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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短跑健将》


第一章 好兄弟好消息

短跑比赛，不论快慢，绝大多数人可以跑完全程，并且能全力快速去跑。而中长跑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全力跑完之事。人生亦是如此，短期之内可以跑得稳、跑得快！有些刚入职的大学生，勤奋努力，意气盎然，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梦想和希望！有的工作刚几年，就小有成就！然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旷日持久的人生道路上，很多人动力不足，耐力不够，或者运气不够，跑着跑着就慢下来，甚至停下来。那些能在十万八千里道路上，顺风顺水，持久、稳当地跑下去的人着实让人羡慕，可后面的人未必知道前面的人所付出的辛劳与汗水，更不知道前面的人还有你看不到的神仙在引路……

一个人的成功，或者某个阶段的成功，看起来是自己在拼命努力地奔跑，但其他跑道上对手的快慢也是决定你努力奔跑质量高低的重要因素！

刚刚入职江北市一中的语文教师陈昱明躺在海边的沙滩上静静地凝望着蓝天，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有背景、没有名牌大学的底气，没有给校领导点一根烟，最后自己竟然过五关斩六将，破格录用！

要说这破格录用，其实教育局、人事局的文件里都没有对江北一中有这样特殊的规定，这破格是陈昱明自己给自己戴的帽子，因为他第一轮考试，连作文都没时间写完，第二轮试讲黑板字写的歪歪扭扭，实在看不下去。偏偏第三论面试，一向擅长胡吹乱侃的陈昱明一本正经的把自己四年大学在网吧玩网络游戏的一些经历编织成当今中学生最现实的问题而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渲染一通时，所有的面试官一致认为他是一个对中学生深入了解到骨髓里的、当班主任有巨大潜力的、相当有可塑性的青年教师！前两轮考试的不足之处，成了微不足道的小缺点！在面试官眼里真是瑕不掩瑜！录用！

陈昱明躺在软软的沙滩上，他一想到自己大学毕业才第一周，在七月初就把工作搞定，心情无比舒畅！平日里看腻的轮船，今天怎么看怎么顺眼，仿佛自己就是那轮船，在大海中起航，乘风破浪，今后定要大干一番，有所作为。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海面上的灯塔已悄悄亮起，陈昱明不得不离开沙滩该回到他的合租房了。真是触景生情，他站起来盯着灯塔仔细地看，又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这灯塔，为别人照亮航程！想到这里，一股暖流暖遍了全是。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陈昱明美美的幻想。

电话里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兄弟，几点回来啊，楼下小肥羊庆祝一下，告你一个好消息。”

“我在海边，一个半小时才能回去，有什么好事啊？我也有好消息要告你，不过你先说的你请客啊。”陈昱明边走边说。

“你挺悠闲的啊，在海边约会呢？交女朋友了？那今晚的小肥羊应该你请客啊！”电话那边有点小小的激动。

陈昱明回答：“我请就我请，我还真有好事要告诉你。但是你得先替我把我钱垫上，我下个月还你。这个月的房租可是我交的啊，我现在身上的钱不够去小肥羊……”

电话那边继续传来老大哥式地声音，“那咱今晚还吃鸡蛋灌饼吧，老规矩aa制，我要夹里脊肉的啊，你回来的时候帮我捎上。你小子在哪厮混呢？怎么还要这么久才回来啊，你小子想饿死我啊？超过一个小时，鸡蛋灌饼也得算你请客啦”嘟……嘟……嘟……

来电话者是陈昱明合租房的室友方晋明。方晋明和陈昱明是高中同学，四年前陈昱明考入了江北师范大学，方晋明考入了江北财经大学。四年后，大学毕业，陈昱明和方晋明都没有离开江北市。因为经济紧张，两个人暂时合租在江北财经大学附近的一个城中村里的小公寓里，便宜还方便。

这两个人从小都是在黄水省煤矿上长大。父母都是煤矿工人。要说这两人的名字，还都有些来头。陈昱明的名字是他父亲精心从字典上挑选来的，颇有一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在里面。

陈昱明的父亲常年在矿井下挖煤，干的是常年见不着太阳的活计。挣钱很辛苦，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长大能脱离煤矿，能比自己有出息，最起码干一份能见得着太阳的工作，每天能见到足够的光明！于是在字典里翻出个“昱”字，寓意要在“日”下顶天“立”地。能时刻见到光明，做人也要光明磊落。于是给他起了陈昱明这个名字。方晋明的父亲也是个煤矿工人，也是整日不见太阳，在矿井里工作。这可能是矿工们普遍的心理期望吧，方晋明的父亲也给自己的儿子起了个寓意要见得着光明的名字。不过从名字上看，方晋明的父亲明显比陈昱明的父亲少读几本书。

陈昱明手里拎着两个热乎乎的鸡蛋灌饼，两袋热乎乎的豆浆回到出租房里。

他刚打开门，眼前的一幕看得他哭笑不得。一间小小的房子里，他自己的床上堆满了求职简历、考研的各种书籍，当然也有几双不知道洗过的还是没洗过的袜子杂乱无章地躺在床上。而今天方晋明的床上除了和自己床上一样的景观外又多了一个小方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桌签。桌签上写着“火星公司”四个大字！陈昱明越看越想笑，都忘记了手里的鸡蛋灌饼和热豆浆。他拿起桌签仔细看，原来桌签背后还写着“经理”两个字。“我的天那！哈哈哈哈！经理！”

方晋明尖声怪气地说：“哎哎哎，你这是嘲笑呢，还是惊讶呢？”

陈昱明揶揄道：“惊讶？我这绝对是吃惊！怎么一天没见，你咋成经理了？你这是火星公司，还是火星骗子公司啊？快讲讲你的好事。”

“你这不都看见了吗”方晋明一脸不屑地说：“还是先说说你吧。”

陈昱明也不卖关子，直接把白天最后一轮面试后被江北一中录用的结果全盘告诉了方晋明。方晋明又是祝贺又是恭喜，但其实他从心眼里就没看得起过学校里的任何工作。在方晋明心中，大男人就要闯四方，走天下，要轰轰烈烈，不能图求安逸，安稳。

方晋明简单给陈昱明讲述了自己和一个网络公司签约作为江北公司的一个代理。陈昱明半信半疑，总觉得看哪哪不对劲，仿佛自己身边坐着个骗子，又好像身边一个被传销蒙骗了的精神不正常的人在对天发誓。

陈昱明实在憋不住话，对方晋明讲到：“我给你讲个西游记里的故事吧。”方晋明说：“真是莫名其妙！”陈昱明没理会方晋明，接着说：“《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四位，谁最像人？有人说唐僧像人，但唐僧只是长得像人身，其实他是尊佛。有人说孙悟空像人，但孙悟空本领高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是神，也不是人。沙和尚是个罗汉也不能算最像人。只有猪八戒最像人，是性格最像人！这头猪好吃懒做、自私自利，虽然能用铁耙比划几下，但见了美女就走不动。像这样的懒猪，竟然也能西天取经成功？！为什么？因为他有一个成功的环境。首先，他有一个时时刻刻对他唠唠叨叨敢于指出他缺点的唐僧式的朋友，其次他有一个时时刻刻敢于站在他前面冲锋陷阵替他战斗的孙悟空式的朋友，还有一个时时刻刻对他忠诚老实又厚道的沙僧式的朋友。这样几个朋友，就形成了一个走向成功的环境，想不成功都难，像在高老庄半途而废都不行，这几个朋友会拉着你，拽着你，推着你走向成功！这就是猪八戒的成功之路！”

陈昱明一口气讲了一番道理，喝了一口豆浆，接着说：“老兄你不是猪八戒，但我绝对是你的唐僧，明白吗？哪有刚找工作就直接找个经理当的？你可别被骗了啊”

方晋明哈哈大笑：“中文系的才子就是不一样啊，有理有理！但是请你放心，我是马王爷有三只眼，放心！放心！”

陈昱明心想，不论怎么说，今晚都值得庆贺，自己也不能刨根问到底，不能搅和了好兄弟今晚的好心情。于是两个人，以凉白开代酒，如狼似虎地咬起了鸡蛋灌饼……

这一晚陈昱明和方晋明聊了很晚很晚才入眠。他们天马行空，一会畅谈人生，一会争论国际时事，一会回忆学生时代，一会聊聊女人。

这一晚，令陈昱明最吃惊的不是那张写着“经理”的桌签，而是方晋明的一番惊世理论让他再一次另眼相看这位在江北市的老乡，这位高中时的同学。

方晋明晚上在床上躺着说他将来想找个没有孩子的二婚女人。理论依据是他以头婚的身份找个没孩子的二婚女人，自然可以省去很多结婚时的费用，比如可以省去十来万的彩礼钱，比如结婚可以办得越简单越好。省下这十几万，自己可以干自己任何想干的事情，可以投资开店，可以干很多很多事情！而自己花了这十来万的彩礼，再耗费一大笔钱费时费力地办个盛大的婚礼，最后也未必能找个处女，跟找个没孩子的二婚女人一回事！陈昱明反复思索着方晋明的一句句歪理邪说，渐渐进入梦乡。呼……呼……呼……

第二章 岗前培训被盯梢

重点中学办事就是雷厉风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陈昱明第二天一早接到江北市一中校办的电话，通知他第二天去签正式协议，签完协议直接开始参加岗前培训，岗前培训一周时间。陈昱明一时半会没有思想准备，这一切太快了，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大学生。尽管自己在中文系当过学生会副主席、四年班长，自认为比一般同学能力强，深谙一些师生之间交往的人情世故，但现在要真正走向社会，走向工作岗位了，突然感觉自己没有底气，没有自信，大脑一片空白。

第二天，陈昱明才知道，和他一起签协议的还有其他10个人。分别是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历史、地理、计算机、心理学科，加他一共11人，每个学科1人。岗前培训开始了，第一节课是《青年教师如何站好讲台》，授课人：郭吕。一个普通的小教室里，11位新老师稀稀拉拉坐了三排，陈昱明为了积极表现，主动坐在第一排，几位新同事时不时低声耳语。陈昱明只是点头微笑，不敢多说话，他怕引起讲台上老教师的不满。他早上出门前，就反复背诵了三遍自己当学生会副主席时候写过的一句话，“说话要三思，做事要小心，为人要谨慎。”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入职第一天，他就把第一个马屁拍到人家的马腿上。

刚下课，陈昱明便迫不及待地走到刚才授课的老师面前恭维到：“郭老师，您讲的真好，以后我可要多向您学习！”郭吕老师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道：“是是是，你们年轻人，可真是要多学习！”陈昱明心想这个老师肯定性格古怪，别人夸你，起码也给个面子啊。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样，吊着个饿死鬼的脸。可陈昱明哪里知道，刚才上课的郭吕老师，是江北一中德育处主任。偏偏刚才的ppt上只是简单写了个授课人：郭吕。郭主任嫌陈昱明不懂事，才面无表情的。很显然，刚才陈昱明的一句话，并没有给郭主任留下什么好的第一好映像。而陈昱明永远都想不到就是这一次不礼貌的打招呼所引发的蝴蝶效应，使得郭吕成为陈昱明后来工作中一块不小的绊脚石。

江北市一中的一切对于陈昱明来说都是新鲜的、好奇的，也是欣慰的，满意的。这里远比他青少年时候所上的那所厂矿高中要好许多倍，确切的说是天壤之别。江北市一中是一所将近百年的老校，省重点中学，省示范高中，在江北市首屈一指，独占鳌头。每年的升学率遥遥领先于江北市其他所有的高中学校。每年仅仅是考入清华、北大的人数就达到了两位数，20人左右。这所学校软件、硬件都好，尤其是教职工待遇好。江北一中是江北市各区县初中生圣神向往的地方。在江北市，即便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往江北一中放一个借读生都颇费周折，最后还未必能心想事成。

第二节培训课的主讲老师是后勤主任牛宏，江北一中的老师们背地里都喊他牛哄哄。牛哄哄主要给新入职的老师讲解学校的食堂就餐情况、所有教学楼、行政楼电梯刷卡的使用等。这节课陈昱明听到的最关键的一句话是：新入职的单身老师如果离家远的，可以申请一间单身宿舍，不交任何费用，连水电费都是学校代交。陈昱明听得心花怒放，激动不已，这下不用和方晋明挤一间出租屋了，还能省下每个月的房租。心想一会培训结束就赶紧去申请单身宿舍。陈昱明正美滋滋的回头和其他几位新老师分享一下刚才的快乐与成就。突然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陈昱明不由得又回头假意环视了一下，果然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第三排一位新来的女老师显然和别人眼神不一样。因为当他扭头的一瞬间看到别人的眼光都注视着讲台上的牛主任，只有第三排这位新来的女老师和他的眼光触了电。嘿，早上签协议的时候，陈昱明没好意思盯着别人看，第三排这个女老师还是个美女。陈昱明此时已经没心思听课，再次扭头，结果又和她对视，这次对视时间超过了2秒钟，女老师才赶紧抬头看讲台。

陈昱明心想，今天还有一见钟情的事情。但他心里隐隐约约在告诉自己，将来绝对不能找同一个单位的媳妇，绝对不能！那样自己将无法好好工作，没有了自由，甚至会鸡犬不宁。“好了，下课，大家休息吧，现在可以去教工食堂办卡用餐了”随着牛主任的一声下课，陈昱明立即从乱想中回到了现实。他收拾了桌子上的笔记本，用手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瞎想什么呢，自作多情。”

培训的第一天，仿佛天上一日，地上千年。陈昱明回到出租屋，看到方晋明正低头趴着笔记本电脑前飞快地敲着键盘，就感觉跟几个月没见他一样。方晋明抬头喊了声“呦，陈老师回来了啊，快给讲讲你们学校的新鲜事吧。”陈昱明知道方晋明从小一直比自己学习好，这个时候不便炫耀，于是挑了一些譬如江北一中门口交通拥堵啊，老教师们板着脸一点也不热情啊，第一年工作属于试用期，在这个学校站不住讲台经常被家长围攻，赶下讲台之类的不好的事情给方晋明讲了讲。直到看着方晋明心满意足地睡去后，陈昱明才静静地思考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重点落在了那个坐在第三排盯着看他的那个和他一同新来的女老师身上。因为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大家互相做了自我介绍，陈昱明和这位女老师简单聊了几句。下午的培训课，这位女老师竟然主动从第三排移到了陈昱明的旁边。陈昱明不想第一天上班就给别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但是在下午教科研主任甄爱民《如何做一名科研型的教师》的培训课上，坐在陈昱明旁边的女老师竟然给了他一张小纸条。当时陈昱明就蒙了，虽然他心里急于知道纸条上的内容，但他还是用手掌按着这张纸条，老半天没好意思看。快下课时才拿起纸条，正反没有一个字。可是这明明就是上学时候传递的那种小纸条。陈昱明百思不得其解此女子为什么传来一张无字条？他转头悄悄看了一下那女老师，但人家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想着想着，陈昱明坐直了身子，一条腿蹬开了毛巾被。挑衅，绝对是挑衅。这是暗示我要对她主动的意思。

陈昱明认为这女子当老师真是屈才了，去大企业当女秘书绝对是高手！

第三章 女高一尺，男高一丈

这一夜，陈昱明竟然失眠了。

尽管陈昱明认为给他传无字纸条的新女老师有点太主动，太挑衅。可他躺在床上反反复复满脑子都是这个女人。

陈昱明大学时候最喜欢美学课程，他很清楚距离才能产生美，譬如远处的群山。朦胧才能产生美，譬如薄雾茫茫的江面。短暂的才能产生美，譬如昙花一现可倾城。逝去的才是美的，譬如转瞬即逝的流行。陈昱明从来就反对两口子在一个单位工作。两口子在一个单位，既不能距离产生美，又不能朦胧而产生神秘感，甚至会同行相轻，更甚至因为竞争，评优评先而弄得同床异梦，水火不容。所以他决定接下来的日子要和这位传无字纸条的女老师保持距离，以免交往太近了互相伤害。

这位给陈昱明传无字纸条的女老师，是今年今年新来的英语老师，叫尹丽丽，江北市本地人。人长得漂亮，个头高挑，身材性感，看上去像是个舞蹈老师。出于礼貌，陈昱明本想在培训结业时，也给她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内容都想好了。写上一句“等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我请你吃饭”。这样既礼貌还不得罪这位美女老师。可没想到，培训的第二天下午，陈昱明刚出校门在学校前方小马路的路口，看到一男一女拦住一辆的士，的士“嗖”的一声消失在了陈昱明的眼前。而这两个人，陈昱明看得清清楚楚是美女教师尹丽丽和德育处主任郭吕。陈昱明顿时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之中……

陈昱明是在第二天上午的培训中了解到第一天上课的几位老教师的情况的。其中就有郭吕主任。郭吕看起来瘦高瘦高的，没有一点领导的气派，但此人在江北一中却是呼风唤雨，穿梭于校长、书记的办公室之间如入无人之境，这样的人在陈昱明眼里，就是江北一中的一方诸侯。而且中午路过食堂的时候，教科研处的老教师还给几位年轻教师逐一介绍停在图书馆门前的几位学校领导的私家车。陈昱明看着看着哈哈笑出了声音。因为郭吕主任的帕萨特小轿车就停在那里，汽车尾号“江a5748”。谐音“我去死吧”。而现在郭吕主任放着自己的车不开却和新来的长相妖艳的美女老师一起打车出门，不禁让陈昱明浮想联翩。如果真的像陈昱明想象的那样，这也速度太快了！此女子真不是一般女人，刚上班第二天就把一个主任拿下，今后，围绕在她身边的故事肯定是一箩筐一箩筐的。真是“潘老师”遇上“西门大主任”了！

嗨，关自己什么事呢，或许人家之前就认识，这尹丽丽保不准就是托郭吕主任的关系进入江北一中的呢。算了，还是赶紧挤公交回去和方晋明聊天吧。

陈昱明回到出租屋后，看到方晋明如往常一样，盯着他的二手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着键盘。但当他看到陈昱明回来后，立即停止了手中的活，把笔记本电脑一扣。站起身来，憨笑道：“陈校长今天回来挺早！”“别寒碜人了，你吃饭没有？没吃我床下有泡面，正好我也没吃呢，我们一起泡面吧。”

陈昱明有气无力地拿出两包泡面，动作娴熟地倒上水，撒好调料包。他感觉好累，两天的培训让他觉得自己全身疲惫。除了早上下午各要挤一个小时公交车外，更让他感觉到疲惫不堪的是心特累。这两天的培训和他当学生上课时完全不一样，以前是学知识，现在是听规矩，学经验，每一节培训课都带给他巨大的压力和莫名的紧张感。陈昱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的了未来的工作。但也没法给方晋明讲，也讲不清。他不知道方晋明这几天在捣鼓什么，但他一直觉得小方桌上那个“经理”桌签，诡谲怪异。而方晋明也对江北一中的事情并不兴趣十足，方晋明显然是饿急了，都不等方便面泡好，就开吃。一边吃一边激情澎湃地跟陈昱明讲起了未来电商行业的发展前景。陈昱明听的云里雾里，但听出了三个字，就是“不靠谱”。

陈昱明受家庭影响，骨子里还是个较为传统，较为踏实的八零初人士。在他们全家心目中，自主创业不算是正真就业，进入私企也不算是真正就业，只有公务员，事业单位，或者进入大型的国有企业才是正真的就业。方晋明说的电商行业，在陈昱明的字典里压根就找不到对应的地方。什么叫就业、创业？堂堂正正考个公务员，进入党政机关工作，这叫很好的就业！在大学里学生的餐厅干个临时工，擦擦桌椅也是就业；家财万贯，投资个百八十万的，成立个公司，叫创业，自己去批发些日用品，摆个地摊也叫创业。但就业与就业差距简直天壤之别，创业和创业也是判若泥云！

陈昱明大四当过学校就业指导中心的信息员，帮助就业指导中心给文学院的毕业生上传下达一些就业信息，帮助就业指导中心的领导干一些关于就业指导方面的杂活。他很明白现在大学在就业率上的那点猫腻。现在很多大学为了人为提高就业率，真是想尽了办法，挖空了心思。陈昱明就亲自被谈过话。只要自己随便到大街上找个超市，找个私人公司，去盖个章，回来就按自主择业计算，那么学校会有一定的奖励。有的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的同学，甚至盖回来的章是超市里的蓝色三角章，这样也算是自主择业了。

陈昱明想劝劝方晋明还是去找个正式的工作，尽量要走“正道”。但方晋明执着地认为大男人就要创业，就要走四方！两个人的聊天最终不欢而散，各自蒙头大睡。

当晚，陈昱明没有多想，没有失眠。下午的所见，使他反而很安心。尹丽丽只不过是眼前飞过的一朵蒲公英，现在不必再有什么妄想，更没有一丝丝惦念。

第四章 离奇失踪

眼见未必为真，耳听未必为实。但人的第六感觉常常最可靠！

一周的岗前培训结束了。按照江北一中的特殊规定，刚入职的教职工岗前培训结业后，必须拿着结业证书找所有职能处室主任签字后方可正式上岗。

陈昱明拿着结业证书最先来到德育处主任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去找别的主任们逐一签字。等签完字返回来再次敲德育处主任的门时，仍然没有反应。陈昱明这次没有离开，而是执着地站在门口等起了德育处主任郭吕。他心想，稍等一会，可能郭吕主任去检查宿舍或者去了年级组，不管怎样，反正多等一会无妨。结果，开门后，尴尬了！尹丽丽从办公室内走了出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里面的郭主任仿佛能掐会算一样，知道外面敲门的人是谁，喊道：“小陈老师，你进来吧”。

陈昱明似乎明白了一切，对于自己的两次敲门追悔莫及。他心通通直跳，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签字。郭吕主任这次热情大方，给陈昱明倒上一杯茶水，关心地问起了陈昱明的个人生活。而且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告诉陈昱明，“刚才和尹丽丽老师谈话，我觉得你和尹丽丽老师很般配啊，我是很想撮合一下你们，好小伙子，好姑娘，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陈昱明哪里想到，狡诈的郭吕主任说的都是真心话！陈昱明是个非常好的挡箭牌。如果陈昱明和尹丽丽谈了恋爱，日后他和尹丽丽的关系就会被淡化。陈昱明连声道谢：“谢谢郭主任关心！我这个外地人，怎么能配得上人家啊，不敢高攀，不敢高攀。”郭吕皮笑肉不笑地说：“慢慢来，慢慢来。”陈昱明赶紧把结业证书推给郭主任，签了字，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陈昱明整天都心事重重的，心不在焉，他反反复复不停地在琢磨郭主任的话。他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之感，这种不祥之感说不清是来自于尹丽丽老师，还是来自于郭吕主任。但今天有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就身是江北一中后勤中心为他顺利地办理了单身宿舍手续，明天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搬到江北一中教工宿舍居住了。工作稳定了，住处也暂时稳定了。

陈昱明长出一口气，接下来回到出租屋该怎么和老兄弟方晋明讲。他深怕引起方晋明的误会，以为自己不想和方晋明在一起，这么快就要急着搬走。他怕方晋明认为他吝啬小气，不舍得和兄弟分担房租。他又担心，如果自己多掏几个月的房租，方晋明又会觉得他是瞧不起人。陈昱明内心翻江倒海，硬着头皮回到了出租屋。

陈昱明回到屋里，看到方晋明不在家，他不由得又拿起那桌签仔细打量。既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安。方晋明整天神神秘秘，海阔天空地描述宏伟蓝图。但眼前这个桌签，怎么看怎么觉得是骗子公司，因为在这个狭小的出租屋里，环视一圈，真看不出来是两个刚大学毕业的人住的房间。怎么看都像是废品收购站。陈昱明打算趁方晋明没有回来先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能不拿的就尽量都留给方晋明。可正当他刚开始收拾东西打开简易衣柜的时候，发现方晋明的那一片全空了。没有一件方晋明的衣服。陈昱明很奇怪，低头一看门口方晋明的鞋也不在了。

方晋明就两双鞋，一双假冒名牌皮鞋，一双十米飘“香”的球鞋。平时方晋明出门穿一双鞋，另一双鞋肯定在家里。这家伙搞什么鬼？不辞而别？陈昱明立即拨了方晋明的电话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陈昱明楞了老半天。下楼去问卖鸡蛋灌饼的大婶，问胡同口的打印店，人家都说没有看见过方晋明。陈昱明又回到出租屋里，仔细翻找方晋明的东西，穿的用的全都不见踪影。“真是奇怪了，这小子搞什么名堂？”陈昱明自言自语。

其实陈昱明是在自我安慰，他心里非常不安心。他后悔自己最近一直没有过问方晋明火星公司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个“经理”是怎么回事。他真后悔，既然是好兄弟有什么不能张口。现在可好，方晋明要是出什么事了，自己会自责一辈子。陈昱明六神无主，跑到楼下瞎转了一圈，又返回房间。最后竟然又下楼买了一包便宜烟，回到房间一根接一根抽了起来。

终于，陈昱明按捺不住自己混乱的心情。拿出电话，准备拨打110。咚……咚……咚……“开门开门，小方、小陈快开门”。陈昱明听的清清楚楚，是房东的声音。陈昱明快步流星地跑去开门，发现房东身后还有两个警察。果然是出事了。

陈昱明紧张地看着房东。房东大妈说：“小陈啊，小方在不在啊，这两位警察要找小方谈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其中的一位大高个警察说：“方晋明在吗，我们想和他了解一些事情？”

“他不在家，我不知道他去哪了”陈昱明撒了个谎，没敢说方晋明失踪了。

“哪你是谁？”矮个子警察有问到。

“我和他同租这间房子。”陈昱明紧张地回答。

“我们打他电话，联系不到他，他跟一起网络诈骗案件有关联，不过他不是犯罪嫌疑人，他是受害者。我们目前了解到他被骗了2000元，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更大的金额被骗？”矮个子警察对陈昱明说。

“哦，是这样啊，谢天谢地！这个……那个……我是方晋明的老乡，和他是高中同学，我敢对天发誓，他被骗2000元我都不敢相信，他绝对没有多余的钱让骗子骗了，这点我敢保证。”陈昱明停了停接着又问：“能透露一下具体情况吗？”

“是一个叫火星公司的网络诈骗公司，蒙骗很多不知情者做他们的下线，当客户经理。当客户经理要给他们公司打2000元保证金。然后一个客户经理骗下一个客户经理，再从2000元保证金里挣200元的劳务费。至于别的我就不能再详细和你说了。方晋明回来了让他和我们联系，这是我们的电话”。说完，递给陈昱明一张写着民警电话的小卡片，转身离开了。

这下陈昱明反而踏实了许多。虽然他的疑虑终于兑现，而他的担心却可以放下了。方晋明不是犯罪嫌疑人，他只是个受害者。陈昱明想来想去，反而笑出了声。这小子肯定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以为自己是协助诈骗，也属于违法犯罪，肯定是吓跑了。但是自己该怎么联系到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呢。陈昱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一夜，陈昱明穿着衣服，穿着鞋倒在床上睡着了。他做梦都没想到，方晋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了他，离开了江北，一走就是三年。

陈昱明连续等了好几天都不见方晋明回来，打电话一直关机，心凉透顶。陈昱明很绝望地想，这是什么好兄弟，不辞而别，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应该跟一个屋里的兄弟告个别啊。由于学校那边进入了正式开学的工作当中，陈昱明只好给方晋明连续发了好几条短信息，短信内容是“方老哥，你漂到哪里去了？我陈昱明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就玩起了失踪。你的事情我大概知晓了一二，其实你什么事都没有，警察说你也是受害人。看到短信请速给我回电话。你永远的兄弟—陈昱明。”

陈昱明收拾了东西搬到了学校的单身宿舍，跟房东约定出租屋到8月31日自动到期，结束出租。

第五章 枪打出头鸟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每年的8月26日都是江北一中新高一报到的日子。这一天，也是陈昱明正式开始工作的第一天。陈昱明作为新高一的新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正式工作第一天，陈昱明就表现出了强大的气场和非凡的能力。按照常规，江北一中在这一天的上午，安排学生报到进班和班主任见面，下午直接去附近某部队营地开始军训。

陈昱明前一天晚上在单身宿舍里忙碌到大半夜，干了一件让自己也很感动的事情。陈昱明对着档案表上的照片和名字，把自己班里的学生熟悉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名字全部记住。第二天，学生来报到，陈昱明直接叫出了学生的名字。学生遇到此情此景，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这么有朝气、亲切又帅气的老师，新同学们一个个好奇激动，兴奋不已。

江北一中高中部，每个年级5个班，陈昱明的班级是高一5班，从班号上来看，这个班级学生成绩明显要靠后一些，班主任经验要差一些。

下午乘车去附近部队营地，德育处郭吕主任却被陈昱明的气势震惊了。其他四个班级像无头苍蝇一样，乱哄哄一片。而高一5班整齐划一，有条不紊，关键是郭主任看到年轻的班主任陈昱明张口就能叫出学生的名字来，似乎班主任和学生不是第一天见面一样。在训练场上，好像其他4个班是新高一年级，陈昱明的班级是高二年级。郭吕主任看着陈昱明很欣慰地笑笑，嘴上还夸奖小陈老师，心里却在想“好小子，不简单啊，看我不找机会到校长那里黑黑你。”

人与人没有缘分的话，磁场也必定是相互排斥，郭吕主任看陈昱明，看哪，哪不顺眼！

高一新生跟随着军训教官的口令进行最简单的立正、稍息、向左向右转、向后转的队列练习。陈昱明没有像别的班主任一样站在树荫底下，他站在学生队列旁边和学生一起迎着炎炎烈日。学生前进，他跟着前进。学生原地活动，他也跟着坐在地上。陈昱明兢兢业业、很负责任的样子不仅吸引了很多军训学生的目光，也吸引了其他几位班主任不解与怀疑的眼神。陈昱明此时只懂得脚踏实地的干，还不懂得什么叫锋芒毕露。

当天晚上，郭吕主任拨通了江北市一中校长王志仁的非公开电话。此时的王志仁正躲在家里写书法。为什么是躲起来？王志仁校长自从当了一把手校长后，每年招生期间从7月中旬一直到9月份开学后的第二周都会躲起来，把手机关掉。王志仁这个时间段一般使用非公开的那部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号码的手机。因为压在他手里的上学的条子太多了，都是些惹不起的主，而要保证学校的教学质量，作为一把手校长必须严格控制好生源这道关。手机一关，拖拖拖，拖到正式开学后，那些死磨硬缠的要找着上学的家长自己也就退散了。

王志仁放下毛笔，看了看手机上的电话号码，略微紧张地接了电话。

“喂，郭主任，没出什么事吧。”这是王志仁校长跟德育处主任郭吕通电话的惯用开场白。

“王校，放心，放心。我把开学的情况简单汇报一下。”郭吕主任悻悻地回答。

“好，你捡重要的说说。”王志仁松了口气，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又拿起了毛笔，继续写字。

明明是打电话，看不到对方。但是郭吕仿佛对方能看到他的表情一样，满脸微笑，对着电话说到：“王校，今儿开学一切顺利，新高一军训正式开始，我主持，张副校长讲话，但是他的讲话里没提大校长您半个字。高二全部进班交作业的交作业，大扫除的大扫除，有条不紊。高三年级因为假期补课，所以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直接开课了。”郭吕才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打小报告了。王校长没有理会郭主任的话，接着问到：“还有别的什么详细点的事情吗？”郭吕转了转眼睛：“咱们暑假初刚招聘的那些新老师总体上都还不错。但是哪个陈昱明，教语文的，太不像话了，军训的时候跟学生没大没小的，和学生形影不离，一点不懂师道尊严。更主要的是作为年轻的新班主任，别的班主任在烈日下陪着学生，他躲到阴凉处……”

“好了，不用啰嗦了，继续观察吧。我知道了。”嘟……嘟……嘟……

王志仁校长挂了电话后，郭吕楞了好几秒，边听着嘟嘟声，边思考自己刚才说话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想过之后，又自我安慰，管他那么多呢，校长又不在现场。

陈昱明就这样不知不觉被穿了小鞋。关键是被穿了小鞋还蒙在鼓里。更可怕的是陈昱明对于郭吕主任白天对自己的表扬沾沾自喜，而对郭吕主任电话里给校长编造自己的坏话却浑然不知。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昱明仍然和第一天一样紧紧跟着学生，认真负责，兢兢业业。

军训结业典礼上，高一5班果然名不虚传，获得了军训优秀班集体称号。但同时“高一5班甩开别的班好几条大街”、“老班主任都是混日子的”等诸如此类的陈昱明根本连想都没想过的话，被当做陈昱明军训时候的口头禅从郭吕主任嘴里传给了其他班主任们。结果军训结业典礼上，其他老师们一个个都横竖看陈昱明不顺眼。陈昱明此时也隐约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力量在包围自己。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圆满地完成了军训工作。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般，自己要走好每一步，迎接好未来的挑战，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俗话说，三人成虎！在郭吕主任的造谣下，新高一其他班主任们一个个都对陈昱明意见很大。陈昱明的崭露头角变成了锋芒毕露，吃苦耐劳变成了自我表现，亲近学生变成了没大没小……

陈昱明开始了艰辛的路程……

第六章 有口难辩，遭遇尴尬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充实的军训生活结束了，陈昱明回校后，抓紧时间提升自我，自费买来好几本教案、教辅。一有空就抓紧时间学习、充电。按照江北一中的规定，每学期初，入职五年以内的青年教师都要上一节汇报型公开课。这堂公开课对于陈昱明来说不仅仅是一堂汇报公开课，更是一次检验课，检验自己能否在江北一中站稳脚跟，检验自己是否称职。他精心准备，虚心请教，反复练习，结果百密一疏，终于把这堂公开上砸了，而且砸得无比离奇、无比荒诞，堪称江北一中史上少有的迷案……

陈昱明参加工作时，安江省全省各市高中学校全部使用的是旧人教版教材。陈昱明选择了第一册语文课本第一单元第3课《错误》。这是一首台湾诗人郑愁予的诗歌。陈昱明查阅资料，备足了课，做好了充分地准备后，到教科研中心申报了公开课课题后，连续两天在同学们晚自习放学后，一个人对着黑板试讲了两次。然后又跟语文组的十几位老师发出邀请，上完公开课后中午他请大家一起到学校附近的“辣天下”小聚一下。其实这是隔壁班级高一3班语文老师，他的同事，也是他的大师哥黄峰为他指点迷津的。玄机就是同行们都等着中午一起聚会吃饭，大部分人会淡化了公开课的好坏，评课时候也没心情多说，就等着聚会时好好聊天放松。

等公开课前一天晚上，陈昱明在单身宿舍里对着镜子自信地一笑，自言自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陈昱明的语文公开课是课间操之后，上午第三节课。第二节课刚下，陈昱明就赶紧跑到教室里把u盘插到多媒体电脑上，迅速地把提前做好的课件拷贝到电脑桌面上，并且打开课件快速浏览了一下，然后放心地离开教室奔向操场，站在自己班级的最前面跟同学们一起做课间操。他边做操，脑子里边胡思乱想，要是没上好怎么办，丢脸是小事，被领导否定了可是大事，以后还怎么立足。临到跟前，陈昱明反而不自信起来。可是此时此刻他哪里想到，教室里正在上演着戏剧的一幕。

陈昱明离开教室去操场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留在教室的两名值日生里，其中一位名叫卜振喜的男生嘻皮笑脸地目送他走出教室。卜振喜是个非常调皮的学生，除了不爱学习，其他方面算得上是博爱了。军训期间，卜振喜歪戴军帽，站在队列里不停地嚼口香糖，正步走时故意踩前面女生的脚后跟……按理说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学生，陈昱明直接把他交个政教部狠狠处理也说得过去。但他偏偏是一名教工子弟，是江北一中艺术组组长、音乐老师卜正金的儿子。军训的一周时间里，陈昱明与卜振喜斗智斗勇，既严肃地训过卜振喜，也语重心长地谈话安抚过卜振喜。但这些都不起作用，在卜振喜眼里，陈昱明就是一个刚参加工作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在加上卜振喜自认为自己是教工子弟，更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不断挑衅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陈昱明的底限。陈昱明一时也拿这个子弟没有办法，常常嗟叹这个卜振喜振是个“不珍惜”！

卜振喜之所以嘻皮笑脸地目送陈昱明离开教室，正是因为陈昱明在教室电脑上试课件的一瞬间，激发了卜振喜脑子里的坏水。江北一中的课间操时间是上午十点到十点半。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每个班要留两名值日生打扫教室。卜振喜趁另一名值日生下楼倒垃圾的时候，迅速地把自己的u盘插到教室电脑上，然后把自己以前下载的美女泳装照片随便复制了一张插入到了刚才陈昱明拷贝到电脑里的课件里。鬼大心细地卜振喜心想，这张泳装照片放在课件的首页还不行，这样，陈老师打开电脑马上会发现，那么他现场及时处理掉，这张泳装照片就不会同步出现在背投电视屏幕上了。于是他又重新把这张泳装照片插入到了课件的第三页上。心想这下万无一失，一会陈老师可是要丢大人了。哈哈哈，卜振喜暗暗为自己的杰作欢呼……

