,捂着心窝,偏偏苦涩得说不出话来,以往他还会自我欺骗自我安慰,没想到眼前这青年如此不留情面地奚落他,一语便揭开了他的伤疤,引得他想找个缝钻下去。

尔后,年肆泽又望向后年肆泽兄妹后的雪虎群,不知道传音中说了什么,竟引得一头头雪虎瞪大了眼眸,激动得浑身颤抖,一双双威严凛冽的眸光中爆发出精芒。

大音希声。

尤其是雪虎王,就在刚才,它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振聋发聩的弥音,那传音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陡然间让它燃起了壮大雪虎族的雄心壮志,长啸冲霄。

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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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武王四阶

北方沼泽边缘。

近日来,栖息在此地的虫族可谓是怨声载道,遇上两个人类土匪让它们欲哭无泪,那两人简直是无恶不作,十恶不赦,仗着生猛的修为和鬼魅的身法,大多数虫巢都被它们光顾祸害了,有的族内还有强者坐镇,保留着一些精锐,威慑四方,有的族群本就一穷二白,根本没有什么好攫取劫掠的,因此侥幸逃过一劫。

一时之间,虫心惶惶,一个个泪汪汪地立于枝头,目眺远方,皆是企盼着族内强者早日从虫峰回归。

又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那股汹涌飘摇的劫掠之风总算消停了一会儿,唯有始作俑者才知道,不是他们不想抢了,而是偌大沼泽能作案的地方他们都走过一遭了,剩下的一些地方要么是惹不起,要么是看不上,索性就不再出动了。

蛰伏下来后,苏贤选择用涅槃血突破,先前他故意压制着修为,就是为了磨炼一下己身,学会去适应武道的战斗方式,尝试着用武道去解决试炼的难题,现在有唤灵奇术在,武学他也不需担心了,来到虫峰也有一个多月了,从一开始的灰头土脸提心吊胆,到如今的如鱼得水,苏贤也甚是满意。

此时不突破,更待何时?

闭关半月,苏贤一直开启着人魔状态,再用涅槃血开始换血,这样的好处很明显,不用去承受那股五脏六腑皆处于熊熊烈火中的灼烧之痛,天魔三炼运转之时会麻木神经,痛感和某些知觉大幅下降,于浑浑噩噩中就可以熬过一场苦修。

苏贤从来都是选择性地自虐,有时候能取巧的,他也不会一根筋傻乎乎地还要去走一条披荆斩棘的路。

蒙邈为苏贤护法,无聊时背后那双赤红色的精气羽翼若隐若现,从他那笑眯眯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仍沉浸在获得御空炽翼的喜悦中,左顾右盼,眼珠子都快掉到这对化翼的翅膀上,颇有种孤芳自赏的味道。

半个月一到,苏贤的修为顺势就在涅槃血的推波助澜下来到了武王四阶巅峰,赫然是与蒙邈齐平。

武王境就是这样,资源雄厚者,破境如喝水般轻松。

匮乏者,费尽千辛万苦,艰苦卓绝,也不一定见得成效。

五阶涅槃血贵在品质,量倒是其次,有仿妖录武篇这等传奇功法,苏贤连百滴涅槃血都不用便到了武王四阶巅峰,只不过五阶尚是五阶,除非苏贤一身气血皆化作涅槃血,否则它就无法为苏贤冲开五阶的桎梏。

苏贤睁眸,眼中精光闪动,紧接着起身适应了一下暴涨的力量和速度,就连感官的能力都有飙升的迹象,待把突破到武王四阶后的好处都琢磨透后,苏贤淡笑道:“这里也没什么了,走吧。”

“去哪?”蒙邈乐呵呵地点了点头,紧随在苏贤身边问道。

要说以前,蒙邈心中对苏贤存留着尊敬和惧意,那种畏惧是和苏贤第一次交手后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堪称武道上的心魔之障,后虽臣服苏贤,蒙邈也不敢太过接近苏贤,始终与其维持着一种距离感,只因苏贤实在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神秘感。

这趟出行,无疑是消除了蒙邈的顾虑,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哪有什么主仆之分。

在苏贤身旁混了好几个月,蒙邈算是看透了,苏贤哪是需要什么侍从,如果苏贤都打不过的敌人那他基本也要歇菜,买一送一,苏贤只是找了个借口把他留下,有意栽培他而已,虽然两人之间有一张冰冷无情的血契存在着,但这东西对苏贤而言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是一个将自己绑在他身边的工具罢了。

蒙邈没什么野心,或者说他的野心在苏贤看来压根儿算不上什么野心,这也是苏贤看中他的地方之一。

所以,背叛几乎是不存在的,蒙邈又不傻,呆在苏贤身边一不会被刁难,二不受冷眼和委屈,还有大把的修行资源可挥霍,这几个月他的进步堪称神速,放在以往绝对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偏偏这几个月里他都做到了。

这让他越发坚定了追随苏贤的信念,固不可彻,毫不动摇。

“去找点更高级别的精血,不然怎么送你直上青云?”

这一听,蒙邈嘴角一咧,知道这是又要去寻宝了。

前几天,那四处抢掠的劲儿实在太爽了,蒙邈也是花了好久才习惯,以后在山脉里从来只有他被妖兽撵着跑的份儿,什么时候能轮到他欺压到妖兽头上,更何况还是大名鼎鼎的内圈,虽有点投机取巧的意味,然而无巧不成书,这也叫本事啊。

修炼界不都流传着一句话吗?

运道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于是,蒙邈缠上了苏贤,眼中精芒掠动,追问道:“什么意思?是要去虫峰吗?那里我们还吃不开吧!妖孽如云,就我们这点修为过去就要被一群虫族碾死,除非你动用另外两道的力量啊!”

闻言,苏贤身形一滞,猛然拍了一下额头,搞得蒙邈一脸懵逼,不明所以。

“本想带你去找圣毒鼠的精血的,可我不动用妖道的话,连那地方都接近不了啊!”苏贤反应过来,唉声叹道。

沃特?

蒙邈只觉得脖颈被人掐住了,呼吸有点不畅,心脏猛地一抽,眼珠子瞪圆,粗声粗气道:“圣毒鼠?你没逗我?”

“大惊小怪。”苏贤嘟哝了一句,“不过,我只是要找点精血,这趟并不算是试炼,用了也罢,无伤大雅。”

蒙邈讪讪一笑,果然又被鄙视了,转念一想却更是惊叹,帝妖兽的名号从他人嘴里出来一般都是沉重肃穆,似蕴含着雷霆千钧,也就是这位,说的云淡风轻,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己还是要跟苏贤看齐呐。

召出血鲲鹏后,两人再次钻入巨鲲口中,圣毒鼠的葬亡空间就在毒沼深处,那条路血鲲鹏游过一遍就不会忘,逍遥游一开,辅之小传送术,载着两人娓娓离开,遁入幽冥虚空。

一天后,苏贤重返故地。

毒雾森绿,四周妖植尽数腐烂化作尸泥,方圆千米内没有活物,金红色的雷霆小蛇在阵法屏障中蜿蜒曲游,这股恶象如鬼蜮盘踞在此

处,终年缭绕不散,隐隐还有扩张之势,若放任其这般蔓延下去,总有一日整座虫峰都会被圣毒鼠的毒侵吞殆尽。

这一点毋庸置疑,此乃帝妖圣毒鼠的毒!

至尊毒体,响彻大陆,榜上有名。

既然它选择了浸染一方,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待血鲲鹏游入了金雷困阵中,眼中的景象却让苏贤皱起了眉头,面色微变,原因无他,圣毒鼠的那具尸骨居然消失不见了,就连当时遍地横流的圣毒鼠精血都被取竭,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引得苏贤惊疑不定。

“怎么了?”蒙邈也注视到了金雷困阵,还有那恐怖到令其起鸡皮疙瘩的剧毒,他毫不怀疑,只要他在这种地方待上一分钟,此毒可瞬间将其腐蚀得尸骨不存。

所以,蒙邈也猜到了这便是两人此行的目的地。

只是苏贤的脸色有点飘忽不定,似乎出了什么变故。

这时候,苏贤想的很多,当初他和叶知秋离开之前,除了自己取了一点精血外其它东西两人一概没有动过,此刻眼前的异变陡然让他开始沉思,最近的一件件事都如浮光掠过他的脑海,尤其是圣毒鼠的消息在苏家暴露这件事,让他不由去怀疑是不是苏如雪的家人派人前来毁尸灭迹。

可这又不太对,如若真是来消除痕迹的,为何这金雷困阵不一并摧毁?

想了一会儿,苏贤渐渐有了头绪,眼中闪过明悟之色,再打量了一下四周,没再发现其它古怪后,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招呼着巨鲲转身就离开了。

“到底是怎么了?”蒙邈纳闷地挠了挠后脑勺。

苏贤神色不变,不见一丝愠怒和失望,平静回道:“没什么,应该是有人比我们早来一步,把精血收走了而已。”

“什么?被人捷足先登了?”蒙邈大惊失色,不免有点痛心疾首,怅然若失。

虽然圣毒鼠的精血不是他的东西,可好歹苏贤给了他那么一点盼头,眼见着被人横插一足半路截走,这让他难掩失落。

“多大点事,这个地方又不是我一个人知道。就我所知,南荒里也就他有这个能耐可以深入此地拿走这些东西了,应该是对他有点用处。到时见了他让他给我一点就是了,有什么好呼天抢地的?”

于是,蒙邈又被数落了一通,这让他不禁低头悻悻,嗫喏不语。

接着,蒙邈仰天,却因身在巨鲲口中只看到一片幻蓝,心想,这帮人的世界真是难以融入啊!

真是高深,令人摸不着头脑,原来圣毒鼠的精血也可以不需利益输送的相互赠予,这是几辈子修来的交情呐!

这下子,蒙邈愈发惭愧,在苏贤身旁呆的越久,越让他觉得自己有点鼠目寸光,似乎还陷在惯有的思维定式中,久久不能挣脱出市井小人的处世态度。

……

ps:下午刚考完一门,刚睡醒,晚上抽空再码一章吧。所以再给个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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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墨衣女与虫龛少年

虫峰东部纵横着千沟万壑,中央区域黄土堆积,大地残破裂开了无数道暗黑色的疤痕,下方犹若万丈深渊,周边却是有崇山峻岭,山岩竞美,草木蒙笼,相比起死气沉沉的北方沼泽,此地多了几分林籁泉韵。

傍晚时分,云蒸霞蔚,盛景秀丽。

苏贤:“那墨瑶鹤是飞来了这边吧?”

蒙邈:“再偏东一点,当时也没注意,也有可能落到东部另一侧了。你认识那两个人?”

苏贤:“不认识。”

蒙邈:“不认识你就追过去搭讪?”

苏贤:“你不懂。”

蒙邈:“我,我怎么又不懂了?”

苏贤:“就我们现在这情况,深入虫峰没可能,想找比涅槃血更高级的精血,要么是天生有高贵血脉的帝妖级别,要么就是修炼到了妖宗级别或以上的妖兽。那墨瑶鹤是妖宗修为,另一个少年我见过。据我猜测,他们来虫峰应该帮那年轻人找第四妖兽的,这时候去攀攀关系,结交一番,说不定另有机遇。”

蒙邈:“怎,怎么就能有机遇了呢?还攀关系,你不怕那妖宗把我们都宰了啊?”

苏贤:“那岂不是美哉?这荒郊野岭最适合抛尸了。黑吃黑什么的,我最喜欢了。只要给我一个动手的理由,我们就可以打劫一个妖宗,你不妨设想一个妖宗的身家,你难道不心动吗?人家如果好礼相待,我反而会不习惯。”

蒙邈:“身家?你连她的身子和家人都不肯放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苏贤:“你再说一遍?”

蒙邈:“身……好吧,你赢了。”

啊喂!我们明明是武王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带,见到妖宗不应该是避之如蛇蝎,想尽方法绕道走吗?

为什么你不光就想着凑上去结交,就连抢人家的第二方案都想好了?

你是魔鬼吗?

……

月白风清,黑云深夜,山陵间响彻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山脚下一片紧挨着岩壁的空地,三面环林,此刻有两人被笼罩在黑暗中,随着一团火堆被点燃,耀眼的火光顿时照亮了两人的脸庞,其中一个清瘦少年,面目中有一股超出年龄的老成,眼眸乌黑深邃,嘴唇似被削薄般,怔怔望着妖娆飘舞的篝火,神思飘飞。

而另一人笼着墨纱,头戴兜帽,一身装束有种说不出的阴暗诡异,面部有一张竹色面具遮挡,竟连眼唇都不露纤毫,乌发云鬓以一种风情万种的方式被收拢而起,墨衣下纤细婀娜的身材暴露了她的性别,前凸后翘,曲线优美,略显宽大的墨衣下那蛇腰不堪一揽,令人喷火。

见少年凝望着火堆出神,墨衣女掩于竹面背后的神色十分复杂,欲言又止,最终轻叹了一声,话音幽冷道:“虫峰似有异变,众妖群聚,就连我也不好下手,待虫潮退了我们再去帮你寻一只心仪的妖兽。”

“没事,我也不急于一时。”被墨衣女拉回思绪,少年扯了扯嘴角,还是扯不出笑容,有点无所谓道。

墨衣女理解少年为何是这般的冷漠,这与他打小的经历有关,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声提醒道:“如今帮内派系混乱,三脉争权,你们这一脉没了你坐镇,恐怕会被另外两脉趁虚而入。”

“姑姑,你知道的,我对那帮主之位没兴趣。”何凡敛下了眸子,睫毛微垂,冷淡道。

闻声,墨衣女的身躯颤了颤,于心不忍地凝望着这自出生就背负着山岳压力的清秀少年,语重心长道:“小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给你任何压力,但这是你父亲的遗愿。有时候人没有权力选择自己的路,你不争,那群狼子野心的人就会欺负到你的头上,然后将你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争,才有活命的机会。”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打着复兴的旗号,却干着邪魔的勾当,杀人不眨眼,视苍生为刍狗,争名夺利,到底为了什么?地阴帮,地阴帮,我觉得我们就是终日生活在地底阴暗处的老鼠,人人喊打,那群人也并不是真心为求光复天阳,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他们有什么资格整天嘴上说着倾覆乾坤?其实,我们都知道的,面对乾坤皇朝,我们就是蚍蜉撼大树,更别说这些年来逐渐淡出大家视线的天阳宗。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我早就离开这污秽横流之地。”何凡目光闪烁,他没有失态的呐喊,反而超乎寻常的平静,宛若一个老谋深算的智者,只是这个智者好像被某个诡谲的谜团难倒了。

墨衣女明显因何凡的话而动容,苦笑一声,缓缓道:“当下的局面你父亲早就预料到。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在局中,十几年前就被送出了天阳宗和乾坤皇朝,大哥就是希望我能另寻到出路,最后能对你现在的处境有所帮助。你和你的父亲有一点很像,你父亲修为虽不出众,但智谋近妖,你继承了他的聪明。他生前为你铺好了所有局面,而让我变成一枚暗子,成为你最后的底牌,他的用心良苦你可曾想过?”

何凡自嘲地笑了笑,面色陡然转冷,在火光下蓦然显得狰狞,咬牙寒声道:“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父亲到底想干什么?聚集一群三教九流的乌合之众,明摆着无法颠倒乾坤,还要冒着终日被追杀的风险,我们求的到底是什么?”

“在等一个希望。”面对何凡的锥心之问,墨衣女眼中闪过一道难以言说的神采,默声道。

到头来,何凡终于知道,原来他这些年被摆布,本以为已洞察全局,却不知依旧被蒙在鼓里,有些事情就连自己的姑姑都瞒着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希望?”

“天阳祖师,秦天阳。当年那个镇压两宗,脚踏乾坤的南荒顶尖宗师。”谈及这个屹立在南荒之巅的名字,就连墨衣女都不禁心生景仰,隐约露出了追忆之色。

“父亲的恩师?可是,当年他被楚乾暗算,惨遭三大妖宗追杀,外界传言他不是已经陨落了吗?”何凡皱眉疑惑道。

“所以说,这只是一个希望。不过,你可知当年为什么楚乾突然暴起篡位,竟还有三大妖宗相助吗?乾坤皇朝一直在三大宗的掌控之下,却凭空冒出了三个妖宗,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楚乾身为真传大弟子,成为下一任天阳宗宗主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就连天阳祖师都十分属意于他,他为什么要夺位?天阳祖师已经放出了卸任宗主之位就外出游历大陆的风声,隐忍了二十年,二十年呐,世间有谁能轻易做到。楚乾城府极深,可他难道连最后这几年都忍不了吗?弑师夺位,毁誉天下,他背负这样的恶名很光彩吗?”

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口口相传的历史,这一桩桩俗事就连何凡都未曾去怀疑过它的真实性,因为在他的格局就那么大,就连身边人都是这么说的,在当时整个皇朝都十分唾弃楚乾的行为,民间关于楚乾的名声更是一时狼藉到了极点,这种事在他想来是做不了假的。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可现在听墨衣女这么一说,何凡眼中跃动着一缕精芒,从她的话中,他敏锐地感知到了或许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也许世人都被表面的假象蒙骗了,连他也不例外。

愈发接近事情的真相,何凡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仿佛有一只手在帮他拨开当年那黑暗的迷雾,于是何凡情绪难控,话音略抖,睁大了眼睛,颤声问道:“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

事到如今,墨衣女也没再打算瞒着何凡了。

他是个聪明人,更是大哥的遗孤,当有知情的权力。

墨衣女盯着何凡的双目,神色凝重,一字一顿道:“帝妖兽!”

“帝妖榜第五十一,暗属性妖兽,天幕蝠!”

“当年,传闻天阳祖师在外游历时,偶遇一方酷似古籍记载的帝妖兽天幕蝠的栖息地,可他当时修为不够,更忌惮于天幕蝠的实力,因此暗暗记住

了位置,想要等有了足够的实力后再去尝试收纳一只天幕蝠做妖兽。”

“天阳祖师视楚乾为心腹,只因那群天幕蝠数量繁多,想必当时的秦天阳也有意待修为有成后也帮自己的三位真传弟子各狩猎一只,因此大意之下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三位真传,你父亲就是当年的知情者之一。”

“千万不要小看人心,也不要低估帝妖兽的魅力!楚乾本就是乾坤皇朝潜伏在天阳宗内部的太子,凡事都为皇朝利益考虑,知道此事后的乾坤皇朝欣喜若狂,可还是让楚乾继续潜伏,按兵不动,打算等打探出那群天幕蝠的栖息地后再动手。”

“奈何,谁都没有料到声望和实力都正值巅峰的天阳祖师竟急流勇退,说着让位外出游历大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南荒已经困不住这尊大人物了,倘若真让他得到了天幕蝠,天阳祖师势必一飞冲天,前途无量。这一幕谁最不想看到?”

“乾坤皇朝!”何凡惊呼道。

“没错。”墨衣女点了点头,“楚乾处心积虑地潜伏二十载,本就是要蚕食天阳宗。可天阳宗说是一个宗门,还不如说这就是秦天阳的一言堂,就因为他修为最高,实力最强,也是他一个人,撑起了偌大的天阳宗。”

“可是,如果真让秦天阳得到了天幕蝠,那他只会越走越远,即便来日楚乾接替宗主之位,可说到底他只是要到了一个空壳而已,只要秦天阳还在世,只要秦天阳余威犹存,那秦天阳之名就如悬在楚乾头顶的一把利剑,一旦楚乾生出异心,或是暴露出了他和乾坤皇朝的关系,那他定然会冠上欺师灭祖之名,直接被秦天阳轰杀。换言之,如果当时秦天阳不死,如果当时真让秦天阳外出了,以秦天阳的能力,那楚乾和乾坤皇朝便一日不得安稳,乾坤皇朝永远也不能翻身把歌唱,将恒久被三大宗压在身下做牛做马,地位卑贱。”

“没想到,当年之事还有这等秘辛。”一朝闻道,何凡有如得到了醍醐灌顶,一直以来让他困惑的扑朔之谜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他的眼中残存着一抹震惊和心悸,实在是被乾坤皇朝的惊天谋划吓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自己在一个皇朝面前显得还是太过渺小了。

“剩下的,估计以你的聪敏也不难猜到。乾坤皇朝暗中勾结了桃符皇朝的墨阴府,以天幕蝠的消息作为交换,得到了来自墨阴府两位妖宗的助力,外加乾坤皇朝的一位妖宗,三大妖宗一起发力,势要将秦天阳镇压致死。而且,楚乾也在天阳宗内部露出了獠牙,妄图灭口,也就是除他之外还知道天幕蝠消息的两位真传,你父亲的二师兄应含恨就是猝不及防下被暗害的。倒是你父亲,因为深谋远虑,一直提防着楚乾,才侥幸逃过一劫,后独立门户,笼络一群人马,取名地阴帮。”

“而据你父亲所说,三大宗师竭尽全力似乎也并未留下被暗算后已经重伤的秦天阳,反而逼得秦天阳燃烧了修为逃入十方山脉之中,数十年来杳无音讯,生死不知。关于天幕蝠的栖息地,似乎是秦天阳早年得到了一页古籍才寻觅到的,天阳祖师当时的实力独步南荒,有点自负是难免的,你父亲推测那页古籍就存放在他的储物戒中,而乾坤皇朝那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对于那时的天阳祖师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自己的储物戒更安全了。但秦天阳逃脱,那就说明乾坤皇朝算盘落空,前功尽弃,根本没得到有关天幕蝠的消息。”

“这就是你父亲所谓的希望。一个是留得青山,期许着有一日天阳祖师复起东山,重掌天阳宗。另外就是,秦天阳重情重义,看在你父亲忠心耿耿的份上,倘若真有秦天阳归来那一日,你作为你父亲唯一的子嗣,定会得到一只天幕蝠作为安慰。你的父亲,做了那么多,自己无利可图,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其实就是想把最好的都留给你。这就是你父亲的良苦用心。”

还一句话墨衣女没有说,因为太矫情,也不太适合出自她口。

那就是,这就是父爱如山!

这句话的真意,墨衣女相信何凡领会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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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蒙邈,找个婆娘?

然而,墨衣女失望了,她并没有从何凡的眼中看到知道真相后的感动,竟还隐约有癫狂之色浮现,这让墨衣女万分不解。

何凡了沉默良久,喉咙似有些干涸,旋即抬起了有森然光芒掠动的黑眸,艰难吐字道:“就是这样?”

“为了一只天幕蝠,就抛妻弃子,当年他甚至不惜以母亲作饵为自己争取了逃离时间,经营多年,中年便因操劳多度而不治身亡,就为了留给我一个获得天幕蝠的希望?就是这样?”

何凡好像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竭力压抑着心中暴涌的恨意,目光阴芒绽放,嗓音低沉中透露出一抹滔天怒意,不断地质问着墨衣女。

墨衣女不知道何凡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异的反应,焦急道:“何凡!若没有嫂子拖延时间,大哥和你那时都逃不出楚乾的魔爪。这件事是你父母仓促商量好的,而并非你父亲自作主张。你可知你父亲自那以后一直承受着丧妻之痛,终日过得生不如死?你不想想,你的父亲已是妖王,体有妖力,除非是可怕到令妖王殒命的毒素入侵体内,否则一个中年妖王寿元尚存,怎会英年早逝?你父亲说是积劳成疾,可他真正的死因还是死于心病,或是他永生的心魔!大哥和大嫂做了那么多,为的都是你啊!”

“哈哈哈哈!”闻言,何凡面目狰狞,陡然间仰天大笑,眼角似有晶莹的泪光闪烁,这猖狂至极的笑声穿透了黑夜,打破了山野的岑寂,引得墨衣女瞳孔收缩,“为了我?他们究竟懂不懂我要的是什么?帝妖兽天幕蝠?希望?哈哈哈哈!我这一辈子,根本不可能驾驭天幕蝠!你们都不懂,都不懂!”

何凡那声嘶力竭的咆哮使得墨衣女的内心一阵绞痛,她不知为什么何凡会有如此极端的反应,只是望着少年这番悲戚的模样,她也默默抚着胸口,欲语泪先流,一时之间只有火光肆虐,火星啪拉拉地炸响,两人皆陷入了沉默。

沙沙!

异响传来,何凡尚未从悲痛中回过神,而那墨衣女却面色骤变,警惕地望向了黑森森的密林。

不远处的林间,有一阵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似有重物落到了堆积满地的枯枝败叶上,发出一阵嘶哑的动静,两道人影就这般从黑暗中走出,一人高大魁梧,神情木讷憨厚,以护卫姿态亦步亦趋地追随在一介青袍少年左右。

苏贤淡笑着走出,身形飘逸,佯装惊异道:“不想虫峰竟还有人族同胞,如果没刚刚那一声咆哮,我们还以为整座虫峰就我们两人呢!真是幸会。”

说着,苏贤两人就随意地朝火堆走来。

这时,何凡才知这十方山脉的内圈竟还有别的人活动,眼眸重新变得冷寂,墨衣女还未开口,何凡已冷笑道:“阁下,虽说相逢即是缘,可山脉内圈险象环生,杀机四伏,妖兽或许不可怖,人心却往往是最难测的。”

此言一出,赫然是要驱逐二人。

墨衣女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冷漠地扫了苏贤二人,转而低下了脑袋,任由何凡处置。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荒山中,两人突然冒出,这由不得墨衣女和何凡不心生提防,正如何凡所说,那些实力强悍的洪荒猛兽并不可怕,只要躲着它们,它们也不会无故对人类修士悍然攻击,可同为人族,彼此陌生之至,不了解对方所图,贸然接触有可能给自己招致灾祸。

倘若没有必要,何凡并不想和苏贤两人产生交集。

听闻何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言冷语,苏贤两人脚步一滞,似有难堪之

色,只见苏贤惋惜地叹了口气,边转身离开,边冲身旁的人说道:“蒙邈,走吧,看来人家并不欢迎我们。”

“不过也不打紧,反正我们就是出来见识一番。你看到那女的了吧?脸上戴着面具,这面具乃是一件辅助型妖器,四阶品质,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竹中修士,佩戴者可改变容貌和声音,敛藏气机,当属行走于南荒的必备器物。但是啊,你想,谁会闲着没事整天戴着个面具晃悠?依我之见,此女定是容貌丑陋,心生自卑,不敢示人,故此需要这种面具。你看,她还喜欢穿着阴森森的衣服,如果不是心理变态,哪个女人不喜欢穿色彩亮丽的衣服啊?”

苏贤的声音不大不小,不光蒙邈听得见,十米外的墨衣女和何凡也听得见,闻声墨衣女面具下隐含着一丝怒容,但这抹愤怒只是一闪而逝,转眼便化作了一丝不屑,仿佛苏贤是在放屁一般,连跟他计较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倒是蒙邈一个激灵,嘴角抽搐,暗想,卧槽,主子慎言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作死啊!当面说一个女妖宗丑,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挑起事端的!

只是,说完了墨衣女,苏贤还嫌不够,似乎对何凡的冷漠抱有不满,又朝着蒙邈讥讽道:“还有那小屁孩,说什么我们都不懂。啧啧,我们刚刚在千米之外听到了什么,帝妖兽天幕蝠?帝妖兽啊!咦,对了,天幕蝠算不算虫族,不算对吧?”

好了,什么也别说了,蒙邈已经确定苏贤就是来找事的了。

你丫的这惊天隐秘都能说出来,背后那两人还肯放我们走吗?

果然,在听到苏贤的嘀咕声后,墨衣女猝然起身,眼中一丝杀机浮动,周身汹涌的妖力顷刻间爆发而出,磅礴威压骤临,背后一座墨色妖宫瞬息浮现,俨然是要将这两人永远留在此地。

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墨衣女不清楚这两人究竟听到了多少,是真的被何凡那一声不自制的咆哮声引来,还是早早就蹲伏在一边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姑姑,等一下!”殊不知,何凡就因刚刚苏贤貌似无心的话浑身一震,目含惊色,直接忽略了“小屁孩”的这个称呼,他知道苏贤一定是故意说出最后一句话的,而且,那句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全场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

墨衣女似有疑惑,不解地看向何凡,却见何凡挤出了一丝蕴藉的笑容,再也没有那股生人勿进的冰冷,而是和声邀请道:“既然在这近乎无人敢涉险的山脉中萍水相逢,想必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我们自当以赤心相待,火光驱虫,人多了也有个照应,阁下不妨前来歇息一晚?”

“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贤好像早有意料,笑吟吟地转过身,带着蒙邈一起就坐到了火堆旁,神态自若,淡然出尘。

不明缘由地就被阻止,还有那口出污言的人居然与自己同座,墨衣女抿着唇又坐了下来,妖宗威压收起,旋即变得一言不发,似仍有愠怒。

蒙邈虽然纳闷,但他谨记着苏贤先前交代的话,在外人面前一定要装得很老实,最好就是人畜无害的那种,让别人误以为是一个白痴就更好了。

所以,他依然保持着木讷,面不改色,颇有种宠辱不惊的巍然,心思根本不在墨衣女和何凡身上,而是心系警戒,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时间悠悠而过,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四人围坐在火堆旁,半个时辰都不发一语,安静得诡异,只有轻

微的风声和火花暴鸣声偶尔响起,远方还有嘲哳模糊的虫鸣声。

苏贤一脸从容淡定,拨弄着身旁的杂草,百无聊赖地研究着草茎纹理,而何凡又恢复了冷漠状,沉默寡言,只是他的目光经常不安地闪动,内心显然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蒙邈敦厚务实,呼吸平稳,耐得住性子。

墨衣女则是一会儿古怪地抬头看看何凡,又转睛在苏贤两人的脸上稍作停留,一般都是匆匆一瞥,但也算是一种暗地里的观察。

就这样,这种怪异的气氛又持续了好久。

突然,苏贤似有点不耐,或是故意想打开话茬,乐呵呵地率先开口道:“蒙邈,有没有兴趣找个婆娘?”

原本都如老僧入定的蒙邈一头雾水:“???”

什么鬼?

为什么我们又要谈这个话题?

下一刻,蒙邈对上了苏贤的目光,立马会意,故作羞涩地憨笑道:“暂时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苏贤脸色一黑,幽幽补了一句。

蒙邈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抽,随即搓了搓手,表现出一抹热忱,露出一副“果然瞒不过你”的神色,心虚承认道:“呵呵,好吧,其实是有的。”

苏贤点头一笑,朝墨衣女努了努,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何凡抬头,目露错愕。

陡然间,墨衣女怒不可遏,心想这你娘的都能扯到我身上,存心找事是不是?

于是,墨衣女目光森然地盯着蒙邈,蒙邈虽只能看到一张竹色面具,但来自武王的敏锐让他感受到一丝寒意。

显然,那墨衣女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或许一个回答的不好,下一秒自己就要横尸荒野了。

“这……”蒙邈就差向苏贤挤眉弄眼了,心中咒骂不已,却见苏贤压根儿不看自己,犹豫了一会儿,目光闪躲道:“俺喜欢心肠好的。”

蒙邈没有明说,言下之意,就又回到墨衣女的衣着上了。

毕竟,之前苏贤还说墨衣女的装束很阴暗,侧面说明了这人心思应该也偏向歹毒,所以蒙邈这是变相地拒绝了。

本来,蒙邈是想说“俺不喜欢丑的”,因为之前苏贤也说此女必然丑陋非凡,结果蒙邈考虑到自己的小命,迟疑之后还是决定换一句。

可是,苏贤好像对蒙邈的回答并不满意,意味深长地暗示了一句:“可她身材好啊。”

蒙邈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心想苏贤你是不是存心要我死啊!

“够了!”墨衣女按捺不住,冷喝道:“我不知道你们想干嘛,但如果没事,我们最好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对你们下手,你们也可以走了。”

苏贤点了点头,不急不恼道:“哦。”

然后,又朝何凡说:“这位仁兄,那我先走了。”

“别!姑姑只是一时糊涂,阁下切莫往心里去。”何凡连忙出声安抚道,随后转头向墨衣女说道:“姑姑,我与这位阁下一见如故,萌生结交之心,若他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姑海涵。”

墨衣女现在内心凌乱如麻,森然杀意隐而不发,却只想问何凡一句,你还是不是我的亲侄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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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我叫叶知秋

虽然不忿,但何凡都开口了,想必也有其深意,有时候论脑子,何刺韵都不得不佩服这个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岁的侄子。

所以,何刺韵彻底撇过了脑袋,决定心平气和,全当一条狗在狂吠。

“你这榆木脑袋,回答个问题都不会,你夸她几句会死啊?瞧吧,把人家惹得不高兴了。去,和她交流一下感情。”才安分了没多久,苏贤忽然佯怒暴起,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在蒙邈的脑袋瓜上,眼睛一眨,暗示道。

蒙邈崩溃了,他真的想说一句,你一巴掌拍死我算了!

到底是谁把她惹恼了啊?

还交流感情,我过去了岂不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明年的今天是不是就要给我来一场萧瑟的祭奠?

“我,我不敢。”蒙邈都快哭了,尽力保留着最后一丝憨傻,讷讷道。

“有什么好不敢的,说几句话又不会死人。快去!”

苏贤就差用脚把蒙邈踹到何刺韵身边了。

“可,可怎么交流啊?”

在这方面,年过三旬的蒙邈还真是一张白纸,这问题也不是装傻,而是真他妈的不懂啊!

“这还不简单?问问名字啊,年龄啊,家世背景啊,是否婚配,曾有过几个男人,是不是处子之身,三围什么的,只要你想,什么不可以问?”苏贤面容之上闪过一丝轻蔑,理所当然道。

蒙邈听得呆若木鸡,这哪是交流感情啊,这分明就是耍流氓啊!

见蒙邈还真要挪动身子,何刺韵饱满的胸脯因嗔怒而剧烈起伏,玉指如剑,直指着蒙邈,阴冷威胁道:“你敢过来,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蒙邈身形一滞,果断又坐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动了。

何刺韵再也受不了了,什么心平气和,全都见鬼去吧,这厮就是故意来气自己的,何刺韵就不明白了,她与这两人素不相识,为什么一上来就如此用心险恶地针对自己,百般羞辱,莫非真当自己这个妖宗好欺负不成。

何凡虽对苏贤一退再退,但这时候见何刺韵受辱也不再忍让,面色转寒,肃然道:“阁下,祸从口出,还望慎言。”

“哦。不欢迎我?那我走了。蒙邈,咱们走。”说罢,两人毫不拖泥带水,起身就走。

待苏贤两人大约走了十步,何凡骤然破功,愤然起身,彻底撕破了之前的和谐,面目狰狞,目光幽寒道:“你到底想怎样?说出你的条件来。”

苏贤一脸淡然地转过身,蒙邈则是已经被搞晕了,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对苏贤百般讨好,前一秒还是漠然置之,后一秒便热情似火,不过,现在似乎是被触及到底线了。

苏贤问:“你叫什么名字。”

“何凡。”何凡眼神一凝,仅有一秒的沉吟,后速度答道。

“她呢?”

“何刺韵。”这是何凡回答的。

“年龄,以及背后势力。”

何刺韵算是看出来了,自家侄子明显有求于眼前此人,否则以何凡的果敢性子,这人屡屡出言犯忌何凡早就让自己动手了。

虽不知何凡到底隐瞒了什么,可何刺韵十分信任何凡,这次自己回答道:“三十三,来自桃符皇朝墨阴府。”

“蒙邈,你的年龄?”

“三十六。”蒙邈瓮声答道。

结果,苏贤一改平静之色,目露欣喜之意,频频点头,感慨地来了一句:“只差三年,挺配的。”

何凡和何刺韵面色一沉,蒙邈抬头无语望穹天。

怎么绕着绕着又回到这个话题上了?

没等何凡再开口,苏贤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叶知秋。”

蒙邈:“……”

“叶兄。”见苏贤终于不开玩笑了,何凡虽怒意难消,却还是放下了姿态,僵硬着一张冷脸,稍稍拱手,认真地叫了一声。

何刺韵倒是没什么表示。

苏贤眼眸闪了闪,不理会何凡,目光又飘向了何刺韵,感觉并没有达到理想中的效果,遂疑惑道:“你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何刺韵莫名感觉有点好笑,嗤笑一声,反问道。

闻言,苏贤有点不甘心,追问道:“你没听过我的名字?”

下一秒,何刺韵默不作声,苏贤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无非就是在想自己是不是脑残之类的,看来是真没听过这名字。

于是,苏贤又问:“那如果我叫宁轻狂,你会不会认识我?”

这时候,何刺韵的瞳眸猛然一缩,脑海中仿若惊雷炸响,娇躯一震,也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苏贤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好,我叫宁轻狂。”苏贤笑道。

蒙邈:“……”

何凡:“……”

尼玛!

还能再草率一点吗?

之前还叫叶知秋,现在就叫宁轻狂了?

你有几个名字?!

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只是,何刺韵晃了晃身,面具下的脸色因恐惧而显得苍白,颤声戳穿道:“不可能,你不是宁轻狂。我见过宁轻狂。”

“原来如此。”苏贤似乎知道了点什么,暗暗点了点头,“是之前那什么南荒拯救计划吧?宁轻狂说南荒境内所有妖宗不能出动,对吧?那时候他应该见过你。那行,我还是叫叶知秋好了。”

蒙邈是彻底折服了,真的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用别人的名字一点都不害臊,还公然就在别人面前换名字,被揭穿了也仿若无事,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名字是假的。

何凡的脑袋却已经乱得如一团浆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宁轻狂是谁啊?

为什么何刺韵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心潮起伏,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是畏惧?

还有,你叫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有什么深意吗?

何凡感觉心好累,眼前这个人好像知道的很多啊,好神秘,不光能一句话就令自己整颗心悬了一晚上,现在就连姑姑连沦陷了。

“可……叶知秋又是谁?”何刺韵真的迷茫了,如梦呓般问道。

苏贤脸色在黑夜中显得有点阴沉,目光一冷,强调道:“就是我。你只需要知道,宁轻狂之前都被我揍得抬不起头来就够了。你这么聪明,想必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何刺韵神色复杂,深深地望了苏贤一眼,方才被羞辱的愠怒此刻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默然低首。

何凡尚处于云里雾里,不知为何姑姑转眼就性情大变,却听苏贤负手,高深莫测道:“此行是来帮何兄寻找第四妖兽的吧?适逢虫峰巨变你们才在此地歇脚,正好,我们也想去虫峰看看是怎么回事,加入你们如何?你们干你们的事,我们就在一旁看看就好了。等你们要离开了,我会把关于你妖宫的事情告诉你,有关你的资质和未来,如何?”

苏贤此话一出,何凡蓦然垂首,眼眸晦暗,知晓此人果然不是无的放矢。

而何刺韵尚有困惑,眼中似有不解的烟云飘过,转首看了看何凡,又看回了苏贤,道:“你既比宁轻狂还强,何须要我带着你们?”

“不同意?那好,蒙邈,我们走。”

靠,又来这招!

问都不给问一下?

何刺韵咬着银牙,知道这货是吃定他们了,尤其是看在何凡那阴晴不定的神情,就连何刺韵也隐隐猜到了何凡在自己的妖宫上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自己。

“我没意见。”见状,何刺韵一阵气结,甩手背身道。

紧接着,何凡也抬起了头,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先是捏拳再是全身心一泄,吐出了一口气,道:“希望你信守承诺。”

“我没兴趣在这种事上蒙你。”苏贤善意地笑了笑,又望向何刺韵,“倒是之前的建议,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蒙邈人很好的。”

蒙邈都快感动哭了,心中咆哮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求求你放过我吧!让我好好做个人吧!

何刺韵呼吸一滞,一股羞恼感再度喷薄而出,却又被她强行压下,她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一直在跟一个年轻人置气,不过这厮不要脸是真的,恶语伤人,偏偏用手段压得她敢怒而不敢动,就这么被一次次调侃。

半晌后,何凡二人又坐下了,两人似乎在用神念交流着,彼此之间打消心中的疑虑,关键还是苏贤知道的信息太多了,刚刚三言两语就把两人都隔离开一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落了什么把柄在苏贤手里,此刻他们要好好消化一下刚刚的谈话,顺便为之后的行动早作打算。

只是,两个人都静默着,没有眼神交流,换作旁人定然看不出端倪。

可苏贤是谁啊,他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两人现在在干嘛,就连刚刚两人有关于乾坤皇朝和天阳宗当年之事他都从梦寐兽那里了解了个完全,何刺韵和何凡却根本不知道头顶上有一宝兽始终慵懒地飘浮着,将他们先前的话语全部听了去。

就在两人的眸光都隐隐闪动之时,苏贤咧开了嘴,冲蒙邈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饿了半天了,把你储物袋里的虎肉拿出来烤着吃。”

蒙邈又郁闷了,委屈巴巴地心想着,你不是不喜欢吃虎肉吗?

而且,就我的手艺,你会想吃?对此,蒙邈是一万个不信的。

“这,这火哪烤得了王兽肉啊……”这句话蒙邈倒是说真的,此刻两人面前生起的只是凡火,火候不够,完全烤不了那些来自雪峰的妖兽肉。

苏贤等的就是这句话,故作毛躁,随手丢出了一团蔚蓝色的火焰,问道:“这够不够?”

蒙邈正要点头说“够了”,却见苏贤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跟丢垃圾一样扔出了一团,边扔边问:“不够?”

蒙邈眼眸低垂,瞬间明悟,缄默不言,这丫的是要炫富啊,索性他就配合地不说话了,默默地看苏贤自导自演这场戏。

“还不够?”

果然,苏贤又丢出了一团。

“得寸进尺!烤个肉你还要多少个四阶异火?”猛然间,苏贤又佯怒砸下了一团异火。

蒙邈立马诚惶诚恐道:“够了够了!这三团你收回去吧!一团就够烤了。”

蒙邈知道,四团异火扔完,苏贤已经没有第五个四阶异火了,马上跟苏贤来了一个神配合,打断了苏贤还想继续装下去的举动。

这场戏衔接得简直是行云流水,看得一旁何刺韵和何凡皆是目瞪口呆,转而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连神念传音都忘了。

刚刚聊到哪了来着?

那厮刚才扔的都是四阶异火?

那团是不是传说中的四阶霸主吞天青炎?

他们是在干嘛?四阶异火烤肉?

这人是妖怪吧?

在蒙邈折了干柴回来搭起烤架后,望着蒙邈健壮的背影,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滚动着虎肉时,苏贤露出了一个甚是欣慰的笑容。

蒙邈真是长大了,知我心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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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一晚,对何刺韵和何凡来说可谓是惊心动魄,两人也不傻,琢磨出了苏贤纯属炫耀的行为举止,虽搞不懂这样的炫富有什么意义,但本就如迷雾一般的苏贤在两人眼中又高深了许多,如今在他们心目中苏贤简直就是一个谜一样的人。

苏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以前,何凡猜到了自己这个姑姑瞒着自己一些事情,所以哪怕何刺韵待他如亲子,可他心中始终保留着一丝戒备,何凡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又是一个懂得低调内敛的苟且者,不喜欢显山露水,于他而言,本就处于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当中,自己妖宫的神秘和特殊就是他最大的底牌,这是他最后翻盘的希望,因此这事他一直不愿跟何刺韵提。

由于妖兽的不同,全大陆几乎没有相同的妖宫,因此自修行以来,从来没有人发现何凡虫龛妖宫的秘密。

今天,何凡遇到了一眼洞穿他底牌的人,让他心潮不定。

何刺韵明显也知道很多何凡不知道的事,终于,何凡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向何刺韵敞开了心扉,作为交换,何刺韵也告诉了何凡许多南荒少为人知的隐秘,譬如宁轻狂是何人,南荒拯救计划又是什么等等。

事后,两人闭目消化彼此得到的信息,何刺韵面具下的脸颊充斥着一抹欣喜,虽仍不知何凡的虫龛到底在大陆上被称作什么,又有何等潜力,但身在蛮荒一般的南荒,有了这点天资的支撑,那就说明了有出人头地的可能。

难怪,在何刺韵提出要帮他寻找第四妖兽时,他一直强调要找虫族,当时的何刺韵还以为这是何凡对虫族的偏爱,原来此事还有另一番隐情。

何凡是何刺韵大哥留下的唯一子嗣,他的父亲望子成龙,不惜用生命为儿子铺路,她这个作为姑姑的,又何尝不心系何凡,期望着有一天这个少年能走出南荒,变得有出息,走向整座大陆,超越她这个姑姑,成为笑傲一方的强者。

如今,在乾坤皇朝笼罩的阴影下,何凡的人生总算有了一点转机。

何凡倒是没有像何刺韵想的那么多,他了解自己的妖宫有何特异,也曾听闻自己的妖兽大肆吹捧自己的妖宫,可这龛状妖宫究竟多么逆天,还有多少秘密自己没有挖掘,他都不得而知,自十六岁后他就时常翻阅古籍,妄图在典籍中寻找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奈何南荒信息匮乏,连书籍都较为落后,因而何凡也一直苦苦寻觅不到有关虫龛的记录。

此刻,何凡思索更多的还是宁轻狂和叶知秋这两个名字,猜测两者的关联,进而去摸透苏贤的身份。

宁轻狂,天机院圣子。

当在何刺韵口中听到如此震撼的信息时,何凡第一时间竟有一股短暂的窒息感,惊骇不已。

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大陆一角的人来说,他们离夜空中的星辰有多远,那他们离天机院那个象征着大陆鼎盛的地域就有多远,这不光是距离上的遥远,更是层次上的,令人高山仰止。

再结合一下之前苏贤的所说,当时何凡的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让他都觉得荒诞无比的念头,随即望向苏贤的眼神变得更加忐忑不安,再也没有先前的深沉和神华内敛。

第二天,何刺韵乘着墨瑶鹤去虫峰探查了一下情况,那里虫潮依旧,

四方围堵,气氛紧张,甚至有一种蠢蠢欲动之感。

据何刺韵所说,来自四个方向的虫族竟然有一种向虫峰发动进攻的倾向,当然这只是她观察情形时的猜想,也不知是真是假。

何刺韵不知虫域的结构和势力分布,也不知道虫峰藏有何物,她并不像苏贤拥有雪虎炎,做不到对十方山脉内圈二十四峰了如指掌,就十方山脉而言,即便何刺韵贵为妖宗,可她的所知应该也比苏贤少的多,更何况就连雪虎炎都只是模糊地知道虫域的架构,她一个常年混迹于另一块大陆碎片上的人就更别谈了。

何刺韵知道的只是虫峰似乎居住着整个虫域的首领,那里的妖兽质量最高,应是精英汇聚之地,最宜为何凡寻找第四妖兽罢了。

只能说,这是歪打正着。

“明天我再去一趟看看,实在不行只能强行出手了。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主要还是我从墨阴府出来已有数月有余,时间再长久下去,我对外声称闭关的谎言会被戳破,届时府内有人向我发难,我会有麻烦。”回来后,何刺韵有一抹焦躁,虽压下了眉宇间的忧愁,可还是瞒不过众人,到傍晚一直被苏贤和何凡盯着,她索性就坦白了。

墨阴府是何刺韵的师门,它提供了资源给何刺韵修炼,将她栽培到了妖宗之境,换言之就是捆绑住了她,除非何刺韵有能力挣脱师门的束缚,不然反哺师门,为师门效力也是很正常的事,先不说当初何刺韵被安排进入墨阴府有何目的,但明面上的规矩她不能打破,也不想打破。

说到底,天阳宗只是她大哥的师门。

天阳祖师出事,背后有墨阴府的影子,当初大哥费尽手段将她送入数十万里外的桃符皇朝墨阴府,一是想不让何刺韵卷入天阳宗和乾坤皇朝相斗的漩涡之中,二也是为未来做谋划和准备,指不定某一日就有了何刺韵的用武之地。

而今,何刺韵在墨阴府得到了大量资源的倾斜和培养,上头还有一个对她百般呵护的师尊,她又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若非万不得已,她又怎么会做出对不起墨阴府的事情。

对她而言,天阳宗是天阳宗,墨阴府是墨阴府。

她是她,她大哥是她大哥。

恩怨分明,简简单单。

故而,这些年来她从没掺和进地阴帮和乾坤皇朝的明争暗斗中,她只保何凡,不愿做愧对墨阴府的事,哪怕当年的事有何纠葛,跟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该做的何凡的父亲都做了,那是他们那一代的事,而她只需要遵从何凡父亲的遗愿,照顾好何凡足矣。

苏贤也不想拖时间,能早借何刺韵之手多干点事那正好,不然他处心积虑地找上门来意欲何求,还真以为自己来说媒的啊?

见苏贤点头,两人到现在都不知苏贤想做什么,倒是何凡听似不经意地笑道:“那就明天吧,抓紧时间。明天叶兄同去,还望叶兄掌掌眼,我等见识浅薄,难免有眼不识金镶玉,怕错过天资出众的妖兽,到时还希望叶兄不吝赐教。”

“好说。”苏贤也展露了如沐春风的笑容,温和答道。

对于何凡的试探,苏贤依旧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在嘀咕,你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我和叶知秋、宁轻狂是啥关系,

哪怕猜到叶知秋的身份了又怎样,你误会你的,我开开心心地扯虎皮做大旗,你自己全部脑补完了才最好。

……

黎明,虫峰天朗气清,昨夜本是妖风阵阵,嘶声一片,一早似是都蛰伏起来,不声不响。

虫域中央,一处不起眼的山麓,植被繁茂,唯有一个黑漆的洞穴周围呈荒寒的景象,方圆万米内竟匍匐着密密麻麻的虫族,黑压压的一片,似是万妖朝拜,又似形成一个虎视眈眈的包围圈,含义耐人寻味,却又令人心生忌惮。

前几日,何刺韵望见的就是这番情景,她也只敢远远观之,不敢靠近,生怕这群虫族暴起,掠向空中,惹上虫潮她这个妖宗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就是这了。这些天它们一直围在一起,附近一带全都空了,这里的虫族种群起码上百,我寻思着资质好的妖兽也在当中,只是不方便下手,怕引起群怒。”

乘着墨瑶鹤,何刺韵带着三人从远方山峰俯望着这幅浩瀚之景,忧心忡忡道。

雪域有雪峰,虫域有虫峰。

苏贤放眼一望便有了猜测,想必那个中央地带就是整个虫峰的中枢了,也是那神秘毒髓的诞生之地。

那方圆万米之内的虫族皆不达妖宗,何刺韵望着这番阵仗略有心悸,这一大帮虫族觉察到外来妖宗的观望又何尝不畏惧,这也是两者一直都相安无事的原因,同样是出于畏惧和警惕。

这片中央地带,是苏贤接近不了的。

至少以他那蹩脚的武王四阶修为,还没靠近虫峰就要被这些气息强盛的大虫子给肢解碾碎。

借何刺韵的光,今日苏贤得以一观这一幕浩大的虫峰盛景。

就在这时,苏贤感受到了虚空之中有一阵古怪奇异的波动,那是一种深紫色的神念之力,似一只大手在叩着门扉,洞穿精神海,传来悠远古朴的咚咚声响。

咚!

苏贤抬头,上方的梦寐兽也察觉到了。

自虫峰历练以来,苏贤就一直封闭着自己的精神海,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用神念为自己的武道开一条捷径,他想堂堂正正地用武道来证明自己。

现在,天地间有一股神念在沟通他的精神海。

或者说,是在传音!

这股深紫色的神念之力,苏贤很熟悉,那如璀璨星空般的深邃无边让他骤然想起了叶知秋的那张星河帝图,两者的感觉如出一辙。

嗡!

紧接着,苏贤神色古怪地开启了已封闭一月多的精神海,金光弥漫间,一阵传音响彻在精神海上:“苏贤!呜呜!我做梦都没想到你居然会来!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一定是上苍派来拯救我的吧!”

恍然间,苏贤颇有种操蛋的感觉,怎么感觉哪里都是这货,先前他还想着是叶知秋取走了圣毒鼠的精血,想去找他讨要,结果这就让他给碰上了?

这么巧?

莫愁前路无知己,人生何处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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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何凡两人发现了苏贤的异样,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心想着苏贤果然是对这场虫潮有什么想法,故意接近他们来到达此地,反正两人就是这么想的,但谁都没有点破,四人竟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寂中。

高空,苏贤猛然发力,精神网铺天盖地而出,搜罗半天仍找不到叶知秋身在何处,不禁问道:“你怎么在这?”

“这事说来话长。你先救我出去啊!老子被这群妖兽围了一个多月了,前有狼后有虎,一个多月都不敢动弹,过的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啊!”叶知秋哭诉道。

于是,苏贤的神情愈发精彩了,心想虫峰的四方云动不会是叶知秋这厮搞出来的吧?

倒不是没有可能。

苏贤问:“你在哪?”

“这群虫子围住的那个洞你看到没有,我在洞里,或者说,我在洞的上面,又在整座山峰的下面,被卡在中间,你能懂我意思吧?”

沉默良久,苏贤才叹服地冒出一句:“你是个人才。”

苏贤哪还不懂叶知秋的意思,这货大概是发现这个洞穴别有洞天了,神秘毒髓又不是凭空冒出的,定是时代变迁、造物神奇之下产生的,早就在听雪虎炎谈及这毒髓出自于一方钟乳石洞时,苏贤就料定没那么简单,果然,此刻他的想法得到了验证。

“我都快疯了!我就是发现这地方有好东西想来偷一下罢了,鬼知道这山峰内部居然沉睡着一只半步妖皇的不死暝虫,这老阴货想突破想疯了,明明就五成血脉的资质,竟然要吞噬整个域内血脉出众的虫族,想要换血突破妖皇,毕竟是不死暝虫,也不知道活了多久了,肉身寂灭,神念沉睡,我当时还真没发现他。结果我一来就把他惊醒了,盯了老子一个多月了不让我走,强迫着老子已经给他喂了一个月的涅槃血了。”

“外面这虫潮也是你搞出来的?”

“呃……那不关我的事。好吧,也就跟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关系。我来偷不死血髓,这玩意儿一失窃,不光这老阴货突然苏醒,就连百蛊灵虫一族也惊怒了,召集群族包围虫峰,势要把我围死在这里。

不过,不死暝虫好像跟百蛊灵虫一族有什么矛盾,貌似是这群百蛊灵虫阳奉阴违,这些年来故意麻痹它,把它搞得陷入了沉睡,它醒来后才发现了这件事,自然是暴怒,想替换掉百蛊灵虫一族,暗中联系了周边那些虫族,结果就形成了现在对峙的局面。中间情况复杂得很,牵扯太多,我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

可这关我屁事啊!我现在想的只是怎么摆脱这老阴货而已!这老阴货估计是想把我榨干后卸磨杀驴!”

对于叶知秋的遭遇,苏贤真的无话可说。

当苏贤自己还在通往妖王的路途上拼搏奋斗时,叶知秋这货居然已经摸到妖宗的老巢去偷东西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是还真让他偷到了,虽然说尚未脱身。

但,这让苏贤不得不说——

你丫的被逮住不是活该么?

阴沟里翻船了吧?

惹到半步妖皇,穷途末路了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了,迟早撞见鬼。

你就不能走点寻常路修炼么,堂堂天机院圣子手段那么脏,生活在大陆上

层的天之骄子,全大陆年轻一辈的典范,连妖兽的东西都偷,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苏贤直接忽略了自己之前抢了好几个种群老巢的事实,毕竟自己再怎么抢,干那么多票都没叶知秋这一票赚的多。

果然,差距还是有啊!

苏贤想的是,救不救什么的再说,半步妖皇的不死暝虫,我拿头救你啊?

“你是说那石洞里滴下来的是不死血髓?”这才是苏贤关注的点。

“咦,你咋知道它是滴下来的?”叶知秋轻咦了一声,也不在意,大大咧咧继续道:“这片域内的虫族贡献出族群内的天资佼佼者,由不死暝虫提炼血脉精华,大头归它,剩下的蝇头小利归百蛊灵虫族。不死暝虫靠百蛊灵虫族管辖整个域,层层递减,层层钳制,不死暝虫好歹也是半步妖皇了,还是能帮助一些虫子突破妖宗的,两边互惠互利,这我也是后来才看出来的。他喵的,我说这不死血髓的来源怎么那么古怪!”

原来那雪虎炎所言的神秘毒髓就是不死血髓啊!

这是个好东西啊,也难怪叶知秋也生出了觊觎之心。

要知道不死血髓的价值,还要先说不死暝虫,它是虫族和不死一族的结合体,倒也不是说真的不死,但凡是不死族,它们的寿命都极其悠长,就连以长寿著称的玄龟一族都无法与其媲美,躯体寂灭,神念沉睡,这就是不死族惯用的突破方式。

简要概括一下就是:天资不够,时间来凑。

不死血髓乃是不死族的精血,这个特殊的称呼也是表达了对不死族的尊敬,就像凤凰一族的精血被称作涅槃血一样。

这类精血算是天材地宝的一种,修炼者都可服用,有延年益寿之效,乃是命寿丹的必备药材之一,牵扯到了长命,修炼者也惧怕死亡,也对自身的消弭感到恐惧,谁人不想长生不死,这也就意味着不死血髓的价值高到一个天际,受世人的追捧。

如今,依叶知秋所言,这是不死暝虫想要突破至妖皇而提炼的精血,那就意味着它的品质达到了六阶!

比苏贤手头上的涅槃血还高了一阶。

一阶之差,天壤之别。

这时,正处于武王境换血阶段的苏贤也是心动不已,好奇道:“你偷到了多少?”

“不多,十滴。这老阴货一个月才给百蛊灵虫族一滴,它好像沉睡了一年多,提炼出的不死血髓之前用的差不多了,沉睡之后残留下又被百蛊灵虫族拿去了不少,我来偷的时候就只剩十滴了。”叶知秋也颇为惋惜道。

十滴?

就偷到十滴你就把自己栽进去了?

虽说六阶的不死血髓几乎不能与五阶涅槃血同日而语,可苏贤还是为叶知秋感到不值。

想到这,苏贤揶揄道:“要不,你当我没来过?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你说是吧?”

闻言,陷身于山峰内部的叶知秋脸一下子就绿了,却又无奈地哭丧着脸,央求道:“哥,你大我一天,你就是我哥!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快救救孩子吧!”

“救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苏贤问。

叶知秋:“……”

“苏贤,你也太现实了吧!你就眼睁睁看着

自己的好朋友身陷囹圄而无动于衷吗?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谈好处呢?我们之间的友谊难道就是靠这些肮脏的利益交易来维持的吗?太廉价了吧!”叶知秋心中咒骂不已,传音却依旧不含糊,哀愤道。

“行吧。怎么救你?”苏贤似乎被叶知秋感化了,松口道。

叶知秋一喜,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口才,接而传音道:“我有变兽傀,就是这玩意儿太烧资源了。想要脱困,我必须要用变兽傀一击重创不死暝虫才行。奈何我之前净身出户,一穷二白,根本搞不出重创半步妖皇的强势一击,所以我需要你资助我。”

净身出户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苏贤也知道现在的叶知秋就是在胡扯,也没想跟他计较什么用词,而是继续问:“要资助你多少?”

“不多,一千万软妖玉就够了。”

“再见。”苏贤果断回道。

尼玛!

一千万软妖玉?

我现在浑身上下也就五百多万硬妖玉,一万块硬妖玉才等同于一块软妖玉,你再给我乘一万倍我都凑不出一千万软妖玉。

此时不说再见,更待何时?

“别!我没骗你啊!真的啊!真的需要一千万软妖玉啊!那可是半步妖皇啊!没大量资源献祭,我哪搞得出那样的惊天一击啊!”叶知秋没在诓骗苏贤,哀声挽留道。

苏贤哪管叶知秋有没有在骗自己,他只知道,这么多东西他有点难整出来,就这么简单,所以干脆道:“我觉得你一直呆在里面也挺好的。要不等我改日突破妖皇了再回来救你?”

叶知秋再次无语,你丫的突破妖皇都何年何月了,我还能不能活了?

“好吧。我们认真点。我真的出门没带东西,现在都穷得要死,你给我一千万软妖玉,或者能和一千万软妖玉媲美的资源,我可以召出不死冥皇雀,它是不死族的皇者,一击足以让这不死暝虫灰飞烟灭。到时候,不死暝虫全身的不死血髓我们五五分,怎么样?”叶知秋开始认真地和苏贤商量。

苏贤心累道:“你想的倒是挺美的。问题是我真没那么多软妖玉,你当我什么啊,一个妖王就有一千万软妖玉,神仙啊?还是挖了一座妖皇遗墓啊?”

“那你倒是想办法啊!大哥,我的命现在就在你手里啊!我用尽智慧才苟活了一个多月,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已经要烂了,涅槃血一耗尽就真的要死了。你旁边不是有一个妖宗么?快勒索她啊!快敲诈她啊!快抢她啊!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可是超脱了天机的苏贤啊……”黑暗中,叶知秋使劲地吹捧着苏贤,将其夸得天花乱坠的,过了两分钟还不停歇,一副苏贤今天不救他他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会儿,苏贤连今天来虫峰是干嘛的都忘了,至于什么帮何凡物色妖兽这事,也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六阶不死血髓在前,由不得苏贤不眼红。

于是,苏贤将目光投向了何刺韵,意味深长。

苏贤默默地有一句话没有对何刺韵说:实在不好意思,可能要对不住了。

不过,当初苏贤找上门,他的初衷不就是想打劫一个妖宗么?

兜转一圈,回到原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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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少年血性

空中无风,虫峰气候偏暖,清晨湿气不重,还略有一丝干燥。

妖宗的感知何等敏锐,在苏贤瞄上自己的那一刹那,何刺韵莫名有点慌张,还没等苏贤开口便转首,顶着一副诡异的面具,声冷道:“何事?”

一般情况下,何刺韵的反应不会这么强烈,城府再浅也不该有一下子就暴露心迹的举动,可实在是这两天被苏贤调侃得怕了,弄得她整个人对苏贤有点神经过敏,尤其是现在面对眼神晦暗不定的苏贤,她更是心虚。

“一千万软妖玉有没有?”苏贤是真的莽,没有任何前戏,没有任何铺垫,开口就提妖玉。

何刺韵懵逼了,满脸的问号,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和你很熟吗?

涉及到资源,那就是隐私问题,这种事我能随便说吗?

别说何刺韵,旁边的蒙邈和何凡也都因苏贤的话竖起了耳朵,同样是好奇不解,就连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叶知秋都差点崩溃了,这是要多么熟络的关系才可以这么直截了当地开口索要财物?

你不是很能忽悠的吗?

几个月不见,怎么连套路都变了呢?

可是,苏贤的眼神很是较真,何刺韵从中读出了“你不回答我就要你好看”的味道,语气中带着一缕不快,道:“没有。”

“真没有?等价的天材地宝也可以。给我,我保何凡进天机院。我相信,整座大陆再没有第二个地方更了解他的天赋和资质。”苏贤开出了价码。

呵,他要知道叶知秋在想什么,一定会嗤之以鼻。

没真材实料才要靠忽悠,当真正拿到了主动权,还忽悠什么,直接来硬的,伸出橄榄枝,他们会不接吗?

噗!

山峰内部,叶知秋绝望到要吐血。

一千万软妖玉就能进天机院?那整个东域也不会数百年也仅不到百人进入天机院了。

如若天机院的门槛如此之低,砸软妖玉就有用,那君帛和夏将至也不会享誉东域了。

对面,何凡和何刺韵已经齐齐陷入了呆滞,被苏贤一句话轰得心神失守,一向稳重的何凡呼吸都粗重不已,只感觉脸庞上涌上一股面红耳赤的热潮,心脏怦怦直跳,激动到一反常态,双目中精光闪熠。

何刺韵猛地抓住了苏贤的手腕,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失声问道:“你说真的?”

此刻,苏贤冷然斜目,神态傲然,甩开了何刺韵的手,沉声道:“我需要骗你们?若非我要一千万软妖玉急用,你以为天机院的大门那么好进?实话跟你说吧!他的资质很高,同阶之中难逢敌手,在南荒脱颖而出并不难,甚至假以时日,以他的资质定能在整个东域都排的上号。可如果只是这样,那绝对是对他天赋的浪费,他的未来,在帝境!”

好吧,听到这话,叶知秋突然松了口气,他已经确认苏贤是在忽悠无疑了。

果然,苏贤还是他认识的苏贤啊!

太狠了,一千万软妖玉就要这么忽悠来了,这女的也太好骗了吧,妖宗怎么修炼来的,怎么感觉她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啊?

“帝境?”何刺韵喃喃了一声,轰然间惊心骇神,目光闪烁不定,这还是建立在她对苏贤身份有所猜测的基础上,才这般轻信了苏贤的话。

此人很有可能是天机院圣子啊!

当日,见到宁轻狂,偌大南荒的顶尖人物都需

要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小心翼翼,话不敢多,气不敢喘,姿态端端正正到不敢乱晃,在他身边还端端正正地站着东域最森然恐怖的势力联盟的君家长老,那长老修为何其之高,一个眼神就足以杀死她,却在宁轻狂身边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份。

天机院圣子,睥睨苍穹,傲视东域,这是何等超然的地位!

帝境?

身在南荒,连皇境都是那么遥不可及,她何刺韵怎敢对帝境有任何企盼和奢想?

可是,这一天,苏贤竟告诉她,她的侄子可达帝境!

何刺韵差点喜极而泣,更没有一丝怀疑,心思纯朴得很,实在是这种事太美好了,容不得她多疑,一多疑可能就会引得反感,一反感就要错失良机,万一这是真的呢?

那岂不是要后悔终生?

“我没有一千万软妖玉。我身上只有一百万软妖玉。”何刺韵苦涩道,掩藏在面具下的那张姣好容颜紧张地望向苏贤,希望他能给予一丝通融。

要说一个低阶妖宗有一百万软妖玉那都算是极其富裕了,不像当初苏贤和叶知秋联手斩杀的芦家妖宗,才百万级硬妖玉,那是真的穷,也是正常的妖宗资产。

资源难寻、难求、难得,故而修行之路难走、难为、难求索,这是一场真正的逆天之行。

何刺韵得师尊宠爱,背后更有墨阴府的支持,拥有一个在南荒都算是顶尖大势力的扶持,才积累了这么多财富。

“一百万不够。”苏贤摇了摇头,不给何刺韵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就是这么坚决,才更让两人坚信苏贤没有在欺骗他们。

蒙邈跟在苏贤的身侧都惊呆了,他已经被绕晕了,听两人的交流更如云里雾里。

蒙邈想不明白,于是就这么静静看着,眼神愈发崇拜,内心逐渐火热,本来跟在苏贤身边他都快忘了苏贤身份这事了,最近他一直沉浸在修炼火速的快感中无法自拔,自然而然地就忘了这茬。

这也算是跟在苏贤身边修炼的魅力!

但不管怎么说,苏贤的背景一定是通天的,上通天机院,这一点蒙邈坚信不疑。

闻声,何刺韵神色灰败,她是真的没有什么等价之物,忽然瞥见了目光如昼的蒙邈,她心机一动,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道:“我愿意嫁给他!我还是处子之身。这样可不可以抵剩余的九百万软妖玉?”

何凡意图劝阻,疾呼道:“姑姑!如果是这样,那我宁可不要这个机会。”

苏贤:“……”

我之前开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不过,不光是何刺韵制止了何凡,就连苏贤都有一丝不悦地扫向了何凡,我还没说我不要呢,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不愿意了?

“口说无凭。毕竟感情这事强求不来,不如这样吧,你先签个血契,剩下九百万软妖玉我就给你免了吧!”苏贤转念一想,先拿到一百万软妖玉也行,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凑齐剩下的九百万。

之前,苏贤还在思忖找不到切入口朝何刺韵下手,结果转眼叶知秋就点拨到了他,旁有叶知秋的身份可以利用,还有何凡的资质做支撑,一切都可以顺着苏贤的心意来,何乐而不为!

“好!”何刺韵回答得那叫一个快,生怕苏贤反悔似的。

倒是何凡实在看不下去了,总觉得自家姑姑已经失去了理智,堂堂妖宗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愿意把自己给卖了?

万一他说的是假的呢?

对于何刺韵的牺牲,何凡感动是感动,但感到更多的还是一种愤怒,这种愤怒在多年前他就已埋藏在心底,如同一座处于休眠的火山,而今却被何刺韵的行为深深刺痛,一朝激发出来,目色骤冷,面容扭曲,怒吼道:“好什么好!我说不要就不要!我的事什么时候都轮到你们来给我安排?父亲这样,你也这样,你们从来不问我想要什么,就匆匆塞给我你们想要的,你们究竟懂不懂我要的是什么啊?”

何刺韵被何凡吼了一脸,神色僵硬,一时语噎,方才那缕疯狂到忘乎所以的思维终于重新顺理成章,但她更感受到痛苦的还是何凡那偏执的态度,他的话语如一道箭矢,狠狠扎在了她的心窝,剧痛到让她含泪,却哑然不敢出声。

少年,固执,偏激,气盛,心存傲骨,有血性,有个性!

饶是苏贤,此刻都对何凡刮目相看,能抵挡住天机院的诱惑,要不是何凡如今站在了苏贤所扮演的角色的对立面,苏贤还真的想好好夸赞几句,可惜这货现在是在坏事,这就让苏贤很不爽了。

“我很欣赏你。”苏贤看向了何凡,这时候来硬的根本没用,还得好言好语,“只是一道血契而已,如果我没有兑现承诺,那你姑姑完全可以强行击杀我,你姑姑修为比我高得多,顶多只是受一下反噬之苦,并无大碍。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这也是因为我欣赏你。换作是别人,我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我凭什么相信你?还有,她是我的亲人,我已经苟活了十七年,我可以允许我自己低声下气地卑微而活,但我不会让我的亲人出卖自身去换取东西来给我,这是我的底线,这也是我的尊严。要签血契,我跟你签!你不是说我的未来在帝境吗?你为什么不找我签,偏要找我的姑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何凡语气强硬,每句话都铮铮如铁,双目有神,俨然挡在了何刺韵的身前,不顾触怒苏贤的后果,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当面质问。

这一瞬的爆发,完全是何凡委曲求全、隐忍了数年的血性!

多年的苟且并没有磨平何凡的棱角,他是个聪明人,什么时候就该有什么态度,苏贤明显动机不纯,或者说有求于他们,且先不管苏贤所言真假,或者会不会惹得不妙的下场,这就是他现在要拿出来的态度。

修炼或是境界,在某一类人看来是重中之重。

但对于某一类人,人生中远远有一些比这些还重的东西,那种东西,一旦失去了,就不能再补全。

修为再高也无用。

这就是何凡的人生观。

苏贤顿时想骂人了,被质疑一通不要紧,他也没那么狭隘,本就是在引何刺韵上套,即便是被何凡揭穿了他也不会恼羞成怒,可何凡这货的逻辑完全没问题,逼得苏贤语气一滞,不知道该不该和这年轻气盛的少年说实话。

不过话说回来,绑住了何凡是不是等同于绑住了何刺韵呢?

签一个未来的帝境强者,其实也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投资,关键是这投资压根不需要苏贤付出什么,估计连修炼资源都是天机院提供的。

这么一想,何凡似乎还给苏贤出了个好主意?

而落在两人眼中,苏贤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嘴角一掀,乐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我跟你签?”

闻言,何凡瞳孔猛缩,心中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自己还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如坠万丈深渊,豁然间后悔不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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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玉髓

天空一碧如洗,纤云不染,远山如黛。

墨瑶鹤在传说中本是生活在西域瑶池中的稀有妖兽,高贵圣洁,却因离开了瑶池而染上世间污秽,如莲沾上了淤泥,通体墨黑,体态从优美转至臃肿,骨架庞大到有了凶兽之形,失去了往昔的神韵,沦落到了为人座骥的地步。

高空,何凡握着拳头,内心挣扎,毕竟他是一个拥有精神洁癖的人,宁坠凡尘,不做那翱翔九天的真龙,也不容许自己为奴仆,活得没有一丝尊严可言,签血契那简直就是给他这段自认非凡的人生贴上了一个卑贱的标签,这是他十分抗拒的。

苏贤读懂了何凡眼神中的含义,那是一个倔强少年的不屈从。

也就是苏贤脾性好,没有强迫症,换作其他人可能就看不惯何凡这一身没有实力支撑的傲骨,硬是想将他的傲骨狠狠揉碎,将他的自尊奚落在地,教他怎么低头做人。

挺着脖子昂着脸算是怎么回事,显得自己很能耐?

不过,何凡在苏贤心目中的地位又低了几分。

天资出众又如何,世上天骄如恒河之沙,数不胜数,恃才放旷的确是天才的特权,可这种傲气也要分人。

宁轻狂当初看不起苏贤,苏贤没意见,因为那货是真的强,当时的苏贤自认不如。

可你何凡有什么资格推三阻四?

真以为老子稀罕推荐你进天机院?

旋即,苏贤放下了招揽何刺韵的念头,因为何凡是一块绕不过去的绊脚石,苏贤没兴趣跟这块石头硬磕,本想借用何刺韵之力闯荡一下虫峰,如今叶知秋的突然出现已经让何刺韵显得无足轻重了。

苏贤玩味地扫了何凡一眼,一半惋惜,一半讥嘲,淡淡道:“算了,你既然不想,那就当我没说过。软妖玉我也不要了。你们回乾坤皇朝慢慢玩去吧。对了,秦天阳已经死了,他的储物戒就在我手上,他的遗志我会帮他完成,其实也没你们什么事了。至于这里,我劝你们现在就离开,免得等会儿被误伤。言至于此,就这样吧,好聚好散!”

这话一出,不光是蒙邈愕然,就连何刺韵和何凡都感到猝不及防,实在是这反转太快,快到他们都来不及反应。

轰!

炸裂般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擎天巨殿浮现,血鲲鹏唳声而出,叫声震彻穹苍。

苏贤身形一闪,蒙邈也不甘落后,两人齐齐落到了血鲲鹏的背上,此刻墨瑶鹤的上方被一块森森血影笼罩,那浩然血气压得它惊惧颤栗,在血鲲鹏庞大到不可思议的体型面前,它就如一只飘浮的蜉蝣,渺小到微不可察。

嗡!

整个虫峰蓦然变得躁动不安,血鲲鹏的降临远比墨瑶鹤来得更有威慑力,那种血脉上的威压令众妖胆颤,纷纷从各方对峙中抽神抬目,惊恐地凝望着上空,包括何刺韵在内,她隐于面具后面的神情已大惊失色,容颜苍白,紧紧盯着那如山岳般压在自己上方的血鲲鹏,尚未从苏贤猝然变脸的余韵中惊醒,又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抽了一巴掌。

方才,苏贤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没兴趣陪你们玩了!

现在开始,各玩各的吧!

各走各路。

何刺韵两人甚至再也瞥不见苏贤和蒙邈的身影,后者也再没有调侃他们的兴致,冷漠得如高高在上的神祇,君临天下,俯瞰众生。

“你这转折,真是看呆我了。地阴帮的人啊?敢情你

们不熟啊!算了,反正我也不认识。你现在居然连一百万软妖玉都看不上,忽悠都变得这么没耐心了。你这个牲口,禽兽不如,我就知道你有私藏,快拿出来。”石洞内,叶知秋也乐了,他大概猜到了苏贤突然放弃了笼络何刺韵的原因,实在是何凡有点给脸不要脸,苏贤是何许人也,就连他都要平等看待,既然他觉得何凡有资格进天机院,或许何凡是真的有机会的。

可是,机遇来了你抓不住,疑神疑鬼的,怪得了谁?

真以为自己是个宝贝,到哪都会被呵护着?

别做梦了,就算是苏贤和自己,在他们没成长起来之前,在一些大人物的眼中也还是彻头彻尾的蝼蚁,顶多是有点背景罢了。

苏贤没有一千万软妖玉,可他身上有一枚聂荣赠送的储物戒,其中有被聂荣称作云海至宝的五样物品,没有一样是凡物,品质极高,一个五阶,四个六阶。

五阶的是一枚圆满品质重塑丹,一看见此丹,苏贤就会想起某个刻骨铭心的夜晚,嘴角一扬,不知道是一种情感上的解脱,还是一种对过往年少的怀念,这一点饶是苏贤自己都说不清楚,总之一想起就觉得内心恬淡如水,忍不住一笑而过。

另外四个六阶之物,其中一个乃是皇兽文书虫的虫卵,尚未孵化,剩余三样分别是灵光玉髓、青田玉髓和紫霄玉髓。

软妖玉,说到底还是一种玉矿,品质五阶,在五阶中算是寻常玉矿,因不易损坏和散发着荧荧光芒而广为流传,成为了大陆上的一种货币。

六阶的灵光玉髓就是软妖玉从五阶跨越到六阶后的成型体,玉髓乃玉矿精华凝聚而成,珍稀罕见,蕴含着浓郁到令人发指的妖力,一块灵光玉髓,可供苏贤源源不断地修炼要妖宗,还会有大量多余。

青田玉髓和紫霄玉髓也是各自玉矿中的精华汇聚而成,市面上任意一块玉髓都价值上千万软妖玉,聂荣这份礼送得可谓是大手笔,真是为讨好苏贤而掏心掏肺,奈何他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谁让他和年肆泽兄妹有一段生死之仇呢。

“灵光玉髓、青田玉髓、紫霄玉髓,这三块玉髓虽说价格超然,但那也是因为妖力精纯不掺杂质而热销,实际上远不值千万软妖玉,一块大抵也就三四百万软妖玉的妖力集结,这三块玉髓都给你,够不够?”苏贤给叶知秋传音道。

叶知秋就喜欢跟苏贤共事,不管是当初的从大后方偷盗涅槃血,还是如今的颠覆一域,苏贤给人的感觉就是十分靠谱和稳重,苏贤能办到一些就连他也办不到的事,而他又可以弥补苏贤的短处,两人联手互补,颇有种扫遍天下无敌手的架势。

虫峰内,叶知秋屈身在岩层夹缝中,微闭着眼眸,盘算道:“灵光玉髓差一点,勉强算三百万软妖玉。青田玉髓在六阶中排中等,三百五十万软妖玉顶天了。紫霄玉髓最是珍贵,但报价四百万软妖玉也是绰绰有余,差不多够了。等会儿我唤出变兽傀,你将玉髓抛出,它自己就会吞噬,然后你先躲一躲,半步妖皇的一击声势太大,足够把这座山峰都毁成齑粉。”

“圣毒鼠精血是不是被你拿走了?”苏贤问。

叶知秋没有否认,他看得出苏贤正在武王境,对于精血的需求量很大,直接道:“是。我找到那只遗落在外的圣毒鼠后,带它回那里看了看,顺便将它母亲的精血收集起来,对它修炼来说也有益处。分你一百滴?”

“三百滴。”苏贤帮蒙邈也多讨要了一份,反正他记得当初在葬亡空间里那精血多的很,数以千计,只是当时两人的修为都还略显孱弱,没法在其内滞留太长时间,因而也没特意去收

集。

“没问题。”叶知秋回答得也很干脆。

“那开始吧!”

……

四方环绕中,外观并不张扬的虫峰石洞已显得诡谲莫测,而在这石洞上方,竟是一片空洞地带,此乃不死暝虫为自身修炼而打造的夹层,犹如神工鬼斧般玄奇,倘若它要一直隐世不出,料整个虫域都猜不到它的存在。

而今,这方黑漆到不透一丝光亮的逼仄山体内部,正趴着一只背生四翼的幽黑巨虫,其身若蚕,修长圆润,又布满厚甲般的虫鳞,每边如蝴蝶般生出对翅,两翅相叠,形成四翼,而不死暝虫最显著的特征还是它那只象征着不死一族的火红色单眼,此眼颜色宛如永不坠落的曜日,象征着不死,又含有一种地狱色彩的深红,浑身充满了一种暴虐的气息。

自苏醒以来,不死暝虫的躯体仍处于寂灭状态,这并不是它不想唤醒自己的肉身,而是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它早该寿终正寝,这方洞穴也应化成它的墓穴,可它又得益不死族的天赋,用肉身寂灭换取了神念永存,故而一点点给自己锻造一种可问鼎妖皇的天赋,只待着有朝一日正式掌控躯体,那便是它晋升妖皇之时!

一个多月前,不死暝虫从浑浑噩噩的恍惚状态中惊醒,不禁勃然大怒,百蛊灵虫族这两年来在它的庇护下执掌了虫域,竟还滋生贪念,嫌不死血髓的产量太少,将主意打到了它的身上,秘密让那些被进献的虫族天骄服用下五阶眠神叶,其难以捕捉的毒性逸散入那些天骄的血脉内,不死暝虫提炼血脉,用于自身,久而久之就中了眠神叶之毒,陷入了一种假休眠的状态。

如若不是叶知秋小贼的贸然闯入将它彻底惊醒,说不定它永远都醒不来了,还要化作百蛊灵虫族踏上皇境的奠基之石,被敲骨吸髓了都浑不自知,直至真正灭亡于世。

是以,不死暝虫召集四方,欲在虫域掀起一场新王之争。

这时候,不死暝虫还在暗中联络各方,精心挑选着它认为有资格替代百蛊灵虫族的种群,至于百蛊灵虫族,早已被它划分到灭族的行列中了。

而在不死暝虫眼中如玩物一般的叶知秋,它压根儿没有在意,只是在压榨他获取自己想要的涅槃血而已。

……

百蛊灵虫族已知死之将至,面如死灰,但阴谋败露,在不死暝虫半步妖皇的神念镇压下,它们升不起一丝反抗之心,只是将叶知秋这个外来的变数恨透了。

东方沟壑,西方山林,北方毒沼,南方窟穴。

四方各霸族强群雄踞,济济一堂,正踊跃地闪耀着种群光芒,希望有幸能成为虫峰的执掌者。

同时,它们死死盯紧了百蛊灵虫族,此族失势,已如丧家之犬,只会迎来无尽欺压,灭族之日已迫在眉睫。

这时,石洞内闪出了一道幽芒,光华如出自九幽之地的冥炎熊熊燃烧,一瞬间那黑焰如森魔遍布了天穹,似鬼魅现世。

大鹏之上,苏贤迎风负手矗立,一枚储物戒被他捏在掌心,蓄势待发。

何刺韵和何凡皆没有离开,竭尽全力摆脱了血鲲鹏的阴影,他们两人也没听从苏贤的话就此远离,何刺韵神色复杂地远眺着,何凡面目阴沉似水,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被羞辱之感,苏贤最后那段不屑一顾的话语竟深深刺痛了他的内心,戳到了他的软肋,粉碎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尊。

他倒要看看,苏贤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

chaptere

第三百零七章 一千万的杀伤力

天空本是风烟俱净的,湛蓝到不含一点杂质,而在那黑森狼烟仿佛自石洞内被鼓吹出来时,虫峰附近的天地顷刻变色,一股蕴含着天地意志的威压陡然降临,茫茫天穹之上突然传来了呜呜咽咽之声,似鬼鸦哭泣。

天色暗寂,风卷残云。

当虫峰周边的妖兽紧张茫然地抬首望空时,石洞内部轰然响彻起一道惊怒的咆哮,啸声乃是实质的神念攻击,毕竟不死暝虫暂时已失去了躯体,它至今依仗的唯有那已臻至半步妖皇的神念,也就是五阶巅峰神念。

轰隆!

群妖霎时匍匐在地,各自的氤氲妖晶中嗡鸣一片,海水倒灌,被这股突如其来不分敌友的嘶啸声掀得天翻地覆,尽数陷入了呆滞和痴傻状态。

“人类,安敢欺我?”刚刚的啸声中,不死暝虫想要传达的仅仅是这一道意志。

不死暝虫的神念目眦欲裂,暴怒如狮,凶煞地盯着单眼前逐渐变得虚幻的人影,那修长而神秘的身影如融于星空,脚踏银河万里,长发飘舞,明明近在眼前,偏偏又显得缥缈无踪,就连它堂堂半步妖皇都无法锁定他的位置。

此人,赫然是要展开反击。

虫峰上方的惊变,已引起了不死暝虫的警觉,那变幻莫测的滚滚黑烟犹如炎火,呈现出了一道恐怖如斯的虚影,而那道巨大携带着滔天之势的虚影,正是不死暝虫最惊惧的存在。

石洞内,月溅星河,长空如夜,叶知秋若隐若现的俊逸身影掀起一抹微笑,一改嬉笑轻佻的常态,悠悠平和道:“杀人者,人恒杀之。不死暝虫,借你不死血髓一用,你也算是死得其所。安心去吧!”

刹那间,空中出现了一个黑洞,洞内漩涡如潮,狂暴的吸力袭来,似要侵吞整个世界。

轰!

苏贤眼目一凛,手中三道炫目光芒一闪而逝,随后三块玉髓化为三道流光射出,那漩涡似有意识般,在捕捉到玉髓之时吸力猛增,两者接触,顿时爆发出一道道璀璨至照亮天地的耀芒,巨大光晕边,一道凌天血影与其争锋遥对。

这一幕落在何刺韵眼里,她猛然间想起苏贤之前交代的话语,瞬息间面色剧变,顶着那股仿佛要将其碾碎的威压,急忙控制着墨瑶鹤逃离此地,她分明察觉到了,这方地域内立马要降临一个修为境界远超于她的皇者。

此等盖世威压,她曾在一名皇境强者上目睹过,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我们也走。”遥遥望了远遁而去的何刺韵一眼,苏贤收回目光,一句话让浑身战栗的蒙邈回魂,乘着血鲲鹏暂时御空离去,弹指间掠出千米,这番距离还在不断增长,直到连苏贤都望不见似天幕倒挂的黑焰为止。

变兽傀,凝聚了万年来天机院阵道的无数智慧结晶,一个更胜星辰阵傀一筹的巅峰造物,倾注了一代八阶帝师的以及数位七阶阵尊的全部心血,历时千古,走遍大陆河川,近乎览尽天下奇珍异兽,乃是集齐亿万妖晶从而铸就的阵傀。

媲美一千万软妖玉的资源燃烧,唤醒铭刻在变兽傀的阵纹,点亮不死冥皇雀的妖晶,此一击堪比半步妖皇的一道巅峰攻势,这便是叶知秋的打算。

“皇!你斩杀过不死皇?怎么可能!你背后是什么人?不要!我把不死血髓全部给你,全部给你!放过我!”

此刻,待漩涡消散,苍穹之上幽芒大振之时,不死暝虫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掐灭,惊恐交加,明明两者是同阶,可它没有一点反抗之心,皇就是皇,那是实力和血脉都称皇的强者,远不是它这等卑微物种可以匹敌的。

它终于笃定君临虫域的就是它们不死一族的皇者,不死冥皇雀!

天空上,雀影庞大,浑身漆黑如炎,翅羽撑开时遮天蔽日,不死冥皇雀的头部闪耀着一寸尊贵的金光,它目含绝冷,无情地睥睨着哀婉乞求的不死暝虫,不带一丝来自同族的同情和怜悯,仿佛从幽冥之地解脱而出,凶煞黑暗。

“不行。你的寂灭之躯对我也有用。”叶知秋笑着摇了摇头,回答得甚是惋惜。

可这样的笑容落在不死暝虫神念中,那是饱含着怜悯,那是来自皇者的蔑视,那是死亡的钟声在敲响,那是恶魔的脚步正在一点点靠近,那是不死一族丧亡的号角。

不死族生前并不闻名,真正让它们成为经典的还是它们的不死之躯,也就是蛰伏等待复生的那段过程。

在那段漫长而枯燥的岁月里,不死族沉溺于黑暗,日夜与无尽黑暗为伴,致使它们渐渐黑化,哪怕身作骄傲的不死之躯,但它们复生后也习惯居于阴暗之所,浑身色彩随着时光沉淀逐渐趋于单一,无不呈现一种暗到极致的黑色,最终彻底沦为阴影的爪牙。

临死前,不死暝虫已来不及流露更多的情愫,叶知秋也没给它说更多话的时间。

嘭!

就这样,随着惊天一响,酝酿了许久的半步妖皇一击,轰然临世,黑焰点燃了整座虫峰,附近的崇山峻岭统统被夷为平地,在瞬息之间化作乌有,而那群集结在虫峰的成百上千支虫族,也被不死冥皇雀的巅峰一式波及,尽数丧命。

虫族的身躯并不比山体坚硬多少,黑焰灼烧之下,一时之间横尸遍野,几乎找寻不到完整的尸体,尽皆残破不堪,如同被剥落一块块虫皮,血满一域,令人作呕。

这方虫域再也不复昔日的生机,在变兽傀被收回,不死冥皇雀的虚影逐渐黯淡直至消弭于世间之时,四方彻底归于一种可怕的寂静,大地满目疮痍,陷入了一种方圆万米内不存生灵的凄冷和凋零。

这不是一方天地的返璞归真之象,而是象征着一片死寂绝地的诞生。

吼!

响应它的,是来自远方的一道怒吼。

吼声仿佛传自于数十万里之外,贯穿一域,啸声传至虫域时变得余力不足,却也彰显了这道吼声的主人的修为。

这道意图警告的吼声来自十方山脉真正的核心圈,据闻那里居住着皇者,十方山脉才是整个南荒真正巅峰战力的所在,只是它们不是人,而是妖兽罢了。

隶属于二十四峰之一的虫峰处于十方山脉内圈,当归核心圈统辖,这里回荡着半步妖皇的恐怖一击,一式之下生灵涂炭,生机灭绝,这让数十万里外的妖皇也有了感应,只是它不知是无暇理会还是冷漠置之,或是畏惧于方才不死冥皇雀的威势,反正只是传来一声厉吼以示警告,并没有亲自降临此地处理此事的意思。

余威犹存,却又代表这此页就此揭过,也就意味着不死冥皇雀的降临不会带来后续的争端。

呼!

终于,待吼声消散,借星河帝图隐于虚无的叶知秋狼狈跌出,石洞已灰飞烟灭,他此刻就是突兀地出现在了方才黑焰燎原的中心地带,孑然一身,姿态再也没有之前不死暝虫所见的羽化登仙,嘴角有血,面冠如玉的脸色略显苍白,明显有了巨大的消耗,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正苦苦支撑着身躯。

紧接着,叶知秋啐了一声,目光不羁地瞥了十方山脉核心圈一眼,略含不屑和嚣张,他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明白刚刚那道嘶吼声中夹杂的含义,转化过来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老子知道是你闹的,这里是我的地盘,给我收敛着点,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切,老东西,区区妖皇还敢跟我耍威风,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叶知秋喃喃自语了一声,说的时候不带一丝戾气,显然并没有找那妖皇麻烦的意思,纯粹是发发牢骚罢了。

当初,叶知秋从天机院中猝然降临在南荒,其实就是借传送阵直接到了十方山脉的核心圈。

没办法,整片大陆除了一些连天机院都探索不得的地带,其余地域,几乎都在天机院的掌控之内。

生活在大千皇朝的人可能不知道十方山脉另一边是乾坤皇朝,可能不知道十方山脉里的最强者是何妖兽,可能不知道自己所生活的小区域在东域内被称作南荒,但这点破事对天机院来说,很难知道吗?

可以说,天机院很强,这种强可以体现在它的手伸到了远古大陆的各个角落,它是如今整片大陆上唯一有能力和资格绘制中洲和四域地图的顶尖势力。

在天机院的眼里,整个南荒,也就十方山脉略能看得上眼而已,所以当初就在十方山脉的核心圈设下了传送阵,所以哪怕是苏贤都不知道十方山脉核心圈生存着的究竟是何妖兽以及整个十方山脉的具体结构,但叶知秋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毕竟他就是在核心区降临的。

嘀咕完后,叶知秋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笑颜,抹去了身上有些狼狈的痕迹,故作高蹈出尘,负手而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就这样立于原地,直到片刻后一道血影迅速放大,降落在地,两道人影跃下。

苏贤带着蒙邈回来了。

妖皇一击,数万里之外都有震动,苏贤等余波也平静后就动身往回赶了,身后其实还吊着一个尾巴,正是何刺韵和何凡无疑了,但苏贤没空鸟他们,爱跟着就跟着,他们震惊是肯定的,估计现在终于打消了先前的疑虑,想和苏贤聊聊下文了。

妖皇一出,惊天动地,何刺韵一个低阶妖宗还不是要被吓得乖乖就范?

可是,现在是苏贤不想和他们聊了。

“苏贤,千里有缘来相会。自当日一别,我们……”干完了正事,叶知秋又要开启厚颜无耻的碎嘴模式了,张开双臂就想跟苏贤来一个热情的拥抱。

结果,苏贤手掌一推,神色肃然,果断回了一句:“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这直接逼得叶知秋瞪出了眼珠子,硬是把先前想好的讨价还价谈感情的话给咽了回去。

莫名有种吃了某种不明物而感觉到好饱的异样感。

这两个人聊天一般就是这样的:一个要是忽悠,另一个立马智商占领高地,机智地从容应答;一个扯淡,另一个会比对方更扯淡;一个作攀炎附势状,另一个高冷孤傲,故作姿态,一副不屑与小人为伍的架势。

实则,两个人都是外表深沉,内在逗比,再往内一点渊亭岳峙,桀骜于世。

这时,苏贤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不远处流淌着满地的不死血髓,以及成千上万的妖晶闪烁着,苏贤心里甚是满意,看了附近那一片的战利品,一千万软妖玉的杀伤力果然不容小觑,而且这付出绝对是值得的。

至于蒙邈看得整个人都懵逼了,努力地咽着口水发出声响疯狂暗示着苏贤,惹来了苏贤的怒视之后才趋于老实。

之前,两人拼死拼活,在虫族老巢几进几出才勉强搞定了自身修炼的资源,现在蒙邈就很想问问——

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他妈的满地的妖晶和精血是个什么情况?

我们当初奋斗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还有,大变活人吗?

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一个人,还好像和自家主子很熟的样子。

不过,蒙邈知道自己的身份,私底下可以和苏贤打趣开开玩笑,现在这种对他而言尚不明朗的局面下,他还是要秉持着作为一个侍从的本分,低眉垂眼,不闻不问,连呼吸声都要封闭,要给人营造一种高深莫测不敢随意招惹的感觉,霸气外露,冷漠淡定,就像当初初见苏贤时的那般模样。

“你就一个人?”苏贤疑惑问道。

叶知秋知道苏贤指的是什么,笑答道:“之前给了他一点圣毒鼠精血,让他修复本源去了,这次来找不死血髓还是想帮他铺平皇境前的路。不然,就他那种状态,你懂的,本源损耗严重,也不是找个功法一朝一夕就能补全的,之前有涅槃血和功法在,宗境前还可以好好的,宗境后就又要变成以前那人模鬼样的状态。血修就是这样,无底洞,没个头的。”

两人在说的就是之前叶知秋在褚晖岛上收入麾下的血修,孙石头孙血魔。

“也是。血修之路啊!我也要给她做点准备了。”苏贤居然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还幽幽叹了口气,搞得叶知秋一脸懵逼。

你又不是血修,你在这唉声叹气个屁啊?

他是谁啊?

“打个商量,孙血魔借我一用怎么样?作为补偿,给他指一条明路。”

“什么意思?”

“半年时期快到了,我妹妹也快苏醒了,即将开启一条全新的修炼之路。我想给她找个同伴,至少保证她在弱小时期不出什么意外,毕竟我不可能一直陪在她左右。同为血修,既然孙血魔是你的人,我也跟他打过交道,我对他还是挺放心的。作为补偿,给他打造一条血修的通天之路,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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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瓜分

叶知秋当然是不懂苏贤在讲什么玩意儿,直到苏贤给他解释了一遍,比如苏如雪的遭遇,重生的过程,甚至就连纪浮世的存在苏贤都没有隐瞒,当这些信息一股脑儿尽数倾倒给叶知秋之时,他先前还感觉到一些对苏贤闭塞的认知一下子豁然开朗。

叶知秋恍然大悟,原来当初苏贤在那血宫内还有这般境遇。

不过,对于纪浮世隐存于苏贤的神念之中这等事,叶知秋并不惊讶,甚至之前他就有某种猜测,那就是纪浮世极有可能还活着,或许就躲藏在苏贤的神念中,只不过苏贤不说,他也不好问,毕竟这是属于个人的秘密,牵扯到太多隐私。

这种猜测,在初见血鲲鹏之时就在叶知秋的脑海里诞生了。

远古时期,太古年代,大妖纪元,这三个时代的天骄何其之多,虽然这一个个时代都终结了,但绝对不乏许多能人异士苟活了下来,更恐怖的老妖怪可能仅凭神念就活了万古岁月,阅尽沧海桑田,横跨了数个时代。

夺舍重生或是借身寄存,这样的例子多如牛毛,就别人来说可能很是新鲜和骇人听闻,可对叶知秋来说却是司空见惯,就他所知,天机院里就有这样的老妖怪存在着。

那是曾经在那三个时代生活过的大能!

只不过,真正让叶知秋震撼的,还是纪浮世这个人。

大妖纪元鬼才,一代血道巨擘,血道祖师爷,这些头衔都是后人加冕给纪浮世的,足以表达后世对纪浮世的瞻仰和钦佩,就连叶知秋之前也曾有意无意地在苏贤面前提及过纪浮世的御兽血术,对其更是赞声不绝。

如今,叶知秋极其严肃的一句话也可以瞬间烘托出纪浮世在当下的价值:“纪前辈如果愿意来天机院,浮血院那老头绝对立马退位让贤,浮血院院长的位置非纪前辈莫属。”

只是,苏贤决然地回绝了叶知秋的这个想法,也不算擅自为纪浮世做主张,而是真心为了纪老考虑,毅然道:“算了吧。这个消息还是不要外传为好,你知道的,天机院未必安全,说的难听点,你们都自顾不暇,还想拉上纪老?纪老可是我妹妹的师尊,要真有这打算,起码也得平了你天机院之祸后再说。但现在这事,离我们还远得很呢!”

重提那在未来有可能导致天机院覆灭的祸端,叶知秋的神色霎时变得阴晦,不是针对苏贤,而是针对那幕后黑手。

叶知秋知道,苏贤说的对。

就目前来看,天机院未必就是远古大陆上唯一的通天之途,乱世将至,天机院之外的机缘一触即发,更多惊世强者将如雨后春笋冒出,倘若天机院无法渡过未来那一劫,又何谈招揽纪浮世,这不是拉人家垫背嘛!

“好,这事以后再说。但不管怎么说,你游离在天机院之外,我却是天机院之人。我们里应外合,但愿天机院将来能有洪福鸿运。”这时,叶知秋脸上不复以往的风轻云淡,他显得心事重重,眉宇紧皱,仿佛只有在论及此事时,叶知秋才会展露出他真正的心迹。

正如宁轻狂所言,或许叶知秋身上背负的,才是最大的压力。

在这种足以将一个人压垮的压力之下砥砺前行,叶知秋成为天机院十大圣子之首不是没有缘由的。

如今,两人都还弱小的很,尚没有天机院那帮镇世的老头子强大,想再多也没卵用,有忧患意识就够了,天塌了也是先由高个子顶,这种事还是等他们有朝一日超越了那帮老头子再说吧!

接下来,出于作为后辈的礼数,叶知秋拜见了以神念衍形状态下显于世间的纪浮世,表达了仰慕之意,也代表天机院发出了盛情邀请,就如和苏贤所说的一样,如若未来灾祸平息,纪浮世自然愿意入驻天机院,至于一些细节两人谁都没有谈及,大势未定,说这些都是空的,没用。

真要有那么一天再说吧。

至于苏贤所说的请孙血魔为苏如雪护道之事,叶知秋自然是应承了下来,他没有拒绝的理由,资源是资源,修炼之路是修炼之路,不是说有资源就一定能走出通天之路的,天机院没有资源吗,为什么暂时还是没找到逃过大劫的出路,为什么还要借外力,为什么还没有人像远古三大帝那般强横鼎盛?

孙血魔倘若跟在苏如雪身边,那几乎等同于跟随在纪浮世身边,作为血修,一个纪浮世的价值顶得上一座浮血院,叶知秋巴结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答应?

另外,叶知秋还承诺愿意帮纪浮世重塑肉身。

这话真的是说到纪浮世心坎里了,搞得这老头子心境也略有不稳,如若苏贤之前说的话都有点空头支票的意思,算是一种许诺,可叶知秋说这话那绝对是可以立马兑现的,因为他的身后站着天机院,此乃当世顶尖繁盛之地,一个近乎揽尽了大陆修炼资源的巅峰势力。

苟延残喘上万年,纪浮世等的不就是想重活一世?

只有重塑了肉身,才算初步完成了重生的第一步。

不过,对于叶知秋抛出的诱惑,纪浮世

暂时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青羽大帝。

人家大帝都没急着重塑肉身,他有个毛线好急的?

现在叶知秋是觉得他纪浮世是个宝,可这是苏贤和他都有意隐瞒的情况下,如果让叶知秋知道苏贤的神念里还住着一个远古三大帝……

那估计整个天机院都要动荡。

跟青羽比起来,他纪浮世算个啥?

而现在大帝都隐隐呈看好苏贤的姿态,处变不惊,笑对人生,这说明了什么?

在青羽眼中,苏贤的未来成就会比天机院还高!

那答案就很明显了,现在纪浮世名义上还是跟着青羽混的,或者也可以说是跟着苏贤混,苏贤信任他,将苏如雪托付给他教导,他自己也早有让苏如雪继承衣钵的打算,那接下天机院的橄榄枝急不可耐地去重塑肉身就显得有点太焦躁了。

或者说,这种做法一点也不纪浮世。

等了上万年了,他纪浮世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吗?

更何况,在前路都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就重塑肉身,他就一定能混得很好吗?

他是很有能耐,他是血道鬼才,可他也不敢百分百保证自己重生后就一定能修炼到青羽那般的境界,或者也不一定就能抵达这个时代的顶峰,他是有这个远望,可前路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蛰伏上万年,纪浮世懂韬光养晦的道理,也懂得什么时候该低下高傲的头颅,而不是真觉得自己要重活一世天底下也没谁了。

起码,青羽大帝也重活一世,那青羽想要收拾他就如碾死一只蝼蚁一般容易。

人家,那是半百之龄的半步祖境!

自己以肉身状态活了近一千年都没搞明白的东西,人家五十年就领悟完了,其中差距,纪浮世连想都不敢想,只是发自内心的仰望青羽,不敢有一丝冒进的念头,连他这么有野心有能力的人都抱着这种想法,可想而知,青羽在他心目中究竟处于何等地位。

所以,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键后,纪浮世的态度就显得暧昧多了,也压下了内心的不镇定,重现高人风范。

苏贤不限制他的自由,不对他要不要立马借天机院之力重塑肉身发表看法,这是苏贤给他的自由,苏贤不觉得自己有权利或能力去逼迫纪浮世做选择,真正有这种能力的是青羽,可青羽都没说什么,苏贤能说什么?

当然是随纪浮世的便咯!

纪浮世明白这道理,可他更倾向于将这种放任理解为苏贤对他的示好,那他也愿意投桃报李,示好苏贤,表示愿意等待苏贤将来为自己重塑肉身的那一日。

不过,彼此之间谁都没有明说,一切尽在不言中,苏贤懂,纪浮世懂,青羽也懂。

纪浮世也没和叶知秋多说什么,毕竟是两个时代的人,又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修炼之路,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多说的,倘若以后有了交集再深入交流也不迟。

在客套一番后,纪浮世就重回苏贤的精神海了。

关于苏贤为苏如雪讨要孙血魔的事,就这么谈定了。

随后,叶知秋的眼神别提有多幽怨了,仿佛在说你藏得真深。

苏贤直接无视了叶知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扫了扫四周,道:“先分一下这些东西吧!”

苏贤突然发现,每次和叶知秋一起,他都会有巨大收获。

龙脊山一行如此,蜃凰谷勉强也算一次,褚晖岛灭杀妖宗和竺霖岛获梦寐兽就更别提了,这些都跟叶知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又是如此!

这货难道是自己的福星不成?

“既然不死血髓都是给他俩用的,那你全拿走就是了,到时候我会带孙血魔过来和你汇合,届时你把他的那份给他就行了。不死暝虫的寂灭之躯我要拿走,我要炼制一具尸傀,这些虫族妖晶也要一并带走,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是老头子给我布置下的作业啊!我是阵师啊,我也很不容易的好吗?我还指望着炼出尸傀,借它的寂灭之躯铭刻阵纹,突破五阶阵师之境呢!”叶知秋原本还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说到后面,见苏贤的眼神愈来愈犀利,他的话音不自觉地弱了下来,但还是本着一张厚脸皮将他的想法说完了。

“合着我出一千万软妖玉,就拿回了一半的不死血髓?”苏贤眯了眯眼睛,不满道。

叶知秋据理力争,道:“我出的力好吗?变兽傀诶!这么分我觉得很合理。”

“我救了你的命。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求我。”苏贤强调道。

说起这事,叶知秋突然觉得很尴尬。

其实他也是有办法逃生的,好歹他也是天机院圣子,保命手段还是有一些的,不然也不敢就这么出门晃荡,只不过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他宁愿用涅槃血给自己拖延时间,等待时

机,也不愿意兵行险招,那对他来说真的是有点划不来。

巧遇苏贤,真的是意外。

可苏贤以最小的代价救了他,还真的是事实。

“你想怎么办?”账还是要算清楚的,和苏贤扯皮明显很不现实,不如两人开诚布公,摆出各自的条件。

苏贤说的大义凛然,道:“我也不敲诈你,就跟你打听个消息。”

“你不知道有时候消息才是最贵的?”叶知秋斜了斜眼,鄙夷道。

闻言,苏贤蓦然作痛心状,惋叹道:“哎,完成了天阳遗志后,听说会找到一群天幕蝠的栖息地啊!天幕蝠啊!帝妖榜五十一啊!比圣毒鼠都高了十多名啊!一群啊!真找到这么多天幕蝠可怎么办啊!我也处理不掉啊!真是可惜啊!”

“哥!大哥!您问,放开了问,小弟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消息什么的算个屁啊!我们天机院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消息了。”

结果显而易见,叶知秋先前还傲的要死,一副想要消息你就要求我的模样,转眼间腆着笑脸,极尽谄媚,揽着苏贤的肩膀就是一阵讨好。

旁边,蒙邈不动声色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两人先前说的话他可是都听到了,什么苏如雪,什么天机院,什么大妖纪元纪浮世,就连纪浮世的神念衍形状态他都亲眼目睹了,他的消化速度远没有叶知秋快,到现在脑袋里还乱糟糟的,一片朦胧和懵懂无知的状态,不过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苏贤之前交代他以后说话的时候要顾及一下自家主子的面子了。

原来,真他妈的有人知道两人在聊什么啊!

苏贤的神念里,就他现在知道的,居然藏着两个人!

刚刚,两人好像还因分赃不均而冷言冷语,蒙邈生怕这两个大佬为这些东西大打出手,紧张得整个人都热乎乎的,一直冒汗,结果转眼画风突变,叶知秋居然就被苏贤整得服服帖帖了?

这叶知秋真是比自己还恬不知耻啊!

我家主子果真是能人啊,居然能把天机院圣子都整得明明白白的!

嗯?

原来,他就是叶知秋啊!

天机院圣子之首啊!

这也不怪蒙邈反射弧长,他是真的才刚刚想通,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陷入了一种濒临爆炸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用脑过度了。

一个武王,用脑过度……

好吧。听上去好像有点羞耻,可蒙邈却觉得很自豪。

因为并不是谁,都像自己这般接连听到了惊天秘闻还可以如此波澜不惊的。

这真的是本来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惊世之秘啊!

然而。

一秒后,蒙邈终于浑不自知地昏厥了过去。

他真的是撑到极限了……

叶知秋早就察觉到了蒙邈的异样,蒙邈表现出的那是一种强烈的内心震动,怎能瞒得过默默关注着他的叶知秋,此刻见状,叶知秋不免揶揄道:“你这个侍从,挺可爱的。”

后方闷响的动静传来,苏贤回头看了看倒地的蒙邈,旋即无语望天。

“你想打探什么消息来着?”叶知秋给苏贤找了个台阶下,转移话题道。

说到这个,苏贤望天时更来气,看着空中那道紫色身影,直接就张口不计后果地吼了一声:“梦寐,给老子滚下来!”

……

一分钟后。

苏贤委屈求全道:“对不起,我错了。我道歉,我不该那么粗鲁地对你说话。”

梦寐兽一脸冷漠,毫不领情。

十分钟后。

“哎呦,祖宗呐,别气了别气了,老板着脸会有皱纹的,你那么清丽脱俗,长残了可就不好啦!而且高空多危险啊,一不小心就要摔着了。快来快来,说说你的第五种妖食到底是什么吧!”这时候的苏贤就差下跪了。

一旁,叶知秋嘴角抽搐不已,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但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暗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不过,听到苏贤的神念居然因为梦寐兽困在了四阶巅峰而不得寸进后,叶知秋竟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原来,宝兽里面也有坑货啊,还好自家岁月兽不是这样子的。

可是,发觉不对后叶知秋立马自省:“咦,我怎么能有这么错误的想法?我还指望着苏贤早日崛起呢!哎,算了,不管了,先乐一阵子再说吧。”

可惜,这么精彩的一幕晕厥过去的蒙邈是真的错过了,不然或许他对他家主子的印象会大为改观也说不准,当然,他也可能再昏一次,毕竟,天空上的是十大宝兽之一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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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蒙昧衍一烟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在苏贤使出浑身解数之下,梦寐兽饶是一颗顽石也招架不住此厚颜无耻之人的软磨硬泡,最后终是开了口,告诉了两人它的第五种妖食为何物。

蒙昧衍一烟!

