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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生梦死》


楔子

蓬州是川东北嘉陵江边上的一个小县城,它在整个川东北地区以及重庆市都十分有名。当然,它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为几百年前这里出了个司马相如,也不是因为紧邻朱总司令故乡仪陇和邓总设计师的家乡广安,而是因为一片奇怪的坟地。

这片坟地位于蓬州老县城边上,县城几次扩建拆迁,想要将它夷平出来合理开发,数次都没成功。

开始开发商也上香烧纸云云的,总是有些不顺。小地方的人都讲究这些,有了这些不顺,开发商也不敢贸然强行开工。

最后一次,开发商豪气冲天地请来高人烧香做法坐镇,准bèi

等这高人做完法以后,叫上胆大的壮年人将推土机开过去来回几次。那么不出意wài

,这片乱坟地就应该能搞定了。小地方的人,做事多多少少有些迷信思想,这毫不奇怪。

那高人也毫不含糊,拿了开发商的钱,进坟地去给有主无主的各路坟墓上香。前几分钟还好好的,口中念念有词,上香烧纸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哪知一刻钟不到,他忽地将手里的香、油、纸、烛一扔,“呀”地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前面说了,小地方的人还有些迷信思想。既然连高人都出事了,那开发商哪敢再打这坟地的主意,于是偃旗息鼓地撤走了。

然而事情的古怪之处不在于这里,而在于那高人。他当时整整昏迷了三天,醒来后二话不说的将家里罗盘鲁班尺以及各种阴阳法术书籍付之一炬,然后华丽丽的去菜市场找了个小摊位卖起菜来,并且从此绝口不提阴阳风水之事,仿佛他生来就是个卖菜的小商贩一样。

高人本是蓬州数一数二的阴阳风水先生,而且名气也渐渐往达县重庆一边传开,正是事业的高峰期,就算在坟地那里折戟,大家也都纷纷表示理解,认为是那坟地煞气实在太重才伤了他。所以此后即便他摆摊卖菜,大家还是没有对他失望,以为他也许只是伤心这么一阵子,以后还是会东山再起。所以也都还去找他看风水做法事。

可是高人似乎完全不记得阴阳风水这回事了,有人求他,他反而比别人更白痴,连最简单的掐八字都不会了,似乎一夜之间他失忆了。

从那以后,一直到今天,高人都六十多了,依然还在菜市场乐此不疲的卖菜,再也没跟阴阳风水沾半点关系。

高人的事情并没让人对坟地多加关注。因为它本是一片乱葬岗,阴森森的没人敢去,出这点事情也是正常的。

再次明显不正常的是一个好吃懒做的酒鬼王老三,他人长得牛高马大,有一身好力qì

。但就是懒,四十多了都没娶到婆娘,懒得简直令人发指。家里的灰尘都有一指厚,几十年都没打扫过,每次一挣点钱就拿去喝酒吃肉,直到确实揭不开锅了,才出去在垃圾堆里刨刨捡捡找点钱。

就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有次深夜喝醉酒跌跌撞撞的窜到乱葬岗去了,挺尸一样的挺了一夜。第二天他从那里一爬出来,就回去把自己上上下下洗干净了,换了身新衣服,还去理发店推了个利利落落的平头,然后去给自己找了个卸货的力qì

活,干得比谁都来劲都欢喜,仿佛他生来就为卸货而生一样。

过了两三年,这家伙居然存钱娶了个大胖婆娘,两口子齐心协力又生了个大胖儿子。现在那大胖儿子都十来岁了,开口闭口都是“我爸爸”,一脸的崇拜,丝毫不知dào

他爸爸以前的事情。

蓬州是小县城,王老三这事被人传得神乎其神,都说他得到高人指点才转性变得这么勤快的。王老三不只一次的向人解释:“不是不是,哪里来的高人!你们电视看多了。就是那次喝醉酒在乱坟岗那里睡了一夜,醒来就这样了。”

人们虽然不相信王老三转性是乱坟岗的功劳,但加上之前那阴阳风水高人的遭遇,渐渐就有点认为那坟地有喜怒无常的鬼在镇守了。它一高兴就让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不高兴看你不顺眼,就毁了你。

渐渐,这坟地就有些神乎其神了。

真zhèng

人们将这坟地视为洪水猛兽的是在王老三之后几年内陆续出现的事情:蓬州小学的语文老师周先圣,有天不知为什么窜到了那里,出来后整个人完全疯了,满嘴胡言,见人就咬,至今被关在精神病院;杀猪匠沈自鸿去了次那里,回来无缘无故的自杀了;又有个理发匠不知哪里来的好运气,从乱坟岗出来后不声不响的去外地做生意,没过几年,珠光宝气的衣锦还乡来……

如此总总,这坟地在整个川东北地区便出了名。更有好事者将此事告sù

了一位从蓬州出去的做科研的学者,那学者姓唐,在重庆大学带博士生。他听说这事以后,口口声声的说这是大家以讹传讹,这世上根本没有鬼,还带了几个什么仪器回蓬州来,说要破除迷信,让大家明白这里顶多不过是磁场异常而已。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唐学者带去的电子仪器居然在进驻坟场后完全失灵,跟去帮忙的学生们也个个迷迷糊糊的,全都蔫了。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立马四散奔逃,生怕那里面的恶鬼光天化日之下都会跑出来吃了他们。

唐学者本来志在必得,岂料来了这么一出,他本想再找机会仔细研究研究下,以正视听。哪知周围的人们坚决不肯,怕他的举动更加触怒里面的鬼怪,让大家鸡犬不宁。

如此一来,唐学者弄巧成拙,更加助长了这片坟地的神mì



更诡异的是,唐学者事件过了还不到一年的样子,县城里卖米粉的陈广德忽然莫名其妙的死了,死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笑眯眯的对他儿子反复交代:“要是我有一天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埋在乱坟岗子那边去……你一定要记住了,不然我做鬼都不得安生,也不会保佑你们。”

当时人们对乱坟岗子唯恐避之不及,就算有人故去,也恨不得离那乱坟岗子十万八千里远,哪里有主动要求葬在那里的呢?

所以陈广德的事,迅速传开了出去,大家都说他是被那里的鬼迷住本性,硬拉着死了的。

那片乱坟地就此完全绝了人迹。

差不多过了七八年以后,县城里搬来了一位成都的莫老先生,他当时大约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是个大善人。说那乱坟地都是孤魂野鬼,这本来就够可怜的了,要是逢年过节还没人去给他们上香烧纸,那岂不是更可怜了。于是隔三差五的就去烧些纸钱上些香。

莫老先生是个老好人,很快就和蓬州县城里一批现在大约四十岁以上的男女各色人等异常熟络,对于四十岁以下的小辈,由于他是成都来的人,见多识广,能提携能帮的,他都爽爽快快帮忙。

但是,莫老先生对蓬州县城里两年前来的一个解梦很灵验的小后生,态度完全不是这样,他四处对人说解梦这是骗人的,并不只一次的暗示明示大家合力赶走他。

可是那小后生解梦实在太灵验,全县城老老少少全都对他非常崇拜,甚至超过了娘娘婆(巫婆)王仙姑。所以莫老先生再有人缘再有影响力,也没号召大家将他赶走。

没人知dào

大善人莫老先生为什么会跟一个小后生过不去,要知dào

他平时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下脚踩的人。

也许是罗念桐也去乱坟地上香烧纸,抢了莫老先生的风头吧。(罗念桐就是那解梦的小后生的名字。)有人私下这么猜测。

可是,争风头争到无主的死人头上,这未免太搞笑了吧。何况这两人完全不像争强好胜爱出风头的人。

第一章 要倒霉

“要倒霉”其实是个人的外号。这人本名叫云翼,整个蓬州县城除了罗念桐以外,没人愿意和他打交道。因为传说只要你和他说上几句话,你回头就会倒霉,莫名其妙的倒霉。喝水磕牙这都还是小事,一不留神小命不保那才是大事。

卖米粉的陈广德生前几天就见过他,回去以后没过几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且还好死不死的非要儿子把他葬到那个乱坟岗里。

“我爸爸说他看见‘要倒霉’,就觉得自己应该死了。果然真是……‘要倒霉’!呸!我爸爸见了他硬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到现在十几年了,陈广德的儿子见人都还会这么说“要倒霉”云翼,而他“要倒霉”的外号就是这么传开的。

三人成虎,整个县城的人几乎如同避瘟神一样的躲着云翼。

云翼是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模样的人,现在四十七八岁的样子,从来不跟人争辩,大家不愿意见他,他也就躲起来不怎么见人。似乎他很有些积蓄,所以也不上班。他还领养了一个女儿,叫云可可。平日就靠云可可与外界联系。

认识罗念桐,就是云可可一手促成的。

罗念桐今年二十五岁,两年前由重庆到蓬州来开了个叫做解梦馆的小店面,他号称自己是心理学派解梦,更迷信不沾任何关系。但人们依旧将他当做巫婆神汉一类的奇人对待——因为他解得太准了。

他解梦能准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有个人想去改行做别的生意,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接近十年没见的初恋女友忽然回来说要和他结婚,并且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乐得他从梦里笑醒了过来。当下第二天一早就乐滋滋地来找罗念桐,问他这是不是预示着他改行做生意会成功。

罗念桐直接回了一句:“不行。空欢喜一场。”

那人万事俱备,只差找个良辰吉日开张了,听得罗念桐这么说,认为他是故yì

说不吉利的话,当下拉下脸转身就走,回去照样按原计划开张。果然,没过两个月,就关门大吉了。

最后他哭丧着脸来问罗念桐为什么,罗念桐分析给他听:“你看,你结婚都八九年了,儿子都已经七岁了,老婆也勤快,你没有想过要抛弃她把?”那人摇摇头,说没有这个想法。

罗念桐又说:“你那初恋女朋友人家早已经结婚成家,怎么可能和你和好给你生儿子呢?是不是?”

那人点头,说当然。

罗念桐一摊手:“那就是这样了,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你梦里发生了,它就是摆明告sù

你这实jì

不可能发生。你还不相信。这就是梦的预示性,知dào

吧。”

那人听得云里雾里的,想相信又不愿意相信,怪来怪去也不知dào

怪谁,又怕老婆骂他没出息,就找借口说开张前远远的看见了云翼,肯定是云翼让他倒霉失败的。

这只是他解梦灵验众多例子中的一个,因为那人是个大嘴巴,见人就说,无形中帮他做了宣传,人们就对他更加信服敬畏起来,对云翼的讨厌和害pà

也进一步加深了。

云可可曾经问罗念桐为什么一个前女友居然有这样的预示性,罗念桐高深莫测的说任何事物都有可能有预示性,但也不是任何事物在梦里出现就一定预示着什么。

然后他顺手举了个例子,说:“比如你爸爸。现在大家都觉得见了他要倒霉。那么,这县城里的人一般梦到他,就表明害pà

自己倒霉了。也就是说他的梦就预示着倒霉。当然,这也要看情况……”

云可可觉得这太扯了,想反驳,可是无数事实又证明罗念桐的准确性,索性干脆不再琢磨这事,她讨厌一切复杂的东西。

平日来解梦的**多都会向罗念桐提及“要倒霉”这么个人,他倒是从来不相信这些。认为世上哪里真有神神怪怪能给人带来霉运的人呢!所以云可可说要介shào

云翼给他认识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yīng

了。

“念桐,你是知识分子。你也不是迷信的人。你给我说句公道话。陈广德他本来就应该死了,死了葬在早就定好的地方。他陈米粉(陈广德儿子的外号)凭什么能这样到处污蔑我!要不是你,我这一辈子连个朋友都没有了!你来说说,你说陈米粉他为什么要害我!那明明和我无关!”

云翼大约与世隔绝太久,第一次一见到罗念桐愿意和他说话,立kè

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并且这话的主题思想一直是他和罗念桐两年来交流的重点。

罗念桐开始并没有多在意云翼的话,他只认为那是个巧合——陈广德的死和他死前见过云翼纯属巧合。所以他一直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直到有次他问云翼为什么不离开蓬州,去别的地方定居时,他才发xiàn

事情似乎隐隐有些不对劲。

“我和陈广德一样,不能离开蓬州。离开这里就要死。这是命,注定的。”云翼一脸淡然地说。

“为什么?你不是有些钱吗?完全可以去别的地方。你可以去重庆,我在那里有些朋友,可以帮你重新开始生活。”罗念桐又是好奇,又是真心想帮他。

云翼一点也不为所动,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去别的地方肯定要死。不光是我,就连可可也要死。”

罗念桐顿时来了兴趣,又问他:“可可怎么也会死?”

云翼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罗念桐,反问道:“怎么不会死?她是我女儿,当然要死。不只是她,我们蓬州县城好多人只要一离开这里都会死。而且死了还不能葬在陈广德那里。”

言下之意好像陈广德葬了多好的地,他不能落葬那边,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一样。可那里只是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据说有恶鬼出没的乱葬岗。

罗念桐试图帮云翼消除他这无厘头的心理阴影,想先由解梦入手,看看他的阴影来自什么地方,再想法帮他消除。但是云翼又说他从来不做梦,就算做梦,二十年来也只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大雾里不停的转来转去,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他自己脑子里也是茫然的。

罗念桐见他梦里透出的信息也是茫然,知dào

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只能慢慢来。

不过他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件至关重yào

的事情,云翼的话虽然让他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时间和精力去研究。

这天,太阳懒洋洋的斜斜的穿过马路,晒到罗念桐解梦馆的门前,照到里面一位穿着白底碎花裙的二十八九的女人身上。

她面色暗沉,一脸焦急地问罗念桐:“我是不是要倒霉了?是不是还要倒霉?前两天刚梦见被自己的狗咬了一口,昨晚上又梦到一口黑漆漆的井里忽然窜出一条滑溜溜的大蛇来咬我,我躲都躲不开!你说,罗先生,你说我多晦气!”

罗念桐全程不愠不火的听她把话说完,心里有了计较。然后问她:“梦见狗和蛇咬你的时候,你在梦里没有真实的疼痛感吧?”

女人摇摇头:“没有,就是心里害pà

得很。觉得自己怎么躲都躲不过,硬是被咬了。”

罗念桐心里立马有了底,又问她:“你最近和朋友之间出现了一点不愉快,他想和你有一进步的发展,但你内心觉得这非常可怕,是吗?”

话音刚落,那女人几乎要跳起来,惊讶地问罗念桐:“是这样,真是这样。你怎么知dào

的?”说完又补充道,“我也看他是朋友,不然……哼,就凭他,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我没骂死他就算是好的了!”

罗念桐暗自苦笑,不知该对这一看就是剩女的女人说什么好?难道告sù

她:其实你不是害pà

那个男人,而是害pà

性?或者对她明说,你梦里的狗代表这人是你的朋友,而蛇代表你对性的态度?

罗念桐本性有些木讷,被逼出来解梦,也最擅长和四十岁以上的人说话,现在忽然觉得和她说这样的话题,有些难为情。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自行车铃声:“叮铃——叮铃——”这正好解了他的围,“‘要倒霉’了来了……这个,其实你那朋友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恐怖,试着接受下他,男女之间没你想象的那么恐怖。”

这话似乎触动了那女人,她涨红了脸,看看罗念桐,欲言又止,如此犹豫再三,眼看“要倒霉”云翼就要进屋来了,她才慌里忙张的掏出钱放在罗念桐桌上,然后躲瘟神的一样的逃开了。

云翼见惯不怪,那女人差点撞到他的自行车,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等那女人走远,把车停在罗念桐门外。然后两步跨进屋去,见屋里没有其他人,赶忙返身把门关上。

罗念桐从没有见他这么慌张过,连忙问:“怎么回事?你怕啥?”

云翼面色惨白,一脸冷汗,背靠着门,惨然地看着罗念桐,喃喃地说:“完蛋了,我真要倒霉了……完蛋了,可可也要完蛋了……”

第二章 莫善人

罗念桐有些摸不着头脑,起身给他倒了杯冰水,等他喝了两口,情绪镇定了点,这才问他究竟是怎么了。

云翼一脸恐惧:“我昨晚上做了个噩梦。我躲在严丝合缝的黑漆漆的房子里。哪晓得莫老头忽然拿着把血淋淋的锯子来锯我的房子。他先从大门锯,房子开始流血,大门锯不动又去锯房顶,我拼命用竹竿捅房顶,他还是房顶锯了个小洞。我吓坏了,赶忙使劲撞墙,想把他撞下来,哪知他忽然又跑下来锯墙……”

罗念桐听到这里,眉毛皱了起来,房子代表人固守的内心,这说明他遇到了极大的外力干扰,让他很是恐惧。云翼虽被现成的人嫌弃,但一直乐观,从没见他如此张惶过,难道他真要倒霉了?

“罗老弟,大家都说你解梦很灵,你快给我解解……我怕得很。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做这样害pà

的梦。以前全都梦见给你说的那种大雾的梦……我害pà

,梦里那种怕到现在都没散去。快点,我怕得很。你帮帮我。”

罗念桐想了想,试图用最温和的语气来缓解云翼的情绪:“云老哥子,你这么梦没什么,别怕……”

云翼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那我怎么现在还是心慌得厉害,很害pà

?”

“是这样的。你这两天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没有?或者遇到一些具有威胁性的事情没?”

“奇怪的人?”

“嗯。”

“也没有吧……就是莫老头昨天白天和前天都莫名其妙的跑来找我聊天。还顺带着问了些陈广德当年的事情。”

罗念桐又问:“莫老头的意思是你害死了陈广德?”

云翼摇摇头:“没有……他就是随便提了提,说陈广德死得奇怪,坟地也选得奇怪。不晓得为什么,他这么一说,我本来光明正大的,也没什么好害pà

的。可我心里就是慌得厉害,怕得很。好像他要找我麻烦一样。怎么说呢……直觉,就是直觉,觉得他要害我。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他真的要害我。”

罗念桐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是云翼想多了。莫老头虽然和他罗念桐不和,但在整个蓬州县城,他也是出了名的善人,怎么可能去找云翼麻烦?

可能是云翼因为陈广德的死一直背负着“要倒霉”的黑锅,被大家嫌弃,时间一久,精神压力太大,所以贸然有人去问他陈广德的事,他会认为别人居心叵测。

想到这里,罗念桐好言好语宽慰他:“这事你想多了。你也应该知dào

我解梦是出了名的准。这次从你的梦境来看,你不会有事。”

“真的吗?你没骗我?”云翼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地问。

“真的,我骗你干嘛?”

可是罗念桐心里有句话没说出口,既然梦里房子都被锯了一个洞了,那表明他有些力不从心,被莫老头抓住了一些把柄,而且莫老头好像还别有用心。可惜他和莫老头一向不太合,也没办法去找他聊聊天,打探打探他究竟抓的什么把柄。

安慰了云翼一通,将他送走后,罗念桐拿出一个笔记本,郑重其事的把云翼这个并不算奇怪的梦记在了上面。这个笔记本是他专门用来整理各种有用的梦的。

莫老头,他在这三个字上面郑重的画了个圈。

罗念桐一直都认为梦是人潜意识的反应,它会通过隐喻的方式将人们所遭受的各种事情用梦表达出来。很多时候人们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东西,潜意思都会记住。所以,这是他来蓬州解梦的最主要的原因,要从这里的某些重yào

的人的梦中读出潜意识信息,整理出一条线索来,然后通过它找到一个能唤醒他深爱的女人的石头。

那石头究竟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不知dào

。给他出主意来这里的老师傅也不知dào

。只是大家都确定当初是由一位高人指挥蓬州县城里的一批二三十岁的男男女女去藏或者搬运走的。那高人用的什么方法亦或者是法术,控zhì

并且在事后对这批人洗脑,使他们完全忘记了这码事,他也不知dào

。那高人为什么要将大费周章的把一个能使中度昏迷的人醒过来的石头藏起来,也没人知dào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能让他赎罪,唤醒深度昏迷两年的苏苏的石头,确实可以从蓬州这里入手找到。

到现在,那批二三十岁的男女正好四五十岁,对于当年的事情完全忘记。来这里两年,他不断的整理和分析前来解梦的四十岁以上的人群的梦,尽lì

从深层次的去解读他们的潜意识来找线索。两年,整整两年,他也不过是隐隐约约的总结出应该蓬州县城的那片著名的乱坟地有关。

可是有怎样的关系呢?或者是藏在那其中某一个坟墓里?尤其是在听说陈广德和那阴阳风水先生以及其他人的事件以后,罗念桐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目标放在那乱坟地上,经常接着烧纸化钱的机会去那里勘察,但地表上根本没有任何可疑的线索。

所以他又把目光转向地下,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将这里的一百多座有主无主的坟,悄悄挖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

幸好这里除了陈广德的坟墓以外,其他大多都是无主的孤坟,加之以前又出了那么多神神怪怪的事情,几乎没人会来,这位他的挖坟勾当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不过他是一个好人,打洞挖坟查看之后也会尽lì

将坟墓复原。

也有好几次,他碰到莫老头也去给各坟墓烧纸化钱。

莫老头!罗念桐又拿起笔重重的在这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莫老头莫善人家的晚饭吃得晚,云翼从罗念桐这里回去很久以后,都九点半了,他才和老婆慢吞吞的端菜上桌子吃饭。

莫善人慢慢的夹起一筷子空心菜,手停在半空,对他婆娘说:“素英,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那个解梦的罗啥子玩意儿……”

他婆娘陈素英接过话道:“罗念桐。”

莫善人一筷子菜仍然停在半空,“哦,对。罗念桐。这小子总要害我。我觉得。”

陈素英埋头扒了一大口饭,又夹了筷子菜塞到嘴里,边嚼边对莫善人翻了个白眼,轻蔑地说:“就你?你一天神神叨叨的,屁本事没得。别人年轻后生那是真本事,厉害得很。你去问问外面的人,哪个不说他解梦准!他一天数钱都忙不过来,未必吃多了没事干,还来找你啥子麻烦吗?你有啥子本事值得他来找你麻烦?”

莫善人终于把一筷子菜放在自己面前,又对他老婆说:“素英,你别不相信。我昨晚上做了个怪梦,白天我琢磨了一天……总是不对劲。”

陈素英继xù

吃饭,嘴里一刻不停,含含糊糊的敷衍他:“啥子不对劲?”

莫善人顿了顿,犹豫地说:“我梦见有个山上好像有好大一块金子……开始嘛,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我高兴得很,加快步子朝那金子跑过去。跑着跑着,那山忽然自己会走路一样,一下子变得离我更远了。我心里就着急起来,想弄个飞机坐着去追。正这么想着,脚下的路一下子又变成了沥青路,罗念桐正拿着大火在烤它,要把它烤化,不让我过去。

我一看,心想不对,赶紧往路边一条河里一跳,想要游到那山上去。但是罗念桐他又拿了个抽水机来使劲抽河里的水,又施法把河变成悬崖绝壁吗,我进退都是一个死……”

莫善人越说脸色越凝重,不过他婆娘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她不由分说的挥挥筷子,打断他的话:“这个梦就把你吓成这样子了啊?啥子怪梦嘛?屁事都没!你还是不是男人?罗里啰嗦的,快点吃饭!”

说完她不等莫善人回话,又不耐烦地补充了一句:“不然你有脸你去找他解梦,看他怎么给你说。硬是!”

莫善人无奈的摇摇头,埋头吃饭,一边又低声嘟哝:“你晓得什么!我也会解梦!”

陈素英再次白了他一眼,嘲讽地说:“你也会?我怎么不晓得?那你去开个馆子给我解下,每天给我赚罗念桐一半的钱回来看看,只要有他一半,我就说你能干。”

莫善人暗笑了两声,抬起头冷冷地扫了他婆娘两眼,没有吭声。

不料这两眼就惹到他婆娘了,陈素英把碗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指着莫善人的鼻尖骂他:“你个老龟儿子!你还敢这么我看我!你算啥子东西!别人喊你一句莫善人,那是给你面子。老子才不得给你这个面子……”

莫善人本是耙耳朵,陈素英仗着自己比他小三四岁,脾气火爆异常。这一来他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立kè

埋头不住扒饭。

吃完饭,莫善人一声不响的收拾桌椅碗筷,陈素英翘着二郎腿在一边看电视。

“素英,我明天还要出去一趟。”

陈素英眼珠子一刻也不离开电视,不耐烦地说:“你出去你的,别给我说。你只要不去找那个‘要倒霉’惹一身霉运回来,其他你做啥子我都不管,你都六十多了,未必还能在外面找个姘头吗?”

莫善人讪笑,说:“怎么会呢。我既不找‘要倒霉’,更不可能有姘头,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

陈素英哼了哼:“谅你也不敢!”

莫善人给洗碗池里加了点水,心下冷笑,暗道:“我偏偏就是去找‘要倒霉’,你个凶婆娘屁都不懂!”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惆怅起来,他会解梦,还极准。可是没人知dào

,连他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婆娘都不知dào



“这个傻婆娘,等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了,你脾气还会不会这么坏呢?”莫善人瞅了一眼正在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的陈素英,用小到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嘟哝。

第三章 迷魂术

接下来几天里莫善人都去找“要倒霉”云翼聊天,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邻里八卦,或者就是本县的掌故历史之类。奇怪的是,他总能从把这些和梦扯上关系,总要问云翼是不是梦到过这些。

云翼觉得自己几十年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几天下来,头晕脑胀的,有次他甚至在莫善人侃侃而谈的时候,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半醒半睡之间,莫善人的声音醇厚温和,循循善诱地还在问他:“你记得起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吗?”

云翼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没有的事。”

莫善人声音更加柔和,又问:“那陈广德为什么死前一定坚持要葬在乱坟岗,也是和你们的事情有关吗?”

听到这话,云翼忽然露出一副奇怪的神色来,像是惶恐,又像是羡慕,迷迷糊糊地说:“都要那葬在那里,这是命。”

莫善人不动声色,继xù

问他:“是因为当年有人叫你们藏了一个宝贝在那里吗?葬在那里的人都是你们一起的吗?”

云翼脸上忽然愁苦起来,猛力摇头,说:“不要为难我。这事巴县的花明月最清楚。你去问他,不要问我,我脑壳痛得很……”

说着说着,云翼只觉得脑袋痛得厉害,一用力,眼睛倏地睁开来,发xiàn

面前的莫善人正一脸关切地问他:“你刚才怎么了?脸色奇奇怪怪得很。”

云翼满脸疲倦,以为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怪梦,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摇摇头,十分抱歉的样子,对莫善人说:“莫善人,本来你看得起我云翼,才来陪我聊天解闷。可是今天……我实在头疼得厉害,对不起……”

他话刚说完,莫善人立即体贴地说:“那你赶快去休息。本来还是我打扰到你了呢。素英估计也把菜买回来了,我回去熬点稀饭。你休息好。”

云翼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说:“那好,我实在脑壳痛得厉害,就不送你了。”

莫善人走后,云翼总觉得不对劲,刚才似乎像是做了个怪梦,可是明明又很真切的听到了莫善人的声音,而且现在整个人累得很,一点精神都提不起。

莫善人虽然以前也偶尔和他聊天,也是扯的也就是刚才的那些事,可是时间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样频繁,几乎是一年才说上几次话。“他难道是想套我的话?”云翼苦苦思索,但总找不到合理解释,“我并没有什么话可以套啊……”

“难道是迷魂术,他想控zhì

我?控zhì

我难道有什么好处?”除了这点以外,他确实不知dào

怎么解释自己刚才似睡非睡间做的怪梦了。

直到女儿云可可下班回家,他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可可二十二岁,长眉细眼,生得别有一番天真而妩媚的风情。她自己开了了个国画班教人国画,云翼有家底,所以她不靠这糊口,一天课不多,很是清闲。

云翼看着女儿回来,忧心忡忡地对她说:“可可,我要出事了,莫善人今天用迷魂术对付我。”

云可可手里拿着几根买的苦瓜,听到这话一时吓住了,惊疑地问她爸爸:“迷魂术?不是小说里才有的吗?莫善人怎么会这个,他来对付你干嘛?”

云翼苦笑:“我也不知dào

。总之我要出事了。”

云可可低头想了想,问云翼:“是不是想打我们家钱的主意?”

云翼:“我们家能有多少钱呢。他莫善人才是深藏不露的大财主。你看他这十几年来又不工作,就只晓得和人聊天,又还经常帮人忙,他老婆也没正经上班。你说他靠啥生活的?他未必看得上我们这点小钱?”

云可可歪着头想了想,说:“也是。我们顶多就是能吃得起饭。”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说,“那又不是为钱,总不可能你得罪过他,所以他来报仇吧?”

云翼摇头,说:“我一二十年不和人来往了,怎么可能得罪他。”

云可可:“那是什么呢?我从小也没见你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啊。”

云翼苦苦思索,仍然不得要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脸茫然地说:“我也不知dào

。反正他就是用了迷魂术。”

云可可撇撇嘴,说:“那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东西。人家罗念桐都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云翼听到“罗念桐”三个字,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顾不得自己还头疼,慌里忙张地往外走,“我去问问他,你给我留点稀饭凉到那里。”说罢,他骑着他老旧的自行车去找罗念桐。

云翼到的时候,罗念桐刚好送走一个解梦的客人,云翼赶紧趁着没人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给他说了,尤其着重强调了莫善人对他施迷魂术这事。

罗念桐想起云翼前几天给他说的关于房子的梦来,照现在这么看来,莫善人真的从云翼身上找到想要的东西了。不过,这云翼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一个人,他身上能藏有什么秘密呢?

云翼本来就紧张兮兮的,一看到罗念桐一脸严肃,沉默不语,更是吓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看罗念桐的脸色,确定他不是在反感自己以后,才问:“他是不是真的用的迷魂术对付我?”

罗念桐还在走神,随口回他:“啊?什么迷魂术?”

云翼一脸焦急,就差跺脚了:“哎!我说莫老头是不是用迷魂术让我做了那个怪梦。”

罗念桐听到“莫老头”三个字,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安慰云翼:“不是不是,顶多就是催眠术了。”

“催眠术?”

“是,催眠术。不要自己吓自己,哪里来的迷魂术。现在什么年代了,讲的是科学,知dào

吧。他催眠也顶多就催眠你那么一会儿,又不可能真的完全控zhì

你。别怕。”

云翼听到罗念桐这一番话,有些似懂非懂的,不过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他只要不是用迷魂术控zhì

了自己就好。

罗念桐则是暗自心惊,没想到莫老头如此深藏不露,还会催眠术。如此看来,得好好和云翼谈谈了。

“你再把那个怪梦说下。”罗念桐并不打算瞒着云翼,看来他早被人用什么方法忘记了那件事,要想再找出头绪来,只能从潜意识着手才行。

云翼听说不是迷魂术,脸色好了很多,他清清嗓子,咳了咳,又把那梦说了一遍。末了他又对罗念桐补充一句:“也不完全是梦,总之感觉很真实。”

罗念桐:“当然不是梦。我说了那是催眠术。你听到的都是莫老头真真切切的问话。”

云翼忽然又茫然起来,反问罗念桐:“那我怎么会说巴县花明月?我从来就没离开过蓬州,怎么可能知dào

什么玩意儿巴县花明月?”

罗念桐神色凝重,对云翼说:“这可能和一件东西有关。只是可能,我也不确定。但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

云翼听得莫名其妙的,问他:“啥东西?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罗念桐叹了口气,说:“大概二十年前,有个高人从你们蓬州县城找了一批人去藏一块功效神奇的石头,这石头能把植物人从深度昏迷中唤醒过来。那高人事后他用手法将这些人关于这件事的记忆洗去了……而你,也许就是那些人中的一个,明白吗?”

云翼茫然地摇摇头:“不明白?怎么听起来像小说?功效神奇的石头?你确定你不是在给我编小说?”

“当然不是。不然你以为那个风水先生,还有王老三、周先圣、沈自鸿以及理发匠他们怎么忽然转性的?”

“那有可能是他们一下子开了窍。”

“开窍?”罗念桐反问他,“有那样奇怪的开窍的吗?那是受了那石头的影响!”

云翼摇摇头,想了想,反问他:“你不是说那石头只能唤醒植物人吗?怎么又合那些事扯上关系了?再说了,大家都说那里有很多鬼。分不同的时段由不同的好鬼坏鬼把守。他们去撞倒不同的鬼,所以结局也就不一样。”

“反正我只是估计和他们有关。目前只是猜测。难道你还相信这世上真有鬼啊?”罗念桐也反问他。

云翼一脸严肃,郑重地说:“年轻人,你没看见的,并不说明它不存zài

,知dào

吗?”

罗念桐知dào

这些地方的人迷信思想严重,当下笑了笑,不再争辩这个话题。

但云翼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又问:“你说没得鬼,那又怎么可能有那种神奇功效的东西呢?这不也和鬼神是一样的东西吗?再说了,你说的高人,我们假定他存zài

,那他要不是法力大,怎么可能消除人的记忆!这不是神仙法术是什么?”

第四章 杀人犯

一连串的问题,让罗念桐有些不知dào

怎么回答了,“那个……功力深厚的催眠师就可以消除一部分人的记忆,就像莫老头也能找回你的一点记忆一样。”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云翼满yì

,他穷追不舍,又问:“你不是说那石头能唤醒植物人吗,王老三他们又不是植物人,这怎么说?”

罗念桐顿了顿,肯定地回答:“这我不知dào

,但他们有很大肯能和那石头有关。因为有人亲眼见过也用过那石头。就是他让我来这里的。”

云翼冷笑:“真是无稽之谈。听你说得神乎其神的,好像还和那乱坟岗子有关一样,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为什么不干脆不把它翻个底朝天,把棺材骨头都挖出来看下到底有没有你要的宝贝?”

眼看就要谈僵了,罗念桐哪里能说他早已掘地三尺看过,但没找到呢,于是赶忙转换话题,问他:“巴县会不会真有个花明月?”

云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肯定有。”

“你不是说从来没有出过蓬州吗?怎么知dào

有?”

罗念桐这么一问,云翼似乎也被自己的回答吓到了,他面露惶恐,说:“是……我没出过……可是,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的觉得一定有这个人呢?为什么?”

罗念桐这回心里有底了,他肯定地说:“因为你的记忆被莫老头唤醒了一些。”

云翼摇摇头,更加茫然了,说:“不,不是因为他刚才对我用什么催眠。而是……而是好像这答案天生就在那里,只要有人问起,我完全可以很肯定地把它说出来一样。似乎一切都安排好,按部就班就可以。”

罗念桐温和地笑笑,说:“正是因为你的记忆力被唤醒了,所以才会这样。”

云翼还是摇头,喃喃地说:“不对不对……你不理解我的感觉。也许真的是迷魂术,莫老头在我身上施了法。我要叫可可帮我找个娘娘婆(巫婆)处理下。”

说完他扭头就走,一推门刚好kàn

见莫善人在对面凉粉摊子买凉粉,云翼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骑着自己的老自行车走了。

罗念桐哭笑不得,不知dào

怎么才能让云翼相信他不过是被莫老头催眠了一下而已。不过今天不过,今天收获很大,莫老头替他找出了一个重yào

的线索——巴县花明月。没想到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做催眠这种伤身伤神的活儿。

催眠他也懂一点,不过只是皮毛,不顶用,而且就算学会,也没那本事对每个人都深度催眠,所以,还是解梦来得快些。

罗念桐想到这里,又想起苏苏——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年,他的心像狠狠的被人揪一把,痛。

或许可以去巴县找找看有没有花明月这个人,试试运气。他想。

云翼刚出去没多一会儿,又来了个五十上下的老头子,他一进来,就不停的咳嗽,咳完了先不说自己要解什么梦,而是问罗念桐:“我刚才远远的看见‘要倒霉’了,我是不是要倒霉?”

罗念桐对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很无奈,只得说:“不是。请坐,老伯伯请问你要解什么梦?”

那老头子一屁股坐下,没等再开口,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罗先生,你解梦那么厉害,你肯定有法术,你让我儿子对我好点可不可以?你肯定有办法……求求你……”

“哎……”罗念桐看他哭得唏哩哗啦的,暗暗叹了口气,想必他只想来哭诉,发泄下自己内心的委屈,并不是要解梦。这样他也只能好言好语地安慰他。

那老头子哭诉了一阵子,抹抹眼泪甩手走了。罗念桐解梦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根本没把这老头放在心上,仍旧忙自己的,到了晚上他早早的睡下,预备第二天去巴县看看。

半夜,罗念桐听到外面隐隐约约有些警报声,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有多想,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不可能有人一大早来解梦,所以罗念桐一向开门晚。但是,第二天大上午他开门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时有人跑到他门边来神mì

兮兮的看两眼,一发xiàn

他正在看他们,那些人又一脸害pà

的跑开。

罗念桐郁闷之极,完全弄不明白那些人是什么意思,看热闹吗?那他们怎么一见他又那么害pà

的样子?

正琢磨间,门口又跑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混混,探头探脑的,想进门来,又做好架势随时要跑。

罗念桐心头鬼火冒,一个健步冲出去,拎着那小混混的衣服将他提进门来,厉声问他:“你们鬼鬼祟祟的来看我干什么?”

小混混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看着罗念桐,竟然吓得说不出话来。

罗念桐这一来更加奇怪了,一把将小混混扔到椅子上,叫他坐好,岂料那小混混竟然吓得软塌塌的从椅子上滚倒在地上了,结结巴巴地说:“别……别杀我……我……我……我,杀……别杀……”

罗念桐一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你说我要杀你?哈哈,搞笑吧?快起来,我只会解梦,不会杀人。快起来。”

那小混混面无人色,畏畏缩缩的看了看罗念桐,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拼命挪动身子朝门口爬去,似乎稍慢一步,罗念桐就会把他杀来煮着吃了一样。

罗念桐再能沉得住气,这下也忍不住了,叫住那小混混,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混混已经爬到门边,一听罗念桐又叫住他,连忙扯着嗓子喊起来:“救命啊——救命——他又要杀人了!”

罗念桐还没明白过来什么叫“又杀人”,正想再问,哪知门边一下子涌来无数的男女老少来,吵吵嚷嚷:

“你杀了牛老头你还想杀这么个小孩子吗?”

“杀人犯,看你往哪里跑!”

“就是,警察马上就来!”

“看你平时一副斯文样,怎么会去杀一个老人家?你忍得下心吗?”

罗念桐脑子“轰”的一声,怎么忽然自己就成杀人犯了?他还没回过神来,人群里有个彪形大汉走出来振臂高喊:“他就一个人,来人。我们大家一起上,把他弄到公安局去。”

话音一落,人群立即冲出去十几个年轻力壮的人,不由分说地朝罗念桐冲过来,他动作稍一慢,人们拳头皮鞋已经雨点般的朝他身上落下,更有人操起一旁的凳子直接朝他头上砸去。

罗念桐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金花乱冒,跟着额头上好像留下来一片热乎乎的水,他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人群见状立马哄的一下炸开锅:

“不好不好,打死了!”

“他装死,继xù

打!”

“不能打!死了我们跑不脱!”

“连牛老头那种老年人都要杀,他是杀人犯,打死他也没事!大家打!”

……

云可可听到满城罗念桐杀人的谣言,正好这时过来找他问怎么回事,岂料一来就看见大家在群殴他,她一下子慌了神,尖叫一声:“罗念桐!”接着发疯一样的冲进人群,扑倒在他身上,大叫,“不要打!不要打!不要!!!”

人们正打得起劲,忽然一个女人杀进来帮罗念桐挡拳脚,这让他们有点措手不及了。

“不要打!!你们打死他了!”云可可见罗念桐满脸是血,一动不动,以为他死了,一股热血冲上脑子,霍地站起来,发疯一样的抓住旁边一个男人的手臂歇斯底里地死咬着不放。

“放开!你这个疯婆娘!”那男人痛得龇牙咧嘴,另一只拳头死命朝她脑袋上砸。

云可可痛得头晕眼花,仍然死咬着不松手,那男人又急又痛,哇哇直叫讨饶:“疯婆娘!你松开,我不打他了,松开我!”

这男人的嚎叫终于让冷静了些,有人提议说叫警察来,不然真死了也不好。

小县城的人没见过大风Lang,也真怕死人,于是立kè

有人打电话叫警察。

直到来了两三个警察时,云可可被那男人打得快要晕过去了,仍然还是不松口。

“警察警察,你们快来抓这个疯婆娘,她把我肉都咬落了!”那男人几乎哭出来了。

马上有个警察过去试图拉开云可可,说:“松开他,你咬死他了。”

云可可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为罗念桐报仇,咬着一个算一个,根本听不进警察的话,任警察怎么拉也不肯松口。

拉扯之间,那男人被云可可咬着的一坨肉更加痛,他完全绝望了,哀求道:“你放了我,不是我打的,我没打他,快放手……我痛得很。”

这时有人灵机一动,说:“别吵!罗念桐醒了!”

云可可本以为罗念桐死了,一股悲愤憋在心里,才死死咬住那人不放,此时听得有人说罗念桐醒了,心里一宽,整个人顿时没了力qì

,嘴一松,放开了那人,脚下一软,倒在罗念桐身边。

警察见状连忙架开她,又有警察去看罗念桐的情况。

云可可披头散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战都站不起来,只能有气无力的对警察说:“快,抓住那几个,他们打死人了!”

人们不是真zhèng

的暴徒,只不过出于义愤,听说罗念桐杀人了才动手的,此时一见罗念桐不知死活,又听得云可可这么一说,怕真的出人命,当下哪敢多呆,立kè

鸟散得无影无踪。

云可可又气又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追他们,但是偏偏身上没有力qì

,大哭着求身边的三个警察:“他们杀人,杀了罗念桐,求求你你们快去抓他。”

没想到那警察头也不抬,看也不看她,冷着脸说:“杀人?他杀了别人才对!”

第五章 是阴谋

云可可一大早也听见大家都在说罗念桐杀人,可是现在从警察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瞬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哆嗦着半天才说出来三个字:“怎……么……会?”

有个年轻的警察正在给罗念桐做简单包扎,等着救护车来。看云可可这样,心下有些不忍,语气比刚才那冷脸警察稍好一点地说:“怎么不会?昨天牛老头就是被他杀了的。这事整个蓬州县城都知dào

。”

云可可还是不相信:“不……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肯定弄错了。”

这时那冷脸警察又是一声冷笑,说:“牛老头生前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他,这个我们有目击证人。再者大家都口口声声都说是他,尤其还是一些四五十岁的老人家,难道你想说他们也在莫名其妙的冤枉他?难道全部人都错了,就你们两个人是对的?是清白的?”

云可可坚信罗念桐不可能杀人,反问他们:“听说?法律光凭听说就能判人有罪?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冷脸警察轻蔑的看着云可可,说:“证据?别急,我们很快就能找到证据。”

“有人陷害罗念桐。”这是云可可第一个念头,接着她很快冷静下来,暗道,“只有我帮他了。”想到这里,她伸手拢了拢头发,让自己脸露出来,又理理衣服,顾不得全身骨头痛得要散架了,镇定地吩咐警察:“送他去医院。我会去找律师……”

她话没说完,忽然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警察惊奇的叫起来:“你……你不是要倒霉的女儿云可可吗?刚才我没看见你的脸。”

云可可痛得在眼泪眼眶里打转,咬紧牙关对那人点点头,说:“是,你认得我吗?那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抓他。相信我,他是无辜的。他不可能杀人。真是,这其中有误会,真的。”

冷脸警察再次打断她的话,阴阳怪气地说:“我说嘛,原来他和要倒霉的女儿关系这么亲密,难怪了……他不倒霉谁倒霉呢!”

云可可最讨厌别人说她爸爸要倒霉,听到这里,抬起脸,扫了冷脸警察一眼,心里立kè

明白了他的想法,当下冷笑道:“只怕不是他倒霉,而是你急着胡乱抓个人回去领功说破案了吧?”

她有项本领,猜人心思百发百中,但身边亲近的人除外,她是感情近视眼。

果然冷脸警察一听这话,脸上立kè

挂不住了,厉声道:“你污蔑人民警察。”

云可可待再说,救护车已经呼啸着来到身边了。一伙医生跳下车不由分说的将她和罗念桐一起拉到县第三人民医院去。

等云翼知dào

女儿出事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他着急忙慌骑着自行车一出去就碰到莫善人,他正在和人在路边神色凝重地聊着什么,扭头一瞥,刚好又看到了云翼。

“云翼,你急急忙忙的要去哪里?”莫善人老远就问云翼。

“我要去找可可。”云翼车子停也不停,说。

莫善人连忙问他:“那你知dào

去哪里找她不?”

云翼的车已经骑过他身前,头也不回地说:“三院。”

莫善**叫:“哎哎哎……不是不是,刚才我听说已经转院了。”

云翼一听,连忙硬生生地踩住刹车,问他:“转到哪里去了?”

莫善人摇头:“我也不知dào

,只是听说……也不确定。”

云翼心急如焚,一跺脚,猛力骑走。

莫善人看他没走远,又热心地补上一句:“你别急,有啥需yào

我帮忙的随时来找我。”

正和莫善人说话的那人不解的问他:“你啥时候听说他们转院的?我怎么不知dào

?”

莫善人看着云翼远去的背影,高深莫测地笑笑,继而又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dào

。但是不能让‘要倒霉’这么快见到那个可怜的后生嘛。他本来已经杀人吃官司了,要再‘要倒霉’,那不是更惨?你说是不是?”

那人跟着叹了口气,附和道:“也是……”他顿了顿,又狐疑地道,“不过,你怎么知dào

他杀人了?今天真奇怪,大家好像约好了一样,全都好像看到罗念桐杀人了一样,口口声声都说他杀人杀人。”

莫善人一脸无辜,摊摊手,说:“我也不明白。不过依我看来,他恐怕真的有问题了。”

那人又叹了口气,惋惜地道:“哎,可怜一个后生,真不知dào

他怎么想的,居然去杀一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老头子,你说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莫善人似乎不愿意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老弟,你说奇怪不奇怪,我那天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我梦见前面山上有块好大好大的金子,想跑去拿,哪晓得总有个小伙子跑来把我的路锯断烧烂,我想坐飞机去,他把我飞机也弄跑了。奇怪得很。”

那人顺口回道:“你找罗念桐给你解解嘛。”话音一落,才想起罗已经住院,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莫善人似乎异常遗憾,说:“是啊,我应该让他帮我解解……哎,可惜没机会了,他是个杀人犯,马上要死了。”

再说云翼,他听莫善人说可可他们已经不在三院,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dào

去哪里找他们,再加之他一二十年都不怎么和人来往,这下更是手足无措。

这会儿,他刚骑过算命的二麻子面前,二麻子一看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使劲拽住自行车尾。

云翼大急,翻身跳下来去推二麻子,二麻子立kè

舍了自行车转而将他死死拦腰抱住,同时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你还要去害人吗?快滚回去!”

云翼惊怒交加,手脚并用,拼命想挣开二麻子,嘴里急道:“放开我,可可出事了!快放开!你疯了!”。

哪知二麻子身材瘦小,狡猾异常,轻轻巧巧就避开云翼的拳脚,一边还不忘挑拨大家来拦住云翼:“来人啊——快来人——要倒霉要去害解梦的罗先生——他一去罗先生肯定马上就死……你们再也没得人解梦了……”

街上人本来就多,二麻子这一招迅速引来不少人围观,“快点,快点,来两个人搭把手,要倒霉这回害死人了。”

云翼腰被抱住,根本使不出多少力qì

,偏偏他又拙于言辞,这一急,立kè

两眼充血,嗓子嘶哑了,“放开我……可可……可可……”

然而旁边看热闹的人根本不管他如何心急如焚,如何担忧可可。二麻子一叫唤,还真上来四十多岁的一男一女当街公然帮二麻子欺负云翼,一人按手一人按脚,二麻子再抱着他的腰顺势一摔,云翼立kè

直挺挺的被放倒在大街上。

周围的人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有好事者还教唆:“二麻子,他是要倒霉,见了他都要倒霉。你把他放到大马路干啥呢,拖到后巷去嘛。”也有人说:“哎呀,这下看到要倒霉了,会不会倒霉?”

云翼只剩可可一个亲人,罗念桐又是唯一和他亲近的人,现如今又平白无故遭这么回事,这一来,他急火攻心,一口气在胸口横冲直撞就是出不出来。“放开我!”他牙齿咬得格格的响,说。话音未落,忽然觉得一股甜腥直奔喉咙而来,跟着他“哇”的一声,竟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看客有胆小的见状立马惊叫起来:“糟了糟了,二麻子,你把他急死了。快松手。”

云翼脑子混混深沉的,但心里很清楚,他必须马上去找可可,她被人打了,不知是死是活。可可是他的命。

“我要去找可可,放开我。”云翼绝望的哀告。

二麻子刚才躲避不及,被云翼喷了满脸的血,样子非常恐怖,但他完全不在乎,似乎根本不知dào

自己脸上有血,站起身来,眼皮子眨也不眨的吩咐那一男一女:“快点快点,不能把他急死了,送到医院去……不不不,送到他屋里去,我去找医生。”

大约是二麻子脸上的样子吓到大家了,也许是怕云翼再次吐血吐到他们身上,有人带头往后退了几步,后面的人立马退得更快,霎时人群散得一干二净。

二麻子不为所动,那做帮凶的两人也不为所动,一言不发的完全听从二麻子的号令。

“把他抬回他屋里去。”二麻子一边扶起云翼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一边往回推,一边说。

云翼惊怒之下浑身不知哆嗦,一点力qì

也是不出来,只能任那两人将自己抬肩抬脚的弄走。

“可可……”云翼嘶哑着嗓子,绝望得连挣扎的力qì

都没有了。

那两人走了两步,但似乎力qì

不够,又停了下来,叫二麻子再找两个人帮忙。

二麻子头也不回地说:“边走边看情况,要是有和你们一样的人,肯定要来帮忙。”

云翼知dào

自己挣扎不掉,绝望之下问二麻子:“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今天下狠手不仅要我的命,也还要可可的命?”

二麻子一手推云翼的自行车,一手顺便抹了抹脸上的血,头也不回地说:“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要你的命。你更没有得罪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口气更冷,道,“你说了不该说的事。你说了巴县花明月。”

第六章 无妄灾

“巴县花明月?”云翼糊涂了,以为是二麻子安莫须有的罪名,气得手脚发麻,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根本没有说,你……你!!你你!”

二麻子回头轻蔑地瞟了一眼他,嘲讽地问他:“这世上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dào

巴县花明月呢?如果不是你说出去,莫善人怎么可能来找我打听?这事难道还有别人给他说?你还想狡辩?”

那四十多的一男一女这时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走路有些打趔趄,但仍然一声不吭,吃力的挪着步子往前走,云翼只恨自己这么多年不大出门见人,眼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肯来帮他的,一时竟急晕了过去。

“糟了!他晕了!”抬脚在后面的女人惊叫起来,但脚下仍然不停。那男人也没有要停下一看究竟的意思。

二麻子推着车过去探了探云翼的鼻息,神色又有些焦急起来,不断催促那两人:“你们快点,他不能死!死了你们就要死!”

“你不会来帮个忙?把他破车扔到一边不行?”那女的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二麻子犹豫了下,说:“他的东西都必须保护好。不能让他受委屈。”说话间,街上又闪出一个四十五六的络腮胡子男人来,见状二话不说的上来搭手帮忙把云翼弄回他家。

到了云翼家里,二麻子镇定自若的指挥众人把云翼放在沙发上,又是掐人中掐虎口的将他弄醒了过来。

云翼刚一睁眼,就看见自己家里居然多了三四个陌生人,他吓得几乎跳起来。

“你们……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可可呢?可可!”他拼命大叫,却发xiàn

声音嘶哑低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而且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qì

都没有。

二麻子似乎发xiàn

了云翼的惊骇担忧,一反之前狡诈冰冷的态度,走过来温和地安慰他:“别怕,可可没事。她又没杀人。你现在赶紧调养好身体,等她回来。”

云翼发xiàn

二麻子是个魔鬼,他刚才那样陷害折磨他,这时候他居然能以一副发自内心的关心的表情来和他说话。

“你……你……你……”云翼看着其他正虎视眈眈围着自己的两男一女中年人,惊骇欲绝,根本不知dào

二麻子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为什么现在就忍不住了,就说出花明月来呢?云翼,我这是为你好,你不能再见任何人了。”二麻子口气简直温和得像对他宠溺的儿子说话一样,“当然,可可除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面色一变,冷着脸回头吩咐另外呆立的三人:“你们出去见人就说罗念桐是因为和要倒霉云翼来往太密切,所以倒霉的。大家如果不想像陈广德那样死,就最好见着要倒霉的影子就躲得远远的。”

那三人点点头,二话不说的欣然领命出门去。

云翼脑子哄的一声,敢情说他要倒霉就是二麻子传出去的!“这个魔鬼!魔鬼!他毁了我一辈子!”

二麻子见云翼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连忙又好言好语的给他解释:“你不要怪我,我是为你好。不然你出事,我们大家都要死。你知dào

吗?”

云翼牙齿咬得“格格”的响,咬牙切齿地说:“我只做了个梦梦见花明月,根本没给莫善人说!”

二麻子笑了笑,摇头,表示不相信他的话:“这世上,除了你以外,没人知dào

花明月。只要有人知dào

,那必定是你说的。好了,这也是我的命。我必须阻止一切有关花明月的事发生。同时也要保护好你,不然我就得死,知dào

吗?……”他伸手拍拍云翼的肩膀,宽慰他,“这一切都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你将回到以前一模一样的生活。”

云翼绝望得想死,喃喃地道:“可可,我的可可……你这个魔鬼……不不不,你们一群魔鬼,整个蓬州县城的全是魔鬼。”

二麻子皱了皱眉头,责备道:“你才醒,情绪这么激动不好。我给可可算过八字,她不会有事。”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解梦的那小子就很难说了。他也知dào

花明月,对吧?”

云翼不敢点头。

“那他这次应该死定了。全蓬州县城我们的人都会指证他杀人。”二麻子的话温和得简直不能再温和,像极了一个父亲跟儿子拉家常的口气,“莫善人也出不了蓬州县城。你放心,一切都没事。”

云翼看到二麻子这样,忽然觉得自己混沌了几十年的脑子,忽然有些清醒了,有些东西似乎在苏活过来。

……

云可可在云翼被二麻子折腾的这段时间已经在第三人民医院照顾罗念桐了,她只让医生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罗念桐昏迷不醒,她必须守着他,不然那些警察说不定就真的把他拖出去当杀人犯枪毙了。

那个冷脸警察和年轻警察也在罗念桐的病房里呆着,守着这个莫名其妙的杀人嫌疑犯。

是的,莫名其妙。昨晚上牛老头忽然在死在大路边,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才被早上买菜的一个四十多的家庭妇女发xiàn

,那女人吓得差点晕过去,连滚带爬的跑到一边叫人报案。然后这两个警察的同事出警……

然而奇怪的是,牛老头的尸体才拉走不过一个小时,整个蓬州县城就传开了,说是罗念桐杀人,甚至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昨天下午牛老头去了一趟罗念桐的解梦馆,二人起了争执,牛老头怕事就跑出门去,罗念桐还拿着刀追了两步,恶狠狠地说要杀了他。结果牛老头真的死了,虽然不是死于刀伤,但就是死了,死相恐怖之极,五官扭曲得变形,眼睛充满血睁得比铜铃还大,干瘪的嘴巴因为用力张大得过去,嘴角都裂开了。

没人知dào

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越传越凶,警察也坐不住了,谋杀案件要是不尽快破了,他们压力得多大,于是打算去找罗念桐问问话喝喝茶。哪知一去才发xiàn

群情激愤,已经把罗念桐打晕了。

年轻警察有些怜悯的看着云可可,这个在县城里出了名的画得一手好国画的女孩子,此时她鼻青脸肿,白体恤上还有几个汗唧唧的手印子,黑一块白一块血糊糊的又一块。按道理来说,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清高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荷花,可是现在,她只管直愣愣的看着罗念桐,只要他们稍微敢一靠近罗,她立马就戒备的站起来,恶狠狠的准bèi

随时拼命,丝毫没有发xiàn

自己看起来有多么狼狈。

年轻警察本想把这些事告sù

云可可,叫她不要过分担心,毕竟现在只是大家这么传说罗念桐杀人,但他们还没找到哪怕一点点事实证据。可是一看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上司,他领教过他的阴狠,于是犹豫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没敢说。

“这个女孩子真痴情。”年轻警察想到这里忽然有些羡慕起罗念桐来,他有女朋友,但不是每个男人都能遇到一位能毫不犹豫为自己豁出命去的女人。

云可可不知dào

旁边那位年轻警察正在胡思乱想,她此时不可能关注罗念桐以外的任何人。罗念桐脑袋上包着厚厚一层纱布,隐隐约约还有些血迹子渗出来,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她看着他,心忽然痛起来,不知dào

他刚才受了多大的苦,不知dào

他醒来发xiàn

所有人都说他是杀人凶手他又要怎么去面对。

这个人明明比她大几岁,明明他早已说过不喜欢她,只拿她当好朋友,她怎么会像心疼小孩一样心疼他呢?

医生又来检查了一遍罗念桐的情况,说他没有大碍,一会儿应该能醒。

云可可听到这话大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担心起来,怎么劝他呢?他万一真的被抓去枪毙怎么办?毕竟大家都说他杀人。

罗念桐这会儿觉得自己似乎是醒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可可就在自己身边,但就是张不开嘴睁不开眼,苏苏似乎也躺在自己旁边另外一张床上,她醒过来了,但是不愿意理自己,说他又犯错,又去勾三搭四勾搭上可可,说完又昏迷了过去。“不不不……苏苏,我没有……我只拿她当朋友。”

罗念桐拼命想抓住苏苏的手给她解释,叫她千万不要再睡不要再不理他。可是苏苏还是固执的闭着眼睡了过去。可可看到这个情况,忽然又拿出一把刀来朝自己胸口捅了两刀,鲜血直冒,他大急,连忙想找个东西帮她帮血窟窿堵上,但是随手一抓,竟然抓到一把钥匙,那钥匙能让苏苏马上醒过来。他马上想去唤醒苏苏,哪知可可身上的血窟窿越来越大……

“可可!”罗念桐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却见可可鼻青脸肿的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关切的看着他。

“怎么了?我在。你怎么满头大汗?”云可可见罗念桐满头大汗的叫着自己的名字醒过来,呆了呆,不知是该悲该喜。

“我没事,我梦见苏苏了,我应该找到唤醒她的关键东西了。”罗念桐说完才发xiàn

可可不对劲,似乎被人打过,连忙又问她怎么了。

云可可听到他说苏苏,刚刚好不容易有的一点点喜悦立kè

变成一阵透心凉,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又忍不住心疼,于是只说:“没事。我没事,你好好休息,警察还有好多事要问你。”

第七章 机关动

罗念桐眼睛一瞟,又扫见可可衣服上血迹斑斑,大惊失色,连忙挣扎大叫着想翻身爬起来,“有血!你受伤了!还不快去看医生!你!你!你!”他连说几个你字,急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可可被他又气又急又关心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连忙安慰他说不是不是,只是他身上的血不小心溅在自己衣服上的。她知dào

罗念桐对她的关心仅限于好朋友,如此而已。

罗念桐这才松了口气,但一看见可可惨然的样子,顿时便觉得心如刀绞。“不行,我不能再对不起苏苏。不能再让她伤心。”想到这里,他随即不着痕迹的掩饰自己刚才的情绪,转头去问旁边坐着一直没吭声的两个警察,问他们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莫名其妙的的变成了杀人凶手。

冷脸警察不屑的哼了哼,鄙夷的看了看罗、云两人一眼,回头朝年轻警察呶呶嘴,示意他说。

年轻警察不带感**彩的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着重讲了牛老头的死状,和他死前见过罗念桐这事,末了他又看了看上司的脸色,再补充了一句:“大家都说你拿着刀去追牛老头,这么碰巧他昨晚上就死了,这其中未必没有一些蹊跷之处吧?”

罗念桐自持身正不怕影子斜,听完年轻警察的叙述,也不慌张,先叫可可去医生那再仔细看看,顺便验伤,再回去把衣服换了。从从容容的吩咐完了,这才对两个警察说:“相信两位不会光凭谣言而没有一点事实证据就把我抓走的吧?”说话间瞥见可可还在那里坐着不走,他又再次催她去。

云可可的倔强的摇摇头,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罗念桐半步。

罗念桐岂能不知dào

可可的脾气,当下暗暗的叹了口气,又问警察是否抓到打可可的凶手。

冷脸警察冷笑两声,说:“你自己的事都没说清楚,就去管别人?那么多人都动了手,我只有一双眼睛,哪里看得过来!何况我还要盯着一个杀人凶手!你还是想想怎么认罪伏法吧。”

罗念桐听到这话只想爬起来一拳揍死这死警察,他居然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天知dào

可可究竟遭了多大的罪。

还好,年轻警察比冷脸警察好一点,说了两句会尽lì

去找到凶手的敷衍话。说完他话题一转,又回到罗念桐杀人的事情上来:“牛老头的死状,你听起来感觉像是怎么死的?”

罗念桐毫不犹豫地回答:“五官都扭曲变形,眼睛嘴巴张得那么大,显然是吓死的。”说到这里,他反问两个警察,“你们认为这是我用刀杀死他的结果?”

年轻警察摇摇头,犹豫了下,没有说话。

冷脸警察还是冷笑,问罗念桐:“你解梦靠的是什么?像二麻子那样周公解梦算出来的?”

罗念桐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得很,刚想说不是。哪知云可可已经抢先替他回答了:“当然不是。他是潜意识推理……简单说就是心理类解梦。怎么,这和杀人有关系?”

冷脸警察听得这话一反冷脸的形象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开心得就像死了他最大的仇人一样,“哈哈哈……这就对了。只有你才能用心理手段杀死他。我们蓬州这么小的地方,除了你以外哪里还能有这样的高人呢!哈哈哈……”

罗念桐一醒过来就觉得这冷脸警察不对劲,现在听得他这么说,想必是想让自己做替罪羔羊了。但他罗念桐,又岂能是被人随意捏扁搓圆的人。

云可可鸟也不鸟冷脸警察,忽然柔声对罗念桐说:“不要担心。我回去换件衣服就来。”说完起身就走。

罗念桐心想她回去正好,不用被牵连,因此也没加阻拦。

这两个警察也没为难可可,由她去了。

哪知云可可才出去不到两分钟,医院外就传来一阵鼎沸的人声,罗念桐起初还没在意,可是仔细一听,竟发xiàn

有不少人在喊:“严惩杀人凶手!”“一命还一命!”更有甚者,直接喊的是“打死罗念桐。”

这人声音嘹亮得很,一时间将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人群似乎愣了下,随即跟着马上附和:“打死罗念桐!”“打死他!”“打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外地龟子!”

随即走廊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人拿着高音喇叭在大叫“请大家冷静冷静!”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哐啷关卷闸门声,马上又有警车拉着警号朝这边开来。

罗念桐这下真的坐不住了,他百口莫辩,牛老头不是他杀的,可是全县城的男女老少都说他是凶手,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现在团结一心,枪口一致对准他这个外地人。他只是个外地人,关系最好的云家父女也不过是不得人心的卑微的本地人罢了。

外面依旧混乱,似乎警察介入了,又似乎有人在打砸医院的卷闸门。

屋里的年轻警察也没见过这种大阵仗,他站起来又坐下,站起来又坐下,看着冷脸警察,几次欲言又止。

但偏偏冷脸警察完全老僧入定一般,根本不关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管一味的盯着罗念桐看,好像他脸上写满了详细的作案过程一样。

罗念桐开始有点慌乱了,他不怕死,但怕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冤枉死,尤其他还答yīng

过苏苏要照顾她一辈子。

想到苏苏,罗念桐又没那么慌乱了,“不能乱,镇定。”他暗暗给自己打气,“苏苏在等着你。沉住气。”

冷脸警察终于看够罗念桐了,他怪声怪气的说了句:“你就是杀人凶手。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你肯定杀人凶手。”

年轻警察听到这话,迷惑不解的看了看他,又同情的看着罗念桐。

罗念桐迅速相信这是一个阴谋,有人要他的命!“为什么?”他竭力镇定的问。

“花明月。”冷脸警察阴测测地吐出三个字来。

罗念桐脑子轰的一声,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和花明月有关,云翼给他说了巴县花明月。很好,很好,这说明自己找对线索了,难怪刚才会梦见抓到一把唤醒苏苏的钥匙。原来是提示自己找对线索了。

年轻警察茫然地问冷脸警察:“花明月是啥子?”

冷脸警察摇摇头,傲慢地说:“老一辈的事,你知dào

了对你没好处。”

年轻警察非常识相,立马找借口说看看外面的情况出去了。

罗念桐这才发xiàn

冷脸警察其实应该有四十多岁了,这么来说——难道他是知情人?罗念桐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不是说根本没有知情人的吗!

冷脸警察见罗念桐神色瞬息万变,又道:“二麻子给我一说花明月,我就知dào

有你的份。你放心,莫善人也一样跑不脱。”

罗念桐反问他:“所以牛老头必须是我杀的?”

冷脸警察:“是。是你用手段吓死他。我们会找到证据和证人。”

罗念桐想了想,试探地问了句:“假如我根本不知dào

花明月呢?”

冷脸警察怪笑道:“那你可以假如你不知dào

为什么牛老头是你杀死的原因不?”

罗念桐只觉得一股冰凉从背脊慢慢爬上来,一直凉透心脏,接着又冷透手心手指。“你们故yì

陷害我!”

“错,不是故yì

。是保命。如果你不死。我,二麻子,还有云翼都得死。”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是命,命让我这么做。”冷脸警察说到这里,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惶恐来,“没人逃得掉。一切都是命,知dào

吗?全都是。只要知dào

花明月事情的人都得死。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罗念桐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冷脸警察这一点异常的神色完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马上跟着问:“是因为一块石头?有人威吓你们?”

不料冷脸警察却反过来问他:“石头?什么石头?你说有人威吓我?笑话,有人敢威吓我吗?”

罗念桐察言观色,见冷脸警察并不是故yì

装成这样,他百思不得其解,一下又有点糊涂了。

奇怪的是,这会儿外面吵吵嚷嚷的人声又消失了。

冷脸警察斜眼看着罗念桐,嘲讽地问他:“你是在想为什么吗?”

罗念桐没吭声。

冷脸想了下,才又说:“花明月。知dào

他的人都必须死。现在明白了吗?”

罗念桐摇头:“不明白。难道没人叫你们这么做?”

冷脸摇摇头,断然否认,正待再说什么,哪知手机忽然响起来,他低头一看电话号码,神色大奇,但还是忙不迭的接起来:“是是,肖局……我正在这里看着他呢……啊?什么?也许另有其人?……哦哦哦,那好那好……这就放。”

罗念桐看他说话口气谦卑,但一张脸仍然冷绷着,也不见惶恐之色,料想应该不是背后主谋打来的电话了。

正琢磨着,冷脸已经挂了电话,对他说:“算你好运,有人找到上面的肖局长。要我放了你。你小子有本事。”他说到这里,脸完全拉了下来,阴沉之极,一字一顿地说,“但是牛老头肯定是你杀的。你跑不脱!”

第八章 出蓬州

罗念桐知dào

冷脸没开玩笑,但他不怕,这一两年来他解梦累积的人脉足够用了,区区一个小警察,就能弄死他?笑话。

然而事实证明,有时候罗念桐高估了自己,也太高估了别人。

大约十来分钟的样子,云可可傲然带着两名警察回来了。

罗念桐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可可原来是找换衣服的借口去搬救兵,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尤其她那一身血糊糊脏兮兮的衣服还一直穿着,他觉得心猛烈的痛了起来。

可可带来的两个警察之一把看住罗念桐的人招呼了出去,剩下一个过来背对他,弯下腰,说:“你身体不方便,我背你出去。”

罗念桐不料同是警察,对他的态度居然有如此的天壤之别,一时还有点不习惯了。“这……这……”他讷讷地看着可可,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云可可点点头,表示同意,又说等下直接去她家,他的解梦馆已经不安全了。

回到可可家,罗念桐见到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云翼正高高在上的指挥算命的二麻子,“二麻子,你把厕所扫干净!”

然后真的是二麻子常年不变的摆资格的声音,“好。”接着就听见厕所里传来洗刷声。

罗念桐脚刚落地,正想问怎么回事,那边云翼一看见可可鼻青脸肿,衣服上又血糊糊的,急得手脚冰凉,大叫一声“可可”,跟着冲过来一把推开站在她身边的警察,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云可可连忙挤出笑脸来安慰她爸爸:“没事,爸爸。我没事。这是沾的血。”说完马上又回头客气地谢谢两位警察送他们回来,又说改天一定请他们吃饭。那两人也不多耽搁,客气两句边走了,临走也颇为奇怪的看了看云翼,他们也听说过这个要倒霉,什么时候他能指使起二麻子来了?

“可可……”云翼抓着可可的手,心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罗念桐何尝不是一样心疼可可,不过他不想也不能表现出来,想了想,诚恳地对云翼说:“对不起。我连累了可可。”

云可可云淡风轻的摆摆手,示意不要在继xù

这个话题。

云翼也大度地道:“一切命中注定。小罗,你不用自责。”

正说着,二麻子从厕所里出来了,抬眼看见罗念桐,似乎见到鬼一样,嘴巴张得老大:“你你你……你怎么出来了?冷老五不是要枪毙吗?”

“冷老五?”想必是那冷脸警察了,罗念桐心下暗惊他怎么知dào

这回事,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客客气气地说:“是的,我出来了。”

云翼对二麻子的突然出现显得非常不满,厉声问他:“这里有你的事?信不信我马上去死?”

二麻子冷笑着看看罗念桐,再看看云可可,然后又换成一副奴颜婢膝的眼神瞅瞅云翼,见云翼拉着脸,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厕所刷马桶。

什么叫我马上去死?罗念桐心头大奇,忍不住问云翼:“怎么回事?”

云翼恨恨地看着二麻子,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咬牙切齿地说:“就是这个魔鬼……走,我们到我房间去说。”

到了云翼房间里,罗,云二人这才发xiàn

他脸色惨白,仿佛大病初愈,赶忙问怎么回事。

云翼于是把自己的遭遇简单说了,说完又问罗念桐和可可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云可可怕罗念桐说话太多伤身体,抢着把事情原委给云翼说了。

云翼听完,喃喃自语:“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然而他又不马上直接说想起什么来了,连声催促可可以及罗念桐去换衣服收拾休息一下。

“所有问题我都找到答案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先整理下思路,完了告sù

你们。”

罗念桐被他说糊涂了,不解地问他:“什么答案?牛老头被杀?还是……”

哪知云翼毫不客气的摆手打断他的话,指指客房再指指他,意思是罗念桐自己去客房休息,然后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起来。

云可可这时精神松懈下来才发xiàn

自己浑身疼得厉害,再也顾不上那么多,疼得龇牙咧嘴地去休息。

罗念桐虽然身心俱疲,但一点也休息不下来。二麻子在外面洗刷东西,弄得平里砰咙的响,不知dào

是不是在故yì

撒气。应该是吧,好歹据说他算命还蛮准,什么时候,他居然沦落到给全县城人都鄙视的要倒霉来刷厕所洗马桶了呢?

罗念桐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不过立马又笑不起来,云翼太不正常了,他平时和人说话都怕大声了惹得人不高兴,怎么会这么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起来?二麻子凭什么要听他的?

头上的伤口这时候更加痛了,罗念桐忍不住嘶嘶的倒吸了两口冷气。疼痛让他脑子更清醒了些,昏迷中梦见的钥匙让他隐隐有些兴奋,那说明他找到线索了,可是,这至关重yào

的线索究竟是是谁呢?花明月?

“不不,”罗念桐马上否认自己的想法,花明月只是一上了锁的扇门,需yào

钥匙才能打开他。这把钥匙明明现在就在罗念桐身边,但他不知dào

具体究竟会是谁,潜意识的梦没有给他任何暗示。

思来想去,他觉得目前云翼最形迹可疑,可是,就他——会是钥匙?罗念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如此翻来覆去一阵子,罗念桐一会儿又想起苏苏,一下又想起可可,心乱如麻。

那边云翼不知怎地,突然提高嗓门不耐烦地大叫:“二麻子!二麻子!”

二麻子扫完厕所正在忧郁,听得云翼叫他,连忙小跑到云翼房门口,讨好地问道:“我在我在。什么事?”

云翼看也不看他,冷冷地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滚。你和冷老五都滚!”

二麻子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瞪了云翼两眼,但随即又硬生生的压下去,勉强笑道:“我们不能滚。两个该死的人还没死呢,我们……”

云翼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傲然道:“那我就去死。”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如果你们不放过罗念桐的话。”

二麻子显得很是为难,讷讷地说:“这个……这个……我只负责看好你。罗念桐他们的事由冷老五负责。”

云翼根本不理他的话,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滚!不然我马上就死!”

说话间罗念桐见势不妙,已经过来云翼房门口了,二麻子双臂一张把住门框,将他硬生生的挡在门外。

罗念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让开!”

二麻子回头轻蔑地看了看罗念桐,身体纹丝不动。

云翼见状勃然大怒,走过来一脚踢在二麻子膝弯上,“滚,再不滚。我就死!”

二麻子吃痛,松手放罗念桐进去,他还想呆在云翼家不走,被云翼操起家伙连赶带骂的弄了出去。

罗念桐看得很是奇怪,云翼似乎知dào

他的心思,不等他问,便主动说要告sù

他原因。

“一切都是这个魔鬼引起的。魔鬼!魔鬼!这二十多年来我被孤立就是这个魔鬼造成的!他故yì

散布谣言,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我,想折磨得我没朋友没亲人孤苦伶仃一辈子。魔鬼!他刚才找同伙还把我弄回来,不让我去找可可找你们!我要杀了他!”云翼坐在沙发上,死死抓住扶手,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罗念桐见状,刚想开口劝慰他,哪知云翼大手一挥,不容他插嘴,顿了顿,故作冷静的继xù

说下去。

“不管我是做梦还是怎样,只要有人从我这里知dào

了花明月这三个字。蓬州县城里就会有人来将我更加孤立起来,并且会想方设法害死所有知dào

‘花明月’的人。二麻子和冷老五就是负责这两件事的人。”

“你不要打断我,我也不知dào

花明月是人是鬼是男是女。别打断我。听我继xù

说。二麻子他们孤立我,并不敢杀我。因为我活着,他们才能活。不要问为什么,这是注定的命。所以……”云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趁现在他们还没对你下手,你赶紧带着可可去巴县找花明月,帮我看看这花明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害我成这样。我不能离开蓬州城,让可可和你一起去。快去快回。”

说到这里,云翼忽然又想起罗念桐和云可可两人现在都受伤,行动不便,当下又只得改口说等养好身体再去。

可是罗念桐怀疑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冷老五正在找证据诬陷他杀人,整个蓬州城的人都指责他杀人,今天甚至都冲到医院来说要打死他,谁知dào

那些人会不会冲到云翼家来呢!

正犹豫间,门外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罗心头一震,高度戒备地看了看云翼,两人异口同声地问:“谁?!”

“是我……要倒”想必他想说的是要倒霉,不过话到嘴边,硬生生的把霉字咽了回去,改口道,“……不,云翼,你还好吧?二麻子没把你怎样吧?”

门外是一个老头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似乎还挺关心云翼。

这下两人都糊涂了,什么时候有人关心起“要倒霉”来了,不是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吗?

第九章 进巴县

云翼平时脾气不坏,刚才也是太过愤nù

才对二麻子发火气,这时候听到居然有人来关心他,他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还好。”

罗念桐马上起身开门一看,却是一个很面生的老头子,七十多岁了,慈眉善目的,正忧心忡忡的。一看到他,那老头子愣了愣,问:“是解梦的罗先生吧?”

罗念桐点点头,连忙把他请进屋来。

“云翼呢,他怎么样?我看见二麻子喊人欺负得他都吐血了,怎么样,他没事吧?”老头子一进门就忙不迭的四处看云翼在哪里。

云翼连忙迎出来,说没事没事,多谢关心一类的客气话。但表情却极为迷茫,他没见过这个老头子。

罗念桐要去倒茶,那老头子连忙制止了他,说:“我就是担心云翼出事,所以来看看。现在他没事,我就回去啦。我老头子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怕倒霉,云翼你以后随便来找我摆龙门阵。我就住在后街铁匠铺子那里。”

云翼大为感动,正想再说感谢的话,哪知老头子忽然想起什么重yào

事来了,神色一肃,说:“你们赶快走,我刚才听见二麻子在喊人一起到你屋里来杀了罗念桐给牛老头报仇。快点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罗念桐大惊,此时他身体还虚弱得很,根本走不了,何况还要照顾云家父女两人。如果这老头说的是实话,那后果……

没想到云翼反而一点都不害pà

,反过来劝那位老人家说不用担心,他没事。

老头子看看云翼,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总之多加小心吧。这么个好后生要是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就不划算了喽。”说完他转身要走,不过又停住脚,说,“我一把老骨头在这里也帮不了你们,那我先回去。云翼以后要是怕闷,随时来找我聊天。别忘了啊。”

两人看这老头子架势,知dào

也留不住他,只得由罗念桐恭恭敬敬地送他下楼。

到楼梯口的时候,老头子没头没脑地说:“今天云翼被二麻子欺负之前,我和莫善人站在马路边聊天。他说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有一大堆金子在等着他去拿,不过不管他走什么路选择什么方式,总被一个小后生被堵了回去。罗先生,你会解梦,你说他这个梦是啥子意思呢?”

说完不等罗念桐反应过来,他老人家已经施施然甩手走了。

罗念桐心头狂跳,这不是摆明了说莫善人处处为难挤兑他的原因吗?莫善人认为他罗念桐阻挡了他得到某样贵重东西的路!原来如此!那牛老头的死是不是也和他有关?云翼曾说过他从自己的解梦馆出去以后,看见莫老头在自己对门凉粉摊子边,还和他打招呼了的?莫非他就是在那里打探消息,然后故yì

向二麻子打听花明天,再引来冷老五等人陷害自己?他怎么会知dào

这一切?怎么可能!

这比有一群人要赶过来杀他还要可怕十倍百倍!

想到这里,罗念桐冷汗涔涔的下来了,一刻也不敢多呆,连忙上楼找云家父女商量。

云可可也换好衣服在客厅呆着了,见罗念桐着急忙慌的推门进来,连忙问怎么回事。

罗念桐把门关好,捡重yào

的把自己刚才揣测的给云家父女说了。

话才落音,就听见外面隐隐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依稀是“打死罗念桐!”“杀人偿命!”云云。

罗念桐不禁苦笑,看来他要被冷老五坐实杀人的名头了,对着一群暴怒的人,解释有用吗?给他们赔小心陪笑脸解释说自己根本没有杀人?

云可可看出了罗念桐的担忧,柔声宽慰他:“不用担心。我已经给肖局长说了你的事。他夫人和我关系很好,他开始在医院已经出手帮你了。刚才我又给他打了电话,想必这会儿应该有警车往我们家这边来了。”

云翼也点头道:“嗯,别担心。二麻子他们不敢惹我。”

罗念桐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一时间不知dào

说什么好,讷讷地道:“那个……我……我对不起……”

“既然是朋友,就不用这么见外。”云可可特意把朋友两个字加重了语气,罗念桐知dào

她知dào

自己深爱苏苏,这么说是怕他心里有负担,如此一来更是觉得难过。

云翼没发xiàn

两个人之间的纠葛,他镇定的吩咐两人把家里的能用的家伙都拿在手边,自己又抢先一步站在女儿和罗念桐前面,要是那些真的冲进来,他也许还能稍微抵挡一下。

人声越来越近,警车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屋里三人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手里分别拿着菜刀水果刀和铁棍严阵以待。

警车拉号呼啸着率先来到楼下,听声音似乎来了不知一辆。云翼的屋子位置不好,看不到下面楼梯口的情况。罗念桐只能凭声音判断大概有三辆警车,不知dào

来了多少人,只听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又有人吹口哨叫大家做好人墙,务必要抵挡住。还有人不停在对讲机里报gào

说人群大约冲到什么地方来了。

人群速度不慢,这里经常刚布置好,那边他们就已经冲到跟前来了。

领头的正是二麻子,他见到这么多警察还有警车,似乎吓住了,先是呆了呆,不过马上又恢复正常,回头问身后的那群四十多的男男女女:“大家记得刚才怎么说的吗?”

众人齐齐大声回道:“处死杀人犯罗念桐!不要惊扰云家父女。”

屋里的云翼听到这句话,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气,这表明二麻子还是忌惮他。只要这些人还在他的控zhì

范围内,那一切都好说。怕的是万一二麻子控zhì

不住他们呢?

警察这边为首的人认得二麻子,连忙举起喇叭朝他一声断喝:“二麻子,你聚众闹事!是想进局子是不是!”

二麻子毫无惧色,大声道:“我们只要求马上处死杀人犯罗念桐,不是聚众闹事。”

众人群情激愤,纷纷大叫:“处死罗念桐。”“杀死他!”“弄去嘉陵江喂鱼!”

二麻子趁热打铁,高呼:“罗念桐今天非死不可!”

众人附和:“非死不可。”

罗念桐听得这些话,手心的冷汗把菜刀把都打湿了,指缝里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楼下警察又拿着喇叭喊话:“罗念桐不是杀人犯,请大家不要受人愚弄!真凶我们警察已经找到线索,马上就……”

二麻子跟着打断他的话,大叫:“警察包庇杀人犯!”

这话直接点燃了他身后人群的怒火,那群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想要冲击警察,同时乱叫:“包庇!”“吃屎的死警察”……

眼看楼下局面就要控zhì

不住,罗念桐把可可往身后拉了拉,又去拉云翼,叫他们父女俩暂时去楼顶躲一躲也好。

云翼正待摆手拒绝,哪知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来,有人压低嗓子在叫:“云翼家是吗?”

此时敌我未明,云翼哪敢贸然回话,当下抓紧手里的水果刀,轻轻挪动脚步凑近猫眼一看,却见外面是一个带着大檐帽的警察,他不停的擦额头上的冷汗,见里面没有回话,满脸焦急:“肖局长派我来接你们离开蓬州。快,云翼你们从左边卧室窗子出来,我的人在等着。快点,马上就来不及了!”

云可可过来也凑到猫眼一看,见那警察果然是熟识的人,连忙挥手示意罗念桐照做。

云翼把可可往罗念桐身边一推,果duàn

道:“你跟他一起走,快,这里我来应付二麻子那群疯狗。”

罗念桐正待反对,云翼喝道:“念桐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可可也出事吗?快走!”

罗念桐一咬牙拉着可可飞奔到左边卧室,打开窗户一看,果然又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底下等他们。

一见他们开窗,其中一人马上扔上来一根结结实实的绳子,罗念桐敏捷的抓过来,将之牢牢绑稳,然后带着可可顺着这绳子溜了下去。

这三警察一见他们下地,连忙带他们往旁边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跑去,那边一辆破破烂烂的大货车正在等着他们。

“快快快!你们马上出蓬州,云翼我们保证他没事。快走!等事情平复了再回来!”

罗念桐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这三个人的长相,就被他们推到货车车厢里。

车厢蒙着一层布,车厢门一关,外面的人不肯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也不可能有人会关注这么一个破烂车。

罗念桐和云可可一上去,驾驶室里司机马上发动车子。

罗念桐惊魂未定,怕这又是阴谋,连忙跑到车头那边看是谁在开车。

还好还好,是认识的人,是经常来找他解梦的刘勇,和他年纪差不多。想必他应该不会害他。

罗念桐再看着云可可,见她慌则慌,但还没有乱,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大货车慢腾腾地开出去没多远,刘勇便问:“去哪里?现在大路根本不敢走,随时会被人拦下来看有没有你在里面。我只能走小路,你们快想好要去哪里。”

罗念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巴县。”

第十章 你来了

可可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听说去巴县,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用嘴型问罗念桐:“花明月?”

罗念桐点点头,示意她别继xù

问。之前他精神高度集中,现在陡然一松懈,整个人完全虚脱了下来,瘫坐在车厢边上,连动下手指头的力qì

都没有,只是不住的喘气。

刘勇很是体贴,说这车慢,到巴县时间还早,叫他们两人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到了地方他再叫他们。

可可也累得够呛,但见罗念桐筋疲力尽昏昏沉沉的样子,她不敢大意,强打起精神将篷布扒开一条小缝,紧张的查探外面的情况。

果然隔着几米远的大马路上三三两两的站着些四五十的大妈大叔,他们一见到有车过来,就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使劲招手叫司机停下来,不等车子停稳就一窝蜂的围上去看是否有罗念桐在内。

幸好,他们还不具备全城围剿的专业素质,只在关注的几条主要的大马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破烂的慢吞吞的大货车,不然的话,以他们的势力,就算有十个罗念桐,也逃不出蓬州城半步。

巴县离蓬州还很有些距离,一路上颠颠簸簸,罗念桐有伤在身,被簸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看见云翼带着许多面具,一层又一层的,像变脸一样。他伸手一抹,云翼唯唯诺诺的脸立kè

变成一张哭泣的小男孩模样,再一抹,又变成一个凤冠霞帔的京剧皇后脸谱来,正斜睨着一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自己正准bèi

抬脚去另一间屋子,哪知云翼看着看着,脸上笑容不变,眼睛里却忽然飞出几把银光闪亮的刀子来,直奔他喉咙。

罗念桐眼看自己躲闪不及,吓得“啊”的一声大叫,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吓出一身冷汗来。这个梦不是好征兆。哭泣的小男孩代表的是云翼在他罗念桐心里的本来面目:单纯,胆小。可是,可是后面怎么会变成一个貌美如花,表面上看不出狠毒的位高权重的皇后来呢,最主要的是,那代表云翼另一面的皇后还要杀他!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云翼,从来没有!他一直都以为他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就像是小男孩那样善良。

“莫非是我找错线索了?或者我一直看了错人?”车子还在不停颠簸,引擎声显得特别突兀,罗念桐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是不行,脑子混沌得厉害,想不出这其中缘由。

云可可见罗念桐神色不对,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罗念桐也拿不准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当下慢慢地摇了摇头,疲倦地说:“没事……做了个怪梦——要到巴县了吗?我睡了多久?”

“才出县城没多久。你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云可可强打起精神回他。

刘勇这个破烂的大货车有惊无险的出了蓬州城,慢腾腾的足足开了五个小时才到巴县。

巴县比蓬州稍大,民生习俗都差不多,罗念桐他们到的时候,正值晚饭时期,街边路头的麻将馆里的麻将声依旧喧闹不已,有夜啤摊子已经在门前洒水摆上了桌椅,人们的夜生活刚准bèi

开始。

刘勇说要急着赶回去给肖局长复命,罗念桐他们一下车,他就马不停蹄的回去了。

罗念桐带着云可可,站在完全陌生的街道上,旁边一个卖鞋的商家在用高分贝的大喇叭反复播放:“大减价,大减价!本店两百六十八的鞋子现在只需六十八,只要六十八!”

他只觉得脑子哄哄的晕得很,完全不知从何下手去找花明月。

云可可比罗念桐乐观,她没受伤,车上的几个小时候让她精神恢复了些。

“没关系,我们见人就问,总能找到花明月。”她安慰罗念桐。

罗念桐苦笑两声,想想也只有这样了,于是告sù

可可,叫她多找四十多的人打听,这些人知dào

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出乎意料的是,可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问到了花明月,而且那大妈还特热心的把他们带到了花明月家。

更出乎意料的是,花明月居然是一个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而不是他之前一直认为的娇娇弱弱的美貌女人。罗念桐才自我介shào

说从蓬州来,还没说其它的,他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一点也没好奇为什么两个陌生人会去找他,反而显得无比淡然,只说了句:“哦……你来了。”

接着把两人请进屋里,然后吩咐他老婆去烧茶待客。

罗、云两人满腹疑云,又都是脸皮薄的人,见别人这么客气,一时竟不知dào

怎么开口了。

反倒是花明月,他根本不关心罗、云两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狼狈不堪,也不问这一男一女之间是什么关系。屁股一沾上板凳,直接问的是:“你们是蓬州云翼介shào

来的,是吗?”

罗念桐还没摸清他的路数,犹豫了下,才点点头。可可根本没想那么多,回答说那是她爸爸。

花明月反应非常平静,“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dào

了。然后就再也不提这个话题,只叫两人赶紧休息,一切等两人精神养足了再说。

罗、云两人在蓬州被折腾得半死,一路又在破货车车厢里颠簸了四五个小时候,这时候再是着急,也没力qì

去管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只要找到花明月就一切都好说。

何况他还是这么热情爽朗的人,应该不会耍什么手段心计。罗念桐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罗念桐确实没看走眼,花明月一听到蓬州云翼这几个字,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知dào

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sù

他。至于罗念桐是什么来头,什么目的,有没有本事去找到那石头,那不在他的考lǜ

范围内了。他只需yào

告sù

从蓬州来找他的人他所知dào

的一切,就行了。

罗念桐和云可可被分别安排在不同的房间休息,这里的人们非常憎恨客人在自己家里行鱼.水之事,所有的男女客人都必须分开睡。看那神情,大约花明月夫妇把他们两个当成了小夫妻吧。

罗念桐困倦之极,脑袋一沾到枕头,就再也抬不起来,几分钟时间就酣然入梦。其实他也是有意让自己这么快睡着,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梳理分析。也许可以借助梦——潜意识里那个更加聪明和理智的自己,来告sù

他一些答案。

可是,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你越想做一件事越做不成,越想得到,越是在意,就偏偏会失去。就像罗念桐,他竟然一夜无梦,或者说一大早醒来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怎样的梦,只隐隐约约记得他自己好像是在一条岔路上犹豫,怕走错路,但又好像没有走错。

罗念桐仔细一想,不禁苦笑,这个梦什么预示性都没有,它只是在揭示他目前为难、矛盾的处境。

云可可是个爱美的女孩子,她比罗念桐起得更早,五点多就醒了,趁着大家还在睡觉,去浴室彻彻底底地洗了个澡。

浴室在罗念桐的隔壁,梦里罗念桐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隐约放水洗澡的声音,他下意识的觉得那是可可,进而联想到可可衣服下掩藏的美妙身体,跟着身体某个部位悄无声息的立了起来。

罗念桐做了一个漫长绮丽而缠绵的梦,梦里的可可妖娆激情,却又带着小女孩式的天真,他从来没有领略到过这么销魂的滋味。

但是一醒过来,罗念桐马上刻意让自己忽略这段梦,苏苏昏迷不醒,还需yào

他,可可是个内心善良天真的女孩子,他不能有任何亵渎她的想法。

所以吃早餐的时候,云可可总觉得罗念桐有些不对劲,总是在故yì

躲闪她的目光,但她已经习惯罗念桐有些时候对她的刻意回避,因此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轻描淡写地告sù

罗念桐,蓬州那边许多人还不知dào

他已经来了巴县,正在全城搜捕他;而莫善人,他居然又被人们指控为与他一起谋害牛老头的同谋。

罗念桐听完心里极为好奇为什么莫善人也被指控,但他没有吱声,想看看花明月是什么看法。

花明月听完可可的话,呼呼地喝了一大口稀饭,顺手抹了抹嘴,一边把碗递给他老婆示意添饭,一边说:“说和小罗是同伙,那肯定他也会来找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他来,我对他也会像对待你们一样。”

罗念桐大为惊讶,他以为花明月是看在云翼的面子上才对他们俩这么热情周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现在听他口气,似乎根本不是。

罗念桐和云可可不约而同地齐声问:“为什么?”

花明月接过他老婆递过来的饭碗,端起来仰头呼噜呼噜几口喝完,然后放下碗扯过几张餐巾纸擦擦嘴巴,顺手把纸往一旁的垃圾篓一扔,反过来迷惑不解的反问罗、云两人:“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只要是跟蓬州云翼有关的人来找我,我都必须一视同仁地对待。对你们所说的一切,也要原原本本地告sù

他。”

罗念桐忽然明白过来了,云翼是钥匙,拿着这把钥匙来开花明月这把锁,只要能打开他的,他都不能拒绝。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花明月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来,他说这命,一切早已经注定,如果不那么做,他将失去一切,包括衣食无忧的生活和身家性命。

他越是说得严重,罗念桐听得越是兴奋,他完全可以确定自己走对路子了,花明月的表现正和云翼他们一样,和蓬州城那些无意识地附和指责他杀人的人们一样。

“苏苏啊……等着我,马上就能唤醒你了。”罗念桐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硬是忍了好几次,才把这话硬生生的压回肚子里。

第十一章 复仇者

花明月显然也注意到了罗念桐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气,但他没想过要问为什么,这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吃过饭,花明月老婆去厨房收拾碗筷,花明月郑重其事地把罗云两人叫到一旁,然后问他们:“你们是打算去找一块神奇的石头?是吗?”

罗念桐没有打算要隐瞒他,既然是要从他这里找线索,要隐瞒也隐瞒不了的。于是主动把苏苏的昏迷不醒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打算都告sù

了花明月。

花明月听到罗念桐说苏苏,意味深长的看了云可可几眼,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又转头对拍拍罗念桐的肩膀:“小伙子,你也是明白人。看你也着急,其他我不多说。你要找的那石头名字叫修罗。哈哈……其实就是随便取的名字,没有什么含义。一位高人把它藏在金甲那边的深山里。至于具体是哪个山,我不知dào

了。我所知dào

的就只有这些信息。不过,既然既然你能从云翼那里找到我,想必从我这里出去以后,金甲那边也应该有知情的人,你们多打听打听。”

罗念桐听出了花明月言语中的逐客之意,当下也不再多耽搁,问明金甲的方位,谢过花明月,便带着云可可往金甲那边赶去。

金甲是巴县最偏远的一个山村,高山林立,终年云遮雾绕,人烟很是稀少,所以到那里的车也非常少,一天只有一个来回的班车。

罗念桐和云可可到金甲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整个金甲就上下两条街,各种商家加起来统共不会超过二十家,临街全都是老式的木阁楼,陈旧的黑褐色木门门框上还残留着泛白的对联。

这里不逢集的话,找个吃饭的地方都难。

这种小地方人们大多都认识,陡然见到罗念桐和云可可这么一对相貌登对,尤其是男的头上还包着纱布的外地人。这天不是逢集的时间,人们都不忙,如此一来立马有人端着饭碗站在屋檐下打量他们。

云可可被人看得很不自在,不时的低声咳两下,过几秒钟又扯扯自己的衣服。

罗念桐心里暗暗叫苦,花明月就只说那什么修罗石在金甲,可是看这里的人们,看看他们那样子,见到他和云可可两人就像见了外星人一样稀奇,他们怎么可能知dào

修罗石那么神奇的东西呢。

罗念桐开始有点怀疑会不会是花明月骗自己了?他把这话给云可可小声说了。

云可可断然否定道:“不是,我一直在注意他的神情举止,不像是耍我们的样子。这点你要相信我。”

罗念桐见识过云可可揣测人内心和性格的本事,听她这么说,心里又稍微放心了一点。现在最重yào

的是找人打听修罗石,“可是,怎么打听呢?”罗念桐又犯难了,总不能见人就问你知不知dào

修罗石吧。

这时候,街边一个四十多的卤菜铺子老板见到有生人出现,立马不失时机地提高嗓子吆喝:“卤猪头卤猪耳朵——下酒——好菜啰——”

罗念桐斜眼一看那卤菜铺子老板,灵机一动,心里立马有了计较,当下拉着云可可毫不犹豫的朝他铺子走去。

那老板见自己这一声吆喝奏效,乐得眉开眼笑,连忙跑过来把两人引到一个小四方桌前,又伸手把黑漆漆的板凳抹了抹,等他们坐下了,这才问要吃点什么。

云可可见那小四方桌灰腻腻的油光发亮,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可小地方就是这样,没得挑,她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罗念桐对这些倒是无所谓,他神色自若的叫老板去切了半斤卤猪耳朵,再要了两盘凉菜和两大碗干饭。

那老板爽快的应了一声,乐颠颠地跑去切菜打饭。

罗念桐看着卤菜老板的背影,心里琢磨着等下怎么开口怎么打听,难道还是从解梦入手?这好像有点麻烦,他看起来并不像巫婆神汉,小地方的人们只愿意相信那些人。

短短一会儿功夫,那卤菜老板手脚利落的先将一盘猪耳朵拌好端了上来,跟着凉菜也端上来,米饭过会儿再打。

罗念桐和云可可一路奔波劳顿,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菜一端上来一秒钟都不耽搁地马上大口开吃。

罗念桐一边吃一边想着等下怎么开口。哪知卤菜老板把菜上完了,居然拿了瓶啤酒来,在他们桌子边坐下,笑呵呵地自己先干了一口,见两人埋头猛吃,又很体贴的问要不要再加个汤。云可可头也不抬,点头说好。

那老板立即转过头高声朝里屋喊:“老婆子,做份丸子汤。”

里屋立即出来一个矮个的中年妇女,手脚麻利的去一旁烧汤。而这卤菜老板吩咐完毕,转身笑眯眯的看着罗、云两人。

云可可被他看得不自在,放下筷子,问老板是否有什么事。

卤菜老板依旧笑眯眯的,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你快吃快吃……看你们肯定饿坏了。我没事,就是我们这地方小……难得从外面来个人。我听两位的口音,好像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有点好奇……”说完他打了个“哈哈”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罗念桐听到这话,心里一动,连忙放下筷子,从包包里掏出一包小熊猫,抽出一根来,双手递给他:“大哥,抽根烟。”

卤菜老板平时抽的是一两块一包的万卷楼,一见对方递来的是小熊猫,立即眉开眼笑的双手接了过来,然后无比热络无比关切的问罗念桐头上是怎么回事,又转头大声嘱咐他老婆不要在汤里放生姜,免得罗伤口化脓长疤。

罗念桐一看他这样子,心想有门,正想开口,哪知卤菜老板话锋一转,竟然先问他:“两位是从哪里来的呢?口音听起来觉得耳熟的,但是我这人……老了,想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是哪里的。嘿嘿……”

罗念桐想了想,回答道:“巴县。我们从巴县过来的。”

卤菜老板正美滋滋地抽着罗念桐给他的小熊猫烟,听到“巴县”两个字,脸色一变,愣了愣,随即又恢复正常:“巴县……哈哈,好地方。”

云可可见他忽然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显然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当下警觉起来,蓬州全城围追罗念桐的事她没可没忘,于是她连忙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罗念桐,示意他不要随便乱说。

罗念桐心里另有打算,没有理会云可可的暗示,正想开口问卤菜老板是否了解巴县,不料他再次抢先开口,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随口问他们两个:“巴县?那你们知dào

巴县有个花明月吗?”

罗念桐脑子轰的一声,忍不住心头狂跳:“花明月!他知dào

花明月!来对地方了!”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淡淡地笑了笑,说是自己听说过这么个人,又问卤菜老板怎么知dào

这个人。

“哈哈……也是听来这里吃饭的人说起这么个人。对了……是花明月叫你们来的?”

“……”罗念桐犹豫了下,正在想要怎么回答。卤菜老板已然站起身来,说自己酒喝多了,要去方便下,叫两人慢慢吃。

“这人有点不对劲。”等他走远了点,云可可悄声对罗念桐道。

罗念桐也看出这点来了,不过他并不担心,这老板反常才好,他年纪也差不多四十多,刚好符合要求。于是他立马把自己的这些想法给可可说了。

可可不是笨人,立kè

明白这回是找对地方了。但是,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忽然有些凄凉起来,罗念桐这两年来费尽心血就是要找到修罗石去唤醒苏苏,现在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马上就能找到修罗石,罗念桐就要回到苏苏身边去了,而她自己不过是一个傻瓜,一切都装作无所谓,尽量装作一切都是友情,努力不让自己给他增加感情上的负担。

“不过他不爱我。他当我是不懂事的小妹妹。呵呵。”云可可在心里对自己勉强笑笑,“可可,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尽量陪着他吧,开心点。不然拿到修罗石以后,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见了。”

“这里地方虽然小,但是菜的味道还真不错……多吃点,不然等下忙起来我们又要挨饿了。”云可可端起碗来把脸埋在碗里,不住扒饭,边吃边含混不请的对罗念桐说,眼泪一滴滴的滴到饭里。

罗念桐装作没注意到可可神色不对劲,跟着也夸赞了两句饭菜。

不过四五分钟时间,卤菜老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壮实的庄稼汉子,五短身材,皮肤黝黑,面目老实,一味对着两人努力做出憨笑的样子来。

卤菜老板热情的给罗、云两人介shào

:“这是刘德仁。我们这里最好客的人。听说你们从巴县来,非要来认识下你们。”

罗念桐当然不会相信那刘德仁只是因为好客而跑来认识自己,至少他那装出来的憨笑就出卖了他。那么假的笑,瞎子都能看出来。不过他没可可那么深厚的功力,能看透那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怎么敢当呢。应该我们亲自来登门拜访才对。”罗念桐一边客套一边站起来伸手欲和刘德仁握手,刘德仁愣了下,似乎不知dào

怎么握手。卤菜老板在背后轻轻捅了捅他胳膊,他才傻傻的伸出手来。

这一切罗念桐和云可可都看在眼里,可可随即跟着也站起来客气两句。刘德仁讷讷地不敢和可可握手,傻笑两声,眼神不住往旁边的卤菜老板身上瞟去,似乎在征求他的主意。

卤菜老板哈哈一笑,拍拍刘德仁的肩膀,责备他:“你看你,不是说想请两位贵客去你们那里耍吗?怎么不好意思开口,怕贵客嫌弃你屋里脏,不愿意去吗?”

听到这话,罗念桐和可可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会心一笑。

“哪里哪里,我们初来乍道,刘大哥一片好心我们哪里敢推辞。只要刘大哥不嫌弃,我们一定要去打扰。还希望刘大哥不要嫌弃我们不会干农活。”罗念桐巴不得对方主动出击,当下立马顺水推舟地爽快答yīng



刘德仁见和卤菜老板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爽快的答yīng

了,喜出望外,连忙说好好好,看那架势恨不得他们马上就跟着去乡下刘德仁家里。

第十二章 磨刀夜

他们这一出正中罗念桐下怀,他要的就是刘德仁迫不及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跟着刘德仁去,怎么能找到修罗石唤醒苏苏呢。

于是两人吃完饭,一刻也不耽搁的跟着刘德仁下乡去。

刘德仁所住的村子叫兰台,听起来诗情画意得很,离金甲街大约十七八公里的样子,一路走的全是田间地头山上,曲曲曲折的小路才走完一段,眼看就要到头了,却又马上跟着冒出来一段,似乎永远也走不完——无穷无尽。

云可可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山路,累得气喘吁吁的。罗念桐无奈之下值得扶着她,加之刚才抽空还去采购了一些东西背在身上,这会儿他也觉得稍微有点累了。

“幸好平时身体锻炼从没间断过。”罗念桐暗自庆幸自己抉择的英明。

刘德仁是山里长大的人,这十几公里山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行走如风,时不时的催促后面罗、云两人快一点,口气很是有些不耐烦,但脸色又极力做出温和亲切憨厚的样子来,似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罗念桐他们就不去他家做客一样。

罗念桐把他一切举动都看在眼里,但他猜不透究竟是真的嫌弃他们走得慢呢,或者还是有其他意思。他擅长解梦,猜人心思这块还是得交给云可可来做比较保险。

“可可,你看看他在想什么。”罗念桐凑近云可可耳边低声问她。

云可可正累得很,一步步挪着步子往前移,闻言更是放慢了脚步,扫了几眼在前面走得飞快的刘德仁,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两个字:“阴谋!”

罗念桐知dào

刘德仁这里肯定有阴谋,没阴谋他还不会来呢。“什么样的阴谋?能看出来吗?”他问。

这时候,罗念桐忽然觉得自己无比依赖起可可的判断来。

云可可又扫了两眼刘德仁,见他仍然还是保持那样的姿势走路,心里有底了,悄声问罗念桐:“你的背包里有刀没?或者辣椒水这些东西?总之要防身用的,我看这人不简单,一路上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偏偏又不敢得罪我们,急不可耐的要我们去他家……似乎已经准bèi

好大全套等我们跳进去。”

罗念桐心里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莫名其妙的的冒出来,“是和修罗石有关的圈套?”

云可可摇摇头,低声道:“不……不像。你看他这一路两只手一直紧握成拳头,显然是在极力压抑自己某种情绪。他和我们说话,眼神里带着嫌恶,表情却又是装出来的亲切,偶尔眉目之间又流露出欢喜无比的神情来。你说,什么样的事才值得他这样复杂纠结?”

罗念桐不笨,他想了想,说:“似乎好像引诱仇人一步步跳进圈子里的样子。压抑情绪是怕自己突然爆fā

,我们立马退回去,他就功亏一篑。嫌恶是真zhèng

讨厌我们,装亲切这个不用说,是骗我们跟着他去。欢喜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云可可点点头,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千瓦要小心,这人以及他住的地方,只怕都有凶险。”

罗念桐心里一动,忍不住握住可可的手,柔声道:“你知dào

前面有凶险也要跟着我去?”

云可可是情感性近视眼,她看不懂罗念桐此刻的表情和突如其来的温柔是什么意思,苏苏是横亘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蓬州我也回不去了。不跟着你去开开眼界的话,还能去哪里呢。”云可可换成一副俏皮口气,云淡风轻地说。

罗念桐也不敢往深里去想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既然前路莫测,还是不要叫可可冒险好了。他当下就叫可可回去街上等他。

云可可坚决的拒绝了他的提议,说无论如何也要一起去。

罗念桐知dào

可可的脾气,她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改变,她要与他同闯虎穴,想到这里,一时他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前面的刘德仁自然不知dào

不过短短这么会儿工夫,罗、云两人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他还是依旧用不自然的亲切语调不断催两人快点快点再快点。

到刘德仁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刘德仁家里就他一个人,据他自己说老婆孩子和父母一起住在别处,等带罗念桐他们去认识他的家人。

罗念桐和云可可两人都不动声色的附和说那当然好,彼此又说了些客气话。然后刘德仁去厨房煮饭烧水,待两人吃过饭又去收拾床铺这些自不不必提。

晚上,出于本地规矩,罗念桐不可能被安排和可可睡一起,他又不放心可可一个人单睡,于是找了个借口在她门边打了地铺随便凑合。

刘德仁也不多话,安排好两人的住宿以后,自己也去房间睡觉。

罗念桐和云可可两人都不敢深睡,怕夜里出事。

果然,半夜的时候,屋外传来霍霍的磨刀声:哧——哧哧——,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

云可可很快惊醒,起来开门查看罗念桐的状况,哪知罗念桐也醒了,刚推开大门。

门外,月光皎洁,树影婆娑,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们奋力的磨刀,雪亮的刀光一闪一闪……

“谁!”罗念桐一边说,一边随手操起放在门边的扁担,全神戒备。

岂料那人很快回过头来,咧嘴一笑,憨厚地说:“我在磨杀猪刀,你们是贵客,难得来一次,明天我爸爸生日,要请全村的人吃饭,得一头猪才够。”

原来是刘德仁,罗念桐稍微松了口气。

刘德仁说话的时候,手下仍然没停,依然保持着之前的节奏磨刀,“是不是吵到两位贵客睡觉了?”他说,“不好意思,我轻声点。这刀很久没用了,不锋利的话,杀不死猪……你也晓得,我们农村人都讲究这些,尤其有是我爸爸的生日,那多不吉利。”

说完他又憨厚的嘿嘿一笑,叫他们赶紧睡觉,不然明天没精神赶路去他父母那边。

罗念桐觉得他口口声声的说的猪,其实是指的自己和云可可。可是,他不能退缩,苏苏还在等着拿修罗石回去。

罗念桐说了两句叫他早点睡的客套话,转身回去,却见昏暗中可可正看着自己。

“可可,你还是回去吧。这里很危险。”他走过去柔声劝她,“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冒险。你爸爸还在蓬州等你。”

罗念桐看不清可可的脸,只见她摇了摇头,根本不接自己的话茬,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低声说:“我们轮流休息,防备着点。”

罗念桐还待再劝,可可已经摆摆手,转身回去休息了。

刘德仁磨刀一直磨到了下半夜才完,罗念桐和云可可两人轮换睡觉,总算熬到了天亮。

这夜罗念桐乱八七糟的做了很多梦,一会儿梦见苏苏一会儿又梦见可可,不过这些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梦见自己变成一条鱼,让人把他带到一个黑暗的地方,那人面色黝黑,转身变成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来杀他,结果他一转身又变成人,奋力拼逃,“通”的一声跳进水里,跟着找出一颗避水珠来,不等他细看,那人已然拿着刀朝他面门劈了过来……

这个梦罗念桐记得非常清楚,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他还觉得心有余悸。那人拿刀要杀他的感觉太真实了。他明白这是由于晚上看见刘德仁磨刀,心里有些惧怕的原因,但同时,这也是个预示性的梦,避水珠能分水,是工具,代表他能跟着那个拿刀的人,找到继xù

前行的法宝,也可以说是线索,但同时,他自己也是鱼肉,那拿刀人是刀俎,这一关,能不能逃脱,还是个未知数。

毫无疑问,拿刀人就是刘德仁。罗念桐完全相信潜意识里那个聪明的自己,通过梦给自己指出的这个答案。

刘德仁一大早就煮好了早饭给罗、云二人,他浑身上下穿得焕然一新,但一张脸仍然紧绷着,虽然勉力微笑,但仍然逃不过云可可的眼睛,就连他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自然。

云可可知dào

这是因为他太紧张的缘故,同时换上一身新衣服,似乎又是为了什么事刻意的隆重。如果要杀人,那不用穿这么隆重吧。“难道真是他爸爸的生日?”云可可缺少社会经验,一时间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吃完早饭,刘德仁说他父母住在兰台村最高的山那边,因此得早点赶路。说完连碗筷都不收拾,就示意罗云两人跟他出发。

路上,刘德仁毫不避讳的带着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走了一段时间,他心情似乎轻松起来,自己哼起小曲来:“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唱到这里,他又似乎想起什么来,收住脚,对罗念桐说:“你们说怪不怪,昨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在我小时候一直欺负我的那家人,不晓得为啥子自己跑到我手上来,我手掌轻轻一合拢,就他们就像烂泥巴一样死了。你看,奇怪吧……我从来想也没想起他们来!”

他当然不知dào

罗念桐最会解梦,因此当成闲龙门阵一样说得云淡风轻,罗念桐听得却是心惊肉跳。

第十三章 杀人村

云可可不懂其中意思,趁刘德仁不注意,问那是什么意思。

罗念桐神色凝重,悄声道:“小时候欺负他的人,那代表他心里一直想着报仇的人,自己跑到他手掌里,说的是自投罗网。他随手捏死了,也就是这敌人,他认为要杀他,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的事。”

云可可听罗念桐这么一分析,也是吓了一大跳,问他:“这么说来,自投罗网的是指我们两个人?”

罗念桐苦笑道:“那还能是谁呢?不过,我们从来没来过金甲,怎么可能是他的宿敌?”

云可可也百思不得其解:“会不会是他弄错了?不然我们等下找个机会给他解释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他到目前为止什么举动都没有,我们先去解释的话,岂不是越描越黑?”

……

刘德仁口中父母所住的地方叫孤坟沟,稀稀疏疏住了七八户人家,山腰、路旁的绿油油的庄稼地里,人们正在埋头干农活儿,几个顽皮的小孩子在一边嬉戏玩耍,看家护院的狗们一看到陌生人进村来,立kè

拼命汪汪大叫,玩耍的小孩子们马上停下来,随手横抹一下鼻涕,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罗、云二人。

这里,让人恍惚觉得到了世外桃源。

地里有个眼尖的中年妇女认出了刘德仁,扯着嗓子远远地和他打招呼:“德仁——你来了啊——还带着客人哟?”

刘德仁也扯着嗓子大声回答她:“是。带来给我爸爸。”

那女人顿了顿,似乎非常疑惑,拖长声音反问他:“你——爸——爸?”

“就是。”刘德仁说完,转头叫罗云二人跟他走。罗念桐发xiàn

他脸上一直勉力挤出来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寒气,准确的说,那不是寒气,而杀气——极力掩饰的杀气。

罗念桐知dào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早已经做好思想准bèi

,“可可。”他不着痕迹的将可可拉到自己身边,“你累不累?”他一边做出体贴的样子来给刘德仁看,一边悄悄在可可手心里写道:“小心。”

可可加重力道反握了握他的手,示意自己明白,嘴上又柔声回他:“不是很习惯,倒是有点累。”

两人默契的表现看起来是再平常不过的小情侣,罗念桐立kè

顺水推舟,对刘德仁说可可累了,问可不可以休息下。

刘德仁冷着脸,只点了点头,没吭声,带着二人朝左边一条小路走去,不远处,几间低矮的排扇房,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实男人,站在门口冲他们大声招呼:“这里这里!”

刘德仁对这人似乎颇为信任,见到他,脸色立马缓和了不少,叫二人跟他过去。

门口壮实男人自称是本村村长,姓王。为人很是热情爽朗,满面笑容的请罗云两人进屋。王村长屋里除桌椅和四面墙壁以外别无他物,简朴清寒。罗念桐和可可两人都暗自纳闷,没料到今时今日还有这么贫穷的人家。

王村长毫不以为意,大大方方的请两人在板凳上坐下。刘德仁敷衍了两句叫两人先休息着,他去准bèi

准bèi

,晚点再来接他们,说完背着他那把杀猪刀转身扬长而去。

罗、云两人心头俱是迷惑,云可可看了看罗念桐,罗会意,问王村长刘德仁是否去他父母家准bèi

生日酒席之类。

王村长含含糊糊的回答说是,扫了两人几眼,继xù

很热情地说去烧点茶,叫他们先坐一会儿。农村人自有农村人的礼貌规矩,罗念桐和云可可也都懂得,当下客气两句,就由他去了。

可可觉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王村长的笑容,虽然很朴实,但她总觉得他对他们的到来,太理所当然了,连问都没问刘德仁一句,他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来干什么,他一点都不好奇,好歹村子里的狗见到他们两个陌生人还“汪汪”地叫了几句呢!

罗念桐早已经发xiàn

事情蹊跷,但蓬州城里那些有问题的人,大多都是四十左右,包括刘德仁,也是四十多。这王村长顶多三十二三,年龄上算起来对不上号。有问题的,顶多是刘德仁了,这个王村长应该不会有问题。

罗念桐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经意瞥见可可,见她东看看西瞧瞧,表面上百无聊赖,但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心里不知dào

在琢磨什么事。

两人隔了一张桌子,罗念桐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里时时处处都暗藏杀机。当下更是万分警惕,摸了摸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递给可可。

可可没有多问,默契地接过来贴身藏好。

两人一直都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居然没听到锅碗瓢盆的声音,王村长不是说在烧茶吗!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罗念桐神经高度紧绷,怕横生事故,马上站起来高声叫道:“王村长王村长。”

话音刚落,王村长的声音立马从屋后传来:“我在后面摘点菜,什么事?”

罗念桐听他声音无异,又没离开这屋子多远,稍稍放心,随便找了个借口回他:“我想上厕所,茅房在哪里?”

王村长当然没有发xiàn

罗念桐这边高度紧张,依旧是很爽朗热情的语气:“就在猪圈那边。你往走手边的屋一直走就到了。”

罗念桐站起身来,还没抬脚,可可已然看着门外,惊呼了一声:“好多人!”

罗念桐朝门外一望,果然好多人!不远处一队大约十来个男男女女正有说有笑的朝王村长这屋子走来,不知dào

是路过亦或者是心怀叵测而来。

“农村里偶尔见到生人,大家来凑凑热闹也很正常。别怕。”罗念桐嘴上这么安慰可可,心里却是忐忑不安,他看得明白,过来的那一队人,至少百分之八十都在四十岁左右,而这意味着什么,想必没人比他更明白。

可可神色紧张,手微微有些发抖。

这会儿工夫,王村长已经从屋后摘菜回来了,他见罗念桐还站在堂屋里,便问:“你没找到猪圈吗?我带你去?”但见罗念桐紧盯着门外,神色颇为戒备,他跟着凑上来一看,万般无奈地道,“嗨——你看,这真是,小地方的人就是没见过世面!别管他们。来来来,你们先坐会儿,我去烧茶。”

罗念桐等王村长走开,悄悄把背包里防身用的匕首连着皮套用绳子绑在手腕上,然后把衣服的长袖放了下来遮盖好。可惜夏天衣服太薄,不然他还可以贴身藏上许多东西。

可可始终关注着门外那对人的动静,他们一路说说笑笑的直奔这边而来,但到了王村长门口,只稍微斜眼瞅了瞅罗、云两人,脚下一步不停,又叽叽喳喳地沿着他门前的小路走了。

即便他们没有任何动静,罗念桐还是不敢大意,这里始终有种让人虚虚实实捉摸不透的感觉。他问可可:“刚刚那群人有问题没?”

可可迷惑地摇摇头,不太确定地道:“没有——不过他们肯定是为看我们两个人而来。不然怎么约得那么齐。”

还没见到对手,修罗石影子都没看到,自己反倒先沉不住气了。罗念桐不禁苦笑,叹了口气,他不怕死,但是他怕可可出事。甚至也许他自己都不知dào

自己有多关心可可。

王村长煮了醪糟鸡蛋汤上来,给罗、云各盛了一碗以后,自己也盛了一小碗陪坐在一旁。

两人哪里有心思吃茶!

罗念桐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件最重yào

的事情没有问,他端起碗喝了一口醪糟汤,漫不经心地问王村长:“今天是刘德仁他父亲的生日,他这会儿肯定忙得很吧?”

王村长愣了愣,似乎不知dào

有这回事,拖长声音反问:“生——日?”话一说完,随即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哎呀,你不说我还真忘记有这么回事了!是是是是!难怪他会请你们两位贵客来。德仁最好客了,整个金甲乡都晓得他这么号人物。来来,你们多吃点……不够我再去煮……”

罗、云二人连忙推辞说不用不用。

王村长连忙又找了些闲话来讲,在罗念桐和可可看来,他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样子。不过,光天化日之下,就算这里的人胆子再大,他们也不可能将罗云二人用刘德仁磨了一夜的杀猪刀杀死吧。

奇怪的是,知dào

吃午饭,刘德仁都没再出现,反倒是另外有村民大鱼大肉的准bèi

了一桌子好菜,用以招待罗、云二人以及王村长。席间不过是些中壮年男女,并没见到应该是寿星的刘德仁他爹。

罗念桐几次明里暗里地问刘德仁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父亲,这些人都打哈哈敷衍过去,只管叫他吃菜喝酒。

事情明明很不对劲,可是却有找不到具体不对劲的地方,罗念桐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被动。

吃完午饭,那些人客客气气的跟罗念桐和可可道别,各自散去。他们两人仍跟着王村长回了他家。刘德仁还是没出现。王村长也只字未提有关刘德仁父亲做寿的事。

第十四章 连环套

最可恨的是,王村长一直不离两人左右,罗念桐连单独找可可商量下的机会都没有。尤其是他还一脸笑容,生怕冷落了他们,还不断找话说!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罗念桐和可可脸皮子都薄,硬是找不到借口支开他。

当然,没人会天真地以为王村长是简单的陪陪他们而已,云可可本来就是猜度人心一等一的好手,她一直没吭声是因为摸不透王村长究竟想干嘛,只能看出来他是极力在稳住自己和罗念桐,但为什么要稳住,这点她又有些拿不准了,难道是等刘德仁来?可是刘德仁自从把他们仍在这里以后,整整大半天时间就再也没出现过。

更何况,刘德仁父亲过生日这已经摆明是再明显不过的借口了。

罗念桐见可可不大说话,他也想从王村长口里套出一些有用线索来,因此也极为配合的和王村长聊天。

然而不知是王村长过于老奸巨猾,还是罗念桐套话不到位,一下午下来,他半点有用线索也没得到。

可可在一旁看得着急,但她自己也不擅长和陌生人交谈,除了客气和礼貌以外,她根本没办法像王村长那样泰然自若的和陌生人聊庄稼聊牲畜,全然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

“他越是不问刘德仁和我们的关系,就越表明他有问题。”可可本来打算把这话发短信发给罗念桐看,可惜王村长屋子里没有信号,因此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

罗念桐看了,心里暗自着急,王村长看似老实憨厚热情爽朗,但鬼知dào

他和究竟和刘德仁打的什么主意。

如此煎熬到了晚上,刘德仁终于出现了。他到王村长家里来,也没带着那把长长的杀猪刀,双手紧握成拳头,不自然的垂在身侧,走路步子也颇为生硬,一张脸也紧绷着,不苟言笑。

“对不起,白天太忙。”他站在门外,也不进来,眼神游移不定,不知dào

究竟是给罗念桐和可可说话呢,还是对王村长道歉。

罗念桐早知dào

他有问题,一见他现身,怕在再次消失,因此连忙上前一步,故作热情地把他往屋里拉:“德仁大哥,进来坐。”一边说手上暗暗加劲,让他挣脱不得。

岂料刘德仁根本没把他这点小动作放在心上,轻轻巧巧的一挥手,力道却奇大,罗念桐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幸好他及时稳住了身形。

“这人会武功!”他心头一凛,手腕稍稍动了动,还好,匕首仍然贴着肉藏在袖子下。

“德仁大哥,你们做惯农活的人庄稼力qì

就是大。”罗念桐装作尴尬的样子笑笑,不动声色的退回到可可身边。

可可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刘德仁鸟也不鸟罗念桐,根本不接他的话茬。“今晚上他们住你这里。”这话是对王村长说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王村长点点头,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都准bèi

好了?确定吗?”

刘德仁一听这话,把头往外一扭,身子抑制不住的发抖,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鼻子哼出一个字,算是对王村长的回答。说完他转身欲走,左脚刚跨出去半步,又硬生生的刹住,扭头对罗念桐和云可可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先歇着。我会带你们去见我爸爸。”

不等罗念桐和云可可反应过来,他老人家再次身子僵硬的拂袖而去,留下两人一脸茫然。

是个人都能听出刘德仁和王村长的谈话有问题。罗念桐决定今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和可可好好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先把可可送到金甲去等他,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王村长目送刘德仁离开,沉默了半晌,神色复杂地瞅了瞅罗念桐和可可,跟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哎——”然后才说,“不早了,我打洗脚水来你们准bèi

睡觉。”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一件事来,一指旁边一间屋子,“你们小两口晚上睡这边。”

可可刚想张嘴说不是小两口,罗念桐轻轻碰了碰她胳膊,可可立即会意,笑道:“——那真是麻烦你了,王村长。”

王村长一脸“理解理解”的暧昧笑容,道:“这有啥好麻烦的,都是过来人嘛。”

一切收拾完毕后,王村长将罗念桐和可可安排在侧屋里休息,侧屋也十分简陋,就是一张大床,上有蚊帐竹席外加一床薄被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们睡好。刘德仁他爸爸大概会见你们了。”王村长将他们带进屋后,留下这么句话,随后转身带上门出去,金属门扣发出一声轻响。

屋子里的灯泡散发出昏黄而暧昧的灯光,可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屋里除了床以外连板凳都没有一条,地面是纯天然的稍稍平整了下的泥土,所以连睡地板都不现实。

她从没想过会和罗念桐同睡一张床,尤其还是在充满危险气息的情况下,可是,可可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似乎是惶恐害pà

,似乎又有所期待。

“不不不,他心里只有苏苏。你不要犯傻。”可可心里不断警告自己,一双眼睛根本不敢看罗念桐,只管不住地看着墙壁,墙壁上有蜘蛛吐丝结成白壳做的窝,那是它们的家。

罗念桐也犯难了,他现在不能出去要求换房间睡,他有好多事都必须和可可商量。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堆里打过滚的男人来说,那一张床岂能单单就是一张床那么简单!他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在巴县花明月家里做的那个绮丽的梦来,梦里的可可,是他从没领略过的销魂滋味。

“罗念桐你忘记苏苏了吗?”罗念桐在心里暗暗骂自己,“你再对不起她你就是畜生!”“咳……咳……”罗念桐假借咳嗽掩饰了下自己的尴尬,“可可,有些事我们必须商量下。”他本来是想端着脸说话,表明自己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可是又觉得太严肃了会吓着可可,说话间语气又不自觉的温和了起来。

苏苏是横亘在可可心里的一颗根深蒂固的刺,每次光是想到这两个字,她就绝望得不能自已。

“哦。是说刘德仁神情不对吗?”可可站在那里,语气冷漠而生疏。她怕罗念桐看出她内心的矛盾纠结。

罗念桐没注意到可可语气不对劲,他自己也有些纠结。“你注意到王村长问刘德仁的话没有?”他怕门外有人偷听,压低了嗓子说,又怕可可听不见,稍微朝她靠近了些。

可可见罗念桐靠近她,一颗心砰砰乱跳,条件反射地想要往后退,但刚退出半步,立马又想起眼前的状况来,于是又硬生生的收住脚,站定了,故作镇定的问他,“他说什么?”

罗念桐稳了稳神,低声道:“他问刘德仁都准bèi

好了吗,又问确定吗?”

可可只觉自己一颗心砰砰地跳得要冲出胸口来,她深吸了口气,极力在脑子里搜索刘德仁当时的神情举止,“他看起来精神紧张,极力在压抑某种情绪。而且,他看我们的眼神还带着仇恨。”

可可说到这里,顿了顿,才不确定地说:“那就是他去准bèi

什么事情,然后王村长问他准bèi

好了没,另外的确定吗?应该是问他确定是不是我们两个?”

夏天,可可穿得单薄,罗念桐高出可可整整一个头,他眼睛一不小心就可以扫到她衣服领子里面去。

“加上他早上说的那个梦,以及刚才他们俩都说刘德仁爸爸要见我们,这么一综合——就是说确定是是不是我们两人是那老头子要见的人?”罗念桐顺着可可的思路分析下去,“我记得很清楚,他那梦还说我们是他的宿敌。”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难道王村长合谋要帮他找我们报仇?”

可可一听,发xiàn

事情非同小可,连忙收起儿女情长,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有点像。白天我就觉得这些人不对劲。他们根本提都没提刘德仁家的事。反而一个劲的劝我们多吃多喝。”说到这里,她细细分析白天所见之人的蛛丝马迹来:

“我们一来这里,就有个四十多的妇女和刘德仁打招呼,她听到刘德仁说他爸爸的时候,口气很惊讶,而王村长和其他人对我们的态度太过正常,正常的我们似乎就应该来这里一样!”

说到这里,她心里咯噔一下,“是。就是这种感觉,他们似乎就是在等我们到来。”

罗念桐也有这种感觉,但他一直不敢确定,现在听可可这么说,心里暗叫不妙,只怕自己已经落入了别人早已设好的圈套。可是,他没得选择,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扛着上。只是,“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后悔至极,“不应该带可可来。”

罗念桐知dào

依可可的脾气,此时劝她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只得将自己刚才一直疑惑的事说出来:“在巴县,花明月态度明确地叫我们两人分开睡,金甲和巴县相隔不远,风俗应该差不多,而且这里又是在农村,更应该忌讳这些!”

可可怔了怔,她也怀疑这事有异,可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出来,罗念桐一挑明,她脸立kè

火辣辣的烧起来。

罗念桐假装没看到可可脸通红,问她:“这……这……这像不像要处决犯人之前,让他好吃好喝好好享shòu

,免得带着遗憾去阴间?”

第十五章 杀不杀

可可本来也是冰雪聪明的人,不用多说,她也明白接下来生死难料,死,她不怕,何况还能和罗念桐死在一起,可是……再听到罗念桐说“不带遗憾”这几个字,一时间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她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们睡觉吧!”说完她抬起头近乎祈求地看着罗念桐,心里反反复复只有四个字:“不带遗憾……不带遗憾……”

罗念桐没料到可可突然变得这么大胆,一颗心也是怦怦直跳,他岂能不明白这话里的含义。可是他又怎么能对不起苏苏,对不起可可。他有些不敢和可可炽热的目光对视,讷讷地别开脸,假装没听到可可的话,“今晚上蚊子真多。”他说。

可可本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说了那句话,罗念桐这么一说,她只觉得当头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刚才那股冲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还是轮流睡。”她也不敢直视罗念桐,说完低着头快步冲到床边,踢掉鞋子,迅速紧贴着床最里面,背对着罗念桐侧躺下,连蚊帐都没来得及放下来。

罗念桐叹了口气,这等美人恩,他如何能消受。可可是个清白女子,他给不了她将来。“有些事,给不起,就不要做。”他再次在心里长叹了一声,默默往床边走去。

可可听得罗念桐的脚步一声比一声近,一颗心咚咚直跳,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慌乱得一动不敢动。其实她也不知dào

罗念桐如果来了,自己要要怎样做,这方面她完全还是个小女孩。

罗念桐默默地脱了鞋子,默默地把蚊帐放下来关好。可可只觉得自己紧张得快要窒息。

“蚊子多。你先睡。我把蚊子打了,就去外面。”罗念桐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像一个大哥哥对妹妹说话那样温和,也许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语气里带着怎样的柔情。

可可一动不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罗念桐觉得自己似乎也生出一些异样的情愫来,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得了可可这样的女孩子,她聪明透顶,但从来不滥用心计,该糊涂的时候天真而简单,该聪明的时候深谋远虑。一切都自自然然,丝毫不矫揉造作。更何况她在行为分析这块完全足以当罗念桐的老师,亦师亦友——甚至可以亦情人。

假如没有苏苏,他多么愿意在可可身边停留下来。可是,这只是假如,他已经对不起苏苏了,又怎么能再对不起另一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可可。

罗念桐一时心乱如麻,可可在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躺着,有几只蚊子嗡嗡的围着她雪白的胳膊打转,眼看着就要叮上去,但她居然还是一动不动,“难道就不怕被蚊子咬吗!”他暗想,一边愤愤地的走上前去把蚊帐放下来。

但床上的蚊子还是很多,手边又没有蒲扇,总不可能用手一只只的去打吧。他想了想,把衣服脱下来,赤.裸着上身站在床门口乱挥一通。

可可正心上心下的不知dào

该怎么办,陡然耳边传来风声,身上又有凉风送来,斜眼一瞟,罗念桐的T恤正在自己上空挥舞——赶蚊子。一种凄凉而又甜蜜的心情从她心底蔓延开来。

再一想到罗念桐正光着上身在自己旁边,她两颊迅速火辣辣的通红,心里五味杂陈,既甜蜜紧张有觉得凄凉,隐隐又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期盼和冲动。一时之间,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罗念桐看着可可蜷缩成一团,犹如一直楚楚可怜的小猫,他心底深处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跟着也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而且这股情绪迅速的一发而不可收拾,愈演愈烈,唆使他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倏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叫嚣着唆使他要他扑上去不顾一切的蹂躏、把她撕成碎片嵌进自己身体里。

很快,他身下某个部位一柱擎天。他只觉得嗓子眼里发干发涩。“我……”罗念桐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来,嗓音沙哑。他想说“我出去睡……”或者“我暂时离开会儿”或者“我把衣服穿上”,可是这些怎么也说不出口。

“要她要她!把她变成你的女人!”无数个细胞不停叫嚣,罗念桐在和自己仅存的一点理智做斗争,他费力的咽了口口水,哑着嗓子叫了声:“可可。”声音在发抖,手也在发抖。

可可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飞速的转过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嗯?”

就这么一眼,罗念桐看见可可脸颊上红霞遍布,嘴唇带着诱人的水润,于他而言,这是无法形容的诱惑和邀请,他无法拒绝。

“可可,我……”他全身的力qì

都被身下那高耸的部位占去了,最后一点力qì

和理智用来征求可可的意见,但是他不敢担保要是可可拒绝的话,他就会就此罢休。

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从来没有这么渴望一个女人对他点头,一秒钟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完全能感觉到理智正在已惊人的速度丧失。可可背对着他,身子稍微舒展了些。

“我……”罗念桐还想说什么,哪知可可忽然翻身起来一把抱住他。

罗念桐身体轰的一声欲望熊熊的燃烧起来,他立马抱住可可,身体跟着往床上倒去。

可可嘤咛一声,有些慌乱,不知dào

怎样迎合罗念桐。

罗念桐从来没这么性急过,他根本顾不上可可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一双手加大力度不住在她身上揉搓,嘴上也不停着,一吻上可可诱人的嘴唇,就再也离不开。

可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dào

该怎样反应,傻傻的,只能任由他摆布。

罗念桐蓄意要勾引起可可的欲望来,他邪恶的把舌头伸进可可的小嘴里,恣意吸取她的甜美,不时又去挑逗她的小舌,一双手抓着她胸前的蓓蕾不停揉搓捏捻,可可哪里经得住这种架势,浑身酥软,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一声呻吟:“啊——”

罗念桐受到鼓励,更加大胆,腾出一只手来慢慢往可可小腹处游走,可可被他吻得头脑发晕,但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见他手往下面游走,身体立马紧绷起来,“不要……”她含混不清的想挣扎着逃离罗念桐唇舌的勾引,想伸手制止他的进一步行动。

岂料罗念桐此时浑身竟有十只八只手一样,她手才一伸出去,就被他牢牢抓住,而他那只手仍然在继xù

往下,唇舌痴缠也没停。

可可晕晕乎乎的,又害pà

又紧张,又渴望。

等到罗念桐的手游走到可可最私密的地方时,那里一片湿润,他再也忍不住,粗暴的冲进她的身体里。

可可跟着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啊——痛——”

罗念桐只觉自己被一片温暖腻.滑的世界紧紧包裹,理智全失,只管横冲直撞……

……

一番激烈痴缠,两人都大汗淋漓,罗念桐仍旧没从可可美好销.魂的滋味里回过神来,以前那么多女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这样灵与肉都得到这种满足,从来没有。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紧紧抱住缩在自己怀里,害羞得一动不敢动的可可。

可可出经人事,罗念桐已经消停了下来,她还在不停娇喘,气息柔柔的扫过他的胸膛,让他不由得又有些冲动。

可可不敢也没力qì

说话,刚才他的动作太粗暴了,她又痛又快乐,差点死过去。

“可可啊……”罗念桐低低的在可可耳边呢喃,手轻轻抚摸她柔滑的背,她肌肤娇嫩而充满弹性,罗念桐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可可小女儿态毕露,不住往罗念桐怀里缩,害羞得一直不敢抬头。

夏天乡下的夜里,分外安静,蟋蟀和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其他不知名的虫鸣声,要不是出了刘德仁这码事,罗念桐真有在这里定居下来的冲动。多么美好安静的田园生活,何况还有可可这样的女子陪在身边。

想到这里,罗念桐又黯然了下来,脑子里闪过苏苏的脸,再看看怀里的可可。他忽然很想扇自己两巴掌,忍不住暗骂自己:“罗念桐啊罗念桐,你又犯错!你狗改不了吃屎!”