课间操结束了，高一5班教室里课桌之间的过道上、教室后面坐满了听课的老师和领导。陈昱明温文尔雅地导入新课。“宋代诗人辛弃疾有一首词说，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有一位当代诗人，他的名字就从辛弃疾的这首词当中挑选来，他就是台湾诗人郑愁予。他的诗和他的名字一样，轻巧而带着深深地愁怨，婉转而藏着浓浓的深情。今天我们就一起起来学习他的诗歌《错误》，我们一起来探究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错误。”同时陈昱明按下了鼠标键，背投电视屏幕上显示了课件的第一页，是一幅江南水乡小巷子的画面，上面写着“错误”两个字。接着陈昱明又按下了鼠标键，屏幕上出现了课件的第二页，是《错误》这首诗的内容。陈昱明说，老师先给大家范读一下这首诗。于是他深情地朗诵起了这首美丽的小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啪啪啪啪”教室里同学们为自己老师精彩深情的朗诵热烈鼓掌。

陈昱明潇洒自如地向同学们点头示意，提问到：“我们先来看这首小诗的第一小节，这一节里有两个很美的意象。一个是江南，一个是莲花。同学们对这两个意象有怎样的认识呢？”新学期，新老师，还有这么多听课的老师、领导。突然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谁都不好意思举手回答。陈昱明早有准备，微笑着说：“同学们不好意思回答，那么我们一起来看几张有关江南和莲花的图片。”他边说边按下了鼠标键，可是，一瞬间，讲台下的同学们满脸惊愕，听课的老师们一脸惊吓。陈昱明蒙头转向，扭头一看背投电视屏幕：我的天那！电视屏幕上竟然是一幅泳装美女照片！陈昱明顿时感觉快要昏厥过去，心跳飞快，满头大汗！突然坐在过道里听课的黄峰老师飞速走上前关闭了电视屏幕。尴尬的五六秒时间对于陈昱明来说，像是超越了时空概念一样，他感觉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过了好久好久，虽然好心人黄峰老师关闭了电视，替他解了围，但是教室里一片哗然，听课老师们交头接耳，学生之间一片议论。整个教室里仿佛已经进入了失控的状态。陈昱明，两眼发黑，此时他真想冲到讲台旁边的窗户上直接跳下去……

第七章 扭转乾坤

哑巴吃黄连，有苦口难言。

公开课上出现的意外让陈昱明措手不及，乱了方寸。他被挂在讲台上不知如何是好，只感觉到天昏地暗，天旋地转，简直生不如死。教室里乱成一团，就连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教科研主任甄爱民也一脸无可奈何，不知该怎么办。一会下课后，这个江北一中史无前例的教学事故就会成为头条新闻传遍每一个办公室，传遍每一位领导、老师和同学。陈昱明要出名了，出大名了！

患难之时见真情，危急时刻显智慧。黄峰老师这个人，比陈昱明大3岁，比陈昱明早来江北一中工作3年，他已完整带完一轮毕业生。是一名进步快，心眼好，有正义感的语文老师。他关了电视后，转头和教科研处甄主任对视了一下，看到甄主任一脸茫然，就自做主张，对全班讲到：“请大家安静！请大家安静！平时不让同学们乱动教室电脑，不让私自乱插u盘，看看，看看，教室电脑又中病毒了，现在我们请陈老师继续上课，ppt课间就暂时不用了。”于是教室瞬间又安静了下来。黄峰老师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有什么充足的说服力，但是眼前这个场合，只能这样了。坐在后面的甄主任长叹了一口气。

陈昱明顿时也缓过神来，他紧张过度，把黑板擦当成纸巾擦了擦满头的大汗，然后又装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一瞬间，惹得教室里一片哈哈大笑，仿佛刚才的紧张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

陈昱明咳嗽了几声，继续上课，但显然受了惊吓，情绪受到很大影响，接下来的几分钟有点语无伦次。但是因为刚才拿黑板擦擦汗的举动，他索性脱离了教案、课本，接着刚才滑稽的举动，像外国幽默电影里的憨豆先生一样，继续手舞足蹈、动作夸张地配合着自己的语言讲课，天南海北地联系、引用，像大学老师那样，天马行空，大有一番破釜沉舟，豁出去的样子。陈昱明心想：算了，大不了上完这节课辞职走人，这节课放开了讲，好好地讲，把自己想说的，想表达的统统说出来。

结果《错误》这节公开课，陈昱明不用课件，不看教案，摆脱了束缚，自由发挥，古今中外，引经据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给同学们讲完了这首台湾诗人郑愁予的爱情诗！

物极必反，弄巧成拙。一场教学事故后，陈昱明反而超水平发挥，短短45分钟，他经历了自己从小至今没有过的惊心动魄。无论如何，这节课上完了。回到办公室，他强打着精神，按原计划，准备好中午下班请客，参加者都是语文组的老师。可他在办室里就像新闻人物一样，老师们围着他三言两语，有说这肯定是哪个调皮的学生干的，也有半信半疑的老师真的认为是电脑中病毒了，还有些过分的老师调侃陈昱明，说是不是小陈单身一个人，边备课边欣赏泳装美女图片，看得太投入，忘记了不小心放到上课的ppt里了吧……对此，陈昱明一概笑而不答。

中午“辣天下”的“湘辣”包间里两桌人客人坐满后，大家谁都不点菜。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黄峰老师来点菜。这黄峰老师点菜很有特点，尽点一些便宜的家常菜，因为他知道陈昱明还没有领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是个一贫如洗、身无长物的刚毕业的大学生，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既然大家让自己点菜，那就别让人家小陈老师为难啦。

由于平时工作忙，语文组的十几位老师也难得一聚。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大家聚在一起，吹吹牛，聊聊天，难得放松。黄峰老师安慰小陈老师：“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在想了，而且后面你讲的真是出色，很能体现出你的功底么。”

陈昱明低声说：“嘿，我非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哎！真是点背啊，甄主任会怎么想啊，这事肯定包不住啊，领导会把我怎么样呢？”

坐在陈昱明对面的语文组组长杨久贵说：“怕什么！该咋办咋办，图片又不是你放的，领导不是本事大吗，让他们来破破案子！”

高三一个快退休的老教师跟着说：“就是就是，指不定是哪个关系户学生干的，正经考进来的学生绝对不会开这种没原则的玩笑。”

陈昱明一听，点头示意，表示赞同，但他心里却觉得怎么江北一中的语文老师一个个都是文人清高啊。这时，杨久贵老师又说：“他们领导没失误过吗，校长、主任就不犯错了吗！”陈昱明越听越不对味。今天他请客，大家本来是安慰他，怎么聊着聊着变了味，把矛头指向了领导。

陈昱明心想，本来自己已经岌岌可危了，这么聊下去可背不起这个黑锅。同时他也逐渐对江北一中语文老师们的性格，和语文组的风气有了初步的认识。

陈昱明没想到一场答谢宴请，竟然变成了语文组老师们对校领导的批斗会。他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中午的聚会早点结束，结果，大家正激烈地抨击学校里各种看不惯的现象的时候，隔壁“川辣”包间里出来一个人，推门进了“湘辣”包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德育处主任郭吕。

“呦，你们语文组搞聚会呢，我在隔壁都能听见。各位中午好，中午好！”，因为学校有两条严格规定，第一是中午严禁喝酒。第二是酒后严禁上讲台讲课。所以，郭吕奸笑着说：“我们以茶代酒，感谢各位老师平日对德育处工作的支持！”郭吕边说，边拿茶杯和语文老师们一一碰杯。接着郭吕又说：“各位慢慢吃，慢慢聊，我回我那屋继续。”说完，郭吕扬长而去。

当天下午，陈昱明公开课上ppt出现泳装美女照片的消息在江北一中师生间传开，包括所有的领导。

下午刚上班，陈昱明就被叫到校长办公室。他想好了进门要说的话，硬着头皮走进校长办公室。结果进门一看，沙发上还坐着教学副校长张忠永政教部主任郭吕、教务处主任何海容、教科研处主任甄爱民。还没等陈昱明开口，就听到郭吕主任训斥：“小陈老师，你自己说说，怎么回事，江北一中百年老校了，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丑事。”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陈昱明难为情地回答。

“这是什么态度！江北一中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郭吕主任很“义愤填膺”地训到，也不知道是说给陈昱明听的，还是故意让王校长听的。

“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课间操前提前去把课件拷到教室电脑里的，谁知道上课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陈昱明很委屈地说着，有点哽咽难语。

“你不知道，难道我们知道？”郭主任继续追问到底。

教科研处甄主任站起来走到陈昱民身边说：“小陈，别难过，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很玄乎。你好好想想，你拷课件之后谁在教室呢？”

“难不成还有人陷害陈老师，甄主任，你不能随意替小陈开脱啊”郭主任显得自己很正义凌然。

“我看这事跟陈老师无关。”教务处何海容主任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说，“哪个老师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上课搞意外啊？这八九不离十就是哪个学生悄悄更换了ppt。”

“你们不要这么看贬我们的学生，学生毕竟是学生，没有那么复杂。小陈老师必须要对这件事请有个交待。”郭吕主任边说边抬眼看看王志仁校长。而王志仁校长却又斜眼看了看张忠永副校长。

张忠永副校长不得不发话了，他也抿了一口茶说：“这事啊，依我看，小陈老师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但是各位领导们生气也都是为了江北一中的名誉，为了江北一中的发展。其实我觉得大家都没错，这事情一定要好好查个来龙去脉。如果查到是那个学生干的，绝不姑息。”

张副校长说完后，大家都不吱声了。办公室了安静得让陈煜明感觉到发冷。

陈昱明猛然将想到，那天教室里的值日生是两个男生，一个是音乐老师卜正金的儿子卜振喜，一个是看起来很温顺，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罗晓刚。他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在2008年奥运会之前，绝大部分学校没有安装摄像监控，不像今天的学校，视频监控全覆盖，连教室里也安装了全方位的摄像监控。因此，出了这样的事情，很难有视频证据。陈昱明想把自己的设想说出来，但话都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时，王校长发话了，他说：“都不说话了，哪我接着说。今天的事情，我在江北一中三十多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往小说，这是一个恶作剧，玩笑有点开大了。往大说，这也是严重的教学事故，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光是你陈老师出名，江北一中也出名了。”王校长边说边摸了摸他的大背头，“张副校长、甄主任，你们下去好好研究研究，现在的公开课制度有问题啊，太不严密！以后公开课，教师申报报课题时间，要提前上交课件、教案，教科研处审查合格，你甄主任签上字后才允许发布公开课公告。”

坐在一旁的郭吕主任暗自高兴，甚至有点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突然，王校长站起身来，一只手指着郭吕说：“你们政教部问题更多，每天课间操留两名同学值日，有具体的细节规定吗？仅仅我从教学楼里路过就遇到过多次值日生在教室乱动电脑、电视，还有学生在电脑上玩纸牌游戏！你是怎么管的？回去后拿出个细节性的方案来！”

陈昱明听的明明白白，这个王志仁校长可真会“治人”！这事情，王校长经感觉到是学生调皮所为，但他还是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而且王校长这是利用我的事在打甄主任和郭主任的板子啊，

“好了，先都回去吧。”王校长一声令下，郭主任屁颠屁颠地跟在张副校长的后面，陈昱明把头低得很低很低跟在几个主任的后面，几个人一字排开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第八章 内忧

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经历了“课件”风波之后的陈昱明，每天小心谨慎，胆战心惊，深怕再惹出什么麻烦来。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没想到这件事情的后遗症还是接踵而来。

首先压力来自于自己的班里的学生。“课件”风波发生后，事情的焦点越来越集中在那天课间操时间在教室值日的两名学生身上，但是陈昱明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学校里还没有普及视频监控，他没有任何证据。他问两名学生，人家都回到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课件”风波，说不清，也查不明，拖过去一段时间，这事情慢慢也就被大家淡忘了。可偏偏这个卜振喜在同学中到处炫耀自己的杰作。而同学们也大多对此事守口如瓶。一是同学们不知道陈老师被狠狠地挨了批评，不知道陈老师背后付出的代价；二是大家都畏惧于卜振喜是教工子弟，不愿意得罪他。一来二去，弄得班里的同学跟着卜振喜一块起哄，给陈昱明管理班级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但是纸里包不住火，终于有一位同学实在看不惯卜振喜那纨绔子弟的样子，悄悄把秘密告诉了陈昱明。陈昱明终于茅塞顿开，解开了心中的疙瘩。但出于保护那位同学，他绝对不能出卖这位有正义感的同学。陈昱明认为还是应该把这个结果告诉德育处主任郭吕，但是他又担心事情公布于众之后，学校会严肃处理卜振喜，这样他必然和卜振喜的爸爸卜正金会结下深仇大恨。这样还不如让这件事情悬而未决。陈昱明前思后想，还是暂时不揭露谜底。

9月的江北市，秋风飒爽，凉风习习。江北一中校园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陈昱明每天下午学生活动时间都要在校园里散步。一个周五的下午，陈昱明和往常一样在校园里散步，在他的前面卜振喜抱着一个篮球也在慢步往前走。当他们由主教学楼往操场方向走去的时候，迎面走来了学校国际部聘请的英国足球教练老师皮特。皮特先生是一个很幽默的人。平日里，他在校园里见到任何人都会微笑着说声“你好，你好（匿号、匿号）”。皮特的中文很一般，大概全校的师生除了“你好（匿号）、谢谢（歇歇）”再没有听他说过别的中文词语。

皮特刚刚从操场训练回来。他看到走在陈昱明前面的卜振喜，主动招手说：“你好（匿号）、你好（匿号）”。

就在此时，陈昱明看到卜振喜很有礼貌地给皮特先生弯腰鞠躬，但同时也隐约听到了几句骂人的话。陈昱明微跑上前，听了个仔细，卜振喜还在低头弯腰说：“操你妈的，外国佬；操你妈的，外国佬。”但是因为他鞠躬弯腰语气舒缓地说出了这样的话，皮特先生还以为，这名学生在很有礼貌地向老师问好。皮特也微微低头礼貌地回应这位学生的“问好”，连说了三声“谢谢（歇歇）！谢谢（歇歇）！谢谢（歇歇）！”。

陈昱明在后面听得差点笑出声来，而在他前面的卜振喜对于身后的陈昱明却毫无察觉。

陈昱明原地未动，等皮特先生走远之后，大声咳嗽了一声，引得刚刚走远的卜振喜回头一看。“陈老师好”，卜振喜鬼头鬼脑地向陈老师问好。陈昱明追上去，问到：“刚才你在和足球外教老师打招呼吗？”

“嗯嗯，老师，我经常在操场遇到外教老师。”卜振喜边说眼睛边打转。

陈昱明故意又说：“想不到你英语口语这么好啊。”

卜振喜到是很一本正经，自信满满地说“老师，小意思啦，外国原著我看不了，见面打个招呼，基本的口语交际对我来说还真是毛毛雨啦。”

陈昱明哈哈哈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话。他突然感觉到一中无形的压力，巨大的压力。人常说，“一块臭肉坏满锅汤”。自己班里有卜振喜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学生，真是未来的路上不平坦啊。不彻底解决卜振喜的问题，高一5班就不会有希望。是教育疏导，还是处置惩罚？陈昱明脑子里再次出现了上公开课电脑屏幕上出现的那张泳装美女照片。他感到全身隐隐作痛，一阵压抑袭来。陈昱明望望天空，长出一口气，一时没有了办法。

陈昱明在校园里散步，脑子却一直在想怎么对付捣蛋大王卜振喜的办法。想来想去，觉得这个调皮学生天生就是不服管教，喜欢上蹿下跳的那种性格。陈昱明必须得从他的父亲卜正金身上下功夫。

陈昱明抽了个没课的时间，来到文体楼艺术组办公室。他想找卜振喜的爸爸卜正金好好谈谈，希望能找到管教、改变卜振喜的办法。可是他来到艺术组办公室的时候，卜正金好像并不买他这位“父母官”的账。

陈昱明见了卜正金很有礼貌地说：“卜老师，我想和您谈谈孩子开学后的学习情况。”谁知道卜正金一脸不爽地反问到：“怎么？我儿子犯什么错误了吗？”听到这么不友好的反问，陈昱明顿时感觉自己真是多此一举，这次谈话很可能是无功而返。

陈昱明压了压自己的火气，依然心平气和地说：“卜老师，要说犯错误么，还真是有些错误，比如军训的时候他很不老实，小毛病、小动作特别多，我和教官……”还没等陈昱明把话说完，卜正金就打断了他，又质问陈昱明：“陈老师，你是不是就盯着我儿子一个人啊？他到底怎么惹你了，你怎么老和他做对呢？其实我们最初想着是去1班或2班。哦，对了，3班或4班也行的，实在是儿子不争气，分班考试，他的成绩太靠后了。原本我说什么也不想把他放到一个刚参加工作的老师的班里的。”

陈昱明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很想大声吼叫，把卜振喜开学以来的种种“劣迹”给卜正金好好全都倒出来。但他还是强忍住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陈昱明心想，绝对不能大声吼叫，绝不能。同事们听到才不会管谁对谁错，只会认为我陈昱明不讲情面，不通人性，连子弟都不能通融。这样百分之百是对自己不利。可他哪知道，卜正金这么大的火气其实是德育处郭吕主任给添油加醋的。

事情的原本是这样的。“课件”风波后，王志仁校长让郭主任整顿规范课间操值日生规范值日的问题。回到办公室，郭吕感觉自己挨了训，气不打一处来，也没有个发泄之处。于是就给英语老师尹丽丽发了条短信：“丽丽，晚上有空吗？”。结果，对方秒回信息“老郭，你是不是活够了？在哪，赶紧滚回来。”原来，郭吕本来要给尹丽丽发信息“老婆，晚上有空吗？”，结果又把“老婆”两个字删掉了，谁知道鬼使神差地竟然把短信发给了自己老婆，差点惹出大事来。机灵的郭吕看到老婆的回信后立即给家里打电话，解释说他没收了一个富二代学生的手机，看到里面的短信，本来是要发给这个孩子的家长等等。郭吕老婆半信半疑，后来这事稀里糊涂就过去了。但是郭吕心里面却怎么也过不去。

郭吕始终认为，王校长训他对课间操值日生管理混乱，让他整改的事情都是因为陈昱明“课件”风波引起的。发错短信也是因为自己挨训后心情不好造成的。这两笔账都要记在陈昱明的头上。

正好德育处整顿课间操值日生规范值日的问题时，郭吕拿到一张各班课间操的值日表。当他看到高一5班课件操的值日表时，和陈昱明上公开课的时间一对应。看到那天正好是卜正金的儿子卜振喜在值日。于是他想好了一段话，抽空传给了卜正金，心里顿时感觉到很舒爽，前几天被校长训斥的阴影一扫而空，好好发泄了一回。

郭吕瞎编乱造，说陈昱明老师“课件”风波一口咬定是卜振喜干的。而且直接向校长建议像卜振喜这样的学生必须开除掉，否则别说高一5班，就是江北一中也得被他搞乱了。郭吕称呼卜正金老弟要多留个心眼，这些年轻人没什么经验，心眼却特别坏，又毒又狠！最后还反复叮嘱，千万可不能出卖老哥。

卜正金恨死了陈昱明……

第九章 外患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面对学生卜振喜的顽劣和其父卜正金的蔑视，陈昱明一时无可奈何、束手无策。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然而，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等着陈昱明。

卜正金当面蔑视陈昱明刚刚大学毕业，没有经验，其实不仅是对陈昱明发火，也是对学校领导对新高一老师的搭配表示极大的不满。

江北一中新高一五个班中，前四个班都是中年骨干教师担任班主任，而且语数外三大主课教师都是每人任教两个班级。学校对前四个班级的老师安排比较均衡。语数外三科里，保证有两科老师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一个班只搭配一名新老师。而高一5班，学生大部分是中考成绩和分班考试成绩排名都靠后的，少部分压根就是不够分，没学籍来借读的。这个班的老师从班主任，到各任课教师，基本上都是年轻的新老师，或者是快要退休的身体不好的老师。也就是说高一5班的教师团队里，要么是“新手上路”，要么就是“老弱病残”。而且这个班的老师都只带一个班的课。也就是同学、老师、家长私下里称谓的垫底班。因为江北一中这种省重点中学，和其他普通中学不一样，别的中学是重点班少，普通班多。而江北一中是重点班多，普通班少。除了高一5班是普通班，其他都是重点班。这正吻合王志仁校长的口号，“江北一中是一所以优生为主体的学校。”

高一5班的老师都只上一个班级的课。要说学校给这些老师只安排一个班的课到不是因为不信任他们，是因为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会新增一个高一6班（文科），到时候学校还会调整老师，让一部分老师接高一6班的课。可家长却不认可江北一中的做法。好多考进去的学生家长认为，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孩子也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挤进了令人羡慕的江北市最好的中学。而江北一中把排名靠后的同学当二等公民对待，还不如当初报考江北二中，江北实验中学这样的二流学校。因此，几乎每年，都有家长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开学不久就聚众来学校请愿。

今年开学后一直很平静。没有出现家长来学校请愿的事情，这很大原因来自于班主任陈昱明与同学们的亲和力。这个班的同学虽然心理上总觉得自己比别的班的同学们低人一等。但是班主任陈昱明用自己的亲和力、凝聚力、感染力与号召力深深地把同学们感动。高一5班的绝大多数同学在刚开学就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感受到了学习的快乐，感受到自己班主任的民主与开明，真正把自己的班级当成了自己的家。

然而在入学后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后，高一5班掀起了轩然大波。高一5班的各科成绩除了物理特别低以外，别的科目都与前四个班差距不大。陈昱明甚感欣慰，但是物理只考了20分的卜振喜的爸爸卜正金怒火冲天，怨天尤人，就是不怨卜振喜。在卜正金的挑唆和指点下，高一5班家长委员会代表们包围了校长王志仁的办公室。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要求更换年轻的物理老师唐明。

这一天，十几名家长乱糟糟地不顾门房保安的劝导和警告，一窝蜂地冲到了校长办公室。这时，王志仁校长正在办公室接电话，当他听到门外乱糟糟一片的时候，立即放下电话，冲到门口打开门一看，一群人你推我挤地堵在了门口。王校长顿时蒙了头，只见保卫科长金贵背对着他，挥动着双臂大喊:“大家先回去，不要拥挤。”

王校长摸摸自己的大背头，对保卫科长说：“这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王校长，一点小事，一点小事。”金贵扭头回答。

“都堵到我办公室门口了，还没事？！”王校长有点着急地说。

这时，一位女家长说：“您是王校长吧，我们有情况要反映反映。”

王校长皱着眉问到：“你们是？”

“我们是高一5班的家长！”几位家长异口同声。

王志仁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啊，每年都得这么闹一次。还以为陈昱明这小子能压住阵呢，看来也是个凡人啊。“大家进来吧，我们进屋里说。”

这十几个家长鱼贯而入，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靠着书柜，有的直接坐在茶几上，挺大的一个办公室，挤得水泄不通。

王校长先开口说：“大家要来反映什么情况呢？”

刚才在门口说话的那位女家长回答：“王校长，我们今天来反映一下物理老师唐明的问题，这位老师太年轻，太没有经验了，看看这次月考我们班的物理均分吧，差下别的班老远老远！”

王校长原本以为这些家长和以前的家长一样又是来反映不公平、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分到普通班里等问题，结果一听是这么个原因，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他语气缓慢地说：“家长朋友们，这个问题你们和唐老师交流过吗？跟教务处反映过吗？”

“我们怎么能直接和唐老师交流这个问题吗？”一个男家长义正言辞的说。“就是，就是，万一学校不给我们换老师，我们再得罪了唐老师，以后对我们孩子不好怎么办？我们谁也不找，就找校长您！”

王志仁一听，心想，各位居然也害怕得罪唐老师啊。这下，他心里更有谱了。慢慢地说“大家就因为月考物理成绩低，就要换老师吗？今年江北市gdp涨幅没有去年高，你们怎么不去市政府要求换市长呢？大家想过自己孩子的问题吗？”

“我们不听校长唱高调，我们要解决实际问题！”，“对，对，我们要解决实际问题”，“就是，就是，我们不是来听校长唱高调的。”几个家长你一句，我一句，办公室又乱了起来。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王校长的额头微微沁出了汗珠。

此时，保卫科长金贵已经跑到了高一年级办公室，他把事情的经过给高一5班班主任陈昱明一一道来。

陈昱明一听是自己班级的家长跑到校长办公室去闹事，一下子全身发软，瘫坐在椅子上。但他听到家长们是针对物理唐明老师来闹事，又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走到黄峰老师身旁，向他请教。

黄峰一听，安慰陈昱明说：“这种事情每年9月开学后都会有的，见怪不怪了，兄弟别担心”，黄峰想了想又说，“兄弟，依我看，你现在应该去行政楼到校长办公室去，虽然家长不是针对你，但你要去替校长解围，毕竟闹事的是你们班学生家长。”

陈昱明一听傻眼了，他在岗前培训的时候只是听人们聊过这种事可从来没亲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在他上学的那个年代，他连听都没听说过，还有家长跑到学校闹事要挑老师的无理要求。这时，黄峰又补充道：“小陈，你必须赶紧去，你不去，校长会认为你这个班主任工作没有做到位，会认为你没有替领导分忧解难，到时候所有的板子都会记到你头上的。”

黄峰的话音刚落，年级组办公室的固定电话响了起来，接电话的老师对陈昱明喊道：“校长让你现在速去他办公室，现在就立即去。”

陈昱明急出一头大汗，他不知道去了校长办公室该怎样面对那些闹事的家长……

第十章 因祸得福，崭露头角

很多成功往往是被逼出来的，很多也转机往往也是被逼出来的。

陈昱明和黄峰还没来得及商量怎样劝退闹事的家长，王校长就打来电话。一下子弄的陈昱明六神无主，出了一身大汗。

事不宜迟，陈昱明只好跟着保卫科长金贵一起往行政楼小跑。在路上，陈昱明大脑像过电影一样，准备一会见到家长的说词。

陈昱明和金贵还没到校长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吵闹一片。陈昱明深呼吸了一口气，捋了捋衣领子，大声喊道：“请大家安静，我是高一5班的班主任陈昱明，大家都安静！”众人都回头看，停止了吵闹，校长办公室里暂时安静了下来。王校长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向陈昱明投去渴望的目光。陈昱明挤进去走到王校长身边，转身继续准备讲话。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请大家跟我一起来隔壁的会议室，先登记一下孩子的名字。大家放心，没有别的意思，我们首先是要确定一下在场的各位是不是我们高一5班的家长。登记完，我确认没有外人参合捣乱就现场把登记的名单撕掉。”陈昱明边说边环视了一下在场的家长们，接着说“然后，我们把大家的要求和反映的问题一项一项登记好，请大家在隔壁会议室休息20分钟，我们学校的领导和咱们班的老师集体研究商议一下，马上再回来给大家一一解答，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大家老这样围着校长，东一句、西一句又浪费时间，还不解决问题，是不是啊，各位家长？”

陈昱明刚说完，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几个家长悄悄往外溜。这个细节，王校长也看得清清楚楚。

王志仁校长接着陈昱明的话继续大声喊道：“好了，请大家都到隔壁会议室吧。”

刚才带头喊话的女家长心想“登记学生名字？这可不行，就算一会撕掉，那陈老师也能记住啊。我可不能冒这个傻气，谁爱登记，谁登记吧。”于是，她假装拿起手机打电话，推开人群，出了校长办公室，蹭蹭蹭小跑离开了学校。结果她这一走，马上又一位家长问卫生间在哪里，也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陈昱明看到此景，又一次喊道：“走了，走了，大家都到隔壁会议室吧。”

陈昱明一催，大家纷纷走出校长办公室。可是，走出办公室的家长，并没有都往会议室里走，又有好几位家长离开三楼，离开了学校……

此时无声胜有声。王校长拍了拍陈昱明的肩膀，但并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保卫科长金贵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陈昱明和金贵最后走出校长办公室，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家长走进隔壁的会议室。这时，就剩下五六个家长。

进会议室后，陈昱明并没有让家长们登记孩子的名字。他严肃而又深沉地说：“各位家长，你们就是这么做孩子的后盾，就是这么支持孩子的吗？”

五六个家长面面相觑，无话可答。

“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的孩子如果不好，你是把他换掉呢，还是期盼他变好呢？”陈昱明盯着距离他最近的一位男家长说。

“这个，哈哈，陈老师真幽默。”那位家长生怕在班主任面前说错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回了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

陈昱明接着问道：“各位来学校的事情，自己的孩子知道吗？如果不知道，一会放学的时候，看到你们，回家后他们会怎么样？”

“嗨，千万不能让我女儿知道，那样回家能吃了我”，“可不是吗，现在一家一个，谁家不是娇惯的啊，我儿子要知道我来学校，明天保准说什么也不来上学了，那我可惨啦！”几个家长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

“好了，我给大家透露个消息吧，唐明老师是一位很有战略眼光的老师，从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这次没考好，我看不是什么坏事，这不正好暴露了咱们班孩子们的问题吗，接下来不是正好能对症下药，有的放矢吗？再说了，学校师资紧缺，唐明老师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经过正规考试应聘来咱们江北一中的，大家如果非要换了唐明老师也行，但学校没有多余的物理老师，我替校长给大家回答：解决办法只有去社会招聘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临时老师，难道这样大家就痛快了吗？”

“我们不换老师了，是我们考虑不周全，陈老师见谅啊”距离陈昱明最近的家长很不好意思地说。

陈昱明看看现场的气氛，就势赶紧说：“那既然这样，大家就先赶紧回去吧，别一会放学，正好让孩子们看到。”

“陈老师再见，给您添麻烦了”

“再见，再见，给您添麻烦了”

最后这五六个家长，也悄悄离开了会议室，离开了江北一中……

陈昱明和金贵一起回到校长办公室。金贵抢先一步：“王校长，闹事的家长全都走了。”

王校长并没有说话，他摸摸自己的大背头，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从陈昱明来办公室到家长全部离开一共16分钟。王志仁心里想，好小子，孺子可教！但是他表情却很严肃，盯着陈昱明和金贵良久才发言：“小陈，你是怎么管班的，制造出这么大的麻烦！”王志仁摸摸大背头，又对保卫科长金贵说“还有你，连个大门都看不住，放进来这么多家长闹事。”

陈昱明连连点头对校长说“对不起，王校长，是我没有管好这些家长。”可他心里又想，我连自己班里学生还管不好，我还能管得了家长吗？再说了，家长归我们管吗？“不过，王校长，我觉得金贵科长做得挺对。您看，让这些家长围在校门口多不合适，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我们江北一中发生了什么大事情，那样反而会谣言四起，还不如放他们进来，影响还小一些。”

金贵向陈昱明投来感激的目光。跟着陈昱明说到：“就是，就是，王校长，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王校长心想，这个陈昱明啊，这小子真是孺子可教啊！但王志仁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一句话也不说。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给教科研处主任甄爱明打过去。电话里，王校长说：“爱民主任，你安排一下物理学科组的两位特级教师，轮流听听唐明老师的课，帮他指导一下，你亲自定期检查一下唐老师的教案和做作业情况。”说完，他把脸朝向了电脑屏幕，熟练地敲起了键盘。

站在办公桌前的陈昱明和金贵，异常尴尬。陈昱明心通通跳了起来，智商又回到了零点。金贵拉着陈昱明走出校长办公室，轻轻关上了门。

第十一章 第一次相亲

真金不怕红炉火，酒香不怕巷子深。“课件”风波的事件让陈昱明在江北一中迅速出名，他的名字被深深记在了全校老师的心里，连后勤师傅，食堂厨师都知道有陈昱明这么一个新同事。而解决家长围攻校长办公室的事件，使陈昱明在校长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表面上看起来，陈昱明祸不单行，接二连三出问题，但实际上，陈昱明免费给自己做了广告，还临时救了王校长的“架”。

俗话说，会干活的不如会管理的，会管理的不如会用人的，会用人的不如会救“架”的。换句话说，功高莫过于救“架”。

陈昱明在很短的时间内帮助王校长解了围。王校长不但不记恨那天来办公室闹事的家长来自于高一5班，反而从心里佩服陈昱明这个年轻小伙机灵、智慧，办事情能切中要害，说话能把握分寸。

短短的时间里，陈昱明由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变成了单位里老少皆熟的人，变成了校长心目中可塑性很强的年轻人。

然而，这些情况陈昱明浑然不知。他对于家长围攻校长办公室的事情和王校长忽冷忽热的态度，一直心有余悸。

人怕出名，猪怕壮。虽然陈昱明是靠“被捉弄”而被动出的名。

单位里都知道新来的年轻教师陈昱明，慢慢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要说都什么时代了，这八零后还需要介绍对象？因为工作忙、压力大，现在很多年轻人没时间谈恋爱，没工夫处对象，尤其像教师、医生这样的职业，很多人还真是靠介绍对象、相亲最后步入婚姻殿堂的。

在江北市人民公园的一处名叫“江北古韵”小广场，每个周末都会有很多五六十岁的人聚集在一起。这些人不是跳广场舞的，也不是打太极拳的。干什么的？相亲的！他们不是给自己相亲，是给自己的子女相亲，很多人是背着子女来的，有的父母甚至在“江北古韵”小广场，举着牌子，就像火车站、机场的接站牌一样，上面写着“我儿，本科，事业单位，有房”、“小女，硕士、政府部门”……大家聚在一起彼此交换信息、互问长短，俨然成为江北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过去提倡晚婚晚育。现在，就算你不提倡，很多年轻人就是不着急结婚。

有一天，语文组一位快退休的老教师要给陈昱明介绍自己的外甥女，陈昱明说自己才25岁，还小，暂时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情。对方很扫兴地离开了陈昱明。

又有一天，同组的黄峰老哥对陈昱明说：“老哥我观察你很长时间了，你这人一心扑在工作上，很少见你外出娱乐，既不会打麻将，也不会玩扑克牌。我跟我爸妈、我妹妹都详细描述过你的情况，他们都觉得很合适，我给你撮合一下，你和我妹妹相个亲，怎么样，妹妹在市海洋与渔业局工作，公务员，单位离咱们还很近。就是有一点，我妹妹今年26岁了，比你大一岁。但我妹妹很漂亮，你见了保准不后悔？”

陈昱明一听，脸微微发红，有点羞涩地说：“承蒙老哥抬爱了，我才刚参加工作，还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情。”

“谁要你考虑结婚的事了，让你相亲，见个面，谁相亲第一次见面就谈结婚的事啊。哎呦，你是不是嫌我妹妹比你大一岁啊，我可告你啊，女大一岁，幸福一辈！”黄峰越说越来精神。

陈昱明很难为情地说：“老哥，我的情况你知道，我是外省人，家不在江北，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房子，我没嫌你妹妹比我大一岁，我是有点自卑……”

“得了，得了，我对你知根知底才跟你说这件事，我就这么一个小妹，我爸妈疼我小妹比疼我超过一百倍。就希望小妹嫁给一个人品好的男人。爸妈说了，其他都无所谓。好了，就这么定了。我把她电话给你，周五下午下班了，你们一起见个面。”

陈昱明和黄峰的小妹黄涟短信相约好，周五下班后，晚上7点在黄涟单位门口见面，然后一起去黄峰父母家附近的肯德基边吃边聊。

美好的计划，美好的期盼让陈昱明心里乐滋滋的，他从来还没有相过亲，就等着周五的到来。

谁知道，好不容易盼到了周五，学校突然通知新高一年级全体教师下午五点整开教情分析会。教情分析会一般开一个半小时。可都下午六点半了，教情分析会还没有开完。教务主任何海容长篇大论，没完没了，就是不宣布散会。弄的陈昱明不停地给黄涟发信息道歉。黄峰也不断地给妹妹发信息解释，让妹妹在单位多等一会。好不容易，何海容说今天他要讲的话就说到这里。突然，他又说今天教科研处主任，甄爱民也要和大家说两句。说是两句，但是甄主任都说十分钟了，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下面我正式开始今天的讲话。”陈昱明和黄峰都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最后足足又等了半个小时，会议才全部结束。此时已经晚上七点二十了。

会议刚结束，黄峰就赶紧打电话给妹妹解释，然后和陈昱明击掌，祝他好运。

陈昱明原本计划坐公交去，但是由于开会太晚了，就打了个的士去黄涟单位。在出租车里，陈昱民拨通了黄涟的电话，告知他已经上车，马上到黄涟单位门口，请黄涟往单位门口走。

不一会，出租车开到了江北市海洋与渔业局门口，只见大门口一位女子推着一辆自行车，在门口像是等人。陈昱明心想，想必这就是黄峰的妹妹黄涟了。他告司机师傅说：“拉个人，然后去附近的肯德基。”可是司机看到还有一辆自行车，满脸的不高兴，厌烦地说：“要不你结了账，重打一辆车吧，我这新车，真是不想半路捎人，还得拉辆自行车，我这后备箱新新的，待会别再给我蹭了。”陈昱明好说歹说，答应给师傅多加20块钱师傅才同意捎人，拉自行车。

陈昱明下车走到黄涟身边自我介绍，然后笨手笨脚地帮黄涟把自行车塞到后备箱里，出租车后备箱盖还关不住。弄得黄涟很尴尬。

出租车开到附近的肯德基门口，下车时，计价器显示23元，加上陈昱明和司机约定好的多加20元，一共是43元，陈昱明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司机看了看说没零钱，请给零钱。可是陈昱明下午上班时就准备好晚上请客的钱，全部是百元钞票，身上没带零钱。司机很固执，坚决说没零钱，找不开钱。最后，黄涟掏出零钱结账。陈昱明脸上一抽一抽的，甚为尴尬。

