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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网》


第五十五章 死亡气息

沈墨看出了情况,就起身向宋建国夫妇告辞。同时又调来了两名警员,一是怕宋晓晨忽然折返,二是在等那个当天出现过的神秘年轻男子。

当时情况混乱,宋建国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男子的相貌。只知道挺年轻,似乎他们也没有对话,所以完全没有线索。只是,这唯一一个陌生人,李进不能放过。卡戎能找到这些出事的家庭,不可能是靠猜吧?一定有某种原因,让他们看见了这种事。

出了宋建国的家,沈墨就问:“出什么事了?角色那么差!”

李进知道自己瞒不过沈墨,当时在宋建国的家里就是极力克制而已。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有人说查到了宋晓晨的下落,失踪的那天晚上,他好像是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车,之后就下落不明了。警方费了很大劲,最后找到了那辆车最后出现的地方。竟然是……曾经这一片的派出所负责人贺祥。好像刚刚离职没多久,正准备调派别处。可是他已经一天没出现了。手机不通,家里没人。还没有人进家看过,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手机不通,家里没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估计是出事了。”沈墨很直接的说。

李进微微点了下头说:“既然宋晓晨最后出现的地方和他有关系,那他和这个案子就有关联。他要么是罪犯,要么马上就要被罪犯所杀。”

说着,李进马上联系韩城他们,让他们赶往贺祥的家。

他们从不同的地方出发,快速集合到了一起。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韩城十分费解的问:“李队啊,这个案子我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啊!咱们之前开会不是说过了吗?那个暗河里的人,要杀的人是不孝的人对吧?您要说他绑走了宋晓晨或者他那恶毒的女朋友,我倒是可以理解。可这一切和这个贺祥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前派出所负责人,完全牵扯不上啊!”

李进有些苦涩的扯了下嘴角笑道:“是我低估了那个卡戎和冥王。只顾着找寻不孝的人了,却忘了他们的任务里,似乎从一开始就在强调古代的法律。可能在他们看来,古代的法律更人性,更健全。所以,我们对待这个不孝的案件,也得从古代的法律出发,才能知道他们的动向。在古代的法律中,哪个地方要是出了忤逆之子,可不是一件小事,是一件仅次于谋反叛乱的天大事情。一旦哪个县出了这种事情,首先县官儿就会被撤职充军。你要知道,在古代,能让官员受到如此惩罚的,得是多大案子?其次,县衙门的鼓楼要被截角,等以后出了大孝子,申报朝廷等待审批,才能将楼角恢复。所以,一个县里要是出了大逆不道的不孝子,就是一县老百姓的耻辱。最后,当地的教论老师,会因为教导无方出了逆子而被处以斩刑。所以,真要是按照古代刑罚来看,这个不孝的案子,要被处以死刑的除了不孝子本人,还应该有一个县官儿一起受罚……”

“我的天哪,不会吧!!这种法律,竟然觉得健全?!那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个失踪了一天的贺祥,岂不是早就死了?”孟小川大吃一惊,他想到了事情会比较严重,但是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李进说:“有些事情咱们现在说也没有用,还是赶紧到那亲眼看见才能知道。我觉得,暗河里的主人,似乎是故意要这样做。”

沈墨在李进身边说:“这个人……真的很猖狂,他杀人或者借刀杀人,根本就不分目标了。”

“嗯,并且还会给自己找一个道德暗示,杀了宋晓晨的话,在古代他们可就算是仗义行侠了。咱不能造成这种效果,得及时封闭消息才行!”李进忘不了舆论压力带来的后果。

不再多说,等人员都到齐了,大家就一起进入了贺祥的院子。这是一个二层的独栋小别墅,这会儿显得死气沉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单单从外面看这房子就有种不祥的气氛。

虽然谁也说不上来,不祥的气氛是哪种气氛,但就是让人感觉很压抑。好像不用进去就能知道,这房子里一定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

“住的倒是真不错……”孟小川揉了揉鼻子,有些阴阳怪气的说。

韩城闷闷的冒出一句:“是呢,家那么豪华,肯定不会是自己打扫。难道一个人都没有吗?如果贺祥死在自己家了,怎么会没人知道呢?这样的人,应该不是孤家寡人才对吧?”韩城大概是觉得,他们方向错了,失踪的贺祥肯定不会在自己家里。

平时话不少,这会儿却出奇安静的孟小川,这会儿忽然放下了一直拿着的手机说:“李队啊,刚才我略微的调查了一下这个贺祥。年龄,42岁。已婚,配偶在临郊乡下和父母亲戚们住在一起。有孩子,一儿一女。这栋别墅是他在四年前买的,他的妻子从来就没有住进来过。根据他的银行卡记录显示,他包养的情妇可不止一个两个。他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汇款记录,还有一些商场的消费记录。比如女人的护肤品,奢侈品,首饰,还有一些情趣内衣之类的东西啦。哈哈哈,总之,这个局长,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这么会儿功夫,你就查出来那么多东西了?用手机?你可是真行……”韩城吃惊的看着孟小川。

孟小川得意的笑了两声说:“就是因为用手机,才查到那么点儿不值一提的东西!你要是现在能给我一台电脑,你信不信我连他情妇的爷爷都能查出来?哎呀,韩城啊,你活的就像七八十年代时候的样子!以后少练点儿功夫,我多教教你这高科技知识吧!”

韩城傻呵呵的笑了笑,说话间大家已经来到了门前,并且按响了门铃。

正如调查结果说的那样,很久都没有人开。没有办法,只能让韩城发挥一下,破门而入了。不过这别墅的大门可不比老楼的木板门,说踹开就踹开。这种防盗防暴级别非常高的门,没有警队专业人员是没办法打开的。

就在李进准备叫技术过来的时候,沈墨却站在别墅一角对他们喊道:“来,李进,这里有扇窗没锁。”

大家急忙跑到了那一边,跟着沈墨一起带好手套开始进入现场。

孟小川满脸崇拜的说:“沈教授这也太厉害了啊!他怎么随便一找就发现了这个窗啊!他真的不应该干法医,我看痕检都更适合他。”

李进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说:“他去痕检,你去尸检吗?你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以后是该让你多出现场才行。记住啊,大门从里面锁着,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里面没有人,也就罢了。一旦有被害人,那就是一个密室杀人案。不过,既然是杀人案,就必定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密室。所以当遇到这种情况,第一件事该做的就是检查房屋门窗,看看是不是真的‘密室’。”

孟小川可怜巴巴的“哦”了一声,没想到这出现场竟然需要那么多技巧和经验!想想,自己可能真的更适合找资料吧……

几个人从那扇窗的入口进入到了别墅内部,只见房子内部的装修相当奢华,从天花板地板,到瓷砖墙面。从沙发桌椅,到吊灯摆设。就连那厨房的刀具和餐具,都是相当有格调的奢华用品。不是随便的普通厨具。

李进这时半开玩笑似的回头说了句:“这房子让我有些质疑自己的工资是否合理了,贺祥的职位,真的能住的起这样的房子?”

“……当然不能。”韩城老实的回答。

“他的不义之财是怎么来已经不重要了,你们还是别参观了,我闻到血腥味儿了。”沈墨说着,就带头走出了大厅,朝着里面走去了。

孟小川跟着李进,努力吸了吸鼻子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他问李进:“李队,你闻到血腥味了吗?真的有血腥味吗?”

李进像是看一个傻孩子似的笑道:“所以,你说他到底适合干什么?”不再多说,李进而是跟着沈墨的步伐走向了里面。他们把整个一楼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有看到尸体,血迹,或者打斗的迹象。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就看向了上楼的旋转楼梯。沈墨第一个上了楼,随着脚步的前进,沈墨说的那种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了。快到二楼的时候,李进干脆就直接说:“小川,你和韩城把搜查楼下的大家都叫上来吧。这里绝对有尸体,应该在最右边的房间。如果你受不了那个场面,就别上来了。”李进没有忘记,第一次带他出现场的时候,孟小川因为那几个塑料袋吐了好几天。现在,还是避免那种情况会比较好吧。

“我才不!”孟小川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就被旁边的韩城给叫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那么多话比较好,因为他们的李队,现在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呢!孟小川一边下楼还一边还不住的惊叹:“李队他们怎么能那么神奇啊!!用鼻子就能顺着味道找到尸体?我什么时候才能学成这样啊?”

韩城闷声回了句:“等你变成孟队长的时候吧。”

其实,李进他们的行为并不神奇,这是刑侦的一种本能,也是他们对死亡和凶杀案的敏感。只要有现场,就肯定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那种死亡气息。

第五十六章 杀人还签名

一前一后来到了二楼右侧的房间,发现房门虚掩。李进让沈墨到他身后,然后自己伸出手轻轻用手推了下门,一股更加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

没错,那确实是血腥味儿。

这个房间是个书房,里面放着宽大的书桌,以及一个舒服的座椅。此刻,座椅上正坐着一个无头的人,而那人头,正被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书桌上。大张着嘴,满脸鲜血,格外狰狞。

李进微微皱起了眉,注意着自己的脚下,以防踩到血迹。类似这样触目惊心的场景也没少见,但是眼前这场景却令人非常不舒服。这就好像是杀手在用杀人来表演行为艺术。尤其,这贺祥的死法差不多是符合了那古代刑法。不过真正让李进觉得不舒服的,并不是这被斩首的人头,而是那可怕的暗河罪网。他们竟然能把凶杀案做到如此地步,在李进发现他们之前,不知道还有都少这种事情发生过。

房间里并没有那种血流成河的景象,相反,出奇的干净。干净到会令人怀疑,这是不是第一现场。

李进走到书桌旁,看了看那颗人头,然后对沈墨问道:“你说,凶手真的不会是某个有医学知识的人吗?你看,凶手的手法依旧高明,绝对不比医生差多少。他费心思的将血管动脉都结扎了。这样,流血程度就会明显减少。不会弄脏他自己,也不会弄脏现场。”

沈墨看了看尸体的断头处,忽然皱起眉说:“也有可能是在杀了他一段时间之后才进行砍头的,当人死亡之后,血流速度就停止了,慢慢的,即便切割起来尸体,也不会再有那种鲜血喷涌的状态了。而且…李进,这手法,不像是422案子的凶手。”

“什么?明明是有关联的案子,难道他们会让不同的人出动杀人?”李进有点儿不能理解。

沈墨说:“我觉得确实不像,具体情况还是等回去之后好好检查一下再确定吧。”

李进嗯了一声,围着书桌,远远的绕了一圈。然后蹲在死者脚边的一滩凝固的血液旁,看了一会儿说:“沈墨,这里不是一具尸体。还有第二个人。”

沈墨闻言赶紧凑到了李进的身边,想看看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只见李进指着那滩凝固的血液中间说:“你看,这里有一撮头发,上面还挂着点儿头皮。能连头皮都扯掉了,这个人肯定伤的不轻。那咱再看看贺祥的人头,完好无损。就算是像你说的那样,他是先被杀死后被砍头的,估计也是窒息死亡之类的方式。他脸上的血都是砍头之后造成的,他的头皮没有损伤,头发颜色也和地上这个不一样。再看看这一片血迹中的空缺,明显是站在这里一个人。所以,除了死者和凶手,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是宋晓晨。”沈墨淡定的接话说。

李进点点头:“没错。凶手带着宋晓晨来到了这里,给贺祥和宋晓晨好好的‘上了一课’,估计讲述了不少关于孝道的问题。并且还有可能全程录了下来。因为你要知道,那暗河可是在网络中的,他们经常会发布那种视频。说起来可笑,一个看似在匡扶正义的人,一边讲述着孝道,一边杀人虐尸……”李进的表情显得很无奈。每一次在这种时刻,眼睁睁看着凶手得手,李进都深深的觉得自己很无能。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些事情发生,也没有办法处处都行动在凶手前面。

就像现在,从他了解到秦昊的信息开始,他们就一刻不停的开始调查。可直到两个小时前,他们才调查到宋晓晨这个人。这场正与邪的较量,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而李进也知道,对一个像冥王那样高智商的杀人魔来说,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暗河网络,就是他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他可以肆意妄为的掌管他人生死。

他为所欲为的我行我素,挑衅炫技,高调杀人。在那万恶的罪网之中,他就是主宰冥界的神。

这样的罪犯,这样的敌人,让李进觉得心烦意乱。

“李进,怎么了?”沈墨走到了李进的身边,关切的问着。

李进勉强笑了下说:“没事,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糟。咱们再找找吧,如果宋晓晨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可能还在这里。”

“我觉得,没有如果,宋晓晨肯定是死定了。你想象看,这个关于不孝的案子,主角可并不贺祥。他一个陪葬鬼都死了,宋晓晨还能活着?”沈墨说。

其实李进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管那个杀手和422凶手是不是同一个人,在完成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一定会用比对待贺祥更加残酷的方式来对待宋晓晨。

发现了尸体,现场就要交给现场鉴定的人员了。李进带头围着这层楼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大衣橱的门前又停了下来。不等他说什么,沈墨就点点头说:“嗯。这里也有血腥味儿。”

李进回头看了一眼紧紧跟着他们的其他警员和孟小川,示意他们都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双手握住门把手,缓缓拉开了两扇门。

衣橱内,角落里蜷缩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没有衣服,没有毛发,没有皮肤!就像是一个漏气的娃娃,血淋淋的缩在角落里。血液已经干涸,人早已咽气多时。

大家都知道,这个是宋晓晨的几率非常大。

饶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站在李进身后的孟小川,还是干呕了一下,差点儿崩溃。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大家分析着那一桩桩禽兽不如的案件时候,心里还都恨不得将宋晓晨这样的不孝子千刀万剐!可是当他们现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却又开始祈祷……祈祷角落里的那一堆……并不是人。不是人,也许就不会觉得太过难以接受。

可是不是人,到底还得专业说了算,沈墨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大致的看了下尸体说:“根据身高体型和骨骼长短来看,应该就是宋晓晨。我在他家看过他的照片,差不多。不过现在尸体已经成为这个样子了,也不太好辨认了。还是回去鉴定一下再说吧。”

“啊,对对对……说不定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孟小川捂着嘴,说着自己心里都没底的话。

其实李进现在也不是个滋味儿,一想到陈静夫妇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现在这副惨相,就于心不忍。他知道,那陈静一定是宁可自己两只眼睛都没了,也不会愿意看见自己亲生儿子惨死至此。

可沈墨对此却不抱什么希望的说:“别自己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鉴定,只是为了用最可靠的办法得到依据。现在这具尸体的情况,不应该是其他人。回去之后,得好好查看一下他的根本死因才行。”

李进忽然注视着地面说:“等等,沈墨……你看这是什么?”李进轻轻拉过沈墨,指着他脚下的几个银色闪闪发亮的东西,面露疑惑。

这些东西不大,像液体也像固体,在干涸的血液边上。如果不是刚刚角度问题,反光被李进看到了。他们应该很难发现才对。

在李进和沈墨两个人一起仔细的确认了一番之后,沈墨才用手套捏了一下那银色亮晶晶的东西,然后了然的笑了。他回过头,伸出手指对吓得已经魂不附体的孟小川问:“小川,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孟小川不想看,可却又固执的看了看,最后有些疑惑的说:“这……不会是血液和什么东西产生化学反应了吧?”

可事实上沈墨的回答,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要我看,咱们还是先出去吧,这地方之前没准儿干过什么大工程,万一有有害气体就不好了。而且小川这个状态,好像随时都能吐在现场。为了避免李进杀了你,咱们还是外面去说吧。”沈墨笑了笑说道。

虽然孟小川没有得到答案心里很着急,可是沈墨说的也是实话啊!要不是他一直靠意志力坚持,现在还真就忍不住吐出来了……污染犯罪现场的罪过,他想想都挺恐怖的。所以这会儿他捂着嘴,连连点头。

大家都准备先离开,可是李进却站在衣橱前一动不动。孟小川无法忍受的喊着李进:“李队,您是喜欢看那东西吗…沈教授都说了,咱们出去研究不行吗?”

李进没有回头,指了指衣橱顶部说:“那里有一个静音电扇,好像还有几个字。我现在能看见的,只有一个签名……”

“签名?杀完人还签名?不是吧!”孟小川惊讶的连恶心都忘了。

李进严肃的指挥着陆陆续续进来的工作警员说:“衣橱顶部都字,那个距离,他应该会在下方留下脚印才对,你们好好查查。最主要的是,把那字给我用最清晰的方式拍下来。那是凶手留下的。”

警员们应着,李进也带着大家走出了房间。毕竟要给痕检的现场警员们留出足够大的空间。他们都站在那里堵着,就有些耽误事儿了。

孟小川又得到了新鲜的空气,这就连忙问着:“李队李队,你们倒是告诉我呀!签名是怎么回事,电扇又是怎么回事,那个位置,难道是特意给死者吹的风吗。这什么意思呀?皮都没了,他还怕死者会感觉热吗?”

李进带着喋喋不休的孟小川往外走,并对他说道:“刚才那几个血字,比划都比较复杂,再加上写的特别小,不容易辨认。唯有下方的签名,比划简单,而且靠的比较低,让我一眼认了出来,那是……卡戎。”

想起这个名字,似乎大家的脑海里就都浮现出了一个两眼闪着鬼火,面容苍白阴森,身型削瘦飘荡在冥河之上的冥王船夫。而现实中,卡戎就是那个暗河里负责代替冥王出面的那个人。

“不会吧?是那个暗河网络的管理员啊?他这也太猖狂了吧?”

第五十七章 更加恐怖

大家都无法置信,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自己的名字表露身份。可要是仔细想想,不过是一个网名代号而已……也不算真正的留下了名字。

沈墨对李进说:“之前那个碎尸,是422凶手做的。那个刀法和凶器特征我都不会认错。但是这里的两具尸体就不一样了,凶手的杀人手法天差地别。我觉得,他之所以留下自己名字,一,是因为他知道了你的存在,知道你在调查这个案子,在向你传达信息。二,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这个剥皮的杰作是他做的,而不是之前那个凶手。他们之间必定是有关联,但是明显这个卡戎要更加狂妄自大一些。”

“原来是冲着李队啊……那静音风扇吹着尸体又是为了什么,白色亮晶晶的又是什么东西?”

听着孟小川没完没了的问题,闷葫芦似的韩城,这会儿都忍不住打断了孟小川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很着急当孟队长啊……?”

孟小川生怕李进听懂了其中含义,连忙去捂韩城的嘴,让他别说话。

李进没在意他们之间的打闹,只把包袱甩给了沈墨说:“你专业,你给他们解释。”说完,自己又走到一边沉思曲了。

沈墨也是没有办法,只好耐心的对孟小川他们解释着说:“刚刚那具尸体,你们都能看的出来,他是被活生生剥了皮。剥皮这件事,其实是有很多说法的。在有一定技术手法的情况下剥皮,讲究的是要人皮完整,肉身不死。只要手法高超,被剥皮的人至少还能活上个一两天都不成问题。但是,被剥皮的人没办法动,也不能动。没有了皮肤的保护,稍微有一点儿风吹过来,浑身就会像千刀万剐一样的疼痛。剥皮是比凌迟还要残酷的刑罚,被剥皮之后的人,如果在有风的地方,那就相当于经受了千百次的凌迟。你能想象那种痛苦吗?如果能,那你就能明白那个电扇的含义了。”

孟小川浑身一哆嗦:“沈教授……您的意思是,那个小电扇就是故意对着死者吹的?因为凶手知道,死者逃不走,也没能力关掉电扇,所以就一直用风吹着他,让他……痛不欲生?”孟小川几乎无法想象,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恶魔,才能想出来这种手段去折磨一个同类?如果那暗河之中都是这样的变态,那将会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韩城这时候也表情不自然的说:“是啊,这事儿真的是我目前为止见过最可怕残忍的案子了。那凶手一定是喜欢血腥虐杀的变态!要不然,谁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他们几个人正说着,李进就转过身,用低沉的声音开口说:“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确实是心理变态。但更可怕的是,他还没有变态到任意杀戮的时候。如果他那样做了,离落网就会很近了。但是他没有,他没有被自己变态的心理所控制,他杀人手法诡异,却异常冷静淡定。而且,他完美的遵从了暗河里的那个任务,以与之相对应的手法,杀了这两个人。之前咱们说了古时候的法律会如何惩治那些出了忤逆子的地方官员,还没说如何惩罚不孝子本人吧。你听了之后,就会觉得凶手可怕的地方不仅仅是血腥残暴了。古代的法律中,忤逆罪,当剥皮揎草。凶手一点儿都不嫌麻烦的,就把这事儿给办了,而且还办的十分严谨。这一点,就和单纯的心理变态不一样了,他不会因为杀戮而冲动盲目,他有着明确的目的和目标,有着强烈的表达欲望。他在向我们传递一些东西,甚至是想向大众传播一些东西。无论是卡戎还是冥王,这个暗河里的人,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的目的也绝不仅仅在于杀人或折磨。”

沈墨这时也对刚刚李进说的话进行了一番更佳详细的解释。

“剥皮这种刑罚的历史由来已久,从朱棣,张献忠,孙可望,到不知是真是假的原创者朱元璋。他们都用过这种比凌迟还要残酷的刑罚。今天我们无法弄清楚古代真相,也就只能依据史书记载。凡是确定了忤逆罪的不孝子,将会被剥皮揎草,挫骨扬灰。那剥皮的过程,就和刚才我们发现亮晶晶的东西有关了。首先,杀人者要在被杀者的天灵盖偏后脑处的正中心划一个二寸左右的口子,然后慢慢的往里面灌入大量水银。我想你们都知道,汞是唯一一种在常态下以液体存在的金属。它密度高,重量大,有金属的特征。所以在水银顺着伤口灌进去之后,随着行刑者的轻轻拍打,水银就会令人皮和肌肉分离。不出几个钟头,一具完整的人皮就剥下来了。这种手法,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到的。我不知道现实中是否还存在这样的人,但目前我们经手过的案子里,剥皮的有不少,可是用到水银的却仅此一位。酷刑至此,也还不算完,在被剥下来的人皮里,会被填满稻草,做成人形,拉到街上游街示众,最后挂在城门上曝尸三天。以此来警告全城百姓,忤逆不孝的代价是怎样的。只是,人类的意志力和求生欲有着无法想象的强大。被剥皮的人和被凌迟的人一样,都不会马上就死。他们见风剧痛,生不如死,并且会快速感染。就像明朝太监刘瑾,被刽子手凌迟了七千多刀,三天之后才死。那些没有七千刀的,更是通常都会活上两三天,最后死去也大多因为感染。当受刑者死后,还会将骨头剔除,研磨成粉,随风四散。这就是所谓的剥皮揎草,挫骨扬灰。”

这番详细解释,让大家听的浑身一激灵一激灵的,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了。很难去想象一个人承受七千刀是什么感受,更难想象在活着的时候被剥了皮的痛苦。原来,人类在动物身上所做的一切,都曾用过同类身上。

孟小川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揉了揉自己的手臂,仍然无法置信的说:“沈教授说的这些,会不会是当初的野史呢?我总觉得,咱们的皮肉也不会那么脆弱啊。您看,这这皮肤和肌肉很紧密的啊!应该是连在一起的啊!”孟小川的脑子里想象是自己吃过的所有肉类,仍然不能想象沈墨说的那个方法。

沈墨笑笑说:“有很多人质疑过,也有很多用动物尝试过,实验证明这一切其实还算是可行的。你们见过重大车祸的碾压尸体吗?车轮碾压和内部挤压都能轻而易举的将人体表皮和肌肉分离。皮肤和肌肉原本就是两回事啊。它们只是紧密贴合,并不是一体的。所以,只要是用对了方法,剥皮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关于这一点,你们以后可以常到法医室走走,像李进一样,他现在绝对能算上半个法医了。虽然说水银易挥发,不可能存在这种状态。利用水银来剥皮的这种事情传说已久,包括人皮的唐卡制造方式,这些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关联。只是具体的手法和过程,知道的人并不多罢了。”

这时,有现场警员跑过来,拿着相机给李进说:“李队,上面的字已经拍清楚了,您看看吧。”

“不孝之罪完成者—卡戎。”下面是另一行小字:剥皮揎草,示众扬灰,1

“这1是什么意思?”大家很费解的看着这段凶手留下来的话。

“他指的是,刚刚进行到第一段。也许这段话不但是给我们看的,也是给暗河中的人看的。他在用他的方式,直播着他完成任务的过程。第一部分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示众了……”李进十分忧心的说着。因为现在那张人皮已经不见了!不管在什么地方出现,那张完整的人皮都会给人们带来极度的恐慌。那是李进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一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大家都在忙碌着,分析着,试图想出凶手接下来可能会做的行为。

“示众,一定会选择人多的地方吧……”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李进就忽然焦急的说:“他们一定会选择地标的!天亮之前,我们要找到那张人皮,不要让他真的出现在大众的眼里!”

大家都看出了李进的焦急,赶忙按照他的指示去查看城市里一处又一处的地标。那个凶手的思维逻辑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要想知道他要如何示众,又是如何把人皮带到公开场合的,还真是很困难。那东西虽然不像尸体那样难以搬运,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张血淋淋的人皮啊!凶手总不能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人皮出现吧?

这时现场警员询问李进尸体还怎么处理。和砍头的比起来,当然是剥皮的更加恐怖!他们谁都无法想象,要如何把这样可怕的一具尸体还给宋建国夫妇,并能坦然的告诉他们“您好,不负所托,我们终于找到了你们的儿子……除了没有皮,剩下的和活着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李进想到那尸体的状态,不由得也有些为难的说:“通知他们来,但是不要让他们真看的太仔细了。身份确认和死因确定之后,就尽快火化吧。”

第五十八章 诡异

一句“尽快火化”,说的简单,但是对死者的家属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很快接受的。李进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难处,可眼下也没有什么办法顾及宋建国夫妇的心理感受了。如果不尽快火化,这具可怕的尸体一旦脱离警方监控,就不一定还会遇到什么变故了。毕竟,目前为止,凶手才只做了一个“1”。

李进现在唯一的目标,就算不是马上抓住凶手,也是必须找到那张人皮。至少,剥皮示众和挫骨扬灰不能再让卡戎实现了。

李进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着各处公共场合的排查。包括那些警队,市里的办公楼,和各处标志性建筑。但这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在路上,孟小川还很质疑的对韩城说:“不管这个疯子是有多疯,他总不可能去市政府门前撒野吧?所有地标性建筑,周围几百米范围内的交通路口都是无死角的监控,这个疯子要是真的敢出现,那我们抓住他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孟小川和韩城一辆车,李进和沈墨一辆车,所以这会儿他的质疑,李进是不知道的。可即便是只崇尚武力的韩城,这会儿却也不抱什么希望的摇了摇头说:“你说的那智商,是偷电动车的吧?你没看见咱李队有多紧张吗?李队都能这么紧张,你就想想罪犯是个什么人吧!更何况,李队说过,他们是一个团伙,不是单独一个人。在人山人海的地方寻找一个配合默契的团伙……唉,我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韩城这么说,孟小川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就想着问问李进那边什么情况。他也没多想,拿起手机就给李进打了电话,兴致冲冲的问:“喂?李队李队,您在哪了?现在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电话那头,是李进冷冷的声音:“如果线索在这一刻来了,也被你的电话打断了。在没找到人皮或凶手之前,别烦我!”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孟小川拿着手机一哆嗦,他大概是好久没看过李进真正怒意爆发的时刻了。

韩城边听着联络电台里各处警员们的回报,边憨憨的笑了笑说:“呵呵,你还真是不开眼,这个时候的李队你也敢惹!快好好动脑想想那名罪犯会去哪里吧!地标性建筑……人多……还得安全啊……这样的地方真的好找吗?”

孟小川这时指着前边路口广场附近的一座高层建筑说:“诶,那可是咱们市最有钱的金融办公楼,那么高,那么漂亮,富丽堂皇的,绝对算是地标了吧?”

韩城转动方向盘的同时,也看了一眼那座华丽的高楼说:“听说,郁氏集团就在那地方,但愿罪犯不会闯进那里啊!要是那些款爷们出了人身安全问题,李队的麻烦就又大了。”

两个人朝着那栋建筑前进的同时,李进也在两公里以外的广场附近。他虽然和所有警员一样在开车巡查,但是脑子却一刻也没有停过。他在努力排除,排除那些罪犯不可能选择的地方。

沈墨善解人意的替李进开了口:“我觉得不需要在市政办公楼附近浪费时间了,罪犯就算是再骄傲自负,也不可能在这充满变数的地段里做那么疯狂的事情。冥王不会,卡戎不会,我估计,就连那422凶手都不会。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来完成‘示众’的这个过程,也许……会是一个不起眼的人。他在暗河中没有什么地位,也没有太大价值,就算被抓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了解多少内情的那种……”沈墨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外城市繁华的街景,高耸的大楼。

被沈墨这样冷静的一分析,李进也减缓了车速说:“如果是那样,他确实不可能选择这里了。可那范围就更大了……比如游乐场,公园,知名企业的办公楼等等。”

还没等李进说完,电话又响了。李进知道孟小川不敢这个时候再啰嗦,就认真的看了一眼号码,并不认识。接起电话,才意外的听到了对方自报家门,那竟然是郁少君的助理。

“李队吗?我是郁总的助理…我们今天本来有一个慈善活动,就在公司九楼。郁总刚刚到场,就发现了……一个……天啊,您还是赶快过来吧!我们很担心郁总会有危险啊!”这名男助理,惊慌失措到声音都有些颤抖。李进也能听到电话那头人声嘈杂,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一片混乱。

那个助理就这样慌乱的在一片尖叫声中挂了电话,让李进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并快速掉转方向,朝着郁氏集团的大楼疾驰。

“是谁?”沈墨依然淡定的问。

“郁少君的助理,现场太乱了,我听不出什么。可我感觉,凶手可能是进入郁氏集团的大楼了。没错啊,那也是地标建筑,并且那里今天正举办什么慈善活动,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示众’的好机会。”李进有些心烦意乱的转述着大概。

沈墨相当冷静,他看了一眼李进,然后似笑非笑的说:“这个罪犯倒是很会找时间,找地点。郁少君是一个出门就像是自带了闪光灯一样的人物,他到哪里,新闻就会到哪里。最近两个月,他捐款和慈善事业的资金,怕是够你两辈子工资了。这个时候的他,正是万众瞩目的新闻焦点。在他身边完成‘示众’,简直就是完美完成任务。”

李进看都没看沈墨,就直接问了句:“沈墨,我感觉你并不喜欢郁少君这个人。”

“哈哈,我有什么理由非要喜欢他吗?”沈墨反问。他知道,自己和李进都是理性办案的人,不该谈论个人喜恶。

李进认真开车,却条理清晰的说:“也许,都太过完美的两个人,是应该互相排斥的吧。不过,我始终坚信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比如你,有洁癖,不喜欢活人,对时间标准很苛刻,还伤了万千少女的爱慕之心。”

沈墨一听,正打算反驳,李进没给他机会,接着说:“正因为我能从完美的好朋友身上看到缺点,所以我才会觉得郁少君这个人似乎总是完美的不真实。这次的事情,既然撞到他身上了,那也是人有旦夕祸福,没有办法的事情。正好,借此机会,我也想深入了解下,他和王延东他们那伙人有多大的区别。”

“哦,这么说,你也不算太喜欢这个人。”沈墨没什么语气的说。

李进并没有在意沈墨的反唇相讥,只继续认真的说:“这次的事非比寻常,如果在这个关头,郁少君出事了,那作为刑警的我们,就真的不太好交代了。抓凶手没抓到,竟然还连累了总裁善人。”

“我更好奇的是,郁氏集团的安保工作难道不应该比刑警队还严格吗?以往郁少君出行,身边的人都是围堵的水泄不通。这种情况下,我不相信他不为自己做点儿什么措施。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罪犯近身了呢?而第一时间,为什么他的助理就找到了你呢?”沈墨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李进。

李进微微摇了摇头说:“郁少君这个人,远观和接触完全是两种人。贴身保护他的,我估计就一个人,那个人名叫商磊,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他说话,也许是保镖沉默寡言,也有可能是先天残疾。总之,那是我认为郁少君唯一最亲信的人。但就像你说的,在那种水泄不通的场合,商磊一个人恐怕也很难没有疏漏吧?至于为什么第一时间找我……说实话,直接找我,总比打电话报警要有效率的多。”

两个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郁氏集团的楼下。从大楼里冲出来了很多人,看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就知道里面肯定是出事了。大楼的保安们在拼命维持秩序,不远处还正好看见了韩城和孟小川。

孟小川一看见李进和沈墨,马上解释着说自己绝不是看热闹的,而是刚好在这附近路过,就看到了眼前这混乱场面。没有李进的指示,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正在向保安询问情况。

李进点点头,就拿出证件让保安们让了路,带着人直接乘坐电梯上了九楼。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场面并没有想象的混乱。看得出来,郁氏集团的保安们已经把宾客们都清出了九楼。只是,那地面上杂乱不堪的脚印,被踩烂的鲜花,慌乱中洒落的物品纸张酒杯碎片等等,都昭显出了这地方刚刚发生过什么。

知道里面一定藏着一名罪犯,李进把沈墨护在了身后,对韩城打了个手势,由他们两个人带头往里面巡查。

转了两个签到台,就来到了宴会厅。此时宴会厅里只有三个人。郁少君,商磊,还有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子。当然,这其中最抢眼的,除了那临危不乱的郁少君,就是鸭舌帽男子手里的一副人皮了。

那人皮并没有血淋淋的模样,而是像被某种技术风干了一样,柔韧有余,内部似乎还有一些填充物,搭在男子的肩膀上,诡异至极。

第五十九章 霸气

李进和韩城举枪瞄准鸭舌帽男子,鸭舌帽正用一把枪指着郁少君。而商磊,手中只有一把匕首,可是那目露寒光的样子,好像他的刀能快过对方的枪。

郁少君面对这种持枪威胁,依旧泰然处之。那不动如山的从容不迫,尽显王者姿态。

看到李进之后,郁少君更是露出了优雅得体的笑容,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枪,然后又看向鸭舌帽说:“朋友,如果你知道你现在身后的人是谁,可能会后悔刚刚为什么没趁乱逃走。”

鸭舌帽似乎比被“挟持”的郁少君更加慌乱,他回头看了一眼李进等人,然后又恶狠狠的指了指郁少君说:“你闭嘴!只要我完成了这个任务,我就也是名人了!我也会有数不尽的财富,我也会有高人一等的地位!我现在想想,如果我再杀了你,可能我会更有名!”

商磊看着鸭舌帽激动的样子,手中的银色匕首又攥了攥,好像已经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可他的举止被郁少君看到了,郁少君站在那里,瞥了一眼商磊,有些嗔怪的说:“商磊,放下手里的东西。李队既然来了,就一定能保我无恙。你还怕这位朋友能伤到我?在李队面前,你如果不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好公民,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郁少君的声音有些冷,可这明明不可信的怪罪,让人听来却是一副百分百模范公民的模样。

商磊很听话,低下头,放下了手里的刀。

李进微微偏了下头,示意韩城看好商磊,保护他先离开。然后自己缓缓上前了两步,对那鸭舌帽问道:“剥皮示众,是你的任务,是吗?”

鸭舌帽激动的一转身,一边用枪对着李进,一边借机站到了郁少君的身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枪威胁两人了。

郁少君微微偏头,难得皱了皱眉说:“朋友,当人质我不介意,可是请你把你肩上的东西离我稍微远一些。我这人,不太喜欢脏东西。”

那鸭舌帽大概是没有想到,枪指后脑,命在旦夕,郁少君竟然还能气定神闲的嫌弃“脏东西”的问题?

鸭舌帽索性把人皮往桌上一放,豁出去的说:“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张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刚才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闪光灯,他们一定已经见证了我的任务!姓李的!你别逼我!我要是杀了他,你可别后悔!!”鸭舌帽冲着李进大吼,同时还象征性的又用枪指了指郁少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刑警当然是人民安全的卫士。哪怕是在李进的眼皮底下死个普通百姓或人质,这都是极大的失职。更何况,死的是本市举足轻重的慈善家,企业家?那必定会人心惶惶,天下大乱。这个城市的安全问题,就要翻天了。到那个时候,李进引咎辞职怕都是轻的。这,大概是鸭舌帽威胁李进的意思吧。

可李进怎么会是一个受威胁的人?他已经从对方慌乱的语气中判断出了很多东西。比如,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可怕的杀人魔,只不过是一个被暗河利用了的可怜棋子。这个人根本没有勇气开枪杀人,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手无枪械的商磊。所以他们才会一枪一刀的对峙了那么半天。这个人没什么智商,胆量也一般,背后必定有人操作,不然的话,恐怕连混进这郁氏大楼都有问题。年纪二十八九岁,黑色的衣服上还有浮夸的铆钉装饰,并且已经严重掉色了。鞋子磨损的很厉害,看得出来穿了很久了,鞋带有些松散,这不是一个职业杀手该出现的错误。手里的枪虽然是真的,但是空着的左手始终情不自禁的一下一下攥拳,这证明他拿枪不但紧张,久了还会觉得很累……综上所述,这就是一个自认为杀手很酷,十分想要出风头,得到酷炫认可的无脑反社会者。

这样的人,拿什么威胁李进?所以李进稍微放松了下来,略有些无奈的看向了身边的沈墨,然后放下手里的枪,对那鸭舌帽说:“你想出名的路子选错了,别站在那丢人现眼了,放下枪,跟我回去吧。如果,你愿意把你这个任务给我交代清楚,或许你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这张人皮哪来的,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这里的。”

鸭舌帽一看李进这状态,俨然是连威胁都算不上了,顿时觉得脸面难堪,恼羞成怒的用枪抵住了郁少君的后脑,并狠狠的说:“你们这群人,狗眼看人低!姓李的,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很厉害?你被郁少君当了枪使,扳倒了刘总和王老先生!你自己又能高明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样丢人现眼!!”

这句话一出口,沈墨马上看向了李进。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侮辱,是李进无法接受的。尤其……这是一件无法解释的事。不管刘星那个案子是怎样的合情合理,可从某种角度来说,郁少君也确实是个受益人。而且如果没有郁少君的“点拨”,李进怕是也没有那么利落的就把王延东拉下了马。

李进面不改色,只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向了郁少君,然后就继续对那鸭舌帽说:“激将法,反间计,就别在这儿用了,这些花把式救不了你的命。就这么跟你说吧,你是不可能跑的了了。想站着出去,还是躺着出去,选。”李进语气冰冷坚决,断然不可能给凶手其他可能性。

沈墨在一旁沉默旁观,看了片刻之后这才凑到李进的耳边说:“这个人似乎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现在只是因为害怕,才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我劝你,最好别再跟他废话,速战速决。这样的人,估计你一招就能拿下了吧?”沈墨用眼神询问着李进。

李进有些无奈的收起了枪,还微微叹了口气。

不明所以的鸭舌帽,看着李进收起枪,以为李进是怕伤到郁少君,思忖再三准备谈判的意思。却没想到,只见李进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紧接着就以疾风迅雷之势,几步就到了切近!然后眨眼之间,一个抬腿,一个转身,就护走了郁少君,同时也踹飞了鸭舌帽手里的枪!!

这一下正中鸭舌帽的手腕,在枪飞出去的那一刻,他也捂着自己的手腕痛苦倒地。当他再抬起眼的时候,就看到了李进那天神一样睥睨的姿态,高傲的正站在他的眼前。

“你!!!”鸭舌帽好像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怎么就这样了?

而李进,只轻轻哼了一声说:“一个毫无经验胆量的九流罪犯,你还没资格挟持人质谈条件。就你这反应能力,进去好好锻炼几年吧。”说完,就给孟小川和韩城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马上上前薅起了地上的鸭舌帽,并小心翼翼的用手套收起了那张人皮。

“你们破坏任务,冥王不会放过你们的!!”这是那鸭舌帽最后的嘶喊声,紧接着就是被韩城扭了手臂的一声闷哼。

李进在听到“冥王”那两个字的时候,不耐的皱起了眉。这个又真实又虚无的名字,大概是李进心头的头号敌人了。

人皮虽然已经找到了,但不可避免的还是晚了一步,毕竟已经有那么多人看到了。现在还留在现场的,似乎也只有郁少君和商磊了。可要请这位总裁去录口供,恐怕人家的律师会先到。可不管怎么说,这是唯一的线索,李进也只好勉为其难的开了口。

“郁总……你没事吧?”李进很别扭的先开口表示了一下关心。

郁少君优雅的稍稍整理了一下袖口衣角,然后微笑着看向李进回道:“多谢李队及时赶到,这才能保我郁氏上下的周全。”

李进很不喜欢被人这么夸,可又不好冷脸,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说:“别那么客气,我到底也还是来晚了,让这里造成了那么大的骚乱,还让郁总处于了危险之中。好在,现在一切安全了,你不用担心了。”

郁少君还没说话,沈墨就在一旁笑吟吟的用手肘轻轻推了李进一下说:“瞧你说的,刚才郁总那临危不乱的风采,我们可是都看在了眼里。相比之下,恐怕你的担心比他还要多。”沈墨的目光,不像李进那样凌厉,可是这谈笑风生之间,就已经表示出了对郁少君的质疑。这个人,在枪指额头的情况下,未免也太淡定了。淡定到……会让人不由得联想,他是不是和王延东那些人是同一种人。

听了沈墨的话,郁少君循声打量了一下沈墨,接着就很惊喜的说:“哎,这位……想必就是沈墨沈教授了吧?从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人群中这个卓绝出群的身影。能让李队如此青睐的挚友,绝对是不凡的人才。幸会。”郁少君礼貌的微微欠了欠身,并没有准备和沈墨握手。他笑着解释着说:“出了刑警队,百姓们之间也有不少关于二位的传说。其中,这位惊才绝艳的沈教授,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身体接触,我就早有耳闻了。所以今天,我们就免了难为沈教授的握手环节吧。”郁少君说的落落大方,坦坦荡荡。

沈墨也礼貌的回礼笑道:“多谢郁总体恤,看来,您对我们了解的还真不少。有时间一定多聊聊,不过今天……”沈墨准备代替李进直奔主题,免了李进的为难。

没想到,郁少君却先开了口说:“放心,我一定权利配合警队的工作。律师什么的,就免了吧。咱们是现场询问,还是我随二位回警队?”

这样大气的郁少君,反倒让李进和沈墨有些无言以对了。这个人,真的和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了。那些有钱人普遍存在的优越感和骄傲,盛气凌人和架子,在他身上,似乎全没有。也许,只是在李进他们面前没有。可至少现在看起来,这个郁总简直就是由内至外的完美。

李进看了看沈墨,然后想了下说:“郁总的时间,绝对是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们就不耽误你太久了,这是你的公司,随便找个地方,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郁少君点头道:“没问题。”说完,招呼过来了商磊,吩咐道:“去告诉公司部门,把这一层所有会议室清空,提供刑警队的警员同志们休息和办案的空间。刚才在场的所有员工,都放下手里的工作,按照警员同志的安排,依次接受询问调查录好口供。还有商磊你,最后拿着刀子的举动实在不该。写份详细的事发经过给李队长。直到李队他们忙完,否则这层楼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打扰。”郁少君掷地有声,十足的气势,终于露出了一丝他本该有的霸气风采。

第六十章 “光影”

商磊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安排郁少君布置的相关事宜。

而在场的所有警员,则是面面相觑,有些发懵。大概在这些警员们的眼里,这位举足轻重的郁总,本不该是这样好说话的人。要知道,对于郁氏集团来说,每小时都在有着难以想象的资金流动,无论进账或出账。这样停了大部分员工的工作来配合调查,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郁少君对李进和沈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他们一起去会议室。

不过沈墨却对李进说:“你去就好了,既然人皮已经找到了,我还是去做做本职工作吧。”

李进犹豫了一下,最后才点点头说:“好吧,那咱们回警队见。”

“嗯。”说完,沈墨转身离开了。

李进带着一个警员,跟随郁少君来到了这层楼的一个会议室。刚坐下,郁少君就有些遗憾的笑了笑说:“看来,李队的挚友,比李队还不容易接触。沈教授大概是不怎么喜欢我这种满身铜臭的商人。”

“呵呵,我看郁总是多虑了,只要是活人,沈墨他都不怎么喜欢,性格清冷了一些,你别见怪才是。”李进坦然的说着他心里的实话。虽然他知道,沈墨确实不怎么喜欢郁少君。

郁少君点点头:“好吧,那咱们就进入正题吧。”

郁少君用既详细又简练的语言,清清楚楚的说明白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而事发经过,也确实是很简单。今天的活动安排,比预定的时间稍微晚了十分钟。因为来客太多,郁少君的“粉丝”们也的确太多,拍照的新闻记者更是防不胜防。再加上今天这个项目,是推动乡村教育,以郁少君个人名义给孩子们建学校的慈善活动。

这样一来,郁总的人格魅力简直就是大放异彩,前来道谢的,膜拜的,人山人海,造成了些许的秩序混乱。据郁少君推测,那个罪犯唯一可能混进郁氏大楼内的机会,应该就在那个时候。之后活动按部就班的进行,就在郁少君签字之后,那个鸭舌帽忽然冲了出来,举着那张人皮说要完成什么任务。大家都吓坏了,惊慌失措。可是那鸭舌帽却拿出了枪,不让任何人离开,在商磊和保安警卫的保护下,郁少君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就在那一刻,郁少君选择了用自己交换所有人。他当时给罪犯的理由很简单:我这条命,应该更值一些。

鸭舌帽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论无论是为了金钱还是名气,郁少君一个人,抵得过在场所有人。而且那样混乱的场面,鸭舌帽靠自己一个人一把枪,也不好掌控。所以他就答应了郁少君,就这样,所有人都被放走了,也包括郁少君的助理。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助理给李进打了求救的电话。至于原因,和李进所想的一样。报警,太浪费时间了。他们总裁的命危在旦夕,还是直接联系李进更有效率。

录口供的警员小张,在直勾勾的盯了郁少君一会儿之后,又转头看了看李进。因为这样的笔录,除了能给郁少君加一条新闻以外,对破案似乎毫无帮助……

李进对小张点了点头,说:“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看到的一切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像郁总这样大义又冷静,却不一定能有几个。就这样,你先去忙吧,今天要询问的人比较多,争取尽快问完,不要耽误郁总太多时间。”

“好,知道了,李队。”小张收起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此刻只剩下了李进,还有郁少君。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想要看穿彼此隐藏在深处的暗影和心理。

而这一次,是李进先开的口:“郁总今天舍己救人,因此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我真的很佩服。像你这样拥有着庞大的财富,还时刻想着慈善,时刻为他人着想,我已经有些开始怀疑,郁总是不是就是传说中不可能存在的完人?”

郁少君垂睫浅笑:“李队你说笑了,其实在有些时候,突发状况下做出的反应,不过是人的潜在本能罢了。往自私点儿的角度说,我可不希望我的公司血流成河,闹出人命。这种混乱的场面,只能让罪犯失控的更快,如果只留下我,我想,我还是有机会搏一搏的。所以其实也就没有李队说的那么伟大了。”

李进双眉微微皱着,无意识的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说:“嗯……是的,郁总真的是很坦荡,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私心。荀子说,人性本恶。人心都有邪恶背逆的阴影作祟。只是所求的结果,全部都是朝向善性的完美。太过完美的人性,大多都必需以虚伪的假象营造给人们朝圣一样的精神目标罢了。”

郁少君始终低垂的眉眼,这会儿含笑抬起,直视李进。

他似有似无的笑着,侃侃接下了李进的话:“李队怕是对荀子的话有些误解,其实这句话,不同的理解,就有不同的意思。这世上一切都是相对应,相辅相成的,比如有您这样断案如神的刑警在,就有那邪恶阴狠的罪犯在。如果没有您,也就没有他们了。同样,如果没有他们,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世上有阴阳,有善恶,有明暗,都如同光与影的对照并存。完美的形象,不一定是虚伪的自愿,有时候也许是一种安定人心的要素。而且光明和阴影,不一定就代表着虚无的邪恶和正义。极端率性,很多事不是光明磊落就可以达成的。光明只是一道高高在上的道德指标,但是容易受评断,受欺诈,迫于‘光’的压力,能力反倒有限。然而‘影’就不一样了,手段,猜忌,计谋,诡辩,这一切都可以在阴影之下率性而为。以恶的形象,引导善的结果,这大概是被标上了‘光明正义’的人,永远都想做却不能做的事吧。”

两个人彼此都有话中深意,这场光与影的讨论,显然并没有分出一个胜负。甚至,李进觉得如果足够理智客观的想一想,郁少君的话似乎还很有道理。当然,这也是他第一次和人讨论这个问题,也是第一次有人给了他明暗之间不一样的看法和理解。

“和郁总聊天,总是能得到不少收获和惊喜。今天的那个案子,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发展,但听刚才那个罪犯的语气,对你似乎有不少私怨。之前刘星他们的那个案子,确实也免不了让郁总你受到他同党的非议。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前,一定保证自我安全。所以在危机时刻,大义凛然的事情就不要做了,一定要首先注意安全,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李进说着,就站起了身。

郁少君有些意外的问:“不多坐一会儿吗?这里的问话,估计一时片刻也没法结束,李队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能做得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多谢了,不过我还得回去看看沈墨那边的情况,顺便去审讯今天那名罪犯。改天再聊吧,郁总注意安全。”李进再三强调郁少君的安全问题,因为刚才那个人已经有很明显的针对性了。

“好,那就随时联系。”郁少君也不再多留,目送李进离开了会议室。

当李进走后,郁少君缓缓闭上了眼,靠在了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真正地放松了一刻。

今天这一天,让他觉得有些累了,面对着子弹和枪口,哪里会有人真的无所畏惧?只不过正如他刚刚对李进说的那样,完美的表象,不过是安定人心的必要方式而已了。在那样特殊的突发状况下,如果他带头慌不择路地逃窜,只能让现场失控。因为他是郁少君,所以,他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完美,是他的代名词,也是他的追求。今天这样的结果,相比较而言,已经很完美了。

郁少君缓缓睁开眼,起身走向落地窗旁。一扇门,几扇窗,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喧嚣嘈杂。这里,只是属于他的世界。这份安静,让他内心也顿觉安宁了不少。

回到了警队的李进,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了法医室。可是,顾思琪却说,沈教授再三叮嘱,不许人打扰。就连她这个助手都被关在了门外。

李进虽然也算吃了个闭门羹,倒也不意外。因为人皮,并不是尸体。给一张人皮做尸检,需要的是觉对的专注和精细。有人打扰的话,容易分心。以沈墨对自己职业的严格性,他这么做倒也正常。

既然这边还没结果,李进就只好先去审讯室了。那里有韩城和孟小川看着罪犯。同时,李进还在短信里提前叮嘱过了他们俩人,谁也不要和罪犯说话,无论他如何吵闹,都不要理他。消磨他那本就不怎么样的意志,是快速审讯的关键。同时,李进还让孟小川尽可能调查下这个鸭舌帽的身份,要从刘星或者王延东的追随者查起。

第六十一章 精神分裂

显然,李进的方法还是有效果的。被晾了好几个小时的罪犯,这会儿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无论他如何喊叫怒骂,或者挑衅威胁,韩城他们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不为所动。对他们而言,晾着这个人,就是任务。

好在李进终于回来了,他们也算终于完成了任务。

李进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才走进审讯室。而原本已经叫骂累了的罪犯,这会儿一看见李进,顿时又像是一只斗鸡似得精神了起来。

这一次,李进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人的样子。之前一直被那个压的低低的鸭舌帽掩盖,看不清楚面容。而这会儿,也不知道是韩城还是孟小川,别出心裁的把那鸭舌帽挑在了台灯上,满满的讽刺意味,让那罪犯更是恼羞成怒。

“姓李的!你把我抓来是喝茶来的吗!有本事,毙了我!”这货那副慷慨赴死的模样,看在李进眼里,实在是幼稚可笑。

孟小川把手机递给李进,并仰起头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李进笑着接过手机,然后不慌不忙的看了几眼,就说道:“李伟志,差三个月零五天30周岁。啧,也算是成年人了啊,怎么那么愚昧可笑?你叫了我那么久姓李的,就没想想自己姓什么?”

李伟志愣了一下,然后恶狠狠的用戴着手铐的手指着李进说:“你的命,早晚会挂在悬赏目标当中,我敢保证冥王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对于这种,还没开口询问,自己就管不住嘴的人,李进当真是尤其喜欢。因为这代表审讯不用费太大的事。

“好,那既然冥王迟早来索命,不如你早点儿给我介绍介绍,让我也好比得上眼。”李进语气轻松地说,似乎完全没把李伟志口中那神一样的人物放在眼里。

李伟志瞪了李进一眼,冷哼了一声说:“你拿到了人皮又怎样,抓到了我又怎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东西哪来的,你能拿我怎么样!?告我杀人?你有证据吗?你现在让我现场给你来一段剥皮,我都满足不了你!说到底,李进,你顶多也就能告我一个私藏枪械,扰乱公共秩序。”李伟志倒是翘起了二郎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是事先早就有人教过他这些了,这词儿背的滚瓜烂熟,自信满满。

李进大概也能想到,像李伟志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接触到暗河高层的。指望他找到冥王纯属笑话,最多的,是李进想通过李伟志进入暗河,至少能知道他们所谓的接任务是怎样的?悬赏又是什么?现在对那个黑暗网络了解的实在太少了。

“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进看着眼前的李伟志,突然觉得这个人十分悲哀,要不是暗河有洗脑的课程,那就是他压根儿就没有脑子。

李伟志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说:“你他妈懂个什么!在我那地狱一样的二十年里,活着是痛苦,死都不能死。那样的日子,是冥王帮我结束的。在我看来,他做的事,远比你们要有用的多!我懒得跟你废话,你要么就判刑毙了我,要么就放了我。现在你似乎也就只有这两条路选吧?”

李进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我确定你不是凶手,不代表你没有罪。是你亲手带着人皮进入郁氏公司大楼的,是你亲口承认了冥王这个人的存在的,对吧?那么现在我就可以亲手扣留你这个涉及危险犯罪团伙的关键人物。想走?想什么呢?”李进有些好笑的看着李伟志。

李伟志稍稍皱了皱眉,然后瞄了一眼摄像头,十分充满挑衅意味的压低声音对李进说:“你,敢不敢到我面前来?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李进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可孟小川却拉住了他小声说:“李队,哪儿有这规矩?他谁啊他,让您过去您就过去?再说了,依我看,这个人不是神经病就是疯子,您还是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吧!”

“没关系,我要是让他伤到,就给刑警丢人了。”李进傲气的走到了李伟志的面前,俯身凑近了他。那双剑眉星目中,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李进冷峻的脸色,向来能够给人以压迫感。李伟志也不例外的避开了李进的目光,然后找了个很好的角度,避开摄像头,低声说道:“我告诉你,我,就是冥王。本大爷的手段多的是,没点儿本事就不会单枪匹马去郁氏劫持郁少君!我想走,你留不住。”

李进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李伟志就像一个专业演员一样,突然抽搐了起来!李进敏捷的稍稍后退闪身,这种情况,必需要让录像全程拍下。否则的话,一旦有逼供的嫌疑,那李伟志所有口供就全都不算数了。

韩城和孟小川也因为眼前的变化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

只见,李伟志痛苦的趴在桌子上,好像在经历着生死一样的辛苦。同时,嘴里还呓语一般的说着“不要,不要”

这样的戏码,倒真是给了李进一个意外。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李伟志看起来全然没有任何特点,却有演员的潜质!而且细想他刚才说的话,也有道理。如果他在暗河中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又是怎么能接下任务,代替卡戎,完成“人皮示众”环节的呢?

李进略有些冷酷的看着李伟志的一举一动,那嘴角的抽搐,忽变的脸色,紧皱的眉头和略微有些涣散的瞳孔,还有嘴角无意识般流下的口水……不得不说,确实很真实。如果没有点儿经验的话,恐怕还真就得让他给懵过去。

可是李进不会,尤其刚刚他们之间已经如此明朗的开诚布公了。李伟志一心要顶替冥王接受法律制裁,并直言“本大爷的手段多的是”。现在看来,他所谓的手段,就是眼前这一出了吧。

孟小川歪着头,迷茫的看着李伟志,然后讷讷的抬头看向李进问道:“李队啊,这人是抽风还是演戏啊?人赃并获,就算他抽风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孟小川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还没等李进说些什么,那李伟志就忽然悠悠转醒了。他比孟小川更迷茫的坐了起来,虚弱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痛苦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后环顾四周,竟然看着李进他们来了句:“这……这是哪里啊?”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孟小川吃惊的合不上嘴,韩城更是攥着拳头强忍要揍人的冲动!他们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厚颜无耻的到这样的地步,演技说来就来,挡都挡不住!

只有李进,面不改色,没有任何吃惊的样子。好像李伟志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孟小川指着李伟志,一脸震惊地对李进说:“李…李队啊,从我来警队,也没遇到这种情况啊。李队,您可没教过我,遇到这样的,该怎么办?“

韩城抢在李进前面,怒气冲冲的喊了起来:“什么怎么办,这种货,打一顿就好了!”

李进伸手把韩城轻轻带到身后,然后自己站在李伟志的面前,面色深沉的开口问了句:“你这是想……跟我来精神失常,人格分裂这一套,是吗?”

李伟志十分无辜的看着李进,表情十分惶恐地说:“警察同志,您这是哪里话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着,李伟志还煞有介事的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同志……不会是……我刚刚和现在不一样吧?我……”

“哦……看来你很清楚你自己的精神状态。可是,你的指纹,你拿着的人皮,你挟持的人质,这些都是你的罪证,不可能因为你在这儿装疯卖傻就能逃脱罪责。而且你记着,刑警队可不是靠跳大神儿办案的,你跟我装几重人格还是恶魔附体都没有用,到时候专业的警方心理鉴定师自然会来给你做完整的精神评估,想指望精神病人逃脱法律制裁这个想法,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李进的语气冰冷,目光锐利地瞪着李伟志。

大概是这眼神让李伟志很不舒服,所以这会儿他不卑不亢的反击着说:“警察同志,我从来没有低估过你们警方,但我自己也确实最了解自己的情况。我可能明知道躲不过去精神鉴定,还硬要强装吗?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您刚刚说什么人皮啊,杀人啊,我听着都觉得头皮发炸啊!你、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如果我要是有杀人剥皮的本事,我早就当特工去了,怎么可能还每天苦哈哈的为了赚口饭吃?再说了,您说的指纹人质什么的,我也不懂,我也没必要懂。警方要查什么,尽管查就是了。我不过就是个小老百姓,说的再细致点儿,就是因为生活所迫,时运不济,命运坎坷,而精神心理不太健康的小老百姓,您又何必跟我冷言冷语的呢?”

第六十二章 剥削

李进在一旁看着李伟志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眼神。直到他完全表达完之后,李进这才冷静淡定的缓缓开口说道:“对你现在的状态,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样聊下去虽然很尴尬,但是我不介意奉陪到底!在我看来,当我给你列举罪证时,你的反问式的攻击恰恰说明了你的心虚和伪装。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命运多舛的小老百姓、时运不济,命运坎坷。这么多看似无奈的变态,其实都证明了你不太适应正常的基本的社会准则,对你生活中的一切都处于不太满意的状态。你的言语里充满了不负责任的表现。你的谎言信手拈来,演技精湛,说明你很喜欢说谎,并热衷于这种体现方式。对我所说的人皮惨案,你表现的漠不关心,即便不是你做的,你也并没有表示出任何同情。你冲动行事,做事不计后果,没什么计划,随心行事。敏感易怒且富有攻击性。反社会人格的七个标准,超过三个就可以确定为反社会人格了,而你,七个全占了。我想,你这技术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肯定付出了不少时间练习吧?你说你过去有二十年的苦难时光,那就是说,你有一个很不美好的童年和青年时期。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在叛逆期经历了多大的不幸,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李伟志听完李进的话,第一次有些面色不善的挑眉说:“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警察啊?张嘴说话不但不负责任,怎么还像个神棍一样?还有没有王法和天理,你就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神机妙算似的定了我的罪了?还有啊,有几点我必须为我自己反驳一下。你说我缺乏同情心,这我还真就很不服气。当今社会,每个人都自顾不暇,疲于奔命。你让我去同情谁?谁又来同情我呢?我自己下个月的房租、电费、水费、电话费都还没有着落呢,你让我去同情聊斋故事一样的人皮惨案?呵呵,您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我不像你们,一个个仪表堂堂,风光无限,八面威风,吃喝不愁。我只是个没什么本事,每天努力养活自己的可怜人,实在做不到您那博爱的胸怀。真要说到死,我倒是宁愿什么人皮惨案的凶手看上了我,反正活着也是受罪受累,自己死又没勇气,还不如碰个杀人魔给我来个痛快的呢!这年头,谁遭罪谁自己知道。打碎牙嚼了充饥的人,就不要逼我立普渡众生的牌坊了好吗?再有,你们说我有攻击性,那是不是只要不认罪,反驳你们,就算是攻击?老百姓还能不能张嘴说话了?我说警官,我有个建议啊,你们最好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您有这功夫,不如为我们纳税人做点儿贡献,赶紧去抓真正的凶手。至于我这儿呢,赶紧去把精神医生找来,还我清白。”李伟志非常有自信,好像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过的了精神鉴定那一关。

李进表面上不露声色,可心里却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第一印象很不入流的罪犯了。现在铁证面前,他竟然可以毫不在意,巧舌如簧。除去他表演型人格以外,恐怕他的背后还真的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就算李伟志不入流,那个背后操纵一切拿他当棋子的人,肯定是入流的。

李进在刑警队审案无数,他知道,现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应该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李伟志的气势正盛,所有的问答在他脑子里都已经对答如流了。而且保不齐还有更多的“演讲稿”正在大脑中彩排。现在审他,是真的浪费时间。自从他开始表演“人格分裂”,似乎越来越自信了。他完全就不在乎精神鉴定,这是唯一让李进有些头疼的地方。

如果李伟志的背后真有一个人在操控一切,那么,那个人不但对精神病学和心理学非常了解,对刑法肯定也是了如指掌。刑法第十八条,就是李伟志精湛演技和成竹在胸的信心根源。

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时候造成的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可以不负刑事责任。

当然,不是随便个正常人都能靠这个混过去的。因为有法定鉴定这一关,所以想钻这个空子基本不可能。但是李伟志既然这么胸有成竹,也自然是有他的原因。想到这里,李进不再多说,挥手招呼了韩城和孟小川,没有在意李伟志疑惑的眼神,相继离开了审讯室。

反正还有时间,只要人皮还在这里,李伟志就暂时别想出去。现在得让李伟志的精神懈怠,才能找到合适的审讯时机。

回到办公室,李进一直静静地坐着,重新思考着审讯方式。

孟小川就是看不得李进这个样子,这会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凑近了李进,费解的问:“李队,您到底在想什么呢?那个混蛋明显就是装的嘛!”

“嗯,可就算我们知道他百分之九十是装的,那又能怎样?他的表现,申请精神鉴定我们也不能驳回吧?”李进抬眼看了看桌旁怔托腮苦想的孟小川。

一直站在一旁的韩城,这会儿闷声闷气的来了句:“哼……打一顿就好了。现在的罪犯,真是越来越让人无法理解了,即兴表演这种事都说来就来。”显然,韩城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眼前的变化。明明已经人赃俱获了,可现在审讯却陷入了僵局。

李进苦笑了下说:“韩城,你要是想放了他,那就动手好了。一旦他上告咱们刑讯逼供,那他说的,做的一切,就都不算数了。如果我们不能把证据砸死,那他就会翻来覆去的翻供,你们明白吗?”

韩城点点头:“我知道,李队。我就是说出来出出气罢了,不会真那么做的。那混蛋刚才现场翻供的手段我们已经见识了,可我还是不相信他真的有精神病。在郁氏集团的时候,我看他比谁都精神,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韩城和孟小川说的话,李进何尝不知道呢?可现在面临着精神鉴定的问题,李伟志的成竹在胸,让李进开始有些没把握了。一旦放走了他,暗河这条线索就又断了。再想抓这个案子,恐怕就得等冥王下令再杀人的时候了。

李进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就对孟小川说:“李伟志对咱们三个人,已经有了充分的抵抗意识。不管我们问什么,他都会用反击的方式回答。针锋相对的情况,就是刚才那一幕。实在不行,他就来一出人格分裂。你去把沈墨叫来,让他去试试。沈墨在心理学方面也很强,如果能找出李伟志这么自信的原因,就好办了。”

孟小川还来不及感叹一下他们全能的沈教授,李进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随着一个优雅的身影走进来,同时也响起了沈墨好听的声音

“李进,你是应该给我发几个人的工资,才能继续这样剥削我呢?”

说话间,沈墨已经站到了李进的面前。那风雅从容,清丽不凡的样子,哪里像是刚刚从法医室和一张人皮战斗完的模样。

李进看了一眼沈墨手里的报告,然后叹了口气说:“唉,看来是坏消息。如果是好消息的话,你会迫不及待电话就告诉我了。而不是清洁完,换完衣服,才亲自过来。”

沈墨微笑:“嗯……李队的洞察力始终都在线。”

“了解你罢了,说吧,有多坏?”

沈墨把那份报告随手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了孟小川的旁边,有些慵懒的说:“有的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同样,有的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那张人皮上,我没有找到任何或好或坏的消息和线索给你。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个动手的人,手法娴熟,技艺精湛。如果不是无数次用人皮做过实验,是绝对不能达到这样效果的。因为人皮和动物皮有区别,这是小白鼠代替不了的实验。”

李进有些丧气:“那这个消息还真是够坏的,你是说,这个人已经剥皮剥到很熟练了,是么?”

“朱元璋发明了剥皮揎草,魏忠贤还特意加以改良,这证明剥皮这项事业自古就有不少人垂青。在变态的眼里,说不定还是一项很挑战技术的手艺。”沈墨微笑着说。

“以你的手艺,做到这样有问题么?”李进问。

“没问题。”沈墨从容回答。

“那就是说,这个剥皮的人,或者说卡戎,至少得拥有了我们警队顶级法医师的解剖手段。”李进面色微沉。

“是的,至少。”沈墨毫不在意打击李进,还特意纠正强调了一下。

“那我们更要尽快接触这个危险人物了,别说冥王,我们连冥王的手下还没摆平呢。所以沈墨,我不是剥削你,如果不能搞定李伟志,那我们就离卡戎依旧遥不可及。”李进说完,不管沈墨是否答应,就把刚刚审讯室里的一切,以最详细的方式,亲自转述了一遍。

第六十三章 调整心态

沈墨听完李进的转述之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淡一笑说道:“明显的即兴表演,我们却无可奈何。即便你推理的再怎么完美,也不得不说他反击的也很到位。无论是自私易怒,还是缺乏同情心,如今又有几个人不是呢?我们所熟悉的变态心理,已经渐渐开始趋于常态了。”

李进点了点头,也叹了口气说:“我们或许无法扭转这种转变,但还是要竭尽全力,尽我所能吧。这个世界确实变的越来越冷漠,就像李伟志说的那样,每个人在生活中挣扎,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同情心,好像已经是一个很奢侈的词了。”

“这就是为什么道德会被归在超我意识里。道德、素质、礼貌、同情心等等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是法律强制性加给谁的,而且也根本无法强制。这些超我观念,只能靠自己,只能凭自身,但是对于人类这种复杂的动物来说,能有法律约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没办法再强行施加道德约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并不能以此来定罪。比如说,我杀了人,就算这个是触犯了法律的,我也必需要接受刑罚,但如果我是亲眼看着一个人被杀了,但是我没管。这种情况即便也许只要我出手的话那个人就会得救,那我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因为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我必须要善良。这是现实,是人性的弱点。李进,当案件升华到人性的时候,你破案的难度只会越来越大。不要去考虑那些深远的问题,你只要严谨推理,证据确凿,他有罪吗?有罪,办他就是了。”沈墨理解的点点头说。

沈墨说的话像是春风沐雨般柔和,但是言辞却显露出他少见的霸气强势。

李进听着沈墨这变相的安慰,不由得心里舒服了不少,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李伟志现在对我是充满了敌意,不然换你试试吧,也许就能找出什么破绽,然后一举成功。”

就在这时,队里的小张敲门走了进来。

小张那不可思议,甚至都有些慌乱的神情,让李进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你怎么了?”

“李队,外面……你猜外面来了什么人。”小张那眉头,比李进皱的还紧。

“很严重吗?”李进像是答非所问似的反问了一句,因为他不明白,是什么人让小张这样怪异。

小张像是壮胆似的立正站好,表情依旧纠结的对李进回道:“报告李队,犯罪嫌疑人的律师正在接待室等着见您。他还,还说……他是市里有名律师事务所的的律师,这次就是为了李伟志来的。还,还说……还说您不分青红皂白,歪曲事实,非法羁押当事人,刺激精神紊乱的无辜市民……还,还说……”

小张本来还想继续如实报告,可韩城一下子就窜起来使劲拍桌子怒道:“够了,别说了!”

韩城这一嗓子,小张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乖乖闭上了嘴。

韩城瞪着红了的眼,怒不可遏的说:“他这是要疯啊!敢污蔑李队!我这就出去抽到他说不出废话来!!”

孟小川一听,连忙从后面拉住了韩城拦道:“城哥!城哥!你可冷静点儿吧!哥哥,你是刑警,不是李逵!李队的话,你又扔脑后去了是不是?怎么逮谁想削谁?你坐下,听李队和沈教授的安排!”

好不容易按住了韩城,一直没表态的李进,这才有些想要确定似的追问了一句:“小张?你说……他说自己是李伟志的律师?”

小张避开了韩城,目视前方,笔直的立正,坚决地回道:“是的,李队!就是嫌疑人李伟志的律师。他……他后面的话更难听,骂人不带脏字的,我,我就不复述了。”

李进微微眯起眼睛,似是想着什么,没有再说话。

小张看李进的脸色也看不出个阴晴,正有些局促不安呢,沈墨就淡然的对小张摆了摆手说:“行了小张,你先去安排下吧,告诉他,李队马上就过去。”

“是!沈教授!”小张就像是遇到了救兵似的,干脆利索的就跑出了办公室。

不过李进仍然是一脸难以捉摸的表情,半晌才缓缓开口:“沈墨,李伟志一个口口声声劳苦大众中的小老百姓,还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小老百姓,还请得起律师?而且……律师竟然这么快就到了?谁通知的呢?”

沈墨倒是一脸淡然,仿佛他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此时他站起身提醒着李进说:“李队啊,我看来者不善,你做好心理准备。”

韩城那边还是气鼓鼓的,看那样子,要是没有孟小川连拖带拽的拦着,这会儿李伟志和他的律师可能就已经不死也半残了。

李进叫上沈墨一起去看看,临走前还叮嘱了韩城:“别动怒,好好休息。斗勇的时候你再上场,现在你养精蓄锐就好。”说完,李进就和沈墨一起离开了。

来到了接待室,李进见到了一名确实是小有名气的律师。至少,在官口儿的案子里,这个人不算是个面生的人,李进见过。

一切都如沈墨所料想的那样,律师顺理成章的要求见了李伟志,并对李伟志矢口否认自己犯罪的这一点提出质疑,并且态度强硬,不容反驳的要求李进同意让有关部门为李伟志尽快安排心理鉴定。

一切的程序都是那样的合理合法,审讯室里的李伟志,更是配合的天衣无缝。看到律师那一刻,他就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样。即便李进仔细观察,也没有看出他眼里的任何一丝窃喜。要么是这李伟志太能装了,要么,就是他真的不认识这个律师。

可是不管怎么说,李伟志这一脸无辜和茫然无措的状态,任谁都会觉得他保不齐还真就是个被冤枉的可怜人。而且就算不无辜,也肯定是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杀了人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等到律师走后,李进又来到了李伟志的面前,面色冰冷的沉声说道:“李伟志,你真是一个让我刮目相看的小老百姓。作为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劳苦大众,你想的还真是周全,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安排好了律师。先前我只对你的演技惊叹,现在不得不更加惊讶,你连水电费都负担的很困难,打碎了牙都得仔细嚼嚼来充饥,但是……呵呵,你却请得起律师。”

李伟志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说:“警察同志,我虽然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是我也想表达一下我的想法。您也别看不起我们穷人啊……穷人难道就不能有点儿自我保护意识?您看,现在世界这么乱,我想,无论贫穷富贵,肯定有大把人愿意把挣来的钱都给律师,时刻保护自己的个人权益,这不犯法吧?而且,我现在思绪很混乱,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您也别介意。我这纯属是和您聊天啊,我没有犯法,问心无愧。”

李进目光冰冷语气坚定的说:“好,那咱们就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判你犯法。你记着,你做的事不可能因为装疯卖傻就能抹去。别说是我不同意、法律不同意,就是你提去郁氏集团的人皮主人,也不会同意。鲜血淋漓的命案,既然经了你手,你就不要妄想推的一干二净。咱俩就试试,是你的演技硬,还是法律硬!”

李伟志撇了撇嘴,无辜的摊开了双手说:“警察同志,我从不否认法律的强硬啊。也没有说过你手里的案子不是血淋淋的。但是,那人皮的主人答应不答应的,跟我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冤有头债有主,就算真的是阴魂不散的话,那也该找谁找谁去吧。反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行得正坐得正,我怕什么?您要非说是我带着人皮去了某个地方才被您抓住的,那我也只能算是个人皮的搬运工,不能是凶手杀手恶魔吧?”

李进看着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一度怕自己像韩城一样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不该做的行为。所以不再多说,转身愤然离开了。这个过程中,沈墨全程在单面玻璃窗外观察,为的,就是帮助李进寻找破绽。

可惜,无论李伟志是怎样的破绽百出,仍然还是拿到了精神鉴定的资格。李伟志的律师,很快就有了消息,两天之后就可以为李伟志安排心理鉴定。

李进本来是对自己所掌握的铁证非常有信心的,但是一想到精神病患者量刑轻判,李进的心头就总感觉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这样的人,轻判就是放虎归山。而且,请来律师的又是什么人?李进不相信是李伟志自己的律师。那个为李伟志找来律师的人,就算不是冥王,也应该是卡戎。但是看那律师的样子,却又好像只是图财,并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到了晚上的时候,沈墨来找李进。他知道李进的情绪一定是非常不好,所以想来劝劝他一定调整好心态。

第六十四章 引导

可李进却实在是无法放松的说:“法律上认为精神病人是丧失民事能力的人,虽然人皮在我们手里,可我现在也是真的很担心。因为李伟志自己也说了,他是精神病,顶多算个人皮的搬运工。李伟志表现的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样,无论怎么问,他始终都说他什么也不知道,面对我们的铁证依旧无动于衷。你知道的,丧失现实检测能力的伤害罪是可以免刑的。虽说他也会被关进精神病院,但……”

看着李进那少有的焦急样子模样,沈墨开口劝道:“李进,也不要想的那么悲观,就算这个律师是有人特意为他找来的,难道法定的心理医生也是?那他背后的人也太强大了。你放心,就算律师有质疑,但是科学会说明一切的。精神病不是能轻易装出来的,丧失现实检测能力更不是能随随便便做到可以蒙蔽了医生眼睛的。否则的话,所有罪犯都去装精神病就好了,还要我们干什么?测试鉴定的结果都很专业,我想他应该不会轻易逃脱。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成功了。那他暂时也会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无法再犯罪,我们也还有时间找出他背后的人。我们都知道,这个李伟志,绝对不是卡戎。案子已经浮出水面了,他们那个关于不孝的任务也无法再继续了,我可以先稍微松口气,别太紧张。”

听沈墨这么说,李进的心里也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一些。他自己也知道,越是在心理战的关键时刻,越是不能轻易乱了阵脚。

很快,李伟志做心理鉴定的日子就到了。李进他们是不允许参与的,但是可以隔着单面玻璃在外间旁听。

这天一大早,李伟志的律师就来了。经过孟小川的调查,李进也多少了解了一些。这个律师姓赵,之前破过的案子不少,心理疾病罪犯这方面更是拿手强项。所谓强项,就是以精神缘由为罪犯开脱,在这方面已经小有名气了。

当他再次看到李进和沈墨的时候,这位赵律师显得十分自信:“哈哈,两位警官真是辛苦了,负责做鉴定的心理医生马上就来。知道你们办案不容易,但是我的职业也有自己的原则。咱们互相体谅吧。”

李进眼都没抬,压根儿没理这个律师,只看着那隔着玻璃坐在房间里正神态自若的李伟志。

不多时,赵律师说的那个心理医生来了。

一个带着细框眼镜的斯文男人,推开门落落大方的走到李进的面前,彬彬有礼的颔首微笑:“您好,想必您就是案件负责人李进队长是吧。我姓霍,是今天为嫌疑人李伟志做心理鉴定的医生。”说着,男人十分绅士的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李进礼貌性的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霍峻,是一名高级心理治疗师,也是一名教授。拥有自己的心理诊所,并且还从事专业的司法鉴定。按照这名片上闪闪发光的一大串头衔来看,这个霍峻肯定是局里很认可的人了。

只要是上面认可的人,李进多多少少还能心里踏实点儿。毕竟是警局认可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李进也还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点点头,刚准备向霍峻介绍一下沈墨,霍峻就开口笑道:“李队长不必麻烦介绍,两位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能和李队是搭档也是挚交,又仪表堂堂的人,自然是沈墨沈教授。久仰了。”

沈墨谦逊的微笑着颔首,就听霍峻又笑着说:“听说沈教授不仅仅在法医界是翘楚,心理学也很精通。今天在二位面前,我真是班门弄斧了。哎呀,没办法,这也是上命所差,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沈墨浅笑:“霍医生过谦了。李伟志就在里面,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您可以开始了。”

李进也跟着在一旁点点头,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结果了。或者说,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有人用科学的方式揭穿李伟志的装疯卖傻。

而且眼前一切都是按照严格程序进行的,李进也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就算他对这种形式有百般的不同意,可在规定面前,他也什么都不能做。

房间内,只有李伟志和霍峻两个人。不过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话,外面的李进他们都能很清楚的听到。此刻,李进和沈墨就站在玻璃前,仔细的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在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霍峻就开始正式对李伟志提问了:“李伟志,你对来警队之前最后发生的事情还有什么印象吗?比如,市内的郁氏集团?”

李伟志想都没想的说:“那能有什么特殊印象,不就是一个有钱人家开的公司吗?我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是真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就算累死我,这辈子我也进不去那栋大楼。”

霍峻又问:“你知道你拿着人皮挟持人质的事情吗?那种触感,你还有记忆吗?”

李伟志这次似乎像是思考了一下说:“你们一直说人皮的事情,我确实没什么印象。我身为社会底层的人,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能去郁氏劫持。如果我早知道自己可以,那我劫持一次,岂不就够我吃一辈子的了。”

霍峻点点头,然后拿出了两张纸,推到李伟志面前说:“能为我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吗?”

李伟志拿起笔,嘿嘿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辈子竟然会有人找我要签名。”说着,他很潦草的用右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霍峻看着那张纸,然后抬眼微笑着,继续问:“现在请你彻底放松,摒除一切杂念。告诉我,除了你以外,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会不会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呢?比如关于他口中的冥王,他是不是见过?也许,他很凶,他经常欺负你,不让你告诉我。不过没关系,你也不要为难,你让他出来,我可以和他聊聊。”

李伟志看着霍峻的目光忽然有些变化,他好像很迷茫,很纠结的样子。

沈墨在外面忽然眉头紧皱,一脸的担忧。

李进只瞄了沈墨一眼,就看出了沈墨的异样,连忙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这稀奇古怪的问话有什么问题?虽然说这是局里认可的心理医生,但如果你觉得他有问题,我现在就可以进去给他薅出来!”只要能不放过李伟志,李进才不会管这个心理医生是谁指定的。

沈墨摇摇头说:“不,如果你有合理的理由当然可以那么做,但问题就是人家现在做的并没有什么问题,也不违规啊。也许在旁人看来他说的话很难理解,但你仔细分析就会感觉到,这是在朝着人格分裂的潜意识引导提问,霍峻想诱导出李伟志的第二人格。一旦李伟志作出了符合人格分裂的典型特征,他就会被鉴定为人格分裂症。到那时候,就算是他杀的人,他都可以避责,何况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个搬运工?可是李进,从原则上来说,霍峻这么做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们,因为他是客观的,而我们因为暗河的事情,一心想要从李伟志身上挖出更多线索。”

李进一听就有些僵住了,这样诱导下去,李进忽然觉得对一切都没有太大把握了。一旦李伟志被确认有病,什么暗河,什么冥王,就都变成了疯话。李进现在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把霍峻揪出来,不让他添乱!

沈墨看李进眼神不对,就拍了下他,轻声劝道:“你这样冲进去只能更加为律师提供质疑你的证据。霍峻做的,只是客观验证李伟志的精神问题,他没有把他当罪犯看。你就算把他带到法院,也说不出他哪里违规。人家可以大大方方的说,这是在测试李伟志有没有人格分裂,因为这是精神病杀人犯中最典型的病例。所以李进,别着急,再看看。”

李进沉住了气,继续看着这位温文尔雅的霍医生对李伟志的问话。

只见霍峻用那职业微笑看着李伟志问道:“你放松,别这么紧张。我们完全可以合理分配你们的时间来好好聊聊眼前的问题,对吗?你也不想承担不属于你的责任吧?告诉我,那人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个人,是你杀害的吗?在遥远的童年时期,你是不是也曾受过不公平,残忍的伤害?那个很凶的他,是来保护你的,对吧。”

李伟志那张无辜懦弱的脸随着霍峻的问话而变化,从那副怯懦茫然的样子渐渐变的阴狠恶毒了起来。最后,他竟然狞笑着对眼前的霍峻大声笑道:“哈哈哈,你说对了!是我,就是我!怎样呢?”

外面的李进微微睁大了眼睛,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生硬到就像是拙劣鬼故事里的鬼上身。但李进也清楚的知道,这种情况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真正的人格分裂患者在人格转换之间有时候就是很突然的。也得亏这霍峻“引导”的真够好。

第六十五章 精神鉴定

霍峻看着眼前这个与刚才截然不同,判若两人的李伟志,再一次拿出了纸笔说:“不能怎样,别激动。这样吧,你先留下你的名字,然后我们再好好聊聊你的童年,聊聊李伟志,好吗?”

这个性情粗暴的李伟志却目露凶光,无所畏惧的抓起纸笔随意画了几笔,然后冷哼了一声:“你……你们的世界里,你们的法律做主。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法律。李伟志太软弱,他需要我!在这个残忍的动物世界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想问什么,痛快点儿!”

李进没太在意李伟志说出的话,而是注意到了他写字的手。李进轻拽了下沈墨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写字是右手吧?现在是左手?而且他根本就不是拿笔,是抓着…这正常吗?”

沈墨有些无奈的回道:“在这类精神疾病患者中,他们经常会因为人格的转变而改变性格习惯。甚至,有的人由于人格转变而突然忘记了一门语言或者突然学会了一门语言。不同人格之间,习惯不同,力气不同,身体素质不同,声音字迹也不同。到目前为止,李伟志的一切特征都很符合。如果说…是有某个人在背后教他这么做的话……那我只能说,这个李伟志是个天生的演员,而他背后的那个人,是个天生的恶魔。无论是冥王还是卡戎,他们都当得起来自地狱的身份。”

这时,房间内的霍峻拿起刚刚李伟志写过字的纸,冲着李进他们这个方向展示了一下。果然,那上面只有几个字母,还有一个堪比象形字的李字。那字体的大小,字迹,笔序完全不同!绝对像是两个人写出来的!

李进的心,开始越来越紧张了,因为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李伟志最终去的地方就一定是精神病院了。而不孝之罪的案子,也就会变成悬案。那暗河,那冥王,甚至是那猖狂的杀人签名,都无从下手了。

霍峻放下纸笔,十分规范的做了几个记录,然后对李伟志继续问:“说说小时候的经历吧,是什么让你变的这样扭曲?你说这是个任务,那么你接下这个任务肯定与你自身有关对吗?”

李伟志十分不屑,恨恨的说:“这有什么可说的!你们这些人模狗样的货色,就是喜欢用别人的伤疤去利己。我告诉你我的过去,你能帮我吗?你能让时间能倒回去吗?不能啊!从李伟志还没上学,一直到他走出那个该死的地方走出来工作之前,他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挨打和疗伤中度过的。另一半时间,就是在酝酿一个我。”

霍峻略有些怜悯的微蹙着眉,他大概是能够想象的,喜欢折磨人的人,必定曾经久受折磨。稍稍沉默片刻,霍峻才又语气低缓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伟志有些麻木的别过头,李进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了真实。那区别于他独特演技的真实。或许,要想这出戏码表演精湛,多半还需要半真半假才行。因为真真假假,才让人难以看出太大的破绽。

就听李伟志很怪异地说:“李伟志这个人从小就被用一种恐怖的方式教育着何为孝道。尿裤子了,是不孝,因为麻烦了那个女人。说饿了,也是不孝。生病了,还是不孝。总之,那个女人用所有避免责任的方式,告诉李伟志,什么叫孝顺。只要他尿裤子了,就会被脱掉裤子踢出门外一顿毒打。路过的人都能看见,偶尔有人劝劝,但大部分人都不会管别人家教育自己的孩子。之后,那个女人就会用肮脏恶毒的话语骂他猪狗不如,不洗干净裤子和床单就不许吃饭睡觉。后来,吃饭弄脏了衣服也会被扒光毒打、一不小心摔了个盘子也会被扒光毒打、给那女人揉腿力道不对还是会被扒光毒打……那女人说李伟志,穿着衣服像个人,扒了人皮就连个畜生都不如。呵呵,直到李伟志已经成年,十六七岁了,还是会经常被扒光毒打!家门口路过的那些人,就像是看表演一样,看着一个已经成年的青年,被扒光毒打。大概是从那时候起,我就非常好奇,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和李伟志一样,扒了那层人皮之后,猪狗不如。”眼前的李伟志奇妙的用着第三人称,像是一个怪异的旁观者。

听到这里,沈墨不由得自语了一句:“在他眼里的孝顺,从根源上就是扭曲的。被侮辱和毒打,导致他让孝顺这两个字变成了愤恨。这大概也就是让他接下这个任务的原因吧,虽然我们目前认为人不是他剥皮的,可他肯定也脱不开关系。李进,至少现在这一段,我相信表演成分很少,大部分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

李进微微眯起双眼点了点头,默认了沈墨的说法。

至少这一段,应该是比较真实的。但问题是,李伟志这种似真似假的回答,更加扰乱了他们视线。相信不久,他就会承认他是卡戎,他杀的人,这样以来,精神鉴定一出,他只需要去精神病院强制治疗就可以了,其他的也就自然中断了。

李伟志似乎从长远的回忆里回过了神来,呼了口气,将指节攥的咯咯响,继续说道:“所以,不要再问我为什么犯罪?为什么杀人?因为我所承受过的那种耻辱,你们永远也懂不了!那些嘲讽的,看笑话的,幸灾乐祸的目光,让我肯定了,人皮之下,禽兽本质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你们想要了解的一切。”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杀人剥皮,并且带到了郁氏集团去示众,是吗?你所说的任务呢?卡戎是谁?就算李伟志不知道,你肯定知道吧。”霍峻很负责任的引导着李伟志的分裂人格。即使,到此刻为止,李进仍然不相信什么人格分裂。

李伟志扬起头,还略显骄傲的说:“我当时就告诉那个警察了啊,我就是卡戎,卡戎就是我。这个案子就是我干的,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就完了。至于什么冥王,不清楚,不知道。趁我现在清醒,我可以把犯罪过程都详细的讲给你们听。”

在外面观察的李进,这会儿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他无法忍受那么多的兄弟日夜搜证找到的证据被这个精神病几句话就给推翻了。他更无法忍受一个精神病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来顶罪。

看这情况,要不是他提前演练的剧本有限,保不齐连冥王的身份也一起承认了,万幸李进现在还有一丝理性,不然的话,恐怕就要忍不住冲进去了,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沈墨还是很冷静的,他稳住李进说:“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别着急,他现在说的越多,我们能找到的破绽也越多。我们姑且按照他的剧本来,就当他是个人格分裂患者,那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第一人格太过软弱才引出了第二人格,你还记得我曾经说的吗,不同人格之间的身体心理素质都不一样。所以李进,目前整个鉴定过程滴水不漏,我们必须从更多其他信息里找到破绽。你现在要是进去,就相当于直接盖棺定论了!”

李进强压愤怒,努力压抑着自己说:“沈墨,我不相信他是精神病,也不相信他人格分裂,更不相信他是卡戎!你看看他那个德行,你想想在郁氏集团时候他那个德行!他像是一个有着和你一样解剖手法,敢杀人签名的猖狂罪犯吗?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是暗河深处那个变态精心设计好的!他现在是故意暴露卡戎,然后再让这个不值一提的疯子来认罪。这样,他和卡戎都安全了。”

李进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现在是冲动,相反,在这个案子上,他觉得自己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什么暗河任务,什么不孝之罪,什么剥皮示众,也许最终目的都只是给李进一个替死鬼作为交代罢了。

相比之下,沈墨倒是一直都很冷静:“该来的躲不掉,不管是不是你说的那样,都得先把眼前这个案子拿下才是重点。就算我们不能现在就把李伟志定罪,也至少得把他弄进精神病院。接下来的事,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没有完美犯罪,如果有,要么是作案太少,时间太短,要么就是罪犯活得不够长。”

李进稍微收敛了一下那零下温度一样冰冷的神色,侧过头看了一眼沈墨。

如果说这个世上丑恶和黑暗太多,还有什么是美好的,那大概就是自己身边的这位好友了,沈墨总是这样语出惊人,而且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平复李进的内心。

霍峻那边还在很职业的为李伟志做着精神鉴定。他手里的表格和评测表,几乎已经填满了。从鉴定结果来看,除非有什么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李伟志装的,否则他将会被定为精神病患者这一点已经基本确定了。

第六十六章 好消息?

李伟志的双眼写满了得意和猖狂,他向霍峻讲述了那残忍的杀人经过和原因。其实对于心理医生来说,即便李伟志不说,他们也都能想到李伟志的杀人动机。他这是在转移放大仇恨对象,把当初对母亲的怨恨发展到了对无辜人的仇恨。把当初被扒光毒打的耻辱,发泄在了剥皮手段上。这个剧本,当真是编的很完美。就连前因后果都是那么的无可挑剔。

李进虽然已经平静接受眼前局面了,可他也不会放任形势就这样继续不利下去。于是他想了想说:“沈墨,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既然人皮上没有任何线索,我现在就派人调查李伟志的老家和他的母亲,从中确定一下他的童年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另外我会调查一下他的医疗记录,如果从小就经常被毒打,那进出医院肯定是家常便饭了。还有他的同事,邻居,朋友等,这个人怪异到几分钟换一个人格,转瞬就能成为另一个人!这种诡异的行为方式,长期接触不会没有察觉吧?”

沈墨点点头:“彻底查查也好,你找个心细的警员,详细调查一下。但是凭我的感觉……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李进皱紧了眉:“沈墨,他的精彩演技你可是看见了的。一开始没入戏时候,那假的还不如个群众演员。你不会认为他是真的精神病吧?他之前的思维逻辑可是很清晰的!他挑衅示威的时候,哪里像是一个无法承担责任的人?他亲口,在我耳边告诉我,他的手段还多的是。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开启了演员模式。难道,之前和我们接触的那个弱智,是李伟志的第一人格,现在这个猖狂暴力的,是他的第二人格?因为第一人格被虐待出心理阴影,这才激发出了暴力人格保护他,并开始了他的暗河之旅??”李进明显不能接受。

沈墨若有所思的看着房间内一脸凶相的李伟志,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不,李进,有些事也不是完全绝对的。如果这是有人故意利用李伟志的心理缺陷,教他如何对付我们的话,我想这个人可能忽略了一件事。”

“是什么事?”

沈墨低声开口缓缓说道:“我认为,眼前这个,才是李伟志的主人格。确切的说,这才是真正的他。童年受虐的人是他,在暗河里崇拜着并跃跃欲试的人也是他,自始至终都是他自己。因为性情乖戾暴躁,无法融入家庭生活和社会,这才产生了所谓的第二人格。那个人格,才是他自保的人格。他以那一面老实懦弱的形象来换取周边人的信任,不然的话,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有工作?”

“你是说…他在自己操控自己?”李进还是真的不太能理解这些怪异的病态心理。

“嗯,所以我觉得他还是有鉴别现实能力的,也就是说,他应该负起刑事责任。他这样的,最多也就算个表演型人格,谈不上人格分裂那么严重。现在关键的是我们怎么才能拆穿他这滴水不漏的戏码。”沈墨如实的说着,看向李进的目光中,也比之前多了一份坚定的自信。

李进看了看里面已经基本鉴定结束的霍峻,然后又转头看向沈墨问道:“如果我也给你一个鉴定的机会,你能不能找出他的破绽?”李进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了,因为李伟志对他的抵抗情绪太强烈了。不看见李进还好,一看见李进,戏精附体了。所以现在能做这个工作的人,只有沈墨了。

沈墨斟酌着回道:“我大概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吧。”

李进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摇头说:“不够,这回我得要你一次百分百。”

说着,他就接通了手里的电话,很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小川,用你的电脑技术,用你自己的电脑,以私人方式马上给我查一个人,就是今天李伟志的心理鉴定专家。”

电话那头的孟小川很不明白的问:“李队,不是吧?自己人也查?他可是咱警方都认可的法定鉴定啊,必定是早就接受过调查了呀,您想让我查他什么呀?”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影响他这次的鉴定结果就行。也不需要多严重的事,能对他提出质疑就可以。当然了,你要是能查出更严重的事,也算你大功一件。”李进说。

孟小川苦笑了一声应道:“李队啊,您还是别拿我开心了,您能这么说,肯定是这个人基本没什么毛病。行吧,我现在去调资料,有结果了马上告诉您。”

李进这边挂了电话,就看见了沈墨担忧的神色,他抓住李进的手臂问道:“李进,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人家一切都是符合程序法律的,而你,却质疑上面的安排,让一个法医,去做精神鉴定?你确定局长不会因此给你做精神鉴定吗?”

李进潇洒的笑了:“哈哈哈哈,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做一次鉴定呢!我自己都觉得我可能不正常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你说的问题,我们不把它当作心理鉴定不就行了吗?而且你在心理学,病态心理学,精神学,犯罪心理学上,不是也都有专业资格吗??那么谦虚干什么,要我说,你出了法医室,保不齐比里面那个干的好。”

两个人正说着,外面的门开了,是赵律师进来了。这个律师还是一脸堆笑,自信满满的对李进笑道:“哈哈,队长就是队长!您还真是兢兢业业,事事亲力亲为啊!没想到,您二位真的从头到尾亲自旁听啊?要我说,何必呢?这里的一切都在法定程序内,您二位时间宝贵,大可不必为了一个精神病而浪费时间。虽然杀人可恶,但是他也不想自己精神有问题对吧?现在既然已经清楚了,李队长您看是不是这样,等一会儿霍峻出来呢,我们就抓紧时间进入程序,差不多就赶紧把手续办了。您二位好早点儿下班休息,我也好早点儿完成任务。”这个律师似乎完全确定了自己这个案子已经拿下了。他那十拿九稳的样子,让李进看着很不爽。

于是,李进就冷着脸直视着赵律师的眼睛说道:“这个人一天没出刑警队,就还是我说了算。你身为律师,法庭上才是你的用武之地。在这里,别跟我讲你所谓的程序。我想让他流程顺利,你们今天就可以把他带走。我要是想让他不顺利,能让他最少十天离不开警队!到那时候,你就慢慢走程序办你的手续吧。”

律师察觉到了李进的不善,不敢再提出马上带走李伟志。只能讪笑着一起看屋里的情况,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怎么能对付李进。这个案子,砸了就连名声都砸了。

直到霍峻拿着资料走出来,才发现外面这个房间内的气氛异常压抑。淡淡扫了一眼几个人的脸色,霍峻忍不住问道:“哈哈,你们几位是怎么了?是对里面的鉴定结果不满意吗?”

律师抢先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李队长大概是太嫉恶如仇了,看不惯精神病人的审判结果。可是眼下结果既然已经出来了,咱们还是按规矩办事比较好。”

李进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律师,都没开口,律师就马上闭了嘴。

霍峻很坦然的对李进解释着说:“我相信,李队已经看到了全部过程。这上面的签名字迹,以及他所有回答,您都可以再次找专业鉴定机构复查。我们对待精神病患者的法律确实宽容了些,可如果他没有意识,也是其情可悯吧。”

李进摇摇头说:“我没有真正接触过疯子杀人犯,我不敢说事情真发生了我会不会怜悯。但不管是什么人,暴力伤人性命总是不应该,更何况,我很难想象一个精神病人还拥有那样高超的剥皮手法。”

“看来李队言下之意,是仍然不相信李伟志的精神有问题了?”霍峻依然笑着,大概是不管李伟志有没有问题,都跟他没有什么实际关系的原因吧。

李进回道:“也不用再找什么其他机构,人的精神世界,是最说不清道不明的,甚至我觉得是科学无法百分百了解的。我只是想再审他一次,并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希望霍医生不要介意。”

霍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墨,然后对李进点头笑道:“李队客气了,这只是我的工作,抓住真凶是您的职责。如果到时候有什么偏差,我还想向两位多请教。”

“好说。”

互相点头致意之后,霍峻就先离开了。眼看霍峻都走了,律师也不愿意再多留,毕竟李进的脸色是真的不好看。而且李进的态度也很明显,要想现在带走李伟志,根本不可能。所以还是不要再这里自找难堪了。

等到没有外人了,沈墨才又问李进:“你要怎么向上头说?这个鉴定结果,马上就会到上面的手里。确认无误之后,就要移交了。”

“我不会让一个心理扭曲的疯子替暗河里的人脱罪。”李进一边说着,一边看表。

也没过太久,孟小川就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有好消息吗?”李进迫不及待的张口就问。

第六十七章 说谎

孟小川有些为难的说:“李队,您这个任务真的是鸡蛋里挑骨头太难为人了。就那个霍峻呀,我已经仔细调查过了,背景很干净的。从小时候就是个乖宝宝,上学了是班草,还是学霸,学业这条路走的相当顺遂,感觉他就好像是坐着飞机火箭一路就跑到了这一步,成为了司法机关的专业心理鉴定教授。局长都很喜欢他,是个很受器重的人才。这次是因为剥皮案影响太大了,所以上面才派了他来。这个人不偷不抢无不良嗜好,就连感情经历都挺简单的,算上初恋一共才有过两段感情,至今未婚。还有,他的个人财产也很清晰,至少段时间之内我查不出什么疑点。”

“我是让你来跟我夸他的吗?”李进冷声打断了孟小川。

孟小川声音一僵,然后努力想了想说:“李队……那个……这人没问题也算是问题是吧?那要这么说,我倒也不是不能给您编造一个诬陷人家的理由。因为我查到他最近几天的行程发现,李伟志到郁氏集团的那一天,他也在。但是人家霍峻是作为被邀请的青年才俊去的,而且并不在案发现场。因为当天他在顶楼和郁总的助理谈一个关于自闭症儿童心理辅导慈善机构的项目。所以……他其实和不在没什么区别。但您要非得找茬儿质疑他,那就跟局长说怀疑他和凶手认识,怕他徇私,所以不能接受他的鉴定就好咯。”孟小川自认为作死的开着李进的玩笑。

可没想到,李进在电话那头只沉默了三秒,就回了一句:“行,那就这么办了。”说完就挂了电话。孟小川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手机,脑子一时间还回不过弯儿。明明自己只是开玩笑,揶揄一下李队找茬儿的行为。怎么他竟然决定这么做了呢……孟小川后怕,自己一句玩笑,不会害了他们的李队吧?

虽然孟小川是开玩笑,可李进却不是。他拿起手机就拨通了自己领导的电话。

凭心说,王权忠接到李进的电话就觉得头疼。因为李进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不会有空打电话的。但一旦他主动来了电话,八成都是能把王权忠气的浑身哆嗦的事。

所以,一接电话,王权忠先发制人的说:“李进,我最近身体不好,你最好别气我。”

李进一愣,沉了两秒说:“霍峻,是局里派来的吗?”

“嗯,是啊,我亲自选的人。”

“哦……那这个人的鉴定结果不能要,咱们还得……”

不等李进说完,王权忠就怒道:“李进,你成心的是吧?我刚说完是我亲自选的人,你就给我来了一句他的鉴定结果不能要??诶,你的领导是不是也不能要?我看你干脆上报一下,把我也给否了得了!”王权忠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想果不其然,这小子来电话,自己就有半身不遂的风险。

可李进依然认真的说:“领导,经我调查,案发当天,我们抓住嫌疑人的那一天,霍峻也在郁氏集团。”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吗?郁少君好做慈善,霍峻是有名的心理医生,听说他们在推动一个关心自闭儿童的慈善项目,他在那里有什么不对?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又臭又硬!满脸写着几个大字‘生人勿进!看谁都不顺眼’!?”

“……”王权忠的话,让李进竟然一时语塞。

就在他愣这一下的功夫,王权忠纳过闷儿来的说:“诶,不对啊!据你调查??你是不是闲的难受啊,不去调查罪犯,调查咱们局里自己的精神鉴定专家??”王权忠很不理解李进的行为,只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

李进轻咳了一声说:“这个……事出有因,我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明白。”

“那就别说了。”王权忠打断李进。

李进固执的继续说:“这个案子牵扯的很大,和那黑暗网络的犯罪集团有着直接关系。现在李伟志一口承认自己就是背后主谋,这是明显的顶罪行为。我并不是完全否定霍峻的鉴定,但是我希望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沈墨再去和李伟志聊聊。如果我们都能再次确定他真的是精神病,那我不多说,直接移交法院,你们爱送哪儿送哪儿。”

王权忠被气的想笑:“哟呵,李队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答应,你还就不放人了??还有啊,你这是把沈墨一个人当一队人用?我请问你沈墨到底是个什么职位?”

“……我觉得,用一个固定的职位来局限个人能力是个很愚蠢的想法。”

王权忠揉着太阳穴,已经懒得去质问李进是不是在说他愚蠢的问题了。最后也只能认命的说:“看在这个案子确实有可能牵扯网络犯罪这点,我给你一天时间。一天之后,规规矩矩放人。不然的话,我就找人先给你做个鉴定。”不等李进再说话,王权忠就匆忙挂了电话。他很担心自己再和李进聊下去,会马上脑出血。

看着李进沉默的挂了电话,沈墨忍不住笑道:“看来,你又得逞了。唉,李进啊,无论是当你的领导还是做你的搭档,都很不容易啊。”

李进无害的微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审讯室里的李伟志说:“他,就交给你了。沈墨,别让我失望,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这大帽子,扣的我压力好大。不过再怎么着急也得等明天了,现在李伟志还在自己的剧本里,无论谁去,他都会开始表演。等明天他松懈下来再说吧。”沈墨说。

“嗯,我们也只有明天一次机会了。失败了,他就会变成卡戎,在精神病院里逃避所有责罚。现实中,就又潜藏起了一个恶魔。”

这话说的,沈墨也有些笑不出来了。之后的时间里,李进和沈墨都在研究李伟志从头到尾的审讯笔录,两个人互相探讨着李伟志的套路和破绽,从不同方向试图找出他说谎的证据。

终于到了第二天,律师和霍峻都早早来到了警队,想等着李进最后的答复。想必,他们已经知道了李进会再审的事,赵律师很不高兴的和霍峻数落着李进的不给面子,还有他让一个法医去审讯的荒唐做法。

霍峻倒是不以为然,反倒还很期待看看李进他们这最后一次审讯会是怎样的精彩。

进审讯室前,李进和沈墨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坚定的自信。这让一旁的赵律师更是翻了个大白眼,嗤之以鼻。他就不信了,这明明已经确定的案子,还能凭一个法医翻了案不成??

当审讯室内的沈墨见到李伟志的时候,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和李伟志就那样平静的对视着,久久的对视着。那双好看的星目,风雅中隐隐透着一种透彻生死的凌厉。和李进冷凛的目光不同,沈墨给对方的压力,如同和风细雨,悄无声息,久了,却无法再有勇气直视。

直到李伟志终于坐不住了,这才不耐烦的暴躁吼道:“喂!你看够了没有?有什么话直接问!磨磨唧唧的这是干什么?你就这么看着我,你们就能结案?”

看着李伟志如此暴躁的情绪,沈墨微笑着开口问道:“哦,看来,现在的你,是那个保护者。性情暴戾无常,会杀人,会剥皮,还有能力当冥王手下的那个人,是吗?”

李伟志没有看沈墨,一边吊儿郎当的抖着腿,一边无赖似的说:“嗯,也许是吧,也许不是。你们看怎么合适就怎么处理就得了,来来回回没完没了的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干什么?你们不嫌累,我都替你们累。”

“嗯,也是。那我们尽快,大家都省事。你,确定你有两个自己吗?你了解另一个李伟志,觉得他懦弱可怜,所以你才会以一个暴力人格出现保护他,是这样吗?”沈墨依旧平和的问着问题。

李伟志看着沈墨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没错。关于这些,我昨天就已经说过了,我很早就出现了!我只记得我出现时的仇恨和愤怒,后来的事情,我全部都记不清了。平时呢,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我们两个人互不干涉。”

沈墨勾起嘴角好看的笑了:“你说谎。”

李伟志闻言暴怒:“你说什么?我说谎?你凭什么说我说谎?来,你给我看好了!我就这样看着你的眼睛,再说一遍,我没说谎!我问心无愧!你竟然污蔑我撒谎?”

第六十八章 诱供

沈墨又笑了笑说:“你看,知识还是很有用处的呢。你是不是认为人类在撒谎时会想当然的避免接触目光对视?所以你才用这种直视我眼睛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其实,事实并不是。行为心理学可以确定,人类越是在说重要的谎言时,才越是会死死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样一来是可以像你这样,表示出自己的问心无愧,二来也可以从对方的眼神和表情中判断对方是否相信了你的谎言。所以,你刚刚就是在说谎。我不知道卡戎是谁,也不知道冥王是个怎样的角色,但是教你对付心理学专家的那个人,粗心了呢。他没有教你这一点吗?”沈墨的温柔,让审讯室里的气氛有着前所未有的柔和。

李伟志的面部肌肉僵硬了一下,然后瞪了一眼沈墨说:“我听不懂你胡说八道的都是什么!少跟我在这儿拽学问,我要是有学问有知识,坐在你那个位置上的人就是我了。”

“那个不怎么负责任的老师没有好好教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人的行为心理真的很有意思,很多审讯技巧都是基于此。比如,人在说真话的时候,眼睛会下意识的往左看,可你看你刚才并没有。真正的精神病患者不是说谎大师,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因为我可以决定你是进骨灰盒,还是进精神病院。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是李伟志的第二人格吗?没有人教过你怎么装人格分裂吗?你真的是卡戎吗?”沈墨站起来,一脸认真的凑近了李伟志一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

李伟志身子稍稍后倾,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左边,然后气哼哼地说:“是!这些车轱辘问题你到底还要问多少遍!”

沈墨听后,非常满意的笑了。他坐回到椅子上,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是骗你的。人在说真话的时候并不会斜视左方。你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你有分辨现实的能力,并且还会现学现卖的说谎呢!”

这下子,李伟志彻底傻了眼,他楞楞地瞪着沈墨好半天,最后才暴怒的用带着手铐的双手砸向桌面吼道:“妈的!你竟然敢耍我!”

沈墨淡定的看着李伟志抓狂的样子,十分平静,笑容依旧好看。而李伟志因为束缚,也不可能伤害到沈墨,所以只能愤怒的大呼小叫。

在外面的赵律师这会儿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对李进急道:“我说李队,你们刑警队都是这么审讯的吗?我之前可是很尊重你们二位的!您这到底什么意思?沈教授还带用这种方式戏耍我委托人的?你们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李进正看的开心,一听赵律师急了,他反而笑着回过头反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他要是说实话不就不会这样了吗?心理鉴定是心理学专家的事情,沈墨有资格,你也有?不如我们请教下霍峻,沈墨的做法有问题吗?”说完,李进将目光看向了霍峻。

霍峻彬彬有礼的颔首笑道:“并没有。沈教授不愧是李队的挚友搭档,早就听说他的能力深不可测,现在看来,他的水平能力真都让我望尘莫及。”

赵律师看着霍峻,焦急的直跺脚。口不择言的对李进冒出一句:“李队长,你,你这是护短!这样的心理战,我委托人早就被他绕懵了!”

李进斜眼一挑眉:“护短?这话从何说起?我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来的短?”

“你!”赵律师感觉自己胸口发闷,气的快要吐血。早就听说这个李进不好接触,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何止是不好接触!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刚刚还在暴躁大吼的李伟志忽然安静了下来!他反常突然的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见他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对面的沈墨,看着李伟志的变化,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的面带微笑看着他。

直到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李伟志才有些迷茫的终于抬起头,他怯生生的看了看四周,用有些虚弱的声音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沈墨很配合的微笑回答:“你好,这里是警队,专门在为你做精神鉴定。”

李伟志佝偻着背,低头叹息了一声说:“唉!是不是…那个他又出现了?是不是他又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唉……我就说啊,我活着还不如死去,真的太痛苦了。被另一个人操控意识,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沈墨这时的演技大概比李伟志还精湛,他凑近桌子,十分同情的看着李伟志,安慰道:“你也别太悲观了,精神问题并不是你能控制的啊。如果我们可以证明那起人皮凶杀案你确实不知情的话,你将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国家对丧失分辨现实和民事责任的人,量刑很宽容的。不管你是不是卡戎,不管那个人皮是怎么到你手里的,只要我们能证明你不知道,一切都还能补救。之后你会被送进医院接受专业治疗,在那里好好配合治疗,你的人生还有希望。也许有一天,你不必再为另一个人而烦恼。”

李伟志听的眼泪汪汪,他十分动容的抬起头,很激动的看着沈墨问:“真的吗?警察同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的病还能治好吗?我……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太痛苦了!每一次他出现的时候,我都会失去短暂的记忆。我只知道他很强壮,很凶恶,但是他做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最开始的时候,很怕告诉了你们我的病情你们就会把我永远关进疯人院,所以我才不敢说。而且我也确实不知道他做过什么,我是无辜的啊。”说着,李伟志懊恼的哭出了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谁看着都得有些动容。

沈墨优雅的微笑着,就那样看着李伟志哭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放心吧,如果你真的没有记忆的话,法院是必然要考虑你无法鉴别现实的情况,为你做出公正鉴定的。接下来,你只要好好治疗就可以了。争取早日康复,重新生活。”

沈墨的语气柔和,笑容真诚。李伟志十分感动的看着沈墨:“警察同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从来没有人这样给过我希望。您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真的还可以重新生活吗?真的吗?”

沈墨再一次露出了那迷人的微笑,勾起嘴角十分缓慢的谁:“当,然,是……假的。”

李伟志又一次愣住了,他死死的盯着沈墨,半天合不上嘴。好像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此刻听见的话。

沈墨继续好看的笑着说:“别闹,你也太入戏了。如果你不是卡戎,你替犯罪团伙顶罪做伪证,杀人剥皮手段那么残忍,你也脱不了关系。如果你真的是卡戎……那你手里的血案命案肯定数不胜数,背后还有一个犯罪团伙,你怎么可能还有重生的机会?被暗河任务或者那些变态杀死的人,他们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吗?他们没有,你又有什么资格做白日梦?”

看着沈墨那轻蔑讥讽的眼神,李伟志咬紧牙关,红了眼睛爆喝:“你他妈又骗我?!你个混蛋!骗子!我要杀了你!!”李伟志的愤怒,就好像要活生生撕了沈墨,顺手再灭了整个刑警队。

而沈墨,此刻怀揣双臂,悠然自得的上下扫视了一遍李伟志,然后淡淡说道:“你不是说……那个暴力人格出现的时候你是失忆的吗?因此,你才不记得他犯罪的过程,你是无辜的,对吧?那这么说的话……你的记忆里既然没有人皮,那也应该没有我骗你的经历才对啊。你说是不是?”

李伟志顿时闭了嘴,颓然的瘫在了椅子里。

沈墨稳稳的继续说:“那现在你既然对我之前骗你的事情有记忆,就证明你并不是对你所谓的第二人格失忆。那么,你就是可以清楚的鉴别现实,有记忆,有判断,有能力承担刑事责任。我说的没错吧?”

到这个时候,站在外面的赵律师再也忍不住了,他不再客气的对李进警告着说:“李队长,我要求你立刻停止沈墨教授对李伟志的精神鉴定!沈墨虽然是个法医,但是他也有正经的心理学专业知识,我认为,他很清楚人的精神意识中的脆弱点在哪里!他的这种方式,简直就是意识诱导!换做心智坚定的人,都不一定能保持理智,更何况我的委托人他可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病人!!病人!你知道吗?沈墨这样戏耍他根本就不公平!精神鉴定可以,你二次审讯我们也同意了,但是你们至少要像霍峻医生那样规规矩矩的检查问话才行啊!可你们、你们现在这简直就是利用李伟志的心理疾病进行诱供!”

第六十九章 目标

要是换作平时,在这个不知死的鬼直呼沈墨姓名进行指责的时候,李进一定就已经把他轰出去了。但是现在李进心情不错,他十分好笑的看着赵律师反问:“诱供?你是个律师,最好拿捏好你的用词。我们根本就不是审讯,哪来的诱供?你们不是要精神鉴定吗,我们就是帮着落实一下而已。”

“你!好吧,但是沈教授他用心理骗术的把戏,多次以欺骗的方式让我当事人承认了自己说谎,这又该怎么说?难道你们就算用催眠手段拿来的供词也能定罪吗?”赵律师似乎是打定主意准备和李进据理力争到底。

李进看着沈墨已经成功的揭穿了李伟志的谎言,这会儿心情当真是非常好。他轻蔑的瞥了一眼赵律师,然后嘴角带着冷笑,讽刺的开口道:“你啊,还是先替你自己想想未来吧。别跟我这儿张嘴闭嘴就你的当事人,你的委托人。我没把话说的太透,是因为我不想和你多废话。而且就你这种人,也不能帮我得到更多线索。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真正的委托人真的是李伟志?你这个案子怎么接的心里没点儿数?你一个案子多少费用,李伟志一个月多少工资,心里没个帐?我给你留脸留机会,不想多提,你又何必气焰嚣张的自找难堪?”

一番话说完,气氛越来越凝重,律师的目光,也开始变得闪烁。因为没有一件事不是被李进戳中了的。这个案子本来就接的莫名其妙,从网络上接下这个案子,本以为是骗子,却没想到自己账户里真的多了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他打一年官司的了。就因为这样,他才没有错过名利双收的机会,跑来解救李伟志了。现在被李进说破,这里好像很难再有他说话的份儿了。

就正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孟小川急急的敲门走了进来。他一看到还有外人在场,就机灵的走上前,附在李进耳边轻声说:“李队,刚刚调查小组那边已经有消息了,这个李伟志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同事之间也没人察觉他有人格分裂的迹象,只说这人性格怪异,没什么来往。至于他的童年,虽然说确实被扒光了在大门挨打过,但是他小时候性格好像就很不好,经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并不是他所说的委屈懦弱的样子。”

听到这里,李进就点点头说:“知道了,这就够了。”

赵律师看到李进他们一直背着他在窃窃私语,不由得更加生气的怒道:“李队,看来你们这就是摆明了不想按规矩办事,不想讲理了是吧?”

李进轻笑:“理?和一个手持人皮,在公众场合示众的变态,我有什么理可讲?我如果放了他和背后主谋,才真是没有天理了吧?沈墨的审讯结果已然明朗,如果你能联系上你真正的雇主,那就告诉他,想挑战法律,就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别故弄玄虚没躲在暗河深处。这里不是希腊,没有能够容得下他的神话。”

赵律师听后也拉下脸来冷冷的说:“李队,你这样专横霸道咄咄逼人,当心结下仇家。”

李进还没开口说话,站在一旁的孟小川就忍不了的站了出来。小川年轻挺拔,站在赵律师面前一仰头,几乎要比赵律师高出了一头。

“喂,我说你吓唬谁呢你!你庆幸今天是我听到这话,不是韩城!不然的话,出了警队就让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你以为刑警队长像你一样靠嘴吃饭?就你这样的,来四个一起上,也只有被李队撂倒的份儿!我们李队抓过的罪犯他自己都数不清,什么身份的都有?就没怕过什么仇家!”孟小川气势汹汹的指着赵律师,顿时压下了他刚刚那股子不服的劲儿。

赵律师为人奸猾,他很识时务的闭了嘴。生怕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愣头青小子当真动起手来,更怕他嘴里那个暴躁的韩城忽然出现。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李进作为队长,或许还会讲些规矩,可是这些心高气盛的年轻人就不好说了。案子没办成,再挨顿打真的满地找牙就实在是犯不上了。

随着一声开门声,沈墨拿着自己手里的资料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所有人,随之笑道:“怎么,看来还是有人对鉴定结果不满意啊?哎呀,这案子可真难办,罪犯是不是精神病都有人不高兴呢!”

孟小川一看见沈墨,连忙跑到他身边,毫不掩饰自己那崇拜的表情,欢呼赞道:“沈教授你实在是太帅了!李队曾经说,就没有你办不了的事。无论是对活人还是对死人,你都有办法让他们说实话。你看你看,外面已经有人快要狗急跳墙了。”

“小川,好了。”李进制止了孟小川如此明显针对的言语,以防他下面的话说的更难听。不管怎么说,毕竟他们是警察,说话做事都有个规矩在,不能因个人情绪而无所顾忌。这个律师固然很欠揍,但也总不能真打他一顿。

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旁观的霍峻,这时微笑着朝沈墨走了过来,他站在了一个和沈墨比较近的距离,很欣赏的看着沈墨称赞:“刚刚那位警员说的确实是,沈教授似乎无论是对生者还是逝者,都有办法让他们说出实情。这一次,我好像是差点儿给李队添了麻烦。不知道改天能否赏个薄面单独聚聚,给我一个私下讨教的机会。”

沈墨并不是很喜欢这个距离,每个人都有一个安全范围,陌生人进入了这个安全范围,就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尤其是沈墨这种更加典型的“生人勿近”类型。不过他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而是很自然的一转身,一边顺手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李进,一边很礼貌的回道:“霍医生您太谦虚了,有机会还请不吝赐教。”一句礼貌的回复,一个看似不经意的转身,再次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种客套话的回复,应该没有人会相信的吧。

霍峻只是点点头,不再寒暄客气。然后就很职业的说起了正事:“这第二次审讯已经结束了,沈教授用他的方式鉴定出了嫌疑人伪装人格分裂,而我在第一次的时候鉴定出了嫌疑人的精神异常。无论如何,他的心理指标绝对在可入院的危险范围内。也许,他说的话,无论哪句都不具备证词作用了。至于剩下的裁决…就交由法院吧。我们都各自尽力了,这就算是对工作最好的交代。”霍峻依然豁达的笑着,但是他也间接说出了一个不太理想的事实。是啊,这就是李进他们最后能做的事情了,剩下的一切定夺,都由法院处理了。唯一勉强算是好的结果,就是李伟志说自己是卡戎这件事,肯定是不用考虑了。不过想当然的,他曾经大声喊出的冥王,也就不具备什么价值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霍峻办理了一下手续,就道别离开了,而那几次吃瘪的赵律师,更是气哼哼的愤然离去。临走时还不忘给了李进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李进虽然表面没有追究,可是律师刚出门,他就招呼着孟小川说:“来,给你个任务,盯死了这个人一切通讯往来信息和银行账户,最好能把他真正的雇主找到,就算不能,也要弄清楚他是怎么接的这个案子。”

孟小川喜欢在李进的案件里发挥自己的专长,因为自己论武力比不过韩城,论能力比不过沈墨,唯一的优点就是网络这方面,他还是很渴望得到自己敬重的队长真实的认可。所以听完李进的交代,孟小川十分开心的说:“好嘞!李队,您就瞧好吧!那没有问题的人,咱们都能找出茬儿来,更何况是这个看着就不像个好东西的主儿?放心吧!”

李进略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孟小川,想不明白这孩子怎么把这种事说的如此光明磊落,义正言辞。

等到孟小川走后,李进这才非常开心的拍了拍沈墨的肩膀笑道:“哈哈,好友啊,你果然是从不会让我失望。刚才你的审讯简直是太精彩了,几句话就让那个演员破绽百出!要不人家说呢,如果心理大师不做本行了,那一定都是说谎专家。”

沈墨低头笑了笑说:“人家还说,如果破案专家不做本行了,那一定是杀人恶魔。我觉得有必要和你保持适当距离。好了,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尽力而为了。虽然我们证实了李伟志并不是人格分裂,但是霍峻一开始的测试也没有错,他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正常。”

李进点点头说:“嗯,小川给我看了他调查的信息,李伟志的母亲就是精神分裂,还有躁狂症。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从小耳濡目染的他,很了解精神分裂的状态,所以半真半假的表演,才让人真假难辨。”

“现在,你的目标是卡戎,是冥王?”虽然是问句,但是沈墨的语气很肯定,因为他了解李进。

第七十章 算你报案

“那他们也得再出来能成为我的目标才行,暗河这个案子,我们和没破了是一样的。”李进刚刚的开心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该属于他的颓败和落寞。

沈墨用鼓励的语气说:“你得这样想,这个案子不是单独的一个小案子,而是案子里的案子。虽然现在我们并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但是一旦有朝一日这个案子破了,那么整个暗河深网案,也就随之真相大白了。为了那一天,打起精神来。”

李进笑了笑:“好吧,也是该休息下了。王局长那边我就先不去了,省的他看见我心烦。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吧。”

就在李进准备安排沈墨一起去吃点儿东西的时候,郁少君打来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李进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就接起电话说:“你好,郁总。”

电话那头郁少君礼貌的回道:“李队一定还是非要那么客气,那我也就客气的邀请一下,不知道今天李队有没有时间?我这儿有个挺奇怪的事情,正好想找你聊聊。”

“哦?”虽然李进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而且他也知道郁少君不会无缘无故说些什么无聊的事情。但李进还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看向了沈墨。

沈墨用看不出情绪的表情摆摆手,示意他去吧。李进这才回了郁少君:“好,我正好刚忙完,哪里见?”

“我就在警队门外,李队安排好工作之后,直接出来就行了。”

“嗯。”李进还是有些诧异,没想到郁少君就在警队外等着。按理说,他那个身份的人物,不应该会有这样的行为才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沈墨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转身回头问了李进一句:“李进,当你遇到一个你觉得很优秀的人,你心理第一渴望的是什么?”

李进想了一下,回道:“大概,是不想失望。”

沈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留下一句:“趁着没有案子,抓紧时间好好休息。”说完,就离开了。

李进知道,沈墨所说的那个优秀的人,应该是指郁少君。像李进这样从不弯腰侍权贵的一身傲骨,从来不曾有郁少君这样身份的朋友,因为李进与他们根本合不来,是不是好人都影响不了的那种合不来。唯有郁少君,他身上那种睿智沉稳和坦荡气魄,都让李进觉得与众不同。这大概就是沈墨有些好奇,有些担忧,有些纠结的地方吧。

想着这些,李进快步走出了警队。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那辆相对于郁少君来说,已经很低调的车。而且这一次,没有助理,没有司机,是郁少君亲自开车。

上了车,李进就耿直的来了句:“我要不是个警察,我几乎会怀疑你是在监视我。怎么今天这样低调,商磊也不在吗?”李进已经习惯了郁少君出门被人蜂拥的样子,就算没有外人,贴身保镖司机一样的商磊也会不离左右。所以出于好奇,李进很直白的问了出来。

郁少君有些苦涩的笑了下说:“不瞒你说,李队,今天我要和你谈的话,不想让别人知道。确切的说,是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很困惑。我实在是弄不明白,所以这才想和你坐坐。”

“好,没问题。那走吧。”李进大方的说。

就在车子即将发动的那一刻,郁少君忽然问了一句:“李队,你冷吗?”

李进以为郁少君指的是车里的冷气,就随口回了句:“不冷,走吧。”

郁少君找了一个他公司名下的西餐厅,安静,私密,不会被人打扰。

等坐稳之后,郁少君又问了句:“李队,你冷么?”

这一次,李进有些在意了。他看了看窗外的太阳,又看了看郁少君,最后有些犹豫的反问了句:“现在是夏天,是不是冷气开的有些太足了,郁总你……很冷么?”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郁少君定了定神说:“不,我不冷。只是最近意外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我这说话也有些词不达意,李队你别见怪。”说话间,郁少君又显露出了一抹忧色。

李进就是受不了这种朦朦胧胧看不清楚的感觉,索性直接问道:“能让郁总这样忧心的会是多大的事?难道是又有人要挟你,或者威胁到你的安全了吗?”李进好像是想不出什么特殊的事情。

郁少君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说:“说来可笑,我最近第一次恍惚有种感觉……感觉我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和我有关的事,好像都越来越不对劲。”

“诅咒?”李进有些失态的笑了:“郁总,在我眼里,你可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不应该会说出这种愚昧的话来啊。”

李进刚开始i以为郁少君是玩笑,可郁少君依然一本正经的说:“李队,你从头想想,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恰巧是我的对头公司出事了。你在跟拍我的那些记者里,又发现了一宗可怕的案子。后来,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天,又有人拿着人皮来到我公司大楼造成恐慌。现在……我资助的一所学校里,又出事了。”

也别说,不细想没发现,这被郁少君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儿像是诅咒一样……这位郁氏少东家,怕不是衰神缠身,霉运当头?

不过李进一听有学校出了事,也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学校里发生什么了?”

郁少君把茶再次斟好,然后神色严峻的对李进说:“出事的这所学校,是郁氏赞助翻修的。因为当初建筑太老了,本来都打算拆了的。但我觉得只有努力保留,很久的以后才能成为一所有历史的学校。后来,我又赞助了一些比较困难的学生。那些少年天资聪颖,都像是未来的栋梁之才。因为经济问题失去学业,糟蹋了。在这些孩子当中,有一个是我已经资助了五年的。他叫杜箴。杜箴每年都会给我写感谢信,有时候还会寄一些家乡特产到公司。但我不想他始终背负着还有一个恩人,需要报恩这样的负担,所以我从不曾见他,都是偶尔派人去关注他的健康和学业。直到前几天,他来到公司门口,那样子,明显很憔悴,身体也很瘦弱。我看情形不对,就留下他问了问情况。这一问才知道,那所学校出事了。所有学生和教师都很恐慌,学校内部已经不胫而走传开了许许多多的鬼故事和传说。因为……学校里已经死了四个人了,而那四个人,都是被冻死的……”说到这里的时候,郁少君的目光更加深沉了。

李进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冻死的?你确定?”

郁少君也偏过头看向了窗外的夕阳,虽然已近落日余晖,但是那温度,那暖意,不会有错。夕阳柔和的光线透光明亮玻璃窗的折射,投在了郁少君俊逸的脸上。那浓浓的暖意,并没有驱散多少他脸上的寒意。只听他悠悠说道:“如果不确定,我就不会贸然打扰你了。李队,我一直觉得,成年人的世界或许有很多阴暗和残酷,但是那些孩子们……唉,总之,我已经问清楚了,实在找不出一个理由的解释,所以才找上了你。”

李进依然有些不可思议的说:“现在这个季节,这个温度,就算是在夜里赤身裸体也不可能会被冻死的。而且人类的抗寒程度远没有那么脆弱,想冻死也得是有时间有过程有一定条件低温才行的。怎么可能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被冻死呢?他们是怎么个死法,为什么没人报警?”

“这就是蹊跷的地方,没有人知道那些学生到底是怎么冻死的。学校里出了这种事情,从校方就会开始封锁消息。再加上那些孩子的家长,似乎并不愿意自己家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郁少君说。

“那尸体呢?谁发现的,在什么地方发现的?”一提到可疑的案子,李进来了精神,有些激动。

郁少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说:“杜箴告诉我,那些尸体……是很随意的出现在学校的某个地方。比如操场,楼道,教室,卫生间……总之,都是在学校里发现的。”

“这么说来,凶案都发生在夜里了。”

“应该是吧,每次都是被早到的学生或教师员工发现,每次都是一片恐慌和尖叫。有的死者明明头一天晚上还和其他同学一起上自习,可是转天就……”郁少君凝眉更深。

“一夜之间,忽然被冻死……这个案子有意思,今天……要不然就算你报案吧,怎么样?”李进问。

第七十一章 老师

郁少君轻轻摆手笑道:“诶,李队您这话可不对。我并不是当事人,甚至都没有亲眼看见。只是凭一个我资助的学生,对您转述。这样的我,如果算是报案,那可能有点儿不负责任。不过如果您真的和我想的一样,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的话,报案人马上就能出现在这里。”

李进想都没想就问道:“是那个叫杜箴的学生?”

“是的。我已经资助他好几年了,这孩子品学兼优,绝对是个可造之材。但是李队你肯定想不到,他的梦想,却是当警察。我不阻止,也不干涉他人的梦想,却在这方面也真是爱莫能助。如果能通过这个案子让他认识李队您,没准儿日后还能实现他的理想和抱负呢。”郁少君看着李进浅笑。

李进垂下眼说:“那你把他叫来吧,理想抱负以后再说,我倒是很想知道现在这个季节能冻死人是怎么回事。郁总你说的也对,你没有亲身经历,没有亲眼目睹,很多细节肯定都是不清楚的。这点,还是得去问那些学生才行。”

“好。”郁少君做事简单干脆,拿手机简单的发了一条信息。没过十五分钟,一个高大白净的少年,就怯生生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李进职业病似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不用介绍也能知道,他就是郁少君资助的杜箴。李进想凭第一判断,来确定这个少年口中的话能有几分认真。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杜箴脸上还有着些许的青涩和胆怯,他眼前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人生目标和偶像。一个是帮助自己完成学业的恩人偶像,一个是自己理想的人生目标。所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杜箴激动的都有些稍稍发抖了。但是他良好的教养和素质并没有让他做出什么浮夸的举动,相对于同龄人的浮躁,杜箴的身上有一种难得的稳重。不得不说,李进还是比较喜欢眼前这个少年的。也因此,愿意听他说说这个案子。凭第一印象判断,杜箴并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坐下说吧。”李进尽可能的语气柔和,因为他看到杜箴已经在强烈控制自己的激动和紧张了。

郁少君也微微偏着头,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对杜箴介绍着说:“这位是刑警队队长李进,你的理想,就是他的现在。把你和我说的事情,和李队好好聊聊,说不定,你有机会帮助李队破案呢!”

杜箴激动的看着李进,像是在等待确定。

李进笑了笑,示意杜箴坐下,然后给他也倒了一杯茶说:“你不要那么紧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就行。”

杜箴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点点头,然后尽可能回想着说:“大概是因为还小,原本我一直都以为与死亡相关的事情还离我太遥远,遥远到我都意识不到这世上死亡的存在。可是当身边真实的发生过一些可怕的事情之后,才明白,死亡始终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几个月前,远在老家的外婆去世,让我去死亡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感触。所以当学校里开始死人的时候,我也就不由自主的注意了起来。可我越是注意,就越是发现那几个同学死的实在是太诡异离奇了。这座城市,虽然不敢说四季如春,但也总不会天寒地冻。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这样的室外温度,更是不可能会有冻死事件发生的。可我那几个同学……却都真真实实是被冻死的。不仅如此,最令人觉得恐怖的,是他们的死状还都很怪异……”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箴的表情第一次表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惧。显然,他是亲眼看见过尸体的。

李进试探着问了句:“几名死者当中,有你发现的是吗?”

杜箴一听,顿时一愣:“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如果你没有亲眼见过尸体,应该不会有刚刚的那种反应。你看看郁总,无论怎么聊,都还是面不改色呢。杜箴,听我说,别害怕,活人永远比死人可怕的多。那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的尸体,不会作恶、不会伤人,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李进劝着杜箴,希望他能坦然面对自己之前的经历,不要让发现尸体这件事影响了他。不过这劝说的话,李进自己都听出了一些沈墨的感觉。大概是在一起时间太久了,就会彼此影响吧。所以古人才说近朱者赤,交朋友一定要交对了人。

杜箴似乎是很听李进的话,他不住的点着头,嘴里却还是很诚实的说:“李队,我跟您承认,我确实很怕。虽然…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是…但是…那几个人死的实在是太诡异了。按理说,他们既然都是被冻死的,在死前应该会很冷才对,对不对?可是我发现尸体的时候,他的双手正死死的抓着衣服正撩起了一半。您能想象吗?一个冻死的人,他在死前最后做的事情,竟然是脱衣服!”

李进安慰着杜箴,耐心的解释道:“杜箴,你别害怕,听我说。其实你刚刚说的这个情况,在法医学当中,是正常的。人体长时间的处于低温之中,个体供暖不足,散热量远远的超过了产热量,并且超过了人体体温调节的生理限度,物质代谢和生理功能发生障碍的死亡,法医们称之为冻死。冻死的过程会根据体温下降程度分为几个阶段,当体温降到35°的时候,心跳和呼吸会加快,血压和代谢会增高,实现代偿适应,在这过程中会出现进行性寒战,在法医学中,这叫做兴奋增强期。而后随着体温继续下降,到了兴奋减弱期,血液循环和呼吸功能下降、心跳变慢、血压降低、意识障碍、运动能力受到限制,并且会出现幻觉。当体温下降到26°到30°之间的时候,对外界的刺激反应就已经很迟钝了,意识处于模糊状态,心率、呼吸、血压逐渐下降,这就已经到了抑制期。当到了这个阶段的时候,就会出现反常热感。你没有听错,是热感。所以死者死后才会呈现出反常的脱衣现象。最后,体温、心率、血压直线下降,体温降到25°以下,各种反射消失,体温调节中枢功能也完全衰竭,最终会因为血管运动中枢和呼吸中枢麻痹而死亡,这就叫做完全麻痹期。所以,你说的这种反常脱衣现象,不但不奇怪,而且还很正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更让你们觉得恐惧的,还有死者的表情吧?他们的表情也很诡异。是……苦笑。对吗?”

听着李进侃侃而谈这冻死的过程,杜箴那双大眼睛瞪得半天都没顾得上眨一下。这些知识,若非是法医学专业的人,平常学校里是不可能学习的到的!这是杜箴不曾接触过的知识领域,在好奇的同时,更多的是对死亡的敬畏,对李进的崇拜!尤其是当李进说到死者面部表情的时候,杜箴更是激动的差点儿站了起来,连忙对李进问道:“李队,您怎么能知道那么多?!难不成您还是一名法医吗?那、那死者确实是笑的,似笑非笑……样子太诡异、太可怕了!”

李进笑了,他晃了晃杯中已经凉透的茶,语气轻柔的解释着说:“我并不是法医,但我最好的朋友是法医。而且,还是一位很厉害的法医。常年在各种凶杀案中推理,再加上他的耳濡目染,自然也就了解了一些知识。”

杜箴目瞪口呆的看着李进,然后又看了看郁少君。郁少君笑着摇了摇说:“你误会了,我想我最多能算是李队认识的人,并不是他口中那位挚友。”

杜箴察觉自己的误会有些尴尬,就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然后对李进继续追问:“那、那死人会笑也是正常的吗?李队,我的印象中,人死了就没有表情了。无论是肌肉松弛还是僵硬,一定都很难看的……当然了,我发现的那具尸体也很难看。但是那种笑……让我恐惧到已经有了心理阴影。”杜箴直到现在,只要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不寒而栗。

“你害怕是很正常的,当你能够接受自己所遭遇的事情之后,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你说对了,那种笑,也是正常现场。要知道,冻死的尸体,典型面容特征就是苦笑面容。这四个字,可不是你或者我随意开口说出来的。而是法医学中明确的一种特征,苦笑面容。死者的身体皮肤会呈现苍白或粉红色,有严重冻伤的则另当别论。我的那位朋友对死亡和死者有特殊的见解,他对苦笑面容这个冻死特征的解释是,被冻死的人,最后的体验就是愉悦感。所以,他们会笑。”李进轻轻的说着,同时回想着沈墨曾经说过的话。关于法医学的所有知识和理论,李进所了解的,多半都是沈墨教出来的。所以从这方面来说,李进一直认为沈墨就像自己的老师。至少,是法医死亡学的老师。

第七十二章 拜访家属

当杜箴听到了李进那种种详细的解释之后,这才深深呼了一口气说:“原来,这些都是正常的啊…死亡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可他们为什么会笑呢?冻死是多么难熬的过程,那种莫名其妙的愉悦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李队,你知道么,那张苦笑的脸,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现实生活里有他,连夜晚噩梦中有他,总之好像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他。有的人说,那是他的鬼魂在作祟,也有人说他们是被鬼上身了,还有的说……这些人死后都会变成厉鬼,所以他们才会在临死前那样笑,冷冷的笑,冷得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听杜箴这么一说,李进不禁摇头笑了。年轻,大概就是想入非非的特权。他们还真是会联想,竟然能为法医学里普通特征编造出那么多离奇的说法。难怪,这学校里会是恐慌一片。可是这几名死者的死亡方式这么离奇,也难怪学生们会胡乱猜测。任谁在学校的走廊里发现这种形态的尸体,恐怕都将会是不小的打击。

想到了这里,李进说:“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很正常的现象,当你能用理智的态度正视这件事,慢慢会好起来的。对了,你发现的那具尸体是男是女?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是第几个人呢?”

“男的,都是男的。”杜箴回答得无比肯定,然后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我是在操场单双杠附近发现他的,他比我们高一年级。那天是周一,我负责打扫,所以很早就来到学校了。当时的学校里还没有什么人,我走到单双杠附近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他了!这个人吧,平时在学校里的名声不怎么好,再加上他当时那奇怪的动作,所以开始我以为他是喝多了,没敢靠近他。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个人一丁点儿活着的迹象都没有,胸口都完全不起伏!我这才开始害怕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想上前看看他怎么样了。可谁知我刚刚走近些一看那张有些发紫的笑脸时……真的是当场就把我吓得我魂飞魄散。我当时太害怕了,也顾不上有没有人看见笑话我…一溜烟的落荒而逃了。等回过神来,马上通知了学校门卫,等到大家都赶来的时候,学校就把大家都轰走了。当时我也是快吓傻了,哪敢再问再看,巴不得这件事压根儿没发生过才好。直到事后才听人提起,原来那个人是冻死的……”

“那另外几个人呢?他们也都是学生发现的么?”李进问。

“是,我们几个都吓坏了,还经常凑一起互相安慰壮胆。那些死去的人,一个在走廊里,一个在天台上,还有一个在学校的卫生间里。每次都是在清晨被人发现,我听说,死者的样子和我见过的差不多。”杜箴肯定的说。

这么一说,李进反倒开始有点疑惑了。操场、走廊、天台、卫生间……这四个毫不相干的地方都是在学校里面,如果是他杀的话,那凶手是怎么进入学校的?又是怎么将尸体丢弃在这几个地方之后再离开的呢?学校的门卫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发现吗?还是说,或许凶手原本就是学校里的人?

杜箴所在这所学校并没有住宿,到了夜里肯定是不可能有人在的。也许会有值班的,但是学校里的人一定不会很多。在这几个案发当天有作案时间的人之间排查,校方难道就没有发现嫌疑吗?这种案子,就这么草草在当地派出所解决了还是怎么的?怎么都没有人好奇呢?难道,他们真的都默认了什么闹鬼的传闻?

看着李进沉思的表情,杜箴在一旁忍不住小心的问道:“李队,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啊?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不相信有鬼,那是不是有人杀了他们?会是谁呢?您告诉了我真相,我就不会再做噩梦了!我要帮您一起抓住坏人!”

面对杜箴一连串的问题,李进也是一时难以回答,他坦诚的对杜箴说:“真相是需要时间和耐心慢慢寻找的,哪有这么快,说一遍案情就迎刃而解的?现在尸体已经不在了,现场也早就被破坏了,我现在确实还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在没有得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够胡乱推理的,那样不但会让案情误入歧途,有时候还会因为一句话,而给无辜的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除非有证据,我们不能轻易推断任何人是杀人犯。”

没想到,当李进说完这句话之后,杜箴却忽然眼睛一亮的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前面那句话!那是福尔摩斯说过的呢!”

李进微微一笑,然后又问道:“几名死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他们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把你能想到的告诉我。”

杜箴稍微想了想,有些含糊的说:“共同点……应该不算有吧?”

“嗯?应该?不算?吧?你回答的很犹豫啊,说说,让你犹豫的是什么?”李进很快就抓到了杜箴话里的含糊部分。

杜箴确实很犹豫的说:“死的那四个人啊,有三个都是学校里的捣乱分子。他们平时几乎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无恶不做呢!可是……还有一个人,却不是那样的呀!那个人平时不爱说话,学习成绩也挺好,甚至还经常被那几个人欺负呢!这样看,他们四个人不算有共同点吧?明明是三个坏人,一个好人。”

李进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他们几个人只有一个是特殊的,并且还都认识,是吗?”

“呃……差不多可以这么说。那三个人经常欺负人,在学校里很有名的。而那另一个呢,是经常被人欺负,懦弱到也很有名的……”杜箴如实的说。

“那就从人数多的类型说起,也许仇杀的可能性比较大。”李进推断着说。然后马上又对杜箴问道:“你知不知道那几个人平时经常欺负的都有谁?”

杜箴苦笑着回道:“恐怕这个问题我还真回答不了您,他们的战绩简直就是丰功伟业啊!您想啊,现在他们都就快要毕业了,从进校第一天到他们死的这个时间段里,欺负过的人啊,那是数不胜数!谁能记得这个?就连我,都曾经和他们打过架呢!他们非要说我是靠着富豪才取得奖状和成绩的,还说过君哥坏话!所以我就和他们打了起来!”杜箴愤愤不平的说着,说完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连忙捂住嘴,惊恐的看着郁少君说:“郁总……我,我受您资助这么多年,一直把您当自己的哥哥看,所以……”

郁少君柔和的笑着:“哈哈,没关系,我看这个称呼挺好的,挺亲切,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能这样喊他的人当真不多。郁少君从心里觉得不错。

听郁少君这么说,杜箴这才放心的长舒了口气,傻傻的笑了。

李进在一旁默默的点点头,他知道这样问的范围确实很广泛,要求杜箴想起什么有价值的可能不太现实了。因为如果有的话,这个大男孩早就不吐不快了。

眼下没有现场、没有尸体、没有受害者信息,单单只是听杜箴像是讲恐怖故事一样地说了这么一件事,实在是没什么实质价值。而且李进最不明白的是,这几个学生死的那么诡异,为什么家长选择不报案?他们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蹊跷,所以李进灵机一动对杜箴笑道:“杜箴,你想不想查清这个案子?”

“啊?想啊,当然想!”杜箴一脸认真的说着。

李进笑了笑回道:“呵呵,那好,你能不能以吊唁同学的理由,带我拜访一下那几名死者的家?”

“啊?什么?拜访……家属?”没想到刚刚还干劲十足的杜箴,一听到李进提出的这个要求,顿时显得十分为难。

李进很诧异的问:“怎么了?这很难做吗?你不需要和他们很熟悉,反正他们的家人又不会详细了解他在学校里的社交情况。只要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就不会有人怀疑的。”

杜箴还是一脸为难的说:“不是,李队,您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关键点不在我,而是我没听说过那三个人的家人是怎样的。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谁提起过。只有那个比较优秀的学生,他的家庭我倒是有些了解,但是他家里只有他的奶奶,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爷爷奶奶抚养他长大的。前两年,好像他的爷爷也去世了,就只剩下他和他奶奶相依为命了。这不,他出事的那天,校方通知了那位老奶奶,结果老人家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好像到现在还处于危险期呢!这样的情况……我们再去老人家面前吊唁,勾起伤心事,这……不太好吧?”杜箴十分纠结的看着李进,显然这才是他犹豫的真正目的。

第七十三章 江母

一个不能再去打扰,三个不知所踪,毫不了解。这还真是少见的特殊情况。

可即便事情就是这样,李进也还是得去看个清楚。只要蹊跷的死亡案件在眼前,他听说了,就不可能不闻不问。这几个孩子既然能在学校里上学,就一定有法定监护人。不去看看他们监护人的态度,就没办法推测到这几名学生生前在学校里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又发生过什么事情。

所以稍微想了想,李进还是对杜箴说道:“既然如此,那这样吧,由我来带你去。我就装成一名老师好了,那三个坏学生的家里总不会也没有人吧?他们的尸体是谁抬走的?”