天地之间包罗万象,造化钟神秀,诞生了各种稀世原始的气,譬如妖气、精气、空气等,而这蒙昧衍一烟苏贤曾在幼年时品读的古籍上见识过,留了个粗浅的印象,此乃天地最朦胧状态的紫气凝聚而成,为元始之物,有启蒙开智之效,妙用无穷。

可是,这玩意儿苏贤只听过,却从未听说过远古大陆上有哪一方地域专门搜罗了这种天地紫气供修炼所用,主要原因还是可能因为蒙昧衍一烟实属罕见,虽品阶难以界定,但丝毫不影响它超脱于世俗的地位,

一旁,叶知秋露出了沉思状,似是在记忆了找寻了一番关于蒙昧衍一烟的信息,而后悠悠说道:“这先天紫气在天机院的山水院里有过记载,临行前我去过一趟山水院,翻阅过院内近乎所有的信息情报。据我所知,或者说据天机院所知,目前大陆上似乎只有一处疑似拥有先天紫气的存在。只是疑似,并不一定。”

山水院,天机院的情报机构,其旨不在监察分管大陆各个势力或事件,而是一方通晓古今的信息集中地,其中汇聚了许多喜好游历大陆,走过千山万水的奇人异士,当然不乏一些霸道的手段在里面,总之此院详细记载了远古大陆上各种在天机院看来有价值的东西,包括它们的所在地、归属方、年份等各种信息,详细到纤毫毕见。

通俗点来讲,天机院设立此院的目的就是希望倘若某一天他们需要某种东西了,那就可以直接从山水院中找到所求物的目的地,径直取来,快捷省事。

“有总比没的好。”苏贤叹了口气,感慨道。

居然连山水院都无法确认先天紫气是否真的存在,那要么是那方地方进入的条件苛刻,可能是凶险万分之地,要么是被人或势力隐秘把持,连天机院都要瞒着。

不管那一种可能,对苏贤来说都显得缥缈。

不过,苏贤也是受够了,他可不想一直被困在四阶巅峰神念,改日如果他走出南荒,势必会遇上各路天骄,那时候若是与他们修为相当,却在神念上有了差距,那连苏贤都要吃上暗亏。

毕竟,用神念碾压人的事他不止做过一次,做多了还愈发得得心应手起来,如今自己的长处却被一个令人郁闷的原因压制了,未来还要被他人在这方面反制,一向欺负别人的人一想到自己要被欺负了,心里总归是不会好受的。

所以,在苏贤看来,帮助梦寐兽找到第五种妖食已是他刻不容缓要去做的事,此事的优先级甚至犹在颠覆乾坤皇朝之上,只要苏贤有能力。

这时,叶知秋的神色别有深意,眨了眨眼,幽幽道:“不在东域。”

苏贤纳闷了,不在就不在,我又不是没心理准备,你冲我做这么古怪的表情是要干什么?

下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北域。北域第一宫治下的一个鱼龙混杂之地,那一块区域被誉为冰帝山,有各方势力把持,局面复杂,据传是有人建立在上古帝山的遗址上发展而来的。”

妖王主持为王庭,妖宗开创为宗门,妖皇君临为皇朝。

乾坤皇朝和大千皇朝可能并不知大陆上流传的潜在规则,身处南荒,跟风效仿,什么名字霸气取什么名,实则名不符实,偏偏又因处在东域一个遭人遗忘的角落,也没人愿意去深究它们究竟有没有资格自称皇朝,权当是一帮蝼蚁的小打小闹。

帝山,要得此名,必有帝境坐镇!

也就是说,在上古年代,冰帝山诞生了一位帝境强者,笑傲一方,盛极一时。

苏贤算是知道叶知秋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北域,第一宫!

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五个字,苏贤下意识地低头,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只是沉默地摩挲手指上那

枚月锦瑟当初留赠于青丘门的储物戒,奇怪的是,苏贤再也无法在脑海里临摹出月锦瑟的样子,那精致倾世的容颜不知为何已变得模糊不清,剩下的只是一种诉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姑且,苏贤就将这种情感当作怀念。

于是,思绪从一瞬间的纷乱至清明,苏贤黑幽的眼眸恢复焦距,似颇为不在意,淡淡一笑,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北域第一宫,呵呵,当年有一个老太婆曾仗着修为强盛羞辱于我,我那晚就发下誓言,来日必报!”

“咦,月锦瑟不是给了一枚重塑丹请求原谅了吗?我还以为你们冰释前嫌了。”叶知秋脸上充斥着一抹暧昧的笑意,也懒得戳破,毕竟苏贤这话题转移得如此了无痕迹,叶知秋还是要给苏贤留点面子的。

虽说嘴上强调的往往是真正缺失的。

“重塑丹很值钱吗?”苏贤反问了一句,大不了自己到时候还北域第一宫一枚,然后再去收账,完全没有毛病。

“是。重塑丹不值钱,月锦瑟的面子才值钱。”叶知秋小声嘀咕了一句,下一秒就迎上了苏贤刀子般凌厉的寒眸,连忙撇过头,兴叹道:“那啥,啊,冰帝山啊,真是高大雄壮啊!哦,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那蒙昧衍一烟的消息就是从冰帝山里传出来的。但山水院也没有搞得很清楚,也不知这玩意儿究竟是被冰帝山内的其中一个势力把持还是各方共同持有,毕竟我们又用不到那紫气,也就没有精力去深究了。”

“不过,有趣的是,冰帝山那边竟然故意散出了消息,盛传蒙昧衍一烟是梦寐兽的妖食之一,噱头感十足,其心叵测。”

这回,轮到苏贤皱眉了,疑问道:“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梦寐兽的妖食是什么?先前梦翼竹是一个,如今蒙昧衍一烟也被他人知晓了。”

“这只能说明,曾经有人得到过梦寐兽。说不定这些消息就是一些古人留下的。古籍里没有曾经梦寐兽主人的记录,这也很正常,你得到一只宝兽藏着掖着还来不及,会出去大肆宣扬自己有梦寐兽的消息吗?这不是拉仇恨,引起天下修士的贪婪和觊觎么?哪天被暗算了都不知道。就像,传闻青羽大帝有一只宝兽,可典籍里从未说明大帝拥有的是哪一只宝兽啊!说不定是梦寐兽呢?”叶知秋侃侃而谈。

“是太乙青莲……”苏贤幽幽纠正道。

叶知秋的猜测被推翻,眉梢一挑,眼角一斜,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

苏贤总不能说这不要脸的大帝就在自己精神海内吧?

于是,苏贤找了另一番措辞解释:“我在天玄国的时候有奇遇,寻觅到一座传承遗像,乃是远古时期无锋大帝所创无极殿内的四大战帝之一杨星河,我从他那得到了一枚三阶太乙造化种,据他所言这枚太乙之种就是十万年前青羽大帝赐给他的。而青羽大帝,就是当时太乙青莲的主人。”

“你的这一段经历我的岁月兽没有看到,原来如此,可是,这是被人屏蔽了天机么?还是因为同样牵扯到宝兽?杨星河,无极殿四大战帝之一,他难道还活着?”叶知秋一边说着,一边渐渐流露出了思索的神态,凝眸沉吟,专注而严谨,随后望向了苏贤,似是在询问着答案。

“中心大陆别有洞天。”苏贤就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还是当初他从青羽口中听来的,他也不知道中心大陆是指哪里,也不知道具体的含义是什么,那离苏贤太远了,远到连之前的苏贤都升起探知的无力感。但有时候把握好分寸,说这么一句也就够了,叶知秋如果懂的话,此言足以将其点醒。

果然,叶知秋是知道一些秘辛的,苏贤此言一出,他便瞳孔猛缩,旋即沉重地点了点头,两人没再深谈下去,想必天机院也掌握了很多关于中心大陆的信息,说不定还有探索,叶知秋之所以不问,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很多,多到有些事已不需要问苏贤,抑或是他暂时心有顾忌,决定暂且不问。

其实苏贤还知道,叶知秋视若珍宝的星河帝图就是出自于杨星河大帝之手。

或许,现在已超脱大帝之境了。

“所以,你打算去冰帝山?”叶知秋问。

“嗯。”苏贤点点头,“等处理完乾坤皇朝的事就去吧,牵扯到我的神念,此事拖不得,不论是虚是实都要去尝试一下。”

见到了苏贤的笃定,叶知秋也意识到了梦寐兽对苏贤的严重牵绊,故此他的神色也肃然了几分,猜疑道:“那里定然是一方龙潭虎穴。毕竟,特意放出蒙昧衍一烟是梦寐兽的妖食,他们可能就是设下陷阱等梦寐兽的主人自投罗网的。”

闻言,苏贤掀起一抹微笑,冷冽道:“我会怕么?”

“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叶知秋嘲讽道。

苏贤瞪眼辩驳:“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叫大勇!”

“你可拉倒吧。用不用天机院为你探探情况?”

“不用。在危机未知之前,我还是尽量不和天机院扯上关系得好。冰帝山之行,万一留下蛛丝马迹就不好了。”

“我就知道你是这想法。不过,你不是不怕么?还怕被人盯上?”

“你这就叫莽,莽夫的莽,而我这叫进退有度!”

哎,果不其然,两人的聊天就正经不过几秒钟,之前还凝重不堪的,转眼画风突变,又开始夸夸其谈了。

几分钟后,叶知秋突然想起了什么,灵光一闪,横插了一句问道:“那这么说,两年多后的东域盛事你不会参加了?”

东域盛事,苏贤在大千皇朝天玄国曾听冷清秋提起过,但一直不知道具体是何事,只知是一场搅动东域风云的惊天动地之事。

“话说,我到现在都不知两年多后东域会发生什么……”苏贤摸了摸鼻子,笑容甚是尴尬。

叶知秋不满地扫了苏贤一眼,心想这厮居然连天机院这么大的事都不关心一下,只能阴阳怪气地提醒道:“天机院设立在东域的十年一度招生。限制了年龄在十六岁至二十五岁的东域天骄。每次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东域都会跟疯了一样,场面火爆沸腾。”

“那个时候,我估计已经去往北域了吧?注定是无缘了。看来之前答应冷清秋的也要食言了,不过,这就是世事无常,毕竟当初我自己都未料到自己会突然从天玄国来到了乾坤皇朝,还以为是像苏辰哥一样前往大千皇朝进一步发展呢。现今,竟连这场旷世盛事都要躲着避着了。呵呵,真的是命如飘萍,四方流离,身不由己。”说到这,苏贤感慨良多,实在是一路走来,变故太多,令他也有些猝不及防。

匆匆无语。

下一刻,叶知秋也摆出一副好惋惜的架势,负手仰天,寂寥长叹道:“可惜,本来安排月锦瑟来东域负责招生事宜的。”

苏贤脸色一黑,心想你他妈的就是在这个地方等着我吧?

“她怎么就入天机院了?我印象里天机院在北域的招生好像和东域有两三年的时间差吧?好像比东域迟?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十九岁,初入妖宗,按理说现在还没进天机院吧?”

“废话,当然是被特招的。”

“少一个妖兽都能被特招?”苏贤说这话的时候毫不羞愧,丝毫没有为自己毁了人家的百步牵线兽而感到内疚,极度不要脸。

“她有青丘祖狐就够了。再说,那群老头子招她,对她那个叫呵护有加啊!听说都快宠成天机院圣女了。不知情的还以为这群老不死的对人家有了什么淫邪荒诞的想法呢!一个个老头子居然能慈眉善目的,老子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多老头子围着我转过,还能好言好语地跟老子说话。这还不是想把你绑上我们的船么?”一聊到这个话题,叶知秋又开始朝苏贤挤眉弄眼了。

尼玛?贼船?

苏贤气势一泄,可还是郑重地重申了一遍,严肃道:“我和她真的没任何关系。”

“我懂。”叶知秋深以为然地点头,苏贤舒了口气,露出了一个“你懂就好”的神情,结果叶知秋又补充道:“往往嘴上强调的就是真正缺失的。”

苏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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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虫族祖殿

“姑姑,他们在说什么?”

远方,在何凡眼中,位于下方的苏贤两人渺小如两粒黑点,而墨瑶鹤不敢再靠近,实在是整个虫峰入目的场景太过惊悚,血流满地,虫尸漂浮,强者大战后留下的余威尚且纵横着,气息如刀,凛冽锋锐,刮得两人脸颊生疼,令得何刺韵和何凡皆是3忌惮不已。

此刻,何凡的面目上已无阴翳怨恨之色,崇山峻岭的虫峰被巨力夷为平地,万米范围内遍地疮痍,寸寸荒凉,这股威慑直接抚平了何凡内心因苏贤嘲讽而起的怨怼,不论是将这股恨意抛置于脑后抑或是埋在心底,至少短时间内何凡再也不会表露出来,因为苏贤在他心目中,除了一个“神秘”的标签外,如今又将多出一个“惹不得”。

何刺韵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话音不再像之前那般轻飘飘,而是充满了深沉,道:“听不到。那突然冒出的青年设下了神念屏障阻隔了我的神念,禁止了我的窥探。另外,如果将神念比作修士的第三只眼,那在我这只眼看来,方圆数万米之内,天地间都是一片茫茫深紫色。包括我们身边,现在全都充斥着这股力量。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说完,何刺韵更是胆战心惊,望向叶知秋的眼眸复杂不堪,甚至多出了一抹猜疑之色。

这青年才多大?

她是四阶初期的神念,神念方可笼罩方圆千米,可如今自己两人尚在万米之外都被此人的神念遥遥锁定着,换言之,只要此人心念一动,哪怕她是妖宗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就是神念境界上的强势碾压。

生与死,一念间!

何凡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因此也体会不到何刺韵心中的恐惧,但他听得出来,那紫衣青年也是一个他们招惹不起的角色。

……

聊完了重点,分配好了战利品,两人很自然地就聊到了仅剩的小麻烦,目光直射何刺韵两人。

“啧啧,这女的姿色不错啊!保养有方,韵味十足,丰腴妖娆,是个尤物。没想到,苏贤你居然好这口。”转眼,叶知秋的一缕缕神念恍若无物地揭开了何刺韵的那层竹色面具,眼中仅有欣赏之意,毫无淫邪之光,扶着下颚就开始评头论足。

远处的何刺韵面色突变,察觉到一股异样感从自己的面容上传来,似有一根根羽毛在轻轻撩动她的面庞,可她没有出声,皓齿轻咬着红唇,呼吸微微加重,显然心态有些失衡,如水的剪眸中布满了一种嗔恼之色。

四阶竹中修士,形同虚设。

在叶知秋碾压性的神念面前,她的一切掩饰都没有任何作用。

而一旁的苏贤被叶知秋调侃得疑惑不解,这也怪不了他,之前苏贤封闭了精神海,哪有手段去一窥何刺韵面具下的容颜,此刻再无这种束缚,神念大网铺张开来,令得远方的何刺韵差点崩溃,眼中含泪,楚楚可怜,流露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媚意,这倒不是何刺韵的本意,完全是她那张脸惹的祸,明明是羞恼,却被遮掩在了一张风情万种的面容之下。

见苏贤压根儿没鸟他,叶知秋也不再自讨没趣,收回了轻浮的目光,轻描淡写道:“怎么说?杀了?又可以抢一个妖宗了?”

“没必要。先前一千万软妖玉都拿不出来,一百万还犹豫再三,抠抠搜搜的,太穷。”苏贤之前倒不是没这个想法,可好歹与这女人相处过几日,对其性格有些了解,不是一个太坏的人,倘若就因见财起意就给她带来一场无妄之灾,苏贤还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丧心病狂,这等恶毒行径大有魔头邪修的味道。

见色起意还差不多。

“你不要我要啊!说真的,我现在穷的很,一百万软妖玉对我也有大用。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动手了。”

苏贤古怪地看了叶知秋一眼,这厮俨然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还是那句话,不管是叶知秋和苏贤,都没有对何刺韵两人赶尽杀绝的必要。

叶知秋说这话就是闹着玩的,可苏贤没有笑,而是想起了另一回事,肃穆道:“那少年有虫殿,天赋不错。”

先前,苏贤怕何凡飘,所以将他贬得一无是处,不过他也是实话实说了的,何凡当真是好运,拥有虫殿,这等资质放在东域都是顶尖,只是被埋没罢了,实则可谓是天赋无双。

“虫殿?你确定是殿不是山或是府?而是殿?”这会儿步入正题,叶知秋也不再嬉笑,而是愣了一下,旋即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

关于这方面苏贤不太懂,也远没叶知秋这个天机院圣子了解得多,眉宇微凝,略有不解,反问道:“有区别吗?”

叶知秋解释道:“当然有。皇朝,尊府,帝山,祖殿。你以为这是说着玩玩的?远古流传下来的东西,这不是修士自创流传的,而是依据一些世间异象划分而定的。像当年无锋大帝创下的无极殿,那就是仿照祖殿而起的。常人天赋都是寻常,仅靠妖兽逆天改命,而总有些命运之子得上天垂青。从天赋上来说,祖殿,意味着有冲击祖境的可能。”

“这么说来,也有点像尊府。你给他看看?”

“走。”

叶知秋没有拖沓,和苏贤一同跃上了血鲲鹏,蒙邈已经被苏贤弄得悠悠转醒,那朦胧的眼睛透露出了粗汉的迷茫,头痛欲裂,只得在苏贤身侧默默调养。

无相一起,不过几个呼吸间,血鲲鹏凝缩为与墨瑶鹤同等大小的形态,紧接着停在了墨瑶鹤的对面,仅数十米之遥。

紫衣猎猎,桀骜凌立。

“你的第四妖宫给我看看。”叶知秋幽冷而立,双眸淡漠,此言一出,携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根本不是用商量的口味在跟何凡说话,磅礴的势似洪荒猛兽张开血口盖地压去,震得周围响彻起刺耳的轰鸣,居高临下的姿态毕露无遗。

性格百变,这就是叶知秋,变得苏贤一时都未转换过来,印象还停留在数秒前那一脸欠揍的叶知秋身上。

第四妖宫,尚未承载任何妖兽,空洞即是原始,若有端倪,通过此宫便能看出个大概。

半空中,何刺韵气势一起,警惕地将何凡护在了身后,可她那纤长绰约的身姿在叶知秋冷漠的注视下显得单薄飘摇,毫无威胁可言。

何凡苦笑一声,他读懂了隐藏在叶知秋眸光中的那一丝杀意,声音微沙哑,涩然道:“姑姑,让开吧。不给他看,我们都会死的。”

说完,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滚滚袭来,如滔滔的时间长河横亘在苏贤和叶知秋面前,而呈现出的,赫然是一座冰冷暗寂的龛状宫殿,殿宇雄伟,巍峨睥睨,完全不像啖血金蜱虫入驻的那座宫殿那般精致内敛,这座最原始的虫殿磅礴大气,似是历经沧桑,恍然间让苏贤出现了一种初见青羽时的那种感觉。

虫殿的存在,看来可以追溯到远古之前。

天地间诞生之物,果然不同寻常。

这时,叶知秋终于确认了此乃虫族祖殿,可他没有欣喜,面色不见波澜,这等天赋可让东域天骄黯然失色,展露光芒之际,以往绝对是要被天机院特招的存在,未来的可塑性直追天机院圣子,说不定何凡有朝一日还可能取代十位圣子中的一位,可在现在,叶知秋犹豫了,眼皮微敛,眸光暗浊,不动声色,他在权衡。

“杀,还是不杀?”

嗡!

这句话一出,叶知秋长发狂舞,眼皮一掀,饱含着杀意的话语从他喉间被压出,嗓音雷动,背后星河帝图骤然飘起,一股不逊色于虫族祖殿的苍茫古气轰然荡漾开来,此方地域瞬间暗沉了下来,化作夜幕,唯有上万颗星辰璀璨夺目,似真正的星空莅临,恐怖的威压下何刺韵两人就如蝼蚁。

头顶繁星,脚踏星河。

此刻的叶知秋气息张狂,放纵恣睢,引得苏贤又是一阵不习惯。

不过,这股气息并不针对苏贤,而是如天朝倾覆般向何凡两人压去,这种来自神念上的威压令得何刺韵面色苍白,紧抿着唇齿,簌簌而晃之时倔强地挡在何凡面前,而她身后本就显得孱弱清瘦的何凡更是面无血色,连呼吸都逐渐变得困难,面露痛苦之色,带有一丝不甘的狰狞,赫然是感受到了死之将至。

天穹之上,已擎起了一把镰刀。

这种任人宰割的体验,实在是不好受。

可何凡知道,弱肉强食,现在的他没有资格选择。

“何必?”苏贤叹了口气,他的确有一点惜才之心,这不是同情或怜悯,他只是觉得如果把何凡弄到了天机院,未来的天机院或许会多出一个筹码。

“我看不透他。”叶知秋沉默了片刻,沉冷低缓道:“有希望破祖境,是异数。我不能放任任何一缕危机的诞生,不如现在就将他扼杀于摇篮之中。”

原来,岁月兽看不透何凡。

此人,竟也与苏贤一般,超脱了天机。

又一个连天机都预测不到的人。

涉及到了虫族祖殿,何凡何凡,何须平凡,为何平凡?

当年,他的父亲给他取名,究竟是想让他平凡度过一生,还是轰轰烈烈地折腾一回,踏碎凌霄,放肆桀骜?

猝然间,苏贤望向了何凡的眼色也变得不再平静,而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深深打量着这个身怀傲骨的少年,眸中闪烁着幽光,冷凝深沉,最后还为他开脱道:“他接触过我,或许是我搅乱了他的天机?你不是也是一样吗?”

闻言,叶知秋偏执地摇了摇头,目露冷色,望向何凡的目光中已透露出必杀之意,说道:“你接触人也分程度。芦秀红,你接触过,可我依旧看得透她。孙石头,我之前还看得透,可我没看到他将和苏如雪并肩同行的景象。蒙邈,我看到他之前的人生,可自你之后我又看不透。这说明了什么?与你纠葛越深,我越看不透。那他呢?他与你什么纠葛?仇怨?此人心怀傲骨,不堪羞辱,懂得审时度势,一时隐忍只是实力不足,待日后成器之时,定然睚眦必报。此乃祸根,人面兽心,何由不除?现在不是慈悲为怀的时候!牵扯到任何一丝可能,宁可错杀,我也不会放过。”

就从叶知秋的观点来说,引何凡入天机院,极有可能是引狼入室,未来天机院说不定会落到一个玩火**的下场。

“不要!我愿为奴,求你们放过小凡。”两人的对话何刺韵听得真切,倏然焦急,尽力控制着心头的惶恐,声嘶力竭地喊道。

没想到,何刺韵真得没想到,何凡的天赋居然高到了这番程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何凡的妖孽程度,竟已引来了他人的忌惮,要被人斩杀于弱小之时。

天赋好坏,究竟是福是祸?

此时,何刺韵万念俱灰,第一次熄灭了希望何凡出人头地、意气风发的憧憬,而是希望他不卷入修炼界的漩涡之中,平平淡淡,安然庸碌一生,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

第三百一十一章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叶知秋仍在等待着苏贤的回答,他是想一意孤行,可他更在意苏贤的态度。

何刺韵美目已泣,泪雨潸然,自觉褪去了竹中修士,露出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颇有千娇百媚之感,驻颜有术,岁月在她的面容上只留下了极淡极浅的痕迹,这俨然是开始抬高自己在苏贤心目中的价值。

此刻的何刺韵甘愿出卖姿色,去换取何凡的一世平安。

这片天蓦然寂静下来,而苏贤成为了核心,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抉择。

“不是祖殿。只是尊府罢了。距离祖殿,差远了。妖祖的气息,不是这样的。”精神海内,青羽感受到了苏贤的纠结,他知道苏贤在想什么,所以适时的笑了笑,笑声很轻,却蕴含着一种莫名的力量,让苏贤的思绪一缓,顿时凝神倾听,“我知道,你觉得他秉性不坏。其实一样的,我也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你们的性格,如出一辙,难免你会有惺惺相惜之感。遭人欺辱,会记恨才是人之常情,一笑置之的,要么是软弱,要么是城府深到了可怕。这孩子远没到那个地步。”

“那个晚上,听他和他姑姑的对话,其实他很迷茫,他从来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前十七年被安排,如今生死又要听人安排,他的性格完全是在这种残酷的大环境下被一点点逼出来的。就像你我所见,其实他本性不坏,至于对你的偏见,估计也是年少轻狂的不服输罢了。饶他一命,给他一个可以自己去成就梦想的机会,再收一个妖宗,我的建议是这样。”

听完青羽的话,苏贤依然有惑,问道:“可为什么叶知秋认定那是座祖殿?”

“这尊府的气息太古老了,年岁还在远古时期之前,充斥着一种蛮荒感,被误认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叶小子见过真正的祖殿吗?顶多是在典籍上见过罢了,难免会有误判。他觉得气息强大,似是超过了帝境,所以认为是祖殿。其实不然,远古之前的尊境和当今的尊境可以同日而语吗?在我看来,那个还排在远古时期之前的荒凉岁月中,那时的尊境足以挑战今日的帝境。气息强大了点,没什么好奇怪的。尊府就是尊府,气息本质是不会变的。叶小子不识妖祖,我会不识么?”

说完,青羽不再解释了,苏贤也恍然大悟。

紧接着,苏贤将他了解到的传音给了叶知秋,包括苏贤对何凡的看法,将所有的信息和盘托出,苏贤让叶知秋再选一次。

杀,还是不杀?

而今,叶知秋莫名有点尴尬,只是这缕情绪被他掩饰得很好,在苏贤面前出糗了他也不以为然,居然他丫的只是个尊府,瞧把他紧张的,实在是有失风度,显得太小肚鸡肠了。

“你说怎么办?”这时,叶知秋也没了主意,一副你看着办的态度。

一个未来顶天尊境的家伙,掀得起什么大风浪?

现在,叶知秋相信何凡纯属是因与苏贤会产生很深的关系才导致天机难测了。

照这般轨迹下去,好像真是如此。

“既然你都开了这个头,演戏当然要演全咯!怎么说都要先把这个妖宗给拐来啊。不然你堂堂天机院圣子之首出了这个糗多亏啊!”苏贤言语间揶揄调侃叶知秋的成分颇多。

叶知秋面色变幻不停,连何刺韵都看出了两人还在交流,以为苏贤是在为何凡说情,引得她目露希冀之色,可叶知秋想的完全不是这回事,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连忙恬不知耻地回道:“我特么……别拿我当挡箭牌。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觊觎人家的美色。没错!肯定是这样!不要狡辩!不用解释!你我都懂,再说些虚伪的话就没必要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阻拦,面子这东西不值几个钱,古有舍命陪君子,现今就当我舍脸陪你这个伪君子了。”

“算了。你还是杀了他们吧。”苏贤又摆出了一脸无所谓。

叶知秋:“……”

叶知秋欲哭无泪,你明知道我是开玩笑的,我叶知秋想找回点脸面难道就这么难吗?

做人留一线啊!

你我都是明白人,你今天让我自圆其说一回,日后你尴尬的时候我也不会咄咄逼人啊!

何必这么滴水不漏?起码让我见缝插插针啊!

没再和叶知秋扯淡,苏贤倒是露出了一抹玩味之色,乐道:“你现在告诉何凡有一窥祖境的机会,实则他明面上的巅峰只在尊境。可他却对自己的天赋坚信不疑。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天赋也不是既定的。你说,他会不会浑不自知地冲破尊境的桎梏,问鼎帝境,有朝一日还真让他偏执地修炼到了祖境?”

“我觉得你在跟我讲笑话。”叶知秋这时候一点也不开心,绷着一张脸,无情道。

苏贤越想越觉得有趣,继续阐述道:“凡事总有个意外,我觉得很有可能啊。有时候被蒙在鼓里,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明明是废材,你告诉他他是个天才,说不定就真的让固执地变成了涅重生的天才。”

叶知秋不留余力地打击道:“也有可能更废……”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来一句莫欺少年穷,或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旋即还是苏贤松了口,收起了玩味,留了一丝期待和瞩目,道:“拭目以待吧!”

何凡的顶点在哪?两人都未可知。

随后,传音结束,而落在何刺韵两人的眼中,他们似乎是商定出了最后的结果。

接下来,苏贤凌空画出了一张血契,他的举动代表了两人商榷的决策,提心吊胆的何刺韵终是松了口气,却听苏贤淡淡道:“签吧!”

“姑姑!”何凡一急,拉住了何刺韵。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何凡也不愿何刺韵牺牲她自己,去成全他。

这次,何刺韵不再有丝毫拖泥带水,生怕苏贤反悔似的,连忙祭出了精血,签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剩下何凡心中空落落的,痛如刀绞。

又是这样!

何其相似的命运,眼睁睁地看着他生命中一个个重要的人离他而去,而他却无力拯救,他的人生何至于此!

“恨也罢,怨也罢,随便你。你随时可以来挑战我,只要你能打败我,我就会销毁这张血契,还你姑姑自由之身。不过,还望你记住,今日你本是个死人。”苏贤边收回血契,边斜眼朝何凡说道。

何凡已咬破了唇,血流不止,目光却铮铮地凝视着苏贤,没有一丝胆怯和退让。

下一刻,叶知秋漠然开口,幽幽道:“现在,我给你一个入天机院的机会。是要得到天机院的培养,还是继续在外头野蛮生长,你自己选。”

“入!为什么不入?”何凡目光凶恶,丝毫不掩心中怒火,咬牙切齿道。

是啊!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入?

这就是何刺韵给他换来的,本就该是他的,如果他不把握好每一个机遇,潜龙不出渊,那便永远都没有翻身之日。

随即,紫芒一闪,一块雕刻着“圣”的古朴令牌落在了何凡手中,只听叶知秋淡淡道:“两年后,天机院会在东域招生,持我令牌,找到负责人,他们不会问缘由的,保你入天机院。至于如何见到他们,如何走出南荒,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就别谈洗刷今日的屈辱了。另外,想复仇随时可以来找我。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机院圣子,宁轻狂!”

“咳咳。”陡然间,苏贤撇头咳了咳。

就连何刺韵和何凡都一脸古怪之色。

叶知秋一脸懵逼,你咳什么?

愣了足足三秒,叶知秋似有所悟,没用神念传音,直接试探地问道:“你叫宁轻狂?”

“不是。”苏贤脸色憋得铁青,老实回答道。

于是,叶知秋暴怒道:“那你咳个啥?”

该死的苏贤,又坏气氛,毁我气势,今日他这个伟岸的天机院圣子之首难道注定要落下笑柄?

看叶知秋太可怜,苏贤忍不住向何刺韵扬了扬下颚,解释道:“宁轻狂之前来过南荒,她见过宁轻狂。”

叶知秋:“……”

好尴尬。

嘴上说随时恭候别人来复仇,还说得盛气凌人的,结果报了个别人的名字,这还不是最尴尬的,只要不被人识破那就根本不叫什么事,叶知秋反而会觉得自己很睿智,最尴尬的是别人特么认识这个名字的主人。

果然,叶知秋的面色在此刻开始变幻莫测,紫青交替,甚是复杂。

一旁,蒙邈真的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无耻,也意识到了苏贤和叶知秋之间定是有深厚的革命友情,两人就这一个遇人就报别人名字的操作居然一般无二,尽给别人挖坑,真的是把他秀得体无完肤。

真的是学到了啊!

以后他蒙邈是不是也可以效仿一番?

“他叫什么?”叶知秋不死心,指着苏贤就问面前二人。

何刺韵签了血契,脑海里有一股意志让她不要多嘴,而何凡却没有这层限制,脱口而出道:“叶知秋。”

叶知秋脸色漆黑,嘴角抽搐,心道:我特么就知道!

苏贤继续侧目望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是叶知秋不想报苏贤的名,而是从接触到的人越来越多开始,苏贤这个人都要隐藏起来,在外人面前,尽量不能表现出与叶知秋或是与天机院有太多牵连,能避免则避免,如果两人互换名字,一个叫叶知秋,一个叫苏贤,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人有多大的交情或是仇恨吗?

“那我叫君莫问好了。”说这话的时候,叶知秋心好累,而且说得一点气势都没有,似有种无奈不甘的意味。

何刺韵和何凡两人皆是从中读懂了一些什么。

行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听听就行了,果然是当不得真的。

这下子,何刺韵和何凡的眼神都变得有点复杂,这样厚颜无耻的两人,真的是刚刚向他们展露出执掌风云之神异、冷漠傲世的两人吗?

到底哪个才是他们的真面目?

倏然间,两人都茫然了。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此事古难全

“总算解脱出来了。久违的光明啊!”叶知秋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子,侧头问道:“我去把孙石头接来,在哪汇合?”

“雪峰。”

“行。”说罢,叶知秋潇洒转身,踏着诡异的步法御空离去。

没有一丝矫情,叶知秋和苏贤两人聚得短暂,似只在弹指间,如今又分别,暗暗契合着分分合合之道。

剩下的,还是站立于墨瑶鹤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姑侄两人。

苏贤问:“桃符皇朝到十方山脉要多久?”

“不深入的话,全力赶路要两个月。”摘去了面具,何刺韵素面朝天,蛾眉螓首,芳华绝代,衬着一身暗沉的修身墨衣,她如空谷幽兰,端庄优雅,苏贤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蒙邈颇有神魂颠倒感,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苏贤真的很想一巴掌扇飞这个露出一脸猥琐的大汉,怒骂一句你之前不是还一副正人君子的臭德性嘛,现在见到真容就挪不动腿了。

开始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了?

原形毕露了?

“给你半年时间,到雪峰来见我。逾期不候,若是不到,后果你猜。”

苏贤还是通融了一番,此女与墨阴府有一段难以斩断的联系,算上赶路时间,其实一来一回就要半年的时间,苏贤给的通融就是让她回去给背后势力一个交代,而不是让她阳奉阴违,两面三刀。

签了血契,还留下了一个何凡的把柄,可以说何刺韵已经没有选择了。

交代完,苏贤乘着血鲲鹏就要离开,历时两月的虫峰之行因今日突如其来的剧变不得不提前结束,虫峰已没有任何残余的价值了,苏贤从叶知秋那寻到了圣毒鼠的精血,又拿到了不死血髓,收获颇丰,回去磨炼一阵子就可以继续突破了。

圣毒鼠为帝妖,血脉浓度高达八成,精血品质达八阶。

待回雪峰,很快就是武王七阶了。

在这个用资源堆就可以突破的武王境,就连苏贤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等一下!”何刺韵面容一动,急切道。

苏贤身形一滞,撇过脑袋,平静地看着她。

对上苏贤的眼神,何刺韵没来由地一虚,敛去了方才的莽撞,声若蚊吟道:“小凡的第四妖兽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其实何刺韵本来想说的不是这句话,她想说虫峰都被你们毁成一片失去了生命波动的焦土荒地,我们上哪去找第四妖兽?

“宁滥勿缺。如果没好的选择,哪怕第四妖宫空着也毋需急着填充它,毕竟每一个选择都关系到了他未来能走多远。愿意等的话,等两年后入天机院,他展露天赋后自有资源会倾斜于他,那时候的选择更多。这两年可以多钻研一下神道,妖道不用操之过急,毕竟妖道再强,缺了神道辅助,也会显得独木难支。对了,你的竹中修士留下。”苏贤只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建议,说完不顾何刺韵黯淡失望的眼眸,拿走了竹色面具,乘风而去。

“你不是有颗六阶文书虫的虫卵吗?”精神海里,苏如雪奇怪道。

按苏贤喜欢慷慨解囊的鸟性,送帝妖兽都不眨眼的,还会吝啬一只血脉仅有六成的妖兽?

“是有啊,不过为什么给他?我留给你的啊。等你苏醒后,往虫卵中滴入精血,借纪老的御兽血术掌控刚孵化而出文书虫,在你血道修炼前期也有一个保障。你获新生,它也是新生,风雨同路,相护依持,正是建立感情的好机会。”

“我看过了,你恢复得差不多了,等到这次回雪峰差不多就可以苏醒了,比纪老先前预计的一年时间足足提前了半年,这碧落活死棺的强大我参不透,就连纪老似乎都只摸索到了皮毛,但毋庸置疑是一样至宝,好歹也是太古年代的血道巅峰之作,它究竟还蕴藏着多少功能以后就交给你慢慢挖掘探索了。”

“涅血用完了。不过又有了更高级的六阶不死血髓,数量千余滴,还有百滴圣毒鼠精血,我也不清楚血修之路到底怎么走,要耗费多少精血,反正你尽量别亏空本源,到时候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不好看了。叶知秋的第三妖兽是帝妖榜十九的西天雷神象,到时候我问他敲诈一点精血来,再给你点血鲲鹏的精血,血鲲鹏的潜力是祖妖级别,它的精血媲美九阶,供你前期修炼应是绰绰有余了,剩下的就要靠纪老了。”

“不过,纪老当年能整出造化熔炉大阵,想必再搞一次也不是难事,这些对纪老来说也应该不是问题,我就权当给你们提供前期的资源了。你之前的储物戒被苏斩上交给苏家了,我这里储物戒你也拿去一枚。”

“这次还是去乾坤皇朝起步对吧?当日我去找你的时候,听闻鲁不庸、水不争、邓襄和宫商角四人一直守护着你的躯体,我没跟他们表示什么,就是想让你自己去,反正你也没死,我就不必越俎代庖了。”

“等你去乾坤皇朝后,有困难可以找商万贯,这人上次你见过的,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他会竭尽所能帮助你的。到时候我再问叶知秋要一块天机院圣子的圣令,你转交给他,也算是兑现了我一半的诺言,此人可以信任,也可以做你弱小时期的靠山。”

“如果在乾坤皇朝中心,有困难你也可以去找闻人家族的二小姐闻人筝。那女的跟叶知秋有一腿,跟我也认识,报我或者报叶知秋的名字都行,我会跟叶知秋说一句,闻人家族那边也应该会接纳你,庇护你,为你保驾护航。毕竟,你可是升龙决榜首苏如雪啊!”

“苏斩修炼六斩分神功,当今乾坤皇朝四皇子楚虚是他的分神,别人都不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这人随你处置,勒索也好,报仇也好,不过在没找到他另外几个分神前还是尽量不要暴露自己,人心难料,我和他接触不深,我也说不清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不好妄下定论,提防着一点总是没错的。何刺韵的竹中修士留给你用,可改变容貌气息,只要你不说,乾坤皇朝这个地方应该没人会猜到你就是苏如雪。”

就在苏贤滔滔不绝之时,他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苏如雪的神念波动越来越沉寂,无声无息,散去了往日的欢脱雀跃,像是在黑色的海水里越沉越深,敛去痕迹,如今他突然听到了精神海里一道冰冷彻骨之声:“说完了吗?”

“嘎?我会让青师再给你准备一门修神功法,足够你修炼好久的那种。嗯,说完了……”苏贤想了想,的确讲得差不多了,哑然张了张嘴,随后用神念回道。

苏如雪此刻冷冽的语气跟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很像,不动声色,寒声道:“你交代后事呢?婆婆妈妈的,真拢/p>

“我……”

我招谁惹谁了?

苏贤哭笑不得,面部表情精彩纷呈,郁闷想着,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转眼就性情大变了?

“行了,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没事,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等我去收拾楚乾的时候,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虽身在局中,可苏贤不傻,很快便洞悉了苏如雪变得冷漠的原因,旋即露出一张欠揍的笑脸,温言安慰道。

结果,回应苏贤的是一片沉默。

偌大精神海,金光绚烂,躲藏着数道神念,愣是没有一个出来理他的。

这就出乎苏贤的意料了,他都说的那么欠揍了,换作往日嘲讽他的定然层出不穷,现如今竟然一个捧场的都没有,甚是萧瑟。

“别这样啊!冷暴力算怎么回事啊!苏如雪?如雪?丫头?小雪雪?”叫唤了几声,精神海内依旧是海平无波,岑寂不喧。

外界风云席卷,狂风呜呼,周遭的一切风景都模糊万分,似白驹过隙,过眼云烟,血鲲鹏载着苏贤和蒙邈踏上了归程,而苏贤的精神海内却与外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海上一道小金人盘坐虚空,千呼万唤,犹如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般。

风虽大,都绕过灵魂。

苏贤消停了,没有再多嘴,嬉笑之后,支付完了所有的热情储蓄,他静静坐在虚空,孤独萧索,抬目仰望虚无,没有多余的话,那些话在他看来都是废话。

女帝道,不是依附,两人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注定要分道扬镳。

苏贤不可能像带着蒙邈那样带着苏如雪,道理谁都懂,苏如雪也知道,奈何分离本就是一道永恒的难题,此事古难全。

每一次别离,就当是为下一次相逢埋下伏笔。

“我以为是开玩笑的。那晚的事。”寂静中,苏如雪悄然出声,不复寒冷,不复活泼,只有一种重诉往事的凄凉。

那晚,指的是苏贤和苏如雪交手的那一晚。

说是苏如雪的阴影之夜,其实又何尝不是苏贤和苏如雪两人感情的开端。

那一夜,苏如雪哪怕败北也没当真,只以为苏贤说做她哥那事是奚弄于她,她也未曾放在心上,可是……

“可我是认真的。你的意见不重要,只要我认真就够了。”苏贤咧开了嘴,笑容干净,每次露出这种含义深刻的笑容,他都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苏如雪默了默,道:“我不领情。”

“没事,现在领也来得及。”苏贤继续笑着说。

“我现在也不想领。”苏如雪低声道。

这一句话,着实打击到了苏贤,他的笑容陡然间凝固了,猝不及防,眼眸深幽,不知所想。

旋即,苏贤没有暴怒,没有阴沉,按自己的思维继续想了下去,只是勉强地掀起了一抹笑,平静道:“没关系,那就当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我也甘愿。”

这时候,苏贤脑海中回放的,是与苏如雪一路走来的嬉笑怒骂,那一声声鄙夷的揶揄嘲笑,那一句句看似诋毁的玩笑,历久弥新,哑然失笑,却让他莫名有点心痛,痛得难以言喻,这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疾病。

不必嘲讽我,你笑出声来,我也当是。

当然,对苏如雪印象最深的那一幕,还是她向苏贤展露獠牙的那一刻,借用修士的秘密与善水宗交易,换取五阶心脉,连苏贤都是因粗心而陷入计划的其中一个,不过,饶是被算计了,苏贤也不惧不怒,反而越是对苏如雪刮目相看,那是一种认可和怜悯,一种同为拥有病态心理者的同病相怜。

谁比谁更阴暗呢?说不准的。

不必怀有敌意,你所有心计,我都当是你对我的心意。

苏贤是这么想的,那往昔他所做的一切,权当是两个心理疾病患者的交锋好了。

最终,他棋差一招输了。

是苏如雪胜了,胜在无情。

“苏贤,你就是一头猪!彻头彻尾的猪!蠢死算了!”就在所有细节都在苏贤架构的世界里往他想的那个方向发展时,苏如雪敏锐地捕捉到了虚空上小金人的一些表情,不由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没入深邃,之后就再也不吭声了。

闻声,苏贤懵了,茫然四顾,实在摸不着头脑,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知情人。

“我又怎么了?”苏贤喃喃嘟哝了一声。

下一秒,精神海底部传来了青羽一声轻微的长叹。

这个徒弟,他表示自己教不了。

……

ps:……不必嘲讽我,你笑出声来,我也当是。

不必怀有敌意,你所有心计,我都当是你对我的心意。

……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西贝《路人》

就不附上整首诗了,毕竟我不是在凑字数。情感过渡章节,引用一下,感觉自己好像好久没引用了。

另外,这章末尾一梦其实斟酌了一下,想苏如雪冷淡点地骂苏贤比较好还是更少女心一点,想想还是选择了后者。毕竟在一梦的设定里,苏如雪的性格本质其实还是偏向这样的,骨子里并不是太冷傲,要换做月锦瑟估计就是前者了。

小说里的每个人性格如何,一梦觉得自己写得还是挺鲜明的,其实不用多说大家都懂,如果大家看不出来,那一定是一梦没写明白。

关于性格就说的点到为止吧!

最近要开始推剧情了,稍微加快一点节奏,到冰帝山再放缓。

所以,猜到等苏如雪苏醒离开后,苏贤要去哪了吗?

欢迎留言讨论。

……

第三百一十三章 祭皇果

丛山白雪皑皑,巍峨的雪峰屹立不倒,宛如一个银质巨人,威严浸染,仰望之时令万妖屏息,高度参天,欲与碧霄争高。m

雪山多娇,绵长的山脉蜿蜒起伏。

自那名霸道疏狂的青年空降雪峰后,身作雪峰王庭霸主的雪虎族与其产生了试探性的摩擦,分散在辽远雪域的虎族并不知那一战结果如何,又衍生出了什么谈判,但这半个月来的雪虎族就像偌大雪原的脚印,留下了喧腾的痕迹,却又很快被大雪掩盖,销声匿迹,似是彻底雌伏了下来,其间透露着一股古怪。

遥遥雪峰之巅,一具星辰阵傀飘浮空中,眼目空洞无神,幽深的光辉自其掌心柔和洒落,却掀起了一阵肃杀之意,笼罩着一方洞窟,内部演化着一座大阵,此阵凶残可怖,恍若错觉的啸声鼓荡于洞窟里,辉光凝聚,仿佛有无数千奇百怪的妖邪之物正撕裂着年柒舞的精神海。

大阵内,年柒舞面露苦楚之色,粉颊蔓延出红晕,又有一丝小女人的倔强伴随左右,周身并无异象,所有的折腾和历练都直接在她的精神海开启,如惊雷落瀑,轰隆隆地炸响,紫光璀璨耀目,滑出一道匹练,唯美中不失狰狞。

这便是宁轻狂给她布下的凝练神念之法,赫然与当初的四阶重力阵有异曲同工之妙,皆为辅修而生,却又凶险万分。

茫茫雪域中,一道庞大的宝石红身形踏雪而行,其身剔透,远离雪峰,拜访一个个部族,在这场一人一妖兽的逆旅中,他们以切磋为名,磨砺妖道,年肆泽正在用一种最笨拙、缓慢的方式去追逐他内心的渴望。

宁轻狂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法则,记仇忘怀与否,小气大度与否,全都因人而异。

年肆泽之前出言暗讽于他,宁轻狂接下了,他依旧霸占着天山莲池,但给了年柒舞和雪虎族甜头,可没有给予年肆泽任何指点和扶助,似乎正如宁轻狂所言,在他眼中年肆泽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没有前途,不堪大用,故而没有得到他培养的资格。

两月来,没有天山莲池,年肆泽的修为近乎停滞,这才是妖王境的常态。

因此,年肆泽选择了出走,此行不是赌气和存怨,他做的只是他自己,他丝毫没有因为宁轻狂的蔑视而气馁颓靡,人世间的打击何其之多,倘若这般他就一蹶不振,那幼年时的父母早逝,少年时的家族倾轧,这些苦难早就把年肆泽吞噬碾碎了。

没资源又如何,无人看得起又如何,这二十年来如果年肆泽太过在意他人的冷眼和鄙弃,那他注定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他有他的执着,他的韧性无人可以撼动。

哪怕宁轻狂也不行。

二十年是怎么走过来的,未来就还要怎么走下去,而不是傍上强者便整日想着不劳而获,堕了自身锐气。

横贯雪域,没有资源,年肆泽就以战养战,用最枯燥的方法去一次次超越和进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修炼资源于他而言终究是黄粱美梦,这种不切实际的泡沫幻影他早看破了,前路荆棘密布又何妨,路遥坎坷又怎样,人从来不是瞬间被打垮的,也不是转眼就成盖世强者的,从没有什么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路,就是要一步一步走。

这一日,拂过苍茫雪域,掠过莽莽群山,一道硕大的血色鹏影自远空而来,双翼振动,轻盈中霸气侧漏,众妖仰目嘶吼,啸声滚滚,大雪连世,声浪于翩翩起舞的雪花间传递出去,响彻雪域,迎接着这道巨影的归来。

轰!

天山莲池之中,水波震荡,浪花如龙冲天而起,一道放荡不羁的灰袍身影陡然睁目,瞬息踏空,立于莲池上方岿然迎风,衣角飒飒,威严似微渺的顶天之柱,虽不具其形,却已有其神。

宁轻狂极目远眺,鹏影猝然放大,几个呼吸间跨越上万米,停顿了在他的面前。

见到宁轻狂,再探查了一下岑寂的雪峰,苏贤不由疑惑,问道:“你怎么来了?”

“为武道九阶而来。”等候一月,宁轻狂心中依然火热,目光却不着痕迹,没有一丝忸怩,一语揭明来意。

闻言,苏贤顿时了然,目光凝起,旋即默不作声,似在犹豫。

一个妖兽死亡,它的精血就是遗物,与其等它溃散消弭,被人收集还略有用处。

可一个妖兽还活着,精血便是其珍贵的本源,夺其本源,无疑是在毁其根基,觊其性命,此事当是讳莫如深,宁轻狂却说得轻巧。

这番场景早在宁轻狂的预料中,他神色不变,缓缓言说道:“我知道这要求有点过分,但我也不会让你难为,这场交易自当有代价和付出。我愿拿三枚祭皇果,其中一枚血属性,换血鲲鹏百滴精血。祭皇果于我无用,但可迅速帮血鲲鹏补充本源,壮大修为,自消耗后还有盈余。百滴精血于血鲲鹏来说并不多,以它的资质伤不到根基,不日便可恢复,但于我却是整个远古大陆都难以寻觅的进阶良药。你我互换,取长补短,这是双赢,谁都不亏。”

祭皇果,六阶妖果。

此果非原始的天材地宝,每一枚果子都是通过祭炼一只皇境的天地精灵,封印于大阵之中,献祭出它的生命,经过一套繁琐复杂的工序,夺其精粹,将浓郁的精华凝聚于一体,随后塑成一枚果子,才被称之为祭皇果。

如果是祭皇血果,那便意味是它是一只皇境血精灵一生精华的浓缩凝练。

火果、水果、光果、金果等等,也是如此。

“这事我做不了主。它虽是我的妖兽,可我们是伙伴,买卖是划算,可我没道理贪图一点利益就做出损害它的事。所以你还得问血鲲鹏。”宁轻狂的价码足够动人心,可苏贤有自己的原则,直接坦诚道。

空中,血鲲鹏唳声,传音道:“我没意见。”

天上掉下来的好处,血鲲鹏又不迂腐,精血它尚可再造,祭皇血果却是可遇不可求,错过这次就没下次的东西,动辄就是消耗巨大人力财力才祭炼出来的修炼圣果,血鲲鹏怎会放过?

苏贤正要转达血鲲鹏的意思,不料精神海又是一片涟漪,冷声传出:“百滴精血,虽会导致我虚弱一阵子,但无伤大雅,不出半月我便可恢复。所以这果子给苏如雪吧。”

“啊?我不要。给你修炼的大补之物,小血你留着用吧。”赶路期间,苏如雪一直沉寂,显然是余怒未消,暗中赌气,可如今血鲲鹏一句话就把她炸出来了,引得她不得不开口婉拒。

这等惊天的好意,她怎能消受?

“没关系。苏贤是蠢,但我看得懂。有这枚果子你进境速度会更加恐怖,纪浮世的手段我领教过,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就要超过按部就班修炼的苏贤了。到时候,这傻子还需要你来照料。何况,我的资质摆在这里,整日睡觉都能突破至祖境,祭皇果对我意义不大,留给你更能发挥它的效用。”俨然间,血鲲鹏说话的口吻都像极了苏贤,偏偏这些话无不是在贬低它的主子,可逗得苏如雪芳心悸动,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模样,忍俊不禁。

苏贤:“???”

苏贤的神情完美地诠释了他操淡的内心波动,什么时候血鲲鹏也会说教暗讥他了?

对于群妖和苏如雪的沆瀣一气,苏贤不予理会,即便青羽隐隐间都和苏如雪站到了统一战线,但苏贤依旧要继续装傻充愣,每每谈及这话题都露出天然呆的神色,显得愚笨不堪,殊不知他内心纠结之余还在暗暗嘀咕。

哼,真以为他不懂啊!

先前是真没想到那一层,可那天他被苏如雪骂醒了,之后他自然就懂了。

这种事,苏贤处理不来,既然彼此谁都没有捅破那最后一层纸,那他就心安理得地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装傻也是一种境界。

苏贤洋洋得意。

“可以给你百滴精血。不过,我还两个要求。”苏贤冲宁轻狂说道。

闻声,宁轻狂紧绷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说不喜是假的,但精血毕竟还未拿到手,宁轻狂也不敢松懈,沉声道:“本就是我占了便宜。到外头,我很清楚三枚祭皇果也换不来血鲲鹏的百滴精血。你有什么条件但提无妨。”

“第一个要求,我要一枚圣令,也就是一个保送天机院的名额。第二,我想你在雪峰暂留一月,共同见证我妹妹的复苏、出棺。”

第一个要求是苏贤一早就有打算的,之前也和苏如雪提过,本想从叶知秋那再压榨出一块天机院圣令,可宁轻狂主动送上门了,苏贤哪有不收的道理,只是转移了一下目标罢了。

至于第二个要求,则是苏贤在见到宁轻狂后心念一动附加的。

咻!

宁轻狂一挥袖,气浪磅礴,一抹紫光自其储物戒中射出,与之同出的还有三枚光芒各异的果实,霍然落到了苏贤的手中,确认是一枚天机院圣令无疑,与当初叶知秋给何凡的一般无二。

三枚祭皇果对应的分别是血、金、木三种属性。

天机院圣令乃是一块令牌,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可对宁轻狂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是宁轻狂。

他不需要任何人或物证明自己的身份,行走于世间,他自身就是一道壁垒,他自身就是一道旗帜,他是天机院圣子,他又独立于世,他喜欢用实力说话。

一番果决之间,宁轻狂的心迹昭然展露在苏贤面前,刹那间又引来了苏贤的钦佩。

宁轻狂不愧是苏贤仍在竭力追逐和想要与之看齐的标杆,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不羁的味道,不经意间就让苏贤心神震荡,欣赏不绝。

“既要到了精血,我本就打算在雪峰突破到武王九阶再离开。一个月差不多了。你这两个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不过,容我冒昧问一句,你哪来的妹妹?复苏、出棺又是什么鬼?”宁轻狂皱眉挠了挠光头,纳闷道。

……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失去

雪纷纷,雾渺渺。

以往的天山莲池被雪虎王列为私人禁地,曾先后被苏贤、宁轻狂临幸过,而今的山巅逐渐开放成了公家地盘,入目处趴满了雪虎,它们不似往日踏雪飞扬、龙行虎步时的栩栩,一头头雪虎双目微阖,身躯缓缓起伏,鼻间喷出近乎实质的白雾,呼吸声如闷雷惊动,反反复复地回荡在山巅,形成一阵阵低沉呜咽的雾风,轻撩起它们的虎须。

空中,血鲲鹏带着苏贤和蒙邈降落,苏贤向山下走了两步,忽而又转身,眉宇微皱,凝眸细看,目光来回在附近数百只雪虎的身形上扫动,旋即迎上了宁轻狂平淡的眸光,疑惑道:“怎么回事?”

雪虎王不在这群雪虎中,这帮雪虎大多正值幼年期或年迈期,苏贤本来没察觉到雪虎族的变化的,实在是它们太安静了,颠覆了苏贤对它们往日的印象,可一旦留心观察,那它们的异变也是经不起推敲的,光是雪虎的身躯变小了许多这一点就会被看出端倪。

另外,数量也少了很多。

见苏贤投来目光,宁轻狂本不想说的,此刻淡然地撇了撇嘴,解释道:“你的人非要我支付在天山莲池修炼的费用,我索性教了这帮虎崽们一个唤醒远古血脉的古老法门,独此一家,绝对是天机院的不传之秘,。”

“代价很大吧?”苏贤不信宁轻狂如此良善,面庞凝重,挪开了视线,忧心忡忡地望着陷入沉睡的雪虎们,理所当然地问道。

宁轻狂没点头,眼角微挑,充满磁性的嗓音压出回话:“不然呢?想要进化,本就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事。我只是给它们提供了一个可能,但你也看见了,没有一虎是退缩的。进化论同样适用于妖兽,优胜劣汰,成王败寇。你以为有两个选择,可对于它们来说,别无选择。换作是你,也会上。”

远古时期,帝妖榜之下挤满了一群伪帝妖族群,那些多是和帝妖榜上的种族差之一线的妖兽,在十万年前也是受世人追捧的存在,毕竟它们是最靠近帝妖的存在,例如与帝妖榜失之交臂的明月雄关马、风神象等,这一类种族中最鲜明的代表还属奎曦蝎一族,它们是名副其实的一百零一。

也就是,帝妖之下最顶尖的种族。

十万年前,奎曦蝎力压群族,甚至战胜了明月雄关马、风神象等种族,却败给了帝妖九十八的青丘祖狐和帝妖九十九的幻音猡,最终无缘于帝妖榜,黯然跌落神坛,淡出了那段辉煌的历史,坠落凡尘,籍籍无名。

现实就是这般的残酷,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青丘祖狐和幻音猡两个种族有一个极其近似的属性,那就是都深谙神念之道。

同阶的奎曦蝎就是输在了这。

世上本无血脉浓度十分稀薄的妖兽,但凡是有这种妖兽,无非是它们经历过了太多太多代,距离祖辈的血缘越来越远,浓度不断被稀释,致使天资越来越低,血脉愈来愈孱弱,进入一个无限的死循环,这才衍生出了远古大陆上那么多低劣卑微的妖兽。

若是追根溯源,这些妖兽最遥远的那一代祖先必然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存在,此乃一个定理。

同理,世上本无血脉低下的雪虎族,它们只是一个支脉,是一支淡薄了血脉而被祖辈放弃的旁系种群。

那么,雪虎族最遥远的祖辈是大陆上的哪一个妖兽种族?

苏贤猜,应是暴风封雪虎,同样是名落帝妖榜的一个种族,在十万年前的地位和声名足以媲美明月雄关马和风神象。

如今,雪峰上的雪虎族在宁轻狂的引导下,就是在进行一个返祖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异常艰辛,生死难料,要么是唤醒祖辈暴风封雪虎的血脉,云起龙骧,重现远古祖先的精彩,再度搏击长空,擎骨傲世,要么是血脉彻底枯竭,修为尽失,寿命长逝,溘然殒灭。

“你这样,会毁了整个雪虎族。”苏贤哀声叹了口气,心情复杂道。

一方面,苏贤同样愿意策励雪虎族的进化和成长。

另一方面,苏贤不希望看到它们一个个慷慨赴死犹未悔,这血脉毕竟已经经历了十万年的淡化沉淀,本身就变成了一件积重难返的登天难事,即便点燃了它们的血脉之力,焚尽了它们的血肉尸骨,最终做的极有可能还是无用功,不但会一无所成,还会彻底葬送这支雪域中的雪虎族。

人类与妖兽之间也会诞生感情,雪虎族虽不是苏贤的妖兽,可不管是苏贤弱小时它们的雪中送炭,抑或是陪伴着它们捱过低谷期,重登霸主之位,隐隐之中苏贤早就将它们视作一个可以和平相处、互帮互助的伙伴种群。

可眼下最揪心的也在于此,这所谓的古老法门概率绝对低到令人发指,苏贤怕的就是燃烧了数百只雪虎族的性命也不会诞生出一幕返祖的异象,到了那时候,就连苏贤也评判不来它们的做法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宁轻狂冷眸一厉,低沉道:“这是它们自己的选择,关我屁事?又干你屁事?我现在给你一个帝藏,告诉你里面机缘无数,却又十死无生,你去还是不去?你现在悲悯它们,百年后千年后,你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它们大限来临,生老病死,一场轮回。这样毫无作为的早死和晚死,有何分别?”

“苏贤,我原以为你是个杀伐果断、取舍有度之人,不料你还存有如此的多愁善感。你这一年半载走来是不是太安逸了?以致于你血还不够冷,心还不够狠。”话音如雷,苍凉中带着冷厉,阵阵狂响,宁轻狂不复先前的波澜无惊,此时的他眼眸绷凝,肃声呵斥道。

然而,对于宁轻狂的批判,苏贤并不苟同,眼神中有光,平静回道:“这是两码事。它们与你无感情,可与我有渊源。是你太偏激了。”

闻言,宁轻狂气息一窒,久久无言,漠哼一声,拂袖转身,跃上硕大的雪莲后屈腿盘坐,不再与苏贤争辩,他本就不善口舌之利,苏贤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好否定,就像没法去指责叶知秋的做法对与错那般,索性就沉默以对了。

宁轻狂道:“精血给我。”

说累了,还是修炼吧。

见宁轻狂主动退让,苏贤也没心情再去争谁对谁错,血鲲鹏自爆了半边翅膀,赤红的翎羽纷纷掉落,血雾弥漫出一丈远,血鲲鹏面无表情,掌控着身躯凝聚出一滴滴精血,随后苏贤拿出了七窍石瓶,开始接引着精血的坠落。

滴答!

滴答!

……

拿到精血后,宁轻狂在风雪飘摇的山巅进入了闭关状态,和整支雪虎族一起陷入了沉寂。

呜呼!

大雪渐深,从这一天开始,雪峰蓦然静谧了下来。

圣毒鼠精血三百滴,给蒙邈一百滴拿去修炼了。

剩余两百滴,苏贤和苏如雪各一份。

本想帮玄天龟也讨要一份,然而玄天龟是在提升血脉浓度,而非换血,这种提升与武修的武王境概念并不同,玄天龟本质是冰属性的龟族,涅血因是一种凤凰涅后脱落下的血液精华而被称作精血,其本质更接近于天材地宝,只不过是一种以精血方式呈现的天材地宝罢了。

不死血髓不在此列,它是名副其实的虫族精血,适用于虫族,却排斥其它种族。

圣毒鼠精血也是一样。

因此,后来苏贤就没再为玄天龟多要一百滴圣毒鼠的精血了。

天山莲池底部,玄天龟仍是寂然,这汪寒池十分契合着它的属性,可谓量身定制,此刻的它浑身光波荧荧,四肢蜷缩,龟壳上闪烁着一条条血色脉络,经络延伸,四通八达,犹如蛛网遍布各个角落,气息浓郁,蓬勃间导致它的面目时而安详,时而狰狞。

随着时光的流转,玄天龟体内的血脉正在逐渐变强,四成巅峰指日可待,估摸着苏醒的时间会比苏如雪苏醒更早一些。

梦寐兽的身影游荡在广袤的雪域,紫色魅影划过一道道不可见的光华流彩,梦幻至难以言喻。

血鲲鹏几乎不见放血后的虚弱,掀动羽翼,背向高耸至不可触摸的天穹,扶摇直上,于雪域之内翱翔各方。

俨然间,苏贤似成了孤家寡人,行走于苍茫的雪地上,转眼白首。

在闲逛之际,苏贤遇到了在山顶一边恭候多时的雪虎王,它没有像其它族虎一般尽数投入天平倾斜的生死抉择中,它是雪峰霸主,它是雪虎族的支柱,没有它的雪峰会再次陷入无休止的争权和惶惶不安的动荡中,并非是它不想去与远古祖先进行一场相近血脉上的对话,只是对它而言时机还未到而已。

总有一天,它也要开启那一场对每一只雪虎来说都神圣无比的返祖仪式,不问成败,无论生死。

“苏贤,你回来了。能让我和父亲聊几句吗?”雪虎王传音道。

或许,它要和雪虎炎作告别了。

这一次的雪虎王不似往日的意气风发,正值壮年的它竟露出了一丝沉沉暮气,宛如再无岁月可偷的老者,原本凶戾的眼眸中满含深沉,仿佛视死如归,向死而生。

苏贤眼波幽幽,平静中夹杂着一抹感伤,他没有劝阻,默默召出了雪虎炎,给这对父子创造了谈话的空间,临走前多问了一句:“值得吗?”

这支雪虎族不久前才打了一场胜仗,在偌大的雪峰奠定了一个近年内都不会动摇的地位。

可是,才没过多久,它们又踏上征程,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返祖传闻,开启了前赴后继的献祭礼。

一朝辉煌,一夕冻骨。

“苏贤。迟早有一天你也会离开雪峰的,去往更高更远的大千之地作斗争。雪虎族哪怕终年生活在这天寒地冻之域,我们的血却从未冷过,我们也有雄心壮志,我们也向往翻天覆地,执掌风云。既然都是为心中所想所念去拼搏,为挣脱枷锁而战斗,那还问什么值得不值得?走在这条路上,我们都一样,我们没有选择。”雪虎王的传音沉稳非凡,却以一种恐怖的效果击穿了苏贤的心魂。

是啊!

没时间再去感伤了,没时间再去怜悯了。

今日他居然开始担忧这群曾朝夕相伴的雪虎们是否会在奔赴理想的途中消逝,飞蛾扑火这种事,在这个当下,苏贤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做。

大家都一样。

想要平凡一生,退一步,那就是海阔天空。

不甘平凡,那彼此都咬牙往前一步,不该再左顾右盼,而是齐头并进,奋勇向前。

落伍的,就是被淘汰的。

到了未来,谁有资格回望了,再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再祭奠曾经并肩走过一段路的同伴。

时代的激浪在不断推着所有人和妖向前走。

这个时代的安逸和沉寂,快要结束了。

继残酷血腥的大妖纪元之后,真正风起云涌的时代,快要到来了。

而在这场震煞大陆的时代惊变前,在大陆东域一个不起眼的一角,在这个茫茫雪域内,苏贤孤身下山,肩挑尘空,脚踩碎雪,沉默地、寂静地造访了一支支虎群,交手、切磋、抑或狼狈抑或高昂地扬长而去,开始了他沉淀武道、淬炼身手的苦修之旅。

因为,就在听了雪虎王的一席话后,苏贤渐渐意识到了,他身边的有些人和物都在一片静寂中离他而去了。

不论是即将远道的苏如雪,还是不避斧钺、冒死沉睡的雪虎族。

一年半载以来,苏贤得到了很多,安逸了太久,似乎有点忘记失去是什么滋味了,于是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辗转了那么久,今日在雪峰苏贤才真正醒悟,失去是必然的,在这个关头他没办法也没资格去挽留什么,渺小的他终究还是要去习惯失去本身。

毕竟,一年多前,他就是以失去黑老陪伴的方式,踏入了独属于自己的逆天之旅。

雪,落在心间,冰冻感伤。

想拥有,要先学会失去。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圣子和帝妖

一个月转瞬即逝。

这一月来,雪虎的数量愈来愈少,从百数到十数,一朵朵凄冷的血花绽放在雪山之巅,涂满雪地,倒流入莲池,美艳中饱含着一股悲怆,宛如这座雪峰最后的残妆。

半日前,叶知秋带着孙血魔如约赶到,看来之前孙血魔的藏身之处离虫峰并不远,两人没有血鲲鹏穿梭空间的能力,仅用一月就赶到了雪峰,依这段路程就能大致推测出先前孙血魔的位置。

阔别半年,孙血魔的风貌并未有很大的改变,常年的混迹已让他一介血修的形象定了型,络腮蜈蚣疤,须髯茂密,两眼亮若铜铃,可这般粗犷的样貌下,任谁也猜不及其细腻的玲珑心思。

不过,苏贤和叶知秋对其想必甚是熟稔。

因为,当孙血魔又一次面见苏贤,逮住他就是一口一个前辈的叫,也不顾两人的真实年龄,那股亲热劲儿令苏贤不禁恶寒。

这回轮到苏如雪头疼了。

论外貌的狰狞,孙血魔足以担此形容。

论外貌的粗犷,蒙邈也是方方正正,血气方刚。

明明是两个标杆式的粗汉,为什么一碰到苏贤和叶知秋这两人,他们的脾性就变得如此奸猾,满满的心眼儿,他们隐而不发时还正常,一旦有了交集,就觉得蒙邈和孙血魔油腻至极,这是不是意味着苏贤和叶知秋这两人有毒?

把好好的两个人都带跑偏了。

……

雪雾轻笼,朦胧如烟,一方莲池犹若禅境。

此为山巅处,而在数丈外的雪地上,这个时候站着一些零零散散的人,与苏贤一道的有蒙邈和年柒舞,与叶知秋一道的便是孙血魔了。

年肆泽不知归期,他压根不知道有人要突破了,还愣头青似的在挑战一个个部族。

数人皆是充当看客,寂静地立于池边,双目凝神,神色如出一辙,全都齐齐关注着宁轻狂,头一次突破被那么多人盯着,饶是宁轻狂心中都有那么一丝不舒坦,众人的眼神虽凝重,可落在他心里还是有一种被猴取闹的异样感,然而在当下这个关键时刻宁轻狂也无法分神去计较什么。

温养半月,积蓄半月,如今宁轻狂的气势已经攀到了顶点,坐如磐石,周身震荡开一声声嗡鸣,待到他陡然开启血脉,洒出血鲲鹏之精血时,山巅处似有一条大江血河横贯开来,江河滚滚,轰然间乱象纷呈。

哗!

众人只觉得一股磅礴浓郁的血气扑涌而来,令他们心神骤乱,几欲迷失,一股股气息中既厚重又凌厉,每一种异象仿佛都象征了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啸鸣声都雷霆过耳,嗡嗡作响,刹那间群妖乱舞。

第一道现身的虚影乃是一只鱼身、蛇首、六足的妖兽,其目细长宽扁,鲜红的鱼鳞中似是洋溢着一股喜气,虚影不入水,如蜉蝣游动于天地,顿时四周都飘浮起喜红色的斑点,如上苍降福。

苏贤眯了眯眼,脑海中一册图籍兀自翻开,赫然是幼年时黑老为他讲述勾勒的榜上帝妖之形。

帝妖榜第八十六,福赐冉遗鱼!

“福赐冉遗鱼,帝妖八十六,程某某的妖兽。不用误会,他就是叫程某某。十个圣子之一。宁轻狂看来早有图谋九阶的野心,临行前还问他要到了这只帝妖的精血。”叶知秋纯粹是说给苏贤听的,至于别人听到了,那全是顺便解惑的事。

苏贤恍悟,点了点头,心想天机院又一尊帝妖现身了,不愧是自古以来网罗帝妖最多的势力。

然而,这才是第一种异象,好戏才刚刚开始。

下一刻,青光乍现,一具苍天伟木茁壮而起,转眼间变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缀满枝头的一片片巨叶不间歇地勾勒出虎形、蛇形以及蛟形,这些虎、蛇、蛟竟都不是凡种,放之大陆上都是有名的妖兽,如今齐聚一树身,咆哮隆隆,声浪冠绝雪峰巅,浊浪排空,荡气回肠。

苏贤目光一凛,暗叹道:帝妖榜五十九,木印虎蛇蛟!

叶知秋早有预料,悉心为众人讲解道:“木印虎蛇蛟,帝妖榜五十九。另一位圣子木火烽的妖兽。宁轻狂这厮人缘还真是好,木讷就是有木讷的好处,可以臭味相投,连那呆板方块脸的帝妖精血都要到了。”

莲池中央,宁轻狂微恼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将这点情绪遏制住,眼下这关头他无暇去理会叶知秋的碎嘴,反正他也早对叶知秋有免疫抵抗能力了。

咻咻!

霎时间,血河中又蹿出了一股异象,八道淡白色的气旋紧附在一只老龟身上,气旋扭转开来形成一汪汪深不见底的漩涡,恐怖的吸力尽管是虚影都差点把远处的年柒舞给吞噬,幸好蒙邈眼疾手快,早早拉住了她。

“帝妖榜三十九,八道螺旋龟。这次又是谁的妖兽?”这一次,苏贤学会抢答了。

叶知秋淡笑一声,道:“圣子丁相柳,一个怪人,又古怪又变态的人。或者称之为妖更为恰当,等你以后见到了就懂了。”

哈哈哈哈哈!

叶知秋的话音刚落,山顶的空中忽然盘桓起一道放肆诡异的大笑声,笑若魔音,声声入耳,久久不散,在场站立的人中唯有苏贤、叶知秋和年柒舞微微受到干扰,蒙邈和孙血魔居然直接被这笑声震得昏厥过去,猝不及防。

入目是一块块细长弯曲的黄色果瓣,其状如手指,每一块都有一头雪虎大小,合在一起庞大如山丘,此时正凌空飞起,高高在上,随着笑声愈低沉,它的模样才愈发清晰,一只只佛手不停甩动飞舞,到后头就连年柒舞都感觉支撑不住,双眼迷离,身躯摇摇欲坠,无力的同时更是惊骇,没想到仅仅是宁轻狂血脉中的一道异象就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深究下来,那宁轻狂的实力又该何等恐怖?

等年柒舞也如残柳倒地后,余者仅剩苏贤和叶知秋。

“连这点冲击都熬不过,看来他们是无缘亲眼目睹武王九阶的诞生了。”苏贤惋叹地摇了摇头,蒙邈等人连这般开胃小菜的冲击都抵挡不住,那当宁轻狂真正爆发出体内宝藏之威时,他们还拿什么去招架,估计突破的余波都会将他们震得神魂俱颤。

尔后,苏贤又望了望居高不下的黄色妖植,面对这接二连三的帝妖,他着实是被天机院的手笔震撼到了。

帝妖榜第三十二,笑弥音佛手!

“君莫问的。他酷爱妖植,整天爱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所有妖宫内都是妖植。怪不得长得那么娘炮,真是瞎了他那洒脱不羁的名字。”

叶知秋又向另一位圣子开炮了。

叶知秋,宁轻狂,君莫问,丁相柳,木火烽,程某某。

苏贤从头到尾数了一遍,十大圣子他已知其六之名。

西天雷神象,蛇颈上龙,笑弥音佛手,八道螺旋龟,木印虎蛇蛟,圣毒鼠,福赐冉遗鱼。

光是苏贤知道的帝妖,天机院就坐拥七只,这还不包括宝兽岁月兽,还有一些目前连苏贤都未曾接触到的。

这帮圣子都几乎人手一帝妖,那帮天机院的老头子能差到哪去?

这么一想,细思极恐。

随后,自血河中冲出的笑弥音佛手归位,紧跟在它之后的就是蛇颈上龙,其为上龙一族的怪物,之所以被称作“怪物”,便是因为它体型大到不像话,如今它方一现世,就如同一艘舰船横在天际,两眼如灯盏,暗蓝色的表皮,暴龙的身形,它是海洋中一域内的终极霸主,蛇颈粗壮,首部修长,张牙舞爪间露出的牙齿满含着血腥之味,锋芒毕露,尖锐至不敢匹敌,从形态上来看,恐怕仅有血鲲鹏能压它一筹。

“为了突破到武王八阶,他居然集齐五个帝妖的精血,真是下了血本啊。”叶知秋啧啧感慨道。

苏贤还是第一次观看如此多的帝妖,尤其是蛇颈上龙那狂暴的外型带给他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冲击力,这是自见血鲲鹏之后第二次有妖兽让苏贤产生了视觉感官的震撼,简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暴力美学。

“话说,西天雷神象和蛇颈上龙比起来怎么样?”苏贤好奇道。

闻言,叶知秋思量了一会儿,言语不再轻佻,而是严肃地比较道:“西天雷神象更可怕。不过,同阶位的话跟你的血鲲鹏没法比,不论是体型还是单打独斗,资质就是资质,血鲲鹏的天赋摆在那里,就是一座大山,西天雷神象也逾越不了。我估摸着帝妖榜十名之后的帝妖都不行,也不知道帝妖榜前十行不行。”

两人没再讨论下去,趁着宁轻狂显威之际,先把蒙邈等人带离了山巅,放入洞窟后,再次掠来,这时候的山巅虽不像之前那般拥挤,却也不至于空荡荡的,毕竟一堆雪虎仍不受外界干扰地陷入深度沉睡中。

轰隆!

随着宁轻狂突破卷起的风潮,这一片地带的天色骤变,惊雷怒号,滔滔血河奔腾得愈发汹涌,实在难以想象那是一个人的血脉,从体内引出后,竟能汇成一条千米大江,声势滚滚。

江中,逸散出的是属于一股股帝境的气息。

这些浓厚的气息也是在意味着,帝境的大门已经朝宁轻狂打开。

可祖境的门,依旧是闭塞。

到了现在,旁观宁轻狂的突破,苏贤才豁然醒悟,原来武王境换血的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越到后面,换血的过程也显得愈加磅礴大气,对应的自然是越来越艰难,一阶一重天,登临帝境已是不可思议的事了,如今宁轻狂想推开祖境的殿堂大门,这又是在行登天之举。

呼!

风声渐响,残云倒卷,雪花如雨。

宁轻狂临危不乱,昂首挺胸,坦坦荡荡,似胸有乾坤之势,那股桀骜的气宇,仿佛在说此行势在必得。

苏贤的心慢慢下沉,他竟也紧张起来,看着宁轻狂,不敢有丝毫错漏,因为这条路未来他也要走一遭,现今有人示范演练,他没有不细细观察的道理。甚至,苏贤都已经想象此刻盘坐在天池中央的是他自己,他要准备突破了!

叶知秋也随之收敛起了笑容,嬉笑归嬉笑,眼前这一时刻,不光是对宁轻狂至关重要,对天机院想要化解将逢的劫难,这也可能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伏笔。

十大圣子中,天纵之才的宁轻狂将成为第一个初窥祖境道路的人。

即便是在精神海中,有那么一个恍惚间,青羽差点错把宁轻狂当成了古无锋,哪怕他早知道古无锋已离开了这方天地,在另一个广袤的空间正叱咤着。

无他,只因宁轻狂的身上当真有那么一丝古无锋的影子,那种对武道的一丝不苟和踏踏实实,真的是像到了极点。

滴答!

明明是一声轻微的脆响,也就是一滴血鲲鹏精血落下的声音,却如同战鼓开擂,号角吹鸣,直接炸响在了苏贤等人的耳畔和心间,惊心动魄。

宁轻狂开始尝试推开祖境的大门了!

……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予认可

靡靡间,血涂满天,蒙蒙天穹也在默契地映衬着,浓重的红色云层逐渐密布,呼应着下方那条急湍的江河,随着一滴重若千钧的精血沉沉滴下,顿然间骇浪惊天。顶点x

宁轻狂突破的声势牵动着无垠雪域的天象,虎啸迭起,方圆万里的虎族都惊惧地抬目望天,双目骤然被刺得流血,那红光的云层散发着煌煌天威,令它们纷纷低首匍匐,瑟瑟发抖,整个红云笼罩的范围内都沉浸在一种惊怖之中。

“引动天变,这番浩大的声势媲美妖皇的突破了。”一旁,叶知秋同样顶着滔天的威压,脚下的雪层在飞速溶解,整片雪山巅的高度竟在那诡异的云朵下缓缓削减,背后星河帝图已然亮起,叶知秋不退半步,喃喃似呓语,目光紧随着宁轻狂,像是在守护。

苏贤也并不好受,更无精力与叶知秋交流。

当那股天威降临时,他的第三妖宫陡然飞出,血鲲鹏在其内操控着巨大血殿,以顶尖的血脉之姿替他挡下了来自天穹上方的试探,不过,此刻苏贤体内的血液像是与宁轻狂身前的那条血河产生了共鸣似的,隐隐沸腾,居然还有种呼之欲出的怪力不断地冲击着,惹得苏贤五脏六腑的气息都紊乱不堪,如今的他正在竭力压制着这抹异动,使得自身脸色涨红,呼吸急促。

天上地下,仿佛有许多双眼睛都在默默注视着宁轻狂。

现在,他是这方鲜红地域内唯一的焦点。

血河上,七窍石瓶悬空倾倒,瓶口属于血鲲鹏的黏稠精血还在不断下滴,一滴滴血珠连成丝线,须臾之间便尽数注入了独属于宁轻狂的血脉大江中。

呲呲!

如油锅里的响声,噼里啪啦等各种异响炸裂般地回荡在苏贤两人的耳畔。

至少九成浓度的血脉一入江河,就像君主驾临,四海八荒内无不俯首称臣,那几只帝妖的精血也不例外,数种虚影再度浮现,却如众星拱月,隐隐形成了朝拜之景,奉其为主,虔心融合,势要合力冲破血脉等阶上的枷锁。

这种程度的突破,已经超出了宁轻狂的控制,他手心冒汗,紧锁双眉,血河低下他那卑微渺小的身形恍若大江上的一叶扁舟,经风吹浪打,孤独前行,此刻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守住外放的血脉之河,稳住心态,等它们自主相融。

与其说这一步是突破,还不如说是在等某一种认可。

或是,在等一把钥匙。

等一把可以开启祖境大门的钥匙。

苏贤和叶知秋并不知道此事已脱离了宁轻狂的掌控,他们只是牢牢望着眼前这一幕,面目同样凝重。

哗啦啦!

时间一点点过去,血色江河的内部仿佛一直在进行着某种异变,这无非是一种精血吞噬精血、精血融合精血的过程,但在当事人等来却如一个世纪般的漫长,那一声声奇怪的响动如同古老的心跳声,有力又悠远。

嘶!

忽然间,血雾蒸腾,整条江河在某一个瞬间完成了质变,颜色陡然变得更加深红。

“哎!”

可就在这一刻,在场的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听得真切,天空中竟然传来了一声缥缈却又饱含着惋惜的叹息声,而这道叹息声就像是一道铁令,在它响动之后,雪域上方的漫天红云居然开始徐徐遁散,化为一缕缕轻烟,乘风归去。

池中,宁轻狂似敏锐地感应到了什么,骤然雷霆般地睁眸,灰袍震荡,目中满含着急切,大吼道:“不够!百滴精血,不够叩开祖境的大门!”

闻声,苏贤和叶知秋对视一眼,这时候已来不及交流什么,红云正在飞速散去,眼前场景颇有一种江河日下之感,一切大势都在滚滚逝去,三人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道有没有下次。

就算有下次一窥祖境的资格,又难保会不会留下先前没有斩钉截铁突破的弊端。

此时,两人对对方眼神中的意思各有领悟,苏贤转首,目光一动,没有丝毫拖沓,血鲲鹏展翼飞出,唳声啸天,血雾澎湃间,一滴滴精血不要命地开始下坠,如同倾世雨幕,竭力挽留着即将褪去的红云。

在场的三人都感知到了。

这场霞光漫天的红云,仿佛是一种特别的域。

没有这域,突破就进行不下去。

可是,这一切都是在做无用功,那古怪的红云对血鲲鹏的精血并没有特殊的表示,好像是之前已经检测过,至今已经麻木了,尽管注入再多,都无法改变一种既定的事实,也就是无法帮助宁轻狂血脉之河的浓度再来一次质的飞跃。

顷刻间,红云消弭了,彻底隐于无形。

原本浩浩荡荡的突破之象,在红云消失后算是落下了帷幕,开局起点太高,导致这不尽人意的结局到临时,全场陷入了一种颓靡的寂静中,呼吸可闻,可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宁轻狂,一向疏狂无边的他多年来第一次尝到了不被认可的滋味,这种感受,很是钻心。

“不够,不够。我们想得太简单了。”收势后,万象归于平静,雪还是匆匆地落下,宁轻狂眼中却满是黯淡,神色略有呆滞,随后失意地摇了摇头,“我用五种帝妖血将血脉之河的浓度堆积到了八成,先不说帝妖血本就良莠不齐,毕竟被尊为帝妖的是十万年前在星空下闪耀夺目的那些种族。十万年之后,每支种族中虽不乏精英之辈,可大多数的帝妖还是落没了。”

苏贤懂宁轻狂的意思。

这就跟之前青羽所说的“只有十万年前的那只老乌龟才有资格被为玄天仙龟”是一个道理。

十万年前,为某一个种族赢得帝妖榜名额的可能是种族内的某一只帝妖,与其说这旷世荣誉是这片天地赋予某一个种族的,还不如说是对那一只为种族而战的帝妖的认可。

“凝练时,我感受得出来。只有我的蛇颈上龙和君莫问的笑弥音佛手真正达到了八成血脉浓度,其它三只仅是七成巅峰。但是,这样子我还能突破到武王八阶,无非是因为我的蛇颈上龙在八成血脉浓度中也是佼佼者,估摸着有八成六的感觉。”

“可是,从八成到九成的这一段跨度,太远了。血鲲鹏的血脉浓度我感受到了,很强,九成三左右,可光凭血鲲鹏的精血还不够,它的精血给了我,浓度要被稀释很大一部分,或许融入我的血脉之河后就只剩八成八、八成九了,它足够帮我堆叠到八成巅峰,却不足以帮我完成最后一步的跨越。”

“九成的那一道门槛,就像一道天堑。而且,我感受到了某种意志。我只有那一次机会,所有武修或者妖修都只有那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不会再有了。”

宁轻狂痛苦地说完了这一段话,随后掩面闭目,低着脑袋,身形显得很是无助。

这一次,说到底,还是宁轻狂冒失了。

可是,自古以来,突破到武王九阶的人屈指可数,更没有说谁留下了可供后人实践的经验,像血鲲鹏这样有望至祖境的妖兽,饶是出自天机院的宁轻狂都闻所未闻,至今都只见过这一只,怎会想到再去寻一只以防风云不测呢?

寻,去哪寻?

那是祖妖啊!

寻得到吗?

叶知秋面色难看,他不同于宁轻狂的心灰意冷,他此刻是心境乃是心急如焚,平时开开玩笑也就罢了,可对于宁轻狂,同为天机院圣子,相识近十年,两人之间真正的交情那绝对是到了可以互相托付生命的境地。

如今,一代天骄彻底错失了一窥祖境的机会,这不光是宁轻狂一人的损失,这还意味着对于未来的险境天机院又丢掉了一个强有力保障的筹码。

一个不慎,跌落云巅。

苏贤的眼中同情和可惜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

他一向推崇宁轻狂,可如今宁轻狂在他眼前遇到了人生中最致命的挫折打击,倒不是说一蹶不振那么心酸,可一下子他整段人生的路就好像已经望到头了。

武帝巅峰。

不能再高了。

一段已经确定了的人生,连终点都知晓了,宁轻狂该作何感想?

还会有之前的热血澎湃和无限憧憬吗?

精神海中,苏贤翻出了当初青羽给他灌输的仿妖录武篇,从前翻到后,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里居然没有一点关于武王九阶的记录,明明是一本详尽的功法,大帝古无锋竟都未在其中留下记载,未去阐明通往武王九阶的正途,这一点令得苏贤百思不得其解。

“想帮他吗?”精深海底,青羽将苏贤的行为看在了眼里,笑问道。

苏贤唏嘘一叹,回道:“机会已经没了,堕甑犹顾,滔滔江水都挽不回,我怎么帮的起?”

面对苏贤的感慨,青羽漫不经心地悠悠道:“转机还是有的。只是看你觉得值不值得帮罢了。在我看来,你们俩的交情远还没有到这份上,跟叶小子还好,但和宁小子不过数面之缘,你们的关系仅浮于表面,压根儿没有深交,说不定一言不合就是横刀相向的局面,所以刚才我都没有出声,其实我刚刚如果点你一句,现在的情况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闻言,苏贤陡然一惊,青羽这话可包含太多重意思了。

也就是说,刚刚青羽是可以帮宁轻狂获得那红云认可的,可他没帮,他一句话都没说。

按青羽的意思来讲,就是觉得苏贤和宁轻狂的交情远没有到帮这么大忙的份上。

这是一种来自十万年老妖怪的冷血。

一深想下去,苏贤就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在苏贤的心目中,他对宁轻狂已是极力认可,起码是觉得两人之间宜交好不宜交恶,若是能帮,方才他定相助,就像刚刚苏贤一句废话都没有,召出血鲲鹏就是一阵大放血,不留余力。

可青羽不认可,哪怕之前青羽觉得宁轻狂有点像古无锋,但他就是不认可,因此他一言不发。

这时候,苏贤想到的却是一年多以前,如果青羽不认可自己,那他该是什么下场?

这可是真正的冷血动物啊!

平时言谈可能还感受不出来,可经今日一事,才知想要得到青羽的认同,那是要多么高的一个门槛,足以媲美之前那红云的态度了。

见苏贤瞳孔猛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青羽不由觉得好笑,嘲讽道:“想啥呢?后怕了?胆寒了?感受到来自十万年前远古三大帝的可怕了?哈哈哈哈!颤栗吧!蝼蚁!”

果然,说完一段嚣张狂妄到无边无际的话后,苏贤脸色立马恢复正常了,眼波平定,大帝还是以前的那个大帝,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论不要脸,论心思细腻,论闷骚,不论是哪一点,自己都远不能及。

不过,真正有大收获的还是纪浮世和苏如雪。

苏贤诚不欺他们啊!

大帝原来是这样的!

“好吧。不帮他还是有很多层深意的。第一,帮他磨炼心性。一路高歌猛进可不是什么好事,早尝苦头绝对比晚尝苦头好得多,输过才懂脚踏实地,小心驶得万年船,没有万全准备就敢妄图武王九阶,他以为他是谁?现在跌倒,总比在祖境跌倒更好。不要像我,一路无阻,却在半步祖境吃了人生最大的一次亏,也是最要命的一次亏,当时悔都来不及悔,一切都立马结束了。这道理还是我居无定所游荡数万年才明悟的。”

“第二,此事当真是有挽回的余地,所以毋需着急,一切都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第三,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个原因了。交情尚浅,帮与不帮还有待斟酌。”

感受到了精深海底一股来自四面八方的深深无言的鄙夷之气后,饶是青羽都有点承受不住了,连忙开始解释,解释前还干笑了几声,以此来缓解气氛的尴尬。

……

ps:没存稿了,都是现码字的。所以以后的更新不会像以前那样很稳地浮动在某个时间点。勿怪。

第三百一十七章 重来一次

余地在哪里?

这是所有在听青羽吹逼的人和妖的共同疑问,但谁也没催促,就静静地听青羽道来,没办法,当今这个时代,青羽的确是为数不多通晓古今之人,十万年前的见闻对如今许多修炼方面的空白绝对是一种海量的补充。顶点x

有些东西,后人琢磨一辈子都搞不明白,却不知道早在古人那一代就已经解决过某种疑难杂症了,只是没有流传下来罢了。

大帝的资历摆在那里,苏贤也就只能乖乖地腆着脸了。

“你想帮的话,光靠你自己还不行。岁月回溯,岁月兽应该是有这一妖术的。貌似是它的第四妖术。让叶知秋扭转时空,带你们回到刚刚那个节点,这样才有机会帮宁小子。不过,这么做有一个弊端,毕竟是岁月回溯,那原本这段记忆你们除了叶知秋和岁月兽之外,你们都会忘记。我也并不例外。换言之,回溯之后,我们全都想不起当下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是叶知秋带我们回去的那个时刻,这意味着一段记忆的彻底抹除。”青羽说道。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精神海内波动四起,这种能力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任谁都不愿平白丢掉一段记忆,特别是这段记忆中还包含着青羽大帝的黑料。

苏贤脸色变换不定,暂时也没去管青羽为何连岁月兽的妖术都了解,而是幽幽道:“这么说宁轻狂也会忘记自己失败过?那你还说帮他磨炼心性,这不是在扯淡么……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啊!”

“哦。”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可青羽哪会承认,只是冷漠地应了一声,“你现在是真的翅膀硬了,连老子都敢挤兑了。行,自己玩去吧。回溯之后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帮他凝练九阶的血脉之河,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不啊,我猜到了。我猜到怎么帮他凝练血脉之河了。”这回,精神海上的金色小人没有立马下跪,哭着求着恳请青羽的原谅,而是一脸欠揍却自认为睿智地兴奋道,小人脸上挂着一抹洞悉真相的笑容,极度的贱。

虚无中,青羽的魂灵懒散地垂着眼,淡淡斜眼,道:“哦。然后呢?现在猜到又有何用,回溯后你还想的起来吗?”

“那我现在可以告诉叶知秋啊!”闻言,苏贤原地开始踱步,颔首低眉,奇怪的举动引得叶知秋侧目,而他在精神海中不断喃喃,“不对。不对!说了那么多不着边际的,绕了一大圈,青师,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我连这段记忆都可以找回来?”

“我什么都没说。”第一妖宫内,青羽那沧桑的眼眸中都悄然划过了一道惊色,不动声色,可对苏贤的反应能力却有难掩的赞叹之意,饶是他都没想到苏贤会想的那么多,而且想的那么快,一下抓住了他一堆废话中真正隐含的意思。

对于苏贤而言,他只觉得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那是一种对抗岁月兽的方法!

试想一下,拥有岁月兽的妖修该是何其强大。

岁月回溯又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妖术,逆转时空,改天换命,那被岁月回溯针对的人岂不是步步受限,人家是从未来回来的,知晓未来的时间节点中发生了何事,因而要回到过去篡改历史。

举个生动形象的例子:假设苏贤和叶知秋打了起来,生死之战,哪怕苏贤暴露了青羽这张最后的底牌,可叶知秋在临死前来个岁月回溯,那他连苏贤有什么底牌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打不过他还逃不过么?

种种应对之法,定然层出不穷。

面对这样的敌人,还怎么交锋?

可是,照青羽的暗示来看,此法并不是毫无破绽。

至少,苏贤自己应该有破解之法。

于是,苏贤开始一点点回想,回忆着刚刚青羽所言的一字一句,终于,他抓住了几个字眼行,自己玩去吧!

这话……好熟悉的感觉,好像是某妖经常对自己说的。

陡然间,精神海中,金色小人虎躯一颤,振奋道:“梦寐,你是不是可以不受岁月兽的干扰?”

“嗯。”梦寐兽应了一声,声音清冷,甚是保守。

听到了回答,苏贤几乎猜到了梦寐兽不受岁月回溯影响的原因。

宝兽!

不论是岁月兽抑或是梦寐兽,它们同为十大宝兽,应该是同等的存在,故而梦寐兽可以免除干扰,倘若在岁月回溯后苏贤的记忆丢失,那只要梦寐兽用梦寐术将这段记忆重新呈现给苏贤,甚至是岁月回溯的场景也一同呈现,那苏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保留着自己的所有记忆。

关键是,梦寐兽会不会给他梦寐术。

“那你等会儿一定要给我哟!”苏贤也不问梦寐兽为什么方才不告诉自己如此重要的讯息,而是亲切地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段日子以来,苏贤算是摸透了这只梦寐兽的脾性了。

首先,这货是一个高冷的行动派,能动手的绝不多动嘴。

其次,苏贤不能老是作死地去犯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梦寐兽还是偏向纯真善良的,虽不说有求必应,可从本质上来说它一点都不坏,这一点很容易看出,不管是年柒舞的事,还是日常里梦寐兽对于苏贤冷血狠厉之行的吐槽,从侧面都说明了它善的那一面。

所以,苏贤只用说这一句就够了,梦寐届时一定会还他记忆的。

除非,梦寐兽对他是真的一点都不认可。那苏贤就是真的没救了。

可几个月相处下来,苏贤自恋地认为自己在梦寐兽心目中的形象还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所以此事还是大有可为的。

苏贤那股居心叵测的亲切让梦寐兽为之一呆,可爱的明眸眨了眨,随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压根儿就没回应苏贤的意思。

苏贤也不在意,逐渐压下了内心的悸动,黑眸幽深,无悲无喜,转而对陷入困扰的叶知秋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岁月回溯。”

正处于巨大伤感中的叶知秋愣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苏贤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也来不及去揣摩这四个字后面深刻的含义,他只是神色骤然转晴,欣喜道:“还有转机?”

苏贤点了点头,也不含糊,点拨道:“宝血。岁月兽的精血,或者梦寐兽的精血。我想,应该可以帮他完成最后一步。之前,是我们一直忽略了,或是说不敢妄动宝兽的精血。其实,我们大可以深想一下,身为世间最神奇的十只宝兽,它们的精血该是何其珍贵?即便不是九阶,那也该超脱九阶的层次了吧!”

这就是苏贤猜到的。

青羽不得不承认,全对!

十万年前,古无锋走出那一步,旁人都不知隐秘,他作为当事人却最是清楚,那一次可是集结了两只宝兽的精血才帮古无锋打破了最后的桎梏,一飞冲天,拓开宽广前路。

其中一只宝兽便是青羽的太乙青莲,另一只则是在远古大陆上鲜有人照过面的悟道古椿!

也是那一次古无锋的突破,才让青羽和古无锋之间缔结了到可以放心将背后交予对方的深厚情谊。

这段远古的秘辛先不去谈,在苏贤说出了那段话后,莲池中的宁轻狂神情一震,豁然起身,一股锋锐之意再次倾袭而出,双眸闪烁,炯炯地盯着一脸平静的苏贤,心境一向不起波澜的宁轻狂此刻是真的被点醒了,感激之色溢出脸庞,无法言表。

在吃过一次教训之后,这种自信的回归,往往意味着一个人的蜕变。

“所以,我们重来一次吧。两只宝兽的精血,我们携手,看那股神秘的意志是否会认可予你!”此言一出,一股冲头的热血豪情填满三人的胸膺。

叶知秋面色一凝,俊秀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象征着振奋的红潮,背后一座缭绕于袅袅白烟中的妖宫缓缓腾空,云影暗浊,似是阴翳中的楼阁,弥漫着一股沧桑古老的岁月气息,灰白色宫殿光芒慢悠悠地闪烁,宛如一个年迈的老者弓背,颤巍巍地行走在世间,好久好久才迈出一步,而那光芒也是按这种频率闪动着。

人世间,一切都慢了下来。

没有霸气的出场,不像血鲲鹏降临时那等震煞群妖的排场,岁月兽出现之时,整座雪域一片静谧,无人言语,无妖骚动,所有人和妖都有一种走过平湖烟雨后的恬静,静望着一条人脸蛇身的灰白烛龙飘浮在虚空。

苏贤曾阅读过的古籍中有一段关于烛龙的记载,其形蜿蜒如蛇、体长千里、烛然如火、每一次呼吸吐呐关乎时序,并且以龙命名,神异超然,似是一种超脱了大陆秩序的妖兽。

以前,苏贤只听闻岁月兽,却不知岁月兽究竟是何模样。

今朝,他终是真切地看到了。

原来,烛龙就是岁月兽的形态。

不过,典籍中普遍认为烛龙一族的皮肤是红色的,称其为“龙首蛇身,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这与苏贤今日所见大有出入,虽不知这只烛龙为何是灰白色的,但这些不为人知隐秘或许还是要留到以后他见到了真正的世界才得以揭秘了。

像苏如雪和纪浮世,现在他们望着岁月兽,留于他们心间的只有一种对岁月长河的敬仰。

还有一种又见一只宝兽真实面目的新鲜感。

修士就是这样,见的少才会以为自己无所不知,当他们见的越多,才越感觉到自身的匮乏和无知。

烛龙一族,这支比帝妖还难寻的避世种族,竟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

就像鲲鹏一样。

只是,留给在场之人感慨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在叶知秋的一念之间,烛龙巨尾轻摇,岁月就在它一次次缥缈如烟的呼吸中开始回溯倒转了。

时间,重回红云发出叹息的那一刻!

……

ps:这就是一梦想象中的岁月兽。它是缓慢的,岁月也是,古老沉重,慢悠悠地沉淀着。

第三百一十八章 时代的风云开始激荡

“哎!”

天空中,又是那一道遥远轻微的叹息声。www

在红云的笼罩下,雪峰仍是通红一片,世间的一切还在按原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此时此刻场中唯一清醒的人就是叶知秋,他的面色并不好看,那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生命中有一种贵重的东西被抽取了后遗留下的后遗症。

像梦寐兽给苏贤带来的限制那般,这时候,作为宝兽的岁月兽也开出了驾驭它的代价。

寿元!

叶知秋一直没有说的,或是他竭力隐藏的那一个秘密,那就是想要让岁月兽施展出它举世无双的能力,需要牺牲的是他这个主人的寿元。

岁月瞳乃是岁月兽的天赋宝术。

用这一双眼瞳,叶知秋看到了很多人的过去和将来,在付出了许多寿元后,他还看到了苏贤的三段人生以及天机院未来将逢的灭院浩劫,得亏他生于天机院,前途无量,有整个天机院倾斜资源作后盾,他的寿元不说无疆,起码也到了一个妖帝的层次。

妖帝的寿命有多长?

此问尚未有一个具体的答案,这不光是因人而异,更因为古往今来的好多妖帝都凭空消失了,连史册都没记载下他们的忌辰,几乎没有一个妖帝是正常寿正终寝的,所以自古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回答。

但是,千年起步是肯定的。

经过这一次的岁月回溯,叶知秋明显感觉到有一丝力不从心了。从岁月兽那里,他得到了一个精准的数字,此次回溯他被抽取了千年寿元。

千年呐!

一个妖帝又有几个千年。

如果每一次回溯都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远古大陆上还有谁能驾驭的住岁月兽?

不过,岁月兽的回答则是给叶知秋打了一针镇静剂:“如果是平常的回溯,需要支付的寿元与岁月瞳并无多少差别。这次之所以那么多,因为我在违背妖祖的意志。违背妖祖,逆转时空,虽可为,但代价自然就大了。”

而对于忤逆了哪位妖祖的意志,就连岁月兽都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见到这一幕,叶知秋也见怪不怪了,他和岁月兽相处一年多,彼此了解颇深,他知道宝兽的存在是极其特殊的,说是上天孕育,可真正的上天是谁?

真的是那玄之又玄的天地精华吗?

经此一语,叶知秋再一次笃定内心的猜测。果然,远古大陆上的确是存活着一些妖祖的,只是它们不轻易露面,隐藏极深,也不知是何目的,至少那红云,应该就是某个妖祖的衍生物。

这一切种种,其实都是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岁月回溯的那一瞬,对一切茫然无知的苏贤则是一阵恍惚,眨眼间被梦寐兽拖入了紫色梦境中,梦寐一起,之前那段记忆的片段一幕幕如电影开始播放,逐渐地,苏贤也渐渐了然于胸,寻回了记忆。

忽然,三人中唯一一个对之前所发生的都一无所知的宁轻狂暴吼道:“不够!百滴精血,不够叩开祖境的大门!”

往事重提,这一次的苏贤和叶知秋毅然做出了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反应。

嗡!

虚空中一阵涟漪震荡,色彩各异的波纹晕染开来,一座梦幻紫宫殿和一座白色烟雾凝聚成的宫殿同时降临,两只宝兽一起出现在雪域,这一幕绝对是蔚为壮观,天地间的色彩泾渭分明,连宁轻狂的血脉之河都显得黯淡,满满都是红色、灰白色和紫色的交织,构成了一张令人遐想无边、却又虚实难辨的朦胧之景。

与此同时,梦寐兽和岁月兽浮于高空,一滴滴宝血滴下,饶是处于突破边缘的宁轻狂都惊呆了,精明如他此刻心中是凌乱和懵逼的。

什么情况?

那么大手笔?

我的意思是再来点血鲲鹏的精血啊,你们两个怎么一下子把宝兽都叫出来了,这真的行得通么……

轰!

轰!

随着一滴滴宝血的注入,原本渐散的红云忽地停顿住了,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轻咦声,紧接着浓密的红云重新聚拢,明明没有紫色雷云,可虚空之中还是发出了令整片雪域都为之动荡的轰声,天穹之上仿佛有数道意志共同出现,俯望着那条血脉之河的凝练,从原本的深红转而变成了一种更贴近于红云的颜色。

整条血脉之河仿佛被重塑了一般,这种惊天的变化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完成的,而在宁轻狂感知来,他知道是两种宝血以辅佐的形式一齐融入了以血鲲鹏精血为主的血脉之河中,之后苍穹上的那盖世红云还给这条江河中注入一缕象征着它身份的特殊力量,这种力量的存在没有别的意图,纯粹是认可了宁轻狂,恭祝他打碎桎梏,血脉浓度正式踏入九阶之境。

吼!

这一刻,盘坐于莲池中的宁轻狂感觉体内似有一座大门顿时洞开了一样,天地间也有一种门扉开启的异样响声,宛如一种启封的仪式,将原先封印的宁轻狂骤然还原成了他真正原始的形态,紧接着宁轻狂的眸中都闪烁其一种诡异的红芒,夺目如曜日,让苏贤和叶知秋都不敢直视,匆忙闭目。

旋即,两人的神念中都呈现出了令人震撼的一道场景。

将所有烦闷和压抑都释放的宁轻狂发出一声厉吼,顿时他的炼妖古炉体彻底洞开,一阵荒芜的光束从他的身体中爆发开来,朝四面八方冲击而出,这一幕和当日与苏贤对战时所发生的何其相似,之前宁轻狂是借助血鲲鹏的垂天柱解封了炼妖古炉体,而这一次宁轻狂则是趁着祖境大门朝他打开之时,有意无意地开启了炼妖古炉体。

那一阵阵来自上古蛮荒时期的古老昏黄色光芒堪比天上的红云,仿佛着是同一个级别的存在,苏贤两人皆是唯恐避之不及,身形纷纷后撤,刹那间下了雪山巅,远离不断发光发热的宁轻狂万米之外,眼眸仍是睁不开,可神念投下,肃穆凝重地观望着在宁轻狂身上发生的一切。

随之而来的,炼妖古炉体又呈现出了一道光影,一鼎蕴满古老气息的土黄色熔炉如骄阳横空,不同于上次苏贤所见的苍莽幽黄,这一次的熔炉真正开始焚天煮海,其内凄厉暴怒的吼声连成一片,皆是出自于凶蛮古兽之口,或是痛苦,或是狰狞,它们奇形怪状的身形一一浮现,却又一一沉沦,在一场滔天大火下灰飞烟灭,化为余烬。

吼吼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火势渐弱,那一方绵延十万里的方形祭坛若隐若现,而在那炼妖熔炉之中,在那远古祭坛之上,一只模糊至看不清外貌的妖兽出现了,它的身形庞大到覆盖了十万里长的方形祭坛,携带着一种凶残到集结了天地所有上古凶蛮的暴虐气息,仿佛只要它一爆发,那就是一场天地崩灭的毁世之灾。

唳!

兀然间,血鲲鹏自血宫中飞出,仰天戾啸,那一向蔑视众生的锐利眼眸中竟流露出面见同类的兴奋之色,那是一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战斗欲。

就在这时,一种令苏贤骇然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中诞生了。

这个念头,下一秒就在青羽的口中得到了印证。

“祖妖。这是祖妖的气息!这是一只资质堪比血鲲鹏的妖兽!你刚刚看到的,应是它的终极形态,身躯蔓延十万里,真的像极了之前与我对战的吞天妖蟒。”精深海底,饶是青羽也不复平静,而是同样震惊,震惊于亲眼看到了一只具备祖境资质的妖兽的诞生。

第二只!

远古大陆上,这是据苏贤所知,第二只有资格问鼎祖境的妖兽。

嘭嘭!

宁轻狂昏黄色的光芒逐渐开始收敛,炼妖古炉体展现出的异象也慢慢消散,可当苏贤和叶知秋睁眼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眸都羡慕得红了,因为在宁轻狂的身后居然升起了一座巨大到堪比血鲲鹏妖宫的宫殿。

那是一座昏黄色的妖宫,其上满是岁月斑驳的痕迹,隐隐间吞吐都让两人耳膜震动,因为在苏贤和叶知秋听来,这座妖宫每一次的吐纳震动,都会伴随着上古凶蛮的吼叫,震天动地,炸碎落雪。

而另一个让两人羡煞的原因,则是因为宁轻狂他妈的妖宗了!

第五座妖宫浮现,原本妖王一阶的宁轻狂一步登天,借由炼妖古炉体完成了惊天之举,或者说是炼妖古炉体这种原始体质的存在,帮他瞬间冲破了妖王的一道道瓶颈,直接带他来到了妖宗之境。

祖威无可敌!

因为一个未来的妖祖需要宫殿居住,所以,宁轻狂的第五座妖宫必须降临,或许这才是方才炼妖古炉体爆发的真正内涵。

今日,宁轻狂以十八岁之龄在雪峰之巅成就了双宗境!

这绝对是惊爆世人眼球的突破记录,近乎做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

先前,宁轻狂不急不缓,稳扎稳打,十八岁的双王境,基础扎实到令苏贤自惭形秽,同阶无敌,往日的沉淀在今朝如愿以偿,成为他突飞猛进、一鸣惊人的巨大助力。

这等记录,怕是远古大陆上突破最快的青羽大帝都要为之汗颜吧!

然而,现在的青羽大帝却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记录被打破这回事,而是惊疑不定地自语道:“原来,原来如此。难怪古无锋说武道依傍妖道,由妖之一道衍生而来。所谓原始体质,实则是封印着一只未来可达祖境的妖兽么?唯有开启武祖之路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其内的妖兽吗?那倒是奇怪了,古无锋的祖庭苍龙体为何在他突破武宗时没有爆发,是因为开启的条件不同么?”