可可没有抬头,何况夜这么黑,她应该没有注意到罗念桐这微妙而矛盾的心态。

……

尽管罗念桐矛盾纠结,但美人在怀,加之可可不经意的举手投足甚至是说话和呼吸,都总是在不停诱惑他,他还是忍不住又犯了两次错。

圈圈叉叉这事其实是个体力活儿,所以到后半夜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力qì

胡思乱想,沉沉的睡了过去。

自然,他们也就听不到刘德仁和王村长的对话。

王村长的卧房里,刘德仁寒着脸,低着头,脚尖不停地在地上划来划去,斩钉截铁地说:“就是他们。不然我老汉(父亲)不会死!”说完脚在地上狠狠的顿了下。

王村长沉吟了下,面露难色,用商量的口气说:“你看……我也只是看他们年纪好像有点不符合,年轻了点……”他一边说一边看刘德仁脸色。

刘德仁面沉似水,瞪了王村长一眼,“怎么?你不帮我?”

王村长连忙干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他们年轻了点,时间上有点不对劲……”

刘德仁不等他说完,粗鲁地打断他:“他们从巴县来,又是花明月叫来的,这难道还会错?”

王村长还是有些犹豫,他吞吞吐吐地,“可是这毕竟是两条人命啊……”

“两条人命?我老汉的命就不是人命?杀人偿命,这是老规矩。”刘德仁一边说手一边往下狠狠一劈,“‘咔嚓’一声的事儿。我昨晚上把刀磨好了,快得很!何况,你把他们孤男寡女安排在一个床上,白天还好吃好喝好招待,这也算仁至义尽了。”

“哎……”王村长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能不帮你。谁叫他们是花明月叫来的呢!哎……哎……两条人命啊,德仁你就下得了手吗?”

刘德仁冷笑道:“对于杀父仇人,没有下不了手的。”

第十六章 生死祭

王村长又跟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抬着头望着黑漆漆的房顶,半晌,才无奈地说:“既然这样,那就照你的意思吧。”

刘德仁虽然满脸杀气,但他以前连猪都没有杀过,陡然要亲手杀掉两个大活人,他有些犹豫了——要怎样下手呢?一刀砍掉脑袋?还是像杀猪那样捅破喉管,或者还要端个盆子放在他们脖子下面,这样还能接满满一盆血,再拿去加工下做成血豆腐?

想到这里,刘德仁隐隐有些激动了,他无比渴望看到鲜血从罗念桐和云可可脖子里喷涌而出。“那将是怎样大快人心的场面啊!”他一边盘算一边硬邦邦的抛下一句:“其他人都准bèi

好了。”说完,把头往旁边一别,显然不愿意再听王村长废话。

王村长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墙上一个破旧的挂钟,自言自语地说:“两点了——等天亮吗?”后面这句他没指望刘德仁回答,说完往后一仰,咚的一声倒在床上再也不吭声。

“才两点。”黑暗中,罗念桐几乎把眼睛凑到表壳上去,这才稍微看清时间。他小睡了一会儿就醒了,可可蜷缩成小猫一样缩在床角里,不知dào

醒还是睡。

罗念桐不自觉的又回味起刚才的销魂滋味来。这世上,只有独一无二的一个可可,再无他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没有人可以和他这样的灵与肉高度配合。但是——罗念桐还是觉得自己亲手毁掉了这件独一无二的宝贝,不知dào

为什么。

他暗暗的叹息了声,想伸手去抚摸可可,手伸到一半,可可似乎做了噩梦,身子颤抖了下,他呆了呆,慢慢的又把手缩了回来。

“可怜——的——老父亲啊——”罗念桐正在和自己内心血战,忽然一句带有川东北独有腔调哭孝歌如游丝一样钻进耳朵来,几乎细不可闻。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凝神一听,那声音又陡然断了。

“果然是幻觉。精神太紧张了。”罗念桐心里暗道,也没有再多想,侧身躺下。

岂料他刚躺下不一会儿,那哭孝歌又响起来了。断断续续的:“老爹爹啊——啊——”尾调拖得长长的,作出悲戚的样子来,分明是一个不敬业的职业哭丧人腔调。

罗念桐暗自觉得好笑,这哭丧人也太不敬业了,哭得简直令人昏昏欲睡。

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从地底下传来的一般,竟大有朝他床下逼来的趋势。罗念桐一个激灵,精神高度戒备,白天并没有听说谁家里死人,这种小地方,不管他们再是陌生人,死人这种大事他们不可能不察觉的。

“老爹爹啊——你怎么忍心抛下儿子孤伶伶一个人——”

罗念桐这回听真切了,真是孝歌——已经到了床底下,阴森森的毫无人气。他暗暗推醒可可,叫她仔细听。

那声音在床底下站定了,接着唱:“爹爹啊——孩儿要千刀万剐那——”

可可吓了一大跳,正要问罗念桐怎么回事,还没开口,那声音忽然一下子停了,跟着有人尖笑了两声,像细铁丝划过玻璃。

罗念桐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赶紧抓住可可的手,给她壮胆,“不要怕,也许是我们床底下有地道。”他凑近可可耳边低声道。

可可没有吭声,任由罗念桐抓着她。

那尖利的声音两声笑过,陡地的戛然而止,跟着有人仓惶大叫:“蛇!啊——救命救命!”然后声响全无,四下里一片静谧。

罗念桐只觉可可手心里汗湿成一片,浑身在微微发抖,不用说这阵势吓住她了。

“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不要怕。”他低声安慰可可,“我还去挖过坟呢,几百座孤坟,从来没有见过鬼。”

可可还是没有吭声,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罗念桐以为可可太过于害pà

,默默将她拥入怀里,一边侧耳细听床底下动静,刚才有人叫蛇,不知dào

是什么意思,这人无缘无故的来唱孝歌,还在床底下挖了地道,难道就是单纯的想装神弄鬼一下下?

怎么可能!罗念桐暗自冷笑,“这点小把戏就想将我吓跑?未免也太小看人了吧。”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他伸手摸摸了贴身藏着的匕首,还在。

“可可,匕首还在吧?”他将声音压得极低,问。

可可点了点头,还是不住发抖,不说话。

罗念桐轻手轻脚下床,从背包里掏出应急手电来打开,对可可做了个稍等的动作,接着钻进床底。

雪亮的手电光照耀下,床底全是黑黢黢的泥土,整得非常平整,靠近床头的一边,有个拳头大小的老鼠洞,刚才那声音想必就是从老鼠洞这里传出来的。

罗念桐用手电朝里照了照,黑黑的,深不见底,再敲了敲周围泥土,都极为夯实,看来地道并没有打穿到床底,想到这里,他稍微安心了点。

“我们回去吧,我怕……有蛇……”可可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哀求地对尚在床底的罗念桐说,“蛇……打不过……我们回去……好不好?”

罗念桐知dào

可可年纪小,没经lì

过风雨,于是赶忙爬出来,接着手电光凝神一看,可可脸色煞白,紧咬着嘴唇,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喃喃地道:“回去吧……好不好……”

罗念桐心里一痛,这个时候越是不常,就越说明他找对地方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怎么能在这时候退缩?可是——可可怎么办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可可想走,现在他们能走得掉?

“不如,我趁黑送你去金甲等我?”罗念桐关掉灯,拥住可可,轻声和她商量,“金甲不像这里这么偏,你找个小旅馆等着我,我顶多再过一天就能来找你。”

可可没有理他,依旧失神的喃喃自语:“蛇……很多蛇……念桐……我们走吧。”

罗念桐轻轻摸了摸可可的秀发,叹了口气,妥协了,道:“我们先回蓬州也好。”

可可一听这话,返身死死抱住罗念桐,哽咽道:“你会因为我放qì

苏苏?”

罗念桐身子僵了僵,一个“会”字在喉咙里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王村长的声音:“两位睡好了吗?”话音未落,金属门扣“得儿”一声,显然他开了锁,看着架势,屋里的两人无论如何也必须起床。

“刘德仁的老父亲要见两位。”王村长推开门,也不进来,也没打灯,“跟我走,晚了不好。”

罗念桐轻轻拍了拍可可的手,示意她不用害pà

,跟着立马利落的起身下床。“半夜才要见我们?”他一边说一边把背包拿过来背在背上。

可可这时候也下床来,她茫然地抓着罗念桐的手,呆呆的,也不说话。罗念桐以为她是因为和自己发生了关系,才这样茫然失措,一时也顾不上来安慰安抚她的情绪。

王村长估摸着屋里的两人收拾好了,才又慢腾腾的催促他们:“快点跟我来。”

罗念桐悄声叫可可别怕,拉着她的手坦然的走了出去。

王村长见他们出来,将堂屋的灯开了,一双眼睛不住在罗念桐和可可脸上巡梭,半晌,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朝门外走去。

罗念桐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一沉,知dào

不会有好事发生,当下握紧可可的手跟了出去。

后半夜,月亮早已经沉了下去,天上的星子隐隐一点光亮,四下里模模糊糊静悄悄的,偶尔一两声青蛙叫。

王村长随手扯了几个谷草当火把,在前面带路,暗红的火光一闪一闪。

罗念桐开始心里还害pà

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现在一看这架势,明白正主儿已经来了,心里反而镇定了下来,打定主意随机应变就是。只是可可让他有点担心,她一直恍恍惚惚的,整个人似乎完全失去了灵气。

夏天的夜里也还带着一丝寒气,走出去大约才十多分钟,罗念桐就觉得浑身有点发冷,跟着一阵冷风吹来,他竟然打了个哆嗦,跟着浑身汗毛倒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可可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冷,她两眼直直的看着前面带路的王村长,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我们刚才的床底下那些蛇是你放的吗?”声音空洞,不带任何感**彩。

罗念桐一愣,暗自纳闷可可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再看王村长,他干笑了两声,说:“咳咳……那个,可能是有人想吓唬吓唬你们,叫你们知难而退吧。我也不清楚……”

他话音未落,可可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一字一顿的森然道:“你们这里、很多、蛇!”

罗念桐听她声音不对劲,低头一看,却见她还是那副呆滞迷茫的表情,甚至眼神比刚才更空洞。

罗念桐大惊,慌忙大喝:“可可!”

可可慢慢转过头,斜眼看了看他,眼里忽然流露出悲悯之色来,“逃不掉了。”她一边说眼泪一边簌簌的往下掉。

罗念桐见她神色瞬息变换,正不知所措,前面已然传来隐约的人声,嗡嗡嘤嘤的,听得不是很清楚。

王村长把火把往地下一抛,几脚跺熄了,不等罗云二人反应,他伸手将二人一拉,就在暗夜中深一脚浅一脚的飞奔起来。

罗念桐被他拉住,只觉一只手像被铁钳钳住,他试了几次,竟然半点也挣脱不得,当下就由他拉着飞奔去。倒是可可,他总觉得她不对劲,可是完全没有机会去照管她。

罗念桐越想越是心烦意乱。

不过两三分钟时间,就到了一个石坝前面,那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分成两边站立,中间空出一条一米多宽的道。

第十七章 驭蟒来

“到了。”王村长将两人往坝中一推,高声叫道,“老刘!”

话音刚落,只见黑暗中一道雪亮的刀光一闪,跟着刘德仁左手提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大步流星地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罗念桐立即将匕首紧握在手中,将可可往身后一拉,暗想:刘德仁区区一个山村野夫,顶多也就是一点蛮力罢了,自己好歹还胡乱学过一点格斗擒拿之术,虽然很久不用,但应付他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这么一想,他心里踏实了许多。于是顺手又把可可往后推了推,示意叫她见机找地方藏起来。

可可呆呆的,木然地看看刘德仁,又慢慢扭头看身旁的王村长,然后又慢慢把目光转向罗念桐。

众人鸦雀无声。

眼见刘德仁就要到跟前了,罗念桐也不想装傻,他用足力qì

一声断喝:“站住!!”

刘德仁精神高度紧张,被他这一喝,陡地吃了一惊,步子跟着缓了下来,随即暴跳如雷,跺脚大喊众人上来将罗云二人绑了。

不等罗念桐有所动作,众人哄的一声围上来,七手八脚的将他和可可绑了个结结实实。刘德仁寒着脸提着刀一声不吭的死死盯着两人,王村长在一旁指挥大家:“抬到坟山那边去……手脚轻点……都是人。”

罗念桐大骇,本以为自己能抵挡,不料眨眼便被人制得不能动弹,“放过可可!”他扯着拼命大喊,“她什么都不知dào

!放她走!”无奈根本没人听他的,除了王村长以外,其他一二十人竟没一个人说话。

“可可!可可!”罗念桐头还能转,他别过脸看着可可,哑着嗓子红着眼,大叫,“你什么都不知dào

!快跟他们说,你爸爸还在家里等着你!可可!”

可可泪流满满,看着罗念桐,喃喃地道:“我知dào

。他们要杀我们。从床底下听到蛇的声音,我就知dào

他们要杀我们……跑不掉……念桐,我居然会跟你死在一起……真奇怪……呵呵……”

罗念桐以为可可被吓得魔怔了,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如刀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从心底蔓延到全身所有毛孔里。

“都准bèi

好了吗?”是王村长,他声音微微有点发抖,显得有些紧张。

刘德仁挥了挥手上的杀猪刀,黑暗中寒光不停闪烁。

“你们呢?”王村长这下问的周围一直没吭声的人们。他们也都默默的点点头。

“那——”王村长沉吟了下,又小心翼翼的问刘德仁,“这个女孩子也要一起给你爸爸?”

刘德仁不假思索的点头,断然道:“他们一伙。必须杀!”语气决绝,不容半点否定。

王村长默然,扫了捆倒在地的两人一眼,想了想,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谁叫你们是花明月叫来的呢!哎——认命吧。”

说完他往旁边一闪,身后赫然是一块杀猪用的厚条石,要不是夜里看不清的话,罗念桐他们都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有已经变得暗黑的血迹,那上面不知杀了多少的猪!

“就动手?”不知怎地,刘德仁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王村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嗯。”

刘德仁脸上杀气不减,但是拿着刀的手开始打哆嗦,他不确定地征求王村长的意见:“是像杀猪那样,直接从颈项一刀下去吗?”

罗念桐立马想到自己将要脑袋咕噜噜的滚到一边,被人踢来踢去。死,他不怕,人生本就不过是一场磨难,早死早超生。可是,苏苏怎么办,可可怎么办?

“求你……”他想求刘德仁放过可可,但才一开口,立即被刘粗暴的打断:“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刘德仁开始烦躁,紧张,沉不住气,也许是从没有杀过人的缘故。

“动手吧。”王村长一边说一边别过脸,又退开好几步远。“找准位置,血不要溅得到处都是,后面不好收拾。”

刘德仁犹豫了下,回头叫人帮忙将罗念桐抬上杀猪石,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罗念桐被熏得几欲作呕。

可可在一旁喃喃自语:“爸爸早就说过我出了蓬州也会死。”言语中不见任何惧意,眼神还是茫然空洞。

死到临头,被那猪血腥味一冲,罗念桐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至少可可一定不能死,当下不住挣扎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杀人是犯法的!你们知不知dào

!”

王村长等他嚷完,这才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低声道:“在这深山老林,全都是我们自己人,杀你个把外乡人,还不至于被人发xiàn

。犯法?你说怎么会是犯法呢?”

罗念桐眼前似乎看到周围众人阴测测的笑,五官扭曲。是啊,这里穷乡僻壤,山高皇帝远,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这些村民要是合伙齐了心杀他们两个,哪里走漏得出半点消息出去。

“那请你们放过可可,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dào

……”罗念桐近乎绝望的在做最后的挣扎。

话音未落,却见寒光一闪,刘德仁不耐烦地把那把杀猪刀往他面前凌空一劈,差点劈到他的脸,“给老子少说废话!”

王村长神色一动,正想说什么。

“来了!”可可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来了,你们听。”她侧着脸,眼睛盯着远处黑黢黢的连轮廓都看不清的山,“马上就来了。”她微笑着说。

“给老子!你还装神弄鬼!”刘德仁暴躁之极,挥着刀扭头对王村长道,“撕烂这小娘们儿的嘴!”

王村长犹豫了下,山里人对鬼神之事还是很有些忌讳,可可此时很像被鬼神附身的样子,他不知dào

附在她身上的鬼神是好是坏,当下也不敢贸然动手。

“老八,你来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王村长朝人群里喊了声。一个五十出头的矮小干瘦老头应声而出。

他就是老八,村里的巫师。

罗念桐知dào

可可冰雪聪明,但此时此刻他也猜不透可可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何况他一早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可可!”他大声喊,“你没事吧。”四围是山,他声音太大,无数个回声传过来,“没事吧……吧……吧……”

可可眼皮都不抬一下,幽幽地道:“快了,近了。你们听。”

这几句话说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头皮发麻。

罗念桐也被可可弄糊涂了,但他知dào

可可素来不是装神弄鬼的人,当下凝神一听,果真听到隐约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极了许多蛇类在长草地游走。

那声音来得极快,不过几秒钟时间已经听得清楚了。

没人说话,想必刘德仁王村长他们一干人也都听到了。

“怎么回事?”刘德仁声音颤抖,求助似地问王村长。

王村长面带惧色,犹疑了下,“不知dào

……”他想了想,才谨慎地建议,“不然……今晚上暂时先不动手?”

“哈哈,大家一起死吧。”可可忽地放声大笑起来,要不是手脚被绑住,罗念桐相信她会忍不住手舞足蹈。

“马上就来。哈哈。”可可一扫之前的茫然之色,满脸愉快,“大家一起死吧。哈哈。”声音传出去老远老远,又被山势挡住再传回来。

“一起死吧……死吧……”凄厉飘忽的女生不住的萦绕在众人耳边。就连一心想杀人的刘德仁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四周一片死寂。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一股浓烈的腐尸恶臭直逼过来,熏得人无处可逃,肚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可可则率先吐了起来,“呕——呕——”

罗念桐好歹挖过坟地,什么尸体没见过什么臭味没闻过,好歹稍微能忍受住一点,他极力控zhì

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一边费力的睁开眼朝发出腐尸般恶臭的地方看去,却见昏暗中一条狭长的浅金色正向自己这边蠕动。

显然其他人也看见了,众人除可可和罗念桐之外,到底不过是些山村野夫,哪里见过大世面,即刻被这阵势吓得作声不得。

那浅金色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能隐约看见上面隐约骑着个人,脖子上似乎还围了一条白底黑花的围巾。

众人惊惧交加,一时连反应都忘了,呆呆的等着那浅金色直逼过来。

可可还在不停干呕,待得能喘过气来,她费力的扭过头看着那浅金色,嘿嘿的傻笑起来,“嘿嘿……来了来了。”

话音才落,半空倏地的闪过一道浅金色,腐尸味更浓,罗念桐只觉脸皮一凉,已有个腥膻腐臭,冰凉透心的东西直贴在自己脸上,逼得他几乎窒息。

“大白,你吓着人了。不乖。”众人这才发xiàn

那浅金色乃是一段成年男人身子般粗细的蟒,不知有多长,也看不见它的尾巴,黑暗中只有约莫两个拳头般大小的脑袋往回一搭,正好趴在那说话的人脚下,自然那腐臭也是它身上发出来的。

罗念桐觉得脸上的凉意去了些,显然是那叫做大白的蟒把身子挪开了点,但腐臭味不减反增。

“你来杀我们了?是吗?”可可吐完,把脸歪在一边,有气无力的问。

“大白,你小心点,不要碰着人。”众人刚才惊吓过度,根本没注意到蟒身上说话的实乃一个女孩子,听声音也不过二十出头,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稚气都没消脱。

第十八章 胡小白

那女孩子说完,小心翼翼的从蟒身上溜下来,先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白底黑花点的围脖,又道,“大黄,你乖乖的,不许下来,可别学大白。它刚才吓到人了。”那围脖微微动了动,似是听懂了她的话。

“我是胡小白。你们谁是刘大顺的儿子?”大夏天晚上围着白底黑花点围脖的女孩子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停留在王村长和刘德仁的脸上。

刘大顺就是刘德仁的父亲。

刘德仁不自觉地看了看手里的杀猪刀,又看看王村长,再看看地上被捆着的两人,又瞅瞅胡小白,这才犹疑着拖长了声音回道:“我——”

胡小白闻言即把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她用手摸了摸那白底黑花的围脖,眼光在他脸上巡梭几次,又去扫了一眼他的杀猪刀——在不住颤抖。

“你以前杀过人?”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表情,罗念桐只是感觉她似乎轻笑了一声。他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懂这平地里骑着蟒出现的女孩子是何用意,最奇怪的是,她居然说普通话而不是四川话,这超出了他的预料。

然而不管怎样,她既然镇住了刘德仁一伙,总算对自己有利。罗念桐一边琢磨,一边悄悄的试图将捆手的绳子弄得松动点。

刘德仁没有吭声,他没有杀过人,而且心里一直很害pà

,不知dào

怎样下手——那毕竟是人命。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为父报仇是他从出生就一直铭刻在心的信念,现而今仇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就等他下手一刀解决掉,这时候再说心里害pà

,那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你害pà

。”胡小白下结论,“那么就再等等吧。你看这年轻人,他被你们随便一捆都挣脱不得,那么小时候未必有神力杀你父亲。”

她说完伸手拍了拍那叫做大白的浅金色大蟒,道:“说这么多话,我累了。”大白立即将头温顺的平趴到她跟前,又变戏法似地的将脖子扭了两圈,形成一个舒适的坐垫,胡小白摸着白底黑花围脖一屁股坐了上去。

她微微喘了两口气,又对刘德仁道:“假如你坚持要杀他们,那就动手吧。”说完她伸手在左耳边摸了摸,“大黄,你胆子小,待会儿把眼睛闭上,可别看这些血腥的东西。”

罗念桐正倒在她左侧,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左耳边哪里是什么空气,分明是一个黑黑的蛇头,那白底黑花的围脖竟然是一圈蛇身!

这是怎样诡异的一个女孩子,她骑着大蟒而来,脖子上还圈着一条白蛇!!

“她想干什么?什么来路?”罗念桐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脑袋里完全找不到相关资料。他从来没听说有个骑蟒戴蟒的女孩子!

胡小白坐好了,伸手摸着脖子上叫大黄的蛇,又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地上的大白,头也不抬的对刘德仁道:“既然这样,那就动手吧。我看看热闹就成。”

可可倒在胡小白身后一点,刚好只能见到她的背。

"你连这些人都要杀掉吗?”可可费力的试图挪动身体,问胡小白。

黑暗中,胡小白轻笑了一声,摸着脖子上的大黄,反问可可:“你觉得我像杀人的人?”说完又补充一句,“杀人的人正拿着刀等你伸过头去呢——我可不喜欢这些血腥的东西。”

可可没有理她,身子蜷缩成一团,不住的发抖。

这边刘德仁拿着刀,正犹豫着是赶紧痛下杀手还是撤tuì



罗念桐侧身正对着胡小白,他费力的伸长脖子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她,但偏偏夜色在她坐的地方要比别处浓厚一些,他只看到一双漆黑的大眼珠镶嵌在白皙的脸庞上,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似乎胡小白连嘴唇都是白的。

胡小白根本不关注在场众人作何表现,她嫌伸手去摸大黄有些费力qì

,干脆将大黄从脖子上扯下来抱在怀里。

“你看,它像不像一堆白巧克力上淋了一层黑冰激凌?”她转身扭头微笑着问可可,那纯黑的小蛇头正对着可可。

可可开始还只是出于一些记忆来说要杀人的话,这下真真切切的看清了那蛇,脑子里一直模糊不清的记忆瞬间舒活过来,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叫:“蛇!!你们用蛇杀死好多离开蓬州的人!啊~~~~~~我全记起来了!蛇吃人!!啊啊啊~~~~~”

她这么一叫,把胡小白先吓了一跳,她愣了愣,摸摸大黄,自言自语地道:“吃人?不对,你只爱吃老鼠……或者……难道我说错话了,你不像白巧克力上撒了黑冰激凌?”

“它不是蛇,是黑头盾蟒,蟒和蛇区别很大。”她自言自语完毕又转去纠正可可。

“救命!快跑!罗念桐!”可可胡乱大叫。

罗念桐顾不得自身难保,连忙高声叫她冷静,又说这胡小白不会杀人,是她记错了。如此云云,无非是想稳住这来历不明敌我不清的胡小白,免得她一怒之下杀了可可。

胡小白瞪大了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可可和罗念桐,她没弄明白这两人是什么意思,“他们像是在唱双簧,可是双簧不带这么声泪俱下,难道是在说相声?”她这话问的是怀中抱着的大黄。

大黄没吭声,刘德仁和王村长以及其他村民都没敢吭声。

“哦。这女的怕死,也怕那男的死。”胡小白摸了摸大黄的黑脑袋,恍然大悟。

“既然这样……”她抬起来对刘德仁说,“他们都不想死,你再想想,算算时间,看他们是不是你真zhèng

要找的。不要错杀了。错杀了可不好。救不活。”她说这话时皱着眉,显然救不活人在她看来是件很讨厌的事情。

可惜夜色中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罗念桐听到她这话,脑子里灵光一现,总算找到刘德仁杀他的理由了。“你说我杀了你父亲?你从小就知dào

?”他大声朝刘德仁嚷嚷,同时手不住在条石上磨,试图磨断绑手的绳子。

刘德仁想也没想,头一昂,道:“是。”

罗念桐欲哭无泪,他何时来过这里,更别说杀人了!不过只要不是为修罗石杀他就好,现在趁着胡小白震住了众人,他借机把事情说明白,或许能有一丝转机也说不定。

“你父亲哪一年去世的?”

“我二十四那年……我七六年生。就是两千年的时候。”

罗念桐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两千年……”二零零年他才十四岁,那里用本事和力qì

去杀人!

胡小白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我早说过,他未必小时候有神力杀人!”

刘德仁忽然被她这话激怒了,他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她:“别跟我说这些!他不是杀我爸爸的人的话,那花明月怎么会把他引到这里来!”

王村长在一旁帮腔:“花明月会把德仁的仇人引到金甲来。”他一边说一边不是斜眼查看胡小白那两条蟒的响动,他怕那玩意儿。

胡小白轻笑两声,摸摸大黄,又摸摸身下当坐垫的大白,“真复杂。复杂就容易出错。”她似是自言自语。

罗念桐大叫:“冤枉!我十八岁之前从没离开重庆!就算重庆,那么小怎么敢杀人!”

“我不管!花明月不会错!你来,就必须死!”刘德仁抓狂,雪亮的杀猪刀贴着罗念桐的脸皮子,“铛”地插进泥土里,刀身不住摇晃,发出嗡嗡之声。

可可冷笑着接话:“你不用动手。凡是离开蓬州的人都会被她用蛇咬死。”

胡小白错愕,“我?”

可可似乎崩溃到精神错乱,“就是你!”她继xù

冷笑两声,又说,“这里的人都要被你弄死。我知dào

。”

胡小白对可可说的话显得有些茫然,她慢腾腾的从大白身上站起来,慢腾腾的抱着大黄走到可可身边,蹲下身,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你被大黄和大白吓住了,所以乱说话,是吗?”

可可见大黄白身子上布满黑色花纹,一颗小黑脑袋正瞪着眼死死看着自己,一时更是惊骇,尖声大叫:“啊——拿开——蛇——救命——”

胡小白缩回手,看着大白,无奈地道:“大黄,看来你并不是人见人爱……居然有人害pà

你,真奇怪。”她边说边站起来,又慢腾腾的坐回到大白身上。

刘德仁一开始摸不清胡小白来路,又见她带着两条蟒,一时吓住了。这会儿见她就是只知dào

在那里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胆子渐渐壮了起来。

他粗声粗气的对胡小白嚷道:“你要看热闹就站远点,血溅你身上别怪我!”他一边说又一边把地上的刀拔出来,朝胡小白虚晃了一刀,意在吓唬她。

不料胡小白并不吃他这一套,她摸摸大黄的黑脑袋,面不改色地看着刘德仁,好心的提醒他:“不要吓着大黄和大白,尤其是大黄,胆子可小了。”

刘德仁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气得肺炸,一冲动,就想拿着刀朝胡小白劈,旁边王村长见势不妙,赶忙一把拉住他,劝道:“都是命,你不要乱杀无辜!”

刘德仁气得哼哧哼哧不住喘粗气,狠狠地瞪着胡小白。

可惜天黑,胡小白看不清他的神色,所以她直接无视他,又慢腾腾地站起来,抱着大黄走到罗念桐面前,瞅了瞅,说:“我想我救不了你。虽然我知dào

凶手不是你,但谁叫他们一口咬定你杀了人呢!”

第十九章 空坟障

罗念桐气得吐血,破口大骂:“他.妈.的一群疯子,老子十几岁就能杀人的话,现在能这么轻易被你们抓住?妈.的,老子那早上一听你说梦见什么玩意宿敌,就知dào

你他妈的……”他这话还没说完,胡小白猛地打断他:“什么!梦?你从他梦里看出来的?”语气很是惊讶。

罗念桐对胡小白的见死不救也很不感冒,没好气地回她:“我本来就会解梦。”

胡小白瞳孔一缩,抱着大黄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大黄不满的朝她摆头,她恍若未见。“你会解梦?”她拖长声音不甘心的又问了一次。

在蓬州,人们一直对罗念桐解梦之事奉若神明,从来没人会怀疑他,胡小白这么一问,显然是怀疑他的能力,罗念桐不由得冷笑道:“你不信可以试试。”

胡小白抱紧大黄,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瞅了瞅刘德仁和王村长,瞅了半天,这才再去问罗念桐:“你说说看你从他梦里看出什么来了?”

罗念桐见她话中有话,心里一动,于是把刘德仁的梦复述给她:“他说他梦见一直欺负他的人,不知为何自己跑到他手中,而他手掌轻轻一合拢,那人就像烂泥巴一样死了。”

胡小白下巴抵在大黄的黑脑袋上,等他说完,又问这梦代表什么意思。

罗念桐心想给她分析这些原理也没用,而且她未必听得懂,所以直接总结道:“意思就是他的一个宿敌,自投罗网到他手里,而他认为要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他特意把“他认为”这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仅仅是他认为吗?”胡小白若有所指地问。

“梦代表的只能是每个人的‘他认为’,虽然未必每个都客观和准确。他认为可以随手捏死仇敌,仇敌未必不会反抗。”这些都是罗念桐的看家本领,他言语中不自觉的带着自负。

刘德仁在一旁不住冷笑,心里打定主意无论罗念桐说得再天花乱坠,他都不会上当,花明月不可能弄错,所以罗念桐肯定是杀父仇人……只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胆怯,人和猪不一样,一刀下去,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说到底还需yào

一点胆气。

这也是他一直迟迟没动手的原因,不然哪可能给这么多时间给胡小白和他们废话。

想到胡小白,刘德仁又胆怯了两分:这个奇怪的外地人究竟想干什么?她的大蛇真的会吃人?

胡小白低声重复了两遍罗念桐刚刚说的话,半晌,她冲大黄笑笑,满yì

的摸摸它的头,道:“是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罗念桐,又问站在刘德仁身边的王村长:“你是干什么的?”

王村长对她很是畏惧,手一指刘德仁,忙不迭地回道:“帮他。”

“报仇?”

“是。这里来的所有人都是来帮他报仇的,由我统一指挥。”王村长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一看到这两条蟒,就忍不住把这十几年来一直隐瞒的秘密一口说了出来。

“那再好不过。”胡小白轻笑一声,抱着大黄站起来,又将它缠在自己脖子上,再拍拍大白的头,大白自动将身子舒展开来,然后朝她摆摆头,她慢腾腾的翻身骑上大白的背,慢腾腾的对众人道:“我带你们去见刘大顺。”语毕,又道,“把他们的绳子解了。”言语中自然有一股天生的威仪,叫人反抗不得。

刘德仁脑子轰隆一声,喃喃自语:“我爸爸?”随即摇头冷笑,走过去狠狠踢了罗念桐两脚,挑衅似地看着胡小白:“你装神弄鬼说胡话就是为了救他吧,老子偏偏就不上当!”

罗念桐被他踢得生痛,发出一声闷哼。

可可见状,不怒反笑,尖声道:“大家一起死,都去死……全被蛇咬死……”

可可行为异常,罗念桐难受之极,但偏偏他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一时心如刀绞。

胡小白冷眼看着刘德仁的举动,也不吭声,等他发泄完了,才道:“你敢跟我去见刘大顺吗?”

刘德仁头一扭,硬着脖子道:“难道你能把他老人家从阴朝地府请上来?”

胡小白不理他,转去问王村长要不要押着罗念桐他们跟着她一起去见刘大顺,又说要是没见到,他们人多势众,随便再回头来杀这两人,她决计不横加干涉。

王村长本来对于杀人的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抵触,只是使命所在,才帮刘德仁。现在胡小白这么一说,他正好有了借口,立kè

答yīng

了。

跟来的众人都归王村长指挥,这样一来,刘德仁不答yīng

也没办法。

那些围观和壮声势用的众人自然不能跟着,胡小白叫王村长解散了他们,就剩她和罗念桐、可可,王村长以及刘德仁五人。

“都到大白身上来吧。它驼我们去。”胡小白拍拍浅金色大蟒的身子,好心地发出邀请。

没人敢上去,何况大白身上还发出浓烈的腐尸味。

胡小白斜眼瞅了瞅一旁的云可可,又叫王村长把她的绳子解了。王村长倒也很听话的照做,只是罗念桐,刘德仁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松半点警惕,他见自己拗不过胡小白,就非要绑着罗念桐去见她口中说的“刘大顺”。

“我倒要看看你在给老子搞啥子飞机!”刘德仁在王村长遣散无关众人以后,将刀抵在罗念桐后背,恶狠狠地对胡小白说,“不管你耍什么花样,老子今天都要杀了他!所以你最好规矩点。”

胡小白骑在大白身上,怀抱着大黄,无声地笑了笑,接着她拍拍大白的脖子,口中发出一个奇怪的嘶嘶声,犹如蛇吐信子一般。大白立kè

扭动身子朝一旁游去,王村长带着可可紧随其后,刘德仁押着罗念桐殿后。

走出去不过几步路,罗念桐只觉被那叫做大白的怪蟒身上发出来的臭味熏得头晕脑胀,根本无力去看周围情况,连呼吸都觉得十分费力。

岂料刘德仁忽地紧张大叫:“你带我去我爸爸坟山边干什么?”

罗念桐闻言费力的睁大眼睛四处张望,果然前面不远处隐隐约约有座坟墓,想必就是刘大顺的死后长眠之地了。

大白依旧在游走,胡小白头也不回,冷声道:“带你见刘大顺。”

可可在罗念桐前面,走路时候身形有些笨拙迟缓,整个人看起来都傻了。

罗念桐晕乎乎地想:“难道胡小白的意思是叫刘德仁到阎王爷那里去见他父亲?”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她没有救自己的理由,“难道是想杀掉我们所有人?然后独吞掉修罗石……这么看来修罗石真在这里,不然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个怪人!”他胡思乱想一通,浑然不觉刘德仁的刀尖已经刺破了他的衣服,冷冰冰的正贴着皮肤,随时可以刺进肉里。

刘德仁不再说话,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胡小白有任何奇怪的举动,他立kè

会先杀罗念桐为父报仇,“哪怕就算死,也要先杀了他!”他暗暗对自己说。

大白驮着胡小白迅速到了刘大顺坟前,白底黑点子的大黄静静将脖子搭在她肩上,一颗纯黑的小头静静的立着,等着后面四人到来。

等人都过来了,胡小白骑在大白身上,在刘大顺的坟头,眼睛好似能看穿黑夜一般,在众人脸上巡梭了一圈,最后停在罗念桐脸上。

“现在马上就能见到刘大顺,你还有什么要说?”她问。

刘德仁冷森森的刀尖正抵在罗念桐背后,胡小白话音一落,他立kè

感觉到那刀尖的力度重了几分。

“不是我杀的。那时候是我才十几岁,从没离开过重庆。”罗念桐此时变得万分镇定,他看准了刘德仁颇为忌惮胡小白,“你应该知dào

……”他这话是对胡小白说的,“真相。”他把这两个字放在最后,拖长声音加重语调。

胡小白不置可否,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你一定要他死,对吗?”沉默了一会儿,胡小白问刘德仁。

刘德仁嘴唇紧咬,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嗯”了一声。

王村长无限怜悯的看了看可可,她真是个美丽的女孩子,他有生以来都没见过有谁比她更好kàn

,可是——这次看来她必须得死了。

可可眼神呆滞,呆呆地看着胡小白,忽然猛地尖声大叫:“不要!!不愿意!!不要杀我们!!!”

罗念桐大叫:“可可!”

胡小白不理会这两人反应,微笑着对刘德仁道:“你把他们两个拖到你爸爸坟前来一点……坟前摆供果那块石头……”

可可不住挣扎大叫:“救命!!蛇!!不要咬我!!”

王村长很费力的才把她拽到那块石头边去。

罗念桐心里正在盘算怎么叫他们放掉可可,对于刘德仁抵在背上的刀反而没那么在意。如今只有把希望放在胡小白身上,虽然敌我未明,但她好歹能听进去人话,不像刘德仁这干人油盐不进。

“等等……我死无所谓。”罗念桐故作平静地对胡小白道,“求你放走可可。她和你一样大小……”

刘德仁不耐烦,手上一使力,罗念桐背上立即起了一条口子,鲜血慢慢顺着那口子渗出来,慢慢的顺着腰往下流。

罗念桐痛得龇牙咧嘴,但是扛住了没有吭出声来。

胡小白似乎没有看到刘德仁的动作,一手抱紧大白的脖子,一双黑眼珠占了大部分的眼睛对着众人诡秘一笑,轻声道:“都去吧。”

话音一落,暗夜中一声轰隆,紧跟着女人尖叫,男人惊呼,那摆供果的石块生生裂开成两半。

第二十章 后黄雀

一阵天旋地转,众人结结实实地摔进了刘大顺坟里。这坟洞大而深,清冷阴森。

刘德仁率先“啊呀”一声,回声立kè

跟着嗡嗡的不住回荡起来。“呀……呀……”

罗念桐也反映了过来,他视力比一般人好,这黑漆漆的坟洞里到处都是黏黏糊糊的死人味,鬼气森森,什么都看不见。

“可可!”他大叫,同时全身汗毛直竖,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萦上来,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惶恐。

可可被胡小白骑着的大蟒用尾巴卷住了,没有摔伤,但大白身上的腐臭味实在太浓烈,熏得她似晕非晕,她费力地张了张嘴,想回答罗念桐,可是胡小白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再次崩溃。

她把白底黑花的大黄一边往脖子上当围脖一样绕圈圈,一边低声道:“就是这里。刘大顺在这里等着大家。”

鬼气随着她的话随即弥漫整个坟洞。

刚才一摔,刚好摔松了罗念桐身上的绳子,他屏住呼吸解开了,顺着可可的声音,手脚并用地爬过到她身边,想趁乱带她逃走。

大白的尾巴紧紧卷住可可,一点都不放松,他根本不敢使力掰。

“我这是为她好。你别好心办错事。”黑暗中胡小白似乎察觉到了罗念桐的举动,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言下之意是罗念桐有些莽撞了。

罗念桐根本没来得及开口。蓦地,王村长毫无征兆的大笑起来:“哈哈……你哄鬼吗?这里明明摆着刘大顺的棺材,就在我旁边。你就是要我们看这个吗?哈哈……哈哈……”不知dào

他真不怕还是假不怕,肆无忌惮的大笑过后,伸手拍了拍身边一个棺材状的东西。

“咚咚”,那东西传出沉闷而结实的声音。

“哈哈。这就是刘大顺。来来来,德仁你快点动手,把这两个人杀了。你报了仇,老子也就不用呆在兰台村这个鬼地方了。来……你的刀还在没,快点动手!”

刘德仁立马被王村长煽动了起来,他将杀猪刀高高举起,死命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快给老子滚过来!”他声音略略有些发抖,到底还是普通人,陡然掉进死人坑里,还是胆怯。不知dào

王村长何以胆子大起来。

罗念桐好歹是挖过坟的人,这里区区一具棺材一个坟洞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见王刘二人尤其是王村长神智有些异常,他心里一动,想出言刺激刺激吓吓他们,好叫他们自己爬出去。

可是胡小白再次抢先开口,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刘大顺就在里面。我叫他出来吧。”她嘻嘻地笑了两声,伸手拍拍大白的脑袋,大白身子不动,脑袋猛地朝前一伸。

王村长只觉眼前陡然出现一个蟒头,猝不及防,大白那浓烈的臭味硬生生地将他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跟着“砰”地一声,大白已将棺材盖掀翻在地。

当下众人个个凝声屏息,连滚带爬地拼命往后退,生怕刘大顺从棺材里跳出来把自己抓进棺材去。

……

然而过了半晌,那棺材里并没有猛鬼刘大顺跳出来,反而还散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来,映照得整个坟洞影影绰绰,人人面目惨淡模糊。

众人骇然,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

胡小白抱紧大黄,眼睛死死瞪着刘大顺的棺材。“怎么还不出来呢。”她心里焦急万分,“明明棺材都打开了……”她在犹豫要不要自己亲自动手。

罗念桐一只手紧紧抓住可可,另一只手则慢慢慢慢地去掰那大白的尾巴。

可可的手冷得像冰,整个人呆呆地,也不知配合罗念桐行动。

这时,刘大顺棺材里的光更亮一些了,整个坟洞不知怎地,陡然少了刚才的鬼气,反而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舒坦劲儿,舒服得简直想让人倒头酣睡个几天几夜。

刚才一直杀气腾腾的王村长和刘德仁两人偃旗息鼓了,刘德仁将杀猪刀扔到地上,面露微笑,舒舒展展地把自己摆开拉伸平躺在地上。

杀猪刀闪着昏暗的青光稍微蹦了蹦,随即在刘德仁脚边安静下来。

王村长就在棺材旁边,他半坐在地上,背靠着刘大顺的棺材,面带微笑,一双眼睛半睁不睁的也不知dào

看向哪里。

罗念桐心里一惊,暗叫不妙,刚想出声,却见胡小白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里荡漾出一朵笑花来。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马上就要看到刘大顺啦!”她不出声,用口型这么给罗念桐说。

罗念桐被她弄得满头雾水,脑子完全晕了,是真的晕了——他觉得自己的眼皮子沉沉的,有些睁不开,迷迷糊糊中,他看到可可一头栽倒在地,半截子蟒蛇尾巴跟着打横一捞,又将她牢牢卷住了,她一动不动,整个脑袋耷拉在胸前。

罗念桐大急,想伸手去拉她,但是胳膊软绵绵的提不起半点劲,叫她,但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可……”,拼了命这个字也没喊出来。

“……”罗念桐扭头瞪大眼睛怒视胡小白,明明知dào

是她的诡计,却只能眼睁睁的毫无杀伤力的看着她,拿她半点都没奈何。

胡小白满脸笑意地瞅瞅罗念桐,“你居然没晕过去?”她言语里稍微有点惊讶。

罗念桐只觉得她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天边传来,又好像是从他胸腔里某个地方钻出来的,又好像是无数棉花沾湿了水捂在嘴巴鼻子上一样,快要让他窒息。

很快罗念桐发xiàn

自己意识混乱出现幻视了:两条人影正鬼鬼祟祟的朝他们走过来,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老长,那人影一高一低,其中低的那个赫然是莫善人的模样!

眼瞅着那两条人影已然快要逼近刘大顺的棺材,罗念桐骇然,不知dào

自己何以会在此时此刻出现莫善人的幻象来。

他茫然地看着那一高一低的人影走到刘大顺棺材边,他们看到地上躺着的王刘二人,显得并不惊慌,高个子不耐烦地一脚踢开半坐在棺材边的王村长,正想把脑袋伸进棺材里去,说时迟那时快,半空里倏地杀出一道白底黑花影直奔其面门而去,矮个子眼疾手快一把推开高个子,跟着一个趔趄往后退开。

“白底黑花的应该是胡小白挂在脖子上的小蟒蛇。”罗念桐迷迷糊糊地想,“可是这种幻象代表什么意思呢?”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无比缓慢,滞重,按照道理,任何幻象都应该和梦是一个路数,可是……

罗念桐还没来得及想下面的“可是”,那白底黑花的大黄扭头一转,竟然笔直地朝他冲过来,罗大惊,眼看无法闪避,“啊”地一声大叫,就地滚倒。

这一滚让罗念桐清醒了过来——那被胡小白当做围脖一样挂在脖子上的小蟒蛇不是幻象,正真真切切的在他面前:昂着黑漆漆的小脑袋,正对着他不住吐信子。

罗念桐听见自己心跳得厉害,他身子不敢乱动,紧闭着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双手在地上悄悄乱摸,想找个石块砸死这玩意儿。

不料那边胡小白忽然“嘶”了一声,这小蟒蛇瞅也不瞅他一眼,闪电般的飞回它主人身边。

罗念桐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手心背上全是涔涔的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叫“可可”,不料一抬眼,竟然看到了莫善人!

真的是他!还带着一个膀厚腰圆的高个子同伙!

“刚才不是幻象。”罗念桐把要呼出来的一口气憋回肚子里,莫善人是个老狐狸,不可能只是跟过来玩玩。

莫善人见罗念桐警戒地盯着他们,当下决定主动出击。

“哈哈……”莫善人干笑两声,故作惊讶地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不等罗念桐回答,他又指指胡小白,问他,“那位是你的朋友?”

“不。我是刘大顺的帮手。”胡小白将大黄重新缠回脖子上,慢条斯理地说,“我带你们来见刘大顺。”

莫善人听到胡小白说一口正宗流利的普通话,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罗念桐,不过当他看到看到胡小白的坐骑卷住了生死不明的云可可时,他心里有了底。

“你的坐骑真可爱。”莫善人想了想,面带微笑地夸胡小白身下的大白,用的是普通话。

罗念桐心里暗骂他装叉叉,大白身上那股子臭味能熏死几十个人,还可爱?!

胡小白见有人夸大白,显得非常高兴,她拍拍大白的脖子,兴高采烈地对大白说:“是吧是吧,我就说你最可爱了。”说完又对莫善人说,“就只有你一个人不怕它。刚才大黄救你没有救错。”

原来大黄是来救人的。罗念桐倒没有注意到这点,他还以为是来杀人的。

莫善人强忍住内心的不适,做出由衷赞叹状:“大黄真可爱。好像白色冰激凌上洒了黑色奶油。”

胡小白听莫善人这么说,更是兴奋起来,她一溜烟从大白身上溜下来,朝莫善人招手:“你来,来摸摸大白,它可乖了。”言毕似乎又怕莫善人嫌弃大白身上的臭味,又解释道,“别怕臭,这臭味能救命呢,不然你们早死啦。”

莫善人笑笑,走过去,轻轻抚摸大白,不过大白身上的味道实在太——太难闻,他想吐,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

第二十一章 审死官

(2012来了,所以老爷大清早的爬起来更新了。o(∩_∩)o哈哈,大家元旦快乐)胡小白像个孩子一样笑嘻嘻地看着莫善人,问他:“怎么样?我说它可爱吧?”

莫善人只觉触手一片冰凉,本来有点昏昏沉沉的脑子忽然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他立kè

反应过来,这蟒蛇肯定不简单,于是忙不迭地回答:“是。真可爱。”说完,又在大白身上摩挲了两下。

胡小白满yì

地看着莫善人,又回头瞅瞅罗念桐,鼻子里哼了哼,显然是他对她的两条宠物的冷淡态度让她很不满。

罗念桐暗自苦笑,他担心可可都来不及,哪里来时间去讨好她,更何况那一边王村长之流要杀他,跟着又半路上杀出一个莫善人来,还有她胡小白在这里装神弄鬼说什么刘大顺……

“越乱越要镇定。”罗念桐深吸了口气,那大白身上的腐臭随之钻进鼻子里,熏得他“呕”的一声,差点就要吐出来,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一来他脑子反而清明起来。他立kè

明白莫善人讨好胡小白的原因了,这蟒蛇果然大有来头。

罗念桐斜眼瞟了瞟可可,见大白的半截尾巴卷着她,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当下松了口气。然后他又瞅了瞅地上的王刘二人,见他们已经失去杀伤力,这才慢慢地目光投向莫善人,“莫善人,幸会幸会。”他当下打了个哈哈,客气老练地和莫善人打招呼,“在蓬州一直想要拜会你,可惜都没有时间……不知dào

这位是?”

莫善人瞄了胡小白两眼,见她脸色无异,并不关心他们说什么,这才顺着罗念桐的话,回道:“哈哈,这是我家人,姓武。你叫他老武就是了。”

他身边的高个子老武戒备地看着罗念桐,恨恨地瞪了罗两眼,没有吭声。

罗念桐如何听不出来莫善人这不过是敷衍他的话,心下忖度这老武应该是他的帮手,莫善人是个笑里藏刀的老东西,做事风格他早已经领教过,在蓬州不就差点害死他吗?这一来可可……

“哎……”罗念桐暗自叹了口气,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担忧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哈哈,老武哥,你好你好。”

老武冷冷的一动不动,也不接他的话,黑暗中,罗念桐也看不见他的脸色。

罗念桐也不和他计较,他早看出来这人不过是个狗腿子打手角色,莫善人带着他来,想必是要对付自己的。

果然,莫善人先沉不住气了,他问:“小罗,你怎么会在这里,云翼的女儿呢?”他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显然没发xiàn

大白尾巴上卷着的正是云可可。

罗念桐不动声色地道:“她很好。不劳费心。”他知dào

莫善人准bèi

先下手为强。要是单单对付这么两个人,他倒不是很怕,自己好歹还能应付两下子,就是不知dào

胡小白准bèi

把可可怎样。想到这里,他斜眼扫了扫胡小白,见她又恢复到之前一脸漠然的状态,目光四处游移,显然没把他们的对话放在心上。

莫善人干笑两声:“哦……哈哈,那就好……哈哈。”

他笑声未落,地上昏倒王刘二人忽然“啊啊啊啊”大叫着爬起来,刘德仁更是疯了一样半截身子扎进棺材里,双手刨出一大堆朽烂的衣服来——并没有任何尸骨味道。

刘德仁一阵扒拉之后,捶胸顿足,不住扯自己头发,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号:“爸爸——”

声音之凄厉,在场众人莫不动容。

罗念桐见他举止有异,怕横生意wài

,连忙退后一步,将匕首握在手中,以防万一。

果然,“你杀了我爸爸!连他老人家的尸骨都没留给我!”刘德仁双眼充血望着空空如也的棺材狂叫,跟着青光一闪,他操起杀猪刀直奔罗念桐,罗大惊,连忙朝斜刺里躲开,岂料那老武一个箭步冲上来,正好挡住他的去路。

“草!”罗念桐怒急,根本不及躲闪,那杀猪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已到面门。他身子一矮,仰头摔倒,刀刃贴着面门而过。

刘德仁发力太过,收势不住,竟朝罗身后的大白奔去,胡小白见状急拍大白,大白连忙扭动身子带着她和可可闪开。

罗念桐赶忙趁机爬到一边。

王村长在后面高声指挥刘德仁:“后面,再砍!”

刘德仁立马回身杀向罗念桐,罗再躲。

刘德仁两刀落空,红了眼,眼瞅着旁边有个人,不管是不是罗念桐,举刀就砍。那人正看热闹,冷不防刀光一闪,哪知刘德仁竟然朝他发难。他猝不及防,举手便挡,眼看一只手就要被砍掉……幸而旁边老武眼疾手快,赶紧卯足力qì

一脚踢向刘德仁,刘扑通摔倒在地,呀呀乱叫,老武杀气腾腾的又上去补了两脚。

那人正是隔岸观火不料却引火上身的莫善人,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在死亡边缘来回了一趟,要换做其他普通人,这时肯定心有余悸,浑身哆嗦冒冷汗了。不过莫善人不是普通人,他连手指头都没有哆嗦一下。

罗念桐想起之前刘德仁所说的报杀父之仇的梦,心里一动,朝王村长大喊:“王村长,刘大顺死的时候我才十几岁,根本不可能杀他。眼前这老头才是真zhèng

的凶手!”既然莫善人不仁,就别怪他罗念桐不义了。

王村长闻言,顿了顿,没有接他的话,转而厉声喝斥一时还没爬起来的刘德仁:“你还不死快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仇人跑了?”

刘德仁手脚乱舞一通,挣扎着站起来,不过他被老武去了大半气势,本来认定罗念桐就杀父仇人,哪里晓得又跑出来一个看起来更符合行凶条件的莫老头,一时之间,他举着刀竟然有些不知dào

向谁下手为好。

罗念桐眼看刘德仁游移不定,心知有戏,连忙继xù

煽风点火:“就是他。他从时间上来看更有条件来杀你爸爸。更何况没人带路,他居然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跟到坟洞里来,不是他杀你爸爸还是谁!”

刘德仁听到这话,手中的刀朝莫善人方向偏了偏。

王村长大约不是像刘德仁那样没脑子的人,细细一想,觉得罗念桐说得不无道理,随即指着莫善人,喝道:“德仁,杀他!”

刘德仁得令,双肩一动,就要冲过来,哪知他快,老武比他更快,不等刘德仁动身,他已灵猴一样欺身过去,双手死死钳住他,跟着伸腿轻轻巧巧一绊,刘德仁再次摔了个狗吃屎。

眼前局势变了又变,莫善人丝毫不为所动,他轻描淡写第拍拍身上的灰尘,没事人一样吩咐老武:“老武,手轻些,不要伤着了这位兄弟。”一边说一边挑衅地看着罗念桐,意思很明白,他带来的可是个厉害的会功夫的人,罗念桐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而已,看你想打能打什么鬼主意!

罗念桐已经看出来刘德仁全靠王村长做主,而王村长之前一直对他和可可多有怜悯之意,只要让王村长相信莫善人是真zhèng

的凶手就好办得多,本来莫老头也更像杀人凶手一些。这样一来,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大名鼎鼎的莫善人——好,很好。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刘大顺坟坑里冒出来。很好……”罗念桐冷笑,“只是不知dào

,莫善人你要不是杀害刘大顺的凶手的话,怎么解释你忽然出现在这里?”

莫善人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道:“现如今你要想嫁祸给我……哈哈,光耍嘴皮子,光说我年纪相符,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才行。再说了……”他说到这里,偷眼看了看胡小白,见她仍旧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偏袒谁的样子,这才“再说天下那么多我这样岁数的人,都是杀刘大顺的人?”

刘德仁被老武按住地上一动不能动,气得面皮子发紫,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叫:“放开我!我要杀!要杀!”

这时,胡小白转过脸来,目光在众人脸上巡梭一圈,无声的笑了笑,接着轻轻拍了拍脖子上的那白底黑点子的黑头盾蟒大黄,跟着嘴里嘶嘶两声,大黄小铲子一样的黑脑袋立即昂起来,对着众人直吐信子。

众人一直忌惮胡小白带来的两条蟒蛇,何况她这个举足轻重的人似乎对谁都在帮,除了可可外,又谁都没有帮,但那究竟是不是真的帮,就连罗念桐心里都没底。这不是武侠小说,万一她再帮着刘德仁下狠手,在场各人没有绝世武功也根本没有准bèi

去对付两条蟒蛇,它们在这狭小的空间足以要了大家的小命。

众人各怀心思,却又不约而同的想到这点,一时俱是胆战心惊,没人敢说半句话,整个洞里一片死寂。

这时,浅金色大蟒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腐臭味似乎越来越重了。

罗念桐只觉那臭味直冲脑门,熏得整个脑子都变成了腐尸,沉甸甸的,似乎要随时要从脖子上掉下来,可是思维在这时又异常的活跃,眼神也变得比什么时候都要好,他清楚地看见昏暗中其他个人的情况:莫善人一改刚才趾高气扬之态,满脸惊慌,嘴角滴滴答答的淌着涎水,完全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老武使劲踩着刘德仁,但目光呆滞,像是在等待主人进一步下命令的傀儡;王村长眼里精光闪烁,满脸全都是如释重负的欢喜雀跃;而刘德仁,这个一直杀气横生的人,不知怎地,却一脸迷茫,不住朝棺材张望,根本无视自己还被人踩在脚下。

再看可可,她披头散发的趴在大白身上,浑身不住哆嗦,似乎极为恐惧。

“不要怕……”胡小白像在哄小孩子,声音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在阴森死寂里扩散开来,她说,“我忽然决定不杀你们了。”

第二十二章 相见欢

“我带你们去见活的刘大顺吧。”

活的刘大顺?

没等回过神来,只见大白尾巴倏地一扫一卷,罗念桐刚听得“啪”的一响,不及挣扎,就已经被它牢牢地缠住腰,和众人卷在一起,跟着它身子一曲一伸,已然跃出几丈远。

众人惊骇之下,禁不住挣扎大声尖叫。

胡小白丝毫不管大家反应,嘴里又发出嘶嘶两声,大白头朝左一偏,猛冲过去,只听得轰然一声,坟洞被它活生生撞出一个大洞来,洞里隐隐透出一些天光。它片刻未停,身子一弓,又窜出去两三丈远,诸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要挣扎才发xiàn

挤挤密密被缠在一起,哪里动得了半分。

罗念桐匕首就在手里,但偏偏扯不出来使不上力,又气又急之下,又担心可可,不知胡小白要怎样对她。

莫善人也不愧是老狐狸,他动不了,嘴角还在淌着口涎,生怕大白用力太过一不小心缠断自己的老骨头,于是低声吩咐老武想办法弄断大白的身体,他当胡小白是开玩笑,所以说完这些他又高声讨好她:“大白是不是一时兴起,想带我们去哪里玩儿呢?”他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瞪着王村长和刘德仁,意思是要他们俩老实点,别坏他的好事。

但王刘二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完全被吓呆了,哪里管得了莫善人的意思。

胡小白根本不理会身后众人的反应,一心只管指挥大白前行。

可可不知何时被卷在了胡小白身边,她脸色惨白,披头散发的凄厉地尖叫:“啊——蟒蛇吃人,大家都得死!都得死!”

声音在洞里不停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胡小白伸手轻轻拍了拍脖子上的大黄,又指指可可,那大黄电光一样闪向可可,搭在她肩头,昂着小黑头森森地看着她,可可“啊”的一声,昏了过去。

罗念桐刚想问怎么回事,才一张口,一股浓厚腐臭味强盗一样冲劲嘴里鼻子里,黏糊得让人完全呼吸不过来。

“你们真麻烦!”罗念桐窒息前仿佛听到了胡小白清妙的自言自语。

与此同时,身体状况大不如罗念桐的莫善人等人也昏迷过去,只有老武瞪大了双眼,满头大汗的还在苦苦支撑。

“大白你真乖。”胡小白拍拍身下坐骑的脑袋,那大蟒脑袋摇了摇,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又温顺的扭过身子,把头靠在她肩膀,她像安抚小孩一样温言软语的夸奖它,足足有两分钟,完了这才让大白卷着众人朝天光处疾驰而去。

这段隧洞不是太长,大白顶多用了十分钟时间,就将众人卷到了一个两个小山包前,山包不高,不过四五百米,锋芒毕露的长草遍布,张牙舞爪的荆棘、藤蔓与柏树纠缠不清,马桑子与黄荆条尴尬的穿插在无数不知名的红黄白紫的野花中间。两山之间一条长长的峡谷,绿幽幽阴森森的,望不到头。

胡小白从大白身上跳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郁郁葱葱的山色将坟洞里压抑幽暗一扫而空。她回头看了看唯一还算没有“昏迷”的老武,他身体比一般人强健很多,所以才能支持到现在。不过,胡小白一点不担心他会怎样。那具棺材和大白身上腐臭味的效力足以让他只剩下瞪眼睛的力qì

了。

而大黄,那白底黑点子的黑头盾蟒,此刻显得极为兴奋,不住对着胡小白嘶嘶的吐信子,身子拼命往前探,试图扯着她进山去。

胡小白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花肚皮,宠溺地道:“知dào

你想小良啦,真是,这么一会儿都等不及了么?”大黄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小肚皮回蹭她,点点头。

胡小白无奈地朝它翻个白眼,“就你事儿最多。你自己不走,还不是得麻烦大白。”说完对大白打了个呼哨,大白欢快的驮着众人朝峡谷里游去,胡小白则慢条斯理的带着大黄跟在后面。

峡谷草长树密,幸而有大白在前面开路,草木深的地方都被压平了,荆棘密刺被分到一边,胡小白这才能安安稳稳的走下去。但是大白身上的众人就惨了,连滚带拖的被弄得狼狈不堪。

……

罗念桐醒来的时候,粗糙的窗格子里透进来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得他眼睛有些睁不开来,头也有些晕。他使劲摇了摇脑袋,有点恍惚,再环视周围环境,发xiàn

自己似乎躺在一堆干燥的稻草上,身体稍微一动就发出沙沙的响声,身边也没有其他人。

“人呢?”他暗自嘀咕,手脚轻飘飘的使不出力qì

,挣扎着刚一站起来,“砰”地一声,头被结结实实都撞了,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不过是个低矮的小山洞——这下算是把他痛清醒过来了。

那可可呢?胡小白以及她的那些奇怪的蟒还有莫老头呢?罗念桐一反应过来,立马想大喊“可可”,可是转念一想,这样未免有些太莽撞。当下他猫腰走了出去。

哪知一出去更让他大吃一惊,洞外当中一个小坝子,坝子周围有四五个类似的小山洞,顺着狭仄高耸山势围成一圈,一轮太阳明晃晃的当空照下来,不知是谁找到的这样绝妙凶险的地方。

他抬头望了望——看不到顶,这里他插翅难飞。

罗念桐暗暗叫苦,本以为马上就能找到修罗石了,结果反而被人一步步的牵制进局里,可是,他没得选,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去,不然他连修罗石的影子都找不到。

只可惜——可惜连累无辜的可可。

想到这里,他的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狠狠的一刀刀的凌迟,痛。

“你这个人还真奇怪,我从你一出门就看着你,看了好半天了都,你除了皱眉毛以外,好像很心痛的样子外,能换个表情不?”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普通话,似乎是胡小白。

罗念桐正在发呆,脑袋晕乎乎的,两脚犹如踩在棉花上,冷不丁听到胡小白说话,他骇了一大跳,“你!你……”边说边循声望去,对面小山洞门口,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里,胡小白正站在那里,白皮肤大黑眼珠子,一套月白的竹布衣裤,简简单单的扎着头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竟是一派古人模样。

这怎么可能是那个带着大蟒设计害他们的狠毒的胡小白?

罗念桐一时呆住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你什么你?”胡小白显然比骑着大蟒来的时候伶牙俐齿,她噌噌几步走到罗念桐面前,问他,“你不好奇你怎么来这里吗?不好奇你的伙伴们去了哪里?”

“伙伴们?”罗念桐奇怪地看着胡小白,“什么我的伙伴们?”

胡小白看着罗念桐神色有些不对,眼珠子一转,嘻嘻地笑道:“哈哈,我记错了。”说完她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罗念桐心下既惊又怕,一时也搞不明白胡小白想做什么,于是由她打量自己,一边试探性地问她:“你嘴里说的我的那些伙伴……嗯,他们都在哪里,尤其是还有个……”

“还有个女孩子对不对?”胡小白接过他的话茬,停止对他的观赏,“是不是长得挺好kàn

的,很苗条,头发带点卷,尤其是一双眼睛,真清亮。”

那不是可可还是谁!罗念桐的心一下子活了过来,急忙道:“就是就是,她没事吧?”

胡小白眼珠子又滴溜溜的转了两转,道:“她倒是没死。不过,听说你会解梦,你给我解个梦,要是说对了,我一高兴,说不定她就非常好了。”

罗念桐听到这话心里稍微放心了些,毕竟前面胡小白对可可好像还多有保护,她要伤害可可的话,早就下手了。于是他稳了稳神,问胡小白:“你要解什么梦?”

胡小白皱皱鼻子,懊恼地道:“我经常梦到自己在一间很小的黑屋子里,屋子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窗户没有门,就有只有大一块镜子,我看到镜子里的人张牙舞爪的,青面獠牙,见人就咬,满嘴都是血,胳膊上挂着好多人的胳膊,好可怕……”说到这里,她显得有些害pà

和迷茫,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我怕的是那明明不是我,为什么我又觉得那就应该是我自己?”

这种不过是一个典型的自我反省和自我否定的梦,对罗念桐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不假思索的张口便道:“这个好说……”哪知话才一出口,一股熟悉的腐臭味又扑鼻而来,跟着胡小白脸色大变,不等他说完,扭头蹬蹬蹬几步闪进一个小山洞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一个只穿着蓝色粗布大短裤,赤。裸着上身的庄稼汉子不晓得从哪个洞里钻出来的,走到罗念桐面前,粗声粗气地用四川话说:“都好了,就等你一个,快点过来!”说完也不管他,转身便走,罗念桐云里雾里的,身边除此之外又没有一个活人,何况那臭死人的大蟒好像要过来了,只好硬着头皮随那人走。

那人似乎脾气非常不好,走得风快,边走边嘀咕:“都这么多年,忽然冒出来个儿子,非要喊这么多人去作证!硬是,你刘大顺就没有做过一件不拉稀摆带的事情!”

“刘大顺!”罗念桐脑子轰的一声。

刘大顺,刘大顺!

第二十三章 连环套

蓝粗布短裤带着罗念桐转了弯弯曲曲不知dào

多少个洞,来到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厅上坐着一个长眉毛花白头发的老头子,他面前站着手足无措的刘德仁,四周站着一些陌生的乡民,莫善人、老武、王村长等人夹杂在其中。

这些人中,独独没有可可。

罗念桐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该找谁打探可可的下落,要是胡小白在也好……正在他犹疑不定时,那花白头发的老头子眼睛一斜,看到他了。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姓罗的小子?”老头子问自己面前的刘德仁。

刘德仁瞅了一眼罗念桐,低声道:“是……”

罗念桐何等聪明,一看刘德仁的惊喜交加,又带着温顺恭敬的神色,就猜到那老头子应该就是所谓的刘大顺了。

真是笑话,兰台村整个村子都要为之报仇的,花明月他们苦心孤诣设局引他们入瓮的,蓬州全城围剿……这一切的以前都是因为一个所谓的死去的人而引起的,但现在这个人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他儿子都不知dào

自己的老爹居然还活着!

要怎么说?佩服设局人的歹毒和缜密?还是埋怨自己不够聪明?亦或者这本来就是藏修罗石的人的本来目的——他只不过是摆了他们一道,其实它并不在这里?

一瞬间罗念桐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每个都好像有可能,又好像又都不可能,费尽心思的来耍所有人一道,那位高人也未免太有闲心太了。

“想必你就是刘大顺老先生了,久仰久仰。”罗念桐大大方方的走过去,伸出手欲和他握手。

刘德仁见他过来,立马横跨一步挡在刘大顺面前,满脸戒备,喝道:“你想干什么!”敢情是他还把他当杀父仇人呢!

罗念桐摊开手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什么……问好而已。”

刘德仁显然对他还有成见,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你们一伙人都不是好东西。”

罗念桐无奈的耸耸肩,对刘大顺道:“你看你儿子,我说了多少次我不可能杀你,他死都不信。”

刘大顺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不罗念桐,云淡风轻地道:“他不是我儿子。”

“什么!”全厅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很奇怪吗?他不是我儿子,你们不知dào

吗?”刘大顺回头环视众人,一脸诧异,“怎么,你们一点都不知dào

?”

他仿佛才是最惊讶的人。

“你儿子也说我杀了你……”莫善人倒背着手,踱着方步慢悠悠地走出来,在刘大顺面前站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带着会功夫的老武,比其他人都有底气些。

罗念桐看看莫善人,见他也是满脸惊讶,稍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他做局下套就好。那样至少可可的安全还有可能有保障。

刘大顺低着头想了想,然后打了个“哈哈”,笑道:“啊……哈哈,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刘德仁不是我儿子,他爸爸也不是被你们杀的。这其中说来话长……”他话音未落,刘德仁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爸爸,我怎么会认错自己的亲生爸爸呢!爸爸……”话没说完,堂堂一个大男子汉已经是泪流满面。

刘大顺尴尬的看着他,讷讷地抬脚想走,刘大顺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他的腿,忍不住放声痛哭:“爸爸,我以为你被杀,为了报仇,这么多年来一直处心积虑要找到凶手。整个村子里的人知dào

我的事情以后,也都帮我,王村长有好多机会可以离开村子去城里,为了帮我报仇,他宁愿讨不到婆娘都留下来帮我……爸爸,现在忽然说你没死……你没死更好……你为啥子不认我呢,我是德仁,你儿子啊,我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爸爸,你知dào

我有多想你吗?爸爸……你怎么可以说这些话……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

刘德仁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莫不动容,刘大顺莫可奈何地看着刘德仁,一时也挣脱不得,只得朝刚才那烂粗布短裤人道:“你快去请胡家的人来,这事只有他们才说得清楚……”

粗蓝布短裤应声而去。罗念桐抢上一步去扶刘德仁,嘴里道:“你先起来,先起来再说。”毕竟一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哭哭啼啼的不好kàn



但刘德仁并不在意这些,他情绪似乎完全崩溃,一把甩开罗念桐,跟着将刘大顺双腿抱得更紧,继xù

大声哭诉:“爸爸,你知dào

这么多年来,我有多想你吗?从小我被人欺负,从来没有人真zhèng

关心我,要不是为了给你报仇,我早就不想活了……爸爸……你现在为什么不要我了……”

莫善人双手背在身后,面色阴晴不定,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三人,不知dào

他心里在想什么。

罗念桐看刘大顺神色,似乎他还真没有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垂怜和疼爱之色,当下心里一动,正要再次伸手去拉刘德仁,哪知哧的一声,眼前一到黑光贴着手边闪过,他大骇,连忙闪身让开,等回过神再定睛一看时,刘德仁肩膀上已经多了一颗黑漆漆的小铲子一样的蟒蛇头。

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怎么?这种小事,刘老头你也搞不定?”

斯斯文文的普通话,慢吞吞的语调,不是胡小白还能是谁!

刘德仁毫然不顾肩上黑头盾蟒大黄,依然痛哭着,抓着刘大顺不放。

胡小白慢腾腾地走过来,先和所有人笼统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走到刘德仁面前,伸手去拉他的肩膀,道:“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你羞也不羞?”她说话的时候,大黄将脑袋伸长了贴在刘德仁脸边,嘶嘶的吐着信子。

刘德仁吃这一吓,立时清醒了些,不再哭喊,但还是抱着刘大顺不放手,只管怔怔地流泪。

胡小白似乎看不得这种场面,招手把大黄唤回来,依旧围在脖子上,然后吩咐大家:“都找地方坐吧。这事儿得让我慢慢来说。”

看她神态语气,俨然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家,再摆谱也不过是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来做戏。

可是罗念桐始终记得她在坟洞里说的那句话,她说:“我忽然决定不杀你们了。”

“可可呢?”罗念桐赶忙问了刚才他一直想问但一直没找到机会问的问题。他本以为胡小白会要他先解了梦再回答他。没想到胡小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老气横秋地道:“难道我会害了她不成?你可别忘了是谁一直在保护她。”说完她大马金刀的往刚才刘大顺的位置上一坐,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伸手摸着肩头大黄的肚皮,缓缓地道:“这个故事,要说起来,都是刘大顺的错。不知dào

你们愿意听不?”

罗念桐经过这么多事,当然不会相信这真的就只和刘大顺有关,于是他点了点头。莫善人也跟着附和,文绉绉地说:“愿闻其详。”

倒是两刘和其他人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他们早已经知dào



小黑头盾蟒大约在胡小白脖子上呆得有点不耐烦了,扭扭身子顺着她的肩膀游到地上去,四下里的乡民见状齐齐倒退几步,大叫要胡小白看好她的蛇。

胡小白对于乡民的反应很不爽,怒道:“大黄有那么可怕吗?”罗念桐见她小孩子心性,万一和这些人计较起来又没完没了,赶忙将话题拉回来:“大黄一直都很可爱……”莫善人这时候也和他打的是同样的算盘,所以跟着道:“是啊是啊……刘大顺的故事是什么呢?为什么刘德仁又不是他儿子?”

罗念桐看了莫善人一眼,他问了他正要说出口的话,两人想到一起了,不过,这并不代表两人就是一条心了。

胡小白余怒未消,任由大黄在地上四处游走,又重重的哼了两声,这才回头对二人道:“刘德仁是不是对你们说过他从小就不断梦到自己父亲被人杀害的片段?”

莫善人没有单独和刘德仁相处过,罗念桐于是接过话道:“应该是。”

胡小白:“不是应该是,而是肯定是。要说起来,都怪刘大顺,他一时高兴领养了个孤儿,结果养着养着,又不耐烦了,就闹出这场事儿来……”

话音未落,刘德仁“嗷”地一声怪叫起来,指着刘大顺,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是有爸爸的。就是他!”

刘大顺满脸内疚地看着他,嗫嗫嚅嚅半天,但是又不敢说的样子,他欲言又止的瞅瞅胡小白,又慢慢低下头去。

胡小白嗔怪他:“自己惹的麻烦这会儿怎么又不敢说了。”

刘大顺看着地上的大黄,佝偻着背,身子微微战栗起来,“我……我不敢说……”

“这有什么敢说不敢说的,刘德仁都差点杀人了,你再不说,就真的要死人了。”

刘大顺又斜眼瞅了瞅胡小白,见她神色无异,这才把背打直了些,对刘德仁道:“我真的不是你爸爸,你是我捡来的弃婴……你所梦见的东西,都是……都是……”

刘德仁脸色惨白,情绪仍然很激动:“你不要我这个儿子就不要,编这些烂借口干啥!都是什么!未必还是你故yì

弄在我脑壳里的吗!”

他本是气急之下无意的一句话,没想到刘大顺赫然回答道:“是,你那些梦,你的那些记忆,都是故yì

弄在你脑壳里的。”

第二十四章 解连环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立马沸腾了,“什么?故yì

的?”“你怎么弄进去的?”“弄进去干嘛?你想做什么?”……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罗念桐没有吭声,刘大顺的话里有戏,他在等着。莫善人这时也很沉得住气,没有吭声,只是悄悄的朝老武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边来。

胡小白对众人的反应熟视无睹,只静静地看着刘大顺,等他继xù

说下文。

刘大顺见胡小白神色没有任何一丁点儿变化,心里踏实多了,只要胡家的人没有意见,那万事都好商量。于是他深吸了口气,把刘德仁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道:“是真的,我请人给你做了法术,所以你会变成这样。”

刘德仁大叫:“我不信!”

刘大顺:“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我当初看到你可怜,捡你回来,是怕一条命就这么没得了,但是后来我发xiàn

自己真的不习惯生活中忽然就多了个哭哭啼啼,随时要跟着我粘着我的小家伙……所以,所以就想把你再送人……那位高人法力非常的高,你又很粘我,我本来的意思只不过想让你忘了跟我生活过一段时间,另外再重新给你找个能养得好你的人家。但是那个高人说这样不好,他有办法保证你的生活,同时又能让我没用负担的一个人逍遥……”

周围的乡民跟着发出了哄笑声:“你这算哪门子逍遥……”“儿子都找上门来你就认了吧,平白无故捡个儿子你还不高兴啊……”“你找的哪个高人做法?喊他也来帮我做下,我也想一个人逍遥快活……”

摆明了没有人肯信他的话,看起来这确实是个很拙劣的借口。

刘大顺有些急了,大声道:“真的,真是这样!胡家的人可以作证,你们连驭蟒世家的人的话都不相信吗?”

骚动的人群立kè

安静了下来,都把目光投向胡小白,等她发表态度。

胡小白并没急着回话,先是嘴里嘶嘶两声将小黑头盾蟒召回身边,然后才慢条斯理,轻言细语地道:“是,刘大顺说得没错。”她扫视了众人一圈,似笑非笑地,“如果你们谁想试试看能不能达到刘德仁这种效果……我可以帮忙想办法。”

此言一出,等于肯定了刘大顺的疯话。没人敢吭声,刘德仁想必也接受了这个荒谬的事实,颓然倒在地上,喃喃自语:“那么,我并没有爸爸,我一直所谓的报仇都是假的……那为什么要给我做这样的法术……”说到这里,他万分绝望,盯着胡小白,“我差点杀了两个人,就因为他们是我认为的杀父仇人。你知dào

吗?我连杀鱼都不敢,我硬是磨了一晚上的刀,脑壳里想的就是怎么才能把这两人痛痛快快的杀了,好为对我最好的爸爸报仇……”

“你们现在说的这些,我不懂。真的不懂,我爸爸没死,他又不是我爸爸,那我是哪个?我是不是刘德仁?爸爸你是不是在脑壳里还弄了啥子的呢?”

没人回答他,只有王村长上前默默地拉他起来。

“高人做法术……嗯,算命的二麻子。”罗念桐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线索,可是一时又想不起究竟应该是怎样的联系。

莫善人也没闲着,他一会儿看看刘德仁,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东西来,一会儿又去看胡小白以及刘大顺等人的脸色。

胡小白似乎对莫善人夸过她的蟒蛇很可爱的话一直记在心中,所以当莫善人看她的时候,冲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笑。然后又指挥几个身强力壮的乡民,叫他们把刘德仁和王村长请出去休息,稍后她再做打算。

没有人对她的话提出异议,虽然她看起来是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想必是他们胡家在此地很有声望势力。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王村长被人“请出去”的时候,走过胡小白身边时,他停下来,猛然问了句:“我也被做了法对不对?所以我才会认为只要是花明月介shào

来的,刘德仁带回来了,就必须帮他报仇?”

“你们关系好,为朋友义气难道不会你会不帮他吗?”胡小白认真的反问他,一双大眼睛清澈澄明,天真无邪。

王村长愣了愣,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乡民就将他“带”了出去,也没人知dào

他究竟想说什么了。

罗念桐不可能没注意到王村长的最后的动作,他不认为王村长真的会为了朋友义气而帮刘德仁杀人,当时他不是一直对他和可可多有怜悯之意吗?这种人怎么可能为虎作伥。也就是说——他真是被所谓的高人做了法了?

他想到这里,一颗心怦怦直跳:“是了,就是这里。除了那位高人以外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人洗脑呢!这也就是说,这里就是高人的老窝,修罗石有可能就在这里,所以才会有所谓的驭蟒世家守护,而之前自己所遭遇的种种所不定也是他早已设计好的连环计了?”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冲破胸口跳出来了,“咚咚咚!”多么令人兴奋的心跳声,一切都快结束了,他马上就快能找到修罗石,带回去见苏苏了……

但是很快,罗念桐兴奋不起来了:可可怎么办?万一她也被人做手脚洗脑了怎么办?

不幸的是,罗念桐的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大约一个小时后,胡小白骑着大蟒,带着可可来大厅里见他的时候,可可疯了。她披头散发,两眼充血,先是默默地直勾勾地盯着罗念桐看,看了半天忽然又大哭起来,边哭边说胡话:“罗念桐,我新开了国画班,班里来了好几个学生,加起来都有一共都有七个了”;又说:“我的自行车坏了,那个老夏修车不好,我换个地方”……

这些都是他和她初识时候的事情,罗念桐听得心如刀绞,那些美好单纯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罗念桐,你小时候你爸爸带你出去玩不,我爸爸从来不带我出去玩,他说我出蓬州就要死……”这也还是他们初识时候的对话,那个时候罗念桐只觉得云可可是个天真可爱又可怜的小姑娘,所以很愿意跟她聊一些童年里的温暖趣事。

罗念桐听到这些悲伤不能自已,哪知可可忽然语调一变,凄厉的尖叫:“啊!蛇!蛇!!要吃人的蛇!吃了好多人!”说完霍地起身,一个趔趄扑通摔倒在地。

罗大惊,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抱起来,“可可,你怎么了!”

可可仿佛已经不认得他,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得毫无人色,“蛇……蛇……蛇带了好多鬼……”

罗念桐气急,红着眼,扭头朝一旁的胡小白厉声喝问:“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胡小白脖子仍旧是那个白底黑点子的小黑头盾蟒,她显然对罗的举动有些不爽,皱了皱眉,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她有问题你来问我干什么?我要对她做了什么我还带她来见你,好让你抓到把柄?”

“你……”

“走……走……走……这里好多蛇……走……”可可一张俏脸犹如带雨梨花,哀哀地抓着罗念桐的胳膊,浑身如筛糠,“走……好不好……我好怕……”

罗念桐怕她再出事,不敢拂她的意,只得柔声哄她:“好好,我带你走。”

可可闻言立kè

安静了不少,可怜兮兮地问:“罗念桐,你不会骗我的,对吧?”这话,也是他们初识时候她唯一问过一次。

当初他回答的是,所以才毫无隐瞒地告sù

他,他是为了深爱的女人——苏苏来到蓬州的。而现在,能救苏苏的修罗石可以说已经在眼前了,他能走吗?

罗念桐默然,可可不依不饶,又问:“你不会骗我的,是吗?”

幸好,胡小白出来解围了,“走吧走吧,搞不懂你们,罗里啰嗦的。快点带她去休息,这样折腾会死人的。”说完也不管罗云二人,拍拍大黄,大黄笨拙的扭动身子,带她出厅去,罗念桐呆了呆,跟着抱起可可跟了过去。

“我爸爸在家等我吃饭呢,这几天莫善人老来找他聊天。我真高兴,终于有人和爸爸说话了。”这,依然还是罗念桐出事之前的事,她还认得他,可是,她的精神好像出问题了。

“我们快走,不然爸爸等不到我回去他会着急的,罗念桐,我们快点走……这里都是坏人,他们全是鬼变的……快点走。”

罗念桐抱着可可,心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他不知dào

自己该怎么办,马上带可可回去看医生?可是莫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等可可好了,他再回来的话,修罗石早被莫老头想法设法弄到手了。

苏苏和可可,谁更重yào



第二十五章 求完全

胡小白将二人带着二人,出了大厅,穿过刚才的那一圈小山洞,出来便看见一个小小的村落,不过十来户人家,都是极为简单的青瓦排扇房。此时正当中午,有几家房子的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的炊烟。看见陌生人,一条小黄狗率先“汪汪汪”地大叫起来,跟着又有好几只狗此起彼落的跟着大叫。胡小白呶呶嘴,示意罗念桐继xù

跟着。岂料刚好路边的草地里有个鸡窝,一只花母鸡刚下了蛋,猛然看到生人,立马拍着翅膀“咯咯哒,咯咯哒”扑腾着从他们面前飞走。当真有些鸡犬相闻的味道。

可惜罗念桐毫无闲情逸致欣赏这与世无争的农家之乐,可可还在不停说胡话,最令人担心的是,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跟着罗念桐来了金甲的深山老林里。

胡小白倒是很有兴致,饶有兴味的看着那只花母鸡跑出去老远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带着二人在村子里找了个也姓胡的农家落脚。

好在乡下人家房子大多宽敞,都备有客房,这家人又爱干净,床铺枕头虽然简陋粗糙,但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至于让罗念桐觉得可可无法安睡。

可可躺在垫着干稻草的竹席上,嘴里一直胡言乱语,反反复复依旧是前面那些蛇啊要吃人之类的胡话,罗念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除了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以外,根本帮不了任何忙。一时恨不得自己变成可可,替她受这份罪。

胡小白一直当坐骑的大蟒无法带进屋里来,所以她将大白放了回去,自己只围着小黑头盾蟒大黄在一边陪着两人。

过了好一会儿,胡小白黯然地道:“她被下咒了。”

“什么?下咒?”罗念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断然否定道,“不可能。现在……哪里还有这些封建迷信。”他想说自己还挖过坟呢,要真有鬼的话自己岂不是早就鬼缠身了。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胡小白摸着大黄的肚皮,缓缓地道:“我刚才忙着出来收拾刘大顺惹出来的烂摊子,忘记交代他们别把这个女孩子放进那间受诅咒的屋子。”

一听到这话,罗念桐暴跳如雷,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胡小白愕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反问罗念桐:“我怎么?放与不放差别也不大,放了不过稍微增强一点诅咒的力量而已,你难道不知dào

么?”

这下轮到罗念桐吃惊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胡小白两条清秀的眉毛打成结,郁闷地道:“你们都受了诅咒,包括那个老头子和他带来的人,还有你以及床上这位。怎么——难道你一直不知dào

?”

……

“不受诅咒刘德仁怎么可能认为自己的亲身父亲被人杀了,而事实上他本来就是个孤儿;不受诅咒刘大顺怎么会忍心抛弃自己疼爱的孩子,而心甘情愿的跑来这里隐居;不受诅咒你们怎么会好端端的不在家呆着,跑来兰台村这么偏远的地方;不受诅咒你怎么可能差点就成为刘德仁的刀下亡魂;不受诅咒我怎么会把你们带到廷尉村这个你插翅难飞的地方来?”

罗念桐当然不会因为胡小白这一大段排比加反问,就认为自己受了诅咒,可是他一句“我是千辛万苦抽丝剥茧的找线索过来的”刚到嘴边,就硬生生的压了回去。因为胡小白又说:“你们全都被谢老虎下了咒,你们全都是他的棋子,知dào

吧?你们是从蓬州然后到的巴县,再从巴县花明月那里得来消息,再赶来金甲,最后被刘德仁带到兰台村的,对不对?”

“啊?”一股凉意从背脊迅速传遍全身,胡小白说得没错,他就是循着那条路线过来的,就算下咒之说不可靠,那至少他们的行踪都一直掌握在别人手中……想到这里,罗念桐又惊又怕,这个所谓的谢老虎得是多么可怕的对手,他处心积虑地布置重重机关,算准自己走的每一步,目的就是要引自己来这里,然后说一句“你被下了诅咒”?

“不,不是这样。我并没有值得让**费周章拐来绕去算计的地方。”罗念桐暗暗对自己说,他又何尝不是处心积虑呢,只不过自己所有的处心积虑都有目的……

他稳了稳神,把自己这段时间来的遭遇迅速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切都好像是意wài

,可是又都太巧合。是,也许是人设计的,可是要是没有猫腻,他用得着这么设计吗?

想通这点,罗念桐无声的笑了,将计就计,多好。

“刚才你说插翅难飞吗?”他身上的凉意去了一大半,神色也正常了不少。

胡小白见他短短几十秒钟,就恢复了正常,显得颇为意wài

,呆了呆,才回答道:“是。不信你可以试试。这里不通电,不可能有手机信号,也不会有外人进来——除非是和你一样被诅咒的人。”

“希望如此……”罗念桐笑笑,看着脸上布满泪痕,昏昏沉沉的可可,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正好我可以在这里陪着她,等她恢复正常。”

“假如那个白脸老头子不找你麻烦的话,也许吧。”胡小白认真地回答。

她说的白脸老头子就是莫善人。无论斗智还是斗勇,罗念桐自认为是不会输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这点,也许他太低估莫善人的能力了。

莫善人此时还在大厅那边,不过他已经把胡小白的身世来历打听清楚了。原来胡小白也是这里一个养蛇世家的女孩子。这养蛇世家大约是二三十年前从山东济南迁来本地,据说是因为这里的气候环境适合养亚马逊森蚺,以及黑头盾蟒,想必就是那个大个的大白和小个的大黄了。

川东北地区即便有高山深林,也绝少有蟒蛇猛兽之类的骇人动物出现,大约正是因为如此,村民们才会对胡家的人多有敬畏,甚至连村民头领谢老虎也不例外吧。

另外,村子里还有个疯疯癫癫的流Lang汉,成天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要解救大家啊,什么带领大家脱离苦海啊之类的。不过没人理他。他自己随便找了个山洞栖身,除了发疯的时候大喊大叫以外,也不扰民,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帮村民干活,所以也没人赶他走,甚至大家就这样你家一口我家一口的把他养着了。

当打听到云可可出事时,莫善人立马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探望”她。

胡小白已走,罗念桐看到莫善人一脸关切的闯进来问可可怎么样的时候,他真恨不得一拳打得他遍地找牙。不过看着脆弱得如同婴儿一样的可可,他还是忍住没动手,冷笑道:“你不是挑唆别人杀我,好坐等渔翁之利吗?你只怕巴不得可可马上死吧?跑来看热闹来了?”

莫善人当然不会单独行动,他身后紧跟着老武。老武一听罗念桐敢这么对莫善人说话,立马横跨出一步,举拳作势欲打罗,莫善人赶忙连声喝止:“老武,别乱来,现在小罗和我们是朋友。”

老武的拳头在空中僵住了,顿了半天,才迟疑的放下来。

蓬州城里借刀杀人的事情,罗念桐可不敢也不会忘,明白人面前何必装腔作势。他冷声道,“别来那一套花花肠子,我还不知dào

你莫大善人的本事?说吧,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莫善人面不改色,哈哈一笑,道:“小罗,你误会了。那只是个误会,误会而已。”说罢伸手想拍拍罗念桐的肩膀,罗侧身一闪,轻巧避过。

“哦?是吗?那你跟来刘大顺的坟墓里,挑唆他杀我,这也是误会?”

莫善人把手收回来,诚恳地道:“小罗,那真是误会。其中原因等以后有时间我慢慢给你解释……现在我们同坐一条船,要相互信任和帮zhù

。”

罗念桐看他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他也故作诚恳地回他:“说真的,我见过不要脸的人,见过为老不尊的,但从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一点脸面都没有的老东西。”

“……”莫善人稍微呆了下,随即神色如常,笑道,“小罗你骂我是应该的,谁叫我们之前误会太深呢。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帮你想办法让云可可恢复正常。”

可可正昏昏沉沉地,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条件反射性的应了一声——“嗯”,随即勉强的睁开眼来,却是莫善人一脸老脸,在自己面前,她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虚弱地道:“莫爷爷,你又来找我爸爸聊天啦?你真好。改天我画个画儿送给你……”

莫善人一听此言,赶忙紧着回了好几个好字。

“可可,你先休息。”罗念桐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太累了。”

可可半眯着眼,费力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罗念桐,我最近又看佛经了……有句话真好,我都忘记给你说了——我跳进去,粉身碎骨,乃得完全。”

第二十六章 捕梦者

关心则乱,罗念桐只想着怎样才能让可可安静下来,哪里注意得到她究竟说了些胡话。“嗯嗯,我知dào

。”他随口敷衍,“我听你的,你休息好了就走。”

可可闻言,乖乖地闭上眼睛,像只小猫一样温顺安静地躺在床上。

莫善人朝罗念桐招了招手,悄声道:“借一步说话。”

罗念桐看了看可可,摇摇头,可可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他一走的话,不知dào

又要出什么乱子。

莫善人老奸巨猾,抓住罗念桐担心可可的这点,当下立马提高声音,威胁他:“我们在这里讨论的话,会打扰到她休息哦。”

对于这样无耻的老东西,罗念桐没法,只得安抚可可,说暂时去外面一下,马上就回来云云。

好在可可这会儿不知dào

为什么,情绪平复了很多,罗念桐这才敢放心的到门外去和莫善人“讨论。”

一出门,罗念桐薅住莫善人的领子,将他拎小鸡一样的拎起来,一字一顿地对他道:“莫大善人,莫向东老先生,你个狗.日.的……”莫善人听到莫向东三个字,神色大变,极是诧异,但他不管那么多,咬牙切齿地继xù

说,“你打的什么小算盘我不管。要是你敢动可可一根汗毛,我保管叫你后悔你爹妈生你。”说罢将他往地上一扔,莫善人连打了两个趔趄才站稳,他一旁的老武见状眉毛倒竖,袖子一揎,就想上前动手打罗念桐。

罗念桐毫不示弱地跨出一步,将匕首反握在手中,大爷的,那家伙敢动手,他就真敢弄死他。岂料莫善人再次摆手制止了老武,并喊他滚到一边去,不要妨碍他做正事。老武是个粗人,根本不知dào

莫善人为什么受这么大侮辱还不让他动手,但他是他的东家对他有恩,既然叫他滚,那他也只有默默的滚到一边凉快去。

这下轮到罗念桐惊讶了,他想不到有什么事值得这个老狐狸如此这般委曲求全。不过,刚才他能说出莫向东这三个字来,也足以让这个老家伙好好回去想他究竟是不是等闲人了。不要以为事到如今,他还会认为以前对这个老家伙的怀疑仅仅只限于怀疑。

果然,老武一走开,莫善人就换上一副笑眯眯的面孔,对罗念桐竖起大拇指,“小罗,你果然厉害。”

看起来像是真心夸赞一般,不过罗念桐岂会上当:“哪里哪里,你老先生在蓬州呆了十几年,都没人知dào

你的真实姓名的莫向东,也没人知dào

你究竟想做什么。还是你深藏不露。”

莫善人莫向东哈哈一笑:“小罗,看来你还肯定知dào

我不少事情吧……”

罗念桐不置可否,含混不清的哼了一声。

莫善人老脸果然够厚,他面不改色地继xù

道:“哈哈,那就更好说了。既然你知dào

我的目的,我也值得你的打算。就好说得多。你不就是想要唤醒一个植物人女朋友吗?好说,我保证,我们合伙拿到想要的东西以后,我一定助你唤醒他。”

黄鼠狼给鸡拜年会有好心,果然这老东西一路是为了修罗石跟过来的。再说了,拿到修罗石,还用得着这个老狐狸所谓的帮zhù

?罗念桐还是冷笑,没有吭声。

莫善人见好说歹说,罗念桐就是油盐不进,不由得有些恼了,但他想了想,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将一口怒气压回肚里去,依然一副苦口婆心,掏心掏肺地口气,又说:“你知dào

怎么用吗?你以为直接放到病人身边,她自己就好了?”

“……”罗念桐呆住了,他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难道不是直接放过去就行了吗?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还需yào

用法的。

莫善人见他神色有所缓和,连忙趁热打铁,又道:“云可可对你用情至深,在你出事的时候大家有目共睹。你总不能抛下她不管吧……我保证,只要我们现在联手,得了东西回去,保证让你两个人女人都不失去,都心甘情愿的……”

罗念桐还是没吭声,他在暗自盘算是不是这个老狐狸发xiàn

了什么蛛丝马迹,又没有得力人手帮忙,亦或者是暗中打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主意,不然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这么低声下气地来和他周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善人借刀杀人的本事他早早领教过了,不过他在这里也是两眼一抹黑,从兰台村整个村子都做帮凶要杀他的情况来说,这里也许也差不到哪里去,何况这里的地势环境比兰台村更险恶,。

“嗯……”罗念桐沉吟了下,没有马上回绝莫善人,只说:“我再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晚点我们再商量,现在我得去照看可可。”

莫善人多么老谋深算,怎么会着急马上叫他给出答案,于是客气了两句,带着老武走了。

哪知他才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得罗念桐张皇失措的大叫:“可可——”跟着就是翻箱倒柜,桌子掀翻椅子踢倒的声音,莫善人暗叫不妙,赶忙掉转头回去一看:刚才还好好躺在床上的可可不见了,床边摆着的鞋子也不见了。

罗念桐急红了眼,一见莫善人回来,一个箭步冲去上,抓住他,厉声嘶吼:“你说!可可是不是你弄走的!是不是!”

莫善人被罗念桐杀气腾腾的气势吓住了,连忙辩解:“我没……”

罗念桐哪里听得进他解释,一把卡住他的脖子,莫善人立kè

被卡得喘不过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咳咳的喘气,又还想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没有……”

罗念桐一把将他按在墙上,老武见赶忙抢上去试图揎开罗念桐,罗飞起一脚踹过去,老武闪身一躲,再次欺身过来。罗念桐手上力道稍小,莫善人得空连声高呼:“老武,住手!”

老武依言停下,但见莫善人被制,他又不善言辞,急得直打自己胸脯,嘴里“啊啊啊啊”的乱叫。

罗念桐失去老武这个劲敌,手上一使劲,莫善人喉咙被卡得几乎窒息,声音嘶哑得像公鸭嗓子,“听我说……不是我……”他使劲掰住罗念桐的手,好让自己能呼吸,“听我说……我是诚心和你合zuò

……咳咳……咳……你知dào

我也只有老武这么个帮手,哪里……哪里有机会弄走可可呢……”

听到这话,罗念桐手上的力道稍微轻了些,脸色有所缓和,跟着人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没错。莫善人不可能在这里有帮手。

“她是不是去上厕所了呢?”莫善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不住喘大气,同时将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轻轻移开。

罗念桐闻言暗骂自己蠢笨,怎么忽视了这点,当下转身去茅房。

老武想跟着追过去打探情况,莫善人看着罗念桐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若有所思地将他拦下了。“我们也帮忙找找吧。”他说。

……

很快罗念桐再次意识到遇到大麻烦了,可可并没有在茅房里,这家主人在灶屋做饭,对这灶王爷发誓说自己一直在灶屋做饭,连个鬼影都没看到,更别说云可可了。

可可是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在自己和莫善人说话的那么几分钟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胡小白!肯定是胡小白!”罗念桐边自言自语边发疯一样的冲出去,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胡小白有没有看到一个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女孩子。

村里的人似乎觉得新奇,都纷纷跑出来站在门口,个个笑嘻嘻的抱着膀子看看热闹,罗念桐大喊大叫,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可可呢?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罗念桐差点就给这些大爷们跪下来哀求了,“求求你们告sù

我,可可去哪里了……胡小白在哪里求求你们……”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罗念桐从没有这么绝望无助过。

“啊哈哈……我晓得我晓得……”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远远的从背后传来,看热闹的人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约而同的露出“你懂得”的笑容。

罗念桐一听有人应他,不由得大喜过望,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赶忙扭头问道:“她在哪里?”话才出口,他立马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眼前这个人——确切的说,应该这也许是个疯子的人,他趿拉着一双草鞋,一条黑黢黢的大长裤,裤脚拖在地上已经变声了泥巴的颜色,身上一个发黄的汗衫,上面不满了大大小小的洞,脸已经看不出肤色,披头散发的,只看见一双黑眼珠子安在白眼仁上。

“嘿嘿……嘿嘿……你看他们,他们都是神经病,他们肯定知dào

胡小白在哪里,就是不告sù

你……嘿嘿,嘿嘿。”疯子一身汗酸味儿,走过来,傻笑着的对罗念桐说,“这里就我一个人是正常人,你要听我的。”

话音一落,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声:“哈哈……”“对对对,只有你最正常……”“老鼠你赶紧带他去找胡小白,快点去,晚了她就背起房子跑了哦……”

疯子听到有人叫他老鼠,瞪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认真地对罗念桐道:“他们都疯了,别信他们的话。我不是老鼠。我是捕梦者。”

第二十七章 蛇成人

那眼神,诚恳清明,生怕他不相信他,这绝不像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能有的。罗念桐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仔细再定睛一看,那疯子依旧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要不是那一身破烂酸臭的衣服出卖了他的话,罗念桐真的会觉得这真是一个正常而带着些小聪明的人。

疯子见罗念桐打量他,满脸欣喜雀跃,激动地语无伦次的对众**声说:“你看……你们看……他在看我,是相信我……你们真的不正常,相信我,我带你们走……”

“哈哈哈哈……”人群爆fā

出一阵哄笑,“嗯嗯,你最正常。”“赶快来拯救我们……”

受到嘲讽,疯子神色黯然,眼里的光彩也失去了。他看着罗念桐,叹了口气,摇摇头,抖了抖破裤子的灰,苦笑道:“算了算了,肯定你也不会相信我。你和他们一样认为我是疯子……我看得多了。”说完转身欲走。

村民至少目前没有表现出来异常的问题,但这个疯子,他的眼神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疯子能具备的。“我相信你……”罗念桐抓住疯子,恳切道,“麻烦你带我去找胡小白。她……她抓走了我的女朋友。”

疯子伸出黑漆漆的手,郑重其事地对他道:“你好,我是捕梦者。”

捕梦者?这又不像是正常人的名字了,不过罗念桐迟疑了下,还是伸出手去和他握手了。即便这是一个真zhèng

的疯子,那也比冷眼旁观看热闹的人好得多。“你好,我叫罗念桐。”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哄笑,“哈哈,又来了个疯子。”“哈哈,老鼠你这下有伴了。”

……

叫捕梦者的疯子朝人群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你们全都是疯子。我捕梦者要不是为了救你们这群疯子,才不会留在这个鬼地方!我呸!你们这些可怜的傻瓜!”

“对对对,全世界都是疯子,只有老鼠你一个人是正常的,快点带着这个和你一样正常的人去住山洞吃烂菜叶。”

捕梦者被激怒了,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作势欲砸,人们并不害pà

,嘻嘻哈哈地嚷道:“啊……好害pà

,捕梦者发威了。”“怎么办……”“我好怕……”

罗念桐怕他们纠缠起来没完没了,连忙说是还先去找胡小白,捕梦者这才悻悻的扔下石块,带着他往村后一条偏僻的小路走去。

他们俩走后,莫善人带着老武很快就和村民打成了一片。

当然罗念桐是不知dào

这些事情的。疯子捕梦者带着他绕过村后的泥巴小路,来道一片草地前,“嘘……”他神mì

兮兮的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罗念桐没出声,他看出了这草地有些似乎是蛇游过的痕迹,非常的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不可能完全把希望放在一个这个被人们叫做老鼠的捕梦者身上,他之所以愿意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豁出去相信他,是因为他的名字——捕梦者。作为一个职业的解梦人,他嗅出了其中不平常的气息。

“有蛇游过的痕迹。”罗念桐说。

捕梦者点点头,低声问他:“你闻到蟒蛇类独有的膻味没有?”

蟒蛇,那正是胡小白特有的标志!不过他使劲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不同寻常的膻味。“没有。”罗念桐老老实实的回答。

“没有就对了……”捕梦者狡黠地笑道,“我也没闻到。我只是告sù

你,我要带你个有好多蛇的地方。你别被吓死了哦。”

“这真不是一个疯子!他知dào

胡小白在哪里!”至于为什么别人说他是疯子,罗念桐没时间去想,他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问他:“胡小白就在这里吗?”

“嘘……我看见一条好大的蟒蛇卷着一个软趴趴的女人从这里爬过……爬到一个有好多蛇的山洞里去了……”

“那女孩子是不是穿个白T恤,灰长裤?”罗念桐急切地问。

“我还怕蛇呢,怎么敢走进去看她穿的什么衣服……别这么啰嗦行不行啊你。”捕梦者有点不耐烦了。他好像很有些小孩子心性,心直口快的说话无遮拦,也难怪别人会说他疯子,平常人哪里有他这样说笑就笑说怒就怒的,半点不懂圆通。

“那……走吧。”罗念桐随手折过两根树枝,“拿着这个,当心草丛里有蛇。”他递了一根给捕梦者。

捕梦者笑嘻嘻地接过来,一扫刚才的不耐烦,夸他:“还是你想得周到。”

罗念桐记挂可可,哪里有时间废话,只叫他赶紧带他去。

捕梦者在前面带路,长草没过了他们的腰,罗念桐多了个心眼,他怕莫善人那个老东西会循着草印子跟过来,因此边走也就边把走过的草地尽lì

拨回正常状态。

幸好罗念桐在蓬州的时候,没事也去爬爬山练练脚,不然这表面上看似风平Lang静,其实地下深一脚浅一脚,全是荆棘石子烂草,四周长草锋利如刀的鬼地方,他真受不了。

走着走着,罗念桐不小心就踩到一只癞蛤蟆,那玩意咕呱一声惨叫,吓得无数只小同类凉飕飕的贴着他的小腿肚子四散奔逃。

渐渐的,罗念桐觉得地势似乎变低了很多,那些长草已经没过了他们的头顶,脚下也平坦顺畅了许多,好像有些人工平整的痕迹,不过他也太确定。

到现在,外面的人应该看不到他们俩的行踪了。罗念桐松了口气,伸手抹了把汗,跟着全脸火辣辣的痛起来,他这才发xiàn

脸被长草割破了不少口子,手一抹好多血。不过没关系,越是艰难就越表明这里真的有问题,只有把人藏在这种地方,才不会被人找到。

想到这里,罗念桐松了一口气,捕梦者在前面带路,越走越兴奋,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他觉得这人怪异是怪异了点,外表是邋遢了一点,可无奈论如何还不至于被说成是疯子。

“那些人干嘛说你是疯子?我觉得你很正常的啊。”

捕梦者正高兴着,听到这话,立即停下来站定了,严肃地回答他:“因为他们是疯子。只有疯子才会觉得正常人是疯子,他们才是正常人。”他把“他们”这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罗念桐“哦”了一声,示意他继xù

走。鉴于捕梦者的行事乖张,喜怒无常,而且眼前似乎马上就能找到胡小白找到可可了,所以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我觉得那些人挺正常的。”

“捕梦者,你的真名是什么?这个名字叫得好拗口。”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转移话题。

“刘Lang……不过,在这里捕梦的是我的职业。所以你还是叫我捕梦者吧。”不知dào

为什么,罗念桐听到他这么煞有其事的话语,忽然有些在周星驰《喜剧之王》里尹天仇的感觉。

罗念桐若有所思地说:“捕梦……嗯……日本传说里倒有能吃人梦的怪兽,叫做貘。”

捕梦者笑笑:“我不会吃梦……”正说着,他忽然“啊”的一声惊呼,“快来看!这是什么!”

罗念桐听他语气惊慌,以为遇到麻烦,赶忙两步抢上前去,只见捕梦者脸色煞白,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地上一双女士休闲鞋,一前一后,像是人慌忙中蹬掉的。“这这这……这……这是哪里来的,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料子!这里有外人!怎么可能!怎么有外人!”

他没见过,可是罗念桐见过,他怎么会没见过,那是可可的鞋子!

罗念桐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这意味着什么?“可可……可可……这是可可……”他一时慌了神,“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可可她……”

捕梦者摇了摇头,脸上汗涔涔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不知dào

。这里不应该有外人。你不知dào

,胡家的人多么可怕,手段多么残忍。对待外面进来的,他们肯定不会手下留情……肯定不会……”

捕梦者有些沉不不住气了,看来靠不了他,罗念桐不敢也不能乱了方寸,可可生死未卜,只有他才能救她。短暂的慌乱后,他努力镇定下来,“这么进去是哪里?”他问捕梦者。

“这……”捕梦者迟疑了下,吞吞吐吐地道,“是胡家的地盘,用来关人的。”

“关人?关什么人?

“想逃走的人。”

“你确定?”

“是,我进去过几次。”

“好。那继xù

走。”

“你说的可可是一个很重yào

的人吗?”

“是,很重yào

。她要出事,我也活不下去。”

“……好,我带你进去。”

越往前,地势越来越低,地面越来越干净,是的,干净,干净得连蚂蚁老鼠蚊虫的痕迹都没有。

罗念桐以前听说过,但凡有蛇类存zài

的地方,那里基本不会有老鼠蚊虫。“很好,来对地方了。”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同时不忘把匕首握在手中,幸好背包一直没有离身,那里面还有一些简单的跌打损伤祛毒疗伤之类的药。

捕梦者越走越慢,想是害pà

的缘故,罗念桐生怕多耽搁了时间,可可就会受更多的苦,于是抢在前面开路。

从这里往下,小路蜿蜒进一座山的山腹里,捕梦者在后面给罗念桐解说:“这么进去,穿过这座山,就到关人的地方了。一两分钟的事情。”

越往里月黑,罗念桐从背包里掏出应急电筒出来,灯光所照之处,不过是些沙石泥土之类的,地上有很明显的人脚印,似乎还有蛇的痕迹,除此之外并无奇怪之处。

这段时间来的遭遇让他不敢掉以轻心,这里太过平静,太不正常。

果然,快出洞口的时候,麻烦来了。洞口外,一个人穿着一套肥大的衣服,背朝他们,静静地趴在地上,衣服下肥肉一抖一抖的蠕动着。

第二十九章 留下来

“一个大胖子。”罗念桐悄声对捕梦者说,“看不清脸。”

捕梦者伸长了脖子,往外一瞅,跟着马上缩回头不敢再看,他很是惧怕,颤声道:“你看,那就是他们家对付想逃走的人的手段。你看……那是个死人,摆在这里杀鸡儆猴的。”

罗念桐没吭声,他不怕死人,但问题是,洞口外的那人似乎并不是死人,或者说并不是一般的死人。要说他不是死人的话吧,那家伙面朝地趴在地上大半天了,硬是没有挪动一下,完全没有活气。要说是死人,可他衣服底下时不时有东西在蠕动,初看像是人肥肉在抖动,可是细看,又不像是——像是像是什么东西在底下蠕动,人皮肤里能有什么呢,这大夏天的,死人身上无非就是生蛆罢了。

一想到那是个爬满白花花的蛆虫的尸体,罗念桐不由得有些恶心,肥白油腻,无孔不入的恶心。

“可能是生蛆了。”他回头拍拍捕梦者的肩膀,安慰他,“别怕,死人而已。这世上没有鬼的。”

捕梦者果然像个小孩子,他睁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问他:“真的没鬼吗?我每次都是因为害pà

这个死人,进到这里就不敢再进去。你不要骗我,我怕鬼。”

罗念桐随手捡起一个小石子,对他道:“你看,我扔个石头过去,要是有鬼的话,这不得马上跳起来抓我们了吗?”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石子丢了过去,“你看,没事的。”说完他还想拍拍手上的灰尘。

哪知小石子儿刚碰到尸体,“嗖嗖嗖!”几道乌黑的暗光直奔他们而来。

罗念桐大骇,将捕梦者往身后一带,扯着他闪身避开。那暗光一击不中,啪啪啪啪几下,全都掉在地上。两人定睛一看,那赫然竟是几条乌黑的小蛇,正扭动着身子,昂着头,不住对他们吐信子!

“啊!是胡家的人来了!”捕梦者扭头便想跑。

“别跑!”罗念桐赶忙拖住他,“一跑它们进紧跟着飞过来咬你!”他小时候听大人说过,遇到蛇的时候,千万别直线跑,要歪歪拐拐的乱跑,这样蛇才没法赶上你。而他们所处的这个山洞,可以说是直的。

“那怎么办?”捕梦者额头已经满是豆大的汗,急得想要跺脚,却被罗念桐制止了:“别动,千万别引起它们注意。”一听此话,捕梦者连忙轻轻将抬起的脚放下,一面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如果只有这么几条小蛇,罗念桐还不至于吓成捕梦者那样,这几条小蛇似乎不是毒蛇,看起来无论如何也能对付。他害pà

的是另外一件事,刚才他早就觉得那尸体衣服下面的蠕动不正常,那么高壮肥胖的一具尸体,饲养的全是蛇,而且还是毒蛇的话,那……那……

然而,不容罗念桐多想,外面女声气急败坏地大叫:“谁!是谁!出来!啊啊啊啊——你们坏了我的好事。”跟着一阵风似地钻进洞来,罗念桐本来还想暂时躲避一下,毕竟这样贸然闯进去不好,何况他是来救人的,藏在暗处总要方便一些。但等他看到面前这个双手叉腰,怒气冲冲从的小姑娘的时候,他不晓得笑了,跨出去的一只脚也跟着收了回来。

“胡小白,你好。”

“胡小白?”眼前这个穿着月白粗布衣衫的小姑娘愣了下,随即又抓狂的大叫,“你认错人了!你们为什么老会说我是胡小白?我是小良!不是小白!”

罗念桐给捕梦者使了个眼色,叫他截住她的去路。然后才道:“你贵人多忘事,刚才我们还见过几次次面,我怎么会不认得你,虽然你没带着你的大蛇和小蛇,但你这身衣服都没换。”

胡小白听罢,咬着手指指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才恍然大悟过来:“哦……我穿着这衣服出去找过你的。难怪。”说完她又补充一句,“我不是小白。我是小良。你可别认错了。”

认错了?罗念桐有些狐疑,他的眼力非常不错,也不是从来没见过双胞胎,可是没见过外貌一模一样,甚至连衣服上的褶子都差不了少的,没有丝毫差别的双胞胎。“额……那你们是双胞胎?小白有没有告sù

你,她把可可带到哪里去了?”

自称小良的胡小白眼珠子转了几转,笑嘻嘻地道:“你问起可可,我倒想起个事儿来,我不是叫你给我解梦吗?你要解了,我就告sù

她在哪里。”

“解梦?”罗念桐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这才想起之前胡小白是说要解梦来着,结果不知dào

为什么忽然又跑掉了。“好,我帮你解。不过你要带我去找可可。”

听到罗念桐这么说,胡小白忽然一反常态,信誓旦旦地道:“你要是能解出来,我一定帮你找到小白,让她交出可可。我发誓。”

她口口声声的说小白小白怎样,神情举止也确实和那个飘忽诡异的胡小白不太一样。罗念桐有些茫然了,不知dào

究竟该叫她小白还是小良好。不过,这也许是胡小白的诡计,她说自己叫小良就暂且叫她小良好了。两个大男人在面前,总不至于还能让她跑了。

主意打定,他问她:“你是不是说有个在屋子里照镜子的梦?看到镜子里的人非常可怕,还咬人做坏事。你觉得那应该不是你,但偏偏又是你?”

小良猛点头:“是啊是啊,我不停做这样的梦,烦死我了,一天觉都睡不好。”

“我也会我也会。”捕梦者举手插话。

小良白了他一眼,蔑视他:“就你?神经兮兮的。也只有他才相信你。”

捕梦者被小良抢白,也不反击,默默的退到一边去,低声委屈地嘟囔:“我真不是疯子。你为什么不相信。”

罗念桐没理会他俩的对话,略略思索了下,又盯着小良的脸猛看,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小良被他看得不自在,问他:“你看什么看?”

罗念桐:“我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你是个这么精分的人。”

“精分?”小良显然不懂这个时髦的网络用语,“什么意思?”

“你的梦告sù

,你经常处于自我否定的状态,总觉得有一个另外的‘恶’的你,在做一些你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你很痛苦,但是无力控zhì

,也无力改变。因此,在梦里,你就分裂出了一个善的你和一个恶的你。善的你处于弱势,控zhì

不了那个恶的你,所以你才会痛苦无助,矛盾争斗。”

小良还没开口,捕梦者又忍不住插话表示不同意了:“凭什么照镜子就是有个恶的她,小良最善良了,哼!你不许乱说。”

罗念桐没理她,又对小良道:“镜子,代表的是你的自我省视,相当于我们平常照镜子的时候检查自己哪里不好了一样。小黑屋子没有门窗,根本没有和外界联系的渠道,因此代表的是你封闭自守,不肯也无法向外人求助的潜意识心理状态。我说对了吗?”

小良有些茫然,喃喃地道:“我不知dào

。你说得好像是对的。我觉得很多时候自己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还有就是很多人都叫我小白,可是我真不是小白。你能告sù

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嘛——”罗念桐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是这里的人个个都深不可测,也许他猜错了呢,也许她真有个双胞胎姐妹,但是她没有见过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想了想,他决定先不告sù

小良是怎么回事,只狡黠的一笑,“你带我去找到胡小白不就什么都知dào

了。”

小良听罢,一改之前的刁钻样儿,轻轻地打了个呼哨,地上那些蓄势待发的小蛇们纷纷爬外洞外。

“跟我来吧。虽然我没见过什么胡小白,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小良跟在那些小蛇后面,轻手轻脚的,完了又嘱咐罗念桐他们,“你们小心点,不要惊扰了那些睡大觉的小家伙们,不然他们耍起疯来,我可不管。”

罗念桐不料这么容易就打动了小良,将信将疑地招呼捕梦者一起跟了过去,嘴里随口问了道:“小家伙?地上的这些吗?”

“不是,是那些躲在衣服底下晒太阳的小家伙们。”

“躲在衣服底下晒太阳?”罗念桐和捕梦者面面相觑,“你是说那个人?”

“不是啦,不是人。”说到蛇,小良兴致又高了起来,她眉飞色舞地道,“那是我觉得好玩,故yì

弄出来的人形……嘿嘿,你们看……”她几步走过去抓起那个“大胖子”衣领一提,只见黑压压的一大堆小蛇纷纷从衣服里掉下来,乖乖的围在她的脚边。“还有,这里。”小良提起裤子再以抖擞,那里面又有好多棕黑色的小蛇掉下来。

罗念桐只得苦笑,原来人家是少女恶作剧的在给小蛇晒太阳呢,亏得他和捕梦者两个大男人还在那里担惊受怕了半天。

“你真……真……真天真可爱。”罗念桐抿了抿嘴唇,言不由衷地夸她。毕竟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女孩子动不动就把一大堆蛇拿出来装作人的样子晒太阳,是很可爱的事情。

“小良,你好可爱。”捕梦者也赶紧拍马屁。

“小声点儿,小声点儿。万一被人发xiàn

了,我可保不住你们。我们这儿最近正缺人手呢,他们要是看见你们了,非得留下来帮忙不可,一辈子都不许回去。”

小良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这样,那就请他们留下来吧。”

第三十章 万蛇坑

罗念桐大惊失色,以为是小良作怪,出卖了他们,双眼一瞪,就要发作。捕梦者则惊慌地想要找地方藏起来,可是地上全是滑溜溜的小蛇,根本挪动不得半步,他一只脚抬起来还没落下,那点空隙立kè

被小蛇们占领了。

小良见他们俩衣服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你看你们那样子,生怕他们来抓你们一样。放心好啦,那是谢老虎呢,他还做不得主。”

谢老虎?罗念桐苦笑,那个不知究竟是不是小良的胡小白曾说,他们是被谢老虎下咒来的,他心里早已经把他列为头号对手了。现如今,这个人就在眼前,不知dào

又要打什么鬼主意,而他还要着急去找可可,根本无暇和他纠缠。

“他想留下我们?想干嘛?”罗念桐踮起脚尖,轻轻地拨开那些小蛇们,也准bèi

先找个地方藏身。

“别!别动!”小良一声大喝,害得罗念桐赶紧停止动作,问她:“怎么?”

小良蹲下身去,捧起一捧小蛇,轻手轻脚的生怕吓到它们了一样,然才对罗念桐道:“你那臭脚会熏坏这些小家伙,赶紧来帮我把它们捧到那边去。”

罗念桐无语,这个古怪的小良究竟是要闹哪般?谢老虎就快到眼前了呢!“这……”他踌躇道:“我们恐怕不方便……再说了……”

“得得得……别这啊那的。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心里在想啥。放心吧,就凭谢老虎,他还没资格到这里来的。他大概在前厅和胡壮瞎扯呢。”小良捧起一把小蛇装在衣兜里,她本来好言好语的,哪知罗念桐他们还站着不动,当即板下脸来,娇嗔道,“你们要是不相信我,那我先走就是,你们自己去找胡小白,找你的心上人去吧。哼!”末了她哼了哼,又补充一句,“我在这里没人敢来后院的。你们放心放心大胆的去吧!哼!”

这么大一会儿功夫,都没见所谓的谢老虎出来。也许刚才只是凑巧他接到了小良的话茬了。罗念桐犹豫了下,蹲下身,想要学着她的样子捧那些小蛇,可是又不知dào

怎样下手。

捕梦者还在金鸡独立着,心有余悸地叫道:“小良小良,快叫它们闪开点,我怕踩着它们。”

小良朝他翻了个白眼,伸手将他脚边的小蛇捧起来,装在另一个衣兜里,“这下好了吧。”她说。

“好了好了。吓死我了。”捕梦者的脸上在冒汗。

小良衣兜装满了小蛇,又把两只手平伸出去,地上的小蛇们纷纷往她胳膊上爬,很快两只胳膊都缠满了黑压压的一层。“好了,走吧。”小良伸着胳膊,吩咐罗念桐,“你拉我一把。这些小家伙可沉了。”罗念桐看着,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直竖。

……

没了小蛇的威胁,两人这才发xiàn

,原来小良给蛇晒太阳的这地儿还真不一般,四周都好像有经过精心布局,不过要仔细看是什么吧,又没人说得上来这为什么不对劲。尤其是前面不过六七米的地方,乍一看好像就是平常的山体,长满了野生的花草树木,结果小良一指点,他们才明白那原来是一排回廊,绕过它就可以直接去大厅。

而小蛇们所呆的蛇窝,又在左手边一个隐蔽的小山洞里,那山洞的门经过伪装,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暗藏玄机。

大约因为身上蛇重的原因,小良走得比较慢,她慢腾腾的走到那蛇窝边,费力的从门上掀开一个小门洞,自己先把爬满蛇的一只胳膊伸进去,过两秒再拿出来的时候,她胳膊上已经干干净净了……等她把自己身上的小蛇都弄进去以后,才招手叫罗念桐他们去把自己捧的蛇放进去。

捕梦者早就害pà

这冷冰冰滑溜溜的玩意儿,硬着头皮抢先将自己手上的小蛇放进去,结果眼睛不小心扫到里面的情况,吓得他“蹬蹬蹬”几步退出去好几远,指着小良,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这是……”

罗念桐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顾不得扔蛇,连忙凑过去问他:“怎么?你被蛇咬了?”

捕梦者面色惨白,一时回不过神来,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蛇窝对罗念桐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去……去……看……我怕……”

罗念桐看看自己手上的几条蛇,又看看小良,见他笑眯眯的一脸得色,狐疑道:“你又做了什么怪?”

小良嘻嘻一笑,指着那个蛇窝,激将他:“你不是还要找胡小白救你的心上人吗?这点都不敢去看,还问我!”

去就去,难不成里面还有吃人的怪物!罗念桐把心一横,走过去伸手把小蛇丢进小门洞里,顺便稍微凑近了看那里面究竟有什么古怪。这一看,直吓得他一颗心咚咚直跳,一口冷气吸进肚子里都忘了呼出来:那里面全是蛇,全是大大小小花花绿绿,满满当当的蛇,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蛇!简直就是《封神榜》里,妲己害死黄贵妃和黄夫人的蛇坑——菜盆的再现!

“嘻嘻,看到了吧?”小良走过来,拍拍罗念桐的肩膀,不无得yì

地说,“全靠它们帮忙守着,不然不知dào

还要多少人来帮忙。你看……我的蛇多吧。”

罗念桐怕虽怕,却还没到慌乱的地步,他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同寻常:“帮忙守?守什么?是不是守可可?”

小良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不告sù

你。”完了她想了想,又道:“什么可可我不知dào

,不过那些人早就来了。好早好早之前,我好小的时候,他们就在。”

怎么又冒出来“那些人”?罗念桐顿时觉得头大,看来这里远远不止一个蛇窝一个胡小白一个小良一个养蛇世家和谢老虎那么简单。

“算了,现在找到可可才是第一要务,其他暂时不管。”罗念桐暗暗打定主意,对小良道:“你不告sù

我算了,我也没兴趣管这么多。你现在能带我去找——胡小白带走的女孩子吗?”

小良歪着头,想了想,恨恨地道:“胡小白真讨厌,尽做坏事。关了那么多人,还不知足!还要惹一堆麻烦给我!要我碰到她了,非弄死她不可!”

罗念桐一惊:“关了那么多人?你是说可可也关在这里?”

小良不知怎地又发起脾气来,冷笑道:“我怎么知dào

。我又不姓胡。姓刘的是外人,哪里管的着他们胡家的大事。”

“刘?”罗念桐和捕梦者你看我,我看看你,“你不是姓胡么?”

小良没好气地道:“谁说我姓胡。我姓刘,刘小良好不好!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像什么胡小白,可是我根本见都没见过她!”

姓胡又姓刘——如果不是她故yì

骗他们的话,那只能说要么她精分了,要么她就是胡小白失散多年的同卵双胞胎姐妹。

罗念桐被这其中的关系弄晕了,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一直都自动把她脑补成胡小良……头大。等确定不那么晕了以后,他才苦笑道:“好吧,我们就算你是刘小良。好吧,刘小良小姐,麻烦你带我去找下我,我女朋友行不行。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刘小良还在发小姐脾气:“哼!什么叫就算我是!我明明就是……”

“好好……我错了。你本来就是刘小良。”罗念桐举手投降,“那么请你带我们去找胡小白或者可可,好吗?”他一边说一边给捕梦者使眼色,叫他也附和两句。哪知捕梦者这个疯子果然不是平常人能理解的,他火上浇油的冒了一句:“什么刘小良,什么刘家胡家,我看你根本就是胡小白!”

“你!”刘小良气得跺脚,“你存心和我作对是不是?那好,你带他去找胡小白,你去呀……”说完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管找了个小土台子大喇喇的一坐。

罗念桐一个头两个大,眼前这个人除了长相和胡小白一样外,其他神情举止似乎更要精灵古怪一些,似乎还要善良一些……好吧,暂时就当她是货真价实的胡小良吧。接下来,他好说歹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哀告得口水都差点干了的情况下,刘小良点头同意带他们先去胡小白关人的地方看看,如果没有的话,刘小良的原话是:“那我们直接杀到胡小白老巢里去,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可是,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要去刘小良口里所说的专门关人的地方,必须避过所有人的耳目,一旦不小心被人发xiàn

,小命不保简直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再者,这里不比外面的廷尉村,这里所有人都有胡家大家长胡壮秘制的一种驱蛇粉,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如果没有的话,也会立kè

被逮住关起来——这里胡壮就是皇帝,他说的就是金科玉律是王法,外面世界的那一套对他不起作用。

罗念桐仔细闻了闻,果然刘小良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味道,既不好闻,但也不令人反感。他阅人无数,从来没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就算要找人配也配不了,想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问:“还有其他办法吗?”

“其他办法?”刘小良冷笑一声,“胡壮养了一大群鬼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找到这里任何地方任何人,你觉得你有办法对付那些鬼仆?能混得过去?”

第三十一章 会鬼仆

这下轮到罗念桐笑了:“鬼仆?鬼变的仆人?”

刘小良反问他:“不是鬼,那你以为还能是什么?”

如果你非要和一个相信有鬼的人去解释这个世上根本不会有鬼的存zài

,那无异于对牛弹琴,所以罗念桐决定不Lang费口水在究竟是不是鬼这个问题上,总之见到了鬼仆,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刘小良见他沉吟不语,以为是被吓住了,又神mì

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那些鬼仆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定现在就在我们身边呢。你们可得小心点,说不定什么时候胡壮带着他们就突然一下冒出来……那可就惨了。”

正说着,捕梦者“啊”的一声大叫,指着蛇窝旁的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惊恐地道:“是不是那里?”

罗念桐一看,那不过是另一颗随风而动的树影子罢了,便道:“听到风就是雨,你还以为真有那么玄,鬼马上就来了哦!”

捕梦者愤愤道:“哼!就算有鬼我也不怕,我捕梦者豁出命不要,都要救出那些可怜的村民们。”

“哦?”刘小良似乎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饶有兴味的问他,“他们怎么可怜了,你打算怎么救?”

捕梦者愣了愣,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想了一会儿,又看看罗念桐,犹犹豫豫地道:“我……我不知dào

。不过我知dào

从他们的梦里可以找到方法……不然我为什么叫捕梦者呢!可惜他们那群傻瓜都拿我当疯子,不肯告sù

我他们做了哪些梦,不然的话……不过幸好来了个罗念桐帮我。”

“从他们的梦里可以找到方法”,罗念桐相信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捕梦者说的话,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了。

不知dào

刘小良在想什么,她沉默了会儿,然后脸色一改刚才的刁钻古怪,诚恳地道:“你们千万要小心。鬼仆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胡小白和胡壮。我听人说别看胡小白傻乎乎的好像什么都不知dào

,但她聪明得很,你眨眨眼睛,她都知dào

你想要做什么。而胡壮,做事心狠手辣,又有鬼仆帮忙,你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里找到可可不被她发xiàn

,除非她死了烂了连骨头渣子都没有了。”

罗念桐虽然没弄明白她为什么要告sù

自己这些,但看神色也知dào

她所言非虚,于是赶忙道了谢。不过她越说得神乎其神,反而越是激起了他与生俱来的热血与好胜心,何况还有可可在等着他去救。既然胡壮那么厉害,与其躲躲藏藏的还被胡壮抓住丢脸,不如光明正大的找他去,战与和,随机应变,无所畏惧。

心里有了计较,罗念桐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那么,麻烦你带我们去找胡壮吧,我想光明正大的会会他。”

刘小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你都要去?你晓得她有多恐怖不?”

罗念桐笑笑,反问她:“那你觉得能躲过他的鬼仆的搜查吗?”

“不能。”刘小良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就走吧。”

……

胡壮,听名字无论如何是个又高又壮,带着大胡子面目狰狞的大男人,然而等罗念桐真zhèng

见到他,不对,确切的说是她的时候,惊讶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胡壮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有些矮胖的四十出头的半老徐娘,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心狠手辣,随时都笑眯眯的,白净、温和、慈祥。即便在看到刘小良带着外人贸然去找她的时候,她都还是笑眯眯的,亲亲热热地用普通话和刘小良寒暄:“小良,我好久没看见你啦。你一直都不肯出现,来,让阿姨抱抱……”

刘小良挡在罗念桐和捕梦者的前面,冷冷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胡壮眼珠子一转,继xù

笑道:“哎呀,我的小心肝儿,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你怕我伤了你带来的两个朋友,是不是?”

刘小良板着脸哼了一声。

胡壮满脸堆笑的,边朝她走来,边说:“你放心,我怎么舍得我的小心肝儿不高兴呢。你不高兴,小白非烦死我不可。”

刘小良上前一步挡住她,高度警惕:“别过来。”

“好啦好啦,小心肝儿。你放一万个心好啦。我早就知dào

他们来了。刚才外面廷尉村的谢老虎还来跟我报gào

说他们村的疯子和一个外人不见了。那时候我就知dào

他们进来了,你当我不知dào

他们还偷听到了一句谢老虎和我说的话么?‘既然这样,那就请他们留下来吧’,是这句吧?”她一边说,一边朝罗念桐抛媚眼儿,卖弄风情。

刚才他们确实也仅仅只听到了那么一句话!罗念桐不由得面色大变,他本来做好打打杀杀的准bèi

,不料出来的主儿却是这么一个老女人,可怕的是,她连他们听到了什么话都了如指掌,难不成,她真的有鬼仆?

胡壮似是能看透人心一般,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来,夸赞罗念桐:“好俊的小伙子!你来找你女人哦,这个问题,嗯嗯……。”跟着她又娇媚的扫了一眼捕梦者,道:“你这个疯子挺不错的嘛,居然能活到现在。可惜啊,你就是脑子少了一根筋。”说到这里,她脸色一沉,“你居然敢打我的人的主意!也不掂量掂量你有多少斤两!哼!”但一说完她马上又变得笑眯眯的,也不管两人的反应,去摸刘小良的头,“乖,阿姨带你去看看小白养的大黄和大白,它们可乖了。”

刘小良一把推开她,冷冷地道:“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dào

你想耍诡计?每次见到那两个畜生我就要头晕,要昏睡好久。你就趁这个机会去做坏事!”

罗念桐听得她说头晕昏睡等词,这下对她和胡小白之间的奇怪事情总算有个大致推测了,不过……

他心里正在盘算,却见胡壮手上拿着一个银白闪亮的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小伙子,大家都在聊天,你这么不声不响的,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罗念桐直愣愣地盯着她手上拿着的那个东西,那是一个银镯子,上面刻着古朴的缠枝莲花纹,可可一直随身带着,那是云翼捡到她时,从包裹她的小棉被里找到的。可可把它当做是亲生父母给的唯一的的念想,很是宝贝。

气急之下,罗念桐反而镇定了下来,他伸出手,道:“请把它还给我。这是可可最珍贵的东西。”

“哎哟,小伙子。你可别这么说,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怎么会是这些金啊银的东西呢。你要讨它回去,也不过是拿它去换你更宝贵的人一笑,而那个人,她最宝贵的也不在这个镯子上吧。你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想要,我给你就是。不然的话,小良又要生我气啦。”她边笑边说,末了竟然真的把镯子递给了罗念桐。

罗念桐没想到她竟然真给自己,一时真摸不透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了,他接了过来,然后傻傻地问了一句:“那你是答yīng

我放走可可了?”

捕梦者在一旁涨红了脸,低着头只管踩着破草鞋,伸出黑漆漆的脚丫子在地上蹭啊蹭。

胡壮先是白了他一眼,问他能不能不要臭,然后才娇滴滴地罗念桐说:“哎哟,您看您这话说到哪儿去了,您的可可她好手好脚,又没残废,我哪里关得住她,这会儿说不定她正在哪里玩儿呢。”说完她又对还是还是板着脸的刘小良说:“对吧,小良。”

刘小良不理她,反问罗念桐:“你相信她的鬼话不?不相信的话,我带你去找。”

她话音刚落,胡壮面色一沉,喝道:“来人!带小良去和大白大黄玩!”跟着大厅两侧立马闪出两个彪形大汉来,径直走到刘小良面前,一左一右,伸手架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刘小良挣扎大叫:“胡壮你个坏人,你个老巫婆!你放开我……”

那两个大汉速度奇快,刘小良一句话没说话,就立kè

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罗念桐多亏小良帮忙才能到这里来,才确定了可可在这里。可是她这么帮自己,岂不是摆明了跟胡壮作对吗?他越想越担心,问她:“你想把她怎样?”

胡壮没事人一般,脸上又恢复了半老徐娘的风骚笑容:“瞧你这话说得,我还能把她怎么样?她可是我的小心肝儿呢,我可舍不得她受委屈。小白这孩子可好了!”

罗念桐听得真切,她说的是“小白”而不是小良。这进一步印证了他之前的推测,既然这样,他倒真的无需担心了。可是,没了刘小良,又很有可能多出来一个劲敌胡小白,他再要对付这个嘴里抹蜜,手上拿刀的女人,胜算又少了三成,这还没算上她那些诡异飘忽的鬼仆!

他沉声道:“希望你会按照你说的做,别为难她。”

胡壮楞了下,随即又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子,到处留情啊。”

自从苏苏出事以后,罗念桐最恨别人这么说他,当下面色一沉,冷声道:“你多虑了。我只是看她天真善良,而你……要杀人的话,一边捅刀子一边还能笑眯眯地和人说话。所以才担心她。”

胡壮听罢,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声音冰冷得连空气都能冻住:“那好,你们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

第三十二章 非常道

触到痛脚了,这是罗念桐第一个反应,胡壮只有在刘小良说要带他们俩去找可可的时候,才翻脸了几秒,而这次,他不过是稍微骂了句她心狠手辣,她就沉不住气,冷成这样——看来她也不是传说中那么深不可测了。既然如此,那么救可可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多谢多谢。那就只好麻烦你帮我们准bèi

住的地方了。”罗念桐涎着脸说。

胡壮冷笑了两声,道:“出了这个大厅,自然有人接待你们。两位不用客气,请自便。”说完手一甩,扬长而去了。

剩下罗念桐和捕梦者在大厅里面面相觑,捕梦者焦躁地扯自己的破袖子,一边扯一边问他:“这下怎么办?”

