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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你

第一章

  故事发生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酒店外是夜幕笼罩的B市,璀璨的夜景晕染着半片深空;酒店内,顾胜男正在后厨加班加点地赶制一批新菜品。
  同事们早就下班了,空荡荡的后厨突然铃声大作。
  顾胜男看一眼来电显示上某人硬逼着她存的“女强人+女神”几字,放下鹅肝酱瓶,擦了擦手,摸出手机、耸起肩膀、把手机夹在肩头和耳朵之间,一边接听一边继续:“喂?”
  对方慢条斯理地、神秘兮兮地,有如那骗财骗色的驻马店神棍:“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顾胜男无奈抚额:“徐招娣同志,我正在为你的29岁生日派对尝试新菜品,没工夫和你瞎扯。”
  “顾胜男同志,纠正你两点,第一,我早就说了不准叫我本名,要叫我Celine徐的嘛!第二,那不是29岁生日,而是我的第11个18岁生日。”
  对顾胜男这种不修边幅了近29年的女人来说,18和29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数字,显然她的菜品才是最重要的:“半夜打给我,到底是什么事啊?”
  徐招娣似有犹豫,顿了许久才继续用驻马店神棍一般的语气继续道:“我刚才……在夜店看见你家钟睿搂着个女人走出去。”
  顾胜男一愣。
  直觉地就要否认:“你肯定看错了,他在哥们儿家看球赛,我刚才打电话给他,都能听见解说员的声音。”
  “以我裸眼2.0的视力,怎么可能会看错?”
  “你忘了你上次还说看到钟睿带我们酒店的客服经理回家,结果呢?他根本就是一个人在家睡觉。”
  “上次我俩杀到他家去捉奸,你还嫌不够丢人啊?”
  徐招娣语气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左右寻思着这次肯定没看错,便又恢复了强硬:“你再给他打个电话,仔细听听是不是真的在看球赛。”
  顾胜男还没说完就被招弟打断:“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刚钓了块鲜肉,我再不回去,那块鲜肉就要飞到别的姐姐嘴里去了。”
  “嘟”地一声挂线。
  顾胜男也没当回事,继续忙活,直到把半成品放进烤箱,突然脑中回响起驻马店神棍般的声音:你家钟睿搂着个女人……
  女人……
  女人……
  顾胜男一个激灵醒过来,片刻后已经飞车驶往钟睿的朋友家。
  她的车技和人一样,都是女汉子风格,不出一刻钟已经杀到对方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有上次的经验教训在前,她哪敢直冲人家家里,只能在停车场兜兜转转,终于被她在角落找到了钟睿的车。
  这辆颜色十分骚包的SUV,是钟睿升任西餐总厨时买给自己的礼物,虽只是最低配置,但要价已经十分昂贵,为此顾胜男还借了他几万块。
  顾胜男终于安下心来。
  
  三天后。
  顾胜男好不容易休假一天,按惯例睡到日上三竿醒,给自己煮碗面,打开微博,点开微信,接受着外界世界对她全方位、无死角的打击:她的初中同学正晒着孩子的幼儿园成绩,高中同学正晒着宝宝的满月照,大学同学正晒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那她呢?她能晒些什么?只能关掉电脑,晒被子去。
  28岁半,就是这样一个无比尴尬的年纪。
  正晒着被子,门铃突然响了。
  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宅女门前快递多,顾胜男赶紧冲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她期盼已久的快递员,而是——
  顾胜男哪会料到,当自己早就把某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时,穿普拉达的驻马店神棍再次卷土重来,站在门外只略略扫了她一眼,就不由分说地拉住她往外走:“跟我去个地方。”
  “喂喂喂!再急的事也得先等我把拖鞋换了啊!喂!”
  顾胜男抗议无效。
  半小时后,顾胜男、徐招娣双双站在了某间酒店套房门外。
  “得罪谁也别得罪我神通广大的Celine徐,”徐招娣曲肘撞撞一旁的顾胜男,“按门铃。”
  顾胜男脑子里其实早已一片空白,迟缓地抬起手,刚准备按门铃,脑中突然就飘过一张又张早上看到的老同学们晒出的照片。
  一想到自己才被钟睿从那漫长到几乎要海枯石烂的的空窗期中拯救出来没多久,她是死活也按不下这门铃。
  只能自欺欺人地看向徐招娣,“你是不是又看错了?明庭酒店是我们酒店的死对头,他就算要开房,也不会选我们死对头的……”
  顾胜男话音未落就被徐招娣那轻巧地伸向门铃的动作给打断。
  “叮咚!”
  悦耳的门铃声。
  顾胜男的呼吸瞬间哽在喉间。
  紧接着门内传来顾胜男熟悉的男声:“谁?”
  徐招娣觑她一眼,见她一声不吭,替她回答:“您好,客房服务。”
  很快就有人来应门。
  门拉开的一瞬间,气氛凝结。
  顾胜男出门出的急,忘了戴眼镜,视线其实是模糊的,可这不妨碍她看清钟睿满脸的错愕。
  双方都没说话,倒是房里又走出一女人,伴随着甜腻的声音一道靠近顾胜男:“怎么了钟睿?”说着已来到钟睿身旁,亲昵地扒上钟睿的肩——
  这不正是他们酒店的客服经理?
  
  此女看见顾胜男,脸色“唰”地一下沉下去。
  此番脸色配着她刚洗完澡的模样,再配上她身上那特别的香水味,顾胜男的思绪就这样被勾回了某个糟糕透顶的中午……
  小半个月前,顾胜男照例躲到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去睡午觉,一时疏忽忘了锁门,刚要入睡时,突然闯进来两个人。会议室拉了窗帘又没开灯,什么也看不清,但顾胜男还是很快就判断出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因为他们竟开始……
  好在他们不出十分钟就已速战速决,开始提裤子穿衣服,顾胜男窝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他们离开。那个男人,顾胜男不能确定是谁,但那女人身上特别的香水味已经出卖了她……
  如今往回一推导,似乎不难猜出当时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徐招娣正考虑着是该先扑过去给这狗男女两耳光,还是应该先抬脚狠踹贱男命根子,突然就听到顾胜男十分平静地对这狗男女说:“我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你们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徐招娣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向顾胜男,还来不及说话,就已经被顾胜男拉着离开。
  相比顾胜男的平静,徐招娣羞愤得仿佛自己被歹徒当着众人的面泼了一大罐卸妆水,心不甘情不愿地陪着顾胜男在楼下咖啡厅苦等,愤愤不平地几乎要把咖啡勺折断:“我就说这男的有问题吧?一个正常男人,跟你交往三个月,怎么可能会连你的嘴都不亲?三个月前,你老板有意提拔你为西餐总厨,之后他就开始追你,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你看,你一把西餐总厨的职位让给他,他这一走马上任,就原形毕露了!你刚才还对他们这么客气干嘛?要我是你,绝对冲上去给那狗男女俩耳光,再没收掉贱男的作案工具!”
  说着不忘演示一个捏爆某物的动作。
  顾胜男原本正低着头搅咖啡,突然抬起头来。徐招娣以为她终于开窍了,赶紧指点道:“咱们现在回楼上还来得及。我教你一招,咱把他们的衣服抢走,让他们不敢追出来,然后我们就报警,说发现有人嫖娼,让这对狗男女今晚在派出所过夜。”
  多么完美的计划,徐招娣几乎要为自己拍手称快,顾胜男眼珠转转,却只对她说:“你先回去吧。”
  好不容易以在生日派对上多做二十人份的舒芙蕾作为条件换得徐招娣乖乖离开,不一会儿,钟睿就出现在了咖啡厅。
  他连坐都不屑于坐,直接站着说:“本来我对你还有一些愧疚,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不过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分手吧。”
  顾胜男看看他:“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同事这么多年,你突然开始追我,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总厨这个职位?”
  钟睿上下打量一眼她——夹脚拖,乱蓬蓬的头发用个鲨鱼夹随意地夹在脑后,还有那件菜市场大妈最爱的、没有一点腰身线条的、长及小腿的、挑不起半点男人欲望的睡衣——终于忍不住笑了:“要不然呢?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品味突变,看上了个男人婆吧?”
  说着不忘屈指勾起顾胜男对面的咖啡杯,看一眼徐招娣留在杯口的淡淡口红印:“真搞不懂,你有一个那么妖艳的朋友,竟然都丝毫影响不到你,让你改变一下形象。”
  虽然对于他的劈腿,顾胜男真的不怎么伤心,但她还是被这一席话小小地戳了一下心脏。
  她略一思忖就站了起来。
  钟睿瞬间气势就弱了,裸高173的顾胜男毫无压力地平视他:“分手就分手吧。”
  钟睿一愣。
  “反正我也没喜欢过你,只是看着周围人都成双成对,我又不想被我妈天天揪去相亲,才答应你的追求。要不然呢?你该不会真以为我能看上一个穿了增高鞋垫之后才跟我一样高的男人吧?”
  钟睿脸都绿了。
  顾胜男心情终于好受一点,昂首挺胸地绕过钟睿离开。
  走到停车场,顾胜男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最最最、最重要事,正懊恼地直拍脑门,突然有个声音传来:“谈的怎么样?有没有把那贱男骂哭?”
  顾胜男眯着眼睛看去,看不清那扭着小腰朝她走来的身影,但这妖娆的高跟鞋的“嘚嘚”声,只能属于一个人。
  “我竟然忘了让钟睿把我借他买车的车钱还上。”她对着徐招娣扁扁嘴。
  虽说没有爱情的女人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可爱的人民币头上去,可她这样子,半点也不像个刚失恋的女人,对此徐招娣还是有一丝不解的,仔仔细细打量她,确实没发现什么破绽,徐招娣转念一想,顿时又变成了驻马店神棍,神神叨叨地凑到顾胜男耳边:“我想到个办法,保准他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会忘记欠了你钱……”
  
  三分之一炷香时间之后,神通广大Celine徐送上作案工具。
  一柱香之后,顾胜男找到了那辆骚包SUV。
  都已经箭在弦上了,顾胜男拿着徐招娣递给她的这条细长钢筋,突然有点怯场:“你确定?真的要在引擎盖上刻‘欠债还钱’?”
  “当然!等等,我再去给你找桶红油漆来!”徐招娣双眼放光地说完,一溜烟地又跑了。
  目送着徐招娣的身影消失,顾胜男回头瞅瞅这车,一咬牙,就真的开始在引擎盖上刻起字来。
  “欠”,一撇、一横折、再一撇、再一……
  突然就被人狠狠抓住了手。
  不会这么巧吧竟然被贱男抓了个现行???这句话以光速般瞬间横穿顾胜男的大脑,她惊恐的目光顺着对方的手指向上望去,逐一地掠过手表、袖扣、衬衫,最终仰视向对方的脸……
  不对,穿了增高鞋垫的贱男顶多也就和她一样高,怎会需要她仰视?
  顾胜男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迟了,她已经正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声音因薄怒而低了八度:“你在干什么?”
  
  自己是睡衣拖鞋,外加蓬头垢面,对面这人却是衣冠楚楚,自体发光。关键是比她还高了不少,顾胜男在气势上一下瞬间就输了一大截。
  更何况哪个正常人会相信这样的解释:我本来是要画我前男友的车,可我没戴眼镜,你的车又和他的是同一系列、同一颜色,只不过是更高配置而已,所以……所以……
  顾胜男心惊胆战地说着,男人皱着眉听完,嘴角微微一动。这时候的目光已经比之前柔和许多,顾胜男心中大石轰然放下,觉得这男的应该是相信了她的解释,可下一秒就听见他说:“我不管你是什么动机,只要你赔得起修理费就行。”
  失恋又失财,顾胜男在这双重打击之下呆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拉开车门,从车上拿下一张名片:“这是修理厂的名片,三天后去那儿结账。”
  顾胜男瞥一眼到手的名片,几乎要吐血。
  这家修理厂她也有所耳闻,用徐招娣的话说就是:“开价贵成那样,只有脑子坏掉的凯子才会把车送去这家维修。”
  顾胜男满腔无奈地看一眼面前这个男人,心里嘀咕:仪表堂堂有什么用,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脑子坏掉的凯子……
  这男人似乎捕捉到了她窥伺的目光,突然再度看向她,那墨黑墨黑的双眸慢悠悠地逡巡过顾胜男的全身,闹得顾胜男浑身不自在,刚警惕地退后半步,他突然朝她胸口伸出魔爪。
  “你有病啊你干嘛!!!”
  顾胜男的尖叫声异常刺耳,男人又皱了皱眉,动作却不停,转眼就扯下了她戴在颈上的和田。
  原来他用那样邪恶的目光打量她,只是在寻找她身上值钱的东西。
  见顾胜男还保持着双手护胸的姿势,男人笑了。
  只是微微的一笑而已,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从极端的冷峻转变为迷人眼眸的温柔。
  顾胜男疼的只顾着揉被红绳勒痛的后颈,头都没抬,听见他说:“相信我,男人永远不会袭击B以下的女人。”
  B……
  以下?!
  顾胜男慌忙垂下护在胸前的双手。
  一抬起头就见他朝她荡一荡扯断的红绳下挂着的和田:“我把你这东西放在修理厂,你去结了账就能把它赎回来。”
  骚包的SUV就这样轻巧地从顾胜男身旁驶过,转眼消失在出口。
  原本躲在不远处的徐招娣下一刻已经飞奔到顾胜男身旁,神秘兮兮地望着车消失的方向:“凭我阅男无数的经验,这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
  顾胜男没工夫去问这位拎着桶红油漆的尤物刚才到底躲在哪里、围观了多久,因为手中的名片已经肉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第二章

  Celine徐绝对是本市最牛的公关经理,生日派对的阵仗丝毫不输任何大腕,又有贵妇友情提供山边别墅,这是徐招娣最爱的声色犬马、酒池肉林,但为了安慰刚失恋的好友,徐招娣放弃了那些只穿泳裤与围裙的男模侍应生们,和顾胜男等一众姐妹躲在泳池边的长沙发上,抱着自家的狗狗——一条剃着樱桃小丸子发型的贵宾犬,一边顺毛一边把当时酒店捉奸的情景绘声绘色地描述一遍,最后总结道:“恶心人能恶心到这空前绝后的地步,殊为不易。”
  生日派对俨然成了男人的讨伐大会,但似乎在座的女士们都十分喜欢这个议题,各个都抱怨的不亦乐乎——只除了徐招娣另一边坐着的那个穿着粉色西装的男人。
  徐招娣斜粉西装一眼:“高全安,你说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讨厌?”
  粉色西装的男人优雅地拿起酒杯,向不远处那泳裤、围裙加身的男模抛了个媚眼,再在虚空中碰一碰杯,这才慢悠悠地回答:“徐招娣,你不改叫我薇薇安,我是不会理你的。”
  徐招娣曾有一任目标对象就是被薇薇安成功掰弯后给撬走的,即便如此,也丝毫没影响到顾胜男、徐招娣、薇薇安这铁三角的友情——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徐招娣从不缺目标人物,被挖走一个而已,一点大碍都没有。
  徐招娣撇撇嘴,吃一口顾胜男做的蛋糕,安慰坐在另一边,一直闷闷不乐的顾胜男:“祝那个贱男下辈子做折翼的卫生巾。放心,下一个绝对会更好。”
  顾胜男抻头一叹:“我已经不想谈恋爱了。”
  和那男模隔空调情的薇薇安竟一字不落地把这两个女人的对话听了进去,顾胜男话音一落,他便邪邪一笑:“胖是一个很好的托辞,说得好像瘦了就真的能有多好看一样;年轻是个很好的托辞,说得好像成熟了之后就能有多大出息一样;不想谈恋爱是个很好的托辞,好像想谈恋爱的时候就真的能被看上了一样。”
  顾胜男被数落的当即倒地不起:“你就别打击我了……”
  徐招娣瞪薇薇安一眼,原本给贵宾犬顺毛的手改而来顺顾胜男的头发:“别理他,他的毒舌已经无药可救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也不是去想下一次恋爱会怎样,而是想想以后该怎么和那对狗男女共事。都在一个酒店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绝对膈应死你。”
  顾胜男这才找到了点说话的力气:“前几个月不是有家紫荆酒店想挖我跳槽么?我这次不想跳也得跳了。”
  徐招娣想想,确有其事,可——“我听一朋友说紫荆酒店内部出现了很大问题,这一两年都在亏本经营。你之前不是为了能和那贱男多点相处时间,把他们的邀请给拒了么?我就没把这消息告诉你。”
  “消息准不准啊?”顾胜男寻思着不久前那猎头还带她去参观过紫荆酒店,十分富丽堂皇,而且——“他们给我薪水开这么高,一点也不像是在亏本经营的样子。”
  徐招娣思忖片刻,有些心虚地笑起来:“我那朋友还说他上过FS呢。”
  FS?国内正当红的一线小生?
  顾胜男只好敷衍地干笑:“呵……呵……”
  
  说辞就辞。
  钟睿是她的顶头上司,收到她的辞呈分明一点也不意外,却偏偏要假作一副挽留的样子:“不再考虑考虑了?”
  顾胜男也假作一副为难的样子,突然伸手似要把辞呈拿回来。此举吓得钟睿立马白了脸,当即死抓着辞呈不放。顾胜男见状,收回手,用了一招薇薇安教她的“我用眼神鄙视你鄙视得你一辈子也忘不掉”觑他最后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到人事部正式批准了辞呈,顾胜男就正式到紫荆酒店走马上任了。
  紫荆酒店最著名的便是拥有一片通往海港的水域,停泊在港的游艇则是要价最高的套房,但顾胜男很快发现,紫荆酒店最美妙的不是独到的风景,而是——
  后厨的员工嘴巴实在是太甜了。
  “一个月后我们酒店会举办一场很重要的宴会,还好上一任的西餐总厨辞职之后我们很快就等来了顾老师你,顾老师,就都靠你了!”
  小伙子们一口一个“顾老师”地叫,顾胜男的心都快融化了。
  只可惜薇薇安的毒舌硬是把员工对她的尊重曲解成了另一番意思:“他们叫你顾老师,那只能说明两点,第一,他们嫌你年纪大;第二,如果他们哪天头脑发昏喜欢上了你、想要追你,那简直就跟师生乱伦一样让人倒胃口……”
  “……”
  有生以来第一次,顾胜男想要隔着电话撕碎薇薇安的嘴……
  刚结束这令人极其不愉快的通话,就有小伙子的声音在顾胜男所在的厕所隔间外响起:“顾老师!顾老师!”
  顾胜男吓得当即手滑,手机“扑通”一声掉进马桶。顾胜男当即满头黑线,低头看一眼马桶里的手机,心好痛好痛!
  可不等她把手机捞起来,门外人又开始催,顾胜男赶紧提上裤子:“来了来了!”
  她倒想看看是什么急事,竟让一个大男人跑进女厕找人。
  “‘维多利亚’上的客人找咱们麻烦了。”
  维多利亚是停泊在港的一艘游艇房的名字,顾胜男很是不解:“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客人点了份鹅肝酱煎鲜贝,小周给他做了,可客人嫌不满意,退回来让重做,这一重做就重做了二十多次,客人没一次满意的。小周都快被逼疯了!”
  顾胜男听完就往外冲,冲到洗手间门口了突然想起件事,停下来,回头对小伙子说:“能帮我把手机从马桶里捞起来么?”
  小周的事十分紧急,小伙子想都没想就答:“好的。”
  等顾胜男跑得无影无踪了,小伙子才猛然警醒。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手机……马桶?
  绝望地看一眼马桶,果然看见白色的手机静静地沉在水底……
  
  澄净的天空明丽万里,阳光透过投射进船舱,一个男人赤脚穿过微微晃动的甲板,回到船舱。
  他走进卧室。服务生早将床铺的整整齐齐,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床铺,微微一皱眉。
  他走过去,捻起床单上的一根长发。
  离开卧室走进餐厅时,他的手机响起,接听起来,那端是修理厂的经理:“路先生,您的车已经重新喷漆,完好如新。”
  “谢谢。”
  他一路用食指划过吧台的台面,抬手看到指尖上的微尘,微微皱起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
  他来到餐桌旁,翻开桌上的文件夹。
  文件抬头写着“收购计划”四字。翻到最后一页,则是一张得分表。人事、采购、前厅、安保、销售、财务这些栏之前就已打好分数,全部不及格。
  他坐下,拿起笔。
  保洁:不及格。
  客房:不及格。
  餐饮:不……
  “叮咚!”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
  他合上文件夹,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已经为他送了25次餐的服务生:“路先生,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西餐总厨亲自为您制作的鹅肝酱煎鲜贝。”说着已将餐车推进船舱。
  他稍退后一步以示默许。
  服务生小心翼翼地窥看客人脸色,硬着头皮把餐盘和配菜摆上桌。要知道这客人前25次都是尝了一口就放下了餐叉,以至于服务生如今看见他拿起餐叉,就忍不住地咬紧牙关、绞紧双手。
  只见客人只尝了半口就已冷冷地放下餐叉……
  服务生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等!
  客人放下餐叉的动作竟停在了半空中。随即,他微微地皱起了眉。
  这位客人虽然有十足的好教养,但绝对没什么好脾气,服务生正在努力判断他这一皱眉,到底是不是因为觉得更难吃了……
  还没来得及判断出个结果,就见客人把餐盘拉近一些,开始尝第二口。
  站在一旁绞着双手的服务生暗自大松一口气。
  
  转眼间一份鹅肝酱煎鲜贝已分毫不剩。
  客人还是没什么表情,可眼神总让人觉得柔和了许多,他用餐巾印一印嘴角,问:“你们的西餐总厨还是皮耶尔先生?”
  “不,是顾胜男,顾老师。”
  顾胜男?
  似乎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客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第三章

  顾胜男开始了被某位素未谋面的客人残忍折磨的漫漫长路。
  "顾老师!维多利亚上的那位又来了!"伴随着这一声凄惨的呼唤,一张菜单被来人拍在了顾胜男面前。
  顾胜男正忙着把吞拿鱼填入小番茄,闻言赶紧取毛巾擦擦手,拿起菜单。
  只看了一眼,顾胜男心都碎了。为什么不干脆来一场海啸把停泊在那儿的游艇全部歼灭?
  助手在一旁看得冷汗连连:"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龟毛的客人?这简直是国际厨艺大赛决赛的菜品嘛!"
  顾胜男把手头这道菜的收尾工作交给小周,赶紧着手应付史上最难缠的客人。
  "先把最容易的皮卡塔式香煎肉片给做了,配奶油蘑菇汁。"转头又吩咐助手,"后厨没有七指肋骨羊排了,赶紧联系供应商让他们派送过来。"
  
  薇薇安打电话来的时候,顾胜男刚把全餐做好,一吩咐完服务生把东西送去维多利亚号,就有人把后厨的座机送到她手边:"顾老师你的电话。"
  顾胜男刚接起,薇薇安那极尽挑剔的声音立刻传来:"你到底什么时候去补办手机,现在找你都得转四次分机。"
  "正忙着呢,有事快说。"
  "你妈的婚礼你到底来不来?"
  顾胜男一愣。
  顾胜男有一百万个理由不去参加刘女士在今晚举行的第二次婚礼,可这一百万个理由也没能敌过薇薇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你就算不想捧你妈的场,也得捧捧你暗恋了那么多年的那抹白月光的场吧。"
  
  这一天晚上,顾胜男坐在最靠近主桌的亲友席上,撑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妈妈挽着自己的"白月光"幸福地踏着结婚进行曲入场。
  正五味陈杂着,坐在一旁的薇薇安又补了她一箭:"你暗恋了那么多年的高中老师娶了虽然年近半百、但还是比你貌美如花的妈妈,你有什么感受?"
  顾胜男看也不看他,但手在桌子底下准确的找到了薇薇安的大腿,狠狠一揪。
  薇薇安顿时痛得瞪直了眼,顾胜男瞄他一眼,终于心里平衡了一点。
  还记得薇薇安第一次见到刘女士时,和所有见过这对母女的人一样,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为什么从性格到身材都那么火辣的妈妈,会生出你这么个连马尾辫都扎不好的女儿来?”
  顾胜男当时给出的解释是:“就是因为有这么一座美艳的大山压在我身上,才把我硬生生压成了一个女汉子。”
  此时此刻,薇薇安见她比失恋还要更明显的闷闷不乐,历来没半句好话的嘴竟然也松动了:“哎……你啊你,可可千万别对你后爸有非分之想啊!”说着还示意性地拍了拍顾胜男的肩膀。
  还真是八百年没从薇薇安嘴里听到这么怜惜她的话了,顾胜男刚有些感动,却就又听薇薇安原形毕露地补充道:“就算有非分之想,以你这样的女汉子,也绝对竞争不过你妈的。”
  “你永远不会理解当我某天回家探望刘女士,竟然发现自己曾经的‘白月光’围着一条浴巾从不远处的浴室里走出来,那一幕对我的打击会有多大。就算有非分之想,那非分之想也早就死在那一天、那一幕下了。”
  再遥望一眼那“白月光”,顾胜男回顾一下自己失败至极的近29人生,心想,干脆就在今晚吃死自己算了。
  见她有如饿虎扑山,迅速地扫荡着桌上的菜色,和她同桌的宾客们看在眼里,心里估计都犯着嘀咕,可还得顾着她是新娘女儿的面子,委婉地提醒她吃太多了:"胜男,真羡慕你,怎么吃都吃不胖。"
  顾胜男很快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只好停下筷子,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薇薇安却真当别人在夸顾胜男似的,悠悠然地瞥一眼顾胜男的胸口:"有什么好羡慕的,她不该瘦的地方也瘦。"
  “……”顾胜男彻底被打击了。
  
  顾胜男终于在曲终人散之前成功把自己灌醉。
  薇薇安搀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顾胜男走出酒店时,天边正爆出一道道艳丽的烟花——这是刘女士为自己的新婚特地准备的大礼。薇薇安抬头望一眼烟花,再拍拍怀里这个累得他气喘吁吁的沉重物体:“喂!如果装醉的话,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站直了,否则……”
  薇薇安的威胁丝毫不起作用。莫非真醉了?薇薇安仰天长叹:“就算你再伤心,也不能把自己喝这么醉吧?万一我朋友看见我搂着你走大街上,怀疑我改变性向那也就算了,怀疑我改变性向之后勾搭上的竟然是个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的女□丝,我薇薇安要怎么在江湖上继续混下去?”
  他这么欠揍的话都说出口了,她还一点反应都没有,薇薇安这回终于肯定她是真的醉了。
  
  晚风徐徐的吹,港湾静得能听见波浪的浮动声。
  维多利亚号的甲板上亮起了灯。刚蒸完桑拿的男人只穿一件开衫和休闲裤自船舱走出,站在栏杆旁接听电话。
  晚风吹起他的衣角,腹肌依稀可见。他的头发也被这夜风微微地吹乱,将一切包裹的随意而柔和。可他的目光里,一点柔光都没有,仿佛电话那头正说着令他不愉快的事。
  “路先生,紫荆的老板已经催了我们好几次了,问我们的最后定价是多少。还扬言说我们还不肯给个明确答复的话,他就要转投明庭酒店了。”
  他淡淡一笑,甲板上投射下的光便在他嘴边落下一个有些渗人的阴影:“紫荆我是势在必得的,但他要价太高。他既然敢狮子大开口,我当然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压价了。”
  “可明庭那边……”
  男人说话未免有些嚣张:“放心,一切都在我掌控之……”
  就在这时,一阵干呕声打断了他的话——
  “呕!”
  “呕!”
  男人眉目顿住。
  难道他的嚣张气焰把谁给恶心吐了不成?
  男人往栏杆外稍一倾身,就看见一个身影正蹲在游艇旁,隔一阵就干呕一声。
  真是大煞风景,男人皱一皱眉,简短结束了通话,这就准备回到船舱,可就在这时,蹲在游艇旁的那个人身体一晃,几乎就要“噗通”一声跌进混和了自己呕吐物的海水里。
  只是稍稍瞥见了这一幕,洁癖稍严重的男人顿时就有如被雷劈中,从头发丝到脚趾间统统动弹不得。
  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忍着全身的不适,再看那醉鬼一眼。只见醉鬼蹲在岸边,极其危险地晃啊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失足跌进海里,可下一秒又奇迹般地把自己晃了回来。
  虽然如果明早的头版头条出现这样一则新闻:《紫荆酒店内,醉酒女溺毙于海水与其制造的呕吐物中》这样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压低紫荆的报价,但……
  尚存一丝良知的男人最终还是没忍住,疾步下游艇,把那醉鬼从危险的岸边扯回。
  看清了醉鬼的脸,男人一愣。
  醉鬼晃悠悠的,丝毫没发现自己被人揪着似的,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用胳膊擦一擦嘴边的水渍,此举再度令男人犹如被雷劈中,动弹不得。
  男人猛地闭一闭眼,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勉强忽略掉醉鬼嘴边那疑似菜渣的东西,这才重新睁开眼。
  现在才发现这个醉鬼有些眼熟。
  可还不等他发问,醉鬼先行问他:“你……你谁啊?”
  男人仿佛正压抑着全身的不适,声音从牙齿缝里憋出来似的:“我?路晋。”
  醉鬼仰着头看他,眯着眼睛似在分辨:“路……路……路……”
  “路”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下个字来,路晋正在犹豫着是不是干脆把这女人按进海水里醒醒酒再拎出来,突然,他的瞳孔因惊讶而猛然方大——
  她竟然一个趔趄扑向了他。
  下一秒,路晋耳边响起他一生也不会忘记的一个象声词:“呕!”
  
第四章

  徐招娣的电话响起时,她正在一个由她全程策划的品牌派对上和一个ABC眉来眼去了足有两个小时。
  极其不情愿地从手包中摸出手机,继续放电的中途迅速地低头瞥一眼来电显示。
  事情不严重到一定程度,薇薇安是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一个女人的,徐招娣只好暂停用眼神将对方扒光的进程,到安静点的地方接电话:“怎么了?”
  认识这么多年,她还从没听过薇薇安用这么着急的语气说话:“出大事了!”
  “胜男抢婚了?!”
  薇薇安估计被她强大的联想力雷到了,停了停才说:“顾胜男在婚礼上喝醉了,不肯回家,吵着要回紫荆,你也知道她一不爽就想做菜,那我就送她去呗,结果快到的时候她竟然吐得我车里到处都是。”
  以顾招娣对薇薇安的了解,世界上只有一件事能令薇薇安瞬间进入暴走模式,那就是玷污他的“老公们”——他的那些爱车们的统称。徐招娣顿时紧张起来,赶忙打断他:“你你你!你杀了她?”
  薇薇这回是真的暴走了:“听!我!说!完!”
  看来他并没有对顾胜男痛下杀手,徐招娣终于松口气:“好吧你说。”
  “我就下车去买水,结果回到车里的时候发现她人不见了,”薇薇安的联想力其实毫不亚于徐招娣,“她该不会被歹徒拖走了吧?”
  “她都吐成那样了,哪个歹徒口味会这么重?”
  “顾胜男这种没一点女人味的女的他都看得上,那他绝对是丧心病狂、心理变态的歹徒!口味重点有什么奇怪?”
  原本还心心念念着要回到会场把跟她眉来眼去了一晚的陌生男人继续扒光的徐招娣很快在美色与友情间做出了取舍:“行行行,你现在哪儿?我这就过去。”
  此时此刻的顾胜男究竟在哪里?
  她正被“歹徒”拖上游艇。
  路晋绝对不允许被人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满身呕吐物的样子,自然不能找服务生来帮忙,而他更加不会用手去碰这个女人的,只好把自己的行李箱拿下来,把这女人一股脑翻进行李箱。无奈这女人个子高,路晋只好拉着这女人塞不进行李箱里的那条腿,一路拉进浴室。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女人“玷污”他的浴缸的,直接把她从行李箱里倒出来,她竟然一点抗议的意思都没有,躺在浴室的地板上,跟睡着了似的。
  路晋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把牙刷绑在高尔夫球杆的最末端,扯下花洒,一边拿着高尔夫球杆、尽量远地站着,一边拿着花洒用水冲她,像刷地板似的处理她衣服上的呕吐物。
  被水喷脸,这女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嘴里嗫嚅着:“难受……”说着竟开始下意识地扯开湿衣服。
  虽然他早前就已讽刺过这个女人胸前无“料”,但现在见她就快要把衣服的拉链拉到肚脐了,路晋还是生生地愣了愣。她、似乎……也不是那么没“料”嘛!
  路晋晃晃脑袋,很快就挥去了这个想法,见这女人被冲的差不多干净了,终于可以硬着头皮用手碰她——把她的衣服扒了,找了一身他的衣服给她换上,抱她回卧室。
  终于搞定,路晋长舒一口气,现在终于轮到他洗澡了。
  几乎用了半瓶沐浴乳,路晋才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再那么难闻,可就当他准备冲掉身上的泡沫时,耳边突然传来类似于开门的声音。
  声音很小,路晋怀疑自己听错,只好暂时关了花洒拧着眉仔细听。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来是自己听错了,路晋这么想着,正欲重新打开花洒,突然——
  “哗啦”一声。
  他身侧的浴帘被人一股脑全部拉开了。
  路晋惊讶无比地回眸,只见数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正举着枪站在他面前。
  “……”
  “……”
  安静的对峙间,一溜泡沫悄然无声地从路晋“突突”直跳的额角滑落。
  
  与此同时,紫荆酒店的服务生正心惊胆战地站在洗手间外头:“我明明看见他杀杀杀……杀了人之后,用行李箱运尸来着。那具尸体的一条腿还露在行李箱外头呢,真吓人啊!我现在想想都后怕。”
  一边向洗手间里张望,一边示意身旁的警察看自己用手机拍下的行李箱运尸的画面,一边指认证物:“你看!就是浴室里的那个行李箱!”
  
  徐招娣和薇薇安赶到警局的时候,顾胜男已经醒了,正忙着向警察解释:“不不不!他没有要对我怎样!”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他的船上。”
  “不不不!他也没有想要迷奸我,是我自己喝醉了。”
  顾胜男正苦于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薇薇安已经来到顾胜男身旁,上下打量她一眼:“酒醒了?”
  顾胜男苦着一张脸,无奈叹道:“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不醒也不行了。”
  事情到底严重到了什么地步?这完全可以从某人黑脸的程度来判别——
  此时此刻的路晋,腰上围了条浴巾,脸上和身上的泡沫都还没冲掉,就这样黑着脸坐在暂时关押犯人的牢房里。
  房间并非全封闭,其中一面与外界只隔了道铁栏杆,来来往往的人只要一偏头,就能看见一个英俊的男人狼狈地坐在那儿。
  终于,一名警察出现在铁栏杆外:“路晋,你可以走了。”
  与此同时,另一名警察已着手打开牢房的门。
  路晋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虽一身狼狈,但丝毫不掩他优雅的脚步。
  可他的这番优雅,在走出牢房、看见顾胜男一脸抱歉地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顷刻间瓦解得连渣都不剩。
  站在顾胜男左边的徐招娣,猛的心里一颤,瞬间就拜倒在了这个男人如刀片般凌厉的眼神和他……腰上围着的那条浴巾之下。
  而站在顾胜男右边的薇薇安,同样的,猛的心里一颤,令他颤抖的却并非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男色,而是——
  连薇薇安这种身怀“稍稍一瞪你就让你有一种想死的冲动”这一绝技的人,在路晋冒着冷焰的目光下,也要本能地退后半步。
  顾胜男站在二人中间,“路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
  路晋冷冷扫她一眼。
  顾胜男识相地闭嘴。
  他的声音竟还算得上平静:“如果你不到我的船外面吐,我就不会发现你。”
  “……是。”顾胜男识相地点头。
  “如果我不发现你,就不会好心把你捡上船。”
  “……是。”
  “如果我不把你捡上船,就不会被人误以为是在搬运尸体。”
  “……是。”
  “如果不被人误以为是在搬运尸体,警察就不会找上门。”
  “额……”顾胜男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瞄他一眼,小声道,“……路先生您能不能长话短说?”
  这女人还有脸嫌他啰嗦?
  路晋忍着满腔怒火:“还有,我明明把你放在床上的,如果不是你自己滚到了床底下,警察当场就能找到你,就不会把我抓来警局。所以!”
  听见他说出一句总结性的“所以”,顾胜男终于有了种死而复生的感觉——这个啰嗦至极的男人终于要结束他的长篇大论了。
  “所以,你一定是我命中的克星,我明天会派人寄一个报警器给你,你必须随时戴在身上,你一出现在我方圆五百米之内,报警器会响。”
  顾胜男点头如捣蒜。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伴随着这阵脚步声,一个年轻男人很快气喘吁吁地跑到路晋面前,恭敬地送上纸袋:“路先生、您的衣服。”
  路晋拎着纸袋,最后看一眼这个陡然闯进他人生中的克星,死死咬着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五章

  顾胜男果真在隔天就收到了路晋派人送来的报警器。
  她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手中这个车钥匙大小、顶端亮着红光的玩意儿,想了想,还真就把它别在了自己腰间。
  今天她工作总不在状态,总觉得少了什么些似的,直到快要下班了顾胜男才猛地醒悟过来,到底少了什么——
  维多利亚上的客人今天竟然没有点餐!
  下班后顾胜男回到休息室,一边换下厨师服,一边有些不满地想,那客人该不会觉得她这个克星做出来的食物也会克他吧?
  不禁有些郁闷,他的这种想法简直是玷污了她完美的厨艺和可爱的食物们。
  这个时候,维多利亚的船舱里响起了一声大大的喷嚏声——
  “阿嚏!”
  路晋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和一只手。
  他伸手欲从身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来擦鼻涕,却发现纸巾已经被他用完了。
  一般人用完纸巾,就算不丢的满床都是,也顶多是团一团丢进废纸篓里,可看路晋床边的废纸篓里,用过的纸巾全都被叠得整整齐齐,一摞一摞地码在废纸篓的底部,犹如被精心对待的重要文件。
  不过好在他的助理很快端着杯热水进来了。
  路晋的助理,也就是前一天晚上跑到警局去给路晋送衣服的小伙子,看看自己这可怜的、一整天滴米未进的老板,忍不住叹气:“昨天见您只围了条浴巾在空调那么强劲的警局呆了大半晚,我就担心您会感冒,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路晋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名曰“往事不堪回首”的光,疲惫地闭一闭眼:“再拿盒纸巾过来。”
  见他这么有气无力,助理只好硬着头皮、今天第四次说出这句话:“我还是去帮您叫点吃的过来吧。”
  路晋淡淡扫向他的目光无声地但也很明确地拒绝了他。助理当然知道个中原因,看着路晋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助理好不容易想到了个解决方法,顿时两眼放光:“您可以不点西餐,点中餐啊,中餐又不是那克星做的。”
  虽然不想再跟那克星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但路晋不得不承认,整间紫荆酒店,偌大一个餐饮部,那么多的厨师,真的就只有她做的菜品还算拿得出手。
  路晋继续以沉默作为回答。
  “那……您就打算这样继续饿下去?”
  “……”
  四目相对间,某人饥肠辘辘的肚子突然发出响亮的抗议声——
  “咕噜!”
  “咕噜!”
  
  苦逼的助理就这样载着龟毛的上司上了路。
  车的导航上显示着一路以来的所有被网友评出的四星以上的餐厅位置,助理一边看导航一边征求坐在闭目坐在副驾驶座的某人同意:“路先生,往前500米有一家紫门扒房。”
  可当即就被否定:“一星半不能再多,pass。”
  五分钟后,又看到一家四星以上餐厅在导航上出现,助理顿时两眼放光:“左拐200米有一家紫金阁。”
  可立马又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还不如紫门扒房,pass。”
  助理汗颜。
  十分钟后,助理:“那条巷子进去300米不到有家LeCite……”
  “两星半。Pass。”
  “……”
  助理已经无话可说。虽然知道自己老板是台人体电脑,只吃过一次的餐厅都能连装修风格到主厨名字到招牌菜品都倒背如流,可还是忍不住要被他逼疯。
  这车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悲惨助理和难缠上司的对话已经精简成如下格式:
  “明庭酒店顶楼的餐厅。”
  “三星。”
  “卡本妮一号店。”
  “两星半。”
  “小巴黎。”
  “一星。”
  “祥子饭馆。”
  “三星。”
  助理内心默默流下两道血泪。
  又半小时过去,助理的声音听起来比路晋这个病人还要虚弱一百万倍,报上餐厅名:“天宁阁。”
  一直闭着眼坐在副驾驶座的某人长长的睫毛一颤。
  好吧这家肯定也不行——内心流着血泪的助理正绝望地想着,路晋缓缓睁开眼睛:“就这家。”
  
  天宁阁最角落的餐桌旁坐着一个化妆精致打扮入时的女人,以及一个松散地扎着个马尾、穿一条松垮垮的灰色运动裤、脚蹬一双万年不变的球鞋的、勉强算是“半个女人”的女人。
  徐招娣将饮料的吸管含在她那涂得十分饱满的大红色双唇中,涂着与口红同色指甲油的手指则优雅地扶着杯壁:“你妈和你二爸去度蜜月了?”
  顾胜男口中的吸管却已经被她咬得不成样子,杯中的饮料全喝完了,她正“咔吱咔吱”地嚼着从杯底捞上来的冰块:“不知道,我没问。”
  “你怎么都不关心下他们要去哪儿度蜜月?”说到这里徐招娣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顿时正襟危坐起来,“胜男,你该不会是介意你妈辣手摧花,把你的‘白月光’摧成了你的二爸吧?你也就读书的时候暗恋过人家几年而已,这事也只有我跟高全安知道,你妈也不算是抢了你的男人啊。”
  “不是啦!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我爸在带,我本来跟我妈就不亲。”
  顾胜男明显有些闷闷不乐,徐招娣觉得有必要换个话题了,眼珠一转,顿时目光变得娇滴滴的像含了水:“对了,昨晚那个歹徒现在怎么样了?”
  顾胜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我只能在他500米范围外活动,怎么可能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越是不知道,徐招娣越是感兴趣:“原来你之前向我抱怨的那个龟毛客人就是半个月前咱们在停车场遇见的那个男人。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在提醒我,这个男人和我有缘?”
  见这色女满眼释放出邪恶的光,顾胜男迅速地把手伸到徐招娣眼皮子底下,用力地打了两个响指,把徐招娣的魂给唤回来:“如果你把他拿下了,我就也不能出现在你方圆500米范围内了,徐招娣同志,你不是这种见色忘友的人吧?”
  “都说了叫我celine徐的嘛!”
  “行行行,celine徐,我先去上个厕所,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这个餐厅找到了替代目标,忘了那个龟毛男。”
  说着已推开椅子起身。
  徐招娣看着她的背影,脑中却已经悄然浮现出昨晚在警局所看到的、半裸男人漂亮的肌肉线条和肌理走向。
  唤回徐招娣的浮想联翩的,是突然从搁在座椅上的那只帆布包里发出的一阵阵“滴滴”声。徐招娣一惊,赶紧叫住快要走远的顾胜男:“你的电话好像响了!”
  无奈顾胜男已经走远。
  这家店的菜式是业内公认的一等一,又因为难得的物美价廉,这么晚了客人都还有很多,顾胜男还没进女厕就看见了排着一溜长队的“等待上厕所”大军。
  等了半晌也不见队伍缩短,忍得难受的顾胜男决定另辟蹊径了——
  转身离开,边走边戴上衣服的兜帽,拉链也拉到最顶,来到男厕门外,大大咧咧地推门进去。和女厕的情况完全不同,男厕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对面的镜子里反射出的,分明就是个身形单薄的男孩子。
  有时候完全不像一个女人,还是有好处的嘛!顾胜男和镜子里的自己简短地打了个照面之后,就已经闪身进了一旁的隔间。
  上完厕所冲完水,顿时浑身舒畅。走出隔间却是一愣。
  正对面的那一排小便池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个男人。
  好在对方正在听电话,没注意到她,顾胜男赶紧低头,尽量放轻脚步往门边溜,眼看门把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这时,顾胜男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什么报警器?”
  顾胜男脑中的某根弦“嘣”地一声被拨动,令她顿时僵在了那里。
  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声音在提醒,站在小便池前听电话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来,一眼就锁定了顾胜男。
  “……”
  “……”
  世界,陷入一片寂静无声。
  路晋的电话那头,助理的声音也仿佛离他远去了:“您忘了?就是您让我准备的防克星的报警器啊!您刚急着上厕所就先我一步上楼了,结果我把报警器一带上楼,它就响个不停。”
  顾胜男左右为难地站在那儿,看着面前这张毫无表情、教人猜不透在想什么的脸,硬着头皮举起手朝他挥一挥:“你……你好。”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就仿佛在这原本静止的空气中拨动了某个开关,令路晋突然鼻尖一痒——
  “阿嚏!”
  伴随着他的喷嚏声,他的手一个不稳,手机就这样“嗖”的一声,欢快地蹦进了小便池。
  因为紧张而紧盯着这个男人的顾胜男自然没错过这一幕,顿时“啊”的一声,这就要冲上去为他抢救手机——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如果害他手机报废,她就真的再也洗不清“克星”的罪名。
  所以直到这个念头从她脑中划过,她才发现,自己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正好能够全方位无死角、360°地看清这个男人裤链处的某个……物体。

第六章

  即便下一秒顾胜男就已经别过脸去,可她脑子里如今全是某个物体的画面,躲都躲不掉。她赶紧逼自己去想些别的,比如……
  德国香肠?
  呸呸呸,什么德国香肠?应该是美式热狗肠才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顾胜男无地自容地狠拍自己脑门。
  这女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脸上的表情可谓异彩纷呈,路晋趁机赶紧拉上裤链,可这一急,动作就有些慌,裤链的卡齿就这样刮在了全身最最娇嫩的皮肤上,顿时,十级剧痛向路晋袭来,路晋脸都绿了,才死死咬住牙齿,只泄出一声闷哼。
  于是乎,路先生与顾主厨的第二次谈判就在这间男厕外正式拉开帷幕。
  脸色至今没恢复正常的路晋强忍着某处隐隐的痛,才保持住了一贯的高贵冷艳,乜斜她一眼:“你为什么不按我的要求,随身携带报警器?”
  顾胜男也上下打量打量他:“你不也没戴么?”
  好家伙,有错在先还敢跟他抬杠?
  路晋正想着要怎么接招,没成想这女人竟抢先道:“昨晚应该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吧,那时候你把我看光了,现在我把你看光了,应该就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路晋一愣。
  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这女人刮目相看了,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但似乎……脑子还挺好使,一句话就说的他有些哑口无言。
  思忖半晌,路晋终于想到制胜之法:“这能比么?我当时不小心看了一眼,跟站在镜子面前看我自己似的。”
  说完不忘往她胸口示意性地一瞄。
  见顾胜男沉默下去,路晋微微一笑:无话可说了吧?
  可他真的是低估了被薇薇安的毒舌耳濡目染了十几年顾胜男的同志。
  “这有什么不能比的?我刚才在男厕不小心看了一眼的那玩意儿,大概也就只有……”顾胜男回忆了一下,用手大概比了个长度,“……这么长,其实也没什么看头嘛!”
  原来她刚才的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在回忆……他!的!长!度!
  不等路晋开口,顾胜男又说:“现在的男人标准似乎是180厘米,180平米,180毫米,路先生,你离180毫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
  “……”
  安静的对峙间,路征的灵魂被打击得片片碎裂。
  
  路晋魂不守舍地走进包厢,吓得助理“噌”地就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路先生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路晋面色惨白地看助理一眼,一边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一边有气无力地拉开一张椅子,颓丧地坐下。
  一头雾水的助理只好把老板的有气无力归结为老板饿了,于是乎赶紧吩咐一旁的服务生:“现在可以上菜了。”
  路晋原本正低着头,像在思考些什么,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十分严肃地问:“有没有尺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助理还是很快就为路晋找来了尺子,只见路晋捯饬了半天尺子之后,明显松了口气似的,顿时恢复了信心地自言自语:“这女人看多了那种碟吧?正常男人能有180毫米?或者她之前交往过的男友都是黑人?”
  同一时间,回到餐桌旁的顾胜男明显的有些魂不守舍,坐她对面的徐招娣被彻底忽略了,试图用桌上的美食唤回好友的灵魂:“喂!你最爱的德国熏肠!”
  顾胜男低头看看桌上的这盘食物,眉一皱就把餐盘推远一些:“饱了。”
  “还没吃就饱了?”
  顾胜男心中默默回答:看饱了……
  
  顾胜男断定,龟毛男和自己干上了。
  这一天,她本来放假在家,照例日上三竿醒,照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泡碗面,第二件事自然是把这碗面端到电脑面前,打开电脑,开始接收外界世界对她接二连三的打击。
  突然,一个名为“赞死你个小王八蛋”的好友窜入顾胜男眼帘。就在顾胜男陷入诧异的短短几秒间,这位“赞死你个小王八蛋”又在她的某位同学晒宝宝排泄物的照片下点了个“赞”。
  纵观整个页面,这位“赞死你个小王八蛋”在短短三分钟内,已经“赞”了不下二十张照片,顾胜男赶紧仔细看看这位“赞死你个小王八蛋”的头像——
  不正是薇薇安么?
  她的这些晒幸福照的同学们,也都是薇薇安的同学。顾胜男赶紧打开和薇薇安的私聊页面:“你什么时候换了这么个奇葩的网名?”
  薇薇安秒回:“宝宝的排泄物有什么好晒的?也不考虑下我这个正吃着早饭的人的心情?”
  “可……”
  顾胜男正准备打第二个字,她搁在电脑桌旁的手机就响了。
  她一边用叉子卷着泡面塞进嘴里,一边接听。对方瞬间冒出的哀嚎声险些吓得顾胜男嘴里的泡面从鼻子里喷出来:“顾老师!救命!”
  顾胜男好不容易把泡面咽下去,顺了顺气,问:“什……什么?”
  等顾胜男赶到紫荆的后厨,终于明白厨房的小伙子为什么要找她救命了——胃口大开的路先生一口气点了17道菜,每一道菜的制作都需要超过17道工序。
  “维多利亚上的客人说了,中午12点之前他必须看到17道菜全部在他的桌上。”
  12点?
  顾胜男看一眼手表,此时已经10点半了。
  顾胜男的助手直抱怨:“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我们干脆罢工得了。”
  另一边的小工八卦消息灵通得很,立即说:“听说他是很重要的客人,总经理都不敢得罪他。”
  顾胜男一言不发地看着菜单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就打断了:“赶紧准备食材,还有一个半小时,应该还来得及。”
  
  路晋翘着二郎腿坐在餐桌旁,一边喝着杯里的感冒冲剂,一边看手表,一副悠哉之极的样子。
  助纣为虐的助理身板笔直地站在路晋身旁,口中数着:“11点59分56秒,57秒,58秒,59秒……”
  路晋闻言放下杯子,改而拿起一旁的手机,正准备拨通紫荆酒店总经理的电话,突然——
  “叮咚!”
  悦耳的门铃声响起。
  路晋动作一僵,皱眉,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用眼神示意助理去开门。
  只见两个笑容可掬的服务生走进船舱,其中一个负责推车,一个负责上菜。17道菜很快就放满了整张桌子,服务生微微一鞠躬:“路先生,您点的餐齐了。”
  因为路晋之前退了很多次菜,服务生已经很清楚他的习惯,上完菜后都没急着走,就站那儿等着路晋试菜。路晋极不情愿地放下手机,拿起银勺。
  虽然很想皱眉头,但是入口即化的口感及沁满鼻尖的余香,还是瞬间就令路晋原本严肃的神情消隐下去。
  虽然很不喜欢做菜的人,但路晋不得不承认,他已经爱上了她做的菜。
  深爱。
  
  龟毛客人搅了她的假日,顾胜男只好隔日补休。
  这回顾胜男可是心惊胆战,很早就醒了,深怕龟毛客人又出难题为难她,害她这次的补休也泡汤。
  可直到等到中午,顾胜男也没接到厨房打来的求救电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正当顾胜男大松一口气地赖倒在沙发上时,她手中的电话竟然忽的铃声大作。
  顾胜男被吓得“噌”地就从沙发上弹起来,坐直了。
  她是刚买的新手机,还没来得及导入原来的通讯录,可当顾胜男浑身紧绷地接起电话,彼端立即传来那光用声音就能让人骨头从里酥到外的一个字:“喂~”
  顾胜男立即就知道是谁了,立马又大松一口气地赖回沙发上。
  徐招娣问她:“你猜我在哪儿?”
  就顾胜男对好友的了解,徐招娣正经工作起来的时候绝对是个工作狂,而如今这样懒洋洋的讲话方式,只能说明一点:“你在泡男人。”
  “聪明!”心情大好的徐招娣直夸她,“我在紫荆,从厨房溜出来陪我喝杯东西呗!”
  “我今天休假,不在紫荆。”
  “嗯?你不是昨天休假么?”
  “哎……别提了。还不如提提你到底在紫荆泡哪位帅哥。”
  徐招娣竟然还跟她卖关子:“你来了就知道了。赶紧的,过来。我在紫荆的游泳馆等你。”
  等顾胜男真的屁颠颠地赶到紫荆的游泳馆,放眼望去哪有帅哥?倒是泳池里的那个尤物,几乎吸引了全场雄性生物的目光。
  顾胜男就这么乖乖地等在泳池另一边,恭候尤物出水。
  只见尤物游完了两个来回,扭着小腰、爬着梯子回到岸上。徐招娣不上岸还好,这一上岸,全场雌性生物的目光也都有意无意地要往她这边瞥了。
  顾胜男扫一眼徐招娣曼妙的身姿:“你的泳衣怎么就这么两块布?”
  徐招娣不说话,只当着顾胜男的面转了一圈,全方位展示自己的比基尼。
  顾胜男环顾下四周,除了全在觊觎这位尤物的男人们,和那些或嫉妒或鄙夷或艳羡、心态各异的女人们,似乎还少了一位,“你的目标呢?”
  徐招娣一边用浴巾擦拭头发一边望一眼入口:“应该快来了吧!”
  顾胜男“哦”了一声便走到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下了,徐招娣随后也坐下:“待会儿目标人物到了,我会假装摔倒掉进泳池,你一!定!要!确!保!他会跳下泳池救我。”
  “这怎么能确保?”
  “意思就是他不肯跳下泳池救我,你就一脚把他踹下去,迫使他救我。懂?”
  顾胜男想了想,点点头。
  徐招娣终于满意:“行,那我去拿饮料。你喝什么?”
  “一杯橙……”
  顾胜男话音未落,突然耳边传来——
  “滴滴!”
  “滴滴!”
  顾胜男愣了足有半秒,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赶紧翻包。
  很快她就从包里翻出了正闪烁着红光的报警器。
  顿时,顾胜男浑身跟触电似的、每个细胞都立正站好,她万分震惊地、不可思议地、仿佛面前站着的是自己杀父仇人一般地抬头看向徐招娣:“你……的……目标……该不会是……”
  徐招娣微微一笑,“路晋,经营一家专门从事M&A的公司,总部位于魔都,目前他在B市度假;感情状态,无女友,无男友……胜男!胜男你跑什么呀胜男!喂!胜男!”
  可任徐招娣怎么呼唤,顾胜男也丝毫不停下狂奔而去的脚步。

  第七章

  顾胜男手中的报警器仿佛在故意配合她,她跑得越快,它响的越欢。
  顾胜男真恨不得直接轮圆了胳膊把这玩意儿扔进泳池,实际上却只能一边将它握得更紧,一边加快步伐。
  她可不想被那个路挑剔、路龟毛、路洁癖、路别扭撞个正着。
  同一时间,与游泳馆仅一墙之隔的疗养水吧里,正与这次收购项目的甲方相谈甚欢的路晋听见助理手中“滴滴”响着的报警器,脸色一沉。
  甲方负责人好奇地打量那闪着红光的小玩意儿:“这是?”
  路晋沉没想了想:“我此生遇到的最强劲的敌人。”
  甲方负责人十分惊讶,这路晋要是搁在古代,绝对文可安邦、武可定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屈指一动而天下乱的狠角色,得是多强劲的敌人,才能把他吓成这样?
  好在正事差不多已经谈完了,路晋起身道别后便匆匆离开,留甲方负责人站在原地,一边看着路晋急速远离的背影,一边遐想着路晋口中那强劲敌人的可怕嘴脸。
  路晋个儿高腿长,助理为了追上他的步伐,已经气喘吁吁:“真是冤家路窄,您怕她突然出现坏事,特地把李总约在位置这么偏僻的水吧,可没想到……”
  路晋沉眉一想,突然脚下一顿,助理险些撞在路晋背上,赶紧刹车。
  “有什么捷径离开这里?我可不想在水吧门口撞见她。”
  助理想了想:“可以走捷径,从旁边的游泳馆绕出去。”
  路晋兀自点点头,行,就这么办。
  不一会儿路晋就已经通过水吧的侧门来到了游泳馆内,只要绕过馆中央硕大的泳池,就可以通过游泳馆对面的另一个门直接离开这一片区域。
  路晋已经顾不得助理追不追的上他的脚步了,自顾自地快步往前走,远远的已经能够看见游泳馆对面的那扇门了,路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可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助理的尖叫:“路先生!”
  路晋不得不停下、回头,助理惊恐的神情在他眼中一闪即过——
  “砰!!!”
  某个结识的物体瞬间撞了他个满怀。
  又因为他停下了脚步,而对方却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闷头撞向他,他当即被撞得脚下一滑,什么应急反应都还没有,就已经跌进了泳池。
  水淹没他视线的前三分之一秒,路晋依稀看见岸上那个女人的一脸愕然。
  顾胜男一脸愕然的原因不为别的,只是……被她撞进泳池的那个人,她怎么看着觉得这么熟悉?
  直到路晋的助理惊恐地狂奔上前,顾胜男看看这分外眼熟的助理,再看看那穿着西装在水里扑腾的身影,“他……该不会就是……”
  “路挑剔”三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路晋的助理已经一掌拍来:“还不快下去救人???”
  救人?
  顾胜男疑惑地看看路晋的助理,再指指自己。
  “再磨蹭下去他要没命了啊!”
  路晋的助理说着,一咬牙,抬脚就把顾胜男给踹进了泳池。
  被踹的那一秒,顾胜男脑中不由得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不久前徐招娣是怎么和她合计的来着?对了,让她把路晋踹下去……当时谁能想到真实发生的情况会是她被路晋的助理给踹了下来呢?
  人生就是这么的充满变数。╮(╯▽╰)╭
  既然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了,顾胜男只好硬着头皮向那旱鸭子游去,刚近了他的身就被他死死地钳住了腰。
  一个大男人竟跟小狗崽子似的,抱着她死活不撒手,顾胜男险些就被他箍得背过气去,好不容易才把他带到岸边,岸上的助理赶紧拉他上去。终于重获自由的顾胜男扒拉着扶手深呼吸了好几口,随后才爬上岸来。
  等顾胜男走到路晋身旁,周围已经围了一小圈看热闹的人。
  顾胜男看一眼正拼命咳嗽着的路晋:“你……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我……要你离我远一点。”路晋头也不抬地说。
  顾胜男无话可说,毕竟是她把他撞进泳池里的。顾胜男之前还不怎么相信有“克星”这一说,可他真的是只要一碰见她,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触霉头,莫非……她真的命中带煞,且专“煞”他一人?
  顾胜男正琢磨着该说些什么道歉的话,目光偶而一抬,就看见远处一个身姿曼妙的美女朝他们这边跑来。
  可等徐招娣跑到了顾胜男面前,路晋已经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前往更衣室换衣服了。
  看着那穿着被水打湿的白衬衣、肩胛骨的弧度清晰可见、整个背影呈现出完美的流线型的路晋,徐招娣当着顾胜男的面,悔得恨不得捶胸顿足:“哎!来晚一步,错过了给他人工呼吸的机会!”
  “celine徐……”
  顾胜男竟主动这么叫她,徐招娣还有些不适应:“嗯?”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克他?”
  迫于顾胜男此刻如此严肃认真的神情,徐招娣真的低眉想了半晌:“倒不如说是‘孽缘’比较合适。”
  孽缘?顾胜男正仔细琢磨着这个字眼,抬头竟看见路晋的助理去而复返,朝她走来。
  “路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徐招娣在一旁听得眼珠都快瞪出来:“我没听错吧?他不想活了?”
  同样一头雾水的顾胜男被路晋的助理领到了男更衣间外,助理对她做个了“请”的手势,顾胜男还有些不确定,犹豫了许久才推开男更衣间的门。
  更衣间分干湿区,里间是淋浴区,外间是一排排的储物柜,顾胜男扫视了一圈见周围没人,只好坐在木椅上等。
  不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
  顾胜男“噌”地站起,下一秒就看见围着条浴巾的路晋从淋浴区出来。
  他站在干湿分离区的中间,没动,因为有水气,这个距离里,顾胜男看不太清他,正要上前一步,路晋赶紧伸手让她停下。
  “这是安全距离,别靠近我。”
  顾胜男只好停下。
  见她没有要再靠近的意思,路晋这才进入正题:“我找你和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声音还真的挺客气,顾胜男有点受宠若惊。可当他真的提出要求了,顾胜男对他稍有的那一点改观,瞬间胎死腹中——
  “你能不能请半个月的假?”
  顾胜男一愣:“为什么?”
  “我再有半个月就会离开紫荆,离开B市。这半个月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有半点差池。你不方便请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向你们总经理要到半个月的假。”
  “不。”
  路晋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拒绝了,一愣:“你可以开条件,我可以付你半年的薪水,都没问题。”
  “说了不就是不。”要她歇半个月,那简直是要她的命,她又没男友,如果突然多了半个月的假,只能宅在家里无聊的死去活来——谁能体会28岁半剩女的悲哀?当然这些话,顾胜男是绝对不会对他说的,“你跟我们总经理这么熟,你干脆叫他开除我好了。这样就妨碍不到你了。”
  她一说完就看见对面的男人沉眉深思起来。顾胜男顿时有种想打自己一个大嘴巴的冲动。说什么不好非说这种气话!万一这混蛋真的要总经理开除她,她就真的要回家喝西北风了……
  路晋沉默了足有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顾胜男已经在心里抽了她自己60个大嘴巴。
  路晋终于重新抬头看她:“那要不这样?”
  他这么一说,顾胜男赶紧打住在心里默默抽自己第61个大嘴巴的冥想动作。
  还算他有点良知……
  “以后每一天,每隔三个小时你就要向我报告一次行踪,我会避开你要去的那些地方。”
  他这要求,顾胜男怎么听怎么别扭,每隔三个小时就报告一次行踪?热恋中的情侣也没这么腻歪的吧!
  顾胜男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可似乎路晋丝毫没往那方面想,灼灼地盯着她:“成交?”
  她不说话。
  路晋悠哉地抱起双臂:“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是说‘deal’还是说‘成交’,三秒之后我就会给你们总经理打电话让他开掉你。1……2……”
  该死的这女的竟然还不说话!
  路晋咬牙:“2.5……”
  顾胜男赶紧制止他再数下去:“成交!”

第八章

  顾胜男、徐招娣、薇薇安三人这难得的铁三角聚会,就这样被顾胜男那令人发指的行径给毁了——她几乎每走到一个地方,都要掏出手机发短信。
  徐招娣偷瞄一眼她的手机,发现她正在发:“我在XXX大厦逛街。”
  偷瞄第二眼,发现她正在发:“我现在逛完街了,在XXX喝咖啡。”
  偷瞄第三眼,发现她正在发:“我在XXX旗舰店陪朋友试衣服,待会儿会去XX饭馆吃晚饭。”
  徐招娣坐不住了,一等薇薇安从试衣间里出来,就一个箭步上前,凑到薇薇安耳边:“她绝对是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于是乎,当徐招娣和薇薇安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一在饭馆的餐桌旁落座,就开始了对顾胜男的拷问。
  “说!你到底在给谁发短信?”
  薇薇安问完徐招娣接话:“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徐招娣问完薇薇安再接话:“什么时候把你男朋友带出来给我见见?用你薇薇安姐姐的火眼金睛来炼一炼他,看他是不是和钟睿一样的渣男。”
  这两个人跟连珠炮似的,顾胜男好不容易才成功插空为自己辩白一句:“不是男朋友!真不是!”
  薇薇安见她这样子也不像在撒谎,琢磨了一阵,狐疑的眯起眼,“莫非是……女朋友?”
  顾胜男被他惊人的想象力给震住了,薇薇安无奈地拍拍她的肩膀:“哎,顾胜男,我早就料到你有朝一日会成为les的,我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顾胜男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让她早前就答应了某人绝不把这笔交易抖搂出去……
  
  就这样,短暂而漫长的一个星期过去了。
  在甲方的公司开了一整天的会,包括路晋在内的所有人都显得十分疲惫。只能一直喝着咖啡提神。
  路晋接手过无数这样的收购案,这次也不例外,他的职责是为甲方争取以最低的成本拿下紫荆酒店,事成之后,他可以选择直接拿佣金,也可以将佣金折算成紫荆的股份。
  这次的紫荆酒店收购案即将进入收尾阶段,路晋要选择哪种获酬方式一事,自然也要提上议程。
  当甲方提到这个问题,助理十分诧异路晋竟然会说:“这个嘛……我还没有决定,等我有了决定以后再知会您。”
  直到回到紫荆,回到维多利亚,助理还是没能参透老板的心思。按道理说,这段时间他们住在紫荆酒店,对这里已经考察的很透彻了,紫荆绝对没有什么增值空间,按照路晋的惯例,对于没有增值空间的公司,他绝对是图省事,拿了佣金就撤的。
  反观坐在沙发上的路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助理终于忍不住试探性地问:“路先生,您怎么了?”
  路晋想了想,突然抬起头,目光微闪:“厨房打烊了没有?”
  助理看看手表,这都快晚上11点了:“早就打烊了吧。”
  路晋的目光明显暗了下去:“突然想吃这里的舒芙蕾了。”
  助理一愣。刚反应过来,就看见路晋起身朝船舱外走去,似乎还在边走边掏手机准备打电话。
  助理顿时灵光一闪,老板至今还没有决定是直接要佣金还是拿股份成为紫荆的股东,该不会是因为……放不下这里的食物吧?
  助理望着路晋的背影低声叹道:“真是吃货毁一生啊!”
  路晋刚走上甲板,电话就通了:“喂?”
  听到对方的声音,路晋拿手机的手本能地一抖。
  他迟迟不说话,对方又“喂?”了一声。
  路晋这才捏一捏嗓子,用自认为冷酷的声音质问:“为什么没有汇报你的行踪?”
  “这么晚了还要汇报?”
  “当然。”
  对方明显老大不情愿,磨蹭了半晌才妥协:“我在家。”
  “在家干什么?”
  “干什么也需要向你汇报?”
  “当然。”
  对方似乎做了很长一段心理建设,才再度妥协:“我在……上厕所。”
  向一个半陌生人、而且还是个异性报告自己的如厕细节,对双方来说,都绝对是十分尴尬的一件事,路晋却丝毫不以为意似的,继续堂而皇之地问:“上完厕所之后呢?你打算干什么?”
  此时此刻,坐在自家马桶上的顾胜男眉头已经皱得不能更紧了:“没打算干什么,睡觉。”
  “……”
  “……”
  “那行,你睡前做两个舒芙蕾……不,四个,我派人去取。”
  “什么???”顾胜男刚买不久的手机差点又要贡献给马桶了。
  相比顾胜男的惊诧,他是那样的理所当然:“舒芙蕾,六个。”
  顾胜男把脑子搜刮了一个遍,终于想到托词:“可……可我家没材料。”
  路晋终于沉默了。
  顾胜男刚打算松口气——
  “那就只能麻烦你现在来紫荆一趟了。”
  
  当一个人呆在这偌大的后厨,可怜兮兮地搅拌着蛋液、调着朗姆酒,任由头顶的灯将她的影子拉成一道苦逼的剪影,顾胜男不得不扪心自问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这么过分的要求?
  除了把一切归咎于“吃饱了撑的”,顾胜男完全找不到其他答案。
  凌晨一点,顾胜男拉开烤箱,把成品端上台面,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这时候混沌的脑子只依稀记得某人让她做好舒芙蕾之后联络他,他会派人来取。
  顾胜男揉揉眼睛,决定先眯一会儿再来做最后一道工序。
  岂料眯着眯着,竟真的眼前阵阵发昏,终于……
  顾胜男彻底睡死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黑甜黑甜,身处同一片夜空下的某人,却是彻底无法入睡了。
  路晋第31次看手表,在餐桌旁来回踱着步,助理早就趴在餐桌旁睡得地震都唤不醒。
  他掏出手机拨号码,对方电话竟无人接听。
  现在让他睡,他怎么睡得着?
  连拨7次电话,对方都不接,路晋终于扼腕决定,以身犯陷,跑一趟紫荆的后厨。
  偌大一个紫荆酒店,光为了找到后厨的准确所在,路晋就已经在餐厅前后跑了不下三遍,终于……他凭着引以为傲的嗅觉,循着舒芙蕾的香气,成功抵达目的地。
  推开虚掩的门,路晋一眼就看见了那一个个可爱的舒芙蕾们。
  双眼放光地走到它们面前,路晋这才发现,有个人正趴在操作台上睡觉。
  此人趴在那儿睡,不知不觉已蹭了一脸的面粉。
  是要拿了舒芙蕾就跑、迅速逃离这个克星?还是要留下来感谢一下这位制造了这么些可爱的舒芙蕾的大厨?
  路晋犹豫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方巾,替这个女人擦掉脸上的面粉,顺便把这女人的脑袋顺到另一个方向,免得她真的睡进那堆面粉里、窒息而死。

第九章

  路晋把她的脑袋顺到另一个方向,这下就能确保她不会被面粉闷死了,他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拿着舒芙蕾们离开了。
  可他刚把舒芙蕾装进盒中,这个睡梦中的女人竟然又把脑袋给转了回来。
  睡相真是差……
  路晋摇摇头,不打算再管她了,刚准备调头离开,这女人突然皱了皱鼻子,紧接着又抬手搓了搓鼻尖,路晋还以为她这是要醒了,不由得稍稍低下头看她。就在这低头的一瞬间——
  “阿嚏!”
  伴随着这个女人响亮的喷嚏声,二人之间操作台上的那堆面粉当即喷了路晋一脸。
  面粉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地,路晋惊讶地瞪着眼睛的样子保持了足足三秒才猛地醒回神来,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顾胜!男!”
  他的力呵声响彻后厨,划破长空,顾胜男原本睡得再死也要被他吵醒了,她幽幽地睁开眼睛,当即被面前的这张白面书生脸吓得“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手这么不期然地一挥,就把装舒芙蕾的盒子给扫落在地,再下意识地这么一后退,当即一脚踩在了盒子上。
  路晋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来不及阻止,顿时听见自己心脏被踩踏的支离破碎的声音。
  顾胜男原本还迷迷糊糊的、有一半神智还陷在梦里,如今看看路晋的脸色,再看看自己脚下的盒子,顾胜男像是明白过来了,等她看清从盒子边缘渗出的蛋糕泥,终于是彻底地醒了。
  “我我我……我重做一份。”
  “……”
  “很快的,你打个盹我就做好了。真的。”
  路晋内心权衡了许久,呼吸也调节了许久,才终于忍住没有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他用手抹一把脸,可惜事与愿违,脸上的面粉不仅没被抹掉,反而糊住了眼睛,令路晋现在睁眼都有些困难:“为了吃你几个舒芙蕾,我的性命都要交代在今晚了。”
  “不会的不会的!”顾胜男连连摆手。
  顾胜男这一辈子都不曾这么狗腿地想要讨好一个人,又是递水,又是递纸巾的,甚至千请万请地把他请进自己的小休息室,又是为他拿枕头,又是为他铺被子,顺便把床上的运动内衣、运动袜子收摞起来,全塞到椅子的坐垫底下:“你现在这儿打个盹,我做好了给你送过来。很快的。”
  话音一落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厨房。
  路晋带着一贯的挑剔扫一眼休息室。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杂物房,整个空间十平米都不到,只有一张简易床和一张折叠椅,路晋勉强自己坐进折叠椅,就当这一切是为了可爱的舒芙蕾们吧!正这么自我安慰着,路晋突然感觉到座垫底下似乎压着些什么。
  路晋稍稍抬身,嫌弃地用小手指勾出座垫底下的东西——
  当看见自己勾出的竟是一件内衣,路晋顿时感到阵阵恶寒,不仅如此,内衣上的扣子顺便替他把一只脏袜子也勾了出来。路晋赶紧把它们扔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挪到简易床的床头,恨不得离这张折叠椅越远越好。
  
  当顾胜男急切万分地带着还十分烫手的舒芙蕾们杀回休息室,一眼瞧见睡在床上的那个人,顿时压下脚步。
  轻声唤了句:“路先生?”
  他没反应。
  顾胜男只有这种时候才敢肆无忌惮地观察他,就算他睡着了,没有了那些颐指气使的表情,顾胜男还是感觉他与这里是这么的格格不入,他的头发、指甲、袖口、裤脚,统统打理的恰到好处,哪像她……
  顾胜男低头看看自己这身万年不变的运动装配白鞋,拒绝再往下想,她放下舒芙蕾,倾身过去替他盖上被子。
  不拉近距离还好,这一拉近距离,顾胜男发现这男的皮肤比她都要好,莫非一个大男人也会经常做脸部保养?顾胜男不由得眯起眼往细里打量,果真看不见什么毛孔……
  谁能想到这个男人会在这个瞬间冷不丁地睁开眼睛?
  此时此刻此分此秒,顾胜男离他的脸不足一寸,他眼睛瞪得格外吓人,像警惕的猎豹,顾胜男赶紧扔下被子,站直了要往后退。
  谁能想到她会被这件丢在地上的内衣肩带给绊住了脚?
  谁能想到这个讨厌她讨厌得牙痒痒的男人眼看她要摔倒,竟然伸手拽了她一把?
  谁能想到……
  一切发生的太快。
  “唔……”
  “砰!!!!”
  路晋的第一反应:嘴痛。
  顾胜男的第一反应:这床……塌了?
  “……”
  “……”
  路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这女人推开。顾胜男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这么迎来了她的第二反应:“我的腰!”
  听见这声痛呼的路晋转眼也来到床下。混乱间瞥见她的唇,路晋生生一愣,目光一滞之后又迅速地转移视线,看看她撑着腰的手:“起不起的来?”
  顾胜男试着站起来,腰一动就往死里疼,她却还咬着牙说:“应该可以。”
  见她慢吞吞的挪,也不知道要挪到何年何月才能把她自己挪上床,路晋耐心全没了,横抱起她就往外走。
  顾胜男愣了愣,目光一抬就能看到这个男人的下巴,目光一低又看见了他托住她后膝的手,真是看哪里都觉得心里不对劲,顾胜男只好扭过头去看前方的地面,尽量坦然地接受“自己被人公主抱的这个第一次就这么献出去了”的这个事实。
  
  路晋的助理赶到医院,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科室外头来回踱着步的熟悉身影。
  助理赶忙小跑上前,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地打量了路晋好几轮,才终于松了口气:“刚才电话里听您说您在医院、而且还是跟那个顾胜男一起的时候,天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被她‘克’没了胳膊‘克’少了腿。谢天谢地!”
  路晋忽的脸色一沉。
  经助理这么一提醒,这事似乎真的值得好好推敲一番:按照惯例来说,现在伤了腰、需要躺在里头治疗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第十章

  原来人一倒霉起来,真的喝凉水都塞牙——顾胜男龇牙咧嘴地躺在自家床上修养时,愤愤地得出这个结论。
  徐招娣闻讯赶来,不仅不对顾胜男的病情表示任何关心,甚至恨不得扑到她身上去,嗅一嗅是不是还留着男人的味道:“看不出来啊顾胜男!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豪放了?滚床单滚到床都塌了!”
  顾胜男十分诧异:“谁跟你说我滚床单了?”
  这时,自顾胜男的卧室门外悠悠地踏进一美男子——薇薇安是也:“我。”
  顾胜男没想到自己出了这点小意外而已,她这俩朋友竟然全出动了,不过,似乎,比起关心她的病情,这俩人明显更关心传说中的能把床都压塌的猛男到底是何许人也。
  “薇薇安你听谁说的?”
  “我今天早上打电话给你,结果是个男的接的电话,那男的说他的老板害你的床塌了,还害你扭伤了腰。”
  顾胜男仔细一寻思,莫非是今早她在医院的科室里治疗的时候,路晋的秘书替她接听了电话?
  果然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顾胜男顿时脸色一白,不过显然她的脸色被薇薇安曲解了,只见薇薇安带着满满的鼓励拍一拍顾胜男的肩膀:“顾胜男,滚床单没什么好丢脸的,终于有个男人肯舍生取义,帮你终结掉老处女的名号,你就算扭断了腰也值了。”
  顾胜男正要解释,徐招娣已经双眼冒星地蹦到顾胜男耳边跟她咬耳朵:“把床都压塌了,那得是多猛的猛男啊?胜男,你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顾胜男彻底没有了解释的欲望,默默地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蒙上脸。
  
  顾胜男请假的这两天,可苦了厨房的伙计们。然而伙计们再苦,也苦不过路晋的助理。
  开着车载着这位史上最难满足的吃货,差不多已经绕了整个市区一圈,却还没找到对胃口的晚餐,助理不由得透过车顶的天窗望向遥远的夜空,在心中默默地哀嚎:老天爷,赐我一个顾胜男吧!!!!
  助理焦躁如热锅上的蚂蚁,赐予他此番痛苦的某人却优哉游哉地坐在后座处理文件,助理实在是不想绕市区第二圈了,小心翼翼地透过后照镜看向车后座:“路先生,还有十天不到案子就结束了,我们就要离开紫荆了,您就忍一忍吧,这几天暂时先随便吃点?”
  路晋放下笔,想了想:“前天是你把顾胜男从医院送回家的吧?记不记得她家地址?”
  助理当即反应过来路晋想要干什么了:“这……不太好吧?她都生病了,您也不好意思让个病人帮你做吃的吧?”
  显然助理还不够了解他:为了美食,他什么都好意思……
  门铃响起的时候,顾胜男正坐在沙发上看动漫,没错,这就是一个28岁半、无男友的女人生病的时候唯一能找到的消遣形式。
  门外那人十分耐心,每隔三秒按一次,顾胜男撑着腰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将挂着安全锁链的门拉开一条小缝:“你是?”
  刚一问出口,顾胜男就认出了门外这个男人——不正是路晋的助理么?
  果然对方自报家门:“您好,我是路先生的助理小孟,我们之前见过的。”
  见顾胜男不由得朝他身后望去,助理又补充:“路先生未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就没上来,在楼下的车里等着。其实呢,这次冒昧的登门拜访,就是想请顾老师您帮忙做一顿晚餐。”
  苍天啊!大地啊!路挑剔竟然让她这个病人去服侍他?!
  顾胜男刚想以“我家没有食材”为理由拒绝,助理小孟立即拎起手上那装满了所需食材的塑料袋:“您家就算没食材也没关系,我们自备了。您就帮帮忙吧,要不然我今晚肯定没得睡了,他肯定会要我去隔壁市替他找吃的!”
  这助理也怪可怜的,顾胜男一心软,就把他放进了家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夜色越发深沉了,停在公寓楼外的那辆车里的路先生越发的心急难耐,第20次看手表,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助理:“怎么还没下来?都快一个小时了。”
  “快好了快好了。”助理说完竟“啪”地就把他的电话撂了。
  这一句“快好了”竟又让路晋等了二十分钟,胃的抗拒声越来越大,路晋再次拿起手机正准备拨号,转念一想,一咬牙把手机揣回兜里,直接开门下车。
  当路晋按响门铃;
  当门拉开时,路晋看见助理穿着围裙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屋子里传出来顾胜男略带可惜的声音:“哎……如果你的柠檬汁放少一点,这道汤没准就做成了。”
  路晋什么都明白了。
  他早该猜到助理这么支支吾吾地拖延时间,是因为手脚不方便的顾胜男竟妄图指导他助理这样的料理白痴来完成一顿晚餐。
  在路晋的目光扫射下,助理羞愧地低下了头,顺便把手里那柄大汤勺默默地藏到身后。
  对这一切还浑然不知的顾胜男正站在料理台前,尝完了汤,再去尝尝刚焗烤好的扇贝,明明她教他的步骤每一步都没问题,怎么做出来的东西却难吃成这样?正当顾胜男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不对劲。
  分明有人站在她身后,落下的影子正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顾胜男愣在那里,潜意识里已经知道站在她身后的是谁了。
  可她不能回头,因为早在她刚开始教助理小孟做菜时,小孟就特别紧张的告知过她:如果被他老板知道菜是他做的,他会死的很惨,很惨,很惨……
  顾胜男愣在那里,只见身后伸来一只胳膊,拿起另一只扇贝,顾胜男紧接着就听见了咀嚼的声音,可对方只嚼了一口,就停了——
  路晋把扇贝肉一吐,“顾老师,您打算一辈子都用背影对着我?”
  他都这么说了,顾胜男默默叹口气,回过身来。
  谁能想到这个男人竟站的离她这么近?
  顾胜男回身的下一秒、看见他一张近在咫尺的脸的同时就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
  这个念头刚从顾胜男的脑海中划过,她的耳边便响起“吱溜”一声。
  顾胜男脚下一滑,最后一个念头是:她踩到的应该是路晋吐在地上的扇贝肉。
  
  前两天才扭伤腰,现在又扭伤脚,顾胜男保持躺尸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愿动。
  看着路晋拿着她的小药箱从房里出来并直接坐在了她旁边,顾胜男诧异:“坐的离我这么近?不怕我克你了?”
  在顾胜男的记忆里,她可没见这个男人这样笑过,淡淡的,和煦的,一点也不挑剔的:“你现在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安危。毕竟……现在轮到你一见着我就倒霉了。”
  “我才不跟你一样迷信。”顾胜男话音刚落就被吓着了——
  他竟然捏住了她的脚踝。
  顾胜男当即一缩脚:“干嘛?”
  路晋拿出一瓶扭伤喷雾:“我都不把你当女人,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该死的他又那样笑了!
  顾胜男看愣了一秒,赶紧别过脸去,为了掩饰些什么而故意十分不客气地重新把脚一伸。

第十一章

  最令顾胜男惊讶的是,这男人竟然真的挺会照顾人的,替她揉脚,几近轻柔,真的缓解了不少疼痛。
  “怎么样?好点没?”他顶着一脸的关心问她。
  顾胜男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待遇,耳根子都有些发热了,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腰呢?需不需要我也帮你上药?”
  顾胜男赶紧摇头。
  “那么……”路晋看看她,语气顿了顿,“去厨房帮我弄点吃的。”
  顾胜男那颗感恩的心顿时“噼里啪啦”碎满地,自己早该料到他这么好心照顾她就是为了这个……
  “冰箱里还剩下一些我之前做的意大利面,不嫌弃的话你把它热一热吃了吧。”
  果然路晋就在她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原形毕露,原本堆在脸上的关切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你觉得我会去吃你那些剩菜?”
  顾胜男无谓地耸耸肩。
  见她态度笃定,路晋想了很久,忽的冷着脸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看这架势,绝对是要摔门走人了,顾胜男竖着耳朵听,却没听到摔门声,疑惑的余光瞄过去,竟看见他正拉开冰箱门。
  不一会儿他就用微波炉热好了意大利面,真是孺子可教啊,顾胜男笑吟吟地提醒他:“冰箱里有一罐我的独家秘制酱料,你可以拌面吃。”
  还对剩菜一事耿耿于怀的某人顿时扭头向顾胜男飞来一记眼刀。
  嫌弃地看一眼堆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餐桌,嫌弃地把酱料和意大利面端到茶几前,嫌弃地把顾胜男搁在茶几上的那只没受伤的脚给踢开。
  嫌弃地打开酱料,嫌弃地挑了一些拌进意大利面里,嫌弃地吃下第一口——
  路晋一愣。
  仔细地抿抿嘴,确定舌尖的美妙感触确实是来自于这个酱料,瞬间,一切嫌弃的表情消失无踪,路晋心情愉悦地开吃第二口。
  纵观全程的顾胜男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某人立马又飞来一记眼刀,顾胜男只好避开视线,重新拿起掌上电脑,戴上耳机看动漫。为了掩饰美食带来的喜悦,路晋随后也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因为戴着耳机,顾胜男听不见电视的声音,余光却能看见一旁的路晋不知为何突然全身僵住。顾胜男疑惑地摘下耳机:“怎么了?”
  话音刚落,顾胜男耳边就传来了一声男人的呻吟——
  这、似乎、是从电视机里发出的。顾胜男顿时浑身一激灵,“嚯”地扭头看向电视机,只见屏幕上那两个大男人正吻得热力四射。
  该死的薇薇安,来她这儿探病,还把这种碟带过来打发时间!!!
  带这种碟来打发时间也就算了,看完了竟然还不记得要把它从读碟机里退出来!!!
  这对路晋来说,俨然是一个他之前从未见识过的全新世界,只见他慢慢地扭头看向顾胜男,眼里分明是两个字:变态……
  顾胜男被他这一记目光彻底地惊回了神智,扑过去就要抢遥控器,没成想这一时情急之下、手正好拍在了装着意大利面的盘缘上。
  眼疾手快的路晋立即往后一闪身,那盘意大利面就这样飞扑向顾胜男的脸——
  “啪!”
  路晋看一眼旁边这个被意大利面糊了一头一脸的女人,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
  
  事情到底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顾胜男不明白,就算她确确实实地坐在浴缸外的小板凳上,确确实实地仰头就能看见这个男人拿着花洒帮她冲头发,可顾胜男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帮我洗头。”
  “我只想试试看我们现在还呆在一起的话,你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路晋一边将洗发露倒在她的头发上,一边说。
  虽然顾胜男现在只要手抬高一点,腰就会钻心的疼,也是因此无法自己洗头,可她听了他这么一席话,真的很想忍痛抬手给他一拳。
  为了她那饱经磨难的腰着想,顾胜男也只能嘴上逞逞能了:“我这种新中国的知识分子才不会像你一样迷信这种东西。”
  “新中国知识分子?”路晋做思考状,“你们这种人不是应该被称为腐女么?”
  顾胜男脸色一沉。
  他得意地笑了:“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
  “那玩意儿不是我……”顾胜男刚要解释,浴室外头就传来了手机铃声,路晋冲了冲手上的泡沫,起身去外头接电话。
  顾胜男只好头枕着浴缸边缘等他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头上的泡沫渐渐地快要流进顾胜男眼里,顾胜男直不起腰来,手又不能抬太高,只好一手反撑在浴缸边缘,抬起身体,去够墙上的毛巾架。
  还差一点,1,2,3——
  终于成功抓到了毛巾一角,顾胜男不由得心里一松。却在这时——
  “你在干嘛?”
  耳边突然传来路晋的声音。
  顾胜男一惊,撑在浴缸边缘的那只手蓦地一滑……
  毛巾被她从架子上扯下的瞬间,顾胜男的身体也彻底失去了平衡,她就这样跌进了蓄着小半缸水的浴缸里。
  
  经过这一回,顾胜男不信邪都不行了。
  徐招娣万万没想到,这三天之内自己连探了好友两次病。而当顾胜男将这一切的匪夷所思对徐招娣和盘托出,一向脑子转得极快的徐招娣也不由得沉默良久。
  “怎么办?一周后紫荆有个重要的宴会,他们高薪聘我来,就是为了要解这次宴会的燃眉之急,行政主厨已经明确跟我说了,我如果到那时候伤还没好,以后都不用再去上班了。”
  顾胜男愁得想死。
  徐招娣皱着眉想了很久,忽的灵光一闪,瞪着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向顾胜男:“有部电影里面好像就是这样演的……”
  顾胜男一愣:“什么电影”
  一小时后。
  顾胜男躺在中间,徐招娣、薇薇安分坐两旁,电影开演。
  明明是一部爱情喜剧,看到最后,顾胜男却苦得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薇薇安也是连连摇头:“完了,顾胜男,你注定一辈子也转不了运了。”
  薇薇安这么笃定,顾胜男不得不诧异:“为什么?”
  “上次你们亲到是意外,你觉得路晋那样的男人会在非意外情况下,心甘情愿地吻你么?”
  薇薇安永远能够一语戳中真相,顾胜男顿时颓丧起脸。
  徐招娣破天荒地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而是紧锁眉头了许久,突然兴奋地打个响指:“我知道怎么办了!”
  顾胜男、薇薇安双双看向徐招娣:“怎么办?”
  徐招娣神秘地一笑:“软的不行,咱就来硬的。”
  “什么意思?”顾胜男没听懂。
  “意思就是:强上!”

第十二章

  强上?顾胜男沉默了足有五分钟,显然她对这几天内自己的连连受伤还心有余悸:“我怕我还没亲到他,就又有意外降临在我身上了。我现在腿也折了,腰也扭了,到时候万一命也没了咋办?”
  “那……”徐招娣显然也不敢拿她的命开玩笑,“到时候我全程陪在你身边,我这么眼疾手快,一定能在关键时候救你一把的。”
  心动不如行动,策划能手徐招娣当即拍拍手让大家打起精神来,并宣布到:“第一步,想办法把他约出来,制造独处时机。”
  于是乎,在徐招娣和薇薇安的双双注目下,顾胜男拨通了路晋的电话:“路先生。”
  开着扩音的手机里传出路晋略显冷淡的声音,此时此刻的路晋,和前几次求她做菜时的态度早已大相径庭,“顾老师,找我有事?”
  “那个……”顾胜男看一眼徐招娣,在获得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才支支吾吾地继续下去,“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不好意思,恐怕不行,我最近比较忙。顾老师你有什么重要事么?”
  路晋的这番话听得徐招娣和薇薇安二人面面相觑,顾胜男不是说路晋对她态度还不错么?这么冷冰冰,也叫态度不错?
  顾胜男心中默默叹气,这个男人之所以变脸比翻书还快,个中缘由她再清楚不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的那罐独家秘制酱料给偷走了。路先生,做人不能这样过河拆桥的。”
  路晋似乎因心虚而沉默了稍许,这才继续道:“我晚上要参加一个集团酒会,你还走得了路的话,可以去酒会找我。”
  结束通话后,路晋收起手机走进电梯。此时此刻的他刚在甲方公司签完紫荆的股权书。路晋反身在电梯内站定,抬眸便见助理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路晋不由得皱眉:“如果你下次再用这种便秘的表情面对我,我绝对毫不犹豫炒了你。”
  助理心有戚戚,慌忙收拾好表情。
  电梯缓慢下行,助理偷瞄了路晋一眼又一眼。莫非自己这位老板跟那位厨师之间,真的有什么猫腻?要不然也没理由突然决定不拿佣金,而直接改用紫荆的股份抵这次的酬劳吧……
  终于,助理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路先生,你刚才该不会是在……邀请她做你今晚的女伴吧?”
  路晋被问得生生一愣。
  是么?自己这是在邀请那女人做自己的女伴?
  仿佛连路晋自己都疑惑了。
  
  见顾胜男穿着人字拖,一瘸一拐地就要出门,徐招娣赶紧把她拉回来:“你该不会就打算穿这一身去赴约吧?”
  顾胜男低头打量打量自己:“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徐招娣一边把她按回沙发上,一边开始打电话找外援。
  虽然知道徐招娣是本市数一数二的牛逼公关,可当顾胜男真的亲眼见证徐招娣一个电话就把一个造型团队都招来了她家,顾胜男还是看直了眼。
  徐招娣翘着兰花指,得意地抬一抬顾胜男的下巴:“你现在这副样子去‘强’他,他有可能真的就会告你性骚扰。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这些朋友都是神级选手,一般非大牌明星都请不动的,凤姐都能被她们化成天仙。”
  顾胜男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两名化妆师已将左右夹攻地将她拿下,“哗啦”一声拉开足有半米高的化妆箱,开始在顾胜男脸上施展鬼斧神工。
  眼睁睁地看着滚烫的卷发器使自己头上冒起袅袅青烟,眼睁睁地看着小巧的唇刷逐渐地为她勾勒出一个鲜红的血盆大口,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变得不像自己,就在这时,又人一伙专业人士光临她的寒舍——
  显然这些专业人士是薇薇安叫来的。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两箱衣服,薇薇安指挥着他们把箱子放在客厅。
  箱子一打开,里头那些精美的礼服亮瞎人眼。
  徐招娣啧啧叹:“高全安,你终于让我看到了点服装设计师该有的样子了。”
  足足两个小时过去,徐招娣犹如那称霸欢场的老鸨,领着她最得意的小姐出场了……
  在顾胜男的强烈反对和“扭到了脚”这一合理借口之下,徐招娣终于勉强允许她不穿高跟鞋,可就算她穿了平底,还是免不了踩到裙摆,终于,苦逼的顾老师磕磕绊绊地到达了目的地,站在大堂,一边给路晋打电话,一边把手搁在徐招娣的肩上歇一歇,要知道对于她来说,穿裙子走一米,可比穿着她那条古董级别的运动裤快跑一百米还要累的多得多。
  路晋的助理接听了电话,听她已在大堂,立即说:“我这就去接您。”
  不一会儿就看到路晋的助理小跑出电梯门。
  顾胜男朝他打招呼,不料助理竟视而不见,径直走过她身边,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环顾周围。
  顾胜男赶紧叫住他:“小孟。”
  助理猛地顿住脚。疑惑地回头,打量了顾胜男好一阵,顾胜男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才终于一语冲喉:“顾老师???”
  顾胜男尴尬地笑笑。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没认出你来。”助理只顾着连连道歉,全然没察觉一旁的徐招娣渐渐地眯起了眼,看向这小助理的目光里渐渐带上了狼一样的光。
  助理看看手表,也没时间再寒暄了,这就领着顾胜男和徐招娣朝电梯走去,徐招娣扭着小腰妖娆地走着,终于打量够了这小助理的背影,这才曲肘撞一撞顾胜男,顾胜男和这色女做了二十年多死党,这时候已经完全读懂了徐招娣的目光:果然人靠衣装,今天这小助理穿得这么正式,姐都快把持不住了……
  顾胜男也用眼神回她:你别兽性大发坏了我的正经事啊!
  徐招娣挑挑眉,言下之意:放心啦!我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么?
  不多时顾胜男就已经踏进了酒会,这种场面对徐招娣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可……
  顾胜男刚走两步,就又被裙摆给绊了一跤,她赶紧把裙摆从鞋子底下扯出来,赶紧站直了。就在这时,顾胜男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目光正向她投来。
  放眼望去,这道目光不正是来自于场内的路晋么?
  可顾胜男刚要跟他打声招呼,他的目光就略过她,投向了别处。显然路晋第一眼也没认出她来。
  直到助理将她领到路晋面前:“路先生,顾老师来了。”
  路晋目光一滞。片刻后才重新打量她:“几天没见你跑去整容了?”
  顾胜男下意识地要上前一步反呛他,没成想自己还没开口就立马又被裙摆绊了一跤,路晋看见她这种狼狈的、手足无措却还要假装镇定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好吧,你确实是顾胜男。”
  
  是谁在她家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到时候我全程陪在你身边,我这么眼疾手快,一定能在关键时候救你一把的”的?
  是谁在酒店大堂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放心啦!我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么”的?
  当顾胜男满场都搜寻不到徐招娣的身影时,顾胜男终于可以断定,那色女是追着鲜嫩可口的小助理而去了。
  顾胜男只好独自一人跟着路晋来到顶楼的露台。
  “找我什么事?”
  露台的冷风一吹,顾胜男彻底结巴了:“额……额……对了,你这两天的伙食是怎么解决的?”
  路晋有半秒的面带苦色,但很快掩饰过去。
  他就算不说话,顾胜男也猜到了:“该不会全靠我那一罐秘制酱料吧?”
  他还是不说话,唤服务生那两杯酒来,自己已经先行坐到了高教椅上。
  服务生上酒的速度堪称一绝,顾胜男看看酒杯:“我生病,还是不喝了吧。”
  谁曾想她话音一落,藏在她头发后的蓝牙耳机里立即就传来徐招娣的声音:“干嘛不喝?跟他喝!”
  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顾胜男差点就把酒给洒了。对面的路晋立即飞了一记他最擅长的眼刀过来,顾胜男赶紧稳住自己,免得被他看出什么异样。
  顾胜男悄悄扶了扶蓝牙耳机,虽然不确定徐招娣正躲在哪个角落运筹帷幄,但起码她真的做到了为了她们伟大的友情而暂时放弃小助理,光这一点,顾胜男已经默默地在心中感激涕零。
  这边厢,她既然已经说了不能喝,路晋便招呼服务生:“上杯果汁给这位小姐。”说着就要把顾胜男的酒杯递还给服务生。
  电光火石间,顾胜男赶紧死死握住酒杯,改口道:“突然想喝酒了。”
  此时此刻顾胜男的耳机里已传来徐招娣的第二声指挥:“灌醉他!灌醉他!”

