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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的黑手》


正文 第一章 失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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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加代子来到上野火车站。她并没有固定的去向,只打算往北走。准备在上田车站随便乘上一趟火车,在自己觉得合意的地方下车。车票就买到二、三百公里的地点。如果到了那里还不合意,就再往前去。

她早就向往着这样的旅行。现在正是做这样旅行的最适宜的时机。

“随便搭上一趟时间合适的火车,任凭火车把自己载到什么地方,就在那里下车,住到明天。在度日当中静等新的命运向自己袭来。当然,旅费并不充足。”

她大半是受了每次外出旅行时必携带的夏目漱石的小说《之后》中感伤的影响,对旅行的诱惑总是抱着浪漫的幻想。不过,现在的加代子的心中,并没有那样幼稚而缥缈的憧憬。

她只是一味地想要摆脱自己的日常生括。尽管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暂时逃避现实的做法,但还是想到陌生的土地上,把这伤得支离破碎的心身,置于忘却的空气中去晾晒一下。

她想把自己的身子沉浸到陆地、海洋和天空的一切壮观的风景之中,暂时变得象那些景色一样地虚无空泛,所以她觉得去北方是最合适的了。

心情虽然感到空虚,可是旅费却很充足。在一路上的大饭店或旅馆里住上半个月是足够的了。在这一点上,她与《之后》里的主人公代助是不同的。不过她是单身女子一人出外旅行,这也是不得已的。

在旅行提包里只放着几件随身换洗的衣服、化妆用品和必备的几样东西。虽然还带着几本文库本的书,恐怕也没有机会去读它们。尽管如此,还是把《之后》这一本拿出来放在手头上。

在此之前她也常常外出旅行,但是只身一人出来,却是头一次。过去总是同他结伴一同出来。

昨晚,当她往旅行提包里放置旅行用具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把那“常备之物”放入的一刹那,心里忽然一震。

“是啊,这东西已经不需要了……”

她发觉了,就把那东西取了出来。这时候,失去了他的现实又一次紧紧地压迫着加代子的心胸。

每当她与他外出旅行的前夜,内心总是感到不安,带着几分羞臊,将那东西藏到旅行提包的底层。现在,那东西已经再没有用处了。

在旅行提包的底层再不放置那东西,就充分地说明了为了抛弃那次恋爱的残骸而做的这次旅行的性质。

置身于上班车站混杂的人群中的二宫加代子,看了看挂在长途列车剪票口上面的列车发车时刻表。

映入眼帘的是开往青森、山形、秋田、仙台等方面去的车次。加代子只好买了去仙台的车票。因为她觉得如果买到更远的地方去,就会限制自己选择去向。

—列开往仙台的快车已经进了站,停车时间为二十分钟。车厢里面很空,因为这是旅游淡季的一个平常日子,而且正是上下够不着的时间。

加代子在有四个位子的包厢里,占据了靠窗的坐位,先松了一口气。这如果是在旅游旺季的周末,那可就要受不住了。背朝那些欢快的旅客,自己一个人悄悄地踏上旅途去寻找恋爱的基地,那该是多么凄凉的景象啊。

“爱上了一个有妻室的男人,自己是多么愚蠢,况且对方比自己大二十岁。”

加代子失去那男人之后,好象胸中突然裂开一个深深的空洞,内心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从一开始她就明白,那是一桩不会结出果实的恋情。对方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既有家庭,又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如果为了加代子的爱,而将一切都豁出去,那他的负担就过重了。

为了新的爱而将已经背在身上的人生的重担抛弃,是办不到的。这就是那男人的说法。结局是那个男人不肯拿既得的一切去换取她。尽管用了各种各样的口实,归根结底,这是一名中年男子为了自己贪婪地欲望而不花费任何代价,用一些年轻而鲜嫩的女子的身躯来满足自己罢了。

这也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明明知道,却还是被肉感的火焰将女子身上蕴藏着的油罐点燃了。

当发觉了的时候,火势已经很旺,无法去改变了。

两个人把理性、将来、身分都置于脑后,沉浸于相互之中。爱情不是伦理。无果之爱的结局,真正受到损伤的,一定是女人。这一点加代子尽管很清楚,但还是任凭情欲之火贪婪地烧着自己的肉体。那火焰恐怕在把她的身心烧得支离破碎之前,是不会熄灭的。

加代子的身上还残留着很多情欲的燃料。

虽然她被那男人点燃了心中的火,仿佛埋藏在地下的无穷尽的油田从长眠中苏醒,可是那男人自我保护的本能却渐渐察觉出危险。那本能所发出的迟延了的警戒信号,给这个中年人贪婪的欲望刹了车。并由于暂且满足了他的欲望,也使得这男人举棋不定起来。因瞒着妻子而偷偷挤出约会需用的开销,也使之在经济上拮据起来。

那男人认为现在正是一个机会,如果现在分手,加代子的年龄完全可以再寻找一个新的搭档。如果这个新的伙伴对她以前的事什么也不知道的话,那么她便可以利用通常“在职妇女”的年轻和美貌来稳住对方。

总而言之,那男人把加代子身上最美味的部分悄悄地吮吸掉之后,又用新的包装纸将伤口掩饰起来,然后再转手推给无知而善良的男人。

如果继续贪婪地将猎物的美肉吞食下去,就会变成毕生要背起来的包袱。这一来,无论用多少包装纸去掩饰,也不会找到接手的主顾了。

“你仔细想一想,等你到了四十岁的时候,我就六十了。”那男人想说服她。

“这是开头就想到的呀。无论到了多大岁数,年龄差别也不会缩短的嘛。”加代子轻蔑地一笑说。

“我不是说年龄差的事,而是说我上了年纪的事。现在便还可以,可是到了那时候你还风韵犹存,而我已经衰老了……”

“哼,净说这种事。咱们在一起,也不只是性的生活。”

“当然不只是为了性的生活。可是当我年老之后,断了收入的情况也不能不考虑。那时我就无法对你负起责任了。”

“你是说现在你负着责任吗?”

“要是这么说,那就不必隐讳,我是为你的将来着想而说的。”

“那我明白了,总之是说我成了你的负担。”

“不是!”

那男人虽然当真生气,并加以否认,可越是生气,就越暴露出被人说中了的本意。

加代子也感到她窥见了那男人的真面目。其实,他的真面目是早已清楚的,只不过她是佯作不知而已。

她虽然相信自己把身心都捧给这个人而毫不后悔,但是恋情之火赖以燃浇的燃料却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退。油田的藏量无论怎样丰富,也总要耗尽的。等到真的燃尽的时候,就太迟了。

当男人利己主义的祭坛上的供灯里的煤油耗尽之后,怕是不会有人为自己点上灯火了。

由于那男人算计起来,加代子也考虑明白了,如果要分手,真的是现在最合适不过了。于是他们便分离了。

那男人以松了一口气的心情离去了。那是一个把重组卸下来的人所露出的友情。

加代子也松了一口气。终于给这支付出代价的恋曲打上了休止符。然而要从这里开始新的未来,还须花费些时日。

虽然那是作为那男人利己主义的饵食而被吃掉的爱,但是在长时间的相处之中,两颗心已经渐渐溶合,而如今又生拉硬拽地把它们扯开,所以还是肉裂血流。

此时,不来治愈这伤口是不行了,于是加代子便踏上了这条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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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车的时刻快到了,旅客也多了起来。各个包厢已经大体上坐满了,可是只有加代子这里,只她产个人占着四个人的包厢。因为男旅客多,所以好象对这样一位年轻女子占据着的位置,都有点儿敬而远之。但他们心里很想过来,所以在远处打量着。

“这里,可以坐吗?”

一个男人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直线式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正在郁闷不乐的她把视线移过去,看见一个身穿西装、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虽然别处还有空位置,他却毫不犹豫地向加代子身旁走过来。

“请吧。”加代子毫无表情地回答说。她既无理由拒绝,也无拒绝的权利。那男子轻轻施个礼,坐到加代子的斜对面。

约摸有八成的乘车率的时候,列车就开动了。那男子把公文提箱放到编网货架上之后,便开始读起随身带来的杂志。

加代子对这个陌生乘客的一点点好奇心,立刻就消失了,她把眼睛移向窗外,看着移动着的景色。

他们坐的包厢里,再也没有人进来。或许因为看起来家是一对情侣,所以刚上车的旅客都回避着。此外,即使不特意为了躲开他们,车上也还闲着很多空席位。在上野车站上来八成的旅客,每停一次车也只是有减无增。

那男子大概读杂志读得腻烦了,把身子靠到靠背上打起盹来。虽然在上野车站直奔她旁边的坐位而来,但作为陌生的同路人的界线却依然坚守着。

这对她来说,真是谢天谢地。当她处于目前这种心境的时候,如果被旅途中无聊的人缠住,那可受不了。窗外的风景移动着,向远处延伸。与它们一起,自己身体里的爱情的残液,也在向外流淌着。

加代子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当她被车外的嘈杂声惊醒时,列车正停在一个相当大的车站上。加代子觉得有些口渴,急忙跑到车门口,向卖快餐的站上售货员打听有没有茶水。那人回答说随后就来。

可是卖茶水的到来之前,列车就启动了。一看表,再过一小时就到终点站了。她想,反正再忍耐一会儿就行了,便走回自己的坐位上去。这时她发现对面的男子已经不见了。

“大概是在这站下车了吧?”她一边想着,一边抬头一看,那公文手提箱仍然还在网架上。

当列车已经驶过整个站台的时候,那男子手捧着三明治和茶水回到了车厢。还是男人的动作快,大概是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猛然问冲到卖茶水和站台卖快餐的地方买回来的。

那男子回到坐位上,怯生生地问道:“若是不嫌弃,请喝这茶吧。”

因为很突然,加代子吃了一惊。

“实在是失敬。我还有一份,如果您能用这茶,我会很高兴。”

男子确实买来两份茶水。

“不行。这太过意不去了。”

因为他说到自己还有一份,那么另外一份显然起初就是为加代子买的。她觉得太不好意思。

“不过,如果不嫌弃,就请用吧。”

“哪里的话。”

热茶的芳香已经在鼻子跟前飘动。于渴的喉咙里有些发痒。

“那么请不要客气,我是特意买了两份的。”

男子的话语里具有某种胶着力。但是,却完全没有强加于人的味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加代子终于接受了对方的好意。虽然觉得应当付给人家茶钱,但是如果那样做反而显得造作,所以就克制着。

热茶沁入干渴的喉咙,象是溶进血管一样香甜。

啊,真好喝!她咕嘟咕嘟地喝下去。

“如果您愿意,请把这一份也用了吧。”

因为加代子喝得过于香甜,那男子便笑着把另一个盛茶的器皿也递了过来。

“不,那怎么行,这已经足够了。”

加代子急忙推辞了。她终于镇静下来,重新打量了一下对方,虽然从上野火车站就坐在一起,但是只当作过往的旅客,也没特别加以注意,所以连面孔也未仔细看过。

那人三十岁上下,瘦长的脸庞,肤色白皙,是个职员风度的人。一张敦厚平凡的面孔,给对方一种放心的感觉。身上的穿着也很雅素。

“啊,忘记通报姓名了,我是菱田和也,从事设计方面的工作。”

可能是他发觉加代子的视线中注意的程度增加了,所以才做了自我介绍。

“唉呀,彼此彼此,我是二宫加代子,是职员,访多关照。”加代子急忙报了姓名。

—杯茶水拆除了横在两人之间的栅垣。他们不再是互不相识的旅客了。

菱田和也谨慎地说,他是因为工作有点儿不顺利,为了抓一抓打开局面的思路,所以随便出来溜达一下。

“您的工作很难做呀。”加代子插话说。

“说难,也真难做,不过不象一般职员要坐在固定的办公室里那么板身子,所以对我这样散漫的人,倒很合适。至少可有以工作为借口外出旅行的好处。可是您呢?二宫小姐,到这边来也是因公吗?”菱田毫不在意地随便问道。

“不,是利用休假出来消遣。”

对于一个刚刚认识的男子,难道可以说出自已是为了埋葬恋爱的残骸而出来旅行的吗?

“年轻女性的单人旅行是够浪漫的啊。”

“一个人出门不用操心,挺好的。”

“我也喜欢一个人旅行,常常就这么随便上路。夏目撤石的小说《之后》里面就是这样写着的。——随便搭上一趟时间合适的火车任凭火车把自己载到什么地方,就在那里下车,住到明天……”

“啊?”加代子吃惊地叫出了声。

“您怎么啦?”

“那篇小说我也非常喜欢。接下去是——在度日当中静等着新的命运向自己袭来——我正是想要做那样的旅行才出来的。”

“怎么,您也读过吗?”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背诵道:“当然,旅费并不充足……”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于是彼此之间更加亲近了。

“今天您打算坐到什么地方下车呢?”菱田已经毫不忌讳地问起来。

“反正车票已经买到了仙台,也没有什么预定的目的,随便旅行。”

“那么您是想在仙台住下了?”

“恐怕得那么办了。”

“在仙台住的地方预定了吗?”

“不,还没有。”

“唉呀,那可不行。虽然是任凭火车拉到什么地方都行的旅行,可因为是女性的单身旅行,如果不把住的地方定好,那是危险的。”

听他这么一说,加代子突然觉得心中无底。单人出来旅行,这还是头一次。在此之前,总是与那个他相伴,只消跟在他后面走就行了。

如果到了终点站,连住的地方也没有,被搁置在那里怎么办?

“请问,如果临时去找,找不到住的地方吗?”

“现在不是旅游的旺季,所以我想会空一些。不过旅馆和饭店什么的,对于单身的女旅客是比较注意的,何况事先也没有预订房间……”

“这可糟了。那怎么办呢?”

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爱情残骸的掩埋地了,先得寻个今晚落脚的地方。这种女子的感伤旅行,在恐惧的心情面前立刻就退缩了。

“只要您方便,我介绍您到我订宿的地方好吗?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很高级的旅馆,可是环境非常安静。”

“如果能得到您帮忙,那就有救了。”

加代子终于连任宿的事都不得不求助于这位刚刚相识的男子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什么警觉。这大概是由于对方的人品显得不错的缘故。

今夜的住处己定,加代子就放了心。菱田仿佛看准了她的心情松弛下来,就乘隙发问道:“不客气地问您一下,您的工作性质是什么?”

“这个……”她稍微犹豫了一下。

“不,请不要说出来,我来猜猜看。”

“您真的能猜出来?”

“不过,您得给点儿提示才行。先按农林渔业、矿产业、商业服务业三大类划分的话,应属于那一类呢?”

“包括在第三类的商业服务业里画。”

加代子终于被菱田巧妙的诱导欺骗了。

“就是说,是第三产业的。那么是不是包括在商社、贸易会社、银行、航空公司、旅馆、百货公司、病院这些之中?”

“包括。”

“那就渐渐接近了。首先,跟旅馆无关吧。如果是旅馆,那么预定住宿的地方不是手到擒来吗?航空公司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否定掉。”

“我真吃惊了。”

“其次,从感觉来说,怎么也不象是医院性质的。如果是护士的话,多少也要有些药味。我的鼻子是很灵的。”

“真可怕啊。”

“这么一来,只剩下商事、贸易、银行三类了。”

“已经猜到了吗?”

“是银行!”

“猜对了!”

“从一开始不知为什么就感觉到了。”

“为什么?”

“这是一种直觉。”

谈话之中,周围的人开始骚动了,大概是快到终点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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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田介绍去能住宿地点是一个位于郊外的一家小巧而舒适的旅馆。正象他说的那样,环境清静,虽不豪华,但所有设施的各个角落都非常清洁。

菱田为加代子租好了房间,便爽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居室。

他的风度是够潇洒的。加代子想,既然帮助安排了住宿,那么一同吃顿饭也该是可以的。然而菱田却避开了,所以她反倒感到有点儿沮丧。

她进到房间里洗过澡,刚刚喘口气,菱田就打来电话。

“刚才没来得及问您,明天有什么打算吗?”他在电话里踌躇不安地问。

“不,没有什么预定的计划。”

“那么,我是打算到松岛方面去,如果可以的话,想邀请您一向前往。”

“不过,我怕到那里又给您添麻烦。”

“噢,那么您是同意去了,非常感谢。看来还是问一下才对。我开始犹豫了半天,怕您觉得我是个厚脸皮的家伙呢。”

菱田用孩子般的声调高兴地说。

放下电话之后,加代子察觉到,在这无目的的旅行中,却形成了预定的目标。在这趟凭吊故恋的旅途中,又与另一个男子结识,并且相约明天同行外出。

对于此事,她并未感到自己失去操节或者失之轻浮。过不过是为了填克因失去男人之后形成的空洞而拿来用的充塞物而已。

然而,即使是临时的充塞物,不合自己心意的东西,也是不用的。她之所以把菱田当作充塞物,是因为在他的身上发现了能够替代那失去的男人的代用价值。对加代子来说,失去了男人就如同失去了整个世界一般,而想要尽早寻找出代用品来。对于女人的这种急迫的心情,她自己也感到惊奇。

或许是由于在心田里所造成的空洞是那么大,如果不用什么来填充就受不了的女人的弱点的显现吧。

如果在这一瞬间,菱田来敲门该怎么办呢——她忽然这么想象起来。

加代子是一个二十六岁的熟透了的女子。她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成熟的果实了。她被一个有了妻子的男人打开了处女的门扉,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被他开垦了。她已经没有处女或生活经验少的女子那种对于性生活的节操感了。加之,与那男人分手之后,她已经陷入了性成瘾性症状之中。在此之前,由于同男人定期的交往而得以补充的润滑剂突然中断。全身发滞,如饥似渴地希望得到润滑。

在这样的时刻,如果受到一个男人的追求,恐怕是一会儿也忍耐不了的。这是一种与精神上的拒绝性反应相反的、成熟女子身体所栖居着的本能发出的跳动。

不行!我没有带那东西来啊。加代子察觉到自己没有带来过去与那人旅行时必不可缺少的物品。于是便急忙地算起例假之后的日数。算出还勉强在安全期当中,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的例假周期很准,所以计算出来的日子是可靠的。

“我真讨厌!”

加代子感到自己这一番想象太淫乱,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面颊。虽然嘴上说是“抛弃恋爱残骸的旅行”这样感伤的话,但是接近男人的兴趣却是赤裸而直接了当的。这是成熟女子的本能。

加代子一面对自己淫乱的想象感到讨厌,一面辗转反侧,整夜不眠。结果,菱田并没有来叩门。

她和菱田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就分手了。加代子在菱田的面前忍受不了,所以松岛之行使仓促而过,如同逃跑一般离去。

在经过了一夜的妄想之后,白天又共同去游览,感情自然更加融洽。如果今夜又在一起住宿的话,肯定会有决定性的发展。与夜里睡单人床不同,白天理性的抑制力是很强的。她的自卫本能告戒她:在肉体的跳痛还能够抑制住的时候,逃避开是最平安的。

当前一个男人造成的创伤还没有愈合的时候,又与新的男人接触是危险的。因为这样做,与其说是医治伤口,毋宁说只会产生乱挠伤口的效果。何况,如果新的男人有妻子的话,那就是同一噩梦的重演。

即使是润滑剂的补充来源被断掉而引起了饥渴,可那只会引起流血的无果之爱也是不需要的。

与菱田分手之后,加代子便失去了继续旅行的兴味而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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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加代子是关央银行大宫支行的信贷员。关央银行以首都圈为中心,在全国设有四十八个支行,在地方银行当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她在本地的上尾市高中毕业后,就立即进入了那里的支行,现在已经成为女子银行职员中资格最老的了。

她头脑灵敏,工作麻利而准确,加之工作作风又认真勤恳,所以颇受上司的信赖。同时她性格开朗,对于银行事务之外的业余小组活动也积极参加,所以同事之间对她的评价也很好。

加代子进入银行不久,就置身于信贷员的岗位,说明她得到了很深的信任。

支行的职务中,除了支行长、次长、代理之外,分为外务、内务、内外兼务、辅助职员(用务员、向导员)四类。

其中最容易发生问题的是单独与顾客接触机会多的外务和内外兼务。信贷员属于内外兼务,要经手大笔的款项。

入行不久就被安置在重要岗位上的加代子没有辜负上司对她的信任。

加代子是个相貌极其平常的女子,决不在美人的范围之内。但是她那微胖而稳重的脸庞和温柔的体态却能诱惑男人的心,是那种所谓讨男人喜欢的女子。入行的当时,在她身上还残留着女学生的土气打扮,但当她按着成年人的方式进行化妆和穿着之后,就显露出天生得魅力,颇吸引男人们热情的视线。

虽说对这样一位女子抱有好感的男人很多,但由于银行这种工作性质的约束。都不敢有露骨的行为。银行这种地方,由于存储别人金钱的职业性质,决定了对银行职员的私生活有特别严格的要求。

对于银行职员本身来说,虽说下了班就应该是自由的,但是私生活的放纵会引起顾客的不安。因此,既然做了银行职员,凡是会使顾客不安的言行,都必须一概慎重其事。

就这样有两年多时间,她在男人们的青睐和他们之间保身的互相钳制的真空地带平安地度过了。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而就此继续下去的话,那么她也会同其他的女银行职员一样。平平常常地结婚,现在恐怕已经做了一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入行两年以后,支行长易人。同时,次长也有了变换。从前桥支行调来任次长的人,就是改变了加代子命运的矶村。

矶村毕业于某私立大学的经济系,毕业后旋即入关央银行工作。他在各处的支行跳来跳去,由前桥支行又转到了大宫支行。

当时他四十岁,做了大宫支行的次长。这只能算是个凑合的职位,但大家却认为矶村是私立大学出身,所以应该晋升得慢。矶村并未和其他的同事一样把对于加代子的倾心用保身的“糯米纸”包起来。除工作上的接触外,在空暇时间也邀请她出去进餐什么的。而加代子对于这位中年的有些古板的矶村并不嫌弃,而是高高兴兴地跟他出去。

明显公开的交际,反而成为烟幕,谁也没有看出他们之间关系的进展。这样过去了六年,两人之间的秘密来往,在别人不知不觉当中深化了。

矶村的调转,在他们的关系上打上了休止符。对此,矶村却认为是天赐良机。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极限,无论怎样巧妙地做下去,迟早会有一天暴露出来。平日里严格要求部下去控制私生活的人,如果因为自己与行内的女职员有秘密的情事而真相暴露,那就无法辩解了。

矶村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与加代子分手了。他如释重担,一身轻快地去了新上任的地方。新岗位是东京都内一个重要的支行行长,可以说是荣升了。

被独自留下的加代子又回到了与矶村相识之前的生活中。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表面上什么变化也没有。

为了抛弃与矶村的恋情所留下的残骸而去旅行回来之后,第四五天的午后四点钟左右,她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喂,喂,是二宫小姐吗?”

从耳机里传出似乎在那儿听见过的声音。究竟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看样子您是忘记了。我是菱田,是在仙台时在一起的菱田和也!”

“啊,菱田先生!”

她想起了那声音的主人。在离别之际,只把她工作单位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加代子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她想起了那一夜的单相思,有些羞臊。

“当天就回来了。与您分手之后,忽然觉得无聊了。”

“真的呀。”

“您真坏,把人家的心绪勾起来之后,突然说了声再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菱田的口气里带点儿埋怨。

“我并汉有玩弄什么人的心的意思。”

“我想请您出来坐一坐。”

“真对不起,上次受到很多照顾,也未道个谢就那么回来了。”

当时加代子如果再和菱田一起呆下去,就会忍受不了。自己心中那种成熟了的女子身上的渴望和不愿意重复受到同类创伤而产生的自卫心情之间的纠葛,她是不能对他讲的。

“我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太失礼了,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不过从那次见面以后,再也无法忘记您。我请求您,再问我会一次面。”菱田用恳切的口吻说。

“现在您在什么地方?”

“在车站附近的饮食店。”

“哪个车站?……”

“大宫车站。我就在你们银行的附近。”

“噢,是吗?”

加代子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

因为当天的账目已经结清,所以一到下班的时间,加代子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菱田在的饮食店。分别虽然还不到一个星期,可是觉得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吓了一跳呢!”

“对不起,突然又来找您。”

菱围的表情象是一个正在淘气的孩子被人发现了似的,使人觉得他很稚气。初次见面的时候,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而实际上也许还要年轻一些。

在进餐的时候,第二次见面的拘束感,便渐渐缓解了。重逢之前的一段空白也被共同进餐所填补上。葡萄酒醉人的香味,在他们之间酿成了宽松的气氛。

旅行中的相会为这迷人的醉意打下了基础,使得两人之间的未知部分加速触合起来。男女之间共同进餐,是共寝之前的准备行动。互不相识的男女要达到这一步,即使在这诸事速成的世道里,也是颇费周折的。

利用旅行中的相遇而迅速向加代子接近的菱田,如果是在旅途中分手之后才起了野心的话,那么也算是相当利落的。

“您能来见我,我真高兴。如果遭到拒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起来菱田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加代子把自己青春的一切都交给了矶村,所以与年轻对男子象这样共同进餐的情况还没有过。矶村对待加代子象对待女儿那样,用充满慈爱的目光看她,而菱田的双目中却含着对异性的率直而热烈的赞赏。

从暗地里投过来的目光姑且不论,象这样被一个男人用这种目光直盯盯瞅着的事,加代子还未遇到过。这目光虽然令人眩晕,但却是愉快的。

“这样看看我,真不好意思。”

加代子用双手捂着发烫的面颊。发热的脸,不只是因为醉意。

“噢,这么漂亮的脸,请不要用手藏起来。”

听起来这虽然是令人肉麻的词儿,但是女人总是喜欢别人夸自己美的。

“您奉承我。”

口里虽然这么说,但是她心里却想,这样的话,从矶村的口中一次也未听到过。

“我决不是说恭维话,而是心里这么想的。您真美。”

“请别再说了。”

“二宫小姐!”菱田突然改了口气。

“啊?”她刚刚抬起眼睛,就被菱田那粘着的视线缠绕住了。

“能和我结婚吗?”

“结婚?”

因为对方掷过来的是完全出乎意料的话,所以不能马上理解它的意思。

“请一定同我结婚吧。当我看您头一眼的时候,我就想到,就是她!对于我来说,除了您之外,再不会有别的人了。这是千真万确的。您就是我命运中的女性。我祈求您,同我结婚吧!”

“请……请等一等。我们彼此还互不了解。”加代子由于惊讶,言语也发滞了。

“从今往后相互了解不就行了吗。”

“可是咱们是刚刚认识的呀。”

“谁开始的时候都是刚刚认识的,爱与时间长短无关。我坚信您是独身,才向您求婚的。如果您有恋人,请与他断了吧,肯定是我比他好。”

“真是相当强制的呢!”

加代子不由得笑了,菱田似乎将她的笑当作是允诺的舞步,于是立即又迈进一步。

“是强制,而且有信心,并且坚信我对于您来说,也是命运中的男人。无论怎样您也是逃不脱的。”

加代子感到确实被菱田一步步地逼近着。

“可是,菱国先生您自己没有恋人或者未婚妻吗?如果有,我想也是自然的。”

加代子虽然已经被攻得摇摇晃晃了,可还是委婉地进行了反击。其实她是想弄清他是否有妻子。

近来带有妻室而伪装成独身的男子很多,所以不可大意。

“这些都没有,是名符其实的单身汉。可我一直等到现在真幸运,因为我相信必定会有命运中的人出现而洁身自爱,没有屈服于女人们的诱惑。”

这本是大可置疑的话,但是从他巧言令色的口中说出来,便具有了迫使人相信的力量。

“象您这样的男性一直是独身,真是难以相信。”加代子又迈出了试探的一步。

“如果不相危我把户口簿拿来好了。”茬田以极为认真的口吻说。

“无论如何,也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该怎样答复您,再给我些时间吧。”

“随您的便吧,我并不想叫您马上就答复我。不过,请不要做出令我失望的回答。”

结果,就这样使她变得不能拒绝了。加代子对菱田的身世,几乎还是一无所知,但却被他那连珠炮般的热烈的话语所打动,弄得不知所措。“结婚”这个词就成了击中要害的利刃。

在她同矶村之间的无为之恋中,这个词是避讳的。而这个忌讳的词,却从菱田的口中如洪水般倾泻出来。

在失去矶村之后,加代子没有想过自己能正当地结婚。她那成熟的女子的身体已经全被矶村开垦了。失去矶村之后留下的伤口过大,全心身都残留着矶村的锄痕。

这种事,对于初婚的对方是难以隐瞒的。一个被别人破坏了贞操的女人,会有男人正式求婚,她是没有想到的。

尽管如此,结婚对于她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同期参加工作的女友们一个个地出了嫁,退出了银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银行里虽然视她为需要的人,但作为一个女子,决不可咬住一个职业不放。

她还是向往着如果有可能也象别人一样结婚、有个家庭。虽然嘴上叫硬说自己要与男人为伍,当个职业人员自立下去,但是当夜里偶尔醒来的时候,却要忍受袭向枕边来的孤独的折磨。就此下去,年龄一天天大起来,到头来会怎么样呢?一种不安和更为可怕的恐怖感,由于工作的繁忙而暂时忘掉,可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就会向她无情地袭来。即使捂上耳朵,它们也会渗入她的心田。

“如果结了婚,就不会再听见那孤独的声音了。”——当她这样想的时候,甚至打算不论对方什么样,把身子舍出去算了。这样的情形也不止一次有过。

可是,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向自己求婚的男人,况且他又决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类型的人。当时作为一走而过的同路人,所得到的印象是淡薄的,而当关心的程度深化起来之后,仿佛他的身上逐渐染上了自己所喜好的色彩。

尽管是为了拖延时间而不立即作答,但加代子在这一瞬间已经被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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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二章 吸血的蚂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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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没有可商量的人。同矶村的恋情中己被耕耘过的土壤,还未来得及施肥和翻茬,就开始了新的播种。

家中的双亲已经年迈,家业由继承了财产的兄长主持。如果回去商量,父母和哥哥都会感到为难。

他们第二次约会是在市中心一家旅馆的餐厅里进行的。应菱田之邀而到来的加代子,已经用她自己的行动,表示了她的允诺。

然而菱田还是想亲耳听见她的答复。

加代子红着脸细声说:“象我这样的女人你喜欢吗?”

“那么您是答应同我结婚了?”菱田进而追问一句。

“是的。”

她一肯首,菱田就猛地用力握住她的手,一再热情地低语道:“谢谢,谢谢,我一定使您幸福。”

这一夜,加代子就在这旅馆里向菱田许了身子。菱田的技巧是出众的。原来受压抑的加代子的肉体,将已经成熟了的官能的一切都不留余地地引发出来。

菱田与加代子之间的交往就这样开始了。虽说很想马上进入结婚生活,但既有菱田工作上的原因,也有找不到合适的新居的缘故,只好暂且如此,在每个周末幽会一次。加代子也由于不能立刻辞去银行的职务,觉得这样反而更好。

一到周末,菱田就到加代子的公寓里来。用菱田的话说,到这来叫做“回家了”。这虽然是话语中微不足道的措词,但加代子却觉得菱田是把自己生活的根子扎到了她的身边,所以很高兴。过去矶村总是从她这里返回妻子的身旁。这真是天壤之别。

她许了身子之后,两人的立场颠倒过来了。菱田所抛出的结婚的诱饵,对于加代子来说却是个最后的机会。如果失去这次机会,那么她就再也不能堂堂正正到“女流社会”去露面了。一生中她不得不在人世间的日影后面隐着身子去生活。

她那被逼到绝境的心理,忽然变成了对于新出现的男人专心倾注的献身。菱田年轻旺盛的体力加上他熟知女人身体要害的技巧,更使她的献身加快了拍节。

与菱田相比较,矶村的作为不过是“过家家的游戏”而己。原以为被矶村开垦过的肌体,只不道是搔了一下表皮。而菱田的性技巧,却是巧妙而又执拗般的彻底。

失去矶村以后所形成的空洞,就如同用压道机碾压蚁穴一样,倾刻间就被碾得粉碎。这与其说是由于女子身体的顺应性,不如说是由于菱田进犯得巧妙和敏捷。

加代子很快就离不开菱田了。失去矶村而造成的伤口立即由菱田弥补,并且也以同样的速度与可能性使得菱田也变成了不能用别的男人所代替的人了。

女人对新出现的男人具有迅速适应的柔软的身躯,所以把各个时期的男人看做是“只此一人”而做排他性的献身。这正是女人之难以捉摸、愚笨和感伤之所在。女人的生理是如同竹子那样多节的。一节一节的固执性和向任何一节都能转移的流动性是并存的。

现在菱田已经坐到了矶村原来的位置上,并且扎下了根。因为菱田所占的容积过大,所以矶村的痕迹就被驱逐得无影无踪了。

每相逢一次,两人之间就愈加亲密,贴得也愈紧了。在旅途中相识的他们,此后又常常外出旅行。未曾到过的土地上的风貌,给他们刚刚开始的恋爱生活增加了新鲜的色彩。

然而菱田一旦将加代子的身体弄到手,就不再提“结婚”的事了。

当他求婚的时候,如同一个饥饿的动物央求饵食一般,恳求她答应结婚。可是当既成事实之后,就象附体的妖魔散去了一样,把结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只有对加代子肉体的执着与日俱增。

加代子对于结婚的事总觉得不好意思催促。这类事情从女方口中说出来,会让人觉得好象不信任菱田,又会被看成是嘴馋。她也不愿意去损伤菱田的情绪。但她终因按捺不住而谨慎地说了出来。

“也许该办理入籍手续了吧。”

“入籍?”菱田做出听不懂的样子。

“就是结婚登记呀。这样下去,在法律上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情人。”

“啊,那件事呀,不用太急吧。”菱田装出刚刚醒悟过来似的表情。

“可你求婚的时候,是那么急呢!”

“那是因为当时不想叫别的男人把你夺去。现在同结了婚不是一样吗?”

“那倒是,可我还是想正式的。我本人又不能总是工作下去,而且也想早点儿和你在一起生活呀。”

“我也是一样嘛。不过还未找到个合适的住处,而且你又不能马上辞下职来。”

“我这方面要看你的了。接交工作有两个星期足够了。”

“说在还用讲究那形式干什么。”

菱田把刚刚满足过、还是汗水淋淋的加代子的裸身用手搂过来。他想用新的行动将她引过去,躲开她的追问。

但她将他的手拂开说:“这不光是形式。如果就象现在这样,你只不过是个过路丈夫,而且是姘居。这样的夫妻多不自然哪。我想早点儿入户,在一个屋檐底下过夫妇的生活。难道有什么情由使你办不到吗?”

“没有那样的情由。”

然而,从他否认的话语深处,似乎露出一丝恐慌。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不安的感觉如同海绵吸了水似的膨胀起来。

“我难道会骗你吗?”

“我寻思了一下,还一次也未去过你家呢,对你的生活一点儿也不清楚,没有这样的夫妻。”

他的住处也曾告诉过她,可是菱田好象避讳她去拜访,所以总是到加代子的公寓里来相会。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过的完全是普通人的生活,不过是因为我到这里来方便,所以才这样的嘛。”

“你从来也不说让我到你家里去。”

“因为弄得太脏,所以不愿让你看见。”

“可是我去了会给你收拾干净的。丈夫住在什么地方、怎样生活着都不知道的妻子是没有的。”

“我不是领你到母亲住的老家去过了吗。”

“可那不是你的家呀。”

“我会叫你去的。”

“好象有点儿麻烦似的,该不会那里还住着夫人和孩子什么的?”

由于过去受过创伤,所以对菱田这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起了疑心。

“真混!还怀疑这种事情。”

“那你让我去看看行吗?”

“啊,嗯。”

“明确回答我,行不行?”

“加代子,请原谅我。”菱田的口气变了。

“原谅?原谅什么?”

不祥之兆象锥子似的刺向她的心房。

“其实,我是有件事瞒着你。”

“不,现在我不听这样的话!”

加代子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自己还是受骗了。菱田一定是隐瞒了有妻子的事。刚想能够堂堂正正地生活,可是又抽出一支凶签。

“请务必听我说明白。其实我是某国的秘密情报员。”

“秘密情报员?这是什么玩艺儿?”

加代子满以为会听见他公开自己有妻室的秘密,结果却听到这样陌生的词儿,不禁吃了一惊。

“说白了,就是间谍。实说吧,我是某国的间谍。深夜从广播里收听从那个国家传送出来的密码指令,然后为他们搜集各种各样的情报。”

“那么,你是外国人?!”

“不,是名副其实的日本人。只是我的父母住在那个国家。就是说,被当做人质了。”

“可是现在也没有进行什么战争,究竟要间谍干什么呢?”

“日本的一切情报都买。从日本的防卫力量、外交方针,政治、经济、文化、大众的生活水平,直到电话簿、火车时刻表,都是情报搜集的对象。”

“间谍要是被抓住了,就判死刑吧?”

“按现在日本的法律,搜集情报也成不了罪。外国的情报员非法入境进行间谍活动也不过依照违反出入境管理条例、外国人登记法、无线电法、公务人员法等加以取缔而已。”

“那么说,你不要紧吧。”

“倒不必担心会受日本能法律制裁,可是如果和你结婚,那么你也得干间谍才行。”

“我为了你,管他间谍是什么的,都愿意去干。”

加代子得知菱田不是隐瞒妻子的事,暂且放了心。对她来说,比起他妻子的存在,还是间谍为好。

“你不大明白间谍这种身分是怎么回事。现在在日本有那个国家的间谍二、三千人。他们决不会公开真实的身分,都是以外交官、商社职员、新闻记者、饮食店或餐厅的经营者、招待员、留学生等为伪装,互相进行监视。对间谍总有人在监视,没有自由。如果叛变,不仅本人,连人质的性命也失去保障。”

“没有办法从那里脱身吗?”

“只有一个办法。”

“还是有吧!”加代子的眼睛亮了。

“虽说有,可现在的我事实上是办不到的。”菱田垂头丧气地说。

“你告诉我,决没有绝望的事情。两个人的力量加起来也许就能办到。”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你说什么呀,咱们不是夫妻吗,正是这种时候,才应该互相帮助呢。”

“其实……不,还是不行,只会使你为难。”

“刚说了个头就不说了可不行。快告诉我,怎样才能脱身?”加代子追问道。

“那么你听了可别往心里去。其实是要钱。”

“钱?”

“为了脱离这组织,要缴纳表示绝对不泄露组织秘密的保证金。”

“那保证金得多少钱?”

“因人而异,对于我可能要求缴纳三千万到五千万元左右。”

“五千万?”

加代子一时间感到茫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夫妻相助之类的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可是五千万元是个不易拿出来的大数目。

“看来还是不说为好啊。”菱田的表情显得很后悔。

“金额太大了呀。”

“只是要给他们看看诚意,可以分期付款。”

“分期付?怎么个分法?”加代子的脸上又有点儿亮了。

“先交上二百万,就能允许退出。以后再根据本人的态度慢慢交纳就行。如果被认定对该国忠诚,那以后的余款也有可能减免掉。可是这两百万我就没办法先交上去。”

加代子听着菱田的话,在心里盘算着。原先因为和矶村混在一起,所以自己的薪水几乎没有用,都存起来了。作为她青春的代价,存了有五百万元左右。如果正式结婚,横坚那钱要成为与菱田共同的财产。如果从中取出二百万来赎出他的自由,她认为也是便宜的。

“那钱我来出!”

“啊,你出?!”菱田现出吃惊的样子。

“这么个数目的钱,我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

“就这么定了。你这位能干的间谍先生!快提出脱离组织的申请吧。”

加代子在交谈的过程中,身体的热度增高起来,她主动在男人的面前放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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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拿出来的二百万元成了一个突破口。

回到加代子公寓来的菱田无精打彩,胆怯地开口说:“上次从你这里拿去二百万元……”

“没关系,如果是那二百万元钱的事,请别担心。”

加代子爽快地说。菱田竟把那钱的事如此挂在心上,她感到很高兴。

“不过,那二百万不行啦。”菱田用半哭的面孔加了一句。

“不行啦?”

“他们不允许‘退出’,说是二百万元的保证金太少了。”

“那他们说得多少钱?”

加代子终于明白自己的判断错了。

“至少头一次也得交五百万,少了就认为是不够忠诚。”

“五百万……那就是说还差三百万呢。”

如果再拿出三百万,加代子的储蓄就见底了。而且那不止是三百万,加上前次拿出的二百万,就等于她全部青春的代价。

“看起来脱离间谍什么的,是个行不通的幻想,我这一生就是干间谍的命运了。对于你,我真是做了对不起的事情。”

菱田含着眼泪望着加代子。

“等一等,失望还嫌太早。”

“对于一旦提出过退职意愿的人,以后的监视会更严。当然保证金也不退回。我对不起你,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钱也不还?又不让退出,这太不合算了。那么再交三百万一定让退出吗?”

“那是绝对不会错的。”

“行,另外的三百万我想个办法。”

“你……”

“可是一定得退出呀,我为了你的自由,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在银行里能够冷静算帐的加代子,这时却完全头脑发涨了。如果稍微沉着地想一想,马上就会发现,为了不干间谍而缴纳保证全啦、分期付款啦什么的,都是很可笑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被与菱田结婚之事弄昏了头脑。其中也有怕失去最初交出的那二百万元的心理。

为了救出二百万,就得舍出三百万的珍藏。而对于会把这一切都失掉的危险,反倒视而不见。

可是下一次再相会时,菱田却又说交五百万也不许退出。

加代子面色苍白了。她的积蓄已经用光了。

“还要加多少?”加代子终于问道。

“说是最少要交够一千万。因为我是日本人,所以保证金也高。我的想法真是太天亮了。”

“如果剩下的钱不交上去,那么上次的五百万会怎么样?”

“当然没收了。真是对不起你,不过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还给你的。”

“我也当间谍吧!”加化子实在想不出办法,出了这样的下策。

“什么?!”

“我同你结婚,也当个间谍,只要能和你结婚就行。这样的话,那五百万元怎么样都不在乎。”

“你这样说。我很高兴,高兴得想哭出来,可是这不行啊。”菱田特意眨巴一下眼睛。

“为什么不行呢?”

“一度表明不干了的人,妻子也不能当间谍。”

“那不是更好吗?”

“你知道不知道非工会会员不得受雇的制度?”

“那是什么玩艺儿?”

“只有加入工会的人才可以受雇到公司里去的一种劳动协约中的条款。”

“这和现在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情报员的妻子—定得是情报员。也就是说,我们是不可以与不能当情报员的女性结婚的。”

“那就是说,你是不能结婚的。”

“是的,这就是情报员的‘非工会会员不受雇法’。”

“这太残酷了!”

加代子不由得发出了悲鸣。珍藏的五百万元已经被夺走,要是再不能同菱田结婚,那真是人财两空。可是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没有发觉自己上当受骗。

“我也认为太残酷,可这是没有办法的。”

“我去告诉警察!”