罗念桐笑眯眯地,不疾不徐地道:“既然她说有人接待,那就肯定有人了。别急,来,渴不渴,我给你倒点茶。”

大厅的木桌上泡了一壶新茶,旁边还有配好的小茶杯,罗念桐端起来,满满倒了一杯递给捕梦者。

捕梦者摇头摆手拒绝:“不喝!鬼知dào

她有没有下点蛇毒在里面。”

罗念桐哈哈大笑,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喝完还不尽兴,又连喝了四五杯。看得捕梦者目瞪口呆的,问他:“你不怕死吗?”

“怕啊,怎么不怕?不过我最怕的还是渴了没水喝,尤其这还是地道的四川普洱女儿茶泡的,我怕得很。”

捕梦者气哼哼地嘟哝:“你不怕死就好。你死了可别求着我收尸!”

经过短暂接触,罗念桐已经差不多摸准了他的脾气,知dào

他心直口快,胸无城府,也不和他计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胡壮不会舍得我们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她还没有充分享shòu

到猫抓老鼠的乐趣呢……走吧,我喝好了。先找个地方躺倒睡一大觉再说。”说完率先朝厅外走去。

捕梦者生怕自己落了单,赶忙紧跟着。

果然,罗念桐一只脚才跨过大厅的门槛,另一只还没踏出去,一个不知dào

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瘦矮小汉子已经站在门口打着呵欠的等着他了。看样子好像他等了很久似地,可是刚才门外都还是空无一物!

罗念桐心里一惊,看来鬼仆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道了声劳驾,接着又请他带自己两人去休息。

那人抬眼看都不看他们,示意他们跟着,扭头朝旁边一间小屋走去。罗念桐以为就在这那小屋歇脚,不料走进去一看,那不过是个杂物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桌椅板凳和农具。那黑瘦矮小汉子带着他们穿过杂物间,来到一个小小的庭院里,然后才站住脚,四处张望,像是在找房间一样。罗念桐想这下应该到了吧,岂料他张望几下,又带着他们穿过这个小庭院,来到一排平矮简易的土墙房子前面。

这一排房子左右两边均靠着山,透过其中一间房子大打开的大门,能清楚地看到它的后墙是一片粗糙石壁,想来这是就地取材借着山势而建起来的了。有了前面廷尉村的经验,罗念桐刻意查看了四周一番,发xiàn

这里依然没看到任何能出去的路。

“不晓得可可关在哪个房子里。”罗念桐心想。

那汉子将两人带至右边倒数第二间房前,伸手推开门,示意他们进去。捕梦者见他一直没说话,以为是个哑巴,不无同情地说:“真可怜,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哑巴。”

那人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飞快地扫了两人两眼,又很快低下头去,然后等他俩坐下了,才懒洋洋地趿拉着出去,临走之前,他顺手把门带上了。

罗念桐以为他又要耍当初王村长囚禁他和可可的把戏,一个箭步冲上去卯足力qì

一拉门,出乎意料的是,门吱呀一声,轻巧的应声而开了。

“咦……这就奇了怪了。”他自言自语,伸出头四下打量。

捕梦者见状立马凑过来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门有没有蹊跷。

罗念桐摇头,指着空荡荡的外面,神色微变道:“门没问题,可是那个人,他居然这么几秒就不见了!旁边最近的屋子的门也没有开过的痕迹。”

捕梦者面带惧色:“难道真是鬼变的?难怪他一直不说话。”

罗念桐摇了摇头,道:“我在最应该有鬼的地方呆了好久都没见到鬼,这个地方……虽然地势险绝,但还不至于真能冒出个鬼来。再说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要真有鬼,那也是人心里有鬼。”

捕梦者想了想才犹犹豫豫地说:“有……有可能吧。”

罗念桐见他有些胆怯了,有意给他壮胆,大笑了两声:“哈哈……顶多不过是他走路快罢了。”

捕梦者害pà

了,赶忙阻止他:“你别这么大声,惹来更多的麻烦,看你怎么救可可。”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似地,问罗念桐,“我帮你找到你那个宝贝女人,你也要帮我忙,行不行?”

罗念桐正需yào

帮手,心想你能有什么大事呢,再大也大不过被人全城追杀吧。因此捕梦者这么一说,他正求之不得,当下毫不犹豫的答yīng

了。

捕梦者一脸窃喜,道:“那你到时候别反悔,不然我……”显然他也不知dào

如果罗念桐不帮他的话,不然他能怎样,所以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毫无杀伤力的“不然我跟你急。”

罗念桐将门打开,一边说:“你不用跟我急。我说出口的话,必定会做到。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无信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闻言,捕梦者喜形于色,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一定全力帮你找到你的女人。”

罗念桐见他乌漆麻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的神采飞扬,不由得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走吧,我们坐着再商量。”

屋子里,有两条长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刚一坐下,罗念桐就的肚子就非常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吃饭了,本来之前没什么感觉的,可是喝了几杯水,水越喝越饿,那种强烈的饥饿感挡都挡不住。

“好饿!”捕梦者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地说,“肚子都饿扁了。”

幸好罗念桐早有准bèi

,他的背包里还买有一些饼干,当下掏出来扔给了捕梦者一袋。

捕梦者一见到吃的,两眼直放光,急吼吼的撕开包装袋,“好香,好吃。”他边吃边含混不清的说。

罗念桐一直不爱吃饼干,总觉得那玩意干瘪粗糙难以下咽,这次要不是应急填肚子,他也不会买。不过看他吃得那么香,他不由得想起在蓬州的各种美食了:热凉粉、川北凉粉、米凉粉、牛肉黄鳝肥肠鸡肉鸡杂米粉、回锅肉小炒肉粉蒸肉——全都是地地道道农家土猪,咬一口满嘴流油,唇齿留香……

想着想着,罗念桐的清口水直往外冒,怎么吞也都吞不完,更讨厌的是,他竟然隐隐约约的好像闻到了麻辣仔鸡的味道。

“该死!”罗念桐从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想象力为什么这么丰富了,好好的想就想吧,偏偏连味道都回忆得那么清楚,这样叫他如何吃得下那一袋袋恐怖的饼干。

“我……”罗念桐看着吃得正香的捕梦者,咽了口口水,“我想……”

他话才出口,却见捕梦者猛地停了下来,使劲地嗅了嗅,问他:“什么味道?好香。”

“……”罗念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门口两人端着盘子,两人抬着桌子已经到了他们门口,而他们所闻到的饭菜香味,也正是那盘子里发出来的。

四人一阵风似地进来飞快搭好桌子,摆好饭菜。

罗念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几人,这也太……他才刚说了饿!开口要闭口就到了?

四人齐齐站在他们俩面前,没人开口,但是,他们俩都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胡壮的声音,就在他们跟前:“饿了,所以特地准bèi

了一点家常小菜,请两位尽管放心大胆地食用。”

这几个,都是男人!

罗念桐大惊,失声问道:“胡壮?”

那四人依然没开口,就像那黑矮汉子一样,看也不看二人,转身走了。

“真香,真香!我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麻辣小仔鸡了。”捕梦者馋坏了,顾不得菜烫手,伸手就去抓。

“别!”罗念桐赶忙打开他的手,“别吃!太古怪了。”

捕梦者口水已经流到下巴上了,直勾勾地看着那盘麻辣鲜香的小炒仔鸡,道:“管不了那么多,老子为了想办法救那些可怜的傻瓜,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了!就算死了,这也是个饱死鬼。”

说罢,他手飞快的抓起一把鸡肉飞快地塞进嘴里,连皮带骨的囫囵往下咽,“咳咳……好辣……咳咳……够麻……咳咳……好吃!咳咳……”

罗念桐拿他没办法,见他吃得那么欢,只得由他去了。他何尝不饿不想吃,就算胡壮如他所料一般不会确实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可是再饿再渴,他怎么忍心去和一个也许有接近二十年都没好好吃过饭的人抢东西吃?

“你慢点,别急。我不饿,不会和你抢。”罗念桐伸手把送来的汤递给他,“喝点汤。”

……

他不知dào

,正是这一壶茶,一顿饭,让胡壮又改变了主意。

第三十三章 终身误

等两人吃罢饭,才放下碗筷,立马又有人窜出来收拾。罗念桐已经见惯不怪了,他也想明白了,这里虽然看起来连电都没有,但不代表真的就完全没有外面世界的高科技东西。说白了,其实这事放在外面的世界也好说的很,不过就是设置了监控而已,也许只是各种线路走得隐蔽,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发xiàn

不了。

捕梦者吃饱喝足,摸着肚皮,不停在屋子里转圈圈,他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撑得难受了。

罗念桐提议说不如去外面随便走走,也好顺便打探一下地势。捕梦者同意了。

果然毫不意wài

的,两人还没跨出门槛,又闪出来两个不言不语的“鬼仆”,正是刚才送饭来的四个中的。罗念桐收住脚,问他们:“怎么?又不许出去?想要软禁我们?”

那两个鬼仆双双挡住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人恭恭敬敬的双手递过来一张纸。罗念桐满腹疑云,不晓得他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只得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蓝黑墨水钢笔写着五个字——罗念桐,快走。字体娟秀清奇,除了习国画的云可可以外,谁还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可可!”罗念桐大叫一声,攥紧纸条就要往外跑。

可是那两人又飞快的挡住了他,跟着胡壮风骚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是她的原话,我原封不动的带给你。你要走,我绝不拦着。但是如果你想她回去的话,最好乖乖的呆在这个屋子里,哪里也别去,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好吃好喝好脾气的招待她。”

罗念桐呆住了,这是胡壮的声音没错,就在跟前也是没错,可是他根本没看到胡壮本人!见鬼了!

这时捕梦者跑到那两人的身边左看看右看看,上瞧瞧下瞧瞧,“真是奇怪。”他对罗念桐道,“刚才那个声音好像是从他们肚子里发出来的一样。”

“肚子里?”罗念桐重复了一边,手心里可可的字条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难道是腹语?”不等他们再说,这两人面无表情的又转身走了。

罗念桐被胡壮露的这一手惊出一身冷汗,她之所以敢把可可示警的字条带给他,无非就是两个目的,第一:可可在这儿。第二,你一举一动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知dào

也好,堤防也好,我都无所谓。

更何况,她派来送饭菜的人,也都深不可测,连他只在小说和电视中见过的腹语都出现了,而且模仿她的声音还模仿得那么惟妙惟肖!

这样一来,那更是要尽快找到可可,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修罗石都不再重yào

,只求她能安好。

“我们进去再说。”

等他们转身进屋的时候,两人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这么短短几分钟时间,空荡荡的屋子里东西角,竟然分别摆好了两张木板床,上面铺着松软干燥的稻草,稻草上面是干净清凉的青竹蔑席子!

这才是真zhèng

的神不知鬼不觉!

罗念桐看了捕梦者一眼,他脸色惨白得吓人,想必自己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胡壮在示威,他们要真敢离开这屋子,她肯定有办法在最快的时间里折磨可可。

“可可……”罗念桐喃喃地走进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此时此刻,他不知dào

自己除了呆在这个屋子里,还能怎么办。明明可可就在这里,可是偏偏敌暗我明,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本来还有个刘小良帮忙的,结果也被胡壮弄得下落不明。

他想绝望,可是不敢绝望,不能绝望。

捕梦者陪坐在一旁,同情地看着他,搔耳挠头的,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想到说什么了,“刚才那个声音不是说我们要什么她就给我们什么吗?你就说你要你的女人。”

与虎谋皮。

罗念桐唯有苦笑,胡壮就算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答yīng

他这个要求。怎么可能!

他摇了摇头,捕梦者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雀跃地道:“她那么说,是不是代表我可以提要求?”

罗念桐心乱如麻,根本注意不到他究竟说的什么,只听到他似乎有说话,边含含糊糊的点头说好。

“好诶!”捕梦者高兴得从凳子上跳起来,朝空气大喊道:“胡壮,你能不能答yīng

我捕梦者一个要求……那就是让廷尉村的村民都回到他们原来的世界里去。不要在这里傻兮兮的,什么都不管,只想等着外面有人进来好弄死别人。”

没人理他,空气里似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声,也听不清的是谁的。

捕梦者喊完,停了下,自己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又大喊:“我这会儿肯定没法赶出去看到你放他们走,不然的话,你叫谢老虎来,我有话跟他说。”

这下连那一声轻笑声都没有了,四周静谧得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罗念桐决定去床上躺躺,光坐在这里发愁没用,先修养下理清思路再做道理。胡壮不是如来佛,他也不是孙悟空。只要她是人,总能有对付的办法。

捕梦者不见胡壮有回应,恹恹地往地上打横睡倒,闷声道:“难道她也觉得是我个疯子么。”他自言自语一阵,忽而又对罗念桐说,“幸好总算还有你相信我不是疯子,不然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怀疑自己是疯子了。”

罗念桐没有接他的话,他在拿着纸条,仔细看可可的字。他不学国画也不练字,看不出这字究竟有哪里好,但是以前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笔迹学,一个人,你是怎样的心理状态和性格,或多或少总能从字迹里看出一些端倪来。看字,重在神韵,就像看人看的是气质而不是长相一样,长得好kàn

的,未必气质好。同理,字的外形得好,那也许只是功底好,其中透露出来的精神状态和性格是无论如何掩藏不住的。比如失魂落魄的人就不可能写出力透纸背的字来。

可是,可可这字,每一笔每一划,依然是她正常时候的笔迹,虽然说不上是铁画银钩,但起笔平稳,落笔镇定,收尾干净利落,笔画间又稍微有点小慵懒,非常符合她一贯的风格,绝不像是她之前那种精神混乱状况所能写出来的。那么如果这真的是可可的字,就说明她现在很正常,没问题。

可是……得出这样的结论,罗念桐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可怎么可能状态这么好!

罗念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且就当可可状况很不好,他必须马上找到她,马上!

捕梦者愁苦归愁苦,但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在地上睡着了,发出了匀净的打鼾声。罗念桐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休息了,脑子混混沌沌的——非常不利于做决定。

于是他也决定睡一会儿,临睡前,他对着空气大声地说了句:“要是有个女人来陪睡就好了。”

当胡壮听到了罗念桐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在发愁怎么处置这个人,捕梦者不成气候,一直嚷嚷着要救廷尉村的村民怎样,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点进展都没,完全不用担心。但是这个罗念桐嘛,好像还有点可用之处,结果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就听到了罗念桐那句话,这又让她瞬间改变了主意。

她冷笑两声,对身边的人说了句:“去叫四九来。”

……

入夜的时候,罗念桐醒了一次,好像听到隐隐约约类似升降台活动一样的声音,可是他实在太累太困了,很快又睡了过去。捕梦者也睡得跟死猪一样。

半夜,罗念桐迷迷糊糊的,有些尿急,想起来上厕所,习惯性的翻身抓床沿,哪知居然居然摸到一个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东西!“啊!”他赶忙缩手,惊叫起来,“女人!”

黑暗中捕梦者也被惊醒了,稀里糊涂的问:“什么女人?”

罗念桐不是没见过女人,相反他还“见识”过不少的女人,可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况下,他说想要一个女人,只不过是想试试胡壮作为一个女人的底线,哪里知dào

真的一声不响的来了个女人,躺在他身边!

“你……你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罗念桐想跳下床,可是她挡在床沿边,而且……而且好像只穿了很少的衣服,或者也有可能什么都没穿。他跳不过去,只好往床里面缩。

那个女人好像没醒,翻了个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直接朝罗念桐身上贴去。罗念桐哪敢让她贴上,情急之下,一个翻身从床头跳下地去。

捕梦者在黑暗中大声问罗念桐:“怎么回事?”

罗念桐惊魂未定,大声喘气,这下那个女人不醒也不行了。她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反问罗念桐:“你跑干嘛?”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悦耳之极。

罗念桐没回话,他摸索着从背包里拿了出应急电筒。

第三十四章 呆雏儿

他本想朝那个少女照去,可是从刚才不小心碰触到的手感来看,她有很大可能没穿衣服。罗念桐决定君子一回,他将手电照在地上,叫完捕梦者赶紧起来,又叫那个少女赶快把衣服穿上。

“衣服?”那个少女好像比屋子里两个大男人还更奇怪,“什么衣服?我一直穿着衣服的啊,不信你来看。”她边说还边抖搂了两下,手电的余光照在她身上,似乎好像是有……有一件薄如蝉翼的肉色“衣服”。

不过,那和没穿有什么区别,她胸前的红点,小腹间的黑色,是个人都能看清楚。这是摆明了要勾引人犯罪呢还是勾引人犯罪?

罗念桐没想过要犯罪,他不是守身如玉的男人,但这凭空出现的少女,就像聊斋里半夜的女鬼或者狐狸精一样——胡壮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把她送到自己手上呢,也能悄无声息的对他,对可可做任何事情。

捕梦者说要谢老虎来,谢老虎没来,想必他之前说的什么放走村民的事,胡壮也没有答yīng

。罗念桐对一个风骚的半老徐娘说要女人,结果真就有了少女。

他正在琢磨,却听得捕梦者猛地跳将起来,手脚乱舞:“啊!蛇!”

罗念桐一惊,连忙将手电照过去,捕梦者脚下一根三指粗细的菜花蛇,见光哧溜哧溜几下便拐得无影无踪。

捕梦者惊魂未定,好一阵子都缓不过气来。

菜花蛇是川东地区常见野蛇,因为见了人都懒得跑,又被人们叫做懒蛇,无毒,显然这只是用来吓唬人的。这真是一出好戏,罗念桐真想大笑三声,暗道:“胡壮啊胡壮,你这出戏演得太明显了。不就是想告sù

我在你的地盘里,廷尉村和谢老虎都是禁忌,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可以满足吗?既然这样,那好,你都把少女送到我嘴边了,我要不吃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

这会儿捕梦者才醒过神来:“吓死我了。等我撒泡尿回来再说。”他边说就边提着裤子往外走,大约走出去了两三步远,罗念桐那床上的少女忽然叫住他:“喂!那个……那个人……你别出去。”

捕梦者停住脚,转过身来,没问她,而是问罗念桐:“她是叫我?”

罗念桐点点头。

“为什么?”这话他还是在问罗念桐。

床上的少女似乎有些害pà

,压低了声音说:“胡壮说哪只脚先出去,保证那只脚明天就不是你的。”

“屋子里有尿桶。”罗念桐四处照了照,在墙角发xiàn

那里多出来一个老式篾条箍的木桶,想必这是鬼仆们送来给他们起夜用的了。

捕梦者似懂非懂,走过去,背过身唏哩哗啦的放完水,这才觉察到了两人待遇不公平,他气得抓狂:“凭什么你睡床上还多了个女人,我睡地上怕弄脏床,居然还来一条蛇!凭什么!难道是因为你长得比我高,比我帅?”

罗念桐苦笑,看来这捕梦者的智商还有待提高,当着床上那个少女的面,他有些话不方便说。外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完全无法行动——就算打着手电,那不是摆明了暴露自己吗?别忘了,胡壮还有鬼仆。

“睡吧。一切明天再说。”罗念桐本来朝那张给捕梦者睡的空床走了两步,但是想了想,他又掉转头朝自己床边走去,送到嘴边的美女都不吃,那不是他罗念桐的风格。

捕梦者愤愤不平的嘀嘀咕咕,大意就是罗念桐不能和一个女孩子睡一张床,男女授受不亲怎样怎样。

罗念桐在黑暗中检查了一边背包里的东西,见什么都没少,这才放心的背在背上,然后才对捕梦者说:“你别瞎操心了。放心,我尽量动作小一点,不会影响到你睡觉。”

“作孽啊作孽……”捕梦者叹了口气。

床上的少女微微有些发抖,朝床里面挪了挪身子。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睡了,明天早上见。”罗念桐故yì

把语调说得很猥琐,说完他准bèi

上床去。哪知捕梦者怪叫一声冲过来,一把抱住拖住他使劲往外拖,同时嘴里嚷嚷道:“你不能!你不能这么糟蹋别人姑娘家!罗念桐,你个卑鄙小人!”

罗念桐被骂得满头雾水,有些不明所以:“你干嘛?我怎么卑鄙了?”他身强力壮,捕梦者有些拽不动他。

“哼!你别忘了你女朋友还在这里!你个……你个贱人!”捕梦者气喘吁吁,又对床上的女孩子大喊,“你不赶紧走还想干嘛,非得等他来糟践你吗?”

罗念桐又好气又好笑,原来他是以为自己要猴急的去办了那个女孩子,所以这才突然发疯。没错,他是准bèi

吃了那个女孩子,可是,这个吃,不是那个吃。弄明白这点,他凑近捕梦者耳边,用几乎把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两句话。

捕梦者听完,将信将疑的问:“你不会骗我?”

罗念桐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捕梦者想了想,发xiàn

他骗自己确实没什么好处,可是又不敢完全放心,打定主意后半夜不睡觉,万一罗念桐那边有什么不对劲,以便能立马过去救人。“非礼勿视啊……我看都没看她一眼。”临上床前,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心想,那女孩子的声音真好听,像仙女儿一样好听。

刚才罗念桐是被吓得跳下床,现在不比之前,也许现在的主动权应该在他手里了。笑话,什么时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罗念桐会怕了一个小姑娘。

“你别躺那么进去,过来点。”罗念桐把背包的绳子放长了点,从里面扯出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再将它往上推了推半靠在床头当枕头,这样他既可以好好休息,也可以防止包被那些诡异的鬼仆偷走。

那女孩子见他上来,似乎没了之前奔放,缩在里面不吭声。

罗念桐好整以暇地笑道:“怎么?你刚才不是要我看你是不是没有穿衣服的吗?”

那女孩子没出声,过了几秒,她默默地朝罗念桐靠过来。

捕梦者在心里大叫“畜生!你要是敢非礼她,我立马宰了你!”不过他想起刚才罗念桐的话,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闷头抓狂。

不等那个女孩子挨近身边来,罗念桐把刚才从背包里扯了出来的东西往她手上一塞,悄声道:“你穿上衣服。”

那是可可的T恤,女孩子呆呆的拿在手里,不知dào

该穿还是不该穿。

没想到罗念桐竟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压低声音对她说:“放心,胡壮不会发xiàn

的。黑漆漆的她看不见。不要怕。”

那女孩子这才慌忙把衣服套上。

罗念桐见状,暗自好笑,她这么着急忙慌的穿衣服,哪里有半点刚才奔放风骚的样子。

“我们……我们来做让人快活的事情吧。”黑暗中,女孩子一个手搭在罗念桐的胳膊上,罗念桐不着痕迹的侧身闪掉她的手。“好啊。”他故yì

大声说,“我迫不及待了。”

这里,肯定有胡壮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鬼仆守着呢,既然她做戏,那么他罗念桐就做更好的一出戏给她看了,保管让她满yì



那个女孩子又顿了下,一只手放在罗念桐的背包上,似乎不知dào

接下来该怎么样。罗念桐阅女人无数,岂会没看出这其中古怪,又大声道:“啊……对……对对,就是这里,好舒服。”往日那个Lang荡子罗念桐好像又回来了。

他一边yin.叫,一边凑进了那女孩子身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胡壮为什么要你一个雏儿来勾引我?”问完他又啊啊啊几声大叫。

“我叫四九,贾四九……什么是雏儿?”女孩子天真的问他。

罗念桐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得含糊道:“没什么……”然后又提高音量道,佯怒道,“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手放这儿……对,放这儿男人才会快活。”

捕梦者在那边听得怒火中烧,真恨不得冲过去把他宰了,但是一想起他刚才再三保证再三叮嘱的话,只得作罢。

贾四九真的完全不懂男女之事,罗念桐在那里做戏乱叫,她也不知dào

附和两句,只知dào

不停的抠罗念桐的背包。

“胡壮叫你来干什么?”乱叫期间,罗念桐又问她,“你把你一个清白姑娘家送过来,就不怕你出事吗?”

“什么是出事?”贾四九还是不懂罗念桐的意思,罗念桐几乎可以想象出她那副完全不懂人事的天然呆模样。“好吧,你先告sù

我她叫你来的时候说了什么……啊啊……好爽……”

“壮姐姐说,只要我能让你快活,她就教我养蛇的法子,那样我就可以和小白玩啦。”

“小白……啊啊啊,真紧……是胡小白吗?”

“对啊。对啊,你也知dào

她吗?她可好了,我可喜欢和她玩,每天都想和她玩。”

罗念桐不知dào

怎么跟这个懵懂的天然呆少女说胡小白有多可怕,只得又乱叫两声。

过了几秒,贾四九怯生生地问他:“那……你现在很快活吗?”

第三十五章 多情刀

“不……非常不快活。”黑暗中,罗念桐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没尽兴。”

贾四九“啊”了一声,显然不知dào

对于“没尽兴”这个事要怎么补救。“那要怎么办?”她紧张兮兮地问。

要不是这里步步杀机,罗念桐简直想捶床大笑,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几乎赤.裸的和一个男人同在一张床上,她可怜兮兮的问男人要怎么办?是个男人都知dào

该怎么办!

“好吧,我来告sù

你要怎么办?”罗念桐邪恶地笑笑,“用你的技术和手段讨我欢心。”本来他还想说两句更下流更猥琐的话,不过想了想,这本来是做戏,点到为止就好了。

贾四九跟着又呆呆的问了句:“什么技术和手段?壮姐姐没告sù

我啊。她就说抱着你,我再说做让人快活的事情就可以了。”

罗念桐哑然,这个贾四九实在太呆了,他决定不调戏她了。于是顺着她刚才的话,问她:“要是我不快活的话,你壮姐姐要怎么办?”

“不行!”贾四九一听这话,急差点哭出来了,哀求罗念桐,“你必须快活。不然壮姐姐不教我驭蛇的法子,那样我永远都不能和小白玩了。”

嗯,又是小白,很好。罗念桐暗暗冷笑。“那你有没有见过小白,她是不是带着个女孩子回来?”

“这会儿小白还不是小白呢,她带来的女孩子听说壮姐姐说很漂亮,漂亮得她都不忍心把她和那些人关在一起。”提到胡小白,贾四九的话明显多了起来,她歪着头,咬着手指,“小白真可怜,一会儿变成小良一会儿变成小白。壮姐姐有时候喜欢小白,有时候又喜欢小良。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这次她生好大的气,非要小良变回小白去。我都吓死了,管他是谁呢,说到底不都是小白变的么?她为什么要生气?”

这下罗念桐终于确定胡小白是真zhèng

的人格分裂了,善与恶,两种人格不停争斗,谁都不甘下风,而但代表善的小良看到自己进来寻找可可,不知为什么心生同情,想要帮忙,结果她暂时处于弱势状态,又因为没有经常出来和人说话的原因,胸无城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样她才会冲口而出说要带罗念桐去找可可——这很明显忤逆了似乎关押了很多外人的胡壮。

罗念桐慢慢理清了思路,要是胡小白一直都是刘小良的话,那他自己就多了一个得力帮手。可惜可惜……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又问贾四九是否知dào

可可的下落。四九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壮姐姐没有告sù

她,原因是她太笨,容易被套话。

被套话?就是这些话都是胡壮想要通过贾四九告sù

他罗念桐的了?那也就是说可可没有和所谓的“那些人”关在一起,应该单独在某个地方,而以前胡小白以及刘小良都多次提起过“那些人”很麻烦,需yào

很多人看守。

抽丝剥茧,罗念桐仿佛知dào

胡壮想干嘛了,他进来只为找可可(修罗石的事她也许不知dào

?不过应该不可能。),只字没提要对“那些人”怎样;而捕梦者口口声声的又是村民又是谢老虎又要拯救大家,所以她才对他不是很客气。

好像胡壮隐隐约约还有个意思,那就是只要不打“那些人”的主意,你随便怎样都好说。

罗念桐心里盘算了半天,一直没吭声。贾四九吓坏了,以为罗念桐在生她的气——虽然她也不知dào

究竟哪句话惹到他生气了,赶忙连声道歉。

罗念桐本来还打算吓唬吓唬她,好让胡壮知dào

他的手段,可是看到她那诚惶诚恐的可怜样儿,心不由得软了。

“好吧,我可以给胡壮说我很快活,不过你老老实实告sù

我,究竟胡壮把那个女孩子关在哪里,还有,我怎么才能找出小白变的小良。”

贾四九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回答道:“那个女孩子好像生病了,壮姐姐叫医生去看了,但是她没告sù

我把她关在哪里……小白就是小良,你找到小白就等于找到了小良。”

罗念桐听得可可生病,心如刀割,怔怔的发呆半天,才想起还有要事要抓紧问。“你知dào

真zhèng

的小良是谁吗?”

贾四九惊讶万分:“咦?你怎么知dào

还有个真小良?”

罗念桐当然不会告sù

她,自己只是随便挑了一个精分人格的来由,恰巧一下子就猜准了罢了。“真小良是不是一个善良,正直,没有心机……”他在脑子里搜索小良所表现出来特性,“是不是还有些任性,你壮姐姐对他又爱又恨,而且他不喜欢胡小白养的大蟒蛇?”

“你好聪明,你是不是见过他?”可惜黑漆漆的夜里,罗念桐看不到四九小姑娘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不过这光芒随即黯淡了下来,“我不喜欢小良,你要是见到他,叫他千万不许回来。”

“为什么?”罗念桐有点奇怪了。

“因为小白只想和他玩。但我想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和小白玩,……小白她说她好爱好爱小良,可是小良不喜欢她的那些亚马孙森蚺还有黑头盾蟒那些,但她偏偏又特别喜欢这些动物,所以小良被她气跑了……小良跑了之后不久,不知dào

为什么,小白自己就变了个小良出来,这下她更不和我玩儿了……呜呜……我想学驱蛇法子……呜呜……那样小白就喜欢我了,就只和我一个人玩了……呜呜……”

贾四九说着说着抽泣了起来,罗念桐以为她说的玩,只是普通小孩子说的玩闹的玩,也没往深里去想。通过这一席话,他大约猜到了胡小白和真zhèng

的刘小良之间的恩怨纠葛:胡小白深爱刘小良,但是刘小良不能接受她终日与蟒蛇为伍,加之他年少气盛,于是离开了胡小白。胡小白思念成疾,渐渐人格分裂,于是她现在既是胡小白,有时候又是刘小良了。

一个人,要爱一个人到怎样的地步,才会变成这样?

罗念桐想到了可可,若不是深爱他,怎么会明明在知dào

他是为了苏苏的情况下,还以身犯险,跟他来到这个鬼地方。

这份深情,叫他如何回报。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可可胡言乱语时,说的那句话的含义了。她明知前面是绝境,依然义无反顾的跟他来了,把自己交托给他,只求粉身碎骨之后的绝望和完全。所以她才说“我跳进去,粉身碎骨,乃得完全。”

不过,也许罗念桐不知dào

,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需yào

回报。爱了就是爱了,没有条件,不要理由。

多情是把对准心窝的刀,伤的只能是自己。

捕梦者不知是否听到了贾四九的话,沉沉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都说我是疯子,我看这两人才是真zhèng

的疯子。”

罗念桐心情变得异常沉重,挥手叫四九回去。

四九临走再三问他是不是真的快活,如果不是的话,她可以留下来再继xù

想办法,不然胡壮不会答yīng

教她养蛇。

……

外面的月光很清亮,四九走出去的时候,银白的月光柔和地打在她身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线来,一步一步,摇曳生姿。要换做以前,罗念桐还是Lang荡子的时候,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想方设法把这样的尤物勾引到手,可是现在,他一心系在可可身上,五内如焚,完全没有半点欲.望。

“喂!捕梦者,我说到做到,没有胡来。现在想休息好好睡一觉,你不要吵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罗念桐明怕捕梦者突然哪根筋不对劲了,要来折腾他,所以先打了预防针。

现在他需yào

休息,确切的说,他睡不着也要睡,他太需yào

有一个梦来给他提示了。可是,做梦这东西,并不是你想要梦见什么,就能如你所愿,往往很多时候你想要得到关于甲的提示,结果却做了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怪梦。

潜意识能控zhì

人,人却不能控zhì

自己的潜意识。罗念桐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再次躺下的时候,摒弃一切杂念,专心致志的去想可可的事情。从进金甲开始直到现在,所有的种种细节,不管和可可有没有直接关系,他都用心回想。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般也就是这样得来的。

不过他现在的思,是为了尽lì

给潜意识提供足够多的信息,以便那个聪明的自己能得出可靠的答案,再通过梦的形式转告给他。

……迷迷糊糊中,罗念桐看到了可可,她在一间满是茉莉花香味的屋子里,背靠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旁边有两个仆人模样的人,似乎在安慰她,叫她放宽心,既然选择放下,就不要再执着,又说胡壮很看好罗念桐,不会为难他。

罗念桐迷迷糊糊的,心想终于做梦了,半睡半醒的又想给自己解梦,看看这个梦有什么提示,可是脑子好像一盘散沙,聚不起来,想了半天,他才努力想出来一个结论:“这个梦情节真顺畅,像电影一样。”

第三十六章 美人恩

然后,跟有些电影的镜头转换一样,罗念桐眼前一黑,跟着好像又有微微的清风,身子像坐在哐啷哐啷运行的火车里一般。

这下贾四九又出现在面前了,不过依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见她穿着和胡小白同样布料的浅绿色衣裤。一看到罗念桐,她大为惊讶:“你……你……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会来?”罗念桐昏昏沉沉,试图想弄明白这个“你”和“他”到底指的是谁,可是不管怎样,就是提不起力qì

开口说话,眼睛望出去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看什么都看不真切。

这时候,旁边似乎有人冷笑了两声,骂贾四九勾结外人,欺上瞒下,又说要把她和那些人关在一起。

贾四九霎时脸色惨白,很是害pà

,但又不敢辩解,委委屈屈地小声说:“壮姐姐叫我说的话我都说了。”

那人冷笑两声,不再说话……罗念桐眼前一黑,如同刚才一样,场景又转换了。

在之前的大厅里,胡壮风骚狐媚的问罗念桐:“你居然敢骗我,你不死。那我叫四九去死,好不好?”

罗念桐想大叫不好不行!可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胡壮身后,神色讳莫如深。

……

再然后,罗念桐醒了。确定的说,是被捕梦者摇醒了,所以当他一睁眼就看到了捕梦者那张脏兮兮的脸,一双眼睛充满了关切。

罗念桐颇为感动,正要说谢谢。哪晓得捕梦者把脸一拉,冷声:“没死就好!”说罢自顾自往条凳上一坐,再也不搭理他。

罗念桐莫名其妙的,不晓得自己哪里得罪了他,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罗念桐火了,骂道:“一个大男人像女人一样娘娘腔,你烦不烦,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出来你会死啊。”他边骂边翻身想起床,哪知一动之下,脑袋晕晕乎乎的差点撞在床沿上。

他以为自己这是昨晚上做梦太多,没有休息好的原因,勉强挣扎着爬起来,才发xiàn

外面太阳明晃晃地刺眼得很。

“现在什么时候了。”他问。

捕梦者冷笑道:“什么时间!你老人家昨晚上快活得只怕连自己姓啥都忘了吧!”

他这下终于明白这家伙在生什么气了,原来是为昨晚上的事。他不是告sù

他那只是演演戏而已的吗?莫非是他叫得太逼真了?

想到这里,罗念桐赶紧指天发誓地给捕梦者解释,表明自己动都没有动贾四九一下。

捕梦者面色稍霁,道:“那也你不用叫得那么逼真!你是没看见她的样子,我可是看见了。她长得像个小仙女儿,你看看你,你看你配那么猥.琐.yin.荡吗?你在她旁边啥都不做都是玷污她。”

原来吃醋了,难怪。男人吃起醋来不比女人可怕,罗念桐想着捕梦者出发点也是好,于是又耐心地给他解释。

好说歹说,捕梦者终于不板着脸了。罗念桐这才发xiàn

自己饿得厉害,又头晕,都大半上午了,居然没人送饭来。他连着大声说了好几遍好饿,始终不见有人送饭来。这不符合胡壮一贯的风格。

不符合两人也没法,只得结伴出去找吃的。

和前几次一样,两人才刚刚踏出门槛,之前给他们带路的那个黑瘦矮小的汉子立即又冒了出来。他依然还是打着哈欠,看也不看两人一眼,懒洋洋地说:“两位睡好了的话,请跟我来。”

是了,昨晚上送了一个大美人儿到床上来,这会儿不看他的反应才怪了。罗念桐大模大样招呼捕梦者:“走,一起过去看好戏。”

捕梦者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会儿他不生罗念桐的气,忧心忡忡地道:“你脸色那么差,稳不稳得住。”

罗念桐用力甩了甩脑子,发xiàn

还是晕得厉害,不过胡壮请,他岂能不去?

“走吧,没事。”他豪气的笑笑。

意wài

的是,前面带路的黑矮汉子听到这话,居然回过头来幸灾乐祸的瞅了他一眼。

大厅里,贾四九穿着一套浅绿色的粗布衣裤,一看到罗念桐进来,她显得很是吃惊,指着罗念桐,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他怎么会来?”

罗念桐一听这话,乐了。这不是他昨晚上做梦梦到的场景吗,她说话的语气字句神态以及穿着都和梦里一模一样。他正想答话,哪知旁边有人冷笑了两声,扭头一看,却是那黑矮汉子,他此前一直规规矩矩,捕梦者还曾同情他是哑巴来着。哪知这会儿他却忽地义愤填膺的跳将出来,破口大骂四九:“你勾结外人,不按照壮姐的吩咐做事,你这个欺上瞒下的狗娘养的小贱人。壮姐真该把你和那些人关在一起,看你还神气个狗屁不!”

贾四九不会还嘴,撇着嘴,泫然欲泣。

罗念桐道是四九为了他受委屈,连忙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不关她……”话音未落,一个风骚的声音打断了他,“不关四九的事,对吧?”

是胡壮。

捕梦者见四九受委屈,爱怜之心顿生,挑衅地问胡壮:“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呵呵……”胡壮笑了,抛了个媚眼给罗念桐,把问题扔给他,“你觉得应该怎么样比较好?”

罗念桐想起昨晚上的梦,结合黑矮汉子和四九两人说的话一想,他知dào

该怎么做了。“别为难小姑娘。是我使坏,故yì

骗你。”

胡壮一双眼睛媚简直要滴出水来:“很好,你居然……”

“你居然敢欺骗我,你不死。那我叫四九去死,好不好?”罗念桐坏笑着打断她的话,问她,“你想说这句,对吧?我帮你说的没错吧?”

这下胡壮笑不出来了,眼睛里的水冻成了冰:“你怎么知dào

我要说这个?”

罗念桐一看自己说对了,心里也暗自纳闷,他很少做过这么具有明显的预言性质的梦。即便真有预示,一般的梦都会通过非常隐晦和夸张的变形方式出现。而这次,居然是等于把他和胡壮这次的见面提前预演了一遍,这叫他如何不能惊讶——这简直完全颠覆了他的解梦观。

“我还知dào

你要带我去见可可,在一个房间里有两个人看着她。她心情很不好,一直哭。”他继xù

不动声色的保持着刚才的笑容,问胡壮,“是这样吗?”

胡壮脸色大变,失声道:“你会读心术?”

罗念桐不置可否的道:“其他我也会点。”

捕梦者生怕被四九看扁,连忙抢着说:“我也会,我还会解梦!”他一双眼睛只管盯着四九看,完全舍不得挪开半点。四九被他看得发窘,双颊绯红,低着头绞衣角。

胡壮对捕梦者的话装作没听见,她眼珠子转了几转,又变成笑嘻嘻的样子,对罗念桐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猜我会不会带你见你的心上人儿呢?”

罗念桐想起梦中自己确实看到了可可,想也没想,道:“会。”

胡壮媚笑:“小伙子,这下你可猜错咯……我其实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现在想的是,四九这死丫头和你都骗了我,但是相比之下,我觉得她好像非常该死,你觉得呢?”

“不!”罗念桐不假思索地道,“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想要做什么都尽管冲我来。”

捕梦者急着维护四九,不知dào

好歹地附和两声好,话一出口才发xiàn

自己食言,又马上改口说不好不好。

胡壮终于注意到他了,但是没鸟他,只看着他冷笑了几声,直笑得他浑身汗毛直竖。“你别这么笑,好渗人!”

“你还没资格!”胡壮说完,又去问罗念桐,“什么都只管找你算账,对吧?”她故yì

把“什么”两个字拖得很长。

罗念桐凛然道:“是……除了可可外,你只要不为难她。这个小姑娘改受的惩罚我一并领教。”

“好,很好!很好!”胡壮声音冰冷,脸上却依然笑得像一朵花,“我相信你会遵守诺言。那你就去禁闭室呆几天。直到我觉得四九那个死人的所作所为能原谅为止!”

四九深知禁闭室的厉害,眼看罗念桐就要替她受过,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胡壮:“不要!壮姐姐。我不是有意骗你,你要惩罚就惩罚该死的死人四九……不要……不要这样惩罚别人来折磨四九……壮姐姐,你知dào

这样做,四九会难受得生不如死……你就让四九领受该有的惩罚吧。”

胡壮厉声道:“我叫你做事的时候,你怎么答yīng

我的。你不愿意就不去,你好好给我说难道我不会同意?但你个死人竟然一边想在我这边得好处让你教你驭蟒术,一边又联合外人来骗我。你在这里这么久?难道不知dào

勾结外人的下场?”

四九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胡壮好像很满yì

四九的反应,又问她:“那你愿意他帮你去禁闭室去不?”

四九呆呆的,泪如雨下,半晌才道:“愿意。”

第三十七章 难消受

而胡壮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罗念桐一见这个汉子,顿时目瞪口呆,他在梦里见过他!除了没见到可可以外,其他的完全是情节再现。可惜他当时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有记住梦里胡壮究竟是叫直接叫人弄死他呢,还是关去所谓的禁闭室。

胡壮以为罗念桐怕了,风骚地劝他:“小伙子,别怕。我又没要你去和那些人在一起。壮姐姐可疼你了。你放心去吧。”

罗念桐没理她,呆呆地说了句:“这些我都在梦里见过。”

“梦里?”一丝惊讶的在胡壮脸上转瞬即逝,“你是想说你有预言的能力?”

罗念桐摇了摇头:“不,也不完全是。在梦里我见到了可可的。但是现在……没看见。”

胡壮妩媚地一笑:“那就是还不是很准了?这样吧,姐姐知dào

你挂念你那个小心上人儿,放心去吧。我不会为难她。你要是表现不好,我顶多让四九这个死人变成真死人而已……我说到做到,你放一万个心,我绝对不会动那个小姑娘的。”

四九知dào

禁闭室的厉害,但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念桐替自己受罪,一时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胡壮见此,皱着眉,但又温温柔柔的对四九道:“四九乖,不要哭哦。你知dào

壮姐姐最不喜欢别人哭。你一哭,他就更难过啦。”

四九听得这话,哪里还敢再哭,连忙收住泪,连眼睛都不敢擦一下,“壮姐姐,我没事。”她抽搭着说。

她这才才完全满yì

了,对身后的那个汉子招招手,道:“既然这样,那就赶快请这个帅小伙去禁闭室休息吧。”

四九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却硬是不敢吱声,默默地看着罗念桐,脸上既有难过,感激又有愧疚。

但罗念桐同意去禁闭室,却并不完全是因为害pà

她遭罚,虽然这是其中原因之一;但更多的是他想借机摆脱胡壮的监视,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看她们俩的神色,禁闭室应该是很可怕的地方,这点他正好有机可乘。

他们之前那种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屋子让他领略到了敌暗我明的被动,因此一路上他都在打着小算盘要怎么逃离胡壮的监控。至于禁闭室有多坚固之类的,根本不在他的考lǜ

范围内,因为早在挖坟洞的时候就练就了一身打地洞的本事,这里的地势地貌他早观察过了,只要地板没有没浇成半米以上的水泥地板,他都有办法溜走,何况这里的所有房间,几乎全都是天生的泥土夯实,泥土再踏实,那也还是泥土。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

禁闭室,门口分列两排共六个拿着长砍柴刀的守卫,这些守卫全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忽然不怕被热死。门上钉着两个人头骷髅门环,门前的小路全是用白森森的人骨铺成。罗念桐下脚重重,不小心咔嚓一声,踩坏了一个人头骷髅,一只脚陷了在里面,怎么甩也甩不掉。

还好,临走之前捕梦者表示愿意和他共患难被禁闭,胡壮成全他,也将之一起被带了过来,所以这下他见状连忙飞起一脚踢掉了罗念桐脚下的骷髅头。“真恶心,这里弄得到处都是人骨头,他们胆子真大,都不怕半夜这些死后不得安宁的鬼去找他们吗!”

罗念桐看着那些守卫,笑道:“你看他们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那高壮汉子也不和那些守卫打招呼,径自去开了门。罗念桐和捕梦者也不反抗,乖乖的进去了。

那人锁好门回去复命。

罗念桐一点也不害pà

,因为这屋子里的布置全都和外面一个路数,无非就是在板凳桌子上铺点人皮放几个骷髅头。人类害pà

死人害pà

鬼魂,说到底不过是潜意识里对未知的死亡害pà

罢了。自从认识到这一点以后,罗念桐从没怕过所谓的鬼神。

捕梦者一向风餐露宿,虽然胆子大,但着实没有见过人皮这种事物,一不小心就摸到了个骷髅头,他吓得手一甩,又撞上了旁边挂着的一张用青竹篾条绷起来的人脸,两个黑洞洞的眼睛只瞪着他,怕得他哇哇直叫,想挨着罗念桐壮胆,又怕被他笑话,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罗念桐见到这些东西反而心安了,这些费尽心机装神弄鬼的布置,不过是想吓唬人罢了,只要你怕了,你崩溃了,胡壮就有其他办法再来收拾你,到那时候不怕你不服他。

最重yào

的是,这里胡壮算准了他们会害pà

,加之门口又有六个守卫,防卫又如此严密,他们除非能上天入地,否则根本别想跑。这点也正是罗念桐想要的,越是明处的防范恐怖严密,那么暗处她就会疏忽得多。在他看来,这里比他们之前呆的那个什么古怪恐怖事物都没有的,但鬼仆无处不在的屋子要好得多。

这世上很少有人不怕鬼,不幸的是,胡壮没算到罗念桐正是那少数人中的一个。

外面的太阳照在门口的守卫身上,但是永远照不到他们所在的这个禁闭室。

说实话,关禁闭这种事,要放在以前,罗念桐还在女人间游走穿梭的时候,哪怕关一秒他都觉得难受得不行。可是现在不同往日,在蓬州开解梦馆的日子,他除了给人解梦以外,其他时候都是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整理研究那些可疑的梦,要么就是出去挖乱坟岗。害pà

与寂寞这两个东西,他早已经习惯。

所以在捕梦者坐立不安的时候,罗念桐已经淡定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梳理自己今天遭遇到的怪事。他相信梦是有预示的,但从来没有遇到过梦境居然一丝不差的在眼前上前。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至于具体的又有些说不上来。他本来想再次入睡,期望从梦里得到一些启示,可是睡得太多了,这会儿根本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捕梦者磨磨蹭蹭地过来挨着罗念桐坐了,他怕罗念桐笑话自己胆小,也不敢说害pà

,就没话找话的闲聊,“昨晚上我们屋子咔嚓咔嚓响了两次,好像鬼仆在搬运东西一样,你听到没?”他说。

“没有……我一整夜都昏昏沉沉的,尽做些奇怪的梦……”罗念桐本来想说自己的梦境在现实里重演了,可是捕梦者忙不迭的打断他的话:“我知dào

我知dào

。”

“你知dào

?你知dào

什么?”

“对啊。我知dào

怎么解梦。我会周公解梦。”捕梦者骄傲地说,“所以你尽管告sù

我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个满yì

的答复。”他说完,又意犹未尽地补充了句,“我虽然号称捕梦者,可是能捕捉到的梦太少了,不然早就成功了。”

“周公解梦?”罗念桐发xiàn

自己无法开口给他说自己的遭遇了,《周公解梦》放在当时那个条件下,也许是对的。可是过了这么几千年,人们的思维习惯以及生活环境和教育程度和那时候相比,有了非常大的变化。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与时俱进,怎么能解决现在人的毛病呢。

而他这一路过来所经lì

的东西,决不仅仅是胡小白所说的下咒那么简单,绝不是。捕梦者这种盲信周公解梦的人不会明白,能把那些人洗脑成那种程度,还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之驱使,这不是任何药物能到达的效果。哪怕是传说中的蛊,要给这么多人下蛊,那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何况,究竟有没有蛊这个东西,罗念桐没亲眼见到,他觉得这个不好说,人们总是对自己不知dào

的东西,习惯性的放大对它的恐惧。

见他半天没吭声,捕梦者有些害pà

了,伸手在罗念桐面前晃了晃,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在想一个问题……额……”正在这个时候,罗念桐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咕地叫了起来。他这才发xiàn

自己还是昨天吃过饭的。“我……我好像有点饿……”他有些难为情地说。

“我也有点……不过应该会给我们送饭吧。”捕梦者闭着眼睛,不敢看这屋子的东西。

罗念桐想想也对,之前胡壮虽然对他俩多有刁难,但倒真没有饿着他们,这次他俩又是代人受过,想必她更应该宽容一点。

吃饱饭,他才有力qì

做其他事。

可是,日头正当午的时候,两**喊好饿好饿,没人送饭来;下午的时候,太阳下山了,两人喊饿,还是没人送饭来,他们俩捶门撞门都不起作用。门外的守卫们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撤走,门前换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大小蟒蛇守着,其中圆头的也有,尖头的也有,黑夜的到来让它们十分兴奋与活跃,个个吐着信子,对屋内的人虎视眈眈,而有些筷子粗细的小蛇更是直接从门缝里钻进来,直接朝他们身上爬去。

第三十八章 好地方

捕梦者见状,吓得直往旁边一张废弃的桌子上爬,哪晓得那玩意儿腐朽不堪,一跳上去,咔嚓一声直接变成了粉碎。他整个人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些小蛇立即见缝插针的闪过去往他衣服里钻。

捕梦者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大叫罗念桐救命。

罗念桐正拿着衣服往门缝里猛塞,他怕那些古怪的蛇们会趁机全部涌进来,那样的话,他们俩死定了。听到捕梦者叫他,他连忙随手操起门边的一根棍子样的东西过去赶那些小蛇,小蛇们立即哧溜哧溜的四散逃走。

捕梦者被吓坏了,躺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qì

都没有,罗念桐伸手把那根棍子递过去,示意他抓住拉他起来。捕梦者伸手一抓,那棍子冰冰凉凉地贴着手就往他胳膊上拱,“妈呀!”他撒手大叫,“鬼!”

罗念桐大惊,连忙打开手电一看,自己拿着的那里是个什么棍子,明明就是一条三指粗细乌漆麻黑的蛇!不知dào

为什么,这蛇身子从七寸往下全部硬如铁石,唯有头部能自由活动,而且不知dào

不知dào

为什么,这东西的尾部好像被人剪掉了,光秃秃的。

罗念桐自从进了这里,见到了太多的蟒和蛇了,因此也没之前那么害pà

。见状,他扔掉怪蛇棍子,去拉捕梦者起来。

捕梦者两条腿不听打哆嗦,站都站不稳。他面无人色的对罗念桐道:“这……这里……就是他们关押外人……的……地地方……我……我知dào

……”

罗念桐无暇顾及这究竟是用来关谁的,总之是关他们的就是了。他想把门口那边堵上,然后趁黑干点活,看能不能打出来一个小地道,先离开这里,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救可可。

只要胡壮还以为他们还在这里,应该就不会派鬼仆来监视他们。他想。刚才他跟着捕梦者喊饿,又故yì

大喊要从这里逃走,其实也是想试探一下这周围有没有鬼仆在。既然饭没来,也没人管他们走不走,那就是应该没有鬼仆了。

等捕梦者情绪稍微稳定了点,罗念桐拿出饼干给他充饥。那家伙吓归吓,怕是怕,但吃东西毫不含糊,一口气就吃掉罗念桐两封饼干。罗只能苦笑,这家伙吃掉了他存粮的大半。

那根棍子一样的蛇一动不能动的躺在罗念桐脚下,时不时的费力仰着头看他。

“太吓人了,赶紧弄死!”捕梦者心有余悸,边说边捡起一条刚才那桌子的碎木条,就想打那蛇。

不料那蛇似能听懂人话,一颗小圆头拼命的摆,竟然好像在说不要杀它。

罗念桐看得真切,大为奇怪,连忙喝住捕梦者不许动手。他话音一落,那蛇赶忙拼命朝他点头,乍一看就像在给他磕头一样。

罗念桐给捕梦者打了眼色,叫他提防着点。自己却蹲下身去,试探着伸手摸了摸那棍子蛇的肚皮,不晓得是谁告sù

他,如果蟒蛇类对你没有敌意,那么它是腹部鳞甲是放松的,可惜的是,他摸了摸,根本摸不出来,什么叫放松与没放松。

不过那棍子蛇还挺配合的,温顺地躺着,一动不动。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怪事发生了,之前不停有小蛇从门缝里,门槛下钻进来,现在这会儿居然没有了,一条都没,连之前钻进来把捕梦者吓得半死的那些都不见了。

罗念桐狐疑的看着那棍子蛇,它好像读懂了他的心思,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他想了想,问它:“你是要告sù

我们,是你赶走它们的,叫我们不要怕,是吗?”

棍子蛇猛点头,罗念桐试着把手伸出去,它一颗小圆脑袋就拼命往他这边蹭啊蹭的。

罗念桐一直都相信动物有灵性,它们做出伤害人的举动,那也是因为它们先遭受到人类的侵害。如果你对它们不坏,那它们至少不会主动伤害你。很多时候,动物伤人都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罗念桐愿意赌一把这个棍子蛇不会伤他。要伤他的话,刚才他在门边塞门缝的时候,它随时可以对他下手。

罗念桐招呼捕梦者打着手电,结果捕梦者一接过手电,那棍子蛇小脑袋就不停地绷着人脸皮的那个方向扭啊扭的,一边扭还一边回头来看他,好像是在要他过去。

“这……”罗念桐有点犹豫了,这万一是胡壮的诡计怎么办,凭什么一条奇怪的小蛇这么通人性,还对他这么好。

捕梦者对棍子蛇的举动也很不爽,他很怕那个人脸皮,绷着一双黑洞洞的眼洞子,两片嘴皮干瘪得像烘干的腊肉皮,蜡黄蜡黄的发亮,就像一个凶悍的泼妇饿鬼,一边跑出来吃人还要一边嫌弃你的肉不好吃。他越看越怕,骂骂咧咧地想给自己壮胆:“妈的,别以为老子会怕,老子一个大活人,还会怕你们不成!”

罗念桐犹豫了一阵子,叫捕梦者闪开点,自己也站偏了,同时另外一只手紧紧握着匕首,那棍子蛇还在朝着那人脸皮不停的扭脑袋。

“你是要过去?”罗念桐问它。

棍子蛇再次点头,罗念桐把心一横,抓着它的尾端,把它凑到那人脸皮面前。那蛇喜得嘶嘶的叫唤,张嘴咬住那脸皮子的眼眶就往外拽,带起一阵阵的灰尘。

看来这里很久没人了。

棍子蛇自己拽了半天没拽动,又回过头来看着罗念桐,意思是叫他去扯。

捕梦者这下终于看出了棍子蛇的心思,连忙阻止道:“别去别去,这么恐怖的玩意,鬼知dào

会招来什么东西!”

罗念桐不敢贸然行动,正在踌躇间,棍子蛇不耐烦了,它扬起脑袋猛朝那个人脸皮上撞,人脸皮被撞得歪歪斜斜,几欲下落。

两人看得呆若木鸡,完全不知dào

棍子蛇想干嘛,哪知它撞着撞着,挂人脸皮的柱子慢慢地往一边歪了,慢慢地,慢慢地……

那柱子歪到一边去了以后,地上赫然露出一个锅盖大小的洞来,洞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罗念桐张了好几次嘴,硬是不敢把那双眼睛主人的名字喊出来。过了好半天,直到那个人爬出来了,他才敢试探着问了句:“四九?”

那姑娘眼里水汪汪的,眼泪都还没干,见到两人,不住抹眼泪,抽抽搭搭地低声哭道:“我对不起你们,害你们帮我受罚。”

捕梦者这才回过神来,这下他连害pà

也忘记了,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四九,你怎么来了?”

贾四九抹了抹眼泪,回道:“嗯……我来带你们去别的地方,快点,不然等下就来不及了。”说完她把罗念桐手里抓着的棍子蛇要过来,自己拿着,又道,“多亏我一直都把它藏在这里。不然的话……”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跟着话锋一转,招手叫两人跳到那个洞里去。

“快点快点,等下壮姐姐找不到我,肯定来找你们算账。快点快点!”提到胡壮,四九又敬又怕,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见两人不动,便动手把他们往那里推。

罗念桐懵懵懂懂和捕梦者被推到洞里去,他本来以为自己背着个大背包,下去肯定无法容身,哪知dào

那洞口子小,肚子却很大,容下他们三个人绰绰有余,里面也不闷,稍微带点泥土的腥气,想来应该是通往外面的。

洞壁上还打了几步台阶,贾四九踩在上面,又把那柱子费力地扳回原处。罗念桐没想到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力qì

蛮大,当下便道:“咦,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厉害。”

四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害羞得脸都红了,她低着头想了会儿,扯着衣角说:“是啊。小白都叫我大力士。她说我不像个女孩子。”

又是小白!罗念桐听到这个名字就头大。不过他还是随口问了句:“是小白叫你来的?”

“不是不是……”四九连忙摆手否定,又紧张兮兮的四处看了看,好像一不小心胡小白就冒出来了一样,“你们小声点,小白最不喜欢我和壮姐姐作对。”

四九小女儿态尽显,捕梦者呆呆地看得痴了。

罗念桐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就是说,你在和胡壮作对——带我们到这里来?为什么?”

四九听到这话,显得很是惊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罗念桐:“为什么?本来壮姐姐要把我关在这里,想要慢慢折磨死我。结果你帮我顶罪,我当然要来救你。不然你就死掉啦!”

罗念桐还是有点混乱,问她:“就是把我们藏在这里?”

“当然不是。你们看这里……”四九闪身让开,她背后洞壁上又有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洞,她颇有些得色,用棍子蛇指着那个洞口,道,“这里。从这里就能到另外一个好地方去啦。”

说完,她把棍子蛇往衣袖里一塞,率先往那洞口爬去。捕梦者自告奋勇立马跟了上去,罗念桐见状,料想四九这么天然呆的姑娘也不会做出什么稀奇古怪心狠手辣的事情来,于是也跟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 夜蛊屋

又是一段狭窄逼仄的地道,罗念桐身形高大,每往前挪一步,胸口就被挤压得像要爆裂开来。捕梦者个子稍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挪一步停一步,不住大口大口喘气。只有四九,这洞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不宽不窄,刚刚够她轻轻巧巧的爬过去。

待她爬出去一段路以后,看见后面两人落后了,还把那棍子蛇递过来,要捕梦者抓着它,接着罗念桐再抓着捕梦者,由她来拉两人出去。

罗念桐和捕梦者两个大男人连滚带爬的被四九小姑娘从洞子里拽了出去。

确切的说,不是拽了“出去”,而是拽进了一间屋子,一间散发着死人霉味的屋子。

四九喜滋滋地拍拍手上的灰尘,得yì

的对两人道:“这里没人找得到啦。”

罗念桐环顾四周,一屋子满满当当的棺材,连门口都被棺材挡住了。有的几具大约因为年久失修,盖在外在一边,能看见里面腐朽的白骨,还有一副质量太差,底板上烂了几个洞,几根骨头从那里面掉出来,一晃一晃的,不过幸好的是,这里暂时没有蛇,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只得心下苦笑,这里确实没人会找来,谁会吃多了跑到一个寄放死人棺木的义庄来找活人!

捕梦者没见过这种大阵仗,长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四九,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多死人你不怕吗?”

“死人?我怕?”四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是活人,我力qì

大得很,死人来了我一把甩出去多远,我为什么要怕?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我害死的。是壮姐姐说不准安葬,等着将来一起把他们带回老家下葬。要怕那也该壮姐姐害pà

。”

她边说还边伸手拍了拍身边一副棺材,那棺材发出“空空”的声音,好像里面是空的。她又说:“你们听,这些都是空的。壮姐姐说这些留着将来我们死了,我们来住。”

罗念桐看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犹如早晨还带着露水的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居然这么泰然自若的谈自己死后如何如何,不由得暗自惭愧,他哪里及得上她半点的豁达。要不是多多少少有点怕死,也不至于现在可可在哪里都不知dào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黯然道:“不知dào

胡壮会对可可怎样。”

四九正把那棍子蛇从袖子里扯出来把玩,听他这么说,随口回了句:“会怎样?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罗念桐反问,“什么我看到了?”捕梦者也一脸狐疑的看着四九,等她回话。

四九连忙把棍子蛇藏进袖子里,打了个“哈哈”,慌忙道:“哈哈……我随口乱说的。睡吧……睡吧。”她不擅长说谎,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的。

罗念桐知dào

这其中有蹊跷,紧追不舍的继xù

问她:“你刚才说我看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我做梦梦到可可,其实就是看到她了?”

四九不敢回答他,转而去找捕梦者说话,问他:“你困不困,我好困啊……睡觉吧……”

她越是躲闪,罗念桐越觉得有问题,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想抓四九,却被旁边捕梦者斜刺里插进来挡在面前,厉声问他:“你想干嘛?”

罗念桐一把揎开他,抓住四九领子的不住推搡:“是不是我看见的就是真zhèng

的可可!你说你快说!”

四九急得满脸通红,使劲去掰罗念桐的手,“放开我!小白会不喜欢的!”

“除非你告sù

我是不是看见了可可!”罗念桐从做那个梦开始就觉得不对劲,这会儿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捕梦者见四九被推搡,一把将罗念桐拦腰抱住往后拖,一边大叫:“快松开她,不然别怪我翻脸!”

一时乱成一团。

四九也急了,尖声道:“好吧好吧……你梦到的就是见到的。”

罗念桐闻言,松了手,问她:“为什么?”

“我们这里每个人都会有预言能力。包括你们外面来的人,只要一进来,就会有。只不过这些能力谁都控zhì

不了,老天爷想要你知dào

,你才能知dào

。”

“笑话,真是笑话!”罗念桐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拙劣的借口,他冷笑道,“四九,你也会撒谎吗?”

四九听到有人说她撒谎,急得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会……不会……撒谎……可可真的……没事……你看到的……壮姐姐真的对她好……”

捕梦者这时也放开了罗念桐,替四九帮腔道:“我看她也不像说谎的人。”

罗念桐知dào

四九不像是说谎,可是这个解释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不过,只要确定可可没事,他就放心了许多。“你确定可可没事?”他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四九被他惹毛了,一把扯出那个棍子蛇来,恼怒道:“你的可可要有事,就让小白用这个蛇咬死我好了!”小白,好像是她发的最毒的誓了。

罗念桐仔细把那个梦又再回想了一遍,有时候我们的潜意识比我们聪明,它能通过我们所见所闻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找到事情的真相,再通过梦传达给我们。这次,罗念桐决定在没找到可可之前,暂时相信自己的——那真的是潜意识传达过来的真相,可可没事。

“好吧,我相信你。那么……你可以带我去找可可吗?你知dào

她在哪里不?”罗念桐言语软化了许多。

四九气哼哼的,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他。

要在平时罗念桐有无数的花言巧语来哄一个女孩子开心,可是这会儿他没有。“那我只好先谢谢四九小姐的救命之恩,我要先出去找可可,失陪了。”他硬邦邦的甩出一句话,朝门口那几副棺材走去。

外面月亮升上了天空,丝丝缕缕的清辉透过门缝照在那几副漆黑的棺材上,照得罗念桐的手惨白惨白的。他拍了拍,它们发出沉闷的声音,想必里面都装了尸体。

四九本来还在生气,见状不由得脸色大变,尖叫道:“你疯了!”话音未落,门口最上面那副棺材的盖子,吱呀吱呀几声,露出一条缝来,一条冰凉的东西悄无声息的搭在罗念桐手上。

他连忙一把甩开。

“啊!啊啊!”四九指着罗念桐甩下来的东西惊恐地大叫,“啊!”

刚才那东西一搭上他的手,罗念桐凭着那冰冰凉凉地感觉就知dào

那不过是一条小蛇罢了,所以顺手一甩,那东西果然被甩在了地上,这会儿正在不住扭动呢,四五十厘米长,不过筷子粗细,也不见有什么可怕之处。

“你是怕这个?”他走上去一脚踏住那扭动的小蛇头,在地上使劲磨,问四九。

“这么小的蛇,不用怕。”捕梦者连忙安慰四九。

四九脸色惨白,直愣愣的看着那条脑袋烂成泥的小蛇,喃喃地道:“这下完了,完了完了……这是壮姐姐的心肝宝贝……完了……”

管它是什么东西,罗念桐已经没有耐心去担惊受怕了。“我要走了。如果找到胡壮,我会给她解释说这是我下的手,和你无关。”他边说边把刚才那棺材盖子给合上,毕竟不用惊扰里面故去的人。

“完了完了,我们都走不掉……”四九已经吓呆了。

罗念桐合上了棺材盖子,叫捕梦者过去帮忙抬开。捕梦者缩手缩脚的,很是胆怯。“好像……好像里面有个人……”他嗫嗫嚅嚅的不敢动手。

罗念桐见惯死人,哪里怕它这些,好不容易避开胡壮的耳目,他必须尽快行动。“快点帮忙搭把手。”

捕梦者犹犹豫豫的,把手放在棺材底部。

“使劲!”罗念桐这边已经使上力了,但是不知怎地,这么会儿功夫,刚才还干干燥燥的棺材底儿变得有些滑腻,并且还嘀嗒嘀嗒的,似乎在往地上淌水。

他低头一看,地上厚厚的灰尘被那棺材淌出来的水打出了好几个暗红暗红的小坑。“松手。”他镇定的吩咐捕梦者,“有些古怪。”

捕梦如蒙大赦,赶忙放开。“怎么?”

借着月光,罗念桐看清了自己手上黏黏呼呼的东西——鲜红鲜红的,还带有腥味儿。“血。”

“什么血?”

“不知dào

……”罗念桐顺手在身上把手揩干,不知dào

为什么,这会儿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镇定,“如果你们想知dào

究竟是什么的话,或许可以打开看看。”

“不要!”捕梦者吓得倒退几步,“万一是个死人怎么办?”

“不……不是死人……不会是死人……”四九面如死灰,看着那棺材里的血,一滴、两滴、三滴……往下滴。“壮姐姐把她的心肝尖尖都放到这里来了,怎么会是死人……至少那也是个活物,活的。”

罗念桐想起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鬼仆来了,莫非它们早已经通知胡壮他们逃到了这里,所以……“你是说这是胡壮弄的手段吓唬我们?”

“吓唬?壮姐姐从来不吓唬人。”——

非常抱歉,过年期间去了重庆。今天才回来,所以之前断更了……非常抱歉。

在这里老爷也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龙年快乐,平安喜乐,要妹子的得妹子,要帅锅的得帅锅……

第四十章 新逝人

罗念桐不是被吓大的.不管胡壮打的是什么主意,无论如何,她那些在他看来全是装神弄鬼的手段彻底激怒了他。

“那我来看看她不吓唬人的手段是什么。”

四九来不及出言阻止,罗念桐已经一把将那滴血的棺材盖掀翻在地,哐啷——地上溅起一片灰尘,跟着几条黑线从棺材里激射而出,大约太过惊慌,一下子全都撞在了墙上了,啪啪几下跌落到众人脚边。

罗念桐低头一看,有六七条,全是之前被他踩死的那种小蛇,筷子粗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在地上病恹恹地扭来扭去的,也不知dào

逃跑,完全没有蛇类的矫捷灵活之态。

“这是蛇吗?”捕梦者疑惑地问四九。

四九脸色依然如死灰,木呆呆地点了点头。

罗念桐想起胡壮的种种可恶之处,估计她养这些蛇在棺材里也不是很好事,一股无明业火蹭蹭的从心头直窜上来,他走上去脚起脚落,一条小蛇眨眼就魂归黄泉。他还想再踩第二条,却被四九冰冷的手拉住了,“别……别……”她哆哆嗦嗦的指着那棺材,“踩死它们……它……会……会来报……仇……”

报仇?罗念桐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报仇又如何,又能拿他怎样?死吗?他一点都不怕,要不是为了可可,他早就豁出去跟胡壮拼了。

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日子他受够了!

罗念桐越想越冒火,冷笑道:“那我先去找它报仇好了。”说罢走上去狠狠地踢了那棺材两脚,棺材晃了晃,嘀嗒……嘀嗒……又滴了几滴血下来。

四九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哀哀地看着捕梦者,用眼神求他去拉住罗念桐。

捕梦者自从见了四九以后,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半点不敢拂她的意,但这时候他也跟着血气上涌,根本不管四九,也跟着上去猛踹两脚。

“哈哈,这样才够爽快。”罗念桐拍拍他的肩膀,“你拿着电筒,我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万一是个被胡壮那贱女人弄死的人呢,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救人一命。”

捕梦者回头叫四九躲开些地上的小蛇,然后接过罗念桐递过来的手电,朝棺材里晃了两下,他大大咧咧的还没来得及看里面是什么,那边罗念桐却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捕梦者你仔细看看,我眼睛花了吗?”

捕梦者大奇,凑上去靠近一看,棺材里黑红黑红的一大片,毛茸茸的,还有好多密密麻麻细长的尾巴甩来甩去,似乎是个人的形状,可又根本看不到人。

罗念桐不确定地道:“好像是老鼠?”

捕梦者将手电打近了些,想要再看清楚些,哪知强光惊扰了那些东西,它们“吱吱吱吱”的直叫唤着想要跳出来。

老鼠,一棺材全是老鼠。那些黑色的应该是普通平常的小老鼠,而红棕色皮毛的,则应该是传说中上了岁数的鼠王了。这里面至少也有一二十只鼠王,不知dào

胡壮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玩意,又用了怎样的方法让这些鼠王和睦相处。

“嗯。老鼠。”捕梦者确定了。

哪知他话音未落,一只硕大如猫的红棕色老鼠一跃而起,直奔罗念桐面门而来,罗头一偏,身子一错,卯足力qì

一拳砸在那东西肚子上。那鼠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男人本来力qì

就大,罗念桐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出去,就算是一个壮年人也未必挨得住,所以他见一招见效,区区一只老鼠不死也得残废了,也根本没有想过要再补上一下,以防万一。

“原来这就是胡壮的手段?”他踢了踢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老鼠,嘲讽地问四九。

四九看着那只老鼠,竟然吓得整个人被抽去了脊梁骨一样,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惹大祸了……”

“大祸?就凭这个老鼠?”罗念桐冷笑着一脚将那玩意儿踢出去多远,“吱——”那畜生发出凄厉的惨叫,“吱吱——”

捕梦者一拉罗念桐,“走吧走吧,在这里白白Lang费时间。我们先去做正事。”

罗念桐一想也是,便伸手去推那装满老鼠的棺材,门边一共挡了三具,这是最上面的。“你去扶着四九点,免得她被满地跑的老鼠吓到了。”

四九喃喃地道:“走不掉……走不掉……”

罗念桐怕虽不怕,但这么多来路不明又关在棺材里的老鼠,身上不晓得带了多少病菌,要是被它们涌上来乱糟糟的咬一气,那太不划算了。所以他推那棺材的时候,非常的小心翼翼,尽量不去惊动那里面的畜生。

然而,这么大的动作想要那些畜生不发xiàn

是不可能的,罗念桐才推几下,它们就躁动了起来,纷纷抬起头仿佛想一看究竟,而之前被他踹飞在墙角的鼠王也不停地在凄厉叫唤。

罗念桐心急如焚,手上却不敢的动作太大,只得憋着一口气,轻轻地把那该死的一棺材老鼠慢慢的往外滑了两步,这下鼠群沉不住气了,你推我搡吱吱乱叫,无数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瞪着他,外面的鼠王一声长一声短,叫唤得更加急了。

罗念桐被它叫唤得心里毛躁,直想一脚将那棺材踢烂算了。“捕梦者,你去打死那个鬼叫鬼叫的畜生!”

“别!”四九一把拖住捕梦者,尖叫了起来,“那是壮姐姐的心肝宝贝!别——”

那鼠王随着四九的声音又是几声短促的叫唤,棺材里的老鼠们受了指挥一样,不再瞪着罗念桐,而是慢慢,慢慢地,一点一点往后退。

随着鼠群的后退,棺材里先是露出一节还带着鲜血的头顶来,接着是带着血污的额头——眼睛,睁得老大,充满血的赤红的眼睛——嘴巴,只剩下两三颗牙齿的嘴唇被什么东西豁开到了耳根下……

“啊——”罗念桐吓得差点撒腿就跑。

捕梦者见势不妙,连声问怎么回事。

“你来看。”罗念桐不敢再动手,颤声道,“死人。刚死的。”

“怎么会?”捕梦者显然不相信,他说,“我在这里几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胡壮会杀人。”

罗念桐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了稳神,道:“是,她不杀人。她只让老鼠把人咬死。”

捕梦者顿了顿,吞吞吐吐地说了句:“那……那应该不会是可可吧?”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罗念桐听到这话方寸大乱,疯了一样冲捕梦者大吼,“那不可能是可可!”

捕梦者见状哪敢再说话刺激他,只得道:“好……好,那不是。”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掐了掐四九的胳膊,示意她站好,他过去看看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四九抓着捕梦者的胳膊,身子不住发抖:“你扶我过去……看看……”

她的脚也再发抖,一点力qì

都使不出来,“可……可……不……”

罗念桐被刚才那张脸的惨状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不敢看也不敢想那是可可的话,他要怎么办,可是偏偏四九又哆哆嗦嗦的只说“可可不”,这究竟是“不是可可”呢,还是“可可,不”!他从来没有这么害pà

一个人开口说话,尽管他一扭头仔细看看就能知dào

那究竟是不是可可,但现在他连这点勇气和力qì

都没有。四九是阎罗是生死判官,他只能听她宣判。

刚才不停叫唤的鼠王这时候也不叫了,鼠群也安静了,地上的小蛇们直挺挺的拉长了身子躺着一动不动,只有捕梦者扶着四九在艰难的一步一步往朝门口棺材边走去。

外面的月光照在罗念桐的脸上,一片死寂,只有眼睛里带着丁点期翼和企盼的活的颜色。

“不……不……不……”四九终于跨出去了一步,嘴里反反复复的还是那几个字“不……可可……”

她每说一次,罗念桐的心就被系紧一次,紧得他快呼吸不过来。

“没事没事,别着急,别怕。我们先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捕梦者不知dào

凶险,也和可可没有多大关系,这时候只有他还能说上两句正常话。四九的指甲快掐进他的肉里了,他愣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

时间仿佛过了几十世纪那么长,四九终于挪到了棺材边,她一看那张脸,立kè

“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

罗念桐脑子“哄“的一下,身子摇晃得险些站不稳,“不什么?”他哀求地看着捕梦者,问他,“她是不是说不是可可?”

捕梦者这才如梦初醒,壮着胆子看了两眼,他伸手拍了拍四九的背,又皱了皱眉头,嫌恶地道:“好难看,真吓人——是个短头发,平头。你的可可应该不是个男人吧?”

“不是……”罗念桐听得这话,整个人完全虚脱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喃喃地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四九,你看你,明明不是可可,你那么哭来喊去的,害得我们以为那是可可,你也真是……”捕梦者心直口快,一时忍不住责怪起四九来,“不就是一个死人嘛,你吓成这样,反倒把罗念桐给吓死了。”

“不是……这不是一个死人……”四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怕得很……你们不知dào

……”

第四十一章 顺风耳

这下终于轮到捕梦者懵了,“你怕什么?不就是一个死人吗?何况你还说他不是死人,这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罗念桐听说不是可可,心里吃了一颗定心丸,六神渐渐归了位。四九一味哭哭啼啼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名堂能把四九吓成这样,待得他爬起来,棺材里还是那些老鼠和露出来的人脸。那人脸他刚才心神大乱,没细看,这阵子仔细看伤痕,发xiàn

应该是高处坠崖摔伤的,不然伤口里不至于那么多的沙砾,牙齿被磕掉,这个也算正常,只是没想到嘴巴被摔出了那么大的豁口。

这是个活人,罗念桐确定四九说得没错,这张面目全非的脸还有些生气,豁开到耳根下的嘴巴代替了鼻子的功能,隐约还在呼吸。

那些老鼠们紧缩在一起,挤挤密密,藏头缩尾,既不怕人也没有想要攻击罗念桐的迹象。刚才那些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小蛇们不知dào

什么时候,都蜷成一团,温顺的躺在鼠王脚下,似乎在等待它进一步的指示。这种情形,罗念桐觉得依稀有些眼熟。可是细想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捕梦者看他脸色不对,连忙问怎么了。

罗念桐摇摇头,指着脑袋说:“短路了。”又说,“里面好像是个活人,想办法弄出去吧,不然眼睁睁的看着人死,也不是我们老爷们儿的风格。”

捕梦者一拍脑袋,这才发xiàn

那里面真的是个活人,赶忙把伸手想把他弄出来,但又不晓得怎么下手,生怕令那人伤势雪上加霜。

四九见状,大叫一声,连忙扑过来死死护住那棺材不让两人碰。“你们找死!壮姐姐在救人!”

救人?罗念桐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一点非常重yào

的线。

四九小孩子气的一手护着那棺材里的人,一边急急忙忙地赶他们走,说这回闯下大祸了,已经不单单只是她悄悄救了两个被罚的人那么简单,胡壮好不容易才又等到这么一个机会云云。

她在说这些的同时,罗念桐正在苦苦思索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这种场面,几乎他可以确定在蓬州有人给他说起过这个,但当时他一心扑在解梦上面,根本没注意这些带有浓厚不科学色彩的手段。

好半晌,罗念桐抬起头来,问四九:“练蛊,对不对?她想用活人练蛊。”

捕梦者一脸茫然:“什么什么鼓?”

“啊?你怎么知dào

?”四九一下子愣住了。

罗念桐简单的答道:“我以前听一个风水师说起过有这么个邪门的功夫。”他没说那是在蓬州的一个叫何老大的风水先生那里听来的。用活人练蛊,可以让活人变成供人驱使的人蛊,以什么畜生为引子,那人也就变成怎样的人蛊。平常这个人蛊吃饭睡觉结婚生子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有蛊师召唤他了,他才会显露出人蛊的面目来。

胡壮的这种蛊术,蛇鼠一窝,其中又以鼠为主,想必是取蛇的阴毒和老鼠的狡诈灵敏了,这样练出来的人蛊阴险狠毒聪明狡诈,一般人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但这些这都是何老大喝多了酒,聊天打屁的时候说的,罗念桐也只是听说而已,心底下颇为不信,所以后面何老大说的什么练蛊之法,他也一点都没听进去。

只是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何老大说:“想要练成人蛊,蛊师必须投其所好,让作为蛊种的人尝到甜头进而全心全意的甘愿为蛊师驱使。”那么,眼前这个人伤痕累累的,又算哪门子的甜头?

正琢磨着,地上的鼠王发出短促的叫声,棺材里的老鼠们个个都抬起头看望着外面,似乎有所企盼。

那种表情和眼神,只有宠物在听到久未谋面的主人回来时,才会有。罗念桐暗叫不妙,正主儿来了。

果然,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有人过来了。罗念桐不想在这时候和胡壮正面交锋,连忙吩咐四九和捕梦者两人藏起来,而他把棺材盖推上以后,胡壮那风骚入骨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了,他瞅见旁边一口棺材虚掩着盖子,顾不上那么多,连忙翻身跳了进去赶忙把盖子合上,只留出一点缝隙来。

出人意料的是,胡壮并不是从被堵着的门口进来的,当罗念桐偷眼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进屋了,但是门口那几具棺材都还好好的,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她身边没带人,一进屋先使劲的嗅了嗅,似乎想要闻出生人的味道来。

缩在另一边墙角棺材底下的四九和捕梦者两**气都不敢出,单单只是胡壮一人,罗念桐倒并不惧怕她,当下他又把藏身的棺材盖子悄无声息的往上顶了顶,刚好能露出一双眼睛。

胡壮大约没有嗅出他们三人的气味来,她自言自语地边说边伸手想去掀那蛇鼠一窝的棺材:“好不容易等到个好货色,这下总应该可以了。”

那边地上的鼠王一见她,吱吱两声,飞扑到她脚下,围着她不住打转,显得很是高兴。同时那些懒懒的小蛇们也飞奔了过来。

胡壮已经伸出去一大半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她看着脚下的畜生,脸上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样子。“哎哟——应该是四九带着贵客来看我的宝贝们了。我真是大意,这点都没想周到。我的心肝尖尖儿,四九,你快把贵客带出去休息,免得吓坏了他们。”

四九呆呆的,以为是胡壮发xiàn

她了,犹豫了下,想要爬出去。被捕梦者眼疾手快的一把拖住:“别去,她诈我们呢。”

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进了罗念桐的耳朵里,气得他想跳出来问候捕梦者的先人,这么大声,是生怕胡壮不知dào

他们在那里么?二货!

然而不知dào

胡壮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好像没有听到捕梦者的话,又等了会儿,心不在焉的用脚轻轻碰地上那些小蛇,小蛇们匍匐着一动也不敢动,像是极为害pà



“四九小宝贝儿,过来,你看壮姐姐今天收获可大了。快出来看。”胡壮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宠溺。只有和她交过手的人才知dào

她口蜜腹剑的厉害。

四九的手心全是汗水,她只道胡壮已经看到自己了,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出去。

胡壮喊了两声,见没动静,想了想,又道:“算了。我都看见你了,你还不出来,那以后别找小白玩了,也别来求我教你什么驱蛇驱鬼的。”

罗念桐一听到“小白”两个字头就大了,四九更是如此,小白是她致命的软肋。她猛地一脚踹开捕梦者,“壮姐姐……”她钻出来站在胡壮面前,手足无措的,怯生生地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壮姐姐……我……我……”

胡壮知dào

这屋子是禁地,除她之外根本没人来过。刚才她见堵门的棺材有异样,以及鼠王和几条蛇都跑出来了,尤其是那几条小蛇,一副害pà

得不得了的样子。据她所知,整个村子只有四九有这个本事,她天生就克她养的蛇。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诈,不料真诈出个四九来了。

“很好!”胡壮冷着脸,连声道,“很好!很好!四九,果然是你。”

“壮姐姐……我……”四九还想解释,胡壮不由分说的打断她:“你怎样?你想告sù

我你没有带罗念桐和那个疯子进来?”

捕梦者最恨别人叫他疯子,闻言霍地爬出来,怒道:“你才是疯子!”

胡壮眼睛如同寒潭,扫了他两眼,又去问四九,“那么,罗念桐没有在这里?”

四九从没见过胡壮这种样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想要求饶,却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捕梦者伸手去拉四九,嘴里对胡壮冷嘲热讽:“你真有本事,啥事不做,就只会动动嘴皮子吓唬小女孩。我捕梦者可真是佩服得很。”

胡壮冷冷地看着捕梦者:“捕梦者?哼哼……你还真当自己有那个本事了。你以为我不知dào

你想干嘛?”

“你……”

罗念桐将这些看得一清二楚,他本来最能隐忍,这时候却怎么也忍不住,就想跳出去赏胡壮那个贱货两耳光,好让她知dào

他罗大爷的厉害;但就在这时,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来:“别出去,她没发xiàn

你!藏好!她有更重yào

的事要做,没空来找你!”

与此同时,耳朵好像一下子变得特别灵敏,屋子里大家的呼吸声,地上小蛇发抖的声音,鼠王以及鼠群皮毛摩擦声,还有墙上、柱头里白蚁钻洞声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感觉自己脑子就好像一个清净惯了的寺庙,忽然一下子涌来好多泼皮无赖到处翻箱倒柜大声嚷嚷……嘈杂得让人抓狂。

而那个没来由的声音真的说对了,胡壮见问两句没问出罗念桐来,竟然挥手叫四九他们滚回去,等她忙完正事再来仔细算账。

第四十二章 又一个

四九被胡壮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傻站着不敢走也不敢动.

门被堵着,他们想走也走不掉。胡壮见状,怒气冲冲的走过去胡乱踢了几脚,还没等他们看明白怎么回事,那些棺材已经退到了一边——门开了。

“滚!”胡壮脸色非常的难看。

捕梦者如蒙大赦,拖着四九连滚带爬了出去。

罗念桐躲在棺材里看得清清楚楚,但一时却搞不懂胡壮究竟想干嘛。

两人前脚刚出门,胡壮又不知dào

按动了哪个机关,着急忙慌的把门关上,那些棺材又回到了原位。她也不管屋里还有没有罗念桐,也不点灯,就着月光打开了那个装着人的棺材。

“不知dào

那人还有气没有。”罗念桐心想。

“哎——”猛然间,胡壮好像就在他耳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哎……好不容易才等到有人掉进来,时间和位置都对了……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罗念桐一惊,以为她发xiàn

自己了,连忙往里缩,缩到一半这才发xiàn

自己躲在空棺材里,她是看不到自己的。“见鬼了。”他暗骂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可是不知dào

为什么,他又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应该害pà

,为什么要害pà

呢?他又不知dào

了。

真是见鬼了!刚才也不知dào

哪里出来的声音告sù

他说胡壮会怎样怎样,结果也说对了。这是怎么回事?罗念桐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无力得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所有的思维都慢了半拍,但耳朵又出乎意料的好使,比如胡壮在轻轻拨弄那个“人”的伤口,她的指甲划过皮肤的声音;她的呼吸声甚至她衣服摩擦的飒飒声都清晰可闻。

胡壮似乎根本不关心屋子里有没有罗念桐这个人,她翻看了一阵子棺材里的人和老鼠,结果越看越气,抓起一只老鼠恨恨的往地上摔,那老鼠一着地吱吱两声,飞快的逃走了。

不料这也惹到她了,“草!”她毛了,把那些老鼠直往外刨,扯着嗓子尖叫,“老子草.你.十.八.代.祖宗!明明说这样就行就行!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行。他.妈.的,你非要逼得老子出去杀人是不是!”

一时间屋子里被她弄得到处都是老鼠,“滚!滚都给老子滚出去!”胡壮歇斯底里的四处乱踢,鼠群受到惊吓,很快跑得一干二净。

接着她又把棺材里的蛇拎出来,一根根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你们这些没用的畜生!活该被人踩爆头!”说完又一根根的抓着往棺材上死命撞,哪里有半点四九说的心肝宝贝的样子。

等把老鼠和蛇都扔完了,棺材里只剩下那个重伤的人了。胡壮红着眼死死瞪着他,呼哧呼哧的出大气,仿佛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罗念桐从来没见过胡壮这么失态过,她以前随时都是一副风骚狐媚的样子,光声音都能让人完全忘记了她不过是个矮胖的半老徐娘,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妖娆可言。

那边胡壮一个人生了半天气,转过身来不住跺脚,大叫:“罗念桐你看够了没有,再不出来非得等人死了才行吗?”

罗念桐先是一惊:原来她知dào

自己在这里。继而一想她狡诈诡异,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胡壮叫了两下,见没有动静,眼睛在屋子里的棺材上不住巡梭,她的声音渐渐平和了下来,不复刚才的暴烈:“我知dào

你在这里,不然刚才也不会支开他们两个。”

……

“我没有为难你。你的心上人儿我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这会儿你出来帮我一个忙都不可以?”胡壮语气里居然带着一丝难得的诚恳。

可是这会儿罗念桐听不见了,他眼见着胡壮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说什么,可他就是听不见——完全听不见,一点声息都没有,明明他刚才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难道这又是胡壮的诡计?瞬间,罗念桐冷汗已经涔涔地下来了,难怪刚才她支开四九,原来是想对付他。不过,她既然支开四九,神色怎么又好像有事求他?罗念桐解梦时阅人无数,断然不会看走眼……

他没发xiàn

自己这时候思维又异常冷静了。

见还是没动静,胡壮耐着性子继xù

循循善诱:“我知dào

你们进来的目的。那个老头子也许比你更聪明。可是你猜我为什么要选你。可可说你是为了一个女人,花费好了几年的功夫才来到这里的。我喜欢……我喜欢有情义的人。”说到最后的时候,她望着前方,像是想起了往事,又低声重复了一句,“有情义……有情义。”

罗念桐直到这时才勉强能听到胡壮说话了,可惜他只听到最后“有情义”三个字。

胡壮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低声道:“那么你是不愿意出来,我已经没工夫来一个个地方找你。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我只求你帮我把他抬到蓝先生那边去,我一个女人根本没办法。就这么点事,你都不肯帮忙吗?”

这个女人,简直无dí

了!“你在那里啰嗦半天,都不知dào

去找鬼仆来帮忙?”人命关天,罗念桐再也无法忍下去了,费力的顶开棺材盖,露出半个脸来,“你不会叫人?”

胡壮大约没料到罗念桐真的出现了,显得非常意wài

,“啊——”了一声,随即脸变得通红,她赶忙低下头去,小声嘀咕:“遭了,真在这里,那刚才是不是什么都被他看见了。”

罗念桐没理她,翻身跳了出来,棺材盖掉在地上,砰的一声。他还是有一点点乏力,脑子像快速开动的机器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种种疑惑一股脑儿的冒出来。不过他没法像胡壮那么冷血,明明知dào

人都要死了,还能站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废话。

“走吧。怎么弄?”罗念桐没事人一样走到门边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还有一点点热气,现在不是追究胡壮为什么把人弄来而不加医治的时候,救人要紧。

见这人伤势极重,他不敢乱动,吩咐胡壮找了个薄木过来,把那人弄上去,又从背包里扯出两件衣服权且当做绳子把他固定好,几分钟时间,弄成了一个简易担架。

胡壮默不作声的在一旁打配合,这么会儿功夫,她脸色又正常了,也不风骚狐媚也不歇斯底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抬走,开门。”罗念桐身上还有背包,要再抬这么个人还是稍微有点吃力。

胡壮也不吭声,听话的默默抬起棺材板另一头,压得她几乎挪不动脚。但她还是不吭声,硬是咬牙抬着,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走到走到墙角对着一个小背篓样的东西踢了两脚,门扎扎的开了。

她走前面,罗念桐随后。

夏天的夜有些微凉,一出来,罗念桐忍不住打了使劲深呼吸,刚才闷坏他了。

门又扎扎的关上了。

胡壮一步一喘气的往前挪,依然还是不说话。罗念桐有些冒火,便道:“你不会叫鬼仆来帮忙?”

胡壮想苦笑,但是手上抬的人太重,她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喘气喘得想要断气一样,断断续续地说:“如果……鬼仆能……来,我……还要低三下四的……求你帮忙吗?”

……

其实胡壮口中所说的蓝先生离这里并不远,要在平时顶多不过三五分钟的路程。就在棺材屋前面不远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凹口里,但他们足足走了二三十分钟才到,中途也没见其他人出现。

罗念桐实在没搞懂胡壮为什么不亲自来喊蓝先生呢,把他喊过去不也是一样的吗?

蓝先生浑身上下的衣服裤子,都打满了颜色不一的补丁,他很干瘦,个子又高,像极了鹤立鸡群里的高脚的仙鹤。他对于胡壮带着这么奄奄一息的人来找他,显得一点都不意wài



胡壮和罗念桐进门放下那人以后,蓝先生先是说了句:“真不容易,第二个。”

胡壮垂头丧气的:“还是不行。”

蓝先生不再说话,手脚麻利的给那人止血包扎,不一会儿那人便被包扎得像个等待风干的木乃伊了。蓝先生不客气的指挥罗念桐把他弄到后屋一张破床上去。

忙完这些,蓝先生别有意味地看了罗念桐几眼,转去问胡壮:“怎么带他一个外人来?”

胡壮:“没办法,我搬不动。你知dào

,蛊屋别人是不能进去的。”

蓝先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哦——”然后又问,“要留下他?”

胡壮一愣,随即指着床上的人说:“是,是要留下他。他从上面摔了下来,看他穿着在外面过得也不好,留下来帮忙做作粗活也行。”

就在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时候,罗念桐忽然听到一丝非常微弱但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无限幽怨无限的深情,念的是他的名字:“罗念桐……”

“可可!”罗念桐发疯似地大叫起来冲出去大叫,“可可!可可!”

胡壮则趁此机会连忙对蓝先生说:“不要为难他。他心好,帮我把这个人弄到你这里来。刚才不是他帮忙,这个人已经死了。”

蓝先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重复地问了之前的话:“要留下他吗?”

四周静悄悄的,月光如水,哪里可可的影子。

第四十三章 生死门

蓝先生抬眼看着外面的罗念桐,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么年轻,恐怕不愿意呢.”

他喊了几声,但是可可好像根本没听到,一边哭泣一边喃喃自语:“我不知dào

怎么办……怎么办……”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绵延回荡。

罗念桐心如刀割,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把可可卷进来,她好端端的在蓬州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多好!

不知什么时候,胡壮站在他身边,一脸莫名其妙,问他:“你无缘无故的跑出来干嘛?”

罗念桐难过得一句几乎说不出话来:“可可……我听到可可在叫我……”

胡壮听得这话,以为自己听错了,拖长了声音问道:“什么?你听到了谁的声音?”

“可可。”

胡壮面色大变,慌忙道:“你听错了。这里不可能听得到那边的声音。”

罗念桐这一路被对可可的思念折磨得几乎发狂,一会儿担心这一会儿担心那,这下猛然有了一丝她的音信,一时悲喜交集,哪里顾得了胡壮在说什么,不住地大声嚷嚷:“可可就在这里,就在这附近,我要去找她!”又道,“可可你等我马上来救你。”

他嚷着嚷着拔腿欲走,可是举目四望,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云里去了,到处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蓝先生屋里的那盏煤油灯发出昏黄摇曳的光来。

胡壮哪里舍得他就这么走了,连忙一把拽住他的背包带子,那股风骚狐媚的劲儿又来了:“哎呦!我说你也真是,你看你都累得耳朵都出问题了,又背着这么大这么重一个包,你瞎跑啥呢。累坏了你这身子骨,壮姐姐可舍不得哦……来来,到蓝先生屋里坐会儿,他这会儿应该忙完了,我们进去让他给你瞧瞧。”

她那口气就好像蓝先生是个欲.求.不满的绝世美女一样,就等着罗念桐去给他灭火了。

蓝先生这时候也出来了,他想去抓罗念桐的手,罗念桐刚好猛一转身摆脱了胡壮的拉扯,这下刚好转到他面前,当下瞪眼一声大喝:“你想干嘛!”

蓝先生不慌不忙的缩回手,答道:“我想帮你号脉。年轻人,你大喜大悲又逢惊吓,情绪太过激烈伤了身体……”他说完,不着痕迹的斜跨出一步,和胡壮互为犄角,挡住了罗念桐的去路。

罗念桐怎么可能相信胡壮这伙人的鬼话,又见他们俩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当即怒火中烧,厉声道:“滚开!”

胡壮娇声道:“哎呀,我的宝贝儿,你就听蓝先生的话吧。他说你身体不正常,就真的不正常啦。你乖乖的在这里休息一下下。别着急,你别急……”

罗念桐理都不理她,掉转头,掏出手电打开就走,反正可可总就在这附近。

胡壮急了,想去拦他,蓝先生道:“由他去吧。反正我们不是还要去看那女孩儿的病情吗?不如我们和他一起去好了。”

胡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蓝先生没回她,而是问罗念桐:“年轻人,正好我也要去看云可可的并且是否有好转,不如我们一起去?”

罗念桐停了住脚,但没有回头:“你会有这么好心?”

蓝先生坦然道:“我是医生,医者父母心。云可可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又抗拒我用药。我想也许你去看看她,对她会有些帮zhù

。”

罗念桐冷笑:“少废话。你们个个心怀鬼胎,别以为我不知dào

,滚,滚得越远越好。大爷有本事把人带进来,就有本事把人不少一根毫毛的带走。要可可有任何一点差池,你们可以试试看,看罗某人是不是怕事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胡壮恼道:“你别后悔!”

蓝先生不愠不火,道:“刚才我说要带你去,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带你去,但是你拒绝了。那么,你就去吧。年轻人多吃点苦头也无妨。云可可确实就在附近生门里。你踏艮位,走震再出兑,就到了。如果你走到岔路想回头,年轻人,这里没有回头路,回来只有死路。”

他文绉绉的说了这么大一通,无非就是想显摆他摆了个八卦衍生出来的阵法,好让罗念桐知难而退。

殊不知罗念桐不吃他这一套,拍拍屁股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了。

“踏艮走震出兑,去他妈的!”他才不信这伙人的鬼话,都听见声音了,岂会害pà

找不到人!

……

不过几秒钟,罗念桐很快就从蓝胡二人的视线里消失了。胡壮见状,很有些责备蓝先生:“你让他走你布置的乱七八糟的阵法,要是死了怎么办?”

蓝先生淡然答道:“生死由命。何况刚才我也不是没给机会给他,他不相信,那只有由他去。你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

罗念桐一踏入黑暗之中就发xiàn

事情不对劲儿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天上的月亮没有了,一点声音都没,静悄悄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刚才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可可的哭声也听不到了,他好像一下子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手电,手电能打开,但是照出去一片混沌,看不清也摸不到任何东西。

“可可……”他试探着喊了两声,瓮声瓮气的,像是在大坛子里说话,传不出去也余音也停不下来。

幸好刚才他并不认为蓝先生刚才所说只是吓唬吓唬他,他相信这里有机关,只是不相信他说的走法而已。所以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奇门八卦他不懂,但是有些东西专门就是为聪明人而设的,比如诸葛亮的空城计,如果司马懿老先生不心眼多,不那么会算计的话,反而不会中计。同理,罗念桐认为所谓的阵法也不过如此,你懂一点,那么毫无疑问的会被绕进去,不懂,也许反而会是件好事。

想通这一点,所以他索性关了手电,闭着眼睛往前乱闯,这个眼睛和耳朵都靠不住,唯有直觉能带领人走出去——生或者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罗念桐先像左走了一步,空荡荡的,空气缠绵纠结散不开,呼吸有些困难,好像是呼吸一道粘稠的水墙,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状。

很好,他放心的踏出去第二步,还是那句老话,越是郑重其事的故弄玄机,越说明这里有问题。

第三步,脚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个石子,罗念桐没有管,继xù

往前。第四步,眼前感觉有强光在晃动,耳边传来鼎沸的人声,有人在吆喝:“和骨烂啊,和骨烂新鲜便宜甩卖了啊;”跟着有人不甘落后的大叫:“年轻漂亮的不羡羊,现杀的,包你吃完快活似神仙!”还有人叫喊:“饶把火,劲道又耐饿,不买划不着。”间或夹杂一些男女老少的呼天抢地的哭声。

罗念桐紧闭着眼,不敢睁开,此时此地出现的东西全都来者不善。

但是好像有人看见他了,“你是谁!”耳边传来一声大喝,震得罗念桐耳朵嗡嗡作响,他大吃一惊,连忙睁开眼。只见面前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正死死瞪着自己,没看见脸。

罗念桐大骇,一拳砸过去,那眼睛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但那声音依然阴魂不散:“快说你是不是那个人派来的奸细?”

见鬼,真见鬼了。饶是罗念桐胆子再大,禁不住也有点害pà

,不过一想到这是所谓的阵法所致,他立马又镇定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只管踏出去第五步。他的这个举动显然触怒了那些“人”。

先前那声音气得哇哇乱叫:“来了个不识相的!气死老子了,来人,妈.的,来人!你们给老子快点,拿把快刀来,老子要亲手宰了这个两脚羊。妈的!叫你晓得我张大王的厉害!”

随即四下应声一片,血腥味夹杂着汗味脚臭味扑鼻而来。

罗念桐吃吓,禁不住连连后退,哪知明明不过五步而已,却怎么也退不出去,到处都是凶神恶煞叫嚷着要宰了他的声音,无论怎么退,背后都像有一张网,怎么逃也逃不出那张网的范围。

蓝先生之前说:你没有退路,回头只有死。

他现在即便想死,也退不出这里,何况,他不能退。

罗念桐见逃不出去,而听声音那些人马上就要追过来了,他把心一横,低头咬牙矮身准bèi

冲过去,不料正在这时,一个冰凉的东西陡然搭在了他手上,跟着一使劲,拖住了他。

罗念桐“啊”的一声惊叫起来,连忙想要甩开那冷冰冰的东西,岂料那玩意如跗骨之蛆,无论怎么甩都甩不掉。他以为这又是胡壮他们放来的蛇,抽出匕首想也不想就刺了过去!

“啊——”一个凄厉嘶哑的声音随之响彻了整个夜空,不是蛇,是一个人!一个面目漆黑,只看得见一双眼睛,浑身上下用树叶和破布片遮羞的人!刚才那冰凉的东西,就是他的手,此刻正在往外不停冒血。

第四十四章 莫断肠

“啊啊啊啊……”那人慌忙丢下罗念桐,赶紧去捂自己的伤口,可是哪里捂得住,鲜血很快顺着指缝嗒嗒地往下流.

幸好罗念桐一听到人声音马上住了手,不然以他的力qì

,再补上两刀的话,那人的手腕子就保不住了。“胡壮不愧是胡壮!居然让自己的人来送死!”他一刻也不敢多呆,对那人道:“赶快找你的主子给你包扎去,医生就在外面不远!”说罢转身欲走。

““啊啊啊啊……”那人一见他想走,急了,顾不得去按伤口,连忙反手拖住他,“啊啊啊啊……”

这时,之前那张大王暴躁的声音又来了,刀舞得霍霍作响:“咦?人呢?龟儿子!给老子爬出来!”

罗念桐虽然以为这是阵法作怪,一切其实都是虚无,但是还是下意识的把身子矮了矮,以免被发xiàn

。这一来那人正方便了那人拉他。“啊啊!”他焦急地使劲扯着罗念桐的袖子示意他蹲下来。

罗念桐这才发xiàn

他原来是个哑巴,不由得心生怜悯,蹲下身去,从背包里掏出云南白药给他敷上去,幸亏之前准bèi

充足,不然这人不知dào

要流多少血。

一见手腕不流血了,哑巴更加死命的拖着罗念桐,生怕他跑了,嘴里一边叽里哇啦的乱叫。

奇怪的是,他乱嚷嚷一阵子,刚才那些奇奇怪怪的张大王之流忽地销声匿迹了,那些强光也不见了,所有的消失殆尽,只剩了这么个哑巴,似乎在证明刚才所遭遇的一切不是幻觉。

罗念桐以为自己看错了,特地揉了揉眼睛,看了好几遍,又竖着耳朵下细听——没有,混沌的粘稠的空气里就剩下他和这个哑巴。

“你?”他疑惑的看着哑巴,“你能赶走那些‘人’?”

哑巴见他肯和自己说话,喜出望外,拼命的点头。

都说十聋九哑,可是这是个例外,他能听到。

罗念桐又问:“胡壮叫你来的?”

那人听得这话,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来,跟着摇了摇头。罗念桐看他神色不像是作假,心想就算他是胡壮叫来的,他肯定也不会承认了。更何况刚才他已经误伤了他,因此也不想为难他,挥手叫他闪人。他也没空和他磨洋工。

岂料哑巴见罗念桐要走,急了,情急之下顾不得有手伤,双手抱住他的脚,啊啊啊乱叫,看那意思是叫他不要走。

罗念桐火了,抽出一只脚作势欲往他头上踢,怒道:“放不放开!不放我踢死你!”

那人拼命摇头,就是不肯放手,甚至还试图把他往另外一边拖去。罗念桐无奈,他堂堂大男子汉总不能对一个受伤的哑巴真下手吧。“你究竟想要干嘛?”

哑巴抬起头来,朝后苗呶呶嘴,示意他朝那边走。罗念桐见他嚎叫几声把那些玩意儿弄不见了,对还是他有点半信半疑的,见他穿着和野人差不多,应该不会是胡壮的鬼仆吧,她的鬼仆个个都穿得工工整整的,才不像他在这样又是树叶又是破布的呢!

想到这里,罗念桐的脚不由自主的跟他走了一步,哑巴见他不再坚持,大喜过望,站起身来呜里哇啦的给他比划。

罗念桐从没和哑巴打过交道,根本不懂他比划的什么。“你是要我跟你走吗?”他试探着问。

哑巴先是点头,接着又使劲摆手。

罗念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正在这时,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之前的叫卖声来:“两脚羊、和骨烂、不羡羊、饶把火——这些不都是以前古人对人肉的别称吗?”想到这里,他差点冒冷汗,这么来说,哑巴是来救他的,叫他不要走那条路。

果然,他把这话一问出口,哑巴就满脸欣喜的不住点头,浑然忘记了自己刚刚被他刺伤了。

罗念桐这下终于相信哑巴是出于一片好心了,于是满脸歉意的给他重新把伤口清理了下,本来想问刚才那些叫卖声打杀声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有鬼仆或者或者鬼魂在这里,抑或那根本就是人的心魔呢,这些完全来自他自己的幻觉呢?可是哑巴说不出话来,想必问了也是白问。

哑巴对于罗念桐伤了自己的事毫不在意,急急忙忙的拉着他往前走,一边还不住发出急促的声音来催他快点。

才走出去几步,他就发xiàn

哑巴真的没有使诈,因为往这边的空气立马清新了,那种滞重粘稠的感觉没有了,那些稀奇古怪的声音也没有了,周围也没那么静谧得可怕了。

“你知dào

可可在哪里吗?”他问哑巴。

哑巴没有回答,反而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他伸出左胳膊,直直的,然后用右手拍拍左胳膊,接着左手灵活的扭来扭去犹如蛇头一般,然后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罗念桐。

罗念桐何等聪明,他立kè

想起了四九手里那个奇怪的棍子蛇,那条蛇全身僵硬,只有蛇头能够灵活自如的活动。“你是问一条蛇吗?”他问。

哑巴闻言狂喜,乱叫着抓着他肩膀不住摇晃。罗念桐赶忙推开哑巴,说蛇在贾四九那里,他现在和她失去了联络,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

哑巴听完,露出沮丧的神情,默默地低下头去。

“带我去找可可。我帮你找到你要的东西。”反正他也需yào

四九和捕梦者的帮忙。

……

罗念桐跟在哑巴身后走,再也没出现任何异常情况,虽然看不到月亮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直觉告sù

他,这次没错。

是的,没有错,因为哑巴很快就带他到了一个狭窄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半蹲着的小洞子前,然后示意他回头看。

这次他不用抬头就看到了清亮的月光洒得满地都是,不远处蓝先生的屋子了灯火一闪一闪的,屋门没有关,透过大打开的大门能看见他在和胡壮说什么。

而刚才将他捆住的那一团混沌的漆黑不见了,在他和蓝先生屋子之间只有几块横七竖八倒着的嶙峋怪石。奇怪了,刚才他怎么没看到前面有石头呢?难道困住他的就是这小小的几块石头?

罗念桐有些纳闷,难道自己太过于小看阵法这个玩意儿了?无论如何,这些事实都清清楚楚地在告sù

他:一切万万不可大意。

这时候,呜呜咽咽的女人哭声又传过来了,像是可可,又像是四九。罗念桐这会儿反而比以前心平气和了些,听到哭声也没那么紧张。他凝神细听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是可可的声音。

“这里应该关了个女孩子。你知dào

吗?”他再次问哑巴。

哑巴的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骨碌碌转动的眼睛在表示他听到了他的问话。

“啊啊——”哑巴叫着,指指前面又指指脚下。

罗念桐糊涂了:“你是说可可在前面我们脚下?”

哑巴点头。

罗念桐四处打量了下,这里天生一个圆桶的形状,他们在桶底,四周全是绝壁,下面——那得是哪里?难不成胡壮还有本事在这里开了地道?

“你知dào

路吗?”他问哑巴。

哑巴点头,但随即又摇头。他又把刚才那蛇的手势做了一遍,应该是在提醒罗念桐别忘记自己的的承诺,然后随手折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什么,完了又让罗念桐凑近了去看。

虽然是夏天,但这里的泥土有些湿润,带着四川盆地特有的紫色土壤的土腥味,周围的青草上布满了露珠,哑巴的字写得松松垮垮的,东倒西歪,打倒了一小片浅草。

罗念桐用衣服将手电蒙住了,只露出一点光来看那些字。第一个字还好,再歪再散都不会认错,是个一个头大身子小的“不”字;跟着旁边是一个单人旁,单人旁旁边一个“也”字和它平行着,这应该是个“他”字。

“不他?”罗念桐继xù

往下看,弯弯曲曲地好像是个繁体的“见”字,然后是个身子和脚都分了家的“想”,最后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繁体“你”字。

“不他见想你?这是什么意思?”

哑巴急得嗷嗷叫,拼命摇头表示罗念桐念错了。他急中生智,拿起树枝先指一下“他”字,然后又指一下“不”,接着一次是“想”“见”“你”三个字。

罗念桐看是看明白了,他说的是“他不想见你。”看来这还是个粗通文字的哑巴。“他不想见你”,除了可可外,罗念桐并不认为自己还想见其他任何人。

“你说谁不想见我?”

哑巴抠了抠脑袋,拿起树枝又在地上写道:“就是他。”

罗念桐想了想,问道:“你想说的是可可不想见我?那你应该写女字旁的‘她’。不过我相信可可不会不愿意见我。”说到可可,他嘴角浮上意思温柔的微笑,“她是我最重yào

的人,怎么会不想见我呢。你说的是捕梦者吗?”

哑巴会写的字不多,这下可被难住了,他根本不知dào

他还分“她”和“他”,于是又写道:“就是他!”

第四十五章 失魂引

捕梦者想不想见自己并不重yào

,是他说要罗念桐帮他什么忙的,如果他真这样的话,罗念桐还省事省心了呢.

“我知dào

了。”罗念桐拍拍哑巴的肩膀,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他,“你的手没事吧?”

哑巴摇摇头,带他往旁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旁走去,伸出手指轻轻扣了扣那石头,然后轻轻一推,那石头应声滚到在一边。他得yì

地笑笑,招手示意罗念桐看。

只见石头底下一个半米见方的深不见底的深渊,边上一条成年男人胳膊粗细的铁链子拴在一个铁桩上面,静静的看不到底。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竟然又是阵法又是机关的,罗念桐一时大为意wài

。“你是说我们从这里下去?”

哑巴点头,轻手轻脚的拉拉铁链,意思是叫罗念桐小心点,不要发书声音。然后自己率先顺着铁链往下溜。

罗念桐想也没想,抓紧铁链也跟着下去了。因为他又听到了可可的声音,就是从这底下冒上来的,很清晰的,似乎还有四九。可可在闹这铁链子似乎长年有人在用,光滑顺手,带着一丝沁人的冰凉,令人清醒了不少。下面的哑巴滑得非常熟练,一丝声音也没有,反倒是罗念桐,他有些笨手笨脚的,弄得铁链哗哗作响。可怜哑巴,他想要叫他小声点,但除了“啊啊”声之外又无法表达,只得干着急。

等罗念桐估摸着往下滑了十多米不到二十米的时候,终于到底了,脚下踩到了紧实的泥土,鼻子里闻到了清冷的泥腥气。

哑巴的手伤仿佛对他一点影响都没,他麻利的帮罗念桐托着背包让他站好,然后蹑手蹑脚地在旁边摸索了一阵子,那黑漆漆的地方竟然被他找到了一扇用青苔和泥土伪装过的石门。

罗念桐看着哑巴做这一切,感觉像在做梦一样,这是现实生活中会发生的事吗?这些机关不是只有小说和电视里才有的吗?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在自己身上发生?

哑巴轻轻把石门拉出一条窄缝子来,偷眼往外瞅了瞅,确定没有危险以后,这才让罗念桐紧跟着他出去。

闻到外面混合着青草香味的清新空气,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间排扇屋,罗念桐那颗悬吊吊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哑巴不无得yì

的看着罗念桐,拍拍胸膛,又伸出大拇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意思是问他:“我厉害吧?”

罗念桐伸出大拇指,真心夸赞道:“厉害。”

哑巴憨厚地嘿嘿一笑,露出一排不知dào

多少年没有刷过的牙齿。

现在应该是深夜了,那两间屋子其中一间大点的,还亮着昏黄的煤油灯,一个纤细的身影倒映在糊着草纸的窗格上,那不是可可还能是谁!

“可可!”罗念桐一个箭步冲上去踢开门闯进屋,屋里的人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像个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藏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罗念桐见状,犹如万箭穿心,那个深爱他的可可,那个落落大方的敢为他挡刀子的可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可可——”他轻轻地叫了一声,生怕吓到了她,千辛万苦要找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但是他不知dào

说什么,说什么呢?说他很想她,说他好害pà

好害pà

从此失去她,说他宁愿自己去死也舍不得她受半点苦?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来说这些?

可可缩在墙角,身子微微发抖,听声音确定是罗念桐以后,她还是不敢回头回应他,她怕罗念桐看到此刻憔悴不堪的自己,她知dào

他会找她,可是没想到他真的能在这个机关重重的地方找到了自己。

“可可……我……我来了。”罗念桐仓皇的站着,不知dào

该怎么办。

可可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他走上去想扶她,不料还才踏出去一步,可可忽然情绪激动的大叫他滚出去,又说不想看见他!

她从来没有这么对他说过话,从没有拒绝过他。罗念桐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可,你刚才说什么?”他小心翼翼的问。

可可看也不看他,指着门边依然叫他滚出去。

这时候哑巴进来了,他指指上面,又指指可可,发出嗯嗯的声音。罗念桐这才明白,原来他在上面说的“他不想见你”,原来指的是可可不想见他。

“可可,我不该……”他本来想说不应该一时下半身做了主,毁了她的清白,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没有勇气说出口,“我……我不应该离开你半步,认你被胡小白抓走,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我知dào

我对不起你。可是……可是现在你能暂时放下这一切,我先送你回去好吗?回去蓬州……”

哑巴听到“蓬州”两个字,眼里露出兴奋神情来,“啊啊啊啊……”他手舞足蹈地抓着罗念桐的肩膀,很是想要问什么,可是罗念桐没心情理他。

“可可……”罗念桐试图靠近她一点,哪知可可一下子起身站到他面前,她双眼红肿,脸色苍白,泪痕都还没干,语带哀求地看着他,“我只想留在这里。我在这里可以开个小班叫人读书画画。罗念桐,你的解梦馆是不是好久没开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苏苏在等你呢。”说到最后她竟然还勉强地弯了弯嘴角,表示笑了一下,可是眼泪。看到罗念桐那熟悉的眉眼,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刚才“滚”的话来了。

“苏苏”两个字犹如一把利刃戳到了罗念桐的心窝。是啊,他是为了苏苏才来到这地方,可是,他对苏苏究竟是爱还是愧疚呢?他以前不知dào

,可是当可可不见的那一刹那,他才发xiàn

,如果没了可可,他完全没有走出去活下去的兴趣,半点都没有。

什么时候爱上可可的,现在?或者从一开始就爱上了?他不知dào

。仿佛世界里从来就有那么个人在那里,陪他欢喜陪他悲伤,从未想过离去。

罗念桐颓然坐在地上,想去握住可可的手,可是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他喃喃地道:“可可……我对不起你,不应该带你来,不应该让你卷进这场是非中来。跟我走,让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可可泪如雨下,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哑巴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想要干嘛。如果他能说话的话,依着他的个性肯定走上去直接把这两个人打晕了,打哪儿来扔哪儿去,这么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可是,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不能扔回去,毕竟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让胡壮好言好语说话的外人,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他走了,不然自己受的苦就白受了。

他之所以要带罗念桐闯过蓝先生布的阵,来找可可也是这个原因,他想讨好他,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再求他帮忙。他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愿望。

哑巴一言不发地去拉罗念桐,啊啊地叫他起来。可可这才发xiàn

屋子里多了个脏兮兮的,身上用破布和树叶遮羞的“人”。她胆子素来就不大,见状吓了一大跳,惊叫道:“啊——你是谁!”

罗念桐连忙给她解释说哑巴不是坏人,全靠他带路自己才找到她的。

可可神色仍然害pà

,嘴里却不再接这个话茬,只说:“那更好,有人带路,你赶紧回去看你的解梦馆。”

罗念桐见她说话三句不离解梦馆,这才想起之前她说话就有些问题,好像完全忘记她已经离开了蓬州这回事,思维还停留在他们初识的时候。

如此一来,他哪里顾得上难过了,连忙小心翼翼地试探可可:“可可……我们离开蓬州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知dào

吗?”他边说边观察可可的神情,看她有什么反应。

可可眼里还噙着泪花,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道:“我知dào

。我还知dào

这里有好多蟒蛇。小时候有个叔叔告sù

我,只要看到蟒蛇,我们都要死,你还不赶快走?”

罗念桐见她有些神志不清了,心痛得无以复加,再也忍不住了,一把上去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地道:“可可,我对不起你……可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可被他抱在怀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将她紧紧包围,如果没有“苏苏”横亘在他们中间,她多么贪恋着一辈子都不离开。

可是那只是如果,每个人,都有不能言说的伤,每个人也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

“我爱你,罗念桐。”可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

罗念桐也红了眼眶,他生怕一松手可可就会消失,生怕再弄丢了她。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可可,她虽然从不和人争辩,可是心里比谁都固执,她认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改变得了。就像她明明知dào

他此行是为了别的女人,但是因为她爱她,所以无论受多少苦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一样。

所谓爱之深,不是要得到也不是怕失去,是倾尽所有,只要你安好。

第四十六章 山中王

可可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以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罗念桐第一次嘴笨了.

哑巴默默的站在一旁,他曾年少过,曾爱过人,也被人爱过——可是那些,都是回不去的过去。

屋外一阵铁链的轻响,可惜屋里三人都没注意,等他们发xiàn

的时候,胡壮和蓝先生已经推门进来了。

哑巴“啊”的一声,显得非常害pà

,慌忙间想夺门而出,可是门口又被两人堵住了……他急得直去扳罗念桐的肩膀求救。可可见状,连忙想推开罗念桐,罗念桐哪会让她离开,手上力道加重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胡壮见到哑巴,很是意wài

:“咦,你居然出来了,难怪他能过魔王阵。”

蓝先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迅即又恢复了正常:“老邻居,你好。”

哑巴见躲藏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站好了,对两人一拱手。

罗念桐没料到哑巴和胡壮他们相识,不由得分了下神,可可立kè

抓紧这个机会猛地推开他,跑到胡壮身边依偎着她。

胡壮抓起可可的手,轻拍安慰她,闻言软语的好声安慰:“没事,乖,不怕了。壮姐姐在这里。”

可可听得这话,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崩溃了,抱住胡壮放声大哭:“呜呜……壮姐姐,我不想见他。你让他走,让他走!我不知dào

该怎么办……呜呜,壮姐姐,你让他走。”

罗念桐手足无措的傻呆呆地站在哪里:“我……”

胡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什么你!你就那么狠心,舍得抛下可可不管吗?”她这话看似为骂,其实却是在给他找了留下来的借口。

“我……”罗念桐还是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我……我不会……”

“什么你不会我不会的。来……可可,我们别理他。我们先去坐着,壮姐姐刚才溜着铁链子下来差点把腰都给闪了。”她连哄带骗的把可可扶去一旁坐着。

她一挪身,门口马上有了空隙,哑巴见状一阵风似地飞跑出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蓝先生也不管,任他去了。

罗念桐一心系在可可身上,不然的话,他倒会留住哑巴,毕竟这个人身上有许多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胡壮似乎带了很多个面具一样,之前她一会儿风骚入骨的,一会儿疯疯癫癫的,这会儿又完全一副可可的娘家人姿态数落罗念桐:“我说罗念桐,你是怎么当男朋友的?女孩子心理本来就脆弱,有些事她一时接受不了,你就不能顺着她点,哄着她点吗?你看你,啊,你看看,你就这么对可可?你自己说说看,这样还有谁想见到你,不让你滚的?”

“难道是接受不了她和我亲热的事情?”罗念桐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听胡壮这么一说,可可之前的种种奇怪之处总算可以解释了,她先前口口声声地说他们初识时候的事,似乎忘记了他们早已经因为全城围剿离开蓬州的事情,刚才又说她知dào

自己已经在外面,情绪也忽而暴怒忽而悲伤。

她不擅长说谎,这么拙劣的话语只是说明一个事情——她不知dào

以何种姿态来面对他。要怎么面对?以沉默以逃避以眼泪。

罗念桐想通这点,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欢喜的是,可可爱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要他难做人;难过的是,他不知dào

能给得起怎样的承诺给她。

胡壮数落了罗念桐一阵子,见他沉默不语,也立kè

见好就收,招手叫蓝先生过来看看可可身体好些没。

罗念桐神经立马高度紧张了起来:“可可,你怎么了?”

可可别过头,还是不看他。就如了他所猜想的一样,她确实不知dào

怎么面对罗念桐,所以索性才假装受了刺激记不住近来发生的事情。

蓝先生看过可可,表示没有大碍,罗念桐这才放下心来。

胡壮又安慰了可可一阵子,然后话锋一转,道:“这下你清楚了吧,是可可不想见你,而不是我关着她不让他走。你别胡思乱想以为是我和小白做的。”

可可没事比什么都好,罗念桐这会儿哪来得及怪罪别人。

然后胡壮顿了顿又道:“莫向东不是你们一起的吧?”

“莫善人?”罗念桐听到这个名字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断然道,“不是一起。我也不知dào

他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胡壮一听这话,立kè

眉开眼笑:“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还不知dào

怎么处置这么个行将就木的家伙。”她一笑,狐媚劲儿有出来了。

接着她告sù

罗念桐,莫善人带着老武在村子里到处游荡,说是要找散失的同伙,要是他们好好的找人就找人,那也没事,但是偏偏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到谢老虎家里去了。这下可惹毛了火爆性子的谢老虎,直接喊人将两人绑了送到胡壮这里,要她重处。

看来说胡壮是山中皇帝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大。连传说中能给罗念桐他们下咒的谢老虎都要乖乖听他差遣。

不过罗念桐没搞明白她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胡壮好像也看出了他这点心思,给蓝先生使了个眼色,意思叫他说。

蓝先生端了个凳子端端正正地坐下了,清了清嗓子,然后才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我们知dào

。胡壮为什么一直对你客客气气的,甚至你伙同四九跑到蛊屋那种禁地去,她都没用追究你,你知dào

为什么吗?”

罗念桐老老实实的摇摇头,顺口问了句:“四九和捕梦者他们呢?”

蓝先生笑笑:“四九那个丫头还能怎样,她偷了哑巴的东西,这会儿躲都躲不及呢,你不用为她担心。”

可可在场,罗念桐哪里敢担起“担心”四九这个名头,连忙摆手说自己只是随口问问,随即马上又问胡壮究竟是什么意思。

蓝先生慢条斯理地笑道:“没什么意思。我们这边老一辈的都老了,需yào

有年轻人来带领他们。所以我们希望你留下来帮忙。胡壮也累了,她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将来这里她愿意交给你全权管理,所有人——包括鬼仆都供你差遣,所有财物也都全归你使用。”

换句话说就是,这个山中皇帝的位置就是他罗念桐的。

可是这里对他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外面的花花世界早已经各种高科技物质了,这里却还停留在四五十年代的生活水平,别的不说,连个电都没有,这不等于要了他和可可的命吗,再说了,苏苏还等着他去救命呢!

“谢谢。”罗念桐这回已经镇定多了,他不慌不忙地道:“既然你们都知dào

我的来意,那么也应该明白我的苦衷。我实在没办法就此撒手不管她。”这个“她”是指苏苏,他怕明说了会引起可可更多的伤心,因此指含糊的带过。

果然可可听到还是无法淡定,抱着胡壮胳膊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胡壮理解地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

蓝先生软硬兼施,又道:“这里你也看到了,哑巴帮你我们也知dào

……要不是胡壮对你手下留情,你根本活不到现在。你要知dào

,很多人千方百计的想进来,我们未必会收留。”

直到现在为止,罗念桐还没搞明白他们一直苦口婆心的劝他留下来,接掌胡壮位置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比莫善人年富力强?“能告sù

我原因吗?我不希望你回答说是我年轻。我需yào

听了实话,再做决定。”

蓝先生看了胡壮一眼,顿了顿,才道:“十几年来,你是唯一能进入到廷尉村的人。莫向东也进来了,但他是躲在暗处尾随你进来的。所以,我们看中的的是你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罗念桐从不认为自己笨,有人夸他,在他看来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们再纠缠,更何况现在无论接受还是拒绝,都不太和适宜。

“我需yào

考lǜ

。”他是这么回答的。

蓝胡二人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勉强他,只让他好好考lǜ

,毕竟现在已经深夜了,他们明天再来。

那两人走了,屋子里又剩下可可与他两个人。

罗念桐心乱如麻,看着楚楚可怜的可可,一时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

过了良久,可可才扭头过来幽幽的看着罗念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走?”她口气已经软了很多。

罗念桐呆呆的答道:“你在这里,我还能往哪里去?”

可可叹了口气,眼泪跟着簌簌的往下掉。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罗念桐走过去默默地抱住她,这次可可不再挣扎,温顺的由他抱着。

“答yīng

他们,留下来。出去了就完全没有希望。你……你也不愿意就这么半途而废吧。”

……

“壮姐姐没说谎,我听她和胡小白说起过缺人手的事情,她很苦恼。因为之前预备让胡小白坐她的位置,但胡小白近期的表现越来越让她失望,而且还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所以……”

第四十七章 红鸾喜

听可可说起这些,罗念桐忽然有那么一刹那真想抛下一切不管不顾,与她在这里天荒地老.

……

罗念桐轻轻抚摸着可可的头发,耐心的听她说完。他知dào

自己现在不能走,所以究竟要不要答yīng

留下来的话,这个日后再说了——这里有什么好呢?除非他是傻瓜才会选择留下来。

所以他把话锋转到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里,问可可有没有吃苦,胡壮他们有没有虐待她之类的话。

出人意料的是,胡壮真没为难可可,胡小白也没有,所有人都没有为难她。与罗念桐他们的遭遇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是一群奇怪的人。”罗念桐道,“听他们口气,对莫老头子也不是很客气。我们这一行人里面,唯独对你例外。”

可可也显得很迷茫:“我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不过那些蟒蛇,我好像从小就见过,觉得很熟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总之知dào

这不个好东西,好像它一出来就要死人。所以我才写了纸条给你叫你赶紧走。”

说到这里,罗念桐倒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你还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你没见的第一天晚上,我做了很奇怪的梦,看到你在哭,也看到胡壮还有四九他们。第二天除了没见到你以外,其他事情都一丝不差的应验了。”

可可听罢,也很是奇怪,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关于可可为什么忽然有些神智不清,现在忽然又好了的事,罗念桐只字未提,她也不主动说起。每个人心里都有魔障,过了那一刻,灵台也就清明了。

两人絮絮叨叨的聊了没多久,外面传来公鸡的打鸣声,看来天快亮了。

罗念桐混混沌沌地打了个哈欠,这才发xiàn

自己已经疲倦不堪,有可可在身边,他踏实了许多,于是放心大胆的打了个盹儿。

迷糊间,似乎是哑巴,又好像是四九,手里拿着那个棍子蛇蹑手蹑脚的进来了,罗念桐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大喝道:“你是谁!”

不料那人反倒被罗念桐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当的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一个窃窃的声音响起:“是我。四九。”

他定睛一看,那圆圆眼睛的不是四九还有谁。这时候可可也醒过来了,她好像认识四九,淡淡地和四九打了个招呼。

四九手里仍旧拿着那个棍子蛇,撇着嘴看着面前的两人,眼睛里泪花闪闪的,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

罗念桐奇道:“四九,你这么晚不睡,跑来这里干嘛。捕梦者呢?胡壮不是叫你们一起走的吗?”他边说边到处张望。

“捕梦者惹下大祸了,壮姐姐说他坏了大事,要拿他去抵蛊种。呜呜……壮姐姐说以后也不会教我驱蛇的法子,小白永远也不会和我玩了……呜呜。”

可可到底是女孩子,心细一些,连忙携了四九的手叫她到床边坐下慢慢说。

原来那蛊屋本来是胡壮专门练蛊所用,四九以前不知dào

,只当那是个棺材屋,所以当回事,还把罗念桐和捕梦者两人给带了进去。哪晓得那天山上正有个人失足掉了下来,摔成了重伤,胡壮大喜过望,认为这是上天给予她的礼物,所以急急忙忙的,什么人都没来得及知会,就把他放进了蛊屋里。岂料他们三人又歪打正着的破了那个蛊种,而胡壮又是一个自诩为从不沾血腥的人,她宁愿苦等天上掉馅饼下来,也没想过要残害某个人来练蛊。罗念桐他们这样,结果可想而知了。

不过,即便这样,按理来说胡壮应该对罗念桐大发脾气才对,怎么反过来他们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来求他不要走呢?

这点四九的回答和之前胡壮他们的话一样:“这里需yào

你。”

罗念桐笑笑,没有接这个话茬,把目光转移到四九手上,“喏——你这小蛇是从一个哑巴那里偷来的,对吧?”

四九本来还在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呢,听到他这么一说,瞪大眼睛吃惊地道:“你怎么知dào

?”

罗念桐当下又把哑巴帮zhù

他的事给四九,也是给可可说了。

可可听完,问道:“就是开始和你一起闯进来那个人?”

罗念桐点头:“嗯。”

四九的第一个反应则是:“啊——”的一声大叫,“他没在这里吧?”她贼眉贼眼的到处张望。

罗念桐看着她小女儿心态尽显,想起可可之前也是这么可爱,不由得嘴角浮出一丝微笑,悄悄握住可可的手,道:“没在。你放心。”

四九拍着胸口道:“没在这里就好,吓死我了。哑巴怪得很,又凶又可怕,连壮姐姐都不敢惹他!我们这里好多人都不敢惹他。有次本来谢老虎带着人做了好大一个陷阱,他也跳进去了,结果他居然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啦……后来蓝老头子说既然老天爷不让他死,就留他活着好了。哎呀,蓝老头子也不敢惹他,你说你要是抓住我的话,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罗念桐戏谑地笑道:“你既然这么害pà

,那还去偷他的东西?”

四九白了他一眼,道:“你们为了我受苦,我当然要来救你们啦。偷就偷了。”

可可微笑着插了句嘴:“谢谢你,四九。”

四九满不在乎地道:“不用客气,反正我不去你也会求着我去。”

罗念桐听到这话,心里暖暖的,原来可可一直在暗中替帮他,她一直不都是这样吗?想到这里,他斜眼去看可可,却撞见可可也正好kàn

他,两人眉来眼去,目光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四九见两人你瞧我我看你的,很不自在,道:“别看来看去的啦,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我来是有正事的。”

罗、云二人连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呜呜……刚才我不是给你们说了捕梦者吗?呜呜,我不是说壮姐姐拿他去抵蛊种吗?你们一打岔我就忘记了。呜呜……罗念桐,你一点都不替捕梦者担心吗你?”女人的脸,六月的天,当真是说变就变,这点从四九身上体现得再完美不过了。

说起来捕梦者也是个汉子,胡壮要罚罗念桐的时候,他二话不说的跟了过来一起受罚。这会儿他有事了,罗念桐能丢下他不管吗?能的话那他就不叫罗念桐了。

“好。”罗念桐连忙站起身来,道,“你带我去见胡壮。我有办法救他。”他握着可可的手没有松开。可可一愣:“我也要跟着去?”

“嗯。我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再也不许。”

四九把棍子蛇扛在肩膀上,伸手揩了揩眼泪,又说不着急,壮姐姐说了,等他们天亮了再过去——假如要为捕梦者的事情找她的话。

三人又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依旧有鬼仆悄无声息的送来早饭,平常的农家清粥小菜,非常合胃口。

等他们吃完,鬼仆又冒出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罗念桐拉住了其中一个,对他道:“你给胡壮说。我找她。”

很快有人来将他们带到了胡壮面前。经过昨晚上的事情,胡壮不知怎么地,整个人萎靡了许多,眼里那股千古不变的狐媚劲儿没有了。

“四九你要早这么听我话多好,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来。”胡壮嗓子有点沙哑,责备四九,“他们不去蛊屋什么事都没有!他们不去蛊屋那里不会出事,你也不会去偷哑巴的东西,哑巴更不会出来生事……”她越说口气越严厉,看样子把所有责任都归到了四九头上。

罗念桐正想为四九辩解,哪知四九自己却先说了,她说:“壮姐姐,你不是说人要知恩图报吗?他替我受罪,我当然要救他……这样不对么?”

胡壮气急,直接道:“闭嘴!死人!以后你连小白的影子都别想看到!”

四九闻言一愣,接着“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不要……我已经很听话了……小白……小白……壮姐姐……”

罗念桐不晓得眼前两人演的又是哪一出戏,只好牵着可可袖手旁观。

没几秒,胡壮就受不了四九的哭闹,不耐烦地挥手叫她滚出去,并且答yīng

说看她表现再决定要不要考lǜ

让她靠近小白。四九这才抽抽搭搭的谢了又谢的走了。

罗念桐不禁莞尔,这就是传说中的山中王胡壮的权力?就是不让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和别的小孩子玩?

——如果这样他们觉得人手不够的话,罗念桐可以考lǜ

引进一个叫做“幼师”的职业进来,不过前提是他还是得回到正常世界中去。

待四九走了,胡壮疲惫的招呼两人坐下,开门见山地道:“如果你要求我放了那个号称捕梦者的疯子,可以——只要你答yīng

留下来,我胡壮二话不说,惟命是从。”

“你不怕我假装答yīng

了,然后借机逃走?”罗念桐很是好奇。

胡壮胸有成竹地答道:“不会,你只要答yīng

了,就再也不会走,你舍不得走。”

第四十八章 结同盟

罗念桐笑笑,也不和她争辩,至于舍得不舍得,他自己心里不知dào

么?他话锋一转,问道:“你打算把捕梦者怎么样?养蛊?”言辞里颇有些鄙夷之意.

胡壮想了想,才回道:“不然你叫我从哪里找一个合适的人呢?总不成我去杀人吧?”

可可奇道:“你不是说你不会杀人的吗?”

胡壮沉声道:“现在迫不得已,我不杀人就有人要来杀我。”她边说眼睛边不时的瞟向罗念桐。

罗念桐岂会没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便道:“你放心。我还没到敢杀人的地步。我拿到想要的东西就走。”

“你杀人——”胡壮不知怎地一时有些失神,“你不杀我,自然另外有人来杀我,你想要的东西,呵呵,金银财宝还是香车美女?”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罗念桐不得不把自己来的目的给胡壮合盘拖出。当听他说到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苏苏的时候,胡壮神色复杂的看了可可几眼。

可可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听他说完,胡壮好一阵子没吭声,过了半晌才道:“看来你果然不是来杀我的。那么你留下,我就帮你找。我以人格保证,你答yīng

了我就立马放了捕梦者那个疯子。”

说来说去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罗念桐觉得胡壮真的有些天真了,大丈夫一言九鼎的话不是用来对她这些人说的。“好吧。我可以考lǜ

。”他道,“先放了捕梦者。至于为什么要先说考lǜ

,至少这事是你们先提出来的,总要先得表示一下诚意。”

“诚意?”胡壮笑了,眼珠子转了几转,“这个好说,我随时可以放他。但你拿什么诚意让我相信你?”