第十三章

  灌醉?
  顾胜男正思考着这个提议的成功性能有多大,忽的耳边传来路晋那特有的越淡越傲娇的声音:“你耳朵痒啊?干嘛老抓耳朵?”
  吓得顾胜男的手立马就从蓝牙耳机上弹开了。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一眼对面的路晋,这男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她耳朵上的秘密,顾胜男松口气。
  她捏起酒杯:“来!干!”
  路晋的目光很是戒备:“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打扮的跟西游记里的蜘蛛精似的,还在这儿向我邀酒。不是说有事找我么?什么事?”
  顾胜男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短短几秒间,她已经在心里呼唤了徐招娣不下二十次,可显然躲在未知角落的徐招娣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
  顾胜男忍不住结巴:“这……这个嘛……”
  就在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出现拯救了她,只见男士远远就认出了路晋,很快便走上前来:“路先生,你怎么躲这儿来了?”
  此人又看一眼顾胜男,立即暧昧地笑起来:“原来是跑这儿会俏佳人来了?”
  俏佳人?
  路晋和顾胜男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对方这句“俏佳人”指的是谁,顾胜男都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路晋那带着嘲笑意味的眼神了,没成想这小子竟笑着默认了。顾胜男只好愣愣地看着这俩男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听对方邀路晋下楼,准备为路晋引荐某某,顾胜男心想:完了,没机会灌他酒了,却不料路晋临走前竟凑近她耳边:“我先回楼下,待会儿再回来找你。”
  等路晋的身影一消失在楼梯转角,十米开外的景观树后就闪出了徐招娣的身影。徐招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到顾胜男跟前:“他怎么走了?”
  “他说他待会儿会回来。”
  “我就说嘛!你只有打扮成这样,男人才会有兴趣再回到你身边。”
  自己该告诉徐招娣,这番打扮在某人眼里只不过是西游记里的蜘蛛精么?顾胜男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打击好友的自信心了。
  转眼间徐招娣就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大堆酒,拿起其中两瓶,二话不说就开始往路晋留在桌上的杯子里兑。
  大功告成!徐招娣晃一晃酒杯,递给顾胜男:“要不要尝尝?绝对一口就能喝挂他!”
  顾胜男哪敢喝?光凑近杯口嗅了嗅,就有浓厚的酒精味扑鼻而来,差点熏晕她的脑袋:“路晋又不是傻子,这杯酒不用喝都知道有问题啦!”
  徐招娣被她说的一愣。正皱着眉头想着解决对策,就在这时,顾胜男忽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楼梯转角走了上来,那人的身形高挺,顾胜男赶紧示意徐招娣,可徐招娣哪儿还来得及躲回去?赶紧抱起那些酒瓶卧倒。
  眼看路晋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高脚桌也快要挡不住徐招娣那卧倒的身体了,顾胜男脑子一转,赶紧拿起酒杯朝路晋迎了过去。
  路晋见这女人一瘸一拐地吃力地挪动着,一愣:“你要走了?”
  连路晋自己都被自己这失落的语气惊着了,这女人却完全没发觉似的,满是心虚地朝他笑笑:“这儿风有点大,我们去那边沙发坐吧。”
  那边厢,路晋和顾胜男双双走向天台边的长沙发,这边厢,以为警报还未消除的徐招娣还死死地趴在那儿,动也不敢动,直到——
  “徐小姐?”
  徐招娣猛地抬头,只见一双德比鞋站在了自己面前。顺着西裤裤管向上望去,原来是那鲜嫩多汁的小助理。
  “徐小姐,你趴这儿干嘛?”
  徐招娣妖娆地将头发向后一拨,扶着桌角站了起来,冲着小助理嫣然一笑:“好巧~”
  这美妙的尾音令小助理失神了足有五秒才醒回神来:“对了,你有看见路先生么?钟总在楼下,想找路先生谈些……”
  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娇娇弱弱的痛呼声给打断了:“哎哟~”
  小助理刚聚集起的神智就这么二度飞走了……
  “我刚摔了一跤,骨头疼死了,你能不能扶我下楼?”不等小助理回答,徐招娣已经把手搭了过去。
  小助理又愣了足有五秒:“好的好的!”
  徐招娣在小助理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下楼的前一刻不忘回头看一眼被绿植挡住的天台一角:顾胜男,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显然这杯比工业酒精味道还重得多的玩意儿,不可能骗得过嘴刁的某人。只见路晋只抿了一口,就皱着眉把酒杯撂下了。
  顾胜男顿时心虚地一塌糊涂:“怎么了?不好喝?”
  路晋猛地抬头,就这么捕捉到了顾胜男眼中那抹没来得及被掩盖掉的慌张,这令他不由得狐疑起来,眯起眼又打量了她一轮:“这杯酒有问题。”
  “有——么?”顾胜男刻意拖长音调,借此掩饰。
  路晋索性把就被推到她面前:“不信你试试。”
  顾胜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看看他,又看看酒杯,再看看他,心里一横,颤抖着手端起酒杯。尝了第一口,她舌头就麻了,正要把酒吐出来,抬眸却见路晋一双雷达似的眼睛正紧迫地盯着她,顾胜男只好硬着头皮:“没问题啊!”
  “真的?”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路晋按兵不动,只说,“你再尝一口试试。”
  顾胜男心中已然血流成河,猛地一闭眼,喝!
  一口,一口,又一口……
  一杯见底,顾胜男喝趴下了。
  此刻的她,耳朵里尽是嗡嗡声,眼前也是天旋地转的,仿佛从遥远的夜空里传来一句:“对了,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你找我到底要干嘛?”
  “我、来这儿……”顾胜男不由得打了个酒嗝,“干嘛?”
  伴随着她的自言自语,顾胜男那混沌一片的脑子里幽幽地回响起徐招娣的声音:强了他……强了他……
  终于记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了,顾胜男呵呵一笑,仰起头,对着面前这张已然模糊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来、强、了、你……”
  这女人唧唧歪歪的到底讲了些什么,路晋一个字都没听清:“你说什么?”
  这女人张了张嘴,似要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于是路晋凑近了欲仔细听,突然——
  她捧住了他的脸。
  狠狠地吻了过去。
  路晋的双眼因震惊而顿时失焦,下一秒醒过神来,这女人的唇已经落在了路晋的……脸颊上。
  脸颊上而已,路晋松口气,要揪她耳朵:“喂!醒醒!”
  很显然路晋低估了一个醉鬼的能力,她都醉成这样了,竟然还能立马就反应过来自己吻歪了,在路晋张嘴说“醒醒”的这一秒,醉鬼凶猛地扑了过来,准确无误地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女人的舌尖带着微凉的酒气,等路晋从这前所未有的清醒的眩晕中回过神来,那微凉的酒气已经席卷到了他的喉结。
  喉结下面就是锁骨,锁骨下面就是……
  路晋感觉到自己的贞洁就快要被这个女流氓给玷污了。

第十四章

  路晋猛地推开她,不料这女人下一秒又凑了回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几次三番下来,路晋那原本极力抗拒的双手渐渐地开始变得不受大脑控制,就在这个女人的手指窜进他的衣领时,路晋脑中仿佛被一股电流瞬间贯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死死掐住了这女人腰身两侧,猛地一侧身,反而把一直骑在他身上的这个女人给压在了身下。
  啊!我的腰!这一记疼痛有如最强效的解酒药,瞬间就令顾胜男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痛苦的皱起了眉头。路晋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这张两颊潮红的脸,忽的也愣住了。自己竟然有点想……吻她。
  路晋慢慢、慢慢地伏低身体,带着慢慢的不确定,他宁愿这女人和方才一样不管不顾地扑向他就啃,可她此刻却半点回应都没有,最终,路晋的唇停在了离她不足五毫米处,脑中的正邪两派早就打得不可开交。
  一个声音说:路晋,你是正人君子,不能趁人之危……“哐哐哐哐”一阵厮杀过后另一个声音占据上风:是这女人先主动的,路晋你快成全她!成!全!她!
  路晋纠结万分地停在那儿,突然……该女流氓终于再度卷土重来,揽住他的颈项,狠狠把嘴凑了上来。激烈的厮磨间她那带着沁凉的酒气的舌尖再度席卷了他,无需再做抉择、只需默默接受的路晋大大地松了口气,却不自知。
  成功反扑的顾胜男正扑在某人身上得意的享受着捕猎的成果,可怜的猎物也正懊恼地感受着身体某处逐渐燥热了起来,谁都忘了,其实他们正身处于露天的公共场合……
  就在路晋的手快要不受控的伸进那碍事的裙摆时,突然,压在他身上的力道被另一股更野蛮的力量给掀开了。
  只听“哐”的一声,女流氓的额头准确无误地撞在了一旁的盆景上,摔倒,脸着地。
  激情就这样戛然而止,路晋稍稍反应了一下,“噌”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显然替他把顾胜男掀翻在地的,就是他面前站着的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了。此男看起来应该也是这次酒会的受邀宾客。
  就在路晋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这个男人搭救了自己一把、还是该气他坏了自己好事时,男人竟向他打招呼:“路先生,你没事吧?”
  路晋一惊,立马收回了原本正略带失落地看向那女流氓的目光,警惕地打量一下此人:“你是?”
  “鄙人程子谦,路先生大概忘了,我们之前见过面的。”
  程子谦?路晋很快回想起来,集团酒店收购紫荆之后会派新的总经理管理紫荆,这人便是程子谦。
  “女人竟然也非礼起男人来了,现在这个世道真是……”程子谦瞥一眼那女流氓,倍感无语地摇了摇头。
  程子谦的所作所为算不算是一场变相的英雄救“美”,这个问题路晋已经没时间去考虑了,他顺着陈子谦的目光瞥过去,只见顾胜男已经一动不动地趴那儿好一会儿了,路晋蓦地心里一紧,赶紧上前扶起她。
  她的头磕破了,流了点血,路晋拍拍她的脸:“喂!醒醒!”
  回答路晋的是这女人嘴里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干呕声。
  路晋的担心就这样被她的干呕声给呕没了,他一字一顿,像是正在咬牙切齿:“你要敢再吐我身上,我就把你直接扔下楼。”
  她竟真的奇迹般的突然停止了干呕。
  这两人诡异无比的交流看得一旁的程子谦直愣眼:“你们俩……认识?”
  路晋却已经来不及回答他,打横抱起这个扑街的女人,闷头就往外冲。留程子谦站在原地目送。
  
  这是一个很漫长,很折磨人的梦境……香艳的吻,难耐的呼吸,炙热的摩擦,在梦里逐渐糅杂成一团,最后化为一句:“我不去医院,我要去……酒店……”
  我要去……酒店……
  梦里的这个声音把顾胜男硬生生地惊醒了。
  顾胜男醒来的时候,都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已经率先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丝丝痛意。
  摸一摸自己的额头,发现那儿已经被裹上了纱布。
  她受伤了?怎么受伤的?顾胜男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嗅到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她听见护士说:“0031号床的患者……”她听见脚步声,男人的脚步声,正朝她这边走来的男人的脚步声……
  谁?路晋?他来干嘛?自己到底有没有成功吻到他?一连串的问号一个接一个的在顾胜男脑子里炸响,她犹豫了好半晌,才睁开眼睛。
  四处瞄一瞄,立即就发现了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的那个男人。
  真的如阅男无数的徐招娣所说,这路龟毛的身材在亚洲人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只是随意地往那儿一站,腰是腰,腿是腿,肩胛曲线漂亮的如007……
  不对!此刻背对她而站的虽然也是高个儿长腿男,可肩线似乎没有路龟毛的那么漂亮……
  顾胜男正疑惑地皱眉,那人悠悠地回过身来:“醒了?”
  完全陌生的脸!
  顾胜男那紧锁的眉头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
  顾胜男绝对暂时按兵不动。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路先生的女朋友,所以……总之,害你受伤,实在很抱歉。”
  路先生的……女朋友?害她受伤?他说的是普通话啊,可顾胜男发现自己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千万个问号最终只化为一句:“你是?”
  “程子谦。”
  顾胜男想了想,很确定自己压根儿听都没听过这名字,“那……”顾胜男现在都有点怯于提到这个名字了,“路先生人呢?”
  
  路先生人呢?
  路先生正黑着脸坐在骨伤科的科室内接受包扎。
  当路晋的助理风尘仆仆的赶到,急吼吼地推开科室的门,当即就愣住了。看一眼路晋右手上的固定架,再看看路晋左腿上的石膏,助理犹豫了好半晌,小心翼翼地踏近一步。
  路晋的目光立马就扫了过去。
  助理被路晋盯得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昨晚在哪儿?”路晋的声音低的可怕,“电话为什么一直不通?”
  助理惭愧地别过了视线。
  路晋上下打量一轮助理,格外冷峻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助理身上那皱巴巴的衬衣、和随意地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助理立即就意识到了,慌忙把脖子上那条歪七扭八的领带给顺平来。
  “我……我……”助理本能地想扯个谎话来搪塞一下,却在路晋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只好假装关切一下自己这位老板,“路先生,你怎么一下子伤这么重?”
  路晋一怔,顿时眯起眼警示一般地看向助理。
  这是两个男人间眼神的较量,路晋的目光危险地在助理身上逡巡,同时,助理的目光也小心翼翼地在路晋身上徘徊,又在同一时间里,俩人的目光生生一顿——
  路晋看见了助理衣领上的口红印;
  助理看见了路晋脖子上的吻痕;
  路晋看见了助理下巴上的牙印;
  助理看见了路晋手臂上的抓痕。
  彼此的沉默间,助理的手机里无声地进了一条短信:“中国好炮友,你值得拥有,咱们后会有期”
  短信署名:Celine徐。

第十五章

  顾胜男的病房里。
  她正和面前这个叫做程子谦的男人各怀鬼胎地两两相望着,突然,程子谦手里的电话响了。
  顾胜男只好等他打完电话再向他询问路龟毛的行踪,不料下一秒程子谦竟把手机递给她:“昨晚露台的情况有点混乱,我俩拿错了手机。”
  顾胜男看着手机愣了好半晌。
  昨晚这个男人也在露台?那么……她该不会扑错了人,没染指到路晋,反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没能拿回自己的运气、如今只能头破血流地躺在这儿……
  顾胜男赶紧摇摇头,接过手机。
  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徐招娣神清气爽的声音:“恭喜你啊!”
  顾胜男摸摸自己额头上的纱布,无比沮丧:“有什么好恭喜的?”
  “路晋进医院了,貌似还伤得不轻,你终于把你的运气给拿回来了!”
  顾胜男一怔。她的答案显然要让徐招娣失望了:“我也在医院……我也伤的不轻……”
  挂了电话,顾胜男耳边还回响着徐招娣的声音:路晋进医院了,貌似还伤得不轻……
  顾胜男有些不确定地瞅瞅程子谦,既然他都能找到她的病房,那么……“你知道路先生现在在哪儿么?”
  “不好意思,这个我不清楚,我发现拿错了手机之后给我自己的号码打了个电话,护士接听了以后才告诉我你在这儿的。”语毕,程子谦四处瞅了瞅,“我的手机呢?您还记得放哪儿了么?”
  她哪儿记得?顾胜男只好硬着头皮朝程子谦笑一笑,赶紧把病床上的枕头被子全翻起来找了个遍,没有。
  床底下、床头柜也找了个遍,还是没有。
  正当顾胜男准备下床继续搜寻手机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循声看去,一位护士正站在门边:“0031号床的病患。”
  顾胜男愣了愣才发现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的这位护士口中的0031指的正是她。
  而且很快顾胜男就明白了对方的一脸嫌弃是为了哪般——
  只见护士左手举起一只刚洗净的痰盂,右手举起一支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手机:“我刚才清理你呕吐物的时候在里头发现了你的手机。我把它给你拿回来了,你还要不要?”
  程子谦下意识地眯眼朝护士的右手一瞧,眉目就此僵住。
  顾胜男早已满头黑线,纠结了好半晌,才终于认命地回头看向程子谦,转述护士的话:“你还……要不要?”
  程子谦这才回眸,重新看向病床上的这个女人,他虽没说话,但顾胜男已从他投在自己身上的这道目光中读到了他的心声:奇葩……
  
  “我……我会赔偿的。”顾胜男现在只能以此挽回自己的最后一点脸面了。
  消化掉顾胜男带给他的种种刷新他下限的行为过后,程子谦很快便释然:“不不不,不用了,手机的钱就当是我给你的误工费吧。毕竟是我害你受伤的。”
  “可……”
  “不耽误你休息了,告辞。”他朝她微微一颔首,这就准备离开。
  顾胜男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心中啧啧叹:程子谦、程子谦,果然人如其名,谦谦君子,哪像那路龟毛……
  脑中突然窜进路晋的面孔,顾胜男刚放松下来的心顿时又是一紧。
  好在徐招娣很快就替顾胜男打听到了路晋如今身处何处——离她不远,就在楼下的骨伤科病房。
  鉴于路龟毛如今生死未卜,顾胜男只好勉为其难,撑着自己那把老腰走一趟了。
  好不容易挪到那虚掩的病房门外,顾胜男鼓足勇气敲了敲门,没人应。
  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顾胜男现在光站着就已经腰酸背痛、头脑发昏,索性直接推门进去。会客区没人,病床上也没人,顾胜男小声问了句:“有人么?”
  回答她的是洗手间里传出的“哐当”一声。
  顾胜男赶紧一瘸一拐地蹦过去,想也没想就已破门而去。
  一个男人正站在马桶前……解手。
  瞬间,洗手间内外的这俩人同时僵住。
  对方不用回头,顾胜男就已经从那堪比007的完美背影中自动联想出了某人脸上那“杀了她都不解恨”的表情,赶紧闷头道歉:“对不起!”
  顾胜男说着就要关上门退出去,却当即遭他一喝:“站住!”
  她猛地顿住。
  “回来!”他又说。
  他叫她……回去?!!!顾胜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回头瞄一眼,这才敢确定里头那人确实是路晋。
  “听到没有?”他又发话了。
  顾胜男心一横,强迫自己往回走。
  她都已经站在洗手间门边了,他还不满:“再过来点!”
  顾胜男诧异地张大了嘴,一时半会儿愣在那里,某人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手臂往后一探,转眼就把顾胜男拉了过去。
  “你你你你干嘛!”
  路晋瞪她一眼:“闭嘴,扶牢我。”
  顾胜男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当做拐杖使用了。这么近的距离里,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正“噗通噗通”地敲击着谁的耳膜。顾胜男尴尬的垂下眼眸,不料一眼就看见了他受伤的手臂,她顿时呆住。
  这女流氓竟堂而皇之地低头看向他某处!!!还直勾勾地盯着发呆!!!路晋当即低喝一声:“闭眼。”
  吓得顾胜男立马双眼一闭。
  等了半晌顾胜男都没等到水流声,正琢磨着是怎么回事,耳边隐隐的响起了这个男人喉结滚动的声音。这回她学乖了,只悄悄启开一条眼缝,只见这个男人的耳朵早已通红。顾胜男想到某种可能性,在趁被他发现之前,她悄悄闭上眼:“要不要我把耳朵也捂上?”
  即使闭着眼,顾胜男依旧感受到他飞来的眼刀。果然被她猜中了,因为她在场,这男人才迟迟没能……
  在他开口命令她之前,顾胜男已经配合地捂住了耳朵。
  一秒……两秒……顾胜男正默默估算着什么时候可以把手从耳朵上移开,突然——
  “砰”的一声巨响。
  助理破门而入。
  “路先生你没事……”原本满嘴紧迫激昂的助理在看清背对他的这对男女时,吓得声音一下子就蔫儿了,“吧……”
  幸好在助理破门而入的前一瞬间,路晋已经成功拉上了裤链,可他还是回头给了助理一记比千年寒冰还冷得人牙齿打颤的目光。
  “你跑哪去了?手机为什么一直在通话中?”
  助理顿时结巴起来:“我……我……”
  他能说,有位中国好炮友刚才一直在对他进行言语上的调戏么?
  他能说,自己虽然早已听得面红耳赤,却还迟迟舍不得挂线么?
  不能!
  他只能说:“那个……我挂了电话之后才看到您发我的短信,说是让我立刻赶来洗手间,要不然就要我卷铺盖走人……所以我……可是您……”
  助理说不下去了,不由得瞥一眼在场的第三人——显然已经有人替他解决了路先生的燃眉之急。
  
  助理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路先生从洗手间里搀出来。转眼就被翻脸无情的路先生打发到病房外去面壁思过。
  助理一走,顾胜男顿时感到自己被单独留在病房里面对某人,很是让她喘不过气来。
  路晋也不说话,黑着张脸坐在那儿,倒像是在生闷气。
  顾胜男抓耳挠腮了好一番,终于决定打破这快要溺死人的沉默:“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她好心关切,不料对方顿时拧起眉眼向她扫视过来。
  顾胜男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他才终于肯开金口:“你忘了?”
  问得顾胜男一愣。
  “你真的忘了?”他又问了一遍,眼中的光仿佛带着某种希冀,又仿佛带着某种被人狠狠伤害后的痛楚。
  顾胜男仔细回想,可脑子一直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这个男人分明在磨牙霍霍,连带着下颚线条都整个儿绷紧了。终于,他的嘴舍得蹦出两个字:“天台。”
  顾胜男配合地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里琢磨着自己难道真的在天台吻了他?就算真的吻了,其实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以为到这儿就完结了,哪料到这男人嘴里又蹦出一句:“还有……酒店。”
  “酒——店?”这回顾胜男是真的惊到了。
  准确来说,是酒店停车场,外加酒店电梯,外加酒店走廊,外加酒店套房……
  一想到自己在酒店各个角落遭受到的同一个女人对他的各种蹂躏,路晋心里就默默滴血。
  可她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路晋兀自摇摇头,缓了许久,才终于得以绝望而平静地看向面前的这个禽兽:“我下周就会离开B市,忘掉你对我犯下的罪行。”
  离开……
  这两个字眼倏地揪紧了顾胜男的心,以至于她根本就没听见那后半句:忘掉你对我犯下的罪行……
  自然也就更没心思去回想早已被她忘到九霄云外的那酒店一夜……

第十六章

  路晋当天下午就出院回到了紫荆,助理一边搀扶他进船舱,一边问:“路先生,您现在这个样子,一周后的宴会您是铁定不能参加了吧?”
  一周后的宴会上,瑞丰集团将正式对外宣布收购紫荆酒店,双方也将在数百媒体面前做权力交接。紫荆方面为了完成这一场至关重要的谢幕宴,可谓是大费周章,晚宴的重中之重便是供应的食物,前任西餐主厨离职后,新的西餐主厨顾胜男很快就熟悉了工作,所有人都以为这样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谁也没料到在这么重要的宴会前夕西餐主厨顾胜男会伤成那样,谁又能料到,替瑞丰集团拿下紫荆酒店的M&A专家路晋,会在宴会前夕伤筋动骨、几乎动弹不得?
  助理等着路晋的回答,路晋却一路沉默,直到助理即将搀扶他在沙发上落座,他才终于开口:“订下周一回上海的机票。”
  一语惊得助理差点撒手就让路晋跌倒在地板上。
  路晋猛地一皱眉,好歹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住了自己,助理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搭了一把手,路晋这才险险地坐进了沙发。
  助理有些不敢确信,反复确认道:“您确定?下周一?”
  路晋不得不仔细打量起如此反常的助理来:“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走吗?怎么突然舍不得了?”
  助理连忙收拾好脸色:“您不是一向开工半年、歇半年的么?这次案子进行的这么顺利,您又拿了紫荆的股份,我还以为您打算在紫荆再住上一阵子呢!”
  他说了这么多,却看不见路晋脸上出现半点动容,助理沉眉一想,索性一咬牙补充道:“而且,您真的放得下顾老师……”
  路晋心中一紧。
  “……做的菜么?”
  路晋心里一松。
  助理试着加油添醋:“要知道您很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第二个做菜这么对你胃口的厨师了。”
  经过助理的缜密观察,路晋听了他的这席话之后,很明显的犹豫了。可助理心中刚升起一点希望,路晋就一桶冷水泼来——
  “生命的前30年里我从没吃过她做的菜,不也照样活到了现在?”
  路晋语气平淡地说完,目光却幽幽地看向了船舱外的那片水域,粼粼的波光也驱不散他眼中的沮丧。之前在病房里的一幕,也在这时悄然爬上路晋心头……
  当那女人听见他说“我下周就会离开B市,忘掉你对我犯下的罪行。”时,她愣了愣之后,明显地松了口气:“哦!好!那我就……提前跟你说再见吧……”
  同一片艳阳下,徐招娣来接顾胜男出院。
  看着顾胜男这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徐招娣直叹气:“妹子,姐对不起你,要不是我逼你去相信电影里那狗屁的‘转运之吻’的桥段,你也不至于伤成现在这样。你看你这小脸蛋儿都被摧残成啥样了……”
  顾胜男只能僵硬地朝她笑一笑了。
  徐招娣赶忙扶顾胜男上车。
  薇薇安此时就坐在副驾驶座,顾胜男半个身子刚探进车后座,薇薇安就一皱眉:“哪个医生给你包扎的?手艺这么差,都把你包成一个名符其实的猪头了。”
  说着就把顾胜男扯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她头上那一圈圈的纱布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歪戴在头上的蝴蝶结。
  顾胜男透过后照镜看看自己头上突然出现的米奇老鼠造型,顿时无语凝噎。无奈徐招娣和薇薇安对此都满意得不得了,顾胜男也只好默默接受了。
  徐招娣发动了车子,薇薇安回眸瞅瞅顾胜男,竟还有脸问:“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不等顾胜男说话,徐招娣便抢先安慰她:“我现在就送你回家,你呢,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烦恼都没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徐招娣的心灵鸡汤说的一套一套的,顾胜男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送我去紫荆。”
  徐招娣一瞪眼:“你都这样了,还打算去上班?”
  顾胜男摇摇头:“我在考虑是去向行政总厨辞职,还是去装可怜。”
  连一向以宠辱不惊自称的薇薇安也惊叫了:“辞职??!!”
  “医生不是说我这种轻微脑震荡,起码得休息十天么?”被这两人的高分贝一袭击,顾胜男头更晕了,“行政总厨不早就对我说了,如果在下周的晚宴之前我病还没好,就直接卷铺盖走人。结果我病不仅没好,反而还加重了,我现在连苹果都削不了……”
  徐招娣打断她:“那你也不能轻易就辞职啊!”
  她也不想辞啊!顾胜男心中默默垂泪。
  “所以我在考虑,如果以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出现在行政总厨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他,他会不会一时心软就让我留下了?”顾胜男看一眼后照镜,正琢磨着镜子里自己的这副惨样能拿到多高的同情分,突然——
  徐招娣一个急刹车,顾胜男的整张脸伴随着“吱”地一声刹车声,稳稳地撞在了前方的座椅上。鼻梁撞得生疼,顾胜男却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徐招娣翻包的声音:“我给你化个丧尸妆,如果你不能得到总厨的同情,索性把他吓个半死!”
  
  半小时后,紫荆餐厅里,闻者胆寒、见者惊恐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顶着用纱布做成的米奇头、穿着病号服、脚踩球鞋的“丧尸”,撑着腰慢吞吞地从众食客眼前走过,所到之处无不掀起一阵杯碗碟盏应声落地的声音。
  “丧尸”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行政总厨的办公室,已经做好准备,打算一推开门就热泪盈眶地扑向总厨的办公桌——
  顾胜男推开门,瞅准了办公桌的一角后,立即闷头扑过去,同时不忘带着哭腔说:“我最最最敬爱的总厨!我终于活着回来见到您……了……”
  顾胜男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一抬头——
  一个年轻男人正顶着一脸便秘似的表情看着她。
  这个年轻男人……不就是……和她拿错手机的……程子谦么?
  那行政总厨呢?
  行政总厨正躲在程子谦的身后,早已吓破了胆。
  顾胜男好不容易把目光从程子谦身上移开,立马就看见行政总厨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地从程子谦身后探出个脑袋来:“顾顾顾……顾胜男,你你你……你怎么毁容了?”
  顾胜男眨巴眨巴眼睛,目光在吓白了脸的总厨和一脸便秘表情的程子谦之间逡巡了一轮,瞬间就把徐招娣教她的那些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话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顾胜男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刷刷刷”地从挂在墙上的纸巾盒里抽着纸巾,擦掉脸上的番茄酱和那几乎糊了她整个上眼皮的黑色眼影。
  有人敲门。顾胜男吓得赶紧躲到墙角,蒙着脸不让人看见。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有哪位女士推开女厕的大门之前还会多此一举的敲门的?
  顾胜男偷偷地扭头看一眼,透过镜子看见程子谦推门进来。
  “你……”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
  他笑了!
  他竟然笑了!
  他竟“噗”地一声笑了。
  “你真是……我还真的从没见过像你这么……”
  顾胜男现在只想把自己塞马桶里冲走。
  良好的自制力终于帮助程子谦敛去了笑容,他把一瓶还未开封的卸妆液放在了她旁边的洗手台上:“总厨跟我说了一些情况,我大概了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跑来这儿吓人了。”
  说到这里,程子谦下意识地又看了眼这个女人。只一眼而已,他的自制力就又要崩塌了,程子谦忍着嘴角的抽搐:“放心吧,我会替你善后的。”
  说完立即就走。
  留顾胜男一人无比沮丧地躲在墙角做鸵鸟状,有点不相信:这程子谦,真能替她善后不成?

第十七章

  顾胜男灰头土脸地离开餐厅,不用听都知道一边向她望来、一边交头接耳的食客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快看快看!那不就是刚才那个丧尸吗?”
  “原来刚才那些都是化妆效果啊!”
  “哦!明白了,原来是个老女人学小年轻玩cosplay啊!害我刚才吓个半死……”
  顾胜男就这样顶着一头的流言蜚语回到了徐招娣的车里。
  薇薇安只悠悠地瞥了她一眼,就猜中了:“一看你这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你失败了。”
  顾胜男摆出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模样,挥挥手:“哎,算了,开车吧。”
  驾驶座上的徐招娣却恍若未闻,迟迟不发动车子。
  见徐招娣握着方向盘发呆,顾胜男只好询问薇薇安:“她怎么了?”
  薇薇安无谓地一耸肩:“不知道。接了个电话以后就变这副鬼样子了。”
  顾胜男只好伸手在徐招娣面前晃晃。没成想徐招娣突然回过神来,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胜男,你知不知道路晋下周就要走了?”
  顾胜男心里“咯噔”一声,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说:“知道。”
  徐招娣打量打量她,十分不理解:“那你怎么还这么冷静?”
  顾胜男有些心虚,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陡然发现一个重大疑点——
  她不得不再度打量一轮徐招娣:“你怎么知道的?”
  徐招娣被问得一愣。
  “而且,知道他要走,你怎么会这么激动?”
  徐招娣低眉想了想,索性什么也不说,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在车子启动声的掩饰之下,徐招娣以只有她自己听得到的音量自言自语:“我都还没睡够他呢,当然冷静不下来啦……”
  薇薇安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座,看看徐招娣,再看看顾胜男,莫非这俩女人生理期同事来了?否则怎么突然都只剩下半条命了似的?
  车子就这样在这三人的沉默之中、沿着水岸驶向紫荆酒店的大门。车窗外的景色直达那片碧蓝的水域、以及那一排停泊在港的游艇们。其中那艘被命名为“维多利亚”的游艇上,路先生也快要被助理缠得只剩半条命了——
  “我要请假。”
  “不行。”
  “路先生,我已经为您找了个临时护工。我要请假。”
  “你想造反是不是?”自从助理躲起来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之后,“我要请假”这四个字,路晋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我就请这四天,下周一我一定准时出现在您面前,绝对不耽误您去机场。我要请假。”
  “孟新杰!”
  “我要请假。”
  “你在B市没亲人没朋友的,好端端地请四天假干嘛?”
  “我要请假。”
  路晋揉一揉几欲昏聩的太阳穴,在助理第101次说出“我要请假”之前,赶紧让他打住:“你现在就给我下船,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赶紧在我眼前消失。”
  助理顿时两眼放光,恨不得扑过去给自己这可怜的老板一记响亮的吻,但在路晋那比刀锋还锋利的目光下,助理很快打消了扑过去的念头,把临时护工的名片往桌上一放,立刻以百米赛跑的速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路晋坐在那里,看看自己的腿,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整个船舱,即便船舱里摆满了精美的家私,还是令人觉得空荡荡。在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了……
  显然这个城市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凄惨。
  好友们纷纷离开后,顾胜男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眼整间屋子,即便屋子里到处都是被她乱丢的衣服和吃了一半的零食,可还是令人觉得空荡荡。
  对于一个28岁半的独居女人来说,网络是她唯一的救星了,可随便刷新一下社交网络,看见的不是母亲和她曾经的“白月光”的蜜月照,就是同学孩子的成长纪念照……
  顾胜男关了电脑进厨房,打开方便面箱,才发现最后一盒都已经被她吃完了。顾胜男抬脚就把纸箱踩扁了,免得下次自己还误以为这箱方便面没被吃完。
  从一茶几的零食中找到自己的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叫外卖,就有电话进来,她一看来电显示的是行政总厨办公室的座机号码,立即提心吊胆地接起。
  “顾胜男。”
  “嗯嗯是我!总厨您说。”
  “关于你的去留问题……”
  顾胜男的心脏几乎被总厨的声音提溜到了嗓子眼。
  她屏气凝神地听总厨继续道:“……上头的要求是很严格的,本来你胜任不了晚宴上的供餐,是得引咎辞职的,但是!”
  谢天谢地他终于说到“但是”了!顾胜男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了。
  “在我的努力和请求下,上头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谢总厨替我向上头求情,谢谢谢谢!”
  顾胜男心怀感激地挂了电话,觉得有必要把好消息拿出来分享一下,可翻遍通讯录,也只能打给薇薇安或徐招娣了。一想到薇薇安那张时刻不饶人的嘴,顾胜男默默拨通了徐招娣的电话。
  这边厢,顾胜男满心欢喜地听着听筒里传出的等候音,远在维多利亚号上的那边厢,某人却更加郁闷了。
  为了得到四天假,助理可算是煞费苦心,替他请了一个漂亮又年轻的护工全程陪护,护工也是十分尽职,就差主动帮他脱衣服洗澡了。路晋却冷语让她打住:“你可以回去了,我有事再叫你来。”
  “可您的助理说……”
  “你是听他那个助理的,还是听我这个老板的?”
  护工只好提前收工走了。路晋屈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腿上的石膏,终于一咬牙,拿过手机拨号码。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拨出这个电话,哪能料到对方竟然在通话中?
  路晋也不知自己在恼怒些什么,恶狠狠地挂了电话,改而去骚扰抛下他独自去逍遥的某人。
  就这样,在遥远的另一家酒店套房中,助理的手机铃声欢快地响了起来。
  助理刚把手伸向床头柜,就有一只纤纤玉手把他的手腕给按住了,伴随着一声娇嗔:“别接……扫兴……”
  助理的那只手只犹豫了半秒,就在那可怜的老板和这可口的尤物之间做出了抉择,拉开床头柜下的抽屉,把手机往里一丢,关上抽屉收回手,搂住尤物的腰,一个翻身,换个姿势,任由手机在抽屉里越响越欢。
  可就在这时,另一边的床头柜上的另一支手机也欢快地响了起来。
  尤物一听那专为特别好友设的铃声,想也没想就要去接电话。
  助理不乐意了:“你都不让我接电话,你自己反倒……”
  可他的不乐意瞬间就瓦解在了尤物落在他唇边的啄吻之中,吻了吻他之后,她才接起电话:“胜男,怎么了?”
  助理翻身躺到床的另一边,愧疚地拉开抽屉,取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未接电话”四字,助理心中默默祈祷:路先生,你也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可别怪我……
  正这么祈祷着,忽然,他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助理一惊,看一眼身旁的女人——似乎她还没有要结束通话的意愿,于是乎,他的手指也犹豫着、犹豫着,最终还是一咬牙、划开了接听键。
  正当他把手机凑向耳朵,身旁那位香汗淋漓的尤物突然扑了过来:“亲爱的我来了!”
  说着就把他的手机连同她自己的,一同丢进了抽屉。
  “继续~”她一边骑跨上他的腰,一边关上抽屉。
  黑暗的抽屉里,两支手机静静地叠在一起。
  一秒的安静之后,其中一支手机里传出路晋的声音:“喂?”
  另一支手机里,传出顾胜男的声音:“喂?”
  互相“喂”了半天,路晋突然被点醒了似的,若不是因为腿上裹着石膏,他肯定已经惊讶地站了起来:“顾胜男?”
  
第十八章

  顾胜男还以为自己听错——
  “你怎么跟她在一起?”
  路晋竟与她异口同声:“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此刻顾胜男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徐招娣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随即耳边也回响起了徐招娣的那句:你知不知道路晋下周就要走了?
  但很快,顾胜男的回忆就被一阵仿佛从稍远处传来的呻吟声给绞碎了——
  “嗯……嗯……快点……再快点……就是那儿……啊!”
  而那呻吟声还在持续升温,就又有一把男声穿插了进来:“你、你别扭了,我快控制不住了……”
  电话那头的路晋,脑子里的画面还停留在助理哭丧着脸、无比执着地、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我要请假”的那一刻,下一秒,回忆就被这现场直播的活春宫给生猛无比地撕裂了。
  路晋尽量让理智重新主导大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顾胜男那个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大老粗,不可能发的出这么销魂的呻吟声。
  但很快路晋就发现,这女人不仅是个没情趣的大老粗,还是个智商欠奉的笨家伙,因为她竟然会把他误认成床上那个不争气地直呼“控制不了”的那个愣头青,直斥他:“你你你……变态!”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路晋赶紧喝止她:“等等!”
  顾胜男真就应了他的话,止住了挂断摔机的动作。但这并非因为路龟毛的喝止,而是……在他喝止她的同时,那个男声还在继续“嘿咻嘿咻”着。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发出两种声音,顾胜男意识到这一点,自然就愣在了那儿。
  “你刚刚问我怎么和她在一起,那个‘她’是谁?”
  路晋冷言问,顾胜男才猛地醒过神来。自己竟然会为了这个龟毛男而被莫名的愤怒冲昏了头脑,顾胜男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脑中突然闪现出前天的酒会上徐招娣看着孟助理时那狼一样的目光,顾胜男猛地瞪大了眼:“我的朋友和你的……助理?”
  顾胜男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徐招娣那被推至极乐的尖叫声:“嗯啊!!!”
  顿时,顾胜男脑子一片空白,整张脸涨得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
  路晋自然也没有错过这活春宫的任何一个细节,但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相对于好奇到底是顾胜男的哪个朋友把自己的助理迷得神魂颠倒、连老板都不顾,他更愿意借此换点好处:“你的朋友把我助理拐走了,害我一个人连饭都没得吃,这个责任你要怎么负?”
  好在活春宫的直播已经到此结束,顾胜男已经从脑袋一片空白的情况中挣脱了出来,在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之后,顾胜男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现在这身体状况,根本做不了饭。”
  “那就送两罐你的秘制酱料来。”
  求别人做事还能这么傲娇,顾胜男撇嘴:“我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摔断腿的是我,又不是你。”
  “我……”
  “别找借口,你害我伤成这样,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内疚?更何况我下周一就要走了。”
  下周一就要走了……
  顾胜男不由得沉默。
  “我现在立刻过来,我挂了,趁那两人还没开始第二轮的‘现场直播’。”路晋话音一落便不由分说地把电话给撂了。
  
  路晋坐在沙发里,拿着遥控乱换台,从一个选秀节目跳到另一个选秀节目,自觉已经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了,可抬腕看表,竟然只过去了半小时。
  默默计算一下那个女人从家里打车到紫荆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探头看一眼船舱外,瞅一眼节目,再探头看一眼船舱外,就这样循环往复地看来看去,默默的又过去了十分钟,终于——
  “叮咚!”
  门铃响了。
  在等待的这半个小时里,路晋已经拖着一条病腿往返于沙发与大门之间不下五次,就是为了调整大门虚掩的角度,门拉得太开,怕那女人发现他这是故意给她留门,不拉那么开,又担心那女人误以为门是关着的,到时候就又得让他慢悠悠、慢悠悠地挪过去替她打开门。
  不枉费他花这么多心思把门拉开的角度调整得如此完美,那女人只按了一下门铃,就径自推门进来了。
  路晋依旧背对着大门坐在沙发上,虽然耳朵里全是她靠近的脚步声,却愣是假意不知,摆出一副巍然不动的姿态,直到脚步声停了,才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回头:“你终于来……”
  路晋猛地噤声。
  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顾胜男,而是——
  “我是顾胜男的朋友,这是她让我带给你的。”薇薇安把两罐酱料放在这位俊男触手可及之处。
  “我明明让她自己来的。”
  路晋微微敛起了眉目,回眸看来的刹那就令薇薇安愣住。
  “这个……”薇薇安心有戚戚,俊男那小眼神简直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她不是生病么?我就替她来了。”
  眼看这俊男的脸色更不好了,薇薇安那颗打算再欣赏欣赏这极品男色的心也随之收回了:“告辞。”
  可刚走两步薇薇安就折回来了:“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路晋眸光一滞,话还没过脑子就已经从嘴巴里说了出来:“谁跟你说的?”
  薇薇安一挑眉,这副急着否认的样子倒更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测。薇薇安眼波一转,有生以来第一次绕着弯子说话:“顾胜男呢,收拾收拾还是挺标致的一个姑娘,可你们这些直男,一个个都肤浅的要死,徐招娣那种辣手摧花、吃完你就溜的女的,你们全都趋之若鹜,顾胜男这种,你们就看都不看一眼,所以这么好的姑娘都被你们给‘剩’下了。也正因为如此,从没男人招惹过她,她自然也就缺失了那个成长的过程,说白了,她就是个感情白痴,如果哪个男的真的瞎了眼看上了她,那男的就惨了,因为他得教会一个感情白痴怎么去爱。”
  “你到底想讲什么?”
  薇薇安觉得有点晕了。敢情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也是一实打实的感情白痴……
  “要不是看在你是帅哥的份上,真不想跟你讲这么多。反正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你自己体会下吧。告辞。”薇薇安拍一拍他的肩,这回是真的走了。
  路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纠正他几点错误。
  第一,顾胜男也算得上是长相标致?好吧他承认酒会那晚她确实挺……漂亮,可那不是化妆品的作用么?
  第二,谁说直男肤浅?徐招娣?他应该见过她,可对她基本没什么印象,更别说是对她有企图心了。肤浅的是他的那个助理。
  第三,对男人动辄就要求180平米、180厘米、180毫米的女人,喝醉了就抱着他啃个不停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爱情白痴……
  
  隔周周一。
  再见到徐招娣,顾胜男总觉得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犹如吸饱了精元的女妖,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神清气爽。
  顾胜男一边吃着刚送到的外卖,一边抠着脚丫子:“别告诉我你跟那个小助理在酒店呆了足足四天。”
  徐招娣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不过还没等到顾胜男的答案,徐招娣就已豪迈地一挥手,挥走这无关痛痒的疑问,反倒神秘兮兮地凑到顾胜男跟前,按住她手里的一次性筷子。
  “他们下午三点的航班,离现在还有……”徐招娣看看表,“不到三个小时。”
  顾胜男试着把筷子抽回来,未果:“干嘛?你舍不得你的猛男,想去送机?”
  徐招娣无谓地一耸肩:“我是已经吃够本了,自然也就无所谓了。可你……”徐招娣意味深长地打量顾胜男全身。
  “我怎么了?”
  “除了那个利用你上位的钟睿,路晋可是你单身这么多年里唯一出现的一道曙光啊!可他才照耀了你几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了,你难道真的半点不舍都没有?”
  顾胜男这回是有点生气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只知道猛地把筷子扯回来,狠狠地吃几大口碗里的米线,这才平静了下来:“你乱讲什么呀!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连钟睿那个等级的都看不上我。”
  徐招娣真的被她给问住了:“也对,他的等级可比钟睿那家伙高得多得多。”
  顾胜男叹气了,“你这种只想得到男人的肉体而不想要他们的心的女人,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自然也就容易猜错了。”
  “可……”徐招娣不解地喃喃,“这可是高全安那家伙告诉我的。他看男人可是一瞅一个准。”
  顾胜男也没听清她在喃喃些什么,“他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嘴巴极刁的客人而已,这个客人现在走了,我应该鼓掌叫好才是。你以后也别跟我提什么舍得舍不得了。”顾胜男作完如上结案陈词,再度“吱溜吱溜”地嘬起米线来。
  再怎么不舍,该走的还是要走,要留的也不会是为了她而留下。生活还在继续,她还是那个家中一定要备着一箱方便面、要不然就活不下去的顾胜男。
  
  两天后。
  顾胜男抱着掌上电脑看动漫看得正欢时,再度接到了总厨的电话。
  电话一通总厨就丢出一句:“小顾啊,你尽快回紫荆一趟。”
  “怎么了?”顾胜男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她记得紫荆将在今晚举办晚宴,该不会……上头临时变卦,又打算解聘她了?
  “你的试用期提前结束了。”
  此话就犹如死囚临刑前,执行地上空响起的最后一道警钟,敲得顾胜男顿时两眼一黑。直到这时总厨才慢悠悠地补充:“今晚的宴会过后咱们紫荆就要易主了,人事上的调动有些复杂,所以上头就决定提前跟你签订正式的聘用合同。”
  “易主?!”
  “你不知道?”总厨似乎颇感意外,“你和程总不是朋友么?”
  顾胜男显然比总厨还要意外,可她没来得及开口,总厨已拿出日理万机的架势:“总之你病假休完了之后就尽快回来,直接找人事部把合同签了,就这样。”
  说完就把电话给搁了。
  顾胜男听着随后响起的盲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霉运……似乎到头了。
  莫非是因为某人已经离开B市的缘故?
  脑中就这样无端地飘过某人的脸,顾胜男赶紧挥一挥衣袖将它赶走,继续回到动漫的世界。
  一口气看到大结局,真是酣畅淋漓,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又响了,顾胜男这才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一眼窗外,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了。
  徐招娣的来电。
  这个时间点,风华绝代的celine徐应该在夜店里欢快地狩着猎才对,顾胜男万万没想到接起电话,徐招娣竟然不是要和她分享狩猎的战果,而是——
  “看没看今晚的新闻?”
  “我看了一整天的动漫。”
  “哎,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徐招娣恨铁不成钢。
  顾胜男只好装出一副稍感兴趣的样子:“有什么劲爆新闻?”
  “以后呢,紫荆酒店就归瑞丰集团所有了,而且啊,你们新的总经理即刻就会上任。原来的总经理可就惨咯,直接被调到华南区去了。”
  顾胜男这回是真的要把动漫先暂停一下了。
  总厨说的紫荆易主,原来指的就是这事?
  这回该轮到徐招娣得瑟了:“你看,我朋友告诉过我紫荆这一两年都在亏本经营吧,现在果然被收购了,你那时候还不相信!”
  顾胜男很快也想起了这茬。如今顾胜男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基情四射的想法:徐招娣那朋友声称他上过当红小生FS……莫非,那也是真的?
  修完病假的隔天一大早,顾胜男叼着片土司就出门了。
  一想到今天能把正式合同给签了,顾胜男就止不住的心飞扬。
  顾胜男没想到自己一出门就碰见了许久不见的邻居太太。
  邻居太太正吩咐着装修队伍把装修材料堆在门边,正好看见顾胜男,热络地打招呼:“顾小姐,去上班啊?”
  “是啊!”顾胜男探头往邻居家里一瞧,立马就被堆了半面墙的油漆桶给惊着了,“您不是已经搬到新家去住了么?怎么又打算重新装修、再住回来了?”
  “没呢,有人要租我这个房子,可那租客特难搞,租个房子而已,又不是买房,有必要花钱把整个房子的装潢全部换掉?”邻居太太诉苦。
  “那您先忙。我赶上班呢。”
  “好的好的,再见!”
  顾胜男很快就绕过了那些堵在那儿的装修师傅,进了电梯。
  邻居太太很快也走到僻静处去打电话。
  “路先生吗?”
  “你找的装修队今天就开始动工了。”
  “对……对,你放心,用的都是你指定的建材。”

第十九章

  顾胜男回到紫荆,这才发现酒店的招牌都已经换了。只能感叹自己请病假的这段时间里,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欣赏了一下这狂拽酷炫叼霸天的新招牌,顾胜男便直奔人事部。接过人事部的员工递给她的合同,顾胜男顿时有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酸楚感。
  合同一式两份,顾胜男翻看完全部条款,来到签字页,刚准备签名,忽的一愣。
  人事部员工见她迟迟不动笔,不由得问:“顾厨,怎么了?对合同条款有异议?”
  顾胜男这才把目光从甲方的签名印章上移开,手指点一点那个印章:“请问一下,这程子谦是?”
  “你还不知道啊?程总是瑞丰派到我们这儿来的新任总经理。”
  顾胜男这才讳莫如深地“哦”了一声。
  顾胜男草草签完合同离开,人都已经到餐厅了,脑子里却还在想着:此程子谦,该不会就是她认识的那个程子谦吧?
  行政总厨见她回来销假,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你回来的正好,总经理待会儿要来咱们这儿视察,让你手底下的那些西餐部的员工注意下仪容仪表,不对……”总厨打量一下顾胜男,立刻就收回了前面那句话,“西餐部里估计就数你最没形象了,去去去,赶紧去把你的头发扎起来,还有,把厨师服也换上。你也就穿厨师服的时候像点样子了,平时你自己的便服真是……”
  总厨都已经不忍说下去了,挥挥手打发她走。
  顾胜男低头看看自己,觉得自己这身并没有总厨说的这么不堪,但也没法顶嘴,只好去休息室把衣服换了。
  还是餐饮部的伙计们有人情味,一见到她,立刻一窝蜂拥了上来:“顾老师,大家都想死你了!”
  “顾老师,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顾老师,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都快被中餐部的人欺负死了,他们上次拿了我们一平底锅,到现在都还没还回来!”
  顾胜男看着这些小姑娘小伙子们,激动的无以复加,只能心中默默流泪:果真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
  她这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在她明媚的心情下开始了。
  顾胜男正在教一个伙计如何把做遭掉的焗薯船返工,在外头端盘子的服务生突然闯进后厨,开始奔相告走:“大家注意了!总经理进餐厅了!”
  “都注意了!注意了!”
  所有人都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忙的开始装忙,本来就忙的得装得更忙,正在角落里偷懒打电话的小伙子火速奔去抢洗盘小弟手上的盘子。
  顾胜男用毛巾擦擦手,示意伙计:“再焗三分钟就OK了,火候千万别过头。”
  见顾胜男要离开操作区,伙计慌了,没顾胜男手把手的教,怕自己又要把焗薯船做遭掉,:“顾老师,你去哪儿?”
  “厕所。”顾胜男头也不回,一边说一边走得更快。
  前两次见程子谦,自己可谓丢尽了面子,她现在还没做好准备见他第三面。可惜她溜得太慢,刚走到侧门出口,耳边就传来不知谁说的一句:“程总好!”
  顾胜男脚步生生顿在那里。她是不是也该赶紧回到操作区,随便捡起样什么东西就装作忙的要死的样子?只可惜她的行动跟不上想法,直到行政总厨叫住她,她还在背对着所有人站在门边——
  “小顾?你站那儿干嘛?过来,向程总介绍下你们西餐部的情况。”
  顾胜男只好硬着头皮回过头去。远远就看见程子谦带着一队人,他们站在正门的那一侧,与她隔着整整一个操作间。
  头一回见这程子谦,他穿一身休闲装,第二次见他,她丢脸丢到不敢正视此人,自然不记得他当时的装束,但此时此刻,一身西装革履的程子谦,不怒自威,随意地站在那儿,就已经高贵的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了。
  见总厨朝自己使眼色,顾胜男立即迎过去:“程总。”
  程子谦看看她:“你是西餐主厨?”
  在程子谦淡漠的眼神下,顾胜男不由得愣了愣。这厮干嘛要装作不认识她?
  既然他都装作不认识了,顾胜男也只好拿出下属该有的样子了,一边领着视察队伍往操作间走,一边为他们介绍:“西餐部除了这里的四个操作间,在隔壁还有一个操作间,那个操作间负责甜点供应,所以要和这边的油烟区隔开。”
  视察队伍在行政总厨的陪同下,在各个操作间走了一轮后便离开了,顾胜男送走了这帮西装革履的行政人员,暂时没有回到后厨,而是溜进餐厅的酒水区,跟酒水区的服务生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到酒架上拿酒:“我倒杯红酒哈!记我账上。”
  刚倒上小半杯,准备仰头一口饮尽,就有人打断了她:“顾主厨,上班时间怎么跑这儿偷酒喝?”
  对方打趣的声音却令顾胜男猛地一下呛到。
  她剧烈的咳嗽声却逗得对方轻笑出声。
  顾胜男瞥一眼站在吧台外的程子谦,赶紧顺一顺呼吸:“程总?”
  程子谦伸手过来替她稳住她手里晃晃悠悠的那支酒杯:“刚才不好意思啊,有这么多下属在,我就没跟你打招呼了,免得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即便他嘴角带笑,顾胜男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受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确实……任何一个精英,怕是都会瞧不起她这种又老又丑的女人。
  又老又丑——
  顾胜男被自己下意识的这番自我评价给惊着了。

第二十章

  程子谦见她不知怎的又走神了,不由得咳了咳:“对了,你男朋友呢?”
  明明已经从“又老又丑”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了,可顾胜男发现自己还是没听懂他的话:“谁?”
  “就是……路先生。”
  顾胜男心里像被刺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么古怪的反应,她也不明白,但有一点她觉得有必要声明一下:“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的样子十分笃定,程子谦虽潜意识里确实觉得这么平凡的女人和那么光芒万丈的男人不可能走得到一起,可惊讶之情还是立刻就溢于言表:“那上次在酒会的天台,你们俩怎么会……”
  那时的情况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只好比划了个手势。
  顾胜男汗颜。
  该怎么解释呢?对此顾胜男毫无头绪,只好干笑:“那天我喝醉了,轻薄了他,吓得他没过几天就买机票走了。”
  程子谦大概从没听过一个女人说这么流氓的话,顿时陷入一种受惊的状态。顾胜男趁这个时间赶紧把酒喝了,准备开溜:“程总,我回去工作了。”
  程子谦目送她离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她背影消失在了通往后厨的门后,程子谦才恍然过来:他之所以觉得这女人有些不对劲,是因为她刚才那句打趣的话里,小心翼翼地藏着某样东西。
  那样东西,叫做不舍……
  一整天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去了,顾胜男下班后去停车场取车开回家,等到猛地发现车窗外是一片水域,才发现自己竟把车开到了游艇房这儿。
  顾胜男想了想,还是降下了车窗,朝不远处的维多利亚号上张望——
  一个穿着敞开的白衬衫的男人正走上甲板。
  吓得顾胜男抓方向盘的手指都收紧了。
  赶紧推一推眼镜细看,才发现是一金头发的外国人。顾胜男这才松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看着倒后镜里的维多利亚号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间,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顾胜男还是那个“又老又丑”的西餐主厨,带领着一帮西餐部的伙计们在跟中餐部的人明里暗里地较量着,似乎什么都没变,徐招娣却发现这位顾老师有些不一样了。
  照例顾胜男休假、徐招娣也有空的时候,徐招娣就会去顾家蹭饭,当顾胜男把革新了做法的意式香草烤羊肋排端到徐招娣手边,徐招娣面无表情地切了块肋排,面无表情地吃完、放下刀叉,顾胜男有点不满意了:“不好吃?”
  “好吃啊!”
  “那你怎么一点惊喜的表情都没有?”
  “惊喜的表情?”徐招娣琢磨了一下,立即学起志玲姐姐的招牌娃娃音来,“哇塞好好吃哟!不愧是顾大厨!”
  “不是这样。”顾胜男十分确定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所谓惊喜表情。
  徐招娣又面无表情地切了一块,边嚼边问:“那我应该咋样?”
  “你应该……”顾胜男歪头想了想,“吃第一口的时候就眼睛一亮。吃第二口的时候拿刀叉的手法都会变得格外的小心翼……”
  顾胜男说不下去了。她所描述的不正是路晋吃她做的食物时的表情么?
  她就这么愣着迟迟不说话,可急坏了徐招娣:“胜男?胜男?”
  徐招娣一边叫魂一边挥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顾胜男这才回过神来:“我去看汤好了没。”
  回到厨房,打开汤锅的锅盖,顿时浓香扑鼻,汤的表面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其中一个泡沫不知不觉就幻化成了顾胜男在法国学厨时的导师的脸:“胜男,我发现你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而是自卑。只有做的食物得到认可的时候,你才感觉到你也有存在的价值,不再是别人眼里可有可无的存在。如果厨艺对于你来说不是爱,而是取悦别人的手段,那么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厨师。”
  顾胜男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猛地把锅盖盖上。
  她这段时间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某人,是否是因为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存在感?顾胜男拿手里的大汤勺狠狠敲了敲自己,终于把这个想法敲出了脑袋。
  相比处处都飘着食物香气的顾家,隔壁那装修一新的居室里飘着的,却只有家具与涂料交织而成的异味。
  “阿嚏!”
  “路先生,您是不是对新的涂料过敏啊?怎么一直打喷嚏?”
  “阿嚏!”
  “您的纸巾。”
  “阿嚏!”
  “您还是先等两天吧,等味道散了再住进来。”
  这位被房屋中介叫作“路先生”的男人,这位一进屋就喷嚏打个不停的男人,接过房屋中介递来的纸巾后,擤了擤鼻子,才终于缓过劲来,向中介连连摆手:“你弄错了,我不是路先生,我是路先生的助理。”
  “哦!哦!”房屋中介立即改口,“那么……助理先生,这装修成果您还满意么?”
  孟新杰一怔,刚才喷嚏打得他把手机视讯那头的老板都给忘了,现在才记起此行的目的,赶紧从兜里摸出开着视讯的手机,举到面前:“路先生,这装修成果你还满意么?”
  视讯那头的路晋黑着脸,被晾了这么久,听那喷嚏声都快听得耳朵长茧了,自然没法给出好脸色:“孟新杰,你猪啊?”
  “不是啊!我属牛,怎么了?”
  路晋无奈扶额:“你刚才把手机放哪儿了?我看到的全是一片黑。”
  “啊!”孟新杰这才想起来,“我刚才一进门就开始忍不住的打喷嚏,下意识地就把手机……放兜里了。”
  路晋硬是被气得头痛。
  视讯那头的路晋开始做起了深呼吸,以孟新杰对自己这位老板的了解,他这样子的深呼吸绝对预示着接下来的一场灾难。趁还没有地裂山崩,孟新杰赶紧将功补过:“对不起对不起!”
  孟新杰赶紧把手机的摄像头调个方向,开始介绍:“这是起居室。”
  “这儿是书房。”
  “这儿是更衣室。”
  “这儿是吧台。”
  “这儿是厨房……”
  刚介绍到厨房,视讯那头突然传来一声低喝:“蹲下!”
  孟新杰有些措手不及:“啊?”
  路晋估计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蹲!下!”
  孟新杰只好蹲下。
  紧接着路晋又命令道:“蹲着离开厨房,快点。”
  一头雾水的孟新杰只好照办,蹲着一步一步往回挪。站在不远处的房屋中介像看鬼一样看着孟新杰的这一系列举动,心里的想法早已溢于言表:自己该不会是把房子租给了俩变态吧……
  那边厢,顾胜男一脸疑惑地回到客厅,边走边忍不住回头望一望隔壁家的厨房。
  徐招娣银勺子都拿在手里了,就等她端汤过来,此刻见顾胜男不仅两手空空,还不时地回头望一眼,徐招娣不解:“怎么了?”
  “我刚好像看见隔壁有人拿着手机照我。”
  “该不会是变态吧?”徐招娣立刻来了兴致,丢下小银勺,起身就往厨房里钻,“哪儿?哪儿?”
  顾胜男指一指对面。她的公寓与隔壁那户正好厨房相对,可此时此刻,徐招娣除了能看到对面那装修一新的空厨房外,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你看错了吧?”
  “估计是。”顾胜男兀自点点头,“厨房又不是浴室,没什么好偷拍的。”
  此时此刻,成功躲回客厅的孟新杰立刻挨了视讯那头的老板一顿训:“你差点坏了我的事。”
  还在状况外徘徊的孟新杰别提有多委屈了:“我哪儿坏您的事了?”
  “刚才在厨房,对面的顾胜男差点看到你了。”
  孟新杰这才反应过来:“难怪您刚才突然让我蹲下……不对啊,路先生您都准备搬过来了,还搞的这么神秘干嘛?她迟早要知道你是她的新邻居的。”
  路晋眉一扬:“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孟新杰头一低:“不敢。”
  “总之,在我拆了石膏回到B市之前,不准让她知道她的新邻居是谁。”
  孟新杰总算明白老板的意图了,可这回也真的忍不住要吐槽了:自己这老板可从没看过偶像剧啊!怎么会跟那些脑残编剧一样,以为这样的重逢就能令女主角终身难忘?
  孟新杰犹豫了一会儿,因为有求于人,便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并且很快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路先生,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路晋断然否定。
  孟新杰不干了:“我还没说我想怎么样呢!”
  “你不说我都知道,你想问我,你可不可以去找你的celine徐。”
  孟新杰头一回觉得自己老板那沉静如深潭水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欠扁:“为什么不可以?”
  “你的celine知道你回来了,不就等于告诉顾胜男我也回来了?所以,不!行!”
  孟新杰挂上电话,仰起头,心里默默流泪。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半个月,眼看离自己29岁生日越来越近,顾胜男已经够郁闷了,没想到还有更郁闷的事正等着她——
  “大事不好了!咱们酒店要裁员了。”
  顾胜男手底下那个一向被誉为“大喇叭”的伙计就这么为餐饮部带回了一个劲爆消息。
  后厨立即炸开了锅:“不会吧?哪儿来的消息?”
  大喇叭万分笃定的样子:“消息是从人事部泄露出来的,绝对错不了。听说程总已经找过采购、安保、销售、财务这几个部门的领导谈了话,很快就会轮到我们的餐饮部。”
  “这个程总好狠啊!才上任一个月而已,就就就……就要裁员?”
  顾胜男正和从外头请来的设计师商量着该为前不久她研究出来的新菜制作什么样式的新菜单,八卦听到这里,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于是对设计师说了一句“咱们过会儿再谈吧。”之后,就开始整顿纪律了:“瞎聊什么天?都干活去。”
  顾胜男很少这么严厉,悻悻然的伙计们只好作鸟兽散。大喇叭是最不怕她的,刚洗了两个盘子,就溜到顾胜男身边:“顾老师,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你再多嘴的话,我就把阿宁借调去做餐厅的服务员,把他的盘子都让你洗。”
  大喇叭这才狗腿地笑着退下。
  这回总算是清静了,顾胜男可以专心和设计师聊新菜单了。
  今晚餐厅结束营业之前,设计师的团队已经为顾胜男的这四道新菜品拍摄好了照片,菜单的版面也已经敲定好。顾胜男总算了却一件大事。
  伙计们纷纷换回便服准备下班,顾胜男送设计师离开之后,返回后厨,准备换衣服下班。
  没成想她刚脱下厨师服,餐厅的服务生竟跑到她的休息室来找她。
  “顾老师,你还没下班吧?”
  “怎么了?”
  “程总三分钟前到的餐厅,他点了餐,可……厨房的人都走光了!”服务生看着顾胜男,仿佛正看着最后的希望,“幸好你还没走。”
  顾胜男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么晚了才来吃晚餐?谁让他是紫荆的总经理呢?顾胜男只好穿回厨师服回到操作间。
  幸好他点的这几道菜工序都不复杂,顾胜男估摸着十分钟内就能搞定其中两道,这就着手开始做了。
  第一道菜快完工时,她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服务生来催菜,便头也不抬地说:“马上好了,就差摆盘了,你再等……”
  话音未落,斜刺里已伸来一只手,拿起还没装盘的熏鲑鱼片就吃了起来。
  顾胜男惊得抬头,就见程子谦朝她抱歉的一笑:“不好意思,太饿了。”
  “程总你怎么进来了?”
  “我听服务生说厨房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他应是真的饿了,说着就又拿起了一片熏鲑鱼,“要你一个人替我做菜,已经够麻烦你了,我就直接过来了,免得还要麻烦服务生跑进跑出地端菜。”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和煦地笑,实在想不出他怎么狠得下心大规模裁员……顾胜男赶紧低头做第二道菜,免得自己又想到裁员的事情。
  程子谦便沉默地倚着操作台,看着她做菜。因为已经摘了厨师帽,她低着头,一缕头发就这样垂了下来,程子谦很惊讶地发现,这个女人的侧脸原来这么精致。
  “程总,你再等五分钟,这道菜就……”
  顾胜男的话突然被一声暴怒声打断:“程子谦!”
  程子谦蓦地回头,吓得刀都脱了手的顾胜男随后也看过去,只见一个约莫4、50岁的男人气急败坏地闯进操作间。
  程子谦下意识地拉着顾胜男往后退:“李部长,你……”
  被叫做李部长的这个男人。一路指着程子谦的鼻子往程子谦面前走:“当年我进紫荆的时候,估计你牙还没长齐,你有什么资格辞退我?!”
  说着,随手就拎起操作台上的一大桶果酱朝程子谦泼来。
  顾胜男见状,瞬间就出离愤怒了,立即拨开程子谦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火力全开地冲向李部长:“喂!!这我好不容易调制出的果酱!你别……”
  “哗啦!”
  “乒!”
  “乓!”
  顾胜男既没拦住李部长,也没抢救回自己的果酱,而是——
  替程子谦被泼了一身的果酱。
  
  将近晚上10点,孟新杰才和家装公司的员工一道,把新运到的家具全部按照某人的要求摆放在了公寓的各个角落。
  终于能回酒店了。
  孟新杰正准备打车离开这儿,不曾想,竟看到对面车道上,顾胜男从一个男人的车里下来。
  顾胜男的身上还披着男人的西装外套。
  那男人……竟还替顾胜男捋了捋额角的碎发。
  孟新杰愣了足有半分钟。
  出于报复心理,孟新杰立即拨通了远在魔都的某人的电话:“路先生!”
  某人脾气不怎么好地丢出一个字:“说。”
  “大事不好了!”
  “跳过这些没营养的,说重点。”
  “我看到一个男人送顾胜男回家……而且……他俩看起来,特别亲密……”
  
第二十一章

  出乎孟新杰的意料,自己这位老板竟然十分冷淡地丢下一句“知道了。”就这么把电话给挂了。
  孟新杰报复不成,只好悻悻然地挂上电话,拦车走人。出租车已经驶出一段距离了,孟新杰还是没忍住,透过后车窗回望一眼,只见顾胜男和那个男人还在车旁腻歪着,孟新杰收回视线,心里默念:Celine徐啊!你可千万别跟你这朋友一样,这么快就勾搭上新男人了啊!
  饱尝相思之苦的孟新杰在酒店睡到半夜,梦境刚进行到他的Celine主动解开衣服的第二粒纽扣,突然,门铃声大作,硬是把他从梦里惊醒了。
  梦到这么紧要的关头竟然遭人打扰,孟新杰恼怒地抓着头发,带着一脸的愤怒去开门。
  “谁?”
  “叮咚叮咚!”
  “谁啊!”
  “叮咚叮咚!”
  “你谁啊?”孟新杰猛地拉开门,“再乱按门铃小心我叫保安……路先生???!!!”
  路晋面无表情地站在行李推车上,面无表情地看了孟新杰一眼,在负责推行李的服务生的搀扶下面无表情地走下推车,面无表情地摸出皮夹,取出几张纸币塞给服务生。
  服务生接过小费,微笑颔首着道别:“祝您今晚过得愉快。”
  孟新杰站在门内,大气都不敢出。自己老板的那张脸上分明写着:我不愉快,很不愉快!
  服务生一离开,路晋二话不说地朝孟新杰使个眼色,孟新杰立马就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赶紧狗腿地上前搀扶他:“您不是说要等石膏拆了再回B市的么?”
  “计划有变。”路晋面无表情地丢下四个字。
  即便手脚不变,路晋依旧在如太监一般卑躬屈膝的孟新杰的衬托下,隐隐透出一股巡视御花园的老佛爷的架势,他环顾下套房的环境,示意孟新杰扶他去沙发那儿:“顾胜男到底带了什么男人回家?你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没有?”
  孟新杰心虚地低着头不敢作声,自己当时打电话给他,只是想气他一气,没想到他竟连夜杀了回来,真是可怕。
  他不说话,路晋当即左边眉梢危险地一扬:“嗯?”
  “也……也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啦,那个男的只不过是送顾老师到楼底下而已。”
  “是么?”路晋原本冷峻神色终于有了一丁点的缓解。
  见孟新杰点头如捣蒜,路晋显然放心了。
  孟新杰也终于可以默默地松口气了,把老板搀扶到沙发上,自己则站在沙发旁毕恭毕敬地问:“路先生,我打去前台问问酒店还有没有空房间。”
  “我刚才已经问过了,所有房间都已经住满了。”
  孟新杰顿时不知该怎么处理:“那……”
  路晋还是那样淡漠的样子:“我今晚睡你床上。”
  睡他床上???孟新杰默默地双手护胸做柔弱少女状。
  路晋很快发现助理看着他的目光,仿佛正看着色狼,路晋无奈扶额:自己当初这么会找了个这么笨的助理?
  “我睡床,你睡沙发。”
  听他这么说,孟新杰大大地松了口气。
  路晋却已经被他气得缺氧了:“你该不会以为我要睡你吧?我口味没那么重。”
  没想到这小助理竟然还敢强词夺理:“您连顾老师那样的女人都看得上,口味确实……与众不同啊!”
  路晋幽幽地微眯起了眼:“孟——新——杰——”
  自己这老板故意拖慢尾音叫他全名,一准没好事,孟新杰顿时戒备地挺直了腰杆:“嗻!”
  路晋看一眼手表,已经凌晨4点了,他捏一捏紧绷的眉心,吩咐道:“你知道我的衣服尺码的,替我去买三套换洗衣物,我起床的时候要看到所有衣物都干洗过了、整齐地排放在我的床边。”
  孟新杰抗议:“可您一般早上八点就醒了,那时候商场都还没开门……”
  抗议无效。
  路晋状似不耐地揉一揉耳朵,明显是一副不想再听下去的样子,孟新杰顿时哭丧起脸:他一定在报复自己刚才说他口味重!一!定!是!
  
  一个星期后。
  正在和鲜嫩多汁的男大学生看着午夜场电影的徐招娣,突然接到了顾胜男的求救电话:“怎么办?我家隔壁好像真的住进来一个变态!”
  “什么?”
  徐招娣走出放映厅,来到稍微清静一些的走道,很明显的能听到顾胜男嗓音里的紧迫:“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看到有人在偷拍我家厨房?”
  徐招娣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是我去你家试吃新菜的那天?”
  “没错!”
  顾胜男就这样把这一周以来发生的所有蹊跷事件,统统巨细靡遗地讲述给徐招娣听——
  这还得从这个星期一开始讲起。
  星期一。
  刮了一整天大风,顾胜男下班回家后发现自己晒在阳台的衣物被刮得一件不剩,有些是被刮到了楼下,有些则被刮到了隔壁那户的阳台。
  她只好去敲隔壁家的门。楼下的保安大爷明明告诉她,隔壁这家的租户已经入住了,可她连续两天、敲了两回门,都没人应。她只好留了张字条贴在对方门上:“不好意思,我的衣服飘到您家阳台了,您若在家,能不能把衣服捡了还我?”
  贴字条的当天晚上,顾胜男照例下班回到家,竟发现自家大门的门把手上挂着两个纸袋。
  顾胜男一打开纸袋,傻了。
  她的衣服被重新洗了一遍,并且被人叠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地放在纸袋里……
  徐招娣听到这里,不由得纳闷了:“这不挺好的嘛!不仅替你把衣服重新洗了,还把它们都叠好了还回来。”
  顾胜男有点急了:“先听我说完嘛!”
  “好好好!你说!”
  顾胜男这才不被打搅地继续说了下去——
  她的那位新邻居,替她把衣服重新洗了,并且比专卖店里的新衣服叠得还要好,这些都没什么,关键是,她丢的那些衣服里,有两件她的运动内衣,可对方还回来的,是两件“维多利亚的秘密”。
  听到这里,徐招娣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不是等于变相送了你两件性感内衣?真的有点变态哎!”
  “这还只是他众多变态行径中的一件而已。”
  徐招娣许久没听过这么刺激的故事了,赶紧追问下文:“他还做了些什么?”
  细数这位新邻居的变态行径,最严重的非如下几件莫属:
  她有时下班回家太累,鞋子就直接脱了放在门外,不愿拿进屋,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出门,她那脏的不能再脏的球鞋竟然干净得和新的一样。
  夏天到了,她有时会心血来潮,在家里研制新的冷菜,做好了之后就冰在冰箱里,打算隔天早上带去酒店给其他厨师们试吃。可第二天开冰箱,菜的分量竟然少了!
  徐招娣怀疑:“会不会是你记错了?你其实没做那么多的分量。”
  顾胜男断然否定:“虽然菜量只少了一点点,普通人应该察觉不到,可我都已经做到西餐主厨这个位置了,还会拿捏不好菜量多少这个问题?分明就是有人偷吃了。”
  况且,菜量少了一次,还可以解释成是她记错了,可少了第二次、第三次……顾胜男想尽了种种可能性,终于记起自己在门外的脚垫下藏着的那把备用钥匙。
  她当即冲到门外,掀开脚垫,备用钥匙竟然还在!
  故事听到这里,徐招娣又纳闷了:“钥匙还在的话,不就证明不是你的新邻居潜入你家偷你菜了?”
  “我当时看见备用钥匙还在,也傻了。可万一他已经拿我的备份钥匙又去打了一把新的,那该怎么办?要是走廊也装了闭路电视就好了,可惜没有闭路电视,我就只好靠自己了。于是我……”
  “于是你换锁了?”
  “于是我……”此时此刻的顾胜男正蹲在门边,一手拿着平底锅,一手拿着手机,什么灯都没开,整间屋子都黑着,她神秘兮兮地、轻声对着手机那头的徐招娣说,“……决定守株待兔。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变态趁我睡着,半夜来我家偷菜!”
  
  墙上挂钟的指针悄然跨过午夜十二点。
  “啪嗒”一声,门打开的声音。
  房门里走出一个男人,大晚上了还十分的精神奕奕。他走到隔壁,再自然不过地拿钥匙开门。
  开门声惊动了正坐在门边、抱着平底锅昏昏欲睡的顾胜男。
  房门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拉开,走廊的灯光缓缓地倾泄进没开灯的公寓,顾胜男就这么猛地一激灵、醒了。
  伴随对方走进屋子的脚步,走廊的光线慢慢地为顾胜男倾吐出了一个男人的高大身型——这个男人慢而轻的往里走,完全没发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
  顾胜男屏着呼吸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高举起平底锅——
  就在这时,男人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吸声,故而脚步一顿,慢慢地回过头来。
  到底是他先看见她的,还是她先照着他的脑袋砸下平底锅的?这个问题已经无从知晓——
  顾胜男怒喝的声音:“变态!”
  男人急于解释的声音:“喂!顾……”
  平底锅砸在脑袋上的声音:“哐!”
  男人倒地不起的声音:“砰!”
  四种声音一气呵成。
  紧接着,世界安静了。
  顾胜男瞥一眼倒地不起的这个男人,抬手就把灯给打开了:“终于被我逮到了吧……”
  玄关的灯骤亮,当看清对方痛苦万分的脸,顾胜男那原本得意洋洋的声音被狠狠掐去了尾巴,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破天劈地的一声惊呼:“怎么是你????”
  
第 22 章

“怎么是你????”
在顾胜男那破天劈地的惊呼声中,他艰难地爬了起来,这个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即便这笑容看的人都疼:“顾……顾老师,晚上好。”
顾胜男看着面前这个可怜兮兮的男人——不正是路晋的助理么?赶紧做贼心虚地把手里的平底锅往旁边一扔。
小助理像是头晕站不稳,顾胜男立即上前扶住他:“你你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孟新杰话音刚落,就有一挂鲜血从脑门正中央流了下来,孟新杰感受到这股热流,下意识地抬手一抹,低头瞅瞅手上的血,两腿一蹬,晕了。
等120的急救车把昏迷的孟新杰送往医院,已是十几分钟后的事了,顾胜男焦急地坐在担架旁的矮凳上,看着担架上的孟新杰,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你别死啊!我可不想坐牢!你快醒醒啊!
昏迷中的孟新杰似乎听到了她的祈祷,竟在这时颤抖着睫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顾胜男见状,立即扑了上去:“你终于醒了……我真怕自己刚才一平底锅就把你拍去见了阎王。”
孟新杰尴尬地朝她笑笑:“我刚才昏倒是因为我、我晕血……”
听他这么说,顾胜男终于松了口气。可孟新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彻底没了力气,张张嘴,似要继续说些什么,顾胜男听不清,只好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这回她终于听清了他正气若游丝地说些什么——
“可不可以麻烦你,把你今晚做的吃的送到……”
他报了一个酒店的地址给顾胜男,顾胜男就算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请求,但分毫都不敢怠慢,立即掏出手机准备记下地址:“你再说一遍,我记下来。”
孟新杰艰难地重复起来:“明庭酒店A区店1734号……”
刚说到这里,他低眼瞄到顾胜男拿手机的那只手上的血迹,0.5秒后,他两眼一白,0.1秒后,他又晕了。
顾胜男当即吓得手机都拿不稳了,赶紧把手上的血迹擦到自己的衣服背后,之后才敢伸手晃他的肩膀:“孟助理?孟助理!”
这回任她怎么呼唤,孟新杰也不醒了。
顾胜男送孟新杰进了医院,办好了手续之后,才记起孟新杰对自己的嘱托,不由得心里默念:明庭酒店A区店1734号房?
为了逮住这个贼,顾胜男今晚特地做了三道凉菜、三道热菜,她回了趟家,半小时后带着今晚做的“诱饵”们到达了明庭酒店A区店的17楼。
孟助理、食物……种种证据都把这次盗窃事件的矛头指向了某个人。顾胜男走出电梯,走向1734号房的路上,心中一直念念有词:路晋啊路晋,肯定是你指使你助理做这些事的,小助理都被你害的进医院了,还不忘嘱咐我给你送菜,小助理对你绝对是真爱啊!
来到1734号房门外,顾胜男正欲狠狠地拍门,不料掌心一摁在门板上,原本就虚掩的门竟就这么被她拍开了。
顾胜男一愣。想了想,索性悄无声息地进了屋。
整整两层楼的套房,顾胜男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发现周围空无一人。竖着耳朵仔细听,似乎不远处的套间那里有动静。
确定了声音确实是从套间里头传来的,顾胜男立即挺直了腰杆,以自认为最“大爷”的方式大步走了过去。
可刚走到套间门边,她就不得不停下了——
因为里头传出来的,并不是路晋的声音。而是顾胜男十分陌生的女声:“如果你真的如你自己所说,对路家一点企图都没有,就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从这个女人的音色来辨别,似乎是个颇有些年纪的女性。字里行间中嗅得出明显的敌对心态。顾胜男正贴着套间外的墙壁琢磨着这到底是不是路晋的房间,路晋的声音却在这时悄然响起:“你倒是说说,路家到底有什么值得我图的。”
这分明是路晋的声音,可……为什么他语气中的嘲讽和冷酷会使她觉得如此的陌生?
顾胜男不由得屏住呼吸。
显然门内的这一对男女正进行着某种博弈,很快那女人浅声笑起来,但这笑声分明就是不屑:“话说的太直白可就难听了,我知道你两个月前刚到B市的时候,老爷子找过你,一个月前你走了,回上海了,我以为事情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你又突然回来了,这回住的还是我们明庭的酒店,你存了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但是我也明确告诉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别想踏进路家半步。”
什么意思?
顾胜男心里嘀咕着:明庭酒店?路家?路晋?以及……
明庭酒店的老板路明庭!!!!
某狗血电视台曾热播过一段时间的狗血言情剧的桥段几乎要在顾胜男的脑中呼之欲出了,突然这时——
套间的门在顾胜男眼前豁然拉开。
只见一个梳着一个十分优雅的发髻的约莫50岁左右的女人出现在顾胜男正对面。偷听就这样被逮了个正着,顾胜男当即吓得两腿发软,自己刚才走神的太严重,竟然都没有听见这位中年女士的脚步声?
该女士见到顾胜男,微微的一愣,却全然不似顾胜男这般忘了顾忌形象,而只是不悦地看了顾胜男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径直离开了。留顾胜男一人,看着面前这道大大敞开的套间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纠结地咬了会儿指甲之后,顾胜男终于决定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一会儿,等路晋自个儿从套间里出来并发现她,或许那样的话就没那么尴尬了……
十分钟就这样过去了。
顾胜男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盛菜的保鲜盒规规矩矩地排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心里琢磨着:他怎么还不出来?
二十分钟就这样过去了。
顾胜男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双手拿着手机,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手机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心里怒骂:该死的你该不会打算一整晚都呆在里头不出来吧?老娘明天可是要一道早赶上班的人啊!
三十分钟就这样过去了。
顾胜男猛地咬牙站了起来,不等了!
快步走到套间门外,想也没想就踏了进去,刚踏进一脚,套间里突然传来一声——
“砰!”
玻璃碎裂的声音。
顾胜男当即吓了一跳,刚迈出去的那只脚也下意识地收了回来。刚收回脚,里头接二连三地传来“噼里啪啦”的迸裂声。每一声崩裂声都足以让顾胜男的小心肝颤三颤。
终于,房间里彻底归于平静。
顾胜男就这样僵立在门边足有5分钟,终于在是要拔腿就跑还是要进去看看情况之间选择了后者,踏进去的那一刻,犹如当年踏进高考考场的心情——视死如归。
走进套间的第一眼就看见一地的破酒瓶。红色的酒,棕色的酒,透明色的酒撒得地毯上到处都是。
顾胜男的视线渐渐上移:一只高脚凳,进而是踩在凳子脚踏上的一只打了石膏的脚,最后视线才落到了正自斟自饮的路晋的脸上。
她可从没见过路龟毛真正发怒时的样子,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地的酒瓶都是他砸的,可这个左手拿着一支酒杯、已经拆了固定架的右手正拎着半瓶威士忌的男人,分明顶着一张路晋的脸。
只不过这张脸比平时的路晋看起来更加……
悲伤。
顾胜男小声唤了一声:“喂!”
他肩膀僵了一下,但随后便置若未闻地为他自己又倒了一杯,顾胜男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绕过一地的玻璃渣来到路晋身旁。
仰头看看吧台对面墙上的空酒架,顾胜男有理由怀疑原本在酒架上的酒都被这男人或砸或喝了,顾胜男不忌惮都不行,她可不想像这些碎酒瓶一样,死了都没个全尸。不敢惹他,于是乎顾胜男连声音都变得轻柔了:“我……给你带了下酒菜。”
顾胜男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闻到他鼻尖溢出的冲天酒气,他的眼神似乎也在酒精里浸了许久似的,一片迷蒙,顾胜男觉得他应该是醉的不轻,可当他听到有菜吃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还是猛地就亮了一下——
顾胜男终于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找到了属于那个纯良无害的路龟毛的属性,好歹是松了口气,可声音还是十分轻柔,不敢有半点怠慢。
她试着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和酒瓶,路晋抬头看了她一眼,竟然是麋鹿一样的眼神,顾胜男顿时就母爱泛滥了,一边取走他的酒杯一边哄他:“有鸡脯沙拉,什锦肉冻,冷烤里脊,鸡蛋鲱鱼泥子,鸭肝泥……”
顾胜男一边报着菜名,一边搀扶他走出这一片危险的碎玻璃地,直到把路晋安全的领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顾胜男替他打开茶几上那六个保鲜盒,她之前报的菜名足有二十个,明眼人一看这保鲜盒的数量就知道她在撒谎了,但很显然路晋已经醉的连话都说不出了,顾胜男觉得自己蒙混过关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替他叉起一块鸡脯肉,把叉子送到他手边要他拿着。
路晋看看她,看看叉子,又看看她,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七指肋骨羊排……”
喝醉了要求还这么多!非得指定七指肋骨羊排这种工序那么复杂的菜!真是难伺候!顾胜男咬牙切齿地闭一闭眼,压下了脾气,睁开眼之后才得以继续装出柔声细语:“这个也很好吃的。”
说着就把叉子举到他嘴边,做个张嘴的姿势:“啊!”
他歪头想了想,看了看顾胜男,慢慢举起手,握住了叉子。他终于肯乖乖听她的话了,顾胜男松口气,完全没有发现他握住叉子的同时,也等于握住了她的手。
而在顾胜男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他连同叉子一同握住,想要悄悄地把手抽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她刚一往自己这边的方向抽手,对面的醉鬼就猛地扯住她的手把她拽了过去。
顾胜男的第一反应是:尼玛一嘴的酒气!老娘要被熏醉了!
不对!她怎么会感受到满嘴的酒气?
顾胜男这才猛地意识到,他吻住了她。密密实实地、毫无间隙地吻住了她……
脑子里顿时闪回一个画面,微微摇晃着的维多利亚上,她捧着某个男人的脸死乞白赖地吻着,任对方怎么推,她都不撒手……
而此时此刻的情况是,在这柔软的沙发上,这个男人捧着她的脸,死乞白赖地吻着,任她怎么推,他都不撒手。
“路晋!!喂!喂……唔……”
这个男人刚拆了固定架的右手怎么比受伤前还灵活了?一下子就窜进了她的T恤下摆,焚烧她的皮肤。
不对!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右手在受伤之前有多灵活?她之前又没尝试过……
顾胜男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不找边际的问题,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胸衣的后扣都已经被那灵活的手指给解开了……

第 23 章

顾胜男此刻的思维总比某人的行动慢了一拍。
他解开她胸衣后扣的时候她在想:尼玛你要吻到什么时候老娘要缺氧了!
他的手探到她胸前的时候她在想:尼玛老娘的胸衣后扣怎么开了?
等到她真正被袭胸的那一刻,顾胜男的思绪终于跟上了他的行动,脑子里顿时一句惊雷闪过:尼玛老娘被袭胸了!
顾胜男瞬间就跟弹簧似的“噌”地坐了起来。
肩膀正好磕到他的下巴,紧接着便是一系列惨绝人寰的连锁反应,他的下巴被撞,两排牙齿瞬间咬合,正好死死咬住了舌头,顾胜男只听他“嗷”的一声痛呼,转眼已捂着嘴巴倒在了地毯上。
顾胜男还这样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不明白短短时间里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她低头看一眼地毯上的某人,不知如何是好,终于郁闷地抓抓头,去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吧?”
她话音刚落,他就“嚯”地向她瞪来,顾胜男琢磨着这个男人的眼神比刚才清醒多了,看来咬舌有助于醒酒。
趁他沉默的空档,顾胜男赶紧把胸衣给扣好,这时候再看他,他虽然已经不再痛苦地捂着嘴了,可还是沉默地坐在地毯上,垂着头。
顾胜男有点不确定,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蹲到了他身旁,拍一拍他的肩膀:“路……”
“……”
“干嘛不说话?你舌头被咬断啦?”
他瞪她。眼睛是红的,不知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痛得涨红了眼。
顾胜男识相地闭嘴。
路晋闭上眼睛,坐地毯上足有5分钟才缓过了这阵酒劲儿,他捏一捏眉心,睁开眼睛,伸手从沙发旁的电话机柜上拿过酒店的意见簿,开始写字:“每次见你都受伤。”
看来他是真的咬伤舌头了,连话都说不了了,顾胜男看一眼他写的,不服气地辩驳:“明明是你先……先……”
酒后乱性?轻薄?还是该说他性骚扰顾胜男正犹豫着该如何措辞才最准确,他又开始写字了:“你上次喝醉之后对我做的那些事,比我刚才对你做的要恶劣的多得多得多得多!”
他的“多”字一个比一个写的大,以此表示无边的愤怒。
顾胜男越发不服:“那天我喝醉了,什么都忘了。你要怎么栽赃嫁祸我都行啦!”
他又瞪她。
这个男人暂时不能说话真好,她这么轻易就占了上风,顾胜男摆出一副“随便你瞪”的架势,有点得意洋洋起来,路晋见眼神攻势无效,又开始在意见簿上奋笔疾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在酒会灌醉我,结果反倒把你自己灌醉了。”
顾胜男一愣。
路晋见状,得意地笑起来。可一笑就扯到了舌头上的伤口,顿时又痛的敛起了眉,继续闷头写字:“你的Celine徐已经出卖你了,你不是老说我迷信吗?你怎么还会相信‘转运之吻’这种我都不相信的鬼玩意儿?”
顾胜男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了他的话,万般的不敢置信,这个男人之所以能知道她的秘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我朋友把我的那些事全告诉你的助理了?”
路晋有了之前的教训,不敢笑了,只能得意地一扬眉,写到:“女人的友情在男色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顾胜男气得很挥他一拳。被他躲过了。
路晋再度低头飞快地写着字,顾胜男凑过去看,一字一句地替他读了出来:“想不想知道是否真的有转运之吻这回事?”
顾胜男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开始写字了:“我咬了舌头,算是霉运到我这边了吧,我们需要抱着一种做实验的心态,再试一次,看看这次会不会真的厄运调转。”
顾胜男当即就戳穿了他的谎言:“你当我傻子啊?我犯得着以身冒险吗……”
还没说完就被他扣住了后颈,贴住了嘴唇。
他舌头伤了,这回就只能浅尝辄止,啄了一下她的嘴唇,就此分开。顾胜男呆了一秒,两秒,三秒,醒过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检查自己:脸没有受伤,嘴巴也没有破,舌头也完好无损,头也不晕,腰也不痛,脚也不麻。
顾胜男“噌”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地宣布:“哈!哈!哈!实践证明,根本就没有转运之吻这回事。”
路晋仰头看着她,表情有些复杂,顾胜男怕这男人又要节外生枝,已经做好准备,说完这句话就打算逃离现场:“对了,孟助理住院了,以后你别想再指使他去我家偷菜。”
未免再发生摔倒等意外,顾胜男特意低着头走路,看到路晋横放着那条腿,她小心翼翼地跨过它的同时心里欢呼:哈!躲过一劫!
看到被路晋丢在地上的那支意见簿所附带的圆珠笔,她轻盈地一跳,越过它的同时心里二度欢呼:哈!又躲过一劫!
顾胜男就这样安然无恙地来到了玄关,回过头挑衅地看一眼还坐在原处一声不吭的路晋,拉开这道虚掩的房门准备出去——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砰”的一声闷响。
“嗷”的一声痛呼。
顾胜男被撞得眼冒金星,金星们绕着她的脑袋飘了一圈,最终汇聚成一道绝望的呐喊: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啊!!!
推门进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四名酒店保安,这五个人全都因为门里响起的这一连串声音而一脸疑惑,为首的中年男人看看左手捂着额头、右手捂着后脑勺的顾胜男,虽然越发一头雾水,但还是很快就绕过了她,带着后头的保安们来到路晋面前:“您好路先生,我是明庭的分店经理,实在不好意思的通知您,您必须立刻搬走。”
因为目睹了“额头撞在门上的顾胜男条件反射往后退的同时,后脑勺又狠狠地磕在了墙上”这精彩一幕而忍不住抽动嘴角的路晋,听完经理的逐客令,忽的脸色一沉,舌头再痛也阻止不了他说话了:“堂堂明庭酒店竟然出动保安赶客人走?”
顾胜男回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路晋黑着脸站起来,对经理说:“你们的董事长夫人心胸可真狭隘。”
顾胜男站在玄关都仿佛能看见路晋眼里的冷焰,这个男人的这副样子连她隔这么远看都忍不住要心肝抖三抖,更何况离他近在咫尺的经理和一众保安。
经理一时忌惮的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的路晋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
眼看来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经理深深一鞠躬:“路先生,请您别让我们为难。我已经以私人名义替您订了离这儿最近的一家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费用我全权负责,我直接派车送您过去,您看成么?”
路晋不为所动。半声都不吭。
经理无奈了:“如果您不配合的话,我们只好强行……”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要怎么强行把我弄走。”
路晋都这么说了,经理彻底没辙了,只好尴尬地杵在那儿思考片刻,开始拿出电话拨号码:“老夫人,路先生他不肯……”
路晋的眉峰狠狠一扬:“告诉你们董事长夫人,不是路明庭不让我认祖归宗,而是我没答应他,两个月前我到B市的头一天他就找了我,给了我联系方式,我也一直没联络过他,但是这一回,我怕身为明庭酒店的顾客,竟然遭到了你们这样的待遇,我不介意现在就打电话给你们的董事长,让他教教你们‘以客人为重’这几个字该怎么……唔!”
谁也没想到路晋的嘴就这么被人给捂上了。
路晋愕然地一仰头就看见站在他身后的顾胜男。这女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玄关,来到沙发后边的?路晋完全没有印象。
他要挣扎,顾胜男赶紧另一只手也捂上去。
经理与保安见状,全傻了。
顾胜男朝经理抱歉地一颔首:“我们这就走。”
再低头对还在试着掰开她的手的路晋说:“你舌头痛就别说话啦!”
经理就这样感激涕零地看着这位侠女把难缠至极的路晋给弄走了。
坐在经理提供的豪华轿车里,顾胜男从轿车附带的冰箱里拿出瓶水,打开盖子递给一旁黑着脸的路晋:“你傻啊,有免费的豪车你不坐,免费的总统套房你也不住?”
路晋猛地扭头看她,训斥的话刚蹦出嗓子眼,就看见了这个女人额头上还清晰可见的、和门板亲密接触时留下的红印,他硬是把怒气给咽了回去,恶狠狠地扯过挂在副驾驶座的车椅后背上的ipad,把怒意全部转到了ipad上,狠狠地敲着字:“让司机调头。”
顾胜男看了一眼ipad,无力扶额:“不会吧?你打算回明庭跟他们干一架?”
路晋瞪她一眼,又在ipad上敲了一句:“回你家!”
“啊?”
“做东西给我吃。”
顾胜男沉默的权衡了一会儿:哎,为了世界和平,只能牺牲自己了……
她凑到司机所在的驾驶座:“司机师傅,麻烦你调头。”
司机当即吓得一个急刹车。
顾胜男一时不查,转眼已因着惯性而飞扑向前,手里那瓶水“哗啦”一声,洒了她半身。
司机是有多怕他们再回明庭惹事?说话声音都发抖:“总……总经理让我务必要把您俩送走,您俩就别回去了吧!”
厄运……再度降临,顾胜男一脸僵硬地任由脸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落,泫然欲泣,悲情感天动地:“我只是想回我家……”

凌晨三点,结束夜猫生活的徐招娣心里还惦记着偷菜贼有没有落入法网,急吼吼地打电话给顾胜男,电话竟然迟迟无人接听。她只好大半夜地特地跑一趟顾家,就为听一听八卦。
顾家的门竟然没关?里头还有灯光?难道还没抓到偷菜贼?
徐招娣顶着一头的问号推门进去:“胜男,你昨晚抓贼抓的怎么样……”
徐招娣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听见了好友顾胜男的声音:“再亲一次!”
然后是男人低沉的声音:“不。”
然后又是徐招娣这十多年都没从顾胜男嘴里听到过的、撒娇耍赖的声音:“求你了,再亲一次……”
徐招娣傻傻地站在玄关,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

第 24 章

徐招娣在门边石化了足足有一分钟,终于在闯进屋一探究竟还是悄悄退出来之间选择了后者,退到门外的同时不忘替好友关上门,顺便发条短信给那许久不曾联系的、鲜嫩多汁小助理:“你老板没戏了,我们家顾胜男已经迎来第二春了。”
这次却不知怎么了,无论何时何地收到她信息后都会秒回的小助理,这次竟然迟迟不回消息。历来无往而不利的Celine徐的内心受到了伤害。
好友正在与某个男人渡着难得的春宵,自己却要孤零零的一个人回家睡觉——都已经来到地下停车场的徐招娣就在这么一念之间,忽又决定重返顾家。不出三分钟,她再度站在了顾胜男的家门外,毫不犹豫地敲门。
“叩叩叩!”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门自内拉开的一瞬间,徐招娣傻了。
令徐招娣更加傻眼的还在后头——
当路晋看见门外站着的是徐招娣后,微微愣住的同时,就有一个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路晋背上:“尼玛!让我亲一口会死啊?”
顾胜男正要对着这个男人下嘴时,他突然以十分严肃的目光示意她看门外,顾胜男一愣,这才慢悠悠地抬眼看去。
“……”
“……”
顾胜男和徐招娣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样僵持了一个来回之后,醒过神来的顾胜男急忙从路晋的背上跳下来。
徐招娣则是急忙调整好表情:“你……你们俩……这是?”
这种情况任谁看了都会误会,顾胜男赶紧摆摆手否认:“绝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是……”
话音未落就被路晋打断了:“你这个朋友想要轻薄我,刚开始是以美食诱惑我,但我誓死不从,于是她开始用武力胁迫我。”
见他竟一脸委屈地向徐招娣诉苦,顾胜男慌了,拨开路晋的肩就要冲到徐招娣面前:“别相信他……唔!”
这回换做路晋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
路晋把顾胜男拨回自己身后,优哉游哉地向徐招娣做最后的结案陈词:“事情就是这样。”
徐招娣傻了,这一时之间她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已经超过她的头脑所能负荷的极限:“那……额……”
就在她不知要怎么说下去的时候,路晋幽幽地给出最后一击:“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孟新杰住院的消息吧?”
脑子刚刚开始恢复运转的徐招娣这回又愣住了。
“他就是为了把我从这个女流氓手里拯救出来,才被她打伤的。”他控诉一般地回看顾胜男一眼,后者被他死死捂着嘴,想控诉却不能,只能任由这个男人继续信口胡诌,“他昏迷前的最后一秒还在呼唤着你的名字,你不去看看他?”
这个男人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也难怪徐招娣被他忽悠了,紧张兮兮地问:“哪家医院?”
徐招娣就这样被忽悠着狂奔而去,完全没注意到路晋身后那个正拼命摇着头的顾胜男。
等徐招娣的脚步声消失在过道的尽头,顾胜男才终于把这个男人的手从自己嘴上掰开,自己之前真是小瞧他了:“你不去演戏都可惜了。”
“你把孟新杰砸伤了,让你朋友替你去慰问一下,那样的话孟新杰不仅不会怪你,反而会感谢你,说不定还会嫌你那一下砸的不够狠,”路晋斜睨她,“我是在帮你将功补过,你反倒还怪我?”
顾胜男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这男人把话说得这么滴水不漏,她不同意都不行。
偷偷抬眼看他,这个男人虽然脸部表情依旧十分严肃,可他那沾沾自喜的目光出卖了他——这个男人正在为成功教训了她而偷着乐。此时不亲更待何时?顾胜男慢慢地凑过去,想着一定要亲他个措手不及,把运气夺回来了之后就可以把这个男人扫地出门了。
5厘米。
3厘米。
1厘米——
一只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了她的唇。
偷袭失败的顾胜男立即对着某人恶脸相向。
某人不为所动,收回手指:“如果你替我做一个月的饭,我勉强考虑让你亲一下。”
替他做一个月的煮饭婆?顾胜男断然拒绝:“你休想!”
“那你也休想能亲到我。”
路晋说完便优哉游哉地走出顾家,一瘸一拐地来到隔壁。顾胜男在原地气得直跳脚,他又悠悠地丢来一句:“把我行李拖过来。”