“那也无济于事,日本的法律干涉不着。”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忍气吞声吗?”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菱田忽然想起来似的说。

“什么办法?”加代子立即问道。

“只有你才能办到。”

“为了你我干什么都行。”

可是现在不能说纯粹为了菱田,那是包括五百万元在内的一项急救工作。

“你不是银行的信贷员吗,能不能用银行的款子倒一下手?”

“银行的钱?”

加代子吸了一口气。这是连想也不敢想的。

“只不过是暂时的。如果银行的钱能通融一下。我就能脱身。只要脱了身,五百万左右得款子马上就能凑出来。实际上有一个退出来的人组成的小组,只要证实了已经完全退了出来,就会把本组织的基金借给我五百万左右。”

“动用银行的钱,绝对不能干!”

“你刚刚说过,如果是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那是另外一回事。银行的钱不是我的呀。”

“既然什么都能去干,就不应当有例外。你能眼看着我遭到不幸吗?”

“……”

“如果不交出五百万元的追加保证金,我就不能同你结婚。间谍当中也会把我当叛徒看待,一辈子也见不得人。”

“……”

“也许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

菱田深沉地说。他站起身来又补充道:“也许会被杀掉。同你这么好的女性相遇而又失去,太遗憾了!”菱田的面颊上流下两行泪水。

“等一等。”加代子终于屈服了。

“等什么?”

“真的再有五百万就行吗?”

“能给我通融一下吗?”菱田的目光闪烁起来。

“用这五百万元,这次一定能脱开身吗?”

“我发誓,这次没有问题。”

“我试试看。不过,我不知道总行来检查是什么时间。”

“一个月之内必定返还。只要一批准退出,小组的人就会拿出基金来周转一下的。”

就这样,加代子被菱田的花言巧语所哄骗,终于将洁白的手指浸入黑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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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一次罪行,就会产生“免疫力”,而且第一次的犯罪行为会成为下一次的导火线。菱田把最初吸到的甜汁变成了威胁加代子的毒液,提出的要求愈发升级。如果不顺从他的要求。就威胁要把她的犯罪行为公开出去。

这就象从坡上往下滚雷球一般。每犯一次,就伴随着加速度,体积也加大了。

到这时,加代子终于发觉自己是受骗了。

最初他在火车上开始接近她的时候,就已经打好了主意。当她到厕所去的时候,从她坐席上放着的小说《之后》书中划的线上,推测到她所喜爱的句子。这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当她知道的时候,事态已经无法挽回了。

所犯的这些罪过,不知什么时候会暴露出来。她一边时时处于惊骇的不安之中,一边又去再犯新的罪过。她为了犯罪动用了自己的专业知识。

银行的检查分为支行内部的临时自检和总行审计部组织的下基层检查。前者是一种形式上的东西,加代子由于在支行内部颇受信赖,所以不费力气就滑了过去。

难关是总行的检查。他们的检查能力强,与同事之间互检的内部检查不同,一开始就处于严格的气氛中。实物(票据和抵押品)和底帐要一一核对。

当总行的检查临近的时候,加代子在票据付款帐里填入一些虚设的项目,或者制造虚假的抵押品收付帐。当检查的时候。拿出伪造的票据和虚假帐目,进行隐瞒和逃避。

如果单是伪造票据不够用时,甚至拿已付讫的票据去凑数。那是一些在支付日期前一天付款的票据,本应返还到债务人手中,但暂时还保管在银行的文件库内。虽然是已付讫的票据,在表面上与有效的票据全然分不清楚。在检察时拿出来,数目字是吻合的。

加代子巧妙的手法,连总行的检查也骗过去了。

每逃过一次检查,手法就愈大胆,犯罪的规模也愈大。

加代子对于菱田的话一句也不信了,可是因菱田的唆使而积累起来的罪行,成了两个人的纽带。随着犯罪的规模增大,根须的加深,他们之间的连带关系也就愈加牢固。

如今已经到了无论怎样悔过也无法补偿已经犯下的罪行的程度了。既然已经无法补偿,那么最好是把那毒盘舔个干净,加代子心中所残留的最后一点良心上的控制力也已经失灵,只剩下—些对于罪行的惧怕。

加代子已经不再催促菱田结婚了。那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被签田这只蚂蝗盯住,只有让他吸个够了。

近来身体也觉得不好。原先那么健康的身子,现在只觉得沉重,而且还咳嗽不止。咳嗽时吐出的痰中常常带着血丝。

她觉得象是肺子出了毛病,可是又怕去医院。不但经费上受到损失,连身体也被菱田蛀蚀了。病灶并没有进一步恶化,象是就这样不好也不坏地稳定下来了。

菱田的要求更加苛刻。他一定是生就一只吞食不义之财而永无满足的胃口。

加代子交给菱田的钱已经达到上亿元的金额。这是个她一个人无论怎样焦急也无济于事的天文数字。一计算起金额来,简直就会因为所犯罪行如此之大、可怕而神志恍惚,所以现在反而象处理正常业务似的继续干下去。

对处于这般境况的加代子,菱田又进而提出了更加难办的要求。

“不管你怎样巧妙,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怎么样,最后来一次大活计如何?”他开口说。

“最后的大活计?你该不是叫我去当强盗吧。”

“哪儿能呢!利用帐目和票据,一次提出五千万元行不行?”

“你是说正经的吗?”加代子被菱田这不同寻常能要求弄得不知所措。

“正经、正经,太正经了。现在你能从银行里拿出任何一个数字的钱来。银行也不过是把别人的钱转来转去而发财的吧。五千万元这个数,偷取出来也算不了什么。”

“偷出来?那么从一开始就未打算还吗?”

这真是难以相信。在这之前,她交给菱田的钱都是约定好要还帐的、算是借款。

“事到如今,别说那些外道话啦。”菱田大模大样地说,“已经到了这步田地,索性不如彻底干一下。现在你就是讲客气,以前的罪行也不能减轻。如果被逮住,你我都是同罪。既已如此,一直到十八层地狱咱们也是一块儿走。到了阴曹地府过三途川,还得花个过河钱呢。咱们就猛捞这一次,然后远走高飞,到外国去过日子。”

“五千万可太难办了,从前每次只是五百万一次。”

她又从胸部的深处咳嗽起来。

可是菱田却满不在乎地说下去:“先前开的口子不是还没有暴露吗,以你的手腕,再扩大个五千万元,怎么也能搪塞过去。假设暴露了,那时候咱们已经到国外旅行去了。”

加代子虽说心里在抗拒,但却一步步被菱田拖向了罪恶漩涡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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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有事要报告。”

户越潼夫股长表情紧张地跑到支行长代理柳濑雅一的办公桌前说。

“发生什么事了?”柳獭看着户越那副不同寻常的样子问道。

“二宫君从六月十日起,中间包括星期六和星期天,应休假到星期一,可是到今天还没有上班。所以由我代她处理业务往来。这时候发现作为汇票贷款抵押的定期存款凭证上的款额不符。”

“什么?”

柳濑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今天已经是十五日星期三了。

“此外,款项己付讫的票据,不知什么时候从文件库中被取了出来,当做有效票据放着。”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为了迎接大藏省的检查,开始进行准备的时候发现的。往来帐目的款数也被改了许多。”

“那,那,那么这个漏洞有多大?”

柳濑由于惊慌,声音发颤,话也说不好了。

“准确的数字还抓不准,看样子是相当大的一笔款子。”

“究竟能有多大数额?”柳濑有点儿怕听到这个数字,可还是问道。

“估计至少也有两亿元。”

“两亿!”柳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现在正在分头调查,好拢出个准确的数额来。”

“那,那么与二宫君联系上了吗?”

“现在已经派了好几个人到她的公寓和上尾的老家方面去了,据说从休假那天开始就外出旅行,去向不图。老家那边儿她也未去。”

“去向不明?!”

休假到期后已经无故缺勤两天了,所以可以认为是有计划的出逃。二宫加代子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不经请假而缺过勤。

柳濑茫然若失。刹那间,他意识到她是握着两亿元的巨款远走高飞了。这就象胸膛被长枪刺穿了一般疼痛。接着他想象出自己被开除,同家属一起在街头流浪的景象。

抵押贷款的进出需要支行长代理的印鉴方为有效。贷款返还之后也会有人仍然把抵押放在银行里的。是把这些做抵押用的定期存款凭证,盗用代理支行长的印鉴而使之现金化了。柳濑对二宫加代子很信任,所以自己不在的时候,就允许她独自使用他的印章。柳濑应负的责任是重大的。

“怎么办呢?马上通知警察吗?”户越询问茫然不知所措的柳濑。

“等等,请示一下支行长吧,”柳赖好本容易镇定下来。

对于二宫加代子所经手的全部帐目一直追查溯源,结果查明在两年左右的时间里共侵吞了四亿五千万元,这已经不是在支行这一级可以决断的事件了。总行的检查官急忙跑来了。

被一名女银行职员开了四亿五千万元的大洞,并在两年当中没有发现,这样荒唐的事件,真是前所未闻的。

首先检查的是银行的管理状况。最近一个时期在展开激烈扩大营业规模的气氛中,银行对于业务部、审计部等营业第一线的部门的扩充颇为热衷,而对于检查和管理等所谓监控部门,有轻视的倾向。为了追求利润而进行的部内的合理化,实际上变成了内部监控机构的简化,造成了犯罪行为滋长的土壤。

在查出管理方面粗糙的同时,产生犯罪行为职员的人事管理方面的缺陷也受到了批评。于是这家银行的信誉一落千丈。

总行的领导们对这一事大事件也大吃一惊。然而这事件过于重大,所以不敢加以隐瞒。二宫加代子的行踪也不是银行的力量所能查寻到的。这样一来,在罪行被发现的第二天,由大宫支行向埼玉县警察署的大宫警察分署提出了受害申报。

按到报案后,大宫警察署立即对位于市内高鼻町的二宫加代子居住的公寓进行了搜查。但加代子早已是脱了身的蝉壳。在衣柜的抽屉里只留下不足三千元的零钱,四亿五千万元却无形无踪。从她工作的大宫支行,大约在两年前从加代子的户头上分两次支出过五百万元的存款,其后再没有存入过。相当于四亿五千万元的不动产或者用假名的存款也未发现。

她所住的公寓是月租金二万五千元一套的房间。作为女职员,这是与其身分相应的住房。家里的财物几乎原封不动地留在房里。所用的家具和物品也都是与独身女子的生活相适的东西。也许这是捞到四亿五千万元而变得气粗了的加代子丢下的。

这种侵吞巨额的行为,由一名二十八岁的女职员独自策划,是难以置信的。理所当然地考虑到幕后有男人存在。

询问过公寓的其他住户,得知有一名每周末都来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住户中大部分都是单身,互相没有什么来往,加之那男人来时总是避人耳目,所以谁也不清楚他的面孔。

对二宫加代子的房间进行了认真的搜查,毫无男人存在的迹象。

“从一个女人身上连续抽走了四亿五千万元而不留一丝痕迹,也是个相当狡猾的家伙了。”

“这女人身边没有什么奢华的迹象,可以认为钱是全部被那男的捞走了。”

“五百万元的存款也在两年前取出,也是供给那男人了吗?”

“侵吞了四亿五千万元的人,这女的生活也够简朴的了。密探是完全给了男人。”

“咱们哥儿们,想从老婆手里弄出一万元的贴己钱,都还相当费事呢。”

搜查的警员们对那幕后的男子手段之巧妙,咋舌不已,同时又觉得自己委屈。

“不过,也犯寻思。”有人忽然改变口气说。

“犯寻思?什么地方?”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那女人的五百万元存款是在两年前分两次提取的。侵吞公款是从那以后才开始的,而且金额一次比一次大。”

“这有什么犯疑的呢?”

“最初的五百万元的提取,证明是女的用自己的钱供给了男的。男的因为不满足,所以才不断向银行的钱伸手的。由于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大家才认为二宫加代子是被那男人榨取的。”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在加代子的背后有男人,而加代子与那男人合谋盗取了银行的钱,为自己的新生活筹集资金,那么加代子也不能说是被榨取的。而应当说是‘合谋’干的。如果是合谋,就没有必要提取先前那五百万元,而应当是把那存款先悄悄放在那里不动,在远走高飞之际提取出来才对。”

“是不是为了随时能够走掉,才事先把自己的存款提出来的呢?”

“如果是那样,那么就成了从取出存款的时间开始,已经在策划侵吞公款了。”

“……”

“从这女人生活的状况来看,使人感到女的是单方面受到男的榨取的。只是男的利用了女的。”

“不知为什么,觉得怪厌恶的。”

由于他的启发,大家都有了些领悟。

“是的,这件事非常令人反感。糟糕的是男人的身分还全然不了解,只是模糊地知道在女人的背后有男人,可是连清楚地看见过他面孔的人都没有。那就是说,知道这个男人身分的人只有二宫加代子一个人,只要二宫加代子不开口,那男人就是绝对安全的。”

“那就等于说,要是连二宫加代子也没有了的话……”

“四亿五千万也就可以独占了。但只要是二宫加代子存在,就既不能独占,也不会减少这笔钱的危险性。”

“二宫加代子当然会受到指名通缉的。”

“如果受到指名通缉,当然是难以逃掉的。而这对那男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

“你是说会把加代子除掉吗?”

“不知道。但只要她不在了,无论那男人还是钱的安全就都有了保障。这是确定无疑的。”

这几位警员用紧张的神色面面相觑的时候,有一名警员从壁橱的深处找到一本相册。

“看样子加代子很喜欢旅行。”

他找到的这本相册上面贴满了以山、海、湖水、名胜古迹等为背景拍摄的加代子的照片。旁边只写着拍照的日期,却没有写旅行的地点。

“有没有和男人一同拍的照片?”

有一个人提出了值得重视的看法。如果有恋人,应该是一同出外旅行的。

“这上面不是一起的同事,就是单人照。”

“有没有在旅行的地点两人合影的?”

“没有。”

一个失望接着一个失望。照片上露面的男人,无疑是工作单位的上级或者同事。都是在工作单位休息的时间拍的,也有是集体出去野游时的纪念照。剩下的就是用自拍机照的。

“在工作单位里或许有加代子的男朋友。”

“从相册里出场次数多的家伙中找一找怎么样?”

这样按照相册中出场频率多少的顺序加以统计,筛选出一名男子。

这个男子的来历立即查明了。矶村诚次,四十八岁,现任东京神田支行的行长,并且矶村以前曾担任过大宫支行的副行长。

这一新的事实使搜查队员们活跃起来。如果幕后的黑手是银行的干部,那么侵吞的手段当然应当是精通的。而且同一支行的上司与部下之间在接触的过程中产生男女之间关系的可能性也极大。

于是,大宫警署将矶村诚次作为重要的审查对象找来听取情况。大宫警署的严厉态度使矶村感到发怵。

但是据矶村的交代,大宫警署不得不认定刚刚找到的目标又没有用处了。虽然确认了他与加代子有过关系,但是前年就已经分开,之后再无联系。

加代子的不规行为始于矶村调转去神田支行以后。矶村离开大宫支行后,虽然也有可能从幕后操纵加代子,但矶村进入银行工作以来的经历中没有任何污点,其工作的认真态度,是连银行领导都有很高评价的。虽然不能说是精明强干型的干部,但能做到使资金内容纯化,对支行的素质加以改进,稳步地提高成绩。他因此得到了赏识,委以主力行之一的神田支行长的重任。

而且,对于他的周围无论怎样调查:也找不出工作中的不正当行为。

“银行对职员的私生活要求很严,上司与部下之间有情事,更是不可想象的。况且,如果让妻子知道了,家庭也会受到破坏,所以我与二宫加代子的关系是秘密的。我们再三考虑,也没有结合的可能性,所以在两年前调转去神田支行时,看做是个机会,我向她说明原委便分了手。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相会过,一次联系也没有过。这是真的,请相信我。我根本不可能操纵她去侵吞四亿五千万元的巨款,对我来说,比起那不正当的我,还是现在的地位和家庭更为重要。我到银行已经二十五年了,连一元钱的非法事情也未干过。”

矶村边哭边诉说着,而且与二宫加代子公寓的邻居所提供的证词中说的那个人也不相符。

将矶村的照片拿给同楼的人看时,都说不是这个人。

虽然对他的怀疑还不能完全排除,但在搜查人员的心目中,他是清白的。

如果把矶村排除掉,那么在同一支行中与加代子有特殊关系的男人便再也没有了。对于该支行全体人员的私生活进行了调查,再没有发现可疑者。

大多数的意见是,尽管对二宫加代子的性命安全有危险,但是对于幕后的黑手来说,她的存在反正早已是个障碍,因此还是对该女子发出了全国指名通缉令。

正文 第三章 连锁性的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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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一到周末就周期性地出现低气压,可是这个星期天却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在梅雨季节的间隙中出现的这个响晴的天空里,无数光的粒子洒向了大地。

在这蓝天下,荡漾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这不是十个人、二十个人的声音。如果连他们的父母也计算在内,恐怕要超过千人了。这里并不是在开运动会。这么多的人连成两公里半的长带,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喂,这儿有喇蛄虾呀!”

“别管喇蛄虾了,把这儿清理干净!”

“有黑鱼!”

“这儿能有什么黑鱼,是鲇鱼吧。”

平素,人们都捂着鼻子、敬而远之地走过这条阴沟,现在却有成千的孩子聚集在这里,赤着脚尽情地吧叽吧叽跑来跑去。

这里被称为“千川上水”,是从保谷市新町的武藏野女子学院起,到武藏野市的吉样寺桥为止的一段25公里的河流。武藏野市对于玉川的上游放流下来的水量日愈减少和倒入垃圾而污染起来的千川上水已经不能坐视,因此从几年前就向沿流域居住的居民发出呼吁,每年六月对千川上水开展一次清理河流的运动。

随着岁月的增长,这运动已经变成一种著名的节日活动。两个市和练马区的中小学生,以及市内各团体申请参加者愈年增多,这条阴沟大有变为“人河”的盛况。这活动在当地被人们称谓“焰火大会”。

河沟的宽度为两三米,两岸都有铁丝啊张栏。近来虽然已定为禁入的地带,但今天却是人人赦免的日子。对于大自然感到饥饿的大城市的孩子们,甚至在这样的污水沟里都能找到一点点自然的景象,所以都在欢笑嬉闹着。对他们来说,无论是冒着沼气的污水,还是银鳞跳跃的清流,都没有多大区别。孩子们全身沾满了泥污,努力地在清理河道。

空罐、空瓶、破烂衣物、木片、废轮胎等等,都被捞上来堆积在河堤上。河流就这样渐渐清洁起来。

有人“唉呀”一声惊叫了起来。那准是摸着了狗或猫之类腐烂了能动物尸体。小学低年级的学生把消除垃圾的活儿丢开不管,而去捉拿喇蛄虾和鲇鱼。

还有更快乐的事在等待着他们。在这次清流活动的大会战结束的时候,将要放养两千尾泥鳅鱼到河里来,所以有不少专为目睹这一盛况而来的孩子。

这条河沟的上面是频繁往来的国营电气火车的线路,因为河沟不宽,所以有一段的河流上面是用水泥盖加盖在上面的,形成涵洞状,连最淘气的孩子也通不过去。虽然不是很长的涵洞,但是由于河流弯曲,所以从这面看不到对面的出口。

这里比敞着的水面处水深,在污秽和泥泞的脏水下面,仿佛栖息着离奇古怪的东西,连大人也不敢进到涵洞中间去。

“喂,就那样的地方虾和鲇鱼才多哪。”有一个淘气的孩子竭力想劝诱同伴们过去。

“可是……”连那些顽皮的小家伙们都有点儿打怵。

“怎么,害怕了吗?”孩子当中的小头头撩拨说。

“那你去呀!”

“哼,胆小鬼!”

小头头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跟我来!”

他挺起腰板,向暗渠中迈出了一步。刚才只没过脚脖子的水,忽然一下子就到了膝盖那么深。忍着阴森可怕的感觉,他又向前迈了一步。总算是弄清了情况,瞳孔也习惯了黑暗。

“哼,啥事儿也没有。”

他的胆子大起来,啪啪地趟起水花起劲儿向前走去。

喽罗们在入口处聚成一团,都在看个究竟。

“不要紧,进来吧!”

他为了让喽罗们放心,就更加使劲儿向前踏去。当他把脚落向河底时,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滑了一下。由于未能摆正一时失去了平衡,他溅起大片黑色的水沫,跌倒在水中。刹那间,为了支撑身体而想去抓住什么,手指噗哧一下子插进了象豆腐那么软的物体之中。好象气球爆破似的感觉之后,一股浓烈的腐臭气味,直扑向这孩子的鼻子。与其说是由于恐惧,毋宁说是因为这恶臭的气味,使他大叫了起来。

他已经再也摆不出头头的架势了。这孩子象个泥猴似的向着同伴们站着的暗渠的出口处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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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九日上午十点左右,在武藏野市关前四道街附近的千川上水处发现一具横死女尸的报告,经由110电话传入了武藏野市警察署和田无警察分署。

现场在武藏野女子学院附近千川上水的河流中,位于武藏野市关前四道街与保谷市新町头道街的交界处。武藏野市从几年前就开始举行一年一次的千川上水的河道清理活动,女尸的发现者正是参加这项活动的小学生。

在河沟暗渠的污泥中躺着的尸体,先是被打捞起来停放在附近的空场上进行检验。

检验的第一判断是:死者性别女,年龄20~30岁,身高1米60,身体丰满。

身着淡茶色裙子,上身是带花的衬衫式样的罩衫,右脚穿着四厘米高跟、稍肥的尖头皮鞋,左脚的那只掉在水中的污泥里,后来寻找出来。身边没有携带物品,而且象戒指、项链、耳饰、手表等贴身的装饰品也一样都没有。

现场引起很大轰动,因为这是在响应千川上水清理运动而集合起来的上千名市民和孩子组成的人群中间发生的事件,所以被围得水泄不通。而在那里起哄的人正是首先发现尸体的孩子们,所以也不能对他们冷眼相看。

这时候,嗅到味儿的报社派来直升飞机。因为是在清理河道的活动正在进行的上水中发现了腐变女尸,所以新闻报道的价值很高。

在这里无法冷静地进行细致周密的检验。由于他杀的可能性极大,所以中途就停止了检验,转移到担任三多摩地区非自然死亡尸体司法解剖的杏林大学法医教研究。

在这里对尸体进行了进一步周密的观察。

尸体的特征有:

右下腹部有做道阑尾炎手术的疤痕,右手小姆指指甲根部有被刃器割过的伤痕,指甲有变形。此外从鼻子的下部向左面颊有一条直线,如同皮肤被掐后出现的血道子。脸形是圆脸,由于尸体腐烂变形很厉害,但仍可推断出她生前五官端正。

在颈部有用绳子状的东西场绞过的沟痕。左右眼睑及眼球结膜有出血点和出血斑。这出血点是由于别人缢杀致死的明证。

警察们立刻紧张起来。即使没有这些他杀的痕迹,一个现代女性躺在千川上水暗渠的泥泞中自杀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因此认定此案为杀人案件,并在武藏野警署设立了特别搜查本部。

出事的现场恰好位于同保谷市相邻的边界地带,又在田无警署管辖区的境内。但因为尸体己经打捞到武藏野警署管辖区域之内,所以以该署为主导,由田无警署为协同进行侦破工作。而警视厅则派出了第一加强组(即第四股负责凶杀案的那须搜查组)参加行动。

杏林大学尸体解剖的结果如下:

1.死因:条状物(细绳、细麻绳、领带、衣带之类)对颈部压迫窒息致死。肺泡及胃内来见溺水及污泥。

2.自他杀鉴别:他杀。

3.死后经过时间:7~10日。

4.是否被奸污:死前及死后均无性交迹象。

5.死者血型,AB型。

5.其他参考事项:

A、尸体鼻下方斜向左颊有直线状炎症,为线状皮炎之症状。系某种甲虫之毒液作用所致。

B、肺内发现有肺寄生虫“肝蛭”寄生。

搜查的第一要点,是查明被害者的身分。被害者除衣着外,身上无任何可资表示身分的物品。唯一可证明的衣物,是批量生产的成衣制品。

然而她的身分很快就判明了。向警察情报管理中心的犯罪电脑信息管理系统储存的指名通缉资料库,将死者身体特征加以输入查问,立即得出了相当于该特征的人物。

据此见到如下资料:

⑴姓名:二宫加代子

⑵出生年月日:昭和二十x年二月十六日

⑶性别:女

⑷职业:前关央银行大宫支行信贷股职员

⑸住址:大宫市高鼻町二道街十x号青叶庄公寓

⑹出生地:埼玉县上尾市

⑺犯历号:№xxx

⑻通缉令号:№xxx

⑼通缉罪状:诈骗,业务上侵吞公款

⑽通缉类别:一级

⑾发出通缉单位:埼玉县警察署大宫分署

⑿注释:被通缉者于第⑷项所记之银行内从昭和五十x年六月至五十x年六月,约两年时间内利用职务之便骗取共计四亿五千万日元,从本年六月十日起隐匿去向。

这正是大宫警署所害怕发生的最坏的事态。

杀害二宫的最大可能的案犯,就是侵吞公款者的幕后人物。其他人是不可能的。由于谋杀二宫加代子,案犯便可将四亿五千万元独占,这些钞票的热度(危险性)便会冷却下来。

而且加代子的尸体是碰巧在武藏野市主办的千川上水清理运动的大会战中偶然发现的。如果没有这次机会,它一定会在暗渠的底下污泥中一直埋没下去,悄悄地腐烂掉。

如果罪犯知道这里有清理河道的运动的话,那么定会把尸体扔到别的地方去。被害人的身分虽然已经弄清,但是罪犯的残留物品或可以推断犯人的资料却一点儿也没有。

罪犯已经把四亿五千万元的钞票安全地握在手中,向暗夜的远方悠然消失了。

搜查工作刚刚起步,就碰上了墙壁。

从武藏野警署抽来参加搜查本部工作的搜查人员当中,有一名警员对被害人面部的炎症和肺中发现的寄生虫发生了兴趣。

这位名叫大川的中年刑事,为了获得更详细的知识而走访了尸体解剖时的执刀医生井上教授。

“先生,二宫加代子鼻子下面到面颊出现的血道子,听说是某种甲虫的毒液造成的皮炎,您是否知道这种甲虫的准确名称叫什么?”

“当然知道。主要是一种叫青翅蚁形隐翅虫,属甲虫目隐翅科的昆虫。由其体内分泌出来的伯特林分泌液可给人造成线状皮炎。”

“那么先生,这种叫青翅蚁形隐翅虫的动物究竟栖息在什么地方呢?”

大川对这种说起来都拗口的虫子的“住地”,刨根问底起来。

“日本全国到处可见。这是种除美国之外金世界各地都分布着的常见昆虫。”

“您说是日本全国吗?”

大川有点儿气馁了,但又打起精神问道:“可是先生,被害者肺中巢食的那种寄生虫……”

“啊,肺寄生虫肝蛭吗?”

“是的,这种叫肝蛭的虫子,有什么特征?”

“这是吸虫类中住脑吸虫科的虫子。它的成虫主要是寄生于人、狗、猫等类动物的肺中。这是一种具有非常奇怪的发育史的虫子,它在一生中必定要三次寄生于别的动物体内生长。首先它的卵随着它的宿主——人或动物的痰或排泄物排出到外界,进入水中,过两三周之后,解化成叫做‘米拉西久姆’的有毛幼虫。幼虫又寄生到栖息在小河或池塘中的黑螺这种淡水贝的身体中去。这种贝又会被第二个宿主藻因吃掉,然后在藻蟹的体内生成为小圆球状的幼虫。它所寄生的蟹被人或动物生食之后,便在肠中脱壳,穿过肠壁到这腹腔胸腔,进入肺中,然后了结一生。它在肺中造成空洞,在气管中排卵,因此咳嗽时会出血痰,常常被误认为是肺结核,”

“这种叫肺肝蛭的寄生虫栖息在什么地方呢?”

“当然是人的肺子里。”

“不,我是说那个,生出虫子来的贝或蟹的栖息场所在哪里?”

“黑螺和藻蟹吗?这也是到处都有的。小河、池塘、山间的小溪都是它的栖息地。”

“到处都有吗?”

“总之除北海道之外,几乎遍布日本全国。对、对,有一样好东西给你看。”

井上教授从研究室的资料架上取下一本剪报集说:“这是由横川宗雄民调查的肺肝蛭流行地区分布图。根据此图,人体寄生和藻蟹寄生两种疫情同时发生的县是在中部以西的地方。”他打开一张图给他看。

“教授先生,在这些双重分布的地方,刚才说的青翅蚁形隐翅虫也存在吧?”

“当然是的。因为后者的分布遍于全国嘛。哈哈!您是在寻找青翅蚁形隐翅虫和肺肝蛭人体寄生地区,还有藻蟹寄生地区的三重地带呢!”

教授象是刚刚领悟出大川的意图。

大州点点头。

“我们除了对受托进行的解剖做出判断和鉴定之外,不提出其它意见。既然您问到,那么可以说说。这种昆虫叮咬而引起的线状皮炎,在南方多发。特别是在四国地区六月份这种虫子大量繁生,使当地人大为苦恼。”

“看来,所说的四国地区,除了香川以外,其他三个县都是肺肝蛭在人体寄生、藻蟹寄生的重叠地区。”大川望着分布图,眼睛闪出亮光。

“是这样的。”

“这个被害者被杀之前,是否可以认定是去过德岛、高知或爱媛三县之一的。”

“那倒未必能肯定。首先是因为三个要素都具备的地方另外还存在,而且肺肝蛭发病要等寄生虫进入体内,需时也较长。可是线状皮炎却一两天就会发病。假设是在这三个县中的某地摄取了两种症状的病源,或是有了接触,那么至少要到该地去两次才行。”

大川好不容易找到的着眼点,仍无法拨开隐秘着罪犯的隙的迷雾。他向教授道了谢,就告辞了。

肺肝蛭也好,青翅蚁虫也好,既然分布于全日本国,那么实际上是如堕入烟海一般。

可是,当他怀着失望的心情返回搜查本部之后,有一名从警视厅搜查一科来的名叫河西的刑事,向他耳语了一个消息。说是二宫加代子喜好旅行,生前常到日本各地去。

“那么该是照了许多相片的。”大川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听说有一本相册,大宫警署从那相册里掏出了有问题的原上司,结果还是白搭了。”

河西刑事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回答说。他的样子简直不象一个警视厅铁面无私的刑事,倒象是银行的一位应酬主顾的职员,或者是旅馆休息厅里的经理。仔细一看,他连西装上衣下面的扣子都扣着。

“对,就是那相册!”

大川不由得叫了起来。在那本相册中也许就贴着肺肝蛭和线状皮炎的“家乡”呢。

“相册怎么啦?”

河西向他投过吃惊的目光。大川把自己的着眼点告诉了他。

河西拍了一下手说:“大川君,这是个好想法。肺肝蛭与线状皮炎在搜查会议上也曾一度被当做问题提出来过,但是却没有想出要与二宫加代子的相册加以对照的好主意。”

大川的设想,报告给了担任搜查本部现场指挥的搜查一科那须。虽然与大宫警署采取协同搜查的形式,但是并非所有的资料都调到这里来了。

一旦形成几个警署协同办案,便会容易产生宗派主义和争夺功名的现象。究其原因,构成刑事警察结构基础的“便衣”分块制度,就是培育宗派主义的土壤。抢先跑到别的地块去,硬说我来干,这种意识很强烈。现在已经改为全局制,但小块制的精神残余回传统观念不仅在东京都警视厅,挽救在全国警察中也是一股共通的暗流。

不仅在一科是如此,如果其它的科也参加进来,那就更加复杂。扩除此之外,还要加上都道府县的警察,真是山头林立。

参加同一案件搜查工作的人越多,思想上的疏通就越欠缺,指挥系统就越容易混乱。资料也尽量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愿告诉其他的部门和成员。此外,在集体搜查的背后,躲着偷工减料之辈的情况也会出现。

目前,与埼玉县之间还未出现这样的障碍,但由于搜查本部刚刚设立起来,所以资料的交换等项工作,还不是很周到的。

那须采纳了大川的设想,立即向大宫警署提出调用二宫加代子相册的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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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员从大宫警署送来了二宫加代子的相册。

上面贴着的风景照片只标着日期,对拍摄的地点却没有留下任何记载,只好从人物的背景去一一分析、想象。

大川等人所查找的照片,特别是要看—看有没有在四国地区拍的。线状皮炎是德岛、高知、爱媛三县多发的地方病,而且肺肝蛭在人体及藻蟹体内的寄生比例,这些地方也大。如果在这些地区的什么地方,二宫加代子被害前曾经旅行过的话,那么罪犯与她同行的可能性极大。

这个同行的旅行地点是否贴在相册上了呢?这就是大川的着眼点。

这些风景照片当中,有一些搔可以根据摄入大背景推断出拍摄地点的。

其中,松岛、日光、京都、获、长崎等地方都已经明确地判明了,但也有一些是很平常的背景,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松岛这地方,她是两年前的三月去的吧。”一同观看相册的河西说。

“这好象是在松岛的游览船上拍的照片。”

“这张照片看样子是在游览船的甲板上拍摄的,可作为推断拍摄地点线索的,是背景上摄入的五大堂的屋顶和朱色的桥身。摄影日期写着五十x年三月十三日。”

“按照这个日期推算,是在与矶村分手之后旅行的。”河西象是在脑海的深处反复思考过似的补充说。

“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在船上恐怕不可能立上三脚架用自拍机来拍摄吧。”

“那么,也许是请同船的游客代为按的快门呢。”

“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照片也象是在同一条船上拍照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似乎不象是一一分别找人代为按的快门,大半是请同一个人拍照的。”

“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我并不觉得是这样。”

“你看,人物全都安排在面面的中央,如果是分别由不同的人拍的,就不会是这样。”

“是啊。那么说二宫加代子应该有一个同行者……”

“这样认为是自然的。”

“那么是矶村在分手之后又恋恋不舍追随而去的吗?”

“矶村说他与加代子分手之后再未相会过。我认为他所说的不是谎言。将他在三月十三日前后的行动调查一下,看是否能证明他不在现场,那么马上就会弄清楚的。不过刚刚提出了分手,使女的好不容易同意了,又一同出去派行,是没有道理的。”

“那么究竟是谁呢?……”

“我认为,这是在松岛旅行的时候相识的人。而且值得法意的是去松岛旅行之后不久,她就开始作案了。”

“那就是说,在松岛旅行的时候相识的—个人,是驱使二宫加代子去作案、然后又杀死她的罪犯。”大川的目光亮起来了。

“……当然还不能肯定,但日期是相符合的。”

“唉呀,这些松岛拍的照片,都在同一个地方有痕迹!”

这次是大川有了新的发现。这些照片全是横着拍的画面,一共有八张,但都在右上角的同一处有个象沾了灰尘似的痕迹。

如果是底片的原因造成的,那久就不会在印相纸的同一个部位出现痕迹。

“可是你看其他的照片上没有痕迹。”大川指着松岛以外的照片说。

“对,那就是只有在松岛的时候,相机镜头上才沾了灰尘。”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只有在松岛时使用的是另外一架照相机。”

“对了!在另一架相机的镜头上或是沾了灰尘,或是有裂纹。”

“有必要检查一下加代子的照相机。”

立即调来了二宫加代子的照相机,详细进行了检查,确认相当于松岛拍摄的照片上那种镜头上的裂纹或者污着物,都没有发现。加代子再没有别的照相机。

如果是镜头上的尘埃,那么也许会在照相后擦掉了,如果是裂纹,那么在松岛拍照所用的就不是加代子的照相机,这是明白尤误的。

于是将照片送到了摄影检查科,把照片上有痕迹的部位加以放大鉴别的结果,发现八枚照片上的痕迹完全是同一形况,并且都印在了底片上,因此鉴定为镜头上的裂纹。

镜头上的镜片是由单体镜片组合制成的。偶尔便会有其书的镜片上有裂纹,因而投影到底片上。这也可以说是镜头的疵点。据说,如果是镜片表面上的尖埃,那么每格底片变换的时候,会发生微小的形状上的变化。

在松岛所拍摄的照片用的不是加代子的照相机,这一点正是由此而确定的。

那么,是谁的照相机呢?当然应当是河西所推测的“同行者”携带的照相机。大概是同行者从旅途返回之后,为了取得在旅行中相识的二宫加代子的欢心,而把这些风景照片送给她的。

通过当地的盐釜警署,查到了昭和五十x年三月十三日,二宫加代子所乘的游览船所属的观光游览船公司。但因为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当时的工作人员已经退职,现在已经无人知道此事。松岛风景区的游览船,从五大堂紧跟前的栈桥处分为若干条航线,只要有了客人,就随时运行。虽然三月十三日在松岛还不到游览的季节,可是在加代子的照片上却照上了一群象是某个团体的年岁较大的男女,身穿着背上染有字号的半截外褂。外褂的领子上写着什么字,但因为太小而看不清楚。

“如果能找到这个团体中的人,问一问也许会有人记得加代子的情况。”那须小组中员年轻的下田刑事加了一句。

“从服装上来判断,象是什么地方的农协团体。”同是那领小组的另一个人横渡刑事斜瞧着照片说。

“呀,这边儿的人好象拿着照相机吧。”

那须指着一张以海湾内的岛屿为背景的照片说。照片上的加代子站在甲板上摆着姿势,在她的右侧站着几个男女,其中的一个人向加代子对准了照相机。大概是有人在与她同一个角度上摆姿势照相。也许这个人的镜头对准的正是加代子。

“确实举着照相机。”那须小组里资格最老的山路主任刑事首肯说。

“如果是这个方位,那么这人的镜头里会不会摄进二宫加代子的同行者呢?”下田说的话,正代表了大家的想法。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照相机的方向很奇怪,不知是对准了什么,如果是对准了加代子,那么在相反方向正对着她并给她照相的同行者的影像,很可能也被照了进去。”

那须点了点头。

“如果弄清了这个团体,那么那举着相机的人也自然会弄清楚的。”年轻的下田也不甘落后。

拿去放大鉴定的结果,判读出团体旅游者们外褂领子上的字迹是“多摩农业协同合作杜”。

“多摩”这个地名应是多摩市或川崎市的多摩区。此外,尚有多摩湖町田、多摩川、多摩新街、多摩川园等,但它们都不能简称为“多摩”。

于是,迅速向多摩市和川崎市多摩区进行查询,结果查明:多摩区登户的多摩农协前年曾组织合作社社员到东北地区做了三宿四天的旅行,确实在三月十三日搭乘过松岛湾的游览船。

大川和河西刑事立即前往登户的多摩农协,将那件放大的照片拿给他们看。他们辨认出那人是该合作社的社员矢野文藏。

在多摩农协,人家告知他们,矢野文藏的住址是多摩区王禅寺二零四x号。

两位搜查员马不停蹄,又前往矢野的住宅。矢野恰好在家,见刑事突然来访,面有惊色。但仔细听里来意之后,即从屋里找出一本相册。

“啊,想起来啦。那当儿,有一个长相挺不错的年轻女子。伴着她的男人正在啪、啪地给她照相。我带着几分醋劲儿,偷着拍了一张照片。对,就在这里。”

在矢野打开给他们看的那页相册上,贴着一张四寸的风景照。是从二宫加代子的斜后方侧面拍的。背景上可看见旅行团的几个人。然而遗憾的是在加代子正面拿着照相机的“同行者。”只照到了手的前部分,画面上看不见脸和身体。

“你照的这位女性,只有这一张吗?”

“是的。”

“那么底片还保存着吗?”

大川有点儿会不得就此罢休,又问了一句。他想到在照片冲洗店里印片的时候,是不是放大时把没有用的部分修减掉了。如果进行过画面的处现,那么在底版上也许会有同行者(拍摄者)的影像。

“如果找一找,我想会有的。”

“请务必费心给找一下。”

他俩有点儿象缠住不放似的说道。

矢野的为人很敦厚,他又进里屋,在那见翻弄半天,好不容易拿出几个装着胶卷的盒子。

“有了,有了。我把它们放在拉隔的最里面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盒子当中应该有。”

矢野拿出来的胶片盒子外面,都用万能笔标记着东北旅行、“松岛”、“十和田湖”、“男鹿半岛”等。

大川把写着‘松岛’的那盒胶卷抽出来,同河西两人展开,一格一格地察看起来。

“啊,有了!就是这一张。”

当把一张底片拿出来对着光看的时候,河西忽然叫道。

终于找到了相册上那张照片的底版。

然而,他俩又不得不感到懊丧,因为那张照片是按照底版原样放大的,没有任何侈剪。底版上也没有二宫加代子那位谜一般的同行者。

“您是不是记得这位女子的同行者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即使只弄清同行者是个男人已经算是一个收获了。

“这个,您问是什么样的男人吗,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矢野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您为什么认为他们两个人是结伴儿的呢?那男的会不会只是临时被请来按一下照相机快门的呢?”河西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问题。

“因为他们乘船之前好象就在一起了,看样子是刚刚认识不久,谈话之中,用语都很礼貌。”

“女的没有叫男的名字吗?”

“是叫过,可我记不得了。”

“男人穿的衣服,您不记得什么样吗?”

“普通的西装,外面是大衣。”

“颜色呢?”

“我想是发暗的颜色。”

在照片上只照到了手腕部位,虽然发暗,但是准确的颜色还是弄不清楚。

“个头儿和胖瘦怎么样?”

“中等身材,不胖。是一个极普通的职员打扮的人,没有什么特点。再加上我差不多是偷拍的,所以注意力主要是对着那女人,没怎么看那男人。若是叫我老婆知道了,可是个麻烦的事。”

矢野担心地从屋里向外瞧着,挠了挠头。二宫加代子算不上是美人型的人。但她有着诱人的柔情和成熟的体态,是个讨男人喜欢的女子。

结果,从矢野文藏这里得到的只有这些情况。虽然只是照到“同行者手腕”的照片,但认为也许或有参考价值,所以还是调取了。

灰心丧气踏上归途时,大川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怎么啦?”河西看出他的神情问道。

“河西君,咱们怎么对这样简单的事没有注意到呢!”

“怎么?”

“旅行团当中带着照相机的人难道只有矢野一个人吗?”