“派出所的人吧?也许是居委会的。”杜箴很不确定的说。

“啊?随行而来的没有家属?”李进有些不敢置信。

可杜箴却回想了一下说:“嗯,我不记得见过他们的家人。当时老师还找我们问呢,问谁知道他们几个家里的电话号码。可谁能知道呢?都说啦,那三个人可是学校里的霸王!为了防止有人告状打小报告,他们的家庭住址都是很保密的呢。再说了,就他们的人缘,恐怕也没有人愿意去联系他们吧。”

“再保密,老师也应该知道。你先回去,我去你学校里问问你们的老师。然后我叫上你,你和我一起去。”李进果断的决定道。

杜箴一听李进的这态度,当下就很高兴的答应了下来。可是他想了一下,又有些担忧的说:“李队,你打算隐瞒身份去吗……那你找老师或者他们的家人能行吗?他们会不会很不配合?”

“放心吧!”李进看着单纯的杜箴,莞尔一笑。他只不过是不想在有证据之前闹得沸沸扬扬而已,所以才不惊动任何人。现在青春期的孩子们,何止是叛逆?他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尤其是这几个学校里的“霸王”,谁知道他们的死因会不会真的是自己造成的?所以,李进才必须要去深入了解一下才能行。

李进微微笑了笑,告诉杜箴不要为这个问题担心。很多时候,一个身份解决不了太大的问题。

根据杜箴所说的情况,那三个校园恶霸一样的孩子,分别叫程勇、江鹏、邓阔,那个比较老实的孩子,叫杨轶。

既然杨轶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李进也不忍直接打扰那位白发人送了两代黑发人的孤苦老人,所以决定从其余三个孩子着手。

可是当他从学校老师和领导的口中了解了大致情况之后,才发现,那三个孩子的家庭情况,比杨轶也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虽然父母双全,却和没有没什么区别。都是不健全的家庭,缺少监护人的看管。

程勇的父母外出打工,常年不回家,只给程勇寄生活费。在没有人监管的情况下,程勇的性格越来越乖张,每天都出去吃喝玩乐,那点生活费一旦不够,他就开始抢同学的,尤其是那些老实同学的。久而久之,这种行为让他感觉越来越好,也就越来越不服管教了。

江鹏的父母也是离异,父亲抛妻弃子的离开了,只剩下他和母亲。而他母亲在没有正当收入的情况下,想抚养孩子很难,所以就做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职业。每当将男人带回家的时候,江鹏的母亲就会给他一点儿零钱,让他出去。一来二去,这个孩子也不再愿意回家了,和外面的狐朋狗友一起,越来越堕落。

那个邓阔,就是杜箴发现的那具尸体。其实他的家庭还好,只是父母的榜样做的不好,每天生活在家庭暴力和污言秽语之中,偶尔他的父亲回家,甚至还会带他去声色场所,完全不顾忌他还是个孩子。父母各自出轨,毫无感情可言。这三个孩子都属于可以经常夜不归宿也不会有人管的那种类型。所以,他们变成后来的这幅样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李进仔细的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先去找江鹏的母亲。不管怎么说,母爱应该更容易被唤醒一些。本来李进还想带着杜箴一起去的,但是现在看看这几个人的家庭情况,李进决定还是不带着杜箴了,让他在外面等着就好了。虽然说杜箴这个年纪已经完全可以分辨是非了,但是李进仍然不愿意他看见太多的阴暗。或许,是因为李进自己看见过的黑暗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成长的过程中避无可避,至少现在能减少一些,就减少一些吧。

既然决定了,李进觉得也没有必要再耽误郁少君的功夫。于是就对郁少君说:“之后的事情,让杜箴跟着我就行了,我肯定能保证他的安全。郁总日理万机的,就安心忙你的去吧。你这个‘诅咒’,我来帮你解决。”

“感激不尽。”郁少君不用太多的虚假客套话,因为他知道那样会造成李进的反感。想成为朋友,还是先摸准对方的脾气比较好。

李进态度还不错的回了句:“职责所在,理所应当。”

隔天杜箴正好没有课,李进给休假的沈墨打了个电话,告诉沈墨自己可能晚一点儿去警队,如果有什么新情况,就让沈墨先代为处理一下。不用说,两个人的通话自然是以沈墨愤怒的质问李进到底给多少个人的工资结束。

之后,李进就按照约定,开车先找到杜箴,然后一起到了江鹏的家。李进让杜箴在车里等着,他则是独自走进了那栋老旧的楼房。

来到学校提供的江鹏家住址,李进刚要抬手敲门,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一阵阵淫糜的声音。李进有些惊讶,江鹏才刚死不久,这位母亲……究竟在做什么?!

就在李进怔住的一刻,门内忽然传出一个男人粗鲁暴躁的声音:“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对着那么个死鬼的照片,老子的兴致全没了!”

李进在门外听着,基本判断出了那个声音大概四五十岁,是个体型肥胖的男人,经济能力不高,没有教养,对江鹏的母亲没有感情,对江鹏更是什么都谈不上。再加上之前李进听到的那阵很假很假的轻微叫声,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这是一场交易。只是没想到,江鹏才死,这位母亲就已经开始重新“工作”了。

随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李进眼前的大门被大力的打开了。里面气哼哼走出来的男人,果然如同李进刚刚在脑海里判断的一模一样。

那男人一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李进,他顿时一愣。在打量了李进几眼之后,这才回过头对屋里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他奶奶的可真是邪门儿了嘿!老子还真没法相信,就你这破鞋还能傍上这样的!难怪这段日子心不在焉的呢!敢情是遇上小白脸儿了!”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完,胖子绕过李进的身边,冷哼了一声就想走。

不料,李进虽然人没动位置,却忽然抬起右手,一把就抓住了胖子的手腕。

那胖子一看李进这好像是要动手,忙惊道:“小子!怎么着,你还想比划比划?老子搞上这娘们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放手!老子不是怕你,是为这娘们儿不值得我动手!”

李进有些厌恶的皱着眉,看都没有看那胖子,只是冷冷的发了话:“道。歉。”

“什么什么?道歉?我给完了钱了,还他妈得道歉?”胖子不可思议的说着,顺便想要挣脱李进。可是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挺拔清瘦的男子,力气可着实不小,他愣是怎么都挣脱不开那只右手的束缚。

因为李进没想暴露身份,所以今天是一身便装。胖子当然不会想到,他骂骂咧咧正在侮辱的对象,竟然会是刑警队长!

李进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手里就像拎着一头猪似的再次重申:“嘴放干净点儿,去跟她道歉!”

胖子还想反抗,但是眼前的形势却让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好像并不能打过李进,所以两个人一时间僵持住了。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走出来了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推开门,用懒懒的声音说了句:“算了算了,让他走吧!道歉也不能当饭吃。”李进抬眼一看,走出来的中年女子面容憔悴,脸色蜡黄。乱蓬蓬的头发堆在肩头,双手图着刺眼的红指甲,此时正整理着身上那有些脏旧的睡衣。脚下是一双穿了不知多久的拖鞋,脚趾甲上的红指甲油已经斑驳脱落了不少。这……就是江鹏的母亲了。

不由得有些悲切,李进很难想象,一个正常的青少年,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正常成长。

第七十四章朋友

李进有些发愣,胖子趁这机会甩开李进的手,仓皇而逃。临走还不忘骂了一句:“死变态,口味真重!都是死鬼闹的,真他妈晦气!”

李进没有理会逃走的胖子,只是用一种略显悲哀和怜悯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女人裹着睡袍,倚在门口,点了支烟,然后打量了李进几眼就问道:“我肯定跟你没有睡过。因为像你这样的,如果我们发生过关系,我不会不记得。说吧,你是谁?”

“我……”一番话说的李进有些语塞,犹豫了一下,他才抬起头回道:“我是来询问下江鹏死因的。”

一听这话,女人边转身走进了屋里,边说道:“那个小短命鬼儿有什么可说的?死都死了,民警和学校都没个说法,都怀疑他是自己不留神送了命。你来还想问什么?”

李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有些忍不住的低沉说道:“你知道母亲在一个孩子心中的形象本应多么的圣洁吗?你不应该这样。”

女人进屋之后深深吸了两口烟,轻浮夸张的笑道:“圣洁?哈哈哈,小帅哥,你还真是有意思。我圣洁,谁给他饭吃?谁给他交学费?年轻人,现实点儿吧!我圣洁了,他早饿死了。”

李进本想告诉她,这世上正经挣钱的方式有很多种,哪怕苦一点,也不应该毁了母亲在孩子心里的形象。有时候,一旦母亲的形象地位垮塌了,支撑孩子走向正轨的支柱也就垮塌了。可是李进转念又想,江鹏已经死了,多说无益。即便是眼前这个女人痛改前非,那个孩子的生命也回不来了。

李进觉得这个江鹏母亲的价值观有很严重的问题,但现在也不是纠正她的时候,所以李进索性直接问道:“江鹏的死,您有没有觉得有什么疑点?或者说,江鹏死的时候有哪里和平时不太一样吗?”

“呵呵,有什么不一样?死了和活着怎么会一样?他死的很难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个脱衣服的状态,那模样看着哪里都不对劲。但是民警说他是冻死的,我也就没再多追问。还是那句话,死都死了,再说那么多还有什么用。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不都是死了吗?”

李进看出来了,在这位母亲的口中,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他得去找当时处理案件的,亲眼看看尸体的照片才行。

李进转身出门,在大门口的时候,他微微偏过头说了句:“你想没想过,如果你不是这样,也许孩子也不会变成那样。好自为之吧,保重。”说完,李进就快步离开了。

房间里江鹏的母亲听着李进临走时说的话,失神的笑着,看着墙上江鹏的照片,缓缓闭上眼睛,干涩的眼睛,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回到了车上,杜箴着急的对李进问道:“李队,有没有什么消息呀?又找到线索了么?”

李进叹了口气说:“没有。”李进不愿意过多的说出自己刚刚所见之事,所以转头对杜箴说道:“我要去一趟派出所,从那里看看死者现场资料。我先把你送回去吧。”

一听李进要送自己回家,杜箴连忙央求着说:“不要不要,李队…您能不能带着我?我想从头到尾跟着您,看着您破案。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变得像你一样了,就能阻止坏人做坏事了。至少,那苦笑的脸,不会再成为我的噩梦。”

李进本想拒绝,但是当他听到杜箴提到噩梦的时候,他又略有些动容。他想告诉杜箴,即使他变成了和自己一样,也无法真正的阻止那些坏人,因为正与邪始终平衡对立,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万恶消失的时候。只有办不完的案子,抓不尽的凶手。

但是这些话,李进没有说出口。他想起郁少君说的,不愿意阻止或破灭他人的理想梦想。于是他看着杜箴点头说道:“好吧,当你没有课的时候,就和我一起吧!不要耽误学习,现在一切要以学业为重,知道吗?”

杜箴连连点头。

李进又说:“看来我又有不少事得麻烦我的朋友,他本来这两天是休息的。”想到这里,李进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这段日子大家都很累,沈墨可是难得的在家清闲两天。

杜箴见李进答应了,马上兴奋的问道:“是不是那位非常非常厉害的法医呢?”

李进微笑着点点头说:“对,就是他。”

“我可以和你一起见他吗?”杜箴小心翼翼的问着,他内心还是很想见见沈墨的,他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面对尸体的时候会无所畏惧,无动于衷。

李进发动车子说:“可以,但是先得拿到死者照片。我拿到资料照片后,就去看他。只有他,在看到死者现场照片时,能给我一些有建树性的意见。而且,这样也是一个光明正大打扰他休假的理由……”李进心虚的说着。

看李进这样子,杜箴忍不住笑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刑警队长,在朋友面前,也和寻常兄弟没两样。而杜箴对沈墨也越来越好奇了。他随李进去了当地警局,并且很吃惊的看着李进毫不费力的就调出了学校案件的档案。而且那些警员们都有些瑟瑟发抖,甚至都不敢直视李进,好像生怕李进怪罪下来,毕竟这个案子当成意外处理,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上刑警部门。谁成想,刑警队长竟然亲自来了。

李进给韩城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这个案子的疑点,希望警方重新开始调查立案。

没想到,韩城说他也正好要给李进打电话,因为这个学校的案件已经到刑警队了。毕竟已经连续死了四个学生了,没有对外宣扬,是担心造成恐慌。在第四具尸体出现的时候,学校一度已经停课了。如果校方还有大动静,这所学校里的学生恐怕就要彻底放假了。但是纸包不住火,这案子还是到了刑警队的手里。

李进就知道,这案子不可能就这样草草了之,所以他嘱咐韩城,让队里都先熟悉一下这个案子,自己晚点儿就回警队。现在得先去找沈墨。

带着死者现场的资料照片,李进和杜箴一前一后来到了沈墨的家门外。李进清了清嗓子,就敲了门。

不久,门打开了,从里面露出了半个身影,看了看门外,然后声音有些疲惫的说:“李进,你可以啊,不请自来,还带了客人一起来?这两天,我在休假。”

李进尴尬的又咳嗽了一声,然后晃了晃手里的资料,对沈墨笑着说:“那个…我并没有让你非得上班,这不是亲自送上门来吗?你看看就行。”

沈墨白了李进一眼,转身回屋了。

李进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偷笑的杜箴,然后冲杜箴眨了下眼,示意可以一起进去了。之后他就推开了大门,走到了屋里。

沈墨的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整洁干净。这和李进有着很大的不同,李进的家整洁,是因为他压根儿就很少回家。而沈墨的家,干净明亮,却也有烟火气。桌上的茶具和沙发上的书,表示在李进前来打扰之前,沈墨应该是在窗边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好不惬意。

沈墨走到窗前,环抱双手看了看杜箴,然后对李进问道:“这是郁少君给你介绍的新朋友?”

一直在痴痴看着沈墨的杜箴,终于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惊讶的问道:“您是怎么知道郁总认识我的呢?”杜箴想,自己这穷酸学生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认识郁总的人啊。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而且,杜箴迟迟回不过神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法医这个听起来有些阴冷,而且很讲究学术技巧,需要很老道的经验才能达到顶峰的职业,竟然能有这么年轻好看的人!刚才在门缝里没看清楚,这会儿看着沈墨一身得体休闲的居家服,背对阳光站在落地窗前,才惊叹李队的这位好友,真的是太帅了。

对于杜箴的问题,沈墨只淡淡的转过头回道:“很简单,因为李进他没有朋友,更不可能有你这样年纪的朋友。他见过郁少君之后,就把你带来了,你当然是郁少君介绍的。能让李进带到家里来,要么是和某个他感兴趣的案件有关,要么就是正在案件之中。想想也能知道,这是郁少君给了他一个新案子,恰巧这个案子他感兴趣,恰巧这案子和你有关。”

听着沈墨清冷的声音,再看着那张冰冷俊美的脸,杜箴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他十分吃惊沈墨和李进之间的了解和默契。更吃惊一个法医的推理能力都那么强,那要是想变成李进那样,是不是很困难啊。

这时,李进招招手,让杜箴上前两步,然后介绍道:“杜箴,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好友,沈墨。”

第七十五章 相对正常的

沈墨没有理会杜箴那充满了崇拜的眼光,而是转眼对李进问道:“我说对了?”

“那…那当然。”李进有些讨好的笑着。因为他知道,本来打扰沈墨假期就很不应该了,更何况沈墨对郁少君向来没什么好感。估计,也包括和郁少君有关的所有事。

不出所料,沈墨揶揄着来了句:“学校里的事情你也管,你现在对案件还真是没要求了。还是说,这郁总确实有魅力,送案子上门都能保证你一定接?”

“……”

李进不想争辩,直接将自己刚刚得到的资料照片递给了沈墨,然后说:“这个案子已经到队里了,只是我早了一步而已。你先看看这些东西,看完了再说我是不是对案子没有要求了。”

沈墨看了一眼一旁再次张大了嘴巴的杜箴,理所当然的说道:“他能带你来,案子就肯定和你有关。能和你有关的案子,应该是在学校里的吧。你能和郁少君扯上的联系,不用说了,那学校是他的。”说完,他也不管杜箴的目瞪口呆,兀自缓缓翻看起了那些资料。

李进冲杜箴又眨了眨眼睛,大概意思就是说,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他的这位朋友,一样是个“生人勿进”的主儿。

资料里的照片,李进刚才匆忙之间也没有好好看过。现在和沈墨一起仔细的看着,还真是觉得死亡现场异常诡异。一般冻死的尸体都会不自然蜷缩,可是这几位死者却没有什么蜷缩姿势,反而好像挺自然。

沈墨只翻了几张,就懒懒的开口说道:“死者身上没有严重冻伤、没有水疱、没有坏疽、没有明显尸斑,这证明,他们肯定不是在外面冻死的。”

“这个季节,他们当然不会是在外面冻死的。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在正常环境里死去的?”李进问着,脑子里已经隐隐想到了几种可能性。

沈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很专业的解释着说:“自然冻死,这种可能性在如今社会发生的可能性很低。通常都是由于风、雪、湿、冷的综合作用,才能导致严重冻伤或者冻死。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登山、旅行、勘探测量或者船只遇难,突遇暴风雪迷路,或者坠入冰水等情况。当然,如果御寒不足,即便是在零上的气温里暴露的时间太久,也会导致冻死。尤其是在寒冷地带的冬、春季节。可现在这个季节,几乎没有这种可能性。

发生冻死的主要条件除了低温,还有两个重要因素,那就是风和水。风是导致暴露在空气中冻死的决定性因素,因为风能加速热的消失,促进环境温度的降低。风速越大,散热就越快,所以风速和体温下降是成正比的。

另一个决定性因素就是水,或者是十分潮湿的环境。这是由于水的导热能力本身就是干燥空气的25倍,水中散热的速度要比同样温度的干燥空气快很多。所以在水中比在同样温度的干燥空气中冻死的速度要迅速的多。正常人如果暴露在零度的空气中,可能依旧能存活几个甚至十个小时,但是如果人浸在零度的水里,只需要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被冻死。

这就好像,你站在冰山上不会死,但是如果掉进冰山附近的海里,很快就会被冻死。泰坦尼克号知道吧?所以如果这几个学生没有从事某种特殊性质的工作,那我差不多可以推断,他们是在水里冻死的。”

李进一直都在认真的听着,杜箴已经惊讶的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位惊为天人的大法医,哪里是厉害那么简单啊!

李进听到沈墨的结论,又看了看死者的照片,还是觉得有些疑惑。如果这些人是在水里冻死的,那为什么没有人看出来?

沈墨只瞥了李进一眼,就看出了李进的困惑,于是便解释道:“在足够寒冷的水中,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就能冻死一个人。所以他们身上没有严重冻伤的痕迹,也没有明显尸斑。在一个人被冻死的情况下,身上是必定会出现冻伤的。可是在水里就不一样了,没有冻伤很正常。”

“那……如果你是凶手,你该怎么让这几个人死于冻死而不是溺毙?怎样让人看不出他们被冰水浸过的痕迹?”李进看着沈墨,仍然不解的问道。

沈墨倚坐在了沙发里,慵懒的一手撑头,一手拿着资料很自然的说道:“给氧啊。让他们可以在水下呼吸,但是却限制他们的行动自由。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死于窒息或溺毙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被害人的情绪越激动,他们死亡的时间就会越加速。整个过程简单、快速、不血腥,只要有足够多、足够冰的水,就连处理杀人现场都省了很多事。”

“哇……真的太厉害了…太帅了!”杜箴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声。

而李进苦笑了下对杜箴低声说:“你就不觉得他还太可怕了吗?看见没,做个好人很重要。就他这样的,做个好人就是一位厉害的法医,他要是个坏人,得是一个多可怕的杀人魔?”

杜箴地懂非懂的连连点头,好像是觉得李进说的很有道理。

“说什么呢?”耳边幽幽传来了沈墨森冷的问句。

李进佯装思考,不予理会。大约过了两分钟,他忽然抬头问道:“不对啊,什么,那衣服呢?衣服怎么解释?如果他们曾被浸在冰水中,衣服应该是湿透了的。可如果是没穿衣服赤身浸在冰水中,死后才穿上的衣服,那又不可能会有反常脱衣状态。”李进在试着找出所有的不合理,当他们能解释通所有的不合理之后,剩下的一切就会顺理成章的变成合情合理了。

对于李进这个问题,沈墨只是不以为然的问道:“他们身上的衣服就一定是他们自己的么?家属怎么说?有没有发现衣着不正常?”

“这……”李进怔住了,他还确实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因为死者的死态并不算安详,反常脱衣动作也使衣物凌乱,这就造成没人注意到他们身上穿的是不是自己的衣服。再加上,他们的家庭环境都比较特殊。比如像江鹏母亲那样的人,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穿着什么衣服出的门吧!

看到李进发愣,沈墨就了然的点点头说:“看来,都是一些缺少关爱的孩子。这样吧,如果还有没火化的尸体,你就去检查一下,他们的脸上有没有特殊勒痕,比如潜水面罩那种东西造成的痕迹。如果都已经火化了呢,那就仔细观察照片吧!我刚刚看了一下,从你带来的资料来看,他们几个的衣着就有问题。那个还算富裕的家庭,孩子怎么可能穿着那样破旧?袖口不仅有磨损迹象,而且好像还比较短。如果说是贫困家庭也还可以理解,可那个富裕家庭,应该不太会吧?还有,你看那个叫程勇的被害人,在这个季节,围了那么一条厚围巾,不觉得很不自然吗?”

被沈墨这么一说,李进连忙拿过了那叠资料,仔细的翻看着。一旁的杜箴单单是听沈墨说的这些话就已经傻了,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沈墨,偶尔瞥一眼那些资料照片,可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凑过去仔细看。

在李进仔细的观察之下,有几张近距离的死者面部照片确实发现了淡淡的痕迹,就在腮边。还有沈墨说的那个程勇,那厚厚的大围巾一看就是冬天用的,而且还得是风雪天才用的上的,在现在的季节里,围在死者身上确实很怪异。

看了很长时间,李进这才抬起头来说:“沈墨,这么说……是有人先在水里冻死了他们,然后在反常脱衣尸僵已经形成之后,再为他们换上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衣服。这种换衣行为,属于强迫性无法控制的行为。因为如果凶手只是想给死者换上干爽的衣服,没必要还围上那条厚围巾。”

“对啊,所以说,那些衣服是关键。衣服的主人,或许就是凶手杀人的原因。”沈墨说。

“可是,尸体都火化了,那些衣服可能也不在了。”这是李进当下最着急的事情,没有了尸体、没有证据、无法尸检痕检,即便是他们推理出了整个杀人过程,似乎也无济于事。

沈墨想了想又问道:“他们几个人中,就没有一个监护人是正常的吗?”

李进和杜箴对视了一眼,然后几乎同时开口轻声说了一个名字“杨轶……”

是的,如果单说监护人的品格状态的话,也许杨轶的奶奶是相对最正常的。只不过她那样的年纪,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李进一直都不敢,也不愿意再去刺激那位老人。可是现在看来……为了案件水落石出,给死者和生者一个交代,可能不得不去打扰一下那位孤苦伶仃的可怜老人了。

第七十六章 过火

李进把自己的顾虑以及杨轶的情况告诉了沈墨,没想到沈墨却完全不担心的说:“你们不要觉得老人就一定很脆弱、不堪一击。越是历尽了人世沧桑,才越能看透世态炎凉。尤其是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他们更是能参透生死,看破很多年轻时候看不透的事。随着新陈代谢的缓慢变化,变得脆弱的也许是他们的骨骼、内脏、身体,但是心理,一定是要比年轻人坚强百倍。所以,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如果老人知道孩子是被杀的,我想她一定会尽力配合警方调查的。”

李进听过了沈墨的这一席话,忽然感觉到了格外的舒心。哪怕是最近焦头烂额,哪怕是悬案一桩接一桩,但只要有沈墨在,似乎就能让李进永远保持最好的状态。说是犹如醍醐灌顶,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最近的案子接二连三的给李进造成压力,甚至是打击。他的头脑有些混乱,有些感性,甚至有些迷失了方向。尤其是沈墨不在身边的时候,更是屡屡让他感觉疲惫不堪。现在听了沈墨的话,好像忽然找到了查案的方向。李进必须得承认,自己的这位挚友,对自己的影响是有多么的深刻。他甚至不敢想,如果沈墨哪天不做这行了,准备潇洒惬意的去过悠闲生活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打起了精神,李进站起身,整理着那些资料说道:“沈墨,你好好休息吧,估计也歇不了一天半天的了……我去杨轶的奶奶那里看看,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再来找你。”

“你等等。”沈墨拉住了李进转身要走的衣角,看似很不情愿的问道:“需要我帮忙吗?如果需要,我可以牺牲一下我的假期……”

李进一听就笑了,他转回身,拍了拍沈墨说:“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就不用牺牲你的假期了。再说了,以你的脾气,牺牲两天,肯定会要回十天。想起十天没有你帮忙破案的日子,我想我还是忍了这两天比较好。真要是把你剥削罢工辞职了,我可怎么办!”

沈墨好像是被气笑了,瞪了李进一眼说:“你知道就好。那你自己一切多小心吧,凶手应该就是学校里的人。”

“嗯,我知道。”李进的手,落在了沈墨的肩上。微微用力握了握,这才带着杜箴离开。

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杜箴礼貌过头的鞠躬道别,仿佛,是在和他的偶像道别一样。而沈墨,也第一次对杜箴露出了好看的微笑,还挥了挥手。

直到上了车,杜箴这才敢大声说话。他十分兴奋的对李进说:“这就是那位大法医啊!他真是好帅啊!啊不不不,应该说,他在推理案情和尸体死因的时候更帅!李队,你们俩的感情真好,感觉好默契。还有还有,他最后对我笑了诶,还对我挥手了呢!”

李进微微笑了笑说:“嗯,看来他对你印象也不错。我和他大概是认识的时间久了,沈墨的专业能力确实令我佩服,有的时候,很多问题我都要请教他。”

杜箴仍然激动的说:“真想不到,他仅仅是看了看照片,就推理出了那么多东西来。如果让他看见尸体,那你们俩还不是分分钟就能破案了?”

李进发动车子笑道:“如果他能接触的到尸体,那我们就不必这样麻烦了。他能轻而易举的看出尸体的真正死因、死亡时间、甚至可以给我推断出凶手的侧写。比如,年龄、身高、体型、性别。但是尸体被火化,就意味着大部分的罪证都没有了。剩下的线索很少,只能一点点慢慢找。”

这时候,杜箴忽然一本正经的看着李进说道:“李队,我也想能帮得上你的忙,你有没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信息,我可以去学校帮你。”

李进看了看杜箴,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应该不错。你能不能打听到从四名死者入学以来,你们学校发生过的命案?即使是自然死亡也算,只要是死了人就算。你帮我好好查查?”

一听李进真的给自己委派任务了,杜箴激动的点头应道:“没问题的,李队,你等我的消息!”

李进送杜箴回了学校,就直接去杨轶的奶奶那里了。听说老人刚刚出院,现在正在家静养。

在这样的时候来打扰,李进的心里很过意不去。但是没有办法,为了能查清事实真相,不得不那么做。

当敲响大门的时候,里面的一阵安静让李进不由得一阵揪心。他担心老人悲伤过度会出现意外。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屋里就传来了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谁呀……”那声音很沙哑低沉,一听就能想到,老人肯定哭过很长时间。

李进站在门外,语气尽量柔和的回道:“老人家,您好。我叫李进,我是刑警队的,现在负责调查杨轶的死因……”

门内没有回话的声音,但是却能听见匆忙赶来开门的动静。

很快,门开了。老人佝偻着腰,蹒跚着步伐走出门外,抬头看着李进,十分激动的问道:“我家小轶不是意外死的对不对?对不对?”

李进搀扶了老人一把,然后轻声说:“您先别激动,我们进屋聊,好吗?”

老人缓慢的移动步子,干瘦的身体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李进走进房间,环视一周。很容易就看得出来,老人生活条件很清贫。但是杨轶的床,桌椅,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老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着杨轶的照片。李进没有特意拿起来看,远远的瞥了一眼,那是一个从外表就能看出来十分内向,沉默寡言的孩子。他的眼神忧郁、自卑,还有深深地胆怯。这与其他三个学生的特质相差实在是太大。如果说那三个人会惹来杀身之祸,或许还情有可原。可是这个杨轶……

坐下之后,老人就颤抖着双手捧起了杨轶的照片,然后呜咽着对李进说道:“我就知道……小轶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出事的……我家孩子那天走的时候,穿的不是那件衣服……”

话音刚落,李进就马上问道:“您是说,杨轶死的时候穿的不是自己衣服?!”

老人含泪点点头:“嗯,那件外套我没见过,我以为是哪位同学借给他的。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哪个同学提起过这件事。我住院的时候一直在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事情真是这位老人所说的这样,那么情况就与沈墨所说的完全对上了。尸体身上的衣服不是他们自己的,或者说,至少有某一部分不是他们自己的。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凶手冒险费事的这么做,目的是为了什么?李进快速转动脑筋推理着所有的可能性,最后他觉得,这应该是为了某种标志。那件不属于死者的衣服,应该很特殊,代表着某个事件或者某个人。

李进觉得有些东西越来越清晰,于是就对老人问道:“请问,我可以随便看看杨轶生前的东西吗?”

老人点点头道:“去吧……你自己随意就好。”

李进“嗯”了一声,然后就在这间并不宽敞的小屋里看了起来。可是也正如李进所想的那样,这里没有日记、没有任何能突显性格的东西,没有兴趣爱好物品,这是一个孩子和老人一起居住的典型特征。由于是隔辈人,代沟比较严重,他们通常是不会对老人倾诉太多,也不会在老人面前展现太多的自我。所以在他居住的地方,能看出来的就只是一个老人想看到的那个状态,规规矩矩、本本分分。

不过即便是这样,李进也还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在杨轶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很小的面具模型,那是《v字仇杀队》中的以盖伊福克斯为原型的面具。就是这个还不如手掌大小的面具,使李进更了解了杨轶一个层面。他渴望自由、渴望自我,并且有着强烈的复仇欲望。这个看上去十分怯懦的大男孩,心中是有恨的。

再仔细观察那张书桌,有不少地方都有深刻的划痕。这些划痕都没有暴露在明面,都是在老人几乎不会发现的地方。这证明杨轶的心情经常处于疯狂激烈的状态,但是在老人面前,他要努力的克制,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宣泄方式。

李进大概已经可以想象到,杨轶究竟是为什么会和另外三个“小混混”式的青年走到一起的了。恐怕是威胁、恐吓、羞辱、愤怒共同造就的结果。

比如,那几个孩子逼着他做某一件事,他不愿意,于是就遭受了打骂、讥讽和羞辱,在求自保的心理上,杨轶还需要心灵上的愤怒发泄口,于是,他可能就做出了更离谱的事情。

到现在为止,李进基本上可以肯定了,这四名死者在生前一定做过某件十分过火的事情。这件事让当事人记恨于心,所以才杀了他们。不过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应该不是在最近,因为学校和家属竟然没有一个怀疑对象,显然,他们是不觉得有人会杀死这四名少年的。

李进又劝慰了老人片刻,然后便起身告辞了。在临走之前,老人目光笃定的看着李进请求道:“请你一定要抓住那个杀人凶手。我家的孩子已经死了,不抓住他,可能还有更多的孩子有危险!”

第七十七章 预谋

李进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对老人很郑重的说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您多保重。”说完,就告辞离开了。他从不轻易承诺被害人及其家属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神,不是什么案子都能破的了,不是什么凶手能抓的住。妄自承诺,只恐辜负了别人的重托。而且也会给自己增加压力,那样反倒是更加不利于破案。

在下楼的时候,李进脑子里总会浮现老人的眼神。那目光,悲伤且坚强。

还没上车,李进就接到了韩城的电话。

“李队李队,您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几个脑袋都快想破了,您快回来吧!”看来,警队那边已经等急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孟小川和小张他们几个人激烈讨论的声音。

有这些上进的好队员,李进倒是觉得很安慰。

李进一边开车回警队,一边在电话里告诉了韩城,他马上就到,学校的这个案子绝对是他杀,当地警方和校方草草了事这一点自然是难辞其咎。现在,离破案还有最后一个重要环节,那就是等待杜箴的消息。三年以来如果那所学校中曾发生过命案或者恶性案件,那犯罪嫌疑人就基本上可以确定目标了。

不过当今社会的校园里,暴力或者欺凌事件屡见不鲜,李进觉得以杜箴对这个案子的认真劲儿,恐怕带回来的大小事件不会太少。所以为了不浪费时间,还是需要先为罪犯做一个侧写,然后再从杜箴所带回来的事件之中查找,符合侧写的嫌疑人。

到了警队,警员们一看见李进回来了,从大门口就都围了上来。韩城为这个案子已经暴躁了一天了,警员们都说李进不在,这李逵似的城哥怕是要发疯了。尤其是死的都是青少年,韩城他们更是一个个义愤填膺。

李进快步如风的拿着资料往警队走,然后对身边的警员说:“到会议室开会,同时你们要马上调查,把这个地区三年以来的青少年恶性案件的档案带到会议室,其余负责学校案子的警员也在会议室集合,我们尽快侧写。”

警员们一听,都动力大增的各自忙碌了起来,因为李进给出的侧写,几乎就等于破案的关键。当他的侧写出来了,那么这个案子也就离水落石出不远了。剩下的,只是他们要抓住凶手而已了。

韩城和孟小川他们一听李进带着那么重要的消息回来,连忙通知档案室调查李进所要的档案。可是也真别说,三年之内一个地区的青少年犯罪事件,可能远远要比一般人想象中多的多。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档案室管理人员就整理出来了百十来个档案袋,有偷窃的、打架的、故意伤人的等等。当然,这些是都已经报警了的,还不能排除那些压根儿就没进入警方视线中的。

那些正处于人生最美好年龄的青年,也是最容易变成小恶魔的阶段。尤其是在十八岁之前,他们对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几乎可以肆无忌惮,因为未成年保护法,造就了很多走上弯路的少年更加无惧无畏。

韩城带着两名警员,抱着那些档案来到了会议室。他一看见李进就激动的说:“李队,您可回来了!来来,这些都是您要的,可由于时间关系,不一定特别齐全。小张他们在继续找呢,如果有遗漏的,马上就送来,咱们抓紧时间找出那个在学校里杀人的变态吧!”

李进拍了拍那一摞厚厚的档案说:“没关系,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就能看完。我们先说说学校这个案子的凶手侧写吧!”

大家纷纷坐了下来,认真的听着李进所说的每一句话。

李进将尸体和现场的照片贴在了黑板上,然后又写下了四名死者的名字。只不过,他将四个名字分成了两组,而杨轶是单独的一组。

接着,李进就指着杨轶的照片说道:“这个学生,是和其它三个学生不太一样的。那三个是属于欺凌者,而他属于被欺凌者。如果说校园案件属于复仇事件,那么可以证明这个杨轶也曾和那三个学生一起做过某件事。他们不属于同类人,有交集的时候应该不是很多,为什么会在一起并且做出错事,还需要调查。所以,这个被欺凌者,是关键。

再说死者死因。当地派出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草草以意外结案,让那些不负责任的家长匆忙就将尸体火化了。现在没有尸体,我们没办法进行细致的尸检。但是从尸体现场照片来看,死者是在水里冻死的。”

“水里?那溺水特征怎么会没有人看出来呢?”孟小川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寻找沈墨的身影,这个时候他不应该不在。

李进简单的回道:“凶手只是让他们在水里冻死,并没有让他们溺水,所以才会没有溺水特征。他们身上的衣物,至少有某一部分不是他们自己的。而且衣服是在尸僵已经形成之后才套上去的,虽然这样做有可能会破坏尸僵,但是冻死的尸体,本身尸僵就会比自然死亡或者其他方式死亡方式更容易形成。”

“有一部分衣物不是自己的……?”大家纷纷开始议论李进的这个说法,好像对此深感不可思议。

想想也对,要不是因为他们四个人的家庭都那么特殊,有哪个孩子死后,家长会看不出他们身上的衣服是不是自己的?可悲的是,这四名死者,只有杨轶的那位老奶奶,发现了自己的孙儿身上有着一件不属于他的外套。

李进依次指着四名死者的照片说道:“大家看,稍短的裤腿、不合身的外套、破旧的袖口、还有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厚围巾。这四件衣物分别穿在了四名死者的身上,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绝对不是他们自己的。邓阔的名牌裤子和破旧毛衣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两件衣物穿在同一个人身上,实在很违和。杨轶的外套一看就不是他的,无论是肩宽还是长短,都非常不合身。再看那围巾,这个季节带,不觉得很奇怪么?”

当李进说完,就有警员马上提问了:“这难道是凶手故意给他们穿上去的?”

李进点头道:“没错。在杀害青少年的案件中,为死者穿衣的行为多半出现在女性凶手身上。她们天生的母性会在杀死死者之后有心疼和愧疚的心态,所以才会为死者穿上衣服。可是这个案子有所不同,凶手为死者穿衣服的目的不是安抚,而是复仇。用代表了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的衣物强穿在死者身上,以表明自己亲手复了仇。”

“那这凶手是不是女人?”有警员追问。

“不是。”李进果断的回道:“要想将已经形成尸僵的尸体从冰水里捞出来,然后再为之穿上衣服带走,随后弃于校园之中,这绝对是个力气活儿,一般女人干不了。不过尸体身上没有明显拖拽划伤的痕迹,所以,第一案发现场离校园非常近,也许,就在学校里。”

警员们纷纷认真的记着笔记,大家都一边听着,一边思索。

李进敲了敲桌上的档案说道:“学校里或者学校附近,一定有温度极低的地方,比如冷库之类的。这个凶手是学校里的人,也许是老师,也许是门卫,也许是清洁工,不要局限于他的工作性质,总之,他是可以自由出入校园的。

还有,四个抛尸地点,应该都有各自的意义。不然的话,凶手没有理由背着尸体上天台。那样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四名死者生前可能欺负过某个学生,某个老师,或者害某个老师害的很惨。不管他们是不是无心之举,这个满怀恨意的成年人都没有原谅这几个孩子所犯下的过错。他压抑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所有人都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才开始出来复仇。

杀人的手段表明,这是有预谋的杀人,不是即兴,也不是被某件事情刺激的冲动杀人。冰水、面罩、衣物、运尸方式,所有事情一气呵成,在一个夜里快速完成,并保证尸体会在清晨被发现。这不是临时决定能做的出来的,凶手应该为这一次的杀人计划了很长时间。”

大家听着李进的话,一个个都眉头紧皱。想起那些学生们的身边竟然时时刻刻围绕着这样的一个魔鬼,就不禁浑身发寒。

第七十八章 精神支柱

李进看出了大家的情绪,不过他和所有人不一样的是,他永远不会有那种认为死者就一定是弱者的观点,也不会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就去无故的泛滥同情。所以这时候他近乎有些残酷的说:“年少,不能完全无畏,更不能成为无知的理由。校园欺凌事件和家庭影响有着一定的关系,这些死者的家属恐怕时至今日也没有好好想一想,孩子的人生路究竟是怎么断送的。这个复仇的凶手,他曾经一定也经历过最痛苦难熬的过程。也许,他本身是想原谅的。可是他在学校里,每天都能看见这几个孩子,每一次看见他们恣意狂妄的笑容,可能就会加深一层仇恨。最后,他曾经所受的伤害变成了永远也无法原谅的过错,于是,他开始计划复仇。这些,校方没有责任吗?他们为什么要留这个人一直在学校里呢?每一位工作人员平日里的精神心理状态,没人能看出不正常吗?所以,这四名年轻人的惨死,是多方面因素共同造成的。在抓捕凶手的同时,有更多人应该反思。”

本来暴躁着的韩城,这会儿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他可是一直以自己的职业引以为荣,并同时认为所有警察都是可敬的。可现在,这么明显的案子,当地竟然会完全无视。只因看似正常的死亡,就匆忙断定了自然死亡。李进所说的应该反思的人当中,跑不了警方自己。还有那些不负责任的家长,也是让人越想越愤怒。最后,韩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赌气。

李进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继续说:“这个凶手为了能够留在学校,平时可能伪装的很好,让学生们毫无戒心。他不一定高大魁梧,没准儿还很瘦弱。他有一定的基础理论知识,至少,他知道在水里冻死一个人需要的时间很短很短。”

队里已经摩拳擦掌一天了,这会儿办事也是雷厉风行,就在李进刚刚公布完侧写之后,韩城他们就已经风风火火的去学校周边调查那符合特征的作案地点了。孟小川也开始计算机搜查漏网的案件。

可结果,离学校很近的距离内,就只有一家冷库,但是这家冷库的保安系统很完善,没有过外人入侵的迹象。监控摄像头能监控冷库门内门外的一切,确实没有异常。

倒是在学校里,食堂后面有一个不大的小冷库。平时就是为了储存一些肉类食品之类的东西。才不到十几平米,是承包学校食堂的小老板自己弄得。虽然规格比不上正规冷库,但是在启动设施之后,里面的温度也绝对在零下。为了省电,这老板都是在需要的时候才启动冷库的。

韩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进,李进毫不犹豫的让韩城马上将承包食堂的人带回警队。这可是个关键,学校里面的冷库,可比外面的方便多了!

当天,食堂承包人就被韩城带到了警队。那是一个看上去非常精明的中年男人,他从一进警队就开始贼眉鼠眼的四下观望,明显带着做贼心虚的样子。

当他坐到李进面前的时候,还保持着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李进,那表情似乎是在证明着自己的清白。虽然,他还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会被带到警队里来的。

李进冷冷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越久不开口,那男人就越是坐立不安。良久,李进这才冷声问道:“学校食堂不是不允许个人承包么?”

那男人一听李进终于开了口,连忙嬉皮笑脸的回道:“不不不,警官同志,这法律要求的是承包饭堂的企业必须有三年以上经营大型餐厅的经验。我有,我有经验的。”

“你是企业么?”李进冷冷的看着这个擅长钻法律空子的投机奸商。

不过这男人倒是厚脸皮的很,他摸了摸鼻子说道:“您看什么才算是企业呢,这企业也分大中小,我有企业,又有经验,说实话,给校长的好处也不少……怎么说也算是合法的嘛。您把我请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是不是有学生无理取闹说我们食堂的饭不好吃了?不干净了?哎哟,您可不能听那些小祖宗们信口胡诌啊,他们就是娇生惯养的挑食惯了……”

不等男人说完,李进就不耐烦的打断道:“姓名。”

“吴德。”男人毕恭毕敬的回答着。李进心里知道,校园的案子和这个人应该是没关系的了。这人从进了警队就开始担心的,是自己是否合法经营以及食品安全问题,并不是担心杀人案。

对于这个吴德的名字,李进觉得有些讽刺的笑了。这名字起的还真是妙,与眼前这个一看就没什么德行的男人一切都很相配。

“我问你,食堂冷库的钥匙,都谁有?”李进直接问了自己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可这个吴德却大大咧咧的说:“嘿嘿,校长有,老师们也有,好多人都有,他们都愿意在我那存些东西。我这为了和校方搞好关系,也是大方,反正里面除了一点儿肉也什么都没有,我不怕偷,学校还能帮我付点儿电费,何乐而不为?您是不知道啊,这一年的电费就……”

李进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这冷库钥匙如果很多人都有,那就更麻烦了。于是李进打断了吴德又问道:“你那冷库有过什么异常吗?比如里面的东西被人动过之类的?”

“那当然有,必须有啊!要是有人进去了,里面当然就会有变化。不过我从没有在意过,吃亏是福,厚道做人嘛!这年头,谁还会在乎多了少了两颗白菜。”吴德嘿嘿的笑着,可把人带来,在外面听着的韩城,这会儿却差点儿破门而入揍这个二百五一顿了。

李进也知道,对这个唯利是图的吴德,是问不出什么线索来了,于是只好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有你冷库钥匙的校方人员中,有没有你觉得为人有些不正常的?”

“不正常?抱歉警官……哪样叫做不正常呢?”吴德说着,又四处看了看才小心的压低声音说道:“您别看他们都是为人师表,可其实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多的是!有婚外情的,有养小白脸儿的,还有偷偷摸摸搞师生恋的。说真的,比我也高尚不到哪里去!你看我那食堂菜,可能伙食是差了点儿,但是新鲜的肉啊,鸡蛋啊,都给老师分了啊。就连新鲜的小白菜,都还让他们一人一捆呢!让您说,哪个是正常的!”

李进对这个吴德所说的话,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他合上记录本,推到吴德面前说道:“把有你冷库钥匙的所有人名都写出来,少一个,你的食堂就别想再干了。”

说完,李进站起身就走出了询问室。他知道,以利益威胁,吴德会好好配合的。

一出门,就见到了门外脸色铁青的韩城。韩城看见李进马上忍不住抱怨着说:“李队啊,不能放了他啊!这个货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您看看这个唯利是图的二百五,就他这样的,食材上能用五分绝不会用一毛,还能指望他能做出来放心给学生们吃的饭?”

李进看着韩城,理智且无情说道:“食品安全问题不归刑警队重案组管,更不归你我管。这些问题,该谁的责任谁查,我们只负责调查那可疑的凶杀案。”

“……”韩城堵着气,但是也没有什么能反驳李进的话。他也知道李进说的都是对的。。因为这食堂的饭菜干不干净,合不合学生胃口,确实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所以尽管愤愤难平,韩城也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李进这时候又对韩城说道:“进去看看他那份名单吧,把每个人的身份都弄详细,我现在要去趟学校。”

“李队,用不用派人跟您去啊?”韩城问。他们既然知道凶手有可能是学校的人,当然就会担心他们队长的安全。

可李进却说:“不用。你们抓紧把眼前这些事情弄清楚吧。有什么事电话联系,让小川再仔细查查可疑案件。”说完,李进就大步走开了。

看着李进的背影,韩城心里其实是很心疼的。确切地说,整个队里的警员,平时凑在一起,聊的最多的闲话,也是心疼他们的队长。虽然李进有时候脾气怪了点儿,硬了点儿,但是接触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绝对是一个永远把别人放在前面,从不考虑自己的人。尽管有时候李进理智的吓人,但是也正是这份理智,让他清醒的办案,清醒的面对世界的黑暗,同时带动着整个警队的精神支柱。

出了警队,李进就拨通了杜箴的电话。这个实诚的孩子告诉李进,他正在整理资料。原来,他把他搜集来的消息,都打印了出来,为了方便给李进看。那刻苦上进的样儿,还真有点儿当警察的样子呢。

第七十九章 食堂

李进在学校外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杜箴抱着一个大包跑了出来。就他这对案件如此认真的仔细劲儿,李进觉得也许杜箴以后确实能成为一名好警察,实现他自己的理想。

看得出来,杜箴做这些工作很辛苦,尤其是在时间那么匆忙的情况下,他能搜集到那么多的资料,实在是不容易。

“辛苦你了。”李进一边接过那些资料,一边笑着对杜箴道了谢。

杜箴连忙摆手说:“李队,是我该谢您才对。要不是您帮忙,我可能到现在还会怀疑学校里面闹鬼呢。”杜箴不好意思的笑了。

李进翻开那些打印文件,这才又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杜箴。那些三年之内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被记录的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就连时间地点人物都标注的十分清晰。只不过……大到老师被逼辞职,小到往女同学书包里放小毛毛虫…大大小小的事件比孟小川和韩城找到的档案只多不少。这就意味着李进的工作量又要增大了。

“你找的还真是细致,问到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容易吧?”李进笑着对杜箴问道。

杜箴又挠了挠头笑道:“也还好啦,就是欠下的饭可不少。”

“我报销,去和同学们吃吧。”李进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查阅着那些资料。

经过仔细的筛选,资料里值得非常注意的案子有三件。一个是女生在上课的时候忽然跳楼,原因不明。一个是老师在学校被人恶作剧导致摔断了腿,后来被迫辞职。还有一件,是一个意外。学校偏僻的储物间着火,烧死了一名学生。

三件事发生的时间不一样,应该没有太多关联。只不过这些消息被学校封锁的很厉害,学生口中得知的情况也并不是特别详细。

杜箴这时候对李进说:“对了李队,我知道杨轶为什么会和邓阔他们在一起了。”

“哦?说说。”李进好奇的看向了杜箴。

杜箴稍微回想了一下说:“这个杨轶平时性格非常内向,他是邓阔他们三个人欺负的首要目标。听说,他连每天的饭钱都被邓阔他们收缴走了,一个学期下来,饿肚子是经常的事。就这样,还时不常的遭受拳打脚踢。他的性格也没什么朋友,好像只有一个男生对他不错,有一次邓阔他们打他,被那个男生看见了,还出手帮忙了呢!不过结果就是……那男生也变成了被欺负的目标。都是很内向的人,和同学们没什么交集,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好像后来没多久就退学了吧?反正,杨轶为了避免挨打,也实在给不起那三个人钱了,被逼情况下就只好帮他们做坏事。你看见我查的那个往女生包里放毛毛虫的那件事了吧?那就是邓阔他们逼迫杨轶做的。有很多同学看见了,他们在操场上打杨轶,说不这么做就打死他。”

“……”李进沉默着,眉头却微微蹙起。如何想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纯真的象牙塔里。

“李队,你可别忽视那件小事哦,那个书包里被放毛毛虫的女生,就是后来忽然跳楼的女生。”杜箴睁着大眼睛,一本正经的对李进说着。

“哦?”李进被这个情况惊了一下。因为他不认为有哪个女孩子会被一条虫子吓到跳楼自杀。要么就是她之后又遭受过很多无法忍受的欺凌,要么就是自杀另有原因。看来,这条本已经被李进排除在外的“毛毛虫”还得另眼相待才是。这个女生死的蹊跷,又和四名死者有关系,这件事不能大意。

“杜箴,你带我去你学校的食堂吃个饭吧?我请你。”李进提议道。

“啊?”杜箴露出了难看的表情,撇嘴说:“那里的饭哪里咽的下去啊……李队,我劝你还是不要好奇食堂菜了,吃一次,后悔一辈子。我们平时啊,都是宁可泡面的。”

“哈哈,有那么夸张啊。走,带我去看看。”李进的态度坚决,而杜箴也看出来了,李进的用意并非是真要吃饭。

食堂有专门的人负责,吴德平时可不管这些琐碎的事情。

来到食堂,这本是饭点的时间,却没有几个人在这里吃饭。主管食堂的人是一名中年妇女,她扎着围裙,正在扫地,收拾碗筷。

“秦姨。”杜箴热情礼貌的对那女人打着招呼。

女人抬起头,看见杜箴之后,和蔼的笑了笑说:“哎呀,大篮球明星,怎么跑到食堂来啦?我记得,你可是不在这里吃饭的哦。”

杜箴笑着指向李进对那女人说:“秦姨,这位是我的朋友,他想吃食堂的饭菜,您看看还有菜吗?”

女人看了看李进,一眼就看出了是校外人员,于是就对杜箴小声的提醒道:“最近学校查校外人员比较严,你带着朋友去里面角落里吃。菜都有,你去看看吧!”

“好嘞,谢谢秦姨。”杜箴说完,就带着李进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了。然后对李进劝道:“李队,我去买两瓶饮料喝吧,至于吃的……我们还是算了吧。”杜箴一边说着,一边撇着嘴嫌恶的瞟向不远处的取菜口。那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胡做菜式……确实让人看了就没胃口。

李进见状,直接站起身说:“好的,我去买,你在这里等我。”

买饮料的时间里,李进大概的就找到了冷库的位置。应该算是食堂的后间,要想出入冷库,就必须要经过食堂。食堂的管理人并不多,大多数的工作似乎都是由那个秦阿姨来做。想必这也是吴德减少开销成本的方式。食堂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女人,只有厨师是男的。不过那个厨师已经五十多岁了,看上去除了脏一点儿,并不像是能策划出四桩杀人案的样子。

李进转了一圈,拿着两瓶饮料回来,然后漫不经心的对杜箴问道:“这食堂的厨师看来是手艺一般,要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反感食堂饭菜呢。”

杜箴叹了口气说:“饭菜不好吃也就罢了,主要还不干净。当初我们几个同班同学啊,每天都在一起吃饭。有两个嘴馋的,看这饭菜就要吐。可也别说,这样的饭菜我也吃不下去,听说吃出苍蝇蟑螂的都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所以我们就经常在校外吃。不过虽然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可是叔叔阿姨为人还是都很好的!有时候我们几个同学从外面买回来的吃的,为了一起吃,他们也让我们坐在食堂里。有时候我们有些违纪的小动作,他们还帮着我们瞒着。”

“哈哈,那看来这食堂还是多少有些优点的,至少和你们的关系搞得不错啊。”李进似乎有些开玩笑的说着。

杜箴感慨似的说道:“是啊,想想一转眼,就连秦姨也来了有一年多了。同学们都和她的关系不错,我们几个人有时候没办法必须在这里吃,她都会精心给我们弄干净可口的吃的,哪样菜不好,她都会冲我们使眼色不让我们拿。所以即便不在这儿吃,我们也经常来买瓶饮料坐会儿和阿姨聊聊天。秦姨这个人话不多,但是却很和善。”杜箴说着话,还面带微笑的看向了那边的秦阿姨。

“是吗?怎么,你们都喜欢来这里聊天吗?”李进放松的和杜箴闲聊着。

杜箴点点头说:“是的。因为秦姨没有家人,身体也不太好,她就住在这里。为人很随和,很多同学都愿意和她接触。不像里面的那个厨师,总是闷声不说话,就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性格古怪得很。”

李进顺着杜箴的目光看向里取菜处的厨房里,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确实是一脸阴郁,此时还正阴森森的盯着李进和杜箴。这种眼神,让李进感觉很不舒服。他回过头对杜箴问道:“你刚刚说这里的叔叔阿姨都很好,不包括他?”

“当然不包括他。他只在厨房里忙,和我们没有什么接触的。那时候在食堂外碰上过,我们主动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而且眼神还很吓人。从那之后,我再看见他,也不再上前打招呼了。”

“他叫什么名字?”李进对这个古怪的大厨起了好奇心。

杜箴摇摇头说:“不知道,大家都叫他怪老吴。从有食堂开始,他就在这里掌厨。也是老熟人了。可就是性情很怪异,好像看谁都有恨。”

“老吴?”那不是和吴德一个姓?莫非他们是亲戚关系?如果从杜箴的描述来看,这个老吴似乎符合一些侧写特征。而且他守着食堂、守着冷库,作案应该比别人方便。只不过李进打量了他很久,也没看出来这是一个能精心策划杀人的人。

第八十章 做回自己

可这食堂剩下的员工就几乎全是女性了。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是负责采买工作的,一星期来三次,送完东西就走,作案时间不充分。还有一个是偶尔代替老吴掌厨的,可那位大叔比老吴的年纪还大,要想背着死尸从食堂跑到教学楼再爬上顶楼,那可不容易。

李进又看了看这个似乎充满着问题的食堂,然后对杜箴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我需要点儿时间仔细查查你给我的这些资料,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李队,你是要去找沈教授吗?”杜箴笑着问道。

“是。”李进从容的回答,他不介意袒露自己需要沈墨,需要帮助。

杜箴看出李进不会带他一起去,所以也只好对李进说:“李队,那等你有线索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啊。”

“放心,我会找你的。”李进对杜箴笑了笑,然后两个人就一起走出了食堂。

李进离开学校并没有直接去沈墨家,而是将车开到沈墨家的楼下,一直坐在车里。他的脑子里好像在想着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千头万绪的一片混乱。以这样的状态去见沈墨,他怕对案子不会有任何的帮助。

直到夜幕低垂,夜色已深。李进还是坐在车里思索。他脑子里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暗河,哪怕知道眼前的案子不容分心,可他还是总会想起来。李进在破案的时候很少会有这样的状态,可自从开始接触暗河案件之后……他就总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很难完全冷静下来专心思考一件事。

就在他逼迫自己专心研究那食堂里的几个人,以及校园内那几件值得注意的事情时,车窗忽然被敲响了。

虽然是很轻的两下,可还是吓了李进一跳。他猛的抬头看向车外,外面站着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墨就那样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车里的李进,高挑的身影在夜幕中更显清瘦。

李进愣了一下,连忙打开车门问道:“诶……你怎么……”李进急忙下了车,看着忽然出现的沈墨,混乱的思绪让他还有些语无伦次。

两个人又都坐进了车里,面对李进支支吾吾的问题,沈墨只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我从五点钟看你到十一点,六个小时了,你不上去,那我只好下来了。”

“我……”李进有些懊恼的将脸埋进手掌之中,他没想到,原来沈墨一直在等他来,一直在看着窗外,看着楼下。

“沈墨……”李进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还以为,那句不请自来把你吓跑了,不敢上楼了呢!”沈墨直接揶揄着说。

李进苦笑:“这些年,你轰我的次数还少啊?我像是一个能被一句话吓跑的人吗?我就是觉得心很乱,很难专心破案。”李进坦诚的说着自己的感受。

沈墨目视前方,随手扔给了李进一瓶水,冷声说:“我才没那么大功夫跑出来跟你计较,我就是感觉你都在车里发呆六个小时了,怕是快渴死了。”

李进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嗓子果然已经很干了。

“这个学校的案子有那么复杂吗?能让你如此心烦意乱?和这个案子无关的事情就不要想,想多了,这个案子都会变成悬案!说说吧,或许我能帮你分析分析这个不寻常的案子呢?福尔摩斯不是说过吗,不寻常的现象总能给人提供一些线索,而没有什么特征的案子却是难以侦破的。你这冻死的案子,特征太明显了。”

李进听着沈墨的话,心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们两个人都一样,对柯南道尔写过的所有话,他们都记忆深刻。

“沈墨,你说一个女生在学校跳楼通常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李进仰脖差点儿干了一瓶水。

沈墨想都没想就回道:“那必定是和学校有关呀,如果是校外或者家庭因素,她应该不会选择在学校结束生命。自杀的人,通常在选择地点上分为那么几种。一是选择偏僻的无人之地或者封闭的空间,为的是不被人发现,去意已决,不想被人阻止或打扰,只想安静的离开。另一种自杀者所选择的地方是对他们自己本身有着深刻意义的地方,或者说,是和他们的死有着直接关联的地方。比如民工跳楼会选欠钱开发商的楼房,为情自杀的人会选与爱人分手或初识的地方等等。当然,还有一种虚张声势的,会选人多热闹的地方,因为他在等人劝解或救援。你说的那个女孩,百分之九十是因为发生在学校里的某件事,才想不开自杀的。”

“发生在学校里的事情……”李进思索着,他在想有什么事情会逼到一个女学生自杀呢。是学习压力?还是被那几个学生给欺负的?

忽然,李进脑子里想起了吴德那些看似不正经的话“您别看他们都是为人师表,可其实他们也比我高尚不到哪里去。有婚外恋的,还有偷偷摸摸搞师生恋的……”

师生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李进激动的抓住沈墨,然后将杜箴给的资料中,最值得关注的三件事告诉了沈墨,然后又将吴德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他两眼兴奋的看着沈墨问道:“沈墨,会不会是师生恋?那个女生的死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墨用最快的速度分析着李进忽然给出的大量信息,然后琢磨着说道:“师生恋…这倒是也有可能。因为如果这要是被校方发现了,这一对师生很可能就在那所学校呆不下去了。”

李进点点头说:“没错,后果很严重。可那还是被校方知道了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呢?校方不知道,但是同学之间私下里却传了个遍。那远比在学校里呆不下去更可怕。人言可畏啊!”

沈墨这时目光一转说道:“李进,你有没有试着把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拼凑成为一件事?”

“你的意思……”

“师生恋、毛毛虫、跳楼自杀、被同学愚弄被迫辞职,如果这些是有关联的呢?”沈墨试着分析着。

“那个被恶作剧摔断腿的老师,就是和女学生死有关的人?如果是那样,复仇就说得通了,可是那个老师早就已经辞职不在学校了,他怎么完成这个案子?”

“其实这就是唯一难解释的问题。这个人要么隐藏在学校里,要么就是有特殊办法自由出入。虽然说这两种可能性都不高,但别的似乎就有些说不通了。”沈墨为李进分析着当前各种可能。

李进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颇有些无奈的说:“这关系到一所不错的学校最大丑闻,就算校方知道情况,也不会轻易告诉我们的。”

听李进说完,沈墨诧异的看着李进说:“李进,这是你说出来的话么?你的性格,就算不一脚踹开校方办公室的门去质问,也总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因为暗河里的那个冥王,就因为你百分百的破案率不在了,就因为你手上有悬案了,你就变的这样纠结混乱了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和普通平凡的警察有什么区别?”

沈墨略带愤怒的质疑,让李进有些错愕。沈墨不管李进的反应,继续冷着脸说道:“我认识的李进,是傲骨嶙峋的刑警队长,是犯罪心理学专家,是一个活体测谎仪,能轻易看穿人的谎言,又怎么会担心这种低级问题?”

李进喝光了最后一点儿水,他没有解释自己的变化,也没有给自己找什么开脱的理由,他只拍了拍沈墨的肩膀说道:“沈墨,真的谢谢你。你如果闲着无聊,就看看这些资料,我明天一早就去学校问问那个女生和老师的事情,如果真是我们推测的那样,那这个案子就有眉目了。程勇、江鹏、邓阔,他们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以此要挟那个老师和女学生,也或许他们连要挟都省了,而是每天欺负他们,嘲笑他们。他们逼杨轶去吓唬那个女学生,没准儿也是因为这个。女学生害怕自己的事情被他们告发校方,也只好忍气吞声。最后因承受不住舆论压力而跳楼自杀。在女学生死后,这几个孩子也没放过那个老师,最终害他摔断了腿,被迫辞职。这些原因,足以燃烧起复仇的怒火。可是那个老师曾经在学校任职,如果他回到了学校,怎么会没人知道?这是个关键,我得去解开它。”

“嗯,你只要做回自己,做回李进,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出这个案子的突破口。”沈墨坚定的看着李进,给予他信心。

李进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反过来叮嘱着沈墨说:“你啊,这脾气怎么比我还怪。以后免去看我六个小时的过程,打个电话骂一顿,我会自己上去的。珍惜你假期的最后一点儿时间啊,告诉你,该上班了。”李进话是这么说,可眼神和语气无不透露着他对这位挚友的需要。

第八十一章 悲惨故事

“呵呵,行了,知道了。”说完,沈墨就下了车,朝着电梯那边走去了。

李进这一刻的心情也有所变化,本来一团乱麻的思绪,渐渐有了些眉头。不再过多耽搁,李进决定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还是曾经的自己,沈墨口中的李进。不再被什么冥王和暗河干扰,那百分百破案率,他会自己亲手拿回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李进早早的就来到了校长办公室。这一次,他是带着韩城来的。因为韩城的暴脾气,多多少少会给人一些压力。谎言的破绽,在惊慌和压力下最容易表现出来。

校长不知道李进和韩城这是来干什么,很诧异的请教是不是学校发生什么事情了。

岂料,这话刚一问完,韩城就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问道:“这学校里死了那么多人,事故频发,校园暴力,我们来不是很正常么?李队今天要是再不来,那才不正常。你以为打通了关系封锁了消息就万事大吉了?你要真一心为了你这学校名声着想,就该好好管理。总是靠关系压舆论,那不早晚得完蛋??”韩城说话比较粗,语气中也暗指不要靠郁少君的关系。

校长久经世故,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李进他们为何而来,连忙端茶倒水,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听了几句,李进就不耐烦了。他把杜箴给的资料往校长眼前一扔,直接说道:“这个女生和这个老师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们真相。”说到这里,李进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那个被火烧死的孩子,你也说清楚。”李进隐隐觉得,那场大火起的蹊跷,废弃的储物间怎么会忽然起火?里面又怎么会有个学生?

校长闻听脸色变了变,笑容僵硬的说:“这……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记得不太清楚了。那场火是意外,校方已经经法院协调做出赔偿了。”

“赔偿?”李进一听这话,冷声挑眉问道:“你给了多少钱?你觉得那个孩子的命值多少钱?那我问问你,你的命又值多少钱?是不是给你赔偿就可以要了你的命?你们既然那么有钱,怎么还需要郁少君的赞助呢?圈钱呢是吧?”

“这…不是不是,我…当然不是啊,那场火确实是意外。当时谁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人,而且我们已经努力抢救了!只不过……太晚了。”

“你们就没有调查起火原因?!”韩城粗声粗气的瞪着眼睛问道。

校长一看到韩城瞪了眼睛,脸色也马上吓的有的苍白。不用多问也能知道,这个校长干的违法事一定是不少,如果不然,面对刑警队长和警员大可以坦坦荡荡,没有必要如此的畏惧心虚。

但李进现在可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个校长行贿收红包管理不善有多少的责任和罪过,他只想尽快弄清楚这学校里那几桩错综复杂的案子。

就听校长战战兢兢的对李进说道:“队长,您二位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那调查起火原因也不是我分内之事啊……这个事儿,我就是想调查也不在行不是么……况且当时的警方已经说了,那场火它就是一个意外。储物间里面堆放着很多很多的杂物,还有实验用的小气罐。这平时放在里面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可那天不知道和什么东西碰着擦出了火星子,一下子就着了火。至于那个被烧死的学生,他可能是去里面偷东西,也有可能是在玩什么游戏吧……总之……”

“你在那个年纪的时候还玩捉迷藏呢?”李进冷冷的打断了校长语无伦次的荒唐表述。可想而知,这位学校的最高领导者,根本就没有关注过那次事件。甚至,他连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他只负责拿钱赔偿,找关系压下舆论而已。至于那个学生是不是死的有问题,他根本就不在乎。说不定,他还会埋怨了好长时间,毕竟这件事让他破了财。

“那个被烧死的学生叫什么名字?”李进问。

“呃……”校长急的脑门儿直冒汗,明显是早就忘记了那个学生的名字。

李进这时冷笑了一声讥讽道:“那个死去的学生不管怎么说也花了你一大笔钱,你竟然连名字都记不住。”

“不不,记得住,记得住……就是最近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我这个脑子有些不够用啊……”校长一边说着,一边随手翻着抽屉里乱七八糟的文件。那些东西,一看就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校长扶了扶眼镜,仔细的看了看其中一张被遗落在抽屉最里层的纸张说道:“那个男生叫……叫赵小垚。对对,是这个……我想起来了,就因为他的这个名字,当初有好多学生还说他土上加土……”

李进能够想象的到,一个性格内向、没有朋友、经常被欺负的孩子,即便是叫了再好听的名字,也一样会被人取笑。直觉告诉李进。这个叫做赵小垚的男生,他的死因一定不简单。他很有可能是校园欺凌事件致死的被害人。但是一年前这个像甩手掌柜一样的校长,也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于是李进就转而问道:“那个女学生呢?和那个老师。她的死与他的辞职有关系么?”

校长似乎对这个问题表现的敏感,连忙对李进问道:“……您是不是听说什么了?那个……这两件事没有关联啊。”说着,校长又摸了摸鼻子。

可就在他的手还没有离开鼻子的时候,李进就淡漠的冷冷说道:“你知道你这个小动作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谎言。我觉得我有必要先让你明白一些东西,然后你会清楚,在我面前说谎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人在被问到敏感尖锐、并且不想回答的问题时,通常会下意识的摸鼻子或者捂嘴,因为鼻子离嘴最近,所以摸鼻子也是对捂嘴动作的一种掩饰。

你摸鼻子的时候,嘴角有二十度角度的微微向下,这表明你内心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那你为什么拒绝呢?是因为你很清楚个中缘由。

你向下的唇角表示了你对我刚刚提到的那两个人有着厌恶与不屑。你作为一校之长,为什么会对这两个师生产生厌恶呢?我想那是因为他们做了一些影响学校、也影响了你声誉的事情。可是,一个学生就算是学习不好也没什么可丢人的,何况丢人也丢不到你身上。一个老师教育水平一般也可以考虑在不在这里工作,和你也牵扯不上任何一点儿关系。那么,他们做了什么是能影响学校声誉的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触碰了禁忌,师生恋。并且最终被你发现了,是这样么?”

校长不由自主的微微张大了嘴,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李进,好像从李进说他在说谎开始,他的嘴就僵硬着没有合上过。也许,是因为他意识到了,刚刚出卖了自己的,正是那自己都浑然不觉的嘴角变化。

韩城在一旁听的高兴,这才是他崇拜的的李队嘛。从他看李进第一个案子开始,李进在如此专业的行为心理学与刑侦推理学上,就始终都是那么的无人能及。现在看着校长目瞪口呆的样子,韩城略微有些得意的说:“知道警方的厉害了吧?知道了就赶紧有什么说什么!别让李队费事!”

校长还是有些犹豫。

李进也不客气的说:“现在,不是要脸的时候,你要是再跟我们云山雾罩,可别怪我邀请你换个地方聊聊。我想,请你进警队的理由应该能找出来很多吧?”李进逼近了校长,言下之意就是在暗指这位校长做的那些不光彩的事。

校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两位不是轻易能打发走的。于是回过神儿来之后马上说道:“二位别着急,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们的……只不过,这对我们学校的名声不好……如果所有家长都知道,自己孩子的送进学校之后没准儿就会和老师有了关系,那谁还敢让孩子到这所学校上学啊?出于很多原因的考虑……所以我才不愿意提起这件事。还有啊…刚刚有一件事您说错了。那冉俊和叶小琳的事情,我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不仅如此,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竟然是被我抓住的几个顽皮学生在我逼问之下告诉我的!您说我是不是得被这俩人气死!”

“说说吧。”李进对自己和沈墨推测出的正确结果有着一种特殊的感觉,他不知道这对深陷不伦之恋的两个人是对是错,只是,赔上了性命真的是不值得。

校长一看话也已经说到这里了,就叹了口气,缓缓讲述了那段他认为是个污点的悲惨故事。

第八十二章 谁的可能性大

校长口中的冉俊,就是那个最后辞职的老师。这个男人不但名字好听,人也高大英俊。虽然已人到中年,但是那三十六七岁的男人身上无与伦比的成熟魅力,着实令那些小女生们怦然心动。况且冉俊英俊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已经快四十岁了。

年轻的女孩子,喜欢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只有两个原因。成熟稳重、事业有成。这个冉俊在十年前就和妻子离了婚,始终过着很健康的单身生活。他的知识水平很高,在这学校里,他是最好的物理老师,偶尔还会代课化学。为人机智幽默,学生们都很喜欢听他的课。当然,就连校长也知道,冉俊每一次讲课,女学生几乎都是坐的满满的。

可即便是这样,校长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向优秀的男老师,最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叶小琳呢,是学校舞蹈队的一枝花。身材好,容貌好,乌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材,不知道迷了多少青涩懵懂、蠢蠢欲动的男同学。可是这姑娘的性子高傲冷淡,她不喜欢和男生打交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练舞,长期演出的原因,她的身上有一种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本来,这个叶小琳在学校里的人缘是非常好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总有老师开始反应说,叶小琳学习成绩下降了,而且还总是遭到同学们的欺负。

听起来不可思议,可事实上,就连校长也必须承认,在学校里欺负人这种事是家常便饭,只不过没人会想到,这样的事情会落到迷人的叶小琳身上。

从那时候起,校长就派老师多注意,看看到底是谁欺负她,又为了什么。于是,没几次下来就发现了,欺负叶小琳的人,正是邓阔那三个臭小子。

这三个孩子在学校里和恶霸差不多,这些校长也是知道的。所以对他们欺负叶小琳的事情,他也只是批评了几次。毕竟,这样的学生根本就不在乎处分不处分的事情了。

直到有一次,他们往叶小琳的书包里放毛毛虫,而且还放了很多条,这把叶小琳吓坏了,当场就哭了出来。原来,这个女孩子十分害怕虫子,近乎恐惧症一样的严重。当天,她本该上台表演的舞蹈也取消了,好几天都缓不过来情绪,精神一直很恍惚。

老师认为这次的事情太过分了,于是就把邓阔、杨轶他们几个人叫到了校长室,准备好好教育一下。就在校长大声呵斥这几个孩子不应该这么做的时候,那玩世不恭的邓阔却对校长说“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勾引冉老师,还和老师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烂货一个,装什么清纯柔弱。”

这个消息像个炸弹一样的在校长脑袋里炸开了,他当下就严厉呵斥他们这种事情不许再乱说。可是那三个孩子却一口咬定,他们并没有说谎,他们是亲眼看见的。

这下子,校长当时就懵了。他知道自己的学校如果传出来这种事情影响会非常不好,冉俊和叶小琳若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必须得离开学校。

就这样,他先找到那位老师。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位校长还算是有点人性,多少顾忌了一下叶小琳作为女孩子的感受和自尊心。

可是,冉俊却义正言辞的一口否定。他不承认自己与叶小琳有暧昧,更不承认他们之间发生过关系。但是校长不相信,他痛心疾首的拍桌子瞪眼睛骂着冉俊,说这样的事情都被学生们看见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为了学校的名声,他和叶小琳必须得离开学校。

在冉俊几次诚恳的解释之下,校长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这让冉俊非常愤怒,他要找邓阔他们对质。可是当校长把这消息通知了那三个孩子,要求他们拿出证据的时候,那三个孩子居然将叶小琳拽进了办公室,手里,还拿着叶小琳的日记。那是一个女孩子正值青春时期最隐私的秘密,现在却被人拿出来当着好多位老师同学和校长的面念了出来。

日记里,记载的满满都是一个女生对老师的爱慕。她不喜欢学校里的任何一名优秀男生,是因为她的眼里有一个远比他们更优秀的男人。那男人虽然大她很多,但是那成熟稳重的儒雅气质,却深深迷住了她。

日记里,也记载了不少诸如“今天在老师面前摔倒,他扶我起来了呢”“今天帮冉老师拿笔记,碰到他指尖的一刻,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这样的话,刺激了在场所有人。

这样一来,似乎他们之间不伦之恋的证据就确凿了。邓阔和江鹏他们,趾高气昂的看着眼前默默流泪,长发掩面,无地自容的叶小琳,仿佛是在炫耀他们的胜利。

冉俊抢过那本日记的时候,愤怒的对校长说“我辞职,不要牵扯小琳。”这本是一个男人的担当和维护,可是看在这些人的眼里却变成了暧昧的袒护。

校长要求这件事不得外传,他会秘密处理这件事的。之后冉俊没有再去上课,可就在那天过后的某一个下午,叶小琳在课堂上毫无征兆的忽然打开窗户跳了出去。没有人反应的过来,甚至没有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等老师和学生都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枝娇美的舞蹈之花,已经在血泊之中凋落。

校长知道,出了人命,事情闹大了。所以用钱和恐吓要挟了邓阔等四人以及其他老师,再加上冉俊的辞职,学校似乎把冉俊和叶小琳就这样彻底抹去了,除了偶尔提起鬼故事的时候还会想起那个美丽的女孩,再也没有人提起他们了。

听到这里,韩城和李进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不仅仅是为了那两个人惋惜,更多的是愤怒。因为这件事看似证据确凿,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这对师生有关系。日记里的内容,只能证明叶小琳那少女的芳心在悸动,暗恋着自己的老师。可并不能证明他们就一定做过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尤其是对冉俊的矢口否认,李进更觉得可疑。因为如果这个冉老师是那种没有担当,不负责任的人,那最后关头也不会为了维护叶小琳挺身而出,自己主动要求辞职。也许……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了解了一些大致的情况之后,李进就和韩城离开了学校。临走之前还稍微警告了一下那位校长,他们随时还会回来。如果想起什么和这几个人有关系的事情,要马上联系韩城。

李进让韩城去调查那个被烧死的赵小垚,资料越详细越好,这个孩子的身上一定有着邓阔他们四个人的死因。

等到韩城走了之后,李进才匆忙的加速将车开向了沈墨家。看见沈墨,他先是把在学校了解的一切情况向沈墨转述了一遍,然后就由衷的赞了一句:“沈墨,不得不说,即便是偷懒休假得你,也还是那么聪明绝伦。”

沈墨一听就生气的拦道:“诶诶诶,你说谁偷懒呢?李进,你有没有心?有没有?我就休息两天,我就问你这两天哪天我真正的休息了?你哪天不是让我相当于换个地方工作?”

李进一看沈墨的情绪,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生硬地转喜话题说:“你猜怎么着,我们真的分析对了,那个跳楼案确实与师生恋有关系,可是……我总觉得他们被冤枉了。事情远远没有那几个学生传的那么不堪。自杀的女生叶小琳,她只是很喜欢自己的老师而已,并没有到有不伦关系的那一步。而邓阔、江鹏他们几个人抢日记、当众公开日记、以及校长听信一面之词就准备赶他们出学校的这些种种行为加在一起,造成了她不堪重负,选择了自杀。也许,她也是想给冉俊换取一个澄清的机会。”

沈墨也恢复了严肃的态度,皱着眉说:“可是她这么做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最后那位老师不还是离开了学校。试想,有女生因为自己在学校跳楼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还能呆的下去么?你们有没有试着找过这冉俊?你不觉得他是个关键?”沈墨问。

“我当然让韩城调查了,冉俊和赵小垚,这两个人身上一定关系着那四名学生的死因。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只是……我还有一些问题想不明白……”李进说着,便一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之中。

沈墨看了看李进的表情,试探问道:“你现在很困惑的原因,是不是你对凶手的侧写?你怀疑自己的侧写出了偏差?”

李进回过神,坐直了身子对沈墨问道:“沈墨,这所有的当事人中,你觉得谁成为凶手的可能性最大?”

“那个老师呗。”沈墨果断答道。

“嗯,没错。我的侧写是,凶手是中年男子,而且是个在校职工,有着较好的知识基础,或许平时混在学校里每天和善待人,是那种任谁也不会怀疑他是凶手的那种人。你看冉俊,他是物理化学这方面的天才,人缘也好,他几乎符合了全部的侧写,但是……”李进皱起了眉头。

沈墨接过话说:“但是他的身份不对,他不是在校职工,也不可能混在学校里。他的身份几乎推翻了你所有的侧写和推理。是这样吧?”

第八十三章 变化

“是的。就算新同学不认识他,那学校里的领导肯定也会认识他啊。他是不可能藏在学校里的。可这个案子,明显就是校内人员做的,又不可能是外来人做的。所以,如果冉俊是嫌疑人,那就形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悖论。他不可能在学校里,可案子又不可能是校外人做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进有些头疼的说着这个最令他困惑的疑点。

如果冉俊当年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他的愤怒一定是到达了顶峰的。加上后来叶小琳的无辜惨死,自己又无奈的离开了学校,他从本来一个学校公认的良师益友,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道德败坏的无业人员。这些,都是拜那几个孩子所赐。所以要说冉俊会杀了他们,一点儿都不足为奇。

只不过现在,校内没有可疑人员,更没有冉俊。

面对这个难题,沈墨也是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在这时候,韩城来了电话。李进接起电话就听韩城那边喊道:“李队李队!您真是太英明了!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一下子蹦出来了好多重要线索!爆炸性消息一个接一个,您准备好听了吗?”

李进将手机放置到了免提上,让沈墨也能够听到韩城的话,然后淡定的说道:“嗯,你说吧。”

就听韩城那边惊奇的问着:“第一,您能想象曾经救过杨轶,又为他挨打,成为他唯一朋友的人是谁吗?”

“赵小垚。”李进和沈墨几乎同时开口。

“……沈沈教授?啊!!这、你们怎么知道?!”韩城激动的心情凉了一半。

“你能这么问,肯定就是他了。然后呢?继续说。”李进催促着韩城。

韩城接着说:“这个赵小垚就是杨轶的朋友,我查了他的家庭,发现他是单亲。可是当我仔细的调查了当地人口户籍之后,竟得到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这赵小垚,竟然是冉俊的亲儿子!”

“……”李进和沈墨互相抬眼对视了一眼,这一点,确实是他们没想到的。可是联系起冉俊的年龄,再想想赵小垚的年纪,又好像也确实差不多……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相认呢?就算冉俊在十年前离了婚,他也不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儿子。除非,他们是故意在学校里隐瞒关系的。大概是……两个不同姓氏的人竟是父子关系,这会令人议论纷纷,招惹来闲言碎语。也许冉俊无所谓,但是他得为儿子着想。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被人看不起,或者被人议论,他选择在校园里隐瞒了他们之间真实的关系。

李进沉了片刻对电话里的韩城说道:“如果我没说错,这赵小垚是十几年前改的名字,随了母姓,是吗?”

“是啊,就是这样!学校里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知道赵小垚的死,和那几名学生有没有关系。如果有,那冉俊对他们绝对可谓是恨之入骨了。您想啊,同样一波熊孩子,既毁了他的一生,害了那个女学生,哈哈,害死了他的骨肉……最主要的是,这太巧合了,干这些缺德事的,竟然是同一波熊孩子啊!”韩城激动的说。

“现在冉俊可以被定为一号嫌疑人,有调查他的消息吗?”李进追问。

韩城有些无法置信的说:“这就是我要告诉您的最大的一个爆炸消息,自从冉俊离开学校、赵小垚死后,这冉俊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找工作、没有回住处、没有银行卡信息、没有死亡证明,这个人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就这样彻底消失了!!连死都不算的消失了!如果他没死,他不花钱的吗?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需要吃饭、需要买煤水电之类的,就一定会留下信息。可是他……竟然全都没有!这个人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小川用了他所有本事,用尽警队里的系统,却找不到和他有关的任何一丁点儿信息!”

到此刻为止,李进在心里已经基本上给冉俊定了位。他就是最大嫌疑人,但是他却又好像根本不存在。

从邓阔他们揭发了叶小琳的爱慕,到逼迫叶小琳屈辱跳楼,再到他自己摔断了腿,被迫离开学校,最后,自己的儿子又在那所学校的惨死,这一切都激发了他一步一步报仇的决心。

如果现在有办法证明,赵小垚的死,和邓阔他们有关系。那冉俊的作案动机就确定无疑了!想到这里,李进马上拿起沈墨的手机,给杜箴打了电话。告诉他在注意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好好查查赵小垚的死。这关系到整个案子的进展。尤其是要了解,赵小垚被烧死的这件事情,和那四个被冻死的死者有没有关系。

挂了杜箴电话,李进又对着自己的手机说:“韩城,一个人打算消失的如此彻底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真的死了,二是他换了身份。如果他已经不再是冉俊了,那你就不可能轻易找到他了。”

“可是,您在学校里发现此类可疑的人了吗?换个身份那么容易的吗?”韩城问。

“没有。”李进如实回答并说道:“把所以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冉俊身上,这个案子就离水落石出不远了。这个最有杀人动机的人,不像是会自我了断的那种人。如果他没死,那他又为什么换身份?韩城,冉俊他就在学校里!只是我们看不见他……”

听李进这么一说,韩城声音颤了一下说:“李队啊,您说话不要那么瘆人好不好?我和小川在一起呢,我们俩同时一个哆嗦。他就在学校里,咱们却看不见他?是变成鬼了怎么着?当年跳楼的人是叶小琳,就算是怨气冲天化为厉鬼,也应该是叶小琳而不是他。他除非变成鬼,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看不见?”

“也许……他换了一张脸呢?”李进悠悠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在诧异,这个念头是怎么忽然冒出来的。

换脸,改头换面的去做另一个人,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还要改变的如此彻底,以至于就连曾经的同事和领导都认不出来。不知道这是要怎样彻头彻尾的变化。

韩城有些无法相信:“李队啊,您是说他整了容,让人完全认不出来了?您真的觉得有这种可能么?我总觉得,一个人即使挡住脸,他身上的某种行为特征,或者说某种特有的气质也还是能暴露出他的身份。那些东西,恐怕是很难改变的吧?您忘啦,那个校长说的,那冉俊就算帅不过您和沈教授,也是学校里备受瞩目的一颗星啊!”

“是,按理说事实应该是如此。可是破案不能只在理论上转圈,那会使我们困死在里面的。冉俊原本是个儒雅潇洒的师长,其气质一定不差,不然也不会让学校里的一枝花迷恋上了他。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挫败、冤屈和侮辱之后,他还能是原来的他吗?被人冤屈,独子惨死,这完全会造成一个人的性情大变。再有,如果他一心决定复仇的话,那没有什么是伪装不出来的。”李进侃侃谈着自己的想法。他相信,冉俊曾经是那种平和的人。可一个人越是平和,有朝一日爆发的时候,力量就会越恐怖。平时就咋咋呼呼的人,即便爆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危害性。比如韩城……

“那、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韩城犯了难,他还没有遇到过哪个罪犯改头换面变身份,甚至连自己的脸都换了。能想象,他身边的孟小川一定也是一脸茫然。

“给我一些时间,我还在等最后一个线索。只要那个疑点确定了,我们就可以确认冉俊确实是在学校了。到时候,我们只要在学校进行一次体检,就能通过医疗记录和dna鉴别找出藏在学校里的冉俊。他换的了脸,甚至可以磨的掉指纹,但是dna,却是他永远也无法改变的。”李进胸有成竹的说着。

韩城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您别着急,有消息马上通知我们,我们会第一时间冲向学校。”韩城说的就像一个要攻城的战士。

“好。”

挂了韩城的电话,李进就看向沈墨说:“沈墨,结束你的假期,和我一起找出这个脱胎换骨一样消失了的冉俊吧!”

“好吧。”沈墨虽然脸上不情愿,但他其实已经换好了衣服。

“嗯,给学校做体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但是现在,我还要等一个消息。只有这个消息落实了,我才敢确定凶手就是冉俊。”

“你在等那个杜箴去打探,赵小垚是不是那四名学生杀的。如果冉俊和他们之间再有杀子之仇,那冻死他们可能都算是客气的了。”沈墨缓缓的摇着头,无法想象这个冉俊是怎样一步一步,从令人敬仰的师表,变成了冷血嗜杀的恶魔。也许正如李进想的那样,这个凶手一定承受了很多痛苦,最后在痛苦之中终成恶魔。

第八十四章 义务体检

李进一直没急着出门,在等着杜箴的消息。他知道,现在是需要沉得住气的时候。万一推理再有偏差,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整个案子陷入到了僵局。

也好在不负所望,杜箴终于来了电话。他在一个已经毕了业的学姐那里终于打听到了赵小垚死前所发生的事情。

那个学姐当时之所以对赵小垚有印象,就是因为看这个傻小子三番两次的“仗义出手”,结果和那个孤僻的孩子一起被人满操场追着打。当时议论赵小垚的人很多,有说他傻的,也有说他装的,总之,没有人说他是正直善良的,更没有人说他这样仗义出手的行为是值得尊敬的。

可这个学姐和其他人的观点不一样,为此,还和同班同学吵了一架,所以,他才对赵小垚有印象。

按理说,起火的那个偏僻储物间,平时是很少有人路过的。可偏偏在赵小垚死的那天,那名学姐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背诵马上就要考试的重点。就这样,阴差阳错的看到了赵小垚死前的一幕。

没错,正是邓阔、程勇、江鹏他们三个人,推搡着赵小垚往那储物间走。好像是在骂他多管闲事,当时离得远,那学姐也没有听的太清楚。不过这赵小垚能多管的闲事,恐怕也就是杨轶了。

那学姐也知道这是常有的事,可她自己一个女生又帮不上忙,就准备回去叫老师。

可就在她回去的时候,正好下一节课开始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去上课。因为她觉得,上课也能阻止那三个坏小子继续欺负人了,他们总归还是要上课的吧?但是她没想到,一节课刚到一半,远处就冒起了浓烟。在大家惊慌的趴在窗边看热闹时,她才知道,那个储物间着火了。

即便到了那个储物间已经着火的时候,那位学姐也仍然没以为里面会有人。她只觉得,刚刚那几个学生不知道在储物间里做了什么,才导致那里着了火。

而校方在救火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太多,因为储物间外面的大门紧锁,他们也不认为里面有人。直到救火的人听到了里面穿来了一阵阵微弱的求救声,这才意识到了有学生被困在里面了。

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赵小垚会在里面,更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赵小垚在里面,而储物间的大门却被人从外面上了锁。关于现场的真实情况,校方掩盖了事实。因为如果他们将真实情况公诸于众,那学校一定会受到社会的谴责,甚至是承担法律责任。就在欺上瞒下的掩盖中,赵小垚的死被校长以赔偿解决了问题。

可只有那位学姐知道,赵小垚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他很有可能是被邓阔那三个孩子锁在里面的。当失火之后,那三个孩子也被吓到了,他们的年纪致使他们没有做出任何正确的选择,而是选择了落荒而逃。他们害怕承担责任,也害怕自己真的间接杀了人。

杜箴说,他也问了那个学姐,为什么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那个学姐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说:“当被扭曲的真相已经被认定为事实的时候,那任何企图撼动它的,都是谣言。”很显然,这位学姐不想当谣言散布着,更不想在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上自找麻烦。

关于这一点,杜箴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似乎是替赵小垚感到不公。可李进却对他劝道:“那个学姐说出了真相又能怎样,那几个孩子只能算是过失杀人,没人能为赵小垚的死负起全部责任。她还要考试,还要毕业,还要在学校读书,她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任何人也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谁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任何选择,都没有应不应该,只有愿不愿意。”

李进告诉杜箴,自己的心里已经有数了,让他继续等消息吧。

沈墨这时候思考了片刻说:“李进,我们姑且先不提冉俊是怎样进入学校杀人的,就说他果真要报仇的话,那也应该是程勇、江鹏、邓阔三个人啊,他为什么要连杨轶也杀了?间接杀死他儿子的人当中,并没有杨轶。”

李进叹了口气说:“虽然没有杨轶,可是他却是赵小垚惨死的最大原因。如果赵小垚不是为了帮助杨轶,就不会总被欺负。如果不是赵小垚屡次多管闲事,那他就不会被关进那个废弃的储物间,如果他没被锁在里面,那他就不会烧死。这一切的连锁效应似乎都和杨轶脱不开关系。更何况……赵小垚是为了他被欺负、被烧死的,可是在赵小垚死的时候,杨轶却什么都没有做。他甚至没有勇气告诉所有人,赵小垚惨死的真相。你说,冉俊该不该恨他?”

听了李进的解释,沈墨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懦弱的性格使他不敢反抗,也不敢挺身而出去救赵小垚。其实在他这个年纪来说……”

没等沈墨说完,李进就接道:“在一个父亲的眼里,年纪小并不能成为他原谅间接杀害自己儿子的原因。他的仇恨……可以理解。”

“好吧,那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了,你准备怎样找出冉俊?”沈墨问。

“让学校通知所有工作人员体检,如果冉俊就在其中,那他一定会回避体检。因为验血之类的项目会直接暴露他的身份。所以不需要真的去查什么dna,只要看看到时候谁不去,就能大致锁定嫌疑人了。”

“呵,这倒是个好办法。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谁是那个冉俊吧!”

两天之后,在刑警队和医院的配合下,学校的体检如实进行。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很积极的参与,毕竟没有人会不愿意免费为自己的身体好好检查一番。

在这一天,沈墨也跟着李进一起来到了学校。他要做的就是帮助李进观察,前来体检的工作人员中,有没有疑似冉俊的人。他们要抛开外观的限制,从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去看他到底符不符合侧写。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无法单从外表上来判断到底谁是冉俊了。

在体检的过程中,杜箴一直远远的看着李进和沈墨,就好像他也在帮忙观察,看看藏在校园的恶魔到底是谁。不管那四个学生做错过什么,这样隐藏在学校中的杀人凶手总是会让人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杜箴尤其注意的,是那个面相并不和善的厨师。一个人总是冷冰冰、凶巴巴的,可能终究是会给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就连李进,也始终在特殊留意食堂的那几个人。为此,他还特意让学校对外宣称,由于要管理学校餐厅的食品保障,所以食堂员工都要体检,顺便办理健康证。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必须要来的理由。

就连那个负责采买的员工都已经来体检了,却迟迟没有看见那个面色不善的厨师。

李进心中疑惑:难道真的是那个厨师?不应该啊……自己的判断还没有错的那么离谱过。面相和性格并不能给一个人定罪,虽然那个人的行为稍显怪异,可是当李进和他对视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刻意隐藏的东西。一个人如果想连身份都隐瞒的彻底说谎,那他必定要谨言慎行,避免和他人有过多的语言交流或者眼神接触。可是那个厨师不是,他看向李进的眼光是冰冷的,甚至是复杂的。他不避讳别人看他的眼神,也不收敛他盯着别人的目光。这一点,不符合一个隐藏身份、改头换面的凶手特征。

就在李进想和沈墨商量,那个迟迟没有来体检的厨师会不会真的有嫌疑的时候,那个令人不喜的身影竟然走进了他的视线之中。

至此,全校所有的男性老师、员工,都已经完成了他们故意设下的体检。

李进看着手上那份签到名单,彻底呆住了……

难道……是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这冉俊根本就不在学校里?还是说凶手根本就不是冉俊?一时间,李进的思绪有些空白,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推理就错的很彻底

一旁的沈墨自然是看出了李进的不安,因为李进还没有犯下过这样离谱的错误。即便是侧写有些许偏差,也不可能偏差到连确定的嫌疑人都错了。

如果这个案子的凶手不是冉俊,那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调查都白费了。包括凶手杀人的原因、杀人的地点、以及凶手作案特征背后的意义,这些将全部被推翻。

可以说,自从李进独立侦破的第一个案子以来,就从没有过这样大的错误。凶手可能会潜逃,但是被李进定位为凶手的人,一定不会错的太离谱。

看着眼前怔住的李进,沈墨轻声说道:“你先别着急,有些事情可能需要我们换个思路重新思考一下。”

李进还没有说话,韩城和孟小川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一进来就压低声音对李进问道:“李队,沈教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真是义务来做体检的吗?那个冉俊呢?”

第八十五章 不一样

李进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倒是身边的沈墨对警员们解释道:“案件全程你们都跟过来了,李进的推理没有问题。”

“当然,我们知道李队的推理没问题啊!可是那个人到底怎么藏起来的呢?现在学校里所有员工都查过来了,可是依然没有找到他,这太不可思议了!”警员们都很惊讶,他们并不是在质疑李进,相反,就是因为太相信李进,所以眼前的事实让他们觉得瘆的慌。

沈墨这时候问道:“就一个没来的都没有吗?”

孟小川垂头丧气的回道:“沈教授,有。一个孕妇老师今天去做产检了,还有一个食堂大妈今天不舒服,请假了。李队做侧写的时候说过,这案子一定是男人做的。那孕妇和大妈,背着尸体上天台不太可能吧。所以她们来不来的又能怎样……”

李进这时候忽然抬起头问了句:“你说的食堂大妈,是那个秦阿姨吗?”

韩城在一旁接道:“是是是,原名秦玉兰,没儿没女没丈夫,来学校将近一年了,就住在学校里。平时话不多,但是给学生们的普遍印象都不错。”

李进听着韩城的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嘴里还自言自语的低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

韩城看着李进出神的样子,对一旁的沈墨问道:“沈教授……李队他说的什么?什么怎么会这样?他是在怀疑食堂大妈还是怎么的?”

沈墨也看了看李进,然后对韩城回道:“凶手作案的手法确实只能锁定为男性嫌疑人,可是既然有一个没有来的,就还是把她请来吧。或者,我亲自去。”

“啊?您您亲自去?”韩城和孟小川面面相觑,然后有些吃惊的说:“沈教授,您您堂堂一位顶级法医,去给活人做体检…这不太好吧…?更何况那大婶又没有心理问题,咱们用不着给这特殊待遇吗?”

沈墨浅浅的笑了笑说:“也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力量,这世上还有轻而易举就能举起二百斤物体的女人呢。不是吗?我相信李进的推断,先不要管合理性,我们先去见见这个唯一缺席的人不就结了吗?”因为一个做产检的大肚子孕妇肯定是不可能了,所以只有这一个人。

韩城他们几个人还是有些无法想象,即便是那大婶的身材确实魁梧了些,也顶多能证明是中年发福了。可要说那大婶是杀人凶手,这些警员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就算是她守着冷库作案方便,就算假使她力能扛鼎,那作案动机是什么?她为什么要杀了那四个学生?这个大婶儿难道是个变态杀人魔?难道来自暗河?太扯了啊!

如果将冉俊定位犯罪嫌疑人,杀人动机一目了然,没有任何说不通的地方。可要是将一个厨房大妈当做嫌疑人,那可就真的没有什么地方是能说的通了。

可眼看沈墨十分坚持,大家也不再多说,因为那样会显得他们就像是不信任李进一样。更何况,现在已经都到了这一步了,还在乎多在一个大妈身上浪费一些时间吗?

韩城等人带着李进和沈墨来到了食堂后的一个小宿舍里。说是宿舍,其实就秦玉兰一个人住。地方还算宽敞,谁累了都可以来休息一会儿。

当他们敲响宿舍房门的时候,很久,里面才传来秦玉兰的声音:“谁啊。”

这一听,李进才发现,这位秦阿姨的声音很沙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病重?

不久,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位中年妇女,乱蓬蓬的卷发顶在头上,显得很憔悴。

之前,和杜箴在食堂的时候,李进并没有仔细观察这位大婶。现在一看才恍然发现,这位大婶确实挺魁梧的。只不过发福的身形、臃肿的身材、再加上长期劳累有些驼背,让她看上去矮了不少。花白的头发烫着并不时髦的卷发,脸色蜡黄,皮肤松弛,厚重的眼袋使双眼显得很无神。

这一看就是一个孤苦可怜的人,否则,面相上不会带着如此凄苦的特征。

“你们是……”秦玉兰看了看眼前这些全部一身警服的警员们,稍显诧异。再看看好像有些眼熟的李进,更诧异了。

韩城这开路的先锋,本来是走在第一个,可现在看见这个可怜的大妈,平时崇尚武力,暴躁易怒的他却一时间张不开嘴,嗫嚅了半天才弱弱的说:“那个…大婶儿…我们是负责检查学校食品安全的。最近流行乙肝之类的病毒,我们要保证食堂人员是健康的,才能安心让学生们用餐。”

李进无奈的瞟了韩城一眼,心说自己这些队员们哪儿都好,就是不太会说谎。说着谎话的时候,竟然还一身正气,脸红的都快到耳朵根儿了,还勉为其难的说着这漏洞百出的理由。还说的他呼吸加速,目不斜视,时不时还需要清清嗓,才能继续说下去。种种说谎的特征,在韩城身上是表现了个淋漓尽致。这要是派他当卧底,估计不到二十秒就会穿帮。

秦玉兰迟疑了片刻,然后无力的笑了笑说道:“我是收到学校的通知了,只不过碰巧老毛病犯了,身体实在不舒服,就没去。这……很重要吗?”

一听秦玉兰这么说,沈墨十分自然的接话道:“没有,查一下有没有乙肝病毒就行。正好您也不舒服,不如让我帮你看看吧?”

秦玉兰对沈墨的提议有着一丝不明显的惊讶,李进目不转睛的捕捉着这个秦阿姨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很奇怪,或者说,很僵硬。

秦玉兰用手捂着嘴咳嗽了一阵,然后低声说:“需要检查什么?我今天实在不舒服,不知道多久能检查完。”

“很简单的,放心吧。”李进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的走进宿舍环视了一周说道:“上次听杜箴说,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很喜欢你。我相信,你也一样很爱他们。食堂的工作非同小可,学生们的健康是关键。您也不希望他们有谁倒下的吧?全学校职工都做了体检,就差您一个也不太好。更何况,学校说了,您孤身一人,要特殊照顾。”李进说着,就看向了秦玉兰。

秦玉兰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点了点头说:“好吧,那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我穿件衣服就去。”

“好。”李进带头走出了宿舍。

韩城一出来就小声问:“李队,这么折腾这位大婶真的有必要吗?”

没想到李进和沈墨同时回了一句:“有。”

接着,李进低声的对韩城说:“这个阿姨有问题,只不过现在我还不能确定问题是怎样的。你相信我,很多事情未必像外表看见的那样。”

不久,秦玉兰就穿了一件大衣,带着围巾出来了。

深秋时节,突如其来的起了一阵风,让她那本就有些乱蓬蓬的头发显得更加凌乱。秦玉兰看着天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甩了一下头说:“那咱们走吧。”

李进盯着秦玉兰,然后礼貌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秦玉兰却一边咳嗽一边说:“还是你们在前面带路吧,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李进愣了一下,然后回道:“行。”说完,就带路往体检中心那边走。

路上,秦玉兰一直都在捂着嘴咳嗽,看她那样子,好像真的很难受。不过在这一点上,李进不敢确认是不是真的,于是就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沈墨。而沈墨回应的目光是:她的咳嗽是真的,不是装的。

在秦玉兰前去签到的时候,李进特意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沈墨,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她这一路都在捂着嘴咳嗽,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是不想我们看到她的脸,或者表情。”

“不,她有没有那种意图我不敢说,但是她的咳嗽是真的。你仔细听就会发现,她的咳嗽里是带着喘的。口燥而喘,身运而重,冒而肿胀,这是五脏积寒中风的表现。”沈墨沉稳的说着。

李进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沈墨问道:“沈墨,这些也是法医学和死亡学里的??”

沈墨看了李进一眼,回道:“不啊,这是出自张仲景的金匮要略五脏风寒积聚病脉证并治第十一。这是中医啊。”

“沈教授……您还懂中医?”警员们都很吃惊,这沈墨就像是个医学上的全才,无论死人还是活人,无论中医还是西医,无论是病症还是心理学,他都能挥洒自如。

沈墨没有理会大家对他学识方面的震惊,而是转头对李进说:“这个大婶和我们原本想的可不一样,有些东西虽然还只是猜测,没有证实。可一旦被证实了,你就会知道,你根本就没错。”

第八十六章 听不明白

看着沈墨鼓励的目光,李进心领神会的报以微笑。他知道,自己正在怀疑的事情,沈墨也有了相似的猜测。只不过,这种猜测太过离奇,一切都要在事实和证据的基础上才能下结论。

其他人不知道这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食堂干杂活儿的大妈如此上心。现在只等秦玉兰签字出来,然后带她去做体检。

也真别说,这位大妈让所有在场人都动了恻隐之心,尤其一听沈墨说她的咳嗽是真的很严重,就更想帮她看看了。反正体检也是做,顺便帮她看看病。一个女人,人到中年孤苦无依,想必生活是很不容易的。

李进这时候走了进去,看见秦玉兰正在往外走。他迎着秦玉兰走到了签字的地方,拿起那个本看了一眼。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秦玉兰的字迹很漂亮。即便是有些故意潦草,却也还是看得出字体中的刚劲力道。

等韩城他们再看见秦玉兰的时候,非常耿直的就冒出了一句:“大婶儿,要不然您先让我们沈教授给您把把脉吧?他虽然是法……法院的,但是很懂中医,您这一个劲儿的咳嗽可不行啊!咳嗽治不好,会越来越严重,您是不是肺有问题啊?”韩城被孟小川狠狠掐了一下,才及时改了口没说出“法医”这俩字。不管沈墨有多养眼,让一个法医给活人看病总感觉怪怪的。

秦玉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掩口说道:“谢谢你,我没事儿,老毛病了,不麻烦了,还是去看看那体检吧。”

可韩城这会儿却拗上了说:“您就是不让我们看,也得去看医生啊!老是这么咳哪能行!身边没个人,不得自己照顾自己嘛!”说完,还转头对沈墨问道:“沈教授啊,您说她这这会不会是肺炎?”

沈墨看着秦玉兰,淡淡的说道:“黄帝内经说过,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这咳嗽也不一定只是肺病造成的,还是去医院看看好。”

可即便是韩城一再劝说,秦玉兰也依旧还是不肯去。最后,挤兑的韩城都说他给花钱了,就当做好事了。还说刑警职业就应该帮助他们,做正义的化身。反正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底抖落的一点儿不剩了。

可是秦玉兰仍然不肯去。尤其是这么一耽误时间,就已经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了。体检中心那里的医生们也要休息了,他们也不能现在去做体检了。

李进和沈墨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沈墨便对秦玉兰说道:“大姐,既然现在也不能去体检了,干脆我们带你去看看病吧。我们那位警员说的对,拖着不是事儿,早治早好。如果您实在不愿意,可以让我给你把把脉,知道病症在哪里,自己抓药也行。”

“我真的不用了,咳嗽很多年了,天一凉就这样。吃了很多药,也不是特别管用,还不如我的老办法,多喝点儿热水,过几天就好了。您几位如果真的可怜我,那就让我回去休息吧。我只是咳嗽,没有什么乙肝的……”秦玉兰说着,又掩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她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再折腾下去了。

听秦玉兰这么说完,沈墨竟然在一旁轻声笑了。这让其余警员们大惑不解,他们的沈教授一向对工作认真负责,对死者都极其尊重,怎么会在这时候对一个病人冷嘲热讽?

李进在一旁看着沈墨,只等他自己继续说出原因。

沈墨不慌不忙的敛了笑意,然后轻声吟道:“上气逆喘,烦躁不安,属肺气胀满。多由风邪外袭,水饮内停,邪实气闭,肺失宣降所致。肺气壅滞,不能通调水道,水气蓄积体内,泛滥肌表,故转化风水浮肿。说白了,就是寒邪侵体,冻的。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想舒服一些,简单的办法就是发汗宣肺,使外邪与水气从汗而解。所以,多喝一些热水出出汗,可能会感觉病情好转一点。可是如果寒邪侵五脏时间久了,那可能就不止是肺有毛病了,也许五脏六腑都会出现问题。所以啊,看病不是根本,根本是她不能再在寒冷的地方呆太久了。”

这番话,虽然乍一听很难理解,但是大家都已经隐隐听出了沈墨的意思。沈墨是说,这秦玉兰的病,是冻的!可是现在这个天气,就算是偶尔会有些风寒,也不至于像沈墨说的那样严重啊?又不是三九严寒的天气,她……她是怎么冻出病的?

唯一能让大家想象到的答案,就是冷库了……在这个季节,从很热的环境忽然进入冷库那种地方,并且在里面呆的时间还很久的话,那是一定会生病的。这……难道这秦玉兰……才是校园案的真正凶手??

大家不敢置信的看着秦玉兰,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对李进问道:“李队……这、这什么意思?您不是说……这凶手一定是男人么?”

李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向韩城他们几个:“你们觉得一阵风吹过来,吹乱了头发,一般女人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嗯……?”大家被李进这个看似完全不搭边的问题问懵了,但是他们知道李进问出来就必定有原因,于是拼命想着自己老婆或女朋友的样子说:“大概……大概是用手捋捋,然后将头发别在耳后吧?”

李进满意的笑了笑说:“嗯,那如果是男人呢?”

韩城有些讶异的看着李进说:“男人?男人还有什么可做的?又没有长头发!就算是有点长,甩一甩不就完了?难不成还像个娘娘腔一样,把头发别在耳朵后面?”

李进浅笑着看向了秦玉兰,缓缓说道:“没错,一般男人都是胡乱甩甩,只要不挡住眼睛就好了。因为男人不会去做女人的那种动作,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发型被风吹的是不是太难看。”

被李进这样一说,大家好像回想起了离开食堂宿舍的那一幕。当时无端起了一阵风,秦玉兰就是甩了甩头。那时候,所有人压根儿就没多想,但是他们都注意到了的是,李进看了秦玉兰很久。

这……这说明什么?难道李进和沈墨想说的,不仅仅是秦玉兰是凶手?而是……

李进仰起头看着外面湛蓝的天,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如果一个情节和一系列的推理相矛盾,那么这个情节必定会有其它解释的方法。这个学校被冻死四个学生的案子,整个推理过程都很顺利。从欺凌事件到师生恋,再到赵小垚不为人知的身份和死因,这一切都将嫌疑人目标锁定在了一个男老师的身上。推理过程,作案动机,所有的一切都看上去没有问题。可是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那个被怀疑的男老师竟然不存在。或者说,他在赵小垚死后就人间蒸发了。一个不存在的人,怎么杀人?又怎么混进昔日他所熟悉的地方呢?我以为,只有整容,换脸,改头换面。可没想到,真正的凶手做的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极致。他长期服用大量雌性激素,令喉结、胡须退化、皮下脂肪富集,肢体丰满、声音尖细、皮肤白皙。”

说完,李进转过身看向秦玉兰悠悠问道:“我说的对吗?秦阿姨?哦不,是冉俊。”

韩城他们大家此刻的震惊程度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他就像看个怪物一样的看着秦玉兰,试图和李进所说的那些核对一番。起初只是觉得这个大婶可能一生劳碌导致骨架魁梧,可是现在看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韩城总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薛阿姨的体型很怪异。

“真的有这种药物吗……”不知道哪个警员在后面震惊之余冒出了一句。

沈墨则是很是时候的代替李进回道:“这种药物有很多,甚至有些治疗脱发的药物就有这种功效。比如非那雄胺,能够根本上减少睾酮5a还原酶的组合,长期服用女性化特征会越来越明显,基本上算是化学阉割吧。如果不是深仇大恨,如若不是视死如归,应该没有谁会做到这个地步吧。”

秦玉兰一直看着李进和沈墨,直到这时他才开口说了句:“你们说的这些,我听不明白。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八十七章 本来身份

眼看秦玉兰并不承认自己是冉俊,沈墨就走过来,围着秦玉兰走了几步轻声说道:“你害怕体检,是因为你知道,体检必定能够暴露你的身份。就算你不验血,b超彩超之类的检查也会将你的性别查出来。哪怕是简单的尿检,也会暴露你作为男性特有的身体器官---前列腺。所以,你是不可能和我们去做体检的。早一会儿还是晚一会儿揭露真相,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顺便提醒你一句,冉老师。你是一个有知识的人,你应该知道,我作为法医,看一眼白骨就能分清男女。所以即便是眼前没有任何检查设备,只要我摸到你的腰肢骨盆,也能轻易证明你的性别。我尊重你,不想那样做。所以也请你尊重自己,承认了吧。”

秦玉兰低垂着头,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唯一看得见的变化,就是他把腰直起来了。当他完全挺起腰站直了的时候,那身高竟然和沈墨差不了多少。

李进这时略有些感慨的微微叹了口气,很同情的说道:“冉俊,你弯了那么久的腰,难道不累么?为了报仇,你竟然将自己的性别都试图转变了。可是,你的血液变不了,骨骼也变不了,你早就明白,真相大白只是个时间问题。”

冉俊轻轻舒了口气,幽幽叹道:“其实从你和杜箴来到学校的那天,我就想到这一天不远了。杜箴是个好孩子,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校外的朋友。你们不算同龄人,而你的举止更不像个普通人,所以我大概想到了,你本来的样子,就该是你今天穿着警服的样子。”

“那你本来的样子,又是怎样的呢?”没来由的,李进竟然觉得十分遗憾,十分难过。哪怕是想到那几个少年的死,李进还是止不住心中的遗憾。

现在的冉俊,神情举止动作都不再伪装,虽然和他此刻的形象十分违和,但是李进明明还是能看到一丝他本来的样子。相比那慈眉善目的可怜大婶儿,李进宁可看着冉俊现在的样子。

冉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捂着嘴喘了半天才说:“能给我一支烟吗?”

沈墨出言阻止道:“你五脏积寒,肺有中风。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想吸烟,是觉得现在的呼吸还不够困难吗?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割肺部一样的疼,这种痛苦你要继续加剧吗?“

冉俊凄冷的笑了笑说:“将死之人,哪儿还有那么多在意的事情。有些痛,久了,也就不觉得有多痛了。”

暴躁的韩城,这会儿手都有些哆嗦了,他指着冉俊说:“你你……你说你明明能够好好生活,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男子汉大丈夫,你竟然愿意牺牲性别去报仇,你说你值不值得啊?那么大的代价,你何必啊?”

在场所有警员,都一致的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冉俊。很难想象,一位风华正茂的儒雅教师,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冉俊比刚才更加凄凉的笑着说:“何必?值得?我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因为从来就没有人给过我机会,让我去思考这些问题。那些孩子,当他们欺负别人家孩子,害死一个又一个孩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刑警,正义的化身,你们在哪儿?”

这时有一名警员站出来说:“好多时候,有因才有果呀!你为人师表,怎么能做出师生恋那种事情呢?你有没有为那个女孩子想过,先不说你儿子的死,至少那个女孩的自杀,应该最大的诱因是你啊。”

“师生恋?哈哈哈哈……”冉俊不顾剧烈的咳嗽,痛苦的大笑着:“师生恋…我和小琳这辈子,就毁在了这三个字上。然而,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任何非分的话,我更是跟她没有任何一点儿关系!我们之间,只是正常的师生关系。那几个孩子说看见过我们在一起,其实是有一次,我发现小琳看我的眼神有变化,我要跟她谈谈,让她好好学习,不要在这个年纪有任何错误的思想。可就在那个时候,那几个孩子看见了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然后他们转头就跑,接着就是谣言四起!之后他们又抢了小琳的日记,当众羞辱她,并把日记大声的念了出来!本来清清白白的关系,就这样百口莫辩。小琳觉得自己错了,她始终觉得自己害了我,她认为她那懵懂的感情,害了我一生。这种压力,让她几近崩溃。再加上全学校都知道了她的日记,每天都有风言风语在耳边,难听的话,让骄傲的她再也无法忍受,最终不堪受辱跳楼自杀。可是……她错在哪里了?我又错在哪里了??人言可畏……有多少自杀的人,在最后一刻想起的都是这四个字。人言可畏啊!小琳就这样走了……但是她的后悔内疚,随着她的死,也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开始觉得,是我害了她。她连累我,不过一份工作。我连累她,却是一条性命。”

冉俊的话,让李进始终沉默。这和他预想的好像差不多。冉俊若然是被冤枉的,明明自己一身清白,却被污蔑的百口莫辩。那种不能言说的冤屈愤怒,怕是久久不能平息。

可是这会儿孟小川走出来,很难过的说:“我调查了那些孩子的家庭背景,他们也都是可怜人。如果有个正常的家庭,他们也不会那样。而且,你为什么连那个可怜的杨轶也杀了呢?他家里只剩下一个相依为命的奶奶了……”

“我既然打算杀人,为什么要管他家里有什么人?你们觉得他很无辜吗?因为他自己的软弱,被欺负不敢反抗就去拖累别人?当初,吓唬小琳的人就是他,帮忙写谣言,撕日子,四处张贴的人也是他!我儿子同情他,经常帮他甚至替他挨打,可是最后,那几个混蛋烧死我儿子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事后他就像没事人一样,你们说他无辜?他难道不是一样该死?呵,在我眼里,他远比其他几个天生的混蛋更该死!”冉俊的目光,即便在报仇之后,还是流露着刻骨的恨意。

李进一直低垂着眉眼,这会儿微蹙着眉缓缓说道:“其实你错了,你不应该用成年人的思想去想一个孩子。我去过杨轶的家里,看见了他那快要哭瞎双眼的奶奶,也看见了他生活的地方。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杨轶有恨,有想要报仇的愤怒。而且我还告诉你,他的愤怒和报复欲望,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小垚。只是他懦弱胆小,而且他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他没有目标,没有计划,不知道如何下手,不知道怎么才能替自己唯一的朋友报仇。就在他百般纠结的时候,你把他杀了。告诉我,对那几个孩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进的话,让冉俊多少有些动容。毕竟,冉俊他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恶人。他所有的一切罪恶,都来源于他的愤怒和仇恨。

冉俊叹了口气说:“你能识破我的一切秘密,当然也能知道我是如何杀人的。我曾在冷库里实验了半年之久,测试从冷库到学校的距离和时间,会不会被人发现,有多少种可能会被发现,如何应对,以及什么温度的水能迅速冻死人。为此,我亲自下到冰库的冷水中做实验。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得了肺病。不过无所谓了,我连冉俊这个人都不要了,何况一个肺。不得不说,水是个好东西,杀人于无形,并且不留一点儿罪证。”

所有人听到这里,都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这整个悲剧,谁能说清楚对与错呢?说那几个学生是孩子,可孩子就有权利成为恶魔,欺凌他人吗?可若说他们该死,他们又是受法律保护的,或许还不够承担偿命的责任。更不应该由冉俊来执行那可怕的死刑。试想,那几个孩子被扔进冰水,看着平时和蔼可亲的阿姨换上了一副诡异可怕的面孔时,心里一定很恐惧,很害怕吧。那等死的滋味,难以想象。可反过来说,小垚被关进幽闭黑暗的杂物室,活活被烧死的时候,他的恐惧和害怕,痛苦和惊慌,又有谁知道呢?

李进再次叹了口气,对韩城和孟小川他们说:“你们带他走吧,给他换身衣服,弄弄头发,还他一个身份吧。”即便是将死之人,李进也不想看见冉俊是眼前这个样子。

等人群散尽之后,李进和沈墨都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杜箴。他大概一直都躲在人群中,直到现在还双眼无神的发着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李进和沈墨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杜箴说:“你看见你的未来了吗?如果你决定要做一名警察,就会遇到很多很多这样的事情。那些可悲的,可恨的,让你愤怒的,让你遗憾的,并不是一身警服就能解决一切。有时候,我执意找寻真相,发誓要让案件水落石出。可是真当真相出现在眼前时,我却又宁可自己所有的推理都是错的。

第八十八章 诅咒

杜箴也许还不能明白李进的意思,至少,他现在是暂时还不能懂的。

也许有朝一日,他若真的也成为了一名刑警,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案子,就会明白李进现在的这种无奈和感伤。不是所有的案子,在破了的那一刻,都值得大快人心。

在冉俊马上要上车的时候,他托警员给李进带了句话:如果真的为孩子们着想,就去查查校长的私人好友王镇长王咏。听说,郊区梨木镇有很多非常可怕的地方。

李进在听到这些之后,本来是想去找冉俊问个清楚,可是传话的警员说,冉俊知道李进一定会追问,但是他能力有限,只知道那个地方有问题,却没能了解的透彻。之所以知道,还是当初从他儿子那里听到三三两两的恐怖传闻。冉俊现在大仇已报,无牵无挂,恢复到了原本的人性。在最后一刻,他想把这个心结留给李进,让李进自己去找到答案。

李进先是告诉韩城,去梨木镇打听一下最近三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再把冉俊儿子所说的恐怖传闻整理一下,看看从中能发现什么异常。

之后,李进又吩咐孟小川,现在计算机那么发达,应该是没有查不到的事情。查查这个校长,查查那个镇长,最后再查查整个梨木镇。虽然这个地方离市区的距离并不远,但是李进也没去过几次。之前倒是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大家好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马上又开始进入到下一个案子里了。所以有的警员难免会对冉俊有些抱怨。因为他哪怕晚说两天,他们大家也能有时间休息一下。他们虽然是刑警,但也是个人,和他们那位李队长可没法比。警员们私底下都说,李队有可能是铁打的,不但不知疲倦不会累,还破案上瘾。

但是既然知道了也许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李进就不可能视若无睹。再加上李进相信冉俊,虽然他是杀人凶手,可是他曾经也是为人师表,爱子心切。他对孩子那份特殊的心情,应该不会让他胡说八道的。

打定主意之后,李进决定先去见见郁少君。把这里的事情和他说一下,顺便提一嘴这个校长的问题。他资助的学校,不能说出了事全是他的责任,但若是这个校长本身就不作为,那很多事就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李进停下脚步对沈墨说:“休假结束,该回来了吧。别看就这两天,我却觉得像是少了条手臂一样难适应。你先回队里,我要去找一下郁少君。我估计你不太想看见这个人,所以还是我自己去吧。”

沈墨有点儿冷的笑了一下说:“总有种感觉像是被过河拆桥了,行了,你去吧。我也得回去了,之前那个人皮的很多细节报告,我还在等顾法医整理好呢。万一有什么漏掉的化验信息呢,哈哈。”

李进苦涩的摇了摇头:“你的想法还真是积极……那行,我先走了,回头警队见。”

“好。”

两个人各自驱车朝着两个方向出发了,李进没有那么多规矩,他直接来到了郁少君工作的地方。平日里,这郁氏集团的顶楼办公室,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但是从李进在一楼进了大门的那一刻,他自己就像是门卡一样,一路畅通无阻。甚至都没有一个人质问他,阻拦他。就算遇到了工作人员和助理,他们也都是很有礼貌的微笑点头,并给李进带路。

李进就这样一路顺畅,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自由的来到了郁少君的办公室。

助理带李进到了门口,就离开了。李进也没客气,直接走了进去。和一般土大款暴发户的办公室不一样,这里没有满满一面墙书架上从来没人看的样子书,也没有名人字画“天道酬勤”,没有全堂的珍贵木材家具摆设,甚至都没有一个像样的会客地点。关于这点,同样心高气傲的李进大概可以想象出原因,因为郁少君从来就不会在这个他私人空间一样的办公室里会什么客。

郁少君在办公桌前正在看文件,这个简洁明了的办公室里,唯一吸引眼球的,除了郁少君这个人,就是桌上那一大堆文件了。

郁少君似乎并不意外李进的到来,抬眼看了下李进,就指了下面前的沙发说:“李队辛苦了,没想到有一天能等到您亲自上门。”

“我这一路像是有了通行证一样的待遇,也让我挺意外的。”李进如实说。

郁少君签了最后一个名,放下文件笑道:“李队是不是以为我之前说过的话都是开玩笑,客套话?我说了,郁氏集团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我郁少君在的所有地方,也永远欢迎你。无论是为公为私,皆是如此。”

李进点点头,脸上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是觉得,在他所了解的官场和商场之内,大概还没有一个人会有魄力做这样的事。为一个嫉恶如仇的刑警永开方便大门,就等于给自己套上了一个致命的枷锁。说不定哪一点儿触碰到法律边缘,这个方便大门,就会变成牢狱之灾的大门。很难想象,郁少君这样地位财富的人,能磊落坦荡到这样的地步。

“郁总也不用把我当成吹毛求疵的老虎,我也不是见人就咬的。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一下杜箴那学校里的事。”李进言简意赅的把整件事大概说了下,然后又把那个一看就不干净的校长点了点,最后,李进问道:“不知道郁总和这个校长熟悉吗?你知不知道他有某个镇长朋友?”

郁少君摇了摇说:“不知道,我连这个人也不是很熟。郁氏赞助新建或翻修,都是和政府直接打交道。虽然有几次剪裁仪式,但基本都是助理替我去的。我本人,和那所学校的校长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过说到梨木镇,我倒是想起了王局长之前谈起过的一个人。是当地分局的一个队长,干了很多很多年了,对当地的所有人和事,应该比较了解。只不过……”郁少君犹豫着停顿了一下。

“嗯?”

“只不过,我本人并不喜欢这个人。一面之缘,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也不是像李队这样的正义君子。我觉得他……太官场了。那样的人,我料想李队你也不会太喜欢。”郁少君笑了。

这句话,让李进也忍不住笑了:“嗯,那倒是,不过只要他能帮我了解到我想了解的事情,无论多讨厌我也总得见见他。”

“嗯,李队,我还是要建议你一下,为了避免浪费时间,提前电话沟通一下,这样的话,你到了就能直接办正事。否则……”郁少君没说出后面的话,但是那别有深意的笑,却让李进也多少明白了几分。

李进该说的该问的也差不多了,站起身就准备告辞。

郁少君走出办公桌的位置,来到李进面前,十分真诚的说:“感谢李队破解了我的‘诅咒’,虽然说这个案子听起来真是令人唏嘘不已,但现在已经破案了,所有人也就能放心了。不然的话,我还真的要怀疑是不是我受到了什么诅咒,跟我有关的地方都要出事。”

“郁总说笑了,清者自清,这世界哪有那么多的诅咒。”李进不善于应付客套话。

郁少君却叹了口气说:“是啊,这世界上要是有诅咒的存在,那么那些逍遥法外的罪人,岂不是都应诅咒而死,不复存在了吗?”

李进眉头一紧,忽然想起了那个暗河网络。那个恐怖组织,似乎就是逍遥法外的罪人,但是可笑的是,他们在惩戒的,竟然也是逍遥法外的罪人。李进觉得郁少君这句无意的感慨,恰好提醒了他一些重要的东西。那是能够再次“钓鱼”的机会。

有些激动的李进,主动和郁少君握了握手说:“郁总,校园案解决了,杜箴那边你也可以放心了。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多聊了,下次有机会再谈。”

看出了李进迫切的心情,郁少君笑道:“好,随时恭候李队。”

也管不了什么客气话了,李进用最快速度走出了郁氏集团的大门,急忙拨通了孟小川的电话。

“喂,李队?”

“还记得暗河网络上次你能看到任务的那个界面吗?你不是一直在追踪破解吗?我不要求你有什么突破性进展,还能浏览任务就行。我怀疑,他们或许是一个法外制裁组织。那其中的变态们或许不好说,可冥王应该是。想想之前发布的任务,想想他们堂而皇之的杀人手法和留名。你快查,明天早晨出发前给我结果。”

第八十九章 王喜

“可,可李队,韩城还没查出什么事,刚走,还没回来呢!”

“你告诉他,不用回来了,明天一早我就过去。对了,如果有可疑案子,让他提前告诉我,我好把沈墨带过去。”李进的声音很急,孟小川也不敢多说,连忙答应着,挂了电话。

李进放好手机,上车之前回头仰望了一下那高到看不见的顶层办公室。这会儿天气不太好,乌云很低,大概是角度问题,从这里几乎都看不见郁少君的办公室,仿佛隐在了云雾里。

而此刻站在顶楼办公室落地窗旁的郁少君,也正立于窗边,看着杳杳冥冥雾气中的城市。他自然也是看不到李进的,但是目光所到方向,应该是李进离开的方向。

良久,郁少君悠悠轻声自语了一句:“李进,愿你一身正气,一生正义。或许,这世界因为有你这样执着追寻光明的人,才会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李进就从家里出来了。这一个晚上,他都在研究暗河的案子,422案子,甚至是他老师的案子。他总觉得这中间有某种关联,可就是无论如何都联系不起来。悬案一个接一个,李进夜不能眠。除非等422的凶手找到了,人皮案的真凶也落网了,最主要的是那个冥王,能够把他从地狱里揪出来了。否则李进怕是很难真正意义的休息,更别提是一个安稳觉了。

李进到警队的时间太早了,好在大家也都不太晚。七点一过,人就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李进的办公室。汇报着自己所调查或安排的事情。韩城已经在梨木镇等着了,他带回来的信息是,那里真的死人了。只是当地分局并不怎么配合,一时半会儿还没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孟小川这边呢,也有了不小的进展。虽然他没能实时追踪到网页,却通过浏览痕迹破解了三天前的一个网页截屏记录。没错,冥王又公布了一个新的任务。这一次,所谓的冥王任务,只有一句话。

地狱中最黑暗的地方,为那些在道德危机之时保持中立的人而留。

孟小川说:“您看吧,就这么一句神神叨叨的话,从哪儿能看出来什么杀人任务?我觉得他们似乎越来越严谨了。”

李进看了一会儿,沉声说:“这不是什么神神叨叨的话,这时但丁《神曲》中的话。但丁游历了地狱到达天国。他主张人类在道德和精神上自我完善,必须通过地狱的磨练,炼狱净界的洗涤,才能升入理想天国。你看,这是不是和我说的法外制裁理念有些对应。”

孟小川不明所以的看着李进,半晌闷闷的嘟着嘴说:“李队,您说的这都太深奥了……那咱们现在是不是梨木镇啊?韩城说了,确实有死人的事儿,就是那个木头还没问清楚而已。我劝您,不要研究什么神曲了,咱们还是赶快去找韩城吧。不然的话,我很担心他会和当地分局武力解决配合问题。”

“……”一想到韩城那性子,李进也是有些头疼。最好只好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把手里掌握的资料整理一下,反正很近,你也不用和我一起去。把手里的活儿都干完了,等我电话吧。”

孟小川有点儿失望的“哦”了一声,就出去抓紧时间干活儿了。

这一个早上,好像该来的人都来了,唯独不见沈墨。

于是李进给沈墨打了电话,上来就直接问道:“你在哪儿呢,怎么没找我来?”

沈墨好笑的说:“喂,我难道不应该在法医室吗?你们开会梨木镇的案子,我也得去找你?你是真把我当外勤使唤了是吧?”

“……”李进一阵尴尬,但还是强解释着说:“是这样啊,沈墨。这次,你还是得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因为韩城已经发现命案了,就是不知道内情。你跟我去的话,咱们节省时间万无一失。要是等我到了命案现场再给你打电话,不就浪费时间了吗?”李进在说这些的时候,人已经朝着法医室走了。

沈墨并不知情,就在电话里继续反抗:“不,我拒绝。刑警队这种剥削法医的行为,我觉得有必要向上层反应一下了。人家警局也有法医,你自备法医这样不太好吧?计算你怀疑他们可能会有什么猫腻,你可以带顾法医他们去啊。最近不是还新招来两三个呢吗?带着出出外勤,锻炼锻炼,总是有好处的啊。我劝你抓紧时间锻炼他们……”沈墨还没说完,就听见了身后办公室门响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李进正拿着手机,站在门口,看了他几秒钟,最后来了句:“走吧。”

“什么就走吧,我刚到,衣服还没换呢!你们都不知道那边有什么人命案,你就拉上我。”沈墨还在试图反抗。

李进没办法,只好放起手机,上前拉住沈墨的手臂说:“走吧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万一他们那边私自断案,把线索断了怎么办?走吧。”

不由分说的,沈墨就这样被李进拖着出了法医室,又出了刑警队,坐进了李进的车。虽然表面上是一脸的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认命了。

没用太久,李进就来到了梨木镇,见到了韩城。韩城果然就如孟小川说的那样,一副怒发冲冠憋成内伤的样子。直到看见了李进和沈墨,还是很难以平复的说:“李队,这个破地方,随便一个人都好像是地头蛇!他们都是关系套着关系的关系,想问点儿什么太费劲了!我又不怎么愿意多说话,真是急死人了。”

“现在呢?”李进问。

韩城气鼓鼓的哼了一声说:“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您来了,马上变了脸色,估计这会儿正准备什么欢迎仪式呢!”

“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李进自言自语的说着。

韩城不明所以:“谁啊?”

“没谁,那你现在知道是谁死了吗?他们这么掖着藏着的,恐怕不是个小人物吧?”李进问。

韩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我这靠着自己不怎么在行的询问能力,终于知道了。您说对了,还真不是小人物,因为死的那个人,就是冉俊说起的那个人!如果不是冉俊已经被抓起来了,我真得怀疑是他干的。因为他刚说完,隔一天,这个人就死了!”

“什么?那个镇长死了?”

“对啊,听说死的还挺奇怪。他们这儿的分局,上上下下都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看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咱什么死法没见过?”韩城还是怒气难平的样子。

“走吧,先去见见他们案件负责人吧。”李进说着,就开车朝着分局那个方向前进了。

在路上,韩城很带偏见的讲了一下这个案件的负责人。名叫王喜,也是个队长,还是个负责重案的。可是在韩城看来,这个队长二百五的程度,放在市里,连个后勤都混不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太不可思议了。

被韩城这么一说吧,李进和沈墨都有些好奇了。沈墨还笑着问李进,这样的人才,哪儿找的?能让话不多的韩城絮絮叨叨抱怨了那么久?

可当他们看见王喜本人的时候,也就终于明白其中原因是什么了。

当地警员们知道市刑警队队长来了,一个个都远接高迎,十分热情。可是李进却热情不起来,他不是来参加联谊会来的。现在他恨不得马上直奔主题,最好能一步迈到犯罪现场才好。尤其是当他看见王喜之后,更是热情不起来了。

王喜王队长,今年已经奔五十的年纪了。个儿挺高,很壮实,但是由于长期不运动,已经开始有了啤酒肚。看见李进的时候,满脸堆笑,客套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李进礼貌的寒暄了几句,介绍了一下沈墨和韩城,就想先问案子的事儿。可是由王喜带头,这些警员们一会儿端茶倒水,一会儿拿苹果橘子,一会儿准备定个饭店包间接风洗尘。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让李进黑了脸。

“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为什么吞吞吐吐,拐弯抹角的?我要找的,是那个镇长王咏。”

王喜支支吾吾的说:“我知道啊,可是……可是他现在不是没法见您吗?您看我这是不是挺清净的?因为全都出去查案了,要不然啊,欢迎您的阵势还能更热烈。”

李进皱着眉,强压怒火的说:“我不需要什么欢迎,我知道他死了,我现在要知道的是他怎么死的。”

第九十章 纸条

王喜比刚才更加支吾的想了想说:“这……这太为难了,我还真不好形容。反正死的挺奇怪的,也挺突然的。”

“那还不赶紧带我们去现场?”李进诧异的看着王喜。

可王喜一听李进说要去现场,赶忙又阻止劝说:“哎呀,李队啊,那多麻烦啊!你们刚来这里,还没好好坐一会儿,怎么能麻烦你们去现场呢!再说您几位大老远来的,就不要再急着忙公务了吧。这样,我带你们先去休息休息,王镇长那边钥匙有什么新消息的话,我再告诉您就行了,那不是更省心吗?”

李进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沈墨在一旁都开始有些担心了,担心他会不会比韩城失控的还快。

李进本不想和这王喜多废话,尤其在听过郁少君提醒之后,更不想跟他多说话。可现在他听到王喜说这些,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冷着脸对王喜问道:“省心?那么想省心的话,你i干警察干什么?这份职业,就注定你没法省心!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王咏,现在你告诉我一句他已经死了,而且死的很奇怪,我就应该在你这吃吃喝喝,然后就打道回府了?这么看来,你平时办案是不是也是能省心尽量省心,能不麻烦尽量不麻烦啊?”

王喜一看李进变了脸色,连忙摆着手解释:“不不不,李队你看你这就误会我了啊!我只是怕你们太辛苦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您要是不介意,咱现在就走!走走走,我带路,我带路!”王喜不敢再多耽误,赶紧带着李进和沈墨,韩城一起前往王咏的死亡现场。

刚一到地方,李进就冷笑了一声说:“这位镇长的居住的环境可真是够气派的,市局局长住的房子恐怕还没有他家客厅大。”李进看着这栋远离闹市,秀美幽静的几百平米大别墅,就知道了这王咏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冉俊说的为了孩子好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看来,找他总能找出点儿什么来的。

王喜面色尴尬,干咳了两声,不敢乱搭话,越过警戒线就带着李进沈墨他们进入了别墅里面。

这别墅的内部装修更是富丽堂皇,和一般富商的房子不同,官员的宅子往往会展示自己更高端独特的品味。哪怕大字不识几个,房间里也必须得挂上几幅真品名家字画。那些行贿送礼的,也大多懂得投其所好。这个王咏,看起来就是高调收礼的典范。满屋子的字画,还有一柜子的古玩,满桌子的文玩。单是那大厅茶几上放着的几个手把件儿,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沈墨看了看这房子的格局布置,轻叹了一声说:“听韩城说这位王镇长只有中学文化水平,墙上这些章草狂草的昂贵字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得懂。以他的年薪,恐怕连这副画都都买不来。”

李进冷着脸,斜眼看了下王喜,挑眉问道:“你们这地方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官场都是这种风气吗?”

王喜脸色苍白,求饶似的对李进说:“李队,李队,您明察秋毫,火眼金睛!您明见,我家那平米数可就才766平方米!一家三口,还用一个厕所呢!屋里一副名人字画都没有!到现在还没换地采暖呢!我可是兢兢业业,奉公执法,绝对没干贪污受贿的勾当!您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能带您去看看!实不相瞒,我爱人买菜还自己骑电动车呢!”

“甭扯那没用的,干没干过,检察院的来了就知道了,跟我说没用。”李进说完,就转身和沈墨一起到王咏死亡现场所在的别墅二楼了。

王喜赶紧追了上来,在后面大声呼喝着:“你们干活儿的都给我让开!放下手里的活儿,靠边等着!市局刑警队李队长来了啊,让他先看命案现场!等他看完了,你们再该干什么干什么!”

李进厌恶的皱了皱眉,就冲这王喜的言行,差不多就能看出他们这地方的官场规则了。

警员们听话的都让开了路,让李进和沈墨进入了王咏死亡的卧室中。

果然,这王咏死的不但奇怪,而且还很诡异。

进入卧室,一眼就能看到被以站立姿势吊架在房屋正中间的王咏。他的两只手臂分别用长绳绑吊在了房间两端的窗帘杆和书架立柱边。整个人被拉成了类似“耶稣”的造型,脖子上还有一根长麻绳固定在头顶吊灯上。但是从那松松的绳扣能看出来,他并不是被吊死的。脖子上的绳子只是为了固定住尸体站立的姿势而已。

死者的上眼睑,被用订书钉强行钉在了眉骨附近,血肉模糊却只能大睁双眼。死前被疼痛刺激的眼泪和血迹混合流过脸庞,浸湿了衣领衬衫。

王喜说王咏死的很奇怪,李进现在也知道奇怪在什么地方了。

就在死者左胸心脏位置上,被开了个透心凉的大洞。这个洞里,插着一个四十厘米左右的伸缩望远镜!

沈墨当然是被吸引了注意,他绕过死者,站在了死者的背后,弯下腰,然后通过这个大洞里的望远镜单眼看着李进这边,随后有些复杂的笑了一下说:“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死法。李进,我在这里可以看见你,看见门口,还有外面的警员。证明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望远镜,里面应该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可是……凶手为什么要用望远镜杀死他呢?这样的凶器,让我对这个案子开始感兴趣了。”

一直远远站在门边的王喜,这会儿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凶、凶手?”

李进皱着眉转过头反问道:“不然呢?不是凶手干的,难不成是他自己吊起来再用望远镜捅死自己的吗?要不你给我表演一个我看看?”

王喜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李进凑近伤口看了看说:“不是,沈墨,凶器并不是望远镜。你看,他这应该是先被什么东西刺穿了胸膛之后,又被圆柱形物体扩张了伤口,最后才放入这个望远镜的。望远镜不是凶器,是凶手留下的代表,代表着王咏的死因。”

“难道他有偷窥癖么?”沈墨在想究竟什么罪恶能和望远镜扯上关系。

“还不知道,这个望远镜的位置直穿心脏,手法恶毒。可凶手把他的眼睛钉起来又是为了什么呢?”李进看着那双血肉模糊的眼睛,陷入了思考。

沈墨走过来说:“这种仪式感强烈的死状,一般表达的意图都很明显。钉起眼睑,强迫死者睁大眼,应该就是在逼迫他看什么东西。”

李进听完沈墨的话,站在了死者的身边,顺着死者眼睛直视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书桌。

李进走了过去,看到干净的书桌上只摆放了一个儿童玩具,一个小小的旋转木马。

李进带着手套拿起了那个旋转木马说:“这应该是孩子的玩具,和王咏家里的摆设风格格格不入。这个木马,应该能出声音才对。”说着,李进找到了发条,旋转了起来。

八音盒内部的音梳与针的旋转碰撞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音乐声。可那曲子正是——神曲。

李进听到音乐猛然睁大了眼睛,是神曲。之前孟小天查到了暗河网页上,那句冥王的话,就来自但丁的《神曲》。现在,这杀人现场也出现了诡异的音乐,如此吻合,会是巧合吗?

沈墨也在旁边不可思议的说:“儿童的玩具里,大多能发出的音乐都是欢快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曲子。”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随着发条轻轻转动,小木马里竟然随着发条的速度缓缓“吐”出来了一个小纸条。那上面是打印出来的一行小字:我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可以看到你的心里。看看那里到底是不是像地狱一样的黑色—-卡戎。

“望远镜。”

“卡戎。”

沈墨和李进同时轻声的念出了纸条上的关键内容,脑子里努力的在分析这上面写的望远镜与死者体内的望远镜到底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一定要是望远镜?望远镜直穿死者胸膛的位置正是心脏,这是不是意味着对应了这纸条上的话?用望远镜看看那颗心脏到底是不是黑的?而且……这个案子,果然又是卡戎做的。这案子和暗河冥王有关,是他们先一步在冉俊之后,李进到来之前,杀了王咏。

第九十一章 只是开始

王喜一脸呆滞的看着李进和沈墨微妙的表情变化,他本是想着在一旁察言观色,好好讨好一下李进他们。但是现在他却真的看不懂这两个人的表情了。放着尸体和现场不看,两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儿童玩具一脸的痴迷沉醉。再看旁边那个傻大个儿韩城,就像个护主神兽一样,呆愣愣的站在李进的身边,一脸凶神恶煞,好像生怕别人打扰了李进和沈墨一样这难道就是市刑警队的办案风格?王喜在心里暗暗的想着,嘴里却也不敢多说多问。

好不容易等到李进恋恋不舍的放下旋转木马,王喜刚想道句辛苦,李进就抢先开口说道:“这个案子和我要办的案子是同一个凶手,从现在开始,这案子由我负责。相关的转交手续我会让队里的人给你带来,现在让你的人留下所有物证和搜查现场的线索,可以先离开了。至于你,我要你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跟我说明白,你们这地方到底藏着什么脏东西!你们这些和王咏有关系的人到底又做过些什么缺德事!”

王喜一听,腿都软了。似乎从李进来,他的腿就一直软着。

“李队啊,您这话是从哪儿来的啊?脏东西?鬼吗?我不能理解啊,王镇长死了,他可是被害人啊!您怎么看了一圈现场之后,不但没有哀悼同情,还质疑起了我们呢?如果杀了王镇长的人真的和您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那您得替王镇长报仇雪恨才是啊!”

李进低垂着眉眼,淡淡的回道:“现在问题就是,我要抓的恐怖组织,他们每次亲手杀人,都必有原因。我也不想这么说,但是能死在卡戎的手里,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从某个方面来说是该死的。一查就能知道,他一定是有罪,且逍遥法外的。你也不用和我说那么多没用的话,要么按我说的,把实情跟我说。要么,你就咬紧牙关坚持住,留着跟检察院说。对了,我还得提醒你,我要找的这个组织,杀手数目不详,主谋身份不详,有着强大的背景和经济支持,在我手里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制造了好几起悬案,至今没被抓获。他能杀了王咏,必然是知道了某些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如果这事情和你有关,那你就多多小心,因为下一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上插了望远镜的人,没准儿就是你了。哦对了,也有可能换成别的东西,因为上一个案子,他的杀人手法是活剥人皮。”

李进的话里虽然有吓唬王喜的成分,但是他说的也都是实情和心里话,如果不能快速查清王咏被杀的原因,那很可能就会出现第二个望远镜、第三个望远镜…或者新的一张人皮还是其他什么新创意,都有可能。

王喜吓得都快哆嗦了,连连对李进央求着:“李队啊,您可别吓唬我了!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就是了啊!我这个队长看来也当不下去了,您就别让我丢了性命就行了。可是我要提前跟您声明啊,王镇长到底是被谁杀的、为什么会被杀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说谎了,那、那就天打五雷轰!”一个警队队长,竟然被挤兑出了“天打五雷轰”这种话,李进算是勉强相信了王喜的诚意。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别墅建造的位置偏僻安静,也找不到什么目击证人。曾经出入这栋房子的人,不是行贿的就是受贿的,更不会装有监控摄像头。隐蔽的豪华别墅,就这样成了凶手们最喜欢的犯罪现场。

李进联系了警队,叫来了孟小川和法医组还有证物组。李进觉得这个旋转木马应该是凶手自己做的,不一定能有线索。但是望远镜却应该是买的,能查到望远镜的出处也可以顺藤摸瓜啊。所以这次调查证物非常关键。

告白不成,从直呼姓名变成了顾法医的顾思琪,也随着法医组来到了现场。虽然最近她的情绪一直都不高,可是当她看到尸体的时候,顿时就精神了起来!连忙带上手套口罩,拿着自己的工具箱,激动的对李进问道:“李队啊,您可是真是太厉害了!连这样的尸体都能被您发现?我想,这一次肯定又是一个大案子!”