二人下车后，陈昱明帮黄涟推着自行车，来到肯德基门口，这时存车处已经下班，没人看管自行车，停在路边又怕丢了，陈昱明主动推车说：“我来找存车处。”他推着车子四处张望，寻找存车处，对面一个中年男子说：“哥们存车吗？现在这个点，就我这可以存车了。”陈昱明如释重负，问道：“把自行车停放在哪里？”那人直接从陈昱明手里接过自行车，说：“您甭管了，把车子给我就成，走的时候再交钱，晚上存车可是一块钱啊。”

陈昱明因为迟到，又让黄涟付了打车钱，这时候可能太紧张了，连个存车牌都没问那男子要，把自行车给了人家就转身来到黄涟身边，一起进了肯德基。而刚才那男子，推着车子转身就骑走了。原来是个偷自行车的，而陈昱明正中下怀，直接把自行车交给了偷车人。

陈昱明从小生活在矿区，从来没有去过肯德基。上大学时候也从来没有去过。今晚他和黄涟是第一次来到肯德基，他以为肯德基和别的饭店一样。所以他和黄涟选了个座位，然后呆坐在那里一直等服务员过来点菜。黄涟心想，这人什么意思呢，和我来肯德基相亲，不买东西吃，干坐着吗？不行，要不我自己去两包薯条吧，反正自己也饿得厉害，而且陈昱明还是哥哥的同事。于是，黄涟起身朝前台走去。陈昱明还傻乎乎地以为人家去卫生间，没好意思说话。然后低头给黄峰发了条短信“一切顺利”。

没一会，黄涟端着个托盘走来，陈昱明一看，两杯可乐，两包薯条。托盘上还有一张小票，他拿起小票一看，两杯可乐30元，两包薯条20元。一共50元。啊？黄涟已经买单了。顿时，陈昱明一阵脸红，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第一次来肯德基，怕被黄涟笑话。

两人默默不语，低头用吸管喝着可乐。还是黄涟先张口，聊起了自己哥哥。结果晚上两个人全聊了黄峰，自己的个人信息，一句也没谈。

晚餐吃罢，两人出门，去取自行车，可是肯德基门口除了停着的几辆小汽车之外，一辆自行车也没看到。黄涟问道：“存车牌给我看一下。”陈昱明脑子嗡嗡嗡，记不清刚才到底给没给自己车牌，说话吱吱呜呜。他自言自语：“自行车不会丢了吧。”

黄涟见状，及其生气的说，陈昱明老师，您可真是我的大克星啊！今晚上我算领教了，我可千万不能和你这样的人结婚！见面第一天就差点被你给克死！再见……

说完，黄涟转身就走，陈昱明，傻愣在原地，看着黄涟走出了五六米，才回过神来，喊道：“我去送送你”黄涟头都没回。只听见“用不起，我自己回家，我们以后再也别见……”

第十二章 邪不压正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陈昱明第一次相亲失败而归，信心全无。第二天周末他想转移转移情绪，就一个人来到他常来的珍珠湾海滩，在去海边的路上，他买了罐健力宝，买了一包5元的长征香烟。陈昱明平时从不抽烟，只有有心事的时候才抽烟……

陈昱明找了个人少的海滩，躺在上面，仰望天空。他听着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看着天空的朵朵白云，心里慢慢地安静下来。

昨晚的丢人经历，陈昱明还没有给黄峰打电话说，他想周一见了当面解释。但他心里却反复想起昨晚的事情。黄涟确实是美女一枚。可自己没这个福分，高攀不上。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陈昱明躺在沙滩上，胡思乱想开，一会想想黄涟，一会想起了尹丽丽，一会又想起了方晋明。

今天周末，真是难得的放松，陈昱明不知不觉抽了好几根烟，他感觉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在江北师范大学读书的四年，陈昱明经常来海边，喜欢静静地躺在软软的沙滩上，他认为这是最便宜的无价享受，每次只要坐公交车往返花两块钱的交通费。他感到自己每次面对大海，就会变得胸怀宽广，就会把所有的烦恼都忘掉。

现在自己当了老师，当了班主任，自己的心就是这大海，要包容海面的这些小船、大船，要容纳千条河，万条江。而他所面对的学生和家长就是这小船、大船，小河、大江。

正当他展开无限遐想的时候，突然手机收到一条短信“陈老师您好，跟您反映一个问题，贵班卜振喜同学，平时测验、考试，经常作弊，带小抄，严重影响了考风，影响了公平。请您多关注。别问我是谁。谢谢！”

陈昱明看完短信，美好的心情瞬间被打破。怎么又是卜振喜？陈昱明真想马上就狠狠臭骂卜振喜一顿。但是仅凭这条短信就认定为事实？刚刚还想自己是大海要包容小船、大船。

算了，不想了，下周再说，还是有好静静地享受这惬意的周末吧……

第二周开课后，陈昱明留心观察卜振喜，又以关心子弟的名义和其他几位任课教师交流了卜振喜的学习，大家一致认为：卜振喜的考试成绩、测验成绩和课堂上的表现完全是两个人。

陈昱明考虑多日，最终下定决心，硬着头皮去找卜正金谈考试的情况，谁知他刚开口说要谈谈卜振喜的成绩问题，卜正金就不屑一顾地质问：“陈老师，你已经是第六个来找我谈成绩的老师了啊。”卜正金的眼睛盯恶狠狠地盯着陈昱明，又说道：“为什么我儿子考好了，你们就一个个横鼻子竖眼睛？这么不信任他？难道他考差了，考倒数第一，你们才心满意足吗？你们班的老师怎么跟商量好了一样，都认为他作弊呢？你们有证据吗？”陈昱明一看，心想既然别的老师已经都和他沟通过了，他还这副德行，看来这次又白来了。他暗暗叫苦，心想怎么每次和卜正金谈话都是多此一举，无功而反呢。

陈昱明无可奈何，只好再次作罢，他对卜正金点点头说道：“好吧，好吧，既然您这样认为，我真不好多说什么了，希望您多关心关心他的学习，有什么咱们及时沟通，您先忙，我就先回年级组了。”

陈昱明离开艺术组后，并没有回年级组，他直接回到单身宿舍，找出剩下半包的长征烟，点着一根，自言自语道：“这个‘不正经’太不像话了，你不是要证据吗，好，我要找不到证据，我就请卜振喜这个‘不珍惜’来当我们班的班主任！！！”

期中考试到来之时，陈昱明特意到教务处进行调换，要求专门监考卜振喜所在的考场。本次考试，陈昱明和物理老师唐明监考第十考场—卜振喜所在的考场。

第一门考语文，陈昱明故意从卜振喜身边多经过几次，他看到卜振喜，名句默写空着，文言文翻译空着……陈昱明是又气又高兴，这回紧紧盯着你，看你怎么抄。谁知道，交卷字的时候，陈昱明看到卜振喜的卷子写得满满的，刚才空着的，又全部答满了，而且答对了。就在陈昱明眼皮子底下，陈昱明什么都没发现，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抄的，难道刚刚还什么都不会，瞬间就什么都会了？奇怪，这家伙莫非有三头六臂，有障眼法？

第二门考数学，陈昱明紧紧盯着卜振喜，夸张到了目不转睛的地步。看这个卜振喜怎么抄，怎么作弊。

结果收卷后，陈昱明自言自语道：“真是邪门了，我明明死死盯着卜振喜，怎么这家伙主观题和他前面的同学答案如此雷同？”唐明老师说：“看来，还是我们水平有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不对，不对，应该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就不信我逮不住卜振喜！”

第三门考英语，陈昱明和唐明两个人一起紧紧盯着卜振喜。结果卜振喜，抓耳挠腮，如坐针毡，像花果山的孙猴子。陈昱明心想，好小子，这下老实了吧，看你怎么抄！结果，眼看交卷时间快到了，卜振喜作文一片空白，他抬头看了看两位监考老师，假装伸了个懒腰，然后把卷子下面的草稿纸拿起翻了个个，然后看开始一本正经地抄自己提前在草稿纸背面写好的字体极小的英语作文。那样子看起来若无其事，但陈昱明看着卜振喜刚才还无所事事，难以下笔，现在突然流利地书写起来。陈昱明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卜振喜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说时迟，那时快，陈昱明大步流星冲到卜振喜身边，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草稿纸上满满的英语字迹。

面对陈昱明的突然袭击，卜振喜却不慌不乱。他迅速地把草稿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

站在一旁的陈昱明瞠目结舌，半天没反应过来。卜振喜看着陈昱明的眼睛，伸出双手，发出一声“哼哼”。接着低头写卷子。

这时唐明老师也走下讲台，来到卜振喜身边。卜振喜见状把刚才的纸团咬了咬，做了一个下咽的动作。陈昱明和唐明面面相觑。卜振喜张口说话：“老师，别紧张，我可没作弊”唐明气得脸都青了，连说三声“你……你……你……”卜振喜坐在原地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没证据的事，老师们不要乱来啊，你们可要为人师表的。”

陈昱明也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他盯着卜振金，脑子里想，跟我玩猫捉老鼠，警察抓小偷，好吧，我跟你奉陪到底……

第四门考历史的时候，陈昱明提前给唐明出了个小计谋。在考试时间过了一半的时候，陈昱明假装去卫生间，问唐明要了一包纸巾，出了考场，然后悄悄来到考场的后门口。唐明低头，嘴里假装念叨着物理公式，然后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假装在黑板上写公式，列竖式计算。坐在下面的卜振喜全部都看在眼里，他惊喜万分，竟然把手伸进咯吱窝里，两根指头夹出一张纸条，这张纸条上写满了老师复习时讲过的一道主观题的答案，卜振喜忍不住面带微笑，把纸条放在桌子上开始肆无忌惮地抄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陈昱明从后门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悄悄走来，已经站在他身后多时。

陈昱明用手一把按住了卜振喜的那张作弊的纸条，然后唐明飞速从讲台上跑过来，撤走了卜振喜的试卷，陈昱明才慢慢拿起刚才的那张作弊纸条……

人证、物证齐全，陈昱明非和卜正金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十三章 恩威并用

陈昱明拿着这卜振喜这张作弊小抄在办公室凝视了良久，计上心来。他决定再次去找卜正金，即便是再次对牛弹琴，他也要降服这两“牛魔王”。

陈昱明把卜振喜叫来办公室。他并没有对卜振喜发火、生气，他知道这家伙吃软不吃硬。于是，对卜振喜心平气和地说道：“振喜，男子汉，敢作敢当，其实我并不太在意你这次考试作弊，我在意的是你敢不敢承认，我觉得你不是缩头乌龟！”

“陈老师，这有什么不敢，我卜振喜一向是敢作敢当。”卜振喜振振有词，好像当了什么英雄一样。

“这就对了，我没看错你，到底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敢作敢当，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陈昱明拿出一张信纸，仍然很平静地说，“来，来，来，空两行，在下面写个简单的经过说明。”

卜振喜接过信纸，从陈昱明办公桌上拿起一支笔，站着写了两句话“本人提前写好一张复习内容，在历史考试中，拿出来抄写，被老师发现。请随便处理！”

陈昱明一看，心想，这小子什么态度啊，而且如此滑头啊，这么小的年级都能混社会了。就写这么两句，还不署名，只写个“本人”，到时候，你老子卜正金跟我玩“不正经”，我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于是陈昱明又说道：“咱不能当无名‘英雄’吧？”

卜振喜犹豫了片刻，问到：“老师，这是要干什么啊？”

“什么都不干，你态度好，认个错，在下面写上两句检讨的话，抬头写上检查书，这事我就尽量不扩张了。注意是尽量，主要是看你的态度”陈昱明就这样一步步让卜振喜留下了书面材料。

卜振喜想了想，认为写个检查书，总比叫家长，交给教务处或德育处处理要划算。于是就简单写了一句话“我错了，以后保证再不作弊，抬头写了检查书三个字。”

陈昱明收好检查书，对卜振喜说，你先去好好复习明天的考试，今天的事情，先到这里，明天再说。卜振喜不屑一顾地离开陈昱明，他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

陈昱明把卜振喜写的检查装在一个档案袋里，起身准备去艺术组找卜正金，他刚迈出办公室，又返回来，拿起五六张信纸，放在卜振喜的检查下面。又重新出门往艺术组走去。

陈昱明来到卜正金的办公室，卜正金正在打电话，看到陈昱明进来，立即收起了电话。刚才还一脸鬼鬼祟祟的样子，转脸又傲慢地对陈昱明讲：“陈老师，你不会又是来告状的吧。”

陈昱明这次一改以往唯唯诺诺的姿态，自己主动坐下来，盯着卜正金说：“卜老师，咱们都忙，你以为我闲着没事，愿意来找你唠嗑啊？”

卜正金看到陈昱明今天说话跟变了个人似的，感到一阵吃惊。他两眼盯着陈昱明手上的档案袋，满心疑虑。

这时陈昱明又说道：“按说你孩子多次违反纪律，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可你总是不以为然。这次期中考试他又作弊违纪：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作弊。这次我是想帮你也帮不了啊。按照学校规定，期中、期末等大型考试作弊者，要给予警告处分，加上他平时那么多的违纪处理，卜振喜可是够上开除了。”

卜正金一听着急了，有点慌张地说：“陈老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谁跟你开玩笑！你看看这个吧，都是他的违纪材料，”陈昱明边说，边把档案袋打开，取出那几张信纸，把第一张拿出来，又把剩下的放回去，接着说：“看吧，这是最近的一次，考试违纪作弊的经过材料。您先消消气，您要是心里承受能力强，我一份一份拿给你看。”

卜正金扫了一眼这张作弊经过说明，脸上一阵抽搐，态度立即180度大转弯。点头哈腰地说：“陈老师，陈老师，这个事没跟教务处、德育处说吧？我看还是以教育为主，您心心好，给孩子一个机会吗。”卜正金边说，边拿出一次性纸杯给陈昱明泡了一杯茶。

陈昱明见状，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卜老师啊，孩子犯错是年龄小不懂事啊，可是他这样三番五次地违纪，已经引起公愤了，现在很多家长都针对我啊。前段时间你知道吗？咱们班一堆家长来学校包围王校长办公室，聚众闹事要换物理老师，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地，说着说着，大家全针对开我了，说我总是包庇一个叫卜振喜的教工子弟……”

卜正金边听，嘴里边嘟囔着，“这些家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陈昱明问：“怎么着，什么意思啊？”

卜正金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没事，没事，陈老师，您继续说。”

陈昱明喝了口水，接着说：“卜老师，卜大哥，咱们是同事，我还能害你不成，我这都是为了孩子么。我看这样吧，我也不计划给教务处、德育处上报了。到你我这就打到为止。但是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卜正金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陈老师，我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陈昱明想了想说道：“第一，你要好好批评批评自己的孩子，不要老是惯着他，不要让他有教工子弟的心理而不敬畏学校的制度、老师的管理。第二，从你做起，你要相信老师们的话，听从老师们的劝告。老师都是为了自己的学生好，谁每天没事老针对你，老跟你过不去啊。第三，这第三么，请卜老师以后对我本人客气点，我好歹是一班之主，是你儿子的老师，是你儿子的‘父母官’吧！”

“放心、放心，谨记陈老师教诲！”卜正金拉着陈昱明的手很有礼貌的回答。

陈昱明心想，这卜正金真是个变色龙，想不到这小子也有“正经”的时候，呵呵。

第二天，陈昱明看到卜振喜两个眼圈红红的。想必是老爸晚上狠狠收拾了这家伙一顿。陈昱明，把卜振喜叫到办公室隔壁的谈话室，单独和他谈话。

只见卜振喜一脸委屈，质问陈老师：“骗子，你不是说我承认错误就没事了吗？”

陈昱明拍拍卜振喜的肩膀：“我并没有上报教务处、德育处啊。你是说你爸爸知道了吧。这个我必须说啊。谁让你是咱们学校的教工子弟呢。如果不是子弟我还真不说了。可你偏偏是子弟，我不说，到时候你爸爸反过来说我包庇你，说咱两合起伙来欺骗他，那我可承担不起啊。”

卜振喜听后一脸无奈。低头不语。

陈昱明接着说道：“振喜啊，我知道你平时喜欢争强好胜，要面子，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搞的那些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考大学是看你的成绩，不说看你搞歪门邪道！”

陈昱明边说，边让卜振喜坐下，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对卜振喜说：“要不来根烟，咱两一起抽。”

卜振喜看到陈昱明这个动作，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他说：“陈老师，还没听说过，老师和学生一起抽烟的啊。还是算了吧。”

陈昱明斜着眼睛笑了笑说：“你看看，你看看，你怎么不说自己不会抽烟呢？我没猜错吧，你小子背地里肯定偷偷抽烟。”

卜振喜哈哈笑着，没有说话。

陈昱明看着气氛缓和，现在可以打开卜振喜的内心世界了。他把椅子往卜振喜身边拉了拉，接着说：“振喜啊，老师知道你内心里是个很上进的人。其实，爱表现的人，爱面子的人，都是很上进的人。”

“对对对，老师，您说的没错。可我……可我就是学不进去，也不好意思刻苦学习。”卜振喜凝望着陈昱明说。

陈昱明把一只胳膊搭在卜振喜身上，说：“振喜，我今天也见世面了啊，怎么还不好意思刻苦学习呢？今天我给你保证，高考完第二天，你就不用叫我老师了，以后叫我大哥，陈大哥！有什么难为情的，尽管跟我说。”

卜振喜这个时候和陈昱明完全没有了界线，没有了隔阂，他敞开心扉，痛痛快快和陈昱明说了好多好多自己的事情，包括他们家的事情。卜振喜说着说着还落下了眼泪。

原来卜振喜的妈妈是曾经是江北市歌舞团的一位歌唱演员，歌唱得特别好，为了能唱歌出名，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她妈妈就跟北京一位高官远走高飞，从此就再也没有回过江北。只不过他爸爸、妈妈没有办理过正式离婚手续。或许，他爸爸妈妈早就离婚了，只不过卜振喜不知道而已。从哪以后，卜振喜就怨恨这个社会，只要看到别的同学说自己妈妈买的衣服啦，文具啦，生日礼物啦，他就痛恨、嫉妒，就想搞恶作剧！而且他作为调皮捣蛋的“标杆”，早就被同学们贴上标签，稍微一刻苦，同学们就嘲讽他，笑话他装腔作势。

陈昱明掏出一张纸巾给卜振喜擦擦眼泪，他安慰卜振喜说：“振喜，同学们不是给你贴标签了吗。我现在就帮你，把这个标签弄掉。你想不想让同学们另眼相看你？”

“想，想，老师，我做梦都想！”

“好，那你以后必须听我的。下周，我要开新课，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课后练习题要求背诵第三段、第四段和第五段。我现在提前一周就先给你布置这个作业，你一定要下功夫背会。到时候，我上课提问，你一定滚瓜烂熟地背下来，我看谁还笑话你？！”

卜振喜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陈昱明和他握手又击掌……

第十四章 奇迹出现

威·亚历山大曾经说过“命令只能指挥人，榜样却能吸引人”。而在陈昱明眼里，无论什么时候，爱都可以改变人！

陈昱明原本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想把自己班级建设好，班风树立好，先是要调教好卜振喜这个高一5班头号调皮大捣蛋。而调教这个词对卜振喜来说，有点太轻松了。必要的时候，自己得硬气点，实在不行，就把卜振喜交给德育处，该处分就处分，该开除就开除。

但是卜振喜对陈昱明的坦诚相告，让陈昱明也跟着伤心落泪。陈昱明不在讨厌卜振喜，不在埋怨卜正金。他对这父子两的遭遇起了恻隐之心，但一时间又感到爱莫能助。他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必须在学习上、生活上多关心这个心理已经有严重问题的卜振喜。

陈昱明现在要用爱来感动他，用爱来唤醒他，用爱来融化他，用爱来激励他！

陈昱明和卜振喜约定，让卜振喜提前背会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荷塘月色》中的第四、五、六段。卜振喜还真就照办了。而且任务完成的非常圆满。让陈昱明也为卜振喜暗挑大拇指。

第二周上课时，陈昱明之前并没有布置预习，直接宣布开新课《荷塘月色》。

陈昱明故意提问道：“这篇《荷塘月色》是朱自清先生的散文经典佳作，课后题有要求，让背诵第四、五、六段，我知道这对大家来说又是一块硬骨头。不过别担心，只要我们上课专心学习，课后认真做作业，多花一些时间去背诵、默写。我想，我们同学一定能够漂亮地完成这个任务，”陈昱明边说，边环视了一下同学们，又故意问了一句，“这么美的一篇散文，我想看看我们同学们之前有没有看过的，谁来先给读一读这三个最美的段落？”

陈昱明看到有两三个同学举手，一个是语文课代表，一个是学习委员，一个是卜振喜。但卜振喜是似举手非举的样子。

陈昱明先让课代表读，接着又叫学习委员读。学习委员读完之后，陈昱明还故意渲气氛，说“不愧是我们班的课代表和学习委员，我们还没有学习的新课，他们读得如此深情”，接着他又问了句“能不能背下来？”学习委员微笑着摇摇头。教室里其他同学怕被提问，纷纷低下头，教室里一片寂静。

陈昱明接着走下讲台，来到卜振喜身边，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课桌，说：“刚才我好像看到你也举手了，是吧？要不你来读一读。”顿时，教室里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同学们交头接耳，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几个男生目光都盯着卜振喜，幸灾乐祸地样子，准备看他的笑话，还有人专门拍手起哄，有个男生还发出声音“卜振喜，来一个！”

陈昱明故意洪亮地咳嗽了一下，环视了教室一圈，示意要保持安静。

卜振喜开始很难为情，他怕大家认为他装腔作势，甚至以为他又要搞什么恶作剧。陈昱明凝视着他，微微点点头，他渴望卜振喜能勇敢的站起来！教室里沉寂了片刻，只见卜振喜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对陈昱明说：“老师，我想试试，我给大家背诵一下这三段吧。”

教室里突然又嗡嗡了起来，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家都感觉到很惊讶，却不知道这是陈老师和卜振喜一周前就排练好的，他两此时正在给全班演戏。

卜振喜站起来，拽了拽自己的校服上衣，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始背诵“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顿时，一片赞叹、一阵掌声，教室里沸腾了！

陈昱明装作欣喜若狂的样子，摸了摸卜振喜的头，回到讲台对全班同学说：“真是君子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卜振喜同学竟然已经背会了这三段话。陈老师我深感欣慰啊！同学们，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最近我发现卜振喜变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会更努力，更进步的。”说完，教室里又是一阵掌声，此时，刚才朗读的语文课代表和学习委员也向卜振喜投来钦佩的目光和嫉妒的眼神。

虽然陈昱明和卜振喜提是前编排好的，但很少受到正面表扬的卜振喜还是欣喜若狂，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突然觉得做一名好学生真幸福。不知不觉，后半节课他又走神了，不过这次上课走神，不是想着打游戏，不是想着搞恶作剧，他开始了美好的憧憬和美丽的幻想……

陈昱明为卜振喜营造进步的气氛和同学们认可他的环境，算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这一招屡试不爽。之后他分别和高一5班的其他各科老师经过商量后，全都使用了这个办法。这一招，让卜振喜在全班面前“走红”了好一阵子。

不知不觉间，奇迹出现了，卜振喜变得爱学习了，变得刻苦努力了。他时不时还去办公室问问题。这一点，连卜正金都觉得像是在做梦，因为他做梦都没有想过这一切是真的。

卜振喜身上发生了奇迹，引得他的爸爸卜正金身上也发生了一个奇迹。

平日里，艺术组的老师们早已习惯了卜正金有事没事就说他儿子班主任陈昱明的坏话。最近，大家不仅听不到他嘟囔陈昱明的各种不是，反而看到他对陈昱明毕恭毕敬，奉为圣人一般。

卜振喜学习蒸蒸日上，干劲十足，因此，卜正金彻底被陈昱明降服了。在校园里，卜正金和陈昱明遇见了，卜正金老远就点头哈腰地和陈昱明打招呼。卜正金经常像陈昱明的跟屁虫一样，开会故意坐在陈昱明的旁边，走路跟在陈昱明的后面，食堂里抢着帮陈昱明打饭。好像，在卜正金面前，陈昱明就是校长一样。这让艺术组和语文组的老师多少有点“耗子给猫拜年”的那种不适应。有人看到卜正金和陈昱明在一起，就故意开卜正金的玩笑道：“老卜，又在巴结儿子班主任啊”，卜正金总是回答：“应该的，应该的”

陈昱明改变卜振喜学习态度的事情在校园里慢慢传开，大家纷纷向他请教。陈昱明总是谦虚地说：“我哪有这个本事啊，这是人家爸爸的功劳。”不过话虽如此，陈昱明还是悄悄地把秘诀传给了黄峰。

黄峰照搬陈昱明的做法，也小有成效。

他们班的倒数第一名罗强，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很没礼貌，现在见了老师主动问好，隔三差五还来办公室问问题，回家也很努力，而且还帮着家长干家务活。这名学生的爸爸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一天，黄峰班里罗强的爸爸来到学校，他要当面给班主任说句感谢的话，想给班主任讲讲孩子在家里的表现，再了解了解孩子在学校的情况。

这位家长一大早风尘仆仆地来到学校，走进高一年级办公室语文办公区。他一见黄峰老师就大声喊道：“黄……黄……黄老师，您……您好，您好，真……真……是太……太……太感谢了！”这家长也不知道是本来就结巴，还是见了老师紧张造成的结巴。

罗强爸爸边说话，边从上衣口袋里准备掏东西。黄峰立即冲上前阻止并去拉家长的手，嘴里还说：“别别别，千万别，千万别来这一套啊。”

陈昱明就坐在黄峰的办公桌对面，他看得仔仔细细、千真万确，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黄峰越是阻止，这位家长越是伸手往上衣口袋，嘴里还嘟囔着：“不……不……不，黄……黄……黄……老师，我……我……我没别的意思。”

黄峰说：“什么意思也不行，这个绝对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黄峰老师和家长两个人推推嚷嚷、拉拉扯扯，陈昱明心想，这家长说话真叫个费劲啊。这家长要搞腐败吗？要给班主任塞购物卡？银行卡？当这么多老师面？尤其是我和黄峰老师面对面，这样影响太不好了吧。

“哦，对了”，陈昱明猛然间想到，黄峰老师是不是因为自己看到了这个场面才阻止家长的，自己是不是太没有眼色了。于是，陈昱明放下手中的活，赶紧站起来，准备离开办公室。

可就在这时，那位家长红着脸，算是痛快地、完整地说了一句话：“黄老师，我真没别的意思”，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黄……黄……黄老师，这……这……这是我的名……名……名片”

陈昱明一听，差点笑出声。他给黄峰做了一个鬼脸。心想，嗨，这两个人，大早上来办公室给我演小品看哈。陈昱明硬憋着没笑出声，但是忍不住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不经意间，黄峰的脸也尴尬地变红，他接过名片，请家长坐下，两个人开始慢慢详谈。仔细听，黄峰和这位家长一样，也开始结巴了……

第十五章 天上掉下个帽子

自从卜振喜被陈昱明感化之后，完全变了个人，像获得了一回新生似的。卜正金整天喜上眉梢，逢人必夸。不久，消息传到了王志仁校长那里。

消息是在一次百年校庆协调会上，由卜正金讲给王校长的。

陈昱明入职的当年正是江北一中建校一百周年的时候。学校领导班子一年前就开会，敲定于次年12月25日为建校一百周年庆典日。学校大会、小会可谓数不胜数，但是多半年过去了，学校里静悄悄一片，各部门好像忘记了这件江北一中建校历史上的大事。

眼瞅着中秋节都快到了，王志仁校长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着急。校友联络，宣传手册、宣传视频、座谈会、文艺演出、嘉宾礼品、领导请柬……这一大堆子事情，让王志仁校长感觉到压力山大。

新学期开学好长时间了，百年校庆的事情到底落实得如何，他心里没底。他手下三个副校长也不知是互相推诿，还是都怕抢了王校长的风头，对于校庆的事情，既不埋头苦干，也不积极准备，好像这百年校庆是他王校长一个人的事情，别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百年校庆，王校长最关心的是三件事，一是校庆当天来的领导嘉宾以及历届校友，二是校庆当天举办的文艺演出，一定要高质量，一定眼要展示出江北一中百年来最高的水平，三是校庆的花销。

国庆假期刚过，王校长心想现在必须把工作重点放在百年校庆上，必须一项一项落实所有的工作。于是他召集学校领导班子和所有艺术组的老师开了一次百年校庆最新进展协调会。

会上，王校长一一落实各项关于校庆的工作。结果，会议开得气氛紧张，争论不休。

王校长对于百年校庆的各项工作中，除了卜正金组织的文艺演出的节目情况差强人意外，其余工作及其不满意，会上因为百年校庆的诸多事宜没有很好落实，王校长几次拍桌子，瞪眼睛。吓得参会干部和老师们一个个垂头丧气。

但这么一个气氛紧张的会议对于陈昱明来说却是一次莫大的机会，因为天上掉下一顶帽子来砸到了他的头上。

百年校庆协调会上，大家对于有功之事，一马当先，对于棘手之事，互相推诿。本来已经很重的教学任务、中高考压力，日常的管理，日常的工作就把会场的各位领导忙得喘不过气来，现在加上百年校庆，任务繁琐，千头万绪，大家更觉得焦头烂额。

校办主任田志能和教学副校长张忠勇想到了一块，他两在会上共同提出，应该给校办增加一个人手。这个人，专门负责校庆工作的具体协调工作，说白了就是在百年校庆日前，所有涉及校庆杂七杂八的工作都由这个人来跑腿联络，另外就是这个人要专门给王校长跑腿上传下达关于百年校庆的事宜。

德育副校长陈森说：“对，对，是得有这么一个人，大家都工作忙，有时候真是不能把一个人劈成两半用。张副校长和田主任的提议太好了。”

王校长说：“这个提议不错，大家都说说，再议议。”

教务主任何海容、德育主任郭吕、后勤主任牛宏、保卫科长金贵等人，一致点头，一致认为这个提议非常及时，非常好。会场里顿时出现了高度的和谐气氛。

“可是，这个人谁来干合适呢？”王校长问了一句，会场里立刻安静下来。

这个人谁来干呢？会场的领导们一个个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场的各位领导心里都明白。这个角色可不是个一般角色，责任重大，工作没有具体内容，还要时常往校长哪里跑，这份工作，将来干好了，功劳是校办主任和其他领导的。干坏了，都是自己的责任。

王校长看了看大家，见没人说话，就盯着校办主任田志能问道：“志能，你看什么人合适干这项工作呢？”

田志能出于本职工作考虑，对王校长回答说：“这个工作，免不了要经常写写材料，发发稿子，我看应该找个语文老师来干这项工作。”其实田主任是出于为自己考虑，借助这次机会找个能替自己写材料，写稿子的人，减轻减轻自己的负担。

德育处的三个干事里有两人曾经都是语文教师出身，现在都已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平时工作还经常隔三差五要请假。郭吕主任一听，担心把他手下人抽走，马上发言：“对，对，是得找个语文老师，这样写材料更方便一些，但是一定要找个年轻力壮的，有朝气，精神气十足的。这个工作，不仅要临时写很多材料，还经常要替校长和田主任跑跑腿、打打杂，身体条件必须好，找个年轻人，这样干起工作来体力吃得消。对吧，田主任。”

田主任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教科研处甄主任扶了扶眼镜，对大家说道：“我赞同选一个语文老师，但是我认为应该选个年纪大点的老同志，校庆的事情非同小可，不仅仅是写写、跑跑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协调，还要和那么多校友协调。”

郭吕听言，马上反驳道：“甄主任，此言差矣，你找个年纪大的老同志，就经验丰富了？我们江北一中建校一百年了，毕业的校友中，比你我年龄大的比比皆是。难道我们还去找一个七老八十的退休的语文老师给请回来干这项工作吗？”

王校长摸摸自己的大背头，一个手指不停地在会议桌上敲来敲去。他看看甄主任，又看看郭主任。但就是一言不发。

突然，卜正金说：“各位领导，打扰大家一下。要说，今天这会场上，除了我都是学校中层以上干部，根本没我说话的地方。但听了大家刚才的发言，我得说两句”，卜正金看到王校长没有打断他的话，接着说“这件事，我看还真得选个年轻的语文老师，年轻人有朝气，有活力，能跑腿，能写稿子，既能和老师们沟通，又能和学生没有太大的代沟，对外联系校友还能代表咱们学校的形象。这个人，这个人么，我向大家推荐一个人，我儿子的班主任，陈昱明。”

卜正金说完要推荐陈昱明干这项工作，大家顿时都愣了。

德育处主任郭吕看了看卜正金，心想，陈昱明“课件”风波的事情大家还记忆犹新。这个时候卜正金推荐陈昱明，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卜正金看大伙没反应，接着说：“小陈老师，是我儿子的班主任，我非常了解这个人，他能把我儿子学习态度改变了，就没有他干不成的事！”

教科研处甄主任说：“卜老师，你别激动，别激动。小陈老师能把你儿子教好，但是干这么大个工作，我们还是慎重，慎重，就即便选个年轻人，黄峰老师难道不比陈昱明更合适吗！”

保卫科长金贵在家长闹事时欠着陈昱明一个大人情，这次讨论，他也想抬举一下陈昱明。这时，他站起来说：“我看，卜老师推荐的人选非常合适，上次，高一的家长来学校闹事……”金贵的话还没说完，王校长就指着金贵说：“先坐下，你先坐下。”

这时，张忠勇副校长说话了，他慢慢地说道：“今天看来大家对给校办临时增加一个帮手家是意见统一了。这个帮手选个教语文老师，大家也没什么争议了。现在就是对选一个年长老成的，还是年轻有朝气活力的，大家对这个问题有分歧。王校长，您看……”

王校长听完张副校长的话，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大背头，心想，这个张忠勇，真是什么时候都玩中庸啊。你说了什么观点，什么意见，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王校长沉默了良久，就说了一句话：“好吧，那就让陈昱明这小子来试试吧。”

散会后，金贵、郭吕、甄爱明、田志能都纷纷给陈昱明打了电话或者发了短信。内容大致都是“我在会上推荐你临时给校办帮忙校庆的工作，此项工作任务艰巨，但能经常和王校长打交道，小伙子好好干，加油”。

只有卜正金亲自找到陈昱明，给陈昱明讲了一番大道理。

卜正金找到陈昱明后，把百年校庆协调会上的经过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听得陈昱明云里雾里，甚是紧张。

卜正金分析道：“陈老师，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次百年校庆协调会上，大家要推荐一个筹备校庆期间跑腿干杂活的人临时帮助校办工作。我一听，就有一种感觉，你知道什么感觉吗，你听我慢慢给你分析，本来我没好意思发言，也不敢推荐你。嘿，你猜怎么着，校办田主任非说要推荐个语文老师，德育处郭主任又说要推荐个年轻人。我一听正好符合你，我就大胆发言，郑重推荐了你！”

陈昱明听后，责怪道：“老哥，你说什么涌泉相报啊，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卜正金笑着说道：“这项工作，肯定是个难啃的骨头，你既要管好高一5班，上好语文课，还要把其他时间都献给校办，奉献给百年校庆工作。可是你想过没有？”

卜正金此时给陈昱明卖乖道：“想想，想想。”他看到陈昱明摇头，就神气地说道：“这项工作看起来复杂，难干，但实际上，从现在起到校庆日那天，你就是校长的临时秘书啊！你小子一步登天的呦”

听完卜正金的分析，陈昱明恍然大悟！

第十六章 临场献计

百年校庆协调会上，江北一中几位领导临时建议给校办增加一名人手，帮助协调校庆工作，给王校长协调跑腿校庆事宜。这项工作指向不明确、不具体，可以理解为，什么事都要做，什么腿都要跑。陈昱明即将面对新的挑战。

百年校庆协调会的第二天，校办主任田志能找来陈昱明谈话。他简单把协调会上的决议说给了陈昱明，并交代这是王校长拍板定下的事情，这项工作对陈昱明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挑战。他一再嘱咐陈昱明一定要干好，干漂亮，却并没有明确告诉陈昱明具体要干什么。

随即，田志能在校园网上发布了一则公告。公告是一张a4纸的扫描版。公告的内容大致是这样“因我校筹办百年校庆工作，经学校百年校庆筹备组委会会议研究决定，现抽调陈昱明同志临时兼任百年校庆筹备组委会协调员。请大家悉知”。落款却是校办。落款的旁边还有王志仁校长的签字。

公告一发出，陈昱明发现很多人见到他的表情发生了改变。大家似乎变得比以前热情起来。以前很多见了他只点点头的老教师，现在见了他主动打招呼，而且脸上的笑容比以前要灿烂许多。

原先陈昱明作为一名新任职教师，他的熟人圈子也就是近三年大学、研究生毕业分配进江北一中工作的新教师。老教师和他大多不熟悉。也就是在“课件”风波之后，很多老教师才和陈昱明对上号。但是路上相遇，老教师们和陈昱明打招呼并不是太热情。现在的变化，让陈昱明感到很不自然。他去请教推荐他的人卜正金。

陈昱明一见到卜正金，卜正金就迫不及待地说道：“陈老师，祝贺、祝贺！”

陈昱明有点羞涩地说：“老哥，快别拿我开刷了。”

卜正金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陈老师，咱可是自己人了。别人不说，我可是要给你说道说道。知道你这校庆联络员什么身份吗？别人眼里，以为是干杂活，跑腿的。我可告诉你，竖起耳朵听清楚了，你这个新角色其实是校长的秘书！”

陈昱明一听，赶紧把一根指头竖起来对着嘴一声“嘘”。“大哥，我的大哥，又涮我啊，这个玩笑可开不起。”