“对呀!恐怕其他参加旅行的人也会有照相机的。”

河西也领悟了大川所提问题的意思。就是说,其他参加旅行的人所持的照相机中也有拍下二宫加代子同行者的可能性。

他们再次到了登户的多摩农协,去查看前年三月到东北旅行的人员名单。

参加旅行者包括六名工作人员在内,共有六十二名。这是该农协所招待的存有一千万日元以上股金的社员。其中已故者三人。

根据多库农协所捉供的名单,尽可能地收集了参加东北旅行者的“纪念照片”和底版。但清理的结果并不理想,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失散。

好不容易由大川提出、大家分头去搜集来的这些照片,都没有拍下二宫加代子同行者模样的人。也许在失散的那部分里拍进了这个人。但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查找到的。

“去松岛的那个同行者,不一定非限于这个圈子里,也许会在别的地方冒出来。”

那须虽然这样安慰大川,但未能使大川从沮丧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松岛”以后二宫加代子已经开始作案,所以对这个同行者,搜查本部是绝对不能放过的。而且这也是“矶村之后”在加代子身边出现的唯一的男人。松岛旅行之后向她送了八张照片,表示出这股热心的人,却没有暴露出住址和身分。

“是不是从这时候起,就有了利用加代子的打算,所以在躲着镜头呢?”河西发问道。

“既然是操纵加代子而捞走了四亿五千万元这样的大坏蛋,一定在别处也作过案,大概已经养成躲避镜头的习惯了吧。”

大川悻然地回答说。

总之,从与二宫加代子同船旅行的多摩农协那些人的“纪念照片”中查寻同行者的工作,是归于徒劳了。

几天以后,大川接到一个电话。

“喂,您是那次来的刑事先生吗?”

从交换台转过来的电话中的声音,觉得很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正当大川踌躇怎么回答的时候,对方说:

“我是矢野,多摩农协的,前些天为了松岛照相的事见过您。”

“啊!矢野先生。”大川想起来了。

“那一次您问我,女的是不是称呼过男的名字。”

“那么您想起来了吗?”

大川不由得提高了嗓门。他特意打来电话,一定是有什么情报要提供的。

“不,不是我想起来了,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想到的事?什么事?”

“我拍照那女的时,在她同行的男人身旁站着我的一位朋友。我那张照片里照进半身的就是他。”

“你那个朋友怎么啦?”

“您手头上如果在的话,请看一下照片。他手上拿着手提式收音机,您看见了吗?”

“是的。”大川把上次从矢野那里收集来的照片拿到眼前,点头说。

“那收音机里还组合装着盒式录音机呢。那时候他告诉我,正在录导游小姐对松岛的介绍,可是看样子对那对情侣感兴趣,所以走近前去偷偷地录了音。那朋友有个恶作剧的怪癖,常常在口袋里藏着窃听器,只要有机会就把别人的私房话录下来取乐。”

“这个人是谁?”大川握着电话的手,不由得用了一下力。

“请不要露出是我说的。”

“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叫藤井增吉,住在稻田堤。”

大川详细地询问了藤井的住址后,就挂上了电话。

“影像”消失了,“声音”却留下来了。大川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把刚才收到的密告情报告诉了河西。

可是河西却没怎么动心。

“是很有价值的密告,可那时的录音带,能保存下来两年吗?”

“照片都保存下来了,录音磁带也有可能。”

“照片和录音可不一样,同一卷胶片不能照两次,可录音带能反复使用。每次新录音对,旧的录音就消掉了。”

“啊,可也是。”

大川觉得高涨起来的情绪,又被泼上了冷水。仔细一想,两年前录的音,保存下来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去找一下那个叫藤井的人好不好?”河西想安慰一下一开始就受到挫折的大川。

<er h3">4</h3>

刑事变然到来并询问起两年前录音带的事,使得藤井惊慌失色,他误以为自己的坏毛病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当说明了情况之后,他终于放下心,开始合作了。

“去松岛时得录音,我还保存着。特别是旅行时的录音带都是很好的纪念品,照片是一些死东西,可是录音却是活的东西。”

藤井既已知道这不是来追究他窃听癖的事,所以就洋洋得意地陈述起来。

他们两人调取了藤井找出的盒式磁带,赶紧回到了本部。

在本部那里。那须警部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他听说磁带还保存着,就瞪大了眼睛。他本来没报多大希望。

“如果这上面的‘声音’保存得很好,那该多好。”

“咱们先放一下看吧。”

搜查队员们屏息竖耳听着录音。

录进来的杂音相当多。

磁带转动以后不久,导游小姐用动听的声调介绍的内容就传了出来。

对于五大堂、福浦岛、桂岛等,随着游览船的行驶,配合着进行介绍。介绍完之后,乘客们的嘈杂声放大起来。也许是为了节约磁带,中间有几处停顿。

“要紧的地方没有录进来呀。”

搜查员们的期待,好象正向着绝望的悬崖倾斜过去。

“藤井增吉说过他录下了二宫加代子的同行者的谈话吗?”山路问河西说。

“他说记不得了。不过,作为他本人,对于情侣的谈话感兴趣而偷着录音这种事,是很难说出口的。”

正在交谈之间,磁带继续转动,已经剩下不多了。

“嘘!”突然那须用手指挡住嘴唇。要大家静下来。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意外地从很近的地方说话了。这也许就是二宫加代子的声音。在她之前有个男人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但都听不清楚。后面又有男的回答了什么。

——如果有缘分,以后还想再见到您——

这大概是船已经游览了一圈,快要回到出发的码头时,女子在告别。那男人的声音仍然很远。这录音机看来是在女的身旁。

——如果没有x田先生帮忙,我恐怕要在仙台露宿了——

录音机里的声音说到这里,就传来了游览船上播放的《萤火》之歌。这时磁带也放完了。

“以《萤火》来结束磁带,也够讽刺的了。”

“这里面的男女二人是否就是二宫加代子和她的同行者呢?”

“首先让相关的人听一听加代子的声音来判明一下,因为是藤井增吉抱着很大兴趣录下的,恐怕没有什么错。”

“这里说的x田或什么田,大概是那男人的姓。”

“我听着象是菱田……”

“根据这段录音,二宫加代子是在仙台托这个男人替她安排住宿的。”

“如果把仙台的旅馆、饭店都筛洗一遍,也许就能弄清二宫加代子同行者的名字。”

搜查员们都用兴奋的语调议论着。到底是找到了这个同行者的蛛丝马迹。

很快就找来对加代子熟悉的人听了录音,得到的证言是:“特别象她的声音”。

与此同时又询问了矢野文藏和藤井增吉,确认了男人的姓名是“石田”或“菱田”,而藤井所录的音中的人,就是与二宫加代子结伴同行的男子。

接着,开始查找他们两人可能住过的“仙台之宿”的地点。仙台市约有九十家旅馆和七家洋式旅社,搜查工作是从数量少的洋式旅社开始的。

各旅社大致都保存着三年以内的住宿登记卡。搜查进行得很快,但是各旅社前年三月十二日都没有二宫加代子和菱田或者林田这类名字的住宿登记。

于是搜查工作又转向了旅馆。最后终于在该市北部的青叶神社附近一个叫“仙台绿色饭店”的小旅馆里发现了二宫加代子的住宿登记。在这里发现了“菱田和也、东京都涩谷区富之谷1-8-3、花园公寓大厦503室、职业:建筑设计师”。这样一张住宿登记卡。

“菱田和也,到底找到他了!”

大川呻吟般地说道。他想到在达到这一步的路上,有多少次丢失了跟踪的足迹。现在的问题是还不知道菱田是否还住在登记卡上写着的地址。也许那地址和姓名全都是伪造的。

搜查员们立即赶住登记卡上写明的地点。

花园公寓大厦是实际存在的。

它就位于与明治神宫场地相接壤的地方。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幽静之所在。那是一幢八层高的出租公寓,三室一厅的全套房间租金为十八万日元。如果不是有点儿财力的人,是租不起的。

但是在要找的503室里住着的却是别人。那是一位叫大山恒夫的牙科医生,五十三岁。大约在三个月前搬进来的。

已经很明白,这里住的人无论年龄还是职业都完全不符。大山说,他对菱田这个人,一无所知。

问到公寓的管理人贝,他说在大山以前,这里曾租给一家“国际智能开发公司”作为事务所使用。这是目前颇为时髦的“头脑工厂”,是将无形的脑力作为资本来进行买卖的一种新型企业。

但是那段时间,这里出入的净是些不三不四的人,经过调查发现所谓“国际智能开发公司”,原来是个桌子公司。

假若自己筹款购置场地、修理房舍、建立事务所,就需要庞大数目的资金。于是在这里出现了一种称做桌子公司的新行业。在租来的地方设上事务所,里面安上电话、摆上许多桌子,然后再把这些桌子出租给另外一些人,供他们在这里办公用,在这里租地方办公的人,只需设一名联络员,负责接电话、处理邮件。一台电话、一张桌子就可以同任何人签定合同了。

这种来租赁桌子的人,既无合同人,也无保证金和铺底,却摆出象是有一个事务所的样子,对外张罗业务。

因为名片上印着在首都中心区的第一流地点设有事务所或者住所,所以信用度很高。

利用这类事务所做交易的人当中,当然也有定期进京来的地方上的一些严肃的工商业者,但是也不乏利用这样的机内在都城里干坏事的人。加之经营者本身既然是借用别人的房舍和设施来经营桌子公司的人,那么也聚拢不来什么正经的人。

花园公寓大厦的503室,也就不知不觉地被这种低劣的桌子公司所盘踞了。利用它来打交道的人,是股东总会的操办人,不动产经纪人,冒牌电影制片商,同业报纸的混子,票据诈骗集团,沉船打捞队,私人调查行业,个人争议调停人,私人办的学习班,票据、广告、选举等的掮客,等等。几乎城市里所有的恶党一概俱全。

当然,“国际智能开发公司”这个字号是没有正式登记注册的。向大厦的管理员一问,回答说是在这里租用该公司的桌子办公的人当中,有菱田和也模样的人。

邮到503室转交菱田和也的挂号邮件,因为“国际智力开发公司”的工作人员常常不在,所以通常由管理人员代为收受,所以他记得这个名字。

“您不记得那些奇件人是谁吗?”

“因为只是代收,所以就没有注意这方面。”

“是什么邮件?”

“好象是直接邮送的广告之类的东西,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那么邮件是怎么处理的呢?”

“后来照看电话的姑娘回来之后,我移交给了她。”

“为什么把房间租给了这样的冒牌公司?”

“因为他们既有铺底又有保金,而且房费也一次都没有缓交过。出入公司的人只是相貌不太正派,可是并未给别的住户带来什么麻烦,所以找不出撵他们出去的理由。作为办公室出租。这也是常有的事。”管理员诚惶诚恐,搓着手回答说。

“国际智力开发公司的代表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不是男人,是个女的。”

“女的?!”

“叫小坂瑛子,二十五、六岁,是个相当漂亮的美人。这样的女子经营桌子公司,尚属罕见。”管理人顺手拿了一张纸把那女子的名字写给他们看。

“说是美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她是什么类型的呢?”

“签合同的时候,只见过一面,是个大个头儿、妖艳的女子。”

“那么小坂瑛子为什么搬出去了呢?”

“大约在三个多月前,她自己突然提出要解除契约。对于我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搜查员心中盘算着,那时节正是二宫加代子开始着手干“最后的大活儿”的前夕。

“那么辽移的去向不知道吗?”

“什么也未告诉我们。”

“迁移之后,给他们寄来的邮件在处理上很犯愁吧?”

“犯愁的不是我们。他们自己不说什么,我们并不主动去问。常常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内情而将去向隐匿起来的人是很多的。”

“那就是说,只要付了房租钱,你们一概不加干涉,对吧?”

“大致是这样的。”管理员难为情地抚了一下脸。

“小坂瑛子是否在503室居住过?”

“当时是作为办公室使用的,记得她好像没有住过。不过在套间里面的房间里倒是安了一张床,有的在那里临时休息过夜。详细情况也是不大清楚的。”

“如果她不是住在503室,那么就是在别的地方居住,那么关于她的住处你有什么线索吗?”

“嗯……”

“这个女人到503室来过没有?”搜查员将二宫加代子的照片拿给他看。

“这个公寓里有很多女性出入,所以记不清楚,而且也不是总观察着出入的人。”

“小坂瑛子与四国地区,特别是德岛、高知、爱媛三个县有没有什么关系?比方说是那里的出身或者是常去那里旅行……”

“嗯……”

管理员歪着头寻思着,对于这样纠缠不休的询问简直没有办法。

为了慎重起见,对于该公司租房时互换的合同书上填写的小坂瑛子的住所,调查了一下。结果是既无这个地址,也没有这个人。小坂一开始就是用假地址和假姓名租进这所公寓的。

租用公寓经营桌了公司的人当然不会在合同书上一本正经地登记自己的其实住址和姓名。对于想隐匿自己身分的人来说,桌子公司对他们是非常方便的。无论是借方还是贷方,即不承担任何责任。不知道菱田和也同小坂瑛子之间是单纯的租赁办公桌的关系,还是有别的特殊的关系。

正当在花园公寓的调查几乎陷入绝望的境地时,下田却得到了——条线索。那是在“国际智力开发公司”隔壁的504室住着的一位名叫竹松京美的女子提供的。

她是在银座的夜总会里当女招待的。

“好象是去年的十月左右,隔壁的社长送给我一条珊瑚项链。说是去高知方面旅行带回来的礼品。我们之间不过是在走廊上打个照面这样的交情,平素也没有什么交往,真是叫我吃了一惊。他也许对我有意思啪。”

她回答着下田的询问,咯咯地笑了起来,向她一打听,那位社长的相貌、风度,象是指菱田。

“他说是从高知带来的特产吗?”下田向前凑了一下问道。

“啊,是的。现在还保存着,我拿给您瞧瞧吧!”

“请务必。”

过了一会儿,她从里屋拿出来一条用粉红色珊瑚精心加工制作的项链。

“就是这条。珊瑚的颜色越浅越贵重,这条就不是便宜货。当时曾犹豫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能行吗,结果还是收下了。那位社长先生怎么了?虽然有点儿可疑的地方,但是印象还不坏。”

“那只装项链的盒子还在吗?”

“在。”

“也请给我们看一看。”

竹松京美拿来的盒子里有“高知名产”的标签和商店的字号。

“您得到它的时间是去年的十月吧。”

“没错。”

“我负责替您保存好,能不能借给我们用一下。”

“行倒是行,可是这条项链怎么了?该不是偷来的吧。”

她的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似乎由于感到事关重大,怕被牵连进去。

“不用怕,不过是个小案件需要参考一下,项链很快就会还给您的。”下田安慰对方说。

一个可能是叫菱田和也的人,去年十月到高知去旅行过的事实,将由于送给504室房客的珊瑚项链而暴露。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把别人送给他的项链又转送给了竹松京美。但菱田本人去过高知的概率最高。

在大宫区的青叶庄和在涩谷区的花园公寓所了解到的情况,在菱田和也的相貌特征方面是大体一致的。被害人二宫加代子尸体上所残留的线状皮炎,是包括高知县在内的四国地区三个县中发病率最高的地方病,并且肺肝蛭在人体积藻蟹体内行生的病例,在这一地带也有发现。

对菱田的怀疑愈发集中了。但是他的去向却杳无音信。好不容易发现了可疑的人物,却全然不知他身在何处。

虽然对售项链的商店“播磨屋”进行了调查,但因为这种东西是高知县特产的礼品中最畅销的货,所以要求店员把每个顾客的印象都说出来。确是强人所难,而实际上也是办不到的。

至此为止,杀害二宫加代子的嫌疑者的足迹便完全中断了。剩下的是被掏走四亿五千万元的空壳,宛如被巨大的寄生虫所蚕食掉的残骸遗留在那里。这只寄生虫不但侵吞了金钱,而且连女子的生命也吸吮掉,然后隐匿了起来。

搜查工作终于走进了死胡同。

“二宫加代子在被肺肝蛭感染上之前,已经感染上更大的一条寄生虫了。”大川楞然地说。

“犯人是不是象肺肝蛭一样,已经感到加代子身上再没有可吸吮的养分,而转移到别人的身上去了呢?”

下田接着这么说了一句。但往下谁也不想再接着说下去。

搜查本部遭受着沉重的徒劳感和强烈的绝望感的双重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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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四章 罪恶的方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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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京地方法务局板桥办事处的职员真野丰,从那个男人来申请查阅注册登记簿和申请书合订册时,就产生了嫌恶的预感。

那人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过分显露富贵的衣服,全身都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暴发户的气味。他本人大概把这错以为是“漂亮”了。

不过,真野丰所注意到的不是服装,而是从他那过于世故的态度后面所流露出对周围情势窥视的眼神。它触动了真野那根职业性的敏感神经。

表面上好象很镇静,可是他的视线却向四处扫看着,就是人们常说的“眼睛贼溜溜的”样子。

提出查阅申请单之后,便可在阅文室里翻阅登记簿。阅文室内禁止吸烟,也禁止使用钢笔和其它的笔。当然把登记簿从这里携走更是不允许的。

如果遇上个恶劣的土地贩子,就会钻职员的空子,把登记簿的内容或图纸涂抹篡改,所以不能麻痹大意。

真野对这个申请查阅文件的入,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厌恶的感觉,所以就暗地里监视着。

那男人认真地看着注册登记簿。这时又来了一个申请人,注意力一时分散到来人的身上,等到再向阅文室的方向看时,刚才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他查阅的注册登记簿也不见了。

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真野已经忍耐不住不祥的感觉,刚要起身,那男人却在腋下夹着那本合订成册的簿子返回问文室来了。

真野立刻走到他跟前问道:“您刚才到哪里去了?”

那男人吃惊见拾起头来说:“啊,去了一下厕所……”

“您不知道登记簿是不许带出去的吗?”

“因为突然想要解手,一下子就忘记了!实在对不起。”那人搔着脑袋,点了一下头。

“如果您不守规矩,那可太不好了。”

“往下一定注意,请多原谅!”

他一再道歉,将登记簿放下,就打算离去。

真野为了慎重起见,把那人查阅的部分打开一看,他申请查阅的那件已经不见了。这不对劲儿,刚才真野还按照申请单上提出的要求,向申请人指出过那注册件的地方来着。当真野又认真空看那文件前后的页数之后,便大怒起来。

“喂,你站住!”

发现异常情况之后,真野的行动很迅速,他猛然追上了即将从登记处的门口走掉的男子。那人虽然刚要逃脱,可是却被真野抓住了上衣的袖子。

“你从登记簿里撕走了文件吧?为什么干这种事情!”

面对气势汹汹的真野,那男人虽然有些畏缩,但却还是嘟囔着:“怎么回事?”

“先不能放你回去,马上就去叫警察来弄个明白。”

“你,你蛮不讲理!”

那男人抗议着。但听见吵声,其他的职员和在场的人都跑过来围看,所以他也泄了气,蔫下来了。

这个男人是暴力团大东组根岸一派里原先的一名干将,名叫梅本高志,现在东京都丰岛区池袋2-93的xx地,经营着不动产业“梅本舒适住宅代理公司”。

他所撕下来窃取的注册文件是该公司本身的大厦及叫做“梅本蓝天大楼”的公寓注册登记文件。

担任调查此事的警视厅搜查四科,发现梅本伪造了该大厦原主的委托书进行注册,然后又企图从申请书类文件的合订本中把已经装订进去的伪造文件窃取出去。所以,以盗窃文件、侵吞财产的嫌疑对他进行了重新审查。

侦查的过程中,这个案件逐渐暴露出深层的根须。

原来,这所大厦在归为梅本所有之前,是千代区内神田二道街经营废弃物资处理业的吉原弁次委托练马区的建筑业公司建造的一所公寓大楼。它地上八层、地下一层,共有六十二套房间,但建筑公司在竣工之前破产倒闭了。

得知这—情况的梅本,让自家的子公司梅本工程店将施工任务接过来,加以完工,然后以各种材料及工程费上涨为理由,提出索取相当于原建筑公司承包金额三倍的款项。吉原弁次当然表示拒付,这正中梅本的下怀,于是他使对该大厦进行了保管注册,取得了所有权。

建筑施工中途停顿,或已完工的建筑物,其所有权取决于建房主和承包人当中谁出了建筑材料的全部或大部。如果材料是双方提供的,则所有权属于出了主要材料的一方。

然而这幢大楼的情况是,付出了主要材料的原建筑承包人已经破产倒闭,所以事情就麻烦起来。极值得怀疑的是,梅本大概盯住了这一点,把工程接过来,然后追加了不多的材料和劳务,就要求付三倍的建筑费,并以甲方拒付费用为理由,将大厦巧取到手。

这幢大厦的建房主吉原弁次为此大吃一惊,立即向池袋警察分署提出控告,同时向东京地方法院提出了吊销注册的民事诉讼。但是至今尚无结果。

现在梅本已经将自己的公司迁入大厦,而公寓则让根岸一派的干部和该派势力庇护下的酒吧女郎一类人居住着。

最近,由于诉讼的形势对他不妙,所以梅本便亲自出马跑到登记处,将注册文件撕下,企图毁掉证据。

“你这样的恶棍,还干撕文件这样幼稚的事情哪!”审讯的警官说。

梅本却抠气地回答说:“反正俺们是粗人,幼稚得很。不过先生,您别光是追着我们这样的小鱼小虾不放,也去抓一抓那大鲨鱼吧。”

“别要贫嘴!能巧取豪夺别人的大厦的家伙,就算是小鱼小虾吗?”

“因为是小鱼小虾,所以才被捉报到的。然后就说我们是巧取豪夺,实在难听。可是真正搞巧取豪夺的是吉原弁次呢。那家伙一毛不拨,还想趁着原先的建筑公司破产的机会,一点儿钱也不掏,就把整个大厦夺到手。那小子因为是倒腾垃圾的,就象是垃圾堆上叮着的苍蝇,是个肮脏的坏蛋!”

“你不脏吗?”

“先生,您要是有闲空儿来收拾我这样的小卒子,还不如去探一探吉原的周围,一定能看见有趣的玩艺儿。”梅本露出了一丝窃笑。

“有趣的玩艺儿指的是什么?”

“那家伙和官家的人勾结,管够地榨着油水喝。”

“官家的人?和什么官家的人勾结?”

调查官对梅本的供述向意外的方向发展,丝毫不动声色,慢慢引鱼上钩。

“调查这样的事,警察官先生不是易如反掌吗?!”梅本也不轻易上钧,反而恶意地奚落说。

“你呀,别说别人,先赶一赶自己头上的苍蝇。你身上脏得一敲打就会冒灰儿。这一回不会叫你那么轻易就逃掉的。”

“先生,请别吓唬我,撕了注册登记簿当然不对,可是那幢大厦可真是我的呀。材料费和工程费我花了十亿左右。因为吉原是爱说讨厌话的,所以我才一时发昏,做了这样的小动作。吉原是个可怕的家伙。如果他知道了是我说的,不知会对我干出什么来呢。”

梅本原来是暴力团的干部,现在仍然有联系,看样子是真害怕吉原。

“吉原那么可怕,你竟然还敢得侵占他的大厦,胆子也够大的了。”

“所以我刚才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想侵吞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吉原一开始就不想交款,叫我去白接这项工程。在这个事件里我是受害者。原先的建筑公司倒闭,是因为那小子从后面做了手脚。”

“这么个有火药味儿的工程你怎么会接下来呢?”

“受骗了!本来我也抓着他的短处,可是未想到他会真的设下这么贪得无厌的大陷了叫我往里跳。”

“他的短处指的是什么?”

“那是……”

梅本似乎也是不小心失了言。看出他有些惊惶失措,话也说得吞吞吐吐。调查官觉得梅本象是隐瞒着什么重大的问题。

梅本握着吉原的把柄,所以才在侵占大厦的问题上面打出了一拳。在梅本看来,吉原既然被抓住了把柄,那么他就只好忍气吞声地受着。然而却被乐观估计所蔽,遭到了控告。

对此梅本又不敢马上拿出杀手锏来。大概梅本所掌握的把柄,是一种两刃剑,挥舞起来梅本自己也会被刺伤的。

“那短处指的是什么,说出来!”

“如果透露出去,我会被吉原杀掉的。”

“原先你是根岸集团里的一名干将,怎么这么懦弱?!”

“吉原可不一般。他不要命,所以明知道我抓着他的把柄,可还是控告了我。不过,他也太小瞧我了,他以为我绝对不会开口。他妈的,老子要是火了,还不知道会多么吓人呢!”

梅本这时才表现出象个原暴力团干部的样子。他接着说:“先生,那家伙最近在武藏原市的桑下新开发地区取得了垃圾场地填埋作业的许可,请去那里调查一下。”

“武藏原?”

“是埼玉县的武藏原市。在那里有一个叫桑下的新开发地,大约有四千万平方米的荒地,请调查一下用垃圾填平这地方的权利,吉原是用什么手段弄到手的。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靠先生您自己去分析判断了。”

梅本说到这里就缄默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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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调查梅本高志的同时,秘密侦察之手也伸向了吉原弁次的身边。特别对于梅本所暗示的武藏原市桑下新开区的填平作业权问题,搜查员们不断地嗅到了些味道。

武藏原市是位于埼玉县南部的一座新兴城市。战后的十年左右,曾是个纯农村地带,从昭和三十年开始,加速了宅地化的进程,工厂也一个个建设起来,从昭和三十年代末期开始的十年间,开始了从农村向城市过渡的三级跳。市区的大部分,建在武藏台地之上。此外,平原地上的林木,却如同被城市化的波涛冲洗过的礁石似的残留下来。

桑下新开地区是位于武藏原市区南面的下端,是个低洼的荒地,由十米左右的关东垆坶层堆积而成,由于水源不足而被放弃在这里,占地约四万平方米。

然而到了去年,这块地方提供给了东京都千代田区内神田经营工业废弃物处理业的“首都环境整备公司”,在武藏原市卫生科的监督指导下,开始了填平作业。

所谓填平工程,就是垃圾的掩埋处理场。这个叫首都环境整备的偌大字号的公司,主人就是吉原弁次。

工业废弃物是现代文明的产物。工业废弃物本身虽然不包括在公害之内,但如果对其处理不恰当时,就会成为大气、水、土壤等污染的元凶。目前的工业废弃物的年排出量已经轻易地超过了一亿吨,因此居民的反公害运动和对公害的限制也在不断强化。现在已经不能任意倾倒此类垃圾了。

目前的情况是各企业都为寻找各自的废弃物倾倒场地而大发其愁。

工业废弃物如果粗略地加以分类,可以分为四大类:木类、纸类等可燃物资;油类、合成高分子线屑等易燃而放出毒气的物资;泥状、液状的不可燃物资;煤渣、脏土、金属屑等类固体不燃物资。

对这些物资最终废弃之前都要预先进行脱水、压缩、中和、稍陈毒性等物理的和化学的处置,然后进行填埋、投弃、再生资源化等处理。

处理的场地为河流、湖泊、沿岸海域、海洋、山林、原野、城镇、乡村的指定填埋地以及本企业所有地等。

大企业自己如有固定的处置设备和处理的场地,而中小企业的废弃物处置和处理就不得不求助于外部,因为拿不起废弃物资处理费用而倒闭的企业已经屡见不鲜。由此可见工业废弃物资的处理需要很高的成本,并已成为各企业头痛的问题。

于是应运而生的便是工业废弃物资处理业这种新兴的行业。它代各企业去处理废弃物资,而且它对于处理的结果也承担责任。中小企业没有力量投放大量的资金去添置处置用的设备。如果这样做,那么在产生废弃物资之前,公司就已经垮台了。可以称做是现代企业的堕胎医的工业废弃物资处理业,有人视之为中小企业的拯救之神。

作为处理业的经营者来说,仅仅去扔废物就能取得巨大的利润,所以没有比这更能赚取暴利的买卖了。从前人们不值得倒掉的垃圾里还残留着毒物和散发着恶臭,所以他们向河流、湖泊、沼泽、山林、海洋,到处丢弃、倾倒。一时间非法的经营者四起,企业的下手活儿全被他们承担起来。但是由于公害监督官员的追查严格起来,所以只能由都道府县知事许可的从业者,在严格规定的范围内进行收集、运输和处理废弃物资。

“首都环整”就是在非法经营时猛干一阵,为各企业做出实际成绩之后,取得正式许可,在这个领域里成为大户,不断赚得高额利润的。

特别是被指定为武藏原市桑下新开发区四万平方米的填埋承包者,等于是确保了该公司的生命线。这个行业,只要能保证有最后处理废物的场地,那么多少钱都能捞到手。

而且“首都环整”这个公司被政府认定之后,专门处理建筑业的废弃物——废土、沙石、瓦砾等,这些东西都不用进行预先的处置,只要把这些垃圾运出来扔掉就可以了。

“真是象梅本说的那样,有点儿火药味。”

“四万平方米的填埋场地,而且就在东京附近的空地,这是哪一个经营者都会垂涎三尺的生意。”

“可是,为什么‘首都环整’公司能够独霸一方呢?”

“看来,有一个连接‘首都环整’公司与武藏原市的联立方程式。”

就这样,情报送到了埼玉县警察署的搜查二科。于是秘密侦查之手,便伸向了吉原弁次和武藏原市卫生科。

在秘密搜查进行的过程中,作为“首都环整”公司往来银行的关央银行神田支行里,发现在付款支票和结算票据等的收款人栏目及票背签字栏里,有石田一男的名字。

该公司所开的支票中,七月四日支付的期票面额为七十二万八千日元,收款人及第一票背签字人为石田一男,第二票背签字人为东京赤坂的“先驱汽车贩卖公司”。而且查明石田一男购买了与支票面额相同价钱的“先驱1900超级DX”型轿车,石田一男是武藏原市的卫生科长。

这证明了石田所购买的汽车是“首都环整”公司支付的款。

“原来方程式的未知数隐藏在这里。”

搜查员现在已经清楚地感到了咬住鱼钩的一条大鱼的抖动。

石田一男三十三岁,出身于埼玉县饭能市。在当地的高中毕业后,进入东京的一所私立大学读书,但由于家里开的旅馆倒闭,所以在二年级时便辍学,做了川越市市政府的职员。

由于他才气横溢,加上具有很高的工作热情,立即崭露头角,二十六岁时即升任为该市卫生科害虫防除股的主任科员。他当时所表现出来的工作能力得到了赏识,二十八岁时又晋升为庶务股长,参与了当时该市最强有力推进的垃圾处理工厂的规划与设计工作。

此外,他在废弃物资处理的行政工作方面所倾注的热情,也使人瞠目。他曾经一连儿昼夜蹲坑监视在市区非法扔弃废物者,并将之捕获。又曾经从垃圾中的一份领取证上查明了非法丢扔垃圾的犯人的身分。

在废弃物资处理行政管理方面他是响当当的一名干部,不仅在该市的政府职员中有很高的评价,而且在近邻的市镇乡村也很闻名。然而他的家庭生活却很不幸,虽然在二十四岁时结了婚,但两年后离婚,一直过着独身生活。

他与案件中的“首都环整”公司的社长吉原弁次相识,似乎是在当了庶务股长之后不久的时候。

“他们相识的机缘也是很有趣的。吉原是向该市区山林进行非法丢弃垃圾的惯犯,因为在倒掉的垃圾中发现了他的汽油站付款收据,从而抓获了他。”

“因为收据而抓到的,就是吉原啊。”

“更有意思的是,公害的监督官员与非法扔垃圾的犯人的这种勾结。”

“是挺有意思。看来那时候吉原就收买了石田。在废弃物资处理的行政管理上独来独往的天马,在金钱面前也还是败下阵来。”

“那当时,是石田工作上最兴盛的时期吧。看样子吉原是攒了不少钱的。”

“也许石田有用钱的地方。”

“是因为女人吗?”

“现在还未发现有特定的女人。”

“肯定是有的。三十三岁的年轻岁数没有女人怎么能过得下去!”

“昭和四十x年五月,他三十岁的时候,随着人口的猛增,武藏原市急于建设垃圾处理工厂。他们在物色这方面专家的时候,得知了石田的‘名声’,将他从川越市选拔到这里新设的卫生科当科长。”

“与川越市相比较,刚刚起步不久的武藏原市,在废弃物资处理的行政管理方面,还完全是一片空白。作为这方面的权威,将石田从先进的城市接来。武藏原市的领导干部对他颇为信任,所以桑下新开发区的填平作业指定谁去干这样的问题,也完全是石田说了算。”

“向县知事呈递的经营者的许可申请,也是由石田取送的。”

对石田的周围探得愈深,发现他与“首都环整”公司所系着的链索就愈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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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原弁次是个顽固不化的恶棍。他有六次前科,监狱的馊饭他吃过不止一次。在经营“首都环整”公司以前,靠搞票据诈骗和开幽灵公司过日子。他所干的坏事当中最大的(所暴露出曲)事件是昭和三十年代末期,伪造了公司全体社员大会议事录、董事会议记录和公司印鉴等,向法务省申请登记了虚无的股份有限公司,并在中小金融机构里开设了这个幽灵公司的活期存款户头。然后用弄到手的支票本和期票本,一骗再骗。用市面上的金融业主顶帐,或者就用空头支票发放给暴力团属下的票据经纪人去倒手。

因为是非经济实体的假公司开出的汇票,所以到了付款日期当然成为拒付支票。此外,暴力团在空白支票上任意填入金额,到处乱花。因此这种拒付的受害金额高达七亿日元。也有因此而倒闭破产的中小金融业者。

吉原的手法是首先在一定的期间内向银行用四、五百万元的存款进行存取,以表示实际上的存在。当银行放心之后,便分设活期存款户头,把支票本弄到手。他为此让手下的人分别设了公司开办所、活期存款办理所、期票汇兑所等分店。

这样发起横财之后,一旦形势不妙,就把支票开出人的公司地址变更,把职员更换掉,把营业内容改动,最后连公司名称也换掉。就这样作为这种坏事替身的公司,连伪装的外衣也完全换了。

此外,还乘隙插入有内部纠纷的公司或经营不善的公司,进行挤占,狠狠地搅乱一番,大捞一把。其手段之恶毒与狡猾,连暴力团都得让他三分。暴力团本身也靠吉原得到不少好处,与他建立起同恶相济的孽缘。

“看样子这条毒蛇又出洞了。最近当了工业废弃物资处理商以后,好象相当老实了一段时间。”一位老刑事说。

“噢,说是毒蛇吗?”

“嗯,那是一个只要环事,什么都干的家伙。到目前为止我们所抓到的只是他诈编、公证证书原本记载失实之类的东西,而实际上他都干些什么,并不清楚。也许还干谋杀的事呢。”

担任搜查的警员听到吉原弁次与石田一男的勾结而受到启发,忽然想起梅本高志的脸上掠过的畏怯的表情。

取得这些调查资料的搜查员,本是对吉原进行调查的,但只不过说了声“毒蛇”而已,又被他巧妙地滑了过去,避开了追问。

在关央银行里,石田的户头上七十三万元左右的付款票据,也只认定是个人往来性的借款,而不加怀疑了。

“石田的月薪还不到二十万元,可你却是能建得起十三亿元大厦的资本家,为什么要从那么个不起眼儿的公职人员手里借钱?”

“不起眼儿?这是对官家人的侮辱。石田先生是武藏原市首屈一指的精华,是个将来能当上市里三把手的人物。他是个决不会安心困在那样小城市里的人。”

对于搜查员的追问,吉原弁次这样反驳道。据说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看上去皮肤的某部分都充满了营养,红光焕发。虽然剪了个光头,可是听说如果用这光头去抚摸女人的身体,女人会喜欢的。

“才能与财力有什么关系?你没有正面回答提问的问题。”

“警察先生,您不懂得做买卖这东西。买卖人员然用上亿元的钱去周转,可是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万两万的小钱而犯愁。差一元钱也坐不上飞机吧。和这是同理儿。如果能借来钱,就是从要饭的那儿借也行。这就是做买卖的。而石田先生是位独身贵族,是个财主。他除了月薪之外,一年还有两次奖金,是成百万上千万元都能拿得出来的人。怎么样?这么回话行吧。”

吉原厚颜无耻地说。这是多年干坏事练就的本事,态度上一点儿也不动摇。

“那么我来问你,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借的钱?”

“连这样的事也得回答吗?这是侵犯个人的秘密。”

“如果没有什么亏心事,回答一下也可以吧。”

“忘了。不是一百万元借贷的明细,我不能一一都记住。”

这么个调子,很难抓住他的辫子。贫污渎职一类行为被称为是“密室里的犯罪”。交接现金或密谈的现场,很少会有目击者。行贿受贿和与职位有关的托请等,多是在高级饭店的密室这类地方进行的。而与此有关的人员,都是守口如瓶的。

正如同与杀人犯打交道时一样,决不是大喝一声所能见效的。只有细心地听他说,然后找出矛盾点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招数。然而象吉原这样久经沙场的老手,不会轻易露出破绽的。

不高明的微笑战术(笑一笑、拍一下肩膀之类),也只会遭到对方嘿嘿一笑而被反击回来。

搜查员们不得不承认,与吉原进行决战为时尚早。犯罪的嫌疑还没有完全确认下来之前,就要决一胜负,所以被老奸巨滑能吉原看出了他们手中掌握的证据不足。

这么一来,如果把石田传来,其结果使可想而知了。借出去的钱还回来之后再拿去干什么,是完全自由的。

桑下新开发区的填平作业,指定谁去干,他也是受命于市里,并无越权行为。七十二万八千元的付款票据与桑下新开发区填平作业的人选问题,如果找不出相关的证明,那么就不能检举他们两人有行受贿赂的问题。用现在手中仅有的材料要加以立证,是困难的。

看起来刚刚上了钩的大鱼,就要咬断钓线而逃之夭夭了。

但就在这时,从意想不到的方面出现了意外的援军。

“如果是关央银行神田支行的话,那不正是二宫加代子从前的那个男人当支行长的银行吗?”

这话是女银行职员被杀案搜查本部的那须说的。他的耳朵里传来了目前搜查二科经手办的大厦侵占案所引起的一些话。

“正是二宫被害之前与她在一起的那个银行的上司。好象用叫矶村,那小子调出去任支行长的地方,不就是神田支行吗?”

那须那双眍䁖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

“对了!确实是。不过,吉原会不会是偶然地把这家银行作为往来银行而使用的呢?”

山路接着那须的话说道。因为吉原的住所就在神田区,所以便用关央银行的神田支行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只从这一点来看,也可以认为是偶然的。可是吉原贿赂的什么市政府的科长也牵连进来了。”

“市政府的科长?……”

“石田一男这名字好象有点儿耳熟。对了,就是那个二宫加代子去松岛的同行者……”

“菱田和也!”几个人异口同声说。

“对,对,菱田和也同石田一男总有点儿腥味儿。”那须的鼻子抽了一下。

如果“菱田”与“石田”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关央银行神田支行的第二个吻合点就不可忽视。如果有了两个吻合点,那么从偶然而来的东西,就披上了浓厚的必然的色彩。

“看来,矶村也在这个案件里有一腿了。”下田开口说道。

“不,与矶村没有关系。但在矶村调到神田支行以后,菱田和也——石田一男就接近了加代子。这样去看,就有了石田是通过吉原与矶村相识,并得知了二宫加代子情况的可能性。”

“那么说,是菱田有计划地接近了加代子的喽。”

“在酒桌上男人们不是常常把自己过去的艳史拿来夸口吗?在喝醉了酒的兴头上,也许就信口说出那女人正在家里空闲着,去挂一挂看什么的一类的话。”

“但是真的会把酒桌上这样的胡话当真吗?……”

“不,不知道。可是那个女人不是一般的人,是在银行的重要岗位上工作的高级小姐。石田可能是打着色、财两方面的主意接近她的。而现实的情况正是二宫加代子的身心都在那所空着的家里一块儿遭到了暗算,四亿五千万元和生命都被夺走了。”

“这么说,石田这个混蛋,真是个坏透顶的恶棍。”

“嗯,一开始就打算使劲儿地吸,吸足了就杀掉。”

长时期沉闷着的搜查本部,又恢复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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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秘密地护下了石田一男的照片。见过他面孔的人是参加过东北旅行的多摩农协的两个人、仙台绿色旅馆的职工、大宫青叶庄公寓的住户、涩谷区花园公寓大厦的管理员和邻室的住户等。

让上述这些人对石田的照片做了辨认。多摩农协的会员和仙台旅馆的职工都是两年多以前见过的,所以印象已经淡薄,而公寓和大厦的管理员和住户都说象,但却不敢肯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无论是在青叶庄时的菱田,还是在花园公寓大厦的菱田,看来在发型和服饰上都做了改变。连那位从“好象是菱田的人”手中得到了项链的竹松京美,也因为突然得到礼品时受笼若惊而没有看清他的面孔,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来。她这是没有信心的表现。

然而,仅仅是“好象”对于迄今为止没有任何线索的搜查本部来说,就已经是强有力的支持了。

与搜查二科商量之后,决定暂且叫石田自由出审,把他找来进行一次调查。这是搜查本部在长时间的摸索之后,与一个好不容易出现在搜查线上的嫌疑者的一次见面。

担任审问的是队本次搜查伊始就锲而不舍进行追查的大川,协助他的是河西。

如果一下子就弄到处理杀人案件的搜查本部去,会使对方在思想上有所戒备,所以便叫到了上次因行贿嫌疑而审查过吉原弁次的搜查二科。

他似乎已经从吉原那里得到了消息,“说不定什么时候会传你去”,所以石田的态度十分镇静。

他穿了一身很普通的黑色西装,系了一条朴素的领带,因为要到警察那里去,所以才特意作出的样子,在服装上这样办是保险的。面容上也弄得很平凡,完全是一般的职员打扮。乍一见面,看不出这个男子就是武藏原市首屈一指的年轻精明的科长。

然而大川那双敏锐的眼睛,扫了一下他的口处的手表,发现是数十万元一块的瑞士造高级品。

这决不是“单项豪华主义”式的夸耀,而是在警察面前伪装成平凡,却把构成身体一部分的手表忘记了。

如果真的是为了应付受审问而“伪装成平凡”,那么这就是个不同寻常的对手。大川把内心的这种想法隐藏着,迎接了石田。

初次见面的互相问候之后,大川立即开口奉承对方说:

“工业废弃物处理这个行业,可以说是支撑着现代高度机械化文明社会的基石呀。”

“不,与其说是基石,不如说是揩屁股。我们不过是背地里卖力气的人。”石田被调查的警官捧了一下,苦笑着作答。

“所说的工业上的废弃物资,象饭店和旅店扔出的蔬菜啦、食物等的垃圾也包括在内吗?”

“不,企业生产活动所产生的废弃物当中,饮食店、饭店等产生的蔬菜和鱼类的下脚,以及食物的残渣等,划为一般废弃物。所谓废弃物资,指的是大垃圾、粗垃圾、燃烧后的渣滓、污泥、粪尿、废油、废酸、废碱、动物死骸,以及其它的污物或无用的物品,是固体状或液体状的东西。”

石田把专业知识的一部分讲述了一番。

“噢,动物的尸体也是废弃物吗?”

“是的。”

“这么说,罪犯所遗弃的被害者的尸体等也该算废弃物了。”

“不,人的尸体就是尸体,不能算废弃物,这方面应该是您的专业才对。”

“是啊。如果人类的尸体也算废弃物的话,那么职业杀人犯杀死的尸体,就该算是一种工业废弃物了。不说了,这是一种不好的玩笑。不过我想问一问,您不认识叫二宫加代子的女子吗?”

在中心话题四周兜了半天圈子之后,一下子斩入核心问题。

“二公佳待……?”