当徐招娣打电话来慰问顾胜男时,顾胜男正在厨房里忙的火热——
“怎么样?同居生活还愉快吧?”徐招娣在电话那头色眯眯地扬着尾音。
一想到自己竟然把这难得的假期耗费在了自家厨房里,顾胜男深吸了几大口气才忍住没有咬牙切齿:“我在做菜。”
“哇!这么甜蜜?这么快就亲自下厨套牢他的胃了?”
顾胜男又忍不住深呼吸了。
实在是……有苦难言。
顾胜男刚挂上电话,对面厨房里就滑出一个小篮子,篮子顺着两家厨房之间的那条滑索一溜烟地滑进顾家厨房的窗户,最终停在顾胜男手边。
某人搬到隔壁的第二天,就找人找人安装了这个滑索装置时,当时顾胜男还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更不会预想到这道滑索如今会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顾胜男从小篮子里取出便利贴,只见上头写着:“刚才忘了告诉你,煎鱼柳要用鳕鱼腹部的肉,还有我不吃豌豆,鸡胸豌豆酥盒里的豌豆换成青豆。”
可怜的便利贴都快被顾胜男捏烂了,还是没能平复她的心情,这回连深呼吸都救不了她了,顾胜男张嘴就冲着对面厨房大吼:“路晋!你个天杀!混蛋!杨白劳!”
“……”
安静之中,又有一个小篮子从路晋家的厨房窗口滑出来,滑到顾胜男手边。
顾胜男看一眼篮子里的便利贴,躲在对面厨房某个角落的某人竟然纠正她:“杨白劳是受剥削的那个,你应该骂我黄世仁才对。”
顾胜男觉得自己快要被气得吐血了,实际上却异常坚强地站在原地,手里的便利贴她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妥协,咬牙切齿地把刚剥好的豌豆放进冰箱,拿出还未剥壳的青豆。
最终把做好的菜装进小篮子里,按一下墙上的按钮,“吱”的一声,篮子带着她做的食物和饱含了她的血泪的便利贴飞向对面厨房的窗口。
她的便利贴上只有一句话:“说好一个月后让我亲一口的,你别反悔。”
顾胜男每天提心吊胆,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能转运,可她和路晋的“一个月”约定还没到期,她就已经预感到自己要倒大霉了——
紫荆酒店每个部门的公告栏上同时贴出了由程子谦总经理亲自签署的裁员公告,裁员幅度高达30%,具体的裁员名单会经过程总和各部门负责人商定后再公布。消息一出,顿时闹得人心惶惶,谁都在猜自己什么时候得卷铺盖走人。
顾胜男比他们所有人都还要担心,如今正值她的倒霉期,最有可能失业的就是她。
徐招娣给她出主意:“你不是替你们程总被人泼过一身的果酱吗?他也算欠你个人情啦!你肯定不能要求他保你不失业,但你大可以要求他提前告诉你,裁员名单里到底有没有你。你也好心里有个底,免得一个人老胡思乱想。”
“这……行得通吗?”顾胜男犹豫。
可似乎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可行方法了。
顾胜男犹豫了两天,既没胆子去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又没胆子躲在总经理上下班的必经之地去堵他。
徐招娣都替她急了:“你到底行不行动啊?”
顾胜男还在自欺欺人:“谁说我不行动了?我只是在想,哪天偶遇了他,顺便问问就行了。犯不着特地蹲点逮他吧?”
徐招娣当即就戳穿她:“你天天待在后厨,怎么偶遇的到你们总经理?”
顾胜男正想着该怎么为自己的胆小辩解,突然身后传来一句:“什么行动?什么偶遇?”
不知从那儿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吓得顾胜男差点手滑,她赶紧抓牢手机,回头看一眼。
只见路晋就站在她家玄关,腿上的石膏竟然已经拆了。
顾胜男捂住手机的听筒,对这位不速之客低喝:“你怎么进来的?”
路晋得意地一扬眉,抬手示意她看他食指上挂着的一把钥匙。
顾胜男“噌”地站了起来:“我明明已经换锁了,你怎么还有我家的钥匙???”
路晋慢悠悠地上前,慢条斯理地说:“秘——密——”
顾胜男气结。
他很快就坐在了顾胜男身旁的沙发上,特意把拆了石膏的腿搁上茶几:“为了庆祝我伤病痊愈,今晚我要吃法式大餐。”
顾胜男盯着他,眼里是对他的评价:厚颜无耻。
她逼迫自己暂时忽略他,尽快结束和徐招娣的通话:“我家潜进了一只硕鼠,我要集中精力对付它,就暂时不跟你说了。”
顾胜男挂了电话,转身正对身旁这只坐姿优雅的硕鼠:“这两天烦着呢,没心思给你做菜。回你的窝里去!”
挥手就要打发他走,不料被他捉住了手:“裁员的事?”
顾胜男愣了。
脑子里飘过一句话:这小子怎么猜到的?
他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傲娇地睨她一眼之后才开始慢悠悠地解释:“你一29岁的单身女人,要男人没男人,要家庭没家庭,你烦的肯定不是感情方面的问题,那么,除了你那份工作,还有什么值得你烦的?”
“我还有一个月才29!”顾胜男纠正道。
此话被路晋彻底忽略,他正了正脸色:“瑞丰前五年在华南区收购了两家酒店,兼并了一家酒店业集团,那时候瑞丰的老板就因为大幅度裁员被人批判了好一阵子,连地方媒体都出文谴责了,可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该裁员的依旧被裁,媒体上的指责也销声匿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员工哪斗得过大资本家?更何况就算他裁员了这么多人,可他确实也提供了许多就业岗位,为地方政府减轻了很大的就业压力。”
说这话的时候,路晋都变得有些不像路晋了。顾胜男被他正经八百的样子唬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对瑞丰这么熟?”
她还没夸他呢,他就得意了,虽然脸上依旧正经八百,但那双眼睛又在偷着乐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除了看动漫就是看G片,一点也不关心时事?”
“都说了上次你在我家发现的G片是我朋友带过来的,不是我的!”
她的解释再度被路晋彻底忽略,他往后一靠,特大爷地张开双臂搁在沙发靠背上:“既然不管怎样你都斗不过人家大集团,还不如什么都别想,过完一天算一天。”
顾胜男正在琢磨他的话,突然——
“叮咚!”
门铃响了。
顾胜男看一眼路晋,他正像个皇帝似的闭着眼大喇喇地靠坐着沙发,天生奴才命的顾胜男只好起身去应门:“谁啊?”
顾胜男来到门边握住门把手,刚准备透过猫眼看看外头是谁,身后传来路晋的声音:“是我订的送货上门的法餐食材。”
“……”
顾胜男把门把手捏碎的心都有了……

第 25 章

路晋特大爷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还不到十分钟厨房那边就喊:“开饭了。”
“这么快?”路晋悠哉地起身,抱着双臂漫步踱到饭厅,看见那两盘孤零零地放在餐桌上的意大利面,眉一皱:“这是什么鬼玩意?”
“意大利面啊。”
“我知道这是意大利面,”路晋还不死心,不时地往厨房瞄上一眼,“我的法国大餐呢?”
顾胜男拿了两把叉子从厨房里走出来,把其中一把叉子往他手里一塞,就不管他了,自己坐到餐桌旁闷头狂吃。
“我的法国大餐。”
“……”
“法国大餐。”他站在她身旁持续地念着紧箍咒。
顾胜男抬头看他:“你确定不吃这盘意大利面?”
“确定,我只要法国大餐。”
顾胜男完全不试图劝服他,劈手就拿过他的那盘:“那你这盘我替你吃了,你今晚就饿肚子吧。”
正准备把他的意大利面倒进自己的盘里,这个男人电光火石地按住她的手腕。他幽怨地看着她,她欠扁地回视。
就这样眼神对阵两秒之后,路晋咬着牙夺回自己那盘意大利面,拉开对面的座椅,吃下第一口的同时表情就从极其勉强变成了极其享受。
不出5分钟,他的盘子就被吃的干干净净,顾胜男瞥一眼那被刮得干干净净的盘底,十分怀疑他趁着她不注意,已经端起盘子舔了一遍。
顾胜男还在偷窥他那干净的吓人的盘子,突然就被他拽住了手腕。顾胜男吓一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我还没吃完呢!”顾胜男的抗议他置若罔闻。
眼看他要拉着自己走向玄关,顾胜男十分不解:“去哪儿?”
“陪我去医院探望下孟新杰。”
顾胜男扭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这都快10点了,早过了医院的探视时间了。”
“我今天拆了石膏,难得大发慈悲说要去探望他,可那小子不仅不感激,还千方百计阻止我去看他。肯定有鬼。”
顾胜男赶紧死死刹住车,任他怎么拉都不肯再挪半步:“路晋!我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深爱着你的小助理,他心里有鬼就有鬼咯,难不成你还想去医院捉奸?”
路晋一愣,回头看她,目光尤其危险:“废话这么多干嘛?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你一个人去就好啦!我明天还要上班,都这么晚了,不想出……”
顾胜男还没说完,路晋突然凑近她,顾胜男惊得立马改口:“你干嘛?”
他淡淡地看她一眼,在顾胜男还在猜他想干甚么时,他突然朝她弯下身来,一手拽住她的胳膊,另一手环住她的后膝,闷声不吭地把她扛到了肩上。
身高173、年龄28.8的女人,第一次被人这样轻轻松松地扛了起来,不能怪顾胜男顿时就吓没了声。
直到被抗出来自家大门,顾胜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喂!喂!喂喂喂喂!”
任由她怎么抗议,路晋自始至终闷声不吭,直到把她抗进电梯。

自己上一次是被人陪着去酒店捉奸,这次竟然是陪着别人去医院“捉奸”,顾胜男正感叹着风水轮流转,车子已经驶进了医院大门。
顾胜男虽已跟着他走进通往住院部所在楼层的电梯,仍不忘打击他:“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你肯定进不去的。”
路晋只淡淡的睨她一眼,完全不受影响。
很快顾胜男就明白他如此笃定自己能进病房的原因,原来他这个老板比她想象中更有人性,竟替小助理换了一间vip病房。
走进病房犹如走进一间小型公寓,客厅里家电应有尽有——顾胜男连连感叹——甚至卧室那儿还传来夜店里常播放的劲歌热曲。
她不得不询问身旁的路晋:“你助理在医院开派对?”
路晋对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招招手示意她跟着他朝卧室走去。
来到卧室门外,顾胜男正要推门进去,又被他制止。路晋一边示意她别出声,一边轻轻将房门推开一条缝。
透过这道缝隙朝里望,顾胜男立刻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只见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正站在病床的尾端,和着音乐的节拍跳着艳舞。而小助理就坐在病床上,一双桃心眼紧盯着那女人不放。
女人脱下了护士帽。顾胜男一惊:这女人涂了和徐招娣同样颜色的指甲油。
女人风情万种地拨着头发。顾胜男又一惊,这女人有着和徐招娣一样的长卷发。
女人长腿一蹬,踢掉了高跟鞋。顾胜男已经一点也不惊讶了,百分百确定这艳舞女郎的身份了。
徐招娣褪下了吊带丝袜。
徐招娣开始拉下护士服的拉链。
连顾胜男这个女人隔了这么远目睹了这一幕,都止不住血压往上飙,病床上那个与徐招娣近距离相望的孟新杰,一挂鼻血悄悄流下。
在徐招娣把护士服全部剥下的前一秒,顾胜男一把捂住路晋的眼睛。
直到把路晋拖出病房,顾胜男的呼吸还没恢复平稳,反观路晋,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还鄙视她:“你至于脸红成这样么?”
“大晚上的看到这么刺激的节目,脸红很正常。”顾胜男捂住自己的两颊,抬眼看他,“倒是你……你是不是真的性向有问题?胸大腰细腿长的女人,正常男人看了之后绝对不是你这种反应。”
“胸大?腰细?腿长?”路晋琢磨着她的话,突然审视一般地打量起她来。
顾胜男警惕地退后一步,只见他若有所思一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问她:“刚才那个女的算腰细?算腿长?我怎么觉得还没你的腿长、腰细?胸嘛……”他扫描仪一般的目光瞬间扫向顾胜男胸口。
顾胜男赶紧抬起双臂叠在胸前,可还是晚了一步,这时候的路晋已经扫描到了他所需要的讯息,悠然地收回目光,下结论:“胸倒是确实比你大了不止一点点,不对,是大了很多,很多,很多……”
顾胜男受打击了。
抱持着“绝对不能让这个男人看穿自己那已被打击得千疮百孔的灵魂”这个想法,顾胜男依旧保持着双臂护胸的姿势,高高的仰起头企图俯视他,却发现自己这173的身高在他面前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只好改用语言表达自己的不削:“肤浅!”
路晋双手插进裤袋,竟绕过她,转身走了:“我不夸她,你就说我性向有问题,我夸她,你又说我肤浅。”
顾胜男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悄悄拉开衣领,悄悄往自己衣领里瞧一瞧——好吧,事实摆在眼前,顾胜男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隔天一大早就要起床赶上班的顾胜男和往常一样,穿着白T和牛仔裤,蹬上她的运动鞋就准备冲出门,突然间她就停住了。
脑中飘过某人的那句:大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很多”这个词如同梦魇一样缠上顾胜男,她想了想,调头奔回卧室,翻箱倒柜的一阵找,终于在衣柜最角落找到了那件“维多利亚的秘密”。
片刻后,换上“维多利亚的秘密”的顾胜男看着自己手里那件刚换下的运动内衣,内心做了好一番挣扎,如同抛弃糟糠之妻一般,带着无穷的负罪感,闭着眼睛就把这件跟了她快两年的运动内衣丢进垃圾桶里。

第 26 章

换了件内衣而已,顾胜男却觉得全身总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变得不对劲了,尤其是刚反锁上自家大门准备往电梯走去时,扭头就见隔壁大门打开,随后路晋便西装革履地从那门里走了出——
路晋随后也看见了她,心情不错地打招呼:“早。”
被那束胸内衣勒的死死的顾胜男做贼心虚,没理他,加快脚步朝电梯间走去。
路晋自然一路尾随,可直到顾胜男来到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他还跟在她身后。顾胜男回头瞪他:“你一路跟着我干嘛?”
“我哪有?”
见他十分坦荡,顾胜男望一望四周,果然看见这个男人的车就停在她的停车格附近,好吧他确实没有特意跟着她。
可当顾胜男解了车锁准备上车时,这男人竟然快她一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矮身就坐进了她的车里。
顾胜男不得不将半个身子探进车厢:“几个意思啊这是?我这是要去上班,你坐进来干嘛?”
“我也去紫荆。”
某人说完,面无表情地系上安全带。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除了要做他的免费厨师之外,还得做他的免费司机?
见顾胜男依旧站在驾驶座的车门边迟迟不动,路晋抬抬手腕示意她看他腕上的手表:“别磨蹭了,你再不开车就要迟到了。”
看在时间已经不早的份上,顾胜男一咬牙坐进驾驶座,为表抗议,特地“砰”一声用力关上车门。可这男人一点也听不出关门声里所隐藏的她的不满,顾胜男只好耷拉着脸发动车子。
进了紫荆,他还真就把她当司机一样使唤了:“去你们的行政楼。”
顾胜男扔他一记白眼,不声不响地就把车子开到了餐厅,二话不说拔了车钥匙就下车,任他在后面呼唤:“我要去行政楼。”
她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你腿伤不是已经好了吗?自己走过去!”
走进餐厅大门了才想起一个问题:这小子去行政楼干嘛?
但很快顾胜男就把这个问题跑到九霄云外了,因为她迎来了另一个异常棘手、异常严重的问题——
“咱们行政总厨和餐饮部的经理今天一大早就已经拿到了确切的裁员名单,中餐部的主厨已经被叫去谈话了,肯定是行政总厨不愿唱白脸,所以才把裁员名单分发给各个主厨们,让主厨们来做这个恶人!”厨房的大喇叭不负众望,很快就把这个消息扩散到了前台和后厨的每个角落。
顾胜男虽然很想很想听大喇叭透露更多裁员的消息,可眼见所有伙计都拥到大喇叭身边,几乎没人在认真干活,顾胜男不得不拿出领导的架势,揪出被人群包围着的大喇叭:“上班时间你又在八卦些什么?后勤部刚转了一通电话过来,1820号房的房客投诉早餐里有根头发。”
“啊?有头发关我什么事?顾老师,您忘了我只是负责洗盘子的啦?”
“那根头发是金黄色的,整个后厨就你头发染得跟金毛狮王似的,不是你的是谁的?你再聊八卦影响其他人工作的话,那就是罪上加罪,我就让你写检讨了啊!”
顾胜男的威胁立马奏效,最怕写字的大喇叭悻悻然地回到岗位上整理餐盘去也。
后厨也随之恢复了井然有序的工作氛围。
可没清净多久,后厨再度炸开了锅——
行政总厨的秘书来操作间找顾胜男:“顾主厨,总厨找。”
顾胜男愣了一下,放下手头的工作,朝门边的秘书走去。走到半途发觉周围气氛不对,顾胜男回头一看,只见操作间里的所有人都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顾胜男嘱咐一句:“都给我好好干活啊!”
虽然所有人都点头如捣蒜,可顾胜男走出厨房,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厨房里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叫声。顾胜男只好尴尬地朝秘书笑笑,秘书倒是很能体谅:“裁员的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他们大概都猜到总厨这次找你,肯定跟裁员名单有关,也不能怪他们被吓成这样了。”
果然不出所料,顾胜男进了总厨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总厨就把一份名单推到顾胜男面前:“这是你们西餐部的。”
顾胜男低头一看这裁员名单,懵了。
不可置信地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数过去,顾胜男立马从椅子里弹立了起来:“裁掉我们一半的人????”
看得出来总厨其实也很为难,可上头的命令他不能违背,只好劝顾胜男:“严格来说还不到一半,你们西餐部那个金头发的、还有那个……那个一米九几的傻大个儿都只是学徒而已,不是正式员工,让他俩走人不算是裁员,而只是实习期提前结束了而已。”
顾胜男无力地瘫坐回。
总厨继续劝她:“原来的紫荆有很多外商公司、外国游客的资源,还会经常承办一些外贸餐会,所以才需要这么多的西餐厨师,现在瑞丰集团打算对紫荆进行统一化管理,你们西餐养了太多闲人,精简一下人员也挺好的。”
“可……”顾胜男的目光慌乱地掠过手里的名单,“……余师傅在紫荆都工作20多年了,我们怎么开得了口让他走人?”
总厨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索性把这个问题踢给了顾胜男:“这就是你要解决的问题了……”
顾胜男迈着千斤重的脚步回到后厨,鼓足了勇气才推门进去,她一踏进厨房,原本嘈杂的环境顿时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她。一时之间整个操作间里就只剩下炉灶上的火苗声,锅里的热油声,和伙计们紧张的呼吸声。
大喇叭上下打量一下两手空空的顾胜男,崩了过来:“顾老师,总厨叫你过去,不是让你替他宣读裁员名单?”
顾胜男的手原本插在裤兜里,手指一下一下地摸索着兜里那张折了几折的裁员名单,她深呼吸了一下,把手从兜里拿出来,狠狠敲了下大喇叭:“就属你最八卦,干活去!”
大喇叭不满地调头走向洗碗池。可没走两步又折回到顾胜男身旁:“顾老师,我再八卦最后一个消息!最后一个!”
顾胜男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喇叭将她这样的反应解读成了感兴趣,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程总带了个客人来咱们这儿用餐,人已经到餐厅了。听说中餐部那个刀法很好的林师傅刚被通知了裁员,你说林师傅会不会一时冲动把程总给砍了?”
顾胜男神情复杂地看一眼大喇叭,心里琢磨着:这小伙子活的这么乐观,就算听见自己被裁员的消息,应该也能理智的接受吧?
就在这时,一名服务生推门进来,打断了顾胜男的思路。服务员是送点餐单来的:“程总的餐,麻烦尽快做好!”
顾胜男本来还没怎么在意,可很快就听到接菜单的伙计抱怨:“这……这要求也太多了吧?顾老师您来看看。”
顾胜男凑过去看,只见小小一张点餐单上写满了各种要求。
煎鱼柳必须用鳕鱼腹部的肉、鸡胸豌豆酥盒里的豌豆换成青豆、不要花生、不要萝卜、不要芹菜、不要茴香……
数不清的要求看得顾胜男头都晕了。
程总之前来餐厅用餐都很随意的,这点餐单完全不像是他的风格,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要求会多到犹如万里长城?
顾胜男心里正默默抱怨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些要求,她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
赶紧低头再看一遍,记忆里的画面立刻闪回到某时某刻,某人大喇喇地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对着在餐厅里忙得晕头转向的她指手画脚:记住,我不要豌豆,不要花生,不要萝卜,不要芹菜,不要茴香……
看了三遍点餐单后,顾胜男完全有理由怀疑程总带来的这位客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位史上嘴最刁、要求最多、为人最龟毛的——
路先生。

顾胜男暂时躲到厨房外的走廊上打电话。
对方很快接听,且不等顾胜男开口,他已心情大好地、厚颜无耻地问她:“怎么?为了早上你把我晾在餐厅停车场的那件事道歉来了?”
“啊呸!”
“真是的,”他竟颇为惋惜地叹,“讲话别这么粗俗,除非你想一辈子做单身女汉子。”
“你跟程总在一起吃饭?”
“你怎么知道?”
他的语气欠扁极了,顾胜男不得不开始长时间的深呼吸,以压抑情绪。
可顾胜男的沉默却被他曲解成了:“怎么?你在等我夸你跟我心有灵犀?”
“啊呸!!!!!!”
他这回终于不逗她了,但仍旧以十分欠扁的语气说:“我是客人,你是厨师,你的职责不就是为了满足我……我了个去!”
这个男人说到一半突然受惊似的骂了一句。顾胜男半天都还没反应过来:“啊?”
“有个男人拿着把刀朝我这边冲……”
顾胜男惊得大张起嘴,顿时语无伦次起来:“该不会是……那、那你赶紧……”
回答她的却是“啪”的一声——
路晋的手机似乎摔到地上了顾胜男赶紧向通往餐厅的安全门狂奔而去:“喂!喂!喂!”

第 27 章

  顾胜男一鼓作气冲进餐厅,一眼就看见正在和林师傅缠斗着的路晋。
  一时之间顾胜男脑中掠过无数问号,周围的人都是怎么回事?竟然不上前去阻止林师傅,而全都站得远远的围观?就算对裁员而不满,林师傅也该对着程总砍才对,可程总现在人哪儿去了?丢下自己的客人自个儿跑了?
  这个世界太冷血了!
  顾胜男的正义感顿时充满血槽,都来不及平复呼吸就闷头朝林师傅和路晋冲去:“林师傅你冷静点!!!!!”
  一声怒喝乍响,胜男闪亮登场!林师傅原本满含感激地要对路晋跪下了,结果半路杀出个“顾咬金”,林师傅吓得手肘一往后拐,差点就把放在桌上的刀碰掉在地。
  眼疾手快的林师傅赶紧去按住刀柄,免得刀真的从桌上掉下来而伤到别人,可他没想到,顾胜男瞅见了他的动作,下一秒就要来抢他手里的刀,一边抢一边振振有词:“林师傅,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顾主厨你听我……”
  林师傅刚说了半句就被顾胜男强硬地打断:“你先把刀放下!”
  林师傅委屈极了:我也想放下刀啊!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放,害我不得不也抓着刀不放啊!
  这个女人俨然一副沉浸在自己是救世主的幻想之中,路晋连插话的空档都找不到,眼看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路晋只好也学这女人用暴力解决问题了,一把把她揽过来,离林师傅:“顾胜男,最该冷静的应该是你……”
  没想到这女人力气这么大,任他怎么把她扣在怀里,她都一直死死按住林师傅的手,甚至根本不等路晋说完,就把他一把推开:“小子你还不快跑!?”
  路晋足足被推开半步,正要重新上前,顾胜男已经成功把林师傅的手从刀柄上扯开了。
  没林师傅按住刀柄,那把刀立即失去平衡,从餐桌上垂直坠落,不偏不倚地扎在了顾胜男的鞋尖上。
  顾胜男顺着刀落地的方向低头一看——
  世界顿时安静了。
  
  程子谦带着给林师傅买的药匆忙赶回餐厅,不料自己那张餐桌上早已空无一人。林师傅当时带着把刀冲到他与客人面前,试图自残时被他阻止,最终只是手心里割了浅浅的一道,如今程子谦拎着一袋子药站在餐桌边,疑惑地看看餐桌周边,刀也不见了,人也不见了……
  都到哪儿去了?
  林师傅、路晋、顾胜男全都呆在后厨的走廊上。林师傅站着,顾胜男坐着,两个伤员几乎是同时望向彼此,几乎是同时尴尬地朝对方笑笑,又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
  “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
  路晋蹲在顾胜男面前,替她把鞋脱了:“你运气还不错,刀刚好扎在脚拇指和食指之间,就两只脚趾的侧面划破了。”
  这也叫运气不错?顾胜男有苦难言,垂眸看看路晋的头顶:“我就知道……”……在她把运气从他“嘴”下夺回来之前,倒霉的只能是她……
  后厨经常会有人在工作时受伤,顾胜男的休息室里常备一个医药箱,如今这个医药箱就放在路晋的脚边,递了些止血用品给林师傅之后,便专心致志地替这个女人包扎脚趾。
  顾胜男看一眼自己那被包的跟粽子似的、圆滚滚的脚趾,忽的眯起眼睛,借此藐视路晋:“你不是号称审美观很好的么?怎么把我的脚包的这么丑?”
  路晋当即拳头抵在鼻尖下,咳了一声,眼神示意顾胜男注意林师傅还站在他们旁边,似乎是在无声的警告顾胜男:要时刻记得要保全他光辉伟岸的形象,尤其是在外人面前,绝对不能数落他。
  “路先生,这次实在不好意思,您不仅答应了要帮我这个忙,我让您……”林师傅一时语塞,犹豫着该如何称呼顾胜男。她是路先生的女朋友?不会吧,路先生明明就是一副生来就品味高端的样子。
  那……她是路先生的亲戚?不会吧,路先生从外在形象到内在修为,明明就显示出一副家族基因良好的样子。
  那……
  林师傅始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跳过这个称谓问题,直接继续道:“我让顾主厨受伤,您也没怪我。”
  路晋起身,以一种在顾胜男看来格外道貌岸然的、既要显得平易近人又不忘彰显疏离气质的眼神看向林师傅,“别这么客气,本来你们程总这次请我来,就是商量怎么和平解决这件事。还有……”路晋特鄙夷地瞥一眼顾胜男,“她受伤,纯粹是她自找的,怪不了林师傅你。”
  等到感激万分的林师傅一离开,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就原形毕露了,不仅不帮她穿鞋,反而把鞋往她怀里一抛:“是该说你联想力丰富,还是该说你眼神不好?林师傅当时是为了感谢我,想给我跪下,我那是在扶林师傅起来,不让他跪下!你怎么会以为他要拿刀捅我?”
  顾胜男白他一眼,自己弯腰试着把鞋穿上,可这男人把她那俩脚趾包的那么大,40码的鞋估计都装不下她现在的脚,顾胜男只好作罢,把鞋丢一边:“我当初把你的车当做我前男友的车给划了的时候,你不就应该知道我眼神不太好了?”
  “……”
  顾胜男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踢一踢路晋:“快去给我弄杯喝的来,刚才为了救你,我嗓子都快喊哑了。”
  路晋那一双眼睛顿时危险地眯起,看看她:“你在命令我?”
  再看看她踢他的那只脚:“你还敢踢我?”
  再看看他裤腿上那道被她的鞋蹭上的泥灰:“还是用这么脏的鞋踢!!!”
  他的语气一句比一句更阴测测,顾胜男却没被唬住,她现在可是有免死金牌在手——
  “我是因为你才受伤的,”顾胜男有样学样,挽起一副威胁的口吻,“你再这样磨磨蹭蹭的,我以后回家不给你做菜了啊!”
  他顿时就安静了。
  迟疑了片刻,路晋丢下一句“算你狠”,这就替她倒水去也。
  顾胜男正坐在那儿等着小路子倒水归来,一双皮鞋掷地有声地停在她面前。顾胜男忘了这是不是路晋的鞋,只好抬头看。
  看了一眼而已,顾胜男立即恭敬地站起:“程总!”
  此时此刻的顾胜男正在心里大大地松口气,好在刚才没把程总的皮鞋误认成路晋的,不然她铁定会说一堆对程总大不敬的话。
  这个程总看似温润,但从他在裁员一事上的处理方式可以看出,这人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表面那么温和,心里那么狠、那么不留情面。
  在这样的上司面前,顾胜男只得装孙子,就算一只脚受伤,也要以金鸡独立的姿态恭敬地站着。
  程子谦竟然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亲自扶她坐下。
  “我刚从服务员那里听到了你的事迹。”
  “事迹?”顾胜男不明所以。
  程子谦笑:“听说你刚才奋不顾身地英雄救美去了。看来你很紧张他的安危啊。路先生有你这么个追求者,说实话挺让人羡慕的。”
  顾胜男立即从他短短一句话里揪出了数个错误。
  第一:怎么能叫英雄救美呢?明明是“美救英雄”!不对,某人怎么配得上英雄这一称呼,顶多是“美救龟毛”!
  第二:她紧张他的安危?拜托!她只是怕某人皮太厚,林师傅拿刀砍他的话,会把厨房的刀给弄坏的。
  第三个错误,也是最最最最错的——
  这个错误顾胜男已经不满足于在内心默默否定了,而必须立即开口纠正:“我会追求他?我是眼神不好,又不是眼光不好。”
  “……”
  端着水杯停在不远处的某人受打击了。
  
  程子谦仔仔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她如此坚决的否定,看得他不由得笑了:“那你为什么……”
  打断他的话的,是“哗啦”一阵水声。
  程子谦当即被泼了一脸的水。
  一旁的顾胜男也没有幸免,两双眼睛同时愣怔着看过去,只见西餐部的余师傅。余师傅手里拿着个铝合金盆,盆里还留着一小半带着泡沫的洗碗水。
  顾胜男立即跳脚而已:“余师傅你干嘛!”
  说着就要让余师傅把脖子上挂着的毛巾递给程子谦擦拭,余师傅却反手把毛巾一扯扔在了地上,铝合金盆也“哐当”一声摔到一旁,不仅如此,还把一张纸扔在了顾胜男脸上。
  “我进紫荆的时候你们他妈还抱着尿布!我还有两年就退休了,我老伴儿等着我的退休金养老的,你们这些……这些狗兔崽子!”
  一头雾水的顾胜男看一眼余师傅扔来的那张纸,一切疑惑全都明了了。这不正是行政总厨早些时候给她的裁员名单么?顾胜男惊得赶紧摸口袋,裁员名单肯定是她跑去餐厅救场的路上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
  余师傅愤怒地看着她,顾胜男无法直视,只好调转视线,却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大喇叭。
  大喇叭其实还是个孩子,就算知道了裁员的消息,也不敢和余师傅一样发泄,只能巴巴地躲在那里,通红的眼睛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顾胜男。
  
  顾胜男进更衣室准备换衣服时,那一老一少的目光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身为主厨却完全帮不到自己的伙计,顾胜男万分的沮丧。
  有人敲门,顾胜男用力晃一晃脑袋,才稍稍消减了一下黑□绪。
  她一拉开门就看到头发还在滴着水的程子谦。
  程子谦身上比她湿的更多,可他似乎只擦了擦脸,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连累了你两次,上次是害你被人泼果酱,这次是洗碗水,实在是太……”
  他似乎也有些沮丧,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对面前这个令所有人绝望的罪魁祸首,顾胜男就算再狗腿,现在也笑不出来了。
  程子谦终是敛了敛眉目,递给她一张紫荆的房卡:“房卡已经激活了,你去洗个澡。过后你是要请假还是要回家,给我打个电话通知我一声就行了。这是我的号码——”
  说着又递过来一张他的名片。
  顾胜男看看这两样东西,没有接,犹豫片刻之后叫了他一声:“程总……”……非得裁员不可么?没有挽救的方法么?
  他竟然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把她的手拉过去,把房卡和名片塞到她手里,说:“我在想办法。你可以信任我。”
  程子谦说完,礼貌地朝她颔颔首后就调头走了。
  顾胜男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东西,听了他的安慰,她更加沮丧: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她信不信任他,而是整个紫荆的员工还敢不敢再信任他……
  终是一咬牙,决定什么也不去想了,顾胜男拿了换洗衣物就走,边走边给某人打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的等候音,顾胜男已经琢磨好了待会儿接通后要说些什么——
  路晋,你人呢?你的用武之地到了,待会儿开车送我回家。”
  电话竟然无人接听!?
  顾胜男不解,再拨,依旧无人接听。路某人去弄杯喝的而已,莫非就把他自己给弄丢了?

第 28 章

  当路晋走出紫荆的餐厅时,手里还拿着那杯水。
  他看着手中的水杯愣了一下,一时意气,闷头就把水杯扔进了手旁的垃圾桶。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看来电显示上的“女汉子”三个字,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接。
  如果那个女人一直对他穷追不舍,每天给他做一桌好吃的,他就勉强答应她好了——片刻之前还抱着这种想法的路晋,突然发现除了她之外,自己在这个城市里竟然再找不到第二个朋友。
  突然想到唯有老实巴交的孟新杰始终对他不离不弃,路先生一股心酸冲上心头。
  于是乎,半个小时后,路晋已不请自来地坐在了孟新杰的病床旁。
  看着自己老板坐在那儿替他削水果,孟新杰受宠若惊。当孟新杰啃下第一口苹果时,心中已默默决定以后也一直要任劳任怨地跟在这位老板身边,即使这位老板有着全天下人都忍受不了的傲娇气。这么想着,便忍不住再瞥一眼坐在那儿沉着张脸的路晋——这么频繁的偷窥,自然很快就发现自己这老板竟然正在时不时地查看手机,并且听见路晋对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道:“你有本事打第三通过来,我就接。”
  孟新杰再啃一口苹果,小心翼翼问道:“路先生,又有案子找到您了?”
  路晋一愣,赶紧收回原本灼灼地盯着屏幕的双眼,为了掩饰些什么,甚至故作优雅地搁起了双腿:“你清楚我的规矩的,我每年只接一个案子。今年的份额已经被紫荆用掉了。”
  “哦……”孟新杰继续啃苹果去,这个苹果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这肯定是他的老板有生以来第一次为别人削苹果——他得小心翼翼地品尝出每一口的不同滋味来才行。
  路晋看着孟新杰,心里琢磨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件事,终于,他以一种自以为十分随意的口吻问出了口:“对了,你……”
  病床上的孟新杰立即正襟危坐起来:“什么?”
  “根据你的观察,什么样的男人会看上顾胜男那样的女人?”话一说完路晋就觉得不妥,此话问得好像他对那女汉子有多在意似的,于是路晋赶忙换了个问法:“对了,你上次不是说看见有男人送顾胜男回家吗?那男的……给我形容下他。”
  这记忆可有些遥远,孟新杰又是伤了脑袋的病人,绞尽脑汁地回想,想的头都疼了,才终于有了一丝印象:“那男的……身高和顾老师很相配,而且很绅士,亲自替顾老师开车门,经济环境应该也不错,开路虎,而且……”
  各种条件都这么优渥的男人,竟然会看上顾胜男?那肯定只有一个原因:那男的长得丑——路晋默默地为自己心里的这个结论点赞。
  可就在这时,孟新杰突然愣住,仿佛脑中灵光一闪,立即顶着一脸的恍然大悟看向路晋:“哦!对!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似乎是程子谦!”
  一瞬间,路晋的表情便僵住了。
  孟新杰观察他,却显然会错了意:“您忘了程总了?就是瑞丰集团派去管理紫荆的总经理,我们之前在瑞丰集团开会的时候,还有上次瑞丰酒会那次,他都和我们打了照面的。”
  一脸紧绷的路晋“嚯”地起身。
  孟新杰被他异常严肃的表情震慑住,连苹果都忘记啃了,直接愣怔着目送着路晋一路疾走着离开,等到孟新杰记起要关心一下自己这老板到底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时,路晋的身影已如旋风一样消失在了门外。
  门“砰”的一声关上。
  
  顾胜男突然发现生活中似乎少了些什么,每天从醒来那刻就开始觉得不对劲。
  直到某天徐招娣和薇薇安一道来她家蹭饭,徐招娣站在她家厨房看着对面没有亮灯的厨房,疑惑地问:“你的隔壁邻居呢?”
  简直一语道破天机——
  路晋竟然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顾胜男惊讶于自己这一周都不在状态,竟然是因为那个吃货?好不容易压下这股情绪,故作轻松地对顾胜男说:“额……我也不知道,似乎我这一周都没见过他……”
  徐招娣当即惊呼:“这不科学啊!那小子一副不吃你做的菜就会饿死的样子。”
  顾胜男真的开始琢磨路晋那小子是不是真的饿死了?进而开始琢磨一个星期时间是不是真的足以让一个人饿死。再进而,已经开始琢磨自己从某个电视节目里看过的某个生存游戏里,参赛者们都坚持了多少天……
  薇薇安也来凑热闹:“你和那个路晋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之前看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粘着你,现在怎么又一下子就消失了?”
  顾胜男把这两人统统从厨房赶到饭厅:“你俩怎么比我还关心他?我都说了无数遍了,我跟他!毫!无!不!纯!洁!的!关!系!”
  顾胜男刚声明完,门铃竟然突然响了。
  她还拿着锅铲呢,就去开门了。
  她还穿着围裙呢,就看见了外面一脸严肃的路晋。
  她还完全没反应过来呢,路晋就开口了:“我决定追你。”
  “什么?”
  他明明说的是中文,可为什么……顾胜男觉得自己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竟真的以为她没听见,竟真的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决定追你!”
  “……”
  路晋的表情更严肃了:“这是我想了一个星期得出的结论。”
  顾胜男默默地退后一步:“你这表情……倒像是在说你决定追杀我。”

第 29 章

  薇薇安和徐招娣在屋子里探头探脑地朝玄关张望,虽然顾胜男背对屋子而站,他俩看不见她的脸,但他俩还是能从路晋那严肃至极的表情上窥出一丝蛛丝马迹——
  徐招娣曲肘撞撞薇薇安:“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那小子像是要杀了我们家胜男!”
  见薇薇安没反应,徐招娣已经做好准备要单枪匹马冲过去解救顾胜男,可她刚迈出一步,就被薇薇安揪住了领子:“别过去。”
  “胜男都快小命不保了,你还要袖手旁……”
  “他在表白。”
  “啊?????”
  徐招娣万分的不可思议,见薇薇安一直紧盯着路晋的表情,自己也循着薇薇安的目光看过去,可……薇薇安是怎么从路晋那张臭的不能再臭的脸上看出他是在表白的?
  徐招娣看得眼睛都酸了,还是没看出门道,只能扭头求助薇薇安:“你确定?”
  薇薇安授课时间到:“看没看到路晋频繁地咬下嘴唇?”
  “看到。”
  “看没看到路晋一直在绞着手指头?”
  徐招娣拼命把脖子伸长,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看到。”
  “看没看到路晋的身体一直微微地向顾胜男这边倾斜?”
  “看到。”
  “这不就得了?所有证据表明,这男人在紧张,但又不想表现出来,所以才这么克制。什么时候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才会紧张成这样?在等女人给他答案的时候。”
  徐招娣恍然大悟,看向薇薇安大神的眼神里充满膜拜之情。
  后者则用眼神对徐招娣说:学着点……
  而薇薇安对徐招娣的授课刚刚结束,就听“砰”的一声关门声,两人均以火箭般的速度“嗖”地调转目光看向玄关——
  只见顾胜男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徐招娣一个箭步冲上前:“他对你表白了?”
  顾胜男一惊,霍然抬头看向徐招娣,“你怎么知道?”
  徐招娣可没工夫回答她这个问题,连珠炮似的丢出下一个问题:“你怎么回答他的?答应了没有?”
  “额……”顾胜男支支吾吾的,“我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没说就关门回来了。”
  徐招娣晕。
  此时此刻,僵愣在门外的路晋至今还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什么也没回答就当着他的面把门给关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隔天,顾胜男未免遭到某人围堵,特地比平常早起了一个小时,做贼一样溜出家门,猫着腰走过门外的过道,看一眼对面那户紧闭的大门,这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电梯间狂奔而去。
  空气中还泛着清晨所特有的湿润的凉意,顾胜男来到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坐进去,刚准备拉上车门,车门突然毫无征兆地被不知名的一股力量给扣住了。
  顾胜男一愣,刚一抬头就看到扣在窗棱上的那只手,顺着那只手向上望去——
  路晋赫然站在她的车门外,面无表情。
  本来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就昏暗,这样一个黑面神杵在这样的灯光下,本就阴森的氛围更加令人胆寒,顾胜男试图用力拉上门,但她哪敌得过一个大男人的力气?不一会儿就被路晋连门带人的给拽了过去。
  顾胜男见自己一只脚都已经踩在地上了,而这个男人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也就索性下了车:“你干嘛啊?”
  相比她的暴怒,路晋很平静,也很理所当然:“追你。”
  这厮真的确定他是在追她,而不是在追杀她?这样的停车场围堵事件,真的很像一部谋杀片的开头。
  但显然,路晋会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将这一切解读成一个浪漫爱情片的序幕:“我看了一个星期的爱情电影,电影里但凡男人追女人,都必须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顾胜男被雷的外焦里嫩,好不容易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我有车,不用你送。”
  路晋沉默了。
  顾胜男还以为他这是要放弃了,没想到他突然阴测测地看一眼她的车。
  他这眼神可真……顾胜男胆寒:“你你你、你想干嘛?”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路晋突然半个身子探进她的车厢,拔掉了她的车钥匙。一从车厢内撤出来,就立即瞅准了不远处的地沟盖,他手着执车钥匙,一个抛物线过去——顾胜男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车钥匙被这小子丢进了地沟。
  “你现在没车了。”他还是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但眼睛里……藏也藏不住的洋洋自得。
  顾胜男坐上路晋车的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到底是哪部该死的电影里,男主角为了达成接送女主角上下班的目的,不惜强行把女主角的车钥匙给毁了?
  而车子一启动,路晋就开始规划未来的约会事项了:“按惯例,晚上我们是要一起吃烛光晚餐的,但我考虑到你工作的特殊性,所以晚上照旧是你来做吃的。”
  顾胜男不得不腹诽:这男人该不会是从电影上抄袭了全部的约会行程吧?并且自私地把其中的烛光晚餐环节换成了“她做饭给他吃”?
  路晋丝毫没接收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抗拒的磁场,自顾自的继续道:“吃完晚饭之后我们去兜兜风,再小酌一杯,之后在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顾胜男的脑子里顿时冒出某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但很快这些画面就被路晋的话给撕裂了:“不过你放心,你一看就是那种老土又保守的人,而我呢,也不是急吼吼的色狼,所以,我暂定在1——3个月后与你发生关系,今晚小酌一杯之后我只是单纯的送你回家而已,然后明天凌晨3点,我接你去看日出。”
  “等等!”已经被雷的外焦里嫩的顾胜男怕自己再不喊停的话,会被他雷的里外全焦。
  什么叫做老土又保守?
  什么叫做1——3个月后?
  最最最关键的是,什么叫做凌晨3点???
  对于睡觉大过天的顾胜男来说,这是最最最、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电影里都是骗人的!不信你去问问路边的那些女人,”顾胜男随手指一指车窗外马路上的行人,“她们是愿意一觉睡到自然醒,还是要凌晨3、4点就从床上爬起来,去看那该死的日出?”
  顾胜男没想到自己这番话不仅没能说服他,反而又被他鄙视了:“只有你这种不懂浪漫的人,才会觉得睡觉比日出重要。”
  顾胜男偏过头去仔仔细细打量这个男人的侧脸,虽然此男的性格极其不讨喜,但之前应该也会有不少女人光为了他这张皮囊而奋不顾身地扑向他吧?现如今,顾胜男却完全有理由怀疑——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追过女人?”
  对此路晋不仅不引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豪,傲娇一笑道:“从来都是女人追我。”
  他这么大言不惭,顾胜男心里默默的“呸”了一声,但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以循循善诱的方式劝退这位路先生:“所以说你根本就不懂女人,电影里的浪漫桥段看看就好,没有哪个女人会真的想要过那种不切实际的生活。”
  他脸色微微一沉。
  顾胜男一喜,难道他真的被她说通了?
  可他开着车沉默了许久,一副正在揣摩、思考的样子,终于,他兀自点了点头。
  顾胜男见状,心里那胜利的小人儿立即欢呼雀跃起来。
  然而那胜利的小人刚蹦了不足一秒钟,路晋就射来一记冷箭:“不是所有女人都不喜欢浪漫,是你这种女汉子不喜欢浪漫而已。”
  “……”
  “……”
  顾胜男心里那个胜利的小人当场阵亡。
  窥见这个女人一点一点变得颓败的表情,路晋破天荒的头一遭开始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补充了一句:“你不喜欢浪漫,那算了。”
  算了?
  放弃了?
  不追她了?
  顾胜男心里刚默默地松了口气,他才慢条斯理地把下半句话吐出来:“我为你这个女汉子定制一套新的追求模式。”
  “……”
  “……”
  顾胜男人生头一遭想要把一个人的嘴给缝起来!
  
  车刚在紫荆的餐厅外停稳,顾胜男就迫不及待的下车,带着一颗倍受打击的心逃离这辆载满她伤心回忆的车。
  全然不知自己说了何等打击人自信心的话的路晋,也没工夫去思考这个女人下车时猛烈的关门声到底承载了她的哪些情绪,他正忙着打电话给军师。
  电话一接通,彼端的军师孟新杰就急不可耐地问:“路先生,成了么?成了么?”
  “失败。”
  孟新杰发出一声惨叫。
  “你让我看那些电影里的浪漫桥段,一点用都没有。”
  孟新杰发出第二声惨叫。
  路晋却并不气馁:“A作战计划失败,B作战计划正式启动。”
  听路晋这么说,孟新杰傻眼了。自己什么时候替自己这位老板制定过B作战计划?
  孟新杰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问:“路先生,什么B计划?”
  “B计划就是专门针对那类不解风情的女汉子的追求计划,具体的操作模式,限你一天之内想出来,发到我的手机上。”
  “……”
  “记住,是一天之内,”路晋重申,“你不是已经想好,今年的年假你要请你的celine徐去马尔代夫的么?那么每晚一个小时,我就从你的年假里扣掉一天。”
  电话那端的孟新杰赶忙捂住嘴,以免自己发出第三声、也是最惨绝人寰的一声惨叫。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孟新杰才把手从嘴上移开,扁着嘴欲哭无泪:“遵命。”
  
  顾胜男以为脱离了路晋的打击,自己就可以彻底放松了,可换上厨师服进入后厨的那一刻,顾胜男才发现,今天一天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跟路晋一路上的针锋相对,竟令她忘了这整整一个星期以来、原本最爱闹她的伙计们全都避她唯恐不及这件事。这时候回想一下在和路晋在车里的那些对话,顾胜男倒有些怀念了——
  同事们无声的回避,比路晋喊她一百遍女汉子还要更让人难以承受。
  三分之一的伙计做到这个月月底就要卷铺盖走人,这个责任自然而然地被归到了总经理程子谦头上,而顾胜男因为和程子谦关系不错,也遭到了同事们的排挤。
  尤其是余师傅。
  当初顾胜男刚进紫荆,是余师傅带她熟悉环境的,也是资历最深的余师傅帮她在那些不太服管的伙计面前树立的威信,她偏向程总,就等同于对余师傅的背叛,自然遭受到余师傅的白眼。
  顾胜男觉得有必要找余师傅谈次话了。
  余师傅特别不情愿地跟着顾胜男来到厨房外边的走廊,即便知道这话不足以安慰余师傅,却不得不说:“程总说他正在想办法让集团收回这个决定,我们应该相信他。”
  果然余师傅对她这番说辞很是不屑:“反正再怎么裁员也裁不到你头上,你当然就可以说的这么轻松啦!”
  “我相信程总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余师傅,或许我们可以再等几天看看……”
  “再等几天?再等几天那都已经要等到月底了,”余师傅正眼瞧都不瞧顾胜男,“主厨,如果你没什么事要说的话,那我回去工作了,免得某些人以我偷懒为由,连我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遣散费都给我扣掉。”
  顾胜男只有叹气的份。
  这一上午过得可真够压抑的,午餐时间一过,后厨的工作清闲下来,顾胜男就躲到餐厅的顶楼去给徐招娣打电话。
  因为有求于人,顾胜男的声音比平常柔和了不少:“亲爱的celine徐,你不是有个朋友之前告诉过我们紫荆这一两年里都在亏本经营么?”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哎呀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帮我问问他,对程子谦这个人熟不熟,知不知道程子谦的办事能力怎么样。”
  “程子谦?你说的是……你们现任总经理?”
  “对……”
  顾胜男刚要继续说下去,却是猛地一惊——
  顾胜男看见不远处的马路上,原本正匀速行驶的车突然发出尖锐的刹车声,进而停了下来。随后从车上走下来的,不正是程子谦么?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程子谦原本正准备离开紫荆,前往瑞丰集团总部,可车刚行驶不到五分钟,还没出紫荆的大门就突然爆胎了。
  他正打着电话,不得不一边继续通话,一边下车检查。
  果然车胎被人划了。
  他现在是众矢之的,紫荆里多少人怨恨他,被人划了车胎,程子谦倒也不意外。
  因为检查轮胎,他有几秒钟没说话,现在只好站在车身边,对电话那头的人解释道:“不好意思,我的车爆胎了,所以中断了一下,现在继续……”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的应允。
  程子谦便继续道:“被裁掉的人员中,大部分都是老实本分、辛勤工作的人,有不良记录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我会向瑞丰的股东大会提议紫荆的每个员工降薪15%,以保住大部分人的工作岗位。”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直截了当地回答:“到时候我会投赞成票。”
  程子谦倒是诧异了:“您就这么信任我?”
  “不是信任你,而是我没指望我手里这些紫荆的干股能帮我赚到什么钱,就算你把紫荆经营砸了,我也没什么损失,所以我倒不如……”对方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必对程子谦说了似的,就这么蓦地噤了声。
  程子谦失笑:“路先生,您说话的方式真的很直接,直接到伤人了。”
  路晋没听进去程子谦的这句话,因为此刻他的心早飘去想别的事了:反正裁不裁员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倒不如就帮了程子谦这一把,到时候找个机会让那女汉子知道这其中有他的功劳,他就不信女汉子还会对他像现在这样冷冰冰。
  
第 30 章

  B作战计划迟迟无法启动。
  孟新杰有苦难言,自己一来从没追过女汉子,二来一点也体会不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品味才会让一个男人看上一个女汉子,出于这两点,孟新杰就算绞尽脑汁也没办法替自己这位老板量身打造一套B计划,自然也就免不了每天都被自己老板用短信折磨。
  “孟新杰,你的年假已经少掉一天了。”
  “少掉两天了。”
  “少掉三天了。”
  “……”
  “五天了!!!!!!!!!!!!!”
  眼看年假就要被扣光了,孟新杰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思来想去,只能去求助于某人——
  徐招娣从孟新杰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诧异了!惊呆了!兴奋了!拿着手机的手都发抖了!眼看顾胜男的终身幸福就快要有指望了,徐招娣比那热锅上的蚂蚁还急,挂了孟新杰的来电后,还死死拿着手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思来想去,决定求助于某人——
  这通求助电话经过三度转手之后,最终转到了薇薇安的办公室里。
  薇薇安正在为明年春夏时装发布会要定什么概念而发着愁,接听了徐招娣的电话后,薇薇安只思考了短短三秒钟就眼睛一亮,打一响指:“有了!”
  这么快就想到方法了???电话那头的徐招娣顿时感叹自己这回确实是找对人了,机关枪似的问:“你想到什么了?快说快说!”
  薇薇安的回答却显然的驴头不对马嘴:“springofdesire,欲望之春,明年的春夏可以玩这个概念。”
  路晋那个爱情白痴都想要谈恋爱了,果然春天是适合发春的季节——
  灵感一触即发,薇薇安边说边拿起压感笔在绘图板上勾画。
  徐招娣一头雾水:“什么?!”
  显然薇薇安一心二用的本事通天,手忙着画图,脑子则完全在想另一件事:“你们这些凡人是不需要参透我每句话的具体意思的,总之,为了感谢路晋给我这个灵感,我会替他想到一个天衣无缝的作战计划的。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小时后,我把你们要的B计划发到你邮箱。”
  一个小时之后——
  徐招娣点开薇薇安发来的邮件,看完全部内容后,激动地回复了三组词:“神作!膜拜!跪舔!”
  很快孟新杰就从徐招娣那儿收到了这封邮件,孟新杰看完全部内容,忍不住在内心讴歌:celine徐你真是集智慧、美貌、热心为一体的女神!
  于是乎,B作战计划正式启动——
  为了避免自己真被拉去给某人做烛光晚餐,再被某人拉去看日出,顾胜男已经特意加班了足足五天,每天晚上所有人都走了,就她一人留下,要么在后厨做菜,要么在休息室里下载些最新的动漫看。拖到十点后再回家,顾胜男自认为某人之所以没一意孤行地拉着她去玩浪漫,只因为总是见到她摆出一副加班加到天怒人怨的样子,便于心不忍。
  顾胜男绝对猜不到某人整整五天按兵不动,只不过是因为某人正在静候一个能令他携着B计划亮丽登场、闪瞎顾胜男双眼的时机。
  五天后的今晚——
  过完今晚便是顾胜男的生日了,顾胜男决定提前给自己做个生日蛋糕,因为她知道自己生日那天是肯定是没心情吃蛋糕的。
  自从顾胜男25岁之后,每一年的生日她都要在相亲中度过。这全拜顾胜男母亲所赐。母亲每一年都会送她一份永恒不变的生日礼物——
  一场相亲会。
  令顾胜男郁闷的是,所有人,只要见过她那保养得当又非常善于穿衣打扮的母亲,都会把她这个女儿也自动联想成那种和徐招娣一个级别的尤物,见到真人之后自然也就——
  薇薇安总结的好:“你妈就是典型的‘专注坑你20年,坑你的那些事迹连起来可绕地球三圈’。”
  顾胜男就这样一边幻想着明天会见到什么样的相亲对象,一边做着提拉米苏的收尾工序,往提拉米苏的中间放一层手指饼干,刷上咖啡酒糖液,倒入慕斯馅。
  顾胜男把提拉米苏放入冰箱冷冻,一边准备好待会儿需要用到的装饰用的可可粉,一边回想,对于母亲安排的相亲,自己刚开始心里还是有点介意的,无奈一见到母亲那张对她来说至今还有些陌生的脸,她就嘴笨,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把相亲当成变相的吃霸王餐,顾胜男也就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果然食物才是拯救她的唯一良药。
  见时间差不多了,顾胜男收起回忆,把提拉米苏从冰箱里取出来,撒上可可粉。
  闻一闻提拉米苏的香气,顾胜男满足地闭上了眼,感叹道:“顾胜男啊顾胜男,你做的提拉米苏真是天下一绝啊!”
  就在这时,一把低沉好听如大提琴的男声在顾胜男耳边悠然响起,带着某种丝毫不让人反感的揶揄:“顾老师太谦虚了,何止是天下一绝,我老远就闻到烘焙的香味了。”
  顾胜男惊得回头,英俊的男人正朝着她和煦地笑。
  
  迅疾的脚步声在紫荆的餐厅里一路回响,并朝着后厨的方向一路蔓延而去——
  路晋匆匆赶往后厨,手里是一扎罐装啤酒和一袋子的下酒菜。一边走一百年在心中默默回顾作战计划中的某一条:
  “追人有时和杀人是一样的,都是要抓住对方的软肋,然后直击那个软肋。顾胜男的生日对你来说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妈就是个专注坑女20年的妈,她爸呢,常年呆在号称是地质奇观、实际上不过就是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考察,顾胜男呢,从小孤单惯了,也总说自己不爱过生日,不过那只是嘴上讲讲而已,没有女人会讨厌男人牢牢记住她的生日的,就像没有女人是会打心底里真的讨厌浪漫的,女汉子也一样。你只要在她生日的零点出现在她面前,微笑地看着她,记着带酒去,最好是啤酒,别是红酒,红酒不是女汉子的爱。她肯定会自己做蛋糕,你一定把她的蛋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她肯定开心的要死,等到喝的微醺的时候,抚摸她的头发,亲吻她的额头,看着她,别说话,用眼神打动她……”
  路晋做好万全准备,可刚走到后厨外的走廊,他就猛地停下了——
  猜他看见了什么?
  他竟看见女汉子一脸兴奋地从后厨里走出来。
  就这样出现在了他正对面。
  路晋不由地停下脚步。
  顾胜男看见他,也是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脸兴奋,加快了脚步走向他。
  在距离他十厘米处稍稍驻足了一会儿,突然就冲上来狠狠地抱了他一下。
  虽然这女人就只拥抱了他0.01秒就松开手,路晋还是浑身蓦地僵住。
  女汉子竟然主动投怀送抱?
  路晋嘴角一抽,几乎要笑出来。
  却在下一秒,路晋就把这笑意狠狠的压制了回去,冷着脸,眉一抬:“吃错药了?”
  只可惜此时此刻,女汉子的脑回路似乎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兴奋地瞅了路晋几眼,张嘴就来:“你知不知道,我们程总竟然凭他一己之力说服了瑞丰不裁员!!!”
  “!!!”
  路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有没有听错?这个女汉子竟然一口一个“我们程总”地称呼程子谦?
  但显然路晋受到的打击远不止这些——
  “我们程总实在是……太帅了!!!”
  “!!!”
  路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有没有看错?这个女汉子竟然双手合十地贴在脸颊右侧,摆出了一副花痴样???
  路晋嫌弃地用两个手指头把这女人合十着贴在右脸颊上的双手给拎开:“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这种花痴表情一点都不适合你,赶紧给我收起来。”
  按照之前的计划,这个功劳难道不是该属于他的吗?这个女人嘴里喊的不应该是“我们路先生好帅好帅好帅”的吗?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而且,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他是来替她过生日的,怎么还没开始大显身手,就已经被那程子谦KO掉了?

第 31 章

  “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这种花痴表情一点都不适合你,赶紧给我收起来。”
  路晋是如此的义愤填膺,可惜顾胜□本就没听见他说什么,光顾着看他手里的啤酒了。
  趁路晋还没反应过来,顾胜男将啤酒一把夺过,一边开始调头往回走,一边火上浇油:“程总说想喝啤酒,你就送啤酒过来了,正好,省的我大老远地跑去仓库拿。”
  “……”
  路晋看着她兴高采烈地拿着他的啤酒跑进厨房,顿时体会到一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悲催感。
  路晋随后走进后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程子谦和顾胜男二人,一个坐在料理台上,一个坐在凳子上,碰一下啤酒罐之后就欢快地喝了起来,丝毫没发现路晋正站在门边看着他俩,双眼正冒着火。
  眼看他俩就要旁若无人地畅聊起来,路晋狠狠地咳嗽了两声。程子谦这才循声回头,见到路晋,程子谦愣了一下:“路先生?”
  路晋冷淡地朝他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走向他们,没有了操作台的阻挡,路晋不仅看见了诱人的提拉米苏,还看见了程子谦手边的盘子里放着的四式小菜——
  芝士虾卷,红椒章鱼足,淡菜薯条,鸡丝火腿盒子。
  满满的西班牙风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出自谁之手,路晋脸色一沉,看一眼程子谦叉子上的那块芝士虾卷,再看一眼程子谦的脸,用眼神控诉:姓程的!你不仅抢了我的功劳,还要抢我的食物???
  程子谦觉得自己应该读懂了路晋的目光,将手中的餐叉递向路晋:“最后一个芝士虾卷了,路先生要不要尝尝?”
  路晋原本还站在那里、满满的冷傲的样子,程子谦话音一落,路晋的表情就变了,在继续摆臭脸还是满足口腹之欲之间摇摆了0.01秒之后,路先生果断选择了后者,上前一步,一把夺过程子谦手里的餐叉,一口就吃掉了整个虾卷。
  凶残地享用完虾卷之后,路晋顶着一脸的冷峻,慢条斯理地接过程子谦递来的纸巾,优雅地用纸巾拭一拭嘴角。
  程子谦见他的脸终于不那么臭了,才开口问:“路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路晋没接话,眼神幽幽地瞟向程子谦盘子里的其他食物,显然区区一个芝士虾卷远远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程子谦会意,将整个餐盘推向路晋:“这是我们顾主厨亲手做的,味道绝对一流。”
  程子谦才说了区区17个字而已,路晋就已经成功消灭掉了盘中的红椒章鱼足,现正向鸡丝火腿盒子发起进攻。
  顾胜男看不过去了,作势要夺回餐盘:“喂!你别全吃完了,给我们程总留一点!”
  程子谦却制止了她:“没事,我不饿。”
  路晋吃完了鸡丝火腿盒子,吮一吮指尖,眉梢眼角都幸福地飘了起来。他带来的下酒菜瞬间就被顾胜男的手艺秒成了渣,路晋自然十分大方地把自己手里的袋子送给程子谦:“这是我在外面买的下酒菜,都归你了,我才不像某人这么小气……”说着不忘意有所指地瞥一眼顾胜男。
  顾胜男不屑地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喝啤酒,彻底无视了路晋。
  看在食物的面子上,也看在她即将生日的份上,路晋决定不跟这女人一般计较,开一罐啤酒,喝几口压一压怨气:“你俩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大晚上的还一起喝酒?”
  顾胜男撇撇嘴,就是不说话,倒是程子谦接腔道,“裁员的事让她受了不少牵连,所以董事会的决定一下来,我第一时间就过来告诉她。”
  这女人对路晋爱理不理,对程子谦倒是十分殷切,程子谦刚说完,她就开始夸:“程总为我们员工付出了这么多,人又热心,又没有架子,能力又高……”
  路晋心里不是滋味,鄙夷地瞥一眼这女人,打断她:“顾胜男,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会拍马屁。”
  顾胜男是铁了心要站在程子谦的阵营里了,下巴一抬,摆出一副“不服来辩”的架势:“我说的是大实话!”
  程子谦可没傻到去接这话茬,只是十分谦虚地帮路晋抬轿子:“要不是路先生在股东大会上投了我赞成票,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路先生,程某在此谢过了。”
  说着便举起手中的啤酒罐,和路晋的碰了碰。
  路晋不情愿地呷一口酒,表情不甚了了,心中嘀咕着:真的感谢我的话,就别总坏我好事。
  就在这时,路晋耳边响起顾胜男满是不解的声音:“什么赞成票?”
  这女人终于问到点子上了,路晋依旧保持仰头喝啤酒的姿势,也依旧保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两只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听程子谦颇为诧异的反问顾胜男:“路先生没告诉过你么?他是紫荆的股东之一。”
  眼看自己光辉伟岸的形象呼之欲出,路晋的耳朵竖得更高了——
  听顾胜男异常惊讶地问他:“你是股东???”
  路晋眉梢得意地一挑,等眉梢平顺下去,他才放下啤酒罐,正视这女人,特别不以为然地丢出一句:“你才知道?”
  谁都看不出来这个表面异常平静的男人内心正在咆哮:顾胜男!感激涕零吧!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吧!
  “你既然是股东,为什么不站出来为员工说话?”
  顾胜男竟一脸严肃地指控起他来。
  路晋猛地一愣。
  顾胜男的指控远远没有结束:“那时候你还拿瑞丰五年前的裁员事件对我说教,说什么就算地方媒体出面谴责瑞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还说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员工不可能斗得过大资本家!”
  “……”
  事情的发展怎么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路晋正欲解释,程子谦却先他一步打起了圆场,开一罐啤酒塞到顾胜男手里,再开一罐递给路晋:“既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之前的不愉快就别提了吧,来来来,喝酒!喝酒!”
  路晋郁闷地接过啤酒,想不通自己何至于已沦落到需要程子谦来帮忙打圆场的地步。
  *
  路晋这一晚郁闷的只喝了半罐啤酒就打住了,剩余的时间里,他都在看着某人和某人相聊甚欢。
  第一轮。
  程子谦:“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提拉米苏。”
  女汉子:“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路晋:程子谦!竟然抢我台词!!!!
  第二轮。
  女汉子:“我在蓝带进修的那段日子,每天的课程都排的满满的,虽然累,但也特别的开心,尤其是中级课程结束之后,我和同学几乎整个欧洲都跑遍了,所有的米其林餐厅我基本都去过,还有一次,老师直接把我们带到南法的庄园里去学葡萄酒酿造,日子别提多逍遥……”
  程子谦: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听她讲,偶尔露出会心地一笑。她的头发快要垂到提拉米苏上了,程子谦就轻柔地替她把鬓发拨到耳后。
  路晋:程子谦!抢我台词还不够,又开始抢我的表情和动作!!!
  路晋有苦难言,好在N轮过后,女汉子终于醉了,程子谦终于微醺了,他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
  路晋二话不说,就要搀起顾胜男,程子谦见状要上前帮忙,路晋冷冷丢下一句:“你喝成这样不能开车,就不麻烦你送她了,我能搞定。”
  这女人看着这么瘦,其实重的要死,路晋索性不搀扶她了,直接扛起喝醉的顾胜男就走。
  终于把她抗出餐厅。
  路晋把这女人往副驾驶上一扔,草草地替她系上安全带之后,他绕到驾驶座,坐进去,调整一下后照镜的角度——
  准备就绪,路晋看着后照镜里的自己,开始顾影自怜:
  “路晋啊路晋,你真是太善良了,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打击了你一整晚,你还能好心地送她回家。你看看你,不仅善良,还英俊,又聪明,又爱干净,又有能力,又洁身自好……你有这么多的优点,她是眼瞎了吗?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路晋余光瞥见,一愣:这女人醉成这样了,还能用行动表示这么一个观点:
  他这样恬不知耻地自夸,她听得都想吐了…………


第 32 章

  前两次这女人喝醉,路晋没有一次能够幸免,两次都被吐了一身。事不过三,这一次路晋吸取经验教训,见这女人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果断从后备箱里翻出雨衣穿上,口罩戴上。
  路晋瞅瞅后视镜里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启动了车子。
  最终把这女人成功运回顾家,路晋瞅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刚跨过零点。
  好端端的计划全被那姓程的给破坏了,路晋琢磨着自己这最后的晚安吻要不要也省略掉,可见她这副沉睡的样子,路晋心里某根弦悄然地就被拨动了。
  仔仔细细观察她那泛着红晕的脸颊,以及微微翘着的嘴角——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肤质这么好,太阳穴那儿,甚至可以透过薄薄的皮肤看见青色的血管。
  路晋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朝她的唇低下头去,可最终,在距离她只有几厘米处猛地一停。路晋狠狠地一皱眉,犹豫了一下之后又咬牙直起了身体——
  他闻到了这女人一嘴的酒气,死活下不了这口。
  “顾胜男,给我起来,去刷牙。”
  顾胜男睡得这么死,哪听得见?
  路晋有点沮丧,一矮身就坐在了床沿上,回头瞅瞅依旧睡得无知无觉的她,伸手把她黏在唇上的那缕头发给捻开。
  替她把鞋脱了,把薄毯盖上,把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拍拍她的脸:“顾胜男,生日快乐。”
  路晋说完就要收回手,不成想手突然被她拉住了。
  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顾胜男就一记侧摔,再一记剪刀脚,把路晋连同薄毯一道,狠狠地钳在了两腿之间。
  下一秒,顾胜男整个身体压在他身上,嘴也正好朝他的嘴贴过来。
  她就这样吻住了他。
  更准确点说,是吻到了他的口罩。
  自己此时此刻是该庆幸自己戴着口罩,还是该懊恼错失了这女人的主动献吻?路晋正犹豫着,突然,这女人猛地偏过头去——
  “呕!”
  她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吐了……
  路晋心猛地一紧,又猛地一松:幸好他有先见之明,雨衣一直穿在身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床畔。
  顾胜男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还是头晕目眩的,抬手要揉太阳穴,就有阳光倾泻在指尖。
  眯眼看着指尖上那星星点点的日光,顾胜男一愣。
  有点儿不对劲。
  徐招娣曾经带她的那条宝贝贵宾犬来顾胜男家蹭饭——那时候狗狗的发型还不是樱桃小丸子的平刘海,而是米妮头——就是这么一只顶着米妮头的贵宾犬,轻而易举地就把顾胜男卧室的窗帘给咬破了,顾胜男直接把窗帘拆了,却一直忘了找人重装,周围没有比她这栋楼更高的建筑物,卧室的窗户长期处于裸奔状态,顾胜男倒也无所谓。
  那么此时此刻,她面前这素色的窗帘是怎么回事?
  顾胜男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可不止窗帘。
  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零食跑哪儿去了?
  她丢在床尾贵妃椅上的那堆衣服跑哪儿去了?
  放眼望去,整间卧室干净的不像人住的。顾胜男掀开薄毯准备下床,又是一惊。
  她身上穿着的,是件男士衬衣??
  顾胜男低头嗅一嗅衣领,有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顾胜男皱眉,这似乎是……
  路龟毛身上常出现的味道,清淡而隽永。
  这是……路龟毛家?
  那她现在这副光着腿套着一件宽大衬衫的样子,该不会意味着昨晚……
  顾胜男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顾胜男已经没心思去欣赏脚下这片纤尘不染到可以当镜子使的地板,飞也似的奔向卧室门。
  顾胜男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她身侧的浴室门被人拉开了。
  带着沐浴乳香味的水汽扑钻进顾胜男的鼻尖,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嗖”的又收回视线。
  路晋是眼睁睁看着这女人的耳朵一点一点红起来的,他一边用手里的浴巾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我劝你也赶紧洗个澡,要不是知道你在我家,猛一瞅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肯定以为是女鬼跑我家来了。”
  顾胜男深呼吸,摒除了某些杂念,头也不回地站在门边说:“我回自己家洗。”
  说着就要往外走。
  路晋推开衣柜门,悠悠地丢过去一句:“我把你搬来我家的时候,忘了替你把你家钥匙拿出来了。”
  轻描淡写地就把顾胜男的脚步钉住了。
  路晋把围在腰上的浴巾拆了扔一边,换上裤子:“而且你家的卧室现在肯定惨不忍睹。你还是暂时别回去的好。”
  惨不忍睹?
  顾胜男绞尽脑汁回想昨晚自己做了些什么,头都疼了,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她只记得自己和程总喝酒,聊天……然后……就断片了。
  顾胜男就这样陷在怎么也拼凑不完整的回忆里,完全没听见正渐渐靠近她身后的脚步声。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路晋的声音已经呵在她耳后了:“不是我夸张,喝醉后的你绝对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顾胜男惊得回头,差点撞到路晋的鼻尖,她条件反射地退后半步,而这时,路晋正好把刚找出来的一挑全新的浴巾盖到她头上:“为了感激我收留你一晚,你洗完澡之后记得做顿早餐报答下我。”
  世界上有比路晋更大言不惭的人么?顾胜男断定,没有!
  她猛地把浴巾从头上扯下,正准备吵一架,突然就愣住了。
  呆了两秒之后,她用力把浴巾往路晋怀里一塞:“你穿上衣服行不行?”
  路晋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长裤:“这不是啊?”
  “我说的是上衣!”
  顾胜男的眼神下意识地又瞟向了他裸着的上半身,有点烦躁。
  路晋自然很快就捕捉到了这女人的目光正看着哪儿,他也愣了一下,但随后就将双臂慢慢地抬起,叠在胸前,45度角偏垂下头去,做一副娇羞的、欲拒还迎的黄花大闺女状:“色狼……”
  “我是这么龌龊的人么?”顾胜男抬起下巴,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护,“我只是……”
  说到这里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路晋依旧45度角低垂着头,但余光一直悄悄地锁定着这个突然变得局促的女人,听她继续道:“我只是……只是觉得你的胸肌怎么比我的胸还要大?”
  路晋汗。
  收起娇羞样,异常平静地往她胸口一瞄:“不是我的胸肌大,是你的胸太平。”
  噼里啪啦——
  心碎了。
  就算顾胜男再怎么恶狠狠地剜他一眼,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一气之下只能撞开他、进浴室,“砰”地关上门。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胸中怒火和滚烫的岩浆一样在顾胜男的胸腔中流淌。
  顾胜男的气还一点都还没消呢,门外那厮就轻轻地敲了敲门,特别大言不惭地说:“就算你是飞机场,还是一样费尽心思追你、讨好你的这种男人,你要珍惜。”
  路龟毛这是在变相夸他自己?顾胜男听着却只觉得无比的别扭。到底是怎样一个奇葩的脑袋,才会把他这一系列令人发指的行径和如此打击人的语言认为是“讨好”?
  顾胜男靠着浴室的门背,欲哭无泪。
  浴室门外的路晋,自认为自己的这番暗示已经十分到位了,满意地离开卧室,转战厨房。
  生日蛋糕放在冰箱里,这女人待会儿打开冰箱拿食材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生日礼物就放在平底锅里,这女人待会儿一掀开锅盖就能看到。
  除了屋子里,外头的走廊也暗藏玄机,当然,最最最、最重磅的惊喜还藏在他的车里。等这女人来到地下停车场,他将她领到车尾,后备箱打开的那一刹那,999朵玫瑰展现在她面前,这女人就算是石头,也不怕她不感动。
  路晋把厨房里暗藏的一切玄机都确认了一遍之后,回到卧室。
  把为这女人挑选好的连衣裙放进精美的盒子里,再把盒子以最随意的样子摆放在床尾,之后才开始拾掇自己。
  穿衬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相反,这几乎是一门型男必修的学问,袖子要挽到肘部,露出精壮的小臂,领口的纽扣要开两颗,这样既显得足够随意,又能强调胸膛的结实度,和肩膀的宽度、厚度——
  穿上衬衫,戴上手表,路晋看一眼穿衣镜中的自己,满意。
  一切准备就绪,路晋优哉游哉地回到客厅,双腿交叠着,仰靠在沙发背上喝咖啡。
  为了今天一早的惊喜,路晋一晚没睡,此时正好可以一边喝着咖啡提神一边等她洗完澡。
  那边厢,顾胜男杀气腾腾地洗了个战斗澡,杀气腾腾地冲到衣柜前,杀气腾腾地打开衣柜,翻出仅有的一套运动服换上,杀气腾腾地走出卧室。
  路晋感觉到一股杀气,不由得皱起眉,偏头朝杀气的来源望去。
  路晋可万万没料到,下一秒他对上了的,会是顾胜男那双冒火的眼睛。
  这女人不是该穿着他买给她的连衣裙,站在卧室门外,娇羞地回视他么?
  可现在这个情况……
  被挽起的运动衣袖口开始往下掉,顾胜男将它重新挽上去,继而再度看向不远处那个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扶着杯垫的男人。
  只看了一眼,顾胜男就又忍不住了,杀气开始蹭蹭蹭地往头上冒,这个举手投足间带着贵气的男人,是发神经么,才看上了她?
  路晋又看了一眼顾胜男身上的那件大了N个码子的运动服,下意识地把咖啡放在茶几上,站了起来:“你没看见我放在床上的……”
  顾胜男用实际行动打断了他的话——
  她径直朝玄关走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路晋反应了三秒,立刻跟向玄关。
  可这女人竟然走得这么快,路晋冲到大门边时,只听见她丢下一句“谁这么无聊在走廊挂这么多彩带,放这么多蜡烛……”之后就闷头走进了电梯里。
  关键是……这女人还穿着他家的拖鞋……
  
  紫荆。
  上班时间。
  八卦小组又开始传播八卦了:“你们说,顾老师今天是怎么了?”
  “你也发现了?顾老师今天脸色特别不好。”
  “肯定是因为月底马上就要到了,被裁员的员工就要走了,顾老师很自责!”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我早上来的比较早,在餐厅门口碰见顾老师从出租车上冲下来。顾老师当时穿着拖鞋,和一套像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尺码明显不对的运动服,头发还滴着水,整的就跟路边的流浪汉一样。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顾老师连钱包都没带,还是我帮她付的车钱呢。”
  所有八卦人士都忍不住望一眼虽已还上厨师服、但还是没换上好心情的顾胜男。
  这一则八卦令伙计们十分震撼,可就当讨论大会正要围绕着顾胜男继续下去时,已经垂头丧气了许多天的大喇叭,突然满脸红光地从厨房外头冲了进来,惊爆出一则更加令人震撼的新闻:“听说了没?听说了没?集团收回裁员指令了!!!!”
  
  顾胜男正走着神,突然被人拥抱住:“顾老师!你听见没!我不用卷铺盖走人了!”
  顾胜男愣了愣——
  “哦……”
  就一个“哦”字?大喇叭原本正拥抱着顾胜男的双手,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收了回去。顾老师……好冷淡……
  她肯定是因为上次他旁观她被泼洗碗水而没上前帮忙,还在生他的气……
  
第 33 章

  顾老师……好冷淡……
  她肯定是因为上次他旁观她被泼洗碗水而没上前帮忙,还在生他的气……
  撤销裁员的消息一出,除了顾胜男,餐厅里顿时沸腾。
  大喇叭正在默默消化着顾胜男的冷脸带给他的镇静效果,但很快就遭到了另一帮异常兴奋的伙计的召唤:“大喇叭,你这消息准不准啊?”
  大喇叭看一眼依旧一脸阴天的顾胜男,脚底抹油溜向其他人:“真的!公告都贴出来了,就在公布栏那儿!而且——”
  他这一停顿,引发所有人一片嘘声:得!又卖关子了!
  一部分人已经用行动表达了对大喇叭这种令人发指的吊胃口的行为的不满,冲出厨房向公布栏跑去,另一部分人还巴巴儿地围在大喇叭周围:“而且什么?”
  大喇叭一边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存在感,一边娓娓道出:“而且,你们肯定想不到,那些每天对我们板着张脸的领导们,竟然肯自动降薪保住我们,果然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对了对了,余师傅还不知道这消息吧?”
  “供应公司刚送来一批食材,余师傅在仓库点菜,我去告诉他!”大喇叭说着又脚底抹油地溜了。
  不出5分钟,余师傅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后厨门外,余师傅的表情可谓十分复杂,兴奋中又似乎带着点愧疚,尤其是扫视了操作间一轮之后,目光锁定了正闷闷不乐地核对着供应公司送来的单据的顾胜男——
  余师傅脸色也是一沉。
  正站在顾胜男身旁帮忙统计食材数目的伙计,一回头就瞅见了余师傅,见余师傅对自己尴尬的一笑,这伙计很识相地曲肘撞撞:“顾老师!”
  顾胜男这才回头,见到余师傅,顾胜男赶紧把自己从早晨糟糕的回忆里抽离出来,把手中的明细单交给伙计,自己空手走向余师傅。
  见顾胜男径直走到自己跟前,余师傅都有些局促了:“主厨,我……”
  顾胜男豪迈地揽了一下余师傅:“余师傅,欢迎你留下,我终于不用失去你这个得力助手了!”
  她如此毫无芥蒂,余师傅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余师傅朝顾胜男笑笑,一切过往都化解在无言之中。随后,余师傅环顾下四周,见伙计们都在不务正业地聊着天,当即眉峰一凛。既然顶着“得力助手”的头衔,余师傅自认要以实际行动捍卫这个头衔,也顺便弥补一下这位大度的顾主厨了——
  “都别聊天了!该忙什么的都给我忙起来!!!”
  只见余师傅屏住一口气,大着嗓门驱散正组团聊着八卦的那几撮人。
  余师傅的脾气所有人都怕,伙计们当即作鸟兽散,投身进工作中去。
  午餐时段过后,后厨的工作都暂时结束了,余师傅也再阻止不了八卦团队继续活动了——
  “顾老师,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程总为我们所做的这些了,要不……就派你对程总以身相许吧?”
  八卦的战火再次烧到顾胜男身上,顾胜男不由得一惊。
  可她的惊讶还没从脑子里传达到脸上,就有另一名伙计迅速否定了这个建议,“你这不是为难人家程总吗?虽然顾老师……”该伙计卡壳了,只好打量一下顾胜男,“……长得很善良,但明显不是程总的菜啊!”
  长得很善良……顾胜男愣了下,这是在夸她么?怎么听起来隐隐让人有些心酸?
  “那倒不见得,你没看到程总三番五次地来找我们顾老师么?”
  “对啊,上次顾老师为救程总还被泼了洗碗水……”大喇叭刚说到这里,就被余师傅冷飕飕地瞪了一眼,大喇叭心有戚戚,赶紧把战火引到远在天边的中餐部去,“额……我说的是,上次中餐部的那个林师傅要砍程总,顾老师不是奋不顾身地去救人了吗?”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顾胜男,顾胜男思考了两秒钟,一咬牙就站了起来:“我去泡杯咖啡。”
  大喇叭立即自告奋勇地站起来,揽下这跑腿的活计:“顾老师,我去帮你泡!”
  可转眼就被余师傅给摁回了椅子上。顾胜男感激地看一眼余师傅,闷头走了。
  还是余师傅有眼力,看出她只不过想借口泡咖啡躲起来图个清静。
  上了天台,顾胜男终于松口气,呷一口咖啡,什么也不想去想,可偏偏有恼人的声音要钻进她的耳朵。
  29岁,29岁,29岁……
  飞机场,飞机场,飞机场……
  长得很善良,长得很善良,长得很善良……
  顾胜男也闹不明白,这些评价,她在人生的前29年里听了无数遍,她一直是不甚在意的,照样过得开心而自我。可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些就成为了她的烦恼呢?想不明白……
  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路龟毛竟然没打电话骚扰她,顾胜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飞机场,飞机场,飞机场……
  路龟毛的声音又卷土重来,顾胜男连忙挥一挥手,试图把这些环绕在她耳边的魔怔给挥走,就在这时——
  “你这是在……蚊子?”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顾胜男下意识地把原本正拼命挥着的手给放下了,回头就见程子谦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程总?”
  程子谦微笑着走进,阴霾的天气下,他的笑容暖的像阳光:“我去西餐部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儿。”
  听了这话,顾胜男的感受不亚于被人当头敲了一棍:这下那些伙计不知道又要怎么编排她和程子谦的八卦了。
  而她就只走神了这么一会儿,这程子谦就不知从哪儿嗅出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有心事?”
  “没啊。”
  程子谦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交流便卡在这儿进行不下去了,这女人昨晚喝的微醺的时候最侃侃而谈,现在倒是一副略显局促,程子谦有些好奇,她现在脑子里在纠结些什么。
  顾胜男此刻脑子里正纠结着:这么相顾两无言下去也不是办法。思来想去,只好由她自己来打破这沉默了:“程总,你不该来天台的,而应该留在楼下接受他们的膜拜。今天消息一出,看他们的架势,我还以为你只要一进后厨,就会被他们团团围住,轻易别想离开了。”
  程子谦似乎在回想当时自己出现在后厨时,所有人的反应,显然他对顾胜男的说法不敢苟同:“哦?是么?可他们一听说我要找你,特别轻易地就对我放行了。”
  “……”
  那是因为他们为了感谢你,决定派我对你以身相许……
  “对了……”程子谦似乎突然想起件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顾胜男面前。
  顾胜男疑惑地瞅着他手中的水蓝色饰品盒。
  “生日快乐。”
  见她愣在那里,程子谦抱歉一笑:“昨晚见你做提拉米苏,我就猜或许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没征求你的同意就查了下你的员工档案。”
  顾胜男看看他手里的盒子,再看看他的脸,还是没说话。
  “你做的提拉米苏很美味,我没经你允许就把它带回家了,就当我送你这个礼物,是等价交换吧。”
  她见徐招娣收过不少次这个牌子的首饰,就那么小小的一个玩意儿,价格十分的不可爱。她的提拉米苏再美味,也值不了这个钱。
  “这个,我不能收。”顾胜男把饰品盒推还给他。
  程子谦怔了半秒,又是那样淡淡的笑起来,不给人压力:“你之前两次都因为我被人泼东西,说实话我挺内疚的,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想,买什么礼物送你最合适,既能表达我的歉意,又不至于显得唐突。这次正好赶上你生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生日礼物,就冒昧的买了。我这人不太喜欢欠人人情,如果你不收下这个的话,我肯定会忍不住、一直去烦恼要买什么别的东西送你,这该如何是好?”
  这程子谦说话可真是滴水不漏,谦和但完全不容人拒绝,顾胜男犯难了。
  她从小到大的每一次生日,朋友们都会各自带一道菜来,拼一个生日宴当做给她的礼物,她还真没收过除食物之外的别的东西,可……她怎么好意思要求堂堂紫荆的总经理下厨做一道菜送她?
  顾胜男更担心的是,程子谦这种人一看就是从不下厨的贵公子,他做的菜能吃么?
  看这女人为区区一个礼物纠结成这样,程子谦眼里都沁出笑意了。
  顾胜男却没工夫欣赏这么和煦的笑脸,兀自垂眸想了很久,咖啡都凉了,她才终于得出了结论:“要不这样吧?我今晚要相亲,程总,你的品味一定很好,能不能做一次我的形象顾问?”
  这提议倒是新奇,程子谦微微皱着眉笑起来,这是他碰上感兴趣的事情时特有的表情。
  “本来我可以请我一个设计师朋友帮忙的,可他出差了。所以……”
  顾胜男还以为他会拒绝,不料程子谦根本未做任何犹豫,直接就上手了这项任务,开门见山地问她:“有没有相亲对象的资料?”
  “啊?!”
  顾胜男惊讶于他竟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程子谦却误以为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开口就向她要相亲对象的资料,于是解释道:“知己知彼,我才能做好形象顾问这个工作。”
  顾胜男怎么觉得自己开始后悔提这个要求了?可事到临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程子谦的这个话茬:“按照惯例,我妈每年的今天,都会在下午3点准时发邮件给我……”
  她抬腕看看表,已经2点58了。
  2点59……
  3点……
  顾胜男从兜里掏出手机,3点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屏幕上正好在此时闪出一则通知:她的邮箱进了封邮件。
  
  今晚因为相亲要提早走,顾胜男特地把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交代给了助手,事无巨细。
  大喇叭笑眯眯地看着她:“顾老师,你就放心去约会吧,有我们在这里镇场子,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顾胜男眼一横:“谁说我是去约会的?”
  大喇叭任她再怎么严肃,都照样意有所指地朝她挤眉弄眼:“顾老师,你就别害羞了,有人看见程总的车在餐厅外头。你们俩今晚上哪儿烛光晚餐去呀?”
  顾胜男叹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大喇叭一声惨叫,抬眼一看,原来是余师傅揪住大喇叭的领子,把大喇叭强行弄走了。
  趁大喇叭卷土重来之前,顾胜男赶紧把要交代的事交代完,走人。
  程子谦的车果然停在餐厅外最显眼的地方,人也不躲不避的,直接站在车边。顾胜男站在餐厅的旋转门外,左右环顾一下,发现不少服务生都时不时的往程子谦那个方向瞟去,她只能趁人不注意,戴上兜帽,用手挡着脸,卯足一股劲,径直朝程子谦的车跑去,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藏身进去。
  程子谦原本正低头看着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突然,余光瞥见一抹黑影以不亚于短跑冠军的速度向他冲来。他抬头时,只看见那黑影“嗖”地一下掠过他面前,一溜烟地就藏进了他的车里——
  程子谦愣了愣,这才拉开驾驶座的门往车里头看。
  只见顾胜男穿着一身大了N个码的运动服,他探头往车里看时,她刚把兜帽放下,露出一张脸。
  程子谦发现自己只要和这女人在一起,就总忍不住想笑,他坐进驾驶座,系上安全带:“你这是准备去做贼?”
  顾胜男有苦难言:“程总,你是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传我跟你关系不一般,要是被他们看见我上了你的车,咱俩就更洗不清嫌疑了。”
  程子谦不由得笑出了声。
  顾胜男尴尬地耸耸肩,会错意道:“你也觉得很好笑吧?”正常人都明白,程子谦不可能看上她的,那些伙计怎么就是不明白??
  “我不是笑这个。而是……”程子谦没往下说,只摆了摆手,收敛起笑容,发动车子。
  
  刚出院的孟新杰正开车载着徐招娣小姐,前往某家餐厅吃饭。
  餐厅生意十分火爆,环形坡道上已经堵了好多辆车,孟新杰的车也卡在其中,动弹不得。
  车中的这两人之前刚经历了一次争吵,如今又遇上了堵车,一个心有惴惴,一个黑着脸生闷气。
  心有惴惴的那个:“你别生气了,我刚才就看了那女的一眼而已!就一眼!”
  生闷气的那个:“孟新杰!我告诉你,你品味太差了,差劲急了,你还夸那女的腿好看?好看个毛线!”
  孟新杰指天发誓:“我没夸,绝对没有!”
  徐招娣冷哼:“嘴上没夸,心里夸了。”
  孟新杰默,心里嘀咕:我心里夸,你也听得到?
  徐招娣再度冷哼:“别以为你在心里夸,我就不知道!我在研读男人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呢,跟我比道行?你还嫩着呢。”
  说完又狠狠地把头一偏,看窗外,不理他。
  就在这时,孟新杰前头那辆车里,副驾驶座走下一个女人,徐招娣正好瞥见,顿时有来气了,推一推孟新杰,示意他看过去:“看到没有?穿平底鞋腿还能这么修长、腿型还能这么好的……这种!才能被称之为美腿!”
  徐招娣得意的小模样,正在向孟新杰宣告:我不仅比你更了解男人,还比你更懂得欣赏女人。
  孟新杰顺着徐招娣的指引看去,只见那女人,穿着一件带点裙摆的纯白上衣,配一条极其修身的水蓝色牛仔裤,脚踩一双平底船鞋,非常轻便的打扮,可真的是……神级美腿。
  孟新杰眼睛都看直了。就在这时——
  从前头那辆车的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男人,于是那美女稍稍偏了偏头,对男人说了句什么。
  那一瞬间,孟新杰受到了惊吓:
  “顾顾顾……顾老师!”

第 34 章

  孟新杰还沉浸在“美丽背影=顾老师的脸”的震惊之中无法自拔,徐招娣的雷达已经先行扫描到了那个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徐招娣揪过孟新杰的领子,“你老板不是在追我们家胜男么?今天陪我们家胜男过生日的,怎么会是这个……这个……”
  徐招娣指着不远处的程子谦,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何许人也,但孟新杰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程子谦,于是立刻启动备战状态,对徐招娣说:“你先等一下,我打电话给路先生问问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路晋的私人号码还是办公号码,统统没人接,这可急坏了孟新杰,而这时候的顾胜男已经和程子谦道别,独自一人走向了餐厅的旋转门。
  徐招娣见程子谦又坐回了驾驶座,大大地松了口气,也顺道安慰下脸色都变了的孟新杰:“那男的好像只是负责接送而已,不是来跟我们家胜男约会的。”
  孟新杰显然没接收到她的安慰,还在矢志不渝地拨打着自己老板的手机。徐招娣的心却早已飘远了,她看一眼程子谦的豪车,再望一眼快要走出她视线的顾胜男的背影,心里默默赞叹:顾胜男同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哟!上哪儿找了个这么帅的人当司机?
  就在这时,正准备走进旋转门的顾胜男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顾胜男不由得搓一搓鼻尖,推动旋转门上的把手,准备好去迎接她29岁后的第一场相亲了——
  当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优质相亲对象,顾胜男坐在那儿,脑门上只有三个字:被骗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和她收到的邮件里所附带的那张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
  182公分的身高跑哪儿去了?凌厉的眉峰跑哪儿去了?狭长的桃花眼跑哪儿去了?挺直的鼻子跑哪儿去了?薄薄的、似笑非笑的嘴唇又跑哪儿去了?
  所以完全不能怪顾胜男入座之后,连问三遍:“您是廖先生?廖泽南?廖泽南,廖先生?”
  怎么和照片上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显然对方和她有一样的疑问:“顾小姐本人和照片完全不像啊!本人好看太多了。”
  这全是程子谦的功劳,不过顾胜男现在完全不知道是该感谢程子谦,还是该埋怨他了。
  服务员把两本菜单分别给了顾胜男和廖泽南,只是这位廖先生看都不看菜单,那探究的目光一个劲儿地往顾胜男脸上瞅,瞅得顾胜男心里发毛,顾胜男只能尽全力无视掉那两道激光一般的视线,硬着头皮点餐。
  菜单上的每一道菜看起来都十分可口诱人,可顾胜男全身的细胞都不由自主地感觉着对面投来的目光,完全顾及不到其他东西。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电话铃声犹如救命稻草,顾胜男赶紧从包里掏出手机,可是一见来电显示上的“路龟毛”三字,顾胜男的心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犹豫着,是接?还是不接?
  顾胜男抬头瞥一眼对面那位廖先生,见他还在研究自己的脸,顿时,顾胜男什么犹豫都没了,立即接听。
  “你在哪儿?”
  顾胜男一愣。从听筒里传来的,明明是她所熟悉的、属于路晋的声音,可……那声音里头透出的疲倦,却是顾胜男前所未闻的。
  以至于顾胜男愣了许久,才记起要回话:“我在……吃晚饭。”
  “哦。”
  “……”
  “我想见你,就现在……”
  顾胜男“噌”地站了起来。那满满的疲倦里头竟透出了一丝……悲伤,顾胜男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她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你在哪儿?”
  那端的路晋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医院。”
  顾胜男“啪”地挂断电话,拎起包就往外走,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要跟相亲对象道个别,于是又急吼吼地折回来:“实在对不起廖先生我朋友出了点急事我得赶紧过去咱们下次再……”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半点停顿都没有,这位廖先生想插话却完全插不上,等顾胜男说完了,已经二度转身离开了,他才焦急地唤出一句:“那个……顾小姐……”
  顾胜男却根本听不见他的呼唤,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充斥的全是路晋的声音。
  我想见你……
  就现在……
  医院。
  她闷头就往外冲,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那桌的某个男人,突然沉着脸孔起身,快步向她追来。等顾胜男发现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拦在了她面前。
  正一路闷头狂奔的顾胜男这回不得不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这个男人的脸。
  她惊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和她收到的照片上的廖泽南,长得未免也太像了吧?
  不对!哪是长得像?分明就是长得一模一样!
  顾胜男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愣愣地回头望一眼之前她所坐的那一桌。那位肥头大耳啤酒肚的廖先生正一脸尴尬地看着她。
  这这这……这是什么个情况?
  吓得顾胜男回过头来,二度看向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额……”
  面前的这个男人眉峰一凛:“不好意思顾小姐,出于某种个人原因,我让我那位朋友代替我来相亲,可是……”
  可是什么?
  看见她真人没有照片里那么吓人,这位真身坐不住了?
  顾胜男猜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也就怎么回事儿,可她现在完全没有工夫和这两位真假廖先生周旋,只能让他打住:“不要紧不要紧!你不用抱歉,让我走就行了,我真的有急事。”
  见顾胜男满脸不耐,廖泽南沉眉略一思索,再抬眸看向顾胜男,正色道:“那我长话短说,请把高全安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啊?????”
  顾胜男极度怀疑这位廖先生的思维方式和她不在同一个次元,怎么话题一下子就跳到了高全安那儿?
  这位廖泽南很明显误解了她此时此刻的愣怔是为了哪般,紧接着又补充道:“或者……你们现在都叫他‘薇薇安’?”
  即使再赶时间,顾胜男也不由得开始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男人来,可惜从对方那张陌生至极的脸上,顾胜男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讯息,顾胜男焦急地拿起手机看一眼显示的时间,思来想去,索性一咬牙:“你送我去个地方,我就把他号码告诉你。”
  面前这个男人愣了三秒,突然,扭头朝餐厅大门拔足狂奔起来。这旋风一般的速度刮得顾胜男整个人都凌乱了,醒过神来之后才赶紧小跑着追上去。
  坐进这位廖先生的车里,顾胜男沉默地做了三件事。
  发短信给路晋:“我在车上了,大概半小时到。”
  发短信给薇薇安:“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廖泽南的人?”
  发短信给孟新杰:“知不知道你老板出什么事了?”
  路晋始终没回信。
  孟新杰在她发信过后的三秒钟不到就一个电话回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路先生出什么事了?”
  顾胜男自己都一头雾水,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孟新杰的问题。
  到头来还得她来安慰焦急的孟新杰:“你先别紧张,我去XX医院找他,找到以后再给你消息。”
  而薇薇安——
  直到廖泽南的车已经驶进XX医院的大门,薇薇安才终于回复了顾胜男的短信。
  特别简短却也特别意味深长的两个字:“冤家。”
  鉴于薇薇安回信时令人参不透的态度,顾胜男下车前故意口齿不清而语速极快地报出薇薇安的手机号,见廖泽南听了直皱眉,显然是一副没听清的样子,顾胜男也就放心了,开了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在外科的手术室外找到路晋。
  他坐在长椅上,看样子没伤也没病,只是神情略显萧索,顾胜男紧紧提着的心,下意识地放下又揪紧。犹豫了好一会儿,顾胜男才走近他。
  路晋原本双肘搁在膝盖上,低着头,整个人呈现出半蜷缩在长椅上的姿态。她来到他跟前时,他肩膀微微的一颤,应该是发现她了,却没力气抬头。看得顾胜男心尖一抽。
  他周身所散发出的颓败犹如一堵墙,将顾胜男隔绝在外,顾胜男就这样在他跟前愣着站了好一会儿,才在他身旁入座。
  刚一坐下,他的头就一歪,枕上了顾胜男的肩膀。
  顾胜男整个人瞬间就紧绷了。
  尤其是在早已领教过他的毒舌、龟毛、难缠、难伺候、洁癖、固执、变扭、挑剔、异于常人的思维逻辑……种种之后,他如今的这副样子,顾胜男倍感陌生,令她没有勇气正视。
  好一会儿,顾胜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在里面做手术?”
  路晋抬眸看一眼手术室外亮着的“正在手术”四字,戚戚地收回视线,幽幽地说:“不认识。”
  “啊??????”
  原谅顾胜男最近总忍不住要一惊一乍吧,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被这个男人异于常人的思维逻辑打败了。
  一败涂地。
  “不认识……那,那你坐在这儿干嘛?”
  还摆出这么一副受伤的麋鹿的样子?
  路晋竖起一根手指,指一指楼上:“他在楼上的手术室。他的亲人都在,我不能过去,只能呆在楼下。”
  顾胜男的心被戳了一下,特别狠的一下。
  以至于她现在想说话,却发现嗓子都有点发抖。
  顾胜男缓了缓,尽量让声音平稳些:“是你的……爸爸?”
  路晋没有回答她。
  “……”
  “……”
  沉默之中,顾胜男忍不住想要偏垂下视线看看他。可就在这时——
  “顾胜男。”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还是令顾胜男的视线生生地停顿在了半空中。
  “闭上眼睛,别看我。”
  顾胜男想了想,乖乖地按照他的要求闭上了双眼。
  她不确定在自己闭眼的这五秒钟里,这个男人做了些什么,但她很确定,在她闭着眼感受这五秒钟的黑暗时,某些东西改变了——
  “噗通!”“噗通!”“噗通!”
  顾胜男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有点慌了,同一时间,胸腔里的某个小人儿指着她那越跳越快的心脏大骂:你变态么?人家都那么伤心了,你竟然躲在这儿偷偷的心动!