“开玩笑？谁跟你开玩笑，要是开玩笑，我干嘛要当那么多领导面前极力推荐你呢？百年校庆活动，校长是什么角色？校庆筹备组委会主任吧。校园网公告上怎么写的？抽调你去干校庆筹备组委会协调员，给校长跑跑腿，帮田主任搞搞校庆相关工作。按理说，校长一个正处级干部，是没有专职秘书的，可是校庆筹备期间就不同了，这个时间，其实你就是校长的秘书了。当然，工作多了，不分一二三，不分你我他，只要你好好干，校长用惯了你，不是校庆筹备的事情，就不能用你跑跑腿啦？校长要是看你顺眼，不把你当外人，自己的私事，家里的私事，就不能用你跑跑腿啦？陈老师，好好把握住机会吧！”卜正金边说边拍了拍陈昱明的肩膀，又和陈昱明握了握手。

陈昱明显得有点激动，他感恩地对卜正金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谢卜大哥了，谢谢卜大哥了！”

然而激动之后，陈昱明依旧是每天正常上下课，关于校庆的事情，田主任并没有给他布置任务，他也没有主动找田主任要活干。

陈昱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每天三点一线。他发现，那些对他变热情的老师们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好兄弟黄峰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他提醒陈昱明要主动找田主任去要活。卜正金也提醒陈昱明要变被动为主动，否则，到时候，各级领导，都会推卸责任，而责任的接盘侠就是他陈昱明。

于是陈昱明主动上网搜索了很多国内一些知名学校搞校庆的资料。他把下载好的资料熟悉了多遍之后。第二天去校办找田主任。可他刚到校办门口，突然又改变了决定，直接去找校长王志仁。

陈昱明来到王志仁校长的办公室，敲开门之后，看到校办田主任也在，他正好王校长商量事情。

陈昱明顿时脸色发红，但他镇静了一下马上说：“王校长，田主任，我刚才先去校办找田主任，他们说您在校长这里，我就直接来这里了。”

王校长问道：“小陈老师，有什么事情？”仿佛王校长已经忘记了百年校庆协调会上的决定。

陈昱明简明扼要地回答：“王校长，学校让我参见校庆活动的工作，我很感谢各位领导对我的信任，我想……我想我是不是可以开展工作了？”

王校长笑眯眯地看着陈昱明说道：“小陈，你来的正好，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陈昱明娓娓道来：“王校长，我查询了北京、上海、广州的几所百年老校校庆的资料。百年老校，在某种意义上，是中国近代教育的缩影。百年校庆的重要意义在于展示一所学校百年发展的成绩。而这个成绩有硬实力，也有软实力。硬实力就是我们校庆时能回来多少知名的校友，有什么重要的现任领导来参加。软实力就是我们学校百年发展的文化基因和独特的办学理念。”

听闻此言，一向沉稳、老练又不多言的王志仁校长摸摸大背头，很兴奋地说：“人才，人才，我就喜欢人才！小陈，你继续说。”

陈昱明一听校长表扬自己，激动不已，但是校长让他继续说，他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因为刚才的话是他前一天晚上从网上搜到的，熟悉了很多遍，才凝练成刚才的话说给校长的。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陈昱明只好顺势继续说。

陈昱明打开话匣子，手舞足蹈，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说：“第一，我们要在硬实力上下功夫，很多国内知名大学校庆时都要搞一个展览馆，展览办学成绩。我们是中学，摊子可以小一些，我看文体楼每层中央大厅都有很大一块空地，我们可以临时搭起展板，把那几块地方利用起来，改建成展览馆。一层搞成图片展览，展示我们江北一中百年来校园风貌的变化和各级领导的关心、关怀。二层可以搞成作品展览，我想在我们江北一中毕业的校友里，人才济济，不乏一些书法家，摄影家等等，如果这方面素材少，我们还可以发动校内师生搞一个百年校庆书法比赛，展览一些自己师生的作品。”

田主任微微点头说：“嗯嗯，我早有这个想法，这是个好主意，陈老师和我想一块了。”

王校长没有理会田主任，对陈昱明说：“小陈，你接着说，接着说。”

陈昱明心想，怎么还要说。他镇定了一下，接着往下编：“校庆当天来什么领导，这得到临近校庆的时候才能定，所以这第二吗，就是我们要分头抓紧联络校友，我不知道之前我们联络校友这块工作进展怎么样，但是我们必须要把联络校友当成一向重要工作来做。至于软实力吗，我的能力和资历都有限，不敢信口开河，还请教务处何主任、教科研处甄主任、德育处郭主任他们斟酌。”

田主任抢着说道：“我们前期到是进行了校友的搜集，但是因为校友众多，一些老班主任们登记回来的校友很杂乱，我们暂时还没有仔细梳理。”

陈昱明回答：“王校长、田主任，联络校友的事，我们可以一边梳理，一边联络。咱们学校建校一百年了，毕业生实在太多了。我看我们可以从6个角度去搜集校友信息，联络校友来学校参加百年校庆。我们可以分别从教育、医疗、经济、科技、政府、军警这六个系统来搜集、联络校友。这样百年校庆活动中，显得我们江北一中不仅人才济济，而且人才全面。”

王志仁校长听罢显得很激动，他对田志能主任说：“志能，事不宜迟，抓紧落实，今天就开始，就按小陈说的去办。”

说完，王校长又拍了拍陈昱明的肩膀，对陈昱明说：“好小伙子，继续努力，继续努力！前途一片光明。”

田志能在旁边看得醋意大发，心想，王校长平日里城府很深，从来不像今天这么随心所欲地说话啊。

陈昱明、田志能回到校办。田志能从抽屉里找出几张纸，上面写满了江北一中的校友的名单。

他对陈昱明说，这个都是半年前，老班主任们给搜集的部分校友名单，我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会我整理好，我们下午就开始分头打电话，落实一下校友来参加校庆活动的名单。

下午，陈昱明拿到田主任给他的名单后，看得他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名单上前三个人，陈昱明都认识，只不过他们不认识陈昱明。

第一个是江北市大名鼎鼎的著名企业家，江北市佳佳烘焙连锁公司的老总，冯佳佳。因为江北市大街小巷，只要是居民多的地方，到处都是“佳佳烘焙”店。陈昱明自从工作以后，也成为了“佳佳烘焙”的忠实顾客。但陈昱明没想到，这位美女老总竟然是江北一中的校友。第二位是安江省《安江晚报》首席记者章艺文。此人文笔优美，还是个美女记者，陈昱明看过很多她写的文章和报道。第三位是江北电视台《江北新闻》的节目主持人吴倩。陈昱明对这个人最熟悉，电视上经常见到，也是一位大美女。

正当陈昱明陶醉在激动之中时，田主任说：“小陈，那份名单，你逐个电话联系，看看校庆当天谁能来参加。我手上这份名单，我来联系。”

陈昱明转头瞅了一眼田主任手里的名单，第一个人他看得差点叫出声来。第一个人是自己的老家黄水省，省委委副书记。

陈昱明心想，原本以为自己手里的校友名单都是非富即贵的知名人士。没想到真正的大佬、大咖，都在田主任的那份名单里。

第十七章 打电话是门艺术

田志能主任手上的校友名单到底有些什么样的大人物？陈昱明很想猎奇，他瞅了一眼，还想继续往下看，可是田主任立即收起了那张名单。

陈昱明离开主任室，回到校办。校办有四张办公桌，三名干事，一个年纪大点的男老师，叫顾大千，实际上五十多岁，但看上去跟四十出头一样。他主要负责全校的人事关系、档案管理、工资计算和公章管理等工作；此人在校办年代最长，除了田主任应该就属他地位最高。因为别人都喊田主任，而他却每次称呼田主任为小田。仅仅这个特殊的称呼，陈昱明就断定此人在江北一中有着极其不平凡的经历和特殊的地位。后来陈昱明才知道，他不光喊田主任为小田，他还是全校唯一喊王校长为王老师的人。

顾大千的办公桌对面一直空着没人，所以平时那张办公桌成了校办三个老师的杂货铺，摆放着他们三个人的一些物品。

顾大千旁边的两张办公桌上，面对面坐着的两位老师，一个是看起来二十多岁，实际上四十多岁的杨云。杨云负责来文、来电、发布通知以及校园网站上的信息发布等工作。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小伙子，名字很特别，叫徐诗昌。如果只听他的名字，还以为是民国大总统徐世昌。徐诗昌负责年鉴编纂、会务服务、会议纪要等工作。

陈昱明回到校办，三个人各忙各自的工作，大家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好像要什么重大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谁也顾不上理会陈昱明的到来。

陈昱明足足站了五分钟，还是徐诗昌先站起来和陈昱明打了个招呼，然后对顾大千说：“顾老师，陈老师来了。您看……”

顾大千不冷不热地说：“小陈啊，你来了，这么快就投入工作了？小徐、小杨，你两把这张空办桌收拾一下，小陈你没课的时候就坐这工作吧。”

陈昱明心想，这个老顾果然名不虚传。在这学校里，见谁都是“小字辈”，看来他称呼王校长为王老师已经是很给王校长面子了啊。陈昱明也似乎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由一个小办公室干事干成了老干事的原因。

徐诗昌和杨云并没有收拾桌子，只是帮陈昱明擦了擦椅子。

陈昱明坐下，拿出名单来按照顺序开始打电话。

陈昱明拨通名单上第一位校友江北市佳佳烘焙连锁公司的老总冯佳佳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陈昱明很紧张地说道：“冯总，您好。我是江北一中百年校庆筹备组委会的，想问您一下您的电子邮箱或qq号，给您发一封电子邀请函。哦对了，我们是12月25日举行百年校庆活动。具体日程安排到时候会发给您。”

“有病吧！你打错了！”嘟……嘟……嘟……

陈昱明很难为情，这个时候他看到顾大千、杨云、徐诗昌三个人都盯着看他。陈昱明心想，这是谁提供的电话号码啊，第一个就是错误的，挨对方骂是小事，让这三个家伙笑话了可不是小事，一会不定哪个人去田主任哪给我抹抹黑，我的形象就全毁了。

其实，陈昱明多虑了，他们三个人之所以盯着他看，是因为听到他打电话时喊出的“冯总”。大家心想，这小年轻打电话联系的人不是一般人啊，三个人都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有积极主动抢着多干一些校庆的工作。这么好一个积攒人脉的美差怎么就丢给了刚参加工作的陈昱明。

陈昱明看着名单，他生怕第二个校友的电话也是错误的，那他可就脸丢大了。可他又不能跑回田主任办公室指责联系方式有问题。他刚拨晚第二个人的电话号码，就立即掐断了电话。他想，不能在这里打电话，免得因为各种问题而被校办三个人笑话，甚至给自己打小报告。

他想来想去，哪怕是自己贴电话费，也得离开此处。回自己单身宿舍里去打电话，打错了，说坏了，都没人能看见。对，就这么干。于是陈昱明起身说忘记了自己和学生约好了要谈话，然后匆匆离开了校办。

回到单身宿舍，陈昱明这次有了经验，拨通电话先问对方：“您好，请问，您是章艺文记者吗？”电话那边回答：“你好，我是章艺文，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昱明非常惊喜，很温柔地对电话说：“章记者，您好，我是江北一中百年校庆筹备组委会的，想问您一下您的电子邮箱或qq号，……”

“可恶的骗子！”嘟……嘟……嘟

陈昱明愣了几秒钟，再次拨打章艺文的电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忙……”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陈昱明不死心，又一次拨打过去，对方又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昱明无可奈何，只好给第三个人打。他仍然按照刚才的套路，先确认对方是江北电视台吴倩记者后，接着给对方说明自己打电话的目的。结果这次对方虽然耐心地听完了陈昱明的介绍，但对方又问既然是公事，为什么不用办公室座机打，而用手机拨打电话？

这一问，把陈昱明问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昱总不能长篇大论把自己为什么不想在校办公室打电话的原因啰嗦一遍。那样恐怕他还没说完开头第一段话，对方就可能挂了电话。

陈昱明停顿了一下，撒了个小谎，说自己为了各位校友便于记住自己的手机号，才用自己的手机拨打电话的。可是吴倩不依不饶，说：“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们办公室的固定电话号码。”谁知道，陈昱明一边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和校办的座机号码，一边听到了对方用固定电话拨号码的声音。结果，当时校办三个人都在田主任办公室里商量事情，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

吴倩电话里说：“陈昱明，这是真名，假名？我记住了，骗子！”嘟……嘟……嘟……

挂断电话后，陈昱明哭笑不得，看来这打电话还真是个技术活！可他哪里想到，公安局警察马上就会来到江北一中抓他这个“骗子”。

原来是江北电视台主持人吴倩放下电话后就直接拔打110报了警，说有人冒充江北一中老师，以百年校庆为由正在行骗。

110接到报警后立即指派就近警察卫星定位陈昱明的手机号码，并开着一辆桑塔纳警车来到江北一中门口。

因为卫星定位手机号码的位置是江北一中，干警一时也不好判断这是不是一场误会。所以警察并没有开警灯，警车直接开进江北一中校园，停靠在了门房的旁边，一位民警拨通陈昱明的电话说：“有人报警说你正在诈骗，我们已经到你楼下，请你马上下楼前来门房处自首，我们的警车就停在这里。”

陈昱明一听，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晕过去。他吓得两腿发软，赶紧往门房小跑，他边跑边琢磨，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昱明来到门房，此时保卫科长金贵也来到了门房。不过办案民警和金贵已经沟通过这件事，他门看到陈昱明满头大汗跑过来，都笑了起来，一位民警赶紧给陈昱明道歉，另一位民警说：“陈老师，您是怎么弄的，被人家当成骗子了啊”

“哈哈哈”金贵拍了拍陈昱明的肩膀。这时，面部紧张的陈昱明才松弛下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讲了刚才打电话的经历，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陈昱明被当成骗子的事情发生之后，江北电视台《江北新闻》节目主持人吴倩感到非常尴尬，非常自责，她一定要当面道歉才能心安。

没过几天，她给陈昱明回电话，在电话里表示了自己深深的歉意，并邀请他周五晚上一起出来坐坐，吃顿便饭，希望陈老师能原谅她。

陈昱明一听，和江北电视台的美女主持人一起吃饭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过的事情。于是爽快地答应。可对方又说，到时候她会托人把王志仁校长一起约上，电视台这边还会邀请江北广电局局长。陈昱明一听，原本轻松的一顿饭变成了压力山大的一顿饭。

放下电话后，陈昱明心想，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饭局。他既兴奋不已，又感觉到很沉重，这个饭局自己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如果自己在饭局上言语不当，王校长一定会对他又看法。

陈昱明又默念了一下自己大学当学生会副主席时候写过的那句话“说话要三思，做事要小心，为人要谨慎。”不过陈昱明一想起要和江北电视台这个很多人想靠近都无法靠近的美女主持人，就浑身激情澎湃。

当晚，陈昱明又上网查了很多关于陪领导吃饭怎么坐座位的资料。这可是一门学问，要是到时候自己做错位置，就算自己吃饭时一句话不说，王校长也会对自己产生看法。

而事实上，未来的这场饭局，陈昱明并没有说错话，也没有坐错位置，但他却犯下了比说错话、坐错位置更严重的错误……

第十八章 把包拎丢，弄巧成拙

常言道：“心态决定状态，态度成就高度。”自从陈昱明身兼数职之后，他每日案牍劳形，废寝忘食。这一天，陈昱明下课刚回办公室，黄峰转告：“校办主任给咱们办公室来电话，让你下课后速去王校长办公室。”陈昱明问什么事，黄峰只是摇头。

陈昱明边走边揣摩，校长叫自己有什么事情。不知不觉，来到了行政楼，校长办公室门前。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一下门。听到王校长喊了声“请进”，陈昱明轻手轻脚地走进校长办公室。

这次见到王校长，陈昱明特别紧张，他怕校长问到他校庆工作的落实情况，更怕校长知道他打电话被当做骗子的乌龙事件。

他进门后，看到王校长红光满面，满脸笑容。他心想，看来校长心情不错。

王校长摸摸自己的大背头，对陈昱明说道：“小陈，你和江北电视台《江北新闻》节目主持人吴倩以前就认识吗？”

陈昱明心里一惊，心扑通扑通加速跳了起来。他心想，看来，校长已经知道自己被当做骗子的乌龙事件了。这得多丢人，连打个电话的事情都搞不定。但是王校长怎么问我们以前是否认识吴倩？既然这样问，那说明还不知道。

于是陈昱明含含糊糊地回答：“我们也是最近刚认识的。”他刚回答完，想到吴倩电话里说吃饭要把王校长也约上一起去，马上就后悔自己的回答。校长会不会是故意这么问，考验一下自己是否诚实。应不应该把被当成骗子的乌龙事件原封不动地讲给王校长呢？警车都开到了校园里，金贵他们能不给王校长讲吗？

正当陈昱明胡思乱想的一刹那，王校长亲自打开一瓶矿泉水递给陈昱明，然后说道：“你这个师姐给我打电话，约我周五下班一起聚聚，说一定要让我把你叫上。我还想，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认识呢。”

陈昱明一听“师姐？”难道吴倩也是江北师范大学毕业的？他心里一阵莫名的喜悦。而且从王校的话里可以看出，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骗子的事情。

陈昱明恢复了风轻云淡的表情，他回答：“王校，我最近正联络咱们学校的知名校友呢，我和她刚联系过。”

“哦，好，好，好，”王校长一连说了三个“好”，又拿起半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接着说：“吴倩必须请来。百年校庆，她必须来。小陈，《江北新闻》是6点开始，6点半结束。周五晚上8点，你来我办公室，我们一起去和吴倩吃饭。”

“好的，好的，王校，周五下午我准时来您办公室。”陈昱明说完，傻乎乎等着王校长说话，结果王校长拿起矿泉水和了两口，又低下头，发起了短信。

陈昱明像是自言自语，说了句“王校，那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陈昱明轻轻地拉开门，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周五晚上七点四十五分，陈昱明，穿了一件黑色夹克，头上打了很多啫喱水，穿着新买的皮鞋，来到校长办公室。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看着表，一直到了七点五十五分，才轻轻敲门。

陈昱明进门后，发现田志能主任也在办公室。王校长说：“小陈来了，我们现在出发。”陈昱明这时才明白，今晚的饭局，王校长还通知了校办田主任。

王校长先迈出了办公室，田主任顺手拿起了放在办公桌上的王校长的黑色牛皮公文包。陈昱明见状赶紧去接田主任手中的公文包。可是刚出办公室，田主任又从陈昱明手中拿回了公文包。

三个人一起下楼，来到了图书馆门前的小停车场。田主任又把公文包递给了陈昱明，自己拿车钥匙按下了开锁键，然后一手拉开司机位置后面的车门，另一手挡着车顶。王校长第一个车坐下。

这时陈昱明心想，原来今晚不开学校的黑色桑塔纳3000，而是坐田主任自己的私家车，田主任当司机开车。

田主任拉开驾驶室车门也坐进车里。陈昱明表情异样，他不知道自己是到后面做到王校长的旁边，还是做到前面田主任的旁边。突然，田主任从车里推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陈昱明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坐进了车里。

一路上，陈昱明用余光看到王校长闭幕养神，田主任一言不发，因此自己也假装低头看看手机，又看看前方。他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哪个饭店。但他一直回顾刚才田主任那些动作细节，全部默默地记在了心里。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赶紧拿出手机翻看之前的通话记录，给吴倩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是“吴姐，我们马上就到饭店，之前我被当做骗子的事情，今晚千万不提，好吗？谢谢。”对方回信“明白，一会见。”

今晚，吃饭的地方是珍珠湾海边一个风格独特的饭店。饭店名叫“珍珠湾海鲜大世界”。

田主任刚停下车，陈昱明就学着田主任刚才的样子，抢先一步拉开车门从车后小跑到王校长车门前，拉开车门，一只胳膊挡着车顶。

田主任下车后，看着陈昱明，问道：“公文包呢？”陈昱明这才想起来，王校长的包还在车里。他赶紧跑回车里把王校长的黑色牛皮公文包拿出来。

陈昱明拿出公文包后，以为田主任要拿包，他做出给田主任递包的动作，但是田主任并没有理会他。陈昱明只好自己拿着包。他心想，一个公文包，怎么田主任跟我递来递去的。这会又不拿包了。这里面一定有讲究，只不过陈昱明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这其中的讲究。

三个人一起上楼，进了vtp-1包间。一推开门，陈昱明看到一个身穿暗红色旗袍的女子主动迎上来和王校握手，并向她身边的两位男士介绍说：“这是我们江北一中大名鼎鼎的王志仁校长。”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这个女人就是江北电视台《江北新闻》节目主持人吴倩。吴倩看起来，不仅气质非凡，而且身材极好，真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吴倩看起来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她和王校长握手后，介绍身边的两位男士，一位是江北市广电局局长查小军，一位是江北市电视台台长司马江北。但王校长并没有介绍田主任和陈昱明。

陈昱明心想，这个司马台长想必是江北市本地人。王校长和查局长互相推让了几下，查局长坐在了主席的位子上，王校长和司马台长坐在查局长的两边，吴倩坐在司马台长的旁边，田主任等几位领导都坐下后，才坐在了王校长的旁边，陈昱明看到田主任坐下后，走到椅背对着包间门口的椅子处，把王校长的公文包挂在椅子上也坐了下来。

这时，王校长才介绍说：“我身边这位是我的办公室主任，那位是我们学校的青年才俊，我们学校新高一的语文老师，现在帮忙搞学校百年校庆的工作。”陈昱明和大家微笑着点点头，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场面，也从来没有和这么大的官员在一起吃过饭，突然紧张了起来。查局长、司马台长，向田主任和陈昱明也点点头，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吴倩站起来走到陈昱明的身边，伸出手来和他握手，并且说：“陈老师，久仰久仰。”陈昱明也站起来和吴倩握手，他也说：“久仰久仰。”

宴席开始后，陈昱明才听出来，查局长的外甥女、司马台长的侄儿都没有考上江北一中，想来江北一中借读。王校长顺势请求江北电视台在江北一中百年校庆的期间要多宣传，多报道江北一中的发展和成就并请江北电视台免费为江北一中制作一个5分钟的宣传片。

今晚的宴席其实是吴倩搭桥为两位领导办事，根本不是电话里说的要对他被误认为骗子的乌龙事件道歉。

今晚，吴倩因为宴席结束后要开车送两位领导回家，田主任要送王校长回家，因此两个人喝的是饮料。查局长、司马台长、王校长、陈昱明四个人喝茅台酒。

刚刚三杯下去，陈昱明的脸、脖子通红通红。虽然刚进门的时候，他暗暗心喜，茅台酒终于不在是传闻，今天终于能亲自喝到这种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天价酒。但是真正喝到嘴里，陈昱明并不感觉到好喝，他只是硬着头皮陪着三位领导喝酒。

三位领导虽然头一次见面，但在擅长交际的吴倩所摆弄的阵势下，三个人举杯换盏，你来我往，兴致高昂。到了晚上十点半的时候，连同陈昱明，四个人竟然喝了3瓶茅台酒。期间陈昱明假借去卫生间，连着吐了两次。

正当几个人正在兴头上，王校长接了个电话，然后晃晃悠悠离开饭桌，到卫生间去接电话。然后一脸扫兴地返回来说：“我家里的不放心，打来电话，一会要来接我。”

其实王校长的夫人是个大醋坛子，尤其是王志仁当校长后，整天不放心，深怕那个年轻女老师把他勾走。今晚她来接王志仁，实际上是要看看王志仁和什么人一起吃饭。

不一会，王校长夫人来到饭店门口，王校长接了个电话，下楼把她引上来，进了包间后，查局长提议，大家最后一杯，今晚结束。

陈昱明看得清清楚楚，王校长夫人一直盯着吴倩，目不转睛。

酒席整整进行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敢怒不敢言的服务员看到大家一起下楼，才走进包间慢慢收拾剩菜残羹。筋疲力尽的服务员没有发现挂在陈昱明刚才坐过的椅子上的公文包。

在饭店门口，大家一一道别，吴倩开车先拉着两位领导离开。接着王校长夫人拉着王校长离开。田志能主任最后拉着陈昱明离开。

陈昱明虽然吐了两次，但是他坐在田主任的车上浑身难受，肚子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好不容易到学校下车后和田主任告别。而此时，王校长的夫人也到家停车，这位大醋坛子，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质问王志仁：“志仁，你的公文包呢？我要检查检查。”王志仁听言，立即酒醒。但一摸自己座位周围，心里又高兴了，心想“这个田主任和小陈真有眼色。”他摸摸老婆的头发，说：“媳妇，我的公文包在办公室呢，我今晚没带。咱赶紧回家吧，时候不早了。”

原来，王校长今晚吃饭前，从办公室书柜里拿出一张吴倩曾经在江北一中上学时候，给同班男生写过的一封情书。他把这封情书放在了包里。他计划晚饭后，和吴倩找个茶吧，好好聊一聊。

当年，王志仁是吴倩的班主任。吴倩至今都不知道这封情书最后落到了王志仁的手上。

而今晚喝多的陈昱明回到单身宿舍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直到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他尖叫一声，想起了王校长的公文包……

第十九章 得意容易忘形

酒后容易误事，得意容易忘形。

陈昱明并没有干过专职秘书的工作，也没有过办公室主任的经历。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拎包这件芝麻大的小事，也是有技巧的，讲艺术的。给领导拎包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有的人给领导拎包，拎出了感情，拎出了前途。有的人拎包，竟然能把领导的包给拎丢了。陈昱明可谓就是给领导拎包界里的一朵奇葩！

他半夜起床去卫生间的时候，才想起来，从珍珠湾海鲜大世界离开的时候，忘记拿王校长的公文包。顿时惊出一身汗来，他看了看表，才凌晨4点半。现在去找，饭店也没人。于是，他对了个6点半的闹钟，躺在床上再也没心思睡觉，干脆念起了“阿弥陀佛保佑”。

天亮后，陈昱明在珍珠湾海鲜大世界一直等到9点，才等到人家上班。饭店开门上班后，陈昱明一问，包果然丢在了饭店。但是饭店服务员坚持不能把包还给陈昱明。因为昨晚服务员收拾完包间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才发现这个公文包。于是拨打了订餐人吴倩的电话。吴倩说今天上午10点钟来取包。

陈昱明，无可奈何，只能等吴倩的到来。

突然，陈昱明接到田志能主任的电话：“小陈，王校长的公文包在你哪里吧？”

陈昱明撒了个谎说：“在，在，在，王校长家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给他送包去。”

“别，别，别，小陈，你下午5点钟送到校长办公室。”田主任阴阳怪气的说完，挂了电话。

陈昱明心想，这是搞什么名堂？校长没有责怪昨天丢包的事情？哦，也许王校长昨天喝多了，压根没想过公文包的事情。不对，那为什么田主任打电话问公文包的事情。要不就是王校长认为公文包在田主任那里。嗨，想不了这么多了。下午5点准时送包，到时候看王校长什么表情吧。

陈昱明看看表，还得等一个小时，于是他顺着饭店门口的小马路，走到了海滩。

陈昱明拖了鞋，一只手拿着鞋在沙滩上慢走。周末的海边，人很多，陈昱明没敢走远，就马上返回，看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就习惯性地躺在沙滩上。他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大海，沉入了对碧海蓝天的思考中。他想起了陆游的一句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半夜他还魂不守舍，今早找到公文包，接了田主任打来的电话，马上脚踏实地。就像这大海一样，昨天夜里还是惊涛骇浪，今早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10点整，陈昱明准时来到珍珠湾海世界。他没想到这么快又和吴倩这个大美女见面了。

吴倩见到陈昱明后，嫣然一笑：“陈老师，昨天太晚了，没给你们打电话，今天上午我正好有空，所以想等着拿到包再给你们去电话呢。”

陈昱明盯着吴倩并没有说话。吴倩问道：“陈老师，您怎么了？”

陈昱明还是不说话。

吴倩又问道：“陈老师，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陈昱明转了一下眼珠直接说道：“姐姐，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吴倩惊讶地问：“陈老师，你想起谁了。快说，快说……？”

陈昱明嬉笑着说：“想起了我孩子的妈妈！”

吴倩很吃惊，又问道：“陈老师这么年轻，已经当爸爸了吗？”

陈昱明说：“姐姐，我说的是我未来孩子的妈妈。”

吴倩哈哈哈笑了起来。

陈昱明紧接着又说：“姐姐，你又让我想起一句话。”

吴倩很轻松地说：“说来听听，你又想起了什么？”

陈昱明说：“嫣然一笑百花迟，一笑嫣然醉倾城。潇湘烟雨剪不断，沉鱼落雁惹人恋。”

吴倩不知该如何接陈昱明的话，她轻轻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秀发，红着脸说：“老师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啊。以前，别人夸我，我怎么都听着反感，甚至恶心。陈老师说话，一点都不让人讨厌。陈老师，您是教语文的吗？”

“yes，youareright!我是江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陈昱明边说，边向吴倩做了个立正敬礼的姿势。

吴倩高兴地说：“呀哈，我们还是校友啊，我是97届的，陈老师是？”

“姐姐，我是01级的。”陈昱明做了个鬼脸。

吴倩捂着嘴说道：“啊哈哈，那你是05届的，今年刚毕业啊，那你确实是我小师弟了。”

“姐姐没错。我是你的小师弟。”陈昱明指指海边，接着说“今儿，天气很好，姐姐要去海边走走吗？”

吴倩看看手机，说：“我11点半必须赶回台里，还有很多事情，我们媒体人和你们老师可不一样，我们不分平时和周末的。这样吧，我们就在附近走走，我可以陪你20分钟。”

陈昱明和吴倩来到刚才陈昱明散步的沙滩。因为时间紧，他们坐在沙滩上聊天。

吴倩是公众人物，平时习惯了戴墨镜，在阳光下，看起来酷酷的。

陈昱明顺手把王校长的公文包放在身边的沙滩上，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其实吴倩跟陈昱明来到海边坐着聊天，并不仅仅因为陈昱明刚才几句奉承的话。还有一个原因，吴倩并没有告诉陈昱明。陈昱明长得很像她高中时候喜欢过的一个男生，这个男生就是陈昱明身边公文包里曾经吴倩写的那封情书的收信人。但这个男生并没有收到这封信，这封信鬼使神差地到了班主任王志仁的手里。这个男生后来在高三毕业前就跟着家人去了大洋彼岸—美国。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这个男生叫陈昱，和陈昱明只差一个字。昨晚的晚宴上，王校长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吴倩和陈昱明坐在海滩上聊天，只听到陈昱明一个人海阔天空、滔滔不绝地讲，而吴倩却不时地走神，想起了自己的高中同学陈昱。高中时候懵懂的爱情对于吴倩来说，伴随着陈昱的离开，成为了千古绝唱。这对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爱情之所以让吴倩久久不能忘怀，是因为吴倩的婚姻并不幸福。他大学毕业后分配进江北电视台工作，那时候，因为父母的劝导，她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就因为这个男人在市委宣传部工作，前途一片光明，还能在工作上关照吴倩的发展。因此，吴倩其实嫁给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结婚后，

吴倩一直不能生育孩子，两个关系一直很僵。现在，突然跑出个陈昱明和陈昱名字只差一个字，不由得让吴倩开启了回忆的大门。20分钟时间很快就到，正当陈昱明和吴倩起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从身后一把抢走了陈昱明身边的公文包，然后撒腿就跑。

陈昱明和吴倩顿时傻了眼。陈昱明心想，糟糕，完了！这下王校长的公文包要真丢了。

陈昱明迟疑了一两秒，听到吴倩喊：“快追！”才站起来拼命去追那个抢包的人。可陈昱明那里能跑得过人家。这个抢包的人很可能是当地的渔民，非常熟悉在沙滩上奔跑。陈昱明越追两个人距离越远，他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不一会，那个人钻进沙滩后面的树林里，消失在了陈昱明的眼前。

陈昱明不得不停了下来，原地站着不知所措，他急得哭了起来。

吴倩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遇事一点都不慌，他看着陈昱明去追那个抢包人，自己掏出手机立刻拨打了110，同时又给一个朋友打电话，请求珍珠湾边防派出所的同志帮忙找包。

最后，陈昱明垂头丧气，无功而返。吴倩安慰陈昱明，说自己的朋友一定能帮忙找到公文包。如果真丢了，她来替陈昱明背黑锅。绝不能影响陈昱明在王校长心目中的形象。

两人无可奈何，只好就此告别，吴倩赶回台里。陈昱明又返回去顺着沙滩一路寻找，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刚才那个抢包的人。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刚才那个抢包人的长相，只看到那个人光着膀子。而海滩上，到处是光膀子的男人。

陈昱明不知道公文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默默祈祷，下午5点前一定要找到王校长的公文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于陈昱明来说，他感到既度日如年，又感觉到白驹过隙，距离下午5点，时间越来越少。

事实证明，吴倩的社会关系很不一般。才下午3点，公安局就打来电话，说在珍珠湾边防派出所的帮助下，抢包的人已经抓到。他们已经派人把公文包亲自送到江北电视台。

原来抢包的人是个惯犯，平时游手好闲，还有赌博的不良嗜好。这个人经常在附近村里三天一小赌，五天一大赌。由于十赌九输，因此，他经常在海滩专门踅摸外地游客在沙滩上摆放的各种物品，趁着人家照相、聊天不注意，或者趁着游客下海游泳的时候，顺手牵羊，拿走或抢走游客的包。

为了抢时间，陈昱明自己赶到电视台，见到吴倩，千恩万谢，赶紧取走公文包，又准时在5点送到了校长办公室。

这一天一夜，陈昱明恍如隔世……

第二十章 一个好汉三个帮

失败是成功之母，但不会从失败中找寻教训的人；他们的成功之路是遥远的。

虽然王志仁校长并不知道他的包被丢失过两次，但陈昱明经历了两次丢包事件之后，整天闷闷不乐，愁眉苦脸。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甚至怀疑自己的人生。他多次设想，假如王校长的包在自己手上丢失了，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只要一想，他就后脊背发凉。

有一天，陈昱明上课看到自己班里的学习委员桌上放着两个笔记本，一个是纠错本，一个是积累本。下课后到宿舍，他狠狠拍了自己脑门两下。然后跑到文具店买了几个高级笔记本。

陈昱明把这几个笔记本分了类。第一类起名叫“经验教训类”，第二类起名叫“教育感悟类”，第三类起名叫“积累类”。

陈昱明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系统的记录在这几个本子上。不知不觉，天色渐黑，他感觉到肚子咕咕叫，但是自己正写在兴头上。陈昱明不想打断自己的思路，就忍着饥饿继续写下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突然手机想了一声，收到一条短信，是吴倩发来的。内容是“小弟，快来，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陈昱明看到短信，突然心潮澎湃，浮想联翩！快速洗漱了一下，飞奔到校门口。

陈昱明在校门口见到吴倩差点激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吴倩拉他一起去辣天下，说哪还有好几个人等着，陈昱明顿时大失所望。

原来是吴倩几个高中同学qq群聊天一时兴起，临时决定在江北一中门口见面。然后就到江北一中隔壁辣天下小聚。其实，吴倩都已经吃过饭了。只不过，当时因为前一阵子陈昱明和她联络校庆的事情。引得她最近和以前的老同学也每天聊起了这个话题。自己引起的话题，又都是几个在江北最要好的同学，吴倩只得来到辣天下，开始吃第二顿晚餐。

吴倩之所以叫陈昱明过来，是因为这几个同学里，有一个活跃分子，在吴倩的同学当中号称同学会“秘书长”。此人名叫任中英，现在自己做灯具生意，整个江北市大大小小的灯具城基本都有他的店铺。吴倩想利用任中英的人脉来帮陈昱明多联络联络江北一中的校友。吴倩说明了今晚叫陈昱明出来的真实目的，陈昱明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任中英酒过三杯，脸也红了，话也多了，他对陈昱明说：“陈老师，我们吴大主持人电话里都和我说了，联络校友的事包在我身上。无论是比我大的，还是比我小的，在江北一中校友里，没有中英办不了的事。”

陈昱明连声道谢，一口一个大哥，并回敬任中英。陈昱明还算有眼色，敬完酒后，说“自己还要批作业，先回去，你们同学们好好聊”。可任中央不依不饶，说今天母校老师在这里，非得陈昱明再喝几杯。陈昱明无奈，又和任中英喝了三杯。这时，任中英已经不叫陈老师，改口陈老弟，并且说起了胡话。他说：“陈老弟，哥跟你说，在江北市，没有我中英办不了的事。”陈昱明心想，就算在太阳系没有你办不了的事，可我在火星上也没什么事找你办啊。

于是陈昱明说：“老哥，喝多了，喝多了。咱今天不喝了，你们好好聊，我必须回去干活了。”

吴倩帮着打圆场说：“让陈老师回去吧，咱们不能耽误人家明天上课啊。不过小陈，你任哥可真没喝多，今天就放过你了，下次不醉不休。你任哥酒量大着呢。他什么时候说在太阳系没有他办不了的事，那才是真喝多了呢。”陈昱明听完，差点笑出声。

其实，吴倩是个很稳妥的人，她推荐的任中英也并非在吹牛。没过多久，任中英就联络了一批江北一中毕业的知名校友。其中有科技界的、文艺界的、金融界的、教育界的、医疗界的，还有政府部门的。这些人都答应要来参加校庆，更关键的是他们主动给陈昱明打电话，咨询校庆的事情。陈昱明佩服得目瞪口呆，心想，天底下真有这样的能人。人比人，气死人。自己打电话，频繁被认为是骗子，人家却又本事和能力，让这些人把电话打回来咨询事情。

