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星明》 第1章 形迹可疑 经过匡山之后再往北去,就是枫叶谷。 时令不觉已经来到了深秋,寒气陡升,霜降数次,谷内数万株红枫树在半个月前已开始由青绿转黄,而后渐变为橙色,最后由橙转红。 此刻纵目远望,枫叶谷内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颇为绚丽夺目。 恰逢夕阳西下之时,万道红霞从天而泻,笼罩着整个枫叶谷,显得既静谧而又神秘。 而天地相接处,此时早已连成一片血色海洋,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平添一派恐怖肃杀之气,似乎足以吞没世间一切…… “嗒嗒、嗒嗒……” 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枫叶谷的宁静,惊起一群正在觅食的鸟儿。 循声看去,原来是一个身着紫衣的年轻人,正骑着一匹精壮的枣红马穿谷而过。 只见此人天庭高阔,鼻梁挺直,一张玉面俊朗中透着潇洒飘逸,眉宇之间虽透着几许清秀,但眼神却分外凌厉,左手悬握缰绳,右手执一柄青色细剑,小腿正频频敲击马肚,催促着枣红马极速飞奔,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片红色烟尘。 从匡山山顶望去,这一人一马好似一只离弦的疾箭,正在划破由无数枫叶组成的红幔,向着隐阳城的方向射去。 九月十三日,戌时三刻,夜幕深沉,月明星稀。 隐阳城南门。 “站住……” 紫衣人正要拍马进城,却被守城门的士兵拦住,为首的一人直接跳到枣红马前,拔出腰间佩剑,指着紫衣人大喝一声。 “吁……何事?”紫衣人收紧缰绳,停住马,面露不悦。 只见为首之人仰头哈哈大笑,随即一边将佩剑收回剑鞘,一边踱步打量紫衣人道: “我乃隐阳城第一守门千户燕十六。因一个月前西北方万福河洪水决堤,淹了半个上庸城及周边区域,数万亩田地颗粒无收,一时间流民四起。 “欧阳城主宅心仁厚,决定开城收容难民,又恐有穷凶极恶之人,混入灾民之中,妖言惑众,趁机闹事,伤及城中无辜百姓。 “所以命我等,务必严加盘查所有入城之人,逐一登记造册。凡遇不轨之徒立即拿下,特别是……形,迹,可,疑,之人。” 燕十六说到最后,还用手指着紫衣人,重重的强调了形迹可疑四个字。 紫衣人冷笑一声道:“形迹可疑?” “骑马佩剑,锦衣夜行,急于入城,就这还不形迹可疑?”燕十六一边继续上下打量着紫衣人一边徐徐说道,“看你身形瘦削,若是识相的话,最好老实报上姓名,可免受皮肉之苦,筋骨之痛。” 紫衣人这十多天来连日骑马赶路,不免已有些人困马乏,再加上秋夜渐深渐凉,而且明日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此刻却被一守门小吏挡住去路,还要登记姓名,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烦躁和怒意,随后转为一丝杀意。 正欲拔剑,忽然转念一想,之前弦月长老一再交代,此次办事务必谨慎低调,尽量避免暴露,节外生枝。 杀死这十几个守城士兵又有何难,不过一剑而已,只是如此一来的话,岂不是完全暴露了? “楚云。”紫衣人整了整衣服,不耐烦道。 燕十六见对方乖乖的报上了姓名,不免有些得意,双手负于背后边摇头晃脑边高声道: “性别?年龄?籍贯?入城何事?统统报……” 话才说到一半,一阵秋风扫过,燕十六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旋即后脖颈处感到有一股寒气正刺入身体,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忽又听到耳后有个阴沉冰冷的声音传来: “嗦死了……若是在平时,你早就死个十次八次了。但今天,我却不想杀人。不过若你执意继续纠缠,不予放行,城门之下又何妨再多添几个亡魂……” 燕十六听罢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满脸狐疑的看了下紫衣人楚云,此人明明在马上纹丝未动,那刚才是谁在身后说话? 他又用手摸了下后脖颈,隐约感觉摸到了什么液体,于是摊开手定睛一看。 那竟然是,一丝血迹。 “血!!!” 燕十六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人能速度如此之快? 他不得不强装镇定再朝楚云看去,紧接着又是一惊。 楚云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里好像能射出无数把刀子,足以将前面的任何东西都撕个粉碎。 这个眼神。 燕十六之前见过一次。 那是在十三年前,他七岁时的一天晚上,有几匹狼闯入村子。 在漆黑的夜里,狼的眼睛射出来的是一种泛白的寒光,还夹杂着一丝幽幽的绿光。 当年这个眼神他只看了一眼便浑身发抖,急忙找了一口缸躲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了一夜,直到天明。 回想到这个童年时噩梦般的夜晚,燕十六有些踉跄,大腿开始发软,小腿肚子也跟着发抖。 其实要论武功,他早年在机缘巧合下,拜了一位长乐帮的长老为师,开始学习梅花剑法。 自那之后,燕十六每日苦练,日益精进,目前在这隐阳城里面也是高手了,而且他还是这些人里面最年轻的一个,来日可期。 有道是自古以来拳怕少壮,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一年前,燕十六来到隐阳城,凭借着各种优异表现,颇得欧阳城主的赏识,上个月更是直接从一名普通卫兵晋升为隐阳城第一守门千户,人生过得顺风顺水,难免有些飘飘然。 不曾想今日竟然遇到一位真正的高手,燕十六不禁心下忖道:这个紫衣人出招速度之快,简直难以想象,武功之高,恐怕是深不可测。 这么一想,燕十六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要是真打斗起来,紫衣人若想杀死自己,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么? “放行!”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燕十六还是很清楚的,现在跟对方正面硬刚,无异于以卵击石,得不偿失,于是他立即大喝一声,准备放行。 从内城门中又走出来一人喊道:“燕十六,这恐怕不妥吧……” 第2章 武林大事 燕十六没有回身看,但仅凭声音也知道这是前任守门千户袁啸天。 当然在燕十六晋升为第一守门千户之后,这袁啸天就自动降级为守门副千户了。 等袁啸天走到身旁之后,燕十六愤然扭头,瞪着他小声怒道: “袁啸天,你要想死,没人拦着。可我还不想死,兄弟们也都不想死,今天这位紫衣人,咱们根本惹不起。所以我劝你丫的,现在,最,好,闭,嘴!” 燕十六话说完时已经变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了。 袁啸天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他平素最看不上这燕十六,再加上现在降为他的副手,所以如今处处要跟燕十六作对。 但是今天,他看到这燕十六现在喘着粗气,青筋暴露,两眼通红,就像一头既局促不安又愤怒狂暴的狮子,心里也大约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 随后他又瞥了一眼枣红马上的紫衣人楚云之后,便默不作声的站到了一边。 燕十六见他已默不作声,遂仰天长啸,大吼一声: “放行!!!” 守门士兵闻言纷纷退到两侧。 楚云不再多言,拍马飞奔朝城内赶去,在进入城内十余步时,猛然向后侧丢去一个东西。 燕十六下意识用手一接那个东西,顿时感到右手一阵酸麻镇痛,这种镇痛随即又从右手传遍全身。 该不会是中了毒镖吧? 但转念一想,以对手的武功修为,完全没有必要使用暗器。于是他忍着疼痛摊开手掌一看。 原来,是一小锭碎银子。 燕十六不禁心下想道:看来楚云此人,不只是速度奇快,力道也远胜于己。 望着楚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燕十六的心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幸亏刚才没有正面硬刚,不然绝对凶多吉少。 旋即他又看着手里的碎银子,若有所思道: “武七,把入城册拿来。” 只见一名叫武七的士兵快步捧着一本册子,双手交给燕十六。 燕十六翻到最新一页写着楚云名字的地方,将这张纸“呲啦”一声撕了下来,放入嘴里嚼得嘎吱响,一边咀嚼一边郑重而又严肃的说道: “今天,九月十三,戌时,无人入城!!” 说完便将纸咽了下去,然后他一边环顾四周盯着每一个守门兵士,一边缓缓问道: “明白的,是我兄弟,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不明白的,是我仇敌,你死我活,不共戴天,明不明白?” “明白!” 士兵们齐刷刷的答道,只有一个人除外。 袁啸天。 他此刻正在愣神儿,沉默不语。 燕十六走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 “袁副千户,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今天的事泄露出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分得清利害干系,切勿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另外,不管怎样,现在我毕竟是你的上级,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以后要叫我燕千户,明白吗?” 袁啸天和燕十六对视了一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燕十六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回头对着武七命令道: “武七,你拿着这锭碎银子,去杏花楼打三坛酒来。这夜真是越来越凉了,让兄弟们喝点酒,暖暖身子。算了,还是打一坛吧,省得喝多了误事,剩下的钱买点花生米和白切牛肉……给你,拿去吧,速去速回…… “兄弟们,兄弟们!打起精神啦,一会儿就有酒喝了!” 楚云入城之后直奔泰济酒楼,但沿途的状况着实令人有些触目惊心。 戌时已过,除了个别商户还在亮着灯笼外,大部分商户和民宅都已经熄灯睡去。整个隐阳城中心大街分外冷清,死气沉沉。 而中心大街的路两边,到处都能看到衣衫褴褛的灾民,好一点的还有块破布做帐篷,尽管也是四处漏风,一家人勉强挤在一块儿相互取暖。 更多的灾民则是穿着破草鞋,衣不蔽体,直接躺在路边瑟瑟发抖,蓬头垢面,目光呆滞,一个个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 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小孩子,不时有小孩的哭叫声传来。 看来万福河决堤发水患,流民四起,确有其事。只是这次的事情实在太紧急而且重要了,实在无暇分心,还是等先办完正事再说。 正这样想着,不觉间楚云已来到泰济酒楼门前。 这泰济酒楼是最近两年才开业的,现在却已经成为隐阳城里面最大的酒楼。 泰济酒楼楼高五层,一二层为餐厅,三四五层住宿。 其中第一层是大堂,第二层是包间。第三层是地字房二百间,装修精良。第四层是人字房五十间,装修典雅,第五层是天字房十间,装修奢华。 前面是楼房,后面是庭院,前后共占地二十余亩。从五楼上向下看,小半个隐阳城尽收眼底。 根据最新收到的情报显示,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龙亦青原本是都城洛阳第一客栈“道鸿轩”的掌柜,两年前不知道何故,突然来到隐阳城开了这家酒楼。 此时虽然已是亥时初刻,但泰济酒楼内仍然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抬眼望去,正门牌匾上乃是四个行书烫金大字“泰济酒楼”,笔力苍劲,意境高远,飘逸洒脱。 楚云心下忖道:看来这个龙亦青不简单。 刚停下马,便有一青衣小二上来迎接,躬身笑道:“客官,您里边请,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呀?” “住店。” 楚云翻身从枣红马上下来,将缰绳递给青衣小二叮嘱道: “先拉到马棚不要喂食,歇一炷香后再喂。先喂三分粗粮干草,再喂三分精粮,剩余四分清水不要一次喂饱,要分四次加水,每次间隔一炷香。” 青衣小二听完一愣,然后忙右手接过缰绳,然后左手竖了个大拇指,笑道: “公子,您放心吧,小的都记住了,保证按您的吩咐来,您里边请。” 说着青衣小二便拉着枣红马去了侧门。 楚云迈步进入酒楼里面,登时又一橙衣小二迎了上来。 “要一间上好的人字房,先炒几个招牌菜,不去包间,就在这吃。” 楚云边说着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定,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将青色细剑放于桌上,静等饭菜上桌。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武林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拜火教的左护法鹿一鸣在去嵩山的路上被人刺杀了,凶手据说是饮血盟的人。” 第3章 一万两? 楚云侧耳倾听,原来是右前方的一个瘦高个男子小声说道。 “饮血盟?不不不,不可能!”瘦高个对面的大胖子抿了一口酒,摇着脑袋说道,“正所谓‘饮血过境,寸草不生!’真要是饮血盟的人做的,必定一个不留,斩草除根,怎么可能只杀了鹿一鸣,却没有动他的弟子?这明显不是饮血盟行事的作风。而且自从十一年前武林第一庄灵剑山庄被灭门之后,饮血盟便几乎销声匿迹,怎么会突然又出现?想当年,这饮血盟可是三大杀手组织之首,哪像现在,只留下红莲教和白巾会,斗来斗去。” “说不定是饮血盟就要重现江湖了,我可是听说了,拜火教弟子在清理鹿一鸣的尸体时,发现了饮血令,这还不是明证吗?”瘦高个反驳道。 “不不不,这恰是我最怀疑的地方。饮血盟的人向来武功高绝,而饮血令是他们的铭牌,令在人在,令去人亡。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遗落在现场?我看八成是有人故意借饮血盟之名栽赃而已。”胖子一边摆手一边推测。 “栽赃?怎么可能?要是栽赃我叫你爷爷!要不是栽赃你是我孙子!胖子,敢不敢打赌?”瘦高个叫嚣道。 “赌就赌!谁怕谁!” “孙子,不妨告诉你吧,我七大姑家的四表弟的二姨的三婶子的表哥的外甥就是鹿一鸣的弟子。他可是亲眼所见,那明晃晃的饮血令可是纯金打造,正面上书两个方篆大字‘饮血’,背面上书‘角星’二字。你既然也知道饮血令如此重要,其他人就算想栽赃又如何平白弄来这饮血令呢?老侯,你输定了!哈哈哈,我老朱要有大胖孙子啦!” 楚云听到“角星”二字忍不住心里一阵阵绞痛。恰好此时,橙衣小二把饭菜端了上来。 “客官,您要得菜好了,轻慢用!” 角星。 正是楚云的师傅,也是楚云最亲近的人。 八年前,角星执行完某次任务,经过一间破庙时,发现了里面独自一人奄奄一息的小楚云,心生恻隐。于是将其带回饮血盟,精心抚养,传授武功。 刺杀鹿一鸣这个任务原本是要派楚云去执行,但是角星考虑到对手的实力不可小觑,任务凶险,还是决定自己亲自接任务去执行。 只不曾想刺杀过程中发生一些变故,导致最后虽然成功击杀鹿一鸣,但是角星自己也中了一招巨炎掌,五脏俱碎,还丢失了饮血令。 等角星踉踉跄跄,勉强支撑着回到饮血盟,向弦月长老复命时,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到地上,昏死了过去。 楚云是执行完另一个任务回到饮血盟之后,才知道了师傅受伤的事,心里顿时悲痛万分,伤心欲绝。 好在弦月长老在仔细查看伤势后,立即封住了角星的七经八脉,并将浑身炙热如火灼烧的他置于地下冰窖中,暂时保留一口气在。 “你师傅所中的巨炎掌似乎有些不寻常,尽管掌力并非十分高深,但却能同时损伤五脏六腑。按你师父的武功修为来说,伤势似乎不应这么重才对。真是奇怪…… “眼下若要活命,恐怕非传言中的绝世灵药‘还灵草’难救。只是这还灵草尽管江湖人尽皆知,但是谁也不曾见过,生长于何地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所以委实难以寻到…… “我听说隐阳城内有一位天机老人,神机妙算,百发百中,你可快马加鞭赶去,向他求测一卦,看看去何处能够找到还灵草?” 弦月长老的话言犹在耳,这正是楚云此行的目的。 一阵饭菜的香气将楚云的思绪拉了回来,桌上得菜还在冒着热气,左边是外酥里嫩的辣子鸡,中间是香滑软糯的红烧茄子,右边是鲜嫩酸甜的西湖醋鱼,还有一碗汤鲜味浓的八宝豆腐羹,一碗松软溢香的碎金饭。 这几天连日赶路,餐风露宿,楚云早就饿了,看到这几道菜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在用袖里藏的银针测了一下这几道菜,确认无毒以后,便动手吃了起来。 “二位兄弟,我看你们也不必争了,鹿一鸣到底是不是饮血盟的人杀的?不如直接去找天机老人算一卦,你们不就知道了吗?”另一桌的一位络腮胡的中年大叔对瘦高个和胖子二人说道。 瘦高个男子闻言却边摇头边叹气道:“你说的倒轻巧,找天机老人算卦你不得有太极令啊?再说他每日只测三卦,你就算是现在有了太极令,也恐怕要排队到三四个月之后了。” “哎,兄台莫非你还不知,那天机阁三个月前就已经发布天机令了。只要持有天机令者可无论时间,直接求测,无需排队。” “你可拉倒吧,一个太极令卖一百两也就算了,一个天机令居然要卖一万两!我滴个乖乖,就算把我卖了,也卖不了那么多钱呀!” 胖子也在一边附和道:“就是,就算一百两,都够我吃一品斋的肉包子,连着吃一年了……” 听到这,楚云不禁有些乍舌,测一卦居然要一万两!虽说一万两倒不算太多,无非接三五个“任务”就够了。 但是这次实在来得匆忙,只带了三四千两出来,本以为足够了。眼下若是没有天机令,看这情形却不太好办了,排队的话时间又拖得太久…… 算啦,不想了,明天先去天机阁看看情况,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用一些非常手段。 饭毕,楚云在一名黄衣小二的引领下,住进了人字零二房。 换好夜行衣,楚云便施展独门轻功风起扶摇,去探查相邻的房间是否有异常。 风起扶摇这门功法,还是饮血盟第一任盟主空宇所创,名字取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之句。 此功法共有七层二十六式,讲究步法灵动,身法飘逸,心法澄澈,意守关元,内气发于凤池,外气聚于涌泉,可同风而起,乘风而行,随风而动,藏风无迹。亦是所有饮血盟入门弟子所习第一门功法。 第4章 天机老人(上) 楚云的风起扶摇已经修炼到第四层小成,在之前入城时,镇住燕十六用的就是其中藏风无迹第三式。 在确认上下左右相邻的房间并无异常后,楚云来到了后院马棚,寻到枣红马,检查了一下马槽里的饲料,果如之前吩咐的一样。 楚云一边轻抚着枣红马的额头和脖侧,一边轻声道:“雨微,这几天累坏了吧,好好休息下。明天……但愿能顺利一些。” 回到房间后,楚云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门窗、天花板、地板以及床下等各处,在确认没有任何机关和暗道后,关好门窗,布置好惊夜铃,然后躺到床上,和衣而卧。 这惊夜铃乃至用极细的天蚕丝在剧毒一醉千年中反复浸泡七七四十九天,两端再系上铃铛制作而成。将之悬挂于窗框和门框之上,夜里睡觉,若有人欲从门窗进入则必振动铃铛,惊醒主人。或者无意中碰触到沾染了剧毒的天蚕丝而无解药的话,也会立刻毙命。 这几年的江湖阅历和上百次做杀手的历练,使得楚云越来越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高手之间的对决不单单是武力的较量,更主要的是看谁犯的错误更少。 哪怕是绝世高手,在一个非常的时间点,稍微有一丝疏忽或者犯一丁点儿失误,都足以使自己陷于极度危险之中,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特别是,当遇到对方只是想杀死你,而不是要打败你的时候。 毕竟打败一个人也许有三五条路,但杀死一个人却有千万条路,千万种方法。 这一夜,楚云睡的很香。 一觉醒来后,收好惊夜铃,推开窗户朝外看去,外面的天气真是极好,秋高气爽,艳阳高照,云淡风轻,窗外的树枝上有几只喜鹊还在喳喳的叫着。 洗漱完毕,用过早饭,楚云出门右转,步行走去天机阁,路并不远,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天机阁外观跟泰济酒楼相似,也是五层楼。不过还是有两点区别,一是天机阁最上面是一个葫芦形的宝顶,二是天机阁五层楼的各层之间的大小屋顶交错重叠,翘角飞举,仿佛是展翅欲飞的鹤翼一般。 抬眼望去,正门牌匾上书三个行楷大字天机阁,笔法天然,挥洒自如,不拘不放。正门两边又有一副对联: 恭迎天下客,不论富贵贫贱男女老幼, 莫问江湖事,只算利弊得失吉凶祸福。 楚云抬脚迈步进门,但见门内左边摆着三张红木圈椅,每张圈椅两边各有一茶几,一香几。茶几上是一套翡翠茶具,晶莹剔透;香几上放的是文王莲花香炉,香烟袅袅。 门内右手边是一张红枫木柜台,柜台旁是一位身穿青色刺绣长袍的翩翩少年。 这位少年见楚云进来先是一愣,旋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楚云后,拱手笑道: “敢问公子可是从枫叶谷方向而来?” “嗯?……不错。”楚云闻言心下一惊。 “昨日我家主子已安排说今日有紫衣贵客到,料想应是公子无疑了。公子先这边坐下,休息片刻,待我先回禀掌柜,稍后有请。” 青色长袍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为楚云沏了一壶普洱茶,随后叫过来一个小厮耳语了几句,只见那小厮飞快的跑去楼上。 楚云正心下疑惑时,不多会,便从楼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随即一个老者的声音从楼梯处先传来: “哎呀呀,原来是贵客到了啊!” 楚云寻声看去,只见一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黑衣老者快步下了楼梯,来到面前。 看来这位便应该是天机老人了,楚云这样想着,忙起身拱手道: “晚辈久仰天机老人大名,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不过来时匆忙,银两未足,能否请先生先测一卦,所欠银两,日后必定双倍补上,不知可否?” 黑衣老者听罢怔了一下,然后和青袍少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嗯? 黑衣老者见楚云有些不解,忙摆手笑道: “公子误会了,老朽只是这边的掌柜,姓谢名德满。天机老人是我家主子,已经在楼上恭候阁下多时了,且随老朽上楼见过便知。至于银两之事公子也不必担心,我家主子更多讲究一个缘字,有缘分文不取也可,无缘纵有千金难成。” 原来如此! 楚云也不再多言,跟随着谢掌柜上到二楼,只见正厅墙上挂着一幅“敷扬妙道天尊鬼谷子”画像;接着向上,三楼正厅所挂的却只有“天地”二字;四楼正厅墙上挂了两幅图,左边是先天太极八卦图,右边是后天太极八卦图。 来到五楼,穿过一段回廊,谢掌柜在一扇门前停下,敲了敲门,朝里面回禀道:“主子,贵客已到。” 屋里面无人答话,只听到“啪”的一声像是拍手的声音。 谢掌柜闻声后转身对楚云躬身道:“公子请进,老朽另有他事尚需处理,就不一同进去了。若有吩咐,可到一楼来找老朽。失陪了!” “好!请便。”楚云抬手道。 看着谢掌柜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后,楚云整了下衣衫才推门而入。 进门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半透明纱质水墨画屏风,上面所画的分别是梅,兰,竹,菊。 透过屏风,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坐在后面。 楚云下意识握紧了青色细剑,轻步绕过屏风,朝那人看去,一看之下,惊诧万分。 那人竟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 只见他身着白色绸缎长衫,身长七尺有余,盘腿坐于蒲团之上。 细看之下,此人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眉如墨画,鬓若刀裁,鼻如悬胆,唇若涂脂。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飘飘乎有神仙之概,皎皎兮似精灵转生。 这,就是天机老人?楚云不禁有些错愕。 男子莞尔一笑,随后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楚云便坐在了男子对面的蒲团上,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阁下……是……是天机老人??” “不错,正是。”男子颔首笑道。 “先生,在下楚云,有一事想要求测,还请务必仔细推算一番!”楚云将青色细剑放到一边,拱手道。 天机老人闻言也不讲客套话,只是迅捷的将三枚铜钱置于一个三线龟的龟壳中后,递给楚云道: “集中意念,清除杂念,摇动龟壳然后掷于地上,六次即可。” 楚云接过龟壳摇动起来,六次铜钱落地的情况分别是三个背,一背两字,三个背,一背两字,两背一字,一背两字。 第5章 天机老人(中) 天机老人随后排卦如下: 农历九月十四日巳时 干支:甲戌月己酉日辛未时(日空:寅卯) 神煞:驿马-巳桃花-子日禄-午贵人-子,申 乾宫:火天大有(归魂)离宫:火水未济 六神本卦变卦 勾陈官鬼己巳火应官鬼己巳火 朱雀父母己未土父母己未土 青龙兄弟己酉金兄弟己酉金 玄武父母甲辰土世○→官鬼戊午火 白虎妻财甲寅木父母戊辰土 腾蛇子孙甲子水○→妻财戊寅木 观卦良久,天机老人仍是一语不发,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又盯着楚云看了半晌,忽然眼中灵光一闪,旋即缓缓说道: “尊师所受掌伤甚重甚急,阴阳失衡,炽火灼烧,五脏六腑皆碎,性命堪忧。 “我本非医者,不过自古医易同源,所以也略通药理。此病即便千年灵芝、人参,服之亦无效用。 “除非能有绝世灵药‘还灵草’,服之或可有救!” 楚云闻言瞪大了双眼,既惊又喜道: “先生所言,竟如历历在目,分毫不差。此番前来,正是求问何处能找到还灵草?” “唉,阁下有所不知!这还灵草只生长在极北苦寒且人烟绝迹之地,吸收天地之灵气,吐纳日月之精华,纤尘不染,灵力充沛。 “一百年方才刚萌芽,二百年出苗,三百年长成,三百年开花,再过六百年才能结果入药。中间若是时间不到就采下,不仅药效全无,而且剧毒无比,食之登时毙命。 “前后如此总共历经一千五百年方可入药。凡世间将死之人只要尚有一口气在,服之不出三日便可痊愈。寻常无病之人服下,亦可增寿三十年。 “如此良药,世所罕有。莽莽中原何其广博,还灵仙草竟无一株! “即便阁下前往极北之地找寻,花个几十年的时光也未必能寻到。以目下尊师的病情,只怕是等不了这许多时间了。” “啊!!!这……” 楚云听罢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差点瘫在地上,眼圈开始微微泛红,视线也逐渐有些湿润模糊,半晌哽咽无语。 天机老人见此情景,也不无唏嘘,一边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一边又缓缓对楚云道: “不过,倒是还有一法,或可一试……” “真的吗???先生!!!我师父还有救,对吗?” 楚云噌的一下跳了起来,恍惚间没注意,竟双手紧紧攥住了天机老人的手,怔怔地盯着他。 “哎呦喂,疼,疼疼疼疼疼……” 这天机老人自幼不会武功,双手被楚云紧攥之下,早已是痛的呲牙咧嘴,叫苦不迭。 楚云这才发觉举止欠妥,一时既尴尬又羞涩,赶紧缩了手回来放在背后,对他躬身抱歉道: “啊??!!!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太激动了……” “无妨!有一个方法虽然无法彻底治愈尊师,但至少能保其性命无虞。只是此法……会导致武功修为大幅损伤……” “没关系!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何敢再奢求武功修为不损?到底是何方法,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我看阁下武功颇为高强,心思机敏,若能帮天机阁一个小忙,医治之法自然全盘托出。阁下以为如何?” 天机老人一边郑重的说着,一边目光紧紧的盯着楚云,这种目光让楚云有些浑身不自在。 “一个……小忙?”楚云不解。 “对,于阁下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小忙。”天机老人再次郑重的说道。 “你!!”楚云平复好心情问道,“先生……要杀谁?” “不不不,阁下误会了!” “不是杀人?” 吴极笑道:“当然不是。是这样的,天机阁本无意参与江湖纷争,只想做好分内之事。 “怎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明日午时会有一伙武功高强之人来我天机阁闹事,恐伤我店中掌柜和伙计小厮等人。 “若阁下能出手助我天机阁,击退闹事者,我必定尽全力救治尊师,保其转危为安!” 楚云听完十分诧异:“哦?只是这样??” “所以说,是一个小忙。” “好!此事楚云必尽全力。还望先生务必尽心救我师傅。” 吴极见她应允便又说道: “如果所料不差,尊师所中的应是拜火教的巨炎掌。这种掌法以火为元气,至阳至热,尽管霸道猛烈但却难以精进突破,以尊师精纯的内力护身本不应伤重至此。 “只可惜不巧,尊师所习内功却是以木为元气,木气生火,火多木焚。所以原本可以护身的内力却化为火气,助纣为虐,灼伤自身。此时内力越高,则伤越重。” 楚云闻言茅开顿塞:“原来如此!怪不得弦月长老也说奇怪。” “若要救治,倒也不难,只需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不错。五行之中,火气至阳至热,水气至阴至寒。水能克火,亦能生木。以水为元气入局,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所需水气之力至少要双倍于尊师的内力,否则也是无济于事;亦不可输入水气过多,导致水多木漂,功亏一篑。 “以卦象来看,尊师的武功修为当为超一流高手,双倍以上功力的话,那就至少需要顶尖级高手以上的水平,绝顶级或绝世级高手当然更好,再加上恰当的分寸拿捏,少则数日,多则数月,必能救活尊师。” 楚云连忙问道:“也就是说,需要寻找一位内力以水为元气的顶尖级以上的高手为我师傅输气疗伤,对吧?” “正是。” “这固然比找还灵草容易,可是普天之下要找到这样的人而且还愿意施以援手的……又谈何容易呢。” “不不不,倒也不难。” “哦?为何?” 吴极对楚云笑道:“江南姑苏城外有一滴水湖,湖边有一无鱼斋,斋主是位年逾花甲的老先生,名为水至清,内力专修水气,功力将近绝世高手。 “他平素喜欢纵情山水,不问世事,与我乃是忘年之交。前几年我曾助他良多,他每每想回报皆被我婉言谢绝,后来他便许我,将来若有一日需他相助,只需要修书一封,不论刀山火海,他必定千里驰援,全力以赴。 “待我今晚修书一封,写明缘由,明日天机阁闹事者击退后,阁下自可携书而去,呈给水至清老先生,他观我书信后,必定会施以全力救治尊师。” 第6章 天机老人(下) “这……先生大恩,楚云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待师傅康复后,先生若有用到楚云之处,尽管开口,楚云不才,必当肝脑涂地。” 天机老人又笑道: “哈哈哈!阁下言重了。但愿没有那天……不说这个了,其实刚才的卦象之中仍有蹊跷,眼下到是有个十分唐突的请求,请阁下应允。” “哦?先生有话……但讲无妨!” “楚姑娘,能否以真容相见?” “啊!!!???……” 这,怎么可能? 楚云闻言惊骇万分,难道……自己的易容术竟然被识破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饮血盟所有弟子入门之后,第二门必学功法就是《易容真经》。 任何高手都无可避免的在熟识之人或亲近之人面前不自觉的降低警觉性。 这是天性使然,而一旦警觉性降低,那么攻击性和防御力也会同时降低。 所以对于杀手而言,特别是高阶杀手,研习《易容真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此门功法分为四级,分别是: 初级为面具术利用鲑茭倒模制作面具,改头换面; 中级为伪声术伪装声音,男伪女,女伪男,雌雄莫辩; 高级为快仿术快速模仿语气口音、身形、步态、脾气、秉性等等,真假难分; 顶级为复刻术犹如复制,盖过双生。 相传这部《易容真经》为二百年前的大易容家管思隐先生穷尽毕生心血写成,书成之后上百年间几经辗转,最后落到饮血盟创派盟主空宇手中。 此书内初、中、高级部分保存还算完整,但顶级部分却因为年月日久,手抄遗漏或是其他原因,早已残缺不全,字迹模糊难辨,只剩不到半篇残卷。 楚云本就悟性过人,天赋异禀,研习此功法时又十分刻苦,除了精通书中内容外,还自创鲑茭喉结、鲑茭手套、缩骨伸筋法、塑身法等窍门。 一旦楚云易容之后,不消说寻常高手难易识破,就算是弦月长老和朝夕相处的师傅角星,也无法做到分清真假。 再加上时刻保持谨慎行事的作风,楚云自问并无破绽,看来,似乎只有一种可能了这天机老人是从卦象之中推算而来的。 “楚姑娘不必担心,天机阁一向不问江湖事,只是当遇到客人将来有凶险时,必须要提醒一二。 “刚才那一卦虽是楚姑娘测尊师之病情,却也隐含楚姑娘你近期会有凶灾之象,但这一点卦象中却并不分明。 “所以斗胆请姑娘除去伪装,以真容相见,以便从面相中观测凶灾应于何处何时……” 楚云听罢一时哑然:“这……” “楚姑娘若是……十分不便,也可不必犯难,只需日后多加小心便是。” “先生如此坦率从容,楚云惭愧,理当以真容相见……” 说着,楚云便背过身去,卸去诸多伪装,然后悄然转身。 天机老人朝她看去,一看之下,不禁登时呆愣半晌。 只见她二十上下的年纪,一头乌黑秀发如飞瀑飘洒,两只灵动明眸似清泉荡漾;弯弯的蛾眉轻轻淡扫,粉粉的香腮微微泛红;琼鼻秀挺,樱唇娇艳;肌肤娇嫩且神态自若,容色秀丽但英气勃发。 “咳……先生……可曾看出凶灾端倪?” 一声清脆干净却又婉转柔和、犹如林间清泉流过石上的声音,唤醒了呆住的天机老人。 “嗯?哦,咳咳……观楚姑娘之貌甚好,只是问题出在气色之上。印堂偏枯发黑,额角青色缭绕,准头及兰台廷尉处均有赤红丝气,应是刀剑血光之灾,应期在一月之间。 “好在楚姑娘眼角隐约有条阴鸷纹,可得遇贵人,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过即便如此,仍需多加小心。回去救你师傅后,如无必要,切勿外出,躲过这月方好,切记、切记!” “先生之言,楚云谨记于心,多谢。” “多谢?哈哈!不必,据说饮血盟的人从来是冷酷无情,杀人如麻,没想到居然还会言谢,我看你倒是分外有趣!”天机老人笑道。 “嗯?……饮血盟!!!” 楚云听天机老人提到“饮血盟”三个字,表情霎时严肃紧张了起来。 虽然天机老人的神机妙算,已是让她无比拜服,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你想想,如果说有一个人,几乎知道你所有隐秘的事,这还不够恐怖吗? 特别是,假如对方恰好又是你的敌人的话,那…… 楚云想到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再想下去,下意识抓起青色细剑,紧握手中。 但转念一想,此人似乎不会武功,而且刚才明明还在帮自己,应该没有歹意,心下稍安道: “饮血盟确实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可也绝不是世人以为的那样,单纯的只为钱杀人,而不分青红皂白,枉杀无辜。 “饮血过境,寸草不生!世人皆知这句话,却也只知这句话。世上又有几人知道,其实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话叫有过必惩,无恶不杀! “每个来找上门的客人,饮血盟都会派出探子核实是否符合这个条件,若不符者则不会执行。 “就拿拜火教左护法鹿一鸣来说,他为了短时间内突击提升功力,不惜暗中练习邪门功法采阴补阳之术。 “拜火教以及嵩山周边数十个失踪的女子,无一不是遭他毒手,死于非命。” 楚云越说越气,最后杏目圆睁的对天机老人一字一顿的质问道: “就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留这种人活着,难道不是纵容他继,续,作,恶吗??” “这……” 天机老人闻听此言,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自幼跟随师傅野鹤老人学习神算易术,耳濡目染的尽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善待众生,与世无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清静无为,返璞归真之类的思想。 楚云的一番话在他耳边犹如惊雷乍响,醍醐灌顶。他不由得开始对眼前的这位女子刮目相看了。 “楚姑娘虽言之有理,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今朝有过欲杀之而后快,岂知明日未必不改乎? “或者纵然有过但罪不及死,一剑杀之岂不冤哉? “再或者即便一人有罪当该万死,牵连亲族余者何辜?” “先生,这……” 吴极接连发问,楚云听后也不禁一时语塞。 第7章 黑虎堂(上) 良久,楚云握起手中青色细剑,举到天机老人面前道: “楚云手中这把剑,乃是陨铁与乌金混合打造而成,剑身瘦长,四尺五寸,盟主亲自赐名渊止。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楚云可以俯仰无愧的说渊止剑下无冤魂!!” “饶是如此,杀业太盛,岂无果报?岂无损福折寿?若是可以……楚姑娘,能否放下手中利剑?” “果报?损福折寿?呵,折不折寿人都会死。也许早晚有朝一日,楚云会因此丧命……但现在,我还不能死,我必须好好活着,不管是为了师傅,饮血盟,还是其他更多人。 “江湖烽烟乱,长剑未敢歇!先生好意,楚云心领。只不过楚云……心意已决,此事……休要再提。” “好吧,既如此,楚姑娘请先回客栈休息,明日午时,敬待君来。” 楚云恢复易容身,从天机阁告辞之后,来到外面已经午时末刻了。 回到泰济酒楼楚云先去看了雨微,枣红马恢复神速,又精神焕发了。 看过雨微之后,楚云叫小二将饭食送入房间,草草吃了午饭。 饭毕,楚云坐于窗前,望着窗外。 良久,抚剑沉思…… 酉时初刻,楚云下一楼大厅吃晚饭时,竟然远远看到,那个守门小吏燕十六居然也在。他正在大厅内的一个角落里面自斟自饮。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见这燕十六起身而走,一边剔着牙,一边出门左拐,往隐阳城南门方向而去。 是夜无话。 九月十五日一大早,窗外阴云密布,气温骤降,一阵阵寒风呼啸而过,卷着一片又一片枯黄的树叶狠狠地拍在地上…… 用过早饭之后,楚云徒步牵着枣红马来到天机阁。 青袍少年先是吩咐小厮去安顿好枣红马,然后对楚云拱手道: “我家主子有令,公子若是到了,时间尚早,请先到五楼一叙。公子,且随小的上楼吧。请……” 说完青袍少年便引领楚云上楼,走到三楼时,楚云忽想起昨日带路的乃是谢掌柜,今天怎么换了这青袍少年,随即问道: “谢掌柜今日不在?” “哦,我家主子说今日午时会有人上门闹事,而看谢掌柜面相,这一二日会有血光之灾,为了避免伤到他,特意让他休假在家,闭门不出。” “原来如此。” “我叫小龙,是这里的领班伙计,公子但有需要,吩咐小的也是一样的。” 正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五楼客厅。 吴极吩咐小龙道:“你去安排一下,凡是店里面伙计跟小厮属相是属鸡,属牛,属蛇的,都去后院躲避两个时辰,没我口令,不许出来。另外再安排两名聪明伶俐的小厮分别去左右两个街口望风,一旦发现黑虎堂的人来了,速速回报。” “是,主子!”小龙站在门外答应着,然后转身对楚云道:“公子请进,小的先去忙了。” “好。请便。” 小龙走后,楚云推门而入,只觉一阵檀香的味道扑面而来,与昨日那种淡淡花香之气截然不同。 她关上门,提剑绕过屏风后,却看到天机老人正在左手边的黄花梨圆桌上提笔写字,见她走来,抬起头暖暖一笑。 楚云随后走到圆桌旁,侧头看天机老人在写什么,却只见红纸之上仅有“井”“萧”两个大字,颇为不解。 天机老人见她不解,也未多说,只将手中的蒙笔放于和田玉笔架上,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信交给楚云道: “楚姑娘,信已写好,交给水老先生一看,他自会明白,随你去救尊师。” 楚云双手接过书信一观,但见信封正中上书:滴水湖无鱼斋水至清老友亲启。左下写的是:天机阁小友吴极拜上。 将书信收好后,楚云拱手道:“楚云再次谢过先生,冒昧请教一下,天机先生的尊姓大名可是吴极?” “当然。我又不姓天,天机老人只是别号而已,吴极才是我本名。不过也无所谓啦,名字只是浮云而已。” “……先生,敢问一句,可知今日前来闹事者,究竟是何来历?” “楚姑娘,可曾听说过黑风寨?” “略有耳闻,黑风寨总舵据说在锦城西北的尖鲨岭上,寨主是江湖人称‘绝代妖姬’的武玄霜,为人手辣心黑,身怀两大绝技狐媚术和魔音吼。 “曾以一人之力对战三派掌门亦不落下风。黑风寨总舵之下又设有五个分舵:黑龙堂、黑虎堂、黑鹰堂、黑豹堂、黑蚁堂。” 吴极笑道:“楚姑娘所知不错。五个分舵中,黑虎堂就在隐阳城西郊外的平阳岭上,堂主乃是江湖人称‘怒目金刚’的黑乐疤。 “天机阁本来与他们素无瓜葛,只是大约两个月前,黑虎堂的一个小头目突然找上门来,竟然想免费索要十枚天机令。我自然不允,他便撂下狠话,说是如果不乖乖奉上的话,就叫我天机阁以后不得安宁。 “自他走后没几日,便有人隔三差五来店里闹事,刚开始还只是哄走客人,再之后不断的变本加厉,逐渐演变成殴打客人,霸占客厅,封锁门窗,折辱店员…… “楚姑娘,天机阁上下虽有数十人,奈何均不会武功。我虽有几位武功极高的执友,只不过他们要么有的不问世事,要么有的不便出面。 “好在另有一位侠客,本就是江湖中人,与我有三年之约,约满之时会来我天机阁护卫左右,届时自然可以安稳无虞。 “只是算算日子,距离三年之约尚有十多天,今日黑虎堂的人再度前来,恐要伤我店中伙计。所以当下这伙前来闹事者,只好请楚姑娘出手替天机阁击退。” 楚云听罢凛然道:“先生思虑精纯,部署周密,楚云拜服。只不过于此事而言,先生未免有些……过于忍让了。 “黑虎堂诸人欺行霸市,鱼肉乡里,人人皆欲除之而后快。弦月长老曾说过一句话叫‘见恶不止,与恶同罪’楚云深以为然。先生一再忍让,只会促使对方气焰更加嚣张。 “今日之敌,若只是退去而不击毙,待楚云走后必定反扑,若那时侠士未及时赶来,先生岂不已置身于危险之中? “纵然侠士及时赶来保护天机阁,黑虎堂无机可乘,势必会转而变本加厉的欺辱其他人,寻常百姓又无侠士保护,岂不是任他们宰割?” 第8章 黑虎堂(下) “好一个‘见恶不止,与恶同罪’……哼!好,好得很!依楚姑娘之见,吴某不问江湖世事,只安心算卦助人,是在作恶喽?” 吴极厉声质问。 “啊!……其实……先生……” 楚云这才发觉自己话说的有点重了,想要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弦月长老之言虽有几分道理,不过今日来犯者杀之,黑虎堂众人势必会来报仇,那是不是也要把他们全杀了? “好,就算你灭掉整个黑虎堂,其余四堂和总舵黑风寨岂会善罢甘休?那接下来是不是还需要把整个黑风寨全灭了? “黑风寨虽有数千人之众,但说到底在江湖上也只是一个小帮派而已。 “江湖终究不过是关系,武林纷扰不外乎人际。你又岂知黑风寨的背后有多少势力彼此交叉,牵连干涉? “若要全部杀掉的话,小半个江湖上的人,楚姑娘能杀得过来吗?”吴极追问道。 “这……” 这一点楚云之前却没有想过,所以不禁再度哑然,无言以对。 天机老人吴极见楚云没有答话,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寂静,一阵风声吹过,天机阁五楼客厅内显得更加安静,空气中充满了尴尬而又微妙的气氛! “听楚姑娘所言,贵盟的弦月长老似乎是一位极为聪明睿智之人?”吴极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当然了!弦月长老岂止是聪明睿智,简直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楚云生平阅人无数,但要说最为敬重者,非弦月长老莫属。 “于楚云而言,弦月长老如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及……”楚云眼里闪着光说道。 “哦?!听楚姑娘这么说,吴某到是颇想见一见这位弦月长……” “好呀,好呀!”还不等吴极说完,楚云便拍手雀跃道, “先生若是得空来饮血盟,楚云必引见先生与弦月长老结识。你们二人一定可以成为至交好友!!” “朋友?吴某与贵盟弦月长老诸多想法见解莫说相近,甚至可以说是相对立,怎知吴某不会和你家长老吵打起来?” “肯定不会的!!跟本打不起来!”楚云摇了摇手指说道。 “哦?楚姑娘,为什么???” “因为弦月长老随便一个手指就能叫你闭嘴,随意挥挥掌就能拍晕你……” “……” 楚云想到那个画面禁不住笑了出来,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吴极这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孩子的笑声如此清脆,悦耳,舒服;而笑容又是如此的干净,纯粹,甜美…… 此刻天上的阴云已散去许多,正午的太阳慵懒的睁开眼睛,发射出无数道温暖和煦的光,照耀着下方这片苍茫大地。 两个人随后都不再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时光。 “主子,黑虎堂的人刚经过街口,正在向天机阁这边赶来。来了大约有二十余人,这次领头的人是个马脸光头,之前却不曾来过。”小龙在门外回禀道。 “嗯,小龙,你先去一楼门口,不要让他们进天机阁,我和楚公子稍后就到。” “是!主子。”小龙急忙下楼而去。 “楚姑娘,有些事一时半刻也无法讨论出最终结论。 “为今之计,还需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待会如果动起手来,还请楚姑娘务必手下留情,勿要取他们性命。 “吴某这边先谢过楚姑娘了!”吴极边说着边向楚云拱手道。 “好!”楚云也不再多说。 两人快步来到天机阁一楼。 “奶奶个熊,给老子滚开,老子今天要拆了你们这狗屁天机阁……”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刀疤脸男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小龙一把推倒在地。 “住手!!”吴极和楚云及时赶到,扶起小龙,同时喝道。 刀疤脸之前闹事来过几次,早已认识天机老人吴极,却不认得他身旁手持青色细剑的紫衣楚云,没好气的嘲笑道: “哎呦呦,怪不得!天机老头,你今天还请了帮手来,不错,不错。 “不过你好歹请个威武雄壮的行不?请个瘦了吧唧的小白脸,能干什么?难不成是你找来暖床的姘头!啊哈哈哈……” “你……”楚云闻言又气又羞,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住口!满嘴胡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尔等造次?若再敢污言秽语,狺狺狂吠,管叫尔等顷刻毙命,死无全尸!叫你们头领来答话!” 吴极指着刀疤脸怒不可遏道。 经常生气发火的人发起火来,常常未必有多恐怖和震慑,但是平时极少发火的人一旦发起火来,往往令人万分诧异和震撼。 莫说刀疤脸男子闻言被吓得虎躯一震,就连楚云也暗暗吃了一惊。 这下刀疤脸气势顿时有些萎靡,往后退了几步,走到马脸光头男子旁边耳语了几句。 马脸光头听毕哈哈一笑,然后左手一摆让刀疤脸退到一边,自己上前几步,对吴极拱手道: “在下乃黑虎堂二当家施久鑫,江湖人送绰号:八不戒太岁。久仰天机阁天机老人大名,今日前来拜会,并无恶意!只不过想向贵阁‘借’几枚天机令一用,不知天机老人意下如何?” “借?哼!阁下竟将强取豪夺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委实是令人汗颜!不过既然阁下说是想‘借’,那天机阁自然可以选择不借,诸位请回!” 吴极冷笑道,说完便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刚才还在一旁的刀疤脸闻听此言,急忙跳了出来指着吴极骂道: “好你个油嘴滑舌的天机老儿,我们二当家说是借,那是给你面子,你丫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赶紧给大爷交上十枚天机令,少废话。不然今天老子就把你这狗屁天机阁砸个稀巴烂……” 见刀疤脸又跳了出来怒气冲冲说个没完,施久鑫又是一摆手示意他闭嘴,然后从背后的刀鞘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一边擦拭一边阴沉的说道: “黑虎堂人多势众,个个又武艺高强,而你们天机阁内不过是一群文弱之人,背后又无靠山,请问先生有什么资格说不借? “有道是刀剑无眼,要是这把刀不小心在你细皮嫩肉的小脸上划上几刀,啧啧啧…… “那情形就连施某也会觉得痛惜呢。再或者这把刀一不小心杀的天机阁血流成河,天机老人你到时岂不悔之晚矣?” 第9章 篝火花 听他话语之间夹枪带棒,吴极则正气凛然道: “阁下不必出言威逼,我天机阁确实表面上文弱不假,但内在却是铮铮铁骨,定然不会向贵派屈服。 “不过,吴某倒是有一个提议,诸位既然自恃武功高强,可否敢与这位楚公子比试一番? “若是诸位战胜,不仅十枚天机令立即奉上,就是整个天机阁也任凭处置,吴某无话可讲。 “若是诸位战败,请问有何颜面再索要天机令?从此以后,不许再来我天机阁闹事,阁下以为如何?” 八不戒太岁施久鑫闻言一愣,瞅了一眼身形瘦削的楚云,然后看了下自己带的兄弟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一言为定!黑虎堂若是战败,自然立即走人,永不再来骚扰。 “不过,若是天机阁败了,先生可说话算数?” 说罢,施久鑫侧着头,用刀尖指着吴极。 “这是自然。”吴极正色道。 “好,那便请赐教了。” 施久鑫说着便虚步摆好姿势准备比试,而黑虎堂其余诸人也纷纷提刀上前,在他身后站成一个半圆环型的阵式。 “且慢……”吴极抬手道。 “怎么?天机老儿,你反悔了?要是反悔的话,现在跪在地上乖乖磕头,老子没准一高兴饶你们一命。哈哈……” 刀疤脸男子趾高气扬的笑道。 吴极不去理他,侧过身子注视着楚云对她拱手道: “有劳公子了。还请手下留情,勿要伤他们性命。” 楚云闻言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说了个“好”字,便转身向前走了两步。 此时已是午时末刻,太阳已经西斜,天机阁门外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小声的议论着接下来的比试。 燕十六,也在这群人中。 他下了当值的夜班后美美的睡了一觉,睡醒之后正准备去吃午饭,却见到一群人齐刷刷地跑向天机阁那边,一边跑还一边说天机阁那边出事了,便也跟了过来,一看究竟。 只见一阵狂风卷着灰尘吹了过来,眼前灰蒙一片,迷得他眼睛看不分明,只听道“哐哐哐哐……”一阵像是刀剑落地的声音。 待风吹过之后再去看时,只见黑虎堂众人手中的刀已经全部掉到了地上。 施久鑫心下一惊,刚才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手腕骤然酸疼,刀却已不在手中,而是掉落在地。 原来在刚才风起的一瞬间,楚云快速施展藏风无迹,使用剑鞘一一猛击黑虎堂诸人的右手腕,使其骨折酸疼而无法持刀。 “你这是……什么妖法?”施久鑫横眉怒目用左手指着楚云问道。 “这不是什么妖法,只是随便一挥,打打恶狗罢了。”楚云说着便回身走到了吴极身旁。 吴极对楚云点了下头,然后对施久鑫缓缓问道:“黑虎堂已败,阁下可还有话要说?” “我不服,还要再战一……”施久鑫忍着疼痛试图捡起刀来,但右手刚碰到刀把便立即感到一阵钻心刺骨的疼,下意识只好迅速将手缩了回来。 纵然百般不情愿,但是施久鑫看了看已经骨折的右手腕,再看了看地上的刀,最后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小喽们也都在捂着手腕,一个个疼的嗷嗷直叫,梗着脖子嘴硬道: “今日比试不算,改日……再重新比……走……” 说完施久鑫便左手捡起刀,带着黑虎堂众喽灰溜溜而去。 之后不久,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小龙,你去牵楚公子的马来。”吴极对小龙吩咐完,接着又对楚云道,“此间已然事毕,楚公子可速去滴水湖请水老先生,救治尊师。” “好!先生,看刚才情形,黑虎堂想必不会就此罢手,只怕过不两日仍会卷土重来……”楚云蹙眉担忧道。 “无妨。经此一役,黑虎堂至少会安定一阵,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度来犯。再说不过十数天,那位侠士应该也就到了。公子勿忧。” “那……好吧,楚云告辞了,先生多保重!”楚云翻身上马,对吴极拱手道。 “楚公子,多保重!”吴极挥手作别。 楚云正准备策马而去,忽又听得吴极似乎在叫她。 “哎……楚公子……” “嗯?……先生还有事要交代?”楚云不解道。 “若遇危险,谨防地陷;血光乍起,墙外可安!楚公子聪慧过人,可将天机阁内所见所闻,反复思索数遍,应该能有所顿悟。” “好,多谢先生,楚云已谨记于心。那……你多保重!” “你也是……务必保重!!” 送走楚云之后,吴极回到天机阁五楼刚要休息片刻,忽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 “主子,三个月前来过的那位自称来自琴瑟山琵琶洞的熊公子在楼下求见,是否请他上来?”小龙在门外回禀道。 “哦?!怎么是他?……请他上来。” “是,主子。”小龙闻言急忙下楼将熊公子引到天机阁五楼客厅内。 “之前匆匆一别,如今竟有数月,先生别来无恙乎?”熊公子拱手笑道。 “安好,安好,承蒙挂念。熊公子日理万机,公务繁忙,今日大驾光临,属实令寒舍蓬荜生辉。请坐……” 吴极也起身拱手笑道。 “先生谬赞,愧不敢当。熊某此番前来,乃是奉王爷之命,请先生来王府中一叙,还请务必赏光。这是王爷的信函,请先生过目。” 熊公子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呈递给吴极。 吴极接过信函打开一看,内中有两页信纸,首页所写的是: “孤王仰慕先生大名久矣,奈何每每俗务缠身,不得走脱,至今未曾与先生蒙面,甚以为憾! “听闻先生喜爱收集奇花异草,前日西方条支国派使者进献孤王“篝火花”两盆。 “此花叶似人心香气浓,花如兔耳色艳红,细细观之,颇为奇异艳丽,于是转赠先生一盆,聊表心意。 “下元节时,可否劳烦先生来府中一叙?先生之才,可通于天地,若能前来,必定解孤王诸多疑惑,至为幸甚。 “另外近日孤王读到古诗一首,其中深意颇为不解,还请先生多多参详,指点一二,感激不尽。诗已附送,先生雅鉴。” 第10章 黑熊精 吴极再去看次页,上面果然有一首诗,乃是曹操所做的《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吴极观信之后,眉头紧皱,面沉似水,良久沉默不语。 熊公子见状连忙笑道: “王爷反复叮嘱卑职务必要好生照管这篝火花,不得有任何闪失。此刻花已在楼下,为免扰先生雅致,暂未敢让小厮们抬上来。依先生之意,此花放于何处为宜?” “这个……可放于吴某卧房之中。熊公子今日可曾投宿驿馆?若不曾,可在寒舍留宿一晚!王爷之意,吴某已尽知,待今晚修书一封,明日烦请熊公子代为呈递王爷。” “劳先生费心,熊某已在泰济酒楼安顿好,就不叨扰了。至于篝火花,稍后便命人抬至先生卧房。有道是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爷之意,请先生务必三思。明日午时,熊某再来取先生回函,告辞!” 送走熊公子之后,已是未时五刻,小龙回禀说之前排队预约好的三位客人已在一楼等候,吴极吩咐带他们去四楼客厅。 吴极平时给客人算命解卦都是在四楼客厅,经过两个半时辰,送最后一位客人满意地离开后,才终于歇了口气。 算命测卦,世人大多以为只需要掐指一算,便知结果,其实这是对算命测卦的一种极大误解。仔细认真的推算刨析推演卦象,再综合人、时、事、物、境等各方面,审慎地给出断语而不虚言妄言,可以说是一件非常劳心费神而又充满考验的事,个中况味,往往非亲历者委实难以体会。 天色已晚,此时从客厅窗口看出去,外面倒真是天上月明星稀,地上万家灯火,人在其中,何处可依? 回到五楼,草草吃过晚饭后,吴极吩咐小龙打一盆热水来泡脚。 “主子,今天来送花的这位熊公子,该不会是……八王爷府中的吧?”小龙一边说着,一边将花椒和艾叶撒入泡脚的木盆中。 “当然。小龙倒是越来越聪明了。”吴极坐在床上后,脱下鞋子笑道。 “主子又在取笑小龙了。小龙也是今天才顿悟的,‘琴瑟琵琶’连在一起不正好是八个王嘛。” 小龙试了下水温刚好,于是端到吴极面前继续说道: “亏我之前听到琴瑟山琵琶洞,然后又是熊公子什么的,还以为是哪个山洞里的黑熊成精了呢……” 吴极一边把脚放进木盆中,一边乐不可支的哈哈笑道:“黑熊精?哈哈……” 小龙一边给吴极搓脚,一边问道: “主子,小龙有一事不明。咱们天机阁现在越做越大,难免树大招风,再加上江湖上门派众多,这次是黑虎堂上门闹事,下次说不定就是残刀门,石泉派这样的大帮派,或者是红莲教、白巾会,这几个哪个都是不好惹的,咱们干嘛不找个靠山呢? “小龙听说这位八王爷既是朝野重臣,又是皇室宗亲,根正苗红;据说他为人爱民如子,知人善用,品行高洁,群臣莫不佩服之至,百姓无不人人称道。声名之赫,威望之高,连当朝太子也难以匹敌。 “多少人都想巴结他还来不及呢,主子倒好,人家主动送来的黄金千两,竟直接回绝了。人家这次又送花来,说不定下次就送女人喽。现在王爷变着法的频频示好,主子何不顺水推舟,攀上这个大靠山呢?” “唉!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细品历代兴衰,尚且不外乎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更何况区区一个王府? “别看眼下八王府如日中天,烈火烹油;说不准哪天就风云变幻,门可罗雀,一败涂地……小龙,你可知今天送来的这盆花是什么花吗?” 小龙往木盆里加了点热水,不解问道:“熊公子不是说这是篝火花吗?” “对,也不全对。这花其实另有一名曰‘仙客来’。仙客来这种花,叶片碧绿似心形,花冠火红如兔耳。八王爷送这花,无非是想说对我乃是一片赤诚之心,希望我去做他的耳目,辅佐于他。 “八王爷如此心机深沉,怎么可能对曹操的《短歌行》还有不解?无非是想告诉我,他想学曹操,学周公,求才若渴,志向远大,想一统天下,南面称孤……” “啊?这……这莫不是要……要谋逆造反?”小龙深吸了一口气惊道。 “……” “那主子怎么还收下这盆花?恐怕将来……”小龙不解道。 “无妨。你不也说了吗?送钱拒绝了人家又送花,送花再不接受,下次可不就开始送女人了吗?估计送女人再不接受,就要送刀子了。” “啊!!!主……主子,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小龙被惊的结巴道。 “八王爷野心勃勃,心机深沉。若我天机阁严词拒绝,态度明确而且强硬,不愿屈服为其效力,不能为他所用,那便不是什么‘俊杰、良禽’反而是变成一个潜在的威胁,届时整个天机阁恐怕覆巢之下已无完卵…… “爱之愈深,恨之更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小龙,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要接受篝火花,而且要摆着卧房中了吧?为今之计,纵有不愿,以不可强拒,大抵只能先半推半就。” “这……”小龙顿时哑口无言,只得默默地往木盆再加了一点热水。 “算了,不说这个了。小龙,沙子、铁锅、柴禾这几样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吴极问道。 “已经准备妥了,主子。沙子装了十多个大麻袋,大铁锅也准备了八个,两个柴房的柴禾都已堆满。”小龙答道。 “嗯,不错。朱雀部统领人选物色的怎么样了,有眉目吗?” “回主子,目前暂时还没有特别合适的。若是可以将就的话,倒是有一胖一瘦二人,勉强可用。” 第11章 谢掌柜(上) “这天底下委实没有十全十美之事,既然还算勉强可用,那就先用着吧。明日你先去联络下这两人,后天带来天机阁见我。好了,今儿就泡到这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去吧。” “是,主子。”小龙答应着便将木盆端出屋外,关上门后,端下楼去。 吴极打开窗户,望着姑苏城的方向,良久,默然无语。 大约一炷香之后,一个黑影闪过夜空,落在天机阁五楼上,随后吴极卧房的灯被熄灭,一刻钟后,黑影悄然离去,灯光复亮…… 吴极平时一般是卯时睡醒起床,但九月十六日这天却与平时不同,他一直睡到辰时,方才幽幽转醒。 推开窗看去,外面已是黑云漫天翻滚,隐隐有雷鸣电闪,看样子今天将有一场秋雨。 果不其然,吴极梳洗完,用毕早饭后,一颗又一颗的雨滴开始落了起来,不一会,竟下起了漂泊大雨。 “谢掌柜今天没来?”吴极看着窗外的雨,问小龙道。 “来了。来的时候主子还在睡觉,他没敢打扰,让我回禀主子,明天是他闺女的生日,他准备上午去买几样礼物,下午再过来。”小龙回道。 “哦……小龙,你去把书案上给王爷的回信收拾整理下,装到回函里,封上火漆。”吴极吩咐道。 “是,主子。” 小龙说着来到书案前,拿起信一看,只见上面的字不像是用寻常墨水所写,反倒呈现的是一种淡淡的紫色墨迹: “承蒙王爷错爱,赠花以极,不才铭感五内,诚惶诚恐,唯恐受之有愧。 “吾自幼粗鲁愚钝,不通文墨,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及至弱冠仍旧懵懂不知何意;武经七书,史记通鉴,每每读罢仍浑浑噩噩,不知其言之所以。 “虽稍通阴阳,晓五行,知八卦,但终究亦不过雕虫小技耳,走街串巷,浪迹江湖,混口饭吃尚可,委实难登大雅之堂。 “王爷宅心仁厚,天下人无不称颂,府中文臣武将,人才济济,光芒胜过满天星斗;吾虽时刻想尽绵薄之力,为王爷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奈何却苦于胸无大志,心无点墨,身无长物,终究难堪一用,实在有负于王爷厚爱。 “随信附送天机令一枚,若有用到不才之处,必定详细推算解卦,倾囊相告。今年下元节时,吾恰好需要闭关数天,恐难以如期赴约,望请海涵恕罪。 “明年下元之日,若王爷不弃,不才必定准时前往府中拜见。王爷附送之诗,愚也不解其意,只是近来偶然读到一首《节妇吟》,颇多感慨,深感造化弄人,天意难违,一并随信奉上,请王爷钧鉴。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小龙读罢长出一口气,赶紧折好装到信函中,又将一枚天机令装进去,仔细封好火漆。 巳时末刻,熊公子擎伞来到天机阁。 “王爷之意,先生意下如何?”熊公子拱手笑着问道。 “熊公子,我意都已写在信中,呈给王爷看过便知。”吴极说着双手将回函递于熊公子。 “好,既然如此,熊某也不便久留,就此告辞,先生保重。”熊公子收好回函,拱手告辞而去。 吃毕午饭之后,吴极向窗外看去,雨势逐渐转弱,不似先前那般暴风骤雨,转而淅淅沥沥的下着。 远处有个人的身影有几分眼熟,待走近一看,竟然是谢掌柜,此刻正抱着三个锦盒夹着伞,跑来天机阁这边。 大约一刻钟之后,谢掌柜气喘吁吁地来到天机阁五楼。 “谢掌柜,给你闺女买了什么礼物啊?”小龙笑着问道。 “我这闺女啊从小就爱吃桂花糕,我就买了一大盒。还有一盒是一对银手镯,一盒是新衣裳。”谢掌柜一边擦拭着淋湿的衣服,一边满脸自豪的说道。 “什么新衣裳?该不会是嫁衣吧?”小龙继续打趣道。 “切,要是嫁衣倒好了。我家这闺女去年就十八了,按说早该出阁了,媒人也来了无数次,都踏破了门槛,她却一个也瞧不上,你看看这眼光高得呦……唉,再过两年嫁不出去要成老姑娘了……”谢掌柜摇头叹道。 “姻缘姻缘,自然是要看缘分。”吴极连忙安慰道,“缘分未到,急也无用;缘分一到,佳偶天成。谢掌柜不必过于忧虑此事……哦,对了,谢掌柜,后院现在仓库中存米多少石?棉衣多少件?” “回主子,自从三个月前开始存米存衣,现在仓库中存米约二十六万石,棉衣约两万六千件。 “前段时间还好,最近几天米价、布价、棉价都在暴涨……太极令卖出去六百多,还剩三百多枚;天机令卖出去十一枚,还剩九枚,店里账户上所有银两大概还有不到三万两……” 谢掌柜一一回禀道。 “谢掌柜,你还是再记一笔账吧,天机令今天送了一枚,只剩八枚了。”小龙抢话道。 “送……送人?谁这么大面子?这可是一万两啊。”谢掌柜惊诧道。 “一个大人物,谁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小龙摊了摊手,撇了撇嘴道。 “小龙!”吴极对着小龙吩咐道,“明日我要去参加欧阳城主召开的百行大会,你去通知一下约好明天来算卦的三位客人,时间改到傍晚时分。” “好嘞,主子。”小龙闻言飞也似地跑下楼去。 “谢掌柜,天香书院筹备的怎么样了?”吴极接着问道。 “基本妥当了。书院场地暂时放在二楼,收拾出来六个房间,每间可容纳生源三四十人,一共可容纳二百余人。教课先生也已经联系好了,随时可以开课。” “办得好。谢掌柜,入城的灾民总人数弄清大概是多少了吗?可有灾民明细?” “前几日买通了一个守门千户,从他那得到的消息是,目前四个城门所有入城的灾民人数大约有四万余人,现在每天仍有数十灾民入城,好在每天入城人数在逐渐减少。已拿到入城册副本,上面有明细。” 第12章 谢掌柜(中) “居然有四万多……明天白天我和小龙去百行大会,店里伙计、小厮放假一天,谢掌柜你也明天安心在家,千万不要外出。 “按理说黑虎堂的人都已经被击退了,你的血光之灾应该躲过了,只是……看你面相,血光之灾的气色却并未散去,仍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吧,主子。明天老朽在家陪闺女过生日。肯定闭门不出,哪也不去。” 谢掌柜答应着,随即又恳求道, “小女跟犬子虽然出身微贱,但也算聪明过人,主子若是不嫌弃,勉强收为徒弟,老朽必定感恩戴德。” “老谢,天机阁能在短短三年就声名大噪,江湖人尽皆知,你居功至伟。你任劳任怨,呕心沥血,忙里忙外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你我虽为主仆,但实际上也与朋友无异。这事你已经提了多次,我屡次拒绝,绝非是因为嫌弃,而是因为天机本就不可泄露,而算命解卦之人偏要逆天而行,强窥天机,岂能不受天罚? “所以才有“学易修道之人必有五弊三缺,四舍两劫”这个说法。外人不懂看着以为风光,实际上个中苦楚,唯人自知。所以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千万莫要学易修道。” “主子……若是真有五弊三缺,四舍两劫,那也是他们命中注定。主子宅心仁厚,神机妙算,小女跟犬子纵然不才,学个十分之一,百分之一,老朽也满足了……” “老谢,人生最难得是团圆。五弊者:鳏寡孤独残。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身心不全曰残。 “三缺者:缺命、缺钱、缺权。四舍者:舍形,舍谷,舍心,舍情,两劫者:杀身劫、堕魔劫。这些哪一样不是人间悲剧? “清白人家守着团圆才是幸福,何必来趟学易修道这遭浑水?再何况,易为君子谋,为他人谋,为天下谋,唯独不可为自己谋。 “就像医不自医一样,学易修道者也不可以此为自己谋私利,否则必将损福或者折寿。所以老谢你也知道,我除了每年冬至起一卦看年运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因私心而动念起卦。 “再加上最近要忙施粥舍衣之事,实在分身乏术,老谢,这事先过段时间再说吧。” “那好吧……主子。”谢掌柜摇了摇头叹道,“没有别的事,老朽先去安排明天放假的事了。哦,对了,楼下还有客人在等着测卦,是不是先安排到四楼客厅?” “嗯……去吧。”吴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接着便下到四楼去给客户看卦。 九月十七日早上,绵绵秋雨已转成毛毛细雨,但仍旧连绵不断,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众伙计和小厮今日放假不在,显得天机阁内空荡荡的,颇为冷清。 吃过早饭,锁好门窗,吴极带着小龙两个人撑着伞往欧阳城主府邸走去。 