第 35 章

  顾胜男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有点慌了,同一时间,胸腔里的某个小人儿指着她那越跳越快的心脏大骂:你变态么?人家都那么伤心了,你竟然躲在这儿偷偷的心动!
  夜都凉了。
  顾胜男看看时间,已经三个小时过去。再看看还搁在她肩头的那个脑袋,有一种想要像给小狗顺毛那样安慰安慰他的冲动。
  就在顾胜男抖着手指,快要忍不住真的抬手给他顺毛时,有沉稳果决的脚步声传来。
  顾胜男做贼心虚地、倏地把双手藏在了身后。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她和路晋面前。
  顾胜男抬头看见一个表情沉重但气场很足的男人。
  男人看看她,又看看搁在她肩上的那个脑袋,没有表情。显然她的生活中是不会出现这么个拥有浑然天成的王霸之气的男人的,顾胜男寻思着这或许是路晋的朋友,于是抬了抬肩膀。
  随后路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她,那迷蒙的小眼神儿……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顾胜男猛地把视线从路晋脸上移开,下巴努一努,示意他看向面前这个男人。
  路晋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微微一怔。
  沉默了三秒之后,路晋冷着脸站了起来,只对顾胜男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就踏着薄怒的脚步走了。
  那浑身散发王霸之气的男人随着路晋走向走廊的尽头。
  顾胜男就不妄想能听见这两个站在走廊尽头的男人的对话了,只能探头探脑,暗暗观察他们的侧身。
  那个陌生男人和路晋差不多高,头发比路晋更短一些,显得也比路晋成熟一些,但二人都有着稍显狭长的眼睛,鼻子的挺拔度近乎凌厉,和下颚的线条一道给人一种刀锋一样的感觉。
  顾胜男的视线刚离开这两个男人的脸,开始准备对比他们的衣着时,路晋忽的朝她这边回过身来。
  路晋朝她走来,顶着一张异常倨傲冷静的脸,但那眼神就跟死灰复燃了一般,不复之前的消沉。
  他很快就回到她面前。
  顾胜男还坐在那儿,抬头看向路晋,还不确定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就已经伸手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他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外,越走越快,手越握越紧,顾胜男感受着彼此手心相互传递的温度,听着自己胸腔里传出来的跟义勇军进行曲似的慷慨激昂的心跳声,有点难以承受,忍不住停下脚步,要拉开他的手。
  可就在这时,刚走到拐角处的电梯间的路晋先顾胜男一步松开了她的手。转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终于笑了。
  显然他刚才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是做给那个周身散发王霸之气的陌生男人看的,显然此时此刻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才是他真正的心情写照——
  只是为难了顾胜男,瞬间就成了一根木头,愣愣地杵在那里,直到他放开怀抱。
  “刚才还死气沉沉的,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
  他挑挑眉,一边去按电梯外的下行键,一边做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那死老头子没事了。”
  有一种人,他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会替他心疼的不行,他得意洋洋的时候又总让你想要狠狠地抽他——顾胜男看着此时此刻的路晋,心里的感受就是这样。
  顾胜男好不容易忍住了想要把他那条得意地挑起的眉毛给按下去的冲动,问:“刚才那型男告诉你的?”
  顾胜男这么一提,路晋又是脸色忽的一沉。
  他转头,一个劲地按下行键:“你视力有问题么?哪儿有型男?”
  “那儿……”顾胜男抬手正准备指向拐角那儿连接的走廊,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路晋一把把她拎进电梯。
  方才那个型男,若不是路晋口中的“死老头子”的亲戚,就是“死老头子”的下属,顾胜男仔细思量了一番,也就没再追问下去,看着电梯数控板上的数字平缓而持续地下跳。
  倒是路晋先开口了:“我车里有样东西,本来打算今天早上……”
  他的声音怪怪的,有些变扭,又似乎有些羞怯,反正就不像是路龟毛该有的语气……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的语气?顾胜男正压抑着心底的好奇准备继续听下去,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是程子谦。
  手机那头的程子谦,和缓的声音伴着吱吱的电波:“怎么样?还顺利么?”
  顾胜男瞄了眼路晋,后者正抱着双臂,不耐地抬头看着数控板上红色的下行数字,略微的不满意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满于自己的话被程子谦打断,还是不满于电梯迟迟没能到达地下停车场。
  “我有事先走了,而且,那个相亲对象怪怪的……”
  顾胜男刚说到这里,顿时感觉电梯里的空气都变得不对劲了,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她抬头一看。
  片刻前还在看着数控板的路晋,此时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里泛着……红光。
  虽然知道这厮眼里之所以泛着红光,应该是因为数控板上光线的折射,可顾胜男还是忍不住心生忌惮,默默退后一步。
  程子谦还在手机那头说着话:“怪怪的?你是碰到流氓了还是奇葩了?”
  “额……”顾胜男回视着面前的路晋,“……我是碰到……”
  电光火石间她的手机就被路晋抽走了,路晋把电话举到耳边,看了她一眼:“她是碰到真爱了。”
  说完就把她的电话给断了,手机揣进自己兜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耳边响起“叮”的一声电梯抵达的提示音,顾胜男才蓦地回过神来,可这时候的路晋已经跟没事儿人似的,两手插进裤袋,淡漠地走出电梯门。
  顾胜男看着他异常平静的背影,甚至已经开始怀疑,难道他抢她电话,替她乱回答……种种种种都是她的幻觉?
  可就在这时,她看见路晋把她的手机又从兜里摸了出来,似乎开始在她的手机里翻找些什么。
  这回顾胜男真的出离愤怒了,二话不说冲上去就要夺下手机,没成想她刚近路晋的身,他就轻巧地把手机抛还给了她——
  顾胜男赶紧接住。
  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的手机,只见屏幕的画面还停留下通讯录的操作界面。
  之前她给路晋存的备注名“路龟毛”,已经换成了长达36个字的称谓——
  拥有180厘米、180毫米、180平米、没了他我就活不成的、世上独一无二的那个他。
  这厮打字的速度未免也太逆天了吧!
  这是顾胜男的第一反应。
  要知道她从电梯口那儿看见他掏出手机,到她最终跑至他身旁夺下手机,整个过程耗时绝对不超过10秒。
  震惊过后才迎来她的第二反应:被这个肉麻的称谓恶心到反胃。
  正强忍着这股反胃的劲儿,顾胜男耳边又响起路晋的呼唤:“愣那儿干嘛,还不快过来?”
  顾胜男循声望去,路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车旁。她才愣了几秒钟而已,他就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果然动作够快,跟移形幻影了似的。
  顾胜男只得跑向他的车。
  她正要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却见他还站在车尾处没动,不得不也停下了:“这么急着催我过来,现在怎么又不走了?”
  他招招手示意她也站到车尾去。
  这厮还是现在这副欠扁的样子看着舒服,他要是再玩楚楚可人那一套,顾胜男怕自己就快要心跳过快而死——
  顾胜男一边走过去一边这么感叹着,刚走到他身旁就被他命令道:“闭上眼睛。”
  顾胜男不得不打量他,带着狐疑。
  她皱着眉想了几秒:“你要亲我就直说,别耍这种花样。”
  “哟,顾老师也懂得幽默了?”
  他微微一笑,眉再一挑,格外性感。
  这种笑容也是这男人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之前的路晋似乎总爱勾着嘴角倨傲的要笑不笑,而此刻的他……
  顾胜男脑中刚翻出这两种笑容的对比图,就见他嘴角的笑靥渐渐下沉,很快又恢复成了那种要笑不笑:“要亲你的话,我还会说出来?我肯定是直接就行动——”
  他话里的尾音忽地止住,下一瞬间已经猛地向她倾身而来。
  他的这张脸,因为主人那极其讨人厌的性格,几乎让人忽略掉了这其实也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
  他的这张脸,迅速在顾胜男眼前放大。
  顾胜男惊得闭上了双眼。
  没有如期而至的吻。
  顾胜男无法判定自己此刻突然往下悬的心,是正在庆幸这只是他的恶作剧,还是在可惜些什么。
  取代这个吻的,是“咔哒”一声类似于后备箱打开的声音。
  顾胜男还闭着眼睛,就已经嗅到了花的香味。
  完了——
  顾胜男脑中突然冒出这两个字来。
  随后——
  “阿嚏!”
  她的喷嚏声震得路晋肩膀一颤。
  他“嚯”地看去,只见顾胜男猛地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向一整个后备箱里的玫瑰。
  这可是他昨天精心准备了一整晚,今早已经错过一次送出的机会、现在终于成功展现在她面前的礼物……
  可她那万分惊恐的表情仿佛在告诉他,她眼前的这片花海是她这生最大的灾难。
  路晋迅速联想到一种可能性:“你该不会……”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回答路晋的,是这个女人一连串的喷嚏声。
  
  顾胜男的脸肿成了猪头。
  回想一下自己晚上在餐厅、在医院时,与她擦身而过的男人忍不住朝她侧目的样子,再看一眼此时此刻她面前镜子里的那个猪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老天爷只让她漂亮了几个小时,就把她打回了原形——顾胜男再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默默改口道——不对,是打回了比原形还要丑一万倍的玩意儿。
  一杯水被递到顾胜男面前。她顺着拿这杯水的手向上望去,看见路晋的脸。
  他接着又递过来几大盒药:“我刚去外面买的花粉过敏的药。”
  顾胜男立刻就把脸撇向了另一边。
  路晋只能把药放在梳妆台上。
  准确来说这不能算是梳妆台,桌上一样化妆品都没有,空间基本都被零食和各色食谱给占据。
  但就算这个女人连个像样的梳妆台都没有,对自己的脸也向来不怎么呵护,但脸肿成如今这样,她也还是会十分郁闷的……
  路晋抓了抓额头,虽然知道任何理由都不足以挽救她的这张脸,但还是有必要言语安慰一下的:“额……顾老师,你嘴唇肿成这样,反倒更……性感了。”
  顾胜男肩膀一颤,瞬间杀人的心都有了。
  见她肩膀一颤,路晋自认为自己的安慰起效了,立即补充道:“跟安吉丽娜朱莉的嘴一样性感。”
  忍无可忍!
  无需再忍!
  顾胜男猛地向他回过头来,伸手就要掐他。可一下子就被他给避开了。顾胜男第一轮进攻失败,紧接着又发起第二轮进攻,一路步步进逼:“性感是么?安吉丽娜朱莉是么?那我也照着你的嘴巴揍几下,保准你的嘴肿的比安吉丽娜还性感!”
  “……”
  “揍一下包你性感一倍,揍两下包你性感两倍,以!此!类!推!”
  她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连连进攻,可无奈碰上了路晋这种眼疾手快、沉着躲避的对手,顾胜男的拳头挥空了五下,顿时急了,收起拳头直接扑过去。可是——
  还是扑空了。
  眼看她就要直接扑倒在地板上,路晋赶紧伸手一捞,在刚才的连连后退间,路晋已经被迫退到了床尾,后膝正好抵着床板,他这么伸手一捞,成功捞到了这女人的腰的同时,也被她这个俯冲的速度一带,二人一同倒在了床上。
  顾胜男压在路晋身上,路晋怀里一沉,第一反应却是,幸好早上他叫了清洁队来清理她的屋子,否则现在就不是她倒进他怀里,而是他俩一起倒进她昨晚的呕吐物里。
  他和她,此刻相距多少厘米?意识到这一点,顾胜男一时没了声。
  顾胜男想了想,翻身坐了起来:“你这么近距离的欣赏我现在这个样子,竟然一点不适都没有,你厉害,算你狠。”
  说完就起身要走。却突然手腕一紧,下一刻已经被路晋拉回了床上。
  彼此静了三秒有余,路晋突然手腕一撑、身体一翻,整个人都压在了顾胜男身上。
  现在的他和她,相距又是多少?
  顾胜男已经没脑细胞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一点一点地朝她压下脑袋,将这个距离缩短,再缩短。
  “我还有更厉害的……”他非常严肃,前所未有的正色道。
  “……”
  他的声音也越发地沉了、暗昧了:“你都这样了,我还是想吻你……”

第 36 章

  第二天一早醒来。
  顾胜男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觉得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三白天,竟分外的不真实。
  为什么会觉得不真实?因为她稍稍回顾了一下昨晚所经历的那些混乱的□……
  一个英俊如往常的男人,和一个脸肿成猪头的女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你都这样了,我还是想吻你……”
  这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杀伤力最强的情话。
  即便顾胜男从小到大听过的情话加起来不超过两句(分别是:一,顾胜男上幼儿园时,同桌的男孩子怯生生地把课间十分钟时老师发的零食掰一半给她,“喏!我知道你没吃饱,这个给你!”二,还是顾胜男上幼儿园时,还是那个同桌的男孩子,还是那样怯生生地把他从家里带来的巧克力塞到顾胜男手里,“这是我妈妈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可好吃了,我舍不得吃,留给你了!”),但顾胜男很肯定,就算久经情场、无往不利的徐招娣听到此话,也会和她一样感动得无所适从。
  眼看他的那张薄薄的弧度极其性感的唇就要吻上她那肿的让她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唇,顾胜男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等一下!”
  路晋的眸光中闪出疑惑。
  “现在不行。”顾胜男看到他眼中倒影着的自己,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把视线移向别处,“我知道你厉害,这样的嘴你也吻得下去,可……我过不了我自己心里这关。”
  路晋思考了片刻,破天荒的没有一意孤行,真的替她考虑了一下,见她满腔的不情愿,头一低便吻上了她的脖颈:“那我避开你的脸,你身上好像没过敏……”
  顾胜男被迫仰起头,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酥麻感。而那酥麻感迅速的向下蔓延,等顾胜男抓住他的头发时,他已经划下了她衣侧的拉链,手伸进去。
  指尖传来的细滑感受告诉路晋——“你身上果然没过敏。”
  然后……然后……然后……他就开始解她的牛仔裤了。
  紧身的牛仔裤如同一个蛮横的对手,总跟他过不去,他使了这么大的劲儿,却只是将这条牛仔裤褪下了不到两寸。
  他的那只灵活而狡猾的手索性就舍难取易,放弃那难以攻下的牛仔裤,再度探进她的衣服里,隔着胸衣揉抚。
  顾胜男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声音:会不会太快?会不会?会不会?
  她才稍稍心动了一点而已,就要立刻滚床单了么?而且这男人几个小时前还伤心成那样,现在就已经有心情滚床单了么?
  感觉到他的手绕到了她的背后,正在试图解开胸衣的搭扣,顾胜男几乎是本能地就按住了他的手:“这个步骤正确么?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路晋一愣。
  暂时停下动作:“你一般习惯什么样的步骤?”
  一般习惯?
  她在那方面完全是学龄前儿童,哪来的“一般习惯”?
  正在顾胜男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他已经开始揣测了:“你习惯先洗澡?还是先喝点酒?”
  顾胜男被这么一问,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他动作倒是快,这就要下床去拿酒。顾胜男见状,突然就坐了起来,揪住他衣角:“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太快了点?”
  显然路晋完全不是这个逻辑:“有感觉,认识当天就脱衣服肉搏都没问题;没感觉,认识一个世纪之后才摸个手,都嫌太快。”
  无懈可击的理论……
  顾胜男都要为此拍手叫好了,可……
  “第一次应该美好一点。”
  “哪里不美好?”
  路晋环顾四周,他请的清洁队水准绝对一流,如今房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典雅的清香。
  顾胜男仰起头,把嘴往他面前一嘟:“这里。”
  这女人怎么就是说不通?路晋无奈扶额:“我不介意这个。”
  “我介意。”顾胜男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理论在理,“我顶着一张过敏的脸,怎么也美好不起来。一定得延后。延后。”
  说着就已经把衣服后头的拉链给拉上了。
  听见拉链拉上的声音,路晋的眉毛立即臭脾气地皱起。
  顾胜男看着他顶着这样一张要吃人似的脸靠近自己,登时紧张地往后仰。只见他朝她俯下身子,他眼中折射出的她的猪头样也越来越清晰,接下来他是要霸王硬上弓?还是怒极了给她一记老拳?顾胜男全猜错了——
  路晋委屈地把嘴一扁:“那你打算延后到什么时候?”
  顾胜男松了口气,眼神也放松地垂下了,然后……
  她看见了面前这个男人裤子某处的小帐篷……
  顾胜男的声音有点不稳了:“怎么着也得等我的过敏消了吧……”
  路晋就她的话思索了三秒,突然,二话不说就阴着张脸转身走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不干了?
  顾胜男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穿好裤子之后还犹豫了很久,这才慢慢地挪向卧室的门。真的生气走了?顾胜男有点懊恼,可她刚走到门边,就被去而复返的路晋撞了个满怀。
  顾胜男“嗷”地一声痛呼,捂住被他硬实的肩膀撞到的额头。
  这一低头的工夫,她就再度看见了这个男人裤子某处支起的小帐篷——
  这顶小帐篷似乎、好像、也许……比片刻前的要小了一点儿。
  还不等顾胜男把视线从那小帐篷上收回,路晋就把两样东西塞到她手里:“把这合同签了。”
  “啊?”
  顾胜男抬头看看依旧面无表情的路晋,再看看被塞到自己手里的东西——
  一支笔和一张纸。
  原来这男人刚才二话不说地离开,是为了去准备这份合同。
  顾胜男不确定地又抬头看了一眼路晋,这才开始阅览合同的内容。
  力透纸背的字迹,属于路晋。
  顾胜男确定自己认得这张合同上的每一个字,可为什么这些字连起来组成的这份合同,她却一点儿也看不懂了呢?
  合同的关键内容如下:
  甲方:顾胜男。
  乙方:路晋。
  甲方特此承诺,在过敏反应消失后,即刻履行与乙方的OOXX(路晋在此画了两个正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卡通小人,画的栩栩如生)义务。
  落款处,路晋已经签上了大名。
  不怪能顾胜男反应不过来,只能怪拟定合同的某人思维方式非一般正常人。
  顾胜男只犹豫了这么一下,就被路晋抓住了手。他抓着她的手,签下“顾胜男”三字。
  路晋终于满意,将这张纸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进衬衣口袋……
  而此时此刻,从清晨的阳光中醒来的顾胜男,看着天花板漫无边际地想:合同这么写,确定是有法律效力的么?
  再摸摸自己的脸,一晚过去,她的过敏症状已经缓解了不少,按照之前的经验,这过敏症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彻底消除,那么到时候就是她履行……
  路晋画的那两个小人的形象顿时窜进顾胜男的脑海,下一秒,那两个卡通小人又幻化成了她和路晋,紧紧的纠缠着,不分彼此……
  顾胜男赶紧晃一晃脑袋,把香艳情节驱逐出去。
  29岁的第一天,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和往常一样,顾胜男照常起床洗漱,换衣上班。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换衣这个环节,在平常只需要耗时2分钟,但今天,顾胜男在镜子面前站了足足半个小时,换了四套衣服,扎了两次马尾,撤掉皮筋,换了一次偏分的披发,又换了一次中分的披发,最后还是选择把头发全扎起来,戴上口罩之后,在镜子面前足足转了三圈,顾胜男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和往常一样,顾胜男乘坐电梯前会路过路晋家门外。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她走过路晋家门外之后,不出两步她就脚下一顿,想了想,又折了回来。
  理一理自己的头发,确定口罩没有歪之后,顾胜男按响了路晋家的门铃。
  很快就有人来应门了。
  门豁然打开。
  顾胜男一边看进门里,一边说:“我家冰箱里有……”
  顾胜男猛地噤声。
  门里的年轻美人狐疑地打量一下门外戴口罩的姐姐:“你找谁?”
  顾胜男张着嘴,无法说话,幸好有口罩挡着,她才不用担心门里的这位美人被自己那肿的过于性感的嘴唇“惊艳”到。
  就在这时,门里又传来脚步声,随后也路晋来到了顾胜男面前。
  此时此刻,站在顾胜男面前的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俊男美女,而昨晚,这俊男刚和她签了一封近似于“卖身契”的合同。
  这一夜时间,未免变化太快——
  顾胜男就这样瞪着眼睛愣在那儿,倒是路晋先发话了,上前一步就搂住了顾胜男,头也不回地就带着顾胜男往顾家走去:“我得住到你家去避难了。”
  那年轻美人儿当即唤道:“路晋!你给我回来!”
  顾胜男回头看一眼那美人,再看一眼横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路晋一脸严肃,任由那美人儿在身后如何挽留,他都没有回头,只是揽着顾胜男又快走了几步:“为了避免我的贞操被她夺走,咱们得尽快离开。”


第 37 章

  顾胜男就这样,才出家门不过三分钟,就又被拎了回来。
  门“砰”的一声关上,路晋脸上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明显的松了口气。顾胜男打量打量他,又透过门上的猫眼看一看外头,那美人儿并没有追过来。
  顾胜男立即抱起双臂,看向路晋,一副审视的姿态:“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姑娘,”路晋指一指门外,仍旧有些心怀忌惮似的,“是我在悉尼时的邻居,她14岁的时候就说要嫁给我了,当时包括我妈、她的父母还有我,都以为她小小年纪说着玩儿的,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甚至在她20岁生日的时候,她还对我……”说到这里路晋突然语速一顿,继而改口道,“要不是我昨天接到那死老头子入院的消息,打了个电话回悉尼向我妈说这事儿,这小姑娘就不会知道我在国内的地址。要知道我已经成功避了她三年,没让她找到了。”
  顾胜男听得有点犯晕,路晋的圈子里难道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么?“你是说……她从悉尼一路追踪到这儿来?”
  路晋点头。
  “难不成她是FBI?你一个电话过去就能被她追踪到?”
  “她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也不清楚,但我很肯定她是从我打给我妈的那通电话里找到的线索。要知道昨晚我从你这儿回去之后,听见门铃声,我还以为是你来找我,可一开门,迎接我的却是……”
  路晋再度欲言又止。
  他那极其不愿提及某事的模样看得顾胜男心里一“咯噔”:“却是什么?”
  却是那姑娘铺天盖的朝他袭来的吻,幸好他当时眼明手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否则她连他的嘴都要啃掉……
  路晋看一眼他跟前的顾胜男,答非所问道:“你的脸似乎消肿了很多……”
  说着不忘抬手摸一摸顾胜男的脸。
  顾胜男却把他的手格开了,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全是那身材姣好明艳动人的小姑娘的影子。
  “她多大了今年?”
  这才是她目前最纠结的问题。
  路晋记得倒不是很清楚:“23、24的样子,怎么了?”
  他话音一落,就有一个数字狠狠地砸在顾胜男的脑门上——
  6!
  那姑娘整整比自己小6岁!
  顾胜男忽然觉得自己眼前短暂地一黑。
  “年轻气盛又如此主动的小姑娘和你共处一室一整晚,她都没对你做些什么?或者,你都没对她做些什么?”
  “她是我整个青年时代笼罩在我生命中的巨大阴影,你觉得我会对她有兴趣?”
  “可她那么漂亮……”
  要知道除了明星,顾胜男之前从没见过比徐招娣更美艳动人的雌性生物,显然那小姑娘一出现,连徐招娣都会被比下去。
  显然路晋不那么认为:“漂亮么?完全不觉得。”
  顾胜男不由得仔仔细细打量他,以此判断他有没有说谎。他的样子倒是十分真挚,而且,顾胜男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路晋这厮当时第一次见到徐招娣时,也是正眼都不多瞧一眼的。
  莫非这男人天生对美女免疫?
  果真非正常人。
  顾胜男正努力为自己整理出一条合理的思路,就在这时余光瞥见墙上的挂钟即将走向9点整。顾胜男顿时慌了。
  “我得去上班了,你多多保重。”
  顾胜男说完就要走,路晋手一横就拦住了她的前路:“黎蔓她一天不走,我一天就得待在你这儿,你做好准备没有?”
  “什么准备?”
  路晋目光特别意味深长,如果不是顾胜男还带着口罩,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被他盯得脸红。就在顾胜男被盯得即将受不了、快要忍不住要蒙住他的眼睛时,他终于开口了:“同居的准备。”
  同居?顾胜男顿时狐疑地眯起眼。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鸠占鹊巢的小姑娘,以及,他的这个同居要求……顾胜男怎么隐隐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呢?
  可她已经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了,看一眼挂钟:“我真的快迟到了,这些事等我下班回来再说吧。”
  这回路晋没再阻拦她了,任由她开门出去。
  顾胜男头也不回,快步走向电梯间,路过路晋家门外时,顿时感觉到有人正阴测测地盯着自己,她蓦地偏头看向路晋家的那扇门,只见原本黑着的猫眼处突然亮了起来——
  分明是有人原本正透过猫眼看着她,而她一回视,对方就迅速地离开了,猫眼处没有物体遮挡,变得重新透光。
  顾胜男顿时感觉到一阵恶寒,搓搓胳膊,加快脚步离开。
  
  一个身形高挑、背影迷人的女人快步走进紫荆的餐厅。
  一路走来,一路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刚从仓库出来、准备返回后厨的大喇叭走到半道上,一眼就看见了前方那个拥有美妙背影的女人。
  大喇叭顿时看得双眼都直了,就这么目光直勾勾地勾住对方,一路跟着对方往餐厅的后方走去。
  眼看那美女即将走进西餐部的后厨,大喇叭顿时快跑上前,替对方拉开门。
  美女顿时回过头去看他。
  美女戴着口罩,教人窥伺不到长相,大喇叭心中有点小小的遗憾,但还是殷勤地问道:“美女你找哪位?”
  那美女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像是叹了口气,大喇叭疑惑地皱起眉头时,美女慢慢地把口罩摘了下来:“你说我找哪位?”
  大喇叭顿时被雷劈中似的,整个人一激灵,原本拉着门把的手慢慢地、惊恐地垂了下来:“顾……老师……”
  “……”
  一大早就遭受到了如此重大的打击,大喇叭这一整天状态都不好了。
  
  大喇叭不闹腾了,后厨反倒清净了不少。顾胜男对这结果挺满意的,整个后厨的工作效率都因此而提高了。午休时,见她正在做蛋糕,大喇叭原本还想上前八卦一下已经没客人点餐了、她还做这蛋糕给谁,可一想到早上遭受到的心理创伤,大喇叭也就只默默地欣赏顾老师做蛋糕时的认真表情……之前怎么没发现顾老师的侧脸这么迷人呢?即使戴着口罩,也同样迷人。
  顾胜男因此得以安安静静地烘焙完这个蛋糕。
  新鲜出炉的萨芭雍,配上巧克力和刚刚烤好时的焦香味,被顾胜男完美的封存在蛋糕盒子里。
  她拎着蛋糕盒直奔行政楼。
  可惜顾胜男去的不是时候,总经办的秘书告诉她:“程总正在开会。”
  顾胜男只好把蛋糕交给秘书,转头走了。
  她刚走出行政楼的大门,突然身后一声断喝:“站住。”
  这声音听起来莫名的熟悉,顾胜男脚下一顿,“嚯”地回头。
  路晋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落拓的脚步。
  “你……怎么在这儿?”顾胜男不能想象早上还死守在她家里的某人,下午竟出现在了她工作的地方。
  “开会。”
  “开会?”
  顾胜男一问出口就自行替他解答了——他是紫荆的股东,来这儿开个会,理所当然的。
  但显然还有一个疑问,是顾胜男无法自行解答的:“不是有个女魔头守着你么?你怎么成功从我家溜出来的?”
  一提到这件事,路晋的表情就不好了,脸色一沉,咬了咬牙关,这才蹦出几个字来:“爬水管。”
  “我家住四楼哎!”
  路晋撇撇嘴,满不在意的样子:“在悉尼的时候为了躲她,我六楼都爬过。”
  顾胜男得花点时间消化一下他的所作所为了。
  她正沉默着,突然停路晋阴着声音问:“你的问题都问完了?”
  “暂时没想到别的问题。”
  路晋闻言,兀自点点头,忽的就话锋一转:“那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顾胜男的思维有点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你为什么要做萨芭雍给程子谦?”
  顾胜男登时瞪大了眼。
  她这幅模样,路晋已自动解释为是被人揪到小辫子时的心虚,声音越发低沉了:“你这么做太过分了,用食物去勾引别的男人就算了,更过分的是,你都从没做过萨芭雍给我吃过。”
  “他昨天帮了我,我还他个人情而已。而且……”
  顾胜男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勾引?这算哪门子的勾引?
  顿时抬手指着他的鼻子,为自己辩护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对女人的外表一点都不感冒,会被一个女人的厨艺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路晋摇摇头:“那可不一定。”
  程子谦那样的人,是会对着一桌子美女流口水,还是对着一桌子食物外加一个脸上过敏的女厨师流口水……任何一个画面,顾胜男都完全想象不出来。
  “不过幸好……”路晋嘴角微微含笑,看向顾胜男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的神秘感。随后,他把原本正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举到了顾胜男面前。
  路晋的手上,赫然拎着她的蛋糕盒!
  顾胜男一愣。
  醒过神来之后立刻惊呼:“你连蛋糕也偷?”
  路晋顿时飞来一记眼刀。
  “我和他们一帮人开完会之后,你们程总约我去他办公室坐坐,她秘书把蛋糕给他,我就多看了两眼而已,你们程总就大方地把蛋糕给我了。我一打开盒子就猜到是你做的,就追出来了。哪个环节里涉及‘偷’这个字。”
  顾胜男已经不打算跟这样一个心理强大、行动迅速并且无下限地追求美食的对手争辩些什么了。
  就在这时,二人耳边同时响起了手机铃声。
  顾胜男掏出手机,看到是公寓的物业打来的电话,不由得看看路晋。
  路晋掏出手机,看到是从遥远的悉尼打来的电话,不由得也抬头看了看顾胜男。
  二人同时接起电话。
  顾胜男:“张师傅,怎么了?”
  路晋:“妈……”
  顾胜男的听筒里,物业的张师傅焦急万分:“顾小姐,有个人站在你家的防护栏外头,好像是个小偷,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女小偷!”
  路晋的听筒里,母亲优雅淡定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怒自威的意味:“我听Melody那丫头说,你正在跟一个30岁的女人非法同居?”

第 38 章

  路晋的听筒里,母亲优雅淡定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怒自威的意味:“我听Melody那丫头说,你正在跟一个30岁的女人非法同居?”
  
  顾胜男看向路晋时,路晋正冷着脸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这个不需要你操心。”
  话音一落就狠狠地收了线,把手机揣回兜里。
  显然顾胜男的麻烦要比路晋的棘手的多,只听张师傅紧绷着声线问她:“顾小姐,需不需要我们替你报警?”
  顾胜男思考片刻,想到某种可能性,不由得问:“那小偷是不是个子挺高的,胸挺大的,腿挺长的,长发飘飘的?”
  显然她的问题令张师傅害羞了,只听他顿时结巴起来:“我我……我在一楼,她在四楼,这哪看得清楚?不过……确实是长发就是了。”
  顾胜男脑中已经勾勒出了那年轻貌美的小偷形象,“张师傅,我应该认识她,她应该不是小偷,您帮帮忙,打119找消防警察把她弄下来,我立刻回来。”
  路晋站在顾胜男身旁,听完她的话,早已狐疑地眯起了眼,顾胜男挂了电话,看一眼路晋,只一眼,路晋仿佛就已经猜到了:“该不会是……”
  顾胜男点点头:“我终于见识到比你还恐怖的人了……”
  说着便拉起他就跑。
  “她该不会又闹出什么事来了吧?”
  奔跑中顾胜男的声音不由得有些颠簸:“她爬到我家防护栏上去了,现在的小孩胆儿太大了,掉下去那就完了。”
  路晋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不太情愿地加快着步伐:“她混滑翔翼俱乐部的,上天下地入海她都死不了。”
  顾胜男可管不了那么多,一边拉着他跑向停车场,“你车呢?”
  路晋不情不愿地掏出车钥匙,举起钥匙凭空按了一下,就听“滴滴”地解锁声响起的同时,不远处的一辆车亮起了灯。
  顾胜男拉着他过去,开了车门就把他塞进去。
  等路晋的车驶进小区的大门,在保安室内等候了多时的张师傅赶紧出来招呼他们。
  很快他们就尾随张师傅来到了物业楼,只见一伙保安围在张师傅的办公室外朝里张望,顾胜男刚开始还挺疑惑,等张师傅拨开人群领她和路晋进了办公室,顾胜男才恍然大悟,办公室正中央坐着穿着背心和热裤的黎蔓,胸大腰细腿长,整个人漂亮的近乎耀眼,保安们都是年轻小伙子,难怪一直堵在门口往里看,眼睛一双双的都在放光。
  她和路晋一进办公室,原本侧对门边的黎蔓像灵敏的警犬嗅到可疑分子的气息,忽的朝门边扭过头来。
  见路晋就站在门边,黎蔓整个人“嚯”地站了起来,张开怀抱就朝路晋扑来:“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安危的!”
  黎蔓离路晋只有半米了,黎蔓的那双手臂也即将狠狠揽住路晋了,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路晋一把就将顾胜男拎到了自己面前。
  下一秒,黎蔓狠狠地抱住了顾胜男,再下一秒,黎蔓那娇艳的红唇在顾胜男的口罩上留下了一记完整清晰的吻痕。
  顾胜男只感觉自己的胸口被对方的“波涛汹涌”狠狠地撞了一下。
  黎蔓睁开眼睛,晃神了三秒,这才意识到自己抱着个女人吻了这么久,黎蔓受惊之下把怀里的这个女人猛地一推:“你到底是谁啊,怎么总插足在我俩之间???”
  说完又瞪着一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楚楚地望向路晋:“路晋,你跟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到底什么关系?”
  顾胜男出离愤怒了:她是麻袋吗?被路晋拎来拎去,又被这小姑娘推来推去!
  而且,什么叫做男不男女不女的!!!
  黎蔓还在继续:“还有还有,他们是保安而已,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不准我离……”
  顾胜男深呼吸三秒,猛地扯掉口罩,爆出一记狮子吼:“给!我!闭!嘴!”
  黎蔓顿时吓得没了声。
  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地站在顾胜男身后默不作声,此刻见到黎蔓被顾胜男一吼、顿时吓得不敢说话的样子,路晋依旧默不作声,嘴角却隐隐地扬了起来,然后默默地对顾胜男比了个“赞”。
  顾胜男一回头就看见了这男人对着自己竖起的那个大拇指,她“嚯”地抬头,警告地瞪一眼路晋,仿佛在对路晋说:你再给我装缩头乌龟,我就把你的“龟”头从壳里扯出来剁掉!
  路晋这才作势咳了一声,手握成拳头,抵着鼻尖做一副傲慢的样子,乜一眼黎蔓,“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低沉的尾音一落,路晋便伸手扣住顾胜男的肩,猛地往自己怀里一揽,“这是我女朋友。”
  这是我……女朋友……
  顾胜男的心脏“扑通”一跳。
  紧接着又“扑通”一跳。
  最后,“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地跳成了一首交响乐。
  与此同时,异常惊讶的黎蔓,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而且……”相比两个女人各怀鬼胎的巨大心理波动,路先生悠哉到简直欠揍,“男女朋友同居是很正常的事,以后别再跟我妈揭发什么非法同居了。”
  黎蔓仿佛被他的话点醒了一般,指控一般地伸出一指,直指路晋的鼻子:“不可能!之前你明明对我说过,你爱的是孟新杰!”
  顾胜男原本“扑通”直跳的心脏,骤停。
  她受到了惊吓。
  路晋感受到顾胜男的肩膀倏地僵住,头一低,侧到顾胜男耳边,以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解释:“不那样说的话,根本摆脱不了她。”
  但事实结果证明,就算他那样说了,依旧摆脱不了她……
  
  路晋搬进她家的第三天。
  顾胜男下班回到家都晚上10点了,还要接受家内家外的双重折磨。
  家外的折磨,来自隔壁——
  自从黎蔓搬到了她的隔壁,顾胜男第一次觉得,路晋曾经是一个多么良好的邻居。起码路晋不会像黎蔓这样,鬼一样面无表情地站在对面的厨房,抱着双臂看着这边厨房里的她。
  这让顾胜男人生头一遭觉得做菜是种折磨。
  于是她只是草草地泡了两碗面,就立即从厨房跑回客厅。
  她把其中一碗往茶几上一搁,抱着另一碗就吃了起来。
  路晋嫌弃地看一眼碗里的东西:“我到你这儿住,怎么着也该有个入伙宴吧?拿碗老坛酸菜就想打发我了?”
  家内的折磨,来自这怎么喂也喂不饱的路先生。
  顾胜男嘬了一大口泡面,一边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你自己去厨房看看,就知道有泡面给你吃就很不错了。”
  路晋狐疑地看看她,起身趿上拖鞋就往厨房走去,顾胜男不管他,自顾自的继续享用泡面,不出片刻路晋便阴着脸回来了,显然他也看见了对面厨房站着的那尊黑面女神:“好吧这次原谅你。”
  路晋把茶几上的泡面往旁边推一推,眼不见为净,不美好的食物是不被允许污染他视线的。
  不一会儿顾胜男就吃完了自己那碗,见他的这碗动都没动,立即把他那碗端过来享用。
  路晋看着她狼吞虎咽,不由得皱起眉头:“你食量这么大,身上怎么也不长二两肉?浪费粮食。”
  顾胜男抬头就见他意有所指地往自己胸口瞄,她立即踢他一脚:“你这种叫了一桌菜,味道稍微不对就让人重做十几二十遍的家伙,好意思讲我浪费粮食?”
  路晋不跟她争辩,她踢他的那只脚在他眼前一晃,就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牛仔裤包裹下的腿部曲线十分优美,路晋一边感叹这女人终于换掉了她的那条万年不变的灰色运动长裤,一边往她身旁挪了挪:“你明天休假?”
  “对,怎么了?”
  再看看她的脸:“你的过敏似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顾胜男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狐疑地停下了吃面的动作。
  果然,路晋在深深的凝视了她三秒过后,意味不明地朝她一挑眉:“是不是可以履行合约了?”
  顾胜男一时之间忘了说话,她还抱着面碗蹲在沙发上,就看见他一点一点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路晋把她手里的碗拿走,搁到一旁,继续拉近彼此间距离这一浩大工程。
  意识到这男人就快吻上自己了,顾胜男不由得抿了抿嘴唇——似乎,她的嘴唇真的已经消肿了。
  顾胜男慢慢闭上了眼——
  快了,快了,她都已经感觉到他的呼吸了。
  就在这时,几乎和航空警报的音量一样大的声音在他们耳边炸响:“路晋!你敢做对不起我的事看看!!!
  路晋、顾胜男双双愣住。
  对方的第二句话也随之炸响:“你之前拿孟新杰当挡箭牌就算了,现在又拿这个不男不女的当挡箭牌!”
  顾胜男循着声音走进厨房,果不其然地看见黎蔓正手拿扩音喇叭,耀武扬威地站在对面的厨房里。
  路晋也尾随进厨房的下一秒,顾胜男眼睁睁地看着黎蔓再度将扩音喇叭举到嘴前。再下一秒,整栋楼的住户都被迫欣赏黎蔓小姐的一曲高歌:
  “大河向东流啊,天下的情侣都分手啊,诶嘿诶嘿都分手啊,过完今晚就分手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啊,不分手就泼汽油啊,到时谁也别想救啊,哎呀,咦儿呀……”
  在这美妙的歌声里,顾胜男回头瞅一眼路晋,“我以前总说你是个奇葩,但现在……”顾胜男短暂地回眸瞄一眼对面的厨房,立即收回视线,“我发现,你被她纠缠了这么多年,还能保持的如此正常,实在是,太难的了……”
  
  黎小姐的歌声犹如魔音穿耳,顾胜男隔日上班,听着切菜的时候,听着锅碗瓢盆的时候,甚至听着水龙头流水的声音,都会不由得回想起那一曲:
  大河向东流啊,天下的情侣都分手啊,诶嘿都分手啊,过完今晚就分手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啊,不分手就泼汽油啊,到时谁也别想救啊,哎呀,咦儿呀……
  哎呀,咦儿呀……
  哎呀,咦儿呀……
  “顾老师?”
  “顾老师?”
  伙计连唤了她两遍,顾胜男才猛地回过神来,理一理思绪,这才恢复平常的表情:“怎么了?”
  “有位客人尝了你的芋香焗蜗牛,想见见你。”
  黎蔓不会杀到她工作的地方来了吧?顾胜男顿时感到一阵恶寒。经过了几番思想斗争,顾胜男这才极不情愿地移步餐厅。
  当看见等待她的是一位中年女士,顾胜男心里默默地感谢了一百遍上帝。
  但显然这位衣着考究、仪态雅致的女士,眼里带着一丝来者不善:“顾胜男?”
  顾胜男:“……你好。”
  “你好。我叫张琳。”
  这女士知道她的名字,这刻又开始自报家门,顾胜男不得不沉默下去静观其变了。
  “我是路晋的母亲。”
  
  顾胜男应张琳的邀请,拉开椅子坐下。
  能这么快就从国外赶回来,甚至一揪就揪到了她工作的酒店——顾胜男只觉得这位母亲不容小觑。
  并且,顾胜男十分怀疑路晋至今还没收到他母亲也回国了的风声。
  可顾胜男足足坐了十分钟,张琳都没有开口说话,而只是静静地观察她。
  张琳似乎有个和路晋一样的小习惯,发表重要言论之前,都会习惯性地用拳头抵住鼻尖一小会儿。
  当看到这个动作出现时,顾胜男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完了,狗血剧的桥段来了,路晋的母亲亲自出马逼她离开路晋了。
  张琳慢慢看向她,慢慢地张开了口——
  顾胜男心弦猛地一紧。因为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些……
  舍不得。
  舍不得路晋?顾胜男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诧到了。
  “太谢谢你了!”
  顾胜男一愣。
  她听错了吧?
  下一秒,顾胜男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听错。因为她看见张琳的眼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希望之光:“要不是有你的出现,我真担心我儿子要跟孟新杰过一辈子了……

第 39 章

  当顾胜男把自己和路晋母亲第一次会面的情况告诉徐招娣,连徐招娣都异常的惊讶:“不对啊?她不是应该开一张支票直接扔你脸上,然后特鄙视地对你说‘别再缠着我儿子’吗?”
  顾胜男在电话这头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那接下来呢?她还说了些什么?”
  “她……”顾胜男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她目前暂住在维多利亚号上,就是路晋之前在紫荆住的那艘船,然后还让我别把她回国的事告诉路晋,临走前她还……在我这儿预定了晚餐。”
  想到这里,顾胜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当时顾胜男眼睁睁地看着张琳开出一长串的晚餐菜单之后,顾胜男只觉得眼前一黑再黑。
  是的,没有传说中的支票,只有长长的一串菜单。
  法式乳鸽肉松挞,香煎鹅肝蓝莓汁,黑松露番茄鞳鞳伴鲜蚝,玫瑰三文鱼伴鱼子酱,鲜香草忌廉蔬菜汤,海龙皇汤Sherbet清凉雪霸,法国芝士焗龙虾拼香草羊扒,美国牛柳伴大虾波都红酒汁,焗天拿米苏伴鲜果,焗士多啤梨舒芙蕾……
  一个人点了六人份的餐,顾胜男怎么也想象不出身材保持得如此之好的张琳要如何消化掉这么多的食物。
  徐招娣的声音成功地将顾胜男的思绪唤回:“那她打算在你们酒店住多久?”
  “这我可不知道……”顾胜男此时此刻正驾驶着自己的车拐进自家小区的大门,“先不跟你说了,我到家了。”
  不一会儿顾胜男已停好了车,乘电梯到四楼,出了电梯直径往自己门口走去,却在路过路晋家门外时,那扇门忽的被人拉开。
  顾胜男循声看过去,只见门里站着冷着脸的黎蔓,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顾胜男想了想,对她招招手:“晚上好。”
  黎蔓“砰”的就把门给关上了。
  因为这一记震天动地的关门声,顾胜男耳朵里开始嗡嗡直响,她默默地揉着耳朵,一边摇着头继续向自家门口走去,一边想,这小姑娘该不会在这扇门内,一等就等了几个小时,只为了能在她回家的那一刻,猛地拉开门,丢给她一记冰冷的眼神吧?
  正这么想着,顾胜男已经来到了自家门外,正准备掏钥匙开门,自家大门也在这一瞬间豁然开启,门里站着个黑着脸的路晋。
  顾胜男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即隐怒着推开路晋的肩,大喇喇地走进玄关踢掉鞋子:“黎蔓不给我好脸色我能理解,你凭什么也给我摆出这副表情?”
  路晋不回答她,只抱着双臂默默地朝客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顾胜男眉一皱,循着路晋的示意往客厅看去,这时,坐在沙发上的薇薇安扬起胳膊在半空中懒洋洋地挥一挥:“我来打搅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顾胜男回头看看脸色更加阴寒的路晋,再看看薇薇安放在沙发旁的行李箱,还没来得及反应,路晋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抬起手臂环住顾胜男的整个肩胛,把她的耳朵抻到自己嘴边:“让他去住酒店。”
  说完就立即放开她,重新退到一旁,抱着双臂做一副倨傲冷酷的模样。
  “额……”顾胜男犹豫着走向沙发,“你怎么来了?”
  薇薇安眼一斜,“还不都是因为你?”
  顾胜男暂时蒙住眼睛,免得自己被薇薇安这高贵冷艳的目光劈得体无完肤:“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廖泽南,我根本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廖泽南……
  顾胜男脑中闪出那人英俊的有些邪气的模样:“不可能啊,我把你电话号码报给他的时候,语速快的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他竟然……”
  薇薇安也颇为无奈:“他当时确实没听清楚,但不妨碍他用了一天时间试了400多个号码,最后把正确的号码给试出来了。”
  顾胜男汗颜的同时不得不默默感叹道:真是个执着的男人……
  薇薇安却一副深受其扰的样子,郑重地拍一拍顾胜男的肩:“现在我的所有据点都被廖泽南给一锅端了,为了不被他找到,我只能暂住你家了。”
  顾胜男的目光不由得在这两个来她家避难的男人之间逡巡了一轮,喟叹道:“我家都快成收容所了……”
  路晋一对上她的目光,就用眼神问她:你朋友答应去住酒店了没?
  顾胜男只好朝路晋无奈地耸耸肩。薇薇安见顾胜男这番举动,也回头看一眼路晋。显然路晋的招牌式眼刀能劈死全世界所有生物,对薇薇安来说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薇薇安懒洋洋地拨一拨头发,起身拉起行李箱的拉杆,俨然一副打定主意要入住的架势:“我去客房放行李。”
  顾胜男心想:完了……
  回头再看路晋,果然路晋在薇薇安话音落下的同时,立即警惕地眯起眼,像极了进入备战状态的烈性动物。
  可下一秒,路晋忽的一怔——
  只因他看见薇薇安朝他一挑眉,仿佛在说:路先生,我这可是在帮你……
  客房、放行李……
  路晋稍一回想薇薇安说过的话,懂了……
  顾胜男只顾着关注路晋,完全没有察觉到屋里的这两个男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短短的一秒过后,路晋便从备战状态中的狼变成了懒懒的眯着眼的哈士奇,顾胜男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听着薇薇安拖着行李箱向客房走去的声音,一边看着原本抱着双臂、周身散发着戒备的气场的路晋,双手插着裤袋,如一只慵懒的猫一般踱步到她面前:“算了,我把客房让给他。”
  他如此慷慨大度的样子看得顾胜男一愣一愣的,见他优哉游哉地往沙发上一倒,躺平的同时头正好搁在她的腿上,顾胜男不得不推推他的头:“干嘛?你现在就准备开始适应睡沙发的感觉了?”
  路晋一手把她推他脑袋的那只手握住,另一手反扣住她的后脑勺,压低她的脑袋。
  在骤然缩减到不足五厘米的距离里,路晋仰头看着她。太近了,顾胜男条件反射地要直起身子,他扣在她后脑上的手一用力,她不仅没躲开,反倒离得更近。
  鼻尖撞在鼻尖上,这个男人的眼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你主卧的床不是挺大的吗,我哪还需要睡沙发?”
  顾胜男就这样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睛,在越来越深的陷进那一汪深潭里的某个时刻突然意识到,是薇薇安把她给卖了……
  不知不觉压在她后脑勺的那股力量已经撤下了,顾胜男却全然没有发觉,直到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你再不躲开的话,我可亲你了啊……”
  她还真的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路晋不由得也神情严肃起来,其实他只要稍微一抬下巴就能吻上她,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慢慢抬起下巴,只是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想的,既不躲开,又不闭上眼睛,就这样严肃的目视着他靠近自己……
  路晋觉得自己被她这道严肃而安静的目光给迷住了,下一秒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摸一摸她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柔滑的触感告诉路晋——
  “你的过敏全消了……”
  他吻一吻她的眉心,然后是……嘴唇。
  打断他们的,是薇薇安的咳嗽声:“就算要温存,也等晚上关了房门躲起来温存吧。别刺激我这单身的。”

第 40 章

  “就算要温存,也等晚上关了房门在房里温存吧。别刺激我这单身的。”
  薇薇安话音一落,顾胜男当即推开路晋,坐了起来。
  到最的东西就这么溜了,路晋的目光“嗖”地抬起,极阴极寒极锋利地瞪向薇薇安。
  这回连一向无往不利的薇薇安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薇薇安做一个“请”的手势:“爷您继续,小的不打搅您雅兴。”
  下一秒已识相地调头回了客房,把客厅让还给他们。
  路晋这才默默的收回视线。瞅一瞅还瞪着一双无辜大眼的顾胜男,路晋心底那一簇被薇薇安浇灭了的火苗很快死灰复燃。
  可当他正欲揽过她继续这个吻时,手机铃声欢快地响了起来。
  连续两次被坏了好事,路先生出离愤怒了!
  顾胜男只见他极其愤愤难平地咬了咬牙,眼里冒着火地再度直起身体,去拿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路晋眼中的怒火再度爆燃:“孟新杰!”
  显然电话那端的孟新杰被吓得不轻。
  顾胜男又听路晋警告意味明显地说:“如果你不是因为某件十万火急的事打电话给我,我就立刻把你调回上海去。”
  顾胜男完全听不见孟新杰讲了什么,可她全程目睹了路晋脸色的变化,从愠怒到愣怔,最终定格为阴翳。
  顾胜男正纳闷着,只听路晋冷冷地丢下一句:“既然他都有胆子邀请我了,我为什么不去?当然去。”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用力往茶几上一扣。
  顾胜男见他全然没了方才那意乱情迷的模样,皱着眉头仿佛被愁云笼罩,忍不住问:“孟新杰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路晋欲言又止一般地看了她一眼,短暂地沉了沉眉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启齿,最终他抬起眼再度正视她,却只是问她:“你明后两天有没有空去试礼服?”
  这是什么不着边际的问题?顾胜男略窘。
  但随后路晋又补充道:“大后天陪我参加个晚宴。”
  “什么晚宴?”
  “明庭集团成立二十周年的庆贺晚宴。”
  明庭集团?
  顾胜男再看一眼路晋的脸色,终于恍然大悟。
  顾胜男脑中顿时飘出两个形象,一个是她前不久见过的路晋母亲的,另一个是她更久之前碰见的、将路晋赶出明庭酒店的那位女士。
  这两个女人年轻时应该都是美人吧……
  顾胜男赶紧把自己跑远了的思绪给扯回来,仔细算一算,从今天起到后天为止,自己都得上班,这令顾胜男不由得面露难色:“我要上班,没时间去试礼服。”
  路晋的嘴角当即不满意地微微翘了起来。
  顾胜男琢磨了一会儿,说:“我半年前参加酒会那次穿的礼服,大后天可以再穿一次。”
  路晋很快就想到了那件礼服,当即摇头:“那件不行,漂亮是漂亮,但不够艳光四射,根本不足以镇住全场。”
  艳光四射?
  镇住全场?
  顾胜男的一滴冷汗默默地顺着背脊流下,派她去镇住全场,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顿觉压力山大的的顾胜男发自内心地提议:“要不你去找一个女明星做你的女伴?徐招娣跟娱乐圈的人很熟的,应该能帮你牵到线。”
  她一说完,就见路晋又开始做一副安静思考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在考虑她的这个提议,却不料他突然之间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去敲客房的房门。
  薇薇安一开门就看见了没半点好脸色的路晋,正检讨这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尊黑面神,就听路晋说:“之前就听顾胜男说过你是个服装设计师。”
  意识到这黑面神并非来者不善,薇薇安当即慵懒地抱起双臂往门缘上斜斜一靠,语气也恢复了一贯的骄纵:“没错,怎么了?”
  “我答应让你在这儿借住,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帮我个忙。”
  顾胜男还坐在客厅里、探头探脑地朝客房那边望去,就见路晋和薇薇安一同返回客厅。
  顾胜男十分好奇:“你俩刚才都聊了些什么?”
  话音一落她就被薇薇安从沙发上扯了起来。
  薇薇安正欲拉着顾胜男往玄关走去,这时却用余光瞥见路某人正站在一旁阴测测地看着他扣在顾胜男腕上的那只手。
  薇薇安不动声色地放开顾胜男的手腕,率先走向玄关。
  路晋这才露出一丝满意之情,取而代之地拉起顾胜男的手,领着顾胜男跟过去:“去趟他的工作室,他负责为你量身打造一件礼服。”
  
  认识薇薇安这么多年,顾胜男这还是第一次来到他的办公室,不免的有些新奇。
  这么晚了,所有人都下班了,在昏暗的环境下看那些矗立在工作台旁的人形模特们,着实令人胆寒,幸好薇薇安很快按亮了电灯。整间办公室变得亮如白昼的同时,薇薇安拿起工作台上的软尺,丢给顾胜男三个字:“脱衣服。”
  顾胜男顿时瞪大眼睛:“啊?”
  尾随其后进入工作室的路晋听见这话,脚下猛地一顿。
  薇薇安斜睨了一眼这大惊小怪的两人:“你不脱衣服,我怎么量你的三围?我不量三围,怎么进行胚布打版?我不进行胚布打版,怎么开始……”
  见这两人还是那副不甘不愿的样子,薇薇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向这俩外行解释这么多,便改口对路晋说:“你先回避一下,在外面等一会儿。”
  路晋脚下纹丝不动,只越发狐疑地看向他。
  薇薇安只好两手一摊:“我见过的模特胴体比你见过的女人都还要多,你还防范我会对你的女人有非分之想?”
  路晋想了想,走到薇薇安面前:“我来帮她量。”说着已不由分说地朝薇薇摊开掌心,示意薇薇安交出手中的软尺。
  薇薇安当即仰起脑袋扶住额头,做无奈状:“我不喜欢女人,你大可以放心。”
  路晋依旧不为所动。
  最终妥协的就只能是薇薇安了——
  他把软尺往路晋掌心里一拍:“行,我就不碰你的宝贝了。”
  转眼薇薇安就消失在了门外,还悉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顾胜男杵在那儿尴尬地无以复加,见到路晋真的似模似样地拿着软尺走向她,顾胜男觉得自己的耳后根都开始发烫了。
  眼睁睁地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顾胜男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路晋看看她,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软尺,突然,伸手过来捏住了顾胜男的手腕。
  顾胜男顿时心跳如雷:怎么办,他要让她脱衣服了……
  他要让她脱衣服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此刻的顾胜男全然没有料到,下一刻,路晋竟把软尺往她掌心里一放:“算了你还是自己量吧我怕我到时候会把持不住在他的办公室里犯下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到时候你又要跟我抱怨什么美好不美好的了!”
  路晋连珠炮似的说完,丢下她逃也似的走了。
  当关门声“砰”的一声在顾胜男耳边响起时,顾胜男眨巴眨巴眼睛,至今还没反应过来:他刚才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门外的路晋,手还握在门把上。
  路晋靠着门,脑子里有遐思飘过。就在这时,薇薇安的声音从不远的黑暗处幽幽地传来——
  “千万别告诉我你害羞了……”
  路晋一愣。
  立即站直身体,立即放开门把手,冷酷着脸、倨傲着脚步走向另一边,哪里有半点害羞的影子?
  
  三天后。
  位于明庭一号店顶楼的双层开阔式会场内热闹非常,特意加造的景观灯几乎照亮了一半的夜空,漫天星辰为之黯然失色。
  路晋着一身浆得笔挺的西装坐于车内,经典的黑白色,领结系得一丝不苟,领针与袖扣折射出的暗光和他黑眸中透出的神采一道,将他的面容衬得异常严肃。
  路晋的车已经在紫荆酒店内停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司机都等得不耐烦了,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路晋看一眼手表,不得不从兜里摸出手机拨号。
  为了避免黎蔓捣乱,他下午特意让孟新杰在紫荆开了个房间,化妆师与发型师也一早在房内准备就绪,顾胜男一请到假就可以直奔那儿化妆换衣。可——这化妆换衣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
  电话很快通了,路晋立即开口:“还没好?”
  那端的顾胜男语气同样很急:“来了来了!我已经看到你的车了。”
  路晋下意识地就挂了电话,打开车门,下车迎她。
  可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朝他迎面走来的那个穿着华美的长礼服、头发高傲地挽起的女人……
  路晋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惊艳”。
  如果不是那女人径直小跑向他,对他说:“愣着干嘛?帮我提下裙摆,我穿着这裙子都上不了车了。”路晋至今还不会发现自己已经看着她走神了这么久。
  路晋凝了凝神,替这女人把裙摆弄上车。
  路晋随后上车,他一关上车门司机便猛一踩油门,迅速驶离。
  
第 41 章

  顾胜男与路晋抵达明庭一号店时,已是华灯初上。
  门童为路晋拉开车门。
  路晋下车后,优雅地递出一只手来迎接顾胜男。
  顾胜男坐在车里,手忙脚乱地把脚上那双平底鞋换成高跟鞋,平底鞋往车里一丢,她拨一拨鬓角的碎发,搭住路晋的胳膊,小心翼翼的下了车。
  路晋完全无需偏头看她,只需瞥一眼顿时看呆了的门童,路晋隐秘地扬了扬嘴角,略带不屑地得意着。
  可显然顾小姐没走两步就破功了——
  因为怕摔倒,她不得不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每走一步都务必小心翼翼才行。
  路晋不由得停下脚步,悉心教导她:“别畏首畏尾的,拿出点气场来。”
  顾胜男还在担心着脚下蹬着的这双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什么气场?”
  “女王气场。”
  见这女人对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一直低头检查自己有没有踩着裙摆,路晋悠悠地打一响指,引得顾胜男抬头看向他。
  路晋倨傲地微仰起下巴:“来,跟我学……首先,你需要收紧小腹。”
  顾胜男照做。
  “然后,肩膀打开,抬头挺胸。”
  顾胜男同样照做。
  “最后,心想‘我要去杀人’。”
  顾胜男略窘,但眼看路晋已经言传身教地摆出一副我要去杀人的冷酷样。
  “保持这种藐视苍生的表情,1,2,3,走起!”
  这一对高傲的男女就这样踩着旁人不自觉投向他俩的目光,旁若无人地走进酒店大堂。
  顾胜男心里默念着:我要去杀人,我要去杀人……
  直到突然被孟新杰拦下。
  孟新杰早在大堂里等候多时,顾胜男和路晋走进他视野中时,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路晋,于是赶紧向他们跑来。
  可他明显没有认出顾胜男。被顾胜男那比杀人的利刃还要冰冷且不屑的目光扫到,孟新杰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他避开这道杀人目光,转头又对上了路晋那目空一切的目光,顿时令孟新杰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俩人的目光之下死过一回了。
  顾胜男穿上高跟都快有路晋那么高了,这三个高个子走在一块,旁人均默契地选择不和他们搭乘同一趟电梯,直到电梯平稳上升,顾胜男见周围没外人了,再也不用默念“我要去杀人”了,这才全身放松下去。
  她一边跟没了骨头的软体动物似的靠向电梯壁,一边看向孟新杰:“徐招娣她人呢,没跟你一起来么?”
  孟新杰的表情明显僵住。
  反应过来之后,孟新杰那双眼睛立刻如雷达似的,“嚯”地扫向顾胜男。
  可惜孟新杰观察了好半晌,还是不敢认,只好求助似的望向路晋,得到路晋的默认之后,孟新杰终于敢叫出口了:“顾老师?”
  顾胜男正准备朝孟新杰点点头,却听孟新杰立即补上一句:“你整容整的太成功了!”
  “……”
  “……”
  顾胜男现在无需在心里默念就已经能够对孟新杰摆出一副“我要杀人”的表情了。
  孟新杰被她的表情铩到了。
  好在这时电梯抵达了顶楼,“叮”的一声刚传进孟新杰耳朵里,孟新杰就迫不及待地连按开门键,电梯门还未彻底打开他就已斜着身子窜了出去。
  路晋沉默地将她的手牵到他的臂弯上勾着,顾胜男这时也管不了其他了,立即站直来,收起小腹,打开肩膀,抬头挺胸,1,2,3,走起!
  两名服务生为他们拉开通往晚宴现场的大门。
  放眼望去,无不是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的盛装男女,有外人在,路晋自行启动装B模式,顾胜男甚至头一次见孟新杰如此正经八百的模样。
  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之下,顾胜男不一会儿也学会了这样道貌岸然的交际礼仪,与陌生人目光交汇时疏离而客气地一笑。
  一路往里走,在场的男士们投来的目光令路晋的嘴角隐隐的扬了起来,顾胜男却被这些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闹得浑身不适,幸好孟新杰向她解释现场的情况,能帮她分分神:“明庭集团的董事长路明庭还在医院,今晚主事的是路征,明庭集团的少东家。就是那个——”
  孟新杰说着不忘指一指站在主桌旁正与旁人交谈着的那个男人。
  顾胜男站着的地方离位于会场中央的主桌并不远,很快就认出了路征——
  不就是上次她陪路晋在医院时见过的那个器宇轩昂的型男?
  顾胜男不得不看向路晋。
  路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仍处于装B模式,顾胜男却有点底气不足了:“是路征请你来的?”
  刚提到路征,就看到路征经人提醒,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随后竟朝他们直接走了过来。
  路晋沉默地对着顾胜男笑了笑,眼神却在告诉她:快给我启动杀人模式。
  随后便领着她朝路征迎了过去。
  顾胜男只好在此默念要领:收起小腹,打开肩膀,抬头挺胸,1,2,3,走起!
  果然她拥有了“杀人目光”之后,待遇大不同,当时在医院都没多瞧过她一眼的路征,如今非常客气地对她和路晋说:“我的副总刚才还跟我说在现场看见个特别漂亮的女人,想必讲的就是你的女伴吧。”
  路征对她笑笑:“怎么称呼?”
  顾胜男不知不觉地也回以一笑:“我姓顾。”
  “幸会。”路征朝她伸出手来。
  顾胜男正要去握路征的手,却在中途被人打断——
  有人来找路晋,似乎是路晋的助理:“路总,您母亲到楼下了。”
  路晋、路征二人的面色双双一沉。
  路征对路晋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失陪一会儿。”
  说完便快步离去。
  顾胜男回头看一眼路征离去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妈该不会就是上次把我们赶出明庭酒店的那个老太太吧?”
  她没得到路晋的回答。
  “路征怎么看起来像是没料到他妈会跑这儿来似的?”
  路晋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
  “不准跟他握手。”
  路晋略带不满地命令道。
  顾胜男闻言收回视线,她看一眼路晋,他的表情十分模棱,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顾胜男正要开口接他的话,就有一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士来到她身边,曼声说:“这位小姐……”
  顾胜男看向这陌生男子,很快就迎来对方的开场白:“你是明庭的员工么?我之前怎么都没见过你?”
  这人是……搭讪来的?
  顾胜男从没处理过这种状况,下意识地看了眼路晋。
  她还以为路晋会把那陌生男人挡下,却不料他竟悠哉地旁观了起来。
  顾胜男只好自己来应付了。
  很快陌生男人就先行递出了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
  言下之意是要交换彼此的联络方式。
  可就在这时——
  “不好意思,她没有带名片。”路晋终于忍不住插话了,音调冷冷的。
  陌生男人不由得看向路晋。
  路晋似乎天生就拥有一项独门绝迹:光是用淡漠目光就能把人鄙视到尘埃里。与这样的路晋对视了不过半秒,男士就忍不住避开了视线,再度专注于攻克顾胜男:“很高兴认识你,那……有空联系我?”
  顾胜男点点头。
  告辞之前,陌生男人要和顾胜男握手,却在这时,路晋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把顾胜男的手一握,随后就把她的手藏到了自己的背后——
  “不好意思,她有洁癖。”
  路晋顶着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陌生男士只好作罢,败兴离开。
  而对方离开后的下一秒,顾胜男刚到手的名片就被路晋给拿走了。
  路晋领着她继续往放有他们姓名牌的餐桌走去,路过一张餐桌时,路晋随手就把那张名片给搁在了桌上,没带走。
  顾胜男抗议:“这是再普通不过的社交礼仪好不好?”
  “不好。”
  他答得轻巧。
  顾胜男略窘:“那你干嘛不早点把我拉走?非要等别人和我聊得差不多了,你再来插一脚?”
  路晋回头睨一眼那灰头土脸的搭讪男子,嘴角扬起了一个略显傲慢的弧度:“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得着吃不着。”
  真是恶趣味……
  顾胜男只能无奈扶额了。
  他俩入座后不久,就见路征去而复返,倒是不见老太太的影子。
  而晚宴也很快也拉开了帷幕。
  司仪邀在座所有人一同鼓掌,以此欢迎路征上台坐开场发言。
  顿时掌声雷动。
  顾胜男双手都举起来,准备和大家一道鼓掌了,看旁座的路晋一脸平静地坐那儿一动不动,她便也悻悻然作罢。
  “家父身体抱恙,暂时无法出席这次的二十周年庆祝晚宴,我谨代表家父,就这二十年来在座的各位为明庭集团所付出的努力,表示深深的感谢……”
  台上的路征,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将风范,一席话说完,再度引起如潮般的掌声。
  顾胜男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路晋,刚巧看见他推开椅子起身。
  见她看向自己,路晋略显聊赖地丢下一句:“你去抽支烟。”
  说是去抽支烟而已,可路征的发言都已经结束了,顾胜男还不见他回来。孟新杰坐那儿只顾着和徐招娣聊微信,顾胜男完全被晾在一边,索性也暂时离开了。
  在服务生的引路下,顾胜男很快找到了不禁烟的休息室。
  顾胜男正要推门进去,双开门的其中一扇却从里头被人拉开了,顾胜男吓了一跳,赶紧撒手。
  可门就只被拉开了一道缝隙,对方就停了。
  继而,有半陌生的年长女人的声音从门缝中溢出:“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让路征对你放松了戒备,甚至还邀请你来这么重要的庆祝晚宴而不让我知道,但是,我就明摆着告诉你吧,只要有我活着的一天,路明庭的遗产书上就永远不会有你和你妈的名字。”
  顾胜男一怔。
  这老太太的声音明显是从休息室的更深处传来的,那么此刻仅仅与她隔着一扇门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路晋了。
  那么骄傲的路晋,却总要接受这样的奚落,他此刻僵立在门后,会是怎样受伤的表情?
  顾胜男不敢再往下想,她一咬牙,闷头推开另半扇门,这就走了进去。
  路晋果然就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门把,他抬头看向突然闯入的她,原本晦暗的目光被错愕所代替。
  顾胜男只是回视了他片刻,并未对他说半个字,径直走向了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的路老太太。
  路老太太手里夹着一支女士烟,外表雍容华贵,但面色阴翳。
  见又有一个不速之客进来,狠狠地就把烟卷摁进烟灰缸中:“这不是VIP专用的休息室么?怎么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来?”
  顾胜男没接这茬,反倒问她:“路老太太,能不能容我说一句?”
  老太太警惕地看向顾胜男。
  顾胜男不卑不亢地对她笑笑:“总把‘遗产’这个词挂在嘴边的,似乎是您老人家吧?反倒是路晋,压根就没提过这事。自命不凡的人总是会陷入一种误区,以为自己视为宝贝的东西,别人就一定会挤破头去争抢,可实际上,说不定这些东西在别人看来,狗屁都不是。”
  老太太顿时目光一凛:“你!”
  “路老太太您别动气,我说的是一种普遍现象,不是刻意在针对您。您年纪也不小了,气坏了身子不好。”
  路老太太阴着脸起身,径直走向顾胜男:“你算什么东西?教训起我来了?”
  顾胜男丝毫不躲不避,还是那样微笑着,但这微笑里,还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而且,上次您把我和路晋赶出明庭酒店的时候,我都来不及纠正您当时的一个错误——路晋根本就不是因为觊觎你们的家业才从上海回到B市的,他是为了我回来的。还是那句话,您抱着不撒手的宝贝,在别人看来,根本什么也不是……”
  显然老太太这一生都没遭人如此蔑视。老太太那副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愤怒地冲上去抓瞎顾胜男那如同上帝看着蝼蚁一般的眼睛。
  顾胜男见好就收,转身走向门边,拉起路晋就走。
  她感受到他的身体是何等的僵硬,于是她用力将他的手握的更紧。
  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路老太太挥一挥手:“告辞。”
  
  二人离开休息室之后没有回宴会厅,而是直奔电梯间。
  原本是她拉着他的手,走着走着,却换成他反握住她。
  掌心相对,路晋感受得到这女人传递给他的温暖。
  前所未有的温暖。
  路晋越走越快,脚下轻快,耳旁挂起的风似乎还带着方才休息室里的味道,却再也不会令他感到厌恶。
  他将不再记得那些在休息室里遭受到的偏见与不公。
  而只记得她的那一句:他是为了我回来的……
  这个女人,所有人都觉得她只不过是一片荒林,却只有他知道,她能为别人带去最最美妙的田园牧歌。
  他的这曲“田园牧歌”,略带得意地看向他:“怎么样?我也有两下子吧?”
  路晋收起心底的一切起伏,只淡淡地朝她挑一挑眉:“杀人于无形。不错,深得我真传。”
  顾胜男决定不说话,用眼神鄙视他。
  电梯很快就抵达了,路晋刚迈开步子,就听见远远的传来一声:“等等!”
  追出来的是路征。
  路晋并未停下,径直拉着顾胜男走进电梯。
  路征却在电梯门合上之前的最后一秒伸手格在了缝隙之间。
  电梯门再度开启。
  路征的语速很快:“我父亲肝脏衰竭的特别快,可我们用尽了方法,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我知道提这要求很过分,但我还是得说,你能否去医院做个配型检查?”
  “……”
  “……”
  在三方的沉默中,电梯门再度合上。
  平缓下行的电梯里,顾胜男有些不确定地看看路晋,只见他的表情一片阴霾。

第 42 章

  司机将车停在了顾胜男的公寓楼下。路晋却迟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而还保持着偏头望向车窗外的姿势。顾胜男不确定地唤了他一声:“喂!”
  路晋闻言,蓦地回过头来看她。再看看她那边已经打开的车门,路晋捏了捏眉心,这才开门下车。
  二人一同走进公寓大门,而顾胜男这一路问的最多的就是那句:“你没事吧?”
  路晋则一直敛着眉目,以摇头作为答案。
  气氛压抑的不行,偏偏顾胜男、路晋二人一抵达四楼,刚走出电梯就看见路晋的家门“嚯”地打开,黎小姐气势汹汹地站在门里看着他们。
  真是屋漏偏缝连夜雨,顾胜男看着黎蔓那眼神,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路晋却跟没事人似的,拉着顾胜男,脚步不停,眼看他俩就要走过黎蔓跟前了,黎蔓突然开口:“路晋!”
  “……”
  黎蔓指着顾胜男:“你的顾胜男呢?她一不在你就带别的女人回来了?”
  顾胜男默默地汗颜。
  满腹心事的路晋根本无意再与黎蔓周旋,却在走出两步之后蓦地停下,随后竟拉着顾胜男折回到黎蔓面前。
  当着黎蔓的面,路晋用力将顾胜男的腰一搂:“她就是顾胜男。”
  黎蔓那双大眼睛顿时瞪得比牛眼还大,把顾胜男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十分断定地摇头:“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那个又老又丑的……”
  路晋叹了口气,此时终于抛去了那冷冷的样子,带着叹惋说:“在我眼里,不管她外表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女人。”
  顾胜男浑身一僵。
  黎蔓的眼神也狠狠地一怔。
  顾胜男身体上的僵硬随即传染到脑子里,令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没法动了,黎蔓却很快就醒过神来,仍旧十分断定地摇头:“你原来还在我面前一口咬定你爱孟新杰呢,知道这招对我没用了,你就……”
  谁也没想到路晋接下来做了什么——
  他猛地一伸手臂,拖住顾胜男的后脑勺就吻了过去。
  没错,当着黎蔓的面。
  顾胜男僵硬的身体倏地复活,尤其是心脏,瞬间跳的比打鼓还欢,黎蔓却彻底傻了。
  路晋放开顾胜男,瞅一眼黎蔓,二话不说拉着顾胜男回顾家。
  门“砰”地关上。
  顾胜男背靠着门板,但甚至却被她丢在了走廊。
  路晋全然不复方才的深情模样,而是一贯的懒懒的、欠揍的样子:“愣着干嘛?”
  见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顾胜男决定把自己的神智从走廊里狠狠地拎回来,踢掉鞋子,把裙摆高高的提起,路晋还站在那儿等她,见她这副模样,评价道:“又原形毕露了……”
  顾胜男却二话不说,十分不矜持地撞开路晋的肩膀,径直进了卧室。
  卸妆、洗澡,换上她最爱的XXL号的T恤和灰色的运动裤回到客厅,却发现路晋把她冰箱里的酒全搬到了茶几上。
  酒是好东西。
  路晋正坐在地上,自斟自饮。
  这洁癖男平时嫌她的沙发都脏,恨不得隔一天就请一队清洁人员来把她的家清理个底朝天,但现在他竟然席地而坐,实在是古怪之极。
  看着这样的他,尤其是他那面无表情的样子,顾胜男的脑中自动回响起路征的那句话:我父亲肝脏衰竭的特别快,可我们用尽了方法,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我知道提这要求很过分,但我还是得说,你能否去医院做个配型检查……
  她索性也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过一罐啤酒就喝。
  可顾胜男刚喝了一口,啤酒罐就被他拿走了:“你不准喝。”
  “凭什么?”
  “就凭你上次喝醉,对我做了太多龌龊事。”
  他又提到上次……
  顾胜男不服:“我都喝的断片了,你随便怎么编,我都没办法拆穿你。”
  路晋没接这话茬,继续自顾自地喝。
  顾胜男郁闷极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薇薇安至今都还没回来,她就只捞到了一口酒,之后再想碰啤酒罐,立马就被他阻止,屡试不爽。
  眼看茶几都快被空酒罐堆满了,顾胜男见他喝的差不多快醉了,再一次试图偷偷地拿一罐过来。
  这次真的没被他发现,顾胜男得意洋洋地打开啤酒罐,仰头正准备喝。却在这时——
  “不准喝。”
  他说着,“嗖”地一下就伸手过去把她好不容易到手的啤酒罐给按住了。
  顾胜男这回可不打算妥协了,抱着啤酒罐死活不撒手:“别再跟我提上次,我都说了上次我喝的断片了,你随便怎么编,我都没办法拆穿你……”
  他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地暗了一格。
  三分之一秒后——
  路晋猛地扑向她,将她压倒在地板上。
  “你……”
  顾胜男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他打断了:“那我就身体力行地告诉你,你对我做了哪些龌龊事……”
  路晋的尾音消失在了他落下的吻之中。
  她的T恤被他扯了,她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也被他扯了……他依旧西装革履、身上一片布都没少,可她,上半身就已赤条条了……
  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顾胜男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妖孽给鲸吞蚕食了,赶紧推他肩膀:“你……你……”
  她想说的是……你别把手伸进我裤子呀!
  可他却再度吻住她,堵住她的话,并且在唇舌纠缠间模模糊糊地告诉她:“你当时就是这样……把手伸进我裤子的……”
  顾胜男一愣。
  在他的唇下嗫嚅着:“不可能……”
  然后就……
  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说:“你当时就是这样……吻我脖子的……”
  他说:“你当时就是这样……含住我胸口的……”
  他说:“你当时就是这样……咬我的肚脐的……”
  他说:“你当时就是这样……埋在我双腿之间的……”
  顾胜男完全没工夫去听他接下来还说了些什么,双手下意识地按住了他那正向她小腹之下移去的脑袋,把他扯回来。
  她看进路晋的眼睛里……
  那一刻,思绪全乱。
  被他眼中那迷人的欲望迷了心智。
  顾胜男回吻他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薇薇安不在……
  所以……
  可突然之间她想到另一件事,下一秒猛地推开他。
  刚沉浸在她主动献吻的行为中的路晋一愣,正要扯过她的肩膀,继续这个未尽之吻,却被她捂住了嘴。
  “没有那个!”她略显惊恐。
  “哪个?”
  “就是……那个……”顾胜男羞于去形容,“就是那个……”
  路晋很快明白过来。他那被欲望逼红的双眼看向墙上的挂钟:10点,小区里的超市已经关门了,而离这里最近的24小时超市,往返一趟需要10分钟……
  路晋收回目光,看看她,迅速进入装可怜模式:“可不可以不戴?”
  “不行!”
  路晋目光如小麋鹿似的看她,再看她,可她还是回答:“不行。”
  路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眯眼瞧瞧她,再瞧瞧她护在胸前的双手,最后低头瞧瞧自己的裤裆,一咬牙,嚯地就站了起来。
  “等我!”
  他一边向玄关跑去,一边说。

第 43 章

  人生头一遭跑超市里买这玩意儿,路先生十分不适应,并且觉得有些有损自己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
  他用了两分钟就狂奔到了与住处相隔五分钟路程的24小时便利店,但光拿着购物篮在店里犹豫来犹豫去,就花费了他十二分钟。
  路先生的战利品如下:三包薯片,三包纸巾,三瓶可乐,三块巧克力。
  最终,路先生满意地拎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篮来到服务台结账,服务员一边用扫描器扫描商品价格,路先生一边迅速地从服务台旁的货架上拿起一盒杜蕾斯,迅速地丢进购物篮中。
  服务生随手又从购物篮中拿出一样商品扫描价格,低头一看,竟是一盒杜蕾斯。
  服务生抬起头来,朝面前英俊的冷脸男讳莫如深地一笑。却不料立即遭到这臭脾气的客人冷冷一瞪。
  意思是:看什么看?没见过人买计生用品啊?大惊小怪!
  服务生可不是这意思,委屈得缩缩脖子,乖乖收敛起笑容:“我们现在正搞活动,第二盒半价。”
  客人还是那副冷脸,服务生意识到自己已经自讨没趣了,只好悻悻然低头继续扫描别的商品,可就在这时,服务生余光瞥见又一盒杜蕾斯“嗖”地一下飞进了购物篮。服务生诧异地抬头,面前这位客人依旧冷着一张脸,仿佛方才把第二盒杜蕾斯丢进购物篮的根本就不是他。
  路先生那傲慢的表情一直维持到他走出便利店。
  他看看自己手中的塑料袋,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位女性路人来到便利店门外,准备推门进去时正好发现门口站着这么一位俊男。
  路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俊男则忽的冷眼扫了过来。
  路人被那饱含刀光剑影般的目光扫到,当场愣住,下一秒却是怀中一沉——
  这俊男竟把一整袋的零食送给了她。
  路人顿时脸红了。
  这俊男是要来搭讪么?路人羞涩地低了低头,再抬起头来时却是蓦地一怔——
  咦?人不见了?
  路人赶紧张望张望四周,这才发现此时的俊男已空着手拔足狂奔到了几十米之外。
  
  终于,路先生回到了顾家门外,摸一下裤子口袋,杜蕾斯还在。他平复一下呼吸,按下门铃——
  “叮咚!”
  不一会儿,他面前的大门无声地开启。
  顾胜男脸色特别复杂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路晋却早已顾不上这些了,一个大步上前就搂住了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吻着她进屋。
  顾胜男顿时慌了:“喂喂喂!你你你!”
  可她抗议的声音被他的唇堵着,瞬间变成了欲拒还迎般的呢喃。路晋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另一手已经食髓知味地朝她的T恤领口探了进去。
  然后——
  他的手被一股野蛮的力道猛地扯开。
  再然后——
  他整个人被一股更野蛮的力道掀开,整个人撞到墙上。顿时,浑身的骨头被撞得“咯咯”响。
  路晋错愕的目光掠过顾胜男那担忧的脸,来到一个愤怒的、年长男人的脸上。
  他的目光又迅速地回到顾胜男脸上,仿佛正在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家里怎么突然多出了个男人来?
  顾胜男还没来得及回答他,那年长男人揪过路晋的领口就要一拳揍下去向。
  吓得顾胜男顿时以掀翻屋顶的分贝数尖叫:“爸你快松手他是我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
  为时已晚。
  “砰”的一声,路晋瞬间倒地不起。
  一分钟后——
  路晋坐在沙发上,颧骨处肿起一大块。
  顾胜男埋怨地看一眼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父亲。
  顾建忠没脸直面女儿,低头在他搁在地上的、足有半人高的登山包上画圈圈。
  自己的父亲一犯错就摆出一副做错事的小孩子的模样,顾胜男无奈了,只好十分抱歉地看向路晋:“那个……我也没料到我爸会突然回来。不好意思啊,他常年在野外考察,力气是大了那么一点点……”
  那哪是大了那么一点点?简直是拳王泰森的等级!
  路晋满眼冒着金星地腹诽着。
  顾胜男又忍不住叹气了:“我去房里拿药箱……”
  说着就起身走了。
  顾建忠悄悄抬眼,见女儿的身影消失在了卧室门那儿,一挪身就来到了,全然不复方才那做错事的委屈小孩模样,瞪着一双眼睛,凶狠地看向路晋:“臭小子,男朋友又怎么样?又不是老公。除非你跟她领证结婚了,要不然……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把手伸到我女儿衣服里,有你好看!”
  路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搭话的欲望。顾建忠见臭小子不吃自己这一套,正要伸手揪起臭小子的衣领,突然,余光瞥见女儿回来了。
  顾建忠“噌”地挪回原位,恢复之前低着头在登山包上画圈圈的动作。
  顾胜男拎着小药箱跑回客厅,父亲默默抬头,十分歉疚地看了她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顾胜男都不忍心责怪他了,可她刚把视线移到路晋那儿,原本黑着张脸的路晋,顿时万分痛苦地揉起太阳穴来。
  顾胜男赶紧放下药箱,坐到路晋身边,碰一碰他的太阳穴:“怎么了?”
  路晋“嘶”地倒抽一口冷气,避开她的触碰:“头痛……”
  “头痛?”顾胜男慌了,自己父亲的力气有多恐怖,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赶紧让路晋在沙发上躺平,“不会是脑震荡了吧?”
  她话音刚落,路晋突然捂住了鼻子,皱起眉头看向顾胜男:“流鼻血了。”
  顾建忠满眼警惕地坐在那儿看着路晋,突然就见女儿满腔埋怨地回头对他说:“爸!你看你干的好事!”
  路晋一手仍捂在鼻子上,另一手无奈地扯了扯顾胜男的衣摆,有气无力地说:“你就别怪伯父了。”
  顾建忠顿时怒瞪路晋,对此,路晋视而不见。
  顾胜男从一茶几的空啤酒罐中找到自己的车钥匙和钱包,而后立即扶起路晋往玄关走去:“我送你去医院。”
  路晋整个身体倚在顾胜男侧身,由她牢牢地搀着,慢吞吞地朝玄关走去。
  中途不忘回过头去,面无表情地朝坐在沙发上的顾建忠抬了抬眉毛,仿佛在说:伯父,不是只有你会演戏的……
  
  路晋被顾胜男搀扶上了副驾驶座。
  在顾胜男发动车子的那一刻,路晋那副病怏怏的样子顿时烟消云散。他提一提衬衫领子,在副驾驶位上坐直了起来。顾胜男急着加速,完全没发现某人近在咫尺的这番转变,直到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方向盘。
  顾胜男吓了一跳,赶紧踩刹车。顺着按住她方向盘的那只手看过去,路晋正一脸平静地等着她目光的降临。
  顾胜男愣了三秒——
  “你没流鼻血???”
  路晋伸手把后视镜往他自己的方向转了转,一边仰头对着镜面检查自己的脸,一边吩咐道:“开去最近的酒店。”
  顾胜男不由得又愣了三秒——
  “你该不会还想……”
  路晋沉默的瞥了瞥她,以此作为回答。
  顾胜男颓丧:“我觉得我俩肯定都是天煞孤星,你看,我们刚才接吻了,立马就轮到你倒霉——被我爸揍了。”
  路晋沉眉思考了片刻,当机立断道:“我偏就不信这邪了,走!去酒店。”
  得,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到酒店了。
  顾胜男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发动车子。
  
  酒店。
  虽口口声声说不信邪,但路先生一走进酒店房间,就开始四处检查。
  手机关机,杜绝了顾胜男那演技堪比影帝的老爹来捣乱的可能性。
  门反锁了两道,杜绝了待会儿会有什么闲杂人等闯入的可能性。
  吊顶的灯并不在床的正上方,杜绝了待会儿吊灯落下来砸伤他俩的可能性。
  浴室的玻璃门很厚实,杜绝了待会儿玻璃门凭空碎裂的可能性……
  顾胜男坐在床沿,见他如灵敏的缉毒犬一般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搜寻了个遍,无奈地一笑。她的笑意还挂在嘴边没有收回,路晋已从浴室里出来了,将她搂起来:“浴室我检查过了,没问题,你先去洗澡。”
  顾胜男不明就里地被他往浴室门口推,忍不住回头问他:“那你呢?”
  路晋勾勾嘴角,表情顿时就邪恶了:“鸳鸯浴是一定会有的,别急,我待会儿就进去……”
  顾胜男耳根一烫,顿时拍开这男人推在她后肩上的手:“鬼才跟你洗鸳鸯浴!”
  她话音一落就自个儿跑进了浴室。路晋看着浴室的那道磨砂门后出现她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微笑,可回头瞅一眼房里的大床,他的神情顿时又严肃起来——
  他留在这儿只为仔细检查这最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床。
  路晋点了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绕着大床走了一圈,用脚踢一踢支撑着床的四个矮柱子,矮柱纹丝不动;用手拉一拉床上那挂着帐幔的四根长柱,长柱也只是微微晃了晃;再扯一扯悬在半空中的帐幔,帐幔也很结实。
  路晋满意地点点头,把香烟摁熄在床头柜上放着的烟灰缸里,站上床,用力地蹦了十下。
  结论出炉:床很结实,杜绝了待会儿他用力过猛、把床压塌了的可能性。
  路先生终于可以一边解着领带,一边迎向等候他多时的鸳鸯浴了。
  顾胜男坐在浴缸里,心中的邪恶小人刚准备把她脑海中西装革履的路晋扒光,突然,浴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她立马扭头看去,只见身材极好的男人一边解着衬衫纽扣,一边穿过这片雾气缭绕,走向她。无需她动手,他来到她跟前时,就已经脱得只剩一条西裤了。
  顾胜男之前从来不知道,男人一点一点把自己剥光的行为竟然可以这么性感。
  她看着他沉进浴缸,看着大半缸水都溢了出去,脑子已然一片混沌。
  路晋顺势将她的身体捞过去,顾胜男转眼便整个人伏在了他身上。
  顾胜男的手肘撑在浴缸边缘,以免滑倒,她凑向他的唇,吻了吻。
  一吻结束,分开彼此,顾胜男、路晋二人皆静默地等候了两秒,发现浴缸也没有破,水管也没有爆裂,毛巾架也没有砸下来,顿时,二人都默默地松了口气,放心地继续这个吻。
  他隐藏在水下的那只手,顺着她的身体缓缓地继续向下沉,最终潜进她的腿心。
  顾胜男瞬间僵了。
  路晋也一皱眉:“不是这儿?”
  顾胜男转转眼珠:“额……我也不知道。”
  二人双双表情一怔,又双双诧异地看向彼此,异口同声地问:“你该不会还是……”
  二人又是同时一愣,醒过神来之后,又几乎异口同声地为自己辩解:“我那是洁身自好。”
  说完两人都没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路晋猛地一咬牙,灵活的手指开始了慢慢探索之路。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探索,同时观察她的表情,顾胜男就只好绷紧了神经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不知被触碰到了哪一点,顾胜男只觉得腹部深处仿佛流过一淙暖流,令她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眉头也皱了起来。
  敏锐的观察力能帮助一个男人最快掌握某样技能,路先生勾勾嘴角,指腹停留在那一点上,缓缓地揉弄起来。
  顾胜男难耐地哼了一声,原本撑在浴缸上的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颈项:“你别……”
  他啄了啄她的嘴角:“别什么?”
  这男人的样子就像在正逗弄着一只不经世事的小猫咪,随意且放肆,这时候的顾老师却比那小猫咪还禁不起逗弄,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趴在他肩头不看他。
  路晋吻一吻近在咫尺的她的额角,捋一捋她的湿发,一手继续深而缓地揉着那娇嫩的腿心,另一手顺着她的脊椎向下,滑至她的后腰,将她用力压向自己。
  猛然之间毫无间隙地贴紧,顾胜男意识到正硬邦邦地抵磨她的那玩意是什么,顿时不争气地,浑身一软……
  她这下完全使不上劲了,双腿一颤,就感觉到他的手指挤进了自己那从未被人领略过的紧致——
  顾胜男下意识地咬住他的肩头,从鼻尖哼出一声带点痛意的嘤咛。全然没发觉某人的目光狠狠地一暗,转眼,手指已不容拒绝地深入那温暖的肌理之中,感受那带着荷尔蒙气息的濡湿。
  这回顾胜男再也控制不住了,按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再深入。
  作为一个充满探索精神的好学生,路晋怎能就此中断?他猛地一翻身,将她整个人罩在了身下,水面哗哗地波动着,配合着他的动作——
  紧致的肌理阻碍着他的手指,他便撤出手指,按住她最敏感的那一处,变本加厉地震着手腕。同时,脑袋也慢慢地滑了下去。
  顾胜男此刻耳边就只剩下“嗡嗡”的声音,被他揉着的花蒂越来越硬,被他舔吮的胸口也越来越酥麻,她却只能低着头,眼睁睁地看着他伏在她胸前,脑子里想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感觉到了她的颤栗,路晋稍稍停了停,抬眸看她。
  顾胜男细细地扭了扭腰,迎向他的目光里,有抗拒,有渴求……直看得他身体某处涨得疼起来。
  路晋站到了浴缸外,擦干了身体后,转头就用浴巾将她裹起,继而抱出浴缸。
  天旋地转间,顾胜男只来得及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浴室的光线比外头暗许多,他抱着她走进光亮处,令顾胜男顿时有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羞愧感,令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贴紧他的锁骨。
  她这副与年龄丝毫不相称的初谙世事的模样应该是逗笑了他,顾胜男不需睁开眼睛都感受到他胸腔中起伏的笑意。
  身体陷入床铺的那一刻,光线被床上挂着的帐幔掩去不少,她这才睁开眼睛,下一秒迎向她视线的,是一个目光中沉浸着满满欲望的男人。
  这无疑也是个十分迷人的男人,目光中有志在必得,表情既坚毅又平静,微微抿着的唇带着一丝不容人侵犯的傲气,手指修长到几乎带着点禁欲的味道,却又能令她在一瞬间陷入无比的销魂与震颤之中,坚韧的骨骼上淬着线条漂亮的肌肉,如同美学家们精确计算后铸造的雕塑,多一分则嫌多,少一分则嫌少。
  如果没有颧骨上的伤口,这张脸几乎已趋近完美……
  顾胜男沉浸在这男色中无法自拔,不知为何竟回响起徐招娣曾经对路晋的评价:凭我阅男无数的经验,这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
  果然是极品……
  陷入花痴模式的顾胜男正默默地喟叹着,下一秒,却突然破功——
  “要草莓味还是香蕉味?”
  他突然问她。
  顾胜男原本在脑中描绘着的精美如神邸的雕塑,就因为他一句话,“噼里啪啦”全碎了。
  她猛地凝聚起神智,看见他左手一枚杜蕾斯,右手一枚杜蕾斯,问她:“要哪个?”
  “额……”顾胜男一瞬间只感叹那两枚杜蕾斯白瞎了这男人这么漂亮的手指,“随便……”
  路晋转眼又从杜蕾斯的包装盒中拿出了一枚:“竟然还有咖啡味的。”
  三种口味摆在面前,因是人生中头一遭使用,路晋决定慎重考虑后再做决定,那仿佛遇到了举世无双的巨大难题的模样,看得顾胜男顿时身体的热度大减。
  路晋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香蕉味的。
  顾老师欲望冷却了,没关系,他很快又让她的身体热了起来……
  尽管那紧致的肌理依旧推拒着他的进犯,但有了在浴室里总结出的经验,教学相长的路先生已懂得分开她的膝盖,令她为自己展开,继而食指精准的探进,不停的有力的刮蹭。
  疼,但更多的是酥麻,顾胜男皱着眉头,本能地要夹紧双腿,可膝盖被他强悍的力道扣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被他揉的一点力气都不剩。
  他的吻落在她额头,鼻尖,嘴角,喉咙,锁骨……一点一点地向下,探索一般的用嘴唇和舌尖记住她肌肤的柔软度,直到最后,他伏在了她的双腿之间。
  顾胜男觉得自己的心跳猛地一停。随后,又突然奇快无比地跳动起来。她慌乱地把他拽回来。他重新欺上来,眸光相对间,突然,他邪肆的舔了舔嘴唇——
  那一刻顾胜男想死的心都有了,以至于,他什么时候撤出手指的,她一点也没觉察到,可她的这波羞愤还未消失,他已在沉默中将她的双膝又分开了一些,继而,引导着他自己,简单磨蹭一下便瞬间没入那一番紧致湿滑之中。
  瞬间,痛楚如鲠在喉,顾胜男不得不张大了嘴,想要尖叫却不能,如离开了水的鱼,哽住了呼吸。
  顾胜男猛地伸手抓住了身旁的床幔。
  整个人想要蜷缩起来,却被他占据着,分毫不能动。
  路晋抵在她颈窝里抽着气说:“放松……”
  “你先出来。”
  “你先放松。”
  “你先出来了我才能放松。”
  这种时候这女人竟然开始跟他讨价还价了,路晋抹一把额上的汗:“你放松。”
  “你出……”顾胜男话到一半,突然转变成一声嘤咛,“唔……”
  他抄起了她的双腿,硬是将她折了起来,捧紧了她,不管不顾地大起大落起来……
  他以上势下的攻势不停,顾胜男彻底丧失了其他感官,只知道一阵又一阵的热流不受控的从身体深处涌出,润泽着彼此,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双手使劲抓着床幔,忍不住□出声。
  床幔伴随着他的节奏,晃悠着晃悠着,不知突然被他猛地抵住了哪一点,顾胜男在那弥漫全身的痛楚之中,忽的迎来一丝快意。
  顿时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抬起眼,正对上他的眼睛。
  这女人目光如水,路晋忍不住俯低了吻她,细细啃着她的脖颈:“抱紧我。”
  顾胜男在他性感的目光中一阵一阵的昏聩,下意识的蜷缩起来,紧紧搂住他,迎接他更深的进占……
  心脏一点一点地被悬到半空,让人害怕就要在一下快过一下的攻势中死去。
  窗外的夜空深处,两颗顽固的天煞孤星,陨落了……
  而在这时,路晋忽的皱着眉停下。
  因为他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
  顾胜男迷蒙地看向他时,见他语气异常紧绷地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顾胜男的神智还有一大半丢在方才的情欲之中,有点反应不过来:“香蕉味?”
  不对……
  顾胜男吸一吸鼻子。不是香蕉味。
  倒像是……
  烧焦味!!
  片刻前还耽沉湎于肉体中的二人顿时僵住身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着火了?
  