陈昱明在“经验教训类”的笔记本上，详细地记录了自己的感悟。

水不激不扬，人不激不奋。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陈昱明拿着一份已经落实好的优秀校友参加校庆活动的名单来到校办田志能的办公室。这份名单比当初田主任给他的那份名单人数多出五倍，而且“质量”也比原先那份名单更高。

然而更令田志能惊讶的是这份单里表格最后一列，清清楚楚标明了计划前来参加百年校庆活动的校友的捐赠数目！

田志能用嫉妒、羡慕、敬佩、怀疑的眼神看着陈昱明，陈昱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田主任怪异的眼神，让陈昱明很不舒服，但他又不敢又任何表现。陈昱明试探地口气问道：“田主任，咱们是不是一起去给校长看一下，看看王校长有什么意见？”

田志能回答说：“不急，不急，我把我联络的名单和你的合并后再和校长汇报吧。”

陈昱明愣了一下，然后说：“对，对，对，您说的对。那您先忙，我回年级组先忙会班里的事情。”

“慢走，慢走！”田主任从来没有和陈昱明这么客气过。这让陈昱明一路上别别扭扭的。

陈昱明走后，田志能认认真真过了一下名单。然后拿起名单直奔校长办公室。他并没有合并什么名单。他的那份名单都是江北一中最牛的优秀毕业生大多都是届时只能发来贺电、贺信。因此他给陈昱明撒了谎，然后来到校长办公室，把陈昱明落实好的名单当成自己联络的结果。而他给王志仁校长汇报情况的时候，根本没有提到过陈昱明这三个字。

害人之心不可以，防人之心不可无。陈昱明离开校办后，越想田主任怪异的眼神和客气的说话，越发浑身不自在。他不知道田主任心里在想什么，但他隐隐约约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陈昱明打通吴倩的电话：“姐姐，请你给王校长发个信息。你就发‘王校长，陈老师弄好的那份校友来校参加百年校庆的名单，是我们好几个同学一起帮他弄的，您看还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吴倩问道：“为什么这样说呢？全记在你的功劳上不是更好吗？你可以在校长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

陈昱明没有说他对田主任的感觉，只是说：“姐姐，有句诗你知道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以动衬静，更显静，你这样说更能显得真实可信。”

吴倩笑笑说：“好吧，好吧，你可真逗。”

陈昱严肃地说：“姐姐，现在就发，现在就发。”

田主任把名单上的情况汇给王校长的时候，王志仁校长特别兴奋。正当他表扬田主任的时候，手机滴滴响了几下。王校长低头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吴倩发来的短信。他看完短信，抬头微笑地看了看田志能主任，什么也没话也没说。田主任自信满满地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百年校庆的脚步越来越近，江北一中的干部职工老师们越来越忙。其中陈昱明和卜正金算是大忙人里的大忙人。卜正金不像陈昱明，一个人吃跑全家不饿。卜正金每天除了上课，还要指导学生合唱团排练，组织其他节目的排练。

卜正金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这段时间卜正金没有注意到，儿子卜振喜最近几天非常忧郁，经常走神。他更不知道，卜振喜的妈妈最近几天经常来学校，就在校门口偷偷地约见了卜振喜几次。

卜振喜的妈妈在卜振喜小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弃了年幼的卜振喜和事业上正在爬坡的卜正金，嫁到了北京，跟了一名丧偶的高官。如今这名高官退休，和卜振喜的妈妈一同回到江北，谋划要给卜振喜的妈妈开一个公司。

虽说眼不见心不烦。但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回到江北后，不振喜的母亲突然很想自己的儿子，达到了狂热的地步。要想开好公司，她必须先把心中的这个疙瘩解决掉。于是她背着卜正金偷偷地找到卜振喜，和卜振喜连哭带寻死地谈了几次话。想让卜振喜今后跟妈妈继父一起生活。卜振喜出于对爸爸的疼爱，回家后并没有说出自己忧郁、走神的原因。终于有一天卜振喜藏不住心事，把这个秘密讲给了卜正金。

卜正金听后，兴中的怒火如火山爆发一样，但他为了不影响卜振喜的学习，强压着心中的愤怒。他偷悄悄藏着校门口的一个角落里，等着卜振喜的妈妈到来后要追问个究竟。结果卜振喜的妈妈自认为和卜振喜谈话效果明显，这次带着自己的二婚丈夫，卜振喜将来的“继父”一起来到了江北一中校门口。

藏着校门口角落的卜正金突然临时改变计划，捡起一块砖头冲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男人哭吧不是罪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卜正金藏在校门口的角落里，在快下课的时候，当卜振喜的妈妈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出现在眼帘的时候，他断定那个男人就是当年他从未见过面的情敌，破坏他美满家庭的罪魁祸首。

常人无法想象什么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任何有此经历的人都会冲动，都会愤怒，都会变成零智商。

卜正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十来年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卜振喜长大的含辛茹苦都化作了满腔愤怒。

卜正金就地拎起一块半砖头大步流星朝那两人走去。

“你们两个王八蛋！狗男女！还好意思跑到学校。别脏了学校这块净土”卜正金歇斯底里地喊起来，但他并未动手打人。

卜振喜的妈妈惊了一下。很平静地说：“呀，正金，想不到，还是被你给看到了。请你放尊重一些，不要骂人。这里是公共场合，不是你家。”

“住嘴！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卜正金破口大骂道。

卜振喜妈妈旁边的男人看出了名堂，对卜正金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请你平静一点。”

“关你什么事！敢来这里找打。我没找你的事，你竟然送上门来找死！”卜正金越发激动了，但他只是一手拿着砖头，一手指着这这个男人，并没有动手打人。

卜振喜的妈妈也发火了，骂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堂堂江北一中重点中学的老师，这是什么素质！”

卜正金一手拿着砖头，一手上去给了卜振喜妈妈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道：“打死你个臭婊子，还敢来抢我儿子。敢抢我儿子，我就让你们两个王八蛋死在这！”

这时，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了。很多回家吃饭完的跑校生纷纷往校园外涌，门口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卜振喜的妈妈挨了耳光，又哭又叫地还手跟卜正金撕打了起来。旁边的男人见自己女人被打了耳光，也上来抓卜正金的衣服，另一手猛地一拳打在了卜正金的脸上。卜正金的嘴角沁出了血。

卜正金是个音乐老师，根本没有什么打架的经验。而且他一手拿着砖头，却并没有用砖头砸对方，反而拿砖头的手一直被占用着。他笨手笨脚地用一只手和人家两双手撕打，远远看去，分明就是这一男一女在打卜正金。

与此同时，有看到的同学跑回校园对正在往食堂前去的卜振喜说：“快！快！卜振喜，卜老师在校门口和两个人打起来了。”

卜振喜听后飞速奔跑到校门口，挤进人群中，看到他爸爸卜正金一只手拿着砖头，一只手抓着那个男人的衣领。那个男人也一只手抓着卜正金的衣领，一只手推着卜正金拿砖头的那只胳膊，一条腿还时不时朝卜正金的肚子和腿上踢两脚。卜振喜的妈妈在卜正金身后两个胳膊抱着卜正金的腰。那意思是拦着卜正金，不让他占了那男人的便宜。

卜振喜面对此情此景，控制不住哭了起来，他大喊：“爸，妈，求你们了，你们别打了！”

卜正金扭头一看自己儿子来了，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控制着自己的大脑。他看到卜振喜哭了，顿时感到一种莫大的委屈，他也哭了，然后鬼使神差地抡起另一支胳膊，拿着半砖头朝那个男人头上猛烈砸去……

只见那人瞬间满头鲜血直流，卜振喜大喊：“糟了！”他扑过去伸出双手拦住卜正金。现场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那男人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捡起了刚才的那块砖头。他准备还手，但头上鲜血直流，鲜血顺着头流到眼睛里，他昏昏沉沉，晕头转向，结果一砖头头盖向了卜振喜的后脑勺。卜振喜满头是血，摔倒在地。

这时，卜正金看傻眼了，卜正金的妈妈看到后顿时昏厥了过去。那个男人断断续续地说了句“操你妈的，我跟你拼了。”然后也昏倒在地……

刚刚已经有人拨打过110，报过警。围观的人们看到满地是血，吓得纷纷向后退。门房的保安大爷赶紧拨打了120。

现场，卜正金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他旁边躺着三个人，满地是血……

保卫科长金贵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到了江北市人民医院急诊室。他和110民警了解完情况，又去和医生了解情况。

目前，卜振喜的妈妈由于过渡惊吓，昏了过去，休息一会即好。卜振喜初步诊断为大脑颅外出血，需立即手术，并且因失血过多，需立即输血。卜振喜妈妈的现任丈夫，可能颅内出血，需要立即输血并手术抢救。卜正金已经被公安局拘留。

金贵给王校长电话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校门口发生的打架事件。然后又给陈昱明打电话。他认为陈昱明作为卜振喜的班主任，这个时候，也应该来医院。

放下电话，陈昱明打车立即赶往江北市人民医院。陈昱明赶到医院时，卜振喜的妈妈已经清醒过来。她一个劲地哭喊着“振喜，都是妈妈害了你……振喜，都是妈妈害了你……”

陈昱明向保卫科长金贵了解了详细情况后，又向110民警询问卜正金的情况。

民警说：“这个卜老师的情况决定于医院里昏迷的这个男人的情况，按照医生说的那样，就算抢救过来，成为植物人或半身不遂的可能性极大，那么卜老师可就惨啦！”陈昱明很清楚故意伤害罪又致人重伤意味着什么。他的脸一阵一阵煞白。

陈昱明在医院里背着手焦急地走来走去。卜振喜的妈妈还在不停地哭喊“振喜，都是妈妈害了你……振喜，都是妈妈害了你……”。喊得人心烦意乱。

陈昱明对卜振喜的妈妈怒斥道：“喊什么喊，这里是医院，不是动物园！我们谁能听懂你的狗哭狼嚎！”

卜振喜的妈妈像没听见陈昱明说话一样，仍然哭喊着。陈昱明无奈，只能默默祈祷，保佑平安。

突然，医生跑出来说：“怎么这么巧。这两个人都是rh型血，现在必须到市血液中心紧急调血。”

陈昱明担心有什么闪失，拨通了吴倩的电话，请求吴倩帮忙给市血液中心打电话，务必确保按时顺利把血液调来。打完电话后，他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卜正金的妈妈看了足足三分钟。

陈昱明站在手术室外渐渐地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人生一世，难得糊涂。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卜大哥为什么就咽不下这口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今天忍不下去了呢。现在可好，儿子生死未卜，自己被拘留，下一步还有可能要判刑。

陈昱明越想越替卜正金感到难过。而且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刚才医生说两个人怎么这么巧，都是rh型血时，他有一个不好的想法。卜正金是什么血型呢？不会这么巧，他们三个人都是rh血型吧？陈昱明越想越可怕。他想起了高中语文课本里的一无所有的“祥林嫂”。卜老师没了老婆，又没了自由，如果……万一……万一这卜振喜不是他的孩子……陈昱明不敢再想下去。

两个人的手术都非常成功，一周后，卜振喜出院。那个男人也奇迹般地躲避了植物人和半身不遂的厄运。但是卜正金还在被拘留。

吴倩帮忙找的一个律师出主意，这件事可以迂回解决。迂回解决的办法是：派出所进行纠纷调解，首先是卜振喜谅解那个男人，然后那个男人也谅解卜正金，他们之间可以互相经济赔偿，商量好数额后，三方写好书面证明材料。此事就可以了结，卜正金也就不必再被拘留。

事已至此，卜振喜的妈妈肯定不能来做调解工作，那样会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最后只能是陈昱明这个外人介入。

陈昱明展开他做心理工作的技能，做三个人的思想工作。卜振喜是个学生，没多大功夫，就被陈昱明说通。卜振喜妈妈的现任丈夫，被砸了一砖头，又砸了别人一砖头，两平，也答应了调解。只有卜正金，被拘留了一段日子，心里更加委屈和愤怒。宁愿自己蹲大牢，也要让那个男人跟着一起陪葬。最后，还是陈昱明天花乱坠地讲了勾结灭吴的故事，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才说服了卜正金。

事情调解后，卜振喜的妈妈再也没心思在江北开什么公司，她带着那个受伤的男人回北京去疗养。卜正金也从派出所回到家，但整日闷闷不乐，像断了翅膀的风筝，被大雨打湿羽毛的野鸡。

有一天，陈昱明在食堂遇到卜正金。陈昱明提议要请客到外面饭店去吃，哥俩好好喝几杯。

在辣天下的散台座位上，陈昱明把从超市里买来的一瓶二锅头打开，两个人喝到半醉的时候，陈昱明突然把话题转向了入职时候体检的事情，接着绕乎到血型的问题上来。最后他试探着问卜正金是什么血型。

卜正金的回答差点让陈昱明从椅子上摔下去。因为卜正金大声地回答，说自己是b型血……

陈昱明晚上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哥哥！我该怎么告诉你……”

第二十二章 咄咄怪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卜正金擦干眼泪，重新开始平静的生活。然而经受了刺激的卜正金跟本没有想到。他是“平生不下泪，于此泣无穷”。

陈昱明证实了自己的怀疑后，不知该如何告诉卜正金。他认为或许自己就不应该告诉卜正金，也不能告诉卜振喜。永远不能。卜振喜头上已经流了血，不能让年幼的孩子心里再流血。陈昱明必须对他证实的怀疑永远保密下去。

百年校庆的日子越来越近。在这临近百年庆典的日子，江北一中高三数学组为百年校庆提前送上一份大礼。

江北一中王伊妮同学在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上以全国前30名的成绩荣获金牌并入选国家集训队，同时和北京大学签约获保送资格。这是江北一中学科竞赛史上一次重大的突破，也江北一中数学学科竞赛上的一次里程碑。

这次获奖为江北一中百年校庆锦上添花。王志仁校长洋洋得意，心情大好。他命令学校相关部门要好好宣传，大力宣传，尤其是要加到校庆成就展里。

由于临时传来喜讯，为了抢时间，陈昱明夜以继日，忙前忙后，他先和印刷厂联系要在宣传画册上增加新的内容，又联系电教中心为王伊妮同学拍照，设计校庆当天要张贴的宣传海报。

对于这次数学奥数的大获全胜，校办、教务处以及百年校庆筹备组委会，大家都把重点放在了校庆上如何大力宣传，却全都忽视了当下宣传。以往，有类似的获奖，学校都要在校门口高处悬挂横幅宣传。而近几天大家都感觉到一直在忙着百年校庆上要为奥数得金牌的喜讯做各种宣传，因此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在校门口挂个横幅。

于是在江北市出现了一件在安江省甚至全国都少见的咄咄怪事。

在数学奥数获得金奖喜讯的第三天，有好几个班的班主任反应说家长打电话咨询，有的问王伊妮同学到底是不江北一中的，有的问江北一中学生获得奥数金奖的事情是真是假。还有的问学校有同学提前保送北京大学是真还是假。

原来有很多家长在路过江北市私立中学江北碧海高级中学时，看到校门口挂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王伊妮同学保送北京大学”。

事情传开后，王志仁校长大发雷霆，把学校各部门的干部叫到办公室里统统责骂了一遍。

在校长办公室里，王校长生气地说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及时在校门口挂横幅宣传？”王校长摸摸大背头接着又骂道“这个碧海高级中学，怎么回事？我江北一中学生保送了北大，他们凑什么热闹呢！！！”

德育处郭吕主任说“起诉他们！这是侵权！”

副校长张忠永说：“先不要着急，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应该先核实一下对方到底有没有做这样的事。”

后勤主任牛宏说：“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说这么多没用的干嘛。碧海中学这是严重的侵权行为。我去教育局找局长，让教育局直接把碧海高级中学给查封了！太不像话了！”

王志仁校长摸摸大背头说：“看把你能的，教育局是你家开的？你凭什么查封人家学校？”说完王校长站起来，他要亲自去碧海高级中学看看去。

大家都要跟着去，王校长示意让保卫科长金贵跟着去就行，其他人各自坚守好自己的阵地。

王校长和保卫科长金贵走到校门口时，他停下了脚步，特意吩咐金贵让把陈昱明带上。不一会，陈昱明来到校门口，三个人一起坐着学校的桑塔纳3000来到碧海中学校门口。

碧海中学是江北市一所民办私立高级中学，学费昂贵，硬件设施一流，就是没有强大的师资和优秀的生源。老板兼校长曹碧海为学校的发展整日忧心忡忡，想尽一切办法要把碧海高级中学办好、办强。

王校长、金贵和陈昱明三个人一行来到碧海高级校门口，看到大门口悬挂着一个横幅“热烈祝贺王伊妮同学保送北京大学”。同时，校门口有三五个人在看着横幅指指点点。走近了能听到他们在说“碧海中学现在也牛起来了啊”之类的话。

陈昱明斜眼看到王校长上牙咬着下嘴唇，明显很生气的样子。他看这个气氛，还是少说话微妙。这时，金贵大声嚷嚷道：“这是干什么，干什么，简直是胡闹！”

“胡闹什么？吵吵什么？你们三个干什么的？”碧海中学门房保安质问他们。

“我们是江北一中的！”金贵一副傲气的样子对门房保安说。

“我们找一下你们的校长”王志仁校长紧接着说。

保安打量了一下这三个人，问道：“你们和校长有预约吗？”

金贵沉不住气地骂道：“几个看门狗！你们学校侵权把我们学校保送了北京大学的学生写成横幅挂在你们学校，这是什么道理？！”

保安像没听懂金贵的话一样，继续重复道：“你们和校长有没有预约？要是有预约请给校长打电话，校长让你们进去，我再开门。要是没预约，也没打通电话，请你们三个别堵在门口，别影响我们学校的老师、学生正常出入门，好狗还不当道哩。”

金贵似乎在学校保安面前天然有着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他像训斥自己学校的保安一样，大骂道：“你们几个临时工，不想干了，明天就卷铺盖给老子走人！”

结果保安不吃他这套，回骂道：“你算那颗葱？敢在这儿无理取闹，我这就打110，说你在学校门口寻衅闹事，扰乱正常教学秩序！”

王校长看到双方闹得如此僵，拉着金贵准备先回去。

这时，陈昱明压着嗓子，声音洪亮地对保安说：“同志，你的工作责任心很强，很好。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北市教育局的，这两位是江北一中的，我们现在有急事要进学校找你们校长商议，你不让他们两个进门，总不能把我也拦住不让进吧？我要是现在返回去，将来你们校长再把我请进来的时候，给你个难看，甚至让你卷铺盖走人，你可别怨我不讲情面。”

保安听后，将信将疑，给自己下了个台阶。保安说：“领导，你好，你好，你们刚才要把话说清楚多好，一到门口就说我们是看门狗，我们还以为是来闹事的家长呢。好吧，好吧，我把电话给你，你给校长打个电话，也别为难我，行不。”

保安说完，拿起固定电话，拖着长长的电话线，要把电话从门窗上递给陈昱明。

陈昱明装作生气的样子，说：“用不着，我用我自己的电话打。”说完，他拨通了黄峰的电话，电话里生气的骂道：“你这碧海中学的校长架子挺大啊！门房保安比省政府门前的武警还牛！我在你学校门口都快半个小时啦！”

黄峰在电话里一个劲问：“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陈昱明听完黄峰说“你说什么”就把电话挂断，对着保安严厉地说道：“你们校长很生气，怎么招聘一些你们这样的呆子！”

保安见状，连忙打开门，不停地赔礼道歉。进了校园后，王志仁校长问道：“小陈，你怎么认识碧海中学的校长？”

陈昱明吐了吐舌头，小声说：“我刚才给黄峰老师打的电话。你看，他又给我回过来了。”陈昱接通电话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回去见了再说。”黄峰在电话另一头不耐烦地唠叨了一句“搞什么名堂？”

三个人进入校园后，无需问路，变轻而易举地找到校长办公室。敲开门后，陈昱明介绍说我们三个人是江北一中的，这两位分别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和保卫科长。

碧海中学校长原本是一名渔船运输公司的下岗工人，名叫朱悟鼐。下岗后，组织一帮人到西北地区小煤窑上贩卖煤炭发了财。回到江北市后，抓住政策倾斜的好机会，办起了学校。

按照制政府的要求、规定，朱悟鼐出资盖学校，政府招聘老师，并且老师的基本工资由政府发放。这样政府不用出资盖学校，却扩大了当地的教育资源，还解决了一批新老师的就业问题。朱悟鼐不用招聘老师，不用给老师发基本工资，只负责硬件施舍建设就开起了学校。这样，双方合作共赢，江北市教育界一个新的幼儿—江北碧海中学就这样诞生了。

校长朱悟鼐开门后，得知是江北一中的人后，诡秘地笑了笑，请大家坐下。

这次，金贵谨记刚才的教训，也玩起了深沉，一言不发。

王校长单刀直入，质问朱校长门口横幅是怎么回事。朱校长冷笑道：“怎么，王校长，有什么问题吗？”

陈昱明观察两位校长的神态，一位是气质儒雅的教育专家一位是精明滑头的老板。

接下来，陈昱明听到了一段地球人与火星人的对话。

王校长接着质问：“你说有什么问题？”

朱校长回答说：“没什么问题。”

王校长又质问：“王伊妮是我们江北一中的学生。”

朱校长说：“王旖旎是我们江北市的学生。”

王校长说：“我们江北一中的学生保送了北京大学，你们碧海中学挂横幅宣传算什么事呢？”

朱校长说：“我们江北市的学生保送了北京大学，这是我们全市的骄傲，我们挂横幅宣传，我们为江北市有这样优秀的学生而感到骄傲和自豪，有什么问题吗？”

王校长说：“岂有此理！”

朱校长说：“合情合理！我们学校还挂着科学家牛顿的照片，爱因斯坦的照片。怎么，他们必须是中国人才能挂吗？”

王校长火冒三丈，脸气得像来碧海中学整过容一样，拉着陈昱明和金贵匆匆离开……

第二十三章 阴谋（一）

人世间，凡是看得不正常的现象背后大多都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王校长、金贵和陈昱明吃了闭门羹后扫兴而归，在回来的路上，王校长不停地骂朱悟鼐是个无赖，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金贵不住地应和道：“搞企业出身的和我们就是不一样，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太不像话了，太无耻了。”

陈昱明路上一言不发，他一直在琢磨，这个朱悟鼐怎么为了宣传自己学校这么不择手段。而且这手段也不怎么高明，骗骗不知情的家长还可以，即便不知情的家长被骗了，也是一时半会，迟早会真想大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一路上，大家痛骂这个朱悟鼐，怎么骂都不过瘾，但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件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汽车快到江北一中门口的时候，司机惊讶的叫出了声：“不好，出什么事了？”

只见校门口围满了人，两个人举着竹竿，竹竿中间拉着一个横幅，大家都看清了横幅上的字，却没有一个人敢念出声来。

王校长骂了一声：“马上就要百年校庆了，这么胡闹，成何体统？快快快，金贵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三个人下车来，走到校门口，王校长径直走进了校园，直接快步朝德育主任办公室走去。

陈昱明看了看横幅上“郭吕包养小三，请学校严惩。”这句话。心想，这可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小三到底是谁？尹丽丽，或许还有别人？陈昱明环视校门口的人群，他突然看到校门对面有一个人与众不同，因为校门口的人除了几个小商小贩以外，大多数人像鲁迅先生描写的看客一样，围观在校门口横幅的周围。而这个人却孤立地站在校门对面超市门口，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还戴着黑色墨镜和黑色口罩。俨然就是课本里的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金贵刚刚被碧海高级中学的保安刺激过，一路上觉得自己平时说话太客气，太温柔了。这时他对举横幅的人，夸张地怒骂道：“干什么，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赶紧收起来滚回去，我数10秒，10秒后不滚，把你们全都抓起来，让公安局把你们带走！”。然后金贵转身又对像兵马俑一样呆呆站在竹竿旁边的两个保安骂道：“饭桶！垃圾，不想干，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垃圾、饭桶！”金贵骂的很解气，仿佛这俩保安不是江北一中的人，而是刚才碧海高级中学的保安。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那两个举横幅的人并没有任何行动。与保安比起来，这两个人更像兵马俑，连句话都不说。

金贵很没面子，他说：“好，好，好，你们不走，是吧，我这就回去给公安局打电话，一会看你们再猖狂，你们这是扰乱公共秩序！”说完他转身进了学校。但金贵并没有报警，而是给王校长打电话。没有向请示王校长，他不敢随便报警。打完电话得知王校长在郭吕主任办公室，他也来到了德育处。

郭主任办公室里吵声一片。只见。郭吕的老婆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条金项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要给我做主啊，活不下去啦。”郭吕老婆的妹妹在旁边拉着她。郭吕和王校长在旁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金贵走到郭吕老婆身边像变了个人一样，唉声央求道：“哎呀，我的好嫂子啊，我求求你了！你这是干什么啊，我郭哥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他经常跟我在一起，你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我吗？”

郭吕老婆说：“去去去，他要跟别人在一起，我还挺放心，就是跟你在一起，我最不放心了！今儿谁劝我也不行，必须给我个交待。”

金贵很没面子地看看王校长的表情。郭吕大声喊：“交待什么？你要我交待什么？”

郭吕老婆说：“少装蒜，快把那个婊子给我交出来，看我不抽死她！”

王校长问：“你把话说明白，哪个婊子？叫什么，是我们学校的吗？”

郭吕老婆举起手中的金项链，回答道：“我不知道叫什么，但肯定就是你们学校的。这不，你看这条项链，老郭买的，物证已经让我抓到了。”

郭吕抢着对王校长说：“这金项链是我给老婆买的。可她偏不信。”

郭吕老婆气冲冲地说：“谁信你的鬼话，你什么时候主动给我买过礼物？难道你老母亲重生了你一回，你学会重新做人了？”

金贵插嘴道：“嫂子，你都不知道叫什么，凭什么说是我们学校的？”

郭吕老婆站起身来，理直气壮地拿出手机说：“王校长，你看，金科长，你看，有人给我发短息了。”

王校长和金贵低头看短信，郭吕也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看。

手机上短信写着“郭夫人，你真傻，你被蒙蔽很久了，你老公在单位里包养小三，你现在去学校，到他办公室，保准逮个现行。他给小三买的金项链就在办公桌上。”

郭吕看完短信，再也顾忌不了许多，主动交代说：“王校长，事已至此，我实话实说，但我真没有包养什么小三。”郭吕咽了口唾沫，接着说，“今天早上，一个家长来找我，说他孩子身体不好，想给孩子调整一个单人宿舍，就一个学期。说这孩子是高一年级的，叫黄菲红。说完后，非给我留下这个礼物，我一看是条金项链，动了心，就收下了。但诬陷我包养小三，可就太过分了！”

旁边的人一听“黄飞鸿”（谐音）都逗乐了。

王校长皱了皱眉头，说，打电话让教务处，查查这个黄菲红，是高一哪个班的。结果教务处说，不仅高一没有这个人，整个学校也查无此人！

听了教务处的回复后，王校长和金贵互相对视了几秒，王校长说：“不对，不对不对不对！”金贵问道：“嫂子，那门口举横幅的人是你叫来的吗？”

郭吕的小姨子纳闷地问道：“什么横幅，我们不知道啊。”

王校长听完后，起身往校门口走去，金贵和郭吕跟也着一起出去。郭吕老婆和郭吕小姨子听得云里雾里，也跟着出了办公室。

校门口，陈昱明原地站着不动，他假装看热闹，眼里却紧紧盯着那个黑风衣、戴墨镜的男子。突然，他看到那个男子挥了挥手。这时，两个举横幅的男人迅速收起了竹竿，几步小跑，和那个黑风衣墨镜男子一同钻进了停在路边的没有车牌的小面包车里，然后车开走了。

几乎与汽车开走的同时，郭吕、王校长、金贵、郭吕老婆和郭吕小姨子一同走出了校门。

郭吕看到校门口围着这么多人，问金贵：“金科长，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横幅，横幅在哪呢？”

金贵很诧异地说：“哎，怪了哈，横幅去哪了，估计这帮人，以为我回去报警，吓跑了。”

郭吕追问：“哎呀，我的金科长，急死我了，横幅上到底写着什么？”

金贵把一只手放在郭吕耳朵边悄悄说：“郭吕包养小三，请学校严惩。”郭吕听完，脸都气紫了。他转身对王校长说：“诬陷！这绝对是诬陷！不，这是一个阴谋，大大的阴谋！”说完，郭吕看到，陈昱明站在人群中。他盯着陈昱明看，心里犯起了嘀咕。为什么陈昱明在校门口？为什么我们刚出来，举横幅的人都撤走了？

陈昱明沉浸在刚才眼前的这一幕，他脑子不停地思索这件事的蹊跷之处，他也盯着郭吕看。

李商隐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可白居易也说过“唯有人心相对时，咫尺之间不能料”。郭吕和陈昱明两个人对视的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郭吕的心里在怀疑这件事百分之百跟陈昱明有关系，因为这个时候，校门口只有陈昱明在场。而陈昱明看着郭吕心里在想，郭主任到底得罪什么人了，为什么有人要故意在校门口祸害他，为什么郭主任两口子刚出门，那几个人就撤离了？

郭吕和陈昱明对视完，他并没有和陈昱明说话，而是转身骂起了老婆：“都是你个臭娘们，上当中计了吧？指不定是什么人想害我，把你这个臭娘们当枪使！”

郭吕老婆哭着说：“这能怨我吗？你整天地加班，晚回家，谁知道你整天在外面干什么？”

王校长大声训斥道：“别吵了，你们两个回家吵去。郭主任，你带媳妇先回家吧。把那个发短信的电话号码给金贵。”

金贵记下电话号码，对围观的群众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郭吕拉着老婆和小姨子，边吵边消失在了人群中。王校长、金贵回到学校。金贵先回自己办公室给公安局的朋友打电话，查询发短信的这个号码。陈昱明跟着王校长回到校长办公室，悄悄把刚才看到的一幕一幕讲给了王校长。这时金贵回电话说，查询到电话号码的机主是西北地区黄水省一个小煤窑上的煤矿工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校长听完后，仰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大背头，对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句：“奶奶的……”

而金贵给王校长放下电话立即给郭吕通电话，把发短信的那个手机号码的查询结果告诉了郭吕。

郭吕听完，皱着眉头头也骂了一句“奶奶的……”

这下陈昱明真是跳进黄河也洗刷不清了……

第二十四章 阴谋（二）

不合乎常理的背后往往有阴谋，而阴谋的被后往往是目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常常不择手段。

郭吕老婆来学校抓小三的闹剧成为很多人的话柄甚至是把柄。

有人跑到王志仁校长办公室强烈建议，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一定要调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江北市教育局纪检书记还收到了匿名举报信和照片。这张照片很明显是专门拍摄横幅和校门口的，看不到举横幅的人。

尽管王志仁校长亲自去教育局做了详细的解释，还公开在全校大会上替郭吕“伸冤”。但是郭吕老婆来学校抓小三的闹剧还是成为了江北一中街谈巷议的火热话题。而且人们前一分钟聊得无比开心，一旦见到郭吕就立即停止了聊天。郭吕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每当他看到同事正热火朝天的聊天，不论人家聊什么，哪怕是开会的时候有人低声交头接耳，郭吕心里都会猜想，人家是不是在聊自己，是不是在笑话自己。日久天长，郭吕患上了轻度抑郁症。

郭吕患上轻度抑郁症的表现是只要看到有人说话他就认为人家在骂他，甚至想害他。他对王校长说，金贵查出来给他老婆发短信的号码主人是黄水省一个小煤窑上的矿工。这件事那天只有陈昱明在场，陈昱明一定想谋害自己，将来陈昱明要把他骗到黄水老家，请他参观煤矿的时候，把他扔在矿井里，永远不让他出来。而同样的内容他给陈忠永校长讲的时候却是他做的一个噩梦。

郭吕的讲话半真半假，但那个发短信的电话号码是黄水省一个小煤窑上的矿工的电话却是千真万确。

王志仁虽然没有报警，不想把这件事的影响扩大。但是他还是托自己在黄水省的同学，朋友，调查了一下这个矿工的情况。调查结果是这个矿工半年前就去世了。

线索断链了。王志仁校长开始对陈昱明变得冷淡起来。他不会相信郭吕的话，但也不能排除这件事和陈昱明没有关系，因为陈昱明也是黄水省人，而且是煤矿上长大的矿工子弟。

其实，碧海高级中学的老板兼校长朱悟鼐就是靠在西北地区黄水省的小煤窑贩卖煤炭起家的。王志仁校长做梦也没想到这一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绝对是一句天下通行的真理。也是郭吕老婆来学校抓小三当天，陈昱明看到横幅的第一反应。

朱悟鼐有个表弟在江北市火车站附近开了一家快捷酒店。就在郭吕老婆来学校闹事的前不久，有一天晚上朱悟鼐应酬完路过火车站，顺便就溜达进了表弟的快捷酒店。在大堂里，朱悟鼐正和唐弟朱皖铭聊天，突然他看到一对年龄差距较大的男女一前一后进了酒店。而且这女子看起来非常眼熟。

朱悟鼐学历不高，但记忆力相当惊人，他马上想起来，这女子曾经来碧海高级中学应聘过，而且都已经录用，但后来又毁约。说是应聘到了更好的学校—江北一中。对，就是她。

朱悟鼐很好奇这女子怎么跟一个年龄像她父辈的人开房间，就让表弟查看了一下他们开房登记的身份证。结果她们开房只登记了一个人的身份证。朱悟鼐一看是尹丽丽，一拍大腿，说：“没错，没错，就是她。”

朱悟鼐表弟说，这两个人上周同一时间也来开过房，随即查看了记录，上周登记的是郭吕的身份证。朱皖铭说：“表哥想知道这个郭吕吗？我一个电话就能查清。”

朱悟鼐说：“爱是谁是谁，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这女子曾经来我们学校应聘过工作。”

朱皖铭一脸奸笑，说：“表哥不会是也看上这个女人了吧。”于是他没经过朱悟鼐同意，就给自己在公安局的哥们打电话，查询了郭吕的情况。公安局的哥们说，现在管得严，只能告诉郭吕是江北一中的德育处主任，家庭住址等别的信息实在是不能多说，无法奉告了。

朱皖铭说明了郭吕的身份后，朱悟鼐反而不好奇了。朱悟鼐现在虽然办学校，当校长，可他在生意场上的那份机灵始终没有改变，他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说：“天赐良机！”朱皖铭不明白表哥在说什么，问朱悟鼐什么天赐良机？可是朱悟鼐心里一直盘算着怎么把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德育主任弄到自己手下，让他来碧海高级中学效力。他连话都没说就匆匆离开了酒店。第二天，朱悟鼐又来到表弟酒店，对着表弟耳朵如此这般说了一通，两个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结果，当郭吕和尹丽丽再次来到这家酒店开房的时候，被针孔摄像头录了像。

朱皖铭是个干脆人，他直接跑到江北一中约尹丽丽出来到门口辣天下的川辣包间谈话，如果不来，后果自负。吓得尹丽丽按时来到辣天下川辣包间里。

朱皖铭单刀直入说：“小妹，哥哥我求你办一件事，我哥哥开了个学校，你知道，是碧海高级中学。办学校你知道，没有人才不行。可是，你也知道，一个新生的民办学校，想要张罗人才那是件非常为难的事，现在的人才，动辄要房要车，要高待遇。我哥哥他现在没这个条件，只能靠我来帮忙了。”

尹丽丽一脸惊吓：“那你要我干什么？我算个人才？你们看上我了吗？”

朱皖铭阴沉着脸说：“不是你，是郭吕郭主任。”

尹丽丽说：“那你们找郭主任，找我干什么？”

朱皖铭凶狠地说：“我刚才说了，第一，我们现在没多余的钱去高条件，高待遇挖人才。第二，如果是普通的挖人，我们费这功夫干嘛。听好了，我要你把郭主任给我挖到碧海高级中学，必须以你的名义，否则郭主任来了带着怨气不好好干，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最主要的是，郭吕不能一个人来，他要带着江北一中所有教学管理制度、德育管理制度、考试制度、招生宣传制度、教师考评制度、后勤制度等等，凡是涉及学校教育教学管理方面的，统统给我们带过来。总之，有丰富越好，越详细越好。”

尹丽丽听完生气地回答：“对不起，我做不到。再见。”

朱皖铭怪异地笑着说：“尹老师，别急吗，你想不想看看这个东西？”

尹丽丽惊讶地看到朱皖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u盘。她急忙问道：“这是什么？”

朱皖铭说：“陈老师为人师表啊，这个u盘里的视频要是出去传，你和郭主任可就出名了！”

尹丽丽大喊：“无耻，卑鄙！”

朱皖铭说：“别生气，只要你配合我们，我是不会随意让这么珍贵的东西流传出去的。”

尹丽丽眼泪落了下来，心想：自己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到哪都想找个人多关心照顾自己。自己投靠郭主任，只不过是想找个依靠，有个靠山而已。谁知道竟惹出这等麻烦。他无可奈何，只好委曲求全答应了朱皖铭。谁知道第二天，朱皖铭又约出来尹丽丽，说昨天给她的是拷贝出来的u盘，今天这个卡才是摄像头里自带的。但是她再必须答应一件事，就是把刚刚得了奥数金牌的这个王旖旎同学一起带到碧海高级中学来。而且必须赶到12月高考报名前把事情办完。