大川期待着这一击的反应。他凝视着,想看见收到的效果,而石田象是在记忆中授索着,虽然看不出是在故意地佯装不知,但至少在他的表情中感不到有什么反应。

“是关央银行大宫支行的女信贷员。”

大川加了一句。一旦被对方躲过了第一击,那么追击的效果就愈来愈小。

“不知道,那女人怎么啦?”

“那么我再问一问别的事,您在前年的三月十三日左右,到松岛方面去旅行过吗?”

“松岛?是东北的松岛吗?”石田依然没有反应。

“是的。”

“松岛我是去过,不过那是很早以前了。”

“几时去的?”

“好象九年或者十年以前了。是和前妻新婚旅行时去的。”

“那么,前年的三月十三日前后您在什么地方?”

“这样的事情忽然问起,我想不起来。每天所做的事情不能都一一记得,而且是两年前的事情。究竟那个三月十三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田终于悟到,自己是因为“与吉原的关系”以外的事情被传唤来的。

“同您长得相似的人曾与二宫加代子一起在松岛乘过游览船。”

“这真是胡来!我怎么会和素不相识的女人去乘根本未去过的松岛那地方的游览船呢?!”

石田的脸有点儿涨红了。但这和本川所期待的反应是不同的一种兴奋的表情。

“是啊,但既然是游览船,偶然坐在一条船上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我已经说过,就年的三月我没去过松岛。”

“这已经知道了。可是您有个重大的问题没有说呀,谁确地说,是没有反问我。”

“重大的问题?”一丝不安的影子,从石田的脸上掠过,“是的。您为什么不进一步打听二宫加代子的事情呢?既然问到您与一名素不相识的女子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在一起呆过,那么一般是先回答是或不是,然后必然要反问,为什么同那女人在一起就成了问题呢?与素不相识的女子在一起呆过,完全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倒应该是,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怎么了?是她有了什么异常的举动,或是她本身发生了什么异常变化……”

“那女人怎么了?”石田的表情这才有些严肃了。

“那您为什么不早些提出这个问题?”

“那,那是……因为对于素不相识的人怎么样并不感兴趣。”

“可是现在正在怀疑您与那女人曾在一起呆过。”

“这是没有根据的怀疑。我既没有去过松岛,也不知道什么叫二宫的女人。那女人干了什么。怎么的了,我并不知道。”石田突然正颜厉色地说。

“即使您不感兴趣,我也要告诉您,二宫加代子被杀害了,然后被人投入了武藏原市区千川上水之中。”

“被杀了……?”看样子石田对告诉他的事情,一时间还不能理解。

“是啊,被人勒死的。”

“可、可是我,全然……”

“有情况表明在松岛同您在一起呆过。”

“在什么松岛……该不是在怀疑我吧。”

石田好不容易体会到了自己被置于其中的这种深陷的境地。刚刚泛上淡淡红潮的面颊,又苍白起来。

“现在是,在二宫加代子的周围只找到了一个‘松岛的男子’。”

“这真是讹赖,怀疑我杀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您是不是租过涩谷区富之谷的花园公寓大厦的503号房间?”

“我在武藏原市有房子,没有必要租那个公寓。”

“准确点儿说,是租了那房间里的桌子,作为联络处使用的。”

“我用不着那样的联络处。”

“那么石田先生,您到高知一带旅行过没有?”

“高知?是土佐的高知县吗?”对一切都加以否认的石田,开姑有点儿反应了。

“是的。”

“去过。”

出乎意料之外,石田直率地点了点头。

大川又趁势追问下去。

“那是什么时候?”

“每年去一、两次。过世的母亲是那里出生的,我的老家也在那里。”

“高知的什么地方?”

“虽然是高知,却是最里边,靠近爱媛县境的一个叫杣之内的山区小镇。”

“最近一次到那里去是在什么时候?”

“是今年五月初,是去吃香鱼的。”

“香鱼?”

“杣之内的香鱼是天下第一的。每年到了季节就去。谷州就从市镇的中心流过。吃了那里的香鱼,就再不想吃别的东西了。”

石田已经忘记自已是在什么地方,谈起了母亲家乡的美味。看来他是个相当不错的美食家呢。

“蟹子怎么样?”

“蟹子?”

“那条谷川里捉不到螃蟹吗?”

“当然有。谷川是河蟹和藻蟹的天国,把蟹子抓来之后,在河滩上用篝火烤着吃。那味道就甭提啦!”

石田还不知道这话会把自己逼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讲得快要流口水了。然而用火烤不透的蟹子,却是肺肝蛭幼虫的巢穴。二宫加代子吃了它而受到感染的概率是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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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石田的嫌疑在不断浓缩,但是还没有能够掐住他脖颈子的高招儿。肺肝蛭也好、线状皮炎也好,都不是高知地区特有的地方病。继续在石田的身边不论怎样地探查,从二宫加代子身上吸走的四亿五千万元,依然无影无踪。

这么大数字的巨款是没法隐藏彻底的。如果石田是罪犯,那钱必定会放置在什么地方。虽然他与吉原弁次有一些暖昧的金钱往来,但是钱数相差悬殊。现在他住在武藏原市内公寓的两室一厅的套房里,过着独身生活,这对如今的他来说,是够俭朴的了。

有时候他也在市内的酒吧露面,但好象没有什么固定的女人。不过是在假日里与熟识的酒吧女郎结伴,驾驶他那辆先驱牌DX高级轿车夫兜兜风而巳。

石田的手迹也秘密地弄到了手,与仙台旅馆的住宿登记卡上的笔迹进行了对照。卡片上的笔迹是为了隐蔽而做了假,使鉴定发生了困准。只是在笔顺、书写的线条以及笔致(起笔与收笔时用力的程度)等方面有相似之点。

此外,在调查中将秘密录下的石田的声音与多摩农协的会员在松岛游览船上偷录的菱田和也的声音加以对照,发现频率和音量等,相似之点很多,但尚不能肯定是同一个人。游览船上的录音,不仅录音本身效果不好,而且有杂音影响,作为对照的资料,价值不大。

既然菱田在两年前与二宫加代子在仙台投宿时已经有意将笔迹加以伪装,那么从这一事实来看,他是有计划地向加代子接近的。这从吉原弁次的往来银行曾是矶村诚次当支行长的关央银行神田支行这个吻合点上,可以看出其中有密切的联系。

于是矶村被传唤到搜查本部,追问他这方面的问题:

——您认识武藏原市的卫生科长石田一男氏吗?

“曾由吉原先生介绍给我一次。”

——在什么地方?

“是我调到神田支行不久,吉原先生领他到银行里来的。”

——后来又见过面吗?

“又见过一两次,都是和吉原先生一起。”

——也是在银行吗?

“不,记得是在一起吃饭。”

——是因为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为了与主顾联系感情,我们常常进行私人接触。”

——您常与吉原氏见面吗?

“他是我们银行里重要的客户。”

——同他一起喝酒的时候有过吗?

“有过。因为在一起喝酒可以产生独特的联系效果。”

——喝酒的时候也谈论过女人吧。

“啊,因为是在酒桌上。不过您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二宫加代子与您的关系,对吉原先生和石田先生讲过吗?

“不!那是我与原来的部下之间的错误,未对任何人讲过。既是我的耻辱,又会伤害女方的。”

——您能肯定绝对没有泄漏过吗?

“这个吗……”

——怎么,这是个非常重大的问题。您能有信心说绝对没有对外人泄漏过吗?

“我想可以肯定。”

——想是不行的,您的无意识的话,也许就与此有关系。怎么样,能肯定绝对没有说出去过吗?

“如、如果这么说……”

——怎么样?

“因为是酒桌上,一下子不注意,无意识地说走了嘴也有可能。”

——酒桌上吉原和石田都在吗?

“记不清楚了。”

——请一定想清楚,也许正是因为您的失言,二宫加代子被杀了。

“什么,会有这事?”

——真的,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您在有银行内部的人在场的时候,当然不会说这种事情。可是在喜欢谈论风流韵事的人在场的酒席上,可能不小心随着别人的兴头,失言了吧。吉原弁次就是个喜欢淫猥之谈的人。在他和石田在场的情况下,您没有泄漏与二宫加代子的情事吧?”

“也说不定有过。”

——比方说二宫加代子现在是独身。现在去接近她,很容易到手什么的。在醉醺醺的时候不负责任地信口开河说了也未可知。

“那、那话没说过。”

——那么您说了什么?

“记不清楚了。”

——不当的失言您都说忘记了,这样好吗?这是对杀人案件的调查。二宫加代子被人榨取了四亿五千万元,连生命也被夺走了。这正是同您分手之后发生的事。有迹象表明,犯人是在得知二宫加代子与您分手之后才去接近她的。如果您还紧紧地抱住她不放,那么就不致了陷于这样悲惨的境地。

“您是说石田先生是罪犯吗?”

——进行询问的是我,您对石田说了些什么?

“我记得好象是说过,分手的那女人怪可怜的,谁若是有合适的人,给她找个伴儿吧。”

——您说了之后石田和吉原有什么表示?

“吉原先生说,如果不嫌他老,正合适。然后笑着对石田先生说,你是个单身汉,你怎么样?”

——石田有什么反应?

“石田先生也笑了,他说那我就先补个缺吧,不过每个人都是酒桌上开的玩笑,这些话都不能当真。”

——那么您说了二宫加代子的名字和住址了吗?

“大半是说了。”

——石田是不是详细地打听了二宫加代子的特征和性格什么的?

“没有特意打听,不过……”

——不过什么?

“我也有些醉了,可能是说得很详细。难道石田先生真的把酒桌上的话……”

——您是把二宫加代子奉献给您的青春和珍贵的感情都作为酒吞吃掉了。

“我、我设想这么做。”

——那么是什么打算?难道您不是为了保住自己而抛弃了她,然后又把她当做酒席宴上的淫猥谈话的资料了吗?

“刑事先生,这些情况请不要对银行方面公开,我实在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请多关照。”

矶村一下子跪到传讯室的地板上,流下了眼泪。

总之,根据矶村的证词,已经判明石田知道矶村与加代子之间的情事及他们的关系的结束。因此他暗中藏着色与利的双刃刀,把加代子当做一个正合适的猎物而靠近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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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正文 第五章 被迫的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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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搜查二科坚信吉原弁次和石田一男之间有行受贿的事实,执拗而谨慎地开展了挖取情报和收集证据的工作。

他们首先着眼的地方是吉原和石田常去的川越市内的高级饭店。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个口紧的女佣人才弄清楚在这家饭店的后身,就是客人们常去的池袋一带的酒吧舞厅。饭店和舞厅连接在一起,就成了一条接待饮酒招妓作乐客人的常备通道。

然而,这里也只是一个月使用一两回,并不显眼。而这家饭店和那家酒吧舞厅也不象赤坂或银座那样一流的店家,是石田这位独身贵族完全能够自己掏得起腰包的地方。

他们巧妙之处,就在于每次付钱的时候,都是用现金支付的,所以现在看不出当时是谁付的钱。即使察觉出这些费用都是吉原支付的,也拿不到证据。

“不过,这小子既然是侵吞四亿五千万元的黑手,应该在吃喝玩乐上更奢侈些才对。”

搜查员对好不容易倒过来的线绳没有连在一条更粗大的钢绳上,感到很不满足。

即使是那个酒吧舞厅,也是以“价格公正”为诱饵面向大众的。作为侵吞四亿五千万元的恶棍的作乐场所来说,总是觉得有点儿寒酸。

“从吉原手中拿到的七十三万元的支票,也许是为了给侵吞四亿五千万的嫌疑打掩护而进行的佯动作战呢。”

有一个人提出了新奇的设想。

“说是打掩护,是不是说贿赂还是拿了。”

“不,实际上也许并没有拿,而是让你看到好象是接受了贿赂,其实是把四亿五千万的问题从警察的视线中引开了。”

“这么想是否太过分了。石田受到侵吞四亿五千万的嫌疑的同时,杀害二宫加代子的嫌疑也就同时指向了他,而杀人嫌疑难道用敷衍塞责的佯动作战的方法就能够躲得过去吗?”别的人发表了异议。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做出各种掩人耳目的假象来的。即使杀人方面巧妙地隐瞒起来,可钱的方面露了馅儿,结果还是逃不掉的。为了防备一旦搜查到的时候,所以事先做出贪污受贿的事实,伪装与四亿五千万元没有关系。因为侵吞了四亿五千万元的家伙,还会去干贪污受贿那样小来小去的勾当,因此就形成既然贪行受贿,就与四亿五千万元没有关系了。”

“那么说石田也许是真的受贿赂了呢。”

“把少量的贿赂装进腰包,担起这个罪名,就能躲过对四亿五千万元能追究。最多不过判一年徒刑,如果弄得好,还可以缓期执行。”

“如果石田真是想到了这—点,而从吉原那里受了贿,那可是做的大手脚。”

“这样的计谋他是能搞出来的。原先去接近二宫加代子的时候,就是从矶村那儿听来话之后算计上的。”

推理虽然可以这么发展下去,但是仅就目前来说,使石田成为嫌疑的受贿额与关央银行大宫支行被控开的大洞相比,相差就太大了。

到池袋的“爱露西多”酒吧舞厅去的搜查员,从一个常陪伴石田叫夏子的女招待口中听到了一个有价值的情报。

“他呀,才不唤我们去呢。有个好人儿等着他哪。”

“好人儿?把你这样的美人撂着不顾,一定是在别的地方有相好的人吧。”

搜查员毫不在意地往下探。

那人又说:“石田先生到这里可不是来玩的,是工作岗位的延续呀。来到之后就把我们支开,光是说些公务上的事。什么工业废弃物怎么啦,公害又怎么的啦,尽是些难懂的词儿。若是就为了说这些话,有必要到这种地方来喝这么贵的酒吗?”

“那,石田先生究竟到什么地方去玩呢?”

“我要是告诉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不会给您找麻烦的。”

看样子夏子对石田有点儿意思,所以对石田在别的娱乐场所另有所爱,似乎抱有嫉妒心。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使得她这么轻易开口的吧。

“在新宿的土耳其浴池有个叫志麻的女人,她才是石田先生的心上人儿呢。”夏子伸出右手的小拇指给他看。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然是我亲眼见到的呗。”

“见过?”

“他俩正往‘演侣旅馆’进的时候。”

“噢,那么说你也在‘情侣旅馆’附近站着喽。”

“唉呀!不是那么回事。那正是我位的公寓旁边儿的旅馆呀。您真坏!尽想些歪门邪道的玩艺儿。”

“不,我可真不是往歪里想。不过,你怎么会知道那女人的名字的呢?”

“在那之后我追问石田先生了。是他坦白的。说是一时心血来潮,就去过一回。”

“我对这方面倒不大在行,可是我想既然是土耳其浴池的女人,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去找‘情侣旅馆’了。”

“我不是告诉你是心上人嘛。他们俩可不是做买卖,而是说恋爱呀,所以才特意去的‘情侣旅馆’呢。”

“对呀,当然是谈恋爱才去的嘛。”

搜查员对她回答之妙,表示佩服。

夏子告诉他去的那家新宿的土耳其浴池,叫“聚乐池”,位于从伊势丹前往末广亭方向去的一个角落里。

夜里闪着花花绿绿的光,引诱着男人情欲的霓虹灯,在白天却是死气沉沉。但搜查员来访时的午后一点钟,店门已经开了。店面豪华的派头使他惊叹。

从日本风味的前厅进入店内,有个类似旅馆服务台那样的柜台。打着蝴蝶领结的前堂经理,以最恭敬的鞠躬迎接他。那视线仿佛一瞬间就能把来人的身价估量出来。但是当他把姿势恢复到原样时,立刻就把可掬的笑容收敛起来。看来,已经察觉到这位的身分了。那眼力,着实令人折服。

“我有点儿事情想打听一下。”

搜查员打招呼时,经理又把接客行业特有的职业性微笑浮现出来,但是却做好了精神准备。

今人吃惊的是,虽然天色尚早,可是候客室里已经有相当多的顾客在那里无聊地等待着。

土耳其浴池是依照《公共浴场卫生法所规定之特殊浴场条例》而批准正式经营的一种浴池,但问题在于浴池的本身。在单间浴室里,光着身子的男性浴客由穿着薄得几乎与裸体差不多贴身衣服的女招待在一旁伺候,连拉带揉,从头发梢到脚趾头,把全身的各处都给清洗个遍,所以任何性行为的机会都能找到。

土耳其浴池是承袭妓馆传统的日本卖淫业经营者,为了逃避卖涩防止法的查处而发明的巧妙的现代妓馆。“土耳其”小姐无疑是现代的澡堂妓女。

这是将澡堂与卖淫结合在—起。外边的招牌上写的是按摩,而实际上却是在蒸汽浴、洗身和按摩的过程中,顾客与女招待“洽谈”妥当,进而做单人按摩、双人按摩等特殊的按摩,乃至性行为,这一系列的程序表面上看毫无过去妓馆里那种污浊的形象。店堂里铺着绯红色的地毯,如果不是来调查案件查找线索,简直就象是进入了逛窑子的气氛之中了。

“您有何贵干?”

经理一边搓着手一边回看话,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这笑容显得那么生硬,是因为在里面走廊的两侧象口琴孔般排列的“单间浴室”中所进行的活动,恐怕已经被警察先生推测出来了。

搜查员在一本周刊上曾经读到过这样的报道:白天的服务时间里入浴费只收半价;一开张时来的指名服务的顾客,如果关系搞得好,会受到女招待十分特殊的照顾。

正晌午时就跑到土耳其浴池里来的人,大概是瞄着早班的“土耳其”小姐而来的指名顾客吧。指名顾客多的事实本身就暗示了土耳其浴池服务的内容。

等待着的客人大概是误认为搜查员是保健站进行突然袭击的检查员,所以都急得坐立不安了。

搜查员首先向经理申明自己不是卫生检查人员,使对方安下心来,然后说想会一会志麻。

“志麻吗?她最近没上班。”

经理得知他不是风纪警察,也不是保健站的巡查员,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上班?是有病了吗?”

“不,听说是被什么毒虫咬了,所以不能接待客人。现在正是发薪之后买卖兴隆的日子,缺了志麻这样的女孩子接客,我们也心疼。”

“被毒虫咬了?是不是叫坏人给欺负了?”

“不,是真虫子。”

“那么大概是被牤或者蜂叮了……”

“好象是那么回事,这么个能挣钱的女招待叫虫子咬伤了,真是不成样子。”经理耸耸肩膀。

“志麻小姐的住址,能不能告拆我?”

为了不让对方有所准备,所以没有通知就来了,并未想来了就会顺利见到要找的人。经理告诉他的地址是南青山四段的公寓。

“真不得了,住在这么气派的地方。”

搜查员首先被这所如同一流大饭店似的豪华的建筑物的外观所惊服了。由于建筑基准法规定的斜线限制,建筑物上部的倾斜部分修建得相当摩登,而且志麻的房间在建筑物上层的九楼。搜查员估计不出那房间的租金会有多少。

在公寓的前厅处,设有集体信箱,在经理告诉他的门牌号的信箱上写着“山本岛子”的名字。这大概就是她的真名。

搜查员望着这名字,突然显出紧张的表情,拉了一下同伴的袖子说:“石田侵吞的四亿五千万元会不会转移到‘土耳其’小姐这里来了?”

“对啦!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叫山本岛子的女人也是同案犯了。”

“不,那倒不一定。也许她不知不觉被那男人养活着。”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象是发现了冰山的一角。

站在山本岛子房间的门前按了一下蜂音器。

过了一会儿,从外门的一旁安装着的扩音器里传来了机械式的询问声。这边儿通报了身分,并说明有事要打听一下。

听得出屋内霎时紧张起来,也许是已经感到无法逃脱,所以没有摘下门锁上的链条,把门打开一条缝。从门缝露出一个女人的面孔,向外看着。

“您有何贵干?我现在身体不大舒服,如果可以的话,请改日再谈行不行?”

她惶城恐地问道。因为从房间里照过来的是逆光,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会占您很长时间的,只是问一下石田一男先生的事。”搜查员怕对方把门关上。

“石田?”

“您认识吧,就是武藏原市的石田一男先生。”

“啊,挺熟的。石田先生怎么了?”听起来不象是装腔作势的口气。

“就是关于他,有点儿事情要打听一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一下?”

因为这不是站在门外所能说得清楚的事情。

“那你们真是警方的先生吗?”

她非常谨慎。既然一个女人在都市中心的一流地带过着这样的生活,当然应该存有很大的戒备心。

当他们把警察的证件出示给她看了之后,终于把门上的链条摘下来了。

他们被引进去的房间里面,也如同大楼的外表一样豪华。

这是一个带阳台的朝阳的房间,光照和视线都很好。这是起居室兼客厅,房间中间铺着一条厚地毯,留出了舒适的空间,几只沙发摆成L形。

靠墙的餐具橱的台面上摆着木制的日本木偶、法兰西偶人和搜查员们从未见过的珍贵的西洋酒瓶。在屋子角落里的装饰壁炉上面陈列着一些象是很有来历的挂盘和壶。

天花板上垂着水晶玻璃吊灯,它时髦而又华贵,屋角立着一盏约有一人高的地灯。

室内一切都是洋式的,但是通往阳台的却是日本式的玻璃拉门,两间屋子之间用的也是隔扇拉门。整个屋子里散发着幽雅的香水气味。这对一个年轻女子来说,确是一个奢华的空间。

搜查员们象是在寻觅四亿五千万元的踪迹,不断抽动鼻子嗅着。

“要不要加水的威士忌,或者来点儿鸡尾酒什么的?”志麻把搜查员让到沙发上,周到地应酬着。

“不,不,我们是来办公事的。”搜查员们急忙制止说。

“是啊,来调查情况的,喝个红脸回去不好交待。”

她说着,在玻璃杯中倒入了桔子水,端了过来。

在客厅里坐定之后,他们看见志麻的脸上,从鼻子下方到面颊,有一条象描出的胡须似的直线血道子,这反而使她的脸上增加了幽默的表情。她的年龄有二十一、二岁,瘦小,圆脸庞,一副天真的面孔。身上的线条还未怎么走形。如果不是放到这样讲究的环境里来,她也只不过是个极普通的姑娘。

她已经感到了搜查员的目光,所以想占主动,便说道:“这脸可怕吧,因为它才上不了班的。”

“这是被什么虫子蜇的伤痕吧。”

“是啊,这已经是好多了呢。刚被叮了的时候,真不知会怎么样呢。这个样子,也没法去接客,经理一定生我的气了。我现在挺走红,自己也想去上班。”

原先有戒备的谈话,慢慢变得融洽了。对于调查情况来说,这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究竟是被什么蜇的呢?”

搜查员们霎时间开始对与来访的目的完全不同的事情发生了兴趣。

“那是一种叫起来非常拗口的虫子。石田先生告诉过我,可是我忘记了。”

“石田?”

“是的。叫石田一男。我们不是因为他的事才见面的吗?可是石田先生到底是怎么了?”

“既是石田先生把那虫子的名字告诉了您,那就是说您被虫子叮咬的时候,他也同您在一起喽?”

正在问及与来访的目的完全不同的事情时,追查的目标却自动登场了。这使搜查员也有些吃惊。

“是啊,其实是上一个休息日我同他开<dfn>?99lib?</dfn>车出去游玩,在外边被这奇怪的虫子咬了。真够受的。我们这些人身体是本钱,遇到这种事情,买卖就砸了。真想叫石田先生赔偿损失呢。”

对搜查员提出的问题,她先主动讲了起来。

“我们更问的是,您与石田氏,就是说,只是在休假的日子一同乘汽车出去游玩这样的关系吗?”

搜查员把“虫子”的事先放在一边儿,又回到了本质性的问题上来了。

“事到如今还隐瞒着是不得已的。我和他之间已经超过了主顾和招待员之间的关系了,但决不是金钱关系,是对等的恋爱关系。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虽然我是干这种行业的,可是在这上面,我的感情并不是虚假的。”

搜查员虽然点头表示赞同,但内心却在想,志麻是知晓石田所干的坏事的,可她吃了这果子,却想以“对等的恋爱”来掩饰这事实。然而二科的搜查员的注意力是集中在四亿五千万元的去向上,对于他俩乘车兜风的地点之重要,当时并未加以考虑。所以以下的询问,就偏离了方向。

“那么您与石田先生是否租赁过涩谷区富之谷的花园公寓大厦503号房间?”

搜查员注视着志麻表情的变化。池们想象志麻也许就是小坂瑛子的化身。虽然年龄和相貌特征上有些出入,但觉得女人总是善于化妆的。

“花园公寓?可我这儿有房子呀。”

志麻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感觉不到她在其中有什么做作的地方。

“您是否记得小坂瑛子和菱田和也这两个名字?”

“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是有个小案子涉及到了,所以调查一下。这里的公寓您是从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这里啊,大概已经三年了。”

这时间与小坂瑛子租借花园公寓大厦的时间基本上是相吻合的。

“与石田氏是多久以前相……不,我们根本不想查问您的私生活。只是请您对我们的搜查工作给予协助。”

“他作为顾客,是二月份左右来的。象这样的关系,是从五月开始的。”她毫不打怵地问答着,然后又问道:“可那石田先生怎么啦?”

她全然是一副关心“恋人”对样子。如果过是做戏,那么她的演技可算得上是个大名星了。

“不,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一个案件参考参考而已。”搜查员们若无其事地躲过这一问,重又把赞许的目光转向室内说道;“可是您这住房可真漂亮啊,相当贵吧。”但是在他们的视线中仍然隐藏着对于四亿五千万元去向的观察。

“住着倒是满舒服的,可是房租也贵呀。三年之间涨了两次价,他们见利就上,简直不象话。”她心里很是气愤,蹙起了眉头。

“噢,原来是租的,对不起,现在的租金是多少?”

搜查员觉得很意外,他们本以为这准是她央求石田为她买下的房子。

“二十二万呢!因为带家具,所以价钱格外地高。看起来挺热闹的,可是我自己的东西只有偶人、木人和空瓶子。光是租金既要花费我一半的收入。”

“噢,原来这不是您的家具呀。”搜查员的估计落空了。

“这是美国式的公寓呀,我是独身,只要有钱,这舒适生活的一切方式都能租来。在现代社会里,与其归自己所有,不如拿来使用。我不也是被人利用着身体吗?”

看样子,志麻的戒备心已经渐渐解除了。

“那里摆的是些空瓶子吗?”

搜查员把惊异的目光投向餐具橱,但是看上去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东西。

“那是水呀,灌的水。不过,可显得豪华吧。因为我是干这行的,所以想哪怕是自己在住的方面也能豪华些。一天到晚,成了客人们发泄情欲的‘自动洗衣机’,如果回到家里又是一间破落的公寓小房间,那可受不了啊。”

这时,在她那用金钱买来的豪华空间里过着宽敞舒适生活的另一面,仿佛看到了无法抹掉的自我厌恶的阴影。

搜查员们渐渐地失去了自信。这阴影也是装扮出来的吗?

“那石田先生一点儿也不援助你吗?”下决心又往下追问一步。

“援助?这指的是什么?”她好象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指的经济上的支援。”

“您可别瞧不起人!”

搜查员被顶撞了一句,象是突然挨了一巴掌。

“虽然干这一行,可我不是职业情妇或者乞丐,谁的援助我也不要。”

她愤然地说道。其中蕴藏着一种虽出卖身体,但不出卖自由的气概。

“不,我说的可不是那意恩。男子为了取得女性的欢心,常常赠些礼物什么的,我指的是这方面。”

如果这时候把对方惹怒了,刚刚进展的调查,就会半途而废。搜查员急忙订正—句。

“送礼物和经济上的援助可相差很大的呀。”她的情绪还没有恢复。

“石田氏到过这房间里来吗?”

搜查员为了等她的情绪再好起来,就把询问的矛头指向了别处。有了这么合适的房间,根本没有必要去利用什么情侣旅馆。

“请了他几次,他都说如果到女人的屋子里去,会因为那里舒服而不愿意回家了,所以不来。又说男的如果被请到女人的屋子里就会堕落下去,他说自己不愿意做人家倒贴的情夫,所以不来。他这些地方,我也喜欢呢。”

看样子,她的情绪有些好转。

搜查员又抓住机会问道:“您说,你们是对等的恋爱,那么准备一直停留在恋爱上吗?”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不打算结婿吗?”

因为结了婚,四亿五千万元就会自动地成为“共有”财产。

“结婚?!”

志麻一瞬间愣住了,接着就高声笑了起来:“如果说我们要结婚的话,那么这五分的恋爱都不够了。因为互相之间情趣相投,所以才在一起。只不过是互相出借自己的道具而己,互相都不给对方添麻烦。如果厌烦了,就立刻分手。就是这种冷酷无情的关系。”

“那就是说,这是成年人的恋爱啰。不过,这种关系好象只对男方有利。”

在恋爱的美名之下,她们将自己作为商品的身体无代价地、而且是志愿地提供给对方。搜查员以男人的贪婪心情想道:根本不会有这么美的事儿。

“我根本不去考虑有利还是无利,这始终是对等的,所以如果我们说出来要结婚,就太扫兴了。年轻时代的我,不会有第二次。趁着我身体对男人还有魅力的时候,能挣多少就挣多少,独立生活下去。”

在她这番刚强的话语的背后,有着对于自己职业难以自拔的自卑感。竟把收入的三分之一搭上,将自己掩埋在豪华的公寓家具之中,这大概是对自卑的潜在心理的补偿吧。搜查员请山本岛子对此事暂且保密,就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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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弄清了石田一男有个“女的”,但这都是与警方想象的女子是不一样的。那个女人应该是寄生于石田一男身上,并吸吮着那四亿五千万元才对。在对山本岛子的身边进一步侦查的结果,她作为“石田的女人”的“资格”,愈发不够的情况逐一地出现了。

首先,山本岛子的月收入平均为七十万元左右,在“聚乐池”也算是致一数二的了。拿她的收入来看,不接受男人的资助,也完全能维持目前这样的生活。

现在她的同伴当中,有许多人住在青山、六本木、麴町等的高级公寓,过看与名星相媲美的生活。她们出于对歧视其职业的社会的逆反与自卑心理,即使勉强,也要去过奢侈的生活。

其次,石田出现在“聚乐池”的时间,正如岛子所说,是在今年的二月,在二宫加代子被杀害的四个月以前。那时候,四亿五千万已经基本上窃取完了。至少,这笔钱的窃取与岛子无关。

“池袋那地方的‘爱露西多’酒吧舞厅的招待员说,她见过石田与山本岛子一同去过情侣旅馆,后来询问石田,使他说出了山本岛子的名字。然而,如果岛子是石田的同犯,那么她不会轻易地吐露他的名字和情况的。”

亲自去调查的搜查员,对岛子暴露出来的情况,从另外的角度补充了看法。为了进一步证实,又把从“聚乐池”借出来的岛子的照片,拿给花园公寓的管理员看,取得了证言,认定这与小坂瑛子是完全不同的人。

好不容易冒出来的“石田的女人”,与四亿五千万元无关的情况也越来越明显了。

然而,二科侦察的结果,眼看就要以徒劳而告终的时候,一科又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听说山本岛子的脸上也有一条象胡须似的血道子?”

“是的,据说是被什么毒虫叮伤的。”

“这种毒虫是什么虫子?”感兴趣的是大川。

“听说那女人也忘了。说是相当拗口的一个名字。”

“是在什么地方被叮伤的?”

“是同石田坐车兜风的地方。她还埋怨因为这而耽误了好几天工作。”

“是在兜风的地点吗?”

大川的目光闪亮了。在二宫加代子的尸体上也发现了血道子。已判明那是青翅蚁形隐翅虫的毒液造成的线状皮炎。

这种虫子造成的咬伤疾患在四国地区特别多。加上肺肝蛭的寄生,所以推断二宫加代子被叮咬的地方就在这一带。但是也有可能在其他的地方。如果山本岛子脸上的“血道子”是线状皮炎,那么二宫加代子也是与石田到那附近去兜风而被同样的毒虫咬过的。这种可能性很大。

线状皮炎是在与毒虫接触后的一至两天发病最甚。所以,与其说是被杀之前去过四国地区,不如说就是在附近被虫子咬过的,这样的解释更为要当。反正,山本岛子与石田一同乘车去兜风而接触了可能是线状皮炎类的病源这件事情,使石田受嫌疑的可能性更为加大了。

再次询问了山本岛子。

这次去的是大川和河西。

她仍然在家休息没有上班。脸上的伤痕已比较淡了,但是在岛子面颊上残留的痕迹,不容置疑与二宫加代子尸体上的线状皮炎是相同的。

岛子说再没有什么可提供的东西了。他们安慰了一下岛子,然后问起她被虫子叮伤时乘车去兜风的地方是哪里。

“因为是用车拉着我去的,所以记不清了。一再被刑事先生们查来查去,对我可是个麻烦。您以为我为了什么要在离上班地点这么远的地方花高价租公寓吗?就是为了下班之后,要把班上的事全忘掉。差不多的话,就饶了我吧。”

这类女子照例都隐瞒着自己的职业。下班回家的时候都在深夜,本来住在离上班地点近的地方会方便而且安全,可是为了隐瞒职业却反而要住在远的地方。在自己住的地方,她们都佯称是文职员或者普通的服务员。如果因为职业上发生的事情而被不断地查问,那么怕惹麻烦是理所当然的。

对正在怄气的岛子,大川这是耐着性子问下去:“只说出个方向也可以嘛,是东京都内,还是外地?”

“大概是在埼玉县,因为石田先生说是川越市区。”

“川越!是说的川越吗?”

“是啊。”

“当时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标志的东西?”

“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因为是在庄稼地中间的很平常的地方。”

“是在庄稼地当中吗?”

“那一带农田很多,大概因为小河和沼泽多的缘故。”

“乘车走的途中您见到河流和沼泽了吗?”

“说起来,是见到几个。他说从前在川越住过,农田里发生害虫的时候,去驱逐害虫就是他的工作。”

“是嘛!石田在川越市工作时,做过卫生科的害虫防除股的主任呢。”

大川和河西相互看了看,会意地点点头。石田熟悉川越的地理,这又为侦察工作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应当说,这窗口原本就是开着的,但却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石田被任命为害虫防除人员以后,市内可能就发生过青翅蚁形隐翅虫。那是他在母亲的故里就已经熟悉的害虫。

如果他们乘车去兜风的地点就在川越市区,那么即使岛子回忆不起来,也不难找到这个线索。

“说起来,石田先生说为了观察和研究害虫,是常到这一带去的。我说过,不愿意到那种害虫多的地方去,可他说那里非常寂静,而且环境很好,请务必去一下,所以我就勉强跟着去了。果然不出所料,是这么个结果。我本想跟他说道说道,可是上次来的刑事先生不许我说,所以我只是忍着性子。”

从她真的遵瞩保密这一点看来,虽然有些不满,但却对警方予以协作。

“那种在您脸上蛰出了伤痕的毒虫,听说石田告诉了虫子的名字。”

“被叮的当时,并未注意到。回到家中之后才出现了这样的血道子,马上想到是在兜风时被咬伤的。我马上给石田打电话,打听了治疗的办法,并且还埋怨了他。”

“虫子的名字您还记得吗?”

“前几天刑事先生也问起过,名字太长,我忘记了。”

“是不是叫青翅蚁形隐翅虫?”

“青翅……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可为什么刑事先生知道呢?”

岛子作了个惊奇的表情。这么一来,二宫加代子在临被害之前去过川越的事实就更加可信了。

“乘车去兜风的地点是很荒芜的地方吗?”

“是啊,房子零零落落的。”

“那附近有什么特征吗?”

“因为天色太晚,已经看不清了。只见到远处有些稀稀拉拉的灯火。”

“声音啦、气味啦什么的,没有注意到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岛子摇了摇头。

于是大川把“地点”的问题先搁在一边,又问起别的:“在那之后,与石田先生还见过面没有?”

“近来好些日子没见面了。过些日子‘饿了’还会来的呀。”

“那就是说前几天我们的同事来拜访过您之后,石田还没有到你们店里去过。”

岛子点点头。

看来,如果这回两人再见面的话,保守秘密的嘱咐也就靠不住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是上次休假日的时候,四、五天以前吧。”

“所说的休假日指的是星期天吗?”

“是的,我们那儿虽然开业,可是星期天客人少,所以我休息。星期天客人们都在家忙着家务。”

“那么说已经过了五天了,也快要到‘饿’的时候了。”

“他呀,反正还有别的女人。”

“你知道那个女人吗?”

“不知道,因为没有机会碰见。”

“那你怎么知道有呢?”

“这是我们的本行呀!一个单身汉在这个年龄究竟能在多长时间里能忍到什么程度,我们都知道。”

她仍佛在打量大川和河西的体力似的望着他们微笑着。

“噢,原来如此。”

已经五十来岁的大川恍然了,于是河西接着问:“石田氏对你以外的女人的事,没露过什么话吗?”

“我常常试着用话套他,可他总是不上当。石田先生真是个老狐狸!”

“可是最近石田氏有没有在用钱上大手大脚的迹象?”

上次二科来调查时,兜圈子问的问题,现在被直截了当地提了出来。

“花钱?看来石田先生是因为钱的事儿受到怀疑了。不过,只要是关系到我的事,他是清白的。他从来也没有挥霍过钱,当然,礼我是收过,不过那也只是普通的情人间的礼物。”

岛子这次坦率地承认她收过礼品。

“如果没有什么避讳的话,能不能告诉我,送给您的是什么礼物?”

河西小心翼翼地问道。在这种场合,他那谦恭的接近方式颇为巧妙。

“可以呀,这也是为了证实石田先生没有问题。请稍等一下。”

岛子进到隔壁的房间里,好半天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手中抱着装饰品和衣服等走了出来。

“就是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万日元左右。我也考虑到他的经济情况,不接收太贵的东西。因为从收入上讲,我比他多。”

“如果都是这样的情人,那么男人可合算了。”

河西一边说着,一边没不经心地捣弄着岛子拿出来的项链、耳环、耳饰、西装等。

“唉呀,这是……”

河西的手触到一条项链时表情突然变了,因为他对这件东西早有印象。几乎同时,大川也注意到了。

“啊,这是……”

“与下田君借用来的那条项链一样的东西。”

“就是从花园公寓大厦的住户那里借用的那件。”

这项链与花园公寓大厦504室的住户竹松京美从邻室的“菱田和也”(?)手里接受的礼物——粉红色珊瑚项链,在色泽、形状、材质上是完全相同的品种。销售店的字号也是“播磨屋。”

“啊,给我的礼物当中,看起来顶数这条项链贵重。他说是去高知县时带回来的土特产,可这项链怎么啦?”

“这东西是什么时间得到的?”

“去年的十月左右,没错。”

在时间上也与竹松京美的那条一致。

“这真是太有参考价值了,稍许借给我们一段时间可以吗?我们出手续借调。”

“行倒是行,这该不是偷来的东西吧。”

“不,不,决不是偷的,请您放心好了。不过它是非常有用的物证资料。”

“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可以拿去。但是石田先生就象你们见到的这件礼物一样,决没有挥霍过钱。”

“这一点已经清楚了。我们有个请求,在一段时间内我们来这里调查过这件事,请不要对石田氏说。”

“对警方的侦查加以协助,是市民的义务呀。可是警察倒是很任性的,我们要是问为什么调查,光是说‘为一个小案子做参考’,等到把自己要打听的东西全都掏去了,又说不许再往外说。”

“不,这可实在对不起了。等案子彻底结束之后,会全都告诉您的。请多多原谅!”

河西和大川都苦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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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带回的东西使搜查本部沸腾起来。送给竹松京美的项链,同送给山本岛子的项链完全相同这—点,对于证实石田一男与菱田和也是同一个人的问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重新将两条项链加以对照,看出确实是相同的东西。

“或许,有可能是二宫加代子在川越被杀害之后,运到千川上水丢弃的。山本岛子被领去的地方连住家的都寥寥无几,是个荒僻的地方,难道不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吗?”

“可是也不一定是到同一个地方去了。况且一般与女人乘车兜风的话,是避免去这种地方的。”

“石田是熟悉地理的。如果他是个性欲异常的男人,也许那种地方更富有刺激性呢。”

“这么说来,二宫加代子也是用车子拉去……”

“……在车中杀死的……”

“如果把石田的汽车检查一下……”

“不行,石田那时还没有现在这辆车。这车是他从吉原弁次手里拿到支票之后才买的,那是今年七月四日以后了。”

“不管怎么说,是在川越市区发生青翅蚁形隐翅虫的区域里,如果对这一带做重点调查,可能会查出个眉目来。”

那须的话即成为决定,于是对川越市现今是否有青翅蚁形隐翅虫的发生以及具体的发生地点在何处,都进行了查询。

该市答复说:这种害虫在几年前曾一度发生,后来又销声匿迹了。今年以来在市区的水田及沼泽地带再度发生,由于造成了危害,因此由防治此虫有建树的该市原害虫防治员石田一男的协助,目前正在开展防治之中。害虫发生的区域已经波及到与市区相毗邻的各市、镇、村。

“不仅是川越市区,而且相邻的市镇村都有波及,这就有点儿麻烦了。”

搜查员们互相看了看。好不容易把犯罪的第一现场的范围缩小了,可是前进的路上又碰到了新的障碍。即使把第一现场划分出来,也会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犯罪的痕迹仍残留着的可能性极小。

“不过,石田为什么要把尸体运到千川上水再处理掉呢?”

草场刑事提出了沥的质疑。看样子全体恢察人员都已经把石田看做是罪犯了。

“那是因为作为一个罪犯,不愿意把亲手杀死的被害者尸体撂到自己住处的附近。”

横渡刑事的脸上的表情是,这么明白的问题没有必要提出来。

“这是很明白的事。可是如果第一现场是川越,那么到千川上水发现尸体的现场,是向着东京人口稠密的方向移动的。如果从川越运出,那么向着秩父山里或者埼玉县北部到群马的方向,有许多地方可以任意选择的。可是却特意到东京的方向来,从犯罪者心理来看,是不合逻辑的。”

“这么说,倒是个问题。”

一经指出,全体侦察人员都发觉了这个矛盾现象。

“那么也许在作案的当天,犯人因为发生了什么情况而未能到山区方面去的吧。”山路提出了另外的看法。

“那是什么情况呢?”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这位发言人的身上。

“譬如说,因为事故,道路被封锁了,路上正在进行检查什么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会除了通往东京以外的所有道路都堵塞了。”

一时间,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大家。

“如果是东京以外的道路全部关闭了,那么一定是发生了重大的事件。如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那么一定有所报道。二宫加代子的尸体在干川上水被发现的时间是六月十九日,经检验推定是死后的七至十天。那么对于死亡当天的报纸,特别是埼玉县出版的报纸查一查看。”

那须出了个好主意。

马上查看了当时的报纸,果然找到了证实那须看法的新闻报道。

在《入间川流域发生严重“蜉蝣”虫害》的标题下作了如下报道:

“自十日夜至十一日凌晨,在流经狭山市与川越市之间的入间川流域发现了巨大的‘蜉蝣’集群。当时四周如同降雪,雪白一片。行驶中的车辆被其挡住视线均停于半路,进退两难。

“十一日本报向川越市卫生科询问。据查系蜉蝣的亚成虫。蜉蝣生于河流、溪水及湖沼等处,平均一年羽化一次。蜉蝣由幼虫到成虫蜕化两次,看来十一日是大量蜉蝣同时羽化造成的。川越市东名寺高中生物讲师中井富藏先生说:‘在国外曾有过几次报道因蜉蝣虫害而阻碍交通的事件,但在日本尚属罕见。蜉蝣如果不是在清洁的水流中就不能生长,因此可以说这是入间川尚未污染的明证。’”

发现这条消息的搜查员不由得拍着大腿说,正是它!