罗念桐不慌不忙地道:“第一,你们这里龙潭虎穴,机关重重,我不管有没有诚意,我想我都没有机会逃出去,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考lǜ

和你们合zuò

呢?当然,还是那句话,只是‘考lǜ

’,我需yào

慎重决定。第二,你养蛊的方法不对,如果你觉得昨晚上捕梦者让你丧失了一个好蛊,那么,我可以帮你。很明确地说——你的方法错了。我单单只用这个法子就足以换回捕梦者了。你认为呢?”

胡壮的脸色有了娇媚的神采:“真的吗?你知dào

我养的什么蛊?”

“人畜蛊。”他嘴里吐出三个字。

这下不只胡壮,连可可也颇感意wài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知dào

?”

罗念桐温柔的看着可可,那眼神都能滴出水来:“我以前和一个风水大家私交很好,从他那里学到不少东西。”

可可不想在外人面前被他这样看着,别过脸,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难怪你和何老大关系那么好。”

胡壮“咦”了一声,一双眼睛秋波流转得妩媚横生,那个风骚的胡壮又活过来了:“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有本事的。我早些年派人去找过何老大,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说这些东西。没想到居然还给你说了。”

这时候罗念桐总不能说因为何老大看他顺眼就告sù

他了吧,至今为止他还不知dào

这东西有多机密呢,当时何老大不过是以闲聊的口气说的,他以为是江湖骗子骗人的把戏,也没放心上。哪晓得今时今日他恰巧遇到了,倒不妨试一试。

看到胡壮的神情,罗念桐心理的把握又增加了几分,他决定先试探下她的底线:“一块修罗石,加上捕梦者,换,值不值?”

胡壮一听,那眼神儿,简直要跳出来把人给勾走了一样,娇滴滴地道:“哎哟,我的小兄弟,我怎么知dào

你说的法子准不准呢。总要见到成效了以后我才能答yīng

你。再说了,换你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yīng

别人了吧?”

罗念桐一看胡壮那狐媚风骚劲儿就知dào

这事有戏,她才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不过说到底,何老大曾经给他说的东西,他也没试验过,究竟有没有效,他还不知dào

。但无论怎样先缓兵之计拖着她放了捕梦者再说。主意打定,他点头答yīng

了。

胡壮笑得眼睛弯成了一弯细月牙儿:“好。我马上放人。你马上来帮我养蛊。那人还没断气。”

罗念桐心善,忙道:“赶快叫蓝先生救他,一条人命呢!”

胡壮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兄弟,你只说教我法子,可还没答yīng

要留下来坐我的位置哦,你现在就代我指挥这些起来了啊?”

果然最毒妇人心!罗念桐心里暗骂,表面上叹气道:“哎——你一开始路就走错了,人蛊不是用死人或者将死之人养的,是要好端端的大活人。不然的话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

可可有些忧心的看着罗念桐,她以前怎么没听罗念桐说起过他会养蛊的事情?虽然她是见过很多时候,那个性格奇怪的风水先生何老大和他有些来往,但是罗念桐不是一直都走科学路线的吗?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藏不住事,担忧全写在脸上,被胡壮悉数看在了眼里。她不动声色地道:“哦——这样吗?那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过去看吧。相信你不会让壮姐失望的哦——”她把“哦”字拖得特别长,又软又糯的,光听声音十分像小女人在向情人撒娇。

可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胡壮嗤嗤地笑起来:“看嘛看嘛,可可你又不相信壮姐姐了。壮姐姐在说正事儿呢,你可别在那里吃飞醋。小乖乖,壮姐姐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啊……”

可可被她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又不知如何分辨,只得讷讷地道:“壮姐姐,你……我哪有……”

胡壮娇笑两声,拍了拍手,道:“那么就要委屈两位了。”说罢不知dào

从哪里冒出来三四个鬼仆,整整齐齐地站在她身后,其中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黑布条。

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罗念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壮媚笑道:“小兄弟,既然你没想好要不要留下来,那当然有些事情不能给你看到了。我信何老大的能力,也相信你不会骗我。所以才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但是这个地方又不能被外人看见路线。壮姐姐好生为难,也就只好委屈你们俩了。”

她话一落音,背后四人齐齐的上前一步,静待她下一步指示。

罗念桐冷笑:“如果这是你的诚意的话,那么你随便吧。反正你也知dào

我和捕梦者认识也没多长时间,大爷我一不高兴,他死他活干我屁事。我拍拍屁股随时走人。”

胡壮看着罗念桐的眼睛,微笑道:“我敢打包票你不是这种人。我看人不会走眼。”

罗念桐嘲讽道:“那你就确定你没看错,我一定能记住路线懂得机关?你对你们这里的布置就这么没信心?”

胡壮犹豫了下,盘算了一小会儿,毅然道:“既然这样,我也应当表现我的诚意。”她身后四人听得这话,还木呆呆地站着。胡壮低声喝斥他们退下,那四人倏地一下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这下罗念桐留了个心眼,胡壮手上有小动作,那四人消失的时候,她装作有意无意的踢了踢面前的桌子左腿。

那里肯定是机关了,罗念桐暗道,“原来这样,难怪能够来无影去无踪的。他们可下了不少心思。”不过有一个问题他没注意到,如果只是区区一个修罗石,当年的高人哪里来这么多财力物力构建这么大的山中王国。

他一不留神,胡壮又不知dào

动了哪里,只听得当啷一声轻响,胡壮身后的木板壁赫然出现一道门来。

“请吧。二位。”胡壮做了个请的手势,语带轻松的说,不过她的脸色并不像她的语气那么轻松,相反显得很凝重,“你们俩是除我和蓝先生之外,唯一进入这个地方的人。”

罗念桐见状知她所言非虚,心知她确实是想留下自己来,可是一个无缘无故的外人要留住这里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也不相信有人会对你无缘无故的好,不管怎样,总是有所图。

不过不管怎样,只要可可还在身边,他就安心了许多。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可可,却见可可也正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看到可可那久违的信任的眼神,他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真好,无需言语解释,只需yào

一个表情对方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心领神会的感觉真好。

胡壮已经率先走了进去,罗、云两人紧随其后。

门里是一个狭长的通道,隐隐有些光亮,坡度缓而长,延伸向看不到底的远方。

“这是要去蛊屋吧?”罗念桐抓紧了可可的手,问。

胡壮头也不回地爽快答道:“是,你果然还是不笨。”

可可忽然没头没脑的,半带撒娇半严肃地冒了一句:“壮姐姐,你答yīng

过我不会害罗念桐的,可不许反悔。”

“小乖乖,你看你壮姐姐像是那样的人么?”

第四十九章 夜明珠

罗念桐心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才怪.”

可可卖了个乖,道:“我相信壮姐姐不是。”

胡壮“呵呵”一笑,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反而去问她有没有给自己预备嫁妆什么的。可可虽然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可是对于嫁妆这个事情还不是很有概念,茫然地表示没有准bèi



没想到胡壮却异常大方地说要是可可不嫌弃的话,她倒有些小玩意儿可以送给她做嫁妆。“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送你一两件,将来嫁人也不会被人笑话。”她说得很是客气。

罗念桐有些莫名惊诧,不晓得胡壮何以忽然对可可这么关心疼爱起来了。

可可也一时莫不着头脑,以为胡壮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出于礼貌,也就客气地说了不用麻烦,谢谢之类的话。

渐渐的,这通道有些狭窄了,缓缓地向上爬出去一个缓坡来。那光线依然柔和的分布在每个角落,刚好够看清楚路,却又看不清旁边究竟是什么东西。这种打光的技术还真适合拿去拍情.色片子,该看的影影绰绰但又绝不含糊;不想让你看的,黑乎乎的一片一点都不走光。

胡壮倒也很是细心,不时叮嘱后面的两人小心脚下。

等上了坡,可可有些累,手扶着墙想喘气,哪知刚一伸手,“当”一声倾向绵绵不绝的扩散开来,像极了银元被人吹了口气以后发出的声音,尖细,绵长但又不绝于耳。

她吓了一大跳,呆呆地看着罗念桐不知所措。

罗念桐对这里的古怪早已有防备,吓到是没被吓着,只是有些惊讶,不晓得这里又会是什么机关。

胡壮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道:“这里倒也有些东西,只是连四九都不屑一股。可可你不用看啦。”

罗念桐本来没打算看,可是她这么一说,凑近了一看,却发xiàn

那不过是个亮闪闪的银环状事物,其余也没见有其他古怪之处。

可可见识过胡壮的厉害,边连忙扯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别乱看。

如此这般又往上了另一段稍陡的坡,接着不甚明朗的光线,能隐隐约约看到旁边似乎有些小窗格子。不知dào

里面又会有些什么,关的蟒蛇还是藏的棺材或者养的蛊呢……

罗念桐正在琢磨,没注意胡壮已经停下了脚步,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哎!”可可悄声提醒他。

他这才回过神来,不知dào

怎地,他觉得自己脑子好像有些不太听使唤,胡壮似乎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快步回头来把他拉走。

“刚才那是梦死。”胡壮今天说话让人摸不着边际,她放开罗念桐又径自前面带路,边走边说,“还有一个罪生。呵呵……”她忽然深沉了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每个人都活着都是来受罪受苦的。所以,罪生……呵呵,罪生。”

罗念桐和可可面面相觑,不知dào

她在说什么,也不晓得如何答话。

再出去几步,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一团鸽子蛋大小的淡绿光芒静静的矗立在不远处的一个石桌上,很明亮,但又不刺眼,温柔平和,令人心旷神怡。

罗念桐悚然一惊,莫不是刚才那光线就是这东西发出去的?这难道是……

与此同时可可也想到了,两人齐齐惊呼:“夜明珠?”

胡壮淡淡地道:“不过是用来照路的东西罢了,什么夜明珠不夜明珠的。这些小玩意儿让两位见笑了。”

罗念桐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是夜明珠是什么。他记得最清楚的一个关于夜明珠的故事就是说当年东陵大盗孙殿英盗了清东陵乾隆慈禧等帝后的墓,怕蒋介石责罚于他,边辗转托人送了两样东西给蒋求情,一是一对栩栩如生的翡翠西瓜,一个就是一颗夜明珠。

那对翡翠西瓜的价值据说当时值五百万两白银,这个不提。但说那夜明珠,蒋.介.石当时得了,喜滋滋送给夫人宋.美.龄。但这种在黑夜里才能显示出它非凡价值的东西一时又没法在众人面前炫耀显摆,这可愁坏了爱出风头的蒋.夫.人。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她以总统夫人的名义邀请当时所有的名流举办舞会。正在舞会进行得正酣时,电忽然停了。众人一片哗然,正要纷乱时,蒋.夫.人.宋.美.龄出场了,她将那颗本来含在慈禧嘴里的夜明珠镶嵌在了鞋子上面,款款的走下了楼梯,一时大厅明亮如白昼,照的美人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由此可见,这夜明珠身价有多高了,不然宋美龄也不至于费尽心机来演这一出戏。

可是现如今胡壮却轻飘飘的说一句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就了事,这未免太那啥了吧。罗念桐觉得她有些装叉叉要遭雷劈的后果了。

“你们来看。”胡壮不知是否是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她招手叫两人过去,随即伸手拿起那颗珠子,道,“看吧,就指甲盖这么小点,现在谁稀罕这个。要不是为了行路方便,都不知dào

扔什么地方去了。”

罗念桐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这要真是夜明珠的话,不知dào

值多少钱了,居然被胡壮这等不识货的人放在这里照路,简直太暴殄天物了。

可可对这些素来不是很有概念,她知dào

这种东西之前,但是究竟值多少钱,能用来干些什么,她又不清楚了,因此她一脸茫然。

胡壮说完又把那夜明珠放下了,罗念桐眼睁睁的看着她粗手粗脚的把它放石桌上的小座子里随便一顿,只心疼得肉痛。

“罗念桐,趁这会儿还没到地方,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胡壮语气很是轻描淡写的,“你确定你要找的东西叫修罗石?”

罗念桐还没从对宝物的震惊和肉疼中回过神来,呆呆地道:“啊,什么?”

可可知dào

胡壮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怕他这下又惹到了她,于是赶紧帮忙答道:“是。修罗石。阿修罗的‘修罗’。石头的‘石’。”

胡壮:“那就有点怪了。我这里有‘罪生’也有‘梦死’,却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什么修罗。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罗念桐这下清醒了,不容置疑的肯定道:“不会。肯定不会错。我为这事花了几年的心血岂会弄错!”

可可忽然觉得胆战心惊的,万一真是罗念桐弄错了怎么办。这里毕竟胡壮才是主人,她才是最清楚底细的人。

胡壮脸上也露出犹豫的神色来,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给他们听的:“我怎么没有听说呢……哎……真麻烦,算了算了。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我再去想办法吧。”

说完,她倒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然后才又继xù

带两人前行。

罗念桐心里没有可可那么紧张,他才不会相信胡壮的鬼话,他算是看清楚了的,这里除了四九、捕梦者以及那个哑巴外,就没一个是个实在人。更何况,如果这里连夜明珠这种家伙都上来了,又有什么罪生梦死的,他就不信没有他要找的修罗石。

经过这一段缓坡,又右拐进一个稍窄的小路,再穿过一间阴森森的屋子,胡壮说马上就到蛊屋了。

临出门时,罗念桐好奇的扫视了那屋子一眼,昏暗中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像是一个些干枯的人手人脚。

他随口问了句:“那是什么?”

胡壮也随口答道:“哦。一些人嫌家里不亮堂,想把刚才你们看见的那个破玩意儿拿出去照亮,所以留了些纪念品在这里,免得他们不思悔改,老想着这些没长进的事情。”

罗念桐问得轻巧,她回答得也轻巧,可是她一说完,罗念桐一股凉意直窜背心,可可一间是脸色惨白,冷汗直冒了。

有些人想偷那颗夜明珠,胡壮他们直接将人的手脚砍了下来!

想到这里,刚才罗念桐看到宝物的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倏地冷静了下来。他自问自己没那么狠心,能眼睁睁的看着把一个人的胳膊或者大腿活生生的卸下来,他不行,他只是个普通的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

胡壮这种狠角色,目前根本不能和她硬碰硬,只能周旋于智取。

这下他也总算胡壮为什么要带他和可可走这条路了,有财宝——她能给你,可是你不听话,她捏死你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罗念桐想通这点,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暗道:“胡壮啊胡壮,你的算盘算得在准,别人也未必就能按照你算好的一步步走下去。如果真那样,我罗某人今天也走不到这个地方来了。”

那边厢胡壮仿佛没事人一般,带着两人来到一个种满了一些常见花草的小天井边,对着空气郑重其事地喊了一声:“蓝先生,我们过来了,你来带下路吧。”

空气里隐隐有人回答了一声。

胡壮便不再言语,安心等待起来。罗念桐估摸着这些花草和他之前经lì

过的什么魔王阵一样,都是用来布阵的,所以她才会这般小心。

第五十章 旧情人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蓝先生手里拿着个小药锄过来了,他也没有多问,只招呼大家跟着他走就是了.

虽然有蓝先生带路,但罗念桐和可可两人一进到花草阵之中,依然还是有些不对劲。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空气黏黏湿湿的在鼻子间晃荡,耳中传来无数男女老少的哭嚎声,声声入骨,阵阵阴风犹如幽灵一样在众人间钻来窜去。

可可吓得瑟瑟发抖,死死抓住罗念桐的手不放,虽然他晓得这是阵法所致,但依然禁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胡壮见惯不惊,面不改色的跟在蓝先生后面,时不时还叮嘱他们两人跟上一点。

幸好,哭嚎声很快消去,跟着眼前豁然开朗,自然清新的花草香味扑面而来——出阵了。罗念桐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有必要好好再研究研究这传说中的阵法了,没想到这里区区一个偏远山村居然藏了蓝先生这样的高人。

“到了。”蓝先生面容太过清瘦,看不清表情,听语气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指着一处一两米外的简易茅草屋道。

罗念桐这才惊觉自己太过走神,以至于都忘了注意眼前的情况。眼前这个茅屋倒真是名名副其实的茅草屋,屋顶全是干枯的茅草铺成,门也是树条夹茅草做成的。

胡壮招呼两人:“进去吧。罗念桐你不是说,我练蛊的方法错了吗?我特意借了蓝先生的地盘来向你请教呢。你放心,这里绝对不会出现我们之外的任何人。”

屋里只有几个**,罗念桐和可可礼貌的在下首做了,蓝先生倒也挺不托大,空了主位,两人陪坐在一旁。他们越是这样,罗念桐越觉得胆战心惊。

没有猫会对可以任由自己摆布的老鼠这么客气——当然他们是不是任由胡壮摆布这点还很难说,至少罗念桐是这么认为的。

可可身子都还有些微微的发抖,都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又开始担心另外一件事。其实之前当着胡壮的面和他说什么“难怪何老大老找你”之类的话,只是为了帮他应付胡壮,这会儿没想到她真要罗念桐说出个所以然来,她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罗念桐低头微微想了想,不慌不忙地道:“我看你之前,是等着那人重伤要死不死的时候,放蛊进他身体,对吗?”

胡壮和蓝先生对视了一眼,蓝先生轻轻点了点头,胡壮这才道:“是。如果找健康的人,他精气神都太足,蛊虫控zhì

不了他,如果是已死之人,又毫无生气,没了利用价值。”

“我听何老大说过,这种人蛊首先得要他心甘情愿的为你做蛊,这是最重yào

的条件,否则一切免谈。你在一开始路子就错了。”

“哦?”胡壮脸色微变,又盯了蓝先生一眼。

罗念桐没理会他俩,又接着说:“但凡人,酒色财气总有一样是其贪恋的,而尤为嗜其中某样达到疯狂和痴迷程度的,这才是练蛊好材料。你只有先投其所好,让他对你死心塌地了,然后才开始练蛊,不然,无论你怎样费尽心机始终都无法成功。”他其实这些都是凭着记忆,又想当然的加了些进去,比如何老大当时就没有说过“酒色财气”这类的话,只说利用人贪财的心理云云。

不过,在胡壮这边听起来,倒也像那么个样子。“难怪……”她喃喃地道。

这下轮到罗念桐发问了,他说:“我没搞明白你们练这些干嘛呢?大家都是人,你这样把人变得死不死活不活的,有什么意思?”

胡壮面露危难之色,刚想开口,不料蓝先生却冒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昨天是盘格瑞生日呢。”

在场众人均是一愣,不明白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倒是可可反应快些,道:“那应该给他庆祝。”

胡壮一听这话,立即别过脸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那你叫鬼仆们弄些好吃的给他放在老地方,他会知dào

去拿的。”蓝先生接过话,顺水推舟的对胡壮道,“我们还真应该给他庆祝庆祝。”

胡壮愣住了,她呆呆的看着蓝先生,讷讷地道:“不是正在……正在……”

“当然是给他祝生要紧。你快点去准bèi

吧。”蓝先生的口吻含有的带着命令的语气。罗念桐知dào

他这是故yì

把胡壮支开,但是支开有什么用处,恐怕也只有天知地知他一个人知dào

了。

胡壮一头雾水的依吩咐回去了。罗念桐和可可都以为蓝先生把他俩留下是另有深意的。哪知蓝先生转来转去的又把他们俩带到了那蛊屋里。

“罗先生。”蓝先生客客气气的对罗念桐道,“等会儿盘格瑞要来。你在这儿等他好了。”

说完,他迟疑了下,又对可可道:“假如你不介yì

的话,可以暂去寒舍稍待片刻。”

罗念桐自从踏上这条路以来,见到的无不是笑里藏刀的,他这么文绉绉的开口,当下心生警觉,想也不想,便回绝道:“谢谢。不过我想和可可到处走走。希望你不介yì

。”

蓝先生的表情一点都没有介yì

的样子,他大方地道:“去吧。看见雾蒙蒙的地方不要去。你知dào

其中机关的吧?”

罗念桐点头表示明白,他就施施然的抛下两人自顾自的回他茅屋去了。

剩下罗云两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可可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地问。

罗念桐摇头:“我也不知dào

。刚才还明明在说蛊的事情,结果一转眼就把我们支到这里来。估计是急着去试验我说的方法对不对。不过……”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可可也明白,他说的是需得抓住人的贪心投其所好利诱之,等对方死心塌地的效忠了,然后才能练蛊,他们纵有天大的本事,一时半刻也无法应证他说得对不对了。

可可朝罗念桐笑笑,颇有些夸赞他聪明的意思。

罗念桐却得yì

不起来,他这一路过来,稀里糊涂的撞进所谓谢老虎的诅咒里,一步步按照设计好的路线走了进来,也许在外人看来,他很被动。其实他自己知dào

,他是主动的跳进去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是到现在,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眼看胜利在望,又岂能任由胡壮他们摆布!

“来吧。”罗念桐牵着可可的手,朝之前那魔王阵去。哑巴带他走过,他自信凭着记忆再闯过去一点问题都没有,何况除此之外,他还另有打算。

蓝先生在屋里远远的喊道:“罗先生,晚点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情况,记得再去蛊屋。”不知怎地,他一进他那茅屋就再也没出来。这边罗云两人以为他是急着去练蛊了,但事实却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不然蓝先生何以费尽苦心地将两人带进这四处布阵的地方呢。

罗念桐才不管他说的什么“身体不适”的话呢,就有——那个该死的棺材屋也不像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所以他带着可可放心大胆的进阵去了。

他们还不知dào

,刚才蓝先生收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夜明珠被盗了”!就是胡壮带他们看见的那颗夜明珠不翼而飞!与此同时,被谢老虎捆绑好送来的莫善人和他的打手也不见了!多明显的事情,肯定是他们搞的鬼。

胡壮一回去听到这事,气得七窍生烟,发动所有鬼仆去找那那两人。而蓝先生则在他的小屋子里紧张另外一件事。

他要尽快找到哑巴,也是就他说的盘格瑞。哑巴身上藏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主动出现过,不想这次却主动现身帮zhù

罗念桐。他也发xiàn

罗念桐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但目前还不敢确定,也不知dào

哑巴盘格瑞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帮zhù

他,如果是的话,又好像有些说不通,胡壮不也有那个能力么?他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不帮zhù

胡壮呢?

他放罗念桐到处走的目的也在于此,他希望盘格瑞主动出来找罗念桐,至于生日云云的,他也没说假话,确实是盘格瑞的生日,不过这家伙山中不知日月,恐怕自己都忘记了吧。

他不知dào

罗念桐也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重进魔王阵就是想引哑巴再出来,直觉告sù

他,哑巴应该一直就潜伏在这附近。

哑巴逃走时的眼神他一直记得,那是在说,“我会再来找你。”

罗念桐相信自己不会看错,所以他带着可可走到了那几块大石头布置的起来的魔王阵里去。奇怪的是,这会儿里面静悄悄的,那种粘糊糊湿漉漉的让人窒息的感觉没有了,所有的杀伐声也没有了,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灵,超然于这个空间这个地球一般的死寂。

可可死死抓着罗念桐的手,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了生气,像一具行尸走肉,任何的喜怒哀乐完全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近乎的本能的动作——抓紧他的手。

一切的一切,都是死的。

第五十一章 那些人

罗念桐本来方向感奇好,这会儿脑子却像年久失修的老钟一样,根本转动不了半分.幸好他曾经见识过这阵的厉害,一时也不至于慌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用尽lì



大叫了一声:“哑巴!”

上次哑巴就在这里救了他,而这次,他的声音像闷在密封的罐子里一样,传不出去半分,嗡嗡嘤嘤的围着两人打转儿。

罗念桐又喊了两声,然后情况还是如此,没有丝毫改变,他又抱着侥幸的心理等了几分钟,然后还是没有哑巴的踪影。

也是,刚才在可可屋子里,哑巴一见着胡壮两人就慌忙逃走了,这会儿怎么可能在蓝先生的眼皮子底下自投罗网的来救他俩。

要一个几乎停滞的脑子来想清楚这点,是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罗念桐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费脑筋过,他想了几乎差不多有十分钟才想明白这点。然后他又用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来决定在阵乱撞,碰运气。他一直相信自己运气不错。其实在这种死气沉沉的阵里,对于不懂奇门遁甲的人来说,乱撞是唯一的选择。

有时候,机关算尽,那只是算计的聪明人。黄药师的傻姑徒弟光使一把火钳也能对付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练仙子李莫愁,原因就在这里了。

这时候的罗念桐就是傻姑,他闭着眼睛,紧握可可的手在阵里瞎撞。奇怪的是,无论他再怎么走,都碰不到在外面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大石头,除了死眉烂眼的空气以外,什么都没有。

“咳咳……咳咳……”罗念桐觉得心里憋闷得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可可死死的抓住罗念桐,紧闭着眼睛。

罗念桐不知dào

她心里此刻正在想:“不如就在这里死掉算了。也不用回去面对那么多无法解决的事情。”可是想到死,她又有点犹豫了,她不怕死,怕的是死了以后爸爸云翼会有多难过。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怕别人为自己难过。

她心里纠结矛盾,手上忍不住使力,一会儿工夫已经把罗念桐的手上掐出了几道深深的指甲印。

罗念桐一吃痛,跟着稍微清醒了点,接着他赫然发xiàn

自己脚边就有块不大不小的灰黑色的石头。他想也没想,拉着可可就横跨了过去。

根据之前的经验来看,这一步出去不是到了外面的空地,就是到了另一个类似的空间——然而,很快他就发xiàn

自己错了。

他跨过去才刚收住脚,周围立马响起了轰隆隆的排山倒海之声,那石头更是莫名其妙地急滚滚到了一边去。

罗念桐以为是阵势发动,连忙拉住可可想叫她小心,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脚下的地像一摊烂泥一样带着二人不住往下陷。

“可可!”罗念桐大惊失色,连忙把她往身边拉。

可可微笑着看着罗念桐,不动也不挣扎,任由他拉着手。

……

轰隆隆之声滚滚而来,跟着头上黑乎乎的一片劈头盖脸的压过来,脚下连烂泥沼都消失不见,罗念桐抓着可可矮身一躲,躲过了那黑乎乎的东西,不料脚下瞬间变空,他们俩随之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往下坠。

好像只有几秒,又好像有几十年那么长,罗念桐先是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可是马上又回过神来,掉陷阱里了,最好陷阱不要是猎人用来捕杀野兽的,否则的话,里面的捕兽夹和各种毒药可可一定吃不消……

不过,很快他发xiàn

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是掉进一个陷阱里了,确切的说,是一个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坑。

可可对于掉进这样的地方,显得很是失望,她本以为这是万丈深渊,他们俩一摔下来就即刻粉身碎骨,共赴黄泉,哪知居然只是一个无伤无害的土坑而已。

她和罗念桐的事情,是她随时随地都可能发作的心魔,她自己也逃不过,躲不掉,无法控zhì



罗念桐没有她这么多想法,他发xiàn

这里的虽然一片黑暗,但空气闻起来非常清新,甚至带有一点说不出的熟悉感。和上面的死寂不同,一到这里,他立马正常了起来。

“可可,我们没事了。出阵了。”他松了口气,幸好背包一直背在身上。他摸索着从背包里掏出应急手电来。

可可轻轻应了一声:“嗯。没事了。”

手电一开,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这里果然是一个大坑,而且还有人迹。

是的,人迹,而且还是熟人的痕迹,就在不远处,因为罗念桐很快就认出了地上那巴掌大的破布是捕梦者那烂衣裳上扯下来的——还是一块袖子。

他过去捡起来,叫可可看,又道:“这是捕梦者的。就是带我到这里来找你的那个人。”

可可听他这么说,连忙打起精神,细看了一番,道:“似乎是匆忙中留作记号的。”

罗念桐见上面没有血迹等不正常食物,再看地上两行脚印,川北农村常见的稻草编的草鞋目前他就只看见捕梦者一个人穿过,看起来也不慌乱,估摸着他应该是在这里发xiàn

了什么,先留个记号然后去搬救兵吧。

他的救兵,应该就只有他了。

“不过他不是被胡壮抓起来了么?要从鬼仆的手下逃走,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吗?”罗念桐有些怀疑了,可是看脚印大小,看那破布,又确确实实是捕梦者的。

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跟着他的足迹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主意打定,他带着可可跟着捕梦者的足迹走。

和以往的凶险不同,这里非常的平和宁静,他们直到走出那个大坑,来到一个黑乎乎的山洞前,都没出现哪怕一丁点儿异常。

在这里,不正常的东西才是正常的。

罗念桐一点都不敢大意,紧紧拉住可可的手,不时的吩咐她小心一些。

两人自从进来以后,对时间完全了没了概念,这会儿看着黑乎乎的山洞也没觉得哪里不好,过了半天,罗念桐才想起来:“现在不应该是中午的样子么。怎么这里黑漆漆的一点阳光都没有?”

他这么一说,可可也立马发xiàn

了蹊跷,“还有,这里也不热,阴凉潮湿……像……像……”

“像窑洞!”罗念桐脱口而出,他大学在西安念的,曾经暑假去过陕北窑洞里玩,大夏天的,那里面凉飕飕的沁人,睡觉还得盖上一床被子。

“窑洞?”可可连蓬州都没出过,只在电视和书上听说过这种事物,一时有点茫然,“我们这里怎么会有窑洞?”

罗念桐摇头。

寂静空旷的山洞前,只有他们俩的声音,罗念桐正担心这样会不会目标太明显,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哪知山洞里忽然就传来了一阵骚动,跟着响起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啊啊啊……人,是人!”“还有两个!”“哪里哪里!”

跟着山洞口剧烈的晃动了起来,原来那是一扇黑铁的门,乍一看根本发xiàn

不了。可是不管洞里的人怎么撞,那门也只是露出了半丝门缝来,露出一点里面昏黄的光线。

罗云两人哪里料得到这里还有这等机关,一时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人。”罗念桐道。

可可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结结巴巴地道:“是,是……”

罗念桐把她往身后一薅,厉声道:“什么人?”其实这句话应该是那些人问他。

那闹哄哄的声音停了几秒,随即又有**叫:“不是他不是他。”似乎颇为失望。

可可小声地问罗念桐:“他们在等谁?”

“不会是捕梦者吧。”罗念桐也只是猜测。

“原来还是他的人。”看来大家都很失望,人群大多都在叫嚷这类的话。

罗念桐吃不准,也不敢轻举妄动,又见那些人不肯好好说话,只知dào

乱叫乱喊的,万一惊动了胡壮恐怕就不好了,于是携了可可继xù

沿着捕梦者的脚印去了。

那些人见他们的手电光越走越远,也没了叫嚷的心情,于是也各自散去回到老地方了。这里又恢复了初来时的平和宁静。

但是罗云二人不敢平静,一走开,两人才发xiàn

自己的心咚咚咚跳得厉害。

“难道胡壮说的缺人手,是要我来看守这些人?”

“不知dào

。我也有些稀里糊涂的。胡壮开始也说叫劝你留下来,但是我说要你走,不知dào

为什么后来她也由着我。罗念桐,我也一直没搞懂胡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罗念桐耳中,是在向他们这边来!可可根本没听到,还在继xù

说:“无事献殷勤。她对我这么好,肯定有目的……”罗念桐连忙叫她别出声,随即关掉手电,拉着她往旁边一闪,那人速度极快,这么眨眼功夫已经到了跟前。

罗念桐看得了那模模糊糊的影子不由得失声道:“哑巴?”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难道不应该是捕梦者出现吗!

那人寻声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他经常在黑暗里活动,目力比一般人好得多,马上就看到了他们。

“咦?”他的惊讶度不在两人之下,可是苦于口不能言,只能双手比划。

第五十二章 侠义心

罗念桐一把将他拉过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身上发出一股股的酸臭味,可可胃口弱,闻得有些受不了,想捂住鼻子,但是想了想,怕扫他面子,惹人不高兴,只好强忍着.

哑巴嘴里“啊啊啊啊”,双手比划一个圆,又指着前面刚才他们的来路。

两人都看得一头雾水,哑巴急得哇哇乱叫,“啊啊啊啊”,他又不住的比划那个圆。

罗念桐灵机一动,道:“你不是会写字吗,写字告sù

我怎么回事。”

哑巴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蹲下身用充满污垢的指甲在地上写道:“夜明珠!”

夜明珠?罗、云两人面面相觑,不得要领,“夜明珠怎么了?”罗念桐想起了胡壮带他们见过的那颗夜明珠。

“偷!”

夜明珠被偷!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它旁边还摆放着不少想偷走它的人的手和脚,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偷了?

“难道是你?”罗念桐想起好像胡蓝二人对他很是忌惮,而他有神出鬼没的,身手很是了得。

哑巴急忙摆手,又写道:“别人。”这里的泥土很干燥,他写了两下,指甲缝里又卡了不少泥土进去。

别人?罗念桐脑子里马上浮现出莫善人的老脸来,只有他有那么大的胆子。可是,他不是被谢老虎绑了送去给胡壮发落了吗?按理他是没用逃脱的可能的,再不然就是捕梦者,不过以他的个性,对什么夜明珠这些东西应该没有概念,应该不会费尽周折的去偷,再说了,他偷了也没用,在胡壮的势力范围内,没人敢出手的接这个东西。

“后果严重不?”罗念桐最关心这个问题。

哑巴神色凝重:“很。”

可可:“你是怕他们怀疑你,所以跑到这里来躲着?”

哑巴摇头:“不。想拿来给他们!”

“他们?你是说被关押的那些人?”

哑巴点点头:“可怜。给他们。好过。”他的意思应该是那些人好可怜,所以把夜明珠偷来送给他们了。

罗、云二人暗暗惊讶,没想到这个哑巴其貌不扬,居然还有这么一副侠义心情好心肠,当下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

罗念桐对哑巴伸出大拇指,赞道:“好汉子。”

哑巴摇摇头,又写道:“太可怜。他们。关几十年,死……出去,才能。”

原来那些人被关了几十年,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是一想,两人均不寒而栗,只有死了才能离开,这样多大的毅力才能活着坚持到现在,又得有多大的意志才不至于不疯掉。

“夜明珠,照亮。他们。”哑巴又写道。他倒是还原了夜明珠最实在的用途,照亮,仅此而已。

世间所有金银珠宝也不过如此,还原到最原始的本质无非就是金属石头罢了。

“胡壮说人手不够就是因为要看守他们?”罗念桐又问。

哑巴茫然的看着他俩,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

罗念桐又给他解释了一遍,胡壮要留下他来说是帮忙看守什么之类的话。哑巴听完仍然还是不明白,想了想,然后才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到:“外面好,她想出去。”

原来如此,罗念桐总算明白她何以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和可可献殷勤,原来如此。

可惜他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即便可可生性淡薄,他也不可能让她留在这里。

“果然还是花花世界的诱惑大。”可可另有所指的道,出于私心的话,她忽然很想罗念桐能答yīng

胡壮的请求,留下来。世界再大再精彩,那些都和她无关,但是——和罗念桐有关。

罗念桐没有接话,他心里在盘算另外一件事。“夜明珠没在关押人的山洞里,你还要去确认一下吗?”他问。

哑巴:“当然。胡壮……万一迁怒,不好。”

罗念桐毅然道:“那么,我和你一起去看吧。我这里东西准bèi

得多一些,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哑巴听到这话,显得非常高兴,咧开嘴,脸笑成了一朵花。他兴奋得大叫,抓着罗念桐的手使劲晃,又想去拉可可,不过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可可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实在没勇气与他握手,于是友善的笑笑,算是回应。

哑巴也不介yì

,拍拍罗念桐的肩膀,叫他跟自己来。

……

再回到刚才那山洞前,哑巴“啊啊”大叫了几声,那里面的人一听是他,立kè

沸腾了起来,“是歌瑞,歌瑞来了。”

“歌瑞歌瑞!”有不少人冲到门边,一边撞门一边大声喊。

盘歌瑞,是哑巴的名字。

哑巴“啊啊啊”的几声,算是答yīng

。他回头看着罗念桐,用手比划个圆,罗念桐问:“你是要我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夜明珠?”

哑巴欣喜的狂点头。

罗念桐于是照问了,那里面立kè

有人回答:“没有。从来没见过。我们除了人以外还是人。”然后又问罗念桐,“你是歌瑞的朋友吗?是不是来救我们出去的?”

“是。我是他的朋友。”

哑巴这下更是笑得无比开心,就差原地转圈圈了。

那里面的人又道:“那先谢谢了。我们这些年多亏了歌瑞。”然后话锋一转,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你是不是来救我们的?”

罗念桐求助的看着哑巴,他不知该回答“是”还是“不是”。要救人的话,很明显现在他没有那个能力的。

哑巴啪啪拍了两下巴掌,那里面的人即刻安静了下来。然后他嘶着嗓子吼了两句,应该是说不能救他们吧,因为他们跟着就发出失望的叹息声。

“歌瑞,你干脆弄点毒药来让我吃死算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实在受不了了。”一个中年男人绝望的说。

“老漆,我们都撑到今天了,你居然说这些丧气话。岂不是我们大家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和坚持都白费了,难道就要让自以为聪明的恶贼一辈子胡作非为?你快别说这些了,你没看到歌瑞都带着外人进来了吗?我们肯定有救。”这是一个苍老的妇人的声音。

哑巴使劲点头:“嗯嗯。”

老妇人又问:“那位新来的朋友,你能躲过胡壮的鬼仆带我们走吗?”

又回到这问题上了,罗念桐只觉得头大,他郁闷的看着可可。

可可稍加思索,便出言替他解围:“鬼仆很难对付。不过……也许我们可以说服胡壮让她放你们走,假如你们没有做坏事的话。”

“哈哈……哈哈……”

“好。”

“做坏事!我们做了坏事!哈哈,真讽刺!”

一时里面的人苦笑声,自嘲声反讽声此起彼伏。可可不知dào

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只得求助哑巴。

哑巴一脸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在地上写道:“再议,再来。说。”

罗念桐断然不会在没摸清情况前,就这么冒失的就轻易答yīng

任何人,所以他巴不得哑巴这么说,他好有借口走——毕竟不能太过得罪哑巴,有些事他还打算仰赖他。

于是他对里面喊话道:“我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办,等一下再来看你们。”

里面的人显得非常失望,没一人回答。

哑巴黯然地带着两人走了。

这里仍然是一条长不见头的通道,两边是寸草不生,嶙峋逼仄的岩石,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要是一不小心撞上去,很有可能就要了人的小命。“”

可可小心翼翼的紧跟在罗念桐身后,亦步亦趋。

罗念桐问哑巴:“这些人是被胡壮关起来的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多人都得罪她了吗?你想救他们出去?他们又是什么来历?”

他一连串的发问,让哑巴也不知dào

从何说起。何况,他还不能说,这么复杂的意思他就算比划得出来,他俩也未必看得懂。

可可道:“这些还不如我去问胡壮好了,她说不定还会对我说实话,你问这些你叫他怎么回答呢。”

罗念桐想想也是,顿时哑然。

哑巴神色很是悲愤,一声不吭埋头疾走,刚才那些人的反应刺激到了他。他很自责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想到办法救他们出去。

罗念桐不想Lang费时间,他又换了个话题问他:“歌瑞,昨天你生日吗?胡壮还说叫人给你准bèi

丰盛的食物为你庆祝生日呢。你们——关系很,很熟?”

不料他话一出口,哑巴立即停下来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他,那神情仿佛胡壮和他有深仇大恨一样,别人提都不能提!

可可被他吓了一跳,惊道:“干什么?”

哑巴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又朝他们摆手,罗念桐明白他的意思,道:“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个。”他其实很有些不甘心,暗道,你区区一个哑巴,就算有些本事又怎么样,那也不至于蓝先生专门叫胡壮给你过生日,这其中肯定不是简单的仇和恨能说清楚的吧。

他决定再试探哑巴一次:“歌瑞,你知dào

‘罪生’和‘梦死’吗?”

哑巴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第五十三章 解铃人

“罪生和梦死.胡壮说放在夜明珠那边。”罗念桐又道。

可可补充了一句:“它旁边的小屋子。”

哑巴缓缓地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一动不动的。

两人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怎么?”罗念桐晓得这里面的人个个都是喜怒无常的主儿,连忙戒备地把可可往后推了一下。

哑巴还是没动静。过了良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留下两人莫名其妙的你看我,我看你。

哑巴心事重重,他没法告sù

身后的两人,那两块石头是个祸害,洞里关押的人也全都因它们而起。要怎么说呢?他一想起这些往事就气得浑身发抖,根本没法控zhì

情绪,更别提要理性的对人说了。

可可长于对人的细小动作分析,她道:“你看他刚才背僵直了下,说明你问到最重yào

的事情了,以至于他一时不知dào

怎么反应,所以采取了可进可退的防御姿态。他大概怀疑我们想打那两个东西的主意。”

罗念桐想想也有这个可能,再说,好歹哑巴也曾经救过他,他也不能因此就和他置气,于是上前两步给哑巴解释自己并无其他意思,只是好奇而已,所以才顺便多问了两句。

本来他也没打“罪生”与“梦死”的主意,他要找的,名叫修罗。

哑巴的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接着手电的光,罗念桐仿佛看到他眼里好像有些水花,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想再仔细看时,哑巴又把脸别到一边。

他暗自纳闷,不明白怎么一提到“罪生”“梦死”哑巴就无缘无故的情绪失常了。

可可跟上来悄悄扯了扯罗念桐的衣角,示意他别多说了。这会儿,她倒是正常了许多,恢复到了平日聪明机智的样子。

然而出乎意料是,两人本以为哑巴会将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呢,哪知走着走着,他居然将两人带到了一片坟地前。

这里大白天的依旧没有太阳,一股股的阴森森的冷风阵阵吹来,可可不自觉的抱紧了双臂。

罗念桐却忽然很变态的觉得亲切,这是他踏上寻找修罗石以来唯一见到的唯一最熟悉的东西——蓬州不也是有这么一片坟地么?

哑巴随便找了块空地把自己放倒了,平躺着,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发呆。没人知dào

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可看着心里直发怵,低声道:“别。”她怕罗念桐也学着他的样儿,躺到一堆死人中间去。

罗念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到一旁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让她坐下。这会儿不知怎地,他觉得自己整个人有点晕,耳朵里像灌满了水一样,昂昂昂的,听什么东西都好像隔了一层塑料纸。

可可发xiàn

了他神色有异,连忙关切地问怎么了。

罗念桐以为只是太过劳累,休息一下就能好,当即便说没什么。

可可还是不放心,又多问了两句,又说要当心身体的话。他从来没觉得听人说话有这么费力伤神过,不由得火冒三丈,怒道:“你有完没完!吵死人了!”他根本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怒不可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从认识以来,可可哪里见过罗念桐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她,一时有些懵了,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我……我……”她委屈得不知dào

说什么好,是立即反击气势汹汹的骂回去还是解释自己没有啰嗦?

但在罗念桐,她这两个字,包括她忍眼泪时候的大力吸气声,传到他耳朵里都是一把把的利刃尖刀,刺得他耳膜生疼。

“闭嘴!”罗念桐红着眼,歇斯底里地大喊,这些喊声像烧熔的铁水一样顷刻灌进他耳朵里,烧烂他的耳廓冲进耳道烧坏耳道,遇到耳膜熔烂耳膜,再一路滚烫到脑子里去。

“啊啊啊——”他再也忍受不住,痛得双手捂住耳朵满地打滚,地上满是尖锐的小石子,夏天衣服单薄,很快皮肤上深一道浅一道全是伤口。

可可吓疯了,顾不得自己还在伤心,马上冲上去想拉住他,“罗念桐罗念桐,你怎么了,啊,你是不是哪里痛哪里不舒服,你快起来……”可是力qì

太小,眼看他滚到脚边来,刚抓着他的衣角,他立马又滚到了另一边。

哑巴也被惊动了,急急忙忙冲过来二话不说的猛扑上去死死压住他,“啊啊啊啊!”他急吼吼地像是在责问罗念桐为什么忽然发疯。

可是他们不知dào

,这时候他们说的任何话,发出的任何声音,哪怕只是一只蚊子飞过对他来说都犹如凌迟——他的耳朵已经不能听任何一丁点儿声音。

可是可可和哑巴都不知dào

啊,两人还不住的问他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又被浑身酸臭的哑巴死死压在身下不能说话,又气又急又痛,当下两眼往上一翻,活生生的晕了过去。

可可见状完全疯了,以为是哑巴下了狠手,歇斯底里地扑上去对哑巴又抓又踢,哑巴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粗暴地一把推开她,转去猛掐罗念桐的人中。

无奈这一招根本不管用,不管他怎么掐,罗念桐双眼紧闭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可可病急乱投医,不住大喊胡壮救命。

那边哑巴最怕和胡壮打照面,一听到她的名字,他心里就直发毛。这种情况下哪里还顾得上你罗念桐。当即他果duàn

地将罗念桐往地上一扔,连滚带爬的瞬间消失在乱坟地里。

可可赶忙跪倒将罗念桐搂在怀里,整个人都在发抖:“罗念桐,你……你别吓我……呜呜,我怕。你怎么了……”

罗念桐人高体壮,她根本抱不住,跟着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和他滚做了一处。

可可这会儿只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胡壮,早已经有鬼仆向她报gào

这边的事情,蓝先生也告sù

过她罗念桐可能出现的状况,可是她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情叫鬼仆来管他的事。

第五十四章 饮鸩词

慌乱之中,可可又怕遍地的乱石伤到了罗念桐,只得死命将他抱住.尽管如此,罗念桐小腿还是被一块带着尖角的石头划得鲜血长流,可可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止血,又怕松开手他会伤得更严重,一时之间,整个人急得疯了,哭都哭不出来,哑着嗓子拼命叫他的名字,生怕他就此死去了。

坟地里的空气都带着入骨的阴冷,一呼一吸似乎都带着尸体的腐臭。隐隐有人在唱着莫名其妙的的词句:金甲呀——兰台和廷尉;繁霞凌云啊带紫气和彩霞在监察……

罗念桐本来毫无意识,可是被小腿上的伤一刺激,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他听到好像可可在哭,间或夹杂了哪里来的老巫婆一样的歌声。“可可,快走。有鬼,有鬼。”他使劲想推走可可。

可可正绝望得想死,哪晓得罗念桐忽然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微弱得几乎听都听不到,她以为有救,激动得将耳朵贴在他嘴边,语无伦次的道:“……你……你说……什么……我……我……”

“有鬼……有鬼……”罗念桐嗓子里好像有明火在烧,火辣辣的痛——好像是痛吧,他自己混混沌沌的也不太敢确定,只一心想叫可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嘴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来,他急得想抽自己两耳光,又想那把刀剖开脑袋灌点冷风进去,这样人才能清醒一些。

好无力,好无力。

可可不是无神论者,这会儿偌大一个坟地就他们两个人,偏偏罗念桐人事不省了,还来这么一句。她立kè

觉得浑身汗毛倒竖,阵阵阴风袭来,她立kè

哆嗦了起来,可是又不敢害pà

。“念桐……你,你……”她想说点什么来壮胆子,可是这种情况下哆嗦半天,都不知dào

说什么好。

“走,可可,快走!鬼,你听。你听到没……是鬼是鬼!”罗念桐也急,那歌声像横死的怨灵找到了替身一样,遥远渺茫,死死缠住他不放:“你听我慢慢道啊,这来龙和去脉。生来有罪是罪生……”

“啊啊啊啊!鬼!”他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豆大的汗珠打湿了头发,双手在空中乱抓乱舞。

可可万箭穿心,不敢留他在这里半分半秒,踉踉跄跄地把他双手搭在自己肩上,试图背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无奈罗念桐身高体壮,沉得像块石头一样,她根本背不动半点,反而自己还没踏出一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了。

就在她绝望得无以复加的时候,一股似曾相识的酸臭味迎面而来——是哑巴,哑巴!

多么亲切可爱的哑巴,可可在这一刻眼泪终于哗哗的下来了,“哑巴——”她喊了一声,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罗念桐也跟着往下倒。

哑巴见状赶忙一把扶住他俩。

不用说,他肯定是见着胡壮半天没有过来,所以又折回来救罗念桐了。而那要命的歌声此刻也立即停了,没了骚扰,罗念桐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和彼此扶持的悉索声以外,整个坟地又恢复了死寂。

哑巴闷头将罗念桐往背上一背,啊啊两声,意思是叫可可跟着她走。

可可惊魂未定,手脚软软的一点力qì

都没有,还是硬咬着牙跟了过去。只有太爱一个人,才会忘记自己的死与生。

很快,又好像过了很久,哑巴将罗念桐背到了一个茅草屋前,那是蓝先生的茅草屋。可可之前见过。哑巴回头示意她去敲门.

可可上前两步,拼命拍打那柴门。

“谁啊!”蓝先生面沉似水,不耐烦地开门探出脑袋来。他看到可可的时候,神色没变。可是当他哑巴,尤其是他背上还背着罗念桐,不由得面色大变,惊道:“你怎么背着他!”

哑巴一声不吭,蹬蹬几步走过来,撞开他,将罗放在屋子里那张铺着厚厚的松软的稻草的床上。

蓝先生怒了:“别放我床上,放那边床!”

哑巴才不管,拖了个凳子过去,把他按坐在上面,指着罗,意思叫他看是怎么回事。

蓝先生余怒未消,恨恨地道:“你那么有本事,来求我干嘛!还弄脏我的床铺!”

哑巴冷着脸,大约是想赔笑,指指外面的太阳,又指指席子,表明自己会给他洗了晒干,可是嘴巴咧了咧,怎么也笑不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可能来求蓝先生,这十几年他都没求过这里任何人!

蓝先生说完一扭头,又见可可满面泪痕的站在门边,道是这个女孩儿被自己吓着了,不敢进来,便放缓了些口气,道:“你进来吧。”

可可这才敢进来,她怕不小心惹到蓝先生了,他就不给罗念桐治病。

蓝先生伸手翻了翻罗念桐的眼皮子,又伸手把了把脉,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来。“把他弄去蛊屋。”他沉吟了几秒,吩咐哑巴。

哑巴双眼一翻,脑袋摇得跟拨Lang鼓一样。

可可见状忙道:“我背他去。”

“你背不动。”蓝先生对她倒是脾气很好,甚至还带着些和蔼,“让他来。”

“你都帮了他好几次了,想必这次你不会眼睁睁的等着他变成聋子。那样——很可惜的哦。你想好。”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只你看到的那些,他还会解梦。”

哑巴呆了下,随即又摇头,意思不相信。

蓝先生淡淡地道:“他这一路就是解梦过来的。你信不信随你。你要是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聋子,那我也不介yì

在慢慢给你讲故事的原委。”

哑巴想了想,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他也不再和蓝先生讨价还价,顺从把罗念桐又往蛊屋那边扛。

这里看得见太阳,但依然还是阴冷袭人,完全没有半分夏天的感觉,倒和肃杀的秋天差不多。

可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生怕他不小心把罗念桐哪里磕着碰着了。不知dào

为什么,她对蓝先生有种没来由的信任,总是觉得他无论如何不会害她,就像胡壮对她一样,这仿佛就是与生俱来的。

可可不知dào

那蛊屋边有守卫,但是哑巴知dào

。他比划着给蓝先生解释说自己的棍子蛇被人偷走了,这会儿须得蓝先生带路才能过去。

蓝先生“听”罢,暗自纳闷,实在想不到谁有本事把哑巴的怪蛇偷走,要知dào

哑巴就是靠它才能肆无忌惮的到处横行。假如他发xiàn

是四九做的好事,那会是什么表情?

正说曹操,曹操就到。胡小白带着四九杀气腾腾的从天而降,两人从后面包抄上来,一下子挡住哑巴的去路。

“放开他!”四九也不管蓝先生还在场,手里拿着那棍子蛇,指着哑巴气势汹汹地道,“快点!”

胡小白身边没有带她那两条蛇,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蓝先生脸上,冷笑道:“你们还想害人!很好,很好。”

可可之前见过胡小白,也明白她对自己多有手下留情,便道:“小白。他们不是害人,是救……救人。”她略微有些不安的看了蓝先生一眼。

蓝先生微微一笑,带有些宠溺的口气问胡小白:“小白。你怎么不带着大黄和大白上来玩。它们——想必很喜欢蛊屋。”

胡小白把头一昂,将脸别到一边去,看也不看他,傲然道:“我是刘小良。”

蓝先生听到“刘小良”三个字,面色一沉,对四九道:“看你做的好事。”

四九这时候也顾不上怕他了,急吼吼地叫哑巴快点放下罗念桐,又指挥可可快去接住。

出于本能,可可还是愿意相信蓝先生的,一时间她有些踌躇了。

四九见她犹豫不决的,有些火了,把棍子蛇往她手里一塞,粗声粗气地道:“你看你,一见到他你就傻了。”

可可没傻,被勾走魂儿的是哑巴,他眼珠子跟着四九手里棍子蛇滴溜溜的转,简直恨不得一把扑过去将其抢过来,可是偏偏胡小白又在一旁,他非常非常忌惮她那些神出鬼没的蛇们。

一来二去又Lang费了不少时间,蓝先生急了,厉声道:“四九你看好小良。你再来捣乱别怪我不客气!”又道,“歌瑞,你再不去就等着他变成聋子吧。”

“聋子?”四九一下子呆了,“为什么他会变成聋子。”

蓝先生没好气的上前一步一把推开她,刚好又遮住了哑巴的视线,于是他顺手将棍子蛇从可可手里抓过来趁势塞回给到她手里,不着痕迹地问道:“你和他在蛊屋里呆过,是不是?”

四九傻呆呆的点了点头。

“那快带歌瑞去,快点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姜还是老的辣,他轻松将四九等人的杀气化解于无形。

刘小良一脚飞过去踹他,蓝先生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轻巧躲过,同时还不忘把哑巴往前一揎,哑巴这下子终于回过神来了,赶忙背着罗念桐往蛊屋那边跑。

四九愣了下,看刘小良的脸色不是很反对,稍作犹豫,也跟了上去。

蓝先生在后面道:“把他放在他呆过的棺材里。”

第五十五章 为鱼肉

门口的守卫们依然分裂成两排整整齐齐的站着,那门没关,哑巴背着罗念桐直接冲了进去,可可和四九紧随其后.

倒是那个胡小良分裂出来的刘小良,她经过这里的时候,把头一昂,嘲讽地道:“连这些你们都要学我。你们不是那么讨厌我吗?怎么连我戏耍的东西都学得像模像样的。”她说的门口那几个长衣长袖,大夏天还戴着帽子,连脸都蒙着的守卫。那些,罗念桐第一次碰到她时,她就在那么和自己玩儿。

可惜罗念桐他们在这里出入好几次,居然都没发xiàn

这其中的猫腻。

蓝先生面不改色,悠闲地倒背着双手,淡淡地道:“小良你什么时候学着小白那样尖牙利嘴的了。这是小白的主意。你和她……”他意味深长的瞥了小良一眼,道,“不用分彼此。”

他没有打算跟着哑巴进去,说完了也还是背着手来回踱步,不晓得心里在想什么。

小良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本来就是胡小白人格分裂出来的,还带着一些小白身上的本能——这里不能随便进去,所以也留在了外面。“你们想把他们怎么样?”她跳过刚才的话题,面带不悦地问蓝先生,不知到底是提起胡小白惹到她了呢,还是蓝先生他们学她的样儿,把那些蛇堆成人形,穿上衣服弄在门口当守卫惹到她了。

蓝先生只管走过来走过去的,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自己的脚尖,不过他声音依然还是很淡然的,老老实实地回答:“胡壮说留下他,接替你——你朋友小白的位置。”

小良听到这话,脸上忽然显出非常高兴的样子来,声音一下子就愉悦了:“是吗?你不骗我?那小白可以不用养蛇了?可以离开这里了?”

蓝先生猛地顿住脚,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小良,看了好半天,才道:“你就那么想走吗?”言语里颇有些失望的意思。

小良想也没想,便答道:“嗯。”

蓝先生轻轻地叹了口气,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到底还是小白靠得住。”说完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孽缘啊孽缘,你怎么可能会是刘小良呢!你为什么就遇到了他!”

小良似乎听惯了这种话,不再理他,扭转头伸长了脖子去看蛊屋内的动静。

……

蛊屋内,一切都没有变,四九手里拿着棍子蛇指挥:“我和你去掀开那个棺材盖子,哑巴你把人放进去。”

哑巴的眼巴巴的看着那棍子蛇,忘记了背上还背着人。

可可一边和四九费力的挪开罗念桐之前躲进去的棺材盖子,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提醒他:“你……你……劳烦你,当心着他……一点。”

哑巴茫然的点点头,走过来木呆呆把背对着棺材把罗念桐往棺材里丢。

昏迷中的罗念桐犹如醉酒的人一般,软塌塌的横卡在棺材中间,可可见状连忙撒手去抱着他的头,生怕磕着了他。

四九把棍子蛇往胳肢窝一夹,也去帮忙抬他脚,两个小姑娘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妥帖。

外面蓝先生隔空指挥:“盖子也盖上,留一点出气的地方就行。弄好了就赶紧出来。”

可可怎么可能舍下罗念桐一个人出去,便道:“我在这里陪着他。”她心里还是不太放心蓝先生,这屋子这么诡异,弥漫着说不出的腐朽味儿和刺鼻的血腥气,地上还带着暗红的血迹,但凡是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敢把自己最重yào

的人丢在这里不管。

屋外蓝先生也没强求,淡淡地道:“那也好。”

可可又对屋里四九和哑巴两人道了谢,她自然不会奢求这两人会留下来给她壮胆,虽然她害pà

得全身都在发抖。

哑巴没有任何表示,还是紧盯着四九的那棍子蛇。四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往可可身边挪了两步,戒备道:“你想干嘛?”

哪知哑巴忽然二话不说走上去一把将她胳肢窝底下的棍子蛇抢了过来,四九抢不过他,不住尖叫:“啊啊啊,哑巴抢我东西!”

话音未落,外面蓝先生怒道:“哑巴你干什么!”但人却没有进来。

四九继xù

惊叫:“他抢我棍子蛇!”

刘小良:“没对你人怎样就行。那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你就给他就是了。”他也还是没进来。按道理,一个女孩子被一个男人欺负,他们无论如何都应该进来看看的。

哑巴恶狠狠地看着四九,将棍子蛇珍而重之的藏进怀里,那蛇温顺的将唯一能动的头部紧贴在他腰上,很是温顺的样子。

四九看到这一幕,气焰一下子就没了,棍子蛇在她这儿的时候,总是不安分的,虽不至于咬人,但从来没有这么温顺过。她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觉得好玩才捡过来的,至于发xiàn

它能趋避平常的蛇类,那胡壮叫她和捕梦者滚出蛊屋以后才发xiàn

的。

这么看来,它应该是哑巴驯养的了。

“好吧。既然是你的。你拿去就是了。那么凶巴巴的干嘛。”四九边说边撇嘴,显得很是委屈。

哑巴瞪了她两眼,又斜眼瞅了瞅棺材里的罗念桐,神色稍有缓和,不过随即又不耐烦的来回踱了两步。没有谁知dào

他究竟在想什么。

蓝先生大约是见两人没出去,便又道:“要出来的都快点出来吧。呆久了对大家都不好。”

可可听到这话,暗自心惊:“他的意思是说这里对人并不好?那么罗念桐……”她慌乱了起来,万一蓝先生是要害他们俩怎么办,她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她连那棺材盖子都挪不开!

哑巴听了蓝先生的话,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跑了出去。剩下四九,她还沉浸在委屈中,嘀嘀咕咕地道:“凭什么嘛。我捡来的又不是偷来的,不是我它还饿死了呢。你还那么凶巴巴的瞪我,哼,你还瞪我!哼,好心没好报,我又不知它能吓其他蛇,你当我故yì

偷你的啊,哼!”

可惜哑巴早已经出去了,根本没听到她这一番话。

外面的天色还早,太阳照在蛊屋门前,一派热烈明朗,那些打扮成守卫的蛇们似乎怕热,挤挤密密地都往衣服里钻,这让“守卫”看起来都矮小了一点点。

可可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忽然很害pà

很害pà

,万一罗念桐有意wài

怎么办。想到这里,她赶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伸手摸了摸他胸口,见一切都正常,她还是不敢放心,她不是瞎子,蓝先生和刘小良刚才的举动她又不是没看在眼里。

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总算深刻的明白了。

“四九,我……我害pà

。”她决定求助这个看起来傻呆呆没心机的姑娘,“我怕得很。”

四九只怕胡壮,怕她不允许自己和胡小白玩,听得可可这么说,立马忘记了自己正在委屈着呢,想也没想便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它们又不是壮姐姐。我跟你说,壮姐姐才可怕呢,她动不动就不许我和小白玩儿,我跟你说……”

可可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四九,你留下来陪我,给我壮胆好不好,这里又是棺材又是血的。我从来没见过,我真的害pà

,我……我……”

从来这里的人都把四九当成不知事的小孩子,哪里有人像可可这样拿她当大人一样,还求她,她一听立马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可可离了自己肯定会被吓死,于是非常干脆的应承了下来,道:“你别怕,我陪你就是。”

可可喜出望外,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yīng

了自己,连声道谢,见四九心地这么善良,又禁不住哽咽了起来:“四九……你真好……我……我……我怕他们,他们为什么都不进来,还叫你们都出去……”

四九一拍脑袋:“哦,你说这个。这是壮姐姐……平时她都把要死不死的人放在这里,等他们自己活过来。我们是活人,当然不能进来这里。”

可可本来还在担心他们会害罗念桐,一听到四九说“要死不死”,心痛如刀割,眼泪犹如断线珍珠一般啪啪直往下掉,难过得缓不过气来。

四九见她忽然莫名其妙地哭得这么伤心,有点手足无措了:“你……你哭什么?你别哭,壮姐姐那些人经常养着养着就死了……罗念桐不像会死,他……他,他不可能死……怎么会死嘛,你别哭……他身上又没有流好多血,又没受伤……”

本来她不说还好,一听到说胡壮养的人养着养着就死了,可可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那怎么办啊……”

四九呆呆的站着,想了想,认真地道:“不用怎么办,他自己要死就死,要活就很快好过来了。壮姐姐就这么说的。

听到这句,可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罗念桐死了,她也不活了。

既然死都不怕了,那还怕什么呢!

她的哭声小了很多。

四九以为自己的话见效了,又继xù

“宽”她的心:“壮姐姐说看他比小白好,还准bèi

留他呢,肯定不会害他。”

说到小白,她的神色又黯然了下来,“那样我就再也不能和她玩了。她变成小良跑啦……”

第五十六章 找鞋子

其实可可哪还有心思听她在说什么,而四九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和小白玩,难过得不能自已,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起来。

屋外蓝先生慢条斯理的踱着他的步子;小良几次想进屋来,但总觉得模糊的感觉在告sù

她不应该进去,犹犹豫豫再三反复。

……

罗念桐根本不知dào

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只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呼吸有点困难,好像还带着一股莫名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发xiàn

脚有些不听使唤。“可可!可可!”他大声喊,但是可可没有回答他,虽然他很清楚的听到了四九的哭声以及可可的啜泣。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外面的太阳光照的四周亮堂堂的,有些刺眼,所以他只能眯缝着眼张望,头顶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看不甚清楚。罗念桐伸出手去摸了摸,好像也没什么奇怪之处,只是手软绵绵的不大能使上力。

“果然刚才晕得太厉害了。”他还记得自己有晕倒。

“四九,四九……”四九的哭得让人心烦意乱的,罗念桐大声叫她,想让她别哭了,不过四九根本不理他,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哭得厉害。

他知dào

四九小性子来了谁都管不住,只好自认倒霉,想着出去走走也好。“外面太阳那么好,是应该晒晒自己身上的霉气了。”他这么想着,就轻巧的翻身走出门去。

门外的太阳果然正当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不冷也不热,完全没有夏天的飞扬跋扈之感。路边,草地随处可见参天的大树,随时可以歇凉。

罗念桐忽然来了兴致,要是在这里种点粮食该多好,就不用那么辛苦四处奔波了。说干就干,他找来一把锄头,开始给除草。这时候捕梦者不知dào

从哪里冒出来,也跟在他后面用手去拔草。罗念桐笑他蠢笨:“你细皮嫩肉的,扯两把就被草把手割坏了。”

捕梦者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回他:“我知dào

我笨,但是这些人都不帮我,我只好自己慢慢扯,总有一天扯得干净。”说完又埋头苦干,手上的血四处飞溅也不管。

“慢慢扯,总有一天扯得干净”——罗念桐觉得他说得真好,心想自己还有锄头在手呢,应该更加努力才对。

很快他就锄干净了一大片草,剩下的全身带着锋利锯齿的茅草,期间还夹杂着刺手的荆棘。想到还要把它们都铲除得干干净净,他开始发愁:这要怎么办?我又没有正正经经做过农活,这么多草啥时候才能弄完。

他一转眼,却见莫善人莫向东不晓得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辛辛苦苦弄好的地里,正抢着要去摘才刚刚挂果的小橘子。“你个老贼!老子打死你!”罗念桐火冒三丈,冲上去照着莫善人胸口就是一拳,不聊莫善人眉毛都没动一下,反而笑眯眯的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小罗,我帮你。不然树太高了,你根本摘不到果子。”

“滚!”罗念桐恶狠狠的朝他肚子又是一拳,莫善人诡秘的一笑,轻轻巧巧的飘到一边还想动手,哪知刚好撞到正在看戏的胡壮身上,胡壮笑眯眯的一把又将他推到罗念桐这边来。

罗念桐火冒三丈,恨不得一刀弄死这个老鬼算了,但这个老不死的偏偏生了一幅厚皮囊,怎么捅也捅不进去。

这时候可可也来了,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摇曳生姿风情万种的向他走来,等到了跟前,他才发xiàn

她满面泪痕,哭得不成人样:“念桐念桐,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罗念桐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万分惹人怜爱,不由得痴了,喃喃地道:“我不走,我一辈子都陪着你。”

可可又哭又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又道,“你看你种的荷花开了。”

罗念桐抬眼望去,果不其然,一大片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荷花迎风怒放。看得人心旷神怡,所有烦扰烟消云散。“好了好了,这下好了。”他开心得笑出声来。

“罗念桐,你醒醒,你怎么了。”罗念桐正欢喜着,哪知肩膀被人猛摇,脑袋也跟着晃来晃去的,他这才发xiàn

原来刚才不过是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可可。”他起身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现在几点了。我记得我晕过去了。”

可可没接他的话茬,手里拿着一个拼图,给他看:“你看,我把我小时候到过的地方做成拼图来拼,可好kàn

了。”

罗念桐拿过来一看,却是一些深山老林的模样,似乎是兰台廷尉二村。于是便满不在乎的往旁边一甩:“我还到过这里呢。”

可可撇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说罢又去照镜子,镜子里的她,娇艳如花,一双眼睛泪水盈盈的,说不出的悲伤与哀愁。

罗念桐叹了口气,从床底下抽出一个小石头来,递给她,道:“你看,这是我的离婚书。”

可可看也不看一眼,冷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半空里忽然杀出一个张牙舞爪的鬼来,他带着说不出的徐娘风韵,一派温柔和蔼地道:“你们来了真好。我不用受苦了。”

罗念桐一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那不就是活脱脱的胡壮嘛!当下二话不说的抄起一个果子就砸过去。

可可连忙拉住他,惊慌地道:“别打别打,这个果子用来敬神的呢!没有它,胡壮就不喜欢你了。”

这时候那鬼又伸手来想要抢他的果子,罗念桐勃然大怒:“我是就死也不给你!”一边说一边心里却在打主意怎么样才能把这个藏好了,别怕发xiàn

,同时还不能完全激怒这个鬼。

鬼再也不理他,径自钻到地下去,刨出一条大路来,沿着这条路望去,能看到一座砖木结构青瓦面的小四合院,古色古香的院子里亭亭地开满了各种鲜花,花架子旁边一个秋千架,旁边还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啊……”罗念桐心头狂喜,那不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那么一所房子吗?“可可,你快来,我们的房子在那边,快来看。”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不料胡壮变成的鬼身子一晃,变作一个巨大的石头挡在他面前。罗念桐大急,连忙用手去推,但石头又光又滑,根本无从着手,他想翻过去,鞋子里的玻璃渣刺得他根本不敢使力。

罗念桐慌乱中这才发xiàn

自己又不是在做梦,怎么会怕区区一块石头,他可是运动健将。于是转而去四处找鞋子,准bèi

换了重新再去翻过去。

四周到处都是鞋子,看上去都不错。他捡着一双看起来起脚又轻便的运动鞋换上,刚走两步,鞋底子就烂成了渣;没办法,他又只得重新捡了双登山鞋来穿,心想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哪知那鞋子徒有其表,根本是纸糊的;万般无奈之下,他又只能再找一双,但那鞋子看起来没问题,穿上脚才发xiàn

是一个女士高跟鞋,十五厘米高,他穿着根本走不了路。

他急了,气哄哄地到处翻箱倒柜,连草皮子都掀了起来,仍然没有合脚的。正在发愁之际,他看到旁边一条几乎被自己忽视的小路,路上铺满了小石子。罗念桐赤着脚,想要上去又怕会伤了脚,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沿着小路走了下去。

没走多远,就见前面一栋华丽精巧的小洋楼,胡壮在门前拿着一把套着锦绣刀鞘的砍柴刀,对他微笑。

罗念桐才不吃她这一套,他又不笨,胡壮那刀肯定是为自己准bèi

的,他才不傻乎乎的过去自投罗网呢。这么一想,他就准bèi

去别的地方。刚一转身,他就瞅到了小洋楼的大厅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双黑牛皮登山鞋,大小尺码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那就是我的!”罗念桐怦然心动,想要冲过去强抢。

胡壮倏地抽出刀,手一招,四下里跑出无数的蛇密密麻麻的将他前路死死堵住。

“那是我的!鞋子鞋子!”罗念桐一边把不住涌来的蛇踩的踩死,甩的甩开,一边奋力向前冲。

这下蛇倒是冲开了,可是散去的蛇群底下居然露出一口黑漆漆的大井来,井底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是可可。

“可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罗念桐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他心里忽然很害pà

,怕他这么冲过去,就再也见不到可可。

“哎……”他长叹一声,伸手去拉她,哪知可可并不回应,只拼命地往黑暗的角落里缩。

“可可,可可,不要离开我。”罗念桐难过得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面前那口井深不可测,他跨不过去跨不过去!“我知dào

我不应该,不应该那么对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可可躲在井底,嘴唇一张一翕,像是在说什么,罗念桐竖起耳朵怎么听都听不到,他耳朵好像蒙了一层塑料薄膜,听什么都是嗡嗡的,完全听不清。

第五十七章 井里蛇

罗念桐急了,伸长脖子往井里凑,那井忽地变黑,一条胳膊粗的蛇一跃而出直奔面门而来,他大惧,连忙闪开,岂料脚下忽然冒出一条无边无际的大河来,细长的水草四处纠缠,缠得他举步维艰.

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从心底弥漫开来……

“啊!”他万念俱灰,一下子扑倒在河里,心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

砰砰砰!棺材里好像罗念桐有动静,可可一个激灵连忙推开棺材盖,果然见他满头大汗,紧闭着眼睛,一双手不住扑腾,像是溺水了一般。

“念桐念桐!”她使劲拍打他的脸,“你怎么了,快醒醒!”

罗念桐正觉得自己被河水闷得无法呼吸,哪知又被河里忽然又多出来好多石子,硌得他脸生疼,出于本能的,他双手到处乱抓,想抓到一个救命稻草。

当然,他抓到了——温软柔嫩的手,带着令人眷念和踏实的气息,可可的。

罗念桐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可可关切的眼神。“可可……我……”他不太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醒过来了,刚才不也是以为自己醒了吗?

可可泪痕未干,反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你终于醒了。”

可是罗念桐听不到她的话,他只看到她嘴唇一张一合的,就像在井底的时候一样。“可可,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说话没有声音?你出了什么事?”他急了红眼,想要爬起来,但是手脚软软的一点力qì

都没。

可可比他更急,她怎么会说话没声音,她的声音连外面的蓝先生等人都惊动了,他还说没声音!

蓝先生在外面高声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听不到了?”

可可泪珠儿啪嗒啪嗒地打在罗念桐脸上,一个“是”字在嗓子眼里转了几圈,可是一看到他那令人心碎的眼神,到底不忍心说出口,只高声叫蓝先生快进来救命。

蓝先生不可能进来,尤其是现在,出现这种情况他更不会进来。“四九,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刘小良也关切道:“没事吧,你们?”

四九本来还在哭的,见状连忙收了眼泪,爬起来抽抽搭搭的扫了罗念桐一眼,回道:“他说可可是不是哑了,说话没声音。但是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蓝先生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道:“放着别动,让他再呆着。”

可可心急如焚,他这个样子,她怎么放心还让他呆这鬼棺材里,慌里忙张地把他往外拖往外拽。

罗念桐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全身无力,他以为听不到可可的声音还是因为在做梦的原因。梦中梦嘛,刚才他不就做了么,这很正常的。他觉得很累,需yào

休息一下,这样才能有精力从梦中梦里清醒过来。

他本来还睁着眼的,这么一来又闭上了,把可可吓得肝胆俱裂:“救命……救命……救命……”除了救命她已经不知dào

喊什么了。

四九傻呆呆地站着,道:“不是蓝先生说等着就好了吗?”

屋外刘小良终于沉不住气了,两三步冲了进来。不过一进来她很快就发xiàn

事情不对劲,屋里到处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空气氤氲得像蒸笼里的透明水蒸气,什么都看得清,但什么都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她觉得整个人有些失重了,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脚下也有些虚浮,她使劲稳了稳神,才问道:“怎么?”

可可哭道:“他要死了。小白救我。”

小良深吸了口气,过去一看,罗念桐头上是汗脸上是汗衣服也被汗湿透,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大声道:“没发烧。”见他耳朵绯红,上面直冒青筋,便又说把这个情况说了。想必这么大声是说给蓝先生听的。

果然,蓝先生一听,松了一口大气,道:“那就没事,你赶紧出来。把四九和可可都带出来。这会儿他不能被打扰。”

可可哪肯离开罗念桐半步,说什么也不肯走,小良先把四九拖了出去,蓝先生急了,亲自冲进来飞快地将她拽了出去,“你那是要他死!”他满面通红,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压低声音道,“这时候哪怕有一根针在他耳边掉到地上,那就是要了他的命!”

一向淡定的蓝先生第一次不淡定了。可可不敢拿罗念桐的命冒险,乖乖的跟着他回他的茅屋去。

蓝先生又说他叫胡壮安排鬼仆守护在四周,不能让任何能发出一丁点儿动静的东西进入到蛊屋里去。“而你们,四九,可可。你们最沉不住气。我觉得你们有多远就离这里多远。这是最关键的时候。”

可可一听,连忙擦泪,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会惊扰到罗念桐。蓝先生这才满yì

了,又看着四九。

四九无辜的看着刘小良,小良把脸转向一边,意思是我不管你。于是她也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一干人刚到茅屋边,却见一个人恰巧从里面推门而出,两拨人一打照面,都愣住了。

还是蓝先生反应快,低声喝道:“疯子你来干嘛!”

那叫疯子不是别人,正是穿得破破烂烂的捕梦者。见被人撞见了,捕梦者脸红一杠白一杠的,虽然他在廷尉村也会捡些别人不要的剩菜剩饭烂袜子破衣裳,但毕竟从来没登堂入室当过梁上君子,骨子里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有抱负的斯文人。

斯文人怎么能在别人家里翻箱倒柜一番后,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主人抓了个正着。那么,该继xù

走,还是留在这里大大方方的告sù

他,说自己并没有偷他东西,只不过想找一下罗念桐有没有在这里?可是有好像不太好,自己不是才从胡壮那里逃走么,怎么在胡壮的同伙面前露了行踪呢!

捕梦者这一犹豫,蓝先生已经到了他跟前,“我知dào

你在找什么。我们进屋去,免得害了人。”说完不等他反应,就伸手把他推回屋里,跟着其他人也进去了。

可可怕大家的说话声会传到罗念桐那边去,特意把门闩紧了。不知dào

为什么,她对蓝先生总有种非常熟悉的亲切感,即使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罗念桐生死不明,她都还是愿意相信他的话。

“罗念桐呢?”捕梦者顾不得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一看到可可连忙问。

可可低声道:“小声点儿。他在那边棺材屋里。”

捕梦者这才松了口气,眼睛余光一扫,才发xiàn

四九也在这里,见她双眼红红的,以为有人欺负了她,连忙紧张兮兮地问她怎么回事。

四九瞟了一眼小良,摇摇头,勉强笑笑,道:“没事。小良出来了。”

捕梦者喜道:“小良出来不是好事吗?那个小白讨厌得很。”

四九闻言双眼一瞪,怒道:“谁说小白讨厌!她哪里招惹你了!”

可可急了,连忙央告她小声点小声点,捕梦者不明白她何以忽然翻脸,连忙讷讷的缩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我就这么说一下,我又没怎么……”

四九不依不饶,还待要他说个清楚。蓝先生赶紧喝止了她:“别闹,你们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小良颇为意wài

的撇了四九一眼,她没想到四九还这么维护小白。小白于她而言,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她讨厌她,可是又放不下她。她甚至从来都没发xiàn

自己应该是“她”,而不是“他”。

屋里一时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蓝先生没打算追问捕梦者为什么要溜进他的屋子,也不关心自己有没有丢东西;捕梦者确定罗念桐没死,一颗心全放在了四九身上,想看她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只时不时的偷偷瞟一眼;而四九见小良刚才看自己眼神没那么冷了,暗自却越欢喜;只有可可,愁眉不展的盯着门外发呆。

……

“刚才我是做梦了吗?嗯……应该是。”罗念桐尽lì

的回想自己刚才的梦,梦里那种恐慌、绝望、无助的感觉一直在心头萦绕不去。“幸好还有可可。”他安慰自己,“握着她的手,感觉那么真实。”

他下意识的蹬了蹬脚,脚上有鞋子。他如释重负,“鞋子还在,看来真的是场梦。”

他替别人解梦,当然也会帮自己解梦。于是他梳理了下思路,开始回想刚才的梦境,除了鞋子和可可以外,印象最深的就是满眼怒放的荷花。

荷花——现在是夏天,时令应季,好兆头。预示着有喜事。

不过他没法高兴起来,这个喜事相比之下可能只是微乎其微的一件小事。因为最重yào

的是,他要找的鞋子在胡壮看守的小洋楼里。

小洋楼,代表对胡壮的看法,奢华,贪图享shòu

,带着锦绣刀鞘的砍柴刀,表明她是个笑里藏刀的人,而洋楼里的鞋子——那是他的工具,要翻过那块大石头必须要的,属于他的工具,只有跨过面前的深井,再打败胡壮,才能拿到它。

第五十八章 反为主

那口井,里面有可可,那蛇——是他逾越不过的恐惧的象征.要与胡壮交锋,拿到属于自己的“鞋子”,必须先消除心里的魔障。

罗念桐头耳朵里的嗡嗡声还在继xù

,眼前一片半透明的亮光,鼻子里隐隐带着些血腥味,背心还在发凉,他以为自己流鼻血了,伸手想去摸,不料手刚一动,整个人倏地一下清醒了过来——原来刚才他一直在做梦,做了一个梦中梦。而且他还在梦里非常镇定的分析了自己梦境的含义。

只有足够聪明并且理性的人,才能在梦里以这么冷静的目光去审视分析自己的梦境。这点不难,许多人爱做梦中梦,经常出现“鬼压床”情况的人,都是这样,足够聪明,足够细心,最重yào

的是,他们足够矛盾和纠结,心事非常重。

但凡一个人的梦境,里面的所有影像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乃至一粒米都是自己潜意识的映射,换句话说,这些都是你自己。

直面自己的软弱与恐惧,从这里梦境里找到一切不好情绪的来源,一切也就豁然开朗了。至少罗念桐现在是豁然开朗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敢与胡壮正面交锋,为什么要尽lì

避开莫善人,为什么明明经过“罪生”“梦死”门前的时候,连看都不多看一眼。不是他不愿看,其实是不敢看。

他怕其实修罗石就在里面,他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么按照以前早已经规划好的,他应该立即带着它回去救苏苏,可是可可呢,可可要怎么办?

不想失去可可,不想面对没有她的日子,但又不能抛下苏苏不管,他隐忍在蓬州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要找到修罗石救她,怎么能又为了别的女人再次弃她于不顾。正是因为这些,所以他才会选择性逃避,懵懵懂懂的,做个什么都不懂的笨人。

相通这一点,罗念桐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不管内心有多么血淋淋的惨不忍睹,只要有勇气面对了,总有解决的办法。

这么一来,梦里那股绝望也随之消去了不少,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一伸胳膊,想舒展筋骨,不聊碰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原来还在棺材里。”罗念桐笑笑,自言自语,“这倒是个好地方。不知dào

胡壮的蛊养得怎么样了。她应该没有为难可可吧……咦,不是说她夜明珠丢了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胡壮的声音随之传入了耳朵:“我要你们,不管用任何方法,找到莫向东。同时,封闭所有的出口,不许任何一个人出我们繁霞。夜明珠肯定在他们手上。没了夜明珠的下场,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斩钉截铁的口气,不容任何人违抗,“还有,见到捕梦者那个疯子,也得把他给我弄回来!”

跟着就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默默的领命而去了。

罗念桐暗自纳闷,听起来他们是在布置任务,按照胡壮的性格,是不可能让他听到的。更何况她话语好像那夜明珠还十分重yào

……

一时之间,他有些糊涂了。

“老娘造了什么孽啊……小白疯疯癫癫的,变成了刘小良,好不容易看中个罗念桐,他是外人我不嫌弃就算了,他居然还不想留在这里……老娘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要被关在这个地方等死……呜呜……老娘命苦啊……呜呜……这下丢了夜明珠谁都活不了……呜呜……老娘不想死……老娘还想出去回到山东去啊……呜呜……”

这下更奇怪了,居然是胡壮的哭声。在罗念桐眼里,她一直都是风骚妖娆又口蜜腹剑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做那个,她笑眯眯拿着绣花刀鞘砍柴刀的梦了,谁想到她会哭成这样,完全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妇人。

“蓝天远,你个没良心的……你个没良心的……没良心……你就是块石头……”胡壮越说越伤心,最后干脆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带着回音,显然是在一间空间的密室里,像胡壮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让别人听到这些!

罗念桐终于恍然大悟了过来,难怪觉得耳朵清明得像刚被水洗过的一样,也不疼也不懵,原来是耳朵灵敏了,能听到平常耳力根本听不到的东西。

“……”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弄得棺材乒乒乓乓的响,直到手脚被撞疼了,他才发xiàn

应该出去找可可,他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sù

可可。让她也高兴。

他要告sù

可可原来之前他随便说什么,胡壮那边就有人照做了,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有人像他一样好耳力!这下他也能做到了!他一样可以那么对胡壮,对所有他想对付的人。

“可可!可可!”罗念桐欣喜若狂,大叫着跑了出去。

茅屋里可可、四九、捕梦者以及蓝先生各个沉默不语,罗念桐陡然一叫,他们全都听到了。各人脸上随即露出欢喜或者惊奇的神情。

可可立马飞奔了出去,大叫他的名字。

蛊屋离蓝先生茅屋还有点距离,罗念桐本来不知dào

路,但好在耳力好,立即循着声音跟了过去。

……

一见到可可,罗念桐就迫不及待的想马上告sù

她自己忽然得了神奇的力量,但一见到她背后的蓝先生等人,他犹豫了一下,决定等没人的时候再说。隐藏自己的实力,才能更好的对付敌人。

蓝先生一看罗念桐满脸喜色,心想他顶多不过是清醒了过来,耳朵不痛罢了。应该不会那么凑巧,他们试验了几百次都没弄成的,他能比得上胡壮的天资么?这么一想,他放心了许多,也赶着上去按照平常淡淡的语调,给罗念桐打了个招呼。

捕梦者见到罗念桐,激动得站在他面前直搓手,憋了半天,最后咧开嘴憨厚的一笑,道:“你没事就好”。

四九则苦着一张脸,向他诉苦:“哑巴把我棍子蛇抢走了。”

小良鄙夷地瞪了她一眼,道:“别人又比你那破蛇更重yào

的事情。”

罗念桐又见到了捕梦者,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慨,他本来还打算去救他的,岂料他还真挺有本事的,能从胡壮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你也没事就好。”罗念桐拍拍他的肩膀,又给众人打过招呼。然后,他把目光落在蓝先生脸上,道:“劳烦蓝先生,我想找一下胡壮。”

蓝先生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胡壮?”

“嗯。”罗念桐又重复一遍,“我想找胡壮。”见在场众人均是一脸不解,他又加了句,“想必,她也会想见我。”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办法。

蓝先生倒是很沉得住气,面无表情地“嗯?”一下,随即便道:“好。”说罢他叫众人跟他回屋去。

那张大木桌子依旧立在屋子中央,两张床都打理得规规整整。罗念桐成竹在胸,回想起那次四九忽然出现的晚上,隐约就听到有扎扎声,那么蓝先生这屋子也肯定不会是表面上的这么简单了。

果然。

蓝先生稍一犹豫,顺脚将桌子边的小条凳一踢,小条凳没倒,但整个屋子立马凹陷下去,悄无声息的。

一时尖叫声四起,罗念桐怕吓到了可可,赶忙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其余诸人吓得缩成一团。

罗念桐耳朵尖,又听到了隐隐的扎扎声,连忙生手一摸那屋地板,不料触手却是粗糙的麻布状东西,刚才的地板此时已经成了倒放的降落伞,哪里有半点泥土石块的影子!

他们踩在“伞”中间,软绵绵的,像踩在悬空的布袋里,大家迅速挤做了一团,挤挤密密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开始还有一点光亮,罗念桐还想看蓝先生有没有在一起,结果很快就堕入了黑暗里,黑得让人头晕。

“蓝先生蓝先生!”罗念桐高喊。

“你们不是要去见胡壮吗?那都去吧。”蓝先生慢悠悠的回道,声音从上面施施然地传下来,想是刚才他眼疾手快的闪开了,没被卷下来。

“谢了!”他不慌不忙的大声回了过去,想必没人敢跟胡壮作对,就这么弄死他。

事实很快就证明了他的猜想。

他们很快就见到了光线,跟着布袋马上就轻巧的落到了一堆干草上面,各人毫发无损,那布袋随即散开,由他们自行离去。

等他们刚一下去,还没来得及站稳,蓝先生就开动机关将它收了上去。

“你们这的机关做得真不错。”罗念桐打心里觉得佩服,现在的人哪里会弄这么精巧的机关。

刘小良大约以前没经lì

过这阵仗,吓得面色发白,听他这么说,便冷笑道:“是不错。但不是我们。我不是这里的人。你要喜欢,就留在这里好了。反正我也算功德圆满,帮到你了。”

罗念桐一愣,不晓得她哪里帮了自己:“帮我?”

刘小良在他和可可脸上扫了一圈,然后一指可可,道:“我见你着急找她,她又着了魔,不知dào

该怎么见你,所以就想帮你们一把。现在好了,你们俩好了,我不就是功德圆满了吗?”

第五十九章 同敌忾

“别!”罗念桐赶忙拉住她,一方面他发自内心的感激她帮忙找可可,另一方面,他还真不能让小良离开他的视线,万一她再变回令人无比头疼的胡小白去,那可就糟糕了.

“谢谢你。”罗念桐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道,“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下,我想我和可可都还很需yào

你的帮zhù

。”他顿了顿,又道,“非常需yào

。”

小良将信将疑的,她其实也不想离开他们,因为繁霞根本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所有人见到她不是摇头叹气一脸嫌恶,就是把她当作胡小白,从没有人把她当作真zhèng

的刘小良过。最重yào

的是,她怕那些人在她面前提起胡小白这三个字,怕得一听都会心痛。

为什么会心痛,她不知dào

。无法面对,那就逃避,和不会提起那三个字的人在一起,比如眼前的这群人。

“真的?”小良问道,“你们真的很需yào

我?”

罗念桐忙道:“当然当然。可可她非常希望你能陪她。”

不用打眼色,可可很自然的接过他的话,道:“是啊。小良,如果你走了的话,我不知dào

又要发什么疯了。”

小良低头想了想,仿佛可可是先前有些不正常的。于是便顺水推舟了:“好吧。”她不是矫揉造作的人,也不会故作姿态端架子。

罗念桐:“谢谢。”

小良摆摆手,道:“走吧,不是要见胡壮吗?”她这话问的却是四九,因为这里现在算起来只有她最熟悉情况了。

四九正呆呆地看着她呢,听她这么说,脸颊忽地飞上两片红霞,“哦——好。”她低下头去绞着衣角,小声道。

小良嘀咕:“平时你脸皮挺厚的啊,老缠着胡壮教你养蛇啥的,没想到你还会害羞啊。”

四九不理她,头几乎快低到胸前去了,罗念桐还道是捕梦者老不时的瞅她的原因,便意味深长地对捕梦者坏笑。

捕梦者脸立kè

也跟着绯红。

几人各怀心思,跟在四九后面。这里出去倒没什么稀奇古怪之处。其实小良对这里也多少有些印象,但她就是不愿意去想,一想她就会想到小白带着好多蟒蛇的样子,她实在是恨死了一个小女孩家家的,去碰那些冷血的玩意,小女孩子养点花啊草的不更好么?

才向前走了不过几百米,罗念桐耳朵里忽然传来了非常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男人压得极低的声音:“他们几个又来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弄出去,或者用来养蛊,反而还要好吃好喝好脸色的招待他们。”

另外一个男人同样压低嗓子回道:“上头的意思谁弄得明白,我们这些人小秋儿只有照办的命……诶,你快点,慢了回头又要挨骂。”

罗念桐正纳闷这是谁呢,不料那边话音才落下几秒钟,两个短袖短裤的黑瘦汉子就已然到了他们面前。

众人见眼前悄无声息的陡然冒出来两个阴沉着脸的人,均被吓了一跳,立kè

停住脚。

只有四九认得他们,“五叔,八叔。”她嗫嗫嚅嚅的,显得有点害pà



那两人也不回答,往两边一让,做了个请的手势。罗念桐估摸着这两人应该是鬼仆之流,从四九脸色来看,应该是有些身份地位的鬼仆,于是便道:“那有劳两位了。”

想必胡壮也和他一样,有顺耳风的功能,听到了他们一干人的动静,所以叫人来接他们。

两人面不改色,一人在前,一人断后,带着众人鱼贯前行。

如此出去又转了两三个小弯,又回到了最早罗念桐他们和胡壮见面的大厅里。胡壮端坐在大厅中央的太师椅上,远远的一看见他们,就赶紧起身相迎。

“哎哟,贵客居然主动来找我。真是难得,罗念桐你好些了么?”又还是风骚娇媚的样子。

罗念桐见她丝毫没有刚才哭过的痕迹,心里暗自纳闷,不过还是礼貌的回道:“谢谢,好多了。就是耳朵还有点嗡嗡的响,听不太清楚。”

胡壮听到这话,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她伸手去捞小良,想把她抓在怀里,嘴里道:“喲——我的小心肝儿,你是小白吗?”

小良飞快的朝旁边一闪身,冷冷地道:“我是刘小良。”

“哦……”胡壮缩回手,又转去捏四九的脸,娇滴滴地像在撒娇卖乖:“四九,你个死丫头片子,你翅膀硬得很了,也不把壮姐姐放在眼里了,对不对。”

四九一见她,犹如猫见老鼠,吓得一动不敢动,任她捏着脸,几乎是哭着回道:“四九不敢。”

胡壮丢开她,拍了拍手,娇笑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呢……算了,当着贵客的面,这些煞风景的话就不说了。”

再回来,他们居然变成了贵客。罗念桐知dào

她肯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了,“不会是想要我们帮忙找夜明珠吧”他心想。

不过胡壮居然很沉得住气,又和可可打了招呼,问她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再又去问捕梦者怎么跑掉了还敢回来见她。

捕梦者一副豁出去的口气,大义凛然地道:“罗念桐要来,我肯定不能撇下他不管,谁知dào

你会耍些什么手段,好歹我有经验,能帮到他。”

胡壮听到这话,脸都笑烂了,道:“你有经验?有什么经验,从我手里逃走的经验?要不是我只顾着去找别人,恐怕就算有你十个二十个疯子都没本事跑掉吧。”

捕梦者哼了哼,没做回答。

“没想到你还真有义气。”胡壮的口气听不出是褒是贬。“那既然这样,再好不过了,我有件事想求你们帮忙。”她把“求”字特别加重了语气。

罗念桐不等她开口,抢先道:“要是留下来的话就请免开尊口。”

胡壮眼珠子转了几转,媚笑道:“你不愿意的事情,我怎么敢强求呢。是这样的……”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安——也许是惶恐,“那颗你们见到的夜明珠被人偷走了。”

这事罗念桐早已经“偷听”到了,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啊?被偷?谁那么大胆子?”他其实想说谁那么有本事。

胡壮幽幽的叹了口气,“谁呢?还能有谁。莫向东。他应该是你的老朋友了吧?”

罗念桐:“老朋友倒说不上,不过这一路以来,他老跟着我倒是真的。”他晓得莫善人的本事,但可可知,因此听到这话时,她很是惊讶:“他那么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本事。”

罗念桐苦笑:“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胡壮:“那个老武也是个好手,几乎连谢老虎都打不过他。”

罗念桐心想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来求我去帮忙了。“我不是练家子,不过对付这种人,不一定要硬碰硬。”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只有通过了胡壮这关,才能拿到鞋子,于是又道,“说罢,你需yào

我做什么?”

胡壮喜出望外:“你肯我帮我?”

罗念桐点头:“是。”

“没有条件?”

罗念桐想了想,道:“有。第一,不许为难四九和小良,还有捕梦者;第二,告sù

我夜明珠有什么作用;第三,我很奇怪以你们手眼通天的本事,为什么会抓不到区区一个糟老头子。”

胡壮不假思索地回道:“好。我不会为难他们。夜明珠的作用,我想也许莫老头比我更清楚。我只知dào

一定不能让他落到外人的手里,而他偏偏什么的都没取,就只偷走了它,还有比它更贵重的东西,那里。”

“第三……”她犹疑了下,咬着嘴唇,恨声道,“他不知dào

用了什么法子,扰乱了我的听觉,完全逃离了我的掌控范围。”

“听觉?”罗念桐明知故问,“什么听觉?”

“我能听到繁霞里任何一个角落的声音。”胡壮好像不再打算对他们有任何隐瞒,“所以之前我能知dào

你们想要什么才送过来的……但是现在我完全无法听到他们的声息。”

“只是听觉吗?”罗念桐好奇心上来了,“那你的鬼仆过来,嘴巴没动,却又发出和你一样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那是腹语,用来吓唬人的江湖手段,除此之外没多大用处。”

腹语这东西,以前罗念桐在小说里倒是见过,说是一个人可以不经过声带,而用腹部发出声音的,不过那到底只是小说,谁也没真zhèng

见过。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玩意儿,这可比莫善人抢走的夜明珠有趣得多了。“那你教我吧。”他童心顿起,道。

胡壮笑道:“好啊。只要你先帮我把莫向东找到,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可可听得她这话,很是别扭,当即醋意十足的瞪了她一眼。

胡壮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不对不对,是你要学什么我都教你。”

小良冷笑:“你除了会养蛇还能干嘛?”

四九一听养蛇顿时来了精神,急切道:“我要学我要学。”

罗念桐真zhèng

想要的当然不在这些上面,也许胡壮知dào

,不过——趁她之危,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未尝不可。

这么一来收拾莫向东这个老东西倒还是其次了。

第六十章 梦里莫

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早就知dào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否则胡壮怎么会在明知他另有小算盘的情况下,还要他帮忙找莫老东西.他决定试一试,棋行险招,从胡壮身上找莫善人的行踪。

怎么找?读梦——他最擅长的。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有一个聪明决定的自己,它会通过梦来告sù

你很多很多的事情,所有的过去与未来,祸福和吉凶。

主意打定,他便道:“你会的东西多,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到要学什么,想要什么。这些先留着以后再说吧。”罗念桐说的也是实话,“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为难我们就是好的了。你这里到处都是害人的机关,一不小心就能要人命。”

胡壮一反常态,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

罗念桐听她话里有话,不由得奇道:“这就是你的天下,你是大王是皇帝,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胡壮苦笑连连,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是一看到在场还有四九,小良以及鬼仆等人,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去。

罗念桐也识趣,见她欲言又止,明白她不方便说,于是也不再追问,不过胡壮的有些话还是值得商榷,他可没有忘记她刚才竟然说她不知dào

夜明珠的作用,只是晓得很重yào

而已。

谁信,哄鬼吧。

罗念桐暗暗冷笑两声,也不把话挑明,反正大家都各有各的打算,这也不能怪胡壮藏着掖着了。

“那你需yào

我怎么帮你,从哪里着手呢?”他问。

胡壮双手一摊:“我要知dào

的话,也用不着这么低声下气地来求你了。我现在只想尽快找到莫向东,要是他敢把夜明珠带出去,我发誓,无论他走到哪里,我胡壮都会亲手把他抓回来挫骨扬灰。”

在场众人没人回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胡壮第一次说这种狠话,说得出肯定也做得到,一点都不夸张。

罗念桐想了想,谨慎地道:“我需yào

小良,四九以及捕梦者帮忙,可可也不能离我半步。这点要求想必不是很过分吧?”他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害pà

小良回去变成了小白,那样他就麻烦大了。

胡壮一直把胡小白当做接班人来培养,那晓得她会忽然疯疯癫癫的变成刘小良呢,小白化作的刘小良根本不及她本身本领的十分之一,伤心失望之余,她对小白也就死了心。以至于现在听到罗念桐说要她帮忙,一时还挺意wài

的。“小白?”

罗念桐点点头:“嗯。我想请她帮忙,想必你不会介yì

。”

胡壮就算想介yì

也没法介yì

,这时候要低头的人是她,“好,你需yào

任何支援随时都可以找我要。”她回答得很干脆,“整个繁霞都有我的鬼仆,如果我不在,你大声喊几句,自然有人回来接应你。”话里是赤.裸.裸的警告之意。大家都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

“如果你不行的话,也可以随时告sù

我。”说完这些,她抬脚打算走了。

罗念桐知dào

那是有人在叫她,说是谢老虎急吼吼的要找她报gào

大事的原因。

但是——她走了的话,那他哪能找到莫善人呢。“别急。”他道,“告sù

我你知dào

夜明珠被偷有多长时间了,见到莫向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哦?”胡壮这下是真的奇怪了,迈出去的脚随之停了下来,“这和我有关吗?”

“当然,”罗念桐笑道,“在我们没有掌握他任何行踪的时候,只有从你这里找线索,确切的说,是从你的梦里找线索。所以我希望你在期间有睡觉并且做梦。”

胡壮也笑了,一脸的如释重负,道:“我居然忘记你会解梦了。很好。我做了梦的,不过得先去处理一点事情,片刻即回。”

罗念桐也听到有人又在催促她,想来事情真有些紧急,便道:“好,我们在这里等你。”

胡壮立kè

一阵风似地跑走了。她很少如此失态,最近的事情真的让她不能淡定了。

等她走了,可可立即忧心忡忡地问他:“念桐,你……你行吗?从她梦里去找莫善人的踪迹?”

罗念桐本来还想偷听一下胡壮去那边说什么呢,可可这么问,他只好先给她,也是给所有人解释:“当然能。这里只有胡壮知dào

所有的机关和秘密,也只有她和莫老头正面打过交道,最重yào

的是,她还足够聪明。而她的潜意识,那个更聪明的她,则会把这些信息都综合起来,包括莫老头一举一动哪怕是眨眼睛所代表的含义都整合在一起,加以分析,最后就很有可能得出莫老头去向的结论,从而通过梦的形式传达给她。”

捕梦者觉得有些过于夸大了,忍不住插话道:“周公解梦又不会说遇到什么莫老头代表什么含义。”显然他是笃信周公解梦的。

刘小良也对此深表怀疑:“有那么神奇?蓝先生还会卜卦呢。我都从来没听他说过可以卜出别人的动静来。你解梦会比卜卦更厉害?”

只有四九瓜兮兮的,对什么都深信不疑,一脸崇拜地样子:“哇,你好厉害。”

小良白了她一眼,至始至终,她都对是一副不屑的态度,至于为什么会不屑,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有些事,在没得出答案来,千万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免得到时候被打脸,那会很难看。这个道理罗念桐非常明白,所以刚才他一直都没把话说得太绝,现在也一样,他也不知dào

要怎么对研究周公解梦和易经八卦的人解释自己的“弗洛伊德”,更无法给出怎样肯定的回复来。

“到时候你们就知dào

了。”

……

时候很快就到了,胡壮在那边急惊风一样地把谢老虎叫过来,问有什么事。谢老虎手里接连丢掉捕梦者,莫善人二人,很是没脸见她,支支吾吾半天,才敢说道:“盘格瑞来找我。要我和他一起去找夜明珠。”

胡壮不动声色地道:“他给你什么好处?”

谢老虎一听这话,脸气得通红,闷声闷气地道:“壮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是贪图那点好处,我还会自投罗网的把这事告sù

你吗?”

胡壮马上一脸笑容:“当然当然,我自然最相信你。老虎我也知dào

你心里不好受,不过我也没怪你,不就几个外人嘛,谅他们也走不出繁霞,即便过了繁霞也走不出你的廷尉村。”

谢老虎面色立kè

缓和了很多,道:“他说事成之后把夜明珠送我。”

胡壮:“哦?成什么事呢?”

“他没说。”

“估计是你一口回绝了他,所以他才没说的。不过他那点小心思,这么多年我岂能不知dào

。你也别把他当回事,你这么着急忙慌地找我过来就是这个事?”

“不……”谢老虎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到她不高兴,赶忙解释,“我知dào

他一直在你们里面,你们也都容着他的,不过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找到我。我不知dào

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晓得我还在里面。我觉得这事非同一般。”

胡壮还惦记着罗念桐这边的事情呢,哪有时间和他罗嗦,“他知dào

的事情很多,可是知dào

得再多也是个哑巴。我们留他也是这个原因。好啦……”她摆摆手,示意谈话到此结束,“我知dào

你一片忠心。不过我现在有更重yào

的事情去忙,回头我空了找你慢慢商量,好吗?”

谢老虎自然不敢说不好,失望离去。

胡壮又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找罗念桐。她自然不知dào

罗念桐已经将他们俩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好了吗?”罗念桐用一副什么也不知dào

的口气问,其实他连胡壮刚才仓促的脚步声都听了个仔细。

胡壮仍旧还是笑,“好了。再重yào

的事也没你们重yào

。”

捕梦者看不惯她这副轻浮模样,总怕她老这个样子会带坏了四九,于是借机讽刺道:“没我们找到莫老头重yào

吧?”他也跟着罗念桐把莫善人叫“莫老头”。

胡壮闲闲地回他:“找到莫老头当然重yào

。不过——你这么……”她想说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罗念桐是不是也有什么小算盘,不过随即一想,自己没必要和一个疯子一般见识,于是笑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你刚才说,是要从我的梦里找线索?可是我刚才在路上想了想,我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或者可以说……我根本没有做梦。”

罗念桐听到这话笑了:“壮姐姐,你何必拿这个来试探我。如果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敢一路跟到这里来吗?”

其余诸人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壮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道:“怎么变成我在试探你了?”

可可一看她右手拇指和食指不经意的慢慢抡,就晓得她心里别有打算,也知dào

罗念桐所言非虚了。

“像你这么聪明透顶的人,不至于丢了夜明珠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能无事人一样好吃好睡吧。”

胡壮不能回答“能”。

第六十一章 回梦境

因为她确实已经寝食难安了,不然也不至于她这么快就来求罗念桐帮忙.即便她一早就有打算让他做点事,那也是用来考验他的。考验和帮忙是本质意义都不同的两码事。

其实最难对付的不是聪明人,聪明人再聪明,你只要下了心思去了解和琢磨,就会发xiàn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在透露着他聪明的气息,再顺着他的路子猜下去,总能揣测出他的心思来;反而是心无城府的傻子,心口如一的,做事全无规律,这种人才是最难揣测和把握的,想要从他们的梦里找出点东西来,那才是最难的。

而胡壮,她刚好是聪明人,还不是一般的聪明人。所以她的梦里肯定藏有她自己都不知dào

的信息,比如莫老头的,比如甚至她遮遮掩掩的夜明珠的。

这是罗念桐最喜欢的事情了。因此,见胡壮没有直接回答他,他立马又道:“莫向东能在你耳目遍布的繁霞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肯定不会留下任何线索让人能找到他,你认为呢?”繁霞,是胡壮这里的名字,他总算记住了。

胡壮抡来抡去的手指停住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告sù

我,目前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嗯,他确实非常狡猾,他是唯一一个逃过我耳目的人。你确定有把握?”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罗念桐笑笑:“说出你的梦来,我们试一试,耽误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如果不成,你想采取措施挽救,那也来得及。”

可可见罗念桐如此胸有成竹,稍微放宽了些心。不知怎么地,自从她精神恢复正常以来,就一直隐隐觉得不安,好几次差点冲口而出叫罗念桐赶紧回去,这里很危险。可是为什么危险,她也不知dào

了。想了很久,她没找到原因也不敢说,怕大家再次把她当成疯子。

捕梦者把胸脯拍得咚咚响的,道:“放心吧,还有我捕梦者在呢。你们以为我这名字怎么来的。我专门把人的梦捉来分析的祸福吉凶的。不然怎么叫捕梦者。放心好了。我早就知dào

这里的人梦里有蹊跷。现在你赶紧快告sù

我们,肯定错不了。”

胡壮有所顾忌的看了看刘小良,见她始终都板着一张脸,既不反对也不是支持,那就当默认吧。有时候她很怕胡小白变成的小良,虽然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可是她又好像啥都懂。莫名的怕,仿佛她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刃,随时能给她致命一击。

“要是小白在多好。”她暗暗叹了口气,小白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了。

罗念桐见她犹豫不决的,心里颇有些不快,冷声道:“这么畏首畏尾的倒不像你胡壮的风格,要是你觉得不行的话,我再想其他办法吧。”说完作势欲走。

胡壮赶忙道:“哪里哪里。我在回想究竟做了哪那些梦说出来才会对你有价值。”

对于一个专业解梦人来说,梦里的任何信息哪怕是空气,都有价值,因此他不假思索地道:“自从你知dào

见过莫老头以及知dào

夜明珠被盗以后的梦,都要。”

“我……我梦到我手里两只手托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头,石头压得我都差点喘不过气来。但是又不能扔掉,好像必须捧着,不捧我就要死一样。接着我的手忽然就莫名其妙的慢慢腐朽了,一点点的从手指尖腐朽到手腕来。我着急得很,生怕手万一烂掉了,那石头砸下来把脚砸坏了就惨了。

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对于手腐烂这个问题反而不那么在意,反正就是很害pà

脚会断。当时心想脚要是脚断了那一切都完了。我正这么想着呢,哪知dào

旁边忽然有好多老旧的古坟,到处都是被掏空的坟洞,一不小心脚就卡在里面拔不出来。我也怕得很,正在想怎么托着这个石头从坟地里跑掉……

老远一个小鬼肩膀上驮着一个全身骨架随时都要散掉的老鬼飞快的奔过来挡住我的去路,这时我手上的肉烂得都快掉了,根本没办法去打他们。那老鬼见我这幅样子,马上指挥小鬼朝我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吓死了,想躲开,但那石头压得我根本没法闪躲,那小鬼硬是把我小腿一口咬得只剩下白骨头。

我急了,连忙去追,那老鬼朝小鬼屁股上一拍,小鬼一下子跳起来好高,直接跃过我的头顶朝一个黑乎乎的地方跑去。我才不怕这些,心想反正是我的地盘,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追着追着,眼看就要追到了,却又来到了一个好像很眼熟的地方,是个风筝场,好多风筝啊。我十个手指头上全套满了风筝线,我必须把他们都放好,免得线忽然断了或者纠缠在一块了。正放得高兴呢,天一下子就黑了,到处飞沙走石的,我的风筝全都看不见了,只能感觉它们还在手上,可是怎么飞,已经由不得我控zhì

了。

我虽然着急,但还不慌乱,心想身上还带着个夜明珠呢,怕啥黑啊。于是伸手去拿,哪晓得夜明珠藏在小腿肉里的,已经被刚才那个鬼一口咬走了……我急得……急得直想哭,又想叫人帮忙,可是嗓子哑着根本喊不出……嗓子也坏掉了。”

说到这里,胡壮脸色惨白,心有余悸。罗念桐也差不多弄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夜明珠的重yào

性和她为什么会那么紧张的原因。不过,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胡壮如此多心思的人,不可能就只做了这么一点儿梦。

果然,胡壮稍微顿了顿,忐忑的偷眼扫了大家一眼,见没人因此露出鄙夷的神色来,罗念桐也没表态下结论,暗想自己颜面好歹没有尽失,心安不少,于是咽了口口水,又接着道:

“抓着抓着,手里的风筝一下子又变成了好大一口锅,锅里满满当当一锅滚烫的米饭,我双手小心翼翼捧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打倒了。但是谢老虎和四九他们根本不理解我的难处,一下子全都拥上抢锅里的米饭。我急了,这不乱套了吗?我一时手不方便,他们就趁机作乱了!”

四九听她在梦里都梦到自己造反,吓得脸都变色了,战战兢兢地道:“壮姐姐……我……你,你可别那么想。我我怎么会……”

罗念桐怕她打断了胡壮的思路,连忙叫她别急,先等胡壮说完。

……

“我气得大骂。他们依然乱哄哄的,中间那两个鬼……”

罗念桐打断她的话:“你骂他们什么?”

胡壮愣了:“这也有必要说?”

“当然,我说了连空气都是线索。”

“我骂他们个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完全没人替我想想我有多辛苦。但他们根本不听,有些明明平时看起来好老实的人居然抢不到饭,居然一下子变成了一头狼,好多狼……说没吃的就吃我,还说要把整个繁霞都吃了,吃不下就拿出去卖给外面没东西吃的人。”

……

“我一个人根本打不过这么多人,想叫蓝天远帮忙,我看得到他就躲在一个小黑屋子里,但那屋子门墙厚得很,他根本听不到……”

蓝天远——罗念桐记得胡壮自己偷偷哭的时候颇为幽怨地喊过这名字。

“他都听不到了,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你不晓得,梦里那种感觉好真实,是真的一下子透心凉。直到醒来我都没有缓过劲来。”

“完了吗?”罗念桐问她。

“完——完了。”胡壮有些不太确定地道。

罗念桐提示她:“那个肩上骑着老鬼的呢?有没有再出来?”

“哦……我想想……有,我虽然没看到他们,但清楚地知dào

好多老实人都是他们变的,他们变成好多鬼附到那些人身上。我躲在屋子里,把门窗全都关死了,他们都不罢手,拿火烧拿锯子锯,锯出好多小洞来,就往我屋子里灌水,我想把屋顶上开个天窗飞出去……

两只手像鸟翅膀一样拼命的划啊划,可是飞机的轮子掉了,根本没法起飞……”她还待再说,罗念桐满脸疑惑地打断她,“飞机?你知dào

飞机?”他以为他们根本不知dào

外界的物质文明已经高度发展到有飞机这个事物,起码就算有,他们也应该没见过。怎么会在梦里出现飞机呢?

胡壮也奇了:“我为什么不知dào

飞机,我还知dào

电灯电话呢!”

罗念桐暗叫惭愧,怎么能把他们想得这么落后。“不好意思,我误会了。以为你们一直就呆在这里,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

胡壮脸色微变,一句话没忍住,道:“谁说我没去过外面的世界?我是从山东济南来你们四川的好不好?”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得心怦怦直跳,生怕罗念桐特别留心到这句话上。

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跟人说起呢!那不是大家随便一想就能猜到她想干嘛了吗?真想刚才所有人的耳朵都聋了!

不过罗念桐似乎并没太注意到这句话有何玄机,他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哦。那更好,飞机轮子掉了接着又怎么了?”

第六十二章 孤儿仔酰

“我急着想把飞机开走,手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飞机翅膀上,轮子底下全都吊着密密麻麻的人。尤其有个人,仗着自己年老体衰,硬是趴在驾驶室不走,还想来抢方向盘,我心里那个气啊,真想一脚踢死他。可是他像个粘虫一样粘在方向盘上,怎么都弄不走,我的脚踢他踢得都要断了,还是弄不走,就想跳下去算了,哪晓得那个死老鬼胳膊一下子变得好长,直接抓住我的脚……我那个急啊,急醒了。醒来一颗心都还咚咚地跳得厉害。”

胡壮心有余悸,说到最后,额头上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罗念桐也越听越心惊:没想到莫老头居然能带给胡壮这么大的威胁。难怪胡壮要委曲求全的请自己先帮忙找他。

“完了吗?就这些?”他问。

胡壮伸手抹了抹汗,摇头道:“没,我醒了以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好像在一个黑乎乎的屋子里,外面刮风下雨的,到处都是毒蛇猛兽和青面獠牙的怪物,个个都虎视眈眈地,随时都想冲进来把我撕成粉碎。我吓得把所有门窗全都关死,但仍然能感觉到它们个个都跃跃欲试地想撕碎整个房子!我这次完全被吓醒了,醒来根本不敢再睡觉,一闭眼就全是那些怪物……”

这下不用问了,长夜漫漫,她没睡觉就再也没做梦了。

胡壮说完,一脸期待地问罗念桐:“就这些,你找到莫向东的线索了吗?”

罗念桐皱了皱眉,沉吟半晌。

旁边诸人都急了,以为出了什么差错,纷纷忍不住问他究竟看出什么来没。

胡壮倒是沉得住气,静静等他给答复。

罗念桐素来没有拿架子装神mì

的习惯,他是真觉得这真有些奇怪了,从胡壮的梦里看来,莫老头这个老狐狸居然就在繁霞里,就在她的势力范围内,不但一点没有想要逃走的意思,反而还会伙同教唆其他人来找胡壮的麻烦。

“怎么会这样?”他不太敢相信自己得出来的结论了,莫老头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而繁霞又怎么肯能敢勾结外人与胡壮作对?

“没什么,放心吧。莫向东会主动露面,他会主动来找你。”他说。

胡壮见他这么两句就把自己折腾了一夜的梦总结完了,不由得怀疑起他的能力来:“就这样?没有其他的吗?”那么长的梦,那么深的恐惧,怎么可能这么几个字就解释完了。

罗念桐老实答道:“还有。不过需yào

你单独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们单独谈谈。”他把“单独”两个字特别加重了语气。

胡壮总觉得他下的结论太过轻率了,莫向东躲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找上门来自投罗网,再说了,那么多梦总有些不同的内容吧,怎么区区几个字就说明白了。当下不免对罗念桐很是失望,因此他在说要单独谈谈的时候,她想也没想便找个借口拒绝了,“我先去处理一点其他事。如果有需yào

再来麻烦你。”

“等等,等等——”不等罗念桐开口,捕梦者先急急忙忙地叫住胡壮,“我再看看周公解梦是怎么说的。别急,等我看看。”他便说边去裤兜里掏啊掏的,可惜他那破裤兜,上面手一插进去,底下接着手指就冒出来了。

“哦哦,不是这个。我的书呢……明明就是在包包里啊……”他又去掏另外的荷包。

四九是急性子,哪里看得下去他这么啰嗦:“你还想拿着书慢慢对照那是什么意思啊?你那破荷包还装得下书啊?你掏一辈子都掏不出来!”

换成要是别人这么说的话,被廷尉村人调戏欺负惯了的捕梦者可能马上就从裤裆里掏出一个玩意儿来,让她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掏出东西来,可是说话的是四九,就算旁边没有胡壮和罗念桐,他也不敢这么造次,只能讷讷地在裤子上揩揩手,尴尬地咧开嘴笑笑。

四九哼了哼,有些讨好地对胡壮道:“壮姐姐,我们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她怕胡壮一怒之下为难罗念桐,不过表现得太明显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胡壮一脸疲倦,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他这么一点地方没做好就打其他主意。你们散去吧,我要好好想想。”

可可从来没想过罗念桐会走眼,“壮姐姐,你不如听一下他说什么吧。也占不了多少时间,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刘小良冷冷地打断她,讽刺道:“世界上就她最聪明了。哪需yào

别人帮什么忙。”

胡壮岂是会中激将法的人,她也没心情和这些人啰嗦,当下一言不发起身便走。

罗念桐也不拦她,不轻不重地只说了一句:“外面世界来的人也没那么可怕。你要走,我会尽lì

帮你。”

一句话说得众人满头雾水,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过来,而正走着的胡壮身子僵了僵,一只脚抬起来忘了放下去,“你说什么?刚才。”她没有回头,没人看到她的表情。

“你要走,我会尽lì

帮你。”罗念桐重复道,语气诚恳。

“你看错了,我从没有这个想法。”胡壮抬起的脚放了下去,背微微朝后倾着。

可可看她这架势是打算听罗念桐给她说个明白了,估计他说对了,斜眼风情万种的投了一个赞赏的目光去。

“错没错,你听我一说不就知dào

了。你……”

胡壮飞快地转过身,打断他的话:“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要说些什么我从来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那其他人……”罗念桐看着他们,明白胡壮肯定不愿意他们听到这些。

可可连忙识大体地拉起四九和小良的手,道:“我们正好出去透透气。”

捕梦者本还想留下来的,结果一看四九都出去了,他也无心关心这边胡壮究竟有啥八卦了。

等大家都走了,胡壮神经还是绷得紧紧的,“你不要打胡乱说。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罗念桐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道:“你气是因为那两个忽然出现的人,打乱了你的计划。虽然你觉得苦苦支撑很难过,想要放qì

,但出于各种原因,你又根本不能放qì

,他们一出现,直接断了你的路,对吗?维持整个繁霞既定的秩序,实在太辛苦你了。”

胡壮颓然坐倒在椅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哎——”叹得人心都跟着迅速沉了下去,“辛苦与不辛苦,没得选。”

“因为夜明珠以及整个繁霞,都关乎着你的前路,失了夜明珠就等于伤了腿脚,你再也无法离开。虽然你没说,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时梦里看见小腿里的夜明珠被鬼咬走以后,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夜明珠没了,腿坏了,以后怎么走路,而不是想着要怎么去追回来。要追回来,那也是这个反应之后的事情。”

胡壮大惊失色:“这你怎么知dào

?”

“我还知dào

一个故事。假如你有几分钟时间耐心听我说的话。这个故事你肯定感兴趣……我们假定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和你叫一样的名字——胡壮。

她当年因为某件事,离开外面的花花世界,阴差阳错的进入繁霞,并且一进来就肩负重任,负责掌管整个繁霞的人和事,包括这里的奇珍异宝。在外人眼里看来,她是无所不能的主宰者,泰山崩而面不改色。但其实这其中的苦,只有她自己才知dào

,尤其是这次,突如其来的几个外来人的造访,让她更是有些措手不及,她觉得自己辛苦维持的秩序马上就要被打乱,最主要的是,这些人像恶鬼像猛兽,她自己不知dào

该怎样与他们正面交锋,或者说,她心里其实很害pà

这些外来的人——大约是因为她已经脱离外面的世界很久了吧。

这些人的到来除了打乱秩序以外,最主要的还是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过去不好的经lì

让你根本不敢动手,而现在肩上的重担压着你,让你根本不敢去想未来要怎样。因为新进来的两个恶鬼一样的外来,狼狈为奸,阻断了你的退路。战与不战,已经由不得你了。”

胡壮听完,冷汗涔涔,双眼完全没了神采,失神地道:“没有其他办法么?”

罗念桐没有直接回答,只道:“肩上骑着鬼的那两人,乃是代表莫向东和他的手下老武。莫向东足智多谋但年老体衰,只能靠头脑简单的老武做帮手。这是你对他们下的结论。

脚:代表被掌控与被掌控。你是被掌控的一方,需yào

逃离,所以才会辛苦背负重担。如果担子没挑好,你的腿脚就断了,想逃也逃不走。而腐朽的手,则代表你对自己信心不足,已经觉得力不从心。

大饭锅:很直接的反应,繁霞里的人都指着你吃饭。你正是因为一点,才能成为山中王的。

想叫人帮忙,但唯一能帮忙的蓝天远听不到你的声音:你们之间出现沟通障碍,或者根本就是他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你从不关心。我想,有可能这也是你想离开的原因吧。

飞机代表你想尽快离开这里,但是——但是很不幸,莫向东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他如果一见到就撒手不管,肯定会出手阻止。因为没了你,他将白忙一场——如果非要说莫向东是最有用的信息的话,这就是了。他会主动来找你的,前提是你想走。”

第六十三章 放长线

胡壮此时的心情不知dào

改用什么词来形容,先是震惊,然后是半信半疑中间又夹杂着说不出来的滋味,连一个突如其来的外人都看懂她对蓝天远的一片痴心,但偏偏就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当事人不知dào

,他永远都只会说:“我会协助你管理繁霞,直到小白可以顺利接班为止.”除此之外,他从来不会多看她一眼,从来不会主动跨出那个茅草屋找她一次。

“嗯……很好。”胡壮喃喃地道,湿了眼眶,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忽然被人点破,她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不过,哭鼻子都是小女孩子才有的事,她觉得自己这么一把年纪了,不兴伤春悲秋的,于是定了定神,马上恢复了沉着冷静的状态,道,“很好……那么我现在需yào

做出一些动静来引莫向东出来了?”

罗念桐见她面色变幻之快,料想这必然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人一辈子,谁又没有点故事呢?他自己何尝没有。对故事他不感兴趣,只是刚才胡壮脸上一闪而过的凄然之色让他对这个人隐隐多了些好感。

“嗯。是的。”罗念桐道,语气里也不自觉的多了一些坦诚,“戏要做得真一些,不然那个老狐狸不会上当的。”说完这些,他迟疑了下,犹豫地道,“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敢确定,你的梦里还透露出了另外的信息,可是我找不到切实的梦境来证明这个事,只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预感。”

“你说。”此时的胡壮已经很冷静了。

“我总觉得你底下的人里面,有一些不安分的人会和莫向东勾结在一起。没来由的觉得,你确定他们都愿意呆在这种远离世俗文明的地方,所有人都愿意?”

“不愿意。”胡壮想也没想便道,“但是不愿意的人我早已经处理好了。其余的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但愿我想多了。那引莫向东出来的事需yào

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和小白他们玩儿吧。”她脸上又习惯性的荡漾起笑容来,“这事我安排好了再找你……对了,那个哑巴,他和你很熟吗?”

罗念桐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哦……没事的话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我不愿意也不希望你搅和进来。希望你谅解,有时候很多事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知dào

为什么,她这么一说,罗念桐眼前立kè

浮现出哑巴在那关押人的山洞前的情景来。“嗯。”他不置可否地道,转身出去。

门外,可可、四九、刘小良以及捕梦者都远远的站着在等他。他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几个的呼吸声。可惜,没有莫向东的声息。

一干人一见他,立马迎上来,急切地问他:“怎么样?”、“没事吧?”

罗念桐长长的吐了口气,道:“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吧。”话音刚落,他立马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他们飞奔过来,未几,一个鬼仆迅即出现在旁边,想来他们就潜藏在附近,听到动静就立即赶过来的。

好在众人都已经见惯不怪,罗念桐叫他找了个屋子让大家休息。捕梦者性子急,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和胡壮说了些什么。

罗念桐想着其中有些也算是胡壮的隐私,因此只捡了和夜明珠以及莫善人的事情大致说了下。末了他又把自己的担忧特意给刘小良说了,想看她是怎么看的。

刘小良低头思考了半天,才道:“你担心的事情,我以前就有发觉过,所以我才一直反对小白养蛇,反对她留在这里接替胡壮的位置。你们想想,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你一个女人就能控zhì

得了么?他们要反,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来不来个莫向东其实关系都不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早就看不惯胡壮了,不过不屑动手罢了。”

罗念桐一听,反而担忧起来,如果莫善人把水搅浑了,众人又造反的话,那他就会多很多麻烦了。为今之计只有先发制人,引莫善人出来才好,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他,忽略了小良最后那句话。

四九担心的,却又是另外的问题,她傻傻地问小良,急得都要哭了:“那到时候我怎么办?”

小良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你怎么办?”

四九:“你和壮姐姐打架,我怎么办?我怕你把壮姐姐打坏了,可是我又担心她对你下狠手,她要是把你打死了,我……我……”她越说越难过,眼圈儿都红了,“我就算会养蛇也没什么意思了!”

没人明白她在说什么,可可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以为没玩伴,于是就安慰了两句,又回头问罗念桐有何打算去了。

就在他们说这些的时候,罗念桐又听到胡壮压抑的哭声,好像是怪蓝天远不出手帮忙啥的。蓝天远——想必应该是蓝先生吧,看来胡壮已经接近崩溃了。他最奇怪的是,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害pà

区区一个莫善人呢?此外还听到一些陌生的声音,不过都是些“吃饭没”,“天真热”之类没价值的话,但依然没有莫善人的动静。

不过他很快就知dào

莫向东这个老东西耍的什么把戏了,他不说话可以打手势,就像哑巴一样,这样鬼才能“听”到他的动静呢!

这么一来,他反而知dào

怎么引他出来了,对付这种自负聪明的人,不用表现得比他更聪明,卖傻露拙,那才是最好的办法。

主意打定,他对捕梦者道:“麻烦你出去帮我打听个事儿,问问这里的人,‘罪生’‘梦死’有什么用。别见人就问,悄悄打听。”

捕梦者这人心直口快,藏不住事,之后再慢慢给他说明原因。捕梦者不解,问为什么。罗念桐道:“我就是想知dào

一下,你快去快回。”

捕梦者倒也实诚,爽快地出去了。

胡壮既然说了不允许他插手,那么罗念桐也不打算违背她的意思与她为敌,有一个捕梦者出去就够了。剩下可可、四九以及刘小良,刚好四人可以一桌麻将。

“那么就打麻将吧。”罗念桐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么热的天也不知dào

干嘛好。”他边说边伸了伸懒腰。

三女均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道:“打麻将?”

罗念桐摊摊手,一脸无奈:“不打麻将还能干嘛。胡壮又不愿意我们插手。她现在是个火药桶子,谁敢惹她!”

“我不会。”可可断然拒绝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份闲心!”

四九苦着脸道:“打麻将他们老叫我倒水,就是不和我玩……我学了好久都没学会……”

小良随时都绷着一张脸,罗念桐也不指望她会来了。“哎……既然这样,人生真无趣啊……”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道,“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外面的花花世界美酒美食美女……哎,可惜喽,我看不到咯!”

“什么你看不到?”可可脸色大变,“你答yīng

她留下来了?”

罗念桐:“还有其他选择吗?不答yīng

她不给我东西,这会儿——”他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压低了声音,“这会儿她正想着怎么尽快离开繁霞这个鬼地方呢!丢了夜明珠,她哪里有脸向大家交代,要我留下来接替她的位置,她要回山东去啦。”

刘小良很是意wài

,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当真?那她会不会放小白走?”

“小声点,小声点,这事千万别让底下人知dào

了。要知dào

问题就大了。你想想,他们能同意胡壮就这么扔下他们吗?小声点小声点!”罗念桐紧张得四处张望,连声制止。

屋子外面,一个鬼仆静静的守在那里,他的同伴们也许有人就在附近,也许全都去追击莫善人去了。

……

四九一听小良说“放小白走”几个字,伤心得扑过去抱住小良放声大哭:“我不要小白走,小白你不许走……”

“别哭别哭!别哭!”罗念桐急了,差点直接用手捂住四九的嘴巴。

“不许你走,也不许壮姐姐走,壮姐姐走了谁教我养蛇啊……”四九眼泪打湿了小良的粗布衣服。

罗念桐气得跺脚,但又不敢太大声,惊扰到鬼仆们,压着嗓子气急败坏亚地道:“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我还要琢磨怎么对付莫老鬼呢!你这么大声嚷嚷地人尽皆知,不是想我死吗!莫老鬼要知dào

胡壮会走,他不想办法弄死我才怪。”

四九才不管这么多,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见不到小白这件事更严重了,她哭得更大声了:“你们都是坏人,壮姐姐说得对,你们外面进来的都是坏人,都是坏人……呜呜……你们要弄走小白,你们还要逼走壮姐姐……你们都是坏人……”

不出意wài

的,她果然惊动了鬼仆。一个蓝布衣服,面色白净的鬼仆飞快闪进屋来,规规矩矩地问道:“什么事?四九?”

四九哭得要断气了一样,指着罗念桐道:“他……他……”

第六十三章 钓大鱼

罗念桐见状,满脸堆笑,把鬼仆往门外推,道:“和小姑娘闹着玩呢!我哄她玩呢!这儿不还有小白吗!没事儿,没事儿!你去忙你的.”

鬼仆半信不信的看着小良,小良没表态。罗念桐连忙给她使眼色,一边又道,“小白,小白你来作证,你说我们刚才是不是说打麻将不带四九玩,所以她生气了。”

小良不善说谎,没吭声,僵硬地点了点头。

鬼仆不知此时胡小白已经变成了刘小良,他们平时就很是忌惮胡小白,见状也不敢再多言语,且退且出去了。

罗念桐等他走远了,得yì

地扬扬眉毛,道:“好啦。我们尽管睡大觉等着吧。不然胡壮又要嫌我多事了。”

众人均一脸不解地望着他,罗念桐神mì

莫测地笑笑,表示不能多说,又重提刚才打麻将的话题,四九泪眼汪汪地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往外走:“我不和你们打麻将,我要去找壮姐姐,你们都是坏人。”

小良本来还想拉住她的,罗念桐叫她放手由她去。可可见他一反常态,估计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倒也没多问。

罗念桐喜欢的就是她这点,永远都那么善解人意。

……

撇去他们这边不提。那边胡壮自罗念桐走了以后,自己伤心了一阵子,想想难过也于事无补,只好强打起精神想着怎么应对莫向东。她不得不承认的是,罗念桐解梦分析得全都对了。可是那又能怎样?她堂堂繁霞的掌舵人能说“我真的厌倦了这里,我很想走,我很害pà

外界来的不清楚底细的人?”或者是“你帮我打发他们走,我在这里坐等好消息就是了”?

她胡壮,从来就不是迎难而退的人。即便要走,那也要走得堂堂正正,漂漂亮亮。所以,莫向东这种人,还是要由她亲手来处置,不为别的,至少要让蓝天远看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

胡壮想起罗念桐说过莫向东会担心她离开这里,按照一般情况,她只需yào

装腔作势要走即可引出那个老狐狸来,可是蓝天远只要听到她提“要走”两个就深恶痛绝,这个她是万万不敢去试的。

莫向东偷走了夜明珠,却没去偷在她看来最宝贵的“罪生”“梦死”石,她不知dào

该说莫向东愚蠢呢,还是说自己走运。

“哎……没了夜明珠,怎么向蓝天远交代……”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凝神细听了下周围动静,和往常一样,没有特别之处,罗念桐他们几个人在叽叽喳喳的聊他们小年轻的事情;四九抽抽搭搭地往这边过来不晓得要干什么,鬼仆们也没有回来禀报莫向东的消息,从表面来看,一切平静得好像什么都发生一样。

“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听声音就知dào

是四九。胡壮飞快的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面色正常了,才道:“进来吧,四九。”

四九一进门就嚎啕大哭着扑进胡壮怀里:“壮姐姐……壮姐姐……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想骗走小白……小白还说早就看不惯你……要打你……我怎么办啊……”

他们的对话,她早已经听到,倒也不奇怪,刘小良本来就因为她不允许他带小白离开繁霞而看不惯她,而当下也没心情安抚四九,只道:“这不关你事。乖乖的啊,一边玩儿去。壮姐姐这会儿要做点非常重yào

的事。”

四九不敢不听她的话,于是又坐到一边去自个儿伤心。

胡壮深吸了口气,招手叫进来一个鬼仆,叫他让谢老虎把哑巴盘格瑞找来。然后转身去取了个东西叫四九拿着。

不一会儿,谢老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问:“壮姐你找我?”身后没人。

胡壮见他没带哑巴来,也没发作,不动声色地道:“我本来想叫哑巴和你一起来的。不过他不愿意见我就算了,我给你也一样。”说完她朝四九一使眼色,四九红肿着双眼,抱着两个晶莹光亮,带着隐隐的淡绿色的拳头大小的圆球到他面前,“给你。”她道。

谢老虎哪敢伸手,吓得连连后退,慌忙道:“不要不要,不能要。壮姐你折杀我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要不要。”说完,他脸上竟然冒出冷汗来。刚刚丢了一个夜明珠,这会儿她又送他两个——胡壮的心思诡秘莫测,他岂敢在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万一自己收下了,她回头一翻脸说自己没送给他这些,那他岂不是百口莫辩?

夜明珠旁边的断手断脚他没见过,但不代表没听说过。

胡壮满面笑容,温和亲切地问他:“怎么?你怕我胡壮害你?还是觉得你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对我,还不值这么区区一颗珠子?”

谢老虎冷汗直流,“我……壮姐……我……”

胡壮娇笑道:“你害pà

什么呢?难道我的为人你不知dào

么?我又不是两颗都要给你,是你一颗,回头再带给哑巴一颗,你明白了吧?我是请你帮忙找哑巴来见我。这是酬劳。”

叫一下哑巴就值一颗夜明珠?谢老虎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要这个酬劳,他吞吞吐吐地道,“我,我尽量去找他。但是……你也知dào

,这些年来,他……他想做什么……所以……”

胡壮依然还是笑,依然还是很温和:“我知dào

你想说他未必来见我,所以你更不能收这个夜明珠对吧?为什么你不试试拿着夜明珠去见他呢?他见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谢老虎不敢违命,手都在发抖,从四九那里接过了一颗夜明珠剩下的无论如何也不敢要,胡壮也不勉强,叫他赶紧拿去见哑巴。

谢老虎哆哆嗦嗦的将夜明珠藏在衣兜里,疾行而去。

胡壮见他走远了,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你到底怕什么呢?”不过他没接,她暗暗松了口气,至少别人拿着同样的东西再去诱惑他,他是不会因此变节——罗念桐说底下人会造反的时候,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只要他不带头闹事,其他人都好解决。摆平了他——也许可以考lǜ

离开这里了。胡壮打心里的觉得累,一个女人再强dà

,再呼风唤雨,一个人总觉得凄凉。以前老担心小白不肯接手,现在好了,进来这个年轻人,刚才他的表演她悉数听到,不错的年轻人,真的可以值得培养。

如果说她以前说罗念桐尚有一些其他想法的话,那么现在她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他来接班了。只要他愿意,在这里娶多少个女人都没关系,什么苏苏可可,他要喜欢随便他娶。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了么?