接下来就发生了郭吕老婆到学校抓小三，学校门口举横幅的事情。

郭吕的日子不好过，其实压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的尹丽丽更难过。她终于忍不住了，对郭吕说：“郭哥，我好害怕，我们俩的事情迟早会被人知道。现在你已经被搞臭了，再在江北一中待下去，实在是难受又丢脸，以后还怎么混呢。”

郭吕说：“我该怎么办呢？都是这个该死的陈昱明，我都这把年纪了，我要跳槽离开江北一中，人家谁要我呢。”

尹丽丽说：“去碧海高级中学吧。那里刚刚建校不久，最需要的是像你这样有管理经验的人才。年龄大了，不要紧，你把江北一中的管理模式、教学模式，把这里的软件一并带过去，看他们欢迎不欢迎你。”

郭吕说：“我真不舍得离开江北一中，快三十年了。”

尹丽丽登着眼睛说：“你不舍得离开江北一中，人家背后天天戳你后脊梁，你忍受得下去吗？万一哪天把我也揪出来，你不想离开也得离开。”

郭吕两眼发呆说：“说得也是。”

尹丽丽接着说：“碧海中学不是也抢着宣传那个奥数获奖的学生王伊妮吗？你去劝说他赶高考报名前转学，和你一起去碧海中学，带上这么大的礼物，你过去只不定还能当个主任呢。”

郭吕一听，觉得不对劲，反问尹丽丽，为什么要这样呢？还要带上王伊妮？

这时，尹丽丽生气了，说：“郭哥，你别问这么多了，你听我的，赶紧离开这里吧。”

郭吕不解地说：“丽丽，我是很想离开这里，恨不得马上就离开，可是你为什么让我带上王伊妮呢？”

尹丽丽激动地说：“郭哥，我求你了，你答应我。你要不答应我，我就走，我走前把我们的事情和嫂子讲清楚，和王校长讲清楚，我就走得远远的……”

郭吕无奈地说：“别，别，别，我今晚好好考虑一下。”郭吕又犯起抑郁症来，他心想，完了，连尹丽丽也想害自己。

第二天，郭吕就给尹丽丽发信息“你昨天说的，我答应你。”

郭吕是个做学生和家长思想工作的高手，没几天，王伊妮家长来到学校要给王伊妮转学，班主任和教务主任苦口婆心地相劝，不起任何效果。

王伊妮的转学手续办理速度令人吃惊。

时间不久，就在江北一中还有三天百年校庆的时候，江北一中发生了一件除了尹丽丽外，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怪事—郭吕向王校长递交了辞职报告。

郭吕连手续都没有办，人就到了碧海高级中学，新任职务是常务副校长。而这个常务副校长的收入比原来江北一中德育主任的收入减少了一半！

王志仁校长蒙圈了……

第二十五章 渐渐浮出水面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王志仁校长面对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烦心事，有点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王志仁本是一个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老成持重的男人。然而百年校庆在即，却接二连三发生一件件莫名其妙、令怪事。他也焦躁了起来。

郭吕走的第二天上午，陈昱明硬着头皮来找王校长，审阅、核对校庆活动时嘉宾席上的最终名单。

陈昱明知道王校长此时肯定心情不好，这个时间来找校长容易碰钉子，可校庆在即，时间紧迫，更有善于察言观色的田志能主任自己回避这些汇报的工作，而命令陈昱明去找校长汇报。陈昱明不得不敲响了王校长办公室的门。他连敲了三声没有开门，只听见办公室里，王校长大声地训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的眼光还不如乡镇中学开运动会水平高。”也不知道是打电话呢，还是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陈昱明静静地等候，没敢再敲门。

不一会，门开了，卜正金一脸丧气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陈昱明很紧张，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正当他犹豫的时候，王校长突然问：“谁在外面啊，请进。”

陈昱明不敢看王校长。假装低头看着文件，轻手轻脚走进办公室。

“王校长，这是田主任让我拿给您的校庆嘉宾席上的最终名单。”陈昱明小声说。

而王校长并没有接陈昱明的话，他问道：“小陈，你再把那天我们从碧海高级中学回来时，你在校门口看到的情景给我讲一下。”

陈昱明一五一十又把那天的情景讲了一遍。这时，王校长边用手指敲着桌子，边自言自语道：“短消息……金项链……横幅……黑风衣墨镜男子……郭吕……碧海高级中学”

陈昱明轻声问道：“王校，您想到了什么吗？”陈昱明为了说话更有亲近感，把“长”字省略掉。

王校长向陈昱明伸出一个手掌，说：“等等，别说话。”

王校长静静地沉思了一分钟，他看着陈昱明问道：“郭吕包养小三是被陷害，那他为什么他要离开江北一中。他离开江北一中为什么要去碧海高级中学？”

陈昱明说：“对，对，这个是问题的关键。”

王校长又说道：“为什么最近什么事都跟碧海高级中学有关？”

陈昱明问道：“王校，还有什么事情跟碧海高级中学有关系？”

王志仁摸摸大背头，苦笑着说：“现在那个高三年级奥数得金牌的同学王伊妮，家长来闹了好几天了，说江北一中有好几个男生追求她，严重影响她学习，他要给孩子换个环境，到碧海高级中学去。”

陈昱明一听，大声叫到：“这怎么可能？”

王校长不明白陈昱明是说“有好几个男生追她”不可能，还是“转学”不可能。他问陈昱明：“小陈，你说仔细点。”

陈昱明回答：“王校，我觉得家长提出要给王伊妮转学太不可能了。哪个家长是傻子，从全市最好的学校转学到一个新建的民办学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校长点头说：“我觉得也是啊，可是人家家长好说歹说不听劝，非要现在就转学。另外，碧海高级中学当时在校门口挂她保送北大的横幅。难道她们早就勾结好了？”

窗外一阵大风刮过，刮得窗户玻璃直响。王志仁校长和陈昱明都感到不寒而栗。

王校长接着说：“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啊。”

陈昱明又问道：“那么郭主任为什么要去碧海高级中学呢？就算碧海高级中学高薪挖他去，他又不是没脑子的人，以我对郭主任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因为高薪就离开江北中的。”

王志仁闭目不语。他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忆着这一重重疑团。

王校长问陈昱明：“小陈，如果你是郭主任，你会选择放弃江北一中，去前途未卜的私立学校碧海高级中学吗？”

“不会，我肯定不会。但是……”陈昱明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快讲。”王校长很迫不及待地想听陈昱明把话说完。

陈昱明想了想，接着说：“郭主任不想去，但不代表碧海高级中学不想让郭主任去。”

王校长听完，有点失望。自言自语道：“这个郭吕，不知道怎么想的？”

陈昱明接着说：“王校，郭主任怎么想的不重要，关键是碧海高级中学校长朱悟鼐怎么想的。”

王校长突然屏住呼吸，一言不发。然后又说：“你是说，郭吕老婆收到的短信、金项链、横幅，都和碧海高级中学有关系？”

陈昱明放低了声音回答：“肯定有关系！我们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有一个猜想，他们故意把郭主任搞臭了，让他没法在江北一中待下去。”

“可是，就算他老郭在我江北一中待不下去，也没必要去碧海高级中学中学吧。”王校长很不解地说。

“这就是我们不得而知的是事情了。这背后一定有猫腻，从那天我看到那个黑风衣墨镜男子，我就时刻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恐怖的感觉。郭主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去了碧海高级中学，现在王伊妮家长又要闹着转学，王校长，我觉得这只是个开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陈昱明边说，边走到王校长身边，小声接着说：“王校长，我一直觉得郭吕主任的问题不在他身上，而是在另一个人身上。但我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您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帮您排忧解难。”

王校长疑惑地说：“小陈，你这是……”

陈昱明为难地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江北一中没有嫌弃我，收留了我，现在有了报恩的机会，我一定尽心尽力。王校，我一直认为郭主任一定又其它的难言之隐。否则，就被几个地痞流氓略施小计，制造了点影响，他就选择离开江北一中吗？”

王校长摸了摸自己的大背头说：“小陈你分析的有道理，有点道理。好，既然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问你了，你暗暗地去了解，反而动静不大，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过你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接着，王校长站起来又深沉地说：“现在的老板，为了自己的发展，真是不择手段啊。但我们不能乱了阵脚先把眼前的校庆弄好。等校庆弄完，我一定和这个朱悟鼐好好过上几招。但是这个王伊妮，怎么办？”

陈昱明回答说：“这个王伊妮好办啊，拖到高考报名，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再说了，您跟家长讲清楚，北大保送的是江北一中的王伊妮，不是碧海高级中学的王伊妮。”

“对哈，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说完之后，王校长拿过陈昱明手中的嘉宾席名单，仔细地看了起来。

而与此时，碧海高级中学里，郭吕正在会议室给碧海高级中学的管理层一一介绍讲解江北一中的管理模式、发展思路、教育理念。大到江北一中的十五年发展规划纲要细则，小到江北一中学生使用的作业纸，课间操的评分细则……

陈昱明回到宿舍，他躺在床上细细地屡了屡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猛然间想起了郭吕最近的行为表现很像自己上大学时候，一位教授在课堂上说过的一句话。他记不清楚这句话是出自于叔本华，还是尼采。大意就是：人生就像在一个烧红的跑道上奔跑，你要停下来，就会被烫死，不想被烫死，就只能不停地奔跑而被累死。

陈昱明认为郭吕主任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为了不选择在江北一中被烫死，只能选择到碧海高级中学去累死。问题的关键是，几个人制造了点误会，况且王校长专门在大会上给郭主任澄清过，总不至于把他郭主任在这里烫死吧。陈昱明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郭主任另有隐情。或者说，人家设计给他送金项链，举横幅的事情，不偏不斜，正好打到了郭吕主任的七寸。对方只是把炮口对准了郭主任，但并没有引燃发射。而郭吕主任心中有鬼，或者迫于压力，选择了挖江北一中的墙角，而肥碧海高级中学之躯。

陈玉明越想，大脑思路越清晰。他甚至暗暗感叹自己，应该去当侦探。最终，他把焦点落到了尹丽丽身上。可是没有任何证据，陈昱明一时无从下手。

可正当陈昱明在宿舍胡思乱想的时候，“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陈昱明莫名其妙的被敲门声吓了一跳。他回过神来，走到门口开门一看，竟然是尹丽丽!

陈昱明心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陈昱明很惊讶的问道：“什么风把尹老师吹到我这里啦。”

尹丽丽没有回到，却嬉笑着说：“陈老师，你这门上怎么还贴着个‘神仙居’的标签啊。你可真逗！”

“自娱自乐么，尹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陈昱明微笑着回答。

尹丽丽说：“陈老师，您在校办帮忙，校庆的事，忙前忙后的，真风光。”

陈昱明谦虚地说：“嗨，我是打肿脸充胖子，江北一中，我的脸打得最肿。”

尹丽丽紧接着说：“别谦虚了，你进步了，别忘了我们一同分进学校的兄弟姐妹啊。让我们也学习学习、进步进步。对了，校庆当天，都有哪些有名气的校友来校啊，让我也先见识见识。另外，能不能给我点资料，让我也长进长进，我也提高提高能力。”

陈昱明听完，大吃一惊，这的一切果然在他的预料之中……

第二十六章 百年校庆（一）

人生最好的状态就是不乱于心，不困于情，对得起良心，无怨无悔。

郭吕的跳槽，引起了轩然大波。首先是在江北一中点爆了一颗定时炸弹。因为郭吕选择跳槽的日子实在是太邪门，还有一周时间就要百年校庆。在江北一中的人们看来，老郭这不是拆百年校庆的台，也不是拆王校长的台，这简直就是自毁长城。其次是在碧海高级中学引起了轰动。不知内情的碧海高级中学的人们以为老板朱悟鼐使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承诺了什么高薪待遇，从江北一中请来了一位专家、大咖。一时间，议论纷纷，情绪高扬。再次就是在整个江北市教育界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有人说，郭吕因为包养小三，在江北一中名誉扫地，没脸再待下去，所以才跳槽。也有人说郭吕是碧海高级中学的背后的几个股东之一，他和自己老婆唱双簧，才金蝉脱壳。更有人说，王志仁校长和郭吕因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反目成仇，王校长利用新来的年轻教师陈昱明，两个人合伙把郭吕排挤出江北一中。但是为什么这件事爆发于百年校庆即将到来的时候，所有人不得而知。一时间，江北市教育界里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郭吕走后，曾有无数个人打电话或当面问王校长郭吕主任为什么要跳槽到碧海高级中学。刚开始，王校长还耐着性子回答说：“现在民办学校开始火了，人家郭吕主任有更高的追求么。”后来问的人太多了，王校长很不耐烦的回答：“谁知道这个老郭是怎么想的。”再后来，王校长直接回答说：“你直接问郭吕去啊。

郭吕主任走了，对江北一中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还是一个措不及防的损失。然而对于尹丽丽来说，却是一种解脱。对陈昱明来说，则是一个洗刷误解的大好机会。

王志仁校长对陈昱明曾经怀疑过，但郭吕辞职到碧海高级中学后，王校长不仅消除了对陈昱明的怀疑，反而更增加了对陈昱明的信任。和他一起分析、商量学校眼前遇到的一桩桩怪事、一件件奇闻，而陈昱明也借机向王校长表达了忠心。然而就在此时，尹丽丽出现并提出了不合乎常理的要求。

陈昱明脑海里出现了入职培训结业签字时，尹丽丽从郭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幕，想起了那个黑风衣墨镜男子。郭吕辞职百分之百和她有关系。难道她和碧海高级中学也有关系？陈昱明别无选择，必须找理由拒绝尹丽丽。

陈昱明撒了个谎，他对尹丽丽说，百年校庆嘉宾席名单在田主任和王校长手上。虽然自己瞅过几眼，但除了有一个江北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吴倩和另一个私企老板任中英外，一个都没有记住。尹丽丽将信将疑，说：“不是还有七八个外宾吗？我们英语组的老师，校庆当天的工作任务就是把外宾迎接引进校园，然后陪同外宾参观、引路，直到送走人家才完事啊。”

陈昱明回答说：“有啊，当然有，可是我连中国人都没有记住，怎么能记住外国人的名字呢。”

“小气鬼！”尹丽丽很不愉快地离开了。

陈昱明始终没有把他对尹丽丽的怀疑告诉王校长。

百年校庆前一天，万事具备只欠东风。陈昱明手拿一个小笔记本，跟在田主任和王校长的后面，一项一项检查校园的各个角落，一项一项检点明天校庆的每一个环节。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但江北一中的各位领导们没有一个下班回家的，大家各行其是，忙忙碌碌。突然，王校长接到市委办公厅电话：因国家某部委领导来省会南合市指导工作，市高官接到指令，要求其立即动身前往南合市，明天的百年校庆活动由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来校参加并讲话。

接完电话，田主任立即通知卜正金转告文艺演出节目主持人，又安排校办徐诗昌重新打印桌签，并亲跑到会议室和操场主席台更换桌签。就在刚换好桌签的时候，王校长又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很不客气，“王大校长，祝贺贵校百年校庆，不，应该是祝贺母校百年校庆。咱们江北一中现在可是真牛啊，我这个江北市的处级干部，竟然没资格成为优秀校友参加百年校庆，真牛，真牛！”

王校长一手摸着大背头，一手说道：“实在抱歉，这次校庆由于来校参加人数太多，我们的主席台场地有限，所以我们只邀请了校友中的部分代表。不过，我们还是随时欢迎您来的，只不过不坐主席台而已，您可以在校园里任意走动和参观。请问您是？”

“我还是别去丢这个人了，免得给江北一中丢脸！”嘟……嘟……嘟……对方挂了电话。

王校长很平静的样子，他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生气，依然继续和大家检点校庆的每一个准备工作。

陈昱明望着王校长疲惫的身躯，甚感心疼。他心想，在普通人眼里，王校长是那么的光鲜耀人，满面风光。谁曾想，要想做好一件事，背后都有艰辛和努力，都有忍耐和包容。今晚，睡觉前必须把这个心得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谁知，王校长刚放下电话，又来了一个电话。这次打电话的人是江北一中一位退休的老教师。他提醒王校长，说明天来校参加校庆活动的退休教师代表们，这几天一直在有组织地联络密谋一件事情。这些人大多都是自己的孙辈没有考入江北一中，曾经找王校长办借读碰过钉子的。他们要在明天校庆的时候，跟来校的市委领导反映现任校长独断专行，不关心退休老教师职工们的生活，要故意找茬、闹事。

王校长听完电话，把事情告诉了大家，田主任听完，紧张得两腿发抖，陈昱明听后也替王校长捏着一把汗。而王校长的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颇有一些大将风度。

王志仁校长很镇定地对田志能主任说：“立即通知所有中层干部现在全都去会议室开会，你和陈昱明也一起来。”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问田主任：“田主任，这是出什么事了？还是校长不放心明天的活动，再给大家伙强调强调？”

田主任小声回答：“出事了，出事了。”

这时王校长手里拿着一份名单走进会议室。会议室迅速安静下来。

王校长说：“同志们，百年校庆的庆典活动，战斗还有十个小时就要打响，十年树木，百年育人。我们这代人有幸赶上了江北一中百年的生日，不容易啊。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团结一致，把这场战斗打漂亮，打出名声！我王志仁在这拜托各位，拜托大家了！”王志仁边说，双手边合作拱形，然后给会场里十几个中层干部作揖，鞠了个躬。会场里激动人心，一片掌声。有人喊道：“王校长，您这是……您放心，放心！”陈昱明虽不是领导，来江北一中时间也不长，但他也深深地被王校长刚才的举动所感动。同时，他斜眼看到，田主任已经声泪俱下。

接着，王校长又深沉地说：“然而，有人借机在这个时候捣乱，发泄私愤。”

会场里顿时一片混乱，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什么人？”，还有人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最近真是邪门了。”

王校长接着说：“我们江北一中这些年发展了，进步了，辉煌了，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们大家的精诚团结团结，靠的是我们大家坚定的信念，靠的是我们高质量的教学，靠的是我们优秀的生源，靠的是我们的拼命三郎的干劲，就像各位一样，这么晚下不了班，还加班加点，却没有任何怨言。事情是这样的，又个别退休教职工不理解学校发展的苦衷，自己的孙辈上不了江北一中就百般刁难学校。这个……这个……明天参加校庆的25名退休教师代表计划在庆典活动中找来校的各级领导发泄私愤。这不胡闹吗？

会场里又响起了声音“这不胡闹吗”、“太不像话了”、“闹事也不看看日子”等等。

王志仁校长摸摸大背头接着说：“现在我们把名单分一分，每个每个人承包一两个人，现在就打电话，做工作。重点的几个人，我亲自来做工作。请大家告知，能被请来参加百年校庆，都是对江北一中做出杰出贡献的江北一中人，别因为一时糊涂，在江北一中百岁生日的时候毁了一世英名。相信大多数人是被利用，瞎起哄，只有极个别人是组织者。”

坐在下面的陈昱明听王校长这么一说，心想，王校长果然是当校长的水平，刚才还一片阴雨密布，现在就被大风吹得云开雾散，看到了希望。每个人做一两个人的工作，听起来压力顿时变小。刚才还觉得要出事了，没想到，这事在王校长这儿，一渲染、二拉拢、三分化，立刻就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陈昱明又学习了一招，他决定这个细节晚上就是不睡觉也得记录在笔记本上。

江北一中百年校庆在个怪异的气氛中，马上就要到来了……

第二十六章 百年校庆（二）

江北一中百年校庆在怪异的气氛下如期而至，隆重举行。

12月25日，江北市阳光明媚，碧空万里。江北一中校园里，花团锦簇，彩旗飘扬。

一大早，校办工作人员顾大千、杨云、徐诗昌三个人就在校门口签到处开始了忙碌的工作。田志能主任和陈昱明等人，在校门口的标志性雕塑前迎接各位校友来宾，王校长亲自迎接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以及相关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的各位上级领导。

陈昱明在旁边看得很清楚，金贵带领几名保安在校门口指挥到校车辆，他看到一位西装革履打着领导的领导骑着一辆电动车差点被保安拦住，还是金贵点头哈腰说“程局长，您怎么自己来了，司机呢？”他才明白过来骑电动车来校的这位领导是大名鼎鼎的江北市教育局局长。此人与众不同，但从出行方式来看，就给陈昱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一会，陈昱明看到一辆白色的八代索纳塔开进校园，陈昱明非常激动。他知道这是江北市电视台吴倩到了。陈昱明做出小跑的动作要去招呼吴倩，吴倩很潇洒地挥手示意，并喊道：“陈老师，你快忙你的，不用招呼我。”陈昱明犹犹豫豫地停下了脚步。他看到吴倩穿着一身深红色风衣，飘着乌黑的长发，转身朝操场方向走去。一双黑靴走起路来，很像空姐，又很像外国女模特。在通往操场的路上，吴倩成为今天参加校庆活动人群中的一道靓丽风景，俨然鹤立鸡群的感觉。

吴倩这个人很通人性，很知书达理。因为陈昱明刚刚转过身来，就看到两个人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推轮椅的人在签到处进行了登记。陈昱明弄不清这是一位退休的官员，还是江北一中的退休老教师，因为校友嘉宾他基本上都熟记在心里，来校的官员和退休教师代表名单都在田主任那里，他始终不清楚是哪些人。他看田主任跑上前，自己也赶忙跟着跑过去，接过包来，伸出一只胳膊，做出一个有请的动作，走在轮椅的左前方。田主任一只手推着轮椅的一个边，和另外那两个人一起推着轮椅往操场方向走。当他们推着轮椅和老人一起进入操场的时候，早已等候在坐台上的师生伸出双手热烈鼓掌，操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其实，同学们基本上没有人知道进入操场的这位白发老人是谁，就连他陈昱明也不知道是谁。而田主任在校门口和老人打招呼的时候，陈昱明还没有跑到他们身边，什么也没听到。同学们是因为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坐着轮椅进场，有一种敬佩和尊重的心理，所以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直到大家搀扶着老人上楼梯时，陈昱明看到王志仁校长离开座位跑到楼梯上来迎接老人的时候，才听到王校长称呼这位老人为“老校长”。

老校长被几个人搀扶着进入主席台区。这时，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等人纷纷离席，走到老人身边一一握手。陈昱明听得清清楚楚，有的校友喊老人为老校长，有的领导喊老人为老局长。陈昱明跟在老人的后面，一只手拎着包，另一只手托着包底部。远远望去，就像老人的生活秘书。王校长一时兴起，临时起意，对陈昱明说：“陈昱明，一会迎接完校友没事了，你今天就专门给老校长服务，记住，要形影不离！”

陈昱明回答：“王校长，放心，放心。”等老人在主席台坐下后，陈昱明又飞奔到校门口，迎接后面到来的嘉宾。一早晨，陈昱明忙前跑后，直到快9点钟，签到处报告应邀校友全部到齐后，他才又小步跑回主席台，站在主席台最后一排的左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发老人。

早晨，各位来宾踩着红地毯走进校园的时候，大多数人被两侧展览的知名校友、上级领导人的贺信、贺词所震撼。

左侧全部是知名校友的贺电贺信，既有科学家，大领导，还要当今影视红星和奥运会金牌得主。

右侧领导人的贺信也足见江北一中的地位显赫，有省高官的贺信、教育厅厅长的贺信、江北市市高官的贺信，这些贺信无一不引人注目！

上午9点，江北一中百年校庆庆典在江北一中操场准时开始。

首先是卜正金指挥的高二年级的鼓乐队走过主席台前。只见一个个小鼓手精神抖擞，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从主席台前走过，然后回到操场两侧。

主席台上，王校长主持庆典大会，一一介绍来宾。然后是领导讲话，校友代表讲话，王校长致欢迎辞，介绍江北一中的发展。期间操场一次次响起热烈掌声。

接下来是高一年级师生的大型团体操表演。同学们表演的时候，陈昱明一直捏着把汗，期间他偷看王校长的表情，王校长始终是面带微笑，镇定自若，很有儒雅之气，也很有大将风度。但陈昱明不知道，王校长的心里其实波涛汹涌，上下翻滚。因为当卜正金指挥着鼓乐队完美入场后，王校长摸了摸他的大背头。等高一大型团体操成功演出结束后，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大背头。只不过王志仁校长是内心翻江倒海，而表情面不改色。年轻的陈昱明还做不到，他还停留在心里想什么，眼神和表情就表现什么的状态。

这是一名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和单位一把手的最大差距。

高一团体操结束后是江北市教育局参加的助兴表演，表演单位是江北市武术职业学校。他们给在场的全体领导、师生表演了一场大型武术操《少年强，则中国强》，赢得了全场数次雷鸣般的掌声。这个节目结束后，王校长依然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背头。

操场演出结束后，主席台嘉宾们有序来到座谈会会场，进行座谈会。

陈昱明和另外两个人搀扶着白发老人慢慢走下楼梯，坐进轮椅。老人扭头对陈昱明说：“我就不去参加座谈会了，我想在校园里转转，年轻人能不能带着我四处看看？你们两个去座谈会现场等我吧。”

说完，陈昱明推着轮椅带着老人开始参观校园。老人问很和蔼地与陈昱明聊起了天。

老人说：“小伙子，你是搞行政的还是代课教师呢。”

陈昱明低头回答：“老校长，我是一名语文教师，临时给行政上帮忙。老校长，刚才大家有人喊你老校长，有人喊你您老局长。我还真不知道您是……”

白发老人思考了一下说：“你就喊我老校长，我喜欢听大家这么喊我。小伙子，我和你一样，曾经也是这个学校的一名语文老师啊，不过我们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这个条件，现在唯一能找到当时回忆的东西就剩下江北一中头顶这片天空啦。其他的全是新世纪后新建的。后来我当了教务主任，当了副校长，当了校长，我在江北一中工作了28年啊，感情很深的！后来我又去了江北教育局当了7年局长，退休的。人这一生啊，白驹过隙，我的很多美好的回忆都在这个校园里。”

陈昱明钦佩地说：“老校长，您的人生太成功了。教师、主任、校长、局长，您都一个不落的干过，经历丰富，值得我们这些晚辈好好学习啊。”

“我没什么好学习的，还是要多向一线的教育专家们学习”老领导谦虚的说。

陈昱明接着说：“都要学习，都要学习，和教育专家学习的是微观的教育技能，和您学习的是宏观的教育方向。这么说，我们江北走向教育强市，就是在您的带领下腾飞的吧？您真厉害！”

“不敢，不敢。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老校长问陈昱明。

“我叫陈昱明。我爸爸是黄水省的一名煤矿工人，他希望我长大能当一名教育工作者，能把自己的光和热照亮别人，给别人传播明光和能量，在太阳下顶天立地。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陈昱明熟练的讲起了自己名字的来历。

“好！好！好！”老校长频频点头，对陈昱明的印象非常好。

陈昱明推着老校长来到了图书馆门前，从无障碍通道进入图书馆，又从图书馆和文体楼之间的天桥进入文体楼参观。老校长对江北一中的变化，连连竖起大拇指。

人上了年纪，不一会就感觉到了疲惫。于是陈昱明推着老人走向了座谈会的会场。

座谈会会场里，大家自由交流，欢声笑语。当陈昱明推着老人步入会场的时候，会场里立即响起了掌声。仿佛今天参加百年校庆活动的年龄最大的老人成了主角。而陈昱明在身后推着轮椅，也感觉到了莫大的骄傲和自豪。但他不知道，他同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有人开始交头接耳，问这个推轮椅的年轻人是谁。

中午所有嘉宾在食堂一楼吃自助餐。而老校长行动缓慢，陈昱明推着轮椅，他们俩又是最后入场，因此，陈昱明跟着老人再次引人注目。

百年校庆活动中，陈昱明不知不觉在众人中混了个脸熟。

在江北一中的年轻人中，黄峰老师和陈昱明算是年龄相仿，又走得比较近的两个年轻教师。黄峰虽然已经工作第四年了，但是他不擅与人交往，又文人清高。工作快四年了，就连王校长和田主任他们，也只知道他是黄老师，却经常忘记他叫黄什么？可是陈昱明才工作不到半年，不仅在江北一中家喻户晓，现在就连江北市教育局的新、老局长，也都深深地记住了这个看着顺眼，交谈舒服的年轻人陈昱明。

自助餐时，现任江北市教育局程局长端着餐盘挪到老局长和陈昱明身边，边吃边聊。老局长出于客套，他向程局长介绍陈昱明，说：“这小伙子叫陈昱明，他的名字很有来历，我很喜欢这小伙子。小陈老师是教学、行政双肩挑，能力强，业务精，你们可要多加培养啊！”

可能因为和江北一中感情深厚，今天老人家显得太激动了，他随意地夸奖了一下陈昱明，却让一向为人朴实的教育局程局长把了老局长的话当成了坚定不移的“圣旨”！

第二十八章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陈昱明这个年轻人对人、对事，一向以善意相待。而心存善良者常常会有好运相伴。

江北一中百年校庆庆典圆满结束。大部分嘉宾离开了学校。而江北市教育局程成局长作为江北一中的直接主管领导，自然要多一分情怀，多一分关心。

百年校庆庆典所有活动结束后，王志仁校长和张忠勇等几位副校长，还有校办田志能主任陪同程局长又到学生公寓楼、教学楼、实验室、图书馆等处进行现场调研。程局长对江北一中扎实的工作和一流的硬件设施以及一流的教育教学成绩做出了充分肯定，他用很高的声音对江北一中进行高度赞扬。他的声音很洪亮，在场的几位副校长听得都很清楚。田主任还手拿一个小笔记本，时不时把程局长的话记录下来。但是程局长在离开江北一中时，在校门口用手捂着王校长的耳朵低声说了写什么，大家就没人知道了。

这程局长到底和王校长说了什么？

程成原本只是教育局基础教育处的一名科员。他是个靠实干提拔上来的实干家。老局长从江北一中校长的位置上到教育局当一把手的时候，看到程成能吃苦，为人踏实，身上一点没有年轻人身上的那种浮躁之气，就提拔他到局办当了副主任，然后又平调回基教处当副处长。当然，市里局委办的副处长，其实只是副科级。程成无论是在局办当副主任，还是在基教处当副处长，都和别人不一样，身上没有官架子，没有太多讲究，一心扑在工作上，扎扎实实，勤勤恳恳，是江北市教育局出了名的经常吃亏的老实人。可是教育局上上下下都没想到，老局长没多久就提名程成到江北二中当了副校长，副处级。在老局长快退休前，程成又出乎意料，史无前例地折回江北市教育局当了副局长。程成的经历非常传奇，人们也都清楚明白，他这样的实干家，在哪个领导手下都会被委以重用。但他的成长深深地烙下了老局长的影子。因此，程成格外感激老局长的信任和培养。他把老局长的话大多都当成至理名言。即便老局长退休了，他在老局长面前始终毕恭毕敬，尊敬有加。

今天江北一中百年校庆，老局长在用自助餐时专门对程成夸奖陈昱明，并嘱咐要好好培养这个年轻人。如果是别人，大多会当成耳旁风，客套话，说完也就过去了、没事了。可是以程成的为人，以他对老局长的尊重和感激。程成局长把老局长的话记在心里，当成了一回事。于是在离开江北一中时候，他以自己的名义对王志仁校长嘱咐“陈昱明这个小伙子一定要好好培养，好好保护！将来你要给我一份关于陈昱明的考卷哦”

说完话，程局长既没有叫教育局的司机来接，又坚决推辞王校长派车去送，他骑着自己的电动车离开了。

王志仁校长看着程局长远去的身影，一直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大背头，直到程局长的身影消失。

大家劳累了一天纷纷回家休息。而田主任拉着陈昱明回到办公室，两人开始分工写材料。田主任给各大媒体写新闻通稿，陈昱明写校园网站上的新闻报道，和江北一中简报内容。田主任边写边发牢骚：“小陈啊，这次校庆多亏了你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这校办三个人里，没一个人能写材料的，当初王校长把你这个语文老师安排到校庆筹备组委会，实在是英明，实在是高啊！”

陈昱明谦虚又焦急地回答：“不敢当，不敢当，我是来学习的，多谢田主任一直以来的培养，通过校庆，我学习了很多很多，成长了很多很多！”陈昱明边说边看着手表，他焦急地想快点找个有电视的地方。他想看吴倩主持的《江北新闻》，因为他既想看到今晚江北新闻关于校庆的报道，更想见到知心大姐姐吴倩。

第二天一早，田志能主任拿着江北一中的简报和江北都市报来到王校长办公室。田主任啰里啰嗦了老半天，无非就是向王校长邀功。但是在邀功的过程中，田主任又一次习惯性地用别人的失误或者给别人编造失误来抬高自己。

田志能对王校长说：“这次校庆工作很圆满，但是有一个瑕疵，不知道您注意到了没有，昨天陈昱明给老校长推着轮椅，看他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局长的秘书。校庆还没结束，我就指挥不动这家伙了。昨天晚上我一个人把新闻通稿写好发给了几家报纸和杂志社，然后又把网站上的新闻报道和咱们学校的简报写好。本来如果和小陈两个人一起弄，我还能早点回家看上江北新闻里有关校庆的报道。结果我连晚饭都没吃，一个人弄完快十点钟了。哎，现在的年轻人……”

王校长听闻此言，皱起了眉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大背头。说：“田主任，辛苦你了！你看这个陈昱明怎么样？校庆结束了，校庆筹备组委会也该解散了。这个小陈是继续留你这儿，还是……”

田主任眼睛珠子转了转，说道：“王校长，我这还真是缺个中文专业的人，如果有个能写材料的，能帮我在文字工作上分担一些任务，那可就太好了。不过，这样会不会影响他的教学？而且，这小子，这小子……”

王校长很急切地问道“这小子怎么了？快说。”

田主任又转了转眼珠说：“这个，这个，这个陈昱明啊……”田主任边想边说，“我听说，陈昱明最近有点飘飘然，浮躁得很厉害，他利用校庆工作和校友们联络，心思已经不在教学上了。而且他还经常参加校友们的宴请。您说说，咱俩人都没怎么出去和校友一起吃过饭呢。”

王校长追问道：“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田主任吞吞吐吐地说：“他们，他们都这么说。”

王校长没有再问下去，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背头，说：“好吧，我知道了。”

可恨田主任，昨晚上和陈昱明还像难兄难弟一样加班加点，当着陈昱明面又是感谢，又是夸奖。今天一大早就给陈昱明编故事，穿小鞋，损人不利己。

等田主任离开校长办公室后，王校长立即给陈昱明发了一条短信“小陈，没课的时候来我办公室一下。”

没一会，陈昱明来到王校长办公室。王校长笑眯眯地说：“小陈，来了。这次校庆多亏了你啊，我得给你记头功！”王校长故意试探、考验陈昱明，专门这样说。

换作半年前的陈昱明，定会顺风即是雨，高调地自我吹嘘一番，毫不谦虚。可是这半年的经历让陈昱明快速成熟了起来，他并没有表现出惊喜的表情。而是很沉稳地、很平静地回答：“谢谢王校长对我工作的肯定。但是我在校庆工作中，只是一个工作人员，昨晚躺床上还为自己不能很好地替学校分忧解难而自责呢。怎么能给我记头功？千万不敢，千万不敢。”

王校长抬眼看了看陈昱明，摸着大背头说：“哎呦，小陈老师别谦虚了，在我心中，你的工作可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太重要了，就算不是头功，也是功劳大大的！”

陈昱明微笑着对王校长说：“王校，千万不能这么说，我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工作的。从来没想过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江北一中就是我自己的家，是我的衣食父母，她好，我就好，她不好，哪还有我的好。”

王校长乐呵呵地说：“嗯嗯，这话我爱听，这话我太爱听了。你有这样的觉悟，太好了，每个人要都有你这样的想法，我们江北一中别说是江北市第一，要干他个全国第一，国际一流才对！”

陈昱明来了劲，接着又说：“王校长，苏东坡有一首诗叫《琴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与君指上听。’苏轼写这首诗是在表明一件事情，是通过协作、合作才获得成功的。校庆工作是咱们江北一中所有人团结一致，通力合作的结果。我陈昱明是协助各位领导完成工作的，真的是谈不上任何功劳的。”

“说得好，说得好，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首诗。”王校长很专注地看着陈昱明。

陈昱明看到王校长心情如此好，他也放松了心情，接着放开说：“王校，您在今后的大会上，可千万不能这样表扬我啊，那样会让大家伤心的。校庆期间，我是一个小兵，您是大帅，大帅下面有将军，仗打得漂亮，全靠大帅指挥得好，将军们落实得好，没有英明的大帅，威武的将军，我们这些小兵、小卒早就成炮灰了。”

王校长听着心里很舒服，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大背头，他示意，让陈昱明坐下，接着笑哈哈地说：“小陈老师，你真幽默，你这个比喻很有道理。”

陈昱明本来站着，思路清晰，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可是王校长刚让他坐下，他的大脑立即死机，全身也不自然，反而说不出话来。

王校长见陈昱明干坐着不说话，就主动问：“小陈，你喜欢校办的工作吗？”

陈昱明坐在椅子上后，总感觉磁场不对，思路混乱，他有点语无伦次地回答：“王校，校办的工作，我不是很喜欢，也有点喜欢。”

王校长不解地问道：“怎么讲呢？”

陈昱明紧张地说：“王校，其实，我还是愿意和学生打交道，我更喜欢教学工作。昨天晚上，大家下班都回家了，我和田主任在校办整理新闻通稿，田主任让我写学校简报，网站上的新闻报道，我当时真是有点束手无策、望洋兴叹啊。宁愿让我创作两首诗，我都不愿意写那些模式化的应用文材料啊。王校，我是真心这么想的。您别介意啊。”