下田则将川越市周围的地图铺展开说道:“正如在地图上所看到的这样,入间川如同把川越市包围起来似的绕过去。通过主要道路向东西和北面几个方向去的人必须渡过入间川,或者非常靠近它。只有通向南面去的三条道路,避开了入间川。其中东边的川越公路和关越高速公路,分别通往丰岛区和练马区。最西边的一条路通过所泽再由所泽公路进入武藏野市。这不用再看地图也可以判断出来:是可接近案发现场千川上水的最简捷的路线。”

经过下田的说明,现在大家的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找到了清晰的新的视野。

在入间川流域发生蜉蝣虫害的时间,是六月十日夜间到十一日凌晨。罪犯虽然在川越市区犯下罪行,但却逃向了人口稠密的方向。这表明罪犯想要逃向“山区”方向,但却逃不出去。也就是说,作案的时间恰好在发生虫害的当天夜里。

“石田当时还没有自己的汽车。为了杀死二宫,汽车是绝对需要的,那么这辆车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呢?杀人用的车当然不会向知心朋友去借,出租汽车自然不行。那么剩下的只有……”

按照那须的提示,大家认为石田使用租赁汽车的可能性最大。

正文 第六章 罪恶的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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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月十日夜到翌日凌晨,石田确实租借了汽车。租借汽车使用时必须出示驾驶证,而且不能使用别人的驾驶证。

如果找到这辆租出去过的汽车,那么也许里面还残留着杀人作案的痕迹。

然而从无计其数的租赁汽车当中,能够寻找出那辆有问题的车吗?

此外,即使是找到了,但已经事歌很久,车上还会留着作案的痕迹吗?

这些都是很大的疑问。

可是哪怕有一根毫毛、身上的一小片肉也行。尸体大概是用车后面的货仓运载的,所以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完全不存在的。

搜查本部对这仅有的可能性抓住不放。石田所租用的车恐怕不会是很远地方的车主的。可能性最大的是本县周围的车行,其次是东京都内和东京都附近。

搜查本部毅然决然,坚信在这混迹不清的迷宫般的雾海之中能够找到那隐现着的一丝光明,而开始了漫无边际的调查。

租赁汽车行业,在全国各主要城市都设有业务网点,从拥有全国网点的大公司到汽车制造厂家经营的系列,一概俱全。

这简直等于把地刨开,把草根一一分辨出来一般的侦查。以川越市为中心,把本县周围各个汽车租赁公司逐个过筛子。搜查员们由于极度的疲劳,曾经几次想在中途停下来不干了。

一家汽车租赁行也不能漏掉。如果一旦漏掉了,那么这庞大的搜查工作就不得不重新开始。

可是也不能向其他人求援。人海战术表面上看起来好象很有效果,但对实际的搜查来说,反而容易出问题。特别是临时来帮忙的人,一开始就有临时观点,在调查中往往不认真。大体上地一跑,凑合个侦查报告一交了事。如果在这里出现漏洞,那么多大的搜查网也是无济于事的。虽然辛苦劳累,也还是自己扎扎实实地调查下去最为可靠。

他们一家店铺一家店铺地核对下去。虽有两人为一组的规定,有时也各个分开单人去干。搜查本部的全体警员几乎都踏破了鞋。

为了把自己杀死的被害者的尸体运走而在自己住处附近租车的人恐怕不会有,但是又不可将这种可能性排除在外。

然而在川越附近的汽车租赁行方面搜查的结果,没有什么收获。

为了把这一地区的汽车租赁行全部查一遍,大费其工夫。接着又对大宫和浦和两个地区进行了调查,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在梅雨季节中间的偶尔一次晴天里发生的案件,已经拖到秋风乍起的九月了。

搜查工作到了这一步时,下田刑事提出了重要的意见。

作为石田租借汽车的租赁店所在地,首先应当考虑在内的是:一、石田居住地周围;二、被害者居住地附近;三、被害者尸体发现的现场周围。

下田刑事说,“如果石田就是菱田和也,那么涩谷区的花园公寓大厦周围也必须搜查才对。”

“这是个好主意。”

大川好象感到盲点也进入了视野。随后便在涩谷区代代木四段的“阿罗汽车租赁公司参宫桥营业所”发现了追查中的六月十日以石田一男名义租借汽车的登记。

在租借汽车时,租华人必须先交纳规定的押金,并根据租车预付款的数目签定租借汽车预付款合同书。他的这份合同书仍然保存着。

石田租借的汽车是t公司生产的超级DXA型旅行轿车。借出时间为午后六时至次日上午七时,共计十三小时,行走里程为一百一十二公里。

“这辆车现在还在吗?”

大川与下田祈求般地询问租赁公司的职员。

“如果是这辆车,现在正赶上定期检修,应该在库里。”

“请让我们看一下。”

租用的日期、时间、行走的距离等都符合石田一男犯罪所必须的条件。也许正是这辆车运载了二宫加代子的尸体。

他们二人把汽车的货仓和客座厢内全部检查一遍,根本没有可以表明作案的任何东西。

“这辆车请暂时停止外借,可以吗?”大川对职员说。

“那是为什么?”职员奇怪地问道。

因为不让租出去就不能挣钱。可当他听说这辆车很有可能运送了被害者的尸体时,大吃了一惊。

“如果是这样,我很愿意协助。”他回答时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还要再来检查的,在此之前请不要让任何人碰它。”大川强调说。

石田把车退还之后,又有很多顾客租用过。即使作案的痕迹多少残留过一些,但经过很多租车人使用之后,恐怕也都消失殆尽了。

不过,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也许在什么地方尚留有盲点或死角。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顾主们虽然多次光顾过这辆车,但也许在还有没触及到的角落里遗留着问题。他们暂且先把这辆有问题的超级DXA旅行轿车冻结起来,急忙赶回搜查本部。

对这辆车又进行了一次鉴定罪证的缜密检查。只要找到二宫加代子的一根头发,身体组织的微小一片都行。但是搜查本部所企望得到的东西,一样也没有。

“不管怎样,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嘛。”

“况且还是一辆向外租用的车。”

搜查本部的人员都泄了气。虽然仔细做了检查,车里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还是没有啊。”

搜查队员们用疲急的面孔互相看了看。一旦得知搜查又化做泡影,难以恢复的疲劳感就占据了全身。已经查到这一步,车的线索又断了,那么就再也没有什么抓手了,仅有的一线希望也打上了绝望的句号。搜查本部处于伤了元气而无法恢复的有气无力的状态。

石田一男这个嫌疑最大的人物虽已找到,但却怎么也无法把他与二宫加代子连接起来。

“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有力的情况和证据,那么就以受贿嫌疑加以拘捕,然后再审查怎么样?”

有人提出了前进一步的意见。这就是所谓的另案逮捕,但是这受贿嫌疑也是相当勉强的。搜查二科对于就目前手头掌握的材料而去逮捕石田也是持消极态度的。

“说是有力的情况和证据,具体地说,到底是什么呢?”认为逮捕石田为时尚早的一派提出了异议。

“作案当天石田不是租了汽车出去的吗?”

“作案日期是谁确定的呢?”

“因为二宫加代子被发现的时间是六月十九日,死亡以后经过了七至十天。还有从十日半夜到十一日凌晨在入间川发生了蜉蝣虫害,向山区已经无法通过,石田既然在六月十日夜晚租用了汽车,所以推断作案时间是十日夜晚到次日凌晨之间。”

“是的,确是这样推断的,但并不是确定。”

“……”

“从解剖的结果和蜉蝣事件来看,只不过推断为十日左右,并非肯定就是在当晚犯下的罪行。推断和确定是本质上不同的。加之,纵使当晚进行了犯罪活动,也不能说石田一定是犯人。因为有可能他在当晚只不过是租用了汽车而已。总而言之,就目前情况看,石田与二宫的接触点根本没有发现。”

慎重派提出这样的反论,积极派无言以对。好不容易由大川和下田发现的租用汽车,也眼看着沉进徒劳的海底。

从车海中筛出来的唯一的一台车里,罪犯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而大川没有气馁,在其他的搜查队员看来,甚至觉得他这是一种不成熟的蛮干。

“六月十日夜,石田一男租用过之后,又有多少人租过这台车?”大川又去询问租赁公司的职员。

“大概有十名左右吧。”

“为什么这么少?”

“是的,租出的车分为A、B、C三个等级,这种车属于A级,租金最高。别处的情况不知道,但是在我们这个营业所里,B级的出租率最高。”

“租用人的住址和姓名都掌握吗?”

“当然,因为要签定预付款合同书的。”

“大川先生,你打算怎么办?”

由于大川的表情愈来愈紧张,所以下田领悟到他有了新的意图。

“你认为如何,下田君?石田在租用的车里也许留下了什么痕迹,但是否可以认为在他之后租车的人把它消除掉了。”

“后来的租车人消除掉……”下田振奋起来。

“是的,只有十个人,数目不算大。与先前查寻的工作量相比,简直班算什么,大不了再加点儿无效劳功。可是已经干到这个地步,再加上点儿无效劳动也无所谓,试一试看吧。”

“大川先生,行啊!”下田的目光明亮起来。

“你也认为行吗?”

“太行了。石田以后租车的人,也许发觉了什么。”

“既然下田君也认为这样,那我的信心就更大了。这么决定的话,那么立刻就从石田之后的第一个租车人开始调查起来看。”

那须批准了大川的建议,迅速组织了行动。

如果留下了什么痕迹,那么最有可能发现它的,是与石田租车时间最近的人。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有几组搜查队员分头去查。

在石田之后第一个租车的人是作在初台二段的年轻职员,名叫三桥隆。第二个租车人是畑尾久夫。出草场刑事带人去查问。

由于突然有刑事采访,三桥吃了一惊。

听了大川说明来意之后,他更是惊恐异常:

“那辆车装了死人!真的吗?”

由于过分惊愕,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大川本想尽量不说出来,但是不说明原由对方就不会通力合作。

“只不过想请你说一下,不管是什么都可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比如在什么地方看见了血迹,或是有掉落的毛发之类的东西。”

“我真是租了一辆可怕的车。”对方还在想别的。

“怎么样?这是追捕犯人非常重要的线索。你没有发现什么吗?”

又问了一遍,对方才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似地说:“没有发现什么。”

“犯人或者被害人没有遗忘什么东西在车上吗?比如手帕啦,钢笔啦。”

“遗忘的东西……”对方的话有点儿卡壳。

“有过什么吗?”大川不敢怠慢,马上追问了一句。

“是不是遗忘了物品我可说不准,经您这么一提醒,好象有个奇怪的东西掉落在车上。”

“奇怪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我租用那辆车是在星期六,和女朋友到伊豆方面去游玩,她在靠背和座垫之间的缝隙里发现了珊瑚。”

“珊瑚?!”大川和下田都不由得高声叫了起来。

“我未弄明白是什么,可她说是粉红色的珊瑚。有两三粒掉落在坐位的缝隙里。她说那是项链上的粉红色珊瑚,大概是串绳断了,散落下来的。”

“那珊瑚后来怎么样了?”

突然声音停滞了。

“难道那东西是被杀死的女人的东西吗?”

由于大川他们俩不同寻常的表情,三桥后退了两步。

“弄到哪里去了?”大川要追问到底。

“我想,大半还在她手里,不过并不如道是了不得的东西。请原谅。”

他因为害怕大川气势汹汹的样子,所以畏首畏尾地说。

“不,我并不是在责备你们。如果她还保存着那珊瑚,那么就是非常贵重的物证材料。”大川抑制着自己的兴奋,温和地说。

“那我马上就给她打个电话看一看。”

他与对方在电话里说了几句话,放下听筒说:

“刑事先生、她告诉说那东西还原封不动地保存着。当时是别人失落的,她偶然拾到,非常喜欢,就留下了。请不要过分责备她。”

“怎么会责备呢!谢还谢不过来呢。真是非常感谢了!”

“那么我来领你们去吧。”

三桥的情人所提供的粉红色珊瑚,在颜色、质地、尺寸、服饰等方面,与花园公寓大厦504室的竹松京美以及“聚乐池”的招待员山本岛子两人收集来的项链上的粉红珊瑚是完全相同的类型。

看样子石田一男是在同一次机会里从高知市的“播磨屋”购买了三条以上的粉红色项链,并分别赠给了竹松京美、山本岛子、二宫加代子三人各一条。

同一品种的粉红色珊瑚在石田一男的身边出现了三条。“第三个粉红色珊瑚”戴在二宫加代子身上的可能性极大。与赠给竹松京美、山本岛子的项链相关的同品种同质地的粉红珊瑚,是石田租用汽车之后的另一个用户发现的,所以石田之前的用户失落的概率很小。

这很可能是在作案时,由于二宫加代子拼死的反抗。脖颈上的项链断开,粉红色的珊瑚粒便散落在在车厢内。而石田把其中的大部分收拾起来,但却未看到掉在靠背和坐垫空隙间的三粒。

可是三轿的情人从车中拾到的粉红珊瑚粒,并不能肯定就是从二宫加代子身上散落下来的。租车行的汽车是任何人都可以去租借的,所以二宫加代子之外的人失落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得搜查一次千川上水吧。”

大川说出了这个意见。

加代子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虽然对现场巳搜索过,但并没想到会有什么粉红珊瑚之类。如果在搬运她的尸体时有几粒掉进现场的泥沙中,那么会因为它们的体积小,而从搜索的网眼中漏掉。

于是对千川上水的现场再次进行了搜查。在原先二宫加代子卧过的地万,从泥沙中找出了一粒粉红色的珊瑚。这与先前三位女性所提供的粉红色珊瑚是同种类、同质地的。

虽然只是一粒珊瑚,却是经过了犯人之手,又通过搜查队员们的寻找而得到的一粒。它又是把石田与二宫加代子连接起来的重要的一粒。

石田一男与二宫加代子终于有了“接点”。这是大川韧性斗争的胜利。于是,立即申请下达了对石田一男杀人及遗弃尸体嫌疑的逮捕令。这是十月六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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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一男的住处是武藏原市内的一所公寓。在执行逮捕令时,先后到他的住所和工作单位武藏原市政厅去抓他,但都没有找到。

石田在前天的夜里从市政厅下班回家后又从家里出去,一直没有回来。

在市政厅,他已经是昨天和今天无故缺勤两天了。

“今天因为从别的地方来了一些自治团体,要参观本市新开设的垃圾处理工厂,所以我们也在拼命寻找科长呢。因为怕有一些突如其来的问题回答不上来,石田科长从一开始就参加工厂的设计,在废旧物资处理方面,他是本市第一位的。石田科长如果不在场就不好办。”

看来,武藏原市真是困惑巳极了。

“石田科长是否知道今天有人参观工厂?”搜查队员们抑制着不样的预感发问道。

“当然知道。今天的参观特别是有许多关西地方的有影响的自治团体到来,所以—个月之前就着手准备接待工作了。”

“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亲成、朋友、知己,凡是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再没有可找的地方了。”

“比方说,有没有秘密的女朋友,可能会到她那里去……”搜查员们马上想起了山本岛子的面孔。

“石田科长可能去的女人的地方都找过了。哪里也没有。”

“新宿的一个叫‘聚乐池’的土耳其浴池里有个名叫山本岛子的招待员,那里也去过吗?”

“您也知道了,听说是同科长很熟的女子,所以也去找过,但他也未去过那里。”

“池袋的酒把舞厅有个叫夏子的女招待,那里去过了吗?”

“也没有。如果此外还有女人,我们就不知道了。”

看样子,无论是岛子还是夏子,都是很公开的交往。

“在这以前石田科长有没有无故缺勤不上班的时候?”

“从来没有。他不是那种无责任心的人,如果有实在不得已的事情,不得不迟到三十分钟时,也一定来电话请假。何况象今天这样有重要事情的日子,缺勤是根本不能想像的事情。所以我们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突然的事故。请警方帮助寻找一下吧。但不知警方找石田科长有什么要事?”

直到这时,市政厅方面才对警方打听石田的下落感到奇怪。

另一方面,对石田的住处也进行了严格的搜查。假如他是事先发觉自己已经有危险而躲藏起来的话,那么就可能在他的住所留下表明他逃走前准备的迹象。

石田单身住在公寓一室一厅兼厨房的房子里。他三年前搬到这里,当时的价钱是三百五十万元。搬入时先付了一百五十万元的定钱,余下的二百万元以附加火灾保险的分期付款形式,十五年还清。作为一个骨干职员的住宅,应该说是很俭朴的。

这是一座钢筋水泥造的六层楼房,他住在三层楼的一间,采光和环境都很好。室内还是日常生活的样子,原封未动。使人感到房间的主人是有点儿小事出去了,而能够显示出去向的东西,一件也没有。

在室内搜查当中,发现了现金约三十万元和余额为一百八十万元万元的普通存款折一个。此外还有相当值钱的衣服和装饰品,也都放在那里。

“奇怪了,如果是跑了,不会把这些东西扔下的。”搜查人员不解地歪了歪头。

“会不会是伪装?也许他就是吞下四亿五千万元的家伙呢,留下这么点儿零头儿算得了什么。”

另外一名搜查员说。反正石田一男是在眼看就要逮捕他之前消失的。

搜查本部陷入了难以消除的失望之中。在此之前,拼命抓住时断附续的线索前进。也曾几度感到“只好到此为止”而灰心丧气过。可是现在当他们好不容易把嫌疑犯追到穷途末路之际,却叫他逃掉了。

立即对石田一男张开了全国指名通缉的大网。剩下的就是等着石田什么时候挂到这张网上。

在沉闷的气氛中召开了会议。

首先是那须开了头:“石田就这样以临时外出的样子,消失得无形无踪了。工作单位和仕处部进行了调查,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伪装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但是,石田是不应当知道我们的行动的。那么应当考虑的就是被别人叫出去的可能性。”

那须环顾了一下搜查本部的人员,象是在问:你们懂得这意思吗?

大家都做出明白的表情,但却不想回答出来。

那须见谁也不发言,就独自说下去:“把石田叫走的人,可能就是同案犯。而且,不得不说,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接下去的问题是同案犯为什么要把他叫出去。”

“石田出于自己的意愿而逃走的可能性不存在吗?”

山路插话说。他虽然也倾向于被同案犯叫出的说法,但是在会议的进程中,却站在反对的立场上了。

“那种可能性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很小。”

“为了迷惑我们而做出被同案犯叫出的假象,我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虽然逃跑了,但却逃不掉的。石田并未作向海外逃亡的准备。已经知道受到指名通缉而外逃,对石田来说是垂死的挣扎。加之,他对我们搜查的进展情况并不摸底,所以也不能那么适时逃走。”

“不了解搜查的情况,这对同案犯来说不也是同样的吗?”

“或许同案犯将石田叫走的时间恰巧与我们行动们时间相重了。但在这点上愿提请大家注意的是,这与二宫加代子失踪时的情形非常相似。”

经那须这么一说。不祥的预感更加向坏的方向倾斜。

二宫加代子开出四亿五千万元的大洞,然后行踪不明,从她虽然侵吞巨款而生活上却毫不奢华的状况,认定了在她的背后有黑手存在。那时石田一男未露出一点儿马脚,因此,只要二宫加代子被杀死,幕后的黑手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隐匿罪行和独吞四亿五千万元。二宫加代子果然遭到了搜查本部所担心的那种厄运。

那时的担心,如今又将在石田一男的身上重演。

二宫加代子的幕后人是石田一男这一点已经基本确定,然而在石田的身边也看不出从加代子手上吸来的四亿五千万元被挥霍的迹象。这样一来,就应当认为在石田的背后还有一只黑手,而这笔钱款正是被这个人掠去的。作为加代子幕后人的石田本身,也不过是被真正的黑手所操纵的工具而已。

迄今为止,尚能让石田活着。大概是由于他与二宫加代子的关联,还未有受到怀疑的缘故。但由于搜查之手终于伸向了石田,所以幕后人也感到了自身的危机。石田受擒之日,就是他的末日到来之时。只要石田不在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所干的坏事,四亿五千万元也就可以独占了。但是幕后人是否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是不得而知的。然而那须的提示使搜查本部的警员们,加重了不安的感觉。

“石田的人身安全已经处于危险之中了吧。”大川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预感。

“我想,象石田这样的恶棍,怕是不会轻易被杀掉的。”

然而从那须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这话不过是吃宽心丸而已。如果石田没出事儿,那么他不应该隐藏起来。他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搜查员的眼前浮现出在千川上水中沉浸着的二宫加代子惨不忍睹的尸体,石田一男的影象又与她的影象重叠起来。

假如石田也这么被杀掉怎么办?大川的眼神仿佛在这么问道,而那须对此也无言以对。

石田一男失踪了。哪里也听不到他的消息,是被那幕后人悄俏悄杀掉沉进了大海,还是埋进了深山?总之连尸体也没有发现。

对与石田有过直接或间接关系的吉原弁次、梅本高志、山本岛子、竹松京美、“爱露西多”舞厅的招待员夏子等进行了严密的监视,但是都未能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到了这时,当初提出存在幕后人的论点,就渐渐失去了威势,而认为石田掐着四亿五千万元而去的看法占了上风。

真有点儿象是伪装成临时出门,而实际上是早已在寻找机会,故意在参观团到来之前消失了。如果是这样,令人感到在他的背后有幕后人,并且是把他诱骗出去了。虽然与执行逮捕令的时间相巧合,但却是有计划的潜逃,然后在一个完全新的地方,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人,以四亿五千万元为资本开始了新的生活——持这种观点的人增多了。

市政厅卫生科长的职务也好,与吉原弁次之间的带有腥味儿的关系也好,都是为了迷惑搜查人员而设的圈套。在他的身边,同案犯或者幕后人模样的人,连个影子也没有,所以那须也倾向于石田是单独犯罪(二宫加代子除外)的论点。

搜查本部里可追寻石田的线索,几乎已经没有了。

唯一的一名最大嫌疑者失踪了,追查犯人的途径也断绝了,这样的搜查本部是真够凄惨的了。本部就要被解散的冷风已经嗖嗖地吹了起来,人员也被一个个地抽走了。

尚留在本部里的大川,跑遍了石田有可能去的一切地方,真可谓是“踏破铁鞋,穷追到底”了。

正文 第七章 鬼使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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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

一个男人端起照相机,前面站着的女子正摆着姿势,因为有一只鹿跑过来靠到她的身上,使她踉跄站立不稳了。

“不要紧的,喂,别动,就这样很好!”

男的从取景镜中对准女的,接连按了两三次快门。这两个人看样子是在新婚旅行。男的三十岁左右,女的二十一、二岁。他们幸福地相伴在一起,以奈良的古寺庙为背景,好象有照不完的相。执相机的总是那男子,为了把新婚妻子那天真无邪的身影定着到古都的景色之中,叫她摆起各种姿势来。

他觉得现在这位娇嫩的新人与古老的历史文物很是和谐。经过了漫长的时间而风化了的东西,正从那久远的深处闪耀出那个时代留下的精湛技艺。这正与他那位几天前成了他妻子的女子未经世故的纯真姿态成了强烈的对比。这更加突出了她的美丽。

他们是在东京一家餐厅里一起做活的同事。几天前结了婚,到奈良古都来度蜜月的。起初打算到国外去做蜜月旅行,但是两个人加起来要化费将近一百万日元,与其为了两周左右的新婚旅行而耗费这么多钱,不如把这些钱用来安排今后的生活,于是他们取得了一致的意见。

何必特意跑到很远的国外去,国内有的是好地方。蜜月旅行的本宗在于两人一起旅行,所去的地方是第二位的。出于这种考虑,便把以奈良为中心的大和风景路线作为旅游地而来到了这里。他们觉得颇为惬意。

最初的两天到飞鸟山和斑鸠里一带游玩,今天又来到奈良市内的古寺庙走一番。这里连路旁的石头上都留着古老的历史。寺院里开满了油莱花、牡丹、藤花和石楠花,还有非常典雅的花会和花祭,仿佛进入了古代皇宫那公卿生活的梦境。

当他们来到东大寺的南大门时,被一群鹿包围起来。他们想把鹿也一起摄入镜头,刚刚摆好了姿势,鹿却为了讨要食物。将头一下下蹭着人的身体。它的力气很大,所以新娘子觉得害怕也在情理之中。在大门前排列着卖土特产品的店铺和各种摊床,一旦游览的客人从公共汽车上下来,鹿就成群地聚拢过来。据说这个季节牝鹿领着春天时生下的子鹿,性格特别活泼。

他一面安抚着战战兢兢的妻子,一面叫她摆好姿势,照下了几张照片,然后经过大佛殿、钟楼,从念经堂踏着石板道和石台阶向东走去。这里新绿重叠,形成浓密的树林。古老的寺庙利神社被绿色的树的海洋重重包围着。

走到二月堂时,已经相当疲劳了。在二月堂旁边有一间自古以来就有的茶馆,在绿荫下摆着铺有绯红毛毡的古式长凳。

“休息一下吧,你一定累了。”

那男子对沿着长长的石阶攀登上来的妻子慰劳说。一度不见踪影的鹿,又出现在茶馆的周围。看起来长得一个模样的这些鹿,却各有各的领地。

喝完冷饮之后,那男子发觉照相机的胶片已经用完了。记得是在俳句诗人芭蕉的句碑处拍完最后一张底片的。昨天和前天一直不停地拍照,所以备用的胶卷已经全用完了。茶馆里就经销胶卷,当即买了几卷,马上就装到了照相机上。

“我真想给鹿喂点儿酥饼。”女子说。

“是啊,大概把你当成爱鹿模范了吧。”

男的又跑去买酥饼。

见他妻子手里拿到酥饼,立刻又有几头鹿聚拢过来。

“唉呀,别抢,等等,等一等。”

那些鹿对他妻子的制止毫不理睬,从她手中争夺着酥饼。

“真馋!”

正当他妻子忙乱的时候,已经吃完了酥饼的鹿,又把鼻子伸过来等着喂它们。

“去,没有啦。走吧!”

男的正在用手做出赶走的手势。这时忽然有一头鹿一下子把嘴伸过去,把放在长凳边上照完了的胶卷叼走了。

“唉呀,那不是吃的。”

男的大吃一惊,刚要把胶卷夺回来,说时迟那时快。鹿已经把它吞到口中嚼了起来。

“不好了,把胶卷吃了!”那男的不知所措地望着茶馆的老板。

“您甭怕,一会儿就吐出来。”

老板不动声色。大概他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可是那鹿一点儿也没有吐出胶卷的样子,反而和同伴一块跑起来。

“你看怎么办哪,它会逃走的!”

妻子害怕了,却束手无策。鹿已经入了群,一活动就弄不清楚是哪一头鹿了。

“那个胶卷算是完蛋了。”

“可是那头鹿不要紧吧?”

“只不过是把胶卷吞食了,没有什么关系,明天就会排泄出来的。”

“要是那样就好。”

妻子很担心,面色忧虑。他觉得她的心地善良,所以很高兴,心里想:照片还可以再照嘛。她一定是个好妻子。他在心中低语着,又踏上了去若草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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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仍旧没有石田一男的任何消息,尸体也没有发现。搜查工作完全陷于停顿状态。

四月十五日,留下两名专职搜查员,搜查本部就宣告解散了。这可以说是搜查阵容的全面败北。

在这以前,警视厅搜查一科曾由于拥有那须侦查组而创立了辉煌的业绩。而这一次对于该组来说,却是一次痛心的失败。

在召集搜查本部队员进行最后一次训话时,那须总结说:“诸位虽然尽了最大努力,却落得如此结果,本人感到十分遗憾,但是我们决不会因此而气馁。大家暂且返回厅里,只留下下田刑事留住本警署,与大川刑事组成二人小组,专职继续进行侦破。诸位干得都不借,希望从明天起回到各自的岗位继续努力工作!”

“大川先生,下田君,拜托了!”

出于无奈返回警视厅去的那须小组的每个人,只有把残留的一线希望寄托到他俩身上。

因失败而告解散使队员们身心都感到很沉重。工作中的疲劳变成了徒劣,丝毫也未能稀释就沉淀到体内。这更加重了失败的负担。

大川自从案件发生以来,已经穿破了三双鞋,而且在此期间只休息过一天,有时连自己也觉得这种执着不可理解。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去追逐的呢?与犯人没有任何关系,当然更没有什么私怨。只是觉得如果不追查下去,心里就平静不下来。

有时,甚至自己也不知道在追查什么。追捕搜查这项工作,就是他的人生。每天早晨七时二十分从家中出来去参加搜查工作会议,会上订出当天的搜查方针,上午九时到街上云探听消息摸线索。一直到晚上六时返回本部为止,连续进行几乎象趴在地上摸索似的工作。

这与其说是执着,不如说是已经养成的习惯更为贴切。如果自己停止了追查的那一天——大川抑制自己尽量不去想而又必定将要到来的那一天。不能再去捕获猎物的猎犬的悲惨末日,真是不愿去想象。大川觉得只有他是个“永久的刑事”。

在这一案件的搜查工作期间,他的女儿喜结良缘而出嫁了。结婚典礼那天,他照常要去上班,由于对他说今天是女儿的婚礼。大川无动于衷,马马虎虎未听清楚就对妻子说:“问一问是在哪里举行,拍个贺电去。”

妻子发怒,责问说:你当是谁家女儿结婚?惹得姑娘也哭泣起来。大川无言以答。案件侦查过程中休息的就是这一天,而且当婚礼宴会开始之后,他就出现在搜查本部了。

“拍个贺电去”这句话,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搜查本部成了大家的笑料。

妻子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伤心。

石田失踪之后,大川所追查的涩谷区的花园公寓大厦503室那些租用办公桌的人。他们当中有开夜总会的,搞不动产生意的、艺术商、行业报纸经营者、票据掮客等等,光是知道姓名的,就有二十九人记录在册。

要把这些人逐个查一遍,从嫌疑中排除掉。所谓搜查,就是把无数的怀疑肿象一个个排除,只把一个罪犯筛出来的工作。

石田一男在这里以菱田和也的名义租用了办公桌。这可能是为了欺骗二宫加代子而设的基地。坏人可能会在坏人中间时使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在一同租用办公桌的人当中,可能会有人见过石田那不被人所知的另一面。其中经营这个办公桌租赁公司的业主小坂瑛子这个女人就很值得注意。她似乎与石田有着某种关系。租用办公桌的人当中也许就有人知道其中的事情。也许在他们中间就有操纵石田的幕后人隐藏着。对于这种可能性也应当考虑。

大川将自己的看法跟那须商量过,然后就沿着这条线侦查下去。

然而搜查工作搁浅了。租用办公桌的人虽说并非都是坏人,但这里极容易成为大都市隐藏恶党的糜集地。加上经营者本人已经失踪,所以知道去向的人几乎没有。

只有从管理员模糊的记忆中去挖掘,靠无人认领的邮件的寄出人的地址去追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再就是靠邻居们有限的情报和回忆,一个人一个人地查下去。

结果总算查明了十六名租用者,余下的十三人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了。此外还有可能有未登记的租用者。

关于小坂瑛子,却一点儿情况也不加道。

网眼太粗了,有多少鱼也能溜掉。

“《鹿胃中找到新婚旅行照》

“[本报奈良讯]五月二十七日上午七时许,奈良市奈良公园二月堂附近的树林中,公园管理人员发现一头死鹿。该鹿身上无受伤痕迹,也未发现曾吃过有毒食物的迹象。奈良市鹿保护协会将此鹿委托大和大学动物病理学教研室做了解剖。结果在鹿的胃中取出已拍摄完的胶片一卷。

“胶卷之一端粘在鹿的胃壁上,致使底死亡,考虑到不会有人将已拍摄完些的胶卷喂食与鹿,因此鹿保护协会认为这是有人大意失落后被鹿误食的。

“由于胶卷的一部分幸免暴光,所以能够显影印出,判明是新婚旅行的照片。摄影者是沿大和路游览,并到了飞鸟寺、甘檀丘、石舞台等处,留下了玉照。鹿保护协会感到将珍贵的纪念照片丢失的情侣,一定对丢失胶卷感文懊悔,故将照片寄来本报,嘱托刊出。现将照片中的一部分披露于此,望知情者与本报通联组联系。”

大川上班之前,忽然看到登在报纸专栏上的这一报道。这个专栏是专门刊登轻松的话题和轶闻趣事的栏目。

在报道的一旁配发了一幅照片,画面是一位女性,戴着新婚旅行的“制帽”式的白帽子,正在水池前弯腰给鹿喂饵食。

大川对这位女性没有什么印象,可是总觉得对这照片有点儿什么印象。

奇怪呀,在哪儿见到过呢?

他努力搜索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可是全然想不起来。圆圆的胖乎乎可爱的脸庞,怎么说也是个很平常的长相。这是在车站或街角经常能够遇到的女性。也许因此才觉得在哪儿见过、但又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的吧。

“你怎么啦?要迟到了呀。”妻子对望着照片出神的大川喊道。

大川就这样带着消除不掉的悬念离开了家。

在此之后,日子过得愈久,那张从鹿腹中取出来的照片在大川的心里就愈重,形成了一个疙瘩,并不断在增大。工作繁忙的时候,精力一分散就忘掉了,可是稍许闲下来,马上又想起照片的事情来。它占据着整个身心,压迫着他的思想。那照片好象不分昼夜地向他诉说着“想起我吧,想起我吧。”

对下,到报社去问一问。大川想出了一个主意。被鹿吃掉胶片的新婚夫妇见到报纸之后,也许就到报社去报了自己的姓名。这对夫妇的身份如果弄明白了,那么压在大川心中的悬念,也许就有可能解开。

大川立即给那家报社挂了电话。

报社通联组的人非常爽快地回答说:“问那件事吗,报道刊登出来之后,当事人马上就来到这里说明情况,领走了胶卷。”

“那人的住址和姓名都知道吗?”

“知道。可您有什么事吗?”

大川通报了自己的警察身分,怕对方误认为是来找什么麻烦,所以解释说:“其实,我那时也正在奈良旅行。与那对新婚夫妇在明日香地方游览时碰在一起,一块儿照了相。可是当时忘记问他们的住址,好不容易照的相片,没有办法送给他们,正在犯愁呢。”

大川急中生智想出来的这番话,对方信以为真,就把住址告诉了他,因为这不过是个生活中的趣闻,谈不上什么对消息来源保密之类的严肃问题。

当大川听到住址和姓名时,不禁发出了惊愕的叫声。

那正是东京都涩谷区代代木4-16-x双叶庄的畑尾久夫和纯子。

大川拿出来一枚记事卡对照一下,确认无误,就兴奋地招呼下田:“下田君,你还记得这个住址吗?”

“代代木4-16-x,啊,那不就是那家汽车租赁行吗?”

“除了汽车行之外,还有一点想不起来吗?”

“还有一点?”

“石田一男在参宫桥的汽车租赁行租了汽车之后,又有些人租了那辆车。这些用户当中就有这个人的名字。”

“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名字。开头的用户发现了粉红珊瑚粒,第二个以后,印象就淡薄了。一直到第三个,我们还分头去询问过。可这位怎么啦?”

下田还不明白大川为什么兴奋起来。同一辆汽车出租车行附近住的人先后租用,一点儿也不奇怪。于是大川把“鹿腹中发现照片”的新闻报道拿给他看。

“就是这张照片上的主儿,在石田租车之后租用的嘛。真是有趣的巧合。”

这时下田仍以为这是与案件无关的偶然一致。

“下田君,你见了这张照片,想不起来什么吗?”

“嗯,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是照片上照的物体,而是照片本身。”

“不知道。”下田摇着头。

“右上角有个灰斑似的东西吧。”

“可能是印相的时候弄污的吧。”

“也许是,但也可能是相机镜头上的灰尘或者镜头片上的裂纹。怎么样,类似的照片你想不起来吗?”

“类似的照片……”下田正在搜索自已的记忆。

“二宫加代子去松岛旅行时的风景照片上不是也有这样的裂纹吗?”

“那么说……难道是真的!”下田愕然了。

“必须找到本人,检查一下胶片才能弄清楚。如果是在石田一男租用汽车之后,紧接着去租借同一辆车的人,却使用着给二宫加代子照相的同一架相机,那么这个情况是决不可以忽视的。”

“在石田的住处也没找到这架照相机。”

在石田失踪之后,对他的住处进行了仔细的检查,没有发现在松岛给二宫加代子拍照用的照相机。

“现在回想起来,石田是在即将逮捕他的时候失踪的。当时被解释成为是事先就寻找机会,碰巧在刚要逮捕他的时候溜掉的。这个时机过于适时了,就仿佛是在暗中侦察着我们的搜查工作似的。”

“不过,这样的侦察恐怕是做不到的吧。”

“好象也不一定。”

“说犯人在侦察,那么怎样进行的呢?”

“如果这个叫畑尾久夫的人是犯人的同伙,或者被犯人所利用,会怎么样?”

“……”

“畑尾为什么要么租用作案用过的汽车呢?单是由于住在租车行的附近的缘故吗?抑或是这里面有着犯人的意志在起作用?下田君,畑尾将同一辆车,也就是该公司的超级DXA型旅行轿车租借出去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是六月十二日吧?”

“按登记,是石田之后的第二个。在石田之后第一个租借车的人是叫三桥的职员,他在石田租用之后的第二天,十一日租的车。就是说,畑尾本想在石田之后马上去租,由于三桥租得太快,不得已才排在三桥之后租用的。是否可以这样去考虑呢?而实际上所表明的情况是:石田、三桥、畑尾三个人在十、十一、十二日连续三天租那辆车用的。而以后的用户,间隔就拉开了。”

“那么怎么样呢?”

“石田在作案后把车退还回去,却又担心车里是不是留下了杀人的痕迹。正如同人们时常遇到的那样:当时清楚地把油门开关、电门等都关闭好了,可是过后又怀疑是否真的关掉了,从而产生不安的感觉,担起心来。而一旦担起心来,不安的感觉就会继续膨胀,如果不去再检查一下,就安不下心来。可是如果同一个人再去租车,就容易受到怀疑,所以委托畑尾把汽车租出来,对车内再次进行了检查。”

“对,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上次我们分头行动时找畑尾查对之后,畑尾就可以向石田转告警察来过的消息。”

“不论畑尾是同案犯也好,或者是幕后人在畑尾的背后暗中利用也好,效果是一样的。幕后人在石田作案之后,对车内是否留下痕迹和遗留物,产生了不安。我们如果设想幕后人没有参加作案,那么他不安的感觉是在石田返回之后,听了石田的讲述才产生的。这样一来,他们就未能赶在继石田之后租车的三桥之前把车租到手。”

“赶快查一下畑尾。”

“首先应该核实胶卷。”

两人精神焕发起来。他们觉得好象在长长的暗夜中摸索着的时候,好不容易看见了光明。他们的心情异常激昂。

<er h3">3</h3>

畑尾久夫在原宿的一家餐厅里工作。他是那里男招待员中带班的,而新婚不久的妻于是女招待员。大概是夫妻共同赚钱,梦想着将来自己开一个饭店吧。

那天正好是每周一次的休息日,正在自己家中宽松地休息,突然有刑事来访,使他大吃一惊。当他听说是为了鹿腹中取出的胶片一事而来时,他以为准是使鹿致死已经成为刑事问题了。

看见照片登在报上而去报社自报姓名时,人家告诉他没有什么责任,所以就放心了。看来,让寺庙里的“神鹿”死了,还是有各种麻烦降临的。

“当时正在给鹿喂酥饼,一不留神。连胶卷也一起给吃掉了。我急忙想把它夺下来,可是已经被紧紧咬住,拿不下来了。”

畑尾再三赔礼道歉。幸好这时妻子到外面去购买做晚饭用的菜去了。

“那么,从鹿的胃里取出的胶卷和照相时用的照相机都在手头上吗?”

刑事对于他道歉的事,根本不在意,单刀直入地询问起来。

畑尾觉得问题相当严重,所以就更加害怕,立刻回答说:“在。”

“能马上拿来看一看吗?”

“那架照相机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以后再告诉你,请先拿来看一看。此外,用这架照相机拍的其它胶片如果有,也请一同拿来看看。”

这时,畑尾才发觉,刑事们所关心的对象不是鹿,而是相机和胶卷。胶卷才是杀死鹿的“凶器”,可能要从胶卷入手来破案吧。

畑尾遵照吩咐,把相机和胶卷呈到刑事的面前。

“被鹿吃掉的,就是这卷胶片吧?”

两位刑事中那年长一些的拿起了胶卷。那个年轻些的在一旁仔细地查看着照相机的镜头。

“是的。三十六片当中,得救的只有十片的样子,其它的都曝了光,有的被鹿齿咬得胡乱了。”

“这就是报纸上登的那张吧?”

“啊,那是在猿泽的水池旁照的,照到鹿的胶片,只剩下这一张了。其它的都不行了。”

“这右上角有个痕迹,好象是镜头的裂纹。”

“是的,最初也以为是鹿的牙齿痕迹,可是别的胶片上也有同样的痕迹。起初因为它在角上,并不影响画面中央的形象,所以就没有当回事儿。后来鹿的事件发生之后,一检查镜头,发现有裂纹。”

年长的刑事拿出象是早就准备好的若干张照片与畑尾那卷被鹿吞食过的胶片洗印出来的照片对比着察看起来。

“虽然很小,但是在镜头上有个裂纹状的东西。”察看相机的年轻刑事把相机递给了年长的刑事。

大川接过下田递过来的相机,亲自加以确定,然后说:“可是畑尾先生,这架照相机您在三年前的三月十二日是否借出去过?”大川凝视着畑尾的面孔。

“三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这架照相机呢。”

“没有?那么您是买的二手货吧?”

大川本想说句奉承话,可却提出了很不礼貌的问题。还须要做精确的比较才能断定,但是已经看到裂纹的大小和形状,与二宫加代子松岛旅行的照片上的是很相似的。大川已经有了这样一种先入为主的看法:这两卷胶片是用同一个照相机相摄的。畑尾和石田先后租用了同一辆车的情况,也加深了大川的这种看法。

“不,是别人送的。”

“送的?谁送的?”