“这么说来,仇不二的修罗杀戮体,木成舟的阴阳无锈体,此二者也有问鼎祖境的资格。可惜,都折戟在前行的途中。倒是这等天赐,着实让人羡煞。”

同样的,苏贤、叶知秋和宁轻狂三人,他们也不愚钝,他们皆是意识到了一个原始体质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彻大悟,往往就在一瞬间。

……

宁轻狂突破的动静石破天惊,整座十方山脉都有感应,就连乾坤皇朝都受到了余波的影响,引发出了种种猜测,各大势力果断地派出了人前来探查。

当然,在他们想来,这等异象的发生应是对应着宝物的出世,是以生出了觊觎之心。

倒是这一回,在可怖的祖威之下,十方山脉核心圈的那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从头闷到尾,被吓得大气不敢喘,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

西域。

一座不起眼的小村庄里,流淌着一条澄净的溪流。

溪边,一介蓝衣中年人抿着唇,目光老成,抱着一具月铜傀浸在溪流里清洗,这等行径实属怪异,不想这世间还有人会特意去为一具月铜傀洗净污垢。

中年人修为不高,气息平平,这般年纪取得这样的境界只能勉强说是中人之姿,在当下这个时代中还位列于中下游水平。

此刻,在他的精深海底,一双如虚幻般的苍老眸子远望着东域的方向,沉默许久,随后悠悠呓语道:“祖境的大门打开了。这个时代的风云就此要到了。”

“哦?什么意思?”蓝衣中年人手上的动作微微凝滞,疑问道。

那一道不知曾存活在哪个年代的古老神念解释道:“每一个时代都有它自己的名字。风云跌宕的开端就在祖境出世的那一刻,东域方向,这个时代有人先一步开启了祖境的大门。如同远古时期的古无锋,大妖纪元的古弃,太古年代是谁第一个迈出那一步我并不知,但大抵也就是此类存在。我们,要入世了。”

“哦?也就是说,这趟水我必须得淌了吗?”

“有资格的,才可以在群雄并起的时代去争锋。没资格的,注定默默无闻,被时代摒弃淘汰。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之快,看来接下来的千年、万年内注定有妖孽崛起,亲手终结一个时代呐!”

闻言,蓝衣中年人复杂地笑了笑,道:“我还打算与世无争呢。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努力吧!你的身份,我猜对了吧?大帝。”

……

这是一方封闭黑暗的空间,空间内没有任何额外的光线,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黑暗中,一个人睁开了双眼,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来了。又是一个烽烟四起的时代啊!群雄逐鹿,让我来看看吧,这一次是鹿死谁手。谁才是真正的当世天骄呢?东域。”此人低喃了一会儿,思索了一会儿,又闭上了双眸,一动不动,陷入死寂。

……

东域,西域,南域,北域,中洲。

远古大陆这五个方位,如今呈现的是一番忙碌之象,众生修炼,以天机院为尊,各有去处,修士熙熙攘攘,遍布大陆。有的地方和谐太平,有的地方阴暗混杂,有的乃是群英荟萃,有的却是蝼蚁爬行,万象纷呈,当是活脱脱的盛世模样。

如今,随着宁轻狂的奋力一推

一个时代,要开始沸腾了,它要呐喊出自己的名字了。

……

ps:这一章信息量算大了。在挺早之前的章节里,一梦就暗示过了妖祖的存在。至今暗示了两个妖祖,不知道有没有读者留心猜出来了。

这章末节的那两个神秘存在,哼哼,其中一个不难猜吧。

还有天机院的浩劫,罪魁祸首也在这章描绘出一点点影子了,不知道有没有读者猜得到。

不书透了,其实写得挺明白了,至少写出了我心中的那个时代背景……嗯,我就是来卖弄一下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苏醒

大部分积雪消融,巍峨雪峰蓦然矮了一截。

一个修士的修炼之所,也就是突破之地,一般而言是稀疏平常的,但不乏有例外。

凤凰涅重生,还巢梧桐,留下涅血,才让作为突破之地的蜃凰谷成为值得探索的秘地。

这一次宁轻狂突破引动的天势,那遮天红云倒还好,没给这方雪域带来太大改变,可炼妖古炉体的爆发太过惊悚,宛如一颗星球爆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倒射而出的那一阵荒芜光束,直接给雪峰来了场大改造。

这番剧变之下,整座雪峰多了些荒古的气息,不似之前的一尘不染,缥缈如仙境,此刻隐隐显得古老沉重,有了一种岁月积淀的韵味。

稀奇的是,莲池中央的那朵巨大雪莲未被摧毁,经历了一场熏陶后,这株天材妖植愈发摇曳生姿,于山巅汪池中不染纤尘,宽大肥厚的叶片更加茁壮,通体如白色霜粉覆盖,绽放的盛美惊心动魄。

有得必有失。

一些来不及苏醒撤离的雪虎,竟在刚刚宁轻狂的突破过程中直接被那震慑人心的光芒吞噬成虚无,还有小部分雪虎难逃重伤,呜咽着舔舐伤口,历经了几番坎坷,原本一个屹立雪峰的强盛种族颇有种凋零的味道。

如今,雪虎族的数量,满打满算都不足百数。

结果连暴风封雪虎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过,或许这样的结果才是正常的,在宁轻狂的预计中,哪怕来个十万头雪虎,都不一定有一只能成功返祖,更何况现在雪峰这区区三百头雪虎。

然而,在这意义非凡的时刻,开启一代盛世、一步走上了人生巅峰的宁轻狂被人堵了。

“宁轻狂,交情归交情,可我现在不得不说一句,我们是你的恩人。”叶知秋一脸肃穆,语重心长,可抑制不住眼底的嫉妒,就差揪住宁轻狂的衣口说话了。

以前的宁轻狂可以要被他叶知秋压着打的啊!

现在可好了,人家潜龙升天,一瞬间完成了他人十年苦修都不一定做得到的事,尤其是在实力方面叶知秋已经被碾压得体无完肤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知秋退一步想,越想越亏,只能安慰自己是为大我牺牲小我了。

所以,这时候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咱们还是来谈谈报酬吧!

宁轻狂满脸鄙夷,以前他不会多跟叶知秋比比,可时过境迁,他有资本了啊,他妖宗了啊,他可以随心所欲踏空而行了啊!

反观叶知秋这小渣渣,切,中阶妖王都没到。

宁轻狂冷漠地瞥了叶知秋一眼,退后一步,一副和你不熟的姿态,淡淡道:“别跟我乱攀关系,出中洲前你堵我门口打劫我的事我还没忘,看你这次鼎力相助的份上,我……原谅你了。嗯,一笔勾销。”

闻言,叶知秋傻眼了。

尼玛?

你再说一遍?

我才打劫了一点什么东西啊,能跟你这次突破中我馈赠的恩情划等号吗?

我现在不要了,还你行不行?

我要这次的报酬啊!

“宁轻狂,如果那次我伤害到了你,那我道歉。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一年前的事我只是将激励你一下,我早知有这么一天,你是天机院的栋梁之才,打压雕琢一番就是一块绝世璞玉,所以我宁愿一年前自己当那个恶人,换来你今日的成就。我……”

宁轻狂的目光处于神游状态中,脸上的神情大致是这个意思:你编,继续编。

看宁轻狂油盐不进的模样,叶知秋心累了,这是典型的翅膀硬了啊!

“苏贤,你来说。这货现在眼高于顶,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还真以为自己能行了。你让他醒醒。”既然说不通,叶知秋立马翻脸,把苏贤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但声讨报酬的初衷还是不变。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初心不改,方得始终。

嗯,叶知秋就是想从宁轻狂身上再榨点好处出来,不然这种境界差距他真的是修炼到走火入魔都追不上啊!

还搞什么天机院十大圣子,直接把其余九个圣子的身份剥夺,全以宁轻狂为尊得了。

宁轻狂突破,苏贤替他高兴。

这厮突破声势太大,瞬间造成了雪虎族的大量伤亡,这让苏贤有点郁闷,却也说不出怪罪的话来,毕竟那是一种不可控的情形,谁也没料到炼妖古炉体会爆发,会带走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

或许陨落本就是那些雪虎的最终归宿,不过是宁轻狂又将这个时间提前了。

这么一想,宁轻狂简直就是雪虎族的灾星呐!

自从他到了雪峰,好端端的雪虎族就开始走下坡路,方今更是濒临灭族了。

苏贤没叶知秋那么坏。

可也没好到哪去。

给了宁轻狂一次梦寐,让这家伙清醒清醒,至少要让他知道他自己也曾遭逢大起大落,当下是否极泰来,果不其然,梦寐中的一幕幕画面闪烁而过,从苏贤提出宝血所代表的意义,到岁月兽的岁月回溯,再回想起两只宝兽不顾短期实力受损的去为他释放精血,宁轻狂沉默了。

“你这岁月回溯需要付出什么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不信这种逆天的能力会没有什么代价。”沉默后,宁轻狂皱眉看向了一脸无谓的叶知秋,沉声问道。

宁轻狂显然不是蠢货,隐隐中猜到了什么,可这种猜疑范围太大,饶是他也不笃定,毕竟他还不太了解宝兽。

叶知秋面色不变,冷笑道:“呵呵。羡慕了?可惜,这就是免费的啊!一劳永逸的事。依仗岁月回溯,给我同境界,哪怕差一个小阶位,我都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哼哼。”

因宁轻狂的一句问话,苏贤也朝叶知秋投去了思索的目光,后者的回答倒是无心无肺,满满的洒脱,可越是这样,越让两人觉得他是在遮掩一些什么。

因为,按正常套路来,叶知秋不应该夸大一下自己的损失和付出,然后再向宁轻狂索取一番才对么?

这次情感细节的处理上,叶知秋还是略显稚嫩呀!

只是,宁轻狂和苏贤谁都没有说破,将这份疑问放在了心间,日后自有解开疑惑的时候,但是苏贤也没料到梦寐兽会冷不丁地说一句:“宝兽都有限制。像我促进你的神念,有时也会阻碍你神念的增长。至于岁月兽,所谓岁月岁月……我跟它不是很熟,但猜也可以猜得**不离十,叶知秋需要付出的应该是自身寿元。”

闻言,苏贤恍然大悟,内心一凛,眼神深邃,包裹着一种复杂的情感,深深望了叶知秋一眼,把叶知秋看得毛骨悚然,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满面,竭力伪装,傻得可怜。

此刻,一向耿直的宁轻狂都油滑起来,看破不说破,双目一斜,仗着身躯的高大威猛居高临下,淡漠道:“连你都说免费了,那就算了吧。本来还想补偿你一下的,看到你这副嘴脸,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倒是苏贤,我先前给的酬劳给低了,你需要什么可以再开口,我会想办法帮你找来。”

“不必。”苏贤笑了一声婉拒道,“就如一月前的约定那般就好了。一起留下来,见证我妹的苏醒。”

宁轻狂愣了愣,怎么又是这事,你妹苏醒还要讲究什么排场吗?

我看一眼会多块肉还是怎么滴,为什么偏要我留下来看看?

你要给我说媒?

可是,宁轻狂没有废话,干脆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恢复到了那种对谁都不理睬的冷淡性子,找了天山莲池中妖力最浓郁的一地,再度闭目盘坐,开始巩固修为,实则是去了解一下自身的现状,特别是那只莫名多出的第五妖兽,他自己都还不知其名讳呢!

“你也留一下,当个见证。”苏贤也习惯了宁轻狂,没去打扰,而是向叶知秋交代道。

叶知秋摆了摆手,继而目露一丝猥琐之光,揶揄道:“本来就要看看,我在蒙邈身上已经看到了一点关于她的事情了。苏如雪,乾坤皇朝,那圣毒鼠就是为她准备的么?倒是我半路杀出来反客为主了呢。不过,这妞挺好看啊!你觉得我怎么样?能不能当你妹夫?让我们来个亲上加亲。”

“这事改日我跟闻人筝说道说道,我们可以参考一下她的看法。”苏贤笑得很是温和,双眼微眯,这抹笑容却让叶知秋不寒而栗。

“算了算了,我就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叶知秋转身走了,极为利落,不带一点滞留。

随后,苏贤跟雪虎王说明了一下今日的异变,之前动静太大引得雪峰都在颤栗震动,所有妖兽都缩在巢穴中,蛰伏不出,连雪虎王都后怕不已,就算没亲眼看见那浩浩荡荡的突破场景,可它一直在雪峰上,远观时被波及到的冲击力都让他头皮发麻,惊惧到避之锋芒,那没看到的那一幕也可以大致臆想出轮廓了。

接下来,雪虎王连为同族哀伤都来不及,开始频频在雪域走动,安抚群妖。

两日后,苏贤退出了修炼状态,低首望着震动的储物戒,内头碧落活血棺散发出了血色獠牙般的猩红之芒。

……

第三百二十章 美人出棺

雪域内群山矗立,峰峦迭起,苏如雪出棺之日的选址并没有太大讲究,只图一个静谧,雪虎王为众人划出一方空谷,四方的爬坡沾满了落雪,稍有青釉色顽石凸起,点缀在一片野茫茫之中,再望天色苍苍,可谓是一个绝佳幽境。

中央,碧落活血棺端端正正地摆在那,作为一件妖器,此棺给众人的精神海中演绎着血浪滔滔,万骨埋冢,凄厉森然,无形中让全场弥漫开一股肃穆庄严的气氛。

“苏贤,我和你势不两立!”苏如雪咬牙切齿道。

苏如雪就不懂了,她明明一直醒着,只是躯体上的生机被切断罢了,可她仍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啊!

如今,肉身恢复正常,神念本源可以回归,重新掌控身子,就是从棺材里面爬出来而已,用得着那么兴师动众吗?

让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感觉真的是羞耻到无以复加。

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闻言,苏贤嘴角不屑地一撇,眼眸低垂,后方的人都跟着他一起沉默,鬼知道这货在酝酿着什么,明明应该是个大喜的日子,却搞得那么沉闷,可苏贤等这一天可等了好久了,自然要追求一个隆重轰烈,这不光是给苏如雪造势,还要借此机会打一下秋风。

实则,两个圣子才是苏贤图谋的重点,早在一个月前苏贤就在这等着宁轻狂了,先前宁轻狂一直说要用修炼资源补偿苏贤,可后者嘴上一直说着不要不要。心里其实早就算计好了,今天可以敲诈一笔大的。

嘿,今天我妹苏醒,见者有份,你好意思不给点东西吗?

东西给少了你好意思吗?

身后,叶知秋面庞抽搐,因为他用神念看到苏贤那无法抑制想要上扬的嘴角,心里立马一个咯噔,旋即幡然醒悟,然后还扭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宁轻狂,忽而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心中不禁为他默哀。

然而,宁轻狂只是轻蔑地瞥了叶知秋一眼,虽然他不懂叶知秋那古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可他知道全场他实力最强,你一个蝼蚁也敢用这种眼神看我,那我当然要回敬你一下,另外,宁轻狂的心神也被碧落活血棺吸引住了,饶是他都认不得此乃何物,这一点颇为让他感兴趣,可怜这孩子压根儿不知道前方有一个大坑,而他自己已经跳了下去。

……

“回去吧。”苏贤道。

碧落活血棺内,苏如雪的娇躯平躺着,面颊白里透红,容颜不改,胸脯微微起伏,显然已恢复了气机,长达半年时间浸泡在尸山血海中,得滋补修复,此刻的苏如雪体内气血高到了顶点,更甚从前。

当一缕游丝般的本源神念从苏贤的精深海底娓娓游出时,叶知秋两人都微微有感应,目送着她钻入血棺内。

嗡!

蓦然间,碧落活血棺屏蔽了一切外来的探查,乍然凌空,倒竖而起,棺盖向下滑动,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作为棺内被温养了半年的人,苏如雪似乎已经取得了碧落活血棺的掌控权。

苏贤微微一笑,本来这方血棺就是送给苏如雪的,她能操控说明碧落活血棺已奉她为主,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当棺口大开,露出其内修长俏丽的人影,她的双目缓缓睁开,整个人处于一种诡寂的状态。

死而复生。

虽曾听苏贤提及过此事,可当亲眼目睹一个已死之人重生,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笔还是彻底震撼到了蒙邈等人。

“半年前,她还是乾坤皇朝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惨遭横祸,犹如一颗流星转瞬即逝,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重来一世,妖道破碎,难以重组,幸而寻到一良师,有望走出通天血途。”苏贤的声音平缓沉静,仿佛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讲述着一段故事。

什么第一人,宁轻狂也就是随便听听。

纪浮世的事,这几天他也略有耳闻。

听苏贤深沉的话语,宁轻狂顿时有感而发,赞同道:“血道进境极快,修到巅峰亦然强势,只要资源到位,足以弥补起步晚的差距。”

一旁,叶知秋听了差点扶额,这货还真依旧的不通人情世故啊!

苏贤都暗示到了这份上,就差开口索要了,结果倒好,你个傻缺自己就说出来了,这不是自作孽么?

宁轻狂的助攻恰到好处,瞬间堵住了苏贤原先准备好的措辞,转而幽幽道:“资源呢……”

宁轻狂:“……”

他好像懂了。

怪不得苏贤反复强调要让自己留下见证他妹的苏醒,这让宁轻狂产生了这一刻意义绝对不同寻常的错觉,敢情老早就把坑都挖好了啊!

这时,苏贤仰天一叹,平凡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忧虑,多愁善感道:“血修啊,一生修炼,所耗精血远超我们武王境突破所用,倘若没有充足的精血储备,我这个做哥的岂不是又要看她香消玉殒一回?我不乐意看到那一幕的。”

宁轻狂面色一黑,你他妈什么意思,狮子大开口啊!

要资源就算了,瞧你这话说的真以为我听不懂啊?这一开口就要超过武王换血期的精血用量,你咋不去抢?

“圣毒鼠精血,我出一百滴。”宁轻狂还没说话,叶知秋先说了。

丫的,叶知秋反应过来了,如果现在犹豫不决,等会儿两人被榨出的更多,还不如果决一点,早付出早完事。

苏贤客套道:“不用,之前跟你要了三百滴,有一百滴我就是留给她的。”

叶知秋强颜欢笑道:“多多益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苏贤又收下了一个七窍石瓶。

两人的对话犹如写好的剧本一样,苏贤脸上的笑容夹杂着一丝歉意,叶知秋脸上的笑容满是逢迎,宁轻狂越看越觉得两人虚伪,可这时候他亦不能置之身外,索性瓮声瓮气道:“蛇颈上龙精血,一百滴。”

又一个瓶子拿了出来。

紧接着,苏贤将目光投向了叶知秋,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你不会想用一百滴精血就把我妹打发了吧?

说媒的事我还没忘呢!

见状,叶知秋脸都要绿了,强忍着转身离开的冲动,阴目咬牙道:“西天雷神象精血,一百滴。”

然后,苏贤又看向了宁轻狂。

叶知秋这个啥也不欠我的人都表示了这么充分的心意,我屡屡帮你,你怎么给的能比叶知秋都少?

宁轻狂快疯了,目欲喷火,面色紧绷,心想这都是什么人啊!

一年多前,刚出天机院的那时候,宁轻狂就是被叶知秋用这种方式打劫的,毕竟如果宁轻狂不想给,谁还让从他手上抢东西,这完全是他最后妥协的结果。没想到,才过了近两年,往事又重演了。

枉两天前自己还觉得苏贤当真是可交之人,行事不拘泥,不拖泥带水,偶尔雷厉风行,偶尔稳稳当当,再加上其被叶知秋看重,饶是他狂傲到睥睨大陆天骄的宁轻狂都生出了结交之心,到头来你就给我看这个?

以往苏贤在宁轻狂心目中经营出的形象,一朝支离破碎。

“那个,叶知秋,要不再给我岁月回溯一下?我们回去好不好?”宁轻狂迟疑了一下,不再与苏贤那直慑人心的目光对视,而是望向了叶知秋,郁闷道。

叶知秋嘴角一抽,差点破口大骂,再回溯信不信老子当场死在你面前,还回溯回溯的,不就一点精血嘛,都是身外之物,哪有我自己的命重要。

当下关头,饶是性格方正的宁轻狂都圆滑了一回,这也不怨他,苏贤摆明了要辅助血道修炼的修行资源,问题是之前他费尽千辛万苦弄来的精血他都自己用了啊!

宁轻狂抿了抿唇,忍让一步,道:“敕夷蛮狡精血,两百滴。敕夷蛮狡乃是邪兽榜第五十名,诞生的年代还在远古时期之间,古有东夷之族,其为守护兽,被供奉为图腾,实则是靠吸取信徒的心头精血壮大自身,后导致东夷灭族,其血脉浓度虽不及帝妖,却也媲美伪帝妖的层次,所以我多给你加一百滴。”

都不用苏贤眼神示意,宁轻狂刚说完,叶知秋立马面无表情地无缝衔接道:“岁月兽宝血,一百滴。”

宁轻狂震惊了,岁月兽的宝血你都送了?

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是家里有矿吗?

这么财大气粗?

“咳咳。我需要和古荒炉狻猊交涉一下,毕竟才认识没多久,上来就要它放血,这样干也不太合适,你们说是吧?”宁轻狂明悟了,苏贤这是盯上他的祖妖了啊!

狻猊,与鲲鹏一样乃是传说中的一种妖兽,形如狮,喜烟好坐,不愧为炼妖古炉体祭炼荒古凶蛮催生出的祖妖,威武时百兽率从,能吞虎豹。顾名思义,宁轻狂第五妖宫内的此妖因炉而生,故被称作古荒炉狻猊。

“咦?我记得我家血鲲鹏之前跟我说,放点血而已,以它天下无双的资质,不出半月便可恢复如初。什么是祖妖,祖妖就是那群生命力旺盛到了极点的家伙,我觉得就算放个两百滴的精血也不算啥事,指不定比放一百滴的帝妖恢复得还快。毕竟,你那天突破出了意外,血鲲鹏二话不说就放了一大堆血,其数远超百滴了。”苏贤听似在喃喃自语,但暗示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浓。

不过如今,天下有双,无独有偶了。

闻声,宁青梅面目阴沉,咆哮道:“什么意外?都岁月回溯以前的事了,回溯后不是好好的吗?还两百滴,苏贤,你不要得寸进尺。”

“心灵上的创伤是无法弥补的。再说,我也要突破啊!这些精血都是你们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赠予苏如雪的,其它我滴血不取,祖妖的匀个一百滴供我修炼也不算过分吧?叶知秋,你说呢?”

“嗯嗯,你说的都对。”叶知秋两眼一翻,反正他宝血都送了,苏贤再压榨他也榨不出什么来,倒是压榨宁轻狂这家伙是他喜闻乐见的,他自然是附议无疑。

而今,虽说不上斯文,可一向沉稳的宁轻狂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放下狠话道:“你他妈的给我等着!”

苏贤气定神闲,佯作哀叹,悠悠道:“哎,明明是这么高兴的日子里,说这些话难免煞风景了。罢了,心意到了就好了,不用送此大礼,我亦是受之有愧啊。”

煞风景?

叶知秋举目四顾,四周皆是苍茫雪白,这暧昧的颜色让他情不自禁地就想到了凡人上吊的白绫,如今苏如雪又是出棺……

棺。

此情此景,样样都离不开死之一字。

你这个做哥的也知道煞风景?

当然,这些叶知秋就心里想想,不会说出来的。不然下一个又要轮到他了。

对于苏贤的以退为进,宁轻狂的神念已经疯狂在和古荒炉狻猊进行沟通,顺便气急败坏地撂下了一句话:“你他妈的等着我给你精血。”

“那我倘若再拒倒是却之不恭了,恩不言谢,此情我苏贤永生铭记。”

“假惺惺的,真恶心。”半空,碧落活血棺已悬空了好久,苏如雪依旧是一动未动,见苏贤终于敲诈完毕才神念传音道。

“嘁!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懂个什么。纪老说了,有了这些精血,保你三年内修炼无忧,宝血祖血,哪一样不是血修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也给你添一份,届时成了女帝记得罩我。”苏贤乐呵呵地传音回去,“话说,你怎么在上面呆那么久?看风景呢?傻乎乎的,还不下来。”

“下你个头!我没修为,跳下来再死一次啊?”

“操控棺材下来啊!”

“操控不来,这妖器太高端神秘,目前我还无法随心所欲地掌控,你来接我下去。”

“行。”

于是,苏贤让血鲲鹏飞上去。

“我让你自己来接。你妹妹出棺,你再底下晾我半天,还不上来亲自接驾,你好意思吗?”

“哟呵,什么臭毛病,瞧把你惯的。还接驾?真以为自己女帝了?”

嘲讽了几句,苏贤还是乖乖上去了。

碧落活血棺的正对面,苏贤一袭青衫,单手背后,绅士般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掌心平摊,微微躬身站立,嘴角含笑道:“来吧,女帝。”

接下来,一道倩影翩若惊鸿,纵身一跃,根本不按套路来,不由分说地就紧紧抱住了眼前人,泪如雨下。

这一瞬间,闹得苏贤身躯一僵,神色呆滞,双手无处安放。

他本来可以躲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来不及躲。

下方,蒙邈等人沉寂了那么久,终于逮住了骚动的机会,又是吹口哨又是起哄欢呼的,其中年肆泽叫的最欢。

宁轻狂冷哼了一声,一副我早知道这两人有猫腻的表情。

叶知秋也哼了一声,调转脑袋,心想你知道个屁。

……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一送别

该给的精血都给完后,宁轻狂如避瘟神般逃离了雪峰,永远离开了这片不堪回首的伤心地。

东域荒僻一角,穷得鸟不拉屎也就算了,来这一趟自己还倒贴了一堆资源,心中憋着一股怨气又不得宣泄,趁着实力暴涨,宁轻狂还是决定降临东域真正繁盛之地去放飞一下自我,以他今朝的实力,再怎么说都冠绝大陆年轻一辈,一边修行,一边为天机院物色人才,能忙得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送别宁轻狂后,又一场别离接踵而至。

苏如雪已经苏醒,妖宫破碎,一年修行白费,等同于耽搁了近两年,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去挥霍了,修炼的大道上人才济济,落后就要挨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修为高低并非拿来炫耀或是证明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心怀憧憬,有一个遥远的追求,而这份理想只有靠足够的实力去实现,那就义无反顾地去做。

苏如雪现在就想问几句话:苏家的大门,够结实吗?苏家的那帮老不死们,耐打吗?封杀我,我死了也就罢了,技不如人,大势当前她也无奈,可既然我没死,你们能承受得住我的怒火吗?

“这些精血收好,关于纪老居所的问题给我一点时间,徵念宝符内应有我所需之物,只是尚未开启,等我下次去乾坤皇朝找你的时候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届时我再让纪老跟着你,反正前段日子纪老教了你很多血道修炼的基础道理,有资源的支撑,对你来说起步简直不要太简单。所有东西都在这枚储物戒里了,行了,不铝耍グ伞!/p>

苏如雪所有的妖宫破碎,精神海内再无承载神念之物,她与纪浮世一样,神念都有本源,一个精神海内只允许有一道本源的存在,两道共存,要么相护融合,要么强者吞噬弱者,此法也被称作夺舍。

因此,纪浮世暂留,苏如雪先行一步。

此次同去的还有孙血魔和叶知秋,孙血魔是与苏如雪结伴,这是之前就说好的,至于叶知秋则是护送,十方山脉远远还未到让孙血魔横行的地步,危机同样是存在的,可叶知秋几乎可以横着走,有他在可保苏如雪一路无忧。

自上次十方狩猎后就一直没回过乾坤皇朝,后辗转十方山脉寻圣毒鼠,此次回去叶知秋还是要先替苏贤打前站,了解一下乾坤皇朝顶端的实力结构,消息的灵通有助于他们日后摆平楚乾,顺道拜访一下闻人筝,再续前缘。

雪峰巅,这里就苏贤和苏如雪两人。

“你剩余的精血够突破吗?”苏如雪接过了储物戒,查看一番后问道。

苏贤笑了笑,道:“两个祖妖潜质的精血,两个宝兽的精血,另有圣毒鼠的精血,砸也能把我砸到武王九阶,毋需担心。”

“宁轻狂用了五种帝妖血才晋升武王八阶,你真的……”

苏如雪才说到一半,苏贤就摆了摆手,示意他自有打算,让她不用再说下去了。

再怎么慷慨,苏贤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见状,苏如雪默了默,微抿红唇,旋即美眸中略带一丝紧张,抬目触电般地望了苏贤一眼,苏贤被如此的小女儿姿态吓得心里一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是真的怕苏如雪又扑上来,那真的是太欺负人了。

“以后,世间就没苏如雪这个人了。”苏如雪无视了苏贤的举动,一边说着话,一边取出竹中修士戴上,遮掩住了一代容华,气息一改,除了身姿依旧娉婷,其它没有一处再似之前的苏如雪,简直和一秒钟前判若两人。

听到此话,感受到了苏如雪话语中的决绝,苏贤不可避免地凝眉,低声道:“何须如此偏激,你其实还是你。”

“不是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我身体里流淌的血都是碧落活血棺赋予的,又哪是之前的苏如雪呢?你说你心理阴暗,虽然至今为止我都没看到你黑暗的那一面,可我信了。同样有心理问题,我们之间又没血脉上的羁绊,苏贤,我说过的,我不领情。月锦瑟也好,安若素也罢,我虽从未见过,将来却未必没有照面的机会,而我也未必会比她们差。”苏如雪说的很轻,然而言语间透露出的不容反驳和极度认真不由让苏贤噤声,久久无语。

苏贤挠了挠头,气氛莫名尴尬了起来。

“这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苏贤扯出了一丝笑,双手搭在了苏如雪的柔肩上,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此刻装傻也装不下去了。

苏贤从未觉得谁差。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差,故而不太敢去触碰太多的儿女情长。

就像当日放过了安若素,来了个违心的约定,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他不够强。

“我听过一句话。”苏如雪扬起蛾首,“我坚信我们之间的感情旷日持久,才敢说一句来日方长。”

“嗯。”

无言中,苏贤给了苏如雪一个轻轻的拥抱。

……

苏如雪也走了。

偌大的雪域,雪虎族损伤殆尽,又走了一批人,整个雪峰巅都冷寂下来,大雪重新封世。

这回,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蒙邈突破所需的精血还是太少,苏贤用完了自己的那份便没有多少剩余,很难再将其堆到自己之前的允诺武王之巅,而这份资源苏贤也没理由再开口问宁轻狂和叶知秋索要,想着待日后有机会自己挣取。

“主子,人都走完了,接下来我们干嘛?”

峭壁边,蒙邈见苏贤孤身伫立了许久,遥遥望着乾坤皇朝的方向,目光沉沉,不知是在感怀还是在想些什么,可他明显感觉到了叶知秋等人一走,苏贤便不复几日前的开朗,又再次变得阴郁沉闷,像两人初初接触的那般深不见底,不知所想。

看见苏贤此时的模样,蒙邈蓦然感受到了他身上一种无法诉说的孤独。

每个人都有这样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孤独,无法分享,无法言表,只是这一刻的苏贤表现得格外明显。

收回了远眺的视线,苏贤淡淡道:“触景生情,一看到全世界的白,心头就没来由地涌上一种孤寂。大概往后一想起眼前这等场景,我就又会尝一次离别的苦,一个人的苦。”

蒙邈咳了咳声,提醒道:“主子,我们还在呢……”

“不,你们也要走。不死血髓给你一份,圣毒鼠精血也给了你一份,你勤修一段时日,武王六阶不难,七阶可能有些勉强,不必强为,待我有了精血会助你一臂之力。东西都在这枚储物戒里,你自己带着走。去乾坤皇朝。我不让你们与叶知秋同道,就是要让你们历练一番,能走出这片山脉,那目的就达到了。走不出,葬于兽腹之中,那也是你们的命。”

“若出了十方山脉,你们的任务也很简单。你本是皇朝中人,对皇朝内部应该不乏了解,去四皇子楚虚的府邸住下,楚虚知道你是我的人,他不会动你。你帮我找他打探一下关于楚乾和天阳宗的消息,以及乾坤皇朝的隐藏力量。我要用雷霆之势撬动整个乾坤皇朝,而不是去白白送死,这些消息是免不了的。”

“若楚虚级别不够,他也难为去探听一些真正的隐秘,那你就展露你武王境的潜力,我相信会有人自己送上门的。”

“不论怎么说,此行都是生死攸关。你才武王,很弱,十方山脉的外圈勉强可以行走,但一个半吊子的皇朝对你来说仍旧是龙潭虎穴,潜伏得下,或是镇住他们,让我知道你不是纯粹的莽夫,这样子我才会更信赖你,你才能走得更远。我不想用一堆资源堆出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懂我意思吗?”

一番话下来,苏贤彻底展露出了他的威严,有些时候可以插科打诨,可涉及生死,又是名义上的主仆,那该严肃的时候还是要严肃,给蒙邈敲敲警钟,切不要安逸久了就一个不慎被危险的浪潮吞没。

闻言,蒙邈不但没有一丝抗拒,内心还有一种即将出山的躁动,沉声应道:“懂。”

闭关苦修,这玩意儿太枯燥了,太没人味了,远离俗世烟火,说实话这种修炼方式蒙邈很不习惯。

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突然一切都平和起来,他反而痒得慌。

再怎么说他现在都已经不是半年前的低阶武王了,实力提升了,眼界上去了,可在苏贤身边呆的越久他越觉得自己混,啥事没干就有修炼资源送上门,危机意识都快被消磨得没了,毫无作为,真的太窝囊了。

这不,苏贤交代给他事干,他由衷地振奋,浑身血液沸腾,恨不得拿了储物戒就跑。

他蒙邈也是个有储物戒的人了。

苏贤瞟了蒙邈一眼,这货是个人精,不用他多说什么,所以干脆道:“我让年家兄妹去的是善水宗,作为天阳宗和乾坤皇朝的老对手,他们那边知道的或许更多。他们俩兄妹我倒不担心,聂荣那边我还没处理好,可能会有点麻烦,不过问题不大。作为一个神修,依年柒舞的四阶后期神念,在乾坤皇朝里还是有很大的容身空间的,以她的聪慧,有了实力的撑腰处理事情也会更加游刃有余。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可以互通有无,彼此照应。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上路吧。”

“我会尽快去找你们。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

于是,苏贤身边最后的三人也离去了。

终于,苏贤有点习惯失去的感觉了,大雪呼啦啦地呼啸着,他的心灵却异常阒寂,没有一丝丝杂念。

孤独感趁虚而入,苏贤自嘲地一笑,转身开始正式走向寂寞求索的武王之巅。

……

第三百二十二章 皇朝来探,王庭更迭

一个月后。

十方山脉内圈迎来了一群无畏无惧的人,这帮人分散而行,不隶属于同一个势力,却又相护提防,争先恐后地向雪峰、马峰和虫峰靠近,其实他们也不知晓一个多月前的暴动异象出自于哪里,望风捕影,谁都觉得自己是受幸运女神眷顾的那个人,直奔自己心心念念的地域进行探查。

雪域边缘掠动着一行五人,这队人行进得不疾不徐,皆是衣衫华贵者,蕴满了金蚕丝的袍子上勾勒着朗朗乾坤之象,呈万世太平之景,天照地,地映天,大气磅礴,为首之人乃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双目如钉,燕颔虎须,威风凛凛,举手投足间流淌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后方,除了三位侍卫模样的跟随者外,还有一位相貌堂堂的青年,丹凤眼,卧蚕眉,面孔英武,白皙红润,浑身不带戾气,喜怒不形于色,一看就是贵胄子弟,这种功夫做到极致,无非是涵养极好,或是城府极深。

“叔父,善水宗和雷云宗的人与我们不同路,各自前往了此域两边地貌天差地别的两个地带,倒是地阴帮那群……那群人,盯了我们一路了。”

楚寻差点就说出“那群蝼蚁”了,不可否认,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然而,楚寻知道眼前的这位叔父最厌器小易盈之人,倘若方才自己毫无根据地就去贬低地阴帮,那自己在叔父心目中的形象定然会大打折扣。

作为乾坤皇朝的大皇子,能让他相处时感到如履薄冰的人,岂是常人?

要么是修为逆天者,要么是一言能左右其位者。

楚寻相信,这位叔父的一句话,足以决定下一任皇朝之主是谁。

拨弄了数十年风云的楚乾隐居幕后,留下数位子嗣,楚寻其父接替皇位,一个皇主的变化本该掀起多大的一场腥风血雨,可这位叔父身于诡谲漩涡中不受其扰,疾风骤雨中方见脚跟,屏退四方,连楚寻其父都忌惮不已,对其恭敬有加,其中的深意就有得揣摩了。

楚令榆不说话,乌木般深邃的眼眸于寂静中瞥了楚寻一眼,随即用手蹭掉衣袍上的纷纷落雪,心中对这位所谓的大皇子实则仍是不满意,一个人骨子里的骄纵是掩不住的,楚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只不过楚寻遇到了他,极不容易地将这种锋芒收敛了起来,可却收敛得异常艰辛。

光此一点,楚令榆就失望不已。

可是,楚令榆懒得去告诉他乾坤皇朝只是在东域一个荒凉的角落,繁华广袤的东域群星璀璨,天骄多如牛毛,我作为一个四十岁的妖宗都不敢自傲,时刻警醒自己,你区区一个靠资源堆上去的妖王有什么资格去目中无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地阴帮是当年天阳宗的一位天骄处心积虑留下的后手,他们是蝼蚁,你能去覆灭他们吗?

连父亲都未尝做到的事,你又有何颜面说他们是蝼蚁?

倘若你不是出身于皇朝贵胄之家,那你于他们而言,倒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蚍蜉。

这些话,楚令榆不屑去说,因为楚寻不会懂的。

没有经历过惨痛的教训,他也不配懂。

忽略了腹诽之语,楚令榆将话题的矛头指向了他处:“你还是太过稚嫩。善水宗和雷云宗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你看好了,不出一月,当你觉得他们已经在数万里之外的时候,说不定一会儿他们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闻言,楚寻露不解状,低首思索一番,眼目一闪,憬悟道:“叔父的意思是说,他们并未前往旁边两域,所做的表象只是为了麻痹我们?”

“原因呢?”楚令榆点了点头,看来没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面对楚令榆抛出的又一难题,楚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去解答,慎言慎行,生怕引得这位叔父的不满,殊不知他为人如何、前景几分早在他这位叔父心里有了定数,此刻还战战兢兢道:“两宗豺狼之心,不愿看到皇朝崛起,再现当年三足鼎立的格局,因此百般欺压我等,这次应是瞅准了机会,想联手对付我们。”

“此乃其一。”楚令榆淡淡补充道,“其二,两宗和地阴帮可没有国师。这一年来国师为皇朝殚精竭虑,身体每况愈下,奈何皇朝倾颓之势似不可逆转,饶是我等都不知源头究竟来源于何处,若是可怕的外部原因倒也罢了,在无边汪洋上乾坤皇朝只能算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若是内部,那真的是细思极恐了……”

说到这,楚令榆顿了顿,话说一半又懒得说了。

跟这傻侄子有什么好说的?

说了的确会引起他的紧张感,但这种惊惶的感觉绝不会成为督促他修炼的动力,反而可能成为他做出谋逆之举的祸源。

楚寻暗暗将楚令榆后面的话先记在了心里,皇朝里的情况即便他是大皇子都很难真正接触到,大部分都是他爷爷楚乾那一辈在应对,而他一直生活中安乐之中,无忧无虑,倒是楚令榆的话点醒了他,再次明悟,道:“临行前,传闻国师又算到吐血了。莫非……”

“国师算到了在雪域,可窥探不到天机。据国师所言,他就是天威下的芸芸众生,敢仰天望一眼,天就会让他瞎目。故而,他不敢看,也不能看……雪域,这已是国师竭尽所能带给我们的情报了。”

楚令榆喃喃了一句,说完后又是一阵苦恼,父亲为什么偏要他此行带上楚寻这个拖油瓶,这一点楚令榆心知肚明。对于这个孙子,楚乾说不上是真的有多么疼爱有加,可培养后代的心思每一个老人都是会有的,传承的香火不可断,尤其是在大难临头之际,天塌了高个撑,矮个的能跑掉那也是莫大的福音,或许楚乾就是已经在做最后的打算了。

四个皇子里,没一个像样的,楚寻算是一堆烂泥中勉强能扶上墙的那种。

楚寻,这个在楚令榆眼中难成气候的纨绔大皇子,成了楚乾计划中的最后一点希望。

假若不是需要时刻照看楚寻,怕他在山脉内圈出了不测之事,楚令榆哪能让地阴帮在内三方势力一直尾随自己,早就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了。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出动妖宗前来,至少,明面上的我只是妖王巅峰啊。”楚令榆暗暗想到。

还有一点,楚令榆没说。

雪域内,煌煌异象连国师卜算子都不敢妄探,如若真是机缘,那将是皇朝救命的一根稻草啊!

机缘与否,这个概率太小。

就算是机缘,能不能得到,这概念又要缩水。

为争得该机缘,会不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这又是两说之事。

叠加合算下来,改天换命太难。真正的大勇是什么?说的可能就是一些修士们。明知身前是绝路,还义无反顾地去走。这个时候,不论是什么恩怨或利益去逼迫他们,楚令榆称得上是大勇,雪虎族也是大勇。

留侯论中有言: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即是此理。

楚令榆的高瞻远瞩,不在眼下,而在未来。

雪域甚大,一行人漫无目的地乱跑是不可能的,绵延十万里的一域若是真去闲庭信步地走,走个一年半载也别想走出多远。

山脉内圈,楚令榆虽涉足过,可也没像此次这般深入,可远方那于群山中如高耸烟囱直插云霄的雪峰是那般突兀,由不得他不为之侧目,距离太过遥远,雪峰仅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可光是这激荡人心的虚影,就让楚令榆高山仰止,神魂震荡。

也不知道此域有无妖宗,楚令榆已是竭力低调,众人开始骑乘着妖兽赶路,直奔雪峰。

……

无名山谷。

一个月来,苏贤大部分时间都在山谷内静修,谷内空寂,偶有鸟兽啼鸣,虎兽嘶啸,却不显喧哗,宛若大自然最真实的呢喃,深入人心。

用六阶不死血髓,苏贤突破到了武王五阶,毫无阻力。

再用圣毒鼠精血,突破到武王七阶,这是仿妖录武篇的强大,九成的转化能力也是苏贤敢用最少资源完成最大突破的依仗。

这是一个月来的修炼成果,每突破一次,苏贤会外出一次找虎族部落切磋,巩固修为,不骄不躁,脚踏实地,境界突破后一点也不虚浮,不过真要论起战力,苏贤还是有自知之明,同阶中顶多算是中等水平,比之精通掌握了强大武学者略有不如,比起同阶的宁轻狂……还是不用比了。

同阶的宁轻狂,太可怕。

当然,这还是苏贤有所保留的情况下,他在王境没有去唤灵,因为一个武修只有十条灵脉,唤灵成功的机会顶多也只有十次,与其找仿妖王武学,何不如待他突破宗境后去唤醒一些宗武学,那才更为划算。

留几条到皇境、尊境,以此类推。

毕竟,一旦唤灵,仿妖武学的品阶就永恒不变了,王武学只能是王武学,哪怕苏贤突破到武宗,他也不可能成为宗武学,除非,找到同种族血脉的宗境进行二次唤灵,这一点武篇中没有提及,仅仅是苏贤和青羽在古无锋留下的经验上的一个猜想,尚未付诸于实践。

半个月前,雪峰发生了一个巨大变化,那就是一代王庭落幕,权力交接,雪虎王亲自声名雪虎族退出雪峰争霸的行列,彻底隐居于世,其余虎族信以为真,殊不知就在半个月前,整支雪虎族,除了雪虎王还残存外,其余尽数殒命了。

为了虚无缥缈的返祖传说,它们前仆后继,消失于虚无。

也就在半个月前,雪虎王也开始返祖旅程。

四天前,苏贤收到了雪虎王陨落于天山莲池的噩耗,同样是死在返祖的路上,消息是寒噤虎王传来的,它是如今雪峰的执掌者,寒噤虎族也是今日的王族。

苏贤没有继续霸占天山莲池,其实他如果要继续用,没有虎族会有异议,至少在新王寒噤虎王的潜意识里,苏贤是一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他能带领雪虎族崛起于微末,同样有能力率领雪峰崛起。

可苏贤拒绝了,而是进行潜修。

尽管苏贤早已料到雪虎王同样会亡,他也承认他曾抱有那么一丝的希冀,可现实就是现实,十万难中其一的概率让谁都是有心无力。

四天前,苏贤出谷了一趟,到了雪峰巅,亲手将雪虎王的尸躯葬于天山莲池底部,没有一个部族敢有意见,其实所有妖兽都知道,迟早有那么一天,雪虎王的躯体会化为天山雪莲的养料,被蚕食殆尽。

这也是苏贤给它安排的归宿。

这一天,雪虎炎哀痛欲绝,火光熹微。

也是这一天,雪域的落雪格外厚重,十方山脉内圈曾经煊赫一时的一支王族,彻底泯灭。

“雪虎族内曾有传说,雪虎炎一出,往往象征着此族的崛起与闪耀。如今的盛极而衰,是我失责了。”

无力挽回,无力拯救,只能眼睁睁地失去。

立于莲池前,苏贤默想到,他的心头有一股悲怆宣泄不出,竟化为面庞上那种凄然的平静。

祭奠后,苏贤归谷,继续修炼。

数日后,也就是在楚令榆一行人闯入雪域并深入了好几天后,寒噤虎王再次造访山谷,向苏贤说明了情况。

“雪域内来了好几拨人,其中最深入的一行人已接近雪峰,据麾下虎部探查,那五人中的为首之人乃是妖宗,因此我们没有轻举妄动。另外三拨人马中,其中也有一位妖宗,两位妖王巅峰,各自为首。”

妖兽对境界的感知异常敏锐,楚令榆掩藏再深,也难逃它们的探查。

换言之,如果楚令榆不是妖宗,那他根本做不到靠近雪峰,在半途就会葬身于虎潮下。

听后,苏贤沉吟了一番,心想人类修士好端端地来雪域干嘛?

寒噤虎王既然来问苏贤的建议,说明这帮人不是之前在雪峰停留过的人,那些人寒噤虎王也认识,用不着来报。

接而,苏贤隐隐猜到了背后的原因。

四大势力,契合乾坤皇朝周围和内部分布的四个势力。

到来的时间也很巧合,从乾坤皇朝赶到雪峰需要一个多月,而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宁轻狂突破!

看来,宁轻狂那日突破的声势太过磅礴浩大,居然连乾坤皇朝那边都隐有察觉,派人来探了。

本来,自雪虎族之后,苏贤也无心与其余虎族产生太大交集,待他突破武宗后差不多就要离开此地了,本想让寒噤虎王按它自己的方式处理这帮人,料妖宗到来也不敢肆意屠杀,否则惹怒了核心圈那位,乾坤皇朝周围实力的毁灭可能就在旦夕之间。

想到这,苏贤不禁有了坏心思,他要祸水东引吗?

挑拨十方山脉和乾坤皇朝?

权衡了一番,苏贤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在雪峰不是秘密,他出手能解决此事,可若从中挑拨,那痕迹未免太过明显了,届时祸水还没东引,借刀还没杀人,就先把自己给误砍了。

“带我去看看吧。”整件事在苏贤的脑海里有了大致的雏形后,苏贤退出了修炼状态,在寒噤虎王的带领下走出了山谷。

……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又要行骗了吗

神念如云横空,俯视下一行人正隐隐被虎群围困,当然这是从上帝视角才看到的,行走在苍茫雪域的楚令榆等人还未敏感到一大波虎群如潮水般已经从四面八方堵了过来。

映入脑海的是几张陌生的面庞,一威严中年,一平常青年,三恭谨侍从,从他们的队形中苏贤就能读到很多信息。

深入山脉,远离世俗,苏贤的心境上颇为贴近清心寡欲的淡然,以前遇到何刺韵,他是把算盘打到了妖宗身上,难得表现出热络,甚至这种热络在何刺韵理解来就跟被调戏一样没啥区别。

而今,苏贤对外来人无欲无求,心中无波,性子也紧随着寡淡起来,再遇到素未谋面的外来者,如何去处理与他们的关系竟也成了一件颇为头疼的事。

杀了?

不至于。

初次照面,即便是猜到了对方来意,可双方之间无怨无仇,顶多是碍着自己修炼罢了,倘若这就要喊打喊杀,那这不叫杀伐果断,而是叫嗜杀成性。

雪域不是苏贤的私人领地,寒噤虎王说不定真抱着围杀的念头,但那是妖兽的思维,雪域常年无人,早早将入侵者扼杀于摇篮,以免酿成后患,这很符合一个王庭之主的想法,只不过寒噤虎王忌惮楚令榆这个妖宗,人家一踏空,雪峰无妖可拦,任他七进七出都没一点儿脾气,所以才请苏贤出关主持一下局面。

可是,如果不杀,那留着他们干嘛?

陪他们聊天吗?

这个节骨眼上,苏贤嫌自己突破的时间都不够,又哪来的闲情和一帮陌生人扯淡。

杀了?

这妖宗怎么办?还要自己出手留下来?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正在苏贤陷入沉默,前后纠结之时,数千米之外的楚令榆眉宇一凝,周身气场轰然荡开,雪土飞扬,簌簌而落,目光警觉地环顾四方,后方的楚寻神经陡然绷了起来,三个侍从也万分警惕,身下妖兽连连低吼。

见状,虎群的动静一滞,只听一道穿天的啸声似惊雷从雪峰高处贯穿而落,上千只虎妖全部顿住身形,原地待命。

楚令榆的眼神倏然复杂了起来,走得愈近,才愈感到雪峰的磅礴,绵绵山脉缓时极缓,耸时比肩霄汉,柱状山体的轮廓在眉目的清晰下越显高大,直击心魄,而那一道啸声楚令榆也理解到了精髓,看来自己贸然闯入妖兽的地盘了。

雪域横行数日有余,楚令榆早已察觉到了这里有一大群雪属性虎妖在繁衍生息,虎群目光不善,几乎是目送着己方一行五人从边缘挺到了临近这座雄伟山峰的附近,终于,来自妖兽的阻力出现了。

苏贤没兴趣关心虎群和这一行人的交锋,他在意只是虎群的包围圈一直缩小到半径约五千米时楚令榆才有所警觉,在大雪封住视线的雪域,目力受限,这也就意味着楚令榆约莫能感知到方圆五千米的状况。

这等神念笼罩范围,堪称四阶中期。

这种神念境界,苏贤只要费一些手段,就算远在万米之外都能杀其于无形,这便是神修的强大和恐怖。

话又说回来了,杀他干嘛呀?

寒噤虎王也说了,这帮人仅仅充当了一个先锋的角色,后面还有三拨人,苏贤不觉得自己有那么暴戾,思忖再三,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这帮人沟通一下。

“再往前一步,今天你们的尸躯就要埋葬这纷纷大雪之下了。”站立于山巅,苏贤传音道,不怒自威,光此一言就让楚令榆踌躇好久。

楚令榆的确被唬住了,一是因为他找不到传音的人,可传音的人已经锁定了他,这种实力层面上的碾压让他心生波澜。

而楚令榆之所以感知到传音给他的是人类,也是因为这道传音不像未入人世的妖兽那般言语粗俗,威胁之意和修饰的辞藻都添上了,能掌握这项技能的八成就是人类修士了。

于是,楚令榆面色深沉,因往日养成的习惯正欲往前迈一步,眼看一只脚都抬起来了,他却陡然一悚,尴尬中不失圆滑地又收了回来,落在后方坐在妖兽背上的楚寻眼里还以为自己这位叔父腿脚不利索在做伸展运动呢。

楚令榆不骑乘妖兽,原地猛一抱拳,正色道:“前辈,我等来自乾坤皇朝,多月前察觉山脉内圈有强烈震感,遂赶万里迢迢来探,无意冒犯前辈,还望前辈勿怪。”

这俨然是在隔空对话了啊!

楚寻缩了缩脑袋,眼神畏惧地望向了雪峰方向,光从楚令榆用嗓门喊的方式他就判断得出来,所谓前辈应该是连自己叔父都要谨慎对待的人。

“哦。那你退出这方地域。”苏贤冷淡地回了一句,楚令榆转而脸都要绿了,闷不吭声,紧接着苏贤冷笑道:“怎么,我也没怪你们,就让你们退出去,就觉得难做了?我不屑抹杀尔等蝼蚁,可你还当我在开玩笑?”

万里皆寂,唯有雪飘。

闻声的楚令榆却觉得一种空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前辈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屠戮吾等,说明前辈并非嗜杀之人。前辈潜修避世,吾等扰了前辈清静,当是吾等罪过,但若非有大难临身,吾等又何以行此飞蛾扑火之举?恳请前辈给晚辈一点时间阐明造访此域的缘由。”楚令榆接而朗声道,雄浑的嗓音极具感染力。

惊闻楚令榆之语,楚寻等人无不色变。

这位是在玩火吗?蹬鼻子上脸,开始和一个大能谈条件了?佩服楚令榆的勇气之余,楚寻等人也是心惊胆战,这时候楚令榆简直是带着他们在生死的边缘试探,万一玩火**了怎么办?

苏贤无语,懒得回应楚令榆。

他早就料到这种状况了,这也是他觉得跟这行人沟通会很麻烦的原因,告诉他们这个破地方没有机缘,没有宝物出世,他们信吗?

他们不会信的。

只有他们真正扫了一圈,掘地三尺的查探后才会彻底死心。

“没有第一时间宰了你们,不说明我不嗜杀,而是因为你一上来就说自己是乾坤皇朝的人啊!不从你这榨点什么出来,我会让你们安安心心地赴死吗?”苏贤暗自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楚令榆见苏贤迟迟没有回话,还以为他默许了自己的行为,随即开口就扯到了乾坤皇朝处在生死攸关之际,这时候也不避讳楚寻等人了,各种隐秘的消息如纸屑飞来,归结起来就是乾坤皇朝从各方渠道推测到了皇朝快要覆灭,因此有一批人会在这等巨大的压力下负重前行,探索挽救皇朝的任何一丝可能,不肯放过任何一点机会,然后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大词,说什么哪怕前辈你现在杀了我们,也不过是将自己等人的死期提前了一段时间而已,若找不到皇朝出路,他楚令榆死不瞑目,这会儿死也就死了。

听完后,苏贤嘴角再难掩讥讽的笑容,他真的很想问问楚令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都求到别人脸上了,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背后真正送你们皇朝走到尽头的人?

十方山脉中有高人潜修,楚令榆不是没怀疑过苏贤会不会是地阴帮的人,可这个念头在刚冒出的时候就被他打消了,别逗了,地阴帮有这等大能,早就去和父亲楚乾掰手腕了,还会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四处躲藏吗?

楚令榆所言在苏贤听来很片面,有些消息是苏贤知道的,听来也没价值,有些消息苏贤不知道,比如说卜国师推衍天机推得那叫一个呕心沥血,积劳成疾,听着听着苏贤都无语起来,还说什么你父亲楚乾明明隐居宗门,却为皇朝日夜操劳,你咋不说数十年前你父亲颠覆天阳宗的那段光辉历史呢?

倒也不是说楚令榆说的内容假,而是他故意省略了一些不利于乾坤皇朝的内容,把皇朝撇得一干二净,着重强调乾坤皇朝如何委屈、如何无奈罢了。

换个人来,还真有可能被楚令榆这段说辞糊弄过去。

苏贤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一副信以为真的假象,心思陡然活络了起来。

哎,本来我不想理你们的,可你们为什么就偏要死皮赖脸地求上门来?

欺骗你们,我于心不忍,我也早已厌倦了到处忽悠人的行径,遥想当年我和叶知秋在荒狩城里忽悠了一个家主,那家主淳朴的哟,一唬就信,后来在十方狩猎中他的孩子被我们坑了他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一想起这事我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不欺骗你们,难道还告诉你们秦天阳的储物戒就在我的手上,我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可也没那么严重吧?

让楚乾在秦天阳的骸骨面前磕个头、背一下为人准则就这么难吗?

怎么就扯到生死存亡上去了?

此刻,苏贤的心理活动别提有多精彩,一瞬间他就列举出了好多个坑蒙拐骗的方案,下一秒又一一否决掉,不是这些法子太拙劣,也不是无法淋漓尽致地展现他的演技,实在是这些法子太伤天害理、有违天和了。

就怕楚令榆被忽悠到死都还对苏贤感恩戴德,这可咋办?

“乾坤皇朝?算算日子,闻人家的那个小丫头也该妖宗了吧!”

闻言,楚令榆整个人都震了震,瞳孔一缩,脑海中蓦然掀起一场风暴,惊疑不定的同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句话,苏贤就拉进了和楚令榆的关系,而在楚令榆的心间则是猝然想到了闻人家,闻人家的小丫头,除了闻人筝闻人家还有什么小丫头?莫非是闻人筝的母亲北叶清?这位前辈如果年纪够大,的确是可以称其为“小丫头”。

可楚令榆对北叶清挺熟悉的,去年皇朝举办盛宴,祝贺楚寻登潜龙榜,按理说楚寻才屈居第五,皇朝是没道理也没颜面去设宴的,一个享有两大势力资源的大皇子居然被四个人骑在头上,他也配被恭祝?

这宴会还是以楚乾的意思操办的,楚令榆懂他父亲的想法,羞耻就羞耻,无脸面就无脸面,而皇朝仍旧看似洋洋自得地设宴,主要还是示人以弱,当然,此宴能包含的意思太多了,众说纷坛,有的认为是特意为苏如雪举办,但苏如雪未领情,故皇朝退而求次说是给楚寻办的,还有的就觉得楚乾心机深,结交各方,示敌以弱,淡化各方心中的危机感等等。

说法很多,可说到底只是一场宴会,也无人愿去深究,这步棋又不是一步化腐朽为神奇的棋,平淡无奇,谁还没事潜心去管它呢?

楚令榆在那次宴会上见过闻人问天和北叶清这对夫妇,没有什么反常,离妖宗更别说了,迈出那一步说的容易,要做到却是很难,从楚令榆身为妖宗的角度来看,闻人问天没个两三年以及皇朝的大力扶持都别想突破妖宗,这不光是资源上的缺乏,还有皇朝内各个势力的掣肘。

北叶清更遑论,容貌上佳,姿态雍容,但也仅限于此,距离妖宗比闻人问天都远。

倒是闻人筝,一提及她,由不得楚令榆不怀疑,虽然楚令榆不是皇主,可他真正的地位较之皇主都要重上几分,皇主之下乃是芸芸苍生,皇主之上,乃是可御空横行的妖宗。

受楚乾所托,为帮衬其兄,楚令榆这一介在皇朝之内的透明人,实则才是真正掌控全局的那批人之一,手握大权,又隐于幕后,行事极为方便,对于皇朝内部的监视和窥察,可谓是做到了分毫,皇主耳目尚且闭塞,但他却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闻人筝,很古怪。

自她从荒狩城回来后就闭关不出,真的很奇怪,连去年的升龙决都未参加。

闻人筝闭关就算了,这一点算是稀疏平常,毕竟谁家子弟没有闭关的时候,楚令榆本来都没在意的,可随着闻人筝的闭关她的一个仆从也跟着消失了,也就是这点蛛丝马迹,引起了楚令榆的关注。

如今随着苏贤的一句话,楚令榆整个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这或许也是他沉沦的开端。

苏贤也万万没想到,他随便挖了一个坑就刚好挖到楚令榆的床前。

这回,梦寐兽在天际徘徊了好久都没离开,不但没离开,它还开始偷听了。本来梦寐兽是挺厌恶苏贤四处行骗的,对这种恶行更是痛恨,摊上这样亦正亦邪、邪气居多的主人它是又气恼又无奈,可它这次转性了,因为它老是假想苏贤行骗,可它真正见过吗?

没有。

这次梦寐兽想见识一下,看看苏贤的一肚子坏水究竟有多坏。

……

ps:手超冷,写了三千字一梦本来就想断章了的,写了怕扯多了,不写想想留到下一章的话下一章字数就太多了,明天写岂不是很麻烦……索性就又多写了一千字。

第三百二十四章 自导自演

“前辈……”

楚令榆喉咙有点干,凛冽雪风被其周身一股无形妖力阻绝,他却欲言又止,渴望雪峰上的神秘人指点迷津,又怕贸然开口显得唐突,一时两难了起来。www

“瞧你这神色的变幻,莫非你认识那小丫头?你是什么人?”绕了一圈,苏贤还是要先问楚令榆的身份。

此刻,苏贤在楚令榆等人心目中的人设应是一个高蹈出尘、不问俗世的大能,这种大能不可能一上来就很好奇楚令榆一行人的身份,那样企图心太明显了,一下就会被提防,所以不到适宜的时机苏贤一直不开口问,方才抛出闻人筝这个鱼饵,大鱼终于上钩了。

你想要我明示,说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那你总要告诉我你是谁吧?

傻子都听得出我和闻人筝之间有点渊源,你是个什么东西,二话不说就想要我把东西都告诉你?

待人太过良善,这不但打消不了楚令榆的疑虑,还会让他起疑。

其中的先后之分是很讲究的,尤其对于苏贤现在的身份而言。

“小辈楚令榆,当今乾坤皇朝皇主的亲弟弟。”楚令榆如实交代,等苏贤又问了一句他的身边人,他又补充道:“楚寻,我的侄儿,也是当今乾坤皇朝的大皇子。另外三人皆是皇室家仆,修为微末,倒是无足轻重。”

闻言,苏贤没有深究,只是嘴角一勾,划出一抹冷笑,三个妖王巅峰,你跟我说无足轻重?

此番是来寻机缘的,带出门的定然是心腹中的心腹,至于楚令榆是特意保留还是真这么所想,苏贤不予理会,他不会因为他们是侍从就小觑他们。

倒是楚寻,此人苏贤有点印象,潜龙榜上有名者,这点名也就在乾坤皇朝逞逞威风,不足入苏贤的眼,真正让苏贤印象深刻的还是上次处理楚虚时后者所交代的,对于苏如雪遗体的处置这位大皇子也插手其中,据闻出了不少力,打通了多道关节,给楚虚行事逼宫削减了多重阻力,功绩卓然。

这也就意味着,苏贤会坑死他。

扯回思绪,苏贤整理了一下措辞,面不红心不跳地缓缓道:“一年前,我途经荒狩城,观其相明眸善睐,柔情绰态,十分契合一种传承自太古的修炼法门,特赐予她,叮嘱她潜心修炼,待我出关便带她前往真正繁盛强大的大千世界,角逐帝位,重振太古荣光。”

功法,叶知秋给的。

其余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是苏贤瞎编的,远古大陆上鲜有功法适合人类修炼的说法,毋论十分契合,要契合也是契合妖兽,毕竟妖修主要还是依仗妖兽,更别说观人样貌就说她适合修炼什么,苏贤就是随便扯了一通玄乎高深的谬论,却让楚令榆听得云里雾里,不明觉厉。

帝位?

太古?

这种概率恰似大海捞针的好事怎么就让闻人家给遇上了?

楚令榆心中一阵抽搐,按这神秘人的说法,闻人筝估摸着都要妖宗了,这丫头才几岁啊,才跨入修炼之道几年啊,闻人家又没到富可敌国、资源通天的地步,没看道闻人问天这个家族招牌的境界都搁置着嘛,哪有多余的资源倾斜给闻人筝修炼到妖宗。可若是她就是修炼到了妖宗,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的功法极大程度上帮她补足了资源匮乏的短板,就像仿妖录武篇提升精血利用率一样,八阶的明玉霓裳诀也可以加快妖气的吸收和转化。

紧接着,楚令榆的心潮中泛起了一阵妒忌之潮,不细想还不知道,一琢磨他就淡定不了。

这丫头修炼的功法品阶该有多高?

难怪一回家族就闭关不出啊!

这换作是他楚令榆,他也要闷头往死里练啊。

压下复杂的情绪,此时楚令榆离皇朝太远了,哪怕有万般心思也无法将其变成实际行动,他转念一想,信手送出至高功法的大能如今就隐居于雪峰之上,天大的机缘就摆在面前,当下万不该去嫉羡他人,而是要把持好心态,给这位大能留下一个不说满意、起码是不厌恶的观感。

“闻人家的孩子有此殊荣得前辈青眼相加,当真是羡煞小辈。”楚令榆话说得不卑不亢,言语深处的酸涩却不难听出,只是这时候他也难以启齿向苏贤讨要什么机缘,厚颜无耻不说,惹得苏贤一恼,他岂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苏贤淡淡一笑,朝梦寐兽抬了抬眉,示意它看,虚伪的大有人在,这楚令榆近是沧海中的一粟,想要机缘,不敢开口,也没理由开口,让他滚,他又心生抗拒,赖在雪域不肯挪动,这不就是贱么。

“小辈,你胆子很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图的是什么,也就是遇上我这么好脾性的人才会跟你废话,换作其他老古董,像你们这般擅闯他人潜修之地的,那便是犯了修炼界的大忌讳,届时连自己怎么死、何时死都不知道就尸骨凉透了。”

“你没有天赋,你旁边人也是,于我而言就是蝼蚁,乾坤皇朝也是,我记得东域有一星火拍卖行,这个联盟背后的势力才有资格来跟我说上那么一两句话,所以你别奢望我赐予你什么造化。说到底,你不配,我也看不上你。不论你觉得受到羞辱也好,或是心中不忿也罢,这就是事实。”

“一个多月前的异动,是我冲击境界导致的。失败了倒是让我灰丧了几天,不过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我还会冲击一次,到时无论成败,我都会出关,毕竟时间上已不容许我耽搁了,我还要返回中洲。”

“你可能觉得我小气,因为我指缝漏一点资源都可以供你无忧无虑地修炼到妖皇,可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我和你讲道理,也就是希望你明白,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因果或缘分,我也不屑在尔等身上去行那无心栽柳之举,那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堂堂东域,每十年考入天机院的天骄都屈指可数,你乾坤皇朝几百年出一个人?顶天妖宗,灭了你们也就是我妖兽一口气的事,这就是我想说的道理。”

“想要机缘,我也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什么皇朝危难就别跟老头子我扯了,我跟你们乾坤皇朝非亲非故,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又关我屁事?选在雪域修炼不是没有缘由的,想必你也感知得到此域的异常风貌,大雪连天,终年绵绵不绝,而它域却是四季常青,能引起此等异象的,自然是天材地宝无疑。”

“雪峰之巅,有一株七阶天山雪莲,伴生着一汪天山莲池,堪称妖帝之下的修炼圣地。雪莲扎根于此,我出关后不会带走,七阶妖植,颇具灵性,也容不得我带走,带走移植势必会导致它效用大减,或是枯萎衰败,于我百无一用。但你也看到了,此域乃雪虎的地盘,如今我在,所以他们会屈服,我走了,他们不会任尔等亵渎它们的圣地。”

“此为第一难。但我可以帮你们说说情。可机缘嘛,如果只是你们一家人争那就没意思了。不管你们知不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们,昨日傍晚,雪域边缘又迎来了三批人,估计是和你们抱有同样心思的开荒者。这点消息也算是你们先到的奖励。”

“强者制定规则。四批人,我不管你们是来自于不同势力或是一个势力,只有一批人会是赢家。最后留在雪域里的那批人,我允许你们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来雪峰之巅修炼,天山莲池向你们开放,虎群不会阻拦,其中裨益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忽而,四团色彩各异的异火从天而降,火焰熊熊,烧得四周的雪幕沸沸汤汤,雪雾蒸腾,这四团异火却让见识渊博的楚令榆眼珠子一瞪,一抹狐疑之色极为隐秘地划过,连苏贤都未曾注意到。

“四团异火,南腊山炎、蔚蓝冥炎……”说到此处,苏贤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无缝衔接道:“雪虎炎以及吞天青炎。四种异火,我会分散到四批人手上,寻齐四团异火,来日方可在雪域畅通无阻。鉴于你们是先到者,那便先赠予你们四阶霸主,吞天青炎吧!”

说完,吞天青炎飞到了楚令榆一行人的身边,一条青蟒盘踞在半空,嘶嘶声不绝于耳,如蛇吐信,又如水汽沸腾。

然而,雪山巅的苏贤此刻却呈一脸的懊悔之色,捶胸顿足,惹得梦寐兽疑惑不解,美目一眨,问道:“有病?”

“不是。我留下了一个败笔。不,或许是两个!天大的破绽啊!”苏贤回答道,“刚刚那一瞬间炫耀的小心思蹿了上来,我一下没忍住,四团异火就扔出去了。等我说到蔚蓝冥炎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四阶蔚蓝冥炎是曾在星火拍卖行里出现过的异火啊!褚晖岛,虽是善水宗管辖的地盘,可难免这楚令榆把耳目布到了人家的地盘上,那次拍卖会出现了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身居高位者只要不蠢,应该都会关注,尤其是拍卖会之后褚晖岛上就爆发了一个大事件,此事可谓是在皇朝境内掀起了一场风暴。这就更容易让人留心了。换作是我也不会错过其中的任何一点细节。”

当苏贤想到这些的时候,话都传音过去了,也已经收不回来了,再改口才更容易让人起疑,所以他才不得不将错就错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又想到了。吞天青炎我也暴露过。之前我在荒狩城参加过十方狩猎,为了帮一个人解决麻烦,我将吞天青炎借给了他,那次十方狩猎也出了某种诡变,估计也会引来皇朝中央的探查和重视,吞天青炎的存在定然会被上报。这一点在我看来甚至比蔚蓝冥炎的存在更加致命。楚令榆若不是聋子,一定知道此事。百密一疏啊!”

苏贤仰天长叹,他虽未察觉到楚令榆起疑,可都混到妖宗的人了,谁会把心迹表露在脸上任人查看,所以苏贤不知道楚令榆是否怀疑,但他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就为了出个小风头,苏贤亲手把自导自演的一部剧给搞砸了。

“我只用雪虎炎作噱头也可以啊!唉,唉!”一声叹息后又接着一声重叹,梦寐兽虽不知什么褚晖岛和十方狩猎,却也听得出苏贤留了破绽,这个局也就没当初想的那么完美了。

这么想,这家伙坏得还不够彻底啊?

还是太年轻了,这都会出现失误,自己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咦,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梦寐兽的眸光充斥着某种怪异,一言不发地就又遨游天地去了,莫名得还有点乐,连它自己都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雪域上,朝雪峰背驰的楚令榆眼神显得明晦不定,蔚蓝冥炎和吞天青炎的同时出现已经使他的心中已经出现了某种猜测,或许这位“前辈”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一切都是故弄玄虚,可这时他不可能去揭穿对方,对方的实力明显高于他,身家丰厚程度也是令人垂涎,此刻撕破脸皮那就是自讨没趣,因此楚令榆默不出声地隐忍了下来,准备伺机而动。

可是,每一团异火都似是一只眼,无时无刻不监视着他们,这也让楚令榆暗叹高明,表面不敢流露出一丝端倪。

另外,初入雪域的三方人马则是一脸懵逼,呆呆地望着送上门的四阶异火,没有飞来横运的兴奋,只有说不尽的慎重和迟疑。

……

第三百二十五章 杂事

烟火弥漫的俗世间,有一些劳碌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色云霞的变换往往在弯腰落肩和再次抬头之间,朝看狭雾,夜仰星辰,光阴似箭,在人生的一个个起落间就不经意地走出了好远。而于修士而言,远离世俗尘嚣、闭关潜修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专注于修炼时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弹指一挥间,又是一个月闪过。

苏贤早就笃定,一种尊贵至九阶的祖妖潜质精血绝对是碾压五种帝妖精血的,宁轻狂能凭借两种正宗的帝妖精血和三种七成巅峰的伪帝妖精血将自己堆砌到武王八阶,而对苏贤来说,一种祖妖精血绰绰有余。

这一个月里,苏贤借助古荒炉狻猊的精血突破到了武王八阶。

在苏贤突破的时间里,血鲲鹏也没闲着,血属性祭皇果送给苏如雪的确有点托大,这让流失太多精血的血鲲鹏不可避免地陷入虚弱,如患疾病,承受着无力哀痛之苦,但总归来说,经过两月来断断续续的努力,苏贤冲击武王九阶的精血已是足够,还有两种宝血,接下来血鲲鹏只需要借天山莲池静养即可。

如果这都不能突破到武王九阶,那宁轻狂也突破不了。

万事俱备,苏贤只在等一个最佳的状态,当下他又出走了一趟,下山去适应武王八阶的实力了。

另外,这一个月里楚令榆那帮人还算安分,一切都在按苏贤既定的规则下进行着,在吞天青炎的监视下,楚令榆也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在其他三队人都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他们雷厉风行地出手,强势击杀了来自善水宗和雷云宗的人,夺了跟随着他们的异火。

还有地阴帮一行人的出现也颇让苏贤意外,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一个熟人,秦枫。

秦枫身边则是跟着一位妖宗,苏贤饶有趣味地观察了他们一阵子,原以为地阴帮只是一帮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或者说是纸老鼠,也不知这秦枫何德何能笼络到一位妖宗追随,但苏贤也不得不承认凡是修士各有际遇,奈何,苏贤对秦枫本就没什么好印象,上次在蜃凰谷入口处出尔反尔,想独吞其内密藏,若非苏贤有血鲲鹏还真要在他手中吃个闷亏。

上一次交锋两人还是针尖对麦芒,然而,这一次的苏贤占了天时地利,隐约之间已是在俯视秦枫的一切作为了。

期间,楚令榆所代表的乾坤皇朝与秦枫所代表的地阴帮照过一次面,先前面对善水宗和雷云宗,楚令榆没有一点客气的余地,以雷霆之势击杀了他们,说到底可能还是因为这两队人的领头人修为较之楚令榆还是显得孱弱,仅仅是妖王巅峰,碰上妖宗几乎是没有胜算的,而遇上地阴帮后,楚令榆的态度从明朗转至幽暗,逐渐模糊不定,匆匆一瞥便疾速掠过,拒绝与他们交手。

这个举动,顿时让苏贤扶额,看来楚令榆真的有猜忌了。

不然,明明是最后一队人马,只要战胜他就可以获得机缘,他有什么躲避的理由?

不出手,说明楚令榆有所保留。

楚令榆在想什么,苏贤不感兴趣,眼下他只是没空陪他玩罢了,当真是要让苏贤认真下场陪他玩,就怕把楚令榆玩哭了。

……

乾坤皇朝中央,乾坤城,这是一座媲美云海城的巨大城池,繁华富饶,雄踞百家,在皇朝之内威势滔滔,气焰凌天。

距离开雪峰,到抵达乾坤城,两个月转瞬即逝。

从十方山脉内圈到乾坤皇朝的边城约莫需要一个月,再要穿过重重关卡到乾坤城,路上又耗费了一个月。

四皇子府邸,紫金色铜矿铸就的厚实大门,光华耀目,黑金色高贵大气的匾额上题着龙飞凤舞的大字,府内富丽堂皇,亭台水榭样样不少,云雾般笼罩的藤萝缠枝而攀,来往皆是姿色不凡的俏丽女子,骄阳朗照下还弥漫着酒肉之香,无不烘托出一幅极端奢侈的景象,引世人羡艳或唾骂,惹同辈白眼或鄙夷,这便是四皇子楚虚的写照。

自云海城归来后,在外人眼里,四皇子楚虚应该是踢到了铁板,吃了瘪,行事都变得收敛了不少,虽不像先前那般纨绔,但隔三差五地就往府里带佳丽,怎么想这日子都还是依旧过得荒淫,听说四皇子还因上次的折辱性情大变,变本加厉,生出了虐待女人的嗜好,每次招进房的女子不隔夜就会死在床上,此可谓是惊世骇俗,致使楚虚的凶名流传更广,为此这位四皇子还曾被唤入皇朝里惨遭痛批。

当然,这些都是世人的眼光,内情总是鲜为人知的。

楚虚以前劣迹斑斑,这点让苏斩也颇为头疼,他本身又不是这么一个人,修炼都没时间了,谁还成天去干那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更别提对这蛮荒之地的庸脂俗粉多感兴趣了,再怎么说作为苏家人,他挑女人的界限都该是月锦瑟之流。

可一下子转性又会引人怀疑,实在没办法了,就多拉几个女的进府,晚上关小黑屋里弄死,作出一副玩过的荒诞场景,就一直这样蒙混过关了。

结果传到外头,就变成那样了。

苏斩倒是无所谓,这些名头都是虚的,等哪天老子摇身一变成了妖宗,虎躯一震,这帮只知道污他人名讳的宵小还不得俯首称臣。当然,说污也不算污,至少连苏斩都希望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这样他才能更好的扮猪吃老虎。

蒙邈到的比苏如雪早,毕竟苏如雪毫无修为,路途颠簸,叶知秋不得不多照顾一下她的感受,所以赶路会比较慢,可蒙邈这糙汉就没这等忧虑了,龙精虎猛的,一出雪峰,没了苏贤盯着,那叫一个如虎入山林,如鸟翔天际,溜得飞快。

再加上蒙邈在乾坤皇朝里门路颇多,对皇朝各城池和走向也熟悉得很,轻车熟路,以最快的速度就回到自己老东家,也就是四皇子的府邸了。

见蒙邈回来,苏斩是想骂人的。

苏斩不是楚虚,没有楚虚的那般偏见,见是被苏贤收作心腹的蒙邈,他只是心中腹诽了一下,没想到又和苏贤这货扯上了瓜葛,当日那一句“不死不休”至今都让他心有余悸,不过斟酌一番后,特别是搞清楚蒙邈此行的来意后,苏斩大手一挥,直接把蒙邈当成自己人用了。

解决了苏如雪的事后,反正他和苏贤之间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府邸里的人尚且蒙在鼓里,蒙邈却对自己知根知底,而且跟了苏贤一段时间,连苏斩都感觉得到这个粗汉的精气神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目光更加有神了,不像从前那般迷惘无知和终日暮气,既然是和苏贤展开合作,苏斩还正愁自己身边无人可用,这样子的聪明人用起来也更加顺手。

然后,蒙邈就被苏斩安排去专门搞那种事了……

蒙邈的回归在四皇子府邸里还是掀起一阵风浪的,当然这是一阵好的风潮,因为蒙邈在府内人缘不错,重归故里,少不了一阵寒虚问暖,还有好多人向他打探四皇子楚虚的内心想法,不过这些就不关苏斩的事了。

在苏斩看来,追随了苏贤的蒙邈是可以平等看待的人,那是一种眼界和认知上的认同,不像苏斩遇到皇朝里的那帮人,连个共同话语都没有,真的不屑和他们多讲一句话。

而今,苏斩大抵知道了苏贤的谋划,毕竟秦天阳留下的储物戒他也看过,牵扯到帝妖,无非就是要搞垮楚乾罢了,正好,如果苏贤要大干一场,说不定他这个分神所占据的四皇子楚虚也可以借机改头换面,这当然不是指去做什么奸、淫掳掠的事,而是看有没有机会去接手乾坤皇朝。

用一个伪皇朝的资源修炼,对改善现阶段的修炼速度来说还是极为可观的。

近日,苏斩还变着法子想从蒙邈嘴里套出点关于苏贤的消息,可这货的嘴巴很严实,按他的话来说,如果苏贤知道自己在外面乱讲,止不定就要来胖揍自己一顿,作为一个奴仆的觉悟还是要有的。

不过,蒙邈也使唤不了苏斩,倘若不拿出点实质性的好处,用苏斩的话来讲,那他为什么要帮苏贤打探消息,上次的事明明也两清了,蒙邈想想也觉得此言有理,于是给苏斩透了个口风:“天幕蝠是一群的。”

苏斩悟了,而且是瞬间来了动力,近期开始频繁地活跃在皇朝内,几乎哪都有四皇子的身影,以前他还不想跟什么楚乾和所谓的天骄子弟接触,现在他迫不及待地就想见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爷爷了。

天呐!

帮苏贤干倒你说不定帝妖就有我的一份了,所以你还活着干什么啊?

苏斩也打定了主意,届时苏贤准备动手之时,他也要借机来乾坤皇朝一趟,多出点力,表现得卖力点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性价比这么高的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苏斩的想法蒙邈猜到了。

只是,蒙邈在心口幽幽叹了一声,怎么感觉这个妖宗比自己想象中还单纯呢?

我跟你说天幕蝠是一群的你就联想到自己可以染指了?

你能不能有机会碰到天幕蝠,这或许都不是看苏贤的态度,而是苏如雪一句话的事啊!

没错,经历了上次出棺事件后,尤其是亲眼看到苏如雪扑到苏贤怀里的时候,还有苏如雪望向苏贤时那般烟云水雾共同笼罩的眼神,就算苏贤把刀架他脖子上他都不信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仅仅是哥哥和妹妹这样的纯洁。

在蒙邈心里,已经是把苏如雪当主母来对待了。

这一点,蒙邈没和叶知秋达成共识,但他和宁轻狂达成共识了。

宁轻狂!

天机院圣子!十八岁双宗境!

还有什么震惊世人的头衔蒙邈也说不出太多来,但反正这样的大人物都和自己看法一致,那在他想来这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苏斩和蒙邈两人都是各怀鬼胎,倒是两人经常一起交谈的场景在有心人的观念里,那就是觉得蒙邈得主盛宠了。

只是这个所谓的主,人如其名,有点虚。

……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主,主,主母好!

乾坤城的夜正值繁华时期,宽阔古道上灯火辉煌,来来去去的人流难以歇止,买卖、询问、谈天等各种活动在进行着,莺莺燕燕的阁楼里歌舞笙箫,喧嚣四起,而在偏内城的地带则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宁静和阴沉,这里坐落着皇朝内大大小小的家族势力,建筑恢弘,宫廷森严。顶点x

四皇子府邸。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穿过了好几重守卫,走到了一个庭院内,院内的房间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火,窗纸上隐约倒映着黑影,管家犹豫了一会儿,生怕搅扰了楚虚的雅兴,旋即走上前,叩门低声道:“四皇子,外头有故人来访。”

“狗屁故人。又是我那帮狐朋狗友来寻?老子不见。来,小妞,我们继续来快活。”

房内,苏斩确认是没有神念探查的,故而敢这般演戏,要是真让那管家知道他就盘坐在床榻上还不错愕?

苏斩身边放着一个刻音水晶,一道**妩媚之声频频传来,如浪潮迭起,喘息不止,这玩意儿还是他自己偷偷去青楼里录来的,堂堂四皇子为这种事四处奔波,真的是极为不易,还是生活太艰难了。

如今,这种事都可以扔给蒙邈了。

听苏斩一口拒绝,管家不禁有点头疼,正常情况下当奴仆的实在不应忤逆主子的意思,可四皇子楚虚这种主子能靠谱的?

身作四皇子府的管家,他也颇为无奈,处处为楚虚着想,偏偏这主子就是扶不上墙,届时大皇子上位还不知会如何发难,楚虚倒台也就意味着他一生的终结,这个时候他其实很想说那两个来访者的气质相当不凡,可这种初次见面的感观也不好作为让楚虚去见他们一面的理由,但那两人又不像无的放矢,于是管家站在门前偏头想了想,拿定主意后幽幽离去。

从管家为楚虚着想的角度来看,自家主子理应见那两人一面。

可他不好多言,所以去找了蒙邈,这粗汉精明得很,和他自己来往也颇为频繁,以往妖王巅峰的卫老主外,他主内,蒙邈作为侍卫头领在府邸里也有几分地位,两人配合得不错,自然关系也熟络起来。

最近蒙邈回归,楚虚的态度居然更为亲近了,这一点让管家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不过眼下这个情况找蒙邈总是没有错的,让蒙邈代四皇子见一面,再由他来看需不需要将楚虚喊出来面见。

待客厅内灯烛明黄,两位身披血袍的人平静而坐,一个戴着宽大的兜帽,脸型被遮掩于阴影中,另一位黑面粗髯,双目如豆下垂,蒙邈被管家从房间里拽了出来,还被责问了一句怎么如此懈怠,连府内的保卫工作都不上心,蒙邈莫名有点郁闷,他很想说自己这趟回来是来当大爷的,不是来当孙子的啊!

去他妈的保卫啊!

然而,蒙邈和管家共事多年,对这个为四皇子呕心沥血的老人还是十分尊敬的,心中虽不情不愿,但还是来了一趟待客厅,脚步声响起,那张掩于阴影的面庞惊讶地抬了起来,露出一张姿色寻常的容颜,可蒙邈呆住了,他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那形似女人的身影,而是看到了旁边孙血魔那张熟悉的脸庞。

孙血魔跟的人是谁?

苏如雪!

待客厅内两旁还有仆从,蒙邈却是失了态,望了望那张陌生的脸,他明明不认识,却愈发笃定是那个被自家主子视为掌上明珠的丽人,连忙躬身恭敬道:“主,主,主母好!”

这个名称,完全出自于下意识的反应。

苏如雪神色一顿,心中本疑惑蒙邈怎会在此,但话还没问出口,眼眸便若月牙般弯了起来,嫣然道:“你叫我什么?”

“主母?”蒙邈心虚地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道。

再听一次,清冷的苏如雪也觉得心里跟吃了蜜一样,原本酝酿的阴郁一扫而空,悦然道:“保持这个称呼,以后我罩你!不愧是我看了一路的人,你的悟性,超世绝伦。比某个呆子强多了。”

蒙邈汗颜,嘴角扯出一丝笑,弯身道:“主母谬赞了。”

“话说你怎么在这?他派你来的?”苏如雪问道。

“是的。刚到三天,来皇朝中历练和完成任务。”蒙邈没有回答得太详细,毕竟一旁还有人,这帮人在听到自己对眼前女子的称呼时都已惊煞,皆是将其误会成四皇子楚虚的女人。

“哦?他跟楚虚达成了什么合作吗?”

闻言,蒙邈斥退了众人,待客厅内包括他自己独留三人,接而凑到了苏如雪身旁,道:“没有什么合作,苏贤让我来打探一下皇朝内部的虚实,类似于楚乾等人的修为、妖宗数量等,楚虚是他给我安排的切入点。”

随后,蒙邈又给苏如雪仔细地说了一遍,其中还包含了苏斩的想法。

苏如雪点了点头,见苏贤的安排与自己的计划没有什么冲突便放下心来,道:“苏斩在府里吧?把他叫来吧。”

管家喊一遍没效果,蒙邈去一趟直接就把人喊出来了。

“什么情况?”苏斩穿戴整齐,完全不像一个刚行房事的人,面色无波,淡淡问道。

蒙邈没有多说,带着苏斩就往待客厅走,边走边说:“你见了就知道。”

苏斩都听乐了,整了整衣冠,白皙的面颊上流露出一抹讥嘲,揶揄道:“喂,现在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我管你主子不主子的。我只知道我的主母来了,你好自为之。”蒙邈瓮声瓮气地答道,语调中充满了同情。

“哦?”苏斩被蒙邈的话勾起了兴趣,他的主母不就是苏贤的女人么?

乾坤皇朝里有苏贤的女人?

那这事就有趣了。

抱着一丝好奇心,苏斩一会儿便到了待客厅,才一踏入就感受到了凝聚在厅内的一种阴冷,等到蒙邈一副侍从模样的站到一个女人背后时,他猛然迎上了一双平静如水的目光,目光深处充斥着一种复杂的情愫,那张面容和气机对苏斩来说都极为陌生的女人突然幽幽开口,道:“苏斩,又见面了,斩断我妖道的事我还没忘呢!”

闻声,苏斩悚然一惊,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妙,可他仍未想到那一层,只是惊疑道:“你是?”

“你说我是谁?”话说着,苏如雪褪去了竹中修士,当那一张粉腻娇美的容颜露出时,苏斩眼瞳骤然一缩,脚下一晃,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退了数步,一股寒气自尾椎骨开始升腾,瞬间便是冷汗涔涔。

“苏如雪!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活着?不可能,我不是亲手把你杀了吗?”当一个自己本以为死了的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饶是苏斩都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冲击,在这股颠覆性的冲击下,他不寒而栗。

苏如雪冷笑了一笑,重新戴上面具,面目显得阴沉狰狞,森森道:“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觉得你会活到现在?我想以苏贤的能耐,不论天涯海角,哪怕是把整座大陆都翻过来,也会找到你六斩分神功的所有分神,包括你的本体,尽数要被灭绝。我活着,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不可能。”苏斩还是无法相信,竭力否定着,他不是惧怕苏如雪的危言耸听,不死不休的梗他已经听过了,现在也能保持正常的心态了,他难以接受的依旧是苏如雪尚且存活的事实,“是苏贤把你救了回来?你的生机和精神海双双断绝,怎么可能救得回?你在逗我?太乙不死种?苏贤有太乙青莲?”

苏斩的脑海中在顷刻间用过千万道思绪,想尽了一切可能才这般猜测。

只有传说中的宝兽太乙青莲才有如此活死人肉白骨的起死回生之能啊!

苏如雪沉默着,只是安静地看着有些癫狂的苏斩,这种平静到可怕的目光直接穿透了苏斩的内心。

苏斩还以为苏如雪默认了,面露震惊,近乎咆哮道:“苏贤有太乙青莲???”

苏如雪心有点累,心想你他妈的能不能正常点,我来这里不是跟你扯这个的,忽悠你我怕你这个蠢货又传回家族闹出个大乌龙来,到时候会给苏贤带来无尽的麻烦,不忽悠你,问题是我不想跟你解释啊!

“没有,你想多了。”苏如雪绷着一张脸,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苏斩也觉得苏贤何德何能会有太乙青莲这种享天地造化的宝兽,别说南荒这鸟地方,这个几乎被远古大陆遗忘的一角连钟灵毓秀之地都不配称,怎会有宝兽的造化,除非是苏贤老爹偷偷塞给他的,可这仍旧太匪夷所思了。

苏斩盯着苏如雪,细微地观察着她面部的表情变化,仿佛势要问出个究竟来,道:“那你是怎么活的?别跟我说你没死,我自己动的手我最清楚,你就是被复生的!”

苏斩的话惹恼了苏如雪,她凭什么要解释,先前的积郁和当下的怒气顿时满盈爆发,面色一凝,掌心一团紫光浮现,一块令牌被她重重拍在了身侧的桌案上,震得一声巨响,随后苏如雪问道:“你配质问我吗?谁救的我,怎么救的我,你敢知道吗?”

那块刻着“圣”字的令牌就是苏如雪的信心来源。

天机院圣令!

“天机院圣令?宁轻狂?”苏斩极为睿智,出自于远古大陆中洲的古老家族,年纪轻轻回归家族,本就有逸群之才,此刻也不禁眼红这块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圣令,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圣令背后的含义,这说明苏如雪被天机院的人相中了,这是可以直通天机院的资格啊。

圣令,出于圣子之手,这不是什么机密。

在这一年半载里,唯有圣子宁轻狂曾在东域南荒出现过,苏斩还曾与他照过面,对此人的霸道和轩昂印象深刻。

天机院于苏家而言并非太遥远,毕竟苏家有那么一部分人就曾受过天机院的培育,可要说特招入天机院这等天大的殊荣,那绝对是没有的,现在他居然在南荒见到了一枚,这让他如何去评判。

什么情况啊?

苏斩人都懵了,凭什么啊,为什么你苏如雪可以得宁轻狂青睐啊!

不对,蒙邈说苏如雪是他主母,苏贤又是他主子,当初苏如雪死了或许是宁轻狂出的手挽救的?

也就是说,这是苏贤和宁轻狂之间的交情?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轻狂才来东域没多久,怎么就和远在南荒的苏贤苏如雪扯上关系了。

这时,连苏斩都开始想不通其中的曲折了,脑海中乱成一团,索性懒得去想了。

……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三言两语

自小出走家族,涉足大陆,培育了苏如雪思想的独立,她从不会做谁的附庸,为人处世有自己的主见和风格,苏贤交予她这块圣令是叮嘱她路过荒狩城时带给商万贯,可她有自己的打算,迟点交无伤大雅,围绕这块圣令她可以做很多文章。

途中,苏如雪有和叶知秋聊到将来苏贤颠覆乾坤皇朝的事,这个话题中有一个绕不开的难点,那就是实力。

叶知秋算一个中坚力量,何刺韵也是一个。

三个人对整个皇朝?

除非是实力上的碾压,不然哪怕是苏如雪都会嗤之以鼻。

临行前,苏贤为苏如雪未来所作的谋划筹备深入其心,苏贤万事都为她自己考虑好了,自己的事却暂且搁置,苏如雪不在乎自己的事,她是个已经死过的人了,她既然选择重新回到乾坤皇朝,那就会遵从本心,开始做自己的事,做想做的事。

苏贤帮她,她也想帮苏贤。

帮苏贤借力,由近到远,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苏斩,毕竟他在乾坤皇朝留下了一尊分身,那便是留有痕迹。

倘若能借宁轻狂的力那才是最完美的,可惜他跑了,叶知秋也说联系不上他……

苏如雪原以为自己走在了前头,没想到苏贤在她刚走就安排蒙邈开始接触苏斩,想来苏贤也是有一番规划,而非自大到以几人之力就公然对抗一个皇朝,这太不理智了,除非苏贤成就妖皇。

苏贤曾告诉她,人心难测,对于苏斩能避则避,家族的态度尚不明朗,万一此人又下杀手或是将消息传回家族,那以两人目前的实力还是很难与一个矗立在中洲千古之久的古老世家抗衡的,这跟蚍蜉撼树没什么区别,因此一时的隐忍很重要。

可苏如雪又没听他的话,算上圣令一次,这是苏如雪第二次没照苏贤的叮咛行事。

要说苏如雪莽撞,倒也还好,天机院圣令就是她给自己找的护身符,有此令傍身,或是说此刻给苏斩看了,日后再交给商万贯也无妨,只要给外界、给苏家营造出一个自己有天机院所保的假象,那就可以获得喘息的余地。

“其实要谢谢你,若不是你那日所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苏贤心中是何位置,我还以为仅仅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罢了。”苏如雪扯了扯嘴角,不冷不淡道,“我原本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他这个人,没想到,我以前知道的不过是一点皮毛。当然,我就是感慨一下,没想把那些隐秘讲给你听。这次来,我也不是来寻仇的,而是来寻求合作的。”

平静过后,苏斩内心还是有点瘙痒,他心中疑问诸多,奈何一块圣令就压得无比忌惮,在大人物的世界里,不该知道的被人知道了,那知情者下场一般会很惨,苏斩不认为自己一个妖宗就敢和堂堂中洲霸主天机院叫嚣,尤其是一个因天机院扶摇而上之人。

“什么合作?”苏斩落座主位,喝了口茶,缓了缓心潮,问道。

苏如雪摘下了血色兜帽,一身衣袍红白相染,魔幻中带有一丝神秘色彩,她眉眼微抬,狭长美目闪烁,幽幽道:“说合作之前,还是说说六斩分神功吧。一门神道和妖道兼修的功法,修至大成会有六尊分神,各自象征着六道分身,这时候这门功法的瓶颈也来了,要么终生止步,卡在妖皇之巅,要么合六道分身,融入主身和主神,一举冲破妖尊桎梏,这也是此法门的最终奥义。”

“六个妖皇九阶,也打不过一个初入妖尊者。六个妖皇九阶,也不一定有能踏出最后一步进境尊境的。如若用六尊分身就可以换来尊境修为,那绝对是血赚,可大前提是分身的修为不能太弱,太弱如蝼蚁,根本无用,你说我说得对吗?”

闻言,甚至听出了苏如雪话语中的威胁,苏斩双目中不免闪过一丝阴鸷,俊俏的面庞阴沉似水,冷冽道:“怎么,威胁我?要斩我一道分身卡我修为?”

“你想错了。你所言与我的想法完全是南辕北辙,恰恰相反,我们助你这道分身当一朝之主,坐拥海量资源,宗境唾手可得,皇境我们做不出什么许诺,你的主身都还没到那层次,更遑论分身,不过这般诚意,你觉得如何?”苏如雪垂着眼帘,低声道。

“如何?你说如何?”苏斩是听明白了,这合作就是让自己主身降临,届时助苏贤一臂之力推翻皇朝,分身以四皇子楚虚的身份上位,掌控皇朝,想想好像很不错,可这件事最大的利益他却分毫未沾,要个荒芜地的皇朝之主顶卵用,这俨然是要把自己踢出获取帝妖资格的行列啊!

苏如雪知道苏斩在不满什么,不由轻蔑一笑,横目道:“只是出一次手,你就敢贪墨帝妖?你是不是把帝妖的存在想得太过廉价了?你是家族的执法者,却突得帝妖而不上报家族,以苏家的霸道和冷酷,你觉得你逃得过他们的制裁吗?还是说,拿了帝妖就叛出家族?至于上报苏家就更不用想了,在苏家内部这份帝妖完全是苏贤、苏天痕、黑擎尊者的自家事,就连苏家都不敢伸手到他们身上。可你不同,你在苏家什么地位,凭什么苏贤没和苏家合作,偏偏和你合作让你得了帝妖。你想想,或者换位从苏家那帮统治者的角度想想,你,苏斩,配吗?”

此番话太过露骨,句句在理,针针见血,几乎说到了苏斩的心坎里,可这就是残酷的现实,这就是诛心之语。

苏斩面色如阴晴交替,变幻不停,眼看有一次染指帝妖的机会摆在面前,可他又无法触碰,一旦触碰就意味着和自己背后的家族反目,族内有更优秀的天骄,在那帮老古董眼中有更适宜得到帝妖兽的人选,怎么轮都是轮不到自己的,可若得到了帝妖兽,那就意味着要被扣上隐瞒帝妖的罪名,到了那时,他难道真与全族公然对抗不成?

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在层层追杀中存活下来,自己的家人又该怎么办,会不会为自己所牵累?

有时候,贪婪是掩饰不住的,那种像是色鬼见美人般,修士见帝妖般,说要忍住贪欲,不去垂涎,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苏斩沉思了好久,英俊的面目开始变得狰狞阴暗,薄唇一掀,厉目中闪过一抹决断,阴声道:“哼,别卖关子,谈合作不是这么谈的,你一上来就把我的路封死,拼死拼活我最后得的只是一点蝇头小利,我又不是非要一个皇朝之主的位置,如果是这样,那这合作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抓住了命门,尤其是苏斩对于一只帝妖的渴求,那剩下的就可以任由苏如雪说了。

“第一,我们可以允诺你皇朝之主的位置。闻人家族知道吗?其实本来我们是想帮闻人家上位的,可夺权篡位的帽子太大,扣下来太失人心,闻人家的掌权者也不喜这种做法,所以还是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接替者,傀儡也罢,真皇也罢,你无疑是最佳人选。依某人的意思,闻人家已在南荒扎根,想让他们举族迁徙太难,不如就把闻人家打造成另外一个洛家。你懂这番话的意思吗?”

“大千皇朝的洛家?什么意思,闻人家是攀上哪根高枝了么?”苏斩知晓甚多,东域的风云难逃他的耳目,苏如雪一点洛家之名他就知道是苏天痕扶起的洛家,所以接而猜到了闻人家背后应该也有一个深不可测的背景。

“高枝?呵呵。是挺高的吧。比宁轻狂还高。对了,他和苏贤称兄道弟,现在就在闻人家做客。”苏如雪嘲讽一笑,疯狂暗示道。

苏斩眼眸一凛,忍不住好奇,沉声问:“谁?”

“你急什么?还没上我们的船就想知道我们的隐秘?端正一下你自己的位置吧!”叶知秋的事苏如雪不敢乱说,连苏贤和叶知秋两人都避免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苏如雪也不可能在外头到处宣扬,特别是苏斩还没真正站队的时候,“还是先说第二点吧!帝妖,你想要,当然也可以给你。这是一支帝妖族群,这点蒙邈应该跟你说过了,真要寻到了,其实不差你那一只,可如果我们就是不愿给你,那有帝妖和没帝妖的妖修当然是天壤之别,你说呢?而且我可以告诉你这帝妖群的信息,帝妖榜五十一,天幕蝠。”

闻声,饶是苏斩的呼吸都略微显得粗重,圣毒鼠才六十五,为一只圣毒鼠苏家就不惜列出追杀榜单,昭示天下,苏如雪更是高居榜首,何况是帝妖榜五十一,其中分量就多重已无需多言。

名次,就是最好的修饰。

“想要帝妖,你就不得不面对苏家。这一点不用我说,你是聪明人,你肯定也知道无可避免。我们的意思是,让你的分身来吸纳帝妖兽,可这样你定然不愿,六斩分神功最重要的就是主次之分,没了主次,会造成主神和分神的混淆,届时你自己都迷糊了,或是六道分神都产生自我意识开始斗争,那你的修炼之路估计也就走到尽头了。所以,你想要主身来占据帝妖,也可以,判出家族,或是说加入我们的阵营,你敢吗?”

“敢,那这合作就谈的成。你若不敢,那是你的事,我只能说是你自己的损失,我们大不了再找帮手。”话说完,苏如雪还抛了抛手上的圣令,隐含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我都天机院圣令在手了,想找几个帮手还不容易,号令一出,东域群雄自然是趋之若鹜,要知道,天机院在东域招生的时日在即,这压根就是万事俱备,就连不欠东风的大好时机啊。

苏斩眉头紧皱,心中烦闷不堪,讲到最后反倒是自己开始束手束脚了,不禁郁闷道:“你说的倒轻松。叛出家族,谈何容易。我修炼的是六斩分神功!主身假死了,还有一堆的分身,家族对我知根知底,除非我的主身分身全死完了,否则我就还是在家族的恢恢天网之下,无处可逃。”

帝妖,苏斩怎会不想啊!

可是,现实的难题就摆在面前,他终究是家族的一枚棋子,一枚棋子的生死都不能由自己掌控,这便是命运的悲惨。

听苏斩抱怨,苏如雪惋叹一声,满是失望地瞥了苏斩一眼,站起身欲走。

苏斩连忙挽留,道:“合作我可以答应。但要给我一点时间安排。但是我要说,我很难相信你的口头保证,为此我要做出巨大的牺牲,我可能要放弃六斩分神功,我还要给家族伪造出我主身分身尽数而死的假象,可到头来若你不兑现承诺,我岂不是变得一无所有?说实话,我连你们是不是在坑我我都不知道。”

闻言,苏如雪都不禁对苏斩另眼相看,这货是一个狠人啊,有点枭雄的气质啊,连六斩分神功都敢舍弃,不过一只帝妖兽和六斩分神功孰轻孰重应该不难比较,一只帝妖兽的血脉和资质可以推动着妖修晋升帝境,尊境都是十拿九稳的事,这么一比六斩分神功就显得拙劣了,毕竟它的尽头也就是尊境。

可苏斩仅仅在几个思量间就做出影响他一生修炼之途的决定,这番决策力倒是让人肃然起敬。

“坑你?我都没死,为什么要坑你?口头保证你不相信,我能给你什么承诺?这块圣令你别想,实话跟你说了,这块圣令又不是我自己要用,是苏贤让我转交给别人的。再说了,圣令有用与否,还不是圣子一句话的事。如果圣子不认可你,你拿了圣令跟找死有什么区别?既然我说的话你不信,那你明天自己去闻人家一趟,那人与苏贤关系莫逆,背景通天,见到了他,让他给你一个让你放心的交代。本来这事就谁都保证不了什么,真要杀你,现在骗你,将来还不是说杀就杀。找你的分神你觉得很难吗?认清现实吧!”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如雪掌控了主动权,那有些幌子就可以实话交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把控尺度,苏如雪的思路已渐入佳境。

“要么是背靠苏家,大树底下乘凉,做一个永恒没有自由的人。要么另谋生路,站到苏家的对立面,我们给你一个未来。不过我提醒你,只要你明天见到了那个人,那么你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说实话,你的分神在哪,也不过是他一眼的事。这不是唬你,天机院出来的人的本事,那就是手眼通天。到时候,你的生死都攥在我们手里了,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所以,三言两语下来,你就会发现其实你是生是死都不是你说了算的事,而是我们说了算的事。没有选择的权利,不如相信我们。毕竟,你只有这么一条路可选,你说是么?”

说完,苏如雪就带着孙血魔走了,血袍翩翩,红白浸染,形如鬼魅。

蒙邈留了下来,同情地看向满脸失意的苏斩,不得不说,主母的到来简直是给苏斩带来了一场噩梦。

人生的灰暗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粉碎了他所有的防线。

蒙邈侧头不停回味着苏如雪的话,越想越觉得其说话艺术的高深,内心向往不已,幻想着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这么说话就好了,砸了咂嘴,想想都美得不行。

就是三言两语,定你终身。

就是生死勿论,我说了算。

……

第三百二十八章 祖妖皓月,此路不通!

同样的夜,雪峰这边终年簌簌的大雪罕见地停了,似有什么预兆般,皓月当空,瑰丽璀璨的万丈星河引人遐思,晶莹的星光和暗寂的夜空连成一片,月辉鳎缫咨チ啡飨拢痴兆盼廾展榷急涞昧两唷/p>

摒除所有外事,今夜的苏贤唯有一个念头,突破武王九阶。

幽谷深处,苏贤一人孤坐,目仰星空,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美轮美奂的光彩,选择在万妖蛰伏的深夜突破不是没有缘由的,其一,是因为今夜是苏贤十七岁的最后一个夜晚,过了今晚,他就十八了,踏入修炼之道两年的光阴飞速而逝,不禁令人唏嘘,其二,苏贤要做一个大胆的试验,而这个试验如若成功,即将牵扯到他的另一个伟愿。

轰!

滚滚血脉长河浮现,横亘千米,有了宁轻狂在前方开道摸索,到了苏贤这他已不陌生,如今他的血脉之河气势浩荡,不如宁轻狂那般异象纷呈,毕竟突破到八阶时,苏贤只用了一种精血,也就是古荒炉狻猊的精血,此刻以往所消耗过的精血包括圣毒鼠精血在内都被其镇压,臣服于其滔天血脉威压之下。

一条血脉之河,一个声音。

咕咕。

血河翻涌沸腾,雪峰的夜色陡然间如弓弦般紧绷起来,一股恐怖的威压缓缓自云端凝聚,虎群仰天长啸,啸声贯穿夜空,此起彼伏,皆是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恐惧感,万妖匍匐,就连行走在雪域中的楚令榆等人都有种毛骨悚然之感,胸口如同被一块大石堵住,呼吸不畅,连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比艰难,仿佛只要一仰望星空,就会被认为是在挑衅天威。

“叔父,这是怎么了?”楚寻钻入妖兽挖出来的雪窟,窟内有简单的陈设,配一盏火光妖娆的不灭烛。

楚令榆垂下头眼眸忽明忽暗,喃喃道:“两个月了,乱象来了。地阴帮人,究竟杀还是不杀?是与他为敌,还是顺应他的规则?他究竟是何修为,这可怕的天威到底是何物牵动的?雪峰藏有什么秘密?”

疑窦重重,不得而解。

云端,苏贤在等待着祖妖意志的降临,如同助宁轻狂突破的那抹红云,然而,此刻血鲲鹏的精血已如千钧之重滴入血脉之河,气氛缓缓推高,江水中似有凶兽在咆哮,血鲲鹏和古荒炉狻猊争锋相对,斗得不可开交,而随着二妖争雄,整个江水上仿佛被点燃一把火,火势高叠,席卷天穹,让所有酝酿的势都攀到了顶峰。

红云,还没来。

天威,却早就降临了。

天边,唯有一轮皎洁的皓月高挂,月光清冽,柔和如绵,万分圣洁。

苏贤心头一凛,仍有闲暇凝目仰望那渐渐微弱的清辉,暗叹果然不出他所料,就连精神海底的青羽和纪浮世都被他这个大胆的试验结果震惊了。

祖妖,其实早就来了。

不同时分晋级武王九阶,出现的天威也不同。苏贤有这般猜测,还是因青羽回忆起十万年前古无锋突破时莅临的天威,乃是一抹横亘长空的金黄色灵光,灵光犹如一块顽石状,妙不可言。

此刻,三人无不肃穆,因为苏贤故意挑在月溅星河的夜晚突破,就是为了印证他的一个猜想。

头顶的皓月,究竟是不是一尊祖妖?

大妖纪元的月属性妖兽如昙花一现,月属性,归根结底还是诞生于皓月。

现在,苏贤等人犹若得到醍醐灌顶般,瞬间明悟,其眼中涌现一抹清明和坚毅,忍住了心中的呐喊,他的伟愿很简单,摘下皓月,给苏如雪当妖兽,重续苏如雪心中曾秉持的月属性之路。

当下,驱逐出心中的震撼,苏贤深吸了一口气,月光越来越黯淡,也就意味着天威即将褪去,突破才是当务之急。

没有迟疑,两种宝血如泼墨般挥洒而出,即将飘散的月辉似有感应,蓦然间重新凝聚,还带有一抹惊疑的情绪,这些苏贤当然不知道,他已经沉下心神专注于突破,随着宝血的注入血脉长河顷刻间暴沸,一股惊天意志垂天而降,在苏贤感知来那就是一缕月光,轻盈如羽,融入血脉之河中,九阶桎梏应声而碎。

轰隆!