第 44 章

  让我们回到路先生悠哉地点燃那支烟的时刻。
  当时急于爬上床试床的路先生忽略了一件事:他并没有成功地摁熄他的烟。
  他走进了浴室,烟正悄悄地燃着。
  他抱着顾老师来到床上,烟还在悄悄地燃着。
  对于顾老师来说,这男人施与她的、那仿佛长达一个世纪的床笫间的折磨,其实只不过是半支烟的功夫……
  当她的身体因这男人强有力的抽顶而颠簸如身不由己的落叶时,与床铺相接的床头柜也可怜的“吱吱”摇晃起来。
  眼看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即将要被晃掉在地,顾胜男的神智还在痛楚与快慰之间摇摆不定,□声时有时无时——
  “嗯啊……”
  同一时间,烟灰缸无声的掉落在地板上。
  烟蒂烧穿地毯的那一刻,路先生还在床上辛勤的耕耘,两耳不闻外务事。
  这女人的身体十分不配合的紧缩起来,令他的神经末梢陷在那紧致与湿润之中进退两难,路晋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发起狠来,死死将身'下的人儿控住,扣住她的脚踝,扯起这女人修长的双腿缠上自己的腰杆,让她为他彻底的敞开方便他更深更快的占有。
  顾胜男受不住这样的对待,粘腻的液体随着他的撞击沁在彼此身'下的床单上,她死死抓住枕旁的床幔,那可怜的床幔随之晃动,垂在地上的那部份一晃就晃进了正在地毯上细细蔓延的暗火中。
  就在如潮而至的快'感就快要将他们二人淹没时,路先生忽的就怔住了。
  “什么味道?”
  顾胜男一愣,仔细的嗅了嗅,片刻前还沉湎欢愉中的表情瞬间就定格住了。
  那是……烧焦味!!!
  生生的定格了三秒之后,顾胜男猛地推开他的肩头,“嚯”地坐了起来。早已食髓知味的路先生低头瞅一眼突然被受冷落的小小路,抬头又见这女人竟然已经准备下床了,眼疾手快的路晋这就要不管不顾的把她扯回来,却不料自己的手还没抓着她,脚刚踩到地上的顾胜男就“啊”的一声又跳回了床上:“地毯着了!”
  路晋顿时眸光一紧。
  顾胜男手忙脚乱的要把垂在地上的床幔扯起来,却发现为时已晚,床幔也已经着了,吓得她赶紧松手让床幔重新垂下去。
  路晋看着她无头苍蝇似的瞎忙,沉眉思索了半秒,突然拦腰把她捞了过来。
  顾胜男直扯他:“都这时候了你该不会还想继续……”
  话音未落这男人就扯过浴巾裹住了她的身体,下一秒就被他打横一抱,抱到了靠近另一边沙发上。
  “你就好好呆着,越帮越忙。”
  顾胜男看他一眼,这厮严肃地就像在分赴个下属,顾胜男再看看他那围在腰上的浴巾,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光溜溜地忙活了好一阵,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浴巾也牢牢地围好。
  顾胜男再抬起头时,以为自己能看见这男人迅速冲进浴室,端回一桶水,勇敢地闯进火里,可——
  这男人竟然优哉游哉地坐在床沿,坐在已经燃起明火的床幔边,十分平静的瞅一眼火势,然后——
  拿起了他搁在床头柜上的那烟盒!
  随即又抽出一支烟来点燃!!
  还,悠哉地吸了一口!!!
  顾胜男“噌”地就站了起来,冲过去:“你疯啦?这时候还……”
  他平静地瞥她一眼,猛地将整个床幔扯落。
  见他叼着烟把瞬间坠落的床幔随手扔到一旁,继而竟叼着烟站在了床,顾胜男觉得这男人疯了,求人不如求己,顾胜男赶紧调头往浴室冲去。
  跑了一步、两步、三步……
  顾胜男耳边传来“哗啦”一声水声。
  她蓦的顿住,有点不可思议地回头。
  灭火装置如洒水车似的,水雾不断落满整个房间,甚至都已飞溅到了站在浴室门口顾胜男的脸上。
  应该是路晋方才举起香烟对准天花板的火警器,才启动了灭火装置。
  顾胜男抹一把脸上的水,再度看去,只见她的男人高高在上,如救世主一般站在洒水器之下,看着她,傲慢又平静。
  “滴滴滴”的警报声响彻耳畔,顾胜男却仿佛在这个男人笃定的目光中找寻到了坚实的港湾。
  
  他的模样比此刻的氤氲水汽更加迷人眼眸,顾胜男呆立在浴室门口,整颗心都柔软了。
  火已然熄灭,但洒水器仍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警报器刺耳的轰鸣声也还未停,她目视着他走下床来,走向她。
  路晋替她把凌乱的头发尽数往后拨,并顺势托起她的脸,指尖尽是温柔。顾胜男听见自己问他:“你干嘛?”
  他勾了勾嘴角:“继续……”
  顾胜男情难自已地咽了口唾沫,看着他眼中呈现出的她的倒影越来越近——
  他再度向她俯下唇来,意图再度采撷她的吻。
  顾胜男不由得闭上眼,却在这时——
  “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路晋当即“嗷”了一声,无奈的扶住额头:“肯定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敲门声越来越响,路晋灼灼地盯着这女人的唇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甘地收回了视线,准备绕过她去开门。
  可脚还没迈出去,他就被顾胜男拉住了手腕。
  “管他呢!”顾老师异常豪迈地说完,踮起脚尖狠狠地吻住他。
  
  紫荆酒店。
  中午十二点,正是后厨最忙碌的时候,副主厨正在代替请假的顾胜男主持大局,伙计们却仍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做事都没有往常那么井井有条了。
  最爱八卦的大喇叭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借着这个话题去勾搭刚来没几天的学徒小姑娘:“你知道顾老师今天为什么没来上班么?”
  小姑娘正忙着往一道浓汤里撒迷迭香,明显一副不太愿意搭理对方的样子:“不知道。”
  大喇叭立即得意地一台下吧:“听说她向行政总厨请假了,好像是家里出了点事。”
  “哦……”
  “那你知不知道……”大喇叭刚说到这里,刻意装的神秘兮兮的声音突然转变为一声痛呼,“嗷!”
  原来是余师傅揪住了大喇叭的耳朵,要把大喇叭拎回去洗盘子。
  “哎哎哎余师傅!您快松手!耳朵要掉了!”大喇叭一路走一路抗议。
  余师傅不为所动:“上班时间泡小姑娘是么?今晚下了班留下来打扫后厨!”
  这边厢,余师傅刚把大喇叭拎回洗碗池,那边厢,就有餐厅的服务生领班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余师傅,顾老师还没来上班么?”
  余师傅的手刚松开大喇叭的耳朵,回头见是餐厅的领班,微笑着问:“是啊,怎么了?”
  “那可怎么办?有个客人指明要找她。”
  从领班那极其为难的表情不难判断,她口中的那位“客人”是个多么难缠的角色。
  此时此刻,端坐于餐厅正中央的位置上的年轻女人,抬眼就朝着自己面前的服务生美目一瞪:“我已经说过了,我要找你们的西餐主厨顾胜男。”
  “可是……”
  服务生刚说到这里,就被这美丽的客人打断:“没有‘可是’,见不到她我是不会走的。”
  服务生脸色很难看,别桌的食客们却津津有味地围观着,只因这客人虽极其无理取闹,长得却很漂亮,于是乎连她为难服务生的这一幕也变得赏心悦目了。
  可不一会儿,这些食客们就笑不出来了,只见这女人稍微抬眼示意了一下,坐在她旁边那桌的两名彪形大汉就突然站了起来,开始一桌一桌地赶人。
  等保安们赶到的时候,原本正在用餐的客人差不多都已经被赶光了,正准备进餐厅用餐的客人,见到保安与两名彪形大汉对峙的架势,也都调头走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那年轻女人始终抱着双臂坐在原位,保安与她带来的壮汉的争执声越来越大,餐饮部部长站在她的桌边好言相劝,这一切都影响不到她。
  她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你就跟顾胜男说,是黎蔓在找她,其实我也不是想为难她,虽然我知道她爸把我的路晋给打伤了,但只要她把路晋交还给我,我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这小姐是黑道电影看多了么?说的都是这么跟什么呀?餐饮部长站在桌边无奈的摇头:“黎蔓小姐,不是我们不帮您,而是我们现在也联系不到顾主厨,要不这样?您先……”
  就在这时,原本嘈杂的餐厅顿时安静了下去。
  餐饮部长不由得抬眼看看周围的情况。
  下一秒,餐饮部长竟也随之噤了声。
  黎蔓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餐饮部长,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了掷地有声的脚步声。
  黎蔓当即皱起眉头,倏地顺着这脚步声回头。
  只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径直走向她。
  这陌生男人很快来到黎蔓桌边,黎蔓听餐饮部长称呼那人:“程总。”
  这个男人有着一张温润无害的脸,黎蔓略带鄙夷地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是他们的头儿?”
  他微笑着点点头。
  黎蔓几乎都能猜到这男人会对自己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这位小姐,虽然我们一贯秉承顾客至上的服务原则,但若您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我们也只好让保安将您带离酒店,并将您列入本酒店的黑名单。”这一类的话,然而——
  “您要找顾胜男?行,我带你去。”
  黎蔓狐疑地打量打量他。他还是那样温润无害地对着她微笑。
  几乎在那一瞬间黎蔓就相信他了,拿起自己的手包就大步往餐厅大门走去。
  程子谦看着她的背影,笑容立即就隐去了,餐饮部长有点担忧地看向他:“程总……这女的特擅长胡搅蛮缠……”
  部长话音未落,就见已经走出颇远的黎蔓回头瞪程子谦:“你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还不快走?”
  程子谦安抚似的拍了拍餐饮部长的肩,重新挂起微笑,快步跟上黎蔓。
  很快程子谦就驾车带着这个大麻烦离开了紫荆。
  程子谦正安静地开着车,突然听见这女人问:“你跟那女的熟么?”
  那女的?“你说的是顾胜男吧?算有点交情。”
  程子谦话音一落,就从后视镜里看见这女人嘴角微微垮了下去,有点不情愿地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子谦张口就来:“大方,善良,仗义,很有自己的思想,但在某些方面又很单纯,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说完就看见这女人的嘴角又垮下去了几分,越发不情愿的模样。沉默了几秒之后,她突然借地撒气一般地抬眼看向后照镜,正好对上程子谦折射在镜中的目光:“看什么看?赶紧给我加速!”
  程子谦也没说什么,好脾气地笑着,依她所言加速。
  突然——
  “咔”的一声。
  车子猛地停下了。
  黎蔓一愣:“怎么了?”
  程子谦也一脸疑惑:“不知道,无缘无故突然熄火了。”
  程子谦试着点了几次火都没能重新发动车子,黎蔓看一眼手表,急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扇他:“你这什么破车啊?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打车过去得了。”
  “这里……”程子谦为难地看看周围路况,“……很难打到车的。”
  黎蔓看看他这副窝囊样子,气得直咬牙,索性开门下车,往远处张望着想要拦出租车。
  周围果真是一辆车都没有,黎蔓灰头土脸地准备拉开车门重新上车,手握住车把手的那一瞬间——
  “啪嗒”一声,车门锁死的声音。
  黎蔓一怔,透过降了一半的车窗对车里的程子谦说:“喂!你……”
  程子谦还是那样无害地微笑:“黎小姐,您已经被列入本酒店的黑名单,以后您将不被允许踏进酒店半步,我就捎你到这儿了,慢走不送。”
  车窗当着她的面缓缓地升了上去,直到这一刻黎蔓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你!”
  程子谦驾车绝尘而去。
  
  此时此刻的路先生与顾老师正静静地坐在派出所里。
  二人中间隔着一条走道,相顾两无言。
  负责给路晋做笔录的男警官不耐烦地用圆珠笔末端敲一敲桌面:“你们就承认吧!在人家酒店里蓄意纵火。”
  路晋冷冷地回视他:“别栽赃我们,着火一事纯属意外,我们只是晚了一步开门而已,难道这也有罪?”
  顾胜男坐在一旁,听路晋这么说,她也抬头看一眼自己面前坐着的负责给她做笔录的女警官,用力地点了点头。
  当时的顾胜男想着反正火都已经熄灭了,吻一会儿再去开门也无所谓,却不成想,酒店的员工竟然破门而去。
  女警无奈地瞅了瞅顾胜男:“你们就别再狡辩了,你们住的明庭酒店XX东路店的总经理就已经告诉我们了,你男朋友之前跟明庭酒店有恩怨,你们这次是出于打击报复才……”
  顾胜男无奈,他们错就错在昨晚太急着找酒店,竟好死不死地选了明庭,而且就是他们当时被路老太太赶出来的那家酒店……
  顾胜男顿时有一种撞到枪口上的无力感。
  两位警官盘问了一上午,什么成果都没有,不免有点疲了,一时之间这四个人分别两两相望,沉默撒了一地,直到——
  之前一口咬定这对男女有意纵火的明庭酒店XX东路店的总经理,领着一个十分器宇轩昂的男人走进派出所。
  路晋抬头看去,顿时神情冷冽起来。
  顾胜男也不由得看过去——
  路征竟然来了。
  顾胜男的目光正好对上路征的,后者朝她客气地颔了颔首。于是乎顾胜男脑子里顿时又飘出路征的那句:你能否去医院做个配型检查……
  分店总经理很快来到那男警官面前,十分抱歉地一个劲儿赔不是:“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这是一场误会,是我们明庭弄错了,这两位客人……”
  分店总经理看向路晋,被路晋的目光扫到,下意识地噤了声。
  下一秒,路征已接过分店经理的话茬,说道:“这次火情是我们明庭的失误,与他们二人无关。”
  很快路征就和警员们商议出了结果,分店经理留下善后,顾胜男和路晋可以自行离开。
  路晋二话不说,拉起顾胜男就走。
  顾胜男原本还想学着路晋的模样,特别冷酷与不屑地从路征面前走过,可一看路晋身上的衣服,她就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就笑出来。
  当时她是进浴室后脱的衣服,在昨晚的那番水深火热过后,她的衣服还安然无恙,也因此,现在她自然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可路晋的衣物全被他脱在了床尾的贵妃椅上,洒水器一启动,他的衣物全被淋湿了,无一幸免。
  明庭的人将他们扭送到派出所前,给了路晋一套男服务生的制服,让他临时穿着。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套制服的尺码绝对不超过165,180几公分的路晋穿着这样的制服,小腿从裤管外露出一大截,衣服的肩膀处也几乎要被路晋崩破了——整个人呈现出一副偷穿小孩子衣服的怪蜀黍模样。
  路晋听见她的笑声,“嚯”地回头,危险地眯起眼瞧她。
  顾胜男默默地用手把自己那总忍不住弯起的嘴角给用力按下去。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二人双双杵在台阶上犯起了难。
  “我们现在钱也没有,手机也没有,怎么办?”顾胜男询问似地看向路晋。早上她还是借警官的电话打去向行政总厨请的假,可如今……
  就在这时,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将他们的手机和钱包递了过来。
  顾胜男顺着这只手看过去,只见路征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
  “这是你们落在酒店里的。”路征说。
  卡在这两个男人之间,顾胜男只觉得尴尬,她抬眼瞅了瞅路晋的反应,也就没有接过路征手里的东西。
  路晋会有什么反应?奚落路征?或者无视他?顾胜男一时之间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
  “我可以去做配型。”路晋突然说。
  看来不仅是她,连路征也愣住了。
  “配型成功的话,我也可以捐肝。”
  路晋很平静地继续道。
  顾胜男却惊讶快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小子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被水淋傻了……
  可就在这时,路晋话锋一转:“但我有一个条件。”
  路征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的,没有任何迟疑就接话道:“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路晋看向路征,表情毫无波澜:“捐肝之后,我要路明庭遗产里有价资产的二分之一。”
  路征对他的要求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眉都没抬一下。
  “我还没说完,”路晋语气一顿,那毫无波澜的表情里似乎泄露出了一丝挑衅,“我要你们把这部分资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路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诧异。
  见状,路晋脸上那挑衅的意味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我这么做不是针对你,而是你那个妈。你可以替我转告她,我最讨厌她这种表面上深明大义、骨子里却自私无比的人。现在我给她两个选择,看她是要她老公的命,还是要那些钱。”
  
  出租车内。
  司机平稳地驶离派出所的大门,顾胜男回头望一眼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路征的身影,又“倏”地扭回头来,问坐在她身上的路先生:“你真打算捐肝?”
  一想到要生生地割掉内脏的一部分,顾胜男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路晋原本正看着窗外,回过头来看这女人时,原本满腹心思的模样瞬间被有点放肆的微笑所取代:“到时候我身上少掉一块肉了,你可得天天晚上让我吃肉补偿我。”
  吃肉?
  顾胜男正想说“没问题,每晚给你做十道荤菜,小意思啦!”时,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男人看向她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丝挑逗。
  这男人摸向她大腿的手,似乎在告诉她,他说的“吃肉”和她之前理解的“吃肉”似乎……
  不是一个概念。

第 45 章

  路晋与顾胜男二人乘坐的出租车刚停在了公寓楼下,顾胜男刚准备下车,突然被路晋拉住了。
  顾胜男回头瞅瞅他握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干嘛?”
  路晋眼神示意他往出租车前方看去——
  顾胜男有点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只见一辆路虎就停在他们前方。从路虎上下来一男的,不是薇薇安是谁?
  顾胜男对此也没怎么觉得错愕,可下一秒,她却彻底地愣了。
  只见路虎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一男人从窗里探出个脑袋,开口叫住了薇薇安,薇薇安回头的那一刹那就被对方揽过了脖颈,两个大男人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吻了起来。
  顾胜男彻底吓没了声。
  路晋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好戏:“那男的是薇薇安的男朋友?”
  “额……”顾胜男仔仔细细眯着眼瞧,“那人好像是……廖什么南,之前还跟我相过亲的。”
  路晋的眉目“嚯”地就凛冽了起来,顾胜男却还无知无觉,只顾看着那对热吻中的男人。
  “你经常相亲?”紧绷的声线。
  “也没有很经常,一个月一次吧……”顾胜男一边探头探脑一边条件反射地应道,“薇薇安不是躲那廖什么南跟躲瘟神似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好上了?”
  “总共相过多少次?”声线更紧绷了。
  “从27岁开始,加起来差不多有……”顾胜男依旧话没过脑子就迸出了口,可说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狐疑地回头打量打量路晋,“你问这个干嘛?”
  眼前这个男人眼含暗光,唇抿薄怒,本来就不是良善的长相,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更加显得阴测测的。
  他就保持着这副阴测测的模样沉默地回视了她几秒,顾胜男还以为他这是要憋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言论来,可他却“嚯”地收回视线,撇过脸去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再碰不到比我更优秀的人了,以后都不用再去相亲了。”
  顾胜男囧。
  要不要这么自恋……
  等薇薇安走进公寓楼以及那辆路虎车从出租车旁驶过,路晋才示意顾胜男下车。
  直到走进电梯,顾胜男才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一个臭脾气的老人家,顿时头痛,她又人忍不住戳一戳路晋:“你要不要去住酒店?”
  “别跟我提酒店,一提酒店我就头疼。”
  “我爸和薇薇安都住我家,没地方给你住了,要不你还是暂时搬去酒……”果然一提酒店他就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顾胜男只好顿了一顿,改口道:“搬去hotel住一段时间?”
  他眉都没抬一下。
  顾胜男还算了解他,知道这是他说“不”的方式。
  “你也不想和他们挤一块儿吧?况且……”顾胜男又顿了顿,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绝对能吓退他的说辞,“……我爸特别不爱干净,而且他还养了只猴子,那猴子……”
  顾胜男光是想一想那猴子令人发指的行为,就顿时打着寒颤连连摇头。
  路晋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不屑地瞥她一眼:“编,继续往下编。”
  “我说的是真的!”
  路晋撇撇嘴:“别跟我扯什么猴子猩猩的,搬出去住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
  “你和我一起搬。”
  顾胜男囧。
  路晋却仿佛觉得自己这提议妙极了,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嗯,这样最好,你爸和薇薇安正好可以一人住一个房间,不用挤一块儿。”
  顾胜男囧了个囧。
  二人回到顾家门外,顾胜男还在犹豫着待会该怎么和父亲解释自己的彻夜不回,路晋已先她一步按响了门铃。
  “叮咚!”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门拉开的那一瞬间,路晋立即做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倒在了顾胜男肩头。
  顾胜男立即就猜到他这副样子是拿来对付自家老爹的,诧异之余只好配合地扶牢他——
  门彻底敞开了,顾胜男整理好表情看过去:“爸……”
  顾胜男说完便是一愣,只因此时此刻她目光正前方竟空空如也。
  怎么门内没人?那是谁替她开的门?
  顾胜男的视线不得不慢慢慢慢地往下移,最终,对上了一张毛茸茸的笑脸——
  “叽叽叽叽!”
  顾胜男一下就傻了。
  路晋闻言,猛地一怔。
  顾胜男的父亲怎么会发出——
  猴子的声音??
  他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赈灾顾胜男肩头,却已经忍不住拼命地斜眼以期用余光扫到门内的场景,而就在这时,离大门稍远一些的客厅里传来顾建忠的声音:“旺财,回来。”
  紧接着,路晋耳边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匪夷所思的声音:先是一阵“叽叽叽叽”的声音,再是一阵长指甲的小狗在地板上奔跑的声音,最终,归于平静。
  路晋抬眼看看顾胜男,一副瞬间顿悟过来的表情。
  顾胜男无奈地回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说了我没骗你吧?
  路晋没说话,抬抬眉毛示意她扶他进去。
  顾胜男就算再无奈,也只能继续演下去了。
  她的家犹如被大炮轰炸过一般,她一路搀扶着路晋进屋,一路欣赏着满目的狼藉——
  原本放在鞋柜里的鞋子们如今正纷纷落落地躺在玄关,旺财还是挺有眼光的,没看上她的那些便宜鞋子,而是选了路晋那双几万块的皮鞋,在里头留下了排泄物。
  顾胜男好在路晋现在正致力于装病,没有看见这些,否则……
  顾胜男不敢再往下想了。
  旺财的“杰作”不止这些,还包括抓烂了她的沙发,把电视机和DVD机的插线扯得到处都是,把她原本放在冰箱里的奶油涂得满墙都是……
  顾胜男已经不敢去想象自己的厨房被毁成什么样子了,她好不容易搀扶着路晋越过这一地的狼藉来到客厅,只见早她几分钟到家的薇薇安此刻正十分无奈地抱着旺财,瞥她一眼:“回来了?”
  旺财一边也瞥她一眼,但很快重新看向薇薇安,一边“叽叽叽叽”地说着话,一边把爪子上残留的奶油往薇薇安脸上拍。
  顾建忠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微笑着看了眼旺财,随后转向顾胜男和路晋,脸色顿时变得一派严肃:“昨晚去哪了?”
  顾胜男想要转移话题,想了想,说:“旺财什么时候来的?”
  “我昨天送旺财去打疫苗,早上才接它回来。”顾建忠说完便话锋一转,再一次问道,“昨晚你们去哪了?”
  顾胜男咽口唾沫:“……医院。”
  顾建忠狐疑地打量一下路晋身上那古怪的制服,“一整晚都呆在医院?”
  “……是。”
  “手机为什么要关机,知不知道爸爸很担心你?”
  “手机……没电了。”
  看样子顾建忠还打算继续盘问下去,路晋悄悄地掐了顾胜男一把,顾胜男一痛,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打断顾建忠:“爸我先扶他进屋休息,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吧!”
  说完便扶着路晋一溜烟地朝客房走去。
  顾建忠立即拔高音量,要留住顾胜男:“我话还没说完呢!”
  回答顾建忠的却只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关上了客房门,路晋立即原地满血复活,他看一眼门边的穿衣镜中的自己,立即嫌弃地皱了皱眉,一边开衣柜找衣服以备待会儿洗完澡后换上,一边问身心俱疲地倒在床上的顾胜男:“你爸这是什么癖好?把猴子当宠物?”
  “旺财是我爸几年前在南美做地质考察的时候捡回来的,”顾胜男趴在床上,扯过枕头枕在脸侧,“旺财很聪明的,跟着我爸去了很多国家。”
  刚枕了不过半秒,顾胜男就僵住了,枕头上似乎有些怪味,她嗅一嗅,立即惊恐地把枕头丢的老远:“旺财在我枕头上撒尿!!!”
  路晋脱去身上那件绷得紧紧的衬衫,带点嘲弄道:“它有多聪明?是不是在枕头上尿了一句‘到此一游’?”
  “……”
  顾胜男憋屈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个……
  裸男。
  顾胜男赶紧捂住眼:“你怎么脱光了???”
  路晋不以为意,“我要进去洗澡,不脱光怎么洗?”
  顾胜男越是羞赧地不敢看他,也不敢搭理他,他越是刻意慢条斯理地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你又不是没看过,捂什么眼睛?”
  顾胜男替他:“洗你的澡去!”
  路晋这回反倒不急着进浴室了,而是继续死赖着不走:“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陪我进去洗澡;二,今晚就跟我一起搬出去,找个酒店一起洗澡。”
  顾胜男:“……”脸更红了。
  “嗯?”微微扬起的尾音撩拨着顾老师脆弱的神经。

第 46 章

  客厅里——
  顾建忠看一眼手表,再瞥一眼客房那紧闭的房门,自言自语道:“送那小子进个屋而已,需要这么久?”
  薇薇安还以为伯父在和自己说话,一边把旺财扯他脸的那只爪子给拎开,一边说:“伯父,路晋是个好男人,您其实可以放心把胜男交给他。”
  顾建忠撇撇嘴,“我可不这么觉得。”说罢便示意旺财道,“旺财,去叫你姐姐出来。”
  旺财见顾建忠伸手指向客房房门,当即“叽叽叽叽”地应道,从薇薇安身上跳下去,直奔客房而去。
  薇薇安终于摆脱了旺财的蹂躏,不由得松了口气,可偏头看一眼欢快地朝客房跑去的旺财,薇薇安不得不担心起好友的安危来——
  此时此刻的客房里,顾胜男捂在脸上的手刚被人轻巧地拿开。
  面前这个男人果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他慢慢朝她俯□来:“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是选择现在就陪我进去洗,还是等晚上咱们搬出去再……”
  顾胜男抬眸看看他,这样仰视的角度还挺像昨晚……唔……某个时刻的。
  她:“我选……”
  “砰砰砰!”突然而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顾胜男的话。
  二人双双一怔。
  路晋忽的眸色一紧:“该不会是……”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下一秒门外便传来了旺财的叫声:“叽叽叽叽!”
  顾胜男头更疼了。
  爪子抓门的声音响起,顾胜男只好起身去开门,可走了两步就被路晋拉住了。顾胜男回头询问似的看了眼路晋,不成想就在这时,他突然拦腰横抱起她:“门我反锁了,那猴子休想进来。”
  那爪子抓门的声音越发的响了,顾胜男很是担心:“万一它把门凿穿了……”
  “我倒要看看,我们洗一个鸳鸯浴的工夫,它有没有本事把门凿穿。”
  进了浴室,打开花洒,当温水和他温柔的吻纷纷落在顾胜男的皮肤上时,顾胜男再没工夫去担心房门的安危了,她柔柔地回应他的吻,任由他脱去她的湿衣服,感受他的手抚摸她时带来的颤栗,心里想着:难怪徐招娣那么爱沉溺于肉体之欢了,这种感觉一经体验绝对会上瘾,实在是……
  极好……极好的……
  当他修长的手指伸进她的裤腰下,就快要更深地爱抚她时——
  “砰!”的一声门撞在墙上的声音。
  原本微微眯起眼享受的二人双双僵住,慢慢地、慢慢地偏头看向浴室门。
  浴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了,不,准确来说,是被猴子猛地推开了……
  而此时此刻,那只猴子就威武地站在浴室门外,隔着一片弥漫的水汽看着他俩。
  路晋愣了三秒,感觉到那只猴子的目光来到他的脸上,并一路顺着他的脸向下看去,最终,停留在他腹下某处——
  路晋条件反射地低咒一声,赶紧扯过一旁的毛巾架上的浴巾,围在腰上。
  旺财站在那里,突然欢快地“叽叽”叫起来,仿佛在说:别遮了,我已经看到了……
  顾胜男同情地看一眼路晋,再低头看看自己,不由得暗暗地舒了口气,好在她的衣服还都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
  路晋顶着一脸的愠怒走出浴室,在浴室门外与这猴子狭路相逢时,不忘狠狠地瞪它一眼,可它还是十分欢快地“叽叽”叫着,甚至伸爪就要把他腰上的浴巾扯下来,路晋瞬间自身难保,除了拉紧浴巾赶快撤离之外,别无他法。
  顾胜男随后走出浴室,只见路晋正冷着脸把落地窗关上,回头见到她,犹如看着到嘴边又飞了的鸭子,那般的遗憾。
  “这家伙肯定从主卧的阳台跳到这边的阳台,然后从这儿进来的。”路晋咬牙说道。
  罪魁祸首旺财却全然没有感受到路先生的怨念,张开双臂扬起笑脸,要让顾胜男抱它。顾胜男低头看看这一生都在致力于卖萌和搞破坏的小家伙,心一软就被它跳起来搂住了脖子。
  就猴子就这样霸占了顾胜男的怀抱,然后耀武扬威地看向路晋。
  那是本该属于他的怀抱,路晋忍不住二度咬牙切齿。
  “我今晚—定要搬——出——去!!!”
  路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阴测测地说。
  但路晋很快意识到,有顾胜男那位父亲大人监场,要成功搬出去住?何其难也……
  顾老师:“爸……我待会儿得送路晋回医院。”
  顾爸爸:“我送他去,你呆在家里。”
  顾老师:“爸……我待会儿还得回紫荆上班。”
  顾爸爸:“那你赶紧去上班吧,小路留在这儿陪我下棋。”
  顾老师:“爸……我家这沙发都被旺财抓成什么样子了?我待会儿得去买过。”
  顾爸爸:“买新的还不是会被它抓破?还不如别买。”
  无论顾胜男找什么借口要出门,都被顾建忠驳斥了回去,正当顾胜男无奈至极的时候,路晋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顾胜男见他如此大步流星,不再装病,赶紧挥手示意他躲回去,他却只是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来到顾建忠身前:“伯父。”
  顾建忠见他这副样子,立即摆出一副了然地姿态,眉开眼笑地瞅一眼自己女儿:“我就说吧,他在装病!”
  顾胜男也不明白路晋这厮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无言以对地低下了头。
  薇薇安一脸无奈的看着这对父女,也没有接话。
  只有旺财十分配合地上蹿下跳地拍手为顾建忠欢呼。
  路晋默默地瞪一眼旺财。
  不料旺财竟!然!对!他!竖!起!了!中!指!
  路晋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这猴子的对手,默默收回视线,继续攻克这座名为顾建忠的碉堡:“胜男和我打算把房子暂时让给您和薇薇安住,我们俩住酒店去。”
  既然拐弯抹角没有效果,不如直截了当点——一直沉默地旁观的薇薇安默默点头表示对路晋这种做法的赞同。
  顾建忠不由得挑一挑眉看向顾胜男,仿佛在说:你之前找这么多借口,就是为了和这小子搬出去住吧?
  顾胜男低着头做鸵鸟。
  顾建忠沉了沉眉,突然扫向薇薇安,语重心长地说:“小薇啊……”
  薇薇安顿时哭丧起脸:“伯父,您叫我薇薇安、高全安、或者小高都行,就是别叫我小薇,行么?”
  顾建忠拍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徐招娣家的那条贵宾犬叫小薇是吧?”只能改口道,“小高啊,帮我带旺财去厨房找点吃的吧?”
  薇薇安十分忌惮旺财,但看样子伯父是要支开自己,留顾胜男和路晋单独谈话,薇薇安也只好硬着头皮朝旺财招手,示意旺财过去。
  显然在场所有人,除了顾建忠,旺财最爱的就是薇薇安了,薇薇安一招手,旺财就屁颠颠地跟了过去。
  转眼客厅就只剩下了顾建忠、顾胜男和路晋,顾建忠正了正脸色,摆出了严父的姿态:“胜男,爸不是不让你交男朋友,而是……这男的看起来条件太好,不可能一辈子就安安分分地守着你一个人的,爸是怕你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到头来还被他给甩了。尤其是你现在都已经到了得尽快结婚的年龄了……”
  结婚?
  显然这话不仅是说给顾胜男听的,更是说给路晋听的,这不,顾建忠话音一落就迅速瞥了眼路晋,可这小子竟然不如他所料想的那样露出一副被说中了心事的样子……
  倒是顾胜男听了这席话,反应颇大,脸色顿时就耷拉了下去:自己父亲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路晋不可能会看上她么?
  连身在厨房的薇薇安都感受到了客厅那边传来的、落寞的磁场,他从冰箱里拿了一挂香蕉出来,一股脑塞到旺财怀里:“你乖乖坐这儿吃,我过去看看。”
  有了香蕉,旺财哪还有空搭理他?薇薇安见这猴子全身心地致力于剥香蕉皮,他果断闪身到了厨房门口,拼命地朝客厅张望。
  只见此时的顾胜男已经彻底被顾伯父PK了,正落寞地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倒是路晋还那样傲然地站着:“伯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顾胜男不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你们都跟她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却还没有我这个只认识了她半年的人从她身上看到的优点多。”
  这回换顾建忠愣住、顾胜男满血复活了。
  正当薇薇安偷听的津津有味时,突然,有隐隐的手机铃声传来。
  显然在场的人类们都正忙着各自的事,有的正忙着继续偷听,有的正忙着隐隐感动地看向某人,有的正忙着严肃地审视某人,有的正忙着问心无愧地回视某人,只有旺财,一听见铃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眉飞色舞地丢了香蕉,一下子就蹦上了餐桌,跑过餐桌桌面之后又一下子就跳到了薇薇安肩上。
  薇薇安肩膀一沉,旺财的体重险些害他折了颈脖子,好在旺财很快就放开了薇薇安,借势一跃就跃到了客厅,不一会儿就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支手机,献宝似得献给顾建忠。
  见顾建忠没有接听的意愿,旺财又把手机拿回自己爪里,旺财不愧是全能型选手,帮主人开门、拿手机……甚至在主人不愿接听的情况下,还试着替主人接电话。
  可惜爪子不太给力,怎么乱按都按不到接听键。
  顾胜男刚从路晋方才的那番话中收回神智,见旺财拿来的是自己的手机,赶紧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
  看一眼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程子谦?顾胜男一愣,赶紧接听。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路晋只见这女人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紧张,很快顾胜男就挂了电话,还不等路晋询问是出了什么事,她已焦急地看向路晋,一脸的稀里糊涂:“黎蔓丢了。”
  “什么?”
  顾胜男也一副没太明白过来的样子,只能转述程子谦在电话里说的那些:“程总说他把黎蔓丢在路边,然后……然后黎蔓就走丢了。”
  
  顾胜男没想到自己最终成功离开家,竟然是托了黎蔓的福。
  已是傍晚,天色早早地暗了下来,程子谦开车来公寓外接她。
  自然,路晋也跟了来。
  程子谦一边开车一边抱歉地向顾胜男和路晋解释:“她带了几个混混来紫荆闹事,我把她带出紫荆,丢在了半路上,结果她没付那些小混混的钱,混混们找不到她,赖在紫荆不走,我才意识到不对劲,开车回半路上找她,她人已经不在了。”
  “她在国内又没朋友、又没亲戚,她既没有回紫荆,又没有回路晋的公寓,那她还能去哪?”顾胜男坐在后座,茫无头绪,突然灵光一闪,“要不我们报警吧!”
  可下一秒路晋就把她的“灵光一闪”给冷冷地拍了回去:“她只是不见了6个小时而已,失踪24小时以上警察才会介入。”
  “那怎么办?”
  恰逢前方红灯,程子谦停下车子,回头安抚似的看一眼顾胜男:“我已经让人在紫荆周边仔细地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因顾胜男此刻是双手搁在驾驶座座椅上的姿势,程子谦这一回头,他与顾胜男只见的距离一下子就缩短到了不足5厘米,顾胜男还在等程子谦继续说下去,却突然被人猛地一扯,被迫靠回了后座座椅上。
  顾胜男看一眼扣在自己胳膊上的、路晋的手,再看一眼路晋那张教人看不出情绪的脸,还以为他扯她是因为有话要对她说:“干嘛?”
  路晋很平静地扯着谎:“我刚看到路边有个人有点像黎蔓,本来想叫你也看看的,但我很快发现不是她。”
  “哦……”顾胜男点点头,转眼又要趴向驾驶座的靠椅,这回还没摸到靠椅就又被路晋扯了回去。
  “又怎么了?”
  路晋这回索性扣着她的胳膊不撒手了,一边还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别光顾着说话,你得跟我一样时刻注意路边,说不定就能碰见黎蔓了。”
  可三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路晋觉得黎蔓可能去的那些地方都被找遍了,还是没有黎蔓的踪迹,这回连一向懒懒散散的路晋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在这车里一呆就呆了几个小时,加上越来越担忧,顾胜男都有些胸闷了,顿时诸多可怕的想法都涌进了脑子:“该不会……出事了吧?”
  正沉着脸孔开车的程子谦闻言只是沉默,握方向盘的手已经用力到指节发白。这时,程子谦的电话响了,他都似乎没听见,只是紧锁着眉头看着前方路况,顾胜男只能提醒他:“程总,你电话。”
  程子谦没时间停下来接电话,一手把持方向盘,一手挂上蓝牙接听。
  “喂?”
  “……”
  “在哪儿?”
  “……”
  “行,我这就过去。”
  顾胜男全程竖着耳朵听,一见程子谦挂了电话就迫不及待地问:“找到了?”
  程子谦点点头,沉默中猛地打方向盘给车调头,加速朝反方向疾驰。
  路晋虽然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但也明显松了口气,他问程子谦:“在哪找到她的?”
  程子谦叹气。
  顾胜男一听他叹气,不由得胡思乱想:莫非黎蔓消失的这几个小时里受了什么苦?
  程子谦却说:“她这一下午一直呆在紫荆。”
  “什么???”顾胜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把她丢在半路之后,她很快就回到了紫荆,因为我把她列入了客人黑名单,她就拿她那双限量版的高跟鞋从一个准备退房的女客人那儿换到了一间套房。”
  顾胜男“那……她一直躲在套房里,又怎么突然会被人发现了?”
  “你们厨房的下班时间一到,她就出动了,去餐厅准备堵你,这才被员工认了出来。”
  顾胜男如今只有默默佩服的份了。
  路晋却一副早该料到的样子,隐隐的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实属白费,马后炮似的补充一句:“那丫头就算流落荒岛都不会死,何况只是被丢在半路上而已。”
  三人驱车赶往紫荆。
  作为已被餐厅员工排名为史上战斗指数最强的客人,黎蔓坐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几名服务员只敢远远地守着她,不敢靠近。
  几乎是在路晋踏进餐厅的那一瞬间,黎蔓就察觉到了他来了似的,“嚯”地抬起头来——
  “路晋!”
  黎蔓立刻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全然无视路晋身旁还有程子谦和顾胜男。
  她朝路晋跑来,嘴一扁,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顾胜男在旁看着,心里顿时一阵“咯噔”。
  这委屈的小模样,是男人,看了都会动心吧……
  而在黎蔓成功哭出来之前,她已经展开双臂要狠狠地拥抱路晋了。
  一秒钟之后,黎蔓终于成功抱住了——
  程子谦。
  顾胜男完全没反应过来,看看退到一旁的路晋,这才恍悟过来,在方才的电光火石间,路晋一把扯过站在一旁的程子谦,把程子谦送进黎蔓的怀抱,自己则闪到了身后。
  路晋的动作这么快,快到顾胜男刚才一直站在一旁睁大着眼睛,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路晋成功逃过了这小丫头的攻势,更何况是已经沉浸在了拥抱的窃喜中的黎蔓——
  黎蔓完全没发现自己抱错了人,扑到对方怀里之后立即头一歪,枕上了对方的肩膀,诉着衷肠:“我找你找了好久……”
  苦了程子谦,在这一秒的时间里全身僵住,温香软玉在怀,令人无法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不开心……昨晚又有肉又有爱,霸王的人还那么多,不开心不开心!
  有爪机党说看不到昨天的截图,是我的失策,在这里补上文字版
  被河蟹部分:
  顾胜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体真的成了一汪水似的,路晋吮着她眼角的汗,报答他的,却是顾胜男一口咬住的他肩头。
  他一下又一下深入至底,顾胜男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他搅成浆糊了,失口就低吟了一声:“别……”
  “……”
  “别停……”
  路晋一怔。
  不止路晋以为自己听错了,连顾胜男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不堪的话?怎、么、可、能???
  “你你你,你就当我没说过……”顾胜男赶紧挽回自己的错误,捂住自己的嘴,他却吻了吻她的手背,低沉的嗓音幽幽地吐出几个字:“我听到了。”
  让顾胜男无比郁闷的是,他这次特别很有耐心地开始挑逗她,握住她的手,并亲吻她的脖子,两手握住她的肩膀,捧起她的脸,用他那细长的眼睛看着她,慢慢托住她的下巴,对着她的唇,深深吻下去。
  在她毫无防备的那一刻,再度直抵那紧致的深处。
  顾胜男咬住手指不让自己叫得太大声,故意压抑着的声音却让某人发了狂,一下又下地贯穿。
  他一边动,一边板过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眼睛里,顾胜男不敢看,柔柔的趴在他肩上,这个体位入得很深,臀部被一次次的打到,十下不到顾胜男就浑身颤抖起来。
  路晋把她双腿折起,抵在彼此胸前,有个地方被他顶的又酸又软,顾胜男坚持不到三下腿就软了,下面一阵又一阵的收缩,心也跟着收紧成一团。
  他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渐渐地越来越深,深的每下都撞到最深处,浅的就在敏感带挤压摩擦,顾胜男死死揪着枕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他笑着吮去她的汗,把她拉着坐了起来,顾胜男正心神恍惚,他蓦地就把她的双腿提了起来,吓得顾胜男马上两手搂住他脖子:“你……你想干嘛?”
  他淡淡地扯了下嘴角:“你。”
  顾胜男恼得要去咬他那张净说些讳言秽语的嘴,他轻松躲过,捧紧她的臀,让她深深地坐在他身上,把她上下抛动起来……
  顾胜男的小腿勾在他背后,几乎要抽筋,他一下一下的抛动着她,身体的刺激简直要把人逼疯,顾胜男被折磨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又跌回床上,那儿仍含着他坚硬的欲望,路晋也再度俯下身来,把她抱在怀里,又一阵剧烈耸动,偶尔慢下来,左右磨旋地折磨着她,顾胜男还是一声都不能吭,身体深处又酸又麻,觉得自己的心肝一直悬在高处,本以为要下来了,结果一阵又一阵狂猛的风暴又把她抛向更高处——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句“什么味道”,顾老师的老腰可就……


第 47 章

  正当黎蔓趁着这大好良机拼命在对方的脖颈间磨蹭时,她耳边响起了路晋那一贯带点冷嘲的声音:“你再不放开程总的话,人家要告你性骚扰了。”
  程总?黎蔓一皱眉,这才悠悠地抬起头来看看自己抱着的那人。
  程子谦正变扭地看着她——
  黎蔓吓得当即松开手,退开老远。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去搜寻路晋的身影。只见路晋正端端地站在一旁,搂着……顾胜男。
  此时此刻黎蔓最不想见到的估计就是这姓顾的女人了,自己把鞋子卖了,现在正穿着酒店的拖鞋,总觉得在气势上就输了这姓顾的几分。
  最最重要的是,她实在受不了这姓顾的用此刻这种略带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或许值得唯一欣慰的,就是路晋的那句抱怨了:“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连晚饭都没有吃?”
  路晋确定自己说这话时是饱含了满腔的怨念,黎蔓闻言后,却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路晋无奈地扶额,搂着顾胜男往最近的一张餐桌走去:“程总,是你拉我们出来找人的,你现在得负责喂饱我们。”
  程子谦颇为尴尬地看了眼黎蔓,随后才转向路晋:“没问题。”
  说着便一边招手示意躲在远处的服务生过来,一边询问路晋:“是要西餐还是中餐?”
  一提到吃的,路晋脸色顿时就好了,正琢磨着自己想要吃点什么,服务生却带来了噩耗:“不好意思,程总,厨房都已经下班了。”
  路晋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程子谦见状,又问服务生:“确定所有厨师都走了?”
  服务生怯怯地扫视一眼众人,小声提醒道:“顾老师不就坐在这儿吗?”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现成的大厨就坐在路晋旁边……
  饥肠辘辘的三人等候多时,顾老师终于上菜了。
  “时间紧了点,就只做了几道简单的,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黎蔓看着面前满桌的佳肴,原本就阴寒的脸色顿时又冷了几分。这也叫简单的几道菜?这姓顾的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的,以彰显她的厨艺有多好……
  黎蔓的分别是前菜蜜瓜火腿卷,主菜香煎大明虾。
  路晋的则是前菜芝士焗扇贝,主菜黑胡椒猪排。
  前菜挪威烟熏三文鱼,主菜澳洲蒜香牛仔骨。
  顾胜男坐回位置上,她自己也是一整天滴米未进,如今也是饿极了,率先享用起自己的那份铁板沙朗:“甜品还在烤箱里,我先吃几口填填肚子,再回去帮你们取甜品。”
  黎蔓很有骨气:“我才不吃她做的东西。”
  路晋巴不得她这么说,立刻把黎蔓的餐盘端到自己面前:“你不吃我吃。”
  顾胜男果断拍开路晋的手,把餐盘端还给黎蔓。
  食物的香味早已在黎蔓鼻尖绕了三轮了,她见顾胜男这么奉承着自己,做一副勉强的样子,拿起餐叉:“我没回国之前,可是非米其林餐厅不去的,你这玩意儿卖相还行,就是不知道味道……”
  只吃了一口,黎蔓就愣住了。
  她咽了口唾沫,强忍住吃第二口的冲动,略带勉强地说:“勉强及格吧。”
  显然路晋早已盯上了黎蔓的那份火腿卷,这时候又卷土重来:“那你别勉强自己了,我替你吃了……”
  这回不等顾胜男阻止路晋,黎蔓连叉起自己盘中剩下的三个火腿卷,一股脑儿全塞进了嘴巴里,一边嚼着一边支支吾吾的辩解道:“我这是因为太饿了,要不然我才不吃呢。”
  程子谦全程低着头默默地吃着东西,完全没有介入面前这个三角关系中的打算。可沉默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路晋问他:“程总,我和顾胜男今晚打算住这儿,维多利亚号还空着吧?”
  程子谦一愣,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就听到黎蔓发出一声哀嚎:“我不同意!”
  她的抗议路晋就当做没听见,倒是顾胜男立即放下餐叉,拉了拉路晋的衣角,仿佛在用眼神数落他:你要死啦?开房还要当众请别人帮忙?
  程子谦带点询问地看向路晋,显然是想知道“今晚打算住这儿”的意思是需要开两间房,还是……一间?
  很快就从他就从路晋坦然的模样中读出了答案:“行,我替你安排。”
  这就起身往僻静处走去,开始打电话。
  这边厢,黎蔓是彻底没了食欲。
  顾胜男也忍不住抱怨,凑到路晋耳边小声喃喃:“干嘛要麻烦程总帮我们安排房间?我们直接去前台办理入住不就好了?”
  路晋无谓地耸耸肩:“我这是在告诉你们程总,我和你已经是可以同居的关系了,他如果之前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大可以死心了。”
  这解释真是绝了,顾胜男无奈,这男人……该说他想太多了呢?还是该夸他太有深谋远虑了呢?
  黎蔓看着自己面前这对正亲密地交头接耳的男女,顿时感到一种无力回天的颓丧感,捏着刀叉的手都快紧握成拳了,这时候,程子谦也挂断电话回到了位置上:“维多利亚号已经有客人在住了,维多利亚隔壁的那艘夏鸥号,你们待会儿可以直接办理入住手续。”
  路晋点点头。
  顾胜男却忽的脸色一变。只因她突然回想起来,住在维多利亚号上的那位客人不就是——
  路晋的母亲嘛?
  他们今晚要和路妈妈隔船相望?
  顾胜男顿时感觉压力山大……
  令顾胜男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是“啪”地一声、撂下刀叉的声音。顾胜男蓦地抬头,就见黎蔓气鼓鼓地瞪着路晋,而黎蔓虽已把刀叉怒拍在了桌上,手却仍按在刀叉上,仿佛路晋再让她不满,她拿起刀叉就会了结了路晋性命。
  路晋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坦然地耸耸肩:“现在你终于相信我不是随便找了个女人来在你面前演戏了吧?”
  黎蔓愣了足有三秒,忽又如蔫了的小白菜似的垂下了脖子,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
  路晋见自己餐盘里的食物已经被他扫荡的没剩多少了,果断拉着顾胜男起身,准备撤离:“走!去看看甜品好了没。”
  黎蔓和程子谦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顾胜男就被路晋拉走了,黎蔓下意识地就要阻止,可还没站起来呢,就被一旁那个早已洞察了她所有心思的程子谦给按住了肩膀。
  程子谦把黎蔓按回座位上:“执着过头了,那就是病,得治。”
  黎蔓下意识地开口准备反驳,可突然间就哽住了,如果这真的是一种病,那自己可真的是病入膏肓了……她想了想,无比沮丧地问程子谦:“不是说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货么?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程子谦看着这个女人精致而艳丽的脸庞,显然她的内心完全没有她的外表看起来这么精明,他摇摇头:“你这可真是……畸形的爱情观。”
  
  夜漫漫。
  进入夏鸥号,路晋满足地把自己往沙发上一丢。
  想当初他第一次入住紫荆,一直觉得这儿的卫生不达标,甚至在评估表格的这一项里大大的扣分,但自从体验过了顾胜男公寓的卫生指数,他才发现,紫荆的干净度实在是令他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顾胜男却全然不像他这么怡然自得,她担心的东西太多了:“你说我们借口去拿甜品,结果却从后厨的应急通道溜走,黎蔓会不会一生气就冲来……凿船?”
  她这么一问,路晋也谨慎地坐直了起来,“不是没可能……”
  “不过……管他呢!”路晋决定把所有烦思统统挥开,如赶苍蝇似的在自己脑袋边赶一赶,“应该不会再有比着火更倒霉的事发生了。”
  说着就勾手把顾胜男搂了过来:“终于可以二人世界了……”
  他意有所指地盯着她的唇靠近她,就在顾胜男快要配合地闭上眼睛时,突然顾胜男想到一件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抵住了路晋的肩头。
  路晋不明所以的停下:“怎么了?”
  显然顾胜男担心的还不止黎蔓,她望一眼悬窗外边,隔壁的维多利亚号上亮着灯,路妈妈应该就在船上……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很有可能被路妈妈看到,顾胜男就浑身不适。
  无奈路妈妈不准自己把她的行踪告诉路晋,顾胜男只好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抵触行为找个理由,于是乎顾胜男想了想,说道:“我还是比较适应你原来那种不近女色的样子。”
  路晋倒是十分认真地琢磨起了这个问题来,微微沉眉间,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顾胜男的唇,“说实话,我之前一直很不解,世界上有趣的事多了去了,那么多男人爱找女人做那件事的乐趣到底何在?不过经过昨晚,我有一点明白了,那件事……确实还蛮美妙的。”
  顾胜男囧:“你之前最大的乐趣就是吃,对女人不感兴趣,估计是因为情商发育不全。”
  情商发育不全?
  路晋危险地挑了挑眉。这女人却完全没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路晋默默地一咬牙,开始一点一点地欺近她,声音也渐渐地低沉下去:“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他欺近的速度很慢,慢到足以被顾胜男忽略,她疑惑着:“我们不是刚吃过了么?就饿了?”
  路晋只灼灼地盯着她,不说话。
  顾胜男只好回头看一眼餐厅的方向:“你想吃什么?这儿的冰箱里应该有点……”
  他忽的伸出食指抵住了她的唇,禁止她再说下去。
  “我是说……”路晋在离她只有半寸的距离里短暂地一停,毫无预兆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猛起来:“吃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路晋猛地扑向顾胜男。
  路先生将顾老师成功扑倒在沙发上,转眼便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此处省略一万字……
  同一片夜空下。
  住在好不容易用高跟鞋换来的套房里的黎蔓,悲催地独守空闺中。
  放在电视柜旁的那支花瓶,原本插满了新鲜的玫瑰,如今玫瑰们全都葬送于黎小姐之手。
  她摘下一片花瓣:“去凿船?”
  又摘下一片花瓣:“不去凿船?”
  去凿船?不去凿船?去?不去?——
  黎蔓就这样口中念念有词地摘完了最后一支玫瑰的花瓣,结论是——不去凿船。
  黎蔓欲哭无泪地把光秃秃的花茎一丢,满地的玫瑰花瓣就如同她此刻伤痕累累的心。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叮咚!”
  辣手摧花的黎小姐踏过一地花瓣尸体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个服务生:“黎小姐么?”
  黎蔓点点头。
  服务生便递过来一个纸袋:“您的东西。”
  黎蔓狐疑地接过,服务生点点头打算告辞。
  黎蔓关上门,一边拿出纸袋中的东西一边往回走。
  是一双高跟鞋?
  而且……就是她下午卖掉的那双!
  黎蔓愣了愣,一反应过来就拎着这双高跟鞋调头往门边跑。
  她速度很快,叫住那位送鞋的服务生时,服务生还没走出多远。
  这限量版的高跟鞋就这样卖了,她一直挺心疼的,可为了路晋,一切都值得了,可……
  买了她鞋的那位女客人不是下午就离开紫荆了么?
  “谁让你把它送来的?”
  黎蔓一脸疑惑地举着高跟鞋问服务生,得到的答案是:“是我们的程总经理。”
  “……”
  “……”
  
第 48 章

  半小时后。
  激烈的船上运动终于结束,路晋身体一侧就躺到了床的另一边去,想了想,又伸手将还没醒回神来的顾胜男搂过来安置于怀中。
  手指有意无意地顺着她汗珠滴落的方向捋着她的背。估计是因为痒,她缩了缩脖子,这反应挺可爱的,原本已打算收手的路晋见状又开始撩拨她的背脊,见她忍无可忍的样子,他就格外开心:“你说咱们这次这么这么顺利?又没有电话来打搅,又没有火烧船,黎蔓也没有出现……”
  听他这么一说,顾胜男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抬眼看看周围,悬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将船舱笼罩在特别宁逸的氛围之下,丝毫没有什么灾难将至的苗头。
  隔壁的维多利亚号也已熄了灯,估计路妈妈已经睡了。顾胜男终于可以放宽心了,倚回他的胸膛,享受这难得的安谧。
  可沉默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他说:“我下周去医院做配型检查。”
  顾胜男一愣,刚要抬起头来看他,就被他把脑袋按回了他的胸膛,路晋似乎不想让她看见他此刻的表情,于是顾胜男只好问:“路征的妈妈答应用一半遗产作交换了?”
  “明显没有。”
  “那你还答应去做配型检查?”
  “那女人不是一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鄙视我么?她现在为了钱,连丈夫的命都不要了,而我却这么慷慨大方的捐肝,以后就轮到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鄙视她了。”
  这个男人语气里的洋洋自得之下仿佛藏着些什么别的情绪,顾胜男琢磨了一会儿,声音忽然变得小心翼翼了:“其实你……是打心底里想要救路明庭吧。”
  “哪有?”
  他这样立即反驳,反倒印证了顾胜男的话,顾胜男觉得自己心都跟着酸了,抬起手指一下一下地在他胸口画圈圈:“其实啊……你虽然总爱装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但本质上来说,你绝对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孩子……
  路晋被这个词雷到了。但是看在她在他胸口亲昵地画着圈圈的份上,原谅她了。而且——
  “上次我们怎么说的来着?我的肝就要被切掉一部分了,你得天天晚上让我吃肉补偿我……”
  话音一落就捉住了顾胜男的手。
  “还来?”顾胜男双眼之中露出满满的怯意,“我的腰……”
  年纪大了就是麻烦,运动一会儿几乎就要腰肌劳损,路晋不满地撇撇嘴:“也不知道到时候肝脏少了一部分,会不会影响我的那啥功能。”
  这男人担心的重点怎么越听越觉得奇怪?顾胜男腹诽着,嘴上却一句话都没有,因为担心只要自己一开口,又惹得他嚷嚷着要吃肉了。
  半天没得到她的回话,路晋“嗯?”一声,低头瞧瞧她。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路晋只好吻一吻她的额角,把被子拉上,紧了紧搂着她的臂弯,自己也闭上眼酝酿起睡意来。
  当然他并不知道,顾胜男是为了她的腰着想才决定装睡的……
  
  这边厢,吃饱喝足的两人已相拥着入眠,那边厢,程总经理还在办公室里苦哈哈地加着班。
  紫荆这个季度末的营业额已出炉,离他答应董事局的提升度还有5%的差额,这实在是让人头疼……
  突然传来敲门声。
  程子谦拿笔的手一顿。
  他都已经让助理走了,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他皱眉抬头望向门边的同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见来人竟是黎蔓,程子谦着实是愣了。
  黎蔓没说话,只对他笑了笑。
  “黎小姐怎么来了?”
  黎蔓走到他的办公桌边,把一大袋东西往桌上一搁:“我来道歉的。”
  程子谦虽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已经心生警惕。
  她却笑得格外柔和,一边把袋子里的快餐盒拿出来一边说:“在餐厅你肯定没吃饱,我特地到外面买了宵夜,有花蟹粥、小龙虾、盐蘸牛肉……”
  这个女人对他态度一直很恶劣,现在竟然这样子讨好他,程子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打量打量桌上的快餐盒,思考着这女人会在那一盒里给他下毒,以报他下午把她扔半道上的仇……
  就在程子谦潜心琢磨的时候,黎蔓突然话锋一转:“还有……”
  她突然把脚一抬,轻轻松松就抬到了桌上。
  被这女人的劈叉神功吓了一跳的程子谦凭借着自己二十多年来练就的处变不惊的能力才得以继续平静地坐在椅子上。
  好在她转眼就把腿从桌上撤下了,恢复微笑中带点歉意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把我的鞋拿回来的,但,还是很感谢你。”
  程子谦作势咳了一声。
  这女人突然收起臭脾气,他都有点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好拿过那份花蟹粥:“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
  见他已准备开吃,黎蔓立刻笑眯眯地扯过旁边的椅子坐下。
  黎蔓看他现在这样优雅但速度奇快地消灭点她带来的宵夜,不由得想到在餐厅那会儿,夹在她、路晋和那个姓顾的之间,这程总压力应该也有点食不下咽吧,也难怪现在饿成这样……
  见他把东西全吃完了,黎蔓浅浅一笑:“程总,既然你已经吃饱了,那现在咱们可以谈正事了吧?”
  “正事?”
  程子谦抬眼看看她。
  他怎么觉得从这女人的眼中看到了阴谋将至的感觉?
  “我觉得你对女人挺有一套的,要不……”黎蔓的眼睛里闪着阴谋得逞的光,“我雇佣你,帮我搞定顾胜男,让她把路晋还给我?”
  程子谦悄悄地把一次性筷子放下了,刚松懈下去的心防转眼又竖了起来:“抱歉,这个忙我不能帮。”
  黎蔓可怜兮兮地看了他三秒,见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突然就拍桌而起,原形毕露:“你都吃了我的东西了,不能不答应我!”
  这是什么奇葩言论?
  “这些宵夜总共多少钱?我赔给你。”
  程子谦都已经打算掏钱包了,这女人却轻轻巧巧地丢下一句:“我不要你赔,除非你现在就把它们全都吐出来,不然你就得答应我。”
  程子谦这一生中处理过无数的麻烦,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些所谓的麻烦和这位黎蔓小姐相比,顿时就相形见绌了。
  自认为牢不可破的修养即将在这个女人面前土崩瓦解,程子谦隐忍地抚了抚额:“有你这么强迫人的么?”
  “我不管,”这女人耍起无赖来,真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么你把东西给我吐出来,要么你就得答应我的要求,二选其一,没有第三个选项。”
  程子谦:“……”
  黎蔓顿时觉得有戏,压抑着澎湃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答应了?”
  程子谦忽的抬眸反问她:“你到底喜欢路晋什么?”
  黎蔓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自己,忽的一愣,然后恶狠狠地朝他一瞪眼:“这个用不着你管,你就直接说答不答应我就好了!”
  程子谦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会儿——
  “那要不这样吧?”
  程子谦说着便起身向她走来。
  这个历来温和平淡的男人,目光突然变得有点危险,黎蔓不由得退后了半步。
  程子谦见状,也就停在了离她半步之遥的地方,没再步步近逼:“你想让顾胜男爱上我,放开路晋?抱歉,对此我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信心,不妨换种方式来终结你们三人之间的三角关系。”
  显然他的话黎蔓没听懂,思考了半晌,才反问他:“怎么终结?”
  程子谦虽然没再挪动脚步,但朝她微微倾过了身子,不知为何,黎蔓觉得他的声音也变得暧昧不明了:“让你爱上我,放开路晋。”
  “……”
  “……”
  他慢慢抬起了手,抚了抚黎蔓的额发。
  然后,他的手慢慢地顺着她的额角向下滑至她小巧的下巴。
  他像是要捏起她的下巴……吻……她……
  黎蔓猛地挥开他的手:“神经病!”
  被这样无情的拒绝,程子谦却不恼,而是意有所指地盯着她的唇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在他这般与之前形象大相径庭的行为面前,历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黎小姐突然之间就怂了,想也没想调头就跑……
  和程子谦之前所料想的一样,比老虎还凶猛的黎小姐实则是个禁不起调戏的主,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就夹着尾巴开溜。程子谦慢慢地尾随她的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口,目送着她狂奔而去,他微微一笑。
  可突然间,他笑容又僵住了。
  原因:终于吓走了这位可怕的黎小姐,程子谦以为自己会长长的松一口气,却在这一念之差间,他的脑中突然闪回这女人在自己的抚触下慌张无措的模样……
  程子谦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根筋搭错了,竟忍不住慢慢地抬起了手,低头嗅了嗅指尖。
  那上头还残留着一丝女士香水味。
  属于……
  她的味道……
  程子谦一愣。再度抬眸看向走廊。
  此时的走廊已经空无一人。
  程子谦竟隐隐的有些失落了……
  
  新的一天。
  路晋如约去医院做配型,顾胜男自然也销假上班了。
  黎蔓竟然没来找她麻烦,这本该是十分值得庆幸的一件事,顾胜男却觉得这一整天比她所经历过的任何一天都更加难熬——
  她满脑子都是配型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祈祷配型成功呢,还是失败呢?
  直到晚上路晋来餐厅接她下班。
  顾胜男总觉得自己从路晋平静的表情中读到了一丝失落。
  彼此一路沉默地回到夏鸥号上之后,顾胜男终于忍不住问:“配型没成功?”
  路晋愣了两秒。
  此刻的他们,正站在光明的路灯与昏暗的船舱的交界处,于是连路晋此刻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路晋没说什么,直接走进船舱,坐到了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缎面的盒子搁在茶几上。
  缎面的盒子……顾胜男见到,立刻心里一哽。
  顾胜男随后也坐到沙发上,见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那盒子,同时,听他慢慢地对她说:“顾胜男……”
  顾胜男现在完全不确定她自己是心跳加速了,还是心跳骤停了,只觉得从他口中吐出的这三个字,真挚到几乎沉重了。
  他继续道:“你跟我……”
  路晋那副真挚的样子,加上那两道灼灼的眼神,再加上他意有所指地摩挲着那盒子的动作,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出“结婚吧”三个字……
  顾胜男不得不屏住呼吸。
  “一起……”他又说出两个字。
  一起?
  一起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顾胜男已经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了接下来的话,不知何时手心里早已汗涔涔,她只能假装平静地握紧拳头,压抑着满腔的期待和紧张,沉默地看着他。
  “回上海吧。”
  顾胜男一愣。
  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顿时“嗖”地坠落万丈深渊。
  她有点不确定,不得不反问:“你说……回上海?”
  “对,我的假期结束了,得回上海工作。”
  “那……”顾胜男盯着他手中的那个盒子。
  缎面的……她还以为里头装了求婚戒指。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顾胜男顿时很想就这样冲出船舱,跳进水里。
  路晋心里有事,完全没察觉她的异样,也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摸了这破盒子好一会儿,经她这么一提醒,才嫌弃地把这玩意打开,给她看——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
  献血光荣的纪念章……
  顾胜男:“???????”
  路晋一脸郁闷:“今天去医院配型,不仅结果不匹配,我还被拉去献血,哎……烦躁!”
  他烦躁?他还有资格烦躁?顾胜男觉得自己已经要被他害的郁闷致死了……
  
第 49 章

  路晋见她对这献血纪念章这么感兴趣,索性就拿它做了顺水人情,直接丢进顾胜男怀里:“你喜欢?那送你了,别客气。”
  别客气……
  这三个字说的可真轻巧,顾胜男却差点被怄得吐血,自己到底是露出了什么表情,才让这厮误以为她会对这献血勋章感兴趣?
  顾胜男把这盒子想象成路晋的脸,接过来死死捏着,路晋却觉得她既然欣然收下了他的礼物,他就有立场提要求了:“跟我回上海?嗯?”
  顾胜男还想着“戒指变勋章”这一惨绝人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事故,语气自然带着点不善:“我在这儿工作的好好的,跟你跑上海去干嘛?”
  “我雇你做我的厨师。紫荆给你开多少工资,我这里双倍。”
  顾胜男终于意识到自己跟这男人的思维模式不在同一个次元里,她跟他没法沟通,只能无奈抚额:“厨师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项事业,每天只给你一个人做饭,我的社会价值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路晋低眉想了想,突然抬眸看她,目光里显露出一丝担忧,“那我们岂不是要成异地恋了?”
  异地恋……
  顾胜男闻言一怔。
  她之前丝毫没有想过“异地”这个问题。如此这个棘手的问题突然横空出世并野蛮地横亘在他们面前,还真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这男人正经起来的样子顾胜男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所以如今看他陡然变得严肃而烦愁的表情,顾胜男还有些不适应,只能沉默地听他说:“当初我接下紫荆的案子之后不久,这个连锁百货的并购项目就找到了我,我那时候就答应了,现在就算我想推也推不掉。项目下个月启动,保守估计会持续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那……”
  意思是……他下个月就要走了?
  掐指一算,离这小子回上海只有不到15天的时间了,顾胜男不由得咬了咬手指甲:“你下个月就走的话,那……”
  她说到一半不由得一顿,生生把“我该怎么办”这五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那你爸……我是说,那个路明庭的病该怎么办?”
  突然提到这个,他原本严肃的神情里突然又飘出一丝落寞,他却伴随着这丝落寞,勾勾嘴角笑了笑:“我配型没成功,等于就没有利用价值了,现在他们姓路的全家上下巴不得我这个大隐患早点滚蛋。”
  “……”
  不知路晋突然想到了什么,再度看向她,眼中顿时生出一丝希冀的光:“真不打算做我的御用大厨?我给你开三倍工资,都不行?”
  顾胜男最受不了看他这副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样子,想也没想一掌扣过去,把他的脸推得离自己远一点。
  “哎……”
  他又叹气了,脸上也顿时闪现出一种近似于懊恼的神情。
  顾胜男竖着耳朵等着他再说些什么感人至深的、比琼瑶还琼瑶的话,那样说不定她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她巴不得能这样,可是——
  “早知道我就不该提前告诉你我要回上海的,等到那天我直接把你敲晕了带走,省事多了。”
  他懊恼的竟然是这个,顾胜男无奈摇头,心中暗忖:不愧是路晋……
  可转念一想,顾胜男还是决定不吐槽他了,毕竟接下来的这15天,每分每秒他们都得珍惜着过……
  “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们现在回餐厅,我给你开个小灶?”
  顾胜男问他。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她这个提议自然是极好的,果然她这话一落进路晋的耳朵里,路晋瞬间就把之前的一切烦思抛到了九霄云外,拉起她就走:“这是我这一天里听到的最振奋人心的话了。”
  顾胜男任由他拉着自己快步走出船舱,偏眸看看他,见他脸上虽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眉梢眼角微微飞扬的细节透露出他的愉悦。
  顾胜男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管它是15天还是15分钟,管它是上海还是B市,只要现在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此时此刻的顾胜男遗忘了最最重要、也是最最关键的一点:她面对的是一个对美食有着极其变态追求的人,就像那贪吃的仓鼠,她只要主动带他进了一次厨房,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到了第N次,她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为时已晚。
  一天上班,余师傅特别紧张地找到顾胜男:“主厨,我怀疑咱们这儿最近肯定被小偷频繁光顾了。”
  顾胜男一听,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脸色也“唰”地白了,同时耳边也飘来一个欲哭无泪的声音:终于被发现了……
  余师傅却无暇顾及她的脸色好坏,因为他手中的那份食材缺失表已令他头痛万分:“那小偷实在是太鸡贼了,光挑贵的东西下手,我们上个星期才从法国进口的白松露菌没了,日本进的神户牛肉也少了三分之一,还有……”
  金枪鱼、鹅肝、鱼子酱……顾胜男在心里默默地为余师傅补充道。
  余师傅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继续:“最糟糕的是,我听管酒窖的琳琳说,有个客人存在咱们这儿的84年的拉斐被人开瓶了。”
  顾胜男这回是真的惊诧到了:这她还真不知道……
  顾胜男立即找了个借口离开余师傅,到僻静的角落去发短信:“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了酒窖?还偷喝了客人的酒?”
  不一会儿对方回了俩字:“嘿嘿。”
  嘿嘿????!!!
  顾胜男真想冲着电话大吼:嘿你妹啊嘿!
  无奈余师傅就站在不远处等着她,她只能把这股冲动咽回去,正准备返回余师傅身边,路晋又发了条补救短信过来:“放心,我吃了餐厅多少钱,到时候退房,我一并付清。”
  顾胜男摸摸收好手机,回到余师傅身边,余师傅愤愤然:“可惜咱们这儿没有安装监视器,否则……”
  顾胜男终于意识到,带路晋这样一个史上最强的吃货进入后厨,无异于引狼入室。为了掩饰心虚,她只能做出一副严肃谨慎的样子,道貌岸然地问余师傅:“还少了些什么?”
  余师傅却已无心再报告那些被偷走的食材们了——
  对于一个老厨师来说,珍惜的食材落入小偷的口袋,那是何其心痛的一件事,心痛的犹如自己的孩子被人偷了,于是乎,余师傅当下扼腕决定:“今晚我会派人埋伏在这儿,非抓住那小偷不可!”
  “埋伏……”
  顾胜男顿时吓得瞪直了眼……

第 50 章

  余师傅开始计划如何部署晚上的抓小偷行动,顾胜男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还得不时地点头应答着。而她这边的烦心事还没有解决,就又有麻烦找上门来——
  余师傅正讲得兴起时,顾胜男的手机响了。
  顾胜男有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借口要接电话远离了余师傅,可,当她真正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起,顾胜男才知道,她刚躲掉了小麻烦,更大的麻烦就在手机那头等着她——
  “胜男。”
  “爸?”
  “我在你们餐厅,你们的服务员欺负客人,”顾建忠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感,顾胜男一听就觉得没好事,“你出来帮我评评理。”
  自己父亲一贯能说会道,哪个服务员有这么大的能耐欺负得了他?顾胜男默默地挂断电话,还是决定跑一趟餐厅。
  顾胜男来到餐厅,正四处张望着寻找顾建忠的身影,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叽叽叽叽!!!”
  顾胜男顿时有一种乌云盖顶的感觉,极其的不情愿地、非常缓慢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果然看见顾建忠正牵着旺财,被服务员堵在大门口。
  旺财今天穿了一套新衣服,白衬衫,黑色的背带西裤,还打着黑色的领结,头上顶着一副小巧的墨镜,比在座所有正在用餐的客人打扮的还要更加隆重,可——
  猴子就是猴子,就算它穿的再像个人类小朋友、打扮的再正式,也没能骗过服务员的眼睛,自然要被拦在门外。
  顾胜男大概能猜到父亲让她来救场的原因了——
  按照餐厅的规定,宠物是不被允许带入场内的。
  果然一等顾胜男走近他们,就听见服务员试图说服顾建忠:“老先生,不好意思,我们餐厅是不允许带宠物进来的。”
  “纠正你两点,第一,我哪里看起来像老先生了?所以,麻烦你把‘老’这个前缀给我去掉;第二,它不是我的宠物,是我领养的孤儿,也就是我的干儿子,你凭什么不允许我带我的干儿子进来吃饭?”
  顾建忠说完不忘低头征询一下旺财的意见:“你说是吧?旺财。”
  旺财有点答非所问,欢快地伸出爪子指向服务员身后不远处:“叽叽叽叽!”
  顾建忠这才循着旺财的叫声偏眸看向顾胜男——
  躲在不远处按兵不动的顾胜男就这样被逮了个正着,不免带点埋怨地看了眼旺财,旺财却始终对着她笑脸相迎,它笑容灿烂地跟花骨朵似的,顾胜男顿时就没脾气了。
  见到女儿出现了,顾建忠顿时底气加倍,藐了眼服务员之后,当即招手示意顾胜男到他身边来:“我女儿来了!胜男,你来给我们评评理,凭什么不让我带旺财进去吃饭?”
  顾胜男特别尴尬,恨不得挖条地道直接钻进去,可现在这样一闹腾,全餐厅的人都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来,尤其是旺财,那小小绅士的模样顿时成了众人的焦点,顾胜男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凑到自己父亲耳边小声抱怨:“爸你怎么来了?还把旺财也带来了……”
  “还不是你?搬到外面去住,一住就是一个多星期,我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天天都见不着你的面,你就光顾着谈恋爱了,爸爸你也不要了,旺财你也不要了……”
  仿佛为了配合顾建忠的这番话,旺财顿时眨巴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顾胜男。
  服务员是个20岁出头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同样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顾胜男:“顾老师,不是我不让他们进来,是餐厅的规定里写明不允许客人带宠物……”
  在这两道目光的夹击下,顾胜男顿时就觉得自己成千古罪人了。顾胜男摸一摸旺财的脑袋,仔细想了想,对顾建忠说:“爸,要不你去我的休息室吃吧?一样的……”
  顾建忠俨然一副拒绝的姿态,无奈旺财这个小叛徒已经双臂向上一揽,主动对着顾胜男投怀送抱了,顾胜男不等顾建忠开口说“不”,抱起旺财,离开餐厅,走应急通道进后厨。
  很快顾胜男就把旺财安顿在了自己的小休息室里。原本以为旺财来到一个新地方,绝对是不把这儿翻个底朝天就不罢休,可顾胜男一放下它,它就乖乖地坐在折叠椅里,抬起脸看她,嘴里不知正“呜呜”些什么。
  顾胜男都怀疑父亲带旺财来之前,给旺财注射了镇静剂了,不由得问:“它怎么变得这么乖?”
  顾建忠还在郁闷着刚才在餐厅被拒一事,语气不怎么良善:“它以为你最近不回家,是因为它把你的家具都弄坏了,你生它的气。这小兔崽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其实精明的很,刚才在餐厅外头就是……太会见风使舵了。”
  不管怎样,餐厅外的那段小插曲总算是过去了,顾胜男这就要走:“爸,你想吃些什么?我让助手给你做。旺财就照例来一份水果沙拉?”
  顾建忠对此不置可否,拍一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顾胜男坐。
  眼看自己父亲顿时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架势,顾胜男就头大,不得已按照顾建忠的指示坐下,也是如坐针毡。
  果然等着她的不是什么好话题,只见顾建忠神色微敛,说话语气也随之沉重起来:“你现在是个什么打算……一直跟那小子同居下去?”
  “也……不算同居吧,”顾胜男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怕自己一时不慎就把自己的老爹惹毛了,“他下个星期就要回上海了,我们就”
  可她如此小心翼翼地回答,还是一下子就戳到了自家老爹的雷点:“回上海??!!”
  旺财被吓了一跳,三下两下就蹦跶到了顾建忠怀里,给老爷子顺毛。
  顾胜男只能小声回答:“是啊。”
  有了旺财的帮助,顾建忠的气稍微消了一点,可语气仍旧不怎么平和:“你们才谈了几天恋爱,就要分隔两地了?”
  “他倒是让我跟他一起回上海来着,可我没答应,毕竟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这份工作,而且我的朋友还有我的生活圈子都在这儿,所以……”
  顾建忠点头表示赞同:“你这么做是对的,他真的放不下你,就应该让他为你留在这儿,而不是你为了他去上海。”
  这话题真是越聊越沉重了,顾胜男正思考着该如何结束这话题,顾建忠却突然话锋一转:“分开一下也好,就当考验考验那小子了。之前说到哪儿来着?哦——我要份西冷牛扒就可以了,双人份的。”
  考验?
  想到这个词,顾胜男也轻松不到哪儿去,索性就不多想了,直接起身走人。
  旺财见顾胜男要走,又“叽叽叽叽”地叫了,并当即做出一个抱着罐子用吸管吸的姿势。它保持着这个姿势来来回回地看着顾胜男和顾建忠,毛茸茸的脸上甚是焦虑,顾建忠见状,这才悠悠地补充:“再给它来杯可乐。”
  差点忘了旺财最爱的可乐了——顾胜男懊恼地拍一拍越发健忘的脑袋:“很快就送来。”
  顾胜男狂奔回厨房,自认为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
  她人还没回到厨房,关于她的八卦已经先她一步进了厨房,她刚推开门还没走进,就听见消息灵通的大喇叭已经把八卦的战火烧到了她的父亲身上:“有人看见顾老师的爸爸了……说是非常高大威猛。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很快就有伙计带着恍然大悟的语气接话道:“难怪了……”
  “难怪什么?”
  “难怪顾老师也长得这么高大威猛。”
  高大……顾胜男认了,但这威猛……此话从何说起?????
  顾胜男决定,一定要揪出那个说她“高大威猛”的伙计,然后……
  可还没等她想好要如何发落那个伙计时,就听见大喇叭替她辩驳道:“你说的是以前,现在顾老师爱打扮了,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哎哟喂!大喇叭,你该不会暗恋我们顾老师了吧?”
  顾胜男猛地推开门,作势咳了一声,厨房里立即静得鸦雀无声。顾胜男走过这一地的安静,看一眼被客人的菜单贴得满满当当的传菜板:“还有这么多菜没上,你们怎么还有工夫在这儿闲聊?嗯?!”
  顾胜男严厉地一哼,伙计们顿时作鸟兽散。
  她正要叫人负责顾建忠和旺财的菜品,副主厨却先她一步,把最长的两张菜单交到顾胜男手里:“顾老师,维多利亚号和夏鸥号上的客人都指定要你亲自烹饪。”
  这两张菜单比其他十个客人加起来点的餐还要多,顾胜男一想到那两艘游艇上的人正磨刀霍霍地等着她去喂饱,就不寒而栗,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
  
  顾胜男晚上下班,准备回夏鸥号,见余师傅真的召集了一帮人准备逮那小偷,顾胜男心里万分内疚,又不能抖搂出实情,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余师傅您……真准备抓小偷啊?”
  “是啊!”余师傅自信满满地向顾胜男介绍起他的部属来,“每个出口我都安排了两个人把手,仓库里还蹲点了一个,多余的安全门我都让人给锁死了。”
  顾胜男:“……”
  “还有这个,”余师傅示意她看他手中的DV机和棒球棍,“棒球棍是来对付那小偷的,DV机是用来拍下小偷犯案全过程的,到时候就算闹到派出所,也不怕那小偷抵赖了。”
  顾胜男脸都绿了,还不得不强颜欢笑:“呵……呵呵,您想的可真……周全。”
  顾胜男正犹豫着要不要索性就地招供、免得余师傅这么兴师动众反而徒劳一场,余师傅已经催促她走了:“你一女人在这儿呆着太危险了,还是快走吧,我们留这儿等小偷。”
  她就这样被“赶”走了。
  顾胜男一路回到夏鸥号,一路想着要不要把路晋拎到余师傅面前去招供,可当她踏进船舱的那一刻起,招供的这个想法就顿时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整个船舱几乎要被文件淹没了——
  场面蔚为壮观,路晋则坐拥着这皑皑白雪一般多的数不胜数的文件,一手拿笔,一手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着。
  “这都是些什么?”
  路晋洁癖之严重,顾胜男完全想象不到他会把房间弄得这么乱,不过似乎……他现在也顾不上整洁不整洁的问题了:“都是那家连锁百货的相关文件。”
  “这么多?”
  他敲键盘的动作飞快,一边还能一心二用地回答她:“当然多了,光他们董事局的人员构成就有两纸箱的资料……”
  似乎意识到没必要和她一个外行解释这么多,路晋没再说下去,而是换了个比较愉快的话题:“等我看完这叠文件,我们就去厨房吃东西……”
  顾胜男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我不能再带你进厨房了。”
  这简直是惊天噩耗,路晋终于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带点诧异地抬头:“什么?”
  “西餐部的伙计发现仓库里食材少了很多,今晚已经纠集了一帮子人准备活捉你。”沙发上也堆满了资料,顾胜男没地方做,只好站在他面前,两手一摊表示无奈,“谁让你自己太贪心,一下吃掉那么多好东西,当然会被发现啦!”
  路晋被打击的说不出话来了,就在这时,孟新杰抱着一纸箱的文件从外头跑进船舱,一边还气喘吁吁地说:“路先生,最后这些文件也已经全部打印出来了,不过他们紫荆办公楼的打印机也被我们用坏了。”
  孟新杰一进门就看见了顾胜男,立即眉开眼笑地打招呼:“顾老师!好久不见呀!”
  顾胜男正准备对孟新杰笑笑,路晋就不痛不痒地丢向孟新杰一句调侃:“你天天跟在你的徐招娣屁股后头做小狼狗,当然好久见不到你顾老师了。”
  一提到徐招娣,孟新杰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耷拉下脑袋,抱着纸箱走到路晋身边。
  刚才还笑眯眯的他就这么突然间消沉下去,顾胜男没看明白,只能戳一戳路晋求解释:“他怎么了?”
  “这小子见自己马上要离开了,一时脑子发热向你朋友求婚了,结果你朋友二话不说撂挑子走人,事后发了条短信给他,接下来就彻底不见他了。被一个女人以‘只谈恋爱不结婚’的名义拒绝,他能好受么?”
  路晋说的极其轻巧,孟新杰却憋的一张脸越来越苍白,顾胜男则是诧异的不行:“还有这事儿?徐招娣从来没告诉过我啊……”
  转念想想,她最近只顾着和路晋厮混,似乎真的挺久没和徐招娣联络感情了,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于是乎顾胜男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叹惋着,人生就是这么的事与愿违,她想结婚,却死活没人向她求婚;徐招娣不想结婚,却耐不住想娶的人前仆后继地死在沙滩上。
  见孟新杰还那样一脸消沉地整理着文件,顾胜男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他一下,可绞尽了脑汁,却只憋出一句话:“你也别太在意了,徐招娣是不婚族,对所有男人都这样,不是只针对你一个。”
  显然她的安慰起了反效果,孟新杰的嘴巴委屈地一扁,显得越发落寞了:“我还以为她对我……是不一样的。”
  顾胜男:“……”她还是别说话了,多说多错。
  路晋被“抓小偷”的噩耗害的也无心工作了,放下笔,合上电脑,捏一捏紧绷的眉心,吩咐孟新杰道:“去天宁阁的总店打包两份外卖回来。”
  孟新杰“哦”了一声,一句抗议都没有,就这样落寞地走了。顾胜男却不由得瞪起了一双眼睛:“你让他去天宁阁的总店给你买吃的?那儿离咱们这儿太远了,一来一回起码需要三小时车程!!”
  虽然她没说,但路晋已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对他的怒指:暴君!绝对的暴君!
  路晋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她的怒视,“第一,现在这个时间点还营业着的餐厅里,就天宁阁的东西稍微好吃一点;第二,我现在不分派点事情给他做,他肯定会想徐招娣想成神经衰弱,我这么做是为他好。”
  说完便将顾胜男一把扯了过去。
  他速度这么快又这么狠,顾胜男一时不查,整个人跌坐到了沙发上,转眼就坐乱了满沙发的文件。这令顾胜男顿时急得忘记去关心某人的手是否已暧昧地搂上了她的腰,而是赶紧去挽救那些飘落在地的文件:“完了,把你文件都弄乱了。”
  他却只是不甚了了地瞥一眼那些文件,任其飘落:“这些文件我已经看完了,都没用了。”
  顾胜男刚捡起几张,听他这么一说,动作不由得愣住了。
  而他,顺势一低头,脑袋就埋进了她的肩头。心想着她下班前做的最后一样东西肯定是芝士蛋糕,因为此刻盈满了他鼻尖的,就是芝士特有的甜香,他就这样嗅着这丝丝甜意,对着她丝滑的颈间肌肤丝丝地呵着气:“派他去这么远买宵夜,还有第三个原因……”
  顾胜男痒得直缩脖子,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飘远了:“什么?”
  “孟新杰被你朋友赶出来了,今晚得住在这儿,这可真是扫兴,要知道昨晚在浴室,还有厨房……我都还没尽兴。”
  “……”
  “他现在一走就是三个小时,这样一来时间就够了……”
  时间就……够了……
  顾胜男已经神思凄凄,无法去回想昨晚他们在这艘游艇上所附带的厨房里到底耗去了多长时间……
  路晋将她抱起,往浴室走去的时候,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忙了一整天,还有力气么?”
  他低头吻了吻她,截断了她的揶揄,凝眸间,这男人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性感,如那拔丝糖,绕得顾胜男险些失去呼吸:“顾老师~永远别小瞧一个男人的体力……”
  此时此刻,如此颐指气使而又如此理所当然的路先生绝不会想到,孟新杰如今的悲惨境遇,不久后就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第 51 章

  “你忙了一整天,还有力气么?”
  “顾老师~永远别小瞧一个男人的体力……”
  
  夜色沉沉。
  老当益壮的顾爸爸正带着旺财在俱乐部里打网球。这俱乐部的老板、也是正在追求薇薇安的廖泽南为了巴结他老人家,特地请他来这儿玩,但显然旺财比他老人家更加的如鱼得水——旺财正被一群女士们围着,那么多的美女轮着夸它可爱,旺财哪还有心思打球?沦落到和另一个老爷子组队打球的顾建忠人生头一遭对旺财产生了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公事缠身的程总经理正在加班加点地开着会,中途休息时秘书给各位高层送咖啡进来,那“哒哒”的高跟鞋声令他短暂的走神,脑中不其然地飘出某个蛮横又乖张的女人的娇俏形象,但这遐思很快就被他自己亲手斩断,他捏一捏紧绷的眉心,吩咐助理:“继续。”
  欢欣鼓舞的黎小姐正在网上阅览上海的房屋出租信息,得知心上人很快就要离开这鬼地方、离开那老女人,她美滋滋地幻想着:她连他在上海的住处都已经查到了,这一次一定要捷足先登,成为他的邻居,来一段真正意义上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饱尝失恋之苦的孟特助正试图以加快车速的方式甩开频频从他脑中冒出的celine徐的音容笑貌,无奈车速越快,回忆中的影像就越清晰,他脑子一热,索性猛地打方向盘调头,直奔对方香闺而去,把自己老板吩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躲在暗处的路妈妈正一边看着隔壁那突然关掉灯的维多利亚号,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儿子你可给我争点气啊,我打算明年抱孙子呢!
  其中最惬意的,非路先生莫属了——
  他正在身体力行地验证着“运动是检验体力的唯一标准”这一至理名言。
  游艇轻轻飘荡在水中,淋浴器喷洒出的水雾迷蒙着彼此的双眼,顾胜男被水打湿了睫毛,有点睁不开眼睛,依稀能看见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衣服湿了黏在身上,衬得他的身体线条越发的壁垒分明。而他,此刻正专心致志地兹兹品尝着她的唇。
  他的指尖一直在她的腿心处磨砺,顾胜男终于忍不住嘤咛畜生的时候,那一处也已足够湿润了,路晋一把将她抱上洗手台上。
  冰冷的洗手台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很快他炙热的身体就已朝她重重的压了过来,柔软的胸口抵在他结识的胸膛上,顿时酥麻到了心里去。
  路晋打开洗手台上的柜子,上一次在浴室的经验教会了他在这里放几枚杜蕾斯,免得和上次一样在关键时候还得跑卧室一趟,那样就太坏兴致了……
  顾胜男感觉到他正势在必得地抵着她,看着她的眼神却温柔极了,仿佛在用眼神问她:可以么?
  顾胜男揽紧他的肩膀,埋在他肩窝里微微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迎来了他无情的攻占。
  这个姿势彼此都是第一次尝试,她又绷得特别紧,顿时就疼得哽住了气。
  他在她的身体里,进退不得,却不像前几次那样强势地刮蹭,而是慢慢地撤出自己,用手、用唇重新抚慰。
  顾胜男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向下亲吻她的身体,一直从下巴延伸到腹部以下,最终,埋进了她的双腿间,她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她只感觉自己也渐渐热了起来,腿也软了,大脑都缺氧了,这男人的舌尖,灵活的狡诈的和毒舌的信子似的就快要令她毒发身亡了,她却抵抗不得,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而细细地扭动腰部,拒绝些什么,渴求些什么。
  身体深处的热流就这样一阵阵的涌出,顾胜男再也承受不住,双手使劲抓着他的头发,失神地捧起他的脸,不让他再继续。
  浴室的光线暗暗的,路晋低眸看她,当着她的面舔了舔嘴唇,那一刻顾胜男羞愤地险些背过气去,他却带着浅淡地笑意欣赏着她涨红了的脸颊:“喜欢吗?”
  顾胜男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却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你……你哪儿学来的这些毒害人的厉害技术?”
  他不答,啄一下她的唇角,无声之中抄起她的左腿,搁在自己的臂弯中,就这样将她彻底的敞开,而他,稍一近身便抵住了她,转瞬间已进入大半。
  顾胜男“嘶”地抽了口气,他便静静地等着她适应之后,才循序渐进地顶弄起来。
  冰冷的瓷砖,滚烫的身体,顾胜男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尤其是一抬头就能看见悬在顶端的立体镜里折射出的交缠的彼此,顾胜男看着镜中脸色绯红的自己和冷峻中藏着沉溺的他,仿佛正看着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偷窥的愧疚感令她本能地收缩。
  她突然间的紧缠令路晋忍不住狠狠一滞。
  顾胜男缓缓地抬眸看他,只见他的神色突然间掠过一丝狠色,连续而狠绝的捣入狂风暴雨一般的向她袭来,顾胜男惊叫着险些向后倒去,却被他准确地搂了回来,他抱牢她,再也不复方才那般和缓的疼爱,而是一下快过一下地抛弄。
  明明是身在这平静得只有微波荡漾的游艇里,顾胜男却在经历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惊涛,只能死死地搂着他,不可撼动的他……
  顾胜男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的,躺回床上时,整个人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她气若游丝,他却精神极好,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缓过来没有?缓过来了就继续……”
  听见“继续”俩字,顾胜男真的有两眼一黑、索性就昏过去的冲动。
  “我已经知道你的体力是有多好了,不需要再向我证明了……”
  路晋却没听见似的,放开了她的那缕头发,手慢慢地往她褪下伸去,顾胜男想要抓住他的手腕,可惜速度没他快,顾胜男几乎气绝:这简直就是只不知餍足的狼啊!
  见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路晋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不怎么甘心地收了手,只是捏起她的下巴,吻了吻她:“那睡吧……”
  路晋话音一落这女人就“嗖”地闭上了眼,深怕他反悔似的。
  转眼她就侧个身背对他睡去,内心默默松了口气。
  还没安静一会儿,顾胜男就由感觉到某人那结识的臂弯自后揽住了她,她只哼了一声的工夫,肩膀就已经被扳了过去,某人带点不甘地吻着她——
  终于,在他唇舌孜孜不倦的攻势下,顾胜男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轻轻地对她说:“晚安……”
  仿佛因为他那句简简单单却又饱含宠溺的“晚安”,顾胜男这一觉睡得十分安逸,不知不觉间就已一觉睡到了大白天,她将醒未醒间,感觉到一只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触着她的脸颊。
  迷迷糊糊间觉得应该是路晋叫她起床了,毕竟同住夏鸥号的这些日子,都是他用这般轻柔的举动唤醒她的。
  顾胜男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了一些,见她还没醒,对方的那只手又开始绕着她的一缕头发玩儿了,顾胜男此刻还有点想赖床,就没睁眼:“别闹……”
  预感到那只手又要开始抚摸她的脸了,顾胜男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腕。
  竟一抓就被她抓到了。
  下一秒顾胜男心里就是猛地“咯噔”一声。
  路晋的手上怎么长了那么多毛???
  脑子里悠悠地飘进这么个疑问,顾胜男顿时就清醒了,“嚯”地睁开眼——
  她眼前的是一张毛茸茸的脸。
  毛茸茸???
  “旺财!!!”顾胜男吓得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旺财一边“叽叽叽叽”地回应着她,一边在她的床上跳来跳去,顾胜男看着这毛茸茸的小家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她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薇薇安一副晨间特有的悠闲自得的样子倚在她的门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他优雅地喝一口,这才对睡得一头杂毛的顾胜男说:“路晋都已经回上海一个星期了,你还没从你们之前那段短暂的同居生活中走出来?”
  顾胜男撇撇嘴否认:“哪有?”
  薇薇安摆出一副“你的想法逃不过我的眼睛”的架势,但也不拆穿她,只是招手示意快要蹦到衣柜里去的旺财:“旺财!陪我去吃早饭!别妨碍你姐姐换衣服上班!”
  旺财转眼就被薇薇安带走了,顾胜男看着旺财掉在自己床上的那几根毛发,一大早地就想要仰天长叹了……
  她很快洗漱完,也换好了衣服,走出卧室就看见自家老爹和薇薇安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饭,旺财则已经吃完了属于它的那份早饭,正试图打开冰箱找别的吃。
  听见她走进饭厅的动静,那蹲在冰箱旁的小脑袋“嗖”地一下转过来,笑嘻嘻地向顾胜男打招呼。
  一想到梦中的帅哥脸一下子就过渡到了现实中的那张毛茸茸的猴子脸,顾胜男就忍不住用力地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
  路晋才走了一个星期而已,接下来还有那么漫长的分隔两地的日子,她要怎么过啊……

第 52 章

  难得的闺蜜聚会。
  徐招娣租住的是一间有超大露台的公寓,顾胜男和薇薇安到的时候,露台上的沙发上躺着个把自己扭成S型曲线的徐招娣,而香槟、蛋糕、茶、水果、点心……早已摆满了沙发前的矮桌。
  顾胜男刚从那挂香蕉上摘了一根下来准备递给旺财,回头却发现旺财已经找到了玩乐的对象——徐招娣养的那只贵宾犬小薇。
  旺财正欢呼着朝小薇跑去,显然小薇被这新来的小伙伴吓了一跳,嗖地一下就窜进了屋子里。转眼旺财已追随小薇而去,顾胜男有点担心小薇的安危,“噌”地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留下一句:“我去把旺财带回来。”这就也调头往屋里跑了。
  徐招娣见状,不由得新生感叹:“顾伯父刚把旺财带回来的时候,旺财那小身板儿比巴掌大不了一点吧,真没想到现在已经长这么高了。真是岁月如梭啊……咱们也老咯!”
  薇薇安伸手拿过徐招娣手中的酒杯就喝,解了渴之后也优雅地往沙发上一坐,薇薇安没有接徐招娣的话茬,反倒问她:“你竟然有空约我们来你家,你的暧昧男一号、二号、三号……N号都没约你?”
  徐招娣慵懒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无谓地耸耸肩:“谈恋爱没意思,我要歇一阵子。”
  薇薇安了然地一挑眉:“看来你对那个小助理用情颇深啊,都分手了有一个月了吧,你还没投入到新的恋情中?实在是难得……”
  他总能一语切中要害,徐招娣尴尬地咳了一声,转头去找一些可以转移话题的东西,这一找就找到了抱着旺财回到露台的顾胜男,徐招娣可算是能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了,连忙问:“胜男?你和你家那个吃货怎么样了?他都去上海一个月了,你也不去看看他?”
  顾胜男还没回话呢,就被薇薇安揭穿了:“你就别担心她了,她跟她家那位一天到晚facetime,吃饭的时候聊,上厕所的时候也聊,睡醒了起床以后聊,上床睡觉之前还聊……你是没看到昨天,路晋那边正在开会,她就举着手机看他开会的样子,我当时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发花痴,也不知道他只是坐那儿开会而已,有什么好值得花痴的。”
  薇薇安平静中略带不屑,反倒徐招娣似乎能理解顾胜男,挤兑薇薇安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认真工作时候的样子最性感了,有一种禁欲的美……”
  徐招娣像是被自己的话勾出了某种回忆,仰起头思绪不禁有些飘远了:那小助理用德文和客户在电话里洽谈的时候,那严谨的用词,条理清晰的陈述……
  徐招娣猛地把神智扯回来,禁止自己再往下想。
  顾胜男正频频点头表示对徐招娣的赞同,徐招娣突然话锋一转,特别严肃地提醒她:“天天facetime也不是办法,你们都不打算抽空聚一聚?”
  旺财不愿好好呆在这儿,瞅着空隙就要溜进屋子里去追逐可怜的小薇,顾胜男一边要防着旺财逃跑,一边还得接过徐招娣发起的这个沉重的话题,顿时就有点手忙脚乱了:“我这工作也没有固定的双休日,就算挤出时间去找他,他现在也特别忙,一天能睡满8个小时都是奢望,哪有空陪我?”
  顾胜男这温吞水似的个性,在座的其他两个人早就习惯了,薇薇安就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徐招娣则是往沙发背上一靠,看着这遥远却又近在眼前的天空,无奈地喟叹一句:“看这架势,你30岁前结婚的梦想是要泡汤咯!”
  顾胜男被徐招娣这句话小小的触动了一下,记忆短暂地回到遥远的高中年代——
  那时候的徐招娣背着老师和家长早恋,想着自己未来一定非初恋男友不嫁的;
  那时候的顾胜男则是留着刚过耳的短发,瘦高个儿,也不知怎的就是女生缘特别好,好到所有男生都要嫉妒她了;
  那时候在班上唯一一个女生缘好过顾胜男的薇薇安,则是经常收到别班或别的年级的女同学送的礼物,那些礼物最后基本上都进了徐招娣的口袋,最初徐招娣和顾胜男都以为薇薇安这是爱徐招娣在心口难开,直到后来才恍然大悟,那时的薇薇安正因为发现了自己的性向而苦恼不已,他对那些女生真的不感兴趣,自然也就不屑于要那些礼物。
  当时谈到未来,徐招娣就总说:“我22岁就结婚。”
  而当时的顾胜男则没头没脑地想:徐招娣这样的校花22岁肯定能嫁出去,自己这样的……比校花晚个8年,30岁应该能嫁出去吧……
  当时的她们怎么会想到,徐招娣会被初恋男友伤成一个彻底的不婚族?而她……30岁结婚的梦想看来也是要无限期往后延了。
  就在这两个女人陷在各自的愁思里有些无法自拔时,门铃声欢快地响起。
  徐招娣猛地一回神,立即杏眼一瞪“我今儿谢绝了所有访客,谁还跑来?”
  薇薇安平静地起身:“应该是廖泽南,他非要来。”
  孤家寡人的徐招娣小姐不满了:“高全安你这也太不地道了,都说是闺蜜聚会了,你带家属来,是几个意思啊?”
  可惜薇薇安已经进屋准备去开门了,也不知有没有接收到celine徐的不满。被彻底无视了的celine徐只好转头寻找顾胜男的支持:“还是咱俩够坦白,从不隐瞒恋爱史,就高全安喜欢搞神秘,这廖泽南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都不肯告诉我们!”
  只可惜顾胜男正忙着在心底里对“30”这个数字表示叹息,走神错过了徐招娣的话。而真正唤回顾胜男神智的,是旺财——
  旺财趁人不备,一下子就溜得没影了,随后屋里就传来了小薇那透着无奈的“汪汪”声,顾胜男这才猛地一激灵,回神一看,手上就剩旺财的一撮毛了。
  顾胜男立即手忙脚乱地去追,这个时候正值薇薇安开门领廖泽南进来,顾胜男还没来得及和廖泽南打照面,就看见小薇夺门而去,旺财尾随着也跑出了门——
  两个小家伙就这么追逐着从廖泽南的脚边跑了出去,廖泽南根本就来不及看清这俩东西具体是什么玩意儿,转眼就迎来了一个大家伙——
  顾胜男朝他迎面冲来。
  廖泽南当即一愣。
  顾胜男只来得及和廖泽南说了声:“嗨!”就擦着廖泽南的肩膀冲出了门。
  廖泽南还没弄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能询问似的看向手还握在门把上的薇薇安,可他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被随后冲向门边的徐招娣给猛地一拍肩膀:“还愣着干嘛?快帮忙抓旺财!”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只猴子。”薇薇安随即补上一句。
  一脚刚迈进门里的廖泽南只好和薇薇安、徐招娣一道返身往外走,可一行三人刚走到电梯间,就看见杵在那里不动的顾胜男。
  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疑惑的眼色,随即快步来到顾胜男身边,“怎么了?”
  顾胜男没回答,只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往前看,于是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正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对峙着的两个小家伙。
  旺财欢快地向小伙伴示好,无奈种族不同语言不通,小薇读不出示好,只读出了威胁,被逼急了的小薇眼看退无可退,焦急地转了两圈之后,突然调头向旺财冲来。
  实在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于是在四个人类的目睹下,旺财被小薇咬了……
  好端端的闺蜜聚会,最终却演变成了小薇被留在家里关禁闭,旺财被带去宠物医院治疗。
  没想到假日里的宠物医院如此热闹,顾胜男光替旺财排号就排了足有半个小时。徐招娣坐在一旁,看着那排的长长的队伍就忍不住叹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旺财。”
  旺财现在是完全没有了得瑟的资本,坐在顾胜男对面的女士怀里抱着只京巴,那只京巴不知为何突然“汪”了一声,正趴在顾胜男肩头做一副柔弱少女状的旺财突然就吓得抬起头来到处张望——
  不张望还好,这一张望,旺财立即发现周围全是狗狗。
  狗狗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旺财,似乎都在疑惑旺财是什么品种、为什么长得这么怪……旺财顿时就不好了,顾胜男要把旺财的脑袋扣回自己肩上,让它别瞎看、省的自己吓自己。不料旺财突然挣脱了顾胜男,一瘸一拐地冲着大门的方向落荒而逃。
  旺财不跑还好,这一跑,周围的狗狗们叫嚷地更凶了,顾胜男听着这满屋子的汪汪声,头皮都发麻了,赶紧起身去追——
  该死的不知谁在这时突然推门准备进来,顾胜男一看门被推开就暗叫不好,果然身手矫捷的旺财立刻就瞅见了这道门缝,想要逃出去,顾胜男什么都没想就朝着门扑了过去——
  她没逮到旺财。
  反倒逮到了一个……人?
  顾胜男看看扶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一个男人?
  她的目光从对方的衬衣袖口看过去——双排扣西装,胸口的口袋方巾,衬衣领口露出一点点围巾的边,与口袋方巾的花色相同,最后目光才来到对方的脸上。
  顾胜男这才意识到刚才就是这男的推门进来,差点放跑了旺财的。
  “你没事吧?”对方微微蹙着眉问她。
  “没事没事……”顾胜男连忙摇头,这就要绕过这个男人,去寻找旺财的身影,这男人手上的力气却不小,看似很轻松地扶着她,顾胜男这么一挣,竟没挣开,顾胜男不由得目光一低,朝他手部看去。
  这时候她才发现男人的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抓着旺财背带裤上的那两条带子。
  旺财的旺财就这样被拎在半空,自然就乖了,不逃了。
  顾胜男欣喜地叫了声:“旺财!”
  旺财?这男人的表情稍稍扭曲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被叫做旺财的是他手里的这只受了伤的猴子。
  男人就这样拎着旺财背上的两根背带,把旺财交还给顾胜男:“你的宠物?”
  “谢谢,”顾胜男一边长长地松了口气,一边回答,“它不是宠物,是我干弟弟。”
  男人的表情再度不明显地扭曲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朝顾胜男点点头,绕过她往里走。
  顾胜男牢牢地抱着旺财,回去继续等号。徐招娣朝着方才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一直看,表情带着疑问:“这家宠物医院,我带小薇来过好几次,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型男?”
  顾胜男低头看旺财的腿,旺财这么跑来跑去,被咬伤的地方又开始流血了,顾胜男心下担忧,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徐招娣的话:“怎么?那男的入了你的法眼了?”
  徐招娣摆摆手:“哎!现在没心思谈恋爱,算了!”
  看来那小助理在她心里分量挺重的,可为什么还是执意分手了呢?——顾胜男心里正默默地叹着气,突然站在排号队伍前头的帮工,招呼排在后面的动物主人们按照示意到另外一个诊室外面排队:“多了一个医生来帮忙了,后面的都排过来吧。”
  方才还沉湎于自己的小世界里的徐招娣突然就被唤醒了,朝着那名帮工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转眼就排到了第一位,随后回头招呼顾胜男:“快带旺财过来!”
  徐招娣这速度,顾胜男是望尘莫及了,但还是抱着旺财快步走过去。
  顾胜男进入诊室,正巧看见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脱下西装外套,换上医师袍。
  这西装外套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还不等顾胜男仔细辨别,那宠物医生就朝她回过身来——
  不就是刚才她在门口撞到的那个人么?
  男人示意她把旺财抱上就诊床。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可旺财这伤还没好,就已然忘了教训,“叽叽叽叽”地开始对着这陌生的医生示好,没心没肺的样子。
  顾胜男看了眼被这男人从医师袍上摘下来的姓名牌:“林医生?”
  “我是帮林医生临时代班的,我姓钟。”
  “哦!”临时代班?难怪徐招娣之前没见过了,“那钟医生……旺财的伤没大碍吧?”
  钟医生戴上口罩,洗手消毒,戴上手套之后才开始检查旺财的伤口:“不深。被小型犬咬的?清理伤口,包扎好,打一针,再开点药就可以了。最好戴个头罩,把另外三只爪子也包一包,免得他去舔抓伤口。”
  “哦……”顾胜男宽心了,还好小薇下口还比较轻。
  钟医生又问:“这只猴子……我是说旺财,它多久前打的疫苗?”
  “一个多月前。”
  助手把纱布等工具送到了钟医生手边,钟医生用脚勾来一张带轮子的圆凳,坐在诊床旁开始作业:“那记得两个月的时候补打一次。”
  顾胜男想了想,又问:“钟医生,它现在很怕狗,一听到狗叫就抓狂,这该怎么办?”
  钟医生笑了下,笑容不甚明显,顾胜男便也无从得知自己是不是问了一个蠢问题,他一边继续包扎一边问,声音很沉着,动作很熟练,是个很擅长一心二用的男人:“没事,吓着吓着就习惯了。”
  顾胜男囧。
  侯在诊室里的助手随即也笑了,对顾胜男说:“小姐,你别听他的,他逗你呢。”
  这钟医生回答的这么一板一眼、似模似样,顾胜男可不觉得他在逗她……
  “钟医生虽然是大医院的外科医生,但根本就不懂什么宠物心理学,我们这边今天特别忙,他就是来帮帮忙而已。”助手又说。
  外科医生?
  治人的?
  那不就是非专业人士了?
  顾胜男把这话当玩笑话一样,听过就算,一旁的徐招娣却不干了,艳丽的眉眼微微一凛:“你们宠物医院太不拿宠物的命当回事了吧?怎么随便让一个非专业人士给它们治病?”
  助手尴尬地咳了声。
  钟医生没说话,只放下手上的工具站了起来,顾胜男还以为他被激怒、不干了,低眸却发现他已经帮旺财包扎好了,顾胜男这个外行人肯定是看不出任何破绽。
  不愧是大医生……速度真快……顾胜男扯一扯徐招娣的袖子,免得徐招娣真的发火。
  徐招娣也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不善,抚了抚额,无奈地凑到顾胜男耳边小声说:“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那小鲜肉走了以后,我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天天来大姨妈似的,不是郁闷就是想发火。”
  顾胜男无奈地拍拍徐招娣的肩膀,再看看钟医生——钟医生似乎以为她们两个女人正在探讨如何处理“非专业”的他,顾胜男正要朝他抱歉地笑笑,他已递给顾胜男一张名片:“如果我的技术出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找我索赔。”
  索赔……没这么严重啦……顾胜男刚想这么说,就被对方有点严肃的样子唬的收了声,低头看看手中的名片——
  钟子岩。
  