“一位常到我们餐厅里来的顾客。”

“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吗,这问题是否可以不说?”

看样子畑尾是不愿意露出那人的姓名。

“请务必说一下,因为实际上这与一起杀人案件的调查有关。”

“杀人案件?”

畑尾的脸色变了。这可不是死一只鹿的问题了。

“详细的情况还不到告诉你的对候,但是这位照相机的原主。有很大的杀人嫌疑。”

“难道把我也当做……”

“如果您不能把照相机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那么您就当然处在一个最可疑的位置上。”

刑事说的话,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他已经做好了无论畑尾如何表态,都能应对的架势。

“我、我是杀人案的犯人?别、别开玩笑!”他本想提出抗议。可是说话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了。

“如果不愿意遭到怀疑,那么就请告诉是从谁手中得到的相机。”

“这个人的情况我知道得也不太详细,只不过是常到餐厅里来,见过多次面,慢慢熟了就搭上话了。”

“您是从来历不明的人手中得到的喽。显然镜头上有裂纹,但这是高级品,而且也算不上什么伤痕,只不过是照相机的一个疵点而已。”

“这事请您别对我内人讲,婚前我曾经有道四、五次外遇。”

“是女的吗?”

“是的,不过千万别让我老婆知道。完全是受到诱惑,起了邪念,才发生的关系。”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她只说叫小坂,住址也只告诉我在附近的公寓里,没有详细说。”

“真的说叫小坂吗?”

大川的脑际突然闪过一个象磷光一样的名字。那就是在富之谷的花园公寓大厦经营一个叫“国际智力开发公司”的租借办公桌的小坂瑛子。

“是的,大概是写做大小的‘小’,坂坡的‘坂’吧。”

“是否说过叫小坂瑛子。”

“既然您详细地问起来了……她说男女之间的邂逅用不着知道名字,只要有个相互召唤的称呼就行了,所以不告诉我。”

“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年龄和身体的特征什么样?”

“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是个身料魁梧、妖娆的女子。”

这同花园公寓大厦的管理员所提供的证言里说的“大个头、迷人型的女子”是一致的。

“陈此之外,没有注意到别的什么吗?比方说黑痣啦,受过伤的疤什么的。”

虽然只有四、五次的相会,但是因为接触了身体,所以应该比管理员有更深的观察。

“吱呀,倒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是结过婚的样子吗?”

“这个吗,从体态上着确实已经很成热,但却不象是有夫之妇。”

“为什么?”

“就是,那个,如果是个有夫之妇,那她对于男人就不应过于习惯。”

“你是指对性生活很熟习,是吗?”

“是这个意思,作为平常的人,她的技巧是超群的,可是并没有职业性的俗气劲儿。对不起,我说了些无聊的事情,请别临诉我家女人。”看样子畑尾相当惧内。

“她说话没有什么地方口音吗?”

“我没有注意。”

“你去年六月十二日从参宫桥的阿罗汽车租赁公司那里租用了一辆t社制造的超级DXA型旅游轿车,那时小坂这女子同你在—起吧?”

“您是怎么知道的?”

大川的提问使畑尾大为惊讶。从大川的角度来看,经过这段对话,当然就可以推断出米。

“请把租车前后的情形详细讲一下。”

“十一日的夜里,她突然打来电话,说第二天要邀我一同开车去兜风。我们之间的联系,都是由她单方面找我。第二天虽然是星期大,可是我不休息,便问她别的日子行不行?她说只有这一天有空闲。我也好久没有会她了,很想会一会,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也不想错过,于是就对店里说我有急事,请了假,结果就一起出去了。”

“汽车是小坂开来的吗?”

“不,她不会开车,也没有自己的私人汽车。是从‘阿罗汽车租赁行’租来的。”

“租车的地方很多,为什么要从这一家租赁行租车?”

“因为她事先在‘阿罗’车行预约了那辆车。”

“一个不会驾驶车的人预定来特定的车,你没觉得奇怪吗?”

“当时并没有往别处想。经您这么一说,是有点儿奇怪。”畑尾这时才起了疑心。

“那次你们是到什么地方游玩的?”

“是箱根。不过,在中途的善波垰一家汽车旅馆里住下,然后就返回来了。”

“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说太累了。”

“是她硬拉你出来开车旅游的,可是中途又说太累了,不再往目的地去,你不觉得奇怪吗?”

“没觉得奇怪。本来开车出来旅游就是个借口嘛。”畑尾仿佛是在嘲笑刑事的迟钝而在嘴角上露出了笑意。

“小坂在途中,没有在车厢里寻找什么吗?”

“在汽车旅馆休息之后,我发觉她在汽车里。当我问她在干什么时,她说戒指掉了,正在寻找。”

“那么找到戒指了吗?”

“没有找到。她说也许是掉在别的什么地方了。这次见面是最后的一次,打那以后再也没有约会过。照相机也是那次送给我的。刑事先生,她怎么了?”

反问这话的畑尾,还是个新婚不久的新郎,却在依恋着婚前的情人。

“上次因为租车的事,也别的刑事曾经找过你,那时您说过她的情况吗?”

“不,只是问我那汽车里是否留下了杀人的痕迹或犯人遗留下的物品。当时我听说自己租用过的车可能被用来杀过人,吃了一惊……请等一等,是她特意预约了那辆车,难道真的是她……”

这时,畑尾才意识到这是个重要的吻合,面部抽搐起来。畑尾这个已经迟了的推断,以及小坂在汽车旅馆时搜寻车厢的情况,使得案情更加集中了。

“上一次刑事来过之后,您与小坂联系过吗?”

如果畑尾联系过,那么他就不是清白的。至少并不是女人单方面与他联系的。

“恰好刑事先生刚走,她就来了个电话。”

“您刚才说,开车去旅游是最后一次见面,在那之后从未会过面吗?”

“确实没有。这一次也只是通了电话而已。”

“通电话时,您是否把刑事来过的事告诉了她?”

“告诉了。我说咱们兜风时用的那辆车上杀了人。她好象是非常惊奇。是不是因为她是犯人,所以才受到那么大的冲击?我想她给我来电话,可能是想要同我相会,但是一听说警察来过,就没有心思约会了。”

畑尾的脸上浮现出留恋的神色。那表情象是在说,如果那次不说些多余的话,可能会再玩味一次她的柔情呢。

这时,到街口去买东西的夫人好象回来了。

留恋的神情立刻从畑尾的脸上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狼狈的样子。

“那么今后还请大力协助,请多关照!”

刑事们借此机会站起身来告辞,并把照相机和胶卷都借走了。

“对于畑尾,你怎样认为?”在回去的路上大川问下田。

“他被小坂瑛子利用了。”

“你也这么认为?”

“是的。小坂不是石田的同犯,就是他的幕后人。在石国作案之后,她十分担心,所以利用性爱的对手畑尾租了同一辆车子,对车内进行了搜查,但却迟了一步。”

“小坂真的不会开车吗?”

“不,即使处会开,也不愿用自己的名义去租石田租用过的车。因为必须出示驾驶证,这样就不能使用假名字。所谓的小坂瑛子,恐怕是个假名字。”

“为什么不让石田出头再租一次呢?”

“不愿比石田再次出头租车,大概是想自己亲自去检查一遍的缘故。”

“可能是这个原因。不过,小坂这个女人在色情上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确实。如果她是石田的幕后人,那么就说明石田一个人满足不了她。”

“也许石田是作案的同伙,而畑尾才是情欲的伴侣,是这么分开来的。这样一来,小坂瑛子与杀害二宫加代子有牵连这一点,几乎已经明朗化了。可是,关链是她的下落,现在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过了一关,又有新的一关挡在前进的路上。而且新的一段路,将是越走越艰难了。

“是啊,这泥泞的路,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呢?”

下田随声附和地说,但他的声音却是明快的。

泥泞的尽头,就是犯人之所在。

两位侦查员都坚信这一点。

正文 第八章 呼唤出来的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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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小坂瑛子察觉到警察的手已经伸到石田的身边,所以赶快把他藏起来了呢?还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而把他干掉了?

总而言之,第一次找到了小坂瑛子与石田一男的接点。仅是查出这一线索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进展。

大川和下田两人借调来的照相机,对于手头上没有任何证据资料的两个人来说,真是一个大收获。他们马上开始了对照相机销售线路的追溯调查。

这种照相机是K厂制造的EXL35-A型,有测距和曝光装置与快门联动,快门速度可达千分之一秒。镜头焦距为F1.8。它的镜头上有小裂纹,如果这是镜片上的小疵点,对于摄影倒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这裂纹的部位十分不当,使得折光纷乱,胶片上出现小块阴影。

向制造厂K公司打听了销售的情况。同型号的产品,出厂九百八十二架,主要在东京和大阪的照相机商店出售。从K公司那里立即拿到了照相机销售商店的名录,于是开始了对于九百八十二架EXL35-A型照相机的去向的追查。

“喂,你说,刚才的刑事干什么来了?”

送走刑事之后,畑尾的妻子尖叫起来,脸色也不是样子。

畑尾久夫心里怔地一下,可外表上却不露声色地说:“上次来调查过一次租用汽车的事,当时租车并不了解情况,原来在我之前租那辆车的家伙,有用那辆车运送过尸体的嫌疑,所以又来调查。真是租了个麻烦的汽车。”

“那次你真的是一个人租的车吗?”

“当然是一个人。除了你之外,我难道能和别人一起去玩吗?”

“那你为什么不邀我去?”

“我得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呢,当时咱们两人休息的日子凑不到一起,所以不得已自己去了。”

“可是你开车去兜风的事,一次也未对我说过呀。正好我在家的时候警察来调查汽车旅行的事,我才知道你开车出去玩过。”

“所以呀,我才解释说,因为您然想要出去玩一玩,一时冲动就出去来。有时候情绪不好,就想开车去兜兜风。我是给你打过电话的,可当时你不在。”

“我不相信。”

“怎么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刚才刑警把照相机拿走了!”

妻子关心的问题,正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嗯,那是他们作为侦查的参考借去的。”

“为什么那相机要作侦查的参考?”

“我怎么会知道。行啦,这种无聊的问题,别问下去了,咱们两个人在一起吃晚饭的机会不多嘛。”

“你别打岔!我都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啦?什么事?”

妻子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可是畑尾还是佯装不知道。

“你说,那照相机是女人送的吧?”

“不,不是呀。”

畑尾因为突然被刺到了要害,所以慌了手脚。

“那么你对刑事撒了谎了!”

“不是,你是,那个,误解了。”

“怎么误解了?我一开始就觉得可疑。男人难道会自己一个人出去兜风的吗?那天虽然是星期天,可是你应当上班的。你撒谎说有急事向店里请了假,特意去旅游的。你是个最能干活的人,好不容易赶上星期天加班,怎么会一下子冲动自已去开车兜风呢?我求你带我开车出去郊游,你却借口说太忙,请不下假来,几次都甩开我不去。你那天一定是和别的女人开车出去兜风了。”

“你真是误会了。”

“什么误会了,我想的最正确不过了!”

“我求求你了,肚子饿了!”

“讨厌!”

冷不防飞过来一根箩卜。紧接着水果、胡萝卜、土豆、洋葱、肉都嗖嗖地飞了过来。虽然很激动,可是瞄得却很准。

购物篮子里的东西都扔光了,她就跑到厨房的涮洗池旁去,那里有饭碗、碟子和菜刀等,有极其丰富的弹药库。

“危险!别扔了,还不住手吗?”

畑尾已经感到自身的危险。她已经把碗举了起来,瞄准已经完毕,只剩下扣动扳机了。就在这一刹那,她手软了。

因为她忽然想起,这是工作单位的上司为庆贺他们新婚而赠送的著名的有田烧瓷,称做“夫妻鸳鸯碗”。她心里想——看看还有没有更便宜点儿的。

在夫妻吵架当中,女的总要精打细算的。正当她物色着打碎了也没有多大损失的东西时,畑尾用手臂把妻子的身体紧紧抱住了。

这对年轻夫妇的吵架,转移到了新房,在炽烈的燃烧引起的沸腾之后,吵架中的悔恨和怨忿都烟消云散了。

当然,内心还留着疙瘩,日后又会成为引起新的纠纷的火神。但是现在,在充分燃烧之后,身心都彻底松弛下来,于什么的精力和体力都没有了。男女之间的性的全面战争巾,男人的火力全部击中女人的城池之后,就使之陷落,解除了武装。

另一方面,男人也把爱的火力全部用尽,火药库也空无一弹了。于是双方都丧失了战意,形成暂时的和平。

——我暂时和你休战,等着吧,我一定要抓住你的小尾巴的。

她象一头反刍动物,一边贪婪地反刍着由丈夫点火使之爆发的官能燃烧的余韵,一边在脑子里苦苦地搜寻着与丈夫一起去开车把风的那女人的形象。

刚才上街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她发现有人来访,出于好奇心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听出丈夫有个女人,可是没有听出究竟来。从前就怀疑他另外还有个情人,这回因为警察来查问情况,证实了这一点。

丈夫的那个女人,好象正是警察寻找的对象。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正由于她猜出不是正经女人,事后才帮了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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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吵架之后过去了好几天。畑尾的妻子上的是早班,晚上六点钟左右就回到家中。畑尾是晚班,晚上十点钟左右方能回家。虽说是新婚蜜月,可是这样错开工作时间的班也很多。因为她换了个工作,所以和丈夫那种性质的工作不可避免在时间上合不上拍儿。

这也只是有孩子之前的一段罢了。有了孩子之后,就不能当双职工,到那时就打算专事家务,伺候孩子。

现在的工作岗位,活儿虽然累点儿,可是待遇和环境都不错。提起女办事员,总使人觉得是比一般女职员低一些的职业,但实际上女办事员作为男职员的补助人员,总要端茶和干些杂务什么的。相比之下,女办事员反而是个更为独立的职业。

她喜欢这工作,如果有可能,还想一直干下去,可是畑尾却不想让她上班。

回到家中如果丈夫不在家,就什么也不想干。一个人吃饭,随便对付一下就算了事。

“女人如果一个人生活,就会变成懒虫。”

她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独言独语说着,把电视机的开关拧开了。电话铃恰好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他吗?

她高兴得心里怦怦直跳,拿起听筒,从耳机里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畑尾先生,好久不见了。怎么样,今晚能不能出来一趟?”对方用甜蜜的声音悄悄说。

看样子她以为接电话的一定是畑尾。从她那熟悉的口气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

——就是那个女的!

她刹那间察觉出来。

“怎么样,你能不能抽出点儿时间?我总忘不了你那精神劲儿,嘻嘻。”

那女人淫荡地笑了。畑尾的妻子把听筒放在耳边,呆立在那里。正因为是妻子,所以对方说畑尾的精神劲儿,自己有真切的感受。

“喂,怎么啦?为什么不回话?喂,喂,是错号了吗?”

女人的声音突然慌张起来。

畑尾的妻子终于说话了:“这里是畑尾家。”

“唉呀!”

这回是对方不说话了。在无声的电话的空白中,听得见有广播呼叫人的声音“平河町的吉田先生,请到服务台来。”

“您是他妹妹吧?”对方半天才说出话来。

“是内人。”

畑尾的妻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吐出来。

对方大概不知道畑尾结婚了,吃惊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使放下了电话。

撂下电话之后,又过了一会儿,畑尾的妻子才怒火中烧起来。胸中愤怒的浪涛迅速高涨,沸腾起来。

这个女人又厚颜无耻地来勾引自己的丈夫了,而且竟大模大样地对着他的妻子满不在乎地说什么他的精神劲儿忘不了之类的话。

要马上给丈夫的单位打电话去,狠狠教训他一通。结婚之后还有女人来追,过去对那女人一定是照顾得太周到了。

在她的耳边还响着那女人的缠绵的笑声。

——对,应当赶快打个电话,警告他一下。从那女人不要脸的话里可以听出,她也会打电话到丈夫工作的单位去找他呢。要先下手才行。

她火烧眉毛般地急忙往丈夫工作的地方拨了电话号码。可是她的手指拨到中途忽然停了下来。

对了,与其给丈夫打电话,不如同警察联系更好。那次来的警察留下的印象是很深刻的。以前因为祖车的案件,警察也来调查过,也说是和杀人事件有关系。这么说,那女人也和杀人案件有关系吧。

如果事关人命案,那就顾不得丈夫的外遇什么的了。仿佛记得上次来的刑事说,他们是武藏野警察署的。

犹豫中的手指又坚定地拔起警察署的电话号码。立刻挂了110号,说有重大的情报要提供给武藏野警察署。

对方问明了这边的住址、姓名和电话号码,答应立即通知武藏野警察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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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110号转告畑尾的妻子有重大情报之后,大川立即按照告知的号码,挂了返回的电话。

“喂,是夫人吗?我是前几天去府上找您家主人打扰过的武藏野警署的大川。有什么新情况吗?”

大川虽然打电话回去,但却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从畑尾的至子那里恐怕得不到什么了不起的新情报。

“啊,是刑事先生吗?那个女的!”

突如其来听到这么说,还领会不了话中的意思。因为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认为幕后的女人既已察觉到警察的手伸向了石田一男,并把他藏到了什么地方。那么绝不会再冒着危险去同已受到警方调查的畑尾去联系。首先,畑尾的妻子就不知道有这样的女人存在。

“您说的这个女人是谁?”大川随声附和地问下去。

“我说的那个女人,不是很清楚吗!就是同我家男人一同租车去兜风的女人,我家男人那个相好的呀!”她有点儿着急了。

“噢,是真的吗?”大川正了正身子,用力握着电话听简。

“这种事情,怎么能说谎!”

“那么,这个女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大川急忙问道。他甚至没有时间对于畑尾的妻子是怎么得知小坂瑛子这件事情表示惊奇。

“是打电话来的呀。”

“从什么地方?”

“不知道。”

“那么先不管这个,她说了些什么?”

“那个不要脸的,又来勾引我男人出去。恰好我在家,如果是我丈夫接电话,一定会马上出去的。现在可能正在往我丈夫的工作单位挂电话呢。”

“喂喂,夫人请您别急,你是怎么知道她就是租车的那个女人呢?是说出了姓名吗?”

大川一边劝着对方,一边问道。她的丈夫差一点儿被别的女人偷去,因而她感到委屈,此事与侦查无关。

“不,是直觉,凭女人的直觉。”

“是啊。那么约他出去的电话里,说设说叫他到什么地方去?”

“因为没等说出来,就知道了我是什么人,立刻把电话挂掉了。”

“这就是说,对方在哪里、想约您家的主人去哪里,都不清楚。”

“是的。”

本来是很紧张的期待,一下子又变成泄气了。这同完全没有线索不是一样吗!而且对那个女人,只是凭着畑尾妻子“女人的直觉”猜想的,并未能确定就是小坂瑛子。

“夫人,请仔细回想一下,打电话的时候,那女人是否说出与她的住址有关的什么话?”

“没有说。”

“夫人,您特意与我们联系,是希望我们能替您抓到自己的丈夫所隐瞒的这个情人吧?”

“是呀!”

“那么就请您好好想一想。没有线索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即使她没有说出什么,在电话的背景里是否听见车站的广播啦,工厂的汽笛啦之类的能够说明地点的声音?”

“您这么一提醒,我想起好象听见里面有广播说,什么河町的什么先生,请到服务台来一下。”

畑尾妻子提供的情报,立即在大川和下田之间引起议论。

“什么河町的什么先生?”

大川抚摸着自己已经稀疏的头发,揣摩着这话的意思。

“这位什么先生,大概是什么河町的住户。”

“这个什么河町,是什么地方呢?”

“从电话的情况来看,象是东京都内的样子。此外,既然想邀那男的出去,那么就不会太远。”

“东京都内的什么河町,应该是……”

“可能是千代区的平河町吧。查一下,也许还有别的地方,不过据我所知,只有平河町。”

“不,都内的什么河町,只有平河町。但如果说的是请到服务台来,这种广播象是在大的旅馆里。”

“在平河町有一座‘东京皇家饭店’……”

“嗯,不过平河町恐怕是被呼唤的人的住所,而不是指平河町的旅馆。”

“如果是这样,那么所谓平河町就不是千代区的,甚至也不是东京都的平河町。也许是同音的别的什么街的名字,有可能是听错了。但我总觉得是千代区的平河町。”下田的口气很自信。

“为什么呢?”

“因为在呼唤的时候,只说街道的名字,这说明只用街道的名字就可以明白。如果在东京使用这样的呼叫方法,那么其他的地方叫乎沁的街道或者是那里的居民,是不会应答的。”

“对。那么就先到平河町的皇家饭店去查一下看。”

看来,大川同意了下田的看法。

考虑到那女人有可能把畑尾叫出去,所以在他的周围设了监视岗。与此同时,大川与下田二人奔向平河町的皇家饭店。

“东京皇家饭店”新旧楼合起来有两千五百间客房,可容纳四千二百名客人,被誉为东洋规模最大的巨型饭店。

“如果藏到这么大的旅馆里去,想要查找出来可要费大周折了。”

大川象是要把悬在心头上的超高层饭店的威严感反弹回去似的,用力扬了一下头。他头后部的头发已经稀疏了。

一进入皇家饭店的前厅,恰好赶上饭店里面呼叫人。

——平河町的三本先生,请与服务台联系。

“大川先生!”

“又是平河町。”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

他们走到休息厅里头设的长条服务台跟前,向那里的服务员问道:“刚才是旅馆内部的广播吧。你们这里对居住在同一町内的房客,就是用这种方式呼唤的吗?”

“什么同一町内的……?”

“刚才不是呼叫平河町的山本先生吗?”

“啊,那个啊,”服务员笑了,“那是在呼唤本店的工作人员。”

“本店的工作人员?”

“所谓平河町,就是对店内工作人员的呼号。由于我们饭店太大,如果有什么事情找工作人员,往往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所以用平河町的代号呼叫,以便于同房客相区别。”

服务员正在解释的时候,广播里又传来了“平河町的大山先生”的呼叫声。这样就可以确定,畑尾夫人在电话的背景里所听到的广播,正是从这家饭店传出去的,他俩对服务员的说明表示满意。

“请问,贵店有没有住着一位叫小坂瑛子的女性?就是这几个字。”大川在记事簿上写给他看。

“请稍等一下。”

服务员走进里面,查了一阵子,过一会儿返回来说:“没有这位客人。已经预约的客人也查了一下,也没有这个名字。”

“还是没有啊。”

虽然想到那女人不会直接用这名字来住宿,但是仍然免不了感到失望。

“是不是以别的名字住下的?”服务员仿佛在安慰他俩失望的情绪,又加了一句。

“或许是,但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别名。”

“是啊,那么……”

他好象要说,那么就毫无办法了。并按欧洲人的习惯耸了耸肩膀。

“虽然住在这里,但服务台没有登记的情况会不会有呢?”大川舍不得就此罢休,又问道。

“这个吗,住宿的客人都要在旅客姓名显示板上登出来。但特殊情况下,可按客人的要求,对外来的人查询时保密。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哈哈,这是一种假称无此人的办法。小坂瑛子会不会也用了这种办法?”

“但是我们对于警方的查询是通力协作的。小坂瑛子这个客人确实没有。”

“除了假称无此人的方式之外,是否还有见不到客人名字的情况?”

“这个吗,除了说无此人的方式之外,再没有不出示客人姓名的办法了。”

“没有吗?”

“不过,如果客人已经结了帐交完款,而来查询的人是按正常住宿的人问的时候,就会误当成无此人。”

“有这种情况吗?”

“常常有。特别是刚刚离店的时候,询问的一方会发怒说,刚才还住在这里的呢,怎么会没有此人?!”

“好了。那么就请麻烦您查一下,在刚刚商店不久大客人当中,有没有小坂瑛子的名字。”

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小坂瑛子可能在这里租了房间,然后当她约畑尾失败时马上察觉到有危险,而走掉了。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总之,畑尾那里已有警方在监视,这—点她知道的,所以她才把石田一男藏匿起来了。这样一个敏感的女人,却要冒险与畑尾联系,看来是畑尾的“魅力”使她念念不能忘怀的吧。

小坂瑛子渴求男人,这—点却反而预示着石田一男悲惨的命运。

过一会儿,服务员扰回来了。

“找到了!刚好在一小时前离开的。您刚才问的时候,如果把今天结帐的客人也查一下就好了。可是我光是想着您是要找住宿中的客人的。”他搔了搔头。

“所谓已经结了帐的客人,就是已经离开的吧?”大川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失望,问道。

“是的。”

“是用小坂瑛子的名字住的吗?”

“这里有她亲笔填写的登记卡。”

服务员把一张登记卡拿给他俩看。那上面是用女人纤细的笔迹填写的。

“这是她本人写的吗?”

“因为与记帐员的笔迹不一群,我想是客人自己写的。”

“记帐的人在吗?”

“正在班上,叫来吗?”

“拜托了。”

过了一会儿,那位值班的服务员和记帐员来了。

“您接待的这位小坂瑛子,是熟客吗?”

大川单刀直入地问。

记帐员看了看登记卡说:“不,是头一次。今天下午四点钟左右,没有预约,是直接来的。说要订双人客房住一宿。”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吗?”

“说是同伴儿稍后来。”

服务员与记帐员有点儿难为情的样子。明知道不是夫妻,却提供了双人房间,所以觉得心虚。

大川心里明白,所指的那个不是夫妻的伴儿,恐怕就是畑尾。

“那么,是什么时间离店的呢?”

“计时的戳子上盖的是午后六时十八分。”

“来的时间是四点左右,就是说两小时以后就离开了,没有留下过夜。”

“怕是突然有了变更。我们已经收了一宿的费用。”

变更计划的理由,两位刑警是清楚的。

“小坂瑛子这位客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您问是什么样的人吗,指的是特征吗?”

“是的。年龄、身体、言语的特征,还有服装、所持物品等方面。您都注意到了什么,请讲一下。”

“您问特征,这个因为登记的一瞬间观察的时阅太短了。”

尽管如此,记帐员所观察到的,与至此为止所能描绘出来的小坂瑛子的形象,没有多大出入。

“小坂瑛子住过的房间还空着吗?”

“因为原定是在此住一宿的,所以现在还空着。”

“请让我们看一看。”

被带入的房间是饭店新楼的1824号室。这是个标准的双人套间,房间的主要部分由一张双人床占据。这是一种功能本位主义的设计,排除了情绪型的趋向。然而在互相了解的男女之间,这样的房间能很好地发挥功能性(或者应该说是官能性)。

豪华的外观、公用部分(如餐厅、舞厅、会议室)的缤纷装饰,与强调功能性的客房部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就是这家饭店的明显特色。

“作为客人刚刚离开的房间,收拾得够整洁的了。”

虽然因为未能约来男人、寝床未能使用,但是在其它地方也没留下客人住过的任何痕迹。

“这房间几乎没有使用,所以很干净。”

替总服务台领他们来的中年妇女,是一位客房部主任。

“没有遗留的物品吗?”

“没有。”

“不过,一个人在这里呆了两个小时,总要扔些什么垃圾的。烟蒂啦、纸屑啦什么的。”

大川窥视着烟灰缸和纸篓。发现这些地方都象舔过似的那么干净。

“烟灰缸刚刚换了新的,纸篓中的垃圾已经倒掉了。”

“正是需要它们,那些垃圾。”

大川和下田异口同声地说。

如果有了香烟的蒂把,就可以从吸烟人的唾液中化验出血型来。垃圾中到底有什么线索还不清楚。

“那么是需要烟灰和垃圾了。”客房部主任发呆地反问道。

“是的。从这房间里拿出去的烟灰和垃圾,还有其它一切东西都要。”

“烟灰已经同别的房间的混在一起了,没有办法分开,垃圾因为刚清扫过,也许还能够分出来。”

“请务必帮忙。”

他俩几乎要给客房部主任作揖了,向她恳求道。

主任把他们领到电梯后面本层楼的服务员室,问道:“1824号房间是谁清理的?”

主任一问,有一名年轻的男服务员出来了。

“房间里的垃圾在哪儿?”

“几乎没有垃圾。”

“可是总有点儿什么吧?”

“只有点儿纸屑和空瓶子之类。”

“是不是已经送到垃圾集中室去了?”

“还没有,因为刚刚打扫过的只有1824号房间,所以还放在这里。”

服务员指了指屋角放着的垃圾袋。

“这里全是1824号房间的垃圾吗?”

“是的。”

“请给看一下。”

“请吧。”

服务员看见主任和大川他们那严肃的表情,紧张地把袋子提了过来。

正象他说的那样,里面只有高级手纸揉成的纸团和空药瓶。把纸一张张平展开来一看,上面沾着口红。

“看来是擦口红时用的。”

客房主任望着展平了的高级手纸说。其中有一张上面还印着唇纹。大川把它作为重要的资料保存起来。

药瓶上的标签已经快要脱落,勉强能看出“比其奥诺尔”的字样。

“这是什么药呢?”

客房主任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尽管她应当是受专门的职业训练的——对客人的私人秘密必须竭力闭上眼睛,但是女人的好奇心毕竟难以抑制。

“是啊,这是什么药?”

大川也弄不清楚。但不论怎样,小坂瑛子终归是留下了遗留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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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川等人从皇家饭店带回来的“比其奥诺尔”这种药的身分,终于弄清了。进行鉴定的化验人员当时就说,这是一种抗吸虫病药物。

“抗吸虫病,那么就是驱除寄生虫的药物了。”

“是的。”

“请举例说明一下,对什么样的寄生虫有效?”

“主要是以肺肝蛭为主,对于绦虫等的驱除有效果。”

“肺肝蛭!”

因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治肺肝蛭的药,两人都吃了一惊。说起肺吸虫,那不就是在二宫加代子的肺里寄生的那种吸虫吗?

——难道小坂瑛子是肺吸虫的带病者?

对于这种吻合,究竟应当怎样去解释才对呢?他俩从各个角度对这种吻合进行了探讨。

“肺寄生虫可不是常见的寄生虫,所以这不是偶然的巧合吧。”

“即使不是偶然,那么又有什么必然性呢?肺寄生虫一生中必定要经过黑螺、藻蟹、人类三次变换宿主。人类是第三个宿主。也就是说,由于直接向另一个人转移的情况是不可能的,所以由小坂瑛子向二宫加代子身上转移肺寄生虫的现象不可能发生。”

“不是转移过去的,而是有可能一同吃了染有肺寄生虫的蟹子。因为小坂瑛子极可能是幕后人,所以同被害者一同进过餐的机会是否在的。”

“与其说一同吃过,不如认为小坂瑛子是从那种螃蟹的产地来的,更值得考虑。”

下田偶然提出的看法,倒引起了那须的兴趣。搜查本部解散后,那须仍然担任他们的顾问,所以经常在一起商量。

“那么,这是怎么个说法呢?”那须要下田确定自己的看法。

“藻蟹这类东西,在东京的近郊是难以吃到的,何况生吃的机会更少。肺肝蛭这种地方病,发生在有生食螃蟹习惯的地方。那么小坂瑛子是否是这样地方出生的呢?”

“石田一男的母亲的老家就在四国山区的镇子里。”那须的一双圆眼闪着光。

“对了,而且镇子的中间还有一条从山谷小流过来的河。听说人们常常在河滩上把抓来的蟹子烤着吃。”

“小坂瑛子是从石田的母亲的故乡来的?这可是个调查的盲点。”

虽然已经嗅到了小坂瑛子这个幕后人,却从未去查一查她出生的地力,是不是也在石田母亲的故乡。她与石田的接点在这里,是根本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从一开始就被置于搜查网之外。

石田与小坂瑛子在石田母亲的老家相识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吸虫的故乡正是罪犯们的“起点”。但“返回起点”这种从头开始、不断实验的基本侦查方式,不知什么时候己成了搜查工作的死角。

“但即使石田母亲的老家有肺寄生虫这种地方病,那么这病也不是那地区独有的。蟹子这东西,只要到山区去,要吃多少,都能吃到。所以仅凭这一点上的一致,就断定小坂瑛子是从四国来的,还为时尚异。”

“况且,即使小坂瑛子是从那里来的,那么也是个假名字。现在我们所知道的仅仅是小坂瑛子这个名字,这只不过是单纯的符号,怎么找得到人呢?”

不同的论点提出来了,针对这些论点,那须做了说明:“从肺寄生虫来判断小坂瑛子的出生地点确实过早。不过,其他任何一个肺寄生虫病的流行区,都不如石田母亲的老家与石田的接点多。石田的母亲已经死去,所以首先去调查一下那个地方,是顺理成章的。其次,即使小坂瑛子是个伪名,但终归那地方范围比较小。把与石田母亲的老家有关联的二十五岁左右、高个子的女子、并且是进了东京的,都筛选出来,并不是很困难的。石田到现在还是每年回四国去一、两次。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与小坂瑛子的关系,在当地多半是有传闻的。”

对石田一男母亲的家乡进行一次调查——这就是新制订出来的明确的方针。

正文 第九章 萎靡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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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一男母亲的家乡,是一个名叫“杣之内”的小镇,位于高知县幡多群的里面、与爱媛县相邻的地方。人口不足五千,原本是“四万十川”上游的一座山村,但在战后与周围的几个村子合并,成了市镇建制。

这里山林丰裕,森林和绿地覆盖率这百分之九十,约为一百八十平方公里。杉木、扁柏等林木及香蕈在这里都是县内屈指可数的特产。

市镇是在四万十川岸边的丘陵上发展起来的典型的谷口集镇。此外,这条河所产的香鱼堪称一绝,常有东京和大阪等地的吃客,特意前来品尝。

到高知县要经由空中航线,然后换乘铁路和长途汽车。大川和下田到这杣之内时,已经是薄暮时分。

这里属于高知县警察署中村警察分署的管区。镇内有该署的警察派出所。首先要去那里拜访。这是到别的警署管区执行任务时的一种“见面礼”。如果缺了这种“义气”,就很难得到地方警察的协助。弄得不好,搜查工作还可能受到干扰或妨碍。

在不熟悉地理情况的其他警署管区进行调查时,没有本地警察的协助,就无法行动。反之,从本地警察的角度来说,如果得知外地的警察到自己的管区里到处乱串,心里也不痛快。

大川与下田到中村警署的派出所去拜访。

一位人很和蔼、叫茂木的中年警部补接待了他们。

“这是哪里话,你们从远处来,很辛苦了。听署里说二位要驾到,所以特来此恭族。”

他的态度颇为可亲。看来,那须从东京那边已经做了关照。

据茂木警部补说,石田一男母亲的娘家是本镇上老字号的木材批发店,姓舟谷,现在的当家人已经是第六代了。

“他家代代都是母系,现在的户主也是女婿。上一辈的当家人是你们说的石田一男的母亲的姐姐,现在已经隐居,可是人还挺硬实,耳朵还能听见。”

茂木警部补对于他们想要知道的情况简要地做了介绍。

大川他们估计,“小坂瑛子”如果是本镇出生的,一定是石田母亲家——舟谷家族周围的人。

为了慎重起见,首先向茂木打听了一下,对方说“小板瑛子”这个女子,没有印象。茂木不是本镇生人,所以那也许是他上任之前的情况。

当天夜里,时间已经很晚,他们就到茂木为之安排的镇上的旅馆下榻,等到第二天再开始调查。

市镇是在四万十川深深的峡谷中一片斜坡上发展起来的。坡面很大,低低的房舍都在谷底集聚着。虽然是晚上八点多钟,可是路人已经稀少,如同深夜一般。房舍虽然排列密集,但有灯光的人家很少,也几乎听不到人声。与其说是寂静,不如说令人感到大家都在屏着气息生活。

在市镇里也见不到日本一般城镇中那种注册的游乐房或饮食店。

吃晚餐时,店主人盛上来满满一盘著名的盐烧香鱼。

“噢,太棒了!”大川见了鲜嫩的香鱼,喜出望外。

“就这么点儿名产,再也没什么好吃的了。”

一个中年女茶房说道。看样子是因为听了茂木警部补说是“东京来的刑事”,所以有点儿诚惶诚恐。

“哪里,哪里,有这样名莱就足够了。”下田为了安抚一下对方紧张的心情,用和蔼的口气赞许说。

“是啊,为了吃这东西,还有专门从东京和大阪来的客人哪。”

女茹房由于被夸了一下,情绪还好。刑事来到陌生的地方,能为他们找话引子的,往往是出租汽车的司机或者旅店中的女茶房。因为这些人是本地与旅行者之间最早接触点。对于刑事来说,他们是宝贵的情报源。

“您是本地人吗?”下田悄悄地迈出第一步。

“是的,是本镇鲇泽人。”

“是鲇泽吗?看来鲇鱼(香鱼)是很多的。”

“为了不给孩子们添麻烦,自己就出来打短工。年轻人都跑到高知、大阪去喽。”

“听说这一带蟹子也是名产。”

“蟹子也能抓到很多。从前我们这店里也按客人的要求,搞点儿醋蟹、炸蟹什么的。”

“现在不做了吗?”

“都因为说蟹子里有可恶的寄生虫,保健站检查得厉害,不许吃了。你们二位正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实在对不起啦。”

“不,没有关系,我们并不那么过敏。可是这街上有因为吃了河蟹、染上病的人吗?”

“最近少了,不过要是检查一下,也许还有。俺们小的时候,常在河摊上把捉到的螃蟹烤着吃,所以也许身上就有那种病。不过,也不用怕,那种虫子如果不吃螃蟹就染不上。”

看样子女茶房是以为他们两个人很担心,所以才这么说的。只要到保健站去查一查,就能把情况弄清楚的。肺寄生虫在这地方好象依然“健在”着。

关于“小坂瑛子”的情况也大略地打听了一下,但在女茶房生活的圈子中没有这么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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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由茂木警部补带路前往舟谷家。

这里有着与老字号的店家相称的宽敞门面。然而据茂木说,最近由于原木的生产下降,并受到新型建筑材料的冲击,生意很不景气。

石田一男母亲的姐姐阿香已经六十六岁,除了眼睛老花之外,没有别的病。虽然已经隐退,但却掌握着舟谷家的实权。

听说是东京来了刑事,所以做了相当的准备来接待客人。

舟谷香是一位矍铄的老人,只是皮肤稍有松弛,举止和言谈还大有“在位”的气势。

刑事们与她过了见面礼之后,就询问她是否知道“小坂瑛子子”这个人,并将此人的特征描述了一番。

舟谷香说:“哎呀,小坂瑛子啦什么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噢?”她直摇头。

看起来她虽然很健壮,但对此事却无反应。刑事们大失所望。

“您在埼玉县有一位叫石田一男的外甥吧。以的大半是石田先生的熟人,也许就是本镇的人。”

大川对这位倔强的老太太缠住不放,继续盘问下去。看样子她对石田一男下落不明一事,还不知道。住得相隔很远的亲戚,如果不特意去联系,往往就不知道什么消息。

“原本以为一男是个有见地的孩子,所以打算轧个两姨亲,让他和我家的姑娘一起继承家业的。从小就知道他的体性,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想他一定能让家业兴旺起来的。”

舟谷香并未回答所询问的问题,而是讲起了意外的情况,看样子对于自己的女儿未能同石田成婚,现在还觉得遗憾。

“为什么不叫他们结婚呢?是不是他俩之间合不来呢?”大川的兴奋点也忽然偏离了主题。

“不,我女儿和一男从小就情投意合,愿结良缘。”

“那么后来为什么又不干了呢?”

“我女儿忽然说,不愿意。”

“您女儿,噢,对了,现在已经是内掌柜的了。内掌柜为什么又不愿意了呢?”

“我也不明白呀。问了她好几次,只说不愿意,不说别的。犟得很哪!”

大川和下田交换了一下眼色。石田曾经要与表妹结婚一事,他们还是第一次耳闻。

到底解除了婚约,这奇怪的结局中好象有什么隐秘。刑事那敏感的嗅觉,象似闻到了点儿腥味儿。

于是刑事们关心的焦点就转向了阿香的女儿,即现在舟谷家的内掌柜民子。

“能不能见一见内掌柜的?”

“叫到这儿来吧。不过她也是有了丈夫,还带着三个孩子的人啦,况且又是早先年的事情,刨根问底的,也许会嫌烦的。”

阿香老太太以谙于世故的表情一笑,最初见面的拘谨劲儿已经全都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民子就来了。她有三十五岁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成熟的已婚女子。这是个显不出生活中劳累的年龄,在她身上显现出善于把经营大店的紧张与作为内掌柜的忙碌互为补益、融为一体的成熟风韵。

既然她曾考虑过与石田成婚,所以他们的年龄也就大体相仿。

经阿香介绍之后,大川旋即进入核心问题。

阿香大概觉得自己在场民子不便开口,所以不知什么时候离席而去了。

“我们想问的是,夫人突然嫌弃石田先生,是有什么理由的吧?”

民子领会出这问题的意义,一下子表情就变得僵硬起来。但她却凭意志的力量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回答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当时我也很年轻,因为一点小事就忽然对他无缘无故地厌恶起来。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都记不得了。”

民子用很漂亮的标准话回答说。可是她能从表情上看出刑事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于是又补充说:“年轻的时候,这也是常有的事儿,因为对方的一点儿小毛病、或者说话的语气不合心意,就觉得受不了,连见一眼又讨厌起来。现在看起来都是些无聊的小事,可是当时却觉得是大问题。”

“那么说,夫人是因为琐碎的小事而讨厌石田,而后与现在的丈夫结婚的了?”

“是的。”

“与石田先生分手,对不起,是嫌恶他,在什么时候?”

“是一男入了川越市政府以后,我二十二、三岁的时候,已经有十年了吧。”

“我冒昧问一下,夫人结婚是哪一年?”

“二十三岁的时候。”

“石田先生是二十四岁结的婚吧?”

“我们是同岁。”

“石田先生是在您结婚之后才结婚的吧?”

“是的。不过那是偶然的。”

“可是据我们了解,您同石田先生从小就有了结亲的打算,可是到了二十二、三岁的时候,突然由于一些琐碎的小事而对他厌恶起来,与别的男人结了婚。”

“那、那是到了年龄之后,情感发生变化,敏感起来的缘故。”

因为受到追问,民子的语气有点惊慌,她又说:“妙龄女子的感情,连女的自己过了那年岁之后也弄不清楚了。我因为有丈夫,这类事情就不好深说了。”

她好象为了拖饰自己的惊慌心情,把谈话终止下来,便把脸扭向一旁。然而她愈是这样掩饰,刑事的关心就愈集中。在嫌恶石田的理由背后,可能潜藏着他们所想要探求的东西。

“夫人,”大川改换一下口气问道,“您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详细打听夫人与石田先生的过去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

“为什么不肯问问我们,究竟为什么我们要从东京来调查石田先生的过去?”

“这、这个我正想问一问的。”

“石田先生现在下落不明了。”

“是吗?!一点儿也不知道。因为近来一直也没有联系。”

民子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她还未弄明白这下落不明所包含的严重的内容。

“石田一男先生有可能被人杀害了。”大川把这张王牌,刺向对方般亮了出来,“杀……害?被谁杀害了?!”