祖境的大门再次洞开,似是欢迎一位新的天骄到来。

东域的风云又一次跌宕,时代的活力重新焕发,顿时引起一些避世万古老妖怪的侧目。

这一次突破的阵仗是那般宁静祥和,天威是天威,可溶溶月色凝于夜色中,毫不起眼,就如一个个平常的夜晚那般寻常普通,血脉之河暴沸后便陷入一股沉寂,先前的震动声仅仅回荡在空谷周围,两种宝血各司其位,帮助苏贤完成门槛最后一步的跨越后便若隐若现,唯有血鲲鹏和古荒炉狻猊的斗争还在僵持对峙,不相上下。

宁轻狂突破的声势太大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炼妖古炉体的爆发,一只祖妖潜质妖兽的诞生太过可怖,骇人听闻,因此气势磅礴,如雷霆贯穿九万里,轰隆隆的余波震得乾坤皇朝边缘都能察觉。

苏贤没有原始体质,所以突破得悄无声息,甚至有一种轻描淡写的味道在里头。

接下来,顺理成章地就应该是晋升武宗。

这一步是水到渠成的,毋需苏贤的牵引,那股天威就会帮其完成,当日的宁轻狂也是在不声不响中就突破到了武宗。

这时,苏贤感觉月光流淌在自己身上,无比清凉,浸入躯体,收拢着他的血脉长河,压下其因蕴含凶蛮而暴戾的气息,将所有的一切都往武宗的道上引。

突然,苏贤若有所思地睁开眼,仰起头,周身精气喷涌,血脉长河隐隐又有开始沸腾的迹象,那柔若无骨的月色被他排斥在体外,不得寸入身躯分毫,少年目光如炬,青衫合身,毫不畏惧地凝视着皓月,问道:“九阶是祖境。祖境之上,是否还有境界?这是不是意味着,武王九阶也不是尽头,我可以选择不突破妖宗,而是去寻觅虚无缥缈的十阶之路?”

闻言,连一向面不改色的青羽都惊呆了,神念中还蕴藏着一丝崩溃,暗想你是不是修炼修傻了,还真朝祖妖说话呢,你说了它听得懂么?

嗡!

此言一出,月辉忽然暴动起来,只见天穹上的皓月光芒大作,宛如熊熊燃烧的曜日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将天地照得一片彻亮,夜色骤变,云端仿佛有雷龙怒吼,金锁般的雷霆噼里啪啦地炸响,如一道道枷锁垂天而落,顷刻间困缚住苏贤,滚烫钻心的雷霆之怒摧枯拉朽,金光如火,炽热降临。

那一抹雷光在苏贤的眼眸中迅速放大,苏贤没有一点反抗甚至反应的能力,雷霆入体,翻江倒海般捣毁着他体内的生机,彻骨的疼痛感使得苏贤目眦欲裂,仰天怒吼,身躯如石块般开始龟裂,蔓延出一道道血纹,将他折腾得死去活来,再也没有先前的淡定,而是狼狈地抽搐在地,气息微弱。

天威,不可敌!

惊人的剧痛中,苏贤只觉得自己的修为被强行拔升到了武宗,七窍流血的同时又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在修复着自己的躯体,仿佛月辉覆身,另外还有两股意识传入精神海。

“略施小惩。十万年也有一人类如你一般逾越祖境规矩,也是这等下场!”

“妖道为尊,万道为庸,依傍而生,应顺衍大道,不可越雷池一步,故此路不通。”

……

这一夜,天生异象,举天的皓月爆发出一阵耀光,照亮浮浮沉沉的远古大陆,旁有雷龙相伴,吼声令人战栗,惊煞世人。

一场天变,使大陆上的修士纷纷惊动,猜忌、恐慌、趋之若鹜,各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可这抹惊天之变终究如流星一闪即逝,很快便消散不见,连天机院都捕捉不到痕迹,最终成为了普天修士心中的一大谜团。

雪域的雪窟内,在月芒倾世之时楚令榆骤然站立,心中的忌惮被人性中可怕的贪婪吞噬得一干二净,连楚寻等人都来不及召集,闪身而出,不畏地奔赴夜色下磅礴耸立的雪峰,不顾背后远远目送着他离去的三朵炎火,此刻的楚令榆已经拼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等惊世异象,更甚数月之前,富贵险中求,若真得此机缘,定是青云直上,无憾此生!

空谷内,苏贤仍一动未动,气息尚存却微小到不可闻,身躯破碎,连月光都修补不回,这般重伤状态使苏贤脆弱不堪,羸弱如凡人,实在是那抹雷霆太过强大,试想一下,一个突如其来的祖妖说要给你略施小惩,哪管你是妖帝、妖尊、妖皇、妖宗或是更弱小的妖王,统统都是蝼蚁,无法抵挡,无力抗衡,只能承受,这就是苏贤那一瞬的感受。

“苏贤,别的不说,挑衅祖妖,我服你。”劫后余生便是万幸,纪浮世试着让苏贤轻松起来,调侃道。

“你小子狂得很啊!尼玛,我突然明白古无锋那货为什么十万年前没有在晋升的时候让祖庭苍龙体爆发出来了,还遍体鳞伤地虚弱了一阵子,原来是这样子,他也遭雷劈了呀!祖庭苍龙体估计当时都被劈懵了吧!故意压制境界不突破,想寻妖祖之上的路,亏你们想得出来啊!怪不得那货一直跟我强调武道终究是妖道的附庸,原来是亲身实践得出的宝贵经验啊!哈哈哈!”

苏贤被雷劈一次,对青羽来说诸多疑问都迎刃而解。

苏贤默默无语,他精神海都被那抹金火般的雷霆劈的七零八碎,海水倒卷,凌乱不堪,还好青羽和纪浮世藏得深,否则他们也要被劈的灰飞烟灭,说不感到屈辱是假的,可这时候憋屈的苏贤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两人调笑,自己则是暗自调息,努力恢复。

这样的伤势不静养个把月都好转不过来。

苏贤说不出话,但不妨碍他内心的吐槽和怨怼,因此他的心理活动大致是这样的

你娘的。

什么玩意儿?

我问一下都不给我问?

你不同意我突破就完事了嘛!

而且我问的是皓月,又没问你,你当什么护花使者,我看你丫的是故意想表现一下自己所以特地来打击我的吧?

算你狠,那抹雷火你给老子等着,别让老子知道你是哪个祖妖,否则老子以后不光要摘月亮,你也不会好过。

想了这么多,苏贤心中的烦闷也就消散了。说到底也非无妄之灾,那抹雷火没一下把自己弄死都是手下留情了。

报复的事,太遥远了,苏贤想都懒得去想,因为现在想涌起的只有无力感,越想越颓丧,越想越没劲。

大丈夫虽顶天立地,却也能屈能伸,偶尔服一下软没什么,这不叫圆滑,这叫……智慧。

当然,今晚苏贤收获颇丰,因为他通晓了远古大陆上的一个秩序,或是说规则,那便是武道有尽头,此路不可通。

……

第三百二十九章 走为上策

纷纷素雪遍布肃杀的荒野,空谷内一片清寂,月影古浊,于点点飘雪中若隐若现,难辨如虚妄,天寒地冻的景象再度降临,此等森冷严寒苏贤只在那日开启天魔状态后感受过,蜷缩一角,舔舐伤口,不料“梅开二度”,如此孤冷凄霜的苦痛又一次蔓延全身,饶是苏贤的嘴角都浮现起自嘲的苦笑。顶点x

精神海四分五裂,氤氲如雾、金光浮动的偌大汪洋仿若被数道凌厉的刀光剑影横竖劈开,由上至下,深不见底,一条狰狞的裂缝就是一道鸿沟,隔得两边海水断流,此等景貌恰似十万年前青羽大帝和吞天妖蟒的一战,硬生生粉碎了东域大陆,导致海面漂浮着一块块大陆碎片,如今苏贤的精神海是如此惨状,那道神秘雷火蛮横霸道,金红色雷光耀世,霹雳而下,转眼间就将苏贤的精神海切割成了一个个残缺板块,愈合缓慢,直接重创。

这只是神念上的损伤,至于苏贤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内,此时若有目内视,便可观得一团金火雷霆正在燎原,生生不息,犹若攻城略地般侵吞着苏贤体内的生机,偏偏这等摧残之势与苏贤初升武宗的恢复能力分庭抗礼,一边放火,一边救火,双方僵持不下,却苦了苏贤,短时间内他是别想恢复如初了。

这次的受伤和上次比起来,从严重程度上稍微轻了一点,这也是那雷霆妖祖没下死手的缘故,当初苏贤可是自杀式袭击,自己对自己下狠手,两者程度自然不同,虽说躯体内的伤苏贤束手无策,但精神海内苏贤可以用修复古手加速愈合,只不过因雷火的焦灼和滞留会导致他的恢复速度慢到一个极限。

折磨,或许这就是那位妖祖的出发点。

这种伤势需要静养,但苏贤等不起,据吞天青炎反馈来的情况来看,楚令榆已经被所谓的机缘蒙蔽了双眼,丧失理智,公然开始与苏贤对抗,疯狂朝雪峰掠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楚令榆选择铤而走险,这一点既不出乎苏贤预料,但又超出了苏贤的设想。

两者说法虽矛盾,但的确就是如此,人性的贪婪苏贤早就领略过,只有曾经被死亡阴影笼罩过的人才知生命的可贵,才向往长生与不死,而想做到以上这点,又需强大的实力作保障,凋敝雪域间,楚令榆那道鸿影迅如雷电,此时的他眉目中透露着坚毅,这是一种大勇,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毅。

然而,苏贤就不明白了。

异象一起,举世震惊,楚令榆按捺不住也是人之常情,可他苏贤是形同虚设的吗?

为什么你就敢直接朝雪峰冲过来,你是知道我受伤了还是觉得对上我有胜算?

苏贤更倾向于后者。

楚令榆不是一介莽夫,此人行事中处处携有狠辣凌厉之风,似智珠在握,不是轻率之辈,苏贤不敢小觑任何人,乾坤皇朝虽是一个被繁华遗忘的穷乡僻壤,可这里也有一个恢弘庞大的江湖,楚令榆是一个妖宗,能从一个汇聚了三教九流的江湖中脱颖而出,并近乎爬到了顶端的一个人,不是老奸巨猾就是有勇有谋,甚至这两个词根本就不冲突,苏贤坚信这厮有一些惊人的底牌。

以苏贤当下的境况,虽是武宗,但受伤后与凡人无异,武道不昌,无法与其匹敌。

妖道更不用论,血鲲鹏再逆天也不是跨一个大阶位战斗的存在,尤其是越修炼到后面的境界,一个小阶位的差距就如霄壤之别,更不必论及一个大阶位。

剩下唯一的手段,就是神念了。

这是苏贤的优势,也是楚令榆的劣势。

可是,楚令榆不知道神念是苏贤的优势吗?

偏偏他有恃无恐地来了,这由不得苏贤不谨慎三分。

若神道落败,苏贤便再无手段抗衡于他,到头来还要落荒而逃,岂不是作茧自缚?

“赢,顶多是取其性命。他既有虎胆剑指雪峰,便是有所依仗,八成是已识破我身份。之前做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铺垫,一是为了安心突破,这一点我已完成。二是为了获取情报,今朝我身份暴露,他怎么可能交心于我?什么情报,也都成了镜花水月。也就是说,赢,百弊而无一利,那我何须与其硬碰硬?”

雪峰有没有机缘苏贤还不清楚?

说的粗俗点,除了天山莲池之外还有个蛋啊!

天山莲池搬是铁定搬不走的,除非他楚令榆想把乾坤皇朝打造成一个冰雪皇朝,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毁了,可毁就毁了,与我何干?

现在楚令榆先入为主,误以为苏贤在雪峰之巅闭关清修,可事实上苏贤早就远离雪峰,躲在一个空旷幽僻的山谷里。

走!

阖目权衡了一会儿,苏贤冒出了念头,旋即不再耽搁,踉跄着起身,虚弱的身子骨如风雪中的一根苇草般摇摇欲坠,可他只是咳了咳,脸庞上难掩一抹病态的苍白,全然没有宗境强者的气息,无相一出,血宫一闪而过,随后血鲲鹏带着苏贤起飞,闯入苍茫大雪中,逐渐化为一点血滴,朝更朦胧而又诗意的远方遁去。

早在苏贤退出雪峰时玄天龟就已回到妖宫内沉睡,待它苏醒,加之血鲲鹏的数月蛰伏,苏贤坚信自己的妖之一道会迎来一个井喷期。

至于梦寐兽……

这货什么境界无关紧要,反正影响不到苏贤妖之一道的突破。

离开有时是蓄谋已久,有时却完全是临时起意,雪域因天山雪莲而闯入苏贤的眼帘,后因一支雪虎族而增添了无限魅力,如今天山莲池的分量越来越轻,雪虎族溘然长逝,对于雪域,苏贤再无留恋。

将来如果有机会,或许会回来祭拜一下莲池底的雪虎王。

其它的,都如过眼云烟,一触即散。

相对楚令榆而言,苏贤这一次根本就是不战而逃,看上去好像很屈辱,可苏贤完全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就是睿智,打赢了有毛线好处,既然没好处还不允许我逃了?

当然,“逃”这个字眼可能有点贬义色彩,在苏贤的意识里,自己这不叫逃,这叫走为上策。

此计乃无数先烈用生命总结出来的智慧结晶,万万是褒义的。

让楚令榆去将雪域翻个底朝天,老子换个战场去等他。

雪域何其之大,飞走一只鸟兽,寒噤虎王或许有所察觉,可楚令榆等人不行,哪怕他是妖宗也不行,在辽远广袤的天地下,他们就是渺小的蝼蚁,除非某一天他们能强大到将神念伸到雪域的每一个角落,不然,那就是留有疏漏,耳塞目闭。

只是,苏贤不可能走得一点痕迹都没有。

四团异火是苏贤在楚令榆面前露出的破绽,却是他不可不收回的珍藏。

在撤离之时,苏贤没空再跟楚令榆虚与委蛇了,趁现今这个空档四团异火还有离开的机会,彼时待楚令榆扑了一场空后,他就会将心思打到苏贤的四团异火上,再怎么说这都是四团四阶异火啊!

每一团四阶异火都象征着不亚于百万硬妖玉的财富。

苏贤借吞天青炎监视楚令榆,楚令榆又何尝不是借其捆绑住苏贤?

吼!

楚令榆入侵雪峰,引来了群虎咆哮,漫天落雪猝然间变得肃杀起来,庞大的妖力疾速凝聚,占据了地形的群虎没有留情,雪域是它们的战场,当漫山遍野都是虎妖雄踞时,此等场面何其壮哉,一团团雪影蕴含着狠厉的杀机,簌簌破开,轰然朝楚令榆砸来。

见状,楚令榆面色一变,身下飘起一抹蛾影,载着他破雪御空,愈飞愈高,不但躲开了群虎的攻势,还逐渐俯瞰整座雪峰,目光阴寒可怖,遥遥锁定着雪峰之巅那为首的一只妖兽,寒噤虎王!

巅峰处,雪莲摇曳,此景引得楚令榆心旌一动,炙热填膺,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相信了苏贤编织出的美丽谎言,然而楚令榆又不是庸人,修炼到妖宗层次,区区一个天材地宝的品阶他还辨别不出吗?

七阶八阶就算了,那距离他太遥远了。

六阶天山雪莲,楚令榆看不出吗?

如果这点见识都没有,那他也不用混了,哪天去趟星火拍卖行都指不定要被当肥羊宰。

将六阶吹成七阶,当真是天花乱坠。

楚令榆神念如网铺展,四处扫动,却迟迟找不到苏贤的身影,突然,身旁的吞天青炎竟有异动,趁机向大后方遁去,楚令榆威武的面孔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笑容,喃喃道:“没耐心了吧!原形毕露了吧?等这一天我等好久了,不管你是谁,你得到的,我都要你吐出来!”

话音刚落,风雪暴烈,那道蛾影带着楚令榆呼啸而过,不再与寒噤虎王对峙,而是直接朝吞天青炎追去。

在楚令榆看来,苏贤已经得到那份机缘了。

所以,苏贤恨不得立马抽身而逃。

奈何,编织谎言时留下了蛛丝马迹,此时四团异火就是苏贤留下的尾巴。

只要抓住这几根尾巴,楚令榆就还有机会。

除非,苏贤展露出枭雄之姿,彻底斩断与四团异火的联系。

要真是这样,楚令榆无话可说。毕竟他因畏首畏尾错失了先机,若苏贤真果决到舍弃四团异火,那注定他与那莫大的机缘有缘无分。

可是……

他楚令榆得不到,却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来拯救乾坤皇朝啊!

要知道,不久前是一场引起天地色变的异象,范围广阔到覆盖不知千万里,楚令榆甚至都不敢想,可他隐隐有所猜测,举天同月,月绽锋芒,雷龙怒啸,划破长空,或许这是一场亿万苍生有目共睹的惊世乱象。

此等异象中诞生的天材地宝,该是让多少修士心生垂涎,为之浴血者该有几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完全不在话下吧?

其中的大能,又该何等神通广大?

区区苏贤,在自己面前尚且要逃遁,裹挟着如此惊天造化,难道逃得过天下人的追杀?

用如此珍贵的消息换一个皇朝太平,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这就是楚令榆给自己谋划好的后路。

咻!

当然,那只是下下策。

楚令榆更希望的,还是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

浮雪掩月,两道残影在高空狂飙,爆发出尖锐的暴鸣声。

那一条青色蟒影,在他的追逐下愈来愈近,火光炽烈,照耀着楚令榆那种肃穆而有冷血的脸庞,目光中异火的身形又近了几分,他的嘴角开始微微上翘,颇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在他看来,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是太过青涩,与他堂堂皇朝掌控者隔空对弈,若非是身后有背景支撑又何来资格,步步棋凸显稚嫩,这种运筹帷幄、落子杀人的感觉,楚令榆很喜欢。

后发制人,有时候也是一种被动的享受。

……

第三百三十章 教训

夜幕蒙蒙,星光如雨,伴随着一阵罡风掀刮而起,一道血红色幽影像刺客一般穿梭过长空,血鲲鹏眼眸锋锐,偶尔望渺渺穹苍,时而俯瞰辽阔大地,掠过连绵起伏的群山,周身妖力汇成一层坚实屏障,颇似玄天龟的大陆壁垒,但这屏障只是简单地隔离狂暴的大风,实在是受重创后的苏贤脆弱不堪,经不起摧残,连这点程度的自然现象都避若锋芒。

数个时辰前还是谈笑间抹去妖宗的存在,而今平凡似俗人,青衫破碎,鲜血淋漓,唏嘘散漫地躺在血鲲鹏身上,双手枕着脑袋,仰望深邃星空,身上毫无强者的波动,此刻的苏贤简直就是锦衣夜行,眨着失去焦距的双目,默默修复着残破的精神海,一身武宗的实力暂且归零,妖道失去了掌控力,神道尚在恢复中,天堂和地狱的落差往往就在一刹那。

“后悔吗?一开始不出手镇压楚令榆,现在反被他撵着跑。猎人和猎物身份之间的切换如此之快,他若再强上一丝,手段多一点,或是行事再雷厉一点,你恐怕要阴沟翻船了。”精深海底,青羽藏得深未被雷火波及,此刻话语中藏有一丝幸灾乐祸,讥笑道。

“这人是不是有病?”这句话苏贤憋了很久了,如今导火索被青羽点燃,满腔郁闷倾倒而出,“他凭什么观天象异变就敢冒进雪峰?我就奇了怪了,他不怕死么?就算洞悉了我的身份,那不应该在异象发生前就来和我争一下所谓的机缘么?明明错过最佳时机了,他现在兴致冲冲地跑来,他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闻言,青羽哑然失笑,微微摇了摇头,又是一副深不可测的高人风范,反观纪浮世的虚影隐隐浮现,发表了一次言简意赅的看法:“这人,有点妖。”

“苏小子留了破绽,他早该识破,却踯躅不前,不知在等候什么,就算怕打草惊蛇也没道理。你们两人神念上的差距昭然若揭,倘若在你突破前动手,他绝对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可他动身的时机,实在是刁钻……难道他赌你寻到异宝后会受重创?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切入时机堪称完美。换作是我,天大的机缘摆在我面前,我也会权衡利弊,方才那般情况,我不会冒险,而是退一步去求那天山雪莲,好歹那也是一种稳妥的结果。”

“这么想来,老朽和楚令榆比起来还差了一筹,显得迂腐保守。所以说,这人有点妖,有点诡异。别说是因为异象太惊世骇俗,陡然间放大了他心底的贪念,所以他选择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若真是如此,那我们也只能叹服,因为他的莽恰到好处。”

苏贤喜欢把“莽”字挂在嘴边,天天想着效仿宁轻狂,实则比谁都稳重,这从今晚他果断离开就看得出。

如若苏贤真心生杀念,纠集雪峰,号令群妖,再加梦寐兽执掌精神海,未尝没有将楚令榆一行人留在雪峰的可能,结果这货稳如老狗,二话不说直接跑路,令人哭笑不得。

“我倒是比较倾向浮生小子的最后一种猜测。楚令榆身上没有天机的气息,没能耐在我都未感知到的情况下探得苏小子被雷火重创的情景,所以很大可能是因为这次的异象牵扯太广,千载难逢,让他最终选择了放手一搏。但不管怎么说,苏小子吃瘪了是事实,这一幕我最喜闻乐见了。”

“大陆上能人异士浩如烟海,诡谲手段层出不穷,十万年前,尚有可怕的妖魔巨擘横行世间,我也曾接触过一二,什么血道、邪道、阵道等扑朔迷离的手法让人眼花缭乱,毒属性、时间属性、光属性的强大让人头皮发麻,甚至死亡与你擦肩而过你都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真正站得高的人才能纵观全局。”

“就像这一次的楚令榆,他压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泼天造化出世,只是胡乱猜测,所有主动权都掌握在苏小子手中,结果最后被逼得落荒而逃的却是苏小子。大道之上,人才济济,稍有不慎你就会被拉下,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你是蝼蚁时尚可伏杀妖宗,同理你自诩万无一失时也会被蝼蚁钻了空子。这点你要谨记,切莫觉得你结交了天之骄子就可睥睨周围的人,大陆上藏龙卧虎,所有人都在如履薄冰,你却以为自己脚踏实地,何时跌落云端都不知道。你自认为足够重视楚令榆,说到底还是轻视了,没在他踏入雪域的第一时间就将其扼杀。或许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一番走子下来,你不得不承认,满盘皆输。”

此番道理,苏贤已听青羽讲过一次,只是以前他理解甚浅,如今温故知新,才知这一条箴言是何等的弥足珍贵。

长舒一口浊气,苏贤没有辩驳,认真听着青羽的教诲,随着青羽的声音愈发冷厉严肃,苏贤也逐渐驱赶走了面庞上的懒散,双眸如炬,蕴藏波涛翻涌的杀意,这抹杀意不光是针对楚令榆,还冲着那轮圆月旁的雷云而去。

收拢起严厉,青羽也训得七七八八了,随即考校道:“那边的烂摊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四团异火,雪虎炎呆在地阴帮那边,秦枫那帮人尚未对雪虎炎流露出觊觎之色,毕竟他们根本搞不清状况,连天地间的变幻莫测都不知是何缘故,因此雪虎炎抽身并不难,难的还是被楚令榆盯上的另外三团异火。

一种方案是分散而逃,楚令榆定然选择去追吞天青炎,可南腊山炎和蔚蓝冥炎不一定能逃得出另外两个妖王巅峰的魔掌。

南腊山炎没有攻击性,捕获它易如反掌,抹除苏贤种下的神念种子取而代之即可。

苏贤不想为他人作嫁衣,尤其是四阶异火失去了就很难再寻回了,楚令榆目标大,可难保他将四阶异火出售换取别的利益,那苏贤追也追不回来。

蔚蓝冥炎是如今四团异火中品阶最高的,臻至四阶上品,价值斐然,虽具备狂鲨的灵性,可太过偏向于炼丹,攻击性稍弱,被楚令榆手下收入囊中的可能性极大。

剩下的就是吞天青炎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被推崇为四阶霸主的吞天青炎绝对是四阶中最强大的异火,不论是涉及侵略性抑或是炼丹之效。

吞天青炎不是凭空而生的,每一代吞天青炎都是从小青炎开始成长,它陪伴了苏贤两年之久,灵性中最与苏贤亲近,晋入四阶后它的品阶一直凝滞,那是因为想要吞天青炎成长唯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吞噬其它异火。

炎煌术是苏贤的底牌之一,所以之前没有异火可供其吞噬。

如今,苏贤踏入武宗,炎煌王术也显得疲软起来。

“青师,四阶是吞天青炎的尽头吗?它难道没有五阶形态吗?”苏贤虚心请教道。

在苏贤沉吟之际青羽就猜到了他的想法,淡淡一笑,解惑道:“异火是天地产物,进化之路却是修士自行摸索出来的,若要我说,所有异火或许皆有进化形态,只是我们人类还没发掘出来罢了。吞天青炎的进化之路是最简单且最霸道的,你让它吞噬异火,它就能提升品阶。至于说吞天青炎的五阶形态,我闻所未闻,我也不知道大陆上有没有鬼才探索出。而且,为什么老是选择走前人为你开辟出的道路呢?总有一天,当你足够强大时,当你走到大陆认知的尽头时,当无人可再为汝师时,前路的迷雾都要靠你自己来拨开。总有人在漫漫求索,孤独前行,古时的武道有古无锋,丹道唯我,你何不现在就开始做这样的准备。”

“天地有灵,造化无穷。我什么都不说,你敢去试吗?”

你敢去试吗?敢去开疆拓土吗?敢为人先吗?

做先辈做不到的事,这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修炼到一定地步后的觉悟。

闻言,苏贤豁然惊醒,仔细琢磨了一番青羽的话,后陷入到如痴如醉的状态,多么宝贵的领悟啊!

苏贤老是强调眼界和认知的重要性,青羽所说的,何尝又不是一种眼界?

当青羽已经走在大陆修士的最前端,于黑暗中打转摸索时,苏贤却还亦步亦趋地追逐着前人走过的路,如此一对比,相形见绌,高下立判。

见苏贤不语,精神海开始沉淀,利用神念种子开始指挥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吞天青炎,青羽不禁嘴角含笑,暗想:孺子可教也。

……

吞天青炎很快便被楚令榆追上,奈何楚令榆缀在后头,一时之间寻不到良策制服此异火。

霸主之名雷霆贯耳,楚令榆虽不担心被四阶异火所伤,可他亦无禁锢的手段,降服其抹去神念种子为一难,得其认可种下神念种子为二难,四阶异火不是那么好收服的,尤其是这种侵略性堪比王兽的存在。

“从蔚蓝冥炎和南腊山炎上下手?”楚令榆沉眉凝思,陷入了一筹莫展后,心中盘算道,“临行前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不过这点上就无须妄自菲薄了,鬼晓得会一下子撞上四团四阶异火。无法一网打尽当真是令人惋惜。”

“此事看来拖不得,有舍有得,这吞天青炎我可能要放弃了。拿下另外两道异火,雪虎炎便宜地阴帮,我要赶快回归皇朝,用渠道将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不过,传给谁呢?星火拍卖行?”一番搜肠刮肚下来,楚令榆突然觉得自己想得太过美好了,因为想要挽救乾坤皇朝的将倾之势,必须要有远超南荒势力的存在出手。

类似墨阴府之流的,差不多同级别的势力直接被楚令榆排除了。

可论及南荒以外的势力,楚令榆仅仅是偶有耳闻,却从未见过真章啊!

结果剩下的唯一一个选项,居然只能是星火拍卖行了。

长叹一声,楚令榆眼眸略微黯淡了一下,自己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连南荒都未走出过,看来回去还要好好商榷一下最终的选择,不然乾坤皇朝真不一定能抵挡住苏贤的报复,那个少年神出鬼没,手段无常,神道境界碾压于他,此次被自己捡了个便宜,可梁子却结下了。

苏贤虽偃旗息鼓,可楚令榆不敢掉以轻心。

忽然,楚令榆脑海中灵光一闪,猝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心惊胆战,眼前一暗:“所以,苏贤就是我给皇朝招来的大敌吗?”

“是不是本来皇朝是没事的,可国师推衍出皇朝覆灭的天机,我等自乱阵脚,外出寻机缘,途中招惹了强敌,平白给皇朝招致灭顶之灾,冥冥中印证了天机。”

想到这,楚令榆背后涌上一股寒意,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这……这么说他岂不是皇朝覆灭真正的罪人?

卧槽!

楚令榆越想越有道理,所谓因果有轮回,该不会这就是最后的正解吧?

覆灭皇朝最后的凶手,就是苏贤?

“不能再想下去了。还是回去问问国师罢!”楚令榆再也淡定不了,不知是自己真的找到了症结所在还是思维误入歧途,赶忙收敛心神,追逐着吞天青炎而去。

这么一愣神,吞天青炎便越来越靠近楚令榆等人停留的雪窟,而远处一蓝一黄的火焰光束悄然升起,朝吞天青炎接应而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笼罩楚令榆。

……

ps:回家后一直在看小说,看小说这种事嘛……一看就是昏天地暗。这章本来应该把雪峰最后的事结个尾的,然后开启下一个崭新篇章,但时间不够了,一梦要在今天更新呀,前两天出门玩收藏蹭蹭得掉,掉的一梦心颤,这两天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地按时完成作业。3800字,先奉上。

明天去学校了。要迎来魔鬼课程了。更新的事,一梦真的不好说,只能许诺这本书是不会太监的。我兴致一来就会一下子写很多章。有时候就慢吞吞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如果大家嫌更得慢,要不养养?嘻嘻。

一百五十章存稿被窝挥霍到零存稿,确认是拖延癌晚期无疑了。明白了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回归

青炎凶莽,升空之际犹如蛇驾雾而来,又似青龙降世,密鳞遮身,栩栩如画,身上覆满云斑,色彩与花纹诡异地结合在一起,加之那光线青荧恰似油灯的双目睥睨四方,不由令人心生延伸出恐惧之感。

冥炎沉静,鲨性收敛,贴近青蟒娓娓游动,扶摇而上,大有一种火光灵殒的觉悟。

山炎厚重巍然,腊山有灵,不动如岳,偏偏予人一种“山不移吾自来”的荒谬感。

远方,雪虎炎仓惶惊起,信号照明,引人侧目,秦枫和那妖宗也非善男信女,种种古怪的异象纷呈,再也不会无动于衷,终是引来了窥伺,追随着雪虎炎就朝楚令榆这边掠来。

妖宗横行,照面在即。

此间的风云已被四团异火搅动,半空之中絮状柔绵的霜雪轻微消融,转为蒸腾的水汽徐徐回升,像是苍老雪峰的一声叹息,雪窟内楚寻众人也追了出来,好不容易平静了数月的雪域瞬间被卷入了泱泱浪潮中。

见状,楚令榆寒目陡竖,眉宇皱起,一念惊起千层浪,宗境方可踏空,与天交感,自此之后唤出妖宫近乎不费吹灰之力,一座高达数丈的水蓝色宫殿轰然降临,周围传来一道道清越之声,浪花拍岸,潮水席卷,哗啦啦的响动令人仿佛置身于、大海中央,仰首张臂,怀纳瀚海。

“这小崽子真狠得下心,倒是我疏忽了。”此乃楚令榆心中所想。

楚令榆非丹道中人,平日除服丹外并不谙丹道,对异火方面的见地难免若愚者,异火波动他感知得出,更再细微的层次就无法辨别了,故而在他的观念里,吞天青炎已是其品阶的尽头,四阶霸主之名响彻大陆,却无望五阶,其余异火皆没有进化形态,从而留下了纰漏。

这是要来玉石俱焚?

宁可供吞天青炎吞噬,也不给我留下纤毫?

擦,吞天青炎吞了有什么用啊,又不能进阶,作为四阶的它拿来炼丹早已是绰绰有余,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楚令榆虽对四阶异火没什么需求,可也对它背后相当的价值有所垂涎啊!

于是,楚令榆在恍惚后的刹那间召出了自己的第五妖兽,亦是水属性妖宗,葵水天海星。

葵水天海星体盘高大,上下左右俱是约达六米,前后略显扁平,生有五腕构成五角星,据闻其晋升妖皇时会诞生出第六腕,此刻的五腕柔韧可曲,凹凸鲜活,周身碧海之气环绕,表皮如皱,蓝白相间的花纹复杂,长久凝视会使妖兽头晕目眩,其五条对称线更是样貌特殊,宛若针线缝制出的缺口,光是外观上的神异就足以媲美吞天青炎。

异火有灵,从某种大概念上来说皆是火属性,若要深究下去,却也可以勉强将蔚蓝冥炎视作暗属性、南腊山炎视作土属性、吞天青炎则是风属性,楚令榆勘不破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门道,也做不到一股脑儿地唤出各有克制的妖兽,索性以偏概全,拉出自家的葵水天海星。

水克火,总是没错的吧?

应该,没错吧?

楚令榆也不敢笃定,可这是他丝毫没有准备下最好的应对之法了。

“海星,餐霞吸露!”楚令榆乘着蛾妖,金刚怒目,暴喝出口。

妖兽属性各异,长短不一,风属性妖兽在妖宗之前绝对是天空霸主,可到了妖宗以后,不但人类修士能踏空而行,就连妖兽也不例外,绝大多数的风属性妖兽失去滞空优势,因而声名不显,造成了风属性的衰败,古时妖宗之后鲜闻风属性妖兽,但凡出现,那定然是争锋万族的佼佼者,譬如榜下有名的伪帝妖,风神象。

此时,葵水天海星浮空,身躯如波纹抖动,五腕弯曲,像是被雨滴敲打弯的芭蕉,呈蜷缩状,碧蓝幽芒悄然大作,全身上下渺小圆滑却又数量繁多的吸口一张一弛,妖力如浪翻滚,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将不远处三团逐渐交融的异火笼罩,疯狂拉扯。

噼里啪啦!

火焰凶猛明艳,吞天青炎意图巍然不动,潜心吞噬被神念种子驱使前来献祭的另外两团异火,蟒口一张,生怕它们被这股可怕的妖力卷走,囫囵吞枣式的吞下两者,一山一鲨下肚,“嘭”的一声让吞天青炎暴涨数倍,蛇鳞有缝,溢出灵光。

凶焰奔腾,吞天青炎来不及消化,仿佛要被撑爆般,眸中狠辣坚毅,口中却传来痛苦的哀鸣。这缕低沉的声音听来就是异火燃烧苍穹的古怪宓音,然而葵水天海星的妖术还在继续,恰如狂风骤雨,刮得火光偏移,近乎熄灭,饶是灵性十足的吞天青炎都抵不住这等攻势,状若癫狂,而一团团流火如同滚滚东逝水无法挽留,火苗被一缕缕抽出,于半空中灰飞烟灭,徒留一道渺渺青烟,眨眼间庞大横空的青蟒身影缩水大半,愈显虚弱。

这一幕落在楚令榆眼中,使他不苟言笑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轻微的喜色,攻击凑效实属令其振奋,可他不敢高兴得太早,就怕乐极生悲,所以这缕悦然愈来愈淡,渐渐被抹平,藏于心间,正欲翘起的嘴角又开始下敛,凝重肃穆。

千里之外,鲲鹏之上,面色苍白的苏贤闭目而坐,青衣临身,双手垂膝,黑发飘舞,杂念沉淀,还分裂的精神海一片澄明,坐于云端的金色小人仪表堂堂,神态泰然,一点儿也不受精神海受创的影响,潜心沟通着陷于危难之中的吞天青炎。

相距千里,亦可交锋!

“让它吸,毋需慌张。火光终究是徒有其表,金玉其内,灵性犹存,我的神念种子便是定海神针,你不属妖力范畴,区区妖宗无法将你熄灭。岿然不动,必有回响。”

一道浅浅的神念,自居于青炎深处的神念种子内传出,压下了吞天青炎的暴虐浮躁。

苏贤不会骗自己,吞天青炎停止了挣扎,灵性再现,化为一条青蟒游弋云端,又频频被后方的怪力扯回,先前被它吞下的两团异火之灵已经渐渐与其相融,多余的火光幻影就如糟粕哗哗流逝,这时的吞天青炎旨在护住精华。

它终归没诞生几年,资历平凡,没有过往历史长河中那些证道的吞天青炎流露出那种唯我独尊的霸主之气,这一点还需要苏贤的引导和灌输,佐之异火供其吞噬,慢慢将它扶上历代稳坐的王座。

果然,随着时间流逝,楚令榆的脸色越来越黑,一个跑,一个吸,看似葵水天海星占了上风,可他也发现其实葵水天海星根本奈何不了吞天青炎,本来反抗还很激烈,后来就发现吞天青炎压根儿就不鸟自己的海星,任你吸都无法吸走它的灵。

咻!

雪虎炎飘来,楚令榆冷哼了一声,完全没了心思。

异火,他放弃了,终归无缘。

火德羽雀上,翎羽如火,两道身形相仿者联袂来临,分别是秦枫和一位无名妖宗,两人身位并排,不分主次。

那火德羽雀的掌控者乃是一位面容清癯,须眉染霜,束身红袍上绣着几只阴阳鱼,衣着奇特,双目却蕴着神光,沧桑中透着和蔼,不似楚令榆那般威严昭著,他嘴角含笑,仿佛一点儿也不将方才轰动八荒的天地异象放在心上,对雪虎炎也是视而不见。

双方对峙,彼此都未率先开口。

空中,雪虎炎顿住身形,见吞天青炎那饱含嗜杀之意的眸光扭转而来,只见雪虎虚影惨淡一笑,不再流淌着曾经称霸一方的雄浑,四掌轻踩,如凌波微步,层层拔升,转眼间就要投入吞天青炎之口。

另外两道异火的气息已经消弭了,雪虎炎不傻,知道它们已经被吞噬了。

这是一种遭人奴役和驱使的残酷,命不由己,该做出牺牲时别无选择。

嘶嘶!

吞天青炎豆眼一瞪,嘶啸一声,在雪虎炎浑浑噩噩的状态下领着它先远离了此处,毕竟这里不是交谈的地方。

辗转到雪峰附近,雪虎炎倏然觉得异火种有一种禁锢早就脱落,那颗深驻于其灵内的种子兀自升华,消散于虚无,不由令其惊愕,抬起虎眸,不解地望向火光稍颓可气势巍峨如山的吞天青炎,等待它的解答。

嘶嘶!

“回去吧。”一道神念自吞天青炎内部传来,轻缓之中夹杂着一抹疲惫,那是受伤后的精力减褪,“我已晋升武宗,对炎煌王术的依赖性不强,青炎会走另外的晋升之路,不必再吞噬你。虽说人与妖终究有别,我与雪虎族交情甚浅,可雪虎王是我唯一交好且非我奴役的妖兽,这段情谊在我心中很是珍贵,如今它已魂归九泉,我亦没有伤害你的理由。”

“帮我个忙。暂留雪峰,待何刺韵来时转告她去乾坤皇朝中央寻我,她一到,血契自有感应。”

“这件事后,你当是真正自由。你是异火,存在特殊,哪怕种族有异雪峰群妖也不会为难于你,届时安眠雪域或是游历大陆都随你心意。”

“聚散匆匆,此恨年年。雪虎炎,回去吧。或许你我未来还有相逢于大陆他处的一天。”

说完,传达了苏贤的意志,吞天青炎遁空追随苏贤而去,只留下雪虎炎双眸朦胧,久久无语,飘逸于空,沉默目送。

雪虎炎的灵忽明忽暗,火光也是如此。

被苏贤种下神念种子它就没想到过会有一天被仿生,奈何时过境迁,昔日它带回苏贤重返雪虎族,带领此族走向荣华,却又一朝跌落。

传说,雪虎炎的出世是雪虎族繁荣昌盛的象征。

可是这般回顾下来,雪虎炎顿时黯然神伤,它究竟给雪虎族带来了什么?

苏贤的到来牵动了天机,引来了宁轻狂,那是祸患的开端。

恍然间,它觉得它雪虎族才是最大的罪祸。

孤家寡人,无言登峰。

雪虎炎如幽灵般飘荡,心心念念的是:传说,是骗我的吗?

……

“楚令榆,你藏得很深啊!隐于皇朝深处,低调到宛如透明的人,居然能伏杀两宗之人。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雪域里的异火、震动、还有那变天之象与你有何干系呢?”红袍老者笑眯眯道。

楚令榆冷漠地瞥了老者一眼,又回头望了望高耸雄壮的雪峰。

此行,除了得到关于苏贤的消息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变天之由,如今成了乾坤皇朝翻身最后的筹码,却也是自身覆灭的导火索。

楚令榆不惧老者回去胡乱散播消息,这盆脏水他同样可以往地阴帮脑门上泼,死无对证的事说也说不清楚。

无心与其纠缠,楚令榆鸟都没鸟两人,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秦枫站在高空眺望雪峰,至今被乾坤皇朝的人带着在雪域绕了一圈,如无头苍蝇般乱撞,他难免有点不甘心。

“我们就这么回去吗?此方地域极不寻常,说不定有大机缘出世。”

“不是这么想的。若是机缘,绝轮不到我们,也轮不到他楚令榆。你别忘了这里是哪里,十方山脉内圈!真有异宝出世,核心圈的妖皇早就来了,潜伏在更深处的强大妖宗也不例外,它们既然无动静,说明要么是它们惹不起的存在,要么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机缘,里头有蹊跷。”

“那我们就这样放弃探索?”

“本来就是来探情况的,你不能抱有侥幸,想着到一个地方就能获得一份机缘。老想着走捷径,此乃修士大忌。往前,九死一生,劫数不定。退一步,回到帮内,何凡一脉已退出争夺,敖影一脉无妖宗撑腰,你就是下一任帮主,执掌帮派。你选一个,我无所谓。”

话都说到这了,秦枫只能收回跃跃欲试的目光,悻悻而归。

……

第三百三十二章 探索五阶之路

离半年之约已不远,何刺韵没有太精打细算脚程的远近,全力赶路,不道缘由,之前黯然退出师门,辜负师尊近二十年的栽培,修炼有成后还未回馈墨阴府就横生了意外,遭墨阴府高层唾骂,背上忘恩负义、吃里扒外之名,在师尊蕴满失望和悲恸的目光中转身离开,孑然一身,背影萧索,毅然决绝。顶点x

从此,何刺韵脱离墨阴府,离开桃符皇朝,留下滔天骂名,被墨阴府划入黑名单,在皇朝势力一番合纵连横下引来重重追杀,往昔情义一刀两断。

有些事,何刺韵无法解释,也无法哭诉。

被人掐住命脉,行不得已之事,虽非她本愿,却也无悔。

只要自己本心不改,她坚信总有一天会拨云见日,谩骂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为躲避追杀在沿途耽搁了一段时日,何刺韵难免有些焦急,秀眉微蹙,来去如风,要知道那青年当日曾留下一句:“逾期不候,若是不到,后果你猜。”此言的阴影不可谓不大,几乎是一言决何凡生死,霸道地将她与何凡的命都捏于股掌之间。

眼看半年期限就要终止,自己才刚入十方山脉,介于内圈和外圈的中间,俯瞰下方群山万壑,一片片葱郁茂密的无径之林,流云逸散,妖兽咆哮,明明是一片宁静至心灵锦绣的大好河山,却依旧驱赶不了何刺韵心头的焦躁,红唇失色,容颜憔悴。

墨瑶鹤飞行更快,以它不停歇地代步仍觉得与雪峰相距天涯。

“你受伤了?”

突然,一道平淡的传音闯入精神海,询问声中有一抹熟悉感,何刺韵那根紧绷的心弦悄然一松,环顾四周,四阶初期神念覆盖方圆千米,万里无云,只见虚空,不睹人影。

墨瑶鹤停下,一抹微渺血影遁出云层,自更深厚遥远的高空翱翔而来,其上坐着一道青衫身影,衣袍上血迹斑斑,面色半白,样貌平平,黑眸中闪熠着精芒,何刺韵乍一看还以为是凡人,毫无气息波动,更别提像之前那般渊亭岳峙,与半年前那神般俯视苍生的气势截然不同,落在何刺韵眼里,颇有一种大道至简的深不可测。

有时候,人就是想的太多。

苏贤这样子明明就是真的有点废了,伤势还未修复罢了。

找到传音目标,何刺韵轻点螓首,袅袅回道:“判出师门,被人追杀。路上东藏西躲了一阵子,费了点时日,以为赶不上最后期限。”

前半句是回答,后半句是解释。

苏贤招了招手,忽略了何刺韵的心急如焚,示意她到血鲲鹏上来,自作幽默道:“好巧,我也受伤了。”

闻言,何刺韵怔了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该说什么?问他是怎么受伤的吗?他会告诉我吗?

看到苏贤在笑,何刺韵莫名将此刻他的脸庞和半年前的冷漠联系一起,结合在一起仿佛是一个魔鬼露出了笑容,令她不寒而栗。

琢磨不透苏贤的心思,自然觉得聊天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察觉到了何刺韵的不适应,苏贤转而抛出了吞天青炎,近一月修养加上之前的吞噬它已晋升到四阶上品,毕竟蔚蓝冥炎之前就是四阶上品,不过距离超脱四阶还需要付出一段光阴,苏贤扔出它是让它回去给雪虎炎传话的,免得后者等太久。

何刺韵收起墨瑶鹤,上了血鲲鹏,苏贤继续赶路。

途中,何刺韵默默站在一边,墨衣飘飘,秀发绾起,黛眉低垂,深敛着一丝魅惑的秋眸幽幽无神,抿着粉唇,纤手相勾,显得甚是寡语,难以接触。

讨了个没趣,苏贤摸了摸鼻子,随即躺下,翘着腿,心神沉浸,继续自己的修养兼探索之路,这番轻佻的作态引来了何刺韵的侧目,眉目微挑,再度垂下眼帘。

日夜交替,渐渐地,血鲲鹏越来越接近边城,估摸着不出七日便可抵达荒狩城。

一月以来,苏贤一直在用修复古手抹去精神海内的一道道宏大深沟,效果显著,可令人惊奇的是随着一条条狰狞的裂缝逐渐愈合,金光散漫,虚空之上却凝聚起一团金红色的雷火,雷火燃烧,宛如受伤后被挤出的淤血,沉重万钧,雷火无灵,天威犹存,霸道地盘踞在金色小人附近,蒸腾着精神海。

当今日最后一条裂缝被修复,深不见底的鸿沟内最后一缕残存的雷火跃然而上,融入金红雷火,如曜日悬空,释放着炙热的能量,驱之不净,犹如跗骨之蛆,搞得苏贤颇为头疼。

这样下去,精神海迟早要被这团雷火烧干。

半月前苏贤问过吞天青炎,问它这团雷火能吞不,蛊惑着它吞了说不定你就进化了呢?

听完苏贤的问话,吞天青炎几欲吓得魂飞魄散,蛇影腾挪,嘶啸了半天,大致意思就是雷火诞生于妖祖,余留着妖祖气息,此乃真正的九天雷霆所化,而非异火,你让我吞了它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无奈,苏贤再去问梦寐兽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心想总要寻一个办法吧,所以想从它的来历下手,再对症下药。

结果梦寐兽对雷火背后的存在讳莫如深,只字不提,显然是知道但不敢说。

青羽终究离妖祖的世界还差了最后半步,所以这方面的信息他也是一片空白,更不用论纪浮世,问了一圈,苏贤不禁叹息,金色小人眼眸幽深地望着压在他头顶上的雷霆之火,此火不具其形,无炎之灵,虽为妖祖孕育,可这时却是切实的无主之物,只是残留着一缕可怖的气息而已。

驱逐不出精神海,又无力抗争,苏贤索性换了个思路,试图将其收为己用,说不定就是一场否极泰来的造化。

于是,虚空之上的金色小人似老僧入定,盘膝撑着下颚,目光幽幽,忽然深潭般的眼眸如投入一粒石子般荡漾而开,眸光略微清明,抬目疑问道:“梦寐,你的宝兽身份尊贵还是这雷霆金炎尊贵?”

苏贤暂且将其称为“雷霆金炎”。

“若略出身,几乎同等。宝兽和祖妖的资质是差不多的。当然,此刻它的境界碾压于我,所以从身份或地位上而言,比我尊贵不知凡几。它如皓月,我似萤辉。”不涉及这缕金炎背后的身份,梦寐兽便可畅所欲言,实在地回答道。

小人点了点头,尔后继续沉思,随后饱含希冀地问道:“如果让这团金炎焚烧于你,你会陨落吗?”

梦寐兽陡然一惊,梦翼急速摆动,猛然间化为一道流光,不再遨游天际,弹指间躲进了精神海底部的妖宫里,借妖宫庇护,清寒道:“虽不致死,可也要重伤。哼,有种你烧。”

见到梦寐兽这般小女儿姿态,既畏惧又倔强,藏得那叫一个快,萌态尽显,金色小人不由哈哈大笑,摆手解释道:“祖宗你紧张什么呀!我烧自己也不会烧你呀!来来来,继续出去玩。”

“哼。”梦寐兽打死也不出去,一脸傲娇。

少顷,月铜傀所在的妖宫微微震动,殿门洞开,一缕悠然沧桑的传音渺渺而来,响彻精神海:“不错。摸到了一点探索的精髓。不妨一试。”

闻言,金色小人眼中精光闪烁,嬉笑道:“知我者,青师也!”

与此同时,不管是血鲲鹏、纪浮世抑或是梦寐兽都打起了精神,将神念投注在金色小人身上,不知道这师徒俩在打什么哑谜。

一月前,青羽刚给苏贤讲了前路要靠自己走,不能一味重复前人走过的路,强调了自我探索的重要性,精髓就在于触及非凡、拨开迷雾,大胆尝试,这种探索的精神运用甚广,就像现在苏贤对雷霆金炎束手无策之后,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所以开始了自己的探索之路,此刻他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头绪。

得到了青羽的认可,金色小人笑着解释道:“梦寐,我因你的氤氲紫气而得造化,神道修行一日千里,可在关隘前因你所困,被套上桎梏,既然连你都畏惧这团雷霆金炎,那我如果拿它来焚烧桎梏,你说可不可行?”

梦寐术将苏贤和梦寐兽的境界绑定在一起,祖妖的雷霆金炎给苏贤看到了一丝契机,一丝可以暂时摆脱束缚、突破瓶颈的机会。

青羽也是被一点而通,鼓励苏贤尝试一番。

众人众妖被苏贤天马行空的想法震撼了一把,可又觉得一个崭新的理论大门轰然推开,门后爆发出一片璀璨光明,连梦寐兽都呆滞了一会儿,旋即眨着眸子用力点头,应道:“或许可以。虽说我需要食用蒙昧衍一烟才能突破,此烟为天地孕育,品阶不定,只能说特殊非凡,不能说就异常尊贵,皆是因妖因人而异,较之祖妖所分割出的金炎,或许还略有不足。当然,你借助金炎粉碎桎梏,我的境界是不会变的,我还是要靠蒙昧衍一烟突破,除非这团金炎可以无止境地焚烧下去,否则你还是要受梦寐兽的限制。”

苏贤说做就做。

人类神念内含造化,开天辟地化为精神海,神念可延伸的范围差不多就是精神海的大小,如今的苏贤被卡在四阶巅峰已有近十个月,他已可掌控海水衍形,衍化出的形态妙到毫巅,栩栩如生,奈何梦寐兽的梦寐术就像在他头上套了一圈金箍,硬是斩断了苏贤通往五阶的路。

五阶初期和四阶巅峰,毫厘之差,两处的风景却又不啻天渊。

五阶后精神海范围暴涨,深度剧增,初期便是四阶巅峰的两倍之多,笼罩方圆两万米,神念衍形更是惟妙惟肖,修出本源,可离体,徵念宝符之所以要求五阶神念方可入,就是需要神念离体,遁入另一方芥纳须弥的灵异空间。

因此,这一步至关重要。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此时,一只古朴大手从虚空抓出,正是修复古手的妙用,遥遥一掀,雷霆金炎被驱赶到精神海边缘,也就是苏贤的神念窍壁处,此方窍壁形成一方洞天乾坤,凿穿窍壁便是粉碎桎梏,亦可扩宽精神海。

呲!

雷霆金炎触及窍壁,转瞬间将窍壁烧穿,形成一个坑洼的凹穴,平时巍然如岳不为所动的窍壁在这团雷霆金炎前仿若纸墙,一触即碎,脆弱异常。

惊现这一幕,苏贤大喜,内心振奋不已,此法果然行得通。

当然,这种方法相当粗暴,不似海水侵蚀般悠长而轻柔,焚烧感直接刺痛着苏贤的神经,烧一阵子就是一场煎熬的阵痛,脑海中仿佛有雷霆轰鸣,金炎肆虐,这种锥心之痛比重创后躯体内的灼烧更加猛烈,深入骨髓,引得苏贤身躯震颤,面色惨白,嘴角溢血。

这种痛经历久了,苏贤可能会变得痴傻,用雷霆金炎开拓精神海,属于一种霸道的非常手段,此乃逆伐之举,一个不慎就会铸成大错。

“梦寐!”金色小人痛苦抱首,惊呼道。

梦寐兽心领神会,梦寐术施展而出,紫气弥漫开,让苏贤的神念陷入另一场梦境,恍若沉睡,减缓着这股不可承受的刺痛。

梦境中,苏贤没有研习什么功法,而是真的感觉疲惫袭来,闭目休憩。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梦寐术悄然结束,苏贤悠悠转醒,精神海已是改天换地,焕然一新,雷霆金炎不知所踪,桎梏被打破,汪洋蔓延出万米,金色小人壮大,从一个渺小的泥塑状蜕变成初生婴儿大小,小人揉着眼打量四周,靡靡金光如剑气纵横,低头看了看自己如坐云端,高高在上,精神海底更是下陷了许多,四座妖宫巍然矗立,光芒深邃,小人立马喜笑颜开,退出了内视状态。

轰!

闭目数日的苏贤陡然睁眼,神念铺开,宛如山崩海啸,潮水倾天,哗啦啦地覆盖方圆两万米,这是一个崭新的境界,掌控着一种更强大的力量。

被压了十个月,一朝脱困,苏贤忍不住想仰天长啸,与天分享此刻的怒放。

五阶神念!

可惜,雷霆金炎被消耗完了,看来此物也非无限制帮助苏贤开辟精神海的。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扭转福祸,将重伤转化成自身的机遇,破而后立,甘之若饴,今朝苏贤方知探索的味道。

甚至,苏贤对那神秘妖祖的感观都在微微发生改变。

它是在故意帮我吗?

笞我桀骜,予我磨砺,赐我造化,让我在茫茫苦海中,寻一丝生机?

……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何刺韵

当苏贤沉迷在强大至呼风唤雨的感觉时,全然不知自己的衣袍上已淌满了湿漉的血污,耳畔一道清越之声响起:“醒了啊?你真受伤了啊!我还以为你开玩笑的。你昏迷了一直在吐血,我见你身体虚弱,体内似有一股霸道之力暴虐,怕你失血过多就离开了,所以擅作主张给你喂了五粒补血丹。”

一旁,何刺韵娇艳的粉颊上隐含着一丝担忧,这抹担忧完全是出自于她的心善仁慈,不过她心中对苏贤也是叹服不已,本来还气息绵长,让人误以为是在假寐,猝不及防地就吐血了,五日嘴角血流不止,还有七窍都有微量的血液,还好有补血丹稳住伤势,嘴角的血也就汩汩而流,不算太多,可不论怎么说,你这伤也太牛了吧!

“怎么不趁我昏迷的时候杀了我?这样你就自由了。”苏贤抹了抹嘴角的血渍,颤巍起身,精神饱满,只是弱于身躯羸弱,脸颊苍白如纸,体内的伤势似乎更严峻了,压抑着苦痛,咧开嘴角,牙缝里都还有血,面目莫名有点狰狞,还不忘打趣问道。

闻言,何刺韵心中呵呵一声,识趣地选择不回答。

你以为我傻啊!

先不说你有没有后手提防着我,杀了你何凡手上的圣令失效了咋办?

“你有没有收集我的血,毕竟流了那么多血,总能提炼出几滴精血,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己解除血契了。储物戒给我看看。”苏贤伸手掌心,斜着眼眸,笑容偏冷,仿佛恢复了那般蔑视蝼蚁的陌生感。

何刺韵心中一冷,只感觉满腔好心喂了狗,非但没有感激还引来猜忌,双眸难以置信地一瞪,可在苏贤幽冷目光的注视下,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那眼角掠动的杀机令她恐惧,旋即她收起了粉颊上的那抹担忧,暗咬银牙,美眸中饱含着不甘,还有一种被怀疑的失意心寒,挣扎了一会儿,终是摘下了储物戒递给苏贤。

此刻,何刺韵只能哀叹自己不遇良主,摊上了一个凶如桀纣的暴君,未来的日子充满了灰暗。

“真给啊?”忽而,苏贤扬起笑容,俨然是换了一张脸,语气中透露着讶异,“开玩笑的。看到了什么宝物还好,看到一些私人衣物……呵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何刺韵呆了呆,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原本心灰意冷的内心一下子就暴动起来,怒不可遏。

你娘的玩我啊?

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会失去我的!

呸!

小屁孩一个,就知道装成熟。

苏贤没青羽那么敏感,虽然感受得到有一双阴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但并不知道自己被骂了,还淡淡问道:“我昏迷了几天?”

“五天。”

“哦。”苏贤点了点头,“何刺韵,三十三,妖宗一阶,神念四阶初期,单身,三围……不好意思,想岔了。把你的妖兽报给我。”

何刺韵默默无语,但又有一点习惯,毕竟初见苏贤的那个夜晚他就是这么不正经,一会儿冷漠如魔,一会儿言笑晏晏,这让何刺韵心有点累。

接下来,何刺韵告知了苏贤自己的实力,这对他人来说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对一个执掌自身生死的人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第一妖兽,小碧蝶,光属性,天资较差,止步妖灵三阶。

第二妖兽,烈阳尸,出自天阳宗,火属性尸傀,成长性偏弱,没有具体阶位,最终强悍程度停留在妖灵层次。

第三妖兽,噬啃奠柏,木属性妖植,资质一般,血脉浓度五成,目前妖王巅峰,有望突破妖宗。

第四妖兽,墨阴燎荒兽,暗属性,墨阴府以养蛊之术批量培育的宗门妖兽,这只算是其中精英,血脉浓度五成,妖宗一阶。

第五妖兽,墨瑶鹤,暗属性,血脉浓度五成,妖宗一阶,其余的乏善可陈。

关于这些妖兽的妖术苏贤都了然于心,具体模样也都在典籍上看过,但是听完何刺韵的坦白,他还是不忍地瞥了何刺韵一眼,这一眼看得何刺韵有点难受,莫名有一种自己被鄙视的感觉。

“你这……”苏贤在想用什么措辞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这么说吧。我妖王巅峰的时候,一只妖兽,吊打现在的你。”说着,苏贤还竖起了一根手指,着重强调“一”这个数字,由此可见何刺韵的资质是有多烂了。

何刺韵脸色有点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有这么打击人的吗?

何刺韵走的修炼之路完全是有迹可循的,不像绝大多数天骄那样齐头并进,她完全是将某条路走得长一点,而直接放弃了另外两条明显希望渺茫的路,这样的修炼方式好处是节省精力,孤注一掷,坏处是同阶战力偏弱。

若是孤注一掷就算了,真正让苏贤无语的是,何刺韵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照如今的境况来看,妖宗是她的尽头,估计升到妖宗三阶就是她的极限了。

天资烂到无与伦比的地步,后期加入了墨阴府,总算得到了三只资质勉强合格的妖植妖兽,付出大量资源和岁月,才堪堪跨过妖宗的门槛,这就是何刺韵。

不留情面的讲,这是苏贤十八年来见过的最弱的妖宗,没有之一,当然,何刺韵比起某些只有一只妖兽踏入妖宗的修士来说还是好上那么一点的,毕竟她有两只,关键是苏贤真没见过奇葩到仅有一只妖兽突破妖宗的。

外界的天才多如牛毛,妖宗遍地走,妖皇才算雄霸一方的强者,再看南荒一角用资源堆砌出来的妖宗,此域的荒芜落后可见一斑。

“要不,我们还是把血契解除了吧……”苏贤思索了良久,认真看着何刺韵,终于郑重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噗!

何刺韵的心都要碎了,她不是鸭子听雷满头雾水,从苏贤的寥寥几语中她听出了满满的嫌弃,仿佛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随处可见的垃圾一般,一文不值。

这是有多看不起自己啊!

好歹自己也是妖宗啊!

下一秒,何刺韵脸色变换,阴郁中藏有黯然神伤,垂下眼眸,只觉得胸口被重物击中,前途黑暗,惹得她泫然欲泣,唯有心中那缕坚强一直苦苦支撑着她,告诫她是为何而活,而不是因他人的三言两语便被击溃意志。

“哎,你是打算得过且过,突破妖宗就完事了吗?”叹了一口气,苏贤侧首问道。

何刺韵仰起修长雪白的玉颈,美眸略带水雾,更多的是黯然,粉颊上泛起一抹被质疑后不忿的红潮,争辩道:“当然不是!十多年前我身处动荡之中,资源匮乏,举步维艰,能寻到妖兽就算是不错,哪求什么资质卓尔超群。后来加入墨阴府境遇才慢慢转好,可这就是南荒的常态了。你有背景,有出身,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所以你觉得一切好的东西都唾手可得,可我身处的世道不是这样的。你可以否定我的资质,但不能否定我的努力!”

苏贤平静地看着何刺韵,没有回话。

在苏贤的角度看,何刺韵所言顶多是一部分正确,大部分谬论,可有些东西不是说一通大道理给无知者听她就会懂的,就像蒙邈起初也是懵懂的,眼光短浅,格局仅限于一隅,现在的何刺韵就跟当初的蒙邈相差无几。

过了好几分钟,苏贤才长叹一声,拍了拍何刺韵的肩膀,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以后如果我这么看着你,而且不说话,那肯定不是你说的话有多么振聋发聩才让我沉默,而是你的傻让我无语,机智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何刺韵白皙的容颜又铁青了几分。

太损了吧!

何刺韵羞恼地撇了撇嘴,按下火气,冷声道:“我常年闷头修炼,偶尔下山历练,不善言辞,说不过你。你是主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呵。跟蒙邈真配。”

何刺韵目光一凛,隐隐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蓦地,一道绿光从苏贤储物戒内闪烁而出,此果通体碧绿,伴有芽儿般的叶瓣,晶莹圆润,呈现精灵幻象,一钻出储物戒就弥散开一种馥郁之香,何刺韵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整个人的心神都被勾住,仿佛看到了一只木精灵的青翠盎然,饱经风霜,却生机长存,于飘摇中坚韧成长,蔚然参天。

一颗果实似乎就衍化出了一座山脉、一片森林和漫山妖植,乃至一株草木、一片乔木落叶和一场万物复苏。

轰!

还未飞出山脉,可此果一出,何刺韵听到了附近十方山脉草木的声,万植摇曳,沉闷的声音如潮水汇聚,隆隆而上,响彻云霄。

就连何刺韵体内血液的流速都陡然加快,身后一座妖宫激动到不听法令凭空而起,绿辉荧荧,一股股意念流淌而出,噬啃奠柏连自身虚影都投射到这方天地间,妖王巅峰的气息传遍四方,压下山脉中的骚动,毫不遮掩对这枚果实的贪婪和垂涎,似乎随时都要从妖宫里飞出,引得宫殿怦怦震动。

“这是?”身为噬啃奠柏的主人,没人比何刺韵更能体会它此刻的情绪和想法,于是她颤声问道。

苏贤微笑道:“木属性祭皇果,献祭一只皇境木精灵结出,对我没用,送你了。我对自己人一向是很好的,希望你别让我失望。一枚果子,足以塑造出一个妖皇。想要延长你的修炼之路,你还要继续不懈努力,资质不是恒久不变的,天道酬勤,让我看看你的潜力。”

“女人呀,未来你如果比蒙邈弱,岂不是治不住他?”苏贤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何刺韵美目一白,直接无视了最后一句煞风景的话。

……

第三百三十四章 起风了

半杨城是乾坤皇朝的数十边城之一,论实力层次顶多在千城里跻身中下流,默默无名,偏僻宁静,鲜有轰动的事情在这发生,一切暗涌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压下,营造出此地平和简单的气氛。m

城内,大道旁店肆林立,行人如织,四周皆是楼阁飞檐,红砖绿瓦,闹腾和喧嚣勾勒出繁华街景,而在车水马龙的附近,阴暗的地底下开辟出了一方宽敞的空间,火烛如豆,这是乾坤皇朝建立在边城的情报机构之一,隐于闹市,却弥漫着一股与集市格格不入的沉闷。

一间密室里,楚令榆宽耸的身影于阴影中浮现,顿时惊动了伏在桌案上的执笔人,此人收起眸中的波动,神色肃穆,起身行礼,提起紫色袖袍庄重道:“不知朝宗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楚令榆面目阴沉,随意地摆了摆手,走到书架旁,目光一扫便抽出一份卷宗,再从中取出一张画像丢给那人,交代道:“通知所有边城,全员出动,提高警惕,近期封锁城门。一旦发现此人的行踪,立马传信于我,要以火速,不得疏忽,明白吗?另外,卷宗里与此人有莫名关联的人也监视起来,等我号令。”

“遵命!”

话音一落,楚令榆的影子骤然消失,来去无踪,神秘莫测,形如鬼魅。

紫衣人眼眸低垂,暗露精光,打量着这纸画像,其上赫然刻印着苏贤的模样。

……

两日后,古老冰冷的荒狩城出现在了苏贤的视线里。

大战结束,荒狩城熬过了风雨如晦的日子,百姓回归,店铺开业,这座边城恢复了往常的喧嚣。

望着紧闭的城门,苏贤没太在意,城墙头的大多修士都散去了,仅留下编制内的城主府守卫,边城的气氛特不像上次那般剑拔弩张,怒旗锁城。

恐怕苏贤都没料到楚令榆先自己一步回到了皇朝,虽然苏贤先走一步,可途中他一直不急不缓,养伤、静修、探索,将自己的修炼放慢,这种慢节奏也影响到了血鲲鹏,没有昂扬的战意,一人一妖就如云影朝乾坤皇朝飘去。

而楚令榆是十万里加急,走的又是直道,若要问哪座边城距离雪域最近,无疑非半杨城莫属,这也是为什么楚令榆降临的是半杨城,苏贤故意偏了点路,不光是为了赶往荒狩城,还尝试着能否在路上碰到何刺韵,毕竟要入山脉内圈,像走山海城那边太偏远的地方并不太行,路途遥远,山陵重重,正常人都会先沿着边城深入山脉外圈腹地再改道直行。

城墙上,闻人百战眯着眼,慵懒地晒着太阳,战争状态解除,接任荒狩城城主,他也是难得清闲,常年负担着保卫工作,体恤下属,所以他经常在城墙上巡逻警戒。

空中,一道血影掠来,守卫目光一肃,妖力凝聚,蓄势待发。

闻人百战虎目一睁,正欲阻拦,神念投射却让他看清了来者何人,整个人都要惊悚得弹射而起,脑海里立马涌上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胸膛一挺,大手一挥,略带畏惧的雄浑嗓音传开:“别拦!都别动手!让他们进去……”

旁边,有一守将不禁迟疑,尤其是在看清了来人模样时,低声道:“可是城主,中央命令我们封锁城门,像上次战备状态那样。”

闻言,闻人百战不爽地眯了眯眼,目光冷冽地扫了守将,讥讽道:“上次也是战备状态,阵容可挡妖宗,结果我们拦住了吗?嘁,螳臂当车!要拦你去拦。”说完,闻人百战继续晒太阳,对上方掠过的血影不管不顾,倒是惹得苏贤含笑望了他一眼。

守将悻悻一笑,眼眸阴沉,退回原位不再言语,却开始传音明令心腹下属立马通报朝宗。

目标,出现了!

……

星火拍卖行,富丽堂皇的主接待室内,其中一位血袍者垂眸抿着茶,姿态闲适,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蜡黄的脸颊,说不上丑陋,但离“美”之一字可能距离更远,旁边孙血魔没有喝茶,哪怕妖宗当前都不拘谨,环顾四周,有心无心地听着商万贯和苏如雪谈话。

前段时间商万贯靠着大战敛尽膏腴,赚得盆满钵满,在荒狩城内名声大噪,地位超然,常人难以求见。

商万贯不识来人,可当对方报上苏贤的名字时,就由不得他不隆重接待。

此刻,商万贯坐在苏如雪的对面,肥硕的身躯压得座椅微微变形,满脸横肉的油脸上挂着专业的笑容,眼眯成缝,肚腩凸出,既是观察,也是提防,一身量身定制的亮丽的金黄色袍子裹住他圆润的身躯,只流露出一个商人的贼眉鼠眼,而无一点儿妖宗气质。

近日栉风沐雨的奔忙,修炼和计划兼顾,苏如雪还真的有点口渴,喝了点茶水,遂直奔主题:“商行长,冒昧前来叨扰,苏贤嘱托我有一物赠予你。”

紧接着,苏如雪拿出了紫金色的天机院圣令,波澜不惊地放到了桌案上。

然后,苏如雪没等茶凉,将圣令交予商行长后起身便走。

对面,商万贯眼珠子都瞪圆了,受宠若惊地捧起那块象征着无上地位的圣令,肉山般的身躯微微颤动,激动之余也略微有点失态,没想到苏贤这么快就兑现承诺了,仿佛一块圣令就是唾手可得的存在,商人的素质涵养让他瞬间回神,起身连连感激道:“感谢二位远道而来,商某铭感五内。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是否有闲暇在此地滞留几日,让商某尽一点地主之谊。”

“不必,日后有需求会来拜访商行长。”

苏如雪没有逗留的意思,虽然凭借星火拍卖行的底蕴以及苏贤和商万贯之间的合作让她从中牟利不难,可这毕竟是一个妖宗的人情,不到关键时刻她还没想动用,摆了摆手就要离开。

突然,苏如雪定住了身形,孙血魔愣了一下,还未察觉,然而同为四阶神念者的商万贯也看到了,看到一男一女正朝星火拍卖行走来,女子落后半步,两者尊卑分明。

青年步履缓慢,平凡的脸庞上透着一抹苍白,唇无血色,眼中虽有神,却难掩他是一个病秧子的事实,一袭青衫上染满了鲜血,从衣襟蔓延至衣角,尽显污浊,像极了从贫民窟走出来的,惹人嫌弃。

身侧落后半步则是跟着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暗色调的墨衣遮不住她的动人,丰胸蛇腰,修长窈窕,四处观察时顾盼生辉,韵味十足,引路过的人驻足痴望,怦然心动。

“咦,苏公子来了!距上次一别约莫一年光景,不料苏公子已修炼到了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气息内敛,收放自如,当真是大象无形、大方无隅,令人生羡。”

神念望到这一幕,商万贯情不自胜地哝喃着,似乎颇为感慨,却引来了苏如雪一记无语的白眼,这明显是受伤了,还能被你说得这么清新脱俗,鬼神莫测?

这话你怎么不到苏贤面前去说。

不过,以苏贤的神道造诣,应该是听得到的。

苏如雪转念一想,这油腻的胖子真是人精啊!一点拍马屁的机会都不放过。

接待室内,光芒闪动,三道人影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在苏贤刚踏入拍卖行之时,只觉得香风袭来,左肢顿时被两条柔软的藕臂缠住,眼前画风突变,一个满脸堆笑的胖子迎合而来,旁边孙血魔保持着一脸木讷,毕竟自家主子不在,没人撑腰,即便叶知秋和苏贤关系甚好,但不是自己的主场自然还是要低调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苏如雪眉目间透着急切,担忧道:“你怎么受伤了?出岔子了?什么情况?”

商万贯一点儿没有迎接合作对象的架子,表面谄媚,内心却是发自肺腑的敬重,含笑道:“恭迎苏公子。苏公子光临敝行,真是让拍卖行蓬荜生辉。”

在苏如雪探查来看,苏贤的身体已经是一团糟,经脉破损,五脏六腑都交织着金、红两色的光线,凝成一团团火苗,不断跃动,灼烧着苏贤的四肢百骸,修为尽失,除了肉身的强度还在之外,完全寻不到一点走武道之路的影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贤只是个普通人。

见到苏如雪,苏贤还以为她一直停留在荒狩城,刚开始还有点诧异,本来还以为她回去皇朝中央,旋即苏贤便释然了,由衷笑道:“进步很快啊!”

对于苏如雪的问题苏贤暂时没有回答,置若未闻,赞叹却是真的,因为短短四月不见,苏如雪的修为都逼近血王了。

血王,境界等同于妖王。

之所以称苏如雪逼近血王,乃是因为她走的是纯正的血道之路,没有一点妖道的干涉和掺杂。

孙血魔也修血道,可那是他用来弥补天赋资质的,他妖宫未损,本质上走的仍旧是妖道,所以不以血王为称。

“进去说。”苏贤朝商万贯点点头。

随后,五人来到主接待室,仍以商万贯为主,各自落座,但众人的心态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

第三百三十七章 魂游人之眼

“之前苏斩说安排好一切并且让分神赶到乾坤皇朝最快也需要三个月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差不多还两个月。你有时间最好先去一趟乾坤城跟他们商量一下对策,叶知秋在闻人家。这事我就不掺和了,成功了找我。”

留下这些话后,苏如雪和孙血魔先走一步。

没有缠绵的儿女情长,今天能见到苏贤本就是意外之喜,苏如雪没有再任性地强求什么,她还太弱了,一年前和苏贤的同阶之战她就败北,如今她倒退一年、苏贤前进一年,两人之间的差距正在被一种恐怖的速度拉开,再不努力追赶,她可能很难再和苏贤并肩作战了。

……

商家,星火联盟中的宝道世家,位于东域北端,相距南荒几乎有跨越一域之遥。

宝道,开创于太古年代,此道海纳百川,壁立千仞,灵感起源于十大宝兽和天材地宝,后经一代代人的开拓和探索,再将辅修之道中的天丹阵器涵盖进来,包罗万象,最终形成一个完整成功的体系。

例如寻宝鼠、源貂、财神猫等妖兽,本身不具备攻伐妖术,它们所有的妖术都是为寻宝而生,对天材地宝等物有天生灵敏的嗅觉,因此,修炼界一贯倾向将这等妖兽划入特殊属性,而又有一部分习惯称呼它们为宝属性妖兽,此中以推崇宝道者为最。

在这个千军辟易独留我的时代,宝道并不兴盛,谈及热度最高、认同感最强的当属天机道,此道自远古时期起就有雏形,在天机院这一代集大成,多年前就在尝试向整片远古大陆推广,以窥探天机、算尽苍生而驰名,由推衍之道发展而来,也就是“天丹阵器”之中“天”字之解。

不过,相对来讲,宝道在当世还是炙手可热的,毕竟谁不垂涎宝物,尤其是一宝定乾坤、奇遇改人生的那种至尊之物,教人一飞冲天,平步青云,可遇不可求,修炼大道越是繁荣昌盛,宝道便越是水涨船高,擅长此道者人脉极广,受广大修士拥护,左右逢源,雨露均沾,万万没有衰败的道理。

苏贤晋升武宗,冲破四阶神念壁障,正愁武学和神术的匮乏,听商万贯介绍背后家族的一席话,苏贤又说出自身缺陷,两人一拍即合,这不,商万贯直接将苏贤领进了星火拍卖行囤积的宝库。

“丹药、妖器、阵盘等等之类的东西我不敢说,那些玩意儿拿来拍卖就卖掉了,我们顶多是抽成赚个中间费。但妖术、武学、神术之流,星火联盟里有一不成文的规定,当然,我偷偷跟你说,你别传出去。这些东西完全是可以抄录一份的,就跟古册典籍流传甚广一样,这种东西在联盟宝库里都有备份。虽然有点违背商业原则,不过联盟也轻不外传,真正宝贵的东西都被把持在上面那些顶尖古族手里,荒狩城这边只是积累了这些年过过手的书册,可能有点少,乾坤城那边应该很多,相对品阶也高一点,谁让人家那是皇朝中央呢!”

嗡!

宝库大门推开,库内光芒绚烂,宝光充斥,神华如仙临,苏贤愣了一下,而后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商万贯一眼,商胖子腼腆一笑,对此视若无睹,说是腼腆其实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厚脸皮抵挡一切,继续引苏贤进入。

“尼玛!”

“一群奸商!我还是太质朴了,完全低估了星火联盟的敛财能力。”

区区一个边城的拍卖行,收集的典册居然数以万计,其中没有滥竽充数的,竟皆为妖术、武学、神术等技艺,书架纵横似阡陌,古籍浩如烟海,多如漫天星宇。

在苏贤腹诽之余,商万贯也开口道:“你别看数量多,大部分都是前三境的。一到王境典籍数量就锐减,不过我对这里如数家珍,没事就来排序整理,熟稔得很,不知贤弟要哪方面的?”

“五阶神术。”苏贤不客气道。

嘭!

前方商万贯一个踉跄,直接撞在了一个书架上,还好他眼疾手快扶住了,否则一个书架倒下去就要引起可怕的多米诺骨牌效应,那他多年整理的心血可都白费了。

不过,商万贯依旧惊魂未定,两眼圆睁,震惊道:“五阶神念?贤弟,你才多大啊!胖兄我努力了几十年都没达到这个境界,跟你一比简直就是蹉跎半生啊。”

这话不是恭维,神念提升真的很难,哪怕商万贯有万贯家财都没把自己砸到那个程度,硬是卡在最后一步迟迟没有迈出。

“十八。”苏贤笑了笑,“机缘巧合罢了。”

如果没有点识灯和梦寐兽,苏贤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何阶段,当真是三生有幸。

“佩服。”除了叹服和自惭形秽,商万贯实在不知道还能流露出什么情绪,压下心潮后,他领着苏贤走到了最角落的书架,边走边说:“五阶神术我们这个边城收集得不多,近乎是上百年的积累,尽管荒狩城靠近十方山脉,汇聚了三教九流,修炼之风盛行,有一点修炼大世的折射,但五阶难出,毕竟已经牵扯到宗境了,这个境界已经是南荒的巅峰了。所以我这的五阶神术仅有四本,其中两本是残缺的。”

“聊胜于无。”

苏贤投去了目光。

阴虚道人,下品宗术,完整,共分三个层次。

魂游人之眼,中品宗术,完整。

覆海掌,中品宗术,残缺,唯有一式。

火邢枪,下品宗术,残缺,半式。

“有什么推荐吗?”贵为五阶,这些神术都是被封存的,书皮上信息很简陋,仅有寥寥几语,如果不翻看古籍都不知道,苏贤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商万贯充当讲解,娓娓而谈:“我不建议选火邢枪,太过残缺,一式都凑不出。阴虚道人的三层次分别是阴道人、虚道人和阴虚道人,由神念衍形,可离体自主行动,没什么攻击手段,创造它的人似乎只是想拿来当分身、探查、潜伏等用处,阴道人藏匿于光线阴暗处存在感极为微弱,不仔细探查连神念都找不到,虚道人更上一层楼,都说神念是修士的第三只眼,虚道人的存在近乎可以屏蔽神念这只眼,混淆视听。虚道人不受限于阴暗或光明,但它的缺陷是无法长存,会自行消散。”

“第三层次阴虚道人就是两者结合,取长补短。”

“覆海掌作为中品宗术威力没得说,称得上是一记暴烈的攻伐神术,本有三式,我们只收集到一式,但这一式是完整的,可以按图索骥,修成有下品宗术之威。”

“而我最引以自傲的还是魂游人之眼,因为这是胖兄我搜刮到的,嘿嘿。创下此术的人当论惊艳绝伦。此术会在虚空凝出一只巨大的魂游人之眼,有点暗属性的感觉,关键是这只眼会形成一个范围内的削弱,被波及者精神海会混沌,有失神、晕眩等短暂的负面状态,这种状态的强悍不输四阶顶尖攻伐神术。当然,这个范围多大要看使用者凝聚出的眼有多大,上限是神念覆盖范围,下限自然是零。”

“这是……域?”听完,饶是苏贤都吸了一口凉气,瞪大眼睛震撼道。

商万贯激动到抚掌附议,眼冒神光,啧啧称赞道:“是啊!这不就是域嘛!所以我说创下此术者惊艳绝伦。”

“除了火邢枪,另外三本我都要。”苏贤有点狮子大开口的意味。

商万贯点头,这些宗术能得苏贤青睐,他何尝不是松一口气,之前承了苏贤太大的情,不论是到手的天机院圣令还是眼看要到手的天幕蝠,这让他觉得亏欠这个少年太多,所以此刻偿还一些他反倒更释怀,道:“可以,我马上命人抄录,片刻就好。”

“还有,你这有五阶的雷属性妖晶吗?”苏贤问。

金炎焚身,苏贤体内灼痛不堪,他内视过自己的身体状况,惊讶地发现自己两条灵脉上通过唤灵而掌控的鳄浪击和焰巢被雷霆金炎吞噬了,或者说烧成了灰烬,这一点让苏贤摸不着头脑,但冥冥中感觉捉到了一丝灵感,这雷霆金炎居然可以钻入他的灵脉,那这股神秘能量可以用来唤灵吗?

就像苏贤用精神海里的雷霆金炎去冲破桎梏一样。

所以他想用雷属性妖晶进行一次唤灵。

这仍是一次盲目探索,苏贤并没有把握,完全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金炎驱逐不走,又不会彻底摧毁他体内生机,鬼知道这种伤势该怎么处理,因此苏贤只能慢慢尝试。

反正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失败了苏贤也没什么亏损的,有何惧哉?

好吧,可能在财力上会有点损失,可旁边不就站着一个财神么,故而苏贤下意识就忽略了自己的尝试需要付出的代价。

“有。不过只有三枚。”商万贯没说的是,这些妖晶都是他的私藏,而非归属于星火拍卖行的宝库。

“三枚我都要了。再来点四五阶的补血丹。还有一些药材,我列一份单子给你,拍卖行没有的话帮我从药帝楼取几份来。我这里有一些东西也在你这处理一下吧。”

接下来,苏贤清理了一下储物戒里的杂物,例如一些多余的天材地宝、储物袋和妖晶,最后对自己所拥有的做了一个统计。

妖术、武学和神术就不用清点了。

处理完后,月锦瑟赠送的储物戒内有五百三十万硬妖玉,一枚五阶圆满的重塑丹,一瓶四阶补血丹,三枚雷属性妖晶,四十三株五阶璜稗草以及其它四十八种唤灵所需的五阶药材,秦天阳的储物戒,秦天阳尸骸,石猴,徵念宝符,金属性祭皇果以及清河图。

精血丹被玄天龟嗑完了,血脉浓度稳定在四成巅峰,苏醒在即。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苏贤和商万贯走在拍卖行内的长廊上,悠然聊道:“大战结束了,她有回来么?”

“没有。”商万贯知道苏贤问的是安若素,如实答道,而苏贤默默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不过,最近两天冒出了一些监视她的人,确定是皇朝来人,是朝宗楚令榆的人。”

闻言,苏贤的黑眸中掠过一抹幽沉的杀意,果然不出所料,楚令榆猜到了他的身份,旋即苏贤沉声道:“行。守卫力量够吗?不够我亲自找人。”

苏贤有点怵隐藏在天阳宗长老团里的那个五阶神念者,修士当中,属神修最是诡秘,手段层出,让人防不胜防。

“放心,有钱和她身边是商家亲自来人守卫,有各种手段和妖器护体,和我都五五开,一般不会出事,除非妖皇驾临。”商万贯明白苏贤的担忧,收敛起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苏贤颔首,诚恳道。

商万贯摇摇头,道:“就我们现在这种深度的合作关系,别谈什么谢不谢的。”

“仅仅是合作关系吗?”苏贤眨了眨眼,眼中浮出笑意。

商万贯两眼眯缝,开怀大笑:“哈哈!自然不止。”

……

ps:一梦整理了一下苏贤有的东西,如果有什么缺漏,欢迎大家提醒补充指正。

第三百三十八章 英雄末路方知吾!

交谈结束,商万贯给苏贤和何刺韵各分配了一个修炼室,两人埋头苦修。顶点x

半个月后,何刺韵那传来捷报,噬啃奠柏晋升妖宗,借着余劲稳步朝妖宗二阶冲刺。

这半个月来,苏贤重点都放在了学习三个神术上。

一个宗术,正常来说,想要完美掌握定然要下数月甚至一年半载的苦功。

想当初,苏贤为了练鬼盗一种术的狭路相逢,一练就是好几天,昏天地暗,任由时光河流冲刷身躯也才堪堪入门,掌控度更是生涩稚嫩。

有了梦寐兽后呢?

半个月就将鬼盗一种术从半吊子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吊打同阶。

虽然,梦寐兽以前卡着苏贤的境界一度让他很不爽,本振臂高呼着“得梦寐得天下”,后来立马翻脸不认人,还口出狂言要打梦寐兽的屁股,但又到了修炼神念的时候,苏贤还是不得不点头哈腰地承认:祖宗还是祖宗。

真香!

梦寐兽早就对苏贤的阿谀奉承习以为常,身如琉璃,高冷依旧。

即使梦寐兽还止步在四阶,可能对苏贤修炼速度的增幅略微有点下降,可宝兽就还是宝兽,这次苏贤已经将覆海掌炼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随心所欲,随性而发,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消耗的神念有点多,用不了三次他就得自闭。

先选覆海掌是因为它是攻伐宗术,正好是苏贤所缺的,接下来是魂游人之眼,最后才是略显鸡肋的阴虚道人。

苦修还在继续,苏贤要一鼓作气将刚拿到手的三门宗术全部修到圆满,任重道远。

……

雪峰,吞天青炎已送达苏贤的话,踏上归途。

数日前,雪虎炎就有了最终的抉择,它一直在等待,等待何刺韵的到来,只要完全生命中最后一道使命它便可以解脱,去寻自己的归宿。

而今,雪虎炎的心是寂静的,火焰如苍白色怨灵,徐徐飘向了雪峰之巅。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天山莲池,云山雾罩,寒噤虎王独自霸占着天池修炼,懒洋洋地浸在澄净若深蓝宝石的池水之中,忽而它睁开了疑惑的眸子,怔怔望着孤影阑珊的雪虎炎,低吼一声,不太明白它想要做什么。

接下来的一幕,让寒噤虎王呆若木鸡。

雪虎炎钻入天池,视池水和泥沙为无物,尔后销声匿迹,无踪无影。

下一刻,天池剧变,以天山雪莲为中心形成了一道妖力凝聚的恐怖漩涡,雪属性的苍白妖力如垂天之柱怒冲而下,在这般声势下,寒噤虎王发现摇曳的天山雪莲竟在极速枯萎、凋零,接而在苍白光柱下破碎,犹若残花败柳,香消玉殒。

吼!

雪域震动,万虎悲鸣。

寒噤虎王又惊又怒,惊的是它敏锐地感觉到天山雪莲似乎是在自我献祭,怒的是雪虎炎摧毁了雪域圣地,可转而它又头皮发麻,整个虎躯都颤栗了起来,磅礴的妖力风暴已经开始肆虐,它的直觉告诉它,若轻易靠近会在顷刻间被撕成碎片,可它突然回想起来,在这片天池底下埋葬的是什么。

是那个人,亲手将上一代王的尸躯埋在了下面。

此时,有了雪虎炎添的一把火,寒噤虎王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生命波动自天山莲池底部传来。

它在复活!它在苏醒!

或许,它已经不是原本那个它了。

寒木不凋,春花吐艳,凤凰涅,浴火重生。

传说之所以被称为传说,触发概率低,有时是因为它流传下来时的不完整,进而误导许多后辈走上了思路的歧途。

英雄末路方知吾!

传说雪虎炎诞生会带领着雪虎族走向鼎盛,缔造传奇。

可老一辈的雪虎可能忘了,雪虎族是由何演变而来。

因此,雪虎炎的诞生,象征的可能不是雪虎族的复兴,它可能意味着,一支远古种族的崛起!

……

乾坤城,国师府。

铜色三足香炉摆在四角,青烟袅袅,房内镌刻着一个玄奥的阴阳卦阵,几枚算钱无意散落,却隐隐连成天机星象之景,甚是诡异。

卧榻上盘坐着一介年华垂暮的老者,白发丛生,一身出尘素袍,似远离世俗尘嚣,洗尽铅华,苍老的脸庞上皱纹深深,两目微合,呼吸吐纳,道法自然,下颚蓄着长须,颇具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此人便是在乾坤皇朝内妇孺皆知的国师,卜算子。

叩门声响起,卜算子睁眼,浑浊沧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

嘎吱!

楚令榆推门而入,卜算子乃是他父亲楚乾都万分敬重的长辈,他自是不敢贸然闯入国师府,该有的礼数不可荒废,而叩门再进则是他与卜算子之间达成的默契。

卜算子似是看破了什么,叹气道:“此行无得即有得,有失即无失,安全归来,已是万幸。”

榻上摆着一张桌案,楚令榆坐到了卜算子的对面,没有一方朝宗的威严和霸气,而是神情凝重,将雪域之行的所有细节慢慢道来。

卜算子闭目倾听,待楚令榆讲完已是一炷香后。

“此人本就身如谜团,先是毫无痕迹地出现在荒狩城,扰乱了十方狩猎,行至褚晖岛不见踪影,后又突然出现在雪域,行踪琢磨不透,来历莫名,我们对其所知甚少,亦是算不透。”谈及苏贤,卜算子略显唏嘘,哀声感慨道。

当日无中生有的心魔困扰了楚令榆一个月之久,如今面见、卜算子,这个出自东域推衍世家的人宛如一根定海神针,平定了他内心的胆颤,询问道:“他会不会是覆灭我们皇朝的罪魁祸首?”

卜算子仿佛遇到了今生最大的阻碍,白眉垂敛,颓丧道:“看不破。不论是幕后黑手,还是他,皆是无迹可寻。”

“既然两者都看不破,那是否意味着他们之间可以划上等号?”楚令榆语出惊人。

卜算子被逼到语塞,陷入沉默,他不愿作没有根据的猜测。

楚令榆没有停顿,嗓音低沉,继续话茬道:“此人半月前再次踏入皇朝范围,正在被我们监控着。如果真的是他,那无论怎么说,皇朝都要倾尽全力去面对他。如果不是他,我们亦可用寒月惊世这等异象的真正出处来换取皇朝太平,此人与异象有牵扯,有洗不清的嫌疑,被除掉也是顺手为之。所以,我们不能等,无谓的等待太被动了,我们要主动出击。”

闻言,沉默的卜算子抬起低垂的眼帘,深深地看了楚令榆一眼,他已经感觉到楚令榆的不平静,别看他表面沉稳,理性克制,可内心深处早已焦灼到千疮百孔,那是对毁灭之灾即将来临的恐惧,这是俗人避无可避的心态,像是想到死亡,想到泯灭。

拯救皇朝,卜算子深知这是楚令榆一生的执念。

可是,从卜算子所处的位置来讲,楚令榆俨然是走进误区了啊!

老夫都算出皇朝覆灭,只是没有算出凶手罢了,为何你还是执迷不悟?

谁都有可能是凶手,有可能是我,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苏贤,抑或是闻人家、阴家,可现在已经不是凶手是谁的问题了,而是如何苟且生存的问题。

此乃天机呐!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你偏要倒行逆施,这让老夫怎么说?

罢了,让他放手一搏吧,不走这一遭他是不会甘心的,但愿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对于楚令榆的想法,卜算子只答一字,却也表明了自身态度。

得到卜算子的允可,楚令榆精神一振,多日马不停蹄的疲劳都被扫空,思如泉涌,兴之所至,侃侃谈道:“寻势力庇佑,又是借刀杀人,在晚辈的认知里只想到星火联盟,不知国师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卜算子有点头疼,他已经猜到楚令榆想说什么了。

楚令榆这一辈子都没怎么走出过皇朝,星火联盟不是他想借力就可以借力的,没有交情,没有渠道,他连强者一面都难见,哪怕顶着惊天的秘密也是难为,此事最后还是要麻烦卜算子自己,因为楚令榆知道他是出自卜家,来自星火联盟中的一个显赫世家。

虽已离家多年,人微言轻,可还算留有一丝情分,能说得上几句话。

“人我来联系。可是,朝宗,这是最后一次了。天机就是天机,命运便是命运,人道渺小如蝼蚁,挣扎是徒劳的。此言我已说过不下三次,道理也已讲给你听,王权可放,外物可轻,保留自身,自身强大了何愁无权无位?老夫望你自省,不要耽误了自己。”

“我明白。”楚令榆两眼血红,攥紧了拳头,掌心青白交加,“我只是不想父亲经营隐忍那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卜算子呜呼一声,目露悲悯地摇了摇头,叹道:“悲哉!你父亲都放下了,看淡了,你这痴儿又执着什么呢?”

楚令榆自嘲一笑,没有反驳,和卜算子谈妥后便起身告别。

“国师,有消息了还请告知我。我答应,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楚令榆沉着面色大步离开,身躯紧绷,双目中尽是不服输的桀骜。

夕阳余晖下,天幕低沉,夜色降至,只残留下他的一道坚毅背影。

我是楚令榆,我不会向命运低头!

遇山开道,逢海填石,哪怕是末路,我也要走出一条路来。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再临巅峰

一个半月后,苏贤将剩余两个宗术修炼到了圆满,何刺韵正式踏入妖宗二阶,不过严格意义上勉强算一个伪二阶,毕竟她只有一只妖兽是这个境界,其余的妖兽仍旧在原地踏步,战力顶多比妖宗一阶强上那么一线。

“喊我什么事?”石门开启,何刺韵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竭力藏住突破后的欢欣。

修炼室内光线不足,孤男寡女相处难免有点暧昧,何刺韵尚未想到这一层,反观苏贤的脸色却有点阴沉,要不是精神海里那两个老怪物倚老卖老,说什么都不肯用月铜傀帮自己敷药,他用得着喊何刺韵吗?

“把门关上。”苏贤咳了咳,道。

何刺韵脸色微变,眼眸中浮现一抹古怪,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但还是战战兢兢地去将石门关上。

嘭!

当门缝彻底合上,整个修炼室内漆黑一片,安静至落针可闻,只残留一男一女的呼吸声,其中一道呼吸有点紧张粗重,另一道平缓柔顺,没有异样。

忽然,一阵的声音响起。

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肉眼难辨,可作为妖宗,何刺韵有神念这第三只眼,她一点儿也不瞎,她清楚地看到了苏贤褪去了上衣。

何刺韵红颜一白,目泛挣扎,背贴着冰冷的石门,一阵阵凉意沁入心脾,她颤声道:“你想干嘛?”

即便我是你的仆从,签了血契就是你的人,可你也不能这样吧?

我们是正道修士啊!而非那些阴阳合欢、追求双修极乐的邪魔歪道啊!

怎么能没一点情感基础就做如此苟且之事?

一时间,何刺韵脑海中念头纷杂,心中架起一杆秤,一边是清白和自尊,一边是不屈和死亡,她该做何抉择?

苏贤早就知道这一幕会引发一些桃色误会,可他面无波澜,幽幽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别想太多。你年纪太大了,我们不合适。”

何刺韵:“……”

听苏贤这么一说,何刺韵就有点不服了。

作为一介修士,修为越高,只要有意,或者辅之丹药,那就有能力让自己容颜不改。

再怎么说我也是美艳动人、驻颜有术吧?

从外表上来看,只看得出风韵,看不出年龄,何况这乌漆嘛黑的地方谁也看不到谁,你凭什么嫌我年纪大?

不过,你这么想也还行,我大人有大量,勉强原谅你了。

逃过一劫后,何刺韵手掌捂住胸脯,暗暗松了口气。

“武修的十条灵脉你知道在什么位置吗?”苏贤直奔主题问道。

何刺韵回道:“知道。曾经在古籍上研读了解过。”

“看到旁边的晶粉、药液和匕首了吗?割开我的十条灵脉,敷上药液,再撒下晶粉,记住顺序,知道了吗?”苏贤叮嘱道。

何刺韵吓了一跳,她可清楚苏贤的身子,如今与凡人无异,甚至手无缚鸡之力,虚弱不堪,这等情况下他竟要自残割开自己的十条灵脉,没有修为护体,痛觉是被数倍放大,鲜血如注而流,那股剧痛深入骨髓,刺激神经,轻者昏厥,重者直接疼痛到身亡,光是这般一想,何刺韵的娇躯就有点发怵,心中大呼残忍,面露迟疑。

“这……”

“赶紧的。婆婆妈妈的,真是年纪大了。”苏贤嘲讽道。

这波嘲讽极其到位,让何刺韵涌上狠劲,咬着牙关拿着匕首就上前,一副要将苏贤宰了的架势,过往的屈辱和不忿形成一股股恶念灌涌而来,犹若梦魇,奔袭脑海,怒地让她恨不得将眼前此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当锋刃触及苏贤的皮肤之时,她的心蓦地软了下来,似是回想起了他赠予自己一枚祭皇果时的慷慨,这让她目光渐渐温柔,虽于心不忍,但还是按照嘱咐开始切割。

何刺韵,你怎么被一枚祭皇果就收买了呢!

嘶!

匕首割开一道血痕,深入皮肉,霎时渗出离离鲜血,苏贤只觉得一抹锥心之痛冲击脑海,惊得他倒吸凉气,口中传来一声凄惨的惊叫,双目充血,两拳紧攥,整个人都绷若弓弦,低吼连连。

现在的他,不是叱咤风云的武宗,他只是一介凡人,卑微脆弱,微若草芥。

“别停,继续。”咬着牙,苏贤吐着粗气艰难道。

何刺韵也有点焦虑,毕竟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费力,颇费心,见血流不止,模糊了苏贤的脊背,急得她额心冒汗,娇声道:“你放松点呀!这样绷成一团我怎么下手。”

“行。”言罢,苏贤长舒一口气,整个身躯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何刺韵一丝不苟地继续切割,明眸专注,纤手扶着苏贤的肩膀,惊奇的是她再也听不到一点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不知道的是,苏贤实在受不了了,这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此等切肤之痛比之前他淬体时还要恐怖,本来还想靠自己的意志力熬过此关,他嘴里还含着补血丹,现今迫不得已他直接让梦寐兽使自己进入梦境状态,免得真的晕厥过去唤灵失败。

毕竟,他只准备了十份药液,这已是倾尽荒狩城药帝楼的库存收集而来,用完了短时间就没了。

一炷香后,苏贤已成了血人,此刻十条灵脉经何刺韵的精心切割已逐渐暴露无遗,直到此刻何刺韵才知道苏贤究竟在承受着何等苦楚,十条灵脉上金紫色炎火跃动燃烧,宛如附骨之疽,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灵脉,这一幕看得何刺韵不寒而栗,姣好的脸颊上涌现出一抹惊悚,随后不敢再看下去,忙不迭地在灵脉上涂上药液,洒下晶粉。

做完这些,异变启幕。

轰!

苏贤猝然睁目,周身异象迭起,祖妖、宝兽的虚影频频浮现,惊得何刺韵感受到一股滔天威压朝她倾盖而去,而在苏贤感知来,此刻他的体内有一股力量正在被缓缓抽取,像从水库中抽水,从血髓中取髓,本来苏贤就没用过任何雷属性精血进行换血,他也不曾指望能借雷属性妖晶唤灵成功,这一次本身就是一次冒险的试验。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苏贤的预料。

吼!

当体内那一股莫名的能量被抽取到枯竭,尽数凝聚至一条灵脉时,一头苍背雷熊的光影自苏贤背后飘浮而起,雷熊愤怒捶胸,两拳如锤击地,旋即地动山摇,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动,只见它的拳掌挥洒,写意般由上而下撕开一道裂缝,一道纯紫色惊雷从天而降,引来晴天霹雳,轰隆隆的响声炸得周遭陷入一场诡异的静寂。

唤灵,成功了!

与此同时,星火拍卖行上空有一道雷霆仓促落下,狂暴凶猛地劈在了苏贤所在修炼石室,惊煞世人,拍卖行附近的人全部落荒而逃,被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天威吓得魂飞魄散。

拍卖行内,商万贯胖乎乎的脸上也有惊异之色,连忙临空安抚世人,维持秩序。

这一式为苍背雷熊的天赋妖术苍雷引!

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何刺韵惊呆了,脑海中一片混沌,完全无法理解刚刚那一幕是如何发生的。

这是妖术苍雷引?

没有妖兽,妖术从何而来?

以妖晶为媒介,苏贤往自己体内种下了一个妖术?

而今,何刺韵的世界观正在接受着挑战。

唤灵结束,苏贤顾不得旁边目瞪口呆的何刺韵,而是静下心神内视,只那么一眼,苏贤整个人如遭雷击,又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明悟,幽黑的眸子里满是野心勃勃的精芒,立马起身往外走,只觉得浑身一轻,虚弱得跌倒在地,无奈之下他只好爬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传音给商万贯:“五阶妖晶!火属性,金属性,各一枚,越强越好。”

苏贤刚刚看到了什么?

雷霆金炎,本是紫、金、红三种颜色混杂而成,神秘高贵,而经过这一次唤灵,苏贤惊骇地发现其中的紫色荡然无存,也就是方才在他感觉到有一种神秘能量被抽取的过程中,象征着紫色的雷属性被抽完了,随后凝于一脉,助苏贤一步登天,完成了苍雷引的唤灵。

苍雷引,威力媲美中品宗武学!

从无到有,牺牲的只是雷霆金炎的力量,根本毋需之前换血所用精血的属性作支撑。

不但唤灵成功,还少了一份力量的折磨,一举两得。

要是再成功唤灵两次,利用完了雷霆金炎,岂不是既伤愈如初,又完美掌握三种宗武学,重临巅峰!

故而,苏贤猜测,剩下的金、红二色是否各自代表着金属性和火属性?

这时,那妖祖终于在苏贤眼前揭开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金、火、雷,三属性妖祖!

这个特征十分关键,虽然还不足以苏贤猜出它是何方神圣,然而待苏贤日后有机会一睹祖妖榜,那极容易寻找出它对应的身份。

直到此刻,经过两次因祸得福,苏贤脑海里那根深蒂固的报仇意志才开始簌簌动摇,惊愕喃喃道:“原来,这真的既是惩罚,又是磨砺?”

此时,苏贤再也恨不起来了。

一会儿后,商万贯肥胖如山的身躯挤进了石门,初见苏贤那淋漓伤口和惨不忍睹的血肉模糊,他还皱了皱眉宇,惊悸之余还保留着一丝疑惑,不太懂苏贤在搞什么幺蛾子,不过这是他人修炼的**,他不会轻易过问,放下两枚妖晶后便转身离开。

“你去把妖晶磨成粉,然后我们再来。”苏贤一边服下补血丹温养伤势,一边对何刺韵说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今天,苏贤要彻底根除体内的伤势,再度君临,扬武宗之威!

“好。”回过神来后,何刺韵连忙照做,心如明镜,她感觉到自己隐隐触及到了武道修炼的非凡之处。

苏贤向她展现的俨然是一种颠覆性的崭新的修炼之法,点石成金,夺天地之造化,化腐朽为神奇!

……

第三百四十章 六道星芒阵

就在苏贤刮骨疗毒、破而后立的这日,乾坤城星火拍卖行的五阶传送阵陆陆续续地迎来了四个龙血凤髓的人,三男一女似玉叶金枝,气息深厚,眉眼之间藏有一丝尊贵,傲骨内敛,像是大家族的子弟下乡历练,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对蛮夷之地的睥睨。

四人聚于一室,似阔别已久之后的相逢,互相招呼,君简玉身为小队核心,出身于星火联盟的三大顶尖家族之一君家,虽为族内旁系,可与他族相较仍有身份上的高贵和碾压,好比凤尾压鸡头,他一袭镶着银丝的白袍,剑眉星目,五官如雕,玉树临风,衣袍上刻画了一个个繁琐的阵纹,远没单纯一件衣衫那么简单,赫然是一件由炼器师炼制的妖器之衣,尽显华贵。

君简玉气宇不凡,视线扫过其余三人,含笑道:“这次小队是由卜寂心号召,凌昊那家伙正到了突破的紧要关头,暗自筹备两年后的天机院招生,家族不让外出,所以这次就我们四人。寂心,你是此次小队试炼的组织者,由你来说一下这次的事吧。”

天机院招生,其中一项规则就是接受考核者要以小队形式参加,五人为一组,自行组队,不得一个世家内部组队。

因此,君简玉这个小队早在天机院东域招生的数年前就由各大家族牵线拉起,同患难,共进退,彼此信任,数次出生入死,历经跌宕,五人之间缔结了极为深厚的情谊,毕竟这事关他们是否能通过天机院的考核,此乃重中之重。

当然,也不乏有小队之间存在不合和矛盾,在此就先不赘述。

卜寂心的背后是推衍世家卜家,他为族内直系,地位不低的同时又身处竞争激烈的家族斗争中,这是所有豪门世家里的直系弟子不得不面对的现状,能外出历练,离开家族那个勾心斗角的沉闷环境,饶是卜寂心都喘了一口气,浑身倏轻。

卜寂心身形偏为瘦弱,明明已有二十之龄,可从身体高度上来说比旁边的顾盼姿都矮上一截,面若小沙弥,有一股褪不去的青涩稚嫩,这种小白脸外形让他在队内颇受照顾,可在家族之内却是引来无数的讥笑和排挤,然而,若论及推衍一道的造诣,那族内的同辈人无不严阵以待,面露肃穆,因为卜寂心似为推衍而生,乃是族内公认的天纵奇才,完全是下一任家主的有力竞争者。

倘若他能顺利进入天机院,那无疑是为他未来的功成名就添砖加瓦,绝对是可以在卜家载入史册的一笔浓墨重彩。

在与君简玉对视后,卜寂心淡淡点头,声音清真,悠悠道来:“这次的消息来源于我父亲的一位叔伯前辈,他早年因天资愚钝,进境缓慢,本因羞愧忝列门墙,后离家外出闯荡,一番辗转后定局南荒,在此方被称作乾坤皇朝的势力内位居国师。一个半月前,伯祖父通过家族渠道传给我父亲消息,说数月之前的寒月异象乃此间引起,并且皇朝已锁定了那个与惊天之变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恰巧,伯祖父窥探天机,推衍出皇朝必逢一劫,所以用这个消息来换取家族庇佑,希望来日家族出力助乾坤皇朝渡过难关。”

“寒月异象出自此地?”另一位青年祖觞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惊呼道。

顾盼姿轻掩红唇,震惊之色不言而喻。

要知道,那可是一场卜家都推衍不出的大陆奇观啊!

君简玉显然在先前就了解到此事内幕,故当下没有太过惊讶,可他的神情凝重不堪,接过卜寂心的话继续说道:“所以,此次试炼的重要性和危险程度都是不容小觑,我们切不可觉得南荒乃蛮夷之地便掉以轻心,传闻此域藏龙卧虎,亦有隐世老怪物。涉及到如此惊天动地的消息,卜伯伯截断了消息,此时卜家内唯有他们一脉知晓,为不打草惊蛇,才将消息告知寂心,由他联系我们前来探查。这一次,可能是龙潭虎穴,但若真有收获和际遇,那两年后的招生考核我们绝对惊爆所有人的眼球,一鸣惊人!”

至此,其余三人都被这抹满腔热血的情绪感染,神色振奋。

“走吧。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寂心带路。”交流完大致情况,四人走出了星火拍卖行的传送阵,引来了行内无数双目光的关注,仿佛在惊叹皇朝内何时冒出了如此年轻的青年才俊,气息如渊,深不可测,而乾坤城的星火联盟负责人则是恭谨胆颤,一点儿也不敢怠慢,一路将此行四人送至国师府。

这些可都是东域大人物的子嗣啊!

国师府。

主厅内,楚令榆闻风赶来,卜算子居于高座,君简玉一行四人落座两侧,楚令榆没有一点朝宗的风范,只是侧立于卜算子身旁,面容紧绷,既忐忑又企盼地观察着座下四人,眸中异彩闪烁。

这四人气息渊亭岳峙,他谁都看不透!

也就是说,这四人的修为没有一个在他之下。

他们才多大啊!

或许,这就是南荒和外界的差距吧!

含着金钥匙出身和他这般的草根出身,当真是有云泥之别,令人兴叹。

尔后,由卜算子牵头,楚令榆将收集到的情报和消息尽数讲述给四人听,只见他们神态严谨,时而皱眉,时而舒缓,但无论怎么说,都极具教养,没有盛气凌人,没有眼高于顶,对楚令榆也是敬重有加,让众人相处甚佳。

待楚令榆说完,沉默期间,有一道轻柔绝美的酥声传来:“苏贤?他会不会是苏家的人?”