第 53 章

  旺财恢复的很快,徐招娣家附近的那间宠物医院离顾胜男住的地方又太远,旺财自然也就转到了顾胜男家附近的宠物医院复诊,那张名片早不知被顾胜男丢到哪里去了,她还真没想到这消息飘啊飘的,竟飘到了远在上海的某人的耳朵里。
  手机里传来facetime接听请求的时候,顾胜男正在刷牙,接起来的时候,某人在视频那端玉树临风,她在这边却是满嘴泡沫,顾胜男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这男人的美貌比下去了,扯过毛巾擦擦嘴,觉得自己的形象没那么邋遢了才开口说话:“大晚上的怎么还这么西装笔挺的?”
  “刚开完会。”
  顾胜男看看他身后的背景,似乎是很清冷的会议室,见他似乎瘦了一圈,正想问他吃没吃晚饭,路晋却十分严肃地打量一下她的脸——
  他的表情有点古怪,顾胜男只好摸一摸自己的脸,并对着镜子看一眼,可都没有发现自己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只好问他:“怎么了?”
  “你最近出门是不是都习惯戴隐形眼镜、化妆、穿连衣裙了?”
  顾胜男歪头想一想,还确实是被他说中了,可他突然问这个干嘛?
  “是啊,有什么问题?”
  “戴隐形眼镜对眼睛不好,何况你还是在厨房那种烟火气重的地方工作,以后还是戴框架眼镜出门;化妆对皮肤不好,以后也尽量少化;连衣裙也少穿,尤其是没过膝的那种,穿多了老了容易得老寒腿。”
  这么谆谆教诲地劝她……顾胜男怎么从中嗅出了一丝——阴谋?
  顾胜男眼一眯,也开始细细的打量屏幕中的他了。
  他却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像个教导主任劝说一个玩世不恭的学生:“听说有个外科医生看上你了。顾老师,那种男人只是看上了你的外表,太肤浅了,你要擦亮眼睛,以免上当受骗。”
  外科医生??
  顾胜男回想了很久,才依稀记起自己前不久带旺财上宠物医院的事,她连那医生长什么样子都快要记不起来了,怎么这事会演变成“外科医生看上你了”的版本?
  “你听谁胡说八道呢?那医生我就上星期见过一面而已,人家叫什么我都忘了。”
  路晋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极小声地、带着懊恼地低眉自言自语了一句:“该死的孟新杰……”
  同一时间,会议室门外不远处,做贼心虚的孟新杰正在打电话汇报战果。
  “我已经把外科医生的事”
  电话彼端的女王满意地赐给他一个字:“嗯。”
  虽得女王嘉奖,但孟新杰仍是些心有余悸:“万一他俩因为这件事闹僵了怎么办?那样的话我肯定会死在路先生手里的。”
  那边厢,女王开始用懒洋洋的声音开始授课:“你懂什么?偶尔吃醋能增进彼此感情。”
  孟新杰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转念一想,顿时蜜从心来:“那你经常让我吃醋,也是为了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
  女王色厉内荏地纠正他:“孟先生,请你庄重一点,我们已经分手了。”
  孟新杰撇撇嘴没说话,心里却在想:这算哪门子的分手?更何况就算真的分手了,也还是可以再追回来的……
  这边厢,顾胜男就见路晋微偏过头去、嘴巴动了动,却没听清他讲什么,只好问他:“你说什么?”
  路晋再抬眼正视她的时候却已经粉饰好了所有情绪:“没什么……对了,我寄了特快专递给你,你收到没有?”
  这话题未免转移的太生硬了吧?顾胜男也只能硬接过他的话茬往下问了:“什么东西?”
  “今天甲方带着我去视察了他们的百货公司,我觉得有些店里的东西适合你,就买了。”他看看手表,刚变得有些愉悦的表情顿时又恢复了一派傲慢,“特快专递明明说今天就能送到的。又是一骗子……”
  路晋的话音还未落下,顾胜男耳边就传来了门铃声——
  “叮咚!”
  她还来不及反应,外头的旺财已经“叽叽叽叽”地叫起来,提醒她去开门了——
  一说快递,快递就到?顾胜男小跑出门,顾爸爸和薇薇安正在看电视节目,旺财已经一瘸一拐地来到了玄关,正在试图开门。
  等顾胜男跑到玄关时,旺财已经先行替她把门打开了。门外的快递员见到自己面前站着只耀武扬威的猴子,顿时煞白了脸。
  可怜的旺财,对小狗示好,反被狗咬;对快递员示好,反把快递员给吓了——旺财却一点自觉也没有,仍在对着快递员呵呵笑,顾胜男赶紧小跑过去。
  facetime还没断,顾胜男一边对手机那头的路晋说:“快递到了。”一边示意旺财进屋等去。
  顾胜男签完了快递单之后,快递员立即撒丫狂奔而去,顾胜男抱着纸箱,准备关门往里走,回头却见旺财还在对着快递员离开的方向龇牙咧嘴地笑——想必就是这副模样把快递员吓得不得不撒丫狂奔而去的吧。
  虽然知道旺财不需要安慰,但顾胜男还是忍不住蹲下身,揉一揉旺财的脑袋,可她没想到旺财竟顺势跳到了纸箱上,牙齿爪子并用地开始帮她拆包裹。
  顾胜男阻止不了旺财,只好把纸箱连同旺财一道抱进去,纸箱看起来虽大,但是一点儿也不重,顾胜男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电话那头的路晋:“你寄了什么东西给我?”
  路晋却跟她玩神秘,眉一挑:“你拆开来看就知道了。”
  这时候似乎又想起件重要的事,路晋不得不补上一句:“对了,你回房间之后再拆。”
  顾胜男闻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纸箱,路晋的提醒为时已晚——旺财已经把封箱胶带给撕开了,正在伸爪往纸箱里掏。
  一秒后,顾胜男走到了沙发旁。
  两秒后,旺财兴奋地“叽叽”了一声,告诉顾胜男,它已经掏到了好东西。
  三秒后,坐在沙发上的顾建忠和薇薇安,听见旺财的呼唤,齐齐回过头来看向顾胜男。
  四秒后,旺财在三个人类那三双目光的直勾勾的凝视下,欢快地从纸箱里扯出一条蕾……丝……内……裤……
  “叽叽叽!”又一件半……镂……空……内……衣……
  “叽叽叽!”又一条豹……纹……吊……袜……带……
  在座的人类们全都瞪大了眼,因为过于震惊,谁也没反应过来,转眼间,纸箱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旺财扯了出来,那小爪子一挥,清凉的布料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从半空中飘落。
  顾建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飘落在了自己头上,伸手一摸,“噔”地脸色就白了,都不需要把那东西从自己头上取下来看一眼,顾建忠就已经咬着牙几乎气绝了。
  手机那头的路晋迟迟没有得到这边的回答,语气也渐渐染上一层疑惑:“喂?喂?”
  路晋刚“喂”了两句,飞快运转的脑袋就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顿时,音色都紧绷了:“你……该不会……”
  顾胜男哪还有心思回答他?
  此时此刻,客厅里飘着满满的诧异与安静,除了旺财——它一下就从纸箱上蹦跶到了沙发上,捡起飘到顾建忠头上的那条小裤裤,转手就套在了自己脑袋上:“叽叽叽叽!”
  仿佛在说,快看大圣我的这顶帽子漂不漂亮……
  薇薇安看都不用看她在跟谁讲电话,就猜到电话那头的是谁了,自然,这包裹是谁寄来的,也就不言而喻了。于是乎,薇薇安意味深长的目光从纸箱上移到顾胜男的脸上,语气里带点不可思议,更带着点钦佩:“你们可真……重口味。”
  顾胜男:“……”
  旺财:“叽叽叽!”
  旺财那欢快的叫声成了顾胜男一生之中最大的梦魇。
  “砰”的一声,顾胜男躲回卧室,关上门。
  顾胜男一手拿着个破纸箱,一手抓着一大把情趣小内,靠在门板上,想到自家老爹刚才那表情,至今仍心有余悸,不仅如此,她还得时刻担心着,客厅里会不会还遗漏了几条没被她收捡回来……
  镇静了许久,她才记起自己兜里的手机。忙把手机掏出来,发现路晋还在电话那端等着她。
  “你该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把包裹拆了吧?”
  顾胜男无需回答,她此刻那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就已经验证了,他之前揣测的没错。
  顾胜男见他还是那副高贵冷艳、不痛不痒的样子就来气,置气地把手上的纸箱往地上一扔:“真是要被你害死了!”
  “我提醒过你,回房间再拆的。”
  他说的也对,更何况顾胜男低头瞅瞅那些情趣小内,发现有几件确实挺好看的。如今,怪只怪旺财……顾胜男扼腕决定,以后一定要教会旺财,随便拆别人的包裹是件很不礼貌的事!以!绝!后!患!
  不过转念一想,顾胜男的脸又不由得一阵红,不由自主地看一眼facetime中的路晋,他一本正经的脸,和他身上一丝不苟的正装——
  “人家百货公司的老板带你视察,你就当着他们的面去挑了这些东西?”
  人到中年的老总带着几位精英助手,尴尬地等在装潢香艳的内衣门店外,眼睁睁地看着路晋如视察科研场所一般地、表情严肃而淡定地穿梭于一排又一排的衣架之中、经过一番认真地挑选、最终从衣架上拿下一件豹……纹……内……衣……
  顾胜男完全想象不出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充满违和感的画面。
  当顾胜男正陷在这番让人异常尴尬的遐思之中时,路晋显然也陷入了某种遐思,但很显然,他想的,和她想的,完全不是一件事,只见路晋的目光微微有些飘远,同时,声音也低低地柔和了下去:“可惜,现在这局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你穿上。”
  顾胜男低斥一声:“流氓……”声音却跟撒娇似的,路先生也就欣然接受了。
  
  时间过得还真够快的,一个半月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天气早已开始转凉,徐招娣还在穿着薄而贴身的套装时,顾胜男就已经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
  对此,徐招娣简直对她失望至极——
  没有男人滋润的日子,徐招娣在假期里最大的乐趣就是举办闺蜜聚会,可见到顾胜男这身打扮出席她的聚会,徐招娣就忍不住直皱眉:“你啊你,怎么才注意了形象没几天,就又打回原形了?你这眼镜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身上这件衣服,简直像是80年代的人穿的,一点腰身都没有。”
  “额……反正已经有男朋友了,打扮邋遢点也没关系了吧?”
  徐招娣郑重无比的摇头,大加批判她的言论:“女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是为了取悦男人,而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懂否?”
  “……”
  薇薇安倒是难得的体谅起顾胜男来,打断徐招娣道:“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每天勤勤恳恳地从头发丝打扮到脚趾尖的——这么完美的女人,有你一个已经够了,你就别为难她了,她骨子里就是个糟汉子。既然她已经钓到个男朋友了,暂时松懈一下,你就由着她吧。”
  看在“完美的女人”这五个字的份上,徐招娣眉一挑,也不说话了,只微笑着斜倚回沙发上。可微笑了一会儿,徐招娣又突然面上泛起一阵警惕,忽的又坐直来,严肃地对顾胜男说:“我上次拿外科医生的事刺激路晋那小子,他却至今还没飞回来看你,我总觉得那小子要么真的在感情这方面上少了根筋,要么就是太不在意你了,你可别太轻松大意啊,好好的捯饬自己,每天都漂漂亮亮的,才能抓住好男人。”
  顾胜男连连点头称是。可心里琢磨着,路晋应该是“少根筋”那一派的:他是个对女人的外表没有任何感知度的奇葩雄性,女人长得再漂亮亦或是再丑,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虽已如此认定,但不知为何,顾胜男还是隐隐的有点担忧,这不,这天晚上下班回家,她开着车,刚好碰到前方红灯,她停下车来,不知不觉地就拿起手机查看。
  今天竟然一整天都没有接到路晋的facetime……
  就在她拿着手机发愣的时候,红灯不知不觉地已转换成绿灯,她好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这才放下手机,开动车子。
  然而她还没驶离这个交叉路口,她的手机就猛地响起了铃声。
  顾胜男一惊,看见是来自后厨的电话,她虽隐隐的有点失落,但还是很快就接听了。
  一接通,电话那头就是焦急的一阵呼唤:“不好了!顾老师!”
  顾胜男猛地刹住车:“怎么了?”
  是大喇叭的声音:“你你你……你快回来吧,厨房出事了……”
  顾胜男一边调头,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那边却“咔嚓”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没有给她任何解释。
  顾胜男看一眼车子的操作面板上显示的时间,这都晚上10点了——
  她就这样一头雾水地加速往回行驶,脑子里胡乱地过了一遍她离开厨房前的画面,明明一点出事的预警都没有啊!
  况且……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厨房的,大喇叭比她还早走……怎么刚才那通电话,会是大喇叭打给她的?
  顾胜男回到紫荆,火急火燎地下车,冲出停车场,不一会儿就看见余师傅站在餐厅外等她——余师傅也回来了?果然出大事了!
  顾胜男脸色顿时更差了,赶紧迎上余师傅:“到底出什么事了?”
  “哎……”余师傅直摇头,“去那儿看了你就知道了。”
  情况严重到余师傅都不忍说了?遭小偷?还是厨房烧了?顾胜男紧迫的脚步配合着紧张的心跳声,就这样跟着余师傅来到了西餐厅。
  整个西餐厅都沉浸在一片安静之中,完全没有受灾的迹象……那铁定是厨房那里出事了,顾胜男脚步越发加快,转眼已赶超了余师傅。
  又走出好一段距离之后,顾胜男才猛地发现余师傅没有跟上来,只好短暂地停下脚步,回头寻找。可她的头刚回过去一半,忽的——
  “咔嚓”一声,餐厅里亮起了一束光。
  顾胜男率先看到的是自己突然被拉长的影子,随后才猛地抬眼看向光源处。
  从光源后走向她的,是一身休闲西装的……路晋???
  灯光渐暗,可顾胜男很确定自己看见的,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正对着她微笑的、路晋。
  顾胜男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你怎么回来了?”
  他双手插袋,朝她微微地一低头。
  突然之间,顾胜男脑子里就飘过那句——
  恰似那,一低头的温柔……
  顾胜男都还没明白过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就已经先行迷醉了。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他的声音,醉人。
  什么日子?
  这个时候想这个问题,着实是煞风景,但……顾胜男仍旧不由得低下眉往死里想:既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他的生日,更不是祖国母亲的生日……
  她想了半天,依旧脑子一片空白,偷偷抬眼看他,他在这漫长的等待她答案的过程中,眉目渐渐的越敛越深了。
  顾胜男只好眼一闭,任杀任剐了:“额……什么日子?”
  “……”
  “……”
  “恋爱一百天。”
  
第 54 章

  恋爱……一百天?
  顾胜男猛地一拍脑门:“啊!忘了……”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就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眼里顿时冒出两簇暗火,顾胜男为了弥补,赶紧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你竟然为了我特地跑回来,我……我……我都激动的语无伦次了。”
  看来她这副狗腿的样子演绎的还是挺成功的,只见他眼里的火光稍稍熄灭了一些,将她的手牵到他的臂弯中,领着她来到餐桌前。他甚至贴心地为她拉开座椅,随后才走向对面入座。
  这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彰显出无尽的绅士魅力,顾胜男琢磨了两秒,眉头就皱起来了:“你真的是路晋?”
  大喇叭来到顾胜男身边准备为她倒酒,顾胜男瞪他一眼,意思分明是:竟然背着外人耍你上司?明天有你好看!
  做贼心虚的大喇叭缩缩脖子,立马躲到路晋那边去为路晋倒酒了,路晋坐在她对面,不疾不徐地品了一口酒,点点头示意大喇叭继续加酒,然后才回眸正视顾胜男:“怎么这么问?”
  “你见到我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应该是直接把我往厨房里推,然后一口一句‘我饿死了你快给我做饭’吗?”顾胜男说完不忘深表赞同地点一点头。
  路晋眉一挑:“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一个不懂体贴女人的男人?”
  答案很显然——“是。”
  路先生自认自己是对女朋友又体贴又温柔、爱得又果决又雷厉风行的完美男友,自然是撇撇嘴准备开口辩驳她的说法:“我明明……”下一秒,路晋猛地想到一件事,于是乎赶紧噤了声,转而低头查看手机。
  孟新杰替他总结出的“完美男友指南”,洋洋洒洒数万字的内容全存在他的手机里,而他之前正好督导那句:“永远别与女人争辩,就算她说的是错的。否则只会让女人觉得你脾气差、小心眼。”
  路晋又看了一遍这句话,这才默默地收回手机,抬头对顾胜男微笑:“今天你是客人,好好享受我的服务就行了。”
  说着便抬眸看向她身后不远处——顾胜男也被吸引地回头看,原来是服务员为他们上前菜了。
  被同事们服务着,顾胜男难免有些如坐针毡,可对面那男人投来的微笑真是美好的不像话,顾胜男光是看一眼那微笑,就要忍不住飘飘然,也就没工夫去管其他了,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听路晋说:“我这次回来可以呆三天。这三天,你陪我住这儿?”
  陪住?
  不知怎么顾胜男脑中突然就冒出几天前的一幕:一大把的情趣小内天女散花一般的从空中飘落……
  顿时脸就有些烫了,偏偏这时候偶一抬眸,就看见大喇叭还杵在那儿,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和路晋。
  大喇叭脸上那欣慰的模样就仿佛看到一直没人要的女儿终于嫁出去了,顾胜男被盯得脸更烫了,终于忍不住招呼大喇叭过来:“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家吧。”
  大喇叭本来还想多围观一阵、明天一早好在众位同事面前好好宣扬一下顾老师的这则八卦的,可惜顾老师已经发话,他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被顾胜男“请”走了。
  没了大喇叭的围观,顾胜男可以暂时松口气了,可……
  她虽很想一口答应下来,却发现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我三天不回家,该怎么跟我爸说?”
  顾胜男问道。
  路晋不由得神色一紧。令人头痛的顾老先生……
  思考了很久,久到路晋的那盘波士顿龙虾都彻底凉了,他才语气不怎么确定地建议:“要不,先斩后奏?”
  顾胜男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那就……
  先斩后奏吧……
  于是乎,时至半夜,正在做着某事的时候,顾胜男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这时候的顾胜男,目光湿漉漉的,身上也是汗涔涔的,跪的膝盖都有些麻了,原本脑子已经浑浑噩噩了,但着震动声在耳边响了两轮,最终还是令她毫无意外地清醒过来。
  她原本两只手都死死地抓着床头架,以免自己被背后传来的阵阵颠簸给击溃了,现在只能勉强空出一只手,摸向床头柜,想要把手机拿过来。
  手刚摸到床头柜的边缘,就被人扯了回来,顾胜男就这样失了平衡,幸好被他从背后搂过来的臂弯给捞住,她才勉强保持住,顾胜男刚要松口气,却发现这一来二去,她虽没倒下去,臀部却在无形中被抬高了。
  仿佛是刻意的迎合似的,转眼间她就感觉到他入得更深了……
  顾胜男忍不住“唔”了一声,整个人一下子陷入漫长的酸软与颤抖中。
  刚凝聚起来的神智不一会儿又涣散了,可那震动声停了又响,企图把她的神智从弥漫全身心的欢愉扯回来。
  “你……你先停下……”
  顾胜男回头看他,细细碎碎地说着。
  她咬牙忍耐着、不让□声泄出来,目光却柔的像水,看着他,仿佛有暖流淌过他早已失控的灵魂……
  此情此景在前,他哪停得下来?
  路晋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嘴,手从她的腋下绕过去,揉着她,捧着她,越发的深入。顾胜男只觉得自己的舌尖都快被他吮化了,身体早已不属于她自己了,在他的桎梏下忍不住颤抖、紧缩,腰被他压低,臀却被他捧得更高,迎合着,吞咽着……
  床单湿的一塌糊涂,她真的快要在他的撩拨下化成一滩水了,他埋在她的颈窝里,耳边是她难耐地吟哦声,唇下是她发烫的肌肤,这一切都是他的私有物,烙下了“路晋”这个名字。
  顾胜男的思绪逐渐变得凄迷一片,早已忘了那停了又响、响了游艇的震动声,直到被他紧紧地贴住耳畔,听他隐隐带着点粗喘的声音渡进她的耳朵:“你家里的电话。”
  顾胜男这才发现他替她把手机贴到了她耳边。
  电话已经接通。
  因为太久没人回答,电话那头的人急了:“喂?喂?听得到么?怎么不说话?”
  薇薇安的声音。
  还好不是自家老爹打来的电话,顾胜男的神经刚一松懈下来,下一秒,却又猛地绷紧了——
  身后那人突然闷声不吭的来了一记深捣,顾胜男最敏感的那一点就这样被狠狠的触及,简直要掉人半条命。
  幸好她及时捂住了嘴,没有□出声。她缓了一阵,才对薇薇安说:“我在听。”说着不忘回头,乞求地看某人一眼。
  某人身上的肌肉线条因方才的剧烈运动而越发呈现出迷人的流线型,他应该是接收到她眼神里的请求了,于是真的就没再动了,而只是静候在她的身后。
  顾胜男赶紧趁机脱离他的掌控,掰开他扶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侧躺到床的另一侧去,背对路晋继续接电话。
  “你再不接电话的话,我都要以为你被人打劫然后曝尸荒野了。”
  顾胜男抹一把汗:“额……我还在紫荆,那个……唔!”
  她支支吾吾地说到一半,突然呜咽了一声,薇薇安听着一愣:“你‘唔’什么?”
  “没,没事。”
  顾胜男说着,忍不住回头,特幽怨地看一眼贴到她身后来的那个始作俑者——
  路晋一声不响的,也跟她一样侧卧着,结识的胸膛紧挨着她的后背。
  薇薇安:“旺财吃坏肚子了,你爸带它去医院,现在还没回来,你也不见人影,父女俩还真是很有默契。”
  顾胜男嘴上说:“吃坏肚子?不严重吧?”
  顾胜男心里骂:路晋你个混蛋!
  这混蛋竟趁她讲电话的空档,把手伸进了她的腿心,一下一下地揉着,揉得她脚趾头都忍不住微微地蜷了起来。
  薇薇安:“应该不严重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胜男哪里还顾得上回答?那混蛋将她的膝盖稍稍分开之后,竟就着先前的湿润,慢慢地跻身而入,害的她顿时所有感官都集中到了被他占据的那一点上,再无从应付其他……
  他的动作很缓慢,但都深入至底,每一下都让她震颤,她因是侧卧,双腿不由得并拢,那里明明是被他强势地占据着的,他却要凑到她耳边,慢条斯理地怪她:“放松,让我进去。”
  仿佛真的是为了让她放松,他的手也慢慢的向下探去,寻找到那小小的、敏感的核,一下重过一下地揉着。
  刹那间仿佛有白光残忍地从脑海中划过,顾胜男止不住的颤抖,被占据的那一处温汩不止。
  “啊——!”
  顾胜男要捂住嘴却已经来不及了,薇薇安俨然已经猜到是这么回事,立即就没了声响。顾胜男欲哭无泪,身体的这一波酸软还没过去,她已经咬牙切齿地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一眼路晋。
  可她现在连目光都是柔软无力的,路晋一点儿也不觉得她这是在瞪自己,反而觉得她眼里的娇嗔是对他最好的邀请,令他忍不住又加快了动作。
  股间的厮摩转眼就变成了快速的顶弄,顾胜男的手失措地紧抓着枕头,手机从掉落在枕头边,机身随着肉体碰撞的声音而微微地颤着。
  电话那头的薇薇安沉默了一阵,问出极具深意的一句:“路晋回来了?”
  可惜此时此刻,顾胜男正艰难地捂着嘴、感受着无边无际的情潮将她整个人推涌至顶端,自然也就没人顾得上去回答薇薇安的这个问题了。
  
第55章

  等顾胜男想起还有电话那么一茬儿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她连指尖都是虚软无力的,手机被震落到了床边的脚垫上,她好不容易哆嗦着手把手机捡起来,这时候,某人自后伸来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握住:“我抱你去洗澡?”
  她现在一身汗,确实需要冲个澡,可……
  顾胜男身怕他这澡洗着洗着就彻底狼化了,赶紧摆摆手拒绝,路晋也没强求,揉了揉她的头顶,自己神清气爽地下床去也。
  顾胜男扶着自己酸痛的不行的腰,看一眼手机,薇薇安的电话早就挂了。被好友听见了她……的声音,顾胜男现在回想起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就在她懊恼的不行的时候,突然,又一阵手机的震动声传来。
  顾胜男吓得手一抖,差点就要把自己手里的手机丢的老远,可下一秒她却发现——
  并非她的手机在震。
  此刻的路晋还没走远,听见震动声,带着点邪笑回过头来问顾胜男:“你那朋友该不会还要打电话来八卦一下我有没有满足你吧?”
  这个男人目光潋滟,带着满满的意识不良,顾胜男却不跟他扯皮,伸出一根手指指一指床头柜——
  原来是他的手机在震动。
  路晋愣了愣,调头回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顿时就眉目一敛,表情不好了。
  顾胜男扶着腰慢吞吞地挪过去:“干嘛不接?谁的电话?”
  路晋抬头看了她一眼,经她提醒,这才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走向窗边。顾胜男的目光自然也就顺着他的脚步来到了窗边——他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冷峻。
  他像是故意要避开她,声音也刻意的压低了,顾胜男尽力地竖着耳朵听,却什么都没听见,而等路晋接听完电话之后回到她身边,顾胜男更加明显地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顾胜男把衣服披上,坐回床头,就那样仰着头看了他很久,见他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就在她触手可及的距离里暗自神伤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顾胜男不得不戳戳他:“你没事吧?”
  路晋这才醒过来似的,回眸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他……癌细胞扩散了。”
  “……”
  “……”
  “你是说……路明庭?”顾胜男发现自己的声音也不自觉地紧涩起来。
  路晋极其浅淡地点了点头。
  顾胜男心里一沉。
  就在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路晋淡淡地蹦出一句:“他知道我回来了,所以把宣读遗嘱的时间提前了,就在明天。”
  顾胜男有点不敢置信:“他让你……和路家那伙人一起去听遗嘱?”
  随着他点头的动作,顾胜男脑中第一个飘出来的画面就是路明庭的太太一口咬定路晋觊觎路家的遗产时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那种几乎是渗透到了骨子里的轻视,比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更加瘆人……
  “你应该不会去吧?”
  “我根本就不想去听遗嘱,可是……”他犹豫着欲言又止。
  顾胜男默默地等了一会儿,瞪来了他之所以这么犹豫的原因——“错过了明天,我下次再见到他,很可能就是在他的葬礼上。”
  “……”
  顾胜男咬了咬唇,凑到他身边,按住他的手,片刻前他们还是那么的快乐,他还是那么的身心火热,可现在,顾胜男握住的,是他那冰凉的手,现在是她温暖他的时候了——
  “我陪你去。”
  
  隔天,为了陪路晋去一趟医院,顾胜男只能向行政总厨请假了。
  战战兢兢地拨通行政总厨的电话,总厨十分不乐意:“你今年的事假已经被你用光了,我没法再给你批假了,你自己打电话去问程总吧。”说完就把电话给撂了。
  顾胜男听着听筒里响起的盲音,犹豫了片刻,抬眼瞅了瞅路晋。他正西装笔挺地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中,双腿交叠着,手里把玩着手机,看似慵懒,实则愁云满布——她今天早上醒来,他就已经这样坐在沙发那儿了,估计整晚都没睡。
  顾胜男只能一咬牙,拨通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是程总的秘书接的:“你好,总经办。”
  “你好,我是餐饮部的顾胜男,我想找程总……”
  “批假”两个字顾胜男都还没说出口,秘书就告知了她一个噩耗:“不好意思,程总今天不来上班。”
  工作狂程子谦竟然也有旷工的时候?顾胜男真没料到会是这样,琢磨了一会儿:“那……能不能帮我填一张请假表,放在程总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秘书很好说话,立刻就答应帮忙,替顾胜男填好请假表,送进总经理办公室:“我把你的请假表放在程总的办公……咦?”
  秘书突然发出一声惊疑声,顾胜男心里一紧:“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替你把请假表放在程总的办公桌上了,他一来上班就能看见。”
  “谢谢谢谢!”顾胜男充满感激地挂上电话。
  总经理秘书却已经惊讶到无暇去顾及顾胜男有没有挂电话了,因为她在总经理的办公桌下看见了一件……
  女式内衣……
  还是高端定制的女士内衣,上头有个英文名:Melody……
  顾胜男和路晋走出酒店大堂时,已经有车在外头静候了多时。
  见到路晋走出旋转门,司机立刻从车上下来,迎向路晋:“二少爷,我是先生派来的司机。”
  路晋皱眉:“谁是你二少爷?”
  司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口误,改口道:“路先生,请上车。”
  车门已为他们敞开。
  顾胜男偷偷扯一扯路晋的袖子:“司机又没得罪你,你别这么……”
  她抬眸看一眼路晋那火药味浓厚的样子,顾胜男最终决定什么也别说了,直接钻进车里才是上策。
  车子启动。
  密封的空间里坐着各自沉默着的三个人,顾胜男看着各方的脸色,不由得频频叹气:想必路明庭还是很关心路晋的,既能第一时间知道他回到本市的消息,又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住哪儿;而路晋,其实担忧路明庭担忧到整夜都睡不着觉,偏偏要做出这样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正兀自思绪繁复着,顾胜男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抬头一看,路晋仍旧是那样倨傲得几乎欠揍的冷峻样子,可他的手却是冰冷的,甚至隐隐有些僵硬。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小孩儿啊……顾胜男默默叹惋,却什么也不能说出来,唯一能做的只是反握住他。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医院。
  司机引着他们一路来到病房门外。幽静的走廊尽头就是独立病房,脚踏在地毯上、悄无声息的,可越是这样安静,就越是让人紧张,顾胜男不由得偏头看看路晋——他表情冷酷,但他的手,依旧紧紧的牵着她,从她那儿汲取温度和勇气。
  在替路晋推开病房门之前,司机提醒道:“路先生,你哥哥已经在里头了。”
  这时候的路晋已没心思去反驳“哥哥”这个称谓了。
  顾胜男却在路晋推开门之后,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路晋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你不跟我进去?”
  “我是外人,不太方便。”
  在他眉头坏脾气地皱起之前,顾胜男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你行的。”
  路晋摸了摸被她吻了的侧脸,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留下句:“等我。”
  顾胜男目送他进了病房,司机直接乘电梯下楼去了,顾胜男则坐在走廊的长椅里。
  走廊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顾胜男环顾一下四周,发现整层楼就那一间病房,难怪会显得安静到可怕了……
  打断顾胜男的思绪的,是突然响起的一声极其不屑的“哼”声。
  顾胜男一愣,收回正望向走廊尽头的视线。
  一抬眸就对上了路老太太的那双眼睛。
  顾胜男正不知如何是好,路老太太已经冷嘲着丢下一句:“他果然还是来了……”径直走了。
  留给顾胜男的,只有路老太太那身着华服的背影,以及那句如余音绕梁般缠在顾胜男耳边的:他果然还是来了……
  顾胜男那个气啊,越想越不服:“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真想冲上去扇你两耳光!”
  可惜路老太太早走了,回应顾胜男的,只有这满走廊的安静。
  经此一役,顾胜男可不敢再走神了,如同一只备战状态中的孔雀,高高地仰着头,时刻警惕周围,要是再有人出现在她面前对她或者对路晋冷嘲热讽,她真的要扑过去撕对方的脸了。
  只可惜自从路老太太现身之后,直对顾胜男所坐长椅的那扇电梯门就再没开启过。
  顾胜男不得不偃旗息鼓了。
  足足半小时之后,那扇电梯门才伴随着“叮”的一声提示音,缓缓地拉开。
  四、五个穿白大褂的人从电梯里出来,顾胜男抬眼一扫,不仅看见了中国面孔,还看见了俩金发碧眼的白人,看来是专业的医生团队……一伙医生就这样神色匆匆地朝她走来,气势非凡,顾胜男一低头就避过了。
  等那些医生也进了病房,顾胜男才重新抬起头来,看那缓缓合上的病房门,心里默默琢磨着:该不会是路家人因为遗产的事闹了起来,气坏了路明庭,才需要医生们立刻赶过来救场?
  顾胜男顿时神情一紧,脚步也不受控制了,转眼就跑到了病房外,她又不能直接推开门闯进去,只能把耳朵贴到门上去听。
  不过很快顾胜男就发现自己做了蠢事:病房门这么厚实,她根本就听不到里头的任何动静。可就在她失望地频频摇头时,突然——
  病房里传出“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顾胜男顿时脑子一热,抬手就握住了门把,准备门一打开就直接冲进去,却在这时,她震惊无比地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门把转动了起来——
  病房里的人,先她一步转动了门把手。
  更是先她一步,打开了病房门。
  顾胜男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对面那人的那双透着沉毅的眼眸之中。
  好在她警觉地收住了脚步,否则这一秒,她的身体也已经撞进了对面那人的怀中。
  顾胜男因此隐隐松了口气,把自己那陷进对方深眸中的视线揪了回来,低头看看对方身上的那件白大褂一路看上去,再抬头看对方的脸,却愣住了……
  这医生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可顾胜□本来不及细究这些,因为她偏头一看,立马就看见了这位医生身后站着的另外几位医生。他们要出来,她却堵在了门口——意识到这一点,顾胜男赶忙退后一步。
  领头的那位医生朝她客气地点了点头,率领其他医生走了。
  一边是医生们雷厉风行着离去的背影,一边是已然敞开的大门,顾胜男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走进病房。
  忽然,她肩头一沉。
  顾胜男一愣。
  回头,发现一只手正按在她肩膀上,指节分明。
  顺着对方的手向上看去,顾胜男的视线就这样二度陷进对方的眼眸中——
  是刚才那个医生。
  他怎么去而复返了?
  “建议你别进去,里面气氛很糟糕。”
  这医生一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伸手替她把病房门关上了。
  顾胜男难免有点无措,门已经关上了,她却还杵在那儿,脑子里犹豫着,是要等这多管闲事的医生走了之后,自己再偷溜进病房?还是索性乖乖坐回长椅那儿,别去掺和人家的家务事?
  直到顾胜男的理智最终替她选择了后者——乖乖坐回长椅那儿,别去掺和人家的家务事——顾胜男这才转身离去。
  可她脚步都还没有迈出去,就已惊呆在了原地——
  这医生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她身旁,不知站了多久。
  他怎么还在?顾胜男囧。
  虽然被她彻底的晾在了一边好一会儿,但他倒不像是在生气,此时此刻,他正看着她,眼里带着一点近似于深究的神情,顾胜男难免满头的问号:“你……?”
  那医生的眼中似有失落一闪而逝,随后正色道:“我替你抓过猴子……我是说,抓过你干弟弟,你忘了?”
  
第 56 章

  “你……?”
  那医生的眼中似有失落一闪而逝,随后正色道:“我替你抓过猴子……我是说,抓过你干弟弟,你忘了?”
  顾胜男足足盯着面前这张脸愣了有五秒钟——
  “哦!”她终于想起来了……“钟、医生?”自己应该没记错他的姓吧……
  顾胜男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同时又小心翼翼地等待这个男人对“钟医生”这个称谓的反应,见钟子岩终于微微一笑,顾胜男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她没叫错。
  “你是……路老先生的朋友?”钟子岩瞅一瞅她,又瞅一瞅那病房门。
  顾胜男连忙摆手:“不不不,我……”
  她的声音突然就卡在这儿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位钟医生说明自己和路家的关系。总不能说“我男朋友是路老先生的私生子,正在里头听遗嘱,我在这儿等他”吧?
  于是她顿了顿,索性就转移话题,问他:“你在这家医院工作?”
  他点点头。
  顾胜男叹:“那真够巧的。”
  他又笑笑:“对了,你干弟弟呢?怎么样了?”
  顾胜男的心思还牵在方才从病房里传出来的那“砰”的一声,有些心不在焉,怔了怔才意识到他在问旺财的伤势,这才回神答道:“伤口早好了。”
  “……”
  “……”
  和一个半陌生的人闲聊就是这样的,不出5句就彻底没话聊了,钟医生估计也忙,彼此都沉默的时候,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我待会儿要带实习生去视察病房,要不我……先走了?”
  “恩恩,再见!”
  见他的身影正朝着电梯间走去,顾胜男脑筋一转,又突然叫住他:“钟医生!”
  他朝她回过头来。眼里似乎带着点……期待。
  顾胜男心思却不在这儿,自然就没有察觉到,瞥一眼病房门,这才咬了咬唇问:“刚才……病房里是有人砸东西么?”
  钟子岩似乎没料到她叫住他只是为了问这事,目光暗了暗,下一秒,没什么笑意地对着她扯了扯嘴角:“路老先生被他太太气得把花瓶砸了。”
  钟子岩带实习生视察完病房,回办公室的路上碰上了同是路明庭专家治疗组的同事,自然被调侃了:“和那美女怎么样了?”
  钟子岩把手上的资料交给实习生,让实习生先回办公室,然后才没什么表情地反问:“哪个美女?”
  “就是坐在路老先生病房外的那个。”
  钟子岩做出一副“有这么个人么”的表情,可惜当即就被同事拆穿了:“别跟我说你不记得了,早上咱们离开路老先生的病房以后,我明明看见你一直回头看那女的,然后你就让我们先走,敢说你不是回头去找那女的了?”
  同事当他不说话是因为再也抵赖不了,只能默认。实际上,那一刻的钟子岩其实是走神了,记忆不知不觉地回到了第一次见她时——
  那时在宠物医院,这女人穿一身松垮垮的衣服,尤其是那条裤子,愣是把人的身材比例穿成了五五分,还有她当时鼻梁上的那副黑框眼镜,再灵动的眼睛前架着这玩意,也绝对会被人误以为是陈腐的老古董。
  可今天在病房外,那女人和他在宠物医院里见到的形象很不一样,以至于一向自诩为过目不忘的钟子岩拉开病房门、第一眼看见她时,他愣是没认出来。
  果然应验了那句话——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当然,同时也应验了那句话——男人看女人,第一眼看的绝对是外貌,只有对一个女人的外貌感到满意,他才会尝试去了解女人的心灵美。
  对此,钟子岩从不否认,并且在他和专家组成员商讨了路明庭的最新手术方案、接待了一个前来复诊的病人、带实习生进手术室观摩了一台小手术、终于可以泡杯咖啡休息一下的时候,他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女人。
  于是他放下咖啡,从桌上的卷宗架子上抽出属于路明庭的那一份,拿着它前往路明庭的病房。
  钟子岩虽然是这么做了,但当他真的看见那女人还等在长椅上时,他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状似不经意的走过去,状似不经意地发现了她——
  可她没发现他——她正在低头玩手机。
  钟子岩一切的“不经意”显然都白费了。
  他瞅一眼她的手机,看她似乎在和人发着微信。
  顾胜男刚发出一条“你还要多久”,就听见有男人沉静如水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一愣,“嚯”地抬起头来。
  原来是钟医生。
  “钟医生?”显然她没料到还会看见他,“你怎么来了?”
  钟子岩抬腕将手表举到她面前,食指敲了敲表面,示意道:“这都下午一点了。”
  顾胜男正要接话,却在这时候收到了路晋的微信回复:我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你快去吃饭,本来就没二两肉,再饿瘦了,摸着更没手感。
  顾胜男顿时愤愤咬牙,猛地把手机揣回兜里,抬起头来直面钟子岩,钟子岩就这样被她的怒意给误伤了。
  顾胜男赶紧把对路晋的怒意给收好,对钟子岩笑笑:“我去吃饭,不等了。”
  她没想到钟子岩竟然随口就接话道:“你也还没吃?”
  这个“也”字,顾胜男显然没有注意到,只自顾自地回答:“听说这家医院食堂的菜还不错。可……”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顾胜男就眉头一皱。这个时间点,食堂还供应午餐么?
  果然,连钟子岩都说:“食堂的饭点已经过了,现在过去,估计就只有白米饭了。”
  “那……”顾胜男的肚子很应景地发出一声“咕噜”声。
  “我带你去一家餐厅,就在附近。”
  “……”
  “走吧。”
  顾胜男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整个事件的走向就已经被他全权掌控了,她似乎也就只有默默地跟着他离去的份了。
  不过好在他推荐的这家餐厅既经济实惠,菜色又可口。一大盘剁椒鱼头,红艳艳的很是诱人,上第二道菜之前顾胜男就已经干掉了一碗米饭。
  钟子岩坐她对面,看看她已经空掉的碗,再看看自己只动了三分之一的碗,不由得勾勾嘴角:“你这么能吃,怎么还这么瘦?”
  顾胜男拿筷子的手微微一僵,眼前顿时就飘过路晋的那句话:你快去吃饭,本来就没二两肉,再饿瘦了,摸着更没手感……
  钟子岩发现她把筷子搁到了一旁,不由得问:“怎么不吃了?”
  顾胜男抱歉地笑笑:“我再吃的话,都快把菜吃光了。”
  钟子岩低头一瞧,其中一半剁椒鱼头已被她“扫荡”地干干净净,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道菜,但她又格外客气地把另一半剁椒鱼头完完整整地留给了他,从这种吃法上来看,这是个懂得为他人着想的女人,钟子岩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这家店生意很红火,上菜有点慢,你尽管吃,我其实不太饿。”
  顾胜男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把筷子拿起来时,她搁在桌边的手机进了条微信。
  是路晋发给她的:“你在哪儿?”
  顾胜男想了想,拿起手机,同时也拿起筷子,敲下俩字发回去:“吃饭。”同时也伸筷去夹剁椒鱼头。
  路晋秒回:“我也正准备去吃饭。”
  顾胜男正准备再回他一条微信,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进餐厅大门。
  她一愣,视线越过坐她对面的钟医生的肩膀看过去——路晋?
  而且还不止是路晋一人——
  路晋和路征竟然一同走进了餐厅大门?
  这个画面的冲击性太大了,以至于顾胜男拿手机的手指微微一僵。
  她就这样看着路家兄弟走神,完全没发现自己夹起的那筷子剁椒鱼头被她往自己脸颊上送了过去,直到被自己的筷子戳到了脸,顾胜男才回过神来。
  此情此状尽收眼底的钟子岩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胜男抬头看看钟子岩,如果她没记错,这可是她见过的、钟医生笑得最开怀的一次。之前,这位钟医生就算笑着,也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
  钟子岩见她看向自己,便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示意顾胜男擦擦她脸颊那儿沾着的红艳艳的辣椒油。
  顾胜男还没有所反应,她的手机就又进了一条路晋发来的微信:“我在XX餐厅,你过来么?”
  顾胜男看一眼微信内容,不由得再度仰头看向餐厅门边。只见路晋一边走进餐厅一边低头发着微信,完全没发现她正坐在角落。
  当然,朝这两个男人投以注目礼的,不止顾胜男一人。她目光黏在这两人身上,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一直不认为路晋和路征这两个仇人一样的角色会如此和谐地一同前来用餐。而其他桌的客人,显然是被这两位英俊程度不相上下、风度气场同样不相上下的男士给镇住了——除了钟子岩。
  钟子岩眼里只有他对面的这女人,见她没反应,他顿了顿,随后便扯了张纸巾,倾身过去帮她擦掉脸上的辣椒油。
  顾胜男一愣。
  回眸正对上钟子岩那双透着满满的愉悦的眼睛。
  顾胜男避开他的目光,视线低下,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纸巾。
  “哦谢谢!”她赶紧接过纸巾,自顾自地擦拭起嘴角。
  她手上拿着纸巾,胡乱地擦着脸,脑子里则胡乱地想着:路晋和路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统一战线了?怎么可能?
  钟子岩见那辣椒汁还原原本本地沾在她脸颊上,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直接用手替她擦拭了。
  他的手指是温热的,这一点温热迅速地传递到顾胜男身上,令顾胜男拿纸巾的动作瞬间定格。
  原本正胡思乱想着的脑子顿时也罢工了。
  顾胜男也不知道自己怔怔地盯着面前的钟子岩看了多久,直到——
  “你怎么在这儿?”
  再熟悉不过的、路晋的声音……
  顾胜男心里一“咯噔”。
  这么美好的时刻就这样被人打搅了,钟子岩不由得一皱眉,偏头循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高大倾长的身影站在他的桌边,正冷眸瞅着他。
  
  钟子岩看一眼离他这桌不太远的另一桌——
  刚才来到他桌边、表情十分不善地看着他的男人,此刻正跟另一个器宇轩昂的西装男坐在那儿。
  该二人钟子岩都觉得眼熟,其中那个器宇轩昂、表情淡然的,是路明庭的儿子,这点钟子岩可以确定,至于另外那一个表情不善、甚至带点阴测测的……
  钟子岩再看看近在眼前的顾胜男,她表情也不太好。
  他想了想,问:“你们认识?”
  顾胜男尴尬极了,自己和朋友出来吃饭,自己男朋友突然杀到,丢下一句火药味极其明显的话,然后又冷酷地走掉——
  他倒是架子十足,但他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会让她这个做女朋友的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
  同一时刻,路晋这一桌的上空,似乎同样是怨气满满。
  路征一边翻看菜单,一边抬眸,淡淡地看一眼路晋:“你女朋友怎么和老爷子的主治医师认识?”
  路晋没回答,而是低头查看手机。
  很快,路晋就翻找出了孟新杰替他总结出的“完美男友指南”。
  “完美男友指南”第17条——
  男人占有欲强,不是一件坏事,但千万别在众人面前暴露出来。女友和其他男孩说说笑笑,你就气得瞪眼睛、摆臭脸,只会风度尽失。正确做法是:打断他们的谈话,对女友严肃而坚定地说:“你出来一下。”带她到走廊里,一把按到墙上,狠狠地吻她,而后在她耳畔低语:“对不起,我吃醋了。”
  路征迟迟没得到回应,不由得再度抬眸,这时候正瞧见路晋起身,转头,走向女友与主治医师那桌。
  路征此刻微微皱眉的表情仿佛在问:这小子要去干嘛?

第 57 章

  路晋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顾胜男与那主治医生的桌边。
  这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警惕地看着路晋行,实在是因为路晋这样子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路晋对盯着他的这位主治医生视若无睹,只灼灼的回视着顾胜男:“你出来一下。”
  顾胜男目光扫扫他,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不。”
  指南里可没教他,万一女方拒绝和他出去该怎么办,路晋自然也就愣住了,想了想,又语气阴森地重复了一遍:“出来一下。”
  她还真就跟他对着干了:“我不。”
  路晋顿时就烦躁了,她都不跟他出去,那他接下来还怎么发挥?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就扣住顾胜男的手腕,要把她强行带离。
  可顾胜男还没被他拉得离座,路晋的手反而被人按住了——抬眸一看,按住他的人正是这为主治医生。
  “这位先生,强迫一个女人做她不愿做的事,这可是流氓行为。”钟子岩的表情也友善不到哪儿去,“放开她。”
  路晋淡漠地瞅瞅他。顾胜男在一旁看着,心里一紧,也不知道路晋用了什么法子,突然就挣开了钟子岩的钳制,下一秒,路晋一矮身就把她扛上了肩。
  顾胜男的尖叫声顿时吸引了全餐厅的目光,而路晋,肩上明明扛着的是个大活人,而且这大活人还在厉声抗议着,但路晋愣是淡定自若的跟自己真的只是扛了一麻布袋似的,面无表情之中还带着一丝倨傲,就这样一路走离众人视线。
  不远处的路征自然也一脸不解地看了过去,直到目送他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身为大哥,他不由得叹着气摇摇头:他这弟弟,宣读遗嘱那会儿病房里都闹成那样了,他还能沉着冷静地坐那儿,一副淡定而疏离的样子,可怎么一碰上这女的,就开始犯浑了?
  脚离地的不安全感和如芒在背的尴尬感顿时令顾胜男耳根通红,可这些丝毫影响不到正扛着她的这个男人,半晌,等他终于放下她的时候,顾胜男几乎要揪过他的耳朵,冲着他的耳膜尖叫:“你有病啊!”
  路晋的表情却很淡然,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应当的似的,实际上,此刻的他正在思考着:现在已经成功地把她带到走廊了,那么接下来就应该要把她一把按到墙上,狠狠地吻她,而后在她耳畔低语:“对不起。我吃醋了。”
  然而,正当他朝这女人倾身而去,准备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向墙面时,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路晋“嚯”地回头,又看见那主治医生的脸。
  这该死的主治医生不仅限制了他的自由,同时还越过他,直接关心起他的女朋友来了:“你没事吧?”
  顾胜男对着钟子岩摇摇头:“我没事。”
  看看钟子岩死扣在路晋肩上的那只手,再看看路晋那越发阴森的表情,顾胜男这才惊觉自己有必要介绍一下路晋的身份,免得路晋真被人当流氓看待了——这么想着,顾胜男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钟医生,这位是我男……”
  她还没说完呢,路晋不耐地抓住钟子岩按在他肩上的手,猛地一个返身,就将钟子岩的整个左臂反扭到了身后。
  看这架势,估计是要打起来了,路晋这么眼疾手快,表情又带着点阴狠,顾胜男深怕钟子岩下一秒就要被撂倒在地,于是赶紧上前制止——整个人抱住路晋的胳膊:“你别动手啊!”
  路晋被她抱得动弹不得,正要开口叫她放手,突然——
  就被这主治医生给偷袭了。
  钟子岩一记闷拳袭来,路晋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这拳头打在了自己什么部位,就已经两眼一黑了。
  顾胜男是眼睁睁看着路晋倒下的,甚至明明白白地看见他倒下前那两眼一白的场景。
  185的高个子就这样倒向顾胜男,顾胜男下意识地双手去接,便连同昏倒的路晋一道跌靠到了墙上。顾胜男吓得赶紧去拍路晋的脸:“喂?喂?”
  路晋安静的就像睡着了。
  站在她面前的钟医生,全不似她这般的紧张,只是淡淡地瞅了眼路晋,而后就要把路晋从她怀中拉开,以行动表明自己的观点:让这流氓自生自灭去吧,他要把她带走。
  “走吧。”钟子岩很淡然地对顾胜男说。
  顾胜男惊疑地看看钟子岩,又低头看看双眼紧闭的路晋:“你你你……你把他怎么了?”她惊讶地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没看清他是怎么把人弄昏的,钟子岩只好稍稍解释一下:“我击中了他的动脉窦。”
  见她似乎有些紧张,钟子岩又安慰道:“没事的,顶多昏迷个十来分钟就醒了。这种人平时就是太欠教训了才敢这么嚣张,别管他了,走吧。”
  顾胜男怎么走的了?对方口中欠教训的嚣张男正是她的——“他是我男朋友。”顾胜男终于有机会向钟医生解释了。
  钟子岩彻底愣了。
  愣了足有5秒吧,这才大感糟糕地发出一声:“哇哦!”
  
  路晋刚醒过来的时候,一时之间还浑身无力地无法睁开眼睛。
  但耳朵已经能听见声音了。
  猜他听到了什么?
  他!竟!然!听到了自己女朋友不知被谁的话逗得笑出了声。
  就算他还闭着眼,但脑子已经能自发地将这银铃般的笑声与那女人笑得花一般灿烂的脸画上了等号。
  紧接着,他又听见那主治医生的声音:“其实还不止这些,还比如后脑发根正中的哑门穴,后颈下距肩部一指处的百劳穴,左颈下部肩井穴上四指的大动脉,耳根内侧脸颊上的上关穴和下关穴,这些穴位遭受重击,同样能让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路晋“嚯”地睁开眼睛。
  当路晋的脑袋还在一阵阵的发昏时,就已经先行看见了一张脸正悬在他的视线上方——
  那该死的主治医生的脸。
  对视了大概半秒之后,钟子岩抬起目光,看向顾胜男,说:“他醒了。”
  顾胜男一愣,醒过神来之后立即起身凑向路晋,下一秒路晋就看见悬在他实现正上方的脸,从主治医生变成了顾胜男。
  路晋一下子就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他“噌”地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原本正平躺在两张椅子拼成的平台上,而他们三人,还在餐厅的走廊里——该死的主治医生原本正站在椅子的这一头,靠近路晋脑袋的方向,此刻已双手插兜地默默退开半步,把位置让给顾胜男。顾胜男原本则坐在椅子的那一头,靠近路晋的脚边,此刻,正焦急地蹲在路晋面前,双手捧着路晋的脸检查:“你没事吧?”
  路晋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顾胜男默默琢磨着:他这样子,怎么跟摔傻了似的?顾胜男担心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他的目光很平静地扫过她和钟医生,随即目光微微向下一垂,就这样彻底地无视了她和钟医生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走廊。
  看着路晋双手插兜、倨傲地抬着下巴、表情冷峻地从她和钟医生的眼前走过,最终只留下那不屑一顾的背影,顾胜男心想:完了,他肯定生气了……
  路晋就这样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不疾不徐地穿过走廊,走过拐角,餐厅的服务员见他,都默默地退避三舍。然而,就在路晋摆脱掉身后那两道目光的一瞬间,之前那些高傲冷艳的伪装立马就分崩离析了,路晋迅速躲进角落,懊恼地直踢墙壁,恨不得面前的这道墙把自己吞个一干二净:路晋啊路晋!你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太太太丢人了!
  直到一阵高跟鞋小跑而来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路晋才猛地停下动作。
  这高跟鞋的主人,该不会就是……
  意识到这一点,路晋瞬间就收起了原本正对着墙壁拳打脚踢的动作,拍一拍脸、恢复面无表情,扯一扯衬衣领口、恢复一身的淡漠,挺直背脊、恢复双手插兜——
  路晋就这样以最快速度重启了“高贵冷艳”模式,下一秒,他就看见顾胜男追出了拐角,四处张望着寻找他的身影。
  很快这两人就四目相对了。
  顾胜男见他这样冷冷地站在那里,眉眼间的不悦实在太明显,以至于她咬了咬唇,才鼓起勇气走近他:“气消了没?”
  “……”
  他的沉默摆明了是回答她:爷还在气头上!顾胜男生平从没哄过人,这回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要怎么哄他,只能站在那儿巴巴地瞅着她。
  眼神交汇了一个来回,路晋发现她眼里的歉意还是很足够的,眉眼终于稍稍的和顺下去,可他依旧二话不说,调头就朝餐厅大门口走去,走了两步,见她竟然没有紧张兮兮地跟上来,路晋停下脚步,回头乜了她一眼:“看来你跟他聊的挺开心的,都不想走了?”
  顾胜男直觉地就要反驳:“就随便聊了两句而已。”
  “随便聊了两句而——已?”路晋这“而已”两个字说的有点重,又刻意拉慢了语速,摆明着对那主治医生很是不屑,“我昏迷的时候都能听见你被他逗笑了。”
  顾胜男心有戚戚,赶紧跟上。
  他却不走了,目光意有所指地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几秒,才抬眸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吃醋了。”
  顾胜男一愣。
  然后就被吻住了。
  顾胜男一惊,反应过来之后瞪大一双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他,脑门上瞬间砸下四个大字:大庭广众!
  她推推他:“喂!你别……”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他的唇舌就趁势攻进了她的口腔,直接就深入成了一记火辣的法式热吻……不,何止是火热?简直是倾情一吻全家死……就算已经听见了有人正在靠近的脚步声,顾胜男也无能为力了,只剩下在某人唇下嘤咛的份了:“有人在看……”
  路晋吻势不停,随手拿起搁在旁边餐桌上的菜单,挡在他们面前,继续这个惩罚之吻。
  终于,他满意了。
  路晋看一眼她微微肿起的嘴唇,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
  顾胜男吻得都有些缺氧了,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向餐厅大门走去。可他走了两步,又不满意了,见他二度停下脚步,顾胜男顿时被吓得缩缩脖子:“又怎么了?”
  该不会还要吻吧?——顾胜男抬头看一眼附近,只见两三个服务生正站做一堆,带着三分艳羡、八分好奇地看向他俩——这让顾胜男的老脸往哪儿搁?
  路晋上下打量了她一轮,最后目光锁定了她的手,拎起她的手搭上自己的胳膊,这才彻底的满意——
  路晋就这样嘴角藏着一抹浅浅的笑,带着自己的女人离开这间餐厅。
  
  离开餐厅之后,路晋果断不允许顾胜男再回医院了,直接当街拦下一辆出租车,不由分说地把顾胜男塞进车里:“你先回去。”
  顾胜男坐进车里,回头看他:“不用我陪你去医院了?”
  “不用。”
  看着出租车载着顾胜男扬长而去,路晋这才安心:省的那个该死的主治医生又趁他不在跑来聊骚……

第 58 章

  黎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她睁开眼睛,头痛欲裂,眼前一阵一阵的眩晕,以至于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看清那纯白的天花板。
  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努力拼凑昨晚的记忆:
  她跟路晋同一班飞机回来的,却在机场跟丢了,她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路晋是去紫荆酒店找那女人了,于是她也杀到紫荆,可惜晚了一步,紫荆餐厅的工作人员竟然让她别去打搅顾老师和路晋的春宵一刻。她哪会答应?到了酒店前台,前台死活不肯透露路晋订了哪间房,她猜路晋或许会在那艘夏鸥号上,可杀到夏鸥号上去,却是一对她完全不认识的情侣住在那儿。她打搅了客人,最终以赔偿人家当日的房费了事。
  这样就能让她知难而退了吗?
  不,她坐在自己订的房间里想了很久,最终头也不回地杀去了程子谦的总经理办公室,恰逢这位程总正在加班,于是她威逼加利诱,硬要让他透露路晋的房号。程子谦被她缠的实在没了办法,最后只得答应:只要她喝赢了他,他就帮忙。
  再后来……
  黎蔓的思绪像是在酒缸里泡过了一样,记忆终止在了她一杯一杯地灌他酒的那一刻,至于后来还发生了些什么,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瞥一眼床头柜,上头的小座钟显示此刻已经是下午两点。
  按理来说,酒店的服务员早就该打电话来提醒她中午12点退房的,可她瞥一眼床头柜上的座机——
  完全没响过。
  还是她睡得太沉,没听见电话响?
  黎蔓拼命地醒一醒神,好不容易坐起来,当被子顺势从身上滑落的时候,黎蔓顿时满头黑线。
  她的衣服呢?
  黎蔓赶紧把被子掀开,不仅衣服,裤子也没有了……
  此时此刻的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光溜溜。
  不仅如此,她这样坐起来,顿时发现自己腰痛的不行,腿心也一阵发酸,可黎蔓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裹上被子下床,一路往外走,一边找自己的衣物,一边绞尽脑汁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内裤怎么会放在电视柜上?
  她的牛仔裤怎么会挂在门把手上?
  她的背心怎么会被揉成一团塞在沙发上?
  而她的胸衣……
  黎蔓始终没能找到自己她的胸衣,相反,她找到了一个男人……
  没错,一个男人,一个睡在浴缸里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手里还拿着手机。
  黎蔓的脚步僵立在浴室门外,她的视力很好,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熟睡的男人就是程子谦。
  她也不知道自己傻愣在那儿愣了多久,直到她看见程子谦的手指头动了动,继而,他的眉心也微微的皱了起来,似乎很快就要醒过来,黎蔓一惊,赶紧把裹身的被子给扔了,一边套上背心一边调头,加快脚步离去。
  可就当她闷头跑到套房的大门口时,黎蔓却又是一愣,突然意识到:她已经糊里糊涂地失了身,难道还要这样糊里糊涂地跑掉?
  权衡了颇久,黎蔓咬牙决定:不跑了!
  她回过身站立了片刻,锁定了厨房的方向之后,立即冲进厨房,她住的这间双层套房里刀具、厨具应有尽有,不一会儿黎蔓就手握菜刀回到了浴室。
  她冲进浴室门的那一刻,程子谦顶着一脸宿醉的表情,正从浴缸里爬起来。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黑色的西裤,露出来的胸膛和腰腹上,红色的抓痕清晰可见。
  黎蔓一愣。
  他西装笔挺的时候显得高挑而又有些清瘦,黎蔓没想到他脱了衣服之后,身上的肌肉线条会显得这么结实,这令黎蔓本能地手握菜刀、举足不前了——担心打不过他。
  菜刀的刀面折射出一道锐利的光线,这道光线在程子谦眼前一晃而过,刺痛了他的眼,以至于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心,抬头望向光源处。
  目光碰撞地一瞬间,彼此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程子谦没说话,微一低头,手扶住额角,显得一副懊恼的样子。黎蔓因此醒过神来,三步向前,抬起手,拿刀尖指向他:“说!你昨晚对我都做了些什么?”
  她的刀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程子谦脸上没有惧怕,只有无奈:“你先把刀放下。”
  “我不放!你个禽兽!”
  “禽兽?”他反问她,表情明显的哭笑不得,但很快又恢复一脸的温润,只语调波澜不惊地纠正她,“我应该这么称呼你才对——女禽兽。”
  “什么?”她没听懂,愣了一下之后赶紧挽起一副凶恶嘴脸,厉声反问。这又警惕又懵懂的样子令程子谦忍不住笑了。
  他笑得她心里直发憷,黎蔓下意识地把刀柄握的更紧,听他娓娓道来:“是你强迫我跟你发生关系的。”
  黎蔓顿时觉得自己遭到了五雷轰顶,耳朵里嗡嗡声直响,她……强迫他?
  她的刀“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程子谦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向她,拍一拍她的肩膀,反倒以受害者的身份安慰她似的。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的掌心按在她肩头,顿时令那一块的皮肤急剧升温,烫的黎蔓立马就挥开他的手,否定道:“不可能!”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人把走廊上的监控录像调来给你看。”
  说完,程子谦便绕过她,自顾自地走出浴室。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浴缸里睡了多久,早上他的手机响,把他闹醒了,他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最终在浴缸里找到手机,电话是秘书打来的,秘书向他报告今天的行程,他却是前所未有的昏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最后只能对秘书说今天不去上班,让秘书把行程延后,随后就草草的挂断电话。
  这个女人不仅热情,还需索无度,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反倒像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程子谦疲惫,加上酒劲还没有彻底缓过去,接完秘书的电话之后,就直接往浴缸里一倒,睡他个昏天暗地。
  他现在走出浴室,可算是彻底清醒了,外头天光大亮,窗帘也没拉上,他站在床边,立即将窗外的全景收入眼底。幸好这附近没有更高的建筑物,否则昨晚……
  程子谦摇摇头,拒绝让自己在往下想,他从一床的凌乱中找到自己的衬衣,正准备穿上,却是一愣。纯白的衬衣上沾了血迹,他不愿回想,偏偏脑子里又不其然地冒出那个女人,那个醉的话都说不清的女人指着那一处血迹没心没肺地说:“看!日本国旗!”
  程子谦坐在床沿,调整好了思绪,拨通秘书的电话:“是我。”
  “程总?”
  秘书的声音透着一丝吃惊,程子谦也没在意:“麻烦你现在去我家,拿一套正装送到……”
  程子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送到紫荆的……”
  他一时之间忘了房号,正要去翻床头的意见簿——上头写有各个房间的房号,秘书却已先行一步说出了口:“紫荆的1210号房是么?”
  程子谦眉头深深地一锁:“你怎么知道?”
  秘书这才意识到自己所漏了嘴似的,支吾了半晌,这才怯怯地道出了实情:“今天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听客服部的人……说的。”
  如果程子谦以为这就是他今天听到的最糟糕的噩耗的话,那他就错了——更糟糕的噩耗就在后头等着他。
  “不仅我,基本上所有中午去了食堂的人,都听说了您……昨晚……被一位女士挟持着进了……所以,今天中午前台本来要打电话去房间提醒那位女士退房的,可是,为了不打搅你们二位,前台也就没有……”秘书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
  程子谦默默地收起手机,明明窗外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他却觉得自己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一大片乌云正笼罩在他的上方。冥冥之中似有感应,程子谦回过头去,正好看见昨晚“挟持”他进了酒店房间的那个女人。
  黎蔓被他那灰蒙一片的目光盯着,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刻意挺直腰杆走向他:“我要走了。”
  他没说话,眼神仿佛在说:慢走不送。
  黎蔓想了想,大喇喇地朝他伸出手来,似乎想向他要一样东西。
  “什么?”
  黎蔓登时耳根一热,于是越发凶神恶煞地问:“我的内衣!你把我的内衣藏哪儿去了?”
  昨晚这女人在他办公室和他拼酒,喝醉了之后恨不得当场就把自己扒光了往他怀里送,他已经重申了八百万遍:“我不是路晋,你认错人了!”可她就是执迷不悔。
  她忙不迭地脱着他的衣服,自然还有她自己的,程子谦则一直手忙脚乱地帮她也帮自己把衣服穿回去,直到最后程子谦彻底的恼了,一并抓住她的双手,狠狠的拥吻她,再也不无瑕去管她是要脱他的衣服,还是脱她自己的了。
  可就在他快要沉溺时,值夜的保安来巡逻了,他当即醒过神来,拉着她躲到办公桌底下,等保安走了,才拉着她逃出去。
  至于她的内衣……
  应该就是那时候落在了他的办公桌下的。
  程子谦这么稍一回想,顿时脸色一白,万一今天有人进了他的办公室,发现了一件女士内衣,那么他堂堂紫荆酒店总经理的形象就彻底地……
  毁了。
  “Shit!”
  程子谦平生第一次控制不住地想说脏话。
  
  路晋并没有因为遗嘱的事情在B市多做停留,原定的三天假期之后之后,他依旧飞回了上海。
  于是乎随后的假日,顾胜男又恢复了和徐招娣、薇薇安的三人行。
  三个人一起看电影,坐在VIP放映厅里,徐招娣却不看大屏幕,而只顾着看顾胜男,并频频意有所指地对着顾胜男挑眉:“你看看你,红光满面的,是不是那三天都没下过床呀?”
  顾胜男赶紧把徐招娣的脸推回去,让徐招娣看电影,别看她:“这里光线这么暗,你还看得清我脸色好不好?”
  徐招娣却忍不住要逗她:“别害羞嘛,异地恋是这样的,那三天,能不下床就不下床,毕竟你这次吃饱了,接下来可是要饿一个月的。”
  一旁的薇薇安,双眼虽一直盯着大屏幕,却将她俩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适时地抛给徐招娣一句话:“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饥渴?”
  “我饥渴?”徐招娣这回调转目标了,放过顾胜男,转而进攻薇薇安,“是谁跟闺蜜看个电影还要把男朋友一起带来的?”
  显然徐招娣说的是坐在薇薇安另一边的廖泽南。
  廖泽南没说话,就只微笑地看了眼薇薇安。
  还是顾胜男比较识时务,凑到徐招娣耳边轻声提醒:“这提前点映的票可是廖泽南送给我们的,而且还是VIP厅,你别数落他啦,我以后还想有更多免费电影看呢。”
  徐招娣其实也就这么一说,实际上她和顾胜男都很清楚,薇薇安至今还住在顾胜男家,就是因为他万一从顾胜男那儿搬走,廖泽南就铁定要提出同居的要求,显然薇薇安还不想这么快走到同居那一步,虽然她和顾胜男其实都不清楚曾经的廖泽南到底做过些什么事,才会令薇薇安如此没有安全感,但如今的廖泽南确实值得同情——只有在他们仨的闺蜜聚会上硬插一脚,他才能多些时间和薇薇安相处。
  可……
  就算值得同情,但,这廖泽南频频在她这单身大龄女青年秀恩爱,还是很让人不爽的!
  就比如现在——
  “待会儿看完电影,你想去哪儿?”廖泽南凑到薇薇安耳边低声问。
  “随便。”
  “随便?那……我家?”廖泽南有点放肆地笑起来。
  难道他们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么?徐招娣默默地屏蔽掉这两个人的打情骂俏,默默的咬着饮料的吸管,默默地不爽着,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她旁边的顾胜男,也默默地拿起饮料,喝着喝着也不由得咬起了吸管——
  其实,这种秀恩爱的行为,又何尝没有刺激到顾胜男?
  
第 59 章

  时间就这样又悄然过去了30天。
  徐招娣打电话给顾胜男,准备取消原本定好的这个周末的闺蜜聚会。这时候的顾胜男刚结束和路晋的通话,准备入睡。
  窗外夜色漫漫,天气迅速地转凉,玻璃上晕着一层冷雾,顾胜男一边琢磨着上海那边的天气会不会也这么糟糕,一边听徐招娣啧啧叹:“刚才打你电话,说是占线,怎么?又在给你家男人煲电话粥?”
  “是啊。”顾胜男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准备躺床上和徐招娣继续聊,却发现旺财竟不请自来地睡在了她的床上——对于它这种鸠占鹊巢的行为,顾胜男已经习惯了,她只好挪到床尾处的贵妃椅上坐着。
  徐招娣对自己这个正维持着异地恋的好友佩服的五体投地:“你们现在就这样天天靠打电话度日?你俩还真是耐得住寂寞。”
  但显然顾胜男已经有了自己的谋划,向徐招娣透露道:“下周他生日,我已经请好假了,飞去上海给他个惊喜。”
  徐招娣立即夸到:“哟呵!你这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顾胜男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还是决定请教徐招娣这个恋爱高手:“可是……你说我该怎么策划这个惊喜?”
  果然“制造惊喜”这个问题对于策划过无数场公关活动的徐招娣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那还不简单?提前弄到他家的钥匙,藏到他家去,准备一屋子的惊喜,什么蛋糕啊、红酒啊、美食啊——这些不都是你擅长的?然后……”徐招娣神秘兮兮地一笑,声音顿时就少儿不宜起来,“开一盏昏暗的灯,把你自己脱光光,躺餐桌上去,把甜品摆在自己身上,等他回来,任他享用。”
  徐招娣话音一落,正在沉睡中的旺财十分应景的双手捂住了脸、缩成一团,仿佛也被徐招娣的建议闹得害羞不已。
  顾胜男顿时脸一红,连连在虚空中摆手:“太太太……太重口味了,我肯定办不到的。”
  徐招娣觉得十分可惜似的,叹了口气,才恢复正常语气道:“那就别脱光了,穿个女仆装什么的,总不过分吧?”
  有了之前的铺垫,顾胜男恍然觉得女仆装这个建议倒是挺靠谱的,歪了歪头,脑子里就窜进了自己穿着女仆装的样子。这一阵遐思在顾胜男脑中飘了许久,才渐渐散去,顾胜男这才捏了捏眉心:“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徐招娣这才意识到自己讨论的太嗨了,竟然把正事给忘了,赶紧敛一敛神:“哦……差点忘了,这周末的聚会我不能去了。”
  “额?”空窗期的徐招娣非常乐于组织这类聚会,之前的几次她从未缺席过,故而顾胜男对她这次的请假有点诧异,“临时有事?”
  不知为何,徐招娣竟一时语塞了,支吾了片刻之后才答道:“是……是啊。”
  顾胜男难免有些落寞:意味着这个周末她又要一个人度过了。可转念一想,或许她周末可以网购几套女仆装……一想到这个,顾胜男的心情就微妙起来,有些开心,又有些羞赧,她就这样满脑子遐思地挂断电话,转头一看,旺财还保持着那副娇羞的样子睡在床上,只能感叹:为什么这样的漫漫长夜,陪伴她的不是男人,而是这没心没肺的小动物……
  彼端,身在上海的徐招娣刚挂断电话,枕畔就伸来一只壁垒分明的胳膊——显然celine徐的漫漫长夜是有“佳人”相伴的。那胳膊揽住徐招娣的腰身的同时,一个暧昧的男声渡进徐招娣的耳朵:“要不我过生日的时候,咱们也试一次?”
  徐招娣杏眼一瞪:“孟先生,咱们的关系还没恢复到那一步吧。”
  孟新杰撇撇嘴,从床上坐了起来,手却仍旧牢牢地霸占着她的腰肢,一副餍足的模样:“我一说我出车祸了,你就连夜飞来上海,你还有好什么否认的?”
  徐招娣顿时就无言以对了。
  她的沉默似乎给了孟新杰趁胜追击的理由,于是他又说道:“你推掉周末的聚会,不也是为了在这儿多陪我几天?”
  徐招娣被逼问的极其烦躁,乜斜他一眼,见他又要开口:“虽然你一直口口声声说……”
  孟新杰说不下去了,因为徐招娣已经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嘴。
  Celine徐最擅长的就是令男人神魂颠倒,孟新杰被这样缠绵悱恻的吻着吻着,早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顾胜男不得不感叹,拥有一个神通广大的闺蜜是多么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她竟然收到了孟新杰快递给她的、路晋位于上海的公寓钥匙以及门禁卡。
  顾胜男只意识到这肯定是徐招娣请孟新杰帮的忙,却不知道中国好闺蜜为了帮她拿到这把钥匙,在孟助理的床上挥洒了多少汗水。
  路晋的生日前夜就这样悄然来临。
  顾胜男订了隔天飞上海的机票,当晚自然要准备行李。
  她之前已网购了一套空姐制服、一套护士制服、一套女仆装——网店的地址也是徐招娣友情提供的,徐招娣以过来人的身份向顾胜男保证,这家店售卖的制服款式新潮,并且材质薄脆,以男人的力气,绝对一撕就破。因此徐招娣也特地提醒顾胜男:“你最好多买几套,撕破了就换新的,保证让路晋撕上瘾。”
  此刻,把制服小心翼翼地放进行李箱,顾胜男的脑中又不其然地飘出徐招娣的那句提醒,她觉得脸都发烫了,就在这时——
  “叽叽叽叽!”
  旺财来骚扰了。
  顾胜男回头一看,立刻瞧见旺财透过另一边的阳台蹦到了她卧室外的阳台,眼看旺财就要通过落地窗跑进她的卧室,顾胜男顿时满头黑线——她竟然忘了锁上落地窗。
  她赶紧把行李箱拉上,把另两套还来不及放进箱子里的制服塞到床底下,免得上次那样的、旺财把她的情趣小物展现在自家老爹面前的惨事再次发生。
  旺财果然没发现藏在床底的情趣制服,径直爬上床,要鸠占鹊巢,顾胜男也没工夫把它拎下床,因为这时候,路晋的电话来了——
  一开facetime,连路晋都发现了她的异样:“你刚洗过澡?怎么脸这么红?”
  顾胜男赶紧拍拍脸,胡诌道:“泡热水澡泡的。”
  路晋“哦”了一声,带着一丝疲惫解开领带,顾胜男通过屏幕见他似乎正坐在汽车后座上,不由得问:“你还没回家?”
  他点点头,似乎累的都不想说话了。
  顾胜男想了想,试探着问:“你明天行程满不满?”
  一提到这个,路晋就一副越加疲惫的样子,仰头靠向椅背,闭了闭眼:“明天要忙一整天。”
  “你还真是工作狂,生日都要在工作中度过。”
  听她这么喟叹,路晋忽的就坐直了,睁开眼睛,双眸明显的一亮:“你竟然知道我生日?”
  一个男人竟会被自己一句这么简单的话影响了心情,顾胜男不由得觉得胸腔中有阵阵暖流徜徉而过。
  路晋等了等,以为会听到这个女人接下去问他“要不要我去陪你?”这一类更令激动人心的话,等到的却是她的沉默,不由得又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上:“你不来陪我?”
  顾胜男尽量让自己表现出无尽的无奈:“我今年所有的假期都休完了,请不到假。”
  真是个让人沮丧的消息。
  路晋的低落情绪立刻充斥了整个车厢,司机频频透过后照镜看向后座,连他都十分好奇:从来只见过路先生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这还是头一遭见路先生如此明显的把情绪堆到脸上,稀奇,稀奇……
  
  隔天下午,顾胜男风尘仆仆地抵达上海。
  顾胜男拖着一箱子让人脸红心跳的行李走出机场,仰头一看,和B市的阴天不同,上海此时晴空万里,秋高气爽。果然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虽一直知道路晋的洁癖严重,但当顾胜男走出直通公寓内部的独栋电梯,真正意义上踏入他那一尘不染的公寓时,还是被那光可鉴人的地板给震慑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放下行李,就收到了孟助理发来的微信,孟助理把如何去附近大型超市的路线图都替她查好了。
  顾胜男去超市挑选了食材,拎着大包小包回来,走进同样干净的让人嗅不到一点人烟气的厨房,顾老师大展拳脚的时间到了——
  按照孟新杰提前透露给她的行程表,路晋晚上10点才能到家,她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一切。
  顾胜男甚至接到路晋怨气满满的信息:“你真的不来陪我过生日?”
  按照路晋今天的行程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正在和代理人开会,顾胜男想象着他一边一脸严肃地开着会,一边偷偷在桌子底下偷发短信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又忍住笑,硬邦邦地回了一个字:“不。”
  之后便把手机丢到沙发上,信步走进他的卧室参观。
  卧室窗外直接就是黄浦江的江景,而窗旁的墙壁上有一排透明架子,用以展示他的收藏品——有画,有工艺品……竟然还有他当初给她的对讲机?
  要不是看见了这个对讲机,顾胜男差点忘了当时路晋是有多怕碰见她。
  当时谁能想到他们最后会发展成如今这样的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胜男窝沙发里看了一下午电影,窗外的天渐渐暗下去,华灯初上,进而夜色转深,见时间差不多了,顾胜男走进厨房,袖子一撸,开始掌勺。
  一小时后,饭厅里已是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接下来就是拾掇她自己的时候了——
  化妆打扮,拉上窗帘,打开行李箱,拎出那易碎的情趣制服换上。昨晚被旺财那么一闹,另两套制服被顾胜男遗落在了床底,没带来上海,她现在就剩一套制服了,自然要倍加小心,免得制服撕裂——这可是要留给路先生、供他亲手撕破的。
  最后站在穿衣镜前检查自己,顾胜男又有些犹豫了:这衣领开的如此低,这裙边的开衩开的如此高,会不会……太重口味了一点……
  一咬牙,豁出去了,就这么穿着,如徐招娣教她的那样,躺在正对电梯门的沙发上摆好妖娆的、如同礼物横陈在眼前的造型,等某人回来“拆”礼物。
  可是……
  可是……
  他怎么还不回来?
  顾胜男这造型凹的,腰都酸了,腿也麻了,躺在那儿、因为担心衣服被崩破而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极尽可能地扭过头去,看向角落的座钟——
  已经10点15了。
  孟特助不是说某人十点就能到家么?怎么至今也不见人影……
  就在她无比纳闷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震动声。
  极致的安静之中突然响起这么一声,顾胜男吓得立即扭回头来,扭头的动作稍微一激烈,就……
  闪了脖子。
  顾胜男“嗷”地一声痛呼,赶紧歪着头,抬手扶住脖子,抬手的动作稍微一激烈,就……
  “嘶”的一声,身上的制服从领口一路裂到了裙摆。
  顾胜男顿时就半裸了,她忍不住低咒了一声,却顾不得身上的破布了,扶着脖子找到陷在沙发角落的手机。
  是孟新杰打给她的。
  他为她带来了噩耗——
  “顾老师,实在对不起,我忙得忘了您还在路先生的公寓,是这样的,路先生今晚临时加班,不知道多晚才会回家……”
  顾胜男颓然地松开手机,看看狼狈的自己,再看看远处的饭厅——菜估计都冷了。
  就这样,扭到了脖子的顾胜男一边叹着气,一边穿回自己的衣服,把那些易碎的破布扔到一边,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制造的惊喜怎么最终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扶着脖子,歪着头想了很久,顾胜男最终决定把自己做的菜打包好,直接带去路晋的公司。
  路晋对美色一点敏锐度都没有,所以比起情趣制服,他肯定更爱她做的食物,见到他带着食物“空降”在他面前,惊喜程度已经是一百分了——这么一想,顾胜男顿时又重整旗鼓了。
  顾老师就这样一路歪着脑袋、扶着脖子,离开公寓楼、打车、来到写字楼……
  到达路晋的公司后,顾胜男给孟新杰打了个电话,路晋现在还在开会。顾胜男只好在路晋的办公室等。
  看见办公桌上竟然放着她的照片,虽然不知道这照片是他什么时候偷拍的,虽然觉得这张偷拍照的角度太差、显得她的脸大了一圈,但是顾胜男仍是忍不住笑了,拿起相框,手指摩挲着相框的边缘。
  不多时,孟新杰就发来微信:“会议结束了,路先生正在回办公室的路上。”
  顾胜男赶紧把相框放回去,歪着脑袋坐到路晋的那张总裁椅中,并将总裁椅转到背对大门的角度——等路晋回到办公室的那一刻,她再连同椅子一道转回正面,给他个惊喜。
  毕竟是第一次制造惊喜,顾胜男想想就兴奋。
  可……可……可……他怎么再一次晚到了?
  顾胜男看一眼时间,已经三分钟过去,路晋怎么还没回到办公室?
  这一刻,顾胜男终于出离愤怒了!
  “噌”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歪着脖子,气冲冲地夺门而出,直接去会议室找人。
  
  路晋没想到自己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竟然被人迎面堵住了去路。
  看着眼前人,路晋眼都瞪直了:“你怎么来了?”
  黎蔓不说话,咬着牙齿,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位向来傲慢刁钻的千金大小姐从没哪一刻像此刻这样六神无主,路晋不由得眉头一锁:“怎么了?”
  下一秒,黎蔓上前猛地抱住路晋。
  “我……我、我怀孕了……”黎蔓声音里满满的慌乱,“路晋,我……我该怎么办?”
  路晋傻了。
  当然,傻住的不仅仅是路晋。
  还有愣在不远处的顾胜男。

第 60 章

  顾胜男发现自己的脑子正经历着短暂的空白,直到路晋领着仍旧处于慌神状态的黎蔓向她目前所站的这个方向转过身来,顾胜男才猛地警醒,下意识地退到角落的绿植后,将自己隐于阴暗中。
  她眼睁睁看着黎蔓几乎整个身体倚靠着路晋的胸膛,这二人相携着从顾胜男眼前走过。
  顾胜男恍然回忆起许久之前自己被徐招娣带去捉钟睿的奸,那时候她的心情都还算得上是平静,可此时此刻——她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停止了运转,整个人完全没了主见,脑子一片空白,甚至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路晋……黎蔓……孩子,顾胜男完全不能把这三个词汇联系到一起去。
  顾胜男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站了多久,直到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这才把她出于漂游状态的三魂七魄给震了回来。
  是……
  路晋打来的。
  一时之间,顾胜男思绪万千,胡乱的想着,他不是该急着安抚黎蔓么,怎么有功夫打电话给她?或者他发现了她放在他办公室的食物?
  顾胜男忙着胡乱猜想,根本忘了要接电话,直到振铃声停歇,可他随后又拨了第二通过来,第二通不接,就第三通,顾胜男终于收拾好了思绪,接听电话。
  还不等她说话,路晋已经开了话匣子:“你有没有程子谦的私人电话号码?”
  “啊?”
  什么意思?特地打电话来问程子谦的联络方式?不仅如此,顾胜男更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
  压抑的喜悦。
  顾胜男刚整理好的思绪又被他弄乱了,路晋却全然不知,只自顾自地继续道:“他平时都是用工作电话和我联系,我刚打他工作电话,关机。”
  “你……找他干嘛?”
  “感谢他。”
  “啊???”顾胜男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程子谦这家伙真是人不可貌相,一举拿下了黎蔓,这不就等于解救我出了苦海么?我当然得感谢他了。”
  “啊?????”
  路晋的语气里带点无奈:“顾老师,你除了说‘啊’,还能说点别的么?”
  顾胜男顿时就怒了:“你自己话都不说明白,我被你问的一头雾水,能不‘啊’么?”可就在这时,顾胜男忽的怔住,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有一条线笔直地穿过她的脑子,路晋……黎蔓……怀孕……程子谦……顾胜男没忍住,蓦地惊呼:“黎蔓怀了程总的孩子?????”
  顾胜男的下巴险些都惊掉了。
  “……”
  “……”
  “你怎么知道她怀孕了?”路晋的声音蓦地一沉,分明透着一丝狐疑。
  顾胜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她一时没有接腔,路先生仿佛就已经猜到了:“你在我公司?”
  “没!”
  顾胜男顿时如临大敌,下意识地就张口否认。
  要是被他知道她因为误会他劈腿而躲在这阴暗处暗自伤神了这么久,他肯定会扣给她一个“不信任他”的罪名,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现在只想让时间倒退回几小时前——她仍旧在他的公寓里,等他出现,给他惊喜。
  顾胜男默默权衡了片刻,调头就往出口走去,脚步很快,却尽量把声音粉饰的无比平静:“我刚回到家呢,我开车进地库了,暂时先不聊了。”
  他却俨然不想她这么快挂电话,只沉着声问她:“这么急着挂电话干嘛?”
  顾胜男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把程总的私人号码告诉他,赶紧补上一句:“我到时候把程总的私人手机号发给你就是了。”
  但路晋似乎已决定暂时把程子谦的事放到了一边,跳过这个话题,改而问她:“今天我生日,你都没什么祝福对我说?”
  顾胜男原本想把祝福留到待会儿、当着他的面跟他说,现在就当提前演练一遍了:“额……生日快乐。”
  这么简单而应付了事的祝福,他显然不满意:“这也太敷衍了吧。”
  顾胜男撇撇嘴,心想:等到待会儿,老娘一边拆礼物似的脱掉身上那件护士服,一边对你说生日快乐的,看你还会不会觉得老娘在敷衍你……
  可转念一想,那件护士服早报销了,顾胜男就不由得心情一阵低落,好在她此刻已经来到了电梯间,很快就等来了一趟电梯,顾胜男走进电梯,一边按下数控键一边对电话那头的路晋说:“我真的得挂电话了。”
  路晋却照旧阻止:“等等。”
  顾胜男只好一边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匀速合上,一边沉默地等着路晋的下一句,可就在这时——
  一只手突然斜刺里伸过来格住了电梯门。
  顾胜男一惊,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重新开启,一抬眸——
  路晋就这样大喇喇地站在电梯门外看着她,手机还举在耳边。
  顾胜男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路晋伸手就把她从电梯里扯了出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路晋着猛地一个拥抱勒的顾胜男差点窒息,而下一秒,他猛地捧起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下来,顾胜男这回是真的窒息了。
  “我的脖子……唔……”她的声音转眼也被他吞了。
  他仿佛真的要把她吞了,重重地吮着她的嘴唇还有舌尖,像个贪得无厌的美食家,品尝着她的味道,纠缠间带着点蛮横。
  顾胜男却没心思去享受这个吻……她的脖子快断了!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关上,电梯间的这一隅,便只剩下唇舌纠缠的声音。
  终于,顾胜男舌头也麻了,嘴唇也肿了,他才结束这一记法式热吻,可还没有餍足似的,频频啄着她的唇角,鼻尖,眉心……
  路晋这才发现她的眉头正紧紧皱着。
  随后自然也发现了她无比诡异的姿势。
  路晋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她,突然严肃地一皱眉:“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说着不忘模仿一下她手扶着脖子、歪着头痛得龇牙咧嘴的样子。
  他模仿的还挺像,顾胜男心中默默垂泪:原来现在自己在他面前展现的就是这副挫样……
  顾胜男无奈地蹦出几个字:“扭到脖子了。”
  她一说完,他温暖而修长的手就罩上她的后颈,一下一下地帮她揉着:“我说呢,你好端端的干嘛歪着个头假扮呆头鹅。”
  顾胜男对这个比喻甚是不满:“要不是为了给你惊喜,我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么?”
  路晋没回答,一边继续揉着她的脖子,一边领着她往回走,顾胜男不由得抬眼看他。他帮她揉脖子的动作很柔和,表情却还是一贯的臭屁——外表傲慢内心柔软的男人。
  顾胜男不由得在心里懊悔:她怎么能怀疑他劈腿?
  等顾胜男从懊悔中抽回神智,她已经被路晋领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外,眼看路晋就要推门而去,顾胜男赶紧按住他的手:“我还是回你家等你吧,黎蔓现在应该不想看到外人出现。”
  路晋稍一琢磨,似乎觉得她说的挺对,虽有不舍,还是放开了她的手,见她歪着脖子,他也便就只能迁就着,歪头亲了亲她:“回家等我,不准睡着。”
  
  顾胜男就这样顶着这副呆头鹅的造型回到了路晋的公寓,她揉着脖子坐进沙发,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她已经把程总的私人号码发给了路晋,不知道这桩孕事会演变成什么样子。顾胜男收回八卦之心,决定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她累了一天,再也没力气亲自动手做吃的了,幸好茶几上就搁着一本电话本,她抱着侥幸心理翻开电话本,上头果然写满了外卖电话。
  对于一个吃货的家来说,最不缺的就是外卖电话——顾胜男翻看电话本的同时,心中难免有些洋洋自得:看来她还是对他很了解的嘛!
  当然,对于路晋这种极端挑剔的吃货来说,在每条电话号码后头都写下感言也不足为奇了:
  这家店,就披萨和意面能吃,其他bullshit。
  这家店,就蒸笼小点能吃,其他bullshit。
  这家店……
  顾胜男终于意识到,她不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他的生存条件有多恶劣,连填饱肚子都成了奢望……
  翻到最后一页,顾胜男竟然发现了夹在其中的一份《说服顾胜男在上海开设餐厅的可行性报告》。
  只见这份手稿上写着——
  “顾胜男舍得离开她的那些损友的可能性:0;备注1:那如果让孟新杰把徐招娣拐骗到上海呢?备注2:考虑到孟新杰的战斗指数,孟新杰被徐招娣拐骗到B市的可能性更大。”
  只看了开头的这点内容,顾胜男已经被彻底雷倒,不敢再往下看了,直接跳到最后那段去看。
  只见报告的最后一条写着——
  “向她求婚,婚后她夫唱妇随,跟我定居上海的可能性:……”
  顾胜男瞄到“求婚”二字,一惊。
  瞄到那串省略号,一愣。
  这一惊一愣间,顾胜男的眉头已经紧蹙成了一个“川”字。
  他写一串省略号是什么意思?
  顾胜男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耳畔就在这时传来“叮”的一声——那独门独户的电梯抵达时的提示音。
  顾胜男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把报告叠好塞回电话本中,再把电话本丢回茶几上,僵直着背脊坐在沙发上,做一副坦荡荡的模样。
  直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顾胜男才回头看过去。
  路晋正朝她走来。
  顾胜男对他笑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就住我楼上,”路晋指一指天花板,“我送她到她家门口就撤了。”
  顾胜男“哦”了一下,就没再吱声。
  路晋坐到沙发上,吱溜一下就把领带给扯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见她还是之前那套包的严严实实的衣服,就有点不满意,嘴角微微一压:“我还以为你比我早回来,是为了变装给我惊喜。”
  顾胜男指一指沙发旁的垃圾桶,路晋顺着她的示意看向垃圾桶,从中捡起一片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清凉的布料。同时,顾胜男在一旁解释道:“这本来是一套护士服。”
  饿了一个月,急切地要吃肉的路先生看着那破掉的护士服,眼里只有两个字:可惜……
  而顾胜男,看着路晋的侧脸,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结婚?