王志仁校长，琢磨着陈昱明的话。他心想，刚才田主任跟我怎么说的？说刚校庆结束就指挥不动这个年轻人了，说他一个人加班到十点写这些新闻材料。这个田主任啊，田主任，看来这辈子也就只是个当主任的料了……

第二十九章 “隔墙有耳”

陈昱明离开校长办公室后。反复回忆自己和校长的对话。生怕有什么说错、不合适的地方。中午回到单身宿舍后，把自己和校长的对话屡出一个框架来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他仔细品味，终于品出点味道来。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陈昱明认为自己是不是在校庆上过于抛头露脸，王校长在提醒自己？他转而又想到，王校长问自己喜欢不喜欢校办的工作，还说自己立了头功。陈昱明越想越不对劲。要说这百年校庆，要立头功也是王校长才能立头功，自己怎么没想到说王校长才应该是立头功，还傻乎乎地给王校长谦虚一番。陈昱明越想越恼火，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陈昱明不由得心烦意乱。于是给吴倩发了条短信。陈昱明发信息的时候，由于着急，落款陈昱明少写了个“明”字。

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谁，一般情况下，谁就在那个人的心目中享有至高的地位。

吴倩刚刚吃完午饭，躺在床上准备午休，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她打开手机，看到“姐姐，校庆没能好好陪你，给小弟个机会，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很想和你聊一聊。小弟：陈昱。”吴倩一看，陈昱明的发的短信，怎么落款是“陈昱”？她一下子坐起身来，立刻回复信息：“小弟，今晚等我节目结束后，八点在你们学校门口的‘辣天下’见，你别跑了，我开车过去，很方便。”

陈昱明一看怎么在“辣天下”见，但转念一想，这里比较便宜，“辣天下”就“辣天下”。于是回信息“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下午，陈昱明在办公室里没有心思备课，也没有心情批作业。

然而，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天上竟然飘起了雪花。陈昱明在江北快五年时间了，这是第二次冬天见到雪花，他既欣喜，又感到担忧。他怕晚上雪下大了，吴倩不方便开车过来。

陈昱明的担心显然有点多余。江北的冬天，即便下起雪来，也存不住雪。晚上七点五十，陈昱明准时来到“辣天下”鄂辣包间。陈昱明点了四个家常菜，一个水果汤，然后望着窗户外面静静地等候吴倩。

“辣天下”的包间都是用木板包起来的小包间，隔音效果很差。陈昱明在等候吴倩的时候，隔壁蜀辣包间里时不时传来嘻嘻哈哈的喧闹声。听声音像是三四个男士。陈昱明在等吴倩的时候，好几次被对方的聊天所惊扰，因为他总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八点零五分，吴倩来到饭店，陈昱明看到吴倩今晚穿着毛毛领大衣，刚进门的时候，还以为是八十年代版本的电视剧《红楼梦》里面的二奶奶王熙凤进来了。这气质，立刻让陈昱明打起精神来。

服务员问：“先生您好，现在可以上菜了吗？”陈昱明正准备说“上吧，上吧。”却先听到吴倩回答：“好的，谢谢您！”

吴倩说：“昨天的校庆搞的非常成功啊。你怎么和江北一中的老校长搞到一起了？”

“纯属巧合，纯属巧合。”陈昱明微笑着回答。

四菜一汤全都端上来了。陈昱明不像吴倩经常晚吃饭，他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他拿起筷子就从土豆烧牛肉里夹了一块牛肉咬了起来。只见吴倩并没有自己吃，而是用公筷夹起一个鸡腿放在陈昱明的碗里。陈昱明很难为情地说：“姐姐，我没招呼你，你到来招呼我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你饿了，你快吃，我经常晚吃饭，或者干脆就不吃晚饭的。”吴倩甜甜地笑着说。

吴倩接着问道：“昱明，你们学校最近是怎么了？怎么临近校庆的时候，德育处郭主任跳槽了呢？前几天我们台里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我想打电话问你，但一想快到百年校庆的日子了，你一定很忙，拿起电话又放下了。”

陈昱明思考了一下说“嗨，别提了，这事说来话长，蹊跷着呢。我正想找你出出主意呢。”

“找我出主意？你别逗了，我可不是做教育工作的啊。”吴倩边说边给陈昱明又夹了一块牛肉。

突然，两个人吃惊地相互对视，竖着耳朵听隔壁包间里传来的喊叫声和拍手声。“陈昱，来一个！陈昱，来一个！陈昱，来一个……”

吴倩表情很激动，她对陈昱明说：“我怎么听着隔壁的人像是我们同学呢？”

陈昱明很疑惑地问：“你同学叫陈昱？和我差一个字？”

吴倩用手拨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是的，昱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很巧。但是隔壁的陈昱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班的陈昱。他高考前就跟着家人去美国了。”

这时，吴倩感到包间里有点热，脱去了外面的毛毛领大衣。只见吴倩里面穿着纯白色的薄毛衣，很贴身，下面穿着黑色的紧身裤。看起来特别特别有女人味道。

陈昱明说：“姐姐，要不我带你过去看看是不是你同学？”

吴倩吐了吐舌头说：“还是别去了，过去万一不是，多尴尬啊。”

这时听到隔壁一个人在清唱“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悄悄地爱过你这么多年/明天我就要离开/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一次次默默走开/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我将要去远方寻找未来/假如我有一天荣归故里/再到你窗外诉说情怀/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对着你的影子说声珍重/假如我永远不再回来/就让月亮守在你窗外”唱完之后，一阵掌声。

“这歌唱得可真好听。”陈昱明说完，看到吴倩在发呆，没有表情。

吴倩已经听出来隔壁唱歌的声音就是自己的高中同学陈昱，这么多年了，声音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吴倩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之中。

那年高二的时候，吴倩留着个假小子的发型，因为一米七的身高，她成为女子篮球队的主力。陈昱是男子篮球队的队员。平时他们经常在一个篮球场地的两头的篮筐区域内分开训练。训练结束后，陈昱经常给吴倩买矿泉水喝。年幼纯洁的吴倩，那时候不懂什么是爱情，但她渐渐对陈昱产生了好感。而陈昱当时觉得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分别进入了学校的男子篮球队和女子篮球队，自己买水喝的时候，很不好意思一个人喝，因此买水的时候总是想着帮吴倩也买一瓶。时间一久，陈昱感觉到了吴倩对他的好感，自己也慢慢对吴倩产生了好感。吴倩迟迟不见陈昱对自己表白。在高三第一学期的时候，吴倩担心将来高考后各奔东西，就控制不住自己，于是主动给陈昱写了一封情书，表白自己的想法。她写好后，在教室没人的时候，悄悄夹在陈昱放在课桌上的德育导航里。

谁曾想，陈昱压根就没有看到德育导航里的情书，直接把德育导航交给小组长，和其他同学的德育导航一起上交到了当时的班主任王志仁手里。

王志仁翻阅德育导航的时候，发现了这封情书。思维敏捷的王志仁老师看完情书后，并没有揭露这个秘密，也没有找吴倩谈话。他找来一张信纸，拿出陈昱的作业本，模仿陈昱的笔记在信纸上面写到，“吴倩：你的来信我已看过。我认为你想得太多了，简直是白日做梦，请你好好学习，我们互相不要耽误，祝你考个理想的大学。陈昱”。然后趁同学们上课间操的时候，王志仁悄悄把这封伪造信藏在了吴倩的书包里。结果，吴倩从书包里发现“陈昱的回信”后，将它撕了个粉碎，然后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夜。第二天起，吴倩就有意识地远离陈昱，疏远陈昱。陈昱感到莫名其妙，也和吴倩耍起了小孩脾气，也不理吴倩。高三放寒假后没几天，吴倩就听同学们说陈昱跟随家人一起去了美国。

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了，王志仁一直保存着那封吴倩给陈昱的情书，他当时认为自己很英明，很智慧，把一对即将初恋的少男少女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可是等这批学生毕业后，他越想这件事，越感到自己很内疚。这么多年一直珍藏着这封情书。直到江北一中来了个年轻小伙子叫陈昱明，才又激发起王志仁校长深深的回忆，他决定要找个适当的时间，和吴倩道歉并解释清楚，从而消除自己心中的一块疙瘩。

“姐姐，你想什么呢？”陈昱明的问话把吴倩从回忆中带回到现实。

陈昱明接着问道：“姐姐，你在想什么，要不我带你到隔壁认一认吧，说不定真是你同学。”

陈昱明正说着，隔壁一个人大声说：“陈哥，我手里就这几个号码，你先记下，明天多找几个同学，一问就全都有了。”另一个人说：“咱们班的吴倩，现在可是个大美人，你都想象不到，人家现在可是《江北新闻》的节目主持人，我们想约见，都不一定给面子。”

陈昱明哈哈笑道：“看看，看看，果真是啊，姐姐，你快过去吧。”

吴倩犹犹豫豫，拿起饮料喝了好几口，始终没有起身到隔壁。突然她手机收到一条没有保存过号码的短信。“你是吴倩吗，还记得我吗？我是陈昱，我回江北了，正和几个同学吃饭，明天能见你一面吗？”

吴倩站起身来，说：“昱明，你先吃着，我一个人过去吧。”

说完，吴倩起身出了包间。当吴倩推开隔壁蜀辣包间的时候，里面的四个人全都傻眼了。其中一个说：“哇，天女突然下凡了啊！”

吴倩看了陈昱一眼，然后把眼睛转开说：“我正在隔壁吃饭，听到你们又唱又说的，我就推门进来了。”说完，吴倩和陈昱对视了好久。

陈昱没想到，刚刚发完短信，这个善解人意的老同学就出现在眼前，跟做梦似的。这几个人中，陈昱和吴倩明显表情很激动，说话很不自然。陈昱说：“吴倩，真是太惊喜了，你这真是从天而降啊。我也是刚刚从天而降。我本来计划下个月回国给公司考察大陆的超市行业，后来在网上看到江北一中百年校庆的消息，就提前回来了，结果飞机晚点耽误了一天，到北京时已经校庆了。所以今天才赶到。”

坐在隔壁的陈昱明听到蜀辣包间里欢声笑语，站起身来，出了包间喊服务员：“鄂辣包间结账。”服务员微笑着说：“您好，刚才那位女士进门时就已经结过了。”

于是陈昱明低头拿出手机给吴倩发了条短信“姐姐，你们老同学难得一见，我就不打扰了，我回去批作业了。说好了我请客，怎么你又抢先？”

陈昱明很失落地离开了“辣天下”。

第三十章 善意的谎言（一）

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陈昱明听到隔壁包间里吴倩几个人有说有笑，乐不可支。于是他给吴倩发了条告别的短信，就很扫兴地从“辣天下”出来。陈昱明很想知道吴倩回复什么样的信息。可是都已经走到学校，回了自己的单身宿舍，手机仍然没有响起。

陈昱明很失落，感到莫名的难过。他在宿舍里找到已经放干的半包烟，点燃一支，抽完后，不仅没有缓解情绪，反而更加空虚。

古人云“群居防口，独坐防心”一个人的时候最忌讳胡思乱想。陈昱明在宿舍里，不知不觉抽完三根烟。晚上他听到吴倩几个高中同学有说有笑，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油然而生。他本来只是感到失落。可是后来边抽烟，边胡思乱想，竟然引发了极端孤独的情绪。他感到无比的自卑。大学宿舍里几个同学各奔东西，除了他都没留在江北工作。好不容易有个老乡加高中同学，还离奇地失踪到现在没有消息。

陈昱明感到很压抑，心情很难受。再在这个狭小的单身宿舍里待下去，会把人压抑死的。于是他换了球鞋，打开门，下楼来到操场上跑步。想通过锻炼转移情绪。

冬天的江北晚上天气有点湿冷，操场很冷清很寂静，黑乎乎一片。

陈昱明顺着跑道小跑。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个黑影也在跑步。他看不清是老师还是学生，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因为他隐隐约约听到前面那个人在哭泣。

大晚上，听到这样的哭泣声，很渗人，也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陈昱明立刻打起了精神，他要看个究竟。

陈昱明没敢跟上去，他悄悄往操场中间走了走，然后紧挨着跑道蹲下身子。没一会，前面那个身影绕了一圈又跑回来，距离陈昱明越来越近。这个人跑几步，就哭泣几声。当这个人从陈昱明身边跑过去的时候，陈昱明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是卜正金。

陈昱明心想，这个老卜，又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医院里输血的细节，他知道了？还是卜振喜的妈妈又回来找事了呢。陈昱明正在胡思乱想中，突然卜正金加快了速度，像百米冲刺一样疯狂地跑起来，嘴里还喊着“靠……”

陈昱明正犹豫该不该站起来喊卜老师一声。就看见卜正金又跑了一圈过来，而且越来越近。陈昱明决定还是站起来和卜正金打个招呼，应该关心关心这个老大哥。于是就在卜正金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跑到陈昱明身旁的时候，陈昱明突然站起来喊道：“卜老师”。只见卜正金被吓了一大跳。由于惯性，没有刹住，一个跟头栽倒在地，然后又迅速爬起来，转头就跑，速度比百米冲刺还要快，简直就是拼命往回跑，嘴里还喊着：“妈呀，有鬼！”

陈昱明见此状，赶紧上前去追卜正金。可是他不追还好，他这一追，卜正金更是用尽全力往前跑，喊声更大：“救命啊，有鬼！救命啊，有鬼！”陈昱明快追到操场边的时候，听到卜正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害怕惊动了正在上晚自习的住校生。于是停止了脚步，又返回操场，独自一人散步。

不一会，陈昱明看到操场门口好几个人打着手电，往操场里乱照。

陈昱明伸出双臂和操场门口的人招手，然后操场门口的人纷纷往后退。陈昱明猜想一定是卜正金跑到校门口喊保安来捉鬼来了。他哭笑不得，大声喊道：“是我，我是陈昱明。”

对方一听，大声嚷嚷起来：“哎呀呀，我们还以为有鬼呢。”其中一个值班保安对卜正金说：“卜老师，这就是你说的鬼啊。”

卜正金说：“哎呀，你吓死我了，怎么是你啊，陈老师。”

陈昱明笑着对值班保安说：“不好意思啊。没事了，没事了，你们快回门房去吧。真是打扰了。”

一个保安回答：“没事就好啊，要是真有鬼，我们这上夜班的，给三倍工资也不敢干啊。”

陈昱明拉着卜正金重新回到操场。陈昱明说：“以为，我是鬼，我刚才来到操场上，我还以为我遇到鬼了呢。怎么搞的卜大哥，大晚上的，你跑操场哭什么啊？”

卜正金诧异地看着陈昱明说：“你都听见了？哎，你看我这半辈子，我心里憋屈啊。”

陈昱明说：“每天不都这样吗，今天怎么好好的乱想啊？”

卜正金说：“陈老师，你听我慢慢说。以前一个学生，就是昨天来参加校庆的校友，今天晚上请我吃饭，这家伙业余研究星座，给我看了一下。我是水瓶座的，他说水瓶座的人会孤独一生，而且越老越孤独。他还用罗塔占卜给我算了算，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我听不懂，但概括地说，大意就是我这个人，和老婆在一起，老婆离开我；和孩子在一起，孩子也会离开我。哎……”

陈昱明听后哈哈大笑：“老哥，你就因为这个晚上哭？哈哈哈哈！”

卜正金一本正经地说：“陈老师，你别笑，他说得还真准，你看看我，年轻的时候老婆跑了。现在卜振喜高一了，再过两年半，考上大学马上也会离开我，谁知道人家以后在哪里就业。以后就剩下我一个孤老头子……哎，不想不悲伤，一想万古愁啊。”

陈昱明眼珠子转了转，哈哈哈哈又笑起来，他对卜正金说：“老哥，这个你就信了？星座你也信？你以为你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啊？”

卜正金很悲伤地说：“这个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就算我今晚没和这个学生吃饭，他没有给我聊这些，你看我的生活还不就是这样么，以后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这个还用别人算吗？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陈昱明高声喊道：“打住，打住！别相信这个。他给你瞎说几句，就把你弄成这个样子？鲁迅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看一切理想家，不是怀念过去，就是希望将来，而对于现在这一个题目，都交了白卷，因为谁也开不出药方。’老哥，把握好现在，活在当下啊。”

卜正金哭丧着脸说：“兄弟，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情况。”

卜正金刚刚说完，陈昱明手机短信的声音响了一声。陈昱明打开手机一看，原来是吴倩回复的短信“昱明老弟，实在抱歉，刚才在蜀辣包间时间太长了，几个老同学多年没见，那个叫陈昱的十几年没有见。多说了几句。我回来，看到你已经走了，刚刚看到你的短信。改天姐姐请你吃大餐。今晚太对不住了。”

突然，陈昱明眼睛一亮，抬头对卜正金说：“老哥，什么都别说了，西方的那套理论，不能信，也不敢信。还得信咱们老祖宗的那一套。我有个朋友，她认识一位高人，会看相，精通周易。此人神出鬼没，通常都是被香港、台湾的大老板请过去给看相、算卦。一般人想见都见不上呢。”

卜正金半信半疑地问：“江北还有这么号神秘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陈昱明笑眯眯地说:“要不怎么说是神出鬼没的高人呢。怎么样？老哥，我让我朋友帮你约约，过几天元旦假期，咱们一块去让人家给看看？”

“这得多少钱啊？人家给咱们看吗？”卜正金有点难为情。

陈昱明很自豪地说：“别人要是去看吗，肯定得个千八百块，我这朋友能量很大，咱们去，象征性地给个十块二十块，有那么个意思就成。”

卜正金听后，很放心地说：“那感情好啊，你快给联系联系，咱们早点去看看。”可是话刚说完，卜正金又后悔了。他接着说，“我看还是算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说着万一要是说点什么不好听的，我怎么承受的了啊。就是不算我也能预感到是什么结果。”

陈昱明加快了脚步，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该来的终究回来，该走的终究会走，何必在意计较。别担心，听听人家大师说的，如果算出来明天下雨，就算这个事实无法改变，可是我们可以选择出门打雨伞，穿雨衣吧。我们可以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么。”

卜正金也加快脚步，点点头，勉强答应了陈昱明。

回到单身宿舍，陈昱明又给吴倩发了条短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吗？”

没一会，陈昱明收到吴倩的回信“说得很对，怎么了？”

陈昱明继续发信息说“那明天我们必须见一面，有急事相求。”

吴倩回复“明天中午来我们台一起吃食堂的自助餐吧，顺便参观一下我们这里。”

“明天中午，不见不散。”陈昱明发完信息，脑子里谋划起如何给卜正金演一出好戏。

第二天中午，陈昱明和吴倩在江北电视台食堂里，边吃边聊，吴倩听了陈昱明的来意后，松了一口气，她说：“吓死姐姐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要学**帮助别人啊。姐姐答应你。”

陈昱明很严肃地说：“一定要假戏真演，而且要找个专业的人士，说出来话容易让人信服。”

吴倩哈哈笑着说：“放心吧，亏你想得出来！”

说完，陈昱明和吴倩伸出双手互相击掌。

第三十一章 善意的谎言（二）

深山藏古寺，山水洗尘心。雾里看世俗，云里听梵音。元旦假期如期而至，陈昱明带着卜正金来到坐落于江北市北郊的相师山。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相师山位于安江省江北市北云山中麓。相师山风景区是安江省重点风景名胜区，海拔高约400米，山上有座显胜寺，始建于西晋太康年间。每年有成千上万地游客慕名而来。显胜寺坐北朝南，占地1万多平方米，有房屋40间，其中山门奎楼3间，宝藏室3间，走廊15间，东西配房各6间，大殿5间，后殿3间，戏台1座，六角亭1座，新建碑廊1处。显胜寺平日香客众多，香火旺盛。因此，在显胜寺附近兴起十几家农家小饭馆、小客栈。

每逢初一、十五，游客旺盛的时候，显胜寺附近会有很多留着长发、或是留着长胡须，衣着怪异的人给过往的游客看相、算卦。这些人大多是对周易算卦略知一二的半吊子，主要靠利用游客的心理因素来骗钱。江北市旅游局和相师山旅游风景区管委会曾多次联合打击这些骗子，但是屡禁不止。

陈昱明一路上向卜正金吹嘘他朋友联系的这位高人如何神通广大，说得卜正金无比期盼，激动不已。

相师山上，显胜寺里，吴倩比陈昱明早到了一个小时。最近，陈昱的到来，让她心神很乱。今天，显胜寺里，冬阳禅钟，绿树古刹，见心明性，浑然忘物。吴倩在显胜寺里转悠，倍感宁静。

不一会，吴倩接到陈昱明的电话。“姐姐，我和卜老师已经到了相师山显胜寺附近的相师山农家乐饭店里，你看什么时候你带那位大师过来。不急，不急，我们在这等着。对了，我们在2号包间里。”

吴倩回电话说：“好的，陈老师，稍等片刻，我马上到。”吴倩放下电话，走出显胜寺，来到一颗大树下，与早晨一起商议好的一位“大师”相伴来到相师山农家乐饭店2号包间。

吴倩和“大师”一进门，陈昱明和卜正金立即起身迎接。卜正金上下打量这位“大师”。只见，这位“大师”留着长长的胡须，双眼炯炯有神，身着一件红、黄色的唐装，脚穿一双黑色布鞋。

吴倩向陈昱明和卜正金介绍说：“这位可是我托我们台长，台长又托文化局局长才联系到的民间高人何大师哦。”

卜正金一听这来头，不住地点头，他连忙说：“何大师，久仰久仰。”

吴倩接着说：“何大师平时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哦，我们台长告诉我今天何大师来显胜寺上香，正好可以遇见，所以我才通知小陈这个时间过来的。

陈昱偷笑了一下，说：“何大师，请坐、请坐。”

四个人两两相对而坐，何大师显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说：“今天你们谁要看相啊？抓紧时间，我和香港客人约好的，中午要在江北大酒店吃饭、谈事。”

陈昱明刚准备开口，卜正金抢着说：“大师，您看我这位小弟面相如何啊？”

吴倩在旁边一看，着急了。她心想，这个陈昱明啊，非要搞这个名堂，早上自己只把写有卜正金信息的信纸给了“大师”，并没有想到，卜正金会抢着让“大师”给陈昱明看相啊。

陈昱明也没料到，卜正金会搞这么一出。他担心“大师”把自己当成卜正金，赶紧说道：“不用，不用，不用给我看，今天主要是给我这位大哥卜正金看的。”

“大师”微微转头，看了看卜正金，其实他从年龄上来判断，可以分得清这两个男人谁是卜正金。但是卜正金不依不饶，非要坚持让“大师”先给陈昱明看看相。

陈昱明无奈，把右边的胳膊支撑在桌子上，右手拖着下吧，伸出食指，指着西北方向。

坐在陈昱明、卜正金对面的吴倩一看陈昱明的样子，以为陈昱明在暗示“大师”他是独生子，来自大西北。而陈昱明其实是想告诉大师，不要给他看相，今天就只给卜正金一个人看。

然而这个半吊子“大师”没看明白，却自以为是。他想，在手相学里，食指是代表兄长，这年轻人指着西方暗示自己什么呢？

“大师”故作深沉，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这位小兄弟，原来有一个哥哥，可惜已经过世了。”

听大师这么一说，陈昱明和吴倩都愣住了。吴倩心想，陈昱明是个独生子，卜老师不会不知道吧。这下，好戏还没开始，就露馅了。卜正金心想，看来这大师徒有虚名，雷声大本事小啊。陈昱明是个独生子，哪里来的哥哥，还已经过世了。

卜正金虽然这么想，但他没好意思揭露。他看陈昱明的表情，想听听陈昱明说什么。

陈昱明听了“大师”的话，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来。他急速地转动脑筋，也深呼吸了一下，故作惊讶地说：“大师，到底是大师啊，你连这个都知道？”

卜正金和吴倩都用惊异的眼光盯着陈昱明。

陈昱明学着王校长的样子，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小寸头，放慢语速说：“大师，小时候，我妈妈经常教训我，说‘要不是因为那个大集体工作，流产了孩子，哪会有你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兔崽子啊！’”

此话说完，陈昱明又放松地叹了一口气。卜正金听完后，对大师佩服地五体投地。吴倩听完后对陈昱明的随机应变深表敬佩。半吊子“大师”听完后对自己的领悟能力感到自我陶醉。然后假装反复地看自己的手表，吹嘘到：“这位小兄弟，想具体看看什么，你直接说，我今天时间太紧张了，一会马上要去见香港客人。”

卜正金一听，怕“大师”一会没时间给他看相，连忙解释说：“大师，大师，您还是给我看吧。今天主要给我看。”

这时，藏着陈昱明、吴倩和半吊子“大师”心里的一块共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大师”仔细地端详了卜正金一会，流利地说道：“男子面相看五官，女子面相观流年。天庭饱满吃公饭，地阁方圆掌大权。不过，这位大兄弟天庭饱满略有欠缺，地阁方圆略微不圆啊。”

卜正金问道：“此话怎讲啊？”

“大师”回答：“勿虑，勿虑，这只能说你比公务员差点，工作上虽然是带‘长’的人，但没有实权。也就是说你虽然是吃公粮的，但不在政府部门，应该是个事业单位的。职务上也不是什么正真的领导，估计就是个组长之类的。”

卜正金吃惊地看着“大师”，陈昱明故作惊讶地大叫道：“哎呀呀，说得太准了，这也太神奇了。”

吴倩装作不解地问：“怎么，小陈，说得对吗？”

陈昱说：“我大哥是个老师，是我们学校艺术组的组长啊。”

“大师”接着说：“少年时期看山根，山根低了家境贫。山根奸门看婚姻，婚姻不顺闹离婚。”

卜正金张着嘴，被“大师”的话惊呆了。愣了老半天，才说：“神了哈，神了哈，说得太准了，我现在就是单身，早就离婚了啊。”

陈昱明偷看了一眼吴倩，他看到吴倩忍不住快笑了出来，自己也受到影响，强忍着不笑，但是五官都快憋地挪位了。

大师没有理会卜正金，接着说：“左眼浊暗右眼明，眼下财运不恒通。”

卜正金听完耷拉着头，说：“哎，我就是个苦命的人啊。”

陈昱明安慰卜正金，说：“老哥，别心急么，听大师把话说完。”

“大师”这时故弄玄虚，伸出左手，不断地掐指头。然后说：“这位大兄弟，你别泄气。眉看兄弟眼看心，人中里面看子孙。你的后代应该是命旺之人。相术有云，‘人中深又长，子女站满堂’，人中端正没有瑕疵的人，人品端正，子女也很健康，也非常的孝顺，晚年能享子孙之福啊。”

卜正金突然眼前一亮，说：“大师，我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我的希望全寄托在我儿子身上。儿子好，比什么都强啊。”说完，他直起腰来认真听“大师”说。

“大师”接着说：“而且你泪堂平满，色泽明润。什么意思呢？眼下泪堂是子女宫，这个部位如果平满，色泽明润，代表子孙缘旺盛，越老越有福气。”

卜正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声音也洪亮了，说：“真的是这样啊，父母好不如自己好，自己好不如子女好。我们活着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吗。自己的孩子优秀了，还怕自己晚年没有幸福的生活吗？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

卜正金边说，边环视看了陈昱明和吴倩一眼，然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就说么，天无绝人之路，我卜正金不可能一直悲催下去吧。回去可得好好培养我儿子。陈老师，这可全得拜托你了啊。”

陈昱明很有成就感地和吴倩对视了一下，然后说：“吴姐，我的责任重大啊，任务艰巨。”

吴倩撇着嘴，笑眯眯地说：“陈老师，你放开大胆地培养卜老师的孩子吧，准能成功，大师都说了，这孩子以后一定能成大器。”

卜正金听后，很自信地扬起了头。

“大师”看到任务已经圆满完成，然后说：“你们几个说的都没错。这位大兄弟的后代必定大富大贵，必成大器的！”

卜正金连忙说：“谢谢、谢谢，谢谢大师。”

“大师”又抬起胳膊看看手表说：“今天实在是有约在身，抱歉、抱歉，我必须走了。”

卜正金意犹未尽，遗憾地看着“大师”站起身来，他麻利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百元钱。“大师”回绝，说：“都是老朋友介绍，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拿一张，有个象征性的意思即可。”

说完，“大师”起身离去。吴倩赶忙说：“你们两个留下点菜，中午我们就在这里吃饭。我去送送大师。”

卜正金说：“好，中午我请客，那就拜托你去送送大师。”

吴倩起身出门追上“大师”，两人来到显胜寺的背后。吴倩掏出五百元，递给“大师”并说道：“谢谢你，配合得不错，加上早上五百元的订金，这一共是一千元，您收好。这招太好使了，我们留个电话，万一以后我还得请你。”

“大师”开心地说：“多多益善，多多益善！我最喜欢帮助别人了。”

这一天，卜正金脸上灿烂得像一朵花……

第三十二章 鸿门宴（一）

江北一中百年校庆之后，人们沉浸在庆典的节日喜庆中，似乎淡忘了校庆前发生的一件件怪事。

大家都感觉完成了一件大事，松了一口气。每天三点一线，等待寒假的到来，迎接一年中最大的节日，春节。

期末考试，本来江北市教育局要求江北市所有学校实行同考，使用江北市教研室统一出题的试卷。

但江北一中期末考试，常常标新立异。把市教研室统一出的试卷当成寒假作业做练习。而与邻省一所全国知名重点中学实行期末联考。

为了突出江北一中省重点中学的特殊地位，支持其在全省中处于于领先的位置，此举得到了江北市教育局的默许。

同时，这种联考方式引起了江北市其他中学的垂涎，业内人士普遍认为，实行强强联合的联考模式，是江北一中教育教学成绩遥遥领先的法宝之一。

结果期末考试当天，碧海高级中学使用的试卷与江北一中的试卷完全相同。

消息是从碧海高级中学一个普通老师嘴里传给江北一中的一位老师的。

消息传开后，碧海高级中学的家长们都满心欢喜，振奋人心。

大家都觉得在江北市，上不了江北一中，碧海高级中学就是别无他选的最佳选择，碧海中学简直就是江北一中的附属中学。

然后王志仁校长在电话里，糟到了临省这所重点中学校长的责备与抱怨。

人家责怪江北一中不讲信誉，说好两家联考，可是江北一中却把考试资源泄露给碧海高级中学。

江北市教育局程成局长那里得到的小道消息则是：王志仁校长在碧海高级中学有股份，他利用职务之便慢慢在把江北一中的教育资源、管理经验甚至是人力资源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步步转移到碧海高级中学。等将来王志仁退休后，就到碧海高级中学去当校长，而现任校长朱悟鼐则一心专门只当董事长。

临到年根，一时间江北市教育界又开始到处流言蜚语，谣言四起。而这谣言编造得又那么合情合理，不得不令人相信，不得不令人上当。

就在期末考试刚刚出成绩的这一天。陈昱明在教师大办公室里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陈昱明接完电话后，吃了一惊。

“你是陈老师吗，我是市教育局局办主任贾天宏，请你明天下午3点来一下市教育局，谨记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

放下电话后，陈昱明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这个时候，让自己去教育局有什么事情呢？他怎么也想不出来。但是仔细品味对方的话，让自己谨记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陈昱明琢磨，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不就是嘱咐自己千万不要和王志仁校长说吗。这件事难道和王校长有关？

陈昱明正在胡思乱想中。突然有个人伸出双臂抱住陈昱明在脸上亲了一口。

陈昱明吓了一跳，他一看是卜正金，大声叫到：“吓死我了，卜老师！”

卜正金一脸喜色，高兴地说：“那个大师算得真准啊，我家卜振喜这次考试进步了好多啊，居然考进了前十名，虽然是第十名，但毕竟是跻身到前十名的行列了啊。”

陈昱明擦擦脸上的口水，说：“继续努力，继续努力！他潜力还大着呢，你看看他的各科试卷，粗心丢了好多分。”

卜正金像提前过年一样，哼着小曲，眉飞色舞地离开了高一年级组办公室。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志仁校长也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碧海高级中学校长朱悟鼐打来的。

朱悟鼐在电话里说：“王校长好，小弟提前给你拜个早年。我是碧海高级中学，朱悟鼐，我想和你谈谈。”

王志仁校长在电话这头，一边摸着自己的大背头，一边说：“哦，是你，我们是该谈谈了。我正要找你呢。”

朱悟鼐说：“那我们今天下午就见，在江北人民公园北门附近的古韵茶社见，那里既能喝茶，还能吃饭，如何啊，王大校长？”

王志仁校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饭就不吃了，有些事到是必须要谈谈。好，古韵茶社，下午6点钟见。”

朱悟鼐说也了声“6点见”，然候双方同时挂断了电话。

王志仁校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琢磨下午见到朱悟鼐后要说的话。

就在这时候，田志能主任也接到一个电话。

田主任看到手机上的号码时，迟迟不敢接通。当电话第二次打来时，田主任接通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郭副校长，有何贵干啊，什么风让你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郭吕无奈地笑笑，说：“不敢，不敢，我的田主任，你这是要羞死我郭吕不成。”

田志能并没接郭吕的话。

电话里尴尬了几秒钟，郭吕接着说：“田主任啊，我们朱校长今天晚上要请王校长吃饭，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王校长和你说了吗？”

田志能听后感到很吃惊，问道：“商量什么事情？王校长没有和我说啊。”

郭吕说：“那估计一会儿会通知你一块去的。实不相瞒，老哥我有一事相求。”

田志能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商量什么事情呢？”

郭吕犹豫了一下说：“田主任，商量什么事情，我暂时还不能说。看在我们共事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今晚上，希望你能帮我一起劝劝王校长。如果劝不动，你就装醉。老哥先谢谢你了。”

田志能听完，浑身汗毛都站立起来。他继续追问道：“那总要告诉我商量什么事情吧。”

郭吕最后说了一声“晚上见”就把电话挂断了。

田志能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他心想，看来今儿晚上朱悟鼐摆的这是鸿门宴啊。自己该不该去呢，去了就一定要维护王志仁校长，维护江北一中的利益。但是郭吕刚刚电话相求，实在是叫人为难。田志能又想起了当年郭吕为了自己顺利接班校办主任的职务，到处奔走求人，帮助自己编写就职演讲稿等等。

田志能陷入胡思乱想之中，他刚刚放下电话。就听到电话又响起，他看着王志仁校长的来电号码，一点都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果然让郭吕说中，今晚王校长要田志能陪同一块去。

田志能心想无论如何，今天这个鸿门宴，自己不能参加。装病不行，自己一大早刚刚和顾大千、杨云还有徐诗昌吹牛自己最近身体特别棒，校庆工作结束后，心情也好了许多。

于是，他眼睛一转，编了个谎话，在电话里说道：“王校长，今晚老家来了亲戚。6点钟要去火车站接人。实在是不巧，没办法去啊。我建议，您带上陈昱明过去，这小伙子上次处理家长闹事，灵活机敏，一定不会给您丢脸。”

田志能实在是无可奈何，硬着头皮编了这个谎话。

王志仁校长本来就计划一起把陈昱明带上。于是晚上6点钟，王志仁、陈昱明，朱悟鼐、郭吕4个人，准时来到江北人民公园附近的古韵茶社里。

四个人相见之时，面对一个旧主，一个是新老板，郭吕表现的最为尴尬。

四个人两两相对坐在包间里。大家面面相觑，无话可说，谁也不先开口。

郭吕很习惯性地指挥陈昱明，让陈昱明去先给大家倒上茶水。

而陈昱明表现不温不火，他认为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郭吕的下属。两方谈事，不能屈于对方，于是陈昱明扭头对服务员喊道：“服务员，过来给大家倒上茶水。”

服务员过来问道：“几位客人要喝什么茶水？”

陈昱明没有问大家的意见，自作主张让给泡一壶铁观音，一壶普洱。

茶水倒上后，陈昱明心想，今儿这鸿门宴上，自己说话、做事一定要把握好分寸。来前，他已经好好诵读了好几遍《廉颇蔺相如列传》中，渑池之会那一段。他把王校长比作赵王，把自己比作蔺相如，把朱悟鼐比作秦王，把郭吕比作秦王手下的大臣，赵国的叛徒。

最后，郭吕先开口说：“王校长，我们朱校长想和您，想和江北一中合作？”

王校长并没有看郭吕。他看着朱悟鼐说道：“朱校长，你想跟我们合作？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合作的？”

朱悟鼐故作深沉地说道：“王校长，我明人不说暗话，我是用了一些手段，让碧海高级中学跟着江北一中沾了点光，沾着你们的光一起发展。如果我们合作，搞联合办学的话，那么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这么偷偷摸摸地跟着江北一中的屁股后面搞发展了。”

王志仁校长听后，似怒非怒地说：“不合作你就要偷偷摸摸搞手段？再说了，我们两个学校层次不在一个平台，而且一个公办，一个是民办，有什么好合作的？”

朱悟鼐微笑着说：“王校长，创新都摸着石头过河的，只要我们两个学校合作办学，未来，碧海高级中学一定会实现跨越式发展，到时候咱们大家都是共赢的。”

说完，现场又冷了长，大家又尴尬了好几秒钟。

陈昱明看到王志仁校长不说话，就主动说：“朱校长，您说的合作，恐怕是碧海高级中学需要江北一中，而不是江北一中需要碧海高级中学吧。”

郭吕紧接着对着陈昱明说：“陈老师，朱校长说的是共赢，共赢，你知道什么是共赢吗。”