开口的正是顾盼姿,瓜子脸,肌肤如雪,吹弹可破,魔鬼身材掩于一袭鲜艳如火的红裙之下,最勾人心魄的还是她那一双狐媚之眼,让人一眼入魂。

都说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那爱修炼的女子容貌都不至于太丑,一般都是天生丽质,顾盼姿自然也是在此行列之中。

“苏家?”楚令榆顿时兴趣盎然,果然,这帮来自外界的人就是见多识广,困扰他许久的疑问在他们的认知里不过是一点常识而已。

祖觞面露景仰,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微抬,边想边说道:“有可能。苏家是中洲的一个古老家族,底蕴可怕,族内天骄林立,远胜于我们东域,如今风头最盛的便是苏天痕前辈,传闻他已无限接近帝境了。一旦他突破,苏家在中洲的地位势必更上一个阶梯,此等人物当真是令吾等仰望。”

“这个家族的规矩甚是森严古怪,堪称大陆上独树一帜的残酷。所有家族子弟一出生便会远离家族,在一位长辈的带领下游历大陆,十六岁成年后才准踏入修炼之道,期间不能借助族内的任何外力,一旦发现便会被铲除。喔!我突然想起来了,乾坤皇朝乾坤皇朝,难怪如此耳熟。一年前位于苏家追杀榜单的榜首不就是苏如雪吗?她好像就在乾坤皇朝。”

原来苏如雪的陨落还有这番秘辛,楚令榆真是暗叹自身见识的狭隘,今朝闻道,恍然顿悟,更加唏嘘自身的渺小。

“苏贤之名,不曾耳闻。不管他是不是苏家的人,苏家的规矩就立在那里,如果家族子弟在试炼过程中陨落,他们是不会管的。只能怪自己太弱小。这种规矩极其残忍,也可谓是古板迂腐,为大陆诸多势力所诟病,不会苏家仍是一意孤行,却也是凭借如此另类的方式屹立中洲千年不倒。所以,苏贤背后的身份并不重要,毋需担心。”

愈加深入了解,楚令榆愈是感觉到自己的坐井观天,暗自打算日后一定要外出游历,好好看一看这精彩绝伦的大千世界。

“此人既然牵扯到寒月异象,又无大背景撑腰,我等亦不会错过。此事我觉得可做,你们觉得呢?”将此事的细节脉搏摸清,君简玉心中已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接而询问三位队友的意见。

三人都无异议。

卜寂心还插了一句:“我已算过。此次试炼,七成概率满载而归,三成概率被天机遮蔽,黯淡不明。”

祖觞对卜寂心的推衍还是极为信任的,趋吉避凶,好几次都是卜寂心率领众人走出危难,对此他简直是盲目崇拜,认可道:“甚好!三成不明内无非是得失不明,顶多三成败率,已有七成概率作基础,天助我等,此遭我们没道理不走。”

“好。那我们现在来计划一下。”君简玉点头,四人暂时摒弃了楚令榆和卜算子,却也不避讳他们,进入了小队模式,“据朝宗所述,此人神道造诣不俗,最低也是四阶后期,也有可能是五阶,这点我们要提防。”

“无妨。此次外出我准备了两件五阶御神妖器,只要他的神念没逆天到六阶,我等合力催动皆可抵挡一二。届时趁机击杀便可。更何况,我已是四阶后期神念。此人年纪不大,怎么可能强到这等地步?”小队中,四人各有优势,祖觞便是专攻神道,以二十二的年纪登临四阶后期,可以说直追当年四阶巅峰的夏将至,在他的观念里,他是不信苏贤有五阶神念的,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换谁都接受不了。

君简玉等人微微点头,也没有觉得祖觞傲慢,这的确是实话实说。

你二十岁不到就五阶神念,你这么牛怎么还不被天机院特招啊!

其实,除祖觞外,大家都有防御神念攻击的准备,只是可能等阶没有祖觞的那么高罢了,毕竟有时候催动这种防御手段也要耗费神念,太过强大的自己反倒催不动,那就有点弄巧成拙了,所以大家带的保命手段多是与自身实力匹配。

“神念此道解决,那剩余的便不足为虑。他与商万贯似有交情,不过商家乃宝道世家,向来不会与外人结仇,想来只要我们报出身份,他自退避三舍,不敢逾越。哪怕维护苏贤也不惧,我们在乾坤皇朝里亦是有家族下放者,那些人也是我等的助力。现在唯一还要计较的,便是此人警觉,如果早一步逃遁,我等觅其不得,岂不是前功尽失?”顾盼姿补充道。

“哈哈!盼姿,这一点我早有准备。”君简玉胸有成竹地笑道,“这位可是触及大陆惊闻的人物,没有万无一失的谋划怎么可能?我从父亲那带了一方阵盘,其内乃是道陵阵尊所刻画的六道星芒阵,堂堂七阶困阵,料那厮再狡猾也是插翅难逃。”

见状,卜寂心捏着一块铜板,惊疑道:“道陵阵尊?这么说,七年前大陆碎片‘机杼’和大陆碎片‘阎罗’中间海域出世的太古遗迹是落入了君家之手?”

“嘘,你知我知,这可是家族秘密。”君简玉隐秘一笑,潦草带过。

道陵阵尊,七阶阵修,亦被称作七阶阵尊,太古年代东域的阵道巨擘,仙逝后将毕生所学设为古墓遗迹,待有缘人来寻,后被君家发掘。

紧接着,君简玉又有一点疑虑,坦诚道:“不过,这方阵盘有所残缺,不是次数上的残缺,而是阵法完整性的残缺。众所周知,道陵阵尊和宝道先驱灵宝器尊是至交好友,宝道起源于太古,便是灵宝器尊第一个提出来的。因此,六道星芒阵里包含六道,分别为主三道和辅三道,即妖、武、神和宝、器、丹。观残缺程度,此方阵盘里可能残缺了一道,但我暂时还不知道残缺是六道之中的哪一个,只希望不是宝道。”

“此阵品阶为七阶,覆盖范围可至方圆万里,乃名副其实的困阵,大阵一生成,方圆万里的地域皆要被封锁,持续三月不灭,霸道至极,不过这还不是最神奇的地方,毕竟所有困阵一般都能有这等效果。最可怕的是,阵法范围内,六道中为尊者会引来星芒降世,大阵不破,便永恒锁定,昭然于世,藏无可藏。”

“意思就是,妖道、武道和神道修为最高者,会被星芒锁定,大阵范围内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而宝道、器道和丹道则不锁定人,只锁定相对的丹药器物和天材地宝。比方说大阵范围内有一人手持七阶丹药,且此丹在范围内品阶至高,那便会引来耀世星芒的锁定。所以我希望损毁的不是宝道,依朝宗所言,引发天地异象,苏贤得到的应该是天材地宝,而非人为炼制的器物丹药,因此他极可能被宝道锁定,届时无论他藏至何处,于我们而言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一眼可寻。”

“妙哉!”祖觞面露陶醉之色,不吝褒奖地感慨道。

“我这里还准备了四根蔽星针,专门用来屏蔽星芒。以防我们的妖道修为最高或者有宝物引来世俗觊觎。”接下来,君简玉将蔽星针分给了三人。

顾盼姿巧笑嫣然,红唇轻启,眸中泛起秋波,酥声道:“论及计划周全,我等在君队长面前根本是自惭形秽。”

君简玉自谦地摆了摆手,不敢受此褒扬,而是再为大家补充了一点:“大家定要谨记。此阵一起,连我们也成了棋局中人。究竟孰为刀俎,孰为鱼肉,不可妄下定论。我们不光要揪出苏贤问出异象原委,还要警惕他人对五道星芒的照拂者下手。如若我们能吞下五道星芒,那便可以赚他个天翻地覆,揽尽造化,不虚此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为将风险减到最小,我建议大家联系一下大阵范围内的拍卖行,看看有没有自家之人掌权,定要拉到我们的阵营中来,与我们站在同一战线。”

“当是如此!”三人附议。

商量完毕,君简玉向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的楚令榆投去了目光,笑容蕴藉,温和道:“剩下的就是此方阵盘应置于何处,还要派人严加守护,免得遭有心人毁去。还望朝宗指点。”

楚令榆连忙拱手,摆出愧不敢当的姿态,庄重道:“不敢当。此次乾坤皇朝责无旁贷,定会派人严加守护,定不拖诸位后腿。至于阵盘放置之处,我想再没有比皇朝大殿更为合适之处。乾坤城乃位居皇朝中央,众星捧月,皇朝范围纵横皆不超过两万里,恰好满足阵盘覆盖方圆万里的需求,大阵由皇朝大殿向四周辐射,西北可至云海城,东南可至雷云宗边缘,完全是皇朝统辖范围。”

“那便按朝宗所说。”君简玉点头,“事不宜迟,留一日联系皇朝范围内的自家人,明日我们便行动。”

最后一声安排落下,君简玉也显威仪,众人点头,匆忙赶往四方安排。

这一日,数位妖宗横空,声音浩大,气贯长虹,暗涌袭来。

……

ps:五千字大章献上。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戏开幕

翌日,在君简玉等人的注视下,楚令榆作为朝宗直接遣散了朝臣,将阵盘放置于皇朝大殿之中,附近有上万兵将守卫,不乏秘密培养的武宗,这一秒的楚令榆激动到双手颤抖,最后面色一肃,启动阵盘!

七阶困阵,六道星芒阵,正式开启!

一场浩浩荡荡的大戏扯开帷幕。www

……

闻人家族内,叶知秋在这里做客数月有余,奈何还没等到苏贤,这让他颇为无奈,不知道那货干嘛去了,对此事一点儿也不尽心尽力,还将苏斩都丢给自己安排了。

眼下,有一具既陌生又熟悉的身躯拜访至闻人家,赫然是苏斩藏起来的那一道分神,此时苏斩已经将所有痕迹都处理完毕,从常理上来说,苏斩此人应该已经在苏家除名了,就连四皇子那具分神都在上月因招惹了某个世家子弟而被暴打致死,引来皇朝震怒,不过从苏斩的角度来看,有时候想要作死就是那么容易。

此时,苏斩的主神已和分神融合,两张面目可随时转换,现在端坐在叶知秋面前的是一介眉清目秀的文弱书生,即之前苏斩谎报身陨的分神。

“近日就先呆在闻人家吧。闻人筝,给这位先生安排个住处。苏贤那厮还没来,我们还要再等等。”叶知秋交代道。

一喊闻人筝,厅堂外就钻进一个容颜娇俏秀美的女子,正是闻人筝无疑。

在闻人族内,知道叶知秋身份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无非就闻人筝以及父母,外加一个田中鹤,对其他人而言,叶知秋这个外来者在族内地位超然,身上却笼罩着一团又一团的迷雾,但由不得他们去猜忌,只能按家族规矩,对其恭敬有加,以最高礼相待。

忽然,叶知秋先知先觉似的皱眉,抬目一望,强大至极的神念穿透屋顶,直逼穹苍,只见云翳陡生,前一秒还是艳阳高照的大白日,骤然间夜幕降临,天地黑暗一片,一束耀眼夺目的星光如月辉般猝然洒落。

轰!

这股星光威力可怖,竟直接洞穿了闻人家族的屋顶,射入大堂,照在了叶知秋的身上,或者说无视了他的精神海,投射在了精神海底的一座妖宫之内,宫殿内乃是天机院器道巅峰之作,变兽傀!

天地变色,人心惶惶,皇朝内一片骚动。

然而,更震动是闻人家族之人,星光降落这一幕在乾坤城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正欲往外走的闻人筝和苏斩都驻足回望,只见星光笼罩之下,叶知秋默默仰首,白净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玩味和阴鸷,深邃眼眸中惊人的紫光掠动,嘴角不羁一撇,嗤笑道:“六道星芒阵。我看你们是找死,连我都敢窥探。”

说完,叶知秋负手沉吟,不到半分钟内大堂内便挤满了闻人家的族人,数闻人问天和北叶清最是惊忧,后方有族老面目凝重,仿佛家族的一个惊天大秘密被曝光一般,其余人则是茫然和不知所措,旋即对苏斩道:“你跟我走。这里不能呆了,会给他们带来祸患。”

接着,叶知秋走到了闻人筝面前,拿出一枚黑漆圆润的玉珠,声音不藏,响彻在大堂之内,抚着她滑若丝绸的秀发,笑容可掬道:“这是八阶传兽珠。有危险,捏碎它,会有妖帝降临,保你平安,毁灭一切宵小。”

轰!

大堂之内,闻人家所有人都感觉被雷霆击中般,面色上涌现出惊骇,恐惧震撼的心潮澎湃击天。

妖帝!

屹立于大陆之巅的强者?!

闻人筝突然有一种惊慌感,泪眼婆娑,忙拉住叶知秋的衣角道:“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跟交代后事一样?”

“你在说什么笑话。东域灭了我都不会死,狗屁个后事。”叶知秋无语地白了闻人筝一眼,再转身对闻人家的掌权者道:“你们所有人最好不要外出,小心惨遭波及。接下来,乾坤皇朝内会是一场恶战,不想死,就最好记住我的话。有闻人筝在,闻人家百世不灭。”

“苏斩,走!田中鹤,随我来!”

话音刚落,三道身影踏空而起,其中一人于夜幕中是那般耀眼,头顶星光,宛若天神。

众人皆是仰望,目送着三人离开闻人家,数秒钟后,大堂内紧张凝滞的气氛才有了一丝缓和,有一人目眦欲裂,惊叹道:“宗境!三位宗境!我闻人家有三位宗境!”

“田老头居然是武宗!”

……

天阳宗一清修之地,洞府内盘坐着一位老者,此人心无外物,形如雕塑,仿佛躲在阴暗处数十载,衣衫蒙尘,纹丝不动。

轰!

猝然间,星光击碎洞府,朗照于顶。

老者并无慌乱,一日前他已收到朝宗楚令榆传音提醒,因为,他可能是皇朝内神道造诣最强者!

如今,星光来袭,印证了这一点。

……

地阴帮的总部建设在一座边城的地底,阴暗潮湿,人迹罕至。

夜色骤临,俗世内嚎啕声、尖叫声、惊呼声不绝于耳。

人潮如涌,各自奔逃,而当一束璀璨的星芒光柱如匹练洒落人间时,众人心灵震撼,纷纷顿足侧望,紧接着无数人窥见星光直冲地底,碾碎了坚硬的青板石,砸出了一个别有洞天的地域。

地底,庞德君眯着眼,迎接着星光降世,沉默良久,而周遭对他投来的皆是半惊半惧的目光,连秦枫都对此惊变感到悚然,不明所以,只听他长叹一声,解释道:“此乃六道星芒阵。老夫为大阵范围内,妖道最强者。”

此言一出,众人惊叹!

也不知是庆幸地阴帮即将兴起,还是恐惧灾祸的降临。

……

荒狩城,星火拍卖行。

昨日,苏贤彻底根除了体内的雷霆金炎,换来了三个强大的仿妖武学,也换来了一身清静,不必再日夜受雷霆金炎的灼烧。

他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除了苍雷引之外,苏贤用金、火两妖晶唤来了两道下品宗武学,分别是金玺角和烈焰盾。

金玺角乃是金玺犀牛的妖术之一,攻击力强大,并非天赋妖术。

烈焰盾为烈焰鸟的妖术之一,主防御,也非天赋妖术。

然后,苏贤服用了当初聂荣赠送予他的五阶圆满重塑丹,身体恢复如初,重至武宗一阶,体力妖力如泉涌,随之而来的是玄天龟的苏醒和血鲲鹏的恢复,加之苏贤时常修炼,两者拽着他就冲上了妖王三阶,可谓是喜讯连连。

今日,苏贤还在稳固修为,打算明日就动身前往乾坤城,突察天色剧变,黑暗污浊的阴云密布晴空,遮挡了阳光普照,将一域尽数笼罩在黑暗混沌之中,城内灯火四起,照明如昼,却改不了世间惊惶的事实。

然而,苏贤还来不及反应和猜测这场事端的缘由,一束星光打落,不是照在他的身躯之上,而是穿过储物戒,照在石猴上。

昨日的苍雷引刚好轰碎了屋顶,凿壁偷光,今日星光都不需要再轰一次。

可是,这等变化引得苏贤略微有点不安,一种不妙的预感袭来,当他升空而起,却见自己成为万众瞩目,脚踏星辉,成为这一方地域内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光芒万丈,犹若谪仙,同时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下一刻,荒狩城内另外两个妖宗浮空而起,赫然是商万贯和何刺韵。

三人皆是面色古怪,苏贤心里简直日了狗,好端端的一束光照在自己身上,将他从茫茫人海中推至人前显圣,如今他才体会到青羽曾经所说的无妄之灾,你不找事,事来找你,他现在就想问一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对阵道,苏贤并不了解。但大致也猜出自己好像被锁定在一方困阵里了。

甚至,苏贤第一时间就猜是不是楚令榆搞的鬼,可这大阵也太强了吧!

覆盖范围近乎数万里,这才让苏贤沉吟,有点拿不准。

毕竟,他不觉得乾坤皇朝有这等能耐拥有如此逆天的大阵。

除他自己之外,苏贤还看到了四道星光,三道星光比较遥远,若隐若现,要不是光芒实在刺目到传遍此域,估计苏贤都看不到,不过那三道星光算是比较集中,近乎在同一个方向,合拢为一股,而另一道星光离苏贤很近,仿佛触手可及,就在不远处的边城,和荒狩城之间约莫隔了两座边城,也不知道是谁受此眷怜,苏贤心底莫名升起了“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亲近感。

何刺韵秀眉微蹙,显然也预料到苏贤此刻陷入了何等境地。

商万贯沉思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此阵可能是六道星芒阵。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少了一道星光,所以我也有点不确定。”

“六道星芒阵?”苏贤脸上浮现茫然之色,等待商万贯的解惑。

“一个著名的困阵,品阶高达七阶,为太古年代的道陵阵尊所创。六道分为妖、武、神、宝、器、丹,六道星光会照射到大阵范围内妖道最强者、武道最强者和神道最强者,还有最高品阶的天材地宝、妖器以及丹药。”商万贯眼神颇为复杂,无奈地望着苏贤,心想你这是在身上藏了啥啊!

就连商万贯都看清楚星光照耀的是苏贤的储物戒了。

听完解释,苏贤感觉心好累,这都能扯到自己身上。

苏贤已经猜到自己是哪一道了。

宝道!

苏贤内心哀叹,石猴啊石猴,你就是个祸害啊!

古人诚不我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你说你这个破猴子拿着几乎没用,还偏要用八阶的化生酒酿才能褪去石皮,留在手上还给我惹来麻烦,你这不是……

你这不是翻版梦寐兽嘛!

如果楚令榆等人知道自己是歪打正着锁定了苏贤恐怕是要乐坏了,不偏不倚,刚好是你。

强大的是命运!

不过,随后苏贤眼中闪起精芒,想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嘴角微翘。

“贤弟,你要被人盯上了啊!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商万贯心急如焚,在七阶大阵面前,妖宗也只是一只较强的蚂蚱罢了。

“叶知秋身上有一具变兽傀,它象征着天机院器道的巅峰。所以,这家伙现在可能也跟我一样麻烦。”苏贤坏笑道。

拉人下水真是一件好开心的事情,尤其是叶知秋和自己一起被拖下水,苏贤本来不太好的心情莫名阳光了起来。

商万贯:“……”

何刺韵:“……”

这,两人还能说什么,只能夸一句“您心态真好”。

大阵有残缺,但不知道残缺的是哪一道,这对众人而言至关重要。

这是一次无妄之灾,可刚刚经历了两次因祸得福的苏贤何尝不知,这也有可能是一次他人拱手送来的机遇!

“天阳宗在哪个方向?”苏贤问商万贯。

商万贯指了指,略微惊讶,道:“好像就是其中一束星光的方向。”

于是,苏贤暗暗点头,因为天阳宗内被锁定的极有可能是神道最强者。

“乾坤城呢?”

“另外两道星光有点重合,光芒黯淡程度近似,都是乾坤城方向,但不确定是不是乾坤城。”

宝道、器道、神道!

一瞬间,苏贤就笃定了这三道是存在的,剩下就要看剩余两道是什么了。

“走,去离我们最近的那道星光看看。”这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无动于衷,被人找上门,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苏贤踏空先走一步,何刺韵紧随其后,商万贯迟疑了一会儿,下落安排好拍卖行内的事宜,立马追着苏贤而去。

作为一个商人,商万贯将自己牢固地绑在了某一条船上,这明显是一个不智之举。

可投资本来就是有风险的,穿过风险,收获将是惊人的。

因而商万贯抱着希冀,满含期待。

……

皇朝大殿内,君简玉满意地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笑道:“还好缺的是丹道,无伤大雅。”

紧接着,众人踏出宫殿,扶摇而上,环顾四周,三道星光几乎近在眼前,楚令榆为君简玉等人解释道:“那一道光束是皇朝内的神道最强者,另一道是武道最强者,都是我们的人。至于另一道……”

顿时,楚令榆目光一沉,忽而想起了苏贤在雪域漫不经心的诓骗,阴冷道:“闻人家!此族或许与苏贤有很大的牵扯,据苏贤所说,闻人家的闻人筝得过他的恩惠。”

这时候,楚令榆也不管苏贤是不是在故意误导他,有星光降临,足以说明闻人家族多年的韬光养晦,潜藏极深。

凭此一点,就是居心叵测,蒙蔽圣听!

不过,君简玉等人哪管什么闻人家不闻人家的,时间紧迫,他们现在只关心苏贤那有没有星光眷顾。

“朝宗,你所说的荒狩城在哪个方向?”君简玉问道。

闻言,楚令榆精神一振,极目远眺,随即惊喜道:“就是那一道星光所在之处。”

“果然如此!”君简玉等人俱是点头。

排除掉武道和神道,他们甚至就直接忽略了妖道和器道,笃定那一束光就是宝道!

“走!苏贤所涉兹事体大,先除苏贤,有余暇再来搜集其余星光。”

君简玉大手一挥,数道身影腾空而起,除了楚令榆、孟逍然和君简玉四人外,还有昨日号召的卜家妖宗,毕竟乾坤皇朝偏远,拍卖行也不多,联盟中的家族又多如星宇,不可能处处驻扎安户,像君家这般强大的家族其实根本不愿来这落后之地,连人都不愿意下放而来,因此最终寻找到的唯有一个恰巧落居在皇朝内的卜家妖宗卜泰,妖宗三阶。

咻咻!

流光掠空,照亮尘世。

……

第三百四十二章 星光拦路,阴虚道人!

云海城附近,雷云宗边缘地带,凡是刚好被六道星芒阵隔绝之地,世人皆是对那一层接天蔽日的黑色屏障瞠目结舌,俯仰之间蕴满惊叹,大阵外口舌纷杂,人声喧嚷,甚嚣尘上,无数修士止步,渴望一窥黑幕内的世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乾坤城距离荒狩城约七八千里,苏贤心中默算,若是真有人针对自己,三个时辰后便可以追上自己。

而距离自己最近的星光才与荒狩城隔了两座边城,名称庆露城,行至此城只需一刻钟。

刚出发没多久,连荒狩城的范围都还没掠出,天穹之上梦寐兽的清音传来:“岁月兽发动岁月回溯了。”

闻言,苏贤忍不住吃惊,这才多久叶知秋就被逼到用岁月回溯?

敌人来势汹汹啊!

但是,苏贤没有言语,埋头赶路,苏贤不认为叶知秋的底牌会比自己少,出自天机院,行走大陆,鬼知道他身上藏了多少保命手段,说不定捏着一颗传兽珠转眼就把几个妖帝传过来了,与其担忧他,还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

……

画面转至一刻钟前,也就是叶知秋用岁月回溯之前。

自从闻人家掠出之后,叶知秋的五阶神念覆盖方圆万米,皇朝大殿的数位妖宗联手出动没有瞒过他,于是,叶知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苏斩和田中鹤两人,顶着曜日般夺目的星光,霸道地拦在了君简玉等人的必经之路上,紫衫飘飘,负手而立,面色冷冽。

不出几秒,两方人便正面碰撞上。

嗡!

在瞥见叶知秋的第一眼,众人只觉得有一股岁月沧桑感衍化,似乎古老的气息漫天氤氲,而那紫衣青年的眼中仿若有岁月河川,此刻俨然是叶知秋催动了岁月瞳,不管怎么说,他要先把这波人汹汹来袭的目的探查清楚,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岁月瞳下,众人毫无秘密可遮掩,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瞬息之间铺展在了叶知秋的眼前,让他了然于胸。

尼玛!

苏贤你个坑货!

看完了所有画面,叶知秋知道了这帮人是冲着苏贤去的。

当然,叶知秋真的很想笑,一帮蝼蚁真的是穷疯了,别人突破引得天地变色就以为是天材地宝出世,这是没资源了还是怎么的,想资源想到丧心病狂了么?

一行人停滞身形,目光中泛起惊诧之色,君简玉等人更是笑容促狭,他们几人联合在一块皇朝之大皆可去也,横行无忌,如今居然有一个被星光照拂的人拦路,后方还跟着两个宗境,当真是不知好歹!

我们没去抢你,你自己反倒送上门来了?

“阁下,你这是?”此时,君简玉为领头人,手掌微压,抑制住队内躁动,遥遥踏出一步,同样负手凌空,器宇轩昂,询问道。

看到这一幕,楚令榆瞳孔猛缩,心中一紧,他自认为皇朝的情况尽在掌控,却不料皇朝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了三个宗境,而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等势力的隐藏令其细思极恐。

“谁给你们的胆子窥探我的天机?”叶知秋气势骤升,双掌如蝶舞掠动,如流光溢彩,背后星河帝图冉冉升起,群星闪耀,轰然间一座五阶大阵降临,此乃无情杀阵,唤为鬼泣绞杀阵。

君简玉眉宇微皱,根本没料到此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心中冷笑之余更是愠怒,怒极反笑道:“鬼蜮伎俩!会一点阵中阵就来我等面前卖弄,当真是没见过世面。”

轰!

鬼泣绞杀阵凶名赫赫,虽为杀阵,但仅是五阶下品,品阶不是很高,而同时困住了数位妖宗,其中更不乏修为高深者,效用不大,当阵内数座气息磅礴的妖宫飘浮而起时,啸声齐响,在数位妖宗合击之下,此阵应声而碎,撑不过数息时间。

大阵破碎时,叶知秋面色不改,他本就没想绞杀这么多妖宗,或者说哪怕倾尽自己和后方苏斩和田中鹤,也顶多是和这帮人打个五五开,不光要暴露自己的诸多底牌,还要担忧这里修为最低的田中鹤会不会陨落,所以叶知秋没有那么莽撞,这次只是一场简单的试探。

试探完后,叶知秋心里大概有了数。

楚令榆,妖宗一阶。

孟逍然,妖宗三阶。

卜泰,妖宗三阶。

君简玉,妖宗四阶,五只妖兽都是武宗四阶,齐头并进,战力最强。

卜寂心,妖宗一阶,重辅修天机道,四阶中期神念,战力略俗。

顾盼姿,妖宗三阶,五只妖兽皆是武宗三阶,稍次于君简玉。

祖觞,妖宗一阶,神修,四阶后期神念。

下一瞬,破开大阵的众人面露轻蔑之色,一回合的胜利让他们有点耀武扬威,神态尽显俯视之意,君简玉更是觉得之前的颜面受到挑衅,面泛冷色,讥嘲道:“本想把你这只蝼蚁放到后面来收拾,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休怪我等无情了。”

嗤!

一道猖狂的嗤笑声响起,惹得顾盼姿都微微蹙眉,不解此人究竟有何底气如此嚣张。

叶知秋凌立云端,目光所至,俱是更高人一等的藐视,先是视线停顿在卜寂心的身上,直呼其名道:“卜寂心,来,算一算我,你算得出我的天机吗?”

众人错愕,尤其是君简玉四人,他们初临此地,连楚令榆都不知他们来历,眼前这人从何而知?

卜寂心眼眸微暗,神色不掀波澜,内心却有一种受人挑衅的窝火,年少轻狂之气隐隐浮起,铜钱一捏,双眸间密密麻麻的天机轨迹纵横交错,半晌后,浑身一震,倒退数步,口吐鲜血,红润的面庞失去血色,竟是遭受到了天机的反噬。

“寂心!”君简玉扶住卜寂心,皱眉关切道。

卜寂心对君简玉的话置若不闻,眼神死死盯住了叶知秋,一个个自从牙缝里蹦出,沉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你的天机是一片混沌?世上怎么可能有躲过天机追测之人!”

“卜家,在我眼里,算个屁?看好了,我教你怎样叫窥探天机!”

话落,星河帝图缥缈而起,随着叶知秋信手一挥,万颗星辰灼灼闪耀,群星移位,化作一道道诡异的轨迹,仿若琼宇星象,仿若耀世星河,尔后叶知秋淡淡一笑,如孔明降世,羽扇纶巾,指点江山般一针见血道:“六道星芒阵,苏贤,寒月异象。君简玉、祖觞、顾盼姿、卜寂心。如何?你们还要我算什么,我把你们祖宗十八代都给你们算出来。”

身后,苏斩和田中鹤默默无语,心想你一个出自天机院的圣子咋还在一帮年轻人面前装上瘾了,以大欺小,你这不是恶趣味么!

其实,叶知秋压根儿不会什么天机道,全都是装模作样罢了,这些岁月瞳一看就看完的事,有个毛线好推衍的。

君简玉等人一时间还真被叶知秋唬住了,竟全陷入沉默。

“别灰心丧气啊!我给你们看,喏,星河帝图,八阶妖器,昔日星河战帝杨星河遗留之物。八阶妖器,怎么样,有没有让你们重燃斗志?”叶知秋眸色依然寒冷,可开口又是一阵群嘲,讥得人惊异抬头,牢牢注视着星河帝图。

豁然间,数人纷纷憬悟,眼中残留着震惊之色。

八阶妖器,居然没有引来星光!

八阶,在六道星芒阵的范围内居然还不是器道巅峰!

“看来你们也不蠢嘛!我身上还有一样媲美九阶的器道至尊,你们要不要来抢一下?”言罢,变兽傀出世,引千万星光拢聚,叶知秋立于星光之侧,嘲笑道。

这会儿,君简玉等人已经迷糊了,他们都懵了,这人到底想干嘛啊?

是来专门挑衅他们的吗?

还是来炫耀的?

要杀要剐,能不能痛快点!

说实话,君简玉等人还真有点不敢打了,此人是个妖孽啊!

年纪轻轻,五阶阵宗,对应即是五阶神念,身怀至宝,这种人谁说他没背景君简玉第一个冲上去反驳他。

“阁下,你到底想说什么?”君简玉凝目,语气渐冷,仿佛有一团火要从体内蹿出,声音冰寒道。

“我要蔽星针,两根。不然,今天你们走不了。”叶知秋霸气侧漏道。

突然,君简玉突然从记忆深处挖了两锹,隐隐回想起君家传奇君帛曾谈及的一些秘闻,其中就包括了星河帝图的只言片语,他幡然醒悟,眼眸中爆发出一阵精光,惊道:“你是不是叫叶知秋?”

叶知秋:“???”

这他妈就被认

出来了?

为什么?

我行走世间就没报过自己的名讳啊!要报也是报宁轻狂的名字啊!

“什么?天机院十大圣子之首?”祖觞大惊失色。

顾盼姿美目中异彩连连,红唇开合,口吐幽兰:“真的是他吗?他是叶知秋?”

卜寂心沉默一阵,心中咒骂不已,难怪他怎么算都算不出,论推衍,论天机道,天机院是卜家祖宗的祖宗啊!

他在祖宗面前班门弄斧,这不是搞笑么?

顿时,叶知秋觉得画风变了,眼前站立的不再是一群傲骨嶙峋的俊男靓女,而是一群吃人的狂蜂浪蝶。

忽然,叶知秋面色骤变,浑身汗毛乍竖,一股浓郁至似黑洞罩来的危机感陡然来袭,只见虚空之上一道雪白的剑光斩落,所有人只觉得第三只眼被这道剑影的满天风华充斥,刃如秋霜,斩碎一切,伴随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剑光而来的还有一股冲天而起、一往无前的意志,那是一种天生傲骨,以下犯上。

“三十年前,秦天阳就是南荒的天,我一剑让他跌落神坛,身死道消。今朝,大阵已起,你我皆是瓮中之鳖。我生来就厌恶自诩尊贵者,不论你是谁,背景如何通天,挡我路者,我亦一剑斩之!”

浓烈的黑暗中,一道阴虚之影如鬼魅般冒出。

君简玉等人全被这一风华绝代的剑影给弄呆了。

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等不知天高地厚者,竟向堂堂天机院圣子出剑?

“阴虚道人,适可而止!”孟逍然横眉叱责道。

孟逍然不敢想象,这一剑下去,会给乾坤皇朝引来一些什么洪荒野兽。

天机院,也曾是他神往梦寐而求的修炼圣地啊!

“岁月回溯!”眼看那一剑就要斩在叶知秋的精神海之上,紧急关头他突然咧开笑容,口中吐字,不慌不忙。

一切重来,时间回到了叶知秋刚刚踏空的时候。

这一刻,叶知秋望着那一道岿然不动的星光,心中在不断计较着:“阴虚道人,五阶后期神念。竟有这种障眼法,星光不动,隐于暗处,神念离体斩出,没想到这南荒之内竟还有这等人物。”

这次试探很成功,什么牛鬼蛇神都被叶知秋试探了出来,最棘手的无疑是这个声名不显、神秘莫测的阴虚道人。

回想起那一剑,叶知秋不是挡不住,而是怕挡住之后后继无力,被人围攻,那时候再岁月回溯代价就会更大,还不如趁早回溯。

五阶后期神念的攻伐对上五阶初期神念,一般来说都会形成破竹之势,摧枯拉朽地碾压。

可更引起叶知秋回味的还是阴虚道人掺杂在剑中的那股意志,这货是典型的仇富嫉贵心理吗?

“圣子,我们要怎么做?”这时,苏斩全然不知自己经历了一场岁月回溯,询问道。

叶知秋嘿嘿一笑,之前阴狠的心态转变了过来,狡黠道:“这帮人倾巢而出,要去寻觅苏贤,皇朝大殿防守薄弱,我们去劫了皇朝宝库,想必一个皇朝的多年积累不会让我失望吧?等他们路过,我们就去往那一道星光所在地。”

叶知秋所指,就是武道最强者所在。

当洞悉君简玉等人的计划后,叶知秋立马改变了策略。

还有一点叶知秋没有道明,那就是他真的穷了,穷到有点使不动变兽傀了。

如若有源源不断的资源作后盾,刚刚还回溯个屁啊,分分钟灭了那装神弄鬼的阴虚道人,再去迎接那帮狂蜂浪蝶的膜拜。

不过现在也好,身份还未暴露,占据所有主动,嗯,很符合我这个人行事低调的性格。

想着想着,叶知秋莫名就飘了起来,刚刚还喊打喊杀的,一下子就把这种被侵犯的怒火抛诸脑后。

就是苏贤可能要惨了,也不知这货能不能挺过那么多人的追杀。

但那货底牌比我更可怕,应该是不怯这帮人的。

应该……

叶知秋也不太确定,他只是一直觉得苏贤藏有一张很恐怖的底牌,这底牌一旦揭开,哪怕是他都可能无法抵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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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王诈!

当叶知秋还在蛰伏,想耐心等候君简玉等人远离再打个时间差之时,苏贤三人已横跨两城,来到了庞德君所在的边城。

地阴帮总部意外暴露,帮内人员惊惶撤退,秦枫亦然,庞德君却一脸无谓,他不能走,他身上的光束太招摇了,走到哪都无法掩藏,索性枯坐在阴暗地底,听着地下滴滴答答的水声,叮咚玲珑,眼神勾勾地盯着阒寂隧道,再透过残破的口子仰望穹天,大阵犹如给这方地域蒙上了一层深黑的幕布,布上星光熠熠,营造出一种夜深人静的氛围。

城内喧嚣,庞德君摒除杂念,内心空寂,不闻外来声,显得与俗世格格不入。

悄然间,两方交汇,边城上空的苏贤目光一动,庞德君坐如铜钟,面容上古井无波,雷打不动。

这是一股神念上的碰撞!

至此,方圆万米皆被一种汪洋般的金芒覆盖,金芒之下,横着范围较小、波动较弱的一个红色圆圈,这就是庞德君的神念了。

“封锁附近,驱逐百姓,靠近者格杀勿论。”苏贤并未传音,目光幽深,直接扭头命令何刺韵。

皇朝范围内的神道最强者,何刺韵虽不认识,却也知道此人的不凡,连商万贯的修为都不及他,那自己这个妖宗就是个累赘,默了默,何刺韵身后妖宫浮现,妖宗之威弥漫开来,三头妖宗成三足鼎立之势,矗立各方,将庞德君所在之处团团围住,同样震慑着一群探头探脑的蝼蚁。

待何刺韵离开,苏贤传音问道:“胖兄,你是妖宗几阶?”

“妖宗四阶。”商万贯的面色倒没有多凝重,毕竟商人一贯追求和气生财,此行来又不是动手的,见庞德君是大阵内妖道修为最高者时他还是挺讶异的,他想到了很多人,就是没想到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南荒散修。

“行。待会儿就要麻烦胖兄牵制住他了。我会用神念摧垮他。”苏贤点点头。

商万贯则有点迷糊,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这是为何?当下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无故招惹一个隐藏的强者不太理智吧?”

苏贤淡淡一笑,没有解释,身躯挺拔,星辉荧荧环绕,虚空一踩,顿时与庞德君之间拉近了距离,这已非两个陌生人之间该保持的安全距离了,庞德君不是木头,黑暗中的他皱了皱眉,嗓音洪亮,透着一个专攻于火属性妖修的暴躁,喝道:“小兄弟,不要再靠近了。否则,老头子不会客气的。”

立于数十米外,苏贤俯望着深沟里那道依旧盘坐的枯瘦身影,嘴角一勾,露出不屑一笑,神情倨傲道:“庞德君,你怕是人老糊涂了吧?三十年前,深瑚海沟,故人来寻,赐你一场机缘才有今天的你。吾乃故人之后,你敢对我这么说话?”

商万贯收起了一个商人标准的微笑,在旁听得一头雾水。

地下,庞德君愕然抬头,浮空而上,目露提防,没有卑躬屈膝,而是谨慎问道:“你怎么证明?”

“我证明你个锤子!忘恩负义之徒,早年能赏你,今日自然也能代吾父收回。稍有成就便得鱼忘笙,你当我司徒家好欺不成?糟老头子,拿命来!”面对面时,苏贤似受尽屈辱般,双目通红,金色汪洋蓦然凝聚。

言罢,风暴来袭,这是一场无形中的激荡,常人无所察觉,只觉得风烟俱净,而在身处中心地带的人,即商万贯和庞德君两人纷纷抬头,只见金色暴风眼中出现了一只遍布沧桑、摄人心魄的眼眸,眼眸与人眼无异,由神念构造出眼睑和瞳孔,余者留下空白,交给暗黑夜幕作背景填充。

中品宗术,魂游人之眼!

此眼静静地凝望着庞德君的神念,倏然间,庞德君只觉得脚底一阵虚浮,目眩神迷,仿佛有一种莫名的毒素在缓缓渗透自己的神念,无孔不入,正在不断麻痹自己的感知,心头暗叹不妙的同时,庞德君背后一座火红色妖宫浮现,火德羽雀鸣叫着掠出,火光点亮了苍穹的一片,羽翼上火苗如精灵般律动,猛烈一扇,火苗掠空而出,汹汹然朝苏贤袭去。

嘤!

身旁,商万贯同时出手,一只暗蓝色的猫咪出现在它的肩头,小嘴一张,苏贤面前瞬息间出现一枚小巧的菱形宝石,宝石散发着幽蓝暗寂的光芒,当火势形成两座门户状朝苏贤压来之时,触及宝石,一阵宝光顷刻爆发,那枚宝石在苏贤面前猝然转化成一道光幕,光幕平滑如水,火花溅在上面仿佛浸入冰寒的水潭中,只空留嗤嗤的响声,轻描淡写地就将庞德君的攻势化解。

“恩人,手下留情!”见一击不得逞,庞德君眨眼间放弃抵抗,乘在火德羽雀身上,满脸焦急地呼喊道。

苏贤也没真正动手,而是精神海一动,一只鬼盗轻飘飘地凝聚,不声不响地钻入了庞德君的精神海中。

霎时,庞德君眼波微动,苦涩一笑,似是察觉到有一只莫名生物扎根在他的精神海中,却也不做抵挡,作出臣服的姿态。

通过鬼盗,苏贤探查到了庞德君的精神海,那是一片骄阳般热烈的红色世界。

“行啊!庞德君,翅膀硬了,不声不响地修炼到五阶神念了,难怪有勇气跟我动手了。”苏贤嘴角一掀,继续冷嘲热讽。

嘲讽完,苏贤又加了一只鬼盗进去,以防万一,就怕庞德君反抗。

庞德君嘴角都开始抽搐了,这是想把我往死里整么?

商万贯整个人都无语了,面色凝重,静观其变,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真的是苏贤吗?

为什么转眼又变成司徒家的后辈了?

到底你是在蒙我还是在蒙庞德君呢?

不过,商万贯见庞德君如此轻易地屈服,好像苏贤所言也不像有假,他内心一涩,幽幽想着: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半空,庞德君面露愁容,红袍束腰有着说不出的古怪,再加上连连躬身,绷得他这具老骨头默默叫苦,表面上却不敢有一句怨言,恭声道:“哎哟。司徒少爷,老头子我哪敢啊!这不是下意识的反应嘛!谁挨打不想着先还一手啊!这不还完老头子就悔悟了么?”

闻言,苏贤眼神一黯,蓦然间有泪光闪动,商万贯和庞德君又懵了。

他又怎么了?

一秒前不是还意气风发的吗?

难道说被庞老头子的精诚感动哭了?

不至于吧……

商万贯撇了撇嘴,这糟老头的反应怎么看怎么虚伪,如今他只觉得此事愈发诡谲,负手侧立于一旁的他只有转换神情的份儿,断然没有插一句嘴的可能性。

“五年前,父亲走了,树倒猢狲散,司徒家败落,我一人背负着家族使命远走他乡。闭目之前,父亲曾嘱咐予我,当年他曾在深瑚海沟埋下了一粒种子,如今也到了生根发芽的时机,他让我来寻你,你会偿还恩情。现在,呵呵,莫非是我父亲诓骗于我,还是你庞德君背信弃义?”说到最后,苏贤抹去了眸中闪光,面色又变得坚硬僵冷,寒声道。

庞德君面色一肃,惊闻噩耗之后的他再也不见谄媚,面相庄严,惋叹之余继而询问道:“可有证明?”

苏贤目光阴沉,你还有脸要证明?

闻声,苏贤又要动手,庞德君高声挣扎道:“且慢!司徒少爷,你恐怕有所不知,当年老朽曾与你父亲约定,后辈会持信物来寻,而今你一见面就动手,空口无凭,老朽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若是真,这份恩情我庞德君誓死偿还。若是假……”

“信物?我父亲临走前只说过收你为奴仆,根本没提过什么信物。”被喊停后,苏贤喃喃一句,流露出了迷茫之色。

庞德君也迷茫了,心中郁闷一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怎么就变奴仆了?

忽然,苏贤似是思绪贯通,激动地一拍掌,双目发亮,幡然醒悟道:“信物!多年来我一直忽略了父亲遗言中的某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庞德君差点以泪洗面了,还真有信物?

只见苏贤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句骸骨,白骨森森,寂然冰冷,其上有灵韵微光散发,被苏贤摆得端端正正,就这般诡异地站立于云端,其目空洞漆黑,犹见深邃,其身高大威武,无须血肉填补,只留威严的骨架便让人心生跪伏之意。

当庞德君的目光触及这副骨架时,他如遭雷击,腐朽的身躯剧烈一颤,眼神中浮现出一抹震动,随后余光瞥向一旁眼神微眯、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苏贤,只见他喜上眉梢,仰目回忆道:“父亲曾言,待他死后,不要将他的尸骨埋葬。而是等血肉干涸,带着蕴有一丝灵性的骨架,云游四海,记得每年忌日上几炷香,送上几顿酒肉,若遇虔诚有心者跪拜叩首三次,其义自见,自有大造化遗留后辈,可我年年跪拜,却一直不得真传……”

苏贤越是讲得眉飞色舞,庞德君的面色越是阴沉,嘴巴似被线缝起,抿得干瘪不堪,神色阴郁,终于迎来了沉默中的爆发,目中有电,震怒道:“够了!苏贤,演够了吗?”

“别啊!庞德君,作为奴仆,为何不上前叩拜三次?我父亲于你的大恩你都忘了吗?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只是行几次简单的跪拜礼。”苏贤面色不改,微眯着眼,冷笑道。

商万贯长舒了一口气,果然,这货还是叫苏贤的。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庞德君不顾苏贤的胡言乱语,而是咄咄盯着苏贤问道。

苏贤收起笑脸,悲戚一叹,低沉道:“骸骨有灵,冥冥中自有指引。”

“嘁。妖宗骸骨之上的灵光还做不到亘古长存,光晕不灭,即是留有遗志。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兜转在乾坤皇朝的缘由是吗?来完成妖修遗志?”庞德君睿智道。

苏贤面色木讷,没有惊愕,没有被戳中想法的羞愤,而是沉静道:“我也不想的。天机轮转,从大千皇朝横跨至此,一切便是定数。”

庞德君冷哼一声,斥道:“别扯淡了!我知你口舌伶俐,在荒狩城就将范文豪忽悠得团团转。我不是那蠢货!我知道,秦天阳心中有怨,我本来还不明白,甚至对你根本摸不着头绪。但看到这具骸骨我全都知道了。所谓跪拜,这便是秦天阳他的遗志对吧?但是,若我不跪,或我心不虔诚,或我宁死不屈,你就永远完成不了这份遗志,也拿不到储物戒里的那页古籍,你注定此行虚妄,对吧?”

“所以,谈谈吧!不要再绕来绕去了。我们本就不是敌人,和我有仇的只是他秦天阳罢了。我相信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说到最后,庞德君的语气渐渐缓和,像是迟暮老人,语重心长中藏有诉不明的疲惫,目光悠远。

……

第三百四十四章 你会站在什么位置?

空中,随着庞德君的话音落下和苏贤的沉思,忽而陷入了一片静谧。

商万贯自认为自己是有资格搞清楚当下局面的,不然等会儿打起来连打谁都不知道,传音道:“究竟什么情况?”

另一边,何刺韵的神念都已散开,一半狐疑,一半愤怒,默默关注着这里的情况。

通过庞德君的话,何刺韵已有了猜测,她仰望夜幕,深沉的黑雾中仿佛藏有一道温文尔雅的人影,凭空幻想的她眼中有泪,最终无力地闭上,一滴晶莹悄然坠落。

苏贤抿了抿唇,不再隐瞒,指着庞德君朝商万贯解释道:“他是楚乾。”

得到了答案的何刺韵倏然睁目,秀眸中掠过浓烈至不可化解的杀意。

商万贯错愕,挠了挠头,索性也学苏贤一样不传音了,大大方方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庞德君,也就是楚乾,他也是饶有趣味地看向苏贤,对这个问题他也没想到答案,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我在看到你给我的那两份资料的时候只是有点怀疑。今天没想到恰巧碰到他,随便扯了个故事诈了诈他,这不就被我诈出来了?”苏贤说的云淡风轻,可商万贯却拧起了眉梢,默默回想。

“可那两份资料我也看过啊。”商万贯嘟哝了一句,“要说起疑,顶多是庞德君和楚乾有一只妖兽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有火德羽雀。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南荒内既流行,血脉又强大的妖兽、妖植种类无非就那么几种,白骨梅、风神象以及一些海兽,火德羽雀还不算强的,更为常见,这点重合不算什么吧?”

楚乾在旁边洗耳恭听,希望能总结一下这次伪装失败的经验。

“这是没什么。可能也是巧合。不过,你想一下,三十年前的楚乾才几岁?他雄心勃勃,风华正茂,既然不留恋皇位或宗主之位,又志存高远,他为什么不外出历练,而要偏居于蛮荒一角?资料上说,楚乾动辄闭关,偶尔才会出现,这有必要吗?除非是资源源源不断地供其突破,否则哪有妖修如此频繁闭关的。你想想他出关都干了些什么,其实从一个妖宗的角度来看,从一个执掌皇朝的上位者角度来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当然,这些只是我一开始关注到的点,那时我都没往楚乾伪装庞德君那个层面上想,只是觉得此人的行为有点古怪而已。修士嘛,谁都会有一些怪癖或说不清的行径,这很正常。但若是结合庞德君的生平资料,那有些地方就值得考量了。”

“庞德君从二十年起就几乎没出过手,出手也只是火德羽雀出手。楚乾更不用说,抛开那些登不上台面的小打小闹和指点不谈,可以说他压根儿没有出手记录,而且行踪飘忽不定,我对照了一下他们两人的资料,有一点完全吻合。那就是最近二十年,凡是庞德君有露出踪迹之时,必然是楚乾闭关之时。而楚乾露面的时候,庞德君又必然销声匿迹。”

闻言,楚乾默默无语,茫茫人海中这货能把没有丝毫牵连的两个人联系起来,还把他们的生平资料一一对照,他都不想说这是走狗屎运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妙不可言的缘分吗?

“这……有点牵强?只能说是怀疑,可真要联系起来,说服力还有点不够吧。”商万贯也不敢否定苏贤,实事求是道。

如果苏贤真的仅凭这点蛛丝马迹就猜测庞德君是楚乾,那他商万贯只能说一句“妖孽”。

这份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没谁了,他也看过资料,他就没想到过,更别说把两个人的资料对比起来看了。

苏贤笑了笑,接着道:“其实我还有几个疑问。比如庞德君堂堂妖宗,屈尊于一个地阴帮干嘛?”

“我安排了一场戏,秦枫救了我的命,我自是留下来报恩的。”楚乾直接不在意地解答了。

苏贤看了楚乾一眼,不爽他的插话,没看到现在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吗?

所有人都在听我娓娓道来呢!

有你说话的份吗?

“这只是表面理由吧。那如果我再问一个疑问,明明地阴帮那么弱,当乾坤皇朝真正展露獠牙的时候它根本没什么反抗力,可为什么地阴帮那么久都没被灭?你答得上来吗?”苏贤笑问道。

见楚乾这货真要回答,苏贤赶忙接上话茬道:“本来我也想不通,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本来还以为地阴帮有什么底牌能和乾坤皇朝抗衡。后来,接触到何刺韵,我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或许,地阴帮不被灭,是因为乾坤皇朝也把它当成了一个诱饵?秦天阳重情重义,若他回归,第一件事自然是报仇。不管地阴帮存在与否,他都会报仇,所以这一件事跟地阴帮没半点瓜葛。可报仇成功后呢?当然是重组天阳宗,这时候赏罚分明的秦天阳会怎么做?可能,也就是像何刺韵兄长所企盼的那样,漏一点指缝,赏一只帝妖?”

“你不灭地阴帮,不就是因为它是你最后的底牌嘛!如果秦天阳真的打回来了,乾坤皇朝又无法抵挡,那你以庞德君的身份混入了地阴帮,不就顺理成章地逃过一劫,说不定还能得一点赏赐?说到底,一盘散沙的地阴帮在失去原主人的管制后,就沦为你心目中的棋子,一个无关紧要、但在生死关头可以救自己一命的棋子,是吧?”

楚乾含笑点头,如今自己这些年来的谋划在被眼前这个青年一点点露骨地揭开,但他不恼不怒,不存在一种棋局被看透的失落。

下棋本身就是一种快乐,尤其是棋逢对手之时。

这盘棋他已经索然无味地下了二十年,二十年来只有他一个人朝着棋盘落子,这种寂寥无以言表,唯有在遇到一个真正懂棋的人之时,这种一个人下棋累积的沉闷和无聊才会一朝爆发出来,以此来烘托当下自己内心的振奋。

吾道不孤!

“你说的都对,不过别扯远了。如果你不确定庞德君就是楚乾,是不会想到这些的。如果你说你是凭空假设出这个前提,尔后一直按自己的思路往下架构,接而洞悉了所有真相,那我甘拜下风。”楚乾将话头掰正,谈笑风生,一点也没有方才的拘束,仿佛是两位友人见面,相谈甚欢,而不是之前的剑拔弩张。

“自然不是。我还不像你那般老谋深算。”苏贤摇了摇头,“最决定性的证据,其实还是楚令榆那份资料。资料上说他‘心思缜密,为人方正严谨,处事理智冷静,低调无名’,那我他妈就想不通了,这货在雪域是不是抽风了,就算猜出了是我,在神道被我碾压的情况下,为什么不顾死活地偏偏要来追我?你跟我说这叫严谨理性吗?”

“这问题一度让我郁闷了好久,也让我吃了个闷亏。我还一直以为自己遇到了个妖孽,但当我将你和庞德君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在那一瞬间突然顿悟了,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二话不说,在异象出现后就冲向雪峰。”说到此处,连苏贤眼中都泛起了光芒。

楚乾一怔,旋即哑然失笑,原来最大的败笔是在这里。

商万贯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心想你们扯到哪去了?

什么雪域、楚令榆的?

苏贤当然不允许他不懂,立马给他解释了一遍自己在雪域的遭遇,当下,他要让天上地下见证自己智慧的光辉。

所以,不允许有人不懂。

唯有懂了的人,才会发自内心地觉得他真的好厉害。

如果蒙邈在这里就更好了,他一定会惊叹一声热情捧场:“哇,这都被你想到了!”

“我在雪域制定的规则,就是要逼得你们自相残杀,我才能坐收渔翁之利,只对付最后一队。但楚令榆却迟迟不和你动手,如若他解释一句他打不过你我也就信了。可为什么你也不动手?楚令榆搜集异火的举动绝对瞒不过你,你猜也猜得到猫腻,为什么不动手?”

“无非是两个人都不能动手罢了。父子残杀,那叫什么事?”

“异象出现后,楚令榆觉得我身怀异宝,闷头就追向我,视死如归,这是什么情况?一是碰运气,万一撞大运真把我杀了夺到异宝呢?二是在那场游戏里他输了也无所谓,如果真的按规则来,赢的人会是你,你得到我允诺的奖励,就相当于乾坤皇朝得到,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所以谁输谁赢都一样。”

“从楚令榆的角度来看,他是在舍生取义。楚乾,你有个好儿子。”

一大串话苏贤总算说完了,最后一句苏贤不吝称赞,发自肺腑。

闻声,楚乾唏嘘地笑了笑,感慨道:“呵呵。人如其名,榆木脑袋。我都已经放下的东西,就他还在那执拗地追逐着。人世间哪有什么东西是恒久不变的。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故步自封,那就永远走不出那一步。皇朝覆灭又何如?没有这个樊笼的束缚,我们大可以到南荒之外去看一看,有什么不好?他却觉得我当初忍辱负重地沉寂二十年,一朝功成后又无怨无悔地背负了骂名三十年,所以才将这皇朝看得格外之重。”

“可他又哪知道,当年的事又不是我的主意,十六岁的我才踏入修炼之道,懵懂无知,我又不是生而知之,我也有浮躁轻狂的时候,我是个正常人,所谓城府只不过是对现实的无奈罢了。我也只是棋盅里的一粒棋子罢了,当年秦天阳独步南荒,后来居上的天阳宗超越两宗隐隐有凌驾于所有势力的趋势,两宗和皇朝合谋,说通我的父亲和祖父,又从其他皇朝借兵,事成后我才从这个黑暗的漩涡中挣脱出来。”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呐!”楚乾默默一叹,摇身一变,不再模仿庞德君那怪异的装束,褪去了所有伪装,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的沧桑面庞。

也是他楚乾真正的面目。

“从秦天阳的角度来想,我愧为师门子弟,死不足惜。我又何尝没犹豫过,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我不是个君子,做不来杀身成仁的事,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我也贪生怕死,可站在皇朝、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来想,我何错之有?世间之事本就无对错之分,只因为站的位置不一样,才形成了不一样的见解。苏贤,如果你是我,你会站在什么位置?”此话振聋发聩,问得苏贤无言以对。

“我没时间跟你一起感伤缅怀。”苏贤指了指天上的星光,巧妙避开了楚乾的问话。

时间已经快过去半个时辰,留给苏贤逃亡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楚乾又一次试探道:“所以,合作吧?”

“其实,话说回来,你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你是苏家的人吧?我也是昨天才听说大陆上有这么一个家族的。有帝妖信息不上报,想要独吞,万一此事泄露,你的下场岂不是跟苏如雪一样?你我合作,你抓住我的把柄,我抓住你的,你我互相钳制,达成一个平衡,谁也不会吃亏,这样不是双方受益?”

“星火联盟的人觊觎你身上的异宝,那东西我无所谓,不想染指,也不敢染指,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可帝妖不一样,这本就是我们南荒的秘密,是我经营那么多年的希冀之物。如果不是为了它,我早就离开南荒外出历练了。它害我在南荒蹉跎了数十载光阴,也成为了我一生的执念。”

“你若不同意,那等他们来袭,迟早把你所有的秘密都扒出来,包括帝妖在内,在这方大阵里你根本无所遁形。我们合作,我叩首跪拜,消除遗志,助你开启储物戒,我们一同分享帝妖,反正帝妖是一群的,我们的利益根本不冲突,我们还可以联手对付星火联盟的人。”

“不怕告诉你。乾坤皇朝里,妖道我最强,神道至强乃天阳宗长老,武道至强乃军中将领,他们全是我的人。三道至强聚于一方,再加上你和你的人,对付一些乳臭未干、自命清高的修士,岂不是手到擒来?杀了他们,解开大阵,我们去瓜分帝妖,从此天大地大,任我们逍遥。或许未来乾坤皇朝就是引来联盟报复而毁灭的。”

嗤!

楚乾嗤笑一声,继续道:“可谁在乎呢?皇朝本来就只是一个空壳,毁与不毁,与我何干?你说对吗?”

“至于跪拜,你无须担心,我心必诚,对含辛茹苦栽培我二十载的师尊,我心中的愧疚一点也不少,相反,走得越高,我越是胆寒,因为我知道我是踩着谁的尸骨上去的。”

这一刻,一方枭雄终于在苏贤面前露出了他真实的面孔。

这才是楚乾!

那个一直生活在他人话题中的城府极深的太子,苏贤也曾听他当年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然而,久闻不如一见,就冲他今日这一手安排,看似被动,实则占尽主动权,连星火联盟的人也囊括在内成为他的棋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此时的楚乾在苏贤看来是隐于黑暗的,他与黑夜融为一体,坐镇幕后,操控一切,令人心悸。

当他愿意从幕后走到台前时,那便是他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刻!

所以,在楚乾这次稳操胜券的计划中,当危机迫在眉睫,苏贤又会选择站在什么位置?

……

第三百四十五章 穷,则独善其身!

“很明显,你的出现本不在他计划里,更别说你身上有天阳储物戒,这更是偶然中的偶然。m”

“不妨设想一下,如果你没出现,在楚乾的安排下大阵内正常的大势该如何发展?先是双方包夹你,从你口中撬出所谓的异象隐秘,并夺取你身上所谓的异宝。然后呢?星火联盟满载而归,乾坤皇朝一无所获,这明显不符合他的初衷。所以,在拿下你后,楚乾会突然反目偷袭联盟的人,杀人夺宝,解除大阵,逃之夭夭。”

“也就是说,他刚刚在骗你。他说他不敢染指你身上的异宝,可他原本的最终目的就是在此。”

当苏贤略微心动,脑海中诞生了一丝与虎谋皮的念头后,纪浮世的话如当头棒喝,前一秒他还仿佛置身迷雾中,颇有种当局者迷的紊乱,于是精神海里另一个数万年前的老奸巨猾冒出泡来开始为他指点迷津,将他瞬间拉出诡雾。

在苏贤看来,楚乾和纪浮世算是一丘之貉,善阴谋诡计,而自己应该和青羽差不多,倾向于一力降十会。

青羽当然不这么认为,他可不是莽夫,苏贤才是,特别是在看穿楚乾伪装后的沾沾自喜,透出了一个正常少年人的骄躁和不完美。

“如果你选择相信他,也并非不可以,但你要想好退路。首先,伏击联盟的人是肯定的,在楚乾的心中,他们在是唯一能威胁到他棋局是否圆满的人,就算不抢你身上的宝物,就冲想要与你瓜分帝妖,他就必须阻止联盟的人抢了你。所以,我们就当现在联盟的人已经死了。”

“接下来,他会不会针对你?你对他最大的牵制就是你可以强行毁掉藏有遗志的储物戒,楚乾是一个枭雄,如果是我,我会觉得帝妖不能让大陆闪耀,但你身上的秘密或宝物可以。假若我如此笃定,我甚至有可能会牺牲掉帝妖,搏你身上那个更大的利益。你想合作,就要想好,能不能在这个大阵中,在妖、神、武三道至强的包围中全身而退。”

闻言,苏贤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无疑,摆在面前的路太多了,而有时候就是因为选择太多,所以才会让人目眩,让人迟疑,举棋不定,不知道该走哪一条。

合作,会衍生无数个可能。

不合作,现在就和楚乾翻脸,苏贤有绝对把握可以拿下楚乾,表面上苏贤和楚乾同为五阶神念,不相上下,可实际上呢?

青羽和纪浮世,随便哪个出手都能轻松灭杀楚乾,任他底牌再多都掀不起风浪。

然后将种下去的鬼盗唤醒,完成天阳遗志。

可之后呢?

谁帮他去对付星火联盟的人?

用玄冥道遁入空间河流?

这不失为一个方法,但叶知秋怎么办?别误会,苏贤不是担忧那货的安危,这点根本没什么好担忧的,苏贤怕的是那货趁着这个皇朝封闭的机会把整个皇朝的资源都搜刮一空,连汤都不给他剩下。

帝妖是帝妖,可平常的修炼资源苏贤也缺啊!

此刻,六道星芒阵笼罩下的乾坤皇朝是一块大蛋糕,只要有实力,谁都可以切上一块。

苏贤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储物戒,千言万语全部浓缩成一字穷!

垂下眸子,苏贤三省吾身。

我能不能在大阵里如鱼得水?

我能不能有十足把握摆平楚乾?

我能不能抢得比叶知秋多?

这三个问题简直问到了苏贤的灵魂深处,让他不断衡量自身实力,计算条件,寂声许久。

何刺韵目光敛藏着锐利,却不敢望向楚乾,怕被一个妖宗敏锐的感知察觉,她只是咬着嘴唇,咬出了鲜血,回想着大仇未报,仇人就在自己眼前,可自己却无力报仇,心中恨到极点,企图说服苏贤,忽然一道传音入海,道:“苏贤,楚乾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当年他犯下滔天罪孽,还不忘斩杀除根,如今三言两语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此人根本信不得!”

商万贯没说话,淡然负手,等待着苏贤的抉择。

楚乾微微笑,浮在当空,不急不躁。

苏贤眸光闪烁,在长达数分钟的天人交战后,他笑容干净地抬起了头,给了楚乾回复:“好,我们合作。就按你说的来。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跪拜?”

“你总不可能让我现在就帮你解开储物戒吧?你不信我,我知道,同样我对你也有保留。说实话,我根本没十足把握留下你,更何况你身旁还有两个得力的帮手。这样,伏击完星火联盟的人,我立马助你开启储物戒。”楚乾面无波动的脸庞上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只是滴水不漏地说道。

苏贤点点头,觉得他所言很在理,道:“成交。”

“苏贤!”何刺韵急了,传音娇呼道。

苏贤不理会何刺韵,向商万贯直言:“胖兄,我意已决,你身份特殊,并非像我这样无牵无挂,此行针对的是联盟的人,你无端卷进这样的漩涡里不好。所以你先离开,她太弱了,留下来碍事,把她也一起带走。”

“去乾坤城,四皇子府邸或者闻人家,找到叶知秋。如果两个地方他都不在的话,那就是……皇朝宝库或天阳宗宝库。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们。”这句话苏贤在暗地里传音给了两个人。

外给何刺韵加了一句话:“我看到你眼中有火,也知道你心中有恨。放心吧,我会让你亲自报仇的。现在走吧。别留下来当累赘。”

闻言,何刺韵娇躯一震,商万贯和她对视一眼,两人不再犹豫,透露出妖宗该有的果断,踏空横渡,绕了另一边朝乾坤城遁去。

高空,只余苏贤和楚乾两人。

楚乾眼皮狂跳,一点儿也没有因两人离开而放松,反而内心万分沉重,一种极为危险的预警如芒在背,令他神色也不由随之凝重了起来,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苏贤根本不惧他,或者说,苏贤根本不惧神、武、妖三道至强的联手。他敢一个人留在这,就说明了一切。”

两道星光矗立,缥缈如仙。

楚乾有心思,苏贤又何尝不是。

“我穷,你们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不捞一笔大的我怎么可能甘心离去。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这就是苏贤给自己选择的位置。

……

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一些微妙的机缘巧合下,本该是争分夺秒的三个时辰,竟然变成了气定神闲、守株待兔的三个时辰。

两人谁都没有掩藏,星芒在上,无处容身,索性就大大方方地飘浮空中。

反正无聊,不如聊会儿天,试探出点有用的信息,所以楚乾玩味地问道“你之前往我精神海里塞了什么?”

“什么东西并不重要。你既然有恃无恐,那就毋需多问。”苏贤淡淡道,“不过既然是合作,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星火联盟来了哪些人?”

你自己都不怕,当初反抗都不带反抗的,明显是有底牌,还问那么多干嘛?

碰了壁,楚乾也不尴尬,简单介绍了一下如今形势,分析了一下敌我实力对比。

概括为一句:只要配合得当,瞬间抹杀。

两个时辰过去。

强敌未至,梦寐兽倏然钻回了妖宫,似乎是怕暴露,提醒道:“天上有神念潜藏,刚刚到来,五阶后期。”

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讯号。

不过,苏贤有点懵,五阶后期的神念都出现了,天阳宗那道星光是什么鬼?

还有比五阶后期更猛的存在?

还是说,只是神念来了,而身体未动,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在暗中给予致命一击?

没有给苏贤太多琢磨的时间,又过了一会儿,数道虹光划破黑寂长空,轰鸣声响彻边城,苏贤微微变色,如临大敌,只是眨眼之间,数道身影出现在了苏贤的面前,尤其是君简玉等人眼中,藏有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心动,而楚令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苏贤,见他束手就擒,在原地动也不动,心中莫名涌出了一种战胜敌人的快感,驱散阴翳,相当痛快。

此地居然汇聚了两道星光,倒是诡异,君简玉可不认为苏贤是放弃治疗了,保持着该有的谨慎,居高临下地询问道:“你就是苏贤?”

“你们想杀我,夺宝?”苏贤不回答君简玉,只是严肃郑重地问道。

此话问的众人一滞,空气突然有点安静,虽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你问得那么直接,让人好不好意思回答啊……

没有管他们的短暂沉默,苏贤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不响,却惊心动魄:“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们明白吗?”

楚乾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厮不按套路来啊!

不是应该让他们先对你动手我们再打个措手不及吗?

“你是因为快死了,所以危言耸听?”君简玉还未回话,祖觞不屑地撇了撇嘴,讥讽道。

“一群雏鸟,愚不可及。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他们想围杀你们啊!此人名叫楚乾,皇朝幕后之主,此域妖道至强。天上隐藏着一道五阶后期神念,此域神道至强,外加两名妖宗和我,就是专门伏击你们的啊!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你们拿走了宝物,那他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你们到底懂不懂啊,菜鸟们!”

“苏贤!”楚乾饱含怒煞地喝道。

不管是哪一方,所有人都面色剧变,皆是惊怒地看向这个出乎意料的搅局者。

五阶后期神念凌驾于众人的神念之上,如果不刻意深入地探查,根本感知不到一道更高深莫测的神念就躲在上空。

可真当被全面追索之时,那也是藏不住的。

君简玉等人目露警惕,瞬间和皇朝众人拉开距离,神念一探,果然洞穿了五阶神念的伪装,脸色阴沉如水,变得极为难看。

可脸色更阴鸷的还属楚乾,他如刀裁的眉头微皱,寒眸怒瞪着苏贤,似是在等待苏贤最后的表态。

“你想干什么!这样对我们都没好处。你逃不掉的,毁了我们的计划,可你依旧是众矢之的!”楚乾暗中传音道。

苏贤笑着摇了摇头,揶揄道:“不好意思。你们的事我就不掺和了。至于宝贝,呵呵,我不稀罕。谁爱要谁要吧!”

话音刚落,一束星光挪移,苏贤猝然将储物戒内的石猴拿出抛向了高空,背后妖宫浮现,一条玄冥大道沟通另一方紫蓝色空间,他就这般飘然离去,无人阻拦。

楚乾呆滞了,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巧妙的破局方式,一份令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垂涎欲滴的宝物,连天地都震颤惊现异象的宝物,苏贤居然弃之如敝履,简直不可思议。

可楚乾又不得不惊叹一句,“此法妙到巅毫。”

这时候,谁还有闲情去管苏贤的死活!

大家的目光尽数聚焦在那个凝聚了漫天星光的石猴上,相对于这只看似平庸、实则瑾瑜的石猴,苏贤的去与留和生与死都变得无足轻重。

苏贤身上已没有星光的锁定了。

执子多年,楚乾终于尝到被人摆了一道的滋味,很不好受,如鲠在喉,却又惊艳于对方赤果果的阳谋。

冥冥中,他仿佛听到了苏贤的问话。

异宝,我丢了,你抢不抢?

不抢,落入星火联盟之手,此行你们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有的准备和酝酿都付之东流。

抢,好,正合我意,开打吧!

盯着苏贤消失于无形的虚空,楚乾似乎听到了无情、放肆、而又久久盘旋于高空的大声嘲笑。

“穷,则独善其身。我不要与你们分享宝物。我也要当棋手,看你们不得不战,逼你们兵刃相向,而我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黑暗的空间河流中,苏贤坐在血鲲鹏的背上,透过早先藏于阴影中的阴虚道人,笑眯眯地从上帝视角俯瞰全场,看双方的视线凝于一点,周边的妖力如山崩地裂般开始颤动,剑拔弩张,绷如弓弦,所有人蠢蠢欲动。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妙的位置了。

然后,抓耳挠腮、憨态可掬的石猴落下了,战斗一触即发。

轰!

……

第三百四十六章 回望过去

远古有一战,惊天动地,打得大陆破碎,海面上涨,史册上没有对此事留下沉重的叹息,可当后人来到东域,感受到那一块块星罗棋布的大陆碎片时,远古时期那股沧桑和疮痍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陆碎片边角的裂痕。

泛着幽黑色泽的无渊海域。

隔海相望却无法再将大陆重合的无力感。

每每想到这些,大陆修士无不心生敬畏,犹若梦回万古,神往远古颠倒乾坤的大帝之名。

如今的东域在四域之中乃是垫底的存在,中洲是超然的庞然大物,四域在其面前根本没有谈论的资本,当中洲妖帝之数都超出两掌之数的时候,其余四域内连妖尊都是举域罕见的珍稀动物。

东域各大势力盘根错节,以三股势力最是出众,分别是阑珊洞、贤主教和星火联盟。

三个势力中,星火联盟又是最弱的。

这也是联盟诞生的原因……

废话,如果有一家独大的情形出现,那要联盟何用?

一山不容二虎,强者常常会成为对手;一山能容多羊,弱者往往会成为朋友。

联盟中的各大世家其实并没有具体的排名,但有些东西本不需要浮于表面的明文规定,在权势滔天、利益熏心的鼓动下,一些不成文的潜规则随之出现,联盟中世家上百,隐隐又以君家、凌家和冷家为尊,东域的势力自上而下,层层递减,大陆碎片联合,构成了一个庞大而又密集的联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星火大陆便是诸多世家所占大陆碎片集合体的总称。

自联盟孕育之后,联盟内部斗争不止,彼此掣肘内耗,常常有小世家的归顺或淘汰,它们在对外抗争的过程中却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果,在一些大人物的眼中,所谓联盟不过是一个可笑孱弱的病态组织。

上一次天机院在东域招生仅有百人,君帛高居榜首,虽然他曾经在比试中输给了夏将至,但这并不影响最后出炉的综合排名。

有言道:“不入天机,不诩天骄。”

连天机院都进不去,你也配叫天骄?

然而,在东域势力的眼中,天机院不仅是一方天骄梦寐以求的圣地,更是一枚象征着世家兴衰的风向标。

君帛以第一的成绩高歌猛进,引领着君家蒸蒸日上,而冷家在上一届招生中爆冷,一人未入天机院,声望大跌,虽仍被捧在联盟第三的宝座上,可这个位置又何尝不会引来纷至沓来的嫉妒和黑手,站得越高,摔得越惨,很多人不怀好意地吹捧冷家,就是想看到他们跌下神坛的那一天。

因此才有大千皇朝之中冷清秋对苏贤所说:“冷家在联盟中只是中上流。”

这才是冷家对自我实力的评判。

谈回君家。

天机院每一届招生,招生数不定,但最后的总数一般都会在“100”这个数字上下浮动,故而东域各大势力会排一个百人龙凤榜,榜上有名者,即为大概率能进天机院的人。

君家占据一块大陆碎片,对外宣称君家,对内则是以皇朝的形式存在,皇姓为君,统治这块大陆碎片。

君家扎根于此,开枝散叶,渐渐地血脉遍及大陆,族人上万,而君简玉就是其中一个远离中枢地带、从偏远旁系起步的家族子弟,崭露头角,自旁系靠近直系,从支脉踏入主家修炼,这样的励志故事不胜枚举,在各大世家均不罕见,然而这些人在艰难往上爬的过程中,小部分依靠的是所谓的天赋,大部人靠的都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奇遇。

十六岁时,君简玉踏入修炼之道,从家族妖兽堂内挑选妖兽,气运临身,与此同时迎来了他一飞冲天的契机。

他的第一妖兽紫霄雷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雷属性妖兽,虽说雷属性霸道无匹,但肯定也是有强有弱,紫霄雷龟自然就是被划入到弱者那一行列的妖兽,毕竟旁系归直系统管,一族支脉内妖兽堂所设妖兽,除开支脉自行收集的妖兽外,剩下的无不是直系挑剩下的看不上眼的妖兽,才流入旁系。

因此,修炼界中才会流传着“强者恒强,弱者恒弱”这一至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料到这只紫霄雷龟的血脉产生变异,血脉变异这种事千载难逢一例,唐烈的银獠毒牛算是血脉变异,诞生了双属性,但紫霄雷龟的变异却不是体现在属性上,而是天赋妖术的改变。

要知道,同一种族的妖兽,经修士一代又一代的探索归纳,数万年的经验积累,它们的天赋妖术无非就那么几种,像是被誉为大陆上天赋妖术种类最多的七狡兔,它的天赋妖术顶多也就七种,血脉不同的七狡兔觉醒的天赋妖术也会有差别,如若突然冒出第八种闻所未闻的天赋妖术,那几乎就可以称为是变异了。

令君简玉震撼的是,他这只紫霄雷龟的天赋妖术居然是一种域紫霄雷场,域内所有雷属性妖兽攻伐能力暴增,其余属性妖兽惨遭削弱。

域,妖尊的特权,可能一些妖尊都不配有这种特殊的战斗方式。

一种堪称为“域”的天赋妖术的出现,这个概率该怎么说?就像是原始体质存在的概率。

那这只紫霄雷龟的价值或潜力又该怎么说?简简单单四个字不输帝妖!

自那以后,君简玉藏着掖着,扮猪吃虎,不敢将紫霄雷龟的强大公示于族人,像他这样偏远的旁系居然拥有一只潜力媲美帝妖的妖兽,无异于三岁小二持金过闹市,生怕被人察觉出端倪,引来觊觎和贪婪,招致灾祸。

但是,装弱归装弱,君简玉对于自身的定位和今后发展却无比清醒。

以紫霄雷场为核心,打造一支以雷属性妖兽的妖兽队伍!

所以,君简玉非雷属性妖兽不选,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他对雷属性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唯有少数人知晓他那足以改变一生的奇遇之秘。

君简玉的名字在君家并不响亮,甚至说就是一块无名之璞,龙凤榜上看不见他的名字,可君简玉一直坚信着,当他愿意毫无保留地全力爆发后,哪怕是榜上前五十名他都有一争之力。

……

乾坤皇朝里有一追随皇朝数百年的名门望族,阴家。

修士有寿命,一个妖王若没服用过什么延年益寿的丹药,那他的寿命顶多只有两百年。

两百年前,阴家旁系有一个子弟,自幼父母被族内尊贵者坑害家财而身亡,留其一人孤苦伶仃,尊贵者恐其成长复仇,逮住契机在其晋升妖王之际暗算于他,从此断绝了他的妖道之路。

仇恨蒙蔽心智,但它也是一股可怕不竭的动力,促使人强大,促使人忘死向前。

一条路断了,大不了走另一条。

从那以后,他选择了神道之路,离群索居,孑然独身,变得沉默寡言,只是一味地追逐着强大。

十方山脉中,他得神道残缺功法,凭此有了一窥神念大道的机会,踽踽独行,耗费上百年光阴,终于来到了五阶后期的层次,堪称南荒至强。

功法残缺,资源匮乏,他迈不出最后一步。

神道修得再强也无法改变寿命长短,它只是精神层面的增幅,却止不住肉身的衰弱和死亡。

大限将至,枯坐于洞窟内,他放弃挣扎,放下了执念和包袱,突然觉得浑身一轻,再回顾一生,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他笑了,笑得甚是讥嘲,甚是哑然,随后干涩的眼角有泪花涌出,划过枯皱的面皮,晶莹坠地。

当年的仇人,早已死去,大仇得报,他却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在洞窟的黑暗中,他反省自己的一生,才惊骇地发现这一生是多么的空洞无肉,不是颓然,却胜似颓然,仇恨之魔支配着他,让他成为行尸走肉,老年遭人利用,将自己套入桎梏,身心俱疲,千疮百孔。

“阴家是我皇朝中的支柱之一,阴贺更是阴家家主,除掉他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皇朝动荡,局势不稳。你若执意报复,我等不会阻拦,但阴贺死后,我等自会寻出凶手,为其报仇。除非,你帮我们。帮我们偷袭秦天阳。如果是那样,我们奉献上整个阴家又如何?”

那一刻,他见大仇即将得报,生出了苟且贪生之念,为人所用,再无回头路。

“道人,我楚乾这一生没敬佩过谁,唯独钦佩你的才华横溢,钦佩你常年与枯燥为伴,不问俗世。皇朝中,我的父皇、祖父都惹我厌恶,他们将你引上不归路,视我为棋子,将我困在局中,像养在笼中的鸟,哪怕将羽毛修得再漂亮又怎样,他们不会懂的,鸟儿向往的是自由。道人,你年纪大我百岁之余,你我虽相见恨晚,可我心中有一腔情怀还想抒胸。”

“我想认你做干爹。我想亲手斩断自己的过去,斩断我和他们的牵连。既然我为太子,那他们就该做好整个皇朝归于我的准备。他们,老了,多余了。无视我的命,利用我,他们也该有被报复的觉悟。从今往后,这盘棋局归我。我允诺你成为局外之人,不受干扰,乐在逍遥。跟我一样自由。”

“……”

“干爹,此次事关重大。我需要你的帮助。做完了这一切,获得那一份惊世骇俗的奇遇,我们就此远走高飞,换一个地方重新起步,说不定我能寻到为你续命之法,让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洞窟内,他犹若一盏残烛,火光飘摇熹微,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楚乾走了,光明消失。

他望着钻心蚀骨的黑暗,双目苍老无神,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他们利用我,你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我已经升不起复仇的念头了。真心也罢,利用也罢,我累了,连夺舍都不屑去做了。我没有苟且之心了,我不怕死了,即便你不安好心,可也是尊我为父数十年,为你做这最后一桩又如何?希望等我长去后,你能带着这一份机缘,走出这方狭窄的地域,替我看一看这个精彩的大千世界。以你的智谋,以你的果决和狠辣,我相信你会有赢得世人景仰的那一天。只可惜,我是看不到了。闹到最后,还是逃不过孤家寡人的宿命,倒是感谢你这数十年来带给我生命的余温。让我也曾体验不孤寂的年岁。”

两百年来,连仇恨都忘了,名字也忘了。

他只知道,外人称他为,阴虚道人。

……

ps:接下来有一场大乱战,涉及了很多人,妖兽妖术也多,感觉会很混乱,所以一梦卡了好几天都没写,就是有点写不太来那种场面,思路理不清。

谁先出手,一堆人同时出手,死多少人,emmm,没有大纲,纯粹靠想……

怕大家看迷糊,一梦觉得有必要先写一下这两个主要人物的过去,当然,中间是有伏笔和铺垫的。至于其他人,有的是在资料上有过简单的描述,有的是一笔带过,总归不会让大家感觉太陌生和多余,好像就顾盼姿、卜泰两人的实力有点没明说,不过就算是配角,也该给他们一点活过三秒的证明是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豪赌

“好了,人送走了,说说吧。顶点x”目送着楚令榆离开,君简玉没有掉以轻心,生怕引来楚乾的反扑,暗暗挪移伪三才阵,紫霄雷龟爬到附近,隐隐将楚乾困在阵心,谅他也无处可遁。

以君简玉和顾盼姿的家世渊源,在踏入修炼之道前都经过家族的倾心栽培,翻阅典籍,博古通今,见闻广博,虽说跟苏贤十六年游历大陆来可能没得比,却也算是同辈中的翘楚,方今冒出一只古怪稀奇的妖兽,自然是引起了他们的求知欲。

楚乾涩然一笑,目光悠远,道:“不过是一只邪虫罢了,先前在南荒我有一奇遇,探索到一方血修宗陵,陵墓中摆放着许多器皿,血气弥漫,阴暗森然,从那位血修前辈的札记中我才知道,这邪虫是以养蛊之法甄选而出,食人精血成长,想要成长为妖宗,吞噬过的人血不下屠了一座城,伏尸百万,诞生于邪恶之中,为正道不容,名乃‘不死融身虫’。”

这个名字引得君简玉皱眉,顾盼姿也表示从未听过,前者冷笑,听似褒扬,话锋陡转,实则暗贬道:“自古以来,唯有血修最有开拓精神。也是,血修者天资低劣,一度惨无人道,为突破境界极限无所不用其极,以荼毒生灵为乐,嗜杀成性,却也总是捣鼓出一些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妖兽和修法。”

“此虫有何用?”顾盼姿美目一闪,追问道。

君简玉默默瞥了她一眼,没有插话。

整个星火联盟都是自诩正派人士,排斥邪魔歪道,不过谁也不能保证暗地里究竟有多少道貌岸然之辈豢养了一些邪兽,君简玉虽对这种效用媲美五阶重塑丹的邪虫动心,但触及一些底线问题,尤其是未来他有可能考入天机院,是以没必要给自身留下污点,被人捏住话柄。

当然,君简玉并不迂腐,也不介意顾盼姿有心收下这只邪虫防身,只要不向外界透露,这种保命之虫完全可以当底牌来使。

楚乾很是配合,似已认栽,苦笑回答道:“如你所见,此虫是类似熏香傲骨梅、黑毛臂蛛等妖兽的存在,可融于身而战,但不死融身虫除了帮我修复伤势外并没有什么攻伐之用,只不过修复伤势的作用的确很逆天,远超宗境之能。就像我现在不动让你们打,你们可以打败我,可永远打不死我。”

闻言,顾盼姿和君简玉面面相觑,这俨然是翻版不死族啊!

“哼!大言不惭。捣碎了你的妖宫,此虫自会脱落汝身,届时灭杀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顾盼姿对楚乾的自吹自擂不以为然,琼鼻一哼,美目微斜,娇叱道。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君简玉不禁对楚乾此人失去了兴趣。

“把石猴交出来吧。”尽管楚乾仍有一战之力,然而君简玉宛若雷霆怒海的主宰,封神禁之下,君简玉两人有自信将其克制得死死的,这便是世人一味追求猛攻、而忽略防御的一大弊端,像君简玉也是,若没有一些妖器和辅助手段撑腰,楚乾能找人给他这般喝上一壶,那他也吃不消。

只不过,现在赢的是君简玉。

“我不会给你。”楚乾苍白的面孔上浮现一抹玩味,旋即捂着胸口咳嗽,咳出血丝,目光却不失神采,见君简玉怒容一显,正欲发作时,他才接上下一句话:“你也不会杀我,更不敢杀我。”

君简玉怒极反笑,连连摆头,目光四处游弋似是在宣泄着怒火,随后僵冷的双眸蕴上一丝小道瞳术,刺得楚乾面目灼痛,听其阴晦道:“你还真是高看了自己。怎么,还想用自爆储物戒来威胁我?来来来,老匹夫,你自爆一个给我看看。没有空间之力,你也配说自己能自爆储物戒?我先前只是逢场作戏,你还当真了?交出来吧,不然就这点时间,我想追上你的儿子不是什么难事。”

“你倒是去追啊!”楚乾也是轻蔑一笑,反讥道。

君简玉一脸阴霾,他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怎么可能真的去追,出了封神禁的范围,连他都要时刻提防着那阴虚道人的暗算,还追个屁人。

“罢了。先送你一程吧!”君简玉不想再聊下去,虚空之上又一道天火雷霆凝聚,化为雷矛即将落下。

轰!

粗若兽躯的雷矛骤然射下,雷光暴虐,转眼将楚乾的身躯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只是,在那些躯体碎末散落在风神象周边时,君简玉和顾盼姿皆是看到了有成百上千只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蠕动在其血肉内,这一幕使得两人头皮发麻,可下一秒令人震骇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无主的肉躯缓缓位移、连接直至愈合,楚乾满脸含笑,再次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二人面前,只是那抹笑容均是让二人毛骨悚然。

尼玛!

杀不死?

君简玉和顾盼姿凌乱了。

所以说,除非先粉碎掉楚乾的妖宫,否则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不死之身?

那么问题来了,楚乾狡猾得很,老早把妖宫藏了起来,妖修的妖宫如若不在人前显圣,势必是呆在精神海底部。

可是,现在是在封神禁的范围里啊!

先不说二人的神念有没有比楚乾强,无差别的封神禁下,谁都无法动用神念之力,那岂不是意味着二人根本触摸不到楚乾的妖宫?

综上所述,封神禁之下,楚乾真的是不死!

想通了这一层,君简玉和顾盼姿再次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铁青,真的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陡然出手,既然强杀不行,那只能硬抢了。

两人将手伸向了楚乾的储物戒,后者沧然大笑,风神象长鼻一甩,灵动如风,瞬间与二人拉开了距离。

“二位,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楚乾仿佛是一个天生的说客,不喜动武,有时候能用谋略解决的事,又何必搞得你死我活呢!

不过,这也只是当下的权宜之计,楚乾自然是没想放过君简玉这帮人,可比起他们,楚乾还是更忌惮苏贤。

在楚乾的心目中,这行人根本无法和苏贤相提并论。

两者的危险程度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就算没有封神禁,楚乾他也是立于不败之地,南荒范围内,没有妖道的碾压,没有神道的绞杀,这才是他最大的自信。

可苏贤的神念不下于他,换言之,此人虽不愿看到他毙命,却有可能毁了他的妖宫,这点不得不防。

所以,楚乾要玩一把大的。

先前,帝妖的秘密只是他和苏贤知晓,角逐到最后,不是苏贤胜出就是他获胜,最后的赢家自然是占据石猴的那位,可见到苏贤有恃无恐的样子,楚乾始终松懈不下来,甚至心底真的诞生出一种自己赢面不大的感觉。

遇上如此棘手的劲敌,饶是楚乾都要临场改变策略,暂且联合君简玉等人,待除掉苏贤后再回头灭掉这帮人也不迟,而不是让苏贤抽身事外,作壁上观,看着双方慢慢损耗,这对他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因此,除掉苏贤,才是重中之重!

“谈什么?”君简玉紧绷着一张脸,眼下形势如天,他只能憋屈地低头。

“知道苏贤为什么会找上我吗?”楚乾没指望二人回答,继续道:“苏贤手上有一枚我师尊的储物戒。储物戒里有一页古籍,记载了一个关于帝妖族群栖息地的信息。可惜,储物戒上设有妖修遗志,而我就是那个开启储物戒的关键。懂吗?我是钥匙。”

帝妖?

君简玉二人浑身一震,震撼莫名,倏而双目圆睁,流露出贪婪垂涎之色,连呼吸都微微粗重起来,颤声道:“真的?”

楚乾面无波澜,内心却是冷笑,不屑至极,心想帝妖也是你们两人配染指的?

殊不知,君简玉和顾盼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挑明了跟你们说吧!你们也看到了,苏贤扔出了石猴,他根本不在乎这至宝,为什么?说明他有自信能抢回去,扔出这烫手山芋,无非是想让我们双方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罢了。而且,我坦白讲,我敌不过苏贤。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就你们这点实力,连我都奈何不得,恐怕你们也敌不过。所以……”

接下来,楚乾开始了自己的忽悠。

指指上方,示意他们这里是封神禁,苏贤既然不在,神念不存,便无窥探的可能,也就意味着他根本无法知晓此域之内发生了什么。

天时,地利,人和。

大势庇佑之下,只要双方虔心合作,一些计划和伪装便可水到渠成……

半晌后,双方休战,各自缩在一边开始商论。

楚乾那边以他为主心骨,何况楚令榆都走了,只留下受了重伤的孟逍然,可孟逍然也没什么怨怒,眼下没有死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楚乾在如此逆境下仍能施展出一身本事,再现其举重若轻、翻云覆雨的手腕,折服得那帮不可一世都没有气焰可言。

另一边,君简玉一筹莫展,祖觞和卜寂心已听完了整件事的详细情况,卜寂心口中念念有词,似是推衍着什么,尔后沉声道:“三方交锋,楚乾明显是畏惧苏贤,却不怵我等,三方实力排序一目了然,没想到我们气势汹汹而来,却成了他们眼中任人宰割的绵羊。可这结果明显与我推算不符,其内定然另有玄机,我们势必有逆转的契机。”

七成概率满载而归,三成概率被天机遮蔽。

这是卜寂心当初的推衍论断,至此他仍坚信不疑。

一旁,祖觞面有阴翳,同样缜密分析道:“苏贤有颠倒风云之力,视至宝如粪土,说扔就扔,这种人才是可怕。楚乾为人阴险,此次我们是与虎谋皮,定要防着他过河拆桥,封神禁暂时是我们最大的依仗,失去了这层防护,我们仅能在阴虚道人手下勉强逃离,当然我们还有几件妖器未出,合力之下未必没有斩杀楚乾的可能。可楚乾偏偏是牵扯到帝妖至关重要的一环。此局越来越复杂了,我感觉我们深陷到了一个漩涡中,却仍沉迷其中,不想抽身。该死!不得不承认,南荒的水真深,真不乏藏龙卧虎者!”

君简玉深吸了一口气,眼眸如星闪烁,野心滋生。

此次,他们南下历练,开局一无所有,还奉上六道星芒阵,自掘坟墓,卷入这场诡谲棋局中,能做的唯有赌命!

苏贤和楚乾则不同,他们的胜算最大,命倒是其次,赌上的只是帝妖和至宝的得与失。

乱战暂歇,在楚乾的引导下,又一轮令苏贤意料不到的纷争幽幽启幕。

所有人都孤注一掷,进行着一场豪赌。

……

第三百五十二章 如果苏贤在这里

南荒偏僻,皇朝之名仅是虚传,但这并不妨碍各大皇朝集结能工巧匠,哪怕付出无数百姓、奴隶的血汗,直到日月无光、劳民伤财之时才肯罢休,却也为后人留下了一代奇观,岁月斑驳之下,宫廷依旧金玉交辉,巍然矗立。

乾坤皇朝的内城同样有一片豪华的殿宇之海,这些历经千年的宫殿蕴满了沧桑的气息,宏伟壮丽。宫殿群内,入目是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无处不见的绚丽彩画,宫廷周边屹立着高大的盘龙金桂,雕镂细腻的天花藻井,象征着尊贵身份的汉白玉台基,将士巡逻,戒备森严,使整座皇宫密不透风,处于一种极度压抑和清冷的氛围之下。

在君简玉等人离去半个时辰后,叶知秋料定他们不会赶回,带着苏斩和田中鹤两人偷偷潜入皇宫,三个宗境高手费尽心力隐于黑暗,想不被察觉还是挺容易的,当然还是得益于星河帝图的庇护,才能使三人如鱼得水。

本来,这种造访藏宝库的小事叶知秋一个人完成就可以了,毕竟他可是连妖皇老巢都潜入过的妙手,但想到路上说不定会被人发现,所以叶知秋才带上了两个看似累赘的打手,以防不测。

六道星芒阵的阵盘摆放于皇朝大殿,这一点傻子都看得出来,谁让守卫已经将那个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那武宗区区三阶,不足为虑,我们不去把那阵盘毁了?”苏斩是妖宗四阶的修为,出于中洲苏家,虽只是边缘子弟,但先前完成追杀苏如雪的任务也算得了赏赐,代苏如雪的家人接替了他们的修炼资源,战力超群。

大地方和小地方的同阶修为者本就很难相提并论,更遑论这武宗三阶的中年汉子是强行提升的修为,纯粹似是为皇朝强盛而被制造出的冰冷机器,揠苗助长,武道之路走到尽头,要想斩杀于他,苏斩用一头妖兽即可。

边说着,苏斩还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叶知秋,此刻他头顶的星光早已消失不见。

什么?

你说要头顶着星光潜入皇朝宝库?

你是生怕自己不够光明正大吗?

星芒锁定的只是变兽傀,叶知秋胆量过人,直接将变兽傀藏于一个远离皇宫的地方,在其附近设下数个困阵、迷阵,星光犹定,可寻常之辈根本无法穿越数重阵法获取变兽傀,就算拿到了也使用不了。

对叶知秋所作所为苏斩是佩服得没话说,如此器道巅峰傀儡换作其他人定然是紧紧捂在怀里,不像叶知秋,二话不说就先置于一边,全然不怕丢失的。

“毁?为什么要毁?七阶困阵,观其威能,没个两三月都不会自行消散。困阵内大家行动受阻,此乃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群自以为是的傻子送上门的造化,干嘛要毁去?”叶知秋鄙夷地瞅了苏斩一眼,理所当然道。

苏斩被奚落得没一点儿脾气,心想我这不担心你被抢嘛!

叶知秋俊逸的面庞上春风得意,含笑揣度道:“如果苏贤在这里,他可能还要找几个人好好护住这方阵盘。这阵盘也是一个宝贝啊!本来还没一个完整的计划对付楚乾等人,这帮人率先发难,我们看似被动,其实巴不得他们主动出击,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田中鹤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谨慎,苏斩则是似有所悟,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这帮人完全是自己找死?”

苏斩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方阵盘是何人所设,又意欲何求,不过叶知秋可是出自天机道的圣子之首,应该是推衍到了什么,他只顾办事,其余的他不用关心,也不敢关心。

“不然呢?不过,苏贤要受累了。但没关系,我相信他能解决那些麻烦的,我们就安安稳稳地坐在大后方,替他分忧,为他敛财就行了。”叶知秋抚着下颚,笑眯眯道。

田中鹤闷不吭声,这位的一肚子坏水他可是见识过的,当时差点没逼疯闻人筝和他自己,话是说的漂亮,什么分忧敛财,估计就想着自己独吞,压根儿没想给苏贤留点什么。

苏斩接触到的一直是叶知秋严肃高冷的那一面,此刻还信以为真,以为堂堂圣子果然厚德载物。

宫殿虽多,宝库却不难寻,只要按防卫力度依次排序,挨个儿排除,除开守卫最森严的皇朝大殿外,排在第二位的就是皇朝宝库了。

宝库周围,侍卫上百,有站岗的,有巡逻的,还有两位妖王巅峰坐镇后方,应该是皇朝内威望和身份都甚高的老人。

“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宝库内部的状况,真正监视着宝库的只是那两位巅峰妖王。”苏斩探查了一遍,即使他假装了一段时日的四皇子,可以四皇子楚虚的出息根本接触不到皇朝的核心机密,对皇朝宝库更是漠不关心,故而他对此一无所知,这些全是方才偷偷考量后得到的信息。

“我来吧。”叶知秋点头道。

既然是潜入,自然要神不知鬼不觉,苏斩和田中鹤强悍是强悍,可要制服那两人势必要发出动静,引人警惕就不美了。

宫廷一角,森森黑暗投下,散发着荧荧紫光的星河帝图缓缓浮现,万千星辰闪耀,其中两颗星辰的光芒格外明亮,叶知秋微微闭目,瞬间锁定了那两人的位置,五阶神念一延伸,方圆万米内灯火飘摇,神术一出,犹若阴影中伸出的黑爪,明明身在百米之外,却在顷刻间剥夺二人生命,使其精神海殒灭,星河帝图上那两颗星辰也极速黯淡下去。

“走吧。”叶知秋睁眸,轻笑道。

这种神道手段还不足以引起苏斩的吃惊,如此轻描淡写,才真正符合一个圣子的强大。

呼!

三道缥缈的微风拂过,下一瞬就出现在了宝库内。

“没有布阵防御,没有妖宗镇守,这防卫也太松懈了吧!”苏斩失望评价道。

要知道,真正顶尖势力的宝库周边必定危机重重,不说大阵环环相扣,光是坐镇的强者就令人望而生畏。

“你要求还真高。你真指望所谓皇朝宝库里有什么宝贝?我就当闲游一趟罢了。真正值钱的物件谁不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藏于储物戒,留在宝库里干嘛?等着被盗啊?”

叶知秋边说着,边走马观花地开始游走在宝库内。

皇朝宝库占地庞大,上方挂着一盏盏奢华的水晶吊灯,大气中不失庄重,其内分有数间密室,将各个宝物进行了分类,大厅内则是陈列着数万典籍,大部分都牵扯到南荒之外的轶事趣闻,可见历代皇朝之主对于外界的神往。

一眼扫过各类书册,这些破书叶知秋看不上眼,在山水院内,他见过的古老典籍何止这点数目,价值更不别说,无不牵涉到上古年代的秘辛或者传说,那才是真正的汗牛充栋,浩如烟海。

神念散开,各个密室内的情况也被叶知秋一览无余。

“丹药?不值钱。”叶知秋叹道。

没一个高于五阶的,全是五阶之下的,而且品质还不高,鲜有圆满,但叶知秋也是真的穷,虽然嘴上很不屑,但身体还是很诚实,闪入密室就将所有丹药掠夺一空,计划着将圆满品质的丹药留下,自己在妖王境还可以服用一二,其余的都卖到药帝楼。

“妖器?这都什么破铜烂铁?好吧,先收起来。”

“功法?妖术?武学?这……算了,塞进闻人家的宝库好了。”

“咦,金秋果,乾冰藻……原来乾坤皇朝里也有人知道要给妖兽喂妖食,嗯,味道不错。”又走到一间密室里,叶知秋随手就抓起一枚金黄色的果子塞入嘴里,汁液迸溅,可口味美,伴随着饱满的果肉下肚,还有一股精纯的妖力归于体内,叶知秋也不在意,这些妖果虽然没法一下子拔高一个妖修的修为,但长期服用还是有助于提高修炼速度的,多多益善,都收起来。

当田中鹤流连在大厅,驻足翻阅古书时,叶知秋已经转了一间又一间的密室,苏斩跟随其后,来到了最后一间,也是最靠内的一间密室。

这件密室里的东西颇为驳杂,类别不一,千奇百怪,有的残破古旧,有的光华流溢,叶知秋和苏斩同时皱了皱眉,各自拿起几样物品端详起来。

“估计是皇朝里的人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何物,鉴定不出,所以堆积到一起。”苏斩放下了一块石头大小的玉矿残渣,凝眸猜测道。

“嗯。也没什么漏可捡的,的确是不太值钱。倒是这不死融身虫有点意思,看来是有血雨楼的人流落到了南荒。”

叶知秋点点头,随后目光流转,望着一张镌刻着斑斓花纹的桌案,其上摆着一个硕大的水晶器皿,器皿内盛放着黑红色的血液,血泡翻涌,若定睛细看,便可发现其中游动着数只手指粗细的白色虫子。

“不死融身虫?数十年前血雨楼另辟蹊径,由不死白皮虫和融身虫结合而诞生的邪虫?听说是被血雨楼高层禁止了,此等邪物好像为许多大势力所不容,看来是血雨楼的高层叛逃,独自带着此虫孕育之法来到了南荒。”对于一些大陆上广为流传的消息苏斩也是如数家珍,同为中洲出来的人,苏斩和叶知秋还是能有许多共同语言的。

“带着吧。虽是被明令禁止,可也算是一种保密之法。就是恶心了点。”想到修士血管、经络间全被这种白色邪虫充斥、密集蠕动的一幕,饶是叶知秋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有股凉气直往上冒。

“这些不死融身虫似乎才妖王水准。咦,有一只妖宗?可惜,没有一点攻击能力,两虫结合传承也不完整,仅仅能用来护体,战斗时可以出其不意,营造假死,倒不是没有清除的可能,听说血雨楼为弥补错过就提出了一种方法,可以用比自身不死融身虫高一阶的清虚净华露将其净化。”苏斩站在血色器皿前,凝神细看,悠悠道来。

“到时候给孙石头和苏如雪他们看看,也算是血修的一张底牌了。清虚净化露还是不难找的,此露与水精灵伴生,只不过等级受限罢了,血雨楼就有一大堆。”总算是有了点收获,叶知秋扯出了一丝笑容。

最后,两人清算了一下,不含那些书籍和不死融身虫,搬空乾坤皇朝的宝库也只是两三百万硬妖玉的进账,换算成软妖玉就是两三万,对一个宗境强者来说根本不多,看来大头还是在皇朝掌权者的身上,例如楚乾或楚令榆等人。

“好穷啊!连星火的一场中型拍卖会都比不上。走,换下一个地方。田老,你先去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要的留在闻人家,不要的都卖了,然后把妖玉给我。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叶知秋哀叹道。

“好的。”田中鹤接过储物戒,二话不说掠出宫殿群,轻车熟路去处理这些东西去了。

“下一个地方?去哪?”苏斩来了兴致,一个宝库或许没什么,但十几个宝库下来,总是能碰见宝贝的。

这位是不是打算把六道星芒阵内所有的星火拍卖行也光顾一遍?

要说敛财,东域内还有比星火拍卖行更敛财的吗?

苏斩眼中精芒掠动,不禁有些期待。

“天阳宗。”

……

第三百五十三章 揭开一张底牌

边城上空,硝烟袅袅,两方人马仍在对峙,频频交手,妖力四溢,无形的封神禁犹若宝剑悬在高空,又如漫天乌云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距离两边开战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对于宗境强者来说,生死搏杀之际这些时间已算得上极为漫长,足以分出胜负。顶点x

忽然,双方默契地停手,动作停滞,警惕地同时望向了一个方向,那里闪烁着迷离的紫蓝色光芒,仿佛天辰之上的璀璨星云,连接着另一方空间,形成一个诡异的漩涡通道,紧接着一道人影钻出,平静地凌立半空。

刚一出来,苏贤就觉得自己还是来得太早了,纵观全场,就少了一个楚令榆,其余人身上布满了战斗的风尘,显然自己的出现强行打断了双方的拼杀,可他在空间河流里实在等不了了,什么都看不见,对战局一无所知,鬼知道楚乾会不会猝不及防地陨落了,所以又干坐了几十分钟,他终于按捺不住回归了。

“嗯……”苏贤沉吟了一会儿,锁眉感受着封神禁对他的影响,咧开嘴巴干笑道:“你们继续。我再回避一阵子。”

言罢,苏贤就要重新回到空间河流。

“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吧!”雷场瞬起,弹指间一道雷矛朝苏贤的后背激射而去,君简玉冷笑一声,为了这一击他已经酝酿了好久,果然楚乾没有欺骗他,苏贤迟早会忍不住出现的。

楚乾苍老的面庞上也翘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风神象长鼻一卷,上百道青色风刃席卷而出,牢牢锁定了苏贤的身形,不让他转身退回玄冥道中。

苏贤双目虚眯,他的修为低微,无法硬撼这两个中阶妖宗,但堪堪抵挡一击不是难事,电光石火间,天魔状态开启,背后妖宫浮现,玄天龟顿时将所有防御妖术套在了苏贤身上和面前,紧接着苏贤伸手于虚空上一抓,霎时一道汹涌澎湃的雷霆落下,似针尖对麦芒,与雷矛轰然撞上。

苍雷引!

域是针对雷属性的,对雷属性妖术都具备着增幅,天魔状态的加持让苏贤拥有媲美武宗二阶的实力,加之中品宗武学苍雷引,这也是苏贤将那根三才雷矛抵消的原因。

余波震荡,苏贤的身形瞬间被掀飞,风神象的风刃割裂了玄天龟的所有防御,玄冰破碎,苏贤仗着武修之躯才在如此凌厉的攻势下生存下来,可身上已有数百道细微的裂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仅仅一个照面就陷入了危机之中。

“什么意思?”苏贤眸光冰寒,扫视着双方人马,不太明白为什么势如水火的楚乾和君简玉会同时对他出手,要说没有商量过他是铁定不信的。

君简玉并没有一下子就将苏贤击杀的打算,方才也只是试探一下他的修为,但结果却令其大失所望,原来苏贤仅仅是武宗一阶,看来他最大的依仗还是神道,可在封神禁之下,苏贤可谓是在场修为最弱的人了。

本还想借其能力牵制楚乾,可当下的情况好像无法实现他的愿望。

“你身上有一个天阳储物戒?”君简玉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苏贤,噙着一抹寒意,道。

闻言,苏贤恍然大悟,瞬间知晓了在他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里双方达成了何种交易,或是说楚乾单方面的对君简玉等人进行了何种利诱,他的视线唰得投在了楚乾的身上,微微点头,黑眸幽冷,喃喃道:“一定要逼我吗?”

众人凝眉,搞不太懂苏贤到底还有是什么自信口出狂言。

“本来我是不太愿招惹星火之人的,我先前在里面还在想,你们定然是斗不过楚乾的,就算落败想逃,但楚乾也必定拦不住你们,关键是看你们自己想不想活。而我在达成目的后斩杀楚乾也就够了,似乎没必要追杀你们。没想到,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人心难测,贪婪是原罪。结果很明显了,你们不但贪得无厌,而且喜欢自寻死路。”苏贤双眸漆暗,身形缓缓升空,冷漠的言语似是一种古老的吟唱,暗合一种奇妙的呼吸吐纳之法,直击心魄,令众人的心脏都止不住收缩颤动,感受到一种磅礴的压力正如朝阳擎起。

“哼,危言耸听!”祖觞回到了君简玉身边,孟逍然同样也朝楚乾靠拢,双方显然都开始针对苏贤。

楚乾的心狠狠抽动了几下,凭借着一股预料先知的警觉感他规避了许多危险,而今这种惊悚之感森然冒出时,他突然犹豫了,此刻他实在想不出苏贤有什么以一敌众的能力,因此楚乾迟疑地呆在了原地,目光如锁,牢牢注视着苏贤。

“青师,靠你了。”身陷重围,苏贤没有退路,眼下的局势已经明了,大家都要鱼死网破。

不是他死,就是对面这帮人死。

固然,苏贤不喜欢依靠他人,可修炼这条路上,借力是不可避免的,只要过了自己心里那关,所有外来的力量苏贤都可以用得心安理得。

这时,他揭开了自己的第一张底牌!

青羽幽幽一叹,似乎很不情愿,慢吞吞道:“哎,事后赶紧把小梦寐的境界提上来,我还要靠它的梦寐术恢复本源呢!”

“遵命……”苏贤面颊抽搐,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敲打他。

“我也不出力太多,帮你搞定那封神禁就行了吧?”青羽慵懒道。

苏贤开始笑容谄媚地讨价还价,这个时候还是要狠狠宰青羽一刀,不客气道:“要不,也先把君简玉那帮人禁锢住?”

青羽默默看了苏贤一眼,一眼洞悉了苏贤的鬼主意,嗫喏点头,应承下来。

“变天咯!”

伴随着青羽的一声呢喃,一抹微不可查的黑色火焰迅速升空,神念如火,本源如莲,一朵巨大妖艳的黑莲绽放在封神禁内部,倘若将封神禁比作一个球体,此刻球体内部有一股冲破一切壁障的恐怖神念锋芒毕露,莲瓣伸展,宛若嫩芽蹦出石缝,刹那间将封神禁戳破了数个窟窿,破体而出。

咔擦!

一声声脆响震动,封神禁内包含的那抹六阶神念本源惊惧地颤栗,它有意识地凝望着那抹绽放在倾天黑幕下的幽暗黑莲,只觉得触及了一种无边无际的黑暗,此时它像是一只蝼蚁匍匐在一座高山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前辈!手下留情!”六阶神念本源内,一股微弱的意识朝擎天黑莲传递而去,满含恳请。

黑莲招展,而那只是青羽的一缕本源所化,心悸的黑芒闪烁而起,顷刻间瓦解了所有封神禁,一个笼罩在众人头顶的窍壁眨眼间分崩离析,六阶神念本源熄灭之前听到了一声揶揄轻蔑之语:“哦?我看到你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要想着报仇。不然,我会去找你。”

轰!