想到嫁娶,胡壮有点走神了,她问四九:“四九,你想过要嫁人吗?”

四九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望着她:“什么嫁人?我才不要嫁人。我只想和小白做伴儿玩,她养蛇我也学养蛇,这样多好?为什么要嫁人?”

胡壮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道:“你还小,只知dào

玩。我老了……可是我还没有嫁过人……老喽,老喽……”

四九见她神色有些凄惶,倒也乖巧地陪着说了些哄她开心的话,两人闲聊没多久,就听到谢老虎返身的脚步声,到了之后,他站在门外没敢贸然进来。

胡壮面色一肃,清了清嗓子,隔着门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老虎恭恭敬敬地答道:“老虎不敢耽误大事。”

胡壮去屋子正中椅子上端坐好,等四九侍立一旁站定,她才叫谢老虎把人请进来。

哑巴盘歌瑞如预料中的一样,进来了,他手里拿着那个夜明珠,往墙角里一站,背对着她。他从来见了胡壮就跑的,这次为着夜明珠来,依然不愿意正面相对。

胡壮正色道:“我知dào

你一直想要一颗夜明珠,所以差老虎送给你,以答谢你这些年来对繁霞地牢里人们的‘照顾’。”

哑巴比划着问她为什么忽然想通了,是不是答yīng

放走那些人,如果是的话,他拿去这夜明珠也没用了,可以马上就还给她。

胡壮无声地笑了,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关着,你比我清楚。你也更清楚放与不放这事不能完全由我做主。既然你来了,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看在这么多年我没有为难你的份上答yīng

我。”

哑巴见不能放人,很是失望,一拳砸在墙上,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谢老虎畏畏缩缩的,也不知dào

该不该劝他不要这么激动。

胡壮站起来,四九扶着她的手,十足的大家风范,走到哑巴面前,盈盈一拜,道:“请你在无论发生任何事的情况下,都保证那些人始终在一块儿,不论生死。”

哑巴一愣,欲转过身来,转到一半却又硬生生的顿住,“啊?”

“繁霞要出事,我怕顾不过来,那些人——你也知dào

这些年我并没有为难他们,但是他们未必领情,我担心他们会趁机作乱。整个繁霞只有你和他们最亲近,所以,我想恳请您能施以援手。说不定……说不定我处理完这些事就要走了,你等风Lang过去以后……”

哑巴听她说要走,急了,不等她说完,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道:“为什么!!!!”

第六十四章 挑内贼

四个感叹号一笔一点,重重的,写出了他的震惊.

胡壮又是一拜,道:“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答yīng

我。”

哑巴呆呆望着她,眼里是看不到尽头的悲伤,过了好半晌,又写道:“蓝?”他以为是蓝天远蓝先生要带她走了。

胡壮长叹一声,道:“外面来了个莫向东,偷走了夜明珠。”哑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夜明珠被盗,只要底下人知dào

了,胡壮绝无可能再坐掌舵之位。

“就这样吧……”胡壮很有些心灰意冷的,“如果你不答yīng

的话,我……我听天由命。”说完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椅子上颓然坐下。

谢老虎见哑巴面色不对,连声问他有没有事。哑巴伸手推开他,拿出怀里的夜明珠来,要四九那过去给胡壮。

胡壮没有要要的意思,四九自然也不敢伸手,胡壮道:“你的心意,我明白。谢谢,劳烦你了。”

哑巴闻言,脸上多了一点血色,紧握住那颗夜明珠不知是悲是喜。他看着她,良久,转身拉着谢老虎大步出去了。

胡壮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哑巴还是以前的哑巴,没有变,他不和莫向东勾结,能看住那一地牢人,她又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四九,如果一个人深爱你几十年,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是你却一点都不喜欢他,你要怎么办?”

……

罗念桐这边,他正和可可以及小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他甚至还叫鬼仆拿了纸笔颜料来给可可画画。幸好蓝先生还是个风雅人,他有这些东西,不然的话,鬼仆还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怠慢贵客,胡壮可不会轻绕他们!

捕梦者出去没多久就耷拉着脑袋回来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和人打过架,一进门就朝罗念桐大声嚷嚷:“你是不是存心害我?你安得什么心!”

“怎么?”罗念桐纳闷道,“你和人打架了?”

捕梦者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愤愤地道:“你还说,我一出去,见人就问什么罪生梦死的,别人不回答我,拿我当疯子一样看也就算了,这个我也不计较。哪晓得后来问一个人的时候,我根本惹都没惹他,我就问了这么一下,又没做啥,他发了疯一样红着眼就把我往一边拖,我还没弄明白这么回事呢,他又直接一拳朝我脸上打来,你看……”他翻起自己的嘴皮,道,“我脑壳一偏,但还是把嘴皮子打破了。”

小良皱着眉头道:“不是这里不允许随便动手的么?谁打你的?我去告sù

胡壮。”

捕梦者苦笑道:“我怎么知dào

那是谁,总之就是一个又高又壮的不爱说话的人。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我机灵,这会儿恐怕都……”

“又高又壮!”罗念桐差点跳了起来,“是不是短头发,方脸小眼睛,大约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捕梦者奇道:“咦?你怎么知dào

?”

那是老武!他差点兴奋得大叫起来,莫向东根本就在附近,就在繁霞里!他没想到莫善人这么沉不住气,居然敢派老武出来滋事,而且最重yào

的是,捕梦者把该问的话都问了!

“干得好,捕梦者!”罗念桐欢喜道,“我们坐在这儿等鱼上钩。来来来,我看看你脸伤得重不重,实在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大摇大摆的在繁霞里出入,辛苦你了。”

捕梦者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意思?”

罗念桐凑近他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十分抱歉地道:“对不起,兄弟。这事开始我怕给你说了,以你的性子未必能演的像真有那么回事,再者我们周围到处都是神出鬼没的鬼仆,我不敢肯定他们都站在胡壮这边,所以才……对不起,你要是觉得不解气的话,你揍我也行,我绝不还手,完了我俩还是兄弟。”

捕梦者不爽道:“那你也至少也应该事先给我知会一声。我嘴巴还痛着呢!”他摸了摸嘴巴,又道,“那然后呢?”

“我开始本来只是想要你把我在打听罪生梦死的事情,假装无意的放出去,莫老头听到这话,以他多疑的性格,肯定要想法设法把那两块石头搞到手一探究竟,没想到你直接撞上老武了,这回他肯定会沉不住气,自动现身的。”罗念桐的声音低得连可可小良都听不到一点点。

……

是夜,繁霞里一片寂静,罗念桐和捕梦者、可可和小良四人分别打了地铺在屋里躺着。莫善人白天没再有任何动作,罗念桐却一点都不慌张,钓老狐狸,需yào

足够的耐心和毅力。

胡壮破天荒的遣散鬼仆,只叫了四九陪侍一起睡下。胡壮的床比罗念桐他们要“豪华”不知多少倍,她的床是老式的木架子床,床头满满的全是小格子,四九很好奇那里面是什么,不过又没胆子向胡壮打听。

胡壮没合眼,她在琢磨怎么把莫向东钓出来,鬼仆们还在继xù

搜寻,可是仍然没有好消息回报。稳住了哑巴,又试探了谢老虎,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莫向东拿走那个夜明珠究竟想干什么?拿出去卖钱——不可能,这个东西他既然敢偷,那就应该知dào

来历,只要一出手,保证让他坐大牢去。

……

她没睡,罗念桐更不敢睡,捕梦者和他躺一床,一沾席子跟着就鼾声大作,倒不是这得他睡不着,而是他在等人,等莫善人,他今晚上肯定会来。所以睡之前,他特地把匕首给了可可,吩咐她要警醒些,一旦有情况,而他又分身无术的情况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山里没有闹钟,月上中天,万籁俱寂的时候,罗念桐耳朵里传来一声极轻极轻地声音:“手要快要狠,不过别弄死了,听到没?”

他的心“咚咚”地跳起来,莫向东的声音!他终于出来了!可惜的是,他虽然耳力好,但这声音太轻了,根本分辨不出是从那边传来的。所以,他能做的,还是只有等。

与此同时,胡壮也听到了,繁霞里每个人的声音她都认识,唯独对这十分陌生。“莫向东!”她一个激灵,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见东西还在,这才心安。

没出人意料,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繁霞里的夜里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罗念桐听到了,胡壮也听到了,但是两人都没有动。

没过多久,罗念桐他们屋子的门闩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门随即被打开了,一个高壮的人影悄无声息的闪身进来,月光亮堂堂地照在地上蒙头大睡的人们身上,他脸上露出得yì

地笑容来。

两床——四个人,堆头大的肯定是罗念桐和捕梦者了。而罗念桐身子长一些,非常好辨认,看样子他们睡得正香,他嘴角泛起一丝得yì

的笑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朝地铺走过去。

“咕——呱!”他刚走到罗念桐床边,屋子里陡然一声怪响,他一愣,正想加紧动手,未料梁上掉下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来,骨碌碌滚到他脚边,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大张着,里面全身鲜红的血,这不是莫善人还是谁!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说时迟那时快,地铺里的罗念桐和捕梦者一把掀开被子,齐齐扑向那人,那人怪叫一声,转身欲跑,不料脚却不停使唤,哆嗦着根本抬不起来。

罗念桐可不会心软,一脚将那人踢倒,手上的匕首跟着就到了他脖子边,捕梦者手脚麻利的用绳子将他绑了。

“原来是你?”等看清了来人的脸,罗念桐大为惊讶,“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那人面如死灰,哆嗦着连气都喘不上来。

罗念桐踢了踢那颗人头,道:“这是你的主子,你害pà

了吧?”

来人正是老武,他没搞明白怎么刚才还在吩咐自己要如何行动的莫善人一转眼就变成了刀下亡魂。

罗念桐见状,更是一声断喝:“说!夜明珠在哪里?”

老武还没缓过劲儿来,上门牙碰下门牙:“我……我……”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胡壮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谁啊……这么晚了。”她懒洋洋地,一副睡意正浓的口气。

“壮姐,是我。谢老虎。”门外的人恭恭敬敬地道。

“这么晚有什么事?”

“我刚才在回廷尉的路上,捡到了一颗珠子,但不敢肯定是不是您要的那个。我怕夜长梦多,所以赶紧折回来那给您看。”

“嗯……”胡壮打了个哈欠,披着衣服,起身把蜡烛点上,然后才叫醒四九去开门。

谢老虎进来了,空着手,面罩寒霜,背后跟着四个彪形大汉——都是外面廷尉村的人。

胡壮讶异道:“咦?夜明珠呢?你不是说——”

谢老虎不慌不忙的径自找了张凳子坐下,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包繁霞和廷尉从没有过的小熊猫烟来,慢腾腾的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烟来,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地闻了闻,“真香!”他说。

胡壮坐直身子,警戒道:“你想干什么?……四九,快过来。”

谢老虎又掏出一个高级打火机来,“特儿”的打上火,点烟,砰地一声盖上盖熄了。“这是什么,你知dào

吗?”他贪婪的吸了一口,连烟子都舍不得吐出来,问道。

第六十五章 遭反水

胡壮淡淡地道:“哦,原来是打火机和香烟.怎么,这里的叶子烟和竹烟斗你腻了?”

谢老虎慌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道:“我哪敢厌烦,壮姐。您可是说了,您是会带着我们吃香喝辣。现如今……”

胡壮拉一拉衣服,问他:“现如今怎样?有人给你更好的了?所以你要造反了,是吗?”谢老虎一根烟抽到一半,实在舍不得一口气抽完,他小心地把烟掐灭了,又放回烟盒子里去,完了把夹烟的手指伸到鼻子底下使劲嗅,边嗅边道:“好香,好香。果然是好烟。”

胡壮冷冷地看着他,不着痕迹地把手伸向枕头后,嘴里却娇声道:“四九人小,你可别熏着她了。四九,过来挨着壮姐姐吧。”。四九温顺地跟过去靠在她身边。

谢老虎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倒是,那倒是。”他假装不经意的撩起裤脚,露出小腿上的绑腿,绑腿上别着明晃晃的尖刀,大晚上一副要赶路的打扮。

胡壮笑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谢老虎抽出尖刀,当的一下插在桌子上,道:“哪里都不去,我谢老虎今儿个是要来拿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胡壮拖长声音问道,“这里有什么属于你的,你倒说来听听。要真是你的,我得赶紧给你才是。你知dào

壮姐从来不贪小便宜的。”她放在枕头底下的手,又放回了身前被子底下,山里夜凉,还得盖着薄被。

谢老虎冷笑:“以我们的财力,外面的东西想买什么还怕买不到?你倒是先给我说说看,你守着那些钱干嘛,不给我们用,你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一个,难道想带进坟墓去吗?你说,你那些钱是不是应该有我的份儿?”

胡壮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有人给了你香烟美酒,再告sù

你我这里有钱能买到更好的,你就被收买了,反水来了?谢老虎啊谢老虎,你能有志气点么,能用脑子想想吗,我真有钱我还用得着呆这里?我早出去花天酒地去了。得了,你哪儿来打哪儿去,这事我就当今晚上啥都没发生过,不然的话……”她脸上又浮现出妩媚的笑容来,“对待叛徒的法子我才用几个,其他还有很多没有试验。如果你愿意,我也不介yì

试试。”说完她微笑着看着他。

谢老虎最怕她这种笑容,当下怒了,反手拔出桌上尖刀朝她直扑过去。

他快胡壮更快,“站住!”胡壮一声大喝,谢老虎刚到床门口,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赫然正对着他的眉心,“你可以试试,这把枪我还从来没有用过。”

谢老虎当然知dào

什么是枪,他吞了口口水,往后退了两步,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胡壮媚笑道:“你可以试试看这枪有没有子弹,或者有几颗子弹。”她看了看门外,又道,“可以叫你的同伙们出来了。莫向东没有跟着来吧,他叫你把我弄到哪里去呢?他不是说要下狠手的吗?你怎么还不动手。”

谢老虎没那胆子去试胡壮手里的枪,他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门外,猛烈的咳嗽了两声。

门外一个声音道:“别咳了,他们不会来了。”话音未落,一个高个儿小伙子出现在门前,不是罗念桐还是谁。他身后还跟着捕梦者和可可小良三人。

可可见谢老虎手里还拿着刀,惊叫一声,连忙问胡壮有事没。

胡壮晃了晃手上的枪,笑道:“有它在,没事。”

谢老虎冷汗直冒,讷讷地道:“你们……不是……不是……”

罗念桐也学了胡壮的模样,笑眯眯地道:“我们刚把老武解决了。顺道来收拾你。”

四九欢呼:“小白。”

刘小良冷冷地道:“我是小良。”

捕梦者揎拳掳袖,气哼哼地道:“谢老虎啊谢老虎,我还说廷尉就你一个好东西呢,没想到你也是没脑子的家伙,怎么?今天我捕梦者非好好教xùn

教xùn

你不可。”

谢老虎最怕被人激,区区一个疯子竟然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奚落他,他头一昂,傲然道:“就凭你?”

罗念桐上前一步,没说话,但意思够明显了。

胡壮这才发xiàn

罗念桐衣服上到处都是泥巴印子,脸上也好几处淤青,头发也乱糟糟,想是刚刚和人干过一场架。她把枪在手里转了一圈,懒懒地道:“这就不敢麻烦两位了,算起来也是我管教不严,以至于出了这种败类。”语毕,哗啦一声,拉开了枪的保险。

罗念桐大为惊讶,他根本没想过这里居然会有枪这么高级的玩意儿,看来胡壮来头不小。

谢老虎不怕罗念桐他们,大不了打不过豁出去不要命就是了,可是胡壮和他们不同,胡壮要一个人死十个小时,绝不会让他在九小时五十九分的时候断气,她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我……我……”谢老虎手心里全是汗,刀把开始有点打滑——手软得差点握不住。

“留你一条性命好让你跟着莫向东吃香喝辣呢,还是这会儿就……”后面半句没说,是个人都知dào

那是什么意思了。

谢老虎腿开始打哆嗦,他对胡壮服从惯了,刚才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发难,没想到还没出手就反被压制得死死的,想起胡壮的种种可怕之处,他两腿不住打哆嗦。

“……”他上下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罗念桐见他这幅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他的刀倒是一把好刀,比自己的破匕首要好得多,正想说把他的刀借来用一用呢,哪知一条黑影倏地擦着他身边闯过去一把拽着谢老虎闪电般的往外窜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念桐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甩甩头再定睛一看,真是,刚才真是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胡壮的枪口下把谢老虎抢走了。他一反应过来,拔腿欲追。

胡壮沉声道:“不用追了。追不上。那是鬼仆的大头领,脚力无人能及。”看来罗念桐解梦说对了,繁霞里果然有人和外人勾结,而且不只谢老虎一个。

好一个莫向东!

“你脸怎么了?刚才你们那边出了什么事,怎么没有鬼仆来向我报gào

?”胡壮披着衣服下床来,想必她也是早有准bèi

,所以衣裤均未脱。

罗念桐摸了摸脸颊的淤青,生疼。老武果然是把好手,竟然能在被绳子捆住的情况下,从他和捕梦者两个大男人手底下逃走。“没什么。”他吐了口唾沫,道,“和莫老鬼的人干了一仗。可惜……我们两人都没干过他。”

捕梦者也道:“好大的力qì

,差点把我手弄断。”

胡壮的枪还是没离手,她招呼众人坐下,又叫四九去旁边屉子里拿了些干果吃食来招待大家,很是客气周到。

罗念桐哪里有心情和她客气,连忙把刚才遭遇老武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又问她这边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来说。”四九不等胡壮吭声,抢着把她俩这边的事情又复述了。

因为是胡壮赢了,四九说得眉飞色舞的,一脸天真可爱,捕梦者看得痴了,怕他没注意到自己,便把他们那边最为得yì

的事情捡来说给她听:“四九你是不知dào

——你猜罗念桐多聪明?他叫可可在布上画了三张一模一样的人脸,然后做成一个人头的样子放在屋梁上,等老武一进来,我一拉绳子,人头直接滚到了老武怀里,哈哈,你不晓得,老武当时就被吓坏了,吓得动都不敢动,我直接上去两三下就把他给捆咯,哈哈……”

胡壮没想到罗念桐还会这种小聪明,不由得对他更是刮目相看。

“难怪,我说莫老鬼年老体衰的,黄土都盖到下巴上了,怎么还敢一路跟过来,原来是他早就有办法了。难怪难怪!”罗念桐道,“不过我没想通他要夜明珠和修罗石干嘛。我看他也不缺钱,在蓬州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费尽心机吃尽苦头跟来这里,还要打你们的主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小良一见到胡壮,就不肯给她好脸色,即便是说话也是一副冷嘲热讽的口气。

胡壮叹道:“也许是吧。”

小良冷哼一声,鄙夷道:“你不贪心么?有人对你那么好,你还偏偏就不要,非要……”

胡壮勃然大怒,枪口一转,对准小良:“够了!”

小良不甘示弱地指着自己的脑袋,道:“这里,打这里。我早就活腻了!”

罗念桐眼见场面即将失控,连忙和可可上去将两人拉开一些,好言相劝一番。毕竟现在还不是斗嘴的时候。

胡壮怒色未霁,板着脸指着小良的鼻子,一字一顿地道:“如果再有下次,我保证让你不腻。胡小白——给你点颜色你就不知dào

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小良把头扭向一边,不住冷笑。

两人正僵持着,又一条黑影一阵风似地闪进屋来!

“谁!”众**惊,还道是刚才鬼仆大头领去而复返。不料来的却是哑巴盘歌瑞,他满头大汗,根本顾不得自己还气喘吁吁的,一脸紧张的上上下下打量胡壮,似乎在看她有没有受伤。

第六十六章 罗生门

胡壮客客气气地问哑巴这么晚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哑巴见他没事,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摇摇头,抬脚欲走,刚一转身,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那人连忙闪到一边让出路来,等看清撞到自己的人是哑巴的时候,很是诧异,“格瑞?”

哑巴没理他,飞快的扭头看了一眼胡壮,跟着飞奔了出去。

来人正是蓝先生,他看着哑巴的背影,疑惑道:“这么深更半夜……怎么大家都来了?出了什么事,怎么没有鬼仆来向我报gào

?”又道,“你……你们都没事吧?”

胡壮端坐在椅子上,敛眉顺目,一派端庄,道:“没事。吵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蓝先生皱了皱眉,转去问四九怎么回事。四九于是又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蓝先生听完沉吟半晌,然后才问罗念桐:“你和他都是外面来的,你觉得他想干什么?”这个“他”指的是莫善人。

罗念桐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我只知dào

修罗石能唤醒植物人。对于夜明珠这些东西,也是闻所未闻,他拿去这个想干什么,我还真不清楚。”

蓝先生“哦”了一声,端了一张椅子在上首离得胡壮远远的坐下,“那你打算怎么办?”这话问的还是罗念桐。

“我……”罗念桐想起胡壮说过不要他插手的话,便道,“我听壮姐的安排。”

“安排?你没有自己的打算吗?”他的口气依然很温和,像是在和人讨论天气真好一样。

罗念桐看了一眼胡壮,见她表情无异,便又答道:“我自己的打算是等壮姐安排好一切之后再做考lǜ

。”这话是大实话,莫善人来势汹汹,又收买了谢老虎等人,单凭他一己之力肯定干不过他,只有等胡壮收拾下莫善人除去一个劲敌之后,他才能安心的考lǜ

自己要怎么做。

蓝先生又是一声“哦”,沉默一会儿,又道:“那么,需yào

我帮忙吗?”

他这么客套反而把人给吓住了,四九受不了他这副样子,嚷嚷道:“蓝叔叔,你说话这个调调真让人想起鸡皮疙瘩。能不能换下?”

蓝先生微笑道:“要怎么换呢?”

四九立马闭嘴,因为她不知dào



罗念桐也决定闭嘴,因为蓝先生这人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他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但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感觉罗念桐上学时因为用眼过度导致眼压过高,进而导致头痛去看医生的时候,经lì

过。那个医生五十多岁,说话斯斯文文的,他语重心长地告sù

罗念桐:“你幸好来找我,你这是神经分裂,再下去你就要变成神经病了。来,我给你开几副药你先拿回去去吃,有啥问题你记得随时找我,千万千万别疏忽大意了。”

当时几味平常安神补脑的中药收了他几大百,他还感激涕零的谢谢医生这么细心关照。直到很多年后,他才知dào

自己原来不过是眼压过高引起的而已,稍微调整下用眼习惯就能好。也直到这么多年后,他才明白原来当初遇到的不过是个只会收钱不会看病的庸医而已,可惜,为时晚矣。

长夜漫漫,六人相顾无言。胡壮自从蓝先生来了以后就变得格外端庄。

刘小良对这蓝胡二人总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蓝先生心里颇为不爽,但又不愿意发作,找了个借口想打发她去找那个浅金色的大白和小黑脑袋的大黄。

罗念桐极力反对,他怕刘小良那么一回去见到蟒蛇就变成了胡小白。捕梦者不明就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附和反对。可可也说:“蓝叔叔,这样挺好。我喜欢小良。”

蓝先生听到可可开口,倒也不再坚持。只是他看可可的眼神有点奇怪。可可被他看得很不自在,问他:“蓝叔叔,怎么了?”

蓝先生若有所思地道:“没什么……没什么……你竟然什么都不知dào

么?”

罗念桐听得这话大奇,问道:“你是说她应该知dào

什么?”

蓝先生却又不理他俩,转去问胡壮:“你说了么?”

胡壮摇了摇头。

蓝先生又问道:“说?”

胡壮想了想,道:“嗯。”

蓝先生得了圣旨,回过头温和地问可可:“你不记得你以前曾经来过这里吗?”

可可和罗念桐面面相觑。“我……我只是觉得这些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那你是不是还很好奇为什么胡壮和我都对你很好?”

可可点头。

“因为你小时候来过这里。在你八岁那年,你爸爸云翼没有告sù

你,你曾经走失过吗?三天后他才在蓬州的大街上找到你。当时你手上还拿着胡壮给你的小头花……你记得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和磁性,让人如沐春风。

也许是嫌屋子里太过冷清,他起身去找了一炷香点上。淡淡的甜香让人忘记所有不快,放下所有心防,只想好好的大睡一场。

“我想。这么长的夜,大家又睡不着,不如我来告sù

你一些你想知dào

的事情,比如,你为什么会来过……”

可可“啊”地一声惊呼,似是记起了什么,但是所有的东西所散珠碎玉,总是少了一根可以串联起来的线。“我……”她觉得有点头痛。

蓝先生手里不知dào

什么时候多了一串五彩斑斓的珠子,不知是什么做成的,晶莹璀璨,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睛。一时间所有人竟然都去看那珠子去了。

蓝先生仍然还是那幅超人温和的样子,他漫不经心的转着那珠子,慈爱地问可可:“当时……是一个初夏的下午,那个时候,你穿着小花裙子……是吗,细细碎碎的小花朵儿……”

他的话像是催眠曲一样让人昏昏欲睡,可可觉得自己眼皮子有些重,“是啊。小粉色的花朵儿。好好kàn

。我好喜欢。”

与此同时,罗念桐也觉得特别想睡觉,脑子就像生锈的钟表指针一样,费尽lì



也挪不动一格。

“是啊,真漂亮。大家都说这个女孩儿真乖啊,云翼真有福气……这时候,你看前面,你前面是不是走过来了一个老爷爷……”蓝先生继xù

循循善诱。

可可皱着眉头,奶声奶气地道:“没有老爷爷!”

屋顶上忽然“咚,砰咚!”几声,跟着石头瓦块的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众人一惊,纷纷清醒过来,纷纷问到怎么回事。

胡壮刚想搭话,哪知屋顶被人打了个洞,月光随即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屋子。

可可头痛得厉害,她迷茫地看着罗念桐,道:“怎么了?我头痛得很。”

蓝先生收起那珠子,连忙出门去查看情况。

与此同时,罗念桐耳朵里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间或夹杂人的声音:“小心点,一定要抓住胡壮,还有那个女的,一个都不能跑了。”“弄死男的也行!”听声音,似乎是谢老虎和谁。

“是谢老虎带人来了。”胡壮转身利落地去枕头下抓起一个小匣子放在身上,然后拿起小手枪毫无惧色地迎上前去。

罗念桐眼疾手快地将可可拉在身旁,也跟了出去。

捕梦者四九以及小良也全都迎了上去,小良顺手还操了一个凳子在手。

那伙叛徒还没这么快就来,刚才扔石头砸房顶的不过是两三个连面都不敢露的小喽啰,一见胡壮提着手枪出去了,那些人立马老老实实的不敢再作怪了。

罗念桐也听到了他们飞快跑走的脚步声,想必胡壮也听到了。不过也没时间去理他们,谢老虎已经带着一群人,喊着口号浩浩荡荡地杀向这边来了。

口号喊的是:“打倒胡壮!拿回血汗钱!”颇有些外面农民工讨要工资的意味。

罗念桐暗道:“就你们还血汗钱。你们这里能出多少钱!”

这时候小良也顾不得还在和胡壮置气了,拿着凳子和四九分立胡壮身后,捕梦者紧跟着四九站着。罗念桐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把可可往背后一薅,紧靠着胡壮站了。

蓝先生第一次失态了,低声问候了那些人的各代祖宗。

……

果然是谢老虎,一行**约有七八个,还打着火把来,浩浩荡荡的。

蓝先生率先迎了上去,问谢老虎:“你想造反?”

谢老虎脖子一梗,道:“老子今天就要造反。造胡壮这个婆娘的反!这里没你蓝先生的事情,你赶紧走远些!”火把的光将他的脸映得红彤彤的,连腰上的尖刀都带着红。

罗念桐捡了跟手腕粗细的树枝拿在手里,掂量了下,还很趁手。“请你护着可可一点。”这话是对捕梦者,也是对胡壮说的。

那边蓝先生还待和谢老虎讲理,谢老虎不耐烦的一把揎开他,气势汹汹地直奔胡壮过来。胡壮倒提着枪,冷冷地道:“你的新主子莫向东没来?那他岂不是看不到你精彩的表演了?”

谢老虎把手里的火把一扔,取下尖刀虚空一劈,大声道:“乖乖的听话老子还可以免你一死!”色厉内荏,连眼睛都不敢正视胡壮,看的都是蓝先生。

大约蓝先生文质彬彬的更好对付吧。罗念桐暗忖谢老虎原来也不过是个纸老虎,当下上前一步,挡在胡壮面前。

第六十七章 无间道

罗念桐把谢老虎从头打量到脚,再又从脚打量到头,一遍,两遍,三遍,就是不说话.谢老虎被他看毛了,怒道:“你看个锤子!”

罗念桐笑道:“我就是在看锤子!”话音未落,手里木棍劈头朝谢老虎砸下,谢老虎大骇,本能地举刀一挡,那木棍不知是什么树种,坚硬异常,震得他虎口发麻。

罗念桐一击不中,手起棒落,直接劈向他颈子,谢老虎急忙矮身躲过,他没想到罗念桐一副文弱小青年的模样真敢下狠手,当下不等站稳反手一刀砍向罗念桐双脚。

……两人一刀一棍随即打做一团。

可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紧张得指甲都掐进肉里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念桐一棍子过去,谢老虎一刀擦着他头皮削过,他头发顿时被少了一块。她大叫:“小心!”罗念桐最不怕死,一见血更加兴奋,不退反进,抡起棍子一顿乱砸……

谢老虎身后那些打着火把跟来的人,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过胡壮威严尚未,他们也只敢大声嚷嚷呐喊助威,并不敢直接杀过来。

胡壮手里拿着枪,眼睛一眨不眨的关注着战斗。捕梦者在一旁大叫:“罗念桐,行不行,要不要我来。”

小良横了他一眼,道:“闭嘴。”

……

打斗中,罗念桐两边胳膊都挂了彩,他每次都不要命的跟着谢老虎收刀之势抢上去贴身肉搏,逼得他好几次舍刀用拳头,他第一次见到有这么不要命的人。当然,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上被打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下来糊得眼睛看什么都是红红的血,。

罗念桐见他气势顿消只会瞎砍一气,连忙跳到一边看他“表演”,蓝先生连声道:“胡闹胡闹,真是胡闹!”

然而就在这时,罗念桐耳朵来传来一个将嗓子压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快点!”又是莫善人!他来不及多想,急忙冲到胡壮身边问她罪生梦死是否还在原地,胡壮一个“是”字刚出口,他拽着她就跑,边跑边回头对捕梦者道:“这里就交给你你了!”

胡壮一听势头不对,连忙把枪塞给可可,叫她拿好别手软。

罗念桐急道:“快快,快带我去,来不及了!”

胡壮连忙带他赶往“罪生、梦死”之处。

果然不出罗念桐所料,两人一赶到,恰好和莫向东那个老狐狸面碰面,他手里正拿着夜明珠在反复敲旁边一个小门。老武守在一旁,竖着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呢。

夜明珠的光不甚强烈,罗念桐和胡壮颇为默契的对看一眼,藏在近处阴影里,都没做声,就想看莫善人究竟能怎样。不料莫善人敲着敲着,忽然觉得气氛不对,抬眼一看,赫然看到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

他不愧是老狐狸,见状一点都不惊慌,慢条斯理的把夜明珠藏在了怀里,然后慢慢的直起身来,他的衣服随即发出朦胧的淡绿光芒老武赶忙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

“莫善人。好久不见。”他这才发xiàn

自己胳膊火辣辣的痛得厉害。

胡壮也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满脸的笑容,媚声媚气地道:“哎哟,原来是莫向东,贵客贵客。不知你在找什么。只要是繁霞里的东西,你看上哪样,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胡壮是那么小气的人么。真是,还要劳烦你这么大晚上辛辛苦苦地窝在这里受罪。”

莫善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他还真就把自己当贵客了,面不改色地回道:“哪里哪里,倒是打扰到你们,真不好意思。”

罗念桐早就领教过他的伪善,想起在蓬州被全城追杀的仇还没报,不由得冷笑道:“打扰倒是不打扰,只怕是你老人家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莫善人微微一笑,不否认也不承认,同时他慢慢地,慢慢地往后退,他不是想跑,是想去把那边门关上,好方便老武动手。硬要说怕的话,那也是他怕这二人跑了。

此前他叫老武去抓罗念桐来,结果老武草包,被一个假人头吓得屁滚尿流。可惜谢老虎也草包,竟然被胡壮这么一个矮胖的妇人吓倒,“草包!草包!”莫善人心里暗骂,“要是老子还年轻力壮的话,哪里用得着你们这一群草包!”

罗念桐笑道:“怎么,见着老熟人不上来寒暄就算了,你还往后退干嘛?我们又不吃人!”莫善人当即站住了脚,还真像平日里一样给他打招呼:“小罗啊,哈哈,确实好久不见。”

胡壮笑眯眯地道:“原来你只是想找罗念桐来叙旧,那怎么不早说。何必兴师动众地声东击西这些小孩子玩的游戏呢!”这里就在她睡房的背后。

虽然罗念桐还没来得及给她解释,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罗念桐胳膊痛得他脸上冷汗直冒,他撕了一角衣服单手包扎。莫善人看在眼里,心头暗喜,胆色又壮了不少。有老武在,即便是一个正常的罗念桐他都不惧,何况现在他还受伤了。看来那边一如既往的守信约,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胡壮等罗念桐包扎好了,又笑道:“贵客在找什么呢。如果你没找到的话,请继xù

。我也很想看那两扇小门里是什么东西,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打主意弄开,既然您有这份心思,不如请继xù

吧。我好奇看看热闹就行。”说完她真的往后退出好几步,并且还把罗念桐也往后拉了拉,而且还很好心的提醒他们,“当心点,别碰地上那些断手断脚的,都有毒。”

这下轮到莫善人惊讶了,他本来想了各种方法对付突如其来的罗胡两人,哪知胡壮竟然大大方方的要他继xù

,那他是要继xù



罗念桐见他犹豫了,便配合胡壮唱戏,故yì

问道:“门上没毒的吧?”

胡壮道:“当然没毒,我经常来试验怎么打开门呢。怎么会有毒。放心,有人能打开它,去求之不得呢。”

罗念桐做出一副放心的样子来:“那就好,那就好。我可不希望莫老先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吃苦头。”他现在需yào

稍微休息一下,刚才流血过多,人有点晕。

两人一唱一和丝毫没有影响到莫善人,他扫了两眼严丝合缝的门,往旁边挪了两步,然后一拍老武的肩膀,道:“老武,看你的了。”

罗念桐一听这话,心知不妙,一时手边有没有武器可用,低头一见地上有截断手,飞起一脚朝老武踢过去。老武闪身一躲,轻巧避开,随即恶虎一般直扑过来。

罗念桐胳膊有伤,不敢硬碰硬,只能躲闪,胡壮手上没有枪,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而莫善人更是趁她关注罗念桐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悄悄朝她身边靠近。

老武本来就是行伍出身,长于擒拿格斗,对付罗念桐完全不在话下,没几个来回,罗念桐体力就渐渐不支,伤口被扯动得汨汨直往外冒血。

胡壮急了,看着地上有什么全都往老武身上招呼。莫善人则是瞅准机会把那黑漆漆的东西一甩那东西便如欲望一般散开来往她身上一套一拉,胡壮立马被网得动弹不得,挣扎着尖叫:“放开我!放开我!”。莫善人辛辛苦苦布置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哪可能放了她,当下死死的拉紧的绳套,胡壮被勒得到处都是血印。

罗念桐见状稍一走神,老武马上一个扫堂腿将他扫到在地,跟着手脚麻利的将他绑了。两人竟然就这么被一个老头一个莽夫打倒了,老武拉扯着他站起来的时候,他只能对胡壮苦笑。

胡壮身旁,身子深陷进了肉里,她硬是咬紧牙没哼一声,反而还去问罗念桐伤势严重不。

莫善人一击即中,也不废话,把胡壮拉到门前非要她说出开门的方法。

罗念桐很佩服胡壮,她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能娇笑出来,她笑了两声。密道里忽然却响起了蓝先生的声音:“莫向东,你一把年纪了就算打开门,拿到罪生梦死,你还有命享shòu

吗?”

莫善人一听,以为是蓝先生来了,不由得面色大变,四处张望,喝道:“谁!”

罗念桐随即明白过来,那是胡壮腹语的把戏。

蓝先生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劝你还是趁着老骨头还没腐朽,赶紧滚回成都去吧!”

莫善人乍一听蓝先生的声音,还以为是他本人来了,正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不知dào

该怎么呢,听到这话,心里马上有了底,眉开眼笑道:“原来这样。那请你明示一下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蓝先生的声音道:“当然是放人,然后滚蛋!”

莫善**笑:“哈哈哈哈,胡壮,你这点把戏也敢骗我。你偏偏学谁不好,去学蓝天远呢!哈哈哈哈!”言下极为得yì



罗念桐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第六十八章 等好戏

不过他立马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蓝先生那么一派道骨仙风的模样,又和胡壮一直同仇敌忾的,怎么可能!绳子勒得伤口生疼,冷汗涔涔直下,湿透了衣服.

莫善人笑罢,又别有深意地看着胡壮,看了半晌,方道:“就这么一张脸,难怪别人看不上。”

胡壮一听这话顿时面如死灰——每个人都有个一碰即死的软肋,她也不例外。罗念桐暗自心惊,莫善人这口气似乎他知dào

很多东西内幕,胡壮喜欢蓝天远,可是蓝先生对她没什么表示就是因为她长得不好kàn

?不过他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蓝先生那么超然脱俗的人,怎么会小年轻一样,只关注女人的脸。

不知不觉间,他对胡壮多了一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同情和信任。

莫善人见一句话即把胡壮打击得气势全无,更是得yì

,又道:“这会儿也别指望你的鬼仆们会来救你了,所有人都在忙着对付谢老虎呢!你们两个现在也应该知dào

了我的莫某人的厉害,识相的话,就赶紧把这扇门打开了,不然的话……”他有意无意的瞟向地上的断手断脚,“你刚才说这些有毒,又没说究竟是什么毒药,要是门打不开的话,我就只有亲自拿你们试试看这毒的药性怎样了。”

罗念桐痛得满头大汗,耳朵依然灵敏得紧,他听到那边好像谢老虎带来的人把可可他们围住了,刘小良正以胡小白的身份在指挥对抗他们,她虽然没带蛇,但众人对她仍然身为忌惮;捕梦者好像受了伤,不住喊好痛好痛,可可轻言细语的安慰她,在一旁似乎在给他包扎;四九声嘶力竭地大骂那些人白眼狼,要遭雷劈;反倒是最有资格压住场子的蓝先生了没声息,不晓得他有干什么去了。

罗念桐心里忽然冒出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觉来——这种感觉要是告sù

胡壮的话,胡壮恐怕打死也不会相信吧。他兀自胡思乱想,根本没注意到莫善人说了什么。而莫善人见自己几次三番好言相待,他居然油盐不进,当即怒了,叫老武拿一只断手过来要往他伤口上戳。

老武其实心里多少有些怕这些残肢断胳膊的,他是人又不是木头,看到这些肯定会害pà

,因此虽然得了令,但眼睛巡梭一圈,犹豫了半晌,也只敢去捡那个差不多已经风干得只剩骨头的小腿骨,刚一弯下腰,就看到地上忽然冒出一个长长的黑影来,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是是谁,一根胳膊粗的木棒挟着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头砸到,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晕倒了过去。

莫善人见状大骇,老武都倒下了,他一把老骨头还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么,赶忙舍下老武拔腿便逃,仓皇之下,根本没注意到夜明珠将他的行踪暴露得一清二楚。那人也不追他,扔了棍子过来赶紧解开胡壮身上的渔网套子。

他的身上也带着夜明珠,那是胡壮给他的——来人正是哑巴,他一脸关切地比划着问胡壮有没有受伤,胡壮满脸泪痕,也不答话。哑巴急了,晓得她的脾气,又不敢直接掀开衣服看,只急得嗷嗷乱叫。

罗念桐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她没事……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我这伤口……勒得快死人了……”

哑巴不放心的看着胡壮,见她仍然默默垂泪,只觉抓心挠肺的难受。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

罗念桐一看这阵势,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敢情这哑巴喜欢胡壮,胡壮又喜欢蓝先生,蓝先生又嫌弃胡壮不好kàn

?果然这世上到处都是狗血三角恋。

可惜他这会儿对这种八卦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关心的是可可有没有事。“盘格瑞,你快来帮我解下绳子。”他一声大喝,哑巴这才注意到他,才过来给他把绳子解了。

罗念桐一得自由,连忙先前拿着捆自己的绳子去把老武结结实实地绑了。没了老武,就等于断了莫善人的手和脚,他再厉害也蹦跶不出个什么名堂。

“好了,”罗念桐强忍着头,拍拍手上的灰尘,假装没看到胡壮的伤心和哑巴的难过,道,“过去看看小良他们吧。”

一语惊醒了胡壮,她飞快的擦干眼泪,一本正经向哑巴道了谢,又问:“格瑞,地牢那些人都没事吧?都在吧?”

哑巴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开金口多说点话,不管是什么,只是她对他的就行。可是胡壮只对他又道了声谢,便不再言语,跟着罗念桐去汇合小良、可可他们。

……

本来谢老虎带来的人一见到胡壮走了,以为是被吓走的,一时士气大增,将小良、四九、可可以及捕梦者围住了。蓝先生本来已经退到圈子外面,一见他们四人被围,又冲进来挡在可可面前,训斥那些打着火把闹哄哄的男人:“你们一个个的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吗?十来个人围着三个小姑娘,说出去我都觉得丢脸!有本事你们去追罗念桐,去追胡壮!”

他这么骂完,还真有三四人犹犹豫豫了一下,当真去追胡罗二人去了,可惜不知dào

是不是半路给哑巴给解决了,以至于一直都没找到他俩。

其实可可手里有胡壮给她的枪,她并不是那么害pà

,反而是四九,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吓得瑟瑟发抖,在可可看来,她更需yào

保护一些,不过后来她也仗着蓝先生在一边,破口大骂这伙人。

小良没什么本事,她就是不怕死,不过那些人当她是小白,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苦了捕梦者,剩下的几个彪形大汉一直都来对付他,可可情急之下朝天开了一枪,才压住他们不敢再动手。

等到罗念桐他们赶到的时候,这些事情都已经过了,双方正进入胶着的对峙状态。一见到他们,四九欢呼道:“好喽,壮姐姐回来了!”

哑巴跟在胡壮身后,但他没料到蓝先生也在场,呆了呆,还是和往常一样飞快的跑走了。他深爱的女人深深的爱着别人,除了逃避,他不知dào

该怎样面对。这么多年,他就像个爱哭的小孩一样,处处制造事端,不过为的是胡壮能多看他一眼,能把他多放在心上一点。

罗念桐见他跑了,欲待去追,胡壮轻声道:“由他去吧。”他只得作罢。

一见胡壮回来,谢老虎剩下的同伙没了主心骨立kè

四散逃开。

蓝先生这才从可可身边走开,过来关切地问胡壮怎么了,他很少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胡壮一听,又想到莫善人说的那句“就你这张脸,难怪别人看不上。”一时满腹委屈,眼圈又红了。

蓝先生忙问怎么了。胡壮摇摇头,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没事。刚才我们碰到莫向东,多亏罗念桐和哑巴,把老武抓住了。”

蓝先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来,用一贯的表情问莫善人是不是跑了,罗念桐见状反倒心里有了底。可可见她受伤,心疼万分……

这次损失不大,可惜让莫善人、谢老虎和鬼仆大头领三人逃走了,不然的话,罗念桐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找到修罗石回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去了。

……

之后好几天,胡壮都派了人来伺候罗念桐吃喝拉撒,以便他养伤。可可也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其实他觉得自己伤得并不严重,除了不能沾生冷水以外,也没什么需yào

注意的,可胡壮就是不同意,非要他静养,捕梦者也屁颠屁颠的一天到晚陪他瞎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他的理想上去了,他郑重其事的告sù

罗念桐:“这里的人都不正常,我要拯救他们。你看你现在受伤这么严重,我都没有抛弃你,都来保护你不被谢老虎那些坏人趁火打劫,你好了你可得在胡壮面前说两句好话,让她放了廷尉村的人。”

罗念桐想起进繁霞之前,他也这么提过条件,说他帮了自己,自己将来也得回帮他。于是便郑重其事的答yīng

了。

其实到底廷尉村归不归胡壮管,这个问题他还没弄清楚,不过捕梦者这种精神让他很佩服。想象一个正常人,被放在一群不正常的人中间,长年累月的被他们讥笑嘲讽说成疯子,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以德报怨时时刻刻想着拯救他们——如果说捕梦者真的是疯子,罗念桐也觉得那是个令人敬佩的、内心纯良侠肝义胆的疯子。

说来也奇怪,这些天莫善人谢老虎等人没再出现,繁霞又恢复了平静,鬼仆们也没有因为大头领的叛变而受到影响,有条不紊地履行各自职责。

胡壮经过前面的事情,对罗念桐更加刮目相看,一心想说服他留下来接掌她的位置,因此每天都会来探视他的伤情。

蓝先生也不定时的来,只不过他似乎更愿意和可可说话,经常找她拉家常。他知识渊博,又懂书画,可可也很愿意和他聊。

每次他一来,罗念桐眼睛一刻都不离开他,不是吃醋,他没愚蠢到认为蓝先生是看上了可可的美貌,遂趁机调戏之,要调戏也不会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从当初听说蓝先生一直挡在可可身前的时候,加结合莫善人的话一想,他就格外留意这个人了。

他宁愿自己看错了,想多了,不然这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第六十九章 痴情司

几天下来,可可和蓝先生已经非常熟络,两人俨然已经是忘年交.罗念桐看在眼里,脑子里总是会冒出那个庸医来,可是又没办法给可可明说。

这天吃过早饭,罗念桐的伤口开始长新肉,有点发痒,想挠有不敢去挠,心里有点毛躁,在屋子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四九一大早就把可可拖出去玩耍了,捕梦者闲下来几天,觉得太无聊,硬要小良陪他到处转转。

所以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或许还有看不见的鬼仆吧。

罗念桐正百无聊赖着,却见胡壮不知dào

从哪里钻出来了,站在外面投过窗户给他打招呼:“咦,你没和小白他们去玩儿吗?”她问。

他赶忙去开门迎客:“她们女孩子的小玩意儿,我一个大男人跟着去不太习惯……壮姐姐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这几天不是很忙的么?”

胡壮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气色看起来还很不错嘛。我刚处理完了一些事情,有两个消息告sù

你。第一,谢老虎已经被抓到了,第二,你要找的修罗石应该就和‘罪生梦死’在一起。另外,如果你有空的话,我还有一些事想告sù

你,或者说,想让你知dào

。”

自从经过前面的事情以后,她已经渐渐把罗念桐当自己人,说话也不再那么卖弄风骚,言谈举止颇有些大家闺秀的端庄风范。

谢老虎被抓,那是在他意料中的事,如果连一个区区谢老虎都控zhì

不住,那胡壮也不可能坐稳大当家的位置这么多年,而修罗石,他也肯定在这里——所以基本上胡壮这些话等于没说,他只对她说的“另外的事”还有些兴趣,“壮姐姐你坐,什么事?”

胡壮大大方方地坐下了,瞥见屋子门窗都大打开着,略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能不能把门窗关上?反正现在也不热。”

罗念桐疑惑道:“关上?”不会是胡壮看上自己了吧——他邪恶地想,不过随即又打定了主意:即便看上也不行,有可可呢,何况她也不是他的菜,白送都不行,打死都不从!

胡壮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你小子别想歪了,快去关好,壮姐姐有正事要告sù

你。”

关好门窗以后,罗念桐很明显的感觉到屋子里有股特别凝重的气息,胡壮深吸了口气,道:“鬼仆大头领,我一手带出来的人,背叛了我,到现在依然没有踪迹;第二,我们这里不只他和谢老虎一个内鬼,不然莫向东——他不会知dào

那么多事。”

罗念桐知dào

她指的是莫向东的那句话:“就这么一张脸,几十年了别人都不喜欢。”这种事,岂会是谢老虎这等人能知dào

的。但是他不敢说出自己的怀疑,女人都是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动物,她不相信就算不了,万一再嚷嚷出去的话,就麻烦大了,于是他谨慎的问道:“那壮姐姐认为是?”

胡壮叹了口气,很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我也还不清楚,不过总归就那么几个人,时间长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但是,我来最主要是并不是要和你讨论究竟谁是内鬼,我是想告sù

你,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恳求你留下来帮我。”

罗念桐见她旧话重提,为难道:“你知dào

……我好不容易来这里,就是想尽快治好苏苏的病……”

胡壮忙道:“是是是是,这个问题我自然晓得。我已经跟蓝先生说过,他说他会尽lì

找到医治办法。他的医术非常好,这点你应该会相信。”

“……”罗念桐立马反应过来,敢情可可四九他们全都是被胡壮蓄意支开的。

胡壮见他脸色有些不好,马上又道:“当然……这个我们也不急。要是你觉得还没想好的话,我们再聊点别的。”

“别的?还能有什么别的?”

“关于我自己,还有繁霞。”她忽然将声音压得极低,无比诚恳地看着他,“我从没像现在这么迫切的想回到山东,回到外面的世界里和正常人一样过平凡而普通的日子。我估计你从前面我的梦境里已经猜出来了,我接触过外面的飞机轮船电灯电话……”

罗念桐虽然早有这般猜测,但听她亲口承认,仍然还是颇为讶异:“你的枪……也是从外面带回来的?”

胡壮示意他说话也小声点,然后又道:“不,不是。是这里最早的主人给我的。这个我等下再详细给你说。我现在要说的是,我心灰意冷,看不到任何希望,只想回山东去。那里始终才是我的家。所以我才恳求你留下来接替我掌管繁霞,这也是我能做的最后的努力。”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出了叛徒。只是,偶然别人的一句话,我才忽然明白,原来一个人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无论你多用心,用多长的时间,他都还是不喜欢你。呵呵,他曾说过,只要我能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他就和我一起回山东。如果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我就必须尽心尽lì

管好繁霞,否则他会很生气。这些年来,我为了不惹他生气,战战兢兢做好每一件事,为的就是他说一句还好,还不错。

以前胡小白聪明机智,又长于驱蛇,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能控zhì

住繁霞里的人,我也很看好她,悉心培养她,希望她能尽快接班。哪晓得后来她又因为刘小良落下现在这种病……你叫我……叫我怎么看得到希望。

我二十多岁来这里,现在都快满五十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Lang费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到头来还要面对这么多算计与阴谋,我累了……罗念桐,我真的累了。我只想他能陪我回山东,哪怕是回去种田务农,我都愿意。

呵呵,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是那句老话,必须有人接替我,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罗念桐,你明白我此时的心情吗?我永远都记得莫向东说的那句话,既然他看不上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又一直对我若即若离暧昧不明……我不敢明白。也许,也许即便你答yīng

留下来……他……”她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也许他也不会同我回山东,我这张脸,有谁会喜欢呢!”

罗念桐暗暗叹了口气,他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蓝天远确实不厚道,摆明了是利用她。可怜胡壮聪明一世,却在一个“情”字上完全昏了头。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自己和可可,还有苏苏,说到底大家都是同病相怜,他的心陡地软了,冲口而出:“好吧……我答yīng

你”。

胡壮正在垂泪,一听连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哭不是想以此打动你……这些话我从来没对人说过,现在说出来了,心里反而看开得多了,也许你答yīng

了我,他也未必会同我回去……”

罗念桐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情,叹道:“我明白。所以我才会决定留下来。不为别的,你这么多年来的感情总应该有个交代。我在这里,你出去了随时可以回来,随时来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一个人的眼神无论如何骗不了人,她的话,句句都是真的。

胡壮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什么?”然后又自言自语,“不会不会,肯定是我听错了。怎么会呢?我们无亲无故,怎么会帮我呢,我又说有什么好处给你……男人不都是铁石心肠的么,不会不会,不会,我听错了……”

罗念桐看得又心酸又难过,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壮姐姐,你没听错。我答yīng

你留下来。”

胡壮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说:“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外人都能这样,这么多年你都没一点感动,难道就是因为我长得不好kàn

吗?你……真是石头做的吗?”

罗念桐想安慰她却不知dào

如何开口,默默的转身找了块干净布递给她,胡壮接过,想起蓝先生对自己的种种冷漠之处,何曾有罗念桐这样半分体贴与温柔,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人急促而又带着兴奋地声音:“小罗小罗,胡壮是不是在你这里。快叫她出来,我有好消息告她。”

是蓝先生蓝天远。

胡壮一听是他的声音,连忙收住哭声迅速擦干眼泪,可是边擦那泪珠儿还是不断往外滚,怎么擦都擦不干。

罗念桐道:“没事。正好趁此机会把话挑明吧,看他如何回你。”

胡壮抬起头凄然地冲他一笑,道:“我怕我没有勇气去听答案。”

正说着,蓝先生已经到了门边,轻敲门,兴高采烈地道:“壮壮,快开门,看我捉到谁了!”

不会是莫善人吧?罗念桐的心咚咚地跳得厉害,快步上前打开门,一看,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连走路都打趔趄的人,不是莫善人莫向东还能是谁!

第七十章 多少恨

蓝先生押解着他过来,兴冲冲地叫道:“壮壮,快来看.”

胡壮心头一震,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小名,“壮壮——”她怔怔地看着外面,不敢出去,怕是自己听错了。

莫善人狼狈不堪,毫无平日气势,一看到罗念桐的影子立kè

把头埋得低低的,蓝先生才不管他,见他走慢了,一脚踢过去,大声喝斥道:“还不走快点!”

莫善人要弯得更加低了,连声道:“是是是是。”

罗念桐见他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不禁有些恻然。心想自己也是和他一样目的进来的,不过自己年强力强,又恰巧有小良和捕梦者相助,不然的话,今天这样被对待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一时间这种想法反而冲淡他对莫善人的厌恨。

“来了?进来吧。”他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来,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不知dào

是给蓝先生还是莫善人说的。

莫善人一张老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畏畏缩缩地不肯进屋,蓝先生在后面使劲地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下下轮到罗念桐大感意wài

了,印象中蓝先生一直都是淡定超然的,对谁都客客气气。

胡壮端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想来是刻意的,怕被蓝先生看到她哭过。

蓝先生把莫善人往她面前一推,带着近乎讨好的口气道:“你看你看,我抓到他了。现在交给你,你随便处置。”

罗念桐心道:只怕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他不动声色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静观其变。

胡壮没抬头,问了句:“大头领呢?没和你在一起?”问的是莫善人。

莫善人看了一眼蓝先生,才道:“我……不知dào

。”

蓝先生道:“我抓到他的时候,就他一个。不过区区一个鬼仆他能跑多远,就算跑出去了,恐怕过不了多久,他活不下去,自己也就回来了。”

他的一举一动,罗念桐全都留了心,只可惜可可这会儿没在,不然她更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莫善人脸上的汗水不住往下垮,很快就打湿了衣服。屋子里并不是很热,罗念桐不知dào

他在紧张什么,是怕他趁机报复么?

胡壮听了蓝先生的话,半晌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她摆摆手,道:“我要退下来了,天远。谢谢你送来这份礼物保全了我的脸面。”

蓝先生呆了呆,不可置信地道:“退下来?为什么?”

胡壮幽幽地道:“你忘了么,之前曾说过……”

蓝先生急忙打断她的话:“我没忘,我不可能忘。可是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你是不是因为大头领和谢老虎的事情伤心了,你放心,我保证把大头领找回来。再说莫向东和谢老虎现在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你……你……”他显然有些措手不及,“那……我们……我们……”

胡壮抬起头,红肿着双眼,哀哀地道:“你不会……”

蓝先生忙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我们先处理了他们,再慢慢商量其他事,好吗?”

胡壮还想说什么,罗念桐想了想,站出来当和事佬,劝她:“毕竟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还需yào

学习。壮姐姐你也不会撂下担子就不管我了吧……我们先遵照蓝先生的意思,把莫向东这件事弄清楚了再说。”

“我硬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哎……”胡壮颓然靠在椅背上,望着人字梁屋顶,瓦缝里透进来的太阳光温和得让人沉醉。

罗念桐却是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蓝先生,他要找到足够的证据来确认自己的猜想。当然,他没有让他失望。

莫善人两腿直打颤。蓝先生看见了,鄙夷地道:“怎么,你怕了?你既然知dào

害pà

,又何必当初?”

莫善人不敢看他,只拿眼睛求助地望着罗念桐。

罗念桐和他打过多次交道,深知他的狡猾,无论如何不会在这里出头帮他说话的,再说了,他和蓝先生关系恐怕也不同寻常吧。这事,蓝先生自然会处理。

一时几人都沉默了。

好半晌,蓝先生才道:“那么,把他交给你了。”问的是胡壮。

胡壮身心俱疲,又把球扔给罗念桐,道:“给罗念桐吧。让他学着处理一下也好。”

莫善人听到“处理”两个字,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先看了看蓝先生,见其面无表情,连忙把头调转向罗念桐连声求饶,:“罗念桐,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念在我们都是蓬州老乡的份上……求求你……”

从莫的反应来看,只怕他至少知dào

蓝先生有杀人之心了。评心而论,罗念桐没胆子杀人,但他也没打算要救莫善人。“你太抬举我了。这里一切都由壮姐姐和蓝先生做主,我一个外人无论如何不敢插手。所以……”他看着蓝先生,诚恳地道,“我不知dào

怎么处置他。还请蓝先生费心一些。”

蓝先生面露难色,犹豫道:“这……这不好吧……繁霞里的事,我向来不管的。我只是一个医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罗念桐笑道:“壮姐姐都没意见,其他人敢说什么呢?再说了,你不是还要研究养蛊么?正好也可以试试。”

蓝先生听完,稍作思索,道:“那也好。”

莫善人一看这阵势,知dào

自己在劫难逃,暗道:“完了!”跟着整个人一下子软瘫在地,拉都拉不起来。

蓝先生几近恳求地对胡壮道:“你看,他见到你都害pà

成这个样子……你,你难道就因为出了一两个叛徒而心灰意冷到这个地步么?你就要丢下繁霞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不管么?你,你忍心吗?”

胡壮眼泪滚滚而下,心里道:“那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可是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忤逆他的意思,只求他开心。

蓝先生见她不为所动,知dào

她脾气甚是固执,要劝她留下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事情,只得恹恹地道:“既然你不愿意听我说话,那么我先把他拿出去处理了,再来找你。”毕竟他还有一张一直没有明摆着打出来的王牌没动,胡壮爱他,死心塌地的爱。在感情世界里,谁爱得多一些,谁就是输家。当然,他肯定是赢家。

蓝先生走了,胡壮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把她这一辈子都没流过泪水流完了。

罗念桐见蓝先生那般模样,心里已经有七八分底,剩下的,只需yào

找到确切的事实来证明了,而莫善人,就是一个最好的正面机会。可惜,胡壮看不透这些,女人都是这样,爱一个人的时候,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人的好,即便天下人都说那个人不好,在她,那也还是好。

胡壮兀自哭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对他道:“我只怕要失望了。”

罗念桐心想:只怕你还要失望更多。

胡壮见他不回话,忽地好像神经质的放声哈哈大笑,边笑眼泪跟着簌簌往下掉,“哈哈,罗念桐,来来来,我告sù

你一个秘密。你听完以后就知dào

我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哦?”罗念桐愕然的看着她,不知dào

该怎么反应才好。

“这里每个人,包括你在蓬州以及出蓬州以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正常。你知dào

吗?”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也许也包括我,还有蓝先生。”

她本以为罗念桐听到这话肯定会大吃一惊,不料他却答道:“哦。这个我早已经猜到了。自从见到刘德仁开始,我就知dào

了。但是,为了苏苏,我必须进来。这一路见到的人,除了捕梦者和哑巴,以及你和蓝先生以外,其他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以前我总觉得可可的爸爸云翼有些不对劲,可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直到进到繁霞,见到那么多和他一样眼神的人以后,我才明白,这些人眼神都是一潭死水,整个人也像是行尸走肉,只有你指挥他们了,他们才会动一下。”

胡壮见他说得云淡风轻的,诧异得忘记了伤心,惊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有一双眼睛。不是瞎子,看得出来。”

“那……那……”胡壮眼里失去了光彩,但仍然还勉强笑道,“那这么说就是你刚才说答yīng

我留下来的话是假的了?”

罗念桐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只是,我希望你不要急着走,我还需yào

你的帮zhù

。”

胡壮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问他:“你知dào

为什么我们对可可都很好么?这个我们,指的是胡小白,蓝先生还有我。”

“不知dào

。”他老实回答,“为什么?”

“她小时候来过我们这里,还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被送走了。她小时候可乖了,我们大家都好喜欢她。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再次进来,并且还是跟你一起来。”

第七十一章 催眠师

罗念桐慌了,忙问:“你是想说可可也不正常?”

胡壮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dào

.不过她既然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我总归有些不放心。既然你帮了我,答yīng

留下来。那么我也帮你,把我的疑虑告sù

你,日后如果有什么事,你也好有个心理准bèi

。”

罗念桐脑子飞快闪过蓝先生第一次和可可说话时候的场景,他手里拿着一串五彩斑斓的珠子,又趁人不注意点了一支甜香袭人叫人昏昏欲睡的香,然后用温和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和可可说话。

这不是催眠师所用的手段么!不同的是催眠师会在安静的环境下进行催眠,而他则铤而走险,当着众多人的面下手罢了。

可惜,没搞懂蓝先生想在可可那里得到什么信息。

“好。谢谢。我知dào

了。”他心里有了底,难怪可可那次精神失常尽说“蛇、要死人、快出去”之类的胡话,原来是她早已经来过这里,知dào

凶险,出于潜意识的本能在叫他离开。看来这一趟不仅是为了苏苏,更要为了可可而留下来。

不然这些机关一开动,谁都不知dào

会出什么事,也不知dào

还有多少未知的人事物会被牵扯进来。

胡壮站起身来,欲走,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她凄然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只怕我会失望了么?”

罗念桐点头:“我知dào

。”

她手扶着椅子,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问了他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对你俯首帖耳唯唯诺诺,这种控zhì

别人的事很有趣吗?有用不完的金山银山就能长生不老了?就会开心了?”

“也许吧。各自追求不同。”

“那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快乐呢!一点都不。”

罗念桐默然,他发自内心的同情起这个女人来,她为这个男人的一句话而留下来,但那个男人却始终没给她一个正面承诺,反而说不定还是在利用她。她如何能开心?

“我怎样来,就怎样走,这些都给你吧。”

罗念桐还没回味过来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她就已经推门出去了。他看着她并不单薄的背影,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可可如她一样的深情,他又如何回报。

……

他正发呆,背后忽然一只手冒出来,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罗念桐吃了一吓,连忙跳开,转身一看,却是哑巴!

“是你?你吓死我了!”罗念桐又惊又怕,他这神出鬼没的功夫比鬼仆还吓人。

哑巴望着门外,胡壮拖着步子一步步地,走得很慢很慢,在他手心里写道:“她要走?”

“是,也不是。她还会留下来一段时间。”罗念桐惊魂未定,勉强答道。

哑巴一只脚慢慢跨出去,似乎是想追胡壮,但是胡壮很快消失在了视野里,他僵硬地保持着跨步的姿势,咧开嘴,做出像的样子来,但怎么看都不像笑,反而更像是即将失去心爱的东西的无可奈何的悲伤。

过了半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抓起罗念桐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道:“快,快去追她,追!”同时嘴里“啊啊啊”的叫着,很是着急的样子。

罗念桐奇道:“追她做什么?让她一个人静静吧。现在……现在谁去都不合适。”他知dào

哑巴深爱胡壮,可是胡壮因为蓝先生一句话就伤心成那样,他再去,不过只是徒增她的悲伤罢了。

哑巴急得直跺脚,可怜他口不能言,再急也只能靠写来表达意思,“我有办法!快追。”他写道。

罗念桐不是不帮他,只是这会儿胡壮确实需yào

一个人安静。于是便道:“你别急,先坐下喝口茶。等下等可可她们回来了,由她们几个小女孩子去找她,这样方便一些,也好说话一些。”

哑巴一听,蹲在地上直打自己的脑袋,打得嘣嘣地,似乎那是别人的。罗念桐连忙拉住他,劝慰道:“这些事,我们外人说再多都无济于事,等他们自己去解决吧。”言外之意就是现在不适合你去掺和。

哑巴心里何尝不明白,不然这么多年来他也不会一直都没勇气面对胡蓝二人。他挣开罗念桐,用塞满污垢的指甲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道:我有办法让她得到他的心。

地上不像外面都铺了水泥地砖,全是踩实了的干泥巴,泥土卡进指甲里,十指连心,写得他心痛得无法言语。

“这……”罗念桐不知dào

该怎么说了,那个她和他,当然指是胡壮和蓝先生,“何苦呢,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

哑巴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在地上写了三个字:修——罗——石。

罗念桐心头狂跳,正是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哑巴他竟然知dào

修罗石!他竭力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问道:“你说什么?”

哑巴又把那三个字指了一遍,然后又写道:“让人回心转意。”

罗念桐以及根本顾不上什么回心转意不回心转意的了,他要这个,要马上拿到它去救苏苏!

“告sù

我,在哪里,快告sù

我!”他就差抓着哑巴的肩膀推搡了。

哑巴摇摇头,看了看手指甲,指甲缝里已经渗出了一些血迹子,他忽而有种被虐的快感,使劲在地上继xù

写道:“我不知dào

。但我可以去找。告sù

胡壮,别走,等我找到给她。她好……”“她好”什么,他没有再写下去。

罗念桐顿时像被浇了一头冷水,立kè

冷静了下来,只是他“能”找到而已。“好。我会告sù

她……”

哑巴眼里闪过一丝光彩,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好好好”他连着在地上写了几个“好”字,浑然不觉指尖心里都在痛。

……

不一会儿,可可和四九还有小良三人回来了,哑巴不喜欢人多,见状拔腿就走,临走前,他回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可可几眼。

可可好久没玩得这么开心过了,脸红扑扑的微微冒着汗,像怒放的花朵。“他干嘛看着我?”她问。

罗念桐半开玩笑地道:“他觉得你好kàn

,所以多看几眼呗。”

可可啐了一口,招呼四九和小良坐下,在她们眼里,一切的阴影都已经散去,女孩子们快乐得像小鸟儿。

连小良都不再板着一张脸,她兴冲冲地对罗念桐道:“听说那个坏人莫老头被抓住啦,谢老虎和老武这些坏人都被抓住啦。真好,可可也好了。罗念桐,你将来要出去的话,也带上我好不好。我和你们一起走。”

四九正在喝水,闻言忙道:“那你得带着我。”

小良白了她一眼,道:“你个跟屁虫。你跟着我,你却不知dào

你还有捕梦者那个跟屁虫跟着呢!”

四九嘟着一张粉嫩的小嘴,道:“我才不要他跟着我。总之小白你到哪儿我就去哪儿。”

接着捕梦者也回来了,见众人都在,他颇为意wài

:“哦?怎么大家都在?”

三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你一言我一句:“太阳大了,怕晒黑”“渴了……”“屋里凉快。”

捕梦者见到四九就有些挪不动脚,尤其是现在,她一张脸粉嘟嘟红润润的,鼻尖一点汗珠,犹如早上新开的木槿花。“我……我……”他痴痴的,差点连正事都忘记说了。要不是罗念桐问他有什么要紧事的话,他真的就看傻了。

“哦。你听说没,蓝先生已经把莫老鬼关到地牢里去了,就和老武关一起。底下人好像有些不满……”他顿了顿,又道,“他们说以前有自己人觊觎夜明珠,都被断手断脚了的,现在来了个外然,胡壮却这么心慈手软,他们很不服气……”

罗念桐暗叫不妙,只怕底下又有人要闹事了,上次谢老虎没找到确切证据,都能煽动一伙人造反,这次这么大的事,只怕更加不好处理。胡壮就算要走,恐怕也由不得她了。这么一来,他要上台的话,棘手的事情更多了。

然而捕梦者还没说完,他问大家:“你们有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呢?我老听到有,但是隐隐约约的又听不清楚。好像好几个小孩子。”

经他一提醒,罗念桐凝神细听,果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小孩啼哭声,大约有四五个的样子。“小孩子?这些关小孩子什么事?”他问小良,毕竟这里小良是最知情的。

小良迟疑了下,道:“他们尽做些丧尽天良的事,谁知dào

这次是不是又把哪里的小孩子拐进来,就像当初拐可可一样。”

可可脸色微变,很是诧异:“拐我?进来?”

小良:“你不记得你曾经来过这里么?我以为你知dào

呢,所以一直都没说。”

可可茫然地把头转向罗念桐,问他:“我来过这里吗?”

罗念桐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把话题岔开,干笑了两声,道:“哈哈,好不容易把莫老头和老武解决掉。管他那么多,我们先丢心落肠的好好休整休整再说。”

捕梦者提醒他:“你别忘了,你答yīng

过我要帮我救人的。不如趁现在廷尉存群控无首,把那些人带出去。你看怎么样?

第七十二章 烹走狗

罗念桐断然否定了这个提议,现在他要带廷尉村的人走那等于自寻死路.捕梦者心有不甘地道:“那总得找点事做,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现在,又有你们在,总应该做点事。不然的话老这么呆在屋子里闲聊,好Lang费时间。”

四九撇嘴道:“可惜你生了个劳碌命,休息一下会死人吗?

见四九开口,捕梦者也不好再说什么,尴尬的咳嗽两声,只拿眼睛看着罗念桐,等他发话。

要是依照罗念桐的意思,那肯定是赶紧联合哑巴去找到修罗石,可是哑巴想给胡壮用,而他则要拿回去救苏苏,两人还需yào

再商量商量再说。

哑巴默默地听着众人谈话,看着这些年轻人,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一时间百感交集,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其他几人也不管他,七嘴八舌地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做。

然而没等他们讨论出结果来,事情就自动找上门来了。蓝先生派了鬼仆来问罗念桐,问他要怎么处置莫善人,原话是:“蓝先生说既然胡壮要你接掌她的位置,那么繁霞里的一切大小事物都要请教你才对。还请指示莫向东如何处置。”

话说得客客气气,甚是礼貌周到。罗念桐当然不会愚蠢到以为这是蓝先生示弱的表现,一个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企图催眠可可的人,他岂会轻易示弱。

因此罗念桐也很客气地回了那鬼仆,说:“既然是蓝先生亲手抓住的,就任由蓝先生处置即可。”

鬼仆听了他这话,并没有立即回去复命,而是弯腰躬身规规矩矩地道:“蓝先生说,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那就按规矩处死。”

“处死?”罗念桐吃了一惊,“没到处死的地步吧?”好歹那是一条人命,不是阿猫阿狗,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弄死。

鬼仆头也不抬,答道:“是的,处死。按规矩都是这样。”

可可心软,想起莫善人好歹在众人皆孤立父亲云翼,唯独他时不时还会找父亲聊天,让云翼还不至于孤独致死。“不要处死。”她恳求罗念桐,“他那么大一把年纪了。又没有老武做帮手,也做不了什么坏事,放他回去吧。”

罗念桐还没答话,那鬼仆又抢话道:“按规矩进来的人是不可以出去的,尤其是这种人。蓝先生说了,一切按您的吩咐去做。您的意思是?”

可可带着有点撒娇的口吻道:“他好歹曾经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我爸爸。”

罗念桐根本招架不住,连忙道:“好好好,不死,不处死。我也见不得人死。你回去告sù

蓝先生,请他高抬贵手放了莫向东吧。”

那鬼仆好像很是意wài

,立在那里半天不肯离去。

罗念桐问他:“怎么,还有疑问吗?”

鬼仆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拉开门,慢慢地抬起右脚,跨过门槛,然后再落下左脚,动作无比的缓慢,仿佛在思考什么重yào

问题一样。

可可怕他回去晚了,蓝先生已经动手杀人,催促道:“劳烦你快一点,蓝先生万一等不急的话……”

不幸的是,她说对了,蓝先生这么一会儿没见鬼仆回去,他真的等不及,毒死了莫善人。罗念桐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既然这样,连你们外面的人都不帮你。这事不能怪我,我只是按规矩来的。放心,你不会很痛苦的,我这毒药见血封喉……”

后面的他就没说了,接着就是咚地一声,有重物倒在了地上,带倒了桌子椅子。蓝先生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外面的人都这么狠心,好歹也是同乡,连同乡的尸体都不肯帮忙收么?”

罗念桐叫苦不迭,难怪这鬼仆迟迟不肯回去,敢情是故yì

拖延时间,等那边蓝先生下了毒手他再装模作样的回去。

“哎……完了。”他长叹一声,叫住鬼仆,道:“我跟你一起过去帮忙收尸吧。”

可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收尸?你说什么?”

罗念桐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人已经死了。”

可可完全不敢相信,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没合上。

鬼仆也不理他俩窃窃私语,只面无表情地说了个“好”,于是加快了脚步带他们过去,哑巴由于不想见蓝先生,留在这边等他们回来。不料才走到半路,那边蓝先生已经差了了两个高壮大汉把莫善人抬了过来给罗念桐看,而他本人却是一副谦和恭敬的样子,跟在后面,一见到罗念桐,惊道:“小罗你怎么来了,哎呀,这事怎么能劳烦你动手。我见鬼仆迟迟不回来,就估计你肯定不喜欢莫向东还活着了。你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莫向东的尸体,那神情就像死的不过是一头猪。

罗念桐佯作惊讶,道:“啊?”

蓝先生不无得yì

地道:“怎么样,看我猜准了你的心思吧。他这种人,撺掇谢老虎造反,带着老武还想打胡壮的主意,你肯定不愿意再看到他还活着作恶吧?”

罗念桐牵着可可,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轻举妄动,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大笑两声:“哈哈……果然还是蓝先生知我。像莫向东这个狗日的老东西,早就该死了,能活到现在都是他走运!我还正在发愁怎么处理他呢。没想到还是蓝先生想得周到,我们不兴那些妇人之仁,斩草除根,免得后患无穷。”

蓝先生仰头得yì

的大笑:“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可可头一次见到死人,吓得瑟瑟发抖,躲在罗念桐身后不敢出来。

蓝先生笑罢,又道:“那小罗我就把他交给你了。”然后叹了口气,道,“可怜他孤苦伶仃客死异乡,要是可以的话,我去帮寻一副棺材来,总不好让他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吧。”

罗念桐心头暗自冷笑:“你要是生在外面,就凭这副演技,拿奥斯卡影帝奖完全没问题。”不过他嘴里却道:“那是那是。我会按照我们那的习俗厚葬他。”

蓝先生于是挥挥手,叫两壮汉把莫善人的尸体抬到罗念桐屋子里去了。他老人家挥挥衣袖,施施然地去寻觅棺材。

四九他们本来在屋里等罗念桐和可可回去,不料却抬进去一个死人,她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起来,一把抱住小良,死都不敢松手。

哑巴和捕梦者两人虽然“见多识广”,但没想到刚刚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就去了阎王殿,一时也惊呆了。

罗念桐胆子大,不怕死人。他伸手探了探莫善人鼻息,果然气息全无。他很明白蓝先生这么做的用意,他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在繁霞里,要不要一个人死,那得是由他蓝天远说了算。即便胡壮说把位置传给他罗念桐,那你罗念桐也得看他脸色吃饭,不然的话,下场就和莫善人一样。

“哎……”罗念桐叹了口气死者为大,过去再多恩怨都一笔勾销吧。莫善人由于刚断气的缘故,身体尚有余温,还可搬动。他叫捕梦者搭手把他搬到了床上去,又叫他们去打来热水,预备给他擦身子,换上衣服。蓝先生的毒药很是厉害,莫善人除了嘴角一点黑血之外,根本就像睡着了一样。

等热水打来,罗念桐完全忘记了这个人曾经好几次差点要了他的命,带着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像对待自家老人一样,细心地帮他把嘴角身上污迹擦干净,又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又找了张火纸盖在他脸上,一切收拾妥当以后,又找了些火纸来给他烧了,免得他到了地下,没钱被小鬼欺负。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坐在条凳上等蓝先生送棺材来。

女孩子们由于害pà

,全都躲到了胡壮那边去,只有捕梦者和哑巴还在陪着他一起。

日头渐渐西下,昏红的太阳光从窗户里斜照进来,照在莫善人的尸体上。他生前机关算尽费劲千辛万苦进到繁霞,夺走夜明珠,才刚有一点眉目,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哎……”众人均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何必呢,一把年纪了,好好的颐养天年不好么,何苦搅和进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蓝先生终于如约带着棺材来了,看样子是新做的,还没来得及上漆,带着新鲜木材的味道,大小长短倒是很合莫善人的尺寸。

莫善人身体已经僵直了,罗念桐亲手和捕梦者把他抬进棺材,盖上棺材盖,本来还要定棺材钉的,可是蓝先生找不到棺材钉,他们更加找不到,只得用楔子勉强钉上。

连棺材钉都没有,按照农村里的老话来说,这种死人非常容易作恶变成白毛僵尸。

蓝先生早已经吩咐人在背阴的一角挖好了坑,棺材一落进去,早已准bèi

好的鬼仆七手八脚地将他掩埋好了。

罗念桐默默地在一旁烧了一大堆纸钱,道了声:“安心去吧。”

火纸的灰烬被风吹得纷纷扬扬,吹得人脸上头发上到处都是。

第七十三章 活见鬼

是夜,罗念桐怎么也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蓝天远的杀鸡儆猴手段未免太过激烈了些,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心虚在里面。

到后半夜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听到一些类似挖土的声音,一锄又一锄,间或有小婴孩的哭声,他半醒半睡地想:“可可会不会是这么小的时候就来了繁霞呢。”

第二上午,可可独自来和他会和,四九和小良却不见了。

罗念桐接连几天没睡好,人有点晕乎乎的,半天才想起来那两个女孩子没一起来,问可可怎么回事。

可可说是蓝先生新做了熏香,请她们俩过去拿去了,估计她们俩贪玩,一时也不会过来了。“再说了,她们过不过来就有那么重yào

么?”可可有些不高兴地道,“那我是不是也要每天把哑巴和捕梦者都挂在嘴边念几百遍?”

罗念桐没想到她居然会吃醋,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啦好啦。我不问他们就是。再说了,哑巴喜欢胡壮,捕梦者喜欢四九,你再怎么念叨我也不会吃醋。”语毕又是一阵开心的大笑,横亘在两人心头的阴影逐渐散去,终于都能面对这一段感情了。

可可羞得满面绯红,啐道:“鬼才吃你的醋。”她半靠在窗户边,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窗外一片青葱翠绿,星星点点的布满了不知名小黄花,小紫花,小白花,愈发衬托得她清新淡雅,出尘脱俗。

罗念桐看得差点就流口水了。可可被他看得不自在,白了他一眼,装做去看外面的风景。温柔旖旎,让人沉醉。

这天胡壮心情好了些,差人来问罗念桐有没有需yào

帮忙的地方,又嘱咐了一些相关事宜,叫他也不用老是呆在屋子里,不然到时候他当了大当家,这里的人都还完全不认识他。

罗念桐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叫了一个鬼仆带路,携了可可出去“游玩”。

繁霞地势复杂,鬼仆只带他们转了一下山谷里有人家居住的地方,单单是这一点,已经七弯八拐的,差点把可可转晕。幸好罗念桐早有思想准bèi

,暗暗记下了路线,以备不时只需。

至始至终,他们都没看到一条能出去的路,铁桶一般的悬崖峭壁将繁霞围得严严实实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罗念桐,都远远的看着看他,他有佳人相伴,也就大大方方的任由他们围观。

本来罗念桐说可可和莫善人算起来好歹也是老乡一场,想带可可去他坟前烧点纸,可是这个鬼仆找死了都没找到莫善人的坟墓,罗念桐也知dào

繁霞地势复杂,更何况那还是蓝先生选址下葬的,因此也没坚持。

……

晚上的时候,罗念桐留可可一起吃饭,胡壮差鬼仆送来了可口的农家饭菜,又有一大碗鲜美的鱼汤。无欲无求,又有相爱的佳人在旁,不用为世俗的一切所累,他不由得叹道:“这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可可抿嘴一笑,道:“神仙就你这么点追求哦!”

罗念桐正色道:“要拿这些和当神仙换,我还不愿意呢!”

两人笑闹一阵子,眼看天色渐晚,他起身送可可回去休息,不料四九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她……她,她不和我玩了!”她扶在门框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可连忙把她搀到凳子上坐下,叫她别哭,慢慢说怎么回事。

四九扯起袖子不停地揩眼泪,把眼睛都揩肿了,“呜呜……小白又不和我玩了。她说看见我就烦,看见你们也烦,看见大家都烦,她说她要去死。”

罗念桐和可可相视一笑,原来是小女孩子间的玩笑话,四九就伤心成这样,真是——可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小白肯定是和你闹着玩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去死。她说着哄你玩呢!”

四九泪眼汪汪地,想信又不敢信,问道:“真的吗?”

可可:“当然。她不过一时气话,我们又都没惹她,怎么会看见我们就烦,还想去死。换做是你,你想想,你会真的去死吗?”

四九认真地想了想,道:“也是,我就不会——我明白了,肯定是蓝先生说话惹到她了,所以她才说这些气话。”

“蓝先生?”罗念桐心里一紧,“他说了什么?”

繁霞所有人都拿四九当不懂事的小屁孩,从来没有人在她伤心的时候这么宽慰劝导,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闻言软语这么劝她,所以她很快就相信了,心里一想开,也就没那么伤心。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愤愤地道:“蓝先生是坏人!哼!”

“……”

“哼!虽然他给了我好闻的香,但是他那么说小白,他就是坏人!”

“……”

“肯定是他惹到小白不开心了。他非说我们都不好,只有可可最好,又说小白可怜得很,被小良抛弃了,自己变成小良,却又没法再变出一个小白来自怜自爱。你们说,你们说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这么说小白,不管小白变成什么样,我四九一辈子都不会嫌弃她,永远都陪她玩儿。他……他凭什么这么说。最讨厌的是,还说叫小白再变回小白去,不要当小良,说她现在不好,也不管自己的蛇,成天只知dào

和不好的人瞎混。你们说,你们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摆明在说四九是坏人么?我哪里坏了!”

可可连忙哄小孩子一样哄她:“四九最乖了,怎么会是坏人。蓝先生乱说呢。我们不理他。”

四九得到认同,眼泪立马收住了,她又道:“哼。我是坏人就不会去救罗念桐了。我只看着他帮我顶罪关小黑屋,我都着急得不得了,赶忙到处想办法,还去把哑巴的棍子蛇都偷过来救他,你说坏人会这么做吗?”

她这话问的是罗念桐.

罗念桐正在琢磨蓝先生这些话的意思,未料她会忽然问自己,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啊?”

可可忙替他回道:“真是得谢谢你。四九你真好。”

四九扁扁嘴,道:“那为什么他还要说不许小白和我玩儿?非要小白再去养蛇才好吗?我真是讨厌死蓝先生了,他不知dào

小白见到蛇,就不会和我们玩了吗!依我看,他自己才是坏人。”

罗念桐则从她的话里得出了不少信息:一、蓝先生不想刘小良和他们走太近;二、他想刘小良恢复成本来身份,好为虎作伥;第三、他要集中全力对付他了。

“那小良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他问四九。

四九道:“这么晚她当然要去睡觉啦。只有我伤心得睡不着觉,所以才来找你们。好啦,现在可可这么一说,我也不难过了。我们一起回去吧。”她亲亲热热的拉着可可往外走。

可可和她住处相近,当下便和她一起回去了。

罗念桐等两女走了,决定先去找哑巴。他相信哑巴应该会知dào

很多事,比如可可幼年时期的遭遇,以及蓝先生的阴谋。

哑巴在繁霞里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还颇费了一些工夫,通过胡壮才找到他。哑巴刚从地牢里出来,他把胡壮给的夜明珠拿去当照明灯一样用途放在地牢里。那些人被关押得久了,对什么金银珠宝完全没兴趣,谁能救他们出去,对他们来说,那才是最宝贵的。

当然,罗念桐不可能进到地牢去,地牢迄今为止除了胡壮两个近身鬼仆和哑巴以外,就只有捕梦者误打误撞的进来过。

哑巴对罗念桐找他这事一点都不奇怪,他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绕过鬼仆的岗哨,来到一个小山洞里,洞里点着一盏清油灯,灯火昏暗,凭空添了些阴森气息。

哑巴折了根树枝当笔,在地上写道:“修罗石?”

罗念桐道:“是……也不是。今天来我想弄清楚一件事,不知dào

是不是和修罗石有关。可可小时候来过繁霞,这事你知dào

不?”

哑巴点点头,写道:“七岁。”

罗念桐仔细一看四周没人,才又压低了声音道:“那你知dào

她当初进来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哑巴一愣,写道:“为什么这么问?”

罗念桐于是把自己这些天来的遭遇都告sù

了他,尤其提到蓝先生在谢老虎作乱时挡在可可面前,以及今天四九的话也都告sù

了他。

哑巴听了,半晌没吭声。

夏夜里的繁霞,到处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但是不知为何,罗念桐听得总有些心烦意乱,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像是不应该这么安静,尤其是莫善人暴毙,横死的人多少总有些无法形容的煞气,可是繁霞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人们根本不知dào

也不关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刚刚丢了性命。

也许只有他和可可还在为莫善人的死而不安。可可作为女孩子,除了不安以外,更多的还是害pà

,人类对于死人都有种出于本能的害pà

。所以她拉了四九给她作伴,两个女孩子又唧唧咕咕地聊了许多私房话,然后才睡觉。

临睡前,四九怕蚊子,把蓝先生给的熏香给点上了,屋子里很快弥漫出所有似无的甜腻香味。两人也很快睡过去。

半夜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可可口渴,迷迷糊糊的有些醒了,听到有人在叫她:“可可,可可,快开门,我有事要找你。”阴森冰冷,不带半点人气,乍一听,觉得非常熟悉。她想起身,可是手脚软绵绵的,没力qì



然而那门不等她去开,却自动开了,跟着一个人趿拉趿拉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她的床前,轻轻摇晃她:“可可,你快醒醒,我有事要问你。”

可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熟悉的声音是谁,一听这人到了床前,也不晓得害pà

,费力的睁开眼一看,那人白净脸皮,满脸细纹,永远一副谦虚和善的好人形象——却不是刚被毒死的莫善人还是谁!

第七十四章 掘人墓

她骇然欲绝,“啊”地拼命尖叫起来,“有鬼——救命——”叫声划破了夜空,惊醒了各怀心思的人们.

等罗念桐他们赶到的时候,门从里面关得好好的,他们敲了半天,四九和可可两人才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把门开了让他们进来。

几个大男人连着后面胡壮闻讯差遣来的鬼仆把她们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一点外人进来的痕迹都没找到,更别提什么莫善人了。

两人见状,更是吓得面如人色,哭都哭不出来,直到来抓鬼的众人都走了,只剩下罗念桐的时候,可可才缓过劲来,抱住他放声大哭,“有鬼,我看到他了,他到我床边摇我肩膀……”

四九也跟着哇哇大哭:“好吓人……”

罗念桐知dào

女孩子胆小,温言劝慰了半天,两女才渐渐止住哭声。

按道理来说,这才是传说中正常的人横死之后该有的杀气,有人被吓那才是正常的。虽然他不太相信这些,但是以前总有人绘声绘色的给他说煞气重的死人怎样怎样,如今碰巧遇到了,估摸着也就这个事儿。

所以第二天,他去找蓝先生,说要给莫善人烧点纸,以免他再出来吓人。

不料蓝先生虽然忙,倒也客客气气地带他去莫善人坟头烧了不少火纸。坟是新坟,人是想横死的新鬼,夏天草长得快,可能过不了多久,他这坟也就变成一堆草丘了,到时候后人恐怕想找都找不到。

罗念桐心下对莫善人多有同情,因此即便他吓着了可可,他也不忍多加苛责,只一边烧纸一边说如果有事直接找他,不要去吓着了可可,说完还郑重的给莫善人作了三个揖。

其实他在去挖蓬州乱坟岗的时候,还真跟前面叫他练蛊的何老大学过不少治厉鬼的法子,之前一直没用上,他现在也不忍心用,虽然严格按迷信说来,莫善人已经算是厉鬼了。

蓝先生守在一旁,看他斯斯文文地又是烧纸又是作揖,似乎有些忍俊不禁,笑道:“小罗你还挺诚心诚意的啊。难道一个大活人还会怕了一个老死鬼不成?”

罗念桐正色道:“不是我怕他。我又不做亏心事,怕他作甚。只是想起他一个人老死异乡,做了个孤魂野鬼,于心不忍而已。”

蓝先生打了个哈哈,干笑两声:“那倒是,那倒是。”

罗念桐默默地把坟头一些尚未锄干净的杂草给拔了,坟边泥土松软,到处都是敷衍了事的锄头印子,都没人肯多用锄头拍两下,把坟头拍紧实点。

蓝先生脸上始终保持着惯有的微笑,双手背在背后,悠闲的看着他,始终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

……

这一晚上,可可说什么也不敢独睡,又不好意思说要罗念桐守夜,于是腆着脸跑去挤在胡壮房里过夜。

罗念桐估摸着莫善人的鬼魂肯定不敢去找胡壮,别看胡壮随时一副风骚妩媚的样子,杀气重着呢,是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狠角色。

当然,不去找她,那就应该会来找他了。所以他一晚上没敢睡踏实,就等着莫善人来找他——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莫善人呢。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等到大天白亮,莫善人都没出现,他很是失望,暗道:“给你烧点纸你就不来了,你活着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好打发!”

不仅没找他,连杀他的仇人蓝先生他都没去找,反而是有一位起床早,去地里割菜回来准bèi

早饭的村妇看到了他。当时那村妇光着脚踩着露水,还没想好究竟是摘黄瓜还是掐点红苕尖回去炒,正在矛盾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阴风吹来。

“吹得我直打了好几个冷战,然后倏地的一声,我还当是野兔子跑来了呢,心想正好可以捉来打一顿牙祭,哪晓得——妈呀,背后一个冷冰冰的手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妈呀,这不是刚死没两天的外人莫向东吗!他满脸都是血,身上肉都烂了,只剩一副骨头架架,我哪里见过这种事情,一下子就吓昏死过去了,幸好我福大命大,他没直接把我吃了。阿弥陀佛,阿弥托福……菩萨保佑……”

胡壮叫鬼仆把这个人带来给罗念桐,叫他问话。可惜问来问去,那村妇就只会说这么几句,估计是遭吓惨了。

事情还没完,接着几天,繁霞都鸡飞狗跳的,不是这家明明晚上还好好端端睡床上,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人却在门外边,就是那一家晚上半夜房顶上有人不停的走来走去……这些都还是小事,到第四天上头,胡小白辛辛苦苦养的蛇,忽然全都莫名其妙地全都爬出来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蛇爬得到处都是,神出鬼没于繁霞每一个角落。

问题最严重的不在于这里,而在于那些蛇已经严重骚扰到了可可!有一天晚上,可可睡前点了熏香,睡得正好,结果醒来以后满床都是蛇,光溜溜冷冰冰到处都是。她最怕蛇,当时整个人就吓傻了。

她和胡壮同屋而不同床,罗念桐也搬过来守护他们,没想到就在仍然是繁霞主人的胡壮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事已至此,罗念桐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因为任何原因而姑息所谓的莫善人鬼魂!无论用哪种手段,科学的不科学的,哪怕的掘坟鞭尸,都要铲除这个祸害。

胡壮也表示大力支持,说:“也好。你趁机树立威望,免得将来你做了大当家,下面的人不服。”

罗念桐没想过这么长远,可可是他的女人,谁动了他的女人,那他就要那人连十八代祖宗都不能安宁。

他原本打算请四九和小良一起照看可可,哪知混乱中根本找不到她人影子。四九人小,又天真没有心计,他实在不敢放心由她一个人来担此重任。眼下能用的,除了她,就只有捕梦者,哑巴——都还有点难说。

正在他犯难的时候,蓝先生来了。他刚从外面采了草药回来,带着一身的药草味,说:“要是你放心的话,我来照顾可可吧。莫善人是我杀的,他即便做了鬼,也应该会怕我三分。我在这里守着可可,你放心去做你的事情。”

本来罗念桐还有些理不清头绪,这位老先生一出来,他顿时眼前一亮,这不正好给指了条明路吗?他心里立马有了计较,嘴里却道是不敢劳烦先生大驾,这里他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得来。

蓝先生说了几句,见他态度坚决,于是也不坚持,背着药草回他茅屋练蛊制香去了。

罗念桐等他一走,立马叫了四九和捕梦者两人看好可可,自己则拿了锄头铁锹等物直奔莫善人的坟地而去。

路上有村民看他气势汹汹的,问他要干嘛,他也不避讳,直接说要去挖了莫善人的坟,把他尸首拖出来烧了,免得再作祟。

那村民一听有这等新鲜事可看,立即叫上不远处正在干活的另一个人跟来凑热闹,另一个人又告sù

了另外一个人……如此很快传遍了繁霞,当然也传到了胡壮和蓝先生的耳朵里。

等罗念桐到坟地的时候,他后面已经跟了十来个人了。他笑道:“大家这么赏脸,等会儿要出来厉鬼,还请帮忙捉一下。”

那些人都是寻常村民,哪里真见过鬼,听他这么一说,立kè

都骇得后退两步,远远的袖手旁观,犹犹豫豫不敢走到跟前来了。

罗念桐早干过挖坟掘墓的事情,这会儿做起来也是轻车熟路,他先用锄头挖掉坟头泥土,再用铁锹铲。周围的人伸长了脖子待看又不敢看。

蓝先生听到他去挖坟的事情,不慌不忙的卸下背篓,把草药都拿出来晒好了,这才慢条斯理的招手叫过来一个鬼仆,叫他传话给胡壮,说他等会儿要去找她。然后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到他睡的那架床边,扒开铺床的干稻草,掀起一块木板来,朝里面轻轻说了句:“去把老武赶紧弄走。”说完把它盖好了,又把稻草铺平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他洗干净手,整理好衣服,风度翩翩地去找胡壮去了。

他很少主动找胡壮,唯一一次还是听说从外面来了个女孩子,也就是可可进来的时候,他主动去找她问了相关情况。胡壮只道他是贪恋可可年轻貌美,心里很不爽,板着一张脸没给他好颜色看,虽然她很想他能主动找她,可这对她来说是原则问题,她爱他,但还没到能包容他移情别恋的地步。

这次他去,正值胡壮彷徨无助心里脆弱,待遇自然不可和前面相比。听说蓝先生要来,她还特意去拍了一点紫茉莉粉,愈发显得一张脸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通透。

蓝先生进得屋去,别的没说,先亲亲热热的叫了声:“壮壮。”

胡壮被他这么一叫,登时羞红了脸,扭扭捏捏地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叫小名儿。人家不好意思得很……”

蓝先生一副木讷样子,讪讪地道:“不叫这个叫什么呢?我今天采药的时候,忽然想起以前……我……我……我应该经常找你摆摆龙门阵……”

胡壮喜出望外,这么多年来求之不得的事情居然蓝先生主动提起了,一时间她的脸更红了,头垂得低低的,绞着衣角,低声道:“这……这有……有什么好聊……的呢。”

“是没什么好聊……好聊的,可是我只想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只……和你,聊聊,哪怕不聊,只是看着……也好。”说完他不安的看着胡壮,“你,你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不会,怎么会。”胡壮喜极而泣,她本来对蓝先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所以才下决心走的,没想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终于明白她的一片痴心,事情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高兴得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

……

这时候,罗念桐已经把莫善人的坟挖开了,见到了白森森还在出水的棺材。

第七十五章 他心通

新鲜的木材不通风透气要出水——我们这叫做气汗水,新死的人也要流水,那却是尸水.

罗念桐没看到了气汗水,没看到尸水,甚至连他亲眼看着下葬的莫善人都不见了。跟在后面来看热闹的人见他久久的呆立着不动,还以为是被吓住了,低声议论了几句,终于有两个胆大的上前来一看究竟。

那两人伸长脖子一看,不约而同的大叫了起来:“诈尸了!”

众人一听,有胆小的直接吓得掉头就跑,剩下几个待走不走的,乱嚷嚷道:“哪里哪里,爬出来没有?”“快找黑狗血来!”“糯米,糯米也要得”……

就在他们乱作一团的时候,罗念桐转过身来,沉声道:“不用了。”说完拨开众人飞奔而去。

确实用不着,因为棺材里空空如也,莫善人的尸首早已不见了踪影。

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难怪这些天老闹鬼……”“我就晓得这里风水不好,葬人要出事。”

那边的事后诸葛们很快就把莫善人诈尸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繁霞。当然胡壮也听到这个消息了。不过她不想管这些,只想一心一意的享shòu

蓝先生前所未有的温柔——万一他哪天忽然就反悔呢!反正有罗念桐,他会知dào

怎么处理的。

罗念桐离开莫善人坟地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老武。老武被关押在有有四个鬼仆看守的山洞里,他的隔壁是谢老虎,由于胡壮一直郁郁不乐,没时间来处理他们,所以他们俩得以至今还四肢健全,留有小命。

四个守卫端端正正地洞口立着,见了罗念桐,知dào

他是胡壮的贵客,听说他要进去看老武,倒也不敢怠慢,连声高喊老武,说有人来看他。喊完又向他解释说钥匙在胡壮那里,他们没资格开门。

按照往常,他们一喊,老武虽然不答yīng

,但也会站在铁门口来露露脸,表示他还在。可是这次他们叫了几声,依然不见他出来。当下几人有点慌了,慌忙道:“罗先生你可是看到的,我们哥儿几个客没有偷懒,都站在这好好kàn

着呢,你可得给我们作证啊……”说到最后声音都在发抖,可见这事非同小可。

罗念桐见状一点都不意wài

,他过来就是确认一下老武在不在,如果在,那只能说有人还不够聪明,没想周全,如果不在,那么这事就有点棘手,他要对付不是变成鬼的莫善人,而是另外一个让活人变死又令死人复活的蓝先生!

这边出事,立马有鬼仆通知了胡壮。罗念桐也随即心急火燎地赶去找她。

胡壮正和蓝先生如胶似漆,一刻也舍不得分开,即便罗念桐找到她了,她都还拉着蓝先生的手,大大方方的也不避嫌,“小罗,有什么事?”她笑眯眯的问,满面春风。

罗念桐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蓝先生,道:“莫善人尸体不见了,老武也从囚室逃走。”

要放在以往,她一听到这种事,肯定气得大发雷霆,恨不得立马把人抓回来五马分尸。可是现在,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智商为零,她一点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漫不经心地反问他:“哦?有这种事?那你快去找吧。有什么需yào

帮zhù

的尽管来找壮姐姐就是了。”

她说完柔情蜜意的望着蓝先生只管傻笑,蓝先生反握住她的手,和颜悦色地对罗念桐道:“那既然这样,就麻烦小罗你了。”

罗念桐面不改色,报以微笑,道:“好,好。那我不打扰了。”

蓝先生也微笑,道:“那我们就不耽误你忙了。”

“好一个‘我们’!”罗念桐心里冷笑,表面上依然还是客客气气的礼貌告辞。

可可和捕梦者他们也听到莫善人诈尸的消息,正在议论,就见罗念桐阴沉着一张脸回来了。“我们慢了一步。”他咬牙切齿地道,“莫善人那个老狐狸只怕没死,不仅没死,还有人暗地里给他撑腰帮他兴风作Lang。”

可可这些天被吓得精神很不好,面色苍白,嘴唇也没多少血色,她愕然道:“怎么会?那晚上他不是鬼的话,怎么能进到我的屋子里来!”

四九也道:“我听人说那个地方就容易出恶鬼呢!蓝叔叔这次也真是,怎么就选了那么个地方,虽然他是外人,不用找个好地儿安迈,那也不应该找那么个恶地。这下好了,闹鬼了吧。”

罗念桐沉声道:“恐怕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捕梦者,你怎么看?”

捕梦者常年风餐露宿,从没见过所谓的鬼神妖精,他想了想,道:“我反正是没见过真zhèng

的鬼。”

罗念桐本来就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自然也不会相信什么坟地出恶鬼的话。现在他几乎能百分百之百确定莫善人还活着了,想来应该是精通医术的蓝先生给他吃了点什么药,让他陷入假死状态,然后急急忙忙地下葬了,转身避过众人耳目,就把他掏出来藏在繁霞某个隐秘的角落,等晚上的时候再把他放出来装神弄鬼的吓人。

至于老武,那肯定也是蓝先生的杰作了,凭他的本事要在守卫眼皮子底下弄走一个人,那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

说到底,莫善人和老武也不过是蓝先生的两颗棋子,他们难道是蓝先生特意安插在蓬州的眼线?罗念桐被自己这个推测吓了一跳。看蓝先生的样子,似乎他连胡壮都瞒着的。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处心积虑,甚至不惜以色侍胡壮,以便能继xù

潜伏在繁霞里?

夜明珠?“罪生”、“梦死”亦或者还是哑巴所说的修罗石?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他不知dào

的东西?

还有,蓝先生似乎对可可也别有用心,那也是因为可可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从蓝先生目前的动作来看,他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主动和胡壮好,其用心自不必说,就是怕胡壮走了,他在繁霞不便行动,所以他之前才会说什么只有找到合格的接班人才会和她一起回山东的话,想必那时候他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从外面进来,并且还答yīng

做繁霞的大当家。

帮可可抵挡谢老虎一行人,以及后来和她聊天取得她的好感这些,都应该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可是可可一个女孩子,顶多小时候来过繁霞,这能说明什么呢?到底有哪点值得他这么费尽心思?难道——想到这里,罗念桐心怦怦地跳起来,“难道可可身上藏着什么惊世秘密?”

“可可,你这些天还睡得好不?”蓝先生耳目众多,他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推断,只能一步步试探确定。

“蓝先生知dào

我睡得不好,所以特意差人送来了些药香,说是晚上睡前点了能睡得好些。不过——”她眉毛皱成一团,道,“我确实被吓怕了,点了香依然睡不好,总觉得屋子里有人,迷迷糊糊的还听到有人和我说话。可是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听了一晚上都没听清楚那人说的是什么。”

罗念桐心里有底了,这些天他晚上惊醒得很,随时都关注着可可这边的动静,要真有人的话,他不可能不知dào

。看来蓝先生坐不住了,生怕他先下手得了先机,所以对可可做了些手脚。

“很好,很好。”他忍不住冷笑道,“你太心急了。”

可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我太心急了,什么意思?”

罗念桐忙道:“没什么,我是说我太心急莫善人的事情,没有照顾好你,这是我的错。”不是他不说实话,而是蓝先生耳目众多,鬼仆又神出鬼没,胡壮也有和他一样顺风耳的本事,这事贸然说了,只怕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捕梦者见四九精神似乎也不是很好,另有所指地道:“我也有错。”

四九白了两个大男人一眼,道:“你们俩怎么一下子都奇奇怪怪起来了,难道是鬼上身?”

罗念桐笑道:“我这不是鬼上身,是他心通。他心通是什么你知dào

吗?”他故作神mì

地道,“就是我能猜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即便没看到他有所动作。”

四九竟然信以为真,吓了一跳,双手抱在胸前,警惕道:“啊!那你岂不是看到我心里想的东西了。”

罗念桐见她一副天真可爱的憨态,一时兴起,想逗他一逗,便道:“我当然知dào

你想的是什么,你想的是——”

他还没说完,四九急急忙忙打断他,“别……别说出来……”她四下张望,做贼心虚地低声哀求道,“你既然看出来了,你自己一个人知dào

就好,不要告sù

小白行不行?”

罗念桐本是说着玩的,没想到随口一诈,还真诈出问题来了,他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立kè

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好。我不告sù

她。”他说。

四九如释重负,连声说谢谢。

捕梦者和可可均是一脸不解。

捕梦者更心急,问四九:“你什么不能告sù

小白?告sù

我行不行?”

四九嘴巴一撇,道:“为什么要告sù

你?罗念桐你也不许告sù

他,也不许告sù

可可,谁都不许说!”

女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秘密,罗念桐决定守口如瓶,连可可也不告sù



不一会儿,哑巴收到消息,也赶来这边找罗念桐。

第七十六章 明所以

罗念桐知dào

他想问什么,不等他先问,主动把莫善人棺材里空空如也,以及蓝先生主动亲近胡壮的事情说了.

哑巴听完,脸色刷地一下变成死灰,嘴唇直发抖。

罗念桐知dào

他对胡壮一片痴心,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分。果然老实巴交默默付出的真心都比不过被花言巧语,就连胡壮那么聪明的人,都还是一头栽倒在了这上面。

他同情地看着哑巴,默默地把他拉过来按在椅子上坐下。

可可不晓得这其中原因,以为哑巴是被莫善人的事情吓住了,连忙安慰了他几句,叫他不要害pà

云云。其实她自己内心也害pà

,只不过一想到罗念桐在身边,底气就壮了许多。

捕梦者不明所以,颇有些鄙夷地道:“这么不经吓啊——”

罗念桐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他不服气的哼哼两声:“这有什么,我只是……”

四九见刚才罗念桐答yīng

帮她保守秘密,不自觉的对他多了几分亲近,当下帮腔道:“只是什么,罗念桐叫你别说,你就别说。”

捕梦者一副小媳妇儿样委委屈屈地闭嘴不再吭声。

罗念桐想起蓝先生和胡壮的亲热样,猛然记起来一件事,“糟糕!”他一拍脑袋,“恐怕等下有人要故yì

栽赃给我。”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解地望着他。

“他完全可以说我出于老乡的情面,不忍心莫善人死后都不能落叶归根,因此暗地里偷偷放走老武,叫他把莫善人的尸首弄回蓬州。这样他自己就清清白白,啥事都没干过了。”

除了哑巴,没人知dào

他说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果然,他没猜错,不一会儿胡壮便差了鬼仆来传话:“小罗你这两天辛苦了,先休息一段时间。莫向东的事情我自有分寸,知dào

怎么处理。你只管和可可玩耍就是。”只字不再提接班与否,也不说要他们走的话,惜字如金得很。看来蓝先生这招美男计用得非常恰到好处。

罗念桐心头暗自冷笑:你这又是不打自招了。等我慢慢从你身上打主意再说。

接下来几天,他还当真就听胡壮的话了,只管和可可玩耍,其他啥事都不管。他暗地里把蓝先生送给可可的药香扔掉,可可晚上竟然反而能睡安稳了,看来他给的药香果然有问题,有致幻的作用——不过就是有些辛苦他了,打了个地铺守在她门外,寸步不离。他人又警觉,稍有响动立kè

翻爬起来,所以有些急不可耐的人一时还没法下手了。

这些天莫善人也销声匿迹,听人说是蓝先生做了什么法,收服了他的鬼魂。也有些风言风语开始乱传,说罗念桐不安好心,打的繁霞里金银财宝的问题,又说他成天缠着可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更有甚者,说他想老少通吃,打了胡壮的主意不成,又去招惹四九和小良等等。

果然要搞臭一个人先从搞臭他的名声开始。罗念桐心知肚明这些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果然蓝先生很是得了某些斗争手段的精髓。他不打算争辩,一条狗冲着你狂吠,你总不可能也站在那里和它比声音大吧。

何况他很有把握蓝先生说这些不过是想坏他名声,使众人不服他而已;除此之外,他也不敢再有过激的行为,毕竟可可和他是一条心,唆使胡壮用厉害手段对付他的话,得罪了可可,只怕他自己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厉害关系弄清楚了,他自然有恃无恐。

蓝先生倒也是个人物,这些天依然没事人一样的时不时来找可可,也顺便找他聊天,一点痕迹都不露。

罗念桐与他,两人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表面上依然一团和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关系极好,处得非常融洽呢。

很多次蓝先生都忍不住在心里操了罗念桐十八代祖宗,明明要是他不在一旁碍手碍脚的话,他直接就下手催眠可可。可是偏偏他如影随形的,根本无法下手。不过他是个有耐心的人,再着急都能忍得住,既然都忍了这么多年,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他蓝某人岂会因为一时意气之争而前功尽弃。

罗念桐则比他心平气和得多,他把蓝先生和可可说的每一句话,都一一详加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可小时候来过繁霞,蓝先生对她在繁霞的那段经lì

非常感兴趣。

而且通过蓝先生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谈话,他也基本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测,莫善人确实是他安插在蓬州的眼线,他也曾经想办法派人接近可可。无奈可可就是没有上钩,直到他到了蓬州,误打误撞地和可可好了,他才转而把目标转向他,这也是莫善人为什么处处针对他加害他的原因了。

只不过好像他知dào

的也不是很多,包括花明月、刘德仁这些,他都不知dào

,所以莫善人这一路也只能跟在罗念桐屁股后面捡他的现成。

饶是再狡猾的老狐狸,从打主意耍心计的那一刻开始,罗念桐就有办法通过他的一举一动再根据他的性格揣测到他的心思,并且十之八九不会错。

心思简单的人,反而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揣测的人,比如四九或者捕梦者,他不敢保证自己能猜到他们想做什么。而蓝先生,他自以为聪明的时候,恰恰完完全全地把自己暴露了。

罗念桐很有兴趣和他斗一斗,他不是着急找到可可童年的那段遭遇吗?正好,他也想知dào

,他也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人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他知dào

有种催眠师可以给人洗脑,让人彻底忘记本来的自己。他这一路上遇到的花明月,刘德仁,王村长,甚至包括莫善人还有云翼以及蓬州很多人在内,都有这种被催眠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迹象,不然全蓬州的人都约好了一样孤立云翼,而云翼当初怎么会说只要有人怎样了,他就要说出巴县花明月来,而花明月又说只要是蓬州的人去了,他都会把金甲刘德仁的事情告sù

他们。

现在他明白了,蓬州人孤立云翼,是因为他身上藏着花明月的秘密,孤立他等于保护了这个秘密。这样看来,这一切都是一个连锁机关,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现在的繁霞,只怕好多人也都是失去了自我,恐怕他们真的像捕梦者说的一样,全都是疯子。而修罗石,也肯定不是简单的唤醒植物人那么简单了,不然的话,以蓝先生的本事和个性,用不着这么费尽心思,处处设计。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可可,不知dào

她被洗脑到了什么程度,什么样的她,才是最原本的她,如果她活一辈子,却是完全按照别人催眠设计好的路线去走,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可可重yào



事情一理顺,罗念桐不由得对那个设计这个人肉机关的人感到无比钦佩。这世界再也没有比这更聪明的设定了:有秘密有财宝可以帮世人达成他想要的大部分愿望,这些都明摆着放在那里,既是隐藏也是挑zhàn

,有本事的你就来拿吧,只要过得了这些关,我绝不阻拦。

邓总设计师曾说: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

晚上婴儿的哭声越来越来频繁,似乎还不只一个。但是罗念桐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没听到,连哑巴和捕梦者都没听到。

他总觉得哭声来得太诡异,暗暗留了个心眼。

这天,刚吃过早饭,蓝先生还没按照惯例“来访”,却有一个久违的人来了——刘小良,她又恢复了以前初见时的装扮,脖子上围着白底黑花的小黑头盾蟒大黄,脚下骑着浅金色的大蟒大白。

罗念桐正和可可两人闲聊,见到她这副装扮,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敢和打招呼:“小良,你来了。”

不聊刘小良眉头一皱,颇有些生气地道:“我早说过我不是刘小良,刘小良那个人死在外面不会回来了!我是胡小白!”

罗念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敢情是胡小白玩精分玩够了,不想再当刘小良,于是又变成了胡小白了。看来这也应该是蓝先生做的好事了。他倒也不恼,含笑招呼她。

胡小白多走一步路都要喘气一样,她驱着大蟒直接到了他们门口,然后也不下来,瞪着一双黑漆漆不见底的眼睛,略略有些气喘地问他:“你没有去拿‘罪生’‘梦死’么?拿不到那个,你怎么当大当家?”

“……”罗念桐和可可均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她……什么意思?

胡小白顿了顿,说话于她而言,是个体力活儿,“不要告sù

我,你还不知dào

只有拿着夜明珠才能打开石门拿到罪生梦死。”

两人还是有些茫然,胡小白来给他们说这些干嘛,她究竟是敌是友?

胡小白说完,见两人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撂下一句话:“看来你确实不行,难怪壮姐姐还要我亲自传话给你。”然后拍拍蟒蛇肚子,扬长而去了。

(第一卷完)

第七十七章 提旧事

两人眼睁睁看她远去了,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可可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还道:“还是小良好些。小良心地善良,不像她这么阴阳怪气的。”

罗念桐本来一直担心刘小良会变回本身胡小白,一直都在提防,没想到还是被人抢了先机,给他制造了个对手出来。看来这应该又是蓝先生做的“好事”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反而轻松了下来,现在他根本还没怎么动手,蓝先生已经自乱阵脚,他做的小动作越多,就越有利于罗念桐。

这次胡小白来传话的目的,无非是把他注意力往夜明珠和罪生梦死上面引,等他一离开可可,那就——。罗念桐思及此,不由得暗自冷笑:“你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早了。”

不一会儿,蓝先生居然和往常一样施施然地来报道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手里还拿着个小布包袱,里面装着拳头大小的东西。

罗念桐很想看看他来又能耍个什么把戏出来,于是便和往常一样迎上前去,做欢迎状:“啊,蓝先生,快请进来坐。”

蓝先生也满脸堆笑,道:“小罗你辛苦了。”

光从外面来看,绝对看不出这两人各怀心思,都巴不得达到目的后马上弄死对方。

可可也乖巧礼貌地打招呼:“蓝先生。”

蓝先生到屋子里坐下,依旧和罗念桐寒暄了几句,罗念桐吃准了他坐不住了,所以假装没注意到他手上今天多了个东西,一味的顺着他的话神侃。

到后面,蓝先生眼见他还没动静,终于沉不住气,他把手上那个小布包袱往桌上小心翼翼地一放,谦和地道:“壮壮昨天一直发愁你拿不到罪生梦死,没法服众……哎,你知dào

,看着她发愁我也难过。所以找到了这个给你。”他一层一层地打开那小布包袱,一个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淡绿珠子慢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他把那珠子往罗念桐面前一推,“就是壮壮说的那个夜明珠。莫向东诈尸后,我找遍了繁霞里所有他可能呆过的地方,才找到。”

罗念桐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道:“这个我不敢收,不敢收。蓝先生这是你费尽心血得来的,理应你拿着。我无德无能,根本当不了繁霞的大当家,还是你先留着。”说完又把夜明珠推回他面前。

“费尽心血”这四个字,蓝先生绝对是担得起的。白日的阳光很盛,夜明珠的光芒被完全湮没了。

蓝先生推心置腹地道:“诶,小罗你可不要这么说。你也不要推辞,我可不是为了你,我这是为了壮壮,她开心比什么都重yào

。不然,你也知dào

,我哪里有这么多闲心来和你聊天,还不是为了你能尽快熟悉繁霞的情况,免得到时候出差错。你就拿着吧,何况没了它,你怎么能拿到罪生梦死呢?”

这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个平和超然的蓝先生应该说的话,罗念桐见他把自己当傻子,索性也就装傻到底,反正这夜明珠他正想好好拿来研究研究,不要也白不要,当下嘿嘿一笑,道:“那……那我就……”

蓝先生把夜明珠往他怀里一送,道:“你就拿着吧。和我客气什么呢!”

罗念桐心道:“当然不会客气。”嘴里却说,“是是是,蓝先生您一片好意,我却之不恭了。”

蓝先生脸上乐开了花:“好好好,这就对了。”心里却道到底还是没见面的少年人,一点小甜头就马上找不着北了。

罗念桐马上很配合的“虚心”向他请教:“这个要怎么用,才能打开那扇石门。我见莫向东拿着它在那里转来转去,也没弄出个名堂来。”

蓝先生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不过他自己没发xiàn

,干瘪瘪的“呵呵”两声,无奈地道:“这个我也不知dào

,壮壮不允许任何不相干的人插手——你知dào

,某些程度上来说,除了她的接班人人以外,其他都是不相干的。”

罗念桐恍然大悟,难怪他要假手自己去找出罪生梦死来,原来是碍于规定,不敢明目张胆的造次。等他先把胡壮哄服帖了,这边他又刚好打开石门找到了罪生梦死,他只管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反正在繁霞,谁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算盘果然打得精妙。

之后蓝先生又按照惯例和可可攀谈了一会儿,听可可说她晚上依旧睡不太好,他表示出很担忧的样子来,说一定会想办法帮她解决这个问题。“谁叫你小时候就那么乖,我可算看着你长大的。现在回来,蓝叔叔肯定不能让你受了委屈。”他说得很是冠冕堂皇,罗念桐也一副不无感激的样子谢了。

蓝先生又扯了几句,这才告辞走了。等出他们屋子,没人看得到他表情的时候,蓝先生满脸担忧,看来罗念桐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得多,沉得住气得他。他甚至怀疑罗根本就知dào

了他在莫善人身上做的一些手脚。可是这么大的事,他又没有去告sù

胡壮——这点又让人有些费解了。

殊不知罗念桐不告sù

胡壮的原因在于,他很清楚胡壮找他接班,不过是无人可选的一个利益叫唤而已,说到底她肯定是和蓝先生亲近得多,要是有事,胡壮也肯定是偏向蓝先生,他才不会那么笨,主动送上门去给自己找麻烦!

蓝先生前脚刚走,哑巴后脚就到了,也不知他是就一直潜藏在附近还是凑巧赶上了。他面若寒霜,一把抓着罗念桐的领子把他往屋里直推。他力qì

奇大,罗念桐差点挣脱不过。

“干什么!放开,放开!我正要找你呢,你这是干什么!”他使出了吃奶的力qì

,才掰开哑巴的手。

哑巴怒气冲冲地往条凳上重重一坐,“哼!”

可可见状,连忙拿了纸和笔放到他面前:“怎么回事?你写吧。”

哑巴拿起笔刷刷刷写道:“不识好歹!”

罗念桐迅即明白过来,肯定是他刚才看到自己和蓝先生的对话了,哑巴本来就很气蓝先生勾走了胡壮,结果自己还和蓝先生一副好兄弟的样子,肯定就更加冒火。

“我自有分寸。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拍拍哑巴的肩膀,“好与歹我还分得清。”

哑巴余怒未消,把笔往桌子上一掷,“哼!”

罗念桐心里暗笑:“你一个哑巴,别的字不会说,哼倒是哼得和正常人一样。”

哑巴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何况他也暗地里观察了罗念桐不少时间,清楚他的为人。所以生气归生气,正事还是要做。他自己跟自己生了会儿气,然后把罗念桐叫到面前来,依然用纸笔,问他:“她相信蓝了?”

这个她,说的是胡壮。罗念桐摇头苦笑:“不知,我已经很多天没看到她了。”

哑巴想了想,又问:“你觉得她会相信不?”

罗念桐老实答道:“从过来人的角度看,不相信。”

哑巴掷笔沉吟良久,复又写道:“照原计划。”他的是原计划,是找到修罗石给胡壮,帮她得到蓝先生的心。

殊不知,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人的真心。

罗念桐拿出刚才蓝先生给的夜明珠来,放在哑巴面前,道:“夜明珠在这里。你知dào

打开罪生梦死之门的方法吗?”

哑巴呆呆的看着夜明珠,眼珠子一动不动的,他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dào

。看了半晌,他把目光先投向罗念桐,看了几看,又转到可可脸上去,似乎在极力回忆什么。

可可见一张黑咕隆咚的脸上一上黑漆漆的眼睛直瞪着自己,心里有些害pà

,便道:“你别看了。他们都说我小时候来过这里。也许你在那时候见过我。”

哑巴一听,两眼直放光,霍地站起来,欣喜若狂的啊啊啊乱叫。

罗念桐内心狂跳:“你是……你是说……”难怪蓝先生一直围着可可打转!

哑巴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门咚地关严实了,也不避嫌了,拉着可可的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半天。“啊啊啊啊……”他乱叫,罗念桐看他神色,知dào

他是在说就是可可。

“她怎么?小时候进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遭遇?”他问。

可可插话道:“但是我不记得有……我不记得曾经来过这里。”

哑巴想说又说不出来,急得满脸通红,他先指指可可脑袋,又做了个洗衣服的动作,然后想想不对,又弯腰往一边做出躲藏的样子来,这他还是不满yì

,又冲到桌前提笔写道:“藏,脑壳。”

“你是说她脑子里藏了关于修罗石的事情?”罗念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个事情,怎么可能!可可并没有一点不正常的地方,顶多她受过蟒蛇惊吓,很怕蟒蛇罢了。

可可更是满脸疑惑:“怎么会?我怎么不知dào

?”

哑巴手里的笔几乎划透纸背:“我不知。可催眠。”

“除了你和蓝先生,还有谁知dào

这件事,胡壮?”罗念桐有些不放心,他怕再有一些蓝先生之流打可可的主意,这事不得不防。

第七十八章 潜意识

哑巴茫然的摇摇头,不知dào

他是说自己不知dào

呢,还是说不晓得有没有其他人知dào

这事了.

罗念桐觉得自己肩上的胆子又重了几分,催眠,他不会,但是蓝先生会。

可可听哑巴说自己脑子里藏了东西,一时有些慌乱了,她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不对劲的地方。”

哑巴想了想,又在纸上写道:“唤醒,记忆。”

“能不能带我们去个没有鬼仆的地方?”罗念桐忽然凑近他耳边悄声问道,“这里说这些只怕不方便。”

哑巴随即明白过来,站起身朝两人招招手,示意跟他去。

繁霞的地势极为复杂,如果没有熟人带路,转来转去转晕头是小事,一不小心转到胡小白的蛇窝里去才是大事,那可是会要人小命的。

而哑巴带他们到秘密的地方,就在蛇窝背后一个早些年人们避匪用的山洞里,蛇窝就是罗念桐最早进繁霞时碰到的那个蛇窝。这里经常闹鬼,加之又有蛇,除了哑巴以外,没人敢来这里,自然鬼仆也不会把精力Lang费在这些地方。

山洞分为内外两间,墙壁的上匠人打錾子的痕迹清晰可见,外间还布置有石凳石桌,虽然粗糙,倒也平添了几分“人”的气息。

内间比外间干净得多,大约有五六平米的样子,两边俱是稍高的石台,其中一边铺着干草和主席,另一边摆放着碗筷等物。罗、云两人均是暗暗称奇,料想这应该是哑巴的住处了。

果不其然,哑巴招呼两人在“床”边坐下,他自己熟门熟路的在铺床的干草里随手翻了两下,就翻出一章粗糙的纸来,又去对面石台找到一盒火柴,把一根小树枝点燃烧黑权且当作是笔。

石洞里比外面冷,可可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胳膊,“这里外面的人不敢进来吗?”她问。不知怎么地,她觉得这个石洞有些眼熟,“我好像来过这里,又好像没有……记不清了。”她又说。

哑巴点点头,拿着树枝做的笔,写道:“小时候,也许,应该吧。”

罗念桐见可可有点冷,握住她的手,连珠炮一样问了哑巴好几个问题:“当时繁霞的主人,就是你们说的大当家,不是胡壮么?不是的话那是谁?他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要藏在人的记忆里,然后又给人洗脑让他不记得?”

哑巴略略思索,写道:“不是。靠鬼仆传话,无人见。想法,不懂。”

罗念桐明白他的意思是说:那人靠鬼仆发号施令,一直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对可可所做的这些,没人懂他的想法。

这倒是个奇人。

可可哪知在自己身上会发生这等事情,她有些焦急地问道:“除了催眠就没其他办法了吗?”

哑巴没说话,望着罗念桐。

罗念桐道:“我可以试试。但是不知dào

能不能成功。毕竟我完全没达到催眠的级别。”

语毕,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等他的下文。“我想,从解梦开始吧。催眠和解梦其实都是一个道理,都是和人的潜意识进行对话。只不过催眠的话,外力的作用要大一些,而解梦则要靠做梦者本身了,外力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解梦?平时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梦,难道都是你们所说的那些信息吗?”可可有些不解了,虽然她在蓬州的时候,对罗念桐的解梦也有些耳濡目染,“我并没有做很奇怪的梦……”

哑巴眼里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写道:“我不想蓝染指。”

这个罗念桐自然知dào

,哑巴一片苦心不就是为了给胡壮一个惊喜,让她可以俘获蓝先生的心么?要是可可身上藏的秘密真和修罗石有关,那恐怕惊喜不但给不成,说不定还不知要出什么事情。

“我试试看。”罗念桐没有把话说得很满,毕竟这个方法对他自己有效,未必对其他人有用,“是这样的,从现在开始,我需yào

从我们三个人的梦里得到需yào

的线索。三个人——包括我自己。”他正色道,“首先歌瑞你把当年你所见到的事情,包括可可出现前后的事情,尽可能的详细的告sù

我们,不要怕写起来麻烦,一定要详细,越详细越好。而可可,你要跟着歌瑞的思路,尽lì

回想有没有这回事,要时时刻刻的回想。而我,就是记住你们所有的话,回去加以分析。”

“就这样?”可可显然有点失望,催眠那些手段可高明得多了,而他这个,听起来简直有些天方夜谭,这都能找回别人失去的记忆?

“对,就这样。”罗念桐肯定地道,“可可你想必听说过元素周期表发明的故事。门捷列夫做梦梦到一条首尾相接的蛇,于是从中得出灵感,制作出了元素周期表。你知dào

这是为什么吗?这并不是因为蛇给了他灵感,而是他的科研成果已经抢先于显性的外在的他得出结果了,可是潜意识和显性的他没法沟通,两者没有共同语言。于是通过梦,通过一条首尾相接的蛇来隐喻元素周期表的规律,告sù

他答案,从而使他获得灵感。”

哑巴和可可两人都有点不明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等下文。

罗念桐又道:“这么来说。我们现在就是做研究,先把能搜集到的信息全部集中起来传达给我们的潜意识,然后心里一直思考这个问题,让我们的潜意识关注到它,然后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潜意识自然会通过梦的形式告sù

我们答案。简单说来,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理。你们明白了吗?”

两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给你们说清楚做梦解梦的原理,总之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歌瑞,你先来,能不能找到修罗石就看你了。”给他加压,也是成梦的一个原理。

哑巴:“想……一会。

可可皱着眉头也在苦苦思索。

罗念桐把这边任务安排完了,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两人严格按照他说的去做,肯定多少能找到一些答案,即便可可那里找不到,哑巴盘歌瑞身上无论如何都会透露出一些信息来。接下来他需yào

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包括胡壮临请哑巴看守地牢里人的事情,直觉告sù

他,地牢里的人很有蹊跷,另外也还包括罪生梦死功效的事情;最重yào

的,还是修罗石,到时候如果找到修罗石,怎样在哑巴也要的情况带走,也是个问题。

不过现在比以前好,以前总有些迫不得已的被动,现在主动权则在自己手里了。

石洞里静悄悄的,外面的阳光也照不进来,人坐久了背心都有点发凉。

可可极力回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先来说我的吧。我只记得我七岁半以后的事情,一想到以前,脑子里就像一团拨不开的云雾。我爸爸曾经说我七岁半以前有次在街上走失了,当时他到处找我,差点把整个蓬州都掘地三尺,都没找到我。后来过了整整半个月,我忽然又在当时失踪的地方出现了。他说我也没什么变化,就是整个人文静了,哪儿也不爱去,以前我还有点淘气的。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其他变化。不过这件事给爸爸打击很大,他总是说那是因为他有打算离开蓬州被人发xiàn

了,所以才导致我走失。以后他对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们不能离开蓬州,一走就要死。’”

“为什么?”罗念桐问的同时,也代表了哑巴疑惑。

“我不知dào

。反正从那以后,蓬州人就更加孤立我爸爸。我们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那里——除了这次。”

“还有吗?”

“蓬州的人并不怎么排斥我,这算不算?”

罗念桐想也没想,道:“当然算。”

“你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蓬州有没有谁对你特别照顾呢?”他又问,照他看来,蓬州城也许另外还有人在控zhì

秩序。

“没有。我倒是觉得二麻子经常不怀好意的叫人欺负我爸爸。哼!”说到二麻子她立kè

变得很不爽,小鼻子都皱了起来。

他们俩不知dào

或者说没来得及知dào

的是,当初罗念桐被诬陷杀人的时候,云翼想去医院看他和可可,结果被二麻子半路拦截,弄回了屋子里去。

二麻子怕云翼出事,更怕他死,所以后来才会出现云翼以死相挟要他扫厕所的事情。

“还有吗?”罗念桐又问。

“没了。”可可两手一摊,转去哑巴,“你呢?”

哑巴神情凝重,一字一顿,郑重地写道:“晴,鬼仆带回、小女孩。”写“小女孩”的时候他看着可可,意思说就是她了。

“我明白。继xù

。”罗念桐简洁地道。

“山洞、住、十天。消失、我们不知。”

……

“后。壮,我,他——”

“嗯,我知dào

这个他指的是谁。”只有蓝先生才是哑巴最不愿意提起的人。

“带她,玩耍。还有小白,三岁。”

“四天。她乖。舍不得。鬼仆带走。”

“现在,我认得出来,她。像小时候。”

第七十九章 大/逆/转

“眼睛,嘴巴.”哑巴特别强调,“没变。”

可可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和繁霞还扯上了关系,而且关系的还是它们最大的秘密,开始她只是迫不得已陪罗念桐寻修罗石而已,哪里料得到后来事情的关键居然在自己身上。早知dào

这样,在蓬州的时候直接让罗念桐想办法催眠她好了,也不用吃这么多苦头。

“我……我……我要怎么办?”可可求助地看着罗念桐,“我不知dào

。”

罗念桐示意她先别急,让哑巴继xù

说下去。

哑巴的思路被可可一打岔,他又忘记了。“……”他拿着笔久久不知dào

该写什么。

罗念桐问他是不是有点记不起来了,假如是的话说点别的也行。

哑巴略一思索,又道:“罪生梦死,只出现一次。之后消失再也不见。石门从此无法打开。每一代主人必须带着罪生梦死,上任。否则,视为谋权夺位,人尽可杀之。”他越写脸色越凝重。

罗念桐心头大震,他已经答yīng

胡壮留下来,岂料其中还有如此凶险。看来蓝先生其实根本不着急对他下手,只需yào

吹吹枕边风,让胡壮尽快推他出来做大当家即可。一切根本不用他动手,完全不费半点心思。

“奇怪了。”他笑道,“那为什么蓝先生不等到那时候对我动手呢,反而现在居然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哑巴抬起头,奇怪地盯了他一眼,慢慢地一笔一划写道:“杀人,我。谷中大乱,我为王。”

“你?”罗念桐和可可两人完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是你?”

“是。”哑巴快速的写道,“是我。”

“怎么……”罗念桐想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扰乱谷中秩序,趁机夺权弄死蓝先生再抢胡壮。不过这种话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在心里想想。

哑巴大约猜到了他的心思,苦笑两声,写道:“非你们,想象。我若作乱,自有人处置我。”

看来繁霞和蓬州一样,每个人都有明确的分工,相互制约,相互依存,谁脱离了原来的轨道生活就要以生命为代价,难怪一路上遇到的人全都是按部就班,一切为繁霞的最终目的服wù



罗念桐低头沉吟了会儿,问道:“在我之前,有外人来过繁霞吗?”

哑巴颇为惊讶地看着他,那眼神明明再说:“你怎么知dào

?”

“如此精心布置的机关,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进来的话,那岂不是显得外面的人也太没出息了点。”

“还有莫善人的嘛。”可可道,“他和老武。”

哑巴手里的“笔”在纸上空打了个圈儿,然后停在了半空,半晌,他才写道:“没有。”

罗念桐看他神色,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只怕外面不只他和莫向东进来过,胡小白不还说过什么小良死在外面了吗?小良应该算一个。而且,他还怀疑另外一个人,就是那个人告sù

他,有这么一块修罗石,说一定可以唤醒苏苏。他德高望重,素来不打诳语,也无说谎必要。这个人告sù

他这件事,肯定另有目的。

“肖九伏,你知dào

这个人吗?”他问。

哑巴的笔一下子落到了纸上,“坑儿”的一声。不用说,他是知dào

的了。

可可满面疑惑,“那是谁,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罗念桐看着哑巴的眼睛,缓缓地道:“他让我来找的修罗石。如今看来,他应该是你们的同伙,你们故yì

要引我进来,对吧?”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没有人会费尽心机开这种玩笑,“告sù

我——”他声音一下子冰冷得连空气懂能凝结了,“是不是根本没有修罗石这回事!你们根本是骗我进来另有目的?”

可可失声道:“怎么会?”

哑巴慌了,讷讷地伸手想去收拾桌上的纸笔,手还没伸过去,又觉得不妥,赶忙又拿了个破碗过来,想喝水,碗却又是空的,他又把碗放回去……

罗念桐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凌厉:“你先回答我,有没有修罗石!”

哑巴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那只破碗,破碗咕噜噜地在泥巴地板上滚了好远。

“有,还是没有!最后一次。”

……“有。”哑巴手直哆嗦,颓然写道。

“你们费尽心机诱使我来这里,肯定不会是想要我闯关进繁霞这么简单,也肯定不是让我回去救人。你们的目的——不要告sù

我,是你们自己找不到修罗石,甚至说当初藏秘密的那个小女孩,也就是可可,你们都找不到!”罗念桐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他不自觉的迁怒于哑巴。

哑巴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好……”他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

罗念桐盛怒之下根本没聊到一直不能说话的哑巴居然能开口,他吓了一大跳,可可也是,她惊叫道:“你说什么?你……”

“我……我……”哑巴哑着嗓子,好像有些不知dào

该怎么发音,“有……修……修罗……是是……是找不到!”

两人一时都作声不得,一个哑巴忽然说话,这不是电视里才有的情节么,怎么会被他们碰到。

“我,我,”哑巴急得脸都红了,很多年不说话,他已经不太知dào

怎么表达,“我没骗,骗你!”看样子,他是真的没骗他。

罗念桐很快从巨大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你,你是说有修罗石,但是你们找不到。所以才派人去外面放风,让人随着机关进来,然后协助你们找到修罗石?”

哑巴:“嗯”。

罗念桐猛然想起他之前也发出很清晰的“嗯”和“哼”,当时他还好奇了一下,他怎么能发出如此正常的声音,原来如此。

“除我之外,还有谁进来过?”他想再确认一下。

哑巴摇摇头,看来他还不是很习惯说话。

“一个都没有?”罗念桐奇了,“你们没有另外派人去施计让人傻乎乎地往里闯?”从最初的震惊愤nù

,在确定有修罗石以后,到现在他更多的是好奇了。“刘小良和肖九伏不算吗?”