王志仁校长瞪了郭吕一眼，然后对着朱悟鼐说：“朱校长，你说的合作就是挖我们江北一中的骨干力量，挖我们的好学生，不经过我们商量就使用我们的联考试卷？”

朱悟鼐喝了口茶水，一本正经地说：“王校长，我所做的这些，无非是想和江北一中雨露均沾，但这些事情都是合法合理合规定的。”

王志仁校长有点压不住火气，他用手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盖子都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朱悟鼐也站起身，说出来一番莫名其妙，异想天开的话来。

第三十三章 鸿门宴（二）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朱悟鼐起身走到王志仁的身边，用手拍了拍王志仁校长的肩膀，轻声说道：“王校长，别激动，放心。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朱某人是不会干的。我要的是共赢，合作共赢。”

王校长一把推开朱悟鼐的手，严厉地说道：“朱校长，请你做事讲点规矩，别以为江北市是你一个人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朱悟鼐回到自己的座位前，但没有坐下，他盯着王志仁的眼睛看了看，然后说：“王校长，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再骂我不迟。”

与此同时，郭吕端起王校长的茶杯，双手递给王校长。但王志仁并没有理睬郭吕。于是郭吕放下茶杯，又往王校长的茶杯里加了点热水。

陈昱明看得很清楚，郭吕加完热水，并没有坐下，他就站在朱悟鼐的旁边。于是陈昱明也立即起立，双手叉腰，站在王志仁校长的旁边。

王志仁、陈昱明，朱悟鼐、郭吕四个人全部站了起来，朱悟鼐微笑着看着王志仁，王志仁凝视着朱悟鼐；郭吕虎视眈眈地看着陈昱明，陈昱明闭着嘴，咬着牙，瞪着郭吕。茶社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朱悟鼐转头对郭吕说：“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吗。大家都坐下说，来，来，坐下说。”

朱悟鼐说完，拍了一下郭吕，两个人先坐了下来。

这时，陈昱明看王校长坐了下来，自己也跟着坐下来。

陈昱明端起茶杯给王校长，王校长喝了几口茶水，然后放下茶杯。

朱悟鼐也拿起茶杯喝了几口然后缓慢地说：“王校长，将来集团化办学是个大趋势。现在北上广的一些全国名校，都已经开始着手这件事情。我希望我们江北市也紧跟上改革的步伐。今天我真心想跟王校长谈一谈，让碧海高级中学和江北一中联合办学。把碧海高级中学作为江北一中的民办分校。这样我们共同发展，对你我，对两个学校都有好处。”

王志仁看了看朱悟鼐，又看了看郭吕，很疑惑地说：“合作办学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既然这样，那你们为什么三番五次搞小动作？这个我很不理解。”

“王校长，这个我要向你道歉。”朱悟鼐起身向王志仁半鞠躬，然后坐下接着说，“我原先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只想借我们江北一中的名声扩大我们的影响，从而提高我们的生源质量。没想到，自从郭主任加盟我们碧海高级中学以后，我的想法改变了。我由一个门外汉，变成了有理想，有志向的人。我不是什么教育家，但我心里懂得什么是利润，长久的利润。”

朱悟鼐边说边看了看王志仁校长和陈昱明的表情，他看到王志仁校长一直在摸他的大背头。陈昱明的眼睛不时地在王校长和他之间来回打量。

朱悟鼐接着说：“说简单点吧，江北一中将来迟早要像北上广那些名校一样，走集团化办学的道路。现在公办学校办私立学校已经成为一种趋势了。教育界称之为‘名校办民校’，老百姓把这种学校称作“校中校”。将来江北一中与其自己费力创办一所新的校中校，不如与现成的碧海高级中学合作办学。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天底下没有谈不成的事情嘛。”

朱悟鼐说完，郭吕、陈昱明把目光都都投向王志仁校长。

只见王志仁校长摸了摸自己的大背头，看着朱悟鼐，冷笑了几下才说：“朱校长，这恐怕只能是你的一厢情愿吧。据我所知，你们学校的开办，已经属于政府扶持办学了。现在你想甩开政府，来和我们搞集团化办学，充当我们的校中校，这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王志仁看了看朱悟鼐，又斜眼看了看郭吕，接着说：“况且，江北一中搞不搞集团化办学，搞不搞校中校，恐怕也不是我王志仁一个人说了算吧？这事情，没有教育局的批准，谁也别异想天开。”

朱悟鼐皮笑肉不笑地反驳道：“教育局还不得尊重你王大校长的意见啊。”

王志仁校长敲了敲桌子，义正言辞地说：“朱校长，你以为碧海高级中学是你个人的财产，这教育局也是你个人的？”

王志仁校长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在想：你们这两个王八蛋，江北一中就是搞集团化办学，也绝对不会和碧海高级中学合作，绝对不与朱悟鼐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商人搞合作。

朱悟鼐转头看了看郭吕，然后又盯着王志仁说：“我说了，是合作共赢，是共赢！王校长干嘛要把我的一片好心拒之门外呢？”

这时郭吕也张口说话，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王校长，朱……朱校长可是一片好心呐，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您……您可别后……别后悔啊。”

郭吕说“别后悔”的时候，发音很重，好像是在特别强调这三个字。

朱悟鼐扭头看郭吕这个细节，陈昱明看得很清楚。他心想，这个郭吕这么长时间没说话，现在朱悟鼐突然回头看他，这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呢。

谁曾想，朱悟鼐刚扭头看了看郭吕，郭吕就说话了。而且“别后悔”这三个字说得声音那么重，好像有意让大家注意这个词似的。

陈昱明用余光看了看王志仁校长。他看到王志仁校长咬着嘴唇，皱着眉头，正盯着郭吕，而郭吕却低下了头不敢看王校长。

陈昱明心里产生一个疑问，难道王校长曾经有什么把柄在郭吕手上吗？今天朱悟鼐和郭吕一起来“逼宫”，强迫王校长答应江北一中与碧海高级中学合作办学吗？

只见郭吕说完话。朱悟鼐仔细观察着王校长的表情，王校长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陈昱明心里不明白，王校长闭目沉思是在想应对的话？还是在琢磨郭吕话里的“别后悔”？

突然，王校长拿起一个茶杯盖，直接摔在了地上，说：“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朱悟鼐见状，冷冷地说：“王校长，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难道将来就不担心，第二个郭主任、第三个郭主任、第四个郭主任都加盟到我们碧海高级中学来吗？与其这样，还不如正大光明地搞合作嘛。郭主任来到我们学校已经成为副校长了，生活可比以前在江北一中滋润多了。对吧，郭副校长？”

郭吕点点头，又把头低下。他不敢看王校长。

王校长听到朱悟鼐这么无赖的话，顿时火冒三丈，但已经生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坐在一旁的陈昱明，见到这种情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

陈昱明转了转眼睛，也拿起一个茶杯盖，狠狠地摔倒地上。他这一摔，把王志仁、朱悟鼐、郭吕都吃了一惊。

陈昱明愤怒地说：“朱校长、郭主任，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吧？我们各办各的学校，各搞各的发展。现在郭主任离开江北一中去支援碧海高级中学的发展，已进让江北一中的师生猛戳脊梁骨了。如果你们还要紧紧相逼地话，惹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可千万别！后！悔！是吧，郭……校……长……”陈昱明说话的时候，故意把“别后悔”三个字加重语气，又故意把“郭校长”三个字语速拖长了半拍。

陈昱明说完之后，王志仁校长感到很舒畅。他看到郭吕脸色很难看。

朱悟鼐很疑惑地看着郭吕，郭吕老半天没说话。

突然，郭吕对朱悟鼐说：“朱校长，我看今天我们把该表达的都表达清楚了，再说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要不我们今天到此先告一段落，大家都回去想一想，然后我们再碰头。”

陈昱明揣摩不明白郭吕说的“别后悔”是什么意思。王志仁也听不懂陈昱明说的“别后悔”有什么内涵。但是现场的对话已无法进行下去。

于是，朱悟鼐喊服务员结账，双方茶水没喝了几口，饭也没有吃。

郭吕结过账后，跟着朱悟鼐先离开了古韵茶社。

王志仁和陈昱明对视了几下，也不约而同地离开了古韵茶社。

在返回学校的路上，王志仁校长对陈昱明说：“你胆子不小啊，你也敢摔东西。跟我年轻的时候有点像啊。”

陈昱明摸着后脑勺，说：“王校长，我很清楚我的角色，我跟着您，您指哪，我打哪，你说东，我说东，您说西，我就说西，你摔东西，我也跟着摔东西。”

王志仁听后，乐了起来，说：“好小子，孺子可教！”

“谢谢王校长栽培。”陈昱明很感激地说。

王校长想了想，接着说：“小陈啊，郭吕走了后，这德育主任不能一直空着，下个学期我想把这个空位补齐了。”

陈昱明听后，心跳加快了速度，心想：这王校长了吗？难道要提拔我去当德育处主任？这个绝对不可能啊。

陈昱明没敢接话，低头“嗯嗯”了两声。

王校长接着说道：“我想让现在的团高官卢希过去接人德育处主任。”

陈昱明听到团高官卢希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自作多情了。王校长想让卢希过去当德育处主任。

陈昱明赶紧回答说：“王校长这个想法好，很英明。”

王志仁看看陈昱明，接着放慢语速说：“小陈啊，卢希离开团委，我想让你过去，怎么样，愿意吗？”

陈昱明一听，瞪大了两只眼睛，激动地说：“王校长，团高官可是中层干部，科级，我这资历能行吗？况且我才工作不到一年，也不合乎规定啊。”

王校长哈哈大笑：“小陈啊小陈，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去当团高官了？卢希走了，你过去临时帮忙，帮着收收团委，搞搞活动。等你年限一道，团高官自然非你莫属。”

“感谢王校长栽培，谢谢王校长为了我的发展，用心良苦啊！”陈昱明激动地说。

陈昱明此时觉得王校长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慈祥、可爱。可他还是忍住没有把教育局贾主任打电话让他明天下午去教育局的事情告诉王校长。

三十四章 艰难选择

生活中，选择比努力更加重要。世界上最艰难的事情就是做出选择，因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陈昱明在从古韵茶社返回的路上，听到到王志仁校长对自己前途的规划，激动不已，对未来豁然开朗。谁知道，第二天他来到江北市教育局后，前一天晚上还憧憬美好未来的他，立即陷入了艰难的选择当中。

第二天下午，陈昱明按照教育局局办贾主任在电话里的要求，3点钟准时来到教育局。

陈昱明来到教育局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首先，这里的保安跟学校里的保安大不一样。机关里的保安说话很客气，因为他们面对的人大多是教育局的上级领导或者是下面学校里的领导。说话如果不讲究，万一得罪了大有来头的人。轻了可能被训，严重了甚至会被炒鱿鱼。

教育局大门口的保安很客气地问道：“同志，您好，请问你来教育局找人还是办事？有介绍信吗？”

陈昱明回答：“我找程局长，哦，不不不，是程局长要找我。”

保安一听，此人来头挺大，很客气地说：“您和程局长约好了吗？”

陈昱明想了想，笑着说：“是程局长让我3点钟来找他的。要不你们给办公室贾主任打个电话吧。”

保安感到很为难，说道：“领导您好，我们怎么好随便给贾主任打电话呢，还是您给他打个电话吧。”

另一个保安说：“领导，您是哪个单位的，您先出示一下身份证，做个登记。”

陈昱明和保安正在交谈中，一阵洪亮的声音从大楼里传来。

“陈老师，陈老师，您是陈老师吧，程局让我亲自出来接您。”贾主任边走边喊。

保安一看是贾主任亲自到门口接这个年轻人。于是立即放行，并且眉开眼笑地对陈昱明说：“领导，您请，您请，身份证不用登记了。”说完之后，又对贾天宏说：“贾主任好！”

陈昱明听到保安喊“贾主任好”心想，估计此人便是局办贾主任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贾天宏主任。只见这个人头顶已经出现了“荒漠化”，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大框眼睛。

贾主任非常热情，他伸出手和陈昱明热烈握手，并且寒暄道：“陈老师怎么过来的啊，请这边走。”

陈昱明有点不适应，也有点紧张，他回答：“贾主任，我坐公交车过来的。”

贾天宏主任笑着说：“公交好，公交好，咱们程局，最讲究环保，最提倡绿色出行了。”

陈昱明心想：怪不得上次校庆，程局长自己骑电动车到学校。原来如此啊。

江北市教育局坐落在江北市江河路人民广场斜对面。教育局小院里只有一座办公大楼，一共四层，看上去像上世纪50年代的苏联风格的老楼，这座大楼里没有电梯。内部装修看起来像是90年代的风格。

陈昱明跟着贾主任由一层往楼上走。一路上，有几个胳膊夹着文件的人见到贾主任都喊“贾主任好”。来到三层后，陈昱明发现楼梯口有一张桌子，这儿还有一个保安。保安见到贾主任后，起身喊“贾主任好！”

贾主任像没有听见一样，领着陈昱明直奔程局长的办公室门口。

贾主任伸出右手，轻轻地敲了两下门，说了句“程局，我是贾天宏”后，便不再敲门。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紧张地盯着门。

陈昱明见状，心想，刚才在楼里，家主任既像长辈，又像这个楼里数一数二的人物，现在看起来就像个龟孙子一样。顿时，让陈昱明也跟着感觉到了一种紧张。

贾主任敲门后，陈昱明明明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但是并没有人出来开门。而贾主任也没有再继续敲门。

大约过了5分钟，贾主任再次轻轻地敲了两下门，依然说了句“程局，我是贾天宏”。大约过了半分钟，门开了。

贾主任拉了一下陈昱明，然后两人一起走进程局长办公室。

陈昱明看到程局长的办公室很简陋，两个很旧的单人沙发，中间一个小茶几。办公桌上放着一台台式电脑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一部红色座机电话和一部白色座机电话。窗台上两盆绿萝摆放在两侧，一盆文竹摆放在中间。一陈昱明仔细看，茶几、办公桌、窗台上都没有烟灰缸。估计这个程局长平时是不抽烟的。

刚才办公室里面只有程局长一个人，陈昱明猜测刚才办公室里面的说话声音应该是贾局长在打电话。

程局长伸手示意，贾让主任和陈昱明坐下。然后贾主任主动起来，拿起暖壶给程局长的杯子里添了点热水。又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给陈昱明倒了杯白开水。

程局长一边敲着电脑键盘，一边问陈昱明：“陈老师，学校就要放寒假了吧？”

陈昱明站起身说：“报告程局长，还没有放寒假，刚刚批完期末考试卷，估计过再几天，开完期末大会，就要放寒假了。”

“坐下说，坐下说。”程局长关掉了电脑屏幕，看着陈昱明。

陈昱明看了贾主任一下，贾主任拉了拉陈昱明的衣服角，然后陈昱明又坐下。

程局长接着又对贾主任说：“小贾，您先回去吧，我和陈老师聊聊。”

贾主任说道：“你们聊，你们聊。”然后立即起身离开办公室，并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陈昱明见贾主任离开，心里马上咚咚咚跳了起来。他不知道程局长找他有什么事情，会问到什么问题。

这时程局长微笑地说：“陈老师啊，咱们老局长，江北一中的老校长对你可是关爱有加啊，校庆的时候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培养你。”

陈昱明听闻此言，血压马上升高。他心想：局长亲口说要好好培养自己。他觉得有点晕晕乎乎，飘飘忽忽。感觉此时此刻很不真实。

校庆那天陈昱明一直陪着老校长，给人们造成一种感觉：似乎他和老校长的关系很不一般。陈昱明不知道老校长跟程局长说了些什么。但陈昱明现在很感激老局长的真心待人。

陈昱明一只手摸着后脑勺，一时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不停地微笑。

这时，程局长又问道：“陈老师是教语文的吧，写材料应该是专业的，喜欢局机关里的工作吗？”

陈昱明顿时蒙了头。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在教育局工作，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这么近距离面对面和教育局局长谈话。

人在紧张的时候，智商常常变成零。陈昱明此时智商就变成了零。他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会不停地摸后脑勺。

程局长看着陈昱明憨厚的样子，微笑着说：“陈老师，你考虑考虑，来局办给贾主任打下手，写写材料，跟着贾主任跑跑工作上的事情，怎么样？他很需要一个你这样的年轻小伙子。”

陈昱明激动地说话都变了音调，但他却并不敢爽快地答应程局长。

此事，如果在前一天，程局长和他这样说，他肯定会爽快地答应。然而王校长前一天晚上刚刚和陈昱明谈话说要让他到团委临时帮忙。不久的将来要培养他干团高官。昨天的一颗果子到现在还没想好怎么消化，今天又来一颗更大的果子。

陈昱明反复掂量，于是回答说：“程局长，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程局长说：“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能行，春节过了，年后初七你就过来上班。先以借调的名义过来，寒假就不要休息了。”

其实，教育局局办几个工作人员里，年龄严重老化，没有活力，办事效率越来越低。贾主任多次提醒程局长，但因几个老家伙都没到退休年龄，而且个个曾经都是有贡献，有来头，又背景的人，撵又撵不走，调又调不动。贾主任早就提议想从下面学校借调两个年轻人，最好一个是学计算机专业的，一个是中文专业的。正好江北一中百年校庆那天，老局长对程局长夸奖陈昱明，程局长心想，瞌睡正好给了个枕头，陈昱明这小伙子填补到局办，最合适不过了。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谈话。

陈昱明看程局长期待地等着他回答。可是陈昱明并不想表现出很积极的样子，如果表现出太积极的样子，那样程局长反而会小看自己。

于是，陈昱明说道：“程局长，我很愿意来为您，为教育局效力。但是我需要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因为王校长曾经为我规划过未来的工作，我还没有怎么为江北一中做出贡献，我暂时还不想就这样离开江北一中，不想辜负了王校长的一片希望。”

程局长听后心想：这小子还挺仁义。面对新的机会能够想着自己的老领导。不错、不错。但是他嘴里却说：“陈老师，我觉得来教育局对你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里的平台更大，接触的人更多，视野也更加开阔。这样吧，你可以考虑一下，但时间不要太长，最好学校放假前，下周末之前你就答复我。哦，对了。你学们校和碧海高级中学之间的事情，你了解多少，能和我说一说吗？”

陈昱明眼睛一亮，心想：程局长是知道其中的一些事情，想考验我诚实与否，还是想和我打听打听消息呢。以程局长的身份，想打听江北一中的事情根本轮不到自己这样的角色来汇报。也许程局长只是随口问问。

于是陈昱明把宣传王伊妮保送北大、郭主任跳槽、鼓动王伊妮转学、期末考试碧海高级中学盗用江北一中的联考试卷等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程局长。但他保留了他和王校长与朱悟鼐、郭吕在古韵茶社谈话的内容。

程局长听后接着问道：“陈老师，你怎么看待碧海高级中学的这些做法呢？”

陈昱明把自己的认识和想法讲了出来，他说：“碧海高级中学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为了自己学校的发展，走捷径，玩小聪明，甚至有点不择手段。”

程局长并没有评价碧海高级中学的做法是否正确。却继续问道：“那么，你觉得碧海高级中学将来能在江北市教育界里，脱颖而出，后来者居上吗？”

陈昱明思考了片刻，他对程局长展开了自己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第三十五章 高谈阔论

陈昱明虽然是一个教学新手，但是他对教育教学有着深刻的领悟与独到的见解。他早就想对碧海高级中学评头论足，无奈于自己人微言轻，暂时没有找到说话的场合。没想到，现在要面对教育局局长，展示自己的才华。

陈昱明微笑着说：“程局长，那我就班门弄斧，献丑了。”

陈昱明站起来，用手比划着说：“碧海高级中学肯定会发展壮大，后来者居上。但是它没有自己的特色，没有自己的灵魂。将来，江北一中兴，则碧海高级中学兴；江北一中衰，则碧海高级中学衰。”

“继续说，陈老师，你继续说”程局长对陈昱明的话很感兴趣。

陈昱明拿起纸杯喝了一口水，想了想接着说：“程局长，其实我从上中学开始就经常替老师，替校长操闲心。”

程局长“哈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也喝了口茶水，接着问道：“小陈老师，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替校长操闲心的？”

陈昱明抓了抓头发说：“小时候我上学的时候，每当看到课间操时，每个教室的灯管亮着，就感觉到特心疼。几十个、上百间教室每天浪费半小时电，一个学期下来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这个问题如果管理到位，是完全可以节省的。”

程局长点点头，他很赞同陈昱明的观点。

陈昱明看到程局长点头，更加放得开，他继续说道：“我从小最看不惯的地方就是校门口，校门口到底归谁管？我们有城管、街道办、派出所，还有学校这个主体单位，但偏偏就管不住校门口。上级单位层层来检查，能跑到宿舍里挑蜘蛛网，能跑到食堂去摸座椅上的灰尘。偏偏校门口，每个三轮车上绑着一个定时炸弹—煤气罐，大家却各扫门前雪，谁都看不见，管不着。这要是哪个接学生的家长，乱扔烟头，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程局长听后，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看问题这么细心，虽然是个普通老师，却比自己这个当局者的明察秋毫。

陈昱明看到程局长微微难堪的表情，吓了一跳，问道：“程局长，我有说得不对的地方，您一定提醒我。”

“没有，没有，你说得很好。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关注。我们的校园里，还有很多安全隐患没有挖出来。现在是暴露一个问题，关注一个问题，搞得常常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小陈，我还想听听你对碧海高级中学的看法。”

陈昱明心想，程局长会不会认为自己思路不清晰，说话跑题。于是赶紧把话题转移回碧海高级中学上来。

陈昱明接着说道：“程局长，碧海高级中学想借江北一中之名声，扩大自己的影响，改善自己的生源，这都没错，但是他们做的不够正大光明，而且也不是长久之计。”

陈昱明又看了看程局长的表情，接着说：“如果说安全是一所学校的防火墙，那么教学质量就是一所学校发展的生命线，但生源质量又是生命线上的保障线。再好的工匠师拿着木块也雕刻不出好玉来。”

“小陈，你是大学刚毕业吗？来江北一中之前在别的学校干过？”程局长有点疑惑不解地问道。

“没，没有。我大学毕业就直接应聘来江北一中工作了。”陈昱明很干脆地回答。

“哦，哦，你可真不像。怪不得老局长这么器重你。”

陈昱明想偷笑没敢表现出来，接着说：“我们江北一中汇聚了江北市最好的生源，其他学校也都默认了江北一中老一的位置。而碧海高级中学还处在雕木的阶段，现在却老想着如何抢玉来雕。如果非要和江北一中玩手段抢生源，最终会弄得两败俱伤。木块雕不出玉来，好玉可是能糟蹋得连朽木都不如啊。”

陈昱明没有明白程局长的意思和问话的真正目的，但是他的一番话，让程局长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陈昱明说得正在兴头上，越说越忘记自己的角色，忘记自己是和一个教育局局长在谈话。

陈昱明接着手舞足蹈地说：“其实，教育发展的水平根源在于经济发展得水平。您看前些年炒得火热的那几所学校，现在怎么样？名师、专家、管理人员大多都孔雀东南飞了。”

程局长16：30要出去市聋哑学校看望师生。本来他一边听陈昱明说，一边已经站起身来。但他听到陈昱明的这个观点，很感兴趣，就又坐下来，想再听陈昱明说上几分钟。

程局长说：“小陈，你在接着说说，我稍微晚几分钟在出门。”

陈昱明一听，程局长要出门，也不知道是在给自己下逐客令，还是真心想听自己再说说。一时间，又紧张了起来，变得很放不开。

陈昱明接着说：“程局长，你看，北方好多经济落后地区即便教育搞得好的，也是在给北上广深再培养人才，总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七八年。这些学校火着火着，就消沉了下去。你看人家深圳那些地方，一个学校，一个医院，不用怎么费劲，就把水平搞上去了。怎么搞的？有钱吸引人才啊。”

陈昱明说完之后，程局长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陈老师，你今天说得很好，我们的谈话很愉快。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一定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的回话。”

说完，陈昱明和程局长一起离开办公室。陈昱明傻地原乎乎的原本以为程局长会用自己的汽车捎陈昱明一节。结果下楼后，他看到程局长和贾主任一人一辆电动车，匆匆离开了教育局……

陈昱明没有坐公交车离开，而是到马路对面的人民广场散步。

陈昱明内心极不平静，短短两天时间，两位领导带他给他两个不同的选择。他既激动，又矛盾。程局长让自己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可自己根本就知道该考虑什么。无论自己选择哪一个，将来都可能会后悔放弃的另一种选择。

陈昱明在纠结中突然又紧张起来。他突然感觉自己今天下午有点夸夸其谈，有点没大没小。有点班门弄斧。尤其后来越说越离谱，怎么感觉自己是市长在和教育局局长谈话一样。

陈昱明想到这里，脑子嗡嗡嗡直响。本来程局长对自己很感兴趣，自己却得寸进尺，忘乎所以，夸夸其谈。

转而，他又自我安慰道。一切顺其自然，程局长如果看不上自己，正好选择到学校团委帮忙，跟着王校长好好干。他这样想，心里觉得踏实了一些。

陈昱明在广场上闲逛。他发现很多人手里拎着年货，广场上有人在摆地摊卖对联、灯笼。突然间，感觉快要过年了。

一股浓浓的思想之情油然而生。好久没有回过老家了。陈昱明想起了以往快过年跟着父母逛街购置年货，父亲总会给他买一个烤红薯。

想着想着，陈昱明脸上露出了笑容。寒假将至，春节团聚，想想都很美。他暂时淡化了下周要给程局长的答复，走到人民广场西侧的一个火车票预售点。

结果售票员一查询，从当日到腊月二十九，从江北市到黄水省老家布方市的卧铺、坐票以及无座票全部售空。

陈昱明呆呆地看着售票员。售票员冷冷地说了一句：“赶紧买除夕当天的吧，一会除夕的也没有了。”

陈昱明顾不上考虑太多，慌里慌张地让售票员帮着自己买到了除夕晚上19:05江北至布方的硬座票。

从江北到黄水省布方市，火车要开16个小时。陈昱明心想：好可怜，今年的春节要在火车上过了。可正当他认为自己可怜的时候，他看到广场西侧天桥下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陈昱明很纳闷，这里怎么会有乞丐？他觉得很不正常。

陈昱明看到这个乞丐后，觉得自己很可怜的想法立即抛到九霄云外。他来到乞丐身边，只见这个乞丐散乱着头发，衣服破破烂烂。手里拿着一个小塑料盆，几个硬币散乱在盆里。

突然，陈昱明发现这个乞丐身上有种不对劲的地方。他仔细看着这个乞丐的脸。这个乞丐的脸虽然黑乎乎的，像刚才矿井里挖煤出来的煤矿工人的脸一样，但是这张脸细皮嫩肉，一点不像是一个乞讨人员。而且，这个乞丐在有意回避陈昱明的目光。

陈昱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对，这个人难道自己认识？他对乞丐说：“你好，请问你是哪里人？”

只见这个乞丐把头低下了很多，就是不说话。这时陈昱明更加怀疑这个乞丐的身份了，他追问道：“我看你不像是乞丐啊，人靠双手劳动吃饭，你这样装扮成乞丐骗钱吃饭是遭人唾弃的。”

乞丐还是不吱声，也不抬头。陈昱明故意说：“你不说话，我报警了啊，让收容所的人来带你走，给你买票送你回家。”说完，陈昱明假装拿出手机，随便拨了三个号码。

“别别别，你还真打破砂锅问到底啊！”乞丐着急地说。

“啊？黄峰？”陈昱明一听是黄峰的声音，惊讶地喊了起来。

“喊什么，喊什么。”乞丐发现陈昱明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边说边把自己的假发摘了下来。陈昱明仔细一看，果然是黄峰。

“黄老师，您这是玩的哪一出啊？”陈昱明疑惑不解地问。

黄峰无奈又生气地说“怎么这么巧，让你给碰上了。我有任务在身，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结果被你这个鬼给认出来了。”

陈昱明摸不着头脑地问道：“黄老师，您这是执行什么任务呢？”

“嘘，走，咱们往回走，边走边说。”黄峰鬼头鬼脑地说。

陈昱明帮黄峰拿着假发，两个人一起鬼鬼祟祟地离开了人民广场……

第三十六把章 玩把侦探游戏

黄峰和陈昱明离开人民广场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陈昱明哭笑不得。他看着黄峰哈哈大笑。

黄峰抱怨道：“任务没完成，全被你给搅和了。”

陈昱明嬉皮笑脸的说道：“你搞什么鬼任务呢？有你这样胡闹的吗？”

黄峰咽了一口唾沫对陈昱明微笑着说：“快去给我找瓶水喝，口渴死了，一下午都没喝水。”

陈昱明又跑出去买了两瓶农夫山泉。黄峰咚咚咚地喝了下去。陈昱明看着黄峰喝水的样子，乐呵呵地说道：“你还真有点像乞丐。你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黄峰心烦意乱地说：“别提了。我是来跟踪我妹妹的。”

“跟踪你妹妹？黄涟？你妹妹怎么了？”陈昱明不解地问。

“这个死丫头！我要逮着她，非扒了她的皮！”黄峰苦苦地说，“你说，放着你这样的好小伙子，她看不上。偏偏看上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陈昱明看到黄峰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发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哥哥心！

陈昱明说：“大哥，你先别生气，有话慢慢说。这怎么回事呢？两个月前，不是还和我相亲吗，那时她还没有男朋友的。”

“唉，学好不容易，学坏两三天了。”黄峰刚才凉水喝快了，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昱明说：“大哥，你急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详细的说一说。”

黄峰摇摇头说：“算了，还是不和你说了，反正你也帮不了我，还是别麻烦你了。”

陈昱明皱着眉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人与人之间就要经常互相麻烦，才能建立深厚的感情。否则你不麻烦我，我也不麻烦你，时间一长，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慢慢就会变淡。哥哥不要和我见外。”

黄峰看看陈昱明，瞪着眼睛说：“黄涟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而且跟单位请了病假，手机还一直关机。她的闺蜜好朋友说她们一起在酒吧认识了两位广东老板，这两个人一个50多岁，一个40多岁。有一天，黄涟说要嫁给其中一位50岁的老男人。一开始黄涟的闺蜜以为黄涟开玩笑。可是后来黄涟突然没有了消息。”

陈昱明嘴上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但这也只是猜测，莫须有的事情。”心里却想：当初幸亏没有找黄涟。想不到这位祖奶奶还挺时髦的，真要娶了这位祖奶奶后果真是可不堪设想。

黄峰说：“前天我来到他们经常来的这家酒吧门口，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我发现黄涟和一个老男人并列走进酒吧。可是他们发现我之后，黄涟立即拉着老男人就跑。现在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今天，我在这个酒吧等了一下午，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陈昱明说：“江北市这么大，你这样胡乱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黄哥信得过我的话，我来帮你找，反正马上就要放寒假了，而且我不着急回家，票买晚了，我买的火车票是除夕当天的。”

“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找。她一看到我就跑。”黄峰很无奈地说。

陈昱明出主意说：“要不然这样，咱们请卜老师一起帮忙。我对你妹妹黄涟记忆犹新，我能认出她来。老师这我来做他的工作，你给他一张照片。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去。”

陈昱明和黄峰一起返回。黄峰回去换了衣服。陈昱明找卜正金商量对策，卜正金很爽快的答应了陈昱明。他们商议，三个人要分头行动。

陈昱明向卜正金借了一件黑色风衣，又上街买了一副便宜的黑色墨镜。他来到黄涟常去的那个酒吧门口，注视着进进出出的人。

卜正金穿着一件老式的军大衣，来到江北市海洋与渔业管理局门口。他口袋里装着黄涟的照片，注视着进进出出的人。

黄峰去找妹妹的闺蜜。黄峰认为妹妹的闺蜜应该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他并没有详细对黄峰说。

陈昱明站在酒吧的门口。那样子看起来很像是酒吧的便衣保安，在给酒吧放哨。

陈昱明平时不戴墨镜，对墨镜没有研究。他买的这个便宜墨镜是不带度数的。平时戴着五百度眼镜儿的陈昱明，现在换上一个没有度数的黑墨镜。别说黄涟从他身边过去他看不出来，现在就是任何人从他身边走过去他都看不出来，甚至是看不到。

陈昱明觉得自己很可笑，就把黑墨镜收了起来，换上自己平时戴的眼镜。他仔细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和从酒吧进进出出的人。将近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并没有看到黄涟。

突然身旁传来清脆的声音。“陈老师好！您在这儿干嘛呢？”

陈昱明被吓了一跳。他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班里的学生。陈昱明很难为情地说道：“我在这里等人，你干嘛呢。”

这个学生微笑着回答：“老师，我和家人出来购买年货，爸妈太磨叽了，我先从商场里出来了。”

陈昱明鬼鬼碎碎的说：“好好，你先走，老师在这里要等一个人。”

“老师再见，对了，今天你的样子很帅。”说完，这个学生转身离开了。

陈昱明心想：怪不得黄峰那天要乔装打扮成乞丐。遇见自己的学生真是尴尬。一会儿要是在让认识人看到该怎么办。

陈昱明转动脑筋，四处搜寻。他看到酒吧隔壁的商场门口有两个做广告的大塑料气球模型。其中一个人套着唐老鸭模型，另一个套着米老鼠模型。

陈昱明走上前与这两个人打招呼。陈昱明微笑着说：“兄弟站了一天了，累不累啊。”

“米老鼠”脱下塑料气球套子，说：“你站一天试一试，你看看累不累？”

陈昱明一看原来是一位女子。这时，“唐老鸭”也摘下塑料气球套子，说道：“哎呀，累死我了，腰酸背痛的。”

陈昱明见状，笑嘻嘻的说道：“我能替你们其中一个人一会儿吗，免费的不要钱，我想体验体验生活。”

“太好了，太好了，这马路上的行人，要是多几个像这样的人可就太好了。”“唐老鸭”高兴的说。

“那你替我哥哥一会吧，我哥哥晚上还要去洗浴中心临时当搓背工，晚上12点才能下班。”“米老鼠”看着陈昱明说。

“不不不，你还是替我妹妹吧，我没事儿的。”“唐老鸭”边说边把妹妹的道具递给了陈昱明。

陈昱明结果道具带在自己的身上，立刻兴奋了起来。这个米老鼠道具，对于他来说太及时了。这个道具上米老鼠的眼睛是两个圆圆的大窟窿。陈昱明看外面清清楚楚，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人是谁。

陈昱明透过米老鼠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酒吧的门口儿。知道快天黑了，也没有看到黄涟的影子。

陈昱明扫兴地回到学校。他换了衣服来到卜正金的办公室。没一会儿黄峰也回来了。三个人面面相觑，今天一天都无功而返。

陈昱明说：“看来我还是求助于我的一个知心姐姐吧。”说完陈昱明拨通了吴倩的电话。吴倩的电话无法接通。陈昱明一看手表，这个时间，正是江北新闻播出的时间。

黄峰请客带大家到辣天下吃晚饭。吃完饭后陈昱明又拨通了吴倩的电话。陈玉明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吴倩。

吴倩在电话里哈哈哈大笑。吴倩说：“你们几个书呆子。哪有，大白天在酒吧盯人的呢。在酒吧找人一定要在晚上越是晚上酒吧人越多。”

陈昱明听后恍然大悟。

第二天，天刚一黑。陈昱明与卜正金一同来到人民广场附近的酒吧门口。

卜正金说：“来这种鬼地方的，能有几个好人。黄峰的妹妹当初没有看上你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陈昱明笑咪咪的说：“大哥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说完陈昱明从兜里掏出一包长征香烟。卜正金看到说：“来来来，给我也点一支吧。”

就在这时，黄黄峰的妹妹和那个五十多岁的广东老男人，一起走进了酒吧。但是陈昱明没有认出来，因为陈玉明与黄涟相见的时候，黄涟是淡妆素颜，而今天黄涟却是浓妆艳抺。卜正金就更认不出来了。

结果一晚上，两个人又是无功而返。

这个广东老男人是个服装公司的老板。他的妻子几年前已经去世，孩子在江北财经大学上大一。这次来江本其实是来接儿子的。可是他的儿子利用寒假，在学校报了一个吉它兴趣班。因此要晚走一个多星期。

广东老男人闲来无聊，就约了江北的一个广东朋友一起去酒吧喝酒。结果，有一天，黄涟的闺蜜心情不好，黄涟陪她一起散心，在酒吧与广东老男人偶遇。

广东老男人成熟，气质好，一口广东普通话深深地吸引了黄涟。于是大家交了个朋友，互相加了qq。结果，qq上一聊，老男人艰辛的创业与不幸的家庭引起了黄涟的同情，她们单独相约再次见面。

黄涟的哥哥黄峰是个文弱的书生。可能平日黄涟与哥哥接触太久了，黄涟更喜欢具有成熟魅力的气质型男子。黄涟与这个广东老男人没见过几次，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出手阔绰的老男人。

这个老男人对黄涟实话交待，自己的儿子已经上了大学，长年不在家里，以后也就直接工作，成家立业了。黄涟如果嫁给他，以后什么都不用干，每年只需收收公司对外出租的几十间房子的房租。公司的事老男人自醉打理。他们以后有充足的时间周游世界，还可以再生个孩子。

黄涟认为这是自己的命中注定的缘份与富贵，于是整天跟着老男人干脆连班都不去上了。

黄涟的任性与失踪，害得哥哥几个同事为了找她东奔西跑。而黄涟却又不请自到，带着老男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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