民子一瞬间张口结舌,茫然了。生长在这平静无事的山峡中,根本想象不到刑事是把自己的亲人作为杀人案件的被害者来调查的。

“目前还不能肯定他已经被杀,但是这种可能性极大。”

大川象是在试探这张王牌的效果,加了这么一句。他的话看来对氏子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

大川又接着问下去:“我们决不是为了对夫人过去的青春时代的事情刨根问底而来的,只是为了尽早找到石田先生,别无他意。恳求您给予协助。”

“……”

“夫人。”

对方沉默下来了,大川则要更加强烈地去摇撼她。

“我嫌恶一男的理由对搜查工作有用吗?”

民子终于抬起头来反问道。

听了之后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大川却自信地果断说:“有用。”

“那么就告诉你们。不过,这是我同一男分别之后,对谁也没有讲过的秘密。”

“我们对个人的秘密一向是严加保守的,绝不会给夫人添麻烦。”

显然听了大川的保证,可是还有点儿放心不下,民子站起来把房门关紧,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是想以一男的正式未婚妻的名义同他结婚的。我们相互之间已经培育了爱情,结婚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当结婚的具体日子已经由老人们去商量的时候,一男来追求我……”

民子说到这里,面颊红润了。虽然她是己习惯了性生活的已婚女子,但由于要把一直隐藏在心里的青春的秘事在第三者面前暴露出来,所以感到害羞,象少女般涨红了脸。但这是成熟的含羞。因为她对性生活是什么已经尽知,所以这羞臊之中便有了具体性,带有几分娇媚。

刑事用职业性的目光,催促着谈话的下文。他们懂得,对一个人私事方面的羞涩,从本职工作出发进行事务性的处理,会使对方容易开口。

“我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双方的父母已经同意,我也爱着一男。在此之前也曾有过机会,只不过没有去做而己。可是结果却未成。”民子脸上的红潮一直扩展到耳根。

“未成是什么意思?”大川没有领悟这话的意思。

“就是未能办成。一男有不能的毛病。”

“不能?那就是阳……是不能吗?”

大川想用医学上的术语来说,又恐怕带有卑猥的语气,所以支吾着重复了对方的说法。

“是的。”民子低下了头。

“可是,可是石田是结了婚的。”

虽然其后离了婚,但是过了近两年的婚后生活,后来又有了土耳其浴池的服务员做情人,还诓骗了二宫加代子,并与神秘的女人小坂瑛子有关系。什么‘不能’,简直是个好色之徒。

“听说他结婚之后就痊愈了,可当时确是未成。”

“不过,有一次两次不能的情况,并不稀罕。当然我并不是说自己有这方面的经验。”

谈话涉及到非常微妙的问题,大川不断地擦汗。

还是个单身汉的下田,在一旁只是听着,却不说话。看来他没有插话的余地。

“我们俩人当时都是初次,就着了慌,这就更加不好,当时就打消了念头。后来又会了几次,事情越来越糟。每次更加焦急,陷入了恶性循环之中。一男说,这是由于向往太强烈的缘故。现在回想起来,是因为精神上过于紧张,如果双方都把紧张的情绪缓解下来,就会恢复正常的。结果,相互之间心理上的冲击,反而使精神更加紧张了。特别是我这方面,双亲总是说,结婚之后必须生下继承家业的后代,所以我受到的打击更大。从来没有过性生活的我,不懂得什么是性生活。但是也懂得,男女之间达不到结合,就不可能生孩子。一男似乎也明白,我这个做女儿的应当传宗接代,要有下一代的继承人才成。所以在我们会了几次之后,就默然分手,互相谅解。这就是所谓厌恶一男的真正的理由。”

她已经从羞臊中解脱出来。害羞的大门只要有一次闯过去,余下的就是成熟的中午女子大大方方的陈述了。

“原来是这样。那么以后您与石田先生就再也没有过这种关系了?”

“后来一男一直对未能同我结合的事念念不忘。就是在我婚后,又来求过几次。他说自己的不能之症已经好了,哪怕只给他一次机会,我当然没有答应。他每年总要回来一、两趟,向我求爱,我真为难。这是对母亲和我男人都没有公开过的事情。虽然没有发生过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丈夫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只是由于石田的不能之症,才偶然得以保住了贞洁。但从她的本意来说,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许给石田的。正如同曾一度端到客人面前的菜肴,即使实质上并没有动过,也不能算是新菜了。客人虽然没有吃过,但已蒙受了洗礼。

“您知不知道石田先生的不能之症是由于什么样的契机面得到治愈的?”

“大概还是结了婚的原因吧。”

“不过,他们分开已经两年了,也未生过孩子,况且离婚后又继续过着独身生话。”

“这些事情请去问他本人,或者那位离了婚的夫人吧。”

“我们当然打听过离了婚的夫人,可是她的原籍没有回音,而她现在的住址又不得而知。请问,石田到这里向您说他的病已经治愈,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我仿佛记得是一男离婚之后。”

“那就是说,离了婚以后,偶然遇到了治好这病的机会。”

大川采取了迂回的说法。因为不能之症,一个人自己是治不好的。石田在离婚之后,一定是邂逅了使他从不能之症中痊愈出来的女人。

那女人会不会是“小坂瑛子”?

“夫人,您认不认识一位叫小坂瑛子的女人?就是这样写的名字——”

大川好不容易把正题中要提问的这个问题写到记录纸上,拿给她看。

“不认识。”民子的表情中没有任何反应。

“据说,这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大个子、很迷人的女子。夫人的熟人当中或者石田先生的周围,是否见过这样的人?”

“没有啊。”

民子的脸上依旧没有反应。

刑事们越发焦急不安。这样下去,特意跑到这么远的高知县来,岂不徒劳往返?

“大川先生,你看石田是否领过什么女人到这边来过?”

在问答处于胶着状态的时候,下田刑事作了新的提示。

“小坂瑛子”患着肺寄生虫病的可能性很大。曾经认为这里是她的出生地,但现在来看,她或许只是石田从外地带来的女人,在本地染上肺寄生虫的。

“对了,把这种可能性忘掉了。”

大川拍了一下大腿,而民子却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确实有一次一男领来过一个女伴儿。”

“真的吗?那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女人?”他俩又振作起来,追问下去。

“大约是去年的五月初,我正好不在家的时候,来了个电话。留下话来转告给我,说住在角茂谷温泉的白龙阁,想同我通个电话。他每次来都在我家住,所以我觉得奇怪。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回话说他正在洗澡。当时我马上就意识到这不是旅馆里的服务员。”

“为什么这样想的呢?”

“首先,她讲话没有一点儿本地的口音,她刚接电话时只说了一句‘喂’,然后就等我说。如果是旅馆的女服务员,理应说些什么,更主要的是客人洗澡的时候,她不会随便进去。”

“诚然。不过既然是为您而来,为什么特意领来一个女伴儿呢?”

“我想,这是男人的炫耀。因为一男不得已同我分开之后,好象一直感到内疚,觉得不能症只是口头上说治好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领来一个女伴儿。”

“是作为证据吗?或许是的。石田先生对于那次带来的女伴儿,说过什么?”

“那一次,最后还是未能见闻。可能因为我打电话时是那女人接的,所以心里很不舒服。之后只是在电话里匆忙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回去了。”

如果是去年的五月,二宫加代子也在对象之列。石田一男在去年的五月初来过杣之内。这是最初调查时就已回答过的问题。这么说,也是把二宫加代子领来向舟谷民子炫耀的吧。

“这个角茂谷温泉?在什么地方?”

“离本城有二十公里左右,在上游。因为那里有比城里设备好的温泉旅馆,所以从外地来的人差不多都住在那儿。”

于是,刑事们的注意力都转向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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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马不停蹄,马上乘车来到角茂谷温泉。越往上游去,河面就越窄了。两岸耸立着陡峭的岩石,有的地方水深流缓,有的地方是深渊,形成了溪谷。这溪谷约有一公里长。其间有一处为约七十米的石英粗面岩的绝壁,形成岩石屏障,造成了瀑布。那溪水在这里冲击着岩石,然后落向藏青色的深渊。在临近峡谷的地方,建造了现代化的旅馆。沿着汽车公路,排列着茶馆和经营土特产的店铺。

所有的茶馆里,都有盐煮螃蟹和盐烤香鱼这两道菜。恰值盛夏,峡谷里有很多人兴致勃勃地在玩水。

白龙阁在峡谷核心部分。旅馆身后有一条叫做白龙潭的瀑布,长约八十米的瀑布分成两段落下。传说在这峡谷中住着古代诸侯平家的后人,所以有许多场所命名为“敦盛岩”、“请盛渊”等,都与平氏有关。

白龙阁是一座钢筋水泥结构的现代化旅馆。

刑事们到这白龙阁之后,立即开始了调查。这里也因为见是东京来的刑事警察,所以大为紧张起来。

刑事们估计,如果是去年的五月,那么住宿的店簿还应当保存着。

他们的估计没有落空,石田一男从五月三日起住宿两天的登记,终于查到了。姓名、地址、职业,都没有任何伪造,均如实地登记着。但同行者一拦内,只写着“外一人。”

“接待这位客人的服务员还在吗?”大川象是祈祷般地询问老板。

“啊,这是住在蓬莱间的客人,是老太太接待的。”

老板望着店薄回答说。表情虽说有点紧张,但是话说得相当悠闲。

“那位老太太在吗?”

“在,马上叫来吧?”

“请务必。”

看着刑事那急迫的样子,老板象有人追他似地小跑起来。现在正是旅馆开始忙碌的季节,这种事情没有工夫仔细斟酌。

过了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红褐色头发、矮个子的女人,由老板领了过来。

“这是成京来的刑事先生,问到什么事儿,就告诉人家。”

老太太被拖到刑事跟前,显得惊慌失措。

“哎呀,您正忙着的时候,实在是打搅了。这店薄上的客人听说是您接待的。”

“是的,蓬莱阁那个客房是我接待的。”那老太婆眨了眨眼睛。

“是不是这照片上的男女?”

“您冷不防问我,得让我想一想。”

老太太把大川递过来的石田和二宫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子,象是想不起来。因为那是平常的正面半身像,看不出什么特征来。

“请务必仔细想一想。去年的五月三日,时间不算太久。这里登记的‘外一人’,所指的同伴,应当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妖艳的女人。”

“是啊……”

老太太仍然没有反应。她每天要接待各式各样的客人,要她对一年前的某个特定的客人说出印象来,确实有点儿强人所难,况且五月三日正是旅游旺季、客人很多的时候。

“对了,也许他们还订了螃蟹吃呢。”

大川忽然想起这一点。感染上肺寄生虫之后,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发病,他不知道。但是第一次吃这种蟹子,也许就在那时候。

“螃蟹嘛……”老太太好象在搜寻自己的记忆。

“是的,这对情人吃螃蟹的可能性很大。”大川把身子向前探了一下。

“您这么说,我倒想起来,有个客人喜欢吃河蟹的。那是在去年五月时节。”

“那客人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对情人,说是从东京来的,想吃河蟹,就订了菜。还要盐煮的,配上了酱油醋混合的佐料。这一阵子吃蟹子的客人可不多见。”

“大半就是这两个客人。怎么样,再看看照片,能不能想起来?”

因为想到螃蟹,老太太有点儿想起来了,她看看大川再次递过来的石田和二宫的照片说:“好象就是这位客人。”

“跟来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样,能想起来吗?”

“女的和这照片不大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呢?”

“那女的象开了花似的,艳得很哪。”

“个头儿怎么样?”

“是个大块头儿。”

二宫加代子虽然丰满,但是身高只有一米六十左右。大川把小坂瑛子的特征又描写了一遍。

“也许就是那女房客。”

老太太的眼神里显出确实想起了什么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客人?”大川和下田祈求般地望着老太太。

“是个外表非常好的女客人,发型啦,穿的衣服啦,都和这地方的人不一样。”

“她的年龄大约有二十五岁,也许还大一点。是个迷人的妖艳的女人。”

“您说是妖艳,我们看了多少客人,象她那么漂亮的女人,还是头一次见到。”

“真是那么好看吗?”

“是呀,连我们女人见了都会不得离开呢。”

“那么这女人的名字,那男人是不是叫过?”

“叫是叫过,可是记不得了。”

“那么住址啦,职业啦什么的,有关的事儿也没听见说吗?”

这个“外一人”眼看就要脱钩,大川他们拼命地追逐下去。

“那女子,照我看是个梳头发的师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那个——美容师。”老太太突然用自信的口气说。

“美容师?为什么呢?”

“她那头发的剪法和一般人的不一样,叫‘最新发型’。”

“这最新发型吗,最近连一般女人都剪着时髦的发型啦!演员就更是这样。”

“她可不是演员。不光是发型,还有点儿水蛇腰。”

“美容师就是水蛇腰吗?”

“我也时常到街里的美容院去,看见他们都猫着腰在工作,所以就都成了水蛇腰了。”

大川对于这位深山旅馆中的女茶房的观察如此锐敏,大吃一惊。但是水蛇腰的职业,其它还有许多呢。

她却象是看穿了大川的心思,又补充说:“看这女子象个美容师,还有个原因呢。”

“什么原因?”

“她认真地问我,杣之内这地方有几家美容院。我回答说有三四家吧。她说,那么,还有没有再开的余地?她兴许自己打算最近要开一家美容院吧。”

从白龙阁的老茶房那里得到的情报就是这些了。

总括起来说,在高知县山区所得到的情况仅是:五月三日、四日,石田一男同—个可能是美容师的女子结伴在角茂温泉住了两宿。据老女茶房不完全的印象,那女人不象是二宫加代子。

两位搜查员怀着没脸见人的心情回到了东京。

“关于石田患有不能症的说法,真是有意思。”

听了两个人的汇报之后,那须闪着凹陷的大眼睛说。

“从一个女人身上榨取了四亿五千万元的男人,竟然曾是个患不能之症的人。我听了也大吃一惊。”大川附和着说。

“嗯,我觉得有意思的,是在那之后的石田的男女关系,温泉旅馆的女茶房说象美容师。可能是小坂瑛子把他的不能之症给医治好了的,之后又恋上了土耳其浴池的服务员,又贴上二宫加代子的。由此看来,石田喜欢服务型的女人。”

“是啊,那么这个小坂瑛子是怎么回事呢?”

“可能是一种恋母情结吧?”

“啊?”

“就是心理学上的俄狄普斯情结的变体。他的不能症,可能正是由此而来的病态。由于感觉上好象母亲重新出现,来了小坂瑛子,于是他生理上的不能现象便医治好了。如果这样去考虑,那么就可以认为好不容易从二宫加代子那里榨取来的四亿五千万元是悄悄地转移到了小坂瑛子的手中的。”

“是这样的。石田过早地丧失了母亲。我们应当到土耳其浴池的服务员那里去,查对一下他性生活方面的癖好。”

“嗯,首先查一下石田的周围是否有过美容师,怎么样?”

虽然小坂瑛子的真实身分和她的住所仍然不清楚,但由于去了一趟高知县,却了解到石田生活中意外的另一侧面。如果真的如那须说的那样,石田原有恋母情绪症状,那么帮助他克服了这一障碍的小坂瑛子就转接了这一心理,她就可以任意操纵他的行动了。

美容师这个职业,正如俗话说的是“梳头发的师傅”,往往是胜过男人的女人居多。她们能显示出当师傅的刚强性格和生活的能力。

重新又对石田的周围进好了搜寻和询问,看是否有美容师存在。于是,大川和下田查出石田在来到武藏原市之前曾经是川越市的一家“皇家美发厅”里的常客。

在皇家美发厅查询的结果是:

“石田先生每只来一两次。是在本市市政府工作时的主顾,一直到调转到武藏原市之前,常常光顾本店。”

“男人也到美容院来吗?”

“也来。最近年轻人当中不去理发店而到美容院来的人增多。理发当然是以把头发理剪得整齐为主,但是美容院却以打扮为中心,对发型进行极为细致的修整。”

“转到武藏原市以前总到贵店来,看来他是很喜欢这里的喽。”

“美容院里客人大体上都是固定的。在发型的爱好上都是很敏感的,如果换个店,往往就不能按自己喜好的样子给做出来。对于已经吃透了客人爱好的美容师,用不着做详细的指点,可以放心叫他们去梳理头发。”

“这么说来,当然也有经常给某人理发的美容师了?”

“是的,对于老主顾,都有固定的美容师。此外,也有的客人是因为本店的店风和气氛好,所以才经常光顾的。”

“石田有没有固定的美容师?”

“有过。在我们这里领衔的新井节子总是被指名为他做头发。”

“贵店有没有叫小坂瑛子的美容师?”

“我们店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那位新井节子是不是二十五、六岁,高个子,长得挺妖媚的女子?”

“是的。辞职时说是二十四岁,所以现在该是那年纪了。”

“辞职了?这么说现在已经不在贵府了?”

“四年前一直在敞府当领衔美容师,可是后来说,要自己出去开业,就辞职了。”

“四年前?那正是石田调到武藏原市去的时候。”

“您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不到我们店里来了。不过,我想石田先生是因为节子不在了,所以才不来的。手艺好的美容师如果不在了,那么他的那些客人也就都不来了。”

“新井节子的手艺好吗?”

“不但手艺好,还热心钻研,常常把国外的最新发式引进来采用。我们这里按技术和工作年限,分别排为领衔美容师、美容师、助理美容帅、美容员和见习生五个级别。而她是领衔美容师,作为我的左膀右臂,是我最信赖的人。加上她高个儿、漂亮,也是在男顾客当中最有人缘的。按我们店里的意思,希望她留下来再干一段时间。”

“石田与新井节子之间没有表现出特别亲密的样子吗?”

“这个吗,节子因为对谁都那么和蔼可亲,所以男顾客差不多都是慕其名而来的。不过,未发现她与石田先生有什么特别亲近的地方。”

“石田先生对于打扮特别讲究吧?”

“现在这时候,不特别讲究打扮的男人也到美容院来。石田先生从未烫过发,理发也是最标推式的,所以他是个不找麻烦的顾客。”

“那么石田是冲着新井节子才来的了?”

“男顾客都是朝她来的。”

“石田是由于什么样的机会才到贵店来的呢?不如说家住的地方离这里近,或者有谁介绍等等。”

“因为他夫人是常客。”

“什么?石田的妻子吗?”

“起初他夫人是节子的固定客人,后来中途就变为石田先生常来,夫人不来了。”

“那是为什么?”

“可能是觉得夫妇二人都到美容院里来怪难为情的。”

“您怎么看?是不是因为新井节子与石田相好起来,对妻子冷淡了,所以才不来的?”

或许这正是离婚的原因。

“哎呀,这么想恐怕太过分了吧。”

店主人含混其词地说,却没有谈出自己的意见。

总而言之,石田代替妻子到皇家美发厅来的事实,是不应当放过去的。

“目前新井节子在什么地方?”

“她不来上班以后,就杳无音信了。如果是在什么地方开了业。只要告诉一声,我是想送一只花篮祝贺一下的。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薄情的。”

“是不是因为还不能独立开业,所以想通知您也通知不了吧?”

“也许是这样。可是至少现在在什么地方,寄张明信片来告诉一下也好呀,我对那孩子可是很器重的,什么都教给她做。”

“她的老家啦,娘家啦什么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她是看了报纸上的广告来应聘的,所以不大清楚。听说她的出生地在冈山一带。”

“履历书和登记表什么的,没有填写过吗?”

“只要有职业许可证,就不用那些东西。即使没有许可证,如果素质好,也可以作为见习生采用,然后在实习过程中取得国家考试合格证。”

“那么新井节子原来就取得了美容师的资格了吗?”

“自然已经取得了。”

为了当美容师,必须通过国家考试取得资格。如果到相关的机关去进行查询,也许就会详细了解到新井节子的身分。但那只能查到原籍和当时的住址,与现在的住址,恐怕联系不到一起。

“这里有没有新井节子小姐的照片?”

“好象没照过什么相,我想大概没有。”

“能不能找一下?比如店里集体出去慰安旅行啦,或者过新年时照的啦,都行。新井节子小姐自己有照相机吗?”

“对了,我可是让节子给照过相。”店主忽然想起来了。

“那上面有没有照上新井节子小姐?”

“大概没有。因为节子光忙着照,自己就一点儿没照着。”

“这样的照片也行,如果能找到,请给我们看一看。”

“请等一等。”

店主进到里屋寻找了一阵子,不一会儿就返回来说:“大概就是这些照片。节子把照相机带到店里来,说是还有剩余的胶片,就给我们照了相。”

说着,就拿出了好几张四寸的风景照片。好象是在美发厅前面照的,店主人和几个店里的人员穿着日常的衣服。

“这里面有新井节子小姐吗?”

“刚要给她照的时候,胶片就用完了,所以只有我们几个人,真对不起。”店主人颇为遗憾地道歉说。

“不、不,决不是这个意思。”

大川和下田由于未能捕捉到新井节子的影象而感到失望,但是却被印像纸上的一个地方吸引了注意力。在每张照片的差不多同一个位置上,都有细微的影子。他们看出这同二宫加代子“松岛之行”的照片和畑尾久夫夫妇新婚旅行中被奈良的鹿吞食的照片具有同样的形状。

用不着进行严密的检验,就可以断定这是同一架照相机的镜头映出来的,因为在长时期的调查过程中,这阴影的形状已经牢牢地印在刑事们的脑海里。

接着,从土耳其浴池的服务员山本岛子那里得到了如下证言:

“的确,石田先生喜欢服务型的女性。大致上到土耳其浴池来的男人多数都喜欢叫女人为他们做一切事情。自己什么也不做,把身体交给女人,从按摩直到来真格的,全都不管了。常听说,单身时到土耳其浴池来玩过的男人,一旦结了婚之后,就得自己采取主动了,可是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就变得不能了。可这也不是我们的责任。上次我也说过,我们不过是性欲的自动机器而已。不用麻烦男人动手,把性的行为都交由我们一手服务到底,这就是我们的生意呀。”

“在这些所谓的客人中,你特别与石田一男有了你说的那种‘对等的恋爱’关系,其中有什么理由吧?”

“就是感情上自然地合得来,说是理由就其是理由吧。另外,他这个人,好象在寻找母性的本能。对于他,你就总有想把一切都照料周到的心情。”

“石田有没有不能的表现?”

“不能?嗯,您指的是阳萎吧。到土耳其浴池来的客人当中,有的是来找欲望发泄对象的,有的是因为厌烦了一般的性欲生活。后一种类型的人,多少都有点儿阳萎的味道,于是就由我们为他医治好。石田先生虽然有点儿属于后一种类型,但却没有阳萎的现象。”

在石田母亲的老家,他的父亲还健在。他说道:

“或许因为母子的关系,我原来开业的旅馆开不下去了,一男的母亲操劳过度死去之后,他就从大学退学了。一男上学的学费我还是拿得出的,可是他说不想念了,中途辍学,找了个工作入了市政府。

“那孩子不知为什么从小就不喜欢父亲,都不正眼看我。吃饭也不和我在一起,虽然住在一起,却总是避着我不见面。

“偶然有个公开教学,我这当家长的若是被请去,他就从学校跑掉。当时认为这个年龄的孩子常常对父亲有一种对抗情绪,可是长大之后对我的厌烦情绪更加严重了。

“结婚之后,就完全象陌生人一样,连家也不回,甚至他不久以后离婚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可是归根到底,又没有什么原因。虽然是我的儿子,可我实在是受够了。”

石田的父亲凄凉地说。他把旅馆转让给别人之后,便在饭能市内惨淡经营着一家杂货铺。因为儿子这样,所以石田一男下落不明也唤不起他多少悲伤。自从他们分开生活之后,就同互相不存在差不多了。

然而,男核子的恋母厌父情绪,是与对于同性别的父亲强烈的憎恨相辅相成的。或许是由于自己所爱的母亲因为父亲事业上的挫折所造成的负担而死去的,所以潜在的恋母情绪就更加重了。因而到了中年,仍然常常返回母亲的故乡来,可能正是这种心理情绪的反映。

于是,双亲、曾是未婚妻的表妹、在两年婚后生活中纠缠着的美容师新井节子、土耳其浴池的情人、与二宫加代子的情事等一系列的人物和事件,深刻地勾勒出石田一男扭曲了的性格。

正文 第十章 发狂的美容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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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美容师,指的是取得都道府县知事的许可而从事美容业的人。而为了成为美容师,首先要在厚生大臣所指定的美容师培训设施中学习毕业,在各个美容所中经过一年以上的实习。接受美容师国家考试合格,然后领到都道府县的许可才行。

在领取美容师的许可时,有关许可的各项都要事先在都道府县所备有的美容师名册上登记。这种登记册是作为把许可发给美容师的事实而记录在案,以便准确地掌握许可证明的发放情况,以及美容师的现状、实况等,起到便于监督和指导的作用。

在美容师的登记册上记载有许可证的编号、许可的年月日,原籍、姓名、生年月日等。

警方所掌握的线索仅仅是“新井节子”和“小坂瑛子”两个名字而已。

新井节子自从四年前以独立开业为理由从川越市的皇家美发厅辞职以后,不知现在何处“独立”开业。

凡是打算开办美容所的人,根据厚生省的规定,必须事先向开业地方所在的都道府县知事呈报美容所的位置、规模、设备、从业人员名单等。

如果有了许可,那么不论是在哪里取得的,均可在任何地方开业。此外,即使开业者或经营者本人没有许可,只要从业人员中有美容师即可。

因此,新井节子或者是小坂瑛子究竟在何处开设了美容所,是完全不清楚的。此外,她的出生地和原籍也不知道。对于四国杣之内镇公所也进行了了解,未能查到这样名字的户籍。

这是一座闭塞的小镇,如果是这里出身的人,那么应该是查得出他生活的行踪的。

总的来说,最大可能开设美容所的地点,认定为东京都和埼玉县。这也并非有什么合理的根据,只不过是因为新井节子在埼玉县川越市住过,而小坂瑛子在东京都内的涩谷区住过。这只能算是大略的一种推测而已。

掌管美容师这行业的,东京都是环境卫生科,而培玉县是卫生总务科。然而对这两个地方进行了查询之后,得到的回答都是,如果只知道姓名,就无法查清。以东京都来说,登记者达八万人。而要查的人如果不是开业者,而是受聘的美容师,那就更查不出来了。

作为美容师的同业组织,有一个“环境卫生同业者联合会”,这里而理发师和浴池的人也包括进来,但它是个自愿参加的团体,并不强制加入。对这个组织也进行了查讯,结果并未查到以小坂或新井的名义入会者。

从美容师这条线进行的追踪,也很快就受阻了。

徒劳的感觉加重,在大川和下田两位刑事的面前,绝望的峭壁高高地耸立着。一切近路都己经封死,打通这峭壁的突破口似乎是找不到的。

二人束手无策,万般无奈,只好从案件的起始点开始回顾整个搜查的过程。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存在着侦查的盲点或者死角呢?

首先,二宫加代子被勒死的尸体发现于都辖武藏野市区能千山上水中。查明她是银行女职员,并开过四亿五千万元的大空洞。在她的尸体上验明有因青翅蚁形隐翅虫而引起的线状皮炎和肺肝蛭寄生虫病。另一方面,从二宫加代子的相册里找出了一个在松岛旅行时相识的名叫菱田和也的男人。从菱田和也的地址租用的办公室那里又查到了小坂瑛子的名字。

搜查的线索乍看起来,到此而中断,但是接着又因为不动产业问题与梅本高志及因废弃物处理业与吉原弁次的纠纷而冒出了武藏原市政府卫生科长石田一男。当差不多已确定石田与菱田是同一人物时,石田的去向不明了。

据判断,在二宫加代子被杀的当天,石田租借过汽车,并且还查明这同一辆车小坂瑛子又在两天后租用了。此外,由于一对新婚夫妇在奈良公园被鹿误吞了胶卷,又引出在松岛拍摄了二宫加代子的照相机原为小坂瑛子所有的事实。而后得到这相机的人是新婚夫妇中的畑尾,他与小坂有过轻率的恋爱关系。小坂曾打电话约畑尾到旅馆去。正当刑事跑去的千钓一发之际,小坂从旅馆逃出,但却在客房中留下了治疗肺肝蛭寄生虫病的空药瓶。因此判断:该女子很可能是肺寄生虫病患者。

这样一来,就对肺肝蛭寄生虫病和线状皮炎发病多的石田一男母亲的故里——高知县内地的杣之内进行了清查。根据杣之内角茂谷温泉女茶房所提供的证言,得知石田与一个象是小坂瑛子的女人一同在那里住宿过。女茶房说,与石田结伴的女子象是“美容师”。于是又重新探查出石田的周围确有美容师存在,那就是新井节子。

“这真是曲折颇多的搜查工作,可是究竟在什么地方有盲点呢?”

“即使有盲点,如果已经漏网了,也是毫无办法。”

两个人以徒劳的神色曲面相舰,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倦怠感。搜查本部已经解散理,如果其是从网眼里漏出去,他们两人是无能为力的。

“四亿五千万元就这么白白拿走了吗?”

两个人仿佛看见了躲在背地里嘲笑着他们的犯人的面孔。在犯人看来,想必这些磨破了鞋底,只顾在岔路上探来查去的刑事们大概是很可笑的。不只是见到了犯人的面孔,甚至连他们笑声都好象传到了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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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川向那须警部将查找美容师的结果做了大略的报告之后,就在霞美车站乘上了地铁。他忽然发觉自己乘反了方向。既然坐错了车,索性就想到银座去走一走。总是在京城之外的角落里陷着,连心情也有点乡下佬的味道了。偶而去吸一吸银座的空气,也可以散散心。

大概正值夜班的女子上班的时间,所以车里有许多看来是花柳界的女子,她们各个都很显眼。

反正大都是到银座一带去上班的女子,虽然是花柳界的女子,却与乡下温泉的艺妓不同,穿着时髦,打扮入时。无论怎么说,虽然她们不象妓女,倒象是局级女职员,但总是与白天上班的女性有着不同的特殊的气质。

她们身上有着白天去上班的女子绝无仅有的紧张感,有着不能轻易接近的一种森严劲儿。可是当她们一旦到了自己工作的场所,就变成了使男人的心迷荡的笑颜,变成会把男人的钱袋的绳儿解开的花招儿了。

白天工作的女子是为了月薪而上班的,可是夜里工作的这些女子,是为了从男人那里薅出钱来而上班的。月薪和金钱之间的差别大概就表现在这里吧。此外,白天工作的女子对于别的公司的男人,是当做男人来看待的,而夜班的女子,对于自己店里客人以外的人,只看成是单纯的物理性的一种存在而已。这大概也是月薪与金钱之间的区别吧。

大川对于这些反正与己无缘而存在的女人们,用旁观者呆滞的目光瞧着。可是其中的一个人却对他亲切地笑着走过来。

那是一位穿着华丽和服的美丽女子。蓬丰的头发松软地盘在头上,使她的表情显得更加温柔。

大川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和身后,他以为这女人是朝着自己身边别的乘客走来的,然而那女人却一直朝着大川走来。大川惊讶得不知所措。这类女人当中他没有熟人。

“刑事先生,好久不见了。您这是去哪儿办公务?”那女子莞尔一笑,望着他的脸。

“啊?”大川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不知往下说什么是好。因为面孔靠得很近,于是觉得恍若见过似的,可却想不起来。

“唉呀,您忘了哟。”那女子嗫动着好看的嘴唇。

“唉——这个,您是哪一位来着?”

“我是竹松京美呀。就是富之谷的花园大厦的。”

“呵,那个公寓大厦的!”

“您才想起来呀。”

“哎呀,真是对不起。您这是去上班吗?”

大川好不容易想起了这是菱田和也新租用办公处隔壁的住房人。那次与下田一同查询的时候,就是她最先提供了菱田送给她粉红珊瑚项链的情报。

“上次同您一起来的那位年轻的刑事先生好吗?”

“挺好的。”

“我上班的店,就在这里。我会特别照顾的,如果有空儿请那位刑事先生来这里玩儿。”

她把一张女人用的小型名片塞到大川的手中。看起来她所关心的是下田。

“那么,就再见啦。”

连下车也忘记了的大川茫然站在车上,竹松京美摆着手下了地铁电车。

这里就是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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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竹松京美分别之后,心中总有点儿什么牵挂着。牵挂着什么,自己也说不清。象是有什么压在心头,使胸中发胀。

开始时,还意识不到。当周围静下来的时候,随着那些残留下来的噪声,使人感到这种感觉的存在正在加剧。然而却不知道这种不适的感觉究竟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感觉的真实面目。这是一种令人烦躁的心情。

他就怀着这种不畅的心情,乘上了返回的地铁电车。当车驶到新宿的时候,他忽然想起,石田的女朋友,在土耳其浴池当服务员的山本岛子,就在这地方上班。

大川未加什么考虑,就想要与她见一面。如果见到了山本岛子也许就会消除由于见到竹松京美所留下来的那种悬念,或者能够找到解开它的钥匙。

“聚乐池”土耳其浴池所在的地方,因为曾经来调查过一次,所以还记得。与第一次来时的心情不一样,他毫不打怵地推开门,进入了日本风格的前厅。从柜台那边,经理深深地鞠躬迎接着他。

“山本岛子小姐在吗?”

“志麻她……”

这时经理才现出想起大川是什么人的样子。他知道大川不是风纪警察,所以就不象第一次那样支吾搪塞。显然有所准备,因此很沉着。

“刑事先生,又有什么事儿?”

“有点儿事想打听一下。”

“请您稍候一会儿,她马上就有空了。”

看来,现在正有人指名叫她去接待客人。大川点了点头,就进入了铺着绯红地毯的接待室。

这间大厅里周围是朱漆的柱子,里面按适当距离摆着十个沙发。先来的三名客人正在那里看报纸和杂志。虽然有一台26时的彩色电视,但是谁也没看。他们都用报纸遮挡着脸,并没有看它们。看外表的风度,其中的一个人是公司里的上层人物,其余的人是一般的职员。不愧是豪华的土耳其浴池,来这里的客人穿戴也够讲究的。

过了一会儿,空闲下来的招待员一个个出现,把客人分别领走了。新的顾客还没有来,接待室里只剩下大川一个人。反正无事可做,他漠然地把目光投向杂志,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对他说:“欢迎您光顾。”

他吃惊地抬头一看,一个女人正跪在绯红色地毯上向他行拜礼。她只披着一件微薄的上衣,几乎和裸体差不多了。

行完礼,她一抬脸说:“呀,这不是刑事先生吗?”她的话马上变得随便了。

“看见我,请不要这么失望。”

“经理请来了VIR(重要人物),所以我以为是来了名人找我。”

“有那么出名的人来吗?”

“有啊,艺术家啦、著名的运动选手什么的,都是常来的主顾。不过他们的姓名并不公开。可您来有什么公务?”

“不,不过是看看……”

他不能说到这里来是为了解除心头的烦恼。

“刑事先生。该不是也来玩的吧。如果真是,那我要特殊照顾您啦。”岛子完全误会了。

“不,不是的。”

“那么是什么事儿?”

岛子得知大川不是客人之后,就放松了姿势,叼上了烟卷儿。她那丰满的腿根处,只穿着一条薄得勉强能看出形来的短裤,连身上的阴影都能透过来。大川慌忙把目光移开了。

“刑事先生,您真够正经的。”

岛子察觉到大川目光的移动,—边吐着香烟的烟雾,一边得意地笑了。

“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去了。”

见大川总是说不出有什么公事,岛子把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熄,就要起身离去。

当她将身子转过去的时候,大川那胶着的情绪,忽然通上了电流,心中的疑团一下子溶解开了。

“山本小姐,请等一等。”

“终于下决心了吧。”

岛子转过身身。表情象是在说:到底还是要尝试一下的吧。看起来她仍然在误会之中。

“你的头发,在什么地方梳理的?”

“头发?梳理?”山本岛子一刹那间愣住了。

“就是……这种轻柔的,象软冰糕一样蓬松在上头的样子,是什么地方的梳头师傅给你做的?”

“啊,你是说这种发型啊,梳理头发是太古老的说法了,美容师会生气的。头发样子也得说发型才好。”

“发型,真是时髦的发型呢。”

大川一面安抚着对方,一面观看着岛子蓬松地盘在上头的发型,发现与竹松京美的发式非常相似。只不过京美的头发是自然的本色,而岛子的头发是染成外国人那群的颜色了。

“这是法国式的上卷式,是当今最时髦的样式。”

“什么式?”

“上卷式,而且在后面要有个卷曲。”

“那么颜色,是本色吗?”

“当然是脱色染了,叫做白金发。”

“你有特定的美容师吗?”

“有啊,怎么啦?”

“你那位美容师,大概是石田一男介绍给你的吧。”

“哎呀,你什么都知道。石田先生介绍之后,我只是随便地去看了看,结果她手艺挺好,就一直去那里做头发。”

“你,把那美容师告诉给我。”大川的声音无意之中有些颤抖。

“刑事先生也去吗?可是手艺再好,也生不出头发来呀。”岛子半失望地望着大川大部分已经秃了的头顶。

大川从山本岛子处打听出她常去的美容师的姓名和住所,接着就按照刚刚拿到手的名片,给竹松京美的工作地点打电话找她。

“啊,是刑事先生,已经想我啦?”京美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很高兴。

“不,不是那么回事。您能不能告诉我,给您做头发的美容师是谁?”

接着,大川给池袋区的酒吧舞厅“爱露西多”的招待员夏子打了电话,做了同样的询问。结果得到预料之中的回答。

于是,大川立即与自己同伴的下田刑事取得了联系。

“与石田一男有过不同关系的竹松京美、山本岛子和舞厅的夏子三个女人,都梳着同样的法国上卷式发型。据说这是花柳界的女子常梳的发式,而我们疏忽漏掉了石田的背后有美容师这—情况,我们本应该早些考虑到她们的头发都是由那位美容师给做的可能性。”

“这个着眼点很好。那么知道了美容师的真实身分和住址了吗?”

“叫新井节子,在北青山开了一个叫‘节子综合美容院’的美容店。”

“到底是新井节子。”

“这三个女人都经过石田的大力推荐而去试一试看的,结果很中意,于是便成了那里固定的主顾。”

“那人与川越的皇家美容院的新井节子是同一个人物吧。”

“这一点还不能证实,但我想不会错。如果不是她的话,石田就不会推荐了。”

“我马上去查!”下田的声音也很兴奋。

调查的结果,“节子综合美容院”开设于昭和xx年七月,是二宫加代子被杀害之后大约一个月的时候。它面对青山大道,店容富丽堂皇,雇用的从业人员是:美容师七人,见习生十人。营业的范围不仅有电烫、梳头、化妆等部分美容的内容,而且进行包括按摩、美容体操、入浴、食品美容等在内的全身美容。

在“特约”的全身美容室中,按摩颤震器、美容电滚、红外线灯、紫外线灯、高频电流臭氧发生器、女子用电流面部美容机等美容用的最新式武器一概俱全。在入浴室里可进行的是用泥土、白土、滑石粉、炭酸镁、面粉等混和而涂抹全身的美容。

此外,尚有普通温池、加入矿泉成分的各种温泉浴、蒸汽浴场、药浴等各种设备,与招牌上标明的一样,是名符其实的可接受所有美容项目的综合美容店。开设这样的店铺所需的资金,可不是个便宜的价钱。

刑事们感到大鱼上钩了。

在原宿这个日本时装中心附近开设美容店,就使它能得到上好的顾客,而且可以使一流的演员、艺术家等众多的名流成为固定客人。

大川委托畑尾久夫,对新井节子秘密进行了身分验证。

“原来她住得这么近呀,正是她。”畑尾证实说。

此外,用照片辨认的力式,使昌东美容厅的店主也认出这是“新井节子”。

“怎么办?当面接触—下吗?”下田着急了。

“用什么借口呢?因为石田同新井节子的关系并未得到确实的证明。”

走到这一步,大川有点犹豫不前了。

“利用照相机的线索,不可以吗?”

“就是新井节子所持有过的相机,拍摄了二宫加代子去松岛旅行的照片这件事吧。”

“是的。”

“目前除了这条线没有别的办法,但向外借照相机并不构成犯罪。”

“可是被这架照相机当做拍摄对象的二宫已经被害,拍照片的人也侵吞了四亿五千万元而去向不明!”

一向谨慎的下田,现在却格外激进起来。

他们先与那须警部进行了商量,决定以诉讼参与人的身分,对她进行讯问。

如果她是“正主儿”的话,那么这是相当危险的赌博,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新井节子以诧异的表情迎接了他们二人。她是个高个子、妖娆、具有肉感的女子。虽然她现出明显的浮夸做作的面孔,但是目光中看得出很精明,绝没有疏漏。也许因为听说是刑事警察而紧张的缘故,脸色有点发白。

“突然打扰您,很抱歉。是来请您旁证一些情况的,您认识石田一男吗?”大川省略了一切繁文缛节,直捣问题的核心。

“哎呀,到底还是石田先生的身上出了什么问题呀。”新井节子表现出比预料更为强烈的反应。

“您已经预感到石田一男的身上会出什么问题了吗?”大川根据对方的反应,把提出的问题更上升一步。

“倒谈不上预感,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没有音信,所以有点担心。”

“这么说,您肯定认识石田先生了。”

“是的。”

“相识的程度如何?”

“随您想象吧。从女人的口中绝不会明确说出这种事情的。”

新井节子淡淡地一笑。

由于意外爽直地承认了两人的关系,大川等人觉得象是被人抢先了一着似的。大概是她看出,既然是刑事来了,那么一定是调查与石田的关系了,所以就把这点干脆挑明了。即使有了男女关系,只要不是卖淫,就不会触犯法律。

大川已经感觉到了对手的厉害。

“您在泄谷区富之谷花园公寓大厦以小坂瑛子的名义租赁了房屋,经营过办公桌出租业务的公司吧。”

“嗯,是的。那是为了筹集开办这所美容院的资金。”

“噢,出租办公桌会那么赚钱吗?”大川奚落说。

“也没有什么大赚头儿,不过比受雇当美容师还是进得多。”

“辞去川越美容院的工作之后,才经营办公桌租赁业的吗?”

“是的。”

“可您辞去美容院的工作,理由是为了独立开业的。”

“办公桌租赁也是独立开业呀。我是一边出租办公桌,一边物色开办美容院的店址的。况且,为此还可以从租用我办公桌的人那里得到各种各样的信息,所以反而更方便。”

大川感到自己被巧妙地抵挡过去了。

“为什么使用假名字?”

“也吗有什么更深一步的考虑。租用办公桌的,都是一些乖戾的人,所以我不愿意使用真名。”

“租用者当中有菱田和也的名字,他就是石田一男吧。”

“是的。他说需要在东京有一个联络中心,所以就为他开了一台办公桌。”

一直对答如流的节子,这时说话才有些踌躇,或许这是亮出王牌的效果。

“是银行的女职员。在开了四亿五千万元的大洞之后,被杀了。”

“真的!”