欧阳鳙就是这座隐阳城的一城之主,他这次召开的所谓“百行大会”,是因为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款迟迟未到,而城中灾民已经开始有人饿死街头了,他想让城中各行各业的老板们纷纷慷慨解囊,救济灾民。 “王老板,久仰久仰!” “赵老板啊,幸会幸会。” “钱老板,好久不见……” “……” 府衙内人头攒动,吴极赶到时,一百多位各行各业的老板几乎都到了,泰济酒楼的老板龙亦青也在。 欧阳鳙见人差不多齐了,就站起来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道: “各位老板,各位老板,安静一下,听我说。各位老板都是隐阳城各行各业的精英,有的是青年才俊,有的是中流砥柱,有的呢是老当益壮。 “欧阳鳙再次感谢各位过往对隐阳城的发展所起到的重大推动作用。几个月前万福河发水患,淹了上庸城,导致流民四起,隐阳城已经收容灾民数万之众。 “眼下这些灾民忍饥挨饿,衣单体薄,转眼寒冬将至,若再无人救济,恐怕城中不久将饿殍遍野,白骨累累。 “更有甚者万一饥民生变,转为盗贼,打砸抢烧,届时各位老板恐怕首当其冲要遭殃了。 “所以今日召开百行大会,目的就是要筹集赈灾粮、物、银两,请各位老板务必慷慨解囊,积极踊跃的捐款、捐物、捐粮……” 欧阳鳙话音刚落,刚才还喧闹不已的会场,霎时间变得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各位老板开始三五成***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欧阳城主所言甚是。赈济灾民,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 城中最大米店范记米铺的老板范一筒走出人群,对着欧阳鳙拱手道, “不过我等小民财力终究有限,再加上如今银根紧缩,比不得朝廷财大气粗,名正言顺…… “当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捐还是要捐的。我范记米铺第一个带头捐,粳米五十石,糙米一百石!” “呸!……” 吴极左手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道, “这范一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家大业大,还当众哭穷。我呸!就捐这么点东西,真好意思……” “范老板果然是深明大义,乐善好施,我费某岂能落于人后?” 费记绸缎庄的老板费丝财站出来笑着喊道, “我费记绸缎庄捐棉衣五十件,粗布一百匹!” “……” “我老刘铁匠铺捐菜刀十把,纹银五十两……” “江南皮货城捐棉鞋二十双,麻包五十个……” “尚德江捐纹银一百两……” “……” 众老板纷纷报捐,会场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聚贤楼捐纹银,三万两!” 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众人惊呆,吴极也有些诧异,寻声看去,原来是城中最大妓院“聚贤楼”的老板梅灵甘。 只见她三十余岁模样,盘着双环髻发式,眉如新月妩媚动人,眼含春水碧波荡漾,鼻若玉葱风韵十足,红唇微张撩人心弦。 肌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自带魅惑,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风情。 纤腰束素,迁延顾步。手执一把白兰花轻罗小扇,娇媚无骨;身披一袭碧烟纱翠绿长裙,摇曳生姿。 第13章 谢掌柜(下) 人群寂静片刻后,又开始了各种小声议论的声音。 “天机阁吴老板捐多少?”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纷纷目光齐刷刷聚集到吴极身上。 “天机阁就先不同各位一起捐助了……”吴极缓缓拱手说道。 闻听此言,人群顿时爆发出一群哄闹声。 “天机阁自明日起每日两次在门前施粥,早上辰时到巳时一次,傍晚酉时到戌时一次,食粥者每人发一件棉衣以备御寒。如此预计施粥三个月……”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惊呼声。 欧阳鳙见状面露不悦,责问道: “天机先生想自己施粥而不是捐助官府代为安置,莫非是信不过本城主?怀疑本府会监守自盗,中饱私囊?” 会场内刚才还在议论的众人闻听此言,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吴某不敢!”吴极对着欧阳鳙拱手道, “欧阳城主英明神武,治理有方,城中百姓安居乐业,无不交口称赞。主动开城收容难民,更是功德无量;召开百行大会募捐,爱民如子之情苍天可鉴。 “只不过吴某乃是德薄才浅之辈,沽名钓誉之徒。花费数十万两,施粥舍衣三月,不过是想花钱买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而已。 “至于是由天机阁来施粥舍衣,还是由官府代为安置,最后不都是给到灾民手中吗?既然结果一致,何必在意其中过程呢? “再说官府这边平时公务尚且繁忙,再添施粥舍衣之举,想必到时千头万绪,定会忙的焦头烂额;而天机阁则不同,相对清闲许多,恰好既有时间又有精力办这件事。 “自古君子有成人之美,欧阳城主明察秋毫,通情达理,想必定会成全吴某博个虚名吧?” “这……”欧阳鳙被这一席话说得竟一时无法反驳,只得说道, “也好,既然天机先生有此美意,本府自然也乐得成全。” “吴某多谢城主成……” 吴极话才说到一半,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府衙院内一棵大槐树的树枝被直接吹断,啪的一声坠落地上。 吴极见到此景,顿时心下一惊,再一看大槐树所在方位正是天机阁的方向,大叫一声: “不好……该不会是……” “望城主恕罪,天机阁内恐生变故。”吴极赶紧拱手道,“吴某不便久留,就此先行告退了!” 欧阳鳙也不答话,只摆了摆手,示意可以退下了。 吴极带着小龙火急火燎的迅速赶回天机阁,还没到楼下便远远看到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正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吴极快步上前挤进人群一看,顿时傻眼了,门前有一黑衣老者倒在血泊之中,再定睛一看,此人正是谢掌柜。 “谢掌柜……”吴极悲呼一声,冲到谢掌柜身旁搂起他上身,试了一下鼻息,早已毫无生气;又摸了一下手腕处,已然全无脉象。 小龙赤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指着人群吼道: “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 围观的人群还是小声议论着,无人搭话。 “老谢,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今天放假在家,闭门不出。你明明答应的好好地,为什么今天又跑来天机阁这边?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吴极抱着谢掌柜的尸体哽咽道。 “凶手是黑虎堂的人……”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黑虎堂!!”小龙咬牙切齿,一拳打到地上吼道,“混蛋、王八蛋、我要叫你们血债血偿,生不如死!!” “小龙……”吴极强忍悲痛,吩咐小龙道, “你先去把住得近的伙计和小厮赶紧召集起来,安排四路分别去准备寿衣、花圈、棺材、祭品。 “再安排一路来清理血迹。然后你亲自去一趟谢掌柜家,尽可能委婉的通知他的家人……” “可是……谢掌柜的仇……” “仇自然是要报,可也不急于一时。就算现在立即冲到平阳岭去找黑虎堂报仇,除了送死,毫无意义。” 吴极抬起头看着天,任雨水模糊了视线, “逝者已矣,当务之急,需要先安顿好生者。事不宜迟,小龙,你速去安排……” “……是,主子。” 小龙用胳膊擦了下眼泪答应道,然后起身冲出人群去召集伙计和小厮安排事宜,最后去谢家报信…… 数个时辰后,天色将晚,今日预约算卦的三位客人已经被请到四楼客厅,吴极强忍悲痛,聚敛心神,开始给客人算命解卦。 直到亥时初刻,吴极方才给所有客人看完卦,一一送走。随后小龙端来饭菜,吴极却全无胃口。 “主子,多少吃点吧。”小龙心疼道, “谢掌柜已经入殓好,也安排人去谢家各处亲友家去报丧了,现在棺材也在谢家灵堂停放好了,守灵三天后……安排出殡下葬……” “谢家妻儿老小可还……安好?” “谢大婶闻信……顿时晕厥,醒后又痛哭晕倒数次……”小龙抽泣道, “谢家两个子女也是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唉,我……”无极想说什么,却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哦,对了,主子。”小龙抹了下眼泪,然后递给吴极一个盒子道, “今日有小厮在谢掌柜的账房中,发现了一个锦盒,看着像是昨天买的,主子看要不要给谢家送过去……” 吴极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对崭新的银手镯。 “这个锦盒不用送去谢家,还是由我暂时保管比较好。”吴极郑重的盯着小龙道,“小龙,锦盒之事只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跟其他任何人都不可提及!!” “小龙明白。唉,主子,这又是何苦?” “因为,我……有愧于谢家。”吴极不想再去谈这个话题了,转而问道, “施粥舍衣之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妥当了。明天卯时就支好八口大锅,每口锅安排三人打水、烧火、煮粥盛粥。每口锅再安排两人专门维持秩序,避免哄抢; “另有两人负责发放和收集碗筷;另外单有一组五人,专门负责登记姓名记录发放棉衣,避免有人重领冒领;还有一组三人专门负责安顿十四岁以下的孤儿。 “别的都好说,就是人手不太够,不过我已经去了泰济酒楼那边,借了十几个小厮过来。只是……” 小龙说道最后吞吞吐吐了半天没说下去。 第14章 朱雀部 “只是什么?说。”吴极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问小龙。 “主子真的要……往粥里面加沙子吗?”小龙不解的问道, “这么做恐怕不但落不着好名声……还会……被灾民骂……” 吴极闻言苦笑:“骂就骂吧!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款恐怕一时半会过不来了。 “天机阁四处购粮存粮,存了三个月也不过二十六万石,再加上米价暴涨,以后买粮更加困难。粮食不够,这是其一。 “其二是难保不会有城中百姓混入灾民之中滥竽充数骗粥喝,这样的话能进入灾民口中的粮食就更少了。 “加了沙子的粥尽管不好喝,但是正是因为不好喝,大概只有真正饿到一定份上的灾民才愿意来喝。 “这批粮食本来就是打算只救济在饿死边缘垂死挣扎的人,更多的人天机阁也救不过来。粥虽然难喝,但只要能喝,能勉强填饱饥肠就够了。 “小龙,我们天机阁做的事情,是基于自己内心的判断,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至于骂声,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内容。” “主子确实深谋远虑,小龙明白了。”小龙叹了口气道, “虽然道理上是想通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做了好事还要被骂……” 吴极转过身来,走到小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啦。小龙,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对了,朱雀部统领的人选今天来了吗?” “哎呀!”小龙拍了下脑门道, “差点把这事忘了,他们在楼下等了半天了。瘦高个男子叫朱不瘦,矮胖子叫候不胖,主子,小龙是把他们两位请到四楼还是五楼这边?” “……请到四楼会客厅,另外你再去准备五百两银票。我先喝口水,稍后就下来。” 话说这一胖一瘦二人,正是当日在泰济酒楼内,争论拜火教左护法鹿一鸣到底是不是被饮血盟所杀的那两人。 此刻两人都有些忐忑不安,见吴极坐定后,赶紧上前拱手道: “天机先生传唤我们二人,是有什么……吩咐?” 吴极打量一下二人,缓缓说道: “二位莫要惊慌,这次找两位过来,并非是要追究你们背后非议我天机阁收费太贵之事……” 二人闻听此言心里一惊,朱不瘦赶紧解释道: “那日我二人吃了浑酒,满嘴胡话,并非是出于本心……” 吴极摆了摆手道:“不说此事。当下天机阁准备成立朱雀部,专门负责打探消息,收集情报,散播信息。 “你们二人,心思灵活,机敏善言,是难得的人才。只是不知道二位是否愿意为我天机阁效力,担任朱雀部统领一职?” 朱不瘦、候不胖二人闻听此言,顿时大喜道: “愿意,愿意。我等愿誓死追随先生,鞍前马后,定效犬马之劳……” 吴极听到“死”字又想到谢掌柜,一阵心内绞痛,连忙摆手道: “生死事大,不可轻言!小龙,把银票给他们……这五百两你们先拿着,尽快再招募十名善于打探和散播消息之人,尽快把朱雀部成立起来,发展壮大。 “我需要你们去办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散播两条信息:第一条是朝廷下拨的赈灾粮款即将运到。 “第二条是朝廷已经派了钦差来隐阳彻查米面粮油、丝绸布庄等商户,重点查处囤积居奇、趁机涨价、大发天灾财的人,一旦发现,立即下狱,严惩不贷。 “这件事最紧要,立即着手去办,想尽一切办法把米面粮油、丝绸布匹等物资的价格降下来。” “主子放心!”候不胖和朱不瘦对视了一下道, “我二人生平最痛恨那些趁火打劫之人,如果能做些事,帮到那些灾民,自然是责无旁贷。” “好!”吴极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打听收集一下所有关于黑虎堂的情报,十天后整理好来向我汇报。 “第三件事,需要你们安排人手去各地秘密收集武功秘籍,所需费用后续由小龙每月拨给你们一千两。 “这两件事务必要隐秘去做,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否则我可决不轻饶……” “主子放一百个心吧。就算借小的们一百个胆,也不敢泄密呀。” 朱不瘦、候不胖二人连忙作揖道。 “嗯,你们二人先回去准备。以后如果没有十万火急之事,不可白日从正门而入,需要等到亥时从后门进来。小龙,你送二位出去,顺便带他们认一下后门。” “是,主子。”三人都退了出去。 吴极随后从四楼客厅返回五楼卧房中,推开窗户看外面,连绵的秋雨已经停了,但天上却仍是乌云密布,看不到一点星光…… 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小龙回来了。 “小龙感觉主子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突然要收集武功秘籍了……主子之前不是说想远离是非纷争,不问江湖世事吗?” 小龙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我之前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谢掌柜的死,让我突然明白。 “只有一个‘远离是非纷争、不问江湖世事’的意愿和想法是不够的,必须还要有足以自保的能力,才有资格去谈及和实现,否则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连自己最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的时候,还要去谈什么理想和信仰,根本就不切实际,简直可笑至极。 “更何况谢掌柜的仇必须得报,黑虎堂也必须要除掉,还要提防黑风寨的报复,没有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和一把锋利长剑,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朱雀部既然已经成立了,那下一个就必须要成立白虎部了。” “唉,主子。”小龙叹了口气道, “只是……根据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无影剑客最近两年多都没有在江湖露面了,再过十天,真的还会来赴三年之约吗?” 吴极长舒了一口气,目视远方道: “放心吧,他肯定会来的。无影剑客是真正的侠士,是季布一样的人物。 “古语有云: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季布一诺千金,无影决不食言。所以,他一定会来!” “好吧。主子,还有一事。”小龙愤愤道, “欧阳鳙这个王八蛋昨天又纳了一房小妾,才十四岁……” 第15章 认贼作父 “x,这个老东西越来越为老不尊了!”吴极拍着桌子骂道, “这都已经第十二个了,纳的小妾比他闺女年纪都小,他也不害臊,真好意思下得去手,简直斯文败类,当真衣冠禽兽。这次可有强抢民女或威逼利诱?” 小龙愤愤道:“这个反复去查证过了,不存在强抢或者威逼,当然利诱肯定是有的。 “不过那小妾倒也是自愿接受的,或者说自甘堕落的…… “主子,要不要花点钱找个杀手,送这个老家伙一程?” “眼下倒是还没必要。”吴极摆手道, “他虽然没有多高的治理能力,而且还喜好女色,为老不尊,但好在一没有贪腐行为,二也无更大的伤天害理之事,只是比较平庸罢了。 “把他‘送’走,朝廷肯定还要再派一位新城主过来,新城主或许还不如这欧阳鳙呢,甚至可以说,大概率是不如……” “还是主子思虑深远……” “嗯。时间不早了,你也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忙碌施粥舍衣之事。” “是,主子。” 九月十八日一大早,天机阁门前的一整条中心大街上黑压压挤满了人,排着队等着施粥。 “哎呦,呸,呸呸呸呸,这粥里怎么有沙子?这叫人怎么吃?” 一个身材微胖的青年男子皱着眉头,对周围的人抱怨道。 “就是呀,这是给人吃的吗?还以为这天机阁真要做什么好事呢!原来不过是又想博得好名声,又舍不得花钱,偷工减料,滥竽充数。哼!” 旁边一位中年妇女跟着附和道。 “二位算了,知足吧。天上又不能掉下米来,现在能有碗热粥喝就已经不错了,而且一会还给发一件棉衣。 “要是有本事自己挣钱去,有钱了你想喝啥粥也没人拦着你。把粥里的沙子挑出来,又不是不能喝。 “现在的年轻人呀,喝着免费的粥还要骂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一位白胡子老者摇着头叹道。 一场秋雨一场寒,吴极醒来后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穿衣时赶忙又加了件衣服。 “主子,外面已经开始施粥了。”小龙一边将端来的早饭菜摆到桌子上,一边回禀道。 “好。今天预约的三位客人安排的是什么时辰?”无极洗漱完问道。 “回主子,是未时和申时!” “嗯,谢掌柜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的工钱每个月还是照之前的数额发放,结算后派人送到谢家。 “饭后你先去准备五百两银票,然后随我去谢家吊唁。 “另外你再去安排一下,凡我天机阁内人员,从今天起半年之内,都要在左臂上戴一条黑纱,以示对谢掌柜的哀悼之意。” “是,主子。”小龙退下去办事。 谢掌柜家在隐阳城东北角,卧龙寺旁边。 吴极来到灵堂之上,小龙忙跟谢掌柜的发妻谢万氏介绍道: “谢婶子,主子来吊唁了。” “主子……拙夫他……” 谢万氏来到吴极面前施了礼,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吴极安慰道:“谢嫂子,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登仙界,请务必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切不可因伤心过度,抑郁成疾。 “另外尚且还有两位子女需要照顾,万不可一蹶不振,万念成灰,而是要打起精神,好好生活,以告慰谢掌柜在天之灵。” 谢万氏闻言止了哭泣,用帕子抹了眼泪道: “嗯……主子,给夫君他……上炷香吧。” 吴极走到灵堂前,拜了三拜,上了三炷香,双手合十,闭目默哀。 “老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主子务必答应!” 谢万氏郑重的施礼道。 “谢嫂子不必拘礼,有话但说无妨。”吴极闻言忙回道。 “泽婉!深墨!赶紧来给主子跪下?” 谢万氏朝身后说道,说完便有两个穿着孝服的人来到吴极面前。 一个是十**岁的女子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另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极不情愿的也跪了下去。 “这……这是何意?谢嫂子?”吴极不解道。 “主子莫要嫌弃两位子女愚鲁粗笨,请将他们收为弟子。主子的大恩大德,老身永世不忘。”谢万氏欠身道。 “啊?这事……我之前已跟谢掌柜沟通过,眼下暂时……不宜收为弟子。”吴极赶忙解释。 “主子一番好意,老身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件事是夫君生前遗愿,老身若不竭力完成,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还不如一死了之。还请主子务必成全!” 谢万氏说着便也要下跪,眼神决绝,吴极见状赶忙搀扶道: “谢嫂子万不可如此。徒弟……我收便是……” “泽婉!深墨!还不赶紧磕头,拜过师傅!”谢万氏厉声喝道。 那名十**岁的女子登时磕头拜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泽婉一拜。” 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却站起来,冲旁边的女子吼道: “姐!你起来,干嘛要认贼作父?爹爹的死都是因为他造成的。哼……他不是神机妙算,百发百中吗? “真要是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救爹爹?不救也就算了,为什么也不去报仇?……” 谢深墨转身又冲着谢万氏嚷道:“娘,我死也不要认这种人做师傅,死也不要。” 说完他便扭头转身,愤然离去。 吴极闻言臊得脸上一红,心内又泛起五分惭愧、七分羞愧。 其实这世上神机妙算者有之,但百发百中,算无遗策的却绝无仅有。 算命解卦既不是超能也不是异能,而仅仅是先依靠求测者的意念形成卦象,然后根据求测事项到卦象里面去找对应点。 最后再根据各个对应点之间的生克制化、刑冲合害、动静旺衰、虚实进退等等推演事情发展的方向和结果,判断成败得失、吉凶利弊。 所以算命解卦绝不是万能的。相反,这里面有很多薄弱点。 第一是有些事情本身就不是算命解卦能解决的,比如测一个男人什么时候能生孩子? 再比如一辆马车可以测它的质量如何,是否耐用,但却无法通过断卦去解决如何改进马车这样技术性的问题。 这种情况叫:算卦从来非万能。 第16章 心太软 第二是在所有能通过算命解卦预测的事情里面,如果求测之人意念不集中,或者不够清晰明确。 再或者求测之事本身尚处于临界点而无明显的吉凶趋势,就会导致卦象混乱,吉凶不显,很难再根据这种卦象继续推演下去。 这种情况叫:卦象不显难为用。 第三是就算卦象已显,但如若遇到卦师欲心太盛,机缘浅薄,或者心存私念,也无法准确的解读卦象含义。 再加上卦象最多只能反映求测事项吉凶成败的七成左右,第八成是必须需要结合天地间所有“人事时物境”的本质规律才行。 只懂卦象、卦理而不结合这些规律,永远无法突破第八成。第九成是卦师的机缘要深厚,一个满脑子都是财色名利的人是无法参透很多玄机、天机的。 这种情况叫:嗜欲深者天机浅。 第四是人的命运并不是一成不变,并非像一条波浪线一样单纯的上下起伏。 相反,命运是时刻在改变的,是一个由最高命运曲线和最低命运曲线两者之间覆盖的区域,像一个宽幅的丝带一样。 她既锁定一个人再努力也无法企及的最高点,也同时允许通过努力奋斗尽量将命运曲线拉高。 但无论如何,仍有两点是无法突破的,也是任何一件事都存在的变数:第一点是天意难违,造物弄人;第二点是人心难测,瞬息万变。 这种情况叫:天人难测命无定。 综上所述,算命解卦的四大难点为:算卦从来非万能,卦象不显难为用;嗜欲深者天机浅,天人难测命无定。 吴极虽然明白此种道理,但此刻却无法与他人一一言说,心中只得苦叹“冤孽”。 “谢嫂子,深墨心怀怨憎,不可勉强为徒……” “主子刚才明明已然答应,这才不过片刻,就要反悔了么…… “深墨他虽然言语莽撞,但本质上却并不坏,只不过一时间打击太大,迷失了心智而已,等他过些时日,必然会幡然悔悟…… “主子何必跟他计较呢?唉!看来当真是我们孤儿寡母无人怜,夫君你死的好惨啊……” 谢万氏说着又去抱着谢掌柜的棺材哭了起来。 “唉!也罢!谢嫂子,你莫要再伤心。待丧事办完,让他们两个来天机阁拜师学艺吧。”吴极无奈道。 吴极随后留下五百两银票,带着小龙离去。 一炷香后。 卧龙寺,后墙梧桐树下。 “啪!……” 谢泽婉狠狠地扇了谢深墨一巴掌。 “姐,你疯了,打我干嘛?” 谢深墨捂着半边脸,瞪着谢泽婉高声问道。 “你不想给爹爹报仇了?” 谢泽婉揪着谢深墨的衣领质问道。 “怎么可能?我当然想报仇,我现在恨不得去杀死黑虎堂那帮人,然后再揍一顿吴极那个王八蛋。” 谢深墨甩开谢泽婉的手,恶狠狠的攥紧拳头道。 “报仇?”谢泽婉冷笑道,“就凭你现在这样?你会干什么?你能干什么?直接去送死吗?” “姐,你……”谢深墨听罢哑口无言。 “你要先学会能报仇的本事,然后才有报仇的资格。” 谢泽婉接着咬牙切齿道, “咱们俩先去天机阁学本事,顺便接近吴极,天长日久,他总有松懈的时候,咱们何愁找不到机会杀死他,到时候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姐,你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好可怕……” 谢深墨被惊得目瞪口呆,哆哆嗦嗦道, “其实仔细想想,爹的死主要是怪黑虎堂,找他们复仇理所应当,至于吴极,倒也没有那么坏吧…… “揍一顿也就可以了,要杀了他还不至于吧……” “呵!真是天大的笑话。爹爹被这个人害死,你居然还帮着他说话!!你真是个白眼狼,亏爹爹对你那么好。” 谢泽婉重重一拳打在梧桐树上怒道, “如果不是他,就没有天机阁,没有天机阁爹爹就不会去做掌柜,最后也就不会……他怎么就不坏了? “爹爹的死全怪他。我早晚要将他碎尸万段,天机阁我也要毁得一干二净……” “姐,你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小墨完全不认识的人。” 谢深墨摇头道, “我会去天机阁拜师学艺,努力变强。但我不会帮你,当然也不会阻止你,只不过我要复仇的是黑虎堂!” 谢深墨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回灵堂,继续守灵。 吴极从谢家回到天机阁时已经是午时末刻了,草草吃过午饭后,下到四楼客厅开始给客人看卦解卦。 戌时,天机阁五楼,吴极正在沐浴。 “主子还是心太软了。”小龙一边给吴极搓背,一边撇嘴道, “今天谢家的那两个人看眼神似乎不善……干嘛要收他们为徒啊……” “我……确实有愧于谢家。既然是谢掌柜生前遗愿,我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更何况现在他们姐弟二人似乎已经被仇恨遮蔽了双眼、蒙蔽了心智。 “谢掌柜不在,他们来天机阁我正好可以帮忙看着,避免他们走上万劫不复之路。 “如果他们非要捅我一刀,才能解开心头之恨,那也未尝不可……”吴极缓缓说道。 “主子可别这么说。小龙一定会把他们姐弟俩看得紧紧的,不让他们翻出什么浪花来。”小龙攥紧拳头道。 “不说这个了。小龙,今天施粥舍衣的情况如何?”无极问道。 “回主子,情况不容乐观。今天一天,存米已消耗近五千石,棉衣已发放八千多件,远高于之前的预估。 “就算之后每天人数不再增加,现有的粮食最多也就只够维持两个月左右,如果后续人数继续增加的话,恐怕就只能维持一个月了…… “收容孤儿的人数也比之前预计的要多,仅今天一天就有四十多个,目前已经将他们安顿在二楼的房间了…… “好在朱雀部散播的消息起到了一些作用,各种物资的价格虽然没有下降,但起码已经不再继续上涨了。” 小龙一一回禀。 “……这么看来,现在的形势比我预计的更为严峻,明天把你爹请过来,我要和他再好好商议一下对策。” 第17章 老东西 “啊?……哦!”小龙诧异道, “对了,主子,今天还有件怪事,聚贤楼的梅老板今天派人来店里买了四枚天机令。” “四枚天机令?”吴极惊诧道。 “是啊,啧啧啧……”小龙不禁咋舌道,“呵,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四万两银票。” 吴极赞叹道:“好个梅灵甘!我平素还真是小看了她。如今看来,她虽是一介女流,又沦落风尘之中,却这般身怀侠骨,深明大义,遇事果决,竟远胜于诸多男子!” “主子的意思是……她是来送钱的?”小龙不解。 “当然。不然你以为呢?自己要用一枚天机令就够了,就算要送礼最多再买一枚顶天了。干嘛要一次买四枚? “她就算要买四枚也完全可以一天买一枚,隔一天再买一块,这样做的多隐蔽。 “她偏不,一次买四枚说白了就是要故意告诉我,让我欠她一个人情。”吴极将其中缘由一一道来。 “哦!主子,原来是这样呀。”小龙恍然大悟。 第二天早上,龙亦青来到天机阁五楼客厅,这位正是小龙的父亲,泰济酒楼的老板,天机阁青龙部的统领。 青龙部是天机阁最早成立的情报部门,主要是以泰济酒楼为掩护,收集各种江湖情报。 如果没有这些情报,天机阁客人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卦象,根本无法精准推算。 “主子突然叫亦青过来,莫非是有什么大事?”龙亦青问道。 “亦青,来来来,坐。这不是天机阁在施粥舍衣嘛,现在问题是粮不够,衣不够,钱更不够……” 吴极笑着招手道, “你可是咱们天机阁的大财神,论经商理财,你实在胜过我太多,来帮忙分析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决?” “主子过誉了。”龙亦青沉思道, “单纯的赈灾济物虽有好处,但也容易造成劳力浪费,甚至会让灾民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 “自古每逢灾年,劳工的工钱便极为便宜,倒不如我们趁机组织灾民参与各种工程建设。 “这样既能保障灾民有所收入,自食其力,还能促进基础建设,岂不一举两得?” “妙!妙!妙!果然不愧是财神爷。”吴极击节赞叹道,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不就是‘以工代赈’吗?” “哈哈!主子过奖了。”龙亦青笑道, “主子是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再说智者千虑,或有一失。亦青虽有这个思路,却还没有具体的做法。” “亦青不必过谦,虽然只是一个思路,不过却也把我点醒了。 “正好准备收容孤儿的二楼放不下那么多人,不妨在城东寻一块地,直接盖一座天香书院好了。 “而且到时候不止可以收容孤儿,也可以招收城中百姓的孩子。 “另外隐阳城内的粮食终究有限,可以找几个机灵的伙计组织灾民成立买粮队,然后去其他城池买粮并运粮回来。…… “不过这恐怕也用不了多少劳工……” “还可以找官府接一些像修筑城墙、疏浚城河、建庙修寺这样的工程,也可以解决不少灾民的温饱。”龙亦青提议。 “这个……恐怕不容易了。欧阳鳙这老家伙估计还在为百行大会的事生气呢,就算有工程也未必愿意交给我们做。” 吴极有些无奈的摇头苦笑道。 “主子……成不成……总要试上一试吧。”龙亦青长出一口气道。 “那当然。难归难,做照做。小龙你拿我的拜帖去一趟欧阳府邸,就说下午我们去府上拜见城主。 “亦青,建天香书院以及组织买粮队的事就交给你去办。这两样加在一块大概需要投入多少?”吴极站起身踱步道。 “建书院大概五万两就够了,买粮这个最少需要个十万两以上吧。泰济酒楼账户上可用闲钱大约五万多两……起码也还差十万两。” “这里有四万两你先拿去用,剩余的六万两我回头再想办法。” “好的,主子,那亦青先退下去准备了。” 正午时分,小龙从欧阳府邸返回天机阁。 “主子,小龙去到欧阳府,府里人却说欧阳老爷外出打猎了,让咱们明天一早再去。”小龙回禀。 “这个老东西,明明就在家,装什么装。”吴极拍桌道。 “呃……主子,来算卦的客人已经在四楼等着了。”小龙又回禀。 “嗯,知道了,我这就下去。你一会去拿五百两再做十枚天机令,以供备用,记得多做几处防伪标识。”吴极特意强调。 “是,主子放心。”小龙退下,去准备天机令之事。 九月二十日,天空终于放晴。 吴极从卧房窗口望出去,透明而湛蓝的天空,漂浮着一些洁白而细碎的云朵,宛如一方蓝色真丝手帕,上面绣了几朵白花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白粥的香气,吴极用力的猛吸了一口,闭上眼睛,静静地沉醉在这味道里。 用毕早饭之后,吴极和小龙二人准备妥当,走到天机阁门外,只见街上已经挤满了人,尽是来排队喝粥的灾民。 吴极细细观察发现,虽然这些正在排队的灾民仍然是蓬头垢面,但是脸上的愁容明显却少了很多,眼睛里也开始充满神彩。 带给人希望的东西不拘大小。在这个已经有些严寒的深秋时节,哪怕只是一碗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白粥,尽管还掺有沙子,但是对于这些前几天还完全衣食无着的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温暖。 不禁让人感慨,世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哪怕眼前处境已然很是糟糕,但生活依旧充满了希望。 已经领到粥的灾民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咂了咂嘴,随后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吴极一边走一边看,打心底里升起许多暖意,看来自己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辰时三刻,吴极和小龙两人来到欧阳府邸门前。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这欧阳府邸正门很是威严气派:最上面是一块金漆牌匾,上书三个鎏金大字欧阳府;牌匾下面是两扇朱漆大门,铜钉错落;门两边又有一副对联: 两袖清风存正气, 一轮皓月照冰心。 第18章 萤火之光 门两边还放着一对汉白玉石狮子,左边的狮子外观大气,雕琢质朴;右边的狮子造型活泼,雕饰繁复。 报上姓名之后,门子让吴极和小龙二人在门口稍待,他先去回禀欧阳城主。 不过一盏茶的间隙,门子带了一名男子回来,那男子对着吴极作揖道: “我是欧阳府邸的李总管,见过天机先生,我家老爷安排在东厢房会客,请天机先生前往一叙。先生,您这边请……” 吴极也不答话,只做了一个请带路的手势,随后跟在李总管后面进入欧阳府。 吴极一边走一边沉思,正想着一会儿应该要怎么样说服欧阳鳙,突然右前方窜出一人直接撞了过来,吴极一时躲避不及,撞个满怀。吴极待站定后一看,原来是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 “慌里慌张,冒冒失失,成何体统?”李总管呵斥道,“当心惊扰冲撞了老爷的贵客!还不赶紧给天机先生赔罪!” 女子低着头,对吴极欠身道:“请先生恕罪,碧烟走路太急,一时未看清,并非故意冲撞先生……” “无妨!不碍事。”吴极对女子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对李总管道,“李总管,还是先带路去东厢房吧。” “还不赶紧退下,省得在这丢人现眼。”李总管指着这名女子训斥着,然后对着吴极躬身陪笑道,“天机先生,您这边请。” 只见那名女子连忙转过身去,吐了下舌头,赶紧快步走开了。 李总管将吴极、小龙二人带到东厢房门口,向里面回禀道:“回禀老爷,天机先生到了!” 欧阳鳙闻言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满脸堆笑,对吴极拱手道:“天机先生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岂敢,岂敢!”吴极忙笑着回礼道,“城主日理万机,公务繁忙,何罪之有?吴某冒昧来访,打扰城主,还请见谅!” “先生言重,请先进屋一坐,再做详谈。请……”欧阳鳙说着便侧身做出请的姿势,吴极迈步进入,两人按主客落座。 “上茶……”欧阳鳙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笑道, “先前老夫曾多次邀请先生来府一叙,先生每每以身体抱恙而婉言谢绝。此番竟主动来访,想必应是身体无恙了吧,只是不知道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吴某惭愧,让城主费心了。托城主的福,吴某身体已无大碍。冒昧前来,只因吴某有一事相求,还请城主多多相助!”吴极起身再次拱手道。 “哈哈哈哈……先生说笑了。坐坐坐……”欧阳鳙仰头大笑道, “隐阳城谁不知道先生神机妙算,百发百中!现在又自费巨资赈济灾民、施粥舍衣。 “不管是灾民还是城中的百姓,无不对天机阁竖大拇指,交口称赞,更有甚者说先生是‘赛青天’。 “呵,‘赛青天’!先生这么大的本事,还用得着老夫帮忙吗?” 闻听此言,吴极赶忙躬身道: “欧阳城主莫要听信那些无端的流言蜚语。吴某赈济灾民、施粥舍衣不假,但全是为了响应城主在百行大会上的号召,追随城主您的脚步。 “要说功劳,救济灾民一事全部仰仗城主您的英明领导、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日夜操劳。 “跟城主相比,吴某不过一小小马前卒耳,贪图虚名,鼠目寸光,何足道哉? “城主之于隐阳城犹如日月高悬,光芒万丈,而吴某不过区区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哎……先生过誉了。老夫可消受不起这么大的功劳。” 欧阳鳙眯着眼睛,抿了一口茶,笑道,“不说这个了,先生此番前来我府中,究竟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吴某所求之事只需城主高抬贵手,举手之劳而已,还请务必答应,勿要推辞。” “哦?”欧阳鳙闻言将茶杯放到桌子上问道:“到底何事,先生不妨先细细讲来……” “天机阁眼下组织成立了一只施工队,人数有数千人之众,只是苦于眼前没有可以承接的工程,所以人员都在荒废着。 “听闻府衙这边每年都有修筑城墙、疏浚城河、修建寺庙、兴修农田水利等各种工程,需要大量劳工。 “所以吴某斗胆请城主允许天机阁承接其中几个工程,工钱只需正常价格的八成即可,还请城主大人明鉴、成全。” 欧阳鳙闻言一惊,心下想到,好你个天机老儿,老夫没跟你计较不听安排,私自施粥之事已经便宜你了。 没想到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居然敢打府衙工程的主意了。 “大胆!” 欧阳鳙一拍桌子道, “府衙确实每年都有工程,但是都是由府衙统一召集匠人和工人进行施工,从未转包个人。 “施粥你要自己来也就罢了,我不跟你计较。现在居然得寸进尺,还想要承包府衙工程! “敢问先生,那你下一步是不是需要老夫搬出城主府邸,把城主的位置让你来做?” “吴某不敢!”吴极再次起身,正色对欧阳鳙拱手道, “城主大人请先息怒。府衙工程转包个人之前确实未有先例,但是先例、惯例、法规、准则等虽然是约束于人的,但这些归根结底不还是由人来制定的吗? “制定规则之时,往往急需于解决当务之急,而忽略对后来的影响。但是往往在多年之后,时移世易,先前制定的规则想要解决的问题已经解决,但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新问题,而这些新问题就必须再重新制定新规则进行解决。 “这就是新规则、先例比老规则、旧例的先进和优越之处。欧阳城主高瞻远瞩、目光如炬、灵活多变,敢于开创先例,肯定不是那些冥顽不灵、食古不化之辈,肯定要比吴某更明白这个道理。 “再说了,之前府衙工程不转包个人,更主要的是担心转包后工程质量得不到保障,吴某虽好虚名,但自问绝非奸商,不可能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吴某敢以整个天机阁资产作为担保,若是工程质量不合格,天机阁以及吴某听凭发落,任凭处置,毫无怨言。 “还请城主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敢为天下先,将工程转包吴某,工钱只需要付八成,吴某必定竭尽全力,保证质量,按期完工。 “如此以来府衙也能节省一些经费,可谓一举两得。” 第19章 欧阳女侠 欧阳鳙闻言半晌无语,心下忖道:好你个天机先生,当真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虽然也觉得吴极说的言之有理,但是越觉得有理,心里就更不舒服,只好勉强驳道: “先生之言看似有理,但仍旧是……不合礼法。此事定然不许,请勿再要多言。” 吴极忙再次躬身道:“城主大人,吴某……” 欧阳鳙看吴极还不准备放弃,心下一慌:此人能言善辩,诡计多端,不可再与之多谈,再谈下去恐怕自己就像是一头小毛驴,被他牵着走,万一前面有个大坑,自己不就掉进去了吗? 于是他赶紧起身道:“老夫稍后还有要事处理,不便再谈,先生请勿复言。” 吴极还想再争取下,急忙道:“城主不必着急,先且听吴某一言……” “看茶……” 欧阳鳙赶忙抢着喊道,然后冲李总管使眼色赶紧送客。 李总管心领神会,忙挡在欧阳鳙面前,对吴极陪笑道: “先生请回吧,别让小的们为难……请吧……” 吴极心里纵有万般不甘,但看这情形,只得长叹一声,然后转身向后拱手道:“告辞!” 吴极一边愁眉不展的走出欧阳府邸,一边沉思接下来的对策,而小龙经过石狮子旁边时,朝上面啐了一口道: “呸!这个老王八蛋!” “算了,小龙。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先回天机阁,然后再想其他办法。” 吴极拍了拍小龙的肩膀安慰道,小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欧阳府邸占地将近五十亩,四周都是三米高的围墙。从正门出来后,走了三四百米才到南墙和东墙的拐角处,两人拐弯之后继续沿着东墙往天机阁走。 正走着,吴极突然感觉头上被一个小东西砸了一下,忙抬头看去。 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正侧着身子半蹲在墙头上。 只见她身穿一袭红衣,扎着高高的双马尾辫,如瀑般的刘海散在额前,两边还各延伸出一小缕头发。刘海之下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又大又圆,忽闪忽闪。鼻子小巧但挺直秀美,嘴巴粉红而嘴角上翘,尖尖的下巴像个白莲花瓣,肌肤光洁但一脸稚气。 见吴极盯着她看,她嫣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问道:“你就是……天机先生?” 吴极见她人小鬼大,嬉皮笑脸,心生不悦,又看了一下地上的“暗器”,原来是一颗核桃,冷笑道: “你是何人?小小年纪,竟然以暗器伤人?” “拜托!”少女气鼓鼓的站起来,双手掐腰道, “那只是一个小核桃而已……我到处都听人说你很厉害,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一个小核桃都躲不过……哈哈……” 吴极闻言顿感哭笑不得,又见小龙满脸怒意的将核桃捡起,正欲砸向那名少女,忙制止道: “算了,小龙!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走……” 少女见两人准备离开根本不搭理自己,忙小声喊道: “哎哎哎……别走啊!你们不是想要接工程吗?我可以帮你们哦!” 吴极听罢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停下脚步,抬头上下打量了少女几次,有些疑惑的问道: “阁下到底何方神圣?为何要帮吴某?” “我是谁?哈哈……”女孩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就是,立志十年后成为武林第一女侠的,欧阳蕙” 欧阳蕙?欧阳城主家的二小姐。竟然是她。吴极眉毛一挑,冷笑一声反讽道: “哦?是吗!原来是‘欧阳女侠’,幸会幸会!” 欧阳蕙见吴极称呼她为“欧阳女侠”,更是心里乐开了花,笑的前仰后合。 恰好此时又有一阵风吹过,一个没站稳,竟然大叫一声,整个人从墙上摔了下去。 “啊……” 吴极见状原本下意识想要去接住她,但转念一想这个女子刚才使用暗器伤人,再加上又是欧阳家的人,说不定有什么阴谋或者陷阱,而且男女授受不亲,多有不便。 吴极这样想着,伸出一半的手又赶紧缩了回来。 “哎呦……”欧阳蕙扑通一声摔倒了地上,痛的嗷嗷直叫。 好在她平时确实有练习过一些基本功法,落地的瞬间先用两脚着地,然后慢慢缓冲,所幸伤势不重。 饶是如此,落地后屁股还是摔得很痛。 “喂!你怎么不接住我?”欧阳蕙杏目圆睁的指着吴极叫道。 “呃……”吴极一脸黑线!!! 欧阳蕙刚说完就立即后悔了,幸亏他没伸出双手接,不然两个人岂不就抱在一起了…… 想到这,欧阳蕙脸颊泛起一丝红晕,赶紧起身。结果站起来后屁股更疼了,本来想用手揉一揉,但一想到面前还有两个男人,赶紧忍住了,强忍疼痛道: “我是真的可以帮你们拿到工程哦,不过我也有条件……” 吴极听后冷笑道:“果然!我刚才还在寻思,欧阳家的人怎么会帮我?原来是要做交易啊。什么条件阁下请讲?” 欧阳蕙冲吴极挤了下右眼,笑道:“其实很简单啦……就是你请我吃顿饭,然后帮我办件事。” “吃饭好说,办事是办什么事?”吴极皱眉问道。 “这个嘛……现在不能说!嘿嘿!”欧阳蕙不好意思的笑道。 “嗯?……那请恕吴某不能答应!”吴极正色拱手道。 “为什么???”欧阳蕙歪着头,满脸疑惑的问道。 “要吴某办事却又不说明具体是什么事?万一吴某答应了,日后阁下叫吴某去杀人放火,那还了得,这是吴某不愿为之事;还有若是超出吴某能力范围的事,吴某无法做到的话,既有负于阁下又愧对于良心,这是吴某不能为之事。所以,谢阁下一番美意,但吴某不能答应。告辞!” 吴极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去。 “喂喂喂!谁叫你去杀人放火了?”欧阳蕙冲吴极的背影吼道, “我保证,这件事第一你肯定能做到,而且很容易;第二绝不会伤天害理,一点点都不会,完全是合情合理合法的。你不妨好好想想哦,我帮你拿下的可是一万人的大工程哦!” 第20章 银耳莲子羹 吴极刚走出两步,闻听此言,立即停住了脚步。 一万人的大工程!吴极承认这是个很大的诱惑,自己刚才在欧阳府内争取半天也没有半点收获。 但是这个黄毛丫头的话可信吗?她是欧阳府的二小姐,倒不是没可能。而且看她刚才言辞恳切,尽管不知道是办什么事,但似乎不像是会伤天害理的样子。 “好!阁下若是能助天机阁拿下工程,事成之后,吴某定然会依约请阁下吃一顿饭,帮阁下办一件事。” 吴极转身对着欧阳蕙皱眉道,“不过,若是阁下未能拿下工程……” 欧阳蕙连忙摆手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放心好了,工程一定可以拿下。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等我拿下后,就去天机阁找你。……唉,对了,我帮你之后,你该不会反悔吧?” 吴极听罢又是冷笑一声,拱手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阁下若是能让欧阳城主将工程转包于天机阁,便是天机阁的上等贵客,吴某必定翘首以盼,恭候大驾。告辞!” 说完之后,吴极便带着小龙转身离开,回天机阁而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走远,欧阳蕙才赶紧揉揉屁股,呲牙咧嘴道:“哎呦呦,屁股好疼……” 欧阳鳙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大女儿欧阳晴为嫡妻刘氏所生,聪明乖巧,只是长到八岁时不幸染上天花。 欧阳鳙遍请良医,但仍旧还是病重不治,一命呜呼。 嫡妻刘氏经此打击,整日以泪洗面,神情恍惚,没过两年便也跟着去世了。 二女儿欧阳蕙也是刘氏所生,刘氏去世时她才四岁,欧阳鳙先失爱女,后失发妻,不由得将所有感情都转移到欧阳蕙身上,所以对她格外宠溺,哪怕她一个女孩子偏要习武弄剑也未加以约束。 三女儿欧阳茜是第三房小妾郑氏所生,现年九岁;长子欧阳是第七房小妾黄氏所生,现年刚四岁。 欧阳蕙自小便梦想成为一代大侠,可以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惩恶扬善,扶危济困,以天下为己任。 所以她闺房之中并无女红,《烈女传》之类,反倒是剑器,《七侠五义》、《儿女英雄传》遍布。 百行大会召开那天,她偷偷躲在一扇门后边,透过门缝观察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当听到吴极说不参与捐助的时候,欧阳蕙轻蔑的白了他一眼,心想原来众人眼中很厉害的人竟然如此没有担当。 等转眼又听到吴极要施粥舍衣三个月的时候,不禁惊呆了。 自那之后,欧阳蕙便安排丫鬟碧烟去打听这个吴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恰好碧烟今早无意中撞到了吴极,得知天机先生来府中,立即将此事告知了欧阳蕙。 欧阳蕙闻听此事立即赶去东厢房,随后听到了吴极和她爹的谈话。 于是她打定主意想要帮一下吴极,所以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啊……疼……” 欧阳蕙此刻已回到闺房中,趴在床上,叫碧烟给她上跌打损伤药,才刚除下衣物,臀部就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 “小姐,上面都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这个天机先生太可恶了吧,表面上看着像文弱书生,下手却真够重的,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碧烟一边准备药膏,一边愤愤不平道。 “嗯?……碧烟,你想哪去了?跟他不相干……”欧阳蕙连连摆手。 “不相干?刚才二小姐急忙忙跑出去,不是说要去会一会这个天机先生,跟他切磋下吗?现在受了伤回来,不是他又是谁?” “你想哪去了?我这伤是摔的……哎呦……你这个笨丫头,轻点好不好……” “好好好,是摔地行了吧……不要动哦,碧烟要开始上药了。” 一个时辰之后,欧阳蕙屁股上的伤势明显好转,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疼痛,只是不敢坐,一坐便犹如坐在针板上一样刺痛。 欧阳蕙换了件衣服,然后带着碧烟去见欧阳鳙。中间路过一段回廊时,看到对面有个丫鬟正端着一碗冰糖银耳莲子羹走来,忙问道: “这是给谁的?” “回二小姐,是新过门的十三娘吩咐厨房做了自己吃的。”丫鬟回禀道。 “哦?这狐狸精事还不少啊……”欧阳蕙忽然灵机一动,吩咐那丫鬟道,“这碗莲子羹我还有用,你去叫厨房再另做一碗。” “这……二小姐,十三娘已经催了半天了。”丫鬟为难道。 “那就让她再等会。年纪轻轻的,总想一步登天走捷径,就那么急不可耐吗?她要问就说是我喝了,她要是不服可以来找我。碧烟,你接过来,咱们走。” “是,二小姐。”碧烟接过来后仔细端着,跟在欧阳蕙后边。 戌时,欧阳鳙书房。 “爹,在看什么书呢?”欧阳蕙笑着问道。 欧阳鳙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笑道:“闲着无聊,乱翻而已。” 欧阳蕙小心的将莲子羹从碧烟手里端到欧阳鳙面前的桌上,笑道:“爹爹每日操劳,甚是辛苦。女儿看着很是心疼,于是亲自下厨做了一碗冰糖银耳莲子羹给爹爹,快尝尝吧……” 欧阳鳙听罢不禁眼眶湿润,感慨道:“我家小蕙长大了……好哇……我尝尝……嗯!好喝,真不愧是宝贝女儿做的,比府里面的橱子做的好多了……” “啊!?哈哈……对呀,只要爹爹高兴,以后小蕙天天做就是了。” “唉……蕙儿,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欧阳鳙摇头道。 “没有啊!”欧阳蕙一脸无辜道。 “真没有??”欧阳鳙又低头喝了一口莲子羹,“以前你只要一来献殷勤,保准是闯了祸。今天倒是奇了,没闯祸居然也来?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嘿嘿!”欧阳蕙不好意思的干笑着,“爹爹,人家哪里有天天惹祸生事啦!鬼主意也没有啦,只是想麻烦爹爹帮忙办一件小事而已啦。” “哦?哈哈……”欧阳鳙摇着头笑道,“我就说嘛,不可能平白无故来献殷勤。什么事说吧,爹爹答应你。虽然还是感觉被套路了,不过能喝到女儿亲手做的莲子羹,爹爹也知足了。” 第21章 一拳就能打趴下他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爹爹既然答应了,可不许反悔哦!”欧阳蕙撒娇道。 “好好好,不反悔。你说吧,是要买新武器,还是要去修理哪家公子?” “都不是啦。蕙儿想请爹爹把疏通河道的工程交给天机阁去做。”欧阳蕙郑重说道。 欧阳鳙闻言顿时心内一惊,忙摆手道:“其余他事,皆可依你。若是此事,万万不可。哎,不对呀……蕙儿你是如何知道此事?” “爹爹和天机先生说话时,蕙儿恰好路过东厢房……为什么不行呢?爹爹刚才明明答应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欧阳蕙气鼓鼓的叉着腰。 “……蕙儿,你有所不知,不是爹爹不想转包给天机阁,而是眼下府衙确实没有工程了……”欧阳鳙一脸诚恳而又无奈的唉声叹气、捶胸顿足。 “爹爹骗人,蕙儿已经去问过廖师爷了,他说还有一个疏通河道的工程,需要用到上万人,十万两银锭工钱都已经拨下来,入到府衙银库了。哼,爹爹是骗子,又出尔反尔,蕙儿再不理爹爹了……”欧阳蕙冷哼道。 “……”欧阳鳙被女儿当面戳穿谎言,登时哑口无言,涨红了脸,半晌方拍着大腿骂道,“这个多嘴的廖师爷……” “爹爹莫要怪廖师爷。是蕙儿拿点着的蜡烛威胁他,他才说的,不然的话,他的胡子就要被烧光了……”欧阳蕙忙解释道。 “你呀……”欧阳鳙长叹一声道,“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吃里扒外……” “我吃里扒外?”欧阳蕙眼里噙着泪指着自己问道,“好!刚才爹爹你明明答应好的,现在却出尔反尔,还说谎骗人,被拆穿了便开始数落我的不是。你也不用说什么造孽,我娘才是造了孽,才嫁了你这么个三心二意、薄情寡义的人……” “蕙儿你……”欧阳鳙自知说错了话,一时既惭愧又内疚,嗫嚅道,“爹爹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我就问爹爹是否能说话算话,把工程转包给天机阁?”欧阳蕙抹了下眼泪问道,“若是不能的话,蕙儿不要出尔反尔,食言而肥的爹爹,也只好离开这欧阳府了……” “别!蕙儿……”欧阳鳙抽泣道,“你娘不在了,你姐也不在了,要是你也不在了,爹爹还活个什么劲?不如早早死了算了……唉!也罢,不就一个工程嘛,给他天机阁就是了。不要说什么离开不离开的,你要去哪?这欧阳府才是你的家。” “谢谢爹!”欧阳蕙闻言破涕为笑道,“嗯嗯,蕙儿不离开欧阳府,爹爹最好了。工钱可不能只给八成,必须按照原本的十万两给人家天机阁。” “唉……好好好,就给他十万两。”欧阳鳙擦干眼泪郑重道,“不过蕙儿,爹爹也有一个要求。” “爹爹,还有什么要求?”欧阳蕙不解道。 “蕙儿你平时任性而为,爹爹都顺着你了,不爱做大家闺秀,可以,想要练功习武,也可以,爹爹都依了你了。但是有一点,你不能和天机阁走的太近,尤其是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吴极,必须离他远远的。” “为什么?我觉得天机先生很好啊,神机妙算,百发百中。而且还花费巨资赈灾,施粥舍衣,像这样的侠义之举,蕙儿可是打心底里佩服。” “切,那不过是假仁假义,沽名钓誉。他自己都说他不是为了赈灾而赈灾,仅仅只是为了图个虚名而已。更何况,你说他施粥就好好的施粥吧,非要往粥里面掺沙子,这就是滥竽充数,以次充好,肯定是奸商无疑。反正,蕙儿你要离他远点,以后不许再见他。” “蕙儿觉得天机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往粥里掺沙子……肯定是有苦衷的。”欧阳蕙噘着嘴反驳道。 “能有什么苦衷?哼!不管怎么说,他也就是个臭算命的,下九流,跟聚贤楼里面那帮妓女没什么区别。我们欧阳府可是高门大户,犯不着结交这样的人。更何况,你也年纪不小了,又是姑娘家,跟他打交道,不怕流言蜚语,有损闺阁清誉,有损我们欧阳府的脸面吗?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娘吗?” “呵!脸面?我娘?”欧阳蕙冷笑道,“别人提也就罢了。你有什么资格提?一把年纪了,还娶十多个狐狸精搁家里,到底是谁不要脸?谁对不起我娘?我欧阳蕙行的正,站得直,我要和谁打交道是我的事,谁也管不着。倒是有些人一肚子苟且,早该管管自己啦。哼!” “蕙儿……你!”欧阳鳙闻言又气又羞,怒火攻心,一时竟无法说出话来。他喘了半天粗气,方才接着说道:“爹爹也是为你好,你毕竟是女孩子,又不经世事,哪知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万一……” 欧阳蕙见他这几句说的真切,不觉气也消了大半,连忙安慰道:“蕙儿知道爹爹是好意,可是蕙儿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蕙儿又不傻,好坏还是分得清的,再说我还会武功,他要是想欺负我可没那么容易,我到时候一拳就能打趴下他。爹爹,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一刻钟后,欧阳蕙离开书房,刚回到闺房,便有丫鬟回禀说:“南门守门千户燕十六求见,说是有武功秘籍进献给二小姐。” “燕十六?”欧阳蕙嘀咕道,“怎么是他?……算了,去回他说我今天乏了,不见客。”说完摆手让丫鬟退下,然后趴在床上休息。 亥时,天机阁。 “主子,今天欧阳家的那个二小姐说的靠谱吗?她说想帮我们,小龙总感觉有诈!”小龙问道。 “不好说。若是真心相助,自然是好;若是别有所图,也不得不防。不管怎样,不能把希望都放在这件事上面,还是需要想其他办法。回来后我想了下还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可以去找相邻城池的城主,试试看能不能拿到他们的工程;第二个办法就是先把天机阁资产抵押出去,等筹到钱以后,再组织灾民在城中寻找废旧之处建楼造屋。” 第22章 狡猾的狐狸 “啊!把天机阁抵押出去?这也太冒险了吧……”小龙不由得大吃一惊。 “是很冒险……不过眼下赈灾粮款还差六万两,工程也没拿下来,如果相邻城池也拿不到工程的话,恐怕……”吴极沉思道, “先不说这个了,米面粮油、丝绸布匹等物资价格现在怎么样了?” “回主子,价格已经开始降了,尽管下降幅度不大。施粥的情况还算比较顺利,发放棉衣时有几个不是灾民的人混进来想冒领,好在有入城册的副本做比对,没有被他们蒙骗。收容的孤儿已经有一百人了,已经通知教课先生,明天就可以开始上课了。” “嗯,好。小龙,明天一早你安排几个小厮在三楼收拾两间上好的房间出来。” “是,主子。”小龙退下。 九月二十一日,晴空万里,微风习习。 吴极一早洗漱完后便直接来到谢家,今天是谢掌柜出殡发丧的日子。 至于出殡,哭丧,路祭,下葬,封土等诸多细节,不再一一赘述。 吴极和小龙两个人帮着谢家的孤儿寡母忙里忙外,直到下午申时方才忙完。 一个人在忙各种事情的时候,往往不会有太悲伤的感觉,而一旦忙完空下来,才会慢慢的品尝悲伤的滋味。 “主子,今天回天机阁的时候,带深墨和泽婉过去吧……”谢万氏欠身道。 “谢嫂子,这个不急吧……再说还有谢掌柜头七……” “头七那天他们可以再回来。再说真正的祭奠不在于形式,而是在于用没用心。”谢万氏接着说道,“深墨,泽婉,你们快过来给师傅磕头,以后跟着师傅要尊师重道,勤学苦练,不可荒废时光,更不可忤逆师傅。” 谢深墨和谢泽婉二人来到吴极面前,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双双跪倒,磕头道:“师傅!” 吴极看着二人无奈道:“快起来吧……” 回天机阁的路上,小龙一直有意无意的将谢家二人与吴极隔开。 刚到门口,便有一小厮快步迎上来回禀:“主子可回来了,欧阳家二小姐已经在四楼等了半天了,说是找主子有要事商谈。” “哦?……是她。”吴极吃了一惊,然后吩咐道,“知道了,我稍后就到。……小龙,你先带深墨和泽婉去三楼安顿好……” “是,主子。” 半刻钟后,吴极来到四楼会客厅。 欧阳蕙此刻正等得无聊,四处张望,一看到吴极,就兴高采烈的站起身笑着拱手道:“天机先生,别来无恙!” 吴极闻言一怔,随后笑道:“欧阳女侠,别来无恙!请坐……” 欧阳蕙小心翼翼的坐回蒲团上,然后笑着问道:“先生,可还记得昨日约定?” “当然!”吴极也坐下答道,“怎么?工程之事有进展了?” “对呀,先生可以准备请客吃饭了!”欧阳蕙歪着头、拍了下巴掌笑道。 “啊!!!”吴极心下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工程已经拿下了?” 欧阳蕙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将一张书契递给吴极让他过目。 “十万两!!!”吴极看到上面的数额也不禁吃了一惊,然后赶紧查看印信真假,所盖印信确认为城主欧阳鳙的官印,这说明这张书契的确是真的。 “恕吴某冒昧,这个东西想必来之极为不易,敢问欧阳……小姐,为何要帮天机阁?”无极问道。 “也不算吧。再说我也不是免费帮天机阁的,先生不是说这是一笔交易吗?我已经做到约定的事,请先生不要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哦。” 欧阳蕙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十万两银票递给吴极。她今天早上亲自盯着欧阳鳙写好书契,盖好官印,又担心她爹工钱赖账,硬是逼着欧阳鳙先拿出十万两银票,顺便带了过来。 “这个自然。欧阳小姐想去哪吃,吴某悉听尊便,必定安排好就是。至于要办之事,敬请讲明,吴某必定竭尽全力去办。”吴极接过银票,仔细检查了一下,全部真实有效。 “那就去泰济酒楼吧。至于要办的事,就先不讲了,等吃饭的时候再说。”欧阳蕙随后又对吴极眨眼道,“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懂唉,先生你为什么要往粥里面掺沙子啊?” 吴极便将之前对小龙讲过的“粥里掺沙”的缘由对欧阳蕙讲了一遍。 “妙哇!太妙了!原来如此。”欧阳蕙听罢不禁拍手叫道,“怪不得我爹说你是狡猾的狐狸!”话刚一出口,欧阳蕙立即意识到说错话了,忙捂了嘴,想该怎么解释。 吴极闻言也不禁一愣,一时间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过于耿直,口无遮拦,还是在设置陷阱,引蛇出洞。 两个人都在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同时陷入了沉默。 “小姐,你快看,下面开始施粥了……”站在窗户旁边的碧烟这个时候指着窗外喊道。 欧阳蕙闻言快速起身来到窗户前,探出头去,只见下面长长的街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排队喝粥的灾民,八口大锅已经开始同时施粥,空气中弥散着清粥的香气。 “哇!好香啊……”欧阳蕙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 吴极看了一言碧烟似乎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原来就是昨天那个撞到自己的丫鬟。 “欧阳小姐,不论阁下是何目的,工程一事确实帮了天机阁,同时也帮了数万灾民,吴某深表感谢,顺便也代灾民们对小姐说声谢谢。”吴极起身后对欧阳蕙深躬道。 欧阳蕙听他在叫自己,忙转身回头看,结果发现吴极对她深躬,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天机阁还有其他顾客在恭候看卦,请恕吴某不便再奉陪,明日午时泰济酒楼,请欧阳小姐准时赏光。”吴极说完便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欧阳蕙本来还想再待一会说说话,没想到吴极却瞬间变脸,要送客了。她也不好强留,忙拱手道:“好,那就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一个时辰后,欧阳蕙和碧烟才从灾民的队伍中挤出来。 “碧烟,你说这天机先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啊?我明明没得罪他,还帮了他哎,说送客就送客,哼,这不是直接撵人吗?”欧阳蕙郁闷的问碧烟。 第23章 纹霞轩(上) “没得罪吗?”随后碧烟学着欧阳蕙的语调说,“怪不得我爹说你是狡猾的狐狸!哈哈……小姐你可真有才……” 说着碧烟忍不住笑了出来。 “哼!我都出糗了,你还笑……”欧阳蕙扭了一下碧烟的胳膊, “就算我这句话说的不恰当,那也不至于当场翻脸吧?再说先生他也不像是肚量狭窄之人呀。” “哎呦!疼……其实未必是因为小姐的原因,不然他怎么还会对小姐行那样庄重的礼。 “我打听了一下,他们店里前几天死了一个人,说是今天发丧。咱们下午等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回来,应该是去忙这个事了。 “再加上店里每个人左臂都带黑纱,应该是为了祭奠那人。所以依碧烟浅见,天机先生应该是心情低落,极为悲切,不愿多说话,只想要独处而已。”碧烟一一分析。 欧阳蕙听她细细讲来,颇为有理,嘿嘿一笑,在她后腰处又扭了一下道: “碧烟你倒是看的挺清楚得嘛,这么上心,是不是看上人家先生了,要不赶明儿弄个八抬大轿送你过来成亲……哈哈……” …… 亥时,天机阁五楼客厅。 “亦青来了啊,来来,坐。”吴极招呼龙亦青坐下道: “疏通河道的工程拿下来了,这里是十万两银票的工钱和书契,你先拿去,明天就可以开始招募灾民中的壮丁,准备去疏通河道了。” “太好了,主子!”龙亦青赞叹道, “建天香学院的地已经买好了,明天就可以动工开建。外出买粮队也已经组织好了,再加上这次疏通河道的工程,起码可以直接解决一万三千多个灾民的口粮问题。 “天机阁这边施粥的压力也会减轻很多。真是没想到,欧阳鳙那个老东西居然会把工程给咱们承接。” “嗯,亦青,工程一事就全拜托你了。先不说这个了,黑虎堂近日可有动静?”吴极问道。 “回主子,黑虎堂这几日一直在平阳岭上闭门不出,寨门紧闭,防范颇为严密。经过多方暗访调查,害死谢掌柜的凶手正是黑虎堂堂主黑乐疤。” 吴极闻言拍案而起怒道: “敢动天机阁的人,简直自寻死路不可活也。 “……亦青,接下来五天你再去准备十辆大型牛车,二十桶猛火油。小龙,你再去招募两名武林高手,五天后带来见我。我要将黑虎堂从这个世间彻底抹去……” 龙亦青和小龙对视一眼,起身齐道:“是,主子!!” 九月二十二日,午时,泰济酒楼二楼,“纹霞轩”雅间内。 “欧阳小姐,请点菜。”待两人坐定后,吴极对欧阳蕙拱手道。 “客随主便,既然今天是先生你请客,还是你来点菜吧。”欧阳蕙笑道。 “好。既然如此,那吴某便恭敬不如从命。”吴极说完便吩咐橙衣小二道, “小二,先泡一壶‘六安瓜片’茶来。然后去炒清蒸鲈鱼、五香花生米、参蒸鳝段、鱼香肉丝、酱爆桃仁、胡椒虾、风味茄子、菠菜豆腐汤这几个菜来。” “好嘞!客官您稍等。”橙衣小二答应着退了出去,不一会就端上一壶茶来。 吴极亲自给欧阳蕙斟了一杯茶说道: “六安瓜片这种茶,只有单叶而无芽无梗,颇为罕见,茶体细细观之翠绿有光,闻之香气清逸,品之则滋味鲜醇,回味悠长,茶味浓而不苦,香而不涩,实乃茶中上品。欧阳小姐不妨品上一杯。” 欧阳蕙闻言端起茶杯一观,果如吴极所言,青翠澄澈,芳香扑鼻。她浅尝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 “我竟不知,世上居然有如此好茶。” 吴极自斟了一杯也品了一口,问道: “先前欧阳小姐与吴某有约在先,工程事成之后,吴某当请客,并为小姐办一件事。还请欧阳小姐明示,到底需要办何事?吴某好做准备。” “哦,这个不着急。”欧阳蕙连忙摆手,然后露出虎牙笑道, “先生你见多识广,聪明睿智,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欧阳小姐过誉,什么问题,但讲无妨。”吴极闻言放下茶杯,洗耳恭听。 “我呢打小就想成为一名神功盖世的女侠,行侠仗义,仗剑走天涯,何其潇洒!可是近些天来,我有时不禁有一丝困惑,到底什么是侠呢?”