第 61 章

  由于前一天晚上运动过于激烈,顾胜男第二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连窗帘也挡不住那暖人的日光,由着它们温热地晕在顾胜男的眼皮上。
  顾胜男伸个懒腰睁开眼睛,才发现吻在她眼皮上的不是从窗外泄进来的日光,而是路晋的唇。
  他正一手撑着脑袋,侧卧在她一旁。
  “你怎么还没去上班?”顾胜男依稀记得她昨晚还以他隔天要上班为由要求他节制一点——虽然他根本就没听她的……
  “我推掉了今天的行程。”把她的头发绕在自己指尖,一圈一圈地缠绕,乐此不疲。
  顾胜男“哦”了一声算是回答,他不上班正好——“那正好,我们可以再睡会儿。”顾胜男说着便要侧个身继续睡。她一直不是嗜睡的人,无奈昨晚实在是折腾的精疲力竭,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美美地补上一觉。
  可不等她侧过身去,路晋已经先行一个翻身就来到她上方,他双手撑在她耳朵两侧,低头看看她:“我已经睡够了。”
  他看上去确实精神奕奕,他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意图,顺着她的脸一路游移着向下,慢慢地窥探进她的衬衣领口——她穿着他的衬衣,格外的引人犯罪。
  在他的目光之下,顾胜男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可不等她反应,他已经在她身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发掘与探险——
  顾胜男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他当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而他,更像是一个冒险家,在这个迷宫里深入着,探索着,乐此不疲。
  比如现在,他吻她的嘴,将她的耳垂含在唇瓣间轻轻一吮,顾胜男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要被他吮化了。他却只是浅尝辄止,慢慢地又伏到她的胸口,解开她的衬衣纽扣,吻她的脖子,锁骨,含住她胸前那朵含苞欲放的花蕊。
  他的手则顺着她的脊椎一路向下滑去,极其的慢条斯理,但每一寸的移动,都要她一阵一阵地颤抖。
  顾胜男一半的神智还丢在困意里,另一半的神智却已经被他击溃,顾胜男想要捧起他的脸让他停止,双手抓住他头发的时候却陡然失去了力气,只能任由他继续向下游走。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被子之下,被子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得顾胜男喉咙发干,就在这时,顾胜男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打开。
  神经末梢倏地绷紧了。
  她看不见他,感官反而因此全部打开,感受着他的手伸进床铺与她的之间,稍一用力就托起了她,顾胜男完全不敢去想象被子底下的自己已被他摆弄成何种姿势供他品尝,他的吻已经顺着她的大腿内侧一点一点的盘援而上,最终,含住了那敏感而娇润的蕊心——
  顾胜男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只是轻柔的一阵含吮,舔舐,这样的刺激已经超过顾胜男所能承受的极限,顾胜男只觉得那一瞬间脑中有白光闪过,双手无意识地死绞着枕头,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被他的手牢牢的扣着大腿,被迫敞的更开,以迎合他的掠夺。
  潜藏在她双腿间的秘密,就这样被他一点一点地发掘了出来,顾胜男下意识地咬紧牙关,难以抑制的阵阵闷哼,而她越是压抑着不呻吟,越是如同小猫儿的爪子一般,撩拨着路晋的耳膜。继续挑逗下去的念头就这样被想要进入她、感受那蚀骨的紧缠的欲念所击溃,路晋转眼间就从被子底下钻了出来,欺身而上,手也从她的大腿内侧滑到她的膝盖处,捞起她的后膝,把她的腿架到自己胳膊上的同时,朝她压下了身体。
  因为被他摆弄成这样的姿势,她身上那件衬衫的下摆早已翻到了腰上,此刻又是白天,他略带冷峻的目光就这样毫无阻碍地看着他是如何一点一点、缓慢又强势地进入她的。
  一个月不见,他折磨她的方法越发的花样百出,顾胜男觉得自己快要被无端的羞耻给吞没了,下意识地就要撑起上半身,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路晋本已抵住那销魂的入口,末梢神经即将被那温热濡湿的肌理细密地包裹,她这么一闹腾,他的攻势就这样被迫戛然而止。这个时候的男人是没有理智的,路晋不由分说地扣住她,调整角度——
  “叮咚!”
  门铃早不响,晚不响,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响了。
  路晋的动作因此一滞,一来一回间已经被逼红了眼,下一秒正准备不管不顾地继续,床头边的墙上挂着的可视对讲机却“咔嚓”一声亮了起来,程子谦的脸随即出现在可视对讲的屏幕上:“路先生。”
  
  十五分钟后。
  程子谦坐在长沙发上,顾胜男从厨房出来,递给程子谦一杯水。程子谦接过:“谢谢。”
  路晋一动不动地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眉头坏脾气地皱着,像极了一尊黑面神。
  顾胜男把另一杯水递给路晋。
  只可惜,现在就算给他辆洒水车,都不足以浇灭他的欲火——
  被人打断,实在是太太太、太令人不爽了——
  顾胜男见他不接自己递过去的那杯水,而只是抬头灼灼地看向她,顿时头皮发麻。下一秒,出于自保的本能,顾胜男头也不回地坐到了长沙发的另一端——
  她要是再不躲开的话,就快要被路晋的目光扒了个精光了。
  此时此刻,她坐的位置和路晋之间隔了个程子谦,顾胜男终于能够松口气了。
  只是可怜了杵在二人之间的程子谦,就这样成了路晋的活靶子,被迫全盘接收路晋那阴测测的目光。
  路晋的不悦如此明显,以至于整个客厅的气压都低的吓人,程子谦就算是瞎子,都能感受到他的敌意了,可程子谦别无他法,只能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
  路晋眉一挑,仿佛在说:明知打搅了,还不赶紧给我闪人?
  程子谦又说:“我是坐今天最早的那班飞机过来的,可……她不开门,也不接电话,我只能麻烦你们了。”
  路晋稍微扯了下嘴角,仿佛在说:活该。
  虽然自始至终路晋都不发一言,只是面部表情细微的变化着,但显然顾胜男和程子谦都看懂了他想表达什么,顾胜男忍不住瞪他,让他别这么傲慢,程子谦倒是人如其名,始终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我必须当面和黎蔓谈谈,她不肯见我,只会让情况更糟。路先生,你应该有办法让我见到她吧。”
  路晋抱着双臂,顶着一副大爷相坐在那儿,原本还是不打算搭理程子谦,可一抬眸就看见顾胜男目光里的警告意味越来越明显,路晋不由得转念一想:为了一个程子谦惹怒自己女人,导致自己今晚没办法温香软玉在怀,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终于——
  “爬窗吧。”
  路晋开口道。
  
  爬窗?
  路晋竟会出这么个馊主意,这完全出乎顾胜男的意料。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程子谦竟然照办了。
  更更出乎意料的,程子谦的身手那么好,竟然真的成功翻进了黎蔓的公寓。
  更更更出乎意料的是,也不知程子谦爬窗进了黎蔓的公寓后究竟和黎蔓谈了些什么,黎蔓竟然当天下午就跟程子谦回了B市。
  顾胜男的假期也就在这一系列的“出乎意料”和路先生的依依不舍中结束了,她回到B市后,偶尔在紫荆碰见程子谦,心情难免有些复杂,一方面好奇程子谦和黎蔓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另一方面倒也挺感谢程子谦,要不是程子谦,黎蔓怕是真的要把所有青春都耗在路晋身上了。
  顾胜男总是想问问他黎蔓的近况,可最终都忍着没问,毕竟未婚先孕这种事,多多少少让人难以启齿。
  她万万没料到程子谦有一天会亲自来后厨找她,请她去陪黎蔓去做产检。
  程子谦像是有什么苦衷:“她不肯我陪她去,可我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她在国内又没有别的朋友,我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你了。”
  顾胜男纳闷了:“你们俩……不是在一起了吗?”
  女朋友做产检,死活不让男朋友陪?这是个什么理论?
  程子谦笑得有些惨淡:“她当时想要离开上海,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背叛了路晋,没脸再出现在路晋的生活里。而以她现在的状况,更不可能回到她父母那儿,就只好跟我回了B市。但这并不代表她要和我在一起。其实……我甚至不知道她最终是会生下这个孩子,还是会狠下心打掉它。”
  打掉?
  顾胜男悚然一惊。
  三天后,顾胜男按照和程子谦约定好的时间出现在医院。远远看见黎蔓戴着副墨镜坐在大堂时,顾胜男脑中不其然地又飘出程子谦的这番话:我甚至不知道她最终是会生下这个孩子,还是会狠下心打掉它……
  打掉……
  黎蔓不会这么狠心吧?
  就在顾胜男迟疑地停在大门口时,黎蔓也看见她了,随即便摘下墨镜,起身朝顾胜男走来。
  这么个肤白貌美身材又好的年轻女人所到之处无不吸引旁人目光,黎蔓估计也习惯了,踩着众人的目光走到顾胜男跟前:“你确定我今天能排上号做产检?”
  这是B市最好的医院,前来就诊的人络绎不绝,大堂里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
  顾胜男顺着黎蔓的示意看向窗口前正排队挂号的队伍,心想,没准得排上半小时的队,才能轮到她们。
  事不宜迟,顾胜男这就扶着黎蔓准备朝窗口走去。
  黎蔓一愣。
  反应过来后立即就冷冷地拨开了顾胜男的手:“顾胜男,我可没打算跟你停战,要不是我中标了,我才不会成全你和……”
  黎蔓摸摸肚子,突然间就沉默了,没再说下去,而只是傲慢地朝窗口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顾胜男只能叹: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更看在程总亲自拜托我的份上——姐姐不跟你计较。
  这么安慰了自己一番,顾胜男这才快步跟上黎蔓。
  令顾胜男郁闷的事,却远不止这么一桩——
  这队伍一排就派了四十多分钟,顾胜男等得都没脾气了。
  黎蔓整个人也蔫儿了,偏偏在这时候,竟然还有人在穿白大褂的医生的带领下,堂而皇之的插队,黎蔓一愣:“哎哎哎!你怎么插队啊?”
  那人却已经在那医生的带领下提前挂上了号。
  老实排队的人纷纷抱怨起来:“现在的世道啊……挂个号都得走后门。”
  “走后门?”黎蔓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回头寻求顾胜男的帮助,“什么意思?”
  顾胜男只好对这国外长大的小姑娘科普一下博大精深的中文了,没成想她刚一科普完,黎蔓立刻就原地满血复活了——“蹭蹭蹭”地就跑到前头去和那插队的人理论起来。
  顾胜男拦都拦不住,又不能跟着黎蔓跑过去,以免自己现在这个位置被别人占了,只好苦哈哈地等着黎蔓凯旋。
  可顾胜男最终等到的,却是斗败了的小可怜似的黎蔓。
  “吵输了?”顾胜男完全不敢相信——这牙尖嘴利的小姑娘竟然没吵赢?
  黎蔓郁闷了要一会儿,突然,特别严肃特别郑重地问顾胜男:“你认不认识这个医院的医生?我也要走后门。”
  顾胜男囧——这也太“学以致用”了吧。
  “不认识……”顾胜男脱口而出的下一秒却又蓦地止住,“不对,我认识一个。”
  黎蔓的双眼蓦地一亮。
  顾胜男却又改口了:“不行不行,我跟那医生就见过几面,根本就不熟,哪好意思去请他办事?”
  这对黎蔓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那怎么了?我跟你还是情敌呢,我都好意思让你来陪我做产检。”
  顾胜男心里默默回答:那是因为我脸皮没你那么厚……
  
  黎蔓执着起来比路晋可怕一百万倍,顾胜男哪是她的对手?最终,黎蔓透过钟子岩走成了后门,开开心心地插队去做产检了。
  钟子岩看着黎蔓那开心的跟中了彩票似的背影,问顾胜男:“这缺心眼的小姑娘是你妹妹?”
  缺心眼——没错——这个词绝对是为黎蔓量身打造的。顾胜男在心里为一语中的的钟医生默默点赞。
  顾胜男没回答,钟子岩就当她是默认了,回想起她那时候追着一只猴子到处跑的画面,钟子岩不由得揣测:缺心眼的姐姐,更加缺心眼的妹妹——莫非缺心眼这特质是家族遗传?有趣……
  “你笑什么?”顾胜男有点疑惑。
  钟子岩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笑着,下一秒已收敛起笑容,对她说:“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你现在不忙么?”
  “不忙。走吧。”
  顾胜男点点头。
  直到跟着钟子岩走进电梯,顾胜男才猛然回想起来:似乎……好像……貌似……路晋之前要求过她离钟医生远点。
  片刻之后,进了钟子岩的办公室,喝着钟子岩递过来的灌装咖啡,顾胜男早已把某人的要求抛到脑后,她一边打开咖啡,一边在钟医生的办公室里参观。
  办公室分内外两个部分,外头的空间就是传统的医生办公室,里头的空间倒更像是医生的私人空间,甚至在窗台上还搁着两盆绿植,以及一个鱼缸——挺有家的氛围的。
  鱼缸里养着一条顾胜男从没见过的鱼种,“它长得可真丑。”顾胜男评价道。
  丑的这么有特色,倒显得有点憨态了,顾胜男见它一动不动地沉在缸底,伸手进鱼缸想要拨动下水面,指尖刚沾到水,就有一股力道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鱼缸里抓了出来。
  顾胜男心里猛地一跳,就听钟子岩说:“它是食人鱼。”
  顾胜男的脸顿时惊成了一个“囧”字:“你怎么养这玩意儿?”
  这该怎么解释呢?钟子岩想了想,不由得耸了耸肩:“个人喜好而已。就像你……喜欢养猴子那样。”
  顾胜男继续囧:“在办公室养它,不怕你的病人受伤?”
  “这你不用担心,我只在外面的办公室给病人坐诊,他们进不了这里。”
  顾胜男“哦”了一声,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低头一瞧,原来他还抓着她的手。
  顾胜男怔了怔,这才稍稍转了下手腕提醒他,钟子岩这才发觉似的,默默地松开手。
  钟医生表情淡定如常,顾胜男反倒有点尴尬了,调头回到外间的办公室。
  外间的办公室看样子是钟医生和另一名医生共用的,有两张办公桌,附带两把椅子,钟子岩:“随便坐”。
  顾胜男却只是站着,“另一个医生呢?忙去了?”
  “今天早上我和他刚做完一台手术,他回家补觉了。”
  顾胜男一愣,不由得细细打量一下钟子岩,这才注意到他的黑眼圈有点重,“那、你……”
  “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消完毒回到办公室。”
  顾胜男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他没穿白大褂。想到这里,顾胜男顿时觉得自己有点罪大恶极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
  “没关系,我习惯了。”
  顾胜男见他不动,不由分说地推着他的背把他往门口送:“你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
  “额……”钟子岩被她径直推到了门边,实在哭笑不得,回过头去看她,“我的包没拿。还有,我的外套。”
  顾胜男这才恍然大悟,回头去替他拿挂在墙上的外套,还有……“你的包呢?”
  钟子岩见她手忙脚乱,不知是觉得有趣抑或其他,并没有上前帮忙,而只是站在门口,带着三分无奈、七分促狭,提醒她:“包在柜子里。”
  她还真就翻箱倒柜地找起他的包来。
  可最终她也没找到她的包——
  第一个柜子里全是卷宗,顾胜男砰地关上柜门,转而去开第二个柜子。下一秒顾胜男就愣住了。这个柜子里放着些杂物,而这些杂物里头……
  顾胜男拿出一只高跟鞋,还是只断了跟的高跟鞋。
  “这……”
  “……”
  顾胜男一脸疑惑地看向钟子岩:“这不是我的高跟鞋么?怎么在你这儿?”
  钟子岩原本还保持着促狭的表情,可看见她手中的高跟鞋,却明显地怔住了。
  顾胜男忙着低头检查这只高跟鞋,半年多之前,她被徐招娣撺掇去参加酒会,想着灌醉路晋后强吻他,夺回自己的运气,结果她喝醉,断片,隔天在医院醒来,再然后就被路晋扣上了袭击他、非礼他的罪名……
  那时候她浑身上下所有的华衣美饰都是薇薇安友情赞助的,包括那双高跟鞋——
  她因为喝醉弄丢了一只,最后还赔了钱。
  顾胜男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这鞋竟然会失而复得……
  而在顾胜男忙着体会失而复得的心情时,站在门边的钟子岩表情却是几番变化……
  那个一身华服,脸上的妆容却花的一塌糊涂、让人完全看不清其五官真实长相的女人,和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走着神的女人……
  她频频问他,能不能体会——
  “你能不能体会,做一个剩女压力有多大?”
  “你能不能体会一个女人每到放假,就只能抱着碗泡面看连续剧的心情?”
  “2月14这天,你看到每个餐厅里的人都是出双入对的,而你一个人,都不好意思走进去,最后只能躲到肯德基的角落买个汉堡啃……你能不能体会?能!不!能!”
  “……”
  “……”
  紧接着她又开始玩起了数字游戏——
  “我二十九岁了你知不知道?还有不到一万个小时我就要三十了……”
  “我已经被人叫了三年老处女了,三年……我已经做了一千多天的老处女了……”
  “可现在我的生活里就只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喜欢男人;另一个……他觉得我就是个灾星,一看到我脸就发绿……是真的、发绿……”
  “……”
  “……”
  最后,她终于宣泄完了所有的郁结——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30岁,你若未娶,我若未嫁,我们就……嗝……”她打了个酒嗝,然后说道,“在一起吧。”
  钟子岩愣在这里……
  ……
  某些记忆像尘烟一样飘过,短暂的迷蒙了人的情感,最终还是要尘埃落定,恢复平静——钟子岩微微敛了敛神,便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哦,这个啊,是我很久之前捡到的。”
  很久以前……
  确实很久了……
  久到,那时候因为深怕自己要孤独终老而哭得泣不成声、哭到脸上原本就一塌糊涂的妆容更加惨不忍睹的那个女人,都已经……有了相爱的对象。
  
第 62 章

  陪黎蔓去做了一次产检之后,顾胜男身不由己并且十分迅速地沦为了黎蔓的保姆,外加监护人——
  黎蔓在国内没朋友,于是乎,想去逛街了,她第一时间呼叫顾胜男;想泡夜店了,也第一时间呼叫顾胜男;想要逛超市了,或者是想要看电影……黎蔓统统会在第一时间呼叫顾胜男。
  徐招娣很快就发现自己好闺蜜的业余时间被别的女人霸占了,未免自己的好闺蜜被那姓黎的小姑娘彻底撬走,徐招娣可谓用心良苦,对顾胜男极尽谆谆教诲之能事:“那小姑娘跟当初的路晋是一个德行,仗着你好欺负,就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下次她再约你出去,你坚决不能答应,让她自己一边玩儿去。”
  徐招娣所言极是,顾胜男当即扼腕决定:“行,下次绝对不答应她了。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她估计上厕所都要让我陪着了。”
  可……
  几天之后,恰逢假期的徐招娣得了三张演唱会的赞助票,满心得意地想着今儿可以约顾胜男和薇薇安一起去看演唱会了,结果,徐招娣一个电话打过去,电话那头的顾胜男竟然告诉她:“啊?演唱会?我去不了了哎,我在陪黎蔓买鞋子。”
  “什么?”徐招娣出离愤怒了,“你怎么又陪她去了?你前几天不还说了,坚决不答应跟她出街的吗?”
  “额……”顾胜男语气里透出一丝心虚,支吾了一会儿后,终于无奈道,“黎蔓这小姑娘特别会缠人,求我办事的时候对我那叫一个顶礼膜拜啊,就差喊我祖宗了,你说我怎么受得了?”
  徐招娣只有摇头叹气的份了,“顾胜男,你你你……你耳根子也太软了吧。”
  此时此刻的顾胜男就站在鞋店的角落,一只耳朵听着电话里的徐招娣数落自己,另一只耳朵听见坐那儿试鞋的黎蔓叫自己,顾胜男回头瞧了瞧,只见黎蔓手里正拎着两只不同款的高跟鞋:“那个更好看?”
  顾胜男只能草草地对徐招娣说:“我先不跟你说了,逛完我再打电话给你。”说完就准备挂断电话。
  却被徐招娣叫住:“要是薇薇安知道你不去听演唱会,票多出了一张,他肯定会把他家那个廖泽南带来的,那不是存心刺激我这单身的么?”
  “那怎么办?”
  徐招娣低头看看自己手中三张演唱会票根,不由得犯起了难,可转念一想,眼珠一转,想法就来了:“你把黎蔓带来,咱们仨女的一起去听演唱会得了。”
  顾胜男:“那薇薇安咋办?”
  “薇薇安……把他留给廖泽南呗。廖泽南巴不得薇薇安甩开我俩,好跟他二人世界呢。”
  
  黎蔓因为怀孕,不敢穿高跟鞋,却不肯错过当季的新款,硬是要买来屯着,顾胜男陪她逛了三个多小时,她已经入手了六双高跟鞋,顾胜男本来个子就高,再加个高跟的话都要成小巨人了,也就没入手高跟鞋,顾胜男的车今儿又限号,于是这两个女人一人拎着三个鞋盒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等在体育场外的徐招娣见状,忍不住直呼:“你们俩看演唱会来的,还是卖鞋来的?”
  黎蔓这人,对待陌生人那是绝对的高贵冷艳,听徐招娣这么说,黎蔓也不接腔,只傲傲地往顾胜男身旁一站。徐招娣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用眼神问顾胜男: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没礼貌?见了面连句“你好”都不说!
  顾胜男无奈地耸耸肩,换了个话题,问徐招娣:“你车停哪儿了?我把鞋放你车里去。”
  说着已接过黎蔓手中的那三个鞋盒,将所有鞋盒摞成一摞抱在怀里,对黎蔓说:“你在这儿等会儿,我跟她去放鞋子。”
  徐招娣瞥一眼这傲娇黎小姐,从顾胜男怀中搬过来三个鞋盒抱着,领着顾胜男去停车场。
  趁着黎蔓没在身旁,顾胜男才打开话匣子:“那姑娘就是这种冷冷的个性,你别怪她。”
  “切,我才不跟那黄毛丫头一般计较。”
  听徐招娣这么说,顾胜男也就安心了。可——
  谁能想到演唱会开场没多久,黎小姐就破功了——
  “偶吧!偶吧!偶吧!”黎蔓和在场的所有哈韩小粉丝儿一样,兴奋地站着,冲台上的歌手尖叫。
  顾胜男和徐招娣尴尬地坐在座位上,仰头看看激动的无以复加的黎蔓,再回眸看看彼此。
  “你不是说她性格很冷吗?”徐招娣用下巴点一点正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的黎蔓,“她现在不要太兴奋哦!”
  顾胜男环顾四周,发现就她和徐招娣坐在位置上,其他人可都站了起来——果然,她们老了,和这帮小年轻们存在着严重的代沟。
  顾胜男正准备搭腔,却在这时,站在她与徐招娣中间的黎蔓瞅见她俩还没进入状态,二话不说就一手拎起一个:“坐着干嘛!站起来才嗨啊!”
  仿佛为了报之前被黎蔓的冷眼所伤的仇,徐招娣慢悠悠地拨开黎蔓的手:“坐着看挺好的。”
  见徐招娣优雅地坐了回去,黎蔓也就没再勉强,丢下一句:“也对……你们都三十好几了,那还是坐着吧。”就自顾自地嗨去了。
  三十好几????
  顾胜男一听黎蔓这么说,就暗叫不好,果然,顾胜男偏头一瞧,徐招娣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Celine徐被戳到痛处了……
  顾胜男拉一拉徐招娣的袖子,刚想说让徐招娣别跟这缺心眼的小姑娘一般计较,却在她开口之前,徐招娣“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一把夺过黎蔓手中的荧光棒:“我才二十多好不好?”
  顾胜男囧。
  仿佛为了和黎蔓较劲儿,徐招娣一嗨就嗨了一整晚,演唱会结束之后还不罢休,又马不停蹄地带着顾胜男和黎蔓杀去夜店继续嗨。
  徐招娣都还没来得及坐下,喝了杯酒润了润喉之后,转眼就扭着小腰进了舞池,顾胜男拦都拦不住,顾胜男正准备起身张望一下徐招娣到底钻到舞池的哪个角落去了,却在这时,手里被人塞进了一只酒杯——
  “我现在不能喝酒,这杯给你,”经过一场演唱会,黎蔓似乎开始视她和徐招娣为自己人了,黎蔓一边把酒杯塞进她手里,一边举起自己那杯软饮料,“来!干杯!”
  见黎蔓端着杯子仰头一口饮尽,顾胜男自然也要奉陪了,仰头就把酒往嘴里一罐。
  热辣如盛夏的夜店,酒过三巡,顾胜男差不多就已经喝懵了,这时候徐招娣也已经活动够筋骨了,香汗淋漓地回到卡座,一边嘬着的试管中颜色斑斓的鸡尾酒,一边数一数顾胜男面前空掉的酒杯:“天!你喝了这么多?”
  顾胜男“嘎嘎”一笑,刚准备凑到徐招娣旁边去嘬一口试管中的酒,就被徐招娣拽了起来:“走!跟我去跳舞,散散酒气。”
  黎蔓见自己马上就要落单,急了,指指自己的鼻子:“那我怎么办?”
  徐招娣回头,随着音乐的节奏扭了腰,睨着黎蔓的眼神里带着点拽劲儿:“凉拌~”
  说完便不顾黎蔓那失落的小模样,拎着顾胜男闪身进了舞池——终于报了那“三十好几”的仇,痛快!
  又不能喝酒,又不能激烈运动的黎蔓只好坐在卡座里负责看守财物了。喝着没滋没味的矿泉水,越想越不甘心,就在这时,搁在台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黎蔓喝着矿泉水,看也不看手机就摸过来接听:“喂?”
  这边的音乐震耳欲聋,那边却是气压低地让人发抖:“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黎蔓这才把手机从耳边拿开,这才发现自己拿错手机了,可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瞬间又惊又喜地把手机举回耳边:“路晋!”
  “……”
  “……”
  那边反应了足足三秒,突然音色紧绷地问:“顾胜男人呢?她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黎蔓不满地撇撇嘴:“开口顾胜男,闭口顾胜男,你都不问问我最近过的怎么样……”
  路晋却有些答非所问:“你们现在哪儿?”
  黎蔓委屈到了极致突然就发起狠来,猛地一咬牙:“我们在XX酒吧,有个人正搂着顾胜男跳舞,你有本事就从上海飞来把她带走啊!切!”
  说完“啪”地就把电话挂了,不留任何余地。
  黎蔓自认自己没撒谎:确实有个人正搂着顾胜男跳舞,她只是没告诉路晋那人是徐招娣而已……
  抬头扫一眼舞池里的众人,黎蔓的表情难免有些苦哈哈,直到她突然瞥见远处那负责打碟的DJ——
  黎蔓顿时眼睛一亮。
  那边厢,顾胜男被徐招娣拉到舞池中央,别提多为难:“我又不会跳。”
  这可难不倒万能的celine徐——
  “扭腰会不会?”徐招娣徐招娣一手扣住顾胜男的一边腰身,“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风情万种的蛇精……”
  拥有一个好老师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这不,不一会儿,顾胜男就学成出师了……
  徐招娣不仅把自己外套脱了,顺手把顾胜男的也脱了,两件外套被她这么扬手一扔,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周遭的目光就全被吸引了过来。高挑、白皙、貌美又放肆——再没有比这些更勾魂的了。
  连二楼的半封闭包房里,都有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钟子岩正站在窗边,全景落地窗,可将一楼的整个舞池尽收眼底,他站在那儿,静静地俯视着,突然就有人拍了下他的肩:“今天咱们可都是来庆祝你升职的,你这个主角倒好,躲这儿喝闷酒来了。”
  钟子岩没说什么,与对方碰了碰杯,仰头喝了一口之后,二度把目光投向了一楼的舞池,对方深知他向来对夜店文化不怎么感兴趣,见他总有意无意地瞥向舞池里那些妖童媛女,目光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审视,自然就有些诧异:“看什么呢?”
  因为距离远,钟子岩似乎也不能断定,目光直盯舞池中央的那一抹身影:“我好像看到了个熟人。”
  “哪个?”
  同事差一点就能循着钟子岩的目光锁定舞池里的女人,却在这时,钟子岩蓦地收回目光:“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顺手把酒杯搁在了窗边的台子上,转身就走。
  留同事一人,看看钟子岩的背影,又转回头来看向窗外,目光扫过一楼的舞池。
  那么多人,他还真猜不到刚才钟医生看的是哪个——正这么琢磨着,突然就看见了舞池里有个女人,正仰着小小的下巴,抬手把栗色的大波浪长发往后一拨,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性感令人不由得叹惋:啧啧……真带劲儿。
  徐招娣旁若无人,搂着顾胜男跳的正起劲,苦了一众虎视眈眈的男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俩正挨着彼此热舞的俩尤物。却在这时,音乐的节奏突然变了,早已挥汗如雨的徐招娣朝那打碟的DJ下意识地一瞥,立即就停了下来,抬手把大波浪的栗色长发往后一拨,散一散热气,这才提醒顾胜男:“看!她怎么跑到DJ台上去了?”
  顾胜男望向DJ台,也惊了——
  DJ正把耳麦摘下,挂到黎蔓的耳朵上,随后便退到了黎蔓身后,将操作台让给黎蔓自由发挥。
  黎蔓开始打碟之后,音乐节奏变幻的几近刁钻,隐隐有点要和徐招娣作对的意思,徐招娣还真接下来这道无形的战书,无论任何音乐,无论是dirtydance还是节奏快的嗨歌,徐招娣都能跟上节奏,舞姿完美无缺,周遭人群中渐渐响起口哨声,顾胜男却撑不住了,准备自己先撤,可抬眸看见那些男人们看着徐招娣的眼神——心荡神摇、跃跃欲试、垂延三尺——为确保徐招娣生命安全,顾胜男只好拉着徐招娣一同撤离。
  可还没走几步,她们就被人群冲散了。
  顾胜男正准备调头回去找徐招娣,却被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男人挡住了前路:“我刚才关注你很久了……你刚才跳舞的时候我就……”
  顾胜男:“额……”
  一来二去这人就开始问电话号码,顾胜男正支吾着不知如何应对,对方已经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摆明了是要她输入她的电话号码——
  就在这时,她斜后方伸过来一只手,替她把对方的手机推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们得走了。”
  顾胜男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谁说了这句话,就已经被人扣着肩膀带走了。
  走出几米远之后顾胜男才反应过来,准备扯开对方扣在自己肩头的掌心,同时偏抬起头看向对方——
  顾胜男一愣。
  想要扯开对方的手的动作不由得停了。
  “钟医生?”
  同一时间,DJ台上的黎蔓也被人扣住了肩头。
  黎蔓打碟打得正起劲,被打搅了,自然很是不悦:“干嘛啊你?”她一手扶住耳麦,一手抬起准备扯开对方,却在这时,她看见了对方的长相。
  黎蔓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路晋?”
  没错——
  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冷着张脸的路晋。
  半小时前打电话来,却被她臭轰了一句“你有本事就从上海飞来把她带走啊!切!”的路晋。
  如法炮制了前不久顾胜男已经实施过的,不提前打招呼就直接飞来对方的城市,最终却扑了个空的路晋。
  前来……“捉奸”的路晋。
  
第 63 章

  黎蔓吓了一跳,耳机“啪”地一下就掉在了打碟机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这阵刺耳的声音瞬间响彻全场,舞池里的人们不由得停了下来,不清楚状况地面面相觑着。原本站在黎蔓不远处的DJ赶紧上来救场。
  场内的音乐恢复的时候,黎蔓已经被路晋拉下台了。
  黎蔓不可思议地跟着他往外走:“你真从上海飞来啦???”
  转念想想,不对啊!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是半个小时之前,这么短的时间,根本就不够他往返。两地的……
  路晋对此不置可否,自顾自地扫视着场内,继续寻找某人的身影,头也不回地问:“她人呢?”
  周围人声鼎沸,他的声音阴阴寒寒的转眼就被音乐声盖了过去,黎蔓根本没听清:“你说什么?”
  黎蔓话音刚落,前头的路晋的脚步便猛地一顿。黎蔓的额头就这样撞到了他的肩上,她吃痛地揉着额头,循着路晋的目光望向前方,只见不远处的卡座里,一男一女正聊的正欢——
  顾胜男与钟子岩刚从舞池那儿回到卡座,之前在舞池里人挤人,两人现在还都热得不行,顾胜男一边扇着手风一边接过钟子岩递来的酒杯,喝着加了冰的洋酒,果真凉快许多。
  “钟医生,真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她这理论倒是挺奇怪的,钟子岩扬眉一笑:“哦?医生就不能有夜生活了么?”
  “那倒不是……”
  白天穿着神圣的医师袍、手拿柳叶刀救死扶伤的医生,夜间竟化身成眼含暗光、姿态惬意、修长手指轻揉地把玩着杯口的落拓男,一时之间是会让人有些难以适应的,顾胜男笑笑,决定换个话题:“对了,你看……”
  说着就伸了伸脚,示意钟子岩看自己脚上的高跟鞋。
  钟子岩眯眼一瞧,立马就认出了她左脚那只正是他上次还给她的、断了根的高跟鞋。
  “那只落单的高跟鞋我一直放在家里没扔,断了跟的这只,我让我那设计师朋友补了个鞋跟,瞧,它们就又成一对了。”
  有些东西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就算兜兜转转、短暂分离……就和这双鞋一样。不知为何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个观点,钟子岩喝一口冰水,镇一镇脑子。
  见他滴酒不沾,顾胜男一笑:“钟医生,看来你酒量不行啊。”
  钟子岩有点走神,便没有管住嘴巴,立即接腔道:“你难道忘了?我酒量很好的。”
  这话听得顾胜男一愣,想了想:“我们之前没一起喝过酒吧?”
  一起喝过的,就是你断了高跟鞋的那晚,只不过,你忘了……这时候,音乐播放到了高潮部分,音量更大了,钟子岩仿佛被这音乐打搅、没听见她问了些什么,便十分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对了,你男朋友呢?”
  她的男朋友……
  此时此刻,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同样站在不远处的黎蔓瞅着那对男女定睛一看——
  那女的不就是顾胜男么?
  而那男的……
  黎蔓总觉得眼熟,正准备再仔细瞧瞧,路晋已踏着薄怒的步伐走向了卡座。看这架势……难不成真去捉奸?黎蔓下意识地就要追上去,可刚追了没两步她就改变主意了,转眼间就闷头钻进了顾胜男卡座隔壁的那间卡座,隔壁卡座的男男女女们见黎蔓这一陌生人这么大喇喇地坐在了沙发上,不由得面面相觑。
  黎蔓倚着身后的镂空栏杆,正窥伺着隔壁卡座里顾胜男、路晋和那“奸夫”的一举一动,她这种鸠占鹊巢的行为自然引来了卡座主人的不满:“你谁啊?我们又不认识你,你怎么坐这儿来了?”
  黎蔓想也没想就从包里摸出一沓钱递了出去——她刚才也是这么买通DJ的——
  卡座主人愣了愣,片刻后便坐到另一边数钱去了。黎蔓终于可以安心在背地里围观路晋与奸夫的大决战了。
  然而,黎蔓预想之中的大打出手,并没有如期上演——
  路晋大步流星走向顾胜男所在的卡座时,顾胜男还没发觉,只顾着回答钟子岩的问题:“他啊……在上海。”
  “上海?”钟子岩倒是挺意外的,作为路明庭的主治医生,钟子岩一度以为她的男友是路家的嫡系亲属,可自从两个月前的那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在路明庭的病房里见过她男友——原来她男友是在外地工作的,这么解释倒是解释的通了……“难怪,我之前还纳闷,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来夜店。”
  钟子岩说完,不由得瞥了眼她,只淡淡的一瞥,已将她纤纤颈项、线条优美的锁骨、露在裙边外的大白腿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十分浅淡,顾胜男没有发觉,反倒是他的话提醒了顾胜男,她连忙望一眼舞池,再望一眼DJ台:黎蔓和徐招娣统统不见踪影,都跑哪儿去了?
  见她左顾右盼,钟子岩喝一口冰水,又说:“待会儿我送你回家吧,太晚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顾胜男这才记起要摆手否认:“不不不,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
  却在这时,一把如大提琴般低沉隽永的男声横空出世,不仅打断了她,还替她回答了钟子岩——
  “不必了,我来接她了。”
  顾胜男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已经有一只胳膊绕过来搂住了她的肩。
  同一时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挨着她坐了下来,顾胜男惊得腰侧一紧,赶紧偏头看,只见路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坐她对面的钟子岩。
  路晋看着钟子岩,直看得钟子岩的瞳孔微微一紧,随后才偏头迎向顾胜男那错愕至极的目光,顺便抬手把顾胜男那惊得快掉下来的下巴给摁了回去:“surprise~”
  “你你你……”顾胜男舌头打结,“你怎么回来了?”
  路晋刻意扬起一抹不明显、但足以令对面的钟子岩看清的笑容,凑到顾胜男耳边轻轻呵气:“我回来突击检查,看你乖不乖。”
  顾胜男被他呵得耳朵直痒,本能地缩了缩肩膀,钟子岩自然没有错过如此亲昵的一幕。
  瞥一眼对面的钟医生,欣赏一下对方平静之下藏着的落寞,路晋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方圆十米之内,唯一比钟子岩更加郁闷的,非黎蔓莫属了,黎蔓坐在隔壁卡座里,只见路晋在顾胜男身旁落座后,竟对着奸夫笑了笑,可惜周遭音乐上太大,她根本听不见路晋说了些什么。黎蔓正要竖起耳朵凑得更近,路晋却跟她作对似的,竟凑到顾胜男耳边讲起了悄悄话,她也就更别想听见了。
  而在黎蔓还在绞尽脑汁猜测路晋的口型时,路晋向情敌宣誓主权目的达到了,已经开始搂着顾胜男起身,准备离开了……
  顾胜男被他带的措手不及,已经走下卡座外的台阶了,才记起要和钟医生道个别,她抬头瞪了一眼路晋:“怎么不打招呼就走啊?太没礼貌了吧。”
  路晋却丝毫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甚至连带着她的脚步也被迫加快了,顾胜男见状,只好回过头去十分抱歉地对钟医生说:“不好意思钟医生,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
  “再见”两个字都还没说全,下巴就被人扳了回来——
  “你还想有下次?”路晋双眼危险的一眯,脚步仍不停,“回去收拾你。”
  黎蔓原本还坐在隔壁的卡座,透过屏风的缝隙偷窥斗败的“奸夫”,就在这时回头一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路晋和顾胜男就要穿过人群消失在出口处了,黎蔓心里一紧,“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赶紧追过去:“喂喂喂!别把我落下啊!”
  似乎听见了黎蔓的呼唤,顾胜男停了下来,路晋当下眉头一皱:“你该不会要回头找他吧?”
  顾胜男无奈,只好解释:“我好像听见了黎蔓的声音。”
  果然,二人一回头就看见黎蔓冲破了人群的重重阻碍,来到了他俩面前。
  黎蔓喘着气:“哈!幸亏我跑得快。”
  顾胜男看了却直担心,扶住黎蔓的肩,不让她再瞎蹦跶了:“你小心点身体!”
  “我身体好着呢,又不像你,一把年纪……”
  黎蔓得意地睨她一眼,却得意了没一会儿,就突然浑身一僵。
  顾胜男的手还搁在她肩上,自然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她的僵硬,不由得问:“怎么了?”
  这时候的黎蔓看向顾胜男,眉心已经深深地蹙了起来:“我……肚子……肚子疼。”
  黎蔓嗨的忘乎所以,早忘了她其实是个孕妇……
  
  大半夜,一群一看就是刚从夜店里出来的男女正焦急地等在医院的走廊上。
  光路晋和钟子岩倚着墙站在那儿,就已经是一道风景线了,更何况现在还加了个程子谦——路过的小护士们自然频频侧目。
  程子谦比路晋他们急多了,一个劲儿地来回踱着步,偶尔抬头看一眼诊室那紧闭的门扉。
  顾胜男和徐招娣则一直坐在长椅上,一个正紧张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关节,一个正担忧地用鞋跟“哒哒”地点着地板。
  终于,诊室的门打开了。
  医生出来,钟子岩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林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还没来得及说话,黎蔓已经迈着毫无异样的步子走了出来,双手一摊,向所有人宣布:“没事儿!”
  果然是年轻的身体,检查过后,黎蔓又生龙活虎了,苦了这一众人等——尤其是程子谦——惊吓了一整晚。
  真是虚惊一场,所有人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程子谦自然得感谢钟子岩:“谢谢你啊钟医生,要不是你帮我们紧急联络了林医生,这么晚了,我们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妇产科医生。”
  钟子岩笑笑:“我和不少同事今晚都在那家夜店,林医生刚好也在,举手之劳而已。”
  而特地赶回医院加班的林医生,正忙着向路晋打探——
  “对了,你那朋友……”林医生颇为害羞的一顿,瞟了眼徐招娣之后,倏地收回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叫什么名字?单身么?”
  显然,林医生在夜店的二楼围观时,就已经看上了风情万种的celine徐。
  这时候,程子谦忙着和钟子岩聊着,林医生忙着和路晋聊着,徐招娣则忙着到角落去打电话叫车——这伙喝了酒的人都不能开车,她得叫几辆出租车分别送所有人回家。
  黎蔓见所有人都忙着,只好坐到了顾胜男身旁,自然免不了要被顾胜男谆谆教诲了:“虽说你现在特别年轻,可以杜绝很多隐患,但你最好还是收敛点,别老再蹦蹦跳跳了。”
  有了这次的教训,黎蔓竟破天荒地对顾胜男的话表示了赞同:“那倒是……要是30岁以后再怀孕……”光是想到这一点,黎蔓就惊慌的直摇头。
  30岁以后……顾胜男默默躺枪。
  “也还好吧。”顾胜男自我安慰。
  黎蔓却突然想起了这茬:“哎对了!你不就30岁了?”
  “……”顾胜男二度中枪。
  黎蔓顿时替她担心起来:“那你岂不是要做高龄产妇了?那样的话……危险系数貌似真的很高哎!”
  “也还好吧……”顾胜男继续徒劳的自我安慰着。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和黎蔓的对话——
  “谁说她会做高龄产妇的?”
  顾胜男愕然地抬头——
  路晋已经结束了和林医生的谈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顾胜男不确定路晋听到了多少她和黎蔓的谈话内容,但显然,他没有错过“高龄产妇”那一段,只见路晋的眉头微微皱着,显然对于黎蔓的言论十分不满,顾胜男和黎蔓都坐着,接受他目光居高临下的审视,历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黎蔓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而顾胜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路晋回头看向还在和钟子岩聊着天的程子谦,一贯的颐指气使:“程子谦,快把你家这位这口无遮拦的小姑娘领回去。”
  说完,不等黎蔓反驳,路晋就拉起顾胜男的手,留下所有人,二话不说地提前走了。

第 64 章

  顾胜男都已经被摁进出租车后座了,还在抗议:“我们就这样先走了,不太好吧?真的不等他们一起走?”
  “等什么等?”臭脾气的路先生随后坐进车里,“砰”地把门一关,“你的帐我还没好好跟你算呢。司机,开车。”
  顾胜男听得一头雾水:“你跟我算什么帐?”
  路晋眉心一凛:“我早就说过,让你离那个□生远一点,你呢?竟然和他一起去泡夜店?”他说话时,看似十分严肃阴冷,语气里藏着的别扭却让顾胜男觉得自己面对的只不过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我跟钟医生是在pub里偶遇的,又不是约好了一起去的。”
  路晋却只是冷着脸把头一偏,明显没有把她的解释听进去。顾胜男头痛了,也抚着额头沉默下去。
  安静了好一会儿,顾胜男才察觉出异样——出租车竟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由得看向司机:“师傅,怎么还不开车啊?”
  司机冤枉极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们要去哪儿呢,我怎么开啊?”
  顾胜男囧。
  望一望路晋,见他不打理自己,顾胜男只好去扯他的袖子:“你住哪家酒店?”
  路晋依旧头也不回地看着窗外,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顾胜男也恼了:还真当自己大爷了???
  她正准备加重语气再问一遍,路晋却在这时开口了:“XX小区。”
  这不就是她公寓的地址么?顾胜男一愣:她老爹和旺财可都在家呢,他回她家不等于自讨没趣么?可她刚疑惑地看向路晋,司机师傅就已经启动了车子。而路晋,虽然开了一次尊口,现在却仍用后脑勺对着她。
  顾胜男也置气地狠狠把头一撇,心中默默念叨着:你现在让我这么郁闷,待会儿到了我家,旺财绝对会闹得你不得安宁,让你比我郁闷一百倍!
  可惜,顾胜男的希望注定就落空了——
  老爹和旺财竟然都不在家。
  其实早在顾胜男用钥匙开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心生疑惑了。历来旺财一听到钥匙的声音就会欢快的跑到玄关来迎接她,可这次,她推开门时竟然没有看到旺财坐在她的拖鞋上对她龇牙咧嘴地笑。
  顾胜男站在玄关望一眼客厅,所有灯都暗着——
  竟然都不在家?
  身后传来关门声。
  “别找了,”关门声的落下,路晋的声音随后响起,“他们今晚不回来了。”
  “我爸和旺财竟然肯把房子让给你住一晚?”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顾胜男不敢置信。
  “雄性生物其实很好收买的。”路晋按亮吊灯,嘴角勾起略带得意的笑,“我送了他们两张今晚比基尼派对的票,他们参加派对去了。”
  比基尼派对?
  顾胜男囧:什么主办单位会在这么冷的天举行比基尼派对?
  还有……
  旺财跑去人家比基尼派对上去干嘛?它欣赏得来么?
  顾胜男还没把脑子里的疑问理清楚,已经率先脱了鞋的路晋忽的就把她抱了起来。顾胜男身体一晃,双脚就离地了,就这样整个人被他拔萝卜似的从地上拔起、抱着带走——顾胜男赶吓得紧抱牢他的脖子:“喂喂喂你干嘛?”
  路晋仰头看看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蹦出三个字:“我饿了。”
  这男人……也太猴急了吧。顾胜男顿时耳根通红,暗地里又羞又恼,脑子却被不知名的某种渴望攫住了,令她配合地不再尖叫,甚至乖乖地抱牢他的脖子不撒手了,隐隐的感觉到他劲后的皮肤蕴热了她的指腹。
  可当顾胜男正咬着唇做娇羞状,路晋却突然把她放下了——
  顾胜男望一眼卧室的方向:不对啊,离卧室还有这么远的距离,他怎么就把她放下了?
  再低头一看:咦喂?此时此刻自己竟然就站在饭桌旁边?
  路晋全然不知这女人脑子里到底在胡思乱想着什么,当然,他现在也顾不上去观察她了,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等了你一晚上,烛光晚餐的蜡烛都烧光了,饿死我了。”
  说着已拿起刀叉。
  顾胜男看着这一幕,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两耳光:顾胜男啊顾胜男,他说“饿了”的意思,就真的是单纯的……饿了……
  看样子路晋是饿极了,平常那么挑剔的人,竟不顾菜早就凉透了,一个劲儿地埋着头狼吞虎咽。
  顾胜男感叹道:难怪今晚脾气这么臭,原来是饿着了……随后便拉开路晋对面的座椅,坐那儿看他吃。
  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人现在跟狼似的风云残卷,这种反差感看得顾胜男都不敢说话,深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害得他分神呛着。
  看他吃饱喝足后满足地放下刀叉,听他一贯傲慢地挑剔一句:“5分。下次不叫这家餐厅的外送了。”顾胜男无奈地直摇头。
  顾胜男盘算着,前不久他们才刚过了相恋100天,那今天……到底是个什么节日,以至于他要这般费尽心思地请她老爹和旺财去看参加比基尼派对,在她的公寓准备了这么一顿烛光晚餐……当然,还有年份极好的红酒。
  虽然这份惊喜最后只演变成了烧干了的蜡烛外加一桌子被吃的干干净净的餐盘,但……感动成分倒是一分不减,顾胜男自然也就忘了去计较他在出租车上对她的爱答不理了:“今天是什么节日?”
  “没什么节日,就是想你了,这两天又正好有空,就飞回来看看你。而且……”
  “恩?”
  “它也想你了。”路先生十分理所当然地指一指自己的裤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让人不忍直视。
  某人真是越来越不知廉耻了……
  顾胜男洗澡的时候,百无聊赖地感叹道,以至于浴室的门被推开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意识到,转头看去——
  路晋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双……拖鞋。顾胜男呆立在花洒下,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门边的裸男看了好一会儿,她猛地收回视线。
  路晋几乎是踏在她激烈的心跳声上面走近了她。
  他的目光有点放肆,顾胜男不由得抬起双臂挡在胸前,然后就听见他笑了:“又没什么料,有什么好挡的?”
  顾胜男一秒前还兀自害羞着不敢抬头,下一秒已“嚯”的瞪向他:“你不打击我会死啊?”
  路晋撇撇嘴,伸手就把她抱到了洗手台上。
  洗手台一片冰凉,顾胜男一时没了声,挡在胸前的双手就这样被他扯开了——
  “小点也挺好,一手掌握。”
  他说完,吻住她。
  顾胜男坐在洗手台上,他则坐在她面前,一抬臂就能将她拥个满怀的姿势,顾胜男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的,他的手则慢慢地顺着她的腰线滑到她的双腿之间,一根手指缓缓探进那湿热的禁地,指腹加重了力道揉弄,顾胜男忍不住膝盖隐隐的颤抖,想要并拢双腿,可他坚实的腰杆就横亘在此,她只能双腿夹着他的腰身,把自己的颤抖细细地传播到他身上——
  他捻起满手的湿润给她看,顾胜男不忍直视,头一低就靠在了他肩上,他便顺势捧紧了她的臀,准备就绪的那一刻却被她打断:“等等。”
  欲望点在她探到下方阻挡他的掌心里,他有点急切,频频吻着她的耳边,额角,试着把她的手扯开,她却作势要从洗手台上跳下来:“那个……套……家里好像没有。”
  “今晚……不戴了吧?”他一瞬不瞬地仰头看着她,竟有了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不知为何,黎蔓那句“高龄产妇”竟在这时窜进了顾胜男的脑海,令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家里没有,意味着又要跑去大老远的超市去买……前一次跑去超市的经历,路晋可不想经历第二遍,自然就眉心一皱,十分的不情愿:“你现在是安全期吧?”
  “我……那个……大姨妈这个月有点不准,还没来,安全期肯定被打乱了。”
  路晋:“……”
  
  隔周周末。
  徐招娣来顾胜男家蹭饭,听闻路晋在B市呆了不过两天,又匆匆赶回了上海,不由得啧啧叹:“你家那位还真是属超人的哎!为了见你一面,时不时地就要飞两趟。怎么样?春宵一刻值千金吧?”
  顾胜男只顾着在厨房的流理台前忙碌着,没搭腔。
  却在这时,旺财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
  “叽叽叽叽!”
  顾胜男赶紧放下手中的菜刀,看向斜倚在厨房门口看她做菜的徐招娣:“你赶紧把旺财拦下,别让它进厨房。”
  旺财一进厨房,轻者鸡飞狗跳,重者则会引起一场灾难,顾胜男可不敢冒这个险,徐招娣也深知旺财的破坏力,听顾胜男这么说,立即就出了厨房,去阻拦旺财。
  顾胜男则一边切菜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厨房外的动静,没再听到旺财的声音,她终于可以松口气。
  片刻后,徐招娣回到厨房,顾胜男回头瞅她一眼——确定旺财没有跟来。然后,顾胜男就愣住了——
  片刻前空着手走出厨房的徐招娣,此刻竟拿了满手的……
  安全套。
  “旺财刚才抱着一大把这玩意儿往厨房走,估计是从你卧室里翻出来的。”
  顾胜男脸红了。
  “一整个超市的安全套都被你们买回来了吧?”徐招娣开始数自己手里的安全套们总共囊括了多少品牌。
  顾胜男脸绿了。
  徐招娣抬头,满眼钦佩地看向顾胜男:“你们真是……太会抓紧时间了。”
  “……”顾胜男的脸又红又绿,堪比变幻莫测的交通灯了。
  她绝对不会告诉徐招娣,路晋这次把超市里现有的所有品牌安全套都买了回来,买空了整整一个货架,就是为了避免下次她再在他擦枪走火的紧要关头逼他去买安全套。

第 65 章

  顾胜男把安全套全部藏好之后,假装没发生过这件事,把卧室门反锁后,回到厨房,继续做菜,却发现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她原本切好备用的番茄全被徐招娣吃光了。
  顾胜男无奈只好重新从冰箱里取番茄,徐招娣继续做着甩手掌柜,一边看着她做菜一边问:“你下午准备干嘛?”
  “陪黎蔓去做第二次产检。”
  徐招娣在一旁啧啧叹:“你啊你……可真是十足的劳碌命。”
  顾胜男耸耸肩,可不是么……中午服侍celine徐吃午饭,下午又要服侍黎小姐去医院……上辈子她肯定欠了这俩女人的。
  但有了上次一同泡夜店的经历,徐招娣似乎对黎蔓没原先那么排斥了,顿了顿,补充道:“我也去。”
  “你去干嘛?”顾胜男手起刀落的瞬间已将番茄皮去除,一边飞快的用刀尖将番茄切开,一边问。
  “那个妇科医生之前约了我好几次我都没去,我今年还没做妇科检查,下午正好去找他看看诊。”
  顾胜男被她这惊世骇俗的决定吓得险些没拿稳刀柄:“你去找他看诊???他……咳咳,看了你那里之后,再见面的话,不觉得尴尬么?”
  徐招娣无谓的撇撇嘴:“我倒是希望让他觉得尴尬,那样的话,他以后就不敢总约我出去了。”
  这倒是一个十分奇特的拒绝对方追求的方式,顾胜男在心里默默为她点赞,同时却也听不解的:“你现在不是单身么?那妇科医生长得一表人才,你就不考虑一下?”
  徐招娣懒懒地回了一句:“没兴趣。”就转头走了。
  下午,顾胜男陪黎蔓去医院,旁边跟着个无限妖娆的徐招娣,给黎蔓做产检,本来是惊动不到林医生这样级别的医生的,可她们刚来到妇产科后不久,就见那林医生笑容可掬地从远处朝她们小跑而来——更准确点说,是朝徐招娣的小跑而来。
  于是三个女人,该做例行妇科检查的去做检查了,该做产检的也去做产检了,就只有顾胜男,苦哈哈地守着徐招娣和黎蔓的包包,百无聊赖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等待的时间可真难熬,顾胜男玩手机游戏,玩到通关了,还没见徐招娣或黎蔓回来,左右寻思着该给自己找点事做,终于,顾胜男想到自己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了:开中药去!
  大姨妈总是不准时来,顾胜男其实已经习惯,很久之前看过一段时间中医,但她也没有坚持,可这次算是迟了最久的一次,她也不免有些担忧,此刻翻自己的包,发现带了医保卡,正好可以趁着等人的功夫去开点中药。
  开好了中药之后顾胜男回到妇科的诊室外,正好看见徐招娣从里头出来。徐招娣见她手里拎着药,不由得问:“什么东西?”
  “中药。”瞥一眼徐招娣身后,见那林医生没有跟出来,顾胜男才小声凑到徐招娣耳边补充道,“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大姨妈了,开点中药回去调理一下。”
  徐招娣“哦”了一句,也没在意。
  不一会儿黎蔓也出来了,只瞅了徐招娣和顾胜男一眼,就突然一阵作呕——
  黎蔓捂着嘴跑去了厕所,留徐招娣和顾胜男在原地。
  片刻后回来,已经是面如菜色——徐招娣和顾胜男彼此交换一个眼色:怀孕的女人真辛苦,光是孕吐已经要掉人半条命。
  黎蔓倒是很快重整旗鼓,一边走向电梯一边挥手示意徐招娣和顾胜男跟上她:“走,去吃饭。”
  徐招娣虽然秉持着“吃了又吐,岂不浪费粮食?”的观念,但还是顺着黎蔓的意思,开车带顾胜男和黎蔓前往黎蔓指定了的餐厅。
  黎蔓吐也吐了,现在估计饿极了,在车上就已经开始找吃的了,翻遍了徐招娣的车,却只翻到顾胜男包里的那些中药。
  黎蔓闻一闻那包药,不免失落:“切,还以为是吃的呢。什么玩意儿,味道这么刺鼻?”
  “中药。”
  “你生病了?”
  顾胜男还没来得及回答,徐招娣已经替她解释了:“她一个多月没来大姨妈了。”
  黎蔓“哦”了一声,随口就问了一句:“你也意外怀孕了?”再自然不过的语气,却——
  吓得徐招娣“吱——”地一声猛地刹住了车。
  顾胜男的表情也愣住了。
  徐招娣“嚯”的回过身来,几乎整个身体趴了过来,看向黎蔓:“你说什么???”
  “我的中文有那么不标准么?”黎蔓微微地一挑眉,“我说——意、外、怀、孕!”
  顾胜男这才回过神来,顶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正想说“不可能啦!”却被突然拔高了音量的徐招娣打断:“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顾胜男被徐招娣的天方夜谭惊得差点给她跪下,徐招娣再这样继续这样一惊一乍下去,顾胜男可受不了,只好义正言辞地说:“不可能,真的不可能,我们向来都做了安全措施。”
  “是啊,怎么了?”
  徐招娣却已经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你中药先别乱吃,确定是不是真的怀了再说。”
  顾胜男囧。
  
  顾胜男这一整晚都因为黎蔓的那句话而持续的失眠。
  睡前和路晋通电话,虽只字未提医院的事,但她自己,却被那两个字烦了一晚上——
  怀……孕……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回想着之前每一次……的时候,是不是都做了安全措施。一想就从天黑想到了天亮。
  看一眼闹钟,5点半……顾胜男从床上坐起来,斜眼一瞧,就能看见对面穿衣镜里的自己正顶着两个熊猫眼,一头乱发,憔悴万分……
  “顾胜男!不准乱想!”顾胜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喊话,“抓紧时间睡两个小时,然后起床上班!”
  说完便“砰”地倒回床上,扯过被子裹住自己,强迫自己入睡。
  这回不知是因为太疲惫,还是因为自己对自己的精神喊话起作用了,顾胜男竟迷迷糊糊地近乎睡着了——
  却在这时,突然,门铃声大作。
  刚有了睡意,却被这样野蛮的吵醒,顾胜男“噌”地一个鲤鱼打挺,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铃声片刻后已转为了猛烈的砸门声,这回,不仅吵醒了顾胜男,也吵醒了她老爹、薇薇安、以及旺财。不一会儿,全家人都来到了玄关,怒气冲冲地拉开门,一齐吼向门外那大清早扰民的混蛋:“谁啊?!”
  徐招娣站在门外,被这阵仗吓得好一阵没说话。
  顾老爹见到门外站着的事徐招娣,立即变得和颜悦色:“小徐啊?这么早?来来来,进来……”
  薇薇安也没了起床气,“徐招娣,大清早的跑来叫魂啊?门敲的这么响,害我还以为打劫的来了……”说着便揉着惺忪睡眼回房去。
  徐招娣大清早的却是格外的清醒,对顾老爹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之后,立马拉着顾胜男回到她的卧室,神情严肃地锁上房门。
  “干嘛?”
  顾胜男刚说了两个字,徐招娣就塞了一大包东西到她怀里。
  顾胜男打开这一大包东西一看——全是验孕棒。
  不等顾胜男反应,徐招娣已经推着顾胜男的肩往浴室里去:“快进去。”
  顾胜男就这样被推进了浴室。
  一脸懵懂地进浴室,十几分钟后,更加懵懂地走出浴室。
  徐招娣一直守在浴室门口,见顾胜男出来,一个箭步就来到顾胜男面前:“什么结果?”
  顾胜男无奈地分别举起两支验孕棒,徐招娣立马凑过来看——
  看完之后,徐招娣也纳闷了:“怎么验的结果不一样?”
  顾胜男忍不住叹气:“你肯定买到假冒伪劣产品了。”
  “那到底是怀了,还是没怀?”
  顾胜男也不知道。
  徐招娣倒是看得开:“那就直接去医院检查呗,绝对错不了。”
  说着就要拉顾胜男起来,直奔医院。
  顾胜男却反把徐招娣拉着坐下了——
  “我的出勤记录惨不忍睹,没法再请假了,”顾胜男坐到床尾,什么事情来的太突然,都会造成恐慌,她有点自欺欺人地躺了回去,“下周休假了再去。”
  徐招娣倒是没察觉到她内心的矛盾,只问她:“你有没有告诉路晋?”
  “……”想到这个,顾胜男越发一个头两个大,“等正式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再跟他说。”
  如果怀了,她岂不是要逼婚?
  如果没怀,更不用提前告诉他了……
  顾胜男抱着“睡一觉吧、睡醒了起来一切烦恼就没了”的想法,用被子蒙住头,侧个身逼自己睡去。
  徐招娣起了个大早买了这么多验孕棒赶过来,现在也有些不知所措了,看她像是真的睡着了、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徐招娣叹口气,出了卧室,准备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赶了一早上,一口水都没喝,整个人特别烦躁。
  可没成想,徐招娣刚走出卧室,就看见薇薇安倚在对面墙边等着她。
  “你买那么多验孕棒过来干嘛?”
  薇薇安出口便是这么一句,听得徐招娣直发怔:“你怎么知道???”
  “顾叔叔那个大近视眼看不见你带来的袋子里装了什么,不代表我看不见。”薇薇安无奈地看一眼徐招娣,言外之意仿佛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
  “想要瞒天过海,你起码得用一个不透明的塑料袋装它们吧?”
  被生生鄙视了的徐招娣不甘地眼一横:“还没测出来呢,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说着便丢下薇薇安,进厨房倒水去了。
  薇薇安看一眼虚掩着的顾胜男的卧室门,再看一眼徐招娣离去的背影,仔细思考了一阵之后,薇薇安调头回房,找到自己的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她买了一堆的验孕棒回来,如果怀了,我会第一时间把消息透露给你的,那你就做好结婚的准备吧,但是,建议你最好假装不知道她怀了,要不然,她肯定会觉得你是为了孩子才娶她的。这会成为女人一生的遗憾。如果没怀……”
  薇薇安自认自己最后的这个省略号打的极其的高明:如果路晋真的爱她,就算她没怀,但经自己这么提醒,他应该也要把结婚这事提上议程了;但如果路晋根本就没想过要结婚,自己现在这样考验他,他的狐狸尾巴自然就会露出来,自己也好提醒顾胜男,免得顾胜男荒废青春赌明天……
  
  顾胜男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就迷迷糊糊地上班去了。
  事实证明,借由睡觉去除烦恼这招,根本就没见效。甚至她一整天工作都心不在焉的,中午最忙的时候,她反倒频频走神,切菜时差点把自己手指头划了一道,好歹是渡过了最忙碌的午餐时间,下午短短的休息里,顾胜男也不得闲,要听大喇叭向她汇报仓库的库存情况。
  可顾胜男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频频神游,直到大喇叭连连唤她:“顾老师?顾老师?”
  顾胜男这才猛地回神。
  看一眼站在她面前的大喇叭,顾胜男想了想,突然毫无征兆的把厨师帽一摘,只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转眼就跑出了后厨,留下大喇叭和一众伙计面面相觑。
  顾胜男直奔医院,排号、做化验……每一分钟都那么漫长。
  化验结果其实出来的很快,顾胜男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经历了一整个世纪。
  她去医生那儿取化验报告,惴惴不安的同时,有怀揣满满的期待——心境矛盾的连顾胜男自己都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紧张居多,还是兴奋居多,就这样绞着手指头走进医生的诊室,坐到了医生对面。
  医生低头瞅一眼化验报告,又抬头看看顾胜男:“我看了你的化验报告……”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听得顾胜男正襟危坐起来。
  “你没有怀孕。”
  顾胜男心里“咯噔”一声。那一星一点的期待就这么被掐灭了。
  “并且……”医生的话还没完。
  顾胜男只好再度打起精神,继续听下去。
  “初步怀疑你这是不孕症,建议你明天空出一天的时间,过来做个深度检查。”
  “……”
  这一道闪亮的晴天霹雳,直接把顾胜男霹得耳旁“轰”的一声,一瞬间的失聪。
  
第 66 章

  医院的停车场里车来车往,一辆白色的大众却始终停在角落的一隅,直到夜晚降临。
  顾胜男坐在熄火的车里,一动不动地像一尊雕像。她的包搁在副驾驶座上,包里的手机不知震动了多少次,她却一次都没有接听,躲在这密闭的私人空间里大哭一场之后,整个神志就游离去了外太空,只留下副驾驶座上那一张张用过的纸巾。
  不孕症……
  顾胜男看着面前的挡风玻璃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脸——惨白的脸,十分无力地默念着这三个字。
  如果没人打搅,她或许真的可以在车里坐一整晚。可就在顾胜男忍不住鼻酸,又一次去扯纸巾盒里的纸巾时,突然有人敲响了她这边的车窗。
  大晚上的,停车场里光线昏暗,顾胜男只看见车门外有个模糊的身影,把车窗降下一半之后,顾胜男才辨认出那人——
  是换了便服的钟医生。
  顾胜男一时愣在那里。
  钟子岩也是一愣,目光扫过她那像是哭过的、红通通的眼眶:“你……”
  钟子岩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终究是什么也没问,只是微笑道:“我说这车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真是你在这儿。”
  顾胜男急忙把纸巾藏到身后。
  再看一眼钟子岩——对方似乎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顾胜男这才尽力笑了笑:“那个……我、我来这儿探望了个朋友,正准备走。”
  “真巧,我也刚下班。”钟子岩嘴上挂着再自然不过的笑。
  恰逢此时,顾胜男的手机再度震动了起来,顾胜男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
  一接听,听筒里就传来了徐招娣的声音:“姑奶奶,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徐招娣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顾胜男的情绪却始终在谷底徘徊,有点提不起兴致:“怎么了?”
  “额……”徐招娣却突然迟疑起来,支吾了片刻,将声音中的那一丝兴奋强压下去,只是说,“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到家?我在你家等你,你赶紧回来。”
  顾胜男看一眼手表,竟然已经晚上10点多了。
  这令顾胜男倍感无力,捏一捏眉心,“哦”了一声,便把电话挂了。
  徐招娣这么晚跑去她家找她,肯定是说怀孕的事——想到这一点,顾胜男越发的烦乱,无意识地一抬眸,却正对上了钟子岩的目光——
  他正审视着她,隐秘而仔细。
  显然他早已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只是绅士地不去点破。就好像最难以启齿的秘密正被人窥伺着,顾胜男对此相当排斥,只草草丢下一句:“钟医生,我先走了。”下一瞬便发动了车子,猛踩油门离去。
  她这一脚油门踩得太急,钟子岩站在原地,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车“哐当”一声撞到了刚从角落拐过来的另一辆车的车尾。
  
  顾胜男看到朝自己这边拐过来的车时,慌忙之中猛踩刹车,却为时已晚,根本止不住车子前冲的势头,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撞了过去。
  车子猛地一停,顾胜男的身体因惯性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来。
  老天爷总算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顾胜男看见对方车主气哄哄地从车里下来,走向她这边。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或许就只剩下:躲在车里做缩头乌龟,闭上眼睛,坐以待毙地等着对方车主找自己算账。
  可是时间安静地过去了一分钟……两分钟……
  对方车主竟然没有如她所预想的那样,冲过来打开她的车门,把她拎出去理论。顾胜男慢慢地睁开眼睛,疑惑地看过去,竟看见钟子岩替她拦住了对方车主。
  对方车主似乎和钟子岩认识,原本气势汹汹,却在看见钟子岩之后,表情都温和了不少。
  不出5分钟事情就摆平了,不知钟子岩和对方车主说了些什么,最终,对方车主只是越过钟子岩的肩膀看了还坐在车里的她一眼,骂都没骂她,就这么开车走了。
  顾胜男还有点不敢置信,赶紧降下车窗探出脑袋,看对方车主是不是真的走了。
  钟子岩回到她的车旁,揉了揉她的脑袋:“别这样探头探脑,这样更像只缩头乌龟了。”
  她仰头看看他,十分的抱歉。钟子岩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下意识地揉了她的脑袋,这动作未免有些过于亲昵,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顾胜男却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问他:“你……认识那车主?”
  “他是我同事。”
  “哦……还得麻烦你帮我转告下你那同事,他车的修理费我会赔的。”
  “这我已经和他谈妥了,他的车撞的不严重,保险公司会赔的。”钟子岩顿了顿,看她一眼,随后竟拉开了车门,接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下车。”
  “啊?”
  “我替你开,免得你待会儿心不在焉的又闹出什么事故来。”钟子岩的表情带着点不容人拒绝的意味。
  
  顾胜男的车暂时放在医院的停车场,钟子岩开车送她回家。
  一路上就只有车载广播里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
  钟子岩也始终保持沉默,顶多是偶尔透过后照镜看坐在他旁边的这女人一眼: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落寞的侧影落在车窗上,与车窗另一面上倒映着璀璨夜景仿佛融为一体,又仿佛格格不入。
  其实,整个车程中的顾胜男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一直萦绕:她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力。
  车子到达目的时,导航发出“滴”的一声略显刺耳的提示音,将顾胜男猛地惊醒。看一眼窗外,已经到达她住的小区了。
  钟子岩终于打破了沉默:“你家在几号楼?”
  “14号。”
  钟子岩依她所言驶向14号楼,车子刚一停下,顾胜男就拉开门把手,回头看一眼钟子岩:“再见。”
  钟子岩一愣——
  “等等……”
  钟子岩还没说完,就被“砰”的一声关门声给打断了。
  她就这么走了?钟子岩看一眼顾胜男那越走越远的背影,再低头看一眼还插在车上的钥匙:这女人连车都不要了?
  顾胜□本就没听见钟子岩让她等等,她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特别的心烦意乱,全然忘了钟子岩开的是她的车,只顾着一边往楼道里走,一边尽力挥去脑中的烦思。
  可越是要挥去那些烦思,就越是被它们紧紧缠住,无法呼吸。
  她该怎么办?
  路晋该怎么办?
  未来……该怎么办?
  顾胜男游魂一般地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数,走出电梯——家门外的走廊上一片宁谧,这一切都似乎和她早上离家时一模一样,可实际上,她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胜男取出钥匙开了门,握住门把手,却迟迟推不开这扇门。一想到徐招娣在家里等着她,一想到要从徐招娣口中无数次听到“怀孕”这两个字——每说一次,就等于在她心口插上一刀——顾胜男握住门把的手就止不住地僵硬。
  可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顾胜男给自己打着气,咬着牙,猛地推开门。
  徐招娣不是说在家里等她么,怎么家里竟然一盏灯都没亮?顾胜男的脚步不由得停在了玄关。
  顾胜男正愣在那里,突然,家门外走廊上传来略显急切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那脚步声就停在了她身后,顾胜男回头,看见钟子岩。
  背光的缘故,他的眼睛里淬着暗光。
  “你的车钥匙,还有……”他递给她一份文件,“这个,你落在车上的。”
  顾胜男借着走廊上透进来的光,看见那份文件,正是她的化验报告……
  她的表情……是苍凉吗?
  钟子岩有些不忍直视,联想到她落在车上的这份文件——这样的文件袋,医院常用来装病例或化验报告的。他就算不拆开来看,也大概猜到了,这里头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回,钟子岩终究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有些事,别憋在心里。”
  “……”
  “……”
  顾胜男用力地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却终究是抑制不住,捂住嘴,低下头哭了出来。钟子岩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应该是在哭吧?
  钟子岩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她的头扣到自己肩上,捋着她的头发——她无声地哭泣,他无声地安慰。
  却在这时,屋里响起“砰”地一声——拳头砸在什么硬物上发出的闷响。
  钟子岩动作一滞。却不等他反应,紧接着“咔嚓”一声——
  整个屋子的灯都亮了。
  钟子岩的双眼在适应了骤亮的光线后,正对上客厅里投来的两道冷酷的目光。当然,他所面对的,还不止是这两道目光。——正对着玄关的客厅里坐着一伙人,有顾建忠、徐招娣、薇薇安、顾胜男的母亲、母亲的现任丈夫、以及……路晋。
  他们全都震惊地看着这对正在玄关处拥抱的男女。
  而他们的身后,挂在落地窗上的那张写着“Marry me”字样的横幅,在一室的安静之中,显得像个华丽的笑话。
  
第 67 章

  一屋子等候多时的人全都看傻了眼,张着嘴无比诧异,唯独路晋坐在那儿一声不吭,死死抿着唇,把整个气氛衬托的更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顾胜男回过头去一瞧,也彻底呆了。
  全部人中,只有薇薇安最先反应过来,撤去惊诧万分的表情,笑着迎向顾胜男:“胜男,你竟然带了朋友回家做客?那正好,让你朋友也跟我们一起见证这么有意义的时刻。”说着已来到顾胜男和钟子岩面前。
  顾胜男刚把化验报告藏进自己包里,薇薇安已一手挽起一个,就这样把各怀心事的顾胜男和钟子岩一道领进了屋。
  顾胜男被领到路晋跟前,她犹豫着停下脚步,路晋坐那儿抬头仰视了她片刻,阴着脸站了起来。这两人间的气氛非常的不对劲,薇薇安忙递了个眼色给徐招娣,徐招娣这才醒过神来,“噌”地站了起来,把路晋身旁的座位让出来:“愣着干嘛?还不快坐下?”徐招娣不由分说地就把顾胜男拉过去坐下,自己则插到了钟子岩身前,把钟子岩隔离出路晋的视野中。
  客厅的气氛却并没有因此缓和,路晋偏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顾胜男,后者也不只是因为心虚或是其他,只盯着地板某处,看都不看他——路晋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在场的所有人里年纪最长的顾建忠如今却是最六神无主的一个——现在这情况,跟他们下午排演的一点儿也不一样啊?路晋早上收到薇薇安的通风报信,中午的航班就到了B市,第一时间召集了所有人,这年轻人真的是挺用心的,想要在顾胜男在最亲近的人的见证下求婚,顾建忠第一次对自己这未来女婿另眼相看了,如今花、蛋糕、戒指……一切早已准备就绪,怎么自己女儿身边又突然冒出了个男的来了?
  顾建忠的目光从自己女儿身上默默扫向钟子岩,又默默扫回自己女儿身上,自己女儿竟然有能耐脚踩两条船了?顾建忠第一次对自己女儿另眼相看了,不由得挪到薇薇安身边,问:“现在怎么办?”
  路晋坐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薇薇安只能硬着头皮主持大局了,一切都和下午排演的一样,负责放音乐的就跑去放音乐,负责拉彩花的就欢呼着拉响彩花,让彩带和闪粉在客厅里飘扬以掩盖这一室的尴尬,薇薇安用力地拍了拍掌,穿着小礼服的旺财便兴奋地推着餐车从厨房里出来。
  餐车足有半人高,上头放着一支绑着绸缎的玫瑰,为了迁就她的花粉过敏,特意选的干燥玫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放着香槟的香槟桶,以及一个被金属罩子罩着的餐盘,顾胜男“嚯”地看向路晋,眼神里藏着慌张,路晋却已调整好了表情,仿佛钟子岩的出现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微笑着领着顾胜男来到餐车旁,把她的手牵到那个金属罩子上:“打开看看。”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罩子里是什么东西,顾胜男握着罩子顶端的把手,神经紧绷,眼皮直跳,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僵在那里,手指头都不动了——薇薇安恐生变数,不由分说地上前替她把金属罩子打开了。
  餐盘上果然静静地躺着一个婚戒盒。
  顾胜男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就这样出现了——路晋取出盒中的戒指,并执起了她的右手,眼看他就要单膝下跪了,顾胜男慌忙阻止他:“等等!”
  她一句“等等”令在场所有人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统统悬在了那里,顾胜男看一眼面前的他们,想了想,拉起路晋的手,抛出一句:“我得和你单独谈谈。”就这样拦着路晋进了卧室,留下一客厅的人听着“砰”的一声关门声,彼此面面相觑。
  卧室的门扉紧闭。
  徐招娣、顾妈妈、顾爸爸一众人等在卧室门外挤作一团,耳朵贴在门上企图能听到里头的一点蛛丝马迹,就连旺财都放弃了挚爱的香蕉,有样学样地趴在门上。可惜事与愿违,卧室里没传出半点动静。
  只有薇薇安和钟子岩还留守在客厅,二人相顾无言,钟子岩深知自己这不速之客的出现有多不合时宜,便识相地保持缄默,看一眼手表,顾胜男和路晋已经进去一刻钟了……
  钟子岩不由得抬眼看向卧室门,就在这时,薇薇安正好回过头来,一下子捕捉到了钟子岩目光里的担忧——这可不是个旁观者该有的样子,倒真有点男小三的架势了,薇薇安仔细揣摩了一下,十分客气地下逐客令了:“这位先生,你应该不适合呆在这儿,建议你还是先走吧。”
  钟子岩一顿,似乎也权量了一下,这才站起来:“你说得对,那告辞了。”
  钟子岩刚起身,还没来得及迈步,忽然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他又停住了。
  门突然打开,趴在门上偷听的那一伙全都朝屋里跌去,其他人都险险地站住了,就只有旺财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痛苦地唧唧叫,路晋却没有因此多做任何停留,迈着迅疾的步伐,一脸阴沉的直奔玄关而去。
  路过客厅时,路晋脚下一顿,似乎想了想,他又猛地调头走向钟子岩。
  路晋看一眼钟子岩,二话不说,一拳揍去。
  “砰”地一声,钟子岩直接被揍倒在地,路晋冷冷地瞥一眼倒在地上的钟子岩,阴着脸走了,留下薇薇安坐在那儿,光是听那拳头声,就忍不住疼得龇牙咧嘴。
  
  谁也没想到事情演变到最后,最不该走的走了,最不该留下的钟子岩却留下了,钟子岩和顾胜男两个人分坐沙发两头,或许连钟子岩自己都不明白,最后为什么所有人都走了,唯独他留了下来,面对这一室的残局以及对面这个突然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她终于肯开口说话:“实在不好意思,我跟他说了这事和你无关,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会揍你。”
  钟子岩无谓地耸耸肩:“你越说与我无关,他越以为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是扯了扯嘴皮子说话而已,就疼得钟子岩捂着嘴角抽了口凉气。
  顾胜男这才从低落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偏头看看他,路晋这一拳揍得可不轻,钟医生的半边脸都肿了,嘴角也裂了,都这么久了还在往外冒血——
  “我送你去医院吧。”
  “你忘了我就是医生了?这点小伤,我回家自己处理下就可以了。”说着钟子岩也起身准备离开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应该就是私人空间了,我还是告辞吧。”
  她与这钟医生顶多算是泛泛之交,他却似乎很了解她,顾胜男也挺诧异的——正如他所说的,顾胜男现在最需要一个不被打搅的空间,独自躲着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胜男目送他到了玄关,看见他拉开大门,却又停下来,回头对她说:“如果你有什么心事想说,随时可以找我。”
  大门无声地合上,家里终于就只剩下顾胜男一个人了,连自家老爹和旺财都被薇薇安安排到了别的地方暂住——看来所有人都对她很失望。
  想到这里,顾胜男的脑中自行浮现出路晋的脸——
  当她与路晋单独呆在卧室时,她说出“给我几天时间,我……要考虑一下”的那一刻,路晋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天之骄子从没被女人这样拒绝过吧?他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这也确实在顾胜男的预料之中,可他竟还想要争取似的,顿了顿之后,又压下了他那一贯的臭脾气,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理由是什么?”
  “……”
  “因为那个医生??”
  他怎么会联想到那方面去?顾胜男慌忙否认:“不是。”
  “那是什么?你知道薇薇安把你验孕的事透露给我,觉得我突然求婚只是为了孩子?”
  顾胜男顿时哑口无言。
  薇薇安把这事告诉他了??
  那他……
  真的是为了孩子才……?
  顾胜男的脑子被他一句话搅成了浆糊,甚至错过了他接下来的话——
  “是,我是听薇薇安说了你验孕的事,但我不是为了孩子才动了结婚的心思的,不管你怀没怀孕,我都想娶你,你明不明白?”
  直到路晋说完顾胜男才从上一个噩耗里猛的抽回神志,失口问:“你说什么?”
  路晋焦躁地忍不住扶额了,又忽的双手扣住她的肩头,让她一瞬不瞬地回视着他:“你是不是担心我不喜欢小孩子?我虽然……有些熊孩子虽然确实很烦人,但……我本质上是喜欢孩子的,我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就不敢要小孩。以后生一个、生两个……生个足球队我都没意见。”
  “……”顾胜男就这样被他无意识却无比狠绝地戳到了痛处,心跟泡在了酸水里一样又酸又涩。
  反观他——这个从来傲慢又毒舌的男人,如今却这样极力挽留,看着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了。顾胜男摇了摇头。她长久的沉默终于令他绝望了,他期待地看着她,终于,期待统统落空,那个臭脾气的傲慢男人又回来了,他终是丢下她夺门而出。
  
  求婚风波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所有那晚出现在她家的人,都默契地对此保持缄默,只字不提,好像没有发生这件事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路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没再联络过她。
  倒是徐招娣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了。顾胜男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没有假期,她连续上了7天班,徐招娣便频繁来紫荆吃饭——
  该不会是怕她做傻事吧?
  顾胜男确实最近情绪不高,但也不至于做傻事,饭照吃,班照上,就是有点无法面对当晚出现在求婚现场的人——
  总觉得这些人看到了她最尴尬、最狼狈、也最不愿再被人提及的那一面。
  徐招娣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回避,索性到后厨来堵她了。
  对于顾胜男最近的表现,徐招娣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怀孕……结婚……这都是好事儿啊!你忘了你30岁之前出嫁的那个愿望了?眼看愿望就要达成了,你却突然临阵退缩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
  “……”顾胜男终是叹了口气,“我没怀孕。”
  “算了算了,怀没怀孕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徐招娣玉手一挥就把这个话题挥走了,改而问她:“关键是,你和路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冷战?还是已经分手了?我问孟新杰,孟新杰就只说路晋回了上海就跟疯了一样工作,员工们都快要被他折磨死了……”
  “……”
  徐招娣见她突然彻底走神了,果断招魂道:“胜男?胜男?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顾胜男不是走神,而是彻底地愣住了。
  分手……
  她和路晋现在这个状况,就是“分手”的状况么?

第 68 章

  见顾胜男还是不搭理自己,徐招娣仔细揣摩一下了顾胜男的表情,顿时惊呼:“你该不会真打算和路晋分手,和那个医生在一起吧?”
  顾胜男这才回神,无奈地扶额:“这事真的跟钟医生没有半点关系。”
  徐招娣却不怎么愿意相信似的,看着她,没接话。
  顾胜男倒是觉得奇怪,怎么所有人都以为她和钟医生有一腿?他们是哪只眼睛看到钟医生对她有好感的,又是哪只眼睛看到她对钟医生动了歪脑筋的?
  顾胜男彻底无奈了,“我不答应路晋,其实是因为……”
  这该如何启齿?
  顾胜男在心里默默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准确来说不是我没怀上,而是……”
  徐招娣快被她逼得跳脚了:“你别说一半留一半啊,急死我了。”
  顾胜男也烦了,猛地一咬牙,接下来的话就从嘴里蹦了出来,“我怀不上。”
  果然说出来,顿时就轻松了。顾胜男长长地舒一口气,徐招娣却傻了。
  没怀上……
  怀不上……
  一字之差而已,这意思可就谬以千里了……
  徐招娣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默念了足足三遍,表情才猛的一遍:“你是说你……!”
  她震惊的说不下去了,顾胜男忍着沉痛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她猜对了。
  见顾胜男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脸顿挫,徐招娣顿时也感同身受地情绪低落起来,“那你怎么不告诉他啊?”
  “换做是你,碰到我这种状况,你会告诉他吗?”
  告诉男友自己不孕?这可不是一般的丢人……徐招娣想了想:“不会……”
  “那不就得了?”除了苦笑,顾胜男现在完全找不到更适合她此刻心境的表情,“万一他听到我不能怀,扭头就走,那我该怎么办?万一他没走,照样想娶我,那就更糟了,他妈妈会答应吗?在老人家看来,娶我就等于让他家断子绝孙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难题,徐招娣忍不住抵住额角,焦急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从包里摸出烟就想抽,才记起这里是后厨,不能抽烟。
  徐招娣又默默地把烟盒揣回包里。
  顾胜男则背靠在墙上,脑袋垂的特别低,看着徐招娣的那双鞋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最终回到了她身前——
  徐招娣站定在她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抬起头来看自己:“那你该怎么办?”
  这明显是一局死局,没有任何出路可言,顾胜男只觉得脑袋千斤重,脖颈一低,就这样再度垂下头去:“不知道。”
  徐招娣比顾胜男还要愁眉不展,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终于灵光一闪,脸色顿时都亮堂了:“我们去找薇薇安,他肯定有办法。”
  徐招娣话刚说完就不管不顾地拉着顾胜男往外冲,另一只手也已经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准备打求救电话给薇薇安,却在这时,顾胜男却反拉住了她:“暂时别把这事告诉任何人。”
  随后把徐招娣的手机也缴了:“我得自己先冷静一段时间,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徐招娣急切地看看她,见她心意已决,也只好颓丧的松开了手。
  
  同一时间,上海。
  连锁百货并购项目的双方就并购条件达成一致,在数百家媒体的镜头见证下,正式签署战略合同。
  并购项目的第一推手却在后台的休息室里抽烟。
  孟新杰来到休息室门外,敲了敲门,里头没人应答,他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了——果然一进休息室,就是一股烟味扑鼻而来,烟雾缭绕中坐着个阴着脸的路晋。
  把半年的工作量压缩到了短短几个月就完成,谁都当路晋是想赚佣金想红了眼,连休息时间的不要了——其实只有孟新杰清楚,他这是为了结婚才赶着提前完成工作。
  可惜,事到临头,准新娘跟人跑了……
  孟新杰正在心里默默地叹惋着,路晋忽然一个眼神扫了过来——路晋发现这小助理正怜悯地看着他,这令路晋极其不爽。
  “你如果再这样用看受伤小动物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把你……”
  路晋竟然没有继续说下去。
  连一贯的毒舌都彻底没了杀伤力,可见顾老师的拒婚给他的打击挺大的——孟新杰缩缩肩膀,走上前去,眼神刻意避开他,而只是看着地毯:“这是林总签好的支票。”
  路晋却看也不看支票一眼,只懒懒地伸手拿过一旁的烟灰缸,把另一手中的烟蒂摁熄了。始终皱着眉头。
  孟新杰亚历山大,咽了口唾沫:“还有,路先生,林总约你晚上一起去参加宴会。”
  路晋兴致缺缺:“不去。”
  遭到这样的断然拒绝,孟新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那……以什么理由?”
  路晋一般拒绝重要商会的理由都是生病,他前段时间推掉邀约飞去B市看顾胜男,以及晚上为了和顾胜男煲电话粥:头痛这个梗用过了,胃痛这个梗用过了,肠胃炎这个梗用过了……导致如今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商界英才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羸弱的病秧子。
  路晋沉眉思索,安静下来的这片刻之中,孟新杰琢磨着:他要推掉今晚林总的邀约,还有哪个器官可以发一次病?
  终于,路晋发话了:“就说我老婆跟人跑了,我得去把老婆抓回来,没空参加宴会。”
  “……”孟新杰被雷得手一抖,支票便轻飘飘地飘落在地。他正弯腰去捡支票,余光却看见路晋“嚯”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订最近的航班飞B市。”
  路晋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休息室,留孟新杰一人,胆战心惊地看着不远处那敞开的半扇门,心想:他……该不会……真的抓老婆去了????
  这回,孟新杰支票也顾不上去捡了,立即掏出手机给远在B市的徐招娣通风报信。
  而接到孟新杰的电话时,徐招娣还在后厨外的走廊上和顾胜男僵持着——
  顾胜男把徐招娣的手机缴了,不让她打给薇薇安——“我得自己先冷静一段时间,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顾胜男刚说到这里,徐招娣的手机就响了。
  顾胜男看一眼来电显示——“小鲜肉”,只好把手机还给徐招娣,这时候还不忘重申:“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哦。我回去忙了。”
  顾胜男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回了后厨,徐招娣犹豫着看一眼手机屏幕,最终还是接听了:“干嘛?”
  孟新杰含着欣喜的声音传来:“路先生要回B市找顾老师了!”
  “真的?”徐招娣一听,顿时眼睛一亮,看一眼看顾胜男远去的背影,松了口气——看来这俩人还有救。
  
  可是到了第二天,徐招娣就彻底偃旗息鼓了……
  为了见证路晋和顾胜男和好的历史时刻,徐招娣特地来顾家,硬是要借住一晚,可这一晚过后——路晋热人毛都不见一根!
  徐招娣一大清早醒来,顾胜男还在睡着——连睡梦里都心事重重似的,眉头锁的很紧——徐招娣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躲到厕所,一个电话打去孟新杰那儿质问:“你不是说路晋回B市了吗?我都死乞白赖地在顾胜男家住了一晚了,怎么还没见到他人影?”
  “不可能啊……路先生的航班昨天傍晚就应该到B市了啊!都是我给他订的机票,我怎么会弄错?”
  “……”徐招娣坐在马桶盖上,眼珠一转,“难道路晋临阵退缩,没上飞机?或者……”徐招娣眼珠再一转,另一个想法又冒了出来,“他准备在挽回顾胜男之前,先去干掉情敌?所以——他先去见钟医生了?”
  徐招娣正咬着指甲胡思乱想着,突然,厕所门被人敲响了,门外的顾胜男声音里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惺忪:“招娣?你好了没?我也要用厕所。”
  徐招娣“噌”地坐起,赶紧按下马桶上的冲水阀,扬声对外头的顾胜男说:“啊好了好了!”
  随后又小声对电话那头的孟新杰说:“先不跟你说了,等路晋来找了顾胜男之后,我再打电话给你。”
  拉开厕所门时,徐招娣早已藏好了手机,心虚地笑着问顾胜男:“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临时有点事,得早点出门。”顾胜男似乎真的赶着出门似的,说完便一个箭步冲进了厕所,拿起洗手台上的漱口杯,急吼吼地就要开始刷牙了。
  
  顾胜男赶着在上班前跑了趟医院——
  医院的人一大早打电话给她,让她去一趟医院——
  她的深度检查报告都已经拿到了,还让她去医院干嘛?虽然不解,但顾胜男还是最快时间冲到了医院。
  在妇科的诊室里坐了足足一个小时之后,顾胜男没了魂魄似的,机械地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走出诊室。
  她是真的跟游魂似的,以至于某人高大的身影都已经站立在她面前了,她还没有发现,直到脑袋撞到了对方的锁骨,她才猛的回神,抬头看去——
  路晋就这样隐忍地站在她面前。
  顾胜男一愣:“你怎么……?”
  不等顾胜男说完,路晋就已经像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建设似的,深深一呼吸,珍重地双手按住顾胜男的肩膀——
  “顾胜男,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小孩,不!不是不喜欢!而是已经到了讨厌的程度!我倒是更乐意我们结婚以后做丁克族,小孩有什么可爱的?他们每天除了黏着你,还会什么?做什么都要你陪!出门玩也要你陪!玩橡皮泥要你陪!跟只小狗一样抓你的脸,把口水吐到你脸上……”
  顾胜男吓得白了脸,赶紧让他打住。路晋却把她伸过来阻止他的手一挥,双手依旧牢牢按着她的肩,十分郑重、十分严肃、十分笃定地继续着:“小孩子大吵大闹,哭哭啼啼,你教育他他也听不懂,就知道‘吚吚呜呜’,你一个劲溺爱他,以后就会教出一个社会败类;你对他严厉,别人又说你虐童。我们犯得着把后半辈子的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吗?”
  顾胜男紧张地环顾一下四周,他们现在身处的可是妇产科!不少的妈妈正带着小孩站在走廊上!而此刻,这些妈妈们听到了路晋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些奇葩言论,一个个脸色铁青地看向路晋,仿佛正看着一个恐怖分子。
  显然,路晋已经引起了公愤。
  一个带着妻子和孩子的壮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把外套一脱,就这样只穿着一件白背心、露着满手臂的纹身,忍无可忍地走向路晋。
  路晋背对壮汉,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在众人的怒火上浇着油:“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孩子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多余,谁说结婚就一定要生孩子的?谁说一定要养儿防老的?这些都是封建传统留下的糟粕思想……”
  顾胜男一辈子都没听人像路晋现在这样、一口气对她说这么多的话——都不带喘的,她想要插句话都没办法,“你先听我……”
  刚说了这几个字,顾胜男就被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啊,我……”
  刚说了这几个字,顾胜男又被打断了。
  顾胜男完全没有插话的时机,只能瞪着眼睛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急切,又在这时,顾胜男目光越过路晋的肩头看见了那个满手纹身的壮汉,她更紧张了,措手不及之下只能猛地伸手捂住路晋的嘴:“你!先!听!我!说!”
  路晋一愣。
  顾胜男慌忙再瞥一眼那壮汉——眼看壮汉离他们不到5米了,顾胜男赶紧长话短说:“医生弄错了!我没有不孕症!”
  路晋瞳孔猛地一阵缩紧。
  路晋猛地回过头去剜一眼打搅了他的人——
  顾胜男终于可以放开捂住他嘴的手了。
  路晋经历了足足五秒的脑子一片空白,历来毒舌的嘴竟然罕见的结巴了:“你是说……误诊?”
  事情有点复杂,顾胜男自己都还有点云里雾里:“不算是误诊,其实是……”
  路晋立即追问:“其实是什么?”
  顾胜男却突然缄口不语了,只害怕地看着路晋身后——原来这时候,壮汉已来到路晋身后,路晋刚追问玩,壮汉就猛地一拍路晋的肩膀。
  被打搅的路晋不爽!很不爽!猛地回过头去剜一眼那打搅了他的人……
  他那阴狠蚀骨的眼神,瞬间就唬得壮汉身上肌肉抖了三抖,吓得他愣在原地不敢再动弹……

第 69 章

  “我!要!告!这!家!医!院!”——
  这是路晋这一天以来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顾胜男连拖带拽、连哄带求地把路晋弄出了医院,好不容易把路晋摁进车里,载着路晋猛踩油门加速离去,顾胜男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路晋在副驾驶上安静了没一会儿,突然阴着脸掏出手机,顾胜男不知道他这电话是打给谁的,只能透过后照镜频频瞄他,不一会儿,她就听到路晋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庄律师,我要告XX医院。”
  他咬牙切齿,义愤填膺,似乎恨不能将敌人千刀万剐,吓得顾胜男一个急刹车,直接把车停马路中央了。
  路晋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着和对方的通话:“我的女朋友被他们的妇产科误诊成了不孕症,这给我们的生活造成了十分严重的打击,我需要你立即帮我起草律师信。”
  “……”
  “行,我们现在就去你的律师行,见了面再详谈。”
  说着便挂了电话,蓦地偏头看一眼顾胜男,指挥道:“调头,去XXX律师事务所。”
  “额……”顾胜男十分为难,“要不……还是算了吧!他们也不是故意把我的化验样本跟别人的弄混的,况且,刚才在诊室里,他们一个劲地向我道歉,你还记得上次帮黎蔓看过诊的林医生么?连他都出面请我原谅了,我一时心软,就……口头答应他们,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了。”
  路晋足足瞪了她三秒,十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未免也太好欺负了吧?”
  顾胜男可不想跟他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低眉一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转移他注意力的方法,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来,无比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怎么会在医院?又怎么会知道我……不孕的消息?”
  一提到“不孕”这俩字,他就脸色一沉,顾胜男琢磨着这消息肯定是从徐招娣那里流出去的,却不敢问,怕自己这么一问,又刺激的他非去找律师打官司不可。路晋对此却仿佛有所避忌似的,不再那样理所当然地暴怒着,而是有些心虚地丢出一句:“这你就不用管了。”
  顾胜男不由得狐疑地看他一眼:“不是徐招娣告诉你的?”
  “不是。”
  “那你听谁说的?”
  显然路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从哪儿知道的,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如果不是我从别的途径知道了你这事,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之所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是因为——
  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是钟子岩……
  而他,怎么可能会让那姓钟的白白领了功劳?
  事情还得从一天前讲起。
  他的航班昨天傍晚就降落在了B市,彼时华灯初上,路晋打车直接从机场飞奔至顾家楼下。
  可是路晋下了车,抬头望一眼顾家那扇亮着灯的落地窗,突然之间,他失去了上楼的勇气。
  他何曾被人那样当众拒绝过?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而路晋这一徘徊,就足足在楼下徘徊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他看见一辆车停在他不远处,钟子岩随后从车上下来。
  钟子岩和路晋见到彼此,双双一愣。
  不一会儿,从副驾驶座又下来一男的,路晋勉强把阴狠的眼神分出来一些,看向那突然出现的第三人。
  这人,路晋看着还挺眼熟,仔细回想一下立刻就记了起来——是妇产科的林医生。
  这俩医生大晚上的跑这儿来干嘛?
  路晋的目光越发警惕了。
  同样的,钟子岩也短暂地愣在了那里。倒是那林医生,像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临到中途才发现钟子岩没有跟上来,于是只好站在台阶上,脸色焦躁地回头,一个劲儿地朝钟子岩招手,催钟子岩跟上去。钟子岩抬眸看看林医生,又偏头看一眼路晋,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有上台阶,而是径直走到了路晋面前:“路先生。”
  路晋没接腔,只默默地一皱眉头。
  “能不能赏个脸,一起去喝一杯?”
  路晋还没回答,等在台阶上的林医生却已经高声抗议了:“钟医生,你忘了咱们这是来……”可惜还未说完就被钟子岩以手抵唇打断了。
  路晋用那一贯跟雷达似的眼神扫视了钟子岩一轮,钟子岩均坦荡回视。
  经过一番仔细的权衡,路晋还真就应了约,跑去和情敌喝一杯——
  路晋倒是没想到钟子岩竟直接买了啤酒到医院草坪边的石凳上喝了起来——这酒喝的,真够环保节能减碳的。
  钟子岩替他开了一罐啤酒,递给他:“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女朋友的地方。”
  路晋刚要接过他的啤酒,却在中途听他说了这话,动作猛地一停——
  这是男小三宣战的节奏?
  路晋静观其变。
  见路晋表情严肃,钟子岩突然笑了:“别紧张,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来撬你墙角的。”这个时候,这个氛围下说这话,倒更像是在挑衅了。
  路晋不屑地挑了挑眉,自己从满塑料袋的啤酒罐里拿起一罐,自斟自饮起来。
  “那天我的一个病人因为并发症过世——当然,他不仅是我的病人,还是我哥们儿。眼看最亲近的人就这么没了,我喝的很醉,回到医院继续喝。当时我记得——我坐的就是这个石凳,”钟子岩指一指自己脚下,“那时候我也是像现在这样,买了一大袋子的啤酒,可我明明才喝了几罐,塑料袋竟然空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有个醉鬼一直坐在旁边这颗大树后面,偷我的酒喝。”
  路晋脸色已经没那么好看了:“别告诉我偷你酒的那个醉鬼就是顾胜男。”
  钟子岩笑一笑,算是默认。路晋见状,耳边悄悄飘来一个阴狠至极的声音:顾!胜!男!
  以后再敢给我喝醉,我就剁了你的手!
  “她那时候看起来很狼狈,很伤心,正好我也是。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但总觉得她和我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路晋脸色更难看了……顾胜男啊顾胜男,为什么你喝醉,就只会吐得我一身?在别的男人面前,却还能装可怜?
  “然后她就一直向我抱怨,说她不想做剩女。又一直问我,是不是真的哪个男的跟她在一起,绝对会倒一辈子的霉……”
  路晋一愣。
  哪个男的要是跟你在一起,绝对会倒一辈子的霉……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脑中灵光一闪,路晋猛地记起——
  那不是她有一次在酒会上对他索吻不成,怒将他打伤后,他终于忍不住怒吼而出的话么?
  他说这话,不就等于自己诅咒了自己?——路晋囧。
  揉着紧绷的太阳穴,听钟子岩继续道:“说实在的,她喝醉了以后确实很能闹腾,最后硬逼的我答应她,她30岁还没人要的话,我就娶她,当然了,这些只是醉话,做不得数的。”
  他说的云淡风轻,路晋却“噌”地站了起来,一把就揪起了钟子岩的衣领:“你还敢说你这不是在撬墙角?她现在拒绝我的求婚了,你不就正好可以趁人之危了?还跟我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钟子岩隐隐也有些震惊,他还从真没见过路晋发这么大的火。他所见识过的路晋,往往在两种性格间转化:要么是阴狠的狼,要么是假装阴狠的哈士奇。
  现在这样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倒还是首次。
  不过好在钟子岩的铺垫已经结束了——他慢慢地扯开路晋揪住他领子的手:“如果我真想趁人之危的话,就不会把你约来这里了。”
  说完便越过路晋的肩膀往医院的办公楼方向一瞧,只见林医生拿着个文件袋朝他们匆匆走来。
  林医生很快来到石凳前,把手中的文件袋递给钟子岩——他和路晋闲聊的空荡,林医生回办公室找文件去了。
  钟子岩接过文件袋,正要转手交给路晋,林医生却按住了他的手。林医生有所顾忌地看一眼路晋,凑到钟子岩耳边,以只有钟子岩听得见的音量问:“你确定?真的要给他看?这可是患者的隐私,被人知道了我可是要被停职的。”
  钟子岩反凑向林医生耳边:“误诊报告而已,根本不算隐私。”
  这俩医生的私聊内容,路晋是一个字都没听清,只能抱着双臂站在那儿,冷眼目视。这俩男人极其腻歪的咬完耳朵之后,钟子岩才把文件袋递到路晋手里。
  路晋打开文件袋——
  化验报告?
  顾胜男的?
  路晋的目光越来越深沉,看到化验报告的最后,猛地抬头看向钟子岩。钟子岩淡然着语气证实了他所看到的:“没错,是不孕症。”
  “……”
  “说实话,我对她很有好感,和她相处起来,我会觉得很轻松,很舒适,之前的任何女人都没给过我这样的感受,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肯定早就追她了,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老天让你比我更早认识她,这是我无法改变的。虽然她和你分手之后,我肯定就会有机会,可我不屑于这样做,靠这种方式得来的感情不纯粹,那我宁愿不要。”
  “……”
  “……”
  月光渐渐从深厚的云层中探了出来,路晋蓦地被这一道月光照的醒过神来,他深深地看了钟子岩片刻,突然捏紧了文件袋,猛地调头狂奔而去,钟子岩看着那道转眼便消失在尽头的背影,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表情一点一点的落寞下去。
  林医生在旁看着直摇头,一面实在看不懂钟子岩的所作所为,一面十分为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担忧:“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发现误诊的事,第一时间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帮我一起去顾小姐家道歉的,你倒好……哎!”
  钟子岩回眸朝林医生略显落寞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双手插着裤兜,潇洒地走了。
  