“不算……他们是,是繁霞里的人。外面有有人……”哑巴急得满头大汗,但嘴里就是说不连贯“九伏说要多去几个……地地方……不,不过……没,没,没人,过,过关。过不了几几关……”

“原来如此。”两人这下都明白了。

“那莫善人也是你们喊来的?故yì

和罗念桐作对?”可可撅着小嘴,很不高兴地道,“怎么能这样!你不知dào

他当初差点害死罗念桐吗!”

哑巴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细碎的冷汗,“那……那不是……不是我。”

“不是你?我才不相信。难道你们不是一伙的?”可可看哑巴的样子,确实好像没撒谎,可是……一连串的疑问没法解释。

“莫,莫,不是,我……我也……也不知dào

。”

他不知dào

,可是罗念桐却知dào

:“我知dào

那是谁做的好事了。不过这事等以后再说。现在我继xù

问你一些事,你要如实回答我,这关系到修罗石,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好吗?”

口气很是诚恳。哑巴点了点头。

罗念桐小小地耍了个心眼,他要确定一件事,只有确定以后,才敢放心和哑巴合zuò

。毕竟走到这一步,他也无法置苏苏于不顾,立kè

拂袖而去。

“请你在最快的时间告sù

我,不要有一刻犹豫。”

哑巴仍然答yīng

了。

“你叫什么名字?”

哑巴一脸疑惑,道:“你,你不是知dào

?”

罗念桐不解释,只继xù

问:“快速回答我。”

“盘歌瑞!”

“很好。今天天气好不好?”

这下轮到可可愕然,暗道:“此时此刻你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干什么?”不过她怀疑归怀疑,嘴里却没吭声。

“热。”哑巴不假思索,脱口答道。

罗念桐仔细关注着他脸上的表情,又问:“胡壮好kàn

吗?”

“好kàn

!”

“你喜欢装哑巴不?”

“不!”

“这些年你过得苦吗?”

“不苦!”

罗念桐忽然又把话锋一转,出其不意地问道:“你喜欢胡壮?”

“喜欢!”哑巴已经习惯了快速回答,想都没想,直接答了。

罗念桐看他表情无异,心里很是满yì

,又问:“你喜欢玉米?”他见哑巴的锅里似乎熬着一些玉米糊。

“不,米饭。”

“那你不喜欢胡壮?”

“不!”哑巴声音陡然提高了些,“我喜欢!”

“那你也喜欢蓝天远!”他口气笃定地道。

“不!”这下哑巴恼了,大声道,“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明明知dào

我和他……”一气之下,他说话居然变连贯起来了。

罗念桐见他反应,很满yì

地笑了,道:“没什么,不好意思。我就是随口问问。我知dào

你对……对壮姐姐的感情。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开玩笑而已,你别放心上。”

哑巴怒气未消,脸红脖子粗地:“没有以后!”

罗念桐忙道:“好好好。没有以后。”

没人知dào

,就在刚才那么点时间里,他已经对哑巴做了个最简单,但也非常有效的测谎实验。

第八十章 强扭瓜

最简单方便又最有效的测谎试验,问被测试者最基本的是与否的问题,确立其回答肯定与否定回答时候的表情标准,然后再出其不意问测试目的问题,要求被测试者在没有思考余地的时间里快速回答,如此,测试者一般都可以得出真实准确的答案.

这也是罗念桐刚才为什么一会儿问天气好不好,一会儿又问他喜欢不喜欢吃玉米的原因,旨在确定他是与否的表情标准,他一直在观察哑巴的表情反应,基本上应该不会错,那就是,哑巴真心喜欢胡壮,确实讨厌蓝天远。这是他与哑巴合zuò

的关键,不然到时候自己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哑巴不知dào

自己被测试了,他一脸狐疑,问罗念桐怎么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罗念桐当然不可能说实话,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可可虽然不明就里,但当场也没多问,她相信他。

“还有要问的吗?”哑巴问罗念桐,“如果没有的话,我也有些问题想知dào

……”

罗念桐很是爽快地道:“你随便问。”

哑巴的问题倒是简单而没有心机得多,他就是想知dào

肖九伏的下落,以及罗念桐为什么能在芸芸众生找发xiàn

可可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罗念桐认识肖九伏纯属巧合,当时他在自己的朋友圈子里解梦小有名气,但外人不太得知。结果有天他一个朋友带着肖九伏来见他,说是被噩梦困扰了好几年之类的。罗念桐就给他解梦顺便解开了心结,那老头子肖九伏千恩万谢地说要酬谢他,但是他从没想过要用解梦来赚钱,因此也就婉拒了,此后两人慢慢成了莫逆之交。后来苏苏出事,就是他道出修罗石来,指点他去的蓬州。

可惜,他年事已高,根本不可能回得来繁霞了。

至于可可,那更是巧合,两人只是因为志趣相投而逐渐发展起来的,他把前因后果也简要的叙述了一遍。

哑巴听后良久不语。

可可问他:“你知dào

以前那个繁霞的——大当家,他藏的肯定是修罗石的秘密在我——记忆里?”

哑巴摇头,笃定地道:“也许是。也许是其他,但是,你被人洗去了一段记忆,并被强行灌注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肯定的。”

可可这下子才终于明白自己被催眠洗脑的事情有多严重了,她面露惶恐,低声自言自语地道:“那会是什么呢?我有些害pà

。我失去的又是什么记忆?是不是我从来一直坚信不疑的事情都是假的,我爸爸也根本不是我爸爸。从小到大理所当然的认为妈妈生下我就死了,那也是假的……我……”

她越想越害pà

,泫然欲泣地问罗念桐道:“是不是我也是假的?是不是一切都是假的?”

罗念桐知dào

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情,柔声安慰她:“我会想办法,相信我。很快就能知dào

答案。”

哑巴也使劲点头,表示会尽lì



罗念桐见可可情绪有些不稳定,便准bèi

带她回住处去。哑巴这里阴森黑暗,只会加重人的负面情绪。

临走前,他问哑巴:“修罗石改变一个人的心意要很久吗?”

哑巴答道:“配合罪生梦死的话,一点时间而已。”

“很好。”这样就不会因为要拿走修罗石回去救苏苏而与他起冲突了,“记得别忘了我之前说的事情。今天一有空你就要下细琢磨当年可可进繁霞前后有哪些事情。仔细回忆。别忘了。”他不厌其烦地再三叮嘱哑巴。

哑巴在此,孤立无援,他要站蓝先生,只有拉拢他做同盟,想必会按照他的话去做。

回到住处,已经日当正午。他们一进屋,立kè

又鬼仆送来在井里冰镇好的西瓜和绿豆汤解暑。之前鬼仆们可没有如此这般贴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罗念桐在看到这些东西以后,脑子立kè

冒出这句话来。

他本以为接下来就应该是胡壮或者蓝先生出场了,哪知dào

直到晚上,除了送吃食的鬼仆们以外,什么鬼影子都没见到过。

因为想要把白天收到的消息传达给不受自己控zhì

的潜意识直到,他神经一直紧绷着,到了该睡觉的时候,眼睛胀胀地,闭上也不舒服,不闭上也不舒服,翻来覆去的他根本睡不着觉。

可可在里屋的床上,她既想睡又不敢睡,不知dào

如果今晚上做梦的话,会得出怎样的结果来。

长夜漫漫,两人都睡不着,又都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对方好梦。

繁霞里寂静无声,一个蚊子嗡嗡的在罗念桐耳边飞来飞去,吵得他心烦意乱。他挥手刚一赶走,那该死的东西立kè

犹如跗骨之蛆一样缠上来了。

“这他妈的还真像蓝天远!吵得老子睡不好觉。”他在心里暗骂。

殊不知,蓝天远蓝先生也和他一样,此刻也在失眠。今天上午罗念桐和可可失踪了一段时间,完全从胡壮和他的耳目下销声匿迹。他担心罗念桐打听到了他所不知dào

的秘密,又担心他忽然被不知轻重的莫善人和老武弄死了。这两个人现在一幅冤死鬼的样子,见谁都想弄死谁以报仇雪恨。

他知dào

他们恨他,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怎么知dào

罗念桐会忽然发疯去挖莫善人的坟,这一下把他精心布置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呢。

本来他还想利用莫善人把可可吓得再次崩溃,那样他可以利用医生的身份轻而易举的以医治的名义,单独和可可相处。羊落入了虎口,害pà

没机会催眠她吗!

哎!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就偏偏没熬住最后几天,为什么要那么猴急的几次当着大家做手脚,露出了马脚引罗念桐起疑!

“哎!”他懊恼得叹出声来。躺在他身边的胡壮立kè

被惊醒了,问他:“怎么了,还不睡?”

蓝先生知dào

她聪明绝顶,此时绝不能说没什么,这样只会让她怀疑,于是强笑道:“我是想我真笨,这么多年怎么就一心只想去研究那些有的没的蛊,忽视了眼前还有你这么个对我情深意重的可人儿。”他一边说一边手就在她身上乱摸起来。

胡壮脸颊绯红,压低了声音,欲拒还迎地道:“一边去,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就要……”

蓝先生一听她口气,立kè

很投入地大力在她身上揉搓起来,胡壮身子极为敏感,稍一碰触,她就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蓝先生提枪上阵,翻身轻车熟路地将她压身下。

胡壮紧咬着嘴唇,生怕别人听到了,微喘着道:“不要……不要嘛……你怎么说着说着就上来了……这么快就,就硬了……人家,人家还没……”

蓝先生把手伸进她某个地方摸了摸,她是个干柴,遇到他这个烈火,很快进入了状态,已经略略有些湿意了,他喘着粗气道:“你个**,你看你,比我还急不可耐……”

……

蓝先生是个合格的演员,他始终坚持的是,当你在说谎的时候,你一定要用它就是事实的心态去说。所以当他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就当自己真的很喜欢胡壮,真的后悔这么多年无视了她对自己的感情。

这样,才不会露马脚。想着那是谎话而说谎话的人,在他看来是最笨的人。

当然,他也是抽身最快的演员,从来不会在自己的戏里沉迷。

哑巴也知dào

蓝先生和胡壮睡一起的事了。大家都不再年轻,没有时间像小年轻他们那样赏花观月喝酒品茶,他们要在还有时间和体力的时候,抓紧一切可以的时间做.爱.做的事情。从知dào

那天起,每个晚上他都无法安睡,一闭上眼就是两人翻云覆雨的样子,甚至他可以清楚的想象到胡壮是怎样的迎合,怎样的承欢,她的眉,她的眼无一不带着浓浓的欲说还休的情.欲。而蓝先生!他那么个卑鄙小人,那么个人渣,她怎么就看不透呢!怎么就上当了呢!

他害pà

了夜晚,对他这种人来说,夜长梦多,煎熬更多。

可是不睡觉也没办法,白天罗念桐吩咐了事情,要找到可可身上的秘密,必须要做相关的梦——他又发愁了,翻来覆去的担心自己睡不着做不成梦怎么办。辗转反侧半天,他做了个重yào

的决定,他决定要揭开蓝天远的本来面目,不管胡壮爱不爱他,他都要用修罗石得到她的心,让她永远都呆在他身边。

“壮壮,我爱你。比你爱他更甚十倍百倍。不管你怎样了,我都爱你。你是我的。”他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低声道。

……

另一边的黑夜里,胡壮在蓝先生身下婉转娇吟,她根本不会去想有人会在此时为她失眠为她心痛,她的心里,从来只有蓝先生。从来想都没想过除他之外,她会有别的男人,即便她在差点崩溃,想要放qì

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于她而言,一切正当好,和蓝先生如胶似漆,又找到了接班人,只需再打开石门拿到罪生梦死,那么她就可以趁着有生之年和蓝先生一起回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第八十一章 热豆腐

后半夜的时候,罗念桐不知dào

自己究竟是在醒着还是睡着的时候,听到了很清晰的古怪歌声:金甲呀——兰台和廷尉;繁霞凌云啊带紫气和彩霞在监察……

像是川剧的调调,又不像.半醒半睡间,他似乎看到一个穿着长衫,手拿罗盘的潦倒风水先生。

可惜的是,这一夜他就只做了这么一个梦,其他好像也有做吧,可是完全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问可可和哑巴。

可可说她梦见自己在一个好大好大的房子里绕来绕去,但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房子空荡荡的,连门窗都没有。房外一大片坟地,有些还露出森森的白骨,到处都是空洞,一不小心就要陷下去,卡着脚扯都扯不出来。

在房子里迷路,代表她内心迷茫找不到头绪,而坟墓,则代表已逝的可怕的回忆;那些坑洞代表她内心的害pà

,怕接触到真相。

可惜的是,这个梦并没有说出什么是真相来。

哑巴则是梦到了抓鱼,在一个池塘里,很多鱼,但是挑来挑去,他尽抓到了些黄鳝,就没一个合意的鱼,而离他不远处,一个人明明在草地上摆石块,摆着摆着忽然手里就冒出来一条好肥大的鱼,那鱼直往他身上跳,可恶的是他偏偏还一副不想要的屌样!

“做到这里,我就被气醒了。再也没睡着。”哑巴说。

鱼,在很多很时候,代表的是性,捕鱼,则是代表程度不是很深的得不到满足的性。不然古人怎么说鱼水之欢呢!这个梦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哑巴寻寻觅觅一直没找到合意的性对象(在池塘里挑来挑去。黄鳝,鱼,等有粘液的东西,都是性的隐喻),而偏偏有人什么力qì

也没花(做和捕鱼有关的事情,摆弄石块),就有人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一条肥大的鱼往他身上跳),那人却对此不屑一顾。因为那主动投怀送抱的正是哑巴心仪的,所以他生生的急醒了。

这么对号入座起来,他这个梦不过是他和胡壮以及蓝先生之间感情纠葛的反应。依然没有和可可当年进来时的相关信息。

“看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罗念桐苦笑道,“我太心急了。这事只能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又是从长计议!听到这四个字,每个人的心里忽然都有些莫名的惶恐——包括罗念桐。

“咦,怎么好久不见捕梦者和四九他们了?”可可想把打破这令人不安的气氛,故作轻松地道。

“不知dào

。”罗念桐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他脑子里又在想自己昨晚上那怪异的梦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一个风水先生呢,那个样子很像是蓬州的何老大。一个和他关系只是君子之交何老大有代表什么呢?还有梦里那奇怪的歌词。

按照一般的常理,如果现实中他没听过没见过,是不可能梦到那么曲调悠扬的川剧调调。“在哪里听过呢?”他还在苦苦思索,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了口。

“什么?”哑巴和可可不约而同地齐声问道。

罗念桐于是把他的怪梦也给大家说了。

哑巴道:“你不是会解梦吗?好早就有消息传回来说你很厉害,难道还解不了?”

罗念桐只能苦笑:“有句话叫做医者不能自医。我已经尽lì

在自医了。”

可可被罗念桐耳濡目染,略略懂一些粗浅解梦知识。她试探性的道:“是不是与何老大有关系。”

“不像。梦一般不会这么直接的表现,通常都是隐喻。何老大是一个隐喻。可是我搞不懂他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有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焦躁得手指使劲敲桌面,“金甲,兰台、廷尉,这些不都是我们到过的地方么,这是什么意思,我又在哪里听过呢!”

可可看他那副样子,有些心疼,便道:“不急在这一时。慢慢来。”

可是罗念桐心里着急,明明答案就要出来了。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啊!”他猛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差点跳起来,道:“风水,何老大隐喻的是风水。那句唱词和风水有关!”而且他也想起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了,“在地牢边的坟地里,有人唱过!”

“啊哈,我明白了。”他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这是表明金甲兰台等全和风水有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都应该是一个风水名字。”

“这应该是我们路线的指示!”罗念桐激动得语无伦次,“路线,是路线!我知dào

该怎么走了。”

哑巴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知dào

又怎么样,你现在已经到了繁霞,可可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这个最重yào

的线索都没找到,走不走的,现在说起来有意思吗?”

罗念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惜这个梦来得太晚了,不然当初直接从蓬州杀来繁霞即可。

……

一时三人相对无言,都不知dào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过了会儿,罗念桐才想起可可刚才说过捕梦者的话,他若有所思地道:“也是,怎么好久没看到那家伙了。好多天了吧?”他问面前的两人。

哑巴道:“我来的几次反正是没看见他。”

可可:“他老粘着四九,见色忘友的家伙。”

他们不知dào

的是,捕梦者此时已经被人关押起来了。他教唆四九到处跑,该去的不该去的地方都去,被人告到胡壮那里,胡壮勃然大怒,将他交给蓝先生处置。

当然,告他的那个人也是蓝先生。他的原话是:“你哪里都可以去,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去地牢。你这不安好心的疯子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时时刻刻在想着把那些人弄走。”

胡壮当时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宁愿屈尊降贵求哑巴看守地牢众人,也不敢让他们有任何闪失,可见这些人的重yào

性。

既然捕梦者敢冒她之大不韪以身犯禁,又有蓝先生“苦心孤诣”的枕边风煽风点火,他想不被关都不行。

此时,蓝先生正在和捕梦者悠闲的在一间密室“谈话”。当然,为了增加谈话的有好气氛,他还点了一支药香。

捕梦者坐在他旁边一把躺椅上,藤编的,虽然粗糙,但比起条凳之类的,这已经算好装备了。除此之外,密室里别无他物,太阳光从几个开得刚刚好的小窗户照进来,满室的宁静温暖,让人十分地放松。

蓝先生手里有意无意的捻着那串五彩的珠子,捕梦者的眼光被它牢牢地吸引住了。经过前些天的悉心的“友好”洽谈,他对蓝先生地戒心少了大半,至于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的事情更是完全不介yì

了,蓝先生对他客气礼貌又周到,连罗念桐都没他细心,他已经很多年没享shòu

过这种待遇了。

“我也是为了胡壮好。你想想,她脾气又坏,又这么多年没到过外面去,怎么能说走就走,撂下担子不管呢。你想想,她如果真要走的话,不立kè

丢了性命才怪。”蓝先生捻着珠子,推心置腹地对他道,“繁霞不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想想,要真是这样的话,凭我的本事,在哪里不能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在这个山旮旯里一呆就呆十几二十年。未必我不想走吗,我是不敢啊——”

捕梦者一脸骇然:“有人会杀她?不会吧?壮姐可是这里的老大,大当家,谁敢动她,不要命了吧?”

“哎,”蓝先生长叹道,“捕梦者你有所不知……”

“捕梦者”,正是因为当初罗念桐这么正式的叫他名字,他就对罗念桐心生感激,认为他把他当做正常人看待,所以之后才一直追随他左右,当然,他也有他的小九九,也需yào

罗念桐帮忙才能达成。

不过此时此刻他没想到那么多,他正努力才听蓝先生说话,脑子反应好像有点迟钝,不得不“努力”听。

蓝先生很是满yì

他的反应,继xù

道:“你不知dào

……你认为为什么壮壮居然去求一个哑巴看守地牢,就是你去的那个地牢,你知dào

为什么吗?”

捕梦者茫然的摇头,老实回答:“不知dào



“你不知dào

你还去地牢啊,你真是不要命了。要不是我找个借口把你藏在这里,只怕你早被胡壮剁成几块拿去包饺子给那些人吃了。你胆子可真够大,那里是人直接关系到繁霞每个人的生死存亡,这你都不知dào

么?”

捕梦者极力回想地牢的情节,一边又道:“我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不就是些普通的人吗?那些人古里古怪的,我一去他们就砸门,砸得‘砰’‘砰砰’地,吓死我了。”

“咦?”蓝先生奇道,“你居然没有和他们说话吗?”

“说了。我说我是捕梦者,要救他们出去。结果他们理都不理我……”

“哦,他们不理你。”蓝先生用手扇了扇药香的烟子,那轻烟立kè

都飘到捕梦者那边去了,他循循善诱地继xù

问,“他们为什么不理你呢?”

“他们说我是疯子。”捕梦者眼睛微闭,有些犯困的样子。

第八十一章 下地牢

“哦……”蓝先生若有所思,“他们真不识好人心.以后坚决不管他们。”

他的声音带不可抗拒的魔力,让人昏昏欲睡,捕梦者迷迷糊糊地顺着他的话道:“不行啊,不能不管。”

蓝先生心里一动:“为什么不能管,他们是不是和可可一样藏着秘密?”

捕梦者脑袋歪在一边,憨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是……是……”他含混不清的道。

蓝先生听到一个“是”,心头狂跳,心想这些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需知要催眠一个人必须先取得他的信任,只有卸下了他的心防才能顺利催眠。要知dào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在可可身上,都没能成功。没想到现如今居然从捕梦者身上打开了缺口,叫他如何不高兴。

“是什么?”他强压着心头的狂喜尽量温和地问道。

“是他们太可怜……可怜……”捕梦者说完,脑袋一歪,竟然睡过去了,随即发出了鼾声——他当真睡着了!

蓝先生顿时暴怒,差点一脚踹飞捕梦者,“他娘的!早不睡晚不睡,居然在这个时候睡着了,草!眼看就要成功了,大爷!”不过这些他只在心里暗骂,发出声音万一被捕梦者听到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蓝先生不愧是蓝先生,在这么盛怒的情况居然还能保持理智。

和心宽体胖的捕梦者不同,罗念桐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他决定主动出击。既然暂时不能从可可身上打开缺口,那么就去看看胡壮一直甚为紧张的地牢吧,也许那里能找到一点头绪来。

哑巴又和那些人相熟,此去也不用费多少周折。

去地牢的路肾是隐秘,饶是罗念桐记性那么好的人,都记不清楚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只知dào

绕来绕去穿过好几个小洞,从这家厨房进去,又从那家堂屋出来,全都是飘忽诡异的密道。好几次在别人家里“过路”的时候,可可手脚慢了,都差点被人发xiàn



幸好哑巴机灵,遮掩过去了。不然的话,那些人告密到胡壮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等到了地牢处,到处一片昏暗,只有关人的洞子里传出隐隐的淡绿光芒来。哑巴带头,罗念桐牵着可可紧随其后,还没到洞口呢,可可忽然“啊”地一声惊呼:“坟山!”

“坟山?”罗念桐也看见了,可是他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别怕,有我在呢。”他以为她怕鬼。

可可死死抓住他,手的骨节都泛白了。“和我梦里的一样。”她嘴唇直哆嗦,“这里我好像很熟悉……像是来过。”

罗念桐心里一凛,忙道:“你可得看仔细了,是不是真的和你梦里一样,会不会因为蓬州也有乱坟岗子,所以……”

可可断然否定道:“不是。你看那个……”她指着不远处一个坟头稍高的坟山,“你看那个,我在梦里看到的就是它,坟山脑壳上的石头有点发黄,你们去看,是不是?”

哑巴将信将疑的跑过去一看,果真如此。

罗念桐见状,也颇为兴奋,这至少说明可可的记忆没有完全被洗去,而且还有可能在某个特定环境下被重新刺激出来。

“太好了。可可。你快看看这里还有没有熟悉的东西,你还能想起些什么来?”他迫不及待地道,同时又怕吵到了别人,只得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嘘——”哑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鬼仆,还有地牢的人,他们耳朵尖得很!”

可可环顾四周,除了那坟山因为坟头一块稍微显眼的石头能被看见以外,其他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中,勉强能看见的也全都是东一坨西一坨的黑团团。

“没有了。就只觉得这里坟山很熟悉,其它都没感觉。”

“算了,走吧。这事不能强求,只能慢慢来。”罗念桐道,“格瑞你继xù

带路。”

那边地牢里的人已经听到这边动静了,立kè

有人捡起一个小石块有节奏的砸了两下门:咚——咚!

哑巴立kè

加紧带他们过去了。

地牢的门依旧紧闭着,门上的一扇笔记本大小的窗户,窗户里透出夜明珠柔和的光刚好打在可可脸上,她浑然不觉,紧张的抓着罗念桐,生怕里面的人忽然冲出来了。

哑巴在窗口底下,高举着一只手和里面的人打手势,而里面的人则根据内容来回答,不过都是些日常问好的话,好几个人都在回答,并无玄妙之处。看来哑巴暂时还不愿意别人知dào

他会说话。

罗念桐没造次,他在等着哑巴向他们介shào

他,对于这些被关押在如此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的人来说,任何贸然出现的人,他们既盼望是救星,又害pà

他是胡壮共犯。如此矛盾的心理,如果没有一个相熟的人在中间起缓和过度作用的话,那有点不好打整。

当然,他也不敢大意,把哑巴和他们的每个对答都牢牢记在心理。

哪知渐渐地,里面的人忽然都不说话了,窗口挤了好几双眼睛死死盯着可可,并且他们争先恐后的,这双眼睛刚凑过来,后面有人就拉开了他,立kè

又补上一双新眼睛。

那些人各个面目漆黑,只看得见一双双白眼仁,像鬼一样。

可可被他们看得毛骨悚然,拉着罗念桐直往后退。

“啊哈……”里面本来一片沉默,忽然有人抚掌大笑起来,“哈哈……我记起来来了。”他却又不说记起什么来了,转而去夸哑巴,“格瑞,你真厉害。”

窗口上伸出一只竖着大拇指的手来。

哑巴抓着那只大拇指,把那手轻轻推了进去。接着又打了几个手势,窗口边的眼睛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可可,嘴里说的却是天气好不好,吃饭饱不饱的问题。

聊着聊着,哑巴忽然“咦”了一声,里面的人和他很是熟稔,似乎也值得他在惊讶什么,有个粗哑嗓子的人说了句:“今天都没来呢,不知dào

为什么。肯定又是哪里出问题了。上次谢老虎的事情,他们不全都跑去灭火了么。”

罗念桐闻言暗道:“看来他们消息很是灵通,居然知dào

谢老虎的事情。”

哑巴一听,随即放松了下来,满脸堆笑地把罗念桐往窗口边一拉,示意里面的人看。不过那些人却并不买账,还叫罗念桐让开点,他们要看的是可可!

按照罗念桐的性子,谁敢色迷迷地看着他的女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他也都会让他知dào

这样看的下场。可是这次,他却没有发作,因为他发xiàn

那些人的眼光里更多的是一种欣喜,像是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他心里一动,低声对哑巴道:“难道他们认识可可,看那样子。你问问。”

哑巴不笨,他也立kè

想到了这一点,把罗往旁边一推,将可可拉到那些人面前,示意那些人看仔细了。

可可被吓得只往后躲。

罗念桐拉住她的手安慰她别怕。

果然,那些人这下看得真切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更是叫出她的名字来:“云可可!”此话一出,里面的人更活跃了,抢破头了的凑近窗口来看她。

“哈哈,你终于也回来了。我就知dào

没人跑得掉。”有人抚掌大笑,听起来很是幸灾乐祸,“看吧,隔了十几年,不还一样回来了!哈哈!咱们谁都别指望咯,等死吧。”

此话一出,里面唏嘘一片。

有个苍老的声音道:“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指望了,可惜上次来救我们的年轻人。他倒是一片好心呢,可惜人就是笨了点。什么都不知dào

,就空着手一个人跑来说救我们出去。也不想想,这四周多少鬼仆看着我们哪!哎……年轻人……可惜一个年轻人。这么多天没看到他,肯定是被胡壮给抓去啦!哎,看看现在的下场,云可可都回来了,再想想他,见识胡壮的本事了吧……大家都死心吧。这辈子生在这里,死了埋也埋在这里吧。”

“年轻人,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捕梦者是年轻人了。”罗念桐心道难怪没见着捕梦者,原来他莽撞地跑来这里救人了。除了他还有谁会那么莽撞。“哎,不晓得他能不能完整的从蓝先生手底下活着出来了。”他知dào

此时的胡壮,亦非彼时那个聪明绝顶杀伐果duàn

的胡壮,此时她完全昏了头,一切全凭蓝先生做主了。

接着那苍老声音又说了几句类似的话,话音一落,一个娘娘腔立kè

嚎啕大哭起来:“没希望了,没希望了……”跟着四下里响起一片哭声,纷纷大叫不如死算了,不想活了……

这些人长年累月不与外人接触,哭哭笑笑随性而为,当然不会真的去死,要真死早就死了。只能说算一种宣泄情绪,打发日子的方式了。

罗念桐和可可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当即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哑巴见惯不怪,倒也泰然自若,任他们哭去。

那些人哭骂一阵子,忽然才想起正事来,那苍老的声音抽抽搭搭地问:“格瑞,你还没说你带云可可回来干嘛呢?”

第八十二章 老熟人

哑巴连忙摇头摆手,表示云可可不是自己带回来的.

那些人完全无视了罗念桐的存zài

,纷纷讨论地道:“难不成是她自己跑回来的?”又有人好像极为惊骇,夸张地叫道:“惨了。她出去都能回来,那我们离死也不远了。我看胡壮是想把大家召集起来死在一块。免得给外面的人占了便宜。”

罗、云二人对众人的反应甚是不解,但又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叫哑巴出言解释,只得死死憋在心里。

地牢里众人乱成一团,哑巴不想在他们面前露了底,只能继xù

装哑。他啊啊啊的叫了几声,又招手叫罗念桐过去帮忙弄开那严丝合缝锁得死死的铁门。

里面的人见状有是一阵沸腾,有人说好有人唱衰。

罗念桐借着夜明珠的光仔细打量,发xiàn

这铁门乃是生铁铸成,做工稍显粗糙,表面有些凹凸不平的铁锈,显然很多年没人打开过这东西了,里面的人也不知关了几十年。

他轻轻叩了叩,铁门发出低沉的闷响,跟着几声极为耳熟的婴儿哭声游丝一般地钻进耳朵里来。他不由得面色大变,身子略略往后稍微一仰。

可可见状忙问怎么回事。

罗念桐没吭声,他别有深意地扫了哑巴一眼,又专门去听那婴儿哭去了。不料那边哭了两声又停住了。他甩了甩头,以为自己幻听,听错了。于是又伸手轻叩门扉,哪知又才敲一下,那婴儿哭声又陡然响起。

“这可邪门儿了。”他自言自语地道,再把手一缩回来,那哭声便又戛然而止。

“莫不是这里还另有机关?”他扭过头去问哑巴。

哑巴一脸“你才知dào

的表情”。

“婴儿能做成什么机关?”

“婴儿?”哑巴一下子愣住了,差点这两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幸而他及时反应了过来,连忙收住口,连比带划加口型地问罗念桐,“什么婴儿?怎么可能有婴儿?”

罗念桐正待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他听,不料四周忽然鬼魅一般的冒出三个彪形大汉来,不用说,肯定是看守这里的鬼仆了。

地牢众人见状轰然从小窗口散开,那淡绿的夜明珠光芒也随之隐去,只剩下昏暗的清油灯在一摇一晃的艰难吐着豆大的火苗。

那三人似是见惯哑巴,倒也不怎么为难他。只是罗云二人他们却从没见过,其中一人一使眼色,三人齐刷刷地走过来往两人面前一站,双手抱在胸前,颇有些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俩,可是罗念桐个头高,他们要鄙视得又把头微微仰起来,如此一来,气势顿时消去了大半。

可可不想多事,拉拉罗念桐的袖子,叫他先回去。

罗念桐笑笑,身子动也不动,他倒想看看这三人敢把他怎样,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去见胡壮呢!

那三人和其他鬼仆一样,一言不发,只是那么站在他们面前将他们和地牢隔开来,站好之后就像木头人一样,再也不动。

罗念桐还待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看他们究竟能这样站多久,不料哑巴走过来,朝那三人面前吐了两口唾沫,然后拽着他和可可往外面走去。刚走出去没几步,一道雪光飞像哑巴脚边,跟着哧的一声,一把短刀贴着他的脚插.进了泥土里。

罗念桐和可可俱是一愣,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敢在哑巴面前耍把戏。岂料哑巴眉头都没皱一下,抬脚,脚尖轻轻一勾一甩,那短刀又直直的倒飞回去,直逼身后中间那人面门,那**骇,伸出手想接不敢接,连忙闪身躲开。如此那短刀一下便飞向了铁门,“砰”地撞出不少火花来。

罗念桐忍不住拍手叫好,心想哑巴果然不愧是杀人王,如此功夫岂是鬼仆等狗腿子能比拟的。

那三鬼仆经常和哑巴打交道,经常是哑巴来看他的,他们守他们的,彼此之间几乎已经有了不动手的默契。从没见他发威,要知dào

刚才他们其实是像掷向罗念桐的,哪知不小心扔偏招怒了哑巴,这下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问题了。

这关系他们能不能守得住这里,保不保得住身家性命的问题。

三人顿时面色惨白,瞠目结舌地望着哑巴。

哑巴知dào

他们三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再离开地牢半步,要说打他是能打过,可是他不想随便动手,而且这还牵扯到人命的问题,他不想把事情做绝了,毕竟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于是面不改色地示意两人不用管他们,继xù

跟他走,连头都没有回。

说走,其实也没走多远,就在前面的坟地里,他见那仨没胆子追过来,便找了个堆头稍微大点,又比较隐秘的坟墓坐下。

这乱坟岗子向来没人把守,他也常在此地藏身。

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座古坟,不晓得为什么,被人仓了坟,棺木等早已不见,只剩下墓碑和门户大开的墓室。

罗念桐指着那里,对可可笑道:“不行的话还可以在那里去凑合一宿。”

可可本来对刚才的事就心有余悸,此时又坐在一堆坟山死人中间,没吓死都已经是好的了,哪里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当下白了他一眼,又把背往他身上使劲靠近了,她可不敢像这两个男人一样靠在坟上。

罗念桐早就不惧这些,他对坟地里“孤魂野鬼”的气息熟悉得很。

“看来只怕他已经知dào

这件事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指的是蓝先生。刚才的婴儿哭声应该是他设定的机关,不然那三个鬼仆没那么快出现。”

可可撇撇嘴,道:“这些还用你说,肯定的嘛。不过……我怎么没听到什么婴儿哭声。你听到了吗?”她问哑巴。

哑巴摇头。他还不是很习惯开口说话。

罗念桐想了想,又道:“听那些人口气,好像捕梦者也来过……”

哑巴这才接话道:“刚才我和他们通过暗语已经确定了是他来过。可惜,被人发xiàn

抓走了。他们说还有其他一些我们不知dào

的事情,所以地牢才会一时没人防守。不过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言下很是遗憾。

不用说,这肯定是蓝先生的把戏。

言毕,他又忧心忡忡地道:“我想进地牢去见那些人。现在看来,恐怕有些麻烦了。没法动手。”

罗念桐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退缩两个字,麻烦是有,但是可以想办法解决。只要肯动脑子,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我来想想办法吧。”他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前闪过四九带他们进蛊屋的那条地道,以及蓝先生屋内的机关,“也许这里和别处没什么不一样。”

哑巴知dào

他的意思,缓缓地道:“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进去。”

罗念桐微微一笑,也不再和他争辩,有没有机关,只有找到的时候才能证明,至少从目前他所见到的繁霞里的机关来看,这里不可能就那么简单的。

坟地里照不进阳光,阴森昏暗,可可本来胆子就小,此时更觉得背心发凉,汗毛倒竖。“我……我们……回去,行不行?我,我有点……不是很习惯……”她尽lì

让自己说话能连贯,显得不那么胆小懦弱,其实她脑子里已经想象了无数遍底下到处都是跃跃欲试的恶鬼——自己吓自己。

罗念桐知dào

她害pà

,正待开口,忽然耳朵里传来一声非常轻微的忍俊不禁的笑声“哈!”就一声,随即就断了!再无第二下。

他警惕顿生,当即霍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到处张望,四下里一片死寂,哪里有半点儿人影子。

可可见状更是怕了,她扯扯他的裤腿,颤声问道:“你……你看……什么?”

哑巴也是一脸疑惑地等着他回答。

罗念桐,把可可的头轻轻往底下按,示意她躲低点,自己却依然睁大眼睛环顾四周。

哑巴见状,也跟着站起来,四处打量,“怎么了?”他凑近他耳边低声问。

罗念桐没吭声,看了半天,也没发xiàn

什么异状,只得坐下来,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听到一个很熟悉的笑声。很熟悉。只怕是老熟人。”

可可根本什么都没听到,她只道是遇到鬼了,吓得快哭出来,“你……你别吓我……这哪里有,有笑声?”

罗念桐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下很是怜爱,顾不得哑巴在一旁,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说没事,希望只是听错了。

可可脸皮子薄,怕哑巴看见笑话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又怕他再来搂她,慌忙找了个问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听错……成什么人……的声音了?”

罗念桐知dào

她害羞,也不再强搂,顺着她的话回道:“老熟人,跟了我们一路的。”

可可睁大眼不可置信地失声道:“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么?”

“你别忘了,他的棺材是空的。”

“怎么会,他还变成鬼吓过我……”说到鬼字,可可的声音又有些发抖。

第八十三章 失可可

“这个……难说得很.”罗念桐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因为此时他耳朵里又听到了很轻微的脚步声,甚至那人怦怦直跳的心跳声都隐隐传来了。

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避过三个瘟神,一转身立马来了这等好事。

“格瑞。还得劳烦你一起帮忙。”罗念桐压低嗓门对哑巴道,“可能还有一个会功夫的人要打发。”

哑巴没听到那些声音,他晓得胡壮有这等本事,不过没料到罗念桐初来乍到竟然也会了,一时惊讶异常,“你……你也会?”

罗念桐点点头,来不及多说,站起来连忙朝刚才那被仓了古坟小跑过去,因为他已经听到那边急迫的脚步声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哑巴不笨,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抢先飞奔了过去。

罗念桐回头一见可可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过来,连忙在地上捡了一块带着尖角的石头叫她拿着以防万一。

那古坟似两扇小门,仓开的墓室进深破长,里面的棺木等早已经不见,只剩下被人踩得平整发亮的地板,隐隐还有一两根干稻草散落在其中。

罗念桐没出声,只招手示意哑巴过来看。

哑巴一看,想都没想,立即耸身跃入。罗念桐也跟着跳了进去。

墓室狭窄,两个人猫着腰地低着头,只能勉强并行。不过才走几步,里面立kè

传来慌乱急促的呼吸声。

罗念桐与哑巴对视一眼,哑巴啥也没说,嗖的往里窜去,跟着里面响起凳子倒地的声音,有人啊地叫了下,不等他进去,哑巴手里拖着一个蔫蔫的人已经得手出来了。

“啊!”那人正是人去棺材空的莫善人,他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人是罗念桐,不由得羞愤交加,只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果然是你。”罗念桐轻蔑地道,欲从哑巴手里接过他。

哑巴手往后一带,没给,只啊啊叫着示意他赶快上去,在外人面前他依然不愿意别人知dào

他的本来面目。

罗念桐先爬了上去,将莫善人连拖带拽的弄上来,正想叫可可来看,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巴,一手抓着莫善人,一个“可”字才到嘴边,却再也喊不出来,眼前哪里还有可可,刚才她站着的地方,只有几双凌乱的脚印,显然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叫喊就被抓走了。

“可可……”罗念桐没想到千算万算,就这么一点功夫,竟然还是弄丢了她。

莫善人见他一失神,抬脚想溜,不料哑巴此时已经爬了上来,轻轻一个小手指头就把他拉得无法挪动半步。

“嗯?”哑巴显然也发xiàn

事情不对了,过去比划着问是怎么回事。

罗念桐整个人气得发抖,指着那些脚印说不出话来。

哑巴连忙把他往外推,示意他赶紧去追。

罗念桐却还是傻站着不动,“没用的。”他艰难地开口道,“他处心积虑这么久,岂会让我轻易追到。”

哑巴想想也是,他把莫善人往他面前一推,意思是要他来处置。莫善人年老体弱,下盘虚浮,灰头土脸地站都站不稳。

罗念桐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他算是明白了,他不过是蓝先生的一条狗而已,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得马上死。

“滚吧。我不想为难你。”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值得他再动手了,他要留着精力找可可去。

莫善人畏首畏尾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嗫嗫嚅嚅地问道:“真……真……放我走?”

罗念桐轻蔑地问他:“不走?带着你,你知dào

可可在哪里吗?你知dào

蓝天远的下一步打算吗?”

莫善人讷讷地道:“那……那蓬州的事情……”

罗念桐懒得他罗嗦,挥了挥手:“滚吧滚吧,我没时间和你磨洋工。”

莫善人这才真zhèng

相信了,蹑手蹑脚的想走,哑巴哪肯这么轻易就放他走了,一把薅住他。

罗念桐明白他的意思,本来他对莫善人已经没了兴趣,见哑巴死死不肯放他走,想想也可以拉着他去打蓝先生的脸,也就由得哑巴去了。

却说可可,她刚才正在极力回忆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乱坟岗,不料老武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拿着个布袋朝她脑袋上一套,不等她挣扎喊叫,把她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飞奔而去。

罗念桐要知dào

是老武作怪,肯定不可能轻易放走莫善人的了,莫善人是蓝先生的一条狗,而老武则是莫善人不折不扣的死忠走狗。

……

不见了可可,罗念桐第一时间是去找蓝先生要人,现在又有他亲自毒死亲自装进棺材但又死而复生的莫善人在手,倒不怕他不认账。

而蓝先生也没想到老武会这么快得手,居然他刚把人埋伏在那里,就有好消息传来了。他立马舍了酣睡的捕梦者转而去接应老武,急得连门都没关好。

老武的线路早已经有鬼仆向他报gào

,所以当老武还在半路的时候,就被他截住了。他背着药篓子,似乎刚准bèi

去采药,一见老武立kè

先发制人厉声喝道:“老武,你想干什么!”

老武一愣,收住脚,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是……”他一紧张就说不清楚话。

蓝先生哪可能让他把话说清楚,立kè

打断他,喝道:“你鬼鬼祟祟地,肩膀上扛的什么东西!”

这下老武更懵了,急得面红耳赤,“你你你……”他连说好几个“你”字,就是没说明白是什么意思。

蓝先生疾言厉色,道:“你主子死了你在繁霞里为非作歹,是不是也活得不耐烦了!你还不赶快放下人,赶紧滚蛋?”

他一边说一边给老武使眼色,叫他赶紧顺水推舟把人放下来,哪知老武偏偏是个榆木脑袋,根本不开窍。

“我……我……”他想把话问清楚,问蓝先生何以忽然变卦了,可是一肚子的话根本倒不出来。

可可在他肩上晕头转向的,他停下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一听到是熟人的声音,连忙大叫救命,双腿乱蹬。

“啊?可可,怎么是你?”蓝先生佯装大惊,赶紧上前把她接下来。

老武还不太肯放手,他还没弄明白蓝先生何以忽然说翻脸就翻脸了,明明一切不都是他的主意么?怎么忽然就变了卦。

不过他也不敢对蓝先生动粗,任他把可可放下了,木呆呆地问:“那……莫……”

蓝先生不耐烦地道:“什么那么这么,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他不再理会他,带着可可走了。

可可整个人都懵了,看到蓝先生犹如见到亲人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蓝先生连忙安慰她,又说了一番自己刚好采药刚好碰到了之类的话,顺便就连哄带骗的要带可可去他那布了奇门遁甲之地。

……

哑巴知dào

蓝先生的住处,带着罗念桐押着莫善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幸而有哑巴带路,不然那些稀奇古怪地阵法,罗念桐根本应付不了。

莫善人如丧家之犬一样耷拉着脑袋任被他们夹在中间。

很快罗念桐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茅草屋,门口还站着一个茫然四顾的人,却正是失踪了多日的捕梦者。

罗念桐怕打草惊蛇,不敢说话,连忙使劲朝他招手,按理说这么近他应该看得到,可是罗念桐把胳膊挥舞断了,他都没注意到这边动静。

哑巴拉下他的胳膊,让他别白费劲。

莫善人本来还好好的走着,此刻见到外面的茅草屋,脸色忽地变得惨白,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跟着一片水从大腿根部迅速往下蔓延——他居然吓得小便失禁了!

“这不是你主子的地盘吗?怎么你害pà

成这样?”罗念桐一边试图拉他起来,一边说。

莫善人浑身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塌塌地不着力,不管怎么拉都拉不动。哑巴火了,薅着他的领子直接往外拖,莫善人被地上的石头硌得双腿鲜血之流,但他依然哼都不敢哼一声。

捕梦者刚从蓝先生手下逃脱,正不知dào

该怎往往里去,忽然见罗念桐和哑巴两人挟着莫善人从天而降,又惊又喜,张大了嘴一时不知dào

说什么。

罗念桐立即明白刚从他们在阵法里面,因此他才没看到他俩。

他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不用废话。

“走,走,快,别管这个老鬼。”捕梦者着急忙慌地道,“快去地牢,地牢里有秘密。”

罗念桐沉声道:“我们刚从地牢上来,来找蓝先生。”按理说,此时他们这点动静也足以惊动姓蓝的了。可是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捕梦者大为惊讶:“啊?找他?他刚走了,我才乘机逃走的。”他言辞之间很是得yì

,“我厉害吧,这会儿不知dào

他还在哪里晕头转向地找我呢。”

“他人呢?快带我去。”罗念桐迅速扫了一眼茅草屋,里面当然不可能有蓝先生的影子。

“人……”捕梦者不好意思的抠了抠脑壳,“我没注意到,他正在催眠我,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第八十四章 引蛇出

他说得不清不楚的,罗念桐已经没心情再管他的闲事,简单地把可可失踪的事情说了一下,就去问哑巴知dào

这其中的机关不,“肯定有机关.上次我见他开动过。”他肯定地道。

哑巴先是摇了摇头,然后低头想了想,又点头。

捕梦者道:“这有什么机关?我推开催眠室的门就到这里了啊。我再带你们回去就是了。这有何难。”

他说完当真转身朝屋内走去,屋里的桌椅床铺位置已经有所变动,估计又是什么阵法吧。他和哑巴两人一走进去立kè

觉得身处浓雾中,黏黏糊糊地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唯有捕梦者轻轻松松地走过了,他见两人不住在原地打转,还很奇怪地问:“咦?你们怎么走不动?”

罗念桐听得到他的声音却见不到他的人,想喊他,岂料才一张嘴,一股血腥刺鼻的空气立kè

涌进来,呛得他直咳嗽。

哑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住大叫罗念桐罗念桐,可是整个人却像在梦里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急得他满头大汗。

莫善人更是像见了鬼一样瑟缩成一团,不住发抖。

捕梦者这才发xiàn

事情不对劲了,连忙跑过去一手拽一个,将三人拉到墙根站定了。“你们俩怎么回事?”他满脸疑惑。

一出那桌子床铺的范围,罗念桐立kè

觉得嘴里的血腥味消失无踪了。他连吐了好几口唾沫,心有余悸地道:“我就知dào

这里又有那古里古怪的阵法,果不其然。多亏捕梦者”说到这里,他才猛然发xiàn

有些不对劲,“……咦,捕梦者你怎么没事?”

捕梦者茫然道:“我有什么事?我不晓得啊?我就这么来就这么走的。你们看……”他随手轻轻一推板壁,那上面居然应声开出一扇门来,“催眠室就在这里啊。我就这么走出来的。怎么?哪里不对劲?”

哑巴蘸着口水在墙壁上写道:“我也知dào

有阵法,所以才一直防备的……你……你怎么可能……”

捕梦者也莫名其妙了:“什么阵法,你们在说什么?”

罗念桐看他应该不像说假话的人,看着他懵懂的眼神,他心里忽然就有了答案。“我知dào

怎么回事了。”他道,“看来应该是他心思单纯,蓝天远的阵法应该是随着人内心的魔障而生出万千变化来。他心里什么都没有,恰好就破了他费尽心思设定的机关。比如说我,我害pà

可可出事,所以眼前看到的,嘴里鼻子里呼吸到的,全都是血腥味……而他根本不知dào

有阵法,所以什么感觉都没。”

哑巴一想,也认同他这个观点。

罗念桐道:“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捕梦者得yì

洋洋地道:“看吧,我聪明吧。你们尽管跟我来。他要真抓了可可来催眠的话,肯定就是这个催眠室里。”说完他矮身钻进门里去。

罗念桐和哑巴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得他失声惊呼:“咦?怎么会这样,怎么全都变了?”

两人抢上去伸进脑袋一看,门里空空如也,除了四面墙壁以外什么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催眠室的影子,更别说可可了!

罗念桐面色大变,脑子嗡的一声一下空白,“可可,可可呢?”他有些慌了手脚,他不敢去想蓝先生这样一个在深山老林里呆里几十年的,有着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会做些什么事。

关心则乱。

“快去找胡壮,快!”这下哑巴也急了,顾不上再装聋作哑,带头往外面走,他也从来不知dào

蓝先生这屋子背后还有屋子,他还暗中探查了他那么多年,“在这里你永远都找不到他。不要Lang费时间。”

捕梦者陡然听到哑巴开口,吓得瞠目结舌,指着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

……

他们在找蓝先生,胡壮也在找,不过她是因为一觉醒来没见着他了,心里很是想念,所以在找他。想起昨晚上的床笫之事,她的圆脸上露出了极为满足的微笑,“真是个大恶棍”她低声自言自语,“难怪人们要骂男人是恶棍,不过一般人哪里有他那样的棍子呢”。

罗念桐他们说要见她时,她还没起床,脸上的红晕和笑容都还没褪去。“不见。”她直接拒绝了他们,“有什么事你们去找蓝先生或者胡小白。罗念桐你都是要做大当家的人了,凡事要学会自己拿注意。不要事事都来问我的意见,我相信你……”

“他把可可抓走了!”罗念桐把莫善人往她房门前一推,道,“你来看看这是谁。”门被撞得哐啷一声响。

按照胡壮往日的个性,此刻肯定翻身起床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不过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同于往日,她只想安安静静好好享shòu

蓝先生和蓝先生的二人世界,其他就算天塌下来了,她也不想管。

“我知dào

了,我会问他的。你们走吧。我还想再困会儿。”她懒懒地道,“小白马上就来。你们有事尽可以找她。对了,假如她愿意的话,她可以留下来帮你,罗念桐。”

罗念桐又气又急,怒道:“他假装弄死莫善人,唆使他装神弄鬼搅得繁霞鸡犬不宁,还抓走了可可,你都不管吗!”他边说边抬脚就想踹她房门,还好哑巴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了,“她不愿意,谁都没办法。走吧。”他附耳悄声对他道。

胡壮和罗念桐一样,耳朵极尖,立kè

听到了。“谁?哪里来这么陌生的声音。”她又是一副娇滴滴地声音问道,越是危险越是奇怪的事情,她越笑得娇媚。

哑巴情急之下露了马脚,想要掩盖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我。盘歌瑞。你……你好。”本来他还想说些其他的,不过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胡壮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是哑巴,“怎么会是你。歌瑞。你……你不是从进繁霞来就不会说话了吗?怎么会……会说话了……”绕是她这么惊讶,依然还是没有开门的打算。

哑巴默默地了口气,苦笑道:“他能让死人复活,活人变死。我区区一个哑巴能开口说话也不算稀奇了。”

胡壮也跟着叹气,不过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半晌,才缓缓道:“我知dào

你对他有成见。可是事已至此,我去意已决,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知dào

你们对有成见,我不管这些,我只知dào

他是愿意陪我度过余生的人。至于你们说的那些,我知dào

你们一片好心,可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那种人。你们走吧……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去,别来打扰我。”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死皮赖脸纠缠下去也是徒劳。“你当真是瞎了眼哪你!”捕梦者愤愤地道,“这么明显的事情,你还假装不知dào

!”

胡壮怒了:“我的事我自己知dào

处理,用不着你们几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不好意思,壮姐,打扰了。”罗念桐冷声说完,转身就走。毕竟说起来也是他们自己本事不够,一见到蓝先生的那迷宫一样的密室就被退缩。

短暂的慌乱过后,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对付蓝先生这种彻头彻尾的老狐狸,自投罗网闯进他的迷宫无异于自寻死路,这样不仅救不了可可,反而还把自己陷进去。

“蓝先生不是要我阵脚大乱吗?那我就乱给他看吧。”罗念桐心里打定主意,先叫哑巴把莫善人弄去确定万无一失地藏好了,接着把胡壮差小白送来的夜明珠,蓝先生送给可可的药香一并揣在怀里,然后蹑手蹑脚地带着哑巴和捕梦者再次前往地牢去。

他相信肯定立马就有人把他们的行踪告sù

蓝先生去。

如此,正好,引蛇出洞。

地牢依旧昏暗,那三个彪壮鬼仆依然守在门口。见到他们三人,那些人脸色陡地变了,其中一人失声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他们怕的,是哑巴,但哑巴偏偏不说话,罗念桐微笑道:“我们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没做,所以回来了。”

那三人面面相觑,不晓得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罗念桐趁他们一愣神,一声猛喝:“格瑞,还在等什么!”话音未落,已然拿着匕首对准左边一人刺了过去,那人出于本能地一躲,刚好躲过。他本就会武功,反手一抓,拿住罗念桐手腕,令他不能再刺。

“哑巴,你疯了!不要逼我!”那**叫。

哑巴才不理他,揉身而上,一脚带着呼呼风声直奔他下腹,那**骇,连忙松手躲避。哑巴一招得逞,更是不容他喘息,趁他站立不稳,一个扫堂腿横扫过去,那人不慌不忙,反手抓住背后门框,双脚一蹬,借势直取哑巴面门。

捕梦者和罗念桐见他们打得热闹,也不肯闲着,呜哩哇啦乱叫着冲上去不要命地乱打。

和哑巴过招的那人仍然不肯相信哑巴会动手,他一边打一边气急败坏地道,“你!你!不是说永不动手的吗?你出尔反尔!我刚才就不应该放你走!”

哑巴没说话,只在心里默默地道:“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如此几秒功夫,他们一来一往又过了数招。

他是练家子还好,罗念桐和捕梦者就苦了,两人纯粹是毫无章法不要命的乱打,尤其是罗念桐,他死死抱住对手的双脚,被打趴在地上无论如何都不放手,“格瑞,快点快点,再晚可可就拖延不住那边了。你快点进去拿了东西就走,千万不要管我……”

第八十五章 撕破脸

地牢里被关押的人都你争我夺的抢着在那铁门上的小窗口看热闹,都纷纷叫嚷哑巴打死他,打死他.他们看热闹的比当事人还要着急,“哎呀,打他脑壳”、“打尻子”、“打眼睛”!

死寂的地牢从未如此有人气过。

这三人素来脾气暴烈,不服管教,稍不顺心就要翻脸,一翻脸起来连天王老子都不认,连胡壮都会惧他们三分。要不是有哑巴在,他们说不定一不高兴就进去弄死两个关押的人。而这,正是胡壮危急之下请求哑巴看护地牢众人的原因。但是至于他们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心甘情愿地做守卫,又对哑巴多有害pà

,则没人知dào

是什么原因了。

慌乱中罗念桐又听到了婴儿哭声,他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如果不出意wài

,蓝先生应该会来了。

……

他计算得没错,蓝先生一听到婴儿哭声,立即知dào

地牢出事。但他并不打算马上过去一看究竟,好不容易才找到可可,他必须要抓紧机会读出她被遗忘的记忆。

所以他尽可能的与可可说笑聊天,拉家常,以解除她的防卫心。

可可哪里有心情和他说这些,她还不知dào

蓝先生的本来面目,只道自己被老武抓走了,是蓝先生采药恰巧碰到救了自己,而这些罗念桐还不知dào

。他看到自己不见了,肯定会担心得要死,因此无论蓝先生说什么,她都不管,只一心要去找他。

两人各怀心思,根本没法说到一起去,蓝先生心如猫儿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真恨不得一下把可可脑袋剖开,把里面的记忆挖出来。如果这样做真能读出记忆的话,他早就把她脑壳割下来分成无数块了。可是非但不能这样做,他还必须笑嘻嘻地作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来取得她的好感,还必须耐心等着有利时机去催眠。一切都要不疾不徐的进行,半点都硬来不得。

这叫他如何不着急,罗念桐他们已经找到地牢去了。那里的事情一旦被识破,那他仅存的优势都没有了。

“急死我了!”蓝先生一时没注意,说漏了嘴。

可可也着急,根本没意识到蓝先生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她跟着也道:“我也急死了。蓝叔叔,这里究竟怎么出去,你快带我出去,不然罗念桐要急死了。”

蓝先生见她心急如焚,不由得暗自冷笑:“一时半会儿不见男人,你就骚成这样,那要是我把你关在这里关个几十年,你不是得骚死。”无法催眠,他已经有些暴躁了,心里想的东西不自觉的在脸上表现出来。

怜香惜玉这种事情,向来不是蓝先生所考lǜ

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就贱骨头,怎么贱呢,比如胡壮,他每次在床上怪戾又粗暴,根本不管有没有弄伤她,结果她反而还越来越高兴,越来越投入,三天两头的就哭着喊着求他蹂躏。

所以可可和胡壮一样,天下的女人都一样——他是这么认为的,那么聪明强势的胡壮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己的胯下奴隶而已。

“蓝叔叔,你那么厉害,你一定能想到办法从这里出去的,对吗?求求你,带我去找罗念桐,他这会儿肯定都快急死了……”她恳求道。

蓝先生面带怒色,心道老子比他还急!但是他不能得罪她,得罪了他这十几二十年来的心血就白费了。所以他只能把这口气硬生生的压下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你别催我,你越催我,我越想不起来怎么出去。我刚才也是采药走迷了路乱走进来的。我比你还着急,出不去这里咱们都得活生生饿死在这里……”

这么一说,他忽然眼前一亮,喜道:“有办法了!”

可可还当他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平时千伶百俐的她竟然瓜兮兮地问了句:“什么好办法?你找出出去的路了么?”

蓝先生笑得见牙不见眼地道:“是啊是啊。你跟我来,我真想起来了。不过,你得稍微离我远一点。胡小白那家伙养的毒蛇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你跟在后面,万一有蛇出来也是咬我,你看到情况不对要赶紧跑哦。”言语之间俨然一副慈爱长者模样。

可可觉得他脸色言语甚为奇怪,但一时也没往深里想,点头答yīng

了。

毫无意wài

的,蓝先生成功甩开了可可,并把她困在了自己迷阵重重的屋子里。当他赶去地牢的时候,罗念桐他们和守护鬼仆的激战已经结束。地上一片狼藉,撕烂地衣服,打落的鞋子,殷红的鲜血混合在一块。

鬼仆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哑巴半靠在地牢门上,连转个眼珠子都费劲,罗念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成了一条缝,衣服被汗水和血水湿透,紧贴在身上,裸露胳膊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好大一条暗红色的血痂。

“哟!你们这是怎么了?”他还不打算撕破脸说话,佯装惊讶道,“哑巴你怎么了,咦,罗念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来来……赶快包扎好……”

罗念桐脸色惨白,费尽lì



才说了句:“别假惺惺……在这里装好人……把可可交出来。”

蓝先生本来已经走到他身边,听他这么一说,拔脚像哑巴走去,边走边摇头边道:“年轻人你疯了,没救了。”走了两步,他忽而又折回来,从衣兜里抓出一把白色的药粉凌空往他胳膊上身上一洒,然后才才又去看哑巴。

那药粉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沾在伤口上钻心的疼,罗念桐疼得差点把嘴唇要出血,差点喊出声来。

蓝先生道:“放心,只是普通止血药而已,不会穿肠烂肚。”

罗念桐咬紧牙关,毫不客气的回道:“只怕你舍不得让我死了。”

蓝先生呵呵一笑,算是默认。他走进哑巴身边打算查看他伤势,不料哑巴双眼一翻,恶狠狠地瞪着他,那气势竟然让他胆怯了,不敢再靠近。

“好好,你牛。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倔脾气。我怕你还不成。你啊,你都不知dào

上次还是我叫人在弄好吃的给你过生日么?”

哑巴面无表情,冷笑两声。

蓝先生又道:“好好好,我知dào

你记恨我。你总认为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哑巴,也不至于壮壮看不上你……”不晓得他一番言语究竟是想说和呢,还是故yì

往哑巴伤口上撒盐。

“那么,看样子二位不太欢迎我施以援手了。”他见哑巴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那我就只能走了。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说完他环顾四周,明知故问道:“咦,罗念桐你那个疯子跟班捕梦者呢,怎么不见他的影子。”

罗念桐这会儿痛得已经没有知觉了,沉声道:“他就在你背后。”

蓝先生飞快转身一看,背后根本没有人影子,“呵呵,你真会开玩笑。我又没做坏事,他即便在我背后又怎样?”他说完倒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罗念桐骂道:“你没做亏心事,莫善人死去活来不你搞的鬼么!”

蓝先生头也不回地道:“年轻人,你太自作聪明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走后不久,胡壮的鬼仆就赶来救他们了。说实在的,他是真舍不得罗念桐死,他死了的话,哪里来这么聪明的人帮他一起打开罪生梦死之门,找到修罗石?

这回胡壮终于出了她的屋子,来到罗二人躺着的屋子里。

“怎么会这样?”她皱着眉头问,有了男人的滋润,她脸色更加妩媚了。

罗念桐冷笑道:“这自然要去问蓝先生了。他老人家做的好事,别跟我说你不知dào

。”

胡壮眉毛打成了一个结:“什么我知dào

?你是说找他要可可的事情?”

“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大胆子?”罗念桐反问道。

胡壮断然道:“他才对可可没兴趣!”言语中醋意横生。

果然女人和女人是天生的敌人,无关老少美丑,只要那是女的,再一牵扯到男人,十之八九都会暗自较劲争风吃醋。

罗念桐本就没打算要靠胡壮出头来主持公道,她先前可是说过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蓝先生。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争取等下动手的时候伤口不至于撕裂得太厉害,尤其一见现在胡壮被猪油蒙了心,再多说也是无益。“我和格瑞要休息。慢走不送。”

胡壮丝毫不理会他的话,又说了一些撇清干系的话,然后又问哑巴:“格瑞,你不碍事吧?那些奴才竟然敢对你动手!我非要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哑巴怕胡壮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一直侧着身子向里面躺着,他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计较。

胡壮毕竟是真心想找罗念桐接班,因此不管有没有人理她,又说了许多废话,总结起来无非是她会帮忙找到可可,也会叫小白来帮看护他们。其实都是些之前说过的老话。两人都很默契没再理她。

胡壮说了半天,自讨没趣,只得讪讪地走了,临走前,她说:“既然你们都不相信我,我去叫蓝先生来解释吧。”

第八十六章 美男色

两人都以为她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不料没过多久,她当真把蓝先生带来了,他还带着医药箱,她当着两人的面问他有没有抓走可可.

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蓝先生居然老实回答了,他说:“是,可可是在我那里。”

胡壮怒道:“那你还不赶快把人送过来。你存心让我失信于人么?”

此时受伤稍微轻一点的哑巴已经爬起来坐在椅子上了,他仰着头望着人字梁屋顶,屋顶里漏出一些稀疏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蓝先生不安地搓搓手,有些讨好胡壮地道:“我这不是怕你着急,立马赶过来了吗?而且,你看看罗念桐那样子,就只剩一口气了。万一可可看到这个,受了刺激,又变得神志不清的,这个责任,我可担当不起。”

罗念桐拼尽全身力qì

,咬牙切齿地道:“可可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要你后悔从你妈肚子里出来!”他一用劲儿,本来才刚刚止血的伤口立即又开始出血。

胡壮惊叫一声,连忙叫连先生上去给他包扎医治。

罗念桐忍着剧痛大骂道:“老子就是死也不要他来医。”

胡壮也急了:“可是繁霞就他一个医生,你要我怎么办!”

罗念桐顿时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一时气急攻心,活生生的晕了过去。

直到这时,哑巴才不看屋顶,抬起眼睛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胡壮,然后拖着腿,一步步蹒跚地走了出去。

胡壮连忙叫住他:“歌瑞,你也受伤了,不如……”

哑巴顿了顿,但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要他在情敌手下讨命,无异于拿着大粪泼他脸。他就算死,也不可能受这等窝囊气。

蓝先生双手一摊,无奈地道:“壮壮,你看你看,这不是我不尽lì

吧。你看他们俩这样子,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们?”

胡壮笑笑,道:“我相信你。”

蓝先生也笑道:“我就知dào

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壮壮你真好。”

胡壮听得这话,眼里闪过一丝凄然之色,但她随即又笑着掩饰了过去,“嗯。你也是最好的。你从来不会骗我。”

“那是当然。我骗你干嘛?你我一体,我骗你不等于骗我自己么?”他狐疑地看着她,“壮壮,你怎么忽地说这些胡话?”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啦。看给他上药包扎吧,不然等下人醒来,又要吵着不要你救他命。”

“现在的年轻人哪,倔驴似地。他认定的死理儿,你劝他口水都说干了,他还是认自己那个死理。你看这罗念桐,我真不知dào

他哪里来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弄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安在我头上。幸好壮壮你相信我……”

胡壮轻轻答道:“嗯。我相信你。”

有时候,自欺比欺人更难。

不一会儿,蓝先生在她的全程“监督”下,给罗念桐仔仔细细地把伤口清洗包扎好了。“年轻人,恢复得快。尤其现在是夏天,伤口愈合得更快,放心吧,今天时间他就能活蹦乱跳地来找我闹事了。”

由于可可不在,胡壮便叫了两个鬼仆来照看他。

蓝先生把这边收拾好了,并不急着走,和胡壮一起回到两人住处。

“壮壮,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他涎着脸道,“我说出来你要是不同意也不许生气。”他一边说一边把胡壮往怀里搂。

胡壮顺从地倒在他怀里,娇嗔道:“这么大热天的还要搂搂抱抱,你不怕热么——你想说什么事儿?”

蓝先生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我想,我想进到地牢里去看看。看看究竟里面有什么宝贝,值得罗念桐和歌瑞两人联手打伤鬼仆,公然和你作对。”

胡壮懒懒地道:“什么作对不作对,那三个人素来对我多有不满,如今叫他们吃些苦头也是好的。”

蓝先生“哦”了一声,手不老实地顺着她的领子一下子钻进去,抓着她的胸部大力揉搓。

“别……别……大白天的……”胡壮低声道,又欲待去把他的手拉出来。不料蓝先生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一压,就把她压得动弹不得。

“小心肝儿,我要你知dào

究竟谁对你最好,你最舍不得离开谁……”他咬着她的耳朵促狭地道。

胡壮媚眼如丝,娇声道:“天远最疼我。”

蓝先生闻言,那只压着她的手灵巧地向下一拐,已然钻进她幽深茂密的芳草地,他摸索着钻进那狭小的缝隙中,一根指头上下摩挲,很快磨出一片水渍,“小心肝儿,你看你有多喜欢我……”

胡壮忍不住微微打了个颤,低声娇呼:“天远……”

蓝先生见她动情如此之快,手上更是加大了动作,胡壮被他弄得娇喘吁吁,Lang.叫连连,但他偏偏就是不进去。

“求我。”他说。

胡壮咬着嘴唇,不说。

蓝先生手指捏住那小小的两片加劲一捏,胡壮立马叫出声来,“求你,天远。要我。”她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不行,你还没说答yīng

我的条件呢。”蓝先生上下其手,她已经招架不住了。

“你的……什么条件……”

“刚才我说的……小心肝儿,你这么快就把我的话忘记了,是要受惩罚的哦……”

第八十七章 白忙活

枕边风这个东西,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一样可以用得出神入化,比如蓝先生,他轻巧地说服了胡壮答yīng

他去地牢,至于可可,他是这么说的,可可在和老武拉扯之际伤了脚踝,暂时走不了路,干脆留在他上面静养好了.

“壮壮,小心肝,我日日夜夜都陪着你,哪里也不去。可可你叫个鬼仆去照管下就好了。”

“不行。”胡壮迷迷糊糊地道,“可可从来没吃过苦,不能让她脚就那么肿着,你赶紧去看。”

蓝先生等的就是这句话,跟着使出浑身解数,手嘴并用,把胡壮“伺候”得全身骨头都酥了,不休息上两三个小时,根本不可能回得过神来。

他则趁此机会跑回茅屋迷阵去找可可,此时罗念桐受伤,正是可可心理脆弱之际,适宜下手。

然而,等他急急忙忙跑回去的时候,却发xiàn

找遍了迷阵都没找到可可。“怎么可能!”他急了,以为她使小性子藏起来了,又大声喊她的名字,屋子里空荡荡地,喊出去的声音一圈又一圈,绕梁不绝。

与此同时,罗念桐正趴在捕梦者背上,神志清醒地和可可说话。

可可满脸心疼地道:“就是为了找我,也不用这样。你看你,脸都肿了。”

罗念桐嬉皮笑脸地道:“不要紧,都是些皮外伤,自己就会好。你看,要不是这样,也轮不到享shòu

被堂堂捕梦者背的待遇啊。”他身体很是结实,沉沉地压得捕梦者苦着一张脸,道:“你老人家倒是好,可是苦了我。”

罗念桐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怎么会是苦你,是锻炼你。你没发xiàn

你比以前聪明多了吗。要是以前的话,你能跟到蓝先生屋子里去,闯过迷阵救出可可?”

捕梦者嘴角一撇,道:“少来。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还不是你的主意。先把他引出来,跟着叫我跟踪过去才找到可可。”

可可闻言笑嘻嘻地看着罗念桐,满脸的崇拜。

罗念桐假装谦虚地道:“那也是多亏了你这练了几十年的神出鬼没的偷吃饭的好功夫。”找到了可可,大家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不一会儿,哑巴过来接应他们,避开众人耳目,将他们带回他自己的小山洞里。

三人张罗着着将罗念桐放在哑巴床上躺好了,这才细细问可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可于是将老武如何绑架她,以及蓝先生如何正好恰巧才草药碰到了并解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捕梦者听完,提醒她:“后来在迷阵里的事情,你还没说呢。”

可可皱着眉头道:“好像没什么事,我有点记不清了。当时我怕罗念桐担心我,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捕梦者调侃道:“除了他,你心里能想点别的事么?”

可可双颊立kè

飞上一片红晕,她只觉耳根子火辣辣的,连忙低下头去。此时她终于看清蓝先生的本来面目,再也不会傻傻地相信他找她闲话,只是为了谈天说地找个忘年交而已。

哑巴看着她,就想起了胡壮,一想到胡壮就没办法不想起蓝先生,他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十几年累积起来的恨意就像充满气的气球一样,哪怕只是一根绣花针轻轻一扎,都会立马爆fā



三人闲聊了一阵子,言归正传,问罗念桐接下来要怎么办。

罗念桐艰难地翻了个身,道:“不怎么办。等着坐享其成就好了。”见众人均是一脸不解的望着他,他又解释道:“现在我身负重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复原的,对可可的催眠又失败了,再加之我们四人一下子全都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你说他会怎么办,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当然不能。”捕梦者话最多,也许是当了许多年疯子的原因,“肯定要到处找我们。”

到底是哑巴沉稳得多,他谨慎地道:“以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他断然不会再找小罗和可可两人。你们虽然没有公然撕破脸,但各自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可可这里,他也没法用强,所以,说得难听点,你们两个对他而言,暂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现在只怕会一心稳住胡壮,利用她的身份掩护想尽一切办法打开罪生梦死之门,到时候,他可以随便想点办法让胡壮乖乖地把大当家位置给他。”

“太可恨了,居然利用壮姐姐对他的感情。”可可恨恨地道,“亏他还长得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样!”

捕梦者道:“人坏不坏和他的长相没关系,你看我,我长得就不好kàn

,但是我心是好的。要不然,我才不会为了救那些可怜的人留在这里几十年。”

罗念桐见他俩又要把话题岔开了,连忙把他们拉回正事上来:“那格瑞你的意思是,他接下来就要去地牢,或者去罪生梦死的主意?”

哑巴点点头。

罗念桐想起一件事,忽然仰头大笑,“哈哈——”一笑扯动了伤口,他又忍不住哎哟一声。

可可嗔道:“你就不会好好躺着吗!”

“我……我实在是觉得太好笑了。”罗念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们想想,蓝先生唆使胡壮叫胡小白把夜明珠给我送过来,他本来是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管等我们拿到罪生梦死的时候,直接巧取豪夺过去。他自己本事不济,所以要假手于我们。哪知到会有今天,他的如意算盘全都落空咯!”

“只怕未必,他这人城府极深。一般人根本无法揣度他的想法。”哑巴神色不是很乐观,“不然胡壮也不会……”不会什么,后面没说下去,不过大家都懂他的意思是说不然胡壮也不会上当受骗了。

目前大家对胡壮或多或少都是抱着同情的态度。

罗念桐自信满满地道:“我最不怕猜城府深的人的想法。让事实来证明吧……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爬不起来。”

捕梦者是个急性子,他心有不甘地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等下去?万一你猜错了,到时候怎么办?”

罗念桐胸有成竹地道:“目前暴露了三个点,一是罪生梦死,二是地牢,三是可可,我们一时很难弄清楚它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你别忘了,最重yào

的是关键——可可都在我们这边,没了可可他再牛叉也是白忙活,你还担心什么呢?我们只管做我们的,蓝老先生肯定会沉不住气有所动作,我们当时只需yào

学他当初对我们这般就成。”

哑巴听他一分析,当即对他刮目相看,由衷赞道:“还是你厉害,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捕梦者嘟哝道:“你这些歪歪肠子真难想。”

罗念桐哈哈一笑,又扯得伤口痛。

“总不能我们就藏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吧,我总觉得有点不好。”可可边说边撕哑巴那破席子的边儿。

“谁说我们不做事了?”罗念桐一本正经地道,“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首先我们要继xù

之前被中断的读梦事业,第二嘛……第二……”

……

罗念桐确实没有猜错,蓝先生回屋没找到可可,第一反应就是被罗念桐他们“抢”走,他马上叫鬼仆去找罗念桐,岂料罗早先一步转移了。他立马意识到再也无法从对可可催眠,催眠最重yào

的因素就是被催眠者必须无条件的相信施术者,他不会天真地认为还能得到她的信任。他只得捶胸顿足叹息Lang费了以前那么多步步为营的心血。

当然,光是悔恨过去不是他蓝某人的风格,他能长时间蛰伏,也能改变战略迅速出击。所以,他立马抢先在所有人之前,想办法进到地牢里去了。

“我能带你们出去。”这是他对那些人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地牢众人正聚在哑巴送给他们的夜明珠下面,互相捉身上的虱子。面对忽然出现的他,众人错愕交加,以至于忘记把虱子掐死了。

“啥?”好半天才有人回过神来,把耳朵冲着他,要他再说一遍。

蓝先生又把刚才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地牢里终于出现一个活生生的外人了,这个人还说能带他们出去,他们生怕是在做梦,纷纷你掐我我掐你,等到确定是真的以后,立kè

欢呼起来:“有救啦有救啦!”

喊声闷在地牢里久久不散。

虽然他们曾经看到过他和哑巴一干人在门口动手,可是这有什么关系,他是唯一进来地牢的人,就足以抵消一切疑虑。这么多年胡壮把他们关在这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连哑巴都没能进来,可想而知他的到来有多大的意义了。

蓝先生看着他们的样子,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早一点发xiàn

这里的蹊跷。他以前还当真以为这里关着的是前任大当家的仇人。

胡壮给他说的是:“大当家就是不遂他们的愿,就不能让他们死,要他们慢慢地在等死中煎熬,看着昔日的同伙变成白骨头烂在脚下。”

他也曾经怀疑过胡壮在说谎,可是暗中察看许久,都没发xiàn

有蛛丝马迹的可疑之处。

第八十八章 七搭七

蓝先生静静地等那些人喊完了,才慢条斯理地道:“你们知dào

,我能进来,并不代表我能光明正大地从胡壮眼皮子底下把你们一起带走.”

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满yì

地看着他们的反应,又道:“但是呢,并不是没有办法。我听说……”尾音拖得老长,众人伸长了脖子等着他的下文,足足等了好几秒,把大家的胃口掉得老高了,这才道:“听说繁霞有一条连历任大当家都不知dào

的密道,我们可以考lǜ

从哪里出去。”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反问他:“既然连大当家都不知dào

,你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怎么知dào

这个呢?”

跟着好几个人都附和他:“是是是,老漆说的对”、“你哪里来的”……

蓝先生面不改色地道环顾众人,暗暗数了数人数——七个,原来才七个,他以前以为这里关好多人呢。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他们的皮肤异常的白,眼睛也是一片浑浊,全身上下衣服倒是穿得干干净净地,由此看来胡壮应该经常派人在“伺候”这一群大爷了,可惜他们还是没有多少活人的灵气。

“我是哪里来的不重yào

,我是什么身份,你们难道这么多年都没听过‘鬼医’蓝天远的名号么?繁霞里上上下下都在我这里拿药治病。”

先前那叫做老漆的人上上下下狐疑地将他打量了又打量,然后才道:“听是听过。可是你之前在这里和歌瑞他们动手?”

蓝先生叹了口气,道:“哎,还不是为了你们,我要放你们走,他打死都不同意,这不,你们看到了的,他还纠集了好几个同伙来对付我。”

他说得像模像样,地牢众人久不与外界接触,倒也有些将信将疑的了。

他们正说着,不料门口忽然响起扎扎声,透过门缝一看,原来是那三个被打趴的鬼仆又回来了,而且不知dào

他们开动了哪里的机关,地牢那铁门之外又加了一道铁门。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幸而他们经常这样,鬼仆们也没发xiàn

异常之处。

“看吧,我没说错吧。他们加强防守,要是再晚点的话,我就不能担保那条密道能安全了。”蓝先生把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

他口口声声说密道,却又说没人知dào

,老漆素来是众人的头目,他趿拉着走到他面前,问道:“密道在哪里?你为什么要救我们出去?”这个世界上没人是傻子,至少老漆不会相信真有天上掉下馅饼儿的事情发生,即便是哑巴,对他们好,那也是有目的的——他在繁霞没有朋友,只能和他们一起厮混。

蓝先生早有准bèi

,不慌不忙地道:“我当然不会白白带你们出去,我需yào

你们帮一个忙。”说到这里,他脸色变得很是悲苦,“哎,我知dào

你们知晓怎样打开罪生梦死之门的方法。我……我想打开那门,拿到罪生梦死,坐上大当家的位置。不瞒诸位,我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胡壮马上要走,她铁了心要丢下繁霞里的兄弟姐妹一个人去花花世界吃香的喝辣的,还逼着我和她一起走……我着实厌烦了外面的尔虞我诈,只一心想留在繁霞里养花种草,潜心研究医术,度过余生。哎……现在一切都由不得我,她是老大,什么都要由她说了算。

我想好歹我当了大当家,至少人生自由有保障,可以一辈子留下在繁霞里。而且这么多年我也听说过你们的事情,这样老关着你们也不是办法,你们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做了,这么多年也足够弥补以前的过错。我想,也许我们大家都可以互相行点方便,让我们都有条活路,所以,我才冒昧地来求诸位帮忙。”

他说得声情并茂,至少一半人有些相信他了。

老漆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只是因为一心想养花种草治病救人才留在这里?”

蓝先生一愣,随即苦笑道:“老哥子你……哎,兄弟本来不想说的,这种事,说起来丢脸得很——”

老漆没吭声,只一味地看着他。

“哎,看来我不说实话也不行。我要是一出去,立马就没命。哎,都怪我当年年轻气盛,撞到老婆偷人,一时没忍住,拿了把菜刀把那对奸夫yin妇给……给……给杀了。我那通缉令当时贴满了大街小巷,警察拿着抢牵着警犬满山遍野地搜查我,我硬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们说,我还敢回去吗?两条人命,我回去他们会放过我吗?哎……我自做孽啊,自做孽。”

老漆听得他这么一说,心头疑虑这才消除了,道:“难怪,我说嘛。你肯定有苦衷。放心吧,兄弟,偷人的婆娘就是该死。这不怪你,只要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会这么干。说罢,需yào

我们帮什么忙。”

蓝先生不知dào

的是,他这一番瞎编乱造,刚好正是这里其中一人的遭遇,那人是老漆的铁哥们,叫蒋东,老漆叫他小讲。七人也分为小圈子,他经常悄悄给老漆说,最恨当初没把那个偷人的婆娘和他野老公给杀了。蓝先生就刚好做了小蒋没做的事。

有了这一层原因,老漆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蓝先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顿时大喜过望,差点就要给他们跪下了,感激涕零地道:“诸位就是小弟的再生父母,谢谢谢谢……”

那举止神情完全不似作假。

老漆很是爽快地道:“不用谢我们,毕竟我们还要指望你带我们出去,脱离这生不如死的鬼地方。大家都有好处,不用说谢不谢,欠不欠的话。说罢,你要我们做些啥?”

说到正事,蓝先生脸上的笑容迅速敛了下去,“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yào

配合我就是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动作很快就被哑巴发xiàn

了,哑巴又告之了罗念桐,问他要不要阻止。

罗念桐胸有成竹地表示不用,只管等着就好。

可可虽然从感情上来说,是相信罗念桐的,可是理智方面又觉得这样等着太过冒险,一时非常矛盾。

捕梦者在廷尉的时候就神出鬼没的,在这里功力虽然比不上哑巴,只要他不出声,不被胡壮听到动静,出去探探消息偷点吃的喝的完全不在话下。

当他带着一包吃的东西回来时,正碰上哑巴在说这事,他接过话茬道:“似乎胡壮同意他去的,不然他怎么敢。”

哑巴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同意他说的话。

罗念桐晓得他们之间的纠葛,叹了口气,道:“昔日纣王就是这么被妲己迷惑得丢了天下。只怕她现在……啥都不愿管了吧。”

哑巴的心一股股地如刀绞一般痛。

可可也没吱声,只有捕梦者神经大条,没发xiàn

其中奥秘,反驳道:“才不是。她现在正到处找你呢。”

“找我?”罗念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嘲道,“明明说好的接班人忽然不见,找我倒也是应该。”

“就没人找我。”捕梦者垂头丧气地道,“我去找别人都还找不到,不晓得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和胡小白去养蛇去了……”

大家都知dào

他说的是四九,罗念桐怕他也和胡壮一样误了正事,连忙正色道:“你别到处找她。胡壮知dào

你和我穿连裆裤,要是她顺藤摸瓜找过来把我们连锅端了,那就……”

“我晓得利害关系。”他闷闷不乐地回道,说完往地上一坐,神情很是落寞。

虽说胡壮到处找人,罗念桐对哑巴这里的安全倒完全不担心,他担心的事情是万一自己身体复原不够快的话,要拿什么和蓝先生拼,他们之间硬碰硬是不可避免的。

夏季的白天特别长,夜晚又太短,四人挤在哑巴狭小的山洞里睡得都不甚踏实,尤其是可可,她自己单独睡在一块石头上,到了夜里,那石头的凉如水,能一直凉到她骨头里去,虽然说有罗念桐在,她不担心其他两人会忽然对她图谋不轨,但是她不知怎地,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有和自己相关的大事要发生了。

什么大事,除了蓝先生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信息以外,还能有什么大事?因此,连着好几个晚上,她都没能睡着,只有在白天的时候,大家都醒着的时候,她反而才能安心的补一小会儿觉。

罗念桐之前说要读她梦的计划也一直没能实现,不过幸好,还有其他一点收获让他不至于乱了阵脚,那是从捕梦者梦里得来的消息。

捕梦者说,他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总是不停的梦到别人藏金银珠宝什么的,他看到了,那人根本不遮掩,反而还把东西给他。他又把那些东西原地埋了,站在上面唱歌跳舞敲锣打鼓的,他旁边好多人,大家都不看他。

“我好像觉得我其实不是想把这东西藏起来,而是希望有人来把它挖出来一样。”他说。

第八十九章 罪与罚

这种有心理活动的梦最好解,基本只要他心里想的什么,那么几乎整个梦都是围绕这个中心思想展开的.

所以罗念桐根本不用考lǜ

就找出了其中的关键。捕梦者一直嚷嚷着要救人怎么样,其实是想大家的目光引到那些人身上去,也就是说——他们和可可一样,身上藏着秘密。

说到底,他说要救那些被洗脑过的人,其实他自己也一样被洗脑被赋予了任务,只说而没法行动的救人,那就是他的任务。

捕梦者一听罗念桐竟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反应异常强烈,他神情激动地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也和那些人一样被洗脑,你搞错没有,你本事不行不要乱说!我怎么会,怎么可能会一直都是受人摆布的棋子,怎么可能嘛!你是不是这些天脑壳弄昏了!”

当你一直以为是随心所欲的为自己生活时,岂料最后的真相是你的一切全都是被人设计好了的,你从没为自己活过,你已经忘记怎样最真实的自己是怎样,那种痛苦和惶恐,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会明白。

罗念桐只能想当然的嘴里说他明白,但是捕梦者完全不解释这个现实,整个人疯了一般的躲在墙角自言自语:“不可能……肯定是你看错了……不可能……”

不仅捕梦者如此,恐怕哑巴,乃至胡壮和繁霞所有的人都是别人早已布好的棋子,要怎么走,遇到什么情况要有怎么样的反应,下棋的人早已经设定好了,他们只需yào

在适当的时候作出适当的表情背出设定好的话即可。

即便自以为聪明的蓝先生也在所难免。说不定他和胡壮以及哑巴之间的纠葛都是被人故yì

设定成这样的,他们三人相互制衡,又互为依靠,这样才能保持繁霞的稳定。

而可可也是,罗念桐不晓得可可的本性究竟有多少还在保留着,什么才是真zhèng

的她,他忽然有些茫然和害pà

了。

想到这些,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里究竟藏着怎样的至宝,才让肖九伏口中所谓的高人费尽心机制造出这种种人肉机关出来。要不要他从小在重庆长大,一直好好地跟在父母身边生活,没有失踪过没有昏迷过没有生过大病,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机关中的一个了。

设置这机关的人多么可怕!得需yào

多么高深的催眠手段,又需yào

准bèi

多少年,才能做成这样的机关出来!

他掐指算了算,如果说从蓬州卖米粉的陈广德开始算起的话,至少都有十年,再加上之前的事情,恐怕最少也有十七八年。

耗尽一二十年的心血,只为把一个会解梦的他引到繁霞来让他做大当家?

不是,直觉告sù

他,这里还藏有更大的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只能慢慢一步步来找了。理清了这些头绪,罗念桐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以前拿到修罗石就走的想法也改变了。他觉得这位设置机关的高人肯定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做那么多事引他进来,是有比除了救苏苏以外更为重yào

的事需yào

他做。

人的直觉有时候比理智更可靠。

罗念桐仔细把这些日子来的事理了一遍,把每个细节都尽量回忆清楚,现在需yào

求助于潜意识里那个聪明的自己,他需yào

那个“他”的帮zhù



他对其他三人都是同样要求。

……

在他们忙碌的这些天,胡壮也在忙,她把繁霞都找遍了,依然没找到罗念桐,她急了,想找蓝先生帮忙,蓝先生嘴里说着答yīng

的话,却始终没见有回信;想找哑巴吧,又觉得拉不下脸来,似乎每次只有出事的时候,她才会想到他,这样显得她很不厚道。

哑巴倒是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出现过,可是……

“哎……我造了什么孽。”胡壮叹了口气,叫人去找胡小白过来。

很快胡小白脖子上带着小黑头盾蟒来了,她慢声细气地问她:“壮姐姐怎么啦?找不到罗念桐你就没法子走了么?”

胡壮唉声叹气地道:“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最近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不说别人,就是你蓝叔叔,我都觉得他鬼鬼祟祟的有事瞒着我,我……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人,我本来自己心里应该有数的。”

胡小白不解地道:“那你还担心什么,不掌控就不掌控吧,你不是正好想走么?”

胡壮心乱如麻:“哎,不是走不走的问题。如果罗念桐不肯出来接班,你又不愿意管这个事,我如果随便就走了的话,我猜后面的事只怕更让我伤心。你知dào

吗,小白,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初你的感受了。刘小良当时走的时候,你伤心得在床上直挺挺地躺着像个死人一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终于明白了,可能也是我大概快要遭到报应了吧。”

说到刘小良,胡小白觉得自己的心里又把刀子在不停地搅来搅去,痛得她喘不过气来,所以她的脸色很快变得煞白。

“什么……报应……壮姐姐你说笑呢,你这么好的人。”她想笑又笑不出来。

胡壮注意到了她不对劲,苦笑道:“报应,什么报应呢,当初小良想要带你走,我就应该同意,为什么要你一个如花似玉地姑娘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成天养蛇,成天陪着我一个孤老太婆……”

胡壮心痛得眼泪花花打团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说起刘小良,她以为自己不在乎已经忘记了,可是现在听到了,还是心痛得无以复加。“没事……都过去了。”她强忍着想哭的冲动道,“壮姐姐,这都是命,不怪你。”

“还是有报应的。小白,我老了,你知dào

哑巴对我的感情,可是你知dào

他是怎么哑的吗?他是因为亲耳听到我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他,一下子受了刺激才变成那样的……哎,你看吧,我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小白,你走吧,出去找小良,我这里……”她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花布包出来,一层一层地打开了,露出里面两对明晃晃的大龙凤镯子,“这两对,本来我是打算我结婚一对,再给你一对。现如今看来是用不着的了,你都收着,当时壮姐姐给你的嫁妆……”

小白没敢接,她忽然意识到事情非常不对劲,顾不得还在心痛,连忙问胡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壮只道:“繁霞恐怕要打乱,我不想在牵连你。要死,也死我一个孤老太婆好了。这么多年让你一个女孩儿去和蛇啊蟒啊打交道,委屈了你。你出去,去找小良,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她边说边把那两对镯子往她手里塞,“你拿着,这是赤金的,要是将来窘迫了,还能换点钱,你拿着,一定要拿着,不拿你就是看不起壮姐姐……”

盛情难却,小白勉强收下,心里却更不安了,她几乎是哭着恳求她:“壮姐姐,告sù

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壮出神地看着桌上的茶碗,“我也不知dào

,这是预感……好多年没有这种心慌的感觉了。我听到你蓝叔叔的话了,你知dào

吗?”

小白知dào

她听力过人,当下便问:“你听到了什么?”

胡壮忽而又娇笑起来,道:“傻孩子,你蓝叔叔对我那么好,我能听到什么呢!都是好的呗,好啦好啦,叫你来还有别的事呢,你差你的那些小家伙们到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罗念桐,我必须要找到他!”

小白知dào

她的脾气,她不想说的,再怎么也问不出,只得默默地走了。

胡壮等小白慢腾腾的视线里消失了,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嘴里咬着被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那眼泪却怎么都忍不住,很快就打湿了脸,湿了头发,湿了枕巾。

被自己深爱的人利用,只怕背叛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想想觉得很好笑。

“真好笑啊,胡壮。”她对自己说。

而她深爱的那个人,经过这些天苦心孤诣地忙碌,有了不少收获,此刻正兴高采烈地和地牢里的老漆称兄道弟聊得正开心。

“老漆,要是你出去了啊,我介shào

一个好去处给你,保管让你乐不思蜀。”蓝先生挤眉弄眼地道,“你不知dào

,现在外面不打那个啦……好多人都光明正大地站在街上拉客……”

“这么好?”地牢里的都是男人,久未经女色的男人。

“当然。你想要什么样类型的都有,胖的瘦的……”

“只要是个女人就行,哪还管什么胖瘦。”他话还未说完,一个人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我已经等不急了,你快点想办法带我们出去吧。”

“我比你们更急。可是现在我们才找到小女孩的线索,究竟她身上藏了什么东西,要怎么去找,这点我还一点办法都没想到……再着急我们都没办法啊……”他无奈地道。

“这还要什么办法,下咒。就像给外面守我们那三个狗腿子下咒一样,让她乖乖地听你的不就成了。”老漆理所当然地道,“下咒最管用了。”

蓝先生不会下咒,他也不相信封建迷信的咒语能有用,他会催眠,可是现在可可已经对她不信任,所以,“你们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人可能还知dào

这个事情?”

第九十章 守护者

老漆的铁哥们小蒋,他对蓝先生“手刃仇敌”的事情很是崇拜,他想了想,道:“有没有人知dào

,还得你请神附身来问我们,不然我们肯定不知dào

.”

请神附身和下咒——蓝先生喜欢对这些一无所知的人这么解释自己的“催眠”手段,越是神乎其神的,才越能让他们对自己坚信不疑。这个劳心费力的活儿,蓝先生连续几天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反问道:“如果是你,每天都被人喊上来问来问去的,你会不会烦?”

小蒋不假思索地道:“肯定烦死啦。”

老漆和其他人一听立kè

大笑,道:“原来神仙也有脾气,也要累。”

蓝先生也跟着笑:“神仙和人一样的。”

地牢的人于是不再勉强他。

蓝先生笑罢,才发xiàn

老漆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大大方方地任他看,并问:“怎么?老漆你不会饥渴成那样吧,把我当成女的了?”

老漆没吭声,继xù

盯着他的眼睛又看了好大一会儿,才阴测测地说:“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那个女孩儿。你见过她。”

蓝先生一愣,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兄弟,你没事吧?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

老漆露出发黄的牙齿阴测测地一笑,道:“罪生梦死,罪生梦死,哈!她没死。哈!”他似乎想笑,可是连笑两次,都只笑出来一下就硬生生地断了。

“怎么回事?”余下众人慌了,以为他是鬼附身,连忙叫着蓝先生帮忙。

无奈蓝先生此时力不从心,他知dào

此时老漆心神大乱最适合被催眠,可他根本无法打起精神来,“没事,不急。”他稳了稳神,“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漆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却是血红血红地,“那个女孩儿,哈,她活在你的眼睛里,你为什么不把她拿出来给我?”他说着说着,眼睛里竟然流出暗红的血来,众**惊失色,骇得连连后退,纷纷乱叫“鬼啊!鬼!”“有鬼,快跑!”

跑?能往哪里跑?不过是没头苍蝇一般瞎撞罢了。

老漆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慢慢地顺着他苍白的脸往下滑,形成了两条格外触目惊心地红泪:“你看,那个女孩儿多想出来,你看,你看你眼睛里,她在哭,在哭……呜呜,放我出去。你听到没有,快,快拿出来——”他把手伸到蓝先生面前,似乎可可真的藏在他眼睛了一般。

蓝先生素来不信鬼神,可是被他这么一弄,不由得毛骨悚然地,“我……我没……”他有些慌乱,本能地想往后躲,但又怕被大家笑话,此后再也不相信他,只得硬着头皮和他对峙着。他身后其他人早已经吓得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想看又不敢看。

“嘎嘎……”老漆怪笑道,他伸出手在脖子上一抹,“咔嚓!”他道,“咔嚓!把那个男的杀了,用他的鲜血做引子,把她从你眼睛里引出来,引到我面前。”

“这声音!这声音!”蓝先生身后一个老头子惶恐地大叫,“啊!啊!是他!就是他!”话音未落,他裤裆里哗啦一片水声,居然吓得尿失禁了!而他也随之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失神地喃喃自语,“是他,他出来了,他要惩罚……要惩罚……”

蓝先生赶忙上去想把那人拉起来,那人烂泥一般,根本来不起来。

老漆眼里的血顺着脸往脖子底下流,“哈!哈!哈!”他怪叫了两声后,忽然张牙舞爪地朝蓝先生扑过来,嘴里大喝:“把她拿出来!没她你们都死!死!”

蓝先生见他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完全不似平日里所认识的那个沉着冷静的老漆,心里一怯,脚下慢了半步,已然被他拦腰抱住了。他大骇,抡起拳头朝他头上就是一拳。

老漆吃痛,大叫一声,立马撒了手,“杀男的!血,血,引她来!”说完他两眼往上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他这阵势来得快也去得快,众人还没来得及从害pà

中醒过神来,这下又要忙着去救他的命,地牢里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正是竖立威望的好时间,蓝先生忙而不乱,高声叫大家镇定,待大家都安静下来了,他才伸手猛掐老漆人中。

外面一个黑影静静地看着地牢里发生的一切,等着他把老漆救醒变回正常了以后才离开。

“你看,这是怎么回事?老漆的口气应该是要杀你。”哑巴的屋里,他正在和罗念桐说着地牢里发生的事情,蓝先生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岂料哑巴按照罗念桐的意思,早已经注意上他了。

“杀我?”罗念桐若有所思地看着可可,“为什么要杀了我才能带你去见他?”

捕梦者认真地道:“也许他是个色鬼!”

罗念桐猛一拍他的脑袋,“色鬼你个头!不许开可可玩笑!”经过几天修养,他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捕梦者嘟哝道:“许你们说四九就不许我说可可,真是!哼!你管得住我的嘴嘛,连哑巴都能开口说话,就不许真的有鬼啊!”

“有鬼才怪!”罗念桐才不相信真的有鬼,莫善人以前还装神弄鬼的弄得人心惶惶,结果还不是被发xiàn

是他假死的。“好了,别打岔,先不管有没有有鬼这个问题。歌瑞,你再把老漆发疯时候的样子仔细说一遍,可可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这个你在行。”

哑巴于是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可可听罢,摇头道:“光听这么说,我还是不敢往下定论。不过,单单从歌瑞的描述来看,他这不像是早有预谋的,倒是像人精神病忽然发作。”

罗念桐的手指轻轻叩着石桌沿儿,“就算是精神病,那也应该是蓝天远口口声声提到你,才引发的。不过他那口气,似乎很急切地想见你,又不像是精神病的能说的话。杀我,为什么要杀了我才能带你去?”

可可咬着嘴唇道:“当着我的面杀了你,我还能活吗?不疯才怪,也许他们要的就是这个吧。”

罗念桐一拍桌子,喜道:“你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我们,蓝天远,还有地牢的人都在找深藏在你潜意识里的那段记忆。”

可可苦恼地道:“可是我怎么也做不了梦,甚至这些天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慢慢来,别着急。你这是压力太大了。没事的,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就要怎样。我还要养伤呢,慢慢等。你要是无聊,就跟着歌瑞到处走走,有他在,肯定没人敢动手。”罗念桐想想,这几天确实把她闷坏了,委屈她和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儿在一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一听到说能够出去,可可两眼都在放光,喜不自禁地道:“真的?”

“那是当然。”罗念桐勉强试着走了两步,“看来我也需yào

晒晒太阳去去霉了。”他甩了甩胳膊和腿,都还凑合能动,于是对哑巴道,“歌瑞,走吧,得麻烦你做我们保镖啦。我也快闷死了。”

哑巴不太情愿,“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出去,很容易被发xiàn

。”

捕梦者嘿嘿一笑,道:“我以前在廷尉村就发xiàn

了好几个没人知dào

的地方,你在这里这么久,肯定也有发xiàn

的。我又不乱跑,你怕什么。”

好说歹说,哑巴终于答yīng

带他们几个出去放风了。

即便是夏天,偶尔晒那么几分钟也能扫除人的低落情绪,可可那么爱美怕晒黑的女孩子,都在其余三人的蛊惑下晒了一小会儿。

天晴好,人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

这晚上可可破天荒的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当时罗念桐还在和哑巴他们吹牛打屁。

果然,没那么大压力,可可顺利做梦了,她梦到自己在一片黑乎乎地地方,别人都看不到她,她跑去和每个人说话,可是那些人个个都木呆呆地,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一下。她想叫罗念桐救命,可是怎么也喊不出来。罗念桐就在远处,他在不停在给大火炉添柴火,那炉里黑糊糊地一块生铁,他说要把它炼成一把宝刀,要拿着它劈开一栋黑屋子。她看他半天都没把水烧沸,想也没想,纵身朝里面一跃,水花溅得好高,可是不烫,她更着急了,大叫:“快去找人来加柴!快去!”

“快去快去!”她喊着喊着竟然把喊醒了,一睁眼,外面月亮斜斜地照在洞口,银白的月光不带半点人间气息。她一颗心怦怦直跳,刚才梦里那种感觉太清晰了,那种毫不犹豫地为罗念桐而死的感觉她自己都觉得害pà



如果现实里真要她为他去死,“我也会像梦里那样。”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二天,她原原本本把自己的梦告sù

了罗念桐,关于醒来后的心理活动,她略去了。

“火炉、生铁、宝刀,跳进去,找人,柴火……”罗念桐一点一点的理她梦里出现的事物,好半晌,他忽然道:“你有没有看清要找的人的样子?”

“没看清,根本没有人。但是我知dào

他们在旁边,他们没法跑过来……我……我……”可可急得满面通红,“我不知dào

怎么表达,就是我没看到他们,但是知dào

他们在,能帮你。可是他们好像全都没了脚。”

第九十一章 遇故人

脚……脚代表自主权,没脚,那就是被控zhì

,没有自主权.这是最关键的信息,说的是有能帮到罗念桐的人,但他们身不由己无法过来帮他。

而火炉炼铁等梦境,则是反应的是他目前的现状,已经掌握了诸多有利条件已经在“铸剑”。

至于可可跳入火炉,则代表她自己的心态,为了他,她可以付出生命。以前铸剑师铸剑的时候,常常以人血祭剑,这样炼出来的剑才有灵气,才能与主人合二为一。

最难消受美人恩,这等深情,又要何以为报?罗念桐叹了口气,捡重yào

的都告sù

大家了。

哑巴道:“如果你分析得没错的话,可可梦里那没脚的人应该就是地牢里那几爷子。除了他们,据我所知,并没有谁真zhèng

完全失去自由。”

罗念桐道:“他们要蓝天远带可可去见他,再与可可的梦一对比,按照逻辑推理来说,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究竟是不是这样,恐怕……”

捕梦者插嘴道:“恐怕什么,还有什么恐怕不恐怕,带她去看看不就知dào

了。”

罗念桐本来还有些不愿意可可以身涉险,岂料可可毅然道:“既然这样,那我肯定要去。不然我连自己是不是自己都不知dào

。这样浑浑噩噩不清不楚一辈子,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罗念桐知dào

她是怕自己不忍心,所以才有此一说,当下心里更是感动,道:“我们都陪着你去。”

哑巴和捕梦者也都表示愿意前往。

要去,不过不是现在。罗念桐冷静地分析了下形势,决定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等蓝先生主动出击再说。当然,他们可以假装一不小心丢了可可,这样戏才会逼真一些。

他们正聊着,忽然几条小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洞里里顿时充满了蛇的膻味,可可尖叫着往床上一跳,吓得缩成一团动都不敢动。

捕梦者见状大喝一声,拿起凳子就要砸,罗念桐和哑巴几乎同时出手制止了他:“放下!”“千万别!”

捕梦者胳膊被两人死死抓住,抓得他肉都疼了,“你们俩干嘛?两三条小蛇而已,打死正好来炖汤。”

罗念桐一把夺下他手里的东西,道:“你真是不知事,这是胡小白的蛇,有那么容易就让你打死了?”

捕梦者无所谓地用脚尖踢了踢那几条小蛇,它们都是懒蛇,一爬进来就不愿意动了。

“胡小白是蛇的老祖宗,你以为她放进来就是给你做汤喝的啊?肯定她放它们出来到处找我们,胡壮这么久找不到我,不气得发疯才怪。”罗念桐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小家伙,看它们一动不动的样子,又叫可可不用怕,然后再问哑巴,“你看,我们要不要将计就计?我正好需yào

活动活动筋骨了。”

哑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正好。”

罗念桐他们没有猜错,这些蛇正是胡小白放出来的,她驱蛇的本领天下无双,用蛇来找人,世上也就只有她才做得出来。

她在繁霞每一处可能与不可能的地方都放了蛇,这些蛇经过她的特殊训liàn

,没找到要找的人全都会原路返回去,没回的,她自然有办法知dào

它们遇到了什么事情。

比如罗念桐他们这里的两三条小蛇久久没有回去,她立kè

跑去请示胡壮:“我已经找到他们了,要怎么办?留还是不留。”

从她跟胡壮跟了这么多年的情况来看,除了哑巴,恐怕其他人都保不住小命。甚至她以为胡壮说要传位给罗念桐,那也是别有用心。

不过这次,以她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小心思,是不可能想到胡壮会态度大转弯的了。

“留吧。我需yào

他帮忙。小白,看好你的那些小家伙,不许伤了他们。”胡壮很少这么严肃地给说话,她不敢不听。

没人知dào

胡小白怎么找到他们藏身的山洞里来的,彼时众人正在一起无所事事的聊天,她骑着那浅金色大蟒大黄慢腾腾的进来,等他们都不说话了,才细声道:“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壮姐姐找你们。”

罗念桐他们也很是爽快,随即跟她去见胡壮。

几日不见,她形容消瘦了不少,一见到哑巴,她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哑巴本来要避开,结果被罗念桐拉住了。

“壮姐,好久不见。”他大大方方地道,“原谅我这些天身体不便,没来看你。”

胡壮微笑道:“好,很好。”她伸手捏捏他的胳膊,“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那么还打算再躲着我了么?”

“壮姐你这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躲你。我只不过手脚不便,怕给你添麻烦罢了。”

胡壮还是笑,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那就好。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罗念桐想也没想便道:“当然。”

“那好,你去地牢吧。”她淡淡地道,“蓝先生可能在那里得出了一些信息,能打开醉生梦死之门,你去看看,有什么需yào

帮zhù

的尽管给我说。我希望你们没忘记答yīng

过我的话。”

“地牢?”他哑然失笑,“那个地方怎么忽然要我去了?壮姐你的意思?”

“当然。”胡壮反问他,“不然你以为还有能是谁的意思?”

看来她还装糊涂得很,罗念桐也没有戳破她的意思,“好,没问题。”他爽快地道,“这就去。”说完他叫上哑巴、捕梦者以及可可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壮也不拦他们。

哑巴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带路,其余三人紧随其后。胡小白远远地骑了大蟒跟着。

他们只当没看见她。

地牢里,气氛压抑而紧张,老漆虽然已经醒过来了,虽然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dào

,但大家心里都害pà

得很,因为他那神态语气和以前那关押他们的人很像很像。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行事,他却浑然没发xiàn

这一点,还问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

蓝先生也没走,他刚想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非常熟悉的谈笑声,是罗念桐他们几个。他不禁面露喜色,对老漆道:“你不是说要杀那男的吗?他现在来了。”

老漆讶然:“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那神情完全不像作假。

眼看他们就要走进了,他顾不得解释其他,只道:“是不是他必须死?是或者不是,你只回答我这个,其他不用管。”

老漆更加莫名其妙了:“你说什么?”

蓝先生诡秘地一笑,轻声道:“我知dào

了。”说完他身上冒出来一股白烟来,等烟雾散尽,他人已经没了踪影,众人骇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这会子又遭逢这事,无不吓得目瞪口呆。

等罗念桐他们到地牢门口的时候,就刚好撞上他们这幅德行。

哑巴在新加的铁门上叩了几下,一长一短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应该是他们联系的暗号了。

过了好半天,才传来老漆的试探性的声音:“歌瑞?”

哑巴又敲了一下,算是肯定回答。

里面的人长舒了一口气,有人小声道:“小心别让蓝先生知dào

了。”不过这话罗念桐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刚才蓝先生和他们说的话,以及轻微的爆zhà

声他都听到了。

那人提醒完以后,老漆的口气明显变得生疏了,“歌瑞,你好久没来了。”他道。

哑巴又有节奏的回应了几下敲门声。

罗念桐看得心里着急,大声道:“胡壮要我们来看你们。”

老漆冷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吧?说吧,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来折磨我们了。嗯?”他说着说着忽然拖长了声音,很是疑惑地道,“你身边站着的是谁?”原来这会儿他已经站在那小窗口往外张望了。

罗念桐不动声色地把可可往身边一拉,沉声道:“我女朋友,怎么?你认识?”

“哈哈,不,不认识。只是觉得她面善,很像一位故人。”夜明珠的光照在他背后,照得他的头发白得发绿。“这位……小……小姑娘……”他才说小姑娘三个字,里面的人疯了似地朝他记过来,争先恐后地道:“我看看我看看!”

老漆两手死死抓牢了小窗口,才不至于被人挤走了,“你是不是……姓,姓什么来着?”

他想半天想不起,急得直撞门。

他身后的人也急,纷纷说要他们来确认。

罗念桐等四人相互对视,心照不宣地笑了,“姓云。”捕梦者好心的提醒他们。

老漆差点乐疯了,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吗?”他声音都在发抖,“真的姓云?”

可可答道:“我姓云,云可可。这位叔叔你好。你认识我?”

此时,他们身后一个人正在蹑手蹑脚的靠近,罗念桐听得一清二楚,他故yì

大声问哑巴:“歌瑞,我今天怎么没看到三个丧门神?他们哪里去了?”

哑巴没吭声,却做了一个咔嚓扭断脖子的姿势,那脚步声立kè

戛然而止。就这点本事还想偷袭——罗念桐不由得在心里冷笑,这么不经吓。

第九十二章 大混战

不用回头看,他都知dào

那是谁,现在他们拿了胡壮的鸡毛令箭,除了蓝先生外,一般人还没这胆子敢偷袭.

不过有胡小白在,想必他也不敢怎样。

“云可可,云可可……”老漆不断地喃喃重复了几遍,“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

地牢外四人面面相觑,可可谨慎地答道:“是,是我。”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他身后居然响起一片唏嘘声,跟着人们疯了一样地大喊大叫,谁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刚才那脚步声也跟着响起,他正蹑手蹑脚地想靠近可可,不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呼地转过头去,却又没看见人,吓得他冷汗直冒。

地牢众人的反应很是出乎罗念桐他们的意料,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些人好歹也要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吧,之前那些人不都是神神mì

秘,鬼鬼祟祟的么?

那脚步声正是蓝先生,他顾不上擦掉脸上的冷汗,也顾不上那个幽灵一样跟踪他的人,他伸长了脖子侧着耳朵生怕漏听掉他们这边的任何一丁点儿对话。

罗念桐心里也隐约猜到了刚才是他发出脚步声,不过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现在到了这份上,大家都撕破脸了,用不着那套假惺惺。他把可可拉在身边,牢牢握住她的手,大声问地牢里的人:“那么,有什么能帮到大家的吗?”他没有使用“你们、诸位”这种无意识拉开双方地位差距的词。“大家”让人在对等的同一阵线说话。

听了这话,里面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们又开始骚动了,“什么!你不知dào

要怎么帮我们?”这还是还说话的,有人甚至直接拿着石头砸铁门,大声嚷嚷:“那你他.妈.的来干啥?老子受够了!”他这一带动,其他人纷纷都跟着把铁门砸得踢里哐啷直响,看那情势,他们和监狱里**的犯人没有差别。

可可也被吓坏了,她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竟然引得那些人如此强烈的反应。她吓得手心发凉,没有血色的嘴唇快速的一张一合,但是却没发出一旦声音来。

罗念桐赶忙连声安抚她,说没事,不用怕。

里面的人把门装得震天响,带起漫天的灰土往下掉,哑巴见状,火冒三丈,随手捡起一个泥巴块,对准那小窗口的人飞掷过去,那被打中的人立kè

鬼哭狼嚎起来:“妈呀!痛死我了!”

他们在地牢不见天日很多年,胡壮从来又没有对他们进行身体上的折磨,一身细皮嫩肉,哪里经得起哑巴这样重手劲的打法,那人脸上立kè

鼓起来一个大青包。

“不得了,要杀人了,云可可带着人来杀我们了!”

“千等万等,等来一个杀人魔王!”

长年累月的精神折磨让这些人心理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可,你快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你快想想……”罗念桐也有些急了,目前的情况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他怕他们闹将起来收势不住的话,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可可又急又怕,她哪里想得到有什么救他们的法子,这事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情急之下,她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有办法……”

地牢里的人闹是闹,对于可可的声音却是敏感的很,她一开口,那些人立马小声多了。

“不过……我要去和壮姐姐商量商量才能决定!”她慌里忙张地随便想了个借口。

地牢众人犹豫了一下。

“找胡壮还会有好事吗!哼!”蓝先生岂可让眼前大好机会白白溜走,他一边说一边从隐藏的黑暗中走到大家面前来,紧随其后陆陆续续随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直没露面地之前看守地牢的三个鬼仆,那三人的背后还藏了一个人,不过他始终躲在其中他们后面,看不清是谁。

“难怪我说怎么没看到这三位,原来被阁下请来当好帮手了。”罗念桐拍了两下巴掌,嘲讽道,“果然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佩服佩服,只是不知dào

壮姐姐知不知dào

你的阴谋。”

“没她的支持我敢这么做吗?”蓝先生说完,随即朝身后的人一打手势,那始终躲藏的人箭一般冲向可可,哑巴眼疾手快将她和罗念桐两人朝旁边一揎,自己则跨步上前填补两人所在位置,那人毫不惧怕一记长拳直奔他面门,哑巴横臂挡开,那人一击不中,也不恋战,侧身一跨,想绕过哑巴取他身后罗云二人。

捕梦者见状“咦”地一声,伸脚一绊,岂料那人根本不吃这套,一脚挟着呼呼地风声直踢向开他小腿,他大骇,来不及躲避已经中了一脚,小腿骨跟着发出咔嚓一声,他抱住脚杀猪似地的嚎叫起来,跟着整个人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而那人从他身上跨过,转身双手如爪,直取罗念桐和可可两人眼睛。

罗念桐早已和他交过手,知dào

躲避不过,连忙把可可往背后一薅,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快如闪电,朝那人手指削去,那人不料他还有后手,稍微一愣,指尖差点被削掉,哑巴立kè

趁此机会抢攻过来,两人立即打做了一团。

蓝先生见状连忙招呼其他那三名鬼仆一拥而上。

场面立kè

变得混乱不堪,罗念桐死死抓住可可,生怕混乱中又丢失了她,如此一来,行动不便之极,也不知匕首刺到了谁,也不晓得谁的拳头打到了他自己。

地牢的人见外面打得闹热,也跟着瞎起哄,他们素来和哑巴交好,又讨厌看守他们的鬼仆,因此隔着那小窗口远远地掷出一些泥块石块出来助阵,可惜杀伤力非常有限,而且还不准,经常误伤。

蓝先生自然不会亲自参战,他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等着眼前的混战,只等战斗一结束,他拖了可可走就是了,现在跑去和那些身强力壮地年轻人斗,无异于白白Lang费体力。

正看得目不暇接,冷不丁左肩膀又被人猛地地一拍,他这次长记性了,头也不回地顺手一抓,岂料身后之人已经飞快地转到他面前了。

“蓝叔叔。”一个人睁着黑漆漆不见底地一双眼睛,细声细气地叫道,“你在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出神。我都躲在你身后好久了,你都没发xiàn

。”神态语气天真淳朴,语速又慢,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气,不带抑扬顿挫,正是胡小白。她依然骑着大白脖子上戴着大黄。

蓝先生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她这样吓唬了,心下未免有些不爽,“小白,怎么是你?”他冷着一张脸,已经是很尽lì

地按捺脾气。

小白似乎没看到他的脸色,她有意无意地摸了圈在脖子上的大黄,不紧不慢地道:“蓝叔叔你生气了么?你要看他们打架哦。我让开好了。”说完她轻轻拍拍大白的肚皮,浅金色的大白低着脑袋游到一旁去了。

蓝先生对她向来颇为忌惮,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忍了,“小白,这里没你小孩子的事,你一边找四九玩儿去。”他边说边挥手做驱赶状。

小白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似懂非懂地道:“哦——好。”嘴里这么说,身体却不动。

罗念桐在激战中也看到胡小白了,他一时摸不清她的来意,只得牢牢看住可可,他一把匕首要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拳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就连那和哑巴打得难分难解地好手是老武都没发xiàn



捕梦者躺在地上捧着脚痛得龇牙咧嘴地,依然不甘寂寞地大喊道:“罗念桐,打他,戳他心口子,弄死他龟儿子!背后,你背后!小心”

罗念桐重伤刚愈,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再加上还要顾着一个可可,和老武鬼仆他们相比,更是相形见绌,慌乱中他病急乱投医,朝地牢里的老漆他们大喊道:“你们不是要等可可来救你们吗?她现在都快死了,你们还不来帮忙!”

蓝先生心里一惊,他在地牢里弄了个秘密出口,能通到外面来,万一被那伙人发xiàn

的话……因此他连忙快步走到铁门边,趁众人不备,从怀里掏出一盘药香出来点上。

无奈小白那大蟒坐骑身上发出来的腐臭味太过浓烈,遮住了一切地味道,因此没人闻得见。

老漆他们蠢蠢欲动,依然还在投泥块石块等物,不过频率小了很多,大概是他们里面这些东西也有限吧。

蓝先生的药香上燃着的小红点在昏暗中显得异常引人注目,缓缓升起的白烟升到半空飞快地扩散开来。

地牢里的众人也看到了,老漆本来还在吵吵着说可可为什么不救他们,此刻却把脸色一沉,叫来小蒋等人秘密耳语一番,嘱咐完毕,他又在小窗口大声嚷嚷以前的话,音调比之前提得还高,口气还更不好。

蓝先生岂是一般人,他一听其声音有异,心知不妙,连忙赶到自己那秘密出口边,那出口离这里不过几米远,只是隐蔽在岩石后,所以才没被发xiàn

,他将耳朵贴在石头上凝神细听,却没听到任何动静。

“看来我太高估他们的本事了,他们要早知dào

这个出口,岂不是早就跑了,怎么会等到今天。”他在心里嘀咕道。

第九十三章 一锅粥

这边查探完毕,蓝先生正待跑回去观战,才刚一转身,就听得那边一阵惊呼,鬼仆们大呼小叫起来:“快,快钻下去!”“拉住盖子!”“快快!”

他暗叫不叫,飞奔过去一看,只见“战场”上只剩下哑巴,小腿受伤还半坐在地上的捕梦者以及自己那三个鬼仆,其余三人竟然不见了踪影.

地牢里一直在叫嚣的人们也不在吵嚷了,那小窗户口也早已没了人影儿。

他见鬼仆们只会盯着地上一个凹坑干着急,连忙拨开他们上前一看,却见那里露出一块一尺见方平整光滑的地板来,他伸出脚踩了两下,那板子发出铿锵之声,“铁板?”他不太敢相信这里还真有机关,连忙蹲下身去摸了摸,触手坚硬冰冷,还真的是一块铁板。

“怎么回事?老武和罗念桐他们都掉下去了?”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问。

“不是,底下……底下一只手……伸出来,一下……把他们拖进去……”其中一个鬼仆战战兢兢地道。

哑巴双手抱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捕梦者则非常不识时务的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扯着嗓子恶作剧:“哎哟,我的脚,我的腿,都断了。痛死老子了。”他疼是真疼,不过还没到哭爹叫娘的地步。不过瞎起哄,扰乱一下蓝先生的思路罢了。

“哎哟,我的脑壳晕,哑巴你快来,帮我看看是不是刚才那个香把我脑壳熏晕了,你快去看那个香是不是还燃着的……”

蓝先生斜眼撇了一下刚才悄悄点燃的药香,果然不晓得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捕梦者还在那里叽里哇啦乱叫唤。他不过是廷尉村的一个疯子而已,堂堂蓝先生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把板子掀开。”蓝先生吩咐身边的慌了神的鬼仆,语气非常冷静,看不出喜怒。

鬼仆们面面相觑,一出事的时候他们就合力扳过那铁板,可是那玩意儿竟如焊在地上的一样,根本无从下手。

哑巴素来看见蓝先生就心里硌应,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这会儿他更是一言不发扶起捕梦者,打算出去。

蓝先生见状,心只有鬼,连忙喝道:“站住,不许走!”

哑巴嗤笑一声,慢慢地回过头来看着他,眼里全是鄙夷。这么多年来,他见到他的时候从来只有自卑和仇恨,何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蓝先生不禁有些怒了,本来想把撬不开铁板的怒气一股脑儿朝他身上发泄,不过想了想,他决定忍了,“格瑞,你要去哪里,你不怕等下我把罗念桐分尸了么?捕梦者你说刚才的药香熏得你脑壳晕,那我用他的尸油给你做长明灯?”

捕梦者嘴巴还想逞强,哑巴暗中捏了捏他的肩膀,他还是没忍住,道:“哼,有本事你赶紧去拿,大爷等着呢!”

蓝先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就是怕他们走,所以才有此一说。“那好,你有种在这里等着。要走你不是人日的!”

捕梦者哪里经得起这般即将,连忙把哑巴往旁边一推,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负气道:“好,大爷我就看看你们这些儿子能干啥……哦,我忘了,你们的那个很能打的老武也跟着掉进去了,记得到时候一起分尸,千万别手软了。不过您老要动手就快点,千万别等到我头发都白了,还没找到他们。”

蓝先生见他们完全不紧张罗念桐和云可可失踪的事,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了,果然他们和地牢里的人一伙,本来他们都应该是哑巴的人才对,“哎!怎么就那么大意,还以为他们都被洗脑了!以后不能这么自负了!应该多听听大家的意见。”可是这个大家是谁呢,他又有些犯难了,谁还能比他自己聪明呢!

不过他表面却表现得很轻描淡写地,他淡淡地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好。”说完把三个鬼仆叫到一起,小声嘀咕了几句,那些鬼仆听完,个个脸上都现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捕梦者在一旁,气哼哼地道:“装什么装!又在说些啥子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捕梦者,你这么大声会吓着大白和大黄的。”胡小白的声音带着鬼魅般的空灵,说上一句话,她就得喘上一口气。

所有人包括蓝先生在内都大吃一惊,蓝先生虽然没摸透她的来意,但见她一直隐而不现,以为她只是来观战看热闹的,所以行事未有收敛。繁霞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女孩子有些莫名的害pà

,胡壮是,他也一样。

“小良你怎么来了?”捕梦者略略有些惊喜地道,“四九呢?她来没有,我好久没看到她了!”

胡小白默默地摸了摸脖子上白底黑花的大黄,然后才道:“我不知dào

。我不是小良,我想小白。”

捕梦者满脸失望,嘀咕道:“小良不就是你,你不就是小良吗?真是!不说就不说嘛,真是!”

小白深深地看了他几眼,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那黑漆漆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恸,她不再说话,把捕梦者、哑巴、蓝先生以及三个鬼仆都扫视了个遍。

蓝先生此时心急如焚,一是害pà

罗念桐带着可可跑了,二又怕老武那个木头失手打死了可可——不是没这个可能,他功夫那么好,脑子又不好使,只会一味的用蛮力;再者他又担心那底下冒出来的手是胡壮派人作怪,再加上一个形迹可疑的胡小白……如果胡壮插手的话,那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想到万一胡壮不再相信他,他开始有点冒冷汗。

正因为如此,他更要赶快把罗念桐他们找到,不计一切代价!马上!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对胡小白道:“小白,你来帮蓝叔叔个忙。”他一副很是亲切和蔼的口气,等她骑着蟒过来了,他显得颇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说自己想去方便一下,请她帮忙把这几个人看住,别让他们跑了,说是不然怕胡壮会怪罪,言下之意就是这是得了胡壮的同意才来的。

胡小白倒没想那么远,她立kè

答yīng

了,一条大蟒加她,足够困住这些人了。

蓝先生知dào

她素来不会撒谎,立kè

脚底抹油飞快跑了。

而此时,当着众人的面被地上忽然冒出来的手拉走的罗念桐将外面的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就在那铁板底下不远,和可可还有另外一个人——老漆在挤在一个狭窄的小空间里,对了,还有老武。

大家都能听得清彼此的呼吸声。

罗念桐耳力更好些,他还能听到蓝先生远去的脚步声,上面鬼仆来来回走动的声音,以及捕梦者的嚎叫。

老漆懊恼地看着他和老武道:“我就只想拉一个人下来,怎么把你们弄下来了,这下怎么办?”

当时罗念桐正一边紧紧拉住可可,一边和老武苦斗,哪晓得底下忽然冒出一手力大无比的手来,抓着可可的脚就往下扯,可可尖叫一声,他一失神,立kè

被拉了进来,而老武则是一心想抓住他,到死都不愿松手,所以被带了下来。

他们刚一滚下去,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只听得头上“哐当”一声,老漆已经眼疾手快地晓得按动了哪个机关,把那小洞口给堵上了。

“有我在,谁也别想动可可一根毫毛。”罗念桐轻轻抚摸着可可的头发,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老漆闻言,额头上皱纹立kè

被扭成了一个平躺的川字,他一时也想不出怎么处置这些人,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生气起来,骂骂咧咧地道:“不是说你是来救我们的么?怎么变成老子来救你了!你们一来还来好几个,还打来打去的,老子怎么晓得你们哪个是好哪个是坏……”

他越说越气,越气越停不下嘴:“来了个蓝天远,和老子瞎扯好多天,开始老子还以为他是好人呢,结果绕来绕去是要在我们身上打主意!他算什么玩意儿?自以为聪明!老子当他是个屌!好吧,这个不说,又说你云可可,你是不是也和他一伙的?为什么你只会躲来躲去的被这个木头木脑地人打得到处跑,就你这样还能救我们出去?你是不是又想来骗我们?”

他自顾自的一个人说了一大通,罗念桐倒是从其中听出了些不少有用信息,蓝先生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种事属于用来调剂无聊生活的,重yào

的是他口口声声说可可是救他们的,可可的梦境里也出现过隐喻至少能帮他拿到罪生梦死的人们,这么说来,他们肯定是了。

“不会,怎么会。”罗念桐不慌不忙地道,“可可肯定是来救你的,不然的话,这么多年来,你们见过几个和她一样名字又是外面进来的女孩子呢?”

老漆愣了一下。

而老武则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了,他一声暴喝,就想再去抓可可,无奈地方实在太狭窄,他胳膊和腿都没法伸开,老漆轻轻巧巧地把他往后一推,他立kè

老老实实地动弹不得了。

第九十四章 拯救者

“那她怎么说不知dào

怎么救我们?”老漆不是好骗的人,他很快又将信将疑地问道,“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们这些人……”

罗念桐笑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们,怎么会出手救可可和我?以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吧?”这一番马屁拍得不着痕迹,老漆听得心里很是熨帖,“当然.”他道。

罗念桐握着可可的手,顺水推舟地道:“既然这样,还等什么,赶快走吧。”这个“走”是要去哪里,不用他去想,老漆自然知dào



可可一直没说话,她在担心所谓解救老漆他们的事情,她自己毫无印象,本来她只是陪罗念桐来取修罗石的,哪知最后所有的关键居然指向了她,她懵懵懂懂茫然不知所措。

“去哪里?”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罗念桐胸有成竹地道:“老漆会带我们走的。”

老武发出一声闷哼,大概是想问他怎么办吧,没了莫善人和蓝先生做指挥,他不晓得该找罗念桐麻烦呢,还是先把可可抓走再说。

按道理他是应该听莫善人的才对,可是莫善人这会儿不见了,蓝先生说他在他那里,要他好好听他的话,把事情做好了,他自然就会放莫善人出来。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他一没想明白,浑身的功夫都不知dào

该怎么使了。

老漆可不会管他想没想明白,猫着腰把他往前面一推,低声喝道:“前面去!”

老武顺从地爬起来往前面走,他腰弯得低低的,还是在琢磨究竟要先抓谁比较好。

罗念桐见状朝可可得yì

的一笑,意思是看我没猜错吧。

可可心上心下的,很是没底。

这是个低矮逼仄的地道,罗念桐腰弯得几乎把脑袋都凑到地上去了,可可个子娇小,还稍微好一点,没那么受罪,就连老漆似乎也很是不习惯这玩意儿,看着他出气不赢地样子,罗念桐生怕他一不小心一口气上不来了。

往前走了几步,罗念桐耳朵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还有人极力压抑着小心咳嗽的声音,那声音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蓝先生!”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什么?”可可脸色大变,“他又来了?”一个“又”字,足见她心里的害pà

和厌恶。

老漆一听说是蓝先生,面露四色,自言自语:“这下好了。”他不用再纠结该抓谁比较好了,不过他凝神一听,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人在哪里?”他毫无心机地问罗念桐。

不等罗念桐回话,他身后的老漆抓住他的脚往后一拖,他力大无比,一下子居然将老武拖得趴到在地,老武大怒,头也不回一脚直蹬过来,老漆敏捷地往后一闪,跟着不可思议地擦着他的身子飞速往前爬去,“别出声,等我。”他对罗念桐和可可道。

罗念桐立kè

明白过来,他是要先去堵住蓝先生,不能让他发xiàn

破绽。

蓝先生气喘吁吁地通过他自己的隐秘通道进到地牢的时候,老漆正和其他人在兴高采烈地赌外面的两方究竟谁会赢,又在赌究竟是谁抓走了罗念桐和云可可,有人说是胡壮有人说是胡小白。

正说得热闹,老漆一抬眼,“不经意”地看到了他,“惊讶”地道:“咦,你回来干嘛?不在外面打架了么?”

蓝先生一边喘气一边暗暗数了一下人数,不多不少刚好七个,他松了口气,笑道:“我怕你们出事,过来看看。”

老漆却也不挑破他,兴冲冲地问他:“外面哪个赢了?那三个狗腿子还是哑巴?”

蓝先生本来还担心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没想到老漆居然根本不关心他为什么进来,“这个……呵呵……”他笑笑,把罗念桐和云可可以及老武失踪的事情给他们说了,语毕又如往常一般和众人打过招呼,然后一双眼睛才在地牢里四处巡梭。

老漆他们本来聚在一起说话,这会儿都围过来要他仔细说说外面的情况。“究竟是谁赢了呢?我好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事情了。”他们眉飞色舞地积极向他打听。

蓝先生一时被围住脱身不得,想走又不能,又不好意思说怀疑这里的人做了手脚,毕竟他好不容易才赢得他们的信任,这群人被胡壮关押这么久,人人草木皆兵,对人很难完全放下心来,要是他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怀疑来,之前的苦心孤诣立kè

付诸东流。

偏偏该死的蛊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成功过,不然何必费尽心思低声下气地来给这种人赔笑脸。给他们下两个蛊,只怕他们立马求爷爷告奶奶地恨不得把心肝都剖出来拿给他。

“也没有谁赢……”他苦笑道,“罗念桐和云可可不见了,我一个朋友也不见了。”又把地底下忽然伸出手来的话也给他们都说了。

老漆面露惧色,道:“怎么会?不是都好好在一起打架的吗?我们虽然眼睛没法拐弯,看不到那外面的情况,但是这里从来没看到底下有什么手。你……你别吓我们……我们还要呆这里呆好久呢……”

蓝先生反问他:“呆很久?你们不是说云可可会来救你们的么?”这也正是他进来找人的原因。

老漆的铁哥们小蒋冷哼一声,道:“救我们?没看到她一副瓜兮兮的样子,一问三不知吗?还救我们——呵!你老人家搞笑哦?”

蓝先生仔仔细细地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见他们神色无异,心下有些将信将疑——看样子他们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是,这里除了他们几个和外面的那个几个以外,根本不应该从地下冒出个什么人手来,难道有鬼不成?

不,这世上根本没鬼,有鬼那也是人在作怪。

他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一改往日沉着稳定,满脸阴云密布,“我好好琢磨琢磨。”他说。

不过他在这里琢磨了好半晌,依然没有琢磨出个名堂来,他们个个都和平常无异,地牢里除了他自己弄的那个秘密通道以外,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出口。他在里面呆得久了,捕梦者就在外面冷嘲热讽地说某些人没本事,就只会拿被关着的人出气。

本来他不打算再盘问老漆他们的了,听到捕梦者这么说,心里又怀疑他们串通好做了手脚,于是又磨磨蹭蹭地找借口到处看。

老漆心里何尝不着急,他还怕云可可那种较弱身子在在底下待久了会被闷死,可是偏偏该死的蓝先生又不走,他也不敢表露出半点不耐烦来。

外面的哑巴比他们更急,眼睁睁地看着罗念桐和云可可没有了,捕梦者又受了伤,蓝先生虽然折了一员猛将老武,但他还有三个鬼仆在;何况旁边还有个胡小白在虎视眈眈地想坐收渔翁之利,他就算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

他本来也希望是老漆他们掳走了那两人,可是听到他们在里面和蓝先生谈笑风生的,一颗心顿时悬吊吊地,不知该拿什么主意好了。

要说起来,他还曾经有恩于那三个鬼仆,如果实在不行,就祭出这个法宝,看能不能带着捕梦者全身而退再说吧。思来想去,他也只能这么打算,地底下忽然冒出来的人手彻底打乱了他和罗念桐的计划。

而呆在地道里的罗念桐此刻却一点都不着急,他正凝神细听头顶上蓝先生和他们的谈话呢。可可乖巧的靠在他肩膀上;老武还在一旁苦苦思索,当他俩同时出现的时候,究竟要先抓谁比较好。蓝先生他不敢得罪,可是他又想抓到罗念桐回去莫善人那里邀功。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比要用右手出拳还是左脚踢腿难得多了。

过了很久,他还是想明白该怎么做,他的新主子蓝先生也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做,在老漆他们身上,他一无所获,而且他也没理由在继xù

呆下去,不然又要触怒喜怒无常地他们。

所以到最后,他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他说是走,其实又躲在暗处观察了他们好久,但仍然一无所获,他失望地去找胡小白打商量了。

老漆如何不知dào

他这套把戏,他要真那么糊涂,也不可能带着大家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他一直等到外面都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音地时候,才回到牢底地道里去。

“人呢?”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空荡荡的地道,“云可可!”他不敢喊大声了,只得极力将嗓子压得低低的,一边喊一边伸手往地上摸,看他们是不是久等不到他,被闷死了。

可是地上没人。

这下他有些慌神了,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怎么好端端地人不见了。”

他正说着,旁边的漆黑中忽然伸出一只汗毛极长地手往他身上一抓,拖住他的衣服就使劲往里扯。

老漆三魂吓脱两魂,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话来,想挣扎手脚发软根本没力qì

挣扎,只能任他扯。那只手力qì

不小,一扯直接把他扯了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他慌里忙张里的伸手去抓两边的泥土,哪知平日里坚硬地泥土忽然吱呀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跟着那手再一使力,他居然随着那后退的泥土去了。

第九十五章 至中阳

等他一进去,砰的一下,那活动的泥土像一扇门似地又弹了回去.

不,那不是像一扇门,是就是一扇门。

“老漆,谢谢你。”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那抓着他的手也随之撤去了。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他以为出事了的云可可。

此时她笑盈盈地望着他,她旁边站着罗念桐,那个胳膊上长满汗毛的手就是他的。

“你们!”老漆一身全是冷汗,看着面前的两人,眼珠子差点冒出来,“怎么是你们!”

罗念桐笑而不语,指指旁边躲在黑暗里的是一个人,那人愁眉苦脸的,一边掰手指嘴里一边还在嘀咕什么。

老漆惊魂未定,看得他是被顺便扯下来的老武,不是危险份子,一颗悬着的心倒是放下来了,可是不管他脸上想要表现得再镇定,那湿透衣服的冷汗实实在在的反应出了他内心的恐惧。

罗、云二人见状均是一愣,他们本以为这是他的地盘,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应该烂熟于心才对,怎么会被吓得如此地步。

“来来,先坐下歇口气。”罗念桐道。

老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地喘气,整个狭小的空间里全是他的喘息声,一声长一声短,仿佛随时都能断气一样,可是偏偏你眼看他就要死了的时候,他又使劲吸一口气,又活过来了。

老武本来在专心致志地想纠结该抓谁比较好,结果看到他这般模样,一时呆住了,也忘记要去掰指头做决定了。

罗念桐以为他是哮喘发作,连忙打开门,好让“新鲜”空气进来。岂料老漆连忙摇头制止,“我……不要……不要紧,快,关上……快!”