欧阳蕙眨着眼睛问道。 “这个问题恐怕欧阳小姐问错人了。若是问阴阳五行、六爻八卦,吴某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若要问侠为何物,吴某并无甚真知灼见,恐贻笑大方,不便言说。” 欧阳蕙见吴极不想回答,双手抱肩,扭头哼道: “哼!先生你就是欺负人。那些灾民跟你无亲无故,你尚且要竭力相帮;我帮了你那么大忙,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却小气的不肯回答。 “告诉你吧,本小姐也是有脾气的,你今天不好好回答,别想出这泰济酒楼的门。”说完把来时带的一把剑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欧阳小姐不必动怒。”无极连忙苦笑道, “既然小姐一定要听,那吴某尽力解答便是。不过终究愚鲁浅见,吴某姑妄言之,小姐姑妄听之,不可深信。” “好,先生你说。”欧阳蕙笑着将剑收到一边道。 吴极先不解答,而是又拿了一个杯子斟上茶,然后用食指蘸着,在桌上写了一个“”字,示意欧阳蕙仔细看,见她眉头深蹙,仍是不解,笑道: “欧阳小姐请看这个字,左边是一个人字,也就是说,首先必须是一个人。那为什么必须是一个人呢?” “……” 欧阳蕙摇头示意不知道。 “假如有一个恶霸,恶贯满盈,杀人无数,江湖侠士无不想除掉他,但无奈他武功太高而束手无策。 “突然有一天晚上,恶霸熟睡之时房屋倒塌,房梁落下恰好把他砸死了,那么请问欧阳小姐,房梁可以称之为侠吗?”无极问道。 “这……从来没听说过房梁做侠士的,不过这个房梁却不是普通的房梁哎。”欧阳蕙喃喃道。 “再假如这个恶霸死了之后又投胎成一个恶霸,所作所为比之前更甚,这次没有房梁砸死他了,而是一头猪撞死了他,那么可以称呼这头猪是侠士吗?”吴极又问道。 第24章 纹霞轩(中) “啊?为什么猪能撞死他?你刚才不还说恶霸武功高强吗?难道猪也会武功?”欧阳蕙惊诧道。 “猪会不会武功吴某也不知道,但是猪肯定能撞死他。”吴极摊了下手道。 “为什么?什么猪这么厉害?”欧阳蕙眨巴着眼睛惊叫道。 “呃……有可能这头猪有极重的起床气,被恶霸吵醒后进入暴走状态,速度极快,又撞到了特殊部位,所以能一撞之下就把恶霸撞死了, “再或者这个恶霸喝醉了酒从桥上经过,恰好有一头猪发疯了就把他撞河里去了,恶霸又不会游泳,所以就淹死了…… “这都不重要,猪撞死的也罢,狮子老虎太饿了把他吃了也罢,道理都是一样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总之,刚才的房梁是死物,现在的猪和狮子老虎是活物,他们要么根本无意识,要么只是本能,要么是偶然因素,虽然最终的结果和侠士所想做的是一致的,但却称不上侠。” “哦,我好像懂了……”欧阳蕙听罢恍然大悟。 “再假如这个恶霸被猪撞死之后又投胎成一个新的恶霸,武功登峰造极,练就铜头铁臂,房梁砸不死他了,狮子老虎咬他一口,满口的牙都硌碎了,猪发疯又把他撞河里了,结果这一次他学会游泳了,也没淹死……” “啊!这下可糟了……”欧阳蕙忍不住打断吴极的话,惊叫道。 “好在此时有位赤脚大仙从恶霸头上经过,这个赤脚大仙高一千零二十四丈,重九百九十六万斤,一个没留神把他当蚂蚁踩死了。请问这个赤脚大仙可以称为侠士吗?” “不能吧,而且神仙鬼怪我都没见过,反正是不太信的,何况有那么大个的神仙吗?”欧阳蕙摇头问道。 “那都不重要,欧阳小姐又跑偏了。刚才所讲的以上三种不论是死物、无智活物还是神仙鬼怪,皆不能称之为侠。 “只有人,才有可能称之为侠,因为只有人才有喜怒哀乐,才有七情六欲,才讲是非善恶、黑白曲直,有长处弱点,有烦恼忧愁,有力挽狂澜,也有力所不及。” “哦,好吧……”欧阳蕙懵然道。 这时橙衣小二将菜摆上桌子道:“二位客官,您要的菜好了,轻慢用。”说完便退了出去。 吴极又指着刚才写得“”字笑道: “欧阳小姐,虽然人可以成为侠,但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侠,因为侠不是一般的人。 “再看这个字右边,乃是一个大大的‘人’字撑开双手庇护下面的两个小‘人’字,这便是侠的精髓所在。 “侠,是有能力的人不求回报的去帮助比自己弱小的人。 “一个侠士,首先必须要有想要锄强扶弱的意愿,可惜的是太多的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变得麻木,已经丧失这部分意愿; “其次必须要有大无畏的勇气,有意愿的人中也有不少是空有意愿,遇事便怂,苟且偷生,难以为侠; “再次必须要有切实的行动,太多人在听过侠士侠客的故事后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自化身为侠,大砍大杀,但往往第二天后便生活依旧如常,毫无变化,其实侠之要者,不怕日常行侠一点,就怕空有侠梦万千; “复次必须要有相应的能力,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扶危济困,这里的能力并非单指武功,而是一切人可掌握的技能,如果没有相应的能力却反要逞强行侠,往往会将事情变得更糟; “最后必须要有足够的智慧,哪怕是许多世所公认的大侠,也往往是正直勇猛有余,而智慧眼界不足,杀死恶人容易,消灭罪恶却难,哪怕侠之大者,眼界也大多陷于敌我善恶,而无法从整个历史发展和全人类的角度去看问题,须知拯救世人身躯为次,拯救世人思想为主。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生活在黑暗之中,臭水沟里,绝大多数人只是单纯的忍者恶臭向前看这样活着,而只有少数人会抬头仰望星空,而这些人中,又有极个别的人可能会意识到干嘛不举起火把,照亮夜空呢?万一有更美好的地方呢? “有过这些意识的人有的只是想想而已,很少有人付诸行动。但凡事也有例外,有的人拼命想要一试,便奋力鼓起勇气举起火把,不出意外的,只一瞬间,火把便被熄灭。” “啊!……这是……为什么?”欧阳蕙摇头不解道。 “黑暗和恶臭是最适合隐藏丑陋和罪恶的。一旦举起火把,当然可以照见美丽和善良,但同时也会让丑陋和罪恶无处遁形。而丑陋和罪恶往往不会束手就擒,甘愿被诛,所以会拼死扑灭火把,顺便弄死举起火把的人。 “另外还有一批人原本未必是丑陋和罪恶的,却也害怕火把的存在。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待在臭水沟里,黑暗之中,这糟糕的处境不但没有让他们生厌,反倒给他们以安全感。 “对于麻木的人们来说,越熟悉的地方越安全,哪怕已经极其不堪,而未知的领域也许美好但却充满了不确定的不熟悉的因素。 “这些人们早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你要他们去死,他们也许未必会反抗,但是你如果要他们去改变,去接受新事物和新思想,他们会恨不得将世上所有最残忍的酷刑对你全用一遍。”吴极解释道。 “啊!这……”欧阳蕙吓蒙了。 “凡事敢于在黑夜中举起火把的人,都是在向黑夜中的既得利益者发起挑战。火把每举起一次,这世间的规则便要被正向修改一次。 “这世间的总利益恒定不变,正向的修改规则,使利益分配更趋合理,便不可避免的要触碰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而触动一个人的利益往往比触及他的灵魂更难,他们往往也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对于既得利益者来说,任何正向的规则修改都是难以接受的,任何敢于举起火把挑战规则的人都是潜在的威胁,是最危险的敌人,在任何时候都要优先将其人为消灭。 “而且很多时候既得利益者他们也确实是做到了,因为本来就掌握了更多的资源,更多的话语权。”吴极又解释道。 第25章 纹霞轩(下) “这个……先生,我还是有点不大明白……”欧阳蕙又摇头道。 “举个例子来说,假如你是一个养猪的人,养了一百头猪,这些猪每个月都能带给你巨大的财富和名望。结果突然有一天,有个人来跟你说你养的并不是猪,只是他们长得像猪,实际上却是人,是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只要给他们吃一颗‘开悟果’,他们就能重新变为人类,当然也能顺便获得自由,不再成为被你圈养的猪。而你这么做的话,自己将变得一无所有,境遇从天堂到地狱。这件事目前只有你和这个人知道,其余人是不知道的。这个人把开悟果留给你,由你自己选择给不给他们吃,什么时候给他们吃,给多少人吃。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会第一时间,毫无保留的,给所有的猪,吃开悟果,然后把自己变得一无所有吗?”吴极继续解释并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欧阳蕙迷茫了。 “你现在大约可以知道暗夜之中想要举起火把有多困难了吧。所谓的侠之小者也罢,侠之大者也好,不过是在保护猪群中的弱猪,或者把坏猪变成猪肉,而只有那些敢于在暗夜中举火的人才是侠的最高境界侠之圣者。举起火把是要照亮整个夜空,照见美丽和善良,照见公平和正义,照见尊重和理解,照见开放和多元,是要把所有跪着的猪变成人。所以哪怕最开始只是在暗夜中发出极微弱的光芒,也能够引领更多的人发出微光,微光可以吸引微光,微光可以照亮微光,最终所有的微光聚集在一起发光,这种光才能把所有偏见、孤独、从众、压迫的阴霾照亮,进而将整个夜空照亮,让丑陋和罪恶无处遁形,失去生存的土壤。最后让每个人按照理想的样子活着,既有活成孤岛的自由,也有拥抱群体的权利。当然每一个敢于举起火把的人都值得尊重,而越早举起的人往往承受的偏见、孤独、从众、压迫会越重,越艰难。而第一个举起火把的人往往是最孤独、被打击最严重的,也是最值得尊敬的,也是吴某心中当之无愧的侠之圣者。与其心侠万千,不如行侠一点;侠之小者,锄强扶弱;侠之大者,为民为国;侠之圣者,暗夜举火。欧阳小姐,你问吴某侠为何物,吴某倒是想问,你想成为哪种侠呢?”吴极最后问道。 “我……”欧阳蕙顿时哑口无言。 “还记得吴某开头说过的那个恶霸吗?”无极问道。 “记得。”欧阳蕙赶紧点头道。 “如果没有房梁,没有猪和狮子老虎,没有赤脚大仙,而你恰好有足够的能力杀死他,惩恶扬善,那么欧阳小姐会亲自手刃恶霸吗?”吴极又问道。 “应该……会吧……”欧阳蕙低着头小声回道。 “哦?那欧阳小姐,平生可曾杀过鸡?”吴极再问道。 “不曾……”欧阳蕙声音开始呜咽。 “一个连鸡都不曾杀过的人,却还想去手刃恶霸?这根一个人连走路还没学会就想学会跑步有什么区别?你以为哪怕对方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想要毫无心理障碍的杀死他就很容易吗?你知道府衙里面的刽子手心理有多大的压力吗?这且不说,吴某再问,你杀了他可会后悔?” “为什么要……要后悔??”欧阳蕙怔怔的不解问道。 “因为等你杀完,吴某会告诉你,你杀错人了!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恶霸?是吴某告诉你的对吧!那吴某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我有没有可能与他有仇故意骗你,借刀杀人利用你?我有没有可能也是被他人所骗不知真相然后也顺便骗了你?你要成为侠士,如果对方也是侠士却被你误当成恶霸杀了,请问欧阳小姐,你会后悔吗?” “我……我也可以不止听你一个人说的话,我会自己去调查真相……”欧阳蕙连忙摆手辩驳道。 “好。你当然可以去调查。但是如果一群人都跟你说他是恶霸呢?你信还是不信?毕竟侠士也会得罪很多人。你会相信大多数人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再进一步说,如果所有人都告诉你所谓的真相就是‘他是恶霸’呢?你也许以为这肯定没错了吧。其实也不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在地域和时代的局限性,我们现在看过去一千年前、两千年前的人们他们当时所理解的真相真理,有很多都是可笑的,完全没有道理的。你又焉知,今时今日此地的所有人或者绝大多数人以为的真相和真理,不会在千年之后成为笑柄?”吴极继续追问道。 “我……”欧阳蕙无言以对。 “欧阳小姐,吴某深知世道崎岖,江湖险恶,所以才良言相劝,不要总想着做什么大侠,而是要先做好一个善良和宽容的人。做不成大侠一点也不丢人,毕竟芸芸众生,天赋极佳者寥寥无几,并不是只要你足够努力,就一定可以成为理想中的样子。只是做一个善良而宽容的人,于世间不作恶,也是值得尊敬的。而一旦要励志成为大侠,就必须要先做好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准备。这对于欧阳小姐来说,实在过于沉重了。”吴极劝慰道。 吴极说完从筷筒中抽出一根筷子在茶杯中快速搅动起来,然后朝里面丢了一颗花生米,一边示意欧阳蕙看,一边说道:“江湖就像这一杯茶,是一个大的漩涡,你没进去之前还可以选择是否进去,但是一旦当你进入,就像这颗花生米一样,只能任由漩涡裹挟,难以自处。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之谓也。等你终有一天长大,自然会明白,江湖之上,虽然有是非对错,但是更多的还是关系和利益,以及爱恨纠葛,远不是你以为的那般快意恩仇,洒脱自在。” 欧阳蕙眼眶开始湿润,今天这一顿饭带给她的成长,比过去几年都多,感觉之前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以及信仰一瞬间全坍塌了,整个人现在就是一种大脑放空而近乎于蒙的状态。 第26章 心碎的声音 “欧阳小姐,还记得吴某今天点了那些菜吗?”无极又问道。 “清蒸鲈鱼、五香花生米、参蒸鳝段、鱼香肉丝……呃……酱爆桃仁、胡椒虾……还有风味茄子和菠菜豆腐汤……”欧阳蕙强打精神指着桌上的菜一一回道。 “嗯,不错。把每道菜的头一个字连起来就是吴某对欧阳小姐的劝告,你不妨看看是什么?”吴极笑道。 “清……五……参……鱼……酱……胡……风……菠……”欧阳蕙喃喃自语,突然醒悟道,“啊!……是‘请勿参与江湖风波’。” “正是。当然吴某只是建议,具体何去何从,欧阳小姐,还是你自己做主。终究接下来的一辈子,你过的是自己的人生,你有自由选择人生方向的权利,其他人虽然有权利建议和指导,但最终毕竟无权干涉。”吴极道。 欧阳蕙闻言,只觉右眼中有一大颗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了桌子上,摔成一个莲花形状,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一颗又一颗落了下来…… “欧阳小姐你……”吴极见状大吃一惊,瞬间不知所措。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欧阳蕙赶紧笑着,双手同时摆手解释道。 看着眼前的少女这般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笑着流泪,吴极也意识到自己或许话说的太深入了,赶紧转移话题道:“欧阳小姐之前说有一件事需要吴某去办,还请务必实言相告,具体是办何事?” “哦!呵呵……已经没事了……”欧阳蕙低下头抽泣道。 “没事了?”吴极既诧异又不解道。 “是的……没事了……”欧阳蕙先是摇摇头道,然后突然抬起头望着吴极乞求道:“先生你……明天可以陪我去放一次风筝吗?” “啊!!!”吴极又吃了一惊,赶紧想要拒绝道,“这恐怕……” 话才说到一半,吴极没再说下去。虽然他之前对这个女子是有些敌意和不信任,但是随着了解的深入,才渐渐发觉自己之前对她有所误解,再加上刚才一番话把她说哭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改口答应道:“好吧……欧阳姑娘,请不要如此伤神,吴某只是随口瞎说,刚才那些话都当不得真……” “先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先生你讲的有道理,也确实是为我好,怪只怪我之前实在是太天真了。”欧阳蕙用手帕擦着眼泪说道,“多谢先生盛情款待,我现在身体不适,就先回府了。明日未时带好风筝再去天机阁找先生,请勿要失约。” “这是自然,欧阳姑娘……回去后勿要多思多想,好生休息。”吴极叮嘱道。 欧阳蕙努力用手帕将眼泪擦去,然后冲外面喊道:“碧烟,快进来扶我回府。” 碧烟和小龙两个人快步进到雅间内,只见欧阳蕙眼睛红肿,身前桌子上一滩水迹,碧烟赶紧问道;“小姐你……你怎么了?” “我没事。扶我回府。”欧阳蕙虚弱的说道。 “是,小姐。”碧烟赶忙搀扶起欧阳蕙,往外走去。 “主子,怎么把欧阳小姐……弄哭了?”小龙等她们二人走后,小声问道。 “嗯?小龙,什么叫我把她弄哭了?她她她……她自己哭的。我不过是跟她讲了下什么是侠,还有江湖险恶之类的。谁知道她突然就哭了……我还莫名其妙呢。……走,先回天机阁。”吴极辩解道。 欧阳蕙回府的路上一直失魂落魄,魂不守舍,一语不发。碧烟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掉眼泪,什么也不说。走到欧阳府邸东南角处,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两人定睛一看,这人居然是燕十六。 “卑职燕十六,参见欧阳小姐。”燕十六笑着作揖道。 碧烟见欧阳蕙依旧默然无语,便指着他问道:“你有什么事?” 燕十六向前走了两步,从怀中掏出一本书,一边将书递给欧阳蕙一边说道:“小姐之前不是想修炼高阶武功吗?卑职苦心搜集,终于得到一本上乘武功秘籍,名曰《梅花剑诀》,特来进献给小姐。” 欧阳蕙闻言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 “小姐莫要先急着拒绝。这《梅花剑诀》招式伶俐,威力惊人,稍加练习便可有所裨益,每日研习,必能练至人剑合一,天下无敌的境界。到时小姐何愁不能仗剑走天涯,行侠天地间呢?”燕十六笑着躬身道。 欧阳蕙听他提到“侠”字,便又想起纹霞轩的一番话,登时脸色大变,恶狠狠的怒吼道:“滚……” 这一句怒吼不仅把燕十六惊得目瞪口呆,瞬间石化,就连碧烟也大吃了一惊。 “欧阳小姐,你……”燕十六不可置信的悻悻然道。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欧阳蕙一双怒目直勾勾地瞪着他。 “那……小姐保重,卑职先告退……”燕十六将《梅花剑诀》收入怀中,抱拳告辞而去。 回到闺房后,欧阳蕙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上头。碧烟见状便要去叫郎中来,欧阳蕙忙制止了她。 “碧烟,你听到过心碎的声音吗?”欧阳蕙怔怔的问道。 “啊!!小姐是什么意思?心碎的声音?”碧烟不明所以。 “是的,就是在你的心里,有个极其细微的声音,像是水晶碎裂的声音一样……”欧阳蕙指着心的位置说道。 “小姐,是不是……天机先生……欺负你了?”碧烟小心翼翼的问道。 “唉……你这笨本丫鬟,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亏我之前还夸你聪明。跟他不相干,是我的问题。有些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欧阳蕙摇着头叹道。 “对对对,碧烟就是笨。明明进雅间的时候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结果出来的时候小姐满脸泪痕,眼睛哭肿,问了也不说什么原因,谁知道你们究竟讲了什么,做了什么?”碧烟双手抱肩噘嘴道。 “你……咳咳咳……”欧阳蕙闻言被气得浑身发抖,干咳不止。 碧烟见状赶紧扶起她上身,拍打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第27章 第一课 欧阳蕙指着碧烟训斥道:“你这个混丫头,满嘴胡话,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看来欧阳府已经容不下你了,碧烟你走吧。” 碧烟见欧阳蕙是真的生气了,赶紧跪下哭道:“小姐消消气,碧烟笨嘴拙舌,口无遮拦,委实说错话了。小姐要打要罚,碧烟甘愿领受,只求小姐不要赶碧烟出府。 “碧烟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自从七岁那年来到欧阳府后便一直伺候小姐,日夜陪伴,小姐对于碧烟来说已经是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碧烟之所以刚才那么说,说到底还是担心小姐呀!求小姐念在十余年往日情分的面上,原谅碧烟这次,碧烟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想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 “如果小姐非要赶碧烟走,那碧烟就直接撞死在小姐床头好了,做个鬼也要服侍小姐……” 碧烟说着便去撞床头,欧阳蕙听罢也是不免唏嘘心酸,赶紧一把抱住她道: “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许再胡说了。碧烟你刚才那话,不止辱没了我,也玷污了先生。” “是,小姐,碧烟知道错了,知道错了。”碧烟跪着后退一步,连连给欧阳蕙磕头道。 欧阳蕙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让她坐在床边,细细看她额头,已经鼓了一个大包,然后吩咐一个小丫鬟道: “坠儿,你去让厨房煮几个清水鸡蛋拿过来。” 说完欧阳蕙又对着碧烟头上的鼓包吹了吹,然后拉着她的手说道: “我以前是不太懂事,也比较任性。今天听过先生一番话后,虽然还是有很多事搞不明白,懵懵懂懂,但是起码一点还是懂了,就是人不能太自私了,光为了自己活着,有时也要多为身边的人着想。 “碧烟,你本就比我大三岁,现在越发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是好事。如果你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妨说与我听,若是两情相悦,彼此般配,我必定会做主成全你们。如果目下没有,以后有了也可以随时说与我知。” “小姐,不要赶碧烟走,碧烟想一辈子伺候小姐……”碧烟抹着眼泪哭道。 欧阳蕙拉过她的手一边拍着,一边说道: “碧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话也就只能说一说罢了。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大家不过同路一段时间而已。 “我并非是要执意赶你走,而是想要你明白,若你将来遇到合适的人,不要因为我影响到你的幸福。” “小姐,你……怎么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人都会变得,只不过有的人是一点点的慢慢改变,有的人是一夜间猛然成长,然后性情大变。 “算了,不说这个了,碧烟你拿好银两去跑一趟三石斋,让他们加急做一件大号绿孔雀风筝,明天一早送到府里来。”欧阳蕙吩咐道。 “是,小姐。”碧烟答应道,然后去三石斋办事。 吴极回到天机阁后先去给客人看了卦,然后让小龙把谢家深墨、泽婉二人叫道五楼客厅,安排他们坐于蒲团之上。 吴极将纸笔放在两人面前,坐在他们对面说道: “你们二人既已拜我为师,从今日起,我便开始传授你们算命解卦之法。传授之前,需要你们最后再考虑清楚,易非小事,言有杀机。 “凭易而窥天机,上可知天下大势,兴衰罔替;中可知天灾**,个人生死;下可知吉凶祸福,成败得失。易道关系甚大,不可轻忽怠慢视之。 “言语虽不似刀剑可直接伤人,但若论威力却远胜刀剑十倍。轻则一言可以救人于水火,一言也可以杀人于无形;重则一言可救数国之民,一言也可导致国破家亡。言语胜于刀剑,务必谨言慎言。 “凡我天机阁弟子皆须立下誓言:易为君子谋,为天下谋,为苍生谋,弟子当苦心钻研,谨言慎行,实事求是的研习易学,尊重前人之见但不盲目一味遵从,可以创新完善但不为新而新或刻意求新以哗众取宠,不可凭借易学伤天害理,损人福祉和性命,否则甘为万箭穿心而死。 “不可通过算卦为自身谋私利,骗财骗色,否则甘愿损福折寿。立此誓言,天地可鉴,神鬼尽知,若有违背,天地不容,人神共弃,甘受一切天罚。 “立誓之前,你们二人随时可以回头,但立誓以后,便再无回头之路,务必思量清楚。” 谢深墨和谢泽婉对视一眼,两人举起右手同声道: “易为君子谋,为天下谋,为苍生谋,弟子当苦心钻研,谨言慎行,实事求是的研习易学,尊重前人之见但不盲目一味遵从,可以创新完善但不为新而新或刻意求新以哗众取宠,不可凭借易学伤天害理,损人福祉和性命,否则甘为万箭穿心而死。 “不可通过算卦为自身谋私利,骗财骗色,否则甘愿损福折寿。立此誓言,天地可鉴,神鬼尽知,若有违背,天地不容,人神共弃,甘受一切天罚。” “立誓人:谢深墨。” “立誓人:谢泽婉。” “好。今天先讲授第一课:混沌之初,是为无极,无极生太极,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这句话你们二人要时刻记在心中,细细体悟。”吴极道。 “是,师傅,弟子谨记。”二人答道。 “无极者,无中心,无边际,无穷尽,无味、无臭、无声、无色、无始、无限,无终,无可指名,一片混沌是也。天地万物,宇宙时空,皆未诞生之时。意念未动,更无吉凶。 “无极,便如眼前白纸一般。一百五十亿年前,轰隆一声巨响,无极生太极,这是一次大爆炸。”无极说完便在纸上点了个小黑点,然后接着说道,“太极者,混沌之后,万物本原,阴阳混合未分,为宇宙最原始的秩序也。” 太极 “太极一出,便会生出两仪,即阴阳。”吴极接着在纸上花了一条长线“”指着说道,“这是阳。”又花了两条短线“--”,指着道:“这是阴。” 第28章 砒霜 “天地万物只有分出阴阳之后,才有成败得失,吉凶祸福。 “凡世间大,长,高,奇,开,前,上升的,活动的,刚健的,温热的,光亮的,开拓的,雄性的等等,皆为阳。 “凡世间小,短,矮,偶,合,后,下降的,静止的,柔和的,寒冷的,黑暗的,守旧的,雌性的等等,皆为阴。 “二者相互对立,相互依存,相互消长,相互转化。 “所谓对立,乃是指万事万物,有阴必有阳,一一对立。 “所谓依存,乃是指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和而万物得。 “所谓消长,乃是指阴消而阳长,阳消则阴长,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如四季变换,昼夜交替。 “所谓转化,乃是指重阴必阳,重阳必阴,物极必反,由阴阳消长到一定程度时,因量变而引起质变。 “最后还需明白,阴阳者,有名而无形,不过假其名而用其理,不可执其形而拘其名。” “阴阳之上再叠加阴阳,则为四象。四象者,为少阴、少阳、老阴、老阳。 “亦有古人说四象为东苍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此说也颇为有理。 “但依为师看,四象亦是四维,即三维空间,再加上时间。 “尽管说法众多,但都有一定道理,彼此之间并不冲突。 “这是因为,四象亦是有名而无形,在天时可为春夏秋冬,在地理可为东西南北,在人事可为生老病死。 “在星空为东苍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在易为为少阴、少阳、老阴、老阳, “在时空为长、宽、高、叠。主体不同,角度不同,虽一名而万物。”吴极道。 “四象之上复再叠加阴阳,则为八卦。八卦者,为乾、坤、震、巽、离、坎、艮、兑。 “其中八卦卦象为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xun)代表风,震代表雷,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gen)代表山,兑代表泽。 “八卦速记口诀为: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先天八卦卦位为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后天八卦卦位为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八卦卦位卦象极为重要,务必牢记于心。”吴极又道。 “八卦之上再叠加八卦,则为六十四卦,为万物。至此,世间诸般吉凶祸福,成败得失尽在其中矣。 “以上乃是万事万物化生之理,对于算命解卦来说,无极就是求测之人尚未产生求测意念之时,太极是求测之人的求测意念萌发的一瞬间,两仪就是求测事项的大致吉凶,四象就是求测事项的吉凶程度,八卦就是求测事项的细枝末节,万物就是求测事项的精确吉凶祸福,成败得失以及应期。” “今天的这一课至关重要,你们二人需好好领悟,多加体会。若有疑问,先自己思考,思考无果,复再来问我。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退下吧。”吴极起身道。 “是,师傅,弟子退下。”谢泽婉、谢深墨姐弟二人说着便退了出去。 “主子,还真教他们姐弟啊?”小龙一边收拾纸笔,一边纳罕道。 “他们毕竟是谢掌柜之后,既然已经拜入师门,我不能枉担虚名,自然要传道受业解惑。至于能学到多少,就要看他们自身的造化了。” 吴极喝了口茶说道:“二楼学院这边,先生们已经开课了吗?” “回主子,已经开课了。灾民中孤儿的数量比预计的多很多,现在二楼房间已经快满了。 “新的天香学院建成最快也要三四个月,现在小龙已经安排将一楼的物质转移到后院仓库中,腾出来几个房间,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好。小龙,这几天你辛苦了,早点休息去吧。”吴极道。 “是,主子。”小龙退下。 九月二十三日,天空格外晴朗,蓝蓝地像是浩瀚的海洋一般,个别处的一小朵白云犹如汪洋中的一叶白帆。 微风习习,扑面而来,好一派秋高气爽。只是窗外的树枝上大部分叶子都已经凋落,显得整个树光秃而凄凉…… 吴极洗漱完毕后,见小龙不在,叫了半天也没应,心想他应该是去忙施粥的事去了,便自己冲泡起桂花茶来。 待冲泡好,正要喝时,他却猛然发现,茶杯之中,有一粒极细微的红色的晶状颗粒,瞬间大吃一惊。 这,莫不是红砷? 吴极不敢怠慢,迅速摸了一下周身却没有一点银两,视线快速扫过屋里各处,最终落在一个纯银熏香炉上。 他赶紧起身端了茶杯走到纯银熏香炉前面,将茶水泼了上去,只见本来银白色的香炉瞬间变成了黑色。 居然,真的有毒,是……砒霜。无极大惊。 究竟是谁?会来这样下毒? 黑虎堂?应该不会。如果真的是黑虎堂,下毒手法不应该这么不专业,连砒霜里面的红砷都不提纯出去。 八王爷?这个更不可能了。他若想要动手,犯不着使用这种手段。 欧阳鳙?只是有点小分歧,拿了个府衙的一个工程而已,应该还不至于如此,毕竟干这种事十分影响他的仕途。 难道是……那个人! 正想着,小龙突然急匆匆跑进来,指着桌上的茶壶上气不接下气的赶紧说道:“主子,这水……不能喝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小龙,这事先不要声张。等下午回来在处理。你先去准备早饭吧。”吴极吩咐道。 “主子呀,这还不报官吗?就算不报官,也要撵出去吧,太危险了,干嘛这么纵容……”小龙红着眼圈道。 “算了,我自有分寸。这事是我自己疏忽了,放心,我下午肯定能处理好。小龙你先去准备早饭吧,我肚子早就呱呱叫了。哦,对了,没我的命令,你不可以做任何动作。”吴极道。 “唉……主子。”小龙无奈的摇了摇头,退出去准备早饭。 第29章 放风筝 辰时,隐阳城外北侧荒丘。 这里的风比城里要稍大一些,地上的荒草早不见了青绿之色,反而是一片枯黄。吴极、欧阳蕙、小龙、碧烟四个人停好了马,将马缰绳栓在树上。 “天机先生……可曾放过风筝?”欧阳蕙歪着头笑眯眯的问吴极。 “呃……好像……没有过,倒是有看别人放过……”吴极略有尴尬的回道。 “哈哈……不用担心,我可是高手,今天听我的就行了,保准把先生教会。”欧阳蕙笑道。 “好……感谢!”吴极见她除了眼睛还略微红肿之外,脸上满是笑意,不像昨天那般梨花带雨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 “哇哦……三石斋的风筝做的真好看。”欧阳蕙赞叹道。 吴极闻言朝那风筝看去,之前来的时候想着心事,并未留意。 果然,这个孔雀风筝不仅较寻常风筝大些,而且分外青翠,气韵生动。双翅展开霸气外露,边缘红色的羽毛格外亮眼,尾部则呈开屏状,色泽艳丽缤纷,颇显优雅大气。 “先生你来放吧,我来当助手。”欧阳蕙将风筝线轴交到无极手中,然后拿着风筝渐渐向后退步。 “好。” 吴极答应着,然后开始放线,一直放了有接近十米的时候,欧阳蕙喊道: “好啦,我这边轻扶着骨架不动,等一下阵风过来时,先生你就逆着风向前边跑,一边跑一边放线。等风筝升到一定高度还在上升时就可以停下,慢慢放线。” “明白了。”吴极回应道,刚说完就有一阵风吹来,急忙拔腿逆风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风筝开始上升。 吴极一边继续跑一边开始放线。欧阳蕙到底是练过武功的,尽管她是女流,且刚才还在后边一两丈远,一眨眼的功夫便追到吴极身边了。 两个人一起跑了一会,欧阳蕙看着天上的风筝,突然停下脚步对吴极道: “先生可以停下,不用再跑了,现在慢慢放线就行了,等下放到很高处时,前后轻轻抖一抖,让风筝逐渐稳定下来就行了。后面风力大的时候就放线,风力不继或者风筝下降时,就迅速收线就可以了。” 吴极依她所言,徐徐放线,只见风筝渐高渐远,最后缩小到肉眼望去只有一个巴掌大小时,便不在放线,前后轻抖几番,风筝便稳稳的飞着。 原来,放风筝也是个需要点技术的力气活。刚才跑了一阵,又站了半天,吴极觉得有些累了,便坐在荒丘草地上。欧阳蕙见他坐下,便也在三米之外坐了下来。 “天机先生,你说人为什么不能像风筝一样?可以飞得很高,自由自在?” 欧阳蕙眉头微蹙望着天上的风筝,问吴极道。 吴极闻言扭头去看欧阳蕙,阳光下她的侧脸柔和静美,双马尾辫被背后的风吹到了身前,轻声问道: “欧阳姑娘又不是风筝,何以知道风筝是自由的?” 欧阳蕙侧回头看着无极,刘海旁边的一缕头发被风吹到了脸上,她用手将这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夹住,又露出虎牙狡黠的笑道: “先生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风筝是自由的?” 吴极心下一惊,被她的反问确实给问住了,不过稍加思索后,挑了下眉毛回道: “吴某确实不是欧阳姑娘,所以不了解你的想法,但同样的,欧阳姑娘也不是风筝,自然也无法了解风筝是不是自由的。” 欧阳蕙摇了摇手指,然后对吴极做了个鬼脸说道:“先生之言,看似有理,实则不通。” “哦?欧阳姑娘,请赐教。”吴极正色拱手道。 “了解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先成为他。懂得很多事情,也并非都要去亲力亲为去试一遍。 “有些事情之所以懂得,也许仅仅是因为机缘巧合,不需要任何理由,知道就是知道,没有为什么。 “没有机缘的话,两个人就算做同样的事,内心却仍是两个世界。” 欧阳蕙说完向后躺去,躺在荒草上,注视着天上的风筝。 吴极不禁有些错愕,眼前的这位少女让他产生了许多的不解和困惑,她为何时而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时而又深邃的如同浩瀚夜空? “欧阳姑娘,风筝的自由也并非绝对的自由。没有了风,没有了线,没有了放它的人,它怕是连飞都飞不起来,又谈何自由? “欧阳姑娘刚才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有些事不需要理由,也没有为什么,但是不代表这些事不需要条件,不需要基础。人也是如此,想要自由,可以不需要理由,但必须要先达到一定的基础,符合一定的条件才可以。 “所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自由,最多也只有相对的自由,而且就算是相对的自由,对于芸芸众生来说,也是莫大的奢求。 “一个人,除非是生活在荒岛之上,与世隔绝,否则的话就一定会和周围的人产生某种连结,而一旦产生连结,必然不可避免的会被周围的人事时物境所影响,那么这个人,怎么还能自由呢?” 吴极说完也躺在了荒草之上,望着天上那一只飞翔着的孔雀风筝。 欧阳蕙收回目光,不再望着风筝,而是侧着脸盯着吴极问道: “天机先生,你昨天劝我不要参与江湖风波,做一个善良而宽容且不作恶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侠士。可是为什么先生自己却施粥舍衣,养孤办学,以工代赈的去行侠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吴极则继续望着风筝回道: “矛盾吗?反正吴某没觉得。这世上许多事,总归要有人去做。吴某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所作所为并非为了行侠仗义,而是基于内心深处的认知和判断,去做自认为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尽管这样做会付出很多代价,而且是对于绝大多数人都是难以承受的代价,但好在吴某本身就是学易修道之人,自带五弊三缺,四舍两劫,那些代价多少也就无所谓了。 “欧阳姑娘却不同,你本应该生活在更好的世界里。” 第30章 焖红薯 欧阳蕙没有再说话,而是回过脸来也望着天上风筝。 她久久地看着孔雀风筝在天空中尽情的飞翔,看它时不时的穿过一片片云彩…… “小姐……” “主子……” 原本躺着看风筝的吴极和欧阳蕙两人突然听到远处有碧烟和小龙的喊声传来,连忙坐了起来。 二人寻声看去,只见一百米远外的碧烟和小龙两人正在快速跑过来,而且似乎怀里抱着什么红色的东西。 过了一会,等到二人离的近了些,方才看清。原来,他们两人抱着的是几块红薯。 “小姐,我刚才和小龙去附近转悠了会,竟然发现有两颗野生的红薯。哈……我和小龙就把它们挖了出来,然后洗干净带了回来。” 碧烟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欧阳蕙身边,将红薯放在了她面前。小龙随后也将怀中的红薯放了过去。 “一,二,三,四,五,六!居然有六块!” 欧阳蕙指着红薯一一数去,数完扭头对吴极拍手道:“先生,咱们来做焖红薯吃吧。昨日先生请我吃饭,今天也该我还礼了。” “欧阳姑娘不必拘泥于礼节。何况这荒郊野外,并无炊具灶台,如何焖制红薯?”吴极摆摆手问道。 “哈哈……这有何难?” 欧阳蕙接着放声大笑道: “对我来说小意思啦。现在大家都听我指挥,小龙你去捡些树枝干柴,碧烟你去收集些细干草来以备引火,我来负责垒土窑,先生来给我打下手。大家动起来吧,一会就可以吃到焖红薯喽。” 碧烟和小龙二人听罢,不禁拍手叫好,然后去分头做准备去了。 “那……欧阳姑娘,这风筝怎么办?”吴极追问道。 “没关系的,现在风势非常稳定,把风筝线绑树上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的。来,咱们去绑好,我顺便再拿个东西。” 欧阳蕙说着便起身朝拴马的树走去。 一会之后,吴极和欧阳蕙两人合力将风筝线绑好。 随后欧阳蕙走到她的马旁边,从马鞍旁边的布袋中掏出一支匕首,然后对吴极招手道: “走吧,先生,咱们去垒土窑。” 欧阳蕙言罢便走到一块有斜坡的地方,一边用匕首铲出一块平台出来,一边对吴极道: “天机先生,你去准备一堆大的干土块来吧,等我挖好洞,就可以垒窑了!” “好,欧阳姑娘。” 吴极答应完,便开始不停地搜寻周围的干土块,然后一一运到平台旁边。 欧阳蕙在平台上用匕首画了一个圆圈,之后将圆圈内的土挖了出来,一直挖了一尺余深。 然后她又在平台的前面,向下挖了个门洞出来。门洞挖好之后,吴极已经收集了一堆的干土块。 两人接着便合力小心翼翼的摆放干土块,大的在下面,小的放上面,一层一层的向上收拢,最后垒成一个两尺高的塔形。 正在这时,碧烟和小龙也回来了,抱了一大推细干草和干柴火。 欧阳蕙取出火镰和火石,在一团细干草上反复撞击,没几下迸发的火星便引燃了细干草,然后将引燃的细干草通过门洞放入土窑下面,随后加入更多的干细草让火势变旺,等火燃烧的旺了之后再放入干柴火。 两三刻钟后,整个土窑都被烧红了,然后吴极按照欧阳蕙的指示,用树枝将土窑最顶上的几个土块夹到一边,形成一个向下的圆洞,然后将六个红薯从圆洞依次放入窑里面。 全部放入后,欧阳蕙和其他三人一起从土窑最上面开始一点点的慢慢把土块敲碎,直至把所有红薯都埋在热土里面。 “好啦!大功告成。”欧阳蕙击掌笑道,“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焖红薯啦。” 小龙和碧烟两个人也欢呼雀跃,连连叫好。 “看不出来,欧阳姑娘竟如此博闻强识而又充满生活雅趣,实在令吴某深感佩服。” 吴极笑着对欧阳蕙拱手道。 欧阳蕙闻言噗呲一声笑道: “打住吧。你之前还说我拘泥于礼节呢,现在拘泥于礼节的可是你哦。今天这里没有欧阳府,也没有天机阁,只有两个吃货好吗?不对,是四个吃货。哈哈……” “欧阳姑娘……你……确实言之有理,此事若论境界,到是我落了下乘……”吴极惭愧笑道。 …… 太阳已过正午,渐向西斜。小龙和碧烟两个人牵着马去河边去饮马,吴极和欧阳蕙两人坐在焖红薯的土窑旁边也闲聊了起来。 一炷香后,小龙和碧烟二人饮马回来,欧阳蕙哈哈大笑道:“你们回来的正好,红薯应该熟透了,咱们一起动手扒出来吧。” 四人随后用树枝将土层慢慢除掉,然后将焖熟的红薯一一扒出来。又过一会儿等红薯不太烫的时候,便用剩余的细干草将红薯的外皮擦干净。 随后,欧阳蕙在面前铺了两块白色的手帕,然后将擦干净的红薯放在手帕上。 吴极坐在她对面,小龙和碧烟分别坐在两边,围成一个圆形,四人坐好便吃了起来。 “哇哦……好烫……” 吴极掰开一块红薯,沙白的瓤还冒着热气,一股甘甜的香味扑鼻而来,登时便大咬了一口,结果发现这东西吸进去居然还烫嘴。 “哈哈……”欧阳蕙笑道,“你慢点吃,一看你就没吃过,焖好的红薯刚开始都会很烫的,拜托你先吹一吹再吃好不好。” 果然,吴极吹一吹之后不那么烫了,再咬一口满嘴香喷喷的,吃到肚子里热乎乎的。 “真是没想到,既不用炊具,又不放调料,仅仅是野生的红薯,经过简单的土窑焖制,居然也能如此美味,入口软糯,香甜四溢,远胜于诸多山珍海错,珍馐佳肴。” 吴极发自肺腑的由衷赞叹道。 “是吧。我可是很厉害的。” 欧阳蕙又冲吴极眨眼道。 吴极随后又不禁伤感道:“说来真是惭愧,平时只注意身边俗事和心头信仰,却忽略了许多生活的细节和趣味之处,现在才猛然发觉,不觉之间我竟已经错失了很多美好的事物……” 第31章 单独聊聊 欧阳蕙听罢诚挚的微笑道: “先生你也不用太过感伤呀。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心怀天下,思虑千秋,若是沾了太多的烟火之气,反倒失了天机。 “像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每日倒是烟火气十足,但是想要触碰天机却难于登天。 “先生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既能时刻秉持心头的信仰,又能偶尔品味些烟火之气。 “何况其实再好的东西天天吃,谁都会腻得。反正以后你想吃了,尽管来欧阳府找我,除了这个,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 “既如此!那欧阳姑娘……一言为定!” “吴先生,一言为定!” …… 四人吃罢焖红薯,收拾完毕,欧阳蕙吩咐碧烟去将绑在树上的风筝线轴取来。 “小姐,给……”碧烟将线轴递给欧阳蕙。 欧阳蕙接过线轴后对吴极道: “感谢先生百忙之中来陪蕙儿放风筝,将来先生若有需要,但请直言,必定多多相助。” 说完,她便用匕首将风筝的线割断了。 断线之后,绿孔雀风筝随即越飘越远。 吴极、小龙、碧烟三人见状同时大惊失色。 “小姐,你……”碧烟惊呼一声,抓紧欧阳蕙的手。 “姑娘,你这是……何意?”吴极十分不解,惊问道。 “不用担心,我没事。”欧阳蕙摇头道, “我也该长大了,这样就算是对过往的一次告别吧。告别曾经懵懂的时光,告别不切实际的梦想,告别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 “我希望风筝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可以去做那些,如今我已不能去做的事情……” 吴极闻言动容道:“欧阳姑娘,你纵然是出于好意,给风筝以自由,只是……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坠落……” 欧阳蕙则望着吴极拱手告辞: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多的人只是行尸走肉般日复一日的活着,一直做着不喜欢的事,这样真的能快了吗? “如果能够刹那间绽放华彩,耀眼夺目,求仁得仁,又何必执着于时间持续的长短呢? “我想去追逐喜欢的东西,只可惜现在已经不能了,既然如此,那就让风筝代我去吧。 “先生,今日一别,不知相见何日了,请多保重。” 吴极拱手回道:“这样……也好。欧阳姑娘,请多珍重。” 等欧阳蕙带着碧烟离开后,小龙问道: “主子,欧阳小姐这是怎么了?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吴极怅然道:“欧阳姑娘她……已经长大,不再是个孩子了。眼下时间已经不早,预约的客人应该就要到了,咱们速回天机阁。” 酉时,天机阁,五楼客厅。 窗外残阳如血,红霞漫天,北风乍起,呼啸凌寒。 “主子,谢泽婉带过来了。”小龙一边说着,一边向前推了谢泽婉一把。 “嗯,小龙,你先下去。我要和她单独聊聊。”吴极吩咐道。 “这哪行啊?主子,她这个人可危险了,小龙得看着她。”小龙叫道。 “无妨。天机阁内皆是自家人,何来危险之说?小龙,此话以后不可再说,退下。”吴极道。 “可是主子……”小龙担忧道。 “退下……”吴极呵斥道。 “是……小龙就在四楼候着,主子但有异常,只需一声令下,小龙立即赶到。……哼,姓谢的,你最好放聪明点,天机阁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多为你弟弟和母亲着想着想。” 小龙说完便带上门下四楼而去。 吴极笑着招呼谢泽婉坐下,然后给她倒上一杯茶,示意她喝。 谢泽婉装作不经意打翻了茶杯,吴极就又给他倒了一杯,再示意她喝。 “师傅,不是我……”谢泽婉否认道。 谢泽婉平时自视甚高,这次下毒刺杀吴极本以为计划周密,趁小龙早上忙着安排施粥的功夫,偷偷跑来下毒。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意加大了剂量。却没想到居然还是失败了,早上看到吴极和欧阳家小姐骑马出门后,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她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天机阁,一走了之,出去躲避一段时间。 但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她仔细分析过了,就算是被识破了,她也不会有危险,吴极一定会原谅她的。 谢泽婉觉得这是吴极欠他们谢家的。 而且自己爹爹才刚刚下葬,尸骨未寒,哼,这个时候,吴极还有心思去和城主家的小姐放风筝,着实可恨可恶至极。 这个吴极真是太狡猾了,居然被他躲过一劫,看来以后不可再轻举妄动,必须要等到时机绝对成熟以后方可动手。眼下来说,必须要先忍辱负重,应付掉这次危机。 “不是什么?”吴极笑着问道,随后自斟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师傅,我错了……” 谢泽婉知道已经瞒不过去了,干脆放弃了侥幸的想法,于是从凳子起身,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吴极面前哭了起来。 “你先起来……”吴极放下茶杯,轻声道。 “师傅不原谅徒儿,徒儿就不起来,呜呜呜呜……”谢泽婉哭得更激烈了,眼泪也不抹不擦。 “为师已经原谅你了,否则你现在还会是在这里吗?先起来说……”吴极安慰她道。 “师傅大恩大德,徒儿没齿难忘。” 谢泽婉闻言一边低头擦掉眼泪,一边回道,嘴角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转瞬即逝。 擦完眼泪,谢泽婉起身重新坐回凳子上。 “泽婉,你爹的事为师确实有责任,你若是要恨为师,也无可厚非。但为师会尽一切努力照顾好你们姐弟,还有谢嫂子。 “你原本是个聪慧正直的人,现在却被仇恨迷失了心智,若再不悔改,将来恐怕会堕入歧途,万劫不复。 “你且放心,五天之后,世间再无黑虎堂,你爹的仇必将得报。”吴极语重心长的说道。 “师傅放心,徒儿已经知错,追悔万般,再不敢如此了。徒儿以后再有异心,必定……不得好死。” 谢泽婉痛心疾首的忏悔赌咒道。 吴极赶紧劝慰道:“呸呸呸,生死之间,不可胡言!!” 第32章 松树林 见谢泽婉默然不语,吴极又叹慰道: “泽婉,有些话本不该为师来说,只不过现在谢掌柜已殁,斯人已去,为师必须代他完成生平夙愿,好让他九泉之下,可以安息。 “谢掌柜生前最担忧的还是你的婚事,听说媒人给你介绍了许多青年才俊,但都不入你法眼,依为师浅见,或许是……你已有心仪之人。 “若是如此,则不妨告知为师,为师当为你做主,不论对方何人,必定助你们二人结成连理,比翼双飞。” 谢泽婉闻言大哭道: “师傅不要赶徒儿走,徒儿哪也不去,就要留在师傅身边,伺候师傅左右。 “徒儿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却对世间情爱姻缘从无半点想法,更不曾有什么心仪之人。 “师傅莫要再提及此事,否则泽婉立即自裁,死在这天机阁中。呜呜呜呜……” 见她又在哭诉,吴极循循善诱道: “为师并非是有意要赶你走,而是想告诉你,你有大把的青春,完全可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面。 “人一辈子肯定会经历无数的艰难,但最艰难的无非三件事:求不得、意难平、放不下。执念太深,终将成魔;唯有放下,方能解脱。 “你心中的仇恨执念已经太重,必须要开始学着放下。放下,并非是要忘却或者舍弃,而是为了更好的铭记,怀念过往的岁月,珍惜当下的经历,迎接余生的美丽。 “这些道理,也许你一时未必完全明白,但为师希望你能记在心里,反复回味,将来终究能有所顿悟。” 谢泽婉抹干眼泪回道:“师傅教导的对。徒儿一定谨记于心,时刻不忘,反复参悟,定然不辜负师傅的一片苦心。” “唉……你呀……”吴极无奈的摇头苦叹。 “师傅不必为徒儿婚事费心。徒儿对此已经心如死灰,请师傅勿要再提。”谢泽婉乞求道。 吴极又说道:“一时之间,莫要轻下结论;须知世事难料,来日方长。 “若你执意不肯,为师自然不会强逼于你,但若将来你心意转变,切不可因今日之言而驻足不前。 “今日之事,不必说与他人知之。你先退下去休息吧。” “是,师傅。”谢泽婉说着便退了出去。 不过须臾之间,小龙跑了进来。 “主子,这事就这样算了?”小龙愤愤道,“最起码得揍她一顿吧,不然她以后肯定不长记性,说不定下次还敢动手?谁能一辈子盯着她不松懈?” “唉,人谁无错?过儿改之,善莫大焉。世间最硬之物并非皮肉筋骨,更不是金银玉石,而是人心。 “皮肉之苦只对贪生怕死之徒有用,筋骨之痛只能动摇心志不坚之人,若是抱定必死之心,心意已决,九死不悔,那世间再严酷的刑罚也是无济于事。 “她既已知错,又愿悔改,且是故人之后,岂可动粗?此事你知道即可,不许再说与其他人知道,否则我决不轻饶。” “是……主子。”小龙一拳打在空中答道。 自从离开天机阁之后,楚云一路向东南驰骋,快马加鞭的赶往姑苏郊外滴水湖,去请水至清老先生去饮血盟给角星医治伤病。 一连赶了六七天的路,楚云不免有些口干舌燥,人饥马乏,好在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松树林,顿时眼前一亮,赶紧拍马前去。 此时虽然并未入冬,又是正午时分,但是天上阴云密布,遮住了太阳,再加上昨晚刚下过一场秋雨,气温骤降,空气更加阴冷潮湿,迎面吹来的风格外凛冽刺骨。 一路赶来,楚云见到路两边都只有枯树落叶,一片萧瑟凋零的景象,难得在此处,还能看到一片青翠欲滴的松树林。 这片松树林,宛如沙漠中的绿洲一般,显得与周遭分外不同,生机勃勃。 楚云骑着枣红马进入松树林之后,一股浓郁的松树特有的异香立即扑鼻而来。 她继续赶路,路两旁高大的松树逐渐往后移去。 一炷香之后,楚云停了下来,将枣红马栓在一颗细松树上,而后在七八米外的一颗极为粗大的松树前坐了下来,后背倚着大松树,将行囊里的干粮和水袋取出,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若遇危险,谨防地陷;血光乍起,墙外可安!” 楚云一边吃一边又想到了临别之时吴极说过的这句话。 吴极应该是有所暗示,这几天来楚云思索了无数遍,但还是不得要领,她只能隐约看出,一个是地,一个是墙容易产生危险,需要多加留意。 还有一件事比较奇怪。这几天来,楚云一直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虽然试过几次利用轻功风起扶摇快速杀个回马枪,想要揪出那双眼睛,可是每次都是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还有五六十里就到广陵城了,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 在广陵城住宿一晚,明天再出发去姑苏,路程大约不出两日光景。 楚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吃着干粮。 “嗖!” 就在楚云抬头喝水的一瞬间,一只飞镖从左侧斜上方射了出来,急速的飞向楚云。 楚云耳朵一动,听到了飞镖划过空气发出的细微声响,赶紧应声躲避。 人在进食的时候也是防御比较容易松懈的时机,而背后又是不好防御的部位。 所以楚云吃饭时选择背后靠着大松树,此刻飞镖从左侧射来,躲避方向要么向前,要么向左右两侧。 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习惯性向右闪避,一方面是因为多数人的惯用手是右手,下意识里面右侧更有安全感,而且此时的情况向右侧躲避更容易些,但楚云,选择向前翻滚躲避飞镖。 向前翻滚两周后停下,楚云随后看到又一只飞镖落在了刚在位置的右侧。 楚云心下一惊,刚才好险,这是飞镖二连发,先发一只飞镖射向目标,随后立即再发一只飞镖射向目标右侧。第一发飞镖打不中的话,向右侧躲避也会被第二只飞镖打中。 楚云刚才幸亏没有向右侧闪避,否则可就太危险了。 第33章 为什么要冒充 “阁下请现身,在下从未与白巾会结过仇怨,为何偷袭伤人?” 楚云向飞镖射来的方向喊道。 “仇怨?哈哈……”只见一个中年白衣男子狂笑着从一颗松树后面现出身形,像一片叶子一样飘落到楚云面前五米远处,接着说道, “你既然知道白巾会,就应该明白,自然是有人出钱要买你的命,无所谓仇怨不仇怨。” “哦?居然还有人敢打饮血盟的主意。只是我的命,恐怕你还拿不走。”楚云冷笑道。 “不不不,没人要打饮血盟的主意。”白衣男子摆手笑道, “只是有人出高价买你的命而已。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买你命的人说是最好先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然后再取你性命,取走饮血令。啧啧啧,这样的买主,真的是太合我的胃口了……” “为什么告诉要我这些?你既然也是杀手,难道不知道杀手是不能泄露买主信息的吗?”楚云呵斥道。 “哈哈……真是笑话。对于一个死人来说,知道了再多秘密又怎么样,最多只能在地下跟阎罗王聊天吧?”白衣男子狂笑。 楚云听他言下之意以无回转余地,快速拔出渊止剑向他刺去。 眼看就要刺到白衣男子,却只见他身影一闪,已在一丈之外。 楚云心下又是一惊,对方速度也是极快,需要小心迎战了。 白衣男子闪开之后,立即向楚云使出一招“飞镖三炷香”。 这招是先后射出三只飞镖,第一只直射楚云,第二只射右侧,第三只射左侧,三只飞镖像三炷香一样,故此得名。 楚云不敢怠慢,轻点脚尖施展“无风而起”,瞬间身子向上腾空而起,第一只飞镖直擦着楚云的鞋底而过,击中了身后的一颗松树,发出“砰”的一声,整只镖都已经没入树干里。 腾空之后,楚云立即挥剑使出乱花剑法向白衣男子击去,一时间各种劈的,砍的,刺的,划的,扫的,挑的剑招,如乱花一般,向白衣男子袭来。 白衣男子闪转腾挪,上下翻飞以便躲避剑招,楚云则紧追不舍,步步紧逼。 远远望去,翠绿高耸的松树林里面,有一白一紫两道人影闪来移去,忽左忽右,时上时下,乍前乍后。 白衣男子故意卖了个破绽,引诱楚云向他挺剑刺来,待她距离三米之内时,瞬间发力连射六只飞镖,一前一后连射两只,上下左右又同时射出四只飞镖。 楚云见状心下大惊,这下不好躲避了,距离太近,躲避方向又被封锁,便将全身内力倾注到剑身之上,迎面朝正射来的两只飞镖击去。 “嘭……嘭……” 两声巨响之后,楚云落地,手腕被震的微微发麻,但所幸并无大碍,而两只飞镖则被剑尖击飞。 “你并非白巾会杀手?为什么要冒充?”楚云用剑指着白衣男子质问。 “哈哈。”白衣男子笑道,“笑话,白巾会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不过一群杀手而已,需要冒充吗?” “白巾会善使暗器,尤其擅长飞镖,这点江湖人尽皆知。你刚才使用的飞镖二连发,飞镖三炷香,以及飞镖十字花确实是白巾会的功法,但是可惜的是,正是最后这一招将你暴露了。” “哦?愿闻其详。”白衣男子依旧笑道。 “刚才对战几番,我已发现你的内力绝不在我之下。你全力射出的两只飞镖都被我的剑身撞击之后弹飞,而我仅仅是手腕微麻,并无大碍。 “正常情况下这是绝无可能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根本不是白巾会的人。 “你使用白巾会的武功,无非是想把杀我的罪名嫁祸给白巾会罢了。尽管你内力纯厚不假,但白巾会的招式,你却并未得其精髓。 “这说明你惯用的兵器肯定不是飞镖,因为使用飞镖主要靠的是腕力,而你更多是靠臂力和肘力。 “一个人再善于伪装,也很难克服千万次的日常练习后形成的肌肉发力的方式。 “所以你虽然全力发镖,但毕竟不是手腕发力,威力无形中降低了不止一半。 “更何况如果你真是白巾会的人,刚才那种情况明明可以使用‘暴雨万发镖’置我于死地。 “但你却并没有使用,这只能说明,你根本不会这一招。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冒充白巾会的人?” 楚云逐一解析道。 “漂亮!精彩!”白衣男子拍着手摇头笑道,“我倒当真是小看了你。” 白衣男子说完立即变了脸色,从腰间抽出一只长约九尺的玄铁鞭,然后恶狠狠的说道: “既然已经被你识破了,那就甭废话了,就让我赶紧送你去见阎王吧。” 说完白衣男子纵身一跃,擎着玄铁鞭向楚云挥去。 楚云心下又是一惊,这人竟是红莲教的。 江湖之上使用刀剑者甚多,无非是因为刀剑简单易用,易学易精,使用铁鞭者甚少,而使用玄铁鞭者仅红莲教一家。 饮血盟,白巾会,和红莲教虽然同样是杀手组织,都为名门正派所不齿,但在三家之中,红莲教无疑是黑白两道中口碑最都差的那一个。 楚云心下虽然思量许多,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瞬。 见白衣男子发力挥鞭袭来,楚云不想正面硬接格挡,于是立即使出一招“望风而逃”,往后退出一丈多。 白衣男子奋力挥出的一鞭没有打中楚云,而是打中了旁边的一颗松树。 只听“嘭……咔嚓……”两声,水桶一般粗的松树被拦腰打断,倒向一边。 一鞭未中,白衣男子急急追上楚云,连连出招,左挥右扫,上抖下甩,步步紧逼,杀招频出。 楚云则身法灵动,上跳下蹲,左闪右躲,一边避开攻击,一边观察寻找白衣男子招式中的破绽。 两人所过之处,不时发出一阵“嘭嘭嘭……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一颗颗松树应声而倒。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中已经倒下一大片松树。 对阵数十招后,楚云发现白衣男子招式越发凌厉和狠辣,而他的内力更胜于自己,再这么一直耗下去,自己肯定更吃亏。 第34章 妇人心 不过对方现在强势进攻,势必防御会弱些,特别是背后。 不如稍后等一阵风来,使用藏风无迹,瞬间绕到他身后给他致命一击,不给他留反应时间。 正这样想着,一阵风刮来,楚云心下一喜,瞬间施展藏风无迹,绕到白衣男子身后,全身奋力向他猛刺出一剑。 白衣男子见状则嘴角邪魅一笑,然后倾注全身内力到玄铁鞭上,猛然向后一扫。 饮血盟的人善用藏风无迹这一招他是知道的,现在等的就是这一招。 鞭与刀剑等纯硬兵器不同,鞭是可硬可软的,随时可以向前或向后挥扫而不影响力道,而且就长度上来说,鞭往往至少三倍于刀剑。 所以在速度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反倒可以凭借长度的优势,后发而先至。 楚云见白衣男子并不回头,而是直接向后猛挥玄铁鞭,心里大叫一声:遭了,竟然中计了。 接下来她本想试着能否停下,不在向前去,但奈何刚才是全力纵身一击,力道太大,再加上身子在空中发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玄铁鞭的鞭头离自己越来越近。 “啪!” 就在玄铁鞭距离打在楚云身上还有半尺的距离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小石子打在玄铁鞭上,直接将玄铁鞭打断,一分为二。 “噗呲!” 眨眼之间,楚云的渊止剑已经直直的刺入了白衣男子的心脏。 面对着局势瞬息间逆转再逆转,两人此刻都是无比震惊。 楚云接着连忙拔出剑来,退后十余步,看着白衣男子。 只见他摇着头,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在说什么不可能,绝不可能之类的,但随后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楚云用剑将深嵌入土里的小石子取出来,细细观察。 这是一枚白色表面光滑的正六面型石子,一看就是被精心打磨过。 她接着又检查了一下断裂的玄铁鞭,断开处竟然十分整齐,竟像是被极为锋利的刀剑直接砍断一般,不禁心下惊骇万分。 究竟什么人,居然有如此精绝的内力? 幸亏这颗小石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然哪怕是十个自己也交代在这里了。 一般而言,武功修为差一个层次就完全不是一个境界,不可同日而语,高低立现。 差两个层次打起来完全没有任何悬念,一招便可分出胜负。 差三个层次以上打起来,无所谓招式,完全就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刚才掷出这颗小石子的人,武功修为至少比自己高出三个层次以上。 楚云这样想着,忙抬起头喊道: “多谢前辈相救,可否现身一见?” 除了有几只鸟惊飞之外,四下无人应答。 楚云明白如果对方不愿现身,以自身的武功和修为是根本无法察觉到对方所在的。 好在对方看上去似乎没有恶意,楚云才放下心来,随后去检查了一下白衣男子,确认已经断气之后,心里想道: “你不是会用飞镖三炷香吗?哼。” 这样想着又在白衣男子身上补了两剑,这样他身上就有三个洞了,正好可以插上三炷香。 做完这些,楚云回到最开始吃饭的地方,却发现水袋里面的水都已经撒了,无法饮用,好在干粮还在。 楚云勉强啃了一个干粮后立即收拾行囊,骑着枣红马快速奔向广陵城。 傍晚时分,楚云终于拍马赶到广陵城西城门。 广陵这里到没有人盘查拦截,楚云直接通过,奔清风客栈而去。 “住店,要一间上房。先弄一壶茶来,然后再炒几个招牌菜。”楚云吩咐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应声而去,不一会便提了一壶茶上来。 楚云倒上一杯茶,用袖里银针试了一下无毒。便举到唇边刚要喝,便听到客栈门口有打闹吵架之声,不禁眉头一皱,放下茶杯走到门口一看,似乎是两个醉汉在打架,便又回到座位上。 为了保险起见,楚云又用袖里银针试了一下茶水,银针并未变黑,才放下心来,又举起茶杯正欲喝时,茶杯“噼啦”一声突然碎裂,茶水四溢。 楚云大惊,忙将茶杯碎片丢到桌子上,只见碎片中,居然又有一颗在松树林里面出现过的小石子。 “这……莫不是在提醒我茶水有问题?可是为什么用银针试却显示无毒呢?”楚云思索道。 “难道!!!茶水中的毒,竟是江湖上传言失传已久的‘妇人心’?”想到这里,楚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古人曾云‘最毒莫过妇人心’这毒因此而得名。说是最毒,其实论毒性,妇人心远不如一醉千年。 “但是有一点足以令世间一切至毒无地自容,自愧不如,就是这种毒与水一样,无色无味,溶于水后,变化莫测,难以捉摸,任何常规方法都难以检测和辨别。 “莫说弦月长老,就是贯日盟主纵横江湖几十年,也说从未见过此毒,只是听过传闻而已。难道‘妇人心’也要重现于江湖了?” 楚云又倒了一杯茶,然后端着茶杯来到清风客栈门外。 只见客栈门外右手边有一群蚂蚁,楚云将茶水倒在几只蚂蚁身上,只见那几只蚂蚁抽搐着蹬了蹬腿,随后便一动不动。 这下看来是了。楚云想到这里心事越发沉重,随后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竹筒,将许多只活蚂蚁装了进去。 “小二,你们这茶水怎么有毒啊?”楚云对刚才上茶水的小二问道。 “有毒?哈哈……”小二哈哈一笑道, “客官真会说笑!这诺大的广陵城,谁不知道我们清风客栈是最干净的? “莫说是有毒,哪怕后厨你能找出来一只蚊子,一只苍蝇,以后都可以在清风客栈白吃白住一辈子。 “这是我们掌柜许诺过的,广陵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客官若是不相信,小的先喝一杯,喝过没事,客官再喝。” 小二说着便从楚云手里接过茶壶,倒了一杯,说完便要仰着脖子喝。楚云忙拦住了他笑道: “不用了,开个玩笑。这壶茶已凉,不能再喝,还是直接倒掉为宜。小二,你先带我去楼上房间,之后将饭菜送进来。” 第35章 请城主大人责罚 “好嘞!客官您楼上请。” 小二答应着便将楚云安排到三楼的东二房。 安顿好后,楚云吩咐小二道:“小二,劳烦你现在亲自去水井里面打一壶水,直接送上来,中间不要做其他任何事。” 小儿答应道便下楼去,不一会就提了一个铜壶上来。楚云又吩咐他去搬一个火炉子上来。 又过了一会,小二搬来一个火炉子,安置好后,另一名小二也将四菜一汤端了进来,随后两个小二退了出去。 楚云将铜壶中的清水在地上倒了三滴出来,然后将竹筒中的活蚂蚁取出三只,放在那三滴清水里。 过了半晌,三只蚂蚁都还活着。又试了一遍,蚂蚁还是都活着,楚云这才放心,将铜壶放在火炉子上烧茶。 接下来楚云用蚂蚁将所有的饭菜也都测试了两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终于放心的吃起来。 楚云一边吃一边思量:应该不是清风客栈的人下的毒,毕竟这种毒连饮血盟都没有。 那下毒者究竟会是谁呢?莫非是红莲教?今天在松树林内被红莲教的人刺杀,应该不是单纯的巧合。 但是饮血盟和红莲教虽然是竞争对手,同为杀手组织,但是并未发生过刻骨深仇,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暗杀,似乎不应该。 难道不是冲着饮血盟,而纯粹只是冲着自己来的? 楚云想到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看来事情或许确实如红莲教的那个白衣男子所说,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要买自己的命。 难道是仇家来寻仇? 这十多年来饮血盟越发的低调,所有暗杀任务都是伪装成意外事件的,根本不曾暴露过。 当然师傅那件事例外,除了那件事,江湖之上人人皆知饮血盟销声匿迹了。 楚云接的单子里面也基本没有特别大势力的对象,平时也是小心谨慎再谨慎,按理说不存在暴露的情况。 那究竟是谁会不惜血本,又是找红莲教,又是用‘妇人心’,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而在关键时刻,两次使用小石子搭救自己的人又是谁呢?此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楚云思考了很久,还是理不出明确的线索,心下又忖道:不管怎样,接下来一段时间,必须要更加仔细谨慎了,不管对方是谁,他们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饭毕不久,铜壶里面的水开了,冒着热气,楚云将铜壶中的水倒入一个紫砂壶中,凉了半晌后,用蚂蚁试了两遍,都没有问题,才倒了茶饮了起来。 对于一个口渴多时的人来说,哪怕一杯普通的茶水,也往往比琼浆玉液更甘甜。 楚云今天午时就已口渴,喝水时又遭遇暗杀,水袋全洒,一路奔袭来到清风客栈,刚想喝口水,结果又被下剧毒‘妇人心’,直到此刻终于喝到了水,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了。 换好夜行衣后,楚云仔细的例行检查各处,并未发现异常。 屋外周边,以及屋里各处都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问题后,布置好了惊夜铃,准备休息睡觉。 