孟小川也蹲在尸体的后方,单眼瞄着望远镜说:“太神奇了…出现场果然就是真长见识啊!望远镜都能杀死人?看来凶手只要想杀人,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凶器。”出了几次现场之后的孟小川,终于能控制住自己的恶心了。当然,也许是因为王咏的尸体还比较“新鲜”,并没有腐败现象和令人作呕的气味。所以孟小川才敢这么近的观察那个“窟窿”。

李进没心情玩笑,只对他们说:“这个案子是卡戎做的,桌上的旋转木马就是他留下的。你们认真勘察现场吧,回队里之后开会合并线索。”

一听到卡戎,孟小川他们也都严肃了起来。他们知道,那是李进的一块心病。从第一次了解暗河到今天,李进始终没有放下过这个组织。于是他们赶紧做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希望可以帮助李进早点儿抓到凶手。

李进和沈墨走到二楼走廊,李进叹了口气说:“你看,我们调查第一个案子的时候吧,他可能在找下一个目标。我们调查人皮的时候吧,他可能正在养精蓄锐做做手工,做八音盒木马。等我们破了冉俊的案子,刚从冉俊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可疑案件的时候吧,他已经带着自己的手工艺品来到了这里,别出心裁的留下签名,在王咏的身上插了个望远镜。等我们今天发现王咏和望远镜了,他又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永远都在他后面追着他,却怎么也追不到。我怎么也想不通,我为什么总是能比他慢一步?或者说,他们是拿什么总在我前面的?难道,当时冉俊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卡戎或者暗河的某个人在现场?”李进不敢多想了,再想下去,在场警员都有成为卡戎的嫌疑了。

沈墨看着李进愁苦的面容,欲言又止。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转了话题说:“现在还是先弄清楚望远镜和那句话再说吧,不然下一个死者恐怕很快就要出现了。

关于凶手留下的那句话,李进也没有想明白。那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正常的话,不能细想。越琢磨,越是让人毛骨悚然。

“我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可以伸到你心里”听起来像是夸张的比喻,但凶手却“言而有信”的真的做到了。他将望远镜插在了王咏的心脏上,毫不夸张。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为什么一定要是“望远镜”。望远镜和案子本身必然有关联,知道了望远镜是怎么回事,也就能知道了王咏的死因,以及一系列关系链的潜在被害人。李进始终觉得,杀了王咏只是一个开始,绝对不是结束。

等李进回到警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甚至还带回来了三个梨木镇的警员,其中包括王喜。本来王喜说要一起来,李进是拒绝的。对于李进来说,王喜说话,十句有九句半都是没用的,叫他来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只能是耽误时间。但是王喜强烈要求,说是自己警员都来了,自己不到很没面子,也很不负责任。所以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他一起带来了。

会议室满满的坐了一屋子的人,王喜带着他的警员也在其中,因为起初是他负责调查王咏这个案子全部线索的。法医部门的同事也来了不少,这个案子的死者形态太过蹊跷,大家都等着听沈墨有什么见解。

王喜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说:“李队长,我们开始吧。”

李进尽量忍着自己的脾气,无视了王喜,然后先对韩城等几个人问道:“你们查出来王咏和那个校长的关系了吗?如果这个案子真的和孩子有关系,会不会校长也有危险?”

韩城摇摇头说:“应该不会,李队,我们已经详细调查过了。那个校长和死去的镇长之间好像只是很普通的认识而已。不知道是藏的太深还是怎样,能调查的方向里,是没有证明他们有关系的线索。今天还有警员去询问了校长,可是他却说只是多年前见过而已。和我们调查的结果相符。

既然自己不怕死,大家似乎也不想再他身上多浪费时间资源。

第九十二章 又有人遇害

这时一直也在跟进办案的小张规规矩矩的举手问道:“李队,一样的签名,就能证明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吗?如果他们不是一个人呢?又或者,他们这一个组织都用一个签名呢?没有哪个凶手那么傻,每次都留下自己的名字吧。”大家也都很好奇。

沈墨这时笑着替李进解释道:“不同于普通的杀人犯,连环杀手或者力争做到完美犯罪的杀人犯都对自己的杀人手法有着强迫症似的硬性要求。普通罪犯可能会这个地方放两枪,下个地方砍两刀,完全没有标准标识。但是完美犯罪者不同,他们会要求自己每一次的杀人经过都要完美无缺,不能是潦草的、不能是慌乱的,而是要严谨、缜密、遍布推理死点,并且还要有每一个案子的个人标志。尤其是那种很有天赋,善于创新杀人手法的杀人魔。总有新的手段,要怎么证明这个人是他杀的呢?唯有个人印记。寻常杀人犯杀人之后要做的是掩藏自己的身份特征,不让警方知道是谁做的。而高智商杀人魔在杀人之后,是唯恐警方不知道他是谁,因为那样的话,他精心设计出的死亡视觉盛宴,就没人欣赏了。也没有人知道作者是谁。”

沈墨话音刚落,孟小川就拍了几下手,鼓掌说道:“没错没错!沈教授说的那个杀人魔的变态心理今天我可是深有体会!诶诶,同志们啊,你们快看看手里的案件现场照片!一个人,被固定在卧室中间,订书器钉上了死者的眼皮,让他必须直视着书桌上的旋转木马八音盒,那八音盒里还播放着神曲!留下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是他的代号,卡戎。那种该死的骄傲,你们怎能想象是一个罪犯干的?”

李进点点头:“没错,这个人的心理极其扭曲,他认为普通的杀戮是低俗不堪的,他看不进眼里。我想除了冥王,可能也没有人能被他看在眼里。他觉得即便是杀人,也应该展现出他完美犯罪以及犯罪现场独特的悬疑感。看着警方大惑不解,看着其他人的震惊感叹,这才能满足他的心理需求。因为他太在意个人标志,所以才会留下他的名字。”

王喜根本就听不懂李进他们在讨论什么,可是半天不说话的话,又显得很没有存在感。于是这时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说:“不过就是个神经病!疯子!脑子有病的人!杀人就是杀人,还整的好像挺高贵优雅似的,不是精神病是什么?典型的变态!”

沈墨听后却打断了王喜说:“王队长此言差矣,你说他是个心理变态这点我承认,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疯子傻子或者精神病患者。你可以看看我们警员手中资料里他层做过的案子,思维清晰,目的明确,现场毫无破绽,没有一次意外。包括这一次杀害王咏,从折磨杀人穿透死者胸腔放置望远镜到精密的布置现场,从制作专属他自己的独特木马神曲,到设定巧妙的发条机关吐出字条,这些都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完成的。可他却好像很轻松似的就留给了我们一个特殊的杀人现场,并且没有留下一丝证据。”

王喜被噎的难受,就又问了句:“一点儿证据没有吗?咱们不是还有那什么望远镜吗!没查出来哪儿买的?”

负责调查的那个望远镜来源的警员犯愁的回道:“报告,我们查是查过了,但是……那个望远镜应该是来自海外。我们追踪不到具体的来源,没办法确定。”

“来自海外?那和我们那地儿的镇长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哎呀,真是烦死我了!”王喜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李进冷眼看着他,只觉得他根本就是多余来。

负责现场调查的警员说:“李队,您吩咐我们检查的细节我们都查过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王镇长家能找到的指纹脚印或者dna都可以对号入座,我们已经排查过了,那些人都没有犯罪嫌疑。这地方好像谁都来过,唯独就凶手没有来过。包括大门口的汽车轮胎印,我们都尽可能的调查了。这个凶手……就好像是飞进了王镇长家一样,完全没有头绪。”

李进稍稍思考了一下,便对梨木镇的两名警员问道:“在你们那里,有什么和望远镜有关的事情吗?随便你们想起什么都好,只要是和望远镜有关就行。”

那警员想都没想就对李进回道:“李队,应该是没有的。望远镜除了看月亮,看星星还能干什么?梨木镇不过一个区的大小,还是很好查的。目前区里只有图书馆,文化馆,也没有什么天文馆之类的地方,更没有天文爱好者聚集的场所。而且这个季节总是雾蒙蒙的,也不适合观看什么天文星象啊。”

李进琢磨着摇摇头:“不对,应该不是看星星那么简单。你们这一年来有没有抓过什么偷窥的人?”

那警员仍然肯定地说:“不瞒您说,梨木镇的治安还算是比较好的。如果不是王镇长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一件事,我们已经很久没发生过命案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望远镜到底代表什么,可能也只有等下一个被害者出现之后才能再看看了。毕竟现在从王咏身上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们无法判断凶手下一步的作案方向。”李进叹了口气。

虽然大家都着急破案,但是警员们也都不是铁打的。李进又给几个调查小组安排了些任务,就让大家都休息去了。他自己也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不然恐怕是再没有精力体力和罪犯斗智斗勇了。连番恶战,让李进身心疲惫。

只是,一切果然不出李进所料,距离王咏被害刚刚过去二十八个小时,就又有一位官员遇害了。而这一次死的人,并不是梨木镇的官员,而是市里负责教育的一位科长,名叫董大海。

李进本想给沈墨打个电话,但是想起他之前说过要出去一趟,有点儿私事,很快就回来。犹豫了一下,李进还是没有找沈墨。不管怎么说,沈墨本来就是“友情帮忙”的,他是法医,并不是外勤人员,他有他自己的公事和私事要办,总是这样不分日夜的打扰他,李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而且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墨除了和李进办案的时候,有很多时间都神神秘秘的在独自研究什么。原来很少要假期的他,现在恨不得一个星期上班两天,休息五天。如果不是对沈墨的了解,理解真的要怀疑沈墨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可是这种事情,沈墨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只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给沈墨一些时间吧。

只是眼下凶案当前,李进也无暇思考沈墨最近那颇为神秘的表现了,只能自己先带人赶往事发地点。

就这样,李进带着孟小川、法医,以及负责这个案子的专案组成员,匆匆赶往了董大海的命案现场。这地方虽然不像王咏家那样夸张高调的富丽堂皇,但却也是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这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每家每户车库里的车都是豪车。超大的房距,静谧的环境,让这里住的人拥有着较好的私密性。但同样的,取证的难度也会有所提升。

来到董大海的家门外,首先看到的是门口的几个血脚印,脚尖朝向门内方向。李进低头看了一眼,就对一边的警员问道:“这脚印是谁的?是被害人的?”

警员惊讶的说:“李队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一开始还怀疑是凶手的呢!比对了半天,最后发现竟然是死者的!看来他在房门外就已经受伤了,那为什么不跑出去求助,还非要进家门呢?”

“肯定是有人在他背后不允许他跑出去吧,里面什么情况?”李进探着头看了一眼,没在客厅里发现尸体。

那警员指了指屋里低声说:“您快看看去吧!万幸是这地方的居民不喜欢看热闹,不然的话,明天大街小巷都得传开了。”

李进带人进入到了房间内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和之前王咏家的凶案现场比起来,这里的血腥味明显更重了一些。

客厅中看起来一片平静,所有物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不像是有打斗过的痕迹。血脚印从大门口一直延伸到卧室,看来尸体应该就在卧室里了。

李进走到卧室门口,终于看见了尸体。跟在后面的孟小川和法医,这一刻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九十三章 方向

孟小川情不自禁的小声说了句:“这个家伙好像变得越来越血腥了……”说完,又开始努力控制想吐的感觉了。

尸体仰头坐在卧室正中间的一把特殊木椅上,嘴和下颚被撕裂,口腔内塞进了一个长长的望远镜。撕裂的颜面部,连后排牙齿都露出来了。那望远镜的大小粗细,要想塞进人嘴里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尽管还没有具体尸检,李进也基本想到了,死者那碍事的门牙应该全被敲掉了。

另外,死者的双臂被绑在木椅两侧的扶手上,左右手臂下方是两个不大不小的木桶,被用书本垫了起来,高度是让死者董大海的双手正好浸泡在木桶的水里。满满一桶猩红的血水,让人看的心惊。

房间原本雪白的墙壁上不知道被用什么东西蘸取血液画了很多的花朵和星星,还有带着笑脸的太阳和月亮。如果不是因为这涂料是人的鲜血,这些画看起来就像幼儿园一样童真。

法医们走到尸体旁,从水桶里拿出了死者的手臂,分别看了看,然后就对李进说:“李队,死者双手手腕处均有一道纵向大概六厘米左右的伤口,伤口不深不浅,静脉破裂,之后又被放进了装有温水的水桶里……他是被活活放血放死的。”

孟小川蹲在地上一边帮忙搜集物证,一边十分惊讶的说:“顾法医,那他嘴里的望远镜呢?被放血放死,这也太歹毒了吧!要是我,情愿选择是被望远镜戳死的。”

法医们小心翼翼的取出了死者嘴里的望远镜,然而尸僵已经形成,即使顾思琪先取出了望远镜,死者也还依然保持着那极度仰头的姿势,大张着嘴巴,十分恐怖。

顾思琪看着手里的望远镜,不敢置信的说:“要我看来,哪种死法可能都不好受。李队,你们看,这个望远镜至少也得有三十多厘米。就这样被塞进死者的口腔喉咙,估计整个面部组织和头骨结构都扭曲了。难怪他只能仰着头,因为他的脖子被望远镜从内部支住了。”

“有没有致命伤?”李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凶杀现场,虽然他的心里也有震惊,但是到底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因为他知道他所面对的罪犯究竟是谁。

顾思琪还有另一位法医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说:“死者的大腿上是有一处刀伤,但是血液已经凝固了,并不是致命伤。如果刚刚门外的血脚印真的是死者的,那他的大腿可能就是在门口受伤的。至于其他地方,目前没发现中毒迹象,也没有明显致命伤。望远镜插在喉咙里虽然会让他下颚撕裂、食道破裂、痛不欲生,可是却绝对不会致死。两条手臂手腕上的伤口拿捏的也很精准,只有一直泡在温水里,血液才不会凝固,血才会一直流。所以……尽管他始终都在承受着求死不能的巨大痛苦,但他最后就是被放血放死的。”这凶手的目的如此明显,就是要死者不得好死,承受最大的折磨。

“王咏虽然被订书器钉上了眼睑,但最后是被利器穿透心脏而死的。而这董大海,却是从头到尾被折磨,最后放血死的。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在罪犯的眼里,这个董大海比王咏更该死,要么就是他在这个案子上的杀人手法开始升级了。看看这满墙的血画,他用死者的血液作画,肯定在这里和死者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却仍然没被发现。”李进站在墙边,看着那诡异的“太阳公公和月亮婆婆”,自顾自的说着。

孟小川这时问道:“李队,总是听说罪犯会把杀人手法升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他们也会进化吗?”

李进想了下回道:“通俗点儿说,就是越来越不解恨了吧。你看这个望远镜,在王咏那里,他还是穿透胸膛然后扩张伤口,最后放进望远镜的。但是在这里,死者的嘴都被砸烂了,下颚都撕裂了。明显能看出凶手的愤怒升级了,只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愤怒。对了,现场有发现旋转木马或者儿童玩具吗?”

李进刚问完,孟小川就从董大海的奖状柜上拿下了一个玩具说:“哈,有有有,李队,就在他这一堆奖状里藏着!要不是我想看看他都得过什么奖项,还真没注意呢!”

李进走过去,接过那个玩具看了看。同样的旋转木马、同样的但丁神曲、这个八音盒与王咏家的几乎一模一样。在音乐快要停止的时候,盒子里也吐出了一张纸条,同样的打印字体,上面写着:我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可以伸进你的嘴里,看看你的嘴说出的到底有多少伪善的谎言。

和王咏家的纸条是一样的语法,但这一次的提示,似乎比上一次明确了许多!之前在王咏那里,也提到了望远镜,倒是要说起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这必然不好猜测他到底做了什么黑心勾当。但是这一次的董大海,想必他是祸从口出了!才会被从嘴里强塞进望远镜。

孟小川在一旁不解的看着李进问:“李队啊,我记得暗河里那位当时发布的东西也是一句挺奇怪的神曲语录。您当时还跟我讲,那是但丁的作品。那现在这什么望远镜,是不是也是名人名言,被他改编了啊?”

“不知道,至少我没听过。小川,你马上去调查这个董大海,看看他曾经在公开场合有没有说过什么特殊的话。”李进说。

可是孟小川却有些为难的说:“李队,您看看这上写的,要看看他嘴里说出了多少伪善的谎言。伪善,就是伪君子,大骗子,假好人呗?谎言呢?一个伪君子能说出的谎言,您让我怎么查嘛。他可是一个官儿啊,而且现在看起来还可能不是什么好官儿,满嘴跑火车那肯定很正常呀!他的谎话要是特别多,我们从哪里入手判断呢。”

孟小川提出的倒也是个问题,李进在那个奖状柜附近仔细的看了一会儿说:“这个人在教育行业看起来挺有威望啊,还得了不少的奖。”说完,李进又回头看了看墙上那些红褐色的血迹图画,有花有草,有太阳有月亮,看起来也确实有点儿像学校里的东西。

于是,李进皱着眉推测着说:“会不会是和学校有关的事情?”

孟小川在一旁摇着头说:“不会吧?您看看这种现场和死法,明显那梨木镇镇长和这个董大海都是死在一个人手里的。您说过,他们的被杀原因应该是有关联的。那么,这个董大海是干教育的官员,可那镇长和教育又能有什么关系?”

“可是,冉俊是一名教师,他的孩子当初在梨木镇读过小学,他能了解到的,应该也只有学校里的事情才对。”李进分析着说。

李进话音刚落,在卧室门口搜集脚印线索的梨木镇警员就说话了。

“李队啊,那个王镇长啊,曾经捐助过两个小学。还有一个残障儿童的幼儿园,还有一个什么留守儿童的幼儿园……他当时可是被人们赞扬过一段时间呢!”

这个突破性的发现让李进终于开始有了方向。先是一个捐助了几所学校的镇长,现在又是一个教育部门的官员,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些黑暗的事情被凶手发现了。还有这墙上的血画,旋转木马的八音盒,一切看起来都和孩子有关系!再加上冉俊的那句,如果为了孩子好,就去查王咏!所以现在所有的调查都应该着重在王咏捐助的学校和这董大海管辖的校区范围内。

一直在尸体旁边默默做着尸检的顾思琪这时忽然问了句:“那这一切又和望远镜有什么关系?李队,虽然但丁神曲,八音盒,都是这个案子的代表性标志。但是望远镜才是这个案子的主要标志啊。杀人手法中用望远镜的我还没见过,凶手最主要想要表达的一定是是望远镜。我看您啊,不管有什么什么方向,都还是得弄清楚这个望远镜到底怎么回事。”

李进点头夸奖着顾思琪说:“和沈墨在一起时间长了,果然各方面都进步的很快。半年前,你还不会参与推理案情呢!没错,你说的非常有道理。那八音盒存在的目的,虽然是为了播放但丁神曲,但是要我看来,更重要的目的是利用发条吐出那字条。字条上的内容,才是凶手的关键点。他那长长的望远镜,很可能会继续杀下一个人,我们在调查那些学校的过程中,务必多多留意和望远镜有关的一切证据。”

第九十四章 巧合

李进的话和现场的重大发现终于鼓舞了士气,在一筹莫展之后,他们也总算看到了些希望。大家干劲十足的继续调查着董大海的死亡现场,哪怕是一根头发,一块纤维,他们都仔细的搜集了起来,准备回警队化验看看会不会和凶手有关。

顾思琪的初步验尸结束后,警员们就把董大海抬走了。只留下那个血淋淋的木椅和旁边两个装满血水的水桶。

李进蹲了下来,把木椅轻轻抬起一个角,看了看周边的血迹,然后说道:“这个半圆形的血迹应该是董大海大腿受伤滴落的血液,也是却缺了一半。这证明椅子本来就在这里,而董大海是后来进来的,血液滴落一半在椅子上,一半在地上,所以才会形成椅子脚周围那半滴血迹。这个杀人现场是罪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他自己在这里摆放好了椅子和木桶,拿着望远镜和八音盒在这里等董大海回家……等他发现董大海回来了,才又到门口埋伏。从董大海背后刺伤了他的腿,让他行动不便之后,再胁迫他进屋,坐上这死刑台……”

李进说完,又把垫着木桶的书本拿了出来。虽然已经被血水浸湿,但是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些书应该不是董大海自己家里的,而是凶手带来的!因为这些书籍都是小学的教科书、补习书、还有作业本,董大海他虽然是从事教育行业的,但家里绝对不应该有这些书和作业。

李进急切的想翻开那些作业看看,因为作业本上隐隐好像有名字班级。但奈何血水早已把作业本浸透,如果硬要一页页翻开,很有可能会撕坏那些纸页。没有办法,李进只能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带着这些书本和孟小川提前先回了警队,留下顾思琪等人继续勘查现场。

回到警队之后,李进用快速吹干烘干的方式,这才让书本逐渐干燥了起来。只是被血水浸染之后,很多字迹都已经模糊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作业本上面绝对是有字迹的。这应该是某个学生的作业和书本,却被凶手拿来搭筑了董大海的死刑台。

“小川,有没有办法恢复这作业本上面的字迹?哪怕是只能看清楚名字也好。”李进看着那些模糊的字迹,愁眉不展。

不过孟小川却在一边自信满满地笑着说:“就等着给您看看高科技手段了!李队,您就瞧好儿吧!我这就让你看看现代设备破案的重要性!”说完,孟小川就拿着那作业本到他自己的电脑旁了。他先将所有有字迹的页面全部都复印下来,然后再通过电脑扫描,最后由孟小川恢复重组。虽然说不能完完全全的一字不差,但是大部分的字迹还是都被恢复好了。

孟小川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稚嫩却娟秀的字迹,一边念道:“未来小学,五年一班,许霜霜。李队,你看这行最主要的字是不是已经恢复好了?这些作业本是属于一个五年级的小姑娘的!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不会是帮凶吧……那犯罪现场我看着都害怕,何况是个小姑娘?”

“我有说过这些作业本的主人是帮凶吗?”李进反问。

孟小川理所当然的说:“那还用说嘛,犯罪现场除了卡戎制作的八音盒以外,唯一留下的东西就是这些书了。您既然说书是凶手拿来的,那这小姑娘的书又为什么会到凶手的手里呢?这个变态虽然每次杀人都残忍至极,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杀过孩子啊。他总不可能是先杀了这个小学生,然后又拿着她的书包找上了董大海的吧?这也根本就不挨边不是吗?而且您要是仔细想想,那画面也又点儿太可笑了,一个冷血杀人魔,带着一个小女孩的书包,来到了犯罪现场,等待被害人……”没说完,孟小川已经忍不住要笑了。

“如果……他就是为了这个小姑娘而杀的董大海和王咏呢?”李进语气凝重,面色忧虑。

“哈?那、那我就更不理解了啊!小学生能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怎么会认识这样可怕的杀人魔?还能指使他去杀人?难道这个小学生也是暗河里的会员?不不不,我可不信哪有这么厉害的小学生!李队,您快跟我说明白了,我都快急死了!”孟小川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焦急的看着李进。

李进看着桌上那些染血的书本,沉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找到这个许霜霜就知道了。去查出这个孩子的居住地址,还有,查查她所在的学校和王咏,董大海有没有关系。”

“好,李队,这个简单,我马上就能给您查出来。”孟小川很有信心的说着。

李进走到一边,脑子里仍然还是那些染血的作业本。他不相信一个五年级的孩子会和凶杀案有关,他也不觉得那个杀人魔会去杀一个五年级的女孩。这倒不是因为李进觉得卡戎或者冥王还会有人性,而是李进始终坚信冥王那骄傲的死神准则,以及他法外制裁的犯罪特点。杀害一个十岁的孩子,显然不是什么高级罪犯会做出的事情。所以,卡戎应该不会对那个孩子下手。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这又是一次法外制裁了。可王咏或者董大海和这个女孩能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这个女孩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普通小学生,而王咏是镇长,董大海又是教育官员,他们能和一个普通女孩有什么直接关系呢?又或者,他们之间和望远镜又有什么关联呢?这几样,真的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啊。

冥思苦想之中,李进隐隐觉得这个案子也许会牵扯上很大的范围。那些和孩子有关的罪恶,李进想都不敢想。一如郁少君所说,成年人的世界再怎么黑暗,都可以习惯。可是孩子的世界里,应该给他们留一线光明的。

没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孟小川就兴高采烈的又站在了李进的面前,这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似乎永远有着用不完的干劲儿和消耗不尽的精力。

“李队李队,我已经查到许霜霜的住址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吧!还有啊,我查到了最近一次董大海的公开发言,应该是针对一起校园自杀事件。我看了看那段视频,满嘴的官话,没一句正经的东西,全都是他肚子里的草稿!您不是让我查查他具体是为什么祸从口出的嘛,我想可能就是因为他满嘴仁义道德的那副丑恶嘴脸吧!别说是杀手了,我看见那视频都想抽他!”孟小川口无遮拦的说着。

要是换做往常的话,李进此时一定会厉声训斥孟小川,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可是这一次,李进并没有训斥孟小川,他只是想了想问道:“校园自杀的事件是什么时候的事?和许霜霜有关系吗?”

孟小川刚刚还为董大海的虚伪嘴脸而愤慨,这会儿忽然变的低落了起来。他有些不好受的对李进说:“李队,事情是一个月前发生的。自杀的学生家属要求保密信息,所以从新闻视频上没有太多透露。但是……从那些细节来看,我觉得自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许霜霜。一样的学校,一样的班级,还都是女孩,应该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吧?”

“走吧,我们去许霜霜家里看看。”李进说完,就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来到许霜霜家,李进轻轻的叩响了房门。开门的是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女人,看起来神色憔悴。

“找谁?”女人淡漠的问着。

“这是许霜霜的家吗?”李进问。

一听到这个名字,女人顿时红了双眼,她嘶哑着嗓子对李进质问道:“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不依不饶的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家是死了女儿,不是出了明星!你们就像是狗仔队一样的阴魂不散到底要干什么!”

看到眼前的女人情绪如此激动,李进皱了皱眉,耐心的解释道:“对不起,你可能误会了,我是市刑警队的队长李进,他是我的警员孟小川,我们来是为了调查一下许霜霜的……”

李进还没说完,屋里又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是谁在门口啊?”听声音,这个男人应该是许霜霜的父亲。

果然,当男人走出来的时候,女人哭的更凶了。男人轻声安抚了两句,这才对李进说:“我们是霜霜的父母,刚刚听你说你们是刑警?那进来说话吧。”

第九十五章 特殊的教育方式

被许父让进了门,李进和孟小川这才看到客厅中间摆放着的遗像。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漂亮姑娘,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露出甜美无邪的微笑。尤其是脸上那对深深的酒窝,甚是惹人怜爱。不用说,这就是许霜霜了。

触碰别人的痛处,在死者家属的伤口上撒盐,一向都是李进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怎奈他的工作就是如此,只要有被害人,就一定有被害人的家属。只要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就一定要通知家属前来认尸。这些年来,李进见过各种各样被害人的家属,麻木冷漠的、哭天抢地的、几度昏厥的,甚至还有当场想不开打算和死者一起走的。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中,李进看到了不同程度的悲伤和感情。可唯有当被害人是孩子的时候,是令人最为痛心。因为孩子始终是无辜的,一个成年人的人生必定有对有错,但是孩子却还处在不知对与错之间。他们很多都还没学会分辨对与错,就早早的离开人世了。

今天,这个许霜霜虽然是自杀的,并不是他杀。按理说和刑警队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因为那个卡戎留下的东西,使李进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许霜霜的身上。李进相信,一个含苞待放的年纪,能笑的如此天真无邪的女孩,不应该会冲动自杀,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才是冥王下令杀人的真正原因。

等到许霜霜的妈妈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李进这才说道:“对不起,本不该来勾起你们的伤心事。但是霜霜的死可能关系到另外两宗重大案件。我们必须弄清楚她是为什么自杀的,希望你们能理解,能原谅。”

李进态度诚恳,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歉意。这让许霜霜父母的抵抗情绪也减缓了很多。许父叹了口气说:“哎,有什么可原谅的。如果霜霜是被杀的,我们当然要找你们警察讨个说法。可是……可是我那女儿是自杀的啊!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会有自杀的念头,更没想到她真得那么做了!怪只能怪我们自己,没有好好的保护她,没有仔细的了解她!她走的时候也没有像其他自杀的孩子那样留下一大篇多愁善感的遗书,她一个字都没有给我们留下!直到这时候,我们才忽然发现,我们可能从来就不了解我们的女儿啊……”许父哽咽的说着这些,一个大男人不可抑制的掉下了眼泪。

李进听的心里也难过,孟小川在一旁红着眼睛好像就快要一起哭出来了。李进从茶几上拿了几张抽纸递给了他们夫妻二人,接着开口问道:“你们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察觉吗?请仔细回想一下,在霜霜自杀之前,她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情绪?对于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自杀绝对是需要足够大的勇气。他们还没有太过强大的心理,必须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煎熬,才会做出这种他们本来会害怕的事情。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你们不会一点儿发现都没有的。”

许父点点头说:“是,如果你这样说,那我们是有所察觉。可是我们只觉得她可能是太贪玩,才会不爱去上学而已啊。因为我们谁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我小时候也有逃学逃课,不想上学的时候,所以我们就没有太过在意她的这点变化。至于你说的什么特殊的人,应该不会有的。我们对霜霜的教育是很严格的,除了每天正常的上学以外,还在学校给她报了补习班。她每天除了上学补课,就是放学回家,不会接触什么奇怪的人的。”

“那您的意思是,霜霜的反常,就是不愿意上学?”李进有些疑惑,因为这样的反常对于一个在校的孩子来说,真的挺正常。而且按理说,未来还会有很久很久这样的时光,直到他们离开了象牙塔,出了校门,进入社会,回过头才会开始怀念学校里单纯的时光。但是在那之前,大部分的孩子都会对学习的压力偶有抵抗情绪。尤其是现在的孩子,学习压力太大,每天学习时间长,补课的时间更长,家长望子成龙给报名的各种学习班更是占据了他们所有的假期时光。这样一来,出现不想上学这种情绪,就更正常了。

许父叹了口气说:“是啊,从她刚开始升四年级的时候,就经常装病,请假,哭着闹着非要在家休息一天。在这之前,霜霜的学习一直都是非常好的!直到她出事的时候,她的学习成绩也不算差啊!刚开始,我们还会依她一两次,可是总这样下去,孩子不耽误了吗!总不能让她从小学就有逃学旷课的习惯啊,那要是到了中学还能得了?而且她已经五年级了,马上要六年级了,升初中对一个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人生的转折点,很重要啊!所以从五年级开始,我和她的妈妈就看管的更严格了,坚决不允许她请假旷课!这本来是很正常的教育而已,谁知道……她变的越来越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和我们也疏远了很多。我们以为是学习压力大,或者快到叛逆期了,哪个孩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可我们万万没想到,她最后竟然会走上绝路。”

这么听起来,好像许霜霜的死单单只是因为学习压力而已。可李进还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女孩的死怎么就和冥王或者卡戎扯上关系了呢?而且自杀这种事情发生在许霜霜这个年纪似乎也有点儿太早了。如果不是经历了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和坎坷,她应该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即便是现在的孩子再早熟,也不应厌世到这个地步。除非,她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是因心理疾病导致的自杀倾向。

正想再问些关于许霜霜的生活细节,李进的电话却响起来了。李进向许霜霜父母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起身走到玄关处接听了电话。

电话是沈墨打来的,刚一接通,电话那头的沈墨就十分关切的问道:“李进,我回警队找你了,他们说你又出去了。正好碰上了顾思琪,她已经把现在的大概情况和我说了,你在哪里呢?”

“我一会儿回去再跟你说吧,你就在办公室等我,我过会儿就到。”

当着许霜霜父母的面,李进也总不能告诉沈墨,许霜霜是案子的一个线索。所以只好让沈墨等他,匆匆挂了电话。

而且这时候许霜霜的父母似乎因为回想起了之前忽略女儿的种种,哭的更是伤心欲绝,再多问下去,可能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所以李进决定带着孟小川先回去,有什么重要突破之后再来林家询问情况。

和许霜霜父母告辞之后,李进就着急的要赶回警队。一直都没说话的孟小川这时终于忍不住了,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坐在副驾驶上滔滔不绝。

“李队啊,我觉得这些家长也真是的!放学了还不让孩子休息,还给他们报什么补习班!干脆让孩子就住在学校里得了!从这一点来说,我还真的是非常感激我的父母。我从小就比较贪玩儿,最不喜欢上学了。但是我爸可从来没逼过我,我记得他就在我上初中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现在要是不好好上学也行,拿了身份证就出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他说他的钱都是靠自己的劳动所得,所以我要想花钱,也得靠自己的劳动所得。不管我选择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只要是我喜欢的,我愿意为之奋斗的,他都会支持我。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妈就每天都给我记账,我的衣食住行、我的零花钱,笔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让我知道我花了他们多少钱,以后都是要还的。嘿嘿,这数目眼看着越来越庞大,我就开始有压力了。所以我就选择了我喜欢的职业,并且努力学习考上了警校。虽然说,我没有还过钱,但我觉得我还是挺有出息的,我都是靠我自己努力的!你看,没有逼迫,没有强行教育,不是也挺好吗?另外啊,这个孩子是不是也太心重了,我十岁的时候,连死是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呢。”

“你父母的教育方式还挺特殊…用这种记账的方式,就不怕你偷鸡摸狗,唯利是图的走上犯罪道路?”李进笑着问。

第九十六章 许霜霜

“那不会!我始终觉得啊,一个人长大之后的路,和小时候的经历有着很大很大的关系。我的家庭环境还不错,父母为人也是本分正直,就连亲戚中的叔叔大爷们,都是从小就告诉我走上歪路的种种恶果,连吓唬带糊弄,总之就是不让我走歪路嘛。您看,这就是熏陶感染呀,人家不都说了嘛,老子英雄儿好汉!”孟小川骄傲的说着。

李进笑笑说:“那可不一定,只是你自己的意志坚定,在家庭的规划下走了正确的路。你认为他们从小没有逼迫你什么,其实恰恰是这种看似自由的潜在规划,才让你有了今天。”

孟小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又说:“哎,其实许霜霜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她的父母。我上学的那会儿,哪儿有逼着学生补习的?但是现在某些学校可了不得,考试的时候,老师会公开讨要红包。有红包,才会给你画重点!还有这个补习班,全班学生都报了,就你不报?不但老师会看不起你,同学们也会看不起你,到了考试的时候,老师会故意刁难让你成绩下滑。如果你家长问起来原因的话,老师会大大方方的一摊手说,让你们报补习班,你们不报,活该啊!”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李进有些好奇。

“还不能跟着您出现场的时候,我守着电脑和那些证据简直就是百无聊赖啊。经常看到其他警员去处理各种纠纷案件,还有什么经济案件。所以这些案例我也多少看过一些,只能说,有些地方的有些人,真的是会糟蹋一批祖国的花朵。”孟小川摇着头,不住的叹着气。

李进看他那样子,语重心长的说:“你知道,每个行业里都有一些令人敬佩的人,但同时也都会有一些败类。无论是老师,医生,警察,我们都一样。你以为警察里就没有你说的那种败类吗?一定有,而且说不定哪天我们就会抓住他们。所以,我们不能因为某一个人,或者某一批人,而否定了所有人。”

“可就是因为那某一个人或者某一批人才造就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呀!李队您想想,那个董大海是不是就是其中的某一个人?如果他不是,又怎么会被放血折磨死?还有之前的那个王延东,还是大官儿!结果呢!”孟小川在这个问题上好像很是义愤填膺,不知不觉的,他已经无意识的认同了卡戎的做法,从他心里,大概已经认定那王咏和董大海都是该死的人了。可不管怎么说,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李进还不想妄下定论。

回到警队,李进赶紧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只见沈墨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翻看着桌上那些关于王咏和董大海的卷宗。看到李进回来了,沈墨这才微笑着说:“趁你还没回来,我先好好熟悉一下案情,这样就省的你回来之后还得再给我讲一遍了。怎么样,有什么进展了吗?”

李进把许霜霜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喝了口水对沈墨问道:“你最近可真是大忙人啊,我觉得你都有些分身乏术了。难不成还真是找到那姗姗来迟能入你法眼的意中人了?谈恋爱了啊?我看你最近神神秘秘的,还真有些担心。”

沈墨忍不住笑了:“担心?我要是真谈恋爱了,你这个心态正常吗?怕我恋爱对象是个女杀人魔,然后还得麻烦你啊?别闹了!来说说这个案子吧,最后也没找到什么关于望远镜的线索吗?”沈墨面对李进的这个问题,似乎是有意的避而不谈。李进听得出来,所以也不再追问,只说了许霜霜自杀的疑点,和自己不理解的那些问题。

沈墨听后想了想说:“这个女孩的父母显然是非常不了解她,你们去家里应该是问不出什么的。其实无论年纪的大小,只要是想自杀,一定都是心中有太多的苦闷无从诉说,无法诉说。这就是心理医生的作用了,如果能让他们倾诉出来,能仔细认真的聆听他们心中的痛苦,那么自杀的事件就会减少很多。所以,我的意见是不要再去问她的父母了,倒不如去她经常去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从那些地方看出她的心理状况。”

沈墨在心理学方面的厉害之处,已经众所周知了。所以李进非常的重视沈墨的意见。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李进也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就安排孟小川去学校调查一下,看看许霜霜生前最后去的地方是哪里,她业余时间又会去哪里。

调查的结果表示,许霜霜在课外的时间,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美术馆,她自杀前最后一个下午也是在美术馆度过的。那里有很多很多名画,她总是会去那里,一看就看很久。

李进和沈墨按照孟小川给的信息来到了许霜霜经常到的美术馆,这里非常安静,也没有什么人。而李进觉得这地方的画作应该不是为了小学生准备的,来这里参观的也没有年纪太小的孩子。许霜霜为什么会喜欢来这里呢?

李进左右看了看,轻声问沈墨:“诶哥们儿,我们来这里真的能有所发现吗?我对这些画可是完全不了解,连齐白石都勉强认识,更别说这些西方艺术了。还有啊,这些画我都看不懂,小学的孩子能懂?”李进一想到许霜霜经常来这里,就开始质疑起了自己的智商和艺术细胞。

沈墨眉眼带笑的小声回道:“你虚什么,不是还有我呢吗?”

想想也对,沈墨本就是一个品位高雅,非常博学,爱好广泛的人。他研究学术和专修学业的时间里,又常常居住国外,对这些西方艺术应该是有所了解的。但是这又能和许霜霜有什么关系呢?

两个人走着走着,李进就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仰着头,痴痴的看着一幅画,就像是一座小小的雕塑,一动不动。

和沈墨对视了一眼,李进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了那个男孩的背后,看了看他一直盯着的那幅画。

那是一副看起来诡异恐怖的画,血红的格调,扭曲的线条,画里整个天空好像都在滚动着血与火。那个像是骷髅头一样的人脸,正在大张着嘴,也说不清到底是在尖叫还是恐惧。整幅画都充斥着绝望,孤独,痛苦,让人感觉那个骷髅头似乎是在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发泄着痛不欲生的绝望。

李进凑近沈墨的耳边,小声问道:“这种吓人的画也是名著是吧?西方艺术的美学我果然还是欣赏不来,还不如看看齐白石好。这……这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沈墨轻声回道:“这是爱德华蒙克的呐喊,其实这画本没有名字,画家以这个画面先后画过好几幅。是因为人们越看越觉得画里的人在大张着嘴呐喊,于是索性就叫呐喊了。”

李进低头反复瞄了瞄眼前的小毛头,然后小声对沈墨说:“这小子顶多也就十岁,就能有这么高的艺术天分了?就喜欢这幅古怪的画?就这画,我除了瘆的慌,什么都看不出来。他能看出什么来,还这么认真?”李进无法置信,所以还没等沈墨回话,他就走近了那个男孩,弯下腰尽可能语气和蔼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小天才,你这么喜欢这幅画吗?”

男孩有些惊恐的回头看了看李进,又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眼睛里都是恐惧和警惕。

李进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警号和肩章,眨了下眼睛说:“不用害怕,我是警察。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这小学的学生吗?”

男孩四下看了看,然后怯怯的回道:“我叫岳小晨,在学校的五年一班。”

李进一听顿时心里一颤,那不正是许霜霜的班级吗?于是李进连忙又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站在这幅画前呢?有什么事吗?”

男孩又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然后用稚嫩的声音,怯怯的低着头回道:“我有一个好朋友,她以前经常会来这里看这幅画,她说这幅画就像她一样,还说她也想像这幅画里的人一样。”

李进抬头看了看那幅看起来令人很不舒服的画,以及画里那个正在呐喊的骷髅头,不解的问:“你的好朋友在哪里呢?她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喜欢这么恐怖的一幅画呢?”

男孩低下头,十分低落的说:“她死了。”

李进一惊。

男孩接着说:“她叫许霜霜。”

“许…许霜霜是你的好朋友?你说她以前经常会来看这幅画吗?”李进有些激动,他几乎都忘了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出来,他有太多的不理解,渴望能从眼前这个孩子的身上找到答案。

第九十七章 教学楼

可是还没等他问完,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是谁?美术馆快要关门了。”

李进直起腰,转身看向了走过来的男人。

那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一张油腻的胖脸上挂着不算讨喜的微笑。

中年男人走过来看到小男孩,就亲切的问:“小晨呀,你怎么又自己来看画了?要不是我检查一遍画馆,你可就要被关在这里了哦。”

小男孩畏惧的后退了两步,双手交叉使劲搓着手,完全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李进这时上前说道:“你不必怪他,可能是我和他说话耽误了离开的时间。我是市刑警队的李进,这是我朋友沈墨。我们本来就是看看这些画,走着走着就遇上小晨了。请问,你哪位?”

中年男人满脸笑容的回道:“我是这小学的年级主任,这些孩子都是由我负责的。美术馆快关门了,我就来看看有没有哪个小贪玩鬼还没离开,你看,这不就发现了一个。”

男人笑的非常和蔼,但是李进却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看了看墙上的表,果然是不早了,于是李进就说:“这些孩子的家长应该来接他们放学了吧?我们一起出去吧。”

那男人宠溺的抚摸了下小晨的头,然后对李进说:“他们还有补习班要上课呢,我这就带他去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饭,二位请自便吧。”说着,男人就带着岳小晨朝着大门方向离开了。

李进这时追问了句:“年级主任,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微笑着转头回道:“我叫贾元。”

看着贾元带着岳小晨离开的背影,李进总是觉得很不安,于是就招呼着沈墨,不动声色的尾随贾元,看看他们到底是去哪里。

一路跟着贾元来到了学校食堂,李进和沈墨站在窗外悄悄的往里看。

食堂里面有好几个老师,还有二十几个孩子,他们都规规矩矩的坐好,乖乖的等着吃饭。从食堂工作人员的称呼来看,贾元并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年级主任,而且看起来他很关爱这些孩子。就连每个孩子的碗筷他都贴心的给准备好摆放整齐,还小心翼翼的给孩子们挨个盛汤。

李进站在窗外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一直都不觉得我自己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可怎么看这个贾元就那么别扭呢!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看见他就觉得很讨厌。”

沈墨在一旁也压低声音接道:“那可能是你多年的办案经验造成的吧。我跟你说啊,这次你的感觉依然很准。你看,虽然表面看起来他好像很和蔼可亲,可实际上这些孩子都非常害怕他。你看他们坐着的姿势,说是坐有坐相,其实就是浑身紧张。还有刚才那个男孩岳小晨,在看见贾元的时候步步倒退,双手交叉,搓手,这都是下意识的躲避和恐惧姿态。所以我觉得,这个年级主任平时应该很严厉,惩罚孩子的方式足以让这些毛头小子非常害怕。”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还有啊,沈墨,你不觉得他们现在吃饭的氛围很诡异么?至少和我印象中的学校食堂有很大的差别。”李进紧皱眉头,拼命想要找出自己之所以觉得怪异的原因所在。

沈墨也说:“可能是因为孩子们看起来不太自然吧,有些僵硬拘束。还有就是因为人没有那么多,他们都是放学之后上某个补习班的孩子。”

李进不太放心,就这样看着孩子们吃完饭,又看着孩子们上完那补习班,最后挨个等到他们都被自己的家长接走,李进和沈墨这才出了学校,回到自己的车上。

此时看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李进都觉得有些累了,真的很难想象这些孩子的一天是不是真能坚持下来。

抻了个懒腰,李进对沈墨说:“你回去休息吧,我想在这里再呆会儿。反正回去我也睡不着,我想好好想想许霜霜和那幅奇怪的画。”

“你不走,我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反正我也没谈恋爱,回去也没什么特殊的事要做,就陪你在这里呆会儿吧。犯罪心理学中有这样的说法,你离被害人或凶手的距离越近,越是能感受到他们所感受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会有犯罪现场还原和犯罪心理还原呢。”沈墨稍稍把座椅向后放了放,让自己尽可能舒服一些的坐在车里,因为他们可能会在这里呆很久。

李进听着沈墨调侃那句谈恋爱的事,忍俊不禁的笑了,然后侧身靠在座椅上,面对着沈墨说:“诶,我可能真没有什么艺术天份,我非常不理解许霜霜为什么会喜欢那幅画?我还特意仔细看过几遍,也并没有在画里发现望远镜之类的东西,甚至连星星都没有。这到底和案子有没有关系?”李进怕自己找错了方向,耽误时间。

沈墨这时候却来了精神,他转过头对李进说道:“我能跟你肯定的是,那个女孩的经历绝对不像她父母所说的那么简单。她说她想成为呐喊里的那个人,你知道那个人代表什么吗?代表恐惧、孤独、崩溃、绝望和死亡。如果她生前经常会有这种想法的话,那么她自杀的行为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当初爱德华蒙克就是在极度的心理痛苦和折磨中才创造出了那幅呐喊,从心理学来说,我能完全肯定许霜霜的心理状态。可是让我不理解的是,她的父母怎么会完全不知情呢?这么严重的心理变化不会是平白无故的,他们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李进叹了口气:“哎,就像你说的吧,如果他们肯认真的去倾听一下许霜霜的心中痛苦,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那么我们现在知道的线索都有些什么呢?不怎么负责人的家长,不太讨人喜欢的老师,严厉令人害怕的年级主任,还有一副诡异恐怖的画?这些东西东拼西凑也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这学校可能是许霜霜自杀的根源。但她已经去世了,我们怎么才能了解的更多呢?毕竟这个孩子,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她虽然不在了,但是和她有共鸣的小朋友还在啊!我觉得我们可以和那个小男孩好好聊聊。”沈墨提出自己的想法。

可李进却有些犹豫的说:“能行吗?他也只是一个孩子,能了解许霜霜多少呢?而且这种事情不通过家长是不合适的,他家长能同意我们这么做?”

“争取一下总比没有机会好,毕竟只有这个孩子是从心理距离上离许霜霜最近的人。”

李进就这样和沈墨就许霜霜的问题又聊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忽然看了看窗外说:“咱们看着学生们都被家长接走了,也陆陆续续看到了老师们下班,可是……我怎么好像没注意到那个贾元?”

被李进这么一说,沈墨也回想了下说:“也许是他走的早吧?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孩子们身上了,是没太注意他。李进,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他还在学校里?你……你是觉得他可能会出事?”沈墨的脸色有些发白。

李进的神色也越来越紧张了,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不对,沈墨,快来,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不太好。咱们还是进去找找看吧。”

“这……”沈墨虽然有所迟疑,可还是下了车跟着李进再次来到了学校大门口。他不确定大晚上的在学校里搜查是否妥当,但是李进的性格向来都是想做必须做,拦也拦不住他,也只好随他一起了。

门卫夜班值班的是一个六十多岁大爷,一到八九点钟就已经开始犯困了。当李进敲响传达室大门的时候,大爷打着哈欠已经准备休息了。本来他是不同意李进和沈墨进学校的,但是当李进亮出身份之后,大爷就显得非常放心了。不但非常高兴的打开了大门,而且还告诉李进,最好是多走走,多看看,三点以后再离开,这样的话,就省的他起来巡夜了。

面对这样“尽忠职守”的门卫大爷,李进也是实在不想再多说,从大爷的住处拿了两个手电,就进入了学校。这么“安全”的学校,晚上再死几个都挺正常的。

夜晚的教学楼总是显得有些诡异,和白天那种处处充满着朝气活力的氛围有所不同,偌大的学校,无数间教室,空无一人。逗留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感觉有些心慌。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很多的恐怖小说都会选择学校为背景的原因吧。

第九十八章 停止键

昏暗的手电光在黑暗中好像很快就会被吞没,有和没有的区别不是很大,顶多也就是聊胜于无。而且进入教学楼之后,那种阴森森的气氛就更加明显了。

沈墨走在李进的前面忍不住轻声笑了笑说:“我现在忽然觉得咱俩就像是两个探险鬼屋的大学生,让我想起了大学时期的生活。阴风习习,阵阵森寒,你别说这氛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李进,你看你这人就是这样,一边说着讨厌那个秃顶主任,一边又这样担心他的安全。刚才咱们从外面就已经看到了,整栋教学楼都是关着灯的,如果那个贾元真的还留在学校里,那他在摸黑干什么?疯了吧?”

“活人是不可能会这么干,但是死人也就不在乎什么摸黑不摸黑的了。还有,我并不关心他,只是,我不是冥王也不是卡戎,我不会凭我个人喜好定人生死。”李进的情绪仍然紧张,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也让沈墨认真了起来,他站住脚步问李进:“你你认为贾元已经死了?这应该不太可能吧?我们才刚出学校不到两个小时,而且这两个小时我们一直都在学校大门口。李进你是不是……”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我就是感觉不太好,来看看能让我心里踏实。如果没有事当然最好,咱们在这学校里多看看也没有坏处。你我不是都怀疑学校有问题吗?假如能在这里找到许霜霜自杀的原因岂不是更好?白天这里有老师有学生,人实在太多了,查什么都不方便,还是现在这个时间最好。”李进说着就上了楼,走向了五年级的老师办公室。

这里有几张办公桌,桌上摆放着一大堆的备课教材,还有几盆打蔫儿的绿色植物,一看平时就没什人照顾。右手边有一个大书架,里面也是装了很多的教科书。窗台上有两个热水壶,还有几个茶杯。茶杯的旁边是一个小置物架,架子上放着几罐茶叶和饼干罐子。

李进随手拿起了放在最角落的罐子,随便看了两眼就准备放回去。可就在他打算放回去的时候,因为手拿姿势的变化,饼干罐子里竟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这个饼干罐里有东西?饼干在罐子里摇晃可是出不来这种声音的。

李进连忙让沈墨拿着手电帮忙照亮,他则是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罐子。一股甜甜的奶香飘了出来,里面是大半罐的星星饼干。李进又颠了颠,晃了晃,这才从里面倒出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成人情趣用品。

一瞬间,李进彻底怒了!他看着罐里的东西怒声骂道:“混蛋!这他妈是谁干的!这种东西怎么能带进小学学校里来!私人时间和工作时间都分不清,这种人怎么为人师表!”第一次,李进不可控制的,失了他原本的冷静理智,失控的骂了出来。

眼看李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沈墨连忙上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提醒着说:“不管找到什么,你装好了带走就是了,你这样大声嚷嚷,咱们还有调查的必要吗?我觉得……这楼里好像不止咱们两个人。”

“什么意思?”李进也冷静了下来,仔细的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但是整栋教学楼一片静籁,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

李进疑惑地用眼神向沈墨询问,而沈墨则是用食指放在唇边说:“嘘,我刚才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些声音,但是现在又没了。声音应该是从音乐教室那边传来的,李进,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我们也许就快要破案了。在这关键时刻你必须提高警惕!这栋教学楼里,现在可能真的不止我们两个人。”

“会不会是门卫大爷来找我们了?”李进问。

“不可能,你忘了那位老人说的话了?他希望我们到他巡夜之后走才好呢。那样的话就省的他起床巡夜了。所以,他是不可能来找我们的。就算是他,他大可以摇晃手电指引方向或者大喊啊,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不出声音,怎么找到我们?”沈墨提出不同意见,让李进做好万全的警惕准备。

李进拿一张纸包裹住了那个罐子,然后扔进包里说:“走,咱们出去看看。是人是鬼打个照面会一会就知道了。”

“我刚刚听到的声音不像是脚步声,更像是某种计时器的滴滴声,还有某种东西上弦的声音,我说不好,因为声音太远了。”沈墨努力的描述着自己听见的怪异响动,虽然不是人的脚步声,但不管是什么声音,也总得是人弄出来的。所以沈墨相信,教学楼里不止他和李进两个人,一定还有一个弄出响动声音的人,藏在音乐教室附近。

就在这时候,寂静的教学楼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钢琴曲的声音!

但丁《神曲》的曲子。

夜晚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回声很大,忽然响起来的音乐就连李进也被吓了一跳。他原地站住并拉住沈墨,提醒着说:“小心点儿,也许我们和他现在正处在同一建筑内。光线昏暗,一定对周围多加小心。你说的没错,声音是从音乐教室传来的,走,我们过去看看。”

钢琴的声音悠悠扬扬的回荡在空旷寂静的楼道里,显得异常阴森诡异。只是李进的心里没有恐惧,只有紧张和焦急。因为他最清楚不过,但丁神曲响起,几乎是必有命案发生。卡戎再次出手了,冥王也没闲着,他们根本不在乎警方是否已经介入调查。

李进和沈墨的脚步声,就这样伴随着但丁神曲的回响走向了音乐教室。谁也不知道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是某一具死尸?还是一个身插望远镜的第三个被害人?又或者,是卡戎本人?不管他现在藏匿在什么地方,李进他们都要认定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但丁神曲响起之前,他们和杀人魔就处在同一建筑内。

跟随着熟悉的音乐声,李进和沈墨走过走廊,转过楼梯口,慢慢靠近了位于教学楼最西侧的音乐教室。

那但丁神曲的声音已经非常清楚了,由于教学楼内空旷安静,音乐声四处回荡,听起来悠远飘忽。

这所学校里的音乐教室面积非常大,相当于七八个普通教室的大小,所以这里的门是对向双开的,门上还有很多金色的音符标志,很有特点,看上去也非常气派。

为了不留下指纹,李进用手臂轻轻顶开了门,走进了这间音乐教室。

但丁神曲的声音还在响,进入教室之后听的也更加真切了。但是这间教室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刚进来的时候还是很难适应这种更加黑暗的环境。

因为李进他们手里的手电筒实在是太昏暗了,在走廊里,借着窗外的月光都只能勉强照亮眼前脚下的一小块范围,稍微照的远一些,光线就被黑暗吞噬了。

现在进了这间完全封闭的黑暗教室,更是显得作用不大了。

李进右手边不远处是一架三角钢琴,音乐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一般学校在音乐课堂上所用的钢琴都是普通钢琴,而这学校里用的是大型三角钢琴,从这点来说,这所学校至少在音乐这方面投入的还是比较高端了。

沈墨在后面轻轻拉住了李进,低声提醒:“我之前听见了计时器的声音,你最好小心一点。”

李进非常平静的说:“能喜欢精心制作杀人现场,还喜欢不厌其烦的剥皮放血,这种人应该不屑于爆破犯罪。因为那样的话会打乱了他所制造的完美现场,爆炸会毁了他精心布置的一切,也会毁了他的杀人签名。音乐声一直在,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我猜那计时器的声音是用来控制音乐播放的。”

说完,李进就走到了钢琴边,用手电照向了钢琴顶盖内部。就在那些复杂的内部结构上面,放置着一个手机大小的定时器,还有一根长长的电线。李进顺着电线蹲下身,最后在钢琴的柔声踏板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播放设备。一切正如李进所预想的那样,定时器是为了控制音乐播放所用的。

这没完没了的但丁神曲听的李进心烦,第一次在犯罪现场听到的那会儿,李进还想着细细体会一下罪犯的犯罪心理。而现在,长时间的交锋下来,李进已经非常清楚这首曲子所代表的意义了,无非就是犯罪标志而已。所以李进也没多想,拿出那个播放器就按下了停止键。

第九十九章 视频

随着李进的动作,音乐声戛然而止。而随后,“啪”的一声,黑暗的音乐教室陡然大亮!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包括学生学习舞台表演时所用的聚光灯,全部亮起来的!

这一瞬间,李进和沈墨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的睁不开眼睛,都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因为他们在黑暗中的时间长了,已经适应了黑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忽然遇到强光,反而有瞬间失明了的感觉。

就在他们看不见的这会儿,房间里又传来了“砰”的一声声响。

接二连三的响动让李进倍感紧张,他生怕这些机关是致命的。伤了自己还好说,如果因为这个伤害到了沈墨,那他可就无法原谅自己了。那该死的罪犯,似乎就是故意要一惊一乍啊的制造恐怖气氛。

当李进逐渐适应了这里强烈的光线之后,他才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就仅仅这一眼,他的目光顿时就被锁定在了钢琴正前方的小舞台上。那是学生们平时彩排活动、学习乐器表演时候所用的。

此刻,舞台正上方的聚光灯上正吊着一个人,光束完全打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一个刚刚出场的死亡主角。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晃动,刚才最后那砰的一声可能就是尸体掉下来时候的声音。

音乐播放开关连接着灯光开关,只要关了音乐就会开了灯。然后灯光开关又连接着聚光灯开关。尸体本来是在舞台上方灯池里的,和聚光灯一起稍稍固定。当聚光灯被打开的时候,固定尸体的绳索会随着聚光灯转动,从而使尸体从那灯池里掉出来,变成现在这副吊在聚光下的姿态。而李进,正是这一系列机关的开启之人。

再仔细打量聚光灯里吊着的死尸,那是一个中年男性,有一点啤酒肚,微胖的身体还在晃荡。低垂的头上能看到因秃顶而稀疏的头发,一个长长的望远镜正插在了他的小腹部……

这是……贾元。

“他…他竟然真的死了!可我们才离开学校两个小时不到啊,学校从放学到完全没有人怎么也得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那凶手杀人的时间就只有一个小时了,就这一个小时,他布置了机关、绑来了贾元、杀了他之后又布置了尸体?李进……这真的可能吗?”沈墨有些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李进看着贾元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说:“还有什么不可能呢?他杀人的时候,我就在学校外面……”

“李进,你可别再这个时候自怨自哀的。又是望远镜,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这个案子和之前的案子必定是有关联,可是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旋转木马?为什么没有字条了?”沈墨说着,目光也在四处搜索。忽然,他指着讲台那边说:“看,李进,那是一台笔记本电脑!那个摆放位置,应该不是音乐老师们留下的吧?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李进也注意到了那台突兀的电脑,就跟着沈墨走了过去。

电脑的桌面是亮着的,桌面壁纸是贾元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孩子。看起来,这是贾元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那么说,这个电脑应该是属于贾元的。

整个电脑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李进用衣服隔着,动手点了进去。文件夹里有很多截图和视频文件,李进随便点开了一个视频,刚刚播放二十秒,李进就已经面如纸灰了。一旁的沈墨,俊逸的面容此刻也异常苍白!

因为视频上有三四个孩子,他们都只穿着内衣。一个个怯生生的并排坐在小板凳上,其中一个女孩的眼里还含着泪花。不多时,一个同样只穿着内裤的成年男人的身体出现在了镜头里,虽然没有上半身,但是仅仅凭那大肚子,李进就几乎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接下来的画面可想而知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一边拍摄视频,一边猥亵这些孩子。期间他说了两句话,那语气,那声音,更是让李进确认无疑!这个畜生就是贾元!

接下来的画面,大概是对不听话的孩子的惩罚。看不见脸的几个成年男人,竟然对那些孩子实行电击,以此来让他们“听话”。

李进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关掉了视频,紧紧的攥着拳头。寂静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李进呼吸声格外沉重。他咬着牙平息好一会儿,这才又点开了那几个截图。令人气愤的,这些都是聊天室截图。贾元所拍摄的视频,公开在一个几百人的聊天室里直播。难怪他没有露出自己的上半身,原来这不但是一场无耻的亵童记录,更是一场表演!

李进不再看剩下的截图,他颤抖着双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不顾时间拨通了韩城的电话,只沉声说了几句话:“让全队所有人起来集合加班,替我给王局长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要封一所学校,舆论不可避免,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身体不好提前吃药。我发给你位置,半个小时之内全队必须在这里集合!”

不多说,李进挂了电话。可想而知电话那一头的韩城,会有多么的震惊!他们的李队,从来没有这样过。哪怕是遇到再难的案子,再大来头的罪犯,都不曾这样过。能让他如此愤怒失控的,一定是触碰到他底线的事情了。

“李进……”沈墨也是第一次看到李进愤怒到如此地步。他的双拳紧握,浑身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眼睛通红,到现在为止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死死的瞪着贾元的尸体。沈墨虽然有心想劝劝李进,可是在看到了刚刚那视频以后,他自己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喉头堵着,憋的人发慌。

他们作为刑警,抓捕罪犯是指责,和醉方之间更应该是对立天敌,不可能存在一丝一毫的共鸣。可这一刻,沈墨必须承认,他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为贾元的死犹豫了。因为这个人如果不是被卡戎所杀,那么他还会残害更多的孩子!他们还都只是孩子啊!

沉默了好半天,李进才冷冷的开口说道:“这个枉为人师的畜生……我下午就该知道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畜生。这……应该就是许霜霜不愿意上学来的根本原因,这就是她自杀的根源!他竟然拍摄了那么多这种视频,还在聊天室发表直播!真的是禽兽不如……”

沈墨也悲伤的感叹道:“李进,你知道吗……最令我感到最恐惧的,不是有贾元这种人。而是……而是聊天室里那四百九十几个其他看客。一个聊天室,竟然满员观看教师猥亵未成年……这证明,至少在这个聊天室里,有近五百个贾元!他们有着共同的变态爱好,他们对这种罪恶的行径喜闻乐见,他们互相包庇纵容,没有人愤怒,更没有人报警。这真是……令我感觉自己所处非人间。比这个更可怕的,是只要他们不做出什么实质性犯罪行为,法律就拿他们无可奈何……”沈墨的情绪已经从愤怒转化为了悲伤,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就连他那双常常带着迷人微笑的眼睛,此刻都装满了悲愤。

李进的脸色苍白,声音冰冷:“是,他们那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发生却没人举报、没人阻止。如果不是一个杀人组织的领导下令开始了法外制裁,我们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我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这么多孩子在遭受非人虐待,而我们却全然不知。我们每天工作来回来去不知道要经过这里多少次!每一次警车从校外呼啸而过的时候,他们可能正在录制那些视频!这些孩子最需要警察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如果不是许霜霜五年级就惨烈自杀了,如果不是王咏,董大海,贾元他们一个个都被法外制裁了,我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个地狱?”

李进现在的内疚和颓丧远胜过了愤怒,以往这个时候沈墨都会安慰李进,可是今天他没有。他无言以对,他不知道有什么话语在这一刻能不显得那么苍白!虽然李进的自责令沈墨也觉得难过,虽然这种悲剧不是李进造成的,可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冉俊开了个头,如果不是冥王指示卡戎一路杀人引他们到了这里,他们是不是真的永远也救不了那些孩子?之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许霜霜的出现。他们稀里糊涂的父母仍然不会知道他们具体的死因。这些打着为人师表招牌的衣冠禽兽,就可以继续在学校里为所欲为!

第一百章 抑制死

不仅如此,卡戎既然杀了王咏和董大海,就证明和他们有关系的大部分学校都有问题!不只是许霜霜所在的这一所!当初在董大海的死亡现场发现了许霜霜的作业本,李进才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里。但是这里却并非唯一一处有问题的学校!所有和王咏、董大海有关系的学校,他们都必须彻查!这样才能救了水深火热中的孩子……

这时,音乐教师的大门又打开了,外面是看门大爷迷迷糊糊抱怨的声音:“我说你们两位也真是的!我放你们进来了,你们自己走走看看就是了,怎么还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你们这样灯火通明的,外面的人看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我这睡得好好的……”大爷说着说着忽然站在了原地,后面还没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他呆呆的看着吊在舞台上方的贾元,吓得腿都哆嗦了。

大爷颤颤巍巍的抬手指了指李进问道:“你们……你们这是什么表演彩排吗?”大爷看着这种有些华丽的杀人场景,尽可能的先往好处想了想。

李进看着大爷,没有回话。

“你们……你们俩把他给杀了?!”大爷哆嗦的更厉害了。

李进有些无奈,刚要开口解释,大爷就颤抖着说:“杀个人还弄出这么大排场,你们……你们真不是一般罪犯……按照你们的路子,现在是不是该杀我灭口了……”

“我……”李进上前走了一步,刚一开口,那大爷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上了,看上去好像是吓晕了。

李进和沈墨赶紧把他扶了起来,稍微检查一下这才放下了心来。原来大爷并不是吓晕了,而是以为李进要杀他灭口,所以干脆决定就地装死,希望能逃过一劫。

李进抱着老人一个劲儿的解释,可是这位大爷就是死死的闭着眼睛,死活不张开。直到孟小川他们前前后后进来了二十几个警察,大爷这才睁开眼睛,玩命的用手顺着自己的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李进把搀扶大爷的任务交给了孟小川,然后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对那门卫大爷说:“您老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我们不是杀人犯,我说了我是警察。”

老大爷拍着胸口说:“是是是,你是说了你是警察,可是你也没说你一来就死人了啊!而且还是你来之后才死的,我以为你们要杀我灭口也正常啊!放学的那会儿,我可是亲自检查过了每间教室的,绝对没有人!也没有死人!就算我老眼昏花也不可能看不见那个那么明显的死人吧?而且你们进入教学楼之后,我迷迷糊糊的忽然就发现整个学校的灯都亮了起来,真是吓我一跳啊!”

李进向外看了看,确实,所有的灯都亮了,一片灯火通明。沈墨站在教室门口对李进说:“这些灯肯定是他提前安排好,可以随意操控。这个学校之前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黑暗中正发生着那些令人发指的罪行。现在你发现了这一切,这所学校也等于是终于看见光明了。”

“他是不是有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把所有机关全部设计好,一个小时是肯定不够用的。他在今天之前一定是早就来过,而且还大大方方的在这里构思着他的机关,设计着如何华丽的杀死贾元。”李进非常肯定的说着。

沈墨想了想说:“那就一定有人见过他吧?”

沈墨的话一说完,他和李进两个人的目光就同时落在了那个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的门卫大爷身上。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只要他是从大门进来的,那么看门的人就是最有可能见过他的人。

李进几步又走回到了大爷的身边,用一种有些期盼的目光看着大爷说:“老人家,我想问您点儿事儿啊!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外人来过这音乐教室?或者进入了学校?”

门卫大爷看着李进反问了句:“教室我不知道,学校我倒是清楚。修理工算不算?”

“算,都算。只要不是这个学校里的人,就算!”李进满怀期待的看着老人。

大爷想了想,细致的说着:“最近这一个星期啊,来过的外人我都有数。你别看我夜班会睡会儿,但是我的脑子可机灵着呢!不然为什么你们一开灯我就上来了?按你说的那种外人,这礼拜一共来了三个。第一个,是学校后广场每天晚上广场舞队的陆阿姨,嘿嘿,那老妹子没事儿就会陪我说会儿话来,她孙子恰巧也在这儿上学。她老伴儿也死得早……”

“老人家……下一位。”李进尽可能保持微笑的礼貌打断了门卫大爷夕阳红的浪漫经历。

大爷也自觉有些失言,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第二个是负责校内垃圾的老李,我干了多少年,他也差不多干了多少年了。岁数和我差不多,每星期一都会来弄垃圾,人倒是不错,就是下棋老耍赖!每次他来我们俩都得大吵一架……”

这一听就不是李进要找的人,所以不等大爷说完,李进又打断了他说:“老人家……您可以直接说第三位了。”

“第三个啊,那人我就不认识了。是给学校修钢琴的,前几天那个大钢琴坏了,也不知道是音不准还是怎么的,音乐老师反映好几次了,最后学校就请来了这个小伙子修钢琴。哎呀,我跟你们说啊,这小伙子给我的印象可是很深的啊!高高瘦瘦,彬彬有礼!除了不太爱说话,几乎没毛病。他要是不给我个名片,我都不相信他竟然会是个修钢琴的!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大爷还在絮絮叨叨,李进却陷入了沉思。

“高高瘦瘦,彬彬有礼,气质不凡…”李进在脑海里想象着这个模糊的形象,这个人,就是卡戎吧。李进始终相信,卡戎也好,冥王也罢,形象气质都不会太差。

门卫大爷夸奖的似乎还不尽兴,就一边打量着沈墨一边说:“这小伙子也是一表人材啊,比那个修钢琴的还好看呢!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赶上好年头了,一个长得比一个漂亮,连大姑娘小媳妇看见没准儿都会妒忌呢!我那儿子要是也能这么好看,还能因为打光棍犯愁么?”说着,大爷还哀怨的叹了口气。

李进他们可没有心思听这些,连忙追问:“您说他给了您一张名片是吗?”

“对啊。”

“那名片呢?”李进有些激动。

大爷转了转眼珠,然后回了句:“不记得了。”

“……”

李进虽然失望,但是不能就此放弃,马上认真的对那大爷说:“老人家,您手里的那张名片对我们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如果您能好好想想的话,真的就是帮了刑警队天大的忙了。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了吊着那位的凶手……”

没等李进说完,老人就摇着头,摆着手说:“那不可能,哪有那么好看的杀人犯!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想想啊,应该在我那堆旧报纸里,你们派个人去我那屋自己看看吧!”

听了老人的话,李进连忙回头喊道:“小川!”

“到!李队,明白了!我马上就去找那张名片!”不用李进多吩咐,孟小川甩开他的大长腿,一溜烟儿的就跑下楼了。

法医这时走过来,单独把李进和沈墨叫到了一边,小声的说:“李队,沈教授,这个死者和前两个死者不同,这个死者死于抑制死。您要是不放心,就让沈教授再看看。”

沈墨微微有些吃惊:“哦?没事,你先说说,属于哪种类型?”

沈墨之所以会吃惊,是因为他很清楚,所谓的抑制死,是指死者受到了轻微的,对正常人不足以构成死亡的刺激或轻微外力。通过神经反射在短时间内引起心搏骤停而死亡。这种死亡情况通常尸检是不容易发现死因的,被定义为猝死的一类。大部分都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之后,突然面色苍白,迅速昏厥或神志丧失,仅仅几秒钟到两分钟之间,就彻底停止心跳而死亡。这种死亡方式,相比于王咏和董大海好像也太过“温柔”了一些。如果凶手是按照该不该死来确定杀人的话,那这个贾元所拍摄的那些视频无疑应该是最该死的人,怎么会让他猝死了呢?而且杀人容易,令人猝死却很困难。

第一百零一章 最可怕的答案

最常见的抑制死死亡原因有敏感部位受到刺激,比如轻微的击打胸部,上腹部,会阴部,阴囊,或扩张宫颈尿道,这些部位的神经末梢遭受刺激,会引起迷走神经反射性的心搏停止。还有可能是腹腔手术,胸腹腔穿刺等刺激造成。最后一个可能性比较高也比较难以发生的原因,就是因为极度的惊吓,恐惧,悲伤或疼痛而死。

但依照这位法医的意思,前几条可能性都不是贾元抑制死的原因,有没有受到轻微身体刺激还得详细做体检才能知道。但是从他的表情和某些特殊情况来看,他的抑制死死亡原因是因为极度的惊吓和恐惧,说白了,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反而倒让李进有些不解了。如果说论那些奇思妙想的杀人手法,或者血腥残酷的折磨方式,李进可以肯定的说,这卡戎绝对是罪犯之中的佼佼者。可是再厉害的罪犯凶手,他也终归是个人。一个人,怎么能轻易的吓死另一个大男人呢?

带着非常疑惑的心情,李进问那法医:“你说贾元有些特殊情况是什么?”

法医为难的皱了皱眉说:“他……他被人活活的阉割了,生殖器官全部不见了,但是那缝合和止血的手法却相当高超。所以现场并没有血流成河的状态。至于那个望远镜,应该也是死者还活着的时候放进他下腹部的。他所承受的身体和心理的折磨,其实要远高于前两位死者。”

李进听完久久不能回神,因为他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按理说凶手杀害贾元的时候,李进和沈墨就在校外,学校里的人都走干净了之后校园就非常安静了。如果贾元被抓来这里并被望远镜折磨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反抗呢?就算反抗不了,那为什么不叫呢?为什么整个犯罪现场那么安静?并且法医们还都已经完全确定了,死者死前是清醒的,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些问题还没想明白,孟小川就跑着回来了,他像个大孩子一样,一边挥舞着左手,一边大喊着:“李队,李队!我找到了,我找到那张名片了!”

李进赶紧迎着孟小川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喘口气,然后接过了孟小川手里的名片。这一看,李进彻底傻了。

也得说这个看门大爷是真好骗,名片上就只有八个字,他竟然也能相信了那个人的身份!

钢琴修理师纪廉风。

“不,这不可能!!”李进无法克制的大喊出声。

沈墨见状连忙跑了过来,拿过李进手里的名片,顿时也皱起了眉。

一旁的孟小川看不明白李进和沈墨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就不明所以地问了句:“李队呀,你怎么那么激动啊?您认识名片上的这个人?”

“他…他是我的老师,是我进警队之后的启蒙,他是老队长…他已经去世了…”李进已经被这几个字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了。

沈墨及时问了问那老大爷:“您老记不记得这个年轻人的样子,这张名片,他给您的时候有什么异常举止吗?”

大爷摆着手,十分自信的说:“没有,我告诉你们,他绝对不是凶手,可有礼貌了呢!我跟你们打赌我一个月工资的,怎么样?”大爷还真是有兴致。

可李进和沈墨都清楚,老队长早就去世了,在那诡异的猝死中,早早的离开了人世。为此,李进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寡欢,而且他一直没放下老师的死。可为什么……卡戎的名片,会留下老队长的名字呢?这是赤裸裸的向刑警队和李进宣战吗?挑明了他们知道老队长的真正死因?

李进就这样在原地愣住了,那表情阴沉的可怕,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唯有沈墨,始终担心的看着他,却也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言语。

眼看着警员们已经把贾元的尸体抬走了,李进才深吸口气,有些无力的对沈墨说:“沈墨,回警队,帮我给他尽快安排尸检可以吗?老师的事情,我不会放下,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是我得知道贾元怎么被吓死的。”

如果是之前的话,李进这话连问都不问,直接拉上沈墨走就是了。可是最近沈墨总是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忙,所以李进也就顺其自然的问了问他的意思。

沈墨忧心的看着李进,直接答道:“只要你说话,没有不可以的事。现场交给痕检吧,咱们现在就回去把死者送往法医室!刚才法医们说了,死者的尸体还有很多值得追查的地方。”

李进看向沈墨,感激的露出了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他的老师,是他的痛。

“小川,你带人先带着证据走,我一会儿就回队。”李进沉声下了命令。

孟小川看见了李进严肃的神色,也不敢多问。本想看看沈墨的态度,却发现沈墨神色淡然,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实在是弄不懂这两个人,孟小川也就只好对其他人摆摆手,招呼大家赶紧走。名片上的名字,比火药桶还有威力,这会儿的李队,恐怕已经快要杀人不眨眼了。

直到离开了李进的视线,其他警员这才停下脚步问孟小川:“小川,你为什么非要叫我走呢?李队明明是有事儿的样子,怎么不问清楚他到底怎么了?咱们可不能看着李队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在那出神啊!”

“问清楚?你傻了吧你!这个时候去刨根问底,你是想死的很难看吧?再说了,有沈教授在,李队没有问题的。咱们呢,抓紧时间去做好咱们本职工作,省的李队一会儿回队里时一个不开心再殃及了咱们无辜!”孟小川好像非常了解李进似的,经验老道的给其他警员讲着道理。

警员们笑着说:“最近李队的脾气应该不怎么好,不过有沈教授在,还多少能安心一点儿。可最近沈教授也总是出门,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研究什么,可能是暗河那个案子吧?”

孟小川听着大家的议论,理所当然的说:“他们俩啊,咱们不知道的事儿多了!让你都知道了还是咱领导?不是告诉你了嘛,领导的事儿少管。走走走,赶紧去帮着沈教授把那个贾元拆了再说。”不再听顾思琪的胡思乱想,孟小川和顾思琪带着尸体和证据回到了警队。

还在原地不动的李进,这会儿语气低沉的说了句:“沈墨,我什么都不怕,只怕最亲近的人受到无妄之灾。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卡戎能有老师的名字,就证明了他对领队有多了解。我担心……”

沈墨看着李进那认真的表情,有些为难,最后终于谈了口气说:“李进,你是我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人,遇到危险是吗?对不起,最近我做的事情可能有些反常,但是请你相信,我从来都不想瞒着你,可是却没有办法,有些事我现在确实还不能和你多说。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想要找出你身边的鬼。”

“你说什么?”李进有些悲伤的表情忽然格外吃惊。

“我说,警方有内鬼。”沈墨十分平静坦然,可是这几个字却重重的敲在了李进的心上。

李进没有说话,他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墨。

沈墨又走近一些,他靠近了李进,用眼睛扫了扫远处那些还在忙碌中的警员,然后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在李进身边说道:“你现在吃惊的表情不是因为不敢置信,而是因为你也早就有了这种感觉,只是没想到最后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对吗?”

李进如同僵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依旧是一言不发。

沈墨继续说:“李进,其实你已经无意间问过我、问过你自己很多次了,为什么你总是会比卡戎慢一步?为什么他总是行动在你前面?为什么即便你就在校外,他依然敢在学校里作案?这些问题你至今都想不通,对吗?现在,我再给你添几个问题。为什么暗河冥王能够一次一次在警方眼皮底下作案?为什么最后我们调查的档案都那么费劲,到现在也看不见全部?为什么暗河冥王的存在这样高调,却始终不能抓到他?还有,老队长的猝死,如果和暗河有关系,警方为什么会不继续追查?李进,这些问题,你敢说你从没有想过吗?你从没想过最可怕的答案是什么吗?”

第一百零二章 望远镜

虽然沈墨的话一直如耳语一般低沉,但是李进的呼吸已经开始不平稳了,他也低声反问道:“那这和你最近神神秘秘独自行动有什么关系呢?你知不知道,如果事情真是最坏的那样,我会更担心你!你不觉得咱们在一起会更好吗?为什么要独自调查?”

“李进,据我估计,那个鬼离你很近。他清楚的知道你每一步的行动和决定,我不能提前让他有所察觉。而且你身边不止有内鬼,还有致命的隐患!我要做的,是跳出你的身边,站的远一些,看的清楚一些。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有了危险,我至少能帮你提前准备好退路。”沈墨语气坚定,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别的,而是李进的信任。

“你现在做的调查确定没有危险?没有人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吧??”

“除了你,没人知道。”

“好吧,我答应你,我不多问。但你也答应我,万事多小心,既然你觉得他就在我身边,那我们的处境应该都不算太好。不管你在查什么,最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至少要让我知道你一切平安。”李进知道了沈墨的用意,也就不再追问了。而且他也了解,现在逼问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嘱咐了沈墨一句多加小心,两个人就一起回了警队。

在回程的路上,李进心绪难平。他满脑子都是沈墨问的那些为什么。是啊,自己何尝没有想过,只是真的没有能怀疑的人罢了。离李进最近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怎么能相信这其中有一个是鬼?如果真的连身边这几个人都不能信任了,那李进还能信任谁?

就这样一路心不在焉的回了警队,李进哪儿都没去,直奔法医室。

今天,他不想打扰沈墨,因为他需要沈墨全心全意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贾元的根本死因。

直到半夜,顾思琪才出来通知李进,沈墨让他进去。

李进迫切的推门走进了法医室,一眼就看到沈墨在拿着尸检报告略显轻松的样子。那神色自然的,就好像他们之前什么都没聊过,只是正常尸检。李进明白沈墨的用意,自然完全配合,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进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其他几个跟着一起加班的法医,忍不住开口对沈墨说:“沈墨…你这表情我可以理解为大快人心吗?里面可还躺着一个死人呢!”

沈墨抬了抬眼,毫不介意的说:“只要想起咱俩看见的那段视频和截图,我还能给他再缝上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而这,仅仅是因为我是法医,不想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而已。人死也死了,我也没什么办法再唾弃他。不过他已经得到报应了,地狱最黑暗的地方来的使者确实不一样,手段残忍到能写进去教科书了。”

李进也知道,这个案子无论谁听了都会愤怒至极、义愤填膺的。即便杀害贾元的人本来也是一个杀人魔,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大家的情绪仍然都集中在贾元的身上,而并没有多在乎是谁杀了他。

沈墨对李进招了招手,笑眯眯的说:“来来来,给你看点儿好东西。”

李进跟着沈墨进了解剖室,同时也问出了自己心里想问的问题:“沈墨,之前咱们在现场,法医说贾元是被吓死的,你能确定了吗?他在被凶手放入望远镜和阉割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有没有在他嘴唇附近发现胶布痕迹?体内有没有麻醉药物?或者是致幻丧失痛感的毒品?”

沈墨好看的笑了下反问道:“李进呐,你为什么问这几个问题呢?”

“因为犯罪现场非常安静,而贾元却没有呼救。”李进如实的说。

沈墨又别有深意的笑了,然后转身拿过一个小托盘递给李进说:“他不是不想叫,而是叫不出来。因为我在他的喉咙深处里扯出来了这堆东西……”沈墨的两眼放光,看起来感觉他比卡戎可能还要更加兴奋。

李进接过托盘定睛一看…顿时也傻了。那竟然是现场法医一开始在现场说怎么也找不到的死者生殖器!

“他…他自己把…把这给吃了?!”李进无法置信,脱口而出。

沈墨佯装不高兴的瞪了李进一眼埋怨道:“李队,你的逻辑呢?也被你自己吃了?他就算是个变态也不会变态到那种地步啊,再说了,他要是有胆量自己吃了自己的这堆东西,那还能被什么事情活活吓死呢?他是被活着阉割之后,凶手再逼他咽下去这堆东西的。可是……你看这可能也确实有点儿难以下咽……所以就卡在喉咙深处了,上不来,也下不去,所以他发不出声音,无法大声呼救。这么说吧,他就算不被凶手吓死,也会被他自己的这些……器官噎死。”沈墨虽然说的很无奈,但是从他那略有些轻快的语气不难听出,这次解剖,他不但没有什么伤感和同情,反而还十分痛快的样子。就差开口表扬卡戎几句别出心裁了。

虽然这手段简直令人无法想象,但是好歹李进也算是弄明白了,贾元当初为什么没有呼救了。

接下来,沈墨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出了一个剪刀状,在李进的眼前比划了两下说:“我们的冥河之神,这次用的是剪刀。他好像每次都在创新……尸体表面虽然看不出什么太大的伤痕,但是下腹部却有很多的剪创,来,你过来,我给你看看。”沈墨毫不掩饰自己对贾元没有丝毫同情。

沈墨一点儿不客气,随手就掀开了贾元身上的白布。

当看到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勉强才缝合上了贾元的啤酒肚时,李进的脸上有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有些责备的看着沈墨说:“沈教授……您的缝合手法那可是上过教科书的!这样……是不是有点儿砸招牌啊?我们市刑警队顶级法医……就……就这针脚?”

沈墨耸耸肩说:“哎,被队长剥削严重,大半夜还得加班解剖,眼神儿不太好也是正常啊!或许这缝合的是有些粗糙不太好看,别介意。”

李进怎么会不知道,沈墨他是对这个猥亵儿童的贾元太过气愤了。沈墨平时解剖尸体,不管死的是什么人,他都会一视同仁,完全的尊重死者。但是今天,这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畜生,沈墨似乎对他也没有了多余的尊重。

沈墨先是指着尸体说:“咱们先说卡戎的技术,和之前一样。你看看这处缝合,手法堪比专业外科医生了。他这样做,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可以让死者受到最多的痛苦,但是流的血却很少。凶器应该是一把手术剪,简单锋利。但是剪创嘛,普遍不深,不容易导致死亡。这应该也是折磨的一种手段吧,你看这腹股沟附近,有很多剪刀两刃交合形成的小皮瓣凸起,这是明显的剪创。至于他吃下去的那堆东西,也是被剪刀剪掉的,身体残留创面的中央还能看到凶器两刃交合处形成的嵴状突起。”

李进听着沈墨的讲述,脑子里基本已经可以还原当时的情形了,也差不多能知道贾元是怎么被吓死的了。

在学校放学以后,凶手就躲在学校的某一处,等着贾元落单。然后有可能是以贾元的电脑做要挟,告诉他只要大喊大叫就把里面的内容公布于世。贾元当然是做贼心虚,凶手应该很顺利的就把贾元带到了他早已精心布置好的音乐教室。在那里,凶手又轻而易举的制服了贾元,然后一边给贾元播放着电脑里的文件,一边用剪刀给贾元施加压力,必要的时候,就在小腹部附近剪上几刀。

之后凶手干脆利落的吊上贾元,开启定时器机关,然后再无声无息的离开。这也正是李进和沈墨正在教学楼里的时候,他们绝对可以说是一次完美的擦肩而过!

沈墨的尸检让李进基本弄清楚了整个案发经过,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凶手为什么非要在他们身上放进望远镜。望远镜到底代表什么,是一个谜。李进不相信这只是凶手的一时兴起,或者突发奇想。

第一百零三章 真有闲心

李进把心中的疑惑说给了沈墨听,虽然每次李进下意识想问问沈墨案情分析的时候,沈墨都会说,如果他什么都知道,那李进就该失业了。可是今天不一样,当李进说出自己对望远镜的困惑时,沈墨却很认真的在一旁说:“其实法医的职业,相比你的外勤,总是更能遇到职业‘惊喜‘。什么是职业惊喜呢?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发现那些我们不曾见过的杀人方式、死亡方式、犯罪标志等等,这能让我们的职业经验更加丰富,所以我管它叫做职业惊喜。这个望远镜,就算是其中之一。世界上的变态杀人犯那么多,很多手法有类似,有雷同,出于的目的都差不多。但是如果有什么标新立异的东西出现了,那一定是有着特殊原因的。李进,在这次尸检之后,我忽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比如说,一个以扼颈为杀人手法的连环杀人犯,如果每次杀人后都会在死者的脖子上留下一根红丝带,这样你会觉得很正常,因为它是一种杀人标志,对吧?可如果他在死者脖子上放一个望远镜,你就会觉得很怪异了,觉得那和犯罪心理必定是没什么关系了。这个望远镜,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它不一定是和凶手有关,而是可能和死者有什么特殊关联。我觉得,我们一直解不开这个谜团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们把望远镜主观当作了是罪犯的代表,而忽略了他杀人的原因。”

李进听的异常认真,这位精才绝艳的挚友啊,经常会在关键时刻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说的很多话都会让李进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李进一边连连,一边激动的说:“沈墨,对对对,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也已经试着考虑过很多方面了,甚至在贾元死之前,我们还查过这一切会不会和天文爱好者有关,对吧?可现在看来,凶手杀人的根本原因是这些伤害孩子的学校。但是这个学校里连个天文馆都没有,从来就没有和望远镜有关的东西。”

看着李进那激动的模样,沈墨歪着头看着李进接过他的话说:“既然问题出在学校,我们有没有试着想过望远镜和孩子有什么关系?也许是他们诱骗孩子的方式?或者是他们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时,那个望远镜起到了某些作用?李进,我觉得你应该再去听听那些被害人的声音。虽然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全部都是孩子,但孩子们的话才更容易让你看见真相。孩子们说出的话虽然很多时候像是童话故事,可是他们单纯简单,从他们口中得知真相更容易。”

李进的眼睛一亮,马上想到了岳小晨,那个在美术馆里看《呐喊》的小朋友。他说他和许霜霜是好朋友,当初沈墨就建议过李进去找那个孩子聊聊,看来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也许也是唯一一个能了解“望远镜”的办法了。

“沈墨!要我说啊,没有了你,我才真的就快要失业了呢!行了,这次我就不强迫你跟我东奔西走了,加班结束了,你快好好休息休息吧”李进一边说着,一边跑出了法医室。

沈墨看着李进的背影,无奈的笑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能够给李进带来灵感,也不知道每一次尸检的时候能给李进带来多少线索。但是只要能帮助李进抓到那些罪犯,沈墨都愿意尽自己所能为李进提供一切。因为理想信念相同,所以他们在互相的彼此支持。

跑出法医室之后,李进才想到现在这个时间已经不可能去小晨的家了,明天一早那所学校就会面临封查,为了避免纠纷暴乱,李进可以想到,王局长一定会先压下这件事,不告诉所有的学生家长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充其量也只能是压一时是一时。

李进要在岳小晨家长知道真相之前找到他,否则一旦家长知道了内情而情绪激动,恐怕即便是警察想找孩子说两句话,可能都会难上加难。

夜不成眠的李进现在只有盼着天亮,盼着早点弄清楚望远镜的谜团。而且天亮之后,孟小川那边也会通过贾元的电脑分析出结果,看看那些孩子是不是都是这所学校的。还有,那个该死的镇长和教育部门领导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到底还有多少学校有问题,这一切,天亮之后就都有答案了。

脑海中千头万绪,有些疲惫的想着这些复杂的线索,李进迷迷糊糊的就进入到了浅眠的状态。

夜里已经有一丝清凉了,李进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大脑却一直都没有休息。直到他感觉有人轻轻的给他盖上了警服,他这才勉强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沈墨那熟悉的迷人微笑,笑意中,略带责备。

“合着你的加班结束,就是在这儿凑合了一宿?”沈墨责怪的说。虽然,他自己也是没有离开警队。

李进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关节,声音还有些含糊的问了句:“几点了?我要去看那个孩子。”

沈墨看了一眼手表说:“才刚七点,太早了。这样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去洗个澡,刮刮胡子,精神精神再说。不然的话,就你现在这个倒霉样子,恐怕就算穿着警服,家长都不愿意让你接触孩子。”

李进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茬,尴尬的笑了笑说:“我要是有你那么注意自己形象,可能就不用在这儿睡觉了。哈哈,好好好,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李进,你是把家都搬到警队来了吧?”沈墨开玩笑的说。

李进伸着懒腰回道:“没办法啊,地狱里的冥王一天不停手,我就得这样一天。可悲的是我现在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我真担心某一天他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了,我都不知道,措手不及。”

“你不用担心啊,还有我呢。”沈墨本着安慰李进的想法,这句话脱口而出。

可这一刻李进却停下了手里正在拿衣服的动作,好笑的看向沈墨问道:“你知道?你啊,平平安安的让我放心就好了,离那地狱还是越远越好吧!”

“哈哈,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无论他长什么样子,眼睛都是心灵的窗口。只要你用心看,他的眼睛里总会透露出与寻常人不同的东西。”沈墨说。

李进不想再想,一边拿着衣服准备去洗澡,一边对沈墨嘱咐道:“我有点儿头晕眼花,你记得给我买点咸的,我要补充下盐分了。”

沈墨没回话,也出了门,给李进买早餐。

等到李进洗完了澡,换好了干净的警服,神清气爽的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办公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餐,沈墨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书。

“买那么多?咱俩能吃的了吗。”看见这一大桌子的好吃的,李进也真的感觉饿了,这些日子就没吃过一顿正经饭。

谁知,他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了孟小川的声音。孟小川从门口就一边吸鼻子,一边闻着香味进了办公室:“哎呀,哇哇,好香啊!哎呀呀,忽然觉得好饿!”

李进皱着眉,一边吃着自己手里的油条,一边瞥着孟小川说:“你倒是来得巧,闻着味儿来的?”

孟小川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了个三明治说:“嘿嘿,李队,我可是一大早向你汇报工作来的!谁知在楼道里就闻见香味儿了…你这办公室里就从来没有过烟火气儿。我们就一直盼着啊,您什么时候能给我们找个嫂子,我们也好沾沾光啊!”

李进白了一眼孟小川说:“还非得有个嫂子?你现在不也是在沾光吗?那你把吃的放下,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孟小川连忙护住自己的三明治说:“诶诶,李队,您不能这么无情啊!我们也是为了您好,您说您这脱了警服怎么说也是风度翩翩一有为青年啊,孤老在这刑警队不是糟蹋了嘛。您要是能给我们找个嫂子的话,不但可以有人好好照顾您,我们大伙儿没事儿还可以去家里蹭饭,您教训我们的时候还有嫂子给我们撑腰……”孟小川越说越开心,好像已经看到了那美好的一幕。

可李进却煞风景的直接打断道:“呵呵,这嫂子还真是挺多事的,管的还挺宽。我说你一天到晚的正事不办,想的倒还挺多。你能蹭上沈墨这一顿丰盛早餐就不错了!还嫂子……真有闲心。”

第一百零四章 令人发指

看得出来,李进洗了个澡之后,不但人精神了许多,心情也不错,竟会开玩笑了。孟小川趁着李进心情不错,赶紧问了句:“李队李队,对了,自从那次出外勤吐了之后…您就再也不提让我跟着您出外勤的事儿了。而且我的评估报告……您好像也没再说过……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再现场吐了,我一定努力像沈教授学习!”孟小川一脸可怜巴巴,却很兴奋的盯着李进。

李进故意连眼皮都不抬的吹着自己手里的热豆浆说:“哦…这个事儿啊,要不等我找到了你嫂子再说吧。”

孟小川一听顿时跳了脚,焦急地说:“哎呀李队您可别跟我开玩笑啊!就您这工作时间和职业精神,我就算干到退休也等不来嫂子的出现啊!沈教授!哥!您快帮帮我啊,李队这是准备让我一辈子当网瘾少年守着电脑啊!”

看着孟小川急的都快炸毛了,沈墨忍不住笑了。然后从李进面前那堆文件中抽出一张纸说:“李进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他啊,就是面冷心热。你的事情,他早就已经办好了,我想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孟小川激动的接过沈墨手里的那张纸,那正是孟小川外勤出现场的测评报告,这张纸,意味着孟小川以后可以真正出现场了。甚至,可以独立到现场调查!里面有整整一页都是李进亲笔所写的工作评价、现场勘查能力等等。孟小川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几乎就没怎么夸过他的李队长,在这张至关重要的纸上竟然给他写出了那么高的评价。再想到李进没日没夜的破案工作,东奔西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抽出时间写的这份报告。他从来就没忘记过孟小川的事情,百忙之中也还是放在心上。想到这些,孟小川楞楞地站在李进办公桌前,眼巴巴的看着李进,眼眶都有些红了。这个转正的过程对孟小川来说非常重要,这不仅代表了他对自己理想的奋斗结果,也代表了他身为一名刑警所得到的肯定。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是这块料,是李进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李进可受不了这种的场面,他也不想看见这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在自己面前哭鼻子,于是就埋怨着沈墨说:“你说你怎么比他嫂子还多事呢?你自己看见了就看见了呗^_^,告诉他干嘛?我还想让他急一阵子呢!”

沈墨笑而不语。

孟小川揉了揉眼睛,马上立正站好:“谢谢李队的肯定!也谢谢沈教授的帮助和支持!谢谢你们的早餐!谢谢我未来的嫂子!我……我现在太激动了,有点儿胡说八道了……反正我会继续努力!好好工作!尽心尽力的跟着李队上刀山下油锅的!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孟小川语无伦次的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

可李进听的却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行了行了!你这都什么词儿啊?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我是要下地狱了还是怎么的?你小子是希望我学习但丁啊,还是遇见冥王啊?你这算不算恶意诅咒?来,你把那纸给我,我现在就撕了。”

孟小川知道李进在逗他,连忙护着那份报告,赔笑着说:“别别别,李队您别生气哈,我语文不太好,一紧张就忘词儿。我不是只来吃早点的!我是有重要情况要向您报告的!那王咏和董大海的银行账户终于被我查到了互有往来,他们表面说是捐赠学校,实际上每年从学校拿的钱要比他们花出去的多好几倍!除了昨天出事的那所学校,我还查到了三所幼儿园,两所小学,两所中学和他们有直接关系。昨天死的这个贾元……也是给王咏和董大海送礼的常客。而且……”孟小川越说越结巴,好像是怕李进会忽然暴怒起来。

李进也确实没有了之前玩笑时的神态,他冷冷的对孟小川说:“而且什么,说下去。”

“而且…我们分析了所有的视频内容,发现…视频里出现过的人声不仅有王咏和董大海,还有另外两个中年男人,估计身份地位也不算低,和王咏他们称兄道弟……”孟小川小心的观察着李进的表情。他知道李进绝对是听不了这种事情,在昨天分析视频的时候,就连他们几个人都气的骂了脏话,久久不能平静。更何况是一向嫉恶如仇的李进?寻常杀人犯或许还好,这种猥亵儿童的畜生,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

李进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但是他也没有暴跳如雷。所有的愤怒在第一眼看见那些视频的时候就已经爆发了。他只是攥着拳,低沉的说:“行,我知道了。你最好去查查看那两个人到底是谁,晚了的话我估计也就活不成了。”

孟小川心里气愤难平,这会儿嘟囔着说:“李队啊,说实话,我真的是懒得救他们!他们实在是太该死了!比杀了他们的人还该死!而且……而且即便我们抓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被判死刑的啊!那些电击又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轻伤,公安局没办法,检察院无法公诉,孩子家长也都不知道,那些人真的可以无法无天啊!可那些孩子……却一辈子都会落下心理阴影!现在的经历会影响他们的心理健康、身体健康,以后他们的什么爱情观,世界观都会变得扭曲不堪!这些畜牲却拘留几天罚点款就算完事了!您说这还有天理吗?那些孩子该怎么办?自杀的那个女孩又怎么说呢?昨天我们在看视频的时候…发现受害的最小的孩子竟然还有幼儿园的,一二年级的……”孟小川说不下去了,这是他干这一行以来第一次感觉法律是如此的不完善。本来睡一觉醒来多少缓解了点儿情绪,现在一提起这个案子,他的心情又沉重了。

李进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也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虚伪的话,所以只交代了一句:“无论如何,只要他们还没死,我们就得确保他们不会死在那个杀人魔手里。没办法,我们是警察。”

说完,李进又转过头对沈墨说:“走吧,咱俩去看看那个孩子。我还是得知道望远镜是怎么回事。”

“好。”沈墨简单回道。

就这样,李进和沈墨不多时就来到了岳小晨的家门口。这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看得出这地方的居民应该生活条件还好。放眼望去,大部分的阳台都装修的不错,摆放着各种花花草草,离学校不算远,应该算是学区房了。

敲响了岳小晨的家门,开门的是岳小晨的母亲。李进说明了学校出了一些事情暂时封查,他们来是想和岳小晨聊聊天的。

岳小晨的母亲本来有点儿犹豫,不知道儿子和警察有什么好聊的。可这时岳小晨却出现在了客厅,看着门外的李进说了句:“你是那个一起看画的警察叔叔。”

李进见状连忙招了招手说:“嗨,小晨,你还认识我吗?”

岳小晨点点头,走过来乖巧的拽了拽母亲的衣袖说:“我认识他们,他们是那天在美术馆看画的叔叔。”

岳小晨的母亲一听儿子这么说了,也就把李进和沈墨让进了屋,然后她就去沏茶,并且一直在问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沈墨替他解围的说:“您先别担心,等学校那边有确切消息了,肯定会通知您的。我们不是负责这方面的,只是来看看孩子。之前不是有个女孩出了事吗,我们那天恰巧听说是小晨的朋友,所以就来看看他。”

岳小晨的母亲听完沈墨的话,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孩子真是让人搞不懂,我上小学的时候,连自杀是什么意思都不懂,他们却已经会这么干了!让您说,我们拼死拼活的在外面赚钱为了什么,卖房贷款也要在这学区范围内买房子又是为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他们!而他们却动不动就活不下去了,我真是无法理解。”

第一百零五章 失踪

“也许……孩子们也需要更多的理解。他们从家门走出去的那一刻,就是进入了一个小小的社会,那里不一定有人能全心全意保护他们,所以家长应该教会他们如何保护自己。家长也应该了解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我想无论什么年纪的人,走上那一步终归都是无奈的。”李进婉转的说着自己的心中所想。

岳小晨的母亲又叹了口气说:“我现在都不敢让他自己出门了!你们是警察,就在家里多坐一下吧,帮我看看他,我去准备下中午做饭的东西。”

“好,你去忙吧。”李进巴不得她赶紧走,因为在她面前,岳小晨应该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等到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李进半蹲在岳小晨的面前,非常真诚认真的说:“小晨,欺负霜霜的人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你可以不再害怕他了。那学校里的坏人们,都被警察抓走了,绝对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们。现在,你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我只有了解了,才能抓住更多的坏人保护你们。”

岳小晨抱着沙发靠垫,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然后摇摇头说:“他们说了,你们保护不了我们的。”

李进皱起眉,一阵心疼。这个小男孩还那么小,就已经开始不相信法律,不相信警察了。试想,当他长大之后,他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无法信任法律的人,又哪来的遵守可言。可事实又是,他所受到的伤害,几时受到了法律的保护?无论是警察还是法律,又有什么资格让他信任?

想到这些,李进非常内疚地说:“小晨,对不起,在你们被欺负的时候,可能没有哪个警察叔叔像神话中的超级英雄一样飞到你身边来救你。但是请你相信,坏人最后都是会受到惩罚的。噩梦已经过去了,你别再害怕了,好吗?”

岳小晨紧张的看着四周,看着窗外,神情有异。

李进不太理解,他虽然是第二次见这个孩子,可是他这种四处张望的样子却经常会表现出来,就好像他在担心附近有什么人在看着他似的。李进疑惑的看了看沈墨,想听听沈墨的解释。

沈墨也一直在观察岳小晨,这会儿看到李进在看他,他才轻声说道:“儿童受虐的心理阴影会大于成年人十倍百倍。有很多东西就此会在他们的心里生根发芽,因为他们还太小,心智不算成熟,强烈的心理暗示会让他们以为那就是真的。这就是为什么同样的谎话,你说给大人听,大人会觉得可笑或者不屑一顾。但是如果你说给孩子听,孩子可能会信以为真。我想,他们在被威胁的过程中,肯定有过很多的心理暗示。只有控制了他们的心理,才能控制住他们不会回家和家人说,也不会对外张扬。”

李进顺着岳小晨恐惧紧张的眼神看向窗外,然后柔声问道:“小晨,能不能告诉叔叔,你害怕的到底是什么?你经常会四处的去看,好像在躲什么东西是吗?到底什么呢?我帮你消灭它!”李进哪里哄过孩子,可是现在他却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博得岳小晨的信任。

岳小晨拼命的摇着头,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非常小声的说:“我…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们,也不能和你们说话!老师说过…他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可以伸到我的家里,随时都能看见我在做什么…”

李进和沈墨如同遭受了重击,两个人都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下一秒,李进竟因为这句话感觉自己浑身寒毛直竖。他是一名刑警,听到这句话都觉得浑身一冷,更何况是一个十岁的孩子!难怪他什么都不敢说,难怪他们的家人从不知情,难怪岳小晨无时无刻都在“警惕”周边情形……

想起王咏、董大海的死亡现场,旋转木马里的那两句话,和刚刚岳小晨说的这句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看来这就是他们控制孩子心理的方式,他们说自己有长长的望远镜,可以伸到孩子的家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孩子们信以为真,谁都不敢不听话,更不敢胡说八道。而那些恶人,却也都死在了“长长的望远镜”之下。这样想来,李进似乎更明白了一些,贾元到底是怎么被吓死的了。望远镜的谜题,终于解开了。

李进凝眉不语,心里十分难过。他已经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不想再继续为难这个孩子了。不出三天时间,这些孩子的家长就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多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了,谁也无法改变那些学校里的畜生给这些孩子带来的身心伤害。

本来岳小晨的母亲还想留下李进和沈墨在家里吃饭,因为她已经很久没看见儿子能和外人说那么多话了。自从上了五年级以来,岳小晨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郁郁寡欢,今天看到他和李进还算亲近,所以想让他们多留一会儿。

可是李进拒绝了,他怕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最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且李进也非常清楚,岳小晨的变化和许霜霜一样,都是因为学校里的经历才发生的改变。如果家长教会了孩子们如何保护自己,多和孩子沟通了解他们的生活,事情或许还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所以在李进的婉拒之下,他很快就和沈墨离开了岳小晨的家。回到车上,李进仍然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起那孩子说出“长长望远镜”那句话时候的惊恐表情,就觉得一阵揪心。再想到早上孟小川说过的话,更是平添了一份无力感。是啊,如果不是卡戎把贾元他们都杀了,即便李进查出了这个案子又如何呢?没有一个人会死,没有一个人会得到什么重罚,在他们所谓的洗心革面之后,还会继续出来祸害未成年,并没有什么变化。

沈墨在一旁看着李进黯然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好了,无论过程是怎样的,好在结果还算好。这个结果,我并不是指那些孩子,对他们来说,无论贾元死不死,他们的伤害都已经无法弥补了。我说的是,现在好在这几个恶棍都死了,这些孩子应该是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嗯,警方已经在开始侦办其他几所学校了,局里也下了命令,三天之内所有涉案人员必须全部归案。除了视频中另外两个不知名的人以外,剩下那些参与其中的应该是一个都跑不了。沈墨,我刚才真的想和那位母亲说说,好好保护他,不能让他被一个虚幻中的望远镜吓倒,也不能不让他了解自己正在经历什么。目前的这种教育方式真的是有问题……”李进从不愿评论这些,可是看见那些懵懂的孩子,李进又心有不忍。稚子何辜,要让他们遭受这种罪。

沈墨淡淡的笑着说:“传统不同,历史不同,于是造就了一些不合情理的教育方式。黑格尔说过,历史是一堆灰烬,但灰烬深处有余温。我们处在一个遍布歌厅足疗店却不敢进行正常性教育的世界里。孩子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他们连反抗的原因都没有。李进,你也别因为这件事再伤神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已经尽力了。你现在该想的是这案子怎么结案。别忘了,贾元,也是受害人。”

听到这个名字,李进就满心的愤恨。虽然心里恨不得将那些恶人碎尸万段,可他也始终没有忘记身为警察的责任。只是目前即便有心破案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现在谁都知道杀人的是谁,可他们就是抓不到,也找不着,这才是最令人抓狂的事情。

正说着,孟小川打来了电话,语气焦急的说:“李队李队,我查到视频里另外两个人是谁了!可……他们好像今早都失踪了。”

“失踪了?他们都是什么人?”李进问。

“一个是办公室主任,一个是教育部门的负责人。我还觉得自己查的挺快,这就要立功了呢!可是就在刚刚我试图联系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今天都没有上班,其中一个还给办公室打了电话说自己不舒服,今天先不去了。但是他的秘书却感觉这个电话很不寻常……”孟小川详细的报告着自己所了解的情况。

第一百零六章 追查到底

李进也着急的说:“我现在就回去,你赶紧带人去他们的住处看看!设法联系他们,一定要找到他们!”

李进挂了电话,这就着急的要开车走。可沈墨却在一旁犹豫了下说:“李进,我还跟你去?”沈墨现在觉得,自己这法医当的,果然像个操碎了心的老嫂子。

李进也不再看沈墨,直接发动车子说道:“都到了最后关头了,不一起看看怎么行?办案,有始有终嘛。”

看沈墨无奈苦笑,李进严肃了起来说:“现在又有两个人下落不明了,我估计百分之九十是活不成了,你就和我一起去看看吧。”说完,李进踩下油门,车子疾驰而去,没有再给沈墨说其他话的机会。

在路上的时候,孟小川就又来了电话,说是其中一个已经找到了,之所以以为他失踪了,是因为他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原因是半夜自杀了。至于另一个早晨给办公室打过电话的那个,现在还下落不明。孟小川把地址和手机号都发给了李进,让李进直接过去到那里和他们会合。

李进看了一眼手机,就递给了沈墨说:“你再打个电话试试,如果接通了,就让他务必不要接触外人,等我们到。如果接不通……那恐怕他连个抢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墨按照李进说的,不停的在拨打着那个似乎永远也不会再有人接通的电话号码。李进则是加速赶往孟小川发来的位置,想抢先一步救下那个本该死的人。

这位办公室主任住的地方是一片高层住宅,李进刚停下车,就听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尖叫声。李进和沈墨飞快的下车奔向人群尖叫的方向,沈墨甚至都没来得及挂断手里的电话。

人群拥挤的地面上,血液脑浆四溅,应该是有人跳楼了。高层住宅跳楼不比平常,每一具从高层建筑跳下来的尸体,最后基本都是被扫走的,因为已经收拾不起来了。李进不希望地上的尸体就是他们要找的办公室主任,但是尸体厚厚的外套里隐隐约约还响着电话铃声。那铃声,正是神曲。

沈墨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还在拨通着。轻轻挂断电话,死者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也随之停止了。没错了,这个从19楼跳下来的男尸,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办公室主任。也就是贾元他们这群禽兽当中的最后一人。

因为死者是背面着地,仰面朝天,手机在死者上衣口袋里并没有摔毁。但是死者本人,却已经真的“支离破碎”了。那些脑浆组织溅出了三五米远,不知道哪辆不明内情的电动车在不注意的情况下还碾压了过去,现场相当惨烈。

不用说了,这肯定是没有抢救的机会了,李进赶紧维持现场秩序。因为这不是普通自杀案件,他不能让这些好事群众完全破坏了现场。好在这个时候,孟小川也带着警队的人来了,这个位置距离警队还是稍远了一些,所以他们比李进还慢了一步。

孟小川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看着李进,又看了看地上的死尸,有些委屈的说:“李队,我真的已经尽力用最快速度查出这个人的身份再快速赶来了,谁知道……”

李进仰起头,看向了死者跳下来的楼层,低声回了句:“这不怪你,他既然决定动手了,所有先后顺序就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个也不会放过。而我们毫不知情,每一个人都得慢慢排查摸索,追不上他的脚步也正常。”

沈墨这时把手机还给了李进,并说道:“他的作案时间还是很富裕的,至少他还给死者的手机换了铃声。现在这个天气,本用不着穿那么厚的外套,我想他是为了保护手机。这种炫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们都很熟悉了。另外尸体仰面朝天坠下,这也不符合一般自杀姿势。所以……他应该还在附近。”沈墨说完,回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围观人群,因为在罪犯的角度来说,他如此高调杀人,现在最可能做的就是来现场看看李进一筹莫展的样子。听那么多目击证人描述过他可能的形象,如果他还藏在人群中,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他才对。

但是看了一大圈,警戒线以外也没有发现那个出挑的身影。

孟小川听出了沈墨的意思,马上告诉其他警员一起封锁这个小区,四处追查。不过李进知道,这都是徒劳无功的。因为李进赶到这里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这证明凶手也已经逃跑了,现在再去封锁现场,已经太晚了。那么多次擦身而过都没抓住他,更不可能在他做案之后抓到他了。

“收拾”起了尸体,李进问向周围警员:“这里没有发现望远镜吗?”

其中一个警员回道:“死者死亡现场附近没有,但是他家阳台上却有一个,我们已经当作证物带回去了。”

李进点点头,又问向刚忙完的孟小川:“医院里的那个怎么样了?”

孟小川耸耸肩回道:“挂了。”说完之后他发现李进正在盯着他,马上又改嘴道:“死了死了,刚死十几分钟,抢救无效。死前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医生说他就是自杀的。”

李进又点了点头,回了句:“不自杀也得被吓死,还不如这样干脆。呵呵,我们的工作做的非常不错啊,视频中五个涉嫌猥亵儿童的混蛋,就在我们面前死的一个不剩。”

李进这赌气的话谁都听的出来,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和他说话,唯有沈墨,这时走到李进身旁小声说:“当那些家长了解情况之后,就会觉得这几个人死的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在这个时候对外宣扬凶手杀人动机保不齐还会有人对他歌功颂德一番。要我说,把后续工作交给你的王局吧,如何安抚家长孩子,如何解决学校问题,都不是该由你负责的。”

李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最反感的就是悬案,可最近他手里又多出了多少悬案呢?几乎都是一个人做的,明明知道那个人就在某处,可就是找不到他。完美的杀人现场从来就没有留下过任何一点证据,让警方无从下手,毫无方向。

沈墨搭上李进的肩,回头对孟小川说:“我替你们李队请半天假,现场就交给你了。刚刚拿到那张可贵的纸,你可要多用点心啊。”沈墨对孟小川眨了眨眼睛。

孟小川有些担忧的的提醒着沈墨:“沈教授……李队现在这状态肯定是沾火就爆,你可要小心啊!处理现场的事情你们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处理好的!”

李进皱着眉不解的问沈墨:“这里刚刚死了最后一个潜在被害人,你让我现在放半天假?”

“你都说了是最后一个啊,反正都死了,又不会有下一个,你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别以为我不清楚啊,后续工作除非你抓住卡戎,否则就只有手续流程问题了。”

“可是……”李进还是不能理解,他从来就没在犯罪现场请过假,尤其还是现在这种连环杀手的犯罪现场。可是仔细想想沈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小区该封也封了,该搜也搜了,除了阳台上的一个望远镜和死者手机里的但丁神曲铃声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一点与凶手有关的线索。这种时刻,李进就算留在了这里又能如何呢?

颓败感令李进也深感疲惫,他妥协着说:“好吧,我回警队休息休息就行了。”

“回什么警队,回家!你现在需要换个环境,不谈案子,好好吃顿饭。你再这样下去,疯的人就要是你了。”沈墨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带着李进离开了。从私人角度来说,沈墨很了解李进。从专业角度来说,他更是完全看得懂李进现在的心理状态。让李进这样继续犹如一根绷紧的弦,恐怕还没抓住那个杀人魔,李进他自己就要垮了。所以沈墨才做了这样的决定,让李进换个环境,缓解一下心理压力,只有这样适度的放松,才能有精力追查暗河到底!

第一百零七章 犯罪侧写

大概李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和沈墨回了家。

一路上,李进的神色都是恍恍惚惚的,他忘不了那残忍的杀人手段,但也忘不了孩子们所遭受的折磨和凌辱。他忘不了那一幕幕死神般的算计安排,也忘不了自己恩师的名字就这样被死神利用。他忘不了自己最近几年执着追寻的真相,但是眼前却一次一次被邪恶击溃。那但丁神曲就像是撒旦的炫耀,萦绕耳边,挥之不去,动摇着李进坚定的意念和决心。

直到整个人瘫坐在了柔软的沙发里,李进这才终于回过神好好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啊,原来这是沈墨的家,并不是自己家。就说嘛……自己家怎么可能如此温馨,还带着一阵阵雅致的香气。

一杯热茶送至眼前,茶香四溢,热雾缭绕。李进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接过茶杯,抬起头由衷的对沈墨又一次道了句“谢谢”。

沈墨轻笑:“李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感谢都变得有些廉价了呢。你这一天一天的,到底要和我客套多少次才算心安?我并没有为你做什么,而且你现在心里的苦恼,我也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一己之力,脱离现在的心态困境。”

说到这里,沈墨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李进的双眼,认真的说:“你这个状态,是失败的前兆。你现在的心理状态,是必败的前兆。我知道你想解开的谜题有太多,甚至你在怀疑纪廉风老队长的猝死也和暗河有关。但是李进,如果好巧不巧的真被你猜中了。那你现在的情况,就是在步老队长的后尘。”

深知沈墨说的都正中要害,也深知自己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好。别说是破案了,就连能不能正常工作可能都有待商榷。李进惭愧的又叹了口气说:“沈墨,眼看这个案子的牵扯越来越广,罪犯越来越猖狂,我却无能为力,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和什么破案率没关系,我也根本没在乎过什么虚名。只是……我不得不承认,他让我开始怀疑自己了。怀疑自己的能力,甚至怀疑法律的能力。”

沈墨听后点点头,十分理解的回道:“我很理解,因为产生自我怀疑的,不止你一个。我自认为自己见过的杀人手段很多很多了,暗河的杀手们却一次一次的给我刷新了杀人版本。我自认为自己一定能从尸体上找到些蛛丝马迹,我不相信被害人的尸体上会毫无线索,可是最终的化验结果,却一次一次的让我饱尝失败的滋味。如果这样,还不能让我们产生自我怀疑,那么……不是你太自负,就是我们太不要脸了。”

开玩笑的一句话,让李进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无可奈何的笑了,虽然笑容有些苦涩,却也终于从刚才那颓靡崩溃的状态里出来了。

看到李进笑了,沈墨接着说:“但是在自我怀疑之后,我们要做的是自我修复,而不是从哪儿跌倒就死在哪儿。你的职业,你现在的处境,一步错,可能命就没了。如果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又拿什么珍惜那些被害人的生命?所以,你得听我的,在我这休息两天吧。如果你答应我,我就也答应你,在你理智冷静的情况下,陪你好好捋捋这个暗河组织。”

一听到这话,李进的眼睛有些亮了。他确实需要理智冷静,确实需要好好捋捋,确实需要沈墨的分析。

于是,李进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在不可抗拒的情况下,李进帮沈墨做了饭,也好好吃了顿饭。也别说,这顿饭过后,李进确实觉得自己更有精神了,精力体力都恢复了不少。本想开始分析案情,可是沈墨却递给了李进两片药,让他洗个澡睡一觉,醒了之后保证开始工作。

李进欲哭无泪的拿着药,看着眼前的李进问道:“你这……”

“怎么,怕我害你?”沈墨挑眉。

李进二话不说,一口水把药喝了下去。当然他也知道,这一定是某种缓解疲劳或安神的药物。沈墨太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李进就算睡觉了,大脑也会不停的回想案情,那样睡觉更累。

果不其然,李进这无梦舒适的一觉,再睁眼就是转天下午一点钟了。

明媚的阳光,房间内雅致的香气,一夜好眠之后的放松,让李进舒适的深呼吸喘了口气。这一次,他是真的满血复活了。

揉了揉眼睛,李进走出卧室,就看见正在沙发上喝茶看书的沈墨。沈墨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然后开口说道:“你这次的睡眠时间,完全体现出了之前的透支劳累,疲劳过度,严重缺乏休息。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午饭在厨房,随时可以吃。”

看着阳光下的沈墨,李进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说:“看见你啊,我忽然觉得这世界还是很美好,还是有希望的。来吧,等我洗漱完,咱们边吃边说。”

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恢复了之后,李进的眼睛也明亮了起来。那原本冷峻锐利的双眸,在那些孩子的案子中,在但丁神曲中,疲惫晦暗,令人担心。好在,沈墨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让李进恢复到不错的状态了。这样一来,他也可以安心的讨论案情了。

沈墨手艺不错,只要你不去联想他那双手平日里都在捣鼓些什么,这饭桌上的佳肴还是很让人欲罢不能的。当然,像李进这样的人,即便联想起来,他也根本不会在意。因为案子,尸体,凶手,已经完全融入到他的生活,甚至生命中去了。

李进一边津津有味的吃饭,一边开了头说:“老师的名字,是他们故意留给我的。我觉得这就是在告诉我,老师的死,和他们有关系。不然的话,想挑衅,有的是办法。他们甚至可以留下我的名字,不是吗?”

沈墨没有吃东西,只浅浅的喝了口水反问道:“那为什么要故意暴露这个信息呢?挑衅吗?你也说了,想挑衅有很多办法。何必要暴露一起从来没有人怀疑过的案子?而且,之前的杀人行动中,卡戎杀人签名的挑衅,已经很成功了。多此一举这样做,只是为了攻击你的心理吗?”

李进放下了碗筷,很认真的看着沈墨说:“沈墨,最近我想了想这个暗河网络,想了想那个冥王,我觉得他们的目的绝非是杀人娱乐而已。如果你明白他的心理,那么这些不寻常的做法,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哦?看来你已经渐渐开始了解他了?说说。”沈墨再次拿起水杯,掩住了唇角的笑意。

李进没当回事儿,一本正经的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唯一找不到原因的死案,就是422案件。警方的卧底眼线,为什么会忽然惨死。后来,我们在不孝案中又一次发现了422案件凶手的痕迹。这样足以证明,422的真凶,也许就来自暗河,对吧?”

“嗯。”沈墨用眼神示意李进继续。

李进接着说:“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安排好,然后给我打电话报警,然后一步一步让暗河冥王这个名字浮出水面,出现在我眼前。沈墨,不管你觉得多么不可思议,可是他就是故意让我知道他的存在的。所以,现在老师的死,也是他故意让我知道和他们有关,或者有疑点的。”李进有些激动,他知道这样说一个犯罪组织头脑很可笑,但是他迫切的希望眼前的好友能够相信这种推断。

沈墨低眉想了想说:“那……目的何在?是为了挑战一下警方办案能力,试试你能不能把他逮捕归案?还是……他希望你抓住他?”

这一句问话,李进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他微微皱起眉说:“你不觉得他的作案方式很特殊吗?”

沈墨笑道:“哈哈,当然特殊!我没见过的死法,在他手下全见识了。后面没准儿还有更加新奇的呢!”

李进认真的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无论他们做的是什么杀人交易,这个网络又有多么的变态,可是最终,他想杀死的人,都是至少他认为该死的人。我们也说了,他们这个组织不是简单的变态杀人,还有一种法外制裁的意思。只要是冥王认为该死的人,这个组织里的任何人都可以通过‘买’或‘接’的手段去杀死那个人。他的心里,似乎有一种扭曲的正义。他奉自己为死神,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杀他觉得该杀的人。他认为法律无能,警察无用,但同时,他又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有人可以接手或阻止他这种矛盾痛苦的伪正义……”李进说着,若有所思。

沈墨微微有些错愕,然后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凑近了一些问:“李进,你是认真的?你觉得他痛苦?作为冥王死神,掌握着杀人暗网的他,痛苦?”

“折磨人的人,必定曾经久受折磨。这种病态心理,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他一定有过一段我们无法想象的经历。”李进有些出神,他和沈墨大概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谈话已经开始变成犯罪侧写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大事

看着李进如此认真的神情,沈墨也试着顺着李进的思路分析。

“不管他经历过什么,那一定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但是这个人,有理智,有头脑,有智慧,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醒的游刃在正常人和暗河冥王之间。他一定有着绝对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不会在长久的‘人格分裂’中崩溃。”沈墨像是评价一样的说着。

李进同意的点头道:“没错啊,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毒枭也好,杀人犯也罢,再恐怖强大的罪犯,总会有一些弱点存在。攻破那些弱点,就是抓住他们的关键。然而,这些刑侦教材似的技巧,在这个人身上却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他已经完美的做到了经营着自己的两个人生。还是那句话,即便有一天他站在我面前,我都未必能看出他罪犯的本质。”

“超强的心理素质,需要长时间的磨练。闭关在家做山顶洞人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他绝对不是一个潜藏在绝密暗处的罪犯。相反,他有他的社交圈子,甚至可能比我们还广泛。他有绝对的领导能力,不然的话,也没办法让那暗河中的无数变态为之臣服。”沈墨淡淡的说。

“他经营着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还能‘悬赏杀人’,我们也听说了那些硬性条件似的暗河‘门票’,所以,他的财力实力也不容小觑。或者说,可能会和他的经历一样,非常人能想象。只是……这个社会啊,穷的人穷死,富的人富死,真正有钱的人,又有几个在大众视线里?尤其像冥王这种人,他大概是将全部资产都用在他的制裁上了。总不可能像郁少君那种人一样,开个公司之类的吧。要说像……我觉得更应该是王延东那种人。”侧写越清晰,李进似乎也越发苦恼了起来。这个不平凡的罪犯,确实不好抓。

沈墨跟着耸耸肩说:“如果你说像王延东那种人,那我们想进一步就更加难了。因为他不仅有财力,还有势力。官场不像商场,这个人要是背后还有保护伞的话……”沈墨虽然没说出后面的话,但是那表情明显在表达事态不容客观。

虽然谈话的内容会让人没有胃口,但就凭着沈墨那双看似一生不沾阳春水的双手,李进也努力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并且坚持以洗碗来报答沈墨这“一饭之恩”。

默契无双的朋友在一起,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仿佛转眼间,氤氲着茶香的谈话,就又已经到了深夜。

在这期间,他们设想了很多很多的办法,甚至都想过是不是再努努力打入暗河内部试试。可是当这个想法说出来之后,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都笑了。人家连刑警老队长的死因都比李进明白,他们两个人一直都是暴露在冥王眼皮底下的人,怎么可能有那种机会?即便换个警员,李进也不同意。毕竟,422案,死的就是这样的人。

李进笑言,这个暗河就像是一个恐怖的邪教组织。他们虽然不会跑去哪里集体自焚,但是对“犯了错误的人”,杀伤力可是无比强悍,引起的舆论风波,也不比邪教低多少。只是,令人尴尬的是,评论起他们时,老百姓的反应并没有恨之入骨,也没有义愤填膺。相反,那些有文化没文化,岁数大岁数小的老老少少们,都开始很“理性”的分析,这样的杀人魔到底是如何出现的。说到底,如果法律足够严谨,足够惩戒恶人,那还用得着杀人魔亲自动手吗?这样一来,情况就有些糟糕了。

尤其是在校园案爆炸性的新闻一公开,不但没有人指责在逃的杀人犯,反而都开始质问警方和教育部门为什么能放任那些猥亵孩子们的混蛋活到现在,甚至还有的公开质问,如果没有杀人魔,是不是那些孩子们就要在地狱里长大了?

这种情况,瞒也瞒不住,李进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和沈墨谈起这件事,也是十分的头疼和无奈。

然而,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两天之后,就像是应了李进的言,孟小川的电话打了进来,并且十分焦急的说:“李队……对不起啊,我也不想打扰您休假。沈教授特意嘱咐我们,没事不要给您打电话,可是……可是今天这事儿非您不可了。郊区田园路……着…着火了……”

离的很近的沈墨,不等李进说话,就对着听筒说了句:“着火了应该找消防,找李进有什么用?让他去灭火吗?”

听到沈墨略有些冰冷的声音,孟小川哆嗦了一下说:“不,不是……火已经灭了,但现在疑似有人…自…自焚……”孟小川结结巴巴的说着,生怕电话那头的两个人有任何一个人发飙。尤其是在校园案之后,他们都知道李进的状态很差,自然也觉得他的脾气会很差。在李进休假的这两天里,全警队都在祈祷,千万千万不要再有什么凶杀案发生了。千万千万不要再有什么死神冥神太阳神来捣乱了。现在的李进,沾到冥王的案子简直就是个干燥的炸药包。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当场爆炸。如果卡戎在这个时候再来个案子,那他们的李队怕是就要走火入魔抓狂了。

谁知,凶杀案是没来,自焚案却开始了……最近案件频繁,舆论又在风口浪尖,这个案子马上得到了上面的重视。他们第一时间要求李进马上去调查案情。可李进正在休假,于是,王局长就狂躁的骂了警队里的每个人,包括孟小川。然后又隔空骂了李进一遍,最后让孟小川赶紧把李进找回来。于是,可怜的孟小川,就在一顿炮火攻击之后,战战兢兢的拨通了李进的电话。

可当李进和沈墨听到“自焚”这两个字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向了对方,不可思议的对视着,然后沈墨忍不住说了句:“李进,你可真神了!前两天刚说完自焚,这自焚案就送上门来了?不会那么巧吧?”

李进也眨了眨眼,缓解了一下情绪,然后问孟小川:“地点在哪?”

孟小川利落的把地址发给了李进和沈墨,就挂了电话。

虽然这样的巧合让人惊讶,但是现在工作来了,也就意味着李进的休假结束了。这两天在沈墨的调节下,无论身体还是心理,李进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两个人匆匆出门,朝着现场出发了。

在路上,王权忠局长就给李进打了电话,那暴躁的语气,急切的状态,都能看出这个案子他有多么的重视。

李进把震耳欲聋的手机稍稍拿远了一点儿,然后打断了王局长的暴躁,安抚着说:“领导,您别这样。我已经在赶往现场的路上了,不挨您这顿骂可能都到了。”

一听这话,王局更是火不打一出来,再次暴躁的骂道:“合着你的意思,还是我的电话耽误你了?你要是不休假,到得更快!别以为我不知道,沈墨一定和你在一起!你们俩破了个要命的案子,然后就各自回家了。甩了这样一个麻烦的烂摊子给我,你知道我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吗?!好不容易把学校的事压下去,马上又来了一宗这样的样子!我能不着急吗?我告诉你们俩啊,赶紧把这个案子给我办了,最好让沈墨查出来什么意外或者他杀的痕迹,也好比莫名其妙的自焚来的好!”

李进一听,领导这是真急了,都有些口不择言了。不过也能理解,因为警察的职责,就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自焚不比上吊跳河之类的自杀,多伴有组织性目的性甚至关系到宗教或迷信。王局长担心的,万一这不是一起普通的自焚,那么逐渐就会渐变成一群发疯的人组织起来的集体活动。那样的话,他想好好退休就很难了。无论哪个城市,发生那样的事情,执法者都不会太好过。

和谐的社会,需要有人在前面不断扼杀不和谐的现象。光明的太平盛世,也需要有人不分日夜的隔绝黑暗。巧了,李进他们,就是这些人。

又安抚了王局长几句,李进和沈墨就到了地方。远远的,就看到了一栋起火的二层小楼。大火把整栋建筑都已经熏的乌黑了。领导下令,保密工作当然做的不错,三道警戒线,封锁了现场,隔绝了所有看热闹的人。

虽然在不远处还是有那么一群人在探头探脑,但是火灾现场,大家都还是挺顾命的,没人敢凑的太近。只是纷纷议论,这到底是哪家那么倒霉,起了这么一场要命的大火。还有人为起火家周围的邻居抱不平,一家着火,街坊四邻谁也别好过。那一栋楼都黑了,可见其他邻居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就叫殃及池鱼。

消防员们还在滚滚的浓烟里忙进忙出,这些英雄战士们,在死神面前可是从来不曾退过一步。

第一百零九章 比想象严重

灭火救人,拯救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是消防员们的职责所在。看在李进的眼里,又敬佩,又难过,又心疼……

敬佩不用说了,至于难过和心疼这种复杂的情绪嘛……则是为了现场。

因为救火的行为,在灭火的同时,也毁了现场所有证据。消防员们冒着生命危险的忙进忙出,也破坏了所有破案线索。一场火,什么指纹,脚印,什么现场还原,什么重现犯罪……都成泡影了。

李进心疼的看着现场,叹了口气,和沈墨一起过了警戒线,往里面走了走。没几步就看见了孟小川和韩城,听说法医来的是顾思琪和另外两名法医。在李进不在的时候,他们似乎也都慢慢学习着独当一面了。

一看见李进,孟小川就拉着韩城跑了过来,开口第一句就先问:“李队,您怎么样了?疗养的还好吗?看您脸色可比前几天好多了!”

李进拉下了脸回道:“我又不是退休养老,什么就疗养的怎么样了!赶紧说说案子吧,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刚灭火就断定是自焚?”

这个问题,沈墨也有些诧异。因为是不是自杀怎么说也得检查现场和尸检之后才能判断啊,这明显刚刚灭火不久,他们怎么就断定是自杀了呢?

韩城这时指了指不远处的救护车,憨憨的对李进和沈墨说:“李队,沈教授,是报案人自己说的。报案人声称看见了整个过程,她确定这是自焚案件。”

李进凝眉:“问出什么没有?”必须承认,李进也有着和王局长一样的担心,担心是什么极端分子的特殊行为。

韩城苦着脸不说话了,孟小川接话说:“没有,现在什么也问不出来,她已经完全吓坏了。就刚刚,您来之前那会儿,舌头都捋不直,两眼无神,浑身哆嗦。这顾法医一看都是女的,还是自己会让她比较有安全感。就又是拍背,又是顺胸口,又是给找热水,安慰了好半天,这才断断续续说出来了几句话。”

李进听到顾思琪的名字,就朝救护车那边看了看,正看到那个倩丽的身影在围着报案人忙前忙后。下意识的,李进回头看了一眼沈墨。谁知,被沈墨冷冷的白了一眼。

“报案人都说什么了?她和死者有关系?”沈墨问。

孟小川马上翻了翻自己的笔录本说:“这个女人名叫田雪,屋里那位名叫王磊,田雪呢,是王磊的弟弟王鹏的妻子,这一家人平时关系不错,王鹏先娶妻的,所以王鹏不在的时候呢,就会让妻子田雪时不常来看看大哥。虽然说田雪说了,屋里的人是王磊,但是在身份调查清楚之前,我们还没确定屋里的人到底是王鹏还是王磊。”孟小川的话,像是绕口令一样。让一旁的韩城直捏太阳穴。

可是即便他说的像是绕口令一样,李进和沈墨也还是很清楚的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韩城有些等不及的跟李进说:“李队,你们过去问问情况吧,我看啊,顾法医的安抚很有效果啊,你看现在不是没事儿了么,都知道哭了!”

孟小川肘击了一下韩城说:“哎呀,什么叫都知道哭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韩城不理解,却也很不情愿的闭了嘴。

李进却摇了摇头说:“再等等吧,虽然说她现在情况好转,但是如果她真的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活活烧死,那精神刺激肯定是极端的。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判断她的话是不是可信,会不会有在极度恐惧之中出现自以为发生过的真实景象。”

沈墨很同意李进的做法,追问了一句:“那王鹏呢?”

孟小川回道:“听说人还在外面,不过已经联系上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了。虽然还没确凿身份,但是我想吧……这屋里的人应该就是王磊了,房子也是他的,周围的邻居可以作证。”

正说着话,几个清理现场并排查火情隐患的消防员搭着一个装尸袋就出来了。路过李进的时候,还冲李进遗憾的摇了摇头,意思是绝对没救了,不用有任何奢望了。

李进无奈,冲顾思琪那边招呼了一下。顾思琪一回头,虽然知道是李进喊她,却也第一时间先看到了沈墨。不过顾思琪还是很得体的跑了过来,打了个招呼:“李队,沈教授。”

李进指了指消防员刚刚抬走的袋子,然后说道:“报案人那边你不用管了,现在把他带回法医室,等沈墨也行,你们自己先检查一下也行。当然,最好是不用他,你们也能把我最想知道的事情赶紧告诉我。知道我最想知道什么吗?”

顾思琪笑了,立正站好对李进笑道:“报告李队,您现在最想马上知道的,是死者死于起火前,还是起火后,因为这个关键,以便于您能够快速……”

“快速排查他杀的可能性。嗯,说的很好,那赶紧去吧。”李进抢了顾思琪的话,然后招呼沈墨他们一起往消防车那边走了。

找到消防的总指挥,李进直接说道:“辛苦了,这个案子有些特殊,你也知道,风口浪尖,人心惶惶的,我得尽快排除意外可能。如果里面已经排查完隐患了,那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而且尽可能先不要让大量消防员进入了,清理现场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

沈墨在旁边听的,心里忍不住暗笑,李进说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他太心疼他的现场了。

消防的总指挥比李进大了不少,虽然平时不总接触,但是自从李进当了这个队长以来,也是有过案情上的交集。所以这会儿他有些为难的说:“李队,按理说现在是绝对不能让你们进去的。这火情的时间虽然说是不怎么长,可也是烧死人了啊,你们对清理火灾现场很专业嘛?里面的结构破坏程度我们可还不清楚,你们这样进去,万一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看着消防指挥那一脸认真担忧的神色,李进继续争取着说:“您这番好意我是明白,可是破案对我来说,也是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您看看,您这些战士们,火海里冲进冲出,哪有一个畏首畏尾?这样吧,为了避免您的担忧,我们跟着消防战士一起进去,怎么样?”李进一看这状态,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而且现场也早就破坏殆尽了,就算现在拦住他们,也留不下什么了,没必要再坚持。

消防指挥犹豫了一下,但是看的出来李进态度坚决,如果不答应他,他软磨硬泡还好,万一趁空子不知道怎么溜进去了,那就不好了。与其那样,还不如找两个人看着他们,以防发生什么危险。

于是,消防指挥马上安排了队里经验丰富的“大王小王”,带着李进等人进入现场。

孟小川和韩城也说要跟进去保护他们的李队,没办法,只能又扔给了他们两个安全帽就这样,李进,沈墨带着韩城和孟小川随着两名消防战士走进了这栋被大火刚刚吞噬过的小楼。

“大王”和“小王”走在最前面,他们说,这种称呼都是队里的习惯。在部队的时候就这样,习惯了。同时,两个人也给李进他们介绍着火情情况。

“这栋房子烧着的时候,就有人打电话报警了,所以我们赶来的夜算及时了。时间不长,可是火势却很大,基本上能烧的东西全没了。之前我们兄弟抬出去的那位,发现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完全没看出来他想要逃生的样子。奇怪的是,起火点就在卧室里,如果他是清醒的,按理说不应该跑不出来的。就算睡着了,也不会着火了都不知道吧?”

“诶,听说啊,这个人是自杀的!报警的人那个人,亲眼看着他放的火!”

“啊?我怎么没听说这事儿?看着他放的火,这个人是疯了啊?”

“你刚刚在忙活排查,没听到大家的议论呗!而且你看看,刑警队都来了,里面就一个人,肯定不是别人杀的他,那你说怎么回事?”

这两个“健谈”的消防战士好像根本没有在意李进他们就在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小心的把李进等人带进了起火现场。

李进走到屋子里才发现,这情况远远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啊!即便已经灭火有一段时间了,可是这个空间却依然还能感受到烈火的温度。那些木质结构的家具,地板,在大火的燃烧后,被灭火器一喷,一冷一热之间,直到此时还在缕缕白烟之中不断的发出那种“咔咔”的破碎声。这种声音诡异的出现在一片废墟般的火场里,孟小川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头上的安全帽,并不时的提醒着韩城:“我说,你可小心着点儿!你这人高马大的,脚底下动静轻点儿啊,我看这屋子处处是危机,可别出现什么不好的意外……”

韩城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抬杠,只能冷着脸瞪了孟小川一眼,以此抗议他的乌鸦嘴。

第一百一十章 初步感觉

在这样惨烈的火灾现场里,想要故作轻松都很难,尤其再加上李进的低气压,让人觉得气氛更加压抑了。

跟随着大王来到了卧室,大王指了指那早已烧成了框架的床说:“李队长,您看看吧,当时死者被发现的时候就在这里。接到火警的那会儿,我们就听说报案人告诉报警中心,她在楼下亲眼看着死者在窗边徘徊,好像还给她发了信息说要自杀。之后大火就从卧室开始烧起来了!啧啧,听着是真的挺邪乎的,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的话,那我可就不明白了,好好活着不好吗?就算自杀,这种方式,害人害己呀!”

小王配合默契的点着头,十分赞同大王的话。看样子,周遭邻居们的损失肯定也不小,这才让大家都如此感叹。

李进小心的绕过地面上的灰烬残物,缓步走到窗边往外边看了一眼。

嗯,没错,从这个角度确实能看到救护车那边的位置。

之后他又抬头看了看上方那些烧焦的针织物,然后转过头对大王问道:“着火的时候,这个房间里是挂着窗帘的是吗?”

大王和小王诧异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认真想了想说:“这……应该是吧?我们也不知道呀。当我们冲进来的时候,也看不见什么窗帘不窗帘的了。那时候的火就已经很大了!您应该知道的,窗帘那东西,引火可快了!一个火苗,一下子就能烧没了。”

李进点点头,然后又在卧室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早就已经乌黑,被烧成了铁皮的桶。李进习惯性的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就听他念叨着说:“这就是引火助燃的东西吗?有必要吗?太麻烦了吧?为什么要这样呢?嗯……得带回去查查。”

大王小王吃惊的又互相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儿震惊的好像发现了个大新闻:原来刑警队长是个精神病!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收回震惊的表情,李进就又低着头笑了笑说:“呵…这现场摆弄的不错,是块儿料子,有点儿脑子。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是……这个桶为什么要扔的那么远呢?是消防人员在灭火的时候碰开的,还是他死前从床上扔到这里的呢?那造型……不合常理吧?”

沈墨一身整洁,这会儿站在火场里也是不染尘灰。只是他站的稍远,知道李进这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其实也是在描述疑点,忍不住无奈的笑了下。

孟小川看着大王小王那更加惊讶的神情,也尴尬的笑了下说:“嘿嘿嘿……你们哥俩这表情,看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两位英雄可莫见怪呀,我们李队平时除了凶点儿,严肃点儿,其他一切都很正常的!只是他这一到了现场吧……就会变的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让人难以理解。他现在其实就是在推理案情,试图还原一下犯罪现场。就连我们这些天天跟着他的人,有时候也不一定能听懂他在说什么。除了沈教授以外,所以你看看我们沈教授现在的状态,你就会觉得也挺不正常的……”孟小川的声音越来越小。

大王小王睁大了眼睛看看李进,又回头看了看和火场格格不入,正站在门口风姿卓越,面带微笑的沈墨,最后小声对孟小川问道:“兄弟,你们这工作不容易啊,身边领导都不是正常人?诶,你刚刚说什么犯罪现场?什么意思啊?屋里的这人不是自杀的吗?”

孟小川左右看了看,见李进现在没工夫搭理他,这才神秘的将一只手掩在嘴边压低声音说:“英雄,这点儿事儿还用我多说吗?他要真是普通自杀,没有任何疑点,你们解决就行了呀,我们干什么来呀?自焚本来就敏感,需要好好调查,我们李队就是为了查这个来的呀!”

大王小王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好像明白了孟小川的意思。

正好这时候,李进站起来问:“两位知不知道这个房子有没有其他出口?就是说,如果死者想逃走,除了大门还有别的出路吗?”

小王这回速度很快的抢着回答说:“有有有!就在这个房子后面,有一个后门。不过后面可没有什么后花园,什么都没有,所以看起来好像这房子的主人也很少用。”

李进把可疑的地方都做了标记,留给一会儿进来搜证的警员带走查验。然后走到门口问沈墨:“有何感想?”

沈墨微微一笑:“不简单。”

“没错。”

谁都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什么,李进就回头对小王说:“麻烦两位带我们到后门去看看吧。”

“好,好吧……”大王小王似乎就要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了,被带入到了李进悬疑神秘的破案氛围中,有点儿懵,却又觉得很刺激。

大家来到后门,发现这里也没能幸免,早就被大火烧的乌黑。

后门的大门上看不出什么痕迹,锁早就烧坏了,看起来连个摆设都算不上了。不过后门既然锁着,应该是没有人出去过。

大王用了工具,很费力的才打开这扇被大火烧的有些扭曲的后门。

可当他们刚走出去的一瞬间,就同时看见了前方不远处有一样令他们十分惊讶的东西!

那是一双鞋。一双男士的鞋,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不像是被丢的垃圾。

位置就在后门通向小路的交汇处,有泥土的地方还能看到清晰的脚印。就是从后门出去的,直到柏油路面的地段,鞋就停在了那里,脚印也没有了。就好像……是一个人走到那里,人消失了,留下了鞋。

孟小川脸色有点儿白,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指着那鞋说:“这、这是…这是谁留下的?怎么会有一双鞋自己跑出来逃离火灾现场了呢?人都没出来,鞋出来了?这、这鞋别是成精了吧!”

大王听后,马上就否定着说:“不可能的啊!李队你们也都看见了,刚才这扇门的锁已经烧坏了,这证明在大火烧起之后,门绝对没开过!”

十分严肃认真的说完,大王这才好像反应过来孟小川刚刚那话里幼稚可笑的问题。于是又哭笑不得的纠正着说:“如果是条狗,我都信了。鞋怎么可能成精呢?再说了,你也说了呀,人都没能跑出来逃命,那鞋怎么可能自己从后门逃出来嘛!要我说,这指不定是谁不要的鞋呢!恶作剧……故意摆在那里的。”其实大王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谁会在火场附近恶作剧?

李进这会儿面色严肃的说:“既然大火烧到后门就没有开过,这里也是唯一没有消防人员走过的地方,那么,这双鞋就是火场的唯一目击者了。小川,抓紧时间拍照取证,拿走这双鞋。我要尽快知道这串脚印是什么人的,那双鞋又是谁的。”

“我知道了。”孟小川不敢再不认真,他很清楚李进每一次格外严肃的时候,基本都是发现了重要线索的时候。这火灾现场门外出现了诡异的一双鞋,也确实能够当做最惊悚的现场证据了。

这时李进又问向沈墨:“这次呢?”

沈墨又笑了:“这次就简单了。”

“嗯。”大致在房子里又看了看,李进心里基本已经对死者有一个初步的概念了。在房子起火之前,这里不过就是一处普通的住宅,看不出任何精神病或恐怖分子生活的痕迹。所以王局长可以放心了,这“自焚”并不可怕,没有任何其他性质。

出了这栋房子,李进谢过了大王小王两位消防战士,然后就朝着救护车那边走。

孟小川和韩城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忍不住拦了下李进,求救似的说:“李队,您和沈教授行行好,就给我们解释一下吧!您不是要教我们调查现场吗?可是您和沈教授说的话,我们完全不明白啊!什么不简单,又什么简单了,沈教授现在说话怎么都那么深奥呢……”孟小川苦着脸看着李进和沈墨。

沈墨笑了笑没说话,李进无奈的解释道:“第一次我问他有什么想法,他是根据我说的疑点和现场判断,说这个自杀案不简单。后来看见了那双鞋,他说简单了,因为事情越来越明朗了。反正那双鞋不可能像你说的成精了,那么有疑点,也算是收获。”

不等孟小川他们消化完李进的话,李进就停住脚步,偏着头朝救护车里看了一眼,看到那个女人之后就对沈墨说:“之前消防人员说她报案的时候曾说自己亲眼目睹死者放火自焚,可是从我看到的那些东西来看…死者王磊好像并不是那么极端的一个人啊。就算真想自杀,简单的方法有很多,放火……动静大,牵连广,麻烦,痛苦,耗时长……得不偿失。当然了,这并不是最后的判断结果啊,我就是跟你说说我的初步感觉,要是能尽快证实一下,那最好不过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田雪

沈墨听后又笑了:“好了好了,你不用绕那么大的弯子,说了半天,你现在不就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询问她,排除嫌疑吗?没事,应该可以了。我觉得她的情绪已经渐渐趋于稳定了,去试试吧。”

孟小川一边擦着那越抹越黑的脸,一边神神秘秘的问沈墨:“沈教授,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妖精鬼怪啊?”