他使劲把门前后推拉几次,然后这才关上。

老漆过一阵子自己好了,“不碍事,我就这样的,死不了。”他说,“我们快走。”

“去哪里?”可可睁大眼睛茫然地问。

“拿罪生梦死。快。我们没时间等,快,快!”此刻被汗湿的衣服紧贴在背上,背心有股透心的湿冷,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精舍,我们要过太阳到中阳取罪生梦死。”

“精舍?太阳,中阳?又是风水名?”罗念桐想起繁霞廷尉等的来由,不过他不知dào

这究竟指的是哪些地方。老漆说自己只知dào

有这个口诀,具体是指的哪里,他也不清楚。

果然和以前的人们表现得又是一个样,他暗暗留了个心眼。“你这里有能直达中阳的密道吗?”他其实只是随口问问,没指望真有,这里要真像蓝先生住处那么多机关的话,他们一伙人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岂知他料错了,老漆居然说他知dào

,“这条密道就是起精舍过太阳到中阳。”

罗念桐无语:“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知dào

么?”

他满脸无辜:“我是说我不知dào

太阳中**体在哪里……又没说不知dào

路……”

罗念桐只想快点拿到罪生梦死,先把可可身上的问题解决了再说,也没心思和他纠结这些问题,“好,那你带路。”

不料老漆又踌躇了,他犹犹豫豫地道:“这个……你直接走青龙位,哪里有一道暗门,过暗门顺着地道一直往前就可以了。”

罗念桐看他神情语态,又像是在背书,知dào

这又是早已经设定安排好要他说的,他自己是不懂这其中意思,因此才犹豫。这下他倒奇怪了,把人关在地牢里,这又是有什么目的呢?

刚好老漆站的位置正好是左边,罗念桐直接叫他伸手推推看是否是有暗门。他畏畏缩缩地伸手在墙壁轻轻一推,果然真有一扇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门背后不知dào

哪里透进来些许阳光,让久困于黑暗中的他们心里都不由振奋起来,就连老武都停止了掰手指,兴致勃勃地冲过去想晒太阳。

正好,他正好当先锋官去一探究竟,免得走弯路。罗念桐跟着携了可可的手跟在他后面,老漆似乎非常紧张可可,他急忙道:“那个……那个,你多照顾着点云可可,一有情况你反应要快,要给她挡着……”

可可紧跟在罗念桐身后,回头对老漆温言道:“他会的。”

老漆还是不太相信,又老妈子一样的翻来覆去把刚才的话重复了好几遍,这才说走。

他们要走,可是打头的老武却不愿意了,他晒了会儿阳光发xiàn

那么丁点儿细碎的不晓得哪里漏进来的阳光根本不顶用,他又想回去找蓝先生或者莫善人。因此他在狭小的地道里嚷嚷着要折回去,无论如何也不肯前行。

老漆威逼利诱一通,根本没用。

罗念桐冷笑道:“那正好,您老赶紧,越快越好,赶紧回去。等到时候蓝先生问你要我和可可,你就说我们跑了,你本来可以跟着的,结果不想跟,就回去了。”

老武一听蓝先生三个字,神色立kè

紧张起来。

“怎么样?还不赶快回去?我才不不愿意你一路跟着我们,到时候直接把我们捆起来送到蓝先生那里去。”罗念桐说完趁老武没注意,给可可眨了眨眼睛。

可可会意,连忙附和说快让老武回去云云。

老武一听,这下可不干了,“我要跟着你们,到时候蓝先生直接拿根绳子来把你们捆走。”

“那不行,不行,可可,你快,快点抢到前面去,别让他捡了便宜!”罗念桐道。

老武岂肯把这“便宜”拱手让给别人,他转身回头箭一般地直往前冲去。

“罗念桐,你太坏了!”可可小声道。

罗念桐得瑟地冲她做了个鬼脸。看得老漆目瞪口呆的,“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对可可?”他道,“云可可是……”

“是什么?”罗念桐边说边携着可可跟在老武后面继xù

前行,这里条件比刚才要好很多,隐隐有些凉风,偶尔还有几丝阳光,但是视野所及不过一米左右宽,深得看不到尽头的地道而已。

“是……是,我们的恩人……不对,不是恩人。”老漆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们听。

第九十六章 寻锁眼

可可一直都显得非常被动,对于老漆的话,她很是懵懂,什么恩人不恩人的,她根本不知dào

自己做了什么,或者说能做什么,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事,她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你别……这么说,我……”她不知dào

怎么说好。

罗念桐则及时捏了下她的手,示意她别说,静观其变就成。

老漆自言自语一阵子,紧跟着走了两步,忽而很激动地道:“云可可,你一定要救我们走,一定一定要啊……”

前面的老武还以为是罗云两人要跑了,连忙紧张兮兮地转过身来警惕地看着他俩。

罗念桐知晓他心意,连忙道:“放心走你的,我们不会跑。”

老武又老老实实地前面继xù

开路了。

这条地道比起之前他们经过的来说,要干燥通风得多,显然当初的设计者在这里花了不少心思。

“这里倒还与众不同。”罗念桐有意无意地道,他耳朵尖得很,自从进了这地道,除了这四个人的呼吸声脚步声衣服摩擦声以外,竟然什么都没听到,安静得像真空世界。

老武开始颇有些紧张,等走了一段路,见后面没有追兵来,他放松了警惕,也愿意和罗念桐他们说说话什么的了。

“这里在你们来之前,只有我一个人走过。”他说,“只有我有这个权力。”言下很是骄傲。

“你经常在这里来?”罗念桐见地面光滑,猜他应该是。

果然他说是,又说他曾经想不等到云可可来,想擅自去打开那藏着罪生梦死的门,结果十几年来,他来回了无数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说起这些,他又顺带再次哀求可可一定要救他们。

罗念桐道:“救你们,那是自然的事情。不过,你说的话我有些不相信,你来回那么多次数,就没想过要拿走夜明珠?胡壮不是说拿着夜明珠就能打开那门么?你不会不会知dào

吧?”

|“夜明珠?”老漆有些疑惑了,“我从来没听说过,倒是听说有人想偷夜明珠,结果被胡壮断了手脚。这和罪生梦死有关系吗?”

罗云两人不知dào

,也许没人知dào



和外面的机关不同,这地道根本没什么花样,直直的一条,弯都没怎么拐,老武一路走到底,只有最后见到一个黑灰的大石门的时候,他才眨了下眼睛,转过身来看着众人,意思是怎么办。

老武挥手叫他到后面看着点去,老武被人指挥惯了,当即默不作声的又去了后面。

“你看好了,万一有人进来你一定要马上说,免得他们把罗念桐和云可可抓走了,知dào

不。”

老武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可可看在眼里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众人一直处于压抑的环境下,她这么一笑,所有人不觉都轻松了下来,尤其是罗念桐,他从没发xiàn

可可居然这么明媚的笑容,他以前只知dào

自己和她在一起很轻松很舒心,但就是找不到原因,现如今他才明白过来。

“可可,你真漂亮。”他由衷地称赞。

“少胡说。”可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满面通红。

老武多年来就只和地牢里那几个人打交道,何曾见过这么如花似玉地姑娘,一时眼睛都看直了。

罗念桐不爽了,不客气的往他面前一站,挡住他的视线,硬邦邦地问道:“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嘛?”

“哦——哦——呵呵……”老武尴尬地笑笑,收回目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料到云可可是如此标志动人的姑娘。”

罗念桐哼了一声。

他立kè

识相地就此打住,马上言归正传:“你看,这个石门。石门背后就放着罪生梦死。打开它,就能拿到。”

罗念桐伸手在石门上轻轻的扣了扣,厚实的石门没有发生任何声响,上面干净光洁,带着天然不经雕琢的粗糙纹路。除此之外,这里别无他物,想必老武应该把所有的东西,甚至石门上的花纹都研究透了。

果然,他道:“门,你别打主意了,我早研究了的,除非找到机关,否则就只有用烈性炸药强行炸开。”

烈性炸药,如果真有这么好弄的话,胡壮早就干了,还会轮得到他?罗念桐笑笑,转去问可可有什么看法。

可可斜飞入鬓的眉毛都快打成结了,她咬着指甲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把目光从石门移到地上,又从地上移回去。

“我……我见过,好像。”她苦苦思索,但始终抓不住脑子里那个若隐若现至关重yào

的线,总还是少了点什么。

“我,我……我……”她忽然面露痛苦,“我应该知dào

这里。就是这里!”

罗念桐大喜,忙道:“你好好想想。”

“我……我……我……”可可接连说几个“我”字,脸上的痛苦之色更重了,额头上已然是一层急出来的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罗念桐心疼了,赶忙说不急在这一时,让她别着急。

可是这会儿可可已经控zhì

不住的自己的思想了,她看着这扇似曾相识的门,脑子像高速运转的马达,怎么也停不下来。

“你……你……”她指着老漆,明明脑子里有个东西是关于他的,却怎么都理不出来。

老漆见状,很是茫然,问罗念桐,“她这是怎么回事?”

罗念桐顾不得理他,不住给可可擦汗,她厌恶的一把打掉他的手,“走开!”她暴躁地大喊,“你们都走开!”

她以前忽然发疯的样子罗念桐至今记忆犹新,见状,他怕她旧病复发,不敢刺激她,马上依言退开好几步,“好,我走,我走。可可,我走。”他放低了声音,温柔宠溺地道,“别急,我们不急在这一时,乖……”

可可抬起头,异样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他说完伸手去拉老漆,不料老漆一把甩开他,“我不能走!没我不行!”

“切——”罗念桐嗤笑一声,正想说他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哪知可可忽然道:“你来!”声音带着一些童稚,娇滴滴的像个小丫头在给大人撒娇,“你来。”她朝老漆招招手,“你来,漆叔叔,你不记得可可了么?”

老漆目瞪口呆,顿了一下,才答道:“当然记得。”

可可嘴唇上一排挤密的牙印——被她自己咬的。“漆叔叔,你……”她说到这里,眉毛又是一皱,“你……”至于是你什么,她忽而又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那一闪而逝的零星记忆就像一个狡猾的小野兽,时不时的跑出来露下脸,引.诱.她去追,等她稍一靠近,它便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她求助地望着罗念桐,“我……我该说什么了,他说没有他不行。”

罗念桐心里一动,想起胡小白和刘小良之间的区别全在于那两条蟒,胡壮数次说要刘小良去看蟒,想必就是利用蟒来让她变回胡小白,蟒是她们身份转换的钥匙,而这个,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老漆应该也是打开可可记忆的一把至关重yào

的钥匙,所以她才会在他说了句没他不行的时候,忽然变成了个小女孩模样。

看她神色,完全又不是小女该模样。不过他很快明白她在做什么了。就说了嘛,可可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孩子。罗念桐得yì

一笑,柔声道:“是不是他身上藏着什么东西,对你有用?比如,他该说的话,或者他的穿着打扮?”

可可渐渐抓到一些头绪,“是他,就是他。”她喃喃地道,“漆叔叔,漆叔叔,你这么多年没见到可可,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仍然还是小女孩的腔调。

这会儿老漆眼神变得有些迷茫了,他顺着她的话道:“是啊,那我应该说什么?小可可……”

警察办案的时候会模拟犯罪现场,看来可可也是在借用这个原理,尽lì

还原当时场景了。

“漆叔叔,等我长大了我带你出去玩,我爸爸云翼会做飞得好高好高的风筝,我们那里还有好多好多的吃的,你爱吃米粉不,陈广德家的米粉可好吃了……”

“陈广德!”老漆悚然一惊,“陈广德!”他大叫,“就是陈广德,他死了没有!”

“他死啦,他死啦……”可可有些控zhì

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我……”

罗念桐立kè

走上前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可可定了定神,“我亲眼见着他出丧的,好多人,他一直都说要把他葬在乱坟岗子里,把他儿子气坏啦。说他早就给他找了风水好的地儿,他非不去……”

“是了是了。”老漆有些激动了,“他葬在哪里,你知dào

吗?”

“这个……”可可为难了,转去求助罗念桐。

恰好罗念桐早些时日就觉得乱坟岗子不对劲,研究过的。他对可可点了点头。

“我知dào

。”可可奶声奶气地道,“漆叔叔,你要去看他吗?”

老漆眼神空洞而茫然,喃喃地道:“就是了,就是他。”

他虽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罗念桐心里一动,立马知dào

是怎么回事了。中阳中阳,中阳不是眼睛中部的风水称呼么?这不正是暗含了一个“眼”字么!以前那些金甲、兰台、廷尉以及繁霞等,不全都是人的细分的面部五官的称呼么!他顿时恍然大悟,不由暗自佩服那高人缜密而绝妙的设定。

多亏以前何老大有事没事就来找他吹牛!让他能在这紧要关头窥得这秘密。他喜不自禁,眉开眼笑地看着可可,“以后我们回去请何老大喝酒吧。”

第九十七章 就是他

可可怕惊醒了昏昏然的老漆,于是没理他,继xù

用小女孩的腔调道:“漆叔叔,你认识陈广德吗?”看老漆的神色,像是突然听到失去多年联系的老友的消息一样.

不料他却摇了摇头,说自己根本没见过陈广德。然后不等他们发问,又补充道:“我知dào

他,他死了就好。”

罗念桐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当年陈广德生前死后的种种来。当年陈广德重病不治,他儿子尽心尽lì

四处求医,知dào

这事的人无不交口称赞他好福气,遇到了这么孝顺的好儿子。而更让人气愤的是,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居然被他不知好歹的践踏了,他成天要死要活的拦着不要他儿子去请医生,就算最后把医生请到家里来,他依然还是不配合,一心只求速死,从早到晚不停念叨他死后一定要葬在乱坟岗子某个地方。

他放狠话说,如果他儿子不依他的话,那他死都不会瞑目,做鬼都不会保佑他的后代子孙。依照蓬州的风俗,做长辈的既然放出了这种狠话来,当后辈的除了照办以外,还能怎样呢?

所以这才是后来陈广德儿子迁怒于云翼的原因,他总认为这一切的倒霉事,包括陈广德没法正大光明地葬进祖坟,全都是因为遇到了他——要倒霉。

以前罗念桐觉得他这个理由未免有些太牵强搞笑了,现在看来,陈广德应该也是这无数个机关中的一个,云翼也是,所以,他儿子也许真的没有错,他的死确实和云翼有关。

“陈广德死了的话,对你——有什么好处吗?”罗念桐现在基本摸清他们的路数了。

“他的坟。”老漆含含糊糊地道,“坟地,他的坟。开门。”

可可满面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罗念桐则很快反应了过来,“按照乱坟岗和陈广德坟墓地位置和比例,就能打开这个藏着罪生梦死的屋子的门,是吗?”说到这里,他心里一凛,不由暗自庆幸当初花了那么大心思在乱坟岗里。

老漆似懂非懂,茫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知dào

吗?”可可问罗念桐,“乱坟岗我从来都不敢去,我爸爸也说死了将来要葬在那里,真是奇怪得很。你知dào

是为什么不?”

“也许我知dào

一些,不过现在我先来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这道石门,开了门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那么回事。”

说完,他尽量仔细的在脑子里回想乱坟岗的地形,说来也奇怪,现在回想起来,那里面的坟虽然是乱葬,但轮廓却应该是一个规规矩矩的长方形才对,而陈广德作为有后有主的主儿,他的坟和其他荒坟一比,非常好认,似乎应该在右上角,靠近坟地的外缘了。

想到这里,罗念桐有了计较,他找来一块石头垫着脚,凑近石门的右上角细细查看,果然发xiàn

那里的纹路和别处稍微错开了些,不是一整块,再一细看,可以看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隐约的圆盆金图案来(圆盆金,一种祭祀用的圆形纸钱,上面充满针孔,绘有一个同心圆,内圈以针孔打出“叩答”两字,外圈则印“一心诚敬祈求平安”等字样,各地形制不同,大同小异。)原来如此!

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这藏修罗石的更谨慎细致,深谋远虑的了。这圆盆金的图案,如果不是说到陈广德的坟墓的话,谁都不会把这么抽象又不明显的图案和烧给死人用的圆盆金联系起来,难怪老漆要说陈广德死了就好了。

他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那圆盆金上面轻轻往里推了推,没有松动,石门也纹丝不动。

“难道猜错了?”他不由得有些失望了,心里暗道,“没道理啊,不然为什么老漆会无缘无故地说起陈广德来?也确定没记错他坟墓地位置啊……”

“不行吗?”可可关切地问。

老漆迷茫地看着两人,还没回过神来。说实话,没人知dào

这里哪个地方忽然触动了他的神经,把他变成了这种状态。

罗念桐默默地摇了摇头,略略沉思了下,伸出右手大拇指,抱着试看看的态度朝那隐约的圆盆金的内圈小孔里按去。

“咔嚓!”一声清脆的轻响传进罗念桐耳朵里,那小孔随之往里凹进去了一点点,他不由得大喜,加重力道再往里一按,又是“咔嚓”一声,整个圆盆金一下子都凹了进去,外沿空出一指宽的空隙来,刚好够一个人抓着圆盆金。

“啊——”可可一下子惊叫起来,这一叫立马把老漆惊醒了,“怎么回事?你没事吧?”他紧张兮兮地问,差点就要拉着她的手看了。

可可敏捷的闪身躲开他,指着石门上凹下去的圆圈对他道:“你看!”

他看到罗念桐正在费力的转动那个圆盘状的东西,顿时惊喜交加:“你找到开关了?”声音些许有些发颤。

罗念桐没吭声,不知是否是年久失修的原因,圆盆金凹下去以后并不好卡得很紧,他费了好大的力qì

才转动了分毫那么一点点,这么会儿功夫,他额头已经全是豆大地汗珠。

“要不要我来帮忙?”可可和老漆异口同声地道。

“不……用……”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扳动了一点,一点,又一点,伴随着这一点一点的,是石门低缓深沉地扎——扎——扎扎的声音。

“开了开了!”可可高兴得声音都变了,“罗念桐,你好厉害啊,开了开了!”她高兴的像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小孩子。

老漆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情节,“怎么会开了,怎么这么容易就开了?”他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我研究了十几年都没打开!”

门开了,一股呛人的灰尘随之弥漫开来,好大一会儿才消散。

所有人都没敢轻举妄动,规规矩矩地等着直到能看得清门内情况的时候,才敢眨下眼珠子。

屋子里干干净净空空荡荡,正中间一张石桌,石桌上一个小盒子,正大光明地放在那里,仿佛谁都可以随便拿走。

经过前面那么多事,按道理来说罗念桐不可能就此贸然进去,他无论如何都要试探一番,看有没有机关再说。可是他居然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大踏步往里走去,可可连忙紧随其后,老漆次之,老武见他们都进去了,也不知高低的急急忙忙跑进来。

罗念桐脚刚跨进门槛,屋里冷不防冒出一个低沉阴森地声音:“她要撂挑子了吗?”

他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道:“谁?”

那声音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让人听得毛骨悚然,接着又是桀桀地怪笑两声,“胡壮,她不想干了么?”

可可吓得腿脚发软,几乎走都走不动,“就是……就是……他……”她死死抓着罗念桐的手,结结巴巴地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罗念桐环顾四周,找不到异常之处,他紧紧地把可可搂在怀里,低声安慰她不用怕,有他在,然后又大声道:“你是谁,是哪位前辈高人还请出来一见!晚辈罗念桐和云可可冒昧打扰了。”

沉默,一阵压抑得让然喘不过气来的沉默。

良久,那人并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只道:“很好,那你进来吧。”

老漆听到这个声音,浑身吓得瑟瑟发抖,哆哆嗦嗦地根本迈不动脚,罗念桐反而不害pà

了,他罗某人还有什么事没经lì

过!

“你扶着他点儿。”他吩咐老武。

老武依言默默地扶住老漆。

“只准我进来吗?”罗念桐看着石桌上那乌黑的小盒子问道。

“胡壮指定的接班人进来,其他都出去。”那人声音自带一种不可违抗的威仪。

“我……我不敢去……”可可松开罗念桐,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门外。

“只留繁霞未来的大当家。”现在听起来,那人的声音没之前那么阴森了。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的原因。

未来大当家,罗念桐现在只能先硬着头皮领了这称号,他招呼老漆和老武退了回去。

“好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请问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那人又是一阵沉默。

罗念桐也不急,他熬了这么多年熬到现在,有的是功夫和时间陪他耗。

“石桌上,是罪生梦死。你过去。”

其实不消他说,罗念桐都会过去,废话,费劲千辛万苦不就是想要这个玩意儿么。

罗念桐大踏步到石桌边,那个所谓的装着罪生梦死的小盒子像一具狭长的小棺材一样一头冲着门外,静静地躺在桌上。

从它的外观来估算,那罪生梦死也应该是个类似的东西吧。

“老漆也来了吗?”那声音忽然出其不意地问道。

外面的老漆听到叫他的名字,浑身一颤,大气都不敢出。

“来了,就是他带我进来的。”罗念桐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又问,“要他进来?”

“你叫他放心,我说过的话肯定作数。”那人一副很豪爽讲义气的口气。

第九十八章 现行尸

不料老漆听完,不仅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反而两股战战,口不能言.

可可轻轻推了推他,道:“给你说话呢。”

“我……我……”他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罗念桐便道:“他被你这副样子吓住了……我会如实转达给他。”

那人沉默了一阵子,罗念桐没说话,所有人都没出声。

老漆吃不住这压抑的气氛,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不住磕头,边不停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似乎是饶命,再也不敢跑之类的。

这下连木偶人老武都觉得奇怪了,在没人指使的情况下,他居然迷惑不解地跑来问可可:“他干啥这么怕?有人要杀他?”

往往越是傻子,越能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一针见血地回归到最初的本质上去。此言一出,罗云两人如梦初醒,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可连忙急吼吼地大喊罗念桐快出来。

她怕他出事,这点罗念桐很清楚,可是事到如今,他反而没那么多瞻前顾后了,“没事。”他对可可笑笑,“放心吧。”

隐藏在暗处的人似乎根本不关心老漆害pà

与否,过了好一阵子,他继xù

道:“繁霞未来的大当家,你来自蓬州吧,云翼可还好?”

可可一听到说她爸爸的名字,心里不由得一紧,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罗念桐没想那么多,直接干脆利落地回道:“不好。你的人都排挤欺负他。”

那人“哈哈”大笑两声,没做正面回应,又把话题扯上到胡壮身上去:“胡壮呢?她俘获了蓝天远的心,所以要远走高飞了吗?”

罗念桐不答,这种八卦的事情他向来并不关心,何况胡壮和蓝天远之间还有个痴情哑巴,他同情他。

见他不答,那人似乎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既然如此,那繁霞就交给你了。”

奇怪的是,他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了,却始终无法根据声音确定他的确切位置,他似乎在地下,又好像在墙壁里,又仿佛在房梁上。

以前鬼仆也有类似的情况,胡壮说那不过是腹语而已,一点江湖把戏。念及此,罗念桐心里一动,决定试探一下,他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今天太阳真好。谢谢你的茶。”

果然,那声音根本没接他这话茬,直接又道:“想要掌管繁霞,必须拿到罪生梦死,你很了不起,竟然能进到这里来……”

“等等……等等……”他心里更有底了,连声叫道:“打住打住,我有个问题……”

岂料那人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地继xù

往下说:“那么,既然如此,你拿着罪生梦死去坐胡壮的大位就是。”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可可忽然尖着嗓子惊叫起来:“啊——啊——漆!漆叔叔!”

罗念桐扭头一看,却见老漆牙关紧咬,双眼微闭,居然流出两行触目惊心的鲜血来!

“啊啊!”可可惊叫着直朝他扑过去,罗念桐也惊呆了,他本以为老漆不过是被这人曾经下过狠手,所以一听到他声音都会吓成那个样子,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眼里居然在流血,两行血泪都快流到下巴上去了,这是什么诡异状况?

“老漆!老漆!”他抢上前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快醒醒,怎么回事?”

老武颇为鄙夷地道:“他眼睛流血,这还用问?你太笨了。”

没人理他,可可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的抓着罗念桐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哈哈……”那人阴测测的笑声随之响起,“哈哈,我说过要放他的,你们别紧张。”

罗念桐一时还没回过神来,“什么?”

“老漆你协助他接掌繁霞,坐稳大当家的位置以后就走吧。我会放你出去,放心。”那人的笑声在整个屋子里不住的回荡,余音像细铁丝刮钢板一样刺耳。

说来也怪,此言一出,本来呈昏迷状的老漆立马倏地睁开双眼,把扶着他的罗念桐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好!我好了!”他脸上的血泪还在慢慢往下地,整个眼眶都是红的,他似乎一点都不自知,“我帮你稳坐大当家之位。走,去拿罪生梦死。”

此时罗念桐已经瞧出事情的蹊跷之处了,他一声断喝:“老漆!”

老漆压抑地抬起头,用血红血红的眼睛看着他,问道:“怎么?罪生梦死就在那里,你还不赶快去拿?你叫我干什么?”

“你……漆叔叔……你……”可可以前不相信有鬼附身这回事,现在看到老漆这幅模样,她忽然有点动摇了,“你是不是,是不是漆叔叔?”她打着胆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知dào

我是谁么?”

老漆白了白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云可可么?好端端你问我这个问题干嘛?你当我是傻子吗?”

罗念桐此刻镇定了下来,随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老漆的表现和之前的二麻子、云翼以及花明月和刘德仁等人有异曲同工之处,估计这也是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做的好事了。

“我明白,我相信你,我会救你出去。”他简单而果duàn

地老漆道,不知dào

为什么,他忽然对这些人起了怜悯之心,如果没有这回事的话,至少陈广德不会有病了不吃药看医生,只一心求死,无数的老漆们也不会被软禁,被当作活生生的人肉机关——行尸走肉的人肉机关。

老漆喜出望外:“真的?那你快去拿罪生梦死。”

罗念桐没直接回答他,他静静地望着石桌上的小长“棺材”,静静地等着那人再度开口,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竟再也不说话了,再也没出现。他之前的怀疑也无法再应证是否正确。

他觉得那不是个人,可是不是人的话,又能是什么呢?他还觉得刚才那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根本没听他说话,而当他说根本不存zài

的茶水试探时,那人也完全没听到,而老漆的血泪,也应该是早已经安排好的。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时的老漆已经和流血泪之前的老漆不是同一个人了,现在的他只会奉命行事,再也没有自己的想法。

就像刘德仁当初费尽心思把他们弄到兰台村去一样,他存zài

的意义和使命仅限于此,他只是一个活着的人肉机关,平时和普通人无异,吃饭做事睡觉,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但只要有人不小心触动了他,他和云翼甚至可可他们都一样,都要全心全意地为那深藏的秘密服wù

,至于能不能回到正常人的世界里去,则要看他的造化了。

是什么人,如此费尽心思就仅仅是为了藏一方能唤醒沉睡的植物人的修罗石?罗念桐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之前得来的信息,有修罗石,这个他非常肯定——不然辛辛苦苦耗费这么多心血,又做了这么多人肉机关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罗念桐思来想去,望着可可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心里不由得一阵绞痛,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也会是人肉机关,怎么会?她应该从小就享shòu

父母的精心呵护,应该读最好的学校,做一个受尽世间万千宠爱的女子。

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甚至她究竟是不是云可可,她的本性究竟是什么样,他都不知dào

,一切的一切,如梦幻泡影,他多想那是梦幻泡影,那样一盆冷水下来,回到现实中,他还能看到真真切切未被任何人改变过的最真实的可可。

而现在,去拿了罪生梦死,老漆变成这样,他不知dào

可可见到了,又会变成怎样,想到这里,罗念桐有些害pà

,越靠近真相的时候,他越不敢去面对,万一可可性情大变,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怎么办?

当年日本人为了不能见人的政治目的,为了接近末代皇帝溥仪,专门根据他弟弟溥杰的胃口和喜好,千挑万选了个嵯峨浩给他做老婆,现在他就有这种感觉,可可在他眼里是完美无缺的,可是,这种完美无缺是不是早有人操控好的,是不是根本她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的,所以她才会那么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地爱他,追随他?

罪生梦死就在眼前,拿到它,就可以拿到修罗石,就可以回去唤醒苏苏,可是,罗念桐脚下仿佛吊了两个大石块,一步也挪不动。

“可可。”他低低地喊了声,声音里包含着无限的柔情。

“我在。”可可轻轻握住他的手,发xiàn

他手心里全是冷汗,“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

“我……”罗念桐想说自己很害pà

失去她,可是现在说这些好像有些太早了,显得他自己太畏首畏尾优柔寡断的一样,“我没事,就是想叫叫你。”他说。

“好啦。”可可看出他脸上的害pà

和犹豫,柔声安抚道,“拿了罪生梦死先给壮姐姐一个交代再说,至于——至于——”她紧咬着嘴唇,很是不愿意说出“修罗石”那三个字,拿到修罗石,意味着她就要失去罗念桐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也许此刻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和老漆他们是一样的。

第九十九章 突反目

罗念桐听得这句话,心里更是难过,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变成了一个字:“好”.

“嗯,去吧。”她也简单的回道。

老漆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抹得满脸都是血,面目很是可怕,他自己浑然不觉,只紧张地注视着可可的一举一动。

罗念桐费力的咽了口口水,回头又看了可可一眼,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无论拿到罪生梦死以后,她会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抛下她不管。

然后他回过头,快步走过去,把那“小棺材”轻轻抓了起来,跟着那消失了好一会儿的神mì

声音不等他打开它,又来了:“罪生梦死,大当家的掌权符……去吧去吧,去做你的大当家,去享shòu

一切属于你的荣华富贵。”言语中似乎夹杂着一些说不清的落寞。

“荣华富贵?”罗念桐对于声音再次出现不奇怪,对于这四个字却觉得奇怪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何荣华富贵可言?

“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要修罗石。”他朝着空气大声嚷嚷,“修罗石,告sù

我修罗石在哪里!”

“在可可那里。”说这话的不是那神mì

人,而是满脸是血的老漆,此时已经站在可可身边,以一副奴仆地姿态,“可可知dào

。”他说。

罗念桐颇为意wài

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可可,她一脸的茫然。

“很好。”罗念桐道,他已经知dào

触动老漆这个人肉机关的关键词是什么了,如果没意wài

的话,应该是“云可可”“修罗石”,不过也许不仅是这两个词,也许人们无意识的动作,只要和这样有关的,都会触动他。

明白了这点,罗念桐估计这奇怪的神mì

人声音也应该是和这个一样的道理,也许是他刚一进门就触动了某个机关,导致早已经设定好的声音出现,根据胡壮他们的表现来看,这里暗藏一个录音机应该不算奇怪。

罪生梦死的小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地,他掂了掂,“打开它打开它!”心里有个蠢蠢欲动的声音在大喊。

“别打开,拿着它去找胡壮。”那个声音很及时地制止了他,说完,那人顿了顿,才又道,“壮壮愿意要走,由她去吧,这么多年也难为了她,你能不能帮我转达一句话给她?”

罗念桐点了点头,那声音稍做停顿,便又道:“叫她提防蓝天远,他的目标永远都只有修罗石一个,永远不会对她有真心。”

“嗯。”罗念桐把这话一个字一个字甚至他说这话的语气都牢牢记住了。

“你做了大当家,不要亏待盘格瑞,这些年多亏他保护老漆他们。”

可可在一旁越听这声音越熟悉,总觉得应该在哪里听过,她正在绞尽脑汁苦苦思索,不料那人居然主动提起她了,“老漆他们想要出去,只有找云可可。我对不起老漆他们……”

说道这里,那声音已经透出内疚来,“对不起他,也对不起陈广德……”

罗念桐震惊得无以复加,连反应都不知dào

该怎样反应,这个机关算尽的聪明人几时学会愧疚和道歉了?仅仅是因为利用陈广德的死暗藏开门机关么?这么自负又目空一切的人怎么会道歉?

“莫非又藏着什么阴谋?”这是他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想法。

“罢了……”那人长叹一声,“去吧去吧,你要再记得起我这个孤老头子,再来这路看我也行。”

四下里一片死寂,罗念桐隐约听到了沙沙的磁带空响声,不知是否是错觉。

……

回地牢的路上,可可没怎么说话,倒是老漆,生怕她不再管他们,很想讨好她,又不知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于是自言自语地把自己这些年来的大致遭遇说了一通。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早些年居然从地牢逃出去过,有人还发xiàn

了他们脚下的地道能到达罪生梦死屋的后门,但是仅仅是达到而已,没人知dào

陈广德的事情,也就没人没打开它。

期间也还有人用其他手段逃出了地牢,但是很快在繁霞里迷路了,甚至还有人误闯进蛇窝,被一条大蟒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从那以后,即便是胡壮不管他们,他们也没人敢在轻举妄动,全都老老实实呆在地牢哪里都不敢去,只把逃出去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叫云可可的女孩身上。

而这次老漆从哑巴那里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这才敢大着胆子将他们俩带下去。

这与可可的梦不谋而合,她在等一群人帮忙,而他们则在等她去救!

如此一来,罗念桐更加相信自己解梦得来的信息了。

回到地牢,外面的蓝先生等人都不在了,哑巴和捕梦者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就连一直死守老漆他们的鬼仆都不见了,四下里一片死样的寂静。

老漆连忙问怎么回事。

小蒋说开始蓝先生还进来找过他们,结果不知dào

为什么,他忽然就带着鬼仆走了,那个骑着蟒蛇的女孩子紧跟着他走了,哑巴和捕梦者没过多久也跟了去。

奇怪——在罗念桐看来,这应该不是蓝先生的风格,他有的是耐心等着他们出来,反正这里又别无其他通路出得去。

不过小蒋他们并不在乎这些,他们更关系的是可可,一听老漆说她就是传说中的云可可,个个都喜形于色,纷纷大叫有救了。

可可已经逐渐习惯这种待遇,渐渐也能应付一下,虽然她目前还不知dào

如何救他们出去。

罗念桐则在琢磨如何带着罪生梦死去见胡壮,“小棺材”被他揣在怀里,像一个随时会爆zhà

的炸弹,随时引爆他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不良情绪。这点是他总结自己刚才的表现得出来的——那些都不是他的本来性格。

正琢磨着,忽然外面传来很久不见踪影的四九慌乱的哭声:“糟了,怎么办?小白,怎么办?要怎么办啊……呜呜……壮姐姐她……”

然后是胡小白慢声细气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怎么办?我也不知dào

。”光凭这话也判断不出胡壮出了什么事。

听起来,她们正在往地牢这边赶,罗念桐对胡小白一向甚为忌惮,连忙叫老漆赶快把老武弄出地牢,免得惹麻烦。

老武从来都是听人指挥做事,此时莫善人没了,蓝先生也不在,一听要赶他走,他顿时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道:“不……不要……我……我要看着你们……别让你们跑了……”

正说着,地牢外面忽然传来悉悉索索地声音,罗念桐大叫不妙,眨眼间无数的小蛇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团团将众人围住。

地牢众人吃过蟒蛇的亏,有阴影,一时吓得半点不敢动弹。

奇怪的是,那些蛇竟似长了眼睛一般,围着众人转了一圈以后,都纷纷向罗念桐身边聚集,不一会儿他脚下竟然堆了一堆小蛇。

他见过这阵仗,当初胡小白就是利用这些小东西他们从哑巴隐秘的窝里找出来,现在恐怕也是冲着他来的。

见惯了反而没那么害pà

了,他学着初见胡小白时候她的样儿,打算用手一捧一捧轻轻地把这些小东西往外捧。

然后不等他开始行动,一条墨绿色的小蛇箭一般的从地牢门上的小窗户里窜了出去,紧跟着一阵熟悉的腐臭味扑鼻而来——胡小白骑着她那叫做大白的浅金色大蟒来了。

还有四九,她慌里忙张地边看边哭:“在哪里呢,这里也没有,他们去哪里了?呜呜……小白,怎么办,只剩你和我了……”

胡小白声音仍然听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她道:“还有云可可和罗念桐。”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还有大白和大黄。”

四九还是呜呜咽咽不住的哭,胡小白不理她,轻轻拍了拍大白的肚皮,大白立kè

伸长脖子把脑袋凑近门窗上,而她则小心避开七寸,顺着它的身子爬到它脖子上透过小门往里张望。

其他人都被吓得躲到一边黑暗处去了,唯独木呆呆的老武不知dào

闪避,傻站在那里刚好被她看见。

“老武在,那么,罗念桐你应该在。带着可可出来吧,壮姐姐出事了。”她也没说求罗念桐帮忙,声音依然还是冰冷得没多少抑扬顿挫。

可可一听胡壮出事,心里一急,就想出去,罗念桐赶忙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别动!”他凑近她耳边悄声道,温热的气息让可可一愣。

外面的四九一听到“壮姐姐出事”这几个字,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道:“我就说,就说这下罗念桐肯定也死了,壮姐都没救了,他还能活吗?呜呜……小白,我不想死……你快叫罗念桐出来,快去救壮姐姐……”

她已经完全乱了阵脚,哭得肝肠寸断的,根本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

罗念桐听她声音不像是作假,再一想平日里胡壮对自己多有照顾,当下脑子一热,霍地站起来,大声道:“我没死,壮姐姐怎么了?”

胡小白一见他出来,忙道:“蓝叔叔把壮姐姐抓走了!”说着话时,她眼里都闪着泪花了,可是声音依然还是以前那般冷冰冰的。

第一百章 诀别书

想起胡壮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可可也赶忙现身问怎么回事.

贾四九听到可可的声音,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根本没法说话;胡小白还好,能冷静迅速地把事情原委讲了个大概。

原来蓝先生见无法找到罗念桐他们,马上掉转头去找胡壮,他知dào

他们即便拿到罪生梦死,那必须先去找胡壮,没了她,罗念桐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做大当家,进而也不可能知dào

他最不愿意让别人知dào

的秘密。

也许他是强行掳走了胡壮,也许是花言巧语骗她藏了起来。

地牢众人听得胡壮出事,纷纷拍手称快,道是终于出了口恶气。罗念桐没法和他们解释其实她和他们一样,都是别人的棋子,当下只得叫老漆把自己和可可送出地牢。

老漆惧于可可和他的关系,生怕可可一怒之下不救他们,所以虽然万分不情愿他去救胡壮,还是老老实实地带他们出去了。

地牢出口就在那沉重的大铁板子底下,罗念桐揣着装有罪生梦死的小棺材和可可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留下老武在地牢与他们作伴。

“上来!”胡小白拍拍她座下的大蟒蛇,对两人道。

罗念桐和可可互视一眼,忍着大白的腐臭翻身爬了上去,四九见状连忙哭喊:“我呢我呢,小白你不要我了吗?”

她素来简单纯良,一时无法接受平日好端端的蓝叔叔忽然变脸,因此精神大受刺激,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正在这时,又见一个人披头散发,一瘸一拐地闯将进来,急慌慌大喊:“四九四九,你哭什么,谁敢欺负你!”

来人正是腿伤未愈的捕梦者,罗念桐惊喜交加,叫他赶紧上来。

捕梦者顾不得回他,连声问四九怎么了。他们俩一个只顾问,一个只顾哭,根本无法交流,胡小白不耐烦,猛一拍大白,大白尾巴擦着地皮扫过来卷起两人便走。

可是无奈它身上拖着五个人,力qì

有限,行动一时迟缓了些,罗念桐急得只想跳下去。

好不容易回到地面,看到了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到了胡壮空无一人的住处,五人跳下蟒背,胡小白闷声道:“人没了。你看。”

罗念桐没说话,快步进屋,他相信胡壮那么聪明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一丝信号给他们——不管好坏,无论她消失得情愿不情愿。

胡壮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老式的雕花木床,挂着轻纱蚊帐,床前一个脚蹬子(旧时床边摆放踏脚用),靠墙一个古色古色的梳妆台,上面居然镶嵌的是铜镜,因为有蓝先生在,所以上面还放了一管旱烟杆;旁边一只青花痰盂,看起来年代也颇为久远!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细心观察她屋里的摆设,本来不看还好,这一看他竟然发xiàn

那床与脚蹬子呈油亮亮的猪肝色——那不是紫檀木么,而且还是做工古朴精美地紫檀木!好家伙,光是这两样已经值不少钱了!在看那梳妆台,沉稳大气很有大家风范,即便他不懂古董,也看得出那不是后人仿古技术能有的做工。

罗念桐只觉心跳加快,血液全都冲脑门去了,难怪那神mì

声音有说荣华富贵云云,难怪,胡壮卧室里哪一样不是钱!

难怪她敢在与世隔绝这么久以后,说要回到外界就回,根本不用为生计发愁。想必繁霞除此以外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宝藏。

想想也是,光是为了藏一个罪生梦死一个修罗石,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机么。那蓝先生步步为营是为的哪般?

想到蓝先生,罗念桐迅速冷静了下来,目前最重yào

的是找到胡壮,其他一切以后再说,他罗某人还没到见利忘义的地步。

胡壮这卧室,有个机关能直达以前放罪生梦死的屋外,不过这次他怎么找也没找到上次的机关,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这里应该和蓝先生住处一样,到处都是机关,如果她愿意,没人能找到她。

见罗念桐在里面有些茫然的样子,门外几人都想进来,不过全都被他制止了。他们进来只会更加添乱。

有时候并不是人多力量就大。

果然,不出所料,罗念桐在梳妆台上发xiàn

了蹊跷:梳妆台上放了一盒殷红的半开的胭脂,除此之外屋内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想想胡壮平日从来不施粉黛,他毫不犹豫将其拿起来端详,胭脂是新开的,还没用过,通过淡淡的玫瑰香味,上面一个极细微的划痕——一个箭头,朝下指的箭头。

罗念桐马上把手伸到梳妆台底下一摸,竟然真被他找到了一张纸,确切的说,是一封信,一封工工整整用毛笔写着蝇头小楷的信。

打开来看,首先映入眼帘地乃是一句文绉绉的词:渐写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罗念桐虽不是文人,但还看得懂这句词意思,当下更是疑惑,不禁怀疑这这种胡壮这种“粗人”居然会写信?还是这么漂亮娟秀的毛笔字,又是这么一副用情至深的口气,怎么可能!他急急忙忙看信末具名,又真的是端端正正的胡壮两个字。

这下他更是奇怪了,连忙叫了胡小白和可可他们进来,又问胡小白是否见过胡壮写的毛笔字——他怕这是蓝先生做鬼,故yì

扰乱视线。

小白就着他的手看了前面那句词,本来就没多少血色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更白了:“没错,是壮姐姐。她的字我认得。她怎么了?

四九永远都是最爱凑热闹的那个,小白话音刚落,她便立即附和道:“快念快念,壮姐姐写了什么,是不是说愿意教我驭蟒驱蛇的法子了?”

罗念桐愣了一下,他光看那句词,就已经隐约猜出应该是胡壮写的情书一类的东西,他对她颇有好感,又素来和哑巴亲厚,实在不想看她这出遇人不淑的戏,于是把信递给胡小白,叫她来念。

小白犹豫了下,方才接过去。

“渐写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她轻声念道,“生不同床,死同穴。”

“什么?”罗云两人俱是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

“生不同床,死同穴。”小白薄薄地嘴唇上唯一一点血色都消失了,她用颤抖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第一百零一章 死同穴

两人一看这架势,心里顿时都升起不好的感觉来,“生不同床,死同穴”——那个对一切都洞若观火、随时都笑眯眯的胡壮何以忽然说着这等痴情又决绝的话来.

“……”小白念到这里,顿了顿,有些意wài

的“咦”了一声,轻声道:“刚才那不是要给我们看的……你看这才是。”

罗念桐心头立马松了口气,不知dào

为什么,他觉得胡壮很可怜,很可怜,没有比一个千伶百俐地女子等候一生,等来的却不是心目中那个良人更可悲的了。

“继xù

念吧。”他叹了口气,道。想起蓝先生如此这般利用胡壮对他的感情,作为一个曾经在万花丛中过的男人,他都只能是一声叹息。

小白咬着嘴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可可,又把其余四九和捕梦者等诸人轮流看了一遍,挥手把坐骑大白支出了,半晌,才咬着嘴唇犹豫不决地道,“你们……哎……想必你们也知dào

了。她和,盘叔叔的事……那么,这句你们听到,也无妨……”

她情绪有些激动,只有伸手抓着脖子上冰凉沁人的大黄,才稍微镇定了点。

“帮我转告格瑞,我有负他的一片深情。对不起。”第一行字,写的就是关于哑巴的。可惜哑巴不在这里,也许他已经知dào

她出事,来不及跟他们汇合,就心急火燎地到处找她去了。

“天远对我,我心里明白。”第二句,小白不谙这等复杂纠结的男女感情之事,加之胡壮和蓝先生同床共枕之事有意不让这些小孩子知dào

,她就更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委了。念完,她狐疑地问道:“什么她心里明白?”

“就是蓝叔叔对她好,她是知dào

的啦。”四九胸无城府,出口便道。

捕梦者心里再是喜爱她,这会儿也忍不住反驳她,道:“蓝先生那种人,住的房子古里古怪的,你一进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dào

了,还能分辨得出他对你好不好么?”

想是四九不知人与人之间还有利用一说,听到这话她不屑地撇了撇小嘴:“哼!难道对人好和坏还有假的?”

这两人拌嘴,罗念桐没吭声,心思复杂的看了看可可,她知dào

他的心么?

不过可可没看他,她正目不转睛地猛盯着小白手上的信签纸看,那信签纸还是极雅致的,带着淡淡的欲说还休的粉,像极了闺中小女儿的情怀。小白又继xù

往下念了:

“云可可自小被迫和母亲分开,罗念桐你要好好待她。”后面似乎还写了些什么,可是被她用划了几道重重的墨给盖住了,无法再辨认。

这种欲言又止让人发狂,而可可听到母亲两个字,整个人倏地失神尖叫起来:“母亲?我妈妈?”在她的生活里,这二十多年来从未出现过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字眼,从记事起她就跟着云翼身边叫着“爸爸爸爸”,而妈妈那是别的小孩子才能叫的,她想叫,没人可叫。

罗念桐连忙一把从小白手里抢过那信纸,眼睛快速一扫,果然找到了小白刚才念的话,他顾不得往下看,急切地问小白:“这是说胡壮知dào

可可的身世,她还知dào

她妈妈,她还活着么?”

小白慢腾腾地看了他手上的信纸一眼,道:“你再接着往下读吧,我也累了。壮姐姐知dào

什么我并不知dào

。你自己看吧。”

“我来!”可可将信纸抓过去,急急慌慌地打开了,却见上面除了那句话和那道重重地几道黑墨杠外,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只言片语,接下来是关于罗念桐最想得到的修罗石的:“修罗石,藏地牢众人中,我苦研数年而不得。天远觊觎数年同样未得……”这几行字上,有泪水滴在上面,将每个字的边缘都晕得模糊了。

跟着是:“他来了,找不到罗念桐来找我,我知他心思,小白你好好保重自己,不用找我。”笔迹慌乱,显然是慌忙中写下的。

可可见居然再也没有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心底刚刚升起来的希望立kè

又变成了绝望,她扬着手里的信纸,泪花闪闪地问罗念桐:“这是什么意思?壮姐姐说到一半又是什么意思?我妈妈呢?”说到最后她失声痛哭起来,“我从来就不知dào

自己有个妈妈,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妈妈这两个字,怎么能这样,壮姐姐呢,壮姐姐你快告sù

我,什么是妈妈……”

罗念桐听得心疼万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喃喃地道:“会有妈妈,我们每个人都有。”

“你看你看,你看这里!”可可满脸都是泪水,手在不住发抖,“这里……”她哆哆嗦嗦地指着被胡壮划去的那条墨杠子,“她明明还知dào

什么,为什么又不想说了,你看,她知dào

我有个妈妈……”

此情此景,就连一直没有多少表情的胡小白这次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儿,更别说四九和捕梦者了。

捕梦者是个大男人,虽不至于流泪,但四九已然嘤嘤凄凄地跟着哭起来了。

一时大家都伤感不已,过了好久,小白才道:“你要想知dào

的话,可以去找壮姐姐问。”然后她又沉默了很长时间,“可是壮姐姐说不用找她,我们就是把整个繁霞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她……”

可可急急惶惶地连话都说不顺溜了:“那怎么办?小白,找不到她我怎么知dào

什么是我妈妈?”

小白无言地把目光转向罗念桐,她和四九,到底还是没见过大阵仗的小女孩子,不知要怎样应对。

罗念桐轻轻摩挲可可的头发,一边仔细计较了下,过了会儿,他问小白,也是问四九和捕梦者:“你们觉得,壮姐姐和蓝先生,谁最聪明?”

小白愣了愣,不解地望着他:“这个?”

他点了点头:“嗯。”

“壮姐姐。”小白没做多想。

“我看是蓝叔叔,壮姐姐那么聪明都被他藏起来了。”四九举手揩了揩眼泪,道。

捕梦者忙道:“我觉得是蓝先生,他的古怪多得很。你突然问这个干嘛?那你说说他们谁最聪明?”

罗念桐想了想,道:“壮姐姐聪明固然是聪明,但是她爱蓝先生,这是她最大的软肋,爱得深的,永远都是输的那一方。所以,我想,也许暂时蓝先生会占上风。”说到这里,他脑子里忽然闪出那句“生不同床死同穴”,胡壮只怕是打算就此和蓝先生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可惜,可惜!他忍不住在暗叹,她明知dào

蓝先生是花言巧语地利用她,她不动声色的受了;一边又派了小白等人把他的行踪查得一清二楚,等到罗念桐拿到罪生梦死,估计蓝先生要发难的时候,她就爽爽快快地和蓝先生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是蓝先生抱着别的目的挟持或者哄骗了她,还是她故yì

假装上当受骗,然后再设个套给他钻,让他永远都回不来,好让两人死同穴,可能只有老天爷才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胡壮想要算计蓝先生,只怕不是易事,只要两人一有争斗和算计,罗念桐就有办法把胡壮找出来。

可可想要的,他想尽一切办法都要给她。

“别哭,别哭。”罗念桐柔声道,“我有办法找到壮姐姐。”

可可素来信任他,闻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他:“怎么找?”

“先别哭,听我慢慢说……”

繁霞的鬼仆们此时也消失殆尽了,不知dào

是由于没有胡壮的召唤呢,还是其他原因。

到处都很安静,安静得罗念桐可以听到远处大白不时游走的声音,能听到被他们关押着的莫善人绝望的喃喃自语。

“好了,擦干眼泪。可可,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去做,别让人看到你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罗念桐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又用手指把她头发梳服帖了,“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壮姐姐的。”

可可还在不时抽泣,“我,我只想看一看,看一看妈妈……”她说,“原来我和其他人一样,是有,有妈妈的……”

“相信我,一定行。”罗念桐坚定地道,“你没看到壮姐姐说了‘被迫’这两个字么,你能来,你妈妈也能等你。相信我。”

从蓬州到这里,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又有哪一个不是被迫的?胡壮这两个字基本已经交代出来可可妈妈的下落,她应该和老漆他们是一样的路数,只是目前不知dào

具体在哪里而已。

“走,都跟我来。”他携了可可的手往外走。

“去哪里。”捕梦者问。

“先去看格瑞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没有。”他边走边说,“小白,还得劳烦你派些蛇去把地牢的人看好了,那些人的重yào

性不用我多说吧。”他素来都是随和懒散的人,偶尔一严肃正经起来,言谈举止无不带着不可违抗的将才风范。

小白不是多言多语的人,只道:“在盘叔叔那等我。”说完一个呼哨招来大白,风一样地骑着它走了。

第一百零二章 怎么救

罗念桐带着众人赶往哑巴的秘密住处,那里还有个莫善人在等着他们.

果然,蓝先生匆匆忙忙地利用老武不成,也没时间来细细找他,等罗念桐他们见到他的时候,他老人家正口渴得嗓子冒烟,但又被绑着动弹不得,一见到他们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满脸堆笑地求人帮他倒点水。

这点,没人想为难他,可可倒了碗凉水给他,他接过去一饮而尽,估计要是再晚一点的话,他已经被渴死了。

“蓝先生带着胡壮走了。”罗念桐等他喝够了,才静静地道。

莫善人手一松,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四九好奇心重,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当下心疼得不得了,嚷嚷道:“哑巴统共就两三个碗,你又打烂了一个!快陪!”

罗念桐看也没看他,又道:“老武在地牢里,没人管他。”

莫善人对此仿佛充耳不闻,呆呆地木头桩子一样站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有不甘地道:“他不是说肯定不会走的么?怎么会……”

“怎么会丢下你这个同伙不管,是吧?”罗念桐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瓦解一个人的意志不需yào

多说,光是他们把他一个绑在这里这么久,足以让他趋于崩溃了,再加上不说明,不点透含含糊糊暧昧不明有着无限可能的话,让他自己慢慢想慢慢折磨自己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可,也倒点水给我吧,等下我们去地牢,带着老漆他们走。”罗念桐慢条斯理地拖过一条凳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又招呼四九等人也都歇歇,却再也不提他莫善人。

四人围坐在一起,喝水聊天好不快活,单单把莫善人一个大活人凉在一边不闻不问。饶是再能隐忍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胡壮走了,你想怎么办?”莫善人满脸通红,显然是心里挣扎了许久才主动厚着脸皮说话的。

罗念桐回道:“怎么办?繁霞现在是我的,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伸手在怀里摸了一下,不过随即很快又缩回手来。

但是莫善人眼尖,已然发xiàn

了那个小棺材模样的东西,“罪生梦死!”他悚然大惊,“怎么在你手里?”

罗念桐轻蔑一笑:“许你千辛万苦一把年纪了还跑来瞎参合,难道不许我一个年轻人去拿来混混日子尝尝做山中王的滋味?”

“山中王?”莫善人眼里闪着精光,说不出是意wài

还是有些欣喜地道,“原来你只想做山中王……”

可可扯了罗念桐的衣袖:“别废话那么多,赶紧休息好了,做你的大当家去,在这里Lang费时间做什么。”说完她又调转头和蔼地对莫善人说马上会派鬼仆送他和老武回去,叫他不用担心。

不聊莫善人却断然否定道:“我不回去!”他连着喊了好几声,情绪非常激动。

“别管他。”罗念桐有些嫌恶地道,“黄泥巴都盖到颈项上的人了。”

莫善人最怕有人说他老,气急败坏地道:“黄泥巴就算盖到我鼻子了又怎么样!总不像有些人手里白白地拿着好东西不晓得用,暴殄天物好。”

他话里有话,罗念桐何尝听不出来,不过他还是不接他的茬儿,只淡淡地道:“我乐意带着可可在这里逍遥快活,管你何事?这里多好啊,你不懂……”

“我不懂个屁!”莫善人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暴殄天物,要是老子的话,老子现在已经年轻好多岁了!”说完他鼻子里都已经在冒粗气了。

罗念桐轻轻嗤了一声,带着无尽的鄙夷和不屑,“你还在做白日梦,你以为真有那些神奇的事儿?那不过是蓝先生设局让你阻止我进来的幌子罢了……”

“不可能!”莫善**声打断他,“不可能!”他又重复了一遍,“他比我更清楚修罗石的妙用,怎么会阻止我来,他巴不得有人早点进来拿到罪生梦死……”说到这里,他脸色由红变白了,“罪生梦死怎么可能还在你手上?他没来拿?”

显然他对蓝先生的能力过高估计了。

“我早说了,他带着胡壮去外面的花花世界了,你翻来覆去的问烦不烦!”罗念桐有些恼了,霍地起身朝众人道:“我们走。”

莫善人一个人被关怕了,生怕罗念桐他们再次把他关起来,立kè

慌了,“我知dào

罪生梦死的秘密,别走!”

罗念桐停住脚,似信非信地看着他。

“通过它可以找到修罗石,有修罗石,得天下。”他语气急促,不像是假话。

“得天下?白日做梦吧你。”捕梦者忍不住出言讥诮,“能救个人已经不错了。关你几天把你脑壳关进水了哦!”

可可和四九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连推带搡地催促罗念桐:“走吧走吧,你听他说,他能把石头说开花!要真是那样,蓝先生早就拿到修罗石了,还用得着他!”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门口了。莫善**急:“真的真的,蓝先生要不是一直拿不到罪生梦死,又不会解梦破解不了地牢里那些人身上藏着的地图,他才不会等到今天!”

眼见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急得声音都变了,“罗念桐你听我说,罪生梦死不是用来当大家的,是用来找修罗石的钥匙!还有还有,你还必须找到一个女孩才行,那才是至关重yào

的!”

小女孩,那不是可可么?正乖巧地呆在他身边呢!有这些已经足够了!罗念桐满面微笑地转过身来望着他,“就是因为不会解梦,所以蓝先生要你里应外合设局把我逼出蓬州对吧?等我拿到罪生梦死他就坐收渔翁之利?有那么好的事儿吗?不过谢谢你说的这些,我还是要继xù

去当我的山大王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对我而言毫无吸引力,至于你说的什么得天下,什么让你年轻几岁这些,你要做梦,我也不管你。去吧去吧,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也不再为难你,捕梦者,你去把他绑松了,让他带着他的狗腿子老武滚回去。”

“不!我不回去!”莫善人歇斯底里地叫道,“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死不回去!”

“那你慢慢在这里等着你的好伙伴蓝天远来救你吧,如果他还能来的话。”正说着,一股熟悉的腐臭味扑鼻而来,四九欢呼道:“小白!”

小白慢腾腾地进来,也不看众人,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两个字:“好了。”

“嗯。我们也好了。”罗念桐牵着可可地手,微笑道。

小白于是拍了拍蟒背,叫大家上去了。

莫善人疯了,大叫胡小白的名字,说他也要走,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看来他是被关怕了得很。

“放他在这里多呆呆也好,没了老武他什么也做不了。要是蓝先生还顾念着旧情来救他的话,那也不错。”罗念桐笑眯眯地道。

可怜的莫善人,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人又上了年纪,想挣扎都挣扎不动,只能欲哭无泪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干人施施然地骑着那古里古怪地浅金色大蟒走了。

待得避开众人耳目到了地牢,老漆他们一伙人正在调戏木呆呆的老武,浑然没发xiàn

地牢外四处都有蛇在虎视眈眈,见到罗念桐他们,居然还招呼他们也去一起作弄。

老武笨是笨了点,但是一身功夫非常了得,还是不要惹他发作为妙,因此罗念桐赶忙劝阻了他们。

众人这才嘻嘻哈哈地停下来。

“我决定救你们出去。”罗念桐等他们都安静下来了,肃容道。

“怎么救?”老漆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去。

“出去的地图,藏在你们身上。”他成竹在胸地道,“我只要把他们找出来即可。”

从以前刘德仁他们的遭遇来看,他们的价值顶多在于此了,藏一个修罗石。当然,可可的妈妈肯定会在修罗石之前的某个人肉机关里出现。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是有原因,从目前种种迹象来看,设定这重重机关的高人早效仿的乃是元朝人葬成吉思汗所用的法子,来安顿可可母女。

传说成吉思汗死后,他的子孙用万马将他的墓地践踏平整,使其和一般草原地皮无异,然后当着一只母骆驼的面,在上面杀掉它才出生的小骆驼,再用派数千骑兵守卫森严不让外人靠近,直到来年墓地新长出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的草皮来了,才撤走守卫。

如此这般,外人再怎样也找不到哪里是成吉思汗真zhèng

的墓地。而他的子孙想要祭奠成吉思汗了,就把那失去了小骆驼的母骆驼拉来做导游,它徘徊悲鸣的地方就是大汗墓了。

可可虽然没死,但和上面的乃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一定会在某个时候被触动起来,母子连心,只要她去找妈妈,那么这个机关又算是开动了。

果然是个绝佳的好机关。

罗念桐不只一次在心理暗暗佩服这高人的高明,也只有那得将植物人复活,还能“得天下”的修罗石才配得上这样步步为营费尽心机。

第一百零三章 初筑梦

地牢诸人听了罗念桐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兴奋的神色来.

“藏在我们身上?呵呵……”老漆淡淡地道,“这个自然,以前胡壮也这么说过。”

“胡壮?”

“不是她还有谁?可惜的是……她翻来覆去折腾了我们好多年,始终没从我们哥儿几个身上找到所谓的秘密。”他嘴角挂着几乎不易察觉的苦笑,“要真有,我们自己会不知dào

?胡壮那么聪明的人岂会找不到?我看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捕梦者立马抢白道:“罗念桐和胡壮他们不同!你不懂,解梦,解梦你知dào

吗?”

老漆也不和他争辩,微微一笑,再也不说话,显然对所谓的解梦根本不放在眼里心上。

罗念桐静静地环视了老漆他们一圈,十几年如一日的与世隔绝的地牢生活几乎将这些人的精神和健康都摧残坏了,他们个个都白了头发,皮肤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全都暗淡无光,脸上全都带着麻木的表情。

“我能带你们出去。”他说这话的时候仔细观察他们的神色——依然还是木木地,也许这十几年来,他们听到太多类似的话了,希望失望反复很多次,早已经不为所动。

“谢谢。”老漆礼貌性地回道。

这时候罗念桐就算把他解梦的能力说得天花乱坠,他们也都不会听,目前能做的就只有拿出实jì

行动来才行。

地牢里哑巴带来的夜明珠孜孜不倦地发出柔和的淡绿色的光芒,罗念桐伸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怀里的罪生梦死,他想起了远在蓬州的乱坟岗,以及那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阴阳先生和教书匠们离奇的故事,不知dào

会不会在老漆他们身上重演。

“可可。”他把可可拉到身边,正正式式地给他们介shào

:“云可可。云翼的女儿。”

“哦。”老漆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很漂亮的嘛。”至于云翼是谁,他完全没在意。

可可大大方方地回道:“漆叔叔过奖了。”

老漆本来还待多看两眼,无奈她身边有个罗念桐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又不敢太造次,于是又把目光转向四九和小白。

“那个女孩子怎么和我们一样,脸色那么白?难道也是被胡壮关着的?罗念桐你怎么把她救出来的?”脸色苍白的,就只有胡小白。

小白伸手摸着脖子上圈成一圈的大黄,抬起黑得不见底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大黄黑黑的小脑袋在夜明珠的照射下发出阴森逼人的绿光。

“蛇!蛇!”有人看得真切了,惊慌尖叫。

“又不会咬人,你们怕什么!真是的,你们都是大男人,我四九都不怕,你们还怕啥?”四九最维护小白,最不喜欢别人说她的蛇不好。

总算这些神色各个都木头一样的人脸色变了,这也是好事。罗念桐也不叫小白藏起来,也不安抚那些人的情绪,等他们嚷嚷够了,才道:“这是胡小白。”

那些人一下子退出去躲在墙角的阴影里,大多惊魂未定地望着她,只有一个人,他的目光从可可进来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我是捕梦者。专门收集人梦的。”捕梦者不等罗念桐介shào

,主动出来说到。

平日里寸步不离地牢的鬼仆们全都不见了踪影,触动大铁门时再也没有可怕的婴儿哭声响起。

罗念桐有一秒的恍神:胡壮和蓝先生此时不知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你是!你是——”忽然那个一直看着可可的人指着她,惊叫起来,“怎么会是你!”

可可茫然地望着那人:“我是云可可。”她好心地提醒道。

“不!不!不是!”那人自言自语地又连连摇头否定,“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他一边说一边使劲揉自己眼睛,揉得都发红了。

罗念桐心里一动,连忙道:“你是不是见过她,或者见过和她长得像的?你仔细看看。”

“没有,没有,不是她,不是。”那人瞪着发红地眼睛又看了半晌,寥落地低下头去,“我看错了。不是。”

可可心里刚刚升起来的一丝希望又灭了。

时日还长,今天放出去的消息差不多已经够了,再多的话,这些人脑子又要混乱。

“那么,既然如此……我们明天再来吧。”罗念桐牵着可可的手,打算出去了。

老漆见状很是有些失望,“不是说要救我们走的吗?”他不甘地道,“这样就走了?”

除开罗念桐,其他所有人都觉得很是意wài



“不是才来嘛,怎么又走了。”四九嘟着小嘴道,“人家的脚都走痛了。”

罗念桐微笑道:“你刚刚不是坐着小白的大蟒来的么,怎么会脚痛。”

四九耍赖:“反正就是痛。”

捕梦者连忙趁机谄媚:“我力qì

大,可以背你。”不料说完自己却先脸红了,想是从未这样和女孩子说过话。

四九啐了一口:“才不要你背!小白有大白可以背我。”

可可相信罗念桐说走自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便道:“那就走吧,我……”她又看了那个说认错人的那个人一眼,把他的样子记住了,“我也有些累了。”

那**麻子脸,一双小眯缝眼一直都没离开过可可。

老漆见他们当真要走,眼里忽然又流出两行血泪来,空洞洞地眼神无声地望着他们一行人。

罗云两人之前见过这阵仗,倒不十分害pà

,四九乃是初次见到,一时都被惊呆了。

“他……他眼睛里怎么是血……”四九声音都变了,“小白,你看。”

小白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大黄的脑袋,分外镇定地道:“以前壮姐姐给我说过,老漆天生和别人不同,其他人伤心的时候流眼泪,而他就流血。”

原来如此,老漆的泪腺和其他人不同罢了。只是他一个大男人,这么无缘无故的老是流泪,只怕不是伤心的缘故。

“老漆你有什么需yào

我们帮忙的吗?”罗念桐问他。

可可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两行血,手心里全是汗。

罗念桐立马发xiàn

她不对劲了,连忙问怎么回事。

“我害pà

。”她低低地道,“我们走吧,他阴阳怪气地我害pà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却半分也没离开过老漆的脸,竟似着了魔一般。

罗念桐正想拉她走,耳朵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谁!”他转身快步冲到门口,一声大喝。

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再从铁门外的大铁栅栏看出去,外面静悄悄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其他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罗念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耳力要好一些,这人即便来也应该还在远处,没那么快。

不管来者是谁,他都欢迎。所以他很快携了可可和其他人出地牢去候着。

没过几分钟,果然来人了,来的还是老熟人——哑巴盘格瑞。

盘格瑞一见到他们,不由得喜出望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们果然在这里,叫我好找。”这回他没有避讳其他人在旁而继xù

装哑巴了。

“啊?哑巴你会说话!”

除开罗云两人,地牢里的老漆他们以及四九、小白、捕梦者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哑巴你怎么会说话!”“你瞒得我们好苦!”

“怎么回事?”罗念桐来不及对众人解释,见他满头大汗,忙问,“追到他们了吗?”胡壮消失不见,哑巴不可能坐视不管。

果然,他答道:“没有。”

“追到哪里才追丢的?”罗念桐继xù

问,“看看我们能想法子不。”

哑巴继xù

摇头:“我根本没看到他怎么带着壮壮跑的,只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只是把可能的地方都搜了一遍。可惜……没找到……”

“哑巴叔叔哑巴叔叔,你怎么不是哑巴!”壮姐姐固然重yào

,可是一个哑巴忽然开口说话,这才是四九眼里目前最值得关心的事情。

小白慢声细气地道:“四九,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少管。”

“以前我不想说话,现在忽然想说话了。”哑巴和蔼地对四九一笑,“四九你很乖,哑巴叔叔很喜欢你。”

罗念桐哑然,不知dào

他以前不想说话是否是因为胡壮和蓝先生的原因,现在开口只怕也和这二位脱不了干系。

“我估计你们在这里。想所以找你商量。”哑巴嘴唇上一层干掉的皮,脸上全是汗水,“繁霞不能一日没主人,胡壮不在,你要带着罪生梦死按照之前的约定立马上任。”

“我……”罗念桐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一时有些犹豫了,“我……还没做好准bèi

……”

哑巴断然道:“我会帮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帮你。”这里吩咐完,他又看着小白,“小白,你要多多帮zhù

和保护罗念桐。”

小白肃然道:“是,盘叔叔。”

“老漆,你的人你要看好。”这才应该给是哑巴的本来面目,沉着冷静,临危不乱。

“还有可可,你是最重yào

的人,一刻也不要离开我或者罗念桐的视线,明白吗?一刻也不行,你现在已经很危险了。”

哑巴的突然到来,打乱了罗念桐原本的计划。

第一百零四章 有小成

不过这一来,他也多了一个得力助手,哑巴作为繁霞幕后真zhèng

的秩序维持者,此刻已经开始在发挥作用.

但是罗念桐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地走马上任,这样做反而会引起躲在暗处的蓝先生的怀疑。依照蓝先生的城府和算计,这会儿要是弄出那么大动静的话,必定是以为他转了一圈什么东西也没捞到,虚张声势想引他出来而已。

既然如此,那他肯定更加不会露面了。

可可早已经说过,最难揣度的不是聪明人,而是心无城府的傻子,越是聪明的人你把自己当成他,越顺着他的心思去猜,十之八九不会错。

哑巴也同意了这点,没有强求他。有胡小白和她的蛇们在,繁霞其他人数日不见胡壮,即便心里再疑惑,一时半会儿也绝无人敢来多问一字半句。

这样,罗念桐又把事情拉回到了自己设定好的轨道上,带着众人和老武离开地牢回去再做商议。

一路上四九和捕梦者显示出了对哑巴忽然会说话的极大热情,缠着他不住问东问西。

哑巴耐心倒是挺好,想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慢慢回答,可是久了不与人语言交流,他回答起来往往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如此又惹得四九一阵娇笑,这一来又使得捕梦者神魂颠倒的。

一行人依旧回的哑巴住处,莫善人依然还在,整个人蔫了气,奄奄一息地望着罗念桐,眼里带着哀求。

老武一见到他,嗷的一声嚎叫,赶紧跑上去给他松绑,罗念桐他们也没人阻拦。

罗念桐对哑巴道:“放了吧,他们也没多大用处。”

“那就放吧。”哑巴笑笑,很是随和地道。

莫善人不相信众人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让他走了,生怕又是想出了什么鬼花样折磨他,因此就算老武给他松了绑,他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只拿一双干涸地眼睛忐忑不安的看看罗念桐,又看看忽然会说话的哑巴。

“还不快走,万一我再反悔的话,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罗念桐似笑非笑地道,“你总要回去给云翼带话说可可好好的才行。”

“云翼……”哑巴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转向可可,“云翼还好么?”想来他是认识他的了。

想到父亲一直被人孤立嫌弃几十年,也不晓得蓬州的人在他们离开后,要怎样对他,可可鼻子一酸,点了点头,答了个“嗯。”

莫善人讷讷地,还是不敢起身。老武满眼怒火,一脸不怕死地怒视着众人。这倒是一位忠心的好仆人。

罗念桐对此颇为赞赏,便温和地对老武道:“你也辛苦了。”

老武鼻子了哼了哼,没说话。

莫善人何等会察言观色,见状连忙道:“不辛苦不辛苦,你们辛苦,你们辛苦。”

胡小白脖子上圈着白底黑花的大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冷笑,不知dào

是在笑什么。

莫善人啰嗦了几句,到底将信将疑地在老武的搀扶下走了。

罗念桐见他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想起他之前说过得天下之类的话,心里觉得无比讽刺,这年头了还真有人信这些!要真有的话,不知dào

多少人会拼死拼活地来抢了。

“接下来我们按照原计划进行,也顺便要留意莫善人的动向,我估计他不会这么老实的就走了。”罗念桐道,“哎……一想起胡壮的信,我心里就有种很不好的念头,只怕时间久了,不等我们找到她,她自己就做出了决断……哎,可是这种我们再着急都没用。”

可可自责地道:“都怪我,我怎么也做不了和以前相关的梦……”

两人正说着,小白却忽然从衣兜里掏出胡的信来往哑巴眼前一送:“喏。壮姐姐说她对不起你。”

哑巴默默地接过来看了看,神色凄然,半晌不语。

可可则又不自觉地盯上那淡粉的信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它……”她苦苦思索道。

罗念桐大喜,忙道:“那你好好想想,我说难怪怎么你之前一见到这信纸就目不转睛地看着。”

除了哑巴外在感叹唏嘘自己对胡壮的感情外,其余诸人全把殷切的目光投向可可。

然而和以前一样,她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可可很是自责,道是明明是自己最应该帮上忙,却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罗念桐也没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缠,随便安慰了她两句,就把话题岔开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如果想要有意让人做某种梦,决不能苦苦纠缠在那个问题上不放,而要如惊鸿掠影一样轻巧带过,引起深藏的潜意识的好奇,只有它好奇了,才能打开那扇紧闭的记忆之门,从而通过梦来把相关信息告sù

我们。

这也是罗念桐为什么不一直在地牢逗留的原因,他只把事情大概说了下,其他的任由那些人仔细琢磨去吧。

让我们做梦的潜意识,是个阴晴不定又聪明绝顶的人,它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它经常会注意我们注意不到的事情,好奇我们不甚关心的东西。

过了两天,可可这边依然没什么有价值的梦,反而是因为她冥思苦想纠结怎样做梦的问题,弄得整晚上都没法好好睡觉,黑眼圈跟着很快就起来了。

虽然罗念桐一直宽她心,叫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可是是个人现在都明白可可目前的重yào

性,想要装作不知dào

,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蓝先生依然沉住气没露面,胡壮还是没有消息,倒是被他们放走的莫善人,兜兜转转地繁霞里来来回回,根本没出去。

小白直到这时,才不紧不慢地对大家道:“出去的密道只有大白知dào

,他们出不去。”

四九一脸崇拜地道:“小白你好聪明,你的大白也好聪明。”

小白面无表情:“我不聪明,又不是我认得路。整个繁霞只有大白能出去。”言下之意即便是胡壮想出去,没她的同意,指挥不动大白,也是出不去的。

罗念桐听得这话很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小白的作用就在于用那些蛇来吓唬威慑人,没想到她还有看门人的作用。

四九还想再拍马屁,捕梦者见小白一直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很是有些抱打不平,连忙把话岔开了,不让她和小白继xù

说话。

……

直到第三天头上,罗念桐才带了大家重去地牢。

几日不见,老漆等人形容枯槁了些,大约是没见着胡壮,伺候他们吃喝的鬼仆不尽心的原因吧。

见到他们,作为地牢无形中的首领,老漆打起精神给众人一一打过招呼,然后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无精打采的。

罗念桐很是惊讶,忙问怎么回事。

老漆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旁边一个身形稍微矮小的男人:“你问他。整晚整晚地瞎折腾,又吼又叫的,好像有个鬼要来吃他样!”

那个人罗念桐记得,他曾说可可很像一个人,再仔细问的时候,他又否认了。

罗念桐事后和可可他们分析的时候,把这个人当做了重点“培养”对象,这次他来,也主要是找他。

“怎么了?没睡好么?”罗念桐给可可使了个眼色,可可立马上前轻言细语地问道。

那人听到可可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颤,埋着头低声回道:“没……不……很好……”

看他那样子,竟似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可可抬眼看了看罗念桐,后者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她又道:“这位叔叔,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你,你……”

她还想再靠近点他,岂料那人马上往墙根里缩,惊恐万分地道:“你……你别过来……你……别来!别过来!”

有人忿忿地道:“看嘛,就是这个样子,神经病得很。这几天晚上都这么叫来叫去的,你说我们怎么睡得好。”

可可知dào

有情况,心里一沉,“这位叔叔,是不是有些什么地方误会可可了……”她把自己的名字特意加重了语气,目的在于进一步加深刺激那个人的内心的惊恐——假如他的惊恐是来自于她的话。

“可可?”那人背向他们,看不表情,听声音很是茫然,“可可……”他重复了一遍,身子没那么发抖了。

“原来你不是她……”他似乎松了一大口气,讷讷地道,“不是她,不会是她。”说话间,他已经镇定了些。

可可忙道:“对,我不是她,我只是她的女儿,你能告sù

我她在哪里么?”她已经猜到那人也许是把她错看成自己妈妈了。

那人还是没转过脸来,喃喃自语地道:“她在哪里呢……我也想知dào

,这两天晚上我老做梦,梦到她在火炉里,那火好大好大,我们根本进不到跟前去,只能看着她被烧得跳来跳去,跳着跳着全身的肉就一片片地往下掉,骨头也一根根地断了……我很害pà

,害pà

她就这么死了,使劲喊她,她也听不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受罪……却完全没有办法救她。”

好!罗念桐暗叫一声,差点就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这人果然不出意料的做了“好”梦!之前的努力没有总算没有白费,而这也进一步证明了他的设想和推论完全可行。

“好!太好了!”

第一百零五章 曲有误

他喜滋滋地瞅了可可一眼,可可跟他这么久,对解梦也有些一知半解的,因此颤声问道:“是我妈妈?”

罗念桐朝她摆了摆手,道:“现在看来是有那么点眉目,不过还是先听听这位老兄还要说些什么吧.”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都转向了那人。

老漆在一旁插话道:“他姓宋……”

还没来得及说下文,那人忽然抬起头来,露出褐黄色的牙齿对可可咧嘴一笑:“宋文海,我是宋文海。”那口气仿佛她应该很熟悉这个人才对。

可可茫然地“哦”了一声,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罗念桐忙道:“宋老哥子,你除了刚才那个梦以外,还做了其他什么梦没,这几天。”

然而宋文海似乎并不愿意和他说话,他目不转睛地直勾勾地看着可可,“啊?梦?有,你问这个干啥?”

这无礼的举动直接惹毛罗念桐了,把使劲把他往后一推,怒道:“你想干啥!”

宋文海连打了好几个趔趄,这才站稳。“嘿嘿,不干啥。”他又是咧嘴一笑,不过再也不敢那么放肆地看着可可,东看看西看看的,目光四处游移,又说,“我只是觉得她很面熟,想多看两眼是不是老相识。”

这么典型的说谎肢体语言,自然瞒不过可可。

“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信息。”她冷静地道,罗念桐冷哼一声,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那宋文海一愣,随即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

老漆见情势有些紧张,连忙出来打圆场,说:“老宋没那个意思,你们来之前他还说可可有点像他以前的一位朋友,你们也知dào

……”

“我知dào

。”罗念桐沉声道,“像他昨晚上梦见的那个女人。”

宋文海一听,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的无赖样,连声问他怎么会知dào



看样子他很紧张。

罗念桐朝可可得yì

的一笑,随即又沉下脸来,一字一顿地道:“你想找她?”

宋文海巴巴地不住点头,不知不觉间,他在交谈地双方中已经处于弱势地位,本来应该是罗念桐他们求他才对,可惜他没有掩藏好自己的软肋——就是那个和可可很像的人。

“好。想找她也不难,我可以帮你。”罗念桐说到这里故yì

停了停。

宋文海两眼直放光,急不可耐地说只要罗念桐能能他找到那个“她”的话,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在所不惜。

“我已经快二十年都没看到她了,也不晓得她变成什么样了。你笑的时候,和她真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他有些出神地对可可道,“真像啊……”

胡壮、哑巴、蓝天远——这三人是被感情利用的一重机关,而这个宋文海,应该又是异曲同工地另一个机关。看来这设定机关的人很是了解人的弱点。把宋文海和这些大男人关在一起,一关就是几十年,他再也没机会爱上别的女人,只能靠念念不忘的回忆来支撑。如此一来,只要和那个“她”相像的可可一出现,他记忆的阀门必定被触动,而机关也就被打开了。

罗念桐虽然心里还在疑惑他怎么不知dào

那人可能结婚生可可的消息,但打铁要趁热,这些陈年旧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来研究,因此他又问他除了刚才说的那个梦之外,还有做其他梦没有。

宋文海不是傻子,见罗念桐一直追问他有没有做梦,心里大为疑惑,道:“你光问我做梦干啥,难道做梦和她还有关?”

捕梦者十分鄙视他的无知,轻蔑地道:“你知dào

个屁,你的梦里包含的信息多着呢。不然我们才懒得管你。”

罗念桐想了想,闲闲地道:“从你刚才的梦,我知dào

的信息是:当年你因为你害pà

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从而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困境而没有出手帮忙。”

宋文海大惊,忙问他怎么知dào

的。

“你的梦告sù

我的。火,代表可怕的随时将自己牵连进去的凶险事情,而你梦到她全身被烧坏了都不自知,这又说明这事也不全怪你。”罗念桐话锋一转,“因为她自己并不知dào

其中的凶险,你再提醒也无用。”

他的脸色立kè

灰败了下来,瞬间整个人都垮了一样,“是的,是的,你没说错,我当年不应该贪生怕死,我应该救她的……”之前那个嬉皮笑脸的他已经荡然无存。罗念桐知dào

,这一个人肉机关又开动了。

“你要是想再找她,那也未必没有希望。”

宋文海忙道:“怎么找?”

哑巴在一旁看得不耐烦了,怒道:“不是跟你说了加你说出自己有哪些梦吗!怎么这么啰嗦!”他素来和地牢众人亲厚,很少发脾气。

老漆见状赶紧拿出老大的架子来要宋好好配合罗念桐。

胡小白则是不动声色地摸着脖子上的黑头盾蟒往他面前一站,宋文海还没回过神来,却见一颗小黑脑袋已然凑到脸上,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下瘫倒在地。

罗念桐暗暗对她伸出大拇指,露出赞许的笑容。因为胡小白模仿的乃是之前他们故yì

留下一星半点儿地痕迹给地牢众人,以引起他们好奇心,而做相关梦的手法。

“我说我说……不要咬我……”宋文海吓得面无人色,连连讨饶,“不要咬我。”

胡小白露出天真而满yì

的笑容来,朝后退了两步。

“那你说吧。”罗念桐简单地道。

“我……”宋文海瞅了瞅可可,又瞅了瞅哑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我梦到你会说话。没想到原来你真不是哑巴。”

“哦?什么梦?”

“就在前两天。一个奇怪的房子前面,我在追一个强盗。那强盗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我追两步,又不敢追,但是他抢了我的东西,又不能不追。这样一直追到一个阴森森的大房子前面,那房子又不像是房子,但是我心里又知dào

那就是个房子……

第一百零六章 矛和盾

我想跟进去,结果就看到你了……”他一指哑巴,“我清楚地看到了你的脸,你守在门边,放那个强盗进门,然后我来了,你就轰的一下变成二郎神的哮天犬,追着我使劲咬,我想跑又跑不动,两条腿软得一步都挪不动……

这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悬崖,悬崖底下又是火又是水,眼看哮天犬就要咬到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拖着身体跳了下去.

底下没有我看到的那么可怕,是个大房子,里面好多好多的人,全都不说话。不对,他们不是人,是在演戏,每个人背后都有根绳子……我看得奇怪得很,哪晓得忽然来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也在我身上种了根线,我急了,想扯怎么也扯不下来。

就想到处找人帮忙解开,可是这里好大,好多房子,弯弯曲曲地路到处都是,根本找不到路。

一下又感觉自己好像飞起来了,这些房子全都在我脚下,我晕乎乎地拿着只笔,按照读书时候老师说的上北下南来标方向。

上面是北边,北边一个女人面朝南方站在那里像个雕塑一样,我以为她看到我了,连忙藏起来。

我躲在小山包后面,其实根本藏不住,好像他们都看到我了。我怕得要死,想躲又找不到地方躲……这时候不知dào

怎么弄的,来个人穿长衫子的瘦个子,他一撩衣服,身上挂了好多钥匙,还有好多把刀,把我吓死了……一吓,我就醒了……”

说完,他似乎还心有余悸,不安地往后挪了挪身体。

罗念桐把他的话一字一句的都记住了。“我要好好想想。”他谨慎地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宋文海急切地问。

“奇怪的房子,代表你进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个强盗抢了你的东西。你去追。这是说明你进到繁霞来的缘由。也就是说你当初是被人胁迫进来的。对吗?”

“这……”宋文海瞠目结舌,“你怎么知dào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又不自觉的瞟向可可。

“是因为那位像可可的人么?”罗念桐问。

宋文海没说话,不过看那脸色算是默认了。罗念桐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果然没人能闯得过“情”字这一关。

“就这点?”捕梦者很是失望的样子,“这个龟儿子说话吞吞吐吐的不老实得很,我还以为他有啥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如此,谁对你怎么进繁霞的事情感兴趣!”

哑巴和胡小白虽然都没吭声,但脸上也隐隐可见有些疑惑。

四九对只觉得这些事太麻烦了,说来说去扯来扯去都没见有个结果,百无聊赖地到处乱看。

“哈哈!我发xiàn

个问题。”她指着宋文海手舞足蹈地道,“哈哈,你老是看着可可,是不是你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肯定是!”

可可脸一红,小声叫她别胡说。

四九以为自己发xiàn

大秘密,这一来更是高兴了,又道:“你们看你们看,他刚才还说做梦梦到有人扯线演戏呢,我倒觉得他自己像在演戏,你看嘛,他眼珠子隔多久转一下都是有规律的……”

捕梦者听她越发胡说了,不由得道:“四九你的发xiàn

倒是很特别……不过这些我们以后再说吧。罗念桐还有事呢!”

罗念桐心里有个疑团一直没解开,这会儿听到有人说他名字,这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到底还是哑巴知事,赶忙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罗念桐稍一沉吟,道,“稍微有一点小小的麻烦,我想我需yào

好好整理下思路……”

地牢其余众人闻言,脸上均露出失望的神色。老漆更是长叹了口气。听得罗念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答yīng

过他要救他们出去的。

“我……”他话音尚未落下,忽然听得耳边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婴儿哭啼声。“他回来了!”他神色一凛,对哑巴道。

“他?”

“嗯。”

哑巴一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两眼直冒火,“很好,我正等他。”

不过那哭啼声只响了两下,就两声,之后再无声息。看来蓝先生并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罗念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很好。守株待兔也不错。兔子总会撞上来的。”

四九又听不懂这种没头没脑的话了,她嘟着嘴道:“你们说什么呢,为什么不让四九知dào

?”然后跟着把话题一下子跳到她知dào

的上面,“你们刚才不是在解梦么?还看出什么东西来没有?这个人为什么说他看到一个人长衫底下全是钥匙和刀,身上又藏着钥匙又藏着刀,不累得很么?”

她这话一下子提醒了罗念桐,他正是在这一点上有些想不通。当宋文海一说穿长衫的时候,他脑子里立马就闪现出蓝先生斯斯文文的模样来。可是,好多钥匙代表的就是他身上藏着很多秘密,能藏也能开;刀子自然是武器的象征,从宋的梦来说,似乎是蓝先生在用武力守护繁霞和他自己的秘密。

可是——蓝先生不是一直想利用胡壮得到修罗石吗?如果他掌管了繁霞所有的秘密,那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才对,怎么会时时都处心积虑的想要利用所有人呢。

再者哑巴本来是维持繁霞既有秩序的,这点他自己也承认了,在宋文海的梦里,所谓二郎神的哮天犬也就有这一层意思,那就是看护和保卫。从这点上来说,他的梦应该是对现实的一个描述。

可是蓝先生这块怎么讲?罗念桐亲眼见到的现实和从梦里得来的推断完全矛盾,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究竟是眼见的为真呢,还是这人梦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才是事实?

罗念桐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有麻烦?”可可关切的问他。

“没……我想,我需yào

好好整理一下思路。”罗念桐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来,在这里,他的解梦,是所有人的希望,不能乱。

老漆数年来什么样的事情没经lì

过,别的不说,单说那个和胡小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刘小良,当初他还嚷嚷着要把他们全都放走呢,而且还为这事惹怒了胡壮,明里暗里不断努力,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到最后被胡壮逐出繁霞了事么,反倒是害得他们白高兴一场。

没有人能理解本来已经绝望了的人,忽然给他们莫大的希望,又生生地毁掉的那种感觉。

没有。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仗

“哎……哎哎……”他连声叹气,恹恹地道,“劳你费心了.让我们死在这里烂在这里算了。”言下很是心灰意冷。

胡小白听他这么说,转过头来森森地看了他两眼,那黑多白少的眼珠子格外的凛冽。

繁霞里谁不知dào

她胡小白的鼎鼎大名,老漆一瞥见她脖子上的小黑头盾蟒,立kè

噤若寒蝉,缩到人群里去了。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半晌,小白慢吞吞地说了句。

罗念桐心里有些烦乱矛盾,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解梦推理和现实互相矛盾,心里有个想法他一直不敢去正视:“莫非自己错了?亲眼见到的信息是错的?不都是说眼见为实么?”

宋文海说完这些,缩着脖子面无表情地背靠墙壁,也不再看罗念桐他们一眼。可可有些心急,忍不住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可可眼尖,依然发xiàn

他有些不对劲,连忙小声提醒罗念桐看看是否如此。

罗念桐装作不经意地扫了宋文海两眼,果然见他确实是有些不正常的样子。他是已经开动的人肉机关,这点罗念桐心里早已经明白,只是这种茫然痴笨的人,他传达出来的信息是真是假呢?

宋文海也发xiàn

有人在打量他,他露出黄色的牙齿咧着嘴冲可可一笑,可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你别那么笑。”她说。不知怎地,一股前所未有的害pà

跟着就从心底弥漫开来,挥之不去。

“我……”她朝罗念桐挪了挪身子,靠他近些,好让自己胆量壮一些。

“嘿嘿……”宋文海的眼睛一直没有看过其他人,只光盯着可可,“嘻嘻……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小女孩!”他伸出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当时你才这么高,嘿嘿……”

可可浑身汗毛倒竖,不自觉地抓紧了罗念桐的手。这个人的笑容也许在外人看来甚至还带着些许和蔼,没人搞得懂她为什么这么害pà



罗念桐一听宋文海说起可可幼年之事,顿时来了精神,问他还知dào

些什么。不过宋文海除了傻笑以外,什么都不说了。

可可心里没来由地发毛得很,很不愿意再和这个人多说,连忙拉着罗念桐往外走,至于为什么会忽然那么害pà

,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这一行六**概是老漆他们见到过最有希望拯救他们的人,他们对此抱的希望过于高了,这下见罗念桐又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各个都心灰意冷地,也懒得再多说话。

罗念桐见状,知dào

一时半会儿也难取得他们的合zuò

,因此和哑巴他们说了,预备先把宋文海这里的事情弄清楚了,再来找他们,期间仍然多派了几个鬼仆严加看守地牢。光是这些还不够,他又叫胡小白弄了些来守着——不是怕地牢的人跑,要跑他们早就能跑了,而是怕有人会对他们不利,比如蓝先生,那个突如其来又忽然消失的婴儿哭声,罗念桐可没忘记。

捕梦者嫌他有些太过紧张了,说了他好几次胆小怕事。

哑巴倒是赞同,他也说应该多多防范。他和蓝先生打交道很多年,岂会不知他的为人,只是他身份尴尬,若是说蓝先生不好之处,又要被人怀疑是争风吃醋故yì

诋毁。所以这些年来他宁愿做个哑巴。

他们才出地牢没几步,还没到那乱坟岗子边,忽然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罗念桐见势不妙,赶忙叫可可、四九、小白三个女孩子藏起来。

哪知可可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罗念桐半步,坚持要跟在他身边,这边四九又是个最不怕事最喜欢看热闹的主儿,哪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藏起来,“不去,我不怕死。”她嚷嚷着说。

胡小白则地围着小黑头盾蟒。骑着浅金色的大白静立一旁。

不容多说,那声音很快就围过来,罗念桐定睛一看,领头不的是别人,正是上次带人反水逼宫胡壮的谢老虎,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拿着锄头斧头扁担的庄稼汉,那些都是常年劳作的人,身强力壮,很不好对付。

谢老虎一见到罗念桐他们,顿时红了眼,二话不说,手一挥,身后的人立kè

包抄着杀将过来。

哑巴大喝一声,顺手抄起一块石头迎上去,罗念桐和捕梦者也不贪生怕死之徒,伸手将女人往背后一藏,打了鸡血一样的冲上去。

胡小白还是骑着大蟒静静地在一旁站着,她没动手,也没人敢动她。

显而易见,在武力上来说,罗念桐他们以三敌九,还要保护四九和可可,处于明显的劣势地位。

罗念桐讨厌极了谢老虎,一心只想揍他,也不管他身边有好几个人,一股热血冲上来,立即不要命的直奔他而去。

旁边捕梦者一声怪叫,紧跟着冲了过去。剩下四九和可可不知所措,幸好这时胡小白看准时机,果duàn

叫大白将二人卷到她身边去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罗念桐看着明晃晃的锄头斧子,心里一点都不害pà

,手里的石块照准谢老虎脸上死命一掷,谢老虎听得风声连忙举起锄头格开,那石头回弹力道极大,又返身朝罗念桐奔来,罗念桐闪身让过,趁他们一愣神的功夫,抽出藏在裤脚里的匕首,箭一样窜向谢老虎,擒贼先擒王!

捕梦者身手稍微笨拙,被一人用扁担横扫过来,眼角顿时血流如注,他伸手胡乱一抹,嘴里哇哇大叫打死人了,脚下却不停,血糊糊地张牙舞爪地冲过去。

谢老虎人手虽多,却并没有正经打过架,一见到血顿时有些懵了,有个人更是直接晕血倒地。

哑巴是练家子,趁机果duàn

钻进人群近身肉搏,乡民投鼠忌器,怕伤了自己人,一时畏首畏尾,竟然不敢下手了。

这一来罗念桐他们三人顿时占了不少便宜。

四九根本不知dào

害pà

,站在蟒身上兴奋地大声喊道:“打死谢老虎!快打快打”

……

然而,即便这样,罗念桐他们依然没能占得了上风,很快他挂了彩,哑巴也既要干仗还要兼顾着救他们,渐渐力绌。

第一百零八章 惹旧梦

三人都挂了彩,捕梦者最惨,身上血糊糊的,已经看不出究竟是哪里受伤了,罗念桐相比之下稍微好点,屁股,背上各挨了一斧子一锄头,幸好他身手灵活,闪腾之间避开卸去了不少力道,不然他早已经躺下了,哑巴伤势最轻,他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越战越勇,甚至有人拿着斧头直接劈向他脸了,他眼睛都不炸一下,身子一侧,硬是欺身到那人面前对准他肚子就是一拳,那人当即怪叫一声,撒手扔了武器,痛得抱着肚子了蹲下去.

即便如此,罗念桐他们仍然还是吃亏,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对方还带着武器,他们这边只有罗念桐一个人随身带了匕首。

硬碰硬不是办法,只有想办法摆脱这些人才行。

此时罗念桐身边刚好有个没战斗经验的乡民慌乱中退到他身边,他不假思索的顺手给了一匕首,也不知dào

刺到了哪里,好像是肋骨,匕首被卡在骨头之间的缝隙里,用力才拔了出来。

谢老虎见杀了他的得力兄弟,疯了一样的红着眼舍下哑巴直奔罗念桐而来,其余众人见状也连忙舍下捕梦者,齐齐杀过来,罗念桐见势不妙,拔腿便跑。

好在他人高腿长,平日里锻炼也不少,憋足气发力奔跑,一时之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慌乱中竟然穿到了地牢外的乱坟岗子里。

也算他福至心灵,脑子飞快闪过蓬州乱坟岗的布局,他yin浸其中甚久,清楚的知dào

陈广德之流性情大变的发生点。然而不等他站住脚选择奔向哪里才好,后面的谢老虎已经如跗骨之蛆一般追了过来,锄头斧子带起的风声清晰可闻。

罗念桐慌不择路,见着眼前有个空洞立马跳了下去。!

那正是当日莫善人假死后的藏身之处。

他一跳下去,立马就后悔了,里面他娘的不过两平米见方,想躲都没法躲,“娘的!”他根本没时间骂,正想爬出去,不料谢老虎已经带头冲到坟洞口了!有人二话不说纵身跳下来,正好冲到他面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立kè

扭打成一团,背后谢老虎等人纷纷跳下来助阵,可怜小小的墓室随即挤满人,到处都是胳膊和腿,别说动手,连呼吸都困难得很。想打想杀根本没地方施展拳脚。

罗念桐也不惧他们人多,匕首紧紧握在手中,红着眼见人就扎,谢老虎他们的大家伙根本没法用,正在他们准bèi

用抓用咬“生吞活剥”罗念桐时,忽然一阵膻味扑鼻而来,还没等看清楚怎么回事,全身的汗毛就立起来了,跟着全都哇哇地鬼叫起来,原来个个背上腿上全身上下到处都有凉冰冰的东西四处游走,那是胡小白的小蛇们。

敢情这会儿它们才赶过来。

“打够了吗?”墓室外胡小白黑漆漆的眼珠子不带一点感情的看着呆若木鸡的众人。

罗念桐被挤在最里面,那些小蛇当然不可能认得他,因此他身上也爬了不少。他学着以前刘小良的模样,轻轻的用手捧着蛇儿们的肚皮,将它们装在衣兜里。

这个举动显然让胡小白对他另眼相看,“你这么聪明。快上来吧。”她语气依然没有什么波澜。

谢老虎怎么甘心眼看就要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想大声喊不许他走,又不敢喊,外面的小蛇还在源源不断的游进来,其中有好些都长着倒三角的小脑袋,身上的花纹艳丽而诡异,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那是毒蛇。

“小……小白……”谢老虎吓得舌头有些打卷,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能这样……”

胡小白拍拍她的坐骑大白,大白立即将尾巴伸了一截进墓室,是要拉罗念桐上去。“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她反问谢老虎。

罗念桐大剌剌地抓住大白的尾巴,大白轻巧一带,将他甩了上去。

“你……你……这是你蓝叔叔的意思。”谢老虎眼睁睁地看着罗念桐出去,急急慌慌地道,“你不帮你蓝叔叔难道还要去帮外人么?”

“外人?”

“他怎么不是外人,他把我二哥都杀死了!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谢老虎咬牙切齿地,想要爬上去,但是有条小绿头蛇已经爬到他面前了,正嘶嘶的朝他脸上吐信子。

胡小白的眼睛深不见底,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蓝叔叔的意思哦……”然后顿了顿,又道,“外面流血要死了的那个人是你二哥?”语气也听不出喜怒哀乐来,“还没死。”

谢老虎还待不依,胡小白却再也不理他,转身带着罗念桐去和可可、哑巴等人汇合。

罗念桐心里有些不痛快,心想你既然有这些能救命的蛇,为什么不早些放出来,等到大家受伤了,这才慢腾腾的来。

他心里这么想,脸色自然有些不好kàn



胡小白脸色异常惨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我早已经唤了它们来,按道理不等你们动手就能赶到……可是……可是有人做了手脚,来的只有一小半,而且大多都病恹恹的,只能吓人,根本没法帮忙……我们快走吧。”

本来罗念桐也没打算要和谢老虎这等没脑子的人纠缠,加之自己人都受了伤,万一蓝先生再带人杀过来,那就太吃眼前亏了。

不过要走的话也不能乱走,不能丢下地牢的众人不管,哑巴听得这话连忙拍着胸脯说自己留下来“照看”他们,保证万无一失。

他皮糙肉厚,有功夫在身,受伤最轻,又素来和地牢诸人亲厚,如此也只能权且交给他了。

“辛苦你了。”罗念桐失血过多,这会子嘴唇都已经发白,可可哆哆嗦嗦的用手捂着他的伤口,四九也手忙脚乱的帮捕梦者包扎。

可怜捕梦者因祸得福,受到四九照顾,一时受宠若惊,连笑一下都不行,一笑全身的肌肉都扯得痛。

大白驮着五人,很是吃力,胡小白又专找人迹罕至的路走,这一来它走得更慢了,众人只想早早的回去包扎伤口商量下一步对策,一时之间个个都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走。

第一百零九章 游故地

有人受伤,断断不可能再回哑巴那条件艰苦的屋里,罗念桐叫胡小白另外寻觅个可靠安全之处,小白沉思了一阵,带他们到了胡壮的书房.

胡壮有书房?几乎所有人一听均是吃了一惊,怎么看她也不像是爱书读书之人。不过这种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

胡壮不仅有书房,而且异常宽大,左右两边全是高大的书架,上面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籍,甚至还有一排专门陈放的是线装书,其内容也五花八门,恍眼一扫,有易经八卦之流,也有《梦的解析》一类严谨心理学专著,此外还有民俗戏曲人物传记政经研究等。

此外还设有茶几桌椅床铺,想来胡壮应该经常在这里过夜。

胡小白很是细心地将坐骑大白留在了门外,又在外面将罗念桐和捕梦者身上血污基本都打整干净了,这才叫可可和四九帮忙将二人扶进屋。好在繁霞地处深山老林,人们都有些识草药的本领,他们的止血草就是四九趁大白驮着大家慢走的机会,在路边采摘的,不然的话,他们早已流血过多而死了。

“小心点,不要弄脏哪怕指甲盖一点的地方,不然壮姐姐发xiàn

了会杀人的。”她语气终于有些感**彩了,显然这是极为重yào

的地方。“不过放心,目前暂时我们是安全的,不会有人敢来这里。”

因为是白天,屋顶有透明的玻璃亮瓦,太阳光透过亮瓦照进来,把书香味都晒出来了,要是再配上一杯清茶,一把躺椅,多惬意舒适!

不过没人此刻有闲情逸致来享shòu

这等美好时光,罗念桐还能动弹,被安排在凳子上坐着,而捕梦者则半躺在胡小白从角落里拖出来的凉椅上,两人均有些气息奄奄地样子。

可可见罗念桐受伤,惊忧交加,握着他的手一直冰凉。她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坏了,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四九还好,反正受伤的至要不是小白即可。她风风火火地把捕梦者安顿好了,就嚷嚷着要去弄死谢老虎他们。

捕梦者强忍着浑身伤口疼痛,还待劝她两句不要去。结果越劝她越来劲,非说要去。

最后只得胡小白发话了,淡淡地问她:“就拿你的双手去找他们的斧子锄头拼命哦?”

四九一听这话,这才蔫了气,“那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她心有不甘地嘟囔。

“当然不会便宜他们。”罗念桐接过她的话,狡黠地一笑,“我们想便宜他,估计有人都不会同意。”这一笑,扯得伤口生疼,他连忙嘶嘶的大吸了几口气。

胡小白闻言,抬起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问询问是什么人。

“刚才我们走的时候,我听到地牢的人叫嚷着要出来收拾他们。”罗念桐强忍住痛道,“有格瑞在,肯定有办法。”

不料胡小白听到这话反而皱起了眉头:“有办法?有人将蛇儿们在半路截杀,繁霞的人从来不敢动蛇儿,有人很厉害。”她说话一贯是陈述句语气,即便她现在的意思是想问有什么办法阻挡那个厉害的杀她蛇儿的人。

罗念桐没理解到她言外之意,只道:“再厉害也有办法对付。”

小白又把头低了下去,她站在胡壮的书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拎着一张浅粉色的纸片甩来甩去。

屋子里再也没人说话,那纸片在风中飞回飞去的声音分外清晰。罗念桐这才惊觉可可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他连忙叫了两声:“可可!可可!”

可可魂不守舍的到处张望,根本不理会他。

“我来过这里,我来过!”半晌,她忽然惊恐万分地惊叫起来。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胡小白更是一反常态地,面红耳赤地驳斥她:“不可能!这里壮姐姐连我都不让进来!你怎么可能来过!”

可可听得这话,依然没回过神来,又道:“我真知dào

这里!那个,你手上那个粉色的纸,你拉中间第二个抽屉,里面还有。里面全是这种信签纸。”

胡小白哐啷一声拉开中间抽屉一看,果然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小摞小摞的信签纸。

“怎么可能!”她失声叫道,“你怎么会知dào

!这里是壮姐姐地绝对禁地,我带你们进来都做好准bèi

要被她剥皮,怎么会!你一个外人怎么会知dào

!不可能不可能!”

她神情很是激动,罗念桐心里一动,连忙提醒她:“你忘了壮姐姐曾说可可小时候曾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胡小白依然还是不信,大叫道:“我都还是壮姐姐最近怕有意wài

才给我钥匙,叫我万不得已时进来避难的,你怎么可能进来!”言下之意是你以为你云可可是谁!

她这么一闹,倒是把可可一下子闹得回过神来了。

“我清楚这房间每一个布局。”可可定了定神,道,“右边那个抽屉放的是一把小铜勺子,有个人嘴巴周围发黑变烂,就是在这个铜勺子里烧出了鸡蛋黄的油来抹好的。”

胡小白将信将疑地拉开右边抽屉,果然里面有只锃亮的小孩拳头大小的铜勺,勺子背面隐隐还有些没能擦掉的黑烟印子。果然是被烧过的!

“左边呢?”四九觉得很是新奇,忍不住插嘴问道。

“一方砚台,一个笔筒,还有只毛笔,毛笔有些脱毛了,不知dào

弄好没。”

来开一看,果真如此。

众人面面相觑。

罗念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如此甚好,这说明宋文海梦境传达的信息不甚可信,只有可可的才是真的。

可是,宋文海的梦不也没有错吗,他梦见哮天犬是哑巴变得,等于在哑巴是此地看门狗了,事实他接触到的事实也是这样……

他梦里又说蓝先生才是最关键的人物!但是!通过这么多天的接触,他几乎可以肯定蓝先生对繁霞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么多。

那么……究竟他和可可,现实所见与梦境的推论,该相信哪一个?

这个老问题又开始冒出来纠结罗念桐了。

“那边书架第三排第五本,是不是《唐诗三百首》?里面有张树叶做的书签,卡在李白的登太行那一页。”

四九蹬蹬地跑过去一看,依然没错。

“你?你怎么知dào

的?可可你会千里眼吗?”她的大惊小怪此时代表了所有人的心情。

第一百一十章 救救我

“我……”可可犹疑了一下,握着罗念桐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些,“我从小到大一直做梦,梦见在这个屋子里玩耍.翻书看书拉抽屉睡觉……”

罗念桐嘴唇依然还是没有血色,可可以前只说过自己从小到大梦到在一个屋子里。房屋大多代表人内心固守的某个执念,他当时看可可确实有点像胡思乱想的人,而这种人最容易做梦梦到自己在某个房子里迷路,无非是彷徨心态的体现,因此也没多问,只按照一般解释给她说了。

可可听后将信将疑地,虽然还做这个梦,也不好再多加询问。

罗念桐真想抽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问两句!

“不过……”可可一边说一边犹犹豫豫地慢腾腾地朝右边书架走去,“我……我……”

“我总是梦到不停的在这里翻一本书,是……像是这个……”她伸手取下一本土黄色封面的手抄本,上书《宋词鉴赏》几个字工整的毛笔字。她翻了翻,摇摇头,又放回去,自语道:“不是不是,不是这个位置。”末了又去拿别的。

罗念桐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可可?”

可可有些茫然:“我在梦里一直在翻这个架子上的书,每次做梦都在这里一直翻一直翻,翻了很久,后来有一次就梦见自己翻到一本浅黄色的书,就在这排,没看清楚里面的字,就看到一个书签,书签上啥都没写,就是‘救我’两个字。奇怪得很,我想来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因为自从我梦见自己看这两个字以后,就再也没梦到不停翻书的梦。我想看看究竟有没有这么本神奇的书。”

她一边说一边挑书出来翻,翻着翻着忽然一声惊叫:“啊——真有!”话没落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珠子瞪得差点就吊在外面来了,“真有——”她尖着嗓子又喊了一遍。

众人俱是大惊,不敢相信真有此事。罗念桐双手一撑椅背,就想过去一看究竟,不料胳膊立kè

传来撕心裂肺的痛,痛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拿过来我看看。”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痛说。

可可还没醒过神来,胡小白走上去拿了,先自己扫了一眼,立kè

嫌恶地递给罗念桐:“血!”

不是血,是暗红发黑的血书,战战兢兢扭扭歪歪的两个字:“救我。”像是人垂死挣扎时候写的一般,带着一股说不出战栗恐惧感。

罗念桐这下奇了,梦一般是现实的来源,只有她真真切切见过这两个字,她才会做梦梦到这么具体,不然一般情况下,普通做梦就只会梦到笼统的看书等意象而不会有具体内容的。

她一直不停做这个重复的梦,这就是说她是努力回想这个曾经发生过的场景——从理论上推断来,这应该是曾经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她在繁霞的记忆被洗去了大半,而只单单留下了这样的梦境,他不认为这是记忆复苏或者当时洗脑不彻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很有可能是当初有人故yì

留下的信息。

有人要通过她像外界求救——可是除了胡壮不知所踪以外,还有谁会通过这么曲折诡异的方式求救?

罗念桐把自己的想法给大家说了,尤其强调了结合可可的际遇从理论上来推断事情应该真实发生过,众人皆一脸茫然,毫无头绪。

再问可可,她也没其他任何只言片语的信息。胡小白倒是说有可能是胡壮,但是胡壮似乎并没那么大的能力,不然以她对蓝先生的感情,早已经出手拿可可去邀功了也说不定。

捕梦者气息奄奄地道:“我现在就想说‘救我’。”

罗念桐见状心里一动,问道:“会不会是地牢那些人发出的求救信息。”不过话一出口他立即就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们若有那种能力,就不至于被人关押在地牢数十年不得脱身。

四九、小白自小在繁霞长大,也没听说除了地牢外,其他哪里还关押有人。罗念桐又说会不会是蓝先生用来练蛊毒所用的人留下的求救信息,但小白说蓝先生也只是捡意wài

失足跌落下来的人试验,并且从未成功过,那些人无一例外的被折腾一阵子就死了。

这么说来,这竟然成了一个悬案。

“算了算了……这事先放在这里,今天都累得够呛,赶紧休息一会儿,我估计很快蓝某人就要找来了。”罗念桐没说自己已经听到屋子外面至少有两个人在走草一样地走来走去,虽然脚步轻,但可逃不过他的耳朵。

不知dào

为什么,他以前每次听到极微弱的声音后,总会出现这里那里的不舒服,经lì

过这么多的事情以后,现在反而这些副作用全都消失了,个中缘由恐怕没人知dào

了。

也没人会知dào

此刻胡壮的境况,她就在蓝先生那简陋规整的茅草屋里,蓝先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依然还没撕破脸,仍然说一些海誓山盟给她听,但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放她走,当然也不可能同意说与胡壮一起回到外面花花世界。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壮壮,你知dào

罪生梦死的秘密对不对,现在罪生梦死在罗念桐那小子手上,我抢也抢不过来,你就算告sù

了我,也不碍事。”

胡壮心安理得地享shòu

着他端来冰镇西瓜,冰甜的绿豆汤,熬好的莲子羹等食物,甜甜地笑道:“天远,你难道还不知dào

我么,你要什么,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想方设法摘下来给你……可是你问这个我真不知dào

,我要知dào

不早就把他给你了么,还用等得到现在?天远……你是知dào

我的心的……你的心……你爱我吗?天远?”

蓝先生没有丝毫犹豫地说“爱”,脸上露出来的微笑和宠溺之情都恰到好处。

胡壮笑得甜如蜜一般:“我就知dào

。”

蓝先生也报以温柔的微笑回应她。她用手轻轻摩挲着蓝先生下巴上的浅胡子茬,心疼地道:“你看你,又瘦了。”

蓝先生调笑道:“我瘦了正好喂胖你。”

胡壮一愣,眼睛仍然是弯弯地一弯新月那样笑着,仔细看眼里的笑意却没有了,“真像真的。”她含混不清的说。

蓝先生没听清楚,问她说什么来着。

胡壮闲闲地道:“没什么。我就在想,你对我这么好,我们不能同日生,将来就算同**我也满足了。”

蓝先生忙啐道:“好好的瞎说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凄凉意

胡壮轻轻靠在他胸前,满脸的柔情蜜意,只管用脸轻轻地噌他.

蓝先生脸色有些阴沉,她这话叫他心里很是不高兴,什么死不死的,难道他不知dào

修罗石的秘密么,还来说这些话,那不是等于摆明了说她不会帮他了,那他还要这么委曲求全地伺候她干啥!

“哼!跟那个老不死的一个德行!”他在心里恨恨地啐了两口。

胡壮脸埋在他胸前,看不到具体表情,从侧面看,她的脸很瘦削,线条流畅,带着股伶仃凄凉的味儿,和她正面给人丰腴妩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蓝先生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脸上温和谦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

看表象,这两人实在应该是如胶似漆的一对。

也许蓝先生猜对了,也许没对,人和人之间,总是隔了无数的千山万水,没人能完全看得清谁。

这夜,蓝先生依然和往常一样卖力,胡壮婉转娇吟也和平日别无二致,两人事毕,又说了许多小年轻才会说的情话,这才相互拥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过半夜的时候蓝先生起床了一趟,他说自己本来是起夜小解,结果听到隐约有人在外面喊他似地,他追出去看了一下,没料到越追越远,最后连半个鬼影子都来看到。所以,因此有一段时间没在床上。

胡壮看着他头上的雾气珠儿,心疼地拿毛巾给他揩干了,又嘱咐他别像小年轻一样好胜逞强,听到个鬼影儿就跑出去硬要找出个子丑寅卯来。

蓝先生把她往怀里一拉,毛手毛脚地在她身上乱摸,邪恶地笑道:“我难道不像小年轻?”

胡壮啐了他一口,佯怒道:“老不正经。”

蓝先生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捏了两把,道:“哼,也是大清早,不然我又要老不正经了。”

胡壮当然听得出他话里言外之意,脸很快的红了。

平常夫妻,打情骂俏,不外如此了。

有那么一刻,胡壮真的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和他应当就会这样过一辈子的,可是,为什么还有可是?

两人又腻歪了一阵子,胡壮又旧话重提,说想回去看看小白和四九,“这两个孩子几天没见到我,不晓得会把繁霞闹成什么样了。”

蓝先生依然道:“他们年轻人自然有年轻的事情,才懒得和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耍呢,你成天惦记着她们干啥,好不容易我们才有时间丢心落肠的耍,你操心那么多干啥,你没看到四九有个捕梦者成天对她献殷勤吗?好歹他也算半个繁霞的人,你再去插手管他们,可别管出当年刘小良那样的事来!”

胡壮听得这话,也还是不和他争辩,温顺地道:“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不回去就是了。”

蓝先生忿忿道:“什么是我不愿意,你爱回去就回去好了。”说着说着他脸色就不好kàn

了。

胡壮连忙道:“我哪里有说一定要回去嘛,我一天只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时和你粘在一起呢!”

蓝先生怒色未霁,哼了一声。胡壮又是各种讨好安慰,过了半天他脸色才稍稍好一些。

其实胡壮想走,蓝先生何尝不愿意这个风骚的胖女人离自己越远越好,要知dào

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早已不能和小伙子想比,却还要每天都要“操劳”伺候她,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所以,正因为这样,他要加快速度,不能单单那边叫两个人去吓唬吓唬罗念桐他们,这边好言好语的与她这种风骚的肥婆虚以委蛇了,一想起她身上的肥肉他就恶心,亏她还好意思说喜欢自己几十年了,就凭那一身肉,他都瞧不上她,要不是有些事情只有她才有办法的话,他瞧都懒得瞧她一眼。

因此,他决定接下来要快,要狠了——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能心慈手软。

他对自己都能狠,何况胡壮,狠要怎么狠?狠不一定是动刀动枪开膛剖度。他知dào

有的功力不够深厚的催眠师,偶尔一失手,会把前来治疗的意志力不坚定的客人弄得精神错乱,这种错乱不一定非要表现得多么癫狂,也许只会在见到某个特定的人或事以后才发作,也许一辈子一发作一次,也许一次发作就是一辈子。

不过一辈子对于蓝先生来说,太长了。在繁霞的几十年已经让他有些不耐烦了,他还要用很多时间去规划自己将来的人生呢,才懒得和这些庸人一般计较。让他们和那个死老头呆一起好了。

是夜,蓝先生事前特意把自己珍藏好久的药丸拿出来吃了两颗,他果然是个好医生,又寻得如此好的神药,不到两三个回合,胡壮就香汗淋漓手酥脚软,连连讨饶,他自然不肯轻易停下,足足折腾了大半夜,到最后胡壮连呻.吟的力qì

都没有了,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任他驰骋征战。

这个时候的女人,最没有防备和反抗之力。

蓝先生心满yì

足的看着身下兴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的人,无声地笑了。他伸出手摸摸她被汗湿的头发,柔声道:“壮壮,壮壮……”声音好听得让人如沐春风。

胡壮大脑一片空白,半分力qì

都没有,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壮壮……”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温柔,一声比一声腻。

……

可可再见到胡壮的时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样的夜晚最适合做杀人放火等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可可也不知dào

自己是否是真的看到了胡壮,她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她了,她站在她床边,亲切慈祥地小声喊着她的名字:“可可……可可……”

可可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是她,连忙起来给她打招呼。

“壮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可可惊喜万分地抱住她。

胡壮默默地抱着她,似乎叹了口气。“可可,四九和小白去哪里了?”

可可指了指紧挨着自己的两张床,呶呶嘴:“在那里呢,罗念桐和捕梦者在外面守着,怕有坏人进来。”

胡壮露出满yì

的笑容来,说那就好,接着她又问她这些天有没有受委屈等等,不过是些拉家常的话。

可可也没觉得她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正常,当下也就陪着她闲聊。

“你和她,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像,说话的语气啊,笑的时候那眼睛,还有这脸……真像……要不看到你,我都快忘记她的样子了。”说说着,胡壮冷不防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地牢里有个叫宋文海的,当年喜欢她,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后来听说她在这里,硬是宁愿被关几十年,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再见她一面。”

第一百一十二章 虚亦实

可可听得这话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半晌才想起来应该问自己妈妈的事情,于是把地牢宋文海的话给她说了,但是好像总有些东西记不起来,说起来有些词不达意的,不过幸好胡壮听懂了.

“是,你妈妈我知dào

,她和我关系很好……所以你小时候来繁霞,我一见到你就很喜欢。不过你不记得壮壮阿姨了吧?也难怪。你什么都不记得,你小时候可乖了,比你妈妈脾气好很多。”她边说边自嘲地笑笑,眼神很是失落。

可可没注意到这些,一听到真的有妈妈的消息,眼泪簌簌而下,她哽咽道:“壮姐姐,你快告sù

我妈妈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胡壮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幽幽地道:“我也不知dào

她在哪里,我要知dào

,怎么会忍心她受那些苦。”

可可不依,抓着她的衣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住哀求。

胡壮看她这样子,眼圈也忍不住红了,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同时表明自己真的不知dào

可可妈在哪里。可可不管这么多,她好不容易才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怎会轻易放qì

,声泪俱下地抱住她大腿不放,她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得无奈地道:“我听说她和你一样,都是这繁霞的守护神,只有老头子知dào

她在哪里,老头子关在……”

这话还没说完,忽然“咳咳”两声从背后传来,似乎是夜里有人睡觉不小心着了凉,无意识的咳嗽一般,绕是如此,胡壮还是身子一僵,愣了愣,随即转移话题:“小白和四九最近都还好么?”

可可疯了一般,嘴里不住念叨:“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胡壮也不伸手扶她,又问了一次四九和小白怎样,可可哪里有心情管别人闲事,因此依然没回。

胡壮叹了口气,轻声道:“叫小白有机会去找小良吧,小良会等她的。我……我对不起这孩子。”

正说着,那咳嗽声忽地又响起来,胡壮不由大怒,心想“果然还是完全不相信我”,怒归怒,她却不是会把喜怒哀乐表现出来的人,她笑盈盈朝后一看——没人,不过她心里清楚得很是谁不放心地跟过来了。

她耳朵尖,听得门后有个极为压抑的呼吸声,于是对着黑漆漆的门后抛了个媚眼,表示自己明白,然后轻轻抚摸可可的背,柔声道:“好孩子,你看壮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快告sù

壮姐姐你小时候那个死老头告sù

你了什么……”

可可一直沉浸悲伤当中,哭得昏天黑地的,哪里有心思和力qì

来回答她。

胡壮正待再问,外间的罗念桐却被可可哭声惊醒了,他连忙大声问可可怎么了,接下来就是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待得罗念桐穿戴整齐进来,却只见可可双眼紧闭,满脸泪痕,双手死死抱住凉被,一边哭一边大叫“壮姐姐不要走,快告sù

我妈妈在哪里……”

罗念桐心里一酸,原来这小丫头思念母亲过度,做噩梦了,他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不料越擦越多,她也越哭越伤心。

“可可,可可,快醒醒!”罗念桐赶忙叫醒她。

可可睁开眼睛茫然的望着他,眼泪都还没干,她显然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壮姐姐呢,她明明还在啊……”她一边说一边到处张望,哪里有什么胡壮猪壮的影子,“壮姐姐呢……”她抽噎道,“她在跟我说妈妈……”

罗念桐柔声安慰她:“我这两天身体好些了,明天我们就去找壮姐姐,就算把整个繁霞掘地三尺都要找到她,好不好,你不要难过了。”

“不不不,我真的看到她了,我还抱着她的腿,真的抱着的,罗念桐,壮姐姐来过的,你要相信我。你不是说如果现实没发生真实事情的话,梦里不会有那么逼真的各种感官吗?她在,她真的在,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抱着她的大腿好软,她还穿着挑柔软的棉布裤子……”

罗念桐无奈的扯过她的手,叫她闭着眼睛再摸摸那凉被,是不是同一个感觉,“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看,是这个感觉吧,我刚才进来就看到你死死的抱着凉被不放呢!”

他这么一说,加之手上摸到的触感确实一样,可可不由得脸红了,讷讷地道:“我我……”但是心里那股彻骨透心的伤心还没过去,她又抽噎了两声。

罗念桐刮了下她的鼻子,逗她:“看你,哭得跟小花猫似地,赶紧擦擦脸再睡,这才刚到半夜呢,等天亮还要好久。”

可可还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伤心,不住抽噎。这反而把她自己都吓住了,“怎么我做个梦,就难过成这个样子,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真的是真的?怎么回事?”

罗念桐坐在床沿轻轻抱着她:“梦里的所有情绪都来自你本身被压抑的情绪,喜怒哀乐全都是。做梦本身就是一个情绪宣泄的过程,乖,你只是思念你妈妈太过,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不要瞎想。”

可可将信将疑,温顺地靠在他怀里,“那为什么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壮姐姐,她还和我说了好多的话,说了我又说小白,还说什么老头子……而且,她还说,还说宋文海很喜欢妈妈,还说有个老头子知dào

妈妈在哪里,对!就是老头子!”她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了,“还说那个老头子关在……关在……”

罗念桐一听,也激动了,连忙叫她好好想想。

但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地道:“好像壮姐姐没说,好像她说了,我也弄不清楚,因为她说的时候,忽然外面好像在放鞭炮,那鞭炮声音就跟人咳嗽似地。”

“你确定你听到了?真切的声音?”他把真切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凡是梦里出现一切真实感觉的,那么做梦的当时必定有与之相关联的事情正在发生。

可可肯定地道:“非常清晰的声音,壮姐姐一听有鞭炮声,就不和我完了,跑出去好远。”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罅隙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她跑着跑着,一匹狼跳出来飞快地把她叼走了。”

罗念桐久已不过夜生活,深更半夜的起来总觉得脑子有些不够清楚,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因此闻言软语好生安慰了可可半晌,说不过是思念母亲过度而产生的噩梦而已,叫她不用害pà

,好好养足精神,睡饱睡好有精神了再说。

可可哭了半天也哭累了,乖乖的躺回去睡觉。罗念桐坐在床沿等她睡熟了,这才蹑手蹑脚的把门拉上,出去了。

哑巴几天没来通信息,一定是出事了,他决定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他。

心里有事,又被可可半夜惊醒,罗念桐一夜反反复复地没怎么睡着,刚合上眼,就听得外面鸡叫头遍了。

鸡叫三遍的时候他昏昏沉沉地起床,洗漱完毕,等着胡小白去弄吃的来。这些天繁霞表面还维持着素日的平静,偶尔也有人想起怎么这么久不见胡壮的踪影,但大当家岂是他们想看就能看到的,所以也没人来多问一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早饭依旧是小白弄进来的,吃饭的时候,罗念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思来想去,觉得可可昨晚上的梦总有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她说真切的听到了胡壮的声音,他们这么隐秘的地方,怎么会有胡壮的声音——即便捕梦者睡觉打鼾,那在梦里听起来也不应该是人的声音,梦会夸大我们睡眠状态下的听觉,打鼾会在梦里表现会打雷,野兽怒吼等,但绝不会是确切的某个人在说话。

这会儿他头脑清晰多了,又叫可可把昨晚上的梦境详细的复述一遍,“每个细节都不要放过,说不定某个细节就能令整个梦是另外一番解释。”

可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尽量详细的又复述了,一再腔调说听得清清楚楚地,胡壮是在她耳边说的这些。

此时四九、小白和捕梦者三人都在,听她说了都是啧啧称奇,夸她梦境神奇。她也把胡壮所说的“小良的事情,我对不起小白,叫她出去找他,小良应该会等她。”这话原原本本地小白说了。

小白听罢,千年寒潭似的眼睛立kè

冰雪融化成挡都挡不住的水,不过她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一手抓着脖子上的大黄,一手死死抓住桌子边,也不出声,任泪流成河。

四九见状吓坏了,连忙跑过去抓住她的肩头不住摇晃,带着哭腔道:“小白小白你怎么了!”

小白牙关紧咬,任她晃得自己头晕眼花也不吭一声。

过来好半天,小白一把推开她,自己背过身不停揩泪,揩了半天,把眼睛都揩得生疼了,这才止住了些。

“我没事。”她大概没发xiàn

自己眼睛红肿了,转过身来对大家笑笑,“壮姐姐忽然这么客气,我有些受宠若惊。”她没说自己是因为听说刘小良还在等她,大受震动所致。

其他人心里都明白,只是没说出来而已,知dào

她不想让别人知dào

自己有这么一段痴恋。

每个人,都有不能言说的伤。

可可默默叹了口气。

一时气氛变得沉郁之极。过了好久,还是四九“如梦初醒”地嚷嚷道:“罗念桐你刚才说什么梦来着,可可不是说她看到壮姐姐了吗,你还没说那是什么意思呢!”

罗念桐犹豫了下,这才把自己的推测说了:“按理,听到声音肯定是真实发生的了。就像有时候你正睡着外面有人放歌,你会梦到自己在听演唱会一样……”

除了他和可可,其他人并不知dào

演唱会是什么,四九瞪大眼睛问他:“什么是演唱会?”

捕梦者一直没有开口的机会,简直憋坏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存zài

感,连忙接过话茬道:“就是又演又唱的大会。”

他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小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他是不是想说当时胡壮应该在场。

罗念桐犹豫了一下,才道:“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可是,有个地方我还没想明白,可可说她有匹狼窜出来把她叼走了——这预示着当时还有一切出她之外的外力因素在。狼隐喻的含义是来自外界的迅猛凶悍锐不可当的人或者物。我没想通这是谁,而且谁又有那么大的本事,抱着胡壮跑,竟然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他说到这里,可可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急急地道:“对了对了,那狼还发出人咳嗽一样的怪叫。”

她这一说,罗念桐立kè

豁然开朗:“果然有个外人在。那么会是谁,你们觉得?”

捕梦者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那还能是谁,我在廷尉的时候就听说繁霞里有个比横草不过的狼还要机灵聪明的人物……你们不会不知dào

吧?蓝先生。”

说起来,蓝先生倒也担得起这个称呼。

那么,应该是蓝先生不会错了。

罗念桐慢慢把得到的信息整理了一遍,得出了事情大概,也就是胡壮和蓝先生在半夜时分潜入可可卧室,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以后就走了,而且是蓝先生拉她走的。那他们到来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说道歉的话,说可可母亲以及什么鬼影子都没见到过的老头子?如果真这样的话,胡壮光明正大的到她的书房来给众人说就是了,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呢?

“难道……难道……”他隐约想到了点什么,但又不敢十分确认,毕竟胡壮那么深爱蓝先生。于是问小白把胡壮当日的书信要过来看了,心里这才有了底。

“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壮姐姐和蓝先生之间已经有罅隙。蓝先生处处都有些不放心她。我们再等等,壮姐姐应该会再来,会有更确切的消息带给我们。”他胸有成竹地说。

众人半信半疑,倒也没多说。他有问可可是否有做其他的梦,可可满脸歉意地道:“我没怎么睡好,刚睡着壮姐姐就来了。所以……”

罗念桐不禁有些焦躁了,他知dào

可可是因为压力太过于大,夜不能寐,才导致影响做梦的潜意识没机会把它知dào

的消息通过梦传达出来。

这种事急不来,只有先想办法缓解她的压力再说。因此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表现失望来,“没事。我们还是先按照原计划去哑巴那边看看。”他故作轻松地道,“捕梦者你还能行不?”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死老头

捕梦者脸上血色都还没恢复,能勉强挣扎着站起来已经算很不错了,他以为罗念桐是要他跟着一起过去,当即不甘示弱地晃动了两下胳膊,道:“没问题,当然行.”

说罢就要翻身起来,罗念桐赶忙制止了,说只是想问问他能不能自理,假如只留一个四九照顾他的话行不行。

捕梦者一听,两眼直放光,喜不自禁得脸都笑烂了:“可以可以,有四九照顾我就可以了。”

四九满脸不高兴,嘟囔道:“你们要去看热闹,都不带我去,讨厌死你了,以后你再被关起来我再也不管你了。”她说的是当日罗念桐被胡壮关押,她出手相救的事情。

众人都知dào

她是小孩子性子,也不和她计较,当下决定由她留下来照顾捕梦者,其余三人则前去接应接应哑巴。

才跨一只脚出门槛,可可忽地惊叫起来:“啊,我想起来了!她问我死老头给我说过什么!”

罗念桐在她前面,闻言一愣,随即收住脚,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可可仔细地想了想,才开口道:“我记得壮姐姐在梦里最后问我,那个死老头给你说过什么,说完就一下子不见了。”

是了,这才是正常的,这才应该是蓝先生要胡壮来的目的。再结合胡壮所说什么只有老头子才知dào

她关在哪里,而且听口气她所谓的老头子也是被囚禁起来了。

换句话说:要找到她母亲,必须找到被关押的老头子,而那老头子似乎有嫌疑当日在可可脑袋里植入了什么,而后又用手法洗去她的记忆,然后再将她放到蓬州,假如将来有朝一日她念及母亲的话,必定会想办法进到繁霞来,救她母亲,也就必须救老头子了。那么,那书签上的“救我”两字,不是老头子写的,就她母亲的了。

事到如今,总算有个明朗的线索了,胡壮既然知dào

老头子被关在什么地方,就一定知dào

是谁下的这个手,以她的个性,要是无关紧要的人做出这等事情来,必定会严加惩罚,能让她不敢动手的,放眼繁霞,恐怕也就只有蓝先生一个人。

那么,蓝先生如此大动作的关押老头子有什么目的呢?他在繁霞和廷尉是出了名的好医生。

当然,好医生只是一个方便行事的幌子而已,就凭他对罗念桐他们耍的手段来看,至少罪生梦死是他的目标之一,可惜他没去过蓬州,没找到打开石门的方法。现在罪生梦死已经被罗念桐拿到手,他要是意在这一个上面的话,早已经明里暗里来抢了,也用不着再去打胡壮和可可的主意。

罪生梦死得以见天日以后,想必是认为罪生梦死在谁手里都一样,他要取,不过探囊取物而已。他的目光从此不再关注这里,只一心想去掉威胁从可可幼年被消除的记忆下手。

最大的秘密,还是在可可身上,不管是罗念桐一心想得到的修罗石,还是可可的母亲以及那个被囚禁的老头子。

事情一理顺,罗念桐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前宋文海的梦还令他诸多纠结,现在看来,既然所有关键都在可可身上,他那不过故弄玄虚的障眼法罢了,不用理会。

他随即把以上的推论加猜测给众人说了。众人一听,也都觉得合情合理,只是——小白疑惑那人把可可放在蓬州,万一没遇到罗念桐稀里糊涂的因为逃命而戴上她来,那么她岂不是一辈子都不会进到这里来?那岂不是做这机关所有的心机都白费了?

对此,罗念桐是这么推论的:当年找到自己并信誓旦旦地说有修罗石这一能救醒苏苏的神奇石头存zài

的肖九伏,肯定是到处在找能解梦的人,恰好他符合他的条件,于是告知了“秘密”,说蓬州有线索,于是他病急乱投医,真的就来了。之后遇到可可,包括蓬州的杀人事件等,全是预设好的,只要有人触动其中任何一个人肉机关,所有机关将全部开动。不管是不是可可喜欢他,或者说来的会解梦的人是不是他都无所谓,那些人肉机关肯定有法子将可可逼出蓬州。

这个说法大家表示勉强同意。

另外,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是:什么事情值得有人如此大费周折设计这许多机关将他们俩引进来,只为修罗石或者只为求救?

有一个问题,罗念桐没注意到,他素来相信使人做梦的潜意识会比我们外在的显意识,亦即我们所见的本身要聪明得多,能把我们不注意的细枝末节的信息搜集起来,通过梦的形式告sù

我们,所以他以为可可只是做梦梦到了包含各种信息的胡壮之事,却没料到那是真zhèng

的胡壮进入到了她的房间。

蓝先生不懂解梦,但是他知dào

心事重的人恍惚睡着之时,对外界还有懵懂模糊的感官存zài

,从他催眠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可以下手给予一些暗示,影响睡眠者的梦境。

这即是人为筑梦的道理了。大火的电影《盗梦空间》筑梦师的设定理论基础也就来源于此。

这道理罗念桐也懂,但是从来没试过,他怕掌握不好分寸要害死人,因为不知dào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是刚刚好的睡眠状态,浅睡还好说,顶多被惊醒而已,如果是熟睡,那直接能让一个人精神混乱。很简单的,就算你猛然叫醒处于深度睡眠状态的人,反复几次,保管他精神失常,更别说其他手脚了。

他们这一来,又耽搁了不少时间,正说要要加紧去地牢找哑巴,不料哑巴竟然自己先来了。

他一见到罗念桐他们,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心急火燎地道:“出事了出事了!”

众人连忙叫他别慌,缓口气慢慢说。

原来连续这几天地牢都不太平,开始是老漆教唆人孤立宋文海,本来他们几个在地牢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再怎样对这个团体都有些感情,一旦被孤立,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宋文海肯定不干,直接指名道姓地闹开来。老漆一听就不乐意了,就教唆小蒋动手打他,结果大伙儿一拥而上,也不知dào

究竟怎么打的,个个都挂了彩,人人都打红了眼,一副见谁都要拼命的样子。要不是哑巴及时制止了,不晓得还要闹成什么样。

他一说完,四九乐得前翻后仰的:“哈哈哈……笑死我了,打架都能打成这样,连打谁和被谁打的都不知dào

……哈哈哈哈,他们太笨啦。”

第一百一十五章 露原形

“也不是笨,估计是在地牢里年深日久,个个心中都有怨气,彼此之间也有小龌龊,于是借此机会爆fā

了.”罗念桐谨慎地道,心里却在想这会不会又是有什么特定含义的机关。对于现在所遇到的一切一切,他都会往这方面去想,“你认为呢?”他问哑巴。

哑巴满脸疲惫,也颇为谨慎的一字一顿回道:“我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四九听罢,又是一阵大笑说简直太笨了。

哑巴说完,把目光转向可可,忽地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怎么会这么狠?”