这一夜,楚云失眠了。 她以前执行各种任务时也遭遇过各种危险,但完全不似今天这般,一天之内两次和死神擦肩而过,这么近距离接触死亡的气息。 若不是有小石子搭救,自己恐怕已经…… 虽然杀手的工作就是不断的带着死神制造死亡,但是当楚云自己也遭遇死神时,才发现之前对死亡的认识、理解、领悟是那样浅薄。 后半夜楚云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等突然惊醒坐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外面终于天亮了。 装好水袋,打包好新的干粮,离开清风客栈,楚云从广陵城东门出城,直奔姑苏方向而去…… 九月二十四日,欧阳府邸。 欧阳鳙一大早起来梳洗完毕后穿上便服,在花园里打太极。 正打的兴起,李总管来禀报说,守门袁千户有要事求见。欧阳鳙让带他到书房见。 “城主大人在上,卑职有负重托,罪该万死,请城主大人重重责罚!!” 袁啸天进到书房里面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磕头如捣蒜一般,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道。 “呃??……”欧阳鳙一脸茫然和错愕,忙摆摆手示意他起来道,“袁千户平日为人随和,尽忠职守,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城主大人屡屡栽培卑职,恩深似海。卑职有一事郁积心中已久,夜不能寐,百般悔恨,可叹当时一时怯弱,没有及时阻止,对守门一职疏忽值守,如今幡然悔悟,主动请罪,请城主大人责罚。” 袁啸天停止了磕头,但仍跪着对欧阳鳙拱手道。 “疏忽值守?怎么回事?袁千户先起来说话。”欧阳鳙纳罕着抬了一下手示意他起身道。 “九月十三日戌时,有一名紫衣人形迹可疑,不肯在入城册上登记信息,硬闯进城,卑职出言阻止。奈何燕十六非要直接放行,卑职再度想要阻止,只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仗着是守门正千户压我一头,强行放行紫衣人,还威胁卑职,说是泄露出去就杀掉卑职。卑职上有老母,下有妻儿。燕十六武功高强,在他威逼之下,卑职未敢反抗。日后想起城主屡屡恩惠,惭愧不已,今日斗胆前来实言禀报,请城主大人重重责罚。” 袁啸天起身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哦?竟有这种事!这燕十六好大的胆子,居然玩忽职守。”欧阳鳙闻言不悦,然后又对袁啸天说道,“袁千户所犯并非大错,保命护家,也是人之常情,何况还能主动坦白,精神可嘉。重重责罚倒不必了,以后每月例银扣除一两,你看如何?” “多谢城主大人宽宏大量,额外施恩,卑职定然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再辜负城主栽培。”袁啸天又跪下磕头道。 “袁千户请起……本府本来颇为赏识这个燕十六,没想到居然如此让人失望,看来是需要请他‘喝喝茶’了。”欧阳鳙缓缓捋着胡子道。 “城主大人莫急,卑职还有一事禀报,也是跟这燕十六有关。”袁啸天起身道。 第36章 勿忘我 “哦!到底何事,袁千户不妨一一讲来?”欧阳鳙问道。 “城主大人应该知道近期天机阁施粥舍衣一事吧?”袁啸天笑着问道。 “这个隐阳城人尽皆知,有什么好奇怪的。”欧阳鳙不解道。 “卑职曾安排三名手下乔装打扮成灾民去一探虚实,而天机阁发放棉衣时会一一比对灾民的姓名、籍贯、相貌等。这倒也没什么,可巧的是天机阁所用来比对的册子,竟然跟入城册上的内容一模一样,这恐怕实在太过巧合了吧? “卑职又继续派人细细查访,终于查清。原来是燕十六此人收受贿赂,将本城机密要件入城册做了副本给天机阁。城主大人,燕十六这不是在公然泄露府衙机密吗?”袁啸天答道。 “竟有此事?!这燕十六简直胆大包天,可恶至极。” 欧阳鳙狠拍了一下桌子,不过随后又问袁啸天道,“袁千户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这是卑职手下将天机阁的比对册子记忆后默写的内容,城主大人请过目,跟入城册一对比即可知道。” 袁啸天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呈给欧阳鳙,接着又说道: “何况在隐阳城中,其余千户都是各自只负责一个城门的记录情况,只有燕十六这个‘第一守门总千户’,可以接触到所有的入城册情况。要说收受贿赂,贩卖机密信息,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而且……” “而且什么?”欧阳鳙翻阅着袁啸天呈上来的册子,见他说到一半不再说下去了,追问道。 “而且这个燕十六居然色迷心窍,知道府中二小姐喜爱练功习武,就屡屡借进献武功秘籍以及兵刃武器之机,接近二小姐,妄图染指闺阁,玷污二小姐声誉。”袁啸天痛心疾首道。 “无耻!混蛋!他燕十六算狗屁东西,居然敢打我闺女的主意,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欧阳鳙连连拍着桌子骂道。 “城主请息怒,万不可因为此事伤了身体。否则一旦身体有恙,燕十六武功高强,难保不会对二小姐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何况他也许只是一时糊涂,才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城主大人大人大量,切不可因为这点小事,革了燕十六的职,更不可伤他性命……”袁啸天一边说着,一边哭得眼泪汪汪。 “小事?这他妈的还算小事?”欧阳鳙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吼道,“李总管,快去把燕十六这个王八蛋给我抓来,重重治罪。” “城主莫急!”袁啸天忙止了眼泪,高声叫道。 “袁千户这是何意?”欧阳鳙梗着脖子问道。 “卑职还有一事需要禀报,待卑职禀报之后,城主再发落燕十六也不迟。”袁啸天答道。 “还有什么事?”欧阳鳙皱着眉头坐回椅子上,示意袁啸天接着说。 “此时干系重大,卑职不敢轻言。还请屏退左右之后,方可回禀。”袁啸天郑重道。 “哦?!”欧阳鳙左手捋着胡须,右手摆手道:“你们都先下去,没我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老爷。”李总管和书房里面梳头的、捶背的、捏肩的、揉腿的、按脚的、沏茶的等七八个丫鬟都退了出去。 “请城主务必先赦免卑职死罪,卑职才敢回禀。”袁啸天又跪在了地上道。 “赦你无罪!起来讲吧。”欧阳鳙说完便端起茶杯准备喝茶。 “谢城主大人,卑职也是刚刚知道此事,便立即前来回禀。卧龙寺东边有一幽静偏僻之处,曰静心湖,城主可曾去过?”袁啸天起身回禀道。 “有所耳闻,却不曾去过,这静心湖又怎么了?”欧阳鳙不明所以,抿了一口茶问道。 “静心湖上有一个避风亭,城主可曾听过?”袁啸天又问道。 “没听过!这避风亭又怎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甭磨磨唧唧。”欧阳鳙将茶杯往桌上一丢,不耐烦道。 “昨日卑职去卧龙寺上香,乞求神仙保佑隐阳城风调雨顺,城泰民安。路经静心湖时,不巧竟远远看到燕十六和一名女子正携手前往避风亭。卑职心下好奇便跟了上去。 “等卑职稍稍靠近一些,燕十六和那名女子已经坐在避风亭里说说笑笑,搂搂抱抱了。等看清那名女子的相貌,卑职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她竟然是……”袁啸天娓娓道来。 “她是谁啊?”欧阳鳙又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她是……府里的九奶奶!!”袁啸天回道。 “噗……”欧阳鳙闻言一惊,将正喝的茶水全喷了出来,随后怒道, “胡说八道。一派胡来。小九儿自打入府以来恭恭敬敬,尽心服侍本府,岂容你胡乱编排,恶意指摘?” “城主大人息怒。”袁啸天赶忙又跪下哭道,“城主就是借卑职一万个胆子,卑职也不敢胡言乱语,诽谤造谣啊。 “卑职昨日确实是亲眼所见,燕十六还送了九奶奶一盒波斯胭脂,九奶奶回赠了他一个香囊。那个香囊一面绣的花像是‘勿忘我’,另一面有一个‘’字。 “城主若是不信,可将他们二人招来当面对质。卑职若有半句谎言,管教万箭穿心而死。” 欧阳府九奶奶是欧阳鳙的第八房小妾,名叫西门晶。 人长得是花容月貌,身材苗条。心灵手巧,性格温柔,喜欢刺绣和弹琴,是诸多小妾中最得宠的一位。 她嫁给欧阳鳙两年来一直殷勤服侍,上个月还亲手给欧阳鳙绣了一个蒲公英的香囊。 欧阳鳙听完袁啸天的一番话直接傻眼了,他本来下意识是不相信的,但袁啸天言之凿凿,不像是假话。 这种事情袁啸天如果敢说假话,除了找死没什么意义。这么看来,应该是真的…… 但是欧阳鳙还是想确认下,于是让袁啸天先起来,然后把李总管叫了进来,问他九奶奶西门晶这月内可曾出府? “回禀老爷。九奶奶这个月初一出府去了卧龙寺上香,初七去了费记绸缎庄,十六号和昨天二十三都去了卧龙寺上香。”李总管回道。 第37章 多吃青菜,勿要吃酒饮茶 欧阳鳙闻言暴跳如雷,大声吼骂道: “好你个燕十六,马勒戈壁的破落户,腌奴才,枉我之前对你高看一眼,格外赏识。 “没想到,你狗日的居然干出这等玩忽职守,受贿泄密,勾引幼,淫我妻妾之事,当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啊呸!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来人来人来人,快去速速将燕十六捉拿归案,立刻押入死牢,明日午时开刀问斩。” 李总管见状呆立当场,不知所措。一旁的袁啸天则赶忙高声制止道:“城主大人,万万不可莽撞行事。” 欧阳鳙双眼喷火,冲他怒吼道: “袁啸天,你什么意思?来告密的是你,现在又说不宜行事的又是你。你到底要干嘛?难道要让那两个奸夫霪妇继续给我戴绿帽子吗?你是还嫌我绿的颜色不够深吗?” “非也!城主大人且先息怒,燕十六不可不办,只是不能鲁莽行事。”袁啸天接着娓娓道来, “若是就这样直接派人去抓他,他自知已然暴露,肯定凭借超凡武功强行突围,到时只怕三五十人也未必能近他身边。一旦被他逃走,他必定会寻找时机前来府邸报复城主?到时欧阳府邸岂不血流成河?” “这……” 欧阳鳙听罢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追问道: “那依袁千户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城主大人勿忧,自古双拳难敌四手。他燕十六武功再高,也不过终究一人而已。城主大人不妨召集城内各种武功高强的江湖豪侠,再集合其余守门千户,府衙捕快,牢头,以及护城敢死队的人,全部埋伏在府衙里。 “准备妥当之后,下午未时,城主大人可在府衙大堂召见燕十六,叫他回禀汇报守门情况,到时埋伏的人一下齐出,就算这燕十六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了,城主何愁不能杀死他? “而且还可以趁他回禀汇报之时,在他茶水之中下好砒霜,就算打不死他,也能毒死他。” 袁啸天恶狠狠的说道。 “好!” 欧阳鳙大叫一声,然后对袁啸天和李总管吩咐道, “袁千户这事就交于你全权处理,行事务必要机密,不得走漏风声,速速去办吧。李总管,你去给丫鬟们安排下,这里的事谁若是泄露半点出去,我要她的命。” “是,城主。” 袁啸天嘴角略带笑意,领命而去。 “是,老爷。”李总管答道。 未时,府衙大堂。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随后天空开始下起雨来,豆大的雨滴哗哗的滴落在地上,溅起许多小水花…… “燕千户,坐坐坐……呵呵……最近守门辛苦啦……初红,快斟茶……” 欧阳鳙笑呵呵的对燕十六说道。 “城主哪里话。为城主守门,既是燕某的本分也是荣幸,不敢说辛苦,但求尽职尽责而已。” 燕十六忙受宠若惊的回道,今天自打进入府衙里面,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浑身不自在,但是具体怪在哪里,他又不清楚。 “哎……怎么会不辛苦?连日值夜班,还有那么多事要忙。呵呵……先喝茶再说……最近每日还有多少灾民入城?” 欧阳鳙笑咪咪的进行让茶。 “回禀城主,最近两日入城的灾民不过十人左右,接下来每天再进城的灾民应该就更少了……” 燕十六端起茶杯回道。 “哦……呵呵……好呀,燕千户,喝茶……”欧阳鳙满脸堆笑道。 “呃……” 燕十六将茶杯放到唇边刚要喝茶,忽然想到今天城主的笑有些诡异。 他忙将茶杯放下说道: “前日有一江湖郎中入城之时看了燕某一眼,说燕某面皮发黄,应该是肝胆有病,让燕某多吃青菜,勿要饮酒饮茶。并非燕某强弗城主美意,实在是身体消受不了……呵呵……” “好你个燕十六,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好。” 欧阳鳙站起身来,将茶杯向燕十六砸去。 “城主这是何意?” 燕十六右手一伸,稳稳接住茶杯问道。 “我是何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提拔你,重用你,结果你倒好。居然玩忽职守,收受贿赂,泄露机密,淫……阴……阴谋不轨,人面兽心,来人,速速将他拿下,格杀勿论。” 欧阳鳙声嘶力竭的吼道。 话音未落,便呼啦啦跑来一群人,将燕十六团团围住,里里外外围了三圈,粗略看去约有四五十人,个个手持利刃,面露凶光。 其中还有几位是燕十六朝夕相处的同僚和下属,此刻也是虎视眈眈,横眉怒目。 另有三位是城中的高手:青城派桐木堂堂主钟离鸿德,点苍派五鬼堂堂主宇文鸿光,以及江湖人称独眼神侠的公孙宏义,三人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完了!看来我燕十六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燕**喝一声,拔剑怒道, “好,既然如此,就让燕某大开杀戒,杀个痛快,你们一起上吧。” 随后燕十六将剑鞘像飞镖一样朝欧阳鳙丢去,西门守门千户范一彪迅速拔剑,挡在欧阳鳙身前,将剑鞘击飞。 “城主大人,先去后院躲避一下,这里危险。” 范一彪随后扭头对欧阳鳙喊道。 欧阳鳙也不答话,径直跑向后院。 范一彪回过头来正欲上前击杀燕十六,却不料从天而降一个身影落在他面前,一剑刺入他的心窝。 原来,燕十六发现丢出的剑鞘被范一彪击飞了,顿时火冒三丈。 他连忙踮起脚尖,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跃至范一彪面前急急落下,一剑刺死了他。 “呲啦……”一声响,燕十六顿感后背被划了一刀,一条细长的斜伤口火辣辣的疼。 于是他连忙转身,像背后狠狠刺去,牢头安德九瞬间被刺入脏腑,口吐鲜血而亡。 其余人见状先是一愣,然后齐刷刷对燕十六群起而攻。 捕快头领毕乘恭持长剑攻击燕十六左边,护城敢死队副队长辛纪棠持三尺钢刀攻击右侧,钟离鸿德手持巨斧在前面攻击,宇文鸿光挺着长枪在后面伏击,公孙宏义手持一柄软剑伺机而动,准备从上方攻击燕十六。 第38章 不疯魔不成活 燕**叫一声,快速侧身全力左摆一拳击飞毕乘恭,毕乘恭被击飞一丈余远,落在地上顿时口吐鲜血; 右踹一脚踢飞辛纪棠,辛纪棠被踢飞后直接撞到墙上,直接撞出一个大坑; 右手持剑架住钟离鸿德奋力劈来的一斧,手腕微麻;还来不及还手,背后长枪又急急刺来,只得连忙向左侧闪避; 还不等他闪避后站稳脚跟,公孙宏义的软剑从天而降,剑尖直冲他的头颅刺来。 燕十六见状大惊,急忙左脚发力,向右侧闪避,虽然避过了要害之处,但是左臂还是被软剑划伤,殷红的血瞬间沾满了衣袖。 围攻的人群又重新组织好阵型,围成里外三圈,将燕十六包围在中间。 燕**喝一声,使出一招“梅花处处开”的剑法,瞬时间十几道剑光朝四周飞去,剑光所过之处血花飞溅,断臂坠落,哀嚎声声。 一招之下,内圈之中已有五人暴毙,当然燕十六的右脚踝也中了一剑,鲜血直流,伤口处犹如万只蚂蚁在啃食一般。 “师哥,我来救你!” 突然,一个站在府衙围墙上的黄衣女子大声喊道。 众人皆闻声看去,只见这名黄衣女子,背着一把长剑,右手抱一捆青绳,左脸上一大片黑色的胎记,眼里凶光毕现,颇为骇人。 “你怎么来了?师妹。” 燕十六又惊又喜喊道。 “先突围再说。” 黄衣女子话音未落,便右手朝燕十六掷出青绳。 燕十六心领神会,接住绳子身子用力向上一弹。 与此同时,黄衣女子左手朝人群中连续掷出三枚“霹雳烟熏弹”。 霎时间府衙内浓烟滚滚,白雾升腾,呛得人睁不开眼睛,众人勉强睁开一条缝,瞬间又被熏的泪流不止,根本看不清楚。 随后黄衣女子握紧青绳猛然转身,带着燕十六飞檐走壁而去。 一盏茶后,烟雾完全散去,剩余众人四下查看,却早已不见燕十六的身影。 “废物!饭桶!统统都是垃圾。这么多人都杀不死一个燕十六,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欧阳鳙指着众人咆哮着训斥。 “本来他是必死无疑的,谁能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黄衣女子把他救走了……” “就是,放出的烟雾都快把我眼睛熏瞎了……” “……” 刚才围攻燕十六的众人吵吵嚷嚷的辩解着。 袁啸天在燕十六来之前就跟欧阳鳙报告说是肚子痛要上厕所,这时急忙忙提好裤子,来到欧阳鳙面前道: “城主大人勿急。这次虽然没有杀死燕十六,但是他眼下也是有伤在身,定然跑不远,现在赶紧下令关闭城门,然后将燕十六和黄衣女子画影图形,全城搜捕,不信抓不到他。” “好。传我命令。立即封锁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然后将燕十六和黄衣女子画影图形,张贴通缉令,全城悬赏捉拿搜捕,凡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银万两;窝藏罪犯知情不报者,与罪犯通论,格杀勿论。”欧阳鳙吼着吩咐道。 “是!!!”众人听令而去。 申时,隐阳城东南角的一处破庙里。 “师哥。师傅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走上仕途,接近官场,你就是不听。今天要不是我,你就危险了。” 黄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给燕十六涂上金疮药。 燕十六恶狠狠的愤慨道: “唉……我实在不甘心。我既聪明又愿意努力,凭什么就是不能成为人上人?凭什么我再努力也只能被别人踩在脚下?这狗日的欧阳鳙,我早晚要将他碎尸万段。” 言毕燕十六又接着问道:“师妹你怎么没在师傅身边,跑这来了?” 黄衣女子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叹道: “为什么跑这来?呵呵……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师哥你……” “师妹你……”燕十六惊诧无言。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 黄衣女子给燕十六包扎好伤口,捡起从他怀里掉落在地上的香囊一边观察,一边又坦言道: “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我救你更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然后答应和我……在一起。 “而是因为,当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后,就会不由自主的关注他,了解他,帮助他,陪伴他,于是,慢慢的,他就几乎变成了你的整个世界。 “如果你没有深深的喜欢过一个人,没有因为他的笑脸而甜到发,没有因为他的愁容而痛到窒息,你是不会明白的……” “师妹,我……咳……” 燕十六惊愕之下竟咳了起来。 “哈哈……师哥你不能激动哦,小心伤口。”黄衣女子笑道, “我之所以告诉师哥这件事,是因为自你离开长乐帮后,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一件事了。 “我觉得认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这件事我很自豪,一点也不因此感到羞耻、丢人或不堪。 “当然如果有一天,你能和我……在一起的话,请一定是要出于你内心真实的喜欢,而不是出于怜悯或愧疚。 “如果没有发自内心的喜欢,师哥你就还是把我当成师妹吧。千万不要许下不能实现的承诺,或者什么善意的谎言。 “你这样不但帮不了我,还会害死我的。那些东西我根本不需要,我要的仅仅是喜欢,不掺杂其他任何东西。 “我可以活在残忍的现实中默默为你守候,但是绝不能接受在一场虚幻的美梦里和你白头。” “唉,师妹呀,师妹,你真是不疯魔不成活!”燕十六摇头叹道。 “师哥,不说这个了。眼下府衙的人应该会全城搜捕,一时半会恐怕也出不了城,我对城里的状况不熟,你知道哪里比较安全,能先躲避一阵吗?”黄衣女子问道。 “倒是有一个地方应该是安全的,鸿韵,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怎么过去……”燕十六轻声道。 傅鸿韵听他直接叫自己的名字,又叫她附耳过去,登时脸上通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整个都**辣的。 稍微平复了下心底的悸动后,傅鸿韵慢慢的将耳朵凑了上去…… 只听得燕十六口中说道如此这般云云之类的。 “师哥,我知道了,这个不难。” 傅鸿韵随后将香囊塞回燕十六手中说道, “并非是我吃醋,师哥,这个西门晶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最好不要过于……亲近……” 第39章 藏玉阁 “嗯嗯嗯,我知道,我也不过是跟她逢场作戏,利用她罢了。”燕十六笑道。 “对了,还有那个欧阳蕙,最好也离她远点,她最近一直跟天机老人腻腻歪……” 傅鸿韵话才一半,顿时看到燕十六眼中寒光乍现,不敢再说下去。 “住口!”燕十六吼道。 “哦……”傅鸿韵低下头小声回应。 “师妹你先去外面探查一下情况,没有问题的话,咱们晚上再过去。”燕十六吩咐道。 傅鸿韵听罢则反而叮嘱燕十六: “嗯,师哥你就在这休养不要乱动,我把剩余的霹雳烟熏弹留给你,如果官兵追来的话,你好摆脱他们,到时候我再卧龙寺后边等你。” “好,师妹你快去吧,注意安全。” 戌时,欧阳府邸。 欧阳鳙阴沉着脸来到“藏玉阁”内,这里是他第九房小妾西门晶的房间。 “哎呦呦,今儿个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爷不去那‘寻芳殿’,竟然还知道来藏玉阁。啧啧啧……” 西门晶见欧阳鳙进来,一边放下手里刺绣,一边酸溜溜的笑道。 欧阳鳙板着脸不答话,只是专注的看着西门晶的脸。 像!实在是太像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脸型,宛如鹅卵石一般圆滑、细长,跟嫡妻刘氏简直一模一样。 欧阳鳙心里忍不住发出一番感慨。 自从嫡妻刘氏去世之后,他本来对女子和情爱已经万念俱灰,心如止水。 又过了三四年,他也并没有纳妾,只想专心抚养欧阳蕙长大。 一次偶然的机会,欧阳鳙坐着轿子外出,途中烦闷无聊,便透过纱窗朝外看。 一看之下他不禁大惊,纱窗外大街上站了一名女子,身形竟然跟嫡妻刘氏一般无二。 瞬间,欧阳鳙的眼睛里又焕发了神采。 自那之后,欧阳鳙开始寻找跟嫡妻刘氏容貌、身材、气质、神采、声音等这几方面相似的女子。 但其实哪怕是双胞胎,只要仔细甄别,也能发现两人的区别,更不消说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跟另一个人完全相似,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容貌一致,也毕竟不是一个人。 但欧阳鳙不管这些,只要与嫡妻刘氏有一处相似即可,便收为小妾。 于是从那之后,他开始像收藏家收集文玩字画一样,收集各种跟嫡妻刘氏相似的女子来。 欧阳府的这十二个小妾中,有的身形酷似嫡妻刘氏,有的是耳朵相似,有的声音一致,有的是脸型相似,有的是发质一样,有的是手型相似,有的是眉眼之处的神韵类似……等等不一而足。 欧阳鳙今年五十六岁了,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他并非不知道,人是无法替代的。 他更是深知,这些人都加一块,也抵不上嫡妻刘氏的一根手指头。 但尽管如此,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停不下来收集的脚步。 有些事情明明知道留不住,就像是一把手中沙,但还是忍不住用力握紧,哪怕越是用力握紧,沙子便流失的越快,也不敢停下。 毕竟纵然是流失,也还能感觉到是在活着,而如果一旦停下,那样的活着跟死了,谁知道有什么分别。 欧阳鳙伸手摸了摸西门晶的脸,从手心处传来的温度,既熟悉又陌生。 西门晶先是错愕万分,随后笑着闭上眼睛,将脸依偎在欧阳鳙的右手上。 欧阳鳙见她闭上眼睛,迅速抽回右手,从左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快速的在西门晶的两侧脸上各划了一刀,殷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西门晶痛的双手按住脸,眼神恶狠狠的瞪着欧阳鳙骂道:“王八蛋,你有病啊!” “你这个肮脏**的女人,不配拥有这张脸!”欧阳鳙到底心平气和的摇着头说道,“燕十六,这个名字是不是会让你想起点什么?” “我呸!”西门晶怒道,“你找了十几个女人我说什么了?我找一个男人你就受不了了啊?你呀,活王八,活该你嫡妻早死!” “你……”欧阳鳙听她提到嫡妻刘氏瞬间怒气攻心,强忍了半晌才喘着粗气骂道,“好!好!你个臭婊子!你不是嘴巴厉害吗?来人,把她舌头割下来……还愣着干嘛?快点动手。” “欧阳鳙,你王八蛋,你不得好死。老娘早晚要将你碎尸万段。老娘要……” 西门晶挣扎着骂着,直到舌头被李总管和家丁们割掉。 欧阳鳙吼道:“臭婊子!你不是喜欢当婊子吗?那就让你当个够!把这个臭婊子交给聚贤楼,让她做最下等的妓女……快去!李总管,你还愣着干嘛?” “是!老爷。” 李总管答应着,然后吩咐几名家丁将满身血污的西门晶送去聚贤楼。 “李总管,你去把袁啸天给我叫来,到西厢房回话。” 欧阳鳙拿起西门晶刚才绣着的丝绸扇面,一边擦拭匕首上的血迹,一边对李总管吩咐道。 一炷香后,袁啸天来到西厢房。 “袁千户,燕十六抓到了吗?”欧阳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问道。 “回禀城主,目前……呃……还在搜捕中……”袁啸天嗫嚅着回到,话越到后面声音越小。 “废物!饭桶!”欧阳鳙将茶杯朝袁啸天砸去,接着骂道, “你们一个个吃着俸禄,都是这么办事的吗?连个受伤的燕十六都抓不住,我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如养几头猪管用……” “啪……嘭……” 随着两声撞击声,茶杯正中袁啸天胸前,随后掉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袁啸天猛然攥紧拳头,但随后立即放开,连忙满脸堆笑道: “城主大人莫急,燕十六肯定还在城中,抓到不过是时间问题。短则一两天,长则三五天必定会有线索。府衙四周也都设好埋伏,他若是敢来就是自投罗网,城主大人不用担忧。” 欧阳鳙冷声道:“限你五天之内抓获燕十六,就算把隐阳城翻个底朝天,也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杀了燕十六你头功一件,第一守门千户的位置就由你来坐。这件事若是办不好,本府决不轻饶!” 第40章 无影剑客 “城主大人放心。”袁啸天跪在地上拱手道,“卑职一定竭尽全力,抓获并剿灭燕十六。” “起来吧。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办。你去找几个人严密监视着天机阁的一举一动,若有风吹草动,立刻前来回报,不得有误…… “吴极呀吴极,看来本府必须得收拾收拾你了。”欧阳鳙又吩咐道。 “是,城主大人,卑职遵命。”袁啸天大声答道,然后起身退出去办事。 九月二十六日,隐阳城上空出现了极为罕见的“鱼鳞云”。 这种云彩,形似鱼鳞,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朝一个方向有序排列,层层叠叠。 云块发白但比较薄,而且云块之间有明显的缝隙,每一块都像是一片鱼鳞。 辰时,天机阁五楼。 “小龙,你今天吩咐几个伙计在四楼收拾出一间上好的房间,准备迎接无影剑客。”吴极吩咐道。 “是!主子。还有一件事,根据收到的情报,欧阳鳙这个老王八蛋派了人来监视咱们天机阁。 “小龙今天一早派出去几个探子摸了下底,前门有四个,后门有三个,都是欧阳府衙的眼线, “依主子看,咱们要不要……拔掉这几颗钉子?”小龙回禀后问道。 “哦?”吴极闻言陷入沉思,一盏茶后,方问小龙道,“现在满城搜捕的燕十六是不是来天机阁了?” “主子果然神机妙算。小龙正要禀报此事。主子几天前让小龙秘密招募两名高手,本来都已经招募好了。 “一名是江湖人称‘独行浪子’的司空炫光,双手擅长使用三尺玄铁炎凉刺; “另一名是江湖人称‘铁笔书生’的夏侯文彦,擅长使用一杆四尺乌金春秋笔。 “不料后来突然又接到线报说,燕十六和他师妹前来投靠,求天机阁收留。他们二人武功更为高强,天机阁若是收留他们,必定如虎添翼。 “但是他们现在被全城通缉搜捕,收留他们一旦暴露的话,咱们也跟着一起遭殃。小龙也不敢拿主意,先吩咐将他们二人安顿到了秘密据点二,然后回禀主子,请主子定夺。” “嗯。这两人目前还有用,先收留下来。燕十六伤势如何?”无极先是对小龙点点头,然后问道。 “伤口有三处,但是都不重,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小龙回禀道。 吴极接着吩咐道:“那就好。欧由府衙的眼线先不要动,小龙你稍后去通知一下各个情报部门的统领,以后不可再从后门进入。 “从此刻开始,启用地道计划。所有的情报都先汇集到据点一,然后再通过地道送过来。” 原来,半年前吴极就已经意识到将来天机阁一旦陷入严密的监视中,各个情报部门很快就会被暴露。 所以他早早制定了地道计划:也就是以天机阁为中心向四周八个方向挖八条地道,直通八个据点,方便以后传递情报。 为了避免地道暴露,所有的劳工都是被蒙着眼带上牛车,然后在城里随机路线走上一个时辰,最后再进入施工现场,进入地道内才除去眼罩。 半年过去了,已将建成两条地道,一条通向泰济酒楼,一条通向据点一。 吴极原本是想等到全部建成之后,再启用地道计划,不过眼下形势陡然生变,也只能先提前启用了。 “是,主子。”小龙答道。 “今天晚上把两位朱雀部统领朱不瘦和候不胖叫来回话。”吴极接着又吩咐道。 “是,主子。”小龙退下去安排诸多事宜。 一盏茶后。 吴极来到窗前,看着天上的鱼鳞云眉头紧皱,随后又看着楼下的街道上满满的灾民队伍默然无语。 不知不觉,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的一个雨夜。 那个时候,天机阁才刚刚成立。 戌时,一个满身伤痕和血污的男子冒着寒雨,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飞到天机阁五楼,请求吴极推算下如何能救活那名女子。 吴极不肯给男子测算,一是因为当天的三卦已经测完,不可多泄天机,不能破例;二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比现在更不愿意参与江湖纷争,对所谓江湖侠客是多少有些不屑的。 男子后来把剑架在吴极脖子上,硬要逼他测算,不然就杀了他。 吴极见状则是轻轻一笑,根本不为所动,对男子说:如果你要动手不必废话,大可直接动手。 男子长叹一声,将剑丢在地上,抱着女子跪在吴极面前道: “先生不愿破例,也不愿参与江湖纷争,白某深知。但此番前来找先生,实在已是走投无路。还请先生务必不计前嫌,救一下白某妻子。 “江湖恩怨,哪怕白某冤死千次也无话可讲,但我妻子温柔贤淑,谦恭良善,一身清白,牵扯进江湖是非实属无辜。 “请先生务必搭救于她,只要能救活她,白某余生可以为先生做任何事,誓死追随,绝无二心。 “先生不用担心,白某乃是无影剑客,绝不食言,这一点江湖人尽皆知,如今一言既出,日后必定可以做到。” 第41章 两年寿命 “你就是无影剑客白胜雪?” 吴极虽然不愿意参与江湖纷争,但此人名头太大,哪怕不想听,也是经常无意中听到有人谈起他。 刚才又听他一番言语,顿时吃了一惊,于是问道。 “无影剑客正是白某白胜雪,求先生大恩相助,务必搭救白某之妻。”白胜雪磕头道。 “我倒是无意中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这样吧,你给我讲一个故事,如果这个故事能感动到我,我就为你破两次例,救治你的妻子,无影剑客,你看如何?”吴极问道。 白胜雪闻言热泪横流,随后给吴极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个时辰后,吴极眼中流出一滴泪,划过脸颊。 “你这个故事感动到我了。来吧,你先把她抱到屋里面放好,我给她检查一下伤势。”吴极拭去眼泪吩咐道。 白胜雪将他妻子放好之后。 吴极便开始检查了她的脉搏,脉象极其微弱,又检查了瞳孔,已经开始慢慢放大。伤势已然极重,恐怕…… 吴极又让白胜雪摇了一卦看吉凶,排好卦后,惊叹道: “卦象显示这位姑娘虽然目前情况严峻,但是隐隐中有贵人相助,死里逃生之象。所受之伤应该被某种钝器击打头部,造成颅骨碎裂,颅脑损伤。 “无影剑客,你先用内力从百会穴朝她体内输送真气,先抑制损伤避免扩大区域。我天机阁有一棵百年灵芝,待入药后给她煎服,应该能续命三个月。 “今晚你们先在天机阁休息,明天你拿上这个玉扳指去湘阴城东南六十里左右的雾隐山,在山腰找到雾隐村。这雾隐村里面有位医者叫孙东璧,医术胜我万倍,但他一心只想隐匿深山,所以医术虽高,却并不为世人所知。 “前些年我跟着师傅四处云游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你拿着这个玉扳指他一看便知,必定会全力救治你的妻子。” “胜雪谢过先生大恩。” 白胜雪一边接过玉扳指,一边作揖道。 “先不要着急谢。这位姑娘受伤甚重,单靠人力是无法逆天改命的。虽然救得了一时,但救不了一世。 “而且……就算救活了,身体也必定极度虚弱,再加上颅脑受损,可能会丧失部分记忆,最后就是……” 吴极说到后面不忍再说下去。 “最后会怎么样?先生但讲无妨。”白胜雪道。 “最后就是,这位姑娘最多只有……两年寿命……”吴极侧过脸背身道。 “……多谢先生破例搭救,又实言相告。本来三个月也是奢求,更何况还有两年寿命,胜雪知足了。 “一辈子纵然很长,但如果只是用来做一些无意义的事,再长也只是一张纸。 “两年,足够胜雪好好珍惜,画好一幅画了。 “先生放心,待事了之后,胜雪自当前来天机阁效力,效忠先生。”白胜雪回道。 “卦象虽是如此,但世事难料,事在人为,说不定别处尚有生机,你不妨多多在四处求医问药。也许,会有转机……”吴极道。 “先生,这世上可曾有长生不老之人?”白胜雪问道。 吴极听罢猛然一惊,然后缓缓说道: “神仙也许可以长生不老,但是人能做到长生不老的……却是从未见过。尽管也有传言说,上古之时,有彭祖者曾活到三五百岁者,但吴某以为此事不可信。” “先生,这世上的病是否都有治愈之法?”白胜雪又问道。 吴极闻言摇了摇头,答道: “这……莫说重伤大病,就是许多小病,很多时候也只是偶尔能治愈,多数情况下只能是缓解,还有一部分情况,只能是尽量控制避免恶化。 “从未有任何医者或者医术能治愈所有伤病,否则的话,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永生不灭了。 “依吴某浅见,这样的事……不存在……” 白胜雪听罢则坦言道: “先生之言有理。所以,过度的追求生命长度,远没有珍惜当下的每一瞬间更重要,更有意义。 “两年还是两年半,胜雪宁愿选择两年,否则最后的半年往往只意味着更多的痛苦。 “人活着要有尊严,临死之际,也应该获得应有的尊严。先生好意,胜雪心领。 “胜雪此生,有恩报恩,以德报德,从不平白受人恩惠;有仇报仇,以直报怨,从未食言。 “先生大恩,胜雪无以为报,只能在此事后,用余生来回报先生。” 第42章 滴水湖 吴极走到窗前,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胜雪你执意如此,那我们便立下三年之约,三年后的今日,你再来我天机阁…… “或许到时,我确实需要你的力量……” “好!一言为定。”白胜雪顿首并拱手道。 “嗯,一言为定!胜雪你可以开始给她输送真气了,我这就去拿灵芝煎药……” 吴极拱手应道,随后转身去煎药。 时光匆匆如流水,这些陈年往事又浮现在眼前,仿佛仅仅是一眨眼之前发生的事,但是实际上,如今三年都已经过去了。 “先生,胜雪来也!” 一个浑厚中透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从吴极背后传来。 吴极猛然回头,刚才说话的这位,正是江湖之上无人不知道的无影剑客,三年前雨夜里来求助的白胜雪。 虽然是一言就能认出,但吴极还是惊讶的张大了嘴,眼前的这个白胜雪,跟三年前的他有着太多的不同。 三年前,他虽然一身伤口血污,但是脸上英武之气锋芒毕露,头上青丝乌黑光亮,声音清脆洪亮。 如今看去,他脸上却满是成熟、淡定、从容、恬静之气,而眉梢眼角之处,则尽显沧桑之态。 记忆中他满头黑发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银丝白发,散披在身后。 身着一袭光洁白色丝衣,竟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胜雪你……都还好吧?”吴极平复了下心情问道。 “多谢先生当年搭救妻子之恩,这三年来,胜雪已然此生无憾。 “昨日入城之后,胜雪也听说了些黑虎堂的事,本想直接冲去灭了他们。 “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能莽撞,应该先来见过先生,请先生示下、安排。”白胜雪回道。 “好,先不说这个……来坐……三年了,你我二人都已变了许多……” 吴极示意白胜雪一起坐下,然后抬手正欲给他倒茶。 “先生,这……这使不得。”白胜雪见状迅速抢过茶壶,反而抢先一步给吴极斟上一杯。 “呃……好吧。” 吴极手才伸到一半,却发现茶壶突然没了,自己面前的杯子却被斟上茶了,连连摇头无奈道, “你们会武功的人就是好,特别是想欺负我们这些不会武功的人时。显得是那样轻松和写意……” “先生这是说哪里话,武功本身无所谓好坏,好坏只在于使用武功的人。 “同样的武功,有的人可以用来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另一些人也可以用来恃强凌弱,横行霸道。 “就比如说黑虎堂那些人,就实在是该死。”白胜雪愤愤然说完,给自己也斟上一杯。 “胜雪所言不差。不过三年前匆匆一别,故人如今再度重逢,你我二人今日只叙旧,其余诸事,明日再说。 “何况,你看窗外这些云彩,似鱼鳞一般,颇为少见……”吴极说完起身,走到窗边。 白胜雪也起身来到窗边,跟吴极两人一起看着窗外的云彩。 二人随后谈了些这三年来的彼此的际遇。 楚云离开广陵城之后,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姑苏城,住进了鸣蝉客栈。 出乎楚云意料的是,自从在松树林被红莲教的人伏击以及在清风客栈遭遇下毒之后,本以为接下来还会遭遇更多的暗杀。 但实际上,接下来赶路的两天中,除了仍能隐约感觉到背后一双眼睛之外,其他并无异常。 姑苏城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城镇,到处是斑驳的青石板路,幽静的小巷子,蜿蜒密布的河道,河上不时划过一叶乌篷船,如彩虹一般优美的石拱桥,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 但楚云此刻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许多的美景,这天一大早,吃毕早饭后,打听好去滴水湖的路线,她便拍马前往。 出姑苏城南门向西南二十余里,就是滴水湖,一个时辰后楚云终于来到这里。 滴水湖,湖如其名,形状类似一滴水滴的样子,静静地卧在地上。微风吹来,湖面上波光粼粼。 楚云在马上极目眺望,湖对面左边有一棵高达的榕树,右侧七八百米处坐落着一处宅院。 楚云心下忖道:看来右侧的这处宅院,应该就是无鱼斋了。 于是她催促着枣红马,奔着右侧宅院而去。 果然,来到宅院门口,只见大门之上有一块牌匾,上书三个狂草大字无鱼斋,笔法狂放,恣意汪洋,气韵雄旷。 楚云翻身下马来到门前,握住门上铜环轻敲了几下。 随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缝,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探出头来,盯着楚云问道, “这位公子,你有何事?” “在下楚云,有要事求见水至清老前辈,麻烦通禀一下。”楚云拱手道。 “我们老爷现在不在家。”小童摆了摆手,然后指着大榕树的方向道, “老爷这会应该是在榕树下钓鱼,你去对面榕树下找吧。” “呃……好,多谢。”楚云言罢翻身上马,沿着湖边朝着对面的大榕树赶去。 过了一会,果然远远看到大榕树下坐着一人,正在垂钓。 等到再走近些一看,这人是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花白,一身青翠的绸缎长袍,手执一根长长的竹竿,正在聚精会神的钓着鱼。 这位老者应该就是水至清老先生了,楚云这样想着,便在距离老者一丈远左右的地方停下,然后翻身下马,将枣红马拴在旁边的一颗树上,转身来到老者身后三四米的地方拱手道: “晚辈楚云,见过水老前辈。” “你,把我的鱼都惊跑了!” 老者并未回头,依然盯着湖面轻轻说道。 “呃……” 楚云吃了一惊,刚才只顾着赶路,却忽略马蹄声影响到水至清正在钓鱼的事了,赶紧道歉道, “晚辈一时心急,考虑不周,惊扰到水老前辈,实在是万分抱歉,望请先生海涵。” 老者闻言并未回话,而是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朝湖中一指,随后缓缓上抬手臂。 楚云眉头一皱,朝湖中看去,登时大惊。 原来,随着老者食指和中指指尖的上抬,指尖所指的湖面上,有一滴水也跟着手指缓缓升了起来,一直升到湖面上一米多高。 在太阳光下,这一滴水晶莹剔透,折射出一束束彩色的光芒。 第43章 秋水无痕 突然,老者手臂向后一甩,指尖直指楚云,与此同时,那一滴水滴迅疾冲着楚云袭来。 楚云见状心下又是一惊,仓皇之下,连忙用渊止剑挡在身前。 刚招架好,水滴立即撞在渊止剑的剑鞘上,奇怪的是水滴没有任何变化,完全没有四散碎开,相反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剑鞘。 楚云瞬间感到一股力量猛然袭来,这股力量不是那种霸道的瞬间爆发的力量,一下将人击飞,而是浑厚的持续的源源不断的力量,将她一点一点,逐渐逼退至一丈外,方才泄去力量。 楚云勉强站定身形之后,水滴不散,而是整个滴落在地。 看来吴极所言不虚,这位水至清老先生功力已臻化境,仅凭一滴水就能蕴含极为浑厚的内力。 楚云正在这样想着,猛然发现老者扭过头来看着她,脸上有些疑惑之色。 随后老者又用食指和中指接连抬起十个水滴,然后像发射暗器一般,接连不断的把这些水滴射向楚云。 楚云不禁大惊,这次射来的水滴比先前明显更猛,数量也更多,不敢再冒然硬接,所以立即施展风起扶摇,快速的上下闪躲,左右腾挪,四处躲避水滴的进攻。 前面九个水滴,楚云都顺利躲过去,但第十个水滴还是瞬间截断了她的一缕头发,掉落在地上。 老者连着射出十个水滴后,却不料都被楚云四处躲避过去,仅伤到一缕头发,不禁眉头一皱。 片刻之后,老者回头面向湖面,将左手的竹竿放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然后左右手放在身前,摊开手掌,掌心向上。 再之后,双掌掌心冲着湖面一推,刚才还波光粼粼的湖面,瞬间变成了一面镜子,平静无比,倒映着整个天空。 楚云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秋水无痕”? 若真是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接不了,避不过这一招。 遂情急之下,她忙大喊一声:“是天机先生让我来找水老前辈求助的。” 老者闻言旋即收了功法,湖面瞬间又恢复了波光粼粼。 “是吴极小友让你来的?”老者起身后捋着胡子,对楚云问道。 “正是。敢问阁下可是水至清水老前辈?”楚云拱手反问道。 “不错,老夫就是水至清。吴极小友让你找我何事?”水至清又追问道。 “家师身受重伤,楚云千里奔袭去天机阁求助天机老人,天机先生告知家师之伤,目前唯有水老前辈可以救治。 “所以楚云此番前来,是请水老前辈生帮忙救治家师的。这是天机先生呈递给水老前辈的信函,前辈看过便知因由。” 楚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信函交给水至清。 水至清看过信函之后,开始上下打量起楚云来,一边打量,一边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这不应该!” “水老前辈,救治家师有什么问题吗?”楚云见状连忙问道。 “那倒没什么问题。老夫只是很奇怪,吴极小友为什么要帮你? “他向来不喜欢介入江湖之事,更何况这件事,还是涉及到你们饮血盟这样的杀手组织。 “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应该不会请老夫出手。”水至清道。 “呃……大概是因为,楚云帮了他……一点小忙吧……”楚云脖子发热,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嗫嚅道。 “好吧。明日老夫就随你去饮血盟救你师傅。不过你今天把老夫的鱼都惊跑了,老夫一顿不吃鱼就浑身难受,你说这事怎么办吧?”水至清又问道。 “啊!水老前辈……鱼的话,楚云来钓如何?”楚云提议道。 “好呀,那你就钓三条鱼,钓好了来无鱼斋,老夫先走一步。少一条都不行……” 水至清说完之后,转身而去,从湖面上踏着虚空步,返回无鱼斋,身上未沾一滴水。 楚云见状惊骇无比,这一招乃是出自无上轻功踏雪无痕。 她惊骇之下不禁慨叹一番:水至清此人的功力之深,恐怕已达到随心的境界了。 水至清消失后,楚云四下看看,又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但随后便拿起吊杆开始钓鱼,不管怎么说,师傅总算是有救了。 亥时,天机阁四楼客厅。 安顿好白胜雪之后,吴极吩咐小龙带着朱雀部统领朱不瘦和候不胖二人从据点一通过地道来到天机阁参见。 “二位统领,朱雀部各事项办得如何了?”无极蹙眉问道。 “回主子,十名人员已经招募完毕。米面粮油,丝绸布匹等物质的价格已经降了一倍。预计再过二十天便可以恢复到正常水平。”朱不瘦回禀道。 “好。关于黑虎堂的情报收集的怎么样了?”吴极又问道。 “回主子,黑虎堂上下共六百余人。堂主是江湖人称‘怒目金刚’的黑乐疤,二当家是‘八不戒太岁’施久鑫,三当家是‘玉面淫贼’南宫飞宇。 “三人中黑乐疤和施久鑫平日有些小矛盾,互相看不上眼。平阳岭上山下山只有两条路,南边是前门,北边是后门。 “每个门旁边都有四个岗哨,每个岗哨有五人,不论白天晚上都有人放哨。”候不胖回禀道。 “那黑虎堂内可有六十以上老者、十四以下儿童以及不会武功的女子?”吴极再问道。 “黑虎堂不收老弱病残,这些人倒还真没有。”朱不瘦回道。 “哦。武功秘籍收集的怎样了?”吴极追问道。 “回主子,现在收集到两本秘籍,分别是《青城天地棒》和《点苍奔雷枪》,请主子过目。” 候不胖从怀里掏出两本秘籍交给小龙,小龙再递给吴极。 “好,你们二人做得很好。还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做,从明天开始去散播消息,就说黑虎堂二当家施久鑫准备夺权干掉黑乐疤,两人在山寨内大打出手。 “到后天黑虎堂被灭掉之后,就要散布消息说黑虎堂内斗,窝里反,自相残杀,死伤惨重。这件事必须好好办,务必让江湖之上,人人都以为是黑虎堂自相残杀导致覆灭的。”吴极吩咐道。 “是,主子。”朱不瘦和候不胖二人齐声拱手答道。 随后,吴极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去办事,待他们走后,吴极对小龙吩咐道: “明天亥时把你爹爹请来,然后子时再把司马炫光、夏侯文彦、燕十六、傅鸿韵四人叫来,我要安排他们任务。” 第44章 何人如此大胆? 第二天夜半之后,天上阴云密布,看不到半点星光,整个隐阳城已沉沉睡去。 十辆牛车缓缓向西门走去,因为车轮上都包了厚厚的兽皮,所以几乎没有声响。 白胜雪已先行一步将西城门守门的诸多士兵一一打晕,然后打开城门,将牛车放出城去。 丑时初刻,夜黑风高,十辆牛车来到平阳岭山脚下,不一会,从车上下来一群穿着夜行衣的人。 “司马炫光、夏侯文彦你们二人把好前门,燕十六、傅鸿韵你们二人去到后门,但凡有黑虎堂的人从平阳岭上下来想要逃走,你们必须将他们全部击杀,不留一个活口,格杀勿论。”吴极吩咐道。 “是,主子。”四人齐声答道。 “你们四人先去准备吧。”吴极对四人说道,四人应诺而去。 随后他又对白胜雪、胡亦青、小龙三人说道: “稍后我和胜雪就一起进去,你们父子先不要动。等所有黑虎堂余孽尽数被击毙后,我会在山顶点亮火把然后熄灭。 “重复五次后,亦青你负责安排泰济酒楼的伙计上山来,把黑虎堂所有的粮食、银两等各种物质运到牛车上,小龙你安排天机阁的伙计将十桶火油运到山上各处,浇在各种易燃物品之上。” “主子又不会武功,就别上去了,毕竟还是很危险的……”白胜雪、胡亦青、小龙三人闻言纷纷劝阻道。 “不用担心我,只要大家各司其职,没有半分松懈,肯定是可以万无一失的。 “另外关于谢掌柜之死我还有话必须要问黑乐疤,所以无论如何必须上去一趟。 “诸位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就这么定了,大家开始行动吧。”吴极对三人道。 白胜雪也不再多言,身影一闪,来到黑虎堂山寨前门外的一颗大树上。 只见门外左右各有一个岗哨,门内数十步远处左右各有一个岗哨,每个岗哨上都有五人。 白胜雪心里有数之后,快速施展无影剑法瞬间将门外右侧岗哨上的五人一剑击毙,随后如法炮制,将其余三处岗哨的人一一铲除。 吴极和白胜雪二人进入寨子之后发现有三条路通向山顶,中间一条路看上去应该是通向前厅、中厅、大厅的,另外两条一左一右不知道通向何处。 “胜雪,他们这个寨子内部的布局看样子像是对称设计的,所以我猜想这三条路也会在后门交汇的。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就先从右边杀过去,到后门处在从左边杀回来,最后再从中路杀进去,三个当家人应该就在中间这一路。”吴极推测道。 “好,主子不要跟太近,胜雪在前面探明情况、扫除威胁后,主子再跟上来。”白胜雪道。 “嗯,胜雪你也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吴极叮嘱道。 白胜雪从右边道路一点点向前推进,一盏茶的功夫后,就看到前方出现一个房间,房间内隐隐有烛光在摇曳。 身影一闪,白胜雪来到屋顶之上,轻轻地取下一片瓦片后朝屋内看去,屋内有两排长炕,粗略预估炕上睡着大约六七十人,除了个别在磨牙和打呼噜外,大部分都在安静熟睡。 仔细观察后,发现门窗之上并没有什么机关,甚至连大门都没有反锁,只是虚掩着。看来这些人平时懒散惯了,根本没有什么警觉性。 将瓦片放回原位后,白胜雪来到门前,轻轻一推房门来到屋内,这些都是些小喽,而且都在熟睡之中,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白胜雪快速挥出三剑已经将里面小喽逐一击毙,最后有两个惊醒的还想往屋外跑,却被他回身反手,一剑刺入二人身体,两人轻哼一声倒地而亡。 白胜雪和吴极二人继续向前走,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又出现一间跟刚才几乎一样的房间。白胜雪依照上次的方法,瞬间便将这里的六七十个小喽尽数击毙。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隐约看到了后门。白胜雪也不废话,唰唰唰唰四道剑光闪过,二十个岗哨守卫瞬间被歼灭。 果然如吴极所料,左边那条路跟右边就是对称的,白胜雪手起剑落,先后将两个房间内共一百四十余个小喽一一斩杀。 丑时末刻,二人兜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前门三岔路口这里。 “主子,中路不比左右两边都是些虾兵杂鱼,相比之下要更危险,保险起见最好是由胜雪一人攻进去。至于主子要问话也无妨,黑乐疤留个活口就是了。”白胜雪提议道。 “无妨,我看到前厅左边有一棵四丈余高的杨树,你用轻功将我带到树杈上就可以了,我贴在树上,地上的人多半很难看到,倒是你要多加小心。”吴极道。 “那好吧,主子在树上千万不要出声。” 白胜雪说着施展轻功抱着吴极的腰,将他带到杨树树杈上,然后来到前厅门外。 探查之后发现前厅之内空无一人,穿过前厅向后走去,正纳罕着,忽然发现厅后面二十米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耳房。 白胜雪随后快速闪入右侧耳房,将其内的七八十名喽三剑斩灭。 不一会,他又来到左侧耳房,刚要进去,却听到身后有人一边敲锣一边哭着喊: “抓刺客,寨子里面进刺客啦……弟兄们快醒醒……” 原来右侧耳房内有一名小喽半夜里临时起夜去方便,白胜雪去斩杀的时候他刚好躲过一劫,回来后就发现整个耳房内其余人都已经被杀了,所以就带着哭腔敲起锣来。 白胜雪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迅速冲进左边耳房,连出五剑,击毙三十余名喽,其余的都已夺窗逃出屋外。 屋外想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白胜雪也随即冲出屋外,一边杀小喽,一边向中厅靠近。 靠近中厅时,白胜雪身边已经围了一百多个小喽,突然听到中厅门前有人大喝一声: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我黑虎堂?” 白胜雪闻言,忙将身边的几个小喽猛起几脚踢飞之后,朝那人看去。 第45章 穷寇莫追 只见在火把的照耀之下,那人竟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马脸光头。 白胜雪心下忖道:这二人应该就是玉面淫贼南宫飞宇和八不戒太岁施久鑫了,必须速速将此二人剿灭才好。 于是他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手里的剑冲着南宫飞宇刺去。南宫飞宇大惊,急忙抓起右边一个小喽朝白胜雪丢过去。 白胜雪身子一侧,剑从那名小喽的腹部划过去,紧接着一剑还是刺向南宫飞宇。 南宫飞宇不敢怠慢,向左急忙闪避,还是被白胜雪刺到了右臂外侧。 一旁的施久鑫看形势不妙,立即就往中厅后侧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三弟,你再坚持一会,我去叫大哥和上宾来帮忙。” 白胜雪正欲追上去刺施久鑫,却中途被南宫飞宇所挡,便使出一招“声东击西”,虚晃一剑击打右边,待南宫飞宇去防右边攻击时,翻转手腕,急速发力,从左侧攻击南宫飞宇。 这次还不等南宫飞宇做出任何反映,白胜雪的剑已经深深刺入他体内。 白胜雪飞踹一脚,直接将南宫飞宇踢飞一丈之外。 南宫飞宇被踢飞落地之后,浑身一抖,随后口吐鲜血而亡。 刚才还在围攻的小喽们见白胜雪只用了两招便杀死了三当家,无不惊骇异常,自知不敌,其中有一些一边嘴里嚷嚷着兄弟们上上上,一边已经开始往山下逃去。 “你是何人?为何杀我三弟,屠我帮众?” 从中厅左侧走出一人,手提一柄银色长枪,身高将近九尺,虎背熊腰,脸上有一条从额头贯穿到下巴的长疤,面目丑陋至极,见南宫飞宇被白胜雪杀死后,顿时大喝一声。 “你就是黑虎堂堂主怒目金刚‘黑乐疤’?” 白胜雪用绝尘剑指着他,喝问道。 “不错,就是你爷爷我。” 黑乐疤说着便挺着银枪朝白胜雪冲来。 白胜雪不想与之缠斗,只想速战速决,见他冲来,瞅准时机,一招“移形换影”瞬间闪避到黑乐疤身后。 “唰”一剑斩断了他的左臂,“咔”又一剑,直接向下砍掉了他的右臂。 “啷”一声,银枪带着手臂坠地,黑乐疤痛的仰天大吼,跪倒在地。 刚才那些还没逃走的小喽们,此刻看到大当家一招就被砍掉了双臂,都吓傻了眼,赶紧纷纷屁滚尿流的向前或者向后逃去。 白胜雪回身施展轻功将吴极带下杨树,二人落在黑乐疤面前。 “黑乐疤,我天机阁跟你黑虎堂无冤无仇,为何要三番五次去闹事,还杀害谢掌柜?”吴极指着黑乐疤怒道。 “爷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求爷爷手下留情……绕过一命。”黑乐疤对着吴极磕起头来。 “少废话,到底是何原因?是否背后有人指使?”吴极怒喝一声追问道。 “爷爷英明,是……” 黑乐疤刚说到“是”这个字的时候,突然脖子上被射入一只燕尾镖,登时毙命。 白胜雪不敢大意,赶紧挡在吴极身前,观察飞镖的来源。 他细细观察,原来燕尾镖是从大厅右侧的一棵树上射出的,于是立即踮脚跃起,朝那个方向举剑刺去。 树上的黑影见状敞开黑色斗篷,朝右侧滑翔远去。 这平阳岭只有前后有路下山,左右两侧都是几十丈的悬崖,不要说是普通人,哪怕是顶尖高手坠落下去也将粉身碎骨。 吴极正这样想着,只见白胜雪此刻已经站到了那棵树上,正在观察右侧地形,准备追击那个黑影。 他担心白胜雪会因此受伤,忙喊道:“穷寇莫追,胜雪!先回来。” 白胜雪有些不甘心,但站在树上看到右面再往下就是悬崖了,也只得先退了回来。 “主子,这样恐怕风声会泄露出去。” “不会的,放心吧。”吴极安慰他道。 “为什么?”白胜雪不解。 “黑乐疤早不被杀,晚不被杀,偏偏就在要说出背后主使的时候被杀了,这就更加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 “杀死谢掌柜的虽然是黑虎堂,但是想要对付天机阁的却是另有其人。现在我们对对方一无所知,不可冒然行动。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不管对方是谁,都不会泄露今晚黑虎堂是被我天机阁所灭的消息,不然也不用费尽心机杀死黑乐疤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先将黑虎堂其余诸人全部歼灭,特别是二当家施久鑫,万不可留此人活口。” 白胜雪听罢连连点头:“主子言之有理。我看到施久鑫刚才逃向中厅后面去了,咱们这就穿过中厅向后去吧。主子一定要跟紧我身后,不要离的太远。” 吴极点了点头。 二人穿过中厅之后,只遇到零星三五个人的抵抗,白胜雪瞬间放倒这些人。 中厅后面左右两侧分别有一排厢房,左侧厢房放的是米面油盐和柴火等物质,左侧尽头是一间耳房是厨房; 右侧放的是烧杀抢掠来的金银玉器、银两银票等等,右侧尽头的一间耳房内放了几百桶酒。 左侧这边无人看守,白胜雪和吴极又来到右侧,只见有十来个喽还在拼命往身上赛银两、装财宝,一个个眼里尽是慌乱而贪婪的神色…… 白胜雪伸手将手中的绝尘剑甩出,只见这绝尘剑边向前飞去边旋转,剑锋所过之处,众喽的脑袋一一被斩断,掉在地上。 取回绝尘剑后,白胜雪和吴极继续向后向上进发,也就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大厅门前,也就是平阳岭的山顶位置,一路上又斩杀了十余名喽。 二人进入大厅后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是在大厅上面二楼的一个房间内,又发现了三箱银两和一箱银票。 从山顶再向后进发,在后山半山腰的位置,他们发现了一间茅草屋。 二人来到屋内,大吃一惊,这个屋里竟然有十几具带着手铐和脚镣的女子尸体…… “这帮黑虎堂的畜生……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简直丧尽天良!真该将他们千刀万剐!”白胜雪怒骂道。 “唉!比魔鬼更残忍的只有人心……”吴极感慨道。 “二位恩人救命!” 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角落里传来,将吴极和白胜雪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第46章 我要留他三年 “何人在此?” 白胜雪挡在吴极面前,用绝尘剑指着那个角落里叠着的三具尸体喝道。 随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从另外两具尸体下爬了出来,爬到吴极和白胜雪二人面前抽泣道: “奴家名叫青萝,石门人氏,随家人去上庸城投靠亲戚,两天前路过平阳岭西边的十字坡,不幸遭遇黑虎堂这些人,家人被杀,财物被劫,奴家也被掳上山来。 “青萝夜半惊醒,忽听到前山有斯喊打斗的声音,所以赶紧躲在尸体下,这才躲过黑虎堂的屠戮…… “青萝多谢二位恩公救命。”女子说完便频频磕头,如捣蒜一般。 原来如此,吴极和白胜雪二人听罢,稍稍放下心来。 “你先请起。黑虎堂今晚将被连根铲除,你不必担心,只需跟在我们身后,保你安然无恙。”吴极安慰道。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女子又磕了两个头,然后站起身走到吴极身边。 “胜雪,这里竟有许多未曾预料到的事,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咱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主子放心。黑虎堂已被击毙十之**,剩余逃向前门或后门的估计也已经被截杀,我们现在先去后门一看便知。”白胜雪答道。 三人继续下山,不一会就来到后门。出了后门再向下二十米处有两个人,正是燕十六和傅鸿韵。这两人正在向后门这里进发。 “主子,后门逃下来的五十四名黑虎堂成员已经全部歼灭。”燕十六来到吴极面前拱手道。 “好!黑虎堂二当家施久鑫可曾逃向这里?”无极问道。 “施久鑫已被我和师妹二人联手击毙,就在下面那堆尸体中。”燕十六说着侧过身子向下方的一堆尸体指去。 “你认得施久鑫?”无极闻言诧异问道。 “……认得。”燕十六楞了一下立即回道, “十几天前,施久鑫带着一群人去天机阁闹事,恰好那天我从天机阁门前经过,所以认得他是个马脸光头。” “哦……”吴极闻言沉吟半晌又缓缓说道, “剿灭黑虎堂此事已毕,你们二人也已出得城门,大可去他处城池生活或者回长乐帮。隐阳城正在翻天覆地的搜捕你们,若是再回去将十分危险。” “主子莫要就此赶走燕十六。”燕十六跪下哭道, “回隐阳城再危险我也不怕,我也哪里都不想去,只待在隐阳城。” 见燕十六跪下痛苦,傅鸿韵也跟着跪了下去道:“请主子留下我们师兄妹二人。” “我并非是要赶你们走。”吴极道, “你们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也隐约知道一些。燕十六,你想回隐阳城等待时机杀欧阳鳙对吧? “但我现在告诉你,欧阳鳙现在还不能死,哪怕他干了很多混蛋事,至少现在我要保他。 “你若是想报仇,更应该去找袁啸天才对,如果没有这个人,以欧阳鳙的脑子应该还做不出来府衙埋伏这些事。” 燕十六回道:“主子说得对。这两天我也在怀疑是袁啸天在捣鬼,但是府衙埋伏那天没有看到他,我还差点打消了了对他的疑虑。 “主子这么一提醒。小六才突然明白,府衙埋伏那天他是故意不露面,所以这一切都是袁啸天导致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将袁啸天杀死。至于欧阳鳙可以留一年,一年之后我再杀他。” 吴极摆手道:“这样吧。欧阳鳙我要留他三年,三年之后要杀要剐你们随便,但有一点,不能伤及他的家人。 “否则我定然绝不轻饶你们。若是你们二位能够接受,就继续留在天机阁效力,若是不能接受,就请另寻他处安生。” “十六……听从主子安排。”燕十六答道。 “好,不说这个了。你们二人随这位姑娘去一下山腰的茅草屋,将屋里面的尸体搬运到山下,找个干净的地方安葬好,不得有误。”吴极吩咐到。 “是,主子。”燕十六和傅鸿韵同时答道,然后跟着女子去茅草屋。 吴极又吩咐白胜雪:“胜雪,你速速施展轻功去到山顶之上,给龙亦青和小龙二人发信号,发完信号你去前厅附近去迎接他们,将整个黑虎堂的布局告知他们。 让他们将米面还有银两都搬运到牛车上,然后把火油连同厢房里面的柴禾和酒全部洒变整个平阳岭,务必要在一个时辰内做完这些事。” “是,主子。我办完这些,再去悬崖下找找那个黑影的踪迹吧?”白胜雪答应着然后问道。 “现在毕竟是晚上,有诸多不便,即便你武功高绝,悬崖之下也是极其危险的。 “先不管这个了,这山上的火估计要燃烧一整天了,等火熄灭了之后。你明天白天的时候,再去探查一下悬崖下面有什么线索。” “好。”白胜雪答道。 寅时末刻,平阳岭山脚下。 “主子,所有的米面物资和银两等财物都已搬运到牛车之上,随时可以回城。”胡亦青回禀道。 吴极吩咐他道:“好,你先带着这些牛车回隐阳城,进城之后兜个圈子再去泰济酒楼,将所有物资放到后院的地下仓库中。 “所有东西清点准确之后明天来天机阁回禀。另外密切注意这几天江湖上关于黑虎堂被灭的言论,有异常之处速来通报于我。” “是,亦青谨记。”胡亦青答应之后,指挥着牛车队回城。 不一会,小龙带着十几个伙计下山来,回禀道:“柴禾、酒、火油都已经洒好了,小龙已经确认没有遗漏之处,只需要点火就可以了。” “好,你先带着众位伙计回隐阳城,还有这位姑娘也一并带回,暂时先安置在二楼,进城之后先回据点一,然后通过地道回天机阁,不要惊动欧阳府衙的眼线。” 吴极吩咐小龙道,随后小龙带着一群人回城。 “主子,茅草屋内的女子已经安葬完毕。”燕十六和傅鸿韵回禀道。 “好,你们二人,还有司马炫光、夏侯文彦,你们四人可以先回城了,进城之后回到据点二原地待命。”吴极吩咐四人道。 “是,主子。”四人答应着,然后一同返回隐阳城。 第47章 升起一股青烟 “胜雪,剩下点火的事就靠你了,你拿着这只火把从山前一路点上去,然后再从后山下来。 “尽量多点几处,减少大火燃烧的时间。我去后山脚下等你,路上多注意安全。” “放心吧,主子。”白胜雪接过火把,施展轻功向山上而去,每隔二三十多米远便点燃一处。 一个时辰后,整个平阳岭漫山遍野都是熊熊大火,哪怕是在山脚下,也能感觉到一股股的热浪袭来,同时还有各种“哔哔啵啵”的木材燃烧时裂开以及树木倒下的声音。 整个平阳岭燃烧之后,冲天的火光将周围的天空全染成了红色,本来今夜只有微风的转眼间就变成了狂风,卷着长长的火舌,在山上到处肆虐…… 好在平阳岭两侧都是悬崖,前后山脚下也只有一片荒原,火势并不会向四周蔓延。 九月二十八日一大早,整个隐阳城的人都已经知道黑虎堂所在的平阳岭被大火烧了。 还有几个胆大的跟着欧阳鳙派出的一队官兵身后,去到平阳岭山脚下一看。 “哎呀妈呀,这火势太猛了,还是离远点吧。” 这几个胆大的到了山脚下,吓得哆哆嗦嗦、屁滚尿流的回到隐阳城,开始到处跟人家讲自己的所见所闻。 官兵们本欲上山去探查火势情况,奈何火势太过迅猛,他们连前门处都进不去,只得先在山脚下原地待命。 “哎哎哎,听说了吗?黑虎堂着火了。” 泰济酒楼一楼大厅内,一个面皮发黄的男子嗑着瓜子眨巴着眼问道。 “嗬!那家伙烧的,估计烧完啥也没有,只剩下灰了。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火,整个平阳岭烧的跟个大火炉子似的……” 一个白胡子老头绘声绘色的比划着说道。 “我可是听说了,好像是因为大当家和二当家发生矛盾才导致自相残杀的。二当家想要杀掉大当家,自己做堂主……你们可别跟别人说哦。”黄脸男小声说道。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一个方头大耳的男子凑过来说道, “咱们隐阳城谁不知道这黑虎堂平日欺男霸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早就惹怒了老天爷,老天爷趁黑虎堂的人都睡着了,派雷公打了一个雷,击中了树木,然后引发了山火,这才烧死了黑虎堂的人……” “不对,不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也凑过来说道, “这是菩萨显灵了,我大前天还去土地庙烧香来着,乞求菩萨灭掉黑虎堂,要不是菩萨显灵,怎么会突然起了这么大的火?哪有这么巧的事?” “……” 整个隐阳城里的人对于此事,无不议论纷纷,拍手称快,更有甚者直接放起了鞭炮,好似过年一般。 吴极忙完回到天机阁后,便倒头沉沉睡去。 中午的时候,小龙端来饭菜,但见他睡的正香也就没打扰,又将饭菜端了出去。 直到未时吴极方才悠悠醒转,小龙又将饭菜端来,然而他却一点也吃不下,简单洗漱了下,便下到四楼给客人们看卦。 两个时辰后,给客人们看完卦的吴极回到了五楼,然后走到最西侧的浴室,进去后推开西侧的窗户,向外看去。 此时已然是酉时,夕阳西下,红霞漫天,如血一般染透了西半边的天空。 远处的平阳岭上空冉冉升起一股青烟,青烟盘旋着上升,越上升越稀薄,升到几百米的高空就彻底看不到了。 吴极关上窗户,回到书房中,叫来小龙吩咐几句,让他把在平阳岭上遇到的那名女子带来。 一盏茶后,小龙带着那名女子来到书房中。 吴极正在喝茶,抬头看了一眼那名女子,不禁楞了一下。 之前在平阳岭上是晚上,又不及细看,此刻这名女子换上一身粉色衣裙,竟然分外惹眼。 只见她梳着单环髻发式,一束长辫竖在背后,两只耳朵莹润光洁。 额前是一排稀疏空气刘海,刘海下面是两弯眉毛细长如新月,一双眼睛深邃似晨星。 