“为什么这么问?”沈墨有些不解的的看着孟小川。

孟小川理所当然的拎出了证物袋,并激动的举到了沈墨的眼前说:“因为鞋啊!成了精的鞋!您不会一点儿诡异的感觉都没有吧?您看这房子里里外外都烧干净了,偏偏从后门儿跑出来了这么一双鞋!很可疑啊!而且消防员也说了,大火后后门应该没来过,那就没人出来,我仔细观察了下,在不开门的情况下,人是挤不出来,可是那下面的门缝儿,出来一双鞋却绰绰有余……”

孟小川神情认真,有模有样儿的分析着他的发现!那投入的样子,逗得沈墨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概是分析的太投入了,孟小川忘了李进还在旁边。这会儿只听到李进那冰冷的声音阴森森的说了句:“可以啊……现在看来,内勤或者网络都已经不太适合你了,你应该辞职回家去写灵异小说。”

孟小川表情抽搐的闭了嘴,马上不敢再多说话,悻悻的拿着那个袋子走开了。他要提前回到队里,首要任务就是调查这双诡异的鞋。

李进白了一眼忍俊不禁的沈墨,然后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法医室找线索。最信任的法医,仍然只有他。沈墨无奈,只好揶揄似的回了句:“是,李队。”之后也离开了。

李进看着沈墨走了,自己这才一猫腰钻进了救护车里,坐在了田雪的对面。报案人,往往是第一个需要调查的人。

看了看她那仍然一脸惊慌的神情,李进忍了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没受伤吧?”

田雪失神的看着李进,然后擦了擦眼泪说:“没有。”

“那还好。”李进舒了口气。这种关怀让田雪也稍微放松了一些,觉得眼前的李进看起来勉强像是一个比较温和的警察,至少懂得体恤她的情绪,并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刺激和紧张。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种好感还没维持两秒钟,李进紧跟着就又说了句:“既然没受伤,咱就别在这救护车里坐着了。你跟我回警队,咱们好好聊聊王磊死前你看见的一切。”

看到田雪那不太能接受的讶异表情,李进想想可能是自己的方式有点儿问题,于是又尽可能婉转的说:“田雪,你看现在是这样,咱光伤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丈夫的哥哥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就这样烧死在了自己家里,你报案时候又说的他是自杀的,这么极端的方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难道不想要尽快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吗?只有真相才能告慰逝者,对吧?那现在你既然没受伤,作为目击证人和报案人,应该跟我们做个笔录,也算是为了你这个哥哥做点儿贡献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田雪察觉到了李进的怀疑,情绪有些激动,眼睛里又泛起了泪花。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不然你也不会报警啊。可是你的真的,和我要的真的,也许不太一样,我就是想更详细的了解情况,明白吗?”李进觉得开始头疼,自己可能确实不太适合和女性谈话,这种一说话就哭的习惯让李进实在受不了。早知道这样,刚才不如让沈墨来。但是法医室那活儿,自己又真的不在行……

“那我丈夫呢?他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田雪擦着眼泪质问低着头走神的李进。

李进想都没想就说:“好办啊,我让你丈夫直接去警队和你见面,这样总行了吧?而且他做为家属,我也有问题要问的。”

听李进这么说了,田雪这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和李进一起回警队。

警队询问室里,女警为田雪倒了一杯热水,又拿了几张纸巾。等到田雪明显放松下来之后,李进这才开始问。

其实李进早就已经快要等不及了,不过他也知道,证人的情绪完全会影响证词的真实性。无论证人的个人情感里有恐惧还是紧张,他说出的话都会变的有水分,不可信。也正因如此,李进才耐着性子又等了那么半天。

李进并没有上来就直奔主题,而是选择循序渐进的方式说:“刚才已经联系你丈夫了,他很快就会赶到这里,你尽管放心。听说路程可能有些远,他今天出门是干什么去了?”

“哦,他今天要送我们的儿子去奶奶家,因为离的有点儿远,所以他赶回来的时间应该也会有点儿长。我都不敢想,他现在一定是急坏了。今天本来是我下夜班,回来时候他们已经出发去奶奶家了。”提起丈夫和儿子,田雪明显变的温柔清醒了很多。没了恐惧,更多的是关怀和担心。

李进也配合着,尽可能和蔼的问:“你们的儿子今年多大了?”

“六岁半了,已经上学了。”田雪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微笑。

“那王磊有孩子吗?”李进想变相了解下死者的社会关系和家庭情况。

而田雪却很遗憾的叹了口气说:“我们这个大哥啊,其实和我丈夫哪里都像,就是性格不太像。大哥有些太过内向了,不爱说话也不爱热闹,人家给他说了几次女朋友,他都没有一个同意的。这不,岁数越大越难,一拖就拖到了现在。不过他和我儿子小宝的关系倒是很好,经常给小宝买他喜欢的玩具和零食,从小看到大,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

李进见这种唠家常的方式很管用,这才开始试着问向正题:“你家离王磊家近吗?今天你是碰巧经过那里的吗?”

提起今天,田雪好像想起了大火,又开始有些恐惧,她很害怕的说:“当然不是什么碰巧,这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是大哥给我发的信息,说他不想活了,我这才从家里赶过去!”说着,田雪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李进。

李进看了眼短信,编辑的人名显示“大哥”。内容大致是说自己不想活了,觉得活着没意思,让田雪以后照顾好弟弟王鹏,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诀别话。这倒是像自杀者的诀别书。

“你收到这个短信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王鹏吗?”李进问。

田雪摇着头说:“当时一看见这个,我整个人都懵了!哪来的及想那么多呀。收到短信,我就赶紧往大哥家那边赶,第一时间想的是看看他怎么样了。路上我也给王鹏打了电话,但是没人接。我知道他可能在路上,怕他出事就没有再打。我就想着,远源解不了近渴,这人命关天的事儿,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我得赶紧去劝劝大哥,万一劝好了,没事了呢!谁还没有个烦心想不开的时候,但是多数都是当时的冲动过去了就好了啊!”

“嗯。”李进赞同的点点头,这符合一般人的思维。

“那你到了之后为什么没有进屋,而是在外面呢?那时候已经起火了吗?”李进看着田雪,问的很直接。

田雪连连摆手说:“没有,还没着火。我肯定,绝对没有!我刚到附近门口的时候,大哥就给我发短信,说他看见我了,不想伤害我连累我,让我别进去。当时我一抬头,就看见他在卧室窗边晃啊晃的,吓死人了!诶,手机不是在你手里吗,你接着看啊!信息都在呢!”

李进这才想到自己没有翻看其他信息,于是又看了一遍后面的短信。内容和田雪说的吻合,时间也和起火时间差不多。

李进不解的看着手机问:“王磊不想活了,为什么会找你,而不是找他弟弟王鹏呢?”

田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有些生气的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话最好注意点儿,别让人误会。也许他是怕他弟弟着急难过啊,也许他怕跟他弟弟说了话,就舍不得自杀了,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啊!他们兄弟平时感情很好的,大概到了最后这关头,他哥是不想让王鹏直接疯了吧……”说着,田雪又哭了。

李进头疼的看着田雪,无奈的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比较好奇他自杀前的行为。你别哭了行吗,你冷静的好好想想,你是真的看见他站在窗边了吗?”

“那是我们的家人,在一起都快相处十年了!怎么会有假!虽然窗帘挂着一半,但是他的影子和衣服我认得呀!绝对不会错的!他当时就站在窗边,像个鬼一样的晃啊晃啊,之后也就隔了一分钟的时间,火就烧起来了!直到那时候,他的影子才消失!”田雪说的有板有眼,描述的十分详细。

可李进听着却又有些迟疑的问:“你说你看见王磊放火自焚,是指隔着窗帘看见的影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装神弄鬼

听出了李进语气中的质疑,田雪有些生气,然后她就理直气壮十分肯定地说:“是,没错!可是你不用怀疑这一点,因为我不可能看错人!那可是我丈夫的亲哥哥,我怎么会不认识他?而且窗帘拉了一半,他在那晃悠点火的时候,我都看着呢!是他哥,绝对没有错!”

这话已经笃定到这种程度,似乎是不容李进继续质疑了。李进对一旁的女警说了句:“先让她休息休息吧,你照顾一下。”

李进出了询问室,就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韩城。韩城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有一副随时待命的状态。让他去追个罪犯揍个人没问题,让他判断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话是真是假就难了。

李进看得出他也很想知道,于是就很直接的说:“韩城,除了打架抓人,这也是你必须要学的东西之一啊。刚刚她的话,是真的。她的表情证明她每句话都是按照回忆复述的。可是,她的回忆却不一定是真的那么清晰。试想,她的亲人在她面前想要自杀,她一定是处于一个紧张慌乱的状态。她看见的很可能没那么清楚,但是这个过程却是真的。”

听着这有些绕嘴的话,韩城额头边的汗就流下来了。

李进也没在意,继续像是教导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的意思是,她的主观意识有些太强烈了。她先是收到了王磊的短信,又焦急的赶到了他家门口,所以有些东西似乎理所当然在她脑子里就形成了画面。可目前来看,这个王磊似乎没有什么仇家,又是孤身一人,仇杀情杀的几率都很低,而且现场证据都烧没了,无法确定有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李进皱起眉。

韩城抹了把汗说:“那……李队,按您这么说,死者是自杀的可能性很大啊。”

李进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因为这案子就算真是自杀,那事情也一定不简单。这样惨烈的自杀方式,不找出根本原因很难向局长那里给出交代。

两个人正谈着,走廊里一阵嘈杂声,几个警员围着一个男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韩城一看这乱成一团的现象,顿时汗也没了,头也不疼了,整个人都精神了!终于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只见韩城冷声喝止了一声,然后站出来伸出胳膊,一臂挡住了男人的去路。可这一胳膊的力道,却差点儿让那狂奔中的男人栽了了跟头。

“干什么的你!刑警队禁止大声喧哗!”韩城瞪着眼,斥责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眼看这堵“墙”是冲不过去了,只好红着眼睛沙哑的说:“我大哥呢?我不是坏人,我只想见见我大哥啊!”

“你是王鹏?”李进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冷静的问。

“是是是,我就是王鹏!我大哥到底在哪里!”王鹏的情绪很激动,就像田雪说的那样,看起来他们兄弟关系很好,王鹏的性格又不像王磊,比较冲动。

李进安抚着王鹏说:“他在法医室,你现在不太适合过去。”

王鹏一听就瞪起了眼,愤怒的吼道:“法医室?你们把我大哥放在那里干什么!人都死了,难道你们还要解剖了他吗!”

对于王鹏这种抵触情绪,李进并不陌生也不奇怪。在我国,法医尸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亲属要求“尊重死者、死有全尸”的理念。这种愚昧的思想阻碍了大部分凶案的进展,每一次都要好好沟通开导,让他们明白,对死者最大的尊重就是还他们真相。

“你别激动,王磊现在的样子……我想尸检应该并不会影响他什么了。他忽然自杀,你难道不想知道其中原因吗?你是他的亲兄弟,我觉得你现在该做的是冷静下来,协助警方找出王磊自杀的原因。就算是自我了断,也总该有人知道他是为什么走上绝路的,对吧?不然,死了都没人知道他的痛苦,那样他才会死不瞑目吧?”李进尽可能的让王鹏能平静下来,这样才能从他身上了解更多的线索。

王鹏听了李进的话,倒是不再怒吼,他哭着抓着自己的头发,靠着墙壁缓缓瘫坐在地上,一边忍不住落泪,一边仰头大喊着:“哥!!”

这样悲恸的场面,让围在周围的警员都有些动容。甚至还有两个女警已经红了眼眶,掉了眼泪。只因那一声“哥”,哭喊的是那样的撕心裂肺,足以令观者心痛,闻者落泪。人生在世的生离死别无法避免,这种明明可以避免的,才更加让人揪心。

李进走上前,轻轻伸出手搀扶着王鹏说:“人死不能复生,留下活着的人依然还得继续活着。想想你的老婆孩子,别这样,咱们进屋聊聊吧。”

听到老婆孩子,王鹏才抹了把脸问李进:“我老婆是在这里吧?”

“在,她没有受伤,在隔壁房间由我们这儿的女警陪着。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聊,她受的打击也不小,让她先安静安静吧。”李进拍了拍王鹏的肩膀。

王鹏点点头,随着李进走向了旁边的房间。

坐了一会儿,让王鹏抽了支烟,李进这才开口问道:“你觉得王磊为什么自杀?他之前有什么抑郁轻生的迹象吗?”

王鹏红着眼睛摇着头说:“哎,我哥这人他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总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要我们看,他这个孤僻的样子本来就很像是抑郁症了。前段日子有人给他说女朋友,他好像又给人家拒绝了。不知道是不是感情上有什么问题,可是他从来没和我们说过啊!”

李进点点头,又问道:“有人会常去王磊家做客吗?”想起那双诡异的鞋,李进想试图排除一下其他可疑的人。

可王鹏却笃定的说:“不可能的,至少我是不知道。他根本就没什么朋友,小时候我和大家一起打球玩玩闹闹的时候,他就在树荫下看书,还是那些我根本就看不懂的什么文学。就因为他的这性格,家里人都觉得他很乖。可我就觉得我哥那样并不开心,连个朋友都没有。你想想,老人常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从小就这样,现在能有多大变化?所以,交朋好友这事儿,他不擅长的。”

“王磊在自杀前给你妻子发了短信,而不是你,对这件事你怎么看。”李进直接问到了重点。

可王磊却毫不惊讶的说:“他一定是要叮嘱我老婆照顾好我和小宝,我们是他最放不下的人。我从小没少让他操心,他知道我这人脾气急,爱冲动,和他不一样。如果他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说他不想活了,可能他还没死,我就在路上急的被车撞死了!我哥太了解我了……他是绝对不可能给我留下最后一句话的。”说到最后,王鹏已经说不出话了,眼泪止不住的流着,两眼通红。

时刻注重心理变化和情绪的李进,深知现在不是再问什么的时候了。怎么说也得让他先看见自己的妻子,心里也好踏实下来。所以,李进就对王鹏说:“你冷静冷静,先去看看你妻子吧。她受到了惊吓,现在应该很需要你。”说着,李进让旁边的警员带王鹏去田雪的房间。王鹏则是木然的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走出去了。

站在门边的韩城,眼看着王鹏的背影,少有表情的脸上也显现出了复杂的神情。李进一眼就看出了韩城心中所想,于是说道:“我知道,你既想快点儿了解情况,又十分同情这个兄弟情深的悲痛欲绝的弟弟。这种纠结的心情,我们时常会有,并不稀奇。从刚刚的谈话和观察来看,王鹏他现在即将崩溃的情绪是真的,悲伤不悲伤暂且不提,你再问下去,估计过不了一天又要死一个。还是先给他点儿时间吧!反正现在看起来死者应该不会属于我们担心的那种恐怖组织人物,所以就不要心急了,慢慢来吧。”

看着李进李进有些颓败的坐回到了椅子上,韩城关切的问了句:“李队,您还好吧?”因为现在李进的神情,比之前显得更加压抑了。

李进闭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头说:“我也不想在别人痛失家人的时候咄咄逼人,可是这个自杀案子却处处透着一种我说不出来的诡异。虽然我暂时还不能说出那种诡异的感觉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管那王磊是不是真的想自杀,这件事背后都有一些更复杂的东西存在,绝对不是现在看起来这么简单。”

韩城努力的跟着李进的思维想了想说:“我虽然没有太多破案的头脑,但是我也能看出来,这个案子确实不一般。不说别的,就说门外的那双鞋吧,就不像是个简单的案子。我是不会像小川一样幼稚的说鞋子成了精,可是总有一些什么原因使它在那里的吧。除了人为的,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我估计八成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

第一百一十三章 顾思琪的看法

李进“嗯”了一声说:“没错,现场发现的古怪确实不少,除了那显而易见的,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再加上王磊自杀的原因又很模糊。我们从田雪的态度来看吧,王磊这个人好像只是话少了一些,但绝对不像是个想要自杀的人,也正因如此,她看到短信的第一时间并不相信王磊真的会死,还试图去劝劝他,当王磊真的放火自杀时,她才会如此震惊。可到了王鹏的嘴里,却又好像是王磊天生就有抑郁倾向,即便自杀了也可以理解,甚至可能就在情理之中。这夫妇二人眼中的王磊是有区别的,不太一样。”

韩城挠了挠头,困惑的说:“也许……是因为王鹏是王磊的亲弟弟,所以了解的更深一些?又或者,他是宁可相信自己哥哥是抑郁症自杀,也不愿意相信什么可怕的阴谋论?反正这都是人之常情嘛。”

“是啊,所以,到底王磊为什么会死,恐怕只有问王磊自己才能知道了。”李进说着,这就准备拿出手机给孟小川和顾思琪分别打电话,问问他们那边都有什么发现没有。最主要的是,看看沈墨那里有没有进展。

可还没等他联系,门外走廊里就响起了孟小川一连串的“李队!李队!李队……!”

李进皱起了眉,猛的打开门对着走廊里正在朝他狂奔的孟小川怒道:“你招魂呢!?出了几次外勤,别的没学会,这恐怖故事里的情节你倒是越来越门儿清了!你是来辞职的怎么着,那么激动干什么!!”

这番话,让一旁的韩城都忍不住了笑意。

孟小川看见了李进,连忙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并十分委屈的说:“李队啊,您可别再用辞职吓唬我了啊!我这样喊您不是为了能更快找到您嘛!大事不好了!真的不好了!这次可不是我咋呼,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才能接着往下说。”

“你要是再一惊一乍的废话,那么不好的很可能就是你了。”李进的声音和表情一样的冷。

孟小川一哆嗦,连忙拉着李进和韩城进了屋,然后把门关的很严实,还东张西望的确认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李进强压怒火,诧异的看着行为异样的孟小川,然后转头对韩城问:“这种神神叨叨的情况该怎么办?”

韩城脸一黑,粗声粗气的说了句万年不变的经典回答:“打一顿就好了!”

孟小川捂着头,拦着韩城,然后很神秘的拽着李进和韩城来到桌子前,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几张纸,用很小的声音的说:“李队,韩张飞,这东西我可还没有给任何人看过!所有事情都是秘密进行的,保证除了咱三个人以外绝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韩城对孟小川给起的这个‘张飞’外号很不满,怒眼圆睁。

李进的耐心也是到达了极限,他咬咬牙也低声的说:“孟小川,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跟我装神弄鬼神经兮兮的,我就真让你回家写鬼故事去!”

“李队!真的有鬼,不是故事!”孟小川的脸色有些白,说话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李进还是无法忍受自己的队员作为一名刑警张嘴闭嘴的怪力乱神。

韩城在一旁挽起袖子说:“李队,不用你麻烦,我来就行!!”

孟小川委屈的急道:“我知道咱们反对封建迷信,所以我才秘密进行并且做好了保密工作啊!韩城,兄弟战友那么久,你为什么那么不相信我?李队啊,我真的没骗你,就是有鬼!火场后门外的那串脚印我已经核实过了,就是那双鞋的主人身份!那双鞋,正是死者王磊的!!”

“……”

“…………”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李进和韩城看着孟小川,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半晌,韩城才看了看李进说了句:“要不还是打死他吧……”

李进也有点儿意外,他抬了抬手说:“让他说,说的不合情理或者结果有误再打死也来得及!”

孟小川摊开手里那几张纸,里面是详细的鉴定报告。

孟小川指着上面的打印图片说:“为了避免出错,我严格审核了四遍!这双42码的休闲鞋,正是死者王磊的!后面的那些脚印也是绝对没有错,和这双鞋完美匹配!李队你还记不记得那两个消防人员说的话?他们说在大火烧起来之后,那扇后门绝对没开过,而死者也没有要跑的迹象,对吧?可是这鞋底却有汽油的残留物,就是那间屋子着火的助燃剂!这就说明……大火烧起之后,一个王磊躺在床上自焚了,而另一个他却在死后穿着鞋走出后门了!您说,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看着孟小川那还有些青涩的脸,此刻苍白无比。李进有心想安慰下他,可是一时间又没办法马上组织好一个理由,一个科学的理由。

“也许王磊的死是他杀,这一切看似诡异的现象都是凶手故弄玄虚制造的假象。”李进从一开始也不是完全相信什么自焚的说法,因为单纯用烧的方式来自杀的案例太少了。毕竟这是一种漫长且极度痛苦的死法。

韩城也很疑惑的说:“对啊,这不应该啊……如果是那样的话,田雪的报案证词就变成了破案的最大阻碍了?因为她直到现在都依然可以确定她在外面看见的人就是王磊。她的证词和小川你的说法正好冲突。”

“李队,你能判断出那个女人的证词是真是假吗?”孟小川忽然和韩城一起看向了李进,迫切的等他回答。

李进想了下说:“如果你是指从她说话时的言行举动来看,那我可以断定她的话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可信的。可如果从她当时紧张焦急和巨大的刺激来判断,那就不太好说了。不过我并不是说她有意撒谎啊,还是那句话,她说的话是真的,但是她脑子里的记忆准确不准确咱们谁也没办法确定。”

“那可怎么办啊!!”孟小川现在急的就好像一个法术不济的道士,又想诛邪驱鬼,又束手无策。

“也许……王磊能确定。”李进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笑意,然后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孟小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干着急的问:“李队你去哪儿啊!我现在该干什么?”

李进也不回头,只背对着孟小川和韩城回了句:“回去继续研究你那鬼故事的素材,想办法弄明白那双鞋是怎么自己出门的。”

孟小川看着李进越走越远的背影,为难的冲着韩城眨了眨眼睛。

韩城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这鬼,我帮你一起抓!”

孟小川苦笑,只好拿着手里的资料,两个人再次回了鉴定部门。

李进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法医室,他觉得对于整个现场最了解的人,不是他们,也不是田雪,更不是消防人员,而是王磊。只有这个死在了那场大火里的男人,才最清楚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进一进法医室的大门,就看见了顾思琪正在忙活着取证化验。一看见李进和沈墨,顾思琪马上站起来打招呼:“李队,你们来啦!沈教授刚才还说呢,说李队你绝对等不到明天,肯定早早的赶过来,让我尽快给你化验报告。”

李进笑了笑说:“嗯,他倒是真了解我。怎么样,那具尸体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顾思琪叹了口气说:“我还不知道太多细节,都是沈教授一个人做的。我就是觉得,这种死法需要很大的意志力和胆量,太少见了。”

“说说你的看法。”沈墨还没出来,李进倒也想先听听顾思琪的看法。

顾思琪不同于其他姑娘的扭捏做作,这会儿听李进要听她的看法,马上很专业的说道:“那李队,我就随便说说啦。咱先从这个死者的死法来说,单纯的烧死大多数都属于意外和灾害,自杀或者他杀这两者真的都很少见!您想啊,如果自杀的话,就算放了一场足够烧毁房屋的大火,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将自己烧死。不是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高温、浓烟、未完全燃烧的物质产生的有毒气体,都会让人生不如死。这种情况下,真的很少有人就那么平静的坐着或躺着等待漫长的死亡过程。至于他杀嘛,您再想想,杀人本就是一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情了,除非完美犯罪的少数罪犯,大多数杀人犯都是尽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最后却还是被抓了。所以杀人讲究的是人不知鬼不觉或者巧妙布置,精心安排,反正其目的都是要掩人耳目,不被人发现。那么一来,放火他杀就显得很蠢了呀!首先动静太大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被杀的人也不可能不跑不逃不报警,而且烧死一个人的时间又不像开枪或者利器那样干脆利落,甚至都没有路边的一块砖来的方便。他怎么能保证死者乖乖在火场里等死不逃跑呢?您说,凶手是要有多大的耐心和胆量,才能守着犯罪现场等待被害人死亡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是自杀

李进第一次感觉,哎,刑警队除了沈墨,终于有一个出息点儿的法医了。只可惜,这姑娘一心都在沈墨的身上,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变数。如果没有,这顾思琪绝对是一大得力帮手啊!

李进表面不动声色地问:“那顾法医你的意思是……这起案件,利用大火来焚尸灭迹掩盖犯罪事实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了?”

“对呀。”顾思琪好看的笑着,嘴角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在队长面前的表现很满意。

可李进这会儿摇了摇头又说:“问题是,报案人亲口说看到了死者在自焚前还在窗前走动,并且还给报案人发了短信,时间短信都有证据并且对的上。他好像还在窗边徘徊了一段时间。这证明大火烧起之前,这个人是活着的啊。顾法医,你说这怎么解释?”李进有意考验,但同时也确实是用自己和沈墨平时的方式在试图和顾思琪一起分析。

“呃……”

可顾思琪忽然被问到了尸检之外的推理问题,顿时就卡了壳儿,只眼巴巴的看着李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由解剖室那边的响起了沈墨:“李进啊,她将来是法医,不是刑警队长。推理的事情你应该自己解决,法医把案子都破了,还要你干什么?”

李进被这一通明怼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大有深意的看着走过来的沈墨。难得啊,他竟然会替顾思琪解围说话,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进展。

李进的笑,沈墨看得出来,却直接无视了。走过来之后,直接步入主题的说:“按现场和报案人的说法,死者是自焚而死的,对吧?不过自焚的人通常是用汽油煤油之类的助燃液体从头部往下浇遍全身,再利用打火机之类的点火物品来点火自焚。我先问你,你在现场发现打火机了吗?如果没有,那他是用什么自焚的呢?其次,自焚者当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选择开阔的公共场所,因为自焚的目的多因邪教或病态的精神,或一些极端的政治目的。因为自焚现场多开阔,所以死者心血中的hbco普遍不高,都会低于百分之三十。可是今天这位死者,并不是这样的。

还有,自焚的尸表典型特点就是烧伤程度不同,因为他得自己从头到脚淋汽油或者自己点火对吧?所以应该是上半身的烧毁程度绝对的重于下半身的烧毁程度。可是今天的这位死者,依旧不符合。”沈墨说完,就那样看着李进,好像是在等着看李进着急的样子。

“要是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有人故意毁尸灭迹制造自焚的现象了?那……田雪看到的人是凶手?!”李进被沈墨的定论弄的也有点儿惊讶,不过这倒是和他最初的预想差不多。他从第一次进入现场的那一刻,就有一种感觉,王磊不是那种极端的自焚者。就算自杀,也犯不上用上这样惨烈的方式。怎能想象一个少言寡语从年少就热衷文学名著的人,忽然某一天毫无因由的就纵火自杀了?

沈墨好像是故意的,他看着李进叹道:“哎,李进啊,你看你这破案无数,有时候反而会被证据给束缚了。有些案子就是这样,证据都给你摆在眼前,反倒会影响你的判断力。因为好像所有的证据把你所有的预想都推翻了,好像什么都不对。我只能说,如果真的碰巧遇到了那极个别的利用单纯火烧进行他杀的罪犯,那你可就要做好准备了,因为仅靠尸体检查是无法认定的,还得结合案情调查,现场勘察,实验室检查等等综合结果来判断才行。那个人,不比你要追查的卡戎好多少。”

法医室内一片安静,半晌,李进才低沉的开口问了句:“到底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让被害人老老实实的被活着烧死呢?”

听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的问话,可沈墨却笑了笑说:“你别说,还真有。”

接着,沈墨就理所当然的来了句:“这其实很简单啊!要想一个人老老实实的被烧死,要么他本来就是死的,要么他就是昏迷的。”沈墨说着,勾了勾手指示意李进跟他一起进解剖室。

李进有些着急,他央求着沈墨说:“好友,你就别在这个时候做弄我了,我可是很着急啊!你也知道,现在处于特殊时期,上面早就暴跳如雷了。你不想过两天躺在这床上的是老王吧?你到现在也没明确的说,我这死者,他在着火时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的?他身上有没有明显外伤或着致命伤?你刚刚告诉我的那些,如你所说,只能让我把自己原有的所有设想都推翻了。”

沈墨走到尸体旁,不以为然的笑着说:“李进,你以为法医是万能的吗?”

“法医不一定是万能的,但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万能的。”李进机智接话。

沈墨似有笑意的白了李进一眼说:“常见的机械性损伤或者窒息所致的死亡征象完全可以被大火全部烧毁,对着这样一具严重烧毁的尸体,就算是我,也很难准确判断死亡方式的。这你不会不知道吧?不过呢,我检查过他的舌骨和甲状软骨了,至少应该不是被人掐死的。咱们一点一点排除,好消息是现在可以排除扼死的可能性了。”

李进看着眼前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的王磊,微微皱起了眉。沈墨说的没有错,再厉害的法医,也敌不过水火无情对尸体的破坏。尤其是在火灾现场,烧毁的尸体常有脑水肿、脑出血,甚至是因为高温焚烧的作用导致颅骨骨折。这些都看起来和机械性外伤很相似,经常和人为损伤混淆。也只有经验足够丰富老道的法医,才能准确识别两者之间的差异。另外现代建筑常使用的钢筋混泥土,在650度以上就会软化崩塌,对火场内的人也会造成严重的机械性损伤。这些,同样很难区别于人为还是意外。

不过看着李进愁眉不展的模样,沈墨却好像是得逞了一样的笑道:“你看你那个样子,是不是觉得死亡方式千千万,一点点排除的话,我们会在这里排除到地老天荒?来,看好了啊,现在我就慢慢告诉你那些你最想知道的。我为什么要先给你讲那些看似推翻你所有理论的证据呢,是因为以烧为自杀或他杀的案例确实少见,我是提醒你要多个心眼儿。大部分单纯烧死的自杀现场都是有人精心布置伪装过的,其目的多为焚尸灭迹,真正的被害人在火灾发生前早就已经死透了。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你这个死者是活着被烧死的,却又不符合自焚者的特征,你……懂不懂?”沈墨看着李进,好像开始质疑自己这样解释有没有必要。

果然,李进满脸疑惑的说:“沈教授,恕我愚昧啊……可能,我是真不太懂。你是不是再说明白点儿?没理解错的话,你是想告诉我…王磊他既是活着被烧死的,但又不是自己自杀的?这怎么可能呢?”李进马上联想到了王磊被捆绑束缚的可能性。

“可能。之前说了,生前烧死和死后焚尸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尸体体表的生活反应,比如热作用呼吸道综合症及睫毛症候等。口腔啊、咽喉器官、支气管管腔里烟灰碳末沉积的越深,越能证明他是生前吸入的。相反,如果是死后焚尸,烟灰碳末则会仅沉着于口鼻,不会出现热作用呼吸道综合症和休克肺。可是你看看这个死者,烟灰碳末既不完全是沉着口鼻,又没有沉积的很深,奇怪吧?因为这证明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呼吸平稳,并没有因为火势和一氧化碳而大口大口的呼吸。如此平稳的情绪可以确定他是自愿的,没有被威胁也没有被束缚。再来看看他的眼部周围。火场里,由于烟雾的强烈刺激,受害者通常都会不受控制,反射性的紧闭双目,想睁都睁不开。所以死后就会在外眼角周围形成未被烟雾碳末熏黑的鹅爪状的改变。角膜表面也不会有烟灰沉积,由于双目紧闭,睫毛将只有尖端被烧焦,这就是睫毛症候,也是生前烧死的特征。但是……”

沈墨还没说完,李进就点点头说:“但是王磊的眼睛周围并没有你刚刚说的那些变化,他的尸体表象很矛盾。”

沈墨笑着带李进走出了解剖室说:“对,就像你平常在现场还原犯罪现场一样,尸表特征也完全还原了死者死前的状态。他是像睡觉一样的闭着双目,完全放松,呼吸平稳的被烧死的。”

“他不是自杀的……”李进现在终于可以肯定这个始终在他脑海里的想法了。没有人呢控制的了身体反应,不顾烈焰焚烧,不顾浓烟熏呛,面不改色,连紧闭双目或呼吸急促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五章 足迹

沈墨甩甩手说:“他要保持这么一个淡定的状态死去,当然要有个人帮他点火才行。”

“对,而且就像你说的,我并没有在现场发现打火机之类的点火物。如果是他点的火,那东西不可能不见了。可是,他是昏迷的吗?如果有另一个人在他的家里,他是怎么昏迷的呢?外力所致?”虽然李进非常想知道答案,但是他也很清楚这样严重损毁的尸体是很难发现外力伤了。

不过沈墨还是给了他一线希望说:“烧死的尸体身体长度会缩短,看得出来,死者生前可是个身高不矮的人。想把他弄昏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检查过他的胃,并没有发现毒物,所以也不会是下毒致他昏迷的。其实呢,这种现象我也曾遇到过。比如突然猝死又赶上火灾的,或着过敏性休克昏迷的,这些都会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那他……”李进指了指解剖室方向,想问问王磊会不会是其中一种状况。

沈墨走到一个柜子边,像是一名绅士在图书馆的书架上找书一样的翻腾着那一堆标注着便条的瓶子说:“我检查过了,他心脏好的很,身体素质也不错,没什么恶习,应该不会猝死。至于过敏性休克嘛…我倒是看了看他胃里的最后一顿饭……嗯,找到了。就是这顿饭。”原来,沈墨在找的是从王磊胃里取出来的消化物。

李进无奈的后退了两步,就知道这个老头儿是必然会把那个瓶子拿到他们眼前的。所以他只好略显抱歉的对沈墨干笑了一下,很遗憾三番两次让他跟着一起看这种东西。沈墨则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仍然不介意。

沈墨开心的举着瓶子走了过来,李进一看那瓶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应该很重要。只有会被当作证物的东西,才会从死者胃里转移到瓶子里,沈墨这是已经化验过了。

沈墨举着瓶子对李进兴奋的笑道:“猜猜这最后的早餐是什么?”

“这……是什么菜系不知道,不过看起来还真是没少吃。”李进看着瓶子里那大半瓶还未全部消化的东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墨不以为然,他指着瓶子神秘的说:“是饺子!要是你,吃的没准儿比他多。”

“……”李进第一次感觉在法医室里有些胃部不适。

李进不太理解沈墨为什么会这样,他既然确定了没有下毒的可能,如此关注这最后的早餐又是为什么呢?他就这样拿着这么一罐被胃酸腐蚀过的东西,李进觉得自己可能很久都不太想吃饺子了。

沈墨大有深意的看着李进笑了下:“李进,你再猜猜,这是什么馅儿的?”

“沈墨……”李进虽然表面无奈且忍耐到了极点,但是他也开始确定了,这食物绝对有很大的问题。

顾思琪在一旁有些看不过去了,就对沈墨开口求道:“沈教授,您还是别难为李队了。从案发到现在,都还没吃过饭呢,你这样拿着一瓶死者的消化物问的这么细致是不是不太好啊?”

沈墨无视了顾思琪的话,恢复了高冷专业的教授模样对李进说:“我不是难为你,我是在帮你。要是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怎么能知道死者是不是过敏性休克?李进。这饺子看起来是平凡无奇的肉馅儿,但是其中却掺杂了不少调料。比如一点点的香菜,被羊肉膻味儿和调料味儿一盖很难尝出来的那种份量。”沈墨似乎在思考怎么说才能更确切。

“……”

三个人再次沉默了,无论是肉馅还是调料或者蔬菜,真的能让王磊因此而死吗?

顾思琪仍然一脸崇拜的看着沈墨说:“快告诉李队吧,一会儿肉馅一会儿香菜,要听不到确切答案啊,李队可能马上就要暴躁了。”

沈墨毫不在意的说:“第一种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是因为香菜。香菜这种东西,百分之十七的欧洲人恶心,百分之二十一的亚洲人反感,还有百分之十四的非洲人完全无法接受。嗯……可以说,这个奇怪的草本植物简直是全世界共同的敌人。这种厌恶和一种叫做or6a2的基因有关。也正是这种基因,有可能会让人对这种东西过敏。轻则全身瘙痒,哮喘呈现过敏症状,重的话……就是过敏性休克了!理论上来说,世间万物都能成为过敏原。就像有的人会因为吃了花生,喝了牛奶而丧命是一个道理。”

“有人给王磊吃了让他过敏的食物。”李进终于明白了,王磊尸表所有的矛盾现象找到了合适的答案!他不是自杀的,但却因为过敏性休克而“安详”的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被活活烧死了。他更不是什么极端主义的自焚者,他看起来像是自杀的唯一原因就是大火烧起之前他就已经昏迷了。

“那第二种可能呢?”李进追问。

“被烧死的人都会呈现斗拳姿态,肌肉萎缩。不过因为这场火的时间相对较短,我查了一下死者的骨骼肌,发现他有轻微松弛现象。有一种药物,在尸检毒检的化验里是呈现不出来的。”

“还有这种东西?”

“琥珀酰胆碱。一种骨骼肌松弛药物,只要是用在全麻手术中,防止病人手术中动作。一旦这种药物进入人体,就会迅速被麻痹,如果没有输氧设备的话,人最终会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窒息致死。”沈墨收起了刚刚轻松的状态,神色凝重的看着李进。

李进低着头沉默了。好半天,这才表情复杂的抬起头,自语般的说:“这证明……有人在担心少量的香菜或其他过敏源起不到作用,大火烧起之后王磊仍然会依靠求生本能逃走。所以,下了双重保险,让他全麻……”

“并在清醒的情况下看着自己被活活烧死。”沈墨补充着。

一旁的顾思琪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这到底要是怎样的仇恨,才会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向来内向,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仇家的王磊,真的会惹上这样惨烈的杀身之祸吗?

沈墨微微叹息:“我们无法想象死者最后那段时间是怎样过的,但是我能肯定,那种精神上的折磨,可能远远比活活烧死更让人恐惧。”

“这个人应该不是陌生人,呵呵,我想即便再喜欢吃饺子,也不会吃一个陌生人给的,还吃了那么多吧?”沈墨指了指沈墨怀里的罐子。

李进感觉瞬间所有思绪都开始理清了,他点点头说:“要了王磊命的东西可能是过敏,也可能是双保险的麻醉药物。让这些东西一起杀了王磊的,却是一个他很熟悉的人。但是沈墨,让我更忧心的事情也出现了。就你说的那琥珀什么碱,一般人能知道么?”

“这……应该不能。”沈墨如实回答。

“所以,他可能不是个一般人。”李进愁眉紧锁。

沈墨劝解着李进说:“你也别想的太坏,有了案子就跟那个人对号入座。你忘了我们之前的推理了?冥王下令杀人都是有原因的,他有自己的一套类似环保洁癖一样的善恶观,他觉得坏人就该死,不能被法律处置,就被他处置。那你看现在这个案子,王磊像是那种罪大恶极该死的人吗?那个暗河里的冥王,有什么理由非杀他不可?”

沈墨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清洁工作,脱下白大褂换了衣服。他知道,这案子明朗之后,李进更需要他的帮助。

李进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沈墨跟着他,回头告诉了顾思琪一句:“我觉得那些化验报告里能查出些线索,你仔细查查,有结果通知李进。”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跟着李进离开了,剩下顾思琪站在原地,看着沈墨的背影。毫无表情的美丽脸庞上,透着一种失望的麻木。

李进一边快步的往办公室走,一边对身边的沈墨说:“当时火场里一定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可能就是田雪看见站在窗边的人。甚至可能是用王磊手机给她发信息的人!”

“对,故意找来目击证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田雪证实王磊是自杀的。凶手伪装死者在窗帘边晃动,田雪在楼下仅能凭自己的印象和感觉来确认那个人就是王磊。而在短信的提示下,田雪就理所当然的肯定了那个人绝对是王磊。”

“所以我说,她的证词是真的,但是记忆却不一定是真的。”李进把大概的问话和王鹏的情况说了下,一切已经逐渐明朗了。既然王磊的社交关系简单,那想找到能进他家里给他送早餐的人就不是一件难事。

李进有些激动地说:“嗯,这下我也能给小川他们一个交代了,那个傻小子疑神疑鬼的以为那双鞋是闹了鬼了,吓的不轻。当时他给我证明那双鞋是王磊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一个科学的合理真相,我也有点儿懵了。现在我明白了,那双鞋正是凶手杀人放火之后逃跑的工具。他借助王磊的鞋,走出了那一段有泥土的小路,这样一来,那条必定会留下脚印的泥泞小路上,就不会留下他自己的足迹,相反,是王磊的足迹。消防人员说那扇被火烧的已经扭曲了的后门在大火烧起之后绝对没有打开过,那是因为凶手在卧室点完火之后,就马上穿着王磊的鞋从后门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汽油DNA

真相近在眼前,似乎只差凶手露出真面目了。

李进和沈墨又来到实验室找孟小川,隔着玻璃门就看到孟小川还在那极其认真的研究着那双“未解之鞋”。

“小川,你还在研究那双灵异鞋子吗?”李进打趣的问着。

孟小川听见李进的声音,回过头连忙招了招手说:“李队你快来,我又有新发现了!”

李进和沈墨对视了一眼,笑着走过去,看着孟小川手里那一大叠对比材料说:“怎么了,是不是发现鞋上有孤魂野鬼留下的痕迹了?”

孟小川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李队您别这样,就别再笑话我了!我知道错了,之前胡言乱语疑神疑鬼的是我不对。您不是让我回来好好研究研究这双鞋是怎么出门的吗?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

“哦?说说。”李进面带笑意的看着孟小川。

“它是被人穿出去的!”孟小川一脸认真。

沈墨在一旁也笑了,孟小川误会了,以为沈墨在笑他说的是废话,于是连忙解释:“沈教授你听我说呀!我这说的可不是废话,我刚刚又一次仔细的研究了那串鞋印和鞋子,忽然发现我之前可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双鞋踩在泥土上的受重点并不完全,也就是说,穿着鞋留下脚印的人,穿这双鞋并不合适。鞋跟部位的深浅程度明显低于脚掌部分,这双鞋是42码的,穿这双鞋走出去的人,顶多是40码的脚!这就证明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更不是死者自己穿鞋出去的!”

沈墨依旧好看的笑着,他坐在了孟小川工作的椅子上,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远远的指了指那双鞋夸奖道:“你的观察力非常好,甚至可以更好。李进之前总是吓唬你说要把你调回这里,其实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你在这里发挥的全部都是你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的潜力。高科技的网络设备,别人还真没你在行。小川,我想告诉你,不用为之前你的恐惧而惭愧,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任何人在那种诡异的情况下都会有一些自己的联想的,不是吗?”

孟小川走到沈墨身边,满眼崇拜的问:“沈教授,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心里很羞愧的?你和李队走了之后我就一直研究这双鞋,总感觉自己之前那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可我又是真的觉得有些害怕……还是韩城劝了我好半天,还陪着我做对比,之后我才静下心来开始工作的。”

“害怕很正常,所有违反常规的现象都会让人有这种感觉。我们把自己解释不了的现象归于灵异,因为这样就可以有一个正当的借口圆满解释了。所以我告诉你,不必有任何惭愧,发挥你自己的推理判断,有一天你不仅仅会发现自己能力超群,甚至未来会超过李进也说不定呢!”沈墨笑的十分温暖,好像他的微笑总是能给人一种安定心神的作用。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不管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情绪心情,只要直视他的眼睛看着他的微笑,就能从心底得到平静。这也是这段日子接触以来,为什么办案警员们都越来越崇拜沈墨的原因。虽然说这种微笑他不轻易示人,但也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孟小川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低头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研究成果,小声的说:“我就是想证明给李队看,我可以的!我不想听别人说我什么都不行,简直就是个混日子的网瘾少年……我想让他们知道,高科技在办案过程中也会起到很大作用的。”

听了孟小川的话,沈墨看了他一会儿说:“你知道,在心理学上有这么一种说法,人的语言相当于巫术。人的话语可以使人喜悦感动,也可以打击人的自信心使人绝望。教授们用话语传授知识,使学生们获得能力,演讲家们利用话语使听众为之动容,以影响他们的选择。话语可以引起人们的情绪波动,所以我们常用谈话来感应彼此,拉近距离。所以说,这是一个强有效能够影响他人的魔法武器。如果你那么在意别人的话语,那么你注定在任何工作环境里都会是一个失败的实习者。”沈墨意味深长的说着,深深的看着孟小川。除非工作需要,他是很少会对一个不算有交情的人说那么多话的。但是近来沈墨一直在李进身边看着这个努力的大男孩,虽然他有那么一些小缺点,但是那股认真上进的劲儿,让沈墨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好刑警未来的模样。

此时孟小川眨了眨他那双都快泛出泪花的眼睛,一把抓住了沈墨的手臂说:“沈教授,谢谢你!你给了我继续努力奋斗的力量!”

李进从背后拽着孟小川的衣服把他从沈墨身边拉了回来,然后冷声说:“他给了你什么神奇的力量你现在也得给我干活!鼓舞你上堂心理课,又耽误了我十分钟!王鹏夫妇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是啊!您走了他们就也走了,只说咱们处理完就赶快通知他们领回王磊的尸体,早日入土为安。”孟小川如实的说着。

“入土为安是够呛了,现在就算入了土,他也不会得到安息。王磊是被杀的,不是自杀的。如那夫妻二人所说,王磊的社会关系那么简单,想找出来杀他的人应该不会太难。”李进看了看表,好像在算时间。

孟小川一听马上追问:“那是不是现在再把王鹏夫妻叫回来?还是,您要去他们家一趟?”

“没事,不着急,你先去派人盯住了他们,把王鹏母亲的地址给我发来,我要去那里看看老人和孩子怎么样。”李进说着,这就要走。

“啊?”孟小川不理解的拦住了李进,好奇他为什么现在会有这样的闲心。

李进挑眉回道:“啊什么啊,赶紧去办。对了,还有啊,鉴证科的应该从现场拿回来了一个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装汽油用的。你知道汽油也有dna吗?如果你能从桶里找出汽油,就能从实验室找出它的来源。如果找不出来,那你就带两个人,沿着王磊的家到他母亲家的这段路程上沿途找加油站,看看哪个加油站会提供那种桶和那样零买的汽油。”

“沿途?这段距离……”孟小川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概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吧,也不算很远对不对?快去吧,记着赶紧把地址给我发来啊!”李进说完,就和沈墨一起出门了。

出门之后沈墨就问:“真的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吗?”

“也许两个多小时吧!告诉他他就会觉得远了。多锻炼锻炼没坏处,以防他被你给的力量弄的飘飘然了。几十公里找双鞋,几百公里找个人,这种事情当初我常干,习惯习惯就好了。”李进刚说完,信息就到了,孟小川已经把王磊王鹏母亲家的地址发来了,李进和沈墨马上动身前行。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个地方是郊区的一片农村,王磊王鹏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就在前面这个小福村。

凭着孟小川发来的详细位置,李进和沈墨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干净整洁的小院子。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农村已经早就不是人们想象中的落后模样了。虽然说还是无法避免的有一部分地区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但是人口数量那么大的国家,能快速发展到今天已然很不容易了。就比如说眼前这个村子,虽然地处偏远,比较朴素,但是从家家户户的院落来看,生活还是很不错的。王磊王鹏家,就在村子东头这个种着几棵桃树的院子里。

刚走到院门前,就听见里面有孩子嬉笑玩耍和老人宠溺说劝的声音。大概是该吃饭了,孩子却还在院子里玩儿,不肯进屋吃饭。

李进稍稍迟疑了一下,这才抬手叩门。

“谁呀?”院子里传来了一个慈祥的声音。

李进再次迟疑,愣了片刻才说:“您好,我们是市里派来做人口调查的。”

“稍等啊!”老人在院子里催促着孙子,然后牵着孩子的小手前来开门。

大门打开,眼前这位老人和李进心中所想丝毫无差。以王磊王鹏的年纪,老人本该比现在更年轻一些才对,看来老人当初结婚生子算是比较晚的。

老太太穿着一件青色的麻布上衣,花白的头发抿在耳后。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即便是花甲之年,看上去仍然精神矍铄。

“两位是市里来的同志啊?来来,快进来吧!”看着李进的警服,老人并没有起疑心。大概也是老人根本分不清人口调查和刑警队长的服装有什么区别吧。

年深日久有些年岁的大桃树下,一个木头的小茶桌,周围放着几个自己家做的小板凳,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虽然有着岁月的老旧,但是那颜色做工反而带着如今现代家具不能比拟的精致感觉。小矮桌不远处有一个小木马,刚刚孩子贪玩大概就是为了它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突破

再看老人抱着的小男孩,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李进和沈墨,虽然好奇,但是却也不怕生。老人放下他,让他乖乖的坐在桌边吃饭,然后这才让着李进他们说:“两位同志吃饭了吗?粗茶淡饭,不嫌弃的话就也一起吃一口吧?我这地方简陋,进屋里坐着吧!”

李进爽朗的笑着说:“没关系,我倒是很喜欢您这树下的小桌椅。咱们就在这儿聊几句就好,您不用麻烦。”

“那好吧。”老人给李进和沈墨搬了小板凳,然后和蔼的笑着说:“这小凳子都是当年我老伴儿自己亲手做的!我儿子们小时候就用,现在是孙子用,年头是有些久喽!老头子走的早,好在现在有小孙子陪我。”说着,老人宠溺的看着正在自己吃饭的小孙子,并替他擦了擦嘴边的饭粒。

“孩子真可爱,他叫什么名字?”沈墨在一旁温和的问。

“王小宝,在家里都叫他小宝。”老人慈祥的笑着。

“您一共两个儿子,对吧?”李进不想提起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自己前来的目的,早晚无可避免。他已经撒谎隐瞒了王磊的死讯,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老人点点头:“对,大儿子王磊,小儿子王鹏。他爸爸说,希望他们光明磊落,。我是在生了王磊五年后才又生了王鹏的,所以他们兄弟俩差的岁数也不算小了。现在都在外面忙生计,都搬去市里了。我舍不得这个院子,舍不得这棵老树,所以就没答应和他们一起走。这不,王鹏时常把孩子送来,看见小宝我就很开心呀。”老人明显是怕李进误会两个儿子不孝,把独身老母扔在家里。所以才特意说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以免给儿子们添麻烦。

李进看着那幼稚懵懂的小宝,然后强笑了两下,闲话家常似的说道:“王鹏是今天送孩子过来的吗?他离这里不太近吧?来回折腾倒也挺麻烦的。”

“还好吧,孩子和我在一起习惯了。他们两口子都上班,哪有时间管小宝。这不,今天更是早,早上五点左右,王鹏就带小宝来了。孩子困的小眼睛都睁不开,没来得及说几句,他就又工作去了。哎,没办法,生活嘛!”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爱抚的揉着小宝那柔软乌黑的头发。

“五点左右?那王鹏也是五点多离开的吗?他的工作还真是够早的呢……”李进想给老人更多的笑容,可他实在是笑不起来了。

老人看着李进,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在历经过六十多年的风雨洗礼后,更加能够看透人心。那是老人们眼中独有的智慧和光彩。

“两位同志看起来也不太像是调查人口的民警们,王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人最终点破了李进努力维持的局面。

“您为什么会这么问?”李进又笑了笑,努力想让老人相信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老人说:“我的儿子我最清楚,王磊是不会惹什么祸的,他们两个兄弟性格迥异,完全不一样。王磊比较好静,很少与人接触,脾气也慢,不爱生气。王鹏脾气冲,爱冲动,但也是个好人。所以我问问,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

李进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眼前这位老人,更不知道怎么当着孩子的面说出那些可怕的事实。所以最后他决定,还是先不说。这世上有些灾难显然是无可避免的,但如果在已经无力更改的情况下,哪怕是晚来一会儿大概也是好的吧。

看着李进那为难的样子,沈墨索性代替了他,用温和委婉的语气继续和老人聊着:“确实是有些事情我们暂时还没办法肯定,您先别想太多。我想问下,您对您的儿媳田雪有什么要说的吗?她这个人怎么样呢?”同样的话,如果换做别人来说或许就会让人觉得比较生硬,但是沈墨却把这问话的语气拿捏的像闲聊一样刚刚好。婆媳关系一直像是一大难题一样困扰着天底下大部分家庭。沈墨想看看这位老人口中的田雪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从苛刻一些的角度来说,只有张老太太才最能客观评价,从而帮助李进他们认清那个第一证人的证词准确性。

老人一听沈墨问到田雪,忍不住笑了下说:“我家那个傻闺女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在她和王鹏还没结婚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了。她本性简单,为人也实在。有时候虽然头脑有些简单,没有那么细心,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但是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她绝对是个本本分分过日子的好媳妇。我看她,就像看自己亲生女儿是一样的。她对我也好,还总替她大哥王磊留意着单位里的单身姑娘。生了孩子没多久就开始继续上班了,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呢,在怀王磊的时候啊,就希望能生个女儿,当个贴心的小棉袄。可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个儿子。几年之后我再怀王鹏的时候,本来是怀上了双胞胎,我还指望能是龙凤胎呢!但是结果四个月的时候就没了一个,只生下了王鹏。所以,这辈子没有女儿的命了,我把小雪也就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啊。”老人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表达的很直接明了,看得出她对田雪的评价是真心的,不是故意说给李进他们听的。只有提到那双胞胎的时候,老人的表情上还是有一些难以释怀的遗憾,但是一想起田雪,似乎也就弥补了她的遗憾。这样的感情,绝对是真实的。

沈墨本想再问问关于王鹏今天早上走了之后的事情,可小宝却忽然用那稚嫩的童音开口对沈墨问道:“漂亮的叔叔,我的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呀?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

那双干净无邪的眼睛,直看进了沈墨和李进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他们每天接触各种各样的罪犯,那颗心早就在离奇可怕的凶杀案中磨砺的百炼成钢了。唯独当看到这一老一小的时候,心底的情绪竟十分明显。

沈墨微笑看着小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回话。李进更是一言不发,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愿意欺骗这个孩子,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从这一趟的了解来看,王鹏夫妇似乎已经从被害人家属渐渐转变成嫌疑人了。

王鹏他在早晨五点的时候就送来了孩子,足可以成功的打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差。在王磊死后,警方通知他的时候,他给警方的假象还像是刚从母亲家出来一样,但其实他早在早上五点多的时候送完孩子就已经离开了。谁能知道他在那几个小时中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已经变得没有明确不在场证明了。

就在这时候,孟小川的电话给他们尴尬的局面解了围。李进第一次如此开心接到孟小川的电话。

“小川,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找我?”

李进过于热情的态度让电话这头的孟小川一激灵,顿感有些无所适从,他早就习惯了那个严肃、严厉的李进。所以这会儿他愣了一下反问李进:“李队…你没事儿吧?说话怎么那么不正常?”

“……有事儿快说!”李进恢复了往日那冰冷的刻板语气。

这样一来,孟小川反而也恢复了轻松的说:“我估计我就是命好,绝对的是命好!本来我已经准备好了按照您的那个路线照着三两天的地毯式查访各个大小加油站。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突破!就您说的那条路线上,没有一家加油站有那种铁桶,而且人家也有监控记录可以证明,最近半个月都没有人用桶来散买汽油。可偏偏就在我在加油站调查的时候,一个大货车司机跟我说,就在加油站旁边不远处的树林边,有一个私人加油的地方。您知道吧?就是那种移动加油站,自己弄一辆车,装满了汽油,然后再给人非法卖私油的那种。据大货车司机说,那地方就提供铁桶!然后我就一路摸到了那个移动加油车的地方,果然看到了和现场发现差不多的铁桶。在询问了老板之后,您猜猜!谁买过!!”孟小川的语气变的兴奋且激动。

李进站起身,走到树后面,淡淡的回了句:“王鹏。”

“这,这都没问住……不会吧!李队,你怎么会知道?”孟小川无法接受的大喊着,本以为自己发现了重大线索,而且还是个足以令人出乎意料的线索,却没想到,一张嘴就被李进说中了。

“你能确定么?”李进现在不但没有一丝喜悦的心情,甚至可以说十分沉重。

“能确定,已经通过照片指认过了。王鹏那边有咱们的人盯着,目前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也许就是图便宜吧,毕竟这里加油可比加油站便宜多了!”孟小川并非头脑简单,只是谁也不愿意往最坏的方面想罢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知所踪

“行,我知道了。对了,在树林边装着一车汽油的行为你知道是什么行为吧?一旦他那个车沾了一丁点儿火星,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吧?去把这地给我端了,带上韩城更好办更直接,好好问问老板还有没有和他一样干这行的人。水火无情,等出了事儿就知道事儿有多大了。我这就回去,你抓紧办事吧。”

李进刚要挂电话,孟小川急忙抢着说:“等下等下,李队李队!我还没告诉您,王鹏从汽油车那里一共买了四桶汽油。”孟小川似乎下意识的在提醒李进什么。

李进的心一沉:“四桶…?好,我知道了。”说完,李进就挂了电话。

再次回到老人和孩子面前,李进再也装不出那幅基层干部了解民情的模样了。他有些为难的看着老人,僵了半天才说道:“那么晚打扰您,给您添麻烦了。接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们的同事会再联系您的,您好好保重。”说完,李进看了一眼正依偎着奶奶的小宝,然后笑了笑对小宝摆摆手说:“再见。”

老人非常明事理,虽然她早就看出了这其中必定有事,但是看李进不愿多说,老人也没有撒泼哭闹的追着逼问。只点点头,准备送李进他们出门。

沈墨当然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一个电话给李进带来的巨大情绪变化。所以不再多问,和老人告辞之后,就跟着李进离开了。

直到两个人走出了村口,沈墨才开口问道:“确定王鹏有嫌疑了,是吗?”

李进拿出了烟,点上之后点点头:“嗯……小川告诉我说,王鹏先前在非法卖私油的地方买过四桶汽油。而且刚才你也听见老人说的了,孩子早晨五点就被送来了,他也五点多就离开了。就算他从这里赶回到王磊家再烧死他,时间都足够富裕了。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买过汽油,这不是什么好现象。”李进迈着沉重的步子,心情如脚步一样沉重。

沈墨也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乡村的夜晚,空气格外干净,呼吸一次感觉神清气爽。他们现在都需要理智和冷静,能够清醒的判断,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偏颇。

“杀人动机是什么?无论是他们的母亲还是田雪,都认为这兄弟二人的关系不错。王鹏为什么要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杀死自己的亲哥哥呢?找不到杀人动机,就没法成立你的推理。”沈墨点明了关键问题。

“是啊,他究竟是为什么呢?在警队的时候,看他的悲伤痛苦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这个人有精神问题吗?”李进回头看着沈墨,想从他的分析中找到一些判断。

沈墨缓缓的摇了摇头说:“不,我觉得应该不是。从你和我说的细节情况来看,在他刚接到王磊死讯赶到警队的那一刻,悲伤痛苦的情绪可能掩盖了其他的情绪,所以你可能当时就没有看出他有什么问题。如果是他杀的人,他应该会有愤怒。但是当一个强烈情绪足以掩盖了另一个强烈情绪的时候,我们就很难看出他真实的状态了。也许他确实有嫌疑,但是他对他哥哥的死,痛苦也是真的。”

“既然痛苦,为什么这样做?手足相残,会为了什么?有什么比血肉至亲更加重要的?”李进想不明白,虽然现在对王鹏的判断仅仅是假设,可这已经让李进的心里十分难受了。如果这个不幸的判断是真的,那院子里的一老一小就要同时失去最重要的支柱了。而最可怜的是那位老母亲,年过花甲,却要同时失去两个儿子。李进不敢想,一个独身的普通老人要怎么承受。

沈墨走上前直视李进,缓缓说道:“去找王鹏吧,也许从他家能发现什么线索。我相信只要你站在他的房间里,就能看清楚他的生活情况。李进,你现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可是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无情。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们人类需要法律的约束吗?不管是什么人种、不管是什么肤色、不管是哪个国家、不管是平穷富有还是健康濒死,只要是个人,就需要被法律约束。没听说过猫狗兔子或哪个动物被立法约束吧?这并不是因为动物无害或者智商偏低,而是动物之间的残杀是食物链的自然循环,但人类不是。只有人类的食物链是利益循环,已经早就超过了自然的底线。人类是这个星球上最残忍的生物,至亲相杀,虽然悲哀,但是我却并不感到吃惊。”

李进有些讶异的看着沈墨那张俊美无比却又看似有些冰冷漠然的脸,半晌才苦笑着问了句:“我怎么感觉我当初学习的是假的心理学呢?你学习过的心理学,都是这么评价我们同类的吗?”

沈墨哈哈大笑着说:“李进,我想你是不会愿意知道那些心理学泰斗是怎样评价同类的。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找王鹏,如果……他还在家的话。”

李进也很担心在没有严格命令的情况下,警员们不会过分监控王鹏夫妻的出行活动。所以现在不敢再耽搁,马上驱车前往王鹏的家。

一路疾驰,大概一个半小时后,李进和沈墨就已经来到了王鹏的家门口。几百米外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李进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们警队的车。李进远远的下了车,不动声色的低头从那辆黑色轿车旁走过,往里瞥了一眼发现,里面的两个人正抱着汉堡快餐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吃还一边有说有笑的聊天玩手机,看那意思好像是在互相研究手机游戏。

李进伸出手敲了敲车窗,没想到,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人很不耐烦的暂停了游戏,然后嚼着汉堡含含糊糊的打开窗吼道:“瞎敲什么啊!我们这里正在办正事,赶紧给我走远点儿。不然小心我直接让你进……”话还没说完,说话的这个人就认出了李进那张冰冷到有些吓人的脸。嘴里没咽下去的汉堡,好像硬生生卡在那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快要噎死了。

“李、李队啊……您怎么来了?!”车里的两个人惊慌失措,手里的食物直接扔了。因为他们刚刚玩游戏太投入,不能确定李进在车窗外到底站多久了。他们只顾着吃饭说笑,根本就没有注意外面的情况。这在工作中绝对是一个巨大的疏忽,让他们干什么来的呢?

“你们正在办正事么?我还真没看出来。工作没尽心,你说话的官腔倒是不小。怎么,还想抓我?”李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不不,没有没有……我们俩也是晚上倒班来的时候没吃饭,就去买了点儿吃的……”警员解释着,却越解释越坏。

“你们在倒班之后离开过?多久?”李进开始紧张了,那种不太好的直觉又出现了。

“也就十几分钟……”警员知道这次闯了祸,罪过小不了,头都快低到腿上去了。

李进看着王鹏的房子,低声说了句:“我估计他不在了。”

说着,李进命令警员下车,一起来到了王鹏的家门前。敲了几次门,果然没有人。无奈之下,李进之好破门而入了。

房子并不算太大,格局一眼明了,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但是人却已经不见了。李进首先到卧室查看了一下衣柜,然后对沈墨说:“衣服应该没动过,不像是带着行李走的。”

避免在任何地方留指纹,沈墨用手背轻轻贴里一下客厅里的茶具回道:“以现在这天气的温度,他们应该走了一个小时了。”

两名犯了错误的小警员眼巴巴的看着李进,迟迟不敢说话。直到李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其中一个才战战兢兢的说:“李队……我知道我们不该在工作时间去买饭吃饭,更不该疏忽大意让王鹏他们离开家。可是您看,您也说了,这所有衣物都在,他们应该不是要出远门吧。再说了,他哥哥王磊还躺在法医室呢,他们应该不会走太远……”

李进阴着脸对那警员回道:“就是因为王磊还在法医室里,所以才有可能发生更离谱的事情!如果真的是王鹏杀的人,在他阻止不了法医检验的情况下,唯一还能做的就是铤而走险。因为他能想到,法医早晚能从王磊的尸体里找到他伪装自焚假象的证据。那令王磊导致过敏性休克的食物,只能是熟人送的。要命的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杀人动机,无法判断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这么重要的嫌疑人,托你们俩的福,现在彻底不知所踪了!”

两个警员听完了李进的话,把头低的更深了。沈墨这时候走过来劝道:“算了李进,你现在无论怎样责备他们,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了。虽然这里不是犯罪现场,也让我见识见识你那还原现场的能力吧,说说看这王鹏和田雪的生活是怎样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合理解释

因为刚刚已经在整个房子里都走了一遍了,所以现在李进毫不费力的说:“房子收拾的还算整洁,也许老太太说的没错,田雪是个本分过日子的好女人。就连厨房里的抹布都叠的整整齐齐摆放在水池边,家具也像是每天打扫的样子。餐具厨具干净普通,不是什么太讲究的人。但是对孩子的餐具用品,他们却是格外的用心,每一个小筷子、小勺子都非常精致讲究,而且为了避免和大人交叉感染,孩子的用品都是单独放在一个柜子里的。整个房间里随处可见小宝的照片,但是却没有看见他们夫妻两人的合影或者婚纱照。主卧室床头位置的墙壁上有一块长方形的空白处。和其它墙面颜色有差距,明显是之前那里挂过什么东西。不用多说,就算咱俩都没成家也都能想的到吧,那是挂婚纱照的地方。看得出印迹界限都还很明显,应该是刚刚摘掉不久。所以我认为,这个三口之家的关系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和睦,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爱小宝,但是这夫妻二人的感情却出现了问题。”

沈墨赞赏的点点头,然后走到房门口玄关鞋柜那里说:“这是王鹏的鞋,还记得小川的鉴定推断吗?穿走被害人王磊42码鞋子的人,应该是一双40码的脚。看,40码。”沈墨指着地上的鞋子,神情复杂。

之后沈墨又走到了客厅中的餐桌旁,看着堆在餐桌上的食物零食,找出了袋子里的购物小票说:“从时间来看,他们最后一次给孩子买零食已经是二十天之前了。以这个房子给我们的感觉来看,他们宠爱小宝的程度应该很高。那这二十天里发生什么了呢?这个家处处透露着王鹏的焦躁不安,比如他随手扔在桌边的包、捏成一团的烟盒、用到满是油泥的打火机、还有那一堆明显没有心思处理的工作文件。可见王鹏的状态非常不好,他最近很可能性情大变。可是他妻子为什么会看不出来呢?”想起田雪之前连去警队都想着丈夫的紧张神情,并不像是两个人闹了矛盾的样子。是因为李进和沈墨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两个人的相处?还是如王鹏母亲所说,田雪真的是头脑太简单了……?

李进无奈的说:“其实就算看不出来也可以理解,有的人天生就神经比较粗大,不会那么敏锐的察言观色,甚至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当回事。你当谁都能娶个你这样的?万幸你不是女人,不然那得多恐怖!只要让你看到眼睛,你就能知道我心中所想。虽然说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但是其中一方如果有了这样的超能力,恐怕也是无法相处的。”

沈墨也笑了笑,不客气的回击着说:“如果看透人心是超能力,那李队你也不遑多让。”

其实李进说的也有道理,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们一样敏感。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敏锐是因为他们身处凶杀案之中,如果是平常生活的话,可能谁都有可能疏忽一方偶尔的情绪变化。

李进看着卧室的方向想了想,然后自言自语的说:“其实要想了解一对夫妻的感情状况如何,最直接的办法可能就是去查看一下床头柜了吧!以王鹏现在的可疑程度,我去看看应该也不算侵犯他隐私吧?主要还是为了他们好,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能决定接下来该做什么,对吧?”别看李进是自言自语还是个问话的语气,可他走向床头柜的脚步可是半点儿不犹豫。明显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毕竟现在可是搜查逮捕,他擅自这么做其实是不太合规矩的。好在沈墨也习惯了,李进办案什么时候考虑过规矩?

伸手拉开抽屉,李进从口袋里拿出一双白手套翻了翻里面有些杂乱的东西。都是一些内衣啊、纸用品之类的生活杂物。两个抽屉都翻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李进好像不甘心似的,叉着腰看着抽屉发呆,似乎是在和抽屉赌气。

沈墨也不催不问,就站在他身后默默的看着他。

李进偏着头又看了一会儿抽屉,依旧自语着说:“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我怎么就不信呢?”说着,索性直接把整个抽屉抽了出来,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检查了一遍,又把抽屉翻了一个个儿,各个方向的检查了一遍。最后,他跪在床头柜前,猫着腰,钻进了空架内,这才终于满意的嘿嘿一笑:“嘿嘿……沈墨,你看我就说吧,我就不信这里什么都没有!这个床头柜是唯一没有王鹏东西的地方,我就知道这算是一种回避。来来来,看看这是什么!”

在柜子里面的上方木板上,用透明胶贴着几张纸。这种古老的藏东西方式,到底没躲过李进的搜查。

李进小心翼翼的将纸撕了下来,这才扭曲着身子从狭小的空间里退了出来。

沈墨埋冤的搀起李进,责备的说:“你说你这身高体型,愣是钻进了两个抽屉的空间。你也不怕进去出不来了,真是服了你。”

李进哪里还顾得上沈墨的责备,连忙打开了那几张纸,有些激动的看着里面的内容。

看了一会儿,李进皱起眉头低声说:“这是dna检测结果么?”这个问句是多余的,他身为刑警怎会不知道自己手里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这和他预想的结果相差太大了。他宁可相信更离谱的原罪,也不愿意牵扯到那无辜的孩子。

“原来他愤怒的根源竟然是孩子啊……难怪。”沈墨连忙接过了那几张纸看了匆匆看一一眼,又说:“还不止是一家的鉴定结果,他是找了好几家反复确认的。”

“王鹏既然带着小宝做了亲子鉴定,田雪又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对他们完全没有察觉?”李进诧异自己的疏忽大意。

沈墨摇摇头说:“这些鉴定方虽然看上去都很权威,但却不是司法系统。因为我们的国情关系,现在做这个东西的人仍然是少数中的极少数。通过公证处、律师、法院申请做这个鉴定确实很麻烦,程序复杂繁琐,时间很长,还会闹的沸沸扬扬。看王鹏的这种做法,显然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田雪。所以他才会找到了私人鉴定的地方,反复确认。”

“那么既然有怀疑,为什么怕她知道?是怕她拒绝检测吗?可根据婚姻法规定,如果一方提出做亲子鉴定,而另一方拒绝的话,法院会根据情况处理。如果拒绝方拿不出证据或者充分的拒绝理由,法院会推定申请鉴定方主张成立。所以只要王鹏想,不存在做不了的可能。他既然都做了三四家了,还会怕麻烦和沸沸扬扬吗?”李进疑惑的看向沈墨。

沈墨苦涩的笑了下说:“除非,他怀疑的那个人,他不愿意公开。”

“是王磊?”李进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感觉这么不舒服,但是想起王鹏跪在刑警队大喊哥哥的样子,想起小宝那双清澈无邪的双眼,想起那家老母亲提起两个儿子的微笑……李进就觉得胸口好像闷的发疼!

于是李进马上从沈墨手里又抢过了那有可能承载了生命鲜血的几张纸,不再多想什么前因后果,直接看了鉴定结果!

结果,三四家鉴定中心的鉴定结果都是统一一致的。小宝和王鹏的dna只有一半是吻合的。

李进愣愣的看着手里鉴定结果,惊讶到有些颤抖的问:“沈墨……一半吻合是什么意思?”

沈墨也皱起了眉,有些沉重的说:“证明他们有血缘关系,但是小宝不是王鹏的儿子。”

“可如果不是他儿子又怎么会有血缘关系!”李进刚问出这句话,脑子里就好像有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炸开了雷。

沈墨低下头叹了口气说:“一半和王鹏吻合,另一半应该是和王鹏的兄弟,真正意义上的基因父亲吻合。”

“王磊…不对,不可能,沈墨,我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的。”李进虽然有些激动,但是他现在说出的话却不完全是感情用事。他觉得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活着的王磊,但是从田雪谈起王磊时候的状态来看,完全不像是有奸情的样子!如果他们之间有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即便她伪装的再好,眼睛里也会有一丝羞愧和亲密。但是田雪没有,她谈起大哥王磊时候样子坦坦荡荡,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另外,王磊王鹏的母亲,她说起自己儿子的性格时,不带一丝偏袒捏造,以她所说的那个王磊,可能对自己的亲弟弟干出来这种事情吗?

但是不管李进怎么想,dna鉴定结果就在这里。它不可思议的证实着一段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家庭丑闻。显然,王鹏已经全部都知道了。这样一来,王鹏他为什么五点就送走了孩子、为什么买了四桶汽油、为什么拒绝法医尸检,以及他现在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就都有合理的解释了。

第一百二十章 亲子鉴定而起的惨剧

“可……既然是这样,那田雪又去了哪里呢?”李进被这个dna鉴定冲击的有些懵。

沈墨十分理智的提醒着李进:“这份鉴定结果王鹏肯定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你还记得之前在村口你问我的话吗?有什么会比血肉至亲更重要?我想,更重要的…那就是同样的血肉至亲吧。因为自己的骨肉忽然变成了自己哥哥的儿子,所以怒发冲冠不留退路的杀了王磊。那么,假设这个家庭丑闻是真的,奸夫已死,下一个会是谁?”

“糟了!下一个是田雪!”李进抓紧了手里的鉴定结果,疯了一样的冲出门外,准备全面搜查田雪和王鹏能去的所有地方。

这时候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半,李进的手机却很不是时候的响起来了!是王局长。一天不能知道这个自焚案的结果,他就一天无法安心入眠。

“李进,你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啊!”王局长一接电话就是焦急的质问声。

李进平静了下情绪回道:“您放心吧,这个案子并不是您担心的那样。我敢保证不存在任何组织目的性。”

局长听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就不会再有第二个自焚案发生了是吧?”王局长要从李进嘴里得到最确定的回答,才能彻底安心。

可李进却沉默了片刻说:“不,恰恰相反。第二宗自焚案可能马上就要发生了……”

“你说的还是不是人话!”王局长刚刚才稍稍缓解下来的情绪被李进一句话又挑的激动了起来。

李进一时间没办法和王局长说清楚,只好草草解释了下说:“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他杀案件,我需要马上联系消防部门配合,争取不再出人命。总之您放心,我会尽力把损伤降到最低。既然不存在极端政治目的,也不是什么组织团体,您就别操心了。天不早了,好好休息。”说完,不等王局长再多问,李进就挂了电话,然后马上拨通了孟小川的手机。

一听到电话那头迷迷糊糊的声音,李进就知道孟小川已经回家睡着了。

“小川啊,你的美梦到此为止了。赶紧帮我调查王鹏和田雪的所有信息,我必须马上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地方能去。一旦你发现了他们可能去的地方,第一时间联系消防部门,让他们准备配合,我不想再看见王磊家那样的大火了!辛苦了。”

李进说完,孟小川也马上精神了。难得听李进说出这么一句“辛苦了”,孟小川马上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下回道:“不辛苦!李队您就等着,我可以一边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一边赶过去和您汇合!”

李进挂了电话,稍稍放心了一些。他很了解孟小川的本领,计算机互联网这种东西到了他的手里,不仅仅能鉴定出各种重要证据,还能查到各种信息线索,而且速度极快。

李进知道这将是一个不眠夜,时刻都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所以现在也顾不上再批评那两个警员,只对他们说道:“你们要么回家彻底休息,要么就守在这里做好本职工作,自己选吧!”

“李队……我们再也不敢玩忽职守了!真的!李队,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那警员自知犯了大错,这会儿后悔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李进不再多说,摆摆手示意他们守好了王鹏的家,然后就驾车带着沈墨离开了。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总不能让你跟我这样没日没夜的,这两天你也太辛苦了。”李进总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沈墨,本来沈墨可以过着他那悠闲的生活。结果却被李进带的现在每天跟李进东奔西跑,好像也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不过沈墨却拒绝了:“要是没有做好这种准备,我就不出门了。走吧,如果真能幸运的在出事之前找到王鹏,也许你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王鹏走到这一步的根本原因是心结,他本身未必真的想这么做。就冲他连续做了三四份鉴定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他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他还是相信王磊的。要知道,私人做鉴定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他还是很看重这段兄弟情和父子情的。所以假如最后关头我们可以劝说他的话,我想我还是有些把握让他回头的。”

李进点着头,他自然是相信沈墨的能力,可问题是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回不了头了。王鹏带走了田雪,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他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警方早晚会发现王磊的死因。这样一来,他连顾虑都不用有了,彻底同归于尽或许是他最后的选择。

好在孟小川的效率还是让李进很高兴的,孟小川很快就打来了电话告诉了李进现在该去的方向地址。那是田雪的娘家,他们之前都是十天去一次,位置也在郊区。孟小川说王鹏夫妻共同的朋友不算多,也没有太多复杂的社会关系,他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回田雪的娘家。

李进听后有些着急的问:“那田雪娘家都住了什么人?”

“她的父母都还在。”孟小川回着李进的话,听起来也在路上,正往那里赶。

“但愿他不会牵扯无辜吧。赶紧试着联系他们,如果王鹏真的在做某些危险的事情,让他们试图拖延,保住性命要紧!”李进焦急的吩咐着孟小川,孟小川也马上挂了电话开始执行。

“王鹏可能去田雪的娘家了。”李进加快了车速,面色紧张。

沈墨看着窗外的漆黑夜色,沉声回道:“谁都想要平凡的生活,可现实中没有谁的生活真的可以平淡无波。在我们看来,无论经历了怎样的坎坷,其实都有选择。根本就没有什么无路可走,也没有什么被逼上绝路这么一说。无非都是在给自己本性的残暴和懦弱找出的借口而已。在大多数情杀出轨案中,如果出轨方的二人都已经被杀,那第二目标通常都会是出轨方的家人。因为仇恨还宣泄不够,这些凶手会因移情作用开始抱怨出轨方的父母,为什么会教育出这样道德败坏的子女。所以如果他真的选择了女方父母家,那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听完沈墨的话,李进更加提速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在此时此刻看来,争分夺秒之间完全有可能关系着田雪一家三口的生死命运。

李进想到这里,忽然拍了一下方向盘说:“四桶汽油!小雪说王鹏买了四桶汽油!从犯罪者的心理角度上来说,通常会因杀人目标确定凶器数量,如果算上田雪和她父母的话,那他要杀的人正好是四个人!”

多说无益,李进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加速前进。黑暗无边的深夜里,那略有些刺眼的警灯闪烁着生死攸关的警示光芒。

好在田雪娘家并没有王鹏母亲家那么远,李进在一个急转弯之后就看到了目的地。

之所以能在黑夜中一眼就看到目的地,是因为那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火光。

李进的心一沉,暗道了一句:“完了,看来已经晚了。”

急刹车停在了火场附近,消防车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工作,消防人员也都开始救火抢救了。他们能来的这么及时,还多亏了孟小川。

因为孟小川距离这里的距离比李进近,所以他是先到的,并且在他到达这里之前,就先联系了消防人员。这一天一夜之间,谁都不愿意发生两场致人丧命的火情,所以消防人员也是极速赶来,哪怕这里还没发生火灾,也要杜绝这种可能性。他们都清楚,现在的嫌疑犯是一个拎着三桶汽油的危险人物。

孟小川远远的朝着李进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李队,沈教授,你们来了!刚刚有消防员说,田雪的父母已经救出来了,但是田雪还在屋里,他们正在救。”

看着孟小川由于睡着一半被叫起来,穿着睡衣就跑出来的滑稽样子,李进拍了拍他说:“你做的真棒,你刚刚至少救了两个无辜老人的性命。”

孟小川被李进这么一夸,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说:“您只要不让我辞职回家写恐怖小说就好了。”

李进没有再说什么,只拍了拍孟小川,然后就再次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火情了。

虽然已经着火了,但是由于救火及时,火情和王磊家里的那场比起来已经小了太多太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保住田雪性命应该也不是问题。

终于,消防人员从火场里抬出了田雪。看出来她有大面积烧伤,不过从那痛苦的呻吟中至少能看出生命迹象,李进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案情已然明朗,李进没有留在现场,而是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他现在必须了解整个经过,听田雪亲自说清楚所有事情。毕竟这两场惨剧全部都因为那一纸亲子鉴定而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的被害人目标

而直到现在,李进仍然不想相信那百分之五十的dna吻合是真的。这些,都只有田雪才能给他们答案。

由于田雪全身大面积深二度烧伤,田雪父母一度烧伤外加烟熏严重,年纪大了受惊过度又导致心脏病发,整整一夜时间,整个急救室都在拼尽全力抢救这一家三口。

李进和沈墨就守在急救室门外,虽然心中焦急,但是却也只能耐心等待。

直到转天上午,医生才陆续告知李进,田雪的父母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因为年纪大了,现在还在昏睡中,暂时不适合问话。而田雪虽然已经处理完伤口,但是可想而知极度的生理痛苦会让她生不如死,只能在止痛药剂中短暂得到平复。虽然她也不适合问话,但是她从苏醒就开始情绪激动,医生们不知道原因,只能让李进和沈墨进去看看。

李进一进病房,就看到了病床上的田雪。一日不见,之前那个胆小实诚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她全身都包裹着白色的纱布,就连脸上也大部分都被纱布蒙着,只留下了一只眼睛和嘴的缝隙。那模样,十分骇人,也十分令人心痛。

当她看见李进的时候,激动的想要坐起来。但是大部分的烧伤顿时就让她疼的差点儿晕过去,受伤的嗓子连因疼痛而大叫的声音都发出的不完全,嘶哑难听。医生说,她的声音可能以后很难恢复了。

李进让她不要动,冷静下来好好说。田雪用那一只流着泪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进,然后沙哑的开口问道:“我爸妈呢……”

“他们都没事,你放心。我现在有几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能清醒的回答我吗?”李进认真的问。

田雪艰难的点点头,表示可以配合李进。

李进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你和王磊是什么关系?王鹏去做了亲子鉴定这件事你知道吗?那鉴定结果……是真的吗?”

一听李进的问题,田雪再也顾不得伤痛,崩溃的仰头哭喊:“他就是个畜生!他怎么能怀疑我和大哥!他怎么能怀疑小宝!他杀了大哥,又想杀了我和我父母……我就算死,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田雪那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强烈的恨意和绝望甚至压过了她此时的痛苦。

李进皱起眉,这就让他更加费解了。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田雪再继续表演贞洁烈女毫无疑义,根本就没有必要了!那她为什么不承认?除非,她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王鹏的事情。被诋毁人格、伤害身体、牵累父母的这些愤怒,才会让她此刻表现出这样强烈的恨意。可是……那几份鉴定结果又怎么解释呢?一个地方出错了,难道几个地方都一起出错了吗?

看李进没有说话,田雪恨恨的咬着牙,艰难的开口说:“从嫁给他的那天起,我就没有过二心!更何况是他的亲哥哥!他这个混蛋,就那样烧死了大哥……大哥对我们是那么好,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怎么能不相信我!”田雪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碎的感觉。听的人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的疼。

看着田雪的愤怒难平,李进困惑的看向了沈墨。沈墨此刻也皱着眉,似乎在认真的观察田雪。过了好一会儿,沈墨才开口说:“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相信。可我也觉得王鹏不会无故起了疑心。在你家搜查的时候,我们发现你们之间二十天前可能发生了些什么,你能好好回想一下吗?这对案情进展很重要!二十几天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小宝生病验过血?还是你和王磊做了什么让他误会了?还是有人说什么风言风语了?只要是你能想起来的,都告诉我们。”

田雪努力的回想,然后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没有啊,我和大哥从来没有过任何越轨行为。大哥不是那种好热闹的人,我们之间的接触多数都是为了小宝和妈。我们都没有单独相处过,哪里会有人说三道四啊!提起大哥,大家都想着帮他找个好姑娘这是真的,根本没有什么风言风语。至于小宝……他也没生病啊!我记得好像是有个社区医院的医生来过家里,说是免费的,义务的帮孩子验血体检什么的……我不太记得了,因为我要上班,那天是王鹏带着孩子的。”

“医生?”李进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什么样的社区医生?哪个医院的?长什么样子?”李进有些急切,忘了田雪现在的状态哪里能一口气回答他那么多问题。这个医生很有可能是一切的导火索,他就是个关键!

结果比李进想的还糟,田雪委屈的哭着说:“我想不起来了……根本就没有印象,而且那天我去上班了啊。”

李进看到田雪这副模样,不忍再过多逼问,只好妥协的改问了其它问题:“好好好,你别哭。想不起来的就先不要想了,那昨天发生的事情你总还记得吧?王鹏放火之前说过什么吗?他用了多少汽油?他现在最有可能去哪里?”

田雪哭着说:“一桶汽油还不够吗?一桶汽油就差点儿烧死了我全家啊!他满嘴的疯话,我根本就听不懂。他绑起来我就告诉了我,原来是他杀了大哥,然后又说了为什么杀了大哥。我当时很生气,就骂他!往死里骂他!可是那个畜生却毫不介意的说什么警察早晚会知道,他杀了大哥和我,也不想再活着了。还说什么果不其然,我会维护大哥,什么亲情爱情,还不都是一样说完恶心。警察同志,当时那种情况,我真的没法记起更多了!我怎么知道他会逃亡到哪里,你们快去看看我儿子好吗?我很担心他!很想他!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这个可怕的鬼样子要怎么再面对儿子…”田雪越说越难过,她看着自己满身的绷带,委屈的再次大喊了起来。

田雪的哭喊声引来了医生,医生推开李进责备的说:“让你们进来安抚下她激动的情绪,现在怎么比之前还激动啊?你们快出去吧,再让你们问一会儿,昨天一夜就要白抢救了!病人情况很不好,大面积烧伤一旦感染,死亡率非常高!”

听着医生的话,李进抱歉的退出了病房,和沈墨又一次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然后叹着气说:“沈墨,我现在心慌的厉害。我觉得,那个非要给孩子做体检验血的神秘医生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和王鹏说了些什么话,又给王鹏介绍了可以做鉴定的地方,这才有了后面这些事的发生!你想想,田雪刚刚说王鹏在放火的时候说了什么果不其然亲情也这样之类的话,这种话像是王鹏这种人说的吗?他可能忽然间就变的残暴嗜杀,杀了哥哥又杀了妻子吗?一定是有人利用了他脾气暴躁、行事鲁莽冲动的弱点,在背后推波助澜。有些人,他们可以伪装成钢琴修理工,可以伪装成普通市民,就一定也可以伪装成医生!”

沈墨看着李进,轻声劝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也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是咱们现在没有证据,也没有时间去追查那个至今都没有身份的人啊。换句话来说,就算现在那个伪装的医生就站在你面前,你能告他什么?怂恿杀人?纵火害命?可两场火都是王鹏亲手放的,连个帮凶都没有。就算背后真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那个人也并没有杀人放火!李进,别让这些事情影响你的注意力。你听到刚刚田雪说什么吗?她说王鹏只用了一桶汽油!那么,剩下的两桶他要干什么?”

李进终于收回了全部注意力,想了想说:“是啊,这么说来,我之前的判断错了。他买了四桶汽油,不是为了田雪一家三口和王磊的。他最后对田雪说他杀了自己的哥哥,他也不想活了,这是不是证明……其中一桶汽油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嗯,那还剩一桶呢?对他来说,该死的都死了。”沈墨看着李进,看起来十分不安。

李进渐渐睁大了眼睛,激动的突然站起身说:“糟了!是孩子!因为他们对小宝的宠爱,我一直没有把孩子算在被害人目标内。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王鹏认为小宝不是他的儿子,那就极有可能下手了!宠爱了六年,视为心肝宝贝的孩子,一夜之前变成了自己的侄子,这种打击很可能会让王鹏那种冲动的性格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他最后的两桶汽油是为了小宝和他自己准备的!”

李进这就要不顾一切的回那个村子找小宝。不过沈墨一把拽住了他说:“我想他应该不会伤害他自己的母亲,而且杀害小宝他也需要一定的勇气和决心,不会贸然下手。你到了那里记得先找老太太好好了解下情况,问清楚有什么地方是对王磊王鹏兄弟二人比较有意义的地方。亲手杀了王磊,他并不好过,我想他应该会在一个能感受王磊的地方了结这一切。”

李进有些诧异的问:“你不和我一起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DNA结果

“不,我要去一个地方证实一个最大的问题!”

“dna?”

“对。我和你一样,相信王磊不会做出那种事。而且刚刚田雪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我们都不可能因为一层层的绷带纱布就看不到她说谎的迹象了。所以我相信田雪也并没有撒谎,而那鉴定也确实是真的。就因为这个问题,王磊失去了生命,田雪她的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我不想他们这么不明不白的背上那难听的骂名,孩子长大以后又要怎么做人?”沈墨的目光坚定,看得出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李进看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对沈墨说:“他们的清白和真相就交给你了。但愿你能找出鉴定结果有问题的证据。随时保持联系,我现在去找王鹏!”

“好。”

两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分秒必争的为这可怜的一家人做着最后的努力。

李进叫上了孟小川,带上了警队的人,从不同地点出发直奔那个村子。

再次来到王家,大门是开着的。老太太独自坐在大树下,目光呆滞,脸色苍白。

直到李进带着人进了门,老太太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李进说:“我就知道……我还会再见到你。”

李进有些难过的看着老人,最后挺直腰身对老人坦诚说道:“对不起,我之前对您撒了谎。我不是什么调查人口的,我是本市刑警队队长李进。王鹏涉嫌两起谋杀纵火案,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老人哭了,她扶着身边小宝的木马哭着说:“王鹏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他给我磕头告别,强行带走了小宝。我抢不过他,他就带着小宝走了……”

李进一听,果然是让沈墨给说中了。不过王鹏好像还没有彻底疯狂,他还有人性,还知道不伤害自己的母亲,并给自己的母亲磕头下跪。从这些行为来看,他的内心是有悔恨和愧疚的。那么小宝生还的希望就还很大。

“您能不能告诉我,在这村子里有什么地方是王磊王鹏小时候经常去的?或者对他们俩很有意义的地方?咱们要救小宝,就全靠您了!田雪全身深二度烧伤,这辈子都很难恢复了,而且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完全脱离感染期的死亡危险!她最后惦记的就是儿子,王鹏已经失去理智了,您一定得帮我们找到他!”李进真诚的看着老人,十分严肃的请求着。他很担心老人爱子心切,在已经失去了王磊的情况下,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儿子王鹏,从而包庇护短,帮助王鹏逃脱。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追捕罪犯的这些年里,李进真的没少遇到过这种事情。尽管十恶不赦的罪犯理应罪该万死,但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在他们父母的眼中,孩子始终都还应该再有一次机会。他们宁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自己孩子的重生,甚至有人为了帮助孩子拒捕而挺身挡子弹。这些,都是李进真实经历过的,所以他现在才会有这样的担心。要说这老太太不知道王鹏的去处,李进不信。知子莫若母,从老人悲伤难过却又紧张不安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她心里肯定有所猜测。在这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大海捞针的找根本不现实,等找到王鹏,孩子可能早就已经死了。所以李进就等,等这位可怜的老母亲做出正确的决定。

不过老人倒是并没有像李进想的那样,她虽然挣扎了片刻,但最后还是痛哭的告诉了李进:“村子后面有一个小水库,王磊和王鹏小时候经常背着我去那里玩。因为太危险,我不许他们去那附近玩儿,所以他们俩就互相包庇一起骗我,一起去游泳。直到有一次,王鹏在水里出了意外,小腿抽筋游不上来了,是王磊不要命的救他才把他救了上来,从那之后,王磊就带头再也不去水库玩了。我想,那里应该是他们共同记忆最深刻的地方吧。”

李进听后不再多说,回头就带着人朝着老人说的水库赶。可老人并没有就这么崩溃的倒下,她不听劝阻的执意要和李进一起去。李进有些无奈的劝说:“老人家,您这么大年纪了,家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您已经经受太多了。接下来的场面,必定是我们要抓捕王鹏,您老又何必到那里看见这一幕。”

老人抓着李进的手说:“同志啊,我不是想去给你们捣乱。我就是想看看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害人害己,结果如何都是他应得的报应啊。只不过,就算你们当场开枪打死他,我也想在他身边,亲自给他收尸。”

李进看着老人的泪眼,还能说什么。他也不能开口保证一定能保住王鹏的性命,所有的结果都取决于王鹏会做什么。

没有办法,李进之好把老人交给了孟小川,然后由老人带路,直接开车奔向水库方向。

前往水库的路段并不好走,最后一段不能开车,只能步行。这里有一座十五六米高的大堤,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库。水库现在是关闭状态,王鹏带着小宝就坐在大堤的边缘上,身旁还摆放着那两个汽油桶,看上去十分危险。

李进让身后的刑警们停下脚步,不要激怒王鹏。因为他手里还有孩子,现在应该也算是人质了。李进又让孟小川保护好老人,不能让她有任何意外,也不能让王鹏因为她而情绪激动。在王鹏现在这种鱼死网破、一了百了的心境下,情绪的变化只能加速他的行动速度。

李进独自走上前,刚刚进入王鹏的视线范围,王鹏就抱着孩子,拿出了一个打火机,举给李进看。

李进马上停下了脚步,然后对王鹏大声喊道:“王鹏,别让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你想想你的老母亲,你这样做对得起谁?王磊当初就是从这,从水里救了你的命,而你却在火里烧死了他!现在,你手里的孩子才那么小,你确定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王鹏笑了,他笑的十分邪异,就好像民间传说中的鬼上身一样,他好笑的看着李进说:“你说的这话,早就有人几乎一字不差的告诉我了!你们警察是不是真的就这点儿套路和本事?王磊救过我,我现在就可以把命还给他!但是他竟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你宁可相信几张废纸,宁可相信外人的挑唆,也不相信你的亲哥哥,亲儿子和托付一生给你的妻子是吗!”李进尽量的拖延时间,想找到一个王鹏放松戒备的时候,好把小宝抢过来。

王鹏又笑了,笑的猖狂:“去他妈的!我就是太相信他们了,才白白替他们养了六年儿子!为了我儿子,我可以日日夜夜的辛苦工作,不管在外面再苦再累受再多的罪,只要回家看见我儿子,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一切都值得了。我一心一意为家里付出,我所有的希望和期盼都在我儿子身上,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儿子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尽量满足他!我最爱的人,除了我妈,就是我哥、我老婆、我儿子。他们是我最爱的人,最信的人!但结果,他们却是一家人……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一直还在为我哥的终身大事担心,不想他孤身一人到老,无子送终。可没想到,他早就有了老婆孩子!那他妈就是我的老婆孩子!”

“你有证据吗!你通过不怀好意的人介绍给你的私人形式作出的鉴定,真的可靠吗!你敢不敢像个男人一样,走下来,带着孩子跟我去做司法鉴定!”李进故意激着王鹏。

王鹏却好像早有准备似的说:“那个医生说的真是没有错…你们就是拿我当做白痴弱智!和王磊一样,和田雪一样!我现在跟你下去,就伏法了!是你他妈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

李进万万没想到,那个在背后怂恿王鹏的人,竟然连这些警方谈判技巧都提前告知了王鹏。每一句话他都有了准备,很不好办。

好在这个时候沈墨来了电话,李进赶紧接电话低声问:“怎么样了?”

一听李进紧张的声音,沈墨就想到了目前的形势,于是他对李进说:“告诉王鹏,我找到了他和小宝dna鉴定的真正结果,如果他不想死不瞑目,就等我十五分钟!”

李进举着电话朝着王鹏喊道:“王鹏!我朋友找到了小宝dna真正的结果,你不想知道吗!你好好看看,你怀里的这个孩子你宠爱了六年,你能下得去手?如果真正的鉴定结果表明你是小宝的亲生父亲,你又该怎么办!你看看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现在还抱着你,他是那么信任你。他现在还小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总有一天他长大了会明白,到那时候,你让他怎么面对你这个父亲!”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另一个人

“你给我闭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通过了好几家不同的鉴定机构,他们可能全部出问题了吗!我就是因为不敢相信,无法接受,才一再调查的!你这个该死的警察,你就是想骗我下去而已!”王鹏愤怒的咆哮着,本能的警惕着李进的每一句话,他根本就不相信李进。这和两天之前的他差距很大,也很有可能是被有些人教育之后的结果。那背后的人,李进已经愈发确定了。只是唯一不明白的是,难道他们也出错了吗?他们也以为王磊该死吗?

可李进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于是他妥协的后退了两步说:“好好好,就算你不相信我现在的空口无凭,你等十五分钟总可以吧?我朋友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带着小宝dna的证据。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还在乎多等这十五分钟看个真相吗?”李进故意没有说出田雪家人的后果。根据他的判断,孟小川当时在赶往田雪家的路上时就在不断的给她家打电话。正是因为这警告电话惊动了王鹏,王鹏才会匆匆离开。所以他并不知道最后田雪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听李进那么说,王鹏果然还是犹豫了。也许他现在确实不怕死,但是他到底还是想知道一个真正够官方的真相,以此来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在他稍微想了又想之后,这才狠狠心,咬着牙指着李进说:“好!我就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十五分钟之内,你要是给不了我结果,就休想阻止我和小宝一起走!”

孩子已经吓坏了,但是由于抱着他的人是他的爸爸,所以现在他还没有哭闹,只是把头埋在王鹏的怀里,瑟瑟发抖。

看到这样的一幕,所有的警员都觉得揪心。王鹏的母亲更是在后面几次想要冲出去和王鹏谈谈,但是都被孟小川阻止了。因为李进说了,王鹏的母亲很可能会引起王鹏的情绪激动。现在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十五分钟的时间,不能让他因为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离李进最近的一名刑警看着王鹏怀里的孩子,咬牙低声恨道:“李队,我真是恨不得现在狙击手直接一枪崩了这个畜生!还别说现在结果不明,就算真的是他以为的那样,也不能杀妻弑兄啊!更何况,孩子有什么罪?他凭什么要带着一个无辜的孩子一起死!”

李进怎能不理解此刻身边这些正直的年轻警员们的心中愤慨,但是情况不允许,李进也只能紧张的轻声回道:“他夜里刚刚放过火,又一直带着这几桶汽油。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断定他的身上有没有沾上汽油,绝对不能冒这个险!汽油桶就在他身边,如果他的身上也有,一个火花就能让他们父子瞬间被大火点燃,从而引爆身边的汽油桶。就算他死不足惜,那孩子怎么办?为了孩子,无论如何不能开枪。”

“哎!沈教授真的有办法改变那份鉴定结果吗?他十五分钟能到的了吗?”警员们都十分担心,所有人的心都系在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身上。孩子没有罪,不管大人铸就了什么样的错误,都不该让他们一起承担。

李进为了避免王鹏过分的关注时间的流逝,所以试探着和王鹏聊着:“你的性格如果能不那么冲动,其实很多事情完全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解决。冲动只会让你得不到本该得到的,又失去了不该失去的。你到底是听了谁的挑唆,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李进想从王鹏嘴里套出那个神秘医生的线索。

却没想到,王鹏又一次像是看个笑话一样的看着李进说:“你这个愚蠢的警察,果然和他说的一样。你们为了完成自己的工作,完全不会理会我的感受。别费劲了,也别跟我绕圈子,我没有经任何人的挑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就自己做了鉴定,就那么简单。”

“那你口中的他又是谁?”李进追问。

“你管不着!你最好小心问话,别让我的耐心提早用完。”王鹏阴沉的看着李进,明显是在保护背后的那个人。

李进不再说话,他凝眉看着王鹏和小宝,心里只盼着沈墨能快点儿赶来。那个神秘的医生肯定是一个善于操控人心的人,不然的话,也不能让冲动急躁的王鹏变得这么唯命是从。也许,他不曾真的让王鹏杀人,却一直给予他强烈的心理暗示。对王鹏这种没什么意志力可言的人来说,那将是致命的“诱导”。

“我就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爱吃饺子之类的食物吗?那里面的蔬菜调料你都能接受吗?”李进小心的观察着王鹏的情绪变化,确定他不会突然发疯,这才低声的开了口。

谁知,王鹏听后有些诧异的说:“你有病吧!问的这都是什么问题!我没有不吃的东西,但是我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王鹏好像根本不知道李进的重点是什么。

这让李进十分吃惊!让王磊彻底送命的那盘的饺子,竟然不是王鹏故意送给他吃的?李进控制不住自己,连忙问向王鹏:“已经到了这地步,我相信你也是个坦坦荡荡的汉子!告诉我,你去杀王磊的时候,给没给王磊送吃的?那东西是你做的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像个男人一样敢作敢当的回答我!”

“行!我告诉你,是我送的,但不是我做的。我来不及做了,我知道他喜欢吃饺子,所以想给他最后一顿爱吃的东西。”王鹏的声音有些沙哑,提起王磊,他好像真的像沈墨所说的那样,并不好过。

“那是谁给你的饺子?你知不知道你很有可能是上当了?那里面除了有让王磊过敏的东西,还有大量不可查的麻醉剂,就算你不放火,王磊也会因窒息而死!”李进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了,这个案子现在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王鹏只不过是一个愚蠢可悲的纵火杀人犯,他甚至都不知道王磊那致命的过敏原从何而来。

可是王鹏直到现在仍然不知悔改,他陡然暴躁了起来,指着李进骂道:“我他妈要是再听你废话就是真的要上你的当了!从刚才就跟我扯那些没有用的屁话!没有人强迫我做任何事,只是帮了我一把而已!他让我看见了人生的悲哀,亲情的丑恶。什么血浓于水,都是假的!只有我几次鉴定出的结果是真的!你知不知道,一半的基因吻合代表什么?告诉我!你知不知道!”

就在王鹏对李进咆哮的时候,李进的身后由远至近传来了一个清雅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dna鉴定代表着什么,但是你这个可怜人却不一定完全知道。”

是沈墨。

他风尘仆仆的火速赶来,在最重要的关头帮了李进。此刻他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站在李进身边却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劫持儿童的纵火犯。

李进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沈墨,心终于踏实了一些。因为从沈墨现在的状态来看,他应该是已经找到了那份鉴定结果的破绽。

王鹏好奇的看着沈墨,然后怒声问道:“你又到底是干什么的?!不是说十五分钟给我真相吗!现在十五分钟也到了,你到底能给我什么!”

沈墨拿着一叠纸,举起来给王鹏看了看说:“这就是证据!证明你愚蠢可笑的滥杀无辜,现在又想杀害亲生儿子的证据。”

“你胡说八道!你是说……小宝的dna鉴定有问题?”王鹏的神色开始慌了。

“不,小宝的dna没有问题。”沈墨平静的回答着。

一旁的李进听的心里一惊,顿时紧张的看着沈墨,因为沈墨这样说话,很有可能让王鹏立刻对小宝动手。

只是还没等王鹏发飙,沈墨就继续缓缓开口说道:“小宝的dna从来就没有过问题,你鉴定多少次也是一个结果。而真正dna有问题的人,是你。王鹏,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从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呢?”

“你、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现在最好给老子明明白白讲清楚!否则……否则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王鹏红了眼睛,他举着打火机对沈墨示威。

不过这种小伎俩骗不过沈墨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钓住了王鹏。王鹏现在绝对不可能动手,因为他想知道答案。

所以沈墨毫不客气的对王鹏说:“你想知道真正的答案,最好把手里的打火机放下,并且别让我看到你对孩子有任何威胁。否则,你就死不瞑目的去见王磊吧!我看你怎么交代,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很神奇的,王鹏没有再暴怒。他放下了手中的打火机,等着沈墨说出他到死都想要了解清楚的真相。

沈墨向前走了两步,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说:“你杀了王磊是因为你听信了他人挑唆,认为王磊才是小宝的父亲。是,dna鉴定结果表明,小宝和你只有一半的基因吻合。这证明,另一半应该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对吧?但是这个人不是王磊,是另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哥,对不起

王鹏愣了,缓过神来摇着头骂道:“你他妈少骗我了!你这谎话也太低级了!我们家就我和王磊兄弟二人,根本没有第三个人!哪里还能有另一个人!”

沈墨毫不介意,回头对孟小川喊道:“小川,带老太太过来。”

孟小川听了沈墨的话,嘱咐了下老人不要激动,不要轻易开口激怒王鹏,这才带着张老太太来到了水库边。

看着老泪纵横的老母亲,王鹏愤怒的骂道:“你们把我妈带来干什么!!”

“没有你母亲证明,你就不能相信我的证据。”沈墨说着,回头对老人问道:“老人家,您还记得之前您对我和李进说过双胞胎的事情吗?您说在怀王鹏的时候,本来是一对双胞胎的,但是最后只生下了王鹏一个,对吗?”

老人哭着说:“是,这件事在王磊和王鹏小时候我也说过的啊!他爸说,生下这对双胞胎,一个叫王鹏,另一个如果是女孩就叫王雪,圣洁清纯。后来王鹏讨老婆遇到田雪,我还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老天爷还了我一个女儿。可是最后那个孩子没有活下来,我只生下了王鹏。”

王鹏被目前的形势完全弄懵了,他十分不解的看着沈墨,想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沈墨并不着急,他搀扶着老人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然后才对王鹏说:“据我调查你的体检记录,你对香菜并不过敏。但是对于王磊来说,香菜有可能是致命的过敏原。这种对香菜过敏的根源,是来自于dna的。是11号染色体上少了a。因此,你和王鹏的dna在这一组上是没有任何遗传的。你吸收了你另一个兄弟,那个原本和你是双胞胎应该一起出生的兄弟,他变成了你的一部分dna。这就是为什么,小宝和你的基因只有一半吻合,因为那另一半,吻合于你的双胞胎兄弟。”

听着这好像天方夜谭一样令人震惊的解释,王鹏拼命的摇着头说:“不可能!你说的这些绝对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你的无知并不能构成你杀人的正当理由。王鹏,你听说过奇美拉现象吗?奇美拉本是希腊神话中狮头、羊身、蛇尾的神兽,但也是一个医学术语。世上有至少百分之十的人,会携带四组dna。而你鉴定小宝血缘的dna,正是那被你吸收掉的双胞胎兄弟的dna。你是双生卵中幸存下来的天生奇美拉,在你创造小宝的那天,携带了两种不同的基因,其中一部分来源于你的兄弟,这才是真正的真相。”沈墨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王鹏,王鹏的神情慌乱,无所适从。他抱着怀里的小宝,情绪相当的不稳定。但是至少现在沈墨可以肯定,王鹏绝对不会伤害小宝了。

沈墨看到王鹏的情绪和之前相比明显没有那么激烈了,于是趁热打铁的说:“王鹏,我们见过的疯子可能比你认识的正常人都多。我看得出来,你还没有疯彻底。要我说,你让孩子先下来,到奶奶的身边。剩下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俩可以继续聊,直到你聊明白了为止。你看看你站的位置,孩子一旦掉下去,你后悔都来不及。到那时候,你就算死一万次,也无法挽回你的失误了。趁现在你还有机会,让孩子先下来吧。”

谈判专家从来都需要是一个可以掌控罪犯情绪心理的人,他们需要从罪犯的心理角度出发,让罪犯能感受到信任和共鸣,这样才有可能让罪犯妥协。李进已经算是很擅长的了,但是和沈墨比起来,似乎不是刑警队长的沈墨更加不容易给罪犯造成压力和抵触。

王鹏缓缓的跪了下来,摸了摸小宝的脸,哭着说:“乖,你先下去找奶奶,好不好?”

孩子虽然被这一系列的事情吓坏了,但这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脱离魔爪,反而还犹豫了一下,天真的看着王鹏问:“那爸爸呢?”

一句爸爸,王鹏哭的更厉害了,他抱紧了小宝,揉着他的头说:“爸爸还有些事没做完,一会儿就去找你,听话,你乖。”

小宝顺从的点点头,竟然对王鹏笑了:“嗯,小宝乖。我先去找奶奶。”说完,孩子恋恋不舍的松开了王鹏的衣服。

有几个比较感性的警员,这会儿别过头,强忍住眼里的眼泪。他们都是那么担心小宝的生命安全,但是这个天真的孩子却完全不知道,他这样信任依赖的父亲,刚刚差一点儿就带着他一起自焚了。在孩子眼里,也许今天父亲的行为有些怪异,有些让他害怕,但是父亲始终是父亲。小宝没有看到王鹏残忍的杀害了王磊的那一刻,更没有看到王鹏想活活烧死他妈妈的那一刻,他记得的,只有父爱如山的好。

老人看着小宝一步一步的从水库上走下来,马上跑过去接住了他,然后抱住小宝放声痛哭。这位老人已经承受了太多,他的一个儿子错误的杀了另一个儿子,现在她很清楚,她还剩下的,也就只有小宝了。

王鹏看着小宝已经安全到了奶奶的身边,放心的舒了一口气。现在,他大概是真的什么也不怕了。放走了小宝,也就放走了他最后活着的筹码,他知道,自己有可能随时会被这群警察一枪击毙。

所以这会儿王鹏也什么都无所谓了,只伸手对沈墨说:“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看看。”

很多警员都并不是特别清楚沈墨之前所说的“奇美拉”,他们大部分人都以为那是沈墨为了救小宝而想出的谎言。所以当王鹏找沈墨要那些资料的时候,警员们着实为沈墨揪心,生怕他拿不出真正的证据,从而惹怒了王鹏。

可沈墨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紧张,他拿着文件就要走上水库。李进见了一把就拽住了沈墨,紧张的问道:“你要干什么?孩子已经救下来了,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你根本不必冒这个险!”

“可是如果今天不让他看清楚,他很有可能到死都认为自己杀王磊和田雪是对的。还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神秘人,他教给了王鹏那么多负面的东西,我们总得用事实据理力争一下。”沈墨说着,拍拍李进的手,让他放心。

一提起那个神秘人,李进虽然不放心可最终还是松开了沈墨的手,他也不想王鹏到最后还认为那个人是好人,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沈墨小心的走上大堤,慢慢的靠近王鹏,伸出手将自己手中的这些资料全部递给王鹏,并劝道:“不要再把你的精力浪费在这些你根本不可能弄懂的细胞和dna上了,小宝是你的亲儿子,这点毋庸置疑。而王磊也是你的亲哥哥,可以舍生忘死去救你的兄长。甚至我可以说,你是吸收了你的兄弟才活下来生而为人的。田雪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她的父母更是无辜的受了牵连。王鹏,错了就是错了,别再执迷不悟了。”

王鹏看着那些他和小宝的dna报告,其中还有沈墨以防他不相信而打出的几个案例。因此,王鹏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个天方夜谭似的“奇美拉”真相。越是生过一个以上孩子的人,越会有几率出现这种情况。尤其是在双胞胎的条件下,造就了王鹏天生奇美拉现象。其实如果没有任何人挑唆的话,也许王鹏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做亲子鉴定。就算他做了,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助长负面情绪的话,王鹏也完全可以带着孩子和王磊一起再做具体鉴定。这样一来,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王鹏捏着那几张纸,看完之后哭着说:“他为什么不和我解释呢?我之前试探着和他聊过小宝,可是他除了表现出很爱小宝,再也没有多说过什么。”

沈墨听后摇着头说:“你自己的哥哥,你不了解吗?他不是那种话多的人,更不是巧言善辩的人。按照你的说法,他都不怎么喜欢和人接触。而且,如果你是含沙射影的和他聊这个话题,我想他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至死也不会想到,他的弟弟在怀疑他和弟媳有染。”

“别说了!别说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王鹏松开了手痛苦的抱住头,任那些他执着想要的结果飘落到深深的水库下方。

李进这时走到了沈墨的身后,然后开口说道:“王鹏,你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好好的一个家祸害成现在的样子。但是迷住你的鬼,到底是谁?你想没想过,如果没有那个人,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你包庇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威胁过你?还是说你到现在都还不清醒?”

王鹏哭着冲他母亲和小宝的方向磕了两个头,然后站起来后退了两步说:“我自己错了,一切都是我错了。杀人放火的人是我,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也是我。你朋友说的对,错了就是错了,我没脸再面对小宝,也没脸面对我妈,我欠我哥和小雪的,就算死也补偿不了了。呵呵…哈哈……你们说我吸收了他,独自幸存下来了。但是现在,我不还是得把这一切都还给他!早知这辈子是这样,我宁可当初被妈生下来的人是他!哥!对不起。”说着,王鹏忽然点燃了手里的打火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快一步

不出所料,他身上确实有汽油,火苗一下子窜起了好高。沈墨下意识的想要过去抓住王鹏,不过却被背后的李进一把拽住了。王鹏连痛苦的叫声都没有,直接向后仰下坠下水库!

张老太太亲眼看着这一幕,捂住了小宝眼睛的同时,她也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李进马上叫人下去灭火寻人,同时扶住了沈墨,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你怎么比我还疯?!你要冲过去救他?之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让我在办案时候珍惜自己的生命,现在你却想抓住一个浑身浸了汽油的自杀者?”

“我只是……”沈墨低着头,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了老人和小宝。小宝被奶奶捂着眼睛,但是他好像仍然明白了什么,这会儿哇哇的哭了起来。

“你救不了他,就算他刚才不那么做,也照样逃不过法律的制裁。”李进的话虽然说的决绝,但其实他的心里并不比沈墨好受。想起这一老一小的未来,李进就觉得难过。

追随着火焰一路向下,很快就找到了王鹏的尸体。不知道他在下坠的过程中有没有承受太多痛苦。至少,他不是被活活烧死的,而是跌落水库摔死的。比起王磊,他已经好受太多了。

李进看着水库下的缕缕青烟,久久回不过神来。

李进本想过去安慰安慰老人和孩子,可是大哭的孩子,紧紧攥着的小拳头里,却好像捏着什么东西。

李进征求了老人的同意,从孩子的手里拿出了那个纸团。

纸团上是潦草的字迹,上面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地址,大概被孩子手心的汗浸湿造成的,这个回去之后让孟小川处理一下应该能够恢复。另外还有一个数字,让李进看的触目惊心。

422

竟然是422这三个数字。这个日子,代表着一个重大的悬案,代表着一个罪犯在向警方宣战,还代表着暗河组织第一次出现在李进视线中的日子。

难道…那个冒充医生的人,会是422大案的凶手?那他这害人手法真是越来越不一样了。从杀人碎尸剥皮,到心理战……他是怎么有的这样的变化?

李进只能沈墨看了一眼,没多说,就装进了袋子里交给了孟小川,让他无比小心处理,还原上面的字迹。王鹏最后留下的这个线索,不但是他疯狂中仅存的良知,也是让李进找到那个凶手的关键线索。

把老人孩子送走,留下警员们处理现场,李进和沈墨一边走下山路,一边讨论着现在的情况。

“这个人了解王鹏的心理,了解王磊的身体。他也许比他们自己还更加了解自己。他给王鹏灌输的全部都是黑暗的心理,带着强烈的反社会人格的特点。他一天在外面,我就一天无法安心。而我也相信,那422不会无故出现在纸条上。”李进皱紧了眉头,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但问题是,我并不认为422案的凶手,能成功蜕变成心理杀手。你想想,我早就说过,他那剥皮手段很是精湛,也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他如果杀人成瘾,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下了自己的特色手法?所以……他背后还有人,在调教他,在改变他。他们在培养最棒的杀人犯,手里的活儿,和心理的活儿都要同样出众,全面发展。”沈墨话语轻松,只是不想把这个坏消息说的更加沉重。

李进冷哼了一声回道:“也许,我们当时把事情想的太好了。还觉得他们有自己的杀人标准。现在看来,要么是那个幕后主使是草包,要么是422这个凶手是草包,总之,在王磊这个案子上,他们错了。他们自诩冥王死神,法外制裁。结果呢?还不是被dna耍的团团转,栽了大跟头?”

“如果你是冥王,你在这种情况下会做什么?”沈墨忽然问。

李进也站住了,眼睛忽闪一丝精光回道:“我会除掉这个草包。”

“如果是那样,这个凶手离伏法大概不远了……”沈墨别有深意的笑了。

不管冥王是谁,以他过往行事风格,除了卡戎不会轻易除掉,他不会在意暗河中任何一个杀手。因为在他看来,那些凶手也是“该死”的恶人之一。

现在这个凶手错杀了王磊,如果他真的是暗河里的人,就得守暗河的规矩。坏了这个规矩,不可能完全没关系。

两个人边走边谈,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小村。

接下来,就要着重调查那个模糊的地址了。

孟小川在这方面的办事速度简直惊人,他在内恢复字迹,韩城在外对比调查,很快就给出李进准确消息了。

原来,王鹏最后塞给孩子的那张纸条上,写的当真是一个地址。而这个地址,根据韩城的调查,是一个位置偏僻,所有证件全部造假的临时诊所。那个假的执照上写的名字,叫林山。不过事实证明,并没有这么一名医生的存在。

李进很快就赶来与韩城会和,打开了这个空荡荡的诊所,里面早已人去楼空。不但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留下,而且好像还彻底打扫过很多次。

李进带着手套抹了一下地板说:“只要他没在这里杀人留下血液,应该是什么都留不下了。本来就是个临时窝点,为了骗王鹏上当。想也能知道,这里应该不会留下太多有用的东西。让现场调查人员仔细检查下吧。”

说完,李进带头翻起了抽屉,并让韩城翻看书架和那些病人资料。不管真的假的,都先带回去再说。

韩城不解的一边干活,一边问李进:“李队,您说怎么有人会相信这种三无诊所啊?我看这病例里什么病都有,什么恐惧症啊,抑郁症啊,意外怀孕啊……这都是一个科的吗?”

李进头也不抬的继续搜查,简单回道:“是一个科的啊,都属于不想声张科。”

“呃……啊?”韩城愣了愣,好像没明白。

李进解释着说:“你想想啊,心理疾病,精神疾病,意外怀孕,亲子鉴定……这些在有些人的眼里,都属于见不得人的事情。既然不想对外声张,就不会去正规医院。最好是越偏僻,越隐私,越无人知晓才好。于是,才给了这些骗子可趁之机。”

韩城终于懂了,叹了口气说:“想想真后怕!!这个人如果真的是暗河里的人,那可就都是杀人魔啊!他们为了面子问题,选择来这阎王殿,万幸这次他是没想动手,不然的话,这些人岂不是送上门来的。”

“即便不是他,每年因为投奔私人黑诊所,而丢了器官,或者丢了性命的案子也不算少了。这些罪犯只需要一丁点儿的医药知识,就能麻醉这些人在无形中,防不胜防。我们只能希望,大部分人擦亮双眼吧,珍爱生命。”李进说着,注意力就被一张掉在地上的纸条吸引了。

这张纸条是从一本心理杂志中掉出来的,看来罪犯并没有把它当回事。不然早就销毁了。

上面好像是一个人留的便条,字迹潦草,看起来留话的人很匆忙。

“林山医生,有些事很想和你聊聊,回来了请联系我。”

李进不由得笑了下说:“看见没有,杀人魔的主顾可是不少。人不在的时候,还有人给他留便条了。韩城,你看,这代表什么?”

韩城极其认真的想了很多复杂的可能性,最后对李进说:“首先……这个人神神秘秘的要见凶手,保不齐也是暗河里的罪犯!然后他们之间的话…也许是在对暗号!嗯…还有……”

不等韩城说完,李进就摆摆手说:“没那么复杂,这个留言代表,罪犯没有任何公开的联系方式,隐匿的很彻底。留言的人如果真是暗河里的人,不可能冒险在这留话,他们的世界,是互联网中。字条上没有任何联系方式,证明他们之间是单方面联系。这个人,未必和罪犯有什么合作关系。”

“那……”韩城觉得很尴尬,自己费尽心思的想了那么多,结果却是简单如此。

李进翻来覆去看了看那张纸说:“能慕名而来这里,怕也是有些不可见人的秘密。我看这张纸似乎不是寻常大众的东西,更像是精致的信纸。你去查查看,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到留言的人。”

“好!”韩城应着,转头就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李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那些没什么意义的书本杂志,深知找指纹的希望都很渺茫。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感觉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

罪犯屡屡和他们巧妙的擦身而过,如果不是罪犯的智商都太高,那李进就不得不考虑之前沈墨小心提起过的内鬼问题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罪犯每一次都能快了警方一步呢?

想了想,李进还是决定把这里的发现告诉沈墨。听听沈墨的意见。

沈墨只说,既然去那个地方,肯定也是有什么疾病或者心理问题。找出留言的人之后,一起去见见就是了。没有问题最好,也免了李进的一块心病。

挂了沈墨的电话,李进走出诊所大门,只等着韩城他们能快点儿找到这个留言的人。就算他不是个罪犯,也别再出现王鹏家中的惨案才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奇怪的病人

结果还是很出乎意料的。

首先,留下字条的人,应该是一个女人。韩城按照李进的指示,从信纸的生产,贩卖,店铺等等挨个调查,最后还真的查出了买这种信纸的人。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是个女人。而且买了很久了,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所以给老板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更加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精神状态不太好的女人,现在正在精神病院里!

韩城向李进汇报的时候,眼睛瞪的可真像张飞似的。末了,还问了句:“李队,这还继续查吗?精神病啊!”

李进犹豫了下说:“那也还是去看看吧,沈墨在这方面比我强,查出具体哪所医院,调出病例,我要带着沈墨去见见这个女人。”

“好,好吧。”虽然韩城不明白,一个疯子还有什么可查的,但是既然李进说了,他们就没有不照做的道理。

等到病例拿到手,李进大概看了下,然后就去法医室找到了沈墨。

沈墨此刻正要下班,两个人在大门口撞了个满怀。沈墨微微皱起眉头说:“我是真的不愿意在这个时间段看见你,因为看见你,几乎就等于我的下班时间要无限后延了。”

李进陪着笑说:“不会不会,你看你这么想就太消极了。怎么见到我就得是加班呢?万一不加班,还能请你吃饭呢?”

沈墨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声说:“那就更糟糕了,那意味着我大概又要离开我本来的岗位,给你充当一些有的没得现场顾问。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工作。其悲惨程度,恐怕比加班更让人消极。”

“……”李进心中暗想,和一个心理学专家聊天很没意思,和一个过于熟悉自己的心理学专家聊天更没意思。尤其,这个深谙心理知识的人,还是个常年搭档的法医。

想了想,李进拦住沈墨,晃了晃手里的病例说:“我可还没看呢,给你先看!怎么样?万一这其中有什么百转千回的冤情可怎么办?对不对?”

“死人了么?”沈墨问。

“目,目前没有……”

“死人的事我管,活人的事你管。既然没死人,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沈墨无奈的看着李进。

李进一看,也不多绕弯子,便直说:“你之前不也说了吗?查到留言的人,去见见就是了。现在查到了,可是人却在精神病院里。我对罪犯的心理还算了解,可是疯子……我并不擅长……”

“你的意思,我不但擅长死人,还擅长疯子?”沈墨俊眉一挑。

“不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学法医的那会儿,还进修过心理学,和…精神病理学。你看,这样的话,有你在身边,我就能知道,那个女人是真疯子还是假疯子,是因为什么变成的疯子?这个疯的过程,是不是和暗河有关?是不是和冥王手下的杀手有关?你想想王鹏王磊,你想想小宝那可怜的一家子……现在这个罪犯已经不止杀害该死的人了,无辜的他也没放过啊!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个见过422凶手的人!”

败下阵来的沈墨,终于抬起手求饶似的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把病例留给我吧,我回家看看。然后明天带上队伍一起去医院。”

李进一听沈墨这么说,顿时精神了起来,连忙追问:“是是,那敢情好。只是现在并没有任何人报案,也没有案件发生,咱们还兴师动众的去刺激一个精神病患者合适吗?”李进觉得,这种调查没必要带很多人,毕竟很多事情还不确定。

可沈墨却没有犹豫的回道:“你不合适的事儿办的还少吗?没关系的,你就当是给小川他们上一节精神病学的课了。你应该很了解,大部分罪犯的心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异于常人。这也是当初我会学习这门知识的原因。至于这个女人嘛,她如果是真的无辜者,那我们就问候一下,看看病情就撤。如果她和422凶手有关,哪怕那么一点儿的关联,那咱们正好当场解决。咱们都清楚,你关心的,是王鹏留下的东西,是422的凶手,而不是一个精神错乱的女人。就这样吧,明天我们一早在精神病院门口见。”

“好!”李进看着沈墨,眼中的高兴已经代表了谢意。虽然沈墨总是口头上抱怨加班问题,但是每一次,却又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李进的请求。李进现在只希望,这一次能够有所收获。

沈墨回到家之后也是马上就开始翻看起了卷宗,找到那个确实有些奇怪的病例。

患者名叫薛媛,今年33岁,从照片来看,在入院之前,她也算是一个非常有韵味的艳丽少妇了。她的丈夫在一家公司做经理,两个人的生活富裕幸福,和普通百姓家比起来已经条件很不错了。

有些奇怪的是,薛媛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的精神疾病,家族也没有精神病史。发病之前也没有受过任何的打击,刺激和外伤。用她主治医生的话来说,这个看起来幸福富足的美丽少妇,仿佛是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精神病患者。她的发病情况,就是攻击性强,不能提起回家,宁可自杀也不回家。这种奇怪的病症,就连精神病院的医生都觉得奇怪,却又找不到诱因。在一次次的自杀未遂情况下,医院只能把薛媛束缚在病房里,并且不能提起出院。

相关记录上也有记载,主治医生也有询问过薛媛的丈夫,那个男人看起来稳重斯文,而且非常疼爱薛媛。每每看到薛媛发病时的情形,他都难掩伤心,痛不欲生。

而这种离奇的发疯,也确实引起了沈墨的注意。在精神病学上,任何可能性都会发生。不能排除薛媛因为脑部病变或者不为人知的潜意识而忽然引发疾病,但是,要说一个人过的幸福美满,忽然间就疯了,这几率也实在是太低太低了。几乎不可能。从医学这方面,沈墨不能完全肯定的说这种情况没有,但是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再加上薛媛的丈夫又是那样的温和,对待妻子宠爱有加,用病例记录上他自己的话来说,他们的婚姻十分幸福。

那么,这个宁死也不愿意回家的精神病患者薛媛,又是如何有的这种强烈心理障碍呢?

沈墨始终坚定的认为,任何一种精神障碍都是有来源的。也许,那来源藏在大脑中浩瀚无边的潜意识里,自己不自知。但无论如何,既然是病,就必定有病因。所以,沈墨才会觉得这个病例确实古怪。也许,真应了李进的乌鸦嘴,就算与暗河无关,可这将牵扯上一件百转千回的冤案也说不定。

隔天一早,沈墨准时的来到了精神病院门前。大概五分钟不到,李进的车也停在了大门前,一起同行的还有韩城和孟小川。

大概是时间还早,孟小川那乱蓬蓬的头发这会儿看起来更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这让李进看着不禁皱了皱眉头说:“小川啊,你还总抱怨别人觉得你是个网瘾少年。你看看你这模样,哪里像个警察?我要是不认识你,我也会觉得你像个网瘾少年啊!你看看你沈教授……”

不等李进开口夸赞,沈墨就打断了他说:“甭给我带高帽,你又迟到了四分半钟。”

李进尴尬的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韩城看到沈墨也是十分开心,风风火火的过来打招呼:“沈教授!真没想到我们还能有机会跟着李队来实际看下心理鉴定呢!欠抽的罪犯接触的是不少,但是真正的精神病,我还真没怎么见识过呢!“

沈墨忍不住笑了下说:“欠抽的罪犯啊……今天这里不管怎么说也是医院,你们不要太发挥专业才好。这些病人很有可能富有攻击性,但是你可要控制好自己的行为啊。我们走吧。”

不再多说,几个人跟着沈墨就进入了精神病院的隔离区。

在这里,关着的都是非常危险的患者,要么就是自杀倾向十分严重的病人,要么就是攻击倾向十分严重的病人。若不是他们真的会伤人伤己,也不至于单独隔离。

在医生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走廊尽头薛媛的病房。

在病房外,沈墨叮嘱着韩城他们说:“这里不是监狱,病人和罪犯也是两种性质。罪犯有思想和意识约束,而真正精神病人的思维是你们完全无法想象的。所以,他们做出什么事情都很正常。一定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开口,站在门口就好。”

韩城和孟小川使劲儿的点点头,笑着示意让沈墨放心,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可以去见见那位奇怪的病人了。

透过方形窗口,他们看到了病房内的薛媛。

此时薛媛正蜷缩在墙角里,一双眼睛木然且悲伤。她痴痴的看着地面,可眼神里却好像藏着一个令人不安的恐怖故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休想带我出去

这时候孟小川小声音的问道:“沈教授,这个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疯子啊。”

沈墨目不转睛的看着房间内的薛媛,没有回头,轻声答道:“没错,你们看见她的眼神了吗?恐惧,心慌,还有一丝悲伤,这么复杂的情绪,不像是她所表现的那种精神病患者能做到的。所以,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各自发挥特长,找出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回家的原因。或许,这中间会藏着咱李队想要的结果。”

李进这时忍不住说了句:“沈墨,我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也不必非要试图从她这里强行对号入座422的凶手。只是如果她的疯狂真有疑点,那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我觉得要想找出她不回家的原因,那自然是得从她家中查起。”

“没错,所以等我尝试和她沟通过后,咱们就一起去她家里看看,顺便拜访一下她的丈夫。“沈墨的眼神,看向了韩城。

李进笑道:“我说你怎么让我把他俩带来了呢,各种招数一起上,就不信看不出个真假是吧?”

沈墨没有再多说,那好看的眉眼间带着自信的笑意。他对身旁不远处的医生礼貌的微笑了一下,表示可以打开薛媛的病房门了。

那医生一边开门,一边善意的提醒道:“沈教授,请您几位务必小心,千万千万避免那些令她情绪激动的话。因为只要一旦提起让她回家的话,她就会发疯一样的攻击人,或者伤害自己。您所了解的所有精神病患者的疯狂行为,她都会做,并且没有犹豫。”

沈墨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你放心吧,不用太在意她的受刺激点是什么。如果她真的还有痛处,还有心智,那就证明她这一切都是装的。”

那医生怔怔的看着沈墨,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沈墨竟然会说出这样看似极其“不负责任”的话。

随着薛媛的病房门被打开,沈墨率先走进了病房。李进带着韩城和孟小川就站在病房门边,一来是为了不打扰沈墨,其次也是为了守住房门,以防这个薛媛突然冲出房间对自己或他人造成伤害。

在李进看来,刚刚那个医生的提醒显然是没有用的。以李进了解的沈墨,他今天应该就是为了刺激薛媛来的。不把她“逼疯”,恐怕是看不见真相的。这就和李进审讯时候的某种手段很相似。

韩城和孟小川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会儿也不多想,只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墨的一举一动。

沈墨潇洒的信步走到薛媛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薛媛,然后一开口就说出了那医生刚刚提醒过的禁忌话题。

“薛媛么,我很不能理解,这里难道比家更舒服么?”沈墨就像是和一个普通人在聊天一样,根本没有在意薛媛那突然紧缩的瞳孔和猛然惊慌的反应。

沈墨见薛媛并没有开口,干脆毫不顾忌的继续问道:“家庭美满,夫妻和睦,生活条件也很富足。是什么让你觉得这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精神病院会比家里还要温馨呢?这里时常传来的尖叫声、嘶吼声、以及深夜里那些垂死挣扎般的破碎哭喊声,难道不会让你惶恐不安吗?还是说…你家里有比这里更可怕的东西存在?”

沈墨的话音刚落,薛媛就再也抑制不住的尖叫了起来。她疯狂的甩着那凌乱的长发,就好像是要甩掉刚刚听到的一切话语。她的双手在空中毫无目的的挥舞着,不知道是要抓住什么,还是想要赶走什么。

韩城和孟小川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他们在工作中接触的只有两个极端的人。要么是好人,要么是坏人。要么是活人,要么是死人。像眼前这样,不知好坏,不人不鬼的情况,还确实是第一次见。

薛媛看起来很虚弱,她好像没有过多的力气去攻击谁。但她还是尽可能的一边尖叫,一边靠近沈墨。

李进在一旁看的紧张,那个医生在一旁看的更紧张。几次想要开口,但是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话来。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状况,也知道沈墨在做什么。如果这是他故意对病人造成的刺激,那自己忽然开口必然会让效果大打折扣。

可是眼看着薛媛扑向了沈墨,李进最终还是忍不住打算上前阻止。

谁知,沈墨微微一侧身,就让薛媛扑了个空。他抬起右手制止了李进想要走过来的举动,然后看着发疯的薛媛,勾起嘴角笑道:“在刑警队装疯卖傻的人不计其数,但是目前为止成功的案例还一个都没有。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不好么?何必非要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所有人看着沈墨那好看的笑容都呆住了。那个笑,甚至隐隐有一丝妖异的感觉。试想,在一所最危险的精神病院里,见一个最危险的精神病人,然而沈墨却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并且全程面带笑意。这可能比精神病人本身更让人觉得诡异。

薛媛趴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然后再次站起身,下定决心似的猛的扑向沈墨!这一次,她开口了!

只听薛媛咬着牙愤怒的吼道:“你休想带我出去!休想!”

终于听到了薛媛开口,沈墨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再次敏捷的一闪身,又一次躲过了薛媛的攻击。这一次,沈墨收敛了他那迷人的笑容,转而严肃的说道:“你果然是装的!可我看你的精神状态却也是真的极其脆弱。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你丈夫?还是其他人?你在害怕家里的什么?”

薛媛不再说话,只是斜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沈墨。那模样,十分骇人。

沈墨轻轻叹了口气,便招呼着随行的那名医生道:“我们出去吧。”

“啊,好好。”这名医生早就看傻了眼。这会儿连动作都不是特别利落了。

按理说,每天在这个环境里,不应该会被一个精神病人吓到。可今天这个情况和往日不同。在正常的工作中,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无防护的站在一个危险病人面前。可刚刚,如果不是沈墨躲得快,谁知道那薛媛会把他伤害到哪种程度?这医生既怕薛媛伤害到自己,又怕她伤害到沈墨李进。毕竟他们几个都是刑警队的,李进还是刑警队长,真要是在这里出了事,自己怕是没法交代。

终于出了病房,在沈墨示意他可以离开的时候,这医生就像逃跑似的快步走出了沈墨他们的视线,好像生怕这几个比精神病还不正常的刑警再把他给叫回去。

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孟小川第一个忍不住兴奋的说道:“沈教授!你刚才实在是太帅了!你这功夫就算是干我们这工作也没问题啊!还有啊,您就简简单单几句话,那女人怎么就疯了?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您最后看出什么了?为什么忽然就出来……”

就在孟小川依旧喋喋不休的时候,李进从一旁果断的伸出手捂住了孟小川的嘴,并冷声命令道:“你小子如果再继续罗嗦,我就把你扔进刚才那间屋子,让你好好去研究研究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孟小川那双大眼睛无辜的眨巴了两下,赶紧自己捂住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了。

沈墨微微笑了笑说:“我这只能算是自卫式躲闪,和你们追赶擒拿的功夫可比不了。大概是在刑警队时间长了,时不时又被李进拉去做苦力。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现场外勤,早就已经习惯了。久而久之,就能感受到那些人攻击前的细微变化了。“

孟小川他们一定是很难想象,能凭细微变化判断出一位精神病患者的攻击前兆,那这个人本身到底正常不正常。只是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十分无礼,所以他们尽管都十分惊讶好奇,却也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办案无数的李进自然是和他们不一样,他全程也在注意着薛媛的一举一动,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太正常。至少,她的目的性很强,那就是要留在精神病院,谁也别想把她带出去。为了留在这里,她可以不计后果,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实在是让人很难接受。所以李进很相信沈墨的推测,于是这时他就直接对沈墨问道:“你是想现在就到她家去看看吗?她这么不正常,疯的疑点重重,我们理所当然可以进去好好参观参观。不过我还是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去见见她的丈夫?不管这个薛媛到底是在害怕什么,身为她的枕边人,她丈夫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吧?我相信,只要看见那个男人,大概一切就都明白的差不多了。而且我现在觉得,这女人和422凶手应该关系不大。这么脆弱的心理,怎么可能和杀人魔打交道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宋城的反应

沈墨点点头说说:“是,怕你对这个结果感到失望,我还在斟酌应该怎么说。既然你已经有了这种心理准备,那我们就做接下来的事吧。只要进了她家,应该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疯的了。”

两个人说话间,谁也没注意一旁的孟小川早就已经急的抓耳挠腮了。他那青涩的脸上似乎是写满了期待和好奇。所以沈墨刚说完话,他就迫不及待的激动道:“李队啊,那咱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和韩城出任务呀!李队李队,我可是崇拜你那么久了啊!为了看你破案,我从文职努力挪到网络,从网络部门又努力挪到痕检,现在终于能出外勤了!但是你教我侦查现场的机会可不多!咱们快走,先去见那个丈夫,然后带着那个丈夫去他们的家,这不就行了吗?”

韩城这时也充满期待的笑道:“是啊,这类精神病的案子我们还都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李队您看您真是……就算没有案子,自己找都能碰上个疑案。”

李进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那就走吧,按小川说的那样。咱们先去见见薛媛的丈夫。诶,沈墨,你手里的卷宗里有他的基本信息吧?“

“有,跟着我的车走吧。这些信息咱们路上说。“

就这样,两辆车朝着市内较知名的一个装修设计公司出发了。

在路程中,沈墨用电话告诉了李进,薛媛的丈夫名叫宋城,是那个设计公司中的一个渠道经理。业内口碑不错,同事关系也都没什么问题。可以这么说,在这个宋城的身上,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他兢兢业业的工作,加班出差从来不抱怨,而且每一次出差回来,不管多忙多累都会为他的妻子薛媛带回来一些小礼物。所以在大部分人眼中,这是一个对待工作认真负责,有着很强的上进心,并且专情浪漫的男人。

刚听沈墨介绍完,李进就轻笑了一声说:“人民群众口中的完美故事,多半都是掺杂了水分的。要我说,对工作完全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话,那么必定就会造成对家人的忽视。毕竟一个人不能完美的分成两部分,又想加班出差,又想老婆没有抱怨,出去是商业精英,回家夫妻和睦,这在绝大部分的家庭中是不可能存在毫无矛盾的。”

孟小川趴在驾驶座背上,一脸不解的说:“李队,您也不能这么说吧。人家沈教授不是说了吗,这个宋城虽然很忙,但是专情浪漫啊!每次回来都会给老婆带礼物,这也许就是人家可以家庭事业两丰收的原因呢?”

李进笑道:“要不为什么说你还是太天真呢?你问问你沈教授,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长期独守空房,是一两件礼物就能解决的问题吗?这种可能性能有多大?如果说他们两人都很忙,这或许还能找个平衡点。但问题是薛媛没有工作,她的工作就是做个富家太太,而且看起来,还是个不能忍受寂寞的太太。这样一来,宋城的事业心,是不是就变成了他们感情的绊脚石?“

韩城在一旁点头道:“对啊,我觉得李队说的是。你看看李队不就知道了嘛!太顾事业,必定会影响……”

韩城还没说完自己就闭了嘴,孟小川忍住在一旁偷笑。

电话那边的沈墨这时接道:“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像金丝雀一样的被养在笼子里,丈夫的定义,也绝不在于一个月见两面,每次送点儿礼物就行。可话虽如此,如果薛媛就因为这个疯了也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日子过不了可以不过,这个男人给不了她温暖的话可以离婚另找幸福,不管怎样,都没有必要非把自己关进精神病院里。”

李进回道:“对啊,如果不是因为这点实在可疑,说句不该说的话,我现在还真没有那么多富裕时间来侦查这不一定是案子的案子。”

大家就这样聊着薛媛,没有多久就来到了宋城的公司楼下。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顺利的多,因为他们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沈墨就凭着看过照片的印象一眼认出来了迎面走过来的人。

那男人西装革履,步履匆匆,手中拿着公文包,还不停的抬手看向腕间的表。这个人正是宋城,很明显,他现在很赶时间。如果李进他们再晚到一些,估计就要擦身而过了。

李进和沈墨交换了一个眼色,在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宋城之后,李进迎面就走了过去,直白的说道:“你好,你是宋城先生吧?估计需要占用您一些时间,我们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由于李进并没有表明来意,所以这会儿宋城只是抬眼看了一下李进,就匆匆忙忙的说:“我现在很忙,有事先约我秘书,或者直接跟她解决。”

就在宋城想绕过李进离开的时候,李进原地不动的伸手将自己的证件举到了宋城的眼前。并且语气也随之冰冷了下来:“宋先生,你的家事,可能你的秘书并不能解决。而且我也没有和人谈话还得预约的先例。”

宋城一看到李进的证件,这才终于集中了精神看了看眼前这几个人。然后马上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是我的家事……难道说我妻子她在医院又出状况了?她没事吧!?”

看着宋城眼睛都红了的样子,沈墨在一旁悠悠的问了句:“你妻子经常出状况吗?”

听着沈墨的问话,这宋城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悦的神色。只见他阴沉着脸道:“我妻子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得去找精神专家,和你们这些警察说能有什么用?你们是能治病还是能帮助我妻子恢复正常?所以还是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我这就去医院看她。”

李进听后笑着接话道:“巧了,刚才跟你说话的这位,在领队也算是心理学专家了。医院那几个医生,未必有我们见过的疯狂事件更多。你妻子在精神崩溃之前曾联系过一位危险人物,我们就是顺着这个线索找来的?既然已经到了这儿,不如我们去找找你妻子生病的根源怎么样?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她如此病态固执的要住在精神病院,总不会是没有原因的吧?咱们一起去你们家里看看,或许,能找出治好她的办法呢?”

李进说话的时候虽然是面带笑意的,说出的话似乎也是处处在与宋城商量,可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李进只是在和气的陈述着自己的一个想法,并没有征求宋城意见的意思。这一趟,他们是势在必行了。

宋城自然也是看出了李进那微笑背后的强硬态度,只好阴着脸说:“好吧,我可以带你们去家里。但是我实在是很忙,还要去医院看望我妻子,所以还请你们动作快一些,不要占用我太多的时间。”

李进没有说话,只用手势表达了个“请”的意思。

几个人跟着宋城,来到了他和薛媛的家。

这是一个带院子的房子,一家两层,其实也和小别墅差不多了。院子里的花草看起来好像是很久没有人照料了,院内摆放的铁艺桌椅上也早就蒙上了一层灰。穿过院子,打开大门,李进和沈墨跟随宋城进了客厅。

孟小川和韩城紧随其后,刚一进屋,就听孟小川深吸了一口气说:“嗯!好香啊,这是花香还是清新剂的味道?”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们都看见了大厅内的几个大大小小的桌子上摆放着好几瓶鲜花,而且都是那种香气浓郁的花。

宋城松了松领带,有些疲惫的坐在沙发上说:“一直以来家里都是这样,闻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多香。你们随便看看吧,咱们抓紧时间,好吧?”

李进和沈墨谁都没有回应,只各自开始在房间里随意的转了两圈,然后就听沈墨问道:“宋先生,请问你妻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大概半年前。”

“什么时候住院的呢?”

“三个月前。”

“那之前的三个月,你为什么没有送她去医院呢?”沈墨缓缓踱着步子,走回到了宋城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宋城有些烦躁回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当然愿意把她留在家里亲自照顾她!不管我是否专业,至少我能看着她,我放心啊!那医院能一样吗?我看不见她,也不知道那些医生会怎么对她!我早就听说了,精神病院对待病人根本就不当人。算了,我就这么说吧,如果不是最后我实在控制不了她,我到今天也不会把她送进那个精神病院的!”

沈墨看似很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她在家里的那段日子是怎样的?你所说的控制不了她又是指的什么?她会伤害你,伤害自己,还是会伤害别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愤怒来源

“都有。”宋城简单的两个字,便笼统的回答了沈墨的所有问题。

可他这样的表现,沈墨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笑说:“好,你先休息下,我们四处看看,尽量抓紧时间,也好不耽误你的宝贵时间。”

宋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李进和沈墨分别走向了厨房和卫生间,孟小川和韩城也默契的分开跟着他们两个人。

只见李进在厨房里慢慢的看了一圈之后,就在橱柜附近站住了。约莫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他就这么楞楞地看着橱柜,一言不发。

始终小心翼翼跟在李进身后的孟小川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小声问道:“李队?李队你说句话行不行?就这么一个橱柜,您到底在看什么啊?您告诉我,也好让我学习学习啊!”

禁不住孟小川的唠叨,李进拉过他,指了指橱柜中的碗筷说:“你看这些碗筷,像是很久没动过的吗?”

孟小川趴的近了一些,脸都快贴到玻璃上了,然后认真的摇了摇头说:“不像,您看啊,这个碗上还水珠。估计是早餐时候刚用过的吧?”