“这位二宫加代子与石田一男有很深的关系。”

刑事们凝视着新井节子的面孔,可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石田先生是个精明的单身汉,恐怕与各式各样的女人有接触吧。”节子满不在乎地说。

“您知道与石田有关系的其他女子吗?”

“这种事情我不该知道呀,因为这同我没有关系。”

“二宫加代子侵吞的四亿五千万元,可能是被石田一男榨取了。”

“哎呀,石田先生能有这么坏吗?”

“二宫加代子已经被杀了。”

“难道,石田先生是犯人……”

“石田以菱田和也的名义接近了二宫加代子,笼络了她。也就是说,他利用了您所提供的租赁办公桌。”

“石田先生?真是不敢相信。”

节子夸张地缩了一下身子。虽然是过分夸大的动作,因为她近乎外国人的风度和她的一切都是浮华的,所以也就不显得不自然了。

大川就此打住,把追问的接力棒递给了下田。

“您向一个叫畑尾久夫的,在原宿的一家餐厅里当招待员然人赠送过一台照相机吧?”接过接力棒的下田,变换了讯问的方向。

“啊?有过这种事情吗?记不准了。”

“为什么送相机给他?”

“不为什么,也没有什么缘由,就是想要送给他。”

“您与畑尾是什么关系?”

“真不愧是警察,刨根问底儿的。这是属于我私人秘密范围内的关系,这也随您想象吧。”

“在送给畑尾之前,把照相机借绪过石田吗?”

“哎吩,这可记不得了。也许借给过。”

“石田自己没有相机吗?”

“他的照相机坏了,说是要选购一架新相机太费事,所以可能就借了我的。”

“您去年六月十二日同畑尾久夫开车出去郊游了吧。”

“照相机完了就是汽车呀?我不记得了。”

“畑尾久夫提供了证言。”

“那就可能是去了。好久没有去玩过了。”节子含笑说。

“那一次您向汽车租赁公司预约了DXA超豪华旅游轿车。您不会驾驶汽车,可为什么预约了特定的汽车?”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恰好从租赁汽车公司门前过,看见了样式好看的就定了的。看见那辆车,就忽然急着想去开车旅游,招呼了畑尾先生。一定是这么回事。”

“这同一辆车,在两天前的六月十日石田曾经租用过。”

“这事我全然不知道。这是偶然的一致。石田先生可能也是从那家汽车租用店的前面通过,和我一样忽然想开车出去玩的吧。”

“为什么不邀您一同出去?”

“这是他的自由,女的又不只是我一个人。”

“有迹象表明用那辆车说道二宫加代子的尸体。”

“哎呀,真可怕!”她又一次大幅度地抖动了一下身子。

“您那时候,是不是和石田在一起?”下田直盯着对方眼睛的深处。

“我?为什么一定要有我在一起?石田先生可能同别的女人一起去开车游玩了。”

“您是先在车里掉了什么,出于耽心,便唆使有驾驶证的畑尾把车借出,把遗忘的物品取回来的。”

“请别这么说,好像就是同谋,这种说法可不对。究竟有什么证据说这样可怕的事情,我只不过租给石田先生一张桌子而已,他以什么名义干了些什么,我怎么会知道。超出这个范围去谈论,我要控告你们说毁我的名誉。”

节子满脸通红,非常激动。下田到底年轻,一路穷追不舍,终于使她完全激怒了。而且适时地使对方发怒,也是这方面的手段,打算让对方在感情激动的时候露出破绽来。

不过,敌人也许已经看透了这方的意图,而做着演技。于是大川又重新接过了接力棒。

“您去年七月十八日午后六时左右,从平河町的皇家饭店,打电话找畑尾久夫出来过。”

“这我不太记得了。”

“可是因为按电话的是畑尾的妻子,您就慌忙退了饭店的房间。为什么这样做?”

“这么一说,我记起是从旅馆里给畑尾打过电话。不过,我知道自己的相好不来了之后,就没有必要在饭店里住了。我是很忙的。”

“您是害怕畑尾的妻子向我们报告,所以才逃走的吧。”

“我为什么要逃走呢?对我来说,与石田也好,畑尾也好,在一起度过的时候,不过是消遣而己。因为对方没有时间,我只好回去。”

刑事们耐着性子眼看射出的子弹一一被躲过去,突然亮出了杀手锏。

“二宫加代子患有肺肝蛭寄生虫病。”

“肺什么?”

“肺肝蛭。是从螃蟹身上移居的寄生虫。新井小姐,您不也是肺肝蛭病的患者吗?”

“说我是肺肝蛭患者?!”节子微微张开口,现出吃惊的样子。

“在您退掉的皇家饭店的房间里,留着这只空药瓶和高级手纸。瓶子的商标上写着‘比其奥诺尔’的药名,这是肺肝蛭的驱除剂。在高级手纸上印有您的唇纹。”

在大川示意下,下田向节子展示了盛“比其奥诺尔”的空药瓶和高级手纸。

她一瞬间愣住了,但马上破颜一笑。

“真不好意思,我一直隐瞒着的,可警察连垃圾都去翻弄,把别人的秘密拽出来呢。”

“别人的秘密?”

“是呀,我们这种把美当买卖做的人,身上若是生着虫子什么的,是绝不能让人家知道的。”

“虫子?那么到底还是有肺肝蛭了。”

“请别抢先。为什么您随意断定是肺肝蛭呢?寄生虫病并不都是肺肝蛭呀。”

“那么是什么虫子?”

“是从家里养的猫身上染来的绦虫。美容师身上有寄生虫如果被顾客知道了,一下子就都不再来了。”

“是绦虫吗?”

大川觉自己拿出的最大王牌,也被躲过去了。

“比其奥诺尔”这种药主要是对肺肝蛭的,但对于绦虫也有效,所以仅靠这种药就断定节子身上是肺肝蛭是不行的。假设她身上就是患的肺肝蛭症,那么人体之间也不会感染,也不能说二宫加代子的肺肝蛭就是新井节子传染的。

虽然已经追击至此,但是还欠缺决定性的一步。

刑事以咬牙切齿的心情,眼望着获胜得意样子的节子的脸。在这过程中已经感到了美容店里的兴旺气氛。预约的客人接踵而来,络绎不绝。

“如果公务办完了,请允许我回店房去,预约的客人恐怕都在等着呢。不管怎么说,很多客人只肯让我给他们做头发,所以真是忙得不得了。”节子现出着忙的样子要起身站起来。

“真是个好店铺。在这样头等的地界开个铺子,得相当的本钱哪。光靠桌子出租的收入,还差得远吧。”

大川临走时说的这番话,使新井节子变了脸色。

“下田君,看见了吗,刚才新井节子的表情?”刚一跨出店门,大川就对下田说。

“嗯,看见了。”

“这么大的铺面,一个女人怎么撑得起来。”

“登记是以她个人的名义。”

“通过石田之手,把二宫加代子的四亿五千万元夺了过来。那些钱都变成美容院了。”

“可是怎么能证明这一点?”

“是啊,无论是照相机、肺肝蛭,还是租用汽车,所有的线索都不是决定性的。”

“只要发现了石田,就能打开新的局面。那家伙到底跑到哪去了呢?大川先生,您不认为石田是被新井节子所消灭,把尸体人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了的吗?”

“大半是。”

“如果真是这样,只要不出现石田的尸体,我们就束手无策。”

“虽然遗憾,但是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拉到跟前的一条大鱼,两个人拱手目送着它从网中悠然逃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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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井节子两手抱着一大包东西,回到店里来。

“哎呀,老板娘,您买什么回来了?”店里的职员问她。

“来吧,都来。大家一块吃。”

她抱回来的大包里,冰淇淋堆积如山。职员们忘记了还有客人,大声欢呼起来。

老板娘为职员买吃的东西回来,这种事还从来没有过呢。

可是马上就出现了问题:“可是掌柜的,这么多怎么吃得了哇。”

容器里装着的冰淇淋,少说也有二、三百个。

“请客人也尝一尝。”节子满不在乎地说。

“那也吃不完哪。”

店内有六位客人,加上职员,也吃不完,其中恐怕还有不愿吃冰淇淋的客人。对正进行美容减食的客人来说。吃冰淇淋更是毫无道理的。

“反正得吃啊。”节子还是若无其事地把大把的冰淇淋塞了过去。

“今天老板是怎么啦?”

职员们都觉得费解。

这一天并非是特别想吃冰淇淋那样的炎热天气。

又过了几天,一辆小型货车横在店铺门口,司机推开门进来问:“这里是节子美容院吧?”

“是啊。”

站在门口的一个见习生对这位不速之容投以惊奇的目光。他不是经常来往办事的人。

“这里的经理订了货,要我送乌龟来了。”

“乌龟?这是怎么回事?”见习生弄不懂是怎么回事。

“我马上就搬进来。”

司机满有把握的样子,回到车旁去。不久就和助手两一起抬进来一只象桶那样的容器。看样子里面还有水。

“这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乌龟。”

“乌龟,就是那个龟兔赛跑的乌龟吗?”

“是的。”

她往搬进店里来的容器里一望,大声惊呼起来。

“怎么啦,叶子?”

其他的职员都惊讶地跑了过来。她们也往容器里看,一个个都叫了起来,也有的人直叹气。客人们也围拢过来。

容器里有几百只甲壳发绿的刚刚生下不久的小乌龟。正是庙会的夜市上卖的那种水龟崽。

“这究竟是想干什么呀,往店里送这么多的乌龟?”前店领班的山崎良子埋怨司机说。

“您问想干什么,因为订了货,所以送来的。”司机有点生气的样子回了一句。

“我们店里不会订这玩艺儿。”

“节子……美容院不就是贵店吗?”

“综合美容院。”

“新井节子不是你们的经理吗?”

“是老板娘。”

“是她订的货。”司机抬高了嗓门。

这时,得到见习生急报的节子从店的里边赶来了。

“是啊,那乌龟是我订的。”

“老板娘!”大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这么多乌龟,打算做什么用?”山崎良子终于问了一句。

“大家分吧。”节子不冷不热地说。

“要大家分?这么多,没有用啊。”

“给客人们也分。”

“可是这乌龟,突然送给人家,多难为情呀。”

她这么说着,觉得若是被人塞过来一些乌龟,也是没法处理。

“叫你分,你就照吩咐的去做。”

节子大步走回里屋去了。

向司机一打听,原来是前一天节子到动物商店订购了三百只乌龟崽,并且预付了贷款。

可是这东西放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只好放弃了货款,请人家又运回去。

这时,领班的联想起前一天的“冰棋琳事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觉得老板娘是不是有点儿失常。

然而在此之后,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的言行,同平时的举止没有什么两样,所以领班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多余的,也就放了心。老板娘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也许是想吓唬大家一下才这样做的。

乌龟事件过了一周左右之后,新井节子正在为客人美容,客人突然发了怒:“错了!我要的不是这种颜色。”

一看,这是一位最近崭露头角的电视明星。美容店开在青山这个地区,客人中演员很多。她恰好在这里染发。在洗发之后,正在向发际涂上油脂,然后给头发着色,而染发色却上错了。对老板娘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常识性的错误。

节子也马上就察觉到这失误的严重性,马上把染料涂掉了。幸好是刚刚开始作业,立刻做了补救,如果发现得晚,那么就无法弥补了。

这是一位每天都在荧光屏上露面的走红演员,所以不是道歉便可了事的。

节子虽然一再道歉,可是这位演员却说再也不到这样的美容店里来了,然后就拂袖而去。

这位演员是替店里招徕很多顾客的上等主顾,光是她来光顾本身就能把店的身分提高。对这样的上客,如果是见习生姑且不谈,犯这错误的却是本店的经营者又是技术高超而闻名的老板娘,这就严重了。

山崎良子终于察觉到新井节子的身上正在发生异常现象,但平时的言行还是正常的。去问她本人时,只是回答说没有什么。

山崎良子把职员召集到一路向大家交代说。“老板娘太累了,尽量别让她去接待那些重要的顾客。”

“可是有人指名要老板娘怎么办?这样的客人最多了。”

事实上,这个店几乎是靠着节子的手艺支撑着的。

“老板娘的顾客我尽量去应酬,就说老板娘的身体不适什么的搪塞过去。你们大家也都把重要的顾客转给我和副领班手上。如果再出这样的差错,可就有损于本店的信誉了。”

大家对连续出现的三次异常事件颇有体会,都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然而三天之后,发生了一起决定性的事件。一位顾客突然发出了被杀一般的惊叫。

在场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转道脸去看,见正在让老板娘削发的那位顾客叫道:“住手!快住手!干什么呀。”

大家对那里正发生的难以置信的情形感到茫然了。

老板娘正用力按着那位哭叫着的顾客的头,用削发的剪子毫不留情地从根上剪着头发。有一块头皮已经露了出来。这是一位女职员,因为头发太长,来这里让给她削短一点儿。如果是平时,这样的客人就由一般的理发师去做。这次是按领班的指示,交给老板娘去做的。

“老板,快住手!”

当惊呆的山崎良子醒悟过来跑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这一次已经不同于前几天给那位女演员造成的那种失误了。这位客人的头发有一部分已经剪到了能看见头皮的程度。恐怕在长出新头发之前,一直都不能外出了。

老板娘好象连自己干出了多么严重的事情都认识不到似的,被良子夺过剪刀之后,茫然若失地立在那里。

这可不是一桩道了歉就能完结的事儿。一刹那间,屋内里现出一片暴风雨前的寂静。

顾客全都站起来了。

“这样的店太可怕了,不能在这里理发了。”

接待室里等候的客人一个个都逃走了。恐饰的情绪传染给了正在美容中的客人们。

“行了,就做到这里吧。”

“我也不做了。”

客人一个个从坐椅上站了起来,正在吹风的客人和正在整理发型的客人也都起身了。

新井节子望着顾客陷入混乱状态而逃出去的样子,呆呵呵地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店铺是我的呀,谁我也不给。”

她的眼神完全放散了。客人的恐怖移到了职员身上。大家都不听从山崎良子的制止,争先恐后地跑到店外去了。

当大川和下田听到新井节子发狂而入院的消息时,有些茫然若失了。

这大概是肺肝蛭钻入脑部而引起的。这症状与脑肿瘤相似,根据寄生虫所进入的部位不同,症状也不同。一般的症状除了头痛、呕吐之外,还可能引起视力减退,对颜色的分辨力减弱,听力障碍、耳鸣、眩晕,产生痉挛,发生精神错乱等等。症状是很严重的,恢复的可能性很小。

听到这些后下田说:“如果新井节子就这样疯下去,可怎么办?”他好象是掉落在绝望的底层一样说了这么一句。

“真相就会永远地封闭在黑暗之中了。纵使她自己能够供出来,也会作为精神病患者的行为而无法进行处罚。充其量,送到精神病院去而已。”

“究竟我们是为了什么至今仍在追踪犯人呢?”

对于下田之所问,大川也回答不出来,只有强烈的徒劳感,如同铅块一般沉向身体的深处。

向那须报告了事件的始末之后,那须警部安慰他们说:“真是辛苦了。不过,犯人虽然没能捕到手,但既然追查到这种地步,也就和捕到是一样的了。新井节子也许正是因为你们的追捕才发狂的呢。虽然未能把她送进监狱,但是却把她关进精神的牢狱中去了。”

“可是这算怎么回事?案件的真相,不过是我们的推测,什么也未真正弄清楚。将二宫加代子致死而吸去的四亿五千万元的去向也未找到。总而言之,是我们完全失败了。”年轻的下田一时不知向何处发泄胸中的愤懑之情。

“新井节子就是用那钱开的美容院吧。为此她成了废人,她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可是无论二宫加代子的生命,还是四亿五千万元都不会回来了。因为找不到那笔钱流到新井节子手里的确切证据,所以我们无法插手于她的美容院。”

“美容院将会怎样呢?”

“反正新井节子的亲戚们都来了,说是共同来经管,一直等到她病好了为止,而店里的事据说都委托给她的大弟子去料理了。”

“那么节子已经成为废人,只留下美容院了。”

“仔细一想,这个案件的过程有点儿象征着肺肝蛭病呢。”大川插了一句说。

“这是怎么说呢?”那须闪着他那双大眼睛问道。

“肺肝蛭在一生中必须三移其宿主。最初寄生于叫黑螺的河贝体内,然后是藻蟹,而最后是人体。”

“当然,藻蟹吃黑螺,而人又去吃藻蟹,宿主一个个地消亡。”

“那么四亿五千万元就是肺肝蛭了。”下田好象有了新发现似的大声说。

“大概是这个样子。”

“石田一男缠住二宫加代子,而新井节子又缠住石田一男,一个个把四亿五千万元诈到手,而最后,新井节子又亡命于四亿五千万。”

“大川先生,石田是真的死了吗?”下田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口气。

“对于全国性的指名通缉的大网能够这么长时间悄声潜逃下去,是不可能的。况且石田对我们的动向全然不了解,在市政厅有特别重要的工作的当天悄悄离去也不可能,那一定是被人强制带走的。”

“无论是失踪的情况,还是新井节子的存在,或许都是伪装,而实际上也许已经在别的土地上,变成了别的人,以四亿五千万元为资本,开始了新的生活。”

“你是这么认为吗?”

“我总觉得是这样。”

“可是变为另一个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首先要改变户口。没有户籍在这个社会上,不能被承认是活着的人。即使有钱也没有办法。”

“死了的人不报死亡,由己去代替的办法也可以用。”

“对家属和亲戚怎样瞒过去呢?”

“世上独身的人有的是,听说在山谷和釜之崎这类地方,户籍要多少都能花钱买到。”

“这类说法也听说过,可实际上能那么顺利办得到吗?世上独身的‘路倒’未必能碰巧就遇到。从活着的人手里即使买下了户籍,只要那家伙活着,就会受到威胁。首先,这种买卖从法律上讲就是无效的,只要本人提出控诉,当时就会被抓起来。”

“那么,看起来还是新井节子是本主。”

“我是这么个看法。”

沉闷的气氛笼罩着四周。自从搜查本部解散以来,细致周密进行的专门调查,由于新井节子的发病,而完全断了生路。

正文 第十一罪章 罪恶的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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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奇妙的事情。正在追查四亿五千万元去向的大宫警署,对新井节子的财严进行一番清查之后,发现她的财产总额意外的少。

作为财产,首先是她的店铺。这是从附带土地权的房屋所有者手里租赁来,并加以改建而成的美容院。此外,她在附近的神宫的四段拥有一处住宅公寓。其它还有现金、储蓄、赊款、贷款及部分股票、公用事业债券、贵重金属、美术工艺品、衣物、家具、美容器具、备品等。这些总计也不过一亿七千万元左右。但是还有两千万元左右的应付票据、未付款、借款条等,因此资产总额加起来不过是一亿五千万元上下。

这样一来,仍有三亿元左右不知下落。然而除了已查明的财产之外,专业检查人员无论怎么仔细检查,也未再发现有隐瞒的财产。三亿元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况且,甚至可以叫做新井节子“遗产”的这些财产,并没有证据说明是从二宫加代子那里取得的。

下田正在清理从大宫警署作为资料借来的二宫加代子的相册。现在新井节子已经发病,并且知道已没有恢复的可能,所以把加代子的相册长期借用下来也就没有意义了。大宫警署恐怕也需要把它还给她的家属。

要把这成为搜查开端的相册退还回去时,下田真是感慨万分。二宫加代子怀着青春的感受一张张贴上去的照片,当然是令人痛心的。相册中加代子那一个个身影,仿佛是在责备搜查阵容的无能。他们竟然在自己的职责与能力的范围之内未能将犯人捕获归案。

特别是观看“松岛之行”的照片,更令人心酸。最后这张照片所揭发出来的事,竟然毫无结果。

“请原谅吧,我们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下田用仿佛在向相册道歉的心情,一页页翻看着。这就是搜查阵容败北的资斜。被犯人打败,而要把这已经无用的资料返还给它的所有者时的搜查员的心情,是无比沉重的。

在荻和长崎两他的风景照片当中,掺杂着几张象是与同事们一起拍的照片。拍这些照片的时候,大概已经被石田这个寄生虫纠缠上了。加代子的表情里藏着忧郁的阴影。

“唉呀!”

下田在其中的一张照片上停住了视线。身穿白色连衣裙能加代子同一个四十五岁上下、穿衬衣的男子并列在一起。在相册的空白处注着“与户越股长在一起。”背景是平常的草地,没有什么特征。大概是与班上的上司随便拍的一张风景照片。

然而引起下田注意的并不是照片上的景物本身,而是印在相纸角上的痕迹。他记得这痕迹与形状。因为恰好被远处的云彩遮着,所以一直未能发现。仔细一看这块并不是云,而是痕迹。那是镜头上的污垢或者镜片上的裂纹造成的影痕印在了照片上。下田把打开的相册伸向一旁的大川。

“大川先生,你看这痕迹与松岛旅行照片上的痕迹是不是相似。”

“呀,与其说是相似,不如说是相同。这是用同一架相机拍的。”大川不在意地说。

“大川先生!”下田激动起来。

“怎么啦?”大川还没有察觉到“同一架相机”的重要性。

“二宫加代子和石田一男相识是在松岛旅行的时候,那在此之前用石田的相机拍照是不可能的。可是这里叫户越的股长却与加代子在一起用石田的相机照了相。这是不是说明,拍摄的人是石田一男呢?”

“真的!可是石田为什么要拍二宫加代子的上司?”

“户越是不是已经知道石田与加代子之间的关系呢?”

“即使户越知道,又会怎么样呢?”

不知什么时候,大川已经把姿势端正过来。

“看来有必要对名字叫户越的这位二宫加代子的上司查一下看。”

“看一看有没有用同一架相机拍的户越的照片。”

经大川的提醒,下田又把相册认真地检查了一遍。

“啊,这里也贴着那样的照片。”

下田指着下一页上的一张风景照片。那是一张一分钟成相的照相机拍的彩色照,是二宫加代子正面姿势的很平常的肖像照片。空白处只记着“户越股长摄”。背景也很平常,近景处长着些什么植物,远景处是一片杂木林。

“这上面没有印上摄影日期呀。”

“请与上一页的照片比较一下。加代子的服装是相同的,是同一时间里用别的相机拍的。”

“从背景不同这一点来看,拍的地点稍有变动。呀,这里有一只虫子。”

大川指了指相册的一角。在加代子的肖像照片的上边空白处,有一条小虫子的尸体被压在那里,已经枯干了。可能是一只飞来的虫子被偶然夹在相册之中,变成了不是“压花”标本而是“压虫”标本留在那里。

“这是什么虫子呢?”

“好象是见过的虫子。”

“大川先生,这不是蜉蝣吗?”

“蜉蝣?”大川也觉得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的名字。

“就是石田把二宫加代子杀死那一天在入间川那一带发生大量的蜉蝣。”

“啊,是那种蜉蝣!”

大川清楚地记起来了。六月十日夜至翌日拂晓,在入间川流域出现大始的蜉蝣,连交通都停顿了。就是从这一现象分析出,犯人是向东京都郊外人口稠密的方向转移了尸体的,并由此而推断出犯罪的日期。

张着翅膀被夹成“压虫”标本的这只虫子,体长约10毫米,翅展30~40毫米,仔细一观察,头部前肢有x形的黑纹,头后部有四个,翅膀是赤褐色的。

“我未见过蜉蝣这种虫子,但我从觉得它是有着象蜻蜓那样美丽的透明光泽的羽翅的虫子。形状就是这样的。”

“翅膀是赤褐色的呀。”

“那大概是因为死了的缘故。总之,它是蜉蝣这一点,耐人寻味。”

“可能是夹杂在快相的印相纸中,带进相册里去的。”

“大概是这样。总不会是把相册特意带到摄影的场所去的吧。”

在二宫加代子最有可能被杀的夜晚,发生大量的蜉蝣,竟然夹在她的相册之中,这一情况不容忽视。

相册中的‘压虫’,即使不是犯罪的当天夜里所发生的蜉蝣,那么也说明她在此之前去过发生蜉蝣的地区。此外,被压成标本的蜉蝣与案发当夜的蜉蝣未必是产生于同一地点,但仅仅同是蜉蝣这—共同点,就决不可忽视。

“哎呀,这植物的根部处是不是一只兔子?”

刚才注意力完全被蜉蝣吸引过去,现在才发现一分钟成相的照片上在近景的植物根部有一个白色的动物蹲在那里。

“不是,这可能是只猫。”

“在干什么呢?”

“好象是在吃这植物。”

“猫吃植物吗?”

“是啊……”

“也许从这植物能够确定拍照的特定地点。姑且把这部分放大看一看。”

他们觉得从一张风景照片上,可能会取得意想不到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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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向二宫加代子的原工作单位进行了丧询。查明照片的主人户越潼夫当时是大宫支行的信贷股长,现在调转到前桥支行任接待股长。其次,查明户越是二宫加代子职务上不良行为的第一个发现者。

“这是怎么回事?”

两位刑事不由得面面相觑。就是说,不良行为的第一个发现者,对不良行为的罪犯与其幕后人的关系,事先就知道内情。

“是否可以认为加代子从石田那里借来照相机求第三个人按的快门。”

虽然是下田自己发现了这一情况,可是对这意外的进展反而谨镇起来。

“这种可能性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恐怕是极小的吧。”

“可是询问了当时的有关人员,都说户越从未谈及过有石田这么个人。如果涉及了的话,那么我们早会盯上他的。”

石田的出现,是由于梅本高志撕了注册登记簿,并通过吉原马次牵连出来的,纯属偶然发现。

“户越既然达到了在石田的相机前面拍照的交情,那么在二宫加代子窃走了钱款并销声匿迹的时候,他就应该说出石田的存在。”

“他没有说出石田,就可能是户越有不愿将石田暴露出来的缘由。”

“为什么呢?”

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眼睛的深处,好象从瞳孔的深处,会显现出意想不到的事实真相来。

“对户越来说,如果石田暴露出来,就会出现对他不利的情形,而这不利的情形……”

“只有在户越本身也有不良行为时才可能。”

“而且是在石田也知道的情况下。”

于是他们俩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即新井节子的财产只有一亿五千万元左右的事实。原先,他们以为节子通过石田把四亿五千万元弄到了手,而那“不足”的部分,可能是巧妙地隐藏在什么地方了。

然而现在第三个人物带着重大的嫌疑登场了。如果户越本身也有不良行为,把那“不足”的部分占据了,那么钱数就吻合了。在搜查的初期,由于加代子的上司矶村诚次的出现,户越就被挡在后面了。幕后人一定是与加代子有特殊关系的男人,这一种先入为主的看法起了作用。虽然对户越的身边也作了相应的调查,但初期搜查的焦点,是放在矶村身上的。

“下田君,我们把四亿五千万元这个漏洞想成是一个大洞,但实际上也许是几个漏洞的综合。”

“户越与二宫加代子是同谋,或许是分别干了坏事。即使是分别干的,那么互相之间也都知道对方在干了什么。也许是哪一方面首先开始了这种犯罪行为,而另一方嗅到了气味参加了进来。与其一个人去干,不如股长和本职的职员合谋去干或者取得默契去干更为容易。不过是因为加代子的失踪,使得户越有了可乘之机,把自己侵吞的那部分也一股脑儿推到了加代子的身上。或者是为了推到她身上而与石田合谋杀死了加代子,把侵吞巨款的罪犯装扮成加代子一个人,而把所得的利益与石田二人分赃了。”

“石田、户越、加代子三人是怎样开始接触的虽然还不清楚,但是对户越来说,在加代子不在之后,石田就成为唯一的妨碍者了。”

“这么说,户越又把石田……”

“这还不能断定,单从照片来判断,石田与户越之间是有联系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两头害怕。对石田来说,户越的存在总是碍眼的。假使杀死加代子是石田单独干的,那么就是户趟抓住了石田的短处。户越把加代子的不良行为加以披露,或许正是由于得知她已被石田消灭了的缘故。如果是石田的同谋,那么他对此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假定户越除掉了石田,其动机是不是由分脏不均引起的?”

“看来,石田所分得的份儿,已经全部原封不动地被新井节子吞食了。而户越这方面,要调查之后才能说清楚。如果他把吞食来的钱款原封不动自己把握起来,那么他就成为石田敲诈的绝好的对象了。因为户越所侵吞的数额,是加代子侵吞的两倍。这样一来,将要受损失大的一方,就处于劣势。只要户越仍在银行内部工作,那么他始终要处于守势的地位。”

“户越可能是为了保身和守住己攫取到的非法利益,才将石田除掉的。”

“是啊,推测是各种各样的,但不论怎样,户越这个人绝对不能放过。”

大川与下田的新发现立即转告了大宫警署。

大宫警署对此也很重视,在前桥警署的协助下,对户越潼夫的身世和私生活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对上一次搜查时未能涉及到的亲戚和朋友的财产,都象用显微镜放大了似地查了个遍。

户越四十八岁,埼玉县某商业学校毕业,直接进入关央银行,入行二十年间一贯勤恳工作。他办事认真,不摆阔气,工作干得很出色,在银行里颇受信赖。

家庭成员是结婚二十年的妻子,未考上大学赋闲的长子,高二、初三的两个女儿。住在前桥市内一套三屋一厨的银行的住宅里,过着与其接待股长身分相称的俭朴生活。

然而,这都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他以亲戚、朋友的名义占有了大量的土地、房屋、有价证券等。此外,从东京、大阪的美术商和珠宝商那里购入价值数千万元的书画、古董、工艺品、宝石、金银等,然后分散存放在亲戚家和银行的保险柜中。这些事实和情况已经查清。其总计数额已达到约三亿元的程度,区区一名银行职员是不可能有这么大到积蓄的。

户越潼夫的嫌疑是决定性的。

警察方面由查出户越而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大川和下田,去揭开了对杀人嫌疑犯进行审讯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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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由警方提出自由出庭的要求,户越异常惊慌地到来了。令人感觉到是一个善良的小市民被警察传讯而惊恐的样于。如果这是演技的话,那么真算得上是个成手的演员了。

“这张照片是贴在二宫加代子的相册里的,是什么人拍摄的?”首先由下田打出了第一只询问的球。

“是这张照片吗?我和二宫加代子在大宫支行共事五、六年,照片也照了很多,所以记不清楚了。我想大概是大宫支行的哪位同事给拍的。”

“拍摄的地点是哪里?”

“那也记不得了,因为这照片的景致没有什么特征。”

户越摸了一下头顶,又搓起手来。这动作是老习惯了。

“可是这上面有很明显的特征。”下田开始慢慢地打出王牌。

“有特征?”

户越做出不安的表情。这也看不出是演戏,还是自然的表情。

“请看一下这照片的左上角,有一个痕迹吧。再比较一下另一张,二宫加代子去松岛旅行时的照片,无论从纵的位置还是横的位置观察,在胶片的相应位置的同一个地方,有形状相同的痕迹。”

“这痕迹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说,这痕迹是镜头上的裂纹投影到胶片上去的。也就是说,这一连串的照片都是用同一个照相机拍下来的。”

“嗯,是同一个相机拍的。”户越还没有明白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可是这架相机为一名与二宫加代子有恋爱关系的叫石田一男的人所有。二宫侵占四亿五千万元之后失踪,这件事,作为事件的第—个发现者,您是最清楚的。当然,在二宫的背后有石田在拉线操纵,也是在考虑之中。二宫和石田是在松岛旅行时相识的,而您正是被石田的照相机和二宫在一起拍摄了照片。从服装上判断,是初夏到仲夏之间的时候。这就说明,您是认识石田的。尽管如此,当二宫开了四亿五千万元的大洞消失而去的时候,您对石田却只字未提,这难道不奇怪吗?”下田一口气追问下来。

“那……那是……大概,对二宫和石田的关系我是不知道的缘故,第一,我不认识石田这个人。”户越好不容易在最后的关头挺了下来。

“您是说您在石田的照相机前摆着姿势照了相又不认识他吗?”

“虽然叫别人照相,可是并不一个个去问拍照人的身分呀。”

户越又从危险的边缘一步步反击回来。不出所料,这是个用一般办法对付不了的男子。

“虽然不必问清身份,但是同二宫加代子有点儿什么隐私,这总能感觉出来吧。”

“如果有的话,在二宫失踪时就该说出来的。我当时是觉得只不过是请一位过路人代为拍照的感觉。”

“过路人难道能用自己的相机为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您拍照吗?而这照片贴在二宫的相册上的事实,说明是后来洗印之后送给她的。这并不是一分钟成相的快速照片。”

“可是在我的记忆中却没有。人在一生中会照很多的相,不能把每个摄影的人都记住,这也并不奇怪。”

“这可不是同一般人在一起照的相,您是与侵吞了四亿五千万元巨款的女银行职员一起照的。”

“拍照的当时,还没有发觉二宫的犯罪行为。我想问一下,那个叫石田什么的,与二宫加代子的关系已经证实了吗?”

户越击中了要害之处。加代子与石田的连接点,只是推断加代子死亡的日期内石田租用了汽车和车内失落的粉色珊瑚粒。仅从这一情况所做的推断,并不能说已经得到了证实。看样子,户越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下田的弱点,而转守为攻的。

“如果未能证实的话,那么用石田的相机照下我的相,并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作为我来说,不可能对二宫加代子的所有男朋友或情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同二宫临时在一起的男人给我们照了相的事,在她案发之后我未能想起来,也并不奇怪吧。”户越的口气甚至有点儿自鸣得意了。

“您强调石田是与二宫加代子临时相识的吗?”大川接替下田问道。

“即使不是这样,我也并非一定要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那么我来问您一下。请看一下这张照片。”

大川翻着相册的页子,指着加代子的肖像照片说:“请看这张照片的说明。上面写着户越股长摄影,那么这是您拍摄的了。”

“记不太清楚了,说明上是这么记的。”

看样子,户越对新出现的照片该怎样应付,正在煞费苦心。

“这是一分钟成相的照片。从二宫的服装上来判断,是同一次机会拍摄的。”

“只因为服装一样,恐怕不能断定就是同一时机照的吧。照片上并没有记入时间。”

“不,肯定是同一时间照的。”大川的口气很自信。

“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肯定呢。”

“您看在二宫加代子的身后生长着一种什么植物吧。在植物的根部近处有一白色动物蹲在那里。您看这是什么动物?”

“是啊,好象是猫或者兔子吧。”

“的确,这是只猫。这里有把那部分放大了的照片。看,多么清晰。是白色的日本猫。为什么猫在这里呢?是这种植物吸引它来的。这是一种藤蔓类植物,叶尖发白,据说这是葛枣,猫正是被葛枣吸引来的。”

“这事有什么关系吗?”户越愈发不安了。

“请您先听下去。”大川从容不迫地说,“请您再看一下您自己拍摄的照片。虽然因为在草丛的阴凉下看不太清楚,但这里也照上了一只猫。放大了的就是这样。”

大川把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张放大了的照片,亮在户越的面前。

“请您好好比较一下。两张照片上拍摄下来的猫是同一只猫,如果不是您饲养的猫,那么同一只猫被拍下来的机会是极少的。就是说,这两张照片是变换了拍摄的背景,在同一地点的同一时间拍下来的。这不会错。”

“可、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在什么地方、用什么相机、拍多少张照片,这是随便的啊。”户越在拼命地挣扎。

“在同一时间里,用两台相机拍摄两张以上的照片或多张照片的话,那么在场的有什么人,多少会留下些记忆吧。”

“照相时常常会在同一时间里拍下几张的,但石田与二宫的关系还是证明不了的。假使当时有个叫石田的人在场,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作为银行职员,他的谈话语气已经交了味儿,这说明确实被追问得到了穷途末路。然而他最后盘踞的堡垒是坚固的。

“请再仔细看一下照片。对,就是猫的脖子。上面有一个脖圈吧。对,就是它。在那脖圈的根儿上,有一名片。您这架照相机的分辨力很强。这就是把猫的名片加以放大了的照片。勉强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武藏原市桑下新开字南桑xx段春山饲养猫小白’。我们立刻查对了养猫的主人。结果查明这只猫于去年十月初去向不明。猫常常会离开家的附近到外面去游荡。也许它是在游荡时忘了回家的路线,或者是在什么地方吃了腐坏的东西,死在野外了。但是十月初这个时间引起了注意。那正是石田一男失去音信的时侯。”

在大川讲述的过程中,户越的脸色发青,表情僵便了。

“于是我们忽然想到把猫的去向同这照片上拍下的葛枣联想起来。猫是把葛枣生长的地方作为玩要的场所而去的,如果猫遭到不测,那么生长葛枣的附近,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于是我们以饲养猫的主人的家为中心,寻找了这照片的拍摄地点。那就是桑下新开发的产业废弃物处现场的附近。是石田作为市的卫生科长所指定的填埋地。于是我们发觉这里是隐藏尸体的理想环境。如果把尸体掩埋到这里,那么作业的人就会把废泥土、瓦砾等填埋到上面,作为最后的处理地点。因为是最后处理,所以以后再挖掘的危险性是绝对不存在的。如果要在这里寻找尸体那真是了不得的作业量。但我们还是做了。使用了推土机、掘土机、钻机、起重机等所有的大型土木机械,投入了数百名作业人员。最后终于发现了石田的尸体。”

大川凝视着户越的眼睛深处。

“那、那,怎么能说是我杀的呢?”

虽然已经遭到了致命的打击,户越还想重新站起来。

“户越!”大川改用了严厉的语气,“罪恶的挣扎该结束了。同石田一块埋着的还有猫的尸体。颈骨上还残留着塑料的名片。养主的姓名还能分辨出来。石田和你的照相机里在同一次机会中所拍摄进去的猫,竟然同石田一起埋藏着,这样的偶然性是不可能存在的。在那个场面里曾经存在过的石田、二宫和猫如果都没有了,想一想看,剩下的不就只有你自己了吗?”

象是遭到了最后的一击,户越失望地低下了头。假设这时他还要颠倒黑白说下去,那么还有对三亿元暗藏财产的追查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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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越潼夫终于供认了自己的罪行,据他说,有一次周末,因为工作上有点事要找二宫加代子。下班之后他到她的公寓去,知道有个叫石田一男的存在。从那时起他就悄悄地盯住了加代子,于是发觉她利用帐目做手脚的事实。当时他一度想揭发出来,但他前后思虑,想到自己的前途,也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希望,就想利用加代子贪污的机会,自己也从中捞上一把。

“大学毕业的同辈同事都已经当上了支行长,而自己却是个万年不变的股长。今后无论怎样认真工作,结果也就是这样子了。到通融资金的有关企业去做事或者横向调动也没有希望。虽然把一生中最旺盛的年华都为银行贡献了,但是用退休金买上一套公寓房子的愿望也未必能达到。孩子们也还一个未能独立生活,退休的日子已经迫在眉睫。儿子虽然立志要当个医生而要考医大,可是对我来说,即使考上了也无力支付学费,所以我很焦急。正在这当儿,我得知了二宫加代子的行为,所以想顺路‘坐车’。但是她也是个难对付的人,马上就察觉了我要‘坐车’的打算。从那时起我们就成了同谋犯。坏事情由两个个人去干总比一个人容易,规模也愈发大起来。利用双方职务上的方便来互相庇护,暴露的危险性也就小了。于是我们更大胆了。可是这时加代子急着闹着逼石田与她结婚,于是他俩之间的关系恶化起来,终于石田对她起了杀意。

“石田在策划这事时,悄悄对我公开了。据说加代子说过,这不良的行为快要隐瞒不住了,在暴露之前要石田同她一起远走高飞。如果这么办,那么石田也会因为是同犯而被逮住。石田不过是把加代子当作金钩而加以利用,根本没有想同她结婚什么的。但是正如加代子所说的那样,这贪污的事已经搞出了大危险,已经不能再掩盖下去。如果这样下去,必然是三个人都完蛋。于是石田同我商量,要把加代子杀死,然后把一切贪污的罪行都加到她的头上。

“杀人的事由石田去办,贪污问题的善后处理由我去担当。

“据石田说,他邀加代子去旅行,把她诱骗到川越市区的汽车旅馆,是十日的夜里相会的。在此期间,加代子可能接触到了青翅蚁形隐羽虫。为了躲避加代子的催婚,听说他带她到母亲的老家去过一、两次。可能是那时染上了肺肝蛭病。

“此后,石田可能是把从加代子身上诈取来的钱花光了,就再三再四来恐吓我。当时我确实未杀人,可是石田威胁说,如果他咬住不放,那我也逃脱不掉合谋杀人的罪名。从发表的金额来看,我拿的份儿大,这也是他威胁我的理由。因为我是银行的人,所以我处于不利的地位。可我并不知道石田的钱被别的女人夺去了。他可能并不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是为了充实他那恋母情绪心理才杀死二宫加代子,并不断恐吓我的。

“我为保住自己、家属的生活和染手获得的三亿元,下决心要干掉石田。于是我挑选了以前石田为了夸耀自己的工作而给我观看过的产业废弃物资填埋场。当时没有想到,无意中拍下的照片会成为被发现的线索。

“作案的那天夜里,我说要把钱交给他,骗他到桑下的新开地,石田丝毫未加怀疑就去了。已经有杀人经验的石田对我这个只能算帐数钱的人,一点儿戒备也没有。当我要埋下尸体的时候,那只猫来咬我。我用铁锹打死了它,一同埋了。那只猫被拍在照片上的事,我做梦也未想到。当我掩理尸体的时候,感到天空中的星星是那么美。我望着满天象是洒落一般的星斗,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样美丽的夜晚,干这凄惨的埋人的活儿呢?于是就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这并不是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恶,而且由于穷途末路,愧对将这些星辰联结起来编织了美丽传说的古人,自己为了将所犯下的罪恶隐藏起来而偷偷在这里挖土。这种对比多么令人寒心。”

由于户越的供认,这种由侵吞巨款而发端的女银行职员被杀案件即告结束。因案犯自己又被另一犯人杀死,当时作案的细节只能靠推测来判断。此外,石田一男与新井节子之间的关系,也只能靠对周围调查出来的情况加以分析。

二宫加代子的相册中所夹着的压死的虫子属于脉翅目草蜉蝣科的四纹蜉蝣。此虫有喜食葛枣茎叶的特性。

猫与草蜉蝣这两种完全不相关联的异类动物却共同喜好葛枣的事实,似乎正象征着银行职员与市政厅的卫生科长以可怜的女行员为媒介互相勾结的情形。

“大川先生,户越埋葬石田尸体的当天晚上,他为自己在夜空中描绘了一个什么样的星座啊?”

夜里,在挂着帘子的小酒馆里举行的只有两个人参加的简单的庆功宴上,下田忽然问了一句。

“是啊,大概是个罪恶的星座吧。”大川茫然若失地悄声说道。

下田掀开帘子把头探出窗外自言自语说:“今天夜里看不见星星啊。”

小酒馆的老掌柜的耳朵很灵,听见了下田的话,就接茬说:“先生,在这一带想要看见星星,简直是开玩笑。”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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