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唇红齿白,腮上两边还有一对小酒窝。 身材小巧,粉裙映衬之下,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虽无倾国倾城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至少也有八分姿色,胜过诸多女子。 “青萝参见主子。”这名女子对吴极欠身施礼道。 “青萝姑娘本非我天机阁人员,不必以主仆相称。我记得你说原本想去上庸城投靠亲戚,今日天色已晚,可先在天机阁休息一晚。 “明天一早,小龙会给你提供一百两银子做盘缠,你随后便可去上庸城投亲。只是昨晚所见所闻,请务必保密,不可泄露给任何人,青萝姑娘。” “主子……”青萝闻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青萝随家人一同去投靠亲友,结果半路被劫,父母姐弟数人均被黑虎堂杀害。 “若不是遇到恩公,青萝也恐怕早已经惨死在贼人手中。隐阳城到上庸城中间也有七八百里路,要经过好几个山头。 “万一这些山头上也有贼人,青萝一人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呜呜呜呜……” “呃……这我倒疏忽了。”吴极拍了下额头道, “不过也没关系,青萝姑娘,我可以再安排两名武功高强之人,可以一路护送你安全到上庸城。” “……主子心善,但有一事,青萝想问主子,请主子赐教。”青萝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嗯?什么事?青萝姑娘但讲无妨。” “主子,青萝睡醒之后到楼下转了一下,看到天机阁正在对灾民施粥舍衣,可有此事?”青萝问道。 “是啊,不过青萝姑娘,这跟你去投亲有什么关系?”吴极不解。 “敢问主子,这些灾民可是上庸城来的灾民?”青萝又问道。 “是,哦……我懂青萝姑娘的意思了。”吴极恍然大悟。 “主子明察,万福河发水患,大半个上庸城都被淹了,青萝要投靠的亲戚也多半已经…… “就算安全到达上庸城,恐怕也只剩青萝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若是上庸城内再有土匪恶霸,那青萝恐怕又是九死一生。 “青萝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还请主子收留下青萝,青萝一定做牛做马,扫地洗衣,尽心为天机阁办事。” 第48章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哦……这也不对吧……青萝姑娘既然知道上庸城被淹了,怎么还举家都去投亲呢?”吴极疑惑问道。 “啊!……呃……”青萝被问得一愣,但随即镇定下来答道, “青萝一家从石门城出发时并不知道上庸城被淹了,而且本来也不是打算去上庸城的,而是本来去神都投靠亲戚。 “可惜十余天后来到神都,这边的亲戚见我们落魄了,又无巨资傍身,便翻脸不认人,将我们一家赶了出来。 “我们一家几口人在神都街头落魄了好几天,父亲突然想起来上庸还有一个远方亲戚,虽然也已经多年未来往过了,但还是打算去一趟。 “所以一家人又从神都去上庸,不曾想,经过十字坡的时候被黑虎堂的人劫掳去…… “青萝也是今天睡醒后去楼下转了一圈才知道,原来上庸城还有被淹一事…… “况且就算上庸城没有被淹,就算那个远方亲戚还在,而父亲如今已不在了,青萝又不认得那个亲戚,如何去投奔? “主子,宅心仁厚,慈悲心肠,既然救了青萝又何必再将青萝推入深渊? “还不如主子救人救到底,留下青萝。青萝不要工钱,只要有一口饭吃,有一个地方安身就可以了,青萝可以做很多事,请主子务必收留……呜呜呜……” 吴极闻言又是半晌不语。青萝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继续抽泣了起来。 “主子,留下她吧。青萝姑娘她也怪可怜的……”小龙也抹了下眼泪劝道。 “这样吧,青萝姑娘。你现在天机阁盘桓几日,这几日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好好想想,还有哪些亲戚可以投靠。 “想好之后,我便安排武功高强之人护送你前去。天机阁眼下虽安,但将来也难免风雨袭来。 “有时越是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内中无不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具体情况,不便一一言明。 “但吴某向你保证,绝没有危言耸听,都是客观实情。所以,青萝姑娘不要以为留在天机阁便是万全之策,还是早早另谋生路为是。” 青萝闻言眼神决绝的盯着吴极说道:“青萝的命是主子救的,主子就是青萝的生路。没有主子,青萝早已死去多时。 “若是将来真有什么危险,青萝愿与主子一同承担。跟随主子,是青萝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何种结果,青萝都愿意承受。 “请主子务必留下青萝,否则青萝前脚出了天机阁,后脚就准备买入鬼门关……” 吴极叹气道:“既然你执意如此,便先留下来吧。若是日后你改变主意,随时皆可离去。先起来吧……” “青萝谢主子成全,大恩大德,永生难忘。”青萝边说边磕了个头,然后起身抹干眼泪。 “青萝姑娘,你先回二楼休息吧。你也不用去做别的,只需要帮忙照顾下二楼的孤儿就可以了,或者教课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也可以协助一下。”吴极吩咐道。 “是,主子。”青萝欠了下身子退了出去,顺便将书房的门带上了。 等青萝的脚步声走远,吴极轻声对小龙道: “小龙,你可不要被这个女子蒙骗。我忘了是谁说过一句特别有名的话,好像是叫‘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她虽然言之凿凿,声泪俱下,所讲话语细细思索也颇有道理,但越是这样,我反倒觉得可疑。 “虽然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来路,有什么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绝非是一个普通人家的聪明女孩, “有很多事情不是凭借聪明可以解释的,必须要有足够的阅历和历练,还要有非凡的心胸和眼界。 “朱雀部提供的情报明明说山上没有女子,怎么突然就出现几十具女尸? “到底是朱雀部情报收集的不够准确,还是这些女子另有来历,眼下还不好判断。 “总之,目前来说这个女人,还是不可信任的,不要让她接触任何机密之事。” 小龙悻悻然回道:“哦,主子,小龙知道了。可是看她一脸无辜,楚楚可怜,实在不像是坏人。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无极问道。 “说不定是主子看走眼了呢……”小龙撇嘴道。 “小龙你……唉……”吴极无奈的走到小龙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小龙啊,任何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也不例外,这是肯定的。但是你要明白,如果错信了一个不该相信的人,带来的后果往往是毁灭性的。 “眼下八王爷那边需要小心应对,欧阳府衙的眼线也需要当心,黑虎堂覆灭之事,虽然咱们放出风去说是他们是自相残杀。 “但是黑风寨的人可未必会信这种说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兴师动众来犯,而且在平阳岭上还有一个黑影,在黑乐疤将要说出背后主使者的时候突然被燕尾镖杀死,黑影也随后消失,这是何方神圣,我们还一无所知的。 “刚才这些还都是外部的。内部的话,燕十六未必跟我们是一条心,谢家二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蠢蠢欲动。这么多事情,哪一个也都是相当棘手的。 “更何况现在,从平阳岭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女子,既美貌如花,又谈吐不凡,而且还心思细腻,我威逼利诱让她离开,她却铁了心留下。 “实在反常,让人不得不疑窦丛生,不得不防。再说了,我也没说她一定就是坏人,只是说她现在不可信任而已。 “你去找两个人把他的容貌画下来,然后去石门城暗暗查访一番,看看她所言是否确有其事。 “若是确有其事,我们再信她不晚,若不是那这个人可就十分危险了。这件事只能你我知道,务必要秘密去办。” 小龙听罢连连点头:“哦,好吧,主子说的也有道理。小龙这就去办。顺便派人去盯着这个青萝。” “派人盯着倒不必,以她的细腻和机敏,不是店里的伙计和小厮能盯得住的,反而可能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而且若是她一心潜伏下来的话,近期反倒不会有任何危险,她必定要等待时机才会伺机而动。 “现在也没必要盯她。只需要不让她参与任何重要的、机密的事即可。”吴极吩咐小龙道。 第49章 根本就没有什么净土 “好的,主子。那小龙去安排人办事了。”小龙答应着退了出去。 小龙走后,约一炷香的功夫,天彻底黑了,吴极扶着窗棂,望着窗外的繁星点点,沉默良久……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胜雪返回天机阁五楼,来见吴极。 “主子,我去到平阳岭右侧悬崖下面,发现了一个黑皮斗篷,主子看……” 白胜雪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吴极一团黑色物品。 “哦?悬崖下面只有斗篷,没有人吗?” 吴极接过来仔细检查,除了这个斗篷做工和用料都格外考究、质量极好之外,并没有发现斗篷本身还有其他什么异常之处。 白胜雪回禀道:“悬崖下面倒是还有几十具骸骨,只不过大部分都已经只剩骨头,甚至骨头也已经被风化了。 “最新的相对完整的尸体根据其腐烂的情况来看,最少也有十天以上了。 “估计这些骸骨的主人要么是被黑虎堂的人扔下来的,要么就是在逃跑时慌不择路掉落下来的…… “我又顺便去了下左边的悬崖,跟右边的情况差不多。左右两边的悬崖下面,都没有发现这一两天内的尸体……” 吴极侧头问道:“哦……胜雪,我对武功了解有限,你纵横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有什么功法能做到让坠落几十丈高的悬崖的人毫发无伤的吗?” “这种功法……胜雪也从未听闻。据我所知,世间即便是最顶级的轻功,也必须要有发力点和借力点才能连续向上或者向下,否则还是无济于事。 “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不借助任何着力点的情况下,去实现连续上或者连续下,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白胜雪斩钉截铁的答道。 “单纯凭借功法不行的话,那如果是借助外物呢?比如将这个斗篷变成一把伞一样,再或者坠落的过程中连续有树枝做缓冲,这样坠落几十丈后,是否可能并无大碍,只受一些小伤?”吴极追问道。 “主子这么说倒是极有可能。不过即便是可以这样,那也很奇怪,那个黑影如果坠地之后还能逃走,为什么不把斗篷一起带走呢? “是情急之下忘了带,还是故意留下向我们示威,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呢?”白胜雪思虑道。 “是啊,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吴极摇摇头接着说道,“哦,对了,刺入黑乐疤颈部的那个燕尾镖有什么线索吗?” “这种燕尾镖就是江湖上最常用的那种镖,使用者没有几十万也至少有几万人,根本没办法去一一排查是哪个门派,更不消说去找具体某个人了。”白胜雪道。 “好吧。看来黑影这一股势力更不好对付,他们做事干脆利落,几乎不留痕迹。 “既然目前线索都断了,也就只好加紧严密防范了。而这样看来的话,咱们天机阁成立白虎部也变得迫在眉睫了。” “主子要……成立白虎部?”白胜雪大为诧异。 “没错,胜雪,天机阁早就该成立白虎部了。仔细想来,天机阁不能只有情报部门,还必须要有可以依赖的武装力量。 “最起码关键时刻既要能自保,又不至于在遇到必须用武力解决的时候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我之前一直执着于不问江湖世事,所以对这件事并不太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抵触情绪。 “但是谢掌柜的死深深地触动了我,让我幡然醒悟,就算你不主动去惹是生非,就算你是谦恭良善,也没有办法保证就一定不被卷入江湖,落入是非之地。 “有很多时候麻烦就是不请自来,就是要追着你不放。你再努力忍让也终究躲不开,避不掉。 “我之前总是觉得尘世之外总有一片净土,江湖是一杯茶,我至少有可以选择进去还是不进去的权利。 “但现在经历种种事情之后越发觉得,其实哪里都一样。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净土,你从一生下来就已经身处尘世之中,一长大成人你便已经是江湖本身的一份子了,哪里有什么进去不进去的说法? “只可惜我的领悟来的有点晚,如果能早点成立白虎部的话,也许谢掌柜……还能有一线生机……” 白胜雪安慰道:“主子心里也不必太过自责。人各有命,若是命里果真该有此劫,就算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我听说就算是神仙,尚且要历经无数劫难,何况世间凡人呢?” “胜雪,你不用安慰我。我虽然相信命运的存在,也见过无数次明明算出来必有凶灾,却仍是无力改变既定结果的情况。 “但即便如此,我还愿意是相信,哪怕是近乎百分之百的命中注定的事,也还仍有一线闪转腾挪的空间,也还仍有殊死一搏的机会……”吴极长叹一口气道。 “主子不必太过神伤。这世上并没有谁能拯救所有人,就这一点来说,连诸天神佛仙魔都未必能做到。 “逝者已矣,大仇已报,谢掌柜也可以九泉之下瞑目了。更何况谢掌柜的遗愿,主子已替他完成,如此还有哪一点对不起他吗?” 吴极闻言拍了一下脑门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真有这么一件事我倒是可以做。只是这件事需要天长日久,徐徐图之,而不可一时之间,仓促行事……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白虎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天机阁最重要的部门,没有之一。 “可以说是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只能交给你去带,胜雪,你接下来就是白虎部的统领。” “呃……主子,这未免太草率了吧?”白胜雪惊愕不已。 “一点也不草率。白虎部统领只有你能胜任,在我心里从来没有过他人之念。我知道你不是凡夫俗子,没必要推辞。 “位置越重要,责任也越重大。白虎部的责任就正需要你来抗,舍你其谁?” 吴极走到白胜雪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这……好吧。既然主子已有安排,胜雪听命就是。”白胜雪躬身道。 第50章 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嗯,好,还是胜雪痛快。接下来的时间里面我会陆续给你一些武功秘籍,你就可以开始着手筹建和扩大白虎部的事宜。 “半年之内,要招募和培养十名高手,五十名精英,两年内要有一百名骨干,三年内要人员要达到一千人以上。所以胜雪你的任务是很重的。 “燕十六、傅鸿韵、司马炫光、夏侯文彦四个人都归属到白虎部下面。 “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看看二楼收容的孤儿,有哪些是骨骼清奇,适宜练武,都收纳到白虎部下。 “注意,要将不同的秘籍教给适合的人,因材施教,要让不同的人学会不同的武功,最好有相互克制的地方。 “以后据点二就是白虎部本部所在了,我会给他们都安排好,你只需要负责招募和训练高手、精英、骨干就可以了。当然平时也要负责天机阁的护卫。”吴极吩咐道。 “主子放心,胜雪一定不辱使命,全力以赴。”白胜雪顿首道。 “好。” 九月二十九日,平阳岭上的熊熊大火终于熄灭,整个山上如今只剩下一片灰烬。 卯时,天空开始下起雨来,灰烬跟雨水混合后变成浑浊不堪,漆黑斑驳,又夹杂着污浊恶心的血水,顺着山脚方向以及两侧悬崖四散流去。 府衙的官兵冒着急风暴雨艰难的爬上平阳岭查看情况,进入山寨之后,只见满目狼藉,地上散落的兵器有的已经被烧化,融成一片金属块,皑皑白骨随处可见。 最后只在坍塌的大厅内找到三具烧焦的尸体,这三具尸体若不是大厅坍塌后将他们埋在下面,估计也要被烧成骨头了。 除此之外,官兵们也没有更多的发现了,这一队官兵的头领,也是隐阳城第一捕头公良正谊。 他随后决定将三具尸体带回隐阳城,先安置在义庄内,然后将平阳岭的情况去逐一回禀欧阳鳙。 欧阳鳙吩咐将尸体先放在义庄三个月,贴出告示,若三个月后无人认领,就拉出城外找个乱葬岗埋掉。 今天,隐阳城的雨颇为奇怪。 秋季下雨在正常不过,为什么说是奇怪呢? 因为隐阳城几十年来只有夏天常见暴雨,而春秋多为中雨,小雨以及连绵细雨,特别是在深秋这个时节,大雨都极为少见。 而隐阳城今天是暴雨如注,狂风肆虐,雨点既大又密,雨势迅猛无匹,倾盆而下。 从城外远处看,整个隐阳城都笼罩在水柱之下,像是天上有一桶又一桶的水,直直的倒了下来似的…… 下了才不过一个时辰,地面上已经积水一尺多深。 这种大暴雨就算是在夏天也极为罕见,数十年未见一次,现在是深秋季节,却有如此天气,属实奇怪。 吴极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的天气,心中百般不解,思索良久也毫无头绪,只好先关了窗户,洗漱更衣。 “主子,今天早上没办法施粥了,锅都被淹了……” 小龙将饭菜端到桌子上后,愁眉苦脸的回禀道。 “好吧,看来天不随人愿,灾民们又要饿一次肚子了。” 吴极摇了摇头道,随后又对小龙吩咐道: “不过自古以来有道是‘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狂风骤雨尽管来势猛烈,但大多不能持久,往往都是匆匆而过,毕竟唯有细水方可长流,连绵不断。 “眼下辰时初刻虽是风狂雨骤,我预估到辰时末刻雨势转小,巳时三刻便会雨停风止。两个时辰左右,城中积水可以基本排净。也就是说未时三刻就可以煮粥施粥了。 “你去安排天机阁众伙计和小厮上午好好休息,上午的施粥时间改到未时三刻到酉时,晚上的时间改到亥时到子时。” “好的,小龙这就去安排,主子用餐吧。”小龙说着退出去安排施粥事宜。 吃毕早饭之后,白胜雪从四楼来到五楼书房内。 “胜雪,你来的正好,咱们一同去二楼看看书院里的孩子们去。”吴极道。 “好,主子请。” 二人自五楼下到二楼,穿过客厅之后,来到六间课舍门外。 但听得课舍之内,读书声朗朗不绝于耳,左边两间在读的是《三字经》,中间两间在读的是《百家姓》,右侧两间在读的是《千字文》。 吴极敲了下左边第一间课舍的门,门打开后走出来一位白胡子老头,给吴极作揖道: “老朽何一皎见过主子。” 吴极抬手道:“何老不必拘礼,我和胜雪下来看看孩子们,可能会和个别孩子聊一聊,你叫孩子们一个一个出来,从这里走到最右侧尽头,然后再返回来就可以了。去安排吧。” “是,主子。” 何一皎返回课舍内让众孩子停止了朗读,然后反复吩咐叮嘱几句,最后叫了一个“李狗娃”的名字。 只见一个四岁多的小男孩咬着手指头走出门外,小眼睛滴溜溜的瞅着吴极和白胜雪。 见两人并不说话,小男孩就开始向右走,走了三五步又回头看看二人,就这样走到右侧尽头然后返回。 吴极见白胜雪始终一语不发,等李狗娃走回原位之后,便让他回课舍内。 之后又走出来二三十个小孩,有男有女,但白胜雪都不满意。 随后走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也不看吴极和白胜雪二人,径直走向右侧,然后返回。 吴极此时看到白胜雪脸上似有惊喜之色,忙叫住小男孩笑着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俺叫王大头!”王大头挺胸答道。 “好,王大头,你先不用回课舍了,站到胜雪身后去。”吴极笑道。 “主子,还是我去跟何老说下,让孩子们四个四个的走吧,不然这样进度太慢了。”白胜雪提议。 “胜雪,如此甚好。”吴极点头道。 随后左一间内又走出三波孩子,每一波都是四个,但是白胜雪一个也没有看中。 何一皎接下来安排左二间的孩子们四个一排走出门外,向右并排走去到尽头再返回。 左二间一共有孩子四十三名,一个也没有符合条件的。 第51章 为什么要学武功? 中二间的教课先生孔尚余、右二间的教课先生李炫蝴先后安排中间两间和右侧两间的孩子们四个一排,在课舍外来回走一遍。 白胜雪先是从中二间挑出来两名六七岁的孩子,又从右二间中挑出来三名**岁的孩子。 “胜雪,楼下还有四间课舍,咱们再去一楼看看吧。” “好的,主子。”白胜雪答应道,随后又对挑出来的六名孩子道, “你们几个排成一排,个子最高的在最前面,先去一楼等着我和先生。” “胜雪还有事?”吴极不解问道。 “主子,看到右侧尽头处的那名女子了吗?”白胜雪对吴极使了下眼色道。 “哦,她是青萝姑娘。”吴极朝尽头看去,原来是青萝在从走廊右侧尽头在扫地,笑道, “这人就是咱们之前在平阳岭后山腰上茅屋内遇到的那名女子。” 白胜雪对吴极轻声附耳道: “主子,对于武功来说,招式套路固然重要,但远比不上内力跟元气。而内力跟元气固然可以通过勤学苦练,日夜修习来获得提升,但这样的提升往往是很缓慢的。 “想要快速提升大岛更高境界的话,除去邪门歪道的方法外,最重要的还是要靠极高的武学领悟力以及正确合理的呼吸吐纳法。 “我看这位青萝姑娘虽然是在扫地,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呼吸换气之时,无不贴合最合理的运力时机方位以及呼吸吐纳之法。 “胜雪自问日常之中也无法时刻做到这样,这名女子却能举重若轻,信手拈来,委实令人震惊。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身上竟然没有一丝内力和元气的痕迹,似乎完全不会武功一样。 “那日在平阳岭上仓促之间不及细看,未曾留意细微之处,今日再一细观,当真令人惊诧而又匪夷所思。” 吴极听罢对白胜雪轻声附耳道: “是啊,这个女子身上的迷还真挺多。你稍后等她扫地经过我们这里的时候,从背后偷袭她一下,试试她到底有没有武功?” 半盏茶后,青萝扫到吴极和白胜雪二人面前,对吴极欠身请安后,就接着向左侧扫去。 白胜雪等青萝擦肩而过走出去三米后,猛然转身全力击出一掌,直冲青萝的后背而去。 青萝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在低着头扫地,似乎对背后袭来的一掌完全没有发觉。 这三米全力一击的过程中,白胜雪并未减一分力道,一直到距离青萝的后背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白胜雪在这最后的一寸时急急撤去力道,但是毕竟是全力一击,虽然撤去了内力,但是还一掌拍到了青萝的背上,将她拍到在地,所幸并为受伤。 “白恩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打青萝?” 青萝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白胜雪的鼻子问道。 “青萝姑娘误会了,胜雪他并非是有意出掌打你,而是地上干净湿滑,他差点滑到,所以不小心碰到你。 “青萝姑娘试想一下,如果他真要打你的话,就你这身体,恐怕早就被拍成肉酱了对吧?” 吴极赶紧过来站在白胜雪面前解释道。 “哼!就算是这样,也要道歉吧。”青萝双手抱肩噘嘴道。 “啊哈哈……道歉,这是自然的。青萝姑娘,吴某代胜雪给你道歉,请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吴极拱手对青萝笑道。 “主子又没错道什么歉啊?青萝要他道歉,是恩公又怎样,不用道歉了吗?” 青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着白胜雪。 吴极闻言苦笑了一下,转过身跟白胜雪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下眼色。 白胜雪随后耸了耸肩,然后对青萝抱拳拱手道: “白某行为鲁莽,无意中碰到青萝姑娘,深感十分抱歉,还请青萝姑娘见谅。” “好啦好啦,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啦,我要继续扫地,就不打扰你和主子了。” 青萝摆了摆手说道,然后继续低着头,向走廊另一侧扫去。 一刻钟后。吴极和白胜雪二人来到一楼。 这里有四间课舍,也都在朗读。 第一间和第二间朗读的是《商君书》,教课先生是韩仁智; 第三间和第四间朗读的是《墨巨子》,教课先生是翟不见。 一盏茶后,白胜雪从这四间课舍中挑出五名孩子,年龄都在十至十四岁之间。 吴极和白胜雪将这十一名孩子带到四楼客厅,让他们分两排站立。 待他们站定之后,小龙也带着燕十六、傅鸿韵、司马炫光、夏侯文彦四人来到天机阁四楼。 “你们是否愿意学武功?愿意的举手。”吴极对十一名孩子问道。 “愿意!”有十名孩子纷纷答道并举起了手。 只有一个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举手,吴极看去,那人是这些人中的唯一一个女孩子,年纪约十一二岁的模样。 吴极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平视着她笑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叔叔,为什么不愿意做武功?” “叔叔好,我叫二妞,我就是不懂,人为什么要学武功?” 二妞一边摇头一边问道。 二妞的这一句话倒是把吴极和白胜雪同时问愣了。 人为什么要学武功? 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的提问。 “废话,当然要学了,不然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怎么办?你就只能哭吗?你……” 燕十六指着小女孩厉声说道,说到后面见吴极摆手示意他闭嘴,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二妞,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白胜雪赞叹道, “好到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准确而精当的回答你。我自己虽有一些领悟和心得,却从不敢以之为是。 “大道有时未必能言于口,大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你既然问到此事,我就试图讲一下我的理解,你也不用在乎我说的哪一种说法才是对的,这些只是对你来说是个参考,真正的含义还是需要你以后慢慢领悟。 “武,据说本意是指打斗时的要领是把脚站稳,站好打斗的身势,就是俗话说下盘要稳,这样才能取胜。 “按照这种说法,武不非善恶是非,只是打斗中的技巧,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打斗时通过技巧取胜对方。这是江湖上流传已久的说法之一。” 第52章 简易变易不易 白胜雪随后又走到二妞面前,蹲下身子接着说道: “但我更愿意相信另外第二种说法,这种说法是说武乃‘正’‘弋’二字。 “正字的意思是标准,榜样,不偏斜,匀称适当,进而引申为正直,正义,无邪恶,无私心杂念,坚守正道,正确发展,主持正义,终止罪恶。 “弋字的意思是系有绳子的箭,也可以引申为武器、战斗。两个字合在一起就是说武应该是为了正义而战斗,而不应该非正义的邪恶的去攻占或侵占他人的利益。 “当然在这种说法里面还有一种小说法认为,不管以任何理由发起的干戈、打斗,都不符合正道,都是邪恶所为,是蔑武、灭武的言行。 “也就是说不管你拿起武器是为了杀人还是为了自救或者庇护他人,都是邪恶的。这种小说法我并不认可。就像刚才第一种说法里面所讲的,武本身不分善恶。 “但是武为人所用,无人则无武,既然人分善恶,那么武势必也要跟着分善恶。第二种说法中我更倾向于武为正义而战,而非凡武必恶。” 二妞听完之后挠着头有些不甚理解,吴极见状笑道: “其实还有第三种说法,是说武乃‘止’‘戈’二字,戈就是一种兵器。你看武这个字,就是人腰部别了一把兵器。 “世间诸多生灵,唯人最尚杀伐,好勇斗狠,喜欢持强临弱。狮子老虎弱肉强食也大多是为了生存,螳螂蝎子同类相食也不过是为了繁衍。 “而人类之间的争斗、杀伐更多时候并不涉及生存和繁衍,更多的是财色名利权力等**过甚,贪婪、暴怒、嫉妒、傲慢、憎恶、偏见、无知等所导致的。 “为武之人,应止凶而负剑,止步于杀伐。武,是维护仁义、和平、正义的实力。止戈为武。只有别人动戈时,才会通过武来制止。 “武是止戈,而不是动戈;是自保、制止战事,而不是制造战事。 “刚才胜雪所言的第一种说法中武无善恶,凭技取胜的人大多仅是纠纠武夫而已,就算武功登峰造极,也不过一武痴耳。 “第二种说法中为正义而战的人方是武者,能力大者可为武神。认为凡武皆恶的人可能有小一部分文人,以及一大片圣母。 “第三种说法中为止戈而武的人乃是武士,但凭手中剑,平定天下乱,能做到如此的可称为武圣。 “二妞,你想问人为什么要学武,倒不如想想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二妞听后皱着眉头说:“叔叔,二妞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似乎有点明白了,学了武功之后起码有更多的选择,不学武功的话往往要受制于人……” 吴极闻言一愣,又想起白胜雪刚来的时候,自己想给他倒杯茶也完全做不到,其实也并非真的做不到,完全可以强制命令他不动,自己给他倒茶,不过这样的话,就真的除了倒茶,没有别的任何意义了。 不会武功确实要更多的受制于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也不单指武功,各个方面都是如此。 在一个领域里面,只有成为强者才能有发言权,弱者的呼声大多根本不会被重视。 就算有的时候重视,也往往是出于施舍或怜悯,而非本心和尊重。 吴极注视着二妞轻声道: “嗯,二妞,你这理解也没有问题,至于那些似懂非懂的部分,你以后会慢慢领悟的。 “不过,叔叔向你保证,你现在虽然不会武功,但你仍是有选择权的。 “你如果愿意学武就留在这,如果不愿意学武也没有关系,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对于女孩子来说,单纯读书也是挺好的。” “嗯……二妞既想学武又想读书,叔叔。”二妞歪着头为难道。 “哈哈……你这个小鬼头。”吴极被她逗乐了, “叔叔也没说只让你学武,不让你读书。不止是你,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既读书又学武。上午你们跟着白师傅学武,下午回来跟着教课先生读书,这才是习文练武嘛。” “那二妞想学武。”二妞笑着将右手高高举起。 “好,你们十一个人以后就是白虎部的中坚力量,这位白胜雪就是白虎部的统领,也是你们的师傅。 “以后你们要尊师重教,听从他的安排。这边四位分别是燕十六、傅鸿韵、司马炫光、夏侯文彦,都是你们的前辈,也是白虎部的高手,你们要向他们努力学习。” “是。”十一个人齐刷刷答道。 “好,既然胜雪是白虎部的统领,今天也是白虎部成立的日子,余下的时间叫交给胜雪给你们安排了,凡我白虎部下人员,都要听从胜雪号令。凡有忤逆不从者,必严惩不贷…… “胜雪,你给他们安排吧,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你如果安排好了,就到五楼客厅等我。” “好的,主子。”白胜雪答道。 吴极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离开四楼客厅,来到三楼去找谢家姐弟。 谢泽婉和谢深墨姐弟二人此时正在房中坐着抄写《周易》,见到吴极进来,赶忙站起身欠身道:“弟子参见师傅。” “嗯,不必拘礼。你们姐弟二人这两日抄写《周易》,可有什么感悟?”无极问道。 谢深墨拱手答曰: “回禀师傅,深墨以为,易虽一名,但有三意,一是简易,二是变易,三是不易。 “简易者,夫天地之大,何止万万物也?而单卦却只有八个,八卦再叠加八卦也不过只有六十四卦,就算用蓍草求出动变,最多也不过只有四千零九十六种卦象。 “人事繁杂,物品无数,若将每一种事物都一一取卦象对应则必定千头万绪,乱花迷眼,纷纷扰扰,不消说判断吉凶祸福、成败得失了,哪怕是各种生克制化关系都难以厘清。 “所以圣人作易,以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之理,化繁为简,变难成易,将世上所有人事时物境按照想通的性质分门别类,演成卦象,以决吉凶。” “好,继续说。”吴极鼓励道。 第53章 道不虚传只在人 “变易者,乃是说世上的人事时物境虽然按照性质演成卦象,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例如一颗完好的珍珠,若取其圆润、洁白、坚硬可以为乾卦,若是一锤砸碎则为毁折,此时卦象已变为兑卦,若是再将珍珠碎渣碾成粉末则为柔软细腻,此时卦象已变为坤卦。 “不止珍珠,世间万事万物,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变化。系辞曰:易之为常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正此之谓也。 “易的本源性推动力量在于刚柔二爻的爻变,由刚柔相推而生变化,由变化而生吉凶悔吝。刚柔二爻是易道的基本构成,而一刚一柔的交错和推荡,是变易的本因。” “很好,继续说。”吴极继续鼓励道。 “不易者,乃是说虽然世间万事万物,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但正因为一直在变,所以会表现出总体上恒常不变。 “世间万物都具有某种能量,这种能量既不能凭空而来,也不能无故消失,而只能从一种形式转换成另一种形式,从一个物体传递到另一个物体,在能量转换和传递过程中能量的总量恒定不变。 “并且世间万物皆在变化这个规律就是不变的,也正是不易。另外,万事万物的表象虽然恒常变化,但万事万物的本质还是不变的。 “这种情况往往需要要么从最小最微观的基本粒子去看待,或者从最大最宏观的总量总和总体的角度去看待,才能领悟一二。” “非常好!深墨,看来你是下功夫了。”吴极点头赞许,转而又问谢泽婉,“泽婉,你呢?” “回禀师傅,泽婉最近的感触非常矛盾,也非常困惑。” “哦?不妨说来听听。”吴极道。 “学易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说是为了测准吉凶祸福,成败得失,但是师傅又说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百分之百,哪怕准确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不是还有百分之一的失误吗? “也许很多人认为这百分之一是可以接受的,毕竟相对于整体来说,这一点确实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将百分之百放大一亿倍,那么将会有一百万个失误。 “这些失误,对于师傅来说只是百分之一,但是对于这一百万个人来说可就是百分之百,那么请问师傅有什么对这一百万人说的吗? “那么就算能百分之百的测准,那之后呢?明知卦象显示有凶灾还要不要躲,如果躲也躲不掉,怎么做都改变不了结果的话,那么测出来之后除了自己吓唬自己,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提心吊胆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该吃吃,该喝喝,啥也不知道的好。既然是想测出来吉凶,肯定还是想有所改变的,而如果真的可以改变的话,最后的结果跟最初卦象显示的不一致。 “那么究竟是一开始就算错了,还是通过努力改变了命运呢?泽婉对此十分困惑,觉得易学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请师傅指点。”谢泽婉拱手道。 “当真极好,泽婉,当你开始有更多困惑的时候,才是你真正开始成长的时刻。 “首先来说,百分之百肯定是做不到的,任何人都做不到,这一点毋庸置疑,过于盲目的吹嘘夸大,除了借机敛财之外,并无任何助力,相反会将易学本身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其次不用去纠结那百分之一的问题,同一颗树上结的果子也有好有坏,同样是下雨天也有人喜有人忧,对于人道来说,肯定是希望尽可能的公平公正,但对于天道来说,无所谓公平公正,只是滚滚而行。 “无论放大多少倍,是一千万人也好,一亿人也好,你生不逢时,或者生不逢地,再或者纯粹是数奇倒霉,都只是群体的一份子,就连这个大群体都未必能去保护好这百分之一,更不用说我们学易之人了。 “均天之道,水量有限,无法真的做到雨露均沾,所以与其埋怨苍天或者抱怨易师,倒不如自己想办法去靠近水源。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再次再说命运是一定可以改变的,但并不是说你想变成什么都可以,而是一定会受到诸多限制,并不是说只要努力就会有无限可能,而是只能改变一部分,就像是你可以选择喜欢的生活方式,但无法选择自己的亲身父母一样,并不是任何事情都能选择和改变的。 “学易之人务必要明白一句话:是一阴一阳之为道,乐天知命故不忧。如何乐天知命,必须要懂得为易之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经验可以借鉴,但人生无法复制。本城首富范一筒能快速走上人生巅峰,你按照他一样的做法,也许一点都没有用,因为有很多事,除了你个人的努力之外,还需要更多天时、地理、天意、运气等等很多因素的共同影响。 “神仙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孰是孰非,需要自己擦亮眼睛,别人的话,一群人的话是不是有道理,需要自己去做判断。我讲的也未必就是对的,但毕竟可以给你做个参考。” “师傅言之有理,泽婉受教了。”谢泽婉闻言答道。 “嗯,不过也不用思考太多的问题。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的,更不是每个问题都是有意义的。 “人生百岁,看似漫长,但对于天地来讲,这百年江湖连一瞬都不到,有时间的话,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一些无谓的执念也该放下了,珍惜当前的时光,过好余生。 “至于黑虎堂为什么骤然被灭,隐阳城为什么突降暴雨,谁都说不清楚,当你自以为看懂了的时候,哪里知道其实背后还有很多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怎么说,黑虎堂覆灭,也算是对谢掌柜的在天之灵有个告慰。你们姐弟二人等傍晚之时去一趟谢掌柜坟前,替我给他上炷香。”吴极吩咐道。 “是,师傅。”谢泽婉、谢深墨姐弟二人答道。 第54章 人生在世,何日不忙? 吴极告别谢家二人之后,回到五楼客厅,此时已经巳时末刻了,暴风骤雨已经停了好一会,从窗户朝下看去,路面上的积水正在一点点退去。 “主子,白虎部相关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已经让燕十六、傅鸿韵、司马炫光、夏侯文彦四人先回据点二了。 “孩子们也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一早辰时初刻在后院集合,然后我带到据点二去训练他们。” 白胜雪来到吴极身边回禀道。 “好。胜雪,你对青萝姑娘这人怎么看?” 吴极从窗外回过头来,盯着白胜雪问道。 “正常来说,人在被偷袭的时候下意识的本能是自保,为了自保往往会忘却伪装和隐蔽,暴露出武功进行招架和抵挡。这是人的本性,是很难克服的。 “所以刚才在二楼走廊我突袭她的那一掌,她没有暴露出一个武者应有的警觉,甚至她的气息、情绪、身体状态都没有表现出变化,以胜雪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她多半就是不会武功。”白胜雪答道。 “你说的固然不错。但是如果她事前已经知道了你会偷袭她,提前做好准备的话,是否有可能隐藏和伪装会武功的事实?”吴极追问道。 “如果不是突然被袭,而是提前做好万全准备的话,当然是可以做到完美的隐藏和伪装的。 “问题是青萝姑娘要如何知道呢?主子说是要突袭她又不是提前预谋,又不曾泄密,只是临时起意而已,她怎么可能知道呢?”白胜雪不解的回道。 “没错,我们突袭她确实是临时起意,理论上来说,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可是我刚才看着窗外的时候在想,隐阳城为什么路边要挖坑道,我们天机阁承接的疏通河道的工程又为了干吗? “做这些东西当时看上去好像是无用功,但是现在呢,暴雨一来这些统统发挥作用了。 “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青萝姑娘在进入天机阁后,甚至在平阳岭后山腰上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潜伏到天机阁内,伺机而动。 “那么想必她一定做好了要隐藏和伪装的准备,所以哪怕我们是临时起意突袭她,但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早有准备。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吴极又转回头看着窗外道。 “这……倒是极有可能。不过即便是有准备,在仓促之间身体也未必一定能完全控制住,除非是她心法能达到坐忘的境界,或者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怎么就有把握我会在最后关头撤去力道?如果我不撤去力道,她处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哪怕她神功盖世,也会身受重伤,甚至九死一生。这代价……未免有些大了。” 白胜雪也来到窗前看着无极的侧脸问道。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她被袭之后的表现也是让我有些意外。既没有表现出委屈和楚楚可怜,也没有暴怒蛮横,再或者风平浪静并无波澜,而仅仅是有点小可爱和任性,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胜雪你接下来主要忙白虎部的事,若是有了闲工夫的时候,暗中再监视着青萝,看看她到底什么来路。不用盯太紧,一切以不暴露为前提。以你的武功修为和阅历经验,想要不暴露应该不难。” 吴极扭头对白胜雪吩咐道。 “是,主子。”白胜雪答道。 “胜雪,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附耳过来。这件事需要麴懿黼,这样去办,注意保密。”吴极轻声道。 吃过午饭之后,天上的乌云尽数散去,太阳在薄薄的云层里面缓慢移动,若隐若现。 未时初刻,路面上还有少许积水,便已有预约的客人急匆匆上门来求测,吴极喝了几口茉莉花茶,随后下到四楼客厅接待客人。 送走第一位客人之后,吴极隐约闻到了清粥的香味冲窗户外飘了进来。 长时间连续闻一个味道形成惯性之后,突然闻不到的话,总会有少了点什么的感觉。 如今再度闻到,竟有点重逢的小喜悦。 给三位客人刚看完卦,吴极返回五楼书房,刚要泡杯茶喝,却见小龙竟然连门都没敲,直接气喘吁吁的冲进门来,脸憋得通红,大口喘气。 “小龙,你这是怎么了?”吴极蹙眉问道。 “主子……天机令……”小龙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努力说道。 “天机令出什么问题了吗?”吴极微蹙眉头问道。 “不是……是……聚贤楼……梅老板……拿着……天机令求见……” 小龙继续喘着气说道。 “哦?是梅灵甘?她怎么来了?小龙,你先缓一缓,然后将她带到五楼客厅,我在那里见她。” 吴极起身吩咐小龙道。 “好……主子。”小龙渐渐平复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五楼客厅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吴极透过半透明的屏风看去,是一个高挑女子的倩影。 倩影从右侧绕过屏风之后来到面前,吴极见之一愣。 此人正是梅灵甘不假,但此刻她的梳妆打扮和服饰气质,却和百行大会那日判若两人。 只见梅灵甘不再是双环鬏发式,取而代之的是简单的高马尾发式,连发簪等各种发饰都去掉了。 脸上几无粉酯,素面朝天,虽然五官仍然不减精致,但是在眼角下放隐约可见黄豆大小的一粒雀斑。 手中的白兰花轻罗小扇已不见,翠绿长裙也变成了简约的丝质纯白长衣。 见吴极还在发呆,梅灵甘拱手笑道:“灵甘见过天机先生,幸会!” 吴极闻言回过神来,见她嫣然一笑犹如出水芙蓉一般,忙伸手指向对面的蒲团道: “幸会,梅姑娘不必客气,请坐。” “灵甘前几天就想来拜会先生,只是唯恐先生繁忙,无暇他顾。今日冒昧前来,不妨事吧。” 梅灵甘坐在无极对面的蒲团之上问道。 “梅姑娘太客气了,天机阁言出必行,凡是执有天机令者,不拘白昼黑夜,只要前来求测,吴某必翘首以待。 “何况人生在世,何日不忙?就算身子不忙,恐怕心也会忙。吴某不过一俗人,整日瞎忙而已,比不得梅姑娘心胸高广,眼界开阔,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给梅灵甘斟上一杯祁门红茶。 第55章 世间并无绝对之事 梅灵甘抿了一口茶然后问道:“先生这茶细嫩条索、紧细均直,茶色红艳明亮,茶香馥郁似兰花,莫不是祁门红茶中的极品礼茶?” “正是,梅姑娘慧眼如炬,好生了得!看来平时颇为清闲。”吴极也品了一口回道。 “呵……先生说笑了。聚贤楼人多事杂,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闲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说到底,大多数人忙也就是为自己忙,为家人忙,此乃是分内之事而已。 “而天机阁并非官府,施粥舍衣本非分内之事,如今先生做的如此认真仔细,尽心尽力,岂不是自取其劳?” 吴极闻言粲然一笑: “分内之事也好,自取其劳也罢,只要不是庸人自扰,只要能问心无愧,只要不是毫无意义就行了。 “不说这个了,梅姑娘此番前来,可是有事想要求测?” 梅灵甘将茶杯放到一边,郑重拱手道: “实不相瞒,灵甘此番前来,确实是有事想要求测,麻烦先生帮忙看一卦,请务必实言相告。” “这是自然。”吴极说着随后将三枚铜钱置于龟壳中递给梅灵甘,然后说道, “集中意念,清除杂念。摇动铜钱然后掷于地上,六次即可。” 梅灵甘接过龟壳后摇动起来,铜钱六次落地的情况分别是:两背一字,三个字,三个背,一背两字,一背两字,两背一字。 吴极随后根据这些信息排好卦象,如下所示: 农历:九月二十九日酉时 干支:甲戌月戊午日酉时(日空:子丑) 神煞:驿马-巳桃花-子日禄-午贵人-酉,亥 兑宫:泽山咸兑宫:泽水困(**) 六神本卦变卦 朱雀父母丁未土应父母丁未土 青龙兄弟丁酉金兄弟丁酉金 玄武子孙丁亥水子孙丁亥水应 白虎兄弟丙申金世○→官鬼戊午火 腾蛇官鬼丙午火→父母戊辰土 勾陈父母丙辰土妻财戊寅木世 甫一观卦,吴极便大吃一惊,此卦卦象极凶。 一般来说,卦中世爻为求测之人,不论求测何种事项,都喜旺相,忌休囚,喜生扶,忌克制。 此卦世爻直接化回头克,而且是化官鬼为灾祸之神,临白虎为血液为疾病之神,这么看来有染重病之象。 卦中世爻的旺衰是当前的身体情况,申金在戌月旺相有气,但是被日建所克制。 世爻化出的变爻,以及卦中的动爻都临日建来克制世爻申金,目前病情虽然重但却不会有生命危险。 卦中世爻的元神虽然有三处,本可起到救应之用,可惜一个位于六爻被日建合住,一个位于初爻逢月破。 而且两者都还安静不动,根本无法通关化解午火之克,而另一个午火划出的辰土也是逢月破,也难以为用。 吴极看卦之后久久不言,竟不能从卦中找出一线生机,这卦显示身有血疾,目前无妨,明年夏天午火旺相之时,必有生命之危。 抬起头再去细看梅灵甘的耳垂之处,隐隐有青黑之气,鼻翼上的年寿宫处枯白之气若隐若现,顿时心中一揪。 “梅姑娘眼下身体虽然有恙,血液染疾,饮食不济,但也不必太过担忧,凡事无绝对,得遇良医便可以医治。 “眼下只需好生调养,细访名医即可,访到名医,取得灵药,自然可以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吴极注视着梅灵甘笑道。 梅灵甘听罢苦笑了一下,缓缓摇头道: “先生不必瞒我,灵甘身体如何也约略可以自知。先生嘴上虽说可以医治,但灵甘方才趁先生观卦之时也在观察先生。 “先生观卦之时喉结快速的动了两下,眉头猛然蹙起,眼睛骤然睁大,唇部紧抿,至此灵甘心中已明白七八分。 “等到先生刚才笑着对灵甘解卦时,虽然是直视,但是眼珠到话说到最后时,明显偏向右下,灵甘便已经明白十分。唉,先生请直言相告,灵甘……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吴极惊叹于她的观察入微,只得实言并安慰道: “梅姑娘,抱歉,吴某学艺不精,此卦看不太真切。若单以卦象而论,明年夏天午火之月……当有危险。 “梅姑娘虽然自知疾病深浅轻重,但仍要知道,世间并无绝对之事,哪怕是……不治之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救治……” “哦?听先生之意,灵甘所患血疾还有转机?” 梅灵甘眸子里亮光一闪,欣然问道。 “当然。吴某曾听家师讲过,极北之地有还灵草,可治世间一切疾病,能医任何将死之人,寻常无病之人食之,亦可增寿三十年。 “梅姑娘只要服下还灵草,血疾不出三天,必定可以痊愈。吴某向你保证,这一点绝对属实,未有半点隐瞒和欺骗。” 梅灵甘听罢苦笑道:“唉……世上纵有还灵草又能如何?如此灵药,必定是极为罕见,岂能轻易取得? “即便是有人得到也必定视为至宝,恨不得自己食用,怎么会舍得给别人用?所以哪怕是散尽家财也未必求购得到。 “而且如今世道混乱,江湖险恶,如此神物一旦现身于世,江湖之上必定掀起滔天波澜,武林难免又是一场浩劫,各方势力,谁不想将其据为己有? “到时小小聚贤楼莫说与之争夺了,能自保就已经万幸了。总之,先生好意,灵甘心受了,只是对这还灵草,并无半点期盼。” “好吧。除了还灵草之外,吴某还认识一位名医,在湘阴城东南方的雾隐山中,叫孙东壁,医术之高,几可通神。梅姑娘可以拿我名帖前去寻他,不出一月,应该能寻到他,届时他或有医治之法。” “多谢先生美意,灵甘受之有愧。并非是不珍爱生命或者是讳疾忌医,而是既然已经时日无多,还不如抓紧时间尽量去弥补遗憾。 “先生见识过人,灵甘想求教一个问题可以吗?”梅灵甘顿首道。 “不敢当。梅姑娘但讲无妨。”吴极道。 “死……到底是什么?人死后会去哪里?”梅灵甘起身走到窗户前背身问道。 第56章 诸子百家 “只不过后来两位的徒子徒孙,要么断章取义,要么望文生义,要么就是六经注我,大多都曲解二人的本意。 “同样是以直报怨,仲尼的直更多的是要讲伦理道德,正直公平,而老君的直更多的是天道,是自然规律,是运转法则。 “只不过是因为老君讲了更多清静无为的道理,所以他的徒子徒孙们便开始讲以德报怨了,其实这并非老君的本意,更不是仲丘的本意。 “以德报怨是一种无原则的宽容,并不会带来好处。从个人来说,有损自己的人格与尊严。 “从可行性来说,实际上又很难做到。从后果来说,往往是非不分,纵容了、助长了一些不好的风气。 “有的人就是仗势欺人,欺凌弱小,你越是这样无原则地宽容,他就会得寸进尺。 “这种不讲原则的主张,实际上没有任何好处,而往往是有失公平公允。 “再比如‘十家’提倡的以屈报怨。经云;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 “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 “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有求你的,就给他;有向你借贷的,不可推辞。 “十家这种想法和释家其实有些共同之处,就是坚决不和恶人作对,也许是觉得弄不过他们,所以坚决跟自己作对,毕竟对付自己比对付恶人容易多了。 “这两家的本意也许未必是坏的,教会信徒要存心忍耐,甘受委屈,要以爱心去宽恕善待恶人,积极的以善胜恶,让恶人心悦诚服,反正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就是坚决不维护正当的权益。吴某以为,这种是做法未必可取。 “再比如‘科家’提倡的是以怨报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骨子里面,科圣是讨厌暴力和战争的,所以提倡非攻。 “经云:诸侯不相爱,则必野战;家主不相爱,则必相篡;人与人不相爱,则必相贼;君臣不相爱,则不惠忠;父子不相爱,则不慈孝:兄弟不相爱,则不和调。 “天下之人皆不相爱,强必执弱,众必劫寡,富必侮贫,贵必做贱,诈必欺愚。几天下祸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爱生也。 “饶是如此,诸子百家之中,唯科家出侠士者甚多。 “再比如‘韩家’提倡的是以法报怨。著名的‘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一句便出自韩子之口。韩子先是批评科圣。 “经云:今有不才之子,父母怒之弗为改,乡人谯之弗为动,师长教之弗为变。 “夫以父母之爱、乡人之行、师长之智,三美加焉,而终不动,其胫毛不改。 “州部之吏,操官兵,推公法,而求索奸人,然后恐惧,变其节,易其行矣。 “故父母之爱不足以教子,必待州部之严刑者,民固骄于爱、听于威矣。 “故十仞之城,楼季弗能逾者,峭也;千仞之山,跛易牧者,夷也。故明王峭其法而严其刑也。 “随后韩子开始批评仲尼了,经云:楚之有直躬,其父窃羊,而谒之吏。令尹曰:“杀之!” “以为直于君而曲于父,报而罪之。以是观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 “鲁人从君战,三战三北。仲尼问其故,对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仲尼以为孝,举而上之。 “以是观之,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故令尹诛而楚奸不上闻,仲尼赏而鲁民易降北。 “上下之利,若是其异也,而人主兼举匹夫之行,而求致社稷之福,必不几矣。 “似乎对于韩子来说,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严刑峻法解决不了的,也正因如此,这一家中的有多位人物到最后都是不得善终。 “再比如‘食’家,提倡的是啥就不说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下面只是把部分言论提一下,个人心里有数就好。 “经云:即使下一刻死亡到来,也要好好享受现在的一瞬间,诽谤我们沉溺于杀戮与愉悦的那些人,都滚蛋吧,大爷我们才能得到永生。 “你们在那发现他们,就在那杀戮他们;并将他们逐出境外,犹如他们从前驱逐你们一样,迫害是比杀戮更残酷的。 “你们不要在禁寺附近和他们战斗,直到他们在那进攻你们;如果他们进攻你们,你们就应当杀戮他们,不信道者的报酬是这样的。 “有人曾受主的弃绝和谴怒,他使他们一部分变成猴子和猪,一部分崇拜恶魔,这等人,他们的地位是更恶劣的,他们离开正道是更远的。 “你对信女们说,叫她们降低视线,遮蔽下身,莫露出首饰。 “幸福者,幸福者是何等的人?四时不绝,可以随意摘食;与被升起的床榻,我使她们重新生长,我使她们常为处…… “其余诸家不再一一论述,各家均是一家之言,在某个角度或者层面上来说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一旦脱离了那种具体环境,将一套道理用在别处却是行不通的。 “梅姑娘,伤害你的行为有的是无心之失,有的是愚昧无知,有的是基于偏见和盲从,有的是出于羡慕嫉妒恨,有的是狐狡蛮缠,有的是泼皮无赖,有的是天性纯恶…… “伤害的动机不同,造成的损害程度也不同,对应的人也不同,实在不能一概而论。只能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然后具体对待。” “先生所言甚是。灵甘受教了,另外多谢先生为我卜算,并最终直言相告。 “眼下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就此别过,先生请多保重,告辞。” 梅灵甘说罢,便匆匆离开天机阁。 黄昏时分,谢掌柜坟墓前。 谢深墨将纸钱点着之后,接着引燃一把香,轻轻扇灭火苗后,插入墓前的香炉中。 第57章 五灵通血丹 “爹,黑虎堂已经被灭了……” 谢深墨退后两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哼!黑虎堂被灭了又如何?他们坏事做尽,恶贯满盈,本来就该千刀万剐,根本死不足惜。” 谢泽婉恶狠狠的一拳捶在地上,“可是吴极还在,天机阁还在,爹爹的仇还没报完!” “姐,你真的魔症了。师傅对你那么好,你不但没有半点感激,居然还这么恨他,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你以为黑虎堂是怎么被灭的?说到底,还不是师傅给咱爹报的仇?”谢深墨抓着谢泽婉的肩膀质问道。 谢泽婉歇斯底里的吼道:“切!是他灭了黑虎堂又怎样?这是他应该做的,也是他本来就欠我们谢家的,我为什么要感激他? “更何况就算他灭了黑虎堂,又能改变什么?爹爹能回来吗?能复活吗? “哼!什么都没改变,我现在只有恨,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恨他,甚至恨不得他马上就死……” 谢深墨晃着谢泽婉的肩膀逼问:“姐你真是疯了,能不能清醒一点?爹爹若是泉下有知,根本不会让你找师傅报仇。 “更何况他如果看到你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有多担心。师傅说得对,一些无谓的执念你该放下了。 “是,师傅他就算灭了黑虎堂,爹爹也回不来了,那小墨想问,同样的,姐你杀了师傅,爹爹就能回来了吗?” 谢泽婉闻言瞬间一愣,但随即向后一撤,挣脱束缚道: “你你你……这是狡辩,我不听。咱俩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报你的仇,我报我的仇,我不干涉你,你也别管我。 “不过我可提醒你,吴极这家伙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最善于假仁假义,装模作样,你当心别被他骗了!” 谢深墨冷笑道:“哼!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有眼睛,会自己去分辨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倒是你,现在已经彻底迷失了。 “以前我是说过不帮你也不阻止你,但是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如果你要害师傅的话,我是肯定不允许的。” “呃……不论如何,小墨你要明白,我跟你到底是血浓于水,姐姐永远不会害你,但是吴极可就不一定了。 “好啦,先不说这个了。小墨,新来的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 谢泽婉知道再跟弟弟说下去只会争执的更剧烈,所以连忙转移了话题。 “谁?哦,你是说青萝啊,听说是她家人都被黑虎堂杀了,无处可去,所以暂时留在天机阁。” “哦……原来如此,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好。” 戌时,龙亦青和小龙二人来到天机阁五楼书房。 “亦青,黑虎堂财物清点的如何了?”吴极问道。 “米有三万两千一百零五石,面有一万七千九百六十八石,白银四万六千八百五十七两,黄金八千四百三十二两,银票十一万六千两。 “其余珠宝首饰等估计价值约值银三万余两。回禀主子,目前就是这些情况。”龙亦青一一回禀。 “好。米面等物资泰济酒楼留一半,其余送到天机阁。银票你拿十一万两交给小龙。 “其余白银、黄金、珠宝等这些三分之一用于青龙部扩大以及活动运营的经费,另三分之二用于泰济酒楼在上庸、广陵、石门这三个城池拓展分店业务之用。另外亦青,各处工程情况如何了?”无极问道。 “好的,回主子,天香书院筹建工程进展顺利,预计两个月后可以建成。 “买粮队已经组织好去四处买粮,预计再过十多天便可返回。 “疏通河道之前几天都比较顺利,但是今天突降暴雨无法施工,后续排水之后会影响一到两天,不过最终肯定可以如期完工。”龙亦青又一一回禀。 “嗯,疏通河道工程不要提前,宁可做的慢一点,稳一点,也不要缩短工期,务必保证质量为第一前提。亦青,青龙部这边最近探听到哪些重要信息?” 龙亦青回禀道:“欧阳鳙府中又有一名小妾出轨,苍梧山一个月前下了雪,二十天喇嘛派正在东进,已经控制了天水地区,十五天前晏家军开赴九原以御外敌。 “十天前白巾会尚德尊者叛逃如红莲教,六天前匡山疑似出现狐仙,昨日接到线报,丐帮人数已经超过二十万之众……目前主要就是这些了。” 吴极听罢沉默了一会,吩咐道:“小龙,你明天一早带上三万两银票去据点三,将银票交给朱雀部的朱不受和候不胖二人,让他们再补充五十人进入朱雀部,另外安排一只五人精英小队明早立即赶赴锦城,务必时刻严密监视黑风寨总舵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火速来报。 “亦青,你也安排青龙部派遣四只三人小队分别去到上庸、金筑、凉州、兰陵这四个地方,密切注意黑龙堂、黑鹰堂、黑豹堂、黑蚁堂这四个分舵的动向,若有反常之处也要立即快马来报。此事干系甚大,二位万万不可轻忽。” “主子放心吧,肯定能办好。”胡亦青,小龙二人同声答道。 “小龙,你明天去完朱雀部回来后,再拿五万两送到据点二,将银票亲手给到白胜雪,他那时应该是在开武课,讲武训。 “你趁他间隙时顺便跟他说下,白虎部还要进一步扩大,这些钱充作经费,让他务必好好运营,另外如果朱雀部这边有新的武功秘籍的话,你去朱雀部的时候就顺便带过去交给白胜雪就行了。”吴极又吩咐道。 “是,小龙明白,主子放心。” 吴极继续吩咐道:“刚才看外面星象,明日应该无雨。施粥舍衣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执行就好了。” “好的,主子。明天的客人还是安排在未时申时了,另外欧阳府衙的官兵从平阳岭上带回来三具烧焦的尸体,目前放在义庄,等待家属去认领,主子,这个需要处理一下吗?” “哦?竟有此事!不用了,尘归尘,土归土吧。 “对了,小龙你去朱雀部的时候,再让朱不瘦安排两名精英带上我的名帖以及《华佗残卷》,去一趟湘阴东南的雾隐山,把东西呈给孙东壁,向他求取一粒‘五灵通血丹’回来。此事务必要尽快去办。” 第58章 默默守护 子夜,欧阳府邸上空闪过一条黑影。 旋即,煨香阁的门被打开一条缝,黑影瞬间转了进去。 煨香阁位于欧阳府邸的西门附近,是欧阳鳙新纳的第十二房小妾曾艳霞的处所。 据说曾艳霞出生之后,父母双双亡故,尚在襁褓之中便被人丢弃在禅瑙庵门口。 禅瑙庵的庵主无恼师太天生慈悲为怀,心生怜悯,所以将她收养在庵中,精心抚养长大,皈依佛门,并赐她法号:节净。 她虽然今年刚满十四岁,但是已经出落的像朵花一样,眼若桃花,春水荡漾,身量苗条高挑,腰肢盈盈一握。 一个多月前,欧阳鳙得知万福河决堤,淹了上庸城的事,大为震惊,忧心忡忡,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亲自四处拜神求佛,祈福隐阳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免遭灾患侵袭。 他先去了卧龙寺烧香拜佛,然后又去了夫子庙祭祀祈福,再之后去了玄都观磕头拜神,随后立即前往十字堂忏悔祷告、接着去月牙宫做念功斋戒,最后赶去禅瑙庵乞求祥瑞。 那天等欧阳鳙赶到禅脑庵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晚霞漫天,庵中一颗枯树上停着一只乌鸦,呱呱的叫着。 欧阳鳙在迈步进入佛堂时,无意中瞥见角落里的节净法师,瞬间大惊失色,脚脖子一软,辛亏有李总管和无恼师太两人急忙扶住,方才没有摔倒在地。 “像……实在是太像了……” 欧阳鳙站稳脚跟后,揉了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节净看了半天后,方才摇着头怔怔的自语道。 原来刚才恍惚之间,欧阳鳙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嫡妻刘氏站在那里,对着他甜甜一笑。 这刘氏原是欧阳鳙的姑表妹,比他小四岁,两个人自小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 两家的长辈早就有意亲上加亲,所以等欧阳鳙弱冠之后,便为二人举行了婚礼。 欧阳鳙小时候就不喜欢读书做学问,娶了刘氏之后更是在温柔乡里沉醉不已,乐不思蜀,完全不考虑仕途经济。 刘氏生性温柔贤淑,苦劝过数次让他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他皆不在意。 于是刘氏转而强逼欧阳鳙立下约定,一月之内若不能背熟四书五经中的任何一部,就不在与他同房。 欧阳鳙虽然满口答应下来,但实际并没有当回事,还是一如既往的玩乐。 一个月后,刘氏让他背诵,他磕磕巴巴的背了几句《论语》中的句子便背不出来了。 当天刘氏就将欧阳鳙赶出了卧房,他即便是苦苦哀求也是无用,稍一用强,刘氏便拿剪刀戳在脖子上瞪着他。 欧阳鳙做梦也没想到,刘氏平时温柔随和,居然为了读书的事如此态度坚决,只好先搬到书房暂住。 本以为过个三五天刘氏消消气就好了,欧阳鳙五天后再去央求,结果又被刘氏撵了出来,并警告他什么时候背熟了《论语》,什么时候同房一个月。 欧阳鳙这下知道刘氏可不是闹着玩了,而是动真格的了。尽管百万个不愿意,欧阳鳙也只好硬着头皮,日夜苦读《论语》。 半个月后,一本《论语》几乎被欧阳鳙翻看的稀巴烂,书里面的内容他竟然真的能背得滚瓜烂熟了。 不仅如此,刘氏在抽查之后又考他含义,他居然也能对答如流,侃侃而谈。 刘氏见状大喜,连忙让他从书房搬回卧室,不过还是和他约定好一个月后检查《中庸》,若是不熟,还是要从卧室再搬出去。 其实这半个月苦读《论语》以来,欧阳鳙原本的不愿意已逐渐累积为厌恶,他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更不赞同书中的言论,不过为了能和刘氏同房,他忍了。 跟刘氏对答之后,欧阳鳙罕见的从刘氏眼中看到了欣赏的眼神,以及崇拜的目光,这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惬意和愉悦。 于是欧阳鳙自那之后,将心中对这些书的厌恶隐藏起来,放到最不起眼的角落,然后开始勤学苦读,寒暑不辍。 一年后,欧阳鳙经过三试考中了秀才,三年后考中举人,又过了一年殿试中排名三甲第二十六名,御赐进士出身。 又过两年后,隐阳城前任城主致仕回乡,欧阳鳙上下打点一番后,补了这个空缺。 欧阳鳙就任隐阳城城主之时,还不到三十而立,是大申朝最年轻的城主,可谓前途无量。 不曾想没过几年,先失爱女,后失发妻,接连打击之下,他早已无心仕途,屡次告病辞官,奈何上意不准,尽数驳回。 又过了两年,朝廷决定给欧阳鳙升官,调任他来神都做户部尚书,这可是个肥差,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做的位置。 不过欧阳鳙还是以生病为由婉言拒绝了,这座小小的隐阳城自然比不上神都的富庶与繁华,但这里却包含了他和刘氏所有的往日时光,点点滴滴都在其中。 哪怕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他也毅然选择留下,默默的守护着曾和刘氏一起走过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寸土地。 拒绝升任户部尚书之后,欧阳鳙也不再告病辞官,而是尽可能变得低调和平庸。 再后来,他开始收集长相容貌酷似刘氏的女子,但始终是不甚满意。 这十余个小妾最多有一两处相似,其余各方面距离刘氏,实在相差甚远。 不过今日在禅瑙庵一看到节净,恍惚中竟如刘氏复生一般。 离开禅瑙庵后,欧阳鳙给李总管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节净弄到欧阳府,不管有什么方法。 李总管不敢怠慢,连夜准备好一千两银票来到禅瑙庵无恼庵主禅房中,将欧阳鳙想要纳节净为妾的意思转告无恼师太,并向她呈上银票。 “李总管,这恐怕有所不妥。禅瑙庵乃清净之地,门下弟子无不早已断绝七情六欲,节净她一心只顾清修,如何能去城主府上做小妾?不妥不妥。” 无恼师太瞥了眼银票,连忙摆手道。 李总管提议道:“师太此话差矣。节净她既然可以皈依禅瑙庵,自然也可以还俗。待她还俗之后再来欧阳府,既能保全她的名声,又不搅扰禅瑙庵清净,岂不两全其美?” 第59章 一封血书 “这……” 无恼师太又瞟了几眼银票,没再说下去。 李总管接着劝道:“更何况节净她自小无父无母,一个人孤苦伶仃,现在有机会进入欧阳府,吃香的喝辣的这些自不必说,以后若是被扶了正,少不得要回来感激师太成全呢。 “古人云: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欧阳城主和节净二人乃是狼才女貌,天生一对,师太何不顺水推舟,成人之美,这也算功德一件啊……” “……” 无恼师太将银票拿在手中细细观看,一语不发。 李总管见状转而笑道: “城主大人还有一事让李某转告师太,明年春天,卧龙寺主持空明大师在宗务会长的任期就将截止,新一任的会长城主已经确定由师太您来担任。” “哦?此话当真?” 无恼师太闻言忙起身问道。 “句句属实,师太莫要错过良机。” 无恼师太听罢嘴角微微一翘,复又坐下说道: “李总管说的是哪里话,会长由谁来坐都可以嘛,无恼资历尚浅,贸然就任,恐怕德不配位吧…… “不过近日节净她似乎已经有还俗之意,无恼也不好强留,只好随了她的意,由她还俗便是。” “师太实在过谦了,资历并非能力,不足为凭。城主大人向来不重资历,只看能力。会长一职,非师太莫属,还请勿要再推辞。”李总管起身拱手道。 “这……既然如此,那无恼只好勉为其难了。节净之事李总管放心,禅瑙庵自然不会耽误了她的幸福……” “好,师太果然深明大义。不过此事,务必要尽快办妥才好……” “李总管放心,最多三天,欧阳府就可以来接人了……” “哦?此话当真?”李总管追问道。 “呵呵……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恼师太连连摆手笑道。 “痛快,那李某就先告辞了,三天后来接人。”李总管随后告辞而去。 第二日辰时,无恼师太将节净叫到禅房之中,跟她讲了欧阳鳙想要纳她为妾的事。 节净闻言哇哇大哭,无恼师太随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花了五六个时辰,劝她还俗然后去欧阳府中做妾。 但是没有丝毫效果,节净一直哭着摇头拒绝。 第三日午时,无恼师太又把节净叫到禅房之中,跟她讲了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在兰陵城向西二十六里处,有个曾家庄。曾家庄里有个十九岁的少年曾二牛,他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冯氏,周边的地痞流氓经常来骚扰他们夫妇二人。 “后来甚至惊动了石泉派的一位堂主任太迪,这位任堂主好色如命,闻听到冯氏美名后便将其掳走。曾二牛去官府告状,府衙不但不受理,还将他打了十板子。 “后来曾二牛打听到江湖上有个门派叫残刀门,势力极大,只需要自己砍掉左臂就能加入,加入之后任何人受了欺负,所有残刀门弟子都会群起相帮,共进退,同生死。 “果然,在曾二牛砍掉左臂后,残刀门庆余堂堂主陶渔农便收他为弟子,并派堂中弟子悉数尽出,终于把冯氏从石泉派抢了回来。 “曾二牛和冯氏之后待在残刀门五年多,这五年里,冯氏过的是提心吊胆,曾二牛经常隔三差五就出去,回来后经常身上各种伤口。 “两人渐渐的厌恶了残刀门道生活,此时冯氏恰好又怀孕了,于是两人决定逃离残刀门。但残刀门有个规矩:只许进,不许出。若是想逃离残刀门,必定会被追杀,不论走到天涯海角。 “即便如此,看着冯氏的肚子一天天变大,曾二牛坐不住了,下定决心出逃。刚逃出来的前三个月还比较顺利,但是随后追杀的人就跟上来了。 “两人好不容易甩掉追杀者,冯氏羊水破了,曾二牛忙找来稳婆接生。之后冯氏生下一名女婴。两人还来不及高兴,那稳婆便将位置报告了追杀者,于是二人又开始了逃亡。 “后来二人遇到一位故交,此人乃是上好的人品,老实可靠。二人知道很难逃过残刀门的追杀,于是便决定将女儿先交给这位故交抚养,若是以后风声避过去再回来接。 “只可惜,那位故交根本也不可靠,拿了二人的一百两银子后,转眼就将女婴丢弃在禅瑙庵门口。节净你……就是那个女婴。” “啊……这,这,这不可能……” 节净听罢犹如五雷轰顶,本能的摇头否认道。 “师傅也愿意相信这些不是真的,但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无恼师太说完转身从蒲团下取出一团染红的破白布递给节净道: “唉,本来这些事为师不打算告诉你,但是如今却不得不将实情如实相告了。 “这是一封血书,为师将你抱回庵里时,就夹在襁褓内层里面。你拿去一看,便知事情起因经过。” 节净浑身发抖,颤抖着接过来血书,慢慢将其展开,只见这块布已经发黄起斑,个别地方已经被虫子蛀了洞,但字迹却还依稀可辨…… “艳霞吾女,爹娘对不起你……” 后面的内容跟无恼师太说的基本一致。 “啊!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节净看完血书内容魂不守舍,呆呆地发神。 “节净,你的俗家名字叫曾艳霞,还是早早还俗去吧。嫁到欧阳府,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无恼师太拍着节净的肩膀安慰道。 接下来一下午,节净都呆呆得坐着,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傍晚时分,才回过神来,给无恼师太磕了个头,同意还俗嫁入欧阳府。 “好好好……”无恼师太笑道,“你还俗以后就不用叫我师傅了,咱们还是以姐妹相称吧,艳霞妹子……” “哎……”曾艳霞轻声应道。 第四日上午,无恼师太亲自主持了曾艳霞的还俗仪式。 仪式结束后,无恼师太给曾艳霞换上欧阳府送来的嫁衣,然后笑呵呵地将她送上来接亲的花轿。 迎亲的花轿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直接从西门抬入欧阳府。就这样,曾艳霞成了欧阳鳙的第十二房小妾。 过门之后,曾艳霞每每在事后劝欧阳鳙努力上进,争取早日加官进爵。 欧阳鳙最初刚开始闻言一愣,恍惚间若有所思,但随后便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第60章 众人听令 又过了数日,见欧阳鳙一直来煨香阁,曾艳霞又劝道: “霞儿知道老爷对我是疼爱有加,天天来煨香阁。可是这样一来,只怕会招致其他姐妹们的不满和怨恨。 “古人云:家和万事兴。老爷还是雨露均沾,多去去其他姐妹处吧……” 欧阳鳙听罢吃了一惊,这个女人居然和嫡妻刘氏一样贤惠,顾大体,识大局,不禁让他高看一眼。 自那之后,除去不方便的时候,欧阳鳙都是隔两天来一次煨香阁。 闲话休续,书归正传。 那个黑影闪入煨香阁后,直奔曾艳霞卧室,进入之后,直奔床上而去。 “袁啸天,你怎么才来?”曾艳霞起身质问道。 “嗨,你以为我不想早点过来呀。现在欧阳府守卫森严,我饶了好久才找到空隙进来,天不亮就得走。” 袁啸天一边脱衣服,一边回道。 “呸,没良心的狗东西,要不是老娘安排人跟踪西门晶,你能顺利的除去燕十六吗?”曾艳霞拍着床骂道。 “哎呦喂,小祖宗,小点声……要是被人发现了,咱俩都得死。 “燕十六虽然除去了不假,但是他没死还活着,欧阳鳙这个王八蛋一直逼我将他找出来弄死。 “这燕十六真跟燕子一样,飞到不知哪去了,我上哪找去? “再说了,我不是也顺便帮你除了西门晶吗?慢慢来,欧阳府迟早是你的天下,我的小宝贝。” 袁啸天捂着曾艳霞的嘴,小声安慰道。 “少他母亲的跟我来这套。你知道老娘说的不是这事……”曾艳霞将袁啸天的手推开骂道。 “哎呀,艳霞宝贝,残刀门可不是好惹的。他们势力遍布天下,又极其团结,同进共退,不消说咱们府衙这点人,哪怕是如今武林第一门派的石泉派,也要给他们残刀门三分薄面。 “何况咱们势单力薄,拿什么去跟残刀门斗?艳霞大宝贝,这事还是先缓几年再说,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 “呸,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顶用的。净一个个的骗老娘,不办一点实事。” 曾艳霞扭着袁啸天的耳朵骂道。 “哎呦,小祖宗,轻点……办办办行了吧。你收拾下东西,咱们俩这就朝残刀门杀过去行了吧?” “放你娘的狗臭屁,这不是去送死吗?” 曾艳霞推了一把袁啸天,松开了他的耳朵。 袁啸天赶紧揉揉耳朵回道:“还是的呀……你也知道这样不行嘛……” “老娘倒是有个主意,你砍掉左臂潜入残刀门总舵做卧底,等时机成熟后,各分舵来总舵集会时趁机下毒,将他们一网打尽。”曾艳霞提议道。 “不不不,这不行……如果残刀门像你说的一样,这么容易就能被除掉的话,怎么可能发展成仅次于石泉派的江湖势力? “你也太小看他们了,我听说他们的橱子做好饭菜后,都要自己先尝一遍,若是自己不尝直接就会被处死,自己下毒除了先毒死自己,不会毒到其他人。” “啊!还有这种事……”曾艳霞闻言大惊。 “所以啊,艳霞宝贝,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又不是过家家。 “一个小小的燕十六就能弄得隐阳城满城风雨,想要除掉残刀门,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艳霞宝贝,你还是先把报仇的事放一放吧……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曾艳霞闻言也不回他,只是慢慢躺回床上,呆呆的愣神,任凭袁啸天各种折腾。 十月一日,吴极洗漱之后,便吩咐小龙将所有天机阁人员召集到后院,说是有重大事情宣布。 等小龙返回五楼客厅禀报说,已将众人在后院召集好了,吴极忙摆手让小龙坐下说道: “小龙,这些天你忙里忙外,确实是十分辛苦。” “主子哪里话,这是小龙分内之事,应该做的……”小龙立即起身回道。 “坐坐坐。小龙,谢掌柜已殁,天机阁也不能一直空着掌柜的位置,我思来想去,掌柜一职,非你莫属。 “所以安排胜雪去给你做了件衣服,你换上试试看合不合身?”吴极将一个锦盒推到小龙面前。 小龙一惊,忙起身推道:“主子一番好意,小龙明白。不过小龙也自知能力资历尚浅,难以胜任掌柜一职……” “小龙不可妄自菲薄,你的办事能力我都看在眼里,十分放心。如果你都不能胜任,那还有谁能够胜任呢? “你现在就是天机阁的龙掌柜了,至于领班伙计一职你先兼着,若有合适的人选,再提拔上来就是了。” “这……那好吧,小龙听从主子安排……” “嗯,你先换上这身衣服看看是否合身,不合身的话再让胜雪拿去改改。换好了,咱们就一起下去到后院,把这个消息公布于众。” 随后小龙便换上了衣服,还挺合身。于是两人下楼来到后院。 “天机阁众人听令,从今日起,小龙就升为天机阁的新掌柜,我不在时,天机阁不拘大事小情,都可直接回禀龙掌柜,交由他定夺。 “若是龙掌柜交代的事,谁敢不尽心竭力,敷衍了事,我第一个不对应,必定会对他严惩不贷。刚才我的话,是否听得清楚?” “是,主子。”众人齐刷刷的答道。 一炷香后,吴极和小龙回到天机阁五楼客厅。 “小龙,你搬到四楼住吧,不用在三楼盯着谢家姐弟了。”吴极喝了口茉莉花茶吩咐道。 “可是这两个人还是很危险啊……刚才主子宣布时,这两人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那眼神似乎不善……”小龙担忧道。 “无妨,一开始我也没打算瞒着他们俩,也许他们会对这件事有想法,这也在意料中,我稍后会再跟他们谈谈。 “有很多事情,瞒也瞒不住,藏也藏不了,避更避不开,所以只能正视,然后想办法解决,他们两人心里的疙瘩,总要耐心的一点点的解开…… “先不说这事,你还是先去一趟朱雀部和白虎部办事,然后回来我还找你有事。” “是,主子!” 第61章 轸星师叔 话说那日楚云千里奔袭来到滴水湖,请水至清老先生帮忙救治尊师,虽然两人发生了点小冲突,不过都及时化解了。 九月二十七日,两人便乘马飞奔赶向饮血盟总部的所在地鹭岛。 奇怪的是,出发后的接连四天,楚云竟然完全感受不到之前被监视的那双眼睛了。 正当楚云对此满腹狐疑的时候,第五天,那双眼睛似乎又出现了。 这一次,不止楚云能明显感觉的被监视,水至清也觉得不对劲。 他能隐约感觉到对方隐藏的大致方位,但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没有冒然出手。 尽管时令越来越接近冬天,但楚云和水至清一路从北向南,路过的地方气温却逐渐在上升。 十月二日早上,二人离开温暖湿润的清源城,策马继续向南进发,如此再过三日光景即可到达鹭岛。 辰时五刻,二人进入一片绿油油的樟树林。 樟树,是一种四季常青的高大乔木,一般都能长到三四十米,个别的甚至能长到五十米以上。 再加上这个地区气候温暖湿润,雨水充沛,所以这一片樟树林长得格外茂密,树叶之间彼此相连,覆盖叠加,将绝大部分阳光都遮挡住了。 二人进入樟树林之后,瞬间感到阴暗和潮湿之气扑面而来。 一炷香之后,水至清不见了,只剩下楚云在骑着枣红马,同时牵着水至清的纯黑马继续前行。 半盏茶之后,楚云停了下来,将两匹马拴好,然后倚靠在一颗粗大的樟树上吃干粮。 “啊……” 从树林高处突然发出一声男子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樟树林的宁静,一大群鸟儿被惊飞。 楚云闻声速速拔剑,冲到这个方位。 “嘭……”的一声,男子坠落在地,低头抱着腿瑟瑟发抖。 楚云随即赶到男子面前,用剑指着他。水至清从旁边的一颗樟树上飘落而下,落在男子的另一面。 这是昨天楚云和水至清商量的计策,目的就是为了抓那双眼睛。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楚云问道。 “误会,这是个误会,楚云师侄!”男子说着抬起了头,盯着楚云。 “啊!轸星师叔,怎么是……是你?” 楚云大惊失色,这名男子竟然不是别人,而是饮血盟的人,而且还是她的师叔轸星。 “楚云师侄,自你从饮血盟离开后去寻找救治角星师弟的法子,师叔十分担心你的安危。 “所以便跟随在你的身后,暗中保护你。不曾想,被这位老先生用暗器大伤……” 轸星解释。 楚云闻言忖道:之前在松树林和清风客栈,有两次被人暗中出手相救,这么看来,原来是轸星师叔在暗中保护。 “水老前辈,这位是晚辈师叔,饮血盟的人,之前应该是误会了,他没有歹意。” 楚云说着把渊止剑收了起来。 “哦??你确定吗?”水至清一脸狐疑,捋着胡子问道。 “当然确定,晚辈去滴水湖之前曾遇到过两次凶险,多亏有人暗中相助,才转危为安。 “这么想来,当时应该就是轸星师叔了。水老前辈……师叔他伤势如何?” “好吧,伤势无妨,老夫只是弹出两滴水滴,击中了他的伏兔和大钟两处穴位,阻断了他两条腿中输送气血、筋脉以及内力的通道。 “所以看上去两条腿看上去像是废了一样。其实问题不大,待老夫解除阻断,然后打坐一个时辰,应该可以恢复。”水至清答道。 “这样太好了,那就麻烦水老前辈给师叔他解除阻断吧。” 水至清随后从随身携带的小葫芦中弹出两滴水,分别击中轸星的灵墟和神堂两处穴位。 “轸星多谢水老先生。”轸星说完便开始运功打坐。 一个时辰后,轸星身体恢复如常。 “楚云师侄,你和水老先生先回饮血盟救治角星师弟他吧。此地距离鹭岛不过两三日的行程,再加上水老先生武功高绝,也不用师叔继续暗中保护你了。” 轸星起身对楚云道。 “好,可是师叔你呢?不一起回饮血盟吗?”楚云问道。 “不了,我还要去趟清源城,办点事,等事情办完再回饮血盟。你们先行一步去吧,角星师弟伤势过重,每耽误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这……好吧。那轸星师叔多多保重。”楚云拱手告辞道。 “嗯,楚云师侄,去吧。”轸星挥手作别。 酉时初刻,吴极给在四楼客厅客人算完卦后,返回五楼卧房。 关卧房的门时,吴极无意中瞥见花圃中又有一朵花盛开了,转过身细细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吴极喜欢养花,所以天机阁内他的卧房、五楼客厅、三楼厢房、后院东边等几处都设有花圃。 他特别愿意跟这些花待在一起,它们不会说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不会吵你,更不会烦你。 跟它们待在一起,会暂时忘却人世间的种种烦恼和不快。 虽然他偶尔也会搜奇猎艳,养些奇花异草,不过他从来不给花草分什么三六九等之类,而是统统一视同仁,不分高低贵贱。 所以在他卧房的花圃中,既有篝火花、游茜花、水变花等奇花异草,也有牡丹、菊花、兰花、含羞草、满天星等等寻常花草。 其中牡丹花开放时色泽艳丽,花朵硕大丰满而又芳香弥漫,素有“花中之王”“国色天香”的美誉。 吴极卧房花圃中便种有一棵品类为“姚黄”的牡丹。 令吴极大为吃惊的是,这种牡丹的花期一般是在五月前后。 如今已经是十月,正值秋冬之交,按说并无开花的可能,可是如今,这棵姚黄牡丹偏偏绽开了一朵淡黄色的花朵。 吴极震惊之余,心下纳罕,真乃咄咄怪事。 于是他移步靠近,反复观察之时,又见一旁的篝火花掉落下一片红色的花瓣,正好落在鞋面之上。 见此情景,吴极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 “这征兆,莫不是要有贵客登门了……难道……是他?可是……” 第62章 要走桃花运 吴极一边连连摇头,一边喃喃自语道: “若不是他而是那个人来的话,倒还好办,但如若真的是他来了,那天机阁恐怕又要经历一番风雨了…… “不论如何,都要先想好对策,到时再谨慎行事,不可丝毫大意…… “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恐怕要受些委屈方才能应付过这次危机……” “主子,晚饭来了。”小龙在门外回禀的声音打断了吴极的思路。 “哦,进来吧,小龙。”吴极吩咐道。 随后卧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见小龙端着饭菜进来,走到桌边,将饭菜逐一摆放到桌上。 吴极来到桌边坐下问小龙: “小龙,截止到目前,太极令放出去多少枚了?预约排到什么时候了?” “回主子,太极令眼下在外面的大约三百余枚,预约已经排到正月初七了。” “小龙,从明天开始,停止发放太极令,不要再往后安排预约了。” “啊????” 小龙闻言大惊,下巴都要惊掉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从明天开始,停止发放太极令,不要再往后安排预约了。” 吴极又吩咐了一遍,然后又补充道: “另外凡购买天机令者也务必要声明,最晚要在正月初八之前使用,过期不用,自动作废。” “主……主子,今天没……喝酒吧?”小龙嗫嚅问道。 “喝什么酒?小龙,我没说胡话。天机阁以后会有大风雨,我也要修养一段时间,所以暂停发放太极令,停止往后预约。” “这……主子是说黑风寨的人会来报复?这应该不会吧,剿灭黑虎堂咱们做的严丝合缝,不曾走漏半点风声, “如今江湖之上根本就无人知晓是咱们所为。更何况白虎部也逐渐壮大起来了……” 吴极摆手道:“黑风寨只是一方面,还有其他方面的威胁。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天机阁最近势头太猛,也该缓缓了。而且这三年多来,我还是越来越怀念早年跟随师父四处云游的日子了。想当年师父突然无故失踪,我曾经连起三卦都是卦象不显,难以为用,看不到一点线索。 “所以明年春天我想四处走走,说不定能找到些师父的线索。再说天机阁又不是不做了,三个月后,泽婉和深墨应该也能独当一面了。 “你明天上午去做二百个阴阳令,每个五十两,从正月十六开始往后预约,持有该令者来天机阁,由谢家姐弟二人进行解卦。” “那好吧,主子。不过可要先说好,小龙可不给他们俩做掌柜,而是要跟着主子去四处走走。” “这个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你要先去问问你爹爹的意思。我之前有次见他望着一对玩闹的爷孙愣愣发神,估计是在想你的婚配和子嗣之事了。 “按说你也确实年纪不小了,应该说媒亲事了。我出去走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你若要跟随,恐怕会耽误你的姻缘。” “打住吧,要说年纪,主子可要比小龙大三岁呢,不也没考虑婚姻之事吗?”小龙撇了撇嘴道。 “哈哈……小龙呀小龙,你最近倒是学了不少顶嘴的本事呢。 “我虽大你三岁不假,但却和你命局完全不同。师傅曾给我看过命局,说我是‘纯阳之体’木火通明兼杀印相生的格局。 “虽然一生聪慧,每每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但终究阴阳失调、五行偏枯,十神空陷,多半要寡亲缘情缘,六亲无靠,难免怆然而孤寂,绝世而独立。 “小龙你却不同,你爹固然有他传统守旧的一面,先要你早点婚配然后早点抱孙子,但你想想他从来没有逼过你吧?甚至没有给你安排过相亲吧? “他未必没有这么想过,而只他更尊重你罢了,而不是像大多数咱们这个年代的父母一样,将他们所理解的幸福强加于你。 “这一点在为人父母着中极为少见,所以我很钦佩你爹爹。无论如何,小龙你务必抽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 “是,主子。不过聊与不聊,这一点上小龙都是很明确的,除非遇到心仪之人,且对方也心仪自己。 “否则宁愿终身不娶,不会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就将就了……” “唉……好吧。明天客人预约的时间是未时、申时吗?” “对呀,主子。” “那你一会去安排三个小厮去明天预约的客人家里,通知他们时间改到卯时和辰时。”吴极吩咐道。 “啊?这么早的嘛!”小龙吃惊道。 “是,因为明天有贵客到,需要严阵以待。”吴极正色道。 “啊!主子,又有贵客了?严阵以待?那是不是先去白虎部把人都安排部署过来?” “这倒不用。来的人又不是来比武打架的,用不到白虎部的人。 “而且这事你不要声张,更不要在明天来的贵客面前提及我已预知到他回来的消息,要装作完全不知道才行,小龙。” 吴极说着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啊?什么人啊,这么严重吗?”小龙又是一惊。 “小龙,你还记得黑熊精吗?” “记得啊,琴瑟山琵琶洞的熊公子嘛,他都来过两次了,有什么要紧的?” “……” 吴极默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哦!主子,小龙知道了。看来被我说中了,上次主子虽然收下花了,但是没去赴约。 “八成熊公子这次是来送女人的,哈哈,主子这次要走桃花运了……” 小龙一拍大腿,哈哈笑道。 “哎……小龙呀小龙,如果只是黑熊精带着个狐狸精来,倒也不难对付,只怕这次来的是这群妖精的头……” “啊!!!!” 小龙刚才还在笑着,闻听此言,惊出一身冷汗。 “主……主子的意思是说,八八八……八王爷……要来天机阁了?” “嘘……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所以现在小龙你知道明天这位贵客有多重要了吧? “凡事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出现纰漏。虽然心里知道,但要表现出不知道。” 小龙缓了半天方才回道:“小龙明白了,可是既然这样,咱们为什么还要改预约时间?” 第63章 天下归心 “因为我要测试一下,看看八王爷是不是在暗中监视我们。如果监视了会是哪种程度?” “啊?主子,什么意思?小龙还是不大明白。” “之前熊公子两次来的时间点都太刻意了,特别是上次,楚云刚走,他就来了。 “所以我怀疑天机阁很可能已经被他们给监视了。八王爷应该已经知道咱们下午比较忙,所以正常的话,他会早上辰时就来。 “我今天晚上临时变更预约时间到早上,如果他还是早上辰时来,说明他们的监视还不算密切。 “如果他等到客人走后巳时再来,那就说明咱们天机阁已经被严密监视了。 “当然如果他下午过来,我可以基本确信,他还没有开始监视天机阁。” “哦,小龙明白了。不过,主子是如何确定一定是八王爷来了?他上次信函上不是说公务繁忙,不得走脱嘛。 “何况从神都赶来隐阳,最快也要两三天吧,回去又要两三天。他真的会亲自来吗?” “说实话,推测归推测,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不过想要验证这也不难,如果八王爷亲自来,应该不会去欧阳府邸,这样动静太大,也不会去小客栈,这样不安全。 “所以应该还是会住在熊公子之前住过的泰济酒楼,既不张扬有安全省心。 “泰济酒楼可是咱们的地盘,你稍后安排好三个小厮去改时间后,通过地道去一趟泰济酒楼,查看一下入住记录。 “看看是否今日有神都口音的客人住进了天字房,就能知道是不是他了。 “顺便你再和亦青好好聊一聊,心平气和的聊开,至于远行之事,你不用担心,胜雪会护我左右。” “这……好吧,那主子用餐吧,小龙先去办事了。”小龙说罢退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小龙返回天机阁吴极卧房。 “主子,所料不差,今天确实有神都口音的客人两位住进了天字房。 “一位登记的名字叫‘熊处默’另一位名叫‘田圭新’。”小龙前来回禀。 “好一个‘田圭新’,这分明是要‘天下归心’。错不了,就是他。哦对了,小龙,你跟你爹爹谈得如何?” “我爹说大丈夫应当志在四海而尚恭俭,心包宇宙而无骄盈,如同主子一样。 “既然要志在四海,心包宇宙,那跟着主子四处转转,增长见闻,拓宽眼界,倒是极好的。 “只是也不能因此就耽误了婚姻大事。若以后遇到心仪之人,又彼此心意相通的话,要多多珍惜眼前人,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得陇望蜀。 “不惑之前,可以由着你性子来,不惑之后就要收心了。” 吴极听罢赞叹:“还是亦青活得通透,既然如此,小龙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要早起。” “主子,还有一件事。收到最新消息,残刀门观天堂堂主近日晋升为右护法了。” “哦?是单红莎么?” “不错,主子,就是她。” “这个女子不寻常。” “是,江湖传言,说是她跟残刀门帮主有关系,是靠关系上去的。主子,咱们要派人去探查下她的底细吗?” “江湖传言,向来是真真假假,难以取信。不用刻意去查她,而且我估计现在就算去查,也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还容易打草惊蛇。 “我们和残刀门素无瓜葛,先不用去管她,就这样吧,小龙。” “好,主子,休息吧,小龙退下了。” 十月三日卯时初刻,天刚蒙蒙亮,吴极就被小龙拍门的声音叫醒。 “主子,客人已经到了。” “嗯……知道了,让他们稍等下,我洗把脸就来。” 吴极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脸回道。 一盏茶后,吴极已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下到四楼客厅,开始给客人解卦。 辰时末刻,送走客人时,太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刚好洒落在吴极面前,他伸手到那束光里,一种温暖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里。 吴极随后起身走到窗前,上身微微前倾探出窗外,沐浴在阳光下,闻着飘来的清粥香气,恍惚间有种宛如置身梦境的感觉。 “主子,饭菜准备好了,是端到五楼还是在这吃?”小龙回禀。 吴极闻言回过神来,伸着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摆手道: “不用了,完全没有胃口,什么也吃不下。小龙,你还是去泡一壶清茶送到五楼客厅,我在那里等贵客登门。” 说完后,吴极便漫步走到五楼客厅,随后小龙端来一壶清茶。 品到第三杯时,门外传来拍门声。 “主子,有客人持天机令前来求见。” “啪。” 吴极拍了一下巴掌回应。 客厅的门被推开之后,由于是逆着光,透过屏风,吴极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向左移动,穿过屏风之后,吴极和对方刚好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来人年纪约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健硕但略微发福,一身黄色锦绣长袍,方面大耳,天庭高耸,鼻直口阔,天生一副贵气之象; 五岳朝拱,剑眉星目,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唇上一双八字胡黝黑浓密,整齐细长,宛如两条眉毛一般。 再细细看去,吴极眉头紧蹙。 此人尽管贵气冲天,可惜耳朵虽大但却少光泽而泛枯白,天中低陷且有纹痕冲破,山根断裂而气散不聚,人中短小且地阁塌陷,明显是短寿之兆。 山根处按流年推断是四十一岁,这年时恐怕将有生死之劫。 来人见到吴极坐在蒲团之上,并未起身相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仔细上下打量吴极,又是一惊。 尽管已经听熊处默回禀过吴极的容貌,但是亲眼见到时还是被震惊到了。 此人到底是见多识广,反应快,见吴极眉头紧蹙,连忙拱手笑道: “久闻天机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幸会幸会。” “哦?哦……久仰久仰!公子请坐……” 吴极闻言回过神来,伸手示意来人坐下详谈。 来人环顾一下四周,点了点头,坐到吴极对面的蒲团上,接着笑道: “先生这里好一番清幽雅致之气。” 第64章 水滴石上,心内生根 “公子过誉,吴某愧不敢当,不过附庸风雅而已。公子,请喝茶。”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给来人斟上一杯清茶。 “好……嗯!不错……先生这杯茶,尽管茶叶再普通不过,但水却是用的新鲜的无根之水。 “用最不凡的水泡最平凡的茶叶,先生到底是与众不同。” 吴极自斟一杯笑道:“公子目光如炬,心细如尘,一语道破此中玄机,吴某拜服!” “哈哈……好了,先生到此为止吧,再继续下去就成互相吹捧了。在下田圭新,今日冒然前来,想向先生求测一卦,看看有笔生意能否做得成?” 吴极听罢将铜钱放入龟壳中,递于田圭新道:“田公子,集中意念,清除杂念,摇动龟壳然后掷于地上,六次即可。” 田圭新接过龟壳摇动起来,铜钱六次落地的情况分别是:一背两字,两背一字,一背两字,三背,三字,三背。 农历:亥年十月初三日巳时 干支:亥年己亥月己酉日巳时(日空:寅卯) 神煞:驿马-巳桃花-子日禄-午贵人-子,申 离宫:离为火(六冲)坎宫:水火既济 六神本卦变卦 勾陈兄弟己巳火世○→官鬼戊子水应 朱雀子孙己未土→子孙戊戌土 青龙妻财己酉金○→妻财戊申金 玄武官鬼己亥水应官鬼己亥水世 白虎子孙己丑土子孙己丑土 腾蛇父母己卯木父母己卯木 “田公子,依此卦看,前景大为不利。测生意最怕六冲或世应空破相克,测财运最怕兄弟持世或发动。 “此卦两者兼具,若要进取,则大为不吉,不但无法获利,反要亏损。 “不如退后一步为好,开阔天空,从容自在。” 田圭新闻言冷笑一声: “先生此话差矣。世间种种莫不以进取为上,何曾有进取反倒遇亏,退守反而从容之理?若田某硬要逆天改命,偏要强取,先生以为如何?” “这……田公子所言甚是有理,吴某坐井观天,管中窥豹久矣,眼界狭窄,见识短浅犹不自知。今日幸得公子一席话,胜读过往十年诗书,十分受教,感激不尽。” “哎,先生不必过谦。须知过谦,要么是因为倨傲,要么是别有用心。先生聪慧过人,可田某也绝非庸碌之辈,不必拿这番言辞状貌诓骗唬瞒于我。” “这……田公子多虑了,吴某句句皆是依卦而言,若有错漏之处,实在是学艺不精所致。既然算错卦,田公子不必担忧,天机令留下,一万两银票原数奉还便是。”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抿了一口压压惊。 田圭新连连摆手问道:“不是这个意思,先生可知我是谁?” “当然知道,阁下乃是田圭新田大公子!”吴极又抿了一口茶笑道。 “还有呢?”田圭新不耐烦道。 “呃……还有……阁下是生意人……” “然后呢?” “然后什么?” “看来我是得提醒提醒你了,先生可曾听说过琴瑟山琵琶洞?” 吴极闻言大惊,瞬间目瞪口呆,手腕一抖,茶杯啪啦一声坠落在地,摔个粉碎。 回过神来后,吴极迅速起身,对着田圭新深深作揖道: “恕吴某眼拙,竟不知是八王爷驾到,有失远迎,按罪当诛,请王爷恕罪。” “免礼,先生坐吧。”八王爷端起茶杯,瞥了一眼吴极后说道。 “是,吴某谢王爷大恩。”吴极一边答应着,一边坐回蒲团之上。 八王爷抿了一口茶,幽幽吐着气说道: “先生好大的架子啊,孤王三番五次的请你一叙,你却推三阻四,避而不见。呵……害得孤王,非得亲自跑一趟来见你。” “王爷教训的是,吴某知错。王爷之心,可昭日月,吴某竟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抬举,实在有负王爷错爱,再次请王爷恕罪。” “好啦,孤王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听先生认错赔罪的。孤王千里迢迢而来,先生应该明白意图为何,既然如此,请先生务必明确答复孤王,不要闪烁其词,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不要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直接正面回答。先生你若要拒绝,不妨当着孤王的面拒绝!” 八王爷放下茶杯瞪着吴极道。 “王爷这……” 吴极属实没料到八王爷竟然上来就咄咄逼人,直奔主题,丝毫不留余地,所以一时之间,竟无从回答,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等死不如作死。在长长得舒了几口气后,吴极直视八王爷,眼神决绝拱手道: “王爷情深义厚,几番垂爱,吴某愧不敢当。吴某此生以许易道,别无他念。王爷若要强取,吴某项上人头随时可取,只要不伤及无辜,吴某一人万死不辞。” “你……混账!”八王爷闻言大怒,以手拍地喝道。 “王爷乃是万金之躯,不可大动肝火。吴某死不足惜,还望王爷务必息怒。” “你……” 八王爷听罢身子猛然前倾,伸手抓住吴极的衣领向前一扯,将他拽了个面对面。 八王爷喘着粗气,双目圆睁瞪着吴极,但见他眼角泛红,血丝密布,眼神却毫无惧色,坚毅决绝。 大约四分之一盏茶之后,八王爷逐渐心平气和下来,轻轻松开手,起身来到窗前,背身问道: “孤王自问待你不薄,先生你又心有猛虎,何必屡屡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连死都不怕,却还是不愿意为孤王效力,唉……你知道孤王有多失望,多痛心吗?孤王最后再问你一遍,此事……是否还有转机?” “当然,世事无绝对。至柔之水,斗转星移,亦可穿石。春种秋收,各有其时,播下种子也要等待时间才能有所收获。若是急于求成,拔苗助长,反倒不明智。王爷拳拳心意,吴某感激涕零,犹如水滴石上,心内生根。眼下难成但未必一定不成,来日方长,犹未可知。” “哼!天机先生,油嘴滑舌,一派胡言,休再戏弄孤王!”八王爷说着猛然甩手。 第65章 委实是不寻常 吴极听后退后两步躬身道: “吴某不敢,句句皆是实情,若当真无半点转机,上次绝不会收下王爷所赐的篝火花。” 八王爷闻言转身冷笑一声: “对哦,亏你还记得孤王心意,篝火花你放哪了?带孤王去看看。” “王爷厚爱,吴某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有半点忘怀。花在卧房之中,请王爷随吴某来……” 吴极说完便带路来到卧房中,花圃前,指着篝火花对八王爷笑道:“王爷请看。” 八王爷听罢凑近篝火花上下左右观察一番,连连点头。 吴极趁此机会,背过身去,赶紧擦拭一下额上汗水。 “哼!先生当真好雅致!世上谁人不知牡丹最为艳俗,先生居然放于卧房之中,啧啧啧……” 八王爷看过篝火花后瞥见另一边的姚黄牡丹,随即一脸鄙夷的冷笑道。 “王爷圣明,先前吴某说自己是附庸风雅,王爷当时不信,如今应该深信不疑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这颗牡丹却也有些不寻常,它……” 吴极刚说到不寻常三个字道时候,八王爷突然转过身来,怒目盯着他,眼中凛然闪过一丝杀机。 见此情景,吴极心内一惊,心知自己应是说错话了,忙住了嘴。 “哼!是啊,确实是‘不寻常’。时令即将立冬了,这颗牡丹却还能盛开,能是寻常之物吗?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嘉盛太子又号牡丹太子,喜好收集各种品类的牡丹,神都城各处都被他种上了这种东西。 “先生卧房之中的这颗牡丹,想来应该是也出自太子府,委实是不寻常!”八王爷继续冷笑道。 吴极听罢心内苦笑,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本就是一颗普通的姚黄牡丹,只是巧了在这个时间开花而已。 现在八王爷已经先入为主,认定这是出自太子府,就算将实情相告,恐怕他也未必相信了。 况且,就连之前正面拒绝为他效力时,也并未见八王爷有丝毫杀气,最多只有怒意。 而在此刻,八王爷眼中,时不时会闪过一丝杀机。 “世人都道八王爷明察秋毫,博闻多识,没想到连一颗最普通的姚黄牡丹都出不出来!哼,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八王爷也不过如此。” 吴极掂量了几番,觉得此时不宜退,不能怂,不然就太被动了,必须要主动,正面硬刚,这样反而容易洗脱嫌疑,所以语带嘲讽的冷笑道。 “你……咳……咳咳……” 八王爷没想到吴极居然一点也不心虚,反而还来嘲讽自己,瞬间被气得咳嗽起来。 吴极见状赶忙靠近八王爷,给他拍拍后背顺气,而八王爷则一把把他推开,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嘲讽孤王?就算在……朝堂之上,君上……也要让孤王三分,你……不要以为孤王爱才……就不舍得杀你……咳……” “哼!王爷当然可以随时杀吴某,但无论如何,吴某就是不服!”吴极双手抱肩,扭头不忿。 “哎呦……你还不服?你有什么不服的?” “若是吴某当真收了太子府的东西,任凭王爷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是王爷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冤枉好人,随意编造罪名,吴某就是不服。 “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将城中花艺博士招来,仔细辨别一番就能得知这颗究竟是不是最普通的姚黄牡丹? “难道王爷以为太子府会拿最普通的牡丹来送礼?当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以上这些道理显而易见,王爷稍加思索就能明白,吴某必然是清白的,所以不服。” 八王爷闻言愣了半晌,随即转身再去看那棵姚黄牡丹,越看越摇头,喃喃自语道: “唉……不用请博士来了,这应是姚黄牡丹无疑,孤王只是奇怪,这个时节怎么还会开花呢?” “王爷,有道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错时花开,此乃异像。异像者,大多无非祸星,或祥瑞而已。就像万福河突然洪水决堤发水患,再或者平阳岭上的山火……” “若是天灾倒还罢了,若是**,不可轻饶……再说就算这颗是姚黄牡丹又如何? “在你一日未到孤王账下效力之时,你就很难说是清白的。在这盆牡丹还放在你卧房中一日,你就难以脱清干系……” 八王爷说着猛然伸手,将那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折断,丢弃在地上。 吴极叹了口气,走到卧房门外走廊上,朝四楼大声呼喊小龙,叫他上来。 “主……主子,怎么了?”小龙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后问道。 “小龙,安排两个小厮来,把卧房花圃中的牡丹搬到后院花圃中去。” “啊?主子这是……”小龙不解。 吴极也不多言,只是跟小龙使了个眼色,不要多言立即速速去办。 小龙意会也不复多言,快步跑下楼去,叫来两个小厮搬花。 午时末刻,吴极和八王爷两人在五楼客厅用过午饭,两个人似乎有了某种默契,避开了各种敏感话题,只聊些春风秋月,文玩字画,琴意茶道之类的话题,倒还算相谈甚欢。 饭后两人又喝了会茶,聊些山南海北,奇闻异事。 两人正谈到兴头上,八王爷突然提议道:“先生下午可有什么安排?若没有安排,陪孤王去逛一下集市如何?” “啊?王爷,这恐怕不妥。王爷万金之躯,干系甚大,不可有半点闪失。集市乃人多嘴杂,喧闹纷扰之地,既不符合王爷身份,又充满风险,万万不可。” “能有什么危险?有熊处默他们暗中保护呢,放心吧,不会有事。再说孤王好不容易撇开各种公务,不辞辛苦千里迢迢专门跑来天机阁,就让先生陪着广厦集市都不行了么?” “呃……那好吧。王爷是要去西市还是东市?”吴极摊了摊手道。 “自然是去西市。东市有什么可看的!” “好。” 吴极答应着,然后大声喊来小龙,吩咐道:“小龙,你去准备一辆马车来,一会我要和客人出去一趟。” 还不等小龙答应,八王爷倒急忙插嘴道:“先生用不准备马车了,咱们就走过去就可以了!” “啊!!!” 第57.2章 诸子百家 “故十仞之城,楼季弗能逾者,峭也;千仞之山,跛易牧者,夷也。故明王峭其法而严其刑也。 “随后韩子开始批评仲尼了,经云:楚之有直躬,其父窃羊,而谒之吏。令尹曰:“杀之!” “以为直于君而曲于父,报而罪之。以是观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 “鲁人从君战,三战三北。仲尼问其故,对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仲尼以为孝,举而上之。 “以是观之,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故令尹诛而楚奸不上闻,仲尼赏而鲁民易降北。 “上下之利,若是其异也,而人主兼举匹夫之行,而求致社稷之福,必不几矣。 “似乎对于韩子来说,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严刑峻法解决不了的,也正因如此,这一家中的有多位人物到最后都是不得善终。 “再比如‘食’家,提倡的是啥就不说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下面只是把部分言论提一下,个人心里有数就好。 “经云:即使下一刻死亡到来,也要好好享受现在的一瞬间,诽谤我们沉溺于杀戮与愉悦的那些人,都滚蛋吧,大爷我们才能得到永生。 “你们在那发现他们,就在那杀戮他们;并将他们逐出境外,犹如他们从前驱逐你们一样,迫害是比杀戮更残酷的。 “你们不要在禁寺附近和他们战斗,直到他们在那进攻你们;如果他们进攻你们,你们就应当杀戮他们,不信道者的报酬是这样的。 “有人曾受主的弃绝和谴怒,他使他们一部分变成猴子和猪,一部分崇拜恶魔,这等人,他们的地位是更恶劣的,他们离开正道是更远的。 “你对信女们说,叫她们降低视线,遮蔽下身,莫露出首饰。 “幸福者,幸福者是何等的人?四时不绝,可以随意摘食;与被升起的床榻,我使她们重新生长,我使她们常为处…… “其余诸家不再一一论述,各家均是一家之言,在某个角度或者层面上来说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一旦脱离了那种具体环境,将一套道理用在别处却是行不通的。 “梅姑娘,伤害你的行为有的是无心之失,有的是愚昧无知,有的是基于偏见和盲从,有的是出于羡慕嫉妒恨,有的是狐狡蛮缠,有的是泼皮无赖,有的是天性纯恶…… “伤害的动机不同,造成的损害程度也不同,对应的人也不同,实在不能一概而论。只能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然后具体对待。” “先生所言甚是。灵甘受教了,另外多谢先生为我卜算,并最终直言相告。 “眼下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就此别过,先生请多保重,告辞。” 梅灵甘躬身拱手说罢,便急匆匆离开天机阁。 黄昏时分,谢掌柜坟墓前。 谢深墨将纸钱点着之后,接着引燃一把香,轻轻扇灭火苗后插入墓前的香炉中。 谢深墨向后退了两步,一边磕头跪拜,一边虔诚说道: “爹,黑虎堂已经被灭了……” 第66.1章 搅搅糖 吴极和小龙两人闻言同时一惊,面面相觑,一脸懵x,搞不懂八王爷这究竟是要干什么?他药里面究竟卖了什么葫芦? “呃……走过去的话,路比较远,至少需要一个时辰,吴某到还无妨,王……望田公子以身体为重,还是乘车赶往吧!” “在下虽然年纪大你一倍,体力却未必输你。先生不必再多言,咱们就徒步前往。”八王爷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小龙,不用去准备马车了,去准备些碎银子,一楼门口等我。” “是,主子。” 小龙走后,八王爷道:“去到外面,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我们还是以公子相称吧,吴公子。” “当然,田公子。”吴极说着对他拱手道。 随后二人下到一楼,小龙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三人一同出了门,直奔西市方向而去。 走了不到十米远,田公子突然回身指着小龙问道:“哎哎……你跟着去干嘛?你不用去了。” 小龙闻言又是一脸懵,摊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田公子又对他说道:“我就和你家主子出去逛会街,过几个时辰就给你们送回来,又不是要拐跑他,你不用跟着了,在天机阁好好看家就行了。” “小龙,就按田公子吩咐的办吧,你把碎银子给我,在天机阁等着我回来。”吴极走到小龙面前,对他挤了下右眼。 “好,那主子多保重。”小龙说着将碎银子塞到无极手中,便转身回天机阁而去。 吴极和田公子一路上聊了很多话题,当然大多数时间是田公子再说,吴极一边应和着一边想心事。 申时三刻,吴极和田公子二人来都西市。 西市这里颇为热闹,各种小摊小贩接连不断,吆喝声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应接不暇。 这田公子两眼放光,看什么都觉得很惊奇,像个泥鳅一样在各个小摊中钻来钻去,四十岁的人了,开心的像个十岁的孩子。 吴极一边心下惊奇田公子居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一边又担心他有什么闪失,或别被人群给冲散。所以一直紧紧跟在田公子的身后,眼睛一刻不停地跟随在他身上。 不一会两人便逛完了一条街,转入另一条街逛起来。 “天机先生……” 突然之间,吴极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的,看了一眼田公子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玩套环,扭头看看左右两边,并没有熟识之人,不禁心下疑惑,难道出现幻听了? 正疑惑时,吴极突然感到左肩被人轻拍了一下,忙转身回头,看到那人,登时大惊叫道: “欧阳蕙!!!” “对呀,是我哎,刚才叫先生半天了,都不理人,哼。”欧阳蕙左手指着吴极嗔道,右手举着两根木棒,上端还有一大块球状呈琥珀色的东西。 原来碰巧此时欧阳蕙带着碧烟也在逛街,无意中好像远远看到吴极跟着一人在逛街,刚开始还以为眼花了,揉了揉眼睛方才确认,的确是天机先生无误,于是连忙挥手叫道。 第66.2章 搅搅糖 “抱歉,欧阳姑娘,恕吴某眼花耳拙!”吴极说着微微躬身拱手道。 “好啦,没事。不过奇怪的是,先生怎么居然也来逛街了?莫不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欧阳蕙歪着头笑道。 “欧阳姑娘又说笑了,吴某也是凡夫俗子,如何不能来逛街?”吴极摆摆手笑道。 吴极刚说完便注意到有一股香味从那块琥珀色球状的东西散发出来,忙指着问道:“欧阳姑娘,这是何物?” “哦,这个东西呢叫‘搅搅糖’只要缠一缠,搅一搅,又香又甜,入口爽滑清凉,十分美味,先生不妨尝一尝。” 欧阳蕙边说边将搅搅糖伸到吴极面前,却见吴极看着搅搅糖一愣,方才觉察到不妥,瞬间脸上闪现几分羞红之色。 原来,这块搅搅糖在欧阳蕙遇到吴极之前已经吃了几口,看到吴极之后一激动,竟然忘了这茬了,如今看着伸出去的搅搅糖不禁感觉万分尴尬,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哈哈……我套中了,我居然套中了,吴极,吴公子,你快来看呀……” 吴极正在愣神的功夫,突然听到背后田公子狂笑一声,然后边说边拽他的手,连忙转回身去看。 只见小摊老板正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瓷的兔子储钱罐捡起来,走到田公子身旁对他拱手道:“恭喜公子手到擒来。” 田公子连忙接过兔子罐,举到吴极面前显摆道:“怎么样?厉害吧?” 吴极见状摇了摇头苦笑道:“田公子怕是用不到这个东西吧,这是给小孩用来放压岁钱或积攒零钱用的,看这条缝,就是从这里丢进去铜钱……田公子家里恐怕最小的钱也丢不进去吧!” “切,你懂什么?没一点情趣的家伙!”田公子闻言将兔子罐收回怀里,对吴极不屑道。说完他又指着吴极,对小摊老板撇嘴道:“老板,找这个人结账。” 吴极无奈叹了口气,只好取出一包碎银子,从里面拿出一颗最小的交给小摊老板。 小摊老板见状大喜,急忙双手捧着来接银子,接到之后收回眼前,忙千恩万谢道:“多谢几位公子,多谢几位爷……” 吴极收好碎银子后,想到身后还有个欧阳蕙,忙跟田公子引见道:“田公子,这位是吴某的朋友,欧阳蕙姑娘!”说完又对欧阳蕙道:“欧阳姑娘,这位是田公子!” “幸会!”田公子本想拱手,但是右手此刻正拿着兔子罐不方便,只好颔首笑道。 “久仰!”欧阳蕙拱手道。 “欧阳?”田公子左手拍了一下脑门,叫道,“莫非姑娘是欧阳鳙的家人?” 欧阳蕙见田公子竟然当面直接提及他爹的名讳,态度还有些居高临下,于是便有些不悦,冷冷回道:“正是!” 田公子闻言连忙将兔子罐藏在身后,瞬间恢复一本正经的状态。 吴极看到他一瞬间的变化,方才知道这世上果真是有变脸术的。 “欧阳姑娘,这搅搅糖摊子现在何处?可否劳烦带路,吴某倒是想尝上一尝?” 第56章 诸子百家 “只不过后来两位的徒子徒孙,要么断章取义,要么望文生义,要么就是六经注我,大多都曲解二人的本意。 “同样是以直报怨,仲尼的直,更多的是要讲伦理道德,正直公平;而老君的直,更多的是天道,是自然规律,是运转法则。 “只不过因为老君讲了更多清静无为的道理,所以徒子徒孙们便也开始讲以德报怨了,其实这并非老君的本意,更不是仲丘的本意。 “以德报怨,是一种无原则的宽容,并不会带来好处。从个人来说,有损自己的人格与尊严。 “从可行性来说,实际上又很难做到。从后果来说,往往是非不分,纵容了、助长了一些不好的风气。 “有的人就是仗势欺人,欺凌弱小,你越是这样无原则地宽容,他就会得寸进尺。 “这种不讲原则的主张,实际上没有任何好处,而往往是有失公平公允。 “再比如‘十家’提倡的以屈报怨。经云;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 “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 “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有求你的,就给他;有向你借贷的,不可推辞。 “十家这种想法和释家其实有些共同之处,就是坚决不和恶人作对,也许是觉得弄不过他们,所以坚决跟自己作对,毕竟对付自己比对付恶人容易多了。 “这两家的本意也许未必是坏的,教会信徒要存心忍耐,甘受委屈,要以爱心去宽恕善待恶人,积极的以善胜恶,让恶人心悦诚服,反正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就是坚决不维护正当的权益。吴某以为,这种是做法未必可取。 “再比如‘科家’提倡的是以怨报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骨子里面,科圣是讨厌暴力和战争的,所以提倡非攻。 “经云:诸侯不相爱,则必野战;家主不相爱,则必相篡;人与人不相爱,则必相贼;君臣不相爱,则不惠忠;父子不相爱,则不慈孝:兄弟不相爱,则不和调。 “天下之人皆不相爱,强必执弱,众必劫寡,富必侮贫,贵必做贱,诈必欺愚。几天下祸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爱生也。 “饶是如此,诸子百家之中,唯科家出侠士者甚多。 “再比如‘韩家’提倡的是以法报怨。著名的‘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一句便出自韩子之口。韩子先是批评科圣。 “经云:今有不才之子,父母怒之弗为改,乡人谯之弗为动,师长教之弗为变。 “夫以父母之爱、乡人之行、师长之智,三美加焉,而终不动,其胫毛不改。 “州部之吏,操官兵,推公法,而求索奸人,然后恐惧,变其节,易其行矣。 “故父母之爱不足以教子,必待州部之严刑者,民固骄于爱、听于威矣。 “故十仞之城,楼季弗能逾者,峭也;千仞之山,跛易牧者,夷也。故明王峭其法而严其刑也。 “随后韩子开始批评仲尼了,经云:楚之有直躬,其父窃羊,而谒之吏。令尹曰:“杀之!” “以为直于君而曲于父,报而罪之。以是观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 “鲁人从君战,三战三北。仲尼问其故,对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仲尼以为孝,举而上之。 “以是观之,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故令尹诛而楚奸不上闻,仲尼赏而鲁民易降北。 “上下之利,若是其异也,而人主兼举匹夫之行,而求致社稷之福,必不几矣。 “似乎对于韩子来说,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严刑峻法解决不了的,也正因如此,这一家中的有多位人物到最后都是不得善终。 “再比如‘食’家,提倡的是啥就不说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下面只是把部分言论提一下,个人心里有数就好。 “经云:即使下一刻死亡到来,也要好好享受现在的一瞬间,诽谤我们沉溺于杀戮与愉悦的那些人,都滚蛋吧,大爷我们才能得到永生。 “你们在那发现他们,就在那杀戮他们;并将他们逐出境外,犹如他们从前驱逐你们一样,迫害是比杀戮更残酷的。 “你们不要在禁寺附近和他们战斗,直到他们在那进攻你们;如果他们进攻你们,你们就应当杀戮他们,不信道者的报酬是这样的。 “有人曾受主的弃绝和谴怒,他使他们一部分变成猴子和猪,一部分崇拜恶魔,这等人,他们的地位是更恶劣的,他们离开正道是更远的。 “你对信女们说,叫她们降低视线,遮蔽下身,莫露出首饰。 “幸福者,幸福者是何等的人?四时不绝,可以随意摘食;与被升起的床榻,我使她们重新生长,我使她们常为处…… “其余诸家不再一一论述,各家均是一家之言,在某个角度或者层面上来说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一旦脱离了那种具体环境,将一套道理用在别处却是行不通的。 “梅姑娘,伤害你的行为有的是无心之失,有的是愚昧无知,有的是基于偏见和盲从,有的是出于羡慕嫉妒恨,有的是胡搅蛮缠,有的是泼皮无赖,有的是天性纯恶…… “伤害的动机不同,造成的损害程度也不同,对应的人也不同,实在不能一概而论。只能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然后具体对待。” “先生所言甚是。灵甘受教了,另外多谢先生为我卜算,并最终直言相告。 “眼下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就此别过,先生请多保重,告辞。” 梅灵甘躬身拱手说罢,便急匆匆离开天机阁。 黄昏时分,谢掌柜坟墓前。 谢深墨将纸钱点着之后,接着引燃一把香,轻轻扇灭火苗后插入墓前的香炉中。 谢深墨向后退了两步,一边磕头跪拜,一边虔诚说道: “爹,黑虎堂已经被灭了……” 第57章 诸子百家 “只不过后来两位的徒子徒孙,要么断章取义,要么望文生义,要么就是六经注我,大多都曲解二人的本意。 “同样是以直报怨,仲尼的直,更多的是要讲伦理道德,正直公平;而老君的直,更多的是天道,是自然规律,是运转法则。 “只不过因为老君讲了更多清静无为的道理,所以徒子徒孙们便也开始讲以德报怨了,其实这并非老君的本意,更不是仲丘的本意。 “以德报怨,是一种无原则的宽容,并不会带来好处。从个人来说,有损自己的人格与尊严。 “从可行性来说,实际上又很难做到。从后果来说,往往是非不分,纵容了、助长了一些不好的风气。 “有的人就是仗势欺人,欺凌弱小,你越是这样无原则地宽容,他就会得寸进尺。 “这种不讲原则的主张,实际上没有任何好处,而往往是有失公平公允。 “再比如‘十家’提倡的以屈报怨。经云;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 “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 “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有求你的,就给他;有向你借贷的,不可推辞。 “十家这种想法和释家其实有些共同之处,就是坚决不和恶人作对,也许是觉得弄不过他们,所以坚决跟自己作对,毕竟对付自己比对付恶人容易多了。 “这两家的本意也许未必是坏的,教会信徒要存心忍耐,甘受委屈,要以爱心去宽恕善待恶人,积极的以善胜恶,让恶人心悦诚服,反正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就是坚决不维护正当的权益。吴某以为,这种是做法未必可取。 “再比如‘科家’提倡的是以怨报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骨子里面,科圣是讨厌暴力和战争的,所以提倡非攻。 “经云:诸侯不相爱,则必野战;家主不相爱,则必相篡;人与人不相爱,则必相贼;君臣不相爱,则不惠忠;父子不相爱,则不慈孝:兄弟不相爱,则不和调。 “天下之人皆不相爱,强必执弱,众必劫寡,富必侮贫,贵必做贱,诈必欺愚。几天下祸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爱生也。 “饶是如此,诸子百家之中,唯科家出侠士者甚多。 “再比如‘韩家’提倡的是以法报怨。著名的‘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一句便出自韩子之口。韩子先是批评科圣。 “经云:今有不才之子,父母怒之弗为改,乡人谯之弗为动,师长教之弗为变。 “夫以父母之爱、乡人之行、师长之智,三美加焉,而终不动,其胫毛不改。 “州部之吏,操官兵,推公法,而求索奸人,然后恐惧,变其节,易其行矣。 “故父母之爱不足以教子,必待州部之严刑者,民固骄于爱、听于威矣。 “故十仞之城,楼季弗能逾者,峭也;千仞之山,跛易牧者,夷也。故明王峭其法而严其刑也。 “随后韩子开始批评仲尼了,经云:楚之有直躬,其父窃羊,而谒之吏。令尹曰:“杀之!” “以为直于君而曲于父,报而罪之。以是观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 “鲁人从君战,三战三北。仲尼问其故,对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仲尼以为孝,举而上之。 “以是观之,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故令尹诛而楚奸不上闻,仲尼赏而鲁民易降北。 “上下之利,若是其异也,而人主兼举匹夫之行,而求致社稷之福,必不几矣。 “似乎对于韩子来说,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严刑峻法解决不了的,也正因如此,这一家中的有多位人物到最后都是不得善终。 “再比如‘食’家,提倡的是啥就不说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下面只是把部分言论提一下,个人心里有数就好。 “经云:即使下一刻死亡到来,也要好好享受现在的一瞬间,诽谤我们沉溺于杀戮与愉悦的那些人,都滚蛋吧,大爷我们才能得到永生。 “你们在那发现他们,就在那杀戮他们;并将他们逐出境外,犹如他们从前驱逐你们一样,迫害是比杀戮更残酷的。 “你们不要在禁寺附近和他们战斗,直到他们在那进攻你们;如果他们进攻你们,你们就应当杀戮他们,不信道者的报酬是这样的。 “有人曾受主的弃绝和谴怒,他使他们一部分变成猴子和猪,一部分崇拜恶魔,这等人,他们的地位是更恶劣的,他们离开正道是更远的。 “你对信女们说,叫她们降低视线,遮蔽下身,莫露出首饰。 “幸福者,幸福者是何等的人?四时不绝,可以随意摘食;与被升起的床榻,我使她们重新生长,我使她们常为处…… “其余诸家不再一一论述,各家均是一家之言,在某个角度或者层面上来说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一旦脱离了那种具体环境,将一套道理用在别处却是行不通的。 “梅姑娘,伤害你的行为有的是无心之失,有的是愚昧无知,有的是基于偏见和盲从,有的是出于羡慕嫉妒恨,有的是胡搅蛮缠,有的是泼皮无赖,有的是天性纯恶…… “伤害的动机不同,造成的损害程度也不同,对应的人也不同,实在不能一概而论。只能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然后具体对待。” “先生所言甚是。灵甘受教了,另外多谢先生为我卜算,并最终直言相告。 “眼下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就此别过,先生请多保重,告辞。” 梅灵甘躬身拱手说罢,便急匆匆离开天机阁。 黄昏时分,谢掌柜坟墓前。 谢深墨将纸钱点着之后,接着引燃一把香,轻轻扇灭火苗后插入墓前的香炉中。 谢深墨向后退了两步,一边磕头跪拜,一边虔诚说道: “爹,黑虎堂已经被灭了……” 第58章 五灵通血丹 “哼!黑虎堂被灭了又如何?他们坏事做尽,恶贯满盈,本来就该千刀万剐,根本死不足惜。” 谢泽婉恶狠狠的一拳捶在地上,“可是吴极还在,天机阁还在,爹爹的仇还没报完!” “姐,你真的魔症了。师傅对你那么好,你不但没有半点感激,居然还这么恨他,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你以为黑虎堂是怎么被灭的?说到底,还不是师傅给咱爹报的仇?”谢深墨抓着谢泽婉的肩膀质问道。 谢泽婉歇斯底里的吼道:“切!是他灭了黑虎堂又怎样?这是他应该做的,也是他本来就欠我们谢家的,我为什么要感激他? “更何况就算他灭了黑虎堂,又能改变什么?爹爹能回来吗?能复活吗? “哼!什么都没改变,我现在只有恨,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恨他,甚至恨不得他马上就死……” 谢深墨晃着谢泽婉的肩膀逼问:“姐你真是疯了,能不能清醒一点?爹爹若是泉下有知,根本不会让你找师傅报仇。 “更何况他如果看到你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有多担心。师傅说得对,一些无谓的执念你该放下了。 “是,师傅他就算灭了黑虎堂,爹爹也回不来了,那小墨想问,同样的,姐你杀了师傅,爹爹就能回来了吗?” 谢泽婉闻言瞬间一愣,但随即向后一撤,挣脱束缚道: “你你你……这是狡辩,我不听。咱俩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报你的仇,我报我的仇,我不干涉你,你也别管我。 “不过我可提醒你,吴极这家伙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最善于假仁假义,装模作样,你当心别被他骗了!” 谢深墨冷笑道:“哼!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有眼睛,会自己去分辨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倒是你,现在已经彻底迷失了。 “以前我是说过不帮你也不阻止你,但是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如果你要害师傅的话,我是肯定不允许的。” “呃……不论如何,小墨你要明白,我跟你到底是血浓于水,姐姐永远不会害你,但是吴极可就不一定了。 “好啦,先不说这个了。小墨,新来的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 谢泽婉知道再跟弟弟说下去只会争执的更剧烈,所以连忙转移了话题。 “谁?哦,你是说青萝啊,听说是她家人都被黑虎堂杀了,无处可去,所以暂时留在天机阁。” “哦……原来如此,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好。” 戌时,龙亦青和小龙二人来到天机阁五楼书房。 “亦青,黑虎堂财物清点的如何了?”吴极问道。 “米有三万两千一百零五石,面有一万七千九百六十八石,白银四万六千八百五十七两,黄金八千四百三十二两,银票十一万六千两。 “其余珠宝首饰等估计价值约值银三万余两。回禀主子,目前就是这些情况。”龙亦青一一回禀。 “好。米面等物资泰济酒楼留一半,其余送到天机阁。银票你拿十一万两交给小龙。 “其余白银、黄金、珠宝等这些三分之一用于青龙部扩大以及活动运营的经费,另三分之二用于泰济酒楼在上庸、广陵、石门这三个城池拓展分店业务之用。另外亦青,各处工程情况如何了?”吴极问道。 “好的,回主子,天香书院筹建工程进展顺利,预计两个月后可以建成。 “买粮队已经组织好去四处买粮,预计再过十多天便可返回。 “疏通河道之前几天都比较顺利,但是今天突降暴雨无法施工,后续排水之后会影响一到两天,不过最终肯定可以如期完工。”龙亦青又一一回禀。 “嗯,疏通河道工程不要提前,宁可做的慢一点,稳一点,也不要缩短工期,务必保证质量为第一前提。亦青,青龙部这边最近探听到哪些重要信息?” 龙亦青回禀道:“欧阳鳙府中又有一名小妾出轨,苍梧山一个月前下了雪,二十天前喇嘛派正在东进,已经控制了天水地区,十五天前晏家军开赴九原以御外敌。 “十天前白巾会尚德尊者叛逃出红莲教,六天前匡山疑似出现狐仙,昨日接到线报,丐帮人数已经超过二十万之众……目前主要就是这些了。” 吴极听罢沉默了一会,吩咐道:“小龙,你明天一早带上三万两银票去据点三,将银票交给朱雀部的朱不瘦和候不胖二人,让他们再补充五十人进入朱雀部,另外安排一只五人精英小队明早立即赶赴锦城,务必时刻严密监视黑风寨总舵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火速来报。 “亦青,你也安排青龙部派遣四只三人小队分别去到上庸、金筑、凉州、兰陵这四个地方,密切注意黑龙堂、黑鹰堂、黑豹堂、黑蚁堂这四个分舵的动向,若有反常之处也要立即快马来报。此事干系甚大,二位万万不可轻忽。” “主子放心吧,肯定能办好。”龙亦青,小龙二人同声答道。 “小龙,你明天去朱雀部回来后,再拿五万两送到据点二,将银票亲手给到白胜雪,他那时应该是在开武课,讲武训。 “你趁他间隙时顺便跟他说下,白虎部还要进一步扩大,这些钱充作经费,让他务必好好运营,另外如果朱雀部这边有新的武功秘籍的话,你就顺便带过去交给白胜雪就行了。”吴极又吩咐道。 “是,小龙明白,主子放心。” 吴极继续吩咐道:“刚才看外面星象,明日应该无雨。施粥舍衣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执行就好了。” “好的,主子。明天的客人还是安排在未时申时了,另外欧阳府衙的官兵从平阳岭上带回来三具烧焦的尸体,目前放在义庄,等待家属去认领,主子,这个需要处理一下吗?” “哦?竟有此事!不用了,尘归尘,土归土吧。 “对了,小龙你去朱雀部的时候,再让朱不瘦安排两名精英带上我的名帖以及《华佗残卷》,去一趟湘阴东南的雾隐山,把东西呈给孙东壁,向他求取一粒‘五灵通血丹’回来。此事务必要尽快去办。” 第59章 默默守护 子夜,欧阳府邸上空闪过一条黑影。 旋即,煨香阁的门被打开一条缝,黑影瞬间转了进去。 煨香阁位于欧阳府邸的西门附近,是欧阳鳙新纳的第十二房小妾曾艳霞的住所。 据说曾艳霞出生之后,父母双双亡故,尚在襁褓之中时,便被人丢弃在禅瑙庵门口。 禅瑙庵的庵主无恼师太天生慈悲为怀,心生怜悯,所以将她收养在庵中,精心抚养长大,皈依佛门,并赐她法号:节净。 她虽然今年刚满十四岁,但是已经出落的像朵花一样,眼若桃花,春水荡漾,身资高挑苗条,腰肢盈盈一握。 一个多月前,欧阳鳙得知万福河决堤,淹了上庸城的事,大为震惊,忧心忡忡,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亲自四处拜神求佛,祈福隐阳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免遭灾患侵袭。 