“嗯。而且只有一双筷子是放在外边的。这么说来,这个日理万机,忧心忡忡,时刻惦记着生病妻子的宋城,不但有时间吃早饭,还有心情做早饭。薛媛住院三个月了,可这厨房丝毫不像三个月没动过的样子。这证明什么?”李进忽然看向孟小川。

孟小川一愣,抓了抓头发,努力的想了想,然后呆呆的回道:“证、证明这个人十分热爱生活,而且非常坚强,没有被残酷的现实所击倒!“

李进狠狠的瞪了孟小川一眼,冷声说了句:“我看你还是回去当你的网瘾少年吧!现场不怎么适合你!“

孟小川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马上捂住了嘴。而这边卫生间里,韩城站在门口,也看着沈墨仔细的观察着每一个角落,然后低声开口问道:“沈教授,您是觉得外面那个男人有问题吗?我看这个卫生间,倒也不像有女人居住的痕迹。“

沈墨警惕的扫了一眼门外,然后也压低声音回道:“你想说的是,宋城没有外遇,是吧?”

韩城点点头说:“嗯,我开始还在怀疑,会不会是这个宋城有了外遇,故意装神弄鬼把他老婆给逼疯,然后好顺理成章的把她送进精神病院。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把外遇带回家里来了。我还想呢,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就先揍他五分钟再说!”

沈墨摇摇头说:“你的力道,五分钟他就快进法医室了!韩城,其实你刚刚注意的这个问题是个关键。就算薛媛住院三个月,那这卫生间里就能一点儿都找不到她的痕迹了吗?宋城如果真的那么忙,他会有出轨的时间吗?姑且就当他有出轨的时间,那他大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何必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而且这也不应该是薛媛发疯的原因,怎么做才能把她逼疯?人类的心理防线还是很复杂的,没那么容易。”

“嗯,让您这么一说,这地方越来越觉得别扭了。”韩城环视四周,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嗯,你去叫上李进吧,咱们一起到卧室去看看。那是他们夫妻共同生活的地方,能给我们的线索也会更多些。我想,我已经大概能想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还不能理解薛媛为什么会疯。”沈墨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卫生间朝着楼上卧室走去。

韩城叫上了李进和孟小川,一起上楼准备去卧室找沈墨。可是这会儿宋城却忽然从沙发站起来看了看手表问道:“你们到底还需要多久?我真的是不能理解,你们这样看看厨房、看看卧室的,能看出来什么?我妻子的病是精神疾病,你们这样不是在浪费时间又是在干什么呢?”

李进停住了上楼的脚步,转过头对客厅里的宋城回道:“在这里,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真的是浪费了时间。如若不然的话,你陪我们的时间还会很长。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上楼看看么?”

宋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有些窝火的跟着李进他们上了楼。

进入卧室的时候,沈墨正站在卧室的正中间,一双精透的目光正缓缓扫过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是在用痕迹心理学试图还原出薛媛在这间屋子里的过往。

李进没有打扰他,只让韩城和孟小川在卧室门口陪着宋城,自己则是进入卧室仔细的观察了一遍。最后,李进在床的正对面这个崭新的衣橱前停下了脚步,问道:“宋先生,你这个衣橱看起来是新装修的啊?尊夫人已经入院三个月了,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重新装饰了衣橱?”说着,李进毫不客气的一把拉开了衣橱的两扇大门。

随着柜门打开,里面那整面墙一样大的穿衣镜直接映照出了李进以及他背后的全部景象。衣橱里装满了琳琅满目的精美服饰,那一件件华贵漂亮的女士衣裙,一双双精致奢华的高跟鞋,似乎都在向参观者展示着这家的女主人生活的有多么幸福。

宋城站在门口,没什么语气的说:“我妻子非常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那些美丽的衣服鞋子。我只想做些她喜欢的事情,这样有一天如果她的病好了,可以回家了,看到这些一定会让她心情愉悦的。”

就宋城的这几句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是一个真心实意爱着自己妻子的好男人。这同时也完美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在妻子住院后还重新装修了衣橱。

李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然后走到沈墨身边,低声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他话里话外都是浓情蜜意,可是我却在这个卧室里感受到了愤怒。”沈墨看向李进,轻声的回道。

“哦?那你先说说。”李进很有兴致的看着沈墨。

沈墨首先拉着李进走到了床头柜旁,然后指了指上面的水晶烟灰缸说:“虽然我不抽烟,但是我却知道这烟蒂熄灭的方法能代表出很多东西。比如,匆匆掐灭的烟蒂和不急不忙掐灭的烟蒂必有区别。烟蒂上的褶皱可以看出掐灭烟蒂时候所使用的力气,你看看这一烟缸的烟蒂,几乎每一个都像是被恶狠狠掐灭的。你说他一个人在这卧室里,到底在生什么气?”

说着,沈墨又指了指床头的水晶灯开关说:“你看这些生硬的划痕,都是被人暴力拍打导致的,这不是愤怒又是什么?”

听完了沈墨的分析,李进顺着床的方向向前看去,正好对上那个华美的大衣橱。只听他似乎完全不搭边的问了句:“沈墨,你说他这种装修方式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

沈墨也侧过身,从床的角度看向衣橱,然后耸耸肩说:“是啊,咱们国家讲究风水,其实也是另外一种心理学。绝大部分家庭都会避免衣橱门正对着床,或者镜子正对着床。如果这个衣橱的门打开,那里面的大镜子就是一丝不差的正对着床。嗯,确实不太好。”

李进听后就走到了卧室门口,对宋城问道:“宋先生,你装修的时候,就没人建议你把衣橱和床的位置稍稍错开一些吗?你的卧室那么大,不觉得这种格局不太舒服么?”

宋城运着气,强忍怒意的问道:“警察先生!我妻子是得了精神疾病,不是杀人放火了!你们像调查犯罪现场似的这是干什么?你们警察也迷信风水?我们家的衣橱镜子怎么摆放,这也犯法吗?你们能不能抓住重点,不要再无理取闹一样的浪费时间了好吗?”

孟小川在一旁听的瞪起了眼睛,刚想回他两句,就让李进给拦住了。李进把宋城带进了卧室里,然后指着床上整齐的枕头被子说:“你的生活有条不紊很规律,不像是因为家庭变故无心生活的样子。”

宋城不服气的挑眉问道:“怎么,我妻子病了,我就也得像个落魄流浪汉一样?家不像家,工作也不要了?如果我那样了,谁来挣钱为她治病?以后谁来照顾她?”

李进没有反驳,继续说道:“你们的卧室里找不到任何一丁点儿夫妻恩爱的痕迹,没有婚纱照、没有小相框、没有你们共同的生活用品、没有温馨的摆设、甚至,没有你妻子的梳妆台。哦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大衣橱应该是占用了原来梳妆台的一半位置。因为地板上的新旧痕迹可以看出那里原本有什么。你看你也说了,你妻子那么爱美,怎么会缺了一个梳妆台呢?”

宋城阴着脸没有再说话,反倒是沈墨这时走了过来,直视着宋城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就在刚刚李进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的嘴角向下方有着将近三十度的偏移,从行为学的角度来说,你是在厌恶李进所说的话。你厌恶的是梳妆台,还是你的妻子?你在这间卧室里的愤怒来源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催眠?

宋城听后,目露凶光冷笑道:“我现在真的是开始怀疑了,你们到底是警察还是神棍?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卧室,却让你们差点儿编出了一部刑侦电视剧。你们到底想说什么?你们在怀疑什么?我愤怒?你们是在怀疑我家暴吗?那你们可以去验伤啊,去看看我妻子有没有被家暴过的迹象。就连我这个法律门外汉都能知道,你们这种推理,能当作证据么?”

李进摆摆手说:“诶,你别那么激动,如果你的家里存在着家庭暴力的问题,那你的妻子最多也就是愤然离婚然后和你分分家产,不会进精神病院的。”

“你的意思,我妻子之所以进了精神病院,都是我造成的了?”宋城微微眯起眼睛,十分凶狠的看着李进问着。

沈墨这时笑着反问宋城:“宋先生何必动怒。我就问你一句,你希不希望你的妻子能恢复正常,然后重新回归家庭,继续过你们的幸福生活?”

宋城冷哼了一声说:“问的净是一些没用的废话!我当然希望我妻子能回到我的身边!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不过你们也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精神病医院的专家早就把实情对我说了,他们说我妻子复原的几率微乎其微!基本是不可能了。”

“哦…所以你就踏实了?”李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孟小川和韩城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因为这话听起来确实很欠抽……

可还没等宋城发作,沈墨就笑着继续对宋城说:“医院里那些医生告诉你的,只是几率。我不相信有任何一个医生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你说出百分百的确定结果。所以,他们说的只是可能性,这就不排除还有其他可能性。”

宋城不服气的挑眉问:“看来你很自信啊?看你的模样倒也像是个有能力的人,可是有能力和妙手回春是两回事。这么说吧,你要是觉得你能治好我妻子,你就去做啊!无论花多少钱、需要什么,你尽管提!我绝对全力配合你!”尽管宋城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从语气里就不难听出,他完全不相信沈墨他们能治好薛媛,这就是赌气呛火似的说出来的话。

可是这话却正好是沈墨想听见的。于是他当机立断的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也就放心了。我不要你诊费、不要你出资、也不要你配合,我只需要你这个家!明天下午两点,我们会再来一趟。到时候自然会派警员去公司接你,你要是能在家等我们,那自然就更方便了。”

此时沈墨的眼里满是自信的光华,别说是宋城了,就算是李进,也不是特别清楚沈墨的用意。只能说,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个外表看起来深情又顾家的好丈夫,是有问题的。

宋城在看到沈墨那自信满满的表情后,不由得有些怔住了。他刚想试图开口再说些什么,李进就看准时机的招呼着孟小川他们说:“小川,赶紧去开车啊!宋先生的时间很宝贵,我们就别再打扰了。明天再来。“说完,连看都没看宋城,直接拉上沈墨和韩城就走出卧室下了楼。

当他们正式走出这栋房子之后,李进就马上严肃的对孟小川说道:“派人来二十四小时监视这栋房子和宋城,他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直到明天下午我们再来。”

孟小川有些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迟疑的对沈墨问道:“沈教授,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们在卧室里到底看见什么了?明天您来又是准备做什么呢?精神病院里的那个疯女人,真的还能复原吗?哎呀,您给我们讲讲吧!都快急死了。”

韩城也在一旁试探着问:“那个薛媛,您不是说她是装疯的吗?我们从哪里入手能够让她配合呢?这个房子里实在是找不出宋城犯罪的证据,甚至,都不知道要指控他什么罪名。”

沈墨笑着听完了孟小川和韩城的话,这才缓缓说道:“有你们李队这死神体质的人在,指控他的罪名当然是谋杀。我之前怀疑的一些事情大致都对上了,只是一直没明白薛媛发疯的原因。虽然她为了住在精神病院故意夸大装出一副危险的疯癫状态,但她的精神本身也是真的受过很大的刺激。她受的刺激,就是宋城所犯下的罪。所以,我们只有知道了她受了什么刺激,才能知道宋城在这所房子里到底做过什么。”

“那怎么才能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呢?看她那个状态,好好聊聊也聊不出什么。连正常说话都费劲,一副随时都要咬人的模样。”孟小川瘪着嘴说,似乎是对薛媛不抱什么希望。

沈墨一边走到自己的车前,一边胸有成竹的说:“想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刺激她一次!李进,明天你和我一起接薛媛来这里。至于宋城,就交给小川和韩城了。我相信,有韩城在,看住他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李进点点头,目送着沈墨离开。

孟小川眼看着沈墨的车没了影子,便有些埋怨的对李进说:“我说队长啊,您也不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您就不着急吗?沈教授到底有什么计划啊?”

李进随手揉了揉孟小川那乱蓬蓬的头发说:“你什么时候能没有这么多问题了,你就可以真正自己办案了。我了解沈墨,他既然敢说出带薛媛离开精神病院回家来,那就证明他有把握在保证薛媛安全的同时,在这所房子里找出真相。我们办案需要的是证据,我要的就是证据,至于他怎么做,做什么,我不在乎。因为我知道,无论在法医室内,还是法医室外,他都给我最直接的证据。”

“这么神奇?!”孟小川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

“明天跟着来好好学习学习,神奇的还在后面呢!”说着,李进又叮嘱了韩城:“记得你的工作就是盯死了这个宋先生,另外明天再多带上两个人。”

韩城有些不解的说:“李队!就宋城那个小个子,我拎他就跟拎只大白鹅没什么区别!有必要还多带几个兄弟吗?”

“你听我的就是了,保不齐还有其他工作。”说完,李进就让他们都坐稳,驾车离开了。他回到警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安排人手,还要顺便布控宋城的公司和他家附近。

当天晚上,沈墨就通过自己的关系联络了精神病院的负责人。他会以自己的方式带走薛媛,并保证安全送她回医院。当然,医院也可以带上两名医生随行。

沈墨的保证还是很管用的,尤其事关刑警队大事,负责人很痛快的就答应了沈墨。这个薛媛的病情很让人头疼,如果这位沈教授能够成功找出病因,也算是大功一件。

转天一早,沈墨和李进准时见了面,再次来到了薛媛的病房外。从窗口看去,薛媛还是之前的那个状态,精神恍惚,疯疯癫癫。

“她宁死也不愿意离开医院回家,我们都知道她的刺激点就是回家。在这种情况下,你准备怎么带她离开这里并乖乖的跟你走进她家?”尽管李进是如此的信任沈墨,可当他看到薛媛状态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沈墨抬手看了一眼表,觉得时间还很宽裕,于是便对李进讲了一下薛媛的病情以及带她离开的方法。虽然那些深奥的精神学很是专业,但沈墨尽可能直白的表述还是让李进毫不费力的就听明白了。

人的大脑就像是一个云端,里面储存着我们自出生以来所有的所见所闻和经历。包括出生时,出生不久,以及那些早已想不起来或早就已经忘记的。这些,都在我们的意识和潜意识里,直到死亡,不会消散。如果把我们能察觉到的意识比做是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那么那些我们察觉不到的潜意识就是深藏在海平面下的巨大冰山。按照比例来说的话,有可能是三七,二八,甚至是一九。这些我们很清楚能感觉到的意识,只是很浅显的东西,更深的精神意识则全部藏在那仿佛可以是无边无际的潜意识中。

沈墨面对着李进,伸出双手做着比喻说:“在我们正常的生活里,大脑有一扇门来隔绝意识和潜意识。有一个小哨兵在门边放哨,禁止潜意识越界,也禁止两种意识交流。而在心理学说中,有那么一种行为,可以让这个看门的小哨兵放松警惕或者小憩片刻。这样一来,那些潜意识就可以通过大门进入到可察觉的意识中了。这个行为,可以是做梦,也可以是催眠。”沈墨一字一句非常专业的说着,那漂亮的双眼里,有着迷人的自信光彩。

李进听的十分入神,很感兴趣的问道:“你是想催眠薛媛将她带走?”沈墨的本事他很了解,但是关于这方面,大概还是第一次。而且李进实打实的追求证据习惯了,催眠这种词汇,对他来说很飘渺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恐惧

“是的。我们的人生会经历很多不堪回首的过往,日常生活中也会有很多鸡毛蒜皮的琐事。心智薄弱的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会让那个小哨兵把所有的不堪回首统统都赶进潜意识里。这就意味着他将会假性忘却那些自己不愿意想起的东西。至于日常中的鸡毛蒜皮嘛,比如我们在来医院的路上看见了几只狗?那些狗又都是什么颜色?红绿灯的时候前面车的颜色是什么?这些对我们本身无关紧要的东西,也会被小哨兵清扫进潜意识里。你可能不记得来时路上看见过狗,但是潜意识却记得。所以也许当你某一天做梦的时候,会梦见自己在路上遇见了两只狗。那些,其实就是你经历了,但是却又不记得的事实。”沈墨浅浅的笑了,他对那些庞大的精神领域格外着迷,所以每当他谈起这些问题时,总是表现的非常有兴致。几乎等同于法医知识给他的吸引力。

李进身为刑警,他这个队长也是一个案子一个案子破出来的。但是刑侦手段和飘渺浩瀚的精神领域是不同的。李进要找的是每一个实实在在的证据,能在法庭上有效的证据。一枚指纹,一个脚印,一根毛发,一组dna。

不过无论是从实际出发,还是从精神出发,或者从尸体证据出发,所以他们所擅长的东西尽管不尽相同,但在破案这件事的本质上,却是可以取长补短,殊途同归。

此时李进虽然很惊叹精神领域的神奇与神秘,但还是务实的问了沈墨一句:“你确定,薛媛经历了一些事情,并且被她脑海里的小哨兵给赶到潜意识里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一定是极其痛苦或恐惧的经历。一旦你打开了那扇门,会不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发生?”李进职业性的首先考虑到的是薛媛的安全。

沈墨稍稍思考了一下说:“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说那种打包票的话,因为总有意外会出现嘛。但是只要我控制住了她的那个小哨兵,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她现在对那些经历虽然想不起来,但是那不可抑制的恐惧却一直都在!潜意识里藏着当初发生的事情,意识一再的提醒她不要回家。这,大概就是薛媛的病因了。”

听沈墨把一切都分析的如此透彻,李进笑着对病房门伸出手道:“既如此,沈教授,那就开始大显神通吧!你只要把她脑子里的一切搞定,外面的一切就都有我了!咱们一旦确定了宋城家中确实发生过凶案,那他必定难逃法网。别看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很多证据都已经没了,但是你想找的,挖地三尺我也能给你找到。”

沈墨笑了,他知道李进这个人说到就能做到。不再多说,沈墨打开了薛媛的病房门。这一次,李进并没有跟着走进去。因为催眠的环境,人越多,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自己一身警服,可能本身也会让薛媛内心上抵抗或紧张。再说了,李进也实在是不想打扰沈墨发挥,不管怎么说,让一个专业法医来干这事儿,本来就有点儿牵强。所以他只站在了门外等待。

这个过程并不长,也没有传说中的多么复杂神奇。在李进看来,沈墨似乎只是和薛媛聊了聊天。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沈墨就打开了病房门,并笑吟吟的搀扶着薛媛走出了病房。

李进默默的对着沈墨竖起了大拇指。因为此时的薛媛虽然看起来有些迷茫,但是眼神却不再空洞慌乱,而且也丝毫没有要发疯的迹象。他们很成功,很顺利的就将薛媛带出了精神病院前往宋城的家。

而此时的宋城,也早早的就被韩城和孟小川带着其余四名警员“保护”在了家中。宋城果然没有离开家,也没有去公司。他大概是担心真像沈墨说的那样,一群警察去公司里“请”他,那样子可能不会太好看。流言蜚语和无端猜测会将他这几年在公司辛辛苦苦树立的良好形象毁于一旦。

在将近下午一点半的时候,宋城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忍无可忍的对孟小川问道:“我说这位小同志,你觉得你们这样对我真的不欠考虑吗?我妻子疯了,我也算是个受害者。你们这样像是看管个犯罪嫌疑人一样是在干什么?我觉得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孟小川懒懒的看了一眼宋城,然后正了正警帽,板着脸走到了宋城的面前,低头看着他说道:“你喊谁小同志呢?我有名字!我是一名刑警队现场调查人员!你要真是受害者,就应该配合李队和沈教授把你妻子的病情搞清楚!不把你妻子的病情原因搞清楚,大家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受害者呢?我们这是在帮你好不好?再说了,我既没铐你也没限制你自由,怎么还谈得上侮辱了呢?你这大帽子怎么扣的?诶诶,我告诉你啊,我现在觉得你这是在诽谤!诽谤刑警!你想怎么办吧!!”孟小川回头看了一眼韩城。

韩城活动了下拳头说:“什么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一如既往的口头禅,一如既往的压迫行回答。这让宋城不禁一哆嗦。

宋城尴尬的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干笑了两声对孟小川说:“警官,别生气,别生气,咱们坐下好好聊聊。我也是有点儿着急了,你们多担待一下啊!那个……你刚刚说的那个教授,他真的有那么神通广大吗?我妻子的病,在全市各大医院可都看过了,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进了这最知名也是最严重精神疾病才会去的精神医院。连那里资格最老的医生都说没有办法,这个教授他年纪轻轻的会有解决的办法?而且看他也是个警察吧?不是医生啊!”宋城一脸的质疑,显然是并不相信沈墨可以让薛媛清醒过来。

孟小川没想太多,直接挺胸抬头傲气的回道:“各个领域的精英都不是靠年纪来评判的。看我没?比你年轻吧?但是我动动手指,两分钟就能把你八辈祖宗都查出来!看见他没?也比你年轻,但是动动拳头分分钟让你连八辈祖宗都不认识!所以说,不要质疑我们刑警队王牌们的实力!再说了,你一直打听这些是什么目的?说了会找出你妻子的病因,你尽管配合就是了!难道我们还会害你不成?”

宋城眼看这俩警察一个比一个难对付,说出来的话不像警察更像土匪,有心想要解释解释,缓和下气氛,可他正打算开口时,李进来了。

沈墨和薛媛还在后面,李进独自先进来是想交代一下同行的警员,这一次破案过程比较特殊,千万不要惊动薛媛,也不要做出任何让她感觉紧张或者害怕的事情。同时,李进还叮嘱了孟小川和韩城,让他们远远的看着沈墨就好,不要太接近薛媛。因为毕竟他们警队里的人谁也不了解催眠的概念,千万不要让沈墨的催眠失败才是最重要的。

全部都安排好了,李进这才走到宋城的面前,很认真的说:“宋先生,好丈夫我是见过不少,看似体贴又深情的男人也多的是,但是像你这样可以忍受妻子半年疯狂,并且生活全然不乱的,还真是难得。来吧,迎接你妻子住进精神病院之后的第一次回家吧。”

听到这里,宋城猛然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我老婆回来了?这不可能!医院根本就没给我通知!而且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病情了,她是不会走出精神病院的!”

李进勾起嘴角问道:“哦?你那么了解啊?医院保不齐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呢?可我看你现在是惊吓大过惊喜啊!你不是说,只要薛媛回家,让你付出一切你都愿意吗?现在你并没有任何付出,她回来了,怎么看你反而不太高兴呢?”

听李进这么说,宋城这才努力控制了下情绪说:“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怕你们胡来会让我妻子的病情更加恶化!”

李进了然的点点说:“哦,这样啊…那你多虑了,我们带着医生一起来的,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除非,是这里什么东西刺激到她了。”李进始终都在看着宋城,从他那异常紧张的表情上,李进更加肯定了沈墨的推测。这个宋城一定有问题!只不过他到底做了什么呢?为什么能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还是说,真的是因为事隔半年了,所以侦破取证比较困难了?

这时,沈墨搀扶着薛媛走进了大门。薛媛现在似乎很依赖沈墨,她虽然没有疯狂的状态,但是自她一进门,就紧紧的抓着沈墨的手臂,眼睛里也有些茫然的慌乱。这一切都能表明,她很紧张。对她自己的这个家,非常恐惧。

宋城在看见薛媛的那一刻,表现出了强烈的无法置信。等他意识到了,薛媛确实是回来了的时候,这才激动的想要跑过去抱住她。不过他还没开始动作,就让李进一个眼神命令孟小川给阻止了。孟小川的反应十分快,他挡在宋城的面前,努力学着李进的语气说:“薛媛现在是特殊病人,你不能直接接触她。你就这样看着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报复的快感

宋城有心想要反抗,但是看了看孟小川旁边的韩城,最终没有做傻事。只堵着气的问:“你们警察还讲不讲理了?那是我老婆!你们凭什么不让我靠近?”

李进也不说话,眼看着沈墨带薛媛上了楼,这才招了下手,让孟小川他们带着宋城也跟着上楼。看来,一切谜底还是得在卧室揭开。

薛媛本来情绪还算稳定,可是自打她跟着沈墨上了楼,她抓住沈墨的手也开始越来越用力了,甚至,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沈墨细心的观察着薛媛的变化,并尝试一点一点唤醒薛媛压抑的潜意识,轻声说道:“这里的一切都让你如此熟悉,你还记不记得在这里打扫,休息,养花,梳妆打扮的每一天?调整呼吸,放轻松来感受你最熟悉的一切。”说着,沈墨轻轻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可就在沈墨打开卧室门的时候,薛媛忽然不可抑制的一声尖叫!不过沈墨没有慌,他只是轻轻拍着薛媛的肩膀,试图从动作上稳定她的情绪。而薛媛自己似乎也有些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尖叫。她站在门边,怔怔的看着卧室里的一切,眼神渐渐开始不再那样的迷茫。最后,她慢慢放开了沈墨,自己缓缓移步走进了卧室。

李进他们一直在后面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薛媛这是在催眠的过程中逐渐开始释放潜意识了。那些她不愿记起的东西,就要全部想起来了!

终于,薛媛在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床之后,伫足站立在了那个大衣橱前,久久不动。

所有人此时都很紧张,不知道薛媛到底怎么了,更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毕竟,这可是一位住进了精神病院的危险精神病患者。

可之后的一幕,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薛媛虽然还是那样没有表情的看着衣橱,但脸上却滑落了两行清泪。她眼神中满是悲伤,泪水不可抑制的缓缓落下,让人看着她都觉得很伤感。

韩城在后面看的着急,刚想开口,就被李进拦住了。这是关键时刻,最重要的关头,谁也不能打断薛媛此刻的思绪。

果然,在薛媛静默的哭泣了两分钟之后,她忽然仰起头爆发似的的大喊了起来。那是一种痛苦的宣泄,绝望的挣扎!随后,她便跪倒在衣橱前,大声的哭喊着。

沈墨缓缓走到薛媛身边,轻声问道:“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薛媛闭着眼睛,任泪水滑落。她指着那个大衣橱,颤抖着哑声回道:“镜子…是镜子…是镜子啊!!”

“镜子?”沈墨有些迟疑的看向了眼前的衣橱门,然后回头对着卧室门外点指了一下那两名医生,让他们进来。

医生们一看到沈墨的眼神,马上快步走了进去,轻轻的搀扶起了跪坐在地上哭泣的薛媛。这个时候,专业医生发挥作用的时候就到了,要让他们能保证薛媛不会出事才行。

沈墨叮嘱了句:“辛苦两位了,你们什么都不用多说,安抚她就好。薛媛交给你们了,带她到外面稳定下情绪吧。”

两名医生点点头,搀扶着哭泣的薛媛走出卧室。在她从宋城身边走过的时候,薛媛没有任何反应,而宋城却脸色苍白,面如纸色。

看薛媛在医生的保护下走出去了,李进这才带着警员走了进来,问向沈墨:“怎么样,你确定了吗?”

“确定,问题就出在镜子上。”沈墨肯定的说。

李进点点头,回头潇洒的一挥手,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砸。”

韩城,孟小川和其余警员都有点儿傻眼,因为他们至今没有收集到任何可以证明宋城犯罪的证据,单凭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几滴眼泪和胡言乱语,再加上一个法医的心理鉴定……就这样贸然砸了宋城的家,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宋城这会儿更是像疯了一样的想要试图挣脱掉控制着他的警员,愤怒的对李进骂道:“你是警察还是土匪?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侵害我个人权益!侮辱我个人名誉!你们还私闯民宅,随意破坏我的家!我绝对要告倒你们!你们谁也跑不了!”

听着宋城歇斯底里的疯狂叫骂,李进气定神闲的对警员们说:“尽管放手砸,出了事儿都由我负责!”

李进在警队的地位绝对是灵魂人物,他办案基本没有出过差错,所以整个队里的所有警员,对他所说出的话也是极为信服。现在,李进既然如此有把握的让他们砸了这个衣橱,那他们自然是不会再有所迟疑。

当下,韩城带头儿说:“愣着干什么!李队说砸就砸啊!”

算上孟小川在内的四名警员,动作迅速的从车里找出了工具,很快就将这大衣橱拆了,只是那镜子却比想象中要结实的多,着实是费了一番力气。

随着几声闷响,如同厚重墙壁碎裂的声音,那面镜子也随之轰然倒塌!同一瞬间,一股恶臭让所有警员都捂住口鼻后退了几步。

待到灰尘粉末散开了一些,李进和沈墨这才稍稍走近,看着这个充满了恶臭的空间。原来,那镜子后面还有一个几平米的小空间,腐败的臭味正是从那里传来。

镜子后的空间里,地面上满是干涸的污秽,像是人体排泄物。在那角落里,一具已经成为干尸的尸体正狰狞的仰着头蜷缩着。

李进只看了一眼尸体,便转过头对宋城问道:“这就是薛媛的病因吧?也是你爱妻如命为她装修衣橱的原因,是吧?”

宋城眼见一切都败露了,反而露出了一副轻松的姿态,伸出双手说:“想必都是带着手铐来的,何必再费事。来吧,带我走,正好也带我离开这房子。享受过了报复的快感,我已经够了,值了。”

李进皱起眉头看着宋城,一字一句的问道:“真的值得么?”

宋城笑了,他稍稍挣脱了下两旁警员的控制,让自己尽可能舒服点儿的站在那里,然后远远的看着衣橱,喃喃的说:“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一个女人拼尽全力的工作,然而你却亲眼看见这个女人在别人身下拼尽全力婉转承欢的感觉。”

李进看了沈墨一眼,沈墨示意李进不要着急,让他说完。

宋城似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说:“在我认识薛媛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是。我知道这个女人注定不是洗衣烧饭的普通妇女,她美丽迷人,理应得到一切最好的。所以,我努力工作,努力给她喜欢的东西。在我一个月还赚着三千五百块钱的时候,我曾一天只吃一顿饭,存了四个月的钱,只为给她买一套喜欢的名牌化妆品。我不知道我这种爱是不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但是每一次我看到她因为我的礼物而开心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做的是值得的。后来,我的收入从一月三千慢慢变成了一月三万,甚至更多。而她也十分满足于我给她的优渥生活。只不过,在我满足了她物质需求的同时,又似乎让她欠缺了精神的温暖。我为了赚钱,努力工作,拼命加班,只想让自己赚的更多!更多!却没注意到,她后来的眼神从哀怨变成了冷漠。”

李进听到这里,很遗憾的摇了摇头。这是他之前就已经想到的情况,如果一个家庭在外人看来极尽完美,那只能是两个人伪装的都挺好。谁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谁自己最清楚。无论有多少财富,婚姻生活中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欠缺和不足。就好像,没有哪个人的人生能从始至终一帆风顺一样。

令李进感慨的是,这两个人……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三个人,包括那具尸体。他们都和王鹏王磊一样,都不是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人。却因为错误的处理方式,错误的选择而走上了不同的不归路。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听的也是震惊不已。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该进精神病院的人,不是薛媛,而是宋城。

据宋城说,当他意识到薛媛态度的转变时,自己也曾努力挽回过。他更加努力的工作,更加频繁的送薛媛名贵礼物。虽然也知道自己应该多抽出时间陪陪她,但是工作的一切都在轨道上,他已经到了那个位置,不可能随时抽身了。如果失去了工作的话,那现在他拥有的一切又将不复存在。到那时候,也许他会再次为了一个名牌包而饿肚子几个月。那种生活,他不想再有。

于是,他用自己自以为可以改善关系的错误方式继续着已经岌岌可危的婚姻。

直到有一天,原本预定出差一周的宋城,因为航班更改的原因提前两天回了家。他本是兴冲冲的带着一束鲜花和一双昂贵的鞋子准备给薛媛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当他蹑手蹑脚的上楼时,却听到了他熟悉却又有点儿陌生的娇吟轻喘。

熟悉,是因为这个妩媚的女声是薛媛。陌生,是因为由于薛媛的冷漠,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声音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都不值得

宋城回想当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还拿着礼物和鲜花的双手僵在半空止不住的颤抖!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凝固、再融化、再沸腾!直到所有的血液都冲进了大脑!他红着双眼,稳住步子轻轻走向了卧室。透过那半打开的门缝,看见了自己的卧室里正上演着那春光旖旎的一幕。

一个年轻健壮的漂亮男子正在卖力的给予着薛媛想要的快乐,他们并没有察觉到门外那双怨愤阴狠的目光。

在刚刚上楼的时候,宋城的心脏还在狂跳,他的热血还在燃烧!然而现在,当他亲眼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跳反而渐渐平稳了。他十分平静的看着眼前激烈的画面,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自己努力拼命赚钱付出的一幕一幕。

自从和薛媛在一起以来,宋城几乎没有休息过。即便是病了,他也在努力的坚持工作,他始终坚信,自己拼尽全力付出的一切,终究会有回报。那么现在……这是回报来了么?

“哈哈哈哈哈……”

讲述到这里的时候,宋城有些疯狂的笑了。他看着李进和沈墨,用那近乎绝望的声音说道:“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更不存在付出就会有收获!愚蠢的付出,只能让你得到惨痛的教训和代价!爱情?哈哈哈…不过是各种欲望拼织在一起的产物罢了。”

宋城苍凉的笑着,再次淡然的讲述着那一天后来发生的事情。

站在卧室门外的他,轻轻的放下了礼物盒子,从里面拿出了那双昂贵的十厘米高跟鞋握在手中,然后缓缓推开了门。

床上的男子背对着宋城全情投入,所以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倒是薛媛,她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猛然睁大了眼睛看向那男子的背后!她看见的,是宋城高高举起高跟鞋的阴狠面容。

随着一声惨叫,年轻男子趴在了床上,后脑鲜血直流。宋城不顾薛媛的惊慌和哭喊,冷静的拿出绳子绑上了年轻男子,直到确定他无法逃脱为止。

年轻男子自然是没想到在快乐的巅峰上会忽然遭受背后一击重创,这时他慌乱的看着眼前如魔鬼一样的宋城,大声的祈求着“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

可此刻的宋城早已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哪里还会听他说话?只随手拿起床上的内衣塞进了年轻男子的嘴里,之后便转过头冷冷的看向了薛媛。

薛媛吓坏了,她看见了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宋城。如果此时宋城是大喊大骂或者大打出手,那反而不会显得那么可怕。可问题就在于,宋城自始至终的冷静、淡定、面无表情。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砸向男子的力度也刚刚好,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又能让他暂时虚弱。

而这时的他,看着薛媛的眼神让薛媛背脊发寒。直觉告诉薛媛,这件事恐怕是要无法收场了。所以薛媛也不打算再解释求饶,马上抓起衣服就想往外跑!准备先报了警再说!

可宋城哪里会给薛媛这样的机会?他一把就揪住了薛媛的头发,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将薛媛也绑了起来,绑在了他们的床上。

从这一刻算起,宋城在这个卧室里无声的坐了一天一夜,就那样沉默阴冷的看着眼前哭泣呜咽的男女。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终于站起了身,有了动作。只是,让薛媛他们没想到的是,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宋城砸晕了男子和薛媛,自己独自出门买了装饰材料。工人们只负责把材料放进大门就离开了。等到薛媛再醒过来的时候,床前的梳妆台已经不见了,那个年轻男子还在昏迷,而宋城却再墙边已经盖起了一半的衣橱。整个卧室就好像是一个还未装修完的新房一样,这让薛媛更是恐惧不解。她怀疑宋城疯了,但是从宋城那冷静且有条不紊的干活状态来看,他又不像是真的疯了。那么,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薛媛被堵住嘴只能呜呜咽咽的发出一些没意义的声音,对于宋城来说,眼睛看见的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他不需要薛媛解释道歉,也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

终于,宋城的工程完成的差不多了。他把那面巨大的镜子对接好之后,就拖着那个还迷迷糊糊很虚弱的年轻男子,扔进了镜子后的狭小空间。扔进去之后,还不忘拿出他堵在嘴里的内衣。

大镜子缓缓的被对接上,一层层的封胶和加固材料被用在了镜子和衣橱墙壁上,宋城那仔细认真的模样,就好像他本就是一个工匠。

那面镜子的厚度和坚韧程度显然不是一般的镜子,宋城也是用了不少的时间和力气才封死了那墙壁。薛媛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宋城把那个年轻男子活活的封在了巨大的镜子后面。

等到收尾工作也全部完成之后,宋城这才有些疲惫的拉过了一个凳子,坐在床前点了支烟,第一次哑声开口说道:“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了。”

薛媛惊恐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就像是害怕一个魔鬼一样的害怕着眼前这个曾视自己如珍宝的男人。而宋城却很平常的在这里洗澡休息,抽烟睡觉,好像他压根儿就不知道那镜子后面还有一条人命。

隔天一早,大衣橱里传来了虚弱的呼救声。那声音很闷,但是在安静的卧室里却也格外清晰。

宋城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的端来了早餐放在床头,拿出了堵住薛媛嘴巴的衣物。然后缓缓说道:“从今天起,你吃饭由我来负责。不要太在意那隐隐约约的声音,习惯了就好。我封住镜子前给他扔了点儿抗生素和营养药,如果他再愿意吃下一些自己的东西,我估计活个十几天是没有问题的。”

薛媛瑟瑟发抖的看着宋城,恐惧使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城拿过早餐举到薛媛面前冷笑了一声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那面镜子坚实的程度绝对不会被撞碎,而且还是高级的单反镜子呢。我们虽然看不见他,但是他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着你。为了这镜子,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啊……”

听着这个可怕漫长的杀人过程,李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碎裂的镜子。里面污秽干涸的排泄物,大概就是那名男子最后的营养来源。这样的死亡方式,不得不说是极其残忍的。

据宋城自己交代,那个男人的生命力很顽强、求生欲也特别强。大概是年纪轻轻的还不想死吧,除了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以外,他在镜子后面竟然整整活了十五六天。这已经超出了宋城的想象。而且,也许还不止十五六天。可能他最后只是虚弱的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吧。

之后的那段日子,宋城每天都要求薛媛在衣橱里欣赏她自己的华美服饰,可实际上,他的意图只在于让薛媛亲自验证一下那个年轻男人到底还有没有气息。他要薛媛近距离亲自见证着一个生命漫长的死亡过程。

从噩梦开始的那一天起,每天薛媛都惊恐的瞪着衣橱里的那面大镜子,听着里面男人从开始强烈的,到最后虚弱的呼救声。那声音从始至终的折磨着薛媛的每一根神经。每天天一黑,宋城就早早的关了灯。他不说话,只在角落里吸烟,或者在卧室门外徘徊。留下薛媛独自在黑暗中听着那似有似无的凄厉哭声,还有那隐隐传出来的臭气。

一天一天的过去,薛媛最终在这间卧室里崩溃了。可是即便她的神经已经如此脆弱,她还是被宋城强行留在这间卧室里与死尸隔着一面镜子相处了六个月!

开始的前三个月,卧室里的味道很不好闻。即便是封死了那面镜子,却仍然还是隐隐能闻见腐败的恶臭。于是,宋城心血来潮般的研究上了花艺,他买来了很多很多鲜花,兀自的摆弄着。渐渐的,花香代替了尸臭。再也没有人能察觉出,他们的卧室里其实一共有三个人。

薛媛被负罪感、恐惧、以及那夜夜不得安宁的心绪干扰到疯疯癫癫。最终,她如沈墨所说的那样,强行用潜意识保护了自己,摒除了那几个月以来的噩梦。

宋城的供述让李进省去了不少的时间,他指挥着警员,马上动手开始查看尸体封锁现场。虽然,半年的时间,已经让这个现场没有什么值得保护的证据了。

当警队来人带走宋城的时候,李进有些好奇的问沈墨:“这个结果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想到的?你不会从拿到病例就察觉出异常了吧?”

沈墨看着院子里枯萎的花坛,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最初,我只是认为薛媛的病例看起来不正常,好像疯的太蹊跷了。所以我觉得她那个日夜相处的枕边人不该是毫不知情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违和。但是我没想到这里发生的事情竟是这样的惨烈…至少我觉得…这三个人都挺不值得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看完车祸再吃饭

李进一边带着沈墨往外走,一边说:“大概也是在最初的时候,薛媛找到了那个伪装成了医生的罪犯?想咨询一下自己婚外情的心理纠结该怎么办?可又是谁给她引荐的呢?哎,也是没想到,阴错阳差的,她避开了魔鬼的引导,却等来了另一个枕边的魔鬼。常年接触各种不可思议的案子,我倒也是习惯了。只是,那个目前还身分不明,却死在了衣橱里的男人,却是近年来我遇到过的死的最惨的人了。我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靠吃自己的排泄物为生,甚至最后是吃他自己为生,这是一种多么残酷的折磨啊。没有任何武器,他连求个死的痛快都做不到。再加上,那面镜子,他可以清楚的看见薛媛他们的一举一动,求生的希望就在外面,但是他却碰不到。最后,因为衰竭、因为窒息,慢慢死亡。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虐杀,也是心理上的虐杀。宋城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活的希望近在眼前,最后却在绝望中痛苦的死去。长达半个多月的死刑,这个宋城的心理病态恐怕是足可以做精神病院的研究对象了。”

“这样残暴的虐杀,就算他不在妻子出轨的事情上爆发,也早晚有一天会在其他的事情上爆发。这种人,性格注定是个杀人犯。哎,李进,我是不是该恭喜你,虽然没找到422凶手,却抓了另一个恐怖的杀人犯。”沈墨笑着看着李进,想给他一个心理安慰。不管怎么说,案子虽然破了,却不是李进想要的结果。

李进惨然一笑:“你就别拿我开心了,这个案子,基本上就是你一个人办的啊!误打误撞抓了个宋城,但是接下来我们还是得去找另一个魔鬼,一点儿都不能轻松。不知道地狱里是不是已经满员了,这世界上的魔鬼何其多……”

“好了,事已至此,也只能暂且告一段落。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说我在调查一些事情?虽然现在还没有具体进展,但也算有些眉目了。李进,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沈墨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

李进也觉得很想知道沈墨到底在追查什么,可是他一直不肯多说,李进也不好太过逼问。今天既然聊到这了,李进干脆趁此机会说:“这样吧,这周末,咱们去我家下两盘棋,你不是总说要劳逸结合吗?我们就当作放松一下,如果侥幸我赢了,你就给我透露透露你的神秘调查呗?”

沈墨没有确切答应这个赌注,倒是答应了周末去李进的家。

李进看着身边忙忙碌碌的警员们说:“回头把小川和韩城都叫上,好好慰劳下他们。这几次他们表现的很不错,应该表扬。”

“好,那咱们就这么定了。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你回头再和小川他们研究研究最近收集的证据吧。万一有什么漏下的线索呢?”

“好。”和沈墨告别之后,又把薛媛的这个案子了结,李进这才终于稍稍休息了下。

周六傍晚的时候,李进接到了郁少君的电话。电话里除了正常的问候,郁少君还约李进下周见一面,说是想聊聊设立青少年保护中心,防止那些禽兽不如的案件再过多发生。一边给孩子们普及自我保护的知识,一边可以建立心理辅导。

李进对这个提议当然很赞同,虽然他知道,这种投入肯定相当大,而且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容易有个好的进展。家长们爱面子还来不及,这守旧的一步,并不好迈。

可是郁少君也正因如此,想找李进商量商量对策建议。

想起刚刚经手的那些案子,想起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和世俗眼光中的孩子,李进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这个邀请。于是,他答应了下来。

李进本不喜欢和郁少君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有过多接触,可是几次接触下来,郁少君的为人,实际行动,都让李进刮目相看。尤其是在刚刚沸沸扬扬的案件发生以后,他能马上想到帮孩子们建立一个堡垒,能帮助他们,保护他们,这真的是很难得的品质。

到了周日的早上,沈墨早早就登门了。

李进的家可没有沈墨的家那样雅致整洁。对于略有洁癖的什么来说,这要不是关系太好,真的是很难进门。

李进不在意这些,和沈墨一边喝茶,一边告诉了沈墨关于郁少君的邀约。

当沈墨听完了来龙去脉之后,便面色微沉的说了句:“似乎他总能找到能成功见你的理由。李进,和这样的人接触,一定多加小心。别在不知不觉中就蹚了浑水,溅一身泥。”

李进知道,沈墨向来不喜欢郁少君。所以这会儿也没指望他能多赞同,只开玩笑似的和沈墨保证着说:“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担心我一不小心就步入了资本主义的陷阱,贪婪腐败了怎么着?放心吧,郁少君他不傻,想从我这拉拢保护伞是不可能的。而且我是刑警,能给他什么方便?拉拢我,毫无意义。”

“人在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只要是可以利用的关系,谁会嫌多呢?”沈墨依旧语气不善的说。

李进只好劝道:“帮助孩子们认清那些犯罪事实,让他们懂得保护自己,这是好事。我之前还在想,那些已经经历过不幸的孩子们,要怎么才能走出心理阴影?如果郁少君真的建立这么一个地方,这些问题也就能慢慢迎刃而解了。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沈墨听到这里,没有再多说,只微微叹了口气。

李进一转话题说道:“好了,我去买点儿蔬菜水果之类的,然后就给韩城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我这家里是真的几乎家徒四壁啊……一根葱都没有……你就在家等我们吧!”

“嗯,好吧。但愿你能找得到葱在什么地方卖。”沈墨说完这句话之后,李进就笑笑的出门了。

距离沈墨说完这句话的两个半小时之后,沈墨终于忍不住咬牙看了看表。李进没回来,韩城和孟小川也没来。这李进到底是买什么东西去了?那么长时间了,什么水果蔬菜买不完呢?难道在超市里,他也能碰上杀人案?还是……他出什么事了?

就在沈墨越来越担心的时候,李进来电话了。

“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你买菜买到北极去了?那葱是现种的怎么着?”沈墨有些愠怒的问着李进。

“没有没有……你别担心啊,我也不知道这段路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故了,我已经在这里堵了好半天了,看起来像是不小的交通事故呢!就怕你等急了,这不是赶紧给你打电话嘛。”李进解释着说。

“哦……堵车啊。你看,我就说不能让你出门吧,你只要一出门,就肯定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沈墨也是越来越佩服李进这“死神”体质了,就算没有凶杀案找上它,都得撞死俩人应应景。

沈墨正说着,就听李进那边忽然一本正经的说了句:“诶?看起来不太对啊…有警察来了…”

“既然发生了交通事故,当然会有警察去啊!这有什么不对的?”沈墨觉得莫名其妙。

“不对,是老陈。”李进的语气越来越严肃了。

“老陈?他又不是交通队的……”老陈,陈爱民,沈墨是认识的,这个区专门负责刑事案件的一位老队长。脾气暴躁,古道热肠,正义感十足,想事情简单,有时候经常有好心,没好说。那性子,就像是韩城和孟小川的综合体。

在交通事故的现场,老陈的出现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李进干脆和沈墨商量了下说:“沈墨…你看…要不然,咱们明天再做饭吧?你现在出来找我,咱们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然后我请你到外面吃大餐!不带小川他们了!好不好?”

“……”

“好不好?”

“不好。李进,亏你问的出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先陪你去看车祸现场,然后再陪你去吃饭?你真是挺可以啊!你口味怎么比我这个法医还重?愿意看啊,你自己去看,我看死人看够了。”沈墨说完,毫不客气的挂了电话。

李进没办法,只好先自己下了车,往事故发生地走走。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真是普通交通事故,那他还是得想办法尽快赶回去才行。

远远的就看见了警戒线,一辆大客车和一辆出租车迎面相撞。表面看起来,是出租车高速逆行造成的重大车祸。不过事故带拖了很长,在撞上大客车的之前或同时,这辆疯狂的出租车可能还撞到了走路的和骑车的路人。

这种路上逆行?不想活了吗?不会是自杀吧?最近自杀手法都流行那么狠,那么惨烈的吗?这是要拉上了多少人陪葬?

老陈在警戒线里正在和交通警交涉,不知道一场交通事故为什么要找来负责刑侦工作的老队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杀人魔

李进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还没想进去掺和这件事。可老陈那边正焦急的在说着什么,忽然一回头,就发现了人群里的李进。

老陈的表情刚开始很惊诧,当时就愣住了。之后竟然还揉了揉眼睛,好像是在判断自己有没有眼花。旁边的交通警关心的问老陈怎么了,老陈表情怪异的摆摆手,然后就朝着李进走过来了。

几名交通警不明所以,就和老陈一起走过来了。

李进也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有些僵硬的冲老陈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老陈走到了李进的面前,就像是看一个什么外星来客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最后才问道:“李进啊,你不是日日夜夜几乎都在警队吗?听说你最近可是有的忙,到哪儿哪儿死人。这……和你有没有关系?”

听着老陈这满是揶揄的话语,李进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老陈,您看您,一个马克思思想的老队长了,别张嘴闭嘴就神啊鬼啊的灵异事件。子不语怪力乱神啊。我就是买菜路过,在这儿堵了半天了。刚看见了你,就想过来看看怎么了……”李进刚和自己老师在一起实习的时候,就认识了老陈。虽然脾气不好,不太会聊天,但他是个好警察。故而,李进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

“我这个队长,和你这个市局刑警队的队长可没法比啊!不过……还真邪门儿诶,你买菜都能遇上凶杀案?!”老陈瞪大了眼睛。

“……凶杀案?不是车祸吗?”李进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顿时觉得这么半天的堵车没白堵!

“嗯…现在还不好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法医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得先处理好这片现场,恢复交通才行。”老陈有些着急的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交通状况。

旁边的两个交警也说:“这惨烈的交通事故没少见,被削掉了脸的我们也听说过。可是这脸变成这样的……实在是闻所未闻。没办法,只能通知陈队长了。至少,得看看这个交通事故是不是有他杀的可能啊。”

“脸?”李进听的有些迷糊,不知道车祸现场里到底有哪具尸体是能让见多识广的交通事故警察如此匪夷所思的。

“老陈,我想过去看看。”李进很客气的向老陈请求着。

老陈诧异的看了李进一眼说:“你小子怎么那么客气?这案发现场几乎就是你家啊,还用问我?快去吧,等交通恢复了,好好检查检查死者。这次交通事故,群死群伤的,不好弄啊。你要是能帮我解决,那当然更好了!不服老不行,脑子没你们转的那么快了!”

“您太谦虚了,好,那你们先忙着,我过去看看。”李进说完,就奔着那辆已经看不出模样的出租车去了。

走的越近,越是能看清楚现场的惨烈情况。车子附近全部都是破碎的玻璃,车上的残片,以及人的血液和组织液甚至是脑浆。这确实是一场重大车祸,可是这车祸来的却有些令人莫名其妙。

首先,一个能做出租车司机的人,理应不太会成为马路杀手才是。而且能上路面的司机,不会连顺行逆行都不知道吧?这辆出租车为什么要逆行驾驶,又为什么要超速逆行驾驶呢?

而且大客车的速度也并没有超速太多,出租车是不可能看不见那么大的目标的。除非,出租车就是奔着大客车去的。那司机是想自己死?还是想让大客车上的某个人死?不自觉的,李进就开始把事情往刑事案件上想了。

还有,那交警刚才说的脸,又是什么意思呢?

李进怀着强烈的好奇心,靠近了那辆事故出租车。整辆车的前半部分都已经看不见了,损毁非常严重。司机被卡在驾驶室,早就断气了。

现场周围一片狼藉,目测这辆车同时还撞到了五六名路人,伤亡情况尚不可知。

大客车里的伤亡也比想象的严重,被撞出车外的伤者还不知道情况如何,破碎的车窗上和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

李进走到出租车驾驶室外,看了一眼里面的司机,微微一怔。

然后,他就拿出了手机,果断拨通了沈墨的电话。

“沈墨。”

电话那头不知道正在忙什么的沈墨,声音有些不耐烦的说:“又怎么了?你回不来了是不是?我是不是应该派辆直升机去接你啊?你怎么买个菜都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车祸还没处理完啊?”

李进没有在意沈墨的抱怨,而是很认真的对沈墨说:“沈墨,我觉得这里有个尸体你应该过来看一下……”

沈墨拿着手机翻了个白眼问:“警察没法医吗?交通队和刑警队是不是都快倒闭了?”

“可我只相信你。”

“……”这一句话,顿时让沈墨无话可说。想了想,沈墨也只好说道:“把地址发过来吧,我这就到。”

李进笑了,没再多说,挂了电话就把自己的地址给沈墨发了过去,之后,他就开始审视这个古怪的肇事者尸体。

李进记得沈墨说过,在交通事故伤亡中,驾驶员自身伤亡者占总数的百分之六左右。

听起来不高,可是一旦驾驶员死亡,普遍都是惨烈的车祸。就像现在这样,方向盘损伤致使驾驶员肢体离断,整个人被切成了两截。而他的脸,也被车前部挤压进来的部分削掉了。

可令人想不明白的是,那张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模样的脸上,嘴竟然被缝了起来。

虽然面部损伤十分严重,但是肌肉组织上挂着一排密密的缝线,却异常清晰。这大概就是那些交警十分诧异死者脸的原因了。

没有哪个手术是需要把嘴缝起来的,而且,这种缝合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粗糙不专业。

那如果死者不是因为正常的医疗造成这种情况,就意味着他是被人把嘴缝起来的。

可是他的车上并没有其他人,这个司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难怪,交通队会通知刑警前来检查。

在警察们维持秩序的时候,沈墨已经赶来了。他先和老陈打了招呼,然后就找到了李进。

李进指了指出租车里已经死亡的驾驶员说:“看看,这张嘴是个什么情况?出租车逆行致使一连串的惨烈车祸,可是这位司机的遭遇似乎也很不平常。他现在已经被撞成了这个样子,不太好辨别他是不是有死前致命伤。”

这一刻的沈墨,没有了埋怨和不满,而是和李进一样,仔细的观察着死者,并帮着老陈他们的法医们想办法将死者抬出来。

这个死者非常关键,他是这场重大交通事故的中心人物。

由于路面交通堵塞很严重,老陈建议他们一起回警局为死者做尸检。李进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只是看了看沈墨,见沈墨没有反驳的意思,便答应了下来。

当尸体的所有部分都被捡齐了带出去之后,李进和沈墨就一左一右的开始检查起了这辆车。

“年检,交强险,环保每个贴都很合格,并且验车的时间并不长。我不觉得这个人有冲动报复社会的自杀行为。”李进先是看了看那破碎的挡风玻璃说。

沈墨探着头看向车内说:“这里面有水杯,面包,还有颈椎枕,证明司机本人确实是个专业的出租车司机,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上,所以才会给自己准备这些。同样,能为自己细心准备这些的司机,应该不会做出那种极端行为。”

李进带上手套将手臂伸入到副驾驶位置下的储物盒,虽然已经严重扭曲了,但是还能从里面看到几张纸。

李进拿出来看了看,发现都是高速费之类的凭证,还有停车收据等等。李进拿着那叠被小夹子夹好的纸条,对沈墨说:“这个死者是个细致的人,他所有和车有关系的凭证或收据之类都仔仔细细的夹好了放在储物盒里了。我觉得,他也不像是一个会经常交通违规的人。那他为什么会高速逆行呢?”

“也许濒死,即将丧失意识了。”沈墨推测着说。

这时候,老陈走过来了。他对李进和沈墨问道:“那些尸体会一起运走,你们还去看看那辆车吗?”

李进说:“不用了,具体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交通队查的比我们专业。我们的重点是这辆车和这个死者,我觉得这场事故不一般。他的嘴被缝起来这件事的背后很有可能隐藏着一个杀人魔。”

“你这……张嘴就杀人魔,市局果然和我们的工作有区别啊?那……咱们回警队说?”老陈说着,就为李进他们开了道,准备回去仔细研究这场诡异的交通事故。

不耽误时间,大家一起离开了现场。

回到了警队,进入了法医室,李进和沈墨一致要求从出租车司机开始检查。

老陈也跟了进来,外加分局的重案成员和法医。大家都挤在法医室,准备听听看这个造成重大车祸的司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脖子里的笔

沈墨穿戴整齐之后,就站在解剖床旁边,一边指点着死者的伤口,一边开口说道:“驾驶员伤亡的部位比例,头部损伤占329%,面部损伤占288%,上下肢体损伤占226%,胸腹部损伤占102%,其他伤害占55%。我们这位肇事死者看起来所受伤的部位完全符合比例,这证明他在开车的时候,确实还是活着的,没有临时掉包的可能性。驾驶室空间小,部件多,前有挡风玻璃,方向盘,和各种仪表盘,下有油门,刹车制动踏板及离合踏板,左有车门,后有靠背座椅,右有变速器操纵杆等。一旦发生事故,这些部件都将会对司机造成重大损伤。所以……我们看见的这位司机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老陈在一旁听着沈墨专业的分析,忍不住插了句说道:“大法医,你可别再说下去了。你再这样分析下去,我们以后开车都有阴影了。开车时候真的不觉得,原来身边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是致命的东西啊。”

“哈,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不是谁都会高速逆行在公路上的。”沈墨淡定的说着,老陈想想也对。这才是这场车祸的根本原因。

沈墨轻轻的转动着死者那几乎已经离断的颈部,看了看说:“颈部有挥鞭样损伤,就是车在碰撞的时候,司机由于行驶过程中突然加速或减速,头部也跟着急剧的加速或减速,致颈椎过度伸屈的损伤。发际线附近有挫裂创,我也看过挡风玻璃了,有蜘蛛网状破裂的小碎块。这是因为在无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的情况下,车辆发生撞击,司机已脚为轴心,臀/部抬起,身体前倾,头部直接撞向了挡风玻璃造成的。玻璃的碎片又造成了颜面部,颈部,前胸刺创和划创。皮肤创口较小,密集,方向一致。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的血肉模糊。不过这已经不错了,像这场车祸的强大碰撞力,他的头应该会被撞出挡风玻璃,在头部形成切割状创口,切断胸锁乳突肌,颈总动脉,颈内静脉等等。”

被沈墨这么一说,就感觉好像是这个司机现在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已经走了大运似的。按照他说的那种情况,这个司机就不是断成两截了,而是连头都保不住了。

这时一个小警察很不理解问道:“这个司机是不是醉酒驾驶啊?不用安全带,还高速逆行?”

沈墨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说:“不会,我闻不到酒精的味道。如果说活人,可能还好隐藏一些。可死人,尤其是这种支离破碎的死人,胃部内容物有什么,一下子就能闻出来。他没喝酒,他很正常。”

老陈这时接道:“是啊,刚才有交通队的同志告诉我了,这个人叫赵强,44岁,是个老司机了。没有肇事记录,没有违规记录,驾驶记录保持的相当完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保持了一辈子记录的老司机,一出事竟然就出了那么大的事。”

“也许他也不想出事。”李进随口说了一句,便又对沈墨问道:“他还有其他伤吗?除了车祸所造成的伤。”

沈墨此刻一直专注的在盯着死者的颈部,这会儿也不理李进,而是找法医要了一把合适的家伙,看起来像是要从死者的脖子里夹出什么东西。

“他……他脖子里有东西??”老陈有些激动。

沈墨专注的忙着手里活儿,并对老陈回道:“还不好说,我就是觉得这个小洞有点儿怪。驾驶室内没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种类型的损伤,我看这个小洞有点儿像是刺创,但是边缘平滑,是个整齐的圆孔状……”

老陈听的很着急,因为他并不能理解沈墨口中的那一连串专业语言。暴躁的脾气已经有些要控制不住了。

“总不会脖子里藏着刀片吧?那他是怎么开车的?他的车里可没有其他人啊。”老陈和警察们开始迫不及待的分析着。

终于,沈墨小心翼翼的用镊子从死者的颈部深处夹出来了一样东西。

那看起来……像是一截笔。

“笔??他不但嘴被缝上了,脖子里还插着一截笔??”老陈瞪大了眼睛,显得无法置信。那表情似乎都开始怀疑,这车祸到底是人为的还是鬼干的?这种情况下,这个司机还能活着开车?怎么可能呢。

可沈墨却凝视着这截笔说:“紧急气管插管是心肺复苏或急危重症患者抢救过程中的重要措施。蒙对了位置,碰巧的话,脖子里插一只笔管不但不会死,反而还能帮助呼吸。”

“这,这是不是说明杀人凶手是一个有医学知识的人?”有个警察在一旁插嘴问道。

李进直接接话说:“这也不一定,沈墨既然说了蒙对了,碰巧了,那可能这支笔插在死者的气管里并不是存心之举。也许……凶手只是想杀人而已,以为将一只笔扎进人的颈部,那人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却碰巧扎错了位置,没有令被害人马上死去。”

沈墨将那一截笔管放在盘子里,然后说:“我觉得,这笔之所以断了,应该是死者自己造成的。他逃脱之后想拔下脖子上的笔,却在慌乱之中弄断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正因为这一系列原因,才使他失去了方向开进了逆行道路里。”

“那为什么不减速求救?”老陈不理解。如果遇到了危险,一个劲儿的跑也没什么意义啊,更何况他还身负重伤。理应停下车求救才对。

可李进却说:“人的求生本能,没有那么多本应该。他也许是在最后的紧急关头逃脱了凶手的,那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直到他感觉完全摆脱了凶手,进入了安全地带才能停下来。在这过程中,他的伤势影响了意识,几度意识模糊之后,油门都能当刹车踩了。你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清醒理智的选择?”

老陈无言以对,这事换做是谁,可能都不见得做的多么好。之所以旁观者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因为没人能知道这个司机到底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的嘴被缝上了,颈部被扎入异物,或者还有一些其他还未检验出的伤。确实如李进所说,很难指望一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理智和冷静了。

沈墨伸出双手,轻轻按了按死者的胸口位置,继续很专业的说:“由于强烈的撞击而导致的紧急制动,未带安全带的他,身体前倾,座位随着惯性前移,车头因碰撞变形,而发动机和方向盘后移,将死者完全挤在了方向盘和座位之间。胸部表皮弧形剥落,与方向盘形状一致。胸骨横断骨折,胸廓变形,心,肺,主动脉挫伤破裂。”

听一位法医十分冷静的讲述死者的情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仅是要面对心理上的承受压力,还要控制住自己情不自禁的胡思乱想。

每年在公路上因为车祸死亡的人数高于十万人,而只要是正常生活的人,每天又都必须要出行。即便不是司机,也会是乘客或行人,而只要是在路面上,危险的几率就哪个也不低。

老陈一直尽可能的不去看死者的惨状,这会儿背对着解剖台,背着手着急的说:“沈教授啊,这个肇事司机死的确实惨,可那些因他而死的路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旁边那间屋子还有两个开了花刀的,你一会儿是不是也抽空一起看看?”

“陈老,这又不是枪击案,爆炸案,死者还能开了花吗……”一个小警察在一旁纠正着老陈。

沈墨接话说:“这倒是没什么,很容易的。且不说碾压伤,就连保险杠伤都能致使伤者呈剥皮状皮肉分离。这场事故那么大,伤亡情况可想而知。”

说着,沈墨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法医问道:“对了,请问,我在车祸现场还看见了一个肺,捡回来了么?”

沈墨淡定的状态,就好像他说的是今天丢了的一根葱一样。

旁边的人听着可都很不舒服。那个法医也挺专业,连连点头说着:“捡回来了,捡回来了,是行人死者的。被撞的已经不成样子了,肺叶从颈部创口挤出去的,甩了好远呢……那附近地面上能捡回来的人体组织我们已经尽可能都捡干净并且物归原主了。”

“哦,那就好。这具尸体就由你们做细致解剖吧。挤压伤和锐器伤的区别你们都很清楚,现在咱们也算是态度一致,都怀疑这个人在出事之前就已经出事了。所以,好好检查下车祸以外的致命伤吧。”沈墨交代着工作内容,那几个法医也开始准备动手干活儿了。

看到沈墨准备往外走,李进就问:“这个关键人物,你不亲自来?”李进觉得,这么重要的任务,当然要沈墨做才放心。虽然说这个案子不是他们的,可既然打算帮忙了,当然就得查彻底才行。说句不太好听的,从刚刚很多情况可以看出来,这些法医们肯定是没有沈墨那么厉害。已经都动手了,为什么不干脆做到底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已经死了

沈墨一边往外走,一边凑近李进的耳朵,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能把人弄成这个样子的当然是车祸,不过主要的还是那支扎进了死者颈部的笔。这个可怜的人从腹腔开始肢体离断,内脏都烂了,要判别车祸之前还有没有其他伤势很麻烦,也很浪费时间。这些法医都是警队的法医,又不是实习生。只要说明现在怀疑他杀,他们自然会仔仔细细检查清楚的。我觉得,现在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其他死者,然后为那个真正的肇事凶手做侧写才对。如果真像你说的是个杀人魔,你就不担心他会马上再次行动么?”

李进有些吃惊的看了沈墨一眼,总觉得沈墨这一次的办案节奏十分快。

沈墨领会到了李进的困惑,便说道:“怎么了,是不是不是自己的案子,或者说,不是和暗河冥王有关的案子,你就没什么动力啊?你很需要卡戎亲自出来再留几个签名吗?这可还真是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啊……”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火冒三丈,马上要原地爆炸。那辆大客车里也有伤亡,不知道会不会比路人和肇事司机情况好一些。”李进很担忧的说。

“大客车里面的情况或许从表面上看起来是比外面好一些,因为车内空间大,致伤物体不聚集。可是,颅骨和其他部位的骨折,脑和内脏器官的损伤却十分严重。这种伤势,照样会要人命。机动车其实就是一台带着发动机的老虎,伴虎而行,危险确实是很大。况且,人类的躯体还是如此的脆弱。”沈墨说话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来到另一间解剖室了。

这里面是这场车祸的其他死者,听说还有两个重伤在医院抢救,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

看了看同样惨烈的几具尸体,沈墨问李进:“你还记得现场撞击中心区么?”

“嗯,你说。”

“这个死者就是第一个被撞的人,可是车却是在离他有段距离之后才又撞上大客车的。尸体附近没有刹车制动的痕迹,受害者皮肤上还留有轮胎凹面花纹印迹以及中空皮下出血的轮胎印迹。死者在被碾压破裂的时候,轮胎胎面上沾满了人体的血液和组织,并且随着车轮滚动沾染到车轮离去的路面上。那个肺叶,就是他的。”沈墨指着死状最惨的一个死者说。

“不刹车碾压?”

“是的。”

“如果司机不是故意杀人的话……”李进犹豫着。

“那就是他在撞上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沈墨接下了剩下的半句话。

“事情和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个肇事者,才是第一个被害人。”李进转过头对老陈说。

“这……这是最坏的结论了吗?”老陈有些头疼,这明明是一场惨烈的交通事故,没想到最后还是在李进的“衰运”影响下变成了刑事案件。

更没想到,李进看到老陈这副无奈的样子,仍毫不同情的摇了摇头说:“不,这不是最坏的结论。最坏的结果,是你不久就会找到第二具被缝上了嘴的死者。车祸,只是巧合。你真正要找的,是那个喜欢安静的杀人魔。”

“喜欢安静?”老陈瞪大了眼睛。倒是知道,李进的能力,一向都是负责大案。他负责的案件和罪犯,也都不是普通的杀人犯。他们要么就是有自己独特的杀人手法,要么就是有自己创造出的恐怖杀人特征。比如现在李进说的需要安静,就是一个特征。

李进解释着说:“杀人犯只是杀人犯,目的只有杀人那么简单。大多数还都是冲动而行,事发后多半都会后悔。而杀人魔就不一样了,他们要在杀人的同时传达一种很强的自我观念。冷静,理智,丝毫没有悔恨和愧疚,反而还会更加兴奋和渴望下一次的过程。比如杀了出租车司机的这个人,缝上被害人的嘴,百分之七十的目的是为了让被害人保持安静,沉默,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是让被害人保守秘密,或者是一些没有意义的虐杀。从我现在分析的情况来看,这个杀人魔想要的就是安静。因为一个老出租车司机应该不会背负了什么重大到要命的秘密。”

老陈一听也着急了,马上追问道:“那他下一个要杀的人是不是仍然是出租车司机??如果是的话,我们得马上通知交通队,让那些司机们多加小心啊!”

李进想了下,回道:“我觉得不一定,他的杀人手法明显,那杀人目标就不一定很固定。还是那句话,不要被这场重大的车祸迷惑了。凶手可能自己也没想到能造成那么大的一场车祸。这都是他预料之外的事情。我认为在车祸之后清理现场的那段时间里,围观的人群当中应该就有凶手。他的心情是惊讶的,好奇的,就好像是收获了某种意外惊喜一样。他只杀了一个人而已,却连带着造成了一场群死群伤的事故。他的内心不平静,很激动,很兴奋,所以……很容易快速寻找下一杀害目标。”

“那就是……我们根本就防不胜防咯?无法预防阻止他再次杀人吗”老陈满脸的焦急和愤怒。

可李进却点点头说:“基本可以这么说吧。您现在最好尽快带上人去准备准备,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罪犯的侧写,之后情况也许会稍微好一些。”

老陈一手拍着脑门儿,一边长吁短叹的说:“我的天啊,我差点儿忘了!今天我们这里,不但有市局刑警队最厉害的法医,还有一个最厉害的队长,并且两个人都擅长犯罪侧写!这把我惭愧的啊,恨不得找个豆腐撞死算了。”

老陈随口玩笑的话,沈墨却一本正经的在一旁提醒道:“用豆腐撞死这件事,其实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只不过需要特定条件。条件就是要达到每秒340米的速度。但是豆腐如果以这种速度高速运动的话,半路就变成美味的豆浆了。所以正确的方法是,人自己要以每秒340米的速度主动一头撞到豆腐上,那样就能成功了。嗯……”沈墨忽然不说了,可所有人都觉得,其实他还应该说一句,只能帮你到这了……

“……”老陈看着沈墨的眼神充满了怨念:“沈教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还真给我指明了一条死路啊?”

“开个玩笑,您多包涵。去准备一下叫上这个案子所有的办案人员吧,我觉得,李进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布侧写了。”

沈墨说着,看向了李进。他很熟悉李进的这种表情,那眼神中充满了笃定和自信。不能说短短这么点儿时间他就已经知道罪犯是谁了,但是侧写范围他肯定是已经心中有数了。

老陈看李进没有说话,就转身去准备自己的重案小组了。在他的印象中,只要李进大概给了侧写,那离破案就已经很快了。

等老陈走后,李进才有些忧心的对沈墨说:“这个案子,恐怕结果不会很好。”

沈墨听后笑道:“李进,你知道吗,在你的心里,已经不知不觉的将杀人魔划分为了两类。一种是单纯的恶,一种是可悲的恶。细致说起来,两大类当中又各自再分两类。主动杀人的,和被动杀人的。有一些人,本不是恶人,但是因为环境因素,经历影响,甚至是心理,病理的原因,才走上了所谓杀人魔这条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一类的。”

李进低着头,笑的很欣慰。这就是他离不开沈墨的原因,没有任何人能比他们之间更加互相了解。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李进和沈墨就来到了装备好的办公室。大家都已经坐好等他们了。

李进也不浪费时间,坐下之后直接就表示,这个重大交通事故背后是隐藏着一个凶手的。车祸本身就是车祸,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地方。

因为还有交通队的人在等消息,所以李进先把这个情况说明。并且告诉了他们,在撞到第一个人的时候,司机就已经死了。

有人问李进这种可能性真的存在吗?尤其是交通队的人,他们好像有些无法接受如此重大的一场交通事故竟然是一个“死人”肇事的。

看出了他们的疑惑,沈墨解释道:“第一个行人身上有无刹车碾压伤,车速没有停,没有方向,高速加上惯性使它即使在撞到了人之后仍然飞快向前。直到撞上了大客车之后,这才被迫停了下来。司机的脖子里插着半截笔管,嘴巴被人用棉线缝了起来。如李进所说,在车祸发生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李进接道:“死者脖子里的笔我已经看过了,是考试专用笔。你们应该知道的吧?”

众人恍然大悟的看着李进,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那个人你们所说的可怕杀人魔,难道会是个学生…?”

第一百三十八章 角色互换

“对,学生。按时间算,应该是高考之后的学生。而且小学生和中学生想要如此理性的制服被害人并缝合嘴唇,有点儿不切实际。从那支笔来判断,也是高考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我们现在要找的人,是一个身高175到180之间,体型适中,长相老成,闷闷不乐,而且还有可能带着近视眼镜的高考毕业生。也许,他落榜了,也许,他的成绩和他预想的出现了偏差。总之,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高考成绩是他爆发的导火索。一般初次杀人的人,都不会在爆发点杀人。而是要经历一小段时间的沉寂,隐忍,纠结,挣扎。最后,外界因素的稍微刺激,都能让这颗隐忍多时的炸弹爆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二十四小时之内,一定会出现第二具嘴部缝合的尸体。所以你们要快,要用最快速度争取救下第二个被害人。”

“李队长?那个,我想问问,凶手为什么要缝上被害人的嘴?还有,他下次还是会用笔来杀人吗?我总觉得这种东西……不专业的话,杀死人的几率很小。”一名警员诚惶诚恐的问道。

李进很认真的解释着说:“他用笔杀人,可能只是因为当时手边最合适的凶器只有笔。他下一次作案会用什么,现在还不能确定,不排除更换凶器的可能。随着这场大车祸的刺激,他应该更加喜欢上了有人死去的感觉。之前,也许还需要某种刺激他才会冲动杀人,但是现在,他不再需要什么强烈刺激了。他缝上被害人的嘴,是因为他想要安静,沉默。所以你们现在要尽快找到这个可怕的沉默恶魔。”

老陈知道,这一次事情可能会很严重,孩子犯案,始终都是他心头的“大忌”。凶手人群范围的特殊,决定了这个案子本身的特殊性。

如今这个世界,似乎变得很奇怪,少年犯罪不但不少,反而都还更加的别出心裁,凶狠无比。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原本可能成为国之栋梁的学生们,犯下一桩桩震惊全国的大案,老陈也开始渐渐感觉到了这个案子以及背后影响的严重程度。

于是他把自己手底下的人全部都散了出去,按照李进说的那种方式,去各个学校寻找符合李进侧写的学生。尽可能的,去避免再一次伤亡。

李进还说,这个年轻人极有可能是那种成绩很稳定,很好的学生。老陈不太理解,为什么犯大错的竟然往往会是一些“好孩子”?而那些平时在老师和家长眼睛里的“坏孩子”们,反而不会出什么大事。充其量也就是早个恋,打个架,极少数会真的出什么大格。

对于这种现象,李进也是有他自己的理解。

“你们眼中的坏孩子,淘气,叛逆,心性不定,不听话,不好好学习。但是这所有毛病也同时造成了另一些现象,比如,他们的玩心重,压力小,没有犯罪头脑,对本身成绩或者别人眼中,口中的评价和认可持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这种情况下,虽然很难有特别高的学业成就,但是这种人也绝对不会在每年跳楼自杀的学生当中。

相反,那些成绩优异的,为人榜样的,老师和家长给予期望都特别高的,反而会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因为他们从小就被教导必须要刻苦努力,必须要拿第一,必须光耀门楣,甚至还有一些家长会动用暴力或冷暴力的方式来处罚这类孩子的偶尔失误。可想而知,他们年轻的心灵将会遭受多大的压力和打击。

说实话,我认为,在年轻的学生时期,正常心理发展状况本应该就是贪玩,简单,一点点调皮,一点点不知天高地厚。这些毛病全都没有的话,那就是成年人了,就不是孩子了。在一生中本该最无惧无畏,轻松快乐的阶段,承受过多的压力,恐惧和包袱,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健康。所以才会造成了那么多看似不是坏孩子的孩子,走上了各种各样的绝路。”

李进很平淡的说着,不过眼神中的光芒是冷的。这种案件的发生,也同样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沈墨在一旁淡淡的接了句:“每年的高考季,考试季,在我们看来都是一个新的自杀季。每年因为这个原因自杀的学生在两千人以上,因为落榜而从此堕落最后走上犯罪道路的人数比这个数字还要庞大的多。多到你想不到,不敢想,没法信。”

老陈对李进和沈墨的言论表现的相当吃惊,因为他自己也有孩子,他身边也有很多的孩子正在努力学习实现梦想。他一直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一直觉得学生时代是没有任何苦恼可言的。却没想到,真拿出这种数据出来摆一摆,竟是如此的惊人。

李进这时拿了一支手边的笔,轻巧的转了几下,然后看着指尖的笔说:“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的话……我或许也就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缝上被害人的嘴了……”

沈墨眼睛一亮说:“我想我也知道了!”

老陈看了看李进,又看了看沈墨,最后木然的摇着头说:“可我不知道……”

李进放下笔,有些兴奋的看着老陈说:“你上学的时候,每次考完试最怕什么?”

老陈想了想这个距离现在年代久远的问题,然后回道:“怕……考不好吧?”

“是你自己本身就很恐惧成绩的问题么?”李进问。

老陈回道:“那当然不是!谁会被自己的成绩吓死?当然是外界的压力啊!怕家长问,怕同学问,怕亲朋好友问,总之各种追问,烦都烦死了。考得好还好,如果自己知道考砸了,那每一次被问这种问题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啊…”

老陈刚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李进和沈墨,然后很震惊的说:“是…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李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换了个方式说:“来,我们做个假设啊,我们要找的这个凶手就是一个高考学子。他平时成绩稳定良好,家里的教育非常严格,父母老师或者身边的其他人给的各种压力特别大。

前两个月高考了,他由于精神高度紧张或一些其他的原因而没有考好,在成绩出来之后,更是得到了一波又一波的质问,辱骂,责备等等。此时,他的内心是痛苦的。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考好,也痛恨这些不留余地责备他的人。日复一日,他的精神会变得越来越紧张脆弱。考试成绩的这个话题,就像老陈说的那样,变成了一根致命的刺。每次有人提起,就会将他刺的体无完肤。

刚开始还能耐心的容忍,容忍那些鄙视和闲言碎语,可是后来,他的耐心磨没了,他开始痛恨每一个问他成绩或者说风凉话的人。

在案子发生前,他也许又和父母有了一次激烈的争吵。情绪激动的他冲出家门,打了一辆出租车,漫无目的的想要自己冷静一下。

或许是他的装束很像个学生,那个出租车司机就这样闲聊到了高考成绩的话题。一个陌生人都如此关注这个问题,令他顿时心生反感。可能那个司机的话有点儿多,或者有些尖锐。本来完全没有问题的闲聊,刺激了这个心理压抑到极点的年轻人。于是,这个案件发生了。”

当李进把这个“假设”完整的说完之后,老陈的表情是很纠结的。

他既恨这个孩子为什么心智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又恨那些造成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人们。如果真的是李进说的这种情况,那这样的杀人犯诞生了应该归罪于谁呢?怪这个孩子的心里不健康?可他一定不是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怪父母的期望过高?可又有哪位父母不是望子成龙呢?怪老师和教育体系过于严苛或有不健全之处可是……毕竟正常的孩子多,变成这个样子的孩子少。

所以,李进的这个假设,是个可怕又可悲的假设。

老陈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的这样,那他下一个杀人的目标会选择哪种人?你看,那个司机就死的很冤,死在了聊天的话题上。也许是问了凶手的成绩,也许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是这都是因为他们之间先有了这个话题交集,才发生的后来的事情。那凶手现在飘荡在外面,会和什么人再有这种话题上的交集呢?是不是找出他下一个准备要杀害的人群,也比较容易抓住他?”

李进微微仰起头,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说:“嗯,说的有道理,可是他的下一步会是以什么样的人群为目标呢?”

李进在思考,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而沈墨这时提醒了李进一句说:“李进,你可以进行角色互换,找出凶手下一步行动规律。”

“角色互换?”李进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下一个要杀的

沈墨笑了笑说:“对啊,你不是很擅长分析罪犯的犯罪心理吗?跟他互换身份,假如你自己是他。你已经杀了一个人了,并且因此造成了一场很大的伤亡。你的心情从未有过这样的兴奋快感。那种释放,发泄,报复一切的快感。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你下一次动手会以什么人群作为杀害目标?”

老陈听的目瞪口呆,他实在是惊讶李进和沈墨两个人那种巧妙的逻辑推理能力。两个高智商的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李进稍稍想了下,然后喃喃的说道:“我会去找我认识的人。陌生人对于我来说并不算感兴趣,而且我的本质也不是那种病态的残杀狂。我积压在内心的愤怒早已忍无可忍,每一个让我承受过巨大痛苦压力的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在我耳边的每一句谩骂,每一句逼迫,每一句诋毁,都日日夜夜的萦绕在心间耳畔,折磨着我。如今既然体会到了宣泄的快感,那我必然要让那些曾经给予我压迫的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创造出了一个杀人魔,这就是代价。”

李进以凶手的角度和心理说出了这番话,沈墨马上就对老陈说道:“没错了,就是这样。他下一个要找的,是他认识的人,恨的人。”

“李进,真有你的啊!你能设身处地的站在变态杀人狂的角度去分析他的思路,真是让我这老家伙不得不佩服。”老陈忍不住赞扬了李进两句,这确实是这一次由李进帮忙破案给他们所有人带来的震撼。似乎和他们平时破案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并且,老陈也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做到。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警察,办案经验不少,寻找证据也有一套,但却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心理扭曲的杀人魔的思维逻辑和心理行为动向。

注定水火不容的正邪对立关系,怎么可能去分析到他们细致的心理感受呢?

夸完了李进,老陈又问:“那凶手熟悉的人会是谁?同学?老师?总不会是监考老师或者负责考试的老师吧…?这范围实在是有点儿大啊!”

就在他们商讨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又接到了报案消息。

一个高中女老师死在了校园后面的树林里,嘴被缝了起来,胸腹部有很多伤口。初步估计,凶手至少捅了她二十多刀。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确认死亡。

“……”老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脸震惊。没想到他们刚刚找到了凶手杀人的动向,凶案就已经发生了。

果不其然如李进所说的那样,那个孩子已经彻底疯了。他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和底线了,一心只想宣泄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愤。

李进看到了老陈那副震惊和挫败的表情,拍了拍他说:“您还好吧?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他的行动是有目标和充分准备的,可我们却毫无头绪。如果再不尽快,很快就会有第三具尸体出现的。”

被李进这样一提醒,老陈也顾不得此刻心中复杂的情绪了,连忙跟着李进一起跑了出去。

来到了案发地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

据说这个老师今天有任务需要加班,下班的时间比较晚。学校的园林工人路过树林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慌忙逃跑的背影,他本以为是学校里哪对小年轻在做越轨行为呢,就想着进树林把他们抓出来警告一下。

可是没想到,他进树林之后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女老师的尸体。他马上拨打了急救电话,奇怪的是,当时这个女老师好像已经死透了,身体都有些凉了,并不是刚刚才死的。

李进他们听着这些零碎的消息,不禁开始想一个问题:园林工人在看到那个慌乱逃跑的背影之后,马上就进入树林了。那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凶手刚杀完人逃跑,被害人就算没救了,也不应该是“死透了”的状态。那证明……凶手在杀完人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尸体旁边呆了一段时间…?这是什么目的呢?

“他是先杀人,后缝嘴的。等被害人死了之后,他才开始那仪式一般的缝嘴行为。为了这个行为,他不惜逗留案发现场,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李进皱着眉头说着。因为这种情况证明了凶手的变态心理已经非常严重了。他执着于这种仪式,来表达自我情绪。

然而在老陈看来,现在并不是分析罪犯心理的时候。那个凶手是先杀人,还是先缝嘴,根本就无所谓了。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这个老师管理的学生当中,哪个符合侧写。弄清楚了凶手的身份,也好马上实施尾追抓捕。抓住了他,就不怕他再害人了。

所以老陈现在做的是开始调查这名被害老师的资料情况,打算从她的学生中找出凶手的真实身份。

而李进和沈墨,则是在分析凶手此刻的心理状况。只有知道了他现在想的是什么,才能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分头行动之后,案情进展的倒是很快。老陈那边马上就锁定了一位和李进描述十分相符的嫌疑人。他是死者班上成绩非常好的一名学生,名叫张子路。

此人身高178,高度近视,戴着眼镜。平时沉默寡言,没有朋友,很少和人交谈。最多的时间就是在看书,复习,做题。

大家都称他为“可怜的学霸”,因为他没有任何私人娱乐空间,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在高考前夕,他甚至因为天气炎热,不肯休息,劳累过度而两次晕厥。这些种种状况,无不印证了李进的侧写。老陈不需要请教李进就可以断定,犯罪嫌疑人就是这个叫做张子路的刻苦学生。

说起这个张子路和死者的关系,就更令人生疑了。在所有旁观者的眼里,都觉得死去的这个女老师非常不喜欢张子路。她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处罚他,甚至还有过不太严重的体罚。究问起原因,这些学校的工作人员都说不太清楚。

有个校工对老陈说:“这谁都有自己看着不顺眼的人呀。老师也是人,她也有喜欢的学生和不喜欢的学生。你看,那有好多情况都是这样,一个学习不怎么样的孩子吧,他偏得老师喜爱。那个刻苦努力的吧,还真就不一定受宠。这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老陈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质问道:“为人师表怎么可以凭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偏爱哪个孩子呢??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学生,绝对不应该厚此薄彼。”

那校工看着老陈一本正经的样子,嗤之以鼻的笑了下说:“您这套理论,还是拿到公安局说去吧。在学校里,可没有您了这么多规矩。哎,反正现在人也死了,多说无益。你们忙吧,我也该下班了。”说完。校工就摇摇头离开了。

老陈心中有很大的疑惑,他决定明天一定要找这所学校的学生问清楚,这个女老师到底为什么讨厌张子路。

这边李进和沈墨的分析也有了进展,不过情况却很不乐观。他们认为,这个学生已经到了主动实施报复的阶段了。下一个他要杀的,也许将会是他的父母。

老陈听到李进这么说,顿时瞪大了眼说:“反了他了!杀父母?”老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激动愤慨的情绪了,很难想象一个重点学校的高中毕业生,竟然会因为考试成绩这点小事而弑父。

李进解释着说:“还是那句老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孩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是一天造成的。您还是赶快去安排人找到他家住址吧,如果能确定了凶手就是张子路,那务必要二十四小时保护他的父母。他一定会把最大的仇恨留到最后释放,先是陌生人,然后是老师,最后就是父母。这些在他眼中曾经逼迫过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知道了。”老陈的表情很严肃,马上开始部署警力前往张子路的家中。

李进和沈墨也没有离开,这个案子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他们俩也不可能现在回家吃饭聚会休息,明天正常上班。与其一夜辗转难眠,倒不如干脆跟着老陈,看看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的情况。

警方很快就确定了张子路的家庭住址,几辆警车疾速地开往目的地,希望悲剧还没有发生。

可是当他们到达张子路家的时候,却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为了排除屋内的人已经遇害的可能,老陈命人强行打开了门,进入到了房间内部。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时间,张子路的家中竟然没有人。

也许是因为警灯和警笛的缘故,周围的邻居都醒了,并且都出来看热闹。

老陈随便找了两个人问了下张子路父母的去向,而两个邻居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说他们去邻城走亲戚去了。

“去亲戚家了?那他们的儿子呢?”老陈问。

邻居们摇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有几天没见到了。”

第一百四十章 稳定情绪

“他们都不管自己的儿子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探亲访友?”老陈表示相当的惊讶。

可邻居们却习以为常的说:“他们家那儿子天生就是个状元的命,不可能会惹是生非的!我们天天看着那孩子进进出出的,还能不知道吗?那个孩子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有时候看着也觉得怪可怜的,毕竟还小呀,天天被管束的很严,只许学习,不许出去玩儿。不过看看人家孩子这成绩,啧啧……这种教育方式没准儿也是很可取的嘛!”

这些话,让老陈更加肯定了张子路就是凶手的这个事实。看看这些邻居们的反应就能知道了,那个孩子平日里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难怪李进会说,张子路能走到杀人这一步,心理扭曲是有一个漫长过程的。他的父母明明陪伴了这个过程,却没有及时发现疏导,反而还变本加厉的促进他心理扭曲的速度。最后酿成这样的惨剧,旁人竟然都无法相信。

“谁知道他家亲戚的地址?!”老陈对着人群高声问道。不过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猜测着这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的说,这家的父亲可能在外面干坏事儿被抓了,也有人说,这家的母亲的才有可能会出事儿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可就是没有人猜测是张子路出事了。

李进这时拉过老陈说:“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邻居们怎么可能知道亲戚的住址。我已经给我队里的一个同志打电话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没有辜负李进的期望,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孟小川就发来了几个地址。分别是张子路父亲和母亲两家全部亲戚的家庭成员情况和现居住地址。

这种地址越是多,就越是浪费警方的时间。

就在老陈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李进冷静的看着信息说:“别着急,别着急。我们先过滤一下这些亲戚。首先,这些关系远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要抛除在外。现在也不是逢年过节,串亲戚不分远近。平日里还能常来往的,一定是近亲。”李进说着,就选定了三个近亲。张子路的姑姑,舅舅,还有姨妈。

然后李进继续分析道:“这三个之中,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张子路的姨妈家。你们可以想想,张子路的父母已经走了几天了,证明他们是住在亲戚家了。他这个舅舅至今单身未婚,张子路的父母不可能这样住在人家吧?张子路的姑姑住的这个地方我知道,是邻城的一个小筒子楼,一家四口挤在那地方已经很狭窄了,张子路的父母总不会还一起挤进去吧?最后,就只剩下这个住在邻城市郊,房屋充足宽敞,家庭情况也比较合适的这个姨妈家了。”

老陈就像是看着救星一样的看着李进说:“李进,有你在,我估计我能多活十年!走,出发!”

李进和沈墨上了老陈的车,一路直奔张子路那个邻城的姨妈家。

在路上,李进还不停的叮嘱同行警员:万一,张子路也在那里的话,千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张子路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彻底无牵无挂了。那个年轻人已经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了。

最主要的是,那个姨妈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小女孩,务必要保证人质们的安全。

李进一再提醒,张子路现在已经是“入魔”状态了,不要轻易激怒他,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历经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们总算到了张子路的姨家。

这是一个自家盖的小二楼,门前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黑着灯,唯有一楼角落里的一个屋子里有灯光,窗帘紧闭,看不到屋内情况。从窗帘的式样来看,那应该是一件卧室。

李进站在院外,提醒警员们把警灯都关闭,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他观察着角落亮灯的那间屋子,然后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夜里两点半,那个亮灯的房间是粉红色的窗帘,上面还有洋娃娃。应该是那个小女孩住的房间。深更半夜,几岁的孩子还不睡觉的原因在这个特殊情况下也只能是被挟持了。再加上其余房间的灯都是关闭状态的,估计现在所有的人质都在一间屋子里,而我们那位冲动的凶手,也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来了。”

老陈在一边听着李进的分析,问了句:“为什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算不敢大声求救,也总该有哭声和说话的声音才对吧?”

李进瞥了一眼老陈问:“你忘了这个凶手最初杀人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了?他最烦的就是嘈杂的声音,尤其是人没完没了说话的声音。这个现场,注定必须是安静的。安静,或许至少保证还有人活着。”

老陈恍然大悟激动的说:“对对,我怎么把他这个变态特征给忘了!李进啊,你说他会不会现在正在挨个缝上人质的嘴啊?我们要不要冲进去救人呢?”

“不能冲,现在他们就算受伤也只是嘴受了伤,可你们如果就这样冲进去,里面的人受伤的就不止是嘴了。”李进阻止了老陈那有些冲动的想法。

“可我们也不能就站在外面干看着啊!咱们可是有规矩的,一切以人质的生命安全为第一位。抓不抓住他我都能放其次,可里面的人必须得保证安全。现在,少说里面也得有五个人质吧?哎,你说他一个毛孩子,是怎么制服那两男两女的成年人呢?”

“不是还有一个不是成年人的吗?”沈墨轻描淡写的,在旁边答了句话。

李进也说:“是,凶手可以先偷偷潜入到这个家中,控制住最小的一个成员。然后,以这个孩子的性命来要挟孩子的亲生父母,让他们先捆绑好另外两个人,再把自己绑好。这样一来,四个成年人就都被制服了。为人父母的,没有人会看着自己的孩子命在旦夕而还理智的思考问题。只要张子路用那个五岁的小女孩来要挟他的姨妈,就一定能成功。”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陈直接问李进。

李进稍微想了下说:“我自己过去,我负责敲门吸引他对大门的注意,你们负责从其他门窗进入到房子内部。总得变成我们掌控的范围才行,记得看清楚了人质的位置和情况,用耳机告诉我。”

老陈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虽然这是自己的案子,让忽然出门买菜撞上的李进去打头阵不太合适。

但是现在在场人选,无疑是李进最合适。所以思忖再三,老陈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说:“行吧,那你可千万小心啊!出来买菜要是让你出了事,我可没法向头儿交代。放心,我肯定会用最快速度进入到房子内部的。”

“嗯,没事的,不用担心,他就一个人,人质却有四五个。他不可能同时控制住所有人,只是……最危险的恐怕是那个孩子。”这也是李进最担忧的一点。

那个五岁的女孩不但是张子路要挟所有人的筹码,也是这个案件中最容易被杀的人质。想要从张子路的手里抢下这个孩子,不容易。

说行动就行动,好几条人命等着救呢,谁都大意不得。

在李进准备走进院子的时候,沈墨轻声的叮嘱了一句:“自己小心点儿。”

“放心吧,没事的。”李进轻松的笑了笑,然后就走进了那个院子。

老陈他们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这个房子,可就在李进刚刚敲响门的时候,耳机里却传来了老陈焦急的阻拦声:“李进!别敲门!我们进不去!窗户上,窗沿边,全部都是柴油,这兔崽子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了,我们不能这么进去!一旦他察觉到了,点了这房子,人质就完了!”

可惜,老陈这话已经说晚了。李进已经敲了门,并且里面也已经有了轻微的响动。

不等屋内的张子路做出反应,李进就在门外先冷静的开口说道:“张子路,我知道你在里面。听我说,你先把门打开,咱们好好聊聊。”伪装肯定是不可能成功了,李进上来就动用了谈判技巧。

这种反劫持谈判技巧,其实真正应该精通的人是老陈的谈判组。不过李进和沈墨精通心理学,对这种谈判也是找出了自己特有的一种方式。

像张子路这种情况,他的情绪激动,听到敲门声后必定心情恐慌。现场任何一点儿稍有不慎都有可能激怒了他,致使他做出更无法想象的事情。

所以,在李进第一句和张子路的交谈话语中,他的声音是平和的,真诚的,不给人以压力和紧迫感。这点,稍有生疏的警员们来做的可能效果就会稍微差一些。职业因素造成的习惯性会有很大的影响。

李进觉得既然之前的方案行不通了,那就得给老陈制造控制场面的时间,而他自己首要任务就是稳定张子路的情绪。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谈判

两天之内,这个年轻人致数人伤亡,他的内心一定也很难平静下来。一旦再次激动,或者想起什么刺激他的事情,就有可能大开杀戒,滥杀无辜。

所以,现在这个房子里的五条人命,都掌握在李进这场“谈判”上了。

李进仔细的的听着门内的动静,确保自己的举动不会让事件更加恶化,也不会把张子路逼到绝路中去。

其实这种事情,论学术方面来说,李进和沈墨都比一般警察要强很多。因为凡是罪犯,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一些心理问题,这种谈判非常需要有基础的心理学专家来分析当前的危险度,把握罪犯的心理,运用犯罪学,社会学,心理学,甚至是精神医学等多种学科知识对犯人进行全方位的分析,从而把控局势。

好多时候,这种事情是教不出来的。十个人谈判,可能会有十种方式和效果。李进现在只希望自己所做的不会白费。

在一旁的沈墨眼里,这场谈判失败的可能性很小。毕竟那扇门内的罪犯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任他情绪再激动,积压在心底的愤怒再强烈,心智也到底还是不够完全成熟。

而且张子路也没有精神疾病,这就让沈墨放心很多了。否则,他是不会让李进一个人前去谈判的。万一罪犯因为情绪问题而产生了某种幻觉或幻听的情况,危险的就不止是人质了。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某种公式,某种学说,某一本书,能够彻底的了解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所谓心理学者和犯罪心理学家,唯有凭自己的观察力和直觉,才能洞悉对方的一切。

李进有冷静的头脑,善于从细微之处发现细节和规律,懂得把握时机,勇于决断。所以这个时候由李进来担任这个主要角色,远比老陈他们要来的合适。

屋里沉寂了半晌,一个年轻的声音搭话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不想找麻烦就赶紧离开,带着你的人离开。”

这个声音年轻,低沉,语气中还带有一丝威胁性。不过如果他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讲话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声音轻柔,很阳光的男生才对。

李进听明白了张子路话里的意思,他已经发现了老陈他们,也知道大门外的是无数警察。他没有提要求,没有讲条件,更没有试图逃走。这其实是个很不乐观的局面。因为大部分劫持人质的罪犯,当面对被围堵的情况下,通常都会和警方谈条件:只要你们放我走,我就放了人质。

这是一种根据局势变化而起的交换。还能想到这种交换的罪犯,通常很好解决。因为他们想活,他们还想活下去,不想接受严重的刑罚。只要有求生欲望,就能够被控制。

然而像现在的张子路就不同了,他不想走,也不想逃脱,甚至不屑和警方谈条件。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让警方离开,不要打扰他的复仇行动。他没有想离开,确切的说,是没有想过活着离开。鱼死网破是他的初衷,这就很难办了。

李进也没想马上就能得到什么进展,只想先安抚住张子路的情绪,以避免屋里的人质有伤亡。

这时,耳机里传来了沈墨的声音。只听他轻声低语道:“李进,夫仁人轻货,不可诱以利,可使出费;勇士轻难,不可惧以患,可使据危;智者达于数,明与理,不可欺以不诚,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特点,你得先让他说话,先了解他,再谈其他。否则,只能使他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忽然受到刺激。”

李进轻声“嗯”了一声,心里已经开始有了和张子路谈判的内容计划。

沈墨说的那几句话,在老陈他们听来可能觉得很难理解。不过李进很清楚,那是谈判学中的纵横理论。

针对不同类型人的各自特点,选择最适合的方式,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比如,对以经济为目的的职业犯罪团伙,黑社会团伙,或者为了不义之财的亡命徒,当面对这种劫持人质的罪犯时,要以经济利益为中心展开谈判,暂时答应对方的经济需求,才能进一步使罪犯感到“归属感”。

还有比如那种极端恐怖分子,报复社会的劫持罪犯,一般都有很严重的精神障碍。张子路,差不多算是其中之一。

这种人偏执,臆意,很难沟通。对这种人,就要找出他报复的诱因,从诱因展开谈判。

总而言之,要弄明白不同罪犯的需求,才能和他们达成“一致”。像张子路,他需要的就是被理解和被认同。

所以,现在李进站在门外,稍稍的呼了一口气,用一种很平和,很放松的语气对着大门内说道:“张子路,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受够了身边的人没完没了的追问,没完没了的教育,没完没了的逼迫和压力。我完全可以想象,你对这一切都已厌恶至极。”

李进刚说到这里,门内就传来了一声冷哼:“呵呵,你知道?你不可能知道。你们谁也体会不到我过的有多么糟糕。”

“那你愿意和我说说么?”李进低声询问,语气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依靠感。

可是门内的张子路还是沉默了片刻说:“没必要了,我已经杀人了,一切都已经晚了。从高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的人生毁了。”

李进笑了:“张子路,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太年轻,还是因为你的家人为你灌输的思想太根深蒂固了。你的人生,完全要凭你自己去创造。学历,学习成绩,你是不是全校第一,都只是你人生初步的一个经历而已。当然,这个经历走的好,可能你的人生会更容易一些。可即便这个经历走的没那么理想,也谈不上你的人生会被毁。你要相信,我们的人生始终把握在自己的手里。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毁掉它。”

这番话,似乎让张子路有些动容。他贴着门,低声的问了句:“真的是这样么?”

“当然。”李进说。

“可我从小到大经历的就从来不是这样的!!”张子路忽然一声怒吼,愤怒的打开了门!

门外的李进感到有些意外,可是当他看到张子路的时候,还是微微一愣,然后举起双手倒退了两步。

这个少年面白如纸,黑眼圈很重。他消瘦,苍白,憔悴,目光里透露着敏感和神经质。

他右手死死的扣住一个小女孩的脖子,左手用尖刀指着那个女孩。不用怀疑,这就是他姨妈家的那个五岁小姑娘。

女孩已经吓坏了,她的嘴上有血,被透明胶带封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受伤了,一双大眼睛流着眼泪眨啊眨的,可就是不敢出一点儿声音。

李进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女孩,所以才规规矩矩的向后退了去。他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与张子路近距离交谈。因为任何人的靠近都会让他产生焦虑和不安全感。

张子路看着李进冷笑道:“你们怕了?怕我杀了她是吧?屋里还四个呢,你们怕不怕?”

李进小心翼翼的放下双手,诚挚的看着张子路,轻声开口道:“张子路,你是高才生,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知道,你杀了这个女孩,你的人生就真的毁了。”

“哈哈哈,你别闹了!你在逗小孩子吗?我不杀她就能安然无恙了?我杀了一个老师,还杀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而且,那个司机还造成了一场大车祸,十多人的伤亡,都要算在我身上的吧!更何况……屋里那四个是死是活我还不知道,总之,现在的我,血债累累。你跟我还谈什么人生?”张子路瞪着眼睛质问李进。

李进见劝阻行不通,马上换了方式问:“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出租车司机和那个老师吗?”

张子路这会儿可能是因为和李进说的话有点儿多了,戒备感低了很多,他毫不介意的告诉李进:“我杀那个司机纯属是愤怒的驱使。当天我刚刚从家里跑了出来,漫无目的的上了一辆车,本来就在极度的压抑着怒火。可他看见了我的书包和手里攥着的成绩单,就问我高考如何。我不说话,他就没完没了的絮叨着他眼中的高考有多神圣,多重要,他认为上不了好大学的孩子就是没有前途的,还告诉我等以后就知道这个社会的艰难了。我听他絮叨了二十五分钟左右,实在忍无可忍了。我改变目的地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在那里杀了他,并缝上了他的嘴。可谁知道,我还没离开,他就又站起来了!并且开着车逃走了!我当时有点儿害怕,就一路奔跑,最后打了车掉头追了上去。之后,就看见了那场车祸。看见那个司机死了,我也就放心了。因为他的死会被归于车祸,而不是他杀。”

张子路说的每一句话,都通过李进的耳机传到了每一个警员的耳中。包括老陈和沈墨。他们都听清楚了张子路的犯罪过程,只是着急他手中的那个孩子还没有被救下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挟持

“那那个女老师呢?她是不是平时对你太严苛了?”李进一边问,一边试着靠近了一些。

张子路好像没有发现,很鄙夷的说:“那个女的,还能被称之为老师?每一次考试之前,她都会在课上说自己的家里有些事需要钱,或者家人生病了需要钱,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需要钱。总之,就是明目张胆的找学生要钱。想要她为考试讲讲重点,就必须得给她钱。同学们都给了,或多或少的都给了,我也回家要钱了。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他们说我在说谎,说我是为了自己偷着花钱编造谎言!!诋毁,谩骂,根本就不给我证明的机会。我没要到钱,没给成那份钱,结果全班就我没有重点。而且从那以后,她就处处开始针对我。扫厕所,倒垃圾,罚跑千米,什么样的处罚都有过。就因为我没能给的了那份钱……你说,她该不该死?”

张子路红着双眼看着李进,李进的表情也是十分惊讶。他没想到,现在的要红包居然真的能明目张胆的要到了课堂上!还是在张子路所在的这所比较知名的学校!这……怎么可能呢?

犹记得上一次听见这种话,是在上一所出事的学校……

张子路冷笑道:“你没法相信是吧?可事实就是这样。这个肮脏的社会,培养出了一大批一大批肮脏的人,这些人有的成为了流氓混混,可有的却成为了专家教授,为人师表!逼我学……学什么?到底要我学什么!?”

眼看张子路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李进连忙顺势说道:“张子路,既然你已经报了仇了,那个老师你也杀了,还何必为难你自己的家人呢?你看看你手里的女孩,她是你的妹妹吧?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些的。屋里还有你的亲生父母和亲人,你总该对他们手下留情才对。”李进试图劝阻张子路,不要再伤人了。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也该放下愤怒了。

可是张子路却用刀连连晃动着说:“不不不,你大错特错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最恨的老师已经死了,我就该老老实实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呵呵,你错了,我最恨的不是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老师,而是他们。”说着,张子路用刀尖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意思是指他的家人。

“我从学龄前,就强迫被学习书法,钢琴,英语,还有一些该学不该学的东西。从迈进幼儿园的那一天,我就从没脱离过补习班。那些正经的,不正经的,好的,坏的,我也都进去过。有的补习班是真的讲课,而有的嘛,呵呵,你们根本就想象不到他们在那里做什么。从小学,到初中,我被要求每次考试必须第一,哪怕九十九分,我回家都将面临一顿皮带毒打。并且,我的家庭作业,复习题,只要是打分的东西,我都必须满分,否则就是非打即骂。那时候,我很害怕,我特别害怕。每一次考试,我都觉得自己心惊肉跳。我甚至跪下求过老师,那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能不能不扣分?因为他们随手一划,我回家就是好几天的噩梦。呵呵……这些,你能想象吗?”张子路悲哀的看向李进问着。

张子路的这种经历,李进早就已经推测的差不多了。他必定是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才会冲破理智和底线,做出了后来这一系列无法挽回的事情。

可是海明威也曾说过,这世界会打击每一个人,但经历过后,许多人会在受伤的地方变的更坚强。

显然,张子路并不是这种人。他在打击和巨大的压力之中变得压抑,偏激,敏感,更掺杂了暴力倾向。他没有在痛苦中坚强,反而选择了在痛苦之后,给人以更加痛苦做为报复。

不得不承认,张子路的经历是悲哀的。

虽然没有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出身,但是却可以决定自己在面对强压时候的心态。

李进觉得,事已至此,再谴责张子路父母的教育方式也毫无意义了。从张子路父母的这些亲戚上不难看出这对夫妻的本质。

他们受教育的程度不高,生活水平不高,素质修养不高,但是心气儿却非常高。

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高,所以才会把自己完成不了的所有梦想全部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

于是,他们要求他必须出人头地,必须光宗耀祖,必须出类拔萃。否则,就是对不起他们的养育之恩,让他们失望至极。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可是,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张子路,是不是和严父严师也有很大关系呢?

当理智低于了自制力,愤怒高于了自制力,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此诞生了。而自制力的本身,又是哪里来的呢?是教育,是修养。

张子路的父母,以望子成龙之名,强行把自己的梦想压在孩子的身上。稍有不符合他们期待的地方,便是拳脚相加,甚至是侮辱和谩骂。这本身就是一种缺乏修养和自制力的行为。在一个根本没有自制力的教育下,如何要求他们的孩子有成熟的自制力可以控制自己的冲动和愤怒?

这全部的连带关系,毁了一个原本成绩优异,刻苦努力的学生。

就像那个校工说的那样,有些事情,没有道理可讲的。一个平时调皮捣蛋不爱学习的孩子,他要是忽然写了一次作业,父母一定会激动的感恩戴德。一个每次考试都不及格的孩子,一旦及格了,父母和老师必定会大肆鼓励和嘉奖。

同样,一个次次都考一百分的孩子,一旦失误考了九十九,那所有人对他除了失望还是失望,就好像他对不起全世界一样,让全世界都失望了。你本来可以考一百分的,为什么要考九十九?

人们习惯把别人的努力出的成果想成想当然,而完全不考虑那些努力背后的心酸和刻苦。

所以,李进非常理解张子路的这种变化过程。可同情归同情,理解归理解,现实归现实。没有人有义务为另一个人的不幸买单。

张子路的不幸,说的残酷一些,是他的命不好,是他的心态不好。没有其他人的责任。那个司机死的太冤了,因为那个司机而导致的重大车祸中死去的人更冤!所以纵使张子路有百般的委屈,他也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李进看了一眼张子路挟持的孩子,试探着说:“张子路,你看看你手中的这个女孩,她还那么小,她还没开始她的人生。那些属于年少的美好,那些长大之后才懂得的美丽,她都还没来得及感受。你放了她吧,你是个成年人了,我们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放过这个孩子吧,好吗?”

张子路皱着眉对李进笑道:“美好?狡猾的警察啊,你又在开始骗人了。你从和我说第一句话开始,就没有一句话是真话。年少的美好?青春的美丽?令人期待的人生和未来?我他妈怎么一样都没感受过?!你们这些人说的这些废话都是放屁!你们就是这样一代一代的坑骗下去,等他们长大了,就自然明白了,这些话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所以……我想帮帮她,趁她还不知道人生有多痛苦,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肮脏,死了也好。”张子路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

他现在是一种喜怒无常的状态,也许前一秒还能好好说话,后一秒就会发火暴怒。

李进眼看情势不对,就准备马上安抚一下张子路的情绪。

可就在这时候,老陈偏偏走了过来。他站在后面忍无可忍的用枪指着张子路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说话真是能把活人气死!你手里那小姑娘才多大?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她的生死?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别跟我们在这儿感慨人生!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这世界不公平的事儿多了去了,谁没干过几件自己不愿意干的事儿?怎么就你会杀人?如果每个家教严格的孩子都会变成你这个样子,这个社会不早就乱了?”

老陈越说越激动,根本不理会李进在一旁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反而还继续愤怒的说道:“我就说啊,一个未成年人保护法,包庇了多少成长中的人渣败类!那些人,就算改造完了,出去也是个扔进社会的定时炸弹!小时候都是个杀人魔,长大之后能指望你助人为乐当雷锋?我跟你说,小子!你还真别以为自己年轻就可以胡作非为!你杀了人,照样儿得给我受法律惩罚!“

老陈自顾自的咆哮着,完全不顾忌此时张子路的变化。张子路正在老陈的指责和怒骂中慢慢的皱起眉头,闭上眼睛。他一只手扣住女孩的脖子,另一只拿刀的手扶着自己的太阳穴。随着眉头越皱越紧,他好像也变得越来越痛苦。

第一百四十三章 更沉重的黑暗

老陈终于看到了张子路的变化,他冷嘲热讽的问道:“怎么了?跟我演戏呢?我说的话是紧箍咒?就算是,你个准备弑母的小兔崽子也变不成美猴王!你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是干什么?你想没想过因你而死的人,他们死前是多么的痛不欲生?!”

“老陈!不要再说了!”李进厉声阻止老陈道:”他不是演戏!我说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的指责和说教!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刺激一个挟持人质的罪犯?!”

被李进这么一吼,老陈也傻了。他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可能有点儿情绪化,做了一些不应该的事情。

可是张子路那边正捂着额头痛苦的哀嚎,好像刚刚老陈的话真的是紧箍咒一样,让这个年轻人痛苦难当。

李进看出了张子路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他现在的痛苦是挣扎。本我的善念在阻止他大开杀戒,可是他自己又控制不了。

刚刚老陈的训斥引发他想起了过往的种种痛苦。那些父母给的,老师给的,亲朋好友给的,同学之间给的各种说教和谩骂,侮辱和诋毁,所有的压力和痛苦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李进在一旁看着张子路的情绪波动,一动不敢动,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沈墨这时候也在耳机里惊道:“怎么回事?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李进小声回答着说:“现在说别的都没有用了,我感觉他马上就要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正说着,张子路忽然怒喝了一声,然后举起那个小女孩,狠狠的朝着李进这个方向砸了过来。

李进离他毕竟还有一段距离,纵然是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快,当跑过去想接住那女孩的时候,也还是晚了一步。女孩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发出了一声闷哼,不知道伤势如何。

警方这边一看罪犯忽然情绪激动要伤害人质,也都本能的将枪上了膛,齐刷刷的对准了张子路。

张子路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尖刀,一边大叫着,一边朝着老陈扑了过去。

老陈怔住了,他的枪口对准着张子路,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李进见到这种情况马上大喊道:“不要!别开枪!”

可是张子路气势汹汹的举着尖刀扑向了老陈,就在他即将抵住枪口的时候,枪响了!

张子路应声倒下,没有一点儿的挣扎。

李进放下了这边的小女孩,连忙奔向了张子路的身边。沈墨听到了枪响,也马上跑了过来。

李进努力想要扶起张子路,并不住的拍打着他的脸说:“醒醒,张子路!快醒醒,你得保持意识!”

在李进的摇晃叫喊下,张子路似乎微微的张开了眼睛,虚弱的说了句:“我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学习和考试了。”说完,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李进焦急的喊着张子路的名字,沈墨在一旁轻轻拉开了李进,然后查看了一下张子路的伤口说:“老陈开枪还算有准头儿,应该不致命。赶紧送医院抢救,现在还来得及。”

一群警察们匆匆忙忙的抬走了张子路,剩下的人也都冲进了房间解救被张子路控制住的人质。

比李进他们设想的要好很多,张子路并没有让他的父母和亲戚受太多的罪。只是给他们下了安眠药,又全都捆起来了而已。

这个被压力逼疯的少年,在最后的抉择上,还是有良知的。如果他想杀了这家人,在警方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完成了。

但是,他挣扎了,犹豫了。他控制住了最小的被害人,想要以此要挟给自己留点儿时间思考。

李进觉得,在警察到来之前,他独自控制着几名人质的时候,心里或许是期盼警察快点儿找到他的。

现在回头想想他最后的举动,他虽然把孩子摔了过来,但是却没有杀她。他持刀扑向老陈,也只是自己不想活了而已。善念和良知,始终在他潜意识的最深处。

老陈拿着枪的手还在颤抖,他看着眼前的李进,不自觉的微微摇着头。

“我不想开枪的,我也不想激怒他……”老陈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他为他自己从一开始就犯错的行为感到愧疚。

他当时如果没有冲动的站出来指责张子路,可能张子路的情绪就不会崩溃,他就不会想要走上绝路。可在刚刚那种情况下,不管换做哪个警察,都会开枪的。因为没人能确定这个张子路身上的不稳定危险存在多少,老陈不能拿自己和同事的生命做赌注。他必须先把嫌疑人击倒,再想其他。

李进看了老陈一眼,最后劝道:“好了,人质都成功的救出来了,我们的任务完成的也还算圆满。别自责了,沈墨说了你没想要他的命,相信他会没事的。”

眼看李进要走,老陈又问了一句:“李进,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应该…?我知道,你不想他受伤。可问题是不管他有多少苦衷,他都是一个杀人犯。”

听到老陈已经说的如此直接,李进也干脆站住了脚,叹了口气对老陈说:“我从来没有真正自负的认为我们的法律没有缺陷和漏洞。但是,我也从来没有动摇过我心中的正邪立场。虽然这件事让人觉得悲哀,可悲哀过后,这样的父母还是比比皆是。不负责任的教育,还是层出不穷。除了盼望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作为执法者,除了揪出罪犯,还事实一个真相,也做不了更多了。”

老陈也叹了口气,指着忙忙碌碌的警察们继续说道:“我知道,咱们做的不一定是最对的,但是关键时刻,别无选择。我也知道,法律有些地方或许不太合乎情理,但是没办法,国有国法。我们的观念,罪犯就是罪犯,在劫持人质的现场,咱们管不了他的经历多悲惨,命运多坎坷,走到这一步有多情非得已。我只知道他带有威胁性,会伤害到人质的性命。所以,必要的时候,我只能选择开枪。至于人质,不管他们多可恨,只要没犯法,那就是无辜百姓,我必须保护他们。”

老陈的话,同样表现出了对这个案子的惋惜,但也是在陈述事实。国法无情,想起那个司机和被牵连的无辜者,老陈就压下了心里的那一丝同情和无奈。

李进默默的看着深夜中闪烁的警车警灯,不由得想起了那位隐藏在罪恶网络中的冥王。

张子路的这个案子,如果被他知道的话,那么死的人一定会是张子路的父母和老师。那个恶魔的善恶观从来不是由法律说了算。他认为该死的人,就是该死人,没有但是。

几个关于暗河的案子办下来,民间也开始流传了一些说法。他们从最开始的恐慌,甚至慢慢变得有些赞同。因为只要他们自己不做亏心事,就不会被冥王找到头上。至于那些做了亏心事该死的人,死就死了,和他们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张子路的案子让李进再一次的坚定,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是多么的需要保护。情不自禁的,他便想起了之前郁少君的邀约。

沈墨这时候走到李进身边,同样看着被警灯晃的有些妖异的夜空,淡淡的说:“看来,这忽然撞上的案子,使你更加确定了要去见见郁少君。李进,你觉得他出笔钱,建立一个什么保护协会,真的就能有作用吗?这种协会并不少,被虐待的儿童,被家暴的夫妻,他们都有一个所谓说理或者疏导心理的地方啊。可结果,并不怎么理想不是吗?”

李进低下头回道:“有,总比没有强。如果早早有人开解张子路,如果早早有人告诫他的父母,这种教育方式是不对的,也许今天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了。”

“好吧,那你回去休息吧。我们的话题,等你忙完了再谈吧。”沈墨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李进只觉得,沈墨只是不喜欢郁少君这个人。同时,也不希望李进太过接触这类人。确实,他们容易惹上的麻烦比较多。就算没有麻烦,在外人看来,也和贪污腐败脱不了关系。可是李进自认行的正坐的正,并不在乎他人非议。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李进决定明天一早就给郁少君打电话。不必等某一天了,明天就见面吧。

虽然像沈墨说的,这种保护组织未必能起太大作用。但是哪怕一点点的希望,李进都不想再看见这些或年轻,或稚嫩的脸庞再次出现在警灯映照之下了。

老陈在忙活案子现场的同时,也没有忘了和李进客套客套。这个案子如果没有李进的帮忙,肯定是不会进展的如此迅速。短短的时间内,顺利的找到凶手,解救了人质,刚刚救护车已经把几名人质都带走了,听说都安然无恙。药物昏迷很快就会苏醒,孩子嘴角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

李进听后,点点头说:“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忙吧,我先走了。”说完,也没给老陈再客气的机会,转身便也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前面等待他的,或许是比暗夜更沉重的黑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危机

所有的美好盛世,都需要有人为此而负重前行。

李进从不后悔,也从不为此而抱怨自己就是那个负重前行的人。一个案子过后,总是会接上下一个案子。无论是世风日下还是人心险恶,李进都清楚的知道,他根本就停不下来。

既如此,他就必须要在自己再一次忙起来之前,去做些什么。

一大早,李进找了一个合时宜的时间,早早拨通了郁少君的电话。接到李进的电话,郁少君还是很惊讶的。

“李队?我以为距离我们约好的时间还有两天,没想到你那么忙,竟然如此上心这件事。让我实在有些意外了。”郁少君语气平柔,笑意亲和,仿佛他和李进已经认识很久了。说的夸张一些,那种英雄惜英雄的微妙情绪,甚至让他们言语间能够生出几分默。

李进也不隐瞒,直接解释道:

“我也是一个案子刚结束,想赶在下一个案子之前把这事处理好,刚刚结束的案子,罪犯还是个孩子……也许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了,所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做些什么。”

郁少君善解人意的回了一个表示遗憾的叹息,并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早早着手开始准备。我也知道,这不一定能有太大的作用,但这也是我仅仅能贡献的一点心意。李队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派人前去接你?我现在在家,还没有去公司。”

“我自己去就行了,那么早打扰你,不好意思。”李进自己也感觉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诶,李队这是哪里话!是我最近有些疏懒成性了,我把地址发给你,随时恭候大驾。”郁少君说笑着,心情明显不错。他和李进接触的时候,总是会自然而然的收敛了那种商界领袖的凌厉与霸气,一改平日锋芒,给李进呈现的似乎是最真实,最平常的他。

当然,这也是李进愿意和他接触的最大原因。一个商界王者,卸下盔甲之后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令李进反感的势利油滑,反而更凸显了郁少君的才华和胸怀。

收到了地址,李进直接开车前往。

那是一个叫做名贵山庄的地方,富豪们争相购买的地点,占地面积大,所以远离市区。

李进按照郁少君发来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那栋花园洋房。车停在院外,李进忍不住看了一下这栋房子。虽然占地面积很大,难掩奢华。但是格调高雅,品味不凡,院落内碧草萋萋,芳菲荼靡,不难看出这栋房子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李进拿出手机,准备给郁少君打个电话,可是还没来得及拨号,一个诡异的短信就在屏幕上显示出来了

4月22日,医院病房304,这条漏网之鱼,李进,你能阻止他的死亡吗?

看到这几句话,李进顿时犹如被什么狠狠击中了心脏!一切回到了最初原点,422案件唯一的幸存者,失忆的幸存者,顾文彬!现在似乎面临着生命危险!

可是,顾文彬按理说已经被警方妥善安置了,不应该有外界危险能够靠近他才对啊!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他也不可能再次招惹上了那个凶残的杀人魔。那么为什么,为什么422凶手在帮助暗河冥王执行了几次任务,杀了几个人之后,又再次把目标锁定顾文彬了呢?!仅仅是因为,凶手刚刚才找到他的藏身之处?还是另外还有其他原因?又或者,在李进忙着处理一宗又一宗案件分身不暇的时候,顾文彬已经恢复了记忆,而这记忆,再次给他惹上了杀身之祸。

不祥的感觉弥漫心间,有很多时间千头万绪的在李进的脑海里使得他格外混乱。有很多地方好像都不对,都说不通,但一时他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眼瞎顾文彬的安危迫在眉睫,李进绝对不能让他出事!这是422案唯一活下来的人了,他是唯一的线索,就算他短暂失忆,李进也不能让他出任何状况!

李进满心都被这个短信占据了,最后为难的看了一眼院落内建筑明亮的玻璃窗,顾不上再打电话解释一番,毫不迟疑的调转了车头,朝着顾文彬的栖身之所疾驰而去!

顾文彬最后居住的地方,当初还是李进帮忙找的地方。

由于是重大人证,不仅顾文彬的住址身份一切保密,就连他的人身安全都有人保护。李进很难想象,这种情况下,真的有人能够在警察眼皮底下杀了顾文彬吗?

可即便这一切只是混淆视线的手段甚至陷阱,李进也必须前往保证顾文彬的安全!

顾文彬的居所也是处在郊外,此刻李进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顾文彬所在的地方。一心救人,已经来不及再等待支援了。

到了地方,李进远远的停了车,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从外部看上去,整栋房子透露着静谧的气息,虽然没什么异状,但是那种不寻常的安静,却也不像是正常人家的生活氛围。

李进小心翼翼的放慢了手脚,缓步前行,靠近大门侧耳倾听。

没有动静。

李进又抬头看了看屋顶和其他门窗,好像也没有什么异样。如果说李进没有接到那个短信的话,那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一定只能觉得顾文彬是单纯的不在家而已。可李进此刻,那种不好的预感却是越来越强烈了。

李进轻轻推了推门,不出意料的,一下就推开了。李进凭经验扫了一眼门框,没有暴力入室的痕迹。再看看眼前的门厅处,也没有任何杂乱的迹象。这里除了让人窒息的安静,并没有什么异常。

再往里走,李进突然发现茶几上有两滴血迹。从血迹的大小和毛边方向来看,有人受伤了,而且往卧室走去了。伤口不深不浅,不在要害位置的话,应该不会致命。

李进一边谨慎的观察着四周,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顾文彬还在这里,那样的话,一切还都有希望。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李进一眼就看到了浑身血迹,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昏迷了的顾文彬。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身上看来有反抗痕迹,脸上满是血迹,看不出伤势如何。

李进急忙上前,扶起了顾文彬,焦急的叫着他的名字。

“顾文彬!醒醒!是谁伤了你!?”

眼看脸色惨白的顾文彬并没有转醒的意思,李进也不再浪费时间,连忙拿出手机准备叫急救车和警队的人。

可就在他拿出手机的那一刻,顾文彬忽然缓缓睁开了眼。李进看着睁开眼来的顾文彬,微微有些错愕,而下一刻,一把冰凉刺骨的刀刃,就这样插进了李进的胸口!

“唔……”李进闷哼了一声,手机滑落到了地上,胸前鲜血如注。

还拿着刀子的顾文彬,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迹,然后忽然冷冷的笑了笑,凑近李进的耳边,几乎贴着颤抖的李进低声说:

“李队,感觉到了吗?这把刀,就在你的左心室附近,朝向左前下方,位于左侧第五肋骨间隙,左锁骨中线内侧一到两厘米处。哎呀,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心尖啊?我倒是不能想象,李队的心尖上有没有住着什么人?还是……你心上住了很多很多的人,愚昧自私的百姓啊,像我这样可怜的被害人啊,貌似无辜的受害者啊,该死的天下苍生啊……呵呵呵……”

顾文彬忽然阴仄仄的笑了起来,像是嘲笑,像是轻蔑,更像是一切隐忍过后真相大白的痛快。

李进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了顾文彬满满算计好,精准至厘米的一刀。

就算可能稍稍有所偏差,这把刀也肯定是贴着心脏扎进去的。这样的重伤,让李进不敢乱动,也没有过多的气力拼命。

他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注视着眼前的顾文彬,面色惨白,冰冷。虽然那把刀还插在胸前,可李进那无所畏惧的凌然气势,却是丝毫不减。唯有他微微颤抖的身体,透露出了这一刀狠毒的程度。

顾文彬知道,现在一把刀插在胸口,李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他也不敢妄动。并不是怕死,而是李进一定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真相似乎就在眼前,他怎么能倒在冥王之前的人手里。

所以,顾文彬不慌不忙的拿过了绳子和手铐,把李进绑在了椅子上,随手又拿出了一把刀,并拉过一把椅子,就坐在李进的正对面。

一边慢慢悠悠的用纸巾擦着脸,一边看着李进,闲聊一样的问道:“李队,你是不是到现在也无法置信眼前这一幕?是不是死都不能瞑目,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哎,你忘了……你忘了我告诉过你的,当想不明白的时候,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的呀。但是,你却从来没有找过我。”说着,顾文彬还很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李进的眉头皱紧,神色更冷。他马上就想起了那时候,刚刚去见顾文彬,想调查一下422案的时候,顾文彬一脸的无辜无害,甚至还拼命的想回忆起什么对李进破案有帮助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受伤

奈何那时候他“失忆”情况严重,并没有给出什么线索。当时,这他确实很遗憾的和李进道歉说没有帮上忙,并且还告诉李进,让李进随时可以找他……

可那句话,李进从来没有放在过心上。那句话……李进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含义以及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意!顾文彬,他,就是当时现场找不到的最后一个人。而最后一个人……就是凶手本人!

李进在懊悔自己大意的同时,也不禁为这般阴暗的算计感到一阵心寒。自己想方设法用生命保护的“被害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摇身一变,变成了要他命的凶犯!

李进咬着牙,微微闭上了眼,低沉的开口问道:“你当初…是故意留下自己的牙齿,故意把自己弄伤,装作最后一名被害人。告诉我,原因是什么。”

顾文彬摩挲着手中利刃,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说:“啧,我总觉得以你的智力不应该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可再想想眼前吧,你的智力似乎又不是我所预期的那样。李进,你对待弱者,毫无防范,以一种天神下凡普度众生的姿态看待每一名你眼中的弱者,这就是你的致命点啊!你心软,善良,正义,可你看看你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成功的吗?如果你收敛一下你的大义凛然和刚正不阿,也许你就能够早早发现,我重伤出现在医院有多蹊跷,我看你的眼神有多兴奋,我身上的伤口有多专业……对了,你那位法医沈墨没有告诉你吗?你要找的422凶手,是个绝对专业的杀人魔。你知道,要有多精准,才能伤害自己那样严重,却能保证自己活命吗?我昏迷的时候就在想,当我再睁开眼时,见到的人一定是你李队!那一刻,你不知道我有多安然。”顾文彬原本文静的脸上,显露出了一种病态的喜悦。他闭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当时的那种刺激和兴奋。

但是他言谈之中,并没有说为了什么要这样做。李进不死心,额头上的汗滴滑落颌角。他用最大的意志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让自己呼吸平稳,又问了句:“你是冥王手下,是暗河的杀手。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对你没有防范,为什么不早早对我动手,又为什么不继续隐藏你的身份?现在杀了我,时机并不是太好,你说呢?”

顾文彬听到这里,张狂大笑:“哈哈哈,李队长,你这算是变相求饶吗?你想让我留你一命?可惜了,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今天我让你出去了,我就出不去了。”

“你……确定,现在你就能出去吗?”李进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了。但是语气,依然冰冷霸气的让恶人胆寒。

顾文彬微微一怔,不解的笑道:“李队,你这是哪来的自信?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竟然还敢这样嚣张!既然你的人已经探查到真相边缘了,在你即将知道之前,我必须尽快送你上路!有什么不明白的,留着你死后慢慢想吧!”

说话间,顾文彬陡然举起利刃,目露凶光!挥刀就朝着李进刺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随着一声闷响,顾文彬的姿势僵住了,他比之前的李进更加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进,一道血迹从头顶上方流过了脸庞。

顾文彬带着强烈的不甘心,和无法言说的愤怒震惊,就这样不自觉的倒了下去。随着他身体摔倒,在他背后,赫然出现了一个清俊的身影。

竟然……是郁少君。

李进模模糊糊的看了一眼郁少君,有心想说句什么,但是意识却已经昏沉了。

郁少君顾不得地上被砸中头部的凶手了,他三步并两步的来到李进身边,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和手铐,很专业的处理了一下李进的刀伤,撕开自己的衣服堵住了伤口,利落的背起李进就往外走。

同时,还不忘用耳机联络了被他甩在后面还没有赶到的商磊,让商磊马上找人通知刑警队。

或许真的是上天也会愠怒,外面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下起了暴雨。郁少君脱下自己的西装挡在了李进的身上,快步朝着自己的车走去,然后又用最快速度将李进送到了医院。

当警队的人赶到了医院的时候,大家看着郁少君都有些愣住了。

洁白的衬衫上有大片大片李进的血迹,一头黑色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还不住的滴水。堂堂郁氏集团总裁,大概从未这样狼狈过。同时,也能看出他们经历了怎样的危险,李进的伤势又是多么的严重。

孟小川和韩城第一个先跑到郁少君面前,焦急的问:“郁总,我们队长呢?他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一名医护人员过来拉开韩城他们,叮嘱着说:“你们不要激动,别大声说话。人还在里面,不过抢救及时,之前采取的措施也很关键,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现在就是失血过多,还在输血。你们安静下来,有什么话外面说。”

医护人员把警员们赶出了走廊,郁少君也跟着走了出来。这才解释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郁少君披着助理拿过的西装,一边用毛巾胡乱擦了两下脸上的水,就对韩城他们说:“今天,本来是我和李队长约好见面的时间。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把我住处的地址给他发了过去。我算算时间,他差不多该到了,我就一直站在窗边等他。等我看见他了,准备叫人去为他开院门的时候,他却迟迟没有联系我,并且很快就开车掉头离开了。他离开时候的车速告诉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以李队的为人,就算临时有事,也应该会通知我一下的。他当时一定遇到了特别紧急的事情,才会让他连打个电话解释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我感觉不太对,就叫商磊想办法联系你们,我就跟着李队的车离开了。就这样,追着他一路到了那个荒郊野外的房子,看着他进了门。但是那种进门方式,明显不正常。我没想太多,再次确定商磊已经找到警方的同时,也进了那栋房子。等我寻着说话声找到他们的时候,李队已经受伤了。”

听了郁少君的这番话,孟小川差点儿就要给郁少君跪拜一番了。他带着哭腔的握着郁少君的手说:“郁总,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李队一定就出事了!要是李队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听着孟小川因为紧张害怕而有些口不择言的话,韩城皱了皱眉,低哑着声音数落了他两句:“你说什么呢,咱们李队不会有事的!你像个刑警的样子行不行!”

“刑警怎么了?刑警也是人啊!人家担心啊!我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我都不知道!”孟小川管不了那么多,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郁少君倒是很冷静,抬眼看了看四周的警员,然后问道:“你们的沈教授呢?听说,他和李队莫逆之交,形影不离。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他?”

郁少君淡淡的一句话,却见孟小川和韩城都皱起了眉头。沉了半天,孟小川才说了句:“今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衰神降临了,李队自己出门结果出事了,沈教授……我们联系不上。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的,我现在越来越担心了……”眼见李进已经有了危险,他们大家在找不到沈墨的情况下,很难再往好处想了。

郁少君也蹙起眉头,想了想说:“李队这方面,我可以帮忙照顾。我觉得警队现在的状况应该很需要你们,你们已经知道他脱离危险了,就安心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

“这……这怎么行!我得守着李队!”孟小川执拗的说。

韩城虽然也是心痛万分,可是和孟小川比起来却沉稳了很多,他问孟小川:“如果李队需要静养半年,这半年你就应该无所事事的在这里陪床吗?你就不怕李队醒来知道了会打死你吗?还有,你知道李队和沈教授的关系…”

孟小川投降似的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李队要是知道沈教授失踪了……他会现在从重症室里跳出来的!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虽然舍不得,放不下心,可是我们还有我们的职责啊,李队越是不在,我们越是应该让他放心,为他做些什么才是!”

郁少君这时很肯定的接了句:“有我在,你们就放心吧!如果可以通知的家人,你们也可以……”

还没说完,孟小川就摇着头说:“李队知道自己的工作危险,从来都不把父母家人牵扯在内,就算是我们也一样。而且他也绝对不愿意让家人担心,让亲人挂怀。想想他这些年,就好像娶了广大群众一样,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刑警队,也没时间给我们找个嫂子……现在除了沈教授,真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能找谁。”

第一百四十六章 欲言又止

看着孟小川一脸愁容,郁少君露出了一个极富魅力的浅笑,安慰着他们说:“既然如此,李队就暂且交给我吧。你们抓紧时间找到沈教授,不要让他再出了什么意外才好。找到他,我就功成身退。”

“那……郁总,麻烦你了!我们现在要追查那个凶手,还得追踪422的案子,还要找沈教授……真的是……”孟小川面露难色。

“没关系,不用多说了。反正现在也不能探视,你们就去忙吧!如果这边有什么情况,我再随时通知你们。”

“真的太感谢了,郁总。”孟小川十分感激的又和郁少君握了握手。其他警员们也纷纷表示着谢意。刚刚韩城他们说的话是对的,警队里一向都是李进抗旗冲锋,当他倒下了,警员们不能只沉浸在担忧中,更应该为他做些实事才是真的。想通了这些,在知道李进已经脱离危险的同时,所有人都凭生了一股子干劲儿和信念。

以韩城为首,他们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去调查李进遇刺的现场和李进的手机通讯内容,以此来锁定罪犯。一部分人重新查阅422案件以及之后所有相关案件。还有一部分人,负责找寻沈墨。

谁也不知道,自那个晚上沈墨和李进分开之后,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一个月落日出的时间里,两个人就纷纷出了状况。一个鬼门关前过,一个生死未可知。

郁少君让商磊看着李进,自己清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又棒李进买了不少住院的用品。这期间助理还有秘书都说找人照看李进就好了,让郁少君回去休息。但是郁少君不肯,并且把所有人都遣了回去。最后,只剩下了商磊。

这个从来不说话的男子,似乎是固执的守护着郁少君,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从保镖这个身份来说,他绝对是最称职的。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李进还在昏睡。商磊从外面买来了一些精致的餐食,想让郁少君吃点儿东西。

郁少君在走廊窗前,看着远处的夜色淡淡开了口。

“商磊,你回去吧。我现在没心情吃东西。”

商磊站在郁少君身后,没有言语,只微微皱了皱眉。

郁少君似乎从来不需要商磊说话,就能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一个正常人,一个不能说话的人,他们的沟通不但没有障碍,反而还更加简练直接。

郁少君没有回头,目光所及之处望的更远了。他似乎微微叹了口气说:“这世上,是不是只能有一种方式的英雄能够被承认呢?他值得吗?他为了一个伪装成良善的杀人魔,甘愿以身涉险。我不知道,那把插在他心上的刀子,会不会让他对这个世界寒心。”

商磊只站在郁少君背后,不言不语,面无表情。但是能够看得出,那张年轻冰冷的脸上,似乎也有疑惑。只是不知道,他和郁少君所迷惘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郁少君背着手,就像往日站在郁氏集团顶楼一样,睥睨的目光,傲气乍现。

他看着窗外迷蒙的霓虹,穿梭的车流,淡淡的说:“我忽然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比较喜欢李进这个人了。因为我从他身上,能感受到一种和我同样的感受。寂寞。身为英雄的寂寞,身为顶峰的寂寞。看看他,重伤在身,命在旦夕。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没有战友。除了这个尚且还有些陌生的我,他身边空无一人。那些他拼死保护的人们,会在这个时候用同样的付出来保护他吗?当然不会。这种深入骨髓的寂寞,让我对他愈发的感兴趣。”

商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听着郁少君的这番感慨,医院本就压抑气氛,陡然之间又降低了几个气压。

在午夜一过的时候,商磊终于也离开了医院。不知道是他听从了命令,还是在固执这方面输给了郁少君,总之,整个监护病房内,只剩下了郁少君,和昏迷不醒的李进。

郁少君本为商人,似乎不该被卷入这种腥风血雨中来。可是从认识李进以来,他的生活似乎比原来更加“充实”了。

想想自己从一开始,给李进当过“泄密者”,“线人”,“出资者”,“合作者”,郁少君有点儿想笑。是不是事业实在太成功了,成功到闲的自己开始干这些赌命冒险的疯狂行为了。

不过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战场里,又有哪一个决定不是赌命冒险的呢?

所以这种感觉,对郁少君来说,也不算陌生。

这一夜,郁少君就这样看着李进,直至天明。

当时顾文彬给李进的这一刀,虽然说是异常危险,也当真是偏差毫厘就扎在了李进的“心尖”上,但也许命运眷顾英雄吧,李进命不该绝,他当时错愕的那一秒,本能的微微侧动了一下身体。也就是这一厘米,救了他一命。

李进也是意志力惊人,本来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刀口又很深,想醒来恐怕需要一段时间了。至于多久,还不能确定。但是李进硬是凭着意志力,在第三天就睁开了眼睛。当然,他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郁少君。

李进不太适应此刻自己的虚弱,胸前的刀伤还在锥心作痛,失血过多的他,即便输血抢救了,但是身体机能个方面的衰弱,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逐渐调和。

李进看着郁少君,微微张了张嘴道了句:“谢谢……”

郁少君看到李进清醒了,自然面露喜色,连忙拍了拍李进的手臂说:“活下来就好,别的不用多说。你等着,我先去叫医生。”

郁少君自然是第一反应就是去叫医生,可是他刚站起身,李进就勉强抓住了他的衣摆,勉强着想撑起身体,艰难的开口问道:“他呢?顾文彬……”

郁少君有些为难的站住了,扶着李进躺好,皱眉不解的说:“你刚刚才死里逃生的捡回了一条命,醒来之后第一挂念的,还是案子吗?”

李进凝眉不语,好像他在极力恢复自己的意识和体力。

郁少君见他状态还好,也不着急出去了,再次坐在了李进的身边,端详了片刻说:“李队,你知不知道,如果刀尖再偏一点点,你现在就不可能继续操心案件了?我劝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有什么事,休养之后再说。至于你担心的案子,也大可以放心。你收下那么多精锐警员们,都在外面奔波忙碌,他们一定会找出真相的。”

李进原本激动的神色,这会儿稍稍平静了些。大概是因为,他昏迷之前最后一幕太震惊,所以醒来第一瞬间,他还入赘噩梦,无法清醒。现在听郁少君说了会儿话,情绪稳定多了。

不过即便冷静下来,李进脑子里回想的也依旧是顾文彬的话。他越是回忆,眉头皱的就越紧,他看了看郁少君,欲言又止。

郁少君站起身,微微有些打趣嗔怪的说:“李队,不管怎么说,也是我救了你,你难道不该先关心下咱俩的情况吗?我看你这样子,睁开眼睛就先问凶手,现在,你是想问沈墨沈教授了吧?”

李进想起顾文彬的话,他说,既然你的人已经查到了真相边缘,我就不能让你活着知道真相。

李进的人?还是能暗中接近真相的人,除了沈墨,实在是想不起其他人了。而且,在出事之前的那个晚上,李进和沈墨分开之前,沈墨曾经欲言又止的想要和李进说些什么。不知道,那没说出口的话,是不是所谓的真相?

“顾文彬曾提到一件事,我怀疑和沈墨有关……他……”李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焦急的关切,因为他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恢复到正常状态。

人在失血过多之后,身体机能,内脏和大脑的功能,甚至眼睛的视力,耳朵的听力,都会因为曾经临界点的失血程度而明显下降。想恢复这个过程,少说也得三个月。更何况李进才刚刚醒来三十分钟不到。

就在郁少君思考如何回答李进这个问题的时候,病房门开了。这一次,是孟小川。

孟小川一看到李进醒了,激动的直接就扑了上去。要不是郁少君拦了一把,他大概真的能扑到李进的身上。最后,他就蹲伏在李进的床边,焦急的说:“李队,李队你终于醒了啊!你可把我们吓死了!那么危险的行动,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去呢?这几天我六神无主,生怕你醒不过来了!”

李进用插着针头夹着管子的手,轻轻抚了抚孟小川的头,虚弱的笑了笑说:“你真是个傻小子,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郁少君很得体的走到门边说:“你们大概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说,我去叫医生来检查,顺便去看看今天的药。”

孟小川感激的对郁少君笑着点点头,但是下一刻,他的心也提起来了。工作上的事情倒不怕,但是这沈墨失踪了四天了,这件事就不太好说了。这个时候告诉李进的话,别说老实在这里养伤,恐怕会直接杀回警队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请求

怎么办!怎么办!孟小川在心里挣扎着,似乎说谎是唯一的办法。虽然李进对谎言有种一眼看穿的本领,但是万幸的是,这种心理学手段,他不会用在自己人身上。

想好了这些,孟小川抢先一步开了口,先说起了顾文彬的事情。

“李队,您住院之后,我们一刻都没有耽搁,马上开始追查那个顾文彬。真是想不到啊,一个当初奄奄一息的被害人,摇身一变就成了422的真凶!最可怕的是,他所有的身份信息都是真的。我很怀疑他是不是两种人格,要不然怎么能把一个杀手身份掩藏的那么好呢?要么就是,给他制造身份的人,手段太厉害了,能躲得过警方系统的查证。只是……我们当时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所以,没办法知道更多信息了。”

“什么?他死了?”李进又有些激动了。因为他还记得自己昏迷前最后一幕,是郁少君将顾文彬打晕的。难道……那一下,把他打死了??

看出李进着急,孟小川连忙解释着说:“别着急,别着急,李队!你听我慢慢说!我们去的时候,顾文彬确实已经死了。但是我们找到了郁总砸晕他的花瓶,也从花瓶上找到了郁总的指纹,这些笔录口供我们都已经完成了。问题是,顾文彬并不是被砸死的,也不是头部伤害致死的,他是被一把类似手术刀一样的东西捅死的!”

“什么?”李进一激动,只觉得心头伤口受情绪冲撞,猛然又痛了几分。同时太阳穴两侧也开始隐隐作痛,整个人的意识有些迷蒙。这时他大病初愈,再急火攻心的后果。

孟小川感觉自己惹祸了,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郁少君带着医生来了。

医生一看到李进脸色煞白,额头冒汗的痛苦样子,就诧异的看着孟小川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孟小川惊慌的摆着手说:“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和他说了说案情……”

这次,医生更是惊的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瞪着孟小川责备道:“你是怕他痊愈开除你是吗?病人这个样子,你竟然和他探讨案情?你们可真行,干这行就不要命了吗?赶紧出去,出去!”