紧接着,封神禁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朵漆黑之莲,黑芒锥心,幽火森森,一声似梵音的古老声音响彻弥天,仿若重锤落在了所有人的心灵深处:“两界花开,一花一界,是谓封神!”

于是,一层崭新的封神禁封锁了虚空,比先前那道更完整、更压抑、也更无声无息。

下方,对封神禁气息最为敏感的祖觞胆裂魂飞,熟悉的本源消失,他的脊梁骨内骤然冲上了无尽寒气,又惊恐又敬畏地抬头望着天穹,失色大喊道:“你不是我的老祖!你是谁!”

“听说你们算出了七成胜、三成不明的天机?”青羽没有正面回答祖觞,他的声音响彻在了君简玉四人的精神海内,洞若观火,无视一切阻碍,仿佛毁灭他们的精神海就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天机院都算不出我徒弟的天机啊!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算出的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天机不明,不可为而强为,说明你们算反了。七成败、三成死才是真的天机。可惜,贪婪蒙蔽了你们的心智,那七成可能已经错过了,剩下的三成在等着你们。好好珍惜余下的生命吧!”

闻声,所有人皆是毛骨悚然,胆寒相视,纷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恐惧,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

东域,距离南荒亿万里远的一块大陆碎片之上,那里矗立着属于祖家的巍巍皇朝。

幽暗修炼室内,盘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噗!

忽然,老者睁眸,心力交瘁地喷出一口心血,面色苍白得吓人,可他发觉自己的后辈已被冷汗浸湿,本来一缕神念本源的湮灭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尤其是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六阶神修来说,完全是无伤大雅。

然而,令老者栗栗危惧的是,就在刚刚自己交给后辈的那层封神禁破碎之际,那一个恐怖至深不可测的惊天大能居然仅靠着一缕本源,跨越亿万里的空间,自南荒遥遥锁定了他的位置,那种感觉仿佛苍穹之上有一双眼睛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冰冷无情,让其如坠冰窖。

这该是多么强大的神念啊!

身为六阶神修,老者有幸接触过七阶神修,领教过对方那种一念遮天蔽日的威能,可即便是尊念都做不到那个程度吧!

横跨亿万里!

凭一缕本源揪出他的位置!

这俨然是帝念啊!

天呐!

那群后辈到底去南荒做什么,竟招惹了这般恐怖的存在!

帝念!天机院的那帮镇世强者都不敢说自己修炼到了帝念啊!

老者从颤栗中惊醒,默默地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长叹一声,升不起一点为后辈复仇的心思,而是招来几个目前祖家的掌权者,他们全是面容褶皱、年岁上百的强者,只听老者叮咛道:“我外出一趟,如若不归,也不必寻我。祖三,你那一脉最年轻的那一个,是叫祖觞对吧?他恐怕要遭遇不测了。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怨!他招惹了帝境,你明白吗?帝境!”

看着名叫祖三的老人欲言又止、悲痛又伤怀的模样,老者怒目喝止,绷着脸寒声道:“就在刚才,那位大帝已经锁定了我的位置,靠着一缕封神禁内的本源,从遥遥亿万里之外将我锁定!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祖家,从今往后收敛一点。我要去给那位大帝道歉,恳请他的原谅。但愿,大帝的怒火不会烧到祖家。”

“如果大帝不肯原谅我。也希望牺牲我这把老骨头,换祖家一个太平。”

就这样,在一种宁静又惊颤的情绪中,数位老人目送着老祖腾空而去,心中翻江倒海,久久不平。

“查!祖觞去了哪里!和谁一起,为了什么!”祖三已退到一边,说话的则是目前除老祖外,族内声望至高者,也是最有希望接替老祖之位的老人。

众人噤若寒蝉,唯有那位出声的老人负手南望,看着那一抹消逝在晴空的流光,暗想道:祖家,不能这么消弭,老祖已去力挽狂澜,作为后辈,他们也该为这个家族做点什么。

……

第三百五十四章 寂灭

十方山脉在侧,乾坤皇朝所处的地势较为平坦,但也不乏丘陵起伏之地,天阳宗就坐落于皇朝中央附近的山陵上,常年与世隔绝,自数十年前的异端爆发后便鲜招门徒,更多修炼子弟走得都是皇朝途径,没有新鲜血液的灌输,从根本上掐灭了天阳宗的复兴之火,从而壮大了乾坤皇朝。顶点x

黄草如鳞的山岗上殿宇耸立,古朴山门巍峨,宗门内却异常冷清。

不远处,三道人影掠来,缓缓降速,随后在叶知秋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向了那一束冲天星光锁定之地。

“这是哪一道?”苏斩跟在叶知秋的身侧问道。

越靠近星柱,众人的脸庞越是被照射得明亮雪白,叶知秋的眸子里似是盛放着一汪星河,嘴角浅笑,脚下健步如飞,轻松道:“神道。不过,留在这的只是一个空壳罢了。”

轰!

洞府从外面被轰开,万丈光芒平地起,星光再无束缚,光华夺目,将方圆千百米都照得如落满霜雪。

窟穴内干燥无尘,残留着一缕缕紫檀熏香,尽头的蒲团上枯坐着一位面若干皱树皮的老者,一道道纹痕似失水般凸起,老者背脊佝偻,睁开的双目无神呆滞,身形消瘦得仅剩一层皮包骨头,此人便是阴虚道人,也是曾经对叶知秋出过一剑的那位五阶后期神念者。

“苏斩,杀了吧。他反抗不了。”面对雕塑般的阴虚道人,叶知秋只是神念一扫,无须摸索,一枚储物戒兀自浮现,翘着嘴角将此行的目标摘下后,叶知秋淡淡命令道。

对于此人,叶知秋还不屑下手。

苏斩闻言,瞬间出手,招式狠辣凌厉,凛冽妖力暴涌而出,如同海啸拍岸般轰击到了这具毫无反抗之力的腐朽身骨之上,眨眼间阴虚道人的身体被碾得粉碎,一根根白骨零落,颅骨破碎,森森骨头上包裹着一些黯淡的血皮,阴沉的黑气如蛆虫占据了他的血肉,昭示着他体内生机的流逝。

嘭嘭!

随着一块块巨石滚落,洞府坍塌,烟尘弥漫,此窟彻底成为了阴虚道人的埋骨之地。

“就算我不出手,他也离死不远了。”苏斩处理完了一切,毁尸灭迹,却暗中观察到了阴虚道人的身体状况,他的五脏六腑几乎已被死气腐蚀,精血流散,呼吸微弱,显然是大限将近。

叶知秋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他遥望着远方,不知为何,那里原本耀世显目的两道星光竟然消失了一道,却又没有新的星光亮起,不同于他背后的那道光柱随着阴虚道人肉身的陨落而如漫天星华点点洒落,一盏崭新的光束于不远处重新打下,于偌大的乾坤城内又牢牢锁定住了一个人。

此人便是继阴虚道人之后整个大阵内的神道至强者。

“看来是两道星光合二为一了。究竟是不是你身怀至宝呢?可你定然不是神道至强,说明宝道被人得到了。你总没那么逊吧?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至于吧,三段人生里你都是无敌的啊!能打败你的好像只有女人。这么说你一道光也没占?算了,这与我何干。斩断了神道至强的归宿,你又有纪老守护精神海,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就帮你到这了。”叶知秋微眯着眼眸,仰望星空,一步步归于黑暗。

“接下来去哪?”听不懂叶知秋的呢喃,苏斩不合时宜地问道。

“星火拍卖行。”

苏斩嘴角抽搐,果然还是把爪子伸向了这个富得流油的势力啊!

……

封神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参天之莲,那缕仿佛自远古而来的靡靡古音仍回荡在众人的耳畔:“两界花开,一花一界,是谓封神!”

原本,一直被一股可怖本源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阴虚道人终于挣脱出了苦海,在这朵黑莲之下,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竟来去自如,不受限制,即使这朵黑莲轻而易举地灭杀了那缕六阶神念本源,威焰滔天,但此刻它无声无息,犹若一个高高在上的神,高傲冷漠,无情地俯瞰着一群蝼蚁的角力,无心插手这场俗世凡人的斗争。

就连楚乾都双目放光,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第三只眼恢复了光明,神念伸展千余米,触及黑莲屏障才收缩回来,可这种掌控程度已超出先前太多,动用神念并无凝滞,俨然是摆脱了封神禁的影响。

意气风发的青师刚装完一波便苦着脸,忿忿道:“按你说的办了,剩下的烂摊子你自己处理吧。速战速决,这种古老的封神之法太耗本源,用一次境界跌落一次,就看你能不能让为师少跌一点了。”

苏贤被激起了好奇心,冒昧多问了一句:“从哪个境界开始跌?”

“六阶后期。”

苏贤:“……”

“老子用了十万年,才堪堪恢复到六阶后期,你还真以为你那破手能给我修复出多少本源啊!孽徒,还愣着干嘛,麻利点!”见苏贤一脸无语呆立在原地,似是在鄙夷其吝啬之时,青羽立马板起了脸咆哮道。

然而,苏贤还未下手,另一边焦急的呼喊声已频频传来,君简玉白皙的面颊涨红,再无一丝翩翩风度,温润的眼眸之中慌乱不堪,惊恐道:“苏贤,我们退出!我们背后是星火联盟,此次我们认栽,我保证此次历练之事我一字不提,当作冒犯的赔偿,我们愿意将我们的储物戒全部留下,只求换我们一命!”

“我是祖家嫡系,放过我,以后你便是祖家的座上宾!”

“我……我愿为奴!”说出此言之时,顾盼姿剪眸鳎瘟橙缋婊o忝姥蓿磕塾危压瞬簧献约耗切叻哂乐模陨砣菝埠蜕矶味阅行缘闹旅栈罅Γ募沂莱撇簧嫌兴院眨现婕叶悸杂胁蛔悖鹛嵊刖摇2芳蚁嗵岵18郏伤桥裕涤凶哦佑衙遣痪弑傅挠攀啤/p>

除去卜泰的骇然外,在场唯有卜寂心双目黯淡,小沙弥似的他垂下了脑袋,十分丧气,刚刚神秘大能的一句话,使他人生中的一个信仰悄然破碎,如大日坠落,若月轮脱轨,生命的华章在那一刻失去光彩。

卜寂心没有大呼,没有挣扎,他只是看到了天机那美轮美奂的光晕,死神降临之前,他执拗地攥着一枚古铜板,于绝境中为自己算了最后一次,尔后,手掌松开,铜币掉落,卜寂心悔悟的稚嫩面庞上流下了恐惧的眼泪,凄然惨笑。

如果,他不是算此次行动,而是算自己的命,或许就不会来送死了。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

只有被那朵黑莲钳制住的他们才知道那朵燃烧着熊熊黑焰的巨莲有多么恐怖,它仅是枝叶摇摆,翩若起舞,可一瞬间他们的精神海好像被一只魔爪狠狠握在掌心,那种窒息到无法呼吸的感觉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堕入尘埃,微若草芥。

生死,只在那朵黑莲的一念间。

这才是真正的封神禁!

而就在君简玉等人服软求饶的同时,因获自由而欣喜的楚乾面色突变,遥望着远方的他目光悚然,他难以置信地揉揉双目,再次张开,景象依旧未变,象征着天阳宗方位的那道光柱居然消失了,随后又一道巨大的星光如天罚坠下,方位变换,不管它最终锁定的是谁,都意味着阴虚道人失去了这座大阵的认可。

“这是怎么了?”不明状况的楚乾猝然抬头,焦虑问道。

高空,阴虚道人沉默许久,旋即释怀一笑,笑声干涸似河床枯竭,仅余发臭的河虾和刺白鱼骨,看淡道:“生机散尽,死了吧。无妨,等着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大劫临头,也算是一种解脱!”

“解脱?怎么解脱!”闻声,楚乾面容扭曲,怒其不争,唾其颓废,手指直指天宇,似是戳在阴虚道人的脑门上,传音道:“神念离体,五阶后期!只要不重伤或为人所害,肉躯寂灭又如何,你的灵魂仍旧是不死不灭!保留一丝本源,你就有复生的可能!”

“没用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天下所有人都能永生了。我感受得到,我的本源正在溃散,五阶后期,这个境界终究还是太弱了。终有一日,不需要多久,我还是要消弭于世。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早就准备好了,还挽回什么?”阴虚道人微微摇头,神念所化的虚体似有一丝欣慰,远远凝视着楚乾,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解释道。

剧变来的太快了,快到楚乾都无暇反应。

楚乾无法理解君简玉等人经历了什么,竟接连表示臣服,可他分明无恙,俨然是苏贤用了某种手段,那朵惊天黑莲或许就是答案,然而这朵黑莲对自己和阴虚道人居然没有恶意,这让楚乾有了一丝侥幸心理。

必须制止苏贤!

如果让苏贤继续这样下去,待君简玉等人陨落,转瞬便是他的死期!

当苏贤真正甩出一张底牌时,楚乾才意识到了他与苏贤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不在境界,只在见识。

此刻,楚乾的脑海急速转动,他的额间已冒出细汗,可见他的大脑正在进行着多么复杂的运算、排兵布阵、落子预演,赢家只会有一个,眼下看似是绝境,而他想要获取所有至宝,并且斩草除根,只有一缕曙光,只有拼那一线生机!

倏然,楚乾猛然抬头,背后妖风习习,另两座妖宫冒出,三大妖宗齐出,妖术迸发,不由分说地袭向了被青羽禁锢的君简玉五人,而后朝阴虚道人传声道:“帮我最后一次!你若半途而废,我断然无活下去的可能,苏贤快要无敌了。你的肉躯寂灭得太突然了,这根本不在我的预料之内,我不想前功尽弃!就算不是帮我,也当你帮你,懦夫才畏惧生存,过去的坎坷和风烟又算得了什么?死了什么都没了,而活着才有希望。希望,你懂吗?一缕光照进人生,即充满无限可能。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在苏贤诧异的目光中,楚乾的袭击瞬间来到了君简玉五人面前,他没有阻拦,也无法阻拦,淡笑着目睹着五道生命的凋零,无法动弹的五人在楚乾的倾力一击下根本不堪一击,直击本体,转眼陨落,一个个人的眼眸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身躯摇摇欲坠,一秒后跌落云巅。

嘭!

尸体砸在边城之上,没有一点儿妖宗的尊严。

高空,阴虚道人寂声了,他的心灵已被榨干到没有一点儿水分,哪怕楚乾说得太勾人,也无法拨动他那根已落窠臼、平庸至死的心弦,人间他真的不再留恋什么了,没有一点企盼和幻想,就没有一点对生存的渴望。

阴虚道人累了,他只想长眠休息。

“我该怎么帮你?”可是,阴虚道人感到惋惜的是,因自己的突然死亡导致了楚乾全盘计划的分崩离析,这一幕他不想看到,他还想在虚无之中看着这个野心勃勃的人冲破区域的桎梏,去把这天都咬下一个缺口来呢!

“夺舍!吞噬一道神念,抢夺一副躯体,换一段更精彩的人生,活下去!这既是一场对于我的解救,也是对你的自救!”楚乾目露希冀,不假思索道。

“你年少便陷于仇恨之中,人生千百种滋味,你只尝过一种!就因为这一种滋味,你就否定了生命的意义,简直荒唐!你若信我,夺苏贤之躯,换一种天资,换一个背景,换一份阅历和年纪,以一种全新的风貌再活一世,说不定,你会开始尝到活着的真正滋味。而且,唯有夺舍他,遏止他的行为,才能换来我们的长存!”

楚乾讲得苦口婆心,为其勾画着一张惊世蓝图,只求扭转阴虚道人对生命的态度。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力挽狂澜,一劳永逸。

……

第三百五十五章 总有人想夺舍我

苏贤没见过楚乾不断复生的那一幕,不管是想掩藏底牌也好,抑或是感到怨恨,反正他是不太理解楚乾为何如此迫切杀掉这帮人,苏贤本还要费点精力抹杀他们,结果楚乾疾如旋踵的一击蓦然让苏贤心花怒放,这不是瞬间将局势搬回正轨,重新来到了原始开局么?

顶多是多了个孟逍然,还有几只君简玉等人来不及收回妖宫的妖兽罢了,失去了妖修的意志操控,它们等同于一盘散沙,根本不足为虑好嘛!

“这厮见缝插针的功夫是真的强啊!”苏贤心中啧啧称赞,着实被楚乾的神来之笔惊艳得眼眸一亮。

咻!

下一瞬,苏贤的身形如蛇灵动,游入掀起尘土的坠落之地,双眸晶亮,几个起落间就捞起五个古锈不凡的储物戒,笑容绽放,一副大丰收的姿态。

吼!

从君简玉等人陨落到苏贤动身搜刮戒指其实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见主人死亡,神念种子消融,一帮无主妖宗似被罚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待回神后纷纷怒吼咆哮,这种妖兽一般都是和主人关系较为亲密的,意欲复仇,虽不像君简玉等人在时的有条不紊,摆出阵型,但四蹄开拔的威势不容小觑,整座边城如若将倾的大厦,被数只妖宗捣腾得摇摇欲坠,而它们的杀意赫然是朝楚乾而去。

妖兽哪管什么储物戒啊……

当然,也不乏有妖兽获得解脱,撒开身子扬尘而去。

楚乾早料到了这一幕的出现,但君简玉已死,他麾下的那四只雷属性妖兽完全不懂该如何结阵,失去组织般的暴吠,铁甲上泛着幽紫色雷光,怒目如霆,万钧妖力汹涌而来,漫天沉重的斧影交错,排山倒海般地向楚乾倾轧碾去。

暴乱起!

楚乾面不改色,沉静应对,嘴角甚至掀起一抹讥笑,丝毫不将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孟宗主,胜利就在眼前,先灭杀这批发疯的妖兽!”风神象青芒闪烁,刀片般锋锐的攻伐之术劈盖而下,似滂沱大雨,密集响彻,骑在象背上的楚乾顿时喝道,唤醒了还略陷于呆滞的孟逍然。

实在是局势转变太快,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孟逍然至今还没搞懂之前还被压着打的楚乾怎么就大发神威,一击横扫五人,顷刻间夺走了五人的性命。

“那苏贤呢?”孟逍然可是亲眼看到苏贤去抢夺本该属于他们的战利品了。

楚乾朗声一笑,胸中积郁一扫而空,长舒一口浊气,浊浪排空,一步步棋下到现在,整副棋局的迷雾已散,豁然开朗,胜负已分,轻松抚须笑道:“无妨,交给道人!”

苏贤用了什么手段让君简玉等人无法动弹?

天上的黑莲为何物?

不要问,问了楚乾也不知道。

这些对楚乾来说都不重要,楚乾只知道一点,五阶后期神念夺舍五阶初期神念,这将是一种父亲教训儿子一般的碾压,绝对是按在地上摩擦,没有悬念可言。

等阴虚道人成功了,那一切谜团都将迎刃而解。

果然,漆黑大阵之中,夜色如弓,天上地下,无不爆发着战斗。

黝黑的地表之上,周边皆是房屋倒塌后的废墟,乱石堆叠,苏贤正欲如燕折返与楚乾来一场大决战,突然神情一怔,面露古怪,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人都陷入时间静止般,微风轻拂,身如雕塑,一场风暴却已在他的精神海内酝酿。

金光四射,霞蔚云蒸,此方精神海景观绚烂缛丽,海雾朦胧,大气磅礴,令闯入的阴虚道人都为之震撼。

金色,象征着尊贵,更携带着一种凌驾众生的霸气。

海面上,金色小人浮空盘坐,望着突兀出现衍形的一道身影,正是阴虚道人,其形其象简直和苏贤修炼所衍化出的“阴虚道人”如出一辙,旋即无辜地眨了眨眼,哑然失笑。

“你是?”苏贤礼貌问道。

墨影模糊,如戴面具,只有人影的雏形,刻意不凝聚出具体面貌,双目幽深,淡淡答道:“阴虚道人。”

“原来你就是阴虚道人……”苏贤摇头失笑,没想到自己修炼的宗术就是眼前人所创,当真是天资横溢之辈。

见阴虚道人极为冷酷,只是像看死人一般注视着苏贤,顺带着打量周遭环境,苏贤咳了咳,道:“冒昧问一句,你是来夺舍的?”

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

谁会没事干闯进人家精神海,不知道这是大陆禁忌吗?

“五阶初期神念。以你的年纪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了,不过,就辛苦你走到这了。我想,我不会浪费你的天赋,你苏家的漫漫归途就让我来接着帮你走了。”阴虚道人也是要脸面的,不屑于直说是来夺舍的,拐弯抹角道。

此言一出,精神海陷入诡异的寂静。

苏贤:“……”

青羽:“……”

纪浮世:“……”

就连玄天龟、血鲲鹏和梦寐兽都表示:“……”

苏贤像是在劝妇女从良般,苦口婆心道:“呃,那个,你认真的吗?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阴虚道人皱眉,像看傻子般看着金色小人。

“我以为你们会逃的,为什么会想来夺舍我?”苏贤觉得莫名其妙,看阴虚道人也不像那种十恶不赦的人,遥想当年纪浮世登场的模样,那才是真的凶神恶煞,穷凶极恶,面目狰狞得恨不得立马吃了他,整一个洪荒野兽的模样。

忽然,苏贤脑海中灵光一闪,错愕道:“刚刚有一道星光突然消失又出现,是你陨落了?你的肉身死了,独留神念,所以迫不得已夺舍我?”

“愿你泉下有知。”

阴虚道人被问到了痛处,黑脸猛抬,目露凶光,不再废话,一柄白雪般空灵的宝剑跃于其掌心之上,紧接着他如一代侠客,快意恩仇般,从剑影中穿过,身形与金色小人持平,甚至高了一线,手腕一抖,凌厉的重重剑光如白炽闪耀,森罗成网,扑面压去。

“覆海掌!”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这是苏贤在学习覆海掌的过程中领悟出来的一丝真意,体悟到创下此掌的前辈所念的初衷。

随着苏贤云淡风轻的一声,金海如凶兽般雄起,波涛席卷,海浪啸天,一滴滴金色海水骤然形成一道掌印,掌印通体赤金,从天而降,朝着漫天剑影狠狠压去。

嘭嘭!

没有金戈交鸣的铿锵之音,削铁如泥的剑光斩在了厚实霸道的掌印上,锋利的剑光猝然凝于一点洞穿了掌心,剑影变幻无穷,冲破阻隔,覆海掌应声而碎,可剑光余劲未消,笔直地向苏贤掠来。

唰!

一道血影闪出,形成一道庞大的枯老身影,虚影高耸如岳,血袍通红,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一般,瘦削的老人随手一拍,挡在金色小人前将剑光拍碎,浑身给阴虚道人一种气势汹汹之感,偏偏又噙着一抹淡笑,负手而立,颇为违和。

“有点斤两,这是什么神术?”阴虚道人仰望着高大虚影,凝眉不解道。

金色小人挤开了血袍人影,站起身闲庭信步,慢悠悠地走到了阴虚道人面前,阴虚道人不闪不避,丝毫不惧,只听小人笑着开口道:“这不是妖术啊。这是一道神念啊!唉,总有人想夺舍我,不得不说,你的精神真是可歌可泣。”

边说着,苏贤鼓励地拍了拍阴虚道人的肩膀,惹得后者面庞抽搐,“可惜,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说完,苏贤转身离开,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纪老,杀了吧。”

阴虚道人莫名有点凌乱,忽而幡然醒悟,惊骇地望着这道顶天立地的虚影,失声道:“这是一道神念?”

阴虚道人懵了。

什么鬼?

这就是大家族子弟的待遇吗?

随身带着一个神念?

这尼玛还夺个蛋舍啊!

“苏小子,装归装,但要适可而止啊!”纪老笑着提醒道。

金色小人一个趔趄,脸色不善道:“什么意思?”

听纪浮世言语中的嘲讽之意,苏贤下意识以为纪浮世钻到了空隙,要联合阴虚道人夺舍于他,结果纪浮世再一次开口才让苏贤讪讪一笑,松了口气。

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杀是肯定要杀的,他的本源已经在溃散了,都快跌到五阶中期了,我随随便便都可以碾死他。”闻言,苏贤心中嘀咕着,心想还说我装,你自己也不是装起来了,继续聆听:“天阳遗志,必须虔心还愿方能消除。我记得你给楚乾种下了两只鬼盗,难道想借鬼盗之力操控楚乾的神念,让他叩首认罪?”

“不然呢?”苏贤的确是这么想的来着。

纪浮世接着道:“鬼盗操纵下的神念,心能真诚吗?你确定能得到遗志的认可?”

“好像有道理啊。”苏贤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先前还没考虑到这一层,潜意识地认为只要用鬼盗劫持了楚乾的身子,做出开启储物戒的那些行为,只要鬼盗是真诚的就行了,却忽略了“真心”这一层面,鬼盗即便控制了楚乾,可也代表不了楚乾,此心非彼心,极有可能失败,“那怎么办?”

这么一想,苏贤脸色铁青,感觉好像上了一条贼船。

这秦天阳他妈的也不是什么好货啊!

设下的什么遗志,太坑人了吧。

楚乾弑师出名,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想到楚乾肯定是心思歹毒、不知悔改的,可秦天阳偏偏要楚乾跪在自己的骸骨前认错,又要真心,也就意味着苏贤要感化楚乾?

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如果楚乾不知道苏贤要的是帝妖兽消息以及储物戒里有一页古籍也就算了,可他偏偏是知道的,这不是难上加难吗?

“一定要真心吗?”苏贤听过天阳遗志,秦天阳似乎只要求楚乾认错,并未说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

“遗志是骗不了人的,人也无法骗过遗志。我不太懂这种东西,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大陆上的一种法则,就像是……一些妖祖定下的规矩。你可以这么理解。所以,完成遗志,心诚是必要的。”

“卧槽!说真的,现在连我都想宰了秦天阳了。”苏贤深深的感受到了来自秦天阳的恶意,当初他还没想那么深,可纪浮世一解释,苏贤顿时感觉自己被恶心到了,此任务之艰巨简直超乎其想象。

“呵呵。不急,现在不是有一个机会送到你面前了吗?”

“嗯?”经纪浮世一点拨,苏贤顿时沉下心,福至心灵,恍悟道:“你的意思是,我假装被夺舍成功了?”

“没错,将计就计。然后把储物戒交给楚乾,为了帝妖兽,他会自行开启的。假手于人,之后你再拿回来就行了。”纪浮世很满意苏贤的悟性。

苏贤拍手称叹纪浮世的这一妙计,惊艳感慨道:“妙啊!姜还是老的辣啊!”

“不过,楚乾不是善茬,阴险狡诈,我连此人是谁都不知,如何伪装成他?岂不是会露出马脚,继而被楚乾识破?”问题一来,苏贤又愁眉苦脸起来,似回想起了什么,不满地抱怨道:“梦寐!第三妖术老老实实地觉醒盗梦术不好吗?偏要觉醒个斩梦牙,闹着玩的吗?”

“哼!”梦寐兽转首冷哼,真想蹿出精神海给这个贱人盖面一脚。

需要人家的时候就跟神佛一样供着,不需要的时候就使劲奚落,怎么会有如此虚伪之人!

对于苏贤和梦寐兽之间的日常纪浮世也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为苏贤出谋划策解忧道:“老头子我早年行走大陆,习得了一些必备神术,虽不用于攻伐,也遭世人唾骂,不过论之实用,还真是无与伦比。”

“什么?”苏贤眼前一亮,问道。

“搜魂术,就是有点缺陷,搜出来的可能不太完整,零零散散,仅能抽取出此人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几个片段。”纪浮世有点惋惜道。

站在一边的阴虚道人已经开始颤栗了,怒目而视,掩饰内心的恐惧,却见眼前两个神念衍形的身影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说出一些隐秘,宛如恶魔,完全不顾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他妈究竟干了什么啊!

都决心一死了之的,为什么要回头!为什么还贪恋人世!为什么!为什么屡教不改!

还夺舍,我信了楚乾的邪,我这不是摆明送人头吗?

此刻,阴虚道人绝望仰面,欲哭无泪,痛定思痛。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人生如戏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精神海,浮空之处阴虚道人被四根薄如蝉翼的血线吊住了四肢,呈“大”字型困缚在精神海上,一只食人鬼魂啃噬着他的衍化体,鬼魂圆滚滚的,偏向球状,眸子猩红,尖牙利齿,口齿间淌着黏稠腥臭的涎水,一嘴下去仿佛在阴虚道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反复咀嚼,接而一缕缕阴森的黑气飘出,似轻烟一勾,灵活地钻入了金色小人的脑部。m

紧接着又是一口,一点点将阴虚道人啃得连骨头残渣都不剩。

正如纪浮世所说,制服阴虚道人根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即便是阴虚道人在鼎盛时期都无法在其手上走过三个回合,更遑论实力下滑的他,纪浮世一出手,三下五除二之后,阴虚道人便被吊起来搜魂,场面一度极其残忍。

金色小人一脸冷漠,一点儿也不因阴虚道人撕心裂肺的叫声产生异样情绪,如果不是他有底中底,牌中牌,此刻被夺舍的就是他了,收起了嬉笑玩味,阴虚道人在他眼中就是一个自作自受的死人,对其不存在一点仁慈和同情。

“阴家……复仇……远走他乡……”

“十方山脉……奇遇……万水千山卷……六幅大山图,五幅大水图……加入天阳宗……缺一张大水图,功法无法恢复到六阶,神道修为止步五阶后期,作茧自缚,不得寸进,一生憾事……”

“楚乾……干爹……倦怠尘世,一心求死,懦弱不屈……”

当阴虚道人被噬咬到灰飞烟灭时,一幕幕断断续续的碎片记忆穿插在金色小人的脑海中,梦寐兽在旁配合,让小人进入梦寐状态,沉淀心神,将一大堆残骸般的碎片艰难拼凑起来,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白的,犹若一张残缺的地图历经千百年,边角被虫子咬得零碎,内部被啃出一个个破洞,中央又聚集着一种来自岁月的沧桑模糊感。

小人仿佛化身为这段记忆中的主人公,画面不停切换,而他身临其境,磕磕绊绊地走过了他残缺不全的人生。

物转星移,百年匆匆而过,金色小人猛地睁眼,身子一虚,饱满的精神气大泄一通,狼狈地从他人的过往中挣脱出来,气喘吁吁,如同一个溺水的人费尽全身力气爬上了岸,整个人昏昏沉沉,做黄粱一梦,经历了一场短促虚幻的生死劫难。

精神海内,阴虚道人已彻底殒灭。

“怎么样?”纪浮世已经沉回海底,见苏贤额头都冒出冷汗,笑眯眯地问道。

金色小人晕乎乎地站起身,晃了晃脑袋,苦笑道:“这个阴虚道人的一生当真是坎坷。青年时期背负大仇,后逢机遇一飞冲天,奈何被人利用,画地为牢,萌生死志,又如懦夫一般不敢去死,兜兜转转,优柔寡断,最后就是这么一个下场。他一生中极度灰暗,意志消沉,悲戚痛苦,那种天塌般的颓废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过,也算有点收获,他居然是靠《万水千山卷》一飞冲天的,而他所缺的那一张大水图,即清河图,居然就在我手上。嘿嘿,真是无巧不成书。”

“哈哈!搜魂术就是有这样的短板,并不是纯粹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无情地感受一个人的一生,而是自身亲临地去体悟,如果意志不够坚定,你可能就永远走不出来,被他的神念本源一直困住,直到将自己的神念消磨殆尽。此术优劣明显,以后记得慎用。切勿盲目搜魂,若是碰上大帝这般的残念,一缕本源便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感知到有神念入侵要被夺舍之时,苏贤就将心神尽数收拢至精神海专心御敌,不知过了多久,边城中的乱石堆中,苏贤浑浑噩噩地醒来,大脑里有一种难言的饱胀感,揉了揉脑袋,睁开眸子,才发觉整个人已被冷汗沁透,蜷缩着倒在死气沉沉的大地上。

天上的大战悄然落幕,楚乾和孟逍然一脸肃穆地等待在其身边,见苏贤转醒,楚乾不曾开口,只是细细打量着苏贤,似乎是在分辨此人究竟是本尊还是夺舍成功的阴虚道人。

孟逍然则是一喜,也不顾身上的伤势,问候道:“道人?”

苏贤眼中幽芒一闪,缓缓起身,震散衣袍上的尘土,深沉地看了看两人,翻了翻君简玉等人以及自己的储物戒,拿出了两根蔽星针递给楚乾和孟逍然,再拿出天阳储物戒,冷冷盯着楚乾,语气阴晦道:“这个你拿去,石猴给我。”

楚乾的脸上闪过不解,沉默不语,同样凝视着“阴虚道人”,气氛僵冷了好几个呼吸,他才试探道:“你是谁?”

“我是苏贤。”苏贤不屑一笑,扬起嘴角答道,这个回答令得楚乾浑身一震,陡然间剑拔弩张,又见苏贤双目如毒蛇般眯起,透出一股阴冷的气场,道:“阴虚道人已是过去式。从今往后,我就是苏贤!”

“道人,这样子就没意思了。如果你不证明你夺舍成功,我何以信你?”楚乾还是那般难缠,丝毫不怯道。

苏贤内心狂呼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要不要这么谨慎?我证明你个锤子,我拿什么证明啊!

忽然,苏贤灵机一动,修长之身站在原地不动,却有三道阴暗之躯如同分身般从他的躯体上分离而出,一道隐于幽暗,一道隐于虚空,另一道幻灭如空,不见其影,赫然是阴虚道人所创绝学。

“你要我怎么证明?”做完这一切,苏贤嘴角冷冽勾起,一点儿也不客气反问道。

此术是骗不了人的,楚乾心中疑虑大去,心石落下,露出温和的微笑,轻松道:“恭喜道人夺舍成功。”

“将此物拿去吧,石猴给我。以前是我视死如归,甘愿被你利用,而今重获新生,我也无心报复于你,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你我恩怨两消,从此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苏贤面无表情地决绝道。

闻声,楚乾的面庞上浮现迟疑之色,突然察觉事态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控,阴虚道人夺舍成功,未来一片光明,的确不需要再被他利用,可石猴他亦不想舍弃,纠结地望着“阴虚道人”,意图商量道:“这……”

苏贤不耐烦地厉声一喝,皱眉道:“别跟我玩你的那一套。你知道那石猴是什么吗就奉若至宝?你知道那寒月异象究竟为何而生吗就胡乱猜忌动手?原本你我皆是井底之蛙,对事实的真相根本一无所知,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夺舍成功,吞噬了苏贤的残余记忆,已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还望道人解惑。”楚乾神色凝重,微微躬身,诚恳求教。

解个屁解,你到底给不给?

苏贤一副高人做派,黑眸幽寒,深邃犀利,一言不发地看着楚乾。

见状,楚乾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因果循环,报应已至,如今掌控了主动权的阴虚道人已不再是垂垂老朽,而是一个风华正茂、心有雄图的青年,两人的身份和关系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取出石猴交给苏贤,楚乾接过了天阳储物戒,“请道人解惑。”

为取得楚乾的信任,苏贤也不管这些消息对他有多劲爆和恐怖的冲击力,没有隐瞒,尽数告知:“苏贤小儿反抗激烈,我能捕捉到的片段不多,幸好一些关键没有错漏。第一次山脉震动,乃是天机院圣子宁轻狂以武王九阶绝世之姿晋升武宗,沟通天穹之上掌管大陆秩序的妖祖,获妖祖认可,十八岁成就妖武双宗境!”

“第二次寒月异象,乃是苏贤已武王九阶突破武宗。不过此人胆大包天,身怀傲骨,冲撞妖祖,问其‘能否突破武王十阶’,结果引妖祖震怒,降下神雷惩罚,又得皓月妖祖眷怜,洒下月辉为其疗伤。”

楚乾已经傻了,孟逍然更是呆滞,两人只觉得内心震骇,瞠目结舌,口干舌燥,竭力尝试着去理解苏贤所言。

“所以我才说,身处小小皇朝之中,你我皆是蝼蚁。”苏贤唏嘘长叹,负手背身,仰望虚空,皓月之影在大阵之内都朦胧可见,伸手指着苍月,心中五味杂陈,演技突破天际,壮怀道:“你们敢相信吗?那轮世人头顶之明月,亘古长存,竟是一只妖祖!你们可知妖祖之名?那是超越妖帝的存在,远古三大帝中,传说只有无锋大帝到达此境,飞升天外天。连青羽大帝都在半步妖祖之境无奈陨落……”

“世间妖祖,乃掌管日月星河者,与世长存,历经亿万岁月永不泯灭,这该是何等恐怖之境!”

苏贤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奈何面对的是两个一无所知之人,根本没有被戳穿的心理负担,口若悬河,天花乱坠。

“苏贤虽是黄毛小儿,却志存高远。武王九阶的顶点也只是武祖之境,他却欲图探知祖境之上的境界,惨遭天谴。但他却得到了一个答案,那便是大陆妖道为尊,其余皆是旁门左道,走不到顶点。”

停顿了好一会,思忖良久,见好像没什么好强调的了,苏贤才悠悠将话题扯回到石猴上,解释道:“那石猴,出自南域深处的远古猿陵。石皮中包裹着一只沉睡的猿猴,品阶难料,可它既然能引大阵降下星辉,足以说明它的不凡,帝妖榜上猿猴一族占了四个席位,我怀疑它可能是帝妖兽。若能得到一滴八阶的化生酒酿,便能褪去石皮,让它重见天日。不过,此石猴跟所谓的寒月异象没有半缕关系,我们此次完全是歪打正着。不过结果可喜,让苏贤这位天骄夭折于此,窥大世一貌,不虚此行。”

说完这一切,苏贤重新转身,却见楚乾和孟逍然仍处于极度震撼之中,神志恍惚,久久难以回神。

没办法,苏贤所说的这些东西,近乎粉碎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而他们正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些新的知识,进而努力架构自己的观念,并重新去认识这个世界。

这时,饶是楚乾都有点嫉妒阴虚道人了,阴虚道人夺舍苏贤,简直是撞见了一个大宝库,其内见识浩瀚,眼光和格局无比超前,远非他这个出自偏隅南荒之人所能比的,而得到了这一宝库的阴虚道人,也因此变得愈发深不可测,前途无量。

再加上阴虚道人拿回了石猴,楚乾豁然惊醒,此次计划收获最大的压根不是自己,而是破而后立的阴虚道人!

阴虚道人继承于苏贤的渊博见闻,宛如一盏启明之灯,引得楚乾心怀激荡,神往不已。

“干爹……”比较得失之后,孟逍然还未从震惊中回魂,楚乾已正衣冠,行皇朝中皇子见父皇般的跪拜之礼,深深叩首,额头贴地,含义已不言而喻。

之前还“道人道人”的叫,那是因为楚乾觉得阴虚道人失去了利用价值。

当下俨然又想抱大腿了。

苏贤气宇如深渊般令人仰望,斜眼一睨,眼中说不尽的失望和寒心,摇头冷笑道:“现在知道认我这个干爹了?你得帝妖古籍,我得猿陵石猴,想要真正地得到帝妖其中难度更是堪比登天,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而我对这座大陆的原貌也仅知皮毛,该说的都说了,你无须巴结于我。”

“你只看到了夺舍苏贤后的好处,可看到了暗地里隐藏的危机?以他身份行事,如履薄冰,一旦走错一步,被人惊觉,等同于面临深渊,等待我的将是狂风暴雨般的报复。据我所知,此人与天机院关系匪浅,宁轻狂暂且不论,当日你被召集应已见过,此人承苏贤恩惠才入武宗,你可知其中轻重?我只得其记忆的沧海一粟,还有许多未知和困境在等着我,你若不想被我拖累,就按我所说,走得越远越好。”

闻言,楚乾内心不悦,讥笑不已,虽是也想到了这一层,却仍觉得阴虚道人是得到了造化想踢开他,心想你知道你必死干嘛还要拿回石猴,还不如便宜我,明明是心存侥幸。

不过此话万万不能说出口,只见楚乾面色不改,抬起坚毅的面庞,铮铮道:“干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连星火拍卖行都敢算计,连如此绝世天骄都敢谋害,总有一日,我会君临大陆,将所谓圣子、天机院和妖祖一个个踩在脚下。昭昭我心,日月可鉴!你我携手,闯尽这天下,败尽世间天骄,哪怕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待楚乾言尽,回应他的只是苏贤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其中夹带的审视毫无掩藏,似是剥开了楚乾一层层虚伪的皮囊,目光凌厉,直窥本心。

黑暗边城之中,鬼风微拂的坍塌废墟中,一位面容沧桑的老者不顾尊严地跪在一介青衫少年面前,长谈雄心壮志,旁边站着一个面色变幻的中年人,画面十分诡异。

……

第三百五十七章 决断

“大话莫说尽,你我联手虽能在南荒横行无忌,但出了南荒我们什么都不是。起来吧!论规划我自叹弗如,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视线收回,苏贤不再给予对方太大的压力,手掌虚抬,一股轻飘飘的浮力将楚乾拉起,随即老气横秋地问道。

楚乾掸了掸身上的石粉,胸有成竹道:“六道星芒阵才启一日不到,此行之事比我们预想得要顺利很多,如今,正好趁大家都未反应过来,破坏阵盘,远离南荒。星火拍卖行发现君简玉等人陨落起码也是两个月后的事,有两个月的缓冲期,全力逃亡之下我们应该走得出南荒。”

“走吧。”苏贤认可地点了点头,一马当先,掠空而起。

唰!

楚乾心思缜密到了极致,只见其又恢复了庞德君的奇葩装束,掩人耳目,三位宗境强者隐于高空,没有星光的锁定,一路无阻,如劲风呼啸而过,兔起鹘落之间已过数城。

“干爹,你可知方才天上的巨莲为何物?”一边飞向皇朝大殿,楚乾一边询问道。

苏贤有模有样、半真半假地解释道:“一种破除封神禁的手段罢了,我也只得到零碎记忆,苏贤好像是借由此底牌禁锢住了君简玉等人,想斩杀他们后再转而禁锢你,不料我们出其不意,兵行险招,一举奠定了胜局。”

“哦。”楚乾若有所思地点头,心生一计,忽然又冒出声,“干爹,苏贤似乎在皇朝里藏了一个女人,此人与他关系紧密,更有星火拍卖行的人照顾,想必在苏贤心目中的地位不凡,前面便是清屏城,也是那女人隐匿之地,反正只是举手之劳,不如我们斩草除根?”

闻声,苏贤犹听晴天霹雳,身形猛滞,如此剧烈的反应惹得身后的两人也不得不停下,孟逍然还不太懂,楚乾的脸庞上则是升起狐疑之色,眸中幽光攒动,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驻足高空,浑身气势冰寒,缓缓转过身,幽潭的黑眸中毫不掩饰涌动的杀意,脸庞阴沉似水,屏着呼吸,咬牙切齿地盯着楚乾。

楚乾面色不改,弯起一抹蕴藉微笑,仿佛刚才只是无心之言,佯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问道:“干爹何故这么大反应?”

精神海内,纪浮世连连称道,叹气道:“此人当真是多谋善虑,谨小慎微。到这番境地还不忘屡次试探,苏贤,这关你过不去,可就露馅了。”

苏贤深吸了一口气,就刚才楚乾说话的那一瞬间,一个疯魔般的念头如树根蔓延而出,让他心中有一种舍弃帝妖、直接原地干死楚乾的冲动,提及安若素,饶是苏贤都无法做到心无波澜,无动于衷,更何况是楚乾故意试探。

为了不留下破绽,苏贤于电光石火间想出对策,双瞳蒙上一层昏暗,犹若凶兽盯着楚乾,幽幽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想置我于死地?”

楚乾故作惊惶,后退半步,拱手躬身道:“干爹何出此言!”

“夺舍苏贤,我只夺到了他一半都不到的造化,你懂吗?若赶尽杀绝,我休想在妖道有一丝作为,那女子与苏贤有深交,与苏贤的妖兽有莫大牵连,杀了她,等同于我自断妖道!你这不是在害我?”苏贤眼中怒火熊熊,闪烁着噬人的阴芒,暴喝道。

闻言,楚乾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对苏贤牵强的解释一知半解,强行规劝引诱道:“干爹莫要动怒,你也说了苏贤乃是武王九阶晋升武宗,这岂不是意味着只要中途不横生意外,付出一点时间,你突破武帝武祖是板上钉钉的事?何须紧抓着妖道不放?”

轰!

虚空之中一股古怪而又浩瀚的波动传来,楚乾内心一悸,仿佛看到漫天威压降临,空间骤然收缩。

伴随着一声巨响,楚乾瞳孔猛缩,只觉得置身于一片血海,周围铺天盖地而来的滔天威势压得他面色铁青,整个人都仿佛被一只巨大手掌捏在掌心,不得动弹,而他看到的是满脸怒容的苏贤站在他的面前,在他根本没有反应的间隙内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猛然用力,将其提起,似是要让其直接毙命。

一通眼花缭乱的变化让孟逍然大惊失色,怎么阴虚道人一言不合就要杀了楚乾呢?

此时,只见苏贤目眦欲裂,怒目圆睁,面目狰狞,一字一顿沉重道:“我说了,妖道为尊,万道为庸,你这个废物究竟有没有领会到我的意思?武帝武祖是终点吗?你根本不会懂,再问,我就杀了你。”

面对性情大变的“阴虚道人”,楚乾脸色涨红,那种眼前一暗的窒息感让他如溺水之人不断扑腾挣扎,紧紧抓住苏贤的手臂,奈何被扼住咽喉,只能艰难地发出“嗬嗬”之音,说不出完整的语句。

嘭!

苏贤一甩手,松开了楚乾,他当然不至于真的杀了他,可喘过气的楚乾面目扭曲起来,两人似要撕破脸皮,只听其阴冷地注视着苏贤,冷淡道:“道人,什么意思,杀了我,你也得不到帝妖。”

得了,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不再虚与委蛇,楚乾连“干爹”也不叫了。

“哈哈哈哈哈!”闻言,苏贤放声大笑,张狂讥讽的笑声穿透云层,响彻云霄,更是震动脚下所踩的城池。

笑声落下,苏贤嗤笑地看着楚乾,鄙夷道:“帝妖?你以为我稀罕?也就你们这帮井底之蛙才会对帝妖兽趋之若鹜。说你废物你还不服?愚昧无知的蠢货!你知道祖妖榜吗?你知道帝妖榜是何人排序吗?你知道十大宝兽吗?”

呵,一问三不知,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苏贤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你知道苏贤的第三第四妖兽是什么吗?你若要杀那女子,等于断了我的通天之途,我必杀你!”

被劈头盖脸一通怒骂和嘲讽,楚乾的情绪居然渐渐平缓,冷冷看着苏贤,只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一缕头绪,沉吟片刻,反复琢磨“阴虚道人”刚刚的话语,眼中精芒暴射,念头豁然通达,抓住了关键点,憬悟道:“道人的意思是,苏贤的妖道潜力比他的武道潜力还要强?有望问鼎祖境之上?核心就在于他的第三第四妖兽?”

卧槽!

聪明人呐!

一点就悟,老子要的就是这效果。

苏贤心里露出微笑,舒然点头,他已经暗示到这个份儿上了,这货要是还不懂,那苏贤自己也圆不下去了。

但是,楚乾果然没让他失望,孺子可教也。

楚乾振聋发聩的一问,一下让双方都理智冷静下来,苏贤缄默不语,楚乾求知若渴。

“开启秦天阳的储物戒,那页古籍由我一观,我方能告诉你。否则,你我之中必死一人。我知你歹毒城府,今日若知道了这惊天隐秘,改日必定处处算计于我,妄图鸠占鹊巢,夺得苏贤的妖兽,因为你天资不够,你连突破到妖皇都费劲,可苏贤这具身躯不一样,他简直是天生的修士,他为修炼打下的基础,举世罕见。”为了装下来,苏贤只能厚颜无耻地吹捧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

闻言,楚乾犹豫了,一方面他的确被苏贤刺激得难受,想要一探究竟,可另一方面他始终怀疑阴虚道人根本没有夺舍成功,眼前的苏贤是真正的苏贤,而阴虚道人其实已经死了,不过,楚乾有时也会自嘲一笑,因为他最懂自己,他理解自己有这种想法的原因,无非是不愿与他人分享帝妖兽的信息,所以才会有百般猜忌的心理不断作祟。

一番思索之后,楚乾笑意温雅,不露心思,道:“罢了。此事暂且不提,我们还是先闯出大阵再作打算。”

苏贤暗骂一声“老狐狸”,竟如此难缠,他都威逼利诱到这般地步了他居然还心存疑虑,索性冷哼一声,眼眸中蕴藏着深深的警告之意,旋即划破长空,朝乾坤城的方向急速掠去。

两道星光遮蔽,大阵内仅剩三道星光,全部都聚集在乾坤城附近,这无疑让这一座皇朝中央之城成为龙潭虎穴,引强者云集。

“我回一趟天阳宗,取回我的储物戒,到时皇朝大殿见。”随后,苏贤化为一粒黑点,在黑幕下不见踪影,唯有缥缈传音入耳。

废话,储物戒里可是有六阶神修功法《万水千山卷》,加上自己身上的一张大水图,此法完整,可解苏贤功法稀缺的燃眉之急。

目送着苏贤离去,楚乾笑颜不再,一脸阴霾,不知在沉思着什么,带着孟逍然朝皇朝大殿赶去。

一个半时辰后,两人甚至追上了之前重伤仓惶而逃的楚令榆。

“父亲!”楚令榆喜出望外,楚乾果然强大,算无遗策,能出现在此地,见其不疾不徐的模样,想必那帮人已经被全部解决。

见到楚令榆,楚乾眉心一舒,直接问道:“对于苏贤,你了解多少?”

闻言,楚令榆神色微怔,笑意收敛,旋即回答道:“关于他的资料我倒背如流,但不敢说十分了解,此人的信息还是如迷雾一般。”

“他的第三第四妖兽可有耳闻?”楚乾问道。

身为朝宗,楚令榆所知有时比楚乾更多,悠悠回忆道:“第三第四妖兽?具体的我并不清楚,他曾在荒狩城展露过一次妖兽,据闻那是一道擎天血影,身形巨大到遮天蔽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无人知那是什么妖兽,似乎有点像传说中的大鹏,光是那翼展便有千米之广,威压倾世,可怖渗人。虽是众口铄金,令人难以置信,可似乎又不得不信。这道血影也曾在云海城出现过一次,耐人寻味,至于是第三还是第四妖兽,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光翼展就有千米之广?他只是妖王啊!”闻言,孟逍然倒吸一口凉气,当真是有点相信“阴虚道人”刚刚说的话了。

你知道祖妖榜吗?

你知道吗?

袅袅余音,不断回荡。

连楚乾都面目凝重,陷入沉思,心潮起伏,震惊不已。

难道,那就是所谓祖妖榜上的妖兽?

“帝妖?你以为我稀罕?也就你们这帮井底之蛙才会对帝妖兽趋之若鹜。说你废物你还不服?愚昧无知的蠢货!你知道祖妖榜吗?你知道帝妖榜是何人排序吗?你知道十大宝兽吗?”再一次回想起方才“阴虚道人”咄咄逼人的言语,饶是楚乾都无法平静。

楚乾暗想道:他不会无故提祖妖榜。他还提了十大宝兽。第三第四妖兽?真的吗?一只祖妖,一只宝兽,能对应上?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一人有如此得天独厚的造化!

“苏贤为什么会出现在云海城?那段时间里云海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至此,楚乾已不敢深想下去,只是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口干舌燥地问道。

“那段时间吗?好像是一年前,苏家发出追杀榜单,有一位妖宗降临云海城击杀苏如雪,苏如雪陨落?再往前,就是天机院圣子宁轻狂降临,南荒妖宗无不赶去朝拜,据说宁轻狂还在竺霖岛出现过,竺霖岛上有一竺家是当年被善水宗放逐的,不过那次宁轻狂驾临,将竺家当代家主招进了天机院,自此之后竺家水涨船高,连善水宗都不敢造次,划分百岛归期管辖。”毕竟是一年前的事了,楚令榆摩挲着下巴,竭力捕捉着一年前的信息。

此刻,楚乾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状若癫狂,面露急迫,再也不复方才的淡定儒雅,追问道:“竺霖岛?是那个有梦翼竹的竺霖岛?梦翼竹传闻是十大宝兽之一梦寐兽的妖食?”

“是啊!那段时间南荒还有大肆放言梦寐兽出现的谣传呢!怎么了?”楚令榆一脸懵逼,不明白楚乾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自己这个父亲不是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嘛!

然而,楚乾和孟逍然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傻,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心动魄。

“第三第四妖兽……祖妖榜,传说中的大鹏……十大宝兽之一,竺霖岛,梦翼竹,梦寐兽……云海城,苏贤,苏如雪,苏家,楚虚在云海城吃瘪,回来却对当日之事闭口不谈……十方山脉,宁轻狂以武王九阶之姿突破双宗境,苏贤武王九阶突破武宗,两人乃是熟识……我说天机院圣子怎会突然降临我们南荒,还下令妖宗不得横世。竺霖岛宁轻狂以天机院圣子身份特招学生,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是为了帮苏贤掩人耳目获得梦寐兽?对上了,所有都对上了!道人没有骗我?”

当楚乾将所有信息整合在一起,近年来南荒的风云之事终现端倪,而他惊骇地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和目的的,只是他身陷囹圄、格局狭隘而不知,直到今日,阴虚道人夺舍成功,曝出一些惊天之秘,再重新结合那些事件的蛛丝马迹,所有事实的真相方得水落石出。

扑朔迷离之后,楚乾走出终年笼罩在他眼前的迷雾,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以及如今和阴虚道人之间的差距。

“看来,道人都知道,自他夺舍之后他就洞悉了所有事了……难怪他会说出那番极端之语……是啊!如此妖兽,如此潜力,旁有人性的贪欲,换谁不会反目?以我往日的所作所为,道人对我不甚了解,铁定提防于我。我该是如何?威胁?挟安若素等人逼迫道人?断其妖道?不行的,道人不可能成全我,如果真的这样,他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占不到一丝便宜。蛰伏?以帝妖兽的信息换取自己停留在道人身边的时间?博取信任,暗暗谋划,再寻出头契机?可是,以苏贤留下的资质,我此生怎追的上道人?”楚乾捂面喃喃,浑浊的碎言碎语连旁边二人都听不清,楚令榆无法理解,但孟逍然能够体会楚乾此刻的心境。

“不行,不能乱了方寸。楚乾,你为什么一定要做第一,你明明只是一只蝼蚁,世上强大之人数不胜数,如今有机会走出南荒,你只是具备了领略世间风光的资格罢了,为什么要如此贪婪,痴心做人上之人?自古贪心毁人。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不可?臣服道人,或许也是一种选择?让道人走在前面开道,而你韬光养晦,惠其雨露,只要脚步不停,只要能一直往上走,你何愁没有机会?现在根本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刻啊!”

在历经一场持久的天人交战之后,楚乾的面庞上终于恢复了一点平静,只是粗重的呼吸仍旧昭示着他内心的波动,他眼中精光闪烁,百般权衡之下总算为自己的未来找到了一条路,如智珠在握,成竹在胸。

其实,楚乾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瓶颈,他的妖道之路是一眼能望到头的,他甚至都看到了自己的终点。

至宝石猴的真相披露后,斩断了他的幻想。

如今,帝妖兽才是他的唯一出路,否则,他终身无望妖皇。

帝妖兽天幕蝠,据秦天阳所说,它乃是一个庞大的族群,让阴虚道人分一杯羹根本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否得到天幕蝠,这才是他这一生的转折点。

若能联合阴虚道人,以他的境界和手段……

噗通!

噗通!

寂声中,楚乾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不争气地勃勃跳动,他想他已经有了最后的决断。

如果苏贤知道,自己只是埋下了一颗种子,而楚乾的心思却催生着这一粒在两个时辰内疯狂生长,最终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那他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

聪明人会想的更多,聪明反被聪明误,正是当下楚乾的写照。

……

ps:五千字。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今日事,今日毕!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数个时辰后苏贤轻车熟路地来到天阳宗旧址,这个宗门已经是彻底败落了,山门古老斑驳,灯盏幽蓝如鬼火,沿途走来荒无人烟,当年如日中天的三大宗之一连宗内弟子都被遣散,被乾坤皇朝移花接木似的转移,偌大山陵,清冷森森,人走茶凉。顶点x

本以为是人去楼空,可苏贤来到阴虚道人昔日闭关的洞府前时,才体会到这已不是楼空那么简单,苏贤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景象,心想这他妈的是哪个天杀的干的鸟事?

断壁残垣,洞府崩塌。

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苏贤微微一叹,转念一想,乾坤皇朝精锐尽出,敢这个时候来招惹天阳宗隐世神修的,这个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看来是那货直接来了结了阴虚道人。那货速度倒是挺快,都抢到天阳宗了,乾坤皇朝抢了没?如果连乾坤皇朝都抢了,那接下去会去干嘛?”苏贤心中默想着。

随即,苏贤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似是寻觅到了答案,忍不住爆粗口:“操,不会是星火拍卖行吧?”

“梦寐,帮我去找找叶知秋。他不是有星河帝图么!让他锁定一下楚乾那帮人的位置,最好跟着我,搞到古籍直接围剿,别玩脱了。擦,老子在大前方拼死拼活,和那个老狐狸斗智斗勇,这货倒好,在大后方浪得痛快,这都要抢到第几家了?”

现在形势虽说不上严峻,但苏贤不知道楚乾那老阴货想拖到什么时候再开启天阳储物戒,以楚乾谨慎到令人发指的性格,短时间估计根本搞不定他,阴虚道人的身份他可能还要一直伪装下去。

难道还真要跟楚乾一起破开大阵迈入逃亡之旅?

这也太卧薪尝胆了吧!

这要演到何年何月啊!

可一想到最终收获是帝妖兽的信息,苏贤还是强压下了心头的无名之火,目光平静,佛系得很。

耐心是个好东西,苏贤不缺。

苏贤分身乏术,不过除掉神念强大的阴虚道人后,梦寐兽隐世之游一开,梦翼一掀,皇朝之大皆可去也,由它来传递消息、联系叶知秋再好不过。

天阳宗的范围囊括了整座山陵,虽说跟青丘门大小差不多,可人家青丘门是建立在连绵群山之中,似云中白鹤,远离尘嚣,被天玄国的世人奉为仙门,不论富贵、普通或贫贱,皆是慕名而去,大隐隐于朝,天阳宗掌控皇朝,深居内陆,没有崇山峻岭作根基,寻到一钟灵毓秀的山陵已是足够。

转转悠悠,苏贤闲庭信步般地绕着天阳宗转了一圈,品鉴一下这个衰败的宗门,意图重温一下数十年前的荣光。

好吧,苏贤是绝对不会承认他还抱有侥幸之心想看看宝库有没有被搬空。

结果不出他所料,空空如也,这作风必定是叶知秋无疑了。

随着苏贤越登越高,穿过黑幕下浑浊的云翳来到山巅,缕缕和风吹拂,掀起衣袂,他负手望着矗立在山陵之顶的巍峨雕像,雕像由一种特产石矿铸成,其身高耸约十米,其象如刀削斧刻,其目灼若炽阳,浑身溢满灵韵,远眺南荒之外,似有壮志凌云,威风凛凛,夹杂着些许压迫感。

到了苏贤这个层次,一个妖宗的威压已干扰不到他的心境,他已不是两年前那个稚嫩孱弱的妖师了。

当空洞无肉的白骨充实起来,此人的真面目映入眼帘,饶是苏贤也只是微微恍然,心中唏嘘道:“哦,原来他就是秦天阳。原来秦天阳就是长这个样子。原来坑我的那比就这副德性!”

苏贤目光沉沉,嘴角一勾,带有一丝同情地想道:爱徒背叛,你一定觉得自己死得很冤吧!

“正主,来了啊!”

唰!

“干爹!”

“祖父!”

“道人!”

在楚乾三人靠近时苏贤就已察觉,越是如此,他越要装出高深怀旧的模样,目仰雕像,气息沉渊。

“今日一走,或许以后再没有回来看一眼的机会。”苏贤声音沉重,眼中覆满复杂情绪,这种难言的气质极为符合他现今的身份,毕竟秦天阳就是被阴虚道人偷袭才重伤的,“道个别吧!恩怨,仇恨,愧疚,那些扰人忧烦的东西就都留在南荒吧。”

言罢,苏贤手掌一掀,秦天阳的骸骨被他拿了出来,然后一步步地走到雕像的赤足边,情绪凝重地将其放下。

数十年来,风吹日晒,高大的雕像已有了缺口,今朝再配上渺小冰冷的白骨,目若窟窿,幽寂孤凄地靠在自己的脚趾边,随着阴冷的山风飘过,古今之事,尽数长眠在这古老黑暗的山陵里。

像是做完一种神圣的仪式,苏贤恢复了一身幽冷的气质,转身凝眸,问道:“不是让你们去大殿等我么?怎么还有心回来?”

孟逍然和楚令榆没有说话,两人皆是以楚乾为主。

然而,楚乾似乎被苏贤方才充满缅怀感的一举一动扯进了岁月漩涡中,回忆起往昔,身体蓦然打了个寒颤,陡然转醒,内心的决断愈加坚定,朝苏贤拱手道:“干爹所言极是。南荒是我等起源之地,踏出这一隅,再回首已不知是何夕。欠了师尊数十年的惭愧和道歉,今日我便偿还。”

闻言,苏贤有点摸不着头脑,是自己误会这老阴比的意思了吗?

还是说,就是那个意思?

猝然间,苏贤内心狂喜,脸庞上仍是保持着肃穆,不动声色,只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抹异样,旋即望着楚乾冷嘲道:“原来你还有点良心。”

“从来也不曾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楚乾难得地顶嘴一句,话语冷硬。

储物戒在楚乾身上,天阳遗志他也听了,具体要求都谨记于心,但楚乾最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秦天阳直到身死道消想的都不是复仇,而是仅仅要他跪在他的骸骨面前认错,再背一遍当年他初入宗门拜进秦天阳门下时日夜诵读的为人准则。

骸骨在前,雕像在前,楚乾大大方方地跪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之上,抛弃一代枭雄的形象,重重叩首,口中念念有词,接而身形颤抖,在众人看不到的黑暗中,逐渐老泪纵横,任干涩的眸中垂下晶莹,他似乎想将整个脑袋都埋入土中,默默忏悔。

“……此谓诚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吾辈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宁不至浩然之气,亦不堕自满之意……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这段悔悟的背诵,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不管是什么事,既然做了,后悔已是无用,这个道理楚乾懂,秦天阳也懂,很多事情已如逝去的江水不可挽回,正如其所说,或许真相已经在山河变幻中失去了意义,不求闻达,不求相报,秦天阳等的就是一个答案,一个态度。

倏然,随着楚乾的背诵渐入尾声,白骨上的灵晕如同回光返照,天阳储物戒被一股神异之力托举飘浮而起,天阳遗志乍现,光束投射,凝聚成一个秦天阳的虚影,他神情复杂地俯瞰着山陵顶端跪伏着的楚乾,胸中抑郁之气终于有抒发的机会,可不论是训言或怨语,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是化为无尽的沉默,不顾灵光愈来愈微弱。

楚乾似有感应,仰首之时骤然泪崩,悲戚一声:“师尊!”

秦天阳微微点头,意志迅速消散,仅留一段余音盘旋山巅:“你在我身边学习二十年,你的性子我最懂。为师以为自己已足够了解你,却还是无法料及你是太子之身。师徒之情,血脉之恩,你终是有了选择。既然做了,就毋需后悔。斯人已逝,仇怨随风,生者如斯,幽思长存。你既有鸿鹄之志,但愿,你能成为举世瞩目之人。”

“如若不然,汝愧为吾徒。”

声音消失,令人揪心的黑幕恢复静寂,宛如石投小潭,溅起涟漪两三圈,事后一切趋于无形。

“徒儿谨记!”

最后,又是楚乾的一声高呼。

苏贤略有玩味,孟逍然和楚令榆则是满脸沉重,无论是谁都没破坏这个画面。

遗志已消,天阳储物戒开启!

一分钟后,楚乾默默起身,拭去了眼角之泪,调整好情绪,迅速变脸,苍老面颊生冷,不苟言笑,直到望着掌心那一枚古朴的储物戒时,他一向古井无波的面庞上才有了波动,眼中划过一抹炙热,布局谋划数十年,不惜背负骂名,苟且偷生,今日所有回报终于到了结果之时,他又怎能不激动。

天阳储物戒内,留有何物苏贤看不到,只见楚乾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捧出一页古页,书页枯黄,似是从某本典籍撕下来的,一边留有波浪撕痕,当楚乾反复确认无疑之后,保证自己已经记下了古页上所记之语以及一幅粗略的地图后,他才来到苏贤面前,将其献上,沉声道:“依干爹之言,随意观之。”

古页在前,饶是苏贤的呼吸都微微粗重了起来,显然不像他之前说的那般无所谓,强忍着冲动,苏贤目光幽幽地接过了古页,还未观看,居然敏锐地捕捉到一股漫天神念如雷霆般扫来,似是潜伏已久,而今却因此页古籍的出世而露出了破绽,瞬间被苏贤惊觉。

“我擦,可以啊你!我本来还以为你要死了呢。啧啧,大哥不愧是大哥!那么大个杀局你都能逃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折服了这人?”叶知秋欠揍的传音响起,惹得苏贤嘴角一抽。

不一会儿后,苏贤已能在空中捕捉到梦寐兽的身影,看来小梦寐找人的速度堪称一绝,才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帮手找回来了。

不过,叶知秋的神念强度着实有点骇人了,这比绝对不是刚到的,苏贤敢肯定他已潜伏许久,连自己都可以瞒过,这丫的还是五阶初期神念嘛,难道已经到中期了?

太不公平了吧!

天机院圣子就可以突破得这么快吗?

“谁!”

当叶知秋的神念出现波动,不光是苏贤感知到了,同为五阶神念的楚乾自然也不例外,他本来就一直提防着周遭,此时目露寒光,环顾四周,高喝出声。

叶知秋浑然不惧,连理都不带理楚乾的,一道紫色身影于万米之外迅速迫近,一边靠近一边问道:“怎么说?看他对你言听计从的样子,是留下发展还是乱棍打死?”

“得了吧!这老狐狸我可不敢留,指不定哪一天就来个弑主,这谁受得了啊!”

“嘿嘿。好说,那就乱棍打死!”

……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锅端

远处,叶知秋踏空而来,楚乾目光冷冽如刀,虚眯望着他,染霜的眉宇微皱,问道:“你是谁?”

“等会儿再告诉你。m”众人只觉得空中划过一道紫霄般的闪电,电光转瞬即逝,下一秒叶知秋就站在了山巅口,和苏贤遥遥相对,实则是各自占据一边,封锁了这三人的退路。

楚乾正欲开口,忽然面色一变,连楚令榆和孟逍然也感应到了,数股强盛的气息从四面涌来,赫然是四位宗境强者,就这般突兀地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冒了出来。

来者正是苏斩、商万贯、何刺韵和田中鹤。

如今,三方汇聚,两方势力融为一股,叶知秋与苏贤一脉的人倾巢而出,团团围住了乾坤皇朝权势最大的三位幕后掌权者,笑容促狭,完美地一锅端。

“看来注定要让你的师尊失望了,你呀,连南荒都走不出。”叶知秋摇头感慨,说实话他对这种弑师求荣之人毫无好感,要是让他知道天机院里有这样的败类人渣,碎尸万段都是轻的。

知错悔改就有用?

掉几滴不值钱的眼泪,却亲手埋葬了一具尸骨。

闻言,楚乾面露峥嵘,紧咬牙关,退后一步,隐隐与手持古页的苏贤站成统一战线,来人的修为皆是不俗,可大阵内他是妖道至强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只要阴虚道人这个神道至强相助,他们未必没有能力将这个包围圈撕开一个缺口,从而逃出生天。

看来,这帮人就是他走出南荒的最后一关了。

“阁下……”

楚乾还想审时度势,猝然脸色剧变,察觉到精神海内有两只披着白袍手持梅镰的鬼魂飘了出来,意图吞噬他的神念本源,侵占其精神海,见到这一幕,楚乾幡然想起自己之前与苏贤交锋时的景象,这两个诡异之物正是由苏贤种下。

“毒溶术!”

楚乾心中暴喝一声,幽绿色的精神海陡然间沸腾起来,毒雾升腾,毒泡翻涌,眨眼间展开了反击,要将这两只鬼盗侵蚀毒杀。

这便是楚乾当初不惧鬼盗的原因,因为他时刻掌控着自己的精神海,早年奇遇使他精神海发生惊天之变,泱泱海水竟由剧毒之物组成,不容万物,外界擅闯者俱是被毒气腐蚀,化为乌有,唯有他的妖宫能安然无恙地敛藏。

先前鬼盗入侵,隐藏了起来,楚乾一直寻不到它们的踪迹,因此选择按捺不动。

如今冒出头,自然是顷刻间的绞杀。

然而,这种突袭还不是最让楚乾震惊的,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苏贤种下的鬼盗居然还能发动,这他妈意味着什么?

苏贤的神念根本没有泯灭!

此刻,楚乾内心苦楚,眼角欲裂,双目通红,杀意几乎凝为实质,如索魂的厉鬼般盯着苏贤,咬牙切齿道:“你不是阴虚道人,你是苏贤!”

哎呀!

被你发现了。

苏贤默默收起了古页,眼角微眯,自认为露出了一个极其和善谦逊的笑容,声音清冽,道:“恭喜你,答对了!”

噗!

楚乾吐出一口老血,满目皆是不甘之色。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一失,却将他的命都搭了进去。

“废话真多,动手呀!这货交给我和苏贤,剩下那两个,你们分了。”言罢,叶知秋背后星河帝图已冉冉升起,作势便要一发入魂,给予楚乾神念上的当头棒喝。

苏贤眼神郁闷,心想老子还没说完呢,你急个毛线,大吼道:“停!”

“呃?”

叶知秋气息一滞,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瞪着苏贤,心想你知不知道这样子我很没面子。

苏贤无语,这货在有利可图的时候永远是那么积极,不理睬帮腔的叶知秋,苏贤拍了拍楚乾的肩膀,这死神般的手落在楚乾身上,身旁三人皆是身心一颤,他们可没忘苏贤是武宗啊,可这只手轻飘飘的落下,楚乾连躲的机会都没有,这才更让他们心头震骇。

禁锢!

楚乾和孟逍然已然崩溃,多么熟悉的一幕啊!

苏贤之前根本就不是无力反抗,纯粹是逢场作戏,挖了坑给他们跳啊!

苏贤哪管众人临死前的心理活动有多丰富,只是不希望楚乾死不瞑目,话语温和,笑容干净,蕴藉道:“介绍一下。那位,认识吗?没错,就那个给你感觉有夺妻之恨、杀父之仇的那个女的。好看吗?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哥哥就是你杀的。呃,她哥哥是你二师弟还是三师弟来着,有点忘了,让她自己跟你说吧。”

说完,苏贤朝满目喷火的何刺韵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道:“说了给你报仇的,你亲自动手。”

何刺韵本就死死注视着楚乾,锋锐的目光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可她作为一介奴仆不敢擅作主张,当听到苏贤的话时,虽然前面那几句很不着调,可后面那几句完全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只见她美眸中泪花涌落,娇躯颤抖,那不是悲伤,不是感动,而是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喜悦和畅快,那是一种献给在天之灵一路走好的珍重。

由远到近,区区百米,何刺韵每一步都如踏在柔软的棉花上,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生如梦幻。

苏贤已经退到了一边,也没嫌何刺韵走得慢吞吞,而是给她一个充分发挥的空间,含笑地望着山巅之上的这一幕。

乌云拢聚,大风吹得漫山草叶匍匐。

气势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随着何刺韵一步步走到楚乾跟前,众人明显能感觉到楚乾的身躯僵硬到了极点,这个永远处变不惊的人终于也被眼前丽人的浑厚杀念惹得脸色一青一白,可他无法闪避,无法还手,旁边还有一个更可怖的魔头盯着他,笑吟吟地关注着接下来要发生的每一幕。

瞥见楚乾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惊恐,何刺韵忽然笑了,笑靥如花,生动美艳中夹带着一抹凄清,俏丽的容颜显得些许狼狈,哽咽道:“我叫何刺韵,我的兄长叫何贫。没错,就是那个被你视为一生之敌,百般算计,创下地阴帮的何贫。”

“呵,何刺韵,何凡,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只是无心动手罢了。杀人者,人恒杀之,此次我认栽,多说无益,动手吧。”死到临头楚乾已是心生宽慰,苍眸浑浊,略含轻蔑,鄙夷地摇了摇头,无暇再去怄气,而是扭头凝视着苏贤,一副要将其面目印入脑海的架势,久久凝视。

楚乾寥寥几语虽然淡漠,却是意在攻心,单纯是为了恶心一下何刺韵,让她心生阴霾,然而何刺韵避轻就重地反讥道:“不是无心,只是想以我们为饵,引出天阳祖师罢了。现在引出了他们,比秦天阳更可怕的敌人,弄巧成拙,真是可悲!”

“击溃我的是他们,又不是你,也不是何贫,你在跟我洋洋自得什么?炫耀也是找错了对象,别忘了,何贫,早就败给了我。争一时之勇无用,活得长久,活得快活,才是真正的胜利。”

楚乾嗤笑一声,揭开何刺韵的伤疤,恶语伤人,意图让何刺韵露出丑态,虽然对于他的陨落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人都要死了,还不允许自己口无遮拦地羞辱她么?

“可我是他的人啊……胜负什么的,谁在乎呢?我在乎的,就是亲手杀了你就行了。”何刺韵低喃一声,反驳道。

在另一边唇枪舌剑的交谈之时,叶知秋已经凑到了苏贤身边,不耐烦地嘟囔道:“废话好多啊!要我直接动手就完事了,说又说不过,想在对方临死前踩他几脚都发现没地方踩,这事多尴尬啊!”

苏贤笑了笑,谁也不帮,叶知秋也是好心,他生怕楚乾几句话把何刺韵说出魔障来,被仇恨蒙蔽心智,而后恼羞成怒了结了楚乾,事后回想起来,发现自己被一个死人看不起了,可这人偏偏已经死了,想报复都无处可去,久积成郁,这不是自作自受么!

“多大点事,这么多年都咬着牙走过来了,你还指望她被三言两语就冲昏了头脑?”

“说不准的啊,那帮老家伙教我的,女人都胸大无脑,说这是人生哲理,智慧结晶呢!”

苏贤陷入了极度无语:“……”

那帮糟老头们都是妖帝了还这么坏吗?

不一会儿后,等苏贤等人再望过去,冷风拂过山岗,楚乾已躺倒在了血污之中,身上被狂暴的妖力捅了好几个窟窿,旁边的楚令榆和孟逍然到死都说不出话来,死得更是干脆,摆平这一切后,何刺韵才擦拭掉泪痕,默默站到了苏贤的身侧,垂首遮掩花容上的痕迹,眼眶微红,可她却贴得苏贤更近了,这种亲近打得体态无疑表达了她更上一层的信服。

一向讲究斩草除根的苏贤唤出了吞天青炎,一下子将楚乾等人的尸体焚烧殆尽,可烧到一半,吞天青炎忽然传来一道意念,意思是楚乾的尸体稍不干净。

“什么鬼?”苏贤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走到楚乾的尸首边,凝目观察,终于捕捉到了端倪。

叶知秋还等着和苏贤分享胜利果实呢,见苏贤重新走到楚乾身边,他懒散地跟了上去问道:“怎么了?”

“这些白虫是什么?”苏贤凝重地望着一群密密麻麻的不死融身虫正在往冻土下钻,询问道。

叶知秋定睛一看,冷笑道:“这货还真是一个老阴货呢!这是不死融身虫,我在皇朝宝库里搜到过,如果你不摧毁他的精神海,他就可以一直死而复生,慢慢重新生长出**。一种邪虫罢了。嘿嘿,让我来给他补上一刀。”

随着叶知秋闭目,星河帝图散发出瑰丽光芒,一颗星辰蓦然亮起,叶知秋邪魅一笑,道:“找到你了!”

冻土之下,仅靠着一缕神念本源逃遁的楚乾只觉得一双洞察世间万物的星目将他从阴暗冻土中揪了出来,连意识都无法传递,惊惶中便被一道黑芒击中,瞬息间化为湮灭,彻底陨落。

至此,乾坤皇朝已名存实亡,高端力量尽数被铲除,而苏贤等人此行也是大功告成。

一旁,何刺韵心有余悸地看着二人进行最后的扫尾工作,实则懊悔不已,没想到自己报仇都报不好,差点让楚乾成为漏网之鱼,只听苏贤淡淡道:“下次记得做的周全点,斩草除根,别留下后患。”

“嗯,知道了。”何刺韵吸取教训,应声道。

“蒙邈呢?你去把他找来,真是的,连自家男人都管不住,那憨货野得很,你不要以为自己漂亮就可以栓得住他,真把他放飞了,指不定是一条脱缰的野狗呢。”

何刺韵:“???”

我们上一秒说的是这个事吗?

为什么又扯到蒙邈了?

“蒙邈在四皇子府。”一边,苏斩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对于苏贤撮合自己和蒙邈的执念,何刺韵实在无力吐槽,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大仇得报的喜悦当前,她也不跟苏贤计较,转身就去寻找蒙邈。

……

第三百六十章 帝妖籍

杂草丛生的山岗之上,夜黑风高,倘若没有一点遮蔽物来掩藏他们的身影,便堂而皇之地就地分赃,那未免有点太嚣张了,做贼心虚的两人在天阳宗上开辟了一个简陋的洞府,待全员到齐,众人钻了进去,封闭洞穴,在烛架上镶上夜明珠,来了场促膝长谈。

洞穴内,蒙邈、何刺韵以及商万贯是明显站在苏贤这边的,苏斩中立,吃两家饭,田中鹤属于叶知秋派系之人,然而,真正的两位话语人又是一路货色,所以在这擎起点点萤亮的空间里根本没有所谓的阵营之分,其乐融融。

“之前没看仔细,快拿出来给我瞅瞅。”叶知秋催促道。

在正题之前,苏贤和叶知秋两人战况胶着,讨价道:“等会儿,阴虚道人的储物戒是不是被你缴了?别的东西我不要,把那《万水千山卷》给我。”

“靠,我凭本事扫荡的成果怎么就要给你了。我还想说你怎么不把那幅清河图给我,毕竟我才是占了大头的人。我跟你说啊,别把天机院圣子不当穷人看啊!你知道的,我很穷的,我抠起来连我自己都怕!”此刻的叶知秋犹如一头铁公鸡,一毛不拔,誓死守护着敛下的财富,嗷嗷待哺。

“我好歹救了你一命……”苏贤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点脸红,目光游离,声音低微。

闻言,叶知秋骤然暴起,星目喷火,面色涨红,指着苏贤鼻子,毫不矜持道:“你还要脸吗!之前就是拿着这个理由占尽便宜,你说是不是,在十方山脉里大头让你占了,在雪峰我给足了你面子,那是把苏如雪喂得哟,要不是你我都想抢了她。现在你又拿这个敲诈我?!何刺韵是人证,你别想抵赖!再者,要不是我悍不畏死、披荆斩棘地杀入敌人大后方,风卷残云,闯过危机四伏的皇朝大殿,一挽狂澜,为你奠定胜局,你能在那么多人的追杀下如鱼得水吗?”

话音一起,何刺韵撇过了脑袋,两不相帮,饶是她是苏贤的人,却也知道叶知秋所言非虚,更关键的是她知道这两货看着好像都要吵起来了,其实就跟开玩笑没什么区别,如果偏要解释一下两人之间出现如此现象的原因何刺韵会认为他们是在活跃气氛。

然而,目睹了叶知秋全程表现的苏斩和田中鹤两人则是羞愧心虚地低下了头,暗中对视,彼此不语,身形微颤,心想这圣子也太不要脸了吧!

为什么我们感觉你才是最如鱼得水的那一个?

明明抢得都快合不拢嘴了,要不是有人传音让你突然折返,你都快抢到第三个星火拍卖行了。

被叶知秋猛喷了一顿后,苏贤默默无语,只是摆出了八个储物戒,分别是从君简玉五人和楚乾三人身上扒下来的,天阳储物戒都不算在内,这一手笔霎时把叶知秋看得眼珠子都瞪圆了,收敛起怒容,乖乖坐下,挂上虚假的微笑,静候佳音。

“八个储物戒我都没看过,你选一个,拿阴虚道人的储物戒跟我换。剩下的我们各取所需。”苏贤平静道。

叶知秋二话不说拿走了属于君简玉的那枚,然后把阴虚道人的给了苏贤,别问他是怎么知道那是君简玉的,好歹他也是发动过岁月回溯的人。

攥紧这枚幽黑如铁的储物戒,苏贤将其揣进怀里,众人皆是心知肚明,这两枚储物戒都属于他们个人所得,并不划入众人分赃的范围内。

尔后,苏贤一把抓起剩余七枚储物戒,统统收了起来。

叶知秋:“???”

说好的各取所需呢?

苏贤回以干净阳光的微笑,心平气和道:“这是我舍生取义、浴血奋战,周旋大敌于战争最前线,敌进我退,敌退我打,历经重重磨难,击搏挽裂,逃过阎王索命,小鬼缠身后亡命取得的战利品。所以,我的!”

当苏贤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完这些辞藻,整个洞穴内鸦雀无声,宛如北域极地的寒流掠过冻土,连众人的呼吸都被冻结,其中属叶知秋的神情最为精彩,五官扭曲,惘然中带有一丝猝不及防。

噗!

何刺韵第一个没憋住,尴尬地笑出了声。

“你这婆娘,笑什么笑,真不懂规矩!”蒙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人,绝对是有资格教育一下新人的,以便巩固自己在苏贤身边的地位,随即怒斥道。

这时候的何刺韵就是一个典型的吃软怕硬之辈,秋眸布满寒霜,俏脸一板,瞪道:“我看你是找死!”

蒙邈悻悻躲到了苏贤的身后,表示这疯婆娘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等我哪天修为超越你了,有你好看的,哼。

“咳咳。呃……嗯,精辟!言之有理,字字珠玑!说得好!”叶知秋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虚伪捧场道。

手头一下子多出了那么多枚储物戒,留着也无用,可在场中大部分人都有了,苏贤接而向呆在角落的田中鹤问道:“田伯,你缺储物戒吗?”

“他没有。缺。非常缺。如果你嫌储物戒太多,可以再丢给闻人家几个。”田中鹤还没回答,叶知秋已经帮他抢答了。

苏贤先前也就是逗逗叶知秋,之后随便挑了一枚藏青色的储物戒,将其中的东西转移到另一个储物戒,然后将空出的储物戒递给了田中鹤。

“无功不受禄,这使不得。”田中鹤摆摆手,婉拒道。

叶知秋直接夺过了苏贤手中的储物戒塞到了田中鹤手里,道:“跟他客气什么,拿着。在座的很多都没功,以后有就行了,互相照拂,但求无过,莫要有异心。不然,东西给得出,自然也收得回。”

这句话不光是说给田中鹤听的,也是说给在场除苏贤外所有人听的,也算是叶知秋给众人的一个忠告。

苏贤点点头,没有觉得叶知秋说得重了,别看两人脾气都挺好,该提醒的事先还是要提醒,别到时候坏了规矩,怪大家翻脸不认人。

洞穴内气氛稍稍凝固了一会儿,紧接着随着分赃大会的开幕而步入正轨。

说是分赃,不如说是鉴赏,苏贤大大方方地拿出了那页古籍,古籍的纸质极为特殊,乃是号称七阶的不朽图页,页面微微泛黄,象征着它的存在至少已有万年之久,剩下值得关注的便是古页上的详细记载,细致具体地标注出了帝妖榜第五十一的天幕蝠族群所处位置,以及附近的环境情况。

将其上密密麻麻数百字总结在一起,提炼出关键字,无非就是:帝妖兽,五十一,天幕蝠,东域无渊海域,天幕秘地。

至于这天幕秘地在何处也有详尽记录,只不过……

“看得出什么吗?”苏贤问道。

这话自然是问向叶知秋,在场或许唯有他能看出苏贤看不出的东西。

叶知秋神色凝重地瞅了瞅古页,分析道:“第一,七阶不朽图页,纸张材质特殊,极其珍贵,字画不朽,日月同存,天机院都没有一张纸是这种材质;第二,看页码,89,此页只记载了关于这个族群的地理位置,其余一概未提,前后皆有断章,看纸张裂痕,明显是从某本古籍上掉落的其中一页,它的前后肯定还有关于天幕蝠的其它记载;第三,天幕秘地在东域奘魄城,此地被划在一位帝境的势力范围内,我可以明确的告诉诸位,如今的东域没有一位人类帝境,连尊境都是凤毛麟角,而且肯定没有奘魄城这个地方。”

见叶知秋如此笃定的语气,苏贤微微点头,黑眸微垂,循着叶知秋的思路继续说道:“因为十万年前,那一战打得东域大陆破碎,这个地方要么是被打得破碎分裂了,要么是被打沉了,沉入无渊海域,在深海之内化为一座无人可探的真正秘地。”

“没错。”叶知秋赞同。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苏贤目光闪烁地看向了叶知秋,意味深长。

叶知秋面色一凝,对旁人迷惑的眼神视若无睹,干笑着挠了挠脑袋,索性开诚布公道:“好吧。我只能告诉你,此页归属的古籍出自于十万年前,那个年代大陆重排帝妖榜,将最后的结果编纂成册,至于这些事是谁干的,天机院有猜测,你从武王九阶突破到武宗,应该也有所感应。我们无法确定是不是他们,但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毕竟,十万年前天地间就有吞天妖蟒,可你说那条蟒现在在哪呢?妖祖,十万年活不下来吗?帝妖榜是何人排序?这些都是谜题,也是我们天机院一直在探索的。另外,再附送一个信息,南域千幻殿,就获得了三页这样的古籍,籍页上从头到尾关于幻音猡的信息很详细,非常完整,不像是你这样的单独残页,他们的页码是194-196。”

听了那么多远古秘闻,苏斩再蠢也反应过来,双目放光,难以置信地惊呼道:“这本古籍专门排列了帝妖榜?”

知道叶知秋不想当面说出口,所以苏贤传音问道:“天机院有多少页?”

“二十八页,分别囊括了十二只帝妖兽族群的信息。不过,既然是帝妖,它们的族群中自然不乏帝境的存在,仅凭天机院的实力是根本无法狩猎的,我们主要也是求和、谈判、互利、偷偷捡漏等等,所以我们其中一些圣子才获得了帝妖兽,譬如我的西天雷神象。不过真正的血脉浓度可能并不高。还有,古籍上的信息也并不一定准确,毕竟十万年过去了,有些族群会衰败,有些族群或泯灭,有些则是迁徙,凭着二十八页古籍,天机院这么多年来才寻到十种帝妖兽的族群,甚至有前辈因冒犯帝妖兽的栖息地而陨落,另外两种我们已按图索骥,可是找不到,想必是迁移或殒灭在大妖纪元了。”对于苏贤,叶知秋没有藏私,坦诚相待道。

苏贤颔首,显然今天探寻到了一个崭新的远古秘闻,这绝对是一个极其劲爆且有价值的收获。

“天机院不知道其它古籍之页散落何地,所以近些年推衍的其实都是这些籍页,帝妖族群内有恐怖强者为整个种族屏蔽天机,它们的栖息地是很难从天机中捕捉到的,能入手的也就是这古籍了。每每出世,总会掀起腥风血雨。天机院历经上千年也才收集到二十八页。”

“南域千幻殿有三页,我们之所以知道并且不抢夺,那是因为以前他们弱小,无法独吞幻音猡,连人家的聚集地都进不去,所以初代千幻殿殿主找到天机院合作,分享了这个隐秘。至于其它古籍,天下势力多如牛毛,总有一些势力是有的,涉及帝妖兽,谁不谨小慎微,战战兢兢,肯定都藏得很深,生怕引人觊觎,招致灭族灭门之祸。”

“对了,据我们猜测,北域第一宫可能就有。你想,他们连宝兽都能找到,还亿万里迢迢地赶到东域寻找青丘祖狐,你说没猫腻谁信?”说到最后,叶知秋话锋一转,故意扯到了那个苏贤听到就头疼的势力上。

苏贤咆哮:“关我屁事?”

“我就那么一提,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莫名其妙。”边说着,叶知秋还边无辜地嘀咕,可那不停眨动的眼睛分明是饱藏探索欲,充满暗示,明显想深度挖掘一下苏贤和月锦瑟的后续故事。

正当苏贤回味、汲取有关远古秘辛之时,不甘寂寞的青羽抛出了一个更震撼人心的消息,炸得苏贤七荤八素。

“区区帝妖籍嘛,以前我一个人就有十多页,远古三大帝数量都差不多,我和古无锋的帝妖籍还是共享的。这玩意儿总共两百页,排名一到十的帝妖兽是不在册的,之所以有这个特权,估计是因为它们强吧!估摸着都是妖祖。十万年前,我境界低的时候还痴迷搜集那些图页,后来随着修为提升,眼界变高,也就不怎么在意了。毕竟我的每一只妖兽都不输帝妖。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我想跟你强调的是,那些古籍的信息,我都没忘……”

这已经是赤果果的炫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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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收获

苏贤闻言后,一时的心潮澎湃是难免的,在短时间的呼吸急促后立马进入贤者模式,目不转睛,波澜不惊,如老僧入定,这让青羽着实不爽,一拳打到棉花上,宛如对牛弹琴,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我的妖兽也不输帝妖。”这一点苏贤颇为自豪。

青羽听后频频点头,十分欣赏苏贤不轻易为帝妖折腰的骨气,后轻叹一声,惋惜道:“唉,我本来精心为你挑选了一只帝妖兽可作你未来的选择,看来是用不上咯。也罢,十万年前的血脉终究成为糟粕……”

噗通!

金光绚烂的精神海上方,那个小人二话不说就跪下了,眼中含泪,感激涕零地怆然哀呼道:“青师!”

青羽表示很满意这个反应。

梦寐兽扇着梦翼在小人身边转了一圈,明媚的眸子里满是鄙夷,真是愈发瞧不起苏贤了。

回魂后,苏贤收起了古页,神情肃然,目光幽幽如潭,环顾众人后才四下交代道:“丑话说在前头,籍页之上的记载你们也看了,但奉劝你们不要擅作主张,帝妖族群实力强横,若尔等欲壑难填,贸然前去,丧命是活该,没丧命我也会送你们一程。这不是开玩笑,好东西我多的是,我愿意和大家分享积累人脉,却容不得团体中有半点龌龊,这点希望你们铭记。”

“观大家现在的境界,没有多余妖宫,去了也是白去,不如潜心修炼一段时间,等我们差不多到了半步之境,便是动身之日。”

众人皆没有异议,其实除了商万贯是异数外,连苏斩的把柄都在苏贤手上,最后还有天机院做保障,想必没有人会蠢到生出二心。

“到时叫上宁轻狂吧!近段时间都可以借那厮的力,他这份年纪和成就绝对是一时无两。不过他妖道其实不如武道,也算是给他找只帝妖补补。”叶知秋提议道。

苏贤自然没什么意见:“可以。”

其实这场风波中除了苏贤之外,其他人都只是打了场酱油,没有太突出的贡献,苏贤将众人聚于一堂,共鉴古籍,也是为了给众人打上一针强心剂,先树立威信,再嘱咐道:“胖兄,约莫半个月或一个月后,楚乾等人死亡的事还望你宣传一下。如今时机未到,皇朝内的浑水还可以再乱一点,你们若清闲无事,也可去争夺点资源,反正不久后我们就要离开。”

“喂,你这是要把烂摊子抛给闻人家么?”叶知秋不满道,毕竟皇室倒台,有他在背后扶持的闻人家将迅速崛起,不日就会成长为一颗参天巨木,宛如大千皇朝的洛家那般,坐镇一方,权势遮天。

可这残局注定是最强者来收拾。

苏贤扫了叶知秋一眼,知道这家伙又借机开始敲竹杠了,索性道:“我觉得你可以找个机会把那六道星芒阵的阵盘收起来。七阶阵盘,只是有点残缺,但贵在实用。”

“嘿嘿,你不跟我抢就好。这点小事,算什么烂摊子嘛,交给我了!”见心思被识破,叶知秋讪笑一声,恬不知耻道。

“对了,这阵盘开启期间毁得掉吗?”苏贤一直疑惑此事,明明是七阶阵盘,品阶通天,为什么楚乾那帮人总觉得可以凭妖宗之力就毁掉它,是他不悉阵道故而孤陋寡闻么?

“毁个屁。”叶知秋嗤笑一声,“除非六阶阵皇来,或者是尊念窥破阵盘之秘,毁其阵眼,拔其中枢,否则它这一方掌上之物便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七阶困阵并非虚名,此乃一条大道的霸道。”

苏贤有点听不懂叶知秋是不是在跟自己吹嘘了,只是微微点头,道:“行。这根蔽星针给你。帮我找个山川相缪之地布个五阶聚气阵,我要补一下落下的修为。”

闻声,叶知秋轰开洞府,于尘雾缭绕中走出,踏步而起,淡泊的眼眸俯瞰山河,遂遥指一角,朗声道:“我看这天阳宗旧址就不错。山陵背后有一条溪江,穿山而过,西至云海,东临无渊,附近清幽静谧,等闲者非翻山越岭不得靠近,漱石枕流,竹篱茅舍,称得上皇朝内独秀于林的风水宝地。”

“说人话。”走出洞府,苏贤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没有腾空,只是无语道。

叶知秋气势一泄,无奈解释道:“天阳宗在此开山立派不是没有缘由的。山腹内,有玉矿。虽然差不多快被挖空了,但那本就是妖气汇聚之地,不用化腐朽为神奇,更容易布下聚气阵。”

“麻烦你了。对闻人家有什么打算?仍旧长居此地?说实在的,乾坤皇朝被夹在中间,一边靠海却被雷云宗霸占资源,另一边靠十方山脉却只得微薄,你不可能帮闻人家一世,总有离开之时,倘若要谋求更好的发展,最好还是举族迁居。”

谈及正事,叶知秋也没工夫故弄玄虚了,飘然落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苏贤动机是不单纯的,可他也不会明说,只是出谋划策道:“要么,搬到边城,攫取十方山脉内的资源。要么,去云海城,那边的拍卖行会被取缔,定会有骚乱,善水宗虽说把持着云海城,其实也就是占了天阳宗式微的便宜,让闻人家崛起,重占云海,靠山近海,得天独厚,再寻一熟人家掌控拍卖行,等闻人家真有后辈强大起来,那乾坤皇朝的地域内基本上就是闻人家的一言堂了。说白了,无非是你一句话的事,或者宁轻狂一句话的事。”

十方山脉,叶知秋熟悉,更别说灭虫峰、占雪峰,只是闻人家迁至边城,实则也就是在山脉外围晃悠,没有强大的实力撑腰,想要掠夺山脉内的资源依旧难如登天,除非叶知秋把山脉内的那尊妖皇给摆平了。

至于云海城,为了帮年柒舞以及博梦寐一笑,苏贤早就想灭掉聂荣了,然后叶知秋或宁轻狂随便一句话,提携一下商万贯,那胖兄势必水涨船高,毕竟云海城的强盛绝非荒狩城那蛮夷之地可比拟。

“待我回去问问他们的想法吧。复辟皇朝是别想了,此域还是由两宗去维持平衡吧!与其是争霸天下,还不如超然于世,我就挺欣赏天痕尊者当年之法。另外,我不想让别人捕捉到我的影子,宁轻狂在东域横行,真要去云海城,就让他出面。”从叶知秋的话语中,苏贤听得出他更倾向于云海。

“那我便不多嘴了。”

……

山陵腹地,五阶聚气大阵并不好布置,诚然,叶知秋阵道已升五阶,但许多阵图还来不及学习,聚气阵虽是熟稔,却也颇费精力,钻进玉矿的隧道大殿后已有数日,近日苏贤渐渐察觉到壮美山川内的妖气成如风云拢聚,凝雾化雨,浓郁磅礴,显然是叶知秋的手笔,这亦是大阵将成的征兆。

外面的天空是湛蓝的,秋华硕果结满辽域,大阵内却被蒙上一层黑布,失去曜日的朗照,诸多修士和百姓的心头都如阴云密布,恐慌蔓延,暴动不止,皇朝内的秩序正在逐步走向崩溃,黑暗一天不驱散,世人的信仰便一日不能回归,这种逼仄的日子比以前的战争时期更加人,民不聊生。

叶知秋很生气,日理万机的他为了布阵白白瞎了好多天的光阴,损失惨重,各地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星火拍卖行还在等待着他的临幸,变兽傀周边布置的各种迷阵、困阵、杀阵以及连环阵不知被一群无知宵小破了几重,被当作劳力的他终日缩在矿洞大殿内,导致变兽傀下落未卜,叶知秋怨言万千,却只汇成一语:苏贤你丫给我等着,以后我要去月锦瑟那告你。

林籁泉韵之间,与外头的动荡不安截然不同,寂静欢响,恍若隔世。

苏贤不知道叶知秋心中的幽怨,他正拉着蒙邈和何刺韵盘点此行的收获。

首先是大陆上宗境的通用货币软妖玉,集数枚储物戒之力,统计后足足有一千三百万,让苏贤的身家瞬间翻了万倍不止,这才是真的一夜暴富。

硬妖玉是什么东西?

抱歉,苏贤不屑去算。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阴虚道人的六阶中品神修功法《万水千山卷》。

六阶对应着皇境,在东域六阶丹药已是千金难求,连出自各大世家的君简玉等人都没有储备,顶多是一些居家旅行的必备良药,品阶介于四阶到五阶,品质自然是圆满,有杂质或残缺的丹药他们还不屑服用。

各种妖器都是身外之物,苏贤留了一件隔魂罩给何刺韵防身,其余的统统丢给蒙邈,他要就留下,不要就拿去拍卖,这些妖器多是封神之用,当然还有一些服饰之类的华贵长袍,苏贤根本用不到,若是卖出,估计又能收入一笔不菲的钱财,约莫两三百万软妖玉。

苏贤本想这帮人会搜集一些奇珍异宝,但他失望了,这帮人居然比骆涅还穷,差的不止一星半点,想想人家骆涅为苏贤贡献了什么,碧落活血棺,徵念宝符,石猴,可这帮世家贵胄子弟呢?

毛都没有。

怪不得要到南荒这穷乡僻壤来历练,原来是穷疯了。

“五阶雷霖草,四阶通络雷鼠肉,这些是从君简玉储物戒里搜出来的雷属性妖食。”这一天,五阶聚气阵成功布置,叶知秋黑着脸走出矿洞,给苏贤丢下了一堆雷光弥漫的妖食,其中饱含着妖力,皆是鲜美可口之物。

在修炼前阶段,妖兽进境迅速,并不依赖妖食。

可越修炼到后面,闷头修炼对妖兽来说已不凑效,诸多妖兽都是靠进食、消化、沉睡、突破周而复始地循环进行修炼的。

类似的妖食苏贤也搜出来一些,不过要么是和他的妖兽属性不符,要么是他的妖兽口味刁钻,不想吃,譬如梦寐兽和血鲲鹏,梦寐兽就不说了,人家的妖食是天地为其量身准备的,血鲲鹏则是瞧不上普通的血属性妖食,大概也就祭皇果那种品级的妖果灵草能勾起它的兴趣了。

三大妖兽中,最没有资格挑的就是玄天龟了,可这家伙正在向冰属性缓缓蜕化,从顾盼姿储物戒里搜出的水属性妖食它也变得不喜,所以苏贤直接就放弃了,看来养这一帮妖兽真的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情。

如今,叶知秋送来这些雷属性妖食,苏贤一下就懂了,明显是西天雷神象看不上这些劣质妖食。

“蒙邈,一起拿着,等会儿一并出去处理了。”苏贤道。

蒙邈连忙从叶知秋手中接过,这些东西苏贤和叶知秋看不上,可要放到外头,绝对会引起世人的哄抢啊!

“来,这枚储物戒里有一千万软妖玉。”苏贤将储物戒塞到了蒙邈手里,数量、价值之巨惊得何刺韵都为之侧目,美目中异彩涟涟,却又有些许不解。

蒙邈目光呆滞地接过了储物戒,下一秒哭丧着脸就跪下,低着脑袋捧着储物戒,哀嚎道:“苏如雪的哥,你别赶我走啊!主母说了,我的悟性超世绝伦,你别看我境界一时低微,我是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主子,好歹我们曾经也一同抱树而眠,赤身相待过,你可不能因为找到了这个婆娘就不要我了啊!”

一旁,容颜姣好、风韵绝代的何刺韵无故中枪,随即漆黑着脸,冷着双眸,抿着红唇一副要收拾蒙邈的架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主母?谁教你的?”闻言后,苏贤瞠目结舌,后笑骂道。

蒙邈心虚地闪躲,眨巴着眼睛,支支吾吾道:“呃,这……”

叶知秋本抬腿欲走,想到外面重操旧业,叱咤风云,结果看到这么戏剧性的一幕,不由莞尔,抱胸就在一旁看了起来。

“滚!几个月不见,我看你是越来越皮了,还是说故意在何刺韵面前表现自己?我让你装憨傻的你忘了?一点儿都不忠厚老实,日后怎么降妖除魔?”苏贤一通数落,何刺韵那水汪汪的眸子不禁瞪了起来,羞恼不堪,心想这两人简直就是一丘之貉,你说你教训蒙邈就教训呗,暗讽我为妖魔是什么意思?

叶知秋正看得尽兴,不料苏贤话锋一转,“你想要突破武王九阶,我一个人帮不了你。我拉不下脸皮,你拿着一千万求他,求到了,我就能帮你,求不到,那你注定无缘武王九阶,顶多就是八阶。祝你好运。”

说完,苏贤叹了叹气,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蒙邈的肩膀。

叶知秋暗骂“卧槽”,又想让我放血,这货心也太黑了吧!

闻言,蒙邈哪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双目蹭得一下射出油绿之光,如同饿狼般盯得叶知秋全身发毛,匆忙踏空离去,边逃边怒喝道:“苏贤,你个贱人,竟还要占我便宜!”

“圣子,慢点,等我啊!”

见状,蒙邈背生御空炽翼,连忙紧随而去,只留下苏贤哈哈大笑,还有旁边的何刺韵一头雾水,表示看不懂事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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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云动

两个月后。

六道星芒阵内,日月无光,不得教化的世人皆以为天地沦陷,呼天抢地。

一个月前,乾坤皇朝的皇主和军队尚能维持局面,可当楚乾、孟逍然、楚令榆三人陨落的消息传遍皇朝时,所有人心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乍然断裂,霎时秩序崩溃,军队掌权者拥兵自立,楚氏皇室一夜间被屠戮灭门,朝野震动,国师卜算子失踪,派系林立,偌大皇朝群龙无首,混战并起。

闻人一族皆在叶知秋号令之下,按兵不动,急流勇退,因为这片日趋衰败的大地不是他们的战场,他们的未来在云海城。

“乾坤”之名正在消退,渐渐被埋葬在历史中。

大阵内星光仍有四道,攻伐三道的至强者同时盯上了最后一道星光,便是那道笼罩了变兽傀的星光,奈何星光附近大阵迷雾经久不散,险象环生,且五阶阵法层出不穷,似有人坐镇幕后,顽固抵抗着数位宗境强者的入侵。

弱者争权夺势,强者则是垂涎重宝,两者泾渭分明,妖宗不屑参与俗世的斗争,妖宗之下的人根本不敢插手天空战场,何况,除了军队中一两个武王五阶便强行突破的弱武宗外,目前大阵内的妖宗差不多都是星火拍卖行之人。

黑幕围成一个绝地,外面的人想进去却不得,里面的人想出来却不能。

云海城,祖楼影通过星火联盟内的传送阵,辗转两月,终于来到南荒,这个荒芜又充满神秘色彩的辽域,当他看到六道星芒阵降下的壁障时,他已心有所悟,这手笔应是出自祖觞等人,但却踢到铁板、冒犯大帝而被抹杀。

祖楼影正是当今祖家老祖,也是东域神道领域的旗帜人物,六阶神念冠绝东域,作为神修世家的老人,祖家虽不强盛,但也因他的威望巍然矗立,无人愿与祖家交恶,但大家都知道,祖家是靠着祖楼影才吊着一口气,一旦祖楼影仙逝,那祖家在星火联盟中的地位势必一落千丈。

自从达到六阶,祖楼影不问世事许久,联盟中的内斗他并不关心,那些资源分配无非是提供给新生代天骄一个交锋的舞台,老一辈人全都隐于幕后,或闭关,或怡情,若非招惹到了大帝,祖楼影也不会风尘仆仆地赶到南荒。

一族老祖的出没,本应在联盟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不过祖楼影刻意隐瞒,低调出行,想不被发现还是很容易的。

现在,云海城中对黑幕的猜测闹得沸沸扬扬,善水宗的人早就坐不住了,不知道乾坤皇朝在搞什么鬼,可他们再火急火燎也没用,进不去就是进不去,善水宗宗主甚至携大礼拜访聂荣,聂荣却依旧没给出答案。

不是聂荣不想说,是他也一脸懵逼啊!

这次异变的背后明显是有猫腻的,上头有卜家出面封锁了南荒的消息,善水宗和雷云宗附近星火拍卖行的掌权者哪敢出位僭言,那可是联盟里权柄极重的古老世家,整个联盟里就数卜家擅长天机道,这可是能和天机院扯得上渊源的修炼大道,各大中下游世家莫敢不从,卜家都发话了,下面纷纷配合,所以南荒的消息都显得极为闭塞,关于六道星芒阵的出现,连善水宗和雷云宗的范围都没传出。

就算被大人物发现,那起码也是一年半载后的事了。

没有传送阵,想传递信息都是很难的事。

在黑幕周边游荡了一会儿,祖楼影默默听了听世人的谈天闲聊,掌握了一点消息,随后便悄然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没人知道这个矗ang第二声)眉皓发的老叟会是一个妖宗,更是一个强大至极的神修者。

入夜后,月影如雪,祖楼影仍在悄然等待,他知,他的到来绝瞒不过那位大帝,因此他等,等大帝找上他,给他一个负荆请罪的机会。

然而,处于苏贤精神海深处的青羽压根不予理会,早在祖楼影靠近他感知范围的那一刻青羽就知道这老头找上门来了,这老头不像是寻仇来的,既然不是寻仇,那肯定就是为抱大腿、找靠山来的。

聊天是一件很累的事,耗费心神和本源,所以青羽直接选择了无视。

两个月的闭关苦修,有五阶聚气阵辅助,苏贤在妖王境连跨两层境界,顺顺利利地晋升至妖王五阶,毕竟他只需要提升玄天龟和血鲲鹏的修为就可以了,血鲲鹏的修炼速度逆天,是寻常妖兽的十倍不止,苏贤的大部分精力还是花费在玄天龟身上。

突破后,苏贤便安安稳稳地巩固,暂时没选择继续突破。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蒙邈的软磨硬泡下,叶知秋终于捱不过,收下了一千万软妖玉,给了他西天雷神象和岁月兽的精血,苏贤则是补上了血鲲鹏和梦寐兽的,这货拿到精血按着仿妖录武篇的修炼之法屁颠屁颠就跑去修炼了,完全不过问这些精血的品阶。

“哼,以我的聪明才智,不用问都知道这些是帝妖血。恐怕也就主子和圣子那种级别的人才能拿出这么宝贵的精血供我修炼了。哎,又蹭了主子的面子,我一定要早点突破,争取早日超越那娘们,奠定我在苏如雪的哥身边的地位。”

大恩无以言表,蒙邈只能在心中默默许下宏愿。

蒙邈不傻,他觉得自己猜得很对,帝妖血是无价之宝,这些精血的价值根本无法用软妖玉来衡量,能从叶知秋那求到,他还是沾了苏贤的光,因此他愈发珍稀、重视苏贤带给他的造化,躲进深山,埋头苦修。

矿洞内,叶知秋特意布下一个范围很大的聚气阵,苏贤和何刺韵各占一室,这一天何刺韵率先打破了平静,抿着唇走进了苏贤的修炼洞内,一声不吭地坐下,何刺韵的一头秀发用一根紫色缎带简单绑着,慵懒优雅,墨衣经过剪裁,不再像以往那般阴暗,如同一潭死水,白皙的锁骨隐隐坦露。

三十岁或许是女人的分水岭,靡颜腻理的何刺韵比一些年轻的姑娘多出了几分成熟,肤白貌美,风韵缭绕,堪称尤物。

苏贤是一个正直的人,见到感兴趣的,像月锦瑟和安若素,他会木得挪不动腿,然后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所言,但若是不感兴趣的,他常常会忽略对方的性别,类似见到何刺韵和年柒舞的时候。

苏贤被打断修炼,也不恼,反正他只是在调养,睁眸淡淡道:“什么事?”