第 70 章
 
  中午,徐招娣特地跑了个大老远去紫荆吃午饭,顺便监测一下路晋有没有来找顾胜男,不料竟扑了个空--
  顾胜男明明今天一大早就说了要赶上班的,没想到还是旷工了。
  "你们顾主厨有说是为什么事请假么?"
  徐招娣坐在餐厅里,一边拿着菜单百无聊赖地翻着,一边继续询问站在她桌前的这个刚才特意为了她跑了趟后厨找人的男服务生。
  男服务生稍一回想自己刚才在西餐部后厨里所看到的那欢乐的近乎举国同庆的场面,便也不由的会心一笑:"顾主厨请假登记去了。"
  "登记?"徐招娣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是啊,登记结婚。"
  "你怎么不在紫荆?"
  "什么??!!"徐招娣的惊呼声瞬间响彻整个餐厅,别桌的食客全都向她这桌投来诧异的目光,徐招娣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已震惊地拍桌而起,她乜斜一眼那些被她的大嗓门吓到的食客,为掩饰心虚刻意妖娆无比地扭着小腰、旁若无人地朝洗手间走去。刚走出众人的视野,徐招娣已忍不住掏出手机,迅速拨出顾胜男的电话号码。
  电话刚一接通,徐招娣不等对方开口,话已如连珠炮似的冲口而出:"你跑去结婚登记了?和谁?该不会是那个钟医生吧?天哪顾胜男你太乱来了!你爸会同意吗?还有还有,路晋怎么办?他那人虽然极度龟毛极度自负,性格嫉妒讨人厌,但他..."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徐招娣:"你好姐妹今天就是跟你口中那个极度龟毛,极度自负,性格极度讨人厌的路晋---也就是我,登记来了。"
  这...分明...是...路晋的...声音。
  顿时,徐招娣犹如被五雷轰顶,脑中"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都焦了。
  然后电话那头才传来顾胜男的声音:"你干嘛抢我电话?还我!"在徐招娣被路晋一席话轰炸的外焦里嫩的时候,顾胜男似乎已经抢回了自己的电话,下一秒,徐招娣就听见顾胜男略带抱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我刚接通你电话他就把我手机抢走了,你们刚说了些什么?"
  这会儿徐招娣算是冷静下来了,但还是忍不住啧啧叹:"你们来还真是天生一对、不走寻常路呀!昨天不是还在冷战么?今天就直接奔去结婚了?"
  "你怎么知道我跑来登记了?"算了算了,这不是她现在需要纠结的问题,顾胜男赶紧把话题扯回正道上,"我和他现在忙着民政局和大使馆两头跑,等忙完了我再跟你细说。"
  这么一个大八卦,让它白白从指缝中溜走?徐招娣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等顾胜男挂电话,徐招娣已猛地一声断喝:"等等!"
  顾胜男果真被她唬地没有第一时间挂电话,于是徐招娣再接再厉,亿不容忍回绝的口吻立断道:"你们现在哪儿?我现在就赶过去,说不定还能替你们跑跑腿呢。"
  "额..."顾胜男想了想,"好吧。"
  
  如果顾胜男以为celine徐会单枪匹马赶来替她跑腿,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徐招娣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来了整整一车人。
  这时候顾胜男和路晋刚从大使馆里出来,路晋的单身证明还得由澳大利亚方面出具,拿到证明后还得去中国使馆进行公证。顾胜男正感叹着跟个假洋鬼子结婚还真是有够麻烦的,目光下意识的瞥向大使馆外,就深深的被远处那辆十分不起眼的小轿车的给吸去了目光。
  小轿车虽不起眼,可最先从车上下来的美人却格外引人注目---不是徐招娣是谁。
  徐招娣兴奋的朝台阶上的顾胜男和路晋挥手的短短时间里,车上依次走下:顾建忠、顾妈妈、顾妈妈现任丈夫"白月光"、薇薇安、廖泽南、黎蔓、程子谦、甚至还有孟新杰....
  一辆四人座的小轿车,怎么能一次性塞下这么多人?这场景顾胜男看得瞠目结舌,一旁的路晋比她好不到哪去,尤其是看到孟新杰兴奋地迎向他时,他顿时就黑脸了。
  两拨人一汇合,顾胜男和路晋就只有站在那儿接受无数的恭喜和拥抱的份了---
  "恭喜你啊,路先生!"程子谦笑容和煦。
  "恭喜你,顾胜男,得到了我最想得到的男人。"黎蔓还有点不情愿。
  "小子,以后要对我女儿好一点,别天天让她给你做饭,知道不。"顾建忠耳提面命....
  这些路晋全部欣然接受,只是轮到孟新杰拥抱他时,他目光一暗。孟新杰刚说到"新婚愉快,路..."时,就被路晋冷冷地推开了。
  "孟新杰,你怎么在这儿?"这可不是什么欢迎的口吻。孟新杰心里一"咯噔"。
  果然,自己老板的下一句话,语气更不好了:"不是让你第一时间飞澳大利亚替我排期办手续的吗?"
  孟新杰被问的一是语塞,心虚地瞥一眼站在不远处、正忙着拥抱顾胜男、几乎要喜极而泣的徐招娣。
  "额...路先生,是这样的,我担心你突然飞回B市会做傻事,才在今天赶最早的航班飞回来找你,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澳大利亚办事的时候,我人已经在B市了,可你一吩咐完就把电话挂了,根本就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路晋一听就觉得这是借口,孟新杰悄悄投向徐招娣的那一瞥早就已经表明了:老板一消失,他就迫不及待跑回来找他女神。
  路晋正要拆穿他,就被人拎走了---
  "改改你的臭脾气吧,别老欺负他。"顾胜男一边把路晋带离孟新杰身边,一边说。
  自己那历来气焰嚣张的老板竟然被人像批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批评、还乖乖的没还嘴,孟新杰忍不住感叹:果然一物克一物。
  有了顾胜男做他的老板娘,他终于可以在自己老板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了...
  而被自己未来妻子当面"教育"了的路晋,只有默默感叹:
  结个婚可真麻烦

第 71 章

  结婚需要烦的可不止这些,登记注册、买房装修、选婚纱、拍婚纱照、订酒席、发喜帖、订蜜月行程,这对顾胜男来说绝对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验,尤其是在新郎及其不配合的情况下。
  "新郎官,麻烦笑一个,"摄影师在远处喊。
  路晋扯了下嘴角。
  "新郎官,别这么严肃嘛!笑一个嘛!"摄影师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作示范。
  现在是新郎单人照的时间,顾胜男坐在草坪外的折叠椅上,看了干着急,真恨不得冲上去把路晋那傲慢地紧抿着的嘴角给扯一个微笑的弧度出来,坐在她一旁、穿着小礼服、之前完美的完成了摄影师提出的合照任务的旺财看见摄影师正向路晋示范该怎么笑,"噌"地就蹦到了顾胜男座椅的扶手上,龇牙咧嘴地跟着笑了起来,那边正被死活笑不出来的新郎官折磨的直扶额的摄影师见旺财这么配合,不由得感叹道:"新郎官,你看看,你家宠物都比你笑的好!"
  "...."
  仿佛为了不输给那猴子,路晋终于勉为其难地、测测地笑了起来,摄影师不敢奢望他笑得如何甜美了,赶紧按下快门。"
  直到单人拍摄结束,补好妆、换了套婚纱的顾胜男来到路晋身旁就位,路晋才得以倾诉自己的不满:"我为什么要跟旺财一样,受这些愚蠢的人类的摆布?"
  顾胜男还没来得及回话,摄影师已经开始指导他们了:"来来来,现在来一个'新郎官痴迷地看着新娘子,新娘子娇羞地低下头去'的动作!"
  路晋这回是忍无可忍了,凑到顾胜男耳边咬牙切齿:"这到底是哪个城乡接合部来的摄影师?设计的尽是些上世纪80年代流行的动作...."
  "额....我爸听说我们要拍婚纱照,正好他有个熟人是开影楼的....而且开价比别的影楼便宜一半。就当...咱们是在照顾朋友的生意吧。"
  路晋看一眼自己未婚妻被人画的比猴子屁股还红的脸颊,再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这件由影楼提供的、皱巴巴的礼服,只能叹:果然便宜没好货...
  这边厢,路晋暗暗发誓过几天一定要让自己女人穿上自己从巴黎订的婚纱、找真正的摄影师重拍一套婚纱照,那边厢,摄影师见这俩人只顾说悄悄话,一点也不配合,头痛地扶额之余只好改口道:"新娘娇羞不来的话,那咱们换个姿势,新郎亲吻新娘的侧脸,新娘幸福地闭上眼。"
  一听到自己有福利、能凑过去亲一口了,路晋脸色终于没那么差了,破天荒地配合起摄影师来,吻了吻顾胜男的脸颊。
  这一吻,影楼的化妆师给新娘用的那劣质腮红粉末立刻飘了路晋一嘴,路晋赶紧别过脸去猛打喷嚏。
  顾胜男的烦躁不比他少,"下次结婚我一定不让我爸插手了,太不靠谱了..."
  "你还想有下次?"路晋忽的回过头来看她,眼睛危险地一眯。顾胜男这才意识到自己口误,可她正要开口,就又一次被摄影师打断---
  "你们是不是情侣啊?吻都吻不来?哎哟喂真是愁死我了!"
  摄影师忍无可忍地把拿相机的手猛的一垂,另一只手不满地叉腰。
  顾胜男眼睁睁地看着路晋眼里猝然升起一簇暗火,那意思显然是:这个穿着花裤衩的摄影师竟然敢质疑我堂堂路先生!?
  顾胜男欲哭无泪了,碰上一个臭脾气的丈夫,再碰上一个自以为是的摄影师,这简直就是一场浩劫。
  就当顾胜男揣测着接下来会是摄影师先撂挑子不干,还是路晋先走人不干,还是她先忍无可忍地给这俩男人一人一脚,然后潇洒的挥手拜拜、转身走掉,路晋突然开口问她:"我记得你刚刚补妆的时候用的是你自己带来的口红?"
  "是啊,怎么了?"
  她刚一说完就被路晋猛地捧起脸吻住了。
  路先生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仅会吻,而且,显然是个吻技界的高手。
  这吻,吻的火光四射、缠绵悱恻,草地上仿佛瞬间席卷过一阵"噼里啪啦"的干柴烈火声,摄影师看呆了足有五秒,终于醒过神来,赶紧举起相机记录下这光看着就已经让人心猿意马的时刻。
  最终由于时间紧迫,路先生没能如愿以偿地重新拍一次婚纱照,他们只能把这一套有着明显的城乡接合部风格的婚纱照冲洗出来,用于喜帖的封底、挂在新家的墙上,放在举办喜宴的餐厅门外。
  不过似乎效果并没有路晋想象的那么遭:虽然摄影师的拍摄技术、动作设计,化妆师的化妆技术统统不及格,但好在,后期PS技术还不错,他们的婚纱照还是可以见人的。
  徐招娣来他们的新家参观时,正好碰上影楼的工作人员送相框和画册过来。抢先目睹了他们的婚纱照后,徐招娣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你们这婚纱照拍的也太19禁了吧?要不要亲的这么难分难舍啊?还有这儿...."
  顾胜男被她的一惊一乍唬的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拍了什么艳.照,凑过去一看,也不过是吻的有点忘情而已---谁让她嫁了一个很懂得如何让女人目眩神迷的男人呢徐招娣却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几乎把照片贴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去仔细查看,终于确信自己在照片中看到了某人的舌尖:"你们当着镜头的面舌.吻了?"
  顾胜男囧。
  幸好今天路晋没在,要不然绝对会对徐招娣的大惊小怪表示嗤之以鼻,顾胜男决定换个话题:"对了,你说带了个好东西给我,是什么东西?"
  经她这么一提醒起,徐招娣才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讳莫如深地扫一眼屋子的各个角落:"路晋不在家?"
  "是啊,明天就是婚礼了,他在陪他妈妈安顿从墨尔本来的朋友。"
  徐招娣顿时邪笑起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两张门票,为表隆重,还特地为自己的动作配了音:"锵锵锵锵!快看!"
  什么玩意儿?顾胜男接过门票,顿时就被门票上的猛男照片吓得双眼发直。
  "婚礼前夜,好姐妹我特地为你量身定做的单身派对,"徐招娣朝她暧昧地一挤眼,"谢绝一切男客,你懂的..."
  顾胜男却作一副痛苦的样子:"要是被路晋知道了,我就完了。"
  "放心单身派对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唯独路晋永远不会知道。"徐招娣发挥她一贯的循循善诱,"要知道我可为你请了在拉斯维加斯表演过的舞.男哦下半辈子你就只能看路晋一人的裸.体了,难道你不想不趁这最后的机会开开眼界?"
  顾胜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什么叫做"不虚此行",顾胜男总算是见识到了---
  泳池边的那些半裸的混血男模,个个身正条顺,这么冷的天,就算会所里开着空调,这些只穿着西装长裤和黑色围裙、托着酒盘在会所里游走的男模们仍旧看得人激"冻"无比。连薇薇安都暂时丢下了廖泽南、舍命来陪顾老师了,足以见得男模们魅力无边。
  顾胜男就算一直目不斜视地坐那儿喝饮料,仍旧能嗅到强大的男性荷尔蒙味道。顾胜男现在只能靠她耳边充斥着的徐招娣的啧啧叹声分散注意力了。
  薇薇安哭笑不得地揪了揪顾胜男那红透的耳朵:"胜男,这可是专为你举办的单身之夜,你怎么看都不看?"
  "有什么好看?还没有路晋的身材一半好。"顾胜男信口胡诌道。
  不料引发了徐招娣的强烈兴趣:"真的假的啊路晋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挺清瘦的呀!"
  "他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关于这点,顾胜男还是挺有信心的。
  她在这边矜持地眼都不斜,那边厢,小腹已经看得出隆起的黎蔓却彻底的如鱼得水了,徐招娣只好扳着顾胜男的下巴,让她看看和混血男模聊的正欢的黎蔓:"你看看,她把你主角的风采都抢光了,你就知道守着你的路晋。"
  说曹操,曹操就到,徐招娣刚说完,顾胜男的手机就响了,顾胜男捂着听筒接听:"喂?"
  顾胜男小心翼翼的"喂"了一声,那端的路晋却仍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你不是在徐招娣家么?怎么听起来那么吵。"
  "哦...我们出来吃夜宵了,吃完我就回家。"
  她也不算撒谎吧?她们面前真的摆放着各色佐酒的小食,她只是没有告诉路晋,她现在正在满时男模的会所里吃着宵夜....
  而徐招娣,则是坐在男模的腿上吃着宵夜...
  说到路晋感兴趣的点了,路晋也就忘了那丝不对劲,自行换话题道:"今晚住我这儿?我已经安排我妈住酒店了。"
  言外之意不就是他们想二人世界的话不会被打扰么。
  可明天婚礼,她今晚回自己的公寓住,明早路晋会跟车队一起来接新娘,她今晚能自由行动,也是抱着"婚前这晚见面不吉利"的说法,才勉强说服路晋的。
  "不行,不吉利。"顾胜男坚持。
  路晋对此倒很是无谓:"我们从认识就一路倒霉过来的,什么不吉利的事没发生过?有什么好怕的?"
  "..."
  什么叫做一语成谶?顾胜男吃宵夜吃的吐了。
  路晋一大早接到顾爸爸的电话,穿着睡衣睡裤就急忙赶去了顾家。
  顾爸爸急坏了,连带着旺财也似模似样地在客厅里、跟在顾爸爸屁股后头焦急地踱着步,一听门铃声,顾爸爸立即杀去开门。
  "她怎么了?"
  "可能是昨晚的宵夜不新鲜,薇薇安、招娣还有胜男,昨晚醉醺醺的回来,结果一大早,三个人都上吐下泻的。三个人正忙着抢厕所呢。"顾爸爸一边说着一边领路晋进屋。
  路晋刚走到走廊就发现薇薇安和徐招娣正忙着抢外间的厕所,二人见到路晋,草草地打了招呼之后,继续开抢,至于顾胜男...
  她已成功霸占了卧室里的那间厕所,这间厕所门扉紧闭,路晋敲门:"你怎么样了?"
  回答他的只有冲水的声音。
  路晋只得再敲门。
  "谁让你婚礼前一天乱吃东西的?我们今天婚礼,晚上还有晚宴,你这样子要怎么办?"
  "谁让你昨晚诅咒我们的?非扯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然后就没声音了。路晋只能回到卧室,坐在床尾等她开门。
  直到十分钟后...终于传来开门声。
  路晋立马一个箭步上前。只见顾胜男一脸菜色地扶着门框站着。
  他立马被她的样子吓着了:"看来...我们明早的蜜月估计也要取消了。"
  刺激的冒险之旅蜜月...路晋是半开玩笑地说,她却认真了似的,可怜兮兮地看着路晋说:"不是估计,是确实得取消了。"
  "不会吧?"路晋顿时扶额望天,"真这么严重?"
  顾胜男默默地把原本背在身后的手举到路晋面前,而她此时此刻拿在手上的,正是一支验孕棒。
  路晋蓦的一怔,瞪圆了双眼仔细端详面前这支小小的验孕棒。
  验孕棒上右两条红线,意思是...
  路晋顿时脑中什么东西轰然炸响了似的,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顾胜男,顾胜男脸色一点儿也看不出欣喜---一大早就忍不住爬起来吐,实在是不好受。见他征询似的看着自己,顾胜男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我怀孕了。"
  
第 72 章

  怀孕了?
  因为忙着筹备婚事,已经很久不曾“开荤”的路先生对此表示震惊以及……愤怒。
  他本还指望着借蜜月之际,在异国的床上来个大战三百回合,这个胚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不是摆明了跟他作对么?
  一想到自己要和个胚胎争宠,路晋的表情就好不到哪儿去。
  顾胜男仔仔细细看他的脸,见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开心,顾胜男心里一直打着鼓,分分钟就回想起他曾对她说过的那些他讨厌小孩子的话……
  难道,他讨厌小孩子的那些话都是……他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不开心?”顾胜男千忍万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额……当然开心了,只不过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点。”路晋一边尽力扯着嘴角微笑,一边在心里无声的呐喊:我的蜜月啊!!!我的大战三百回合啊!!!
  顾胜男正要接腔,却突然一个身影斜刺里冲过来,路晋直接被一股蛮力掀开了,顾胜男也随后被那股力量拎出了洗手间——蛮力的主人、薇薇安一边说:“胜男你用完厕所了哦?我被那个女大力水手给抗了出来,抢厕失败。”一边“砰”地就把门关上了。
  路晋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应该纠结一件事,赶紧扭头看向顾胜男:“你昨晚吃坏肚子,会不会对这颗受精卵的健康造成影响?”
  顾胜男囧。
  哪个男人会直呼自己的孩子为“受精卵”的?
  顾胜男不由得摸了摸肚子,以安慰肚子里那颗不受待见的小生灵:“昨晚宵夜我没怎么吃,今天也没上吐下泻。”
  路晋“哦”了一声:“那就好。”
  以孟新杰为首的伴郎团队杀到顾家的时候,全都傻了眼——这什么情况?新郎官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正专心致志地低着头、用手机浏览网页。
  唯一知晓内情的孟新杰只好向其他伴郎简单的解释一下:“因为新娘子临时出了点状况,路先生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另一伴郎——程子谦不由得问:“既然新郎都已经进屋了,那我们还要不要塞红包给伴娘团?”
  “额……”孟新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哎。这事儿就先不提,我先把礼服给路先生拿过去。”说着便抛下一众伴郎,独自奔向客厅。
  由于路晋龟毛又傲慢的性格,造成了和路晋关系最铁的就那么两个——除了孟新杰,还有一个是特地从墨尔本赶来的、路晋的老同学,而为了凑齐5个伴郎,不仅程子谦亲自上阵了,连路征和廖泽南也被拉来凑数。
  孟新杰拎着新郎礼服直奔客厅,路晋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脚步声,还只顾着低头看手机,孟新杰不由得纳闷了:他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孟新杰瞅一眼手机屏幕,只见路晋正在看的帖子上头赫然列着这样的标题——
  《孕妇到底能不能过X生活?》
  孟新杰尴尬地赶紧干咳一声。路晋这才醒过神来,猛地抬头看向孟新杰。
  孟新杰尽力把那篇帖子的标题逐出脑袋,把礼服递给路晋:“路先生,赶紧换上吧。”
  路晋这才把手机揣回兜里,接过礼服去厕所换上。
  留下一众伴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环顾一下四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终于还是路征一语点破:“伴娘们呢?她们人呢?不拦门要红包了?”
  一众伴郎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觉得不对劲呢,原来是至今都还没有伴娘出来为难他们,整个客厅里安静的恐怖……
  这大概是他们所见过的最不像新婚现场的新婚现场了……
  本该作为拦门要红包的主力队员的徐招娣,穿着淡紫色的伴娘服,浑身没劲地躺着客卧的床上。
  其余四个伴娘也都面如菜色——全是因为参加了前一晚的单身派对,结果吃坏了肚子……
  只有在单身派对上顾着调戏混血男模而什么东西也没吃的黎蔓幸免于难,黎蔓看一眼这些不成器的伴娘,又回头同情地看一眼坐在化妆镜前自己给自己上妆的顾胜男:“哎……你这婚结的可真失败。”
  顾胜男回头瞥一眼病来如山倒的伴娘们,无比认同黎蔓的话,人生之中头一遭,她想去庙里算算命,看看是不是真的她和路晋要注定倒霉一辈子……
  现在顾胜男只能祈祷他和路晋明早飞往蜜月地的飞机不会在半空中掉下去——
  上帝总算满足了她这个小小的愿望,经历了一点热闹气氛都没有的拦门环节,经历了无惊无险的婚礼晚宴,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跨洲飞行,飞机将他们平安地带到了巴黎——
  为了保护他的“受精卵”,路晋特意把蜜月行程由南美冒险之旅改为了欧洲八国游。
  巴黎可比B市冷多了,当地时间的深夜他们才下飞机,入住酒店,顾胜男脱去厚实的羽绒服,累的不行,倒头就要睡。
  路晋穿的比她少多了,脱了大衣,里头就一件薄薄的衬衫,他把顾胜男的脸从枕头里捧起来,手心却是滚烫的。
  “就睡了?”
  顾胜男点点头,这就要枕回枕头上,却发现路晋的手仍旧十分固执地捧着她的脸——
  掌心的热度又飙高了。
  他双眼放光,意识不良,顾胜男却只想着睡觉:“你不累么?”
  路晋摇头。
  然后就开始脱她的套头衫。
  这暗示够明显了。顾胜男揉一揉眼睛,把他的手从自己的套头衫上拿开:“飞机坐了这么久,我好累,还是睡吧。”
  “冷战那段时间,不能那个,我忍了;领证那段时间,因为要奔波着办手续,没时间那个,我忍了;婚礼那段时间,忙着各种杂事,我也忍了;就连结婚晚宴的当天晚上,你说你累了,不想那个……这些我都忍了。都到今晚了,你还忍心让我忍?”
  路晋说着索性把手伸到她背后,半托起她,一把就把她的套头衫给整件脱了,不管不顾地俯下身来吻她。
  顾胜男累的连眼睛都不想睁了,嗫嚅着:“怀孕了不能那个吧?”
  好在路晋早有准备——
  “我早就查好了,只要不那么激烈,一切都OK。”
  说着一把就把自己的皮带给扯了、扔到床上。
  他这攻势可够凶猛的,一点儿也不像他所说的——“不那么激烈”,顾胜男吓得赶紧推他:“你不是说不那么激烈么?”
  路晋这才猛地止住攻势,撑起身体低头瞅瞅她,想了想,他自己一个翻身躺下了,伸手又把顾胜男捞过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腰上——
  “这样行了吧?”说着又捧起她的脸,吻住她。
  顾胜男低头瞅一眼现在这姿势,觉得应该行了,才开始柔柔地回应他的吻。
  可她难得的主动简直像是在他的神经上猛地浇下一淙汽油,路晋渐渐地又开始收不住力道,条件反射地就要翻身覆到她身上——
  下一秒就听到自己妻子发出“嗷!”的一声痛呼。
  路晋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失控了。
  “怎么了?”他赶紧问。
  “肚子抽了一下。”顾胜男皱着眉头指了指肚子。
  
  这一晚,路太太再不肯让路先生碰一根手指头了。
  春宵一刻就这样再度泡汤。
  路晋再一次懊恼:这胚胎真是给他心里添堵……
  小小路就这样在不被他“爸比”所欢迎的情况下,开始在妈咪腹中成长了……
  
第 73 章

  蜜月之旅其实更应该被叫做路先生的憋屈之旅---
  路晋几乎是从尼斯一路郁闷到威尼斯。
  就连鼎鼎大名的"性都"阿姆斯特丹都没能令他提起兴致来。
  连日来的早睡晚起却令路太太养足了精神,一到阿姆斯特丹,她这个女人反倒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似的,一出酒店就张罗起晚上的行程来,比他这个男人还兴奋---
  "徐招娣说这家酒吧有个特别出名的脱.衣舞娘,每周五都会表演特别节目,今儿正好周五,咱们晚上去看不?"
  顾胜男说着不忘回过头去,把手机举到路晋面前,示意路晋看看徐招娣特地发来的、盛情推荐她去见识下这脱衣.舞娘的短信。
  听她这么说,原本手插着裤带、十分聊赖地走在她身后的路晋顿时双眼一亮,长腿一迈就来到了她跟前:"你今天终于不喊累了?"
  顾胜男没听出他这问题富含了什么深意,随口就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阿姆斯特丹我就特别有精神,前些天就总是莫名奇妙地觉得累。"
  路晋低眉琢磨了一下她这种奇异的生.理现象,很快他就为此找到了合理解释:
  她怀着的家伙绝对是个小色.鬼,到哪儿都提不起兴致,一到"性.都"立马就活跃起来,连带着路太太也精神奕奕了。
  路晋人生之中头一遭打从心底里感谢这个小色.鬼---
  托这小色.鬼的福,路先生终于看到了开荤的希望。
  "好!晚上陪你去!"路晋果断答应下来。
  
  尽管路先生一口答应下来,晚上也信守承诺,真的陪着她走了趟阿姆斯特丹最著名的红.灯区一条街,可顾胜男期待已久的脱衣舞娘表演秀一经拉开序幕,顾胜男立马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坐在最佳观看位置的路晋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间隙时间里顾胜男偶一分神看向路晋,就见路晋正不耐地看着手表。
  顾胜男伸手过去把他的下巴抬起来:“你怎么不看啊?咱们可是买了最贵的票进来的。”
  路晋正想回一句“咱们别看了,回酒店吧”,转念一想,却没有这么说,而是突然就皱起眉头,抬手揉着额角,做出一副忍痛的模样:“我头疼……”
  他演的十分逼真,顾胜男完全没有看出破绽,赶紧凑过去仔细看看他的脸,闪烁旖旎的霓虹投映在他脸上,还真衬得他脸色有几分惨白——尽管如此,顾胜男却仍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会突然头疼?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这种秀太刺激男人的脑垂体了,刺激的过头了,我受不了了,不就头疼了?”
  他这解释听着还蛮有几分道理,顾胜男在接下来更加露骨的表演秀和自己丈夫的身体安危之间,犹犹豫豫地选择了后者,在路晋的带领下依依不舍地离开——有多不舍?看她这一走三回头的架势就知道了,而在她第四次回头瞅向表演舞台的同时,路晋果断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拎走。
  他一个男人都对这种表演不感兴趣,她一女人这么感兴趣干嘛?
  当然,路先生是不会把他的这句腹诽说出口的,因为——
  他今晚可有求于她。
  有了前面无数次被拒绝的经验,路晋这回真的学乖了,一路扶着额、保持着头痛状回到酒店,表演天衣无缝,连顾胜男问他“头还痛?那我放水给你洗澡,你早点睡。”时,他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坐在猩红色的沙发中,无力地闭着眼睛、撑着额角点一点头,并用余光目送她走进浴室,全程忍住了把她直接扛起扔到床上去的冲动。
  见她进了浴室,路晋终于可以行动了,把免打扰的牌子挂到门外,用史上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身上扒光,蹬掉鞋子,直接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路走进浴室。
  此刻浴室里已经雾气缭绕令人视物不清了,水声潺潺之中,顾胜男无知无觉地站在浴缸边,正低头查看着水位——
  路晋无声地把浴室门反锁上了,无声地走近她。
  等到顾胜男反应到有人也进了浴室时,路晋已经成功地自后拥抱住了她。
  顾胜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眼圈到了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她认出了那只手上戴着的男款婚戒,这才没了惊恐,而只是疑惑地回头瞅瞅路晋。
  顾胜男这一回头,正好趁了他的意,路晋把头稍稍一低,就捕捉到了她的嘴唇。
  下一秒又是什么话也不说,就已柔和但密实地吻住了她。
  等到路晋用牙齿全部咬开她的衣扣,而他的唇也随之开始享用起她细腻的皮肤时,顾胜男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下子眉头就皱了起来:“你不是头疼么?”
  “是啊,所以更要洗个鸳鸯浴了。”
  头疼和鸳鸯浴有因果关系么?顾胜男囧,回想起他是如何装头疼装得惟妙惟肖,顾胜男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嫁了个演技派……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被他扒了个干干净净,转眼间他已把她抱进鱼缸,他随后也跨了进来。
  “用水缓冲冲击力,这想法好吧?”显然路晋对自己想出来的这个方法很是得意,将她拢到他身下躺着的时候还不忘朝她挑挑眉邀功。
  顾胜男见他一手撑在浴缸边缘上以免压着她,再看看正微波荡漾的水面,看他想的这么周到,又忍得如此辛苦,顾胜男想也没想,凭着本能就已主动抬起双臂环抱住他的颈项,慷慨的给予蜜月期以来的首次福利。
  可……她倒是终于肯主动了,路晋却仍旧不敢放松警惕——毕竟她肚子里的那个捣蛋鬼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隐患。
  前几次他被拒绝,都是因为他强行进行到“三垒”,触怒了腹中的那个小捣蛋,小捣蛋只要让顾胜男感到某根神经猛地一抽,顾胜男就再不肯让他再继续下去了——
  这回路晋可算是有经验了,手绕过她的腋下,轻柔地托起她,如此这般,浴缸里的水便只漫到她半个侧身的高度,而他,自上而下,吻她的锁骨,短暂地在她的胸口流连。她似乎……丰满了一些,路晋的唇齿与手掌同时感受到了这一点。
  继续。
  一路吻到她的肚子时,路晋暂时停了下来,点一点她的肚子,嘴巴里还念念有词:“小色鬼,你给我乖乖的,别闹你妈妈,知道么?如果你乖,等你出生了以后,爸爸会再带你来阿姆斯特丹看一场表演秀补偿你的。”
  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神思有些飘离的顾胜男不由得低眉看看他:“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路晋重新栖身而上,捋一捋她的湿发,看她因情潮涌动而泛着潮湿的双眸:“没什么……”
  说着便收着力道将她拨到自己身上,自己则顺势往后一仰,靠到浴缸的另一侧去,一边感受着自己的欲望已坚硬地抵住了她腿心的那一处湿滑,一边只吐出暧昧的两个字:“继续……”
  他是绝对不会告诉自己妻子,自己和那小色鬼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的……
  顾胜男看一眼他迷人至极的眼睛,再看看他强硬却也温柔地扣在她肩上的手,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探进水里,握住某人亟待纾解的欲望,慢慢地坐下去。
  神经末梢帮助路晋感受着这女人的紧致湿滑,在这样细腻的包裹下,路晋忍不住双手扶在她的腰侧,将她摆弄地越发沉腰撅臀,自己则轻轻地往上一顶——
  她身体的变化可不仅仅表现在了胸围的暴涨,还表现在了身体的敏感度上,他只这么一记轻柔的撞击,就已令她承受不住地紧咬住下唇,那里一阵又一阵的收紧,眯着眼睛看他,可真是够媚眼如丝的……
  女汉子就这样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女人味,这教亲眼目睹了这种转变的路晋怎么还忍受得了——那娇滴滴的乳随着他越发激烈的动作而荡漾的人眼花缭乱,路晋忍不住头一低,凑过去以唇齿抚慰。而他的手,早已不能克制地捧紧了她的臀,在水波的阵阵荡漾中,强有力地撞着她,每一下都深入至底,几乎要令她忍不住尖叫。
  看在他所允诺的阿姆斯特丹之旅的份上,小小路终于不给爸爸添乱,让爸爸成功开了荤……
  
第 74 章

  路晋一度觉得顾胜男怀着的小家伙这么好色,绝对会是个男孩子,可当他在产房外焦急地来回踱步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后,他等来的却是——
  “恭喜你啊路先生,是个女儿!”
  最先从产房里走出来的护士立即向这位新晋爸爸宣布好消息。
  其实……相比较儿子,他确实是更想要个女儿的,可这个消息,来得未免也太突然了,以至于路晋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就这么愣住了。
  还是在孟新杰的催促下,路晋才回过神来,赶忙走向随后被护士从产房里推出来的病床。
  顾胜男的麻药还没退,正躺在病床上睡着,而顾胜男身旁的襁褓中睡着的小婴儿,脸皱巴巴的,闭着眼睛也在睡,那体型,好像就比一瓶矿泉水大不了多少,路晋看着它……不对……她,感觉特别奇妙,路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融化了似的——
  即便她真的小脸皱的像极了个小老头。
  孟新杰、徐招娣、薇薇安、顾爸爸、顾妈妈、路妈妈……一行人全部回到病房,路晋坐在顾胜男的病床旁,看了她许久,她还不见醒,路晋不由得俯下身去,吻一吻妻子的额头。
  她的额头都是冰凉的,这一个多小时里吃了多少苦,不言而喻。
  “谢谢老婆……”路晋附在她耳边说。
  也不只是巧合,还真是她听见了他说的话,只见路晋话音刚落下,顾胜男的睫毛便微微一颤,在他的注视下,顾胜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顾胜男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看看她。”
  路晋下意识地就要抱起睡在顾胜男一旁的小床上的女儿,手却都还没碰着襁褓,路晋就已经懵了。
  这么小小软软的一个东西,他真怕自己会伤着她——路晋琢磨了许久,还是不知道要用什么姿势抱起她,索性抬头看向站在床的另一边围观的众人,用眼神求救。
  最先收到他的求救信号的虽是路妈妈,可眼明手快的顾妈妈下一秒已抢先了路妈妈一步,手法纯熟地把孩子抱到顾胜男近前,顾胜男一偏头,就正好看见了那张还不怎么漂亮的小脸蛋。
  顾胜男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地闭上眼,又睡了过去。路晋则在丈母娘的教导下,把女儿抱回小床,女儿还闭着眼,皮肤没刚出生那会儿皱了,路晋本能地凑向女儿,也想吻一吻女儿的脸蛋,可就在这时,女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对父女就这样大眼对小眼地僵持了三秒,随即,女儿嘴巴一张,竟放声大哭起来——
  莫非她还记着她在妈妈肚子里时、这个爸爸对她各种不待见的仇?还没亲着她呢,就被她那响亮的哭声强烈的拒绝了。她这一哭,其他大人们全都跑来小床边围观,路晋被他们挤到了外围,只能自顾自的郁闷去了,只能安慰自己:女儿这么受欢迎,是件好事。
  新晋奶爸就这样在女儿的啼哭声中,仓促地上岗了……
  
  但路晋很快意识到,女儿太受欢迎,有时候也未必是件好事——女儿的出生竟引发了路先生的亲妈和丈母娘之间的战争。
  这位新晋外婆和这位新晋奶奶,从小孩儿该取什么名字、到小孩儿得喝多少母奶得辅以多少奶粉,无一不要决一高下的。
  就好比今晚,路先生好不容易把女儿哄睡了,刚把妻子抱进主卧,想要抓紧时间温存一下,不料他还没来得及把妻子放到床上,门铃声就这么猛地炸响了。
  路晋顿时又砸床的冲动。
  咬着牙忍过了这股愤懑,索性就当没听见那响的越发急促的门铃声,覆到顾胜男身上,解开她的睡衣带子。
  顾胜男却做不到当聋子,把睡衣带子扯回来,系好:“我还是去开门吧。”
  “肯定是我妈和你妈又有什么意见不合,要找我俩来做裁判了。别管她们,她们顶多再按一分钟门铃就走了。”
  一听到要做裁判,顾胜男也不情愿地皱起了眉头,索性就自私一回了,猛地捧起路晋的脸,吻过去——
  要知道为了照顾孩子,夫妻俩真的很多天没单独相处过了,路太太又何尝不想过一次二人世界?
  重新系好的睡衣带子转眼又被路晋给扯开了,他的手探进她那敞开的领口,她的手则迅速地解着他的皮带。
  路氏夫妻没有料到,那两位老太太都执着的吓人,门铃一按就按了足足三分钟,而屋外的门铃声贯穿了屋内这两人的整个前戏过程,这多多少少让路氏夫妻没法投入进去,终于,门铃声停了,正吻到她腹部那道伤口的路晋抬起头来看看她,顾胜男也低下头去看看他——相视一笑,彼此都松了口气。
  可就在二人以为终于可以享受到不被打扰的二人世界时——
  “铃铃铃!”家里的座机电话竟然响了。
  在两位老太太门铃加电话的双重轰炸下,路晋、顾胜男彻底败下阵来,什么兴致都没了,穿好衣服去开门。
  果然,二位老太太一进门,就开始当着路晋、顾胜男的面理论起来——
  这次,老太太们的争执焦点集中在了宝宝的婴儿食谱问题上。
  顾妈妈:“你看,我把我女儿教的多好,我家胜男从小就不挑食,哪像你家路晋?嘴刁成这样,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所以,路无双得由我来带,你?不行。”
  路妈妈:“你也知道她姓路啊?既然她姓路,就得听我这个奶奶的,我这个食谱是找人专门定制的,有利于我孙女的智力发育和身体发育。”
  顾妈妈:“你那食谱找的是外国营养师定制的,我外孙女的食谱能跟那些外国孩子一样么?而我这食谱,是从我奶奶那辈就传下来的,是经历了时间的检验的,是最适合中国孩子的,我已经容忍你给我外孙女取了‘路无双’这么个老土名字了,婴儿食谱这件事上,我绝不会妥协的。”
  路妈妈:“路无双这名字多好听!无双无双,举世无双,你不懂欣赏。”
  顾妈妈:“你以为你在演金庸小说?”
  路晋看看顾胜男,用眼神问她:我能把她们俩敲晕带走么?
  顾胜男虽自认十分尊敬爱护长辈,但此时此刻,却也已忍无可忍,默默地用眼神回复丈夫:如果你下的了手的话,尽管敲,我没意见……
  
网络版完结

  女儿半岁的时候,路晋把公司迁到了B市。
  女儿一岁半的时候,托女儿的福、过了足足一年饭来张口的日子的路晋再也拴不住顾胜男了,由着她回紫荆上班去了。
  为了避免把女儿交给自己妈妈或者自己丈母娘中的任何一方而引起另一方的强烈谴责,路晋只能自己带孩子了。
  就这样,一带就带到了女儿上幼儿园小班。女儿放暑假的时候,每每路晋心血来潮,带小姑娘去公司,路氏父女倒是乐在其中,孟助理却是有苦难言――他就快要被位无双姑娘“玩”坏了!!!
  “孟叔叔!我要吃妈妈做的章鱼了。”
  所谓“章鱼”,不过是顶上被切了几个十字刀口的油炸小香肠而已,这对孟新杰来说都不是问题,可问题是……
  “你妈妈还在上班呢,我给你去买其他人做的好不好?”
  无双姑娘不乐意了,嘴巴嘟的高高的,孟新杰怎么哄都没用,最后没有办法,孟新杰只能打电话向把女儿丢给助理、自己跑去工作的甩手掌柜路晋求救。
  路晋应付这种局面早已是得心应手,立即献出一计:“就跟她说,她肯听话的话,晚上带她去睿睿哥哥家吃饭。”
  孟新杰赶紧点头称是、准备挂上电话,突然他又想到件事,不由得继续问了下去:“路先生,还有……背带舞是什么舞啊?她让我跳背带舞给她看。”
  电话那头的路晋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画面,轻声地笑了起来,然后才恢复严肃道:“就是一女子组合,背着两条背带扭得跟蛇精似的,你自己去网上搜一下。”
  孟新杰濉J翟诓幻靼滓桓鲂」媚镂什么会那么喜欢女色?那不该是抠脚大汉喜欢看的舞么?
  “能不能……不跳?”孟新杰求问。
  “不行。”却遭到路晋的断然拒绝,“现在就是你展现代理父爱的机会了。你的celine徐至今不肯答应跟你结婚,让她看看你有多么的爱孩子,说不定她就心念一动就跟你结婚了呢。”
  孟新杰欲哭无泪地挂断电话。
  路晋的法子果真有效,一听到晚上要去黎阿姨家跟睿睿哥哥吃饭,无双姑娘别提多乖了,连妈妈的事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抱着孟新杰的ipad看了会儿背带舞,就倏地抬起头来:“孟叔叔!还有多久到晚上呀?”
  坐在办公桌后敲着工作总结的孟新杰忙得头也顾不上抬,只随口回道:“快了,快了。”
  大概半分钟过后,孟新杰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无双姑娘正看着的舞蹈音乐怎么停了?孟新杰抬起头来,“嚯”地一惊――
  原本正坐在远处沙发上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对面,因为身高不够,一双小肉手正奋力地扒着办公桌沿,一双眼睛露出桌面,正滴溜溜地看着他:“孟叔叔,还有多久到晚上呀?”
  孟新杰也不免好奇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跟睿睿哥哥玩?”
  露出桌面的那小半个脑袋一歪,想了想,笑吟吟地回答道:“因为他长得好看!”
  这答案还真是直白……看来小色女既爱女色,也爱男色。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黎蔓当年黏路晋黏到恨不得把自己拴在路晋裤腰带上,现在却轮到无双姑娘天天黏着睿睿哥哥。
  什么时候他也能和celine徐风水轮流转,让她爱他爱到死活要嫁给他呢……孟新杰抻着额角开始做梦。
  
  鉴于路先生晚上还要开会,只能由孟新杰这个代理奶爸负责把无双姑娘送到黎家。孟新杰可算见识了无双姑娘有多喜欢睿睿了――
  小姑娘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睿睿哥哥屁股后面,一张小脸总是笑嘻嘻的。
  睿睿才比小姑娘大不了几个月,行事作风却带着股酷劲,她越是黏着,他就越是不理,孟新杰无奈摇头:这对长大之后可够呛。
  晚饭过后,路晋来接女儿,女儿和孟新杰告别时不忘提醒他:“下次要跳大腿舞给我看哦!”
  大腿舞?又是什么舞?
  孟新杰还来不及问,就看见无双姑娘上了车关了门,随后路晋驾车扬长而去。
  无双姑娘坐在副驾驶座上安着的宝宝椅里,玩了会儿自己的鞋底,突然抬头看向正开着车的路晋:“爸爸,我是哪里来的呀?”
  “你是……”路晋想了想,“我去车行修车的人家送的。”
  小姑娘却歪着小脑袋纠结了半晌,自言自语道:“怎么都是送的?”
  这话可有蹊跷,路晋立即追问:“什么?”
  小姑娘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扬起下巴特别真挚地仰视着路晋:“黎阿姨也跟睿睿哥哥说,他是他买酒的时候人家送的。”
  路晋无奈摇头:程子谦那个没用的,拗不过黎蔓,让儿子跟黎蔓姓了也就罢了,还管不住黎蔓这张嘴,由着她对孩子瞎说。
  回到家,路晋刚帮无双姑娘脱下小皮鞋,就听她说:“爸爸,我饿了。”
  路晋蹲在地上给她换上拖鞋:“你不是才吃了晚饭吗?怎么又饿了?”
  无双姑娘做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小声凑到路晋耳边告诉他:“黎阿姨做菜很难吃的,要不是因为睿睿哥哥……”
  路晋配合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起身拍拍女儿的肩,让她先去客厅,自己则往厨房方向走去:“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做的。”
  好在顾胜男知道他一大吃货带一小吃货会很难过日子,于是留了许多做好了的食物放在冰箱里,可路晋打开冰箱一看,才发现所有存货都吃完了,而他……老婆回家之后,他就只顾着需索无度了,于是就……忘了补货……
  路晋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做东西吃了,足足半个小时后,路晋的虾仁意面才做好,不用他叫,小吃货已经闻着香味过来、自动在大餐桌旁的专属小餐桌上坐好了。
  无双姑娘只吃了一口,就皱起眉,抬起头来特别为难地看着路晋:“爸爸……”
  路晋坐在大餐桌上,尝了一口自己做的意面后,流露出和女儿一模一样的神情――皱着眉头,难以下咽。
  路晋放下餐叉,回了句:“嗯?”
  “为什么你做饭这么难吃呢?”
  
  晚十点,顾胜男下班回到家,一进门就发现两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放眼望去,客厅的沙发上,父女俩正摆着一模一样的姿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双脚伸直了搁在面前的茶几上――当然,女儿的腿还太短,伸的再直也够不着茶几,一双脚丫子就只刚刚伸出沙发坐垫一点点。
  “老婆,我肚子饿了。”
  “妈妈,肚肚饿饿……”
  看着她,眼里放光,表情却都很严肃,顾胜男无奈地叹口气,她都来不及弯腰脱鞋,直接踢腿把鞋子一蹬,挽起袖子就开始往厨房走:“行!给你们做饭。”
  家里养了这两只大吃货,她未来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哟……

番外之 此青梅非彼竹马
  用程睿辰的话来说,路无双从小就是个女盲流子。
  因为程睿辰记得特别清楚,自己四岁左右,就被当时只有三岁的路无双那个女盲流子强迫“参观过”洗澡。
  他之所以能把四岁的这件囧事记得特别清楚,还要归功于自己的母上大人黎曼----
  事情是这么发生的。某一次,保姆带着还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在自家带木桶浴缸的汗蒸房里一边玩着漂浮的小黄鸭和迷你战舰,一边洗澡。
  正自娱自乐着的程睿辰突然听见一个恐怖的声音,“睿睿哥哥在哪儿?”
  那女盲流子和他差一岁不到,声音也是甜甜糯糯的,但对当时只有四岁的程睿辰来说,真的只从那软糯的声音里听到满满的恐怖感,因为在他四岁的记忆里,已经有了太多她给他带来的生命之痛---
  “睿睿哥哥在哪儿?”然后弄坏了他的小火车。
  “睿睿哥哥在哪儿?”然后把他可爱的奥特蛋从二十一楼的窗户丢了下去,“死”无全尸。
  “睿睿哥哥在哪儿?”然后把他的电动小轿车开回了她自己家,再没开回来。
  “睿睿哥哥在哪儿?”然后吃光了他最爱的零食。
  于是这一次,他听见“睿睿哥哥在哪儿?”立即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汗蒸房的门只是虚掩着,没有关严实,程睿辰只能寄希望于母上大人不要把自己的位置报告给女盲流子。
  可是,母亲还是把他出卖了,“来!阿姨带你去找他。”
  不一会儿,母上抱着女盲流子,推开了汗蒸房的门。
  再然后---
  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女盲流子趴在他的小木桶边,好奇地打量光溜溜的他。
  他当时就不乐意,眼泪汪汪地看向保姆,“洗完了!洗完了!”
  保姆这才把他从木桶里抱出来,拿起大浴巾要包住他。可惜为时已晚,女盲流子低头看看她自己的长到膝盖的裤衩,又看看程睿辰的同一部位---只是程睿辰的那个部位可没穿裤衩。
  女盲流子求知欲特别强烈,看着程睿辰的那个部位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得出了一个结论:“嗯?我没有?”
  说着就要上收来试试手感。程睿辰顿时被她吓得转身扑进保姆手中张开的浴巾里。他的母上大人就站在门边,见状笑得花枝乱颤。
  母上不仅自己偷着乐,还招呼一众串门的大人一同来乐一乐,“徐招娣!顾胜男!快来看!你女儿在对我儿子耍流氓!!”
  ......
  程睿辰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其严重”的伤害。
  没经历几个悲剧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体验过了人生,而程睿辰的悲剧多半与这个路无双有关。
  等到年纪大了一些,程睿辰读得懂金庸了,才知道那里头也有个“陆无双”---小小年纪,却是满肚子的歹毒心思,稍不如意便动手杀人,且牙尖嘴利,明知武功不敌,嘴上就是不饶人。
  果然是这名字没取好啊!
  本来这女盲流子应该比他万一年入学的,哪知道她哭着闹着要和睿睿哥哥一起上学,于是程睿辰特别无奈地被这女盲流子从幼儿园一路跟到了高三。
  程睿辰深受其苦的重要一点还包括:路无双从小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连带着他一心想要保持低调却总是事与愿违。
  路无双的这种不高调会死星人的个性估计是遗传了路晋叔叔,路晋某一次去学校开家长会,开辆RR,穿着上好的西装,还带一助理。于是乎“路无双的爸爸是土豪”这消息就不胫而走了,路无双对于别人的夸赞,永远是全盘接受的说“谢谢!”从来不谦虚一句:“哪里哪里。”
  程睿辰就纳闷了,女盲流子怎么就没遗传到她妈妈的个性呢?虽然漂亮但是低调,还特别会做菜什么的......
  虽然女盲流子从小到大被不少人夸漂亮,可每当程睿辰觉得她好像真的挺漂亮的时候,隔天,她就会以丑的不像样子的造型出现在他面前,流着大鼻涕叫他:“睿睿哥哥!”然后把他的又一样心爱的玩具拐走或毁掉---
  究其原因,或许是由于路无双的父母总是这样安排着照顾女儿的:每周一、三、五爸爸给搭配衣服,于是路无双那几天绝对是小白富美,二、四、六妈妈给搭配衣服,于是路无双那几天就成了不男不女乱搭风小姑娘。
  周日好像是路无双自己给自己搭配衣服,那天,路无双的造型会变得很是让人风中凌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初中,至于初三之后她是不是还那样乱穿衣服,程睿辰已经印象不大了---因为他高中选择了住校,男校。
  这其实是源于程睿辰曾对她说出口的一句恐吓:“以后你在跟别人说我喜欢你的话,我就住男校去,不跟你同校了。”
  自己这个长得又好、成绩又好、性格又低调的人,在校期间本该有个特别好的名声的,可结果有一天,同班同学突然兴冲冲地跑来问她:“你不是跟我说你特烦路无双吗?不是说如果我想追她的话,你绝对赞成吗?怎么她说你喜欢她,还让她别答应我?”
  程睿辰当时也没解释,其实心底是有一丝侥幸的,虽然当时哥们儿说要追那女盲流子,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可还是忽略了那一丝异样,对哥们儿说:“随你追。只要你别让我跑腿转送情书什么的就可以了。转送巧克力还行......”那样他就可以中途把巧克力私吞。
  但他听到哥们儿追求之路受挫,程睿辰压在心底深处的某个小人儿开始小声地拍手叫好。
  程睿辰当时为自己的心理活动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那是因为他害怕自己兄弟也被那女盲流子祸害。
  可惜随后的事件竟愈演愈烈,不知是怎么的,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几乎全年级的人都知道了1班的程睿辰喜欢3班的路无双---十几岁的孩子们永远不缺八卦细胞。
  甚至3班的老师还托1班的班主任把程睿辰叫去谈话:“我们班路无双最近英语成绩有点下降啊?是不是因为你们......”
  “早恋”两个字,老师也没说出口。程睿辰也不好意思说无双同学英语成绩下降,是因为自己给她灌输了英语无用论,于是只能默默地打落牙齿活血吞。
  眼看绯闻越穿越离谱,终于,程睿辰扼腕决定:高中住校!
  住校的这三年,他终于清净了,为了继续保持这份清静,在程睿辰的坚决要求下,他成功说明父母把他送去美国读大学---走自己父亲大人的老路,念父亲大人曾经就读的学校。
  当时女盲流子来送机,在航站楼抱着他不撒手,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他身上。
  其实那一刻程睿辰心里有一块地方被她的眼泪泡得又酸又软,几乎要忍不住回搂她安慰几句了,就算当着前来送机的父母的面,他都快要忍不住这股冲动了,可就在这时,这位女盲流子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程睿辰眼看着一溜长长的鼻涕丝从她的鼻尖一路扯到肩头。
  顷刻间,那份又酸又软的触动就化为了死灰。眼里、心里、脑子里就只剩下那条长长的鼻涕丝。
  而女盲流子抬起那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点梨花带雨的意味都没有的脸,“我也要去!”
  可惜女盲流子有个致命弱点---英语不好。这似乎还源于程睿辰曾经的一句戏言:“会英语有什么好?现在全世界,你只要想买东西想赚钱,就得会中文。路无双,我们要以身作则,不能从洋媚外。”
  他的这句话在女盲流子与留学之间隔出了一道通天的屏障,可程睿辰出国待了两周自由日子,竟隐隐有些不适应了。
  再没有人会随时随地的出现,叫他“睿睿哥哥”了。
  不过他常常能收到邮件或者Facetime,所以女盲流子在国内的情况,他掌握得透透的。
  女盲流子数理化特别好,进大学后顺利地成了一名工科女。虽然时不时地会Facetime一会儿,可程睿辰透过摄像头,基本看到的都是天花板一类的东西,她在国内顶尖的偏理工类学校里的顶尖理工类专业,估计忙得不可开交,每次Facetime时她都在赶作业,只能把手机平放在桌上,一边写作业一边和他聊天。
  而除了天花板,经常有一条小狗入境,那条小狗爬上桌,在桌上走来走去,估计看到手机觉得新奇,小狗就会凑到手机旁用鼻子一直嗅,于是程睿辰就经常能透过屏幕看见那只小狗的......鼻子、牙齿。
  同时耳朵里就听见女盲流子对那狗狗说:“睿睿,不可以!不准舔我的手机!”
  终于有一次,程睿辰郑重其事地告诉女盲流子:“给你的狗换个名字!”
  她偏不,“睿睿这个名字多好听啊!你说是不是啊睿睿?”
  程睿辰都要分不清她是在问他,还是在问狗了,不过随即他就听见了从Facetime里传来的那条小狗“呜呜”的回应声。
  程睿辰决定等自己跟她见了面,当面和她算这笔账。
  他所在的学校按季度开课,当女盲流子还在抱怨自己在学校里每天做作业累成狗,程睿辰已经放假了。
  他倒是一点都没发觉自己的归心似箭,就算感觉到了自己对某人的某种挂念,随后也被那女盲流子听闻他要回国的消息而兴奋的欢呼声给搅没了---
  她竟然不是因为可以很快见到他而欢呼,她欢呼的是:“那你可不可以给我带化妆品了?还有衣服?还有包?还有还有......”
  她甚至问他能不能帮她买某款电子产品,给出的里有竟然是:这游戏机首发有没有大陆,在香港、日本买的话,排队都要拍到更年期,美国的牌子美国应该容易多了吧......
  程睿辰对帮忙买电子产品倒是没什么所谓的,至于那化妆品什么的---
  “你现在开始化妆了?”
  虽然周围的美国人普遍小学、初中就开始化妆,但程睿辰印象中的女盲流子就应该是不施粉黛的,扎个马尾、配一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就足够了。
  “我寝室的同学都化。可我妈让我进大学以后生活费自己赚,我现在是十足的IT民工了,吃顿饭都得先考虑下这顿饭要写多少程序才付得起。”女盲流子不仅要化妆了,竟然还学会撒娇了---“睿睿哥哥,你帮我买的这些,我先用着,再每个月分期还款你,如何呀?”
  至于自己最后为什么会答应她的无理要求呢?程睿辰把这一切归结为:应该是自己太久没有听到她叫自己睿睿哥哥了,于是一时脑热就......
  一时脑热的后果是,为了给她买游戏机,他排了整整五个小时的队---女盲流子还骗他说只有香港和日本需要排队排到死?自己竟然还信了。实在是too young too naive......
  最终他回国的行李严重超重,里头全是给她和她室友们带的东西。
  好不容易度过了要累死人的国际飞行,程睿辰在家里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看手机,莫名的感到失望。
  他以为女盲流子回来接机,结果没有;他以为一觉醒来会受到女盲流子的信息轰炸,结果......也没有。
  女盲流子发来的唯一一条信息,还是问她心心念念的代购品的,“你到了吗?我什么时候去你那儿拿东西?”
  程睿辰觉得自己被严重地轻视了,决定不回复她,倒头继续睡。再醒来还只是上午十一点不到,看手机,还是那条信息,再没别的了。
  倒是美国的女同学把他的信箱塞得满满的,问他怎么也不和他们一起旅行,直接就回国了,多没意思......
  确实没意思。程睿辰决定给自己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做,比如空手去女盲流子的学校转一圈,他不是心心念念她的代购吗?他就空手去,让她牵肠挂肚。
  开着车进了学校,给她打电话,“我到你学校了,你在哪儿?”
  女盲流子那边的环境似乎很嘈杂,“我在食堂打饭。你吃了吗?”
  “那我去你寝室楼下等你。”
  说完就挂了。
  挂的这么快,证明自己还是和曾经一样酷,程睿辰忍不住微微一笑。
  可是不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竟然看见女盲流子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向了他。
  程睿辰开来的是家里的车,女盲流子先认出了车,随后四处张望了一眼,这才锁定了程睿辰,笑容灿烂地向他跑来,看样子是想要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程睿辰有些僵硬的脸色终于稍稍缓解,并没有张开怀抱迎接,但已经悄然立住了双腿,免得自己待会儿被她扑倒在地。
  可是想象中的拥抱并没有发生,她冲到他面前,即将钻进他怀里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男女有别似的,突然就刹住了车,就只是踮起脚尖比了比彼此的个头,继而锤了一下他的肩膀---特别哥们儿式的打招呼方式。
  “你怎么好像又长高了?”
  女盲流子遗传了她父母的高海拔,穿平底鞋都足有174厘米,也只有在程睿辰面前能显得小鸟依人一点---程睿辰一度这么以为,可抬眸看一眼跟女盲流子一起回来得那个男生,对方看起来和他一般高,难怪程睿辰当时见女盲流子与那男生一同走向他时,身高差是那么的和谐。
  程睿辰客气地和对方点点头,转头询问女盲流子:“这是?”
  对方却已经自报家门:“我是无双的同学,我叫池新言。”
  程睿辰腹诽:我点娘炮的名字......
  池新言却特别温柔的看了眼那女盲流子,随即问程睿辰:“我是不是该和无双一样,也叫你哥啊?”
  这逻辑上貌似没什么问题,可似乎......除了那女盲流子叫他哥以外,谁这么叫他,都能让他头皮发麻接受不了。
  女盲流子则一直忙着张望程睿辰的四周,终于忍不住问:“代购的东西呢?怎么都没看到箱子?放车里了?”
  程睿辰还没来得及说话,池新言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女盲流子的头顶---揉她的头顶?程睿辰只觉得顿时五雷轰顶。
  “一根筋同学,你不是说代购的东西很多吗?还让我来帮你办东西来着,你个一个人搬不动吧,当然是放车里了。”
  程睿辰千忍万忍,终于忍住没纠正他几点:第一,一根筋同学?女盲流子是他这么亲密地叫“一根筋同学”这种外号的吗?
  第二,池新言同学,原来你只是被他叫来做搬运工的?那你凭什么揉她头发?
  第三,什么叫做我搬不动?哥玩健身的时候你在哪儿玩沙子呢?
  可实际上,程睿辰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我这次主要是来看看你的生活情况,你要的东西在我家里,这次没带来,哪些是要直接运回你家,哪些是要晕倒你学校的,你去我家分门别类好了,我再送来。”
  程睿辰只觉得自己在女盲流子的眼里看到了这样一句话:不愧是睿睿哥哥,想的可真周到......
  再看那池新言,程睿辰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带上了某种深究。
  程睿辰回国后没几天,母上大人和父亲大人结婚纪念日抛下了他这几生活已能自理的儿子,度人生中第十几场蜜月去了,临行前还假惺惺的问他:“要不要也帮你订一张去巴黎的机票?"
  “得了吧,你们也就是问问而已,我真让你们出去玩带上我,你们乐意?”
  母上大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这么识相的儿子的头顶,“真聪明!这两周你在家里好好过啊。”
  母上大人的这个举动不禁令程睿辰联想到了前几天在女盲流子的宿舍楼外看见的那一幕。
  揉头顶---
  程睿辰之前的生活一直是顺风顺水,人生中第一次在一个同龄人面前感到危机感。
  那盲流子来他这儿取东西的时间挑得正好,程睿辰的父母前一天欢欢喜喜的出国去了,女盲流子后一天就来登门拜访了。
  用那位在他从小时就逼他们称其为“美艳无比、寿与天齐Celine徐”的徐阿姨的话说就是,无双去他家比自家厕所去得更勤,之前每次到他家,她都大大咧咧的找拖鞋换上,去厨房洗个手,随即从冰箱里拿出各种各样的食物,堆满一大盘,抱着盘子去他房间,去打扰正写作业或者正打游戏的他。
  这回,女盲流子都不像女盲流子了,竟然客客气气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大大咧咧。
  她这样,程睿辰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了,“我还要组队打怪,要不......你看会儿电视?”
  她竟然没和原来一样,跳起来说:“游戏有什么好玩?陪我看电视!”
  竟然只哦了一声就乖乖开电视了。
  以至于程睿辰回房间打游戏打到一半,怎么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终于忍不住强行离线,陷一众队友于不仁不义之中,汲着拖鞋回客厅看看女盲流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生病了还是怎么了?一点女盲流子的架子都没有了,竟然也不进屋闹他。
  一进客厅就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睡美人。
  睡美人手里还拿着遥控器,她应该是真的睡着了,遥控器在她手心里摇摇欲坠着,在遥控器从她掌心滑落的前一秒,程睿辰准确的弯腰接住了它。
  程睿辰如今就蹲在她跟前,这么近的距离看她,发现她竟然化了妆,淡淡的,描了眉和眼线。
  女为悦己者容---
  女盲流子如今变得不像女盲流子了,罪魁祸首该不会是池新言吧?
  程睿辰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脸,“醒醒。”
  她这样子一看就是睡得浅,他方才急着冲过来接住遥控,也是不想她被遥控掉落的声音吵醒,现在却是主动拍醒了她。见她悠悠的睁开眼睛,程睿辰又有点后悔一时冲动闹醒了她,想了想,只能说:“去床上睡,这里容易着凉。”
  睡了一觉果然原形毕露了,双臂一张要他背,“我走不动了。”
  客厅到客房才几步路?程睿辰正准备这么回答,看见她粉底也盖不住的黑眼圈,历来专门针对她的毒舌属性顿时就偃旗息鼓了,蹲着转身,示意她跳到自己背上。
  不过很快程睿辰就意识到,有些人就不能对她太好,容易让她蹬鼻子上脸,果然她见他突然这么好说话,得寸进尺地改口道:“抱我进去吧。公主抱。”
  “烦不烦?上来。”他拍拍自己的背,不准备妥协。
  女盲流子的本性现在是彻底显露了,“还不是为了空出半天时间来你这儿一趟,昨晚我才得熬夜把程序赶完,都是你的责任,你就依我一次会死啊?”
  程睿辰站了起来,面对她,带着点威吓意味地微微眯起眼,低声说:“给你三秒。”
  “我不,我要公主抱。”
  “1。”
  “......”
  “2。”
  女盲流子见形势不妙,犹豫了一下,还是改口了:“那好吧,背就背......”
  只可惜在她把话说圈之前,程睿辰已经数到了:“3!”
  话音一落便跟抗麻袋似的把她扛了起来。
  公主抱?没有。扛猪式。
  听着她被他扛着走时忍不住又踢又叫,程瑞辰早前的憋屈顿时一扫而光——这才是她所熟悉的和这女盲流子的相处之道。
  女盲流子被他扛着走了一路,进客房发现客房的床没有铺,根本没法睡人,也没怎么多想,就改道,把女盲流子扛进了自己房间。
  可一进他房间,看见了还贴着航空公司行李标签的行李箱后,女盲流子顿时睡意全无了,跑去开了他的行李箱。
  “密码多少”
  程瑞辰坐回电脑桌前,“都是你逼我设的,你会不知道?”
  游戏队友们已经刷屏表示过了对他突然掉线的不忙。程瑞辰想了想,准备解释说是自己加了网线突然掉线,可想了想,他又把刚打出来的那行字删了,改写道:“抱歉,女朋友来了。”
  果然此番解释很有奇效,队友们纷纷表示:“女朋友比较重要啦。”
  “春宵一刻……哦不对,白天一刻值千金,兄弟,赶紧关电脑办正事去。”
  正事?
  程瑞辰回头看一眼那抹蹲在行李向前解锁的身影……跟能帮忙刘子办正事?自己的口味好像还没有那么重……
  可就在这时,成功地用自己的生日把密码就开的路无双,突然偏过头来,正对上程瑞辰的视线,她对着他粲然一笑,“你竟然没换密码!”
  程瑞辰足足愣了三秒,之后才咽了口唾沫,恢复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你不是说我敢换密码,你就把我的行李箱丢江沉尸吗?我哪敢换“
  他那时候一买到箱子,女盲流子就没经他同意把密码设成她的生日,美名其曰是在提醒他每年那个时候得给她送礼物。
  程瑞辰从短暂的回忆里挣脱出来回到现实——
  女盲流子已经打开了行李箱,拆了件她指定要买的连身长裙,放在身上比画着,“好看吗?”
  “丑。”
  “是你不懂欣赏。”
  原来他说她丑,她还会难过半天,如今却一点也不以为意,抱着衣服来到穿衣镜前,左照照,右照照。
  虽然她买了这条长裙,可上面几乎开衩开到肚脐眼、侧下方几乎开衩到盆骨的设计,程瑞辰却是不敢恭维,“你要我带礼服干嘛?这样穿出街多傻。别人看了,指不定心里笑说谁家姑娘这么舍不得买布料,裙子这里缺一块那里少一点的。”
  “怎么可能穿出街?池新言让我当他舞伴,公司舞会哦~”那“哦”的一声轻扬的尾音透着点小得意,程瑞辰放在键盘上的手僵住了。
  程瑞辰把自己坐着的转椅调到了正对她的方向,脸部线条有点紧绷,“你瘦不拉唧的小身板,撑得起来吗?”
  女盲流子透过镜子投给他一记白眼,“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我们十岁一起学游泳的时候吧?人是会长大的好不好?你以为就你会长个啊。”
  “……”
  “……”
  “我不信。”
  “要不我传给你看?”
  “好。”
  女盲流子那句抬杠似的反问分明是没当真的,哪想得到他会立刻表示赞成?
  彼此都各自在心底尴尬得不知所以时,程瑞辰的队友群里突然跳出来一条语音信息:“真跟女朋友在一块呢?让嫂子给弟兄们问声好呗!嫂子!嫂子你听见没有?”
  程瑞辰赶紧把电脑的音量关掉。
  这回真是尴尬了。
  做饭阿姨来做了一顿午饭,两个人就坐在餐桌的两边,对面而食却不说话,就只有碗筷的声音在空间里回想。
  程瑞辰先吃完,把筷子放下之后起身对她说:“我去给你铺床,你待会儿去客房里午睡会儿。”
  女盲流子又恢复了骄矜的模样,坐那儿低头扒饭,只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程瑞辰给她铺完床后,直接回自己房间午睡去了。
  盛夏的艳阳被隔绝在窗帘之外,可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枕着自己的胳膊看了会儿天花板,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两声很轻的叩叩声。
  程瑞辰刚想说:“进来。”下一秒又忍住了,没开口。
  他闭上眼睛的下一秒,就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拖鞋柔软的底面与地板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声,如同猫爪挠在程瑞辰的耳膜和心脏上。
  女盲流子应该是停在了床边,看了看他一会儿俯身慢慢地靠近他,“瑞瑞哥哥?”
  他还没睁开眼
  随后那点温热的气息就离他越来越近了。可最后那点气息悬在了他的嘴唇上方不足一厘米的地方。
  程睿辰起初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直到那点气息停住不动了,他终于明白——
  他想吻她。
  程睿辰睁开了眼睛。
  近在咫尺的,她眼睛顿时被满满的惊惶无措所笼罩。
  “你想亲我?”程睿辰问她。
  女盲流子不说话,脸却迅速红透了。
  “我想亲你。”
  语音落下的同时,他的手掌也落在了她的后颈上,手心用力往下压制,她便被迫低下头来,吻住他。
  这是一个十分生涩的吻,女盲流子甚至还没怎么摸清门道就结束了。
  两个人坐在床边,和小时候的同桌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侧脸相对。
  程瑞辰觉得自己现在有发言权了,咳了一声后,命令道:“别去池新言的舞会。”
  “……”
  “……”
  “我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啊。”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
  果然她随后说道:“根本就没有舞会,是池新言教我这么说的。”
  “……”程瑞辰冷冷地抛出两个字,“继续”
  女盲流子讨好似的对他笑了笑,“我跟池新言说,你暗恋了我好多年了,不过一直不敢表白。他就叫了我几招,让我刺激刺激你。”
  “……”
  “你可别生气啊。”女盲流子重申一遍。
  程瑞辰考虑了几秒,“不生气也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女盲流子竖起耳朵。
  “得再亲一个。”
  这回的吻,绵长了许多,唇齿分开的时候,女盲流子呼吸已然不畅,也不再是同桌对同桌那般的矜持。程瑞辰直接躺床上,怀里靠着个她。
  女盲流子一边玩着他衣服上的纽扣,纽扣就在胸口旁,程瑞辰觉得她哪是在玩纽扣?分明在挑战他的自制力。
  女盲流子却是浑然不知,自顾自地发表高论:“因为我小时候看过你那里,我就一直觉得我有必要对你负责……加上刚才那个吻,我就更得对你负责了。”
  看过……那里……程瑞辰惊讶于,原来她也记得……
  “那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
  “我能不记得吗?你妈妈去年过年都还拿这件事取笑我。”
  程瑞辰终于忍无可忍地拿开她胸前作恶的手,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那你想怎么负责?”
  “呃……”她歪头想了想,顿时女盲流子的本性展露无遗,“我的先检查检查它这些年成长得好不好,再决定要怎么个负责法。”
  成长得……好不好……
  亏女盲流子能把这一切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程瑞辰想:算了,就由她这一次吧,但是在那之前还得做件事——于是程瑞辰挡住了她慢慢伸向他裤头的手。
  女盲流子还以为他反悔了,瞬间从女盲流子软化为软妹子,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不是说好了让我检查的吗?”
  程瑞辰笑笑,吻了吻她嘴角后下床去,边走边解释:“检查之前得先关门……”

番外之良人
  上回书说到睿睿哥哥的懵懂情史,归根溯源,特来说说睿睿哥哥的制造过程……不,准确点说,应该说是黎小姐与程先生的相爱过程……
  更准确点说,应该是程先生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的血泪史。
  黎小姐在成为程太太之前,对程先生犯下的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比如,程子谦正在开会时,突然接到她的短信:“我饿了,一个小时之内我要吃到庆丰的包子。”
  等程子谦的秘书终于气喘吁吁地把八字送到了黎曼的公寓,刚好是一个小时零两份钟之后,黎曼直接给秘书一句:“一个小时已经过了,我不想吃了。”就让秘书的心血顷刻白费。
  程子谦一个月连给秘书涨了两次工资,才稳住了分分钟都想跳槽的秘书。
  又比如,程子谦刚结束一天的工作,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我想吃宜记的挫冰。”
  大晚上的,甜品店早就关门了,她却给出理由,“肚子里的宝宝想吃。它吃不到就踢我一晚上,不让我睡觉。”
  当时还未出生的睿睿哥哥就这样替自己的母上大人背了黑锅。
  等到程子谦联系了一溜朋友,才终于联系上宜记的老板,差使宜记的伙计半夜开门,做一碗挫冰。
  程子谦抱着保温壶里的挫冰飞车赶到黎曼的公寓时,心里在想,明天就去买一台挫冰机。
  可一敲开黎曼的家门,就看见黎曼换好了鞋和外出的衣服,一副等他到了就立刻拉他出门的样子,“肚子里的宝宝又不想吃挫冰了,我们去吃小龙虾吧……呃不对,是肚子里的宝宝想吃小龙虾了。”
  程子谦捏了捏有些紧绷的眉心,“黎曼,你下次再这样,我不帮你跑腿了。”
  黎曼连连赔笑,保证道:“我改!改还不行吗?下次绝对不这样了!”前半句还态度十分虔诚,后半句竟然又无赖地补了一句——“不过我得把这次的小龙虾吃完以后再改。”
  实际情况却是,她就算吃一百零一顿小龙虾,也没能把这令人发指的行为改掉。
  路晋有一次来紫荆开会,见程子谦需要靠喝咖啡来提神,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黎曼就是这种个性,俗称蹬鼻子上脸型。你越迁就她,她越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你得降服她才行。”
  程子谦摇头,“我也不是没凶过她,可她装起可怜来……”实在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降服她不是光靠凶她就行的,”路晋拿自己老婆经常对付自己的那一招来教育程子谦,“你先晾她几天。她提什么要求你都别理她。”
  程子谦叹口气。尽量吧……
  其实真要做到晾她几天,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自己这几天的工作日程排得满满的,他就真的没有时间迁就那大小姐了。
  那几天里,一切要他跑腿的消息都由秘书代为回复:“不好意思,程经理正在开会。”
  “不好意思,程经理正在接待总集团的视察人员。”
  “不好意思,程经理正在和商团的负责人吃饭。”
  就当程子谦以为自己的降服行动略见成效的时候,黎曼突然丢来一句:“我回悉尼了。再!也!不!见!”
  再打她电话,真的已经关机了。
  程子谦连忙赶往黎曼住处,他虽然不住这儿,但有这儿的备用钥匙,刚准备用备用钥匙,开门,就听见门把从里面转开的声音——
  随即发现黎曼抱着半个榴莲吃得正起劲。
  程子谦的脸是彻底地阴了下来。
  黎曼讪讪道:“我原来特受不了榴莲的味道,今天去买了半个,突然觉得好吃了,这肯定是因为宝宝爱吃。”
  “你不是说你回悉尼了吗?”程子谦的声音也很阴沉。
  “……”黎曼的笑容里多少透着股心虚,“我确实准备走的,人都到机场了,安检偏说我这八个月的肚子,最好不要上飞机。我为了宝宝考虑,就回来了。”
  程子谦也分辨不出她此话的真假,见玄关的地上还放着两大袋超市里购来的东西,他只能叹口气,进屋换了鞋,挽起袖子准备帮她把东西弄冰箱里去——
  两个最大号的塑料袋都装满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把它们弄回家的。
  黎曼屁颠屁颠地跟到了冰箱旁,看着他把食物依次码放冰箱里。那三个特别新鲜的大芒果就足足占据了满满的一格,黎曼就顺嘴说了一句:“你不是最喜欢吃芒果吗?我特地给你挑的。”
  程子谦的动作突然僵住。
  “……爱吃芒果的不是我。”
  程子谦还记得,路晋曾经幸福又忧伤地说,自从娶了西餐大厨、尤其还是最擅长做甜点的老婆后,芒果做的甜品他可以一个月不重样地吃,为了保持八块腹肌,他跑健身房的频率比原来高了一倍……
  芒果,呵……
  程子谦直到把所有东西都放进了冰箱里,都没有脾气发作,只是关上冰箱门后,看向她的目光被冰箱里的低温所感染了似的,结了一层霜,“我延后了下一个行程赶过来的,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黎曼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纳闷了:她买芒果还得罪他了?
  等到关门声在耳边响起,黎曼才突然记起来:哦……糟糕!爱吃芒果的真的不是他……
  程子谦历来是个矛盾体,累是因为工作,如今想要解压,也只能是依靠工作。
  在紫荆加班加到晚上十一点,审阅了一个明星婚礼的承办细节,和紫荆刚刚承接下来的两个商团的年会任务,把确认书发出去,明天开会再向各部门分派任务,就意味着正式进入前期筹备阶段。
  程子谦满足地关上电脑,揉着已经僵硬的脖颈。只是一闲下来,鼻尖仿佛就蹿进了一股芒果味,令他不由得想起下午的事,刚松缓下去的眉头随之再度微蹙。
  下一刻程子谦才发现那股芒果味不是源于他的错觉——黎曼端着个甜品店的盒子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芒果的味道就是从那盒子里传出来的。
  “你怎么来了?”
  “白天太困,睡太多,结果现在睡不着了,没事就过来看看。都怪它……害我生物钟都乱了。”黎曼指一指自己的肚皮。
  可怜的睿睿哥哥再度被母上大人拿来当挡箭牌了。
  程子谦没有像平时那样呗她闹得无奈又忍不住失笑,只是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起身准备带她走,“真睡不着的话,我带你去兜兜风,待在这空调房里对身体不好。”
  他虽然还是什么细节都为她着想,可——
  他嘴角僵硬的弧度,分明和下午在冰箱旁时一模一样,还在记恨着芒果的事?
  黎曼心里鄙夷着:小气的男人……
  可还是乖乖跟着他走出了办公室。
  接近凌晨的紫荆酒店的景观,有一种有别于白天的神秘感,游艇房那一块的景观灯是今年刚改造的,幽幽地照着水面,又被水边折射弧镜折射回岸上,别具匠心。
  可惜散着步的这两个人都没怎么看景,走到一半黎曼不愿走了,索性直接说:“我走不动了。”
  说着就要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下。
  草地修剪得很整齐,可夜里虫蚁多,又是夏天,程子谦没有厚外套铺在草地上给她垫着,只能阻止她,“去车库吧,我送你回去。”
  果然,他语气一变得和善,黎小姐就蹬鼻子上脸了,“都说了走不动了。”
  程子谦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悦。不让她坐草地上是为了她好,她反倒不领情?
  程子谦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打横抱起她就走。黎曼吓了一跳,赶紧抱牢他的肩颈——手里还拿着甜品盒。
  虽然他打横抱起她,动作还算温柔,可他全程不说话,黎曼也算认识他小一年了,大概猜到他这是生气了。
  蹬鼻子上脸型人格的人,俗称吃硬不吃软,黎小姐为了显示一下自己对他的愧疚——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用脑袋撞了撞他结实的胸膛,“这你都抱得动?不错,很结实。”
  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的,壁垒分明的身体。
  从黎曼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下颌线条,因为她的这句明显的恭维变得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二人到了车上,黎曼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护一句,便没急着让他发动车子离开,而是把甜品盒递给他,“打开看看。”
  不用打开,光凭那浓郁的芒果味就知道里面是什么玩意儿了,程子谦接过盒子打开的动作因为不情愿而显得有些迟缓。
  黎曼却不知兴奋个什么劲儿,当程子谦打开盒子看见两块芒果蛋糕时,她立即叫道:“Surprise!”
  显然程子谦的表情已经回答她了:没什么好惊喜的。
  黎曼不乐意了,虽然她经常把别人的付出不当一回事,可轮到自己的付出被别人不当一回事时,滋味还是不怎么好受的。
  “我之前看你什么甜品都不吃的,可你上次给我带了两个芒果夹心的蛋糕,你竟然吃得挺开心的,我就以为你喜欢吃芒果。这根本不管路晋的事好不好?”
  她在为下午的事向他解释?
  这倒不失为一种进步,一贯目中无人的黎小姐终于开始关注他人的感受了。
  或许自己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上了黎曼的坏习惯,人一求和,他就有点想要蹬鼻子上脸揶揄个一句半句:“那你可会错意了,我是什么甜品都不爱的人,上次是你硬要喂我,我才吃完的。”
  黎曼自认自己好不容易主动求和一次,竟然遭到这种待遇,太伤自尊了,“切……你不吃我吃!”
  说完一把夺过甜品盒,“两块都是我的。”
  她吃东西一向很快,转眼间已经消灭掉了一块,两一块也只剩一半了。程子谦忍不住抓住她拿着塑料叉子的手,本想要让她慢点、别噎着,她却警惕地看他一眼,“是你自己说不爱吃的,别跟我抢。”
  程子谦本来根本没这个念头的,被她这么一说,再看看她嘴角沾着的奶油,顿时就有点心猿意马。
  他抓住她腕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只尝一点点。”
  还处于成语乱用阶段的黎曼突然想起一句话——不锱铢必较者非君子,于是决定继续记恨他的那句“不喜欢吃甜品”,义正词严道:“一点也不行……”
  刚说完就被堵着嘴了。
  谦谦君子说到做到,说只尝一点,就只尝一点……她嘴角沾着的那一点奶油。
  继而辗转着加深这个吻,就不是去品尝蛋糕,而是品尝黎小姐了。
  有了唇齿的深入“交流”之后,真正交流起内心想法来,程子谦都觉得比原来顺畅了。
  “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对路晋是什么感情?”
  “路晋啊,”黎曼歪头想了想,“朱砂痣。”
  程子谦似乎在哪儿听过这句话——也许每一个男人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程子谦眉一挑,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等于说我是你的饭粒子咯?”
  “你啊,”黎曼又想了想,“你是我孩子他爸。”
  “还有呢?”
  黎曼绞尽脑汁地又想了想,跟初学语法的小孩子一样,特别没心没肺地做了个拓展,“你是脾气很好、长得很好、Spermviability最最好的孩子他爸。”
  程子谦表示很无奈。虽然没听到他内心深处最想听到的话,但起码她表扬了他作为一个雄性该有的基础条件。
  程子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发动车子离开。他想:反正一辈子有那么长,他慢慢融化她,让她爱上自己,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番外之算计
  自家Boss结婚了。
  自家Boss抱孩子了。
  自家Boss孩子都抱俩了。
  孟新杰至今却还是孤身一人,不免有些落寞。尤其是在参加了路家小二的满月酒后,这种落寞感就更甚了。参加完满月酒后,在回程的车上,孟新杰忍不住看向坐在副驾驶座补妆的Celine徐,第一百一十一遍问她:“我们结婚吧?”
  Celine徐第一百一十一遍回答他:“亲爱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是不婚族?”
  孟新杰何止是知道?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向她求婚的时候,她的样子真像是他要把她推进坟墓里,她的回答就更是如此:“亲爱的,婚姻是坟墓啊,你要我结婚,不等于是把我往坟墓里推,顺便还给我撒把土吗?”
  孟新杰倒是从顾胜男那里听说过Celine徐恐婚的原因:背信弃义的父亲,改嫁了三次、每一次都把自己累成老妈子的母亲,口口声声说要娶她、最后骗光了她的积蓄的初恋男友。她经历的太多渣男怨女,让她这辈子对婚姻说NO。
  孟新杰真的很想说:我是无辜的啊!我对你这么好,做炮友的时候是二十四孝炮友,做男友的时候是二十四孝男友……把别人对你的伤害算到我头上算个什么事儿啊?
  可惜心里的这些咆哮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当晚的激情过后,孟新杰特别严肃地问Celine徐:“我在你眼里是不是顶多就算一慰劳工具啊?”
  Celine徐就双腿交叠着坐在床旁的梳妆台前,敷着睡前面膜,透过镜子看了一眼正倚着床头的孟新杰,一贯地巧笑倩兮,“冷冰冰的工具哪有你那么柔韧,哪有你的六块腹肌?”
  对于这种十足女权主义的女人,孟新杰只能抹一把辛酸泪。
  这晚实在是睡不着了,孟新杰正辗转反侧时,Boss来电话了,“买点尿布送过来。”
  Boss的语气透着疲惫,还伴随着婴儿的哭声。孟新杰一听就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可这凌晨三点……上哪儿去弄尿布?
  被路晋这个没人性的资本家剥削惯了的孟新杰只得连夜出门,开着车到处找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送了一大包尿布过去。
  到了才发现Boss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刚过完满月酒的路小二大半夜地醒了,哭得爹妈都没法睡,而路小二的尿布,全被他姐姐路无双给泡了水,孟新杰见路家请的保姆正在跟迷你型游泳池差不多大的浴缸旁捞着到处漂浮的尿布,顿时明白Boss的脸色为什么那么差了。
  要知道曾经让有洁癖的Boss洗个碗都是难如登天的事,如今的Boss竟因心疼太太,直接对太太说:“你去睡吧,我来给儿子换尿布。”
  保姆还在苦哈哈地捞着尿布,顾胜男只好一人牵着捣了大乱的路无双回房间去了。
  随即……Boss就当着孟新杰的面,熟练地给还没来得及取名字的路小二换尿布。
  连孟新杰看了都免不了连连感叹:“老板,你真的长大了。”
  路晋斜了孟新杰一眼,孟新杰乖乖做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乖乖噤声。
  惊到孟新杰的还不只是这件事,等孟新杰完成任务准备告辞的时候,Boss竟然叫住了他,“我看你在满月酒上闷闷的,怎么了?”
  Boss,竟然,懂得关心人了……多年来备受欺压的孟新杰眼角都有些泛湿了。Boss不仅洁癖治好了,连人都变得善良了,这个婚,结得太好了!
  可联想到自己,孟新杰就怎么也激动不起来了,“求婚被拒。再次。”
  等保姆捞完了浴缸里漂着的尿布,把终于不闹腾了的路小二抱回婴儿房,路晋拍了拍孟新杰的肩,“去楼下喝两杯。”
  房子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地下酒窖,原本存放的都是些名贵红酒,可也禁不住闺蜜帮的那几个人——Celine徐、薇薇安,再加上一个黎曼——像酒都不要钱地喝,如今的酒窖里,除了路晋死活也不愿拿出来贡献的那十几瓶珍藏外,剩下的全是闺蜜帮还回来的各种二锅头。
  路晋开了瓶藏在木格最上方的拉斐,分别给彼此倒上一杯,听孟新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路晋纳闷,“她不跟你结婚,白玩你那么多年,到时候把你一脚踢开,我相信她这种极度女权者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
  孟新杰表示:他也是担心这个啊……
  “Boss,我该咋办?”孟新杰真心求教。
  路晋想了几秒钟,“分手,找一个肯跟你结婚的。”
  孟新杰摇摇头。难。
  “徐招娣到底哪点让你离不开?除了长得漂亮、性格泼辣、床技好以外。”
  孟新杰歪头想想,还真没有……可他就是离不开,“跟她在一起,特别自由,一点小事都能让我开心一天。”
  “出息!”路晋只觉孺子不可教,“活该你被她牵着鼻子走。”
  孟新杰回想起自己出门前,看着在床上睡得正香的Celine徐,卸了妆的她,脸蛋白皙干净得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保养得很好,生活得又特别有情趣,足以让原本重心只放在工作上的他的人生丰富多彩起来。
  孟新杰耷拉下脑袋,小模样落在路晋眼里,觉得很窝囊,路晋喝光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细品之下计从心来,“那只能用最古老的方法了,找个女的刺激刺激她。”
  孟新杰一想,觉得不妥,“她不像是会吃醋的人。”
  “她如果连吃醋都不吃的话,那证明她一点都不在乎你,你也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在她身边做个没名没分的男人,等着被抛弃。”
  孟新杰想了很久,一咬牙,豁出去了,摆出求教时的标准眼神——看着爱情学术界的泰斗一般,仰视着自己的Boss,“那我具体该怎么做?”
  路晋招招手,示意孟新杰附耳过去,听Boss如何提点一二。
  听完全部攻略之后,孟新杰觉得深受启发。却不知Boss这个遇到如今这位妻子前还是一枚骄矜小处,这些招数全部来自于——他瞄的那几眼保姆带孩子时看的狗血言情偶像剧的剧情。于是乎这一天之后,孟新杰的生活就往撒狗血的方向一路而去,收也收不住了。
  第一步,他得寻觅一个比Celine徐更年轻、更漂亮、更情商高的伪小三——人,尤其是女人,都容易被比自己条件更好的对象激发出妒火。比Celine徐还年轻的女人孟新杰倒是见得多了,可还要比她更漂亮、情商更高?这简直是难如登天。于是孟新杰决定听自己Boss的,找不到真人充当伪小三,便虚构一个小三出来,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引Celine徐嫉妒。
  第二步,他得制造各种自己疑似劈腿的证据,比如晚归——这倒是经常有的事,谁让他的Boss是个最大压榨员工劳动力的资本家呢。比如给手机加密。又比如和Celine徐在一起时,只要电话一响,他就必须躲到洗手间或阳台接听,接听完之后再把通话记录删了。这就得靠他的Boss帮忙了。因为找不到人扮演伪小三,只能由他的Boss亲自出马给他打电话,制造电话偷情假象。更重要的,他还要装出越来越看她不顺眼的样子,挑剔她的各种细节,挑剔她买东西的品味。比如她喜欢买那些有些冷艳的木香调的香水,他就非得买少女香型的香水送她。
  没两天,精明的Celine徐就嗅到了苗头。在他再一次打完电话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她把手一伸,“拿来。”
  孟新杰还得装出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说:“什么?”
  Celine徐冷冷丢来一句:“手机。”
  孟新杰就假意不情愿,死死捏着手机不放。Celine徐见状,直接倾身过去拿过手机。拿着他的手机捣鼓了一会儿,Celine徐狐疑地抬起了头,把手机屏幕举到孟新杰面前,“你什么时候设的密码?”
  “……那个,同事老翻我手机,我锁上是为了……”
  Celine徐不听他狡辩,直接问:“密码多少?”
  “1210.”
  1210……既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他的生日,更不是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纪念日。Celine徐将这些怀疑暂时压下,解了锁进入手机,调出通话记录。果然,电话记录被删得干干净净。
  “一哭二闹三上吊”般的追问不是Celine徐的风格,她默默地把手机揣回自己兜里,“孟新杰,你今晚,睡客厅。”
  孟新杰站在那儿祈求地看着她。被忽略。只好灰头土脸地去床边拿枕头和被子——做一夜厅长就一夜厅长吧,就当为了他的名分做出的牺牲了。
  可他刚把枕头拿起来,就被制止了,“你家的枕头被子都是我买的,不准拿。”
  “那床还是我买的呢,我也没让你别睡啊。”
  哟!还知道顶嘴了?Celine徐更相信有什么猫腻了,“行,床你睡,我睡客厅,行了吧?”
  Celine徐这就准备迈着猫步两手空空地去客厅睡了。孟新杰赶紧让她打住,“行行行!我睡客厅还不行吗?”
  孟新杰走出房间,回头见Celine徐还坐在躺椅上闷闷不乐,孟新杰立即关上门,三两步就跑到了客厅外的阳台,摸出自己平时只用来接公事电话的手机,给自己Boss发短信:“我的手机已经被她没收了,下一步该如何?”
  片刻后,Boss回了一句言简意赅到极致、回了还不如不回的,“我自由办法。”
  于是当天凌晨,Celine徐没收掉的那只手机悄然接到一条署名为“苒苒”的微信:“她都那样对你了,你怎么还不愿离开她呢?我那么喜欢你……”
  Celine徐清晨醒来后自然将这一条微信尽收眼底。
  她都那样对你了……这个“她”,指的是谁?Celine徐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解锁进入微信,那个“苒苒”的朋友圈里,除了分享各种射手座的星座语录外,剩下的全是自拍照。漂亮倒是漂亮,可是……肤浅!
  Celine徐找不到比“肤浅”更合适的词来相容这个迷信星座、自拍照永远出自自拍神器的姑娘了。
  等等……
  射手座……
  Celine徐突然想到,孟新杰的密码1210,不就是射手座的生日吗?
  “他真的劈腿了?”顾胜男听了Celine徐的一番诉苦后,问出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孟新杰劈腿?这比母猪会上树还令人匪夷所思。
  Celine徐倒是很平静,“还没,不过快了。那姑娘正在拼命挖墙脚,用不了多久就能撬走了。”
  “那……你想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Celine徐扪心自问,回答得很豁达:“我肯定要在他甩我之前先甩了他,然后找一个比他更优秀的。”
  回答得倒是干脆,她之前历任男友若是背叛,她也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徐招娣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偏偏面对这个孟新杰,她会……这么舍不得。归根到底还是这个男人之前对她太好了吧。光钻戒他就给她买了四个,求婚也求了四次,如今回想起来,徐招娣挺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一心软答应,否则现在就不是失恋,而是失婚了。
  可就是凭着这么一股舍不得,她想要先提分手,想了一个星期,都没付诸行动。孟新杰的劈腿行径在这一周之内,俨然有了愈演愈烈之势——
  他回家时,身上竟然带了香水味。还是那时候他买来送她却被她嫌弃太过少女香的那款香水的味道。
  彼时的孟新杰正在浴室里洗澡,这带着香味的外套就被他藏在滚筒洗衣机里。孟新杰凌晨四点之后才回来,当时她都已经睡了,就迷迷糊糊被吵醒后看了一眼时间,儿孟新杰不知道在外头干了什么,也没洗漱,直接倒头就睡;她也没管孟新杰,可等她醒来时,孟新杰已经先她一步醒了,还一大早地就躲进浴室洗澡。
  他要洗去什么证据……答案不言而喻。
  徐招娣拿着这件外套,手指不由得捏得越来越紧,用力到她手筋都有些疼了,随即就在一瞬间,她腹部的某根神经也狠狠地疼了起来。突然的绞痛令她顿时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好在险险地扶住了洗衣机,才勉强站稳。
  孟新杰一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出雾气氤氲的浴室,突然那个痛得脸色惨白的身影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孟新杰愣了一下,赶紧跑过去扶住她,“你怎么了?”
  “……”
  徐招娣觉得很痛,不是肚子,而是……心。
  她还以为这个男人是特别的……
  还以为……
  “我送你去医院。”孟新杰说完就打横抱起她,直接就要夺门而出。
  徐招娣痛得龇牙咧嘴的时候还不忘心里问候了孟新杰的祖宗十八代几百遍,终于忍无可忍地就着他的肩膀,“钱包、手机你总得带一样吧?要不然去医院观光啊?”
  孟新杰用最快速度把徐招娣送到了医院。在急诊室外等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终于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就只有腰上围了条浴巾,脖子上挂了条毛巾,脚上还是双拖鞋。
  妇科本就女人多,孟新杰感觉到自己被无数或欣赏或惊异的目光包围,默默地把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摊平,挡住自己的上半身。
  终于,徐招娣从急诊室里出来,孟新杰赶紧迎上去,“医生怎么说?什么病啊?”
  “离我远点。”徐招娣丢下简短的一句,径直往外走。
  有什么比打算分手的时候发现怀孕更糟糕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Celine徐第一次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孟新杰就这样一身清凉地一路跟着她来到路边。她很快拦了辆出租车,可孟新杰刚准备尾随她坐进车里,她已砰地关上了车门,只从降下一半的车窗里伸出只手,“钱包给我。”
  孟新杰乖乖交出钱包,司机立即就发动了车子。孟新杰吃了一嘴的尾气,深秋时节,风一吹就冷得不像话,孟新杰用力搓了搓肩膀,一片秋叶不知从哪儿落下来,落在他的脚边。孟新杰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徐招娣回头看一眼那个站在路边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骂一句:活该!
  车子驶出去大概五分钟,她的手机就响了。真是天助她也,孟新杰急急忙忙抱着她出门时,拿的是她的手机和钱包,如今的孟新杰分文没有,手机也没有,看来得在路边吹好一会儿冷风才行。
  徐招娣看一眼来电显示后接听,正准备把渣男的糗状拿出来和闺蜜分享下,就听听筒那端的顾胜男特别急地抢先开口道:“我这儿有个坏消息,还有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徐招娣想了想,“坏的。”
  还能有比她现在的处境更坏的吗?徐招娣不信,当然要让她说来听听。
  “坏消息是……”手机那头的顾胜男咽了口唾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好像知道那个小三苒苒是谁了。”
  “你帮我找私家侦探查了?”
  “……”顾胜男似乎觉得更加难以启齿了,“你先听我说完好消息吧。好消息是,那个苒苒不是别人,而是路晋。”
  “什么?”
  “我把他们的聊天截图发给你。”
  顾胜男说完没一会儿,徐招娣的手机就收到了孟新杰和那所谓的人人的全部微信记录。
  徐招娣看着看着,气得都笑了。
  顾胜男终于道出了她对此事那么难以启齿的原因了,“我原来也不知道路晋竟然会有这种癖好啊。我一直以为他喜欢女人来着。”
  等等……顾胜男是不是脑洞开太大了?怎么和她徐招娣的理解那么的南辕北辙?
  顾胜男却还在自顾自地继续,“担起码你不是败给了一个女人,而是败给了一个男人,证明不是你魅力不够,而是你满足不了孟新杰的……取向了而已。”
  “瞎想些什么呢?这俩男的耍我们呢?我才不信取向这玩意儿说变就变呢。”徐招娣赶紧让她打住,“不说了,我先去找那混账算账。完了我再打给你。”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直接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掉头回去。”
  已在路边站得风中凌乱的孟新杰终于切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人心不古”。他看起来这么一表人才,怎么到处向人借手机打个电话,都被当作疯子看待呢?有哪个疯子和他一样,拥有完美的六块腹肌的?可无论孟新杰怎么在心中腹诽,他想要借手机打电话向Boss求救的愿望还是泡了汤。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乞讨个两块钱,去公用电话亭打求救电话时,一辆出租车就这样停在了对面车道上。孟新杰起初也没注意,只顾着搓着肩膀取暖,直到徐招娣降下车窗,冷冷地对他勾一勾手指。
  孟新杰内心顿时泛起酸涩的涟漪:就知道他的Celine徐舍不得丢下他一人在路边吹冷风……赶忙跑过去,拉开车门一溜烟钻进去。
  “对不起……我……”
  “闭嘴。”
  孟新杰只好乖乖闭嘴。
  车子就这样在彼此的沉默中来到了孟新杰的公寓楼下。徐招娣又是冷冷两个字丢过来,“下车。”
  孟新杰不敢违背。
  可他下了车,回头却见她依旧端坐在里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你不下?”
  “你把东西拿下来。我在这儿等你。”
  “啊?”孟新杰表示听不懂了……
  “我俩的户口本。”
  “啊?”孟新杰表示更听不懂了。
  “你还可以再笨一点吗?”徐招娣叹气,“我怀孕了,我们得扯证,要不然孩子以后怎么上户口?”
  “哦……”孟新杰终于听明白了,可转瞬他就惊诧得再度瞪大了双眼,这回竟还结巴了起来,“扯扯扯……扯证?”
  “孟新杰,你是不是被冷风吹傻了?”
  孟新杰站在原地反应了三秒,还是没反应过来——更准确地说,是不敢相信。徐招娣就说:“我数三下,你还傻站着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
  “1!”
  刚数了个“1”,孟新杰已百米神战将似的,转头以最快的速度朝公寓大楼冲刺而去。伴随着翻飞的脚步声的,是他翻飞的思绪——
  呼……早知道就不这么费劲和Boss演双簧还被Boss鄙视了,直接买盒杜蕾斯回来,在每一个上面都扎几个洞,那样的话,估计他早就为自己争取到结婚证了……
  而坐在车上的徐招娣,慢悠悠地拿起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孟新杰每次躲进浴室里接听,然后又鬼鬼祟祟删掉的那串号码。她其实只要拿孟新杰的身份证去通信公司一查就能查到。她之前一直以为那是所谓的“苒苒”的号码,就算查到了,也没有勇气拨出去。徐招娣啊徐招娣,你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脆弱太多了……怕真的亲眼见证自己如何失去他吗?连电话都不敢打。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那姓孟的……如今拨出这个号码却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电话很快接通,对方不说话。
  “苒苒吗?”徐招娣故意这么问。
  对方就更不说话了。
  “你现在赶来东区的民政局,我和孟新杰结婚,缺见证人。”
  对方还是不说话。
  “不对,是缺两见证人,所以把你老婆也带上。”
  “孟新杰都告诉你了?”路晋终于开口了。
  呵……姐在情场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穿开裆裤流大鼻涕呢……为了保持自己高贵冷艳的形象,这么俗的话Celine徐是不屑于说出口的。她只神秘莫测地一笑,“不妨告诉你,你今晚肯定要被赶去睡客厅了,祝你好运。”
  说完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
  她看一眼窗外,等待着那个急匆匆的身影从公寓楼里冲出来,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安逸,有个男人肯这么费尽心思只“算计”她一个,其实也是件挺幸福的事……
  料事如神的Celine徐还是猜错了——路晋今晚肯定要被赶去睡客房了……
  一错错在某人不是被赶去睡客房,而是被极度怀疑自己丈夫性取向的妻子赶去睡了书房。
  二错错在不是今晚,而是此后一整个月的,每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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