说着,医生就把孟小川和郁少君都赶了出来。看来李进的状况非常不稳定。

孟小川站在大门口,委屈巴巴的看着病房门,又看了看郁少君说:“郁总,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李队是一定会问沈教授和案情的,我想趁他问起沈教授之前说说案情,谁知道……”

郁少君表示理解的安慰了下说:“我知道,这不能怪你。我是看着他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案子。他太心急,也太逞强了。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意识也清醒了,还懂得着急,应该不会有大事。我建议,让他休养一段时间,不能再提工作了。”

孟小川自然也是知道郁少君的提议再适合不过了,可是这事儿在李进的身上真要执行起来,却有一定难度。孟小川想了想,就神神秘秘的把郁少君拉到一边,小声嘀咕着说:“郁总,您看能不能这样,您怎么说也是李队的救命恩人,他是一定会给你几分面子的。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拖住李队几天,再给我们点儿时间。一是查清楚顾文彬的死因,二就是天大的要命问题,找到沈教授。我们都不愿意让李队太担心,所以暂时不想告诉他实情。”孟小川就像是个隐瞒病情的家属,十分为难。

郁少君想了想,随后问道:“那你们准备怎么解释沈墨不出现的原因?案情可以一步一步处理,但是沈墨的事情,一定会变成李进最大的心病。他现在这个状态,我不知道接二连三的打击会造成什么后果。”

孟小川越听越揪心:“所以啊,郁总,这才需要您拖住他一段时间。局里已经知道李队受伤的事情了,局长都说了,不养好伤不让李队再劳碌。沈教授那边的事情,我想办法,您看您能不能……”孟小川越说声音越小。从他进了警队跟了李进开始,他就没有对李进说过任何实质性的谎言。现在让他撒这弥天大谎,他确实是心虚的要命。很难想象有一天李进知道了,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但是为了李进的身体着想,这个谎也是无论如何都得编下去了。

郁少君斟酌了一下,对孟小川说:“对别人,我敢有信心。但是对你们这位李队,我还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有那个面子。我会尽力,你们也抓紧时间,不管到底发生什么事,都务必先找到沈墨。至于我这里嘛……一段时间不敢保证,只能说在他强烈要求出院之后,再拖上几天。但是我比较有自知,也就几天的机会。你们了解他,一旦他能下床,势必会要出院。所以,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孟小川也知道眼下时间紧迫,只好把一切托付给了郁少君,自己不敢再耽搁,马上跑回警队召开他们的小会议。一,是分工合作,各自执行各自的任务。二,是研究个能骗过李进的方案。

想来想去,唯有找局长,证明沈墨暂时执行公务去了,才能再压这件事几天。

当局长来探望李进的时候,顺便就把这个消息传达了。虽然李进觉得有些诧异,但是想到眼前这座城市危机重重,沈墨暂时离开未必不是好事。这才按耐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再继续追问。

尽管所有人都劝告李进,“死而复生”应该好好珍惜生命,好好休养。可是还没过三天,李进就已经开始囔囔着要出院了。

郁少君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用案子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于是郁少君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对李进说:“经过这一次的阴差阳错,咱们就算还不能成为生死之交,我想也应该有患难之情了吧?我追着你的车去那个鬼地方的时候,可没有考虑过个人安危呢。”郁少君像往常一样调笑着说。

这话倒是让李进心里一沉,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几天躁狂的状态,让郁少君很为难。可那一天,如果没有郁少君及时出现的话,自己就真的会死在了顾文彬的手里。到那时,还哪里有机会调查什么真相?想想这些,自己合该是真欠了郁少君一条命的人情。

于是,李进正色对郁少君说:“救命之恩,说多少谢谢也无法表达。郁总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要合乎礼法,我一定尽力而为。”

郁少君听后,忽然笑了:“哈哈哈,看来在李队的眼里,还是不能确定我是一个守法商人啊!哎,算了,日久见人心嘛,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早晚会看得清楚。我讨这个人情,也不会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李队能答应。”

“你说吧。”

“其实在你应该找我的那天,我们曾提起的少年救助项目就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了。这几天,我虽然一直在医院,但是那边项目筹备一直都没有停。医生说,你现在并不适合回队操劳,三天后我们在一个度假中心会举行一个小小的研讨会,全部都是关于那些孩子的。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参加。耽误几天时间,一是为了那些无助的孩子,二是让你调养伤势,三是还我人情。一举三得,李队你觉得可以吗?”

“我……”李进一时间没有回答,因为他找不到任何借口拒绝郁少君这个根本就不算请求的请求。但是他心里又惦记着案子。

郁少君看见李进犹豫,就笑了笑继续说道:“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年少时候梦想要当警察,要做英雄,对破案和心理学格外着迷。我们这几天,也不是不能探讨案情啊。你可以听听我这个外人的想法嘛,还有那些深陷地狱不自知,不敢反抗的孩子们,你不想让那个救助中心尽快成立吗?而且,我还有个想法。有些孩子也许不愿出面,那么我们可以发展网络平台,让他们可以无所顾忌的倾诉自己的遭遇。同时联手警方,我想李队你能抓到不少变态。”

“这……好吧。”不知道怎么了,一听到网络平台,李进的脑子里就会蹦出来暗河那个深网犯罪集团,同时,还有一张模糊的,不知道面目的脸,那是冥王。

见李进终于答应下来了,郁少君觉得也稍稍松了口气。至少目前为止不负所望,只希望孟小川等人能够快点找出真相,找出沈墨。

所有人都知道,李进想做的事情,想保护的人,万死不改。一旦他知道眼前的情况,他一定会冲动的做出更多危险的事。

不管怎么说,只要李进答应下来了,就先应付一天是一天。郁少君马上开始联系相关的人,提前准备了这场研讨会。同时也通知了孟小川他们,让他们知道李进的动向。而且既然是打算和警方合作,也不能没有警方负责人。这一次,李进不是以刑警队长身份去的,而是郁少君的朋友。所以,郁少君找警方联络了两名警员。都是专门负责儿童和青少年案件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研讨会

这两个人,一个叫张大伟,一个是张大伟的手下警员小赵。张大伟认识李进,有几宗儿童案件他们还一起合作过。本来张大伟也是一心想进重案组,但是因为其性格过于“粗枝大叶”,所以最后也没有如愿以偿。

深知李进的性格脾气,并不喜欢那种场合。能答应下来,已经是莫大的面子了。找两个和李进熟识的人一起,这也让郁少君安心一些,避免李进在那种环境显得尴尬。

这天,李进自己在窗边活动过着手脚筋骨。虽然胸口的伤还没有好,但是再躺下去,他怀疑自己可能这辈子就要这样废了。

郁少君推门进来,一看见李进又在“擅自”活动,不由得叹了口气。但是他从来没有以关心为由,去控制李进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原因很简单,对郁少君而言,他没有立场。他很清楚,自己和李进的交情,还没有深到那个程度。所以,透彻如他,自然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进没有那么多复杂细腻的心思,一看见郁少君,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实在躺不住了,这点儿伤没要了我命,病床快要了我的命了。”

郁少君优雅得体的笑了笑说:“没关系,你量力而行就好。我估计你也是很着急出院,研讨会定在两天后,度假村稍稍有些远,不过很有特色,一年四季都有雪。虽然是人造风景,却有美不胜收。我一直觉得,孩子们应该是世界上最纯净的所在,如白雪一样。所以我特意定的这里,不知道李队有没有什么意见?”

“哪有,郁总真是有心了。对我来说,在哪里不重要。”李进坐回到了床上。

“嗯,还有一件事,张大伟警官会带着他的警员小赵一起,这样警方就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了。”

郁少君的周到,让李进不禁再次露出了一个感谢的微笑。

在最初,李进是完全不屑和这种富商打交道的。接触了这几次看来,郁少君典型是一个例外。成功商人当中的例外,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让人看不透,却不由得为之吸引。

第二天,张大伟就带着小赵来了。一见面,就不经大脑的对李进来了句:“李队!听说你差点儿英勇牺牲啊!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李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是我大意了。这次你们来参加真的很好,多给点儿建议,这是郁总特意为儿童,青少年案件做的贡献。”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把我了解的情况都告诉他们,这个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啊!”张大伟和小赵对视了一眼,不住的赞叹着。

对郁少君的称赞,李进已经听麻木了。从知道这个名字开始的那一天,就不曾减少。

看李进不说话了,张大伟也识趣的闭了嘴。能看得出来,这几天要和李进一起朝夕相处必定是一件非常苦闷无聊的事情,但是只要一想到在紧张的办案生活中还能挤出来两天这么轻松的时光,张大伟他们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一听说那个度假村的与众不同之后,张大伟更是以最快速度处理好了自己手头的事。现在,他只等着接下来愉快的假期了。

小赵也很高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毕竟刑警队一年到头都在忙案子,就好像破案的任务永无止境。

当天晚上,郁少君就给李进打了电话,说是明天早上去接他,然后大家一起去那个冰雪度假村。

李进并没有异议,只是犹豫了一下说:“把张大伟他们也一起带上吧,那个愣头青一个人进进出出的容易惹祸,还是在一起比较好。”

郁少君听到李进能想到张大伟,也笑道:“难得你会考虑这种案件之外的状况。虽然说你们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人,破案的手法也是天差地别,但是从破案经历来看,张大伟倒也真是个好警察,为了救那些案件中的孩子,也是舍生忘死,义无反顾。至于他那略有些粗枝大叶的性格呢,在旁人看来可能是有些愣,有些冲,可我倒是觉得那是份磊落和率直啊!”

李进听后笑了:“你快别说了,这话可千万别让他听见啊!如果张大伟听完这番话,估计警队里一个月都会听到他不断重复的自卖自夸!哈哈,好了,那就这样,明天见。”

“诶,等一下……你的身体……没问题吧?”其实,郁少君早就已经征求过主治医生的意见了,只是找李进再次确认一下。

李进肯定的回了句:“没事。”

“好,那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李进少见的穿起了生活中自己的衣服。这让第一次看见李进脱下警服的小赵不由得十分惊讶:“哇,李队!你好帅啊!平时每天见你都是穿着警服,板着脸,严肃的让人有些害怕!你看现在这一身休闲正装,让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呢!站在郁总身边,简直就像另一个霸道总裁。”

李进笑笑没有说话,只问了一句:“郁少君应该已经快到了,张大伟呢?”

小赵尴尬的笑了下说:“老…老大可能还在换衣服……他今天带来了三套衣服,正纠结穿哪个比较合适呢。嗯……三套衣服,三种类型。西装,运动装,还有一身滑雪服……”

李进听完,表情就有些哭笑不得。很难想象张大伟那种糙汉子,外加一张成熟的有点儿过分的脸,穿着滑雪服参加会议是个什么模样。虽然说这个研讨会开在度假村,那他也不能真当是滑雪度假去的啊!

正想着呢,张大伟远远的走了过来,并大声对李进打招呼说:“嘿!李队啊,你身体怎么样,起的够早的啊!诶,你今天这身衣服选的不错啊,怎么着,那位郁总的衣服啊?”

李进沉下脸,低低的问了句:“你的意思……我除了警服就没有别的衣服了?出门穿个便装还得找人借?”

张大伟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今天挺不一样的!本来吧,我也准备了一身正式点儿的衣服,但是一想到咱们还得滑雪啊,打雪仗啊,于是我最终选择了套舒服点儿的!这样运动起来比较方便!”

李进打量了一下张大伟,一条运动裤,一件加厚加绒的衬衫上装,还带了个连帽外套。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让李进怎么看怎么别扭。

实在忍不住,李进揪了揪张大伟身上那件加绒衬衫,皱着眉说:“那个地方虽然四季都是人造雪景,可现在的季节毕竟也就是秋末。你穿成这个样子……难道不热吗?”

“那问题不是得滑雪吗?我可有年头没去过了!你看看现在南北颠倒,南方大雪纷飞,北方反而一年见不到一场雪。以后啊,保不齐都得用人造雪景了!”张大伟感慨着,并不打算换一下装扮。

不过李进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更不想让他浪费时间再去换,只能苦笑道:“还滑雪打雪仗……你还是挺童真的。不过我想提醒一句,咱们这次是为了那些受害的孩子才去参加的,不是真的休闲度假。你我都是警队的人,出门在外……”

张大伟听到这里马上打断:“好了好了,李队你是到哪儿都不会放松,都不会摘下你这个刑警队长的大帽子就是了。我会注意形象的,郁总好像已经到了,咱们走吧。”说完,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出去了。

上了郁少君的车,李进有些诧异的问:“诶,日常不都是商磊在你身边开车吗?这次怎么让郁总亲自当司机了?”

郁少君笑着简单回了句:“有一车的刑警在,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商磊有别的事情,去处理公司事物了。”

李进没多问,四个人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预定时间内赶到了度假村。

这片度假村的面积果然不小,一如郁少君在路上介绍的那样,真个度假村分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不一样的风格。唯一相同的,就是无论哪个区域,都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秋季天高云淡,枫叶正红,层林尽染间,飘着和真正雪花无异的白雪,景致绝对是美轮美奂。

这些雪,不分白天黑夜的浅浅飘飞,摸摸质地,就是真正的雪。只是人工造出来的而已。

上午参加完了任务座谈会之后,李进的心情很不错。因为前来的人,除了电视台和媒体界的小部分人以外,剩下的人都是非常专业儿童机构的负责人。还有一些儿童心理学家,再加上张大伟举例说明几个案件,整件计划推动的十分顺利。

从始至终,郁少君都在李进身边,礼遇有加,表现出十分的尊重。到了中午,郁少君这才单独跟李进说:“身体能撑得住吗?你看,这里一切顺利,你就暂时不要想那些案子了。少忙一天不会怎么样,你就给自己歇个病假吧!一会儿和小赵他们去逛逛外面的雪景,你一年到头所见所闻都是黑暗丑陋的东西,也应该找个方式洗涤下心灵了,不是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讲故事

李进没有回绝,再加上看到张大伟他们的一直兴致很高,自己也不太想去做那个扫兴的人。

到了吃饭的时候,大概还剩下二十几人,都是各个行业的精英。

小赵好像是特意要给李进“介绍朋友”,入座时带着几个人过来给李进介绍。

“李队李队!我们刚刚在外面认识的,给你介绍下啊!这位是法制专栏的节目主持人,韩瑞和徐兰。您在电视上看见过吧?她们可是很崇拜你啊!还有这位是儿童保护协会的负责人晓茹,她也经历过很多儿童案件,还写成过出版读物呢!这位是孙浩,他是个节目制作人,准备为这个活动多一些媒体宣传,让各界人士都多多支持保护孩子。还有这位是陈建,他是一个知名编剧,说是想把咱们警队的案子编成电视剧。”

说完,小赵又自豪的伸出手对其他人介绍说:“同志们,这就是你们一直想见的李进李队,郁少君郁总,还有我老大,张大伟。”

张大伟呲着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那些人也回应着他的笑容,就好像有多么熟络一样。

而李进只是点头示意,并且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这不是因为他高傲,而是他实在不知道面对那么多人,应该怎样逐个打招呼?另外,他也想挤出一丝表达友好的微笑,可是僵硬的表情让他自己知道,强挤出的笑容只能会更加尴尬。

倒是郁少君很洒脱,应对自如地说:“大家好,李队平时办案习惯了,可能为人会比较严肃,你们别介意。”

那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主持人在看见郁少君的一刻就脸红了,羞答答的摇着头表示不会介意。然后又马上冲着李进媚笑道:“外界一直以为,传说中的李队可能会是个性格古怪严肃的中年人,谁能想到,李队那么年轻,那么帅!”

李进看了一眼韩瑞和徐兰,并没有说话。但是只这轻飘飘的一眼,就让韩瑞和徐兰感觉浑身一冷。

都说李进不近人情,不善交际,为人生硬,办案魄力十足。现在看来,他何止是生硬那么简单,简直就是有些冰冷。

相比之下,还是优雅俊美,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郁少君,更能得到女人们的青睐。于是,在入座的时候,韩瑞和徐兰都争抢着要坐在郁少君的身边。

小赵在一旁看的有些头疼,自己本来是一番好心,趁这个机会给那不苟言笑的李进介绍几个不错的异性认识认识。以后在警队里打头碰脸的也算拉拉关系。

可谁想到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直接把人吓跑了,而郁少君那仿佛自带万人迷的属性又完美给他救了场。

张大伟看得出小赵的意思,这时凑近了小赵低声说:“小子,我就说你太年轻吧?且不说就这些类型,能是李进看得上的?就说李进那种人,就不是你介绍两个女人能拉拢套近乎的!看看这几年,我跟他的交情也就仅仅停留在刚认识一起合作破案的程度啊!嗯,还有啊,你要是真想给他介绍女人认识,就不要让他身边跟着郁少君嘛!有那位郁总在,你这事儿百分之一万的成不了。你看看,你看看,要我说,他俩是一家还挺靠谱儿的!”张大伟说着,还小心的指了指郁少君和李进所在的方向。

小赵苦笑着回道:“老大您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听说有两个挺有名的主持人嘛,又挺漂亮的,以为……”

“以为什么?他李进要是只单纯想要个漂亮的,就不会到现在还单着了。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上级啊,马屁拍不好,小心你工作都不保!”张大伟一副看穿一切的架势。但其实,他也并不能猜想到李进喜欢什么类型。只能说,肯定不是眼前这几个类型就对了。

那个写书的晓茹倒是没有那么媚俗,长相就很清冷。而且似乎对李进他们并不感兴趣,只自顾自的夹着菜,垂着眼睫低声说了句:“真是俗不可耐。”

仿佛是骨子里透露出的清高,她的话传到其他几个人的耳朵里,谁都不怎么爱听。那个叫韩瑞的主持人为了缓和饭桌上的尴尬气氛,就对李进说:“不知道李队您是否听说过,这片土地当初被收购的时候很便宜,原因是这里有个很恐怖的传说呢。在这片度假村建立之前,这地方似乎挖出过不少的坟墓。解放前,这里还是万人坑呢!所以经常会有那些脏东西……”

坐在另一边的徐兰听到这里,“噗”的一声掩口而笑:“在刑警队长面前讲鬼故事,你是吃错药了吧?”

韩瑞不甘示弱的圆瞪杏眼,阴阳怪气的说:“吃错药也比没吃药就出门的人要好的多,大家既然是工作之外坐在一起的,又何必那么拘泥小节?想拍马屁也不选对了人,李队可不会因为你这句话就对你有什么好印象的。”

小赵察觉气氛不对,连忙打着圆场说:“哈哈…哈哈哈……鬼故事也没关系啊,李队破过的案子啊,有好多都比鬼故事还吓人呢!对了,你们的住处都订下了吗?是在哪个区域啊?”

小赵转移了话题,因为他真的是很担心,他怕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李进会二话不说直接走人。

不过事情好像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李进此刻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桌上的这个几个人,还时不时的用目光打量着他们,就好像在研究着什么。

那个编剧陈建对小赵说:“哦,我们几个人的已经定下来了。徐兰,韩瑞,还有晓茹老师她们住在日式和风的那个院落。三栋房子,院子里还有温泉。我和孙浩在不远处的雪村院子,地地道道的雪乡风情。”

听到这里,一直在吃饭的张大伟对小赵问道:“诶,咱们呢?咱们什么风情?”张大伟说话比较直接,在他看来,本来就是休假来的,当然要关心吃住问题。现在吃已经实验过了,很丰盛,味道也不错。接下来就是住的舒不舒服了。

小赵对张大伟笑道:“老大,咱们离他们也不远,三百米左右。是芬兰风情,有玻璃的屋顶,可以赏雪看星星呢!每个区域度假屋之间都有二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处处都是青松,很美的。”

张大伟听后踏实了,表扬着小赵说:“算你小子会安排!不错!”

饭桌上,李进和那个儿童协会的女作家话最少。郁少君一直属于绅士有礼的应对回答,其实这要不是因为有李进在,他怕是不会在这种场合落座的。

至于剩下的人,或恭维,或谄媚,或吹捧,说着一些李进根本听不进去的话。不过这些话,对于一向要面子的张大伟来说,倒是很受用。他们的这种恭敬,张大伟也受的心安理得。在他看来,无论眼前是多么有名的主持人,或者是多么有名的企业家都没有用,自己这人民卫士,国家英雄的职业才最骄傲!

不过这看似轻松愉快的饭局,实际上却是波涛暗涌。李进总觉得这几个人有哪里怪怪的,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很微妙。明明关系并没有多好,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感情不错的样子。尤其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眼神,或多或少都藏着对对方的厌恶和憎恨。李进只希望,自己的预感有所偏差,不要横生枝节才好。

对于眼前这几个人的唇枪舌剑,张大伟是完全不感兴趣。他倒是问起了小赵关于鬼故事的问题。平时工作场合显然是绝对不会说起这种话题,但是现在属于私人时间了,闲聊总比听那两个女人阴阳怪气要好的多。

“小赵啊,你也听过那个故事吗?给我们说说呗?我是不信邪,但听听还是挺有意思的。”张大伟催促着小赵说说,也想让气氛更轻松一些。

小赵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为难的说:“老大,那都是无稽之谈,咱们聊这些不好吧……”说完,小赵还偷瞄了一眼李进。李进一向纪律严明,小赵生怕会惹李进更不高兴。

张大伟一听就放下了筷子,义正严辞的说:“你看他干嘛?到底谁是你的头儿?现在大家都是便装门处,他顶多也就是你哥。聊天而已嘛,连听都不敢听,那叫破除迷信吗?愚蠢!百无禁忌,做到心中不信,这才是真正的不信!”张大伟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绕嘴。

没有办法,小赵只好想了想说:“我小时候就是住在农村的,离这里不远,所以听说过这地方的故事。在抗日时期,这里曾经出过一位大英雄,因为人长得十分高大,经常帮助老百姓,而且在和敌人的战斗中,一把大刀几乎战无不胜!就是现实版的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呀!所以当地人就都叫他大刀将军。具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只留下了那么一个称号。不过大概也没有永远的胜利吧,大刀将军最后还是在一次敌众我寡的战斗中败了,为了保护老百姓从地道离开,他用高大的身体堵住了狭小的地道入口,硬生生没让敌人能追上去,给老百姓争取了绝对的逃生时间。最后,他也就站着牺牲在了地道口,死状非常惨烈。在那之后,这个伟大的英雄故事就传开了。人们都说,大刀将军死的太惨烈了,英灵不灭。他的魂魄会继续保护好人,专杀恶人,谁要是做了亏心事就不要来这个地方,不然的话……大刀将军就会在半夜出现制裁了他。”

第一百五十章 秋雪景

说到最后,小赵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心虚的看着李进,观察着李进的脸色。

不过李进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也在认真的听着。民族英雄的故事太多,在战争岁月中,无名英雄更是数不胜数。有些被老百姓铭记于心的人,其故事就会有一些神格化,这无可厚非。至少百姓们还记得他,这已然不易了。

除了李进他们,在场每个人好像都知道这个故事,这会儿更是越说越玄的举起了闹鬼“案例”。

张大伟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回想着说:“我记得几年前有个女主持人,做的节目好像就是专门讲那些战争时期的英雄故事。那时候我还挺爱看的呢,可是后来那个节目忽然就没了,那个女主持人也再没主持过其他节目。诶,你们几位对那个人有什么印象吗?”

年轻的制作人孙浩对张大伟笑着说:“现代人喜欢的东西改变了,那个节目的收视率一般,后来就没再做了。至于那个主持人,听说是转行了,不过都不太清楚。”

韩瑞这时做作的对张大伟嗔怪了句:“警官啊,您可真是的,我们也是主持人呀,和您一个桌吃饭,您却视而不见,那早就过了气的主持人,您倒是记得清楚呀!”韩瑞那张画着浓妆的脸,略显的有些刻薄。

张大伟听着那娇滴滴的嗔怪声,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好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啊,只是听着这故事正好想起来了。”

几个人跟着笑了笑,气氛也还是有些尴尬。那个编剧陈建这时说:“不知道几位警官平时有没有时间看电视节目?我们最近正在举办一个法制节目,有些地方还想听您几位给点儿意见呢!上午听了郁总和张警官的讲话,真是受益匪浅。后来再听听那几个案例,愈发感觉毛骨悚然。郁总这一次推动的项目真是太有必要了,不知道能解救多少孩子在水深火热当中。刑警不好干啊,我们媒体人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宣传正能量吧!”

张大伟一听,擦了下嘴说:“那就对了!你以为是个人都能干的了我们这行啊?”

李进在一旁听着张大伟这种炮筒子似的说话方式,忍不住皱起了眉。

倒是那两位女主持,不但没觉得张大伟愣,反而还缠着郁少君要他再讲讲后续的计划。郁少君举止得体的避开了纠缠,把这话头甩给了张大伟。

一直都没加入聊天的晓茹,对这些好像完全不感兴趣,尤其在看到韩瑞笑的花枝乱颤的夸张样子之后,更是直接站起身甩了句:“关心孩子就做些实质性的贡献,无耻谄媚并不能解决任何根本问题。对不起,你们聊吧,我先回房间了。”说完,她就独自离开了。

韩瑞看着晓茹的背影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对李进说:“李队,别管她。那个人就是永远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讨厌。就好像,她就是圣母玛利亚一样!不如,咱们一会儿到休闲区的滑雪场玩玩?听说李队的身手了得,好想看看李队的英姿呢!”

“不好意思,我不会。”李进简单直接的回绝,让韩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他说话可能并不会比张大伟婉转到哪里去,只是声音没有那么大罢了。

徐兰见状得意的轻哼了一声:“真是自不量力,李队是你能请的动的?还是咱们大家一起去喝一杯吧,我特别想听听你们破案的那些故事。”说着,徐兰十分妩媚的笑了笑,还对郁少君眨了眨眼睛。她知道李进不好对付,就朝着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郁少君下手。

看着李进和郁少君都有崇拜者,唯有张大伟自己无人问津,这让张大伟很不是个滋味儿。

张大伟赌气对徐兰说:“我们破案都是血淋淋的现实,不是什么故事。而且我们的破案细节是不允许对你们媒体公开的,这是纪律!”

张大伟的话,吓退了徐兰。旁边的制作人和编剧也讪讪的干笑,没敢说话。毕竟,张大伟这大嗓门儿,喊起来连旁边几桌都听见了,很有震慑力。

李进也担心会出什么乱子,索性站起身拉着张大伟说:“你不是还有好多事想做吗,走吧!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你抓紧时间。”说完,拉起张大伟就往外走。

小赵和郁少君对那几个人告了别,然后也随着李进和张大伟走出了餐厅。

从餐厅到他们的院子大概要走上二十分钟左右,路上,张大伟和小赵提议去花园里的开阔地方回忆童年打雪仗。李进和郁少君没意见,几个人就绕路多走了一段。最后,张大伟和小赵成功的从打雪仗发展成了雪地格斗。张大伟那威武的架势就像是一个导师在捉弄学生,和小赵玩起了警匪实战游戏。估计是把平时用不上的都用上了。

而李进和郁少君则是一边闲庭散步欣赏着雪景,一边聊着:“虽然是人造的场景,不过确实很美。”李进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注意过身边的风景了。

郁少君笑道:“李队,你看这风花雪月如此,我们的太平盛世亦是如此。你想想看,一个和谐社会,不都是靠你们来‘人造’出来的景象吗?如果这世上少了真正的执法者,眼前所见怕只能是弱肉强食的野蛮炼狱。”

这话有几分现实,几分沧桑,惹的李进不由得也叹息了一声。因为一句执法者,他想到了那隐藏在暗处的“执法人”。他沉默着走了片刻,忽然轻飘飘的开口说了句:“我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422的凶手也许确实是顾文彬,但是最初给我打电话报警的人,却不是他。尽管那声音加工过了,我依然能分辨的出来。现在顾文彬杀我暴露了,他背后的人,估计也按耐不住了吧。”

不知不觉的,李进似乎把郁少君当成了沈墨。也或许,刚刚这番话,他是不会对沈墨说的。因为,他不愿意好友为他担心。

郁少君停下脚步对李进说:“我倒是觉得,不管他背后的人是谁,如果他真的想伤害你,应该早就动手了。”

李进又叹息了一声,然后转了话题,笑着说:“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话多了。不说我的事情了,刚才那几个人,在你的眼睛里,都看到了什么?”李进问。

郁少君看着周围的雪松,缓缓抬手接了两片飞舞的雪花,微笑回道:“看到了很多。比如攀比,妒忌,仇恨,憎恶,大概所有不良情绪在他们的表情上都有闪现过。那个写过书的女人更是奇怪,明明那么看不惯这些人,却还和那两个主持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要说情绪掩藏的最好的,应该就是她了。”

“嗯。”李进点头说:“大概是我职业病犯了,看着他们几个人的虚假状态,我就开始联想作案动机。”说完,李进自己也自嘲的笑了,他笑自己太过神经质,怕是没救了。

郁少君关切的伸出手来,帮着李进扫了下肩膀的雪,然后笑着说:“我想,没有哪个罪犯会选在你这样破案如神的刑警队长面前做案吧?还有啊,李队,既然出来了,就放下你脑子里的那些可疑的迹象和做案动机,好好放松自己吧。你看这秋末的大雪纷飞,没有刺骨严寒的冰冷,是不是别有一番味道?”

李进深呼吸,然后仰起头,看着那天际深处飘散开来的白雪,心头也是有种难言的感觉。每天都让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这种生活时间久了,确实有些累。只是那种压抑的沉重感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越往里走,雪似乎越来越大了,渐渐的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他们一路走来的痕迹不久就被覆盖了,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配合着秋日的暖阳,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李进不忘提醒小赵和张大伟,喊道:“喂,差不多就得了,赶紧回去吧。”他们两个人就好像是训练一样的拼命,在雪地里折腾的浑身都是汗,虽然暂时不会冷,但是这样特殊的环境还是很容易感冒的吧。

两个人虽然意犹未尽,但最后还是抖了抖身上的雪,笑呵呵的开始朝着他们所住的方向走去。

这片区域里只有三个院落,正是李进他们所住的院子,制片人和编剧他们住的院子,以及那两个女主持和作家住的院子。这三处建筑之间都有相对的距离,从空中看的话,应该会呈现一个三角状。度假村为了客人完美的私密性,每个大庭院之间都有一大段距离间隔。庭院内的客房,也呈三角状分散在院子里的不同地点。这样一来,就算是住在一个庭院内的几个朋友,也都能有很好的自我空间。

李进他们路过那两处院落的时候,还朝里面看了一眼。大概因为这片区域飞雪较大的原因,那几个房子的灯都已经打开了,院子里的足迹已经被大雪覆盖,早就看不见了。看来,在张大伟和小赵玩儿“雪地战斗训练”的时间里,那些人早就已经回了房间。李进看了下表,果然,他们已经在外面玩了一个多小时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刀将军杀人

张大伟看见驻足停步的李进,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抖着雪花说:“李队啊,看什么呢?刚才让你聊,你一句话不说。现在在这儿看什么,那么大的雪,他们应该不会出来了。”

郁少君也说:“为了保证雪花不会落地就融化,温度会越来越低,我们也进去吧。”风雪中的郁少君,风度依旧。飘渺的白雪在他面前飞过,李进看到了他有些神秘的笑容。

他们所住的庭院,有一个大雪屋作为餐厅和会客室,还有四个小雪屋是睡觉休息用的。这是小赵特意安排的,因为这样一来,除了休息之外的时间,他们还可以聚在大雪屋里聊天喝酒。这在平时的工作时间里,简直想都不敢想。虽然现在也不一定能劝动李进喝一杯。

几个人先一起回到了大雪屋,一进门,张大伟就看着桌上的鲜花和精美的餐品惊讶道:“哎?咱们是不是进错房了,这别是人家准备求婚用的吧。”

小赵跟在后面哈哈大笑:“老大,你别闹了,谁求婚摆四块牛排啊!新娘子是熊吗?这房间是在咱们吃饭的时候,服务生来提前布置的。郁总说了,李队在那种饭桌上肯定吃不好饭。特意在这里给咱们开个小灶儿,祝贺李队早日康复,必有后福。”

张大伟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李进,又看了看郁少君和小赵,然后对李进问道:“李队你可以啊!还真不知道你和郁总这样的人物也能合得来,本来以为你和我们都合不来,和外界更没戏了!”

说着,张大伟又不高兴的对小赵说:“你小子挺不厚道啊,这种事怎么不提前说。也是哈,李进住院,我还没意思意思呢!问题是出院也没意思意思啊……”张大伟有点儿尴尬。

李进笑着拍了拍张大伟说:“那些客套程序就不必了吧,干这行住院出院的都很正常,是郁总太费心了。”说完,李进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郁少君。

郁少君笑了:“李队,别这么说。我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没有任何意思意思的表示。只是一束鲜花一顿饭,代表着心意而已。我看张警官也不要在意了,跟李队意思意思很难的。贵重了不行,铺张浪费不行,没用的不行,毫无因由的不行。今天这束花,就聊表大家的心意了吧!”

郁少君那温雅的笑容,让李进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一束花而已的一番心意,又怎能继续拒绝?那样的话,他就不只是固执了,纯属矫情。

所以最后李进笑了,摸了摸自己左肋处的伤,犹豫了下说:“要不然……喝一杯?”

小赵一听,顿时开心的跳了起来:“天啊!李队你竟然会这么说啊!太好了!太好了!李队你等下啊,其实我都准备好了,就是没敢拿出来。”说完,小赵就去厨房拿酒去了。

张大伟有些不自在的站在李进旁边,最后,从桌上服务生布置的花束里抻出了一朵,扭着头,满脸不乐意的递给李进说:“我还没收过送过花呢!看你这万民敬仰的样儿,真是要命!得了!这算我送你的吧!”

李进接下花,几个人围着壁炉喝酒,聊天,说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说着那些令人唏嘘感慨的案子。李进找到了久违的放松,那是一种久未体会过的心情舒畅。或许,这一刻,他真的应该放下那些阴暗,暂且享受一下眼前好友相聚,畅饮长谈的喜悦吧。

从前,他或许会和警队里的朋友,在闲暇时间小聚,但是绝对不会和郁少君这样的人物在一起把酒言欢。这大概算是李进的最大的突破性变化了吧。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这地方被雪花覆盖的,还真有些极地景色了。张大伟还躺在沙发上唱歌,那嗓门儿比没喝酒的时候还大。看起来是太高兴了,毫无顾忌的宣泄着情感。

李进走向窗边,看了看外面的积雪。

雪已经很深了,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晶莹闪亮,更显圣洁。

从雪满枝头的厚度来看,外面的雪一定已经能够埋没脚踝了。这样的景色虽然很美,但是李进内心的担忧却从未停止过。

小赵在壁炉那边招呼着李进:“李队李队,您看什么呢!我看老大大概是要睡了,要不要叫醒他,让他回房好好休息……”

被小赵这么一说,李进才发现那大嗓门的歌声已经越来越微弱了,日夜操劳的工作,一旦放松下来,再喝上两口酒,就太容易入睡了。

李进走了回来,给张大伟盖了个毯子说:“算了,别叫他了,就让他先睡吧。”

小赵一直都非常高兴,他说这样的日子,一年能有一次就足够了。做了刑警这一行,最大的奢求就是假期,一个安心的假期。

大概都是太累了,聊着聊着,李进和郁少君也靠在沙发上眯起了眼睛,小赵更是倒在了张大伟身边,连梦话都带着笑声。

可是这样安逸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李进恍惚听见郁少君用低沉的声音在叫自己。

“李进,醒醒,醒醒!”郁少君的声音压抑且焦急,这让李进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只见郁少君坐在他面前,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李进静静地听。

大概过了五秒左右,李进的震惊就已经让他毫无睡意了!之前所有的安心,放松,温暖,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紧张和震撼!

因为,那曾经在凶案现场出现过的但丁神曲,竟然在这个地方出现了!!

那诡异的琴曲旋律,飘渺悠扬,似乎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离他们还有些距离。雪夜中太过安静,所以那声音在静听之下才显得格外清晰。恍惚之间,仿佛那声音箴的来自地狱。

李进看了一眼表,午夜十二点整。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张大伟和小赵睡的虽然熟,但是出于刑警敏锐的反应,也都在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惊醒了。

张大伟一脸迷茫,但是却也一脸提防,尤其是在他看到了李进和郁少君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之后,更是皱起眉头说:“大半夜的!谁啊!李队!不会是那几个女的来找你了吧?”

音乐声似乎随着风声已经消失了,李进没有说话,只对张大伟摆了摆手,然后不动声色的小心靠近门边。当他听见了门外是徐兰和孙浩他们的声音时,这才打开了门。张大伟和小赵也马上凑了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门一打开,外面就出现了四张惊恐的脸。那是徐兰,孙浩,晓茹,还有陈建。他们惊慌的表情让李进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只听这几个人同时颤抖着说:“李队,张警官,郁总……闹,闹鬼了!真的闹鬼了!大刀将军杀人了!!”

“你说什么?!”李进剑眉一挑,顿时瞪大了眼睛。

晓茹似乎依旧是这几个人当中最为冷静的,但是现在也还是有些紧张的说:“韩瑞好像死了……”

“死了?”李进听后就要往韩瑞他们所在的那处房子走。

郁少君穿好衣服追了上来,并递给了李进他的外套。张大伟和小赵也穿上衣服快速出门,跟着李进前往事发地点。

在路上,孙浩和陈建这两个男人三言两语的说明了大概的情况。说是徐兰她们都是被一阵奇怪的音乐声吸引了,打开门一看,就看见了韩瑞窗上的影子,她好像是吊在房梁上,窗上还有血。大惊失色的她们没有胆量直接去看,于是就去找了帮手,就是孙浩和陈建。

他们四个站在院落的大门口发现,有一串巨大的脚印,从韩瑞的房间延伸到庭院门口,旁边还带着血滴。就好像是有一个巨人,从韩瑞的房间走了出来,走到门口就消失不见了!

巨大的脚印让他们联想到了下午提起的传说,那个高大的抗日英雄大刀将军……

几个人都是做法制节目的,还有一位作家,他们深知保护现场的重要性,于是第一时间来敲响了李进的房门。

李进他们了解了大致情况的同时,也走到了韩瑞她们几个人住的日式院落。院子里有三处房子,呈三角状分布,左边是晓茹的房间,右边是徐兰的房间,韩瑞的房间,正在那最中央的最里面。

李进接过张大伟递过来的手电,仔细看了一下雪地上的脚印。庭院门前纷乱的脚印应该是徐兰和孙浩他们刚刚会和时候造成的。至于庭院里面,每个房子前都只有一条走出来的脚印,没有一条往回走的脚印,更没有一条朝着韩瑞房间走去的脚印。这就是说,在徐兰和晓茹发现了韩瑞房间窗户上的异状之后,都奔跑出了院子,并且没有再回去过。而韩瑞的房间,应该也只有她自己在,除了……那串巨人的脚印。

李进远远的看了下最里面韩瑞房间窗户上的影子,确实是有人吊在那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的标志

他低低的说了句:“马上联系警方派人来,千万注意别破坏这些脚印。小赵,你也马上联系下这里的管理人员。来到这片区域只有一条路,路口就是监控录像。让他们调查下,有没有陌生人出入过。”

小赵认真的“嗯”了一声,马上开始拨打电话。

李进小心的走出了一条不碍事的路,前往韩瑞的房间。

这时张大伟站在那巨大的脚印旁边,伸出自己的脚比了比说:“奶奶个熊啊!这也太邪乎了,这他姥姥的得是六十号的鞋吧?怎么可能呢?”

“你小心点儿,别破坏了证据。”李进提醒着张大伟。

寂静的雪夜,诡异的音乐声音早已消失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当时李进他们隐约听见的声音,正是韩瑞房间传来的。

徐兰战战兢兢的跟在李进身后,带着哭腔的说:“李队啊,是不是大刀将军真的出现了啊!那脚印明明不会是人类的啊!而且你看看……没有进去的脚印,只有走出来的脚印,他是怎么进到韩瑞房间的啊!闹鬼了,这个地方真的不干净啊!!求求你,一定要保护我!”

晓茹这时在一旁阴森森的说了句:“怎么,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就算是闹鬼好了,传说中大刀将军不是只杀恶人么?若你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

徐兰生气的说:“只要是有鬼,是个人都会怕的啊!谁像你啊,怪胎!我看啊,保不齐就是你杀了韩瑞!”

陈建跟在后面打断了她们的争吵:“哎呀,你们别吵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吵什么啊!要我说,哪有什么鬼,是人的可能性更大!李队……我……听说你们警方有一个连环杀人魔的案子,好像至今未破。刚刚我们都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声响,这会不会……”

其实警方所有人都不想听见这个问题,因为至今为止对外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时间久了,人们渐渐不再关注了而已。但是只要提起来,难免还是会说一些“无能”之类的话。

张大伟这时抢在李进前面开口怒道:“你们知道什么啊你们!你以为破案像你们拍电视一样那么简单?不了解具体情况别跟着瞎搅和!”

陈建乖乖的闭上了嘴,就连一旁的徐兰都把哭声憋了回去。所以说,有的时候,张大伟这种人的愣脾气还是有用处的。

来到韩瑞门前,李进带着人小心的绕过了那巨大的脚印,然后看了看窗子上的影子,试着推了推门。意料之中的,大门纹丝不动。

孙浩在后面惊呼了一声:“天啊,是密室杀人!现实中真的出现了这样诡异的密室杀人!!”

徐兰在角落里哭着说:“什么密室杀人,根本就是鬼怪作案!你看看这门和窗子都被锁的死死的,怎么可能是人干的!”

“哎呀,你们都给我闭嘴!”张大伟怒喝了一声,然后对小赵说:“管理人员怎么还不来?拿钥匙开门啊!”

郁少君这时候走到了窗边,侧过身从窗帘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冷静的对李进说:“进不去,被钉死了。”

李进有些意想不到的挑了下眉,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从缝隙里可以看到大门的一边钉满了钉子。

郁少君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说:“有意思了,不但是个密室,还是个被封的死死的密室。你们两个在房间内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吗?”郁少君问向徐兰和晓茹。因为要钉那么多的钉子,必定会有些动静的。在那么安静的环境里,就算隔音效果再好,也多多少少会听到一些吧?

可徐兰却摇了摇头说:“没有啊!除了一阵音乐声,我就没有听到别的声音了。”

晓茹也说:“是的,那曲子放第一遍的时候,我以为是度假村搞的什么活动,后来听着像是韩瑞那边的声音,而且还不断的单曲循环,听的烦了,我这才开门看看。一开门,就看见了对面的也正开门。”

郁少君看向了李进,想听听他的意思。目前来看,除了硬闯,应该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有钥匙,也打不开这扇门。窗户上有血迹,作为重要证据,又不能破坏,所以也不能打破窗子。

就在这时,孙浩壮着胆咬了咬牙说:“还等什么啊!赶紧撞开看看里面情况吧!过去那么半天了,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怪我,刚开始就应该闯进去看看的!”说着,他拉上来陈建,两个人叫着口号,就朝着大门撞了过去。

“等一下!”李进开口阻止已经晚了,孙浩和陈建两个大男人的冲撞力很大,三四下就撞开了这扇日式的木门。

大门应声倒下,李进及时拦住了旁人,第一个走进了室内。他先看了一眼大门上的钉子,然后对小赵说:“数数钉子和门框上的钉孔,把这扇门的情况查清楚。”

张大伟负责拦住那四个人,先不让他们进屋。但是徐兰的尖叫声还是震的张大伟耳朵疼。张大伟偏着头躲着那声音,皱着眉头说:“你要是害怕就先回你屋里等消息!别在这里叫唤了行吗?都说我嗓门儿大,你这嗓门更厉害!闭嘴闭嘴,别打扰我们办案!”

徐兰委屈的说:“回去更害怕啊,还不如和你们在一起。”

房间内,韩瑞就吊在窗边的木梁上。腹部有一个大血窟窿,血正是从那里滴下来的,不过因为时间关系,现在已经停止了。

李进用手背贴了下韩瑞的手背,然后低声说:“死了至少有一个小时了,已经没有温度了。”

李进走到窗边,就看到木窗也被钉的死死的。这房间也没有天窗和后门,如果只是上锁的密室,还有很多小招数可以完成,但是这种完全钉死门窗的密室,凶手又是怎么做到的呢?他钉死了门窗,是怎么出去的呢?如果说不是门外那巨大的脚印和血滴,常人恐怕真的会认为韩瑞是自己自杀的。

小赵这时走了过来,对李进汇报说:“李队,大门上一共有四十二根长钉,门框上也有四十二个钉孔,应该没错。不过刚才破门而入的时候,钉子已经扭曲了,钉孔也开裂了,很多都无法断定用力深浅了。不过我觉得,这钉子似乎在门锁的位置比较集中,大概是……增加进门的难度吧。”

李进听后过去看了一眼门上的钉子,果真都已经弯曲了。因为钉子是斜着钉的,被大力撞开之后全部朝门外弯曲了,还有一部分已经脱离了木质门框,散落在了四处。

李进又看了看四周的桌椅摆设,完全没有凌乱的迹象。表面看上去,好像真的是这个密室内忽然出现了一个鬼魂,杀了人之后又穿门而过走了出去。不过李进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凶手用了某种方法,才做出了这桩看似离奇的密室杀人案。

张大伟这时从门口进来了,他带来了管理人员。管理员一看到屋内的情形,马上惊慌的对李进说:“李队长啊……这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我刚才接了电话就查看监控了,除了住在这个区域的你们几位,根本就没有旁人进出过啊!在给您布置过房间之后,就连服务生都没有来过。真的没有人出入过啊!”

管理员心慌的厉害,他万万没想到在李进他们还在这里的时候,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在他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祈祷这个女人是自杀的,那样的话,就和度假村没有关系了。本来还指望因为郁少君的前来,给度假村带动点儿知名度呢。

张大伟这时阴着脸转过了头,对着身后那几个人沉声说道:“如果真的如管理员所说,这个区域没有任何人进出过的话…那么,凶手就在你们四个人当中了?”

那四个人听了张大伟的话,顿时大惊失色。他们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是冤枉的,孙浩和陈建更是抢着对张大伟说:“您听到那诡异的音乐了吗?是杀人魔啊!大家都心知肚明吧,那一定是杀人魔做的!那是他的标志!”

提起杀人魔,张大伟看了一眼李进,因为都知道那个案子是李进负责的。

李进站了出来,果断的回道:“警方确实有一个悬案至今未破,但是那个凶手的标志也不仅仅是你们听说的那样简单。如果是他的话,杀人现场会比现在更血腥,杀人的手法也会更夸张。并且还会在尸体附近留下讯号或者签名,以此来证明案子是他做的。这个现场,并没有那么猖狂。看似玄乎,其实并不复杂。还有,以那个案子的杀人魔个性,他会将自己视为死神,应该不会假借传说之名而杀人。退一步说……就算真有可能是他,你们几个也有很大嫌疑。至少,在韩瑞出事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是单独呆在房间里的,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不是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跳

徐兰颤抖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紧张的说:“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如果不是杀人魔做的,那就是大刀将军做的,绝对是鬼魂做的!韩瑞一心想爬到当家主播的位置,为此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个抗日英雄一定是知道她不是好人,所以就把她给杀了!一定是这样的!那门口的巨大脚印就是证据啊!要不然你们给我解释一下,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脚印,而且还只有从房间出去的脚印,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徐兰吓的脸色惨白,已经认定了这个案子并不是人类做的。

面对徐兰的问题,李进也丝毫没犹豫的给予了否决。

“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弄出那些脚印,其实我已经差不多能知道了。我现在想要告诉你们的是,这案子绝对不是什么鬼怪所为,只是凶手故意要让我们这样想罢了。你认为那夸张的大脚印是凶手为鬼怪的证据,可在我看来,那却恰恰就是凶手是人的证据。”李进的目光坚定,十分自信。

徐兰无法理解的问:“为什么?什么人能有这样大的脚印??”

李进走到门口,指着雪地上那深深的脚印说:“看这脚印的深度和大小,凶手至少是一个身高三米以上的人,体重更是得有二三百斤以上。脚印没有明显的鞋子形状,也没有鞋底花纹,只呈现出了不规则的长方形,看得出大致是个脚印形状……”

李进还没说完,徐兰就惊叫着说:“那不就更加肯定是鬼魂显灵了吗?这里哪有三米以上身高的人?”

李进轻笑了一下说:“如果一个人的身高有两米五到三米的话,那他一步的距离,绝对比普通人一步的距离要大得多。正常人迈出两步的距离,通常是从脚到眼睛的距离,大概是075到085左右吧。如果是两米五以上的身高,一步至少应该是一米二三的样子,可是你们看这脚印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才不到一米。这证明,留下脚印的人,虽然可以伪造巨大的脚印,但是却没有办法伪造自己的腿长,不是吗?”

大家听的入神,都意识到了李进所说的这个线索确实是个很明显的漏洞。

接着,李进又说:“平日里走路大步流星的张警官,迈一步的距离可能都比这个脚印的主人的距离大的多。这证明凶手应该还没有张警官那么高,哪里有什么将军鬼魂。要制造出这样的脚印并不难,我想……只要在脚下绑上预计大小的木板,每一步都加深脚步慢慢抬起,再重重的落下。这样就能造出又大又深的脚印了。”李进在试图还原犯罪现场,破解凶手故弄玄虚的手法。

大家都在认真的听着李进的分析和推理,晓茹这时站在一旁淡定的问了句:“如果来回都用这种方法,这条路上的雪肯定早就已经杂乱不堪了。为什么只有出去的脚印,没有进来的脚印呢?”

“用重叠方式就可以啊!从外面小心翼翼地计算好每一步距离的走进来,杀人之后在鞋上绑好木板,再踏着原先的脚印走出去。雪那么深,这院子里又只有三个人,所以不可能弄错。这样既可以盖住自己本来的鞋印,又可以创造出来鬼怪杀人的假象。可以说,闹鬼的传说帮了这个凶手。如若不能假借传说的话,那销毁进来时候的脚印就会很麻烦。这样用木板踩实了雪地上的脚印,也就没人能知道是谁走进来的了。”李进很自然的分析出了脚印的玄妙。

郁少君这时也在旁边微笑着说道:“李队说的是,这个手法初看之下确实让人震撼,可是仔细想想的话,又能看出凶手手法的稚嫩。鬼魂如果真的可以不留脚印的走进屋子杀人,那他又为什么要留下离开的脚印呢?这种前后矛盾的行为,应该不是鬼魂会做的吧?我越来越开始相信了,今天这首诡异的曲子,和悬案杀人魔并没有什么关系。”

张大伟在一旁听的正开心,这会儿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说:“嘿,你那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好像就是那么回事吧!”说完,一边撸袖子,一边露出凶相的对徐兰等四人说:“到底是你们几个里的谁!装神弄鬼,还弄个密室杀人?没演习好?十分钟就破案了啊!你们最好自己乖乖认罪,别等我动手啊!”

徐兰吓的尖叫后退,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连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她的行为,反而吸引了张大伟的注意。张大伟眯起眼睛,凑近了徐兰,审视着她那张惊慌失措,早已吓的花容失色的脸,然后忽然大吼了一声:“就是你吧!!从吃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们俩人不对劲!!你和死者感情不合,瞎子都能看出来!!肯定是你!!”

徐兰被张大伟的嗓门吓的一哆嗦,哭的更加厉害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我虽然讨厌韩瑞,但是还不至于去杀人啊!而且,要说讨厌韩瑞的人,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吧?为什么偏偏要怀疑我呢?”

“因为就你和她吵架啊!没解气,回来就把她杀了呗!”张大伟说的很自然,好像已经可以断案了。

徐兰摇着头说:“不!我是被音乐声吸引,才打开门看看的!我开门的时候,晓茹也正好开门的啊!她可以作证,韩瑞死的时候,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就在徐兰刚准备向晓茹求救的时候,就听到晓茹冷漠的说了句:“我开门的时候,你确实站在门口。但是,那也有可能是你杀完她刚回来啊,不是吗?”

徐兰绝望的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晓茹冷漠的表情,顿感自己浑身的血液比外面的雪还要冷。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那她真的有可能会被作为嫌疑犯抓起来!什么前途,什么未来,什么当家女主播……都会化为泡影!她不甘心为韩瑞的死买单,更不甘心被晓茹冤枉!

于是,她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最终看向了郁少君。那似乎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徐兰想都没想的就扑到了郁少君的面前,抓着他的双臂哭求道:“郁总……郁总!救救我!我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我的,对不对!?我不是凶手啊!”

郁少君挺拔的身姿站在昏黄的门灯下,朦胧的灯光映不出他脸上神秘莫测的表情。那双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睛,只淡淡的看着徐兰。

片刻,郁少君缓缓伸出了右手,做出了一个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他修长的手轻轻抚上了徐兰的脸庞,并停留在了女人白皙的脖颈上。

徐兰没有想到郁少君会忽然做出这样暧昧的举动,顿时脸红了。她羞涩的看着郁少君俊美的脸,喃喃的说着:“郁总,你……”

郁少君非常平静,柔声的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郁少君的温柔,让徐兰心头一暖,所有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哭着连连点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郁少君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之后,郁少君就对李进说:“我想,应该不是她。”

李进还没说话,张大伟就不高兴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郁少君说:“诶,我说郁总啊,这可真不像电视上或者传说中的你啊!我说句实在话,你别不爱听啊!我知道,你长得漂亮,有钱有势,女人都喜欢你,但是你也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爱慕,就直接把她解除嫌疑了啊!你平时都众星捧月般的高高在上,也没见你真碰了哪个女人,今天你这柔情似水的,莫非你还真看上了她了?就算是!也不能因为私情混淆是非吧!”

面对张大伟的质疑,郁少君只笑了笑解释道:“张警官,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说凶手应该不是她,是因为我感觉到了她的心跳。”

“心跳?呵呵,从她看见你的那一刻开始,就一脸花痴样儿!我估计她只要看见你就心跳加速,你能知道什么!”张大伟完全不相信的别过头,好像是在闹别扭。

李进这时开口说道:“就是那种心跳,才让郁总知道了实情。他刚刚伸手触碰颈部动脉,是在试探对方脉搏心跳。”

李进直白的解释,让张大伟傻了眼。他直勾勾的看着郁少君问道:“真……真的吗?还可以这样?”

郁少君淡然一笑:“一个凶手在即将被拆穿的情况下,那他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的男人或女人,都不会出现爱慕的脉搏反应。因为身为凶手的紧张和恐惧,无法让她释放多余的多巴胺。但是刚刚我感受到的,并不是那样。当然了,这也并不能肯定她一定不是凶手。只能说,可能性很小,除非她受过专业的测谎训练。”

张大伟不好意思的对郁少君说:“对不起啊郁总……我刚才还以为……”

知道张大伟爱面子,郁少君没等他说完,就大方的笑了下说:“没关系的,反正有嫌疑的人都在这里,调查他们并不着急。我建议先保护证据,和查看尸体。听说……人死亡之后,血液停止流动会慢慢沉淀,每一个小时都有变化。还是尽快看看好,毕竟现在这种环境容易生变,警方的人不可能很快赶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戒指印迹

张大伟有些呆了的偏着头说:“郁总,如果不是我眼没瞎,我真怀疑你就是沈教授啊。听说?你竟然还懂得那些类似法医常识的知识?”

“哈,什么样类型的知识,总都要涉及一点嘛。”郁少君从容的回答。

李进点点头说:“那张警官,这几个人就交给你,你带他们先去别的房间等待调查。管理员,麻烦你找点儿干净的报纸或者床单,我们需要把外面的脚印先盖起来。万一一会儿再下雪,这些证据就会消失了。最好,你们能把这一个区域的造雪机器关掉。”

“好好好,我去试试吧,关了可能是很难,我先找东西盖起来吧。”管理员连忙答应着,开始忙活了起来。

张大伟也一脸凶相的吓唬着那四个人,带他们到了旁边的屋子。

小赵眼巴巴的看着李进问:“李队,李队,我呢?”

“你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李进的面色令人难以捉摸。

小赵激动的问:“是什么事,李队!”

“回房间。”

“啊?!”小赵不甘心的苦着脸。

李进凑近了小赵,小心的交代了几句话,小赵的表情也跟着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最后高高兴兴地说:“放心吧,李队!我一定办好!”说完,就神神秘秘的离开了。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李进,郁少君,还有韩瑞的尸体。

李进颇感兴趣的看向郁少君:“之前总是听你说起年少的梦想,这个碰巧的机会,可能就是变相实现了。既然已经身处凶案之中了,郁总就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郁少君也不推拒,他看着韩瑞的尸体说:“我不是专业办案人员,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但是我觉得真正死因应该是腹部的伤口,而不是上吊。把尸体吊上去可能只是为了故弄玄虚,还有隐藏他的杀人手法。你的那宗悬案我早有耳闻,那些案子我也多少听说了些,我觉得不是那个凶手做的。”

“嗯,我也觉得不太像他,凶手应该是那四个人当中的某一个。我们现在只解开了脚印的谜题,还没有弄明白密室和死者死因。因为这个伤口……我实在看不出是哪种锐器……要是沈墨在这里就好了。”李进的脸距离韩瑞腹部的血窟窿很近,他从刚进来就注意到了这个伤口,很特别……特别到他没把握看一眼就能说出凶器是什么。不自觉的,他就开始想念沈墨了。

“你在研究凶器是什么,是吗?”郁少君也凑了过来,看向了那个古怪的伤口。

李进转过头看向郁少君说:“这伤口呈锥形,并不是刀子之类的东西做到的。可要说锥子……这又好像粗了些。外面那些诡异的密室手法还好说,但是如果这个我们没办法弄清楚,那就麻烦了。”

郁少君点点头:“嗯,是的。无论你怀疑谁,找不到凶器的话,就没办法定案。”

李进离开尸体旁,走向大门外。

雪地上的脚印已经被床单轻轻覆盖上了,管理员小心的把每一处痕迹都铺上了床单,做的非常仔细。

李进沿着自己走过的路,凑近那些巨大脚印,掀开床单看了看说:“你看,这些脚印旁的血滴,表示凶手走的时候是拿着凶器走的。那就是说,不管他们四个人是谁杀了韩瑞,凶器应该还都在他们身上或房间里才对。”

“嗯,不过话虽如此,我却觉得藏在身上的可能性太小了。你想想,他们四个人是主动找到你报案的。没有谁会傻到那种程度,还将凶器带在身上。”郁少君认为,这起杀人案计划的还算周密,凶手应该不会那样冒险。

“可是他们也应该能猜想的到吧,只要看见了尸体情况,他们就会被控制起来。之后被搜查房间也是迟早的事情。那么一来,凶器也不可能藏在房间里了?”李进顺着郁少君的推理继续分析。

说着,李进又走到院子门口,也就是脚印消失的地方,逐一检查过后说:“这些血滴的血量并不小,我怀疑凶手先杀了韩瑞,在吊起了尸体之后,又补了两刀,然后马上走出了房间。他这么做好像是故意的,这些雪地上的血迹……是为了表达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营造恐怖的气氛吗?”

“应该不会吧,这个罪犯小心翼翼的,他做的每一步都是在掩饰自己的犯罪手法。这种人,不会为了某种气氛而冒险。”郁少君在一旁试着帮忙分析罪犯的心理,却也一时无法理清凶器和血滴的问题。

于是,他转变了方向问李进:“对了,那扇满是钉子的大门,你有头绪了吗?我总觉得……”

郁少君刚说到这里,李进就接话道:“觉得那就是个幌子,是吧?当时我们是从侧面看到的门边,整个房间也就只有那个窗口能看到大门的情形。看见门边满是钉子,我们就都认为它是被钉死了。可现在谁也无法证实,那扇门真的被钉住了吗?如果没有,那所谓的密室杀人就不攻自破了。”

两个人默契的走回到了房间,各自蹲在门板的两边。

李进轻抚着那些扭曲的铁钉说:“门被撞开的那一刻,这些证据就已经被毁坏了。我们没办法知道在撞门之前,钉子都是怎样的形态。现在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些坏掉的钉子和门框上的钉孔。我之前让小赵数了一遍,钉子和钉孔的数目吻合,假如门边的钉子都是幌子,并没有真的钉入门框。那么,凶手就是用钉子提前比对好了位置,先在门框上做出钉孔,再去钉上那些钉子,只要把钉子一半都弄成门被撞开之后的样子,这个假象就算完成了。”

郁少君也琢磨着说:“嗯,说的没错。可这样的话,势必会发出声响的。”

其实这也是李进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就算凶手真的钉死了大门,也至少需要敲打好几十下。如果照刚刚这个说法,凶手是先做出相对应的钉孔,再砸的钉子,那就是得响近百下。哪怕一半声音被阻隔了,至少还有另一半应该会被人听见才对吧?

李进围绕着地上的门板轻轻踱着步子,努力的思考着说:“这样做确实是会发出声响……这声响……是不是就是凶手需要其他声音的原因呢?”

郁少君抬头看向李进:“你的意思是……”

“对,就是那首曲子。凶手一方面是用杀人魔的标志来混淆我们的视线,另一方面,也许就是在掩盖那些声音。我们都知道,但丁神曲的几个乐章是小快板,后几个乐章是急板。如果能够配合好那样的节奏,砸钉子的声音就能轻易的被掩盖在音乐之中了。”李进的眼睛里闪着光华,那是他每每要破解开谜题时候眼睛里才会出现的别样光彩。

李进看着门框上钉子的位置,设想了一下外面有人撞门时候这些钉子所承受的力度,然后接着说:“你看,这些钉子有不少都集中在门锁附近。因为撞开门的同时,最先破坏掉的就是门锁和合叶。这些地方的受力最大,钉子被破坏的也最严重。为了这个案子,凶手应该是早就提前演示过无数次了,所以现在才让我们在大门上找不到太多做假的证据。”

“如果你这些推理都成立的话,那么这个密室的手法就已经解开了。关键性的证据,就是凶器了。或者……是找到凶手制造脚印时候所用的木板。”郁少君说着,目光已经看向了房间内的壁炉,同时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李进明白郁少君的意思,叹了口气说:“因为这里处处都是雪屋,春夏秋冬都是冬季,每个房子里都有真的壁炉在燃烧。度假村还特意准备好了木柴备用。制作脚印所用的木头,估计已经被烧了。”

“这房间里没有打斗的迹象,说明凶手进来的时候,死者并没有太多防备。他们可能是在很平和的情况下聊着天,凶手忽然出手杀了韩瑞。在韩瑞流血倒下的时候,可能碰到了窗户,所以才有了窗上的血迹。”郁少君一边说着,一边和李进同时走到了窗边。

窗上的血迹像是被抹了一把,旁边还有一个血手印。李进伸出自己的手在血手印旁边比了一下,然后说:“这应该是女人的手。凶手会是女人吗?如果你已经确定了徐兰的嫌疑比较低,那么那个晓茹……”

郁少君这时指着那个血手印中指位置上的一处空白说:“不,这个手印应该是韩瑞自己的。你看,她的手上戴着一个很大的装饰戒指,正是血手印中指空白的部分。可是她……为什么要在窗上按下自己的手印呢?是某种讯号和提示吗?”

李进注意到了那个手印上确实有一个戒指的空白处,这让他再次陷入了沉思。如果韩瑞死前是面对窗口的,那她应该是后背受伤才对啊!可尸体上的伤口却表明,韩瑞是腹部受伤……难道,她在受伤之后转了个身,特意在窗上按下了这个手印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过气主持人

不,这不符合常理。

可如果不是韩瑞自己按上去的……那就是凶手做的了?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李进看着这扇窗,看着这个血手印,又转过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大门,忽然灵光一闪的说道:“我好像知道原因了!这个手印是凶手用韩瑞的手按上去的!”

“那……原因呢?为什么这么做?”郁少君问。

李进笑了下回答:“我们都把凶手想的太复杂了,其实他根本还没有复杂到那种程度!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要让他自己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罢了!”

“怎么说?”郁少君很好奇的看着李进,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看穿凶手的手法了。

李进也有些兴奋,他指着窗口说:“这个密室杀人案,之所以能成为密室,就在那扇满是钉子的大门了。房门可能根本就没反锁,只是随手关上了,任何人都能是凶手。但如果房门被钉上钉子,这就是一间绝对的密室了。我们现在已经怀疑了,那些钉子只不过是个幌子,根本就没有钉死门框。一切都是做出了破门而入之后的假象。可要想完成这个假象,我们必须得破门而入才行!”

“我懂了。”郁少君接话道:“如果窗上没有血迹,没有手印,这扇窗就不是什么重要证据了,在我们看到门被钉上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选择破窗而入。这样一来,只要大门没被撞坏,我们进来之后就会发现钉子的假象,凶手的计划就全白费了。”

“对!就是这样!这个故弄玄虚的血手印,就是为了让我们不从窗户进,必须撞开大门而已。只有撞开了大门,那些钉子才算发挥了真正的用途。我想……我已经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李进看向了张大伟带着那四个人所在的房间。

郁少君也说:“我也差不多想到了……只有那个人,当时的举动最符合情理。”郁少君看向李进的目光,也带了笑意。

李进只有在破案的时候才会显得这样兴奋,越是离谜底近了,那种兴奋感越是强烈。尤其现在,在没有沈墨的情况下,李进惊讶郁少君竟然有如此能为,在推理这方面逻辑严谨,观察缜密,真的是很难想象他只是个商人。本来对郁少君的印象就越来越好,现在这会儿,李进更显兴奋。

“我们现在需要知道作案动机,还有杀人凶器,只剩下这两点了。”李进说着,再度走回到了韩瑞的尸体旁。

他又一次审查着那个诡异特别的伤口,忽然皱起眉说:“这个……伤口附近为什么会有一圈淡淡的血迹呢?这是什么?”

只见韩瑞腹部的伤口处,现在有一片淡淡的晕染血迹。这在刚刚是没有的,现在才开始明显。

就在这时,小赵跑了回来,他抱着自己的平板电脑,看见李进就马上说道:“李队,我查到了!”

李进让小赵过来慢慢说,并对郁少君说明:“刚刚,我让小赵回房间去专心查一件表面看起来不太相关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会是完全不相关了。一起听听看吧。”

小赵的手指飞快的在平板电脑上操作着什么,然后头也不抬的说:“李队,您让我去调查一下张大伟说的那个女主持,结果我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接着,小赵就说出了一件发生在几年前的事情。

大概是四五年前左右,有一档关于英雄的节目播出很受欢迎,女主持人名叫林雪。这个林雪的主持风格落落大方,长相也是优雅端庄,声音很富有感染力,本人又有着很强的正义感。她非常适合这档节目,观众缘也特别好,一时间整个电视台似乎没有人能与之争锋。

但是,在复杂的竞争圈子里,优秀和成功,自然会引发很多的争议和妒忌。有的人说,她的节目根本就不适合现在大众的口味,坚持不久的。也有的人说,她不过就是靠着肮脏交易才拿下了这个节目。

难听的流言蜚语比比皆是,但是并没有把这个女主持打退,相反,她还越挫越勇。

按理说,人有勇气是一件好事。可在林雪身上,却变成了万劫不复的灾难。

就在她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她的嗓子说不出话来了。紧急送医之后才知道,她被人下了毒。虽然至今都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但是当时已经可以肯定了,一定就是电视台内部的人。

一名主持人,无论你再怎么优秀,失去了声音,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工作。这样内部纷争的丑闻,官方给掩盖了起来,就说林雪因病不能主持了,换上了其他的女主持。

谁知,挑剔的观众们并不买账。新换的主持人,声音甜腻,举止做作,令人生厌。根本就不适合这样一档节目。于是,没用了多久,这个节目的收视率就极速滑坡了,最后也不得不取消了这档节目。

电视台内部的大多数人,了解的情况也就是这样了。可是小赵却调查出了更深的消息,那就是,失去了声音的林雪,并没有能平静的隐退。几次遭人入室抢劫侮辱,并以其家人胁迫,拍摄了不雅的视频。不堪重负,痛苦无助的她,最终在一个雪夜,跳海自杀了。

这个悲伤的故事几乎没人知道,消息封锁的很成功。再加上林雪只有一对老实本分的双亲,还有一个远在异国留学的弟弟,没人能够为她伸张正义,或者说……他们也拼不过。

林雪的事情看似和眼前这起案子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关键在于,林雪曾经所在的电视台,正是韩瑞等几人现在所在的电视台。这样一来,事情就如李进所说,不会是毫无关联了。杀人动机,就在其中!

李进听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对小赵说道:“去告诉张大伟,把那几个人都带过来吧。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凶器是什么了。”

小赵一听李进的话,顿时精神了起来,连忙问道:“李队,凶手就是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是吧?到底是谁呀?”

“一会儿我会当着他们的面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明白,你还是快去把人都找来吧。”李进催促着小赵。

小赵听话的也不再多问,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郁少君这时对李进说:“这个案件的侦破速度真的是好快啊,警方的人还没赶到,案子你就办完了。只是……发生的时间真是不太好,本来是让你出来放松下的,却偏偏赶上了这样的事。”

李进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没关系,我也习惯了。凶杀案才不会挑选时间发生呢,如果实在是不能避免,那什么时候发生又有什么不同呢?”李进表现的很淡然,什么时候发生这种事情,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关键在于,找出凶手,查破案件,这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甚至,这一次他还应该案子庆幸,庆幸自己来了这里,顺利破了一宗杀人案。

正说着,张大伟就率先风风火火的开门走进来了。同时,还大嗓门儿的喊着:“李队?听说你已经破案了?赶紧快告诉我,到底是哪个兔崽子!非得在我们难得的休闲时间里给我们找活儿干!”张大伟气呼呼的走进门,看那架势就好像准备把凶手就地正法了一样。

徐兰等四人跟在张大伟的后面,还有管理员,都被小赵一起叫过来了。

等到人都齐了,李进这才开口说道:“在我说出凶手之前,我想先问你们几个问题。1,这次参加这个活动,你们电视台的组织人是谁?2,我想问问你们对林雪是否熟悉?”

提起林雪这个名字,那四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自然。他们好像各怀心事,又好像都很默契的不准备理会这个名字。

最后,还是徐兰第一个说:“李队您说的……不就是那个过了气的主持人吗?为什么要问起她呢?她和案件也有关系吗?我们这次参加活动,都是孙浩准备的,没有外人。要说唯一的外人,大概就是那个儿童保护协会的作家了吧。”说着,徐兰还瞟了一眼晓茹。

晓茹在一旁冷冷的接道:“如果不是你们的编剧部门再三请我,我也不会来。我来这里也是孙浩办理的一切,因为编剧陈建是通过他才联系到我的。”

陈建点点头说:“是的…作家和编剧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而且这一次郁总的项目正是针对被伤害被虐待的儿童,所以想借这次机会好好和儿童保护协会的同志聊聊,看看能不能综合一下建议,让郁总的一片苦心不要白白浪费。所以,我才拜托孙浩找到晓茹老师的。至于您说的那个女主持人,我们了解的也不够多。当初我进电视台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听说好像是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李队,您……是不是怀疑韩瑞的死和那个主持人有关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手心有伤

陈建的话,几乎是问出了他们几个人共同的想法。因为所有人都能猜想到,李进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林雪。而且在之前吃饭的时候,张大伟提起那个节目时,李进根本无动于衷,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林雪的名字。而现在,他们却好像已经十分了解林雪了。这证明,李进已经特意调查过林雪的事情了。可在这样的关头,李进为什么会调查林雪呢?结果也就不难猜想了。

徐兰在一旁小声的嘀咕着说:“那些什么所谓不太好的事情,还不都是因为争当家主播的位置才搞出来的?大家都说韩瑞就是那个罪魁祸首,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要不然,大刀将军为什么偏偏就把她给杀了?”徐兰好像直到现在还是认准了鬼怪杀人的说法。

李进也不在乎她怎么想,就先从杀人手法上开始说起。

他站在门边的位置,对那四个人说:“密室和脚印的手法我之前已经解释过了,凶手为了让我们必须从门进来,所以特意在窗户上用韩瑞的手按下了一个血手印。警方为了保护证据,自然会放弃破窗而入。于是这时,凶手率先抢在我和张大伟他们之前,着急的把大门撞了开。因为这个密室所有的玄机,都在那扇门的钉子上了。必须要把门给撞开,才能完成钉子钉死大门的假象。”

李进说完之后,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惊讶的看向了孙浩和陈建。

陈建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摆着手说:“诶诶,你们大家别看我们啊!当时的情况你们是都知道的!李队和郁总说大门被钉死了,没有办法,我们情急之下才选择撞门进来的。那些钉子是不是假象我不知道,但是当时真的没有多想啊!”

孙浩虽然没有着急解释,但是他那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却好像也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李进,凶手不是他。

李进也并不着急,只接着说道:“这扇大门门边的钉子和门框上的钉孔,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借着那阵音乐的声音,凶手把这些钉子钉好,杀人之后随手关上门离开。我们只看见了门边的钉子,就下意识的认为门被钉死了。凶手趁这个机会撞开了大门,完成了密室手法。这样一来,巨大的脚印,密闭的空间,都会让人误以为是传说中的大刀将军鬼魂作怪。如果今天没有我们警方的人在场,也许凶手就不太会在意播放的是哪首曲子了。但是有我在,凶手知道鬼怪杀人的说法在我这里根本就不成立,于是又借着警方未破悬案的凶手作案标志,继续混淆视线。他想让我知道,就算不相信鬼怪,也应该相信那个至今未落网的杀人魔。因此,他几次三番的提醒我,说这个案子就是杀人魔做的。”

李进说完,大家再一次看向了孙浩和陈建,因为只有他们俩人,不止一次向李进提起过杀人魔。

陈建有些紧张了,他咽了咽口水说:“李队……您的推理是否有证据?我们专门做这种节目的,所以对这种消息也都比较敏感。虽然警方试图封锁那个案件的消息,可是在科技发达的今天,案发现场早就有人传出来了,我们也自然就知道了那个杀人魔的标志和特征,所以这一次才向您提起,这绝对不是什么有意的混淆视线啊!”

一直没说话的孙浩这时也缓缓开口说道:“是啊,李队。您的推理很精彩,我们也相信您确实破解了密室的手法。但是我和陈建有什么理由要杀韩瑞呢?还有,凶器呢?她身上不是有被利器所伤的伤口吗?我们谁都没有离开过,徐兰她们找到我和陈建之后,大家就一直在一起了。如果是我们两个人杀人的话,那凶器应该还在我们的房间。没关系,您可以去搜一搜,查一查,看看我们俩是不是有那样的凶器。”

陈建听着孙浩的话,连连点头。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是太过慌乱了,一味的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什么。还不如孙浩现在有条理,直接理直气壮的把问题都丢给了李进。

李进似乎是早就意识到了他们会这样问,于是现在笑了一下说:“终于谈到凶器问题了,这才是凶手最有把握的事情啊!因为如果我们连凶器都找不到,那不管我们怀疑谁,都没有用,对吧?但是很可惜,凶器我已经找到了。根本就不需要查房搜身,因为凶器就在这里,从来就没有离开。”

“什么?!”除了郁少君之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看着李进。然后马上又开始环顾四周,寻找着李进所说的凶器。

张大伟这时凑到李进的耳边,小声的提醒着李进说:“李队啊,你耍帅不要紧,别玩儿砸了给咱们警察栽跟头啊!这屋子里面几乎一目了然,哪有什么凶器啊?再说了,你觉得凶手是弱智吗?杀完人之后把凶器留在现场?等着你发现抓他啊?”

“不,就因为那凶器不需要带走,就能慢慢消失,所以他才理直气壮,胸有成竹啊。”李进反驳着张大伟,可这样一来,张大伟就更着急了。

他抓耳挠腮的急道:“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那你倒是赶紧说啊,凶器是什么,在哪儿?我现在找出来,不就完事了嘛!”

李进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凶器你已经拿不到了。因为它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凶器能消失了??李进,我警告你啊,我尊敬你是队长。你再故弄玄虚,你在我这好不容易积累出来的这么一丁点儿好感马上也要消失了!”张大伟气急的说着。

李进安抚着张大伟,告诉他先别着急,然后带着所有人来到韩瑞的尸体旁,指着那个血淋淋的伤口说:“凶器就在这里,就在韩瑞的尸体里!哦不,或者应该说……凶器有一半,留在了韩瑞的尸体里,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了。”

徐兰等几个人诧异面面相觑,都在窃窃私语说这根本不可能。

张大伟也大吼着说:“到底什么凶器能消失在尸体里啊!那明明就是一处锐器伤!”

眼看张大伟真的快急的火冒三丈了,一直沉默的郁少君这时在一旁淡淡的接了句:“我想……应该是冰吧。”

“冰?!”张大伟和小赵都惊讶的愣在了那里。

李进对郁少君笑了笑,然后又指向韩瑞尸体上那个血窟窿说:“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弄不明白,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凶器?不是刀子,不是匕首,创口很大,尖端锋利。在没有法医和解剖的条件下,我们根本就不能断定这是被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但是后来,伤口附近这片浅浅的晕染血迹,让我忽然明白了凶器是什么。那应该是一块冰做成的冰锥。尖端锐利完全可以刺破死者胸腹,但是也因为太过锐利,导致冰锥的前半段尖端断在了尸体伤口里。死者在刚刚死亡的时候,身体和血液都还是有温度的。腹腔内的温度融化了冰锥,使这半截凶器化成了水,流出伤口。这样一来,才造成伤口附近后来出现的这一片浅浅的晕染痕迹。”

张大伟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圈痕迹,仔细想了想说:“染了血迹的地方,如果有水化开,确实是会造成这样的效果……难怪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呢!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冰还没有完全融化啊?”

“嗯,应该是吧。”李进说着。

“那另一半凶器呢??”张大伟和小赵几乎同时开口追问。

因为李进说了,只有冰锥前半段尖锐的部分留在了尸体体内。那还有另外半段呢?

李进不急不忙的慢慢解释道:“凶器本就是冰,按理说在这个冰雪世界里,随便扔在哪里化掉都没问题。但是因为另外半段凶器上沾染了很多很多血迹,不管弄在哪里,都会变成决定性的证据。于是,凶手想了一个最好的办法,让凶器消失在了我们的眼前”

说着,李进走出大门,掀开了那些盖在脚印和血滴上的床单,指着那一大片血滴说:“凶手先将血滴滴好,然后把最后半段凶器弄碎,逐个埋进血滴位置里,再撒上盐。这样的话,碎冰很快就会融化,和这些血滴融为一体。之后在我们看来,就是将军怨灵提着凶器,一步一步离开院子的景象了。”

听到这里,张大伟拍着大腿喊道:“大爷的!可不是嘛!这样一来,凶器就在我们眼前自己消失了啊!那些弄的满处都是的血迹也不用管了,反倒变成了他销毁凶器的掩饰!!”

说完,张大伟瞪着眼一回头,对那四个人吼道:“已经东窗事发了!跑是跑不了了,还不赶紧自己出来认罪?!到底是你们几个的谁!”

李进走到张大伟身边说:“不用着急问他们,证据就在凶手的手里。要弄碎那些冰不容易,冰碴锋利,浅浅的划一下就是一个口子。看看他们谁的手心受伤就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阴谋

陈建的话,几乎是问出了他们几个人共同的想法。因为所有人都能猜想到,李进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林雪。而且在之前吃饭的时候,张大伟提起那个节目时,李进根本无动于衷,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林雪的名字。而现在,他们却好像已经十分了解林雪了。这证明,李进已经特意调查过林雪的事情了。可在这样的关头,李进为什么会调查林雪呢?结果也就不难猜想了。

徐兰在一旁小声的嘀咕着说:“那些什么所谓不太好的事情,还不都是因为争当家主播的位置才搞出来的?大家都说韩瑞就是那个罪魁祸首,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要不然,大刀将军为什么偏偏就把她给杀了?”徐兰好像直到现在还是认准了鬼怪杀人的说法。

李进也不在乎她怎么想,就先从杀人手法上开始说起。

他站在门边的位置,对那四个人说:“密室和脚印的手法我之前已经解释过了,凶手为了让我们必须从门进来,所以特意在窗户上用韩瑞的手按下了一个血手印。警方为了保护证据,自然会放弃破窗而入。于是这时,凶手率先抢在我和张大伟他们之前,着急的把大门撞了开。因为这个密室所有的玄机,都在那扇门的钉子上了。必须要把门给撞开,才能完成钉子钉死大门的假象。”

李进说完之后,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惊讶的看向了孙浩和陈建。

陈建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摆着手说:“诶诶,你们大家别看我们啊!当时的情况你们是都知道的!李队和郁总说大门被钉死了,没有办法,我们情急之下才选择撞门进来的。那些钉子是不是假象我不知道,但是当时真的没有多想啊!”

孙浩虽然没有着急解释,但是他那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却好像也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李进,凶手不是他。

李进也并不着急,只接着说道:“这扇大门门边的钉子和门框上的钉孔,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借着那阵音乐的声音,凶手把这些钉子钉好,杀人之后随手关上门离开。我们只看见了门边的钉子,就下意识的认为门被钉死了。凶手趁这个机会撞开了大门,完成了密室手法。这样一来,巨大的脚印,密闭的空间,都会让人误以为是传说中的大刀将军鬼魂作怪。如果今天没有我们警方的人在场,也许凶手就不太会在意播放的是哪首曲子了。但是有我在,凶手知道鬼怪杀人的说法在我这里根本就不成立,于是又借着警方未破悬案的凶手作案标志,继续混淆视线。他想让我知道,就算不相信鬼怪,也应该相信那个至今未落网的杀人魔。因此,他几次三番的提醒我,说这个案子就是杀人魔做的。”

李进说完,大家再一次看向了孙浩和陈建,因为只有他们俩人,不止一次向李进提起过杀人魔。

陈建有些紧张了,他咽了咽口水说:“李队……您的推理是否有证据?我们专门做这种节目的,所以对这种消息也都比较敏感。虽然警方试图封锁那个案件的消息,可是在科技发达的今天,案发现场早就有人传出来了,我们也自然就知道了那个杀人魔的标志和特征,所以这一次才向您提起,这绝对不是什么有意的混淆视线啊!”

一直没说话的孙浩这时也缓缓开口说道:“是啊,李队。您的推理很精彩,我们也相信您确实破解了密室的手法。但是我和陈建有什么理由要杀韩瑞呢?还有,凶器呢?她身上不是有被利器所伤的伤口吗?我们谁都没有离开过,徐兰她们找到我和陈建之后,大家就一直在一起了。如果是我们两个人杀人的话,那凶器应该还在我们的房间。没关系,您可以去搜一搜,查一查,看看我们俩是不是有那样的凶器。”

陈建听着孙浩的话,连连点头。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是太过慌乱了,一味的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什么。还不如孙浩现在有条理,直接理直气壮的把问题都丢给了李进。

李进似乎是早就意识到了他们会这样问,于是现在笑了一下说:“终于谈到凶器问题了,这才是凶手最有把握的事情啊!因为如果我们连凶器都找不到,那不管我们怀疑谁,都没有用,对吧?但是很可惜,凶器我已经找到了。根本就不需要查房搜身,因为凶器就在这里,从来就没有离开。”

“什么?!”除了郁少君之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看着李进。然后马上又开始环顾四周,寻找着李进所说的凶器。

张大伟这时凑到李进的耳边,小声的提醒着李进说:“李队啊,你耍帅不要紧,别玩儿砸了给咱们警察栽跟头啊!这屋子里面几乎一目了然,哪有什么凶器啊?再说了,你觉得凶手是弱智吗?杀完人之后把凶器留在现场?等着你发现抓他啊?”

“不,就因为那凶器不需要带走,就能慢慢消失,所以他才理直气壮,胸有成竹啊。”李进反驳着张大伟,可这样一来,张大伟就更着急了。

他抓耳挠腮的急道:“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那你倒是赶紧说啊,凶器是什么,在哪儿?我现在找出来,不就完事了嘛!”

李进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凶器你已经拿不到了。因为它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凶器能消失了??李进,我警告你啊,我尊敬你是队长。你再故弄玄虚,你在我这好不容易积累出来的这么一丁点儿好感马上也要消失了!”张大伟气急的说着。

李进安抚着张大伟,告诉他先别着急,然后带着所有人来到韩瑞的尸体旁,指着那个血淋淋的伤口说:“凶器就在这里,就在韩瑞的尸体里!哦不,或者应该说……凶器有一半,留在了韩瑞的尸体里,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了。”

徐兰等几个人诧异面面相觑,都在窃窃私语说这根本不可能。

张大伟也大吼着说:“到底什么凶器能消失在尸体里啊!那明明就是一处锐器伤!”

眼看张大伟真的快急的火冒三丈了,一直沉默的郁少君这时在一旁淡淡的接了句:“我想……应该是冰吧。”

“冰?!”张大伟和小赵都惊讶的愣在了那里。

李进对郁少君笑了笑,然后又指向韩瑞尸体上那个血窟窿说:“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弄不明白,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凶器?不是刀子,不是匕首,创口很大,尖端锋利。在没有法医和解剖的条件下,我们根本就不能断定这是被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但是后来,伤口附近这片浅浅的晕染血迹,让我忽然明白了凶器是什么。那应该是一块冰做成的冰锥。尖端锐利完全可以刺破死者胸腹,但是也因为太过锐利,导致冰锥的前半段尖端断在了尸体伤口里。死者在刚刚死亡的时候,身体和血液都还是有温度的。腹腔内的温度融化了冰锥,使这半截凶器化成了水,流出伤口。这样一来,才造成伤口附近后来出现的这一片浅浅的晕染痕迹。”

张大伟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圈痕迹,仔细想了想说:“染了血迹的地方,如果有水化开,确实是会造成这样的效果……难怪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呢!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冰还没有完全融化啊?”

“嗯,应该是吧。”李进说着。

“那另一半凶器呢??”张大伟和小赵几乎同时开口追问。

因为李进说了,只有冰锥前半段尖锐的部分留在了尸体体内。那还有另外半段呢?

李进不急不忙的慢慢解释道:“凶器本就是冰,按理说在这个冰雪世界里,随便扔在哪里化掉都没问题。但是因为另外半段凶器上沾染了很多很多血迹,不管弄在哪里,都会变成决定性的证据。于是,凶手想了一个最好的办法,让凶器消失在了我们的眼前”

说着,李进走出大门,掀开了那些盖在脚印和血滴上的床单,指着那一大片血滴说:“凶手先将血滴滴好,然后把最后半段凶器弄碎,逐个埋进血滴位置里,再撒上盐。这样的话,碎冰很快就会融化,和这些血滴融为一体。之后在我们看来,就是将军怨灵提着凶器,一步一步离开院子的景象了。”

听到这里,张大伟拍着大腿喊道:“大爷的!可不是嘛!这样一来,凶器就在我们眼前自己消失了啊!那些弄的满处都是的血迹也不用管了,反倒变成了他销毁凶器的掩饰!!”

说完,张大伟瞪着眼一回头,对那四个人吼道:“已经东窗事发了!跑是跑不了了,还不赶紧自己出来认罪?!到底是你们几个的谁!”

李进走到张大伟身边说:“不用着急问他们,证据就在凶手的手里。要弄碎那些冰不容易,冰碴锋利,浅浅的划一下就是一个口子。看看他们谁的手心受伤就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死神一样的存在

孙浩正有些悲伤的说着,正躲在李进身后的徐兰,忽然痛苦的“呃呃”叫了起来。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那来电铃声,竟然是但丁神曲!

李进大吃一惊,张大伟和小赵也马上跑了过来扶住了徐兰!可是徐兰的双眼瞪的通红,嘴角也流出了血,一双手狠狠的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已经窒息了。

张大伟大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啊!!”

郁少君捡起了徐兰的手机,那死亡闹钟似的铃声戛然而止的同时,徐兰也断气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连孙浩都傻了眼。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徐兰从发作到死亡,仅仅就是片刻的时间。他刚刚还在悲伤自己不能亲手杀了这些该死的人,替姐姐报仇……他刚刚还在感怀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严惩恶人的将军英灵出来主持公道……没想到,转眼间这个同样是害死林雪的罪魁祸首,就这样离奇诡异的死在了他们大家的面前!

李进还在卖力的给徐兰做着心肺复苏,不过最后也被郁少君阻止了。

“李进……她已经死了。你身上还有伤,别让自己伤势恶。”郁少君拉着李进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

李进紧锁眉头,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兰的尸体。这个女人,从韩瑞出事之后就没有单独行动过。刚刚她还在说着那些令人反感的话,一转眼……竟然就这样死在了李进的眼前?还是伴随着这首来自地狱的曲子……

李进看了一眼孙浩,发现孙浩还愣愣的站在原地。看来,这一次的曲子,不是任何人伪装的了……

是他!是冥王,是卡戎!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方式,在李进他们眼前杀了徐兰!

郁少君很冷静的对李进说:“现在既然没有法医,你还是先看看她的死因吧!”

李进尽可能冷静了下,然后稍微查看了一下徐兰的瞳孔和嘴巴,然后自言自语的说:“是砷,徐兰是死于砷中毒。”

小赵在一旁惊道:“砷?李队啊,真的是砷中毒吗?砷中毒的毒发时间应该是五分钟到两个小时之间。可是这两个小时里她都没有接触过外人啊!”

说着,小赵看向了张大伟。因为在韩瑞的尸体被发现之后,徐兰等人就由张大伟负责,被控制在另一个房间里了。

张大伟这会儿也是脸色发白,他彻底傻了眼的对李进说:“李进……绝对没有,绝对没有过外人出入!从你说让我带他们走之后,我就一直死死的盯着这几个人!他们一步都没离开过我的视线,连卫生间都没去过!这,她这怎么可能就这样在我们面前中毒身亡了啊!”

第一次直接接触这种悬疑恐怖杀人魔案子的张大伟,此时已经完全懵了。

他办案那么多年,听说过不少厉害的,狠毒的,变态的杀人犯。

但是这样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杀人,还神不知鬼不觉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孙浩这时也开口说道:“李队……我承认我杀了韩瑞,我已经没有必要说谎了。这个徐兰……真的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李进没有抬头,只低声回了句。

面对李进如此肯定的回答,所有人都有些诧异。不过李进之所以能够那么肯定孙浩不是凶手,也是有很多原因的。

在徐兰中毒的这段时间里,孙浩是一直都在张大伟的眼皮底下。他不可能有机会去给徐兰下毒,而张大伟也不可能在这方面说谎。

徐兰的中毒时间,是在韩瑞死了之后。从她和晓茹一起去找孙浩和陈建开始,他们四个人就始终都没有再分开过了。

孙浩想在制造韩瑞密室死亡现场的同时再杀了徐兰,几乎不可能。而且下毒的事情急不得,如果被当事人发现了,就不可能成功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徐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的毒呢?她怎么中的毒呢?

李进这时看向张大伟问道:“在刚刚的那段时间里,徐兰有过什么特殊的举动吗?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或者触碰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李进很清楚,砷化物是可以经过创口或者皮肤吸收中毒的,哪怕是她碰过某种东西,也有可能导致现在的下场。

张大伟想了想说:“没有啊,为了防止他们耍花样,我还特意看住了他们!诶,李队,你不会是连这点儿事都怀疑我的能力吧?”张大伟有些不高兴的看着李进。

李进摇摇头解释着说:“想想她刚才毒发时候的样子,痛苦的呻吟和使劲抓挠喉部,确实很符合砷中毒的迹象。因为砷中毒之后会出现刺痛和喉咙痛痒,呼吸困难。而且刚才我也看了,她的喉头水肿,肌肉收缩。她这样急性中毒死亡,一定是吃了什么特殊的东西,而且就在我们眼前。”

李进一边说着,一边凝眉思索,到底是什么时候,徐兰怎么吃进去的剧毒呢?为什么他们连一丁点儿的察觉都没有呢?

想到这里,李进忽然想起了徐兰的一个举动!

咬手指甲……!

而且这个举动,她刚刚还做了好几次!好像每一次被质问,在她特别紧张害怕的时候,她都会去啃咬双手的指甲!

难道是……?

李进蹲在尸体旁边,轻轻抓起徐兰的手腕,看了看她那双涂满艳丽指甲油的尖长指甲。肉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能看见指甲尖端的指甲油都已经出现了咬痕。只要法医一化验,就能知道,剧毒是不是藏在了她的指甲里。

可是,徐兰是自杀吗?韩瑞不是她杀的,孙浩在李进他们面前也不可能向她复仇,她有什么理由忽然服毒自杀?

于是,李进又问晓茹和孙浩等人:“徐兰今天在吃完饭回房间的过程中,有遇到过什么人吗?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孙浩和陈建同时摇了摇头说:“在你们走后,她说很无聊,想去度假村其它休闲区看一看,然后就自己离开了。”

晓茹也是依旧冷漠的说:“你们都知道,我是先走的。不喜欢听她们说话,所以我就提前离开了。不过……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我看她特意摆弄了好几回指甲,还说效果很满意,不知道是不是做过美甲?”

没有人看见,没有人证实,即便是知道剧毒就是在指甲里,也没有什么办法查证是谁做的了。只能等警方的人赶到之后,才能调查下这个偌大的度假村里有没有美甲服务。

就在这时,李进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恭喜你在死神的手中逃脱,死里逃生

我早就告诉过你,贪婪成性的人们,他们只会顾及自己眼前的虚荣。

他们在恐惧中需要英雄,然后再在安逸中遗忘英雄。

如果没有我,你们什么都不是。

李进,感谢我吧!感谢卡戎,感谢冥王,感谢代替正义法律而消除罪恶的利刃!”

李进不露声色的将手机握了握,郁少君只瞥了一眼,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对李进问了句:“出去聊两句?”

李进没有说话,只叮嘱小赵和张大伟,看好了孙浩他们,任何东西都不要进嘴,务必坚持到警方到来。

来到大门外,郁少君有些担忧的说:“是不是那个罪犯他来过这里,而且接触过徐兰。”

李进冷笑了一下,无奈的说:“是,但是这个接触过他的人,却在刚刚已经死了。”

“这么说,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过的,他了解你的遭遇,了解整个活动,了解徐兰在紧张的时候会做出的习惯动作。他用他的方式,帮助孙浩杀了这个他认为一样该死的人。徐兰在当初林雪的案子里,也起到了逼死林雪的作用。这……大概就是他下手的原因吧。”郁少君试着分析那可怕杀人魔的整个计划。

李进点点头,苦笑着说:“你可能有所不知,那个人,他想成为死神一样的存在,为此,我已经和他周旋大半年了。不过他之所以选择徐兰,大概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想成功的让她死在我面前吧。对于一个变态杀人魔来说,我从不相信他有什么所谓的正义感。他想要做法外制裁者的真正原因,无非就是挑战法律和警方的底线。韩瑞死时,第一次音乐响起是孙浩在故布疑阵。但是这第二次,徐兰的手机响起,就是真正杀人魔了……他需要这种效果,不是吗?”

李进仿佛已经看透了很多,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恼羞成怒,因为那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而且现在地处偏僻,警方的人一时赶不到这里,他们也不可能就此离开。在这样特殊的环境里,他能做的,就是冷静对待这个案子,然后理智处理。

郁少君眉梢轻挑,缓缓开口问道:“虽然说他这样的做法不能成为你眼里的正义,但是却能成为孙浩眼中的正义。最可怕的,莫过于此,当人们习惯性把正义看向了黑暗处,李队你的处境只能更加艰难。”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慌不安

李进神情有些落寞,没有回话。

郁少君也有些愁容的继续说:“其实,像林雪这样的悲剧,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定还有很多。不得不承认一个残忍真相,那就是,这世上经常会有人死的冤枉,遭遇不公。如果他专门挑这样的案子下手杀人,你根本来不及反应,更无从防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作案。还有,表面看起来,这个人个性极端,偏执的坚持自己的善恶因果,可是仔细想想,这种偏执会不会也是一个突破口呢?他想成为死神,那单纯杀人就好了,为什么有选择呢?我想,这个人应该是想成为英雄,不知道他或者他的亲人有没有可能是和英雄有关,却又遭受不平等待遇了,所以才会让他变得这样极端。”

郁少君想要试图从杀人魔的行为中中找出他有可能的身份特征。

可李进却叹了口气说:“不好说。你知道……那些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现在也不敢说每一个都活的很好。这世上有很多英雄都是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待遇的啊!至于那些因故而死的,就更多了,我们怎么调查他的身份会不会和其中某一件事有关?他杀害徐兰的手法你也看到了,他能清楚的知道我会来,他能清楚地算好韩瑞死后的每一步,甚至是张大伟暴怒状态下,徐兰紧张的小动作等等。这……才是让我最为在意的。我承认这是一个高智商罪犯,但是我不相信他能如此神通广大。我所担心的……”

李进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忧心忡忡的看向远方,他想起了沈墨提起过的内鬼的事情,现在这才是最让他在意的问题。

如果警方内部没有一个非常熟悉他们的人,那么,那个杀人魔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几个人行踪的呢?又怎么做出如此周密的计划?徐兰的死,似乎必须要在李进来这里的这天进行,而且还是在李进面前发生,这样,或许对他才有意义。

郁少君担心李进的状态,就拍了拍李进的肩膀对他劝道:“有些事……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虽然你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是我能知道,你此刻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很难受。慢慢来吧,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就像你说的,杀人魔不可能真的神通广大,早晚有一天,他得从暗夜的迷雾中走出来,以本来面目站在你面前。”

李进听着这些鼓励的话,心里很感激。

郁少君看了一眼屋内,李进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任何负面情绪,还是暂时不要带给小赵和张大伟为好。

李进和郁少君一起再次走回屋内,张大伟就对李进嚷嚷道:“我说李队啊,你们俩又干什么去了!有什么话不能跟我们一起说!这女的到底是不是被你那个变态杀的?”张大伟还在想是不是孙浩做的,所以还疑惑的打量了一下孙浩。

孙浩看到了张大伟的目光,便挺直胸膛说:“李队既然已经破解了我的杀人手法,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但是,不是我做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虽然……我很想杀了她!”孙浩说着,还恨恨的瞪了一眼徐兰的尸体。

张大伟看到,就呵斥着孙浩说:“你行了啊!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杀人犯了,知道吗?不管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你都不应该杀人!现在人都死了,你还这么愤怒,有什么意义吗?”

孙浩倔强的回了句:“有,无论是对我,对我姐姐,还是对我那悲痛欲绝的双亲来说,她们的死,都是有意义的!如果我有那个真正杀人魔的本事,现在这两个人也活不了!!”

张大伟听了这话就火大,有心想要好好教育教育孙浩,却被李进拦下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估计再过不久,警方就能赶到了。所有的细节,都回队里之后再说吧。现在这个度假屋内并不安全,我们也无法检验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有毒。我们不确定凶手目标到底是几个人,咱们眼前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他们,不能再死人了。”

张大伟难得的顺从,闭上嘴不再说话了。其实在平日里,张大伟对待凶手杀人犯一向都是横眉立目的。但是今天,他对孙浩却不是那么凶恶的起来。

因为在张大伟看来,孙浩明明可以是一个很不错的青年。但是却因为姐姐的死,而走上了这一步。可要说归根结底,是他的错,还是他姐姐的错?都没有错。可命运就偏偏这么狗血的让他走上了不归路。

在刚刚破晓的时候,警笛声终于由远至今的响了起来。李进走出屋外,看了看眼前的景致。地上白床单覆盖着的血迹,在皑皑白雪上显得刺眼的狰狞。原本一片完美无瑕的冬日雪景,在经历了昨天一夜之后,现在怎样看来都觉得有着无限的冰冷和残忍。

李进让小赵大致的和警员们交接了一下工作,描述了大致案情。杀死徐兰的人,估计目前是不会有太多线索了。但是杀死韩瑞的人就在这里,孙浩也很坦然的戴上手铐,和两名警员走出了雪屋。

刚刚看到外面温暖的阳光时,孙浩仰起头闭上了眼睛,露出微笑,如释重负的说了句:“我的内心藏在阴霾中好几年,终于看到光亮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英雄英灵,能够替我杀了那些该死的人!”

张大伟听到孙浩的话,马上在他身后大喊道:“孙浩!你不要执迷不悟了!那个杀人魔不过就是个变态而已!如果你早早报警的话,警方早就能够解决你姐姐的问题了,你至于变成今天的杀人犯吗!真正能惩治恶人的,是警方!是正义!不是杀人魔!”

孙浩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看向张大伟,依旧很温和的开口反问了一句:“是吗……张警官,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两个害死了我姐姐的该死女人,为什么又多活了那么多年呢?”

张大伟看着孙浩被带走的身影,愣在了原地没有再能说出话来。他当然不认为孙浩说的是对的,但是……如果今天不是孙浩自己动手了,那么韩瑞和徐兰她们……也许真的还在继续当着女主持人吧。

人生远远要比想象中,戏剧中更加精彩,那些你想的到的,想不到的,生活通通都可以给你上演。只不过,这些人生的戏码里,有温情,就有残忍。有得到,就会有失去。很多看似不公平的命运,也仍然始终不停的继续向前推进着。由一个结果,产生另一个结果。由一个悲剧,发展成另一个悲剧。

等到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李进也和郁少君开了口。他要回警队了,并衷心希望郁少君这一次的善举能够拯救更多可怜的孩子。

郁少君知道,再想留住李进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微笑着和李进握了握手说:“这次的不幸,却间接实现了我年少的梦想,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和李队你现在同一战线,推理分析,抓捕罪犯。虽然这次的结果可能会让你心事更沉重……但我还是想说,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一定多多注意休息。只要你有时间,我随时等你。”

李进也笑:“救命之恩,不再言谢了,有时间我一定登门拜访,完成上次没有完成的邀约。”

“随时恭候,多保重!”

两个人各自离开以后,郁少君就把消息通知了孟小川。

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李进回队谁也无法再拖延了,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一转眼,李进因伤入院的时间过去了,郁少君能拖延的时间也到了。再加上好巧不巧的发生了这种命案,让李进马上回队的心越来越迫切。

当李进终于要回队的时候,警队里所有警员在高兴的同时,也都开始觉得心慌不安起来。

原因有好几个:一,沈墨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出现在哪儿。利用警方的定位追踪,只知道最后出现的位置是他的家里。这事儿瞒不住了,大家就上报了局长,可谁想到,就如同他们编造的谎言一样,局长硬是让警队不要插手这件事,还特意强调不能让李进知道。

这样一来,大家就很为难了。如果是趁着李进重伤住院,神志模糊,也交谈不了几句话的情况下,多少还好一些。可是现在,李进一旦回队,朝夕相处中要想瞒过他,就真的很难了。

第二件事,顾文彬已经死了,可是却不是死在郁少君砸的那一下。他重伤之后甚至还爬行了一段距离,大概是想求生。但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是顾文彬的致命伤,正是“心尖”位置。也就是,他刺向李进的那一刀。只是李进偏差了一厘米距离,保住了性命。而他,被凶手丝毫不差的一刀命中,心脏在快速失血失去动力的过程中,他也走向了死亡。如果不是因为李进重伤入院,有郁少君一直在身边的话,那顾文彬的死,甚至可以推理到李进的报复。

第一百六十章 白开水杀人

第三件事,是在红枫县的山路上,发现了一具大约40岁左右的男性尸体,被报案人发现在了公路边的悬崖下。

红枫县是近两年来比较热门的一片观光风景区,虽然山路崎岖,道路难行。但是景色秀丽,有着原始的美感。往来的游客和村民们,都需要借着大巴车出行。这样略显闭塞的环境,却也让那片土地拥有着未被世俗侵扰的宁静之美。正如同那雪山或草原之间的村落,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被奉为世外桃源,引来一批又一批的游客。

在前一天,尸体已经被送往法医室了,尸体身份也已经有了眉目,警员们正在当地核实尸源。可最大的问题,就是尸体本身。李进的伤势刚刚好转就急着出院回队,结果他一旦回来,就会先面临这个棘手的案子!

法医部门没有了沈墨,大家做事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因为沈墨就像是一个验尸仪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精准。即便手下有不精准的地方,他也能够及时纠正,不会造成太大的错误。可现在什么不在了,所有的法医都忙做一团,生怕出了错给警队破案带入了弯路。

在孟小川去取验尸报告的时候,是一位特意调动过来的,年纪稍长一些的宋法医,他很为难的对孟小川说:“你看,现在你们的李队不在,我们的沈教授也不在,偏偏还遇到了这样怪异的案子,咱们干活儿可得多上心啊!”

孟小川瘪着嘴说:“哎,这能怎么办?眼看李队就要归队了,一回来就看到这个案子,他肯定心情会很不好。如果再知道沈教授不在,他的心情只会更不好。我觉得最近这段时间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宋法医,你们研究的怎么样了?那具男尸到底怎么回事?”

宋法医推了推眼镜,翻着手里的资料说:“死者为男性,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送来的时候,颈椎骨已经骨折了,身上有不少大面积的擦伤,骨折情况严重。”

“嗯,这个嘛……发现尸体的地方是红枫县山路边悬崖下,这些伤痕应该是跌撞所致吧?诶呀,会不会是意外或者车祸或者驴友什么的……”孟小川滔滔不绝的说着,他当然是希望这个案件是单纯的意外,而不是杀人命案。那样的话,面对李进还能少一些压力。

可宋法医却马上打破了他的幻想,摆了摆食指说:“不不不,兄弟你太天真了,如果是那样,我们还紧张什么呢?虽然说他摔的连颈椎骨都断了,但是他的所有骨折都没有生活反应。也就是说……他不是摔死的。”

“啊?不是摔死的?”孟小川有些诧异,因为他们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警员们都说是摔死的。来尸检的主要原因就是查查会不会是有人为将死者推下山崖摔死的可能性。谁想到,法医竟然一口断定了,死者根本就不是摔死的。

宋法医看见孟小川有些着急,就露出了一种有些神秘的微笑,故意吊着胃口说:“是的,虽然我不是沈墨,但我的专业技能我还是很自信的哦!我可以很肯定,他不是摔死的。对了,你知道发现尸体的那片地方是什么地理状况吗?”

孟小川认真的想了想,还翻了翻自己手机里传来的现场照片说:“应该……就是一条很长的山路,山上是密林,山下是悬崖。但是这悬崖也不是很深,全是陡峭的岩石。地形比较险峻,相当容易发生事故。”

宋法医很满意的点着头说:“对对,就算你了解情况吧!这具尸体呢,就是在那样的一片山路上被发现的,对吧?我们根据尸斑和身躯腐败静脉网来看,应该已经死了一个星期了。”

“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走山路上,猝死,然后掉下山崖的?”孟小川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想象力,想象着这具“粉身碎骨”的尸体,最意外的非他杀死法。

宋法医像个老学究一样,翻着自己的尸检记录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嘛,脸上还有呼吸道泡沫。喉头,气管和支气管的黏膜上皮都是肿胀充血的。两肺的体积增加,肺部表面还有肋骨压痕,边缘钝圆,呈水性肺水肿。”

说着,宋法医还突然靠近了孟小川,吓得孟小川一激灵!然后宋法医就作怪的张开手对着孟小川比划了一下说:“他这个肺啊,捏起来像揉面一样,轻压还会有凹陷,表面非常湿润,颜色特别淡,浅灰色夹杂着淡红色的出血斑块。肺泡高度扩张,完全破裂……嗯……简单的来说呢,他是被淹死的。”

“淹死的?”孟小川又是一个激灵,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宋法医。忽然他开始有些怀念沈墨了,和稳重潇洒的沈墨比起来,这个一惊一乍的法医真能给他刺激出毛病来。

“一…一个淹死的人,最后死在了山上?他是被抛尸的吗?那,那条山路附近……我记得也并没有河流啊。小溪清泉都在山里更远的地方呢,发现尸体的地方并没有明显水源啊。”孟小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在内心呼天抢地的喊着李进和沈墨,希望他们能够赶紧回来救苦救难。孟小川很难想象,李进平时都是怎么面对这些诡异案件的。

宋法医倒是镇定的很,他坐了下来,翘着腿,不住的摇着头说:“哎呀,你看你又乱猜了。就算他尸体周围都是江河湖海也没有用呀。因为他肺里的水,并不是河水,也不是井水,更不是海水。”

“那……”孟小川在惊讶,好奇,强烈想知道答案的情况下,急的差点儿脱口而出,难道他是被口水淹死的嘛?。

看见孟小川那副要急中风的样子,宋法医笑了笑说:“嗯……应该是洗澡水吧?要么就是喝的水,生活用水?总之,是经过煮沸之后又晾凉了的水。简称,白开水。所以呢,不是河水,你不需要去调查附近有没有河流。不是海水,你也不需要想那么远的问题。你现在要查的,是什么人用白开水溺死了他,又把他扔到了山路下。他的喉头肿胀出血是因为溺死濒死期曾大口大口的呼吸,我推测,溺死他的容器应该不算大。而且我在他体内查到了一点点安眠药的成分,他应该是在昏睡的情况下被害,因为呛水醒了过来,拼命呼吸求救,可是已经晚了。”

“白开水杀人事件啊……?溺死他是在某个容器里吗?不算大是多大,您总给个范围,我也好联想啊!”孟小川只觉得自己腿软,差点儿要跪。想来他还是比较羡慕韩城,根本不用费脑子,遇到案件,干就完了!

宋法医皱着眉,用两只手圈里一下,从洗脸盆大小到小水缸大小,他犹豫不定的说:“大概……那么大?”

“您问谁呢?您这也太不靠谱儿了,小的像尿桶,大的像水缸,也有可能是脸盆,这……这真的都能淹死人吗?”孟小川抗议的质疑着。

宋法医很不高兴的白了一眼说:“就算沈墨在这里,他也不可能直接告诉你是哪种东西淹死的这个人!打算淹死一个人,不一定非得是大西洋沉船那样的惨烈,也有好多被淹死的人都死在很不起眼的地方啊!比如说尿液,水洼,浴缸,洗脸盆,都很正常啊!诶,你太嫩了,还是有时间多向你沈教授学习学习吧!

“白开水杀人……”孟小川都没办法想象。

宋法医看出了孟小川的质疑,再次肯定的说道:“诶,你这个孩子总是怀疑我们可不行啊!白开水就是白开水,但凡溪流河沟的,水里一定会有硅藻和泥沙,但是这具尸体肺中的液体里却没有。就这么告诉你吧,你喝都没有问题!”

越听越恶心,孟小川只好投降认命的说:“我错了我错了,您别生气!那这个死者也太奇怪了……明明是溺死的,却死在了山上。听起来怪瘆人的……而且,我也想不出凶手这样抛尸的原因啊?您说……凶手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呢?”

“几年前那片山路人烟稀少,就算是现在,来往的车辆也不算太多。也许……是这个原因吧?扔在那不会有人发现?哎呀,我说兄弟啊,我呢,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避免出现失误,几个法医一起检测确认的结果,总能顶上一个沈墨了吧?至于那凶手麻烦不麻烦,那是李进的事了啊。我们只负责检查出来死者是怎么死的,溺死的就是溺死的,这就是我们需要告诉你们的。至于他是被谁溺死的,又为什么会死在山上,那就等你们来告诉我们了吧?”

孟小川颓败的垂下了头,想想也是,不能把所有法医都当成沈墨那样用啊!沈墨之所以什么都会帮忙分析,是因为他和李进是好朋友。如果单单从工作职责来说的话,宋法医的话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一章 枫儿

孟小川悻悻的离开了法医室以后,就准备回去和韩城他们商量商量这个案子。趁李进回来之前破案是不可能了,总得有点儿头绪。

可谁想到,他刚一进组里,一抬头就看见了已经归队的李进。还是那张严肃的脸,还是那副傲气的姿态。除了脸色稍微有些苍白,还真不太能看出这是一个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人。

“李,李队啊……您怎么来了?”孟小川的表情有些僵硬。

“嗯?你干了什么亏心事了吗?”李进微微眯起了眼睛。

“没,没有啊!!我听说您刚刚意外的破了个案子,闹的还挺大呢!我以为您还得休息两天……”孟小川尽可能表现的很自然。攥着资料报告的手,却不自觉的紧了紧。

在李进回来之前,王局长已经私下联系过李进了,用很正当的理由说明了沈墨有任务的事情。就算是因为纪律,李进并没有想太多。所以这会儿他并没有想到沈墨的事情,而是一眼看到了孟小川紧紧握着的文件。

于是,李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伸出右手,朝着孟小川微微勾了勾手指。孟小川颓丧的叹了口气,乖乖的就将手里的资料递过去了。

李进接过资料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后就点点头,果断的分配道:“韩城留下继续追踪顾文彬的死因,让法医继续追查线索,现场痕迹再查一遍。小川既然这个案子是你先看的,那你就跟我走,咱们去红枫县。对了,顾文彬那边的法医负责人是谁?”

“是咱们美女法医思琪啊,这几天可是忙坏她了,几乎看不见人。”孟小川察觉到话有点儿多,连忙闭了嘴。

李进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站起来这就准备出发。

孟小川连忙上前拦住了李进说:“李队,您现在的身体……”

“等我彻底好了,红枫县没准儿又出来其他怪异死法的人了。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走吧!韩城,这边交给你了。”李进看向了韩城。

韩城虽然一样担忧李进的身体状况,但是他深知李进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只能坚定的对李进点了点头。

在前往红枫县的路上,孟小川不停的问着李进之前那个案子的情况。出门参加个座谈会都能遇上杀人案,孟小川觉得李进很神奇。李进没有过多说最后的情况,只把案子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下。

几个警员听的都是啧啧称奇,没想到那天之骄子郁少君,竟然还有破案的头脑,这让大家都没有想到。

尤其孟小川,更是一脸崇拜的说:“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去了,李队!您刚刚说郁总摸了摸那个女的……你就排除嫌疑了?这是什么招数啊?刑侦课上没有讲过啊!”

李进好笑的解释着说:“那也不是对谁都能管用的,需要特定的人,特定的心境,而且你还得像他一样那么了解人在不同情绪下说谎时候的脉搏变化和心跳频率。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吗?还有,像这种手段,也对待没有什么犯罪经验的普通罪犯还行。像那种心理素质超强,智商很高,十分狡猾的罪犯,这招就不管用了。”

孟小川定定的看着李进,然后呆呆的问了句:“那……这种神乎其神的手段,郁总怎么会呢?他又不是警察,也不是犯罪心理学专家。”

李进看向远处,平静的回道:“这嘛……我倒是没仔细问。不过像他们那种大商人,应该个个都是心理学家吧!还是那句话,这种办法不是对谁都有用。比如冥王,或者卡戎,他们本身就好像是一个心理学家,如何应对测谎,他们轻车熟路。就算你把测谎仪给他们用上,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纰漏的。所以,对待高智商罪犯,这种试探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看着李进的情绪瞬间低落,孟小川就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这会儿连忙转移话题,拿出了本案的资料报告,一本正经的说:“呃…李队啊,我们已经调查出死者身份了。死者名叫李高升,就是红枫县村子里的人。今年40岁,结婚十多年了,不过没有孩子。据我们了解,这个人也就是个普通村民,靠倒腾一些日用百货来养家糊口。每个月都得走那条山路几个来回,七八年了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小生意赚的虽然不多,但是日子也还过的去。他没有负债,也没有仇家,不太容易找出会对他下手的人。”

“我们平日里见到的老好人,如果真的都是老好人,那就好了……”李进觉得他杀案件普遍都会有杀人动机,除非是遇到那种真正的变态了。

像李高升这种情况,一定还有什么是警方不了解的。这个案子定为他杀案已经是铁定的了,因为不管李高升在哪里溺死的,他都不可能自己走回到那片山路上去。所以,李进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这个离奇案件的背后凶手了。

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前行,李进发现这里的道路情况真的是非常险峻。偶尔有一辆大巴开过来,车子就不得不靠边停下互相让路。这条路,也仅仅够两辆车错车的宽窄。

李进看着这样的山路,忍不住问了句:“这地方是不是经常会发生意外?”

孟小川已经对这片地方调查的很仔细了,这时认真的对李进回道:“这里离城区比较远了,是最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观光地。但是这些大巴车的司机,却都是老司机啊!在红枫县还没有游客来访的时候,他们就搭载着村民往来出入,对这条山路可以说都非常熟悉了。您没看到吗,刚刚那两辆车,哪怕是急转弯的时候,速度都不是太慢。照理说,应该没有出过什么大事吧。就算有,也一定是外来自驾游的人。”

李进又看了下一边的峭壁说:“城市里的平坦大路都经常发生意外,这里一旦发生意外肯定就是大事故。往来大巴的老司机们应该都很小心,毕竟肩负着一车人的性命呢。对了,我们来这里已经通知当地的警方了吧?”

孟小川瘪着嘴说:“这地方归红枫县管,村子里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派出所。听说好像都是村长主事儿。来这地方怎么就一下子感觉回归原始社会了呢?在发现尸体的时候,红枫县警员们就已经到了。他们离得近,正等着我们呢。您这一说死者有可能是他杀,这村子都炸了锅了。毕竟这里的环境比较闭塞,十年八年都出不来一件大事,更何况是杀人案。”

李进纠正着孟小川说:“不是有可能是他杀,是百分百确定他杀。尸检报告里明确说明了尸体胃里检查出来了安眠药的成分,而且死者的根本死因是溺毙。报案人发现他的地方,却是山里。你认为死者会自己淹死了之后又走上山去吗?”

孟小川夸张的浑身一哆嗦:“哎呀,李队,您可别说了!怎么被您这么一说,就好像鬼故事一样呢?诶诶,前面路口左转,转个弯儿就到地方了。”

李进按照孟小川的指引,在山路尽头左转,进入了村庄。

也别说,转过这个弯,看到的景象就很有人间烟火气息了。不像刚刚的山路,杳无人烟。

这个村子不算小,近两年旅游业的发达带动起来了一大批做生意的。小旅店,小酒馆,还有什么田园体验之类的。村口有一个很大的牌楼,年深日久,颜色已经又些斑驳。不过还是能够隐约看见上面的一副对联:明月当头,万缕清华千载朗。德怀在抱,一乡忠耿万年芳。

离村口最近的这片房子,已经非常现代化了。看起来就像是城市中的别墅小二楼,一楼的大门口摆着各式各样的招牌,都是小旅馆或者农家菜饭店。

就在那牌楼右侧,有三四个警员和一个姑娘,似乎正是来接李进他们的人。

李进停好车,便走过去打交道。

这几名警员都是红枫县当地的警员,一看到李进,十分热情的过来握手:“李队!哎呀,真是没想到能够真的见到您!久闻大名了,今天终于见到了!”

为首说话的这位,是当地警局里的老警员了,名叫余长海。后面跟着的,是余长海的手下警员,这次来是特意为了配合李进他们破案的。

因为封闭的山村和城市不同,村民们排外的心理很重。如果只有李进他们这些外人自己来调查,那想必会浪费很长的时间,也得不到太多线索。要是有一两个当地人那就不一样了,这样一来,也免得会发生什么意外口角。

余长海在给李进他们一一介绍完之后,就拉过来了身边的那位姑娘,对李进介绍着说:“李队,这丫头名叫枫儿。从小在这村子里长大,我们村子到处都是红枫树,好多女娃子都叫枫啊叶啊的。现在她算是这村子的导游了!每天跟着旅游大巴接人送人,给外来的游客介绍风土人情。村长特意找她来帮咱带路,你想去哪儿,想找谁,枫儿都能帮咱办到!”余长海呵呵的笑着,看着眼前这姑娘就好像看他自己的女儿一样。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李翠莲

枫儿也十分礼貌的对李进说:“警官们好!咱们这小地方,没什么能招待的,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跟我走吧!就像余伯伯说的,要想去哪里,找什么人,直接告诉我就行啦!”

这姑娘虽然生活在这封闭的山村,但是言谈举止却落落大方,温和有礼。别看穿的朴素,但是干净利落。一头乌黑的长发,很自然的扎在脑后。白皙的脸庞不施脂粉,干净纯粹。那真的是一种绝对的自然美。尤其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微微眯起的眼睛,浅浅的酒窝,非常可爱甜美。

孟小川看着枫儿,眨眨眼又一次自我介绍说:你好啊,枫儿。我叫孟小川,队长他们都叫我小川。很高兴认识你!”孟小川很兴奋,伸出手和枫儿握手。

枫儿也笑着说:“我也是,这两天你们可能会很辛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开口呀!”

看惯了大城市里的高跟和红唇,枫儿的出现,就好像这红枫县的山水翠林一样,让人感觉格外的清新舒服。

李进斜睨着孟小川那微微有些泛红的脸,好笑的提醒着说:“喂,别说我不近人情,你可要记着你是干什么来的……”

孟小川一听,顿时松开了枫儿的手。并尴尬的笑了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枫儿倒也不扭捏做作,笑着招呼着李进一行人跟着她走。村里的路窄,开车不方便。于是他们就把车停在了村口,走路进入村子里了。

和李进想象的差不多,越是靠近村口的地方,看起来越是很现代化。因为那些房屋大多是用来做旅馆饭店生意用的。位置好,能招揽生意。相反,越是离村口远的位置,看起来就越古朴了,因为没什么商业性。

枫儿带李进他们来的房子,正好介于两边的中间。这地方有一棵很大的枫树,现在正值深秋,枝繁叶茂,嫣红尽染,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岁了。枫儿说,在她小的时候,这槐树就已经那么高大了。每年一到秋天,都能引来很多村民坐在这大树下闲话家常,欣赏那飘飘洒洒的落叶,如霞似火,异常壮观。

听枫儿说这些的时候,李进他们都看到了这姑娘眼中的欣喜。她一定是爱极了那副画面吧,所以才会愿意留在村子里,不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长大了就离开了,全部都往城市发展去了。

枫儿笑的纯真无邪,指着枫树下的院门说:“李队,小川哥,你们可别嫌弃呀!这里虽然比不上城里那么方便繁华,但是我觉得也还算干净舒适!”

李进礼貌的笑着回道:“哪里话,我们这样麻烦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非常感谢。”

余长海跟在后面笑着说:“这个院子是前后院,枫儿住在后面,前面的房子有很多间。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们在旁边老王家凑合凑合!”

本来,李进为了避嫌,并不想几个大男人和一个独身居住的姑娘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是在他看到了整个院子的结构之后,也就不再多想了。条件有限,再多说繁文缛节好像有些矫情了。

这个大院子里有四间房子,正中间像是客厅一样的房子穿过去可以到达后院。后院有两间房子,还有一个厨房。枫儿就住在这后院里。

李进看向枫儿问道:“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了,其实我们可以和老余他们一起凑合凑合。”

枫儿大大方方的笑着说:“李队,您就不要介意了。老王家能挤进去伯伯他们就不错了!您就在我这里安心的住下,直到你们工作完离开为止。和人民警察在一起,我还觉得特别安全呢!”枫儿轻快的笑着,笑的李进都为自己的顾虑有些惭愧。

决定了住在这里之后,李进就趁枫儿不注意的时候问余长海:“老余,这姑娘……为什么自己住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呢?她的父母……”

老余小心的回头看了下枫儿,在确定她不会听见之后,这才叹了口气对李进低声说:“这是个可怜的孩子呀!七年前,枫儿才十三岁,她爸爸就因故去世了。她妈妈受不了刺激,没过多久就上吊自杀了。可就这丫头,硬是没有靠任何人的捐助,自己凭着卖绣活儿和每年山里开花时候做的鲜花饼,自己养活自己,自己上学工作,这不……自己也长大了。我们当初都很担心,害怕这孩子以后会郁郁寡欢,受什么刺激。但是没想到,她是那么的坚强乐观!哎……万幸啊!这是个好姑娘,不该再遭罪了。”老余说这话的时候,有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李进也没有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如此青春活波的女孩,竟然有这样多舛的命运。再看到她那纯净的笑容,李进从心底又多了一份尊重和敬意。

孟小川和枫儿聊的火热,枫儿给孟小川讲着手里那些农具的用途。孟小川眼睛发亮,因为有些东西,是他这个城市长大的孩子见都没见过的。

落脚的地方安顿好了,李进就开始着急案子了。他问向余长海:“老余,那李高升的死,他家里已经知道了吧?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吗?”

余长海也是一脸难色的说:“哎,当初我们还以为他是失足摔死的。谁知道……惊动了你们,还给确定为了他杀。这个村子里都是老乡亲了,都是住了好几代的,彼此都十分了解,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要说是村子里的人干的,我都没法相信。可要说是外人干的……更没理由啊!那个人我是知道的,窝窝囊囊的一草包,没什么脾气,跟谁也闹不起来!”余长海似乎很确定李高升的性格秉性,不认为有人会杀了他。

这也让李进为了难,因为不管他们怎么说李高升没有被害的可能性,可问题是他确实死于非命了啊。

看着李进愁眉紧锁的样子,余长海招呼了一声:“枫儿!咱们要不然先带李队他们去李高升家里看看吧?趁着天还没黑,咱们过去了解了解情况,然后招呼李队他们吃个晚饭!”

枫儿清脆的应了声:“诶!好!”之后就带着孟小川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李进告诉其余警员先在这里休息,只是去死者家里了解情况,犯不上那么多人一起去。看见那么多警察,反而会给家属压力。

于是,最后就由枫儿带路,和孟小川在前面走。余长海和李进跟在后面。这一路,只听枫儿讲述着周边每一亩田地,每一棵大树,每一座老屋的故事。孟小川在前面听的津津有味,两个人还时不时的会传来一阵笑声。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来这里是为了一桩凶案的话,李进倒真的很愿意给孟小川放个假,让他做自己开心的事情。

穿过一条条小路,又路过了一片庄稼,这才来到了李高升的住处。

这也是一座小院子,门口摆放着各种空的饮料瓶子,零食袋子,还有一些米面粮油的包装袋。看起来,这就是孟小川所说李高升经营的那个小生意了。

院子的木门有些破败,门楣上还贴着“旭日东升”的对联。院子里有些杂乱,全都是小百货用品的囤货。

当他们走进院子之后,一个中年妇女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蓬乱的头发,红肿的双眼,不用介绍也能知道了,这一定就是李高升的妻子李翠莲。

李翠莲一看见警察来了,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并颤颤巍巍的扑向了余长海说:“我的天啊,你们可终于来了!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那个短命鬼就这样扔下我走了,我可怎么活呀!!”

这撒泼的架势,让余长海不得不上前搀扶。孟小川在一旁看着枫儿,撇了下嘴。在他眼里,这女人和枫儿的差距可是真大。那哭声虽然震天动地,可是却带着“哭丧”的假。并不是说她一定不够伤心,可至少有些虚张声势了。

“节哀,节哀啊!你看这市刑警队的李队不是亲自来了吗?就是为了给高升办这个案子啊!你快别哭了,坐下来好好说说,也好让李队他们能够抓紧调查啊!人家大老远来的,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你振作一些,啊。”余长海劝慰着李翠莲,虽然并不认识,但都是当地人,说话也自然会比较熟悉。

李翠莲抽泣着抬起头看了看李进,抹了把鼻子问道:“你就是来给那个死鬼办案的警察吗?你可得替我们家做主啊!”

凭心来说,李进对眼前这位被害者家属的印象并不怎么样,至少不如枫儿那样好。这和年龄长相没有关系,而是眼前这个李翠莲,她的眉眼间透着一种贪婪相。

她打量人的那种表情让人很不舒服,双眼左右闪躲,看似心机很深。开口又是假惺惺的腔调,这让人一下子就能感觉到,她现在关心的并不是她丈夫的死因,而是赔偿问题。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活该戴绿帽

不出所料的,李进还没回话,李翠莲就擦干了眼泪给李进他们算了一笔账:“你说你们人民警察不给我做主的话,我这下半辈子怎么活?且不说我这四十不到的年纪就要守寡的日子,就说我这生活,怎么维持?那死鬼活着的时候,家里脏活重活都是他做,我可干不了力气活儿!这家里的小生意,平时上货拉货也都是他亲自跑,我连门儿都不出。现在他是撒手闭眼走人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怎么活下去呀!里里外外没有个男人的话,你说我这日子怎么过?”李翠莲拍着胸脯,瞪着眼算账的模样,就好像人民警察就应该现在马上给她掏出来点儿抚恤金或者给她发个男人才对。

余长海看不下去了,就拽开李翠莲说:“我说高升媳妇儿啊,你这帐可跟我们算不着。我们是负责办案的,不是负责抚恤的。再说了,你得坚强点儿啊!你看看人家枫儿,从十几岁就自己活了,谁也不靠,不照样活的挺好?你得振作起来,日子该过还得过。”

听了余长海的话,李翠莲一翻白眼儿来了句:“我不管,杀人偿命。偿了命,也得赔钱!我们家就这么忽然少了个大活人,那不管是谁干的,他不得赔我精神损失费啊?”

余长海越听越气,尤其是当着李进和孟小川的面,更是让他觉得很尴尬。

于是这会儿他也拉下来了脸说:“你要是不想破案了,我们这就走人!”

眼看余长海真要转身,李翠莲这才拉住了余长海道:“哎哟,你看你这还人民警察呢!我刚死了丈夫,还不许我抱怨抱怨了?来来来,坐下吧,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

到这个时候,李进已经没什么话想再问她了。因为李进很清楚,这个女人嘴里不会有几句实话。为了她所谓的那份赔偿金,满嘴胡天编故事的可能性很大。于是,李进交代孟小川和老余一起问问笔录,他自己则是在这个不大的小院子里四处走了走。

在屋子的墙根儿处,有一双满是泥泞的男人布鞋。李进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鞋底的泥还不算干的很彻底。顺着墙边走到垃圾筐附近,地面上有一圈烟灰,还有几片细小的烟叶。右手边是几个大编织袋,看上去应该是李高升平时来回背货用的。

李进走过去,抻起一个袋子看了看,那大小装下一个人都没问题。袋子里还有剩余的囤货,乱七八糟的堆放在一起。

再往厨房边上走,立在门口的一个破旧木桌上放着很大一块树桩似的板子,上面还有两把剁骨刀,看起来这应该是平时切肉切菜用的。厨房门边还立着一个一米来高的大水缸,李进掀开盖子看了眼,水缸里的水是满的。

李进心里有了想法,回过头看了看那边正在和孟小川他们哭的昏天黑地的李翠莲,不禁皱起了眉。

就在枫儿又一次拿出随身带着的纸巾递给李翠莲的时候,李进忽然开口问了句:“你家最近有什么男人来过吗?”

李翠莲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就跳了起来,指着李进骂道:“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丈夫刚死,什么叫有没有男人来过?!你这话问的就是在侮辱我的人品!”

李进轻轻摆了摆手说:“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不理你还没完了是吗?非要自取其辱?有没有人来过,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李翠莲红了眼,指着李进跳着脚的骂:“你们城里人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城里的警察就这种素质?看你年纪轻轻长的不赖,怎么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呢!你凭什么这样质问我!你有什么证据诬陷我!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娘告你告到扒了你的那身皮!”

余长海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忙站起来拦住了李翠莲,以免她的叫骂声把周围邻居都给嚷嚷来。

李进倒也不介意,他缓缓走到李翠莲面前说:“你要证据是吧?好。”

说着,李进走到墙根儿指着地上的那双鞋说:“这不是你的鞋,对吧?你丈夫已经失踪将近十天了,这鞋底的湿泥还没干?”

李翠莲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争辩道:“那就是我的鞋!!我们家不富裕,我穿我丈夫的鞋干活儿,不行啊?你也说了,他都失踪那么多天了,家里的活儿,我不干,你来给我干?!”

李进平静的点点头,又指了指角落里不起眼的烟灰和烟叶说:“这是你卷的烟叶,你抽的烟?”

“对…对啊!女人就不能抽烟吗?!”李翠莲激动的连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能啊,烟蒂呢?你的卷烟纸,烟叶,打火机之类的东西呢?”李进平静的问。

“我……我平时不抽烟!这些天找不到那死鬼,我心里烦闷,这才抽了一支!觉得不好抽,都扔了!”李翠莲的话已经明显底气不足了。

李进又走到了水缸旁,眼睛看着李翠莲,随手掀开了水缸盖子,淡淡的说:“你丈夫消失一个多星期了,这水缸里的水还是满的。你不是说你干不了力气活儿吗?那这水是谁帮你贮满的?”

李翠莲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叉着腰怒骂:“他死了,我还不能活了怎么着?我自己也得用水啊!我不自己干,指望你们警察天天上门来管我吗?!哎呀我的天呐!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摊上个短命鬼不说,他前脚走,后脚就有警察来欺负人啊!你个天杀的警察,来欺负我这个寡妇啊!”李翠莲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听的余长海和孟小川都有些紧张。这要是周围邻居们来了,还以为真的是警察欺负人呢!

李进有些不耐烦,声音冰冷的呵斥了一声:“闭嘴!这水缸里的水是你挑的是吧?来,证明一下你可以,现在拎三桶水过来。”

被李进的声音一吓唬,李翠莲闭上了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身拿过水桶,却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动作。

李进看着李翠莲,冷声问了句:“去啊,你不是说都是你自己做的吗?来,证明给我看。”

李翠莲自知这事儿算是过不去了,自己也不可能挑的动几桶水。平时在家里都像是个姑奶奶一样,连李高升上的货都不帮忙打理,任其凌乱的堆在一处。她又怎么可能自己去挑水?

眼珠一转,李翠莲放下了水桶,换了一副面孔对李进嗔怪的瞟了一眼说:“警察帅哥,刚刚我可能有点儿激动,说话不好听,您也别放在心上。可是您看我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一下子瘦了好几斤,哪里还有力气挑水呢?再说了……您来这里不是为民做主的吗?您不是为了那个死鬼才来的吗?怎么……怎么反而调查起我了呢?”

李进面色严肃,一身凛然的正气,朗声说道:“没错,我们就是为了李高升来的。在调查杀人凶手的时候,我们需要排查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如果你有外遇,而且还会把外遇带回家里的话,那你们之间的矛盾激化就很容易了。简单的说,你有动机,有条件,还有的是时间。”

李翠莲这一听就吓傻了,张着嘴半天没缓过来,愣了得有半分钟,这才焦急的说:“警察同志,您可别乱猜啊!搞破鞋的事儿承认了也就算了,谁让那个草包不中用呢!但是杀人的事儿,那可是得偿命的!您可不能把这罪过硬生生扣在我头上!”

李进懒得再看李翠莲,只低头说了句:“有几个男人来过你家,把姓名地址都告诉我。我要逐个排查,毕竟你们之间有着最直接的杀人动机。”

李翠莲尴尬的看向别处,脸红脖子粗的说:“您看您这话儿说的……还几个男人……我,我能不能不说出来啊?你说我们这个村子打头碰脸的就这么些人,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这一调查,一嚷嚷,那全村人都得知道了!我还怎么在这儿呆呀!”

余长海是个老警员了,话听到这儿,就已经明白李进的意思了。情杀,捉奸见双,这种情况是最容易闹出人命的。李进这样怀疑李翠莲是绝对有道理的,因为杀人动机太明显了!

余长海也没想到李翠莲是这样品行不端的女人,这会儿也不再好言好语了,直接转过脸说:“你要是怕丢人,就别干这种事儿啊!事到如今,你是要脸,还是想当杀人犯啊?你告诉我,高升他知道你这点儿破事儿不?”

李翠莲也是真害怕了,哭丧着脸说:“那个没用的东西能知道什么呀!每天回来就知道喊累,进门躺床上就睡死过去了!那个废物,带了绿帽子也活该!”

余长海听着都觉得害臊,连忙打断了李翠莲说:“行了行了,你搞破鞋还有理了!你赶紧说那个人是谁吧,李队也好赶紧调查,排除可疑对象。”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又死人了

李翠莲十分不情愿,扭捏了半天,才磨磨唧唧的说了句:“是……是大宝。”

余长海想了想,恍然大悟的说:“哦……!就是那个总来你家买米面的那个赵大宝?”余长海虽然不住在这个村子,但是毕竟是当地人,有些名字还是多少有些印象的。

看到余长海的反应,李进问了句:“老余,这人您认识?”

余长海“咳”了一声叹着气说:“谈不上认识,就是这小子出了名的能倒腾。都说他有钱,经常从高升家买东西,一买就是一大堆,然后再到红枫县县里去卖。县里总比村里物价高点儿,他没准儿还能赚点儿。三十六七岁吧,到现在还是个光棍儿!谁知道……他这买卖里还有这种破事儿呢!”

“咱们先找到他再说吧。”

李进刚说出口,一直在一旁乖巧不出声的枫儿就说话了:“李队,赵大宝我见过,今儿一早就去县里了,按照他往常的习惯,估计明早才会回来。”

余长海一听,就也劝道:“李队,你们一路奔波到现在也没休息,现在既然有了重要线索,就不急于这几个小时了吧。这山里不比城市,咱来回折腾去找赵大宝,还不如在这里等一晚。天黑了之后山路难行,再出了事儿就更犯不上了。”

李进稍稍想了一下,觉得余长海说的也有道理,往返奔波,没准儿反倒容易错过赵大宝回来。

思忖再三,最后李进对余长海说道:“老余啊,那这里就交给你吧,看住了她,不能让她离开咱们人的视线。这件事没弄清楚之前,她哪儿也不能去。”

余长海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明儿一早找到了赵大宝,咱就能对上个来龙去脉了,是不是他们杀的人,应该就能清楚了。”

李进点点头,就叫上孟小川和枫儿先回去了。余长海则是叫人来看住李翠莲,毕竟她现在是一个重要嫌疑人。

回到了枫儿家,另外两名警员连忙追问李进调查情况。

枫儿看李进他们要谈公事,就善解人意的把门关上,独自去厨房做饭了。

孟小川有些迟疑的问李进:“李队,这不是您的脾气呀,既然知道有可能是那对奸夫淫妇和谋杀人,为什么咱们不直接去抓赵大宝?”

李进微微皱着眉,想了想说:“老余说的原因是一方面,另外,我总觉得……这件事并不是情杀那么简单。而且你也见到李翠莲了,你觉得她有那种智商能够杀人移尸不露痕迹吗?外遇的痕迹都让我轻易找到了,整个院子破绽百出,处处都是她出轨的证据。这样的人,你觉得她能够有足够的心智去处理现场吗?还有那个赵大宝也一样,如果他够聪明,也不会让事情最后弄得那么难堪。以他们二人的本事,就算杀了人,就地埋了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他们有什么必要非要把尸体运到那么远的山路上去呢?”

“这么说……您觉得凶手并不是他们?”孟小川惊讶的看着李进。

李进微微摇了摇头,不是很肯定的说:“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还是等赵大宝回来了以后再说吧。另外,我们还得多调查调查,这个李高升还有什么被杀的可能性?哦对了,还有,那条山路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过?明天找个机会也得问问当地人。”

孟小川有些不明白的问李进:“李队,您为什么会觉得那条山路有问题?您看死者的妻子嫌疑最大,我们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对了!”

李进耐心的对孟小川解释着说:“山里不像城市里,条件有很大的不同。在城市里杀人,不抛尸掩埋是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就被发现的。可山里不一样,这里有大片大片的庄稼地,有大片大片的荒山野林,想要处理尸体,难道不是找个自己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埋起来会更好吗?不管凶手是谁,他溺死了李高升之后,为什么非要特意将他扔到山路上去?有意暴露尸体,唯一能说得通的原因,就是那条路有什么说道,是我们不知道的。这,也是我不太认为李翠莲作案的可能性之一。”

孟小川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琢磨着李进的话。

就在李进他们探讨案情的时候,枫儿已经陆陆续续做好了几个简单精致的小菜。

热腾腾的饭菜一端上桌,大家也都觉得有些饿了。从出了警队到现在,已经一天了,他们还没吃没喝没休息过。

李进微笑着对枫儿说:“真的是麻烦你了,我们这么打扰,还让你忙前忙后的,辛苦了!”

枫儿笑着对李进摆手道:“李队您就别客气了!我自己在家也是要吃饭的呀!粗茶淡饭,您不嫌弃就好!只不过有点儿遗憾呀,就是现在这个季节,山花都开败了,要不然,就能给您尝尝我做的鲜花糕了!”

孟小川听着枫儿的话,眼睛里亮晶晶的。他盯着枫儿,十分期盼的说:“这不用遗憾呀!等到山花再开的时候,我们再来呀!”

枫儿捂着嘴笑道:“说的也是。好呀,只希望,下次你们来的时候,不要再因为凶杀案了呢!”

孟小川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嘿嘿,我们出现的地方,好像总是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你放心,下一次,我肯定便衣找你来,顺便还要让你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些美丽景致呢!”

枫儿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着脸,点点头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你们工作都那么忙,到时候,还得李队能准你假才行哦!”

李进低头吃饭,听到这里的时候,轻笑着回了句:“准了。”

孟小川一听就开心的站起来了,然后十分兴奋的对枫儿说:“枫儿枫儿,听到没?我李队亲口发话了,等这个案子结束,队里没什么事的时候,我一定来找你!”

枫儿也开心的点着头,坐下来和李进他们一起吃饭。

简单的饭菜,大家却都吃的异常舒心。尤其是李进看到孟小川的样子,更是从心里高兴。只不过,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却没有那么美好。如果不是因为凶杀案,那将会更好……可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他们也不会来到红枫县。

吃过晚饭,孟小川帮着枫儿收拾碗筷,又干了点儿家务活。李进没有打扰他,就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里,和其他两名警员安排明天的事情。

大概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孟小川才高高兴兴的回了房间。他一直在院子里帮枫儿干活儿,顺便聊聊闲天。这会儿一进屋,马上就对李进说:“李队……谢谢你啊,嘿嘿,给我了两个小时的假。”

李进平时都很严肃,可现在却微笑着对孟小川说:“现在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开个小差儿也没关系。”

李进看的出来,孟小川很高兴,他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李进说。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说闲事不太合适。

李进让大家早早休息,明天早上就去找村长问问详细情况,还要找到赵大宝。

一夜安宁,山村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宁静,这让李进他们都难得的睡了个好觉。孟小川这一夜睡的更是好,就连睡梦中都是那淡淡的花香,和飘飘洒洒的枫叶。嫣红绯叶之中,还站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正在对他甜甜的笑着。

不过,美梦似乎都很短暂。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钟的时候,就有人来敲了门。听那动静,还不止一个人。那急促的敲门声,把旁边家借宿的余长海都惊扰了起来。

李进他们都是穿着衣服凑合着睡的,一听到这么急促的敲门声,顿时精神了起来,站起身就往外跑。刚走到院子,就见枫儿披着一件外套,正刚刚从后院走出来。她有些惊恐的问李进:“李队,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知道。”李进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本村的周村长,还有四五个村民。

周村长一看见李进就抓住了李进的手,急道:“警察同志啊,快去看看吧!村里又死人了啊!!”

余长海站在门边,扶着有些上了年岁的周村长说:“村长,你别着急,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啊?”

李进也对周村长安抚着说:“您别着急,先冷静下来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死了?”

周村长拍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气说:“是……是大宝!赵大宝!死在咱村后面那片坟地里了啊!!”

“赵大宝?”李进一听就睁大了眼睛,他原本还想找到今天回村的赵大宝问个清楚,他却先死了?

周村长的表情十分惊慌,后面那几个村民看到老村长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索性替他对李进说:“我们每天天没亮就会下地干活儿,今天路过坟地那片的时候,就看到地上趴着一个人,我们还以为是谁家爷们儿喝多了呢!可凑近了一看,地上全都是血啊!四周处处都是血迹,太吓人了!我们几个人壮着胆儿把那人翻了个儿,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赵大宝!!这不,我们就赶紧去找村长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秘密

李进听明白了情况,马上问道:“现场没有动过吧?”

一村民拍着大腿说:“哎呀同志,我们吓都吓死了!谁敢动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咋还接二连三的死人啊!”

老村长的脸色非常难看,一旁余长海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李进冷静果断的对余长海说:“老余,看来得麻烦你了。在村口设卡,严查进村的每一个人。村民,暂时先不要出村了。因为,这杀人犯应该就是村里的人。”

“啊?是我们村子的人??不会吧??”跟在村长后面的几个村民慌了神,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进。

李进简单的解释着说:“外来人不可能如此熟悉本地地形,还特意去坟地杀人。而且外来人也没有必要进入村子,特意等赵大宝回来再跑去坟地动手。他不是昨天还在县里吗?你们知道赵大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啊……那人平时就村里县里来回跑,像个蛾子似的瞎飞,谁知道他今天几点回来的。”

李进皱着眉,想了下说:“算了,麻烦几位先带我们赶紧去现场吧!老余,村口关卡就交给你的人了。”

余长海面色沉重,点点头说:“放心吧,我这就去调人,安排完马上去现场找你。”

“好。”李进干脆的应了一声,就带上孟小川和自己的警员跟随村民们前往事发地点了。

在路上,李进大概的估算了一下时间,从枫儿家到坟地的距离,如果快跑的话,应该需要二十多分钟。枫儿的家已经算是在村子中间地段的了,如果再往村头走,时间会更长。也就是说,杀人的人,应该不太可能是村头那边的人。现在凶手还留在村子里的可能性非常大。这也是为什么李进要余长海把守村口,不放人出去。

村民们搀扶着老村长,一路气喘吁吁的来到了赵大宝遇害的那片坟地。警员们迅速开始现场取证,孟小川则是用手机拍照标记每一处血迹位置。

李进走到赵大宝尸体旁,叫来孟小川,让他在致命伤处拍照。

致命伤在死者的左侧颈部,一把尖锐的水果刀,由上至下深深刺入。水果刀还留在死者的脖子上,他应该不是立即毙命,但是又没敢自己拔刀。因为有很多说法都是,不拔刀死不了,一拔刀人就完了。

通过周围的血迹来看,赵大宝在中刀之后就倒下了,动脉血管破裂,喷出了大量血液。他匍匐着朝着村里爬,但是只爬到坟地外围就断气了。

看着赵大宝脖子上的水果刀,孟小川在一旁提醒着李进说:“李队,您看,这死者应该和您差不多高吧?怎么也得有个184左右的身高。可是这刀子……”孟小川平时没少和李进学习观察现场和死者死亡方式,有很多时候,现场和尸体的细节能暴露出凶手的特征。

比如现在,孟小川的意思就是,一个一米八四左右身高的大男人,被人由上至下刺穿颈部动脉,那么凶手至少得比死者还要高。惯用右手,轻松就杀了赵大宝。

李进也看着死者颈部的水果刀沉思了片刻,然后对孟小川说:“有些时候,凶手故意做出一些特征,目的就是为了掩饰他本身的特征。你没忘了我跟你说的之前我和郁总碰到的那个案子的诡异脚印吧?那巨大的脚印,不就是为了盖住凶手自己的脚印吗?现在看这赵大宝的伤口,从表面来判断的话,凶手至少身高一米九以上。我觉得,那样的身高,在这个村子里应该就会很特殊,很明显了吧?”