可可一愣:“说我?”

哑巴摇头:“不是说你。狠的另有其人。我去给宋文海包扎的时候,他说只要你还活着,你母亲就一定还在人世。即便你现在不进来,他们总会想办法让你进来找你母亲。如果你一旦出事……”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那眼神明确无误的告sù

大家:她一旦出事,她妈妈一定不能活着。

可可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低着头紧咬着嘴唇,说不出的无奈和无助。幸好她误打误撞的进来了,不然不知dào

还要发生什么事。

罗念桐轻轻握住她的手,自从小白加入到他们队伍以来,他们在人前唯一的一次“亲密”动作。

旁边胡小白脖子上的大黄忽然嘶的一下,身子一拐,从她脖子上跳了下来。众人一惊,她默默的上前想把大黄抓回来,但是弯下腰,手伸到一半的时候,人忽然就顿住了,似乎不知dào

下一步该要做什么。

四九见状,大为惊讶,问道:“小白你的大黄变样了,你不认得了?怎么不捡起来?”

小白这下仿佛才回过神来,“哦。”她有些恍惚的直起身,还是四九一再提醒,她才把大黄重新圈在脖子上。大黄的小黑脑袋蔫蔫的搭在一旁,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刚才被摔了的原因。

众人都已经习惯她沉默寡言的状态,她要说的事情主动会说,不开口,就代表不想说了。

因此也没人在她这点小状况上多加留意,哑巴又转述了一些宋文海的话,都和可可妈妈有关,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她母亲一切安好,只是行动不自由,叫她放心。

可可以前很是害pà

妈妈被各种折磨,现在听到这话,总算是放下心来了。“谢谢盘叔叔。”她长舒了口气,道。

哑巴正色道:“不用谢我。最重yào

的是你能找到她才行。”

“我能。”可可勇气倍增,“既然他们设计了这个机关,就一定有线索留给我。”

哑巴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心急火燎的要走,说怕老漆他们指不定又要生什么事来,言毕一阵风似的走了。

留在罗念桐他们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他这一来也好,免得罗念桐还要拖着旧伤未愈的身体来回奔波。

是夜,心情放松了许多的可可再次梦到了胡壮。

仿佛是刚躺下,又好像是睡了很久。当时罗念桐和捕梦者依然睡在外面,依稀能看到外面寂静的月光。胡壮像仙女一样踏月而来。

她还是平常那样笑眯眯的样子,先慈爱地摸了摸可可的头发,在她床边坐了好一阵子,就那么坐着,也不说话。

可可心里有些莫名的害pà

,但出于礼貌还是怯生生地叫了声:“壮姐姐。”

胡壮点点了头,算是回答。由于是夏夜,床上还挂着蚊帐,但没放下来,可可怕闷,所以找小白弄了些草药来点着了熏蚊子。

出人意料的是,胡壮居然放下蚊帐,钻进可可床上和她并排躺了下来,就像个闺蜜一样叽叽咕咕和她说了许多话。

……

后半夜的时候,繁霞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胡壮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同睡一床的蓝先生被惊醒了,大半夜的回来才刚刚躺下,他白日遇到了不少麻烦,又不能给胡壮说,也没人可以商量,一股气闷在心里,本来就很是烦躁,因此略略有些不快地道:“这么大半夜你这么翻过来翻过去的,弄得床嘎吱嘎吱响,吵得……还要不要人睡觉。”

胡壮没吭声,他无名业火不知怎地一下子就窜了上来,“说你你还不鸟我,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儿!要不是……”

胡壮装作没看到他发火,柔声笑道:“你好端端地发这么大火做什么,这些天你白天都把我凉在这里管也不管,连饭都要我自己去煮,煮好了等半天你都不回来,我一个人也没什么食欲。”

蓝先生恶声恶气地冷声道:“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忙得很,你自己吃就是。”

胡壮也不恼,继xù

道:“我以前总觉得一个妻子做好了饭,等她丈夫回来吃饭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我等了很久,等这一天。自从见到你开始,我就盼望有这一天。不过你始终忙,从来都没坐下来和我单独吃过一次饭。天远,你知不知dào

……”

蓝先生嫌恶地道:“我知dào

我知dào

,你喜欢我很多年了。我这不是和你在一起么,不是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吗?难道是我没能满足你,你这么大半夜了还不睡,非要找我吵?那好,快来,我来满足你就是!”说完他把裤头一扯,露出某个部位来。

胡壮侧躺着一动不动,脸朝着里面,看不到表情,也不看他,微笑道:“天远你说什么呢!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很快乐。”

蓝先生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胡壮又道:“天远,你这些天,很忙,所以大半夜才回来……是去找可可还是罗念桐他们了?”

蓝天远顿时警惕起来:“你打听这些干啥,你不是说再也不管繁霞的事情吗?”

胡壮无声地笑笑:“天远,你的目的,我何尝不知dào

,我要能帮你,早已帮了。你也知dào

,老头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把这么重yào

的事情告sù

我。我看你这么多年一直为找修罗石努力,我未必不心疼吗?你总怪我不帮你,可是我想帮也无能为力啊……更何况,你当年已经做错事,把老头子关了起来……”

蓝先生听得这话,大为光火,一个翻身坐起来,怒道:“你是不是还想说叫我放了他!做梦!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他.娘.的打的什么主意!”

胡壮身子一颤,很快又恢复平静,依然还是笑:“天远,终于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了。”

蓝先生连日来出师不利,想要的东西费尽心机也一无所获,半夜回来想睡个安身觉都不行,火冒得连头发都能烧起来了,“什么是终于,你他娘的什么意思!爱跟老子睡不睡,要睡就闭嘴,不睡就滚!”

胡壮也坐起身来,凄然地笑给自己看了看,低着头,没让他看到自己满是泪水的脸,“好。我这就出去。”像极了一个温顺的妻子给丈夫应承丈夫的口气。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伤心死

她这种连脾气都不敢发的态度瞬间激怒蓝先生全身上下所有毛孔.在她翻身下床的那一刹那,蓝先生所有的怒气全部集中在这一刻爆fā

了。

“死婆娘贱货给老子滚!老子受够你了,你个肥婆娘,一堆肥肉老子还要天天看到你伺候你还要装出享shòu

得很的样子,真他妈的恶心!”话音未落,胡壮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他在背后踢了她一脚。

她猝不及防,头朝下一头栽倒,摔得鼻青脸肿,脑袋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思考,“好像踢了我一下。”她趴在地上半晌没起来,脑子艰难的运转着,想要确认又不敢去确认这个事实。

鼻子里开始有鲜红色的液体留进嘴里,有点咸,她伸手摸了摸,哑然失笑,“哦,是血。”她开始仰起头,免得鼻血继xù

往下流,不料鼻血直接从鼻腔流进嘴里,她受不了这腥热咸的味道,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鲜血的刺激立kè

让蓝先生清醒了过来,他起身去扶胡壮,又给她倒水叫她漱口,又不住赔礼道歉,说自己今天真是被地牢那伙人气晕了头,又和盘格瑞正面交过手,加之想要从罗念桐那里“拿”罪生梦死也没拿到……说了一大通,也不知是真是假。

胡壮艰难地摇了摇头,又吐了一口血。蓝先生以为还是鼻血,连忙伸手轻轻拍她后颈子试图止血。

她也一动不动地任他拍,她知dào

这是无济于事的,因为那是来自胃里心里全身五脏六腑直接从嗓子里冲出来的血。

“没事。”她脸色煞白,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没事,我没事……”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在这里,让你烦……我……我出去……”奇怪的是,她本以为自己会心痛,可是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甚至觉得自己非常平静。

是的,非常平静的,“谁叫着一切都是自找的呢,他有没求你爱他这么多年,他也没说要你陪他睡,他从头到尾也没说自己是个好人,甚至你比繁霞所有人都清楚他伪善的面孔下有着怎样的一颗心。当年他能为一个修罗石而把自己的亲叔叔关在只有他自己才知dào

的地方,现在,也同样会因为你没有利用价值而一脚踢开你……”

想到这里,全身的血不知怎地,全都冲到嗓子眼里,全都叫嚣着要冲出来。她定了定神,想把这股骚动压下去,但怎么压都压不住,呕的一声,一口滚烫的鲜血又喷在地上。

蓝先生慌了,忙道:“你你你别死,我……我还需yào

你……我马上去拿药,你等我,你别急,你这是气急攻心所致,你等我……”说罢他冲冲地朝自己药房跑去。

胡壮嘴边下巴胸前,全是血,她望着他的背影,小声而凄然地道:“是我错了。竟然还妄图找到修罗石来改变你的想法,我错了。你只是需yào

我……需yào

我还有利用价值……天远,我这一辈子最错的就是明明知dào

你是怎样的人,居然还抱着天真的想法,以为你总会有那么一天……会……会好,会真的对我好……很好……”

……

后半夜的时候,可可梦到自己正在看胡壮给她的信,浅粉色的信纸上凸凹不平的,像是被泪水打湿过后又烘干了一样,脆脆的,一捏就碎,她小心翼翼地拿着,翻来覆去的看,却只看到了这么几个字:生不同床死同穴。

没来由的,她的心咚咚地跳得厉害,很害pà

很害pà

,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躲在床角里。

早上醒来的时候,由于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可可还有些迷糊,以至于手里抓着一个东西都没注意到。

过了好半晌,她才发xiàn

掌心里似乎有个小布包,包里有个硬纸片一样的东西,她半睁着眼,迷迷糊糊举到面前一看,却见是一个蓝底白碎花布,像是以前常见的手帕的样子,层层叠叠的包了,不晓得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漫不经心的一层一层打开了,当那硬纸片露出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张两寸左右的黑白照片,都有些发黄了,但保存得还是很好,画面很清晰:一个数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女子,手上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两人的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都是细长妩媚的丹凤眼,端正流畅的瓜子脸。

“啊——”可可欢喜得差点哭了,这不是她妈妈么,“妈妈,我妈妈……”她乐得在床上又蹦又跳。

这下直接惊动了其他人,大家都连忙过来看怎么回事。可可舍不得把照片给人,就在手里让他们看了。

“这是哪里来的。”罗念桐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其余人诸人在短暂的为她高兴过后,也是一脸的疑惑,纷纷附和道发问。

可可这才反应过来,这照片确实来得不太正常,她费力的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好像,昨晚上,我梦见壮姐姐来了,她和我说了好多话,然后还给了我一个什么东西。我不要,她非要塞我手里。”

四九和小白两人再次听到胡壮的消息,均是一脸关心牵挂,问怎么回事。

捕梦者对四九那么关心“别人”,有些吃醋,硬邦邦地来了句:“怎么回事,她变成神仙送了个照片来,你们壮姐姐不是一般人。”

四九立kè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罗念桐正色道:“她不是神仙,应该真zhèng

来过,否则这照片不会出现。”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大家略略也都知dào

一些他解梦的道理,认为梦都是有现实来源的,而不是什么神神鬼鬼。

“你不是说她昨晚上给你说了很多话吗?你想想,她说了哪些?还记得起来不?”

“她……她说……”可可脸有些红了,不自在的瞟了一眼默默地站在一旁的胡小白,“她说,叫我们不要太过亲密,以免,以免刺激小白,以防她再变成刘小良……”原来上次小白忽地变成刘小良,是他们表现出恩爱,刺激到她了的缘故。

胡小白听得这话,慢慢地低下头去,一滴泪水滴到了地上的尘埃里。

“还有呢?有没有其他的?不说这个。”四九护着小白,怕她难过,连忙岔开话题。

可可摇了摇头,黯然地道:“没有了,就是把上次关于我妈妈的处境那些又说了一遍。”

“就没有了?”四九颇为失望,显然她觉得胡壮应该多少有提到她才对。

“有……”可可有些茫然地道,“她说的话我不懂?”

众人齐声问道:“什么?”

“她说,她说……叫我们不必找她,也不必找蓝先生了。叫我们赶紧拿到修罗石,放走繁霞所有的人。”可可犹疑地道,“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关键人

罗念桐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说话,不料外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壮——”是哑巴,凄厉得像失去伴侣的头狼.

众人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地往外飞奔,重伤未愈的捕梦者外不能跟去,急得啊啊乱叫。

众人很快赶到,老远就看见哑巴半跪在地上,不停捶打自己胸膛,罗念桐赶忙上去拉住她,这才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是胡壮,她双眼紧闭,面色青白,脸上好几处淤青,嘴角血污,胸前隐隐有呕吐物的痕迹,一股刺鼻的毒药味道扑鼻而来,早已然了无气息。

三个女孩子见状,哇的一声全都扑倒在她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罗念桐还不太敢相信,伸手欲去探她的鼻息,岂料触手一片冰冷僵硬,原来她早已逝去多时。他叫了句:“壮姐姐。”再也说不出话来。

哑巴伤心得一口气在嗓子眼里打转儿,出不来也下不去,见到他在一旁,把连憋得发紫,终于缓了一口气,道是:“好,她没了!”言毕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

“盘叔叔”、“哑巴叔叔……”“壮姐姐啊……”哭声喊声惊慌失措的交织在一起。

……

胡壮就这么死了,不知dào

是她被人下毒以后自己走到这边来的,还是被蓝先生送来的。她生前聪明绝顶,却惟独在情字这一关上没过去,以她的七窍玲珑心,何尝看不出蓝先生对她的虚情假意,她装作不知,欢天喜地的饮鸩止渴,今天的结局,也许她早已料到也早已有所准bèi



胡壮死了,繁霞安静得像死了一样,地牢的人再也不争吵打闹,谢老虎也没来闹事,蓝先生也再也没出现,不知生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她去世的那一刻恩怨了结烟消云散。

三个女孩子成天只要一想起她就哭,罗念桐还要守着哑巴,他自从那天以后一直不吃不喝也不开口说话,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地望着半空,这样的姿势他可以保持一整天不动。

罗念桐想找他说话也不知dào

从何说起,一开口也难过得不能自已。

不知dào

胡壮生前是否以大当家的身份宣bù

了罗念桐接任的消息,陆陆续续有鬼仆来向他报道表忠心,听说以前闹事的鬼仆大头领已经被处置了,至于究竟是谁干的,没人说也没人问。

繁霞外的廷尉村也有人进来打探消息,看样子像是谢老虎的人,罗念桐也懒得理他们,他们之间迟早会有短兵相接的一天,彼此早已经撕破脸,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一直持续了接近半个月的样子,众人才从失去胡壮的悲伤里稍稍走出来一些。

这天,罗念桐叫三个女孩子照看着哑巴,自己则带了手脚已能活动的捕梦者去地牢,经过胡壮的事,更加坚定了他对可可的感情和决心,他要尽快想办法找到她妈妈,完成她最大的愿望。

地牢的人也听说了胡壮的死讯,他们去的时候,老漆沉痛地表示自己很伤心,因为这些年来胡壮并没有为难过他们,相反甚至对他们还不错。“我知dào

,她不许我们离开地牢也是迫不得已,老头子早就发话不让我们走,她不敢违抗,我们也不怪她。”老漆大度地说,甚至他的眼圈还一度红,低声道,“谁知dào

她会走在我们前面,其实我们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才该死。”

罗念桐与他客气了几句,跟着话锋一转,问他:“你刚才说的老头子是什么?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老漆长叹一声:“哎,胡壮都死了,我们也不用瞒着你了。老头子就是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当初我们几个在外面犯了事,他收留了我们,但要求我们必须听他的,不过后来不知dào

为什么,他忽然就发怒把我们关在这里了。”

罗念桐立kè

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估计和可可幼年遭遇是一个道理,他们身上应该还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才对。

宋文海忧心忡忡地道:“胡壮都会死,不晓得她还能活着不……”那个“她”应该是指可可母亲了。

罗念桐最怕的就是这事,忙喝斥道:“别乱说。只要可可在,她就在。”

宋文海死灰一样的眼力燃了起了一点小火苗,颤声问:“真的吗?”

罗念桐用力地点了点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一定要带可可去见到她亲妈。

“我今天来还有其他事情想请教各位,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我足够的理由相信你们被关在这里是为了隐藏某个秘密,或许和可可妈妈有关,或许和修罗石有关。”

“修罗石?!”地牢里一阵骚动,全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听我说,你们没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说胡壮死了,你们立kè

说出老头子来,以前那么久,你们从来提都没有提过?为什么?”

“是啊……”老漆兀自疑惑,“我怎么一下子就说出这个老头子来,我几乎都已经忘记他了……我想想……我是不是出问题了……”他来回在地牢里踱步,苦苦思索。

他是地牢的头儿,也应该是一切的关键。

“我知dào

了!”老漆猛地站住脚,喜道,“原来是我听说“胡壮死了”这几个字,好像脑子里忽然有个开关一下子就打开了,说的话好像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可是我又不知dào

……你理解吗?”他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说……”

罗念桐表示自己明白。、老漆得到鼓励,继xù

说道:“现在我觉得……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可是脑子里像塞满了乱麻,理不出来,你让我好好想想。”

罗念桐也不急,他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bèi

来面对接下来的事情。“那么,我先回去,等你想好了再来?”他问。

不料老漆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夜明珠和罪生梦死都在吗?”他的眼神茫然而空洞——又一个人肉机关开动了。

“在,都在。”罗念桐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胡壮的苦心,她送他夜明珠,让他找到罪生梦死,早已预料到有此一招。

那么,她当初说的要他继任大当家,究竟是因为他本身的原因呢,还是因为他是可可深爱的人的缘故?亦或者二者兼有?

也许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夜半歌

“这些人也都一个没少吧?”老漆环视了他的难友们一圈,端着架子,字正腔圆地道,“都要听我的,听到没?”

那些人素来在无形中早已唯他马首是瞻,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挑明罢了,即便如此,他这姿态和口气,依然让人很不舒服,大家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老漆视若无睹,又对罗念桐大模大样地点点头:“你辛苦了,可可来了吗?”

罗念桐早已有心理准bèi

,唯一没料到的是他这机关开动居然是因为胡壮之死,那么——她的死也是早已经设定好的么?或者说所谓的高人,早就算准以她的个性,爱上蓝先生必定会有此结局,所以才把这当做了开动机关的钥匙?

难怪蓝先生这么多年一无所获了。

“都很好,谢谢。”罗念桐不动声色地回答了,又问他,“你呢?还好吧?”

老漆复又看了他的人一眼,才道:“他们都在,我就很好。”

难怪当日谢老虎造反,胡壮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亲自求哑巴一定要看好他们,不得叫他们走散。如果他们不在的话,想必不只是老漆和罗念桐“不好”,整个繁霞都应该不好。

“那就好。”罗念桐老腔老调地也端着架子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动,去找修罗石?”

如此费尽心机不为修罗石还为啥?

不料老漆一愣,似乎没听懂他说的话,“什么?”

罗念桐又重复了一遍。

老漆还是一脸茫然,他那些“兄弟”也全都一脸茫然。

罗念桐决定换个方式:“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老漆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你……你叫可可这些天不要乱走。”他顿了顿,略带惊慌地,“繁霞里有很多鬼。”

“鬼?”

“是的,你难道没发xiàn

吗?很多很多,到处都是,说不定你身边现在就有一个……”

罗念桐直视他的眼睛,静静地等他下文,没有露出丝毫恐慌。老漆对此显得有些失望,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不耐烦地把手一挥:“走吧走吧,我要好好琢磨琢磨。”

而他手下的人立kè

涌上来把罗念桐往外推,非常的齐心,不过即便如此,罗念桐还是发xiàn

了蹊跷,那个宋文海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他趁乱也对他眨了眨眼,表示收到。

没了胡壮,也没见蓝先生再出现,繁霞凭空少了许多诡异气息,鬼仆们再也不会冷不丁的从某个地方冒出来——除非你大声喊他们。

哑巴渐渐接受了胡壮逝世的现实,已经能吃一点东西,只是整个人忽然一下子就衰老了,眼里再也没有昔日彪悍骁勇的神采。罗念桐本来想找他商量地牢里的事情,但一见他那样,心下不忍,和他说了两句家常话,便欲起身去找可可和小白他们。

“罗念桐……”哑巴嘶着嗓子,费力地道,“他……没死……”

“他?蓝某人?”

哑巴点头:“是……”

说到蓝先生不可避免的就要提到胡壮,罗念桐觉得自己只要知dào

这个事情就可以了,没必要再问为什么,那样只会徒增哑巴伤心。

胡壮的尸身应该是蓝先生搬出来故yì

放在他必经之路的吧。

“嗯,我知dào

该怎么做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可可和小白他们。”他转身欲走,哑巴急了,慌忙拉住他,他一动,便有些气喘吁吁的——身体还没恢复元气。

“别急,赶紧躺着,怎么了?”罗念桐连忙把他扶住。

“看好……地牢……一个不能少……”他没说一个字就要喘好几口气,胡壮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

“我明白。”罗念桐连忙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他这才稍微平静些。

可可她们三个女孩子去给胡壮上坟还没回来,因此罗念桐便又多陪哑说了些闲话。哑巴始终皱着眉头,抑郁不欢,只偶尔礼貌的回应一两句。

罗念桐确实不太会安慰人,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直到可可她们又来看哑巴的时候,哑巴的状况一点都没得到改善。

他无奈地朝可可摇摇头。

可可赶忙上来温柔的嘘寒问暖,很是体贴。小白一直也寥落寡欢,任四九说什么她都是从鼻子哼一声就了事,愁云密布。

捕梦者这些天身体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他对胡壮他们并没有多大感情,因此一直暗地里怂恿罗念桐把繁霞的事情赶紧处理好,完了他就可以出去把廷尉的那些“可怜人”都放走了。

罗念桐他说起这些的时候,忍不住怀疑他也是机关的一个,或者说他的任务就是把他领进繁霞来;至于什么救人不救人的话,也许只是个他合理存zài

并把“捕梦”这个信息传达出来幌子。

正常的人,罗念桐自己一个。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可可又会是怎样的机关,肩负着什么责任,她会不会忽然性情大变,完全不认识自己?

他怕。

接下来连着两晚上他们都没能睡好觉,一到晚上九、十点的样子就有人开始咿咿呀呀的唱着听不清歌词的含混调子,像是摇篮曲又像是农村里老一辈人拉长了嗓子哭丧,慢条斯理的娓娓道来,更像是叙事歌,而不是哭丧。

罗念桐正等着呢,要是不出这些事才不正常。他曾循着声音找过去,不过等他找到跟前的时候,那声音立马戛然而止,任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任何人的踪迹。

是的,没有人,只有声音。而且只有一处,并不遮掩躲藏,但等他找过去的时候就是没找到人,等他一走,那声音随即又唱开来。

可可她们三个女孩子不经吓,个个哆哆嗦嗦的藏在凉被下头都不敢冒出来。可可开始不敢合眼,但后来实在困得不行了,迷迷糊糊的在古格的调子里也睡着了。

两晚上都如此。

这调子有种奇怪的魔力,能使人脑子里冒出一些从没出现过的东西来。比如可可,她竟然梦到一个和蓝先生长得颇有些相似的人,她从没见过他,但是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长相,瘦高的个子,花白的头发,清瘦的面容,最让人过目不忘的还是那双眼睛,带着一种狂热不灭的火焰。

她很清楚那不是蓝先生,可是,那会是谁呢?

罗念桐说但凡梦里有清晰影像的东西,都是来源于现实。

第一百一十九章 离间计

这个人也是来自现实吗?

她有点不太敢相信,更没把这事告sù

罗念桐他们.“说出来谁会信呢?再说了,也许是我一直考lǜ

蓝叔叔会到哪里去了的原因吧。日有所思也有所梦,也不足为怪。”

罗念桐这两天注意力都放在那歌声上面了,也没时间多问她。

连续几天,半夜时分,古怪歌声准时响起,罗念桐被惹毛了,索性不理它,转去做其他事情,他倒要端看它能唱到几时去。

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岂会不知dào

是谁干的。等哑巴稍微有些起色,捕梦者身体已经复原得可以当左膀右臂了,罗念桐一大早施施然地去了地牢。

很久不见他们,他们的气色又坏了些。他笑眯眯地给众人打过招呼。老漆沉着脸,看都不看他一下。

罗念桐心头暗笑:“这么沉不住气,还来装神弄鬼。也真是难为你了。”

“老漆,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吗?”他和蔼可亲地走过去,试图拍拍他的肩膀,老漆见状立即条件反射性的闪开:“别过来!”声音很是紧张,仿佛他会吃人。

往往人做了亏心事心虚的时候就会这样。

罗念桐无所谓的笑笑,漫不经心地道:“是不是被这些天外面那稀奇古怪的歌声给吓到了?”

老漆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人群里去了,“你说这个是啥意思?你难道认为是我干的?”

人群里的宋文海笑了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对罗念桐眨了眨眼。其他人那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不像往日对老漆那么敬畏,他们好像是一盘快要散开的沙。

老漆前两日的趾高气扬也不见了,现在变成他对其他人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他们,这点从他缩手缩脚不敢碰到别人就可以看出来。

罗念桐看出这其中蹊跷来了,但却不知是何缘故,于是便道:“当然……也许不是你……”

老漆梗着脖子,满面通红:“你啥意思?”颇有些色厉内荏地味道。

罗念桐不想大家关系弄僵,免得以后难做事,变笑着说了些缓和气氛的话。然而地牢的气氛并没有缓和下来,连他这个“外人”都嗅到了其中分崩离析地味道。他想起了胡壮当日求哑巴一定要看好他们,不能叫他们逃走的事情,心里有些似懂非懂的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也有些担忧,万一老漆压不住他们,那就有些麻烦了。看来还是要哑巴来才行。

“你没发xiàn

那唱歌的声音很熟悉吗?”正当大家都默然无语的时候,宋文海冷不丁问他。

“熟悉……”罗念桐下细回想了下,觉得是有点像胡壮,但应该不是。“不是她。”他断然道。

宋文海诡秘的一笑,眼睛朝老漆那边瞟了两眼,“是他!”

罗念桐立kè

想起当日他那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梦来,对他多留了个心眼,便揣着明白装糊涂,假意笑道:“可能她死得不甘心,不肯轻易去阴朝地府做鬼,还挂念着繁霞的诸位,所以每天都出来练练嗓子了。”

宋文海见他不明白,冷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罗念桐知dào

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起身叫两个鬼仆来先看着他们点儿,他马上去找哑巴来。

这里七个人不能有任何闪失。

然而,闪失还是出现了,小蒋,那个和老漆关系很好的“年轻人”死了。就在他走后没多久。

当他带着哑巴和捕梦者再次杀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已经咽气的小蒋。凶手是老漆,宋文海他们已经将他揍得鼻青脸肿不成人样了,并且还没住手的意思,老漆一见哑巴,马上大呼救命。

哑巴在他们中间素来有威望,他说住手,他们就住了手。

“怎么回事?”哑巴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他精神还是很差。

“他杀了小蒋。”宋文海大声道,“我们一转眼,他就杀了他。你看他好狠心,你来看,不晓得用的什么法子,一转眼小蒋就成这样了,亏得小蒋还对他那么好!”说完,他狠狠地啐了两口,作势再打。

哑巴看了他两眼,他悻悻的放下了拳头。

罗念桐过去扶起老漆,不料他全身瘫软成一团泥,“不是我,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杀他……”他挣扎着忽地放声嚎哭起来。

哑巴此时已经看了小蒋的尸身,只在颈动脉出发xiàn

一点淤青,除此之外别无伤口。这种手法,看起来更像是被人下毒致死。

“什么毒?”他逼视着老漆,问。

老漆伤心欲绝,加之刚才又被众人围殴,身心俱痛,哪里管得上他在说啥。

罗念桐讶然:“毒?”

哑巴缓缓地点点头,又环视其余诸人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宋文海身上,“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宋文海飞快的看了一眼罗念桐,跟着立马收回目光,毕恭毕敬地道:“刚才我们正在讨论晚上会是谁在那唱歌,也不晓得老漆哪句话没说对,小蒋忽然就指着老漆破口大骂,老漆也不甘示弱的回骂,其实他俩平时关系挺好……大家连忙劝架,你推我搡的,后来不晓得为啥,小蒋一下子就倒下去了……结果,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

哑巴将他的小动作一一看在了眼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表示自己知dào

了,然后又回头问罗念桐怎么看。

“不是我……”老漆瘫倒在罗念桐脚下,小蒋尸首就在他面前不远处,他望着他,哭都哭不出来了,哀求道,“求求你救他,不是我。我不会杀人……”

罗念桐迅速和哑巴交换了个眼色,“那你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老漆艰难地抽了口气,“我……我和他……最近……是出了点问题……”他眼睛悲哀欲绝地望着小蒋那边,“你们先救救他好不好,他还有救……”

罗念桐对哑巴摇了摇头:“已经断气了。”

老漆听得这话,忽然啊的一声大叫,跟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 不能说

宋文海惊慌失措:“又死了又死了.”咋咋呼呼乱嚷。

其余诸人纷纷惊声尖叫,混乱之极。

罗念桐和哑巴对视一眼,默契地上前施救。他掐人中,哑巴在一旁顺气。不一会儿,就见老漆眼皮子不停的颤抖起来——痛得。既然如此,那么他应该是醒了。

“老漆老漆。”罗念桐凑近他耳边叫了两声,老漆脖子微微僵了一下,眼睛却还是紧闭。

众人见状又叫道:“看吧,死啦死啦!”“小蒋死了,他也要死!”

罗念桐懒得理这帮人,估摸着老漆继xù

装昏迷另有苦衷不愿面对这些人,他准bèi

带他出去再做道理。

不料这一举动遭到了地牢众人的坚决抵制,一见要带走老漆,大家情绪激动起来,拼死挡住去路,无论怎么说都不退让。

“我们七个人是生是死都在一起……”

“别说老漆,就算小蒋你都不能带走,他死我们就守着他烂掉!”

“快放下老漆!”

这次就连宋文海也没例外。

哑巴在地牢众中素有威望,但这次也不管用,无论怎么说,众人都誓死不放老漆走。

还是那句话:小蒋烂都要烂在地牢里,更别说还活着的老漆。

老漆假装昏迷为的就是能单独和罗念桐说点事情,听得众人如此这般,实在忍不下去了,倏地睁开眼拨开奋力往墙上撞去。

已经死了个小蒋,众人哪肯让他再死,连忙拉住了。

“放开我,让老子死了算了!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他红着眼声嘶力竭地大喊。

罗念桐和哑巴也上去劝他,趁众人不注意,罗念桐在他耳边低声道:“就在这里说也一样。”

老漆犹豫了一下,罗念桐又朝他点了点头。

哑巴连忙也拿出架子来大声劝慰,算是给他找了个台阶。

老漆半推半就顺水推舟的从了,再也不寻死觅活,消停了下来。

众人见状,也不敢再刺激他。罗念桐趁机叫他们去小蒋那边坐着,挡着小蒋的尸身别让他看见,免得他再发疯,又让哑巴在那边守着他们。

等他们都过去了,罗念桐把他拉到旁边黑暗的角落里,低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有话想单独给我们说?”声音压得极低,脸上作出劝解的神色来,做戏给宋文海他们看。

老漆凄哀地往小蒋那边看了一眼,嗫嗫嚅嚅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罗念桐有些不耐烦他这么婆婆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老漆低着头想了想,把心一横,“我不会杀他,你相信我。”

罗念桐想也不想边道:“我自然相信你,可是……为什么……”

老漆:“我最近和他确实有些……不太好,但是,我不会杀他,我怎么下得了手……”

他这话很是有些古怪,罗念桐想到了一点,却不是很敢相信,边道:“当然,你对他们都很爱hù

。你是头领。”

哪知老漆听得这话却摇了摇头,一想到小蒋,他眼圈就红了,好半晌,他才道:“你不是会解梦吗?你帮我解解我这两天的梦……他很反常……”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惨白,嘴唇有些发抖,像是回忆起了极不好的事情,接着他飞快低下头去抠指甲,又略略有些局促地试图挪动身子,想要离他远一点。

罗念桐没说话,只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静静地等他后文。

“也许我说得有点长,有点啰嗦,但是,也许过了今天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自打一进这里,我不停梦到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一个钢筋水泥浇筑得一丝缝隙都没有的屋子,我可以通过这个屋子看到外面到处都是厕所和大便,人人脸上嘴里手上脚下全都是屎……有个姑娘身上没那么多屎,我赶忙把她拉进来,岂料她往我床上一躺,脱下衣服,全身上下竟然全都是蛆,我想赶她走,但是她赖在我的床上,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她身上的蛆带着腐肉往我身上爬,我怎么弄都弄不掉,没多久我肉里也开始有带着屎尿的蛆虫到处爬——我再也没资格赶她走……

从那以后,每天我都要路过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我必须用一根又长又硬的竹竿撑着井底,从上面跳过去才行,很多时候,我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竹竿断了,我就性命不保。”他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两个字“每天”。

“久而久之,我烦了,想方设法不再通过那个井,但是一个全身从里到外都流脓化血的老巫婆从井里跳出来抓着我不放,还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我怎么躲也躲不过,于是开始了每天都在坟墓里过的日子,但坟墓里好多骷髅,一不小心陷进去就会踩到一个骷髅头里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依然还是低着头,嘴唇稍微有点哆嗦,似乎在等着罗念桐的反应。

他前面的梦境说起还算正常,黑漆漆没有缝隙的屋子,代表他封闭的内心,到处都是厕所和大便的外界则表面他对自身之外所有事物的鄙视厌恶,认为那都是肮脏的。而一个稍微好的姑娘,寓意很明显,表明他找到了外面看起来很干净的伴侣,因为他把她拉到了床上。床素来是最隐私的自我地盘的象征,也是婚姻和感情的象征。

而后来那姑娘身上长满蛆虫之类的,这也是嫌恶态度的表现,想来应该是经过接触,他觉得他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想与她划清界限的时候,才发xiàn

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这在梦里的表现是自己也同样爬满蛆虫沾满粪便,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卑和厌恶自己的体现。

但凡梦境里出现的圆圈状以及抽象化了圆圈(也就是框形),都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而一切棍状的,则代表男人,他梦里的井和竹竿是很明显的.交.配动作,怕竹竿断,那是怕自己力不从心了。

奇怪,似乎他和他的性.伴.侣在这方面过得不太好,似乎是对方需索无度,他很害pà



坟墓代表不可挽回的过去,底下有骷髅头,这是个令人害pà

的事物,那就是他有一段不敢回想的可怕过往了。

这……这和小蒋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春.梦痕

老漆说完,企盼地望着他:“这些都是以前困扰我很久的梦,你知dào

是什么意思吗?”

罗念桐如实回答道:“这是关于一段不愉快的生活经lì

的重现,其中,性.生活的不愉快占了其中大部分.”老漆面露尴尬,微微把头侧向一边,不好意思看他。“你说得对。”他低声而敬服地道,“那么,我猜也许下面的梦也是我生活的写照吧,这是从进到繁霞地牢后常梦到的。”

“那个时候,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春梦,大街上小路边甚至垃圾堆,只要有人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都把自己脱光了想和他们做.爱。可是这些人从来都不多看我一眼,我穿上各种制服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他们看都不看我一眼。咦,人们不都是很喜欢zuo'ai的吗?”言外之意是为什么要拒绝我。

每天,随时随地,不分对象,做.爱。

这是关键词,罗念桐仔细记住了,忽然对老漆有些怜悯起来。他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单纯的春.梦,男人和女人那永远都是充满爱抚和前戏的春.梦不同,男人做春.梦往往直接干脆:遇到一个爆ru翘臀的女人二话不说立马提.枪.上.阵直.捣.黄.龙然后一.泄.如.注,会有强烈而真实的性.快.感。

然而他没有提到有性快感,这是判断“做.爱”是否是正常春梦的最主要标志,反之,这种“春.梦”就是一种讨好人拉近关系的一个心态象征——利用最原始的欲.望取悦和讨好人。

他“做.爱”的梦境到不分男女老幼的地步,表明他太急于讨好每个人进而取得所有人的认同,由于他太心急,人们往往都觉得莫名其妙,所以导致“他们看都不看我一眼”。

再者他的梦境着重于强调自己如何穿制服如何各种姿势,乃是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到了弱势的女人的角度上。换句话说,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在人际交往中处于弱势的一面,所以才会想通过人类最原始的、最无羞耻可言的做.爱,这种方式来讨好人。尤其是每天、随时随地这种频率表明他的心态已经到了很病态的地步了。

几乎想不用再多想,就知dào

这人在内心极为自卑,不懂处理人际关系,见到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拉关系讨好之,所以很是引人反感。

这就有点奇怪了,他前面的梦境说他觉得外界所有一切都肮脏,把自己关在狭小的不能与外界联系的“黑房子”里,这说明他自视甚高,不愿“同流合污”,怎么会一关进地牢就性情大变,急着讨好每个人呢?

“在这之前你是否遇到了足以改变你个性的大事?”罗念桐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知dào

?”老漆大为惊讶。

“你前后两段的梦告sù

我,你之前是个性格内向保守自我的人,自视甚高,躲在你的世界里窥视外面所有人和事,而进入繁霞后,你抛下自尊急切地想讨好每个人,这其中没有遇到大事情实在说不过去。”

老漆呆了半晌,方道:“果然还是你厉害。难怪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进入到繁霞并且得到胡壮认可的人。”说到这里,他面色颓败了下去,“可惜,他都没等到这一天……”

那个“他”,是小蒋。

罗念桐见状,心里隐约猜到了点,于是决定换个委婉的方式探听一下:“小蒋应该是个随和真诚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打开他的心扉。

老漆静静地躺着,把脸转夜明珠光芒照不到的一面,憋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滚滚而下。“是,他很好。”

可惜再好的人也离开他了,这里的每个人,命都不是自己的,由不得自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话已至此,罗念桐基本可以肯定是怎么回事了:他和小蒋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愫。他尊重每个人的感情。

“那么,我能知dào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必须要和每个人搞好关系吗?”他言归正传。

“老头子说,要我管好地牢每个人,要随时掌握他们的思想活动,他随时会来调查,如果我没弄对没做好,他会要我生不如死。”

“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对……他的手段,我见识过……而且,我……我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用手段,他只需yào

把我交给外面的人,我就……”

这时,罗念桐脑子里闪过他之前那性.生.活不和谐的梦来,他那梦里带着极大的怨恨,难道——“欠了人命债?”他试探性地问了句,依然是很委婉的口气,怕刺激到了他,杀人这两个字没有说出口。

不料老漆居然自己很爽快的承认了,“是,那个恶婆娘,老子受不了她!”时隔多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是对的,不然他不会因此近来繁霞,也不会碰到小蒋。他害pà

的仅仅是被老头子交出去抵命的话,再也看不到小蒋了。

他受不了的,自然是让他觉得战战兢兢过性.生活的那个恶婆娘了,不然他的世界里还有谁,想杀外人他也没那胆量。

原来所谓的老头子是抓住这点,知dào

他没胆量重回外面世界,所以才敢放心大胆地把他们关在这里。

其他诸人想必也是都被老头子抓住了把柄的。

想着想着,罗念桐忽然眼前一亮:“老头子!”可可不是说胡壮在梦里死老头给他说过什么吗!

这会不会就是那个老头子!

“老头子在哪里。”他按捺不住内心激动,急忙问。

老漆脸上泪痕还没干,也没注意到他语气不对,“他没来了。”他木然回道,“很多年前就不来了。”

“不然,有他老人家在,地牢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谁想进来踩我们一脚就踩我们。”

听他口气,当年老头子似乎很照顾他们。“当然了,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罗念桐在心里笑了,确定自己又找到很重yào

的线索。

第一百二十二章 蓝先生

“放心,现在我也会尽lì

保全你们,不让你们受委屈.”罗念桐道。

老漆苦笑了一声,“只怕你都自身难保了,就别说这些空话来安慰我这种等死的人了。”

“哦?此话怎讲?”

“莫非你不知dào

?无论地牢里谁不在了,繁霞大当家就要掉脑袋,难道格瑞没告sù

你吗?”他以为罗念桐听到这话肯定会大吃一惊。

岂料他一点都不意wài

,“我知dào

,不然胡壮为什么会对你们那么好。”他微笑道,“我也知dào

为什么老头子会对你们这么好,还知dào

你们对老头子不敢违拗的原因。”

老漆尚还沉浸在失去小蒋的悲痛之中,对此并没心思多想,于是懒懒的敷衍道:“是吗?”

罗念桐低下头悄声道:“你们这七个人,各个都在外面犯了命案,是老头子亲自把你们从警察的天罗地网里救出来的,对不对?”

老漆身子一僵,他说对了。

“你们进来以后,老头子分别找了你们谈话,然后你们都乖乖地呆在地牢再也没想过出去的事,是吗?”

“……”

“这就是胡壮和他对你们关照有加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老漆终于把心思从对小蒋身上转向自己了,毕竟逝去的人已经无可挽回,而活着的还要苟且偷生,他不得不关注自身利益。

“我的意思是,至少出繁霞的秘密藏在你们身上,也许罪生梦死以及修罗石也都在你们这些人被洗去的记忆里。就像——可可一样。”

老漆茫然地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我只知dào

我们七个人,一个都不能少也不能死。”说到死,他又想起小蒋来,想起这连生死都半点由不得自己的非人生活,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幸而地牢只有哑巴给他们带来的夜明珠照明,光线不强,别人看不到他此时脆弱悲伤的样子。

“没关系,我会把这些事一件件理清了告sù

你。你们这里……”他本来想问你们是不是大家非常齐心,但是话刚到嘴边,眼前忽然闪过宋文海在指证老漆加害小蒋时,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很奇怪,好像很怕他一样。

怕他什么?怕他说出来的话不符合自己的意思?当时开口发问的是哑巴,这个动作恰到好处的能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这眼神看来别有深意得很哪。这个问题不用问了,别说齐心,地牢众人各有各的小算盘,至少宋文海是。

“宋文海和你们大家关系应该都很好吧?”他出其不意地问道。

“你还说他!你还说!他刚才跳出来说我杀了我小蒋!”老漆情绪非常激动,声音不由得提高了,罗念桐赶忙叫他小声些,又连忙解释:“我就是看他刚才有点奇怪,所以才这么问。我相信你不可能杀他,所有人都有这个嫌疑,惟独你没有。你肯定不会。”

笃定的语气稍微安了老漆的心,“谢谢你。”他哽咽道,“可惜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去,眼睁睁地……一点办法都没有……”

罗念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会有办法的。”至少现在他知dào

谁毒害小蒋的了。

那个欲盖弥彰还妄图挑拨他和哑巴关系的人——宋文海。

宋文海虽然规规矩矩的听话守在小蒋的尸身边,但时不时竖起而耳朵想偷听罗念桐他们的谈话,那鬼鬼祟祟一看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罗念桐叫老气放心,一定会找到毒害小蒋的凶手,如此这般安抚好了他的情绪,这才过来把哑巴拉到僻静地地方,将自己的推测给他说了。

哑巴听完,也表示同意:“他刚才的小动作我也看到了。不过……我和他们打交道很多年,他们那点小心思我岂会不明白,你没看死了一个小蒋,他们都慌得手足无措吗?要耍心计,这点道行肯定不够……”

“你怀疑的是——蓝?”除了他,繁霞里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哑巴点了点头。

“莫善人!”这三个字就像一道闪电一样劈进罗念桐还有些混沌的脑袋,他本来还没弄清楚为什么必杀小蒋,现在提到蓝先生,他立马想起他来。再加上每天夜里那稀奇古怪的歌声,不和当时莫善人诈死后装神弄鬼的手段一样么!

那这个小蒋——罗念桐脸上浮出神mì

莫测的笑容来,“我懂了。”他对哑巴说。

哑巴先是有些茫然,但细细一想,随即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了,“我要他死。”他淡淡地道,不带任何感情,就像吃饭喝水那么平淡。

他恨他,并不是因为他抢走了胡壮,而是没有好好对胡壮,害死了她,恨并不一定要咬牙切齿才是恨。

罗念桐理解。

“好,我帮你。”他说。

两人声音都很低很低,绝没有第三个人能听见的可能,这里当然不是商量大事的地方,一切细节等回去再说,不过罗念桐也没有放qì

让地牢众继xù

“做梦”的机会,他坚信他们身上有他想要的。

所以,他并不急着回去。

“现在,小蒋去了。我知dào

大家的意思。”他平静地望着众人,拿出大当家的风范来,“既然你们不想和几十年的兄弟分离,那么,我和歌瑞商量过了,决定尊重大家的意见。”他把“尊重”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他要他们明白,在这里他才是能做主的人,要有这种居高临下而又深不可测的气势才能让他们有所敬畏,有了敬畏之心,自然能勾起一些好或者坏的回忆。

这种回忆能勾起潜意识带出很多东西来,这才是他真zhèng

的目的。

宋文海对罗念桐的话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和服从,同时又带着对哑巴不着痕迹的轻慢,要不是他和哑巴乃是生死之交,只怕此时两人已经心生芥蒂了。

“文海,你表现得很不错。”罗念桐临走的时候大大夸奖他,很配合的作出对他表现很满yì

的样子来,“大伙儿就靠你了。”

当然,他没有忘记吩咐老漆照看好小蒋的尸身,一定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第一百二十三章 等上钩

“杀人是个技术活儿,我要仔细琢磨琢磨才行.”罗念桐对哑巴道,“要是论打论杀,你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了他,但你亲自动手那未免抬举了他,而且还脏了你的手。”

哑巴神情木然:“脏不脏都无所谓,我只要他死……要他在壮壮的坟前把他的所作所为说清楚……不不,不行,那样壮壮肯定会伤心……”提到胡壮,他声音带着些说不清的凄凉。他爱了她一辈子,她却爱上了个人渣一辈子。到最后,他还怕她九泉之下会伤心。

“我要仔细想想。脏了咱们的手不太好。”罗念桐又说了一遍。

哑巴茫然地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好究竟要怎么杀才好,杀人不是捏死一只蚂蚁,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虽然老头子曾经说过,但凡有想叛逃繁霞的,他都有权格杀勿论。

他从来没觉得有谁该杀,人人都有自己自由,想要离开繁霞的,如果有本事走,他也就由他去了,比如当年的刘小良。但是,蓝天远是唯一的例外。要怎么动手,他也需yào

琢磨琢磨。

罗念桐与哑巴出了地牢,来到外面的乱坟岗子里。

没有胡壮,也不见蓝先生再出没,这里似乎都不像以前那么昏暗逼人了。罗念桐道:“可可的家乡,也有这么个乱坟岗子。我就是从那里一步步进到繁霞来的。”

哑巴不置可否,眼神还是凄楚。

“这个乱坟岗子应该也有机关吧。不然在这里弄这么一出纯粹是好玩么?”他想转移哑巴的注意力,但是没成功,哑巴只是勉强的咧了下嘴角,算是笑也算是回应,可是那笑比哭还看得人心酸,看来只有先找些事给他做才行。

“格瑞……我现在需yào

你的帮zhù

。”

哑巴抬起眼睛不解的望着他。

“我现在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地牢里还有可可那边……你知dào

,捕梦者重伤初愈,身体还虚弱得很,根本没法帮忙,我们不分心照顾他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有那三个女孩子,除了小白以外个个都是任人刀俎的鱼肉,我……我实在是有些……”他语气带着些“慌乱”。

哑巴望着那一片黑压压的馒头似的坟头,望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眼神活了些,“好,你的心意我明白。”说完苦涩地一笑,“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没有你我完全没把握找到藏在老漆他们身上的秘密。小蒋的死你没觉得很奇怪吗?”

“是他下的手。”

“对。是他。他一向做事不显山露水,这时候闹出这种大动作来只怕是心急按捺不住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要我们一走,他就会想办法带走小蒋。”

“带走小蒋?”哑巴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他们的谈话上来了。

罗念桐:“莫善人不也是这么死过一次吗?后来还不是好好的。何况那个宋文海,你没发xiàn

他有意无意地在做小动作妄图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经常和他们打交道,你想,这些如果没有人指使的话,你觉得可能吗?”

哑巴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是他!”

“那么,现在我需yào

你帮我的是……”罗念桐怕有人和他一样,长了个顺风耳偷听了,于是压低了声音凑近哑巴耳边仔细嘱咐了。

哑巴听完,满面杀气地道:“他敢!”

“小声点儿……”罗念桐低声道,随即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回去看看捕梦者吧。”

捕梦者和可可她们三个女孩子呆在一起,他身体稍微好些了,此时正在和四九斗嘴,原因是他觉得罗念桐无所不能,此时应该把地牢的人全都搞定了。

四九当然不满yì

,红着脸争辩:“他要有那么厉害还用得着小白救他吗?要不是小白的蛇儿们,他早就死了……”

捕梦者脸立kè

羞愧的红了,因为没有当日胡小白的蛇儿,他也死了。但他还是不愿意服输,“哼,有什么了不起,小白还不是要靠蛇,有本事她自己去……”

这话把四九噎住了,她愣了愣,抠抠脑壳,求助地望着小白。

小白脸色仍然白得没有人色,她正在给可可说繁霞的琐碎事情,她记忆力极好,连自己两三岁时候的事情都记得,也全都捡小时候所见所闻说,试图能触动可可某个记忆的闸门。

可可这两天一直在纠结自己梦里那个像极了蓝先生的人到底是谁,和她聊天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一会儿,罗念桐大步流星地回来了,捕梦者像见到救星一样,喜出望外地道:“你总算回来了。”终于他可以不和四九斗嘴了,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他又很不乐意她不和他说话,这让他很是矛盾。

“盘叔叔呢?”小白朝罗念桐身后看了看,没见着人。

“他有事,一会儿回来。”

……

就在罗念桐他们离开地牢没多久,宋文海俨然一副大哥的派头,吩咐老漆:“你!你去弄点水来。”

老漆本来心情就不好,他这口气让他更毛了,“你想干啥!”他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此时他很需yào

打一场架来发泄掉自己多余的精力,免得胡思乱想。

宋文海脖子一梗,没好气地道:“叫你去弄水,这么大热天的,你难道想要小漆做个连水都没得喝的渴死鬼吗?”

老漆紧握着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了,默默地端来碗水守在放在小漆身边,然后他想起还没给小漆擦身子,不能让他这么不干不净的去了被那些老鬼看不起,于是又打了水来仔仔细细地给他擦身子,一点一点,擦得很干净很仔细,擦得自己眼睛都累得不住流汗,流得他什么都看不见。

宋文海由得他去,不再管他。

其余诸人见状,未免都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找了些碎纸片算是火纸给他烧了,又有人敲着瓦罐瓦缸算是放鞭炮给小蒋送行,一时凄凄惨惨不甚哀伤。

但是,除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想把这死人拉出去埋了,绝对没有,就连宋文海都没有这个想法,他们七个五年轮生或者死,都要在一起,先死的就先烂在这地牢里,后面大家一个个的都会和他一样,不用害pà

不用担心自己不会有死的那一天。

但是,有些事情,和生死一样,由不得他们。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是你

小蒋的嘴唇苍白无血色,大约因为天气热的原因,嘴唇有些干燥脱皮,老漆看着心如刀绞,用手指沾了点水给他润着.

宋文海正好不小心瞧见了,心里暗自冷笑。

一切安排妥当了,有人问老漆:“怎么办?就这么停着吗?”意思是要找个僻静的角落里埋了。

老漆一听这话,怔怔地望着那张惨白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还是宋文海发话了:“不慌,好歹兄弟一场,我们总要尽lì

让他去得风风光光的。至少寿衣总得有一套……”

“寿衣……”老漆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眼泪汪汪大团转,忍了好久才憋回去,“好。”他说。

寿衣寿木这些需yào

和外界帮忙的事情,他们一向只能求助于哑巴,可是这会儿哑巴都不在,看守他们的鬼仆只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当木头桩子,根本无法交流。

这可为难住众人了。

宋文海此时自诩为地牢的老大,老漆现在不顶事,这些“重任”自然落在他身上。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拿主意呢!

他犹豫了一阵子,道:“不如我出去找他吧,这么等着也不晓得他啥时候会来……”

这话一出口,老漆便抬起眼睛看了他两眼,毫无表情的,但老大的威仪尚在,他不由得有些心虚胆怯了,“我……我等也……也行……”

老漆头复又低了下去,“那就麻烦你了……”他心力交瘁,连说这话都需yào

很大的力qì



“好,我马上出去。”宋文海说完一溜烟地钻进地道掀开当日拖罗念桐进去的那大铁板出去了,生怕他反悔似的。

出了地牢,宋文海有些茫然,看着黑压压地坟头,茫然无措,不知dào

该朝哪个方向走。

四周静悄悄的,一丝风都没有。他不安的到处张望,希望能约好的人能准时过来,许多年不出地牢,他对这些外界事物都有些莫名的害pà



一些不知名的小蚊虫在他身边飞来飞去,他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坟地一座空坟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过了很久很久,在他看来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有人来了,但不是他等的那个人。

是一个面白微须的老头子,大约五十多岁,他一脸和善的走过来,问他:“请问你是宋文海吗?”

宋文海很久不见外人,怕生,紧张得不知dào

怎么开口,见他人和善,就大着胆子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那人亲亲热热地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我等你好久了。”说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半推半带的把他弄走了。

坟洞里的那双眼睛倏地亮了立kè

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

而罗念桐,他还在紧锣密鼓地给三个女孩子以及捕梦者安排任务。捕梦者现在身体好些了,可以照顾女孩子们,毕竟还有个带蟒的胡小白,不用他多费神。

四九天真无邪,想必没人打她主意,最重yào

的是可可。

说到可可,罗念桐有些沉不住气了,怎么这么多天她居然一个梦都没做,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是不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或者说关键根本不在她这里?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重重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跟着又是一声“哎!”

“你哎来哎去干嘛啊?”四九年少不知滋味,正在兴致勃勃地逗小白脖子上那小黑脑袋的大黄玩,见他愁眉苦脸的,有些不高兴了,好不容易小白才允许她和它玩,万一他这样触怒了小白那就大大不妙了。

果然她猜得没错,小白脸色有些不悦了,“你究竟想干嘛?”现在她的声音里总算有些喜怒哀乐了,不知是否是和他们熟了,卸下心防的缘故,不过语气还是不及平常那样感**彩明显,依然还是有些淡淡的,“这么老等着总不是个办法,不行的话直接把地牢的人弄出来问吧。”

可可满脸愧疚,嗫嚅道:“我……我……”

罗念桐怕她压力大,反而更不利于找到有用信息,也只得好言好语安慰她。

捕梦者在一旁嚷嚷道:“我就说过,这肯定不行。不如我去廷尉村找谢老虎他们打听打听……”

四九白了他一眼:“得了吧,就你,你还号称捕梦者呢,也没见你捕个什么梦来。”

捕梦者脸立kè

涨得通红,分辨道:“这不是罗念桐说周公解梦不行的吗?我才没……”

看着他们两个斗嘴,可可紧绷着的神经忽然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你们两个完全就是小孩子。”她说。也许自己小时候,也和别的小孩这样斗嘴过。

罗念桐见她神色轻松了不少,心里那块一直吊着的石头总算放下来了。

“可可,你和小白她们出去玩儿呗,这些天累坏了。”他说。

可可看着四九那朝气蓬勃粉嘟嘟的脸,再看看外面的青草碧树,心情大好,道:“我们走……”说罢笑吟吟地携了四九和小白一起出去了。

捕梦者连忙屁颠屁颠地跟在她们后面做保镖。罗念桐本不想出去的,不过估摸着有人应该在暗中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四个在,单单少了他和哑巴,未免太令人怀疑,所以稍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四九由于小白对她施以好脸色,人格外的兴奋,抓着可可不停打闹,天真纯洁的笑容感染了每个人。

……

“罗念桐,我想起来有个事没有告sù

你。”回去的路上,可可终于鼓足勇气,说,“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怕说出来大家觉得不靠谱,会笑话我……”

“……”罗念桐没想到她居然还会这么见外,有一刹那的无语,不过随即便道:“没事,你说来听听。”

她于是把自己这两天如何梦到一个酷似蓝先生的人,那人又如何的神态逼真,好像在给她说什么,但是始终没听清这些都原原本本说了。

“我……你不是说但凡这样真实的梦境都有现实来源么,但是我想了很久没想到这有什么现实来源……我和蓝先生又不熟,根本没见过他那样子,所以……没敢给你说……”

罗念桐脑子里飞快闪过宋文海曾经说过的梦境来,他说梦到了蓝先生全身挂满钥匙……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现端倪

当蓝先生和宋文海在地牢里出现的时候,除了老漆和“死去”的小蒋,其余诸人都睡着了.

老漆坐在那里借着夜明珠的淡绿的光呆呆地看着小蒋苍白的脸,外面有人进来他都没发xiàn



“老漆。”蓝先生亲亲热热地小声给他打招呼,生怕惊醒了其他熟睡的人。

老漆恍若未闻,仍旧一动不动。

蓝先生脸上露出满yì

的笑容来,接着冲宋文海使了使眼色,宋文海便从衣兜里掏出一把不知干枯的药草来,小心的去一边角落里点燃了,然后他吹灭了明火,任药草慢慢地冒烟,那烟也不呛人,带着说不出的醉人的馨香,熏得人只想从此长睡不醒。

宋文海弄妥当了,便去一边盘腿坐着,闭目养神。其余睡觉睡得更浓,没睡的老漆也觉得有些乏了,眼皮子忍不住开始打架。

蓝先生笑眯眯地去老漆对面坐下,他手里拿着一串五彩斑斓地珠子,衬着淡绿的夜明珠光,非常吸引眼球,想要不看都不行。

老漆迷迷糊地看着,想要睡觉,眼睛却怎么也挪不开。

“老漆……”蓝先生的声音温柔和煦,令人如沐春风,他缓缓的一字一顿的,“老漆,小蒋刚才托梦给我,说有话要问你……”

老漆慢慢地把脸转向他,目光呆滞如傻子。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你是不是……”

他的声音不小,但是也不大,只刚刚够老漆听清楚,这可辛苦了潜伏在黑暗中的哑巴,他耳朵不如罗念桐灵便,听起来非常吃力。

古怪的歌声依然在继xù

,繁霞里灯火通明。罗念桐吵吵着非要抓到莫善人和蓝先生不可,早已和捕梦者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独留可可她们三个女孩子在屋子里,安安稳稳地在睡觉。

捕梦者也在睡觉,罗念桐则竖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就算蓝先生不来,也应该有莫善人之流出现。

……

出人意料的是,虽然这一夜有众鬼仆再加上大当家罗念桐“亲自”出手,但仍然没找出个所以然来。

一切都没有因为他们的行动而有所改变,那唱歌的依然在唱歌,睡觉的依然在睡觉。

到鸡叫头道的时候,罗念桐才打着呵欠叫人鸣金收兵。

第二天一大早,捕梦者红着脸,讷讷地对罗念桐道:“我……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

罗念桐当时正在洗脸,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静候他的下文,不料他却支支唔唔半天,仿佛很不好意思。

“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不要让我瞧不起你啊……”

捕梦者迅速看了一眼左右,见没人,尤其没有四九注意他,飞快地连珠炮似地道:“我昨晚上居然梦到和蓝先生那个,我脱光了衣服在床上伺候他,好像他身下压着我的什么东西,我想要他翻个身我就能拿走了,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根本无动于衷……”

说完他自己脸先红了,“这叫什么话……”

罗念桐听完,也没嘲笑他,淡定地道:“正常性取向的人,做同性性行为的梦,这是一种急于想取悦对方改善你弱势地位的隐喻,也是一种愿望的达成。你又梦到了他身下压着你想要的东西,这里目的就很明确,你取悦讨好他,是有目的的,不过他无动于衷,这就说明你的努力失败了……”

说到这里,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捕梦者这小子,是不是瞒着他去做了什么事,不然何以出现这种现实再现的梦来——梦有时候也是白天某件事某个情景或者情绪的再现。

捕梦者听了他的分析,脸虽然不那么红了,但有些做贼心虚的急急忙忙说去看看四九起来没。

罗念桐立kè

叫住了他:“站住,你小子……昨天是不是背着我去找了蓝先生?”

捕梦者身子一僵,没敢转过头来,讪笑道:“你这是说啥呢,我怎么找得到他。”

罗念桐本来有些不太敢确定,只想诈他一诈,不料他如此这般反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你真没去找他?”他想起他确实有段时间说有事出去了下,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嗯——”他心里有底了,“你是不是找他没找到?”所以才会出现蓝先生无动于衷的梦境,不然以他和自己的关系,蓝先生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捕梦者听他这么说,立即转过身面对着他,哭丧着脸:“老大,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我……四九她……她会怎么看我……”

“这和四九有什么关系?”

“我想悄悄找到蓝先生,设法把他的嘴撬开,然后……”

“然后你就可以在四九面前扬眉吐气,表明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了,对不对?”捕梦者这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想必也不会玩什么花招,这点罗念桐还是比较相信他。

“是啊……可是……我去他那茅草屋,不是没找到他么……这事……这事你可别给四九说……她会……会……”捕梦者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哀求的语气了。

“那可不一定,看我心情吧,我高兴了就不给她说。”

“……”捕梦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停地搓手。

罗念桐戏谑地笑笑,倒了洗脸水,正准bèi

回屋去,不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循声一看,却是可可急匆匆地朝他走来。

“咦……可可,这么大清早的,你怎么不睡觉了。”他连忙迎了上去。

可可见到他,三步并作两步飞跑了过来。“罗念桐罗念桐,我昨晚上做梦了,又梦到了那个老头子,像蓝先生的那个。他跟我说话了……”

“他说,他姓蓝,是蓝先生的亲叔叔。叫我救他。”

“救他?为什么要你救他?你怎么救?”

“我也这么问他,可是他好像很奇怪,根本不管我说了什么,自己在那里诡异地笑了两声,又说我不救他也不行,除非我不要妈妈了……罗念桐,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修罗石

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但是他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正常的梦一般不会有这么连贯的语句,而做梦者也只能记得住其中的一两个关键词,不可能像她这样。

见罗念桐皱着眉头,可可不由得有些紧张,问他:“怎么?有问题?”

他点头:“嗯,也许,我猜,你这不是梦……”

“不是梦?”此言一出,大家面面相觑,欲笑不笑。

“不是梦那这叫啥子?”

罗念桐想了想,决定再观望两天再下结论,毕竟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于是便说过两天才知dào



捕梦者只道是他不会,嘻嘻哈哈戏谑了两句也就不再纠缠,可可觉得自己这梦似真似幻,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完全陌生,这下连她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那就再等两天吧。”她也说。

捕梦者见两人如此默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酸溜溜地道:“哟,他说啥你就说啥。”

“什么他啊你的……”他话音刚落,一个脆生生地声音跟着响起,是四九,她正过来叫大伙儿吃饭。

“这个……”一见到她,捕梦者立即想起自己昨晚上做的那和蓝先生苟且的梦,顿时脸上一片通红,低着头不敢看她。

四九大大咧咧地根本没注意他的异样,随口又说了两句,便不再管他俩,拉着可可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

不一会儿,哑巴回来了,看他脸色就知dào

他是“满载而归”。

“格瑞有什么好消息要告sù

我们。”罗念桐笑眯眯地问他。

哑巴见桌上有凉好的稀饭,二话不说地端起来一口气喝完,末了又夹了两颗泡菜吃了,这才抹干净嘴巴,一屁股坐下来,道:“昨晚上他来了,还催眠老漆。”

“蓝先生?”

“是。他叫宋文海点了药香,那药香能让人神智迷糊,方便他下手。”

果然蓝先生忍不住铤而走险了。罗念桐微微一笑,问他有什么收获。

只要一提到蓝先生,哑巴脸上绝无半点笑容,此刻也一样,“老漆说地图就在他们七个人身上……可是任他再怎么问,除此之外都问不出来具体的了,老漆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一晚上全Lang费在这事上,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罗念桐你怎么看?要不要你再下手试试,正好老漆心理脆弱,最好下手。”

罗念桐苦笑:“我不会催眠。再说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催眠可能不顶用,所有的机关都是藏在梦里的。”

哑巴将信将疑,有所顿悟地道:“这样——难怪昨晚上他没收获。”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就这样干等着?”有四九在一旁的时候,捕梦者最喜欢显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实在不行我们就来硬的,不信撬不开这些人的嘴!”

小白听到他这话,扑哧一声笑了:“你撬开他们的嘴有什么用,他们都不知dào

自己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打死也说不出来啊。不然的话,蓝叔叔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思吗?”她很少笑,笑起来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菊,再好kàn

也始终带着点淡淡的疏离。

四九本来正呼哧呼哧的端着碗喝稀饭,见状连忙停下来,含混不清说“小白说得对……”

可可本来还有些懊丧,见她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不由得跟着心情好了起来。“总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你想想看能不能我们主动出击?”她问罗念桐。

这个问题罗念桐也一直在考lǜ

,包括之前去地牢里,有意无意地对他们做的种种暗示,都算是主动出击了,可是收效甚微。也许,是时候改变战略战术了。

“容我再仔细琢磨琢磨。”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可可的梦境来,“格瑞你知dào

有谁长得像蓝先生不?”

“像他?”哑巴神色一肃,“你哪里得来的消息?”

看他样子,仿佛此事非同小可。罗念桐忙把缘由说了。可可又补充了两句,仔细描述了梦中所见之人的相貌,听起来确实和蓝先生差不多。

哑巴沉吟不决,手指在桌上轻轻扣着。过了好一阵子,他仿佛才下定决心开口:“这件事,本来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既然可可都已经知dào

,看来不说也不行了。你梦到的那个人,不是蓝先生,是他亲叔叔……”

不等他说下半句,众人异口同声惊道:“亲叔叔?”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哑巴苦笑:“是,是他亲叔叔。一个决定聪明自负之极的人。不过,被蓝先生关起来了,总有十来年了吧,现在生死未卜。”

被蓝先生关起来?蓝先生关了他的亲叔叔?他们俩有深仇大恨?

“他想要修罗石,而木心叔认为能者得之,而他又不够格。所以他就把他关起来了……”他始终不愿意提起蓝先生的名字,实在逼不得已了,也只说“他”。

“我明白了!”可可喜道,“这就是那个‘救我’的意思,我梦里和书架上的书里的那个‘救我’!”

这是哑巴口里的木心叔发出的求救信号。那么,当日洗去可可记忆,重新灌入某些信息给她的,也应该是他了?

可是,这有什么目的,就是要人救他?

罗念桐有些糊涂了,问哑巴是否如此。

不料哑巴却否认了:“不会,应该不是。木心叔早已看清我们三个的关系,特意令我们相互牵制,让他不能为非作歹,没必要再牵扯进外人来?何况当时可可你进来时,木心叔还是大当家……”他说着说着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我想想,有些不对……莫非木心叔早就发xiàn

他狼子野心,所以叫你进来,趁早留了一手?”但是他随即有否定了,使劲拍脑袋,“不对不对……”

蓬州巴县金甲兰台廷尉,云翼花明月刘德仁这些重重机关不是三五年就能轻松搞定的,以罗念桐的推测,至少怎么也得一二十年吧?机关早已设定,似乎可可也不是临时才被抓来,一切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那么,难道是这个聪明绝顶的人早知dào

自己的亲侄儿会有此一举,而自己又无力逃脱,所以提前布置好了,只需yào

可可长大了,想起自己亲生母亲来,带着人一路闯过重重关卡,就可以救他了?亦或者说,有人想要修罗石,也必定会通过这些关卡找到他,从而再找到修罗石?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定心丸

如果真是这样,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吧?难道他不会就近求救.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这些被他困住的人们会救他?

是了,应该是这样,所以他才会大费周章从外部求援。

罗念桐把自己的分析一说,众人皆瞠目结舌,纷纷表示不能理解。然而他担心的不是这点,就目前情况来看,可可母亲肯定还在,不会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修罗石,这就有点让人担忧了,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笃信肖九伏的话,万一他只是利用自己来救人呢?

一通胡思乱想,他脸色越来越不好kàn

,哑巴发xiàn

他不对劲儿,连忙问怎么回事。

“我没想通当初肖九伏既然能从繁霞逃到外面来,为什么他不直接救走你说的那个木心叔,反而跑来给我这个外人说修罗石如何如何,用这种手段把我骗进来有什么用?难道就是为了救人?”

哑巴顿了顿,疑惑道:“肖九伏?你怎么知dào

这个人?他不是木心叔的近身鬼仆吗?好多年前就听说他死了,怎么会出来找你?你是不是记错了?”

一时间大家都混乱了,可可也听他说过肖九伏这个人,隐约有些印象,但绝对不是在罗念桐那里见过,她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小白脸上终于有些小孩子般活泛的表情了,“我知dào

。九伏伯伯我见过。”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对小孩子都很好。还给我酿过果子酒喝……但是后来不知dào

他去哪里了,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不是你说,我都快忘记了。”

四九嘟着嘴道:“他都不对四九好。”

捕梦者问她:“你也认识他吗?”

四九摇头:“不认识,但他也该对四九好。”

哑巴听得她如此天真可爱的言语,咧嘴一笑,然后慎重地问罗念桐:“你所见的肖九伏长啥样?”

罗念桐毫不犹豫地答道:“很精瘦的一个老头子,我认识他的时候,据他自己说是六十八岁,一米七的个头,一口不是很地道的四川话,带点北方腔,身板笔直,眼睛大而有神,声音洪亮,不抽烟也不喝酒,除了象棋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嗜好。要是光从外表看的话,他绝对比实jì

年龄显得要年轻得多。”

哑巴无奈:“你形容得太笼统了……”

罗念桐一脸尴尬,他也发xiàn

了这个问题,不过那肖九伏好像长得并没什么特色,再怎么形容仿佛都能套用到大部分人身上,“我……我也记不清楚……”

哑巴没再理他,自言自语地道:“象棋……象棋……”随后他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问罗念桐是否有特别留意他下象棋的习惯。

“当头炮。”罗念桐和他关系极好,经常陪他下棋,因此记得非常清楚。

哑巴喜道:“那就是了,十之八九就是他。”与此同时可可大叫道:“我想起来了。有个老头子找过我爸爸下象棋。就在罗念桐你到蓬州以后不久。就是你形容的那样。不过他来了两次就走了,我那时候正好奇你的解梦馆,所以没怎么关注他……”

这下罗念桐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如果肖九伏不是肖九伏的话,那事情就麻烦大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有点问题没搞明白,肖九伏既然能从繁霞逃走,为什么不顺便救走“木心叔”呢?

这个问题哑巴也不知dào

,并且直到刚才他都还以为肖九伏早就死了,没想到他会是诈死,出去找救兵,而且还真找来了他们。

当然,这其中最重yào

的诱饵还是修罗石,罗念桐刚好因为苏苏昏迷不醒而病急乱投医,他刚好又会解梦,于是肖九伏找到了他。

至于蓬州里的各色用作机关的人物以及后来的巴县金甲等,他也许应该知dào

,也许不知dào

,无论如何,他只告sù

了罗念桐蓬州也许有修罗石,能唤醒深度昏迷的苏苏,仅此而已。

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罗念桐就有些提心吊胆的了,直到现在他切切实实拿在手里了的,就只有罪生梦死一个,这有什么效用,他还不知dào

;而修罗石更是一个谜一样的存zài

,蓝先生想要,他想要,莫善人也想要,但是似乎没人见过它。

“我……”他想向哑巴求证这事,但是话到嘴边忽然就没勇气说出口了,“我……”

“你怎么?”哑巴问。

“繁霞真的有修罗石吗?”他语速快得自己都没听清,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哑巴稍微犹豫了下,罗念桐眼巴巴地等他回答,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一颗心跳得快要从胸口冲出来。

“有。”他笃定地回道,“我肯定有。他就是为这把自己亲叔叔关起来的。木心叔不肯给他。”

那就好那就好,罗念桐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直到这时他才发xiàn

自己额头全是冷汗,可见刚才得有多紧张。

“但是……”哑巴一摊手,“我只能确定有这么个神奇的东西,据说能用它随意操纵别人做你想做,但碍于各种情况又不能亲自出面做的任何事情,要说具体在哪里,这我就不知dào

了。我要知dào

在哪里的话,也不至于让壮壮沦落到……”

提起胡壮,他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不再说话。

“随意操纵人……嗯,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肯定是有某种东西能影响人的情绪和思维,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现在那些用于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了。”罗念桐在心头盘算了一番,脸上不觉露出笑容来。

可可看得心里五味杂陈,不知dào

说什么好,只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罗念桐立kè

回过神来:“那么如此说来,要找到可可妈妈和修罗石,就必须找到木心叔?”

哑巴无言地点了点头。

“要找他,必须从地牢那些人身上找线索。”罗念桐皱着眉头道,“不然木心叔断然不会无缘无故把他们关在那里一二十年,蓝某人也不会冒险去打他们主意,想必他也认识到了这点。”

其实,要是蓝先生对他亲叔叔孝顺一点,也许他就把修罗石给他了吧,以蓝先生的隐忍的个性,这点做起来也不难——可是,为什么最后他们叔侄会反目成仇?他与其在地牢转悠,还不如直接去拷问自己的亲叔叔呢,天长日久,一个老头子总会忍不住透露一些的。

他干嘛不去,非要抓着罗念桐胡壮以及地牢的人不放?

所有的问题,百转千回,又回到了地牢众人身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好戏

一个为了自身利益,能把自己亲叔叔关押起来十几年,能把深爱自己的女人利用到绝望至死的人,这种自私透顶的人,活在世上实在太过Lang费粮食.

早在哑巴说不想他好过的时候,罗念桐就起了杀心,更何况还牵涉到可可妈妈,所有事情一相加,促使他下决心了——要让地牢的人安稳地睡个好觉,不被打扰地做“正常”的梦,就必须排除一切外界影响。

“他现在还在地牢么?”罗念桐不动声色地问哑巴。

哑巴当然知dào

他问的是蓝先生,于是摇头回答说早已经走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放心大胆的回来。

看来没了胡壮,蓝先生势力也颇为淡薄,不敢也不愿和他们硬碰硬。“那就好。”罗念桐不动声色地道,“格瑞,我们可以准bèi

下手了。”

哑巴明白他的意思,一点头:“嗯。”

捕梦者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问道:“下手?干啥下手?”

罗念桐怕说杀人的话吓到了女孩子们,便含混应对了两句,没有说明,好在捕梦者没多少心机,听他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也没有追根究底。

最近这几天可可状态很不错,渐渐能做一些带回忆性质的梦,想必之后还会梦到更多的有利消息,罗念桐不想有意wài

事件打乱她的思路影响她情绪。因而叫捕梦者和小白两人保护她,另外还有四九这个开心果陪她玩耍,她只需yào

白天时不时的努力回忆一下那梦里的情节即可,甚至不回忆都行,那些潜藏已久的记忆现在就像挡都挡不住的洪水,会抓住一切机会喷涌出来。现在他们只需yào

保证她不被打扰即可。

哑巴很快就找好了一个僻静所在,安顿好了可可与四九,又对捕梦者和小白千叮呤万嘱咐了,这才放心和罗念桐回去“准bèi

”。

他们临走的时候,捕梦者忽然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问罗念桐:“除了你以外大家都是机关,那我是不是?”他巴巴的看着他,生怕他点头说“是”。

以前罗念桐以为他不是,他打着捕梦的旗号在廷尉村过着流Lang汉的生活,那些也许和刘德仁作用差不多的村民无时无刻不对他冷嘲热讽,而他就凭着一颗天真的心,嚷嚷着要捕梦搜集梦解救这些对他冷眼相加的人。要放在过去,罗念桐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是一枚棋子,现在他开始有些怀疑了,怀疑捕梦者是一个起提示作用的棋子,他一直试图用周公解梦来“解救”大家而未果,他的所有行为举止都是在告sù

别人:秘密藏在人们的梦里,但是,周公解梦不行。

“也许……也许不是。”罗念桐没敢看他的眼睛,说完匆匆走了,他不知dào

他喜欢四九是否也是早已设计安排好了的。

捕梦者没看出他的心虚,咧嘴一笑,显得很是高兴,连连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可可和小白相视苦笑。

撇开他们这边不提。

罗念桐确定可可他们安全无虞以后,他和哑巴再次回到地牢,现在是白天,蓝先生早已不见了踪影,地牢里还留有淡淡的草药味,不知老漆他们是否有闻到。

老漆呆呆的守在一堆新土边,宋文海和其余众人无言的坐在另一头,见到他们进去,宋文海先是一愣,随即很快满脸堆笑地道:“你们总算来了。”那笑比哭还难看。

罗念桐竖起耳朵凝神细听,没发xiàn

有可疑之处,于是这才端着大当家的架子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现在他必须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要让他们打心里敬畏他,这才有利于他下一步的行动。

“老漆怎么了?”罗念桐没说话,开口的是哑巴,他指着地上的新土问,“小蒋?”

宋文海连忙抢着回答说是,又说一是怕天热尸身腐烂,二是怕大家尤其是老漆触景伤情怄坏了身体,所以趁着半夜他把人就地挖坑埋了。

罗念桐听他说完,冷笑了一声,没开腔,哑巴不愠不火的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宋文海被他这样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往旁边挪了一步,试图避开他的目光。

“怎么?”哑巴气势咄咄逼人,“没经过大当家的允许,心虚了?我之前说的话想必你都忘了吧。”

宋文海知dào

哑巴的来历,首次见他发威,心里颇为害pà

,双手禁不住直发抖:“没……没……”

“没有?”哑巴冷笑道,“既然没有那就更好,免得到时候别说我没进到责任保护你们,这些少来。”

他故yì

把话说得含含糊糊的。

罗念桐立kè

打断他的话,板着脸道:“歌瑞,你做事就好,那么多话干啥!”十足的大当家架子。

哑巴连忙毕恭毕敬地道:“是。”

罗念桐朝老漆呶呶嘴,哑巴连忙小跑过去,道:“大当家有话问你。”

本来他和罗念桐一直以平等的兄弟关系在地牢众面前出现,忽然两人一下子变成主仆关系,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老漆木呆呆地转过头,一见到罗念桐,眼泪终于决堤而下,“他没了。”他说完这句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那新土上嚎啕大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罗念桐一使眼色,哑巴连忙上前去扶他。“快起来,不要太过伤心。你……他……没事……小心……被人……”说到这,他顿了顿,警觉的看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都盯着他,立马换作一副同情的样子,嘴里言不由衷地说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云云。

宋文海一直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此刻他神情古怪,料想其中定有蹊跷,马上三步并作两步抢过去也要扶老漆。

哪知正在此时哑巴凑近老漆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不要告sù

他……被利用……”他就只听到了这么几个不清不楚的字。

不要告sù

谁?被利用是什么意思?他脑子飞快转了几转,手却早已经麻利地搭上老漆的胳膊了。

哑巴大怒,一把打掉他的手:“谁叫你来的!”

如此暴躁,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第一百三十章 借宝刀

宋文海始料未及,当场呆立:“你……你……你打我干、干什么?”结结巴巴地,满脸通红,这一记无异于在众人面前扇他耳光,叫颜面尽失,以后如何在地牢中前立足?

哑巴闷哼一声,鄙夷看了他一眼,冷笑两声:“打你是为你好!你死了想我打还打不成呢!”说罢站起身来又要再打.

罗念桐见状连忙喝斥哑巴,一边又温言安抚他,过了好半天,宋文海回过神来了,摸了摸自己红肿的手臂,默默地缩到角落里去仔细回想哑巴的每个字每个细微的表情,他不是傻子。大家都只当他是被哑巴欺负敢怒不敢言,心里委屈罢了。这地牢里谁没受过委屈,要是丁点儿大的事都要闹得沸沸扬扬人仰马翻的话,他们也不能安稳活到现在了。

忍——是他们最大的本事,活命比什么都重yào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漆才没随小蒋去了。

相较于其他与宋文海“共患难”的人不同,罗念桐似乎很在意他的感受,跟过去又是一番安慰,还说他做得没错,错的是哑巴,回头他要收拾哑巴给他出气云云。

这下连老漆都有些莫名其妙了,他在地牢主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大当家——别说大当家,就连素来亲厚的哑巴都没这样明显护着他的人过。这宋文海,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新任大当家对他如此垂青?

这一类,其余诸人不免有些羡慕嫉妒恨了,不约而同地指责他不给大当家面子,哭丧着一张脸好像家里死娘老子一样。

没想到的是,罗念桐竟然掉转头对着郑重其事地说:“不得对宋文海无礼。”

有人小声嘀咕:“凭什么?”想必这些天他们也很有些看不惯宋文海凭空跳出来统领他们,是以刚才哑巴那一记重手他们也没人上来阻拦。

“凭什么?”罗念桐环视他们一圈,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硬是生生的咽了回去,跟着他神色一黯,低声道,“你们这些长命百岁的人瞎争些什么!”似乎已有所指,众人还没听明白呢,罗念桐已经招手叫哑巴走了,临走之前,他对众人道:“放心,我会尽lì

保护你们的安全。”

尽lì

……众人面面相觑,一片浓重的阴影投在角落里宋文海的脸上。

出了地牢,哑巴还有些不放心,问罗念桐到底行不行,万一不成就麻烦了。

罗念桐笑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保管没问题。”

哑巴还是觉得有些心上心下的,等到回屋了,他才忍不住问:“我刚才表现得会不会好假?”

“假?就是要假才好,我们两个的态度截然相反,你说他会不会多想?只要是个人都会琢磨这是怎么回事,接下来我们只管按计划继xù

下一步就是了。”

他说得胸有成竹的,但是哑巴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来,他擅长武力,认为只有武力才是看得见的可靠手段,要说什么借刀杀人,杀人于无形这些,不能亲自跟踪全过程,总让人不放心得很。

罗念桐猜得没错,此刻宋文海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两句话,“打你是为你好!你死了想我打还打不成呢!”;还有一句“你们这些长命百岁的人瞎争些什么!”

他心里很清楚小蒋是为何而死,也清楚地牢里其余之人接下来的遭遇,但是刚才哑巴突然冒火借口揍他,他立kè

就想到了这一点,以为自己的秘密被发xiàn

,差一点就要辩解了和小蒋之死和自己无关,幸好后来他灵光一闪,发xiàn

这不过是欲盖弥彰,因而机灵的编了其他话掩饰过去。哑巴和罗念桐的话让他心惊胆战,蓝先生没说过要大家的命,只说拿去有用,用完大家必定毫发无损的回来——当然这些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知dào

他朝思暮想的人在哪里,只要做完这些,他就立马带他去找她。

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不管吃多少苦他都愿意。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蓝先生没有骗他。

可是,听罗念桐他们的口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难道他发xiàn

了小蒋的秘密?”他想到这里,把脸深深地藏在臂弯里,地牢众人还以为他是羞愧难当,自觉没脸见人,也没多加留意。

“昨晚上蓝先生来带走小蒋时,亲口说的不会为难我,而且答yīng

我的事一定会做到。可是,第一个是小蒋,接下来是老漆,跟着就是他们那几个,一个个地都去了……我们地牢七个人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这下他终于明白哑巴和罗念桐那句话的含义了,他们六个都去了,无论怎样都不会落了他。

他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相信蓝先生有一定风险,不过整个繁霞就只有他知dào

自己的心结,想必他应该知dào

她在哪里,这好歹算是一点希望,单单这一点,已经足够自己去冒险了。

至于罗念桐和哑巴说的话,他也会仔细衡量,这两人也不是完全不可信。

还好蓝先生昨晚上把小蒋运走了,总要过两天才会再次行动,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当然,他想要时间,罗念桐自然会给他足够的时间。

这一夜,宋文海睡得很不踏实,闭上眼就不停做梦,一下是张牙舞爪的恶鬼。他正害pà

着,那恶鬼忽而又变作了一个美女直往他怀里钻,仔细一看,那张脸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正要伸手去抱,美人儿倏地飘得老远,因他往一个黑乎乎的山路上跑。

他想追,无奈脚下全是水,路都被泡软了,根本没法走,一时心急如焚,活生生的被急醒了。

地牢寂静而阴森,有人打鼾,老漆还只道是小蒋真的埋在那新土底下,抱着衣服被褥在那上面睡了,似乎也睡得浅,时不时的呓语、叹息。他以前曾明嘲暗讽过他们俩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此刻他忽然很理解了。

罗念桐一干人此时睡得很安稳,虽然那稀奇古怪的歌声还在彻夜不停,但根本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儿歌

从表面上看,除了宋文海以外,没人知dào

蓝先生带走小蒋的事.罗念桐他们就别说了,根本没注意到这茬。所以莫善人对此有些怀疑了,他和罗念桐交手多次,知dào

他不应该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但是,他把这些顾虑给蓝先生说的时候,蓝先生并不在乎。

“上次你(假死)的事一定是我哪里表现没对,露了马脚被他发xiàn

,这次他又没挖开坟墓,岂会知dào

小蒋在我们这里。”蓝先生漫不经心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脸上挂着捉摸不定的笑容。

莫善人的死忠跟班老武一直没离他左右,此刻他傻乎乎地伸长脖子看着蓝先生,似乎在等他给什么答复。

他们背后一扇粗糙的柴门,门后屋内床上躺着的是已“死”的小蒋,由于蓝先生没能及时把他从地牢带走,导致他假死时间超过一般人能承shòu的预期,所以他此刻还是昏昏沉沉的,没法为蓝先生提供有利信息。

蓝先生的手指轻轻瞧着桌面,开始还慢慢的一下一下,跟着就变得越来越快。“我等不及了!”他沉声道,“这样下去我等不及!”

莫善人“哦”了一声,表示了自己的惊讶:“等不及?那要怎样?”他现在多了个心眼,再也不像以前那么死心塌地的相信他了。他唯一能相信的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瞧在这个份上,他会有条件的答yīng

自己一些小要求。

那么,他要对他提什么要求比较好呢?莫善人早就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那就是:之后事无巨细,他都要全程陪同蓝先生,美其名曰同生共死。

蓝先生也爽快的答yīng

了他的要求,所以两人“又”回到了以前那般无猜忌的友好状态。

“我想尽快把地牢的人都弄出来。”他握紧了拳头回答道,“越快越好。”

一丝惊讶从莫善人眼里一闪而过,“现在去的话,不太合适吧?罗念桐这人狡猾得很,肯定暗中不知派了多少人在看着呢!”

不知他这话哪里惹到蓝先生了,他不冷不热地道:“你以为我像你?怕他怕成那样,他叫你走你就走,到最后你都没本事走出繁霞,还不是……”他本来想说还不是要回来求我收留,但是看到莫善人脸色有些不好kàn

,便打住了。

这话无异于扇了莫善人几耳光,扇得他异常清醒:蓝先生之前安**去蓬州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答yīng

两人里应外合通力合zuò

,得到的东西都平分,但是从进繁霞以来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蓝先生似乎并没有要“分”的打算,而且有些事好像还有点防着他,当然,他也明白蓝先生这种人总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他不过是供使唤的小厮罢了。

这些自从蓝先生要他假死时,他就明白了。所以他这次他和以前一样,也都没有表示出不愉快来。“是……我之前错了,高估了他。”

蓝先生冷笑:“我也高估了。”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莫善人立kè

紧张地道:“你这就要去地牢么?太冒险了吧?”

“不,我不去地牢。这样的夜实在太过安静,我喜欢热闹。”他推开门,一股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你们也来么?”他问。

托蓝先生的福,可可也感受了他所谓的热闹,不过是在梦里:之前曾出现过的清瘦的老头子又来了,他手里拿着鞭炮来给可可放着玩。小小的可可穿着粉嫩的粉红色小裙子,拍着小手开心的大笑。老头子等她笑够了,才问她:“你想不想你妈妈?”

小可可对“想”的概念似懂非懂,“不想。”她奶声奶气地答道。

老头子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又柔声哄她:“可可一定要想妈妈,不想妈妈的孩子不乖,没有妈妈的孩子大家都不喜欢。”

小可可闻言立即哇地一声哭出来:“不要不要,可可最乖,大家都喜欢……都喜欢……”

老头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满yì

地道:“这就对了。”

小可可天真地道:“爷爷我想吃糖。”

老头子变戏法似地从兜里掏出一颗花花绿绿的糖来,小可可仰着头眼巴巴望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想吃吗?”

“想——想,可可最爱吃这个了。”小可可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抓。

老头将胳膊微微抬高一点点,她差一点点,又够不着了。“呜呜……我要吃糖糖……”

“可可乖,来。爷爷教你背书,你背着了就有糖糖吃,还有花裙子穿哦……”

“七个小人儿呀,都是好宝贝儿。抓来捉迷藏,搭个小梯子,找到小可可,没了小可可,众人都要亡……”

“没了小可可,众人都要亡。”可可背着背着,忽然把自己给惊醒了,她这才发xiàn

自己刚才不过是做了个清晰无比的梦,梦里前言不搭后语的歌词她记得清清楚楚。

当罗念桐听她这么描述的时候,脑子里第一反应出来的就是“七搭七”。民间有种说法叫七搭七,即是如果有人想实施某种阴术想带走某种人却又无法接近他的话,就可以使用杀死其他人搭成死亡之梯接近那个人,每七个一格,直到接近目标。

地牢的人刚好七个,那梯子暗含“搭”的意思,如果可可没记错的话,根据歌词,他们是应该在找她。

那么,莫非是可可身上藏有和地牢人相关的秘密,比如地牢众人要找到可可才能解救自己,但他们又找不到当年的小女孩,所以希望从别人身上,一步步一个个地靠近可可,就像七搭七一样最后找到出路。

这只是罗念桐的猜测,猜测而已,留作以后行事的参考,至于真实原因,可能得等她继xù

把这梦做下去了才知dào



忘了说一句,像可可这种已经不属于被潜意识扭曲过后,再用隐喻的方式表现出来的梦境了。这种流利顺畅还能清晰记得歌词的梦境一般都是曾经发生过的,换句话说,她这应该是情景再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布杀手

那段歌词说得很明白:“没了小可可,全部都要亡.”罗念桐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来验证一下。

地牢很不消停,老漆正吵吵着非要挖开小蒋的坟墓不可,众人尤其是宋文海,哪会肯让他如愿,连忙招呼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得不能动弹,一边又“苦口婆心”地劝他:“小蒋都已经去了,所谓入土为安,你这样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哪里是叫他‘安’呢!”

老漆想要挣扎,手脚却动不了半分,那些压着他的人力道奇重,硌得他浑身骨头都在痛。“放开我!放开我!”他脸憋得发紫,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小蒋他没死,他叫我救他!放开我!我要去救他——放开我——”

这事很快传到罗念桐耳里,他立kè

和哑巴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放开他!”哑巴不怒自威,宋文海不敢违背他的命令,讪讪地叫人松了手。

老漆一见他俩,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kè

死死抱住罗念桐的脚,涕泪齐下哀求道:“小蒋没死,求求你快把坟墓挖开,他还活着,快点快点去找铁锹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罗念桐心里一动,问他:“你怎么知dào

他没死?”

“他投梦给我,说他没死,说他在底下憋得好难受……说那些泥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用手指抠泥巴抠不动,抠得满手是血,他要赶快帮他,他没死,真的没死……”老漆仍然紧紧抱住他的脚,生怕他跑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梦而已,不要多想了。”罗念桐给哑巴一使眼色,哑巴立kè

过来拉他起来。

老漆还不甘心,不愿意松手,哑巴怒道:“你为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就非要去刨死人的坟吗!”

“刨死人坟”这四个字如同混沌中一声霹雳,立kè

劈清醒了他,他像触电一样立kè

松开手,“是。”说完他颓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念桐蹲下身去拉他也拉不动,“老漆,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什么都不能说明,知dào

吗?”

宋文海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罗念桐还在好声好气地劝他:“你要看开点,小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会挂念着你对他的这份情……”

老漆绝望地不断重复那句话:“他没死,我知dào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你总不能因为你梦到他没死,就要去挖他的坟吧。”

“你不懂,我知dào

他的,他从来不会说谎,他说没死就肯定没死……”老漆抓着这句话不妨,翻来覆去地说。

罗念桐无奈了,只得哑巴强行把他拖到大通铺上去躺着,宋文海非常配合的跑来帮忙。

“哎……真是,一个梦闹出这么多事来。说起来简直……”罗念桐自言自语,“梦能代表个什么东西嘛,真是,难不成你梦到天上掉钱,你就真的弯腰就能捡到钱啊!”口气很是忿忿,同时又否定了梦的可信性。

宋文海在一旁听见了,便有意无意地闲闲说道:“听说要是把自己做的梦给别人说了,梦里的就不会灵验,是吧?”

罗念桐看都没看他,只管去看当初哑巴送来地牢照明的夜明珠,“嗯——我们那边老一辈人都这么说。”

那这算是肯定吧。宋文海心想,于是连忙陪笑着对哑巴道:“嘿嘿,那我要赶紧给你说了。昨天晚上我梦到以前我们那个邻居医生,他给我一碗酒,说是补药,我好像记得那个药酒瓶跑的竹叶青蛇,但还是喝了……呸呸,总不会是我就要死了吧。”说完有使劲吐了两口唾沫,川东北地区有个习俗,说是鬼怕唾沫。

老漆直挺挺地躺着,死死抓着哑巴放,哑巴应付他都应付不过来,哪里有心情听他的话,于是随便嗯啊两声算是回答了。

宋文海见他丝毫不像关心老漆那样对自己,眼神一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也渴望有个人这么发自内心的关心他……

“哎……”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一声,暗道:“有什么资格要别人来关心你,你算什么东西,更何况你和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还是想想怎么快点找到她吧。”

罗念桐眼角的余光将他的每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刚才说那些话就是要引诱他说出自己的梦,从刚才的梦境分析来看,他已经开始怀疑蓝先生了:

医生向来是救死扶伤的象征,这表明他有性命攸关的事情有求于人;病人对医生本应该深信不疑的,而他居然怀疑那医生也就是他所求之人给他的救命药酒里剧毒的竹叶青蛇,他还喝了,这就说明他即使知dào

有问题,但也晚了。

晚不晚现在还能难说,也不重yào

,罗念桐现在只要他起疑心就足够了,这会让他去做很多事来让自己放心。

“文海兄,实在是太辛苦你了。”罗念桐冷不丁满脸堆笑走过去,亲亲热热的揽着他的肩膀,“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要累坏了。”

宋文海一愣,想笑却挤不出笑容来,他的言语动作让他一头雾水,“这辛苦二字从何说起?”

“哈哈,没事没事。”罗念桐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又拍拍他的肩膀,已有所指地道,“哎,你不知dào

,以前在蓬州,莫向东想杀我,但是他不愿意动手,就指使了一个算命先生来出头,结果后来被警察抓到了,那算命先生就去蹲大牢咯。”

宋文海身子一僵:“这话有什么意思?”

“哈哈,没什么意思啦,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哎,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他边说边摇头叹息,“哎,当初我太笨了,居然没想到是莫向东搞鬼,不然也不会留他到今天来给我惹麻烦……”

“你这说到哪里去了,你是我们的大当家,就算留着那个什么莫向东,他也不能把你怎样。要是万一大当家你真有什么事,我宋文海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有文海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辛苦你了。”他又说了一次辛苦,宋文海眼珠子转了几转,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临走的时候,他看到宋文海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困仙屋

似乎哑巴还叮嘱了其他人,叫他们得看着点他.他在和罗念桐周旋,没听得很清,他们俩走后,其余人对他态度总是奇奇怪怪的。

“你们这么看我干嘛?”

“没什么……没什么……”那些人结结巴巴的敷衍他,似乎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某种幸灾乐祸还是同情?

宋文海认为自己也许是眼花了,他们没资格用这样的表情,尤其针对的还是自己!

“好了好了,别傻站着,没事的话去看看老漆怎么样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伤心死吧。”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罗念桐还没走远,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呵呵……”他忍不住笑道,“和预想的差不多。”

哑巴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罗念桐诡秘地一笑,轻声道:“我们只需yào

再激一激,然后再动手就差不多了。”

哑巴还有点不太放心,问他:“能行吗?”

罗念桐胸有成竹的表示到时候就知dào

了,同时他又补充了一句:“就算真的不行,到时候他被宋文海缠得焦头烂额,你那时候再下手也省劲儿得多。”

接下来总算有个好消息能暂时安抚哑巴的悬吊吊的心了,可可说她梦到那个老头子告sù

她,钥匙在困仙屋里,至于是什么钥匙,做何用途,则没有任何信息。

“困仙屋……”这个名字难住了哑巴,他从不知dào

繁霞居然还有这等地名。“是不是你听错了。或者……”

可可肯定道:“没错,这个名字我记得很清楚。”

哑巴陷入纠结状态:“那……让我好好想想。”

“困仙屋困仙屋……”罗念桐喃喃自语,来回踱着步子,他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灵感,马上就能呼之欲出,可就是少了一点关键能引出来的东西。

“困仙屋困仙屋困仙屋……”他不停的念叨,捕梦者听得烦了,打断他:“你别念来念去的像念经一样,我脑壳都挺大啦。”

罗念桐没理他,踱到另一边去继xù



小白和四九两人自小在繁霞长大,也没听说有这个地方。“会不会……是其他发音相近的字?”小白试探着问可可。

可可断然否定道:“不会,他还写了这几个字给我看。”

四九苦着一张脸道:“地牢那几个人算不算神仙?他们不是一直被困着么?”

“还是不对。”哑巴否定了,“以木心叔的个性,地牢那几个人绝对不会是仙的称呼。”

“歌瑞,你当初第一次见到我的那个玩意儿……叫什么来着……”罗念桐似乎找到了一点感觉。

“魔王阵啊,咋啦?”

“魔王阵,困仙屋……这两个名字感觉是同一个路数……魔王阵是什么来头?”答案隐约已经冒出来了。

“哦,你说的是蓝叔叔门前那个阵法吗?”眼见好不容易有个自己知dào

的事儿,四九连忙抢着回答,“我知dào

我知dào

,那是蓝叔叔布的阵法用来吓唬人的。以前他还很难过,说为什么困不住我呢。”她一脸得yì

,“四九肯定是最聪明的啦,他那点小把戏怎么难得住我。嘻嘻……我还知dào

个秘密。”

她左顾右盼,故yì

吊着大家胃口不说,等着人夸她。

可可心细,知dào

她小孩子心性,连忙十分配合地问她:“什么秘密,连小白和盘叔叔都不知dào

?四九你这么厉害?”

四九这才满yì

的点了点头,故作老成地道:“这个秘密就是,魔王阵里其实没有魔王啦……哈哈。是蓝叔叔用来吓唬人的。”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心里明白就算那里没有真zhèng

的魔王,但那些杀伐声吃人声还有魔王的声音络绎不绝,要只在那小小的阵里才能听见,这是什么手段。

“哈哈哈哈……”四九见状,乐得前俯后仰,“哈哈,你们都不知dào

吧。哈哈,四九好聪明!”她先夸了自己一通,然后才道,“就是那里本来就很奇怪啦,蓝叔叔说即便没有阵法,你走到那里某个固定的地方,随时都能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哈哈,这你们就不知dào

了吧。”

原来如此,罗念桐瞬间恍然大悟,他知dào

有这事,紧邻蓬州的一个叫阆中的县,曾经出过这种事。据说阆中为唐朝风水大家袁天罡钦点的风水宝地,城池依山傍水可攻可守,为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大小战役更是不计其数。据说阆中某村,每当夏日电闪雷鸣之际,便能听到马嘶声,兵器相接声,战鼓声,鸣锣声以及将士的喊杀声等等。

据科学家说,这是当年的战争场景恰巧被空气中某个特定的物质录制了下来,然后被特定的环境所引发的缘故。

罗念桐不研究这些,也不知这解释究竟是否真的科学。不过依照这个看来的话,魔王阵的原理大概就和这差不多吧。

既然魔王都来源于此,那么“仙”也和这种来历差不多了。“不然我们去他练蛊的茅屋看看,魔王阵不就在那里么?”罗念桐提议。

哑巴仔细想了想,慎重地道:“那里我很少去,但是据我所知,除了他以外应该没有其他人。而且,能被木心叔称为‘仙’的,总应该是非同寻常的人才对。我没听壮……”他深吸了口气,把后面一个“壮”字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没听人说过有这等事。包括木心叔,都没说过。”

四九一撇嘴:“他要什么都给你说的话,就不会你连修罗石都不知dào

在哪里了。”

哑巴一愣,满脸尴尬。

捕梦者抚掌大笑:“四九你果然好聪明,肯定是这样的。我们快去。”

去了蓝先生那茅草屋那里,果然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找到了个之前他们从未见过的人,其中曲折麻烦自不必说。但是那人的样子,实在让人有些……有些失望。

或许那应该是个傻子,见到他们一行人,也不晓得惊讶,木然地坐在地上专心捏泥人,他的周围胡乱撒着一些野果,似乎还有一两个饭碗,还有新鲜的剩饭痕迹,也不知dào

哪里来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指路人

那傻子像是一个巨婴,高壮肥白,脸上糊着眼屎鼻涕等物,有外人闯进来也不害pà

,依旧玩他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到底还是可可教过人画画,有和人沟通破冰的经验一些。

她蹲下身,柔声问那傻子:“你好,我叫云可可,我们……”她以为这是假装痴傻,因而本来想说我们误入贵宝地这些客套话,不料傻子一听到“云可可”三个字,手中的泥人一撒,霍地伸长脖子把一张花脸凑到她面前死死盯着她。

可可猝不及防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留着哈喇子的大脸,着实被吓了一大跳,罗念桐见状连忙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嘿嘿,你是云可可。”傻子咧嘴一笑,嘴角的涎水流得更长了,声音是与他形象极不吻合的亲厚慈祥。

“我……我……我是……”可可不知该怎么回答,紧张得牢牢抓住罗念桐的手不敢放松。

“我知dào

你是。我一直在等你。”傻子表情依然还是傻乎乎地表情,语气却非常严肃。

这下大家都有些懵了。

傻子上前一步,众人连忙忙不迭地往后退。

“你……”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可可,郑重其事地说,“我就是仙。”

四九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你是仙,仙……哈哈……”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我我们是啥!”意思是你这么笨的人都好意思称为“仙”。

傻子没理她,继xù

上前一步逼近可可,问她:“夜明珠拿到了?”

可可瞠目结舌,看他那表情无论如何也配不上他严肃的语气。

傻子见她没回应,浑然不觉自己哈喇子已经掉到了胸前,“拿到了?”他又问了一遍。

罗念桐总算回过神来了,估计他问的是藏在密室的那颗夜明珠,而不是哑巴拿去送给地牢众人的那个,于是连忙捏了捏可可的手,可可也明白了过来,便回了声“拿到了”。

傻子得了答复,不再追究这个问题,罗念桐见他稍一停顿,正想问他来历,不料他马上连珠炮一样的又问:“罪生梦死呢?”

“额……”众人这下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他何以知dào

罪生梦死?

“罪生梦死呢?”傻子语气不变动作不变,又机械地重复问了一遍。

可可稳了稳神:“也拿到了。”

傻子这下终于放心地“哦”了一声,停了几秒钟时间,他又问:“想你妈妈了吧?”

……

“那快去地牢,带上夜明珠和罪生梦死。”他语气有些焦急,不过神情却还是那副傻样儿,至始至终,他只看了可可一个人。

哑巴想想自己在繁霞这么多年,也没想到居然在蓝先生屋后还藏了这么个人,无论如何他有责任问问这人的来历,“这位兄弟,我叫盘格瑞……”

“你还不快去地牢,蓝天远回来会杀了我。”傻子根本不理他,用焦急的口气冲可可喊道。

罗念桐这下终于找到他哪里不对劲了,感觉他就是一个录音机,现在的言语都是人早已录制好了,他只需yào

原样放出来就行。

这就对了!罗念桐暗喜,这才与之前那些机关风格相符。于是连忙问:“去地牢干什么?”

傻子没看也没理他,依然还死死地看着可可等她回应,罗念桐赶忙又给可可使眼色,可可忙把他问的话问了一遍。

傻子这才道:“去救你妈妈。”

“我妈妈在地牢里?”

“不,地牢的人知dào

她在哪里。”

说完这些,他忽然一改之前的口气,惊慌失措地往众人中间钻,众人连忙闪开,他急得直跺脚,尖声道“快快,蓝天远要杀我,饿死我打死我,快救我!”

他话音刚落,一起过来的胡小白轻轻一拍坐骑大白的肚皮,大白尾巴一扫一卷,轻巧将他卷在了背上。“先走。”她说。

四九连忙附和:“对对对,回去再说。这里不好。”

只要四九说的,不管好坏,捕梦者肯定也会跟着表示赞同。

尽管大家都有一肚子疑问,但确实应该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才行,听傻子刚才的话,似乎他的饭菜是由蓝先生供给,所以才有饿死一说。

罗念桐琢磨着蓝先生应该早就把他关在这里了,可能连胡壮都不知dào

他的存zài

。从刚才这傻子的反应来看,他的意识里似乎只认可可一人,所以蓝先生一直也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白费心机了。

带走傻子,他们倒是大摇大摆的没有躲藏,蓝先生很快也会知dào

他失踪的消息,至于他有没有胆量来要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宋文海也快要能发挥作用,他会有些麻烦的。

一行人带着傻子回了住处,本来还想好好问他一下事情原委,无奈他死命地把可可往外推,要她马上带着夜明珠和罪生梦死去地牢,多耽搁一秒都不行,跟他这种人又没法讲道理,可可本打算敷衍两句哄他说自己马上就去,但罗念桐觉得事情有些诡秘,即便现在赶过去看看也没什么关系。

罪生梦死和夜明珠都在他这里,临出门前,他叫可可问傻子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啥子留着口水竟然也真的回复了一句:“不要心急。”

不要心急?罗念桐暗道,“我一点都不心急。”事情总要一件一件来做,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所以,他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可可这边现在有了眉目,傻子也会适时的提供一些信息,那接下最主要的就是培养培养宋文海,顺便研究罪生梦死和夜明珠的效果了。

当罗念桐、可可以及哑巴三人再次到地牢的时候,很明显发xiàn

地牢气氛变了,人人自危,已经顾不上为小蒋之死难过。一见到他们,宋文海面色惨白地跑过里差点就要跪倒在地:“救命救命!”他大叫。

“怎么回事?”

“刚才……才……有个人,不知dào

从哪里冲进来,差点把把老漆抓走。我们去拦,他还,还杀我……”他结结巴巴的道,心有余悸,偏头让众人看,半边头全是凝固的血,但他没说自己的伤势,却道“我从没见过这……这人……”

这意思就是蓝先生的人他是知dào

的了?罗念桐暗笑一声,问他,“那人是不是个子很高,很壮,面色黝黑,伸手敏捷,从不说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布局

众人纷纷说是,哑巴赞赏地看了罗念桐一眼,他也知dào

那是谁.

宋文海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浑身不停打颤。

老漆愤恨地道:“怎么就不把我杀了!”

可可心细,明白他的感情,连忙柔声安慰。她一开口,宋文海马上注意到了她,“你又来了……”他费力地说,那神情不知是喜是悲。

可可礼貌地叫了声宋叔叔。宋文海慢慢地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她,她们实在太像了,连声音都一样,当年她也曾这般美貌过,经过这么多年的折磨,不晓得她变成什么样了,还好吗?会不会不认识自己了?如此一来,他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蓝先生前天要他把老漆带出去,他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紧跟着就有人来袭击他,警告意味十足:不听他的话就要承担后果。

这点他岂会不明白,但这并不是他所担心的事情,他最怕她万一性子刚烈有得罪到蓝的地方,不知要受多少苦。

罗念桐将他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他的反应未免太过了些,这时,蓬州乱坟岗的事情又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那些忽然莫名其妙性情大变的人们,“难道这是傻子要我带罪生梦死的原因?”

想到这里,罗念桐的心怦怦直跳,悄悄地将罪生梦死从怀里掏出来撰在手里,不动声色的上前去拍了拍宋文海的肩膀,关切地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宋文海本来一直苦苦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悲苦惊惧情绪,此刻忽地再也控zhì

不住,心痛得想要被活生生的撕裂开,同时对蓝先生的惧怕也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仿佛都能看到他已经在折磨她了。

“不要!”宋文海啊地一声,活生生的急晕了过去。

罗念桐惊呆了,没想到罪生梦死效力居然这么猛,以前怎么没发xiàn



地牢众见状连忙涌上来七手八脚地施救。

哑巴趁乱挤过来,悄声问罗念桐:“你做了什么手脚?”

可可也有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罗念桐定了定神,道:“先别管这些,你来帮我把他弄走。”

哑巴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很配合的上去拨开众人,说是带他出去找医生看。岂料老漆一扫之前的悲痛之态,义正词严地表示任何人都休想把他的人从地牢带走,其余诸人揎拳掳袖,做好了战斗准bèi



罗念桐可不想和他们硬碰硬,连忙给可可使眼色,叫她上去唱白脸先把他们的情绪安抚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哑巴用眼神讯问罗念桐。

罗念桐灵机一动,大踏步走到老漆面前,问他:“老漆,你信得过我不?”老漆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信得过,但是——”

“没什么的但是不但是的,我想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带宋文海出去看医生并没有其他意思。不过既然大家不愿意,我在这里施救也是一样,你们都在旁边看着也好。老漆你说呢?”

老漆看了看众人,见他们神色缓和了些,还有些犹豫。

罗念桐见他有所松动,连忙又道:“他情绪变化迅猛,一般人吃不消,如果不好好劝导消解,只怕会诱发精神方面的疾病。”接着他又把蓬州乱坟岗子阴阳先生以及酒鬼王老三等人的事情加油添醋说了。

众人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的,似懂非懂。

“那要怎么办?”老漆一脸茫然,脑子有些混乱,他觉得自己还应该继xù

沉浸在小蒋过世的痛苦里,但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照顾着其他人。

罗念桐略略思考了下,这才道:“我需yào

安静一点的环境,比如上次你带我去的地道那也行。这样的话兄弟们可以守在上面,我们绝没有私自带走他的可能性……”

话还没说完,可可猛然打断他,“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留在上面。”

老漆面带难色地望向哑巴:“这……”留与不留她都很为难,毕竟哑巴对他们一直关照有加,如果留下可可的话,那就是摆明了不相信他,反之他们又不敢冒这个险,谁做主以至于走失地牢任何一个人,都将会是“历史的罪人”。

罗念桐岂会让可可以身犯险,他眼睛在她脸上转了几转,又在地牢众脸上巡梭一圈,心里有了计较,“可可,上次那个老人家教你唱什么歌来着?我不记得了,你再念一遍给我听。”他猜想应该有个东西能打开地牢众人这道机关,就像傻子看到可可就会说那些话一样。

可可何等聪明的人物,立马反应了过来,奶声奶气地唱到:“七个小人儿呀,都是好宝贝儿,抓来捉迷藏,打个小梯子,找到小可可,没了小可可,众人都要亡……”

第一遍完毕,老漆他们还没多大反应,她又接着唱了第二遍,第三遍……地牢众开始有些激动了。

“原来是你!”有人惊喜地叫道,“你就是小可可!”

此言一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道,“你总算来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又说,“你再不来我们就真的死在这里了!”

就连昏迷中的宋文海都依稀听到了这首古怪的儿歌,“她回来了。”他迷迷糊糊的想。

罗念桐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顿时喜出望外,原来这首小儿歌果然是开动机关的钥匙,难怪那傻子说不要急,急了谁会想到这点。

哑巴:“没了小可可,众人都要亡,这话不用我解释了吧。”老漆等唯唯诺诺不敢吭声,但看那样子要把人带走是不可能的。“要么我们带文海去底下地道,很快上来,你们可以派一个人来跟着,要么从此你们就当可可没来过。”

这话里赤裸裸的威胁之意他们如何不明白,老漆顾不上再难过,几近谄媚地道:“那就听小可可的,去底下地道,我们在上面和外面守着就是,免得叫坏人来偷袭了。”当然这也是用来防备他们的。

罗念桐也不和他们客气,连忙将宋文海背进地牢里,哑巴留在上面,以防蓝先生再派老武来捣乱。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了他

地牢下的地道阴冷潮湿,和上次进来时的阴森不同,这次似乎多了些人气,不知老武是不是有在这里来过.

老漆他们很识相,没有真的派个人跟下来,罗念桐带可可下来是有原因的,宋文海刚才就是看着看着她,忽然就诡异的晕倒了,想必是想起可可妈妈的原因。

将宋放倒在地上以后,罗念桐朝可可打了个手势,叫她说话声音小一点,可可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冲他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面对昏迷中的宋文海,罗念桐并不打算要弄醒他或者让他睡个好觉做梦,他还有更重yào

的任务才进行到一半呢。

他开始试探性地把手放在宋文海左边胸前,没过两分钟,昏迷中的宋文海皱着眉头,开始呼吸不均匀起来,仿佛心脏很不舒服似地。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我们在睡梦中有东西压到我们心脏时,总会梦到自己因为各种原因呼吸困难,这时候的宋文海就是。罗念桐解梦多年,才逆向推定出这样的结论来,假如他想杀了宋文海的话,只需yào

天长日久的经常在他睡眠时期如此这般,久而久之没心脏病的也能弄出心脏病来,到最后再做点手脚让他死于自然而然的心脏病,干净利落,没人能发xiàn



不过宋文海和他无冤无仇,虽然有做错事,但那也还罪不至死。他现在只需yào

他相信蓝先生是利用他对可可妈妈的感情就行了,其他的,像他这种被关押了这么久,一直压抑郁闷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让蓝先生自己去琢磨吧。

“可可。”罗念桐一边小心翼翼用恰好能稍微感觉到一点疼痛的力度掐着宋文海的人中,一边悄声说话。

可可立kè

默契的悄声问他:“嗯?”

“我听格瑞说,其实你妈妈早就不在了……”同时他使劲给可可眨眼睛,但是她没看见,骤然听到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呆若木鸡,喃喃地道:“怎么可能?”

本来罗念桐还想给她解释的,见状一想不如将计就计,好让宋文海那半睡半醒的神经传达更“真实”的信息到他似醒非醒的梦境里。

“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这声音半昏迷状态的宋文海听得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就在耳边,又仿佛隔了好远,“蓝先生不过是利用你妈妈做个幌子,要他对付地牢的人罢了,等他规规矩矩的弄好了,下场和那些人一样,哎……真可怜……我也也不忍心揭穿他,人总要有个念想,不是么?蓝先生也真狠毒,利用这么个痴情人的感情,怎么忍心!哎……等会儿他醒了也千万别告sù

他。哎……”

他当即又惊又怒又难过,眼皮子不住的眨啊眨,想使劲睁开眼睛看看究竟是谁在说话,但无奈眼睛就像被胶水粘住了,怎么也睁不开。

这些动作立kè

被罗念桐发xiàn

了,可可还在伤心,他顺势摸了摸她的秀发,轻声道:“没事,你看他快醒了。”

可可眼睛饱含着闪闪的泪花,他的手带着奇异的温度,让人觉得无比温暖,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了,“罗念桐,我想妈妈……”她扑倒在他怀里哭出声来。

哭声也传进了宋文海的耳朵,哭得他也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这会儿,他正梦到一个荒凉的山地里,一个小姑娘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大声哭喊想妈妈,那声音那模样儿,和她一模一样,他也很想她,很想很想……慢慢的,他眼里有一滴眼泪流出来。

“阿秋,我很想你,你知dào

么?”

宋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逃过罗念桐的眼睛,他暗道:“你也会难过。那肯定全听到了,很好。”

可可也在哭,罗念桐用宋文海恰好能听到的悄悄话对她道:“哎,他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要是他知dào

被人这么利用,不去找蓝先生拼个你死我活才怪,你再难过也不要告sù

他,人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么?”

他说话没头没脑的,可可终于发xiàn

其中蹊跷,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泪眼迷蒙地望着他。

罗念桐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微笑,她有些明白了。

人在半醒半睡的时候,有些感官会特别敏感,比如听觉。宋文海就是如此。“我要杀了蓝天远!”他悲痛交加,拼命大喊。

“我要杀要杀!”他挣扎着喊出声来,这下把自己给惊醒了,“我要杀了他!”梦里的情景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宋老哥,怎么了怎么了?”罗念桐连忙关切的问他,可可则趁此机会连忙擦掉眼泪,免得被他发xiàn

自己哭过。

本来宋文海是梦到自己在一家门外偷听别人谈话,哪知dào

一醒过来眼前出现的赫然是罗念桐那张脸,“啊——”他不由得惊叫出来,“怎么是你?”同时心里忍不住遗憾刚才没有忍住,应该多听会儿,听听那家人还要说些关于阿秋的什么。

罗念桐的指甲停留在他的人中上还没来得及松手,他一仰头刚好撞了上来——撞得生疼,心也生疼。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罗念桐一脸喜出望外,“快做起来歇一下。”说完伸手半拖半搂将他弄在墙边靠着了。

“怎么……我怎么了?”他其实想问的是自己为什么感觉眼里还有湿润的感觉,心里也很难过。

但罗念桐假装不知,一指可可,道:“喏,你刚才中暑晕过去了,我和可可把你背到这里人少的地方,好让你能呼吸新鲜空气些。”

宋文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仍然还在痛,“不对。”他喃喃地摇了摇头,假装擦汗,借机不动声色的摸到了疑似眼泪的水迹子,原来刚才梦里的伤心不是假的,自己真的哭了,怎么会这样?

“我……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说梦话了。

“梦话?什么梦话?”罗念桐反问道。

“哦……没事,那就好,那就好。”

罗念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奇道:“你没有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开杀戒

宋文海这才松了口气,他们没发xiàn

就好,不然真的被这些年轻人发xiàn

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被人利用,那多没脸.梦里那人说得对,像自己这么有血性的人,断然不会容忍别人利用自己的感情,否则他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问题是,现在他需yào

确认一下梦境究竟有多少真实度,像他这种年纪的人,或多或少总有些迷信的。

“我……”他犹豫了下下,“我刚才是睡着了么?”虽然头有点晕,但他不觉得自己会晕过去。

罗念桐和可可对视一眼,含含糊糊地道:“你是有点累了。这些天辛苦你了,走,我们上去,老漆他们还等着你呢。”

说完他转身欲走,宋文海急忙叫住他:“等下……”

罗念桐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宋文海不安地瞥了瞥可可,又瞅瞅他,搓着手,讷讷地问:“这个……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谁在这附近讲话?”

“讲话?你是说我们?”罗念桐“茫然”。

“不,不是,和你们声音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他们刚才说的悄悄话,而且潜意识再把这些对话转换成的梦的时候,还会再加工扭曲,这样导致他根本无法听到最真实的声音——不过谈话内容却不会被扭曲的,这种正在发生的客观存zài

潜意识只能传达。

“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发烧了?”罗念桐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煞有介事地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我们都听不懂。”

宋文海苦笑:“是……可能我是糊涂了。”说到这,他话锋一转,“那么,我请教你们个事,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他说得有些含糊,并不是知dào

罗念桐会解梦因此留了一手,而是心防重的人向来都不愿意告sù

别人这些东西。

罗念桐一摊手,道:“这要看你怎么看,至少我这一路就是靠可可做的梦指引过来的。”

宋文海听啊不犹如五雷轰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蓝先生真的在利用自己的感情!

可可见他神色不对,连声喊他。过了好半天,他回过神来了,但是咬紧牙关没有说出自己的心事,只勉强笑道:“哦,没什么,我们上去吧。”

“你没事吧?”

“没事。”宋文海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干得厉害,浑身上下冷得像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没事。”他要紧牙关又重复了一遍。

老漆他们见宋文海面无人色的从地道里爬上来,只道是他突然晕倒的缘故,关切地扶他去一旁休息。

罗念桐又跑过去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想他堂堂繁霞大当家,何等的尊贵,竟然如此有心,众人莫不万分感激。他们不知dào

的是,他一直将罪生梦死藏在衣兜里。

趁众人不注意,可可对哑巴做了个鬼脸,哑巴立kè

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多说什么。

罪生梦死的效用看起来是发挥出来了,宋文海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想必他应该是相信了自己所“梦到”的那些话,虽然他头垂得低低的,看不见表情,但他紧握得发抖的拳头出卖了他愤nù

的心情。

罗念桐见好就收,拍拍屁股站起来,“你们好生照顾他。”他心里也有疑问,为什么罪生梦死单单对宋文海起了作用,而对其他人却不行。

哑巴对此也很茫然。

可可歪着头想了想,不确定地道:“会不会是因为他心里有鬼,意志不坚定?”

目前看来,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蓝先生正在对着莫善人和老武发飙:“两个饭桶!我叫你们看好小蒋,你们看到哪里去了?嗯?看到哪里去了?”说着说着他一脚踹向面前的木桌,桌子腿咔的一声,断了。

莫善人一张老脸上全是涔涔的冷汗,全身不住发抖:“我……我们……我……我……”

老武站在一边,面无表情,背在背后的手紧成硬邦邦的拳头,只要莫善人一句话,他一拳就可以把这个老疯狗打得稀巴烂。

不料就是他这个表情激怒了蓝先生,“你这条狗!叫都不会叫的够!你看着老子干嘛?滚去吃屎吧你!”

一条凳子迎面飞向老武,莫善人连忙大喊“老武闪开!”没有他的命令,老武不会动。

这下更惹毛蓝先生了,“你的狗都听你的,老子的一个人你都看不住!”飞起一脚踢向莫善人背,老武闪电般地拉开了莫。

莫善人衣服全被冷汗打湿了,不知是怕还是累,去喘吁吁地看起来马上就要断气。

蓝先生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再也不管他们,见着屋里有什么就砸什么,难怪他会如此震怒,小蒋不见了,明明已经到手的,好不容易取得他的信任,相信他是把他从阎王爷哪里就回来,眼看就能催眠出信息的小蒋不见了。

没了小蒋如何控zhì

以老漆为首的人?如何宋文海乖乖地相信自己是真的想帮他而不是利用他?

“啊啊啊啊——”蓝先生仰天嚎叫。

趁他不注意,老武背着莫善人从另一扇门溜走了。

“看来我们还是只有从罗念桐哪里想办法才行,这人靠不住。”路上,莫善人语重心长地老武说,“罗念桐厉害得多,也只有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蓝某人手里偷走小蒋。”

蓝先生也和他一样的看法,岂料这次他们俩都错了。

出手的是小白,她利用空闲时间带着捕梦者和四九到处转悠,她脖子上那大黄异常机灵,硬是在一对怪石嶙峋杂草丛生中间嗅到了人的味道。

胡小白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失手过,所以这会儿他们正围着小蒋看热闹,四九看小白的那个眼神,全是崇拜的星星。

“小白你简直太太太厉害了。”她说。

捕梦者忿忿地道:“我也有份好不好,要不是我,你们能背动这么大个男人么?”

小白轻轻抚摸脖子上圈着的大黄,轻声道:“是该给壮姐姐一个交代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大结局

莫善人想要投诚,在他自己看来罗念桐没理由拒绝收留他,撇开修罗石不说,他至少还掌握着一个除他以外谁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他信心十足的带着老武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按照以往的情况,此时应该有不少鬼仆向罗念桐通风报信,不一会儿就应该有人带他去见大当家。

莫善人最会算计,当初他摸清了蓬州人物之间的关联,只需要轻轻巧巧一个莫须有的杀人罪名,就可以开动所有机关把罗念桐逼着蓬州,但是这次,他也许算错了一点。

此刻罗念桐根本无暇顾及其它,他正撤去了哑巴送给地牢众的那颗夜明珠,将自己随身带来的那颗换了上去。这颗夜明珠较之以前的更为柔和,淡绿的光芒均匀地撒在每个人身上。

捕梦者带着胡小白和贾四九两人“押着”小蒋耀武扬威地进来,老漆没料到小蒋居然还在人世,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抓着他的肩膀一个劲儿地看着他傻笑。

短暂的喜悦过后,小蒋咬牙切齿地四处张望:“宋文海那个狗.日的呢?妈.的,他勾结蓝某人来陷害老子!”

宋文海早已不在地牢,罗念桐那夜明珠第一个照到的就是他——他的左手背,等可可将他手背上的图案记下来后,他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奇怪的是,他要走,罗念桐和哑巴竟然没有一点阻拦。

地牢里其他人都将自己左手伸出来,掌心向下,裸.露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每个人的手背上都浮现出形状迥异的墨色图案来,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除了老漆外根本没人关注到小蒋的存在,因此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老漆也没顾上其他,连忙把小蒋拉过来,叫他伸出左手背跟大家凑在一起,“这……这是什么意思?”他又惊又怕,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怎么会这样?”

他手背上,一点一点,一丝一丝,慢慢显现出一段墨色的图案出来,像是纹身而又不是,细看似乎是小写意的山水画,上面点缀有山石楼阁,泥泞小路,非常细致,粗看又像是一扇门,上述景物巧妙地组成了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被关在门里。

“我……”小蒋完全忘了要找宋文海算账,看着自己左手背的变化,不知所措。

其余诸人和他一样,老漆是地面,凸凹不平的地面隐隐也有一条小路,弯弯拐拐地不知指向何处,而宋文海的留下来的图案,则是一面墙,墙上又包含有各种图案,也楼阁小径等,和小漆的大有遥相呼应之势。

罗念桐看出了其中端倪,叫可可把他这往小蒋手边一凑,竟然真的对上了,两人对视一眼,拉过剩下四人的手挨个儿对上了号,七个人竟然是一副完完整整的图:粗看乃是一间极为简陋的屋子,四面墙,其中一面上一扇门,仅此而已。细看的话,这屋子里墙上门里地面合起来像是……

罗念桐心怦怦地跳了起来,这像是一副地图,尤其是其中一座惟妙惟肖地小山隘口,他认得,就是它把繁霞和廷尉隔开了来。只是其中那些多出来的小路不知作何用处的,莫不是出去的线路指示图?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看可可,可可也正在看他,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两人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捕梦者和哑巴以及四九小白都围过来看了,他们四人了看了半天,四九忽然惊叫起来:“这不就是这个房子吗?”

众人面面相觑,四下一看,果然觉得那地图外形和地牢布局很像,尤其是那扇门,位置和地牢的铁门一丝不差。

其他人未必没发现,只是都不敢像四九这般天真的说出来,天底下的房子都是四四方方的有个门,谁敢说这就一定是地牢呢?

捕梦者见四九发话,立即跟着附和。

哑巴和小白一脸沉重,没吭声。

地牢众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自己左手背上居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罗念桐也想没到,他以前一直以为,从之前的经验来看,有秘密也应该是藏在他们的梦里才对,哪知居然会是这样,可惜他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得到他们梦境信息,原来从一开始他的路子就错了。

幸好他们遇到了那个傻子。傻子不傻,他是故意安置在那里的机关,可惜蓝先生千算万算棋差一招,没在这关键人物身上打开缺口。

事到如今,又该怎么下手?罗念桐有些犯难了。

“往下挖!往下挖!嘿!往下挖诶!”一个声音传进耳朵里,他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劲甩了甩头,“嘿!往下挖诶!”声音还在,同时还伴有拍手声,憨憨地像是小孩子在唱儿歌。

“傻子!”罗念桐立刻反应了过来,也知道众人不像自己这样能听到他的声音,惊喜交加,连忙叫众人往下挖。

“往下挖?从哪里下手?”

“我知道。”可可站了出来,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稍一思索,指着离铁门大约一尺处,毅然道:“这里!”

“好,我来!”捕梦者急惊风地从外面找来铁锹锄头等物,扔给哑巴和罗念桐开动起来。

没人怀疑可可的话,因此她也没解释这是来源于一个清晰无比的梦境:那个和蓝先生相似的老头子,说自己在这底下藏了很多好东西,要她不停的往下挖。

有时候,梦境来源于被遗忘的现实。

由于老漆他们经常在铁门处往外张望,那底下的泥土经年累月变得特别瓷实,三个大男人挖起来都很费力。

可可,四九,小白三个女孩子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眼光随着锄头铁锹挥起——落下——挥起——落下。

其他人默默地站在可可身后,可可在,他们就心安。

渐渐的,那地上没挖出一个大坑出来,周围也堆起了厚厚的泥土,罗念桐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快了快了!”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只过了几分钟而已,先是捕梦者那把锄头'铿儿“地一下发出一串闪耀的火花来,接着罗念桐和哑巴两人都发现好像挖到了一块大铁板。

可可连忙指挥:“小心,小心,底下藏了东西,当心别挖到了。”

坑已经有一人多深,三尺多宽,底下的三人将工具斜靠好了,喊着“一二三”,合力将铁板掀了起来。

“啊!”三个大男子汉同声惊呼,差点撒手。

“怎么了?”可可急忙问。

那……那地板子底下,一张酷似蓝先生的脸,似笑非笑地仰望着他们。

“啊啊啊啊——”捕梦者继续尖叫。

哑巴浑身发抖,差点抓不住铁板。

罗念桐也呆住了,他以为这里应该藏的是修罗石或者其他金银财宝之类的,哪知道会是一个大活人。“你……你是谁?”说他不害怕那是假,尤其是这人面色苍白得像死人,须发也是没有生气的白、还长,像极了传说中的白毛僵尸。

“终于等到了你们了。”那人发出沙哑地笑声,像是生锈的铁片相错,“可可呢?”听那口气,可可一定会在。

“我在。”可可回话的瞬间眼泪跟着就下来了,“蓝爷爷。”

“拉我上来。”底下那人伸出雪白而枯瘦的手,他很轻,三个男人轻巧一提就将他带到了地面。

“木心叔……”哑巴不等他站稳,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壮壮她……她……她……”

那木心叔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没说话,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可可身上:“小可可,辛苦你了。”

“蓝爷爷……”可可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喷发了出来,“蓝爷爷你把我妈妈藏在哪里,快带她出来。”

老漆等人却发出一阵欢呼。

眼前悲喜不一的场景让罗念桐犹如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

等这些人欢呼够了,哭喊够了,蓝木心问了第一个问题:“修罗石谁要?”像是阿拉丁的神灯里冒出来的妖怪,迫不及待地要满足救他的人三个愿望。

罗念桐不假思索地道:“我。”

蓝木心看也不看他:“好。”也不问为什么,也不管他是什么人;紧接着又问可可,“你知道只有找到我,才能找到你妈妈,对吧?”

可可小声啜泣,点了点头。

“好。”他干脆利落地回道,声音还是沙哑难听。

“壮壮不在了?”听他这语气,似乎对胡壮的死并不意外,亦或者是他早就料到以胡壮的个性迟早会落到这般田地?

哑巴默默地点了点头。

“哦。”蓝木心冷笑一声,“这个畜生果然死性不改,逼死了壮壮。我会替她报仇。”

“有人已经去了。”罗念桐提醒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股视睥睨天下之势,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个人。

这种人,被自己的亲侄子亲手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地底,被救出来以后,居然每疯,思维还如此清晰,得是怎样的人才有如此好的心理素质。

“哦。是你解梦来的?”他似乎这才注意到罗念桐。

罗念桐也隐约猜到了他应该是设定机关的人,不卑不吭地答道:“是。”

“很好。除了罪生梦死,你还要多少金银财宝?”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啊?”

“财宝,权势,美人……”他轻描淡写地道,“没人会拒绝。”

财宝和美人,那是他所谓的金银珠宝和可可了?权势是什么?

他似乎发现了罗念桐的疑惑,冷笑道:“蓬州乱坟场不过是我给你们的一个信号,告诉你们修罗石能随意改变任何人的性格和想法。难道这不是权势?”

“我要它救人。”罗念桐断然道。

“哦,救人。”蓝木心似乎稍微有那么一点儿意外,“肖九伏是这么告诉你的?”

“嗯。”

“也是,它既然能改变人的想法,自然能救心病类的人。很好,九伏很聪明。不过它还有很多用处,你可以慢慢发掘。来日方长,不着急。”然后他又问地牢众人,“宋文海呢?”敢情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来着。

老漆规规矩矩地答道:“出去了。”

罗念桐这才明白他何以知道是自己解梦过来的,解梦的机关是他设定的,这里所有人他都认识,惟独自己是张生面孔,两者结合,岂有不知的道理。

“出去了?”蓝木心隐隐有些怒了,“不是说你们死都不能分散的吗?”

老漆大惧,正要回答,岂料外面一个声音答道:“我回来了。”正是宋文海。透过铁门能看到他浑身血糊糊的,似乎刚从战场回来。

“我杀了他。”他话音刚落,身子便软塌塌的倒了下去,想必刚才是凭着一口气强撑着回地牢的。

老漆他们惊呼一声,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冲出去将他背了进地牢。

蓝木心还有些惊讶,这不在他的意料之中。罗念桐给他解释:“他杀了蓝天远。”至于为什么要杀,他没有说,也没人问。

“很好,你们都可以走了。”蓝木心负手望天,“修罗石给你,小可可你要妈妈我也还给你。”

老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继续发话。

“老漆你们去蓬州投奔云翼,他那里有你们几辈子也用不完的金银珠宝。”

“我呢我呢?”捕梦者有些失望,“怎么没有我。”他也是蓝木心摆放在外面的棋子,也应该有份儿。

“我给你四九。”他的口气不容置疑,捕梦者满脸喜色,不住道谢。

四九大叫:“不要不要,我要和小白玩儿,你凭什么把我给他,我又不是东西!”

蓝木心冷道:“随你。”

胡小白摸着脖子上的大黄,一脸的鄙夷:“壮姐姐死了,你都不关心她。你为了叫人救你出来,费尽心机设了这么多机关,有多少人为你送命,你就轻描淡写的出来分派财物就能补偿了?”

她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免有些气喘吁吁。

蓝木心不动声色地道:“我怎么补偿,我后半辈子继续关在在荒无人烟地地方等死,还不够补偿?”言下是我这样的人这么做,已经足够抵那些人的性命和幸福。

好狂妄自大!

“带我去……去见她……快……我要死了……”宋文海在昏迷中也没忘可可母亲。

蓝木心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好。我先带你去找她,再领你拿修罗石。”

这么自负的人,肯定不屑于用小把戏骗人,说可可母亲,那肯定会把人完好无损带到。只是,他爽快给了修罗石给罗念桐,却未必会爽快放他走,至少目前他没有带他们出去的意思,他们要走,只能依照老漆他们手上地图的指示行事。

能不能安全回到外面世界,那还是个问题。

“以前重重机关都闯进来了,难道还会怕回去?”罗念桐放心大胆地伸了伸懒腰,一切的苦难都应该在这里结束了。

苏苏在等他,可可也在等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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