“我有点迷茫。”何刺韵苦恼地低下了螓首,坦诚道。

苏贤猜不透女人心,还以为要化身心灵导师开解何刺韵的情感问题,双眸掠过精芒,含笑道:“具体说说。”

何刺韵没有酝酿,抓了抓秀发,青丝凌乱,哀声道:“我的小碧蝶和烈阳尸资质到了极点,再无突破的可能。如今墨阴燎荒兽和墨瑶鹤则是到了瓶颈期,举步维艰,想要有所精进要花上大把精力,所以我是该舍弃它们,独修噬啃奠柏,还是三者齐头并进?如果独修,那我的战力无疑在同阶是垫底的,甚至有时候连比我低一阶的妖修都不如。如果兼顾三妖,那又要被分散很多注意力,突破会很慢,慢到绝望。这两个月我一直被两者的取舍困扰,静不下心,浪费很多资源却一无所成,感觉自己的修炼之道已是一片黑暗,脑海中常常涌上放弃的冲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很迷惘,很无助,所以今天想来问问你,给我指条明路。”

苏贤:“……”

敢情不是情感问题啊,亏老子以为你想通了呢!

我早说了嘛,就你这些妖兽,我妖王九阶的时候就可以一虐三。

但是,现在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这些话苏贤也就在心里想想,开口时嗓音温润如玉,绵柔有力,道:“修炼时的每一步都很重要,你基础不行,只能后天来补。这段时间先不要修炼了,有空可以琢磨一下神念,妖兽的资质一般是生来注定的,唯一能逆转这种与生俱来天赋的只有那些稀世罕见的天材地宝,助她们进化变异或提升血脉,日后有了再服用便是了。你心境乱了,修炼是急不来的事,一急,便容易事倍功半,甚至走火入魔。”

“以前是见识少,所以不骄不躁,当时的我很满足妖宗的境界了,安于现状,与世俯仰,觉得这一生都会呆在南荒,苟安一角。可现在视野变了,我是个正常人,我也有进取心,我不再满足眼下的卑微,我想飞出南荒。”何刺韵眼眸黯淡,戚戚道。

苏贤笑了笑,眼中浮现出欣赏之色,口头上却只能空乏地安慰:“知足常乐嘛!”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是个贪心的人,我也希望能像你和圣子那样优秀。”这回,何刺韵不再掩饰她内心对苏贤等人的羡艳和敬佩,她很向往这些天骄的生活,更崇仰他们的资质和努力,作为一个有梦想的女人,她早在心中将他们列为追赶的目标,奈何事与愿违,天赋捉弄人。

闻言,苏贤愣了一下,旋即笑容漾开,突然无厘头地蹦出一句:“你好可爱啊!”

何刺韵:“……”

老娘在和你说正事呢!

我大你十五岁,你个小屁孩说我可爱???

好气啊!

于是,羞恼的何刺韵坐在洞内,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美眸中盛满了幽怨。

唰!

好在,有一道人影冲进来打破了僵局。

“苏公子,不好了,圣子和苏斩被星火拍卖行的八个妖宗围住了,他们对那道星光虎视眈眈,不许圣子离开,两边打得不可开交呢!”田中鹤心急如焚地来搬救兵了。

“走,去看看。”

苏贤急忙起身,冲出矿洞掠向黑云浮动的天际,何刺韵无暇嗔恼,与田中鹤紧随其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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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所谓围魏救赵

乾坤城,有三道星柱通天,方圆数百米外围着乌泱泱的修士,众人翘首仰望,视线如牛皮糖般黏在那群纵横天地间的宗境强者及妖兽身影上,心生火热,面庞上布满景仰神往之色,与此同时天上雷霆般的轰鸣声不断响彻,下方的城池建筑均被战斗余波震得碎石飞溅,满目疮痍。顶点x

“那黑面古袍者是黄甲,乾坤城星火拍卖行行长,看到朗照他的那道星光了吗?据传他是如今黑幕下的妖道至强者。”

“那一位中年美妇也颇为不俗,沐浴星光,风华绝代,黑幕下的神道至强者,来自三乐城的拍卖行,唤为戚瑶。”

“这些是重点吗?重点不是中间那两人吗?八位妖宗齐力围攻半个时辰不下。其中那位青年修为似乎只有妖宗四阶,却凭着一头沧首御前兽单挑黄甲而不败,气势滔天,越阶挑战一向是天骄的特权,此人背后必有莫大背景。”

叮!

嘭!

嘤!

在诸多修士议论之时,云遮雾罩的苍穹之下传来一阵阵刺耳奇音,宛若洪钟大吕敲响在众人耳畔,人群如潮水般被这股音韵震退,一时人仰马翻,可怨言未起,大家皆是惊骇有加地望着位居战斗正中央的紫衣青年,他的每一次出手如山水画般写意,他没有妖兽,只是几次抬手配上眼花缭乱的动作便凝成一阵,迅猛地朝周边的妖兽压去,背后星河如卷,黑发狂舞,夜眸闪亮,犹如天神下凡。

五阶阵宗!

一个响亮的称呼从世人的心底呼之欲出。

同样,所有人都已猜到,乾坤城巷道内星光周围的大阵,定然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空中有大阵破碎,有妖兽受伤,频频泛起妖力潮的涟漪,其中还夹杂着另一帮妖宗的怒喝声。

“操,这个人是谁,数息成阵,五阶阵宗,年轻的过分了,我东域何时出了这等天骄?”其中一铁塔型的壮汉乘着升龙蛟四处游弋,面色凝重,口中念念有词。

另一边被各种大阵困杀至身形狼狈的曹岩怒火中烧,十分不满那壮汉的圆滑,目光凶煞,咆哮道:“怂货章赐,能别他妈闲游看戏了吗?你倒是出力啊!”

“你当我傻啊?我看你们是被猪油蒙了心,这种人是我们惹得起的?谁家有这样的俊杰?五阶阵法信手拈来,宗家这一代的继承人都做不到,七打一还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还打打打,滚滚滚,要打你们打。”被呼作章赐的汉子不屑地呸了一声,继续骑着升龙蛟转悠,毫不理会同僚的求援,彻底冷眼旁观,不掺和其中,却偏偏给人一种伺机而动的错觉。

沧首御前兽乃是一种威名赫赫的妖兽,头部深蓝色,宛如巨瘤,狰狞可怖,身躯呈畸形,生有一对肉翅,黝黑的兽皮泛着坚硬矿石般的光泽,传闻这个族群乃是大妖纪元海洋皇帝沧首龙的御前侍卫,故得此名。

沧首御前兽对上的是黄甲的金眉虎,两者已打出了真火,苏斩和黄甲的眼中俱是杀意凛然。

正当这群人打得如火如荼之时,倏然间,又有三位宗境到来,赫然是苏贤三人。

战场边缘,章赐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疾驰而来的三人,其余人也是眉头微皱,难以辨别这几人是敌是友,不过当他们察觉到三人的境界时,心中蓦然松了口气,在场中没一人修为低于妖宗三阶的,这新来的三人修为最高的也才妖宗二阶,俨然不足为惧。

苏贤眼神怪异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叶知秋以一抗六,阵法层出不穷,苏斩和古袍人单对单,貌似是苏斩更强一筹,沧首御前兽稳压着金眉虎打,另一精悍的汉子乘着升龙蛟环游世界,对他们三人投来善意的目光,还微微点头示意。

“苏公子,眼下该如何?”田中鹤也有眼力,看出了这个战场的局势正处于均衡之势,只要苏贤加入,或许很快就可以让胜利的天平倾斜。

“田伯,不急。”苏贤压住了田中鹤的肩膀,笑着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为叶知秋担忧,甚至隐隐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帮人,你认识吗?”

闻言,田中鹤连忙点头,颔首答道:“认识。这位,章赐,三乐城拍卖行副行长。”

“那女的,戚瑶,三乐城拍卖行行长。”

“黄甲,乾坤城的行长。”

“曹岩……”

“……”

随着田中鹤一一介绍,苏贤脸上笑意更盛,看得一旁的章赐都心惊肉跳,心想这货应该是场中那两人的同伴吧,为什么同伴被欺负了还可以笑得这么猥琐?

紧接着,苏贤俯在田中鹤的耳边,故意压低声音问道:“之前叶公子带你们抢了哪几个拍卖行?”

“也就石海城和拂煦城的。”田中鹤心肝一颤,旋即流露出苦笑,心思活络,他被苏贤一言点通,已是满腹无语,这两个人要不要都这么下流啊!

先前,苏贤在前方打得火热,叶知秋也不驰援,二话不说带着他们去偷了宝库,光顾了拍卖行。

如今,形势逆转,两人的反应居然惊人的相似……

“这么说来,在场还有四个拍卖行没被抢?”

苏贤话音很低,可在场的哪有一个是弱者,这货不传音,故意把话说出来,不就是给众人听的么,果然,这一堆行长、副行长皆是面容微变,眼欲噬人般地望向了苏贤,迸射的寒光中充斥着森森威胁之意,就连叶知秋的脸都黑了下来,心里有一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骂出口,简直就是现世报啊!

没等田中鹤点头,苏贤若有其事地咳了咳,嗓音响亮,侃侃道来:“田伯,我给你分析一下战况。你且看,叶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万军从中来去自如,对敌游刃有余,进退有度,如有神助,但你有没有注意,他仍未出全力,明显是借众人之力磨炼阵道,此等造诣,阵道无双,已是登峰。再观这些人,各个心怀鬼胎,暗中较量,互相提防,谁也不想出全力,另一边青年的战斗才情独步南荒,已是稳操胜券。这场战斗,我估摸着打到明天也没有结果。不如,我们……”

说到此处,话音已微弱至不可闻,只见苏贤朝田中鹤眨了眨眼。

霎时,田中鹤感觉到一双双凌厉的视线拢聚到了他的身上,如芒在背,章赐却在旁边称赞似的点头,评价道:“高明,好一手围魏救赵!”

何刺韵心中默想:“……这跟蒙邈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叫章赐?切,真是无知。”

战火燃烧到了顶点,苏斩却欲哭无泪,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战斗才情?

叶知秋那张小白脸已冷峻到了极点,青黑交替,满腔郁愤,心中狂呼道:“围魏救赵个屁!他是真的想抢,而不是想帮老子分担压力啊!”

“小崽子,你敢去抢,我让你有去无回。”曹岩也是被苏贤的话吓得一悚,随即反应过来,此人是想帮同伴解围呢,旋即猖狂大笑,虽被罩在阵内无法脱困,但士气不能弱,此言雄浑,充满厚度,携气势滚滚而出。

然后,苏贤带着田中鹤转身就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真的就走了……

田中鹤指路,他去的方向,赫然是曹岩坐镇的昭莲城。

“我擦!这货对你出言不逊,你好歹把他搞死再去抢啊!”此刻,叶知秋别提有多幽怨了,骤然心生一计,问道:“曹岩,你想回去镇守拍卖行吗?我可以大发慈悲,放你离去。”

“曹岩,别中计!”戚瑶美眸一瞪,没安好心道。

曹岩闻言,犯贱就是一顿猛喷,覆盖极广:“老子想出去还需要你放?”

“不对,戚瑶老娘们,抢的又不是你们的拍卖行,你在这跟老子装什么好人?”

“靠,不打了,快放我出去。”

在这里,八人相争,他实力不是最强的,八抢一几乎没有胜算。可一旦拍卖行被抢,那他要被家族骂得狗血淋头,前途彻底黯淡。

权衡之下,曹岩已经有了抉择。

叶知秋莫名开始同情这个曹岩了,真的是什么蚊蝇鼠蟑都能当上拍卖行行长了,索性将阵法开了一个缺口,曹岩趁机掠出,乘着妖兽狂奔,头也不回地就朝昭莲城赶去。

“苏贤,他追来了。”何刺韵提醒道。

三人不过早半分钟离开,以曹岩妖宗四阶的速度,全力爆发,转瞬就可追上他们。

这时候,何刺韵都顾不得称呼。

“昭莲城只有曹岩这个行长,副行长呢?”苏贤并不急,仍作一副赶路状,就等曹岩追上自己。

“不知。他们身居高位,定不会固守拍卖行,耽误修炼,所以正副行长都是交替管理,昭莲城的副行长可能外出了,大阵封锁后便不能回来。”田中鹤是土生土长的皇朝中人,对此域的情况不敢说了如指掌,知悉不少是肯定的。

苏贤点点头,这时后头冒出了一句粗犷之声,曹岩骑着奔月银狼踏空而来:“小崽子,站住!”

闻声,苏贤嘴角一勾,转身泛起笑容。

“魂游人之眼!”

“梦寐!”

“覆海掌!”

“苍雷引!”

嘭!

弹指间,曹岩的精神海被一掌被轰然覆压,连回魂都来不及,天降怒雷,猝不及防地劈在他平凡的身躯上,锥心之痛令他瞳孔一缩,雷光却将他一分为二,尸躯炸开漫天血雨,死不瞑目。

武宗会远程仿妖武学,就问你怕不怕?

“鬼盗!”

随即,苏贤给奔月银狼种下鬼盗,拖延一二,遏制它的暴怒,顺势卷起曹岩的储物戒,云淡风轻道:“走了。”

乾坤城上空,瞥见这一幕的戚瑶心神动摇,惊愕道:“五阶神修!这么年轻的五阶!”

章赐嗤笑一声,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之人感到五雷轰顶的话:“曹岩死了。”

“让你们别惹他们了,还不信。楚乾、孟逍然和楚令榆怎么死的?又不是你们杀的,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看,也就商胖子是个明白人。你们,都不行。”说完,章赐仰天大笑,不屑地摇了摇头,乘蛟离去,彻底隐于黑暗。

八人已去其二,一死一逃。

剩余六人彼此都望见了对方眼中的犹豫之色,奈何骑虎难下,十分难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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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白皮鬼面

昭莲城,星火拍卖行。顶点x

宏伟辉煌的古式建筑内,苏贤身形如风,在管事颤栗的目光下亮出了象征着曹岩的身份令牌,打劫的意图不言而喻,管事也是机敏之人,不论此人令牌从何而来,他只要确认了一点,那便是这完全不是他这个小小管事能阻拦的,一脸谄笑之下,将三人迎进了宝库。

拍卖行的性质是一种媒介,修士寄售,由拍卖行来提供平台组织拍卖,再从中抽成,赚取利润。按理说,拍卖行内顶多有妖玉库,而不应该有宝库,奈何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类似曹禺这种被下方资源贫瘠之地拍卖行的人,如果他们自己没有敛财能力,获取修炼资源,进行自我拯救,那便会与家族里的人拉开越来越大的差距。

宝库内,光线昏暗,墙壁上的雕纹繁琐如迷宫,弥漫着古韵。

其中一部分的典籍是各大拍卖行共有的,掠过书架,环视一圈,随后苏贤眯了眯眼,先将管事驱赶了出去。

“这里的东西都很普通,不合常理,更何况曹岩焦急地脱离战局,想必拍卖行内藏着连他都重视之物,找一下有没有密室吧。”苏贤猜到了内藏的玄机,开口道。

田中鹤吞咽了一口唾沫,目光灼热地望着满架子的四阶丹药,这些丹药品质臻至圆满,在苏贤口中却只是简简单单“普通”二字,这要是搬回家族绝对是一笔雄厚之财啊。

苏贤微微一笑,他不怎么需要四阶丹药,不代表田中鹤照拂的人不需要,于是提醒道:“田伯,想拿就拿吧。”

“谢谢公子。”

在田中鹤往储物戒里塞丹药的同时,苏贤已将神念铺开,然而无往不利的神念才刚刚延伸出几十米便被切断,触到雕纹古墙时便无法再渗透,将苏贤的神念牢牢锁在了宝库内,隐隐之中还微量吞噬着虚无缥缈的神念之力。

苏贤站在古意斑驳的石壁前,视线追随着那一缕缕线条游动,起承转合,铁画银钩,半晌后,他终于略微参透了这稀罕玩意儿,眼眸波动,喃喃道:“封神铭文。”

铭文,出自铭文师之手,徵念宝符上就是画满了铭文才有沟通空间、蕴藏神念之力。

“满墙的铭文,这造价定然极高啊!”

苏贤咧开嘴,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喜,不管是哪一任行长所铸,这些墙的背后应该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不过,经过一阵敲敲打打,众人搜寻了将近十分钟,连机关、暗门的影儿都没找到,接着三人开始翻箱倒柜,搬空了书架上的书,仍然无法破解此地之秘,这让苏贤陷入了迷茫,深吸一口气,出了拍卖行,踏空鸟瞰整个拍卖行的结构,锁定宝库所在的位置,下一秒他的眼眸中掀起波澜,口中发出一声讶异的轻咦声。

“咦,四周没有密室?”从外面看,宝库周围有一面接连着待客室,一面与拍卖会场仅一墙之隔,另外两面皆是空荡荡的,毫无密室的痕迹。

旋即,苏贤脑海中灵光乍现,再次回到宝库,来回扫视着地面上华贵的红铺纸,揭开一层层厚重的地纸,倏然发现这宝库居然被打造成一个完全封神的密室,不光是周边的石壁,就连天花板和地面也是如此。

看到这一切,苏贤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打造这间宝库的人是不是有病?图什么啊?没机关,没暗门,收藏这么些破烂东西,玩呢?

“这是什么?”何刺韵没苏贤博闻,指了指铭文,好奇道。

苏贤答道:“封神铭文,专门用来隔绝神念的散发。”

“我们已经找了快半小时了,就差掘地三尺了,这里好像真的没什么了。”田中鹤道。

闻言,何刺韵不敢苟同,莲步轻挪,婉转道:“或许我们都漏了一个地方。”

唰!

苏贤和田中鹤都朝她投去了目光。

“喏,就是我们进来的门。四周都有这个铭文,唯独这扇玉门没有。”何刺韵微微扬起螓首,领着两人来到了玉门外。

屏退了闲杂人等,当宝库外仅剩下苏贤三人,何刺韵将玉门关上,而后猜测道:“如果真的有秘密,那是不是有可能机关在外面,转动机关,我们再打开玉门,里面会呈现一个不一样的空间?”

“哇靠……”苏贤顿时目瞪口呆,惊为天人,良久之后才如醍醐灌顶道:“你好睿智!”

果然,等三人再次展开搜查,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玉门上。

晶莹剔透的玉门上有两个圆球状的把手,常人开门只需要推开就行,完全用不着这两个把手,而经过苏贤的琢磨,右边的把手并无奇特,可左边的把手则是别有奥妙,在灌入妖力之后,它居然可以扭动。

这种设计真乃奇技淫巧,两扇玉门推开即可,寻常之人根本不会想到拧把手,更遑论朝把手内部注入妖力。

咔擦!

随着一声清响,苏贤内心灼热,慢慢推开玉门,其内不再是令人困闷、阴暗如渊的空间,密密麻麻的雕纹仍在,可此方空间被压缩了数倍,形成一个狭小的密室,室内光线璀璨,如圣光沐浴,书架等物或许已沉入地底,中央乃是一个不规则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两件物品。

一枚掌心大小、泛着潮汐清响的碧蓝妖兽蛋。

一张白皮诡异、棱角微破的面具。

“这是什么蛋?”何刺韵猎奇欣喜,抱起玲珑如玉的妖兽蛋,娇艳如花的脸蛋上浮现一抹希冀,美眸中异彩闪烁,朝苏贤问道。

苏贤知道何刺韵在渴望什么,但还是上前从她手中拿过了妖兽蛋,平淡地收进储物戒,回道:“潮汐巨兽,看它的蛋壳上的碧蓝纹路,蔚蓝如海,生命旺盛,资质不错,血脉浓度不低于六成,也有可能是七成。”

“那……”何刺韵眸子稍黯,欲言又止。

“这枚蛋不适合你,血脉看似高贵,但潜力仍然有限,你若能升到半步妖皇,我自然可以带你去寻帝妖,患得患失什么?”

何刺韵也是明理之人,点了点头,和苏贤一起打量起剩下的那张面具。

面具入手,冰寒刺骨,竟是以六阶万年玄冰打造,玄冰之上覆盖了一张六阶白鬼皮。这张白鬼皮是从六阶白鬼的身上剥离出来的,冰冷的皮肉上飘浮着梅花点状的血色,给这张面具平添一丝恐怖的视觉效果。

面具眼眶处有淡淡的裂痕,边缘则是破碎了数角,却不影响整体外观,当苏贤缓缓将其戴在脸上时,他整个人气息骤变,周围森冷异常,面部诡异,只露出黑眸,可瞳孔中似有寒霜凝聚,连田中鹤都抵御不住他散发出的寒意,面露惊色,慌忙退避,而这方密室竟如临极寒冻土之地,而当苏贤再悠悠取下面具时,这股令人心悸的异象才逐渐消失。

“白皮鬼面,以万年玄冰为底材,因有残损,跌破六阶,为五阶上品妖器。可遮掩容貌,六阶神念也无法穿透。面具上布下了一个微型六阶千里冰封阵,佩戴者可自行触发,让方圆百米冻结成冰,除非是一个热量极高的妖兽、修士等异类才可抵挡。妖器有灵,认血择主,否则贸然佩戴者要付出巨大代价,譬如承受极寒之苦,日夜如坠冰窟,妖力流转不畅,脉络冰封等。”苏贤将刚刚佩戴后的体会说了出来,而且脑海中接收到了这张面具的意识介绍,也难怪曹岩为什么会将其收藏,而不是自己佩戴。

看来曹岩无法让这张白皮鬼面认主,又无法承受可怕的反噬之力,生怕被冻成冰雕,索性就将它闲置了。

“试试吧!”苏贤把白皮鬼面递给何刺韵,示意她滴血。

何刺韵美目一颤,红唇微张,如遭五雷轰顶般呆立在原地,难以置信道:“给我?这是五阶上品妖器啊,万一真的滴血认主成功……”

“万一真的滴血认主成功那就归你咯!之前拿了你的竹中修士,这件就当补偿。”苏贤理所当然道。

然而,何刺韵却被苏贤的慷慨震得晕乎乎的,心旌摇曳,心想区区竹中修士怎能跟五阶上品的妖器相提并论,这两者完全不是一个层级之物啊!

难道,苏贤觊觎我的美色?

他想泡我?

转瞬间,何刺韵将这荒诞无稽的念头驱逐出了脑海,因为她感受得到苏贤看自己的目光,那种平淡如水的目光中不带一点淫邪和贪婪,甚至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那就是这货好像压根不把她当女的看。

晃了晃螓首,何刺韵回过神来,俏脸紧绷,凝神吸气,挤出一滴精血,落在白皮鬼面上,只见那滴血珠如泪般滑落,丝毫没有融进鬼面的迹象,得不到一丝反应,孤零零地砸落在地。

这俨然是不被认可。

见状,何刺韵难免失落,却也微微松了口气,毕竟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享用这么尊贵的妖器。

“那看来是我的了。不要灰心,还有三个拍卖行等着我们去光顾。”苏贤略感惋惜,旋即滴下精血,果然白皮鬼面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寒芒,令三人仿佛置身万里雪飘的北域,精血融入其内,这张面具上宛若有了生命,多出了一种别样的气息。

何刺韵心有不甘,同时还有疑惑,没有一点奴仆对主子的顾忌和敬畏,凑上去询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你可以认主,人生下来血脉也有高贵之分吗?”

闻声,苏贤转而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把何刺韵盯得心虚不已,眼眸闪躲。

“人的血脉会有不同,例如远古遗脉者,这些人先天血脉高贵,滴血千金。不过,那一般是武修的后辈,常人的血脉并无等阶之差,问题是,我是武王九阶突破武宗啊小韵韵。如果我都不能认主,纵观整个大陆,估计都没人可以让它认主了。”苏贤叹息道。

听闻解释,何刺韵霎时紧咬下唇,粉脸艳红如血,显然也是被自己蠢到了。

可是,小韵韵是什么鬼啊?

老娘大你十五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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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能不能尊重一下对手?

收好两样物品,这间密室只剩下那块灰白色的畸形石台,稀疏庸常,又突兀明显,苏贤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石皮,指劲稍锐,如见血封喉的刀面揭开石台的庐山真面目,石皮簌簌脱落,露出了一整块青田玉髓。

青田玉髓出产于青田玉矿,乃玉矿中的核心玉,以精华浓缩成精髓,质地温润,天青色烟雨般的瑰丽,以前聂荣就送给苏贤一块拳头大小的玉髓,市值三百万软妖玉,若以体积论,眼下曹岩收藏的这块青田玉髓是拳头的数十倍,六阶中的至宝,堪称价值连城,不过令人值得关注的是,这块玉髓仅保留了一层厚度为十多公分的外衣,中心处被镂空,存放着一只幻蓝色的水母。

“这又是什么?”问出这话时,何刺韵俏脸微红,恍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好无知,好歹也是个妖宗,却才疏学浅到了一定境界,惹人笑话。

苏贤倒没觉得有什么,若非黑老曾带他遨游沧溟海,他也不一定认识此妖。

“幼年的幽灵水母,妖王境,躯体呈箱形,拥有数十条触角,刺丝囊满满排布,成年时期它们的体型可达数十丈,横渡沧溟无敌,它看似是水属性,实则是毒属性,中其毒液者会剧痛难忍,陷入昏迷,接踵而来的便是窒息和死亡,海域中能与幽灵水母毒性媲美的族群不超过一掌之数,它们又被称作海域中毒性之最,其威力直追帝妖圣毒鼠。”苏贤侃侃而谈,为何刺韵普及道。

之所以幽灵水母被困在青田玉髓内,应该是曹岩暂时无法驾驭它,又想收其为妖兽,因此采用此法。

苏贤连玉髓带水母全收进了储物戒内,其实两者相比,幽灵水母才是更贵重的,价值难测,青田玉髓只是作为一个载体,中央大部分被掏空,却也值得上千万软妖玉。

搜刮完昭莲城的星火拍卖行,苏贤的腰包瞬间又鼓了起来。

接下来,三人又光顾了另外三城,包括乾坤城在内,就在黄甲的眼皮底下闯入,可惜只找到了一些典籍,它们不像曹岩所驻守的拍卖行那般,有如此费尽心机、花里胡哨的机关,正常人都会把财宝贴身携带,因为各个行长可谓是南荒的天,战力已站到了南荒之巅,这份自信让他们无所顾忌,不惧丢失。

一个时辰后,当苏贤等人赶回大战之地,局面又发生些许微妙的变化,六对二的战斗中,叶知秋又斩一人,星火联盟这边的形势急转直下,但叶知秋又渐渐收力,维持着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平衡,完全是牵着众人的鼻子,左右着整场战局。

以叶知秋的能耐,倾尽全力可瞬杀戚瑶这所谓的神道至强,却必然要消耗大量神念,因此本着细水长流的心态,他一直没有祭出杀招,而是以战养战,临场磨阵,提升自己阵道上的造诣。

而戚瑶也是顾忌周遭的竞争者,万一她毫无保留地爆发,可后继无力,她是神道至强,在妖道上并不占优,甚至是全场最弱,所以她也一直小心翼翼,节约神念。

此刻,整个大阵内凭空少了一道星光,赫然是叶知秋唤起了变兽傀,他身上的蔽星针起到了作用,屏蔽星光,而他的阵道已磨炼到了一定水平,或者说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再涓涓不停地甩出大阵,连他的神念都无法支撑,因此索性换了战斗方式,砸钱,砸软妖玉,由变兽傀来御敌。

这一次,变兽傀变成了妖宗五阶的夜獠兽,黑夜的宠儿!

黑幕之下,夜獠兽战力飙升,夜域展开,摄人心魄,硬是将其余所有的妖兽的战斗力压制了一个层次,譬如速度滞缓、攻伐削弱等等,以一敌六,占尽上风,这神乎其技的器道傀儡让戚瑶等人彻底懵逼了。

凌乱中,他们不断地在问自己:我们到底在抢一个什么东西?

另一边,苏斩不愧是出身于中洲苏家,越阶而战,越打越凶,已经真正将黄甲按在地上摩擦,一头沧首御前兽败尽黄甲的三只妖兽,这便是血脉上的碾压,如今更是以一敌三,不落下风,反观黄甲已是强弩之末,所谓的妖道至强完全是徒增笑料。

“戚瑶、张鹰、吴坤、窦蔻!再不出全力,今天我们谁都别想夺此至宝!”黄甲被苏斩压迫得郁闷至极,面色极黑,见情形一堕再堕,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满,冲附近战圈的戚瑶四人咆哮道。

张鹰一脸不爽,鹰钩鼻微微耸动,满目阴鸷,冷哼道:“操!老子已经用全力了!你问戚瑶那娘们!”

“我就妖宗三阶,副行长一枚,你还要我怎样?”吴坤故作佯怒,自贬藏拙道。

妖宗四阶的窦蔻嗤笑一声,不参与众人的勾心斗角,都到了这个时刻,所谓联盟仍是一盘散沙,无可救药。

经众人这么一扯皮推脱,黄甲顿时将矛头指向了戚瑶,阴沉道:“戚瑶,这种关头你还在畏缩什么!我保证,就算事后你得不到此宝,我等也匀出三成收获予你!”

中年美妇身袭彩裙,容颜秀美,当下被众人威逼,心有愠怒却无法发出,甚至黄甲一言已剥夺了她对至宝的获取权,只得妥协道:“如若骗我,我拼死也拉你下水。”

黄甲轻哼一声,他又没打算骗人,如果真的抢到了这具傀儡,谁还会去在乎那三成利益。

突然,人群中,苏贤踏空而起,五阶神念如潮水般当众蔓延开来,硕大的魂游人之眼如骄阳横空,屹立于戚瑶的头顶,一种难言的掌控感骤然压下,只听他淡淡道:“我允许你用神念了吗?”

“你!”

戚瑶暴怒中甚是抓狂,天上的那只巨眼赫然又是一种域,偏偏这种精神束缚只针对她一人,饶是五阶中期的神念硬抗,都有微微晕眩感,如若她真的爆发对叶知秋出手,此人趁虚而入,她绝对很难抵挡。

苏贤自认为自己的出场至关重要,起到了左右战局的作用,可一旁的叶知秋实在憋不住了,怒喷道:“喂,你抢都抢完了,能不能速战速决?你知不知道我分分秒几百万上下啊?”

“呃,战利品怎么分?”

叶知秋差点就撸起袖子了,气道:“你还有脸跟我要战利品?”

苏贤似乎感到很为难,四十五度角仰望黑天,沉吟道:“嗯……我刚刚捡到了一只幼年的幽灵水母,它外面用一层价值一千万软妖玉的青田玉髓裹着。”

“你说什么?”闻声,叶知秋眉毛一挑,双目泛光,撤出战圈,骑在夜獠兽身上惊问道。

“我……”

“那女的储物戒归你。”苏贤刚要重复一遍就被叶知秋打断,只听他斩钉截铁道。

苏贤瞪了一眼,远离叶知秋,皱眉道:“一个储物戒你就想要幽灵水母和它的附赠品?空手套白狼啊?”

“不是,储物戒当拜礼,剩下的等我看看他们储物戒里有什么等价的再跟你换。”叶知秋急忙纠正道。

这也不怪叶知秋渴求,实在是幼年的幽灵水母对他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妖食喂养圣毒鼠呢,现在的帝妖一个口味比一个叼,低劣驳杂血脉的妖食都不能入它们法眼,但幽灵水母绝对有这个资格。

苏贤转脸笑嘻嘻,应允道:“合作愉快。”

然而,就在两人相谈甚欢,甚至已经开始瓜分战利品的时候,站在他们对面的四人脸都要绿了。

能不能麻烦你们尊重一下对手?

这架还没打完呢你们就开始商量分成的事了?

交谈完毕后,叶知秋骑着夜獠兽就帮苏贤把张鹰三人牵制开,独留苏贤与戚瑶两人遥遥相对,戚瑶的美目中蕴满了凝重,却不影响她的如虹气势。

而苏贤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徐徐道:“抢人者,人恒抢之。这位前辈,劳烦你把储物戒留下,人可以走,毕竟我们无怨无仇,你说对吗?”

“休想!”戚瑶冷笑一声,“区区五阶初期神念,也敢大放厥词?”

“可我还是武宗啊……”苏贤无奈地辩解了一句。

斗法往往从斗嘴开始,戚瑶轻蔑道:“我还妖宗呢!”

戚瑶神道乃五阶后期,妖道却仅仅是妖宗一阶,各有轻重。

“谁跟你说我要用神念跟你打了。”

苏贤摇了摇头,似是在嘲笑戚瑶的无知,旋即精气爆发,一手引雷,一手凝角,猛然间苍雷汹汹而降,气势凶猛,金玺角腾空凝出,纯金色的刃形利角肆虐而出,尖角犀利,呼啸破空,直往戚瑶的胸口扎出。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戚瑶瞠目结舌,她当场就傻了,这是武宗?

你他娘放的是妖术吧!

作为联盟中人,苍雷引和金玺角这种妖兽招牌式的妖术她怎会不识,可如今见到一个武宗信手拈来,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感觉自己的修炼观都被颠覆了。

震惊归震惊,戚瑶的闪避速度并不慢,身下的荆棘鸟眼见雷霆怒叱,匆忙腾挪,毕竟苍雷引和金玺角都是冲着戚瑶去的,一旦她孱弱之躯被击中,恐怕会瞬间丧命。

两式攻伐之术掠出,苏贤趁此空档与戚瑶拉近距离,当武修最大的短板被弥补,近身而战,那妖修和武修之间的优劣将会完全被逆转。

戚瑶暗叹棘手,心中默呼道:“荆棘鸟,荆棘术!”

同时,戚瑶深吸了一口气,顶着头顶上魂游人之眼的威压,神术凝出,轰然间飘向了苏贤的精神海。

“烈焰盾!”面对荆棘鸟的荆棘术,苏贤不慌不忙,第三门仿妖武学在须臾间凝出,手持盾牌,焚烧荆棘,身影不止,骤然欺近,一种锋芒毕露的压迫感如泰山压顶般袭来,戚瑶却嘴角含笑,命荆棘鸟一边闪躲一边再度施展妖术。

因为,她已祭出神术,苏贤无法双线作战,必定要调动神念抵御她的攻击,这时的苏贤必定会疏忽身形上的控制,只要揪住这个间隙,就是她吹响反攻号角之时。

然而,戚瑶注定是要失望了,她并没有见到苏贤的身影有任何的受阻,神术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丁点儿回响,下一刻还见苏贤速度暴涨,又一苍雷引劈下,这一击不是朝戚瑶而去,却已封死了她的退路,而他自己已无限接近戚瑶,一手抓出。

“怎么可能!”戚瑶秀眸瞪出,那可是她倾尽全力的一道神念攻击啊,就算你有抵挡之法,怎会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她到死都不知道,她的那道攻击被另一道魂念挡下了。

在苏贤的精神海中,纪浮世悠然坐镇,或许出手攻击他人会有点困难,但驻扎于此,帮助苏贤守住精神海却是非常容易的,对于他这一道居无定所的魂念来说,本就是易守难攻。

这也是苏贤所谓不用神念跟戚瑶打的道理。

你攻我就是了,反正我不管你。

我就要用武道镇压你!

咔擦!

残影闪烁间,只见苏贤一手掐住了戚瑶的玉颈,骤然发力,传出一声喉骨破碎的微响,宣告着一位神道至强者戚瑶的陨落。

就这样,天地间蓦然又少了一道星光。

显然,神道至强的名号,已经落到了苏贤或叶知秋的头上,却被它们的蔽星针所遮掩。

鬼盗一出,苏贤顺势再拿下了荆棘鸟,任由它庞大的身躯砸落地面,震起尘雾,静静聆听着来自周边熙攘人潮的惊天哗然声。

五位妖宗,又去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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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同源置换术

嘶!

凉气从心底倒吸而起,寒意如蚁,噬骨攀爬,渐渐涌上后颈。

大家都是明眼人,不是瞎子,拥有神道至强之称的戚瑶与那神秘青年交手不过推杯换盏的间隙,却被屠鸡似的掀翻,提颈而亡,这种冲击力不可谓不大,如一盆冷水浇下,瞬间浇灭了众人超乎理智的狂热,交手间用眼角的余光忌惮地瞟了瞟踏空悬浮的苏贤,人家则是一副看戏的模样,这等姿态根本就是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连参战的意愿都没有。

这般情形之下,张鹰等人已有惧意,战斗的粘性大大降低,此刻表现得若即若离,蠢蠢欲动,俨然是萌生了退意。

苏贤那边如此风驰电掣地解决了战斗,正式宣告着叶知秋两人接管了整个战局,而又有苏贤压阵,大局已定。

思忖一二,叶知秋心中浓厚的杀念微微褪淡,赶忙挽留道“你们是好人,助我磨炼阵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我也无心杀了你们。想走可以,把储物戒留下。想必刚才你们也听到了,我大哥劝那中年妇女留下储物戒,可惜,人家眼高于顶,不听劝,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呐!我这人就比较好说话,不像我大哥,辣手摧花,泯灭人性。”说完,叶知秋还不胜唏嘘,语重心长。

噗!

好人?!

闻言,张鹰等人皆是嘴角抽搐,感受到了叶知秋言语中的羞辱,不禁心生悔意,奈何人命关天,这时候也顾不得面子了,放下尊严,立地成佛,随即三人争先恐后地留下储物戒,不敢心存一丝的侥幸,如夺命剑一般划过天际,落荒而逃。

见状,苏贤绷着面庞,十分严肃道“你利用我的威势压人,是不是该再分我一个储物戒?”

听到这么过分的要求,叶知秋瞪若铜铃,调整气息,故意将血气上引,搞得面色涨红,如枫火般夸张,痛心疾首道“利用?我们之间的关系怎能用如此粗鄙之语!我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光是夜獠兽就烧了我数百万,你还要压榨我,你还是人吗?你信不信我去找月锦瑟告状说你欺凌我?”

苏贤一脸懵逼,几番张了张口,最后仍是哑然,难得地败下阵来。

叶知秋心里瞬间乐开了花,这一次能将苏贤逼得哑口无言绝对具有历史性的意义,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克制苏贤的窍门。

转眼之间,天空中仅剩黄甲一人仍在苦苦支撑,身陷重围的他已被三人的溃逃气得七窍生烟,极度抑郁之中,他也明智地选择了丢车保帅,与攻势愈发摧枯拉朽的苏斩协商道“我用储物戒换我一命!”

为此,苏斩稍稍一顿,脸上浮现迟疑之色,他对斩杀黄甲没有丝毫兴趣,打了半天,黄甲三头主力妖兽都受伤了,他的沧首御前兽仍毫发无损,可若是真把黄甲逼到了绝境,对方誓死反扑,指不定会受点轻伤,这是苏斩不愿看到的。

旋即,苏斩微微点头,气势一收,黄甲急忙抛出储物戒,转身奔逃。

忽然,自以为虎口脱险的黄甲惊骇地发现自己的精神海上坠落下一朵黑炎,炎火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消融的黑暗气息,重若千钧,触之即溶,如墨般晕染精神海,所到之处无不侵吞,致使偌大精神海迅速萎缩,濒临干涸,而黄甲只觉得眼前一黑,神念之火于黑暗中熄灭,身如飘叶,摇摇而坠。

“撺掇人来抢我,抢不过还想跑,哪有这么好的事?”出其不意地做完这一切,叶知秋明朗的面庞上浮现出了冷漠,淡淡自语。

苏斩对于叶知秋的杀伐果断毫不意外,这种表面有情、翻脸无情的人才是最恐怖莫测的,无法以常理揣度。

这时候,他能做的唯有一声不吭地将黄甲的储物戒揣到怀里,生怕自己鏖战数个时辰的战利品被面前这两个见财起意的牲口给贪墨了。

招呼来何刺韵和田中鹤,众人升空,遁入渺不可见的阴翳中,在漆黑如墨的高空,展开了一场激动人心、面红耳赤的肮脏交易。

空中,苏贤取出了潮汐巨兽的蛋,交给叶知秋,道“帮我把这蛋给苏如雪。”

苏贤是知道叶知秋有人工定位功能的,他不知道苏如雪身在何处,可叶知秋能随时随地锁定孙石头的位置。

接过蛋,叶知秋怅然怀念,道“不知不觉中,我们好像把一个皇朝的底蕴都搬空了。这样他们是不是都没有发展前景了?”

“海里什么都有。”苏贤补了一句,“大不了去云海,以她的能耐,何愁没有资源。”

苏如雪可是通吃乾坤皇朝和善水宗的人,游走在两个势力之间,游刃有余,当初还算计到了苏贤的头上,苏贤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

“还半个多月大阵就要结束了。届时,我会先跟着闻人家迁徙到云海城,让他们在那边安顿下来,估摸着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田伯心倦,懒得四处走动了,会留守闻人家,闻人筝正值上升期,缺的就是历练,我打算带她一起去冰帝山。”叶知秋开始和苏贤商谈往后的计划。

“我这是要被秀恩爱了?”苏贤玩味道。

叶知秋大方一笑,实力回击道“呵呵。北域也不知道是谁的地盘,说不定走着走着就到老丈人的地盘了。”

苏贤懒得跟叶知秋在这方面插科打诨下去,而是坦白了自己接下来的规划“我这也还挺多事,纪老的载体还没找到,我要等徵念宝符开启,这事要在去冰帝山之前办好,正好蒙邈距离突破武宗还需要酝酿一段时日。倒是云海城那边,你帮我找找年家兄妹,你见过的,当初派他们去打探情况,现在尘埃落定,也到了召回来的时候。另外,不嫌麻烦的话帮我解决掉云海城星火拍卖行的聂荣,他是年家兄妹的杀父仇人。”

“你的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叶知秋不冷不淡地说道,“想我堂堂天机院圣子,出手费定然是极其昂贵的。一千万软妖玉,不二价。”

苏贤拿出了青田玉髓丢给他,道“这玉髓就当是出手费了。最好也把商万贯调到云海城去。”

叶知秋笑眯眯地接过玉髓,眼目炙热地观察着漂浮在其内的幽灵水母,心想自家圣毒鼠的妖食终于有着落了,微微雀跃道“他们的储物戒里我找不到等价物,等到了冰帝山帮你找找,毕竟是北域,遍地冰川冻土,冰属性妖兽的天堂,玄天龟的妖食在那随处可见。”

苏贤点点头,尔后又取出一本古籍,这本古籍不知是被老鼠啃过还是经历过什么悲惨的遭遇,裂口处丑陋如蜈蚣,缺少了半本的样子,此残籍却是戚瑶储物戒里抛却妖玉不谈最具备研究价值之物了,古朴封面上写着端正工整的五个字,同源置换术。

“帮我

看看。”

叶知秋饶有趣味地接过残籍,慢腾腾地翻阅起来,翻页声如夜雨刷洗天空,沙沙的,静谧又窸窣,何刺韵等人没有插嘴的份,凝神倾听着二位的交谈,这时视线也被那本十几页厚的残籍吸引。

看完后,叶知秋眼中略有古怪,望向苏贤,又看看何刺韵,问道“给她用的?”

苏贤没有否认,只是问道“天机院里有这类典籍么?”

叶知秋点了点头,双目微亮,“有。异曲同工,不过不像这本典籍这般纯正,古人喜欢用血道、邪道的方式另辟蹊径,此术见解深刻,操作缜密,一看就是做过大量实验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可惜著作的先辈没留下名号,没给后人瞻仰的机会。它或许是孤本。”

“能复原么?”苏贤给叶知秋看残籍的目的就在于此,他是知道岁月瞳威力的,这对叶知秋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也是岁月瞳的妙用之一,推本溯源。

“可以复原。大阵结束前我给你,不介意我私藏一份吧?”叶知秋应承下来,就是又要折损一点寿命了。

“孤本给你都可以,我只要完整版的手抄本。”

“煞费苦心哦。”边说着,叶知秋的视线逐渐偏移到何刺韵的身上,目光如刀,蕴藏着一番审视、挑剔的意味,从头到尾端详了一阵子,盯得何刺韵毛骨悚然,感觉全身秘密都被看透了般,正要开口,却听叶知秋那边已有了惊人之语,话是朝苏贤说的“妖道废了一半了,想重塑有点难度,身材和样貌不错,都是上上选,就是年纪大了点吧?是不是不太合适?我知道修士可以三妻四妾,也可以不计较年龄,千岁老怪物娶花季少女的我都见过,不过你不怕月锦瑟知道了生气么?”

何刺韵听懵了“喵喵喵?”

苏贤直接无视了叶知秋的玩笑之语,纵身离去,静候佳音。

“同源置换术是什么?”何刺韵看不到其中内容,却被两人之前的言论勾起了好奇心,没敢给叶知秋脸色,但还是大胆询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保留你的妖宫,置换掉你其中的妖兽,不过妖兽必须是属同源,也就是同一个族群。好处就是改变你的资质,突破瓶颈。这算是古秘术了,就跟……就跟苏贤以武宗的身份能用一堆乱七八糟的妖术一样。”叶知秋早已洞若观火,但没去探索苏贤的秘密,只是适时地点破道。

“真的?我可以改变资质?我还有救?”此时,何刺韵如闻仙音,困扰了她数月之久的难题居然就要被解决了?

这种被幸运眷顾的滋味顿时让她热泪盈眶。

叶知秋暗暗无语,心想老子话中的重点难道不是在后半句吗?

摇了摇头,叶知秋撤身回到了闻人家,复原同源置换术只是一盏茶的事,但他暂且没弄,而是开始……数此战收获的软妖玉。

……

ps心态爆炸,写了一个多小时,近三千字,在出门前打算保存一下,结果word出了毛病,点x没显示保存给我直接关了,回来后找自动保存找不到文件。烦躁之余,重新写了两小时,第一次写的时候的很多灵感都没了。血崩。

今天两更。写作业去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公子,一路珍重!

大阵结束的前夕,叶知秋送来了同源置换术的抄本,结果被苏贤逮住问东问西,而问的东西无非是关于徵念宝符。

“这里面会不会产生冲突,导致神魂俱灭?”苏贤问。

叶知秋就差摸着苏贤的头安抚他了,一副长者教育后辈的口吻,眼神沧桑,给苏贤解释了一通徵念宝符的原理,阐述它不但是一个自辟一界的空间,还被强大而多变的符文刻上了种种法则,其中甚至包含了空间的奥妙,不允许打斗、搏杀只是规则之一,说完后,叶知秋拍拍苏贤的手,道“一场易宝大会而已,没那么复杂,别想太多。”

问“只能交易神魂之物?”

答“废话,实物带不进去。”

问“一枚宝符只能进一道神念?”

答“你不怕撑爆宝符可以试试塞两道进去。别宝符爆了然后你在里面出不来,到时候就真的尴尬了。所以,宝符开启的时候,你最好找人护法,或者自己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否则,有心之人想置你于死地,只需要把你的宝符破坏掉就行了,你可能就永远被困在里面了。”

问“这场大会持续多久?”

答“具体看你的宝符能承受多久,等到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出现时,大家都会自行离开的。原则上是想呆多久呆多久,你把宝符想象成一道门户,那道门就是属于你的,认主后他人无法出入,别人也有一道门,只要在宝符开启的期间,那就是想走就走,想进就进咯!”

问“妖兽能在宝符里出现吗?”

答“妖兽不是实物吗?我……我靠?你……你想干嘛?”叶知秋本是一脸鄙夷,后来猛然反应过来,想到苏贤有两只妖兽都不是实物啊!血鲲鹏可逍遥游,具备空间属性,梦寐兽不是实体,本就是神念的一种另类呈现方式,想到这,叶知秋迷茫了,这货丫的是想抢了徵念宝符里的所有人吗?这也太疯狂了吧!

可也不能啊,就一条禁止打斗就把人限制死了。

见叶知秋诧异,苏贤就知道自己的方法可行,稍稍透露道“我之前不是想进徵念宝符给纪老换个载体嘛!转念一想,我穷啊!我有什么神魂之物啊?我值钱的只有实物啊!所以血鲲鹏把实物含在嘴里,是不是就可以游进去了?”

镇定下来的叶知秋直接掐灭了苏贤的幻想,奚落道“你进宝符时是以衍形的状态进去,你的妖宫是在你精神海底,怎么召唤出妖兽?除非是遁空鹰隼来啊,可以锁定位置传送。”

“谁说我要在宝符里召出血鲲鹏了?我在宝符开启的时候召出不行?然后它和我一起进去啊!依你所言,让它含着实物,交易达成,就让它送实物游出对方的门户,放下后游回来就行了。”

闻言,叶知秋是真的被苏贤的奇思妙想给镇住了,面容一滞,随后忍不住羡艳,破口大骂道“你这他妈逍遥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照血鲲鹏说,它逍遥游开启期间,免疫一切攻击,九阶神念碰不到它,九阶困阵困不住它,除非它妖力耗尽。看开点,不要嫉妒,谁让这是凌驾于世的空间属性呀,特权阶级嘛。”看见叶知秋气急败坏,苏贤已经抑制不住脸上灿烂的笑容,以过来人的身份拍了拍叶知秋的肩膀,安慰道。

叶知秋抓狂了,心里极度不平衡,深受打击,心想这鲲简直就是一个变态的存在,怎么办,好羡慕啊!

要不,找纪浮世也给我造一条出来?

尼玛!

九阶困阵困不住,九阶神念杀不死,免疫一切攻击,等它突破到妖尊、妖帝、妖祖,妖力源源不竭,游个几百年都不是问题,天地间遨游之主,谁抓得住啊?

我擦,苏贤以后躲在它嘴里,岂不是无敌了?

叶知秋脸上

一阵青一阵白,苏贤不难想象他此刻的心路历程是何其漫长、起伏,叹气道“俗言道,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心态还是要放平的。别想到怒火攻心了,你也是有岁月兽的人,时间属性,很强了。我也挺羡慕的。这不,血鲲鹏在空间属性的时候是没有攻击能力的,瑕瑜互见嘛!”

叶知秋脸都绿了,暗道你这是羡慕的语气吗?你这摆明是在嘲讽我吧?

我这岁月兽的确举世无双,可我夭寿啊!

“进入宝符的大多是神修,实物他们不一定需要,神魂之物稀缺罕见,连神修都收集不到多少。法不可轻传,宝符里一般的交易方式是通过传功、传法或交换宝贵信息,你最好准备一些功法、秘籍之类的,有备无患。”撂下一句话后,叶知秋僵着一张脸转身就走了,他怕再呆在这自己会气到原地爆炸。

望着叶知秋离去的背影,苏贤再也止不住笑声,听起来甚是癫狂,传荡在矿洞内,惹得何刺韵从深度修炼的状态中被惊醒,心烦意乱地锤了一声隔壁矿洞,苏贤脸色一变,讪讪收敛,笑声戛然而止。

咚!

“一点儿也没主仆之分,还敢敲我墙壁。”

一阵幽怨的嘀咕声响起。

……

数日后,大阵结束,黑雾消散,天地重现光明之景,而皇朝大殿内仅存的武宗被神秘人轰杀,阵盘失去下落。

皇朝与外界恢复联系,来自南荒的修士鱼贯而入,纷纷闯入皇朝寻觅机缘,询问黑幕期间皇朝的变动。

当数位妖宗陨落的消息传出,连星火拍卖行都未曾幸免时,南荒震动,这则消息已飘满世俗,善水宗和雷云宗疯狂涌入,攻城略地,抢夺资源,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朝境内彻底沦为鱼蛇混杂之地,混乱不堪,这也象征着一个皇朝匆匆退出了历史舞台,匆匆谢幕。

大阵内,叱咤风云的几位神秘人已无迹可寻。

“是那位动的手吗?”善水宗内,水不争惊叹弗如,身具高座,问候着下方的年肆泽兄妹。

这几月来,凭借着年柒舞的智慧,她已成功拉拢到善水宗内的核心弟子水不争,奈何天降黑幕,打乱了她的计划,待黑幕消失时,又传来皇朝覆灭的消息,饶是冰雪聪明的年柒舞都面色古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或许吧……”年柒舞无法确定,吸气道。

水不争默默一叹,才一年多未见,昔日妖王已成长到这番境地,而他几乎原地踏步,如蜗牛般在修炼大道上蠕动。

皇朝覆灭事小,星火拍卖行被殃及事大,加之涉及几位天骄意外陨落南荒,联盟震怒,感受到了来自蝼蚁的挑衅,旋即闻讯而动,精锐齐出,准备降临南荒调查此事,一时之间南荒成了东域风云之地。

不过,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毕竟消息的传递也需要时间。

闻人家于乾坤城内销声匿迹,传闻,有人见到他们正在往云海城的方向迁徙,一个势力的转移,往往牵动人心,众多皇朝内旧势力纷纷盲从,寻找一个资源丰饶之地重新扎根,长久隐于阴暗的地阴帮浮出水面,层层渗透,隐约有接管皇朝境内秩序的趋势。

又一个月过去。

闻人家族已彻底宣告在云海城驻下,云海城拍卖行主事者意外身亡,年肆泽兄妹暂住闻人家。

宁轻狂得到叶知秋动用各种渠道后的传讯,站在星火联盟总部前,以天机院圣子的身份解释了南荒异变,十九岁的双宗境,武王九阶突破武宗,武祖之路开启,宁轻狂之名响彻远古大陆,传至四域中洲,掀起举世震惊的狂潮。

查?

还查个屁!

宁轻狂本来就是星火联盟的粗大

腿,君家、凌家等无不巴结,就想着拉近关系,南荒死几个无足轻重的人怎么了,有大秘密怎么了,东域的一些大人物不傻,既然宁轻狂选择站到了台前,那必有人在幕后,他们用屁股想都能想到是中洲的庞然大物天机院在推动着这一切,顿时没了调查的心思,生怕触及隐秘,惹来滔天之灾,偃旗息鼓之后,星火联盟围绕着宁轻狂继续活动,目标直指一年半后的天机院招生。

一时之间,宁轻狂在大陆上盛名远播,引修士折腰,引诸多天骄黯然失色,引万千少女仰慕追捧,据说大陆无数赫赫有名的大势力涌向中洲天机院,踏破门槛,就是为了跟宁轻狂扯上点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自然是不言而喻。

这是六道星芒阵落幕的第三个月。

南荒再传异动,这次可不是在远离世俗的十方山脉,异动来自乾坤皇朝中央天阳宗旧址,那一日风云变色,恐怖威压临空,苏贤又见红云,宣告着蒙邈突破武宗,然而当修士蜂拥而去之后,苏贤等人早已离开,踏上前往云海城的路途,世人只发现了一座完整的五阶聚气阵,没有异宝,没有隐秘,异动仅限于南荒,没有再传出太过猜测,倒是南荒的势力因这一座五阶聚气阵又掀起争端,不过这已经不关苏贤等人的事了。

南荒太小,再怎么震动,依旧掀不起风浪,很多事在久探无果后便不了了之,成为疑云。

也是在这月,因宁轻狂的一言,宝道古族商家都吓尿了,不知道为何圣子会关注到商家,还指名道姓由商万贯执掌云海城星火拍卖行,商家的地位顺势水涨船高,因消息的滞后性,商万贯走马上任是在两个月后,那时的苏贤等人已离开了南荒,前往冰帝山了。

当然,这是后事。

……

清屏城乌巷。

青瓦屋檐下,商有钱捧书而坐,胖嘟嘟的小脸粉嫩圆润,黑不溜秋的小眼睛讨人喜爱,院落内的布置甚是清贫,周围有强者暗中守护,凛冬已至,干涩的寒风呜呜吹着,枝头光秃秃的,枯叶凋零,唯见一道清丽绝美、不染尘埃的女子幽幽站在院中,美眸清幽,遥望远方。

皇朝被覆灭了。

神秘人没有留下名号。

但安若素知道是谁做的。

想当初,鹊桥楼内,两位少年夸夸其谈,箸长碗短,一袭青衣局促在旁,坐立不安。转眼间,戏言成真,皇朝落幕,而那位目光深重、暗藏繁星的少年也渐渐成长,一声不响,默守约定,远去人海,去追寻着属于他的巅峰。

一年前,安若素发现自己能修炼了,她可以走神道之路,天赋异禀,从那时她就知道她一直被默默关注着,那个人或许回来暗中看了她一眼,或许没有,数日前,她第二次踏入紫气芳菲的梦境,神念又得锤炼,神清气爽之余,修炼速度又快了不少。

可那个倔强的人,那个把所有事都藏在心底的人,那个傻乎乎的真的一直遵循约定的人,没有出现。

犹见留信。

“我们明明约定好的,你要去追逐你的巅峰,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我相信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天下。如果有一天,苏贤的名字响彻了整座大陆,我会当人群里那个静静仰望你的人。”

“不准成魔,不准辜负月姑娘,不准来找我。”

“希望在有生之年,奴家能等到公子之名君临天下。奴家要藏起来了。”

澄澈的碧穹下,瑟瑟寒冬中,安若素姽婳于世,目眺高远,芳心暗许,清音低喃“公子,一路珍重。”

公子,一路珍……重。

……

ps“动乾坤”此卷终。这卷的结尾是我当初写“留信”那章就想好的结尾,写的还算满意。



第三百六十八章 易宝大会,寄魂宫!

闭门修炼两月,苏贤再晋一阶,突破到了妖王六阶,堪堪摸到了妖王七阶的门槛。

同源置换术已经丢给何刺韵了,她现在只苦于找不到同源高血脉妖兽,置换计划自然暂时搁浅。

在三人赶往云海城的途中,徵念宝符恰巧开启,宝光成曦,夺目生辉,苏贤无奈之下转道十方山脉,寻一外圈山峰,开辟一座简陋洞府,将宝符置于内,符文如精灵般被唤醒,玲珑光洁的玉门竖起,一缕缕黑丝如毒虫般在边缘游动,侵蚀玉门,苏贤不再怠慢,命蒙邈和何刺韵守护后,盘膝坐于玉门前,唤出血鲲鹏,无相一开,化为一条小鲲,金色小人出窍站在它身上,一切准备就绪后,遁入门内。

光晕一闪,如涟漪荡漾,苏贤乘着血鲲鹏出现在另一方玄妙的秘境。

空间内,金色霞光绚烂横空,凫趋雀跃,五光十色,虚空飘浮着一百道洁玉般的门户,中央有一擎天石碑与门户齐高,巍峨壮观,刻着“徵念”二字,一道道衍形光影自门户内掠出,苏贤因在路上耽搁了许久,来得算是迟的,但他的出场无疑是最亮眼的,简直是震撼全场,威慑群雄。

宝符内,有一广场供人易宝,整个空间并不大,容纳百人绰绰有余,虚空之上也有几道黯淡漆黑的门户,显然是宝符失效,能来到此处者无不是五阶神念及以上的强者,执掌宝符者不乏七阶、六阶神修,在远古大陆上,有的声名鹊起,有的雄霸一方,甚者留下美谈,隐世不出,无不是当世强者,可谓藏龙卧虎。

猝然间,幕起,灯亮,众人仰目,怔怔望着一个憨态可掬的金色小人乘着一只空灵透明、躯体闪熠着蓝珀微芒的鲲游入此间,婆娑下阶,缓缓落在广场上,目光中满含狡黠之色,与众人悠悠对视。

“这是个啥啊?”在宝符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后,一位衍形呈暗红色的中年人呆滞喃喃道。

神念衍形方为五阶,境界越高,衍形所化可越大,媲美巨人神灵,一般的神修习惯将形态衍化为自身模样,当然也有一些怪癖者会衍化出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此刻宝符内大多还属正常人,被宝符内的法则之力压制到常人大小的形态。

“最弱的五阶初期神念罢了,哗众取宠。”人群中,一位六阶神修不羁的撇了撇嘴,讥讽道。

然而,大家并没有因为他的一句嘲讽就移开目光,实在是这种登场方式太独一无二了,真正的大佬都没说话,而是眼神勾勾地盯着苏贤座下的鲲,误以为它是一件奇异的神魂之物。

被众人瞩目,金色小人眨了眨眼,怎会放过大好良机,先声夺人道“咳咳,诸位……”

“下来说话。大家都比你矮一截,就你高人一等吗?”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是侧目,此人气息如渊,深不可测,看不出具体样貌,显然是掩藏了身份,可他神念只传来一丝微微波动便令人心悸,恐怕已臻至七阶,绝对是一位举世有名的盖世强者。

坐在鲲身上,苏贤的确高出众人一大截。

闻言,苏贤也不尴尬,被一群老古董、老前辈训话是很正常的事,他索性一跃而下,向众人拱手抱拳,朗声道“我想换一样能安身立命、寄放收养残魂之物。”

“哦?季老头,这是相中你的寄魂宫了。”有一个人笑道。

那位七阶神秘强者见苏贤不骄不躁,体态大方,心中的不愉褪去一些,提醒道“第一次来宝符吗?你有什么可作交换的东西可以刻到徵念石碑上。想要什么也可以在上面找到。”

“多谢提醒。”

苏贤第一次来自然缺乏经验,较为懵懂,不通晓此域的规矩,此刻逢人点拨,连忙掠到石碑前,举目而望,上面已经列了十多样被人带进来的神魂之物,其上不乏六阶七阶功法、神术等,可谓琳琅满目,甚至一些拥有者都是享誉一方的大能,譬如尊者方珣、丹尊陈寿和等,这些人的名字连苏贤在游历期间都曾听闻。

方才被人提及的寄魂宫赫然在列,浏览完毕,苏贤发现这六阶寄魂宫便是自己所求之物,其它神魂之物虽宝贵,且令人垂涎,可并非苏贤首要。

蓦然间,大家都没有散去,视线追随着金色小人,主要是这货还没说他带进来的鲲是个什么东西,一直吊着大家的胃口,自然不愿轻易放过他。

然而,苏贤对众人的眼光并不在意,锁定了寄魂宫的拥有者季春冬后,转身询问道“请问哪位是季老?”

“我是。”一位面貌模糊的老朽迈出,气息沉沉,已是六阶,颇为不俗,“小友,观你年纪不大,可为大伙解惑,你所乘是何物?”

“我的

妖兽啊!”苏贤不在意一笑,反正没人知道他是谁,理所当然道。

“妖兽?”不止一人发出疑问,近百道目光尽数聚拢于一人,就连几位渊亭岳峙的七阶神修也不例外。

苏贤颔首,点到为止地说道“空间属性。”

“哇擦?这长相,不是帝妖榜的那两只啊!”

“世间居然还有其它空间属性的妖兽?”

“小伙子,哪找的啊?”

人群如炸开了锅沸腾起来,议论纷纷,有的已经围到了苏贤身边来,但苏贤不为所动,径直走到季春冬面前,询问道“季老,我想换你的寄魂宫。”

“你拿什么换?”季春冬气定神闲,问道。

苏贤微忖,其实他手里能拿出手的东西不多,鲜有与六阶之物等价的,所以先试探道“金属性祭皇果您要吗?”

季春冬难得愕然,无语道“这是实物吧?”

“在我妖兽嘴里。我连储物戒都可以带进来,你要的话,它可以穿过门户送到你那边再游回来。”苏贤笑答道。

众人闻言,无不震颤,若非被法则之力限制,这会儿肯定已经想去扒开那只鲲的大嘴瞧瞧。

奈何,季春冬摇了摇头,道“我不要祭皇果。祭皇果于我无用。”

“季老头都妖尊了,要个六阶果子干嘛?”有人说道。

苏贤“……”

因为,他身上最值钱的天材地宝就是祭皇果了,其它东西根本拿不出手,想必季春冬也看不上眼。

好在进入宝符前苏贤就有准备,再问道“同源置换术呢?”

旋即,苏贤为季春冬解释了一下同源置换术的妙用,旁人也都屏息倾听着,反正这场易宝大会时间长得很,一方强者都自有手段补充徵念宝符的消耗,不像苏贤那般寒酸,提心吊胆,生怕宝符撑不住破碎了,所以大家都没有出声,静看好戏。

“此术甚好啊!小伙子,我要啊!”

“我困妖皇好久了,有这纯正之术岂不是可以突破瓶颈?”

但是,季春冬仍是摇了摇头,并不恃物而骄,而是惋惜道“我并不想此物。我已突破妖尊,小友应该明白此境的含义,我的妖兽几乎不需要置换,而且,到了我这个年纪,所有妖兽都是有感情的,岂是说换就换的,不合适。孤家寡人一枚,也无后辈需要,所以抱歉。”

“无妨。”连连被拒,苏贤知道季春冬不是在戏耍自己,于是问道“那季老想要何物?”

问到此处,季春冬来了兴致,目光飘向了一位绿莹莹的衍形之人,此人虽看不见外表,却可品味出他身上的仙风道骨,在场之人对其也有虔敬之意,德高望重,只听季春冬道“丹尊的七阶圆满延年益寿丹,或是方珣尊者的寿魂斧。”

延年益寿丹,顾名思义,无须赘述。

方珣便是刚刚出言呵斥苏贤的那位强者,寿魂斧乃一件六阶妖器,但它不光是妖器,还是一样神魂之物,据方珣所刻录的信息介绍,苏贤知晓,此斧可斩寿,可辟寿,对敌时劈人神念,奏效时可斩断修士的生机,令其损失寿命,劈向自己时,若有大毅力,可劈开自己的寿命关隘,延长寿路。

简而言之,季春冬所求的都是能让他活得更久一些的东西。

得到讯息,苏贤转向丹尊陈寿和,还未开口,那位绿莹莹之人便开口“小友,外界传闻我炼出此丹,不过是侥幸,唯一的一颗圆满品质已赠送老友,我身上已无,毋需多言了。”

苏贤无奈,再看向方珣尊者,后者也目光如渊地望着他,沉声道“我倒是无所谓,就看你能开出什么价码。另外,祭皇果我不要,同源置换术我也不感兴趣。”

能修炼到这等境界的,一般都对同源置换术提不起兴趣,这很正常。

苏贤心好累,虽然知道他们不是在刁难他,可这要求也太多了吧,这是存心逼他放大招啊!

金色小人沉吟许久,就连众人都觉得季春冬提出的条件极为苛刻,不禁为苏贤可惜,这时,金色小人看着方珣,问道“方珣尊者离帝境还有多远?”

此言一出,数人哗然,这话问得也太大胆了,关乎人家修炼之道,当属隐秘,修士皆是讳莫如深,怎可轻易问出?

“会比天痕尊者晚上一些年。”方珣微微一愣,并不恼怒,他已经将苏贤定位成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既然

如此,以他的身份当然无心与他计较什么,对于他的修炼之道,他很自信,也一直坚定不移地稳步向前,听苏贤问出,他也不屑隐瞒,坦然道。

如今,远古大陆上,苏天痕之名一时无两,都传他是妖尊境距离帝境最近之人,方珣对他也是抱有敬畏,视其为追逐的对象。

苏贤幽幽点头,一边为父亲自豪的同时,一边默想,他不会蠢到报苏天痕的名讳,苏家子弟游离在外,还从未听说过报家门背景的。

苏贤接着问“第八妖兽,可有心仪的选择?”

方珣微微动容,眸中异芒暴动,瓮声道“没有。”

此刻,包括旁人在内,全都嗅到了一种莫名的气息,这是要给尊者安排第八妖兽?

你就是一个五阶初期的后辈,这也太大放厥词了吧?

不过,当众人移目瞟到那只空间妖兽时,不禁沉默了,心中纷纷冒出一个令人惊悚的念头这货不会想给方珣尊者塞一只空间妖兽吧?

“属性呢?”苏贤问道。

骤然间,宝符内已骚动起来,连丹尊陈寿和的目光都变得犀利、较真起来,这俨然是要推荐妖兽了啊!

为一个妖尊推荐第八妖兽,这是有多么雄厚的自信?

“光、暗、雷、冰、金、幻、空间、时间。”这时,方珣顿时觉得饶有趣味,冷硬的脸庞上出现一抹玩味,答道。

“暗、冰、金再选其一呢?”苏贤继而问道。

方珣审视着苏贤,以他的直觉来想,眼前的金色小人定是有深厚背景之人,只是,搜罗脑海中的记忆,他仍无法猜到此人是哪位年轻的天骄,但不得不说,苏贤很对他的口味,于是他只是笑道“无所谓。”

“我给你传点信息,如何?”苏贤道。

不同于传音,神念衍形后俱是本源,众人同在宝符空间内,无法传音,但可接触传念,这等方法一般是用来传授功法、术法、隐秘消息等。

方珣点点头,向前踏出一步,双臂抱胸,威风凛凛,道“来。”

广场上,众人围成一个圆圈,金色小人和方珣站在中央,只见小人站在方珣对面,伸出食指在方珣额头轻轻一点,随即方珣身躯一颤,暴虐的气息席卷而出,睥睨全场,双目泛起精光,却听小人道“暗、冰、金,选一个,换你寿魂斧。”

一触即分后,方珣微退一步,满目震撼,接而环顾四周,那凶戾的目光惊退众人,然而越是这般,越是勾起大家的,只听方珣都略有紧张,呼吸粗重道“你都有?”

金色小人应道“都有,完整的,这东西你应该不陌生吧?”

“我不占你便宜。你若给我,寿魂斧给你,我方珣再欠你一个人情。我要金!”方珣微微急促道。

“人情什么的等以后我用得着再说吧,先交易。”言罢,金色小人再次上前,这一次不再保留,将关于金属性妖兽的所有信息尽数灌入方珣的神念本源中。

数秒后,方珣眼眸睁开,上前就揽着金色小人的肩膀来到石碑前,将贮存在石碑内的六阶寿魂斧取出,交给苏贤。

虽然知道大家都是听得到的,可方珣仍是谨慎地压低声音问道“这个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你是第三个。不过,放心,我和另外一个人看不上这个。”

方珣呆在原地怔了一怔,当时心里就骂娘了,你们看不上帝妖兽?

帝妖榜四十二金丝龙雀你们看不上?

你是在跟我显摆么?

这时,方珣别提有多操蛋了,也愈发狐疑金色小人的身份。

“季老,来交易吧!”金色小人笑着看向一脸木然的季春冬。

而后,季春冬忙不迭地上前交易,将寄魂宫交予金色小人,而他拿到了寿魂斧,实在是寄魂宫的效用太过鸡肋,上次他就带进宝符内,愣是没人交易,属于那种烂在手里的宝贝,有价无市,真没想到今日否极泰来,借由寄魂宫换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寿魂斧,可助他延长寿命。

“卧槽,这人拿出了什么啊,居然让方珣这么心动?”

“帝妖兽!”人群前端,另一尊通体呈暗浊色的七阶神修眼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笃定道。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

……



第三百六十九章 琐碎

“什么?”

“没错,只有这个解释才合理,能让方珣尊者根本不用思考就答应下来的,还是妖兽,除了帝妖兽,诸位还有什么更好的答案?”

“可是,这么说,这小人还有暗属性和冰属性的帝妖兽信息?”

宝符内,神念之威千军辟易,如同掀起惊天浪潮,层层叠高,金色小人瞬间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炙手可热,饶是一向自诩清心寡欲的丹尊陈寿和都惊掉了下巴,追悔莫及,他能说其实他还藏了一枚圆满品质的延年益寿丹不想拿出来吗?

金色小人在方珣的护送下挤出人群,将寄魂宫丢入血鲲鹏的嘴里,确保万无一失。

“小友,人情我会一直记着,在南域,不管你惹到谁,皆可来找我。不过,依你的背景,可能看不上我出手,哈哈!”

“帝妖虽诱人,但环境险恶,强敌环伺,尊者切记当心!”苏贤也懒得隐瞒,反正别人都猜到了,此刻凝声说出口,善意提醒道。

“自当谨记!先走一步。”说完,方珣便出了宝符空间,他得到帝妖兽的信息不日便会被此间之人传遍大陆,即使他威名在外,却也要时刻提防暗算,如今自然是争分夺秒,趁着消息还未漫天飞扬时前去寻觅帝妖。

季春冬懊悔地摇了摇头,但转念一想,他大限将近,帝境遥遥无望,寻到帝妖也无用,随后便释怀了,达成目的,再无留恋,他也撤出了空间。

“小友,不知师承何处?”有人冒昧问道。

金色小人已乘上巨鲲,乐道“我啊?我叫叶知秋。”

所有人“……”

紧接着,苏贤便悠然离去,剩下的神魂之物虽好,可他瞧不上眼,瞧上眼也换不来,他们的东西也不够资格来换帝妖兽的信息,方珣只是碰巧投其所好,离去前,苏贤还暗暗佩服自己的英明,幸亏他之前从青师那边求来了帝妖籍残页的信息当作交易的筹码。

待巨鲲遁入玉门消失后,纷杂的吐槽声接连响起。

“这货是圣子的仇人吧?他怎么可能是叶知秋。”

“当然不是,天机院会缺寄魂宫之类的神魂之物?冒名顶替之辈罢了。”此人鄙弃之余,心底是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好不要脸啊,出门在外报他人名讳……”

关于帝妖兽的热潮褪去,稍微正常的易宝大会才真正开始,可有些人却默默退出了宝符空间,南域无疑会因今日之事掀起一场强者云集的风暴,就看方珣的行踪够不够隐蔽了。

……

神念本源重归身躯,苏贤身前的玉门已充斥着蜉蝣般的黑丝,密密麻麻,仿佛把整块璞玉污染了,正如宁轻狂所说,这块宝符只能开启最后一次了,之后便要黯淡破碎,接近报废。

“走!”

闪出洞府,三人再次上路。

不同于以前妖王时的赶路,还要走山脉边缘,现在的苏贤等人可是宗境,在南荒都是有数的强者,掠空横行,速度极快,数日便到了云海城。

打听到了闻人家,苏贤带人降临,又是三位宗境,令闻人家风头大盛,如蓬荜生辉。



都弄好了?”叶知秋问道。

纪浮世的残念已钻入寄魂宫中,纪浮世拜别大帝,苏贤则是告别纪浮世。

转而,苏贤再将寄魂宫交给叶知秋,道“最后再将它送给苏如雪就可以了。”

“行,等我回来。”叶知秋眨眼间呼啸而出,前去相送。

这几日,苏贤等人暂时在闻人家住下,由闻人问天、北叶清等人招待,虽然得知了自家女婿叶知秋是天机院圣子,乃大陆上巨无霸势力之人,可苏贤是其好友,他们没有怠慢之理,苏贤在自然也是以礼相迎。

等到苏贤聚集众人,蒙邈、苏斩、何刺韵以及年肆泽兄妹全部到齐,尤其是年肆泽兄妹与苏贤久别重逢,连忙恭声道“苏如雪的哥。”

苏贤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后切入正题,道“此去冰帝山,并非享福,我要前去寻找一物,那个地方强者如云,不像我们现在可以在南荒任意驰骋。苏斩,你留在这没问题吧?”

苏斩来自中洲苏家,通晓四域地理,自是知晓冰帝山是何处,他对那个地方并没有太大的需求,要来回奔波、甚至有危险殒命的闲工夫,他宁可呆在南荒按部就班地修炼,早日摸摸妖皇的门槛,不然下次找天幕蝠都没他的份。

苏斩淡然道“我没问题。”

“蒙邈和何刺韵跟我走,年肆泽、年柒舞你们也留在这边修炼。”而后,苏贤又吩咐道。

闻声,年肆泽兄妹脸色明显存豫,似不甘心,希望走到外头看看这世界,而不是仅仅局限在一隅之内,苏贤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开导道“年肆泽,你如今才妖王四阶,连南荒都不能肆无忌惮地行走,贸然外出只会是增加丧命的风险。云海城想必你不陌生,你可以让苏斩带你下海修炼,或是前往十方山脉内圈,闻人家明面背靠星火联盟,更深一层的背景却是天机院,此地又有五阶聚气大阵,潜心修炼,最好是半步妖宗,等我回来,明白吗?”

“是。”年肆泽悟得出其中道理,去了冰帝山也是给苏贤等人拖后腿,索性呆在南荒,为未来的崛起作准备。

安抚完年肆泽后,苏贤再将目光投向了年柒舞,语态稍柔,道“柒舞,你有兴趣一年半后去参加天机院的招生考核吗?”

“啊?我不要,我要跟哥哥在一起,跟你们一起。”年柒舞内心一紧,娇声道。

“以你的资质,只要我解决了我身上的麻烦,一年半后或许你已是五阶神修,在你这样的年纪拥有这般造诣,足以碾压所谓的东域天骄,加上有圣子为你保驾护航,进入天机院并非难事。当然,我不强求,我只是想说,我身边的确有很多资源,我还会给年肆泽留下很多软妖玉修炼,可我很难顾及所有人,你的神修之路应该是独一无二的,而不是借助我提供的绿荫成长。”

“因为某些渊源,你的神道境界肯定不会有我高,但这并不妨碍你选择自己喜欢的神术、功法去修炼,而我能给你提供的选择很少,天机院是一个更大的平台,那里几乎可以供应你所有想要的资源。我不是赶你走,你也不是我的奴仆,只是为了你自己的未来,或许你应该慎重考虑一下。我肯定,年肆泽会因为有一个考入天机院的妹妹而自豪,哪怕你们再不舍、再不想分离,但总是要面对那一天的。咳,毕竟我也是有妹妹的人。不是吗?”

说完,苏贤又看

了看年肆泽,果然,他的眼眸已是雪亮。

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年柒舞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年肆泽听的,年柒舞依赖年肆泽,但年肆泽会希望给予妹妹一个更优秀、更与众不同的环境去修炼,去塑造自己的前途,而不是跟他一样,寄人篱下,碌碌无为,庸然一生。

年柒舞美眸蒙雾,微撅着红唇,幽怨地望着苏贤,让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苏贤知道年柒舞是在怪自己把这番话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那年柒舞势必会遵从年肆泽的意思,也无法忤逆年肆泽,乖乖前去参加天机院的招生考核。

“你这人好坏啊!”作为在场唯二的女性,何刺韵毅然站在了年柒舞那边,连忙上前安慰,随后还抬头责备苏贤一句。

苏贤呼吸一窒“……”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是不是我太久没树立威严形象了,竟敢当面说我!

现在人多我给你点面子,等私底下……哼哼,关门,放蒙邈!

“年肆泽,同源置换术你拿去抄录一本,若想置换可以尝试一下。苏斩,这段时间他们二人你照顾一下,如果一年半内我们没有回来,你想个法子,送柒舞……”

话刚说到一半,顿然引来了两位女性的仇视,苏贤悻悻一笑,立马哑火,毫无地位可言。

“行行行,你们自己决定。好心当成驴肝肺。柒舞跟着我们也不是不行,我这不是怕她得不到更大的施展空间么。”说完苏贤就走了,“蒙邈,跟我来。”

他相信,如果年肆泽真的爱他的妹妹,一定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那才是一个男人真正该有的担当,哪怕,那个选择不是年柒舞真正想要的。

“知道我喊你来干嘛吗?”二人独处之下,苏贤立于庭院的高墙边,背对着蒙邈负手问道。

蒙邈本来是一脸肃容,结果一秒破功,苦涩道“主子,好男不跟女斗,我暂时还打不过何刺韵那娘们,您也别再说媒了,我怕你不在的时候我被打死啊!”

闻言,苏贤满脸黑线,我特么什么时候要说这个了?

苏贤咳了咳,将话题掰正,道“还记得上次在虫峰,你问我你那奇遇的事么?”

“记得,你说离开山脉前告诉我的,结果上次我给忘了。到皇朝才想起来,不过我没问圣子和苏斩他们。”蒙邈老实道。

“我的第四妖兽,是梦寐兽。是它帮你破开混沌,开辟灵台,聚流成海的。”

接下来,背后迎来了一种森然的寂静。

这次蒙邈没晕,他挺住了,正面扛下这惊天之秘带来的冲击。

“祝主子神威盖世,一统千秋……”蒙邈甚是虚伪,低头就要拜。

“继续。”苏贤眯眯眼,似乎很受用。

蒙邈大囧,汗颜道“呃,没词了,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书的也就会这么两句。”

“要你何用?”

两日后,叶知秋回归,苏贤带着蒙邈和何刺韵,叶知秋只带了闻人筝一人,一行人借星火拍卖行的传送阵先离开了南荒,经数座传送阵的周转,正式踏上前往冰帝山的征程。

……



第三百七十章 北域,冰帝山

北域,冰帝山,冰鸟族。

莽莽群山耸立连绵,凛冽如刀的暴风雪肆虐天地,千沟万壑之间,入目之处皆是皑皑白雪,簌簌而落的鹅毛大雪坠下时触及修士们撑起的妖力屏障,便如斜雨般擦过,嵌入极寒冻土,化为一尺积雪的一份子。

阴郁的天穹上,云翳浮沉,不见骄阳之影,轰鸣声如雷霆滚滚呼啸而过,一道道流光划过天际。

远古大陆上的各大传送阵构成一片传送网,辗转两月,在叶知秋的带领下,众人历经数个高阶传送阵,再到最后由天机院在东域布置下的八阶跨域传送阵,一举从东域跨越到北域,北域的跨域传送阵不用说,自然是建立在最强势力第一宫之中,为此苏贤又被叶知秋调侃了一阵子,才姗姗乘坐传送阵,周折数次,终于来到了冰帝山境内的冰鸟族。

刚走出传送阵,聆听着漫天轰响,风雪刺骨,苏贤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冰帝山浓郁的天地妖气,以及尘世间横行的强者,方才自空中掠过的妖宗就不下数十,这便是冰帝山的常态,钟灵毓秀,凝聚人杰地灵,群雄荟萃,妖皇占少数,却已有妖尊崭露头角。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苏贤自言自语了一句,引来了何刺韵等人不解的目光。

叶知秋淡淡一笑,为众人解惑道“他的意思是,终于走出南荒那鸟地方了,游历大陆十六年,总算回到了类似于冰帝山这种级别的强盛之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强者的气息,从此之后便是鱼跃鸢飞,任其纵横。”

何刺韵嘴角微微一扯,蒙邈保持木讷憨厚,苏贤则是腹诽一句“过分解读。”

悠悠行走在群山之间,冰鸟族内占据诸多雪山为据地,族内部落林立,枝叶扶疏,云迷雾锁之中,飘来的尽数是风土人情,何刺韵等人已渐渐被迷住了神,唯有苏贤和叶知秋不为所动,一副早已看破红尘的姿态。

“这里可能会有人认识我,保险起见,我戴个面具。”说完,叶知秋默默拿出了一张紫星般闪耀的面具,六阶气息传荡开来,戴在脸上,顿时引人注目,闻人筝等人不明所以,苏贤眼中已浮现数不尽的鄙夷,这尼玛不是炫富是什么?

原本一行人并无太大的存在感,毕竟在冰鸟族内妖宗修为几乎是中下游水平,可这么亮闪闪的面具一戴,霎时提高了苏贤等人的曝光度。

于是,苏贤也默默地拿出了白皮鬼面戴上,留下何刺韵、闻人筝和蒙邈三人面面相觑。

经叶知秋叮嘱,在外头切忌喊他真名,所以闻人筝直接省略了称呼,道“我也要。”

“你给我软妖玉我给你去买。”叶知秋吝啬道。

然后在被闻人筝拧了一通腰肉后,叶知秋龇牙咧嘴地乖乖就范了,众人于一个个部落间穿梭着,很快寻到了一间有五阶炼器师坐镇的炼器坊,一路上,何刺韵那双明媚如水的大眼睛盯了苏贤一路,不论路途如何颠簸险峻,她的视线始终坚定不移,就连蒙邈都不断用看似忠厚、实则油滑的目光扫过苏贤的面颊,这种冷暴力让苏贤心领神会,头疼道“行,等会一起买。”

转眼,何刺韵笑靥如花,蒙邈肩膀微微耸动地垂下了脑袋。

十多分钟后,当五个人从炼器坊出来,已经是每人都戴着一张面具,苏贤白皮鬼面,叶知秋紫星面具,何刺韵换了个五阶的竹中修士,蒙邈则是五阶的厚土面具,闻人筝的面具就比较复杂了,其上充斥着各

种手绘,鸟语花香,品质五阶,连炼器坊都取不出名字,姑且称其为“花鸟面具”。

冰帝山的大小与整个南荒不分伯仲,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是远离北域第一宫,无一方雄主,五族共治,汇聚三教九流,气候比十方山脉的雪峰恶劣,毕竟雪峰是被天山雪莲影响的,而冰帝山是从一座上古帝山发展而来,两者本就是霄壤之别,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冰鸟族乃五族之一。

此族最大的特性是族内信仰冰鸟,第一妖兽皆为冰鸟,在巍峨的山脉间,冰鸟族所占的地盘里冰鸟占了多数,血脉高贵,毋需豢养,冰鸟或许是出自上古帝山的后裔,视冰帝山为净土,常年栖息境内。

“五族几乎都是一位妖尊、四位妖皇的配置,妖宗就不论了,若非如此也无法平衡。圣冰族占据中央帝山,积威深重,就是第一宫一来就属他们最谄媚摇尾、迎合讨好,然后其余四族替他们背黑锅,而他们赢取第一宫的信任统管此域,第一宫一走,他们最霸道,不是我说,我总感觉圣冰族太贱,容易被其余四族给联合灭掉。”

“然后呢?”苏贤问。

“然后?我就随便猜猜。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爆发冲突,然后问你啊!接下来,怎么搞?既然表面上是五族联合,共同把持局面,又以帝山为尊,那蒙昧衍一烟最有可能就藏在帝山内,被圣冰族占据,这或许是他们能隐隐称尊的缘由,也可能是篡权被灭的导火索。从大局去看,四族没暴起,估计是分赃不均谈不拢。”

叶知秋说得头头是道的,连苏贤都不知道他是从天机院中获取的消息,还是自己胡乱臆测。

此时,苏贤想揉眉心,奈何被面具阻隔,只能捂面,叹道“没实力,寸步难行啊!”

“是啊!真不考虑用天机院的力量?这里不是南荒,你升到宗境是快,可别跟我说你又要等到突破妖尊才动手,那我觉得我这辈子是等不到了。”叶知秋为苏贤讲明此事之中的艰难,连闻人筝都觉得想要凭借自己一行人的力量达成目的难如登天。

“容我想想,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冰鸟族内没有客栈,但这里有成百上千的小部落可以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提供居所,众人寻了一个唤为“兵锁”的部落,缴纳一定费用后暂且住下,“兵锁”本为“冰锁”,但强盛的四族皆以“冰”字开头,治下的部落不敢触怒和僭越,只得换用谐音,故为兵锁。

妖宗的实力在南荒是顶尖,来到冰帝山就显得稀疏平常,苏贤等人的入住根本没引来关注,要说最容易被关注的,还是他们那五张啼笑皆非的面具。

“苏如雪的哥,我们能出去转转吗?”蒙邈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刚被安排到一个洞府住下,没过几分钟就冒着暴雪出门道。

“你们?”

“何姑出了南荒,想领略一下外面的风土人情,她不敢来跟你说,派我来传话。我保证,不是我想出去,是何姑想出去。”这段日子里,蒙邈一直叫何刺韵娘们娘们,被毒打了好多次,最终迫于何刺韵的淫威改了称呼,这不,转眼就把队友给卖了。

对于无耻的蒙邈,苏贤哭笑不得,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别走远。”

“对了,苏如雪的哥,圣子和闻人姑娘也出去玩了。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噗!

苏贤顿时觉得受到一万点暴击的伤害,所以就他是孤家寡人,别人都成双成对了?

“滚!”在苏贤从牙缝里憋出了一个字后,蒙邈就立马遁走了。

洞府外,暴风雪如凶兽的呜咽声,低沉有力,缕缕不绝。

除了有行人的簌簌踏雪声外,摒除杂音,周遭蓦地安静了下来,洞府大闭,苏贤慵懒地躺在由雪狐皮铺就的简陋床榻上,梦寐兽不满地掀动梦翼在狭小的空间里飞来飞去,时而穿越烛火,时而藏在石桌下,煞是可爱,而苏贤也浑身洒脱,并无那种覆在肩头的沉重压力,走出南荒后,他觉得自己的心灵视界逐渐开阔,像当初跟在黑老旁边那样,帝妖籍找到后就让他卸下了一个包袱,十分轻松。

青羽问道“你不想借天机院的力?其实只要达成目的就行了,快速成长,不要有心理负担,没什么好顾忌的。”自纪浮世离开后,苏贤的精神海里都变得冷清起来,只有青羽和苏贤偶尔的闲扯,或是玄天龟询问苏贤什么时候给它弄点吃的。

“一个未来恐怖到可以覆灭天机院的庞然大物,不防着点怎么行?”苏贤答道。

闻言,青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接着道“除开天机院外,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借力,但风险有点大。”

“谁,什么风险?”苏贤好奇道。

青羽悠悠道来“谁我不知道,也不认识,那个祖觞还记得吧?祖家的老祖。当初我在抹除封神禁的时候锁定了他的本源,他估计被帝念的气息吓到了,迢迢赶到云海城想道歉,为祖家消灾,但我没鸟他。”

“闻人家迁移的动静太大,那人稍一打探就知道六道星芒阵内发生过什么,各方都输了,唯有神秘人那一方赢了,结合你们数位妖宗降临云海城,他只要不傻都能察觉出端倪,推断是你们下的手。然后你们就被跟踪了,被跟了一路,姜还是老的辣,那人的隐匿之术不错,又有六阶神念,我不知道叶知秋发现没,八阶跨域传送阵那里是他唯一能发现自己被跟踪的机会,毕竟那是天机院布置的传送阵,他是圣子,或许有发现的手段。”

“那人现在在哪?”苏贤惊愕不已,被一个六阶神修跟了一路,他竟然一无所知,哪怕是两人之间有实力上的鸿沟,可这也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

一时的成功,让他疏于防范,青羽的话让苏贤无比警醒。

“在另一个部落住下了。”青羽道,“我可以抹杀他,但他是六阶神念,我虽是帝念,却残破不堪,抹杀他之后我有可能会是重伤,如果他反扑得厉害,有可能彻底长眠。他忌惮我的气息,你可以找他借力。此人就是一柄双刃剑。所谓风险就是,他是察觉到妖帝存在的,如果他说漏了嘴,或是叶知秋从他那知道了一些什么,那……”

那青羽就要暴露了!

就算不知道青羽的身份,可叶知秋会知道苏贤的精神海里除纪浮世之外还藏着一尊大帝!

不是苏贤不信任叶知秋,而是信任不是拿来赌的。

青羽的残念是父亲苏天痕通过月铜傀给他的,这也是苏贤如今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比血鲲鹏和梦寐兽来得更为重要。

一时之间,苏贤慵懒全无,面庞上布满了凝重,身躯紧绷地坐在床榻上,背后冷汗涔涔,目光幽幽地望着昏晦的洞府石壁。

……



第三百七十一章 誓死追随大帝!

入夜后,风雪弥天,莽山内一个个部落篝烛如昼,行人稀疏,覆满落雪的丘壑间充斥着严寒和萧索,整个冰帝山依旧以一种正常的节奏运转着,秩序井然,丝毫不因苏贤等人的到来而有任何变化。

兵咒部落。

借着夜色的遮掩,苏贤戴着白皮鬼面,身影沉重,无声无息地叩响了一个洞府的大门,大门轰然洞开,露出了一张橘皮般褶皱的苍老面孔,一头鹤发的祖楼影身着朴素的麻衣,在苏贤到临之时瞳孔猛缩,默默地将其迎进了洞府之内。

静谧的洞府里,苏贤摘下了面具,这一路行来他们一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祖楼影的监视下,容貌早已不是秘密,因此此时根本不需要半遮半掩。

“敢问可是大帝转生?”当确认四周阒寂,无人追踪和关注后,祖楼影匆忙一拜,声音颤抖,毕恭毕敬道。

见一位六阶神念者就这般不顾颜面地叩拜在自己身前,苏贤的内心仍是升起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所谓大帝转生,不过是一种委婉的说法罢了,毕竟夺舍太难听了,想必夺舍之人都不太喜欢这个词。

其实,苏贤仍未想清楚如何去跟叶知秋交代,以及如何去使用祖楼影这把双刃剑,但青羽已经把所有的事情经过都告诉了他,剩下的就看他怎么选择和把握,暗淡烛光下,黑色阴影映在石壁上,苏贤面颊无波,眼眸幽深,沉声道“跟我一路,何必呢?你若无心寻仇,我自不与你计较。”

闻言,祖楼影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苏贤慌得一批,他又何尝不是,不过他现在想的是,原来苏贤并不是一尊当世大帝,而是先辈夺舍重生,可伪帝念即便是伪帝念,也不可否认这位前辈曾经的强大和辉煌,区区残念便可跨越亿万里揪出他,这位大帝的巅峰时期该是何等鼎盛?

眼下,大帝之身尚且孱弱,竟只是宗境,可身为一代大帝的潜质摆在那里,日后成长起来必定又是一位横空妖孽,所以祖楼影纠结的是,我是不是可以趁大帝弱小的时候多巴结巴结他,多抱抱大腿呢?

待大帝长成,随意提携一下他,那都是难以想象的好处啊!

杀大帝?

不存在的。

祖楼影还没活够,那一眼的阴影至今仍是他心中的梦魇,明明可以相安无事,早日投资将来丰收,为什么要走一条极端的路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祖楼影自知自己已到达这一生的瓶颈,想再进一步很难,他的妖道只是妖宗,虽为六阶神修,但寿命越来越少,他没有到妖皇的资质,神念再怎么精进也是徒劳,往后的岁月必成蹉跎,可这并不是他的初心啊!

谁不想再往上走?

苏贤不知道祖楼影在想这些,有的人越活越复杂,诡计多端,一个个人老成精,苏贤到现在还没忘记楚乾的难缠,所以潜意识里觉得一群老怪物都是狡诈之辈,他看不透天机院的那帮妖帝,看不透眼前的祖楼影,故而内心谨慎,处处提防,但有的人的确会越活越纯粹,不问前尘,不问来世,只求今生,譬如祖楼影这样的。

“大帝明鉴,晚辈并非想来寻仇,只求一睹大帝风采,负荆请罪,恳请大帝原谅祖家的无意冒犯。不料遇见大帝转世之身,心中有疑,且大帝不愿相见,故斗胆尾随,愿为大帝尽一点绵薄之力,不求闻达,只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祖楼影异常真挚,一身暮气竟泛起熠熠光辉,毫无捏揉造作,竟是句句肺腑。

苏贤只觉得胸口一阵沉闷,目瞪口呆,匪夷所思地问青羽“什么情况?他说的真的还假的?这是盲目崇拜吧?遇见一个大帝

就要抱大腿?”

青羽显然也没料到后世之人对大帝竟如此尊崇,猝不及防之下,面色古怪,略微沉吟,大胆猜测道“可、可能、可能他想突破想疯了?”

苏贤幽幽吐出一口浊气,轻轻一托,将祖楼影扶起,淡淡问道“你想给我卖命?”

此话问得一针见血,祖楼影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这么想的。

可真要这么回答吗?

是不是太露骨了,有点恬不知耻的感觉……

饶是祖楼影都微微意识到自己的臣服太过廉价,不禁顿悟,希望用言辞挽回一点可悲的尊严,接而陈述道“晚辈一生平平,百无际遇,如今惊闻天人……”

“别拐弯抹角的,与其惺惺作态,不如正面回答我。”苏贤无情地打断了他。

“是。”祖楼影脸色稍黯,言简意赅地答道。

苏贤继续问“图什么?”

“不敢妄求回报。”祖楼影惊惶躬身,婉言道。

苏贤有一个优点,就是一旦装起来了,就会行云流水地装下去,忽悠人的技巧浑然天成,此时已经自动套入了大帝的身份,厚颜无耻、不苟言笑道“合作是相互的,你我素昧平生,彼此之间毫无牵连,我不信什么平白付出,没有挂钩的利益,反而让我不会信你。”

祖楼影内心凛然,觉得大帝不愧是大帝,一句话便道出人间至理,犀利无比,他也不敢再扭捏,坦诚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晚辈已陷入桎梏数十年,无望再作突破,无力带领家族走向繁荣昌盛,若能得大帝指点,或能有所进步,重复朝华,再有一番大作为,无憾此生。”

“为什么不考虑卖了我?向外界道明我仍存活的消息,或许也能有所收获?”苏贤笑问道。

祖楼影弱弱瞥了苏贤一眼,嘴角苦涩,又不敢再绕来绕去,索性坦言道“大帝说笑了,卖了您我又能得到什么呢……古往今来,素来只有畏惧和渴求大帝魂念的,还从未听闻有敢出卖大帝魂念的,因为有大帝残魂傍身,可得造化,可得机缘,若一味出卖或迫害,则一无所有。这点利弊,晚辈还是算得灵清的。”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苏贤都快要被说服了。

找不出祖楼影字里行间的漏洞,苏贤扯开话题,问道“与我同行的那位少年人你可识得?”

“不识。”祖楼影如实回答。他虽足不出户,也敢说尽闻天下事,但叶知秋的身份和相貌素来隐秘,未有流传,他不认识也是正常。

“星火联盟隐隐以君家为首,君家依傍圣子宁轻狂的消息你可知道?”

祖楼影“晚辈乃联盟中人,这点风闻自然相知。”

“与我同行的少年人亦是圣子,地位较之宁轻狂都略胜一筹,背后妖帝一掌都数不过来,你若想求我,不如去求他。”苏贤玩味道。

祖楼影闻言,内心又是波澜万丈,他还真不知道那紫衣少年也是圣子,可话又说回来了,连圣子都护着这位大帝转世之身,他该是多傻才会舍近求远去奢望圣子背后的妖帝相助自身,这不是瞧不起眼前的这位么,祖楼影暗暗琢磨后,觉得这是大帝给自己设下的考验,于是丝毫不受诱惑,大义凛然道“晚辈相信晚辈的直觉,大帝必有不凡之处。况且,圣子背后的妖帝们坐拥大陆,资源数之不尽,晚辈连套近乎的机会都没有……”

苏贤默默无语,心想这货好实在啊!

“我想你误会了。那位圣子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与他虽有交情,可涉及如此隐秘,换谁都不会轻易说出。可是,抹除你的封神禁,害我的存在暴露了。所以说,何必呢,你为什么要跟来?你若不来,万事皆空。可你一来,实不相瞒,我挺想干掉你的。你真以为你跟了我们两个月我们都没有觉察?无非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他是圣子,此行途经天机院的跨域大阵,他在那时就发现你了。可我要是出手干掉你,势必会惹他怀疑,所以拖到今夜才来找你。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这一问,夹杂着一声轻微至不可闻的叹息,可谓诛心。

闻声,祖楼影头皮发麻,全身紧绷如弓,眼神震动,整个人都凌乱了。

卧槽!

这事这么复杂?

待祖楼影从头到尾把事情捋了一遍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所谓的追踪简直是个笑话,原来他根本就是暴露在这行人眼皮底下,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现在被夹在中间,一边是大帝转生,一边是圣子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大帝明显是忌惮自己身份的暴露,而自己居然是惟一的知情者,这特么就很尴尬了,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他是大帝,他肯定也很想干掉祖楼影那个碍事的家伙。

偏偏又有圣子在侧,大帝不能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这是对大帝的牵制,也是因为这样才促成了他夹缝生存的现状。

大帝对自己起了杀心,却将整件事的真相告知于他,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不对,这究竟是考验自己的忠心还是考验自己的忠心呢?

祖楼影很崩溃,他置身于人生的十字路口,却哪边都不敢走,心里有苦无法衷诉,不管大帝所言真假,不管大帝是不是想考验自己,此刻的他都感受到了扭曲的人性和沦丧的道德。

第一条路,真的依附大帝,也就是追随他的初衷,等大帝君临天下,带他吃香喝辣,当然也不排除大帝蛊惑人心、卸磨杀驴,事成后将他踢开,最终杀人灭口,毕竟大帝之所以能成就帝境,定是心性狠辣、杀伐果断,不可以常人的思维来揣测。

第二条路,向圣子告密,寻求庇护,天机院对大帝的态度犹未可知,但大帝肯定想宰了他,天机院能不能保住自己还是个未知数。

于是,在心中罗列完所有选项之后,祖楼影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他老老实实呆族里不好么,为什么非要跟过来作死?

然而,自己造的孽,含着泪也要吞下去,祖楼影面目凝重不堪,实则内心妈卖批,肃穆诚挚道“誓死追随大帝!晚辈今生不求其它,只求与大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话里虽然有点威胁的味道,可祖楼影清楚,眼前这位大帝就是喜欢听点实在的话,而不是那些毫无意义的假大空。

“不需要这么早就做决定。”苏贤拍了拍祖楼影的肩膀,老气横秋道,“你可以再考虑几日,我是个民主的人,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改天我再来问你。”

说完,苏贤转身欲走,洞门开启,吹进几丝风雪,暗寂略闹的天幕下,苏贤站在洞口,身形高大,仿佛堵住了整个出口,声音飘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祖楼影。”

当祖楼影答完后,见大帝已经离开,不禁长舒一气,随后他的年迈腐朽之躯直接瘫软在了床榻上,汗如雨下,大帝明明没释放什么威压,可他就是往那一站,就给他的心理带来了无限压力,无关修为,无关境界,纯粹是心理的博弈,祖楼影自知输得一塌糊涂,苍目空洞,夜如噩梦。

……

ps清明假期,人在外面,在不断更的情况下随缘更新。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机智的苏贤

两日后,苏贤再度拜访,祖楼影给出的答复一字未变,看来是决定一路走到黑了。

晨曦,天际没有金阳浮动,而是呈瑰丽的粉紫色,两日以来何刺韵等人欣赏了极地的风光,感受到了来自诸多部落中的热情好客,只要能支付妖玉,此地便是一处奢华的酒池肉林,北域特色妖兽肉和精心酿造冰冻的美酒,任君品尝,蒙邈这两日在附近几个部落吃开了名声,出手阔绰,食量惊人,浑身都淌着武宗的气息,喜好广交豪杰,脾性十分对人胃口。

“嗝……”打了个又长又响的饱嗝后,蒙邈坐在苏贤的洞府内汇报道这两天的收获,“五族规矩森严,一致排外,各自又有第一妖兽这般醒目的标识,很好确认身份,内部如铁打般密不透风,找不到什么混入的机会。不过,我听说两个月后,是五族一年一度的盛会,会有各族精英的比试,届时北域第一宫都会派人来观战,这只是表面的情况,这种盛会似乎只是一种各方交流的形式,对第一宫而言是要证明冰帝山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对五族来讲则是一个重新划分冰帝山内部资源的契机,顺带着应付第一宫的审查。”

一年一度的盛会。

苏贤不禁唏嘘,匆匆又快要一年过去。

今年他十八岁,在刚踏入十八岁的时候,他突破到了武宗,而这将近一年下来,他在武道方面毫无建树,初入武宗时被妖祖重创,后来他另辟蹊径,因祸得福,破而后立,化创伤为动力,晋入五阶神念,再于荒狩城内疗伤,修习神术,六道星芒阵开启之时已过百日,十八岁也走过了三分之一。

阵内三月,最大的收获是完成天阳遗志,获得帝妖籍残页,然后便是苏贤将妖道突破到了妖王五阶。

再是等待蒙邈的突破,在天阳宗旧址耽搁两月,从东域赶到北域又花两月,妖王七阶触手可及,可这一年也所剩无几,岁月无情,如白驹过隙。

一个多月后,他就要十九岁了。

如今的他,武宗一阶,妖王六阶,五阶神念。

遥想昔日叶知秋对他的许诺,十九岁双宗境,这个目标似乎已经唾手可得,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在同龄人中,苏贤的成就已是超然的存在,也就圣子之流以及各域顶尖天骄能够相媲美,十九岁的月锦瑟是北域顶尖天骄,身份尊贵,出自第一宫嫡系,同为妖宗和阵宗(五阶神念),十八岁的叶知秋已是阵宗(五阶神念),妖宗若探囊取物,因为除开岁月兽和变兽傀外,他剩下的是两只帝妖兽,潜质无穷,塑就了他们高得吓人的起点。

不过,即将十九岁的苏贤或许只是和大陆天骄平分秋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继续迎头追赶,他拥有梦寐兽,那是神道上举世无双的优势,年龄之间的差距会被逐渐抚平,往后的年华里他将真正厚积薄发,扬名立万。

如今,还只是蛰伏期。

感慨完后,苏贤对蒙邈的能力不吝赞赏,看似花天酒地,实则是默默打探情报,蒙邈的适应能力让苏贤很喜欢,很快用神念将何刺韵和叶知秋两人唤来,共商此事,无疑,北域第一宫来访是他们暂时能找到的最好的突破口,其它计划都需要徐徐图之,颇耗时间,否则根本没有接近帝山的机会。

洞府被五人挤满,叶知秋听完了苏贤的考量,点头认可道“这是眼下最有可能的机会了,错过这次,想再接触到冰帝山的核心就会变得异常困难,可是,我们怎么混入第一宫的队伍,或者说,怎样让第一宫对我们青睐有加?”

没有天机院的助力,叶知秋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话题暂时走进了死胡同,谁都给不出答案。

“对了,你想借力的人找到了吗?那个六阶神念的老头?”叶知秋看向苏贤。

果然,叶知秋早就发现了祖楼

影的存在,苏贤没有否认,淡淡道“嗯,就是他。”

“我说呢,这老头好像跟了我们一路,我在跨域大阵的时候才发现有这个人,但我还以为是凑巧,直到他一直跟着我们到了冰帝山我才意识到蹊跷,但也不太好应对他我也就装不知道了。我还以为你也不知道呢。”叶知秋笑道。

苏贤沉默,暗叹这货好阴啊,看来那晚偷偷去找祖楼影还是没瞒过他。

“那老头是谁啊?靠谱吗?”叶知秋问道。

苏贤“你不用岁月兽看看?”

叶知秋嘴角抽搐,他还没嫌自己活得太久,要是真遇见一个人就用岁月兽,还是面对一个修为超越自己的人,这样下去他岂不是要英年早逝?

没等叶知秋回话,苏贤自己接着说道“祖家老祖,祖楼影。”

“哪个祖家?星火联盟里那个?”叶知秋疑惑,却见苏贤点了点头,他也是微微诧异,“什么鬼?你不是杀了祖觞?为什么他还要来倒贴……”

叶知秋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猫腻。

“祖觞又不是我杀的。”苏贤撇了撇嘴,“我抹除了他的封神禁,他被吓得就赶过来了,然后自然是一通娴熟的忽悠,一切水到渠成,炉火纯青。”

叶知秋“???”

沃特,抹除封神禁?

叶知秋已经醉了,这种事他都做不到,苏贤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戚瑶死后那道象征着神道至强的星光可是落在他身上的,虽然这种实力的判定有时候只是看表象,比如被判定为妖道至强的黄甲就打不过苏斩,那是妖兽实际的潜力不同,既然自己是表面上的最强,又有八阶星河帝图加持,他都办不到的事,苏贤又是怎么办到的?

“我就知道你还有秘密,一套连着一套的,纪浮世果然不是最大的那个秘密。”叶知秋幽怨极了,那表情,就连闻人筝都觉得不忍直视。

苏贤回给叶知秋一个温和的笑脸“我父亲给我的造化,我也是被逼无奈。”

叶知秋顿时无语,这厮真的是欠啊,忿忿不平道“行了,我懂了。这是继月锦瑟之后我抓到的第二个把柄,堂堂天痕尊者带头徇私舞弊,太狠了,你们苏家果真乌烟瘴气,全都乱套了。”

叶知秋没有继续追问,苏贤也是松了一口气,对于叶知秋他不想说谎,所以一些事他都是如实告知,但涉及青羽,他还是想选择保留,叶知秋显然是有分寸的,没有再深究。

而苏贤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简直无懈可击。

“祖楼影具体是什么境界?”叶知秋放弃嘲讽,询问道。

“六阶初期巅峰,若无机缘,无望中期。”这是青羽给出的答案。

叶知秋摇了摇头,叹道“这种境界还不够,五族妖尊的神念就算不碾压他,想必也不惧他,光是妖尊那一关我们就过不去。”

“唉。”苏贤也知道不够,可这已经是极限了,“一个月后,第一宫来的人可以做文章么?”

这是选择借天机院的力了,只是这力借得极为隐蔽,出面的只是第一宫。

“废话,当然可以。先不说当代宫主就曾出自天机院,现在月锦瑟都在天机院内潜修,你说有什么不可以?”凡事都要扯到月锦瑟,这已经是叶知秋的习惯了。

苏贤已然麻木,无力道“那就安排一下吧,小心点,别留什么痕迹。”

“你确定吗?我那自然可以安排得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当事人可能都蒙在鼓里,可万一事成,帝山中真有蒙昧衍一烟,而且被盗窃,那第一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了,毕竟,没有他们的相助,我们是混不

进帝山的,事后天机院尚且可以不出声,保持中立,可中洲或其他各域同级别势力的声讨肯定无法避免,坐拥宝兽,如今这个大陆没有比这个更引人觊觎的了。想当年,他们获得百步牵线兽都丝毫不敢声张,不露一点风声,如果不是你,至今天机院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蒙昧衍一烟一旦失窃,那便是正中冰帝山五族的下怀,梦寐兽现世的消息也会传遍大陆。利用完第一宫,他们可能被舆论的浪潮吞没,中洲那帮自诩超然的势力是不会熟视无睹的,定会前来威逼,第一宫如果给不出什么交代,引起众怒,我想被灭也是有可能的。就算不被灭,也肯定要签下一些丧权辱宫的条约,譬如通过联姻站稳脚跟,至于联谁的姻,你心里清楚。”

正如叶知秋所言,后续反应,无穷尽也。

苏贤心好累,为什么他会犹豫呢!利用第一宫不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他和第一宫之间明明没有瓜葛的,为什么呢?