说完,李进仿佛是为了印证一下,对村长问道:“请问,您村子里有一米九以上身高的人吗?”

村长到现在气还没喘匀,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没有,绝对没有。这大勇啊,在咱们村子里,就算是很出挑的了!他都快40了,还一直单身,不就是因为不少女人都看上了他又高又壮。”

李进看了孟小川一眼,低声说道:“村长了解村子,就像了解自己的家一样。如果他没有印象,那就证明确实没有比他更高的人了。那么,现在就只有两个方向,一是凶手是外人,在村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就为了等待机会杀掉赵大宝。可是这么一来,一个身高如此突出的男人,势必会在村民眼里留下印象。从村长他们的反应来看,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身高近两米的人来过,对吧?”

孟小川听李进的推理听的入神,每一次跟着李进办案,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在上课,所以极其认真。

李进兀自点点头,又看向了赵大宝的尸体说:“既然这样,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凶手用了某种方法,故意要制造出来这种伤势,让人误以为杀人者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

“啊??您不会觉得杀他的是个女人吧?那不可能啊!赵大宝那么高,一个女人怎么能轻易杀死他?更何况,在这荒郊野岭的,女人也总不可能踩着一个凳子,让赵大宝乖乖站在下面,然后一刀捅死他吧?”孟小川瞪着他的那双大眼睛,满脸的无法置信。

李进也说:“确实疑点很多,现在暂且先不要判断凶手性别了吧。因为这刀子的假象,无论是男是女都能做到。但关键是你说的那点,一个女人怎么能轻易杀死他呢?”

孟小川连连点头说:“对嘛!所以啊,李队,我觉得还是男人的可能性更大!”

李进回过头,看了看荒凉的山野,全是一座座坟丘。李进不理解,赵大宝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如果是有人约他来这里的,那么他就一丁点儿的防范都没有吗?这种见面地点,不觉得很诡异吗?

还是说……赵大宝本人就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说是和李翠莲偷情的事情……可李翠莲被余长海手下的警员监视起来了,她在昨晚是不可能有机会出来杀人的。

李进的头脑在飞速的运转着,李高升的死,赵大宝的死,表面看起来都和李翠莲这个女人有关,可实际上……却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说不通。

就在李进低头沉思的时候,一旁的老村长竟然有些站不住的差点儿跌坐到了地上。幸好旁边的村民及时扶住了他,并都关心的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李进抬眼看了一下村长,发现村长看着赵大宝的尸体,目光之中满是惊惧。那苍老的脸上流下汗滴,就连嘴唇的颜色都变了。

李进看了下尸体,便走到村长面前问了句:“周村长,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村长躲避着李进的眼神,摇摇头说:“没,没有……就是这忽然看见死的这样惨的尸体,有些难受。他还不到四十岁……这样死了太可惜了……”说着,村长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这个时候的李进,又开始想念沈墨了。因为如果沈墨在身边的话,也许他们互相提醒,能轻易就试探出这个老村长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关于这一点,就算没有沈墨,李进也是十分的肯定。而且似乎还不止村长一个人,村长背后那两个年岁大点儿的村民,甚至还有余长海,他们在知道赵大宝死讯的那一刻,当时都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震惊。那神情,李进记得很清楚。不仅仅是震惊,还有害怕,担忧。就好像他们生怕接下来要死的人会是自己一样。

李进想了想,就让孟小川他们先去忙现场,自己则是扶着老村长,找到离尸体稍远一些的大树下,让村长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看这老人的样子,他现在绝对是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平静平静。

等到村长的脸色稍稍缓过来了一些的时候,李进就对村长闲聊般的说道:“您知道我们平时办案的时候,最害怕的案子是什么吗?”

村长有些迷茫的看着李进,摇了摇头。

李进笑了:“我跟您说啊,不是什么凶残可怕的杀人犯,也不是什么不怕死的毒枭色魔。我们最怕的,是群众的眼睛不是雪亮的。他们有时候可能会无意中的维护了凶手,保护了罪犯,对一些关键性的秘密守口如瓶。这一切也许并不是他们故意的,但是就因为一部分人的错误决定,导致案件的侦破方向会绕很多弯路。”

村长听到这里,微微低下了头。活到这个年纪,即便是在封闭的山村里,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别人话里的含义?只是,他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进也不着急,继续说:“您看,其实我们也不怕绕弯路,因为可以继续查。但是我们最害怕的是,在警察被绕弯路的同时,凶手还在继续作案。那样一来,有些无意间的错误决定,就不是耽误办案那么简单了,而是会连带害了其他人命。”

老村长眨巴了眨巴眼睛,深深叹了口气说:“同志啊……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些不好的事,我们都发誓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你说我都这把岁数了,实在是不愿意提起。而且,我觉得我们村子里发生过的事情,也和这事儿没什么关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找沈叶

李进看着村长的眼睛,目光凌厉,挑眉问道:“您真的是觉得没有关系吗?”

“真的没什么关系……”村长又一次避开了李进的眼睛,两只手无意识的搓着。

“那您为什么会害怕?”李进追问。

“我……”

就在这时,余长海跑了过来。他看了看孟小川那边的情况,就赶紧过来问李进:“这边怎么样了?有什么线索了吗?”

李进看了余长海一会儿,然后直截了当的问道:“老余,发现李高升尸体的那条山路,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余长海的脸色变了变,回道:“没,没有吧?”

李进点点头,继续问:“你也是老警员了,比我有经验。我想问问,依你之见,你觉得这两起命案有什么关联吗?死者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余长海想了想说:“嗯……他们俩的共同点……是不是就是高升他媳妇儿啊?”

李进缓缓摇了摇头说:“李翠莲不是已经被警员控制住了吗?她没有作案的机会。我倒是发现,这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属于经常出村,经常往返那条山路的人,对吗?”

余长海的嘴里有些磕磕绊绊,语无伦次的接道:“呃,是…是吧?嗯……”

“那我就想问问几位了,那条山路,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你们都是这里的人,肯定都很清楚这村子发生过的大大小小事件。当地人有当地人的秘密,这我也能理解。但是如果牵扯上人命,你们还要执意隐瞒……”李进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看着村长和余长海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余长海心知肚明,李进的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了。市刑侦队的队长,要是惹急了他,把那些事儿闹的满村风雨就更不好了。

思忖再三,余长海就对老村长劝道:“村长啊,要不算了吧……如果那件事和命案没有关系,李队他们也不会四处传播。但是如果有关系……我们隐瞒实情就真的影响破案了。你看这凶手,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要是再死人……”

村长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像是下决心一样的说:“哎!好吧,这事儿就由我来说吧!就这件破事儿,压我心里很多年了,确实也不舒服!”

说着,周村长站了起来,弓着背,背着手,在大树前来回走了两圈这才说道:“七年前,那条山路上确实出了一件不好的事。那时候我们村里刚有两辆小巴,负责送村民往回县里采购。而且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游客,都是自己人。我们没有什么自动售票机,就在村里找了个姑娘当售票员,每天来来回回的在那条山路上,一直都没有事情发生。直到有一天……四个外乡人在县里拦了车,说是要来这村子参观。当时天已经晚了,车上只有几个人,司机老储也没多想,就让他们上来了。谁知道……这几个畜生,竟然是一伙儿恶人!!当车子开上山路的时候,他们就拿出了刀子,好像还有枪!让所有人把钱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放进口袋里。大伙都害怕了……可是手里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群畜生一看没打劫到值钱的东西,就朝着售票的那姑娘走过去了。他们把票钱抢了去,然后……然后……”周村长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看村长的脸色,羞愧难当,万分痛心。李进只看看这几个人的表情,大概也能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一个村民看着村长那难以启齿的样子,就站了出来,接着村长的话说:“然后……那四个人就把售票的那姑娘给强奸了……就在车上……”

“就在车上?车上当时有多少人?”李进十分惊讶,匪徒才四个人!这一车的人,竟然没有人出手帮助那个女人?

村民也惭愧的别过脸说:“当时我大哥在车上,事情都是他给我讲的。那时候车里可能有十个人吧……可是,可是那几个人手里有刀有枪的,谁敢乱动啊!!我哥说,那售票员哭喊的嗓子都破了音儿了,被折磨的太惨了。可当时还有一个歹徒用刀威胁着司机,司机也不敢停车,山路上也不敢乱开,最后只能就那样了……”

李进听着这件事,只觉得胸口发闷。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群人……都完事儿了之后……他们就拿着钱要求司机停车了,但是他们下车时候好像破坏了车子,之后那车就出车祸了,还死了两个人呢。”村民说这话的时候,也一直在低着头,好像如今的他们,都无法面对这件被死死封在村民嘴里的难堪过往。

余长海这时也叹着气说:“我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小巴发生了车祸,我们县里的警察们就赶了过去。山里条件不好,抢救不及时,死了两个人。但是售票的那姑娘万幸被救过来了。大家都无法接受这件事,也是为了那姑娘的名誉,村里人就默契的做了决定,谁也不许再提那件事!我们也一样,回到县里就开始追查那四个歹徒,可是却毫无线索。李队……今天的山路你们也看见了,七年前,还不如现在呢!我们没有什么先进的监控设备,也没有什么电子眼,根本找不到那四个人啊!”

李进已经听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阴沉着脸,对余长海问道:“我没说错的话,李高升,赵大宝,当时都在那辆车上,是吗?”

余长海飘忽的眼神,村长沉重的叹息,无疑都确定了李进的猜测。

其实很简单,如果不是现在的两名死者曾经都在那辆车上,村长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刚开始李高升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他们有多紧张。直到赵大宝也死了,他们就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个个都如临大敌。

“当初售票的那名女子,如今在哪里?”李进问。

现在,终于找到最有嫌疑的人了。十个人的袖手旁观,十个人眼睁睁看着她被四名歹徒强暴,这份仇恨,足以构成杀人动机了。

村长指了指北方那边的荒地说:“那件事之后,她就搬到了坟地外围……像个鬼似的自己在那里住。也有人去看望过她,不过都让她给赶了出来。她说……宁可和死人做邻居,也不和活人打交道。最近两年,大家也渐渐淡忘了,很少有人再去看她。不过有时候村里死人了,去坟地的时候,还能看见她像个鬼一样,阴森森的站在坟地外,远远的看着下葬的人。哎……估计是精神不正常了吧……”

李进把孟小川和另外两名警员都叫了来,然后吩咐那两名警员配合当地警方处理尸体,封锁现场。

孟小川刚才在后边拍照差不多的时候,就过来听了几句,大概也听明白了这件事,这时候他紧皱着眉,有些沉重的对李进说:“李队,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女人?”

李进点点头,然后对村长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哎……她,她叫沈叶。”村长捂住自己的脸,不断的摇着头。

余长海这时对那几个村民说:“你们赶紧扶村长回家吧!让他赶紧休息休息。”接着,又对李进说:“走,我陪你们去找沈叶!”

李进没有说话,只带上了孟小川,跟随着余长海朝着坟地北边走了去。

在路上,孟小川低声问李进:“李队,没想到还真让您给说中了,凶手竟然真的是个女人!如果那个沈叶就住在坟地附近的话,那赵大宝的死,她作案就太方便了。可是……咱还是没弄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能从赵大宝上方刺他?还有,那李高升……”

不等孟小川问完,李进就打断了他说:“别着急,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那些说不通的地方,就是我们还有事情不知道地方。一切还没确定,别太早下定论。”

一直闷声走路的余长海,这时也停下脚步转过身,十分惭愧的对李进说:“李队,真的很抱歉!我是实在没有想到,七年前的事情会和高升的死有关系!我不是故意要隐瞒这件丑事的,只是……哎,我作为一个老警察,真的太不称职了!”

李进看着余长海,宽慰了一句说:“没关系,能找出真相比什么都重要。我想我能理解,一群人看着一个女人被侮辱,这种事情,任谁在事后都不会愿意再提起的。而且你不是也没有想到吗?事隔多年,也不怪你。别想太多了,咱们赶紧去找沈叶吧。”

看到了李进这样的态度,余长海这才放下了心来,点点头说:“诶诶!好!你们看前面不远处就一个院子,周围啥也没有,我想那就是沈叶住的地方吧。”

李进点点头,便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个孤零零的院落走去。明明是离真相越来越近,可是李进的心里却依然兴奋不起来。那块大石头还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阴冷的话语

距离那个孤零零的院落越近,李进的心里越觉得不舒服。一个独身女子,会选择在这种遍地坟冢的荒凉地方独自生活,想必她的心理应该有着不少的问题了。

虽然不一定像村长说的那样变成精神病,但是她的内心一定是与常人不同的。

而且根据余长海说,这个沈叶今年才刚三十岁,七年前,她才二十三岁而已。因父母去世比较早,村里本来是为了照顾她,才让她去当售票员的,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不幸的事情。

三十岁,本是大好年华,她却选择在这坟野附近了此余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在她孤僻抵抗的情绪下,李进觉得,她的仇恨只能越来越深。也许,和她正常沟通都会变成难题。

孟小川这一次也是很同情这位嫌疑犯,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在遇到那种事情之后,也难怪她会说出“宁可和死人做邻居,也不和活人打交道”这种话来。

而且李进刚刚也说了,一切还没有确定,不能妄加断定。这让孟小川也在心里抱着一丝希望,他希望真凶不是这个可怜的女人。

来到院子外,李进他们就看到了那两扇破败的木门。没有锁,就是两扇木板拼凑的门板而已,现在还是大敞四开的状态。

环顾四周,最近的两座坟包,离这个院子还不到五十米远。看样子周围都是老坟了,坟头草得有一人高,这更衬的整合环境无比的荒凉。

院子里很干净,干净到什么都没有。一丁点儿的生活气息都没有,直让人怀疑,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住。

余长海站在院子外喊了两声:“沈…沈叶啊,你在家不?我是县里的警员老余啊,有点儿事要找你!”

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静。

余长海看了眼李进,清了清嗓子又喊道:“沈叶,我们三个都是警察,这两位是市局刑警队的。他们要找你了解一点儿情况,你在家吧?”

老余这话问的就好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因为所有人都说,沈叶从不外出,吃的东西都靠自己种,也从不与人打交道,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出村子,再也没有离开过这片坟地了。

眼看喊了两遍还是无济于事,余长海干脆走进了院子,来到了那扇破旧的房门前。窗子上挂着白色的窗帘,一点儿缝儿都没有,完全看不见屋里的情况。

老余抬起手,刚准备敲门,忽然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一双阴森可怕的眼睛,正用一种怨毒的目光在盯着他!!

饶是余长海这样的老警员,也着实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不管怎么说,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余长海就再也没有见过沈叶了。虽然大概知道她的状态,但都是听说,从来也没有真正的看见过。今天只看了一眼这门缝后面的眼睛,余长海就终于明白为什么村民都那么害怕她了,还都说她像个鬼一样。

老余咽了口唾沫,语气友善的问:“你……你是沈叶吧?那个……你还记得我吗?”说出这句话之后,老余就后悔了。

这么问,明显是要勾起沈叶当初的愤怒。可再想想的话,本来这次来也是要调查那件事的,不管她有多愤怒,都免不了要再提起一次。

门缝后的那只眼睛看了余长海一会儿,并没有回话。但是大门却又打开了一点,直到李进他们可以完全看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的样子了。

说她三十岁,恐怕真没有人信。那花白的头发,枯瘦如柴的身体,还有那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导致的苍白肤色,凹陷的脸颊,都让眼前的沈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太太!

干枯花白的长发垂到了腰际以下的位置,一身灰色布衣裤,看起来简直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两颊和眼窝都深深的凹陷,皮肤和嘴唇的颜色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那长发挡住了她半边脸,她用露出来的那只眼睛,冷冷的看着门外的这三个男人。

李进不禁微微皱起了眉,这是他第一次,在见到重要嫌疑人的时候,竟然有了恻隐之心。而且他还隐隐感觉,这案子或许和沈叶没有关系。以沈叶现在这样的状态,这样的身体条件,她真的能杀死两个成年男人吗?

没再多想,李进坦然的走到了沈叶的门前,对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好,我是刑警队的李进。我来这里,是有些事情需要和你确认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李进那磊落的形象让沈叶降低了一些敌意,她后退了两步,把大门的位置让了出来,好像是让李进他们进去说。

李进没有多想,直接迈步走进了屋子。大概是因为,他面对沈叶没有任何的羞愧的吧。凛然的气势,倒也多多少少压下了一些沈叶的“鬼气”。

孟小川和余长海也跟着走了进来,这一进屋才发现,屋里的生活气息也并没有比外面强多少。薄薄的被褥,整齐的叠放在那个单人床上。屋里只有一桌一椅,唯一能看出来一点点缀的东西,大概就是窗边的一个供桌了。

不清楚供奉的到底是什么,只看见那桌上摆放着两根白蜡烛,还有几根野花。从那花的盛开程度来看,大概是昨天采来的。没有什么佛像,也没有什么遗照,只有这两样东西,不知道是为谁而摆设的。

李进没有直接问这个供桌的问题,他让沈叶坐了下来,然后尽可能语气婉转的问:“沈叶,最近,你出过门吗?”

沈叶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进,缓缓摇了摇头。

李进点点头,然后稍微沉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知道有些事情可能不容易释怀,但是现在因为发生了命案,职责所在,为了调查案情,我们不得不提起七年前的事情。七年前在那条山路上发生的事情,我大概已经了解了。当初在那辆车上的人,如今死了两个,都是被杀的。我不知道下一个被害人会不会还是那辆车上的人,但是我想你应该能理解,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

沈叶听到死了两个人的时候,她竟微微闭上了眼睛。不好说清楚她当时到底是什么情绪,但是李进的第一感觉,就觉得不像是真凶该有的反应。

余长海这时叹息了一声说:“沈叶啊……我知道你的心里可能过不去,可是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你说你这些年守着这片坟地过日子,这可怎么行啊!如果你真的那么恨他们,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地方呢?”

这位老警员听上去像是谈心的话语,在李进看来,这就是一种技巧。他在试探沈叶的恨意,还有她留在这里的目的。

一直没出过声的沈叶,这时抬起眼,阴森森的笑了下,沙哑的缓缓说道:“我就要留在这里,睁大了眼睛看他们都是怎么死的…怎么被下葬的…怎么被野狗刨坟的…最后又是怎么白骨喧天的!我要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天理和报应。”

沈叶的声音,沙哑,阴冷,缓慢。那感觉,似乎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这番阴森森的话语,听的余长海感觉浑身都冷嗖嗖的。他无奈的看向李进,用眼神表示自己此刻的不舒服。

如果面对的是那些狡猾耍横,死不认账,或者信口胡言的嫌疑人,他们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可现在,面对这样的嫌疑人,到底应该怎么办?

沈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恨意,就这么直白的表达了出来。她之所以住在村子的坟地附近,就是为了看这村里的人是怎么死的。这种恨之入骨的情绪,已经随着年深日久积累的很深很深了。

孟小川这时忍不住有些难过的问了句:“看他们死去,不如自己重新活一回吧?你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叶没有转头,只转动了下眼珠,斜眼看着孟小川,慢悠悠,阴森森地说:“我走了,他们就会慢慢忘了那段过去,然后重新生活。我是不会那样轻易放过他们的……只要我还在这村子一天,他们的心上就像是有一根刺一样的难受。他们时刻都会害怕,害怕我的报复,害怕鬼魂的诅咒,害怕他们的丑事有一天被公开。他们会常常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情,我就像是一场他们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一样,挥散不去,让他们日夜难安!”

这样直白的诅咒和恨意,让余长海连连叹气:“这么多年了……你是何必啊……”

沈叶没有表情,只把眼神又看向了李进。

这种强烈的恨意,让李进也觉得无比森冷。他索性也直接的问道:“李高升,赵大宝,他们都死了。当初他们在车上袖手旁观,让你被坏人欺负了。这就是你仇恨的根源,是吗?告诉我,是你杀的他们吗?”

沈叶垂下了眼,没有回答。

她就那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回答李进的问题。而李进,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上车调查

孟小川看的着急,站了起来对沈叶说:“你快点儿回答李队的话啊,你告诉他,不是你杀的人!你告诉我们,凶手不是你!我们会重新调查的,而且还会帮助你,帮助你走出心理阴影!现在的心理教授在这方面都很厉害的,他们肯定能治好你的心病。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们,你不是杀人犯!”

孟小川有些激动,他太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实了。平日里审讯,他们都恨不得罪犯早点儿招供,可是今天,他却巴不得听见沈叶的一句反驳!

可是沈叶,在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却只冷冷的开口说了句:“他们该死。”

这话,让孟小川愣住了。因为这句话就好像是变相承认了一样。

李进也皱起了眉,有些遗憾的问道:“这么说……你承认了,人是你杀的?”

沈叶又不说话了,她呆呆的看着那个供桌,始终不带感情的眼神,终于有一丝情绪。那种情绪,是悲伤。

李进可以肯定,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于是,他便继续说道:“沈叶,杀人犯法,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恨他们对你没有施以援手,但是你也应该理解,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他们也会懦弱,也会怕死,那种自私,罪不致死吧?所以,如果真的是你杀的人,你就必须要交代清楚前因后果以及你杀人的全部过程。只有案情全部清晰了,我们才可以结案。”

听到这里,沈叶竟微微蹙起了眉,长发挡着她的脸,她侧着脸,低低的说了句:“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李进十分严肃的回道:“为了天理。虽然我们不能保证抓住每一个恶人,但是我们会尽量不错判好人。我要的,不是一个凶手用来结案。我要的,是真相。”

沈叶站起身,有些无力的说:“我很久没说过那么多的话了,你们要问的问题这么多,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听到她这个要求,余长海看向了李进,征求他的意见。

可实际上,他们也并不需要担心什么。因为现在的状况很明朗,沈叶是不可能畏罪潜逃的,她也根本就跑不了。

虽然说,按规矩办事的话,这条件是不可能的。但法外有情,在确定沈叶无法逃跑的情况下,给她一点时间又何妨呢?

所以想到这里,李进权衡了一下说:“这样吧,跟我们回警队吧。你可以慢慢想,慢慢说。如果真的是你杀的人,那无论如何你都是要跟我们回去的。”

沈叶点点头,看着那供桌说:“今天是一位亲人的忌日,我每年都会在今天和他说说话。能不能再让我留在这里一晚上,明天就和你们走。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会说。如果你们非要现在带走我,那我就再也不会开口了……”

余长海听到这里,有些着急:“沈叶,你这是……”

李进抬手拦住了余长海道:“老余,反正赵大宝的事情还有些待处理的地方,你留在这里,我们明早出发。”

孟小川这时主动要求说:“李队,要不然我留在这儿吧!我就在外面看着,保证不会有问题的。”

李进想了想说:“这样,你先留在这儿,我还有些事要去办。等我那边处理好了会给你打电话,你再去找我。”

孟小川连连点头,表示让李进放心,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李进快步离开了沈叶的住处,朝着村子里的方向走去。

其实李进一直以来在执法这件事上都是一个严肃到绝不含糊的人,不说硬话,但也绝不做软事。

他知道同情和法律之间应有的界限,那是不可逾越的。不管凶手杀人的理由前因有多么的令人悲伤和无奈,但是杀人偿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任何理由,都不应该凌驾于法律之上。所以不管遇到怎样的罪犯,李进都不会轻易给罪犯讨价还价的余地。

今天,他之所以答应了沈叶这个条件,也并不完全是出于同情心。而是他似乎隐隐察觉到了这个案件真相的另一种可能性。

沈叶认罪认得太自然了,她连一丁点儿的犹豫都没有。只不过,李进想到的那种可能性,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去证实才行。

所以即便是沈叶没有提出这种要求,他现在也不能带走沈叶。真凶……很可能不是她。

回到了村子里,李进先找到了余长海手下的警员,让他们帮忙调一份案宗。也就是七年前的那件事故,李进必须要知道当时车上所有的人名和身份。

由于已经时隔七年了,警员们有些拿不准的说:“李队……那么长时间了,找起来估计不太容易。不如从车祸那方面查吧,交通部门当年的设备比我们要先进一些,他们用电脑就能调出来了。毕竟那起事故也死了人,应该很快就能给您答复。”

李进连连点头:“好好,一定要尽快。我必须马上知道,当年那辆车上还有谁。”

警员们迅速开始联系当地的交管部门,也给地方警局打了电话,都是为了尽快给李进一个答复。

在等待的过程中,李进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思考整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情表面看起来,应该就是沈叶做的,一切都是她的报复行为。但实际情况和沈叶的反应,又都让李进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沈叶几年没有出过门了,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安眠药杀了李高升的呢?她又是怎么把李高升的尸体运到村子外面的呢?

以沈叶刚刚的形象和村民们对她的避讳来看,只要她进了村里,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但事实却没有,直到村长说出那件事的时候,他还在说,沈叶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在村子里。

而且刚刚看沈叶的身体状况,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估计连八十斤都不到。她这样的状态,怎么可能徒手带走李高升的尸体?

可要说真的不是她,她刚刚又为什么不反驳呢?为什么要选择默认呢?难道她知道真凶是谁吗?

李进觉得,如果沈叶不是真凶,那她就肯定知道真凶是谁,并且心甘情愿的保护。

这不由得让李进想起了沈叶家里,那唯一有一丝情感温度的供桌。她供奉的是什么人?这和她坦然认罪有什么直接关联吗?

当年那件不光彩的事情,看上去好像是全村人的秘密。可实际上,大概只是车上那十个人的秘密。

再除去车祸中死去的两个人,就只剩下八个人了。现在八个人当中又死去了两个人,还知道当年那辆车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就只剩下六个人了。这六个人,是凶手下一个要杀害的目标,也是找出凶手的线索。

思路好像越来越清晰了,李进又找到了那两个警员,还没开口,那警员就抢先说:“嘿嘿,李队,您别着急!我刚才已经把事儿办好了!那边说了,十几分钟,就能把当初那辆车上的人员名单给我发过来!您再等等哈!”

李进笑了下说:“好,辛苦你了。我想去现在村子里的出发车站看看,你能带路吗?”

警员乐呵的应道:“没问题呀!不远,就在村中段儿。为了两头的村民都方便,他们就把那个简单的车站设立在村子中间位置了。在山道边儿,不需要走村口,那条路是专门给汽车用的。我们平时要是来这里,有时候也会坐大巴。”

“好,那咱们走吧。”李进有些急切。他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只差一些证据了。尽管,那个真相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走路大概十分钟不到,李进就在警员的带领下来到了那个车站。其实说是车站,不过就是在山道旁留出了一大片空地,上面画了几条线,停着三辆大巴。

每天来往县城只有两趟,这还得看天气,看路况,看司机有没有有事请假的。

所以这个简易的车站,并没有城市中那样规范。只有角落里一个临时房,算是个看管车辆的地方吧。里面坐着一位年长的老人,这会儿正在喝茶水,看报纸。

李进走上前,透过小窗口对那老人问道:“老人家,请问咱们村子里的大巴车,都在这里了吗?”

老人隔着老花眼镜瞟了一眼李进,懒洋洋的回道:“都在这儿了,不过司机闹肚子了,今天下午这一趟估计走不了了。天气看起来也不太好,要想坐车出村,还是等明天吧。”

李进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对老人说:“是这样的,我需要去那几辆车上调查一下,您……”

李进还没说完,老人就翻了下报纸说:“没事儿,没事儿,去吧去吧!这地方可没有那么多规矩,平日里大伙儿来了,都是想啥时候上就啥时候上,在车里等着发车。我在这儿,也不是看车的,就是为了赶上突发情况走不了,留个人给大伙儿通知一下。你想看啥,自己去看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杀

听老人说完,李进点头笑了笑,然后就走向了那三辆大巴。

如果说,人要离开村子,只能通过大巴的话……那么李高升的尸体也一样。

既然这个案子和七年前的事件有关,杀人凶手基本就可以除去外人作案的可能了。

村里人作案的话,不管他是怎么杀了李高升的,最后想把他扔到那条山路上,都需要有交通工具才行。

这三辆大巴,就是李进首要怀疑的目标了。

李进走进了车里,仔细的查看着。司机位置附近,放着毛巾,水杯,还有一些随身用的日常物品。

司机后方的位置,就是所谓的“导游”座位。这里平时应该是枫儿坐的,给游客们讲解当地情况。再后边,就是乘客的座位了。座位上方有行李架,但是不大。如果有大件行李的话,应该是得放到车顶上才行。

车里打扫的还算干净,遮阳的车窗帘半拉着,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李进走下车,爬上了车顶放行李的地方。下面的警员看的一头雾水,忍不住喊道:“李队!你可小心着点儿!你到底要找什么呀?告诉我,我帮着您一块儿找!那上面乱轰轰的,别弄脏了您的警服啊!”

李进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车顶行李架上了,他没有回答那个警员,而是仔细的看着那车顶上的各种零碎物品,脑中迅速的开始设想所有的可能性。

忽然,他灵光一闪,急忙爬下了车,然后又跑回到那个小房子处,敲了敲窗看着里面的老人。

老人开了窗,探出头来问:“又怎么啦?”

李进有些激动的问:“这些日子,车子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故障?或者,有没有出过什么危险?麻烦您稍微想想。”

老人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想了下说:“故障没有,要是有故障,就不会出门了。危险嘛……常年在这条山路跑,那没有危险才怪呢!”

正说着,老人看向外面的眼睛一亮,然后指了指李进的背后说:“嘿!司机来了,你问他,他比我清楚。”

李进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三十上下的壮年,他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跑着,看到了李进和那警员,才站住愣了一下问:“怎,怎么了吗?发生啥事了?”

李进看了下壮年,开口问道:“你是开大巴的司机?”

壮年回道:“对啊,什么证件儿都齐全,开了三年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进问。

“杨顺。”壮年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有警察出现在这里。

李进又问了一遍刚刚问那老人的问题:“最近这段日子,有出过什么危险吗?每天你们发车之前,都是什么程序?”

杨顺一看这警察不像是抓他什么错来的,就放松了下来,深呼了口气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做错啥事了呢!每天发车之前就是帮着提行李啊,有些外来游客来这里住几天,走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提山里野味,特产,他们自己弄不动,我就得帮他们抬上去。之后就等着到点儿发车了,也没什么程序啊。至于最近的危险……也没有啊!如果非得说差点儿有危险,那可能是得十天半个月之前的事儿了。那天因为一个游客遗落了东西在旅馆,等他等了好久呢!在等着发车的期间,我还去了趟厕所,等我回来他还没回来呢!最后他是回来了,天也黑透了。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东西掉在路上了。按理说那么晚了,就不该再走了,可是我一看人都齐了,等了那么半天了,就还是走了。再经过山下急转弯儿的时候,车灯忽然黑了一下,一个行李从行李架上掉了下来,把那些乘客吓了一跳。他们一大叫,我也吓了一跳!拐弯儿有点儿猛了,车子有点儿飘。不过我这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多机灵呀?我一个急转弯,猛的一打轮儿,走你!瞬间就力挽狂澜了!警察同志,这……算危险吗?”杨顺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还搭配着夸张的动作。

一旁的警员听的头疼,就插了一句:“你这还不算危险?大晚上的,反应慢一点儿的话,你的车就会翻出去啦!”

李进此刻面色沉重,开口问道:“能告诉我发生这件事的大概位置吗?”

杨顺想了想,然后一拍脑门儿说:“诶诶,就是你们前些天发现尸体那附近吧!差不多,应该是!诶,你们说,那地方是不是很邪门儿啊?有脏东西吧?这么想起来的话,还真挺瘆人的呢!”杨顺说着,还哆嗦了两下。

李进兀自点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

一旁的警员看李进这样子,急忙表现着说:“李队,我明白了!咱们是不是得去抓那个故意拖到很晚回头找东西的乘客?保不齐他就是犯罪嫌疑人!”

李进还没说话,杨顺就迷茫的问:“啥嫌疑人啊?你们是说杀人犯啊?不能够!那个忘了东西回去找东西的大爷今年估计得有七八十多岁了!走路都是枫儿搀着的!他能杀谁?”

警员吃了瘪,无奈的撇着嘴不说话了。

李进这时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对杨顺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去忙吧。以后开车一定小心,我看你们这里的司机,在急转弯的时候,速度都很快。也许是长年跑山路习惯了吧,但是还是要务必小心。毕竟车上有那么多人的性命,都在你们手里了。”

杨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李进摆了摆手,就让他走了。

正好,就在这时,一旁警员的手机响了,是县城里交通部门的人员名单发来了。

李进连忙抢过手机迅速的看了一遍,然后情不自禁的微微摇着头。看上去,他似乎很无奈,很遗憾。

警员不太理解李进的举动,就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李队,您这是发现什么了?是不是这些人里有嫌疑人?您告诉我是谁,我这就给您带来!”这警员好像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只是一心想在李进面前好好表现,要是再能立个功,更是最好不过了。

李进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凶手的身份,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不过现在他并不着急要找凶手,而是要找到剩下的几个人。他们几个人才隐藏着真正的秘密,是除了他们几个人,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可就在这时,孟小川却来了电话。

李进一接电话,就听到孟小川焦急的大喊着:“李队!”

紧接着,就是余长海抢过电话大喊:“李队,你快回来!沈叶畏罪自杀了!!”

李进听后,惊的猛然瞪大了眼睛,连回话都来不及,就立刻挂了电话奔向坟地的方向。后边的警员见状连忙追上了他,气喘吁吁的拉住了他问:“李队啊,您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您刚刚不是说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沈叶自杀了!你们在村子里严加防范,千万别再死人了,我必须立刻赶过去看看!”李进实在是太着急了,他没有功夫给这不太聪明的警员解释清楚眼前情况,只能简单叮嘱两句,就快速离开了。这个意外,绝对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等李进跑回沈叶住处的时候,孟小川正站在院子里,那痛苦的样子,好像都快哭出来了。一看到李进,他立刻迎了上来,十分愧疚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李队!我说了会看好她的,我答应您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可是现在……”

李进比较冷静,他拍了拍孟小川,安慰着说:“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余长海这时也一脸沉痛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沾满了血迹的纸。

“李队,真的很抱歉,我没有看住人……我和小川兄弟本来都在屋里看着沈叶的。可是她说她要方便一下,还说准备换身衣服,收拾收拾,不想这个样子离开村子。你说……这没有女警,我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能不让人家去厕所吧?更不能盯着人家脱衣服啊!我就觉得,沈叶这身体状况反正跑是跑不了了,何必把她看的那么死,就这么一扇大门两扇窗户,我们哥俩站在院子里守着就是了……可谁想到,她竟然自杀了!”余长海痛苦的低下头,深深的自责着自己的疏忽大意。

孟小川这时也着急的说:“我们根本就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因为她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好像忽然已经释然了。她还对我说,有些仇恨应该放下了,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还有机会重来,她绝对会改变自己的选择!我们听这话,都以为她是真的想开了。可……”

李进大概听明白了,就迈步走进了屋内。

只见,沈叶的尸体就躺在那张单人床上,虽然处处都是血迹,但是死状安详。沈叶是用了割喉的方式,快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看得出来,孟小川他们在发现了之后,还曾试图给她止血,可是已经没有效果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一定会来

余长海万分自责的走到李进身边说:“李队,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太大意了!不过好在沈叶在死前留下了遗书,承认了所有罪行,这个案子也算是可以了结了。”说着,余长海把手里那张血迹斑斑的纸递给了李进。并告诉李进,这时他们进来时候发现沈叶紧紧抓在手里的。

李进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迹,工整且清晰。

“我承认我所有的罪行,也承认最近的杀人案都是我做的。因为我放不下七年前的仇恨,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天理昭彰,善恶分明,我一直以为那才是世界。但是后来我懂了,那不过是我所幻想的世界。谁都没有错,错的人是我自己。现在,不需要麻烦警察了,我自己解决了。愿仇恨能够放过自己,放过所有人。七年了,最后想说一句,原谅……”

原谅的后面还有字,但是被血迹浸染,看不清楚了。

是“原谅你们”吗?沈叶的这最后一句话,是她想要告诉村民们,已经原谅他们当初的袖手旁观了吗?

李进皱起眉,看着这一纸遗书,陷入到了更深的困惑中。

明明真相已经近在眼前了,沈叶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以死认罪?

余长海这时在李进的身后叹了口气说:“李队,让她安心的去吧。她仇也报了,恨也放下了,这些年活的太不容易,最后关头想开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李进转过头看向余长海反问道:“她的仇报了吗?不是才刚死了两个人吗?”李进的话,让余长海听的目瞪口呆,这话就好像是嫌沈叶死的早了,杀的人少了似的。

不过紧接着李进又说:“她既然想要报仇,也已经开始动手了,为什么杀了两个人就结束了?在这个时候以死认罪,真的能甘心吗?”

余长海吱唔着说:“这…这可能是因为你们来了啊……惊动了警方,事情闹大了。而且我们还找到她家来了,她肯定是知道自己接下来再也没有办法下手了。穷途末路了,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了,又不想跟我们回去接受制裁,干脆一死了之了吧……”

李进摇了摇头:“不,她刚刚还那样直白的在表达仇恨。有这种恨意的罪犯,从仇恨开始,一定是至死方休。她会宁可死在警察的枪下,也要多杀一个是一个,不可能就这样认罪。”

“那您的意思是……?”余长海有些被李进搞懵了。之前案件一团迷雾的时候吧,李进看起来思路十分清晰,目的明确。可现在真相大白,真凶都已经认罪了吧,这李进却又好像有些让人捉摸不清了。这让余长海十分诧异,不太理解这位年轻的刑警队长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见李进走到了那个供桌旁,指了指桌上的白烛和鲜花问道:“老余,你知道她供奉的是谁吗?这个村子里,她恨所有人,恨到宁可住在坟地里,天天看着他们死。难道,还有谁是她不但不恨,反而还会祭奠怀念的吗?”

余长海也走了过来,犹豫着说:“她……她不是说这是她一位亲人吗?”

“你确定?她是从发生那件事之后才搬到这里来的,又是从住到这里之后才开始供奉的,我认为,这供奉的人,应该也和那件事有关系。”李进仔细的分析着。

孟小川还站在门边发愣,他一时间还无法释怀这件事,沈叶突然的自杀,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职。

李进叫了孟小川一声说:“小川,打起精神来,你是来办案的,不是感性的旁观者。联系我们的人,把沈叶的尸体处理一下。遗书作为证物带走,然后到村子里集合。”

孟小川有些不解的说:“李队……我们是要去抓什么人吗?沈叶已经认罪了,你怀疑的人,到底是……”

“今天晚上就能知道了,我不想去抓,我要去等他。”李进果断的打断了孟小川的话,沉声说着。

接下来,李进就将沈叶的遗书放进了证物袋里,随身带走了。并嘱咐余长海,务必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里的细节,必须保密他们的所有行动。

余长海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留下来处理沈叶的尸体,以及准备死亡报告。毕竟沈叶是在两位警察的眼皮底下自杀的,这件事得有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过程。

李进带着孟小川,一路回到了村子。就在马上就能和大家集合的时候,李进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孟小川说:“小川,这个案子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回队里整理一下案发经过,顺便协助一下红枫县当地警局,无论如何,这个案子是和七年前发生的案件有关。”

孟小川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问:“李队,我没听错吧?马上就要抓住凶手了,您让我这时候离开?”

孟小川固执的嘟着嘴,像个孩子似的连连摇头耍赖的说:“不,我才不!我得跟着您抓到真凶才行啊!而且我现在也是好奇到极点了,为什么连沈叶自己都认罪了,您却还认为凶手另有其人呢?不行,我必须看到结果。”

李进看着孟小川,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点点头,没再多说。

集合了所有在村里的警员之后,李进就开始安排布置。

他先是让警员把警车和他们的车都开到远一点的地方,又让他们在村子里公布,沈叶死了,罪犯已经伏法了,他们需要连夜赶回警队结案。就这样,借着沈叶的死,制造出了他们已经撤离的假象。

然后,算上李进自己在内,十二名警员分别潜藏在剩下的六名潜在被害人家中。李进和孟小川,则是负责在村长家中。

孟小川好奇的问:“诶,李队,当年村长也在那辆车上啊??”

李进点点头:“是的,他当时就在那辆车上,我已经核对过了。”

警员们都按照李进的安排开始各就各位,等到全部就绪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天阴的有些厉害,这是深秋之后,第一次让人感觉有些寒意入骨的天气。阴霾的天空让人心情压抑,警察们的秘密行动也让村子的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村民虽然都认为已经结案了,罪犯死了,警察也走了,但是死亡的阴影,还是笼罩着整个村子。

谁都不知道李进到底在等谁,就连孟小川也完全没有头绪,他甚至有些不理解,李进为什么会如此肯定的认定了凶手不是沈叶呢?如果他知道凶手是谁,又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抓捕,反而还潜伏在暗处等着凶手自投罗网呢?万一凶手看见形势不对,准备跑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孟小川恍惚又想起了李进之前说的那句话:有些仇恨,至死方休。

警员们严阵以待潜藏在暗处,不知不觉中,天就黑了。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村子就像往日一样,开始变得静谧了。村里人没有夜生活,这个时间,很多老年人都准备睡了。

就好像村长这样,在经历了白天的那些事情之后,早早就关灯躺下休息了。七年前的往事,如今再提起,让他感觉心中十分疲惫。那些复杂的情绪,在折磨着他的心理。

孟小川和李进躲在村长家的柴房里,能清楚的看到村长睡觉的房门。

几个小时都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不禁让孟小川有点儿呆不住了。他用耳语的声音小声问李进:“李队啊…这村长当时在和咱们叙述那段事情的时候,为什么没说他也在那辆车里呢?是因为觉得丢人,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啊?”

李进低声回道:“如果不是我今天调来了当年的事故名单,我也不知道村长也在其中。隐瞒肯定是有隐瞒,但具体是什么事,恐怕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凶手和死去的沈叶知道了。”

“凶手今天一定会来吗?您就这么确定?”孟小川揉着自己发麻的双腿,怀念着枫儿香喷喷的饭菜。

李进目光炯炯,看着黑夜之中的院落说:“是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干脆放手一搏,能再杀一个算一个。”

孟小川咧咧嘴:“哪儿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啊,我还是觉得吧……在七年前的那起事件中,最应该有仇恨的人,就是沈叶!那么多人看着她惨遭凌辱,却没有人伸出援手。这让她得有多寒心啊!尤其这些人,还是平日里经常见面,最熟悉的人!要不您说,除了沈叶,那件事当中,谁还会比她更恨?”

李进偏过头,看着孟小川低声问道:“那死去的人呢?你是不是忘了,在那场意外中,还死了两个人。”

“呃……可是……不是已经死了吗?那车祸是意外,也不是谁故意造成的,这能牵扯上仇恨吗?”孟小川还是不明白李进的意思。

李进也不想再多说了,这时指了指院子说:“盯住了吧,只要他来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凶手

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正低头揉着脖子的李进,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响动!他抬眼看去,一个黑影,正快速的闪进了村长的房间!

李进立刻警惕了起来,他迅速靠近柴房门边,观察着那个黑影的动作。

他的变化让一旁的孟小川也察觉到了那个黑影的潜入,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孟小川看着李进,惊讶中还有深深的崇拜。这凶手竟然还真如李进所说的那样,不但不是沈叶,反而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看来,今天李进散布出去的消息,大概就是为了给凶手听的吧。

李进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放慢动作,别出声音的手势。然后就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柴房。孟小川跟在李进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朝着村长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孟小川还积极的用手势示意着李进,他们一个踹门,一个盯死窗户,以防凶手越窗而逃。但令孟小川没有想到的是,李进却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

他们靠近村长的房门,一左一右站立在大门两侧。此刻,屋里还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也许,凶手还没动手。要救人,就得趁现在了!

就在孟小川准备询问李进意思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李进的眼里有一抹异样的情绪。那感觉……完全不像是平日里刚毅果断的李进。

孟小川这么一愣神儿的功夫,李进就已经扶上了门把手,直接打开了门。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只能听见村长战战兢兢的喘息声。李进随手在门边摸到了开关,灯光乍现,这才看见……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帽的人,此刻身子正背对着门,手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刀尖正指着跪在床上的村长。

孟小川见状不由得大惊:“李队说的果然没错,你还真敢继续犯案啊!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警告你啊,赶紧把你手里的凶器放下,别等我们出手!”

这个凶手没有动,没有转身,但是也没有要放下匕首的意思。跪在床上的村长,一个劲儿的摇头痛哭。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绪,是害怕?还是难过?为何会如此怪异?

孟小川看向李进,不明白今天他的这位李队为什么会这么淡定?平时看见真凶出现,并且挟持人质的情况下,他早就出手了!

李进的神情让孟小川捉摸不透,于是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李队……您……这……”

李进没有理会孟小川,而是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对那个凶手劝道:“算了……别再错下去了,你把刀放下吧。”

看着凶手的背影微微颤了一下,孟小川更好奇了。李队怎么可能对一个凶手这么柔声细语?他竟然在规劝凶手?并且这个凶手还有了反应。

李进似乎是叹了口气说:“把刀放下,转过身来,我们谈谈吧。你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刻了,不是吗……”

那个凶手把头低的更低了,他缓缓放下了握着匕首的手,慢慢的转过了身来……

等到他完全面对着李进和孟小川的时候,孟小川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他用一种极度震惊且难以置信的声音颤抖着开口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枫儿……怎么……怎么会是你!!”

轻轻摘下宽大的帽子,那张秀丽的脸赫然的出现在了李进和孟小川的面前!枫儿缓缓抬起了头,她用同样痛苦的表情看着孟小川,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不!这不可能!枫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孟小川已经抓狂了,他完全不能接受眼前这一幕,这比今天沈叶的死更加让他无法接受。

枫儿流着泪,非常悲伤的说:“对不起……小川哥,对不起……李队……我不是故意想骗你们的,对不起……”

孟小川红着眼睛瞪着枫儿,呼吸急促不平稳。他现在就好像是在一场噩梦里,只盼望着自己能够快些醒来。

李进伸出手把孟小川往后推了推,然后自己站了出来,面对着枫儿问道:“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是吗?”李进表面看似平静,但是他那微微蹙着的眉,却也完全表露出了他现在的痛心。

枫儿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哭着说:“是……都是我做的。”

“当年那辆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进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也看向了一直跪在床上痛哭的村长。

提到这个问题,枫儿的脸色从悲伤中冷了下来。她狠狠的盯着村长,咬牙怒道:“当年那辆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得问他!!”

村长哭着连连摇头:“对不起,对不起啊,枫儿!我本以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们混账!对不起!你就原谅我吧!”说着,村长又深深的垂下了头。

枫儿冷冷的看着村长痛哭的样子,然后缓缓说道:“七年前,村子里的小巴遇到了劫匪。他们虽然只有四个人,却不但抢劫了车上的财物,还轮奸了售票的沈叶。这些平日里满嘴仁义道德,大男子主义的人们,当时都成了缩头乌龟!紧要关头,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为了救沈叶,拼死和歹徒抵抗。可是他的手里没有武器,歹徒的手里却有刀!四个人打他一个人,很快他就身负重伤了!但是…!坐在车上的这些懦夫们,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歹徒将那个人捅成了重伤,还仍然袖手旁观……!没有一个人帮他一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一下啊!!九个人……一起冷漠自私的看着那四个歹徒痛下杀手!整辆车里,好像全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只有他一个英雄!没有人出手帮助沈叶,只有他站出来帮助了沈叶,可到头来,他却死的比沈叶还早!!这就是好人好报?这就是做好人的下场吗?!天理……天理到底在哪里啊!!这世界到底有没有天理?!”枫儿声音嘶哑的大声哭喊着。

那声音,悲切,痛苦,愤怒。那个清纯可人的女孩不见了……眼前的枫儿,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孟小川就愣在那里怔怔地听着,眼睛已经湿润了。

只听枫儿继续哭诉道:“这些禽兽不如的畜生……他们袖手旁观,冷漠无情也就罢了!可在歹徒们离开之后,他们竟然开始担心那个英雄会把他们当缩头乌龟的事情说出去,于是决定将重伤的他扔下车!也许他们不知道,那个时候……英雄已经奄奄一息了。然而,他怎么能瞑目?这一车的人,用冷漠旁观的目光,杀了他一次又一次!那一刻,他一定绝望透了!这个为了救人而重伤,最后又被他们扔下车死去的英雄……就是我的父亲……”说到这里,枫儿已经哭的泣不成声,那种悲伤的哭声,让人听的心都碎了!

李进看了一眼村长,孟小川更是怒不可遏的攥紧了双拳,怒目瞪向村长。

村长老泪纵横的顿足捶胸:“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当时看着枫儿她爸已经快没气了,浑身都是血!我们就彻底慌了!这回了村子之后应该怎么交代?我们怎么对枫儿和她的妈妈解释?全车的人都没事,只有枫儿她爸惨死了。最后,我们决定把事情隐瞒起来。我们先是威胁了沈叶,告诉她只要她多嘴,我们就把当天的事情散播到十里八乡都知道。然后我们就想着怎么处理枫儿的爸爸……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中,慌了神的老储在一个急转弯失控了,车子就翻了下去。结果司机位置伤的重,不治身亡了……那另一个死去的人,就是枫儿的爸爸……我们虽然都受了轻伤,但是都没太大的事。之后我们这些人就做了一个约定,谁也不许再提起那一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我是真的没想到……枫儿怎么会知道……”

在听着村长叙述这段事情的时候,枫儿那本来纯净的双眸,似乎要被仇恨燃起来火来!

她举起匕首指着村长说:“当作没有发生过?我妈就是因为我爸的死,才悲伤过度自杀的!!我从十几岁就没有了爸爸妈妈,靠自己独活!!我妈临终前最后交代我的事,还是让我努力自己活着,不要给村里人添麻烦!她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谁能想象,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夜夜的哭泣,也换不回来我双亲的生命!我只有白天努力笑,晚上自己哭!如果不是沈叶告诉了我这个真相,我还真是永远也不会知道!”

说完,枫儿流着泪仰头大笑:“哈哈哈…天理?报应?全都是假的!!我爸是个好人,是唯一一个出手相救的人,最后却死的那么不明不白!而这些冷血的懦夫,他们却一个个都活的好好的……这是不是很讽刺?该死的到底是谁!”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证据确凿

这个案子的结果,无疑是令人感到窒息的。李进此刻也很难受的看着枫儿说:“枫儿……可以想象七年来你活的一定很辛苦,对双亲日夜的思念也折磨的你很难受。但是我想,你一定误会你父亲了。你说了,他是一个英雄。他不会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许……天理看似飘忽无常,好像有太多太多的不公平。你问我,如果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还要选择做好人?我想告诉你,你父亲他坚持做一个好人,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收获或者所谓好报的结果,而是因为他坚信,当时那样做是对的。你说的对,他是一个英雄。他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出手相救,更不会后悔自己这辈子是个好人!”

听着李进有力的话语,枫儿激动的情绪似乎稍稍有些缓解,表情也变得有些迷茫。

孟小川难过的对李进说:“李队……可是沈叶她已经……”

李进知道孟小川无法接受,就解释道:“沈叶那张遗书上,坦诚了所有罪行,为的是替枫儿顶罪。是她告诉了枫儿事情的真相,在听到我说赵大宝他们已经死了之后,沈叶这才会露出那种表情。她用鲜花供奉的,应该就是枫儿的父亲,她在感激这个当时唯一出手救她的人。但同时,她也内疚着,因为如果不是因为救她,枫儿的父亲就不会死,枫儿的母亲也不会死,枫儿也不会变成杀人犯。所以……她那遗书最后几个被血染了的字,不是原谅你们,而是……原谅我。她知道和我们回警队无法说清楚杀人经过,于是,她用死,为枫儿顶了罪,并祈求她的原谅。”李进看着枫儿,她的情绪依旧十分激动,泪水如决堤一般,从始至终都没有停下过。

“这几年,我偶尔就会去看看沈叶,因为觉得她很可怜。大概是因为我总提起我爸爸吧,最终她忍不住告诉了我当年的真相。我恨她……但是我也放过了她……我在找她的那个晚上,去杀了赵大宝。”

枫儿刚说到这里,孟小川就大喊着说:“你怎么可能杀的了他!杀了他的人应该比他还高!”

枫儿好像最无法面对的就是孟小川,所以只要孟小川开口,她就会很悲伤的看着他。

李进低声开口接道:“用坟。枫儿只要站在坟丘上,就能制造出那种比被害人高的假象了……那些人心中有鬼,他们认为枫儿并不知情,所以在愧疚和侥幸的心理前提下,谁也不会拒绝她的邀约。只要她随便用当年的秘密编个理由,那么这几个人就绝对会前去赴约。”

枫儿一边听着,一边不置可否的点着头,她默认了李进的所有推理。

可是孟小川却仍然摇着头说:“不……李队,我们都住在枫儿家里啊!她怎么可能半夜跑出去杀人?!”

听到这里,枫儿再也忍不住了,她哭着对孟小川大喊着说:“小川哥,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为我狡辩了!李队说的都是真的……我利用了你们……我利用了你们为我作证!因为你们都住在我家,所以我就变成了那个最没有嫌疑的人!你们都是警察,都是正人君子,为了避嫌,你们是不可能在晚上去我住的后院的!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随意在晚上出去了……而且第一天你们吃的饭菜里,也有少量的安眠药…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对不起……我只想让你们睡的沉一些……”

孟小川的定定的看着枫儿,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个令他如此心动,干净纯粹到犹如山花一样的女孩,竟然利用了他们……

就在李进刚要准备往前走两步靠近枫儿的时候,枫儿却忽然举起刀,又靠近了村长。那姿势,就算不伤到村长,也没准儿会伤到她自己!

李进连忙站住了,抬起手示意枫儿不要激动,焦急的劝道:“枫儿,你听话,把刀放下!他已经一把年纪了,无论当年的他做过什么,都交给我们吧。别再错下去了,你父亲一心要做一个好人,你怎么能让他失望?”

枫儿哭着摇头说:“李队,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骗我呀……把他交给你们?那你们会怎么处理他?七年了,我爸尸骨已寒,死无对证!那些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彻底过去了!法律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这点,我还知道。那个李高升,直到死前还在对我说,不是他杀了我爸的,让我去找那几个歹徒……呵呵,难道间接杀人就可以完全不负责任吗?如果他们有一个人出手帮忙,如果他们没有放弃他,也许一切还都有救的啊!”

“这就是你故意要把李高升的尸体扔到那条山路上去的理由,是吗?”李进有些悲伤的问。枫儿也不置可否的沉默了。

从一开始李进就觉得不能理解,为什么尸体从山崖滚落,摔到浑身骨折,却不是摔死的?李进不认为有哪个凶手抛尸的现场会那样刻意。也是从那时候起,李进就觉得有可能是抛尸地点对于凶手来说会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当赵大宝也被杀的时候,李进他们已经在村子里,凶手出不去,无法再完成之前的抛尸行为。如若不然,李进可以肯定,无论是赵大宝,还是接下来要死的人,他们的尸体最终都会出现在那条山路急转弯处。

在去检查大巴车的时候,李进就已经弄明白凶手杀人抛尸的手法了。

大巴车的车站离枫儿家并不远,而且司机们有帮助旅客搬运大件行李的工作。枫儿在弄晕了李高升之后,在自己家的灶台里淹死了他。然后又把他装进了滚轮行李箱中,推到大巴车旁边,和其他人的大件行李放在了一起,让司机帮忙安置好放在车顶。

在等待发车的时候,枫儿可以找一百种理由让司机暂时离开,何况当天天黑之后,司机还去了一趟厕所,时间不短。

在这个时间里,枫儿爬上车顶,将李高升的尸体从行李箱中取了出来,和那些包袱行囊一样,靠在了行李架边缘。但是行李是有绳索固定的,尸体却没有。这里的司机在山路上的速度都不慢,尤其是急转弯的时候,关于这一点,李进他们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注意到了。

以大巴车的高度,没有人会在天黑之后还去观察车顶。更何况,当天因为发车晚了,想必大家都很着急。枫儿故意带着那位老人回去找东西,其实就是她在故意拖延时间,让天色彻底黑下来。所以,老人最后才会莫名其妙的在路上找到了自己丢的东西,那应该就是枫儿做的。

再次回到大巴车,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司机开始发车。枫儿对车里的照明做了手脚,在她预定的急转弯地点,故意制造出了慌乱。车里一阵骚动,司机也差点儿出了意外,但是就在那个猛的纠正方向盘转弯的过程中,车顶上的李高升就被甩了出去。枫儿故意在车厢里弄掉两件行李,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车内,就没有人注意到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了。就这样,枫儿成功的将李高升的尸体,丢到了她父亲去世的那段山路下。

这些,在李进爬上车顶,观察了一下行李摆放的位置时,大致就已经明白了。如果当初从大巴查起的话,那根本不用绕弯子,直接就能锁定凶手就是大巴车里的人,不是司机,就是枫儿。

枫儿承认自己杀了李高升,也承认了自己手里有安眠药,这个案子,已经证据确凿了。

但是现在枫儿仍然还挟持着村长,就让李进很难办了。那村长已经那么大年纪了,现在沉浸在痛苦的内疚之中无法自拔,大有听天由命的架势了。李进想要救他,他的反应也配合不了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对枫儿动手了。虽然说,这并不是他愿意做的。

孟小川似乎是察觉到了李进的意图,连忙上前对李进说:“李队,您给我个机会行吗?我一定保证村长安全!”

李进皱着眉看着孟小川。犹豫了一下,最终往后退了两步,没有说话。

孟小川站在刚刚李进的位置上,满眼悲伤的看着枫儿,最后伸出手说:“枫儿,放下刀,放开村长,来我这里,好吗?”

枫儿早已泣不成声,犹豫了片刻之后,她最终还是听话的放开了村长。村长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爬向李进。

“小川哥哥……对不起,我等不到山花再开了,我不能给你做鲜花糕吃了。如果能早些认识你的话,也许……也许……对不起。”说着,枫儿举起了匕首就割向了自己的左侧脖颈!

李进和孟小川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但是鲜血还是瞬间就喷了出来。枫儿丝毫没有手软的力道,顿时血流如注。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最记挂的人

匕首掉在了地上,枫儿也随着倒了下来。孟小川马上抱住了她,并捂住伤口给她止血,那越来越多止不住的鲜血,浸染了他身上的警服。

李进站在一旁,也不由得愣住了。但他还是马上召集了所有警员以及急救。尽管他心里十分清楚,没希望了。之前枫儿一直挟持村长,就是为了让他们不敢靠近。也许,她并没有想杀了村长,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自杀的机会而已……

孟小川抱着枫儿,紧紧的按住她的伤口,痛苦的大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啊!”

鲜血从孟小川的指缝中涌出,只能听见枫儿轻微的声音说:“我是杀人犯……对不起。”说完,枫儿就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也无力的瘫在了孟小川的怀里。

孟小川心痛的抱住枫儿,迟迟不肯放手。就算不是因为那一丝悸动的情愫,他也不愿意看见这样清纯无邪的女孩最终走向如此末路。

她错了吗?她错了。错在不该被仇恨蒙蔽双眼,不该手执复仇的凶器杀人报复。

但是她的错误又是怎么造成的呢?全因人们的冷血自私而起。当年那辆车上的人,没有一个人帮助她那见义勇为的父亲,并且还合谋将她那濒死的父亲扔出车外,以求保住自己的名声。这种恶毒,比起杀人犯,一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李进说的对,自私,罪不致死。但是他们在自私懦弱,毫无正义感的同时,还出手残害那唯一一个好人,意思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十几岁的枫儿,她也许不能明白什么法律责任,她只想不通这到底什么才是天理。为什么坏人苟活,好人惨死?她为她的父亲不公,更仇恨这些当年帮助歹徒们一起杀了她父亲的帮凶。她无法相信法律,因为当年那些警察们也并没有察觉出枫儿父亲的死亡异状。他们认定是一场惨烈的车祸,草草结案,匆匆离开。

这一切的一切,最终导致了这个如山花一样清纯烂漫的女孩,亲自动了手,为她父亲讨了个公道,也为她心中的英雄讨了个公道。

等到警员们赶来抬走了枫儿尸体的时候,孟小川还浑身鲜血的愣在原地。

李进走到他面前,一边帮他擦拭手上脸上的血迹,一边低沉的开口说:“小川,并不是每一宗杀人案到最后真凶伏法的一刻都是大快人心的。但是你要记着我刚刚对枫儿说的话,我们选择做一个好人,并不是为了好报,而是我们坚信,这样做是对的!同样,我们选择成为一名刑警,并不是为了权利或者威风,而是我们要去维护那些需要我们维护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也许我们会遇到很多艰难的抉择,甚至还有很多悲伤和不公。可是,没办法,你是一名刑警,你必须清楚自己的立场。哪怕,杀人犯是我们最亲近的人。”李进的话,听起来稍有些冰冷。但是这就是他的选择,他的立场。

孟小川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李进带着孟小川走出村长的房间,看着院子里忙碌的警员们,叹了口气,敞开心扉般的对孟小川说:“枫儿本是一个好女孩,但是孤苦无依的她,没有人教她如何选择才是对的。对于这种案件,我只能说很无奈。这世界确实有很多的不公,有时候,我们明明知道,这个人就是恶人,可是却不能把他怎么样。也许,在法律渐渐完善的以后,这些事情会慢慢减少的吧。我知道,你们谁都不敢在我面前提起冥王,是因为我至今未破案很无能难堪吗?不是。是因为你们都发现了,那罪恶的法外制裁,竟然有时候真的做了法律不能做的事情。”说到这里,李进的语气一改往常的霸气,反而变得十分颓然。

这让孟小川不禁有些意外,他轻轻推了下李进:“李队……”

李进笑着抬起头,拍了拍孟小川的肩说:“所以啊,只要恶人还在,你就不能沉浸在悲伤里,你得站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恶人要抓,为的,就是减少一些不公和悲剧。多多少少的,还那些死者一些天理……”

李进的劝导,十分的有效。此刻的孟小川,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坚定的对着李进点头说:“嗯!李队,您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们一定会抓住暗河当中那些恶魔的!”

看着孟小川这样的表情,李进稍稍放下了心来。连夜和红枫县警方交接了工作,次日清晨就带着孟小川和另外两名警员离开了。

离村之前,李进和孟小川都情不自禁的在枫儿家门口停了一下。那栽着枫树的院落,此刻门扉紧闭。一夜之间,感觉有着说不尽的荒凉。再也不会有人笑语盈盈的站在枫树下看着花开花落,看着红叶纷飞。

不知道来年花季的时候,是不是还会有一个女孩,漫山遍野的采摘山花,露出最纯美的笑容。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这是李进脑海里的画面,随着离开,渐渐飘散。

回到了警队,李进就让孟小川回去休息了。虽然他已经没什么事了,但还是需要缓解一下压抑的心情吧。其实李进自己的心情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这一行做的久了,心就被包裹了层层风霜,纵有严寒入骨,也不至于那样的痛彻心扉了。

当然,也许……只是还没有真正到他心痛的时候?

比如刚刚才稍微缓解过疲劳的李进,一早就接到了一个足以让他心跳漏拍的电话。

只是,这个电话的内容,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压抑了狂烈的心跳,却掩饰不了苍白的面容。所以当韩城推开办公室门看到李进的那一刻,差点儿吓了一跳。

“李…李队?您没事吧?你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事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韩城急切的走到了李进的身边。

李进似乎还能感觉到心脏在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平静的说了句:“我想问你件事。”

“嗯…您说。”一向直来直去丝毫不会拐弯儿的愣汉,这一刻看着李进的眼神竟然有一丝闪躲。因为就算他再四肢发达,也还是大致猜出了李进要问什么。

韩城有些后悔,自己就不该进来。如果换做是孟小川,可能还有机会蒙混过关。可是自己向来不善言辞,更别提是说谎了。现在李进脸色有异,到底该怎么交代呢……

就在韩城的内心深处已经展开了激烈的天人交战时,李进却忽然拿起了车钥匙说:“算了,没事了。看好了队里,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说完,李进再不给韩城问话的机会,反而先一步出了办公室。

看着自己队长如此古怪反常的行为,韩城觉得好像事情有点儿严重,应该和大家商量一下。沈墨的事,总不能一直瞒着李进,而且这也压根儿就瞒不住不是吗?平日里李进和沈墨的关系最好,几乎形影不离,他们彼此了解,彼此熟悉,眼下这番说辞,明显是混不过去。

就算上面有局长安排,这个谎言在李进这里也根本就瞒不了多久。

韩城去找大家商议这件事,而李进在路上,也是有方向,有目的的极速前进。这中间,他还特意给王局长又一次打了电话,轻描淡写的又问了一次沈墨的行踪。只是,得到的答案,依旧和之前相同。

李进不再追问,挂了电话,车速也又快了几分。

直到到了一间郊外的旅馆门前,李进这才心神不定的停了车,看向了二楼的其中一个窗口。

电话中所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吧。李进忧心的想着。

习惯性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一辆车都没有,这证明这栋建筑里的人应该不多。因为地处偏僻,步行过来的几率很小。再看看周围荒败的景象,想来这旅馆的生意应该也不怎么样。

就这样,偏僻,人少,在旷野中四通八达的一个萧索旅馆,无疑能够成为很棒的作案地点。

只是这一次……

李进想起之前那个可疑的电话,不由得眉头皱紧。就连走进这栋建筑时候的脚步,都是无以复加的沉重。

脚步落在秋末的遍地枯叶上,传来了一阵脆弱的破碎声。一如,李进现在的心。

推开旅馆大门,不出所料的,里面空无一人。

李进掏出手套带上,走向吧台,看了一眼里面的监控视频,嗯,黑了。

又扫了一眼地面,有些杂乱,景观用的花盆也倒了。收银台还是打开的,一小叠纸钞凌乱的摆在那里。这地方无论谁来i“扫荡”过,明显都不是为了钱财。

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李进迈步走向了二楼的其中一个房间。

整个楼都空旷的使人不安,房门紧闭,像是从来就没有人来过。唯独一间,此刻正半掩着门。

经过顾文彬那一次的教训,李进本不该再只身涉险。可是没有办法,这一次,他必须这么做!因为这个屋子里的人,是他最记挂的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有备而来

推开门,李进一身的凛然正气。入眼先看到了一个衣冠不整的艳丽女子,正坐在窗台上。她看到李进的那一刻,眼底倏忽闪现了一丝的阴狠得意,但是转瞬即逝,随即就换上了一幅受害者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李进,明显是在等他来。

再往里走,中间一张白色的大床上,正躺着一个男人。

半解的衣衫,白皙的胸膛,完美线条的下颌,俊美的侧颜……除了他此刻手里握着一把沾血的刀以外,一切都散发着无尽的风华。

“沈墨……”李进终于明白,有一种心痛是完全区别于对受害者或者犯罪者的。

不管现在到底是怎样混乱的状况,在李进的眼中,这个样子都是对沈墨的折辱。于是,他下意识抬步向前,想要伸手拉起沈墨的衣领。

但是那个妖艳女子,却身形一晃就站到了李进的面前,并眨了眨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李进嗔怪道:“李队,你的青天,就是这么给我们百姓的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进声音低沉,语气冰冷。

女子妩媚的哼笑了一声,贴近了李进说:“从你进来的那刻起,你的眼里就只有床上的那个人吧。现在,终于想起问我些什么了吗?可是,你不觉得,你应该先问问我是谁嘛,又或者他对我做了些什么?怎么反而会问我要做什么呢?你眼中所见,我和他谁更像被害人呢?”

李进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冷眼看向眼前女子说:“我不需要问,因为我了解他,他不会对你做什么,也不可能杀人放火。你如果不是心术不正,就不会以这种方式叫我来。给我打电话说举报沈墨,并把我引到这里来的人是你么?还是你还有其他同伙?门口的一切痕迹表明,这里发生过短暂的打斗,劫持。你的同伙劫持了这里的管理者,制造了这个栽赃的现场。可惜,你们找错人了,因为我是最了解他的人。”

说着,李进毫不客气的从女人身边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沈墨的脸色,又摸了一下颈动脉,感受到了均匀有力的心跳,那一直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些。无论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也不管将要面对的有多难,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好说。

女人似乎有些生气了,她敛了敛衣衫,有些愠怒的指着李进说:“原本以为你真的是外界传言那样的铁面无私,现在我算看明白了,全是假的!哪里有什么大公无私?在你眼里,对待其他罪犯,就要绝不手软。对待你的朋友,就可以法外容情嘛?不,或许,你压根儿就没想执法吧!”

李进拉上沈墨的衣服,却没敢动他手里那把刀。因为无论如何,那是证据。

女人看见李进的举动,笑的妖媚:“李队还算有些理智,刚刚你的话,原句送给你,你也找错人了。你以为我是什么阴谋者想陷害他?那就问问他手里那把刀好了。刀上的血迹,有前台老板的,尸体现在就在隔壁。有我的,我挣扎的时候,手臂被他划伤。还有顾文彬的,尸体就在你们警队。我也算是暗河的受害者,现在看来,说不定沈墨就是那个罪犯呢。”

“你说什么呢!”李进怒意更盛,瞪向女人的目光让她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可即便如此,女人还是挺了挺胸说:“干什么?李进,难道你也想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李进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难善了,这个女人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不出所料,女人理直气壮的说道:“没错,我叫唐糖,我是亲眼目击沈墨杀了顾文彬的证人!就因为这个,所以他把我囚禁在这里,侮辱我,折磨我,还要挟我敢说出去就杀了我……”

“你给我闭嘴!”李进打断了女人话,眼中的怒意,似是要燃起烈火。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他现在很可能会做出冲动的事。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李进冷声问。

“他自己说的啊,在这之前,我可是他短暂时期的情人。”唐糖瞥了一眼床上的沈墨。

而李进,却一偏头忽然笑了:“呵呵……你的谎言太幼稚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现在昏迷的人是他,联系我的人是你?”

“在他又一次想折磨我的时候,我用床头的石膏摆设砸晕了他。而你的电话,就在他的手机里。”唐糖对答如流。

李进又一次冷笑了一声,挑眉问道:“他是一个法医,如果不是有几个男人突然袭击或者下毒,凭你?他要是想要你命,你能活到现在?如果沈墨想,他可以找出几百种方法让你死于他不必负太大法律责任的手法。何必要这么复杂?还有,你说你是沈墨的情人?我和他几乎朝夕共处,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唐糖揣着手,白了李进一眼,艳丽的眉梢眼角充满了不屑:“夫妻尚且无法完全看穿对方,更何况你们朋友同事的关系?我懒得和你解释太多,现在我是证人,有本事,李进你现在杀了我。杀了我,就不会有人指控你的朋友了。”

面对唐糖的挑衅,李进毫不理会。他现在很担心沈墨的情况,这种程度的昏迷,很不自然。但是看沈墨并没有什么外伤,应该是药物所致。

想想自己这些天,竟然就这样忽略了他的安危。再想想自己听到的那些谎言,很多沈墨曾经说过的话,在李进的脑海里开始闪现。

沈墨这一次的遭遇,打开了一个迷局。但是深陷其中的沈墨,没办法清醒,就没办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所以,真正的凶手,必然是下了重手保证沈墨不会轻易醒过来。

想到沈墨的安危,李进顾不了太多了,伸手就要扶起沈墨将人带走。

可是他忽略了,这个女人既然打算栽赃到底,自然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她随手把门关上,尖锐的声音挑高骂道:“李进!你不要太过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来之前,你不可以碰他!不然的话,你就也算是共犯!你不能再审理这个案子,不能再跟进任何与他有关的案子!”

李进扶起沈墨,不带任何感情的说:“我们的规矩,你倒是挺清楚的。可我今天想带走他,谁也拦不住!”李进不是一个真的会置纪律于不顾的人,他是刑警队长,当然比这个女人更加清楚利害关系。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沈墨留在这里,会有危险。这个女人的全套,也绝对不简单。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另一个威严赫赫的声音:“今天我在这里,我看谁能离开案发现场。”说着话,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名警员。

李进一抬头,心里暗暗说了句“该死”。

因为进来的这个人,李进可是“早有耳闻”。这是一位正义感爆棚,智商却几近于负数的刑警队长。他的智商,和他的清正廉明,两袖清风,刚直不阿一样的出名。在办案现场,他要是不骂两句姥姥,那就相当于本人未到。

有这样一位“法律卫士”在,李进想带走沈墨肯定是不可能了。一时半会儿跟他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容易。没有办法,李进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想搬救兵的问题了。这个肖鹏飞……到底是谁找来的呢?

唐糖看到了李进皱眉的表情,阴笑着在一旁低声说了句:“李队,我就知道,你不会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好警察。于是,在通知你的同时,我也上告到了你的上级那里。现在,你和沈墨谁也救不了谁,你们警方要派什么人来办案,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李进低着头,没有回话。这个女人把每一步都算计到了,现在多说无益。

眼看着肖鹏飞走了进来,李进缓缓放下沈墨,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抬头看向肖鹏飞问道:“肖警官怎么来了。”

肖鹏飞有些诧异,叉着腰反问道:“李队,这话该我问吧?我是王局亲自安排接手这个案子的,因为有人报案,而且这个案子还和你们队里的人有关系,那理所当然,得找跟你们队毫无关系的人来办案,才能彻底避嫌,对吧?这不用我说啊!而且李队啊,你这大队长,怎么能做出破坏现场的事呢?”

“这个房间里并没有被害者尸体,沈墨还活着,我得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才行。”李进直截了当。

“那好办,我带着医生来的,沈教授交给我们。”肖鹏飞说着就回头招呼人。

可李进却马上跟了句:“我必须在。”

“你……难为人了啊。”如果事往常,肖鹏飞可能就要暴跳如雷了。可是眼前的人是李进,是沈墨,是警方非常重要的两个人。

在他们面前,肖鹏飞显然有所顾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接案子?免谈!

“这个女人同时报案给几方,我就是被她或者她同伙叫来的。肖警官既然要办案,就先把她带回队里。至于沈墨,他现在需要做一系列检查,去医院吧。把他送到医院,我确定了他安全,就跟你回队里见王局。”李进虽然比肖鹏飞年轻,但是威严更甚,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这话里话外,即便智商再不高,也能听出端倪。肖鹏飞再次诧异的问:“同伙?李队,你这是拿报案人当嫌疑人处理了啊?”

“她行为可疑,调查她也再正常不过。”说着,就和进来的医生一起把沈墨送出了房间。

唐糖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几次想开口,都被李进的“杀气”给震慑了回来。想到一会儿到警队有的是时间说明,她暂时沉住了气。

现场交给了肖鹏飞的队伍,虽然不太放心,但是李进还是相信这个正义警官会把一切处理好的。尤其那把刀……那是最大的罪证。

李进惦记着沈墨的情况,一同到了医院。经过细致的检查,发现沈墨并无外伤,但是体内血液中却含有让他昏迷的原因,高浓度的七氟醚以及一种未知的植物毒素。这种药物本是作为麻醉手术中的使用,无色透明无刺激,高浓度的剂量可使人意识完全消失。再加上那特殊的植物毒素,效果就更厉害了!

由于是吸入式中毒,所以李进更加可以确定了沈墨是遭人暗算了。通过洗肺等手段,沈墨不久就可以清醒。但是他吸入的剂量远远要比手术过程中高出很多倍,再加上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毒。所以医生建议让他继续休息,暂时不要等他醒来问话。

不过,医生在化验之后,也给了李进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报告。那就是,沈墨血液中的毒素是某种有毒花草里提取的。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植物,但是专家还是给出了几种可能性较大的植物的提示。

花草之毒……加上麻醉手段……这是之前尚未出现过的作案方式。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这用在了沈墨的身上。

现在想查清楚麻醉和毒素来源是不太可能了,李进只能先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在确定了沈墨没有危险了之后,李进就回到警队,准备和肖鹏飞一起去见王权忠。他也很想明白,为什么……要派肖鹏飞去办理沈墨这个案子?避嫌?对李进来说不是个好理由。这简直就是不想破案了!

肖鹏飞自认为是理直气壮,抬头挺胸的就走进了王局长的办公室。

王局长似乎是料定了会出现这一幕,所以此刻正摆弄着手里笔,坐等他们二人的到来。

“王局!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的多啊,可是李队好像不太认同,这不,找您来了。”肖鹏飞开口就是半控诉。

李进却没有这样,他只是走到王权忠面前,面色严肃的问了句:“为什么?”

王权忠有些无奈的用钢笔敲了敲桌子对李进说:“李进,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带上这种审讯的语气和表情?为什么?有人报案到我这层了,我可能不管吗?我先不管她报案人是怎么做到的同时报案到我这,并且一口咬定你一定会徇私。就说这事儿是不是已经发生了?我当然要按照规矩,找一个绝不会对沈墨有私人情感的人来办案啊!想来想去,老肖挺合适。他这辈子,也没干过徇私的事情。”

“可是,这个案子错综复杂,每一步都是别人算计好的,我不认为他适合办理这个案子。”李进直言不讳,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肖鹏飞就站在他身边这一点。

肖鹏飞自己也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咳嗽了两声说道:“诶,李队……你这话可真是直接且难听啊!你的意思是说,我办不了有难度的案子呗?”

“嗯。”李进沉声开口:“我不觉得我这话有什么问题,现在破案是关键,我不想虚假的奉承你。你的为人我知道,可是这个案子绝对不是靠你一身正气就能解决的。沈墨身中高浓度的七氟醚,还有其他未知的花草毒素,至今昏迷。但是那个报案的女人,却一口咬定沈墨是罪犯。而且还说他和沈墨是情人关系,沈墨对她百般折磨。你们就不觉得这种明显的栽赃已经低级到可以让人一眼看穿了吗?可即便是这样,你们不但不思考唐糖的动机以及她背后的人和团伙,反而还有时间考虑我会不会因为私人情感而徇私。”

“李进!”王局长又开始觉得头疼了,他揉了揉额头说:“你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你办案心切,但是国有国法,我们得按规矩办事!今天不管你说什么,这个案子你绝对不可能插手,死心吧!至于那个报案人,马上带她做检查,看看她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你们这是在浪费时间!检查结果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沈墨绝对不可能和她发生任何关系。可是她却会说,是因为她奋力反抗才使沈墨没有得逞。就算你现在检查她有没有抵抗伤,都没有意义,因为她不是一个人作案。他们的对手是一名法医,他们当然很了解检查的路子。只需要两个人做做手脚,就能在她身上找到抵抗伤。然而,我们却不能证明这伤是谁造成的。你现在若问她沈墨的昏迷问题,她一句不知道,案子就陷入到了僵局!”李进有些激动的说着。

王局长和肖鹏飞都听的头疼,这会儿打断了李进说:“好了好了,这不行,那不行,合着按照规矩流程办的事,在你眼里都是浪费时间呗?那你说!现在应该做什么?想接手案子,免谈!”王局长也是坚决的表示了态度。

李进不是不懂规矩,他也知道眼下自己想全权掌握这个案子是不可能了。于是退了一步说:“证据交给咱们的法医部门,沈墨的个人调查,交给王局你。现场交给肖警官,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安排一个队里的人从中协助。怎么说也应该有一个知道沈墨,知道冥王的人在才行,这样才能看出破绽。”

王局长抬头想了想,又看向了肖鹏飞。肖鹏飞虽然说是一肚子的不高兴,但是李进已经退了一步,不再抢这个案子了,安排一个组员在里面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于是肖鹏飞清了清嗓子说:“咳!既然这样啊,那就这么办吧!沈教授清醒前后,李队你可以照顾照顾。”

“不是我可以照顾,是我必须在他身边。不参与这个案子,可以。脱了警服避嫌都可以,让我卸下任何身份都行,但是我必须在他身边。你们面临眼前的情况只会怀疑,只有我知道他正处在危险之中。在办理沈墨这个案子之前,我希望肖警官能够好好了解一下暗河的案子。这案子都是环环相扣的,我之前被暗河里的人刺伤过,差一点丢了性命。然而凶手被找到的时候,又已经被杀了。听说被杀的手段,和他当初杀我的手段一模一样。这看上去就好像是有人在替我报复。在我看来,这很可能是冥王派卡戎做的,原因还不能确定。可现在,那把凶器竟然在沈墨的手里,这在说明什么?想为卡戎找一个替罪者吗?你们办案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些因素都考虑其中才行!”

肖鹏飞当然不喜欢这种被人教自己该怎么办案的感觉,可是对暗河的案子,他却也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时候王局长看着李进,也点头说了句:“行,这件事算你说的对。那沈墨就交给你吧。”

“知道了。”说完,李进转身就走。

“诶……”肖鹏飞想拦住李进,因为他始终觉得把沈墨交给李进并不合理,万一他徇私放走了沈墨怎么办?虽然说肖鹏飞也不相信沈墨会是什么杀人犯,但是案子在眼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们消失了啊。

王局长看出了肖鹏飞的担忧,就拦了他一下说:“你放心吧,我了解李进,没有人比他看护沈墨更合适。他应该不会做出你想象的那种事。退一步来说,就算沈墨真的失踪了,不也是可以间接证明了一切吗?沈墨如果是清白的,他就不会离开。李进如果是守法的,他就不会放沈墨走。现在这个案子疑团重重,如果他们俩自己把事情做出来了,不是更简单了吗?这也是一种考验啊,你怕什么?”

肖鹏飞用了比自己平时脑速快了十倍的速度去分析了一番王局长的话,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诶,也不对啊,王局,那李进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他放警察堆儿里就是破案如神的队长,可要是放在罪犯堆儿里的话……恐怕天底下就没有其他罪犯什么事儿了吧?万一李进他……”

感受到了王局长的眼神,肖鹏飞也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越说越不靠谱儿了,所以及时收了话茬,低声对王局长说:“您让我办这个案子的时候已经告诉过我一些情况了……沈墨失踪的那段时间,李进是不知道的。一旦沈墨醒过来,他一定会告诉李进的,到时候,李队会不会直接找您兴师问罪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石二鸟

王权忠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说:“他刚刚不是什么也没有问么?”

“刚刚??”

“对啊,他早就已经知道什么出差是个谎言。刚刚既然没追问,应该也就不会再问什么了。无论如何,大家都是为了他好。他当时的状态就在鬼门关外,我们要是再告诉了他沈墨的状况,那他可能都活不到现在。在找到沈墨之前,他已经向我打电话试探过了,所以,他早就知道了。李进是一个心里有数儿的人,你不用操心这个,把眼下案子办好吧!事关重大。”

肖鹏飞连连点头,应和着“知道了”。

也算是不负所望吧,肖鹏飞很快就把现场调查清楚了。毕竟一个被精心布置好的现场,和真正的案发现场是有区别的。李进让孟小川全程跟着,就算是安排了一个自己的人。

现场表示旅馆的老板死于头部重击和胸前的一枪。根据血迹来看,是有人把他的头砸向了马桶边缘,数次之后再开枪杀掉的。枪已经找到了,就在沈墨躺的那张床下,并且有沈墨的指纹。那把刀也查清楚了,上面确实查出来了顾文彬的血迹,还有唐糖的,上面同样有沈墨的指纹。总之,所有证据都很不利。

孟小川眼看情势越来越不好,晚上刚下班就跑到医院了,准备和李进商量一下对策。李进一直警惕的守在沈墨的身边,只是他迟迟没有苏醒,令人担忧。

当李进看到孟小川的时候,这才站起身离开了沈墨的身边。但是他也没有出去,而是走到离病床比较远的地方,小声的和孟小川交谈。

“怎么样了?”

“李队……不怎么样……”孟小川把刚刚得知的所有调查结果告诉了李进。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汇报的情况太不怎么样了,末了还特意加了句:“不过李队,那个女人的性侵结果调查完了,她并没有和谁发生过关系,这就证明咱沈教授是清白的!”

孟小川觉得这算是个安慰了,可李进却想当然的说:“傻瓜,沈墨当然不会和她发生任何关系!我觉得,沈墨认不认识她都是个问题。只不过她太了解我们的一切的,了如指掌,也就随她怎么说了。”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呢?那些指纹……”孟小川很担心的问。

李进倒是很冷静,他稍稍思考了下说:“沈墨是昏迷的,想取得他指纹完全不困难。凶手只要把凶器擦了,再用沈墨的手握住,就可以了。你记下几个重要的地方,一,沈墨身重高浓度七氟醚,到现在仍然醒不了,如果他是作案人,那这个问题怎么解释?二,唐糖说她亲眼看到了沈墨杀了顾文彬,而后沈墨准备杀人灭口,被她侥幸逃脱了。那么,既然沈墨有枪,为什么不用枪直接把她灭口,反而要用刀这样的武器给她逃脱的机会呢?第三,沈墨是个有洁癖的人,除了对尸体有足够的包容性,对什么都不行。就算假使沈墨是一名杀人魔,他也不会把被害人按到厕所里,抓着他的头砸向马桶。这不符合他应该有的犯罪规律和心理特点。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实质性物证,硝烟反应。沈墨的衣服就在我这里,只要他的袖口没有足够近距离的硝烟反应,那么他杀人的事实就不成立。证据不足,他们就不能再把沈墨当嫌疑人看。”

孟小川惊喜的看着李进,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的兴奋道:“李队!!你也太帅了吧!!分分钟就帮沈教授洗清了啊!那些算计咱们的人,会不会无地自容到去自杀?哎…只不过,就算解除了嫌疑犯的身份,在这个案子上,你们恐怕也是不能再插手了。而这个案子…又与暗河有关。”孟小川兴奋过后,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可是他这一句话,却猛然提醒了李进。李进一抬眼,看着孟小川说了句:“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啊?李队你说什么?”孟小川一时反应不过来。

李进挑眉问道:“咱们心里都明白,沈墨在我出事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失踪了。”

“呃……嗯?”孟小川抹了一把冷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李进冷笑了下说:“行了,别装了。如果没猜错的话,郁少君非要带我去什么疗养身体,开会,也是你们要求的吧?目的就是拖延时间,想在我回来之前找到沈墨,让我安心。”

“啊……?”孟小川还在垂死挣扎。

李进淡淡然的又说:“可结果似乎出了点儿意外,直到我回来,沈墨都没有回来。这下你们慌了,于是就和王局一起,说什么沈墨出差了。然后呢,不巧的,又出了点儿意外,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不是吗?”李进再一抬眼的那个眼神,愣是吓得孟小川一哆嗦。

“李李队啊……这个事儿……”被李进一一说出了事实,孟小川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了,不用说了。其实这个时间点也很有用,你记得要时刻提醒肖鹏飞。如果沈墨是和我一起失踪的,那他就不具备杀了顾文彬的时间。要杀早杀了,为什么等出事之后才动手?对吧?你刚刚的话提醒了我,真正作案的人,他们只是让沈墨深度昏迷,却没有要了他的命。这证明动机并不是杀他……那是什么呢?是阻止他。最快阻止他的办法,就是让他变成罪犯。这样一来,他就没有立场再去调查了,反而一举一动都受了限制。再加上,只要沈墨出事,我也一样会被限制。因为避嫌,我要放下这个案子。可这个案子本质上和暗河是一个案子…呵……原来,是有人不想再让我调查暗河的案子了。”李进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可是条理却越来越清晰。

孟小川也跟着听明白了,吃惊的问道:“那肯定是冥王干的啊!他……他都有本事陷害警方人员了吗?”

可李进却微微摇着头说:“不……不对。卡戎杀人高调到都会留下签名,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谁干的,他为什么要陷害沈墨?法外制裁对他来说或许都是荣耀,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名声转给沈墨?而且想要陷害警方人员并不容易,没有足够的了解,编排现场和证词都是个问题。这种事,自己人干的成功率都比外人要多的多……”

“李队,你是怀疑……”孟小川的眼睛瞪的很大,却被李进压下了后半句。

“别说出来,我不想说出来,也不愿意是真的。你就装作不知道,是真是假,很快就能清楚了。你想想,冥王一直以法外制裁为乐趣,他并不惧怕警方,甚至没准儿还拿这警匪情节当游戏。他几次三番张狂挑衅,似乎是邀请我去把他抓出来。绝对不是让我不要继续调查。这一次,在沈墨身上做的事情,完全违背了暗河做事的原则。”

“那……就是还有第三方势力,这太可怕了!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我们以后怎么分辨哪个案子是谁做的啊?!”孟小川有点儿着急,因为本就是悬案的案子,现在竟然越来越错综复杂了!

“暗河一方,是高调张扬,似乎不死不休。那冥王虽然从未出现过,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他,好像我能理解他想要的。说了你也许不信,他想要的最终兴奋,也许就是我能抓到他。所以,他才一路高调,一路挑衅。而现在出现的这第三方,也许与暗河有着某种交易关系,忽然发现沈墨的调查危及到他们了,所以就想快点儿把我和沈墨踢出这场游戏。凭肖鹏飞,他到退休也抓不到冥王的。这样一来,他们就都安全了。他不像冥王那种毁灭性的娱乐情绪,他害怕,担忧,恐惧法律。这种人……只能是……”

李进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是通过这样的一番侧写,足以证明,这第三方势力,可能性最大的人,就是执法者……

有些时候,事情云山雾罩的时候,人们总是想拨开这障眼的迷雾去看个分明。可是当真相即将在眼前的时候,却又恨不得自己从不曾走进这迷雾之中。

一如此刻的李进,当那个设想真正冒出来的时候,他竟然又一次觉得心痛。因为如果真的是执法者做的,那么,这个人一定离他不远……如果不是了解熟悉,也不能这么轻易的陷害了沈墨,也牵连了自己。这个人一定很清楚他和沈墨的关系,一石二鸟,干的很漂亮……

可是李进想不通,到底是谁……会这样做。

想着这些,李进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孟小川看出了李进神色不对,忙拉了拉李进的手臂说:“李队,你不要这样,如果真的是你所预想的那样,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我们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

“嗯……审讯唐糖是关键,你一定多跟着点儿。我现在已经不能参与这个案子了,交给你们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中毒

这话说的孟小川心里难受,他咬咬牙,看了看不远处病床上的沈墨说:“沈教授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如果他醒过来了,我们就能知道他在暗自调查什么了,知道他在查什么了,就知道哪里触碰到要害他的人了!”

“我想,他应该是调查了纪廉风老师的过去。”其实李进这个猜测,只是单纯凭对沈墨的了解。具体他到底查了什么,李进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病房门意外的被敲响了。李进使了个眼色,孟小川就去开门了。没想到,门外站着的这个西装笔挺抱着一大束鲜花的人,竟然是郁少君。

李进看到他,也站起了身。回头看了一眼昏睡的沈墨,这才迎上来,轻声问:“郁总,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去了警队找你,是他们告诉我的。沈教授他……还好吗?”说着,郁少君把鲜花递给了李进。李进接过鲜花,有些难掩深沉的回了句:“还好吧。”

“我就不进去了,咱们在外面走走吧。”郁少君看向李进。

“嗯。”李进把花递给了孟小川说:“你在这儿看着沈墨,我一会儿就回来。”

孟小川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儿的“嗯嗯嗯”!他知道,李进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沈墨的安全。

安置好病房里的事,李进就跟着郁少君走到了走廊外。一路上,李进的神色始终阴郁,就连郁少君看的都皱起了眉。

“李队,即便在你自己的生死关头,我也不曾看过你现在的神情。沈教授能平安无事,已经是最大的好事了。”话语中不能听出,郁少君多多少少已经知道沈墨的事情。警队的动静闹的那么大,李进因避嫌离开了这个案子,新换来的肖鹏飞又是一个咋咋唬唬的人,闹的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李进并不打算和郁少君提起这个案子,他只是有些疲惫的点点头说:“没关系,大风大浪放马过来就是了。只要我还活着,沈墨平安,我就有信心能扳倒那些邪魔外道。你那么晚还特意跑来,我替沈墨谢谢了。”

郁少君淡淡的笑了下说:“不用那么客气,我刚刚去警队的时候,在审讯室外与一个女人擦身而过。看样子,那位负责案件的警察正要录口供。那个女人,我好像见过。”

“嗯?唐糖?”李进精神了起来。

“嗯,这也是我那么晚特意过来的第二个原因。几年前,这个女人和郁氏下属公司有过合作。为求更近一步的合作,她去公司找过我。只是,她作风放荡,心术不正,怎么看也不是一个适合合作的生意伙伴,于是我拒绝了再次合作。那时候,她还试图靠关系打动我,说是她有一个什么人……是刑警队长?因为当时确实没往心里去,所以记得不太清楚了。”郁少君有些抱歉的看着李进。

“队长?纪廉风吗?”李进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子。

可郁少君却很肯定的摇着头说:“不对,不是这个名字。我怕记忆有误,误导了你。还是回警队之后再查查吧。总之,这个女人身份背景很复杂,而且为人又心怀鬼胎。我相信沈教授定不会与这种女人有所牵连,你沉住气,一定会水落石出的。”郁少君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李进的肩膀。

也许是多日来一次一次的打击,让李进深感心力交瘁。也许,是这段日子接触以来,对郁少君屡次帮助和支持有所动容。这个时候的李进,没有任何心防,也没有任何对富商的偏见,只用最真诚的目光回应了郁少君的安慰。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叫人来帮忙。你也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就算你不管案子,身体也吃不消的。我可不希望,我费尽心力救回来的人,最后又自己把自己折腾垮了。”郁少君玩笑着说。

李进点点头:“放心,有需要请你帮忙的时候,我一定不客气。至于那个女人……如果能从过去的合作中找出些关于她的消息,我就更加感激不尽了。因为她现在是一口咬死沈墨的人,想查出她的目的和作假的线索,就得从了解这个人入手。”

“我会尽力的。不过不管这种事是谁干的,我都觉得十分唾弃。”郁少君俊雅的脸上,丝毫不掩饰厌恶的神情。

李进看到后,无奈的笑了下:“罪犯嘛,怎么会有正人君子。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我和沈墨暂时不能参与案件了,也不知道那个冥王会不会有所动作。”说着,李进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

郁少君暗了目光,低沉霸气的说:“这种低级的罪犯,我相信很快就会被捕。不入流的手段,就算是在罪犯中恐怕都会被唾弃。你不要太忧心,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下也好。你身上伤势还需要调养,沈教授现在也不可能起来跟罪犯拼命,你们都休息休息吧。那个唐糖的事情,我会尽力而为,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

“好,那就谢谢你了。”李进送郁少君离开,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孟小川趴在沈墨的床边睡着了。

想来,他一定很累了。

李进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孟小川,孟小川顿时一个激灵,警惕的看着周围,又看了看床上的沈墨。最后才委屈的看着李进说:“对不起李队,我怎么睡着了……”

李进笑了:“你太累了吧,快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可是李队,你也得休息啊,我和你轮流看着沈教授吧……”孟小川揉了揉眼睛。

李进摇头说:“不用,你要休息好,集中精神在案子上。现在我无法插手,你沈哥的清白,可就要靠你们几个人了,尤其是你,唯一一个在肖鹏飞专案队伍里的人。”

孟小川忽然觉得肩头的责任从未如此沉重,李进现在的表情,有无力,有寄托,他是真的把希望放在了孟小川的身上,让他在这个案子里,代替了自己。

郑重的点点头,孟小川说:“李队,你放心!我一定很紧案子,有什么消息,我会随时告诉您。您也注意休息,我明天晚上再来,沈教授的衣服我拿走了,明天一早就去做硝烟检测。”

“嗯,去吧。”李进把孟小川送到门外,这才尽露疲态的坐在了沈墨的床边。

他仰着头,闭着眼睛,自言自语。声音里透露着说不尽的疲惫。

“沈墨,你快点醒来吧……我现在很需要你,很担心你,不知所措……我很后悔,那个清晨我为什么没有听你说完那句话再离开,为什么明知道危险,还是答应了你让你暗中调查,为什么明知道他们有可能骗我,却还是相信了几天,延误了找你的最佳时机。我应该放下案子去找你的,那样你就不会受这样的罪了。你曾经跟我说过的猜测,虽然我们都不愿意相信,但是眼下正在一点点被验证。如果你是因为调查老师的死而遭遇这一切,我的心里只能更难受。因为你所承受的无妄之灾,不白之冤,都是替了我。你原本可以在法医室里安安静静地做你的教授。却为了帮我铤而走险。我虽然不能亲自调查你的案子,但是你放心,我一定还你清白!那个女人说……她和你的关系匪浅,现在证实了是假的,慢慢的,她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拆穿!我一定抓出背后主谋!也许……如此武断办案会让他们质疑我办案的公平,但是沈墨,我了解你。不管有什么人,把多大的罪过放在你身上,我都会和你一起背。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会信任你。就算你连自己都不能信任的时候,你也还可以选择相信我……”

李进就这样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低声的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这番话到底是说给谁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对沈墨说,也许是对自己说。最好的朋友此刻正饱受质疑和猜测,这是李进遇到过的最大心理挑战。看错一步,心入地狱。做错一步,万劫不复。

病房里安静的仿佛都能听见点滴注射流动的声音,凝固的空气里,传来了一声有些虚弱的叹息:“李进……从来没有看你这样感性过……”

李进猛然睁开了眼睛,坐起身子看向了床上的人。

只见沈墨轻轻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眼睛,努力的露出了一个微笑。俊美依旧,只是太过苍白。

“你醒了?!”李进激动的站了起来。

“嗯……让你一次性说出这么多感人肺腑的话,想不醒来也难了。”沈墨还在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但是声音却十分的虚弱。

“你…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医生!”李进激动之余,还是想起了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

可是沈墨却开口拦住了他说:“我只是中毒,没有外伤,你不用这样紧张。我知道自己的处境,让我把该说的话对你说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试探

“可是……”李进有些犹豫,但是看见沈墨努力抬起来的手,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中计昏迷,到了这一步,是我的大意。那个女人当时是我找到的一条线索,她说她愿意告诉我真相,我才去见她。只是没想到……那却是一个陷阱。后面的事情,你们知道的应该比我清楚。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当时查到了老队长生前的一个案子,是和当时的一个警察有关。那个警察名叫周明义,按理说,他也算是一个刑警队长了,后来因为几个案子,被调查处分,这才离开了警队。”

沈墨刚刚醒来,十分虚弱,这几句话说下来,他就已经开始有些皱眉了。

李进一边听着这些不曾听过的讯息,一边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扶起沈墨,让他靠的舒服一些,又喂他喝了些水,这才让他别着急,继续说。

原来,沈墨自从知道了暗河与纪廉风老师的死有关系之后,就明白了这已经成为了李进的心结,同时也萌生了很多设想。他通过自身的关系,联系到了当初纪老师猝死之后送往的医院,抽丝剥茧的确定了那位老队长死的确实有蹊跷。

李进一直想调查的案子,始终被封锁,沈墨只能通过其他方式一点点渗入。就在他查到周明义这个人的时候,忽然就接到了唐糖的联络。

沈墨当然也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为了查清楚纪老师的死因,沈墨还是心甘情愿的走进了圈套。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对周明义很了解。那个人自从离开刑警队,这几年都是销声匿迹的,没有人知道他在不做警察之后在做什么。

沈墨一边小心的接触唐糖,一边开始着手调查周明义。发现在纪老师生前有好几个案子都和周明义在意见上产生过分歧。眼看这些冲突越来越明显,唐糖却忽然给沈墨打了电话,说是手里有一份资料,可以帮助他调查。甚至还说,李进很快就会有危险,只有沈墨才能救他。

也许是当时太着急,太心切了,为了李进的安慰,沈墨不管不顾的去见了唐糖,然后就被昏迷囚禁了这么多天。

“我明白了,我都清楚了,沈墨,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再考虑,好好养好身体就好。这个案子,交给我。”李进十分郑重的说着。

可沈墨却皱着眉,忧心的说:“不,李进。除了这个警察,我还查到了另一个人。但是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还不想说出来。李进,我只要你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你好。以你的处境,你的身份,有很多事情身在其中,并不容易查清。”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可能再让你去为案子拼命啊!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吧!”李进不容反驳的说完,就站起身去叫医生了。案子固然重要,但是他也不愿意用好朋友的命去破案。

好在,检查结果还是好的。通过洗肺和自身代谢,那些高浓度的麻醉和迷药已经失去了最大毒性。现在的沈墨除了稍微虚弱了些,已经无碍了。

孟小川还是每天都会来,韩城也偶尔跟来。但是为了不让他人非议,队里的人并没有兴师动众的一起来沈墨这里。平日里还是李进守着,直到有一天,孟小川在病房外告诉李进,说是数次审讯唐糖都无法突破,最终只能解除嫌疑撤开监视,放任她自行离开。还有,最近出了几个案子,都是模仿暗河杀手。虽然说没发生什么大案,但是影响肯定不太好。

这个时候李进有些呆不住了,那个女人只要离开警队的视线,一定会再次兴风作浪。而那些愚蠢的模仿罪犯,就更加让人放心不下了。冥王或卡戎,都不允许他们的“威严”被挑衅。强奸或抢劫这种案子,硬扣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只能愤怒。尤其是在沈墨被怀疑之后,他们的身份已经开始动摇了。

嘱咐孟小川继续跟进案子,李进独自回到了病房。沈墨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李进心事重重的一张脸。

“怎么,都是坏消息?”沈墨知道,为了不影响他的恢复,孟小川他们每次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真要有什么案子上的事,都会找机会和李进在外面说。

“没有,你安心养着,别想这些。”李进随口敷衍了一句。

沈墨沉默了片刻,劝道:“因为我的原因,你现在也许不能再真正跟进案子。但是李进,你不能每天就这样守在我身边,不是吗?你是一名刑警,是一位刑警队长,不是陪床护工。我已经好很多了,你也应该把自己放回到工作中去。我的清白,纪老师的死因,还有暗河,冥王,卡戎……那么多事情需要你操心,你怎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李进除了放心不下沈墨,更加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回去。让他看着肖鹏飞办案,恐怕不出一天,他就要拔枪杀人了。很多事情没有头绪,他在这里,和在队里,怕是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看出李进的犹疑,沈墨再次开口说道:“我跟你保证,我已经没有事了,也不可能有人会突然来杀我。你想想,不管害我的人是谁,要是想杀我,今天我是没有可能再活着见到你的。既然他们没有干脆的杀了我,就证明杀我并不是目的。“

李进没有说话,因为沈墨说的这些,他也知道。

沈墨又说:“就算负责案件的人不是你,可你还是你啊。李队,你的责任,你的能力,都还在。不是吗?回去吧,好好调查,早点儿破了这个大案。也不枉我染了一身脏水。”说到最后,沈墨故意用了调侃的语气,想让李进稍稍轻松一些。

终于,李进答应了。第二天一早,李进就回到了警队。

很多人都外出办案了,匆匆和李进打了招呼,又都陷入了忙碌。李进觉得眼下机会不错,就准备去档案室去看看那些陈年旧案,尤其是关于那个周明义的。

可是当他到档案室的时候,却有负责的警员告诉他,王局特别交代,为了避免档案出意外,没有他的批准,任何人不能查看。包括李进。

李进点点头,并没有争执。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个特殊规矩,不是包括他,而是就为了他定制的。

自然而然的,李进走到了王权忠的办公室门前。他少有的敲了敲门,在听到里面一句“进来”之后,他才推开门走进去。

王权忠一看是李进,有些惊讶的说:“哟?你小子学会敲门了啊?挺不可思议的啊!”

李进沉默着坐到了王权忠的对面,淡淡的说了句:“沈墨醒了,但是身体不是特别好。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可能会让他回家休养。我认为,既然唐糖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取消监视,那么沈墨的证据应该是更加不足了吧?小川已经告诉我了,硝烟反应已经证实了,沈墨没有开过枪。至于那把带血的刀,是真是假也都不一定。”

想起那把刀,李进就是眉头一紧。因为那把刀明显是嫁祸用的,可是上面的血迹却是没有错的。若想取得顾文彬的血液制造这个罪证,要么是凶手本人,要么……就是警队里的人。

王权忠也收起了笑容,语重心长的说:“李进呐,我知道你和沈墨的关系很好,感情可能比亲兄弟还亲。可是咱们警察得有自己的原则,不是吗?是,现在对沈墨的指控都没证据,可是毕竟出了这种事,就让他暂且先休息一段时间吧。也别说我不近人情,这段时间就由你看着他吧。出了什么事,我可是要拿你是问啊!”

李进依旧沉默的低着头,不像往日那样英姿勃发,斗志昂扬。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问了句:“警察的原则是什么呢?是铲奸除恶,为国为民?还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用这一身的权利不择手段?”

王权忠一愣,随后担心的皱起了眉问道:“李进,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只想知道,有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封锁档案信息。怕什么呢?怕我调查什么呢?”李进直言不讳。

王权忠释然的舒了口气,然后又无奈的笑道:“哦,合着你刚刚拐弯抹角骂的人就是我?我就是用权力对你不择手段了呗?其实那些过去的案子不是不让你查,而是我不想再翻出陈年旧案。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我就是了。我比档案清楚。”

“周明义和纪廉风是什么关系,他因为什么案子被处分开除的?”李进冷漠的对上了王权忠的视线。

王权忠叹了口气说:“哎!老周啊,其实不是个坏人。他只是一时走了歪路,也已经得到他的惩罚了。这和你们现在的案子能有什么关系?”

“纪廉风老师最后的案子里,有不少都和这个人有冲突。我只是有些好奇,他们到底在哪个问题上争执不下呢?而你口中他走了歪路又是什么?是不是……和罪犯有所勾结?”李进试探着问。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是冥王

可王权忠却拉下了脸来说:“省下你那些无端的猜测!过去的事情,和你们没什么关系,抓紧把你们自己的案子办好就行了!”

“422的案子,死的人是不是也和他有关?是当初他的线人吗?为什么冥王要杀那几个人呢?”李进不知进退的继续追问着。

王权忠忍无可忍的说:“李进!别让我一再提醒你,你们在暗河这个案子上已经很失败了。你现在该做的是去把那个冥王给我抓捕归案!!不是在这儿问我他为什么杀人!他为什么杀人,我怎么会知道??”

“你的意思,我还是可以参加这个案子的是么?”李进抓住了机会。

王权忠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你看着办吧,但是这个案子主要负责人还是肖鹏飞。你可以给参考意见,但是在沈墨的问题上,你最好选择沉默。”

“嗯。”李进低声应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他找了一个案件的询问室,仔细的看了一边唐糖的口供记录。那明显的避重就轻,一看就是有问题。可就愣是让肖鹏飞给问成了证据不足,有待调查。

在李进看来,把这个案子交给肖鹏飞,就和把这个案子交给韩城没什么区别。不客气的说,或许还不如韩城。

不吃不喝的自己看了一天的案卷,直到晚上,正准备歇歇眼睛的时候,李进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他们说,沈墨离开了。什么时候走的不清楚,只知道再去查房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这下子李进慌了,他就知道,沈墨上次说话的时候,就是仍然还要调查的意思。只不过李进在身边看着,他没有办法离开。现在的沈墨,用他的话来说,已经是染了一身的污名,他大概也是不在乎再多一项“畏罪潜逃”了。可是这却让李进再次揪起心来,徘徊在真相门外的沈墨,现在的处境比谁都危险。而且想要嫁祸他的人还躲在暗处,随便出一宗杀人案,现在都有可能被扣在他的身上!

李进放下案宗,出去找人。

可是当他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之后,却依然没有沈墨的消息。他一定是去查那个还不确定的人了。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能让沈墨非要避开李进不可呢?难道……那个人是和李进有关系的吗?

即将破晓的夜里,李进想到这些只觉得寒意入骨。自己身边,真的藏着一只洪荒猛兽一样的怪物么?

天色大亮,孟小川通过电话联系到了李进,又亲自买了早餐找到了李进。

在车里,孟小川紧张的问:“李队……沈教授他……”

“没什么,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有人问起来,就说沈墨在我家。”经过一夜,现在的李进格外的冷静。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有人知道沈教授消失了,一定会借题发挥的。尤其外面又有模仿犯罪的人,他们会把污水全都泼在沈教授的身上。到那个时候,李队……”孟小川掩饰不住的心焦。

“放心,在那之前,我会设法找到沈墨的。他现在……怕是什么都不在乎了。”想起在宾馆找到沈墨时候的样子,想起那把作为“确凿证据”的刀,李进就是一阵愤怒。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李进收到了唐糖的电话。李进很小心的,用外放让孟小川录了下来。这个女人背着警察的那一面,怕是还没有人见到过。

可是唐糖这一次的演技精湛多了,做戏做全套,一接电话就是嘤嘤的抽泣,惶恐地说:“李队,我……我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我这里不是报案中心,你有事应该打电话给警局。”李进冷漠的开口。

如同能够看到唐糖冷笑的脸,只听一声似有似无的冷哼声,接着唐糖就说出了一个再次点燃李进怒火的消息。

“李队,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如果你没有徇私,那么沈墨现在应该是在医院里,对吧?他身体好些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竟然看到了他!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唔……你总说沈墨是被人陷害的,那么这一次,是不是又有罪犯冒充他了呢?城西废弃工厂,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说完,唐糖就挂断了电话。

不等李进说话,孟小川差点儿从车里跳起来!他激动地晃着李进的手臂:“李队李队!这个女人别是个妖怪吧!!沈教授才刚刚……她是怎么知道的?!现在这……该怎么办啊!”

“你马上回警队,她通知了我,就一定会通知肖鹏飞,让警察去抓人。你跟住了肖鹏飞,走一步算一步,我先去那个工厂看看。”李进果断的做了决定。

“不行!!上次您就是自己一个人,就被坏人暗算了,差点儿丢了性命!!什么废弃工厂,听起来就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我不能让您自己一个人去!”孟小川坚决的说着。

“我必须自己去。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你就没办法再留在肖鹏飞的专案组里了。听话,我送你回去!”

没有给孟小川争执什么的机会,李进就把孟小川送了回去,之后自己直奔那个废弃工厂。

这个世上聪明的人有很多,可是即使再聪明,也总会有一个明知是陷阱也要无怨无悔走进去的软肋。

虽然现在李进还说不上来这会不会又是那个处心积虑的女人所设的圈套,但是既然她提起了沈墨,自己就有了必须要前去的理由。

其实只要知道了沈墨生命安全没有问题,李进倒也并不太担心沈墨,因为他相信沈墨有能力、也有智慧去区别出是不是有人要陷害他。

再加上经历过一次那种事情了,如今的他,只能比以往更加的谨慎。而且唐糖现在也不可能会公然的谋害沈墨,至少李进还找不到他们必须要杀沈墨的理由。一切还没有确切证据。

栽赃嫁祸这一切的根本目的并不是要沈墨死,而是要他能退出警方战营,同时也让李进因为避嫌的原因开始束手束脚。而后无论沈墨之前调查出了什么,都不再能作为真正的证据。

简单的说,让沈墨失去拆穿阴谋的能力,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不过现在李进已经开始担心有其他人会狗急跳墙的再次趁机作案了,然后利用虚假的目击者证词之类的证据,栽赃嫁祸。即便卡戎不这么做,他背后势力也有可能会让他这么做,从沈墨下手,是拉李进下马最快的办法。只要他们两个人继续被染上“污点”,早晚,他们会被踢出这场游戏。

所以,这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局面,才是李进最担心的。现在沈墨不在他身边,一旦真的出现了某种类似作案的凶案发生,警方必然又会怀疑他。

李进一边开车一边着急,他觉得还是需要联系沈墨,让他回到自己身边,这样至少有李进能够永远去做他的不在场证人。总好过被人无故陷害。至于钓出唐糖或者背后势力的秘密,还是再等等吧。

时间还有,安全是第一。李进只想现在赶紧把沈墨带到身边来,所以想都没想的直接拨通了沈墨的电话。

电话通了,但是却没有人接。这在之前,沈墨是不会这样的。

“该死。”李进有些生气的用力拍了下方向盘,然后又给沈墨发了短信。

“沈墨,我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马上回来。调查那些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来,但是你不能有任何危险!”

李进觉得,这么说的话,沈墨应该会回来。至少,应该会给李进打个电话才对。

李进加速朝着那废弃的工厂开去,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信声响起,李进连忙抓起手机查看。本以为是沈墨回了信息,却没想到,发信息的人竟然是卡戎。

“李进,我们都走向了无法抑制的愤怒。愤怒,燃烧了达纳特斯的镰刀。必将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就这么一句话,并且真真切切的落了署名---卡戎。

李进对此稍稍感觉到有些诧异,因为在之前的案子里,卡戎不止一次留下过自己的“签名”。可是每一次,都是那种杀伐气息很浓,张狂冷血,偏激极端的狠戾语言。尽管也会有但丁神曲之类的妖言邪说,可总是和这一次的留言有一些区别。

所以李进一度觉得,这个信息并不是卡戎发来的。说到底,卡戎不过是冥王的一个杀手。就算在暗河网络中的地位再高,他也不是那个能主事儿的人。

可是仔细想想这句话,李进又觉得十分可怕。

短信中所说的达纳特斯,是夜神之子。他的武器是一把巨大的镰刀,喜欢穿着黑色的斗篷。也就是,传说中的死神,冥王的化身。

短信的内容说愤怒燃烧了达纳特斯的镰刀,意思大概就是死神愤怒了,必将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一贯把自己放在死神位置上的人,是冥王,不是卡戎。

第一百八十章 轮胎

冥王认为他可以随意处置或杀死任何一个有罪之身。所以,仔细想来这句话即便是卡戎发来的,他也是在替冥王传达信息。是的,他就是要告诉李进这么一个信息,那就是冥王现在因为某件事情非常愤怒,而且愤怒到要开始大开杀戒了。

但是……他愤怒的来源是什么?是有人利用沈墨剥夺了他们的“名声”?还是有人愚蠢的模仿暗河杀手作案?

越想这件事就越是觉得不安,李进再次加快了速度,并用最快的时间到达了那个废弃的工厂。

工厂十分庞大,里面某一处好像正冒着一团团的黑烟。

看起来,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这种地方,倒是经常会有一些处理垃圾的人来这里焚烧垃圾。李进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便随着那股黑烟的方向走进了工厂。

工厂里十分破败,在不知道原本道路的情况下,想穿过去很费劲。好半天的功夫,李进才到了那冒着黑烟的一大片空地上。

这一次,李进看清楚了。那是一团熊熊烈焰,而火焰中有一个人,一个已经成为焦炭模样的人。

还没等李进回过神来,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肖鹏飞带着几名警员朝着这边赶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法医,甚至还有消防人员!最让李进不可思议的是,走在最后的,竟然是唐糖。

跟随肖鹏飞来的警员当中,只有一个自己人,那就是孟小川,看来,孟小川刚回去就被召集前来现场了。

孟小川一看见眼前这情形,马上问道:“李队,你没事吧?!”

李进没有回他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孟小川也是机灵,马上就明白了李进的意思,闭上嘴没有再说话。李进是怕他言多必失,被肖鹏飞和唐糖听出来些什么端倪。他们现在很被动,不能再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肖鹏飞看着那具黑炭一样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看那片黑烟,最后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烧死一个人会燃烧出那么多的烟么?那火葬场得是有多么的污染环境啊?”

李进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看着肖鹏飞回道:“那么浓的烟,不是因为死者本身,而是因为死者身上的轮胎。”

“轮胎?”肖鹏飞不太明白,就又稍稍走近了一些。然后回过神一样的对李进问道:“诶,李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李进直接用原话反问。

肖鹏飞指了指后面的唐糖回道:“这不,有人报案,我就带人跟着来了。我很规矩啊,照例带上了你的人。只是没想到啊,你怎么会在我们前面呢?对了,沈教授呢?”

李进就知道,这样的场面如果有唐糖出现,她是必定会告诉警方自己在这里见到了沈墨的事情。那肖鹏飞现在问出这句话,也算是理所当然了。

“他身体不好,还需要调养,当然不在这里。”李进淡定的回着。

肖鹏飞点点头说:“看来他最近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啊,这里的这个案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进看向了远远站着的唐糖,然后对肖鹏飞淡淡的回道:“机缘巧合吧。”

“哈哈哈,李队,你可真会说笑!我就是真的很好奇啊,为什么你总是能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撞上这种稀奇古怪的凶杀案?而且只要有凶案,不管是不是你的案子,都一定会碰到你。算了算了,我也不多问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到这里的时候,这位就已经这样了?”肖鹏飞指着空地中那一团漆黑的物体。姑且相信,他曾经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也是刚到,从工厂外面远远的就能看见这团浓烟,我就是顺着这个方向进来的,进来的时候,人已经变成焦炭了。”说着,李进对站在远处的唐糖问道:“我倒是想问问唐小姐,你又是为什么会来这荒僻废弃的破工厂呢?”

李进的目光很冷,他刚刚之所以没告诉肖鹏飞自己是因为唐糖的信息才来的,是怕由此牵扯上沈墨不在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女人的目的就是要再次拖上沈墨。

果然,唐糖姿态婀娜的款款走了过来,并柔声说道:“这片地方啊,本来是我们公司准备收购的。今天特意想来这里看看周围的情况,想考虑下是不是真适合投资。谁知道,刚来到这里,就看到有一个很眼熟的人从工厂里走了出去。他穿着一身黑衣服,那帽子看起来像是一个黑色的斗篷。他快步的从工厂里往外走,那诡异的模样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因为他,我在之后才注意到了这片浓烟。”

李进笑了:“那个人穿的衣服如果是很大的连帽衫都可以称之为是斗篷的话,唐小姐你又是从何分辨的这是个你很眼熟的人呢?”

“因为他回头看了我,我看见了他的脸。”唐糖对李进笑着回道。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的李进心生厌恶。

肖鹏飞这时插嘴问道:“那么请问唐小姐,你口中的熟人,是谁?”

唐糖故意避讳的看了李进一眼,表现的样子好像是不敢说。肖鹏飞顺势也看了李进一眼,然后对唐糖说:“唐小姐,这里有那么多警察在,你不用害怕什么。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只管说出来。”

唐糖又看了看李进,这才装的怯生生的回道:“能让我觉得熟悉又悲伤的人,还能是谁,当然是我把一切都给了那个人,可是他……”说着,唐糖还有些抽泣。

“是沈墨沈教授?”肖鹏飞接话问。

“你给我闭嘴!”李进一听就急了,这个女人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三番两次的栽赃警方人员。

可是肖鹏飞却拦住了他说:“李队李队,你这样可就不对了。你不是一向以冷静深沉,铁面无私的青天形象闻名嘛?咱们好歹也是一同共事的,你不该这样难为我吧?我一向敬重你,因为你的破案能力强,名声在外。可如果你分不清黑白,硬要为了自己的感情而影响案件的话,那……咱们可就伤感情了。”

李进听的出来,肖鹏飞这话完全就是变相的威胁。他希望李进以案件为重,不要偏袒沈墨,否则就没什么交情可谈了。如果李进不能秉持“公正”,那他干脆就不要参与案子。

李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对肖鹏飞说:“她一直以来,都想让我们认定卡戎就是我们自己人。可卡戎到底是什么模样你我都不知道,她凭什么断定?还有,你自己看看,这是卡戎发来的短信!明显是在告诉我,他要开始杀人了!我想,他的愤怒不光是来源于我,还有别的人或事!”说着,李进把卡戎的短息给肖鹏飞看了。

可肖鹏飞看后却对李进说:“李队,他就是个罪犯,一个杀人狂魔,有什么原则可谈?我们又凭什么要管他愤怒不愤怒?一个变态杀人魔,我们还需要考虑他的情绪?而且我们也不能证明这条信息就一定是卡戎发的啊。”

肖鹏飞是真心的在和李进讨论,可是李进听着却十分生气:“不考虑他的愤怒?你能在他杀人之前抓的到他?那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你知不知道,在你不能抓住他的情况下,他的愤怒就意味着更多人的死亡!!”李进大声的吼着,并用手指着那边黑漆漆的焦炭。

肖鹏飞被李进这么一吼也是冷静了不少,想了想说道:“行行行,听你的。现在我们先不讨论是卡戎还是沈墨的问题,咱先把眼前这案子破了,行不行?”

李进恨恨的瞪了肖鹏飞一眼,然后走向了那具尸体。

法医正将尸体“收拾”到担架上,李进要了一副手套,在旁边一边看,一边说道:“死者是被活着烧死的,活活烧死的……”

肖鹏飞带着警员们围着尸体转了一圈,然后问道:“这堆黑漆漆的是橡胶?为什么尸体会和橡胶在一起?”

站在孟小川身旁的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警察也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会不会是意外呢?这具尸体的这种死法好奇怪啊!”

李进解释道:“这不可能是意外,如果是意外的话,人在因为不明原因引火烧身之后,一定会为了求生而奔跑、翻滚、找东西灭火或求救。而你们看这具尸体,被烧死之后的斗拳状姿势都不是特别标准,这说明当时有东西束缚了他的身体、手臂,使他行动不能自如。”

“这……会是什么东西呢?不管是布条、胶布、还是绳子,一沾火都会被焚烧的吧?”孟小川站在了李进的身后。

李进微微摇了摇头说:“束缚死者的东西,就是这个轮胎。”

“啊?”肖鹏飞他们几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出声,满脸的不可思议。

“李队,你这话的意思是说眼前死了的这位,自己用轮胎把自己套上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起火了,因为行动不便又跑不了,所以最后就这样烧死了?会不会是邪教自焚啊?”肖鹏飞问李进。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需要证明

李进皱着眉头看向肖鹏飞,那种忽然之间油然而生的无奈感让他的耐心越来越少。最主要的是,这个人这辈子看来都是这个样子,不会再有什么长进了。指望他给沈墨洗净嫌疑,可能性也太渺茫了。

“你会把轮胎套在自己的身上玩儿火么?而且你没注意到之前的黑烟,那大火绝不是一根火柴或者打火机就能引起来的。更何况还是那么大的一个轮胎,这一定是有大量的汽油做助火物。你说这可能是意外吗?可能是自焚吗?”

“那……”肖鹏飞好像想不出一个什么合理的解释能够解释尸体为什么会和轮胎一起烧焦。

最终还是李进淡定的说道:“这是世界上臭名昭著的一道酷刑,叫做死亡锁链。不管你是不是仍然觉得我在偏袒沈墨,我都想告诉你,卡戎真的再次开始杀人了,而且手法奇特张扬,这一次,不会比以往来的简单。”

看到李进的表情凝重,肖鹏飞也不敢妄自推测了,当下抓住了关键问题对李进问道:“你说的那死亡什么什么是什么东西?”

“在二十世纪的南非、印度、尼日利亚,死亡锁链是一种暴民们广泛应用的可怕酷刑。在巴西,毒枭们也会用这个方法来对付敌人。通常受刑者的手掌、手臂、双腿,都会被残忍的割断韧带,这样一来,无论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这个人都逃不掉、也动不了了。受刑者的身体和手臂会被一个灌满汽油的橡胶轮胎束缚住,之后轮胎被点燃,受刑人会饱受长达二十多分钟的燃烧煎熬,才能够死去。在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死了。这证明凶手至少是半个小时之前离开的。”

说完,李进转过头看向唐糖问道:“唐小姐,那是不是正好是你离开这里的时间?”

唐糖不慌不忙的笑道:“李进,我一直觉得你和传言中一样是个什么青天,没想到啊,你是一而再再二三的因为私情而颠倒黑白针对我,现在更是问出了这种低级的问题。我想问你,我一个女人,如何才能搬得动那灌满汽油的轮胎?又怎么才能制服一个成年人?是,也许从时间上来说,那确实有些凑巧,可是如果你说那个时间我在这里有嫌疑的话,那我看见沈墨了,他的嫌疑是不是更大?无论哪方面,他都比我更容易能完成吧?”

“我警告你,你不要总牵扯上沈墨!”李进隐忍的愤怒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李队,你也不要总牵扯上报案人嘛!”肖鹏飞在一旁劝道:“不管怎么说,是唐小姐来报案的,如果她不来报案,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种可怕的凶杀案。”

“报案人就是凶手的案子你见得少是么?”李进冷眼看向肖鹏飞。

“可是唐小姐说的也没错啊,她一个女人,怎么才能搬动那轮胎?咱这儿的特警,才能翻动这近三百斤的轮胎。可唐小姐她不是特警吧?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办得到的啊。”肖鹏飞很肯定的对李进说着。没有争执的意思,只是在和李进做最心平气和的探讨。

李进很烦,他没办法直接告诉肖鹏飞,唐糖身上有多少值得怀疑的地方,他更没办法跟肖鹏飞摊牌,说警方那位背后势力才是最值得怀疑的人。因为现在李进还没有证据,没有确凿的证据。

所以,李进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对肖鹏飞说:“这个案子不会完,他还会继续杀人的。如果你现在还在这里揪着沈墨不放,那明天你将看到第二具惨死的尸体。”

本以为这话会让肖鹏飞产生警觉性,分清楚轻重。可是没想到他却对李进说:“李队,我就算不在这里怀疑沈教授,卡戎就能停手了吗?那你告诉我,现在让他停手的办法是什么?”

“调查清楚他为什么动手。”李进理所当然回道。

“说的倒是容易!一个杀人魔,动手杀人能有什么原因?他就是个变态,杀人还能有什么正当理由吗?”肖鹏飞有些暴躁的说着。

李进指着那些法医们说:“让法医调查死者死因,你们要先确定死者身份。我想,这个人的死法特殊,不会是随机挑选的被害人。”

肖鹏飞对李进的说法似乎并没有多赞同,因为在他的眼里,卡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没有什么规律原则可谈。开心了杀俩人,不开心了也可以杀俩人,完全随心情。

不过以往在一起也合作过,李进无论是对社会还是对警队的贡献都很大,名声不容置疑。所以现在肖鹏飞也没有表现的太过质疑李进。他听从了李进的劝告,全面追查死者身份,查清楚被害人的死亡原因。

唐糖见情势有些扭转,好像主题偏移了沈墨的嫌疑,于是便缓步走向肖鹏飞身边问道:“肖警官,除了调查死者,您是不是还应该调查凶手呢?至少,在这附近路口的监控视频里,你得找找我说的嫌疑人啊。还有,李进和沈墨的感情不是非常好吗?他不是负责监督他的人吗?他们向来形影不离,我想李进一定能找到他,把他叫来问问,一切不就都清楚了吗。”

肖鹏飞听后,便看了看李进说:“对啊,李队。沈教授不是已经康复不少了吗,现在案情重大,你先把他找来,有了不在场证明,也能洗清嫌疑不是吗?一直看不到他,这事情反倒有些不好说了。”

李进冷冷的看着唐糖,这个女人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不管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消息,她肯定是知道了沈墨并不在医院,也不再家里,李进不可能马上就找到他。可是她却一再的在肖鹏飞的耳边扇风,好像找不到沈墨,就更加确定了他的嫌疑。

所有人都在看着李进,他们都在等李进一个回答。这样特殊的时刻,李进以自身做担保保住了沈墨,现在总不会在这个时候说“我找不到他了”吧?

肖鹏飞看着李进冰冷的神情,有些怀疑的问道:“李队,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他跑了,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找他来呢??不管唐小姐有没有看错,既然目击证人说了,那咱们就应该核实啊!不管咱们的关系有多好,也不能违背了警方办案原则对不对?就算你今天不找他,我们也一样会找他的。”肖鹏飞有些无奈的说着,他知道这样说一定会激怒李进。

不过李进没有生气,他只是有些同情的看着肖鹏飞说:“你正在一步一步走入敌人的圈套,可是你却浑然不知。你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沈墨的身上,这会让你忽略很多真实的。”

“哎,李队,你说的话,我都听得进去。但是我也想跟你说啊,你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私人情感上,这也会让你忽略真相啊!现在问题是沈教授都给不了大家一个交代啊!目击证人就在这里,他却不见踪影,你自己说,这事儿难办不难办?”肖鹏飞问。

“……”李进没有说话。

肖鹏飞又说:“现在哪怕是他能露上一面,也好歹能排除点儿嫌疑。可是你看看,连你都找不到他,他的不在场证明在哪儿?我怎么没有理由怀疑他?他难道消失了么?之前的案子,他是最大嫌疑人,因为你,他才有了自由,但是依然是有待调查啊!现在你找不到他了,谁负责?”

就在肖鹏飞对李进不依不饶的说着这些的时候,他们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十分平静的声音:“李进不需要找我,因为他知道,我一直都在。”

众人大惊的回过头,却看见那由远至近缓缓走来的优雅身影,正是沈墨。

沈墨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了肖鹏飞的面前。他仍然还是那副优雅高贵的模样,冷静淡定的表情,仿佛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表露着他的问心无愧。他不惧怕警方,更不惧怕唐糖,他就这样在李进饱受质疑的时候站了出来,光明磊落。

肖鹏飞也是没想到,这话才刚说完,沈墨就忽然出现了。所以这会儿他也是十分吃惊,并且还稍微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沈墨可是警队的第一法医,更是李进最好的朋友。且先不提到底是因为什么,身份才转变成了嫌疑人,就说他本身辉煌的成绩,都是不可磨灭的。

肖鹏飞本心也并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他也希望沈墨是被陷害的,现在做的一切也是想找出背后黑手。只是,他没有李进的情感信任,所以做事更要求个公事公办而已。

沈墨微微扬起头的站在肖鹏飞面前,然后拿出一个像记录仪一样东西说道:“其实李进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都跟在他的后面。你不需要那么麻烦去调查什么路口监控,你想看见的都在这里。我想我不再需要什么证明。”说着,沈墨把那记录仪递给了肖鹏飞。

第一百八十二章 唐糖的反应

肖鹏飞接过之后,看了看沈墨,略有些尴尬的笑着说:“沈教授啊,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不是有人举报嘛!刚才一直问李进,他也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沈墨笑了,他很自然的走到李进身边,然后伸出手亲昵的搭着李进的肩膀回道:“我和他之间,从来就不存在矛盾。而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无论我有什么事,我也都不会擅自离开。因为我知道,我离开,背负一切罪责的人就会是他。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也不会给任何有心人可趁之机。”这话虽然是对肖鹏飞说的,可是沈墨的目光却是看着唐糖的。

唐糖的脸色苍白,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直盯着沈墨。举报人是她,现在沈墨忽然站在这里了,气氛必定是有些僵硬。

肖鹏飞把沈墨交给他的东西递给了孟小川,然后对沈墨说:“沈教授,希望有些事情你不要往心里去。现在情况复杂,尤其是顾文彬那个案子……你们之间什么关系我也不太清楚,唐小姐就算看错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墨表面上依旧在浅笑,可是话语间却十分有力的反驳道:“你可以说,面对面亲自看见了我的脸,并且及时报警了。但是,那样的话,我又怎么可能给你机会报警?可如果是隔着十米二十米远的距离,还说看见了我的脸,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肖警官你可以亲自尝试一下,隔着二十米的距离能不能看清楚一个身穿宽大连帽衫的人的脸?想当然,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清楚的。除非这位唐小姐当时也在工厂里面,曾经离我非常近,那她又是干什么来的呢?”

听了沈墨的话,肖鹏飞还特意尝试着看了下周围二十米左右的物体。不得不说,想看清楚一张故意遮着脸的脸,确实不容易。更何况以沈墨的说法,唐糖和他并不不是真的很熟悉,应该很难一眼就认出他。

肖鹏飞用一种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看唐糖问道:“唐小姐,你真的确定当时看见的人是沈教授吗?”

眼前这种局势如此明显,沈墨又忽然冒了出来。这让唐糖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笃定的告诉肖鹏飞就是沈墨。

但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算了,于是她冲沈墨一挑眉说道:“就算距离有点儿远,我也许混淆了什么,但是你这张脸我是记得的。毕竟,像沈教授这么风华绝代的模样,可是很吸引眼球的呢!至于是他还是卡戎,又或者他们是不是本来就是同一伙人,同一个人,我就不好妄下定论了。”

沈墨勾起嘴角与唐糖对视着,直到她说完,沈墨才开口说道:“不敢妄下定论就好,否则冤枉了我事小,放走了真正的卡戎事就大了。如果你们现在决定换个话题了,那我们就开始下一个话题。”

肖鹏飞这时忽然插嘴问道:“沈教授……还有一件事,你说你一直跟着李进来的,那为什么你一直不进来呢?怎么直到刚刚才出现呢?”

“我早就进来了,只不过看着李进在这里了,我就又顺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发现了一些特殊的事情。也就是我刚刚说让你们换的下一话题。”

“什么味道?”肖鹏飞不明所以。

李进忽然在一旁替沈墨开口回道:“是尸体的味道。这个废弃工厂里还有其它尸体。”

“啊?!真的?”肖鹏飞吃惊的看向沈墨。

沈墨点头说:“是的,至少我还发现了一具,也是死于酷刑,比这个还惨烈。就在刚刚进门那地方的二楼车间。”

“……”肖鹏飞看着面面相觑的警员们,暴躁的大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快点儿干活啊!”

按照沈墨说的地方,肖鹏飞带着警员们快速的跑了过去。李进和沈墨跟在后面,却看见唐糖想就此离开。

沈墨一转身走到唐糖面前,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并优雅的笑着说:“唐小姐,你既然是报案人,就有义务配合警方破案啊。再说了,你指认我的事情还没过去,就这么走了可不行。来吧,咱们一起去看看另一具尸体,看看符不符合我的手法,能不能为你提取一些更有利的证据告我。”

唐糖气愤的一扭头,转身往回朝着肖鹏飞的方向走了。她自己明白,沈墨刚刚的微笑虽然迷人,却也带着冰冷的恨意。现在就这么走了是不可能了,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来到了沈墨说的二楼车间,刚一上楼就听见肖鹏飞的大喊声:“李队啊!你快上来看看!这他姥姥的又是个什么意思!”

李进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三步并两步的冲上楼,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一个两端带有滑轮装置的铁桌上躺着一个被拉伸到近两米来长的女人。女人大张着口,瞪着眼睛,一看就是死在了巨大的痛苦中。她的身上有很多横向切口,此时由于拉伸的作用,全部都翻开了,并且扩大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李进看了一眼沈墨,然后低声说了一句:“是肢刑架,是利用这车间里的机器改造的……”

“李队!这……这东西好恐怖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和楼下那具被活活烧死的尸体一样也是死于某种有说法的酷刑吗?那卡戎是不是疯了?这些人到底做错了什么?”孟小川和身边的警员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尸体,一脸的吃惊。

“他说过……冥王的愤怒,必定将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李进重复了一遍这段话,并看向了肖鹏飞。

肖鹏飞明白李进的意思,他是在给肖鹏飞提个醒,如果这个时候仍然不分轻重、不听劝告的话,那可能最近死的人会更多。

自从李进公开接触了暗河这个案子以来,能看出来卡戎也好,冥王也好,他们都勉强还算是比较有原则的。也许这么说,听起来很奇怪。但是至少,他们都没有凭自己的心情去杀害无辜。以他们的手法,智慧,和背景,也许杀人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情。他们却一直在遵守着他们的“法外制裁准则”,杀一些他们认为该死的恶人。

当然,没有人赞同他们的这种荒谬理论。可是回头想想,那些被他杀害的人如果按照公平审判,也确实应该是必定判处死刑的。所以,尽管不能说卡戎杀人是对的,可也不能说那些人就不是将死之人。

而这一次,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他们竟然如此大开杀戒。他一定是被某一件事激怒了,至于是什么事,李进现在还无法断定。李进现在只能自己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卡戎的愤怒是不是来源于他。

沈墨这时走到尸体旁边,看着死者那狰狞的死相说道:“肢刑架是一种可以令受刑人折骨断筋的刑具,曾经一度是欧洲等国非常流行的审问工具。受刑人就像我们眼前的死者一样,踝关节被固定在一端的滚轮上,腕关节用链条固定在另一端的滚轮上,凶手会转动附在滚轮上的把手,从而逐渐拉紧链条,拉伸受刑人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推移,受刑者的关节会脱臼,直至彻底分离。随后在没有了骨头的约束下,肌肉和皮肤也都被拉伸到了极点,失去了伸缩能力。这个时候的受刑人,有多痛苦已经无法形容了,但是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在受刑人死亡之前,他可以一直听到行刑过程中,自己的筋骨皮肉被拉伸破坏的噼啪声,这才是这个刑罚最令人恐惧的地方。”

肖鹏飞看着眼前的沈墨,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他心里想的是,沈墨对这个刑具也太过于了解了,就好像他参加过全过程似的啊!可是后来想想,李进不是也经常能语出惊人的为他们普及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吗?如果仅仅因为了解,就断定对方可疑,那确实就有些针对沈墨了。更可况,沈墨可是最著名的顶级法医啊!

所以肖鹏飞这会儿考虑了半天,才对沈墨问道:“沈教授…你上来的时候,尸体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是的。”沈墨从容答道:“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一会儿了,血液都已经凝固了。凶手比曾经发明这个刑罚的使用者还要残忍,为了加快受刑人的痛苦程度和速度,他横向切开了死者的腿部、手臂、腹部等地方的皮肉,这样一来,没有了皮肤的阻力,只要一用力开始拉伸被害人身体,伤口就会崩开撕裂,比这个刑具的本身更加残忍。”沈墨看着死者,没什么表情的说着。

李进这时注意到了一直都没有插嘴说话的唐糖,她此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尸体。

李进才不相信她是被吓到了,这个女人,见多识广的程度绝对是令人瞠舌的。她不可能因为一具死尸而露出这种表情。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协助调查

于是,李进出其不意的忽然开口问道:“唐小姐,你怎么了?看样子,你好像是遇到老熟人了?你认识这个死者?”

唐糖被李进这么一问,马上回过了神儿来,连忙否定道:“不!不认识、不认识……我只是被这样的尸体吓坏了……没想到,人类的身体竟然可以被拉伸到这样的地步……”说着,唐糖还故意的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害怕模样。

同行的警员们扶着唐糖往远处站了一些,好像是为了照顾她害怕的感受。可其实在李进眼里却觉得这些举动十分愚蠢!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唐糖僵硬的唇角、闪烁的目光、以及吃惊的表情。这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在表明,唐糖不但认识死去的这个女人,而且她还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以尸体的面目出现在她眼前。

李进这时对孟小川使了个眼色,孟小川马上装模作样的开始拿起手机拍照。从肖鹏飞的角度来看,孟小川是在做现场调查取证。可是孟小川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记录下来死者的细节,以便以最快速度查清楚死者的身份。

现在,死者的身份尤其重要。包括外面那具被烧死的尸体,李进越来越怀疑这两起案件是有着绝对的关系的。也许他们被杀的原因都是同一个,也许找到他们被杀的原因就能知道暗河愤怒的原因了。

一定有人,没有按照冥王的指示做事。至于是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肖鹏飞现在也没想那么多,吩咐了下去,要翻遍这个破工厂的每一个角落,以防还有其他死者没有被发现。肖鹏飞现在也是越来越相信李进所说的了,卡戎这是要大开杀戒。他准备要杀死的,可能绝对不止这两个人。

果然,不出所料。警员们在工厂废料车间又发现了第三具尸体。而这具尸体的死法,比前面两种更加恶心可怕。

在赶往那个车间的过程中,肖鹏飞叫住了李进和沈墨,并商量着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心里有气,可是警方现在没有理由关押唐糖的。接下来的凶杀现场可能比前面这两个更可怕,我们非要强行带着人家去看,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她不是报案人么?”李进一口咬定这一点,说什么也不放唐糖离开。

“……”肖鹏飞也是无话可说,毕竟当初来这里的时候,唐糖可是积极的很。她本以为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指控沈墨,却没想到现在的局面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唐糖一直在孟小川和其他几名警员的看护下,李进十分放心。而且这时候他也对肖鹏飞透露解释道:“如果你还相信我,那就不要放她离开。她刚刚的表情我很了解,那是隐瞒和欺骗的表情。她有事情没有告诉我们,她绝对认识刚刚那个死者。你就这样放她走了,很有可能会放掉了最重要的线索。至少,也要让她去看一看第三具尸体,我也好观察一下,她是不是还认识第三位死者。”

“……好吧。”肖鹏飞只好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之前找到尸体的警员都已经在外面等了,他们似乎谁都不愿意进去。

肖鹏飞看见之后就不高兴的问道:“怎么着?你们怕里面的死人站起来咬你们不成?”

其中一名警员战战兢兢的回道:“老大……死人倒是不太会咬我们,但是其他的东西就说不好了……”

“其他的东西?怎么还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么东西!”肖鹏飞一边吼着,一边往车间里面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阵老鼠叫的声音。

“……这里有老鼠?一群老鼠就把你们这群饭桶吓成这样了?!”肖鹏飞越说越生气,索性甩开众人,自己独自先走了进去。

可是当他进去了之后,这才明白自己的警员为什么不愿意在这里面呆着了。

同样是一张工厂的废弃铁床,上面躺着一个人,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好几只老鼠从他的腹腔钻进钻出的,老鼠的毛发都沾满了死者的血液,更有几只老鼠此刻正在死者的内脏上大快朵颐。这样的场面,确实令人作呕。

唐糖跟着走进来之后,一看那床上的情形,马上捂着嘴一声惊呼。李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表情,他看到了满满的惊慌失措。不知道是被那些老鼠吓的呢?还是被死去的人吓的。

沈墨和李进同时走到了尸体旁,并且尽可能的用物体驱赶走了那些老鼠。老鼠在地上乱窜,吓得唐糖几次失声尖叫。有几个警员看不下去,就要带唐糖离开这里。可李进这时候却对唐糖问道:“唐小姐,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不知道!”唐糖抱着自己的头,拼命的摇头。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李进故意放慢了语速,缓缓问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唐糖有些歇斯底里的对李进吼着,她之前的温柔娴静、智慧冷静,统统不见了。这会儿她就像是一个被吓疯了的普通女人,毫无过人之处。

李进指了下沈墨说:“来,沈墨,给唐小姐和肖鹏飞讲讲,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肖鹏飞在一旁看了看尸体说:“这应该就是被人杀了,之后招来了这些老鼠吧!这也太残忍了!”

“不不不,你想象的远远还不够残忍。听听沈墨的分析,你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李进示意肖鹏飞安静下来,仔细的听。

沈墨站在尸体旁边,用手指了指尸体那已经血肉模糊的腹腔空洞说:“看见这个圆形的空洞了么?这周围的皮肉有褶皱、有皮瓣外翻、还有水泡。这表明,就是这个地方,在死者生前曾被烫伤过。再加上这里的老鼠,就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个人不是简单的被杀,而是被执行了鼠刑。”

“鼠刑?!”孟小川他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李进,没听说过还有这么种刑罚。看来自己真的是见识太短了,目前三种刑罚,他们竟然没有一个知道的。

李进这时点点头,并详细的解释道:“十六世纪的时候,在尼德兰,也就是今天的荷兰,为了摆脱西班牙的统治而进行了一场长期的武装斗争。这段斗争由于发生于1568年到1648年,所以又被称之为八十年战争。在八十年战争的期间,有很多战犯都曾受此刑罚。受刑者首先会被固定在这样的床上,然后一个装满了老鼠的大碗会碗口朝下扣在犯人的肚子上。之后,行刑人会用烧红的滚烫木炭往碗底上放,使碗迅速升温,从而让碗内的老鼠无法忍受。老鼠为了逃生是不择手段的,行刑者正是利用这一特性,对受刑人进行变态的刑罚。老鼠为了生存,为了躲避那滚烫的灼热,只能在受刑人的肚子上撕咬出一个洞,然后钻入其体内,逃离高温。受刑人在被老鼠啃破皮肉、撕破肠道及内脏之后,在痛苦中死亡。”

“……”

警员们一个个瞠目结舌,肖鹏飞也是愣愣的半天没出声。这种刑罚何止是变态?简直是无法想象……这暗河当中的杀手真的都太不简单了,竟然用这种久远前欧洲等地的刑罚来对待被害人,他们到底居心何在?

还是说……杀人魔终归只是杀人魔,他不会因为法律改变,更不会因为李进改变。长期压抑杀人冲动的后果,就是再次爆发的时候会比之前更可怕、更变态!

李进对肖鹏飞说道:“现在看见了吧?这就是卡戎所说的惩罚和代价。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相信了,这几个人绝对不会是毫无关联的。那既然这些人都死在了这里,唐糖小姐的忽然出现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呢?”

“你……”

唐糖站在远处刚要反驳,李进就一抬手打断道:“不用跟我说一个女人能不能办到这种事情,也不用跟我说什么概率和几率。我就想问问,在这里发生了如此惨烈的凶杀案的时候,唐糖正好在这里,这算不算可疑?一个女人做不了的案子,可以找帮手一起啊,这没有什么稀奇的。通常大部分的变态杀人狂都喜欢在作案之后重回现场,一方面是观察警方破案的进展,一方面也是为了回味杀人时候的刺激感。如果再能冒充个证人或者目击者的话,那感觉就更完美了。因为那样的话,他将重新融入到了案件之中,再次体会死亡。”

“李进!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唐糖不敢相信的瞪着李进,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想把沈墨和李进拉进深渊,今天不但完全没有成功,反而李进还处处准备置她于死地。这让她不仅是不敢相信,更有着强烈的不甘心。

肖鹏飞低着头,面色阴沉。静默了半天,这才回过头对唐糖说:“唐小姐……我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回警队,协助调查。”

唐糖听后,激动的对肖鹏飞大喊:“你有没有搞错?我才是报案的人!我和你一起来,是为了指证沈墨!现在你竟然让我和你回警队协助调查?”

第一百八十四章 神通广大

“只是协助而已……”肖鹏飞很为难,因为他也觉得唐糖这身份转换的太过突然了。

唐糖斜眼瞪向了李进,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问道:“李进,你连一点儿依据都没有,就这样冤枉我,你对我公平吗?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就是因为沈墨对吗!”唐糖一边说着,一边眼泪汪汪的看着李进,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她确实不明白,自己论姿色,论头脑,都算是难得的佳人了,可这李进在他身上的所作所为却是半点不留情。就算为了沈墨的事情,也不应该做到如此地步吧?

栽赃的人,现在反被人栽赃,唐糖觉得自己真是有苦难言,同时也开始更加忌惮李进的智慧了。这个男人,对于追求真相的执着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唐糖自己也看的出来,沈墨在李进眼中的位置是无法撼动的。即便之前险些就让沈墨成了罪犯,可李进依然还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就好像有了仇,现在李进对她的这种针对,就是因为沈墨。

李进这时也毫无怜惜之情的看着唐糖,冷冷的回道:“这就像你平白无故的诬陷沈墨一样,哪里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可言?只要觉得可疑就说出来,相信警方会调查清楚的吧。还有,唐小姐我想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对警方有太多的隐瞒。现在的局势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如果你真的认识这些人,那你不提供线索的话,凶手就不会停止杀人。你怎么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你呢?相信我,我比你更了解杀人魔。不管你背后的靠山是谁,我想都不会是暗河的对手。如若不然的话,那卡戎这样的杀手岂不是早就落网了?”

“……你说的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我和沈墨之间的事情,就算他不想有一个好的结果,也没必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情吧?我只是说出了我看见的,我知道的,现在你们两个人就这样联手对付我,李队,这就是你的无私?”唐糖这话说的含蓄暧昧,还是很容易让人会误以为沈墨和她发生过什么。

警员们一直都在用一种很好奇的目光看着李进和沈墨。只有孟小川,这时候推了他们一把低声说:“别听那个女人胡说八道,沈教授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李队更不是存心找她麻烦,是她一直在找李队和沈教授的麻烦!”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看这个女人不简单啊……”警员们小心的看着李进,轻声嘀咕着,就好像是要捕捉到偶像们的八卦一样。

孟小川为了保守案件的秘密,也没办法告诉他们具体的情况,只能在一旁焦急的看着李进,看他如何应对唐糖的话。

李进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因为唐糖的话而吃惊,他只是十分好笑的对唐糖问道:“唐小姐,且不说一切证据都已表明沈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关系,你现在忽然跳出来一次又一次的指认你曾经的情人是杀人魔,这种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如果你当真那么了解他,当初又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难道你也有杀人的嗜好?还是说,你习惯和罪犯为伍?就你那些漏洞百出的指控,如果我和沈墨想联手针对你,你认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果然,唐糖被激怒了,她十分愤怒的说:“够了!李进你不要太自以为是!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说我是栽赃陷害,又有什么证据说沈墨和我没有关系?现在,我不想再和你们扯这些没用的。不就是协助调查吗?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说完,唐糖第一个走出了车间。

李进刚刚的话,其实有诈。因为他心里清楚,唐糖虽然陷害沈墨,看似顶了卡戎的罪。但其实她本身应该并不是暗河当中的人,也不会是冥王的手下。她,不够资格。没有缜密的思维,没有凌厉的气势,也没有专业的杀人技巧。她的作用似乎仅仅是陷害沈墨而已。

可如果她不是为了冥王而陷害沈墨,那又是为了谁呢?那一方背后的势力,和暗河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在沈墨快要查到关键的时候,忽然出手阻止和加害?想必,一旦暗河出事,冥王出事,这个背后势力也逃不了。这样想来……这个势力和保护伞有关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了。

等到唐糖出门后,肖鹏飞马上叫上了几个警员跟了上去。然后他有些无奈的对李进问道:“李队,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了……?还是说,你已经有了什么线索和把握?”肖鹏飞始终觉得,李进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对待唐糖。

李进看着肖鹏飞回道:“有很多线索都牵扯的太深了,现在眼前摆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案子这么简单了。深挖下去,会挖到更可怕的东西。冥王愤怒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第三方插手的问题。还有可能是因为那些以暗河为招牌,招摇撞骗犯案的罪犯。对我们警方而言,暗河是一个犯罪组织。但是对冥王而言,暗河是一个法外正义的制裁组织。他甚至会很看重这个名誉,所以绝不允许别人冒充。”

李进并不奢望肖鹏飞能够完全理解,所以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李进就继续说道:“自从卡戎留下了杀人签名这样的犯罪特点之后,他和暗河的名声就越来越大。他的名字似乎在哪里都可以用到,普通杀人犯会用,警方会用,还有一些居心不良的人也会用。以冥王那种高傲自负的个性,是必然会愤怒的吧。他不会允许自己手下头号杀手的名字,连偷鸡摸狗的罪过都有。我想,他是在惩罚那些滥用这个名号的人。或者……是一些相关的人。”

李进越说,肖鹏飞就越是听不明白。他没有把这几个死者联系到一起,因为卡戎杀过的人太多了,很难说他是不是一时兴起就抓来了三四个杀。

李进也是看出了肖鹏飞的困惑,便又说道:“你看看这些死者的死亡方式,他们都是死于酷刑的。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卡戎是单纯的想要折磨死者?还是他真的想利用酷刑从这些死者的口中得知一些事情。所有的死者被害的时间相差的并不多,他应该是早早的就劫持了他们,然后放在不同地方,用不同的酷刑来折磨他们。我很遗憾的告诉你,肖警官,我觉得今天这一天,死的人会不止这些。”

“他一个人能够办到?”肖鹏飞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是卡戎或者冥王本人,我相信,能办到。不同地点杀人只是需要一个时间差而已,更何况这些被害人早已经算是‘半成品’了,做起来难度并不会太大。”李进肯定的说。

“那……那咱们现在该去哪里寻找剩下的那些半成品呢?如果卡戎真的绑架了他们,又囚禁在哪里的话,我们也没办法救人啊。这个城市那么大,等找到了他们,也从半成品变成成品了。”肖鹏飞沮丧的说。

李进的眼睛却闪现着光芒对肖鹏飞说:“我们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找到,只不过,需要问一个人。”

“谁?”

“唐糖。”

肖鹏飞一听就无奈了:“哎哟,我说李队,咱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不这么小心眼儿?你看人家沈教授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还盯住了她不放了呢?那唐糖说到底是个女人,不管她做的对与错,你是不是都该有点儿气度呢?”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她一定认识这些死者,只是有意隐瞒而已。而她隐瞒的目的,是为了她背后的那个人,那个更强大的势力。”李进笃定的说着。

李进并没有指望肖鹏飞那么快就能领会到他口中的更大实力者是什么,只希望他能认清楚眼前的情况,不要轻易放走唐糖。

肖鹏飞也没让李进太失望,当下保证道:“行,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信你!咱们现在就回去,去问问那位唐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怕来不及了……”李进有些忧虑,但是没有继续往下说,便拉着沈墨走出了车间。

一众人刚要离开工厂,肖鹏飞就接到了电话。是警队打来的,说是在另一个倒闭商场里,发现了一具死状可怕的尸体。想让肖鹏飞带人赶紧过去看看。

肖鹏飞挂了电话就怒了,他拍着警车骂道:“这个该死的是不是疯了!我就不相信,他一个人能弄出这么多案子?冥王的手下尚且如此,那暗河的老大得是多么神通广大?”

说完,肖鹏飞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墨。

而沈墨也正优雅的笑着迎上了肖鹏飞的目光,并直白的开口说道:“肖警官,现在,我可就站在你面前。不管上一次的案子看起来有多么像是我做的,现在我在你眼前,凶手也还是杀人了。”

肖鹏飞很尴尬,甩甩头解释道:“沈教授你别误会,我也不是针对你,我知道你肯定是无辜的。哎,算了算了,咱们不解释了,赶紧去那个地方看看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猎人

“带上唐糖。”李进十分坚决的说。

肖鹏飞马上就呼叫了前面那辆载着唐糖的车,让他们改变路线,去往下一个案发现场。

在路上,李进终于能和沈墨好好说句话了。

“你终于舍得出现了?”李进一张嘴,尽是埋怨。

沈墨笑道:“我是怕你被他们逼死。”

“你如果再不出现,逼死我的就是你了。”李进一边开车,一边十分认真的对沈墨说:“沈墨,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失去联系。是,你的顾虑我是知道的。只要我们在一起,那些黑暗中的肮脏东西就不敢冒出头来,但是,如果我们不在一起的话,那我们坚守的东西也会随之溃散。不管暗处的那些魔鬼是针对你的,还是针对我的,咱们都得一起面对。分开,不是什么好办法。而且我也受够了你不在身边,我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被栽赃,被陷害,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还相信我,像我相信你一样,我就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看着李进那有些苦闷的脸,沈墨叹了口气说:“好了,我知道了。但是李进,这一次我们分头行动,你绝对没有白白受罪。我真的查到了一些东西,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这不仅仅关系到卡戎,暗河,可能还有更深的一些。等这个案子结束之后,我再好好说给你听。”

李进一听沈墨查到了这样了不得的事情,也是颇有些激动。连忙追问了一句:“你查到他们的身份了么?!”

“那倒不是,不是身份问题,我是查到了根源问题。现在时间也不富裕,说也说不清楚。你专心破眼前的案子吧,等案子结束了,回家之后咱们再详细的说。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卡戎不会停手。他是抓住了这些人,之后囚禁在不同的地方,再依次进行行刑。说不定,他是真的想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一些什么东西。”沈墨分析着。

这时,李进的短信响了。是孟小川发来的,看来在警车上,打电话不方便,于是孟小川改成了短信联系。他告诉李进,他已经查到了那个鼠刑女人的身份。结果出乎意料,那竟然是警方的线人。孟小川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她们的通讯记录以及摄像头记录查到这个女人。因为在表面上看,这个女人拥有无数身份,十分的神秘。想找出她真实的姓名、职业、住址很难。但是有几次警方的大案中,这个女人都“巧合”的出现过。所以孟小川大胆的推断,这个惨死的女人,应该就是个线人。

“工作很效率啊。”沈墨在一旁看着孟小川发来的短信,对李进说道。

“是,被眼下这些案子锻炼的,他们的能力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几乎个个都可以独当一面了。只是我没想到,这案子又是和线人有关。422的案子,杀的就是卧底和线人。”李进面露忧色。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了最新的案发现场。这个商场李进认识,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干不了太长时间就倒闭了,然后很快又会有新的人来承包。恶性循环下,再倒闭、再承包,周而复始。

现在这个商场,好像就属于刚刚被人承包,正准备重新装修的时期。警员们告诉肖鹏飞说,死者就在三楼的直梯里,一个清洁工发现的尸体,并报了警。初步估计,死者死亡时间已经有十个小时左右了。

李进一听,如果这个死亡时间没有失误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死者就是死在了“死亡之链”之前的啊。从警方的发现顺序以及发现死者的死亡顺序来看,被活活烧死的死亡之链是一,肢刑架是二,鼠刑是三,商场这里是四。可是卡戎真正杀人的顺序却是这里是一,鼠刑是二,肢刑架是三,死亡之链是最后一个!

那么如此一来,他们和卡戎就是完美的擦身而过,绝对不可能再在现场附近发现他了。发生案件的时间将会越来越往前推,如果还有下一具尸体,也许就是十二小时之前发生的了。

对于这个结果,李进略微感到了些许的沮丧。因为本以为是一路追着卡戎,但是现在看来却早就和他擦身而过了。换句话说,在李进带着警方追逐凶杀现场四处奔波的时候,卡戎已经全身而退了。他们晚了一步,一大步。

这样的深沉的心机算计,李进不知道该认为是卡戎的手段,还是冥王的手段。总之,警方就这样被他们耍的团团转,并且没有救下任何一个被害人。

不过事已至此,眼下还是得抓紧时间去看看这个案发现场,再懊恼也没什么意义了。警员们陪同着唐糖,和李进、沈墨一起跟随肖鹏飞走进了废弃了的商场。

来到了三楼的电梯前,就闻到了一股臭味。这足以证明这里的尸体死亡时间比之前的都更长了。因为之前的还没怎么腐烂,就被发现了。而这具尸体,已经散发出了尸臭的味道。

等大家都来到那个拉起警戒线的电梯前时,唐糖只看了一眼就大叫了起来!与她之前的形象完全不相符,那副魂不附体的样子,让李进看的很好奇。

“怎么了唐小姐,难道这个人你也认识?”

李进还没问完,唐糖就闭着眼睛摆手尖叫道:“不认识!我不认识!”

李进笑了,他知道,唐糖是被这接二连三的尸体给彻底刺激到了。她的精神防线马上就要崩溃,看来从她嘴里问出话来应该不会太难了。

眼前这具让唐糖失声尖叫的尸体,也确实是有些可怕。在电梯那么小的空间里,死者被固定在一把座椅上,前面有一个刑具装置。死者的头被夹在铁帽和铁板中间,颅骨碎裂,眼球崩出,死状相当凄惨。

肖鹏飞捂着嘴看了看电梯口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被清洁工踩了一脚的干瘪眼球,摇了摇头对李进问道:“李队,这回不用你说,我也能知道了。这是一种铁帽子刑么?硬生生的把人头夹碎?”

李进微笑着纠正道:“这个刑具叫做碎头器,虽然说人的颅骨是全身最坚硬的骨头,但是在铁器和旋转把手的作用下,最后还是会碎裂的。这个刑罚不比之前的那些好到哪里去,受刑者的痛苦非常剧烈。而且你看看旁边那根铁棒,那估计是卡戎给受刑者加的餐。”

“什么意思?”肖鹏飞见过的杀人犯自然也不少,但是像这么花样百出的还真是没见过。满清十大酷刑倒是看过,可是真正的变态刑具在现实案件里还是很少会出现的。费时费力还费钱,投入非常大,风险非常高,没有一定智慧和手段的罪犯,轻易不敢尝试自制刑具。因为留下如此特殊的标志,蛛丝马迹都会引领警方找到你。

李进又解释说:“受刑者的头部就像这样被夹在了铁帽和铁板中间,然后随着凶手转动把手收紧铁器,受刑者的头颅就会被夹碎。头骨碎片会刺穿大脑,导致受刑者不由自主的抽搐抖动、脑出血等,但是他还死不了。大多数的情况下,受刑者都会在下颚碎裂、眼球崩出之后才会死。在死之前,由于大脑受损,思维已经很难控制了。凶手如果在这个时候用铁棒木棒之类的东西敲击铁帽,那受刑者就会感受到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感传遍全身。头骨碎片不但会更深的扎进大脑,还会随着凶手的敲击扎出眼眶等……总之,等到凶手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受刑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只是,又不会轻易的死去。”

“这还是不是人了!!”肖鹏飞暴怒了,他这一天的时间,就看见了那么多惨死的尸体。好像卡戎就在他们身边,可是他们却不能抓住他。

“杀了就杀了,为什么还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去折磨?给个痛快不好吗!如果换作是我,我倒是宁愿他一枪崩了我!”肖鹏飞咆哮着,恨不得马上和卡戎决一死战。

李进站在一旁,看着尸体缓缓说道:“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怕的是明明身在地狱,却连想死都死不了。像你说的给个痛快的,从来都不是变态杀人魔会做出来的行为。他们就是要在折磨中体会杀戮的快感,从被害人生命一点一点流逝中感受生命的脆弱和娱乐性。给了痛快的,对他们来说就不如做守法公民了。你要记得,他们不是普通冲动犯罪或者仇恨报复的杀人犯。”

肖鹏飞知道,李进非常了解犯罪心理学。他能从心理上贴近罪犯、贴近杀人魔,去揣测他们的心理变化以及欲望和目的。所以对李进说的这些话,肖鹏飞即便还是想破口大骂,但终归也是信服的。

沈墨这时忽然在一旁接了句:“确实是有些残忍,只不过是因为用在了人类的身上,所以才让人觉得无法接受,夸大化了所有感受。如果眼前是一个动物,还会有人如此愤怒和悲哀吗?当然不会。那些斗牛的、吃狗的、驯虎的,剥皮的、拔牙的,做实验的,他们手中的动物们或许也特别想求个死的痛快,但是结果又是怎样的呢?人类从来都只会怜悯自己,却忘了终究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会把人类的残忍发挥的淋漓尽致。那些可以用在动物身上的手段,照样也可以用在人的身上。生命本无贵贱,只是有些人是动物的猎人,有些人,是人类中的猎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必须抓冥王

“沈教授,您总不能把眼前的死者和动物联系到一起吧?”肖鹏飞的表情不止是诧异,还有更多的无法理解。虽然说沈墨说的这些话,他也并不是完全不赞同,但是看着眼前沈墨这副冷漠的态度,还是难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当然,这也许与他长期接触死人有关。看的多了,对生与死也就不会再那么执着了。

“有什么不能联系到一起的呢?都是生命。这个人死前承受的巨大痛苦,其实和一头被切了掌、摘了胆的熊没什么分别。之所以你不会对熊有如此大的感触,是因为你不是熊,你知道没有人要你的手、也没有人要的你胆,那些可怕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眼前这一幕却让你无法忍受,甚至能感受到死者颅骨碎片穿透大脑时候的感觉。”

沈墨说的越是详细,站在他们身后的唐糖发抖的就越是厉害。此刻她脸色煞白,双眼无神,只怔怔的盯着地面上的眼球。

肖鹏飞看了一眼李进和沈墨,知道这一次他们可能又说对了。这唐糖确实是有问题,而且现在明显到连肖鹏飞都看得出来了。她眼神里的恐惧不仅仅是对尸体的惧怕,还有其他复杂的东西。

所以这会儿肖鹏飞也就不客气了,索性直接对唐糖问道:“我说唐小姐,这次我可不能怪李队怀疑你了。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儿啊!死的这些人他们到底都是谁?我觉得你还是告诉我们比较好。至少,我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可以保护你啊!这个卡戎的手段你也都看见了,你就说吧,这些酷刑,哪一个你能受得了?万一到时候真有那么不巧中的碰巧,赶上你了,你该怎么办?”

唐糖仍然瑟瑟发抖,她的表情在李进看来,除了恐惧以外,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她好像没办法相信这些人竟然会被这样折磨死。这也间接说明了,这些人本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沈墨这时走到唐糖的面前,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优雅的问道:“唐小姐,你既然口口声声和我关系匪浅,又亲眼看见过我的手段,也算是卡戎的受害人。那现在你感觉怎么样,这些手段你看起来熟悉么?像我做的还是像他做的?”

唐糖用她那双惊恐的眼睛抬起头看着沈墨,然后十分害怕的倒退着说:“你不要过来!你……就是你,你就是当天杀人的人……”唐糖虽然嘴上仍然在坚持,但是声音却越来越没有底气,一旁的警员们都可以明显看出了她的无力和挣扎。或许,她是在怕什么,不敢说出口。

沈墨表示无奈的耸了耸肩说:“你真的到了这一步还分不清孰轻孰重么?你诬陷我、栽赃陷害我,这并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就算我现在被警方控制了,那些死者依旧会出现,卡戎还是会杀人。帮的上你什么忙吗?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如果说出了这些人是谁,这些人有什么秘密是卡戎想要知道的,那可能你就会安全很多了。我不能保证你一定能活很久,但是我想警方肯定会严加保护你的。对吧,肖警官?”说着,沈墨转头看向了肖鹏飞。关于这个案子,他不能问李进。

肖鹏飞这会儿也只能点点头说:“是啊,唐小姐。现在这样,我们想帮忙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帮起。”

唐糖沉默了,这就是要开口的征兆。

李进示意肖鹏飞不要马上逼问,给她一些时间,毕竟这种重大的决定还是需要纠结一下的。

唐糖低着头不住的摇头,她很痛苦,很纠结。但同时,她也很害怕。

“我只想跟肖警官说……”最终,唐糖妥协了,但是他仍然不肯直接告诉李进和沈墨。因为她自己心里有数,百般陷害之后,他们不伺机报复就不错了,指望不上李进能够保护她。与其这样,干脆就不要再和李进有什么牵连好了。

不过这点李进倒是不担心,且不说肖鹏飞为了破案应该是知无不言的,就算他不说,还有孟小川呢。那可是自己的人,而且唐糖也并不了解他们的关系。不求小川能分析出来什么,把这个女人的字字句句都记下,让李进回来再分析也是好的。

为了不让肖鹏飞为难,还不等他说话,李进就对沈墨说:“沈墨,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好。”两个人默契的一同走下了楼,给唐糖和肖鹏飞留出了空间。

出了商场,李进就深呼了一口气,现在是需要绝对的理智去分析案件的时候了。

“你觉得,她会说实话么?”沈墨先开口问道。

李进轻轻叹了口气说:“她的恐惧不是假的,那些人她不一定熟悉,但是却一定知道他们的身份。你想想,如果她和这些人非常熟悉的话,她怎么可能想不到他们惨死背后的原因?为什么唐糖在看到尸体的时候会那么吃惊?因为她想不到。这些和她一样背后有人庇护的人,竟然会死的这么惨。”

“之前小川也说了,这些人有可能都是警方的人。只是不知道在警方内部,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暗河就与警方是半合作的关系?”沈墨问。

“太可能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保护伞就在警方内部。你不是也说过吗,我们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卡戎他们擦身而过,永远慢一步,不可能是毫无原因的。死去的这些人,他们和唐糖的作用可能有些相似,却又不太一样。我现在特别想弄清楚的,是卡戎究竟为什么要用酷刑折磨他们?我看的出来,这不仅仅是一种杀人手段,死者都是经历了漫长的痛苦折磨才最终死去的。我想……卡戎是真的在逼问什么事情。”李进思考着说。

“那会是什么呢?有什么事,是冥王查不到却又迫切想知道的呢?”

“如果真的有警方的人在背后,那么这个人很可能与冥王发生了分歧。而且最近冒充暗河组织杀人的罪犯很多。他是不是想报复?抓住背后势力的这些线人,以此来审问背后势力的目的以及冒充他的人到底是谁。”李进自言自语的分析着,但是抓不住什么完整的头绪。

沈墨这时提醒道:“李进,你说会不会卡戎是在逼问他下一个目标被害人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听了沈墨这个想法,李进也很好奇的看向沈墨说:“哦?你这么想?嗯……也别说,还真是有可能。他也许是在深挖一些东西,从最浅的线人开始,一点一点深入。”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十分崇拜李进和沈墨的警员跑下来了。他一看见李进和沈墨就控制不住激动心情的说:“哎呀天啊,终于能和两位偶像如此近距离的说上话了!我觉得我刑警生涯从此就要与众不同了!我一定要向李队学习……”

“……”李进和沈墨都有些无言以对,看着眼前这个警员,愣是没说出话来。

“是他们让你来的?”最后还是李进先问了出来,因为如果他不先进入正题的话,这个狂热的粉丝恐怕很难自己记起自己下来的目的是什么。

警员一拍额头说:“哎呀,看我,实在是太激动了!把正事儿都给忘了!正是肖警官让我下来通知你们,说咱们得赶紧走,去找下一个有可能被害的人。”

“唐糖说出来可能被杀的下一个人了?”李进眉梢轻扬。

小警员迷迷糊糊的点点头说:“她主要是和肖警官说的,我们只听了个大概。好像是说这些死者的身份都很重要,是绝密。而且还说了这些人应该算是警方的人,让小警官分清楚里外远近,不要一味的相信沈教授和您,因为您们之间的好友关系,她说您会徇私……当然了,我们是不会相信的!之后她就说了一个名字,说那个人有可能也会遇到同样的情况。叫……好像叫冯中海。”

小警员说话的功夫,肖鹏飞也下来了。他看见李进就急急忙忙的说道:“李队,还得麻烦你们跟我跑一趟。唐糖说,今天早晨还和一个叫冯中海的男人有过联系,这证明他还没落在卡戎的手里吧?咱们要是抓紧时间快一点儿,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也甭管他是好人坏人了,总之不能让他死在暗河那群变态的手里!”

也不给李进说话的机会,肖鹏飞就催促着他赶紧走。

可事实上,李进觉得这个人能救到机会已经很渺茫了。卡戎杀人的顺序和他们发现尸体的顺序正相反,更何况他杀人的手段千奇百怪,他应该是料定了唐糖在这个时候几乎就会把这个人说出来了,所以……他的行动应该会在警方的前面才对吧。

以李进所了解的暗河来看,所有决定都是那个“冥王”做主,卡戎是动手能力强,冥王是动脑能力强。这两个人,就撑起了整个暗河网络,抓住一两个暗河里的杀手根本没什么意义,他们甚至连冥王都没接触过。所以要想铲出整个暗河,必须抓到冥王本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电死

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卡戎不仅仅是冥王手下那么简单。他一定因为某种原因或情感,对冥王有着最高的忠诚。抓到他的那一刻,除了同归于尽,鱼死网破,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可是卡戎在一天,冥王就不会亲自上阵。又或许,他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卡戎做候选,冥河的摆渡人,不可能只有一个。

要么抓住卡戎,逼迫新手或冥王本人上阵。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利用某些原因,逼冥王现身。李进知道,冥王是一个有原则,完美主义,精神洁癖比较严重的人。对这样的人,逼他动手的成功率会稍微强一些。

跟着肖鹏飞的警车一路疾驰,李进在心里却已经开始拟定斩草除根的方案来。每个凶杀案发生,都能让他更加了解冥王或者暗河一点点。

大概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才赶到唐糖提供的住址地点。现在看来,这个冯中海应该和唐糖更为熟悉一些。因为唐糖这时非常的紧张、担心,一直在不停的拨打冯中海的手机。这是她之前不曾表现过的慌乱。

“他会不会在家?打座机试试。”沈墨在一旁提醒了一句。因为这个冯中海的家就好像是个绝密的仓库似的,防火防盗防邻居,四周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密码锁一层接一层,硬闯进去很困难。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会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如此惶恐。

肖鹏飞这时也问了一句:“唐小姐啊,你这朋友做军火买卖的吗?还是恐怖分子?把家弄成这个样子,也太夸张了吧?你快给他家打个电话看看,他要在家咱就省事了。要不然,进他这个家都得费死劲。”说这话的时候,肖警官的心里就已经开始设想硬闯这里的代价花销了。

唐糖也想能够快点儿进去一探究竟,所以一遍一遍的拨打冯中海的电话。有手机,也有座机,总之她知道的号码都打了好几遍,但是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唐糖颤抖的拿着自己的电话说:“不对……他出事了…他肯定是出事了!”

“你最后一次和他联系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如果不方便告诉我们的话,那你就说说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如果你想救人,那这很重要。”李进问向唐糖。

唐糖这会儿也顾不上耍脾气了,她努力的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想了想说:“今天早晨我们并不是通电话联系的,是靠短信。他说的话很奇怪……好像是反反复复的重复着‘没什么事的话,不要给我打电话’这样的话。我当时还问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可是他回的仍然是这句‘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还有别的事要办,所以就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想……”

肖鹏飞听后马上急道:“那没准儿就是出事了呢!你赶紧再打个试试,他不让打你就不打了?哎!你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说着,肖鹏飞又马上吩咐人破解冯中海门外的这些锁和防盗系统。虽然说警方干这种事情可能会快一些,但是这毕竟也耗费了不少的时间。而唐糖,在旁边仍然不死心的拨打着电话,面色焦急。

李进一直都没有说话,这让沈墨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问道:“你怎么了?这个时候出神,不像你啊。你是想到了什么吗?”因为每次破案的时候,李进都会是全神贯注的在思考案情,不应该会出现失神的状态。

李进回了回神说:“我只是感觉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哦?是什么?”

“我……我还说不上来。那你说,冯中海为什么要重复那句别给他打电话?”

“这还需要为什么吗?如果一个人需要自己独处的空间时,是会说出这种话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李进摇摇头说:“不,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他们的联系方式绝对不能断,不管为谁做事,总不能让主子找不到人吧?我觉得……”

李进还没说完,就快步走到了唐糖的身边,阻止着她说:“你不要再打电话了,警方已经已经在破门了,马上就能进去了。”

唐糖哭着甩开了李进说:“你走开!我不要你管!你只相信你的沈墨,处处针对我,现在装成个为国为民的警察假惺惺的过来说这没用的干什么?我打不打电话要你管!”说完,唐糖还在继续的打电话、发信息,好像她这样一直坚持就能找到那个冯中海似的。

李进站在那里,没有再说话。

其实当一个人迫切的要找另一个找不到的人时,是会有这种自然反应的。会下意识的不停的拨号、不停的打电话,好像是这样坚持下去,对方早晚会接到。其实,这不过是一种条件反射罢了。没人接?那我就继续打。至于有没有意义……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终于,随着肖鹏飞的一声招呼,外面的门被打开了。李进他们快步跑了进去,想看看这个冯中海到底遭遇了什么。

唐糖推开了旁边的人,第一个冲进了冯中海的家。可是她刚一进客厅,就捂着嘴“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并且不住的向后退。

肖鹏飞扶住了她,然后和李进他们一起进入了客厅。

当他们也都进来了之后,这才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尤其是警察们,他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古怪的凶杀现场。虽然还没有研究明白原理,但是却一眼就看出了死者的死因。

电击伤。死者是被电死的,但是却不是被电棍之类的东西电死的。而是……被电话电死的。

这听起来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啊,可是眼前这景象却就这样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死者被绑在椅子上,四肢都被牢牢的固定着。他前面两米的地方放着一张小圆桌,桌子上放着一个电话。可是这个电话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电话,电话中间连接着延伸出来的两根线,一根接地线绑在死者的脚趾上,另一根火线连接死者的下腹部。

座机和手机的电话都被接入到了这个电话上,只要有人打电话,这个电话就会被接入。只要电话一响,那改装过的电击装置就会迅速将那能刺痛骨髓的电流传遍被害人全身。反复几次,必死无疑。

大家的目光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唐糖,那眼神像是同情,也像是惋惜。最想救人的就是她,可最后……却是她“亲手”杀了这个冯中海。

“不!”唐糖失声痛哭,捂着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也看明白了冯中海的死因,知道了自己刚刚一遍遍打电话正是将冯中海推向了死亡。

李进走到尸体旁,看了看尸体身上的电流伤,然后对肖鹏飞说道:“是刚死的,你也可以试着抢救抢救。”

随行一起来的都是法医,救人的设备也不全。所以在拍照之后,他们就联系了急救方面的人,并且尽力的尝试着救了一下冯中海。可是最后法医们的结论却是,这个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李进想到了这个结果,那粗电线一看就是被改装过的,传出来的电流绝对不是电击那么简单。只能说,让死者在死前受几次电击的痛苦,然后再被电死。

李进这时注意到了电话旁边的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一行简单的打印字体:

“都说了,不要打电话。”

那带着嘲笑和揶揄的语气,让李进轻易认出了这是谁留下的。

李进把纸条递给了肖鹏飞,肖鹏飞被这种赤裸裸的嘲讽气的面色铁青。唐糖作为提供线索的知情人,肖鹏飞有必要也给她看看这张字条。等唐糖看完了这几个字,更是气的剧烈的喘了起来,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肖鹏飞不顾形象愤怒的大吼道:“这他妈一切都是他算计好了的!一切都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人在撬门的时候死者还是活着的,肖鹏飞就愤怒的马上要抓狂!唐糖一遍一遍的焦急寻人,最后却替卡戎杀了人。这个现场,布置的堪称绝妙。卡戎本人甚至都不需要在这里,一场完美的杀人案就这样成功诞生了。

“你先冷静点儿,愤怒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还是先看看这个死者和其它死者的区别更有用一些。”李进提醒肖鹏飞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恼羞成怒上。虽然说这一次被卡戎戏耍的有些狠,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拍桌子瞪眼睛的有什么用呢?

“什么区别?区别就是只有这个死者是没穿衣服的?”肖鹏飞的愤怒使他很难冷静下来去分析一件事。他现在也想平心静气的和李进讨论案情,可是那种被愚弄、被嘲讽的感觉,却让他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只有这个人,是卡戎根本就没让他活的。虽然之前那些他也是会必杀,但是却还有一个漫长的逼问过程。而这个,身上没有伤,只有束缚伤。这证明卡戎找到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说什么,就把这长途电话的装置给他装上了。”李进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已经遇险

“什么电话?”肖鹏飞挑眉追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从李进嘴里总是能说出一些稀奇古怪、毫不挨边的名词。

李进简单的解释道:“在监狱的黑话里,长途电话指的是一连串的强烈电击。这是属于监狱中的酷刑,起源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阿肯色州塔克州立监狱中使用,也叫做塔克电话。在监狱里,是不会被电死的,任何犯人晕倒的话,就用冷水泼醒了,然后再次电击。只不过这里不是监狱,甚至还没有监狱安全,卡戎精心制作的装置使死者经受不住太多的电话传导就必定会被电死。他确实是算准了,算准了我们要走的每一步。算准了我们何时会到这里、何时会察觉出唐糖知情、而唐糖又何时会开口提起这个人。在进不来的情况下,唐糖必定会打电话,这当中也许还有其他人打电话。总之,这个冯中海是完全被卡戎设计死的。恰巧,他每一步都设计对了。”

肖鹏飞呼呼的喘着粗气,这会儿冲警员们大吼着:“给我通知下去,封路、封高速!绝对不能让那个杀人魔逃出去!我就不信了,他难道不想确定下人死没死吗?他一定跑不远!”

“其实也不必那么麻烦,他是不会走的。他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更何况,你什么时候看见卡戎落荒而逃过?”沈墨说出了大家都不太愿意承认的事实。

“你就那么有把握?”肖鹏飞问。

“是。因为他要杀的人还没结束,很快就还会有新的死者出现。你最好让那位唐小姐一次性说出和这些人有关系的所有人,不要像牙膏一样一点儿一点儿的挤,否则后果只能是永远晚一步。”沈墨淡淡的说着。

肖鹏飞也不管那么多了,立刻把目光转向了那边还缓不过来的唐糖。

唐糖自然是听见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这时冲动的哭喊着:“你们有本事去抓住杀人的凶手啊!死抓住我不放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肖鹏飞严肃的对唐糖劝道:“唐小姐,你看你之前和我说的好好的,这会儿为什么又忽然变卦了呢?你说出了这个冯中海,看见他的下场了吗?如果还有更多有关系的人,可能就还会有更多的人死。不管他们与你熟悉不熟悉,你都不希望他们就这样死了吧?”

唐糖哭着对肖鹏飞说:“我知道的事情不过是冰山一角。你们警方自己的事情,问我能问出来什么?我都已经告诉你了,这些人的身份都很特殊。卡戎这是在向警方挑衅,你应该去抓他啊!纠结这些问题干什么呢?我就算再告诉你其他人,你救得了吗?!”

这一句话,触到了肖鹏飞的痛处。是啊,之前唐糖是告诉肖鹏飞这个冯中海了。可结果呢?他还是死了。而且死的相当凄惨。警方的到来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李进这时候接过话对唐糖说道:“唐小姐,警方救不救的了人,也得看你们配合的怎么样。这种像是博物馆收藏室一样的房屋,想救他都得花费半个小时先破解安保系统。而且,我们连他们的真实身份都弄不清楚,从哪儿救起?没人求着你透露信息,你愿意说就说,警方救着试试看。你不愿意说也没人勉强你,大门就在那边,你尽可以走。但是卡戎下一个要找的是不是你,就不好说了。他们这些人的死因,我想你心知肚明。我们既然不知情,也就没办法帮你。当他杀够了要杀的人时,迟早会轮到你,要担心的人是你,不是我们。因为你们从某一方面来说根本就是同一条线上的,你们办不了他,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李进用唐糖说警方的话,原句送回。

唐糖的目光闪烁,躲避着与人对视的目光。她最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说:“还有两个人,我和他们还算熟悉。但是你们不要问我他们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只能说,他们和刚刚死去的这些人都有关系。不知道……会不会也遇到这种事情。”

“姓名地址。”李进利落的发话问道。

“徐丽、赵渤。他们的身份特殊,就连我也不知道平日里的身份是什么。我只知道这样两个名字,至于住的地方……他们也不是特别固定。我先带你们去徐丽那里吧,那个地方离这里比较近。”唐糖也算是想明白了,这一次,杀人魔动了真格的。要想保全自己,现在只能暂时先和李进他们合作。更何况,别看李进说的轻松,说她随时可以走。但是如果她现在真的要走,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李进一边走出冯中海的家,一边看了一眼孟小川。不知道,他手底下这个网络高手能不能查出这个徐丽的底细。

唐糖既然说了,身份特殊。那想必就是线人上面一个等级的人了。死了那么多人,背后势力不会无动于衷的。李进相信,他很快就会有所动作,而且这个动作还是会奔自己而来。

冯中海的现场交给了办案警员,肖鹏飞和李进他们则是快速赶往那个徐丽的家中。如果卡戎是挨个追问出的下一个被害人的住址,那这个徐丽肯定也是凶多吉少了。不知道这一次,卡戎是不是又动用了某种特殊的变态刑罚?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一天的时间折腾下来,天已经快黑了。李进感觉十分疲惫,一路上只安静的开车,一句话也没有说。

沈墨看着李进这个样子,心里也不舒服,就对李进问了句:“这一天下来是不是觉得很累了?”

“是。”李进毫不隐瞒的回道。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让自己不那么累。现在所有势力针对的目标是这样的明显,你何必让自己那么疲惫。”沈墨也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自己已经被栽赃过了,如果继续利用这一点,说不定就能逼出来很多人。

李进沉默了片刻,然后十分坚定的说:“我原来一直都说,我从来都不会为了谁而破案,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当警察一天,这就是我的义务。但是沈墨,这个案子,关乎到你的清白,关系到咱们警方藏着一个势力不小的脏东西!我不能让自己放松,更不可能让你去冒险!如果你现在顺势装作卡戎,我相信冥王的杀手很快就会伸到你这里。而且那个警方的人,也会添油加醋的让你置身险境。这样一来,你的危险就不单单是对一方面了。我不想放任卡戎他肆无忌惮的杀人,尽管我现在并没有成功的阻止他。但我还是想顺着他杀人的路子去深究一些更隐秘的东西。这样的做法可能有些固执、甚至有些愚蠢,但是我想要找出我要的真相。老师为什么会死,暗河为什么存在,警方内部的那个鬼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对你下手要让你饱受污蔑和非议?这些,我都要弄清楚。不然的话,我自己都给不了自己交代。”

沈墨叹了口气:“哎,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好吧,我也不会再劝你了,你说怎么做,我就跟你怎么做就是了。”

李进有些无力的对沈墨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跟随肖鹏飞的车前行。

这个叫徐丽的女人,住的地方并没有比那冯中海好到哪里去。而且,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她住的地方还更加偏僻。四周建筑非常少,住户也不多。独栋的别墅可以看出来,这个女人并不缺钱。她做线人或者做那些隐秘的工作,要么不是为了钱,要么就是能够得到很多的钱。

李进早就想过,背后势力的背景神秘强大,他手底下的人也都差不到哪里去。前面几个死者还没有调查清楚,就先不说了。就说从冯中海开始,无论是住处、生活环境、还是房子外围的安保措施,一看就都不是普通人。他们究竟有什么使命、为背后势力做些什么事情、现在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只要顺着这条线一路查下去,早晚会弄明白的。

现在唐糖已经算是半浮出水面了,虽然她不说细情、也不承认她的身份,但是就冲她如此了解这些人,就可以断定他们肯定是一条线上的。李进不着急弄明白这个女人,因为之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她只要一直和警方在一起,就能保住性命。只要她还活着,弄清楚背后势力就是早晚的事情。因为他们看起来关系更近一些,远远不止线人或者执行任务的小喽啰那么简单。

终于到了这个徐丽的住处了,唐糖不敢再打电话,只让肖鹏飞想办法赶紧冲进去看看。因为二楼的灯是亮着的,但是门铃却没有响应。

其他几名警员也说,这地方的摄像监控设备都已经被破坏了,里面的人保不齐已经遇到危险了。

卡戎从来不会让自己出现在监控里,这一点,他从始至终做的都非常好。除非,是他想故意要露出个背影,混淆李进和警方的视线。但也仅仅停留在背影上,他做事向来谨慎,没有太多的纰漏。

第一百八十九章 “剥皮”

肖鹏飞没有办法,只好命人再次想办法破门而入。

在这个过程中,李进和肖鹏飞绕着别墅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发现整栋别墅有几间屋子是亮的,但是客厅是黑的。以李进推断,之前徐丽应该是正常的在家中,而卡戎在她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进了门,并且劫持到了二楼。

之后发生了什么,李进不知道。但是可以想象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等到卡戎走的时候,他关掉了大厅的灯,并锁上了所有保全系统。这样一来,警方到这里就会浪费掉很多的时间。

“李队,你是想告诉我,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死了?”肖鹏飞颓丧的无力问道。其实他自己也有了这种预感,问李进,也就是想得到以下确认罢了。

李进有些同情的看了看肖鹏飞,然后点头回道:“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我想,即便里面的人还有口气,对于我们破案也不会起到什么大作用了。卡戎不会留下活口,也不会给我们了解他的机会。”说着,李进把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唐糖,然后对肖鹏飞说:“她,看似唯一和卡戎暗河有过接触并活了下来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

肖鹏飞诧异:“可是证据是警方调查的啊。”

“警方也有可能造假。”

“你…”肖鹏飞不服气,他不明白为什么李进会这么说。

李进拍拍他,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他说道:“肖警官,我也是一名刑警,我了解你对你这份神圣的职业有多么的热爱,但是我想提醒你的是,不是所有警方的人都和你一样有片赤子之心。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这个案子如此复杂,你不能认为警方的东西就一定是真的。是真是假,还得自己亲自验证才行。”

李进的话,对于肖鹏飞来说,也实在是太晦涩难懂了。他就恨不得所有人说话都像他一样,直来直去,不要绕弯子!可现在李进明显是不愿意多说,而且这个场合重要的事情也不是唐糖,所以肖鹏飞点了点头,告诉李进等这个案子完了再好好聊。

好不容易的,别墅的大门打开了。这次,警员们动手的速度可要比之前快多了,这开锁也算是手艺活儿,熟能生巧。

两扇大门打开之后,里面一片漆黑。

李进站在最前面,告诫身边的警员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一名警员不理解,就对李进问道:“李队,你难道还怕凶手在里面不成?”

“不,他绝对不可能还在这里了。我只是怕屋里的人万一还有半口气儿,我们走错了一步,她就彻底归西了。”李进直白的说着。

有了之前“长途电话”那一出,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相信李进,觉得按照他说的方法可能多少会安全一些。

李进第一个走进了别墅客厅,然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找灯。他觉得卡戎之所以在走的时候会关上门,应该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随着开关“啪”的一声被打开,偌大的豪华客厅顿时一片明亮。

也就在光亮亮起的那一刻,他们所有人都一眼就看到了卡戎给他们留下的惊喜……

大厅正中央那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此刻正倒挂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棕色的长发被鲜血凝结成一缕一缕的,地毯上一片黑红的血迹。

可怕的是,她的一丝不挂,是真正的“一丝不挂”,不但没有衣服,而且还没有皮肤!除了脸上的皮肤是完好的,剩下的地方都被残忍的剥皮了。肌肉、韧带、骨骼,全部都暴露在外,那画面比之前的死尸还要更可怕!如同是一个解剖模型一样,吊在水晶灯上微微摇晃。单是看这种整张皮都被剥掉的伤势,应该是早就已经死亡了。

唐糖再也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之后就晕过去了。肖鹏飞让人把她抬到警车里,顺便让医务人员照顾一下她。这位心机深沉的女人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见过那么多死状古怪的尸体,一天之内接触了那么多,还都是些或多或少认识的人,这样的打击实在是不小。也难怪她现在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可就在这时候,一直都在看着尸体的沈墨却忽然指着那被倒吊着的女人说了句:“不对,她还活着!”

“什么?!这怎么可能!”肖鹏飞一听,马上跑了过去,准备直接动手想办法先把人放下来。他不能想象,一个人被这样像动物一样的完整剥了皮还能活下去。

可李进却伸手一把拉住了他说:“你别乱动,这里的事情交给医生就好。她活不了的,你这样直接碰她说不定会让她更加痛苦、感染的更加严重。”

李进说的这个是很关键的问题,之前剥皮案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李进都已经不觉得震惊了。对于卡戎来说,这活儿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皮肤是所有动物的重要保护器官,当然也包括人类。没有了皮肤,各种有害物质和细菌病毒就会轻而易举的侵入体内,并且快速繁殖。由于微生物繁殖的速度非常快,所以它们会释放很多毒素破坏生物正常的结构和功能,同时没有了皮肤水分也会迅速流失。即便是没有致命伤、没有伤及内脏,就这一层皮肤也是必定会要了命的。所以李进才说,这个女人是活不了的。

肖鹏飞咬牙忍耐着,大声招呼着医生和法医。大家手忙脚乱的研究着怎么把这个女人放下来。从之前唐糖的反应来看,这个被剥了皮的女人应该就是徐丽本人了。

肖鹏飞问沈墨:“沈教授,你这双眼睛可是真厉害啊!人都这样了,你是怎么看出她还活着的?”

沈墨抬头看着大家忙碌的正在把女人放下来,平静的回道:“瞳孔、肌肉、还有那跳动的血管。不过肖警官你不要报任何希望,她是不可能再开口回答你问题的了。被剥皮的人,虽然能活上几个小时到一天的时间不等,但是绝对没有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没有了皮肤,肌肉完全暴露在外,只需要一瞬间,就有无数细菌侵袭感染了。她现在所谓的生命体征,只是单纯的生命体征而已了。在活着的时候感受自己的躯体慢慢腐烂,这种滋味一般人很难想象。”

跟着肖鹏飞的这些警员们也早就已经惊呆了,从来没见过这么专业的杀人手段。不自觉的喃喃问了一句:“这样的杀人手段,需要浪费很长时间吧……”

沈墨想都没想的直接回道:“精通解剖的外科医生或者法医,细致的做这种事大概一个小时。卡戎嘛,可能用不了一小时。”

“他……他真的有那么厉害?!我感觉这是一项很繁琐的工作啊!”一个警员吃惊的说。

肖鹏飞也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咬牙恨道:“是啊,这个杀人魔是不是又开始重操旧业了!想当初听说你们有一起不孝子案件,就是有剥皮行为。现在这技术手段算是越来越熟练了,他竟然又开始了!”

李进看了肖鹏飞一眼,看得出来,他都已经气得哆嗦了。卡戎越是这样高调的炫技,就越是在对警方挑衅。这种狂妄,似乎也只有他能做的出来了。

沈墨毫不惧怕引火烧身的说出来了剥皮的技巧时间,其实这反倒让他有种坦荡磊落的感觉。

寻常人看见刚刚那个被剥皮的女人,一定会被惊吓到尖叫。而且,如此完整的剥皮,连脚趾都剥干净了,这是需要多么“高超”的技巧。

而实际上,当真正操作的时候,只是需要一些解剖知识,和强大的心理以及耐心。人类对剥皮的行为相当熟练,从各种温顺动物的皮,到各种猛禽凶兽的皮,再到鳄鱼水獭的皮,甚至连各种鱼皮都没有放过。在精通这项技巧的同时,也有一部分人十分了解剥人皮的技巧。

活剥人皮这种刑罚,能够追溯到公元前883年的时候。因为够久远,所以流传至今有人如此娴熟也就不足为奇了。

剥皮,本身包括着各种各样使人皮肉分离的刑罚。中国的凌迟,其实也能算是其中一种。只不过是把卡戎这种需要技术活儿的剥一整张人皮,变成了切割一小块一小块的皮肉。

由于不是一整张人皮的剥离,一点一点的凌迟,受刑人活的时间会更长。如明朝太监刘瑾,被凌迟三天,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之后才断气。所以,剥皮是一种自古以来就最为残忍的刑罚手段。

最常见的方式是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刀尖切入脸颊下颌的下方,然后轻轻剖开皮肤,讲究的是不能割伤肌肉,所以剥皮所用的刀具一定是小巧锋利的。之后从切开的豁口处顺着皮肤的纹理往下撕,会发现,其实剥人皮和动物皮也没什么两样。

也有一些比较嫌麻烦的行刑者,他们会将受刑人先在烈日下暴晒或者直接放进装有开水的水桶中,以此来快速“剥皮”。这种类型就只是以剥皮为目的了,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显然卡戎是属于那种不怕麻烦的技术高手,他不但成功的剥下了一整张人皮,并且还带走了它。

第一百九十章 游戏规则

孟小川这时忽然拿着平板电脑站了出来,对肖鹏飞和李进说道:“李队,肖警官,我刚刚自己翻查了一下这个女人的相关信息。这可不是个一般人,她曾经与郁氏集团都有过合作,也与警方有过合作,在一起贩毒案中当过目击证人。谁也不知道她真正做的是什么生意,但是却非常有钱。她名下的银行账户,每周的流水量都高的惊人。可我仔细查过了,她并没有任何实体产业。”

“就是说……她的钱,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肖鹏飞不禁感觉有些好奇了,不管这个徐丽的钱是从什么渠道来的,这似乎都和卡戎没有什么关系。李进早就说过了,卡戎绝对不会是一个缺钱的人。那她为什么要对徐丽下如此毒手呢?

可这时候孟小川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他们大家都震惊了。

只见孟小川很犹豫的看向李进说:“李队,在我调查徐丽身份信息的时候,自然就查了查她所用过的所有手机号。这其中,有一个很无法想象的发现……”

“什么发现?”

“她给您的手机发过短信,就是沈教授出事的那天。”孟小川说完,就看向了李进和沈墨。他现在已经越来越相信李进的判断了。是的,警方里有内鬼,说不定栽赃沈墨也有自己人的功劳。而且警方还有人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是背后势力,但是总有一些东西已经开始明朗了。

肖鹏飞听后也大惊道:“你敢肯定?!哎呀,这怎么那么乱呢?我的头都大了!你真的能确定吗?”肖鹏飞再三重复这一个问题,证明他对这个问题过于重视。他恨不得所有案子就像他的为人一样那么简单直接不复杂,可事实是不可能的。这些案子错综复杂,甚至还互相有关联,这让肖鹏飞有种力不能及的感觉。

孟小川很肯定的点点头说:“肖警官,这点我绝对可以肯定。因为我就是怕会有偏差,所以再三检测了好几遍。比对时间完全吻合,当天把李队和你们引到那里的人,就是她。”

“她……那唐糖是个什么角色呢?合着她们自编自演了一出戏,就为了让警方失去沈教授和李队?那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肖鹏飞后知后觉的说着,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李进在一旁接道:“一点儿都不难理解,当初和唐糖在宾馆里布置现场的人,就有她!说不定,杀害顾文彬的时候,她也在。她的某些做法激怒了卡戎或冥王,所以才有了这个下场。”

“那她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啊?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怎么感觉冥王生气的是因为她们栽赃了沈教授呢?合着冥王在替你们两个人伸张正义?!”肖鹏飞不但不不理解,现在还有点儿想笑。姥姥的……这到底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案子,这个冥王,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做的事,似乎都在代替他扭曲的正义,就像个暗夜中的天使。但是他真正做出来的案子,又都毫无人性,惨绝人寰。

除了说这个人是疯子,肖鹏飞再想不出其他。可这个疯子……又有着绝对的高智商……

一连串的疑问在肖鹏飞的脑海里盘旋,他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沈墨缓缓走了过来,然后对肖鹏飞说了句:“其实,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恐怕得问我们警方。我或者李进,都和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她没有立场做这种事。而且,警方在暗河案子上封锁消息那么严,她是怎么知道相关信息的呢?甚至是我的指纹,顾文彬的血迹,这些作假程序,没有警方支撑,根本做不下去。”

本来肖鹏飞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现在被沈墨这番问题问的,更是晕头转向。当下摆摆手,投降似的说道:“沈教授,你还是饶了我吧!咱们可以一个一个问题的分析,你不要这样提出一大串我无法解释的问题。这些问题,别说是我,就算是李队也未必都能弄清楚吧?”肖鹏飞巧妙的将这个问题包袱抛给了李进。

李进此时正在客厅中左翻翻、右翻翻的,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直到肖鹏飞喊了他一句,他这才不太当回事儿的转过头回道:“我现在是解释不了沈墨刚才所提出的那些问题,因为我还差了一些东西,如果我能摸透那些东西,那么所有的问题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肖鹏飞本能反应似的想问一句“到底差的是什么”,可是后来想想,就算李进说了,自己也未必能帮的上他,问了也是多余,还是别问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法医宣布那徐丽痛苦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没有了生命体征。她死去的样子非常恐怖,双眼瞪的很大,听法医说她一直都没有眨过眼,后来才发现,那是因为倒吊的时间太长了,而卡戎又在她的眼睑上做了一些小手脚,所以才让她无法闭上眼睛的。

虽然手段残忍恶劣,但是却极其符合暗河的作案特征。他要被害人清楚的看见自己的皮肉是如何被剥离的,就像当初顾文彬对待李进的时候一样,他让李进清楚的感受到那把冰凉的匕首是如何刺入自己的身体的。李进就算有一天忘记了他的脸,也永远都忘记不了当时的那种感受。冰冷的铁器贴着内脏穿过,那种最贴近死亡的窒息感,终生难忘。

“我想在现场再调查一下,就不和你回警队了。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李进表现出了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而肖鹏飞自然是没有理由控制李进“休息”的,于是他也只好咽下了所有的疑问和不解,招呼警方的人拉起警戒线,并通知痕检人员过来勘查。

刑警队虽然从来不分白天黑夜,但是卡戎如果照着这样的效率继续杀下去的话,那估计很快警队的人手就要不够了。现在这几个现场,每个现场都有人在勘查细节、保护现场,整个警队都乱成了一团。就连那些正在休息的和请假的都被肖鹏飞紧急调动了回来。警方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卡戎的杀戮不停,他们的工作就不会停。不知道今晚会不会还有被害人继续出现呢?

在肖鹏飞临走的时候,李进再三叮嘱,一定要密切监视好唐糖。现在她不但是十分重要的证人,还面临着死亡的威胁。种种迹象都已经明确表明了,唐糖认识死去的这些人,也许有些事情她也参与其中了。她招不招认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得保住她的命。

听了李进的再三强调,肖鹏飞还苦笑了一下说:“李队啊,你到底还是有怜香惜玉的心嘛!不管你怎么针对她,最后还是关心她的性命啊!”

谁知,李进白了肖鹏飞一眼,冷冷的回道:“我不关心她的性命,我关心的是我想要的真相。这个案件,她明显是个关键。如果她死了,我就会失去最重要的一条线索。我想,卡戎也许也在找这条线索。我不能再让卡戎先我一步捷足先登了,不能让卡戎在我知道真相之前杀了她。好好保护她吧,实在不行就找个理由先监禁起来。既然她和徐丽的把戏已经如此明显了,那就以这个当作借口,盘问她为何栽赃沈墨。当然,你不要指望真的问出什么,拖延时间就好。如果这次唐糖死了,我跟你保证,下一个死的人就有可能是真正警方的人了。”李进放出了重磅炸弹一样的话。

这让肖鹏飞大惊失色,他知道李进从来不会危言耸听的,能说出这种话必然是有原因。所以连忙精神了起来追问:“李队,你可别吓唬人!他还要杀警方的人?看他这能耐的!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咱们还能怕他?!他到底要杀谁……?”

肖鹏飞的话,差点儿让李进笑了出来。

只是,邪不胜正……

有时候是一种苍白无力的语言。如果当真是邪不胜正的话,那这个世界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层出不穷的罪恶?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或悲情、或天人共愤的案子?又怎么会有卡戎这样的恶魔?

正与邪其实一直都在一个平衡点上,从来就没有哪一方真正的胜利过。

等到肖鹏飞走后,沈墨才问向李进:“你在这里找什么?想找到和背后势力有关的信息吗?怎么可能找的到。还是说……你在找关于卡戎的线索?”

李进叹了口气回道:“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想在这个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我还是真没想到,神秘报案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被找到了。那你说,卡戎杀他们的原因,是不是也很明了了?”

沈墨这时走到了窗边,缓缓开口回道:“有人冒充,只是一部分原因。我相信卡戎真正愤怒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人破坏了游戏规则。他的游戏,从来都不屑于栽赃陷害冒名顶替的下流手段。尽管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但是他在你身上,好像始终有种特殊的较量。说的玄乎一些,好像他也想看见邪不胜正的场面。只是,警方若没做到,他就出手帮一把。这帮一把,就是知道案子。他不允许的,不是那些愚昧的罪犯冒充他,或者陷害我,而是不允许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影响这场正邪较量。”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从查起

听着沈墨的话,李进感觉字字入耳,条理分明。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沈墨,我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好像你变了……变得比我更了解卡戎了。”

“是吗?”沈墨回过头对李进笑了。

李进很认真的点头说:“嗯,我一直都在强调一点,所谓变态心理学和犯罪心理学,全部都是从罪犯的角度出发的。我们要贴近罪犯的心理,才能揣摩他的行为。很可惜,我自己强调的事情,却在卡戎的身上一直都没有做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感觉我的思想推理贴近了他的时候,他却就会做出一些让我否决了自己的事情。然后我们之间又再次拉开了距离,我又要重新的去揣摩他的心理。每一次都是这样,好像我和他的距离永远没有办法真正的贴近。这样,我就没有办法真正分析他、了解他,所以我也就很难猜测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知己知彼,我好像输了。”说着,李进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沈墨见状赶忙走到李进的身边,拍了拍他安慰道:“别这样,你从来都没输过。如果你真的输了,那现在警方发现的又何止是这么几具尸体?又怎么可能为我洗清罪名,还我清白。我想,我们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想想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你总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了吧?”

李进抬头笑道:“怎么会。我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因为一天不除掉他,我们就一天得不了安宁。为了咱们以后都能安稳的生活,我也必须跟他有个了断。”李进的话语轻柔,但是语气却无比坚定。

沈墨看着李进的眼睛,只笑了笑,没有回话。

之后的时间里,李进一直在调查周明义,肖鹏飞一直在追查唐糖那条线索。可是,两方好像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在郁少君的帮助下,李进查到了唐糖的银行消费记录,和视频记录。以此证明,顾文彬死的时候,她根本不可能在现场,也就不可能看见沈墨杀人。之后在沈墨被囚禁的时间里,她也不可能在那间旅馆,这就代表沈墨不存在伤害她,威胁她的事实。最后,那把带血的刀,再宋法医的反复追查下,查出了血迹应该是后来被涂抹上去的。而且血液中的变化也可以证明,死者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些,都帮助沈墨洗清了嫌疑,还了他清白。可是在他们的心里,又笼罩了另一层阴云。

顾文彬的尸体,在警方保存。那么……顾文彬死后多时的血液,是谁取得的呢?想当然的是警方内部的人。

只是,一时间,想找出那个人不容易。所有接触这个案子的警员,都多多少少接触过尸体。更何况那段时间,正好是李进重伤入院,警队里一片混乱的时候。

沈墨在暂时洗清嫌疑的情况下,并没有直接回到工作岗位上。他请来了曾经在法医学方面教过自己的老师,段教授。一来是为了有一个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帮助李进,二来,他自己也暂时不愿意再接触案子。说到底,都是为李进着想。法医部门关系重大,他一个尚有疑点的人在这里坐镇,很有可能会给内鬼带来质疑李进的机会。现在,沈墨抽身事外,他只协助调查,法医尸检所有事宜,都交给段教授。至少,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前,是这样的。

肖鹏飞在上个案子里焦头烂额,深深感觉到了李进这个位置实在是不容易。案件僵持的过程中,他也多多少少了解到了李进最近一直在调查一个已经离开警队的警察。

在沈墨的事情上,肖鹏飞认为自己和李进难免有了些心结。所以也想多帮助帮助他,算是和那二位缓和一下关系。在暗河案子结束之前,他们几乎会一直一起共事。彼此有心结,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在肖鹏飞做了不少功课的情况下,他找上了李进和沈墨。这个时候的李进,正刚刚去过郁氏。道谢是必然的,顺便也问了问那两个曾经和郁氏有过关联的女人。不过也是在意料当中的,作为郁氏集团的总裁,郁少君并不是很了解下属公司和什么样的人有过交集。只知道唐糖当初有一个警察做保护,而那名警察,姓周。

回了警队之后,李进和沈墨就开始讨论这个周明义。肖鹏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两位……又在调查那些无从调查的人了?”肖鹏飞态度很好,看沈墨的眼神也尊敬了很多,毕竟事实已经证明了沈墨的清白。

李进抬起头,看了肖鹏飞一眼,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嗯,你那边应该没什么进展吧?”

肖鹏飞汗颜:“嗯……确实没什么进展。咱们新中国的政策也不许刑讯逼供啊,我对那个女人真的是彻底失去信心了。她这样的要是放在战争年代,说不定还真就是个女中豪杰的!该说的不说的,不该说的也不说,净扯一些闲七杂八的东西,我看着这几次她的口供都觉得头晕!好在……案子进展到这一步,她想跑是没门儿的。”

“嗯。”李进低头看资料,不再说话。

肖鹏飞又示好的对沈墨笑道:“沈教授,之前的事情,我也是奉命办事,你可别记恨我啊!”

沈墨优雅笑道:“怎么会,早就听说了肖警官豪爽正直的脾气,有疑点自然是要查的。不管是我,还是别人,公私分明,这是理所应当的。”

看着沈墨的大气,肖鹏飞也是稍稍放下了心来。于是他坐了下来,低声问了句:“李队,你们是在调查老周吗?”

“嗯?你认识?”李进终于抬眼认真的看向了肖鹏飞。

肖鹏飞摇摇头说:“认识倒不认识,但是我听说他当初可是犯了纪律的。这件事啊,在警方简直就是讳莫如深。我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也是从我那些八卦的警员嘴里得知的。老周自从离开警队,就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还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听说,他当初也查过不少的案子,后来,好像是被几个线人给坑了。从此走上了一条知法犯法的路子,一发不可收拾。可具体是怎么回事,哪句真,哪句假,我可就不知道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李进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智商几近负数的人,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要我说,这个事既然封锁的这样严实,你想直接查肯定是差不出来什么的。办这种事啊,我们就得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肖鹏飞露出了一副鬼子姿态。

这话让李进有点儿哭笑不得

“悄悄的进村?肖警官,你这是什么套路?你是鬼子吗?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根本就无从查起。银行信息,驾驶证信息,房产信息,没有一条路能找到这个人。如果不是差一张死亡证明,我就快要相信他真的已经死了。可是我仍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毫无破绽。哪怕是世界最神奇的魔术,也都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或者说,那个魔术肯定有一部分人是知道真相的。那周明义,他可以让自己消失,可这也间接证明了他的背景很复杂啊!在过往的刑警生涯中,就没有人了解过他吗?”

肖鹏飞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忽然拍了下桌子说:“哎呀!!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了一个人,我们或许能去问问他啊。”

“谁?”

“我的一个老朋友,老沈,沈国利。这个老伙计,曾经可是顶的你这个头衔,在警界也是个神话。他年轻的时候破案无数,那缜密的推理逻辑,没人不佩服啊!只是自从十年前他的妻子出了车祸去世之后,他整个人也变了。郁郁寡欢的,还经常神经兮兮的。再加上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警队就让他退居二线做做文职,就算是提前养老了吧。不过,当有特殊案子的时候,警方还是会找找这个老伙计帮忙。”肖鹏飞很高兴的介绍着他口中的这个老朋友。

“他……会知道关于周明义的事情?”李进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肖鹏飞会忽然说起这么一位中年失意的颓废老刑警。

肖鹏飞说:“诶,李队啊,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为什么说他神神叨叨的呢?因为只要有一点儿他觉得不对劲的事情,不管与他有关没关,他都会查到底。这种精神吧,说好听点儿是执着,说难听点儿就是有病。好多人说他是因为老婆死了受了刺激,万幸女儿还活着,不然的话,估计他也早就不在了。怎么说,也是叱咤警界几十年啊!谁不认识?那周明义当初的案子那么神秘,他一定关注过!”

“那么说……你认为他调查过周明义?”李进还是觉得这种可能性不高。

可肖鹏飞却十分肯定的说:“只要你推理的没错,那他就一定不会错过。如果周明义真的有问题,而且还像你说的那样有那么大的问题,老沈那种人是一定会暗中调查的。不管怎么说吧,我们先去问问,总没有坏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沈国利

“好,什么时候。”李进答应了下来。

“他现在在临市,沈教授的身体初愈,一切刚刚平静,你们就再休息一天吧,我把这边手里的活儿安排一下,我们明天出发!”肖鹏飞豪气的说。

“好。”

这么定好之后,李进就带沈墨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沈墨问李进,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位神奇的老刑警。因为他对肖鹏飞这个人,并不觉得太靠谱儿……人是好人,也是个好警察,但是那脑袋……

李进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不知道警方还有这么一个人。本身就年轻,过去很多老警员,他都没有接触过。更何况,警察对警方本身的关注,可能远远没有对罪犯的关注来的强烈。所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也很正常。听肖鹏飞的意思,这位老刑警少说得有五六十岁了,李进他们可能确实没有了解的机会。

总之就像肖鹏飞说的那样,去了也没有坏处。多一条路,多一份机会能够早日揪出周明义。

沈墨犹豫了片刻,又说了句:“李进,你不觉得……最近听见郁氏的名字有点儿多吗?”

“嗯?什么意思?”李进问。

沈墨摇了摇头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巧合的。唐糖和那名女死者,都曾经和郁氏打过交道。我调查的时候发现,老队长和周明义好像是都和郁震有过交集。现在,郁少君救了你的命,也帮助我找到了关键证据……郁家,和警方好像还真是有着不解之缘。”

李进点点头说:“自郁震开始,他们的企业就已经做的很大了。生意越大,和官方打交道的机会肯定也就更加的无法避免。不过我查过了,老师的案子里,没有和郁震有关系的。他们家应该还算是干净的吧?当然了,哈哈,偷税漏税这事儿我是没查,不过郁少君说过,愿意随时敞开大门让警方调查。”

李进觉得,郁少君到这个身份和位置上,平时做慈善的钱,都够几轮税了,应该是犯不上犯这种低级错误。

沈墨没什么表情,叹了口气说:“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和他的关系又近了些。”

李进察言观色,放下水杯说:“沈墨,我知道你好像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人。我也没有刻意接近,你知道的,他富商的身份,我之前比较反感。但是这一次次阴差阳错的巧合,接触下来……”

“阴差阳错……呵呵,李进,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哪些巧合是完全阴差阳错吗?他是怎么救了你,怎么帮了我,可能从事实上,每一步都说能摆的合情合理。可我始终觉得……”

“我不会和他有什么太深接触的。你是怕我一步走错,万劫不复是吧?怎么,还不相信我的为人?金钱势力,能够轻易动摇我吗?”李进难得露出轻松的微笑,自信的看着沈墨。

沈墨没再多说,也笑了笑。两个人就商量着明天和肖鹏飞去探访那位老刑警的事情了。

隔天,李进和沈墨随肖鹏飞来到了老沈所在市局。肖鹏飞给老沈打电话,可是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在他连着拨打了十遍左右的时候,一旁的李进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确定你们是老朋友……?”李进很怀疑这一趟是不是白跑了,这肖鹏飞看样子想找到那老沈都是问题啊!何况是办事?

“那还用说!!这我骗你干什么?他年纪比我大不少,当初还带过我几个月呢。我看着他破了不少案子,后来分配到不同的市,这才分开的。”肖鹏飞有点儿着急了,他忍受不了别人对他说的话如此质疑,所以继续拨打电话,要证明给李进看,他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始终,那个老沈都没有接听电话。这让肖鹏飞非常恼火,并且很不开心。好不容易想在李进和沈墨的面前威风一下,可现在那刚刚建立起来一点儿的威信马上就要岌岌可危了。

没什么耐心的肖鹏飞决定去局里问问,可局里的警员却说,最近都没有看到老沈,听说是和女儿出去度假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这个老沈自从妻子去世之后,就变得神秘莫测,性情古怪。所以他要是有几天不在警队,或者失去联系,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肖鹏飞不甘心,索性对李进说:“咱们就在这儿住下吧!我相信,他看见我的未接电话是一定会给我回电话的。既然已经来了,不看见他岂不是白来了?你们俩如果无聊就去附近走走,看看风景,吃吃小吃什么的……等老沈来电话了,我通知你们!”

李进真是想转身就走,因为这样的关头,他可没有心思逛街吃小吃。已经有人开始对沈墨下手了,这对李进来说,案子已经是重中之重了。既然找不到那位老刑警,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肖鹏飞大概是看出了李进的想法,急的大吼着说:“给个面子行不行!耽误不了你们太长时间的!你们不是很想查过去的事吗?老沈肯定知道些的!你们相信我一次行不行?等等他,他肯定会找我的!”

“……”李进见肖鹏飞如此看重那位老刑警,也不好多说。只能答应了下来,在警队附近找了住处,等着那位“老神话”度假归来。

在酒店里,沈墨笑着问李进:“你说一个还知道度假的老刑警,会是神经兮兮的吗?”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有好多时候,我们无法准确的分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疯子。”李进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惬意的闭着眼睛晒太阳。

到了晚饭的时间,肖鹏飞终于敲响了李进他们的房门,一脸兴奋的说:“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相信我没错吧!老沈回电话了!他这就在回来的路上,我让他来这里与咱们会和!”肖鹏飞的表情,不仅仅是激动,甚至还有点儿得意。好像是想让李进他们好好看看,曾经,不是没有过和他们一样强的人。

大概晚上七点半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肖鹏飞激动的就像个准备相亲的小伙子,三步并两步的就跑到了门边打开了门。那个兴奋劲儿,让李进看着都觉得有些诧异。

门外。是一个看上去刚刚赶了一路风尘的老人。虽然说实际年龄只有五十多岁,但是那满头的白发却给人一种他十分苍老的错觉。

这……大概就是当年的丧妻之痛吧。一夜白发,人也苍老了那么多。想必,这位老沈,一定很爱很爱他的妻子。李进在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想到的就是这些。

老沈穿着一件灰色的长大衣,灰白的胡子看上去已经很长时间没修剪过了。灰色的裤子,花白的头发,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灰色的,黯淡无光。

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看不出悲喜。

不像肖鹏飞,这会儿就像是重回了十八岁似的,跳着脚的拥抱着老沈,兴高采烈的把他让进了屋子。

“老伙计!你可回来了啊!怎么那么有闲情逸致,带着长雪去哪里玩儿了?”肖鹏飞热情的问候着。听说老沈的女儿长雪是在那次车祸中侥幸活下来的,十年前出车祸的时候,长雪才十岁。从那天之后,这父女二人就相依为命。肖鹏飞说,长雪是老沈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老沈看着兴奋的有些犯傻的肖鹏飞,无奈的摇着头笑了笑说:“你还是这个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哈哈哈,不是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何况我这本性怎么说也算是个好人!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两个人。这两位,现在可是咱们警界无人不知的神话!年轻有为啊!我想……你消息那么灵通,不会不知道吧?”肖鹏飞说着,就把老沈拉到了李进和沈墨的面前。

老沈礼貌的打量了两个人一下,然后说:“警界神话?刑警队的李进,沈墨。是吗?”

肖鹏飞一愣,然后就像是中了彩票似的高兴道:“哈哈哈,你看你看,我就说吧!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儿!你不用出警,这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逃不过你的眼睛。还是那么厉害,不减当年!”

老沈谦逊的摆摆手笑道:“黄土都埋到胸口的人了,还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说着,老沈看了看沈墨说:“都说,沈教授是如今警方的顶级法医师,才貌双全,风度翩翩,我看啊,这位就是了。然后……那就不用说了啊,另一个肯定就是那个破了无数记录的李进李队长了。对吧?”老沈的笑容非常和善,李进甚至能从他如今暗淡的眼神中看出曾经的睿智果敢。

“您过奖了,来来,坐下聊。”李进说着,将老沈和肖鹏飞让到了客厅沙发。

都坐下后,彼此寒暄了几句。老沈就问肖鹏飞:“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有事么?”

“我来这里确实找你有事,但是也同样是为了看看你啊!你这神出鬼没的,经常找不到你人。我的事可以一会儿再说,你先告诉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了?”肖鹏飞目光关切,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位老朋友。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目的

老沈微微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说:“她走了之后,我也就没有什么好不好了。把女儿带大,就是我唯一的目标和动力。

“十年了,还是这么放不下吗?老沈……人生无常,生老病死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事情。我们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你得自己学着放下啊,也让逝者安息。”肖鹏飞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词儿,愣是动之以情的安慰上了老沈。

老沈也不避讳,当着李进他们说:“不怕你们笑话,我就算今天想起来我妻子的死,仍然觉得一切都就在眼前。十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不知不觉的过去十年了。”

“你看看长雪就知道了啊!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都该嫁人了。她现在好吗?”肖鹏飞问。

“嗯,她很好。对了,别光顾着说我的事了,你带着这两位来这里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叙旧帮我解心宽的。说吧,到底什么事。”老沈笑着看向了肖鹏飞。

“呃……好吧。就是当初,你还记得老纪是吧?那时候和他几乎平分秋色的那个……”

肖鹏飞还没说完,老沈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肖鹏飞示意让老沈先接电话,不要影响他的正事。

老沈接电话,是警局打来的。他们想请这位老神话出山帮忙,因为现在遇到了一些难解决的麻烦。

肖鹏飞在旁边听到了,连忙对老沈说:“局里的事儿要紧!没事儿,我跟你一起去,等忙完了咱们再说我们的事儿。”

老沈见肖鹏飞和李进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这才答应了下来,现在就过去。当了一辈子警察,到底还是案子最重要。

他们要去的地点,是一个地处郊区的殡仪馆。警局说的那个麻烦,就在殡仪馆里。

肖鹏飞让老沈先下楼等,自己则是对李进说:“李队,你看虽然说咱们是找人办事来的,但是现在警局有事,咱们理应让他先去忙正事,对不对?”

“嗯,对。”李进点头。

“那……你们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反正在这里闲着也是无聊啊!我认识的李进,可是死神一样,所到之处……啊不不,呸呸,是我不会说话……反正就是对罪犯,对案件都很感兴趣就是了。现在,你能就这样在酒店坐得住?”肖鹏飞挑起着李进曾经那份对案件痴迷的好奇心。

李进看了沈墨一眼,想听听他的意思。

沈墨说:“这位沈老看上去确实人不错,一看就知道曾经在警方是个厉害的角色。再加上他对他夫人的那份十年不变的感伤,我倒是想去一起看看。如果能有帮上忙的地方,乐意效劳。”

肖鹏飞一听沈墨说这话,脸都快笑出花了,当时就乐道:“哎呀,天啊!我这还从来没有看过谁能有这样的待遇啊!李队,你看看人家沈教授都开口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上衣服,咱们就跟着过去看看!”

“好吧。”李进拿上了自己的衣服,跟着肖鹏飞出了酒店。

也别说,沈墨刚刚说的话,也正是李进心中所想。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得出来,老沈对亡妻十年不变的感情,是真实的。不是演戏也不是做作,更不是做给谁看的。这种人,在当今社会已经很少了。

莫说十年,一年不到就改嫁另娶的人有的是。谁也不能评判这样的人是薄情寡义,因为这是个人的选择和自由。只能说,像老沈这样的,绝对是个例外。是李进觉得值得尊重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苍老灰暗的老沈给李进和沈墨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吧,所以他们才决定和肖鹏飞一起跟去看看。

在前去的路上,沈墨用手机摆弄着地图,有些忧虑的说:“这地方很偏僻啊,而且只有一条路可行。”

“又不是去抓恐怖分子,研究地形干什么?这里是个小城市,不会出什么大到离谱的案子。就你们之前查的那个冥王,怕是都不认得这里。小城的人们生活安逸,很少听说出了什么大事。刚才警局那边也没说是什么事,保不齐是殡仪馆丢了个花圈之类的也说不准呐。”肖鹏飞胡说八道的分析着,一点儿都没有紧张的感觉。

李进在旁边悠悠的接了句:“你那位老神话伙计,不是要有特殊案子才出山吗?殡仪馆丢个花圈也至于请他亲自过来?”

肖鹏飞被李进问的一愣,纳过闷儿来之后这才说:“诶?说的对啊!看来这殡仪馆是真出了什么奇怪的大事了,要不然也不会叫老沈来。只不过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出事的会是这种地方?大案,基本就是死人了。可殡仪馆里大部分都是死人啊,还能出什么事?”肖鹏飞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李进早就已经不再为肖鹏飞的智商感到着急了,而且李进也听得出来,肖鹏飞是在故意用他所理解的幽默方式来放松气氛。

终于来到了出事的殡仪馆,这个地方四周都没有什么建筑,一条笔直的路,直通殡仪馆。肖鹏飞说,这是这个市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个正式殡仪馆。

殡仪馆门口只停着一辆警车,没有急救车,也没有警戒线。这看上去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应该不是人命案。

肖鹏飞看见这情况笑了:“李队,我跟你说啊,你看这回没准儿还真就让我给说着了。不一定就是出了什么大事,你说这地方本来就都是死人,还能出的了什么事?谁作案会来这里?胆小的,躲这地方还躲不及呢!”

“只要有活人在,那即便全是死人的地方也未必能太平。我们也别乱猜了,去和老沈一起听听是怎么回事吧。”李进说着,便走向了老沈。

此时的老沈正和其它几位警员交涉着,见肖鹏飞和李进走过来,又给警员们介绍了一下。

肖鹏飞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也不太清楚,这个殡仪馆守夜的保安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被吓晕过去了。殡仪馆的人打了急救电话并报了警,等警察来的时候,殡仪馆的人说,报警的原因是这里丢了一具尸体。”警员向肖鹏飞和老沈叙述着事情经过。

肖鹏飞一听,诧异的笑道:“现在还不到十一点,鬼故事是不是讲的早了点儿?丢了具尸体,吓晕的保安,这怎么听怎么像是诈尸还魂的故事啊。这是殡仪馆太平间流传最广的故事吧?”

老沈瞥了肖鹏飞一眼,沉声说:“你别就知道瞎闹!用点儿脑子想想,这些警察们如果不是确定了事情确实有蹊跷,也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李进和沈墨就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参与。因为这个案子本来就和他们无关,在别人的案子里指手画脚,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太礼貌的行为。他们挺尊重老沈的,不想多出风头,也不想多言少语。就这么在一旁听着挺好的,顺便也可以看看这位老神话的破案技巧。

“丢失的尸体是什么人?”老沈一边问,一边随众人来到了停尸房。昏暗的灯光下,只见那抽屉式的冰柜其中一个被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我们看见的现场就是这样的,原封没动。丢了的尸体是一位身价千万的富翁,有名的企业家。女性,名叫吕萍。今年五十三岁,于今天中午死于心脏病猝死。下来送过来的,刚刚丢的……”警员说着这件事,表情显得很不自然。就好像他真的是在讲鬼故事一样,说完之后还情不自禁的四下看了看。

停尸房这种地方,本来就要比一般的地方冷。现在处在这种诡秘的氛围下,所有人都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明明没有风,但是身体却明显的能感觉到四周的阴风阵阵。

“调监控呗!”肖鹏飞在一旁忽然大大咧咧的插嘴道。

警员又带着他们来到了保安监控室,说道:“监控视频我们查过了,除了正对着保安的这个摄像头,剩下的全部都坏了。包括电梯,大门,停尸房,所有地方的都坏了。我们后来检查,是有人故意破坏了线路。”

“有人破坏啊?那这就好办了啊!至少这证明是人为的,不是鬼故事,对不对?”肖鹏飞没心没肺的用手肘撞了撞老沈,示意他轻松点儿,没什么大事。

可是老沈却一脸严肃的说:“那也不太对吧?如果是有人故意做的这些,那他偷一具尸体想干什么呢?千辛万苦的破坏线路,吓坏保安,就为了带走一具死尸?这合乎情理么?一般来说,盗取刚刚去世不久的死尸,主要用途就是贩卖器官。可是……实话实说,这类贩卖器官的人,就算愿意冒险偷尸体,也一定会选择比较年轻的,而不是一个五十多岁死于心脏病的人。所以,说是倒卖器官,这也不合常理。”

李进看了一眼沈墨,两个人都同时流露出了同样的表情。那就是赞许。

第一百九十四章 警告

这个老沈可要比肖鹏飞强多了,而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从到达殡仪馆到现在,话不多,问题也不多,没有废话,说出来的话就是直奔主题要点。他很清楚这个案子需要排除什么可能性,然后再去推理剩下的可能性。而且他不像肖鹏飞那样脾气急躁,相反,这是一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

“死者的随身遗物都有什么?谁验的尸?”老沈问警员。

“是警局的赵法医负责验的尸。死者是死在自己家里的,报案人是她的丈夫。所以死者的随身物品好像就只有一个手机还有一些小杂物。您放心,我们来的时候都已经收集好了。”警员认真的回答着老沈的问题。

“把法医叫来吧,顺便通知丢失尸体的家属。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早晚得告诉人家。”老沈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现在尸体丢了,早些告诉家属绝对比等家属自己发现要好的多。等到家属真来闹了,再解释什么也都晚了。而且,对家属进行询问,也能帮助警方了解这个吕萍的尸体到底为什么会丢失。

从警察的角度来看,有可能是器官贩卖,但也有可能是滋事寻仇。尤其这位死者还是个知名的企业家,想必在商场上结下梁子的人肯定不会太少。也许是有人很恨她,恨到即便她已经死了,都不想就此放过她。

当然,费尽心思用死人发泄仇恨这种可能性不太高,但也不是绝对没有。至于吕萍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仇人,还是得通过她的家属才能了解。

警员说,早些时候已经通知过吕萍的丈夫了,但是一直没有联络上。直到刚刚,才接通他的电话,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能赶来了。

当吕萍的丈夫孙洪钧赶来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令李进他们有些微微吃惊的是,来者竟然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豪华座驾,大牌服装,一举一动都非常得体,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更显很儒雅。

站到老沈他们面前的时候,孙洪钧有些悲伤。他面色忧郁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妻子她……”

“尸体丢了,丢的莫名其妙。我们觉得是人为的,咱们可以坐下来聊聊吗?”老沈说着,让孙洪钧坐在了他的对面。而肖鹏飞和李进他们,则是坐在了老沈身后的不远处。

“怎么会丢呢?尸体怎么会丢呢?”孙洪钧有些焦急。

“这个……我们正在调查。请问,吕萍有没有什么仇人?比如说,生意上的死对手之类的。”老沈用一个老旧的录音机放在了孙洪钧的面前,录着他的回答。

孙洪钧想都没想的摇摇头说:“没有。我妻子人很好,即便是生意上的对手,也没有到恶意伤害的程度。他们都是有理智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哦……”老沈点点头,然后忽然问:“那你呢?”

孙洪钧一惊:“什么我呢?”

老沈微微笑了下说:“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仇人呢?因为死者是你的妻子,除了针对她本人以外,还有可能是针对你啊。带走你亡妻的尸体,不觉得对你是种挑衅和侮辱吗?”

孙洪钧推了推眼镜说:“我就更不可能有仇人了,我为人比较内向,平时除了做研究,什么都不做。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很少和外人打交道,也没有什么狐朋狗友之类的朋友。我的生活井井有条,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你倒是真肯定啊,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就像是提前背好的一样……”老沈坏坏的笑了笑。

孙洪钧不知道老沈是不是真的开玩笑,便严肃的警告道:“我说这位老同志,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们呢?如果我真的有仇家,就大大方方的告诉你们了,顺便还能让你们保护我不是吗?”

老沈笑了笑说:“哈,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别太认真。对了,很抱歉那么晚把你找来,这里路不好走,而且看这天气也不太好。来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很难过,躺在卧室里什么也没做。”孙洪钧回答。

“哦,自己一个人吗?”老沈问。

“之前我的家人也在,不过八点多钟他们就回去了。”

“哦,那就是你自己一个人。接到电话就来了吗?”

老沈把孙洪钧问的莫名其妙,孙洪钧回答说:“当然啊,接到警方电话我就赶来了,谁能想到这殡仪馆还能捅出那么大的娄子?”

老沈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可是,孙先生啊,警员们告诉我,他们在第一时间找你的时候,并没有联系上你。是最后才打通你电话的。”

“那可能是我手机没电了,也许是没信号。最近天气不好,影响的信号也不太好。”孙洪钧面色镇定,泰然自若。

“可是我们派警车去你家找你了啊,并没有找到你。”老沈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但明显就是在玩猫捉老鼠的心理游戏。他在玩弄孙洪钧,听这个年轻人继续撒谎。

孙洪钧有些不耐烦了,他运了口气,偏过头说:“我身体不好,以前也犯过心绞痛之类的毛病。这次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不太舒服,就出去给自己买了点儿药。”

“哦,原来是这样啊。”老沈一脸恍然大悟的说。

李进和沈墨坐在后面,目光始终不离孙洪钧。这一刻,他们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了句:“他在说谎。”

老沈或许听不见这句话,但是肖鹏飞可听见了。他不可思议的用眼神看了看李进,想问问这什么意思?

李进摇摇头,示意肖鹏飞不要声张,继续听老沈询问孙洪钧。

“孙先生,今年贵庚?”老沈问。

“三十三。”

“您和您的妻子是怎么相识相爱的?”老沈忽然摆出了一副很八卦的样子问道。

孙洪钧阴着脸说:“这和我妻子的尸体被偷有关系吗?你们不赶快去寻找尸体,在这里揭我伤疤干什么?我妻子刚刚去世,你现在问我们俩是怎么相爱的,合适吗?”

老沈很无辜的摊了摊手说:“不合适吗?可是我也没觉得你有多痛苦啊!我妻子死了十年,我至今提起她都会心如刀割。当有人在我面前问起她的时候,我会恍惚觉得她还活着。可你的妻子是今天上午才死的,而你却非常镇定,冷静。可见你心理承受能力很强,所以我觉得问你这问题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一个大男人,难过和痛苦就非得用又哭又闹来表达吗?”孙洪钧瞪了老沈一眼。

“嗯。说的也是。那怪我没出息喽!来吧,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你和你妻子是怎么认识的?”老沈这种问话方式,逗笑了身后的李进和沈墨。他们越来越开始相信,肖鹏飞是真的没有夸口。这位老刑警,想当年绝对是一个不输李进他们的神探!甚至应该说,可能比李进更厉害。

“你……!”孙洪钧有些怒火中烧,但是为了他外表那谦谦君子的儒雅形象,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不过他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你给我个理由,为什么非要问这些?”

老沈一针见血的直接回道:“我好奇啊!你和你的妻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差距很大啊。你们的年龄,财富,地位,能力……等等,恕我直言,我真的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娶到她的。或者说……她是怎么‘娶’的你?”

孙洪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强忍怒火问道:“尸体丢了,是你们的责任。现在,我来协助你们,但你却如此不尊重我。我想我现在应该马上回家,然后去法院告你和这个该死的殡仪馆!直到我妻子的尸体找回来,你再当面为你刚刚的言行道歉。”

听了孙洪钧的威胁和警告,老沈笑了。

他大笑的样子更显得他完全不把孙洪钧的威胁看在眼里。

只听他笑了一会儿这才说:“年轻人,你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控制欲非常强。别看已经三十出头了,但是仍然有强烈的叛逆心理。你现在想要的,就是一个道歉吗?你要我道歉,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够尊重你。但之所以你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我说的都对,并且这些话伤害了你那极其严重的自尊心。由于你比你的妻子小很多,财富地位更是天壤之别,所以作为男人的你,外表光鲜,内心却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自卑中。自卑,就是你的逆鳞。别人碰不得,一旦触碰了,你就会怒不可遏的翻脸。哎,其实这也都没什么啦,同样都是男人,我是可以理解你这份可怜的自尊心的。只不过……我觉得啊,如果你和你妻子之间完完全全是真爱和感情的话,你会这么在意这些吗?换句话说,如果你真的特别特别介意的话,那当初又为什么要结婚呢?嗯,我看看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重大嫌疑

老沈说着,还随手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然后继续说:“你看看,你们结婚也有八年的时间了。如果你这么介意,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很煎熬的吧?”

之前所有看似不正经的谈话,都是老沈在不经意间为孙洪钧做的心理测试。完美的测试,完美的推理,完美的逻辑,就连李进和沈墨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刚刚在宾馆还两鬓如霜,身心灰暗的老人,现在破起案来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孙洪钧绷不住了,他无奈的瞥了一眼老沈说:“好了好了,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些警察。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们就是了。我认识她的那时候,我还在学校里当老师。那年正利用暑期时间去海边度假,但有一天我的车在环海公路上发生了一点儿故障,偏偏一个人都没有,我被困在海边了。直到我妻子开车出现,才帮了我的忙,带我离开了海边。就是这样,我们认识了,而且我觉得年龄并不是什么问题。”

“哇,简直就和那些言情小说里写的一样!”老沈两眼放光,就像个老小孩一样。

孙洪钧不屑的白了老沈一眼说:“现在啊,有很多人都仇富,一看见比自己强的人,就会脏心烂肺的去想人家为什么会有钱。可是与其想这些没用的,还不如自己好好努力。”

谁都听的出来,孙洪钧这话是在挖苦老沈。他认为老沈针对他,是妒忌他娶了一个有钱的老婆。

不过老沈并不在意,反而还点点头,很认真的对孙洪钧说:“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种人。”

“……”

“我想问问,你在和吕萍结婚之前是干什么的?”

“老师啊。”

“好年轻啊!二十出头儿就为人师表了?那之后呢?有了你那言情小说般的爱情和婚姻之后,就不再当老师了?”老沈继续问,那话明显不让人爱听。别说是孙洪钧,就说李进他们旁观的人,如果不了解实情,都会觉得老沈是一个不会聊天的人……

“我当初教的是生物化学,后来我妻子自己成立了研究室,我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学者,研究员,科学家。我发明了不少有用的元素和药物,闲暇时间也会继续任教讲课,只不过不像原来一样那么全部投入到课堂中了。”孙洪钧很骄/傲的说着自己的成绩。

这在李进他们的眼里看来,就是在遮掩自己的不足。下意识的张扬自己的优点,以弥补自己的短处,使他和吕萍之间的距离拉短。

老沈没有说错,这是一个极度自卑的男人。

“哦……药物学家啊?厉害……孙先生,是这么回事,我们必须得了解了你们夫妻的基本情况,才能想办法弄清楚你妻子尸体到底哪儿去了。现在,我们不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但是也有一些其他的可能。”老沈一脸认真的对孙洪钧说着。

“还有什么可能?”孙洪钧的眼神很警惕,这在行为学中,是抵抗和防御的意思。

老沈哈哈笑了一声说:“也有可能是你把她杀了,然后怕解剖尸体出问题,所以偷走了尸体啊!毕竟今天白天的尸检只是确认死亡,并没有确认是怎么死亡的啊!”

“你!你你……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孙洪钧激动的站了起来。

老沈也站了起来,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说:“别激动,别激动,我都说了,我说话,你不用往心里去。法医已经来了,咱们一起聊聊就是了。”

老沈正说话的时候,门就推开了,一个警员带着那位之前给吕萍确认死亡的法医进来了。

这个法医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外表典雅,知性,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为人也礼貌,温和。见到老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笑盈盈的跟老沈握手,并问候道:“沈老,您最近可好?长雪还好吗?”

“嗯,都挺好的。这么晚了,把你叫来真不好意思。事情的经过你也大概知道了,我就是想问问那具尸体,在你确认死亡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老沈让法医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正对孙洪钧。

“其实,我在确认尸体死亡的时候,曾经也考虑过她会不会是一种晕厥。但是在正常范围的时间过了之后,我也就不再觉得她会醒过来了。考虑到之后还会做解剖,我就没有过多的研究尸体。没想到,尸体竟然丢了。”赵法医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说这世界上丢人的,丢钱的,丢脸的,丢信用的,丢什么的都有,可就是很少有丢死人的。今天,这个不大的小城,偏偏就发生了这种事。

“嗯,谁又能想到这种事情呢?这是死者的丈夫,你应该见过了,有什么问问他的吗?”老沈问向赵法医。

赵法医拿出纸和笔,用一种医生特有的语气对孙洪钧问道:“你妻子有精神分裂病史么?”

“精神分裂??”孙洪钧一头雾水,今天在这里的警察都是精神病!难道连法医也是精神病吗?

“我妻子是死于心脏病!跟精神分裂有什么关系?”孙洪钧不解的问着赵法医。

赵法医眼皮都没抬,轻描淡写的说道:“任何病史都有可能成为死亡诱因,尤其,是在尸体丢了的情况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妻子没有精神分裂,她很正常!”孙洪钧愠怒的说着。

“那,你妻子之前有没有其它隐性病例?”

孙洪钧忍无可忍的说:“这些你应该去调查她的病例和医疗记录!而不是在这里问我!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

赵法医温和的笑了下说:“可是,每天睡在她身边的是你,不是医生呀。”

“……”孙洪钧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强压怒火,没什么好气儿的说:“据我了解,好像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孙洪钧的手机响了。孙洪钧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对老沈和赵法医说:“我去接个电话。”之后就走出询问室,在走廊里接听电话去了。

老沈这时抓紧时间对赵法医说:“来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个是鹏飞,我的老朋友,都是刑警啊。这两位,李进,沈墨。听说过的吧?”老沈满脸笑意,好像他对眼前这个棘手的案子并不太紧张。

赵法医有些惊奇的睁大了眼睛说:“哈,这就是那两位年轻有为的刑警啊。久仰大名了。一直很好奇这两个神奇的搭档到底是什么样子,今天算是见到了。”

李进和沈墨还没来得及礼貌的客气两句,肖鹏飞就接话道:“他们俩一个比一个怪!正常人和他们接触肯定会很不习惯的!还是别客套了!咱们还是快说说这事儿吧。老沈,我怎么觉得你这套路不太对劲啊?你是怀疑那小子?”

“我有理由怀疑他啊!”老沈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刚才他翻看的那份资料说:“在吕萍和孙洪钧结婚的时候,他们只做过一个财产公证和普通婚前协议,协议内容很合情理,而且对孙洪钧有着绝对的利益。但是在近两年,吕萍改过两次婚姻协议。一次比一次修改的强度大,最后的这次,是五个月之前。婚姻协议表明,如果因为出轨或者其它原则性问题导致吕萍提出离婚,那孙洪钧将会一无所有。因为现在吕萍所有财产都在自己名下,这个协议生效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孙洪钧只要有一点过错,就会被扫地出门。他会一下子变回教书的穷小子,你们明白吗?”

沈墨点点头接话道:“没错,您之前分析孙洪钧相当准确。他是那样一个自尊心极高,又倍感自卑的人。吕萍的婚姻协议,不止是让他感觉到了利益威胁,还有人格上的侮辱以及尊严的践踏。我同意,怀疑他是有道理的。”

赵法医这时也说:“我也觉得这个孙洪钧不太正常,你们看我刚刚在谈论他妻子时候,他不但没有难过,反而还显得很焦虑,烦躁。他妻子才刚刚过世半天,他应该出现这种情绪吗?”

听着大家各自的意见和讨论,肖鹏飞看了看李进说:“这个时候,你不说话正常吗?我怎么觉得也不太对劲呢?”

“是不对劲。”李进说。

“什么不对劲?”肖鹏飞有些迷糊。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不过大家说的我都赞同,几位把孙洪钧身上的疑点看的清清楚楚,这个男人不但有作案动机,还有作案时间。之前警员也说了,死者是死在自己家中的,而孙洪钧在死者死前几个小时是在家里,之后干什么去了也没有证人,最后又是他发现死者的。这些,从逻辑上都不能排除他的重大嫌疑。”李进说。

“那就是不能放他走了。”肖鹏飞果断的总结出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结论。

可李进这时忽然神秘莫测的对在座所有人低声问道:“我们还是来猜猜,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指引破案

“嗯?”肖鹏飞没太明白李进的意思,而老沈的表情却很惊喜,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言语投机的人了。

可这时,孙洪钧回来了。

直来直去的肖鹏飞一看见孙洪钧进门就直接开口问道:“谁来的电话?”

孙洪钧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重新用绅士的造型坐回到椅子上,十分坦然的回道:“哦,是我的妹妹。我的家人今天晚上都在陪我,走了之后还担心我自己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所以才特意打电话问问我的情况。”

“你妹妹真的很关心你。”老沈说。

孙洪钧不耐烦的回道:“是,确实。我想问,我可以回家了吗?我有点儿累了。”

“哦哦,可以,可以。但是你得和我们再去一次停尸房,把你妻子随身物品带走。”老沈说。

肖鹏飞一听要放他走,差点儿没蹦起来,幸亏李进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肖鹏飞很诧异的看着李进,好像是在问:你们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说好了不能放他走,现在为什么又准备放他?你们有没有点儿准注意?

不过李进相信,老沈这么做,也许只是为了试探孙洪钧,看到那个空空的冰柜时候的表现。他当时的情绪和表情,能完全说明他对他妻子的感觉。

是悲伤?痛苦?怀念?还是厌恶?

现在谁都说不好。所以李进并不觉得老沈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他敢说这话,就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且现在除了他们几个人的推断,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表明孙洪钧是杀害吕萍的凶手。按道理,老沈他们也不可能扣留孙洪钧太久。他要求离开,警方理应遵守。毕竟现在孙洪钧的身份是死者家属,而不是嫌疑人。

一众人随着老沈,带着孙洪钧再次来到了那个阴森冰冷的停尸房。这里终年弥漫着一股味道,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在普通人心里,那可能是一种叫做晦气的味道。

进了停尸房,那个被拉开的冰柜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十分突兀。而现在,吸引他们眼球的不仅仅是那个空荡荡冰柜,还有冰柜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铁盒子,虽然看起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收纳盒,但是它放的地方实在是太不对劲了。那是之前存放吕萍尸体的冰柜。由于尸体丢了,所以才一直保持着打开的样子。

而现在,这么一个神秘的铁盒子,就那样突兀的放在冰柜里。从冰柜深处喷出的寒雾,缭绕着那个黑色的盒子,越显诡异。

李进这下子终于来了精神,原本不想插手这个案子的,现在他却也开始兴奋异常了。因为他在看见那个盒子的同时也看到了老沈的表情,老沈明显是吓坏了。

就是说,这个盒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进了冰柜的,连老沈都不知道。它是毫无预警出现的,令所有人感到震惊和恐惧。

李进带上了手套,快步走到冰柜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个一个的证物袋,装的都是吕萍的随身物品。

李进看向老沈,问道:“这个停尸房刚刚都谁来过?”

“除了我,那就是你们几个人了。我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是为了嘱咐外面的人,不要放任何人进来,也别破坏现场的样子。”老沈说着,眼神仍然止不住的露出了惊诧的神色。饶是这个办案多年的老刑警,这会儿也显得有些不淡定了。这个根本就没人出入过的停尸房,为什么会和之前的样子有变动呢?难道是吕萍回来索取自己的物品了吗?

“老沈,你来看看这些东西,有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吗?”李进指着那个盒子。

老沈叫来了门外收集证物的警察,因为证物袋就是他们装的。几个人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最后发现,这些东西当中,多了一小瓶不明液体,少了一部手机,死者吕萍的手机。

老沈面色严肃,他对那两名警察问道:“这些证物本来是放在哪里的?”

“都……都在前面那间办公室的桌子上……”警员们的脸色煞白。别看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是那表情却是写了一脸的“撞鬼了”。门外那些警察,甚至都不敢再进来了。整个殡仪馆,好像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闹鬼”状态,弄得人心惶惶。

可是也别说,这些人恐惧也是有道理的。在这停尸房里,除了死人就没有别的人了。之前又没有人进来过,那这个盒子是谁从前面那间办公室搬到这里来的呢?难不成,还真是这里的死人觉得无聊了,出来逛逛吗?就算是死人,也应该有人看见才对。这地方处处是警察,外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李进拿起了那个多出来的小瓶子,仔细的看了看,然后说:“不管是谁做的这事,其目的都是为了让我们注意到一些什么东西。显然,这个多出来的东西,就是那个人想让我们注意到的东西了。沈墨,你能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李进把那个小瓶子递给了沈墨。

沈墨轻轻拧开瓶盖,在鼻子前二十厘米左右的地方稍微晃了一下,就说道:“这是动物身上提炼出的东西。比如爬行动物的毒液和唾液,可使神经麻痹,心跳骤停。”

说着,沈墨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孙洪钧,似不经意的问道:“诶?你之前说你是教生物化学的?还是个药学研究员?”

此时的孙洪钧,面色如纸。他盯着沈墨手里的瓶子,半天没说出话来。显然,他对这个瓶子的出现感觉太惊恐了。

沈墨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对老沈说:“老沈,我觉得现在您应该马上派人去吕萍的科研室调查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研究或者提炼过这种毒液。”

“嗯,好。”

随着老沈命警员拿走了那个重要的瓶子,孙洪钧的脸色变的更差了。吕萍的实验室,就是他每天工作的地方。他心知肚明,如果警察去了,会查出来什么。

李进这时走到孙洪钧的面前,仔细的盯着他看了看说:“啧啧……孙先生,麻烦你千万不要在我面前流露出这种表情。因为你的表情会让我从学术性的方向去判断你都干过什么。比如,这个瓶子里的毒液就是你杀死你妻子的东西,可你明明记得这东西已经被你处理掉了,但是现在却又出现在了这里。很吃惊,不是吗?是不是忽然开始怀疑了起来,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魂的存在?”

“不……你别胡说八道,我不相信世上有鬼!我也没干过什么亏心事!所以就算事有,我也不怕!”孙洪钧像是自己给自己鼓劲儿似的说着。

李进点点头说:“有这份勇气固然是好。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觉得那个“鬼”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说实在的,孙先生,我都替你感到害怕……”

“我……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都什么时代了?你们警察也搞封建迷信吗?”孙洪钧瞪着李进问,但是他的声音明显没有底气。

沈墨这时忽然站在墙边开口问了句:“老沈,这个停尸房的日历牌一直都是时间不对的吗?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喜欢看未来两个月的日期?”

老沈他们闻声赶紧凑过去看,这才发现,沈墨说的这个日历牌,还真是有问题。现在明明是十一月,可是日历却被翻到了十二月二十二号。

老沈叫来了殡仪馆的人,询问这个日历的问题。

殡仪馆的人说,停尸房一直都是由那个被吓坏的保安看守的,白天也有工作人员轮流值班。这个日历他们每天都会翻动,但是绝对不会一下子翻到两个月后。所以,这不是他们工作人员干的。

那么,是谁干的?

老沈开玩笑似的在停尸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很兴奋的说:“哈哈,这个殡仪馆里的死尸都好调皮啊!是不是岁数都不太大啊?日历,十二月二十二,这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老沈刚说完,李进就对孙洪钧问道:“孙先生,请你正面回答我,十二月二十二日,对你或你的妻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没有。不记得了。”孙洪钧的目光倏忽收紧,马上别过头看向了别处。就这么一个举动,就足以出卖了他的内心所想。这个日子,一定有某种特殊意义。

其实李进通过这些种种,基本已经可以断定了,这个孙洪钧就是杀害吕萍的凶手。但问题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孙洪钧,而是那具丢了的尸体。如果找不到尸体,那么就无法给孙洪钧定罪。

可是现在,好像冥冥中有一个人在带领警察们找到吕萍的死亡真相。这个人是谁呢?这很重要。他为什么要偷走吕萍的尸体呢?表面上来看,似乎这个人就是吕萍本人。或者说,是她的冤魂。亡魂不瞑,怨气冲天,化身厉鬼来指引警方破案。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没死?

可是李进不相信这套,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一个人,在他们看不见的时间里做了这些事。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仅仅是让警方看穿孙洪钧的谎言,将他绳之以法吗?可那个人难道不知道,故弄玄虚的偷走吕萍的尸体,只能让孙洪钧逍遥法外吗?尸体都没有,哪来的谋杀?

肖鹏飞看孙洪钧一直不说话,有点儿不开心了。他拽了一下孙洪钧的袖子警告着说:“诶,我跟你说啊,你别跟我保持沉默。最好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们,那个小瓶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你弄的?这个十二月二十二号的日子又是怎么回事?你现在自己说出来,和我们帮你说出来,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孙洪钧刚想开口说话,他的手机又响了。

只见孙洪钧紧紧的攥住手机,然后对老沈说:“我有权利接打电话,对吧。”

“对。”老沈点点头,并示意他可以出去打电话。

孙洪钧急匆匆的走出了那个让人压抑反胃的停尸房,柔声的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年轻柔弱的女声,带着哭腔的问:“洪钧,你到底怎么了……急死我了,可急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还不放你出来?你走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不要去,不要去!你看看现在……”

女孩哭泣的声音令人心碎,孙洪钧更是心疼的压低声音说:“嘘……宝贝,宝贝,你不要哭。我没事儿的,这群神经病警察只不过是在这里瞎猜,到了时间他就得放我出去的。你不要哭啊,等我给你打电话,你先不要打过来了,好吗?”

“可是……可是洪钧,我好怕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女孩的声音依旧是嘤嘤抽泣着,令闻着心伤。

孙洪钧耐心的哄道:“宝贝,你听我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我们两个人的,懂吗?你相信我,我有把握,绝对不会出事的。还记得我教给你的常识吗?”

女孩抽泣着回道:“我记得……tc5号蛇毒提炼液,只要摄入人体,十个小时就会彻底融入血液之中,导致心脏骤停,毫无痕迹。即便是法医解剖,也不会检查出来结果的……”女孩仍然在哭着。

孙洪钧小声继续温柔哄道:“对啊,你看你都知道,为什么还担心?我研究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研究出这么一个能针对警方法医的药物,我成功了啊!你放心吧,乖乖睡一觉,明天睁开眼睛,我就会在你身边。”

挂了电话,孙洪钧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会平静的夜晚。孙洪钧想不明白,这个不大的小城,怎么一夜之间会忽然冒出来这么多神神叨叨的警察?而这些警察,又实在不能小觑。

做了几次深呼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袖口,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淡然平静,然后转过身……

“啊!!”孙洪钧吓得不可控制的一声大叫。

因为李进和沈墨,正一人一侧懒懒的靠在门框边上,面带神秘笑容的在盯着孙洪钧。

孙洪钧不确定他们在自己身后到底站多久了,只好问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李进嘿嘿一笑,说道:“让我猜猜……来电话的人……嗯,一定是你妹妹!”

沈墨也笑道:“那还用说,一定是他妹妹。就算不是妹妹,也可以是其他亲人啊。怎么了,孙先生,你的妹妹很担心你吗?”

孙洪钧故作镇定的回道:“嗯……是很担心我。我想问问,我能回家了吗?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无权扣留我。”

“对对,你说的都对,但是在那瓶不明液体检查出结果之前,你恐怕还是不能离开。”李进很遗憾的说。

孙洪钧扶了扶眼镜,然后义正言辞的对李进和沈墨说:“听着,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对我!我是纳税人,我是守法公民,我为科学做过贡献,你们怎么能因为自己的过失而给我泼脏水?即便那瓶东西是我妻子实验室研究出来的东西,又怎样呢?你们也不能证明什么啊。因为实验室研究东西本来就是为了造福大众的,我们每年都会向很多药厂提供特殊的研究样本,这很正常!不是只有我的手里才能出现这东西,谁都可以!你们拿到的难道是违禁品吗?是毒品吗?都不是吧?你们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你别激动,我也没说这东西就一定是你的。可是,你不觉得这地方现在很诡异吗?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和我们玩儿捉迷藏……哦不不不,确切的说,是正在和你在玩儿捉迷藏。这个人引导着警方,一步一步的把你逼向绝路……”李进压低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讲一个阴森可怕的鬼故事。

别人也许听起来不害怕,但是孙洪钧是真的感到了害怕。他在听李进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只觉得背脊发寒,毛骨悚然。

因为别人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小瓶子,明明已经被他丢掉了。而十二月二十二号,也是很特别的一天……

这些明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会在这个停尸房里接二连三的出现呢?

孙洪钧有些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快步越过了李进和沈墨,匆匆跑回了停尸房。站在门口,对里面的老沈大声的说:“是你刚才自己说过的,只要来完了这里,我就可以回家了!那现在我是不是已经可以走了?我不想和你们在这该死的停尸房继续玩儿侦探游戏了。你们找不到尸体,是你们无能,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拉上我在这儿陪你们?连具死尸都找不到,纳税人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孙洪钧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至此,他已形象全无。

老沈看了一眼随后跟来的李进和沈墨,之后对孙洪钧说道:“正是因为我们有责任和义务,所以才不能让这个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挂在那了。现在基本已经排除尸体是被倒卖器官的人偷走了。那剩下的就只有那么几种可能,要么是你偷走的。要么是有人要用这种方式让我们调查吕萍真正的死因。要么,就是尸体自己站起来走的。总之,你现在就先暂时不要老是想着回家的事儿了。因为刚刚警方已经得到了线索,那个什么毒液,就是从你实验室里出来的东西。我现在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证物当中。”

“证物??那盒子是证物?”孙洪钧很吃惊老沈的用词。

李进站在他身后,接话道:“本来是吕萍的随身物品,但是考虑到她有可能是被谋杀的,所以就可以被称之为证物了。”

“我要去趟卫生间。”孙洪钧冷着脸说。

老沈笑道:“随便。反正你出不去这个殡仪馆,你想去就去吧,我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孙洪钧阴着脸,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在再三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之后,这才拿出手机,拨通了刚才打进来的那个号码。

那个柔美的女声接了电话,有些惊慌的问:“洪钧?怎么样了,你这么快就打电话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快找我来,我好害怕。”

孙洪钧冷静下来问道:“宝贝,告诉我,我们的事,你告诉过其他人吗?关于tc5的事情,你有对任何人讲起过吗?”

“天哪,我当然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群混蛋警察告诉我,在我的实验室搜查出了一些结果。我不知是真是假,我感觉他们是在诈我。”孙洪钧的眼睛里露出了阴森森的寒光。

女子问道:“难道是有人在里面捣鬼了?不对啊,你实验室不是有密码的吗?不通过你的指纹,谁能进去捣鬼?”

孙洪钧沉思了一下说:“不,不只是我,还有吕萍。”

“啊……”女子好像受到了惊吓一样叫道:“你不要乱说啊!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去你的实验室?”

“宝贝……我现在在想,她会不会没死?”孙洪钧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没死?不是法医已经确认死亡了吗?”

“那万一是她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于是早早买通了法医的呢?那个女法医刚刚问我的问题很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她有问题!更何况,tc5本来也并不是完全只能致死的毒药,如果在十二小时之内注射了抗毒血清和解药,她是有可能活过来的!”孙洪钧现在已经开始有些疑神疑鬼了。因为在这个殡仪馆里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那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怎么会败露在这里?

女子听了孙洪钧的推测,还是很害怕的说:“洪钧,你别乱想,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想看,就算tc5可以解毒,可是她已经在停尸房的冰柜呆了好几个小时了,冻也冻死了!人是不可能在那里存活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花边新闻

“万一停尸房的人也被她买通了呢?听说停尸房的保安被吓的进了医院,谁知道他是不是看见了吕萍,以为见鬼了。”孙洪钧现在越来越觉得,吕萍极有可能是活过来了!那个控制欲极强的老女人,在知道了孙洪钧他的计划之后,开始将计就计,准备用她自己的方式惩罚报复!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孙洪钧心里想着。

“宝贝,你要注意安全知道吗?如果她活过来了,那就是百分百已经早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我害怕她会去伤害你,你一定在家把门窗锁好,我去之前,任何人都不要联系,也不要开门。”孙洪钧细心的嘱咐,让电话那头的女子再次开始泣不成声。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多说了,孙洪钧只好挂了电话,让自己平静一下情绪。因为他接下来面对的,不仅仅是那群可恶的警察,还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女人。

就在孙洪钧用隔断里的马桶上完了厕所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背后的窗台上被塞进来了一张纸。

孙洪钧惊慌的穿好衣服,然后拿起那张纸四下观望了一下,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打开了那张纸。

纸上只写着一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不管多大的风雨,我都会去接你。

孙洪钧的双手开始颤/抖,这一句带着浓重文艺气息的话语,将孙洪钧带回到了今年春天的时候。

那时候,他正和电话中的这个小情人打的火热。

每天孙洪钧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他们私会的地点等待情人的到来。但是每一次依依惜别的时候,孙洪钧都不会去送那个女孩。他当时就引用了这句话,他说“你走,我不送你。你来,不管多大风雨我都会去接你。”因为他无法忍受分离的痛苦,更无法忍受自己因为婚姻而备受束缚的烦恼。

后来,有一次在吕萍的强烈要求下,孙洪钧勉强完成了一次心不甘情不愿的夫妻生活。和年轻美丽的情人比起来,年老色衰的吕萍简直就让孙洪钧觉得恶心。事后,吕萍睡着了,而孙洪钧则蹑手蹑脚的拿着自己的手机到屋外给情人发信息。他受不了了,他必须回到那个温柔年轻的怀抱里,方能缓解刚刚的厌恶和恶心。

那个晚上,天在下雨。情人短信回他的话,也是这句话。

你来,无论多大风雨,我都会去接你。

所以,当孙洪钧看见这句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吕萍当时根本就没睡着。她不但没睡着,还趁着孙洪钧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偷看了孙洪钧的手机。

她了解了孙洪钧的一切,偷情,厌恶,背叛,甚至是谋杀企图,她全都知道。这么一想,孙洪钧也就可以理解了,为什么五个月前,吕萍会忽然改变了婚姻协议。

原来,她早就有准备。

但是,孙洪钧是看着吕萍喝下那杯毒酒的。她是怎么逃过死亡的呢?还是说,真的有什么人帮助她,又把她救活了?那个人,会不会是这些警察里面的其中一个?孙洪钧想,刚刚那个死老鬼一直咬着不放,会不会他就是帮助吕萍的人?

就在孙洪钧正分析着眼前情况的时候,隔断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孙洪钧一惊,连忙把手里的纸撕碎了扔进马桶里,然后准备按一下冲水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

没想到,冲水的开关似乎是坏的……水并没有流出来。那些被撕碎的纸,还在那团污水上面漂着。

“妈的!!”孙洪钧忍不住大骂出声。

外面的警察和老沈不耐烦的敲着门问道:“孙先生?你在里面跟马桶生气呢吗?我劝你还是出来吧,你躲在里面也解决不了问题,正好,你出来,我们有新的线索跟你说。”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等我下,我马上就来……”孙洪钧应付着外面的老沈,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十分恶心的决定。

现在,他出不去。马桶用不了。如果那纸被警察发现了,马上又会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快,警察就会知道他有外遇的事情,然后很快又会猜测到他毒杀吕萍的事情。现在,他的嫌疑已经很重了,种种疑点都让警察开始针对他。所以绝对不能再有把柄落在警察手里了!

想到这,孙洪钧一边忍不住干呕,一边用手从污水里捞出了那几片碎纸,并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从来没有做过如此恶心的事情,孙洪钧忍不住开始呕吐。但是他又不能把刚刚吃进去的碎纸吐出来,于是就一直忍着,一直忍着不让呕吐物冲出口中。

老沈他们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奇怪声音,忍不住问道:“孙先生你不舒服吗?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终于,孙洪钧咽下了那些碎纸和呕吐物,他感觉自己此刻比死还要痛苦。但是他仍然强忍着不适感说:“我,我确实有点儿不舒服,不过,没关系……”

说着,孙洪钧打开了隔断的门。

老沈看了一眼隔断里面,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是孙洪钧两眼有泪,脸色苍白,身上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

又看了看孙洪钧,老沈说:“好,没事就好,要不然去办公室休息一下吧。这边还有新线索跟你说。”

“好……”孙洪钧很无力的回答着,然后朝着那个办公室走去。

老沈身边的警员捂着鼻子对老沈说:“您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您闻到什么味道了吗?这个人刚才不开门在厕所里,难道是吃屎了吗……?怎么那么臭?”

老沈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说:“你小子可真够恶心的啊!我估计啊,是这殡仪馆的厕所又坏了吧。”

两个人摇着头,一起回到了办公室。

李进和肖鹏飞他们都在等孙洪钧回来,想看看这个已经快要藏不住的伪君子,还有什么谎言可以说。

老沈在孙洪钧对面坐了下来,拿出几张纸说道:“来,看看吧。这是你妻子的出账记录,几笔巨款的走向,你知道干什么用了吗?呃……之所以问你,是因为她用的都是用你在实验室工作的薪资。”

“我的钱?!”孙洪钧马上瞪着眼抓过了那叠纸。少则十几万,大则几十万,吕萍一笔一笔的提款汇账,看的孙洪钧目瞪口呆。

因为孙洪钧的钱完全够用,所以他并不是像普通劳动者那样每个月都取出自己的薪资。但是他也从没想过会有人擅自挪用他的钱。在他看来,那钱就放在那里,只会多,不会少。因为吕萍每一次想要取悦他,都是用金钱。当然,也只有金钱,才能让孙洪钧动心。要不然,自己一个年轻老师,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和一个老女人同床共枕呢?

“这……这些钱她都干什么用了?”孙洪钧睁大了眼睛看着老沈,好像现在需要警方帮助的人,是他了。

老沈叹了口气说:“哎,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们查过了,吕萍转账的人,都是一个叫黄兴的人。这个黄兴,是个私人侦探。他接手的活儿可都不小,记得这两年那些明星出轨的新闻么?几乎都是他一手制造的。所以说,这个私人侦探,不同寻常。只要是他想知道的,基本都能查出来个所以然。这也是为什么,他的雇佣酬劳会这么高。这么说吧,孙先生。你的妻子吕萍怀疑你出轨了。而我们相信,她之所以会付那么多的钱给黄兴,是因为黄兴查到了确切的证据。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聊聊你的花边新闻?”

孙洪钧惊慌失措,他万万没想到,吕萍会找私人侦探调查他!这么说,自己其实早就已经东窗事发了,只不过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吕萍,又演的太好……

沈墨这时对孙洪钧缓缓开口说道:“你不必那么慌张,更不必那么惊讶。仔细想想的话,吕萍这么做难道有错吗?你比她小那么多,又不是一个踏踏实实和她过日子的人。她创业,致富,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女人,难道看不出你心里那点儿小龌龊吗?你是怎么想的,她全都知道。只是,不想妄自怀疑你,所以才找了私人侦探。这真的是无可厚非。试问,人家自己的财产,凭什么要便宜给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儿狼?你背叛她在先,谋杀她在后,我觉得吕萍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尤其是那婚姻协议,简直是改的完美。”

接二连三发生的状况,已经让孙洪钧开始失去自己的判断力了。他有些不太清楚,这个殡仪馆里发生的事情,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吕萍到底死没死?现在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是人还是鬼?

孙洪钧的脑海里有无数个问号,他有太多太多的想不明白,可是现在他被囚禁在这殡仪馆里出不去,也没有办法去证实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查车

思量再三,最后孙洪钧对老沈摊牌说道:“我也算看明白了,你们现在不去找尸体,反而在这里费尽心机的诬陷我为杀人凶手。好啊,我无所谓。你们既然喜欢这样,那就尽管拿出证据好了。别跟我说那瓶液体,那什么证据都算不上。因为不是只有我能拿到,太多人都可以拿的到,万一有人故意陷害我呢?再说了,就算你们怀疑我毒死了我妻子,也得有个证据吧?你们破案最重要的直接证据不就是尸检吗?拿出检验结果,来证明是我毒死了吕萍。否则,十二小时一到,你必须送我出去。”

听着孙洪钧的话,老沈并不着急。他慢慢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表,然后对孙洪钧说道:“不需要十二个小时,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能去该去的地方了。”

孙洪钧不屑一顾的笑道:“老东西,你这牛吹的可真不小。你以为你是谁?没有任何证据,你们想把我送去哪儿?分局?法院?看守所?别闹了,如果吕萍的尸体找不到,那就证明根本就没有死人!没有尸体,哪来的谋杀案?”

孙洪钧对自己的后路看的很明白,他知道现在若想自保就必须咬死了吕萍尸体的问题。因为这群警察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像是能找到尸体的样子。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可是他们不仍然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吗?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停尸房后面的杂物室里跑出来了两个警察。老沈十分惊讶的问:“你们……你们从哪儿跑出来的?”

两个浑身脏兮兮的警察激动的回道:“您快跟我们去看看吧!现在好像能确定尸体是怎么丢的了。”

一众人跟着那两个警察来到了后面的杂物室。这个房间不足三十平米大小,放了几张空床,算是个停尸房的附属房间。平时没什么用,也没有人来。但是和停尸房就隔着一道门,还是一道没有锁的门。

现在,警察们从这个房间的通风口找到了重大线索。这个房间因为结构的问题,通风口并不在常规的房顶上,而是在一侧墙角上。刚刚那两名警察,就是从这个通风口爬出来的。他们已经测试过了,从这个通风口一直往外爬的话,就能出殡仪馆,到达殡仪馆后面的小树林。

这一线索实在是一个大发现。这就可以解释了,一个封闭的殡仪馆,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丢了一具尸体。原来,就在停尸房的旁边,有这样一条便捷的“暗道”。如果说是有人偷走吕萍的尸体,那他只需要一路拉着尸体爬出通风口就行了。

老沈很激动,他连忙问其他警员,这条“暗道”的那一头派人检查了吗?有没有发现尸体的痕迹?或者是偷走尸体那个人留下的痕迹?

那两个警察可算是立了功,这会儿高兴的说:“我们爬过去之后就叫几个人过去查了。虽然说尸体没找到,但是找到脚印了。一双41的运动鞋。后面树林里的道路比较泥泞,留下的脚印很清晰。不过我们跟着脚印走了一段,就消失在一片树叶堆里了。”

老沈听后,转过头看了看孙洪钧问道:“你的鞋是多大码?”

“干什么?!我一晚上都跟你们在一起!我偷尸体干什么?”孙洪钧的表情很惊慌。

不知道为什么,李进不远不近的观察着孙洪钧,他竟然觉得孙洪钧此刻的惊慌是真的。可既然是他杀的人,偷走尸体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因为害怕法医尸检,所以才想毁尸灭迹。那么,他此刻表现出的惊慌又是怎么回事呢?尸体如果不是他偷的,还能是谁?

老沈觉得孙洪钧的回答很可笑,所以就用一种嘲笑的语气说:“孙洪钧,你能不能清醒下?你妻子的尸体又不是刚丢的,你这一晚上在不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难不成还能做你的证人?你妻子尸体丢失的那段时间里,你正好不知所踪。电话不接,家里没人,谁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作案条件和作案理由。”

孙洪钧多么想反驳老沈的话,可是那个时候他正和情人在一起,如果想要澄清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那就必须得把出轨这段故事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很有可能警察下一个要找的就是他的情人。

不行,绝对不能把她拖下水。

孙洪钧这么想着,硬是对老沈的话没有任何反驳。

李进在一旁看着孙洪钧的表情变化,忍不住开口问了句:“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没有。还是那句话,想证明吕萍是我杀的,就尸检拿出证据。不然,你们说什么都是血口喷人。”孙洪钧现在愈发的深信吕萍还没有死。她既然都已经找过私家侦探了,那孙洪钧所做的一切就都在她的眼皮底下了。她什么都知道,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孙洪钧虽然很遗憾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一切都败露了。但同时也放心了,因为只要吕萍没死,他就构不成故意杀人罪。

孙洪钧努力的回想前一天晚上,吕萍商业应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儿酒精的作用,吕萍净是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孙洪钧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吕萍有些醉眼朦胧的捧着他的脸说:“孙洪钧,喜欢上你的时候,我还不是现在这个年纪。我知道,有些事情在年轻的时候可能并不觉得是问题,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是啊,我不再年轻了。至少,不再像当年一样年轻了。你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出差的时间越来越多,你回避和我接吻,从不主动牵我手,更不会主动和我亲热。就算是上床这种事,现在看起来都好像变成了对你的折磨。孙洪钧,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强大,但是没想到,我也免不了落入俗套,变成了那些可悲的中年妇女。”

孙洪钧当时只觉得非常不耐烦,想杀了吕萍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他本来就已经很厌恶她了,现在听她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像个老怨妇一样,更是完全失去了耐心。

也就是因为这样,孙洪钧干脆下定了决心,用最后的忍耐哄着吕萍上了床,然后为她倒了一杯红酒。就在那杯红酒里,孙洪钧滴入了tc5。他知道,只要吕萍喝下去,十个小时之后,就必定会突发心脏病死亡。

虽然孙洪钧没有特意盯着吕萍喝下那杯酒,但是当他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那个杯子确实是空的。

孙洪钧现在回想,会不会是吕萍调换了酒杯?那她是怎么装死的呢?如果没装死,那她又是怎么复活的呢?

孙洪钧不在乎周围警察是怎么看他的,自己只认真的回想着每一个细节,想找出吕萍的破绽。他现在认定了,就是那个老女人在从中作祟。

李进这时开口打断了孙洪钧的思考,他好奇的问道:“孙先生,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和一般警察在分析案情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你也在分析推理某件事情吗?”

孙洪钧瞪了李进一眼回道:“废话,我总得分析分析我妻子的尸体到底哪里去了吧?”

说话间,外面又开始打雷了。雷声滚滚,更是让这深夜中的殡仪馆尽显诡异。

老沈手底下的两名警员这会儿走进来对老沈说:“我们追踪到了吕萍的手机信号,就在这里。”

“在这里?”老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孙洪钧。

孙洪钧也吃惊的看着那名警察,心中暗想:会不会就在那个老女人自己的手里?她正躲在暗处捣鬼作祟!

“能通过定位找到手机的位置吗?”老沈问。

警员回道:“刚开始不行,我们一开始就试着找过了,但是定位都关了。刚刚我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准备再找一遍试试。没想到,定位服务又开了!就这样,我们沿着信号查找,找到了殡仪馆的门外……”

“你是说,那手机就在大门口?”老沈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警员犹豫了一下说:“不在门口,就在门口停着的那些车里……”

老沈听后,看向了孙洪钧说:“走吧,去你车里看看。”

孙洪钧一脸被冤枉的问:“你们凭什么就怀疑我?门口没有你们自己的车吗?如果是你们的人干的呢?”

“一律检查。”老沈扔下这句话,就走出了办公室,来到了殡仪馆的门前。

门前除了警车,也就是李进和肖鹏飞的车了。再有,就是孙洪钧的车。

不用说,老沈当然会从孙洪钧开始查。

孙洪钧明显不服,他抗议的喊道:“我要告你们!你们凭什么搜查我的车?”

肖鹏飞在一旁听着这话笑了:“你还真是天真啊,高速公路临时检查都能检查车,我们现在在破案,为什么不能检查你的车?再说了,你不是说过了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现在这么强烈的反应,是想告诉我们,你的车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第二百章 从头说起

孙洪钧听了肖鹏飞的话,更是气的嘴唇发紫。他颤抖的指着肖鹏飞说:“我现在怀疑你们串通一气就是为了陷害我!!说!是不是吕萍那个老女人买通了你们?是不是?!”

孙洪钧失去理智了,他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李进和沈墨在旁边看的直皱眉头,因为这个孙洪钧从进门那一刻的清醒理智,到现在的疯疯癫癫,疑神疑鬼,好像谁都没法说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不过是一直参与到了案情当中,为什么现在会开始怀疑吕萍或者警察在陷害他呢?

吕萍是他杀的,基本已经确认无疑了。但是这尸体是不是孙洪钧偷的,李进觉得还有待考证。其实李进已经想到了,孙洪钧很可能在那段“消失”的时间里是去找情人了。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说出来。

打开了孙洪钧的车,事情可比想象中要顺利的多。

就在孙洪钧的后备箱里,吕萍的手机,沾满泥土的绳索,还有一双泥泞不堪的运动鞋,都被找到了。

李进在第一时间看向孙洪钧,他是那样的震惊,那样的不可思议。

老沈招了招手,警察马上围了上来并把孙洪钧铐了起来。

孙洪钧一直大张着嘴巴,迟迟没缓过神儿来。直到,他在后备箱里看到了一张卡片,这才开始疯了似的开始挣扎,并大喊大叫。

李进拿起那张卡片看了下,那是一个送花的卡片。上面有地址,姓名,还有深情的话语。

“苏楠,我手心里的宝,爱你每一天。”

李进笑着摇了摇手里的卡片,对孙洪钧问道:“你这么发疯,就为了这个?”

孙洪钧拼命的挣扎着,不是因为他车里的那些证物,而是因为这张卡片,明明应该在明天白天的时候连玫瑰一起送情人苏楠的手上。

但是现在,这张卡片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车里!这证明什么?如果一切都是吕萍做的,那么现在这张卡片可以证明,吕萍知道苏楠的地址了!并且,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提前截收了那束花。现在……她也许就在去苏楠家的路上了!

孙洪钧可以忍受这一个晚上所承受的一切,但是却不能忍受苏楠因此受伤害。从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可以看出来,吕萍那个女人是不择手段的!她最恨背叛,更何况是孙洪钧试图杀死她。她一定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去报复苏楠。所以,孙洪钧现在不惜一切代价只想挣脱开束缚,好去保护苏楠!至少,要让她知道,她有危险了!

“孙先生,我想,现在即使不拿出尸检资料,你也已经可以正式成为杀害吕萍的头号嫌疑人了。”老沈戴着手套,将那部手机放进了证物袋里。

肖鹏飞看见这一幕,都笑出了声音。仿佛刚刚发生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而李进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始终没有发表意见。这时,他瞥了一眼沈墨,用很低的声音问道:“你觉得这里没有问题吗?”

“也许有吧。”沈墨模棱两可的回答着。

李进走上前对那正在发疯的孙洪钧问道:“那张卡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以为你能从这么多警察的眼皮底下逃走吗?你现在如果说出来所有的事情,或许我们还能帮帮你。”

孙洪钧听到李进的话,终于冷静了下来。紧接着,他就像是看见了救兵一样,哀求着李进说:“你帮帮我,求你一定要帮帮我!吕萍她没死,她还活着!就是她在装神弄鬼,就是她在背后搞得这一切!她就是要报复我!报复我!”

听着孙洪钧的嘶吼,李进轻轻皱起了眉。因为从他来看,孙洪钧此时此刻并不像是装的。

老沈这时不耐烦的推开孙洪钧说:“你别在这儿给我们编鬼故事了,我们没时间听。处理完你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了。赶紧赶紧,带走!”

肖鹏飞也在一旁起哄着说:“对啊!我们大老远跑来找老沈,一句正经话没说,就被坑到这殡仪馆里来了!要不是因为你,能耽误我们那么长时间吗?杀妻的混蛋我没少见,但是像你这种见钱眼开,见利忘义,色迷心窍,道貌岸然装的还人模狗样的,确实是少!你就赶紧坦白从宽吧,这么多铁证在这儿摆着,你藏了尸体又有什么用呢?”

“我没有!!”孙洪钧大声的吼着,见肖鹏飞他们无动于衷,又对李进喊道:“有个女孩现在有危险!吕萍没死!她肯定是跟这里的警察串通一气了,现在她要去找苏楠了!你们得去救救她啊!那个老女人如此恶毒,肯定会伤害她的!”

李进拦住了正要带走孙洪钧的警察,然后对孙洪钧问道:“你现在愿意说说你的事情了?”

“愿意……只要你们能救救苏楠,我都愿意!”孙洪钧好像是下定了决心,非常诚恳的看着李进。

李进想了一下,然后对老沈和肖鹏飞说:“罪犯口中的话,多半都是半真半假的。但是我们现在既然听到了有个女孩可能会有危险,也不能坐视不理对吗?两位都是老刑警了,就给他一点儿时间,让他把事情交代清楚,好吗?”

“这……”肖鹏飞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老沈。因为这里是人家的地方,人家的案子,他们也不好过多干预。如果换做是他自己的地盘,那还用多说么?李进的要求,谁会拒绝?他绝对的相信李进的能力,只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说话做不了主,所以才故意摆出了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想看看老沈怎么说。

没想到,老沈很痛快的就对肖鹏飞说:“你看看你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干什么啊?咱们之间还分谁的地盘吗?你也说了,这两位都是人中之龙,破案的奇才,你信得过的人,我当然就信得过。更何况,李进说的也对啊,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得先听听。万一要是真存在这么一个可能的被害人,我们没管,那不成了间接的凶手!”

听了老沈这番话,肖鹏飞险些就要热泪盈眶了。他紧紧的握住老沈的手,激动的说:“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同志的觉悟是相当的高啊!对对对,我跟你说,李进这个人啊,在办案这方面,直觉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和他的破案率一样!咱就听他的,再去问问吧。”

老沈微笑了一下说:“哦?那百分之一是怎么回事呢?”

肖鹏飞刚要说话,李进就抢先一步回道:“是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说那百分之一了,去听听孙洪钧说的那个女孩吧。”

“好好,走走走。”老沈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所有人都带回了殡仪馆那里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临时变成了审讯室。

老沈很正式的拿出了录音设备和纸笔,准备为孙洪钧做笔供。

孙洪钧此时显得坐立不安,他十分烦躁的用手铐敲着桌面说:“你们到底还在等什么?!苏楠有危险!你们听没听我说什么啊?吕萍她没死!”

“法医都确认死亡了,你为什么说她没死?”老沈很木然的抬头看向了孙洪钧。

孙洪钧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说:“行,我承认,我确实做过一些事。现在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你们得赶紧按照地址去找苏楠,救她!保护她!”

老沈摊了摊手,爱莫能助的说:“不好意思,这事儿恐怕你就得重头说。不然的话,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帮助你。”

孙洪钧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是想到苏楠有危险,他还是深呼吸了两次,对老沈坦白道:“去年,我在大学教课的时候,认识了苏楠。那天,是我的第一节课,她很晚才来,一脸的害怕和窘迫。就那一眼,我就被她迷住了。之后我们因为补习功课的事情而常在一起,我愿意帮她,即使本来没什么可帮的,我也愿意陪着她。她有一种独属于她那个年纪的纯真,每一个微笑都带着二十岁的灿烂。在她身边,我好像回到了大学,回到了我毕业后教书的那段时光。我曾经的追求,曾经的梦想,曾经对爱情的向往,都因为苏楠被唤醒了。”

“嗯,说的可是真感人,一个人渣出轨的故事。”肖鹏飞冷嘲热讽的说着。

孙洪钧并没有理会肖鹏飞的嘲讽,只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会有必然的经过发生。去年十二月二十二号的那天,天很冷,下着雪。吕萍说要去公司接我,被我拒绝了。那天我真的很烦,厌恶吕萍,也厌恶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那个所谓叫做家的地方。我不想面对她,更不想和她有任何接触。况且,那个时候,我已经爱上苏楠了。虽然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哪怕是打电话,她都能给我带来一种久违的开心和平静。那个晚上,我将车停在苏楠家的楼下,试着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有空吗。没想到,她很高兴的说,有空。就这样,我带她去了酒吧喝了两杯,我们笑啊,闹啊……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那个晚上我真的很开心。”

第二百零一章 真零正含义

“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雪有些下大了。我怕她冻着,让她赶紧进车。谁知道,她却跳着跑进了大雪里,摊开双手在雪地里旋转着,大笑着。那一幕,我觉得我到死都忘不了。那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最美。可能是当时的雪景和苏楠都太美了,我动情的上前抱住了她,在雪地里转了很多圈,然后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她点头,之后我们就上了车。”

孙洪钧说到这里的时候,喉头哽咽,眼眶微红,但是他的表情,却是笑的。笑的很自然,很舒服。仿佛至今回想起那个晚上,仍然令他悸动难忘。

那个晚上,孙洪钧带着苏楠上了车之后,并没有粗鲁的做什么。他也挣扎,他也纠结。不是担心对不起吕萍,而是担心对不起苏楠。因为苏楠太年轻了,而他,则是一个和老女人已婚的男人。这点,恐怕苏楠还不知道。一旦他们的感情开始了,该怎么对苏楠坦白呢?这些,在孙洪钧的心里都变成了忧虑。

孙洪钧打开车子天窗挡板,全景天窗令苏楠尖叫。因为,在不必忍受寒风的情况下,透过玻璃就可以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这实在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了。

孙洪钧用二十迈的速度,缓缓开着车。他看着苏楠仰头看雪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问道:“你那么喜欢雪吗?”

苏楠的微笑似乎是永恒的,她仍然抬着头,脸颊和颈部的曲线是那样的漂亮,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仿佛一尘不染的冰雪。她淡淡的回道:“是啊,我喜欢雪,非常非常喜欢。我喜欢它的圣洁,喜欢它的纯净,喜欢它晶莹的形态,也喜欢它能将广厦万间覆盖成一片雪白的强大力量。一片雪花是那样的渺小,但是却能染白大地,你说,是不是很神奇?”苏楠转头,用大眼睛看着孙洪钧。

那一刻,孙洪钧的心都要化了。

孙洪钧点点头,听苏楠继续说:“其实最主要的,是因为雪的美,是如此短暂。大概,所有无法停留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吧。即便染白大地,也终将融化成污泥雪水。即便是美的晶莹闪亮,也脆弱到经不起一点触碰。雪,只能远远的观望。像现在这样,隔着天窗,抬头看着它就好。否则,落到手心,就会融化到消失不见了……”

看着苏楠那美丽的脸庞有些伤感,孙洪钧有些无措。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是爱了。因为看到苏楠伤感,他竟然会感到心痛。这种细细密密的疼痛,是在吕萍身上从未体会过的。

缓慢的车速,纷扬的大雪。苏楠忽然开口对孙洪钧说:“我可不可以放肆一下?”

“嗯?”孙洪钧还没有领会到什么意思,苏楠那温暖的身体就抱了过来。她紧紧的抱着孙洪钧,并在他的脸颊上烙下了轻轻一吻。

这一吻,让孙洪钧所有的理智都彻底崩溃了。他一手握着苏楠的手,一手握着方向盘,忽然加速朝着宾馆开了去。

孙洪钧甚至都没考虑过,自己的车子会不会被发现,就那样停在了宾馆门外。两个人犹如干柴烈火,进门之后就开始疯狂的拥吻。那是积累了几个月的情欲,那是一种终于要得到的兴奋。

孙洪钧将苏楠压在床上,低喘着问道:“楠,你真的愿意吗?”

苏楠闭上了眼睛,轻轻点头:“我愿意……”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的发生了。那一夜,孙洪钧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原来还那么年轻!之前被吕萍给影响的,孙洪钧甚至怀疑自己也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其实,在苏楠的身上,他找到了积压太久太久的快感,那种年轻的冲动,不计后果的激情。以及,一个男人的尊严,霸气,征服欲,保护欲……所有的一切,他都在苏楠的身上得到了。

所以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个女孩了。

她太美,太美好。

那一夜,孙洪钧没有回家。他关了手机,彻底隔绝了和吕萍的联系。哪怕一晚,他也想脱离那个令人生厌的老女人。她除了钱,真的一无是处。

怀抱着温香暖玉,孙洪钧几乎忘记了自己的情况。他告诉吕萍,自己需要去国外考察一种新型生物,得出国些天。然后,就带着苏楠去了马尔代夫。他说,要在最寒冷的冬天,给苏楠一个最浪漫的马尔代夫夏天。

这,就是十二月二十二的真正含义。

讲完这些,孙洪钧对老沈和肖鹏飞说:“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说吕萍没死了吧?这些事情只有我和苏楠知道!为什么停尸房的日历会被翻到那一天?一定是我当天拒绝了她,她去了公司,跟踪我!她从那天开始就知道我和苏楠的事情了,她知道我背着她做的一切,她知道我的所有谎言!我没有亲眼看着她喝下去那杯酒,她也有可能是倒掉了,然后装死!为的,就是以一个幽灵的身份来报复我和苏楠。现在,在你们这里,我是杀人犯了,我必死无疑。而她杀了苏楠,也不需要负任何法律责任,因为她已经‘死’了!她有的是钱,完全可以换个身份重新做人。而我和苏楠,就彻底的完了。”

孙洪钧刚说完,他的电话又响起来了。这一次,老沈他们谁都没有阻止,他们也知道,到了这一步,孙洪钧也不会再说谎了。

孙洪钧十分紧张的接听了电话,这一次,他不必再躲躲藏藏,也无需在警察面前装模作样。所以,刚一接通电话,他就焦急的问道:“楠楠,怎么了?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苏楠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是刚刚哭过。这会儿一听见孙洪钧的声音,更是忍不住哽咽道:“洪钧,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刚刚外面有人敲门,可是等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外面根本就没有人。就这样吓唬我,已经好几次了!最后一次,我打开门,看见地面上放了一个信封。我打开了之后……看到里面全部都是我和你被偷拍的照片……好多好多,全部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偷拍的!然后最后一张……是……是吕萍的尸体,还有那杯酒。我总感觉,这些东西是在告诉我什么……洪钧,我好害怕……”

孙洪钧心慌意乱的劝着说:“你别怕,别怕,马上就有警察去救你了!除非警察到了,否则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再开门了!”

“洪钧……”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啊!!”随着苏楠的一声尖叫,电话好像失去了信号。

孙洪钧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愣愣的看着手机看了两秒钟,然后马上拍着桌子站起来说:“苏楠出事了!”

几名警察把他按坐回到座位上,并警告他不许乱动。

孙洪钧好像要急疯了一样,他拍打着桌子对老沈说:“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我都交代了!你还要怎么样?苏楠真的出事了,你们赶紧去救她啊!”

李进这时也对老沈说:“去看看吧,万一是真的呢?咱们都不想再有人出事,不是吗?”

老沈点点头说:“我这就让警队的人过去,但是他走不了。”

肖鹏飞自告奋勇的说:“哎呀,你就放心吧!你先去忙你的,这个人渣交给我看着就是了。”

“好,鹏飞,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按照地址过去看看,去去就回。”老沈说完,就叫上了当地刑警队的精英们,前去苏楠家。按照孙洪钧的说法,这时候苏楠已经出事了,所以,他们得赶紧加快速度才行。

老沈和刑警们都走了之后,这个殡仪馆的办公室里就剩下了孙洪钧,还有肖鹏飞,李进,沈墨。

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都在看着窗外已经发白的天色。现在已经是早晨了,他们在这个殡仪馆里整整折腾了一夜,但是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显得扑朔迷离。

在肖鹏飞看来,这次最反常的就是李进。他这一个晚上都没有说太多的话,也没有发表太多意见。换作往常,只要是和案件有关的,李进必定会滔滔不绝的推理着整个案情。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惦记着自己的案子,无心插手。

想了想,肖鹏飞还是对李进问了句:“你……抽烟么?”

“你要抽就在这儿抽吧,你的任务不就是看守罪犯么?”李进回答着说。

肖鹏飞无奈的笑了下说:“这不是想让你出去透透气吗!你看你这个晚上,和平时在案发现场可很不一样啊!我知道,这案子和你无关,案子又是老沈的,你想给老沈留面子,不好抢风头。可是你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吧?现在这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啊,怎么看不出来一点儿高兴劲儿呢?每次在这种关头,都应该是很兴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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