“天机院可以出面解决,只要不在这件事中留下天机院的影子,这种事最终本就该天机院最终裁断,我们不出面才是不正常。可到了那时候,不但第一宫会站在风口浪尖,就连天机院也被卷入这场风波里,被各大势力嫉恨。你说,这是不是不太好?”叶知秋眨了眨眼,没心没肺地笑说道。

如果真的利用第一宫,锅让第一宫背,骂声由天机院来扛,而苏贤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这也显得他太自私自利了。

叶知秋的本意是想通过这件事将苏贤彻底和天机院捆绑在一起,人情债是最难还的,苏贤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现在天机院出手相助,帮他渡过难关,未来的苏贤必有所偿,这点骂名天机院扛就扛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梦寐兽已经被别人得到了,其他势力还能怎么的。

杀人夺兽?

之后那个势力不就成为下一个第一宫了么?

如今的远古大陆上,除了天机院之外,再没有一个势力吃得下大名鼎鼎的宝兽了。

所以,天机院出面当和事佬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引来记恨或忌惮,这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既然天机院坐在了当世第一势力的宝座上,那终日面对的就是来自其他势力的觊觎,最终还是要用实力来说话。

未来天机院有可能覆灭,还不是因为不敌那神秘者。

神秘者来自何方,天机院推衍不出,可他们确信,绝对不是如今大陆上的那些势力,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天机院能做的只有未雨绸缪了。

所以,保下第一宫,说着好像要付出多大代价,其实对天机院来说只是随手为之。

叶知秋危言耸听,想让苏贤的心真正往天机院身上靠,可苏贤不这么想,他是真的心中有愧,他想要梦寐兽,天机院就帮他找来梦寐兽,他想要蒙昧衍一烟,天机院又鼎力相助,他早就将天机院的利益视为自己的利益了。

因此,沉思片刻,苏贤给出了一个与叶知秋所想截然不同,而且是让叶知秋都瞠目结舌的答案,苏贤说得极其郑重,犹如慷慨就义,道“要不,让苏家出面,让我父亲出面,由苏家保下第一宫,我和月锦瑟订下婚约?”

叶知秋“……”

他是该夸苏贤机智呢,还是该夸苏贤机智呢……

叶知秋在心中咆哮,我特么不是这个意思啊!联姻是重点吗?!我就那么随便一说,你为什么还真的考虑到那上面去了,而且,听你的语气,怎么感觉你很勉强?

难道和月锦瑟联姻让你觉得很委屈吗?

你是魔鬼吗?

……



第三百七十三章 无心

“到时候再说吧。”

叶知秋的微笑中透露着疲惫,他果断选择掐断这个话题,生怕苏贤再急中生智出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再闲谈了一会儿后,叶知秋带着闻人筝离去,开始着手联系天机院。

蒙邈和何刺韵则被苏贤留了下来。

盛会在一个多月后,这段时间苏贤一定会充分利用,外出帮玄天龟找找妖食,另外也帮蒙邈提升一下,两人虽是属下,苏贤也给足了关爱,但闲来无事他也想指点两句,比如这么一问“你突破武宗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诸如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逆我我必逆天那种。”

蒙邈粗犷的脸庞微微抽动,原来自家主子这么壮志凌云的么,可他只是一条咸鱼啊怎么办,突破的时候他就觉得好爽,冲破一个个瓶颈,武道一片坦途,舒服得魂都要飞起来了,那有时间去跟贼老天对着干。

“没有。”蒙邈回答得干脆利落。

苏贤一脸惋惜,唉声叹气“那真是可惜了,你失去了一场惊天大造化。”

倏然间,蒙邈浓眉一颤,双目瞪圆,粗大的手掌捂住胸口,只觉得一阵绞痛。糟糕,这是心痛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那造化完全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事,循规蹈矩也挺不错,起码证明你比较安分。现在对于你来说不太友善的事情就是,你的三条灵脉占据了三门伪王武学,自身仅剩七条灵脉,唤灵奇术依然有效,但你要记得合理分配,不然,等你哪天十条灵脉都满了后,唤灵也就没用了。”

蒙邈闻言,气势微泄,拍拍鼓囊的胸膛,洪亮道“苏如雪的哥你放心,吾辈习武之人,怎能依赖唤灵,我每天都还有在勤练武学。”

“资源也给你了。接下来一个月也没什么事,不用跟着我,可以自己出去转转,想买什么就买,不论是心仪的武学还是妖器,碰到唤灵的五阶药材记得采摘或者购买,行了,一边玩去吧。”

打发走了蒙邈后,洞府内就剩何刺韵和苏贤了。

“我觉得现在的你好像花瓶,中看不中用。”湿冷的空间内,苏贤幽幽盯着何刺韵,视线从她的玲珑身躯上扫过,直言不讳道。

何刺韵想哭,苏贤说得太扎心了,但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天资不够,尽管努力,可一想到苏贤、叶知秋这些人的资质,她再怎么努力都要被他们超越,顿时一点儿修炼的激情都没有了,真是太惹人颓丧。

“蒙邈用两天就套出了那么多消息,你呢?真以为我们来冰帝山是游山玩水的?”被苏贤训话,何刺韵沉默地抿起了嘴唇,睫毛下垂,眼眸盈盈如波。

沉浸在一股委屈的情绪中,何刺韵渐渐胸脯起伏,感受着那一双苛刻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眸争辩道“我能做些什么?出卖或灵魂,去交换情报么?我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你们争斗的层次我拍马都追不上,这两个月我把同源置换术研习了一遍,但因为一直在赶路,我也没时间寻找同族群的妖兽,北域遍地都是冰属性妖兽,根本没小碧蝶、烈阳尸的影儿。我已经很努力了,你还要我怎样?”

苏贤被何刺韵怼得没有一点儿脾气,他的本意只是想鞭策一下她罢了,看她这两天晃晃悠悠的,所以故意严厉一点,鬼知道引起这么大反应,这妞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总是要

跟自己对着干,到底谁是主子。

“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苏贤咳了咳,心虚地收回目光,硬是那句“你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卡在了喉咙里。

看来这些日子何刺韵的压力真有点大,根本经不起刺激,一点就燃。

“说完了。”何刺韵赌气似的撇了撇嘴。

“置换的事不用急,既然如此,这些天里修炼的事先放一下,等以后天赋提高了突破自然就快了。给你几个任务。第一,帮我打探一下上古帝山的事,比如它的诞生年代、秘辛等;第二,帮我问问冰鸟族领域内或者周围有没有适合冰属性妖兽的妖食,品阶越高越好;第三,打探一下冰帝山五族的高层力量。”

“好。”

被苏贤小觑后,何刺韵也很想证明自己,她要用实际行动告诉苏贤和蒙邈,她不是一个只会修炼、一无是处的花瓶。

应了一声后,何刺韵果决离开,颇有一种雷厉风行的味道。

苏贤挠了挠头,他话还没说完呢……

……

十天后,苏贤退出修炼状态,他总算迈出了最后一步,突破到了妖王七阶。

“咦,那货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俗言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苏贤给何刺韵指派的那些任务,打听起来并不难,关于冰帝山的秘闻流传甚广,只要找准切入口,不出一日就可获取,另外两个也是,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何刺韵锻炼一下交际能力,别跟一张白纸一样傻兮兮的。

然而,十天过去了,何刺韵居然还没回来。

走出洞府,在方圆数百里的各大部落转了一圈,苏贤找到了混迹在酒窟的蒙邈,这货已经勾搭上好几个志同道合的妖宗,偶尔外出狩猎,赚点酒水钱就回来挥霍,活得极度糜烂,像是一个失去理想的废人,这伪装得差点把苏贤都骗过去了,果真如苏如雪所说,这货天赋绝伦啊。

将蒙邈从臭熏熏的酒窟里揪出,苏贤问道“见到何刺韵没?”

“九天前见到过,她还来跟我讨教如何去打探消息,我教了她几招后她就走了。”蒙邈眨眨眼,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弱弱回答道。

“你未来婆娘丢了你还特么醉生梦死?”

“这……这事不应该找圣子么?”蒙邈也曾领略过叶知秋找人的本事,此时无辜地眨巴眼睛,出谋划策道。

苏贤也意识到此事有些棘手,急促道“这还要你说?我早找过叶知秋了,那货不知道带着闻人筝去哪浪了。”

“苏如雪的哥,那婆娘不是和你签订血契了,难道你锁定不了她的位置?”

苏贤嘴角一勾,冷然道“我武王境的时候换了多少血了?别说何刺韵,就是你跑了我都找不到,血契说到底还是鸡肋,能破解的方法太多了,以前就是唬你们的。如今我体内的精血只留了一丝本源,其它大多数都被替换,血契感应早就不灵了。怎么?我现在可以给你个逃跑的机会。”

“不敢不敢。我觉得跟苏如雪的哥混还是极好的。”蒙邈谄媚地笑笑,他承认自己就是一条癞皮狗,尝到了甜头,没有血契束缚又怎么了,他就是要跟着苏贤。

无心跟蒙邈扯犊子,苏贤干脆问道“冰鸟族附近怎么分布的,你跟我说说。”

“冰鸟族雄踞绵延雪山,起伏的山脉间散落着上百个部落,这些地方都没什么稀奇的,除开雪山最西边的冰鸟族外,境内都是各部落的领地,因为坐落在山壑中,冰鸟族的地盘比乾坤皇朝大了十倍有余。”

“冰帝山的五族领地并不接壤,出了冰鸟族的地域后,西边被冰鸟族列为禁地,因为那里是冰鸟的栖息地。南北走向各有一段莽原缓冲区,区域内生活着许多强大的妖兽,南边是冰尸族,北边是冰蝶族,三族很有默契,都没有清理缓冲地带的妖兽,当作是防卫邻族的天然屏障,许多修士也喜欢到这两片区域内狩猎。东边通向圣冰族,也就是冰帝山,两族之间隔着数万里之遥。”

蒙邈才来冰帝山没几天,对周遭的环境已是了如指掌。

但正因为范围如此之广,何刺韵还真的哪个方向都有可能去,不过苏贤仍觉得她的踪迹有迹可循,首先她应该是为了完成苏贤交代的任务,完成目的其实根本不需要走出方圆数百里,蒙邈成天和一帮酒鬼厮混都打探出了消息,何刺韵不会蠢到外出几万里,那她的下落不明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遇到了危险,二是遇到了不容错过的机缘。

虽然感应不到何刺韵在哪个方位,但有血契链接,苏贤可以笃定何刺韵还没死。

蒙邈察言观色的本领可谓登堂入室,此刻见苏贤满脸凝重,犹疑犹忌,不禁心悸,一语道破苏贤的心思,道“那婆娘不会被人看上了吧?然后,被抓走,发生了一些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事情?”

闻声,苏贤眼神古怪地看了蒙邈一眼,心想这厮是他的蛔虫吗?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这个。

“哎,纪老在就好了。”苏贤内心幽幽一叹,分析了一大波,他突然发现答案是那么的朦胧,现实依旧黯淡,似乎每个方向何刺韵都有可能去。

遇到困难,苏贤开始怀念起纪浮世来,有那血道祖师爷在,通过血契找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蒙邈“听天由命吧!”

苏贤“节哀顺变吧!”

茫茫群山中,他们两个的人力显得微不足道,想找一个人,无异于(防和谐)大海捞针。

确认过眼神,是想到一块儿的人。就在两人想死马当活马医、放弃治疗、打算胡乱挑两个方向去分头寻找之时,苏贤的神念覆盖范围内猝然闯进一道丽影,此人气息紊乱,似乎心急如焚,面戴竹中修士,一袭墨衣飘飘,这等装束赫然是何刺韵无疑。

苏贤心中讶异,感叹缘分妙不可言的同时,恍然间明白了放弃的重要性,世事就是这般无常,强求不得,反而无心得之。

待他与何刺韵碰面,正想说话时,却被何刺韵猛然抓住了手,只见她神色都来不及变幻,也没去管苏贤出面相应的原因,而是面色焦急道“快跟我走。”

“什么情况?”苏贤一脸茫然。

“来不及了,路上解释。”

于是,苏贤就被何刺韵生拉硬拽地拖走了,临走前他还传音给祖楼影暗中跟随,蒙邈怔怔地望着何刺韵,惊喜之余,没来由的感到失望,说好的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呢,为什么这婆娘毫无预兆地又出现了。

……



第三百七十四章 尹儒一的逃亡之旅

诗言“积玉堆琼,山巅横卧,似矫健玉飞龙。巍峨奇美,直入上苍穹。”

冰帝山当得起这般写照。境内千峰万仞,银装素裹,没有禁空的限制,往来的强者掀起一道道绵长的霞光,何刺韵仿佛被至宝吸引,目中隐有垂涎三尺之色,千娇百媚的面容由竹中修士变幻成另一张容貌,却仍难掩焦灼。

何刺韵咋咋呼呼地扯着苏贤朝南方掠去,数个时辰后踏出冰鸟族,钻入连绵如海啸波浪的高耸山峦中,行迹消失于雪天一色间。

途中,何刺韵向苏贤道明了这几日的发现,并解释了今日的仓促之举。

“十天前你让我打探消息,我虽然大致知道怎么做,可每当想实践时,总发现想和做是两码事,想来简单,做来难。我去问了蒙邈,蒙邈教我的都是适合你们男子的办法,什么勾肩搭背的、混入地下酒馆的,什么专门秘密出售情报的机构,我寻遍周围的部落都找不到门路。你们总说冰帝山汇集三教九流,鱼蛇混杂,门道甚多,我承认,这方面我不行,可能是我比较死板,不懂变通,所以当时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何刺韵一上来就坦白自己的不足,搞得苏贤和蒙邈尴尬地面面相觑,没想到外出一趟,她的觉悟暴涨了一截。

“六天前,我自暴自弃地游离在各大部落间,几天的碰壁后我明悟了一个道理,兵锁、兵咒等部落在冰鸟族中都具备较高的地位,这些部落的位置靠近冰鸟族核心,管制极严,秩序分明,真正给一群散修喘息空间的应该是冰鸟族领地的边缘,例如东边的凛冬冰川、北边的碎冰莽原以及南边的尸傀山,那里才是所谓的混杂之地。”

“然后你去了尸傀山?”苏贤插了一句。

何刺韵秀眉微扬,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蒙邈真为何刺韵的这声反问感到拙计,幽幽道“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朝尸傀山的方向去么……再说,三选一,我用下半身想都知道你去的是尸傀山。谁不知道你整天捧着同源置换术看,想置换想疯了,尸傀山介于冰尸族和冰鸟族之间,盛产尸傀,你不去那才有鬼。”

闻言,何刺韵白了蒙邈一眼,自动过滤掉他的鄙夷,旋即兴奋道“那你们知道我碰到了什么吗?”

这次何刺韵不给两人抢答了。

“武皇遗蜕!众所周知,尸族是死尸所化,武皇遗蜕虽只留骸骨,失去血肉精华,却也非寻常死尸可比,这可是制作六阶尸傀的核心材料。冰尸与我烈阳尸不属同源,但这具遗蜕可以通过一些手法锻造成烈阳尸啊!”

……

尸傀山深处,尹儒一凭着一袭白衫与皑皑山阙融为一体,小心翼翼地低空飞行,眼底残有余悸,后方数十里外仍缀着数位强敌,他们气息如龙,霸道地碾过风雪,隆隆而来。

此刻的尹儒一仍处于巨大的危机中,只因索命之人实力远胜于他,犹若螳螂捕蝉,压制力十足,令他不敢掠空,生怕暴露踪迹,只能如虫蚁匍匐而行,期望能逃过一劫。

尹儒一今年二十有四,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五官俊朗,一双眼眸射寒光,身若玉树,丰姿奇秀,胸脯的横阔昭示着他乃练武之人,周身环绕如风的妖力又凸显着他妖宗的身份,妖武双修的他本该是族中骄子,儒雅稳沉,奈何家道中落,一代望族随着老祖的仙逝分崩离析,陷入内忧外患之中,而他则被

同族之人盯上,疲于奔命。

尹家是依附于冰尸族的一个家族,百年前因遭仇敌追杀而被迫举族迁徙,尹家老祖带领族人进驻冰帝山,遵循冰尸族规矩,全族纳冰尸入妖宫,以表忠心,得冰尸族庇佑。

百年前的那一战,尹家老祖被敌人所伤,留下隐患,无法根治,身体每况愈下,数月前终敌不过病魔的侵蚀,撒手人寰。

尹儒一是族内这一代最有资质的小辈之一,颇受尹家老祖青睐,尹家老祖早有预料,一旦失去了他的强力镇压,族内各脉久积的矛盾会顷刻爆发,争权夺利,卖祖求荣,这等败坏家族之事在他生前便屡见不鲜,死后更难掌控,尹家的衰败已成定局。

尹儒一出身支脉,在族内并无背景,数年前崭露头角才被人关注,一步步走进家族高层的视野,最后被尹家老祖带着贴身教导,只为了给尹家留最后一点火种。

“儒一,尹家已经烂透了。一部分人早年不满寄人篱下,意图脱离冰尸族,一部分人渴望安稳,还有人认为家族懦弱,希望挑起争端,报家族之仇,整个尹家早已离心离德。我的实力一天天在消退,非我不欲改革,只是他们敬我却不惧我,我仅存的一点威望约束了众人。等我一走,千疮百孔的尹家将会彻底展露出原貌。”

“百年前,那一批人中,我是被委以重任的那一个,所以我活了下来,而那帮老家伙为了家族的延续前赴后继地前去抵挡仇敌,全都早一步离我而去。我是一个逃兵,顶着率领族人迁徙之名逃过一劫。他们是那群老家伙留下的子嗣,我不忍、也不能对他们下手,我恨我无力阻止尹家的溃烂,家族无能排外,便对内勾心斗角,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尹家步入内斗的深渊。”

“举族而望,你是我唯一能看到的尹家复兴的曙光。那些小辈,近乎平庸,而你品格方正,骨子坚毅,又有连我都看不透的奇遇,能从没有资源供养的支脉脱颖而出,足以证明你的优秀。放心,你的家人我已经帮你转移了,由冰鸟族的冰锤部落照顾,我与冰锤部落的族长有点交情,能保证你的家人无忧,不会让他们成为你大展宏图的羁绊。”

“我死后,族内无非会争夺两个东西,一个是权,也就是族长之位,一个是利,也就是我的尸躯。权你且放去,现在的你无依无靠,实力较之于他们太过单薄,毋需去争权,权力之争,说到底还是实力之争,等你日后强大了,能力排众议时,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地为你让道,助你登上族长之位。因此,你要努力地强大起来,我会给你创造一个契机,瞒天过海,带走我的尸躯,从此离开冰帝山。”

“我有三个愿望。一,将我的尸躯制作成冰尸族,让我以另一种形式永生,不求别的,只为了守护尹家。二,重振尹家。三,找当年的仇敌复仇。”

“儒一,尹家的未来,就看你了。”

老祖的叮咛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刻都会萦绕耳畔,尹儒一从不敢忘,数月前在老祖的帮助下,金蝉脱壳,带着老祖的尸躯离开冰尸族,翻山越岭,偷偷地藏进了冰鸟族领地,伺机离开冰帝山。

但是,冰帝山的五族监察严密,想要动用传送阵离开之人必有身份核查,也有人没有所谓的身份,那些人或靠人脉,或靠利益输送,然而这些尹儒一全都没有,老祖一死,他顿时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人,过冰锤部落不敢入,就怕累及血亲,数月徘徊在冰帝山内,希望左右逢源,积累关系,有朝一日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囚笼。

尹家内乱,老祖病死的消息传出,冰尸族内无数人盯上了那具武皇尸躯,毕竟冰尸族内的修士就是依仗冰尸立足,没有人会不对一具武皇的尸体不动心,尹儒一瞬间成为修士集火的对象,冰帝山内针对他设立了重重封锁,让他插翅难逃。

尹儒一如过街老鼠,艰难度日,终日游走在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于夹缝中生存,珍藏出逃的野望,不懈地寻觅契机。

几日前,尹儒一见到了一个特别的女人。

那人戴着竹中修士面具,形迹可疑,不是冰帝山中人,鬼鬼祟祟,总是投机取巧地打探关于冰帝山的秘闻以及一些重要情报。

尹儒一关注的不是她拙劣的打探方式,而是她能踏入冰帝山的那层身份。

隐忍了数月的尹儒一早已明白,如今靠他一人之力是绝对逃不出冰帝山的,而境内修士对他人人喊打,贪图他身上的武皇遗蜕,唯有外界修士才可以帮助到他,因此在百般试探下,尹儒一确定了对方压根不认识他,也无意他身上的秘密,最终选择了与那女人合作。

尹儒一告诉对方他所有知道的冰帝山秘闻,而那女人要帮助他逃出冰帝山。

两人的交易并不顺利,因为他们各自对对方设防,那女人怀疑他的企图,而他怀疑那女人无法兑现承诺,拖拖拉拉数日,反复接触了四次,两人才磕绊地谈到结尾,达成了合作的意向。

可惜,他尹儒一落魄不偶,缘悭命蹇,在冰鸟族滞留了数月后,终于被人发现行踪,来自尹家内部的追杀来临了。

武皇遗蜕的消息暴露!

尹儒一已无暇再与那女人商谈,只能先逃为敬,就这样行色匆匆,百转千回,钻入了荒冷危险、人迹罕至的尸傀山深处。

如今,尹儒一眼眸中充斥着冷漠与坚定,他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入绝境,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后方的追兵步步紧逼,他只能朝神秘未知的尸傀山深处逃遁,渴求绝处逢生。

尹家封锁了消息,因此暂时只有尹家人追来。

身后有两位妖皇,十二位妖宗。

幸运的是他们来自于不同派系,若两方互相暗算,尹儒一便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呢?武皇遗蜕而已,老祖,若能活命,或许我要食言了。”尹儒一自嘲地摇了摇头,他心中明白,妖宗二阶的他几乎没有可能逃过这等疾风骤雨般的追杀,紧要关头,为了活下去,他只能舍弃武皇遗蜕换取一线生机。

就是不知道,那帮狼心狗肺的人夺了遗蜕是为了镇守家族还是拱手献给他人。

“六年前天机院在北域招生,只恨我太弱小,连冰帝山都走不出,连被招的资格都获取不了,白白无缘错过。四年后,我的年纪已过二十五,我还曾幻想天机院会为我的资质开一次无视年龄的先河。结果,生不逢时呐!连捱过这四年都要成奢望。”

“早知如此,就该早日离开家族,前往中洲求学!”

“难道,我真的要选择突破吗?只是武王七阶,我不甘心呐!”

茫茫雪野,尹儒一感到了整个世界对他的恶意,寒意渐深,心生悲怆,仰天长叹!

……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进击

天色渐暗,众人迫近尸傀山时已是黑夜,寒风刺骨,何刺韵催促着苏贤两人深入,不料苏贤懒洋洋地停在冰鸟族边境,令她不由急切道“我一来一回耽搁了一天的时间,他肯定已经往尸傀山深处跑了。再不赶紧追,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苏贤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蒙邈,后者领会,走入了一堆修士驻扎的营地。

半刻钟后,蒙邈归来,说道“是个叫尹儒一的人,有一具武皇遗蜕,传自家中老祖。尹家内部不合,所以这几个月来一直在追杀他,他的名字甚至被冰尸族通缉。没想到,何姑运气这么好。”

说到末尾,蒙邈的笑意中怀着揶揄之色,就连苏贤都强忍着笑,目光时不时在何刺韵曼妙的娇躯上打转。

何刺韵羞恼不堪,面色在大雪飞扬的寂夜下更显阴沉,娇叱道“想笑就别憋着。我知道我打探消息的方式很笨。当务之急是那具武皇遗蜕!”

苏贤望着眼前这座黑黢黢的阴森山脉,山中黑雾缭绕,目光无法穿透,神念也微微受阻,据说这是千万死尸凝聚出的死气,遍布群山,尸傀山早年成为冰尸族的抛尸之地,其内尸傀众多,是大凶之地,也是藏尸的宝地。

“不急。尸傀山我们又不熟悉,人家都跑了一天了,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该被追上的早被追上了,不该被追上的,那定有一些手段。休整一晚吧!天亮再行动。”黑夜弥漫,最忌鲁莽地行动,苏贤等人只是区区宗境,就算有祖楼影跟随,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横行尸傀山,所以他谨慎道。

还要休息一晚?

这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啊!

涉及遗蜕,何刺韵立马智商上线,分析道“尹儒一不敢往冰尸族的方向跑。穷极尸傀山,西边靠近圣冰族,唯有东边通往尸傀山深处,连冰尸族都不会轻易深入,他肯定是往东边逃的。”

“长大了。”苏贤拍了拍何刺韵的肩膀,踩着厚厚的雪层,传来簌簌之响,缓缓向火光汇聚成海洋的营地走去。

闻言,何刺韵不禁咬牙切齿,心想这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老是出言奚落她。

“这里不是十方山脉,况且,十方山脉也容不得我们宗境肆无忌惮地横行,光是核心圈就有更强大的妖兽存在。此地危险未知,大晚上的我们还是收敛一点。呃,何姑,最近戾气有点重啊……”

被何刺韵瞪了一眼,蒙邈觉得无法再跟这个女性讲道理,讪讪提醒了一句,便钻入了边境营地。

“不是你们的机缘,你们当然不急。”何刺韵心中憋屈,咬了咬红润的嘴唇,虽知道蒙邈说得在理,可仍忍不住腹诽。

……

翌日,一大清早,众多修士自营地倾巢而出,朝盛产无主之尸的尸傀山蜂拥而去,苏贤等人跟随着人流破开一层阴暗沼泽般的死气薄雾,闯入又一个崭新的冰天雪地,待人潮分流,他们也渐渐的隐匿踪迹,悄然向尸傀山深处进击。

尸傀山极为辽广,层峦叠嶂,山势起伏如汹涌的波涛,一峰遮一峰,覆满苍白纷雪,堪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祖楼影乃六阶神修,神念覆盖范围直达十万米,方圆百里尽在其掌控,苏贤的神念与其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足一提,而如此机警强大的神念为众人提供了很大程度的便利,规避风险,躲开了许多波尸群。

尸傀山整体呈扇形,冰尸族和冰鸟族占据了两端,尸群多数游荡在外围,尸群的形成原因有多种多样,大部分是弱小残缺的修士神念或妖念鸠占鹊巢,小部分是尸躯腐烂太久,无中生有,诞生出一种奇异的意志,掌控死尸,逐渐成长,强者变成头领统御尸群,弱者沦为兵卒。

越往深处,尸群的数量越少,强大妖兽的数量逐渐增多,这往往也意味着愈是居住在雪山内围的尸傀,实力也愈加强悍。

此地散养死尸,彻底成为尸躯源泉,冰尸族一般要纳新尸时便会来尸傀山寻找,夺取强大有潜质的无主之尸、将其回炉再造,如同熔炼妖器般,加入各种材料,打造成一具适合族人驾驭的冰尸。

两个时辰后,众人避无可避地遇上了一波由宗尸主导的尸群,原因是尸群隐居之地被一层层厚重的死气阻隔,又有云山雾罩,可谓天然屏障,连祖楼影的神念都无法探查,就像神念无法穿透严密的山体那般,除非卯足劲,将神念凝出锐不可当的气势,以力破之,但这种探查颇费精力,神念的覆盖一般如阳光普照,照射到的地方为视野可见范围,照不到的成为阴影,神修也不会强求去勘破。

尸群是一种很麻烦的存在。

有的死尸不具备神念,意识混沌,天克神修,纯粹是以提线木偶的形式存活。

有的死尸肉身强悍,堪称纯正的莽夫。

这便是诡异的尸族。

尸族不属于妖兽,也不属于妖植,这个种族在修炼界一直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因为它们是由活人转化而来,虽比玉矿、石矿锻造的傀儡更灵动,却又触不到不死族的门槛,故而显得不伦不类。

轰!

深山内,厚及三尺的雪层因剧烈的战斗而塌陷,苏贤和蒙邈倒还好,皆以蛮力游走于尸群中间,何刺韵乘着墨瑶鹤,噬啃奠柏植根于大雪之中,韧性十足的藤蔓如蛇影,接连挥舞,磅礴的妖力洞穿尸群的肉身,锋利的针刺扎入其中,啃噬着死尸中的能量,奈何死尸的鲜血已经流干了,奠柏能吞噬到的唯有恶鬼般的死气,只是吸食了一刹那它便颤抖地缩回了藤蔓,对这群死尸厌恶至极。

惊雷般的妖力澎湃声响遏行云,除非苏贤等人将死尸轰成碎末,令其四肢断裂,否则不畏生死的尸群总有一战之力,如堆小山般接踵而至,不破不灭,远处更有尸群闻讯赶来,形成一片黑压压的尸潮。

“靠!不打了。我逃还不行么!”见这群死尸杀不死、打不完,蒙邈怒骂一声,急忙跳出战圈,炽翼一掀,往高处飞去。

苏贤也不敢恋战,跳上墨瑶鹤,祖楼影随同,一行人如避瘟神般绕路而行。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只是,一旦嚣张地凌空而行,众人就无法做到隐藏身影,如此明目张胆,在危急四伏的深山中更成忌讳。

片刻后,在一座近千丈的雪山背盘旋起一只冰翼骨雕,它似是在高空掠食翱翔,体型粗壮至十丈大小,喙如神钩,眸若虎鹰,炯炯有神,无细不睹,尾长翅短,庞大的身躯犹若以冰雕成,通体冰蓝色,羽翼呈碎冰状,猛禽的骨骼丝毫毕现,就连流淌在体内的鲜血都是苍白色,每一次翼翅震动,都掀起一场冰冷的暴风雪。

当冰翼骨雕仍距离众人数千米之遥时,苏贤瞳孔猛缩,祖楼影也后知后觉,实在是先前这只冰翼骨雕藏得太好了,隔绝了他的探查,此刻掠入眼帘,墨瑶鹤那渺小的身躯都因恐惧而颤抖起来,妖皇之威如车轮碾来,令其抖若筛糠。

“妖皇,冰翼骨雕!快快快,落地。”苏贤毛骨悚然道。

虽然有祖楼影在,众人毋需太过畏惧皇境的冰翼骨雕,但神修不是万能的,万一下一秒出现一群冰翼骨雕怎么办?

都不用苏贤提醒,墨瑶鹤宛如一只犯错的蝼蚁,心虚地就匍匐下地,再也不敢贸然飞行。

冰翼骨雕仍在以雷光迅疾般的速度逼近,众人一落地便钻入山坳中,掘雪数尺,没有一点尊严可言,挖出一个洞便屏息钻入,再以落雪盖之,苏贤的怨念不断传出,警醒道“猥琐一点总是没错的。”

“第一次见你那么怂。”大难临头,何刺韵居然还幸灾乐祸道。

蒙邈替苏贤解释了一波,深得主心“这叫从心!”

咕咕!

电光石火间,冰翼骨雕见一只猎物没入怪石嶙峋的山坳中消失不见,鹰隼般的双目恒久凝视,陷入愠怒之中。

长啸声划破天际,只见其寒冰所铸的骨翼振动,犹若两只神灵的巨手猛然一掀,刺耳的破空声赫然暴鸣,山崩海啸般的妖力顿然涌出,整片天地间仿佛以它为尊,恐怖至极的冰属性妖力化为一场风暴席卷而出,如蝗虫过境,轰然撞上底下的山坳。

眨眼间,大雪纷纷,方圆千米内一片澄澈,无一片雪花落下,却有无数碎雪自下方倒灌而上。

“这是饥不择食啊!”苏贤幽幽道了一句。

头顶的压力如乌云盖顶,雪层被暴风削掉了一层又一层,揭开丑陋黢黑的山坳表面,冰翼骨雕似是铁了心,势要挖出苏贤等人。

“祖老,你来吧!”

祖老是苏贤对祖楼影的尊称。

虽说在祖楼影心目中苏贤是大帝,称其为“祖老”简直是折煞祖楼影。

奈何,祖楼影敌不过苏贤的随性,一个称呼而已,总比直呼其名的好,祖楼影也就战战兢兢地接受了。

听闻苏贤出声,祖楼影树皮般的枯脸微动,眼眸开阖,汪洋般的精神海浩荡卷起,悠悠道“此乃皇境,妖道已产生质变,神念式微,虽是同阶,可它有妖晶护神,我只能拖延片刻,无力斩杀。”

“足矣。”

苏贤翻了翻眼,他要的就是争取逃命的时间,谁说要去斩杀这冰翼骨雕了。

……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这样的人

妖皇在上,煌煌威压如洪钟罩下,撒盐般的雪浪乱舞着。

论逃跑,苏贤绝对是一流的。

唤出血鲲鹏,招呼着众人钻进巨鲲的嘴里,逍遥游一启,庞大至数百丈的身形娓娓游动,就在冰翼骨雕的眼皮底下离开,雪坑原地仅留着枯瘦渺小的祖楼影,正用神念侵袭着冰翼骨雕。

咕咕!

在巨鲲出现之时,冰翼骨雕有那么一瞬的呆滞,它原以为自己的身形已经够膨胀了,转眼却见到一个比它大数十倍的妖兽,它也会陷入一阵恐慌中,不过在洞悉巨鲲的境界后,它骤然长啸,即使妖晶之中嗡嗡声不绝,震荡起层层涟漪,但它并不理会,而是吐出一口晶莹的冰雾,雾气化出一只箭矢般凌厉的小型冰翼骨雕,猝然射出,朝巨鲲追去。

尔后,冰翼骨雕开始镇压神念的暴动,锐利的眸子转移到偷袭自己的蝼蚁身上,余光则是关注着自己最得意的那一击能否覆灭那头可怕的巨鲲。

咻!

呈冰翼骨雕的冰雾眨眼间追上巨鲲,虽是小型,却仍有数丈,宛若不可触的浮云。

嘭!

刹那间,冰雾中发生一场大爆炸,震耳欲聋的轰响让身下的山坳瞬间爆裂,雪若尘埃,碎石如刀,一旁插入霄汉的百丈山峰被拦腰炸出一个缺口,雪浪惊天,如滚石般不可止,沸沸汤汤地滑落,伴随着地动山摇的惊天巨响,在数十秒后填平了山坳。

移山填海,莫过如此。

然而,令冰翼骨雕最震煞的是,两座巨人般耸立的山峰都被它的一道妖术炸得摇摇欲坠,而那只巨鲲身在爆炸中心居然不受一点干扰,双鳍如柔软的海草般轻轻波动,幻蓝似不真实的尾部灵动一甩,渐渐地隐入漫天的暴雪中,于数十秒后远遁千万米,真正消弭身形。

趁着冰翼骨雕回神的间隙,祖楼影也凭着敛息和隐匿的手段溜之大吉,他嘴上虽不说,可内心早已蕴藏着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

大帝不愧是大帝,跑路手段都堪称一绝!

咕咕!

消除神念中的威胁后,冰翼骨雕响彻方圆万米的长啸声引发了一场场雪崩,震怒不堪的它发现自己的猎物竟然全跑完了,销声匿迹让它寻觅不得,这种挫败感怎会不让一位皇者冲冠一怒?

不过跑都跑了,它也追不回来。

发泄完怒意后,暴躁的冰翼骨雕无奈地换了下一个目标,暂且将被猎物戏耍的失败抛于脑后,继续着自己的饱腹之旅。

……

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脚下,苏贤等人等待着祖楼影的汇合。

只见光影婆娑,血鲲鹏的身影逐渐缩小,跳出鲲的大嘴,蒙邈不可思议地上前摸了摸鲲的身子,传递来的触感柔滑如水,他的手掌却又无法穿透表皮,哪怕是早知血鲲鹏神奇的蒙邈仍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只大鱼竟然连妖皇的攻击都可以免疫?”

空间属性,恐怖如斯!

“它叫鲲。”蒙邈是知道血鲲鹏有两种形态的,苏贤纠正道。

蒙邈像是抚摸着心爱的女人般,情意绵绵,道“我知道。鲲鹏兄,以后你要罩我呀!”

血鲲鹏一阵恶寒,本还想在外面逗留一会儿,见被蒙邈黏上后立马游回了妖宫里。

“这是你的第几妖兽呀?”何刺韵头一回目睹鲲形态,不由惊奇道。

“第三。”

“那

只大鹏呢?”

“第三。”

何刺韵呵呵一笑,默默翻了个白眼,一副你逗我的模样,以为苏贤不想告诉她,便不再问了。

苏贤也没解释什么,高空中,梦寐兽正展翼眺望,它榴花般的眸子轻轻眨动,旋即闭上眼,娇俏的琼鼻嗅了嗅,晶莹的梦翼划过一道紫色流光,只见它飞得越来越远,苏贤不知梦寐术为何突然出了妖宫,不过他安静地凝神注视着,不一会儿后梦寐术果然飞了回来,清冷的气息稍稍褪去,兴奋道“坏人,我嗅到了蒙昧衍一烟的味道,刚刚那只雕就是因为蒙昧衍一烟才进化出了那种本不属于它们种族的妖兽。”

苏贤精神一绷,无暇去计较“坏人”一称,询问道“这里有蒙昧衍一烟?”

“有,但是很少,不够我吃的,但聊胜于无呀!”

“你能找到吗?”

“能的。”

这时,苏贤再也掩饰不了激动,没想到尸傀山一行能意外撞到蒙昧衍一烟,看来冰帝山的传闻的确属实,随即他扭头严肃道“你们在这等我,不要贸然走开,等我回来。”

“啊?你去哪呀?”何刺韵问道。

闻声,蒙邈板着脸训斥道“傻婆娘,哪来那么多问题,多做少问。”

何刺韵目光一寒,瞪了蒙邈一眼,蒙邈连忙转头,眸中露出瞻仰之色,目送着苏贤乘着血鲲鹏离开。

瞥见蒙邈那故作憨傻的样子何刺韵就怒意盈胸,没好气道“喂,你知道苏贤来北域干嘛吗?”

“你不知道?”蒙邈原形毕露,惊诧地撇过头。

何刺韵“不知道。”

于是,蒙邈下一秒就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流露出一种“我知道我高你一等”的嘚瑟。

“愚昧!无知!可悲啊,何姑,看来你我之间还是有差距的。”蒙邈高深地轻微叹气,抚须道。

何刺韵满脸阴沉,怎么办,她为什么好想打这欠揍的家伙,你明明下颚光秃秃的,真以为自己有几缕白须?

装什么深沉啊!

蒙邈无视了何刺韵的郁闷,摇头晃脑道“作为苏如雪的哥身边的老人,我……喂,何姑,别,好好说话,妖宫收起来。诶,诶,不要,停,好好好我错了,我说我说……”

不用一分钟,蒙邈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然而,蒙邈只说了鲲鹏的存在,却仍没有交代梦寐兽,开什么玩笑,苏贤既然没选择告诉何刺韵,他一个仆从哪管多言。

“什么,鲲和鹏可以任意转换?他没骗我?那真的都是他的第三妖兽?”何刺韵只觉得大脑里传来“咚”的一声,似被一锤敲醒,天地初开般揭开混沌,惊愕不已,血鲲鹏的存在实乃神异,“那主子还有什么妖兽吗?说实话,我跟了他那么久,就见过那一只大鹏。除了他的名字、交际圈和一只妖兽外,其余我一概不知。”

“嘿嘿。我都知道呀!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嘿嘿,圣子告诉我的。你知道是哪个圣子吗?不是叶知秋哦,是宁轻狂。”

何刺韵呆呆地看着蒙邈,默默承受着他的炫耀欲,心里却想,蒙邈,你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见你,我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太贱了吧!

蒙邈见何刺韵不说话,还以为她洗耳恭听,于是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主子姓苏,来自中洲苏家。中

洲苏家知道吗?那可是……”

“主子有个妹妹,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我跟你说,你惹恼主子都行,千万别惹他妹,依照圣子的话来说,主子应该是一个宠妹狂魔,你是不知道主子为了他妹妹做出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当初我差点都被主子宰了,好在我改过自新、弃暗投明、重新做人……我悄咪咪地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主子好像跟他妹,咳咳,你懂的,这是我和宁圣子达成的共识。不过叶圣子好像不这么认为,叶圣子觉得主子和月锦瑟才是,咳咳。可惜,我没见过月锦瑟。不过,听说整个北域都是月锦瑟家的,这来头想想就渗人……”

何刺韵收起了心中的鄙夷,此刻的她觉得蒙邈是一个好人。

好多八卦!想听。

“主子第一妖兽月铜傀,第二妖兽玄天龟,不是仙龟,是一个很励志的玄天龟,第三妖兽血鲲鹏,这只妖兽很可怕的,如果你和主子同阶,那一只血鲲鹏估计可以吊打你,第四妖兽不能说……”

何刺韵脸色越听越黑,这话她好像在哪听过?

不就是千米之躯,遮天蔽日嘛!

好吧,妖王境就能做到这些,何刺韵认输了,不服不行。

想想刚才的冰翼骨雕,妖皇了才数十丈,还没人家妖王庞大,虽然妖兽之间的实力不是比谁块头来的大,但好歹都是天上飞的,这差距就有点伤妖了。

“还有,主子人很好的,除了经常会有一些古怪的要求,比如要我叫他苏如雪的哥。这个称呼可谓意境深远,具体含义你自行摸索,为师就不启蒙你了。我跟你说,我跟了主子后,日子看起来过得挺苦的,但我获得了什么?武王九阶突破武宗啊!据叶圣子说,古往今来都没几个人做到这一步,叶圣子还想偷偷挖主子墙角,不过被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见蒙邈越说越离谱,连“为师”都出来了,要不是被他所言动容,何刺韵估计又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了。

“主子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做了什么?不瞒你说,我感觉现在的自己除了会打探一点消息、替主子跑跑腿之外,一无是处。你去哪找那么好的主子?我跟过四皇子,跟过很多曾经在我眼中的大人物,哪一个不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主子有吗?你和主子顶嘴那么多次都活得好好的,换作是别人,你恐怕早已是街边的白骨了。你长得那么有姿色主子都没动你一下,换作是别人,咳咳,你懂吧?”

何刺韵沉默了。

“何姑,我知道你最近挺急的,你一路上在干嘛我们都看在眼里。但凡事还是要以主子为先啊,比起主子来北域要做的大事,你那点事,毛毛雨啦!不要有怨言,你不想想,如果你现在没跟着主子,你能有同源置换术?你能走出南荒?何姑,做人要懂得知足啊……”

刚说完,蒙邈结束了他的谆谆教诲,一副“为师就教到这、接下来你自己悟”的仪态,抬头仰目,挺起胸膛,忽而错愕道“咦,祖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祖楼影“……”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重要,离蒙邈两人一步远或一万米远其实也并无区别,关键是,蒙邈说的这些,祖楼影全听到了。

不动声色地听完蒙邈的话后,祖楼影不禁目泛精光,心中踏实了不少。

原来,大帝是这样的人!

……

ps有读者疑惑苏贤的玄天龟天赋妖术是什么?在此重申一遍,不是大陆壁垒,而是玄天领域。如果前文有笔误,还请读者指出,一梦会进行修改。



第三百七十七章 冰种琉璃雾

峰高云自扰,雾重絮飘繁。

冰帝山在北域已是天高皇帝远的位置,尸傀山西通北域更深邃、更浩瀚的无尽绝地,连第一宫都未曾开发探索,一栋栋冰雪塞川的峰峦犹如白马,策蹄直上碧霄。

绕过娇美的雪山,聆听着云端鹰雕浩渺袅袅的颤音,苏贤敛藏在小型鲲的嘴内,追随着梦寐兽的身影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巢穴前,巢穴如贝阙珠宫,通体由晶莹透明的寒冰铸造,镶嵌在山峦之巅,不同于落满白雪的皑皑处,此峰仿若仙境,冰宫巍峨,直通山腹。

梦寐兽在山巅转了一圈,盘旋须臾之后,确认道“就在里面,我进去了。”

“没有危险?”

到了此地,苏贤的神念竟然被一种恐怖的威压镇得无法动弹,连血鲲鹏都不敢太过造次,这里一看就是某个强大族群的领地,冰宫通天,苏贤和它都生怕招惹到强敌,如若被穷追不舍,那等逍遥游一结束它还真有可能被追死。

“宝兽孕育于天地,乃大陆之宠儿,只要没有梦魇兽和你这样想对我图谋不轨的坏人,只要我不挑衅招惹别的妖兽,那我无论到哪都是安全的。我去吃属于我的妖食,会有什么危险?”梦寐兽说的理所当然,还从侧面挖苦了一下苏贤,紧接着娇小的身影幽幽飞进了庞大的冰宫内。

“苏贤,我闻到了好吃的,我也要进去。”精神海内,玄天龟似是睡醒了般,翻了翻身,揉了揉惺忪睡眼,迷糊道。

自神秘非凡的帝妖榜排列后,位列第一百的玄天仙龟一族在大陆上再无天敌,苏贤的玄天龟虽然血脉不够,但受种族的影响,众多妖兽多少会给它几分薄面。

“你也能吃?”苏贤已经有点懵了,十分好奇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玄天龟从妖宫里爬出,慢吞吞地朝冰宫而去,边走还边伸长脖子欣赏着四周的风光,剔透的寒冰上映射着它的身躯,相映成趣。

“小血,我们先到旁边躲躲,鬼知道等会儿里面会不会钻出什么皇兽尊兽的。”

苏贤给血鲲鹏起了个小名,不然老叫鲲鹏显得太生疏。

对于苏贤如此无力的起名能力,一点儿也不霸气,血鲲鹏深感不满,奈何不能反抗,悠悠钻入了厚重的雪层下,半个躯体藏进了山体内部,就这样等着玄天龟和梦寐兽的归来。

不一会儿,一声戾啸响彻,冰冷的劲风汇成风暴,扑哧扑哧的震空声传荡着,那只曾与苏贤等人结仇的冰翼骨雕觅食回归,闪烁着寒芒的嘴喙上叼着数只长满肥肉的负田雪鼠,雪鼠浑身雪白如玉,小尖嘴,小耳朵,性情温顺,此刻却颤栗地瑟瑟发抖,虽然这只皇兽没有瞬间终结它们的生命,可死亡已如影随形。

苏贤怵然一抖,心虚地想道“这里是冰翼骨雕的巢穴?”

咕咕!

随着这只冰翼骨雕回归,深不见底的冰宫内传来几声雄浑沉闷的回应,声若惊雷,回荡在巍峨峰峦的上空。

苏贤“……”

还好他刚刚没进去。

这特么一听,起码有五六个妖皇居住在这鬼斧神工的冰宫内!

刚刚飞进去的冰翼骨雕似乎还是最弱的。

“这只冰翼骨雕明显有点不正

常,正常的骨雕一族成年晋升妖皇后,体型至少暴涨至上百米,更高境界可媲美如今的血鲲鹏,可这只妖皇竟然只有十多丈,身形小了一倍多,却掌握着一种古怪的冰雾妖术,应该是吃了某种妖食有了变异,修为虽突飞猛进,可出生的年龄仍处于幼年期,故没有发育完全。”蜷缩在血鲲鹏的嘴里,苏贤沉吟琢磨着。

忽然,玄天龟欣喜的传音到来“苏贤,我问了骨雕它们,原来里面是冰种琉璃雾呀!”

苏贤“……”

你去吃它们的东西,它们不拍死你居然还能和你这么友善的交流?

苏贤顿时感受到了人与妖之间的差距。

但是,冰种琉璃雾又是什么?随即,苏贤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我帮你问问。”玄天龟此刻正眯着眼,享受龟生之美,慵懒地吞食着苍白丝状的冰种琉璃雾,而在这座四通八达、浩大纵横至近万米的冰宫内,数位妖皇骨雕正在它们自己修建起的冰窟内休憩,与它对话的是那只刚刚归巢的幼年骨雕。

咕咕!

幼年骨雕将刚捕捉回的新鲜雪鼠冻藏在琉璃雾中,让它们吸食一丝丝蜉蝣般的琉璃雾,再吞入腹中,似是在为自己的美食添加佐料。

一只玄天龟,身形堪堪达到三丈,龟背犹若冰魄,而在它的面前蹲伏着一只大它三倍的骨雕,周遭弥漫着流云漓彩、逾于众玉的冰种琉璃雾,明莹皎洁,两只妖兽一边嚼着嘴里的美味,一边友好地交流着。

“它说,这冰种琉璃雾很罕见,此地本来只是寻常的琉璃冰宫,后飘入一缕神秘紫烟,紫烟融入冰雾之中,从而孕育出了冰种琉璃雾。

这种雾气似与紫烟同源,常年呼吸、吞食会促进成长,启蒙灵识,造化妖兽。”

苏贤恍悟,看来是那一缕蒙昧衍一烟引发了此地的异变。

“它还说,冰种琉璃雾媲美六阶妖食,如果让它融入其它妖兽的体内,会更加鲜美。可惜,我不食肉呀!”

真是吃货啊!

苏贤幽幽吐槽一句,见玄天龟无碍便放下心,道“那你想吃就多吃点,下次就没这么特别的妖食了。”

“好想把它们搬进我的宫殿里,这样的我的宫殿也能被改造一番。”玄天龟美滋滋地想道,可惜骨雕就是因为它食量小才任由它吞食,食量大了那还了得,两妖可能要反目成仇。

傍晚,将那缕蒙昧衍一烟吸收后的梦寐兽先回来了,身体飘忽不定的,似酩酊大醉般,双眼迷蒙如雾,钻回妖宫大睡前交代苏贤道“坏人,帮我问问它们蒙昧衍一烟是哪来的。再给我千缕万缕,我就可以突破了。”

咣当!

说完,梦寐兽倒头就睡,让苏贤哭笑不得。

呜呜!

夜晚降临,繁星如洗,凶残的雪虐风饕中,苏贤和血鲲鹏等得都寂寞了,吃饱喝足的玄天龟终于大摇大摆地回来了,瞳孔在缓缓向冰种演变,灯盏般硕大的眼眸眯成一条缝,心满意足道“好吃,苏贤,我们明天再来吃。再吃个半月,我都可以突破了。”

苏贤“……要不我就把你留这?”

“可以吗?”玄天龟眸子一亮,高兴地开始伸缩运动。

苏贤不禁腹诽,有了吃的就忘了主子的家伙。

玄天龟在这里既然能吃好住好,有伙伴聊天,还能突破,苏贤也就把它放养了,血鲲鹏做贼一般钻出岩层和厚雪,游出数千米后,才敢真正放开速度,朝约定地点掠去。

半夜,何刺韵三人躲在一个简陋的洞穴内,外面风雪肆虐,时常有凶虐的妖兽经过,期间有一只妖宗巅峰的苍疣蜥蜴蹿过,攀峰而上,十丈长的巨尾如雪鞭虎虎生风,差点一尾把蒙邈和何刺韵拍成肉泥,幸好有祖楼影守护,才保下二人的性命,但那种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感受,仍让二人心有余悸。

感触更深的何刺韵,当时的她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他们仅仅是深入尸傀山万里便遇到了数只不可匹敌的妖兽,那帮妖兽一个鼻息、一次甩尾、一次展翅都可能让他们灰飞烟灭,而她却为了武皇遗蜕丧失理智,让苏贤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带她钻入危机四伏的尸傀山,一念至此,她就更加惭愧了。

漆暗中,苏贤归来,本打算闭目养神,等天亮再出发,没想到刚钻到洞穴里,一脸忸怩的何刺韵便缠了上来,那娇艳欲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苏贤猝不及防,宛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一下子闪到了角落,满脸提防。

“有话说话,贴那么近干嘛?”

蒙邈身躯微颤,眼皮抖了抖,翻个身继续装睡。

祖楼影古井无波,盘膝静修。

旋即,何刺韵端坐在苏贤半米外,诚恳道歉“苏如雪的哥,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让你不顾性命危险就陪我们进了尸傀山。”

“有病?”苏贤不知道何刺韵怎么突然转性了,这还是那个外表冰冷、内心火辣的何刺韵么,因此不由诧异道。

何刺韵“……”

老娘这么真心诚意地来道歉,你就给我看这个?

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嘛?

“苏如雪的哥,我们聊聊吧?”何刺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道。

“聊什么?”

“我的半段人生都暴露在你眼前,但我感觉自己对你一无所知。”

苏贤“???”

“我知道你会觉得很突然。没关系,我先说,你再说。今天蒙邈教训了我一通,说我狂妄自大,不知尊卑,我本来很不服,后来仔细想想,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我也不是没见过那些执掌黎民生死者,好似酷吏,一怒伏尸,手下亡魂无数,命若草芥。奴仆本该对主人恭敬、臣服与诚心,受主人驱使,对主人言听计从,像我这样屡次顶撞主子、要求甚多还安然活命的,已属罕见。”

“我幼年出身富贵家,家兄早年拜入天阳宗,地位超然,我受家兄照拂,自幼锦衣玉食,不曾受半点委屈,甚是娇贵。后遭逢剧变,家族覆灭于旦夕之间,我被家兄托人送出皇朝,孤苦一人拜入墨阴府,师尊爱怜我,同情我的悲惨遭遇,佑我如母,从此以后我在师尊膝下修炼,顺风顺水,与世无争。从小到大,我经历过大喜大悲,实际上却没吃过多少苦,说起来,第一次感到气愤填膺的屈辱,还是受你威胁的时候。可是,家兄自幼待我如掌上明珠,柔声细语,嘘寒问暖,此情难报,只能回馈到小凡的身上……”

……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只想活

第二天,天畔浮起一抹鱼肚白,北域一年难见一次朝阳,茫茫云霭绝情地笼罩在苍穹之下。

众人整装出发,一夜暴雪掩盖了万物活动的痕迹,苏贤等人陪着何刺韵一起荒唐,只有一个方向,没有半点线索,执着地继续追索。

谁都没有提昨夜低声哝喃的轻语,经历一晚的耳鬓厮磨,何刺韵被勾起伤心往事,目泛清涟,无休止地讲了许久,等她回过神,于黑暗中望见那双干净平静的眼眸时,她没有看到一丝认同,他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听至沉默寡言,却忽然让何刺韵彻底明悟,意识到她究竟跟了一个怎样的人。

走在横峰如飞的雪山间,蒙邈和何刺韵眼神交互,渐渐地掉了队,距离前方那青衫背影数百米之遥时,蒙邈压低声音,苦口婆心道“何姑,你昨晚太认真了,其实没必要那么煽情的,大家都懂的。几天前,苏如雪的哥见你失踪,直接把我从酒窟里揪出来,那架势,啧啧,可是为你打抱不平呢!你二话不说拉着主子走的时候,主子还不是乖乖跟着你,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偏要挑开,你不嫌害臊我还害臊呢!”

闻声,何刺韵桃面微赧,略有羞意,掩饰般地将几缕俏皮的青丝拢至洁白如玉的耳后,小声道“你圆滑浑蛋,他比你更浑蛋,平时就知道欺负我,谈到正事又喜欢装深沉,明明小屁孩一个,偏偏喜欢用长辈的口吻教训我,我较真点怎么了。难道都学你们两个人?一个个大猪蹄子。”

“咳咳。”前方传来了一阵委婉的咳嗽声。

苏贤面色微沉,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真当我听不见呢!

“走了走了。”

蒙邈心虚地应了声,两人立马紧随那位引导着他们人生走向的贤主。

……

雪地狗刨三万里,该来的还在来,尹儒一依旧难逃狗屁倒灶的厄运。

在听到尸傀山更深处隆隆如雷的啸鸣时,尹儒一放弃了,他止步了,并且默默转身,紧接着飞奔而逃,因为他知道,再深入下去只会死,皇兽是不会跟他谈判的,擅闯领地者统统拍死,但跟有七情六欲、追崇利益的修士谈,或许会有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尹儒一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被抓的,明明是他看淡生死,慷慨赴义,最终自投罗网。

尹元狩与尹烽是尹家唯二的两位妖皇。

尹元狩是一面目慈祥的老人,妖皇一阶,岁数已过百,一直以来都是尹家的元老级人物,在尹家老祖在世时,可谓拥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地位,虽不与尹家老祖同辈,却也是尹家迁移火种、重焕生机的功臣之一,他虽权柄在握,却与主战复仇派不谋,他的野心在于韬光养晦,积累沉淀,让尹家在冰尸族重新壮大,算是倡导和平发展的派系之首。

尹烽乃一介魁梧大汉,唇薄若剑锋,眼神幽幽如野狼般犀利,那两颗石珠般的眼瞳几乎凝固在眉下,妖皇一阶,论辈分比尹元狩还小一辈,后来居上的他更偏向极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等胸襟理应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但尹烽善于煽动族人心中仇恨的火苗,让炎火熊熊壮大,用高义遮掩自私,获得多数族人的拥护,这不禁让他在现今的尹家中如日中天。

当然,两人能走到这一步,阴谋诡计都还是其次,实力的对等才是关键,皇境才是他们争夺到家族话语权的核心因素。

这一次二人倾尽尹家之力一同追杀尹儒一,尹元狩带了四位妖宗,尹烽足足带了八位,人数是尹元狩的两倍,不过妖宗的存在只是帮助他们扩大搜索范围,而非决定性的战斗力,在这场合作中暗含角斗的竞争中,最终成败的归属还在于两位妖皇。

追了三天,因山势险要、忌惮群妖,这一行人走走停停,比起他们,尹儒一的处境更是凄惨,因此这帮人也不慌不忙,反正他们和尹儒一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小,尹儒一早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今天,令二人意外的是,当今尹家年轻一代中最出彩的那位,亦是遵循老祖法旨带走遗蜕的那位,居然停止了反抗和挣扎,逆向行之,不卑不亢地与他们正式照面,那一脸刚正不阿、宁折不屈的方正面庞,不由让他们微微叹息,不愧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尹儒一,族中最优秀的那一根苗子呀,可惜因卷入了内斗之争而要万劫不复。

白茫茫的山麓处,两方相会,尹元狩和尹烽没有立马出手,因为尹儒一已经选择束手就擒了,区区妖宗,在他们眼皮底下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熟悉尹儒一性格的人都知道,这人就是一头倔牛,既然他有了抉择,那就会一意孤行下去,这种性格说的难听点叫执拗,可在他们看来,那是一个人的原则。

如今的尹家里,像尹儒一这般的人已经不多了。

一个支脉走出的小子,能有今日的成就,饶是尹元狩和尹烽都不吝欣赏,可惜,他被尹家老祖蛊惑,私自夺遗蜕而逃,犯下重罪,激怒了冰尸族,哪怕两人再赏识他想将他留在身边培养,他也难逃必死的命运。

“大爷爷。尹伯。”

尹儒一内心紧张,表面却很淡定,抿着唇,仅仅流露出不忿和不甘,走到两位尹家的掌权者面前,轻微颔首。

尹烽那阴鸷的脸庞上没有半点柔和,倒是尹元狩收起了平常的慈眉善目,眼若雄鹰,沉声喝道“儒一啊,你可知罪?”

尹儒一的嘴角只有无尽的苦涩,不惧尹元狩突然的阴翳,仰着头问道“我有选择吗?”

尹元狩不禁默然。

是的,尹儒一没有选择。

错就错在他优秀到被尹家老祖看重,不得不被动地踏入漩涡。

一旦功成,可名垂尹家的史册,可若是失败,那他就是一个卑微可笑的牺牲品,在家族这台冰冷无情的绞肉机面前,等待他的唯有粉身碎骨。

“老祖的遗蜕呢?拿出来吧,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尹烽不屑去念旧,在他眼中尹儒一已是一个失去了价值的人,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根本不值得他去怜悯,只管冷漠地开口道。

“武皇遗蜕,对偌大的冰尸族来讲,只是一样可有可无的材料罢了。既然冰尸族不会放过我,我又必死无疑,那我为什么要给你们?我一心求死,不如给我个痛快。”

尹儒一洒脱一笑,卸下了身上的储物戒随意地丢在了雪地上,意图昭然若揭。

武皇遗蜕他早藏起来了,留着它,他才有谈判、活命的资本。

如果连武皇遗蜕都没了,那他就没有一点翻盘的机会了。

傻子才会把武皇遗蜕带在身上,不信,你们搜!

这就是为什么尹儒一扔下了自己的储物戒。

其中一位妖宗上前,抹掉了尹儒一的印记,神念一探,向尹烽报告道“空的,没有遗蜕。”

闻言,尹烽皱起了眉宇,杀意凛然地盯着尹儒一,尹元狩却淡淡地笑了笑,一言不发。

尹烽投靠冰尸族,出卖家族利益,想借冰尸族之力为尹家复仇,可冰尸族怎会白白付出,想要掌控家族,想要获得冰尸族的支持,武皇遗蜕是他绕不开的一关。

这具遗蜕,亦是尹烽的投名状!

谁真会去在乎一个蝼蚁的生死?

尹儒一死不死尹烽压根儿无所谓,他在意的只是武皇遗蜕罢了。

可是,这只蝼蚁很犟,或者说有点小聪明,他把遗蜕藏起来了,用来换取活命的机会。

“尹儒一,一定要这样嘛?有意思吗?”尹烽压抑着怒火,阴声道。

妖皇的威压扑面而下,尹儒一身躯微晃,后背被冷汗浸湿,可他固执地摇了摇头,坚定道“尹伯,是你在跟我过不去。我本来就是无辜的,想活下去也有错吗?”

尹烽额头上青筋蠕动,暴怒地吼道“是我不想放过你吗?你从支脉脱颖而出,你忘了是谁给你的机会?是我!但你现在得罪的是冰尸族,就算我想放过你,他们也不会放过你。如果今天我给你网开一面,回去后谁来给我网开一面?是你吗?”

“我只想活。”尹儒一呼吸困难,口中干涸,却铿锵有力地说道,“而尹伯你不一样。你的父母、你的许多血亲都死在了那场两族仇杀的恩怨中,所以你想要做家主,你想要复仇。没有助力的人,你就终结不了这场夙愿。可你不让我如愿,我又怎会成全你?”

“我,只,想,活。”尹儒一再次强调道。

尹烽被尹儒一威胁得面目狰狞,一脚踹在了尹儒一的胸膛上,将他踹出百米之远,血染白雪,紧接着上去掐着他的脖子,阴狠道“你真以为没了你我就找不到吗?大陆诡谲秘术何其之多,冰尸族更有秘法,只要搜你魂魄,你真以为我找不到吗?”

此刻,尹儒一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面色铁青的他犹如丧家之犬,可他却丧心病狂地笑道“呵、呵呵。我会……把遗蜕……的位置……告诉……大爷爷。你别想!不……让我活命,你永远……也别……想!”

轰!

彻底被激怒的尹烽又猛地朝尹儒一挥了一拳,转瞬之间鲜血喷洒,尹儒一面颊已经变形,但那笑容却愈显诡异,那双眼睛充满讥嘲地盯着尹烽,似是在笑话他的恼羞成怒。

嘭!嘭!

尹烽发泄般地怒锤着尹儒一,下一刻尹儒一的身子就如断线风筝般飘出,砰的一声砸落在冰寒刺骨的积雪中,溅起雪屑,浑身抽搐,血流汩汩,却因尹烽掌握着下手的分寸,伤势仍不致死,只是气若游丝地苟延残喘着。

“够了啊。你还真想杀了他?杀了他,你什么都没。”在一边旁观了好久的尹元狩淡笑道。

霎时,尹烽如凶兽回头,那一双锐利的眼眸直勾勾地锁着尹元狩,低声嘶吼道“怎么,老家伙,你要保他?”

“是我要保他吗?你倒是杀了他啊!下手那么轻干嘛?一下就能解决的事,你偏要用那么多下?不忍心?老夫帮你啊!哈哈!”

前一秒还看戏的尹元狩陡然大笑,老狐狸露出了阴戾的一面,背后妖宫一闪,一具傀儡般的冰尸猝然掠出,赫然是要夺取尹儒一的性命。

尹儒一想告诉他武皇遗蜕的位置?

尹儒一想利用他活命?

他尹元狩稀罕吗?

妖尊之境遥遥无期,拿到了武皇遗蜕又有屁用!

真正想让尹儒一活的恰恰不是他尹元狩,而是无比残暴的尹烽啊!

所以,先前一直面露慈祥尹元狩瞬间出手,狠辣至极。

悄然间,一只蝼蚁的生命,成为了整个利益局的重要筹码。

……



第三百七十九章 悚然年轮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前一息的尹烽似乎还要杀尹儒一泄愤,而平易近人的尹元狩被当作挡箭牌,下一瞬两人的身份便颠倒过来,形势瞬息万变,令戒备的十二位妖宗眼花缭乱,一时理不清思绪。

妖皇层面的战斗爆发,十二位妖宗唯恐避之不及,纷纷退让,两个阵营的人也互相提防地面面相觑,眼中万分警惕。

“杀!”

尹烽的一双眼如狼顾鸢视,异常狠厉,煞气冲天地吐出一字,身后四座冰冷凛冽的妖宫如幢幢大山屹立,只见四具尸傀如极光掠出,其中一道光芒无比耀眼,传来强横的气息波动,俨然是一具皇尸。

光影交错间,四具尸傀宛若一道道分身回归主体,眼前的壮观之景丝毫不亚于万佛归宗,眨眼间尹烽的气势节节攀升,势如破竹,一下子就冲破了妖皇一阶的瓶颈,来到妖皇二阶。

再观其神态,僵冷无情,目光呆滞,面部凝起点点冰霜,身躯如浮肿般暴涨一倍,先前那个杀意浮动的大汉摇身一变,宛若一个活死人。

“融尸功鉴!”

见状,尹元狩目光一惊,吓得匆忙收回自己刚刚那一具侵袭而出的尸傀,要知道融尸功鉴乃冰尸族的镇族功法,传承自远古时期,据闻是一代族长探险冰帝山时所得的孤本,后凭此七阶功法创下冰尸族,于此地繁衍生息,逐渐壮大。

尸傀本就呆板木讷,灵智未开,论实力和境界都无法与妖兽相提并论,但融尸功鉴可将尸傀融于己身,结合尸傀之力增幅体魄,使肉身强度达到媲美武修的地步,而人的智慧可谓造化神奇,自是有能力驱使自身,因此这种修炼之法已隐隐跨出了妖修的范畴,无形中开创了一个崭新的体系。

冰尸族中凡是修炼此功法者,又被誉为“尸修”!

尹元狩生怕自己那一具平凡的尸傀被尹烽吸纳融合,拂袖间惊退数百米,苍老而显松弛的面部轻微抽动,目光阴冷,道“尹烽,你是铁了心要当冰尸族的走狗?”

“尹元狩,我敬你为族中元老,处处忍让一二。弑亲之仇,不共戴天!你既拦我,那我就先除你而后快!”

尹烽的口腔缓缓开阖,话音低沉沙哑,眼中已浮现出无数血丝,皮肤转青白之色,竟是逐渐尸化的预兆,尹元狩和旁余妖宗见之尽皆变色,甚是忌惮。

杀心是假不了的,当尹烽将矛头指向自己时,尹元狩就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自己成了尹烽复仇计划中的最大阻碍,已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在这莽莽雪山内,无旁人掣肘,此战已不可避免,只是尹烽已陷入癫狂状态,而尹元狩只想避其锋芒,希望拖延到情报传回,把尹烽交由冰尸族来处置。

奈何尹元狩在气势上已落了下风,又撞上尹烽不顾尸化之危冒死施展融尸功鉴,此时区区妖皇一阶的他也有些焦头烂额,思绪急转,陡然话音如浪“逃!尹烽既想独吞遗蜕,又想保全尹儒一,做他的春秋大梦!今逢异变,此獠势要灭口,我来拖住他,你们赶快将消息传回冰尸族,告其忤逆旨意,我倒要看看,鱼和熊掌,他要哪一个?”

乘上一只妖皇冰鸾,尹元狩不退反进,选择与尹烽周旋,“尹志、尹鹏你们八个也是,快逃,以此獠的狠辣,不管你们是不是他的亲信,他都不会留下活口,平添破绽!”

尹志、尹鹏等人是尹烽那一派系的人,此时也被尹元狩挑拨得惊疑不定,却见尹烽连辩解都不屑,身影一闪,一点儿痕迹都

捕捉不到,骤然间出现在尹元狩那一脉的一位身后,以雷霆之势迅速斩杀,尔后掠向下一个目标。

这些妖宗在堂堂妖皇二阶面前,就如一群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众人骇然,信服了尹元狩的话,召出飞禽,开始分散逃命。

噗!

眨眼间,一只巨大的飞鸟轰然坠落,血涌如注,连人带妖统统殒命。

尹元狩面色难堪,杀人容易,守护难,况且他也护不住那么多人,见尹烽根本不理会他,执意要斩其羽翼,他偏偏束手无策,说到底他还是一位伪皇,虽是妖皇,却只有一头雨落冰鸾晋升了皇境,在族内常年养尊处优,失了进取的锐意,后被尹烽这个后辈赶超,一浪更比一浪强,直接把他这个前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杀戮仍在上演,一息之间又死了三个妖宗,在妖皇面前,妖宗弱如蚍蜉,根本逃不出多远。

尹烽早已杀红了眼,不顾亲疏有别,逮到就下死手,摧枯拉朽,一击毙命。

尹元狩估摸着自己只能和尹烽打个三七开,毕竟大家都是伪皇,尹烽也就是胜在投靠冰尸族后转修了七阶融尸功鉴才强压他一头罢了,尹烽想打败他容易,但想要杀他,那还是十分困难的。

可如果坐视尹烽杀完了这十二人,没了人证,就算尹元狩回去在冰尸族面前告尹烽一状也无可奈何,死无对证的事,说不定还要被尹烽反咬一口。

“冰落雨!”尹元狩心中失望,自知很难拦住尹烽,但不免要尝试一番,哪怕最后逃出一人都是好的。

雨落冰鸾动手之际,漫天妖力浮动,暴雪化雨,雨凝成冰,寒光乍现,在尹烽的方圆千米都坠下了可怕的冰落雨,此道攻势若是落在那些妖宗身上,能在瞬息之间洞穿他们的头颅或骨骼,如今就这般淅沥沥地落下,尹烽浑身紧绷,筋肉似虬龙盘起,只凭融尸之躯硬撼这场冰落雨,碰撞声如雨滴铁板,传来啪啪啪的脆响。

水滴石穿。

尹烽尚未掠向下一个目标,融尸之躯便被贯穿数个血洞,可见冰落雨的霸道。

只是,望见这一幕的尹元狩仍是皱起了眉头,同为妖皇的他知道这只是轻创了尹烽,收效甚微,他依旧做不到滞缓尹烽的速度,闯过雨幕,一阵寒光闪过,果然又一位妖宗丧命。

尹元狩非常头疼,这些都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的事,他连忙思忖对策,瞥见被尹元狩紧紧相护的尹儒一时,忽然眼前一亮!

尹烽杀这些妖宗又如何,只要尹儒一死亡,那他的计划便不攻自破!

尹元狩先前想保那帮妖宗逃命,这会儿思维立马转换过来,以攻代守,雨落冰鸾口中传来一声嘹亮的清鸣,似泉水叮咚,妖力爆发,在方圆千米降下冰雨,雨化成丝,随风潜入,每一根银丝都是一丝杀机,轰然朝奄奄一息的尹儒一溅去。

转瞬之间,尹烽那僵硬的面庞都涌起狰狞之色,尹元狩护不住人,他又何尝不是,眼见怀中的尹儒一被一根根银丝洞穿身躯,一袭白衣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细小血洞,他再也止不住心头之怒,戾气动云霄,咆哮道“尹元狩,既然你做绝,让我报不了仇,那就先让你去死!”

临死前,尹儒一都未做好准备,他本以为可以凭着手中的筹码逃过此难,的确尹烽也意动了,可惜他还是将这件事想的太过简单,旁有阴险狡诈的尹元狩虎视眈眈,容不得他夹缝求生,作为一个家族内乱的牺牲品,他

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一劫,直到全身被雨丝扎成筛子,他痛得双目充血,瞳孔猛然收缩,流露着满满的不甘之色,尹儒一还是难以置信,无法接受!

他身怀奇遇,他天赋异禀,他胸藏大志,可所有的所有都来不及实施,他便要英年早逝。

生机断绝,死不瞑目!

渐渐地,尹儒一已成血人,血液伴着雨幕一起滴洒,瞳孔慢慢扩散。

“啊!”

祭奠尹儒一死亡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高空之中,尹烽抛下尹儒一的尸体,追杀那帮妖宗再无价值,他索性放任着残余的六名妖宗离开,这六名包括尹志、尹鹏在内,都是他这一脉的人,尹元狩带来的人早被他屠得一干二净,可他的无差别杀戮已经让众人寒了心,后果犹未可知,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对尹烽最重要的就是——杀尹元狩!

尹元狩被尹烽那杀念涌动的目光盯得心惊肉跳,无暇再看自己的杰作,目的达成,他转身就跑,明智地不与尹烽硬碰硬,只要逃回尹家,逃回冰尸族的领地,那他就是此行最大的获益者,尹烽拿不到遗蜕,求不得冰尸族的助力,还屠戮族人,声望尽跌,只要他回去操作一番,便可将整个尹家收入囊中,彻底将尹烽排挤在外。

尹烽又岂能让尹元狩如愿,此刻,他没有第一时间去追尹元狩,而是张开双臂、怀抱星宇,黑发狂舞,闭目寒声道“融尸!”

随着他的一声呢喃,刚刚坠落下的数具尸体竟缓缓浮空(不包括妖兽的尸体),又是一阵乱影重叠,宛若千手观音,待光晕收拢之际,包括尹儒一在内的七具尸体尽数被其纳入体内,忽然,他冰冷如铁的脸庞如蛆虫般蠕动,享受着实力暴涨的同时,尹烽震惊地察觉体内有一股古怪的生机勃勃跳动,而他的融尸之躯居然开始朝青绿色蜕变,这等异变惊得他手足无措,眼神慌乱。

噗!

喷出一口生机盎然的绿色血液,尹烽目瞪口呆,骇然不已。

这是什么鬼东西?

尹烽在一刹间都忘记了追杀尹元狩,他痴呆地望着自己的手臂,他强健有力的臂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老,进而变成一圈圈苍老腐朽的深绿色年轮,犹若树皮,但这颜色却不是树皮之色,万分诡异。

下一刻尹烽撕开胸膛上的衣袍,猝然间目眦欲裂,因为他的全身都在朝树皮转变着,形成一个个交错、重叠、纷乱、复杂的奇怪年轮,偏偏他无法感知这种异变带给他的究竟是好处还是坏处。

“操!”尹烽摸了摸自己的脸,神念一探,简直不忍直视,只是在须臾之间他就从一个尸修变成了一个丑陋不堪的树精,通体绿油油的,饶是他近百年的修身养性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到底融了个什么东西!”

于是,尹烽连尹元狩都来不及管了,连忙开始解体,将一具具尸躯排出体外,当分解到第三具尹儒一的尸首时,他全身的剧变才结束,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一圈圈繁复的年轮如潮水般退去,他又恢复成了一个正常的尸修。

这下子,尹烽怎会不明白,尹儒一的这具尸体藏有大秘密啊!

不过,一想起刚刚那树精状的自己尹烽就毛骨悚然,此刻暂时无法细究尹儒一的尸躯,只能先将他的尸首收入储物戒内,敛起几枚储物戒,再融起其他尸躯,煞气凛然地朝尹元狩追去。

……



第三百八十章 悲愤的尹烽

晌午时分,苏贤等人仍旧一无所获,他们差不多已深入尸傀山一万五千里,直插腹地,整个扇形的弧度虽在不断缩减,但跨度依然宽泛得可怕,能找到尹儒一的概率微乎其微。

突然,祖楼影面色紧绷,十万米神念中捕捉到一粒微尘般的黑点,汇报道“有一个妖宗朝我们这边来了,神色惶恐,躲躲藏藏,像是在逃命。”

“是尹儒一吗?”闻言,何刺韵似沙漠中的旅人寻见绿洲般欣喜若狂,询问道。

祖楼影淡淡扫了她的兴“中年人。”

何刺韵心情又是一阵黯然,苏贤则是找到了突破口,道“一个妖宗怎么从这么危险的深处逃出,想进去都难,里面定有蹊跷,抓来问问。”

几分钟后,祖楼影去而复返,鸡爪般干枯的手掌上提着那名中年妖宗,此人被突如其来的神念攻击打懵了,浑浑噩噩,迷茫地看着围着自己的四人,昏沉了一会儿后陡然惊醒,眼神恢复清明,脸色灰白道“你们是谁?”

“你是谁?尸傀山深处发生了什么?”苏贤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冷漠问道。

此人不假思索道“鄙人伍骏,一介散修,深入雪山寻宝,不想招惹到皇兽,仓惶逃命而来。”

苏贤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诈道“不老实啊,还是搜魂算了。”

说罢,手掌伸出,覆盖在此人的颅骨之上,此人宛若惊弓之鸟,瞬间面无人色,大喊大叫道“不要!我说。我叫尹骏,冰尸族尹家人,跟随尹家主追杀叛族者而来,但三个时辰前尹老与尹家主反目,尹家主大开杀戒,我等追随者只能匆匆逃命。”

听说要被搜魂,此人立马老实了,收起那点为族人掩护的小心思,恨不得把所有真相都掏心掏肺地说出来。

何刺韵凑上前问道“尹儒一呢?”

此人愣了愣,茫然地打量了三位戴面具的神秘人和提着自己脖颈的老者,颤声道“死了。”

“还是搜魂好了。”苏贤故技重施。

“不要!尹儒一真死了!”此人心中咒骂不已,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搜魂,慌忙道,“尹家主要杀我等灭口,尹老要破坏家主统领全族的计划,所以出手杀了尹儒一,尹儒一把武皇遗蜕藏起来了,谁都没有得到遗蜕。现在他人死了,遗蜕自然也遗失了。”

“别急。慢慢说。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苏贤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此人战战兢兢,只觉得被魔鬼盯上了,暗叹倒霉,但不敢再隐瞒,两分钟后就利索地把这几天的行动和结果都说完了。

听完后,苏贤转头问何刺韵“还要找吗?尹儒一不是傻子,早就把遗蜕藏起来了,想用遗蜕换命,结果玩脱了。”

“搜魂能搜死人吗?”何刺韵仍不甘心。

苏贤没搜过魂,这秘术从纪浮世那学来后就没试过,搜阴虚道人那次都是假借纪浮世之力,此时只能模棱两可道“都死了三个时辰了,找到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顶多就剩一缕四阶神念本源,很难搜出东西来吧?”

何刺韵一脸狐疑,道“你这个‘吧’是什么意思?”

苏贤“……”

行吧,苏贤懂了,这妞不想放弃。

苏贤问“那什么尹老和尹家主在哪?”

“不知道。”此人实诚道。

如果他能知道,只能说明他被追上了,那现在还能活着说话吗?

“那你知道什么?”何刺韵不耐烦道。

本源都要散了你还在这给我墨迹,信不信我让苏贤搜你魂啊!

中年妖宗欲哭无泪,竭力回忆,眸光一闪,惊喜道“我知道尹家主用融尸把尹儒一的尸体融到了自己的体内。现在尹儒一的尸体就在尹家主身上!尹老正在被尹家主追杀,他肯定不会留在

尸傀山,只要回到冰尸族领地就能安全。所以他们现在肯定在通往冰尸族的途中。”然后,中年妖宗指向了东南方。

他为了避开那条路径,故意选择朝东方跑,甚是机敏,就是运气不太好,撞上了苏贤一众。

于是,众人不再多言,提着人质就掠向东南方向,意图能拦截到两人。

十多分钟后,众人已来到通向冰尸族的那条线上,追妖皇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肯定追不上,苏贤也不知道尹烽和尹元狩是不是早就掠过此地了,他能做的只有守株待兔,再等上一两个时辰,如若没人经过,那说明他们两人早就走到苏贤的前面了。

众人将身形隐于雪层下,屏息凝神,静静敛藏,就算尹烽两人从他们的头顶上经过都不一定会发现他们。

又过了几分钟。

祖楼影的神念窥探到了一幕,凝神道“来了!”

闻声,众人精神振奋,目光肃然,祖楼影神色微微凝重,毕竟如今只有他一人能看到一追一逃的情形,分析道“两人都是伪皇,神念强度未知,尹元狩重伤,尹烽毫发无损,身体特征有点异样,我也看不太懂。两人底牌不明,杀了一人另一人可能会逃走,我不一定能把另一人留下来。”

晋升妖宗,可踏空而行,这是妖宗的标志。

妖皇自然也有一个象征性的标志,那便是神罡。

所谓神罡,即一层笼罩精神海的薄膜,专门为保护神念而诞生,要不怎么说万道以妖为尊呢!

到了皇境,真正的妖皇拥有神罡,哪怕神念强度还来不及提上来,但神罡可以借由自身妖力催动,修为越高,催生的神罡防卫强度越高,可抵挡同阶神修的攻击,让神道的威力大打折扣,这也是为何神道在六阶前无比强势,到六阶后却逐渐式微的原因,因为它被这方世界所排挤,远古大陆尊崇妖道,万道皆为妖道让路,所以自古以来就没听说以神证帝境的强者,只有妖道到了帝境,再慢慢将神念也提升到帝念的强者。

两者的前后顺序便是两者的地位差距。

之所以称尹烽和尹元狩两人为伪皇,便是因为他们尚未诞生神罡,仅仅是一座妖宫达到了皇境,根本没有达到诞生神罡的最低标准。

诞生神罡的要求因人而异。

妖宫资质逆天,说不定一两座妖宫突破皇境便可为宿主凝聚神罡,譬如血鲲鹏和梦寐兽一同突破妖皇。

至今,还没听说过三座妖宫以下孕育神罡的。

青羽大帝和无锋大帝都是在三座妖宫到达皇境后凝聚神罡,而皓月大帝……他是到了尊境才有神罡的。

因为他前面的几只妖兽资质烂到令人发指,作为妖皇的他一直都是半吊子妖皇,同阶战力极渣,自然达不到凝聚神罡的要求。

凝聚神罡要求苛刻,尹元狩和尹烽两人本就是半吊子的妖皇一阶,实力很弱,被称为伪皇不足为奇。

“尸体在谁身上就杀谁。”苏贤言简意赅道。

祖楼影点了点头,瞬间明确了目标。

两道流光疾驰而过,随着两人愈来愈靠近,踏入苏贤的神念覆盖范围后,他才终于窥得景貌。

前方奔逃的尹元狩神色仍有余悸,座下的雨落冰鸾半边羽翼被截断,如整只胳膊少了前肘,裂口有淡蓝色的血液不断顺风滑落,口中哝喃着哀鸣,深邃的眼眸中怨恨交织,速度受限,狼狈不堪。

妖力吞吐间,一边飞翔一边阻拦着后方杀神般的尹烽。

在半个时辰前,尹元狩被尹烽突然爆发后追上,虽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却付出了雨落冰鸾被重创的代价,它的半片羽翼就是在那时被尹烽一掌劈断的,之后雨落冰鸾妖术层出,尹烽也不敢再硬抗,两人再度拉开距离。

咻咻!

此时,尹烽距离雨落冰鸾仅有千米之遥,他仍有余力

,但需要酝酿,融尸功鉴并非无限期的,融尸三个多时辰的他快到极限,再强撑下去就会有被尸化的风险,那时候他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意志被吞噬,这便是融尸功鉴的弊端,只能换来一时的爆发,之后必须要停歇一段时间。

尹元狩等的就是尹烽被融尸功鉴反噬的那一时刻,不然照这速度下去,他铁定要被尹烽追上,打不过变成融尸之躯达到妖皇二阶的尹烽,最终只能命丧黄泉。

二人如一闪而逝的流星,转眼便掠过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雪峰,完全没有察觉到前方有人埋伏。

尹元狩愈来愈近,尔后一无所知地擦过苏贤等人所在的山峰。

就在尹烽也同样想瞬间掠过之际,猝然间,他瞳孔猛缩,一种强烈到令他头皮麻烦的危机感骤然降临,他的身影瞬间停顿,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神念攻击,储物戒内黄芒一闪,一面精致华贵的铜镜浮于身前,喝道“神罡镜!”

哗!

金黄色的光晕朦胧散发,一层薄膜如蛛网般蔓延开来,顷刻之间将尹烽包裹住。

尹烽的反应可谓快到了极致,下一瞬祖楼影的神念攻击就到来,无奈轰到了那一层由神罡镜产生的神罡薄膜上,只轰开了一道缺口,镜面上光晕闪烁,缺口眨眼间被补足。

只是,就是这么一息的间隙,尹元狩已逃出好远,数千米外当尹元狩诧异地回望时,才知晓尹烽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神念困住,忌惮到身形凝滞,不敢前行,而他不由喜笑颜开,无暇去想是谁搭救了自己,也没愚蠢到想杀个回马枪,而是马不停蹄地朝冰尸族掠去。

此行,破碎了尹烽执掌尹家的美梦,武皇遗蜕流落在外,于他而言简直血赚!

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尹元狩快快乐乐地就溜了,也不管什么自己的妖兽受伤了,反正回到妖宫里休养个把月就恢复了。

完美!

但当下最纳闷的无疑是尹烽。

他面色阴沉,站在神罡薄膜内举目四顾,却压根儿找不到神念攻击的来源,只能看着源源不断的攻伐神术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让神罡镜陷入了缺损、补缺、再缺损的往复循环之中。

六阶神修!

从这种强度的神术上,尹烽已经判断出,偷袭他的俨然是一位六阶神修。

六阶神修对上五阶中期神念催动的神罡镜,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尹烽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顶多强撑一阵子,待神罡镜被打碎,他还是得乖乖毙命。

“不知是哪位前辈当面!尹烽与你无冤无仇,何故痛下杀手?”尹烽心中暴怒,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他能感觉得出,这位隐藏在暗处的六阶神修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且是想杀了他,这一举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什么时候惹到一个恐怖的六阶神修了?

祖楼影想传音,让尹烽交出尹儒一的尸首束手就擒,这样他也能省点力,不然光是打碎这神罡镜就要耗费他七八成之力,这也是神修越修炼到后头越无力的原因。

但祖楼影被苏贤制止了,眼神示意他不要留情。

传音了尹烽就知道自己一行人要的是尹儒一的尸体,能混到皇境的,又有哪一个是等闲之辈,万一尹烽选择鱼死网破毁掉尸体,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祖楼影收到讯息,谨遵大帝之令,没有出声,攻击更盛。

尹烽憋屈地环顾四周,他的声音盘旋在空荡荡的高空,方圆万米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回音。

尹烽郁闷极了,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心头悲愤,仰天怒吼!

片刻后,神罡镜破碎,一块块闪熠着金黄光芒的碎片散落四方,神罡薄膜消失,尹烽无力陨落,没有一点挣扎反抗的余地。

……



第三百八十一章 第五粒

嘭!

尹烽坠落在雪山上,怒目圆睁,融尸之躯瞬间解体,分离成数具死尸,七零八落,那具皇尸也因尹烽神念种子的消融而没了动静,只听呜呜寒风过境,场面极其诡异。

“这是冰尸族的融尸功鉴,七阶功法。”何刺韵这几天也不是白混的,从尹儒一那她成功地打探到了很多关于冰帝山的消息,冰尸族的镇族功法自然也不例外,只听她侃侃而谈,讲述了这门功法的来历和冰尸族的兴起史。

苏贤点头,上前观摩了一会儿,却听何刺韵轻咦一声“奇怪,怎么没有尹儒一?”

“尹烽融了所有被他杀死的人的尸躯,怎么不融尹儒一的,嫌他太弱?”何刺韵自顾自地嘟囔着。

闻声,苏贤目光冰冷地望向了仍被祖楼影提着的中年妖宗,后者惊惧地哆嗦着,见堂堂家主都被这帮人暗算致死,他哪敢再有耍滑头的侥幸心理,急忙解释道“尹儒一真的被杀了啊!我听到尹家主融尸的!储物戒!你们看看储物戒,可能家主嫌尹儒一太弱把他的尸首放储物戒里了。”

料此人也不敢撒谎,苏贤摘下了尹烽的储物戒,抹除痕迹,神念一探,果然发现了一具横躺的尸体。

苏贤将尸体放置于雪地上,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何刺韵惊呼“尹儒一!”

中年妖宗狂喜“就是他!”

“祖老,你先恢复,小心那位妖皇回来。蒙邈,去把神罡镜的碎片都捡回来。你看着这人。”苏贤安排道。

于是,祖楼影开始盘膝运转功法,一点点积累精神海,蒙邈闪身进行清扫,何刺韵听话地提着中年妖宗,三人各有分工,苏贤不再耽搁,闭目伸手,掌心覆于尹儒一的颅骨之上,神念探入,不出意料地寻觅到了一缕固执却又在缓缓消弭的神念本源,立马展开搜魂。

尹儒一的一缕神念本源与阴虚道人的完整神念不同,纪浮世帮苏贤搜到的是阴虚道人近乎完整的一生,但尹儒一的神念绝大部分已经溃散,这最后一缕本源中蕴藏的或许只是一幅画面,或者是一段雪泥鸿爪,记录着他这一生中最为执着的高光时刻。

接下来,一幅画面在苏贤的感知里徐徐展开。

……

那是在一处辽阔的冰原之上,即冰尸族和冰鸟族之间的莽原缓冲区,四下无人,雪原上残破着数个窟窿,冰河飘浮,尹儒一正在被一个年轻人追杀。

年轻人嘴角不羁地上扬,轻蔑道“尹儒一,交出雪源果,我饶你一命!”

“休想!”面容青涩的尹儒一回应道。

“桀桀。看来你也不笨,此地离族内甚是遥远,我就算杀了你也没人知道。”年轻人阴笑道。

“尹儒诚,残害同族,你不得好死!”

“谁知道呢?”年轻人摇了摇头,一具冰尸夺空掠出,直取尹儒一的后心。

两人都只是刚刚踏入修炼之途的妖者,尹儒一仓促迎敌,同样一具冰尸从妖宫内闪出,只是一击高下立判,两人的冰尸品质差距甚远,年轻人出身嫡系,享有更丰厚的资源,这具冰尸已有二阶石矿的硬度,可尹儒一的冰尸就只有一阶石矿的硬度,战力高低极为明显。

二阶冰尸一掌击飞了尹儒一的冰尸,五指握拳,无情地轰在了尹儒一的胸口之上。

咚!

只听方圆百米内都响起一声战锤落下的巨响,又如一声古老幽远的心跳声,尹儒一被瞬间击退数十米,胸口凹陷,口中喷血,本该一拳丧命的他颓然倒地,垂死之际仿佛有回光返照,强撑着支起肘子,少年暴怒,厉吼一声,一团微弱的青光乍现,尹儒一的面部在刹那间枯老,状若树皮,布满沧桑诡谲的年轮。

唰唰唰!

年轻人与尹儒一两人之间,突兀竖起一圈圈年轮,象征年

岁,细数之下,会发现一共有十六道绿色光圈,一圈围着一圈,呈现出年轮纹理,在年轻人惊疑的注视下,十六道光圈一层层凸出,十六个同心圆呈一直线飘浮着,似是形成一个轨道,轨道沟通着少年的尹儒一和那年轻人。

紧接着,全身都化身古老树皮年轮的尹儒一忍着剧痛,拍地而起,身影穿过一个个深绿色光圈,转眼间来到了年轻人的面前,年轻人似乎被施展定身术了般,根本不能躲闪,十六道光圈霎时如星光齐聚,汇成年轮,印在了年轻人的身上,无声无息之间,年轻人的身躯迅速苍老腐朽,艰难地睁着眼眸,诡异莫名。

最终,尹儒一一拳打在了年轻人的喉骨上,让其瞬间殒命。

年轻人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半晌后,尹儒一躺在冰原上气喘吁吁,冷汗浸湿了绒衣,青光褪去,他也恢复了原貌,可他却是一脸茫然,回过神后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身体,打量全身,只见枯皮消失,连胸口那一道致命伤都被抹除,完好如初。

显然,尹儒一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

轰!

画面破碎,尹儒一的最后一缕本源也随之飘散。

搜魂完毕,苏贤神色震惊,锁眉站在原地,仔细回味着方才那一幕场景,一种无与伦比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好像在苏贤的记忆里,自己也曾有过何其相似的一次遭遇。

“搜到什么了?是武皇遗蜕的藏匿地点吗?”何刺韵焦急问道。

苏贤深吸了一口气,再悠悠吐出,胸膛起伏,摇头道“不是,他的最后一丝执念跟武皇遗蜕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换言之,他压根不在乎什么武皇遗蜕。”

闻言,何刺韵十分失望,果然还是和武皇遗蜕擦肩而过了,只是随口问道“那他的执念是什么?”

“一场刻骨铭心的战斗。”苏贤下意识地答道。

何刺韵表示无法理解。

然而,苏贤呆呆地杵在原地,因为他终于想起那股淡淡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那不就是他和宁轻狂战斗时,垂天柱击中宁轻狂的那一幕嘛!

那时候,宁轻狂借垂天柱之力,爆发出了第四粒原始体质,炼妖古炉体!

所以,刚刚画面中那诡异的反击是尹儒一的原始体质在护主。

也就是说,尹儒一拥有原始体质?

苏贤只觉得脑中一团浆糊,十万年岁月才发现四粒,可见原始体质的珍稀程度,当然不外乎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原始体质湮灭在岁月长河中,可今天他居然意外发掘到就他所知的第五粒原始体质,难道何刺韵是他命中的福星?

不对,碰到原始体质算什么福气……

一个具备原始体质的天骄就这样死了?

我靠,不要这样吧?

当下,苏贤很想把尹儒一晃醒,苏贤很想对他说,你的身体里藏着一只潜力无穷的祖妖啊,你特么的醒醒啊!

人死了,那你体内的祖妖怎么办?

苏贤当即陷入了沉思,却没有一点头绪,他对原始体质这方面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就像一阶神念者拿到了一方八阶阵盘,虽然有神念,可就是催动不了,这种猫爪挠心的感觉让他欲仙欲死,他甚至连尹儒一所拥有的原始体质叫什么都不知道,思绪纷杂,凌乱不堪。

“看到什么了,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精深海底,青羽懒洋洋地问道。

金色小人呆滞地回道“他好像有原始体质。”

“可他死了。”

停顿了一会儿,再补一句。

青羽“……”

“史册上又不是没拥有原始体质的人死过,大惊小

怪。古无锋不就杀了仇不二嘛!”青羽幽幽道。

“那是以前我们都不知道原始体质代表着一只祖妖,现在呢!你告诉我,这货体内的那只祖妖死了没?能不能把那祖妖给搞出来?”

青羽沉默,万古难题呐!

这可真是难住本大帝了。

“你忘了么,尹烽把六具死尸都进行融尸,唯独没有融尹儒一的尸体,是不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异常?”此时的青羽极度冷静,原始体质而已嘛,死了就死了,反正横竖都不关他什么事,所以他站在旁观者清的角度出言点拨道。

当然,心痛是不能说的。

闻言,苏贤眼中闪过精芒,下一瞬出现在尹烽的尸体边,手掌伸出,再度搜魂。

尹烽的精神海已经被祖楼影搅碎,可仍有残留的神念碎块,很快苏贤便搜到了他想要的那一幕,并告知青羽。

青羽沉吟道“也就是说,融尸后身体会出现异变?这不就说明尹儒一的原始体质不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嘛!不然哪会产生那么形似的异变。所以,大不了,你修炼一下融尸功鉴试试看。”

“感觉很恶心啊,把尸体融进自己体内?”苏贤浑身恶寒,排斥道。

青羽无所谓道“一只祖妖而已嘛,反正我又不需要。”

找到解决之法,苏贤决定不在此地逗留,放过中年妖宗后,与祖楼影三人清点起收获。

第一,八枚储物戒!

其中中年妖宗的也被苏贤扒了下来,容不得他拒绝,拒绝就没小命,这等强盗行径让中年妖宗极其幽怨,却只能默默承受。

第二,六阶神罡镜碎片,交由六阶炼器师修复后可以还原。

第三,那具无主皇尸,虽然强度上可能不比武皇遗蜕锻造熔炼后的皇尸强悍,可聊胜于无,只要回炉重造一番,分解出核心材料,把这具冰皇尸熔炼成烈阳尸,那边可以帮助何刺韵进行同源置换。

第四,也就是最不容易衡量价值的一个收获,即尹儒一的尸体!

搜刮了储物戒后,这帮人的身家相对于区区妖宗的苏贤来说绝对是丰厚无比,光是软妖玉便有三千万,还有一些在冰帝山常见的冰属性妖食,玉髓则有一万,其它倒没有太过特殊的东西,苏贤只拿走了尹烽储物戒内融尸功鉴的手抄本和些许妖食,剩余的都交给蒙邈,也不知道修复和打造两件六阶之物需要多少费用,这些权当是资金了。

软妖玉是妖宗的通用货币,在其之上便是玉髓,玉髓种类虽多,但不同类的玉髓价值浮动并不大,便被作为妖皇的通用货币,以一比一万换算,一单位玉髓等同于一万软妖玉,此行收获巨大,将软妖玉全部折合成玉髓来算,就有一万三千单位的玉髓进账。

随后,苏贤嘱咐道“祖老,你们先走,回冰鸟族找去炼器坊找六阶炼器师修复一下神罡镜,再买点材料将冰皇尸熔炼成烈阳尸,在部落里等我回去。我要在此地闭关。”

祖楼影点头,心想大帝有那巨鲲傍身,在尸傀山内自然有恃无恐,何况以大帝的手段,根本毋需他操心,他只要依大帝吩咐办事就行。

何刺韵则是退而求其次,也没心思去寻找那被尹儒一精心藏起的武皇遗蜕,而是满心欢喜地抱着那具冰皇尸,幻想着她拥有一具烈阳皇尸的情形,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蒙邈管钱,活脱脱一个守财奴形象,生怕这么多软妖玉和玉髓丢了,护得紧紧的。

“苏如雪的哥,冰帝山盛会一个月后就要开始了,别闭关闭忘了,早点回来。”分别前,蒙邈提醒道。

苏贤摆了摆手,表示心中有数,随即朝尸傀山深处掠去,他要找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闭关,不能让外人打扰到他,更要躲避他人的视线,避免融尸后的异象被人注意。

……



第三百八十二章 解万古之秘!

寒碜偏僻的山洞里,飘满了浓郁的腥味,尹儒一的尸体被平放在凹凸不平的碎石上,血似涂鸦般止不住地流,望着这具尸体,四周岑寂之下,苏贤敏锐地察觉到有一种能量在快速流失,随着血液渗入山体,尹儒一的存在感便愈来愈弱,竟给苏贤一种颇似枝蔓枯萎的错觉。

“原始体质的例子太少,我琢磨得透妖道,却对武道一直云里雾里。古无锋也是武王九阶突破武宗,可他的原始体质没有释放出祖妖,宁轻狂却做到了,两人都是个例,差别大相庭径,我无法猜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血脉是开启原始体质的关键。它是钥匙,是获得祖妖认可的前提。”青羽慢条斯理道。

言谈间,苏贤已捧着融尸功鉴开始研读,尹儒一死亡后身体居然还在逐渐虚弱,这种古怪的现象唯有原始体质可以解释,此等变化也变相说明了死亡并非对原始体质毫无影响,精血流失,等同于资格的泯灭,一旦尹儒一全身血液干涸,筋络瘪涩,那也就意味着潜藏的那只祖妖彻底与苏贤失之交臂。

可是,急是没用的,道理苏贤都懂,但他不会融尸功鉴又有什么办法。

把那只祖妖从尹儒一的体内挖出来吗?

苏贤不是没有探查过,然而尹儒一的身子与常人无异,鬼知道祖妖藏在哪里。

融尸功鉴是七阶功法,功法的存在是为了让修炼者有路可走,延伸大道,通向巅峰的道路有很多条,一门功法就是提供一种可能,前人摸索出一条路,将所有经验和智慧凝于一册,汇籍成典,荫泽后来者。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亦是此理。

但是,此时的苏贤并不是要去走这条路,他要做的就是浅尝辄止,掌握最基本的粗浅法门即可,会融尸就行了,他一不要融尸来增强战力,二不去尸修,自然不需要将融尸功鉴研究到烂熟于心的地步。

尹儒一的尸体只是最寻常的尸体,他不是什么各路乱七八糟的强悍尸傀,因此融尸的门槛也非常低。

十分钟后,苏贤潦草地略读完厚厚一叠典册,大致洞悉了这门功法的框架,如铸台阶一般,层层垒高,一开始是普遍通俗的尸修功法,尽管有不同的见解,可仍是下里巴人,尸修之道浩浩荡荡,所有尸修都是从一种基本法起步,融尸功鉴不是例外,它也遵循了此理,打下地基,但到后面涉及到皇境、尊境时,此功法便是立意深远,高屋建瓴,可谓字字珠玑。

苏贤提纲挈领,只学开头的那一篇融尸基础。

片刻后,苏贤福至心灵,眼浮明悟,闭目凝神,气势节节攀升,张开双臂,仿佛身前有万尸跪伏,犹若睥睨苍生的君王,全身毛孔舒张,沉声道“融!”

嗡!

随着一下轻微的震动,尹儒一的尸体蓦然消失,幻化成一道光影自苏贤背后升起,紧接着光影缩小,如影子归身,彻底没入苏贤的身子。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苏贤尴尬地睁开了眼,打量自身,身子还是那样的身子,皮肤保持着洗筋伐髓后的细嫩,肤色偏深,堂堂正正的一副武宗之躯,丝毫不见深绿色年轮如咒文般覆满全身的那一幕。

“有什么感觉?”青羽毕竟不是苏贤,也不是他的蛔虫,身体里最细微的感知唯有苏贤自己知晓。

苏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感觉体内流淌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血液,两者泾渭分明

,尹儒一生前应该是武王七阶,可他的血液一进入我的体内就被我的血脉长河压制了,掀不起一点风浪,根本无法融进我的身体。也就是说,这融尸之法在血脉方面有缺陷,对我好像不太灵。一旦碰上像我这种武王九阶晋入武宗的,它都没什么效果。”

“我怎么感觉你小子是在给我显摆呢?什么叫像你这样的?你干脆说尸体的血脉浓度如果低于融尸者的血脉浓度,那就会失效不就行了?”青羽的一缕神念之力从幽蓝妖宫内飘出,看似轻飘飘无力,却如山崩海啸,一下子把盘坐在精神海上方的金色小人掀得人仰马翻,笑骂道。

金色小人傻呵呵地笑着,也不恼,重新起身道“青师明鉴!”

眼下可是涉及到原始体质的万古难题,青羽从未研究过原始体质者,也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这么绝妙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他不甘懈怠,严谨地督促道“那你感受一下,尹儒一的精血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啊!”苏贤也是一脸纳闷,他可是看到尹烽吐出一口绿血的,可刚刚两分钟里他几乎将尹儒一的精血透析,也未发现一丝绿意,“他的血脉很正常啊,除了气息不同之外,其它状况都跟我武王七阶时一般无二。气息不同也是因为换血的精血不一样而已。”

“那就说明不是精血的问题。这也正好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测,血脉只是开启门户的钥匙,而不是祖妖本身。祖妖定然不是凭空出现的,其中还藏有玄机。不用管精血,你再查探一下他身体的其它部位,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噢噢。”

苏贤应了一声,再度沉下心神,内视身躯,其实在他看来,即便是融入了尹儒一的尸体,他的身体仍旧不受一丝干扰,这也意味是他对尹儒一是具备着全方面碾压的,融尸之法根本不能在他身上凑效。

可苏贤也怕漏过一些细节,毕竟祖妖又不是无中生有,万物存在皆有理,原始体质的存在也肯定有缘由,他要做的就是追根溯源,找出源头。

于是,又一次秋毫必究、拨草瞻风的观察循序开展,此刻的苏贤简直是在解剖自我,神念一寸寸、一厘厘地从肉身内部碾过,终于,在半盏茶的工夫后,苏贤似寻到了一丝眉目,神情也变得诡异起来。

“我好像看到了。”苏贤幽幽道。

青羽微喜,探头探脑地询问道“在哪?”

“在我的心脏里。”

“你的心脏?不是尹儒一的心脏?”青羽疑惑。

“我第一遍、第二遍找的就是尹儒一的身体,可他的心脏里空无一物。融尸前我也探查过他的身体,可也没发现异常。我不信邪再看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才发现在我的心脏里。”

青羽摇了摇头,扶着下颚分析道“那不一样。融尸前,你能探查到他的心脏内部吗?不能吧!所以看来,原始体质诞生的根源就在于心脏。可你绝对是没有原始体质的,要是没有老子,你连练武的资质都没!所以,变化是在你融尸后产生的,或许是那祖妖更亲近、贪恋你的血脉长河,找到了第二个宿主,自行转移了。所以你才会在自己的心脏里发现它。”

青羽的理解没有毛病,也找不出破绽和漏洞,苏贤认同地点了点头,至少他破开了原始体质的谜团。

原始体质的秘密其实不难解析,世人不知其秘那也是因为原始体质者一向资质高得吓人,高不可攀,谁能拿到他们的尸体作研究?

“无锋大帝当年没有发现仇不二原始体质的秘密吗?”苏贤一边端详着自己心脏内的异样,一边心思涌起,意图察今知古,好奇道。

“他怎么会发现?若不是宁轻狂突破,连我都不知道原始体质原来有这样的隐秘。”青羽似淡淡嗤笑了一声,后又神情转变,面色越来越阴郁,遂惊疑地否定道,“咦,不对,他有可能是知道的。我擦,对啊,他应该是知道的。我们探查不到他们的心脏内部,应该是被他们体内的祖妖特意阻隔了,可他们自己应该是可以的。”

“你想,当初你和宁轻狂战斗,他悍不畏死地任由垂天柱命中他的身体,这意味着什么?说明他已经能熟练地掌控原始体质,他定然洞察到了自身的秘密。这么一说,我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青羽的思维很活跃,越接近真相,他就越拍案叫绝,特别是从十万年的扑朔迷离中走出,揭开一层层迷雾的那种成就感,让他这一代大帝也欲罢不能。

苏贤侧首问“什么事?”

“十万年前,古无锋追杀仇不二!典籍上说是仇不二犯下滔天杀孽,古无锋以正义之身将其审判,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啊!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是古无锋在听说仇不二一个武修喜好杀戮,杀得越多后居然修为突破越快,随后古无锋起疑,一探究竟,才曝出仇不二的修罗杀戮体,两人大战。”

“那场战斗我没去,但我也听说过。古无锋虽不是什么欺名盗世之徒,但肯定也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仇不二凶名在外数十年,而且身处南域,距古无锋亿万里,他古无锋又不是闲着蛋疼,怎会赶亿万里迢迢只为一场除魔卫道?丫的,原来如此。古无锋那厮肯定是盯上了仇不二的心脏了。不过,那一战虽是古无锋大胜,可同为原始体质的仇不二恐怕也料到了古无锋的算盘,那场大战打得天昏地暗,血雾飘洒南域数万里不灭,仇不二战至断臂残肢都没屈服,最终好像是以他自爆收场。到死都没给古无锋留下心脏。”

这段远古秘辛,听得苏贤心神激荡,关于战斗的细节虽仅有寥寥几语,却令他浮想联翩,于十万年光阴后,瞻仰着十万年前无锋大帝的无敌英姿,傲世寰宇。

原来,两位震古烁今的原始体质之战背后,隐藏着为世人所不知的惊天之秘。

道出往昔真相,青羽虽有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愉悦感,却也不胜唏嘘,他自以为极其了解古无锋那沉默寡言的榆木,不料他身上还埋藏着这么一个令他震惊的秘密,一下子让青羽重新认识了这位阔别十万年的老友。

百年一参透,百年一孤寂!

又遑论十万年。

“这么说,天机院或许也知道这个秘密。”苏贤判断道。

宁轻狂是天机院圣子,他又是原始体质的拥有者,作为收养和栽培宁轻狂的势力,那帮老头们没道理会一无所知,定是帮宁轻狂挖掘出了身体宝藏,并增长了他们的认识,从而对远古之事形成一些仅属于天机院的独到见解。

“嗯。”青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沉默中,苏贤解除了融身之法,将尹儒一的尸体排出体内,可他的面庞上竟然没有一丝得到祖妖的激动,反而是有点凝重和慌乱,这一怪象不禁引来了青羽的惊奇,玩味问道“怎么了?你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啊!你可是继承了尹儒一原始体质里的祖妖啊!得了大机缘还哭丧着脸?所以,你在心脏里看到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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