他先去了卧龙寺烧香拜佛,然后又去了夫子庙祭祀祈福,再之后去了玄都观磕头拜神,随后立即前往十字堂忏悔祷告、接着去月牙宫做念功斋戒,最后赶去禅瑙庵乞求祥瑞。 那天等欧阳鳙赶到禅脑庵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红霞满天,庵中一颗枯树上停着一只乌鸦,呱呱的叫着。 欧阳鳙在迈步进入佛堂时,无意中瞥见角落里的节净法师,瞬间大惊失色,脚脖子一软,辛亏有李总管和无恼师太两人急忙扶住,方才没有摔倒在地。 “像……实在是太像了……” 欧阳鳙站稳脚跟后,揉了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节净看了半天后,方才摇着头怔怔的自语道。 原来刚才恍惚之间,欧阳鳙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嫡妻刘氏站在那里,对着他甜甜一笑。 这刘氏原是欧阳鳙的姑表妹,比他小四岁,两个人自小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 两家的长辈早就有意亲上加亲,所以等欧阳鳙弱冠之后,便为二人举行了婚礼。 欧阳鳙小时候就不喜欢读书做学问,娶了刘氏之后更是在温柔乡里沉醉不已,乐不思蜀,完全不考虑仕途经济。 刘氏生性温柔贤淑,苦劝过数次让他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他皆不在意。 于是刘氏转而强逼欧阳鳙立下约定,一月之内若不能背熟四书五经中的任何一部,就不在与他同房。 欧阳鳙虽然满口答应下来,但实际并没有当回事,还是一如既往的玩乐。 一个月后,刘氏让他背诵,他磕磕巴巴的背了几句《论语》中的句子,其他的便背不出来了。 当天刘氏就将欧阳鳙赶出了卧房,他即便是苦苦哀求也是无用,稍一用强,刘氏便拿剪刀戳在脖子上瞪着他。 欧阳鳙做梦也没想到,刘氏平时温柔随和,居然为了读书的事如此态度坚决,只好先搬到书房暂住。 本以为过个三五天刘氏消消气就好了,欧阳鳙五天后再去央求,结果又被刘氏撵了出来,并警告他什么时候背熟了《论语》,什么时候同房一个月。 欧阳鳙这下知道刘氏可不是闹着玩了,而是动真格的了。尽管百万个不愿意,欧阳鳙也只好硬着头皮,日夜苦读《论语》。 半个月后,一本《论语》几乎被欧阳鳙翻看的稀巴烂,书里面的内容他竟然真的能背得滚瓜烂熟了。 不仅如此,刘氏在抽查之后又考他含义,他居然也能对答如流,侃侃而谈。 刘氏见状大喜,连忙让他从书房搬回卧室,不过还是和他约定好一个月后检查《中庸》,若是不熟,还是要从卧室再搬出去。 其实这半个月苦读《论语》以来,欧阳鳙原本的不愿意已逐渐累积为厌恶,他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更不赞同书中的言论,不过为了能和刘氏同房,他忍了。 跟刘氏对答之后,欧阳鳙罕见的从刘氏眼中看到了欣赏的眼神,以及崇拜的目光,这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惬意和愉悦。 于是欧阳鳙自那之后,将心中对这些书的厌恶隐藏起来,放到最不起眼的角落,然后开始勤学苦读,寒暑不辍。 一年后,欧阳鳙经过三试考中了秀才,三年后考中举人,又过了一年殿试中排名三甲第二十六名,御赐进士出身。 又过两年后,隐阳城前任城主致仕回乡,欧阳鳙上下打点一番后,补了这个空缺。 欧阳鳙就任隐阳城城主之时,还不到而立之年,是大申朝最年轻的城主,可谓前途无量。 不曾想没过几年,先失爱女,后失发妻,接连打击之下,他早已无心仕途,屡次告病辞官,奈何上意不准,尽数驳回。 又过了两年,朝廷决定给欧阳鳙升官,调任他来神都做户部尚书,这可是个肥差,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抢不到的。 不过欧阳鳙还是以生病为由婉言拒绝了,这座小小的隐阳城自然比不上神都的富庶与繁华,但这里却包含了他和刘氏所有的往日时光,点点滴滴都在其中。 哪怕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他也毅然选择留下,默默的守护着曾和刘氏一起走过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寸土地。 拒绝升任户部尚书之后,欧阳鳙也不再告病辞官,而是尽可能变得低调和平庸。 再后来,他开始收集跟刘氏相似的女子,但始终是不甚满意。 这十余个小妾最多有一两处相似,其余各方面距离刘氏,实在相差甚远。 不过今日在禅瑙庵一看到节净,恍惚中竟如刘氏复生一般。 离开禅瑙庵后,欧阳鳙给李总管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节净弄到欧阳府,不管用什么方法。 李总管不敢怠慢,连夜准备好一千两银票来到禅瑙庵无恼庵主禅房中,将欧阳鳙想要纳节净为妾的意思转告给无恼师太,并向她呈上银票。 “李总管,这恐怕有所不妥。禅瑙庵乃清净之地,门下弟子无不早已断绝七情六欲,节净她一心只顾清修,如何能去城主府上做小妾?不妥不妥。” 无恼师太瞥了眼银票,连忙摆手道。 李总管提议道:“师太此话差矣。节净她既然可以皈依禅瑙庵,自然也可以还俗。待她还俗之后再来欧阳府,既能保全她的名声,又不搅扰禅瑙庵清净,岂不两全其美?” 第61.1章 众人听令 又过了数日,见欧阳鳙一直来煨香阁,曾艳霞又劝道: “霞儿知道老爷对我是疼爱有加,天天来煨香阁。可是这样一来,只怕会招致其他姐妹们的不满和怨恨。 “古人云:家和万事兴。老爷还是雨露均沾,多去去其他姐妹处吧……” 欧阳鳙听罢吃了一惊,这个女人居然和嫡妻刘氏一样贤惠,顾大体,识大局,不禁让他高看一眼。 自那之后,除去不方便的时候,欧阳鳙都是隔两天来一次煨香阁。 闲话休续,书归正传。 那个黑影闪入煨香阁后,直奔曾艳霞卧室,进入之后,直奔床上而去。 “袁啸天,你怎么才来?”曾艳霞起身质问道。 “嗨,你以为我不想早点过来呀。现在欧阳府守卫森严,我绕了好久才找到空隙进来,天不亮就得走。” 袁啸天一边脱衣服,一边回道。 “呸,没良心的狗东西,要不是老娘安排人跟踪西门晶,你能顺利的除去燕十六吗?”曾艳霞拍着床骂道。 “哎呦喂,小祖宗,小点声……要是被人发现了,咱俩都得死。 “燕十六虽然除去了不假,但是他没死还活着,欧阳鳙这个王八蛋一直逼我将他找出来弄死。 “这燕十六真跟燕子一样,不知飞到哪去了,我上哪找去? “再说了,我不是也顺便帮你除了西门晶吗?慢慢来,欧阳府迟早是你的天下,我的小宝贝。” 袁啸天捂着曾艳霞的嘴,小声安慰道。 “少他娘跟我来这套。你知道老娘说的不是这事……”曾艳霞将袁啸天的手推开骂道。 “哎呀,艳霞宝贝,残刀门可不是好惹的。他们势力遍布天下,又极其团结,同进共退,不消说咱们府衙这点人,哪怕是如今武林第一门派的石泉派,也要给他们残刀门三分薄面。 “何况咱们势单力薄,拿什么去跟残刀门斗?艳霞大宝贝,这事还是先缓几年再说,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 “呸,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顶用的。净一个个的骗老娘,不办一点实事。” 曾艳霞扭着袁啸天的耳朵骂道。 “哎呦,小祖宗,轻点……办办办,行了吧。这样,你现在收拾下东西,咱们俩这就朝残刀门杀过去行了吧?” “放你娘的狗臭屁,这不是去送死吗?” 曾艳霞推了一把袁啸天,松开了他的耳朵。 袁啸天赶紧揉揉耳朵回道:“还是的呀……你也知道这样不行嘛……” “老娘倒是有个主意,你砍掉左臂潜入残刀门总舵做卧底,等时机成熟后,各分舵来总舵集会时趁机下毒,将他们一网打尽。”曾艳霞提议道。 “不不不,这不行……如果残刀门像你说的一样,这么容易就能被除掉的话,怎么可能发展成仅次于石泉派的江湖势力? “你也太小看他们了,我听说他们的橱子做好饭菜后,都要自己先尝一遍,若是自己不尝直接就会被处死,自己下毒除了先毒死自己,不会毒到其他人。” 第61.2章 众人听令 “啊!还有这种事……”曾艳霞闻言大惊。 “所以啊,艳霞宝贝,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又不是过家家。 “一个小小的燕十六就能搞得隐阳城鸡飞狗跳,想要除掉残刀门,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艳霞宝贝,你还是先把报仇的事放一放吧……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曾艳霞闻言也不回他,只是慢慢躺回床上,呆呆的愣神,任凭袁啸天各种折腾。 十月一日,吴极洗漱之后,便吩咐小龙将所有天机阁人员召集到后院,说是有重大事情宣布。 等小龙返回五楼客厅禀报说,已将众人在后院召集好了,吴极忙摆手让小龙坐下说道: “小龙,这些天你忙里忙外,确实是十分辛苦。” “主子哪里话,这是小龙分内之事,应该做的……”小龙立即起身回道。 “坐坐坐。小龙,谢掌柜已殁,天机阁也不能一直空着掌柜的位置,我思来想去,掌柜一职,非你莫属。 “所以安排胜雪去给你做了件衣服,你换上试试看合不合身?”吴极将一个锦盒推到小龙面前。 小龙一惊,忙起身推道:“主子一番好意,小龙明白。不过小龙也自知能力资历尚浅,难以胜任掌柜一职……” “小龙不可妄自菲薄,你的办事能力我都看在眼里,十分放心。如果你都不能胜任,那还有谁能够胜任呢? “你现在就是天机阁的龙掌柜了,至于领班伙计一职你先兼着,若有合适的人选,再提拔上来就是了。” “这……那好吧,小龙听从主子安排……” “嗯,你先换上这身衣服看看是否合身,不合身的话再让胜雪拿去改改。换好了,咱们就一起下去到后院,把这个消息公布于众。” 随后小龙便换上了衣服,还挺合身。于是两人下楼来到后院。 “天机阁众人听令,从今日起,小龙就升为天机阁的新掌柜,我不在时,天机阁不拘大事小情,都可直接回禀龙掌柜,交由他定夺。 “若是龙掌柜交代的事,谁敢不尽心竭力,敷衍了事,我第一个不答应,必定会对他严惩不贷。刚才我的话,是否听得清楚?” “是,主子。”众人齐刷刷的答道。 一炷香后,吴极和小龙回到天机阁五楼客厅。 “小龙,你搬到四楼住吧,不用在三楼盯着谢家姐弟了。”吴极喝了口茉莉花茶吩咐道。 “可是这两个人还是很危险啊……刚才主子宣布时,这两人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那眼神似乎不善……”小龙担忧道。 “无妨,一开始我也没打算瞒着他们俩,也许他们会对这件事有想法,这也在意料中,我稍后会再跟他们谈谈。 “有很多事情,瞒也瞒不住,藏也藏不了,避更避不开,所以只能正视,然后想办法解决,他们两人心里的疙瘩,总要耐心的一点点的解开…… “先不说这事,你还是先去一趟朱雀部和白虎部办事,然后回来我还找你有事。” “是,主子!” 第62章 真香 话说那日,楚云千里奔袭去到滴水湖无鱼斋,请水至清老先生帮忙救治尊师,尽管两人发生了点小冲突,不过都及时化解了。 九月二十七日,楚云、水至清两人便乘马飞奔赶向饮血盟总部的所在地鹭岛。 奇怪的是,出发后的接连四天,楚云竟然完全感觉不到之前监视自己的那双眼睛了。 正当楚云对此满腹狐疑的时候,第五天时,那双眼睛似乎又出现了。 这一次,不止楚云能明显感觉到被监视,水至清也觉得不对劲。 水至清能隐约感觉到对方隐藏的大致方位,但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没有冒然出手。 尽管时令越来越接近冬天,但楚云和水至清一路从北向南,路过的地方气温却逐渐在上升。 十月二日早上,二人离开温暖湿润的清源城,策马继续向南进发,如此再过三日光景即可到达鹭岛。 辰时五刻,二人进入一片绿油油的樟树林。 樟树,是一种四季常青的高大乔木,一般都能长到三四十米高,个别的甚至能长到五十米以上。 再加上这个地区气候温暖湿润,雨水充沛,所以这一片樟树林长得格外茂密,树叶之间彼此相连,覆盖叠加,将绝大部分阳光都遮挡住了。 二人进入樟树林之后,一股阴暗和潮湿之气瞬间扑面而来。 一炷香之后,水至清不见了,只剩下楚云在骑着枣红马,同时牵着水至清的纯黑马继续前行。 半盏茶之后,楚云停了下来,将两匹马拴好,然后倚靠在一颗粗大的樟树上,吃着干粮。 “啊……” 从树林高处突然发出一声男子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樟树林的宁静,一大群鸟儿被惊飞。 楚云闻声速速拔剑,冲到这个方位。 “嘭……”的一声,男子坠落在地,低头抱着腿瑟瑟发抖。 楚云随即赶到男子面前,用剑指着他。水至清从旁边的一颗樟树上飘落而下,落在男子的另一面。 这是昨天楚云和水至清商量的计策,目的就是为了抓那双眼睛。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楚云问道。 “误会,这是个误会,楚云师侄!”男子说着抬起了头,盯着楚云。 “啊!轸星师伯,怎么是……是你?” 楚云大惊失色,这名男子竟然不是别人,而是饮血盟的人,而且还是她的师伯轸星。 “楚云师侄,自你从饮血盟离开后去寻找救治角星师弟的法子,师叔十分担心你的安危。 “所以便跟随在你的身后,暗中保护你。不曾想,被这位老先生用暗器打伤……” 轸星解释。 楚云闻言忖道:之前在松树林和清风客栈,有两次被人暗中出手相救,这么看来,原来是轸星师伯在暗中保护。 “水老前辈,这位是晚辈的师伯,饮血盟的人,之前应该是误会了,他没有歹意。” 楚云说着把渊止剑收了起来。 “哦??你确定吗?”水至清一脸狐疑,捋着胡子问道。 “当然确定,晚辈去滴水湖之前曾遇到过两次凶险,多亏有人暗中相助,才转危为安。 “这么想来,当时应该就是轸星师伯了。水老前辈……师伯他伤势如何?” “好吧,伤势无妨,老夫只是弹出两滴水滴,击中了他的伏兔和大钟两处穴位,阻断了他两条腿中输送气血、筋脉以及内力的通道。 “所以两条腿看上去像是废了一样。其实问题不大,待老夫解除阻断,然后打坐一个时辰,应该可以恢复。”水至清答道。 “这样太好了,那就麻烦水老前辈给师伯他解除阻断吧。” 水至清随后从随身携带的小葫芦中弹出两滴水,分别击中轸星的灵墟和神堂两处穴位。 “轸星多谢水老先生。”轸星说完便开始运功打坐。 一个时辰后,轸星身体恢复如常。 “楚云师侄,你和水老先生先回饮血盟救治角星师弟他吧。此地距离鹭岛不过两三日的行程,再加上水老先生武功高绝,也不用师叔继续暗中保护你了。” 轸星起身对楚云道。 “好,可是师伯你呢?不一起回饮血盟吗?”楚云问道。 “不了,我还要去趟清源城,办点事,等事情办完再回饮血盟。你们先行一步去吧,角星师弟伤势过重,每耽误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这……好吧。那轸星师伯多多保重。”楚云拱手告辞道。 “嗯,楚云师侄,去吧。”轸星挥手作别。 酉时初刻,吴极给在四楼客厅客人算完卦后,返回五楼卧房。 关卧房的门时,吴极无意中瞥见花圃中有一朵硕大的花盛开了,转过身细细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吴极喜欢养花,所以天机阁内他的卧房、五楼客厅、三楼厢房、后院东边等几处都设有花圃。 他特别愿意跟这些花待在一起,它们不会说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不会吵你,更不会烦你。 跟它们待在一起,会暂时忘却人世间的种种烦恼和不快。 虽然他偶尔也会搜奇猎艳,养些奇花异草,不过他从来不给花草分什么三六九等之类,而是统统一视同仁,不分高低贵贱。 所以在他卧房的花圃中,既有篝火花、游茜花、水编花等奇花异草,也有牡丹、菊花、兰花、含羞草、满天星等等寻常花草。 其中牡丹花开放时色泽艳丽,花朵硕大丰满而又芳香弥漫,素有“花中之王”“国色天香”的美誉。 吴极卧房花圃中便种有一棵品类为“姚黄”的牡丹。 令吴极大为吃惊的是,这种牡丹的花期一般是在五月前后。 如今已经是十月,正值秋冬之交,按说并无开花的可能,可是如今,这棵姚黄牡丹偏偏绽开了一朵淡黄色的花朵。 吴极震惊之余,心下纳罕,真乃咄咄怪事。 于是移步靠近,反复观察之时,又见一旁的篝火花掉落下一片红色的花瓣,正好落在吴极鞋面上。 吴极见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 “这种征兆……是要有贵客登门……难道是……是他?可是……” ps: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迎来上架。 长夜难明终将明,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63.1章 要走桃花运 吴极一边连连摇头,一边喃喃自语道: “若不是他而是那个人来的话,倒还好办,但如若真的是他来了,那天机阁恐怕又要经历一番风雨了…… “不论如何,都要先想好对策,到时再谨慎行事,丝毫不可大意…… “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恐怕要受些委屈方才能应付过这次危机……” “主子,晚饭来了。”小龙在门外回禀的声音打断了吴极的思路。 “哦,进来吧,小龙。”吴极吩咐道。 随后卧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见小龙端着饭菜进来,走到桌边,将饭菜逐一摆放到桌上。 吴极来到桌边坐下问小龙: “小龙,截止到目前,太极令放出去多少枚了?预约排到什么时候了?” “回主子,太极令眼下在外面的大约三百余枚,预约已经排到正月初七了。” “小龙,从明天开始,停止发放太极令,不要再往后安排预约了。” “啊????” 小龙闻言大惊,下巴都要惊掉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从明天开始,停止发放太极令,不要再往后安排预约了。” 吴极又吩咐了一遍,然后又补充道: “另外凡购买天机令者也务必要声明,最晚要在正月初八之前使用,过期不用,自动作废。” “主……主子,今天没……喝酒吧?”小龙嗫嚅问道。 “喝什么酒?小龙,我没说胡话。天机阁以后会有大风雨,我也要修养一段时间,所以暂停发放太极令,停止往后预约。” “这……主子是说黑风寨的人会来报复?这应该不会吧,剿灭黑虎堂咱们做的严丝合缝,不曾走漏半点风声, “如今江湖之上根本就无人知晓是咱们所为。更何况白虎部也逐渐壮大起来了……” 吴极摆手道:“黑风寨只是一方面,还有其他方面的威胁。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天机阁最近势头太猛,也该缓缓了。而且这三年多来,我还是越来越怀念早年跟随师父四处云游的日子了。想当年师父突然无故失踪,我曾经连起三卦都是卦象不显,难以为用,看不到一点线索。 “所以明年春天我想四处走走,说不定能找到些师父的线索。再说天机阁又不是不做了,三个月后,泽婉和深墨应该也能独当一面了。 “你明天上午去做二百个阴阳令,每个五十两,从正月十六开始往后预约,持有该令者来天机阁,由谢家姐弟二人进行解卦。” “那好吧,主子。不过可要先说好,小龙可不给他们俩做掌柜,我要跟着主子去四处走走。” “这个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你要先去问问你爹爹的意思。我之前有次见他望着一对玩闹的爷孙愣愣发神,估计是在想你的婚配和子嗣之事了。 “按说你也确实年纪不小了,应该说门亲事了。我出去走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你若要跟随,恐怕会耽误你的姻缘。” 第63.2章 要走桃花运 “打住吧,要说年纪,主子可要比小龙大三岁呢,不也没考虑婚姻之事吗?”小龙撇了撇嘴道。 “哈哈……小龙呀小龙,你最近倒是学了不少顶嘴的本事呢。 “我虽大你三岁不假,但却和你命局完全不同。师傅曾给我看过命局,说我是‘纯阳之体’木火通明兼杀印相生的格局。 “虽然一生聪慧,每每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但终究阴阳失调、五行偏枯,十神空陷,多半要寡亲缘情缘,六亲无靠,难免怆然而孤寂,绝世而独立。 “小龙你却不同,你爹固然有他传统守旧的一面,想要你早点婚配以便早点抱孙子,但你想想他从来没有逼过你吧?甚至没有给你安排过相亲吧? “他未必没有这么想过,但是他更尊重你,所以每每作罢,没有像咱们这个年代的大多数父母一样,将他们自身所理解的幸福强加于你。 “这一点在为人父母之中极为少见,所以我很钦佩你爹爹。无论如何,小龙你务必抽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 “是,主子。不过聊与不聊,这一点上小龙都是很明确的,除非遇到心仪之人,且对方也心仪自己。 “否则小龙宁愿终身不娶,绝对不会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就将就了……” “唉……好吧。明天客人预约的时间是未时、申时吗?” “对呀,主子。” “那你一会去安排三个小厮去明天预约的客人家里,通知他们时间改到卯时和辰时。”吴极吩咐道。 “啊?这么早的嘛!”小龙吃惊道。 “是,因为明天有贵客到,需要严阵以待。”吴极正色道。 “啊!主子,又有贵客了?严阵以待?那是不是先去白虎部把人都安排部署过来?” “这倒不用。来的人又不是来比武打架的,用不到白虎部的人。 “而且这事你不要声张,更不要在明天来的贵客面前提及我已预知到他会来的消息,要装作完全不知道才行,小龙。” 吴极说着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啊?什么人啊,这么严重吗?”小龙又是一惊。 “小龙,你还记得黑熊精吗?” “记得啊,琴瑟山琵琶洞的熊公子嘛,他都来过两次了,有什么要紧的?” “……” 吴极默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哦!主子,小龙知道了。看来被我说中了,上次主子虽然收下花了,但是没去赴约。 “八成熊公子这次是来送女人的,哈哈,主子这次要走桃花运了……” 小龙一拍大腿,哈哈笑道。 “哎……小龙呀小龙,如果只是黑熊精带着个狐狸精来,倒也不难对付,只怕这次来的是这群妖精的头……” “啊!!!!” 小龙刚才还在笑着,闻听此言,惊出一身冷汗。 “主……主子的意思是说,八八八……八王爷……要来天机阁了?” “嘘……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所以现在小龙你知道明天这位贵客有多重要了吧? “凡事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出现纰漏。虽然心里知道,但要表现出不知道。” 小龙缓了半天方才回道:“小龙明白了,可是既然这样,咱们为什么还要改预约时间?” 第64.1章 天下归心 “因为我要测试一下,看看八王爷是不是在暗中监视我们。如果已经在监视了,又会是哪种程度?” “啊?主子是什么意思?小龙还是不大明白。” “小龙,你不觉得之前熊公子两次来的时间点都太刻意了吗?特别是上次,楚云刚走,他就来了。这仅仅只是巧合吗?不见得吧。 “所以我怀疑,天机阁很可能已经被他们给监视了。八王爷应该是已经知道天机阁下午比较忙,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早上辰时就来。 “我今天晚上临时变更预约时间到早上,如果他还是早上辰时来,说明他们的监视还不算密切。 “如果他等到客人走后巳时再来,那就说明,咱们天机阁的一举一动都已被严密监视了。 “当然如果他下午过来,我自然可以确信,他还没有开始监视天机阁。” “哦……原来如此,小龙明白了。不过,主子是如何确定一定是八王爷来了?他上次信函上不是说公务繁忙,不得走脱嘛。 “何况从神都赶来隐阳,最快也要两三天吧,回去又要两三天。他真的会亲自来吗?” “说实话,推测归推测,我毕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不过想要验证,这倒也不难。如果八王爷亲自来了,应该不会去欧阳府邸,这样动静太大,也不会去小客栈,这样不安全。 “所以应该还是会住在熊公子之前住过的泰济酒楼,如此既不张扬,又安全省心。 “泰济酒楼可是咱们天机阁的地盘,小龙你等下安排好三个小厮去改时间后,再通过地道去一趟泰济酒楼,查看一下入住记录。 “看看今日的入住记录上,是否有神都口音的客人住进了天字房,就能知道是不是他了。 “顺便你再和你爹好好聊一聊,心平气和的聊开,至于远行之事,你不用担心,胜雪会护我左右。” “这……好吧,那主子用餐吧,小龙先去办事了。”小龙说罢退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小龙返回天机阁吴极卧房。 小龙前来回禀。 “主子果然神机妙算,所料不差,今天确实有神都口音的客人两位住进了天字房。 “一位登记的名字叫‘熊处默’,另一位名叫‘田圭新’。” 吴极拍手叫道: “好一个‘田圭新’,他这分明是要‘天下归心’呀。错不了,就是他。哦对了,小龙,你跟你爹爹谈得如何?” “我爹说大丈夫应当志在四海而尚恭俭,心包宇宙而无骄盈,如同主子一样。 “既然要志在四海,心包宇宙,那跟着主子四处转转,增长见闻,拓宽眼界,倒是极好的。 “只是也不能因此就耽误了婚姻大事。若是以后遇到心仪之人,又彼此心意相通的话,要多多珍惜眼前人,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得陇望蜀。 “不惑之前,可以由着你性子来,不惑之后就要收心了。” 吴极听罢赞叹:“还是亦青活得通透,既然如此,小龙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要早起。” “主子,还有一件事。收到最新消息,残刀门观天堂堂主近日晋升为右护法了。” 第64.2章 天下归心 “哦?是单红莎么?” “不错,主子,就是她。” “这个女子不寻常。” “是,江湖传言,说是她跟残刀门帮主有关系,是靠关系上去的。主子,咱们要派人去探查下她的底细吗?” “江湖传言,向来是真真假假,难以取信。不用刻意去查她,而且我估计现在就算去查,也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还容易打草惊蛇。 “我们和残刀门素无瓜葛,先不用去管她,就这样吧,小龙。” “好,主子,休息吧,小龙退下了。” 十月三日卯时初刻,天刚蒙蒙亮,吴极就被小龙拍门的声音叫醒。 “主子,客人已经到了。” “嗯……知道了,让他们稍等下,我洗把脸就来。” 吴极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脸回道。 一盏茶后,吴极已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下到四楼客厅,开始给客人解卦。 辰时末刻,送走客人时,太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刚好洒落在吴极面前,他伸手到那束光里,一种温暖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里。 吴极随后起身走到窗前,上身微微前倾探出窗外,沐浴在阳光下,闻着飘来的清粥香气,恍惚间有种置身梦境的感觉。 “主子,饭菜准备好了,是端到五楼还是在这吃?”小龙回禀。 吴极闻言回过神来,伸着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摆手道: “不用了,完全没有胃口,什么也吃不下。小龙,你还是去泡一壶清茶送到五楼客厅,我在那里等贵客登门。” 说完后,吴极便漫步走到五楼客厅,随后小龙端来一壶清茶。 品到第三杯时,门外传来拍门声。 “主子,有客人持天机令前来求见。” “啪。” 吴极拍了一下巴掌回应。 客厅的门被推开之后,由于是逆着光,透过屏风,吴极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向左移动,穿过屏风之后,吴极和对方刚好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来人年纪约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健硕但略微发福,一身黄色锦绣长袍,方面大耳,天庭高耸,鼻直口阔,天生一副贵气之象; 五岳朝拱,剑眉星目,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唇上一双八字胡黝黑浓密,整齐细长,宛如两条眉毛一般。 再细细看去,吴极眉头紧蹙。 此人尽管贵气冲天,只可惜却被破了相。 耳朵虽大但却少光泽而泛枯白,天中低陷且有纹痕冲破,山根断裂而气散不聚,人中短小且地阁塌陷,明显是短寿之兆。 山根处按流年推断是四十一岁,这年时恐怕将有生死之劫。 来人见吴极坐在蒲团之上,并未起身相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仔细上下打量吴极,又是一惊。 尽管已经听熊处默回禀过吴极的容貌,但是亲眼见到时还是被震惊到了。 不过此人到底是见多识广,反应快,见吴极眉头紧蹙,连忙拱手笑道: “久闻天机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幸会幸会。” “哦?哦……久仰久仰!公子请坐……” 吴极闻言回过神来,伸手示意来人坐下详谈。 来人环顾一下四周,点了点头,坐到吴极对面的蒲团上,接着笑道: “先生这里,好一番清幽雅致之气。” 第65章 水滴石上 “公子过誉,吴某愧不敢当,不过附庸风雅而已。公子,请喝茶。”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给来人斟上一杯清茶。 “好……嗯!不错……先生这杯茶,尽管茶叶再普通不过,但水却是用的新鲜的无根之水。 “用最不凡的水泡最平凡的茶叶,先生到底是与众不同。” 吴极自斟一杯笑道:“公子目光如炬,心细如尘,一语道破此中玄机,吴某拜服!” “哈哈……好了,先生到此为止吧,再继续下去就成互相吹捧了。在下田圭新,今日冒然前来,想向先生求测一卦,看看有笔生意能否做得成?” 吴极听罢将铜钱放入龟壳中,递于田圭新道:“田公子,集中意念,清除杂念,摇动龟壳然后掷于地上,六次即可。” 田圭新接过龟壳摇动起来,铜钱六次落地的情况分别是:一背两字,两背一字,一背两字,三背,三字,三背。 农历:亥年十月初三日巳时 干支:亥年己亥月己酉日巳时(日空:寅卯) 神煞:驿马-巳桃花-子日禄-午贵人-子,申 离宫:离为火(六冲)坎宫:水火既济 六神本卦变卦 勾陈兄弟己巳火世○→官鬼戊子水应 朱雀子孙己未土→子孙戊戌土 青龙妻财己酉金○→妻财戊申金 玄武官鬼己亥水应官鬼己亥水世 白虎子孙己丑土子孙己丑土 腾蛇父母己卯木父母己卯木 “田公子,依此卦看,前景大为不利。测生意最怕六冲或世应空破相克,测财运最怕兄弟持世或发动。 “此卦两者兼具,若要进取,则大为不吉,不但无法获利,反要亏损。 “不如退后一步,海阔天空,从容自在。” 田圭新闻言冷笑一声: “先生此话差矣。世间种种莫不以进取为上,何曾有进取反倒遇亏,退守反而从容之理?若田某硬要逆天改命,偏要强取,先生以为如何?” “这……田公子所言甚是有理,吴某坐井观天,管中窥豹久矣,眼界狭窄,见识短浅犹不自知。今日幸得公子一席话,胜读过往十年诗书,十分受教,感激不尽。” “哎,先生不必过谦。须知过谦,要么是因为倨傲,要么是别有用心。先生聪慧过人,可田某也绝非庸碌之辈,不必拿这番言辞状貌诓骗唬瞒于我。” “这……田公子多虑了,吴某句句皆是依卦而言,若有错漏之处,实在是学艺不精所致。既然算错卦,田公子不必担忧,天机令留下,一万两银票原数奉还便是。”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抿了一口压压惊。 田圭新连连摆手问道:“不是这个意思,先生可知我是谁?” “当然知道,阁下乃是田圭新田大公子!”吴极又抿了一口茶笑道。 “还有呢?”田圭新不耐烦道。 “呃……还有……阁下是生意人……” “然后呢?” “然后什么?” “看来我是得提醒提醒你了,先生可曾听说过琴瑟山琵琶洞?” 吴极闻言大惊,瞬间目瞪口呆,手腕一抖,茶杯啪啦一声坠落在地,摔个粉碎。 回过神来后,吴极迅速起身,对着田圭新深深作揖道: “恕吴某眼拙,竟不知是八王爷驾到,有失远迎,按罪当诛,请王爷恕罪。” “免礼,先生坐吧。”八王爷端起茶杯,瞥了一眼吴极后说道。 “是,吴某谢王爷大恩。”吴极一边答应着,一边坐回蒲团之上。 八王爷抿了一口茶,幽幽吐着气说道: “先生好大的架子啊,孤王三番五次的请你一叙,你却推三阻四,避而不见。呵……害得孤王,非得亲自跑一趟来见你。” “王爷教训的是,吴某知错。王爷之心,可昭日月,吴某竟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抬举,实在有负王爷错爱,再次请王爷恕罪。” “好啦,孤王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听先生认错赔罪的。孤王千里迢迢而来,先生应该明白意图为何,既然如此,请先生务必明确答复孤王,不要闪烁其词,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不要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直接正面回答。先生你若要拒绝,不妨当着孤王的面拒绝!” 八王爷放下茶杯瞪着吴极道。 “王爷这……” 吴极属实没料到八王爷竟然上来就咄咄逼人,直奔主题,丝毫不留余地,所以一时之间,竟无从回答,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等死不如作死。在长长得舒了几口气后,吴极直视八王爷,眼神决绝拱手道: “王爷情深义厚,几番垂爱,吴某愧不敢当。吴某此生以许易道,别无他念。王爷若要强取,吴某项上人头随时可取,只要不伤及无辜,吴某一人万死不辞。” “你……混账!”八王爷闻言大怒,以手拍地喝道。 “王爷乃是万金之躯,不可大动肝火。吴某死不足惜,还望王爷务必息怒。” “你……” 八王爷听罢身子猛然前倾,伸手抓住吴极的衣领向前一扯,将他拽了个面对面。 八王爷喘着粗气,双目圆睁瞪着吴极,但见他眼角泛红,血丝密布,眼神却毫无惧色,坚毅决绝。 大约四分之一盏茶之后,八王爷逐渐心平气和下来,轻轻松开手,起身来到窗前,背身问道: “孤王自问待你不薄,先生你又心有猛虎,何必屡屡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连死都不怕,却还是不愿意为孤王效力,唉……你知道孤王有多失望,多痛心吗?孤王最后再问你一遍,此事……是否还有转机?” 吴极也起身来到窗前回道: “当然,世事无绝对。至柔之水,斗转星移,亦可穿石。春种秋收,各有其时,播下种子也要等待时间才能有所收获。若是急于求成,拔苗助长,反倒不明智。 “王爷拳拳心意,吴某感激涕零,犹如水滴石上,心内生根。眼下难成但未必一定不成,来日方长,犹未可知。” “哼!天机先生,油嘴滑舌,一派胡言,休再戏弄孤王!”八王爷说着猛然甩手。 第66章 委实是不寻常 吴极听后退后两步躬身道: “吴某不敢,句句皆是实情,若当真无半点转机,上次绝不会收下王爷所赐的篝火花。” 八王爷闻言转身冷笑一声: “对哦,亏你还记得孤王心意,篝火花你放哪了?带孤王去看看。” “王爷厚爱,吴某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有半点忘怀。花在卧房之中,请王爷随吴某来……” 吴极说完便带路来到卧房中,花圃前,指着篝火花对八王爷笑道:“王爷请看。” 八王爷听罢凑近篝火花上下左右观察一番,连连点头。 吴极趁此机会,背过身去,赶紧擦拭一下额上汗水。 “哼!先生当真好雅致!世上谁人不知牡丹最为艳俗,先生居然放于卧房之中,啧啧啧……” 八王爷看过篝火花后瞥见另一边的姚黄牡丹,随即一脸鄙夷的冷笑道。 “王爷圣明,先前吴某说自己是附庸风雅,王爷当时不信,如今应该深信不疑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这颗牡丹却也有些不寻常,它……” 吴极刚说到不寻常三个字道时候,八王爷突然转过身来,怒目盯着他,眼中凛然闪过一丝杀机。 见此情景,吴极心内一惊,心知自己应是说错话了,忙住了嘴。 “哼!是啊,确实是‘不寻常’。时令即将立冬了,这颗牡丹却还能盛开,能是寻常之物吗?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嘉盛太子又号牡丹太子,喜好收集各种品类的牡丹,神都城各处都被他种上了这种东西。 “先生卧房之中的这颗牡丹,想来应该是也出自太子府,委实是不寻常!”八王爷继续冷笑道。 吴极听罢心内苦笑,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本就是一颗普通的姚黄牡丹,只是巧了在这个时间开花而已。 现在八王爷已经先入为主,认定这是出自太子府,就算将实情相告,恐怕他也未必相信了。 况且,就连之前正面拒绝为他效力时,也并未见八王爷有丝毫杀气,最多只有怒意。 而在此刻,八王爷眼中,时不时会闪过一丝杀机。 “世人都道八王爷明察秋毫,博闻多识,没想到连一颗最普通的姚黄牡丹都看不出来!哼,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八王爷也不过如此。” 吴极掂量了几番,觉得此时不宜退,不能怂,不然就太被动了,必须要主动,正面硬刚,这样反而容易洗脱嫌疑,所以语带嘲讽的冷笑道。 “你……咳……咳咳……” 八王爷没想到吴极居然一点也不心虚,反而还来嘲讽自己,瞬间被气得咳嗽起来。 吴极见状赶忙靠近八王爷,给他拍拍后背顺气,而八王爷则一把把他推开,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嘲讽孤王?就算在……朝堂之上,君上……也要让孤王三分,你……不要以为孤王爱才……就不舍得杀你……咳……” “哼!王爷当然可以随时杀吴某,但无论如何,吴某就是不服!”吴极双手抱肩,扭头不忿。 “哎呦……你还不服?你有什么不服的?” “若是吴某当真收了太子府的东西,任凭王爷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是王爷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冤枉好人,随意编造罪名,吴某就是不服。 “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将城中花艺博士招来,仔细辨别一番就能得知这颗究竟是不是最普通的姚黄牡丹? “难道王爷以为太子府会拿最普通的牡丹来送礼?当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以上这些道理显而易见,王爷稍加思索就能明白,吴某必然是清白的,所以不服。” 八王爷闻言愣了半晌,随即转身再去看那棵姚黄牡丹,越看越摇头,喃喃自语道: “唉……不用请博士来了,这应是姚黄牡丹无疑,孤王只是奇怪,这个时节怎么还会开花呢?” “王爷,有道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错时花开,此乃异像。异像者,大多无非祸星,或祥瑞而已。就像万福河突然洪水决堤发水患,再或者平阳岭上的山火……” “若是天灾倒还罢了,若是**,不可轻饶……再说就算这颗是姚黄牡丹又如何? “在你一日未到孤王账下效力之时,你就很难说是清白的。在这盆牡丹还放在你卧房中一日,你就难以脱清干系……” 八王爷说着猛然伸手,将那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折断,丢弃在地上。 吴极叹了口气,走到卧房门外走廊上,朝四楼大声呼喊小龙,叫他上来。 “主……主子,怎么了?”小龙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后问道。 “小龙,安排两个小厮来,把卧房花圃中的牡丹搬到后院花圃中去。” “啊?主子这是……”小龙不解。 吴极也不多言,只是跟小龙使了个眼色,不要多言立即速速去办。 小龙意会也不复多言,快步跑下楼去,叫来两个小厮搬花。 午时末刻,吴极和八王爷两人在五楼客厅用过午饭,两个人似乎有了某种默契,避开了各种敏感话题,只聊些春风秋月,文玩字画,琴意茶道之类的话题,倒还算相谈甚欢。 饭后两人又喝了会茶,聊些山南海北,奇闻异事。 两人正谈到兴头上,八王爷突然提议道:“先生下午可有什么安排?若没有安排,陪孤王去逛一下集市如何?” “啊?王爷,这恐怕不妥。王爷万金之躯,干系甚大,不可有半点闪失。集市乃鱼龙混杂之处,喧闹纷扰之地,既不符合王爷身份,又充满危险,万万不可。” “能有什么危险?有熊处默他们暗中保护呢,放心吧,不会有事。再说孤王好不容易撇开各种公务,不辞辛苦千里迢迢专门跑来天机阁,就让先生陪着逛下集市都不行了么?” “呃……那好吧。王爷是要去西市还是东市?”吴极摊了摊手道。 “自然是去西市。东市有什么可看的!” “好。” 吴极答应着,然后大声喊来小龙,吩咐道:“小龙,你去准备一辆马车来,一会我要和客人出去一趟。” 还不等小龙答应,八王爷倒急忙插嘴道:“先生用不准备马车了,咱们就走过去就可以了!” “啊!!!” 第67章 搅搅糖 吴极和小龙两人闻言同时一惊,面面相觑,一脸懵x,搞不懂八王爷这究竟是要干什么?他药里面究竟卖了什么葫芦? “呃……走过去的话,路比较远,至少需要一个时辰,吴某到还无妨,王……望田公子以身体为重,还是乘车赶往吧!” “在下虽然年纪大你一倍,体力却未必输你。先生不必再多言,咱们就徒步前往。”八王爷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小龙,不用去准备马车了,去准备些碎银子,一楼门口等我。” “是,主子。” 小龙走后,八王爷道:“去到外面,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我们还是以公子相称吧,吴公子。” “当然,田公子。”吴极说着对他拱手道。 随后二人下到一楼,小龙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三人一同出了门,直奔西市方向而去。 走了不到十米远,田公子突然回身指着小龙问道:“哎哎……你跟着去干嘛?你不用去了。” 小龙闻言又是一脸懵,望着吴极不知道该怎么办。 田公子又对他说道:“我就和你家主子出去逛会街,过几个时辰就给你们送回来,又不是要拐跑他,你不用跟着了,在天机阁好好看家就行了。” “小龙,就按田公子吩咐的办吧,你把碎银子给我,在天机阁等着我回来。”吴极走到小龙面前,对他挤了下右眼。 “好,那主子多保重。”小龙说着将碎银子塞到吴极手中,便转身回天机阁而去。 吴极和田公子一路上聊了很多话题,当然大多数时间是田公子再说,吴极一边应和着一边想心事。 申时三刻,吴极和田公子二人来都西市。 西市这里颇为热闹,各种小摊小贩接连不断,吆喝声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应接不暇。 这田公子两眼放光,看什么都觉得很惊奇,像个泥鳅一样在各个小摊中钻来钻去,四十岁的人了,开心的像个十岁的孩子。 吴极一边心下惊奇田公子居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一边又担心他有什么闪失,或着被人群冲散。所以一直紧紧跟在田公子的身后,眼睛一刻不停盯着他。 不一会两人便逛完了一条街,转入另一条街逛起来。 “天机先生……” 突然之间,吴极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看了一眼田公子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玩套环,扭头看看左右两边,并无熟识之人,不禁心下疑惑,难道出现幻听了? 正疑惑时,吴极突然感到左肩被人轻拍了一下,忙转身回头,看到那人,登时大惊叫道: “欧阳蕙!!!” “对呀,是我哎,刚才叫先生半天了,都不理人,哼。”欧阳蕙左手指着吴极嗔道,右手举着两根木棒,上端还有一大块球状呈琥珀色的东西。 原来碰巧此时欧阳蕙带着碧烟也在逛街,无意中好像远远看到吴极跟着一人在逛街,刚开始还以为眼花了,揉了揉眼睛方才确认,的确是天机先生无误,于是连忙挥手叫道。 “抱歉,欧阳姑娘,恕吴某眼花耳拙!”吴极说着微微躬身拱手道。 “好啦,没事。不过奇怪的是,先生怎么居然也来逛街了?莫不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欧阳蕙歪着头笑道。 “欧阳姑娘又说笑了,吴某也是凡夫俗子,如何不能来逛街?”吴极摆摆手笑道。 吴极刚说完便注意到有一股香味从那块琥珀色球状的东西散发出来,忙指着问道:“欧阳姑娘,这是何物?” “哦,这个东西呢叫‘搅搅糖’只要缠一缠,搅一搅,又香又甜,入口爽滑清凉,十分美味,先生不妨尝一尝。” 欧阳蕙边说边将搅搅糖伸到吴极面前,却见吴极看着搅搅糖一愣,方才觉察到不妥,瞬间脸上闪现几分羞红之色。 原来,这块搅搅糖在欧阳蕙遇到吴极之前已经吃了几口,看到吴极之后一时激动,竟然忘了这茬了,如今看着伸出去的搅搅糖不禁感觉万分尴尬,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哈哈……我套中了,我居然套中了,吴极,吴公子,你快来看呀……” 吴极正在愣神的功夫,突然听到背后田公子狂笑一声,然后边说边拽他的手,连忙转回身去看。 只见小摊老板正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瓷的兔子储钱罐捡起来,走到田公子身旁对他拱手道:“恭喜公子手到擒来。” 田公子连忙接过兔子罐,举到吴极面前显摆道:“怎么样?厉害吧?” 吴极见状摇了摇头苦笑道:“田公子怕是用不到这个东西吧,这是给小孩用来放压岁钱或积攒零钱用的,看这条缝,就是从这里丢进去铜钱……田公子家里恐怕最小的钱也丢不进去吧!” “切,你懂什么?没一点情趣的家伙!”田公子闻言将兔子罐收回怀里,对吴极不屑道。说完他又指着吴极,对小摊老板撇嘴道:“老板,找这个人结账。” 吴极无奈叹了口气,只好取出一包碎银子,从里面拿出一颗最小的交给小摊老板。 小摊老板见状大喜,急忙双手捧着来接银子,接到之后收回眼前,忙千恩万谢道:“多谢几位公子,多谢几位爷……” 吴极收好碎银子后,想到身后还有个欧阳蕙,忙跟田公子引见道:“田公子,这位是吴某的朋友,欧阳蕙姑娘!”说完又对欧阳蕙道:“欧阳姑娘,这位是田公子!” “幸会!”田公子本想拱手,但是右手此刻正拿着兔子罐不方便,只好颔首笑道。 “久仰!”欧阳蕙拱手道。 “欧阳?”田公子左手拍了一下脑门,叫道,“莫非姑娘是欧阳鳙的家人?” 欧阳蕙见田公子竟然当面直接提及他爹的名讳,态度还有些居高临下,于是便有些不悦,冷冷回道:“正是!” 田公子闻言连忙将兔子罐藏在身后,瞬间恢复一本正经的状态。 吴极看到他一瞬间的变化,方才知道这世上果真是有变脸术的。 “欧阳姑娘,这搅搅糖摊子现在何处?可否劳烦带路,吴某倒是想尝上一尝?” 第68章 真香 “好呀,好呀!那先生跟我来吧,就在那一条街的尽头处。” 欧阳蕙对吴极嫣然一笑,朝右侧一指。 “田公子,一同前往吧?”吴极轻声询问。 “可。”八王爷冷冷道。 半炷香后,吴极、八王爷两人便在欧阳蕙和碧烟的带领下,走到搅搅糖摊子前。 “老板,来两只搅搅糖!”吴极对摊主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摊主笑呵呵的将木桶的盖子打开,桶里面是半桶蜂蜜一样的东西。 摊主随后取出两只光滑的木棒,左右手各持一只插入琥珀色如同蜂蜜一样的东西里面,两只手一边搅着缠着,一边向上抬,直到粘连的丝线断开后,将两只木棒并排递给吴极。 吴极接过来后,顿时觉得那种新鲜的香甜气息直往身体里钻,忙递给八王爷道:“田公子,尝一下吧。” 八王爷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用左手将吴极的手腕推开,冷声道:“孤……古里古怪,不吃。”说完一脸鄙夷和不屑,侧过脸去。 吴极见他推开搅搅糖,耸了耸肩,自己搅一搅后,放入口中一尝,瞬间感觉到口腔内如同爆炸了一般,香甜之气瞬间游走全身。于是对欧阳蕙连连赞道:“哇,这搅搅糖也太好吃了吧!欧阳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 “呃……还好吧!先生过赞了,这搅搅糖主要是摊主做的好,又不是我……”欧阳蕙被吴极夸赞之下,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道。 “哎!欧阳姑娘不必自谦。再好的东西也必须要有识货的人才能明白其中妙处,正如千里马必须遇到伯乐,方才能大展身手,否则纵有日行千里之能,却只能被埋没于市井之间。欧阳姑娘之于摊主和搅搅糖,便犹如伯乐之于千里马。须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欧阳姑娘眼光独到,善于发现生活之美,饮食之妙,自然当得起美食伯乐这一美名。” 吴极说着将两只木棍并排左手拿好,右手给欧阳蕙竖大拇指。 “呃……哪有……” 欧阳蕙被吴极连连夸赞之下脸上一片羞红而又滚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忙低了头专心吃搅搅糖。 正说话间,摊主又做好一只递给吴极笑道: “公子一言,道尽玄机。自古‘鲜花配美人,宝剑赠英雄’小老儿没有鲜花宝剑,只有搅搅糖两只,赠予公子,感谢公子能识得妙处,不枉小老儿半生辛劳。” “老板不可如此!你虽有意相赠,我们却不能白取。你终究做的是生意,要养家糊口,钱还是要收的。给……拿着……”吴极先不接过搅搅糖,而是从怀中的碎银子里面摸出一颗大的递给摊主。 “这……”摊主见是这么大颗的银子,顿时傻眼了,支支吾吾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老板你就收下吧,就当是公子预付下次搅搅糖的钱,你若不收的话,公子他下次可不敢来吃你的糖了。”欧阳蕙劝道。 “好吧,小老儿谢过诸位公子,小姐。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否再稍待片刻,小老儿想再做一只单独送与公子?”摊主接过银子问道。 “也好。”吴极耸了耸肩,然后左手接过另一只搅搅糖。 随后吴极、欧阳蕙、碧烟三人有说有笑的一边吃着搅搅糖,一边等摊主做。一旁的八王爷侧着头瞥着他们三人吃糖,又斜瞅着桶里琥珀色的糖体,轻轻地咽了几口唾沫。 “公子,做好了!”摊主笑着将一只比刚才大了一圈的搅搅糖递给吴极。 “好……呃……”吴极闻言便想伸手去接,却发现现在左右手都已经拿了一只,不方便再拿了,于是扭头看着八王爷。 八王爷见状瞪了吴极一眼道:“看我干吗?我才不帮……” 话才说道一半,八王爷猛然觉得舌头打转,改口道:“算了,就帮你拿一下吧。”说完连忙从摊主手中接过来搅搅糖。 “多谢老板!” 吴极笑着跟老板告辞,走出去十余步,听到身后碧烟小声跟欧阳蕙道:“小姐,咱们该回府了。” 吴极这才猛然发觉,刚才只顾着吃和聊天,竟没留意时间。抬头朝西边看去,正值夕阳西下,忙转身对欧阳蕙道:“欧阳姑娘,时候已然不早,改日再会如何?” “好,先生保重,改日再会!”欧阳蕙拱手道。 “嗯,再会!”吴极还礼道。 欧阳蕙随后白了八王爷一眼,对碧烟道:“碧烟,咱们走。”说完两个人便直奔府衙而去。 吴极目送欧阳蕙离开走远之后,回过身来,却见八王爷此刻已经开始吃起来手中的搅搅糖了,这是人家摊主送给自己的糖,他居然不客气直接吃起来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道: “哎呦呦,在吃搅搅糖的这位公子是谁呀?刚才好像有人板着脸说不吃来着……” “少废话……啥都别说了……真香!!!”八王爷一边大口吃着糖,一边回道。 吴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左手上一只搅搅糖递给八王爷道:“田公子别着急,慢点吃,这还有一只。” 八王爷也不答话,只是连忙接了过来跟原来的并排在一起,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吃,一盏茶后,夜幕降临,集市上的人大多已经散去,商户们也开始陆续点着了灯笼。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八王爷彻底将搅搅糖吃干净,还将木棒舔了一遍后,心满意足的笑道“哈哈!爽……” 忽然从左边冲出来一群人有说有笑的经过两人身旁,吴极定睛一看,这些人是从一座小楼里涌出来,那座小楼高三层,正门牌匾上隐约可见三个大字得月楼。 吴极之前曾听闻隐阳城中有座戏楼,名叫得月楼,里面经常上演各式戏曲和技法,心想应是此处无疑了,于是对八王爷道:“田公子,可有雅兴去得月楼听戏?” “走,看看去。” 吴极和八王爷二人逆着人=流挤到得月楼门前,正要往里进,却被门口的伙计拦住嚷嚷道: “哎哎哎……二位公子,今日曲目已经演完,还是请明日再来吧。” 第69章 身患怪疾 “啊!已经演完了吗?”八王爷一惊。 “不好意思,二位公子,已经散场了。”伙计指着陆续涌出得月楼的人群笑道。 “看来天意如此,时间不早了,田公子,咱们回吧。”吴极提议道。 “好吧……明日再来,走。”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后,吴极和八王爷二人走出集市,此时路上的行人已经比较稀少。 又穿过一条街后,二人正边走边说笑时,八王爷突然停下脚步,拍了两下巴掌,朝后看去。 吴极不解其意,也忙转身朝后看去,只见黑暗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一眨眼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二人面前,从车上跳下一人来到八王爷面前作揖道:“田公子,马车已到。” “嗯……吴公子,咱们坐马车回吧。”八王爷扭头对吴极道。 “好!” 随后车上跳下来的那人扶着八王爷上了马车,吴极走到马车前离那人近了一看,不禁吃了一惊道:“熊公子,是你!!” “正是卑职,吴公子,咱们又见面了,请先上车吧,莫让田公子等太久。”熊处默拱手说完,便扶着吴极上了马车。 吴极上了马车后,看到八王爷坐在右边铁青着脸,透过纱质车窗朝外看,看见他上来连眼皮也不抬一下,还是注视着窗外。 吴极轻手轻脚的默默坐在了马车左边,也朝窗外看去,心下忖道:这八王爷真是善变,别看他今天显得傻乎乎,没有心机似的,其实背地里已经部署的十分周全。这样的人比较容易扮猪吃老虎,也最难提防,以后跟他相处还是需要多加小心为是。另外可以肯定的是,天机阁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他的严密监视中了,幸好自己跟太子府并没有什么勾连,否则此刻天机阁恐怕已是血流成河了。无论如何,还是要想办法尽快取得他的信任,毕竟伴君如伴虎,没有信任的话实在太危险了。 这样想着,吴极打定主意,忙回过脸来对八王爷笑着攀谈道:“田公子,看什么呢?” 八王爷回头看了吴极一眼,神情冷漠,什么也不说,随后又侧过头去看右侧窗外了。 吴极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侧过脸朝左边窗外看去。 马车内的气氛一时间比较尴尬,好在“哒哒”的马蹄声,和“咕噜”的车轮声掩盖了车内的寂静。 一盏茶后,马车停在了天机阁门前,小龙已经焦急等待了许久,看到熊处默坐在马车前先是一惊,随后又看到吴极从车上下来,忙上前迎了过去扶着。 吴极下车站定后,隐约看到八王爷隔着车窗在注视着自己,忙拱手道:“田公子,天色已晚,若不曾投宿驿馆,不妨在寒舍留宿一宿。若是已经投宿,还是早些歇息去吧。” 熊处默听罢先笑道:“不劳先生费心,我家公子已经……” 还不等他说完,八王爷冷冷地高声插话道:“处默!你去投宿,我今天就在天机阁留宿了。” 吴极和熊处默两人闻言都是大惊失色,吴极惊的是自己只是客套一下而已,没想到八王爷真的要留宿。熊处默惊的是八王爷明明安排好今晚继续在泰济酒楼投宿的,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正在两人面面相觑之时,八王爷掀开马车的帘子,正欲下车,吴极忙对熊处默眨眼,熊处默意会赶紧回到马车前作揖道:“田……王爷,这也太危险了,万万不可,还是回……” “闭嘴!今晚就留宿天机阁,再敢多嘴,严惩不贷。”八王爷不等他说完直接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说完八王爷伸出左臂,示意熊处默扶着他下车。熊处默此刻只好扶着八王爷下车,来到吴极面前。 “多谢先生款待,请带路吧。”八王爷抬手笑道。 吴极此事头皮发麻,心里懊悔刚才不该多嘴客套,如今反倒骑虎难下了。 尽管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吴极还是对八王爷笑道:“田公子能赏脸留宿,乃是天机阁荣幸之至。这边请……” 八王爷闻言抽过手来对熊处默吩咐道:“你就不用上去了,回去歇着吧。” “啊!这这这……这怎么可以?”熊处默舌头打结卡顿道。 八王爷冷哼一声,冲他连着眨了两次眼睛。 熊处默见状忙深躬道:“是,卑职告退。”说完便坐上马车前往泰济酒楼。 吴极侧过身子,对小龙附耳轻声道: “先去吩咐后厨再加几道神都那边口味的菜,一会做好端到五楼客厅。然后你再亲自带几个聪明伶俐的小厮立即去五楼最东边的客房,仔仔细细打扫三遍,务必要干净整洁,纤尘不染。被褥全用天机阁内最好的去铺好,准备好洗浴等各种东西。一切弄好之后,小龙你来五楼客厅回禀。” 小龙听罢点了下头,然后去通知后厨。 “田公子,请。”吴极抬手笑道。 “好!先生前边带路。”八王爷笑道。 戌时五刻,天机阁五楼客厅。 “先生这里怎么只有鲜美饭菜,却无好酒佳酿?”八王爷饭毕放下筷子问道。 “王爷恕罪。吴某身患怪疾,不能饮酒。一旦饮酒,甚至偶然间闻到酒味,便浑身起红疹,奇痒无比,直至抓出血泡方才解痒。”吴极回道。 “哦?竟有这种怪疾?孤王竟从未听闻。先生怎么不四处求医问药?此病虽然罕见,但是若遇神医,未必不能治好。” “治好不治好也没什么关系,喝喝茶就挺好的,不一定非要饮酒。何况这怪疾又不影响其他事,不去管它便是。” “先生倒是阔达。不过自古以来,茶为士,酒乃侠,先生只饮茶而不沽酒,人生岂不缺失一味?” “王爷志在天下,胸中包罗万象,自是极好。有道是水越喝越寒,酒越喝越暖,茶越喝越淡,人生滋味万千,到头来不管是凡夫俗子,还是十帝百圣,谁能说一世无缺,终生无憾? “吴某生性恬淡,以少为多,以简为上,不求尽善尽美,无憾无悔,所以宁愿一生只品一杯茶。这杯茶对吴某来说,足以慰风尘,明得失,知进退,了残生。” 第70章 龙御天下而独寝 “天机先生境界高妙,幽深难懂。暂且不说此事,对了,今日下午在集市上所遇到的那名女子可还入先生法眼?以孤王看来,你们二人倒是颇为般配!” “王爷误会了,吴某与欧阳姑娘确实有过几次交集,但也仅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而已。虽引以为友,但并无半点儿女私情。” “哦?没有私情?哼……先生在隐阳城日久年深,依你之见,欧阳鳙此人如何?” “以下议上,此乃死罪,吴某诚惶诚恐,不敢多言,请王爷多多恕罪。” “呸!亏你还知道以下议上是死罪,今日卧房之中,先生对孤王当面语带枪棒,口才好生了得,你这些何止是议上?简直说逆上都不过分!若是这么论,先生你是不是早该死几次了?” “这……吴某知错,听凭王爷发落!”吴极言毕深躬一拜。 “算了,恕你无罪,讲吧,孤王要听实话……” “呃……是。回王爷,欧阳鳙此人墨守成规,不思进取,肚量未宽,贪好女色,私德有亏,不过在城主任上,还算尽职尽责,并无多大疏漏,仍旧可以为用。” “嗯,欧阳鳙是个怪人,多年前他曾踌躇满志,锐意进取,朝廷也曾打算升他为户部尚书,不过他却称病拒绝了,而且自那之后越发平庸了……” 八王爷话音刚落,客厅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随后吴极听到小龙的声音:“回禀主子,客房准备好了。” “王爷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眼下时辰已晚,还是早些沐浴歇息吧。”吴极起身拱手道。 “也好!”八王爷也起身道。 随后吴极带八王爷来到五楼最东边的客房,告辞离去。 一盏茶后,天机阁五楼卧房西侧浴室内。 “主子,今天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小龙将吴极脱下的衣物吩咐给一个小厮去洗,回到浴室问道。 “伴君如伴虎!古之人诚不欺也。小龙,八王爷那边都安顿好了吗?” “主子放心,都安顿好了。”小龙一边说着,一边给吴极搓背。 “这个王爷不按套路出牌,喜怒不定,疑心甚大,咱们以后可得万分小心了……” “是,主子。” …… 一刻钟后,吴极换好中衣回到卧房门前,推门而入,一边朝里走,一边吩咐小龙道:“小龙你再去看一下八王爷那边是否熄……啊!” 吴极话才说到一半,猛然见到八王爷正在房内的圆桌后看书,顿时惊呼一声,又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冷静下来笑道:“夜深露重,此时看书伤眼劳神,王爷还是先回房休息吧,明日一早再看不迟。” “哦,不妨事,先生你先让其余人都先下去吧,孤王要跟你议事。”八王爷放下书吩咐道。 “这……”吴极闻言一怔,半晌无言以对。 “嗵嗵……”八王爷见吴极不语不动,瞪了他一眼,然后用手指轻轻敲了桌子两下。 吴极见状转身抓起小龙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四下,小龙意会,带上门退了出去。 “先生,可曾读过《卧龙传》一书?”八王爷招招手示意吴极坐到桌边,笑着问道。 “回王爷,粗粗看过。” “那先生如何看待‘玄德得遇卧龙之后,食则同桌,寝则同榻,终日共论天下之事’这个举动?”八王爷问道。 “先主爱才不假,但这些多半是故事演绎而已,王爷未可当真。”吴极起身回道。 “坐……先生之于孤王,犹如卧龙之于玄德,爱才之心,古今同一,孤王欲效仿玄德之举。” “啊!!!这……万万不可。”吴极闻言从椅子上弹起,后退两步欠身道, “王爷乃是万金之躯,龙御天下而独寝,岂可与凡夫草民同卧?既不合礼法,又违背伦常。何况演绎之事,大多十之**皆是虚妄,岂可以之为凭?再说王爷胜于玄德数倍,而吴某比之卧龙则不及万一,岂可相提并论?还望王爷以天下苍生为念,收回成命。” “啪……放肆!”八王爷听罢拍了下桌子骂道,“鸭嘴村夫,不识抬举!孤王想要办的事还没有哪件办不成的,孤王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此事由不得你。” “王爷爱才,世所共知。不过爱才在于心而不在于行,不必拘泥于形式。而且吴某自问浑浑噩噩半生,并无半点才华可取。请王爷三思。”吴极深躬道。 “哼!小小吴极,你有什么可高傲的?八王府的脸面辱没了你天机阁吗?孤王的脸面岂容你践踏?先生不必多言,孤王心意已决。”八王爷怒喝道。 “王爷既然心意已决,吴某也无话可说,惟愿以死明志,绝不屈从!但愿王爷念在天机阁其他诸人皆属无辜,勿要赶尽杀绝!如此,吴某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 吴极说着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外面正北风呼啸,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八王爷见吴极正欲从窗口一跃而下,忙拍桌子道:“够了!孤王收回成命,不叨扰先生休息便是……不过若此间之事传扬出去,先生须知世间再无天机阁!哼,告辞!” 吴极看着摔门而去的八王爷轻声回道:“吴某知晓,多谢王爷成全。” 八王爷走后,吴极喘了半天气才逐渐平静下来,将门窗关好,躺在床上,和衣而卧。 十月四日一早,吴极洗漱完毕来到五楼客厅,八王爷也已经到了,坐在圆桌后面无表情,见吴极过来坐下也一言不发。 “小龙,去吩咐后厨上菜吧。”吴极对小龙道。 “是,主子。” 小龙闻言快步跑向楼下,不一会,便带来三个小厮,将端着的饭菜摆放到圆桌上,然后退下。 八王爷随后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吴极瞟了他几眼,见他完全没有要谈话的意思,甚至当自己不存在,也不说什么,也跟着拿起筷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这顿饭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吴极却感觉像是好几年那么久,一直处于头皮发麻,两股战战的状态。 “啪!”八王爷突然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然后瞪着吴极。 第71章 得月楼 “啪!”八王爷突然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然后双目圆睁瞪着吴极。 吴极见状,忙将碗筷放下,正襟危坐,视线微微下移。 “今天去得月楼看戏,先生以为如何?”八王爷阴阳怪气的问道。 “好,吴某谨遵王爷安排。”吴极起身拱手。 八王爷闻言起身,冷哼一声,双手负于身后出了客厅,朝楼下走去,吴极连忙跟上。 此时天机阁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天机阁准备的,另一辆是熊处默准备的。 熊处默准备的这辆车周围还站着四个戎装佩剑的士兵。 八王爷出了天机阁大门之后,熊处默立即迎了上去,将他扶上马车。随后马车缓缓启动,直奔得月楼方向。 吴极目送八王爷的马车启动,随后也上了天机阁的马车,跟在后面。 辰时三刻,吴极和八王爷二人来到得月楼三楼包间看戏。 包间内,吴极给八王爷斟上一杯茶,但八王爷根本不理他,抓了一把瓜子,一边自顾自的磕着,一边看戏。 吴极自斟了一杯茶,然后开始左右观察一番。 这得月楼是一座三层小楼,一楼是马蹄形的场子,有十排拥挤窄小的座位,越往后排位置逐渐升高,目测座位应有上千个。 二楼跟一楼相似,也是马蹄形逐渐升高的座位,但是座位明显宽敞了许多,而且两个座位之间还都摆放了茶几,上面放着水壶和各种瓜果,目测座位一百个左右。 三楼这边只有七个包间,每一个都宽敞明亮,装修豪华,看着戏台完全是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戏台设在二楼座位的对面,所以二楼和三楼观看还比较容易,而且舒服。但是一楼就比较惨了,只能站起身踮着脚勉强看到戏台上来回穿梭的脚,必须还要再仰起头,才能看到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戏子们。 今天的曲目接连上演的是《八冢记》、《麻里传》、《串约剧》、《潇柏文》、《勿闹霜》之类的,吴极看了两眼觉得实在无聊,瞅了八王爷一眼,他倒是看的津津有味,一楼和二楼的客人倒是热情极高,全部都起身翘首观看,纷纷喝彩,连连鼓掌,更有甚者,还有不少人往戏台上投掷财物,好一番热闹场景。 一炷香后,吴极伸了个懒腰,顺便打哈欠,昨天没有睡好,所以今天有些无精打采,喝了几杯茶提神也不见效,仍是发困。此时又瞅了八王爷一眼,只见他眉头紧蹙,面露不悦,过了一会又连连摇头。 不知不觉,吴极慢慢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 “啪!这戏文都写得什么狗屁玩意,演得又稀巴烂,什么得月楼?我看是聚屎楼还差不多。”八王爷拍着桌子骂骂咧咧道。 吴极突然被惊醒了,忙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最后四下张望。 戏台上此时上演的是《勿闹霜》,八王爷吹胡子瞪眼睛,一脸的恼怒,而一楼和二楼却恰恰相反,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欢呼雀跃,有人还吹起了口哨,搜遍全身将钱币撒向戏台,好一番和谐盛世、万众联欢之景。 “熊处默,你赶紧把戏班老板给孤王叫来!”八王爷回头冲包间外吼道。 不一会,包间的门被打开,熊处默率先进来站到一边。 随后门外蠕动进来一只通体黑色像是藏獒一般的怪东西,待它靠近之后,吴极一惊,这东西居然是个人形。 只见她体型肥硕臃肿,脑袋又大又光秃秃的,两只眼睛瞎了一只,鼻孔中有两撮鼻毛透出到外面,一张口满嘴的金牙,奇怪的是,耳朵却极度不成比例,小的可怜,似乎比老鼠的耳朵还小。 “哎呦,这不是天机阁天机先生嘛!有失远迎,赎罪赎罪。”人形怪蛄蛹到吴极面前捂嘴尖声笑道。 “啊!你……你认识吴某?”吴极一惊,连忙向后一撤,拱手道。 “哎呀,先生难道忘了吗,前些天在百行大会上,奴家可是见识过先生的风采!哼,先生却不记得奴家哩!”人形怪又嘿嘿笑着向前一步嗔道。 “呃……原来如此,幸会幸会,还未请教老板尊姓大名?”吴极又后退一步,连忙干笑着问道。 “哎呀,先生应该说‘请问姑娘芳名’才对呀,嘻嘻……奴家姓赵,胡州人氏,见过天机先生,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赵老板说着对吴极挥了下手绢,欠身道。 “咳……咳咳……”一股腐臭的气味袭来,呛得吴极头晕眼花,恶心难受,若不是早饭只吃了一点,午饭还没吃,估计肯定要吐出来了。 吴极再度想往后退,可再退就碰到八王爷了。 吴极眼珠一转,忙指着八王爷对赵老板道:“赵老板,是这位田公子唤你有事。” “你们这戏都演得什么玩意?还有没有别的?”八王爷不耐烦道。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今天演的戏全是过去十几年的精彩汇集,场子里都爆满了,下午还有几场戏,也是这般的,若是不好,怎么可能场场爆满呢?客官你说是吧!” 赵老板瞅了一眼八王爷回道。 “少废话,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戏文?”八王爷一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又追问道。 “有有有,只要有钱,都好说……只要一百两,客官可以在戏文薄上随便点一场。”赵老板又捂嘴笑道。 “那从现在到散场,还能演几场?”八王爷一脸鄙夷,问道。 赵老板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连忙笑道:“大概七八场肯定是有的,怎么,客官要全点上吗?” “处默,给她一千两银票,快将戏文薄拿来。”八王爷扶了一下额头吩咐道。 熊处默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千两银票,递给赵老板。 赵老板接过银票,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忙收到袖中,对八王爷娇声笑道:“田公子……哦不,是田爹爹出手好阔绰啊,放心,得月楼戏文多得是。” 赵老板说着转身走到包间门口冲左侧吼道:“苟吉鞭,还愣着干嘛?赶紧让小的们把所有戏文抬进来。” 不一会儿,包间内摞起了两垛书,每垛都有一人高。 第72章 好大胆子 八王爷连忙起身来到左边一垛戏文薄前,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一看,曲目竟然就是上午演过的那些,忙丢在一边。 八王爷又拿起第二册,只见上面竟是些《我xxxxxxx》、《系xxxxxxx》、《诸天xxxxxxx》、《统xxxxxxx》、《xxxxxxx帝》、《xxxxxxx仙》之类的,连连摇头。 八王爷又将这一本丢在一边,拿起第三本,只见上面的曲目竟是些《龙x傲x天》、《叶x良x辰》、《魔xxxxxx》、《召唤xxxxx》、《霉漫xxxxx》之类的,禁不住长叹一声,又丢在一边。 接下来八王爷又连续翻了几十本,发现虽然名字变来变去,其实跟前面那些都是一码事,干脆抬起一脚将书垛踹到,翻出最底下一本,翻开一看,竟是些《水x往高处流》、《倒背x圆周率》、《一岁弹琴,八岁屠龙》之类的,他差点被气笑了。 八王爷又来到另一垛书前,翻开最上面一本,只见上面的曲目是《歪果x马路人》、《十八里铺x捕快》、《花繁x海上》、《车x震》、《卢性x福传》之类,忙吐了口唾沫,丢在地上连踩几脚,随后又翻了几本,更觉没什么意思。 最后只能无奈的摇头,然后提起一脚将这垛书踢倒在地。踢完回身一看,还有一册破烂不堪的书被用来垫桌角了。 八王爷蹲下身子,将这一册书抽出来一看,上面只有六个曲目:《鬼狐传》、《取经记》、《聚义厅》、《卧龙传》、《梅金瓶》、《石头记》。 这里面八王爷看过《卧龙传》,倒是极好的,想来其余几本应该也是不错,忙指着这几个曲目对赵老板道:“这六个可以演吗?” 赵老板斜瞅了一眼为难道:“演倒是可以演,就是这些戏文太老了,现在没谁愿意看了,这几个一演,客人们都听得晕晕乎乎,看的迷迷怔怔,不说打赏,也茶水钱都挣不到!” “少废话,能演就行,处默给这位赵老板看看你的牌子,省的她墨迹。” 熊处默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块明晃晃的金牌子,赵老板用一只眼睛凑近了一看,上面隐隐约约像是一个字,又像是一顶帽子下面放了两张相连的嘴,顿时吓尿了,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连忙求饶: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有什么吩咐您说,一定十倍百倍的照办。” “行啦行啦,别跟个活蛆是似的在这丢人现眼,赶紧去准备这六个曲目。”八王爷回身坐下道。 赵老板听罢忙起身向外走,走到门口又返回来,笑嘻嘻的将袖中的银票放在桌子上,然后弓着腰退了出去。 不一会,戏台之上变幻大王旗,《鬼狐传》开演。八王爷一边观戏,一边连连点头称赞。而吴极也不再发困了,朝一楼和二楼瞥了一眼,二楼的人此刻都在无精打采的嗑瓜子,而一楼已经看是有人三三两两的退场了。 一炷香后,《取经记》开演之前,有一小段空隙,八王爷又去看那本垫桌角的册子,猛然发现这册子的右下角处停了四只苍蝇,忙挥手驱赶。 没想到那四只苍蝇竟然纹丝不动,八王爷随即又纳罕道:现在气温骤降,时令将近立冬,哪还有苍蝇呢? 于是连忙俯身凑近细看,半晌方才认出,这哪是四只苍蝇啊,原来竟是四个米粒大小的字:明星薇紫。 看到这四个字,八王爷惊出一身冷汗,忙拍着桌子吼道:“姓赵的,你滚进来,这是怎么回事?” 赵老板闻言忙跪着挪了进包间,随后看到八王爷指着破烂册子的右下角,朝她脸上丢过来。 赵老板本能的跪挺身子,没有躲开,那本册子正好砸在她脸上,然后啪的一声摔倒了地上。 捡起书册翻开后,赵老板趴在地上,用瞎了的眼睛凑近去看,方才看明白这四个字:明星薇紫。 “官家老爷……这是得月楼新开的一本戏文……不知怎么得罪官家……不行就禁了吧?”赵老板哆哆嗦嗦道。 “哼!你好大的胆子,啪!” 八王爷冷哼一声,又狠狠拍了下桌子道, “这个去演一遍,孤……姑且看上一看,顺便把写这个的文人找来,在外面候着。” “是,官家老爷!” 三个时辰后,八王爷点的六出戏都已经演完了,他观戏过程中连连叫好。 吴极此时却发现楼下好像安静了好久都无人喝彩,连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声音都没有了,心下不禁奇怪,忙探出头去朝一楼和二楼望去。 只见二楼的客人已经走了九成,剩余的几个人分散在各处,就像荒漠里长出来的几颗小草一样,略显突兀。 一楼客人几乎都走干净了,只剩下六七个人,其中在一个角落里面,好像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像蛇一样交缠在一起,上下起伏,深入浅出,好似在打架一般,但细看之下又不像,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随后逐渐响起一阵苍凉呜咽的箫声,戏台红色大幕缓缓拉开,一个骑着枣红马的紫衣人登场…… 吴极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八王爷,他此刻神情肃穆,不苟言笑,目不转睛的紧盯着戏台。 一个半时辰后,红色大幕缓缓落下,曲目已终。 八王爷观毕怔了好半晌,回过神来后正欲鼓掌,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摇了摇头。 吴极又探出头去向下看,二楼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一楼西侧只有一个胖子在打着呼噜,东侧有一男一女两人似乎在一边退场,一边讨论着什么。 “处默,去把那个文人带进来!”八王爷吩咐道。 不一会,一个中等偏高,身材发福,脸型圆润的胖子来到吴极和八王爷面前拱手笑道: “在下许果迎,见过二位公子。” 八王爷上下打量几番许果迎后,狠拍了一下桌子冷哼一声,质问道: “居然这么其貌不扬,你就是许果迎?你可知道‘明星薇紫‘是什么意思?” “哦,田公子莫恼,在下在构思这篇戏文之时恰好遇到紫薇花盛开,天上的星星铮明瓦亮,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第73章 清风不识字 “放屁!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是在油嘴滑舌,再不从实招来,管叫你大刑伺候。” 八王爷怒气冲冲的指着许果迎厉声骂道。 “王爷圣明,看来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法眼。既然如此,许某一一讲明便是。 “紫微星就是北极星,也就是帝星,象征着主公、君上。星有明暗之分,正如主公、君上有昏庸、贤明之别。 “紫微星暗淡之时,则主有昏庸无道之人在位,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山河破碎; “紫微星明亮之时,则主有圣明贤君之人在位,国泰民安,和谐兴旺,四夷来朝。 “在下之所以取名:明星薇紫,乃为的是祈愿天下一家,万世和合。” “满口胡言!就你这种写法,谁能看明白?” 八王爷又骂道, “而且你也不用再隐瞒了,实话告诉你吧,这句话出自《图被推》第四十七象,其中谶曰:偃武修文,紫薇星明,匹夫有责,一言为评。 “颂曰:无王无帝定乾坤,来自田间第一人,好把旧书多读到,义言一出见英明。 “除了《图被推》之外,还有《诸葛万岁乩》中有曰:偃武修文日月高,三教圣人同住世;此人原是紫微星,定国安民功德盛;执中守一定乾坤,巍巍荡荡希尧舜。 “还有《马后课》一书,第十二课曰:拯患救难,是唯圣人,阳复而治,晦极生明。 “还有《青田面条歌》中有曰:帝曰:“胡人此时尚在否?”基曰:“胡人至此,亡之久矣。四大八方有文星,品物咸亨一样形;琴瑟和谐成古道,左中兴帝右中兴;五百年间出圣君。 “周流天下贤良辅,气运南方出将臣,圣人能化乱渊源,八面夷人进贡临。未来教主临下凡,不落宰府共官员,不在皇宫为太子,不在僧门与道院,降在寒门草堂内,燕南赵北把金散。 “还有其他几种就不在一一言说,总之这些都是集中在紫薇圣人身上。 “此乃关乎朝运的千年大计,我大申朝自七百年前开国之时便将以上诸书列为民间**,予以销毁。 “仅在宫内藏有数本真迹直系流传,世间知此事着不过百人,你是何方神圣?居然知晓此事?” “王爷冤枉啊,许某并无此意,还请明察秋毫。”许果迎拱手笑道。 “哼,看来你是不打算老实招认了,来人,将他拿下。”八王爷指着许果迎大声喝道。 八王爷一声令下,包间门外闪出四名戎装士兵,快步进到包间内,两人持剑一左一右架在许果迎脖子上,另两人掏出麻绳将他捆绑了起来。 “哼!寻找紫微圣人的人何止你一个,居然敢自作聪明专门写本书,你想借此机会召唤他吗?简直太天真了。 “不妨告诉你吧,紫薇圣人不存在,或者曾经存在过但被**消灭了,就算没有被消灭,他在将来躲在暗处还能苟延残喘,若是敢跳到太阳下现身,保管他不出半天灰飞烟灭。 “既然你自寻死路,自投罗网,那也休怪孤王手中屠刀了!处默,把他囚在马车上,寸步不离,明日午时问斩。” “是!”熊处默闻言听令。 吴极看着那许果迎尽管被捆绑押解,倒也神情从容,放声大笑,被熊处默等诸人押了出去。 “王爷,此人却是性格怪癖,思维异于常人,又喜欢胡说八道,瞎编乱造,但罪不及死,何况明星薇紫这个书名也不是没有可能出现巧合,撞车而已。 “王爷方才推测看似有理有据,但终究只是推测,而并无实证。如此草草将他处斩怕是不妥。”吴极起身拱手道。 “有什么不妥?此等妖言惑众之徒,尖酸刻薄之辈,就算是巧合而已那又怎样?这样的穷酸文人,不服管教,留在世间无用,自然要杀。”八王爷正色道。 “王爷既然也认为他是一个文人,难道不晓得文人的骨头才是最硬的么?自我族降生以来,竟然连绵四万余年而不断绝,是因为三皇五帝英雄豪杰么?是因为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么? “都不是,而是因为我们有一条河从未断绝或干涸,这条河叫‘文化’,这条河是由千千万万个文人组成的,每个文人都是其中的一滴水。 “没有文人,就没有光辉璀璨的文化之河,而没有这条河,就不会有绵四万余年而不断绝的种族。 “这条河就是民族的脊梁,每个文人都是一块脊梁骨。任何时候杀文人都是不祥之兆,王爷难道忘了焚书坑儒的始皇帝二世而亡了吗? “吴某再次斗胆请王爷收回成命,饶他不死。” 吴极说完,对八王爷深鞠了一躬。 “说得好听,文人文人自然要以文载道,可是先生你看看如今的文人都在干些什么?有几个还在以文载道?那写出来的都是啥东西?教坏了孩子们谁负责?” “王爷此言差矣,文人要以文载道自是理所应当,责无旁贷。但如果是在说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都能掉脑袋的年代,就不得不考虑环境对文人的影响。 “在一个万般皆下品,唯有金钱高的年代,在一个熊孩子不好好管教,不去找他父母和学校教育失位失职问题,反而怪罪作品将他带坏的年代, “在一个社会越来越浮躁,越来越肤浅,几乎没有人再去关注什么内涵和意义而且都无恼关注各种表面和身体刺激的年代。 “在一个曾经有段时间连‘水乳交融’这个词都不能正常使用的年代,到底是谁更应该去负责?是文人吗?吴某可不这么认为。” 八王爷反驳道:“那又怎样?这样的人始终是很危险的,他思想自由,不服管制。若是我大申朝子民皆如他这般,该怎么管理才能不乱? “一个人懂得越多就越难管理,难统治,对于芸芸众生来说,他们不需要懂那么多,只要让他们吃饱喝足、醉生梦死就可以了,这些人越傻越好,越多越好。 “那些写点花边新闻,无关痛痒的文人当然要留着,若是那些弃暗投明,能为朝廷所用的文人,孤王可以给他们高官厚禄、权势美人。 “但对于任何敢于挑战朝廷的文人,务必一个不留,格杀勿论,宁可错杀,绝不遗漏。” 第74章 凌云之木 “八王爷既然提到了挑战朝廷,请问阁下可曾听过,瑞海上治安疏痛骂世宗一事吗?” “先生说的可是五千年前,脑后长了反骨的那个瑞海?”八王爷反问道。 “长没长反骨吴某不清楚,但是其为人清廉正直,节俭朴素,言行一致,敢于直言进谏,而不同流合污,吴某深表佩服。 “五千年前,大易朝趋于衰落,土地大量集中,阶级矛盾日益尖锐化,军备不整,俺大、倭寇不断侵扰,官吏贪污成风,百姓困苦不堪,而作为主公的世宗却一心修道,不理朝政。 “瑞海眼看这种情况,怀着满腔愤激,写成万余字的治安疏。治安疏中痛骂世宗处甚多甚重,瑞海自知必死,所以早已准备好棺材,决心赴死。 “而世宗看了治安疏之后尽管龙颜震怒,大发雷霆,却到死也没有处死瑞海。世宗驾崩,穆宗继位后奉先帝遗诏,赦免了瑞海。 “五千年前,当时的朝廷尚且能容纳敢于直言进谏,痛骂主公的瑞海,难道这么久过去了,我们如今反而退步了,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许果迎了吗?” “这……” 八王爷一时无言以对,但过了一会又摇头道: “先生之言尽管有理,但此人还是不能留,这样的人活着必定会妖言惑众,魅惑人心,很容易造成大范围的坏影响。” 吴极闻言一边连连摇头,一边大笑不止。 “哈哈……” 八王爷见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问道:“先生何故发笑?” “王爷今日观戏可曾留意楼下看客状况?上午爽戏开场,一楼二楼看客皆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而下午上演的六支曲目观看者寥寥无几,无精打采; “而天黑之后上演的这一出《明星薇紫》,完全是人去楼空,无人问津。这是完全的市场行为,刚好可以反映当前社会的价值判断体系。 “如今的看客们只要爽就可以了,越白越好,越水越好,太深邃复杂了他们根本也看不懂。从最初的古体诗,逐渐演变成唐诗、宋词、元曲、散文、小说,可以看出文字越来越普及,但涵义越来越淡薄。 “起先四个字就能写明一件事,后来需要七个字,再后来需要几十个字,几百个字,甚至最后需要用几千几万年个字去表述。 “以前的一个字就是一个金子,现在的一个字最多只能算一粒沙子。以前识字的人少,但每个人都是一座金矿、一片绿洲,生意盎然; “而如今普天之下人人皆能识字,但人人却也只是一颗又一颗沙子,这些人聚在一起只是一片文化的荒漠而已,一片死海,了无生趣。” “孤王洗耳恭听,先生请继续。” “对于荒漠而言,喜欢的自然是建立在沙子上的建筑。他们未必不知道六曲甚好,但依然不愿意花时间和经历去看。 “六曲之高,文化之巅,但即便如此,能完整通读原著其中任何一本的人,可谓百中无一,能六曲原著全部通读过的人,万中无一。 “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身边人有几人完整读过哪怕其中一本?六曲精彩绝伦,境界高超尚且读者如此之少,何况籍籍无名,平平无奇的《明星薇紫》? “根本不会有多少人去读去看,所有看客吴某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能造成什么影响?王爷实在太高看此人此书了!” “嗯,先生此言甚妙,正合孤王之意。他这戏文写的寡淡如茶,全无爽点,虽偶有妙笔之处,但更多的反而是一腔愤怒、满腹牢骚、满纸荒唐、胡言梦语而已,实在也成不了大气候。 “如今天下安定多时,百姓们尽管安居乐业,但无不为生计奔波疲惫,哪有闲工夫看他那些有的没的,就算有功夫,也只想尽快找个方式放松而已。 “现实已经如此残忍,看戏自然是想看点轻松愉快爽歪歪的戏,而如果非要给他们看沉重深刻的六曲或者乱七八糟的《明星薇紫》,岂不是让他们时刻生活在黑暗悲苦之中? “只有给他们一束光,他们才会尽管疲惫但老实的干活,若是连这一束光都破灭,恐怕他们接下来就会闹事。” “唉,每个人都需要一束光才能好好活下去,只不过这束光究竟是什么,吴某却不敢苟同王爷。依王爷之言,这束光便是给他们制造一个梦幻完美的假象,让他们陶醉其间。 “而对于吴某来说,一个残忍的真实,胜过任何完美的假象。吴某多年前曾听一个朋友说过: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 “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另一个朋友闻言则说:然而既然有几个人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他听后说: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 “我相信对于许先生来说,他想要得不过是打破幻梦和假象,透过现实的残酷之后,绽放出的那一丝希望。 “这样的人,是个生活上的傻子,戏文上的愚痴,王爷何必跟他一般见识,饶他一条狗命也未尝不可。” “先生之言尽管有理,但孤王心意已决,此人仍是决不可留。凌云之木最初也曾埋没杂草,出于蓬蒿,燎原之火本源却在微末之端,星点之中。 “灭火不如防火于未燃,斩草务必除根于其后。再说这段故事就此结束,也未必就是坏事,先生请勿在多言。” 吴极闻言怅然若失,缓缓起身走到包间窗户前,双手推开窗户,天上一弯新月细长如钩,旁边散落着淡星几点…… “王爷,古语有云: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当效之,网开一面,不绝珍禽异兽。南张一面,放南山之鹿,北张一面,放沣滨之麋。 “王爷若是能抬手开恩,放他一命,吴某今晚愿与王爷共效玄德诸葛之举,同寝纵论……彻夜不绝……” 第75章 君子协定 吴极独自矗立窗前,抬头望月,幽幽说道。 八王爷闻言大惊,忙起身也来到窗前盯着吴极的侧脸,急切问道: “先生此话当真?此事非轻,不可戏言!” “当然……仅此一晚,请王爷饶他不死……” 八王爷随即搓着手笑道:“好,一言为定,孤王答应你,放他一命。” 说完之后八王爷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禁冷笑道: “先生好生奇怪!昨日还抗命不从,以死明志,怎么今日竟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写手态度大变,舍身屈从?莫非在先生眼里,孤王的诚意还比不上那人的狗命?” “王爷此言差矣。人生天地之间,乃万物之灵长,强悍无匹。但即便如此,也总有力所不及之处,无可奈何之时。 “并非是只要你变强,就可以毫无顾忌,大杀四方,毁天灭地,不可一世。这不是故事,也不是游戏,而是残酷的现实,操蛋的人生。 “无论富贵贫贱男女老幼,概莫能外。人生有很多东西都是总数不变的,想要有所得,必要有所失。 “不存在尽善尽美,完美无缺,于人而言,最多只是如何取舍而已。取舍之间,无非是做价值判断。 “而想要做出判断,就必须先进行认知。如何去认知人、社会、世界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根据认知产生对价值有无、真假、大小、喜恶等判断,再加上判断价值之后临事之际做出自身的排序和取舍。 “这三点共同决定了人生的方向,也即世界、价值、人生三观。 “请王爷恕吴某直言不讳,王爷的诚意愚以为不如吴某的信仰重要,而吴某的信仰又不及许先生那样有趣的灵魂更有价值。 “八王爷,还记得这座戏院叫什么吗?” 八王爷闻言愤然甩袖,冷声怒斥: “哼!一派胡言,大逆不道……这里是得月楼,怎么了?” “王爷莫气,有道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可知人生一世,大多不过是所求非所得,有几人能偿尽平生愿,得月而归? “于吴某而言,许先生及其戏文乃是心头之月。舍去七尺之身,换得心头之月,吴某可谓求仁得仁,复无怨怼。所以请王爷务必成全,放那人一命,饶他不死。” 吴极转回头对着八王爷正气凛然道。 “哼!好一个‘求仁得仁,复无怨怼’。你倒是得了月,偿了愿,可你这般将孤王置于何地?孤王自问并不曾亏待与你,相反屡屡示好,诚意满满,你却完全不为所动。 “你说他是你心头之月,你又何尝不是孤王心头之月?凭什么你宁愿为他舍身,也不愿为孤王效力? “既然你如此坦白,那孤王也坦白的告诉你,孤王可以答应你今天不杀他,放他一命,但……不能保证将来一定不反悔……” 八王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吴极说道。 “不!王爷不会的。” 吴极莞尔一笑,随即又说道: “尽管相识不过两日,但王爷的为人吴某还是看得清。王爷尽管偶尔也有童真的一面,但骨子里面无疑野心勃勃,志在必取,准备干一番大事的。 “不过即便如此,王爷昨天也没有以天机阁诸人性命相威胁,足以见得王爷并非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卑鄙下流无耻之徒。 “刚才的交换只是一笔君子协定,没有任何效力,只是约束人心而已。吴某相信以王爷的为人品性和涵养操守,既然答应下来就断然不会反悔。 “若是万一……吴某也不会对王爷心存怨念,要怪就只怪自己瞎了眼,识人不明,将信任错付了人……” “你……咳……咳咳……”八王爷闻言又是一阵咳嗽,说不出话来。 吴极连忙伸出左手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过了一会,八王爷缓过气来盯着吴极道: “既然先生要做君子协定,那孤王也跟你做一个君子协定。从明天开始你要带着天机阁诸人,跟孤王回王府效力,孤王保那人不死。” 吴极闻言一惊,叹了口气,退了两步躬身道: “先前只说是一晚,王爷现在又说是半生,如此反复无常,请恕吴某无法承受此君子协定,唯愿与许先生一同赴死,请王爷成全!” 八王爷听罢高声质问: “哼,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孤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三番五次的挑战它。三年之内,天机阁声名鹊起,情报部门也在逐渐壮大,施粥舍衣等等各处细节之处,尽显先生之才能。 “这些孤王早已了然于胸,不要说什么胸无大志,也不要找什么无心江湖之类的借口来搪塞,更不要逼孤王暴露出最残忍的那一面,不然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说吧,到底怎样?你才能为八王府效力。” “这……吴某确实没……” 吴极正欲辩解,但听到八王爷提到情报部门之事,看来从很久之前,八王爷就已经开始监视天机阁了,而不是近期临时才安排的。 这样说来,八王爷已经部署周密,再要强拒,恐怕真的要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了。吴极思虑一番,忽又转念想到楚云的师傅,以及梅灵甘血疾之事,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那件事,连忙改口道: “既然王爷如此坦白,那吴某也不妨直言相告。在极北苦寒且人烟绝迹之地,生长有绝世灵药‘还灵草’,此物吸收天地之灵气,吐纳日月之精华,纤尘不染,灵力充沛。 “一百年方才刚萌芽,二百年出苗,三百年长成,三百年开花,再过六百年才能结果,结果之后方可入药。中间若是时间不到就采下,不仅药效全无,而且剧毒无比,食之登时毙命。 “前后如此总共历经一千五百年方可入药。凡世间将死之人只要尚有一口气在,服之不出三日便可痊愈。寻常无病之人服下,亦可增寿三十年。 “王爷若是能寻到还灵草赠与吴某,吴某必定星夜兼程前往八王府,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八王爷冷哼一声怒斥道: “哼!好你个天机老儿,净拿胡编乱诌的江湖传言诓骗孤王!你以为孤王是傻子吗?世间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东西?” 第76章 找回本心 “王爷请先息怒,且听吴某细讲。此事虽是江湖传言不假,但并非无凭无据,空穴来风。 “多年前吴某年幼之时曾随师父四处云游,偶然得到半篇《卢医经》残卷,上面有一节明白无误的记载着还灵草形态、药性、用法等内容。 “只可惜师傅他五年前突然失踪,这本《卢医经》也随之遗失了。不过这位卢医乃是上古神医,治学严谨,医术高超,炉火纯青,开医道先河。 “俗世所谓扁鹊者,正是此人,吴某相信他绝不会胡编乱写,也相信世间必定有此神物。 “王爷尽管身份高贵,但终究是肉眼凡胎,切莫以眼前之不见,便断定其物之必无。 “更莫以寻常之理,揣度非凡之物。王爷若是不信,吴某也无话可说,甘愿陪许先生而去。” “嗯……如此说来,世间或许真有此物,可是即便是有,也是极为难寻,先生这么做,岂不是故意刁难孤王?” “并非是吴某强人所难,而是王爷口口声声说是诚意十足,如今在还灵草面前如此胆怯萎缩,不愿尝试,当真是极为可笑!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爷若真是诚心诚意,必能破除万难,穿过迷雾,寻到还灵草。 “吴某明日一早就会凭借记忆将《卢医经》上的内容写成寻草经一册,赠予王爷。 “王爷寻到之后若是自服也能增寿三十年,也算吴某略尽绵薄之力。 “若是王爷将还灵草赠予吴某,这便是天意如此,吴某绝不在推辞,立刻前往八王府。” “哦……那这样吧,孤王和先生各退一步,一会放了那个人,彻夜长谈照旧。 “另外孤王派一支军队拿着先生的寻草经前往极北之地,一旦找到还灵草,赠予先生一株,然后先生来八王府效力,你看如何?” “唉……看来你我二人,终究并非同道之人。一株便一株吧,此事就此约定。” “先生莫急,还有一事。孤王还要与先生再定一个君子协定:在寻找还灵草期间,先生不能与除八王府以外的势力有染。 “孤王可以容忍你不站到我身边,但决不允许有朝一日,你站到我对立面。否则再见之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可。” “既然如此,先生且随孤王下楼,回天机阁去吧。” “……请。” 一盏茶后,二人来到得月楼门前。 “处默,将那个人带过来,给他松绑,放他走。”八王爷指着熊处默吩咐道。 “啊!王爷这是……” 熊处默闻言一脸懵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八王爷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从来说一不二,杀伐果断,曾经接连诛杀贪官一千余名。 “给那个人松绑,放他走,听不到吗?”八王爷不耐烦道。 “是!卑职遵命。”熊处默听罢立即吩咐士兵松绑放人。 只见那人被放开之后走到吴极面前拱手道:“多谢先生仗义相救!” 吴极摆手笑道: “不必,吴某这么做究竟是救你还是害你,说实话我自己也无法确定。只是觉得你不该就这么去了……” 许果迎感慨道:“是啊!这世上固然有是非对错与黑白,但更多的还是还是两者之外,灰阶之间,有些事谁又说的准呢? “不瞒先生,许某尽管自始至终秉持心头执念,九死无悔,但也曾有某几个瞬间,生出许多茫然无措来。 “那种茫然不是站在十字路口的茫然,不是四下无人的茫然,也不是对信仰或执念产生了动摇的茫然,而是一个人站在荒漠之中看不到一颗青草的茫然,漂在死海之上寻不到一叶浮萍的茫然,处于漆黑夜里却找不到一点微光的茫然。 “哪怕千万人聚拢在身边,但你却像个哑巴一样无法言说,汹涌的孤寂几乎将你淹没……依先生看,许某当何去何从?” “咳咳……” 八王爷见他二人说起来没完没了,不耐烦的干咳了两声。 吴极看了一眼八王爷摇了摇头,转而看着许果迎道: “其实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每当此时,我尽管有各种纠结,但最终还是会选择跟从内心,不被本能、情感、理智所左右。 “许先生不妨抽个时间冷静下来,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找回最初的本心,让她指引你前行,相信应该可以破除那种迷茫……” “好!多谢先生指点。” “不用客气,许先生。得月楼的那出戏是不是仅是《明星薇紫》的开篇部分?后面应该还有很多内容吧?” “这……也是我迷茫的一部分,故事刚刚开头,下面如何去写,正如天机先生所言,许某应该抽个时间冷静一下,找回本心……” “咳咳……咳咳咳……” 八王爷大声而急迫的连连干咳。 “许先生,今天我就先告辞了,你多保重。若是将来先生得空,请来天机阁一叙。若是这个故事有了结局,也请一并告知。” 吴极郑重拱手道。 “好!一言为定,天机先生多保重!” 许果迎也拱手道。 八王爷见状忙对熊处默招手,然后对吴极说: “先生今日多有劳顿,这次回天机阁还是坐孤王的马车。”说完便示意熊处默扶吴极上车。 “……可。” 半柱香后,吴极回到天机阁,一个伙计上前回禀说今日预约的三位客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吴极闻言拍了下额头,差点把这茬忘了,正欲说话,忽听到八王爷训斥道: “看不到你家先生已经累了吗?今天不看卦了,把那些客人都轰走!” 吴极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八王爷,一边冷冷问道: “什么时候,天机阁的内务,需要劳烦王爷发话了?” 八王爷见状吓了一跳,冷哼一声甩手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自己想死,没人管你。熊处默,走,咱们去五楼客厅。” 望着八王爷气鼓鼓的带着熊处默愤然而去,吴极吩咐小龙道: “我先去四楼给客人看卦。小龙,你去让后厨将饭菜做好送到五楼客厅,不用等我,也不用留菜,我什么也吃不下。小龙,去准备吧……” “可是主子你……” “我只是没有胃口,不用担心,大不了明天多吃两碗饭补回来就好了,你去准备吧……” 第77章 民以食为天 “是,主子!”小龙应声而去。 亥时末刻,终于给三位客人看完卦了,吴极不禁感觉有些筋疲力竭,吩咐小龙扶他回卧房。 卧房之内,八王爷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见吴极进来,眼皮也不抬一下。 “小龙,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吴极拉过小龙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四下。 随后小龙点点头示意明白,带上门退了出去。 一炷香后,卧房的灯熄灭,空中吹过一阵风,裹挟着一片厚云彩,将一弯新月和几点淡星全遮住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漆黑…… 十月五日早上,隐阳城又下起了连绵秋雨…… 辰时五刻,小龙轻步来到卧房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房门,里面并无回应。 其实在卯时初刻和辰时初刻,小龙已经来过两次了,同样的,前两次也是没有回应。 小龙轻步退到四楼,然后吩咐伙计和小厮们将施粥的地方搭上棚子,方便灾民们避雨喝粥。 又忙活了许久,小龙才闲了下来,看了一眼漏壶,此时已经是巳时三刻。 小龙提了一壶热水,又轻步来到五楼卧房门前,轻敲两声,静静等着里面回应。 “小龙,进来吧。” 吴极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小龙闻言推开房门,进到里面一看,吴极此刻正穿着中衣看书,并不见八王爷,四下张望也没看见,正纳罕时忽听吴极说道: “别找了,他昨晚就没留在这……” “呃……主子,可以洗漱了!” 小龙倒好热水,站立一旁回禀道。 “嗯,小龙,外面是又下雨了么?”吴极问道。 “是的,主子,小雨如酥!不过主子不用担心施粥之事,小龙已经处理好了。” “嗯,好,小龙是越来越让人放心了。” 洗漱完毕,换好衣物,吴极来到五楼客厅,此刻已近午时。 吴极吩咐小龙去最东间的客房,去查看一下八王爷那边的情况。 过了一会,小龙回禀说八王爷正在洗漱,半炷香后过来。 于是,吴极又吩咐小龙让后厨去准备午饭,准备好就端上来。 饭菜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小龙得令之后,立即让后厨将饭菜端到五楼客厅,摆满了圆桌。 “小龙,你去门外东边看着点,若是八王爷来了,就给他高声请安。” 吴极瞅着满桌子的菜两眼放光,对小龙安排道。 “是,主子!” 小龙意会,忙来到客厅门外,向左边走了有十几步,一直盯着八王爷客房那边。 背着客人提前偷偷吃菜,并非是正确的待客之道。 只不过,从昨天开始,吴极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此刻早已经饥肠辘辘了,索性就不等八王爷,自己先吃了起来。 对于动一筷子就能看出来的鱼、肘子、烤鸡,吴极一概不动,只夹那种切成丝的、条的、片的来吃。 唉……只有饿过肚子的人才会明白,吃饱肚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民以食为天,绝不是单纯说说而已。 “田公子,早!” 吴极这边才刚进入状态,便听到外面小龙急切的高声叫道。 于是他连忙啜干净筷子上的菜汁,然后摸出随身的帕子,将嘴擦干净。 等吴极刚把帕子团好塞到袖中,便看到八王爷走到客厅门口了,连忙起身笑道:“田公子,早!” 八王爷摸了摸脖子,总觉得今天小龙有点奇怪,吴极更奇怪,但是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早,先生……坐吧。”八王爷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吴极身边坐下。 “王爷,请用膳吧!”吴极坐下后,对八王爷抬手笑道。 “这个不急。先生,今天早上有件事情颇为奇怪,孤王竟百思不得其解!”八王爷一脸沉思状。 “哦?什么奇怪的事情?八王爷不妨说来听听。”吴极问道。 八王爷一边摇头,一边缓缓说道: “孤王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前半夜纵论天下大事,后半夜聊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人生哲学之类,直到天明。 “可是天亮之后,孤王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之后便再也不记得昨晚具体说了哪些话,又听到了哪些话,做了哪些事。 “只能朦朦胧胧的记得几个你我相谈甚欢的片段,其余竟一点也不记得了,宛如做梦一般。可是那些片段是如此真实,此刻我与先生也不像是在梦中。 “但孤王又想,若不是在梦中,孤王昨晚与先生彻夜长谈,如今此刻应当是疲乏无力,睡意正浓,但奇怪的是孤王竟感觉不到一丝疲乏和睡意,相反,居然感觉比往日清晨醒来更清醒无比。 “先生依你之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场梦?” 吴极听罢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起身来到窗前,伸出手掌到窗外。 细小而冰凉的雨滴逐渐滴落在手掌上,一股寒意瞬间从指间传遍全身,吴极冷不丁得打了个喷嚏。 吴极甩了甩手问道: “王爷,可曾看过《洲海经》这本书?” “《洲海经》?《山海经》孤王到是翻看过两遍,但先生你说的这本书莫说看过,孤王竟从未听闻。这本书有什么不寻常吗?” 八王爷也起身来到窗前,不解问道。 “《洲海经》相传是《山海经》成书三百年后江东名仕胡策先生所著,传闻他一生四处走访,踏遍千山万水,才发现《山海经》中关于山水的记载有不少谬误、遗漏之处。 “所以在他年逾古稀之际,将之前一生中所见识过的七洲四海中的山川地貌、飞禽走兽、神仙精怪等等尽数写于书中。一年之后《洲海经》成书付梓,胡老先生随后化身为一只白鹤,向西天飞去…… “《山海经》本就光怪陆离,荒诞无稽,而《洲海经》相比于它则更加荒诞,而且晦涩难懂,所以流传不广,世人知之者甚少。 “我幼时曾有幸读过其中几篇,王爷方才所言的种种境况,却像是由书中所写的一种名叫‘庞龟’的东西所致。” 八王爷闻言一惊,忙追问道: “先生快讲,这庞龟是什么东西?是一种乌龟吗?上古巨鳌?” 第78章 名曰焚忌 吴极则笑着摇头摆手道: “非也!庞龟并非庞大之龟,更不是巨鳌,而是一种绝世无双的上古神兽,可以净化心灵。 “上古神兽何其多哉,有奇形怪状的,有体质特异的,还有神通广大的等等,但这些终究为身体所累,无法自由穿梭与四方上下等各处空间、往来古今等各种朝代。 “而对于庞龟来说,自由穿梭时空只是小意思,更厉害的是它可以伸出无数只触手操控人心和意识。 “只要一个人有**便有欲壑,这些触手无色无味、无质无形,会直接从欲壑侵入,而人却毫无觉察。 “王爷方才所言,提到有白光一闪,若我所料不差,王爷是被庞龟的‘闪’触手给碰到了,将你‘邪恶肮脏’的部分统统闪去,以此来净化你的灵魂。” 八王爷听罢沉吟半晌,连连摇头道: “先生,还是不对!尽管昨晚的细节孤王全不记得了,但是通过残留的一点印记来看,孤王觉得,并没有什么邪恶肮脏的啊?怎么会被闪去?” “哈哈……”吴极笑完接着说道: “王爷你怎么觉得的并不重要,因为庞龟并不在乎这些,凡是它认为邪恶和肮脏的,它就会出手净化,根本不会理会别的,你自己怎么认为它才不在乎。 “除了‘闪’触手外,庞龟还有‘麻’触手,几年前吴某就曾亲眼见过,一只煮熟的鸡蛋被‘麻’后竟然变成了一只包子,如此神迹,简直匪夷所思。 “庞龟更厉害的还是‘槛’触手,在东洲之上有一个小国名曰闻罔,这个国家有一人确实是犯了错,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惹怒了庞龟。 “庞龟一怒之下,伸出‘槛’手,将闻罔国子民全部斩首,只保留脑袋和脖子,其余身体部位尽数灰飞烟灭……” 八王爷闻言大惊失色: “啊!!!竟有此事!庞龟竟然这般手段残忍、骇人听闻吗? “可是它就算要出手,对付芸芸众生也就罢了,孤王乃是皇族,那些是孤王的东西,它也可以不询问而是直接闪去吗?” “当然。尽管在多数情况下,它都是选择性攻击,但也不排除它疯起来的时候,无差别攻击。” 八王爷一掌拍在窗台上骂道:“x,xxxx,先生,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庞龟了吗?” 吴极摆手笑道: “这倒也不是。据《洲海经》中记载曰:碧霄之上,天柱之巅,有无形神剑一把,名曰焚忌,持之可斩巨鳌之足,亦可断庞龟之手。 “只可惜自从‘禹名传天下于益,其实令启自取之’之后,此剑神隐,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王爷若是寻到焚忌剑,对付庞龟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八王爷瞥了一眼吴极苦笑道:“先生说得简单,焚忌剑既然已经神隐数万年之久,岂是能轻易寻到的?” “不不不,此事对于其他人而言,确实难如登天,但对于王爷来说,却易如反掌。” “哦?莫非先生已经算出焚忌剑的下落?”八王爷闻言一惊。 吴极闻言莞尔一笑,一边上下打量八王爷一边说道: “这个不用算。焚忌剑曾经远在天边,如今已在吴某眼前。” 八王爷听罢大惊,连忙将自己浑身上下打量几番,似乎并没有异常,不解问道:“先生莫不是在说笑,孤王是……焚忌剑?” “当然,王爷昨天在得月楼想要杀掉许先生,不让他发声,这些做法不正是庞龟想做的吗?若王爷就是庞龟,那对付庞龟的焚忌剑,可不就是王爷本人吗?” 寥寥数语,八王爷听毕耳边如惊雷乍响,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怔怔的愣神。 吴极见他发愣不语,便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霏霏秋雨。 良久,八王爷突然伸手指着吴极,冷笑道: “开始你说《洲海经》我就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又说到庞龟和焚忌剑,害得孤王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没想到你兜了那么大一圈,最后还是想说得月楼杀许之事。还说什么这本书是世上知之者甚少,胡策先生所著。 “以孤王看,哪有什么庞龟和焚忌剑,哪有什么《洲海经》和胡策先生,都不过是你这个狗东西在胡扯! “哼!孤王养条狗还知道感恩呢,你可倒好,拐着弯的来骂孤王。亏我昨晚还心里一软……” 吴极见状回过头来毕恭毕敬的深躬道: “王爷果然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王爷法眼,吴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八王爷冷哼一声,甩手道: “你甭来这一套,拍马屁都不会拍,人家都是事前拍,随时拍,不动声色的拍,哪有像你这样的事后拍的?还拍的这么明显?” 吴极摇头笑道: “王爷此言差矣。吴某纵然愚笨,若是想拍马屁,自然可以想出一万个法子来拍。可是刚才那些话,句句都是坦诚相对,肺腑之言。 “说来也真是讽刺,胡言乱语王爷倒是信以为真,而肺腑直言却反倒要被怀疑。” 八王爷听罢转过脸去,望着窗外冷冷道: “不说这个了。你的意思孤王明白,但是两件事不可等同而语。昨晚你我之事清清白白,苍天可鉴,若是被庞龟闪去记忆,委实不公。 “那姓许的可就不一样了,他写的那些东西都是蛊惑人心的东西,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吴极听了之后脸色一变,也冷冷道: “蛊惑人心?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芸芸众生,岂是一本书,一出戏就能蛊惑的了的?王爷昨天不也看了那出戏么?吴某可没见你被蛊惑!” 八王爷驳斥道: “这……能一样吗?孤王今年已到不惑之年,心内自有判断和定见,不受其惑。 “但是如果是小孩子看到了呢?他们心智还不健全,无法做出独立而正确的判断,万一会受到影响,做出错事来呢?” 吴极连连摇头道: “文艺作品往深了说是陶冶情操,培养审美,往浅了说是娱乐大众,慰藉孤独而压抑的灵魂,反正不是父母、学院、教具书,更不应该背负上‘教书育人’的责任。 第79章 规则跪着 “如果本末倒置,用文艺作品来教书育人,那么还要父母、学院、教具书干嘛? “为人父母者若是真的尽心尽力,陪伴、鼓励、正确引导自己的孩子,学院教书先生们若真是尽职尽责,传道、授业、解惑,区区几本书,几出戏,又岂能把他们带偏了? “文艺作品当然要有反映阴暗面的内容,因为这就是真实的人性和现实的世界。 “人性也好,世界也罢,从来不曾完美无缺,纯洁无瑕,过去不曾,现在不是,将来更不会。 “与其视这些阴暗面为洪水猛兽,筑起高墙巨坝,严防死守,查疏堵漏;不如引水分流,根据不同受众,区分不同级别。 “有阳必有阴,无阴则无阳。要允许不同的声音存在,而不是把所有人都变成一种声音。 “比如许先生那本书,完全就可以限制为十八岁以上方可观看。 “若是王爷还是觉得不妥,也可以不惑之年为界,四十岁以上者方可观看,不就好了?” 八王爷闻言又是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回道: “先生说焚忌剑神隐数万年,这是胡扯。从未神隐过,而是一直都在,一直都是历代相传,只是君上愿不愿意用罢了。 “方才你所言之,虽然有理,但是孤王心想,历代君上皆手握焚忌剑而不用,必然不是全无道理的。 “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历史悠久,经历过无数动乱,曾经满目疮痍,实在是经不起过多的折腾。 “大申朝对于恐惧的恐惧,已经大于恐惧本身,所以要在申上面加一顶帽子,变成审。 “然后审慎地审查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即便有可能错杀,也不能漏过。 “我们的历史实在太过于悠久了,所以导致百姓的观念早已经固化,形成惯性,如今想要立即停车,向两侧转弯,委实并不容易。 “而且弱者是没有权利要求这,要求那的,这个世界的规则从来就是,强者为尊,赢家通吃。弱者和强者之间没有真正的谈判。 “你若是立志想要改变规则的话,就要先学会跪着,然后再站起来,而不是如今这样,一直站着论理!” 吴极闻言面露不悦,冷声道:“那吴某敢问王爷,何为跪着?” 八王爷笑道: “像孤王身边的人从来都是跪着的,哪怕身体没有跪着,心里也是跪着的。跪着,就是从骨子里面承认强者至上,然后想尽办法成为强者。 “唉……说起来有时真的挺悲哀,孤王虽富有四海,却连一个真正知心交心,平等对话的人都没有。 “要说孤独寂寞,你和许先生都算不上什么,孤王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直到遇到先生,孤王才算是遇到一个可以在灵魂上平等对话的人。 “不过孤王也明确的奉劝你一句,最好放弃那些无谓的呐喊,没有多少老百姓在乎你的死活,审官们更是会对你不屑一顾,都不愿意搭理你。 “眼泪能换来怜悯但换不来尊重,弱者的呼喊从来不为强者所重视。 “与其做一个弱者呼吁强者改变规则,倒不如自己变成强者,然后自己制定规则。 “你如果想要实现心中抱负,就要认可并且遵从当前的规则,然后利用规则变成至尊强者,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己制定规则了。 “什么是规则?规则就等于是跪着。 “你要先跪下来,自愿堕入魔道,然后一步一步的向上爬,最后再由魔入圣,逆向行道,,,,,, “这才是比较现实的做法,远比你大声疾呼有用多了。先生若是愿意,今日便可随孤王回八王府,大展拳脚,实现抱负,岂不美哉?” 吴极听罢哈哈大笑道: “多谢王爷谆谆教导,吴某受益良多。不过今天肯定是不能跟随王爷回府了,王爷看看这外面的雨,这或许是天意吧。 “王爷之言诚然有理,提议更是充满诱惑,吴某必须如实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几个瞬间的心动。 “或许确实也有不少先贤是按照王爷所言去做,他们当中除了极少部分真的做到了忍辱负重,逆向行道,然而更多的却是一旦入魔,再无回路。 “**甚于猛虎。任何人都会在设身处地之前和诱惑加身之前,过高的估计自己的信仰和意志力。 “很多人之所以没有变得更坏,仅仅是因为承受的诱惑不够大,或者根本就没有承受诱惑的机会。 “吴某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也有七情六欲,扪心自问,信仰和意志力也算超绝。 “但即便如此也不禁担心:经过一步步的堕落之后,最后成为的那个强者,那个可以任意制定规则的人,到底还是吴某自己吗? “王爷刚才不过仅仅一提,我心湖之上已起微澜。而如果一旦坐在那个位置上之后,谁能保证想法不会有所改变? “屁股决定脑袋,坐的位置不同,自然立场不同。立场变了,观念难道还会继续不变吗? “再或者说,就算你愿意跪着,就一定能走到最后吗?当你愿意跪着了,说不定就有人愿意趴着,甚至会有人愿意爬着…… “你凭什么就一定能挺到制定规则的那一天?若是堕入魔道,跪了半天,拿着屠刀对自己人挥刀相向,结果却没有任何改变。这样岂不是更糟?” “多谢王爷厚爱,八王府太大,我怕进去就会迷失,所以还是看天意吧。 “按照咱们之前的君子协定,若王爷找到还灵草并赠我一株,吴某决不食言,立即动身前往。若是没有还灵草,吴某还是习惯了待在天机阁。” 八王爷听罢喜忧参半,良久方说道: “狗东西,万一以后真要遇到极度危急时刻,别他喵的一直傻乎乎的硬挺着,该服软的时候服软,该怂得时候就果断怂。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你多亏遇到的是我,允许你可以平等的对话。 “若是你遇到那一帮难缠的小鬼们,他们才不管你三七二十一。 “只需要对你敲打敲打,管保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什么叫后悔来到世界上,什么叫奢望着快点死去。 “唉,你这个狗东西可要好好活着,不然这世上,可就真的没有人跟孤王斗嘴抬杠了,知道吗?” 第80章 足音辨人 “唉,你这个狗东西可要好好活着,不然这世上,可就真的没有人跟孤王斗嘴抬杠了,知道吗?” “咕咕……咕咕……” 八王爷说完便听到周围有一阵奇怪的声音,看了吴极一脸,只见脸颊羞红,额头上微微渗出汗珠。 “好的,王爷。快看那边……明明是下着雨,太阳居然出来了。”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东侧天上。 八王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只见一片灰色的云彩正在向南缓慢移动,北侧边缘像是镶了金边一样,不一会果然整个太阳露出脸来,发出金色的光芒。 下着雨的时候还能看到太阳,确实比较奇怪。八王爷看的正纳罕的时候,又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 “咕咕……咕咕……” 八王爷这次算是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了,原来是吴极的肚子饿的不由自主的咕咕叫,本想哈哈大笑,却看到吴极羞红了脸,又想到昨天他累了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忙强压笑意正色道: “孤王已经饿了,先生,你我二人还是先吃饭吧。” “好……”吴极侧过脸去轻声答道。 一刻钟后,二人饭毕,吴极阴沉着脸盯着八王爷看了半晌,几度欲言又止。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上由远及近传来,吴极竖耳倾听,这是小龙的足音。 如果一个人足够熟识的话,是完全可以凭借足音辨人的。 吴极听后却脸色一变,这阵脚步声略显急促,应该是有了紧急之事需要回禀。 这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是,正常情况下人在急促行走时会不自觉的较大力度,脚步声也就要比平时更重更响,但此刻小龙的脚步声却恰恰相反,尽管略显急促,但却比平时走路时的声音,还要更加轻而小。 这种情况,大概只有既重要又紧急的事才会让小龙如此吧。 吴极正这样思量着,小龙的身形已出现在客厅门口,但他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反而是在门外回禀道: “回禀主子,楼下有位灾民说是有要事相商,非要求见主子。” 小龙说完便身体微微前倾,左手横在腰前,右手横在腰后。 吴极见状大惊,小龙这样,说明必是有十万火急的重大紧要之事了。 不敢多做耽搁,吴极忙起身对八王爷笑道: “王爷您先在此稍作休息,吴某下楼处理下事情,事毕就回来书写寻草册。” “嗯,先生去忙吧!”八王爷抬手笑道。 吴极和小龙二人快步下楼而去,走到三楼时,吴极突然停下来,对小龙吩咐道: “小龙,事已至此,急也无用。有道是事缓则圆,人缓则安。你先去安排三个小厮去将五楼客厅的饭菜撤了,然后给八王爷沏一壶好茶,要六安瓜片……算了,还是给他喝西湖龙井吧。你先去安排,好了再回来。” “是,主子……” 小龙答应着便去安排,不一会就折返回来,回禀道: “主子,八王爷那边都安排好了。” “好。走,咱们下楼去。” 半刻钟后,吴极和小龙二人来到一楼客厅。 此时客厅内站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年龄看上去已俞古稀之年,脸色饥黄,穿着一件黑色棉衣。 老者旁边还站着一名十余岁的少年,紧紧拽着老者的衣角,眼神中透出一丝慌乱。 见吴极和小龙下来,老者急忙向前迈了两步,深深作揖道: “老叟陶仁信拜见天机先生大恩人!” 吴极见他老态龙钟,颤颤巍巍的作揖,忙拱手笑道: “陶老丈不必多礼,几碗沙粥而已,吴某当不起大恩人之称。” 陶仁信作揖之后,忙将躲在身后的少年强推到身前,低头对他嘱咐道: “鹿儿,快给大恩人磕头!” 那名叫陶鹿的少年此刻已经眼里面噙着泪,僵挺着身子不愿意下跪,委屈的小声哭道: “爷爷……” 吴极见状忙对陶仁信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强求,口中跟着说道: “陶老丈,实在不必如此。如此大礼,吴某本就受之有愧,不要强迫于他。老丈非要求见,究竟有何要事?” 陶仁信闻言也就不再强逼陶鹿下跪磕头,转而对吴极躬身道: “老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务必应允。” 吴极忙抬手搀扶着他,请他到圈椅这边坐下,笑着问道: “陶老丈,有话不妨直说,若是老丈之事,吴某能略尽绵薄之力,自然是义不容辞。小龙……给老丈上茶!” 陶仁信摸了摸陶鹿的头顶,叹了口气,转过头对吴极道: “老叟乃是上庸人氏,祖上世代务农。生有三子一女,大儿子长到十六岁便被征兵去打仗,结果不到两年便传来噩耗…… “十五年前年前,上庸城连续三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老叟变卖家产也凑不够赋税,二儿子被抓去服徭役抵扣所欠赋税,结果他一去之后再无音讯,后来有传言说厘山修陵之时发生塌方,数万活人被埋土中…… “八年前小女嫁到邻村张屠户家里,因老叟当时多要了十吊礼钱,这张屠户竟怀恨在心,日夜折磨小女,后来竟然将小女卖入烟花之地,小女受辱不过,用剪刀自刎…… “老手去县衙击鼓鸣冤,状告张屠户和烟花之地,结果反被打了二十大板…… “谁曾想前几个月这万福河突然洪水决堤,竟然将老叟的三儿子和儿媳冲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老叟一路乞讨带着我这孙儿来到了隐阳城,若不是大恩人施粥,恐怕老叟和孙儿早已饿死街头……” 陶仁信一边说,一边眼泪汪汪,止不住的往外流。说道动情处,几度哽咽。一番话说完,他穿的黑色棉衣的衣袖已经湿了大半。 吴极听完也是眼角湿润,不胜唏嘘,连连慨叹。 这是小龙端了两杯清茶上来,一杯放在陶仁信旁边,另一杯放在吴极面前。 吴极对小龙眨眨眼,示意他附耳过来,对他轻声说: “小龙,你去柜台上包一包碎银子来。” 小龙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去柜台上忙活去了。 “陶老丈,你先不忙说,还是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吴极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示意他喝茶。 第81章 陶仁信 陶仁信闻言连忙用左手衣袖擦了下眼泪,然后用黝黑的手颤抖着端起茶杯,仰起脖子连着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随后他将茶杯放回茶几上,一拍大腿道: “多亏天机先生施粥舍衣,老叟爷孙俩方才勉强维生。先生大恩,老叟感激不尽,按说本不该再提要求,只是老叟毕竟年事已高,自知恐怕来日无多…… “可我这孙儿尚且年幼,老叟最是放心不下。可这天下虽大,老叟却已经无亲无故可以将孙儿托付,只好厚着脸皮,舔着老脸登门,望先生大恩大德,能收下老叟孙儿为徒,老叟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吴极闻言一惊,忙摆手道: “陶老丈万万不可如此。令孙之父母虽然被洪水冲走,下落不明,但却未必没有生路……只需要耐心查访,焉知他日不能重聚?天机阁如今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也是危机四伏,将令孙托付在这,绝非是明智之举。 “所以老丈的请求乃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吴某还是不能应允,还望见谅。并非是吴某狠心,实在是另有苦衷。 “陶老丈也不必太过担忧令孙,吴某观他面相,倒不像是无福之相,日月角虽然有阴暗之气但是并未发枯,所以老丈你的三儿子和儿媳多半应该还在世,不要放弃希望。 “吴某这里有一包碎银子,准备资助老丈和令孙,等到明年开春,两位可以返回上庸城细细寻访,应该有所收获。银子不多,请老丈务必笑纳。” 吴极说完后,小龙便从枫木柜台一侧走了过来,将一包碎银子放在陶仁信身旁的茶几上。 陶仁信看着那包银子摇了摇头,将银子推到吴极面前,叹气道: “多谢先生美意,不过老叟已经行将就木,这些身外之物就不劳破费了。先生若是看不上鹿儿,不愿收他为徒,是他没这个福气。 “老叟听说天机阁开设了学院,收容孤儿,能否请求先生发发慈悲,留下鹿儿在学院里,只要给他口饭吃就行……” 吴极闻言有些不悦,又将银子推回陶仁信面前,轻声道: “陶老丈,天机阁确实内有天香书院不假,不过都是收容真正的孤儿。令孙父母或许仍然尚在人世,这如何使得?至于将来的生计,老丈莫要担心,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等到明年开春,我自会安排人手送你们爷孙回上庸……” 陶仁信听罢苦笑着,摆了摆手道: “看来先生是不肯破例了,也好,老叟不为难先生。既然先生愿意收容孤儿,那老叟找一处无人之地上吊之后,鹿儿就成了孤儿,如此一来,先生应该能收留下他了吧?” “啊……” 吴极猛然一惊,连忙打量了下陶仁信,只见他面容愁苦,皱纹深刻,眼珠有些浑浊,吸气呼吸的声音如同老旧的风箱一般。 生活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太多沉重而沧桑的印记。 吴极鼻头一酸,想起了师傅,不知道他老人家此刻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陶老丈不必如此,天香书院收下令孙便是。老丈切不可因此做出傻事,枉顾生死。令孙成长,还需老丈多多照料。”吴极良言劝慰道。 “好,好。老叟多谢先生……鹿儿,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先生磕头……” 陶仁信说完便朝着陶鹿后腰上使劲推了一掌。 只见陶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 吴极见状忙制止道: “不可如此,陶老丈。令孙腼腆,不用拘礼。老丈再细细跟他言说,若是他愿意留下就留下,实在不想留下,不可强逼。” 陶仁信将陶鹿拉到怀里,跟他讲了半天,大约一盏茶后,陶鹿方才停了哭泣。 “鹿儿,你在这里好好读书,听先生的话,爷爷过几天再来看你……” “好,爷爷……” 随后陶仁信将陶鹿的手交到小龙手里,然后起身对吴极深躬道: “先生大恩,老叟来世做牛做马再报……” 说完,陶仁信擦了擦眼泪,转身朝门外走去。 吴极见他没有拿银子,忙招手叫他: “陶老丈,请收下这包银子!” 陶仁信闻言头也不回,直直的出门左拐,朝南城门方向而去。 “小龙,你先带陶鹿去见教课先生,将他安顿好。”吴极吩咐道。 一盏茶后,小龙返回来提议道: “主子,刚才看陶老丈之意,似乎有轻生之念,是否安排个小厮跟在后边,以防万一……” 吴极放下茶杯道:“我也正有此意,你找个机灵的小厮带上这包银子,若是陶老丈有轻生之念,务必要救下他,再跟他说明,如果他再要轻生,我必定将陶鹿赶出天香书院,让他好好活着。” “是,主子……对了,还有一件事……” “咳咳……这茶有点凉了!” 吴极还不等小龙说完,忙咳嗽两声打断小龙的话。 原来,正月回禀时,吴极突然看到从二楼下来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青萝姑娘,忙打断了小龙的话。 小龙也心领神会,忙回道:“是,主子,小的再去热一下……” 说完拿了茶几上的银子回身到后院去,找小厮吩咐办事。 “先生好……”青萝提着扫帚来到一楼,远远看到吴极忙欠身道。 “嗯,青萝姑娘好!”吴极颔首微笑答应道。 青萝问好之后便去一楼学院打扫卫生。 一刻钟后,吴极和小龙二人来到天机阁地下通道的一间密室中。 “主子,青龙部一个时辰前刚收到飞鸽传书,上庸城附近的黑龙堂出现异常情况,只留了一百多人看守山寨,其余将近七百人浩浩荡荡,已经连续两天都是奔隐阳城方向而来。”小龙回禀道。 “哦……” 吴极闻言微微一惊,眉头微蹙,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按照他们行进的速度,预估几号会到隐阳城?” “回主子,预计还有三四天,八号或者九号就会到这里了。” “好吧……看来人算不如天算,该来的终究还是回来。小龙,此时务必保密,你去通知一下胜雪和亦青,还有朱不瘦,晚上亥时在这里商议对策。” 第82章 作死一问 半炷香后,吴极回到天机阁五楼客厅。 “不好意思,让王爷久等了。”吴极拱手笑道。 “不妨事,先生还是请书写寻草册吧。”八王爷笑道。 吴极也不再多言,带着八王爷来到书房,开始凭着记忆书写还灵草的种种相关内容。 写了一会,吴极突然停下笔问道: “王爷相信命运吗?” 八王爷闻言一愣,笑道: “当然,孤王信命,但不相信所谓天命,只相信我命在我不在天。” “好……吴某有个作死一问,想请王爷恕罪,然后再问。” “你倒是挺会滑头。既然明知是作死一问,就不该问……”八王爷瞪了一眼吴极道。 “呃……那好吧,吴某不问便是。” 吴极说完便继续书写,一盏茶后,活动一下脖子,却猛然发现,八王爷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忙道: “王爷若是无事,不妨先回客房休息吧,吴某书写完毕之后会安排人送过去。” 八王爷闻言连连摆手道: “不用,孤王回去也是无聊,就在这吧……你刚才想问什么?问吧,孤王赦你无罪。” 吴极听罢连忙放下笔,起身来到窗前,背对着八王爷幽幽问道: “王爷借‘短歌行’所言之意,究竟是心怀天下子民,还是……心怀一己之私?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八王爷听罢冷笑道: “果然是个作死的问题……你这个人,就喜欢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这样的混账话居然也问得出来?你想叫孤王怎么回答?假如,孤王告诉你是前者,你会相信吗?” 窗外的雨渐渐的停了下来,在西侧的天边出现一道不甚分明,隐约可见的彩虹…… 吴极收回目光,转过身来,注视着八王爷道: “吴某信与不信,一点也不重要,关键是王爷自己是否相信……” “你,你你你……” 八王爷听罢拍桌而起,指着吴极呵斥,却半天除了你字,其余什么都没说出来。 “有些事,不会因为你不相信就不存在……王爷之前曾说今年已经是不惑之年,可是确有其事?” 吴极转过身来,望着西边的彩虹问道。 “这是自然,先生有何见教?”八王爷也慢步走到窗前反问。 “吴某观王爷面相,结合之前所摇卦象,显示在明年,王爷恐怕当有……生死一劫。” “生死一劫?”八王爷听罢脸色一变。 “不错,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哼!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八王爷冷哼一声。 “……一开始,王爷也没问这个……” “那孤王现在也没问,你为什么又突然提起?孤王若是……去了,没人逼你了,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愿?” 八王爷一边说着,一边反倒笑了出来。 吴极见状一呆,摇了摇头方才说道: “世人大多以为王爷既可敬又可怕,我却觉得王爷是既可悲又可怜。哎……咱说话不带动手扭耳朵的,王爷请松手,先听吴某把话说完好吗? “吴某确实最初本来打算将这件事做一个秘密,永远压在心底,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告诉王爷。不过在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后,吴某改主意了。 “几番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如实相告,王爷不是说‘我命在我不在天’吗?至于信还是不信,以及如何抉择,王爷自有主张。若是不信也无妨,就当是吴某胡乱戏言好了。” 八王爷听罢面色铁青,久久不语。 吴极见他沉默不语,便走回书桌旁,继续写着寻草册。 过了一会,八王爷猛然笑道:“先生既然一早就看了出来,想必已经想出有破解之法,孤王虽然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不过先生你倒是说说也无妨,你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 “这个只能是让王爷失望了,吴某才疏学浅,并不知道有何种方法可以破解!而且吴某也不相信有什么所谓的破解之法。王爷还记得诸葛先生曾在五丈原用七星灯续命吗?”吴极放下笔说道。 八王爷一拍大腿,叫道:“对呀,怎么忘了这茬,先生也用七星灯为孤王续命吧。” 吴极连连摇头道:“王爷难道忘了?这里仅仅是小说演义,杜撰而已。世间何曾真有过七星灯续命之术?吴某是想让王爷明白,诸葛先生之所以早逝,完全就是累死的。 “诸葛先生敢念先祖知遇之恩,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军中事无大小皆要事必躬亲,再加上长时间的忧心忡忡,殚精竭虑,岂能长久? “古语有云: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王爷锋芒太过,难免会有天妒英才之象。若依吴某愚见,还不如急流勇退,早做打算,明哲保身,寄情山水之间,享受天伦之乐,一生少留遗憾为上。” 八王爷闻言一脸不悦,冷冷道: “先生不要讲这些老生常谈,有没有具体的做法?” 吴极见他依然不悦,也不想再多说,只是指着还灵草跟他淡淡然道: “吴某这不已经在做了吗?若是王爷能寻到还灵草,应该可以增寿三十年…… “不过还有一点,希望王爷能够记住,还灵草服用一颗时是神药,包治百病。 “但若是两颗以上同时服食到身体内,两两相战,则是毒药,顷刻毙命。说白了就是,每个人一生最多只能服食一颗还灵草。 “当然说是这么说,还灵草想要找到绝非易事,更不用说想在短短一年之内找到,这种机会极为渺茫,能否找到,更多是要看天意了……” 八王爷听罢顿时摩拳擦掌,兴兴然道: “先生放心,若是寻到两颗以上还灵草,必定将其中一棵予以相赠……如今看来,孤王是需要多派点人去极北之地了……” 无极听完忙连连摆手道: “极北之地尽管灵力充沛,但绝不适合人族生存。若是大规模征兵前往,恐怕死伤无数……寻找还灵草本已经就是逆天行事,若是再干出伤天害理之事,岂能不受天谴? “到时莫说找不到还灵草,恐怕王爷还会折寿。何况寻找神药,重点在于心诚,而不在于人多。 第83章 阁无恩 半炷香后,吴极回到天机阁五楼客厅。 “不好意思,让王爷久等了。”吴极拱手笑道。 “不妨事,先生还是请书写寻草册吧。”八王爷笑道。 吴极也不再多言,带着八王爷来到书房,开始凭着记忆书写还灵草的种种相关内容。 写了一会,吴极突然停下笔问道: “王爷相信命运吗?” 八王爷闻言一愣,笑道: “当然,孤王信命,但不相信所谓天命,只相信我命在我不在天。” “好……吴某有个作死一问,想请王爷恕罪,然后再问。” “你倒是挺会滑头。既然明知是作死一问,就不该问……”八王爷瞪了一眼吴极道。 “呃……那好吧,吴某不问便是。” 吴极说完便继续书写,一盏茶后,活动一下脖子,却猛然发现,八王爷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忙道: “王爷若是无事,不妨先回客房休息吧,吴某书写完毕之后会安排人送过去。” 八王爷闻言连连摆手道: “不用,孤王回去也是无聊,就在这吧……你刚才想问什么?问吧,孤王赦你无罪。” 吴极听罢连忙放下笔,起身来到窗前,背对着八王爷幽幽问道: “王爷借‘短歌行’所言之意,究竟是心怀天下子民,还是……心怀一己之私?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八王爷听罢冷笑道: “果然是个作死的问题……你这个人,就喜欢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这样的混账话居然也问得出来?你想叫孤王怎么回答?假如,孤王告诉你是前者,你会相信吗?” 窗外的雨渐渐的停了下来,在西侧的天边出现一道不甚分明,隐约可见的彩虹…… 吴极收回目光,转过身来,注视着八王爷道: “吴某信与不信,一点也不重要,关键是王爷自己是否相信……” “你,你你你……” 八王爷听罢拍桌而起,指着吴极呵斥,却半天除了你字,其余什么都没说出来。 “有些事,不会因为你不相信就不存在……王爷之前曾说今年已经是不惑之年,可是确有其事?” 吴极转过身来,望着西边的彩虹问道。 “这是自然,先生有何见教?”八王爷也慢步走到窗前反问。 “吴某观王爷面相,结合之前所摇卦象,显示在明年,王爷恐怕当有……生死一劫。” “生死一劫?”八王爷听罢脸色一变。 “不错,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哼!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八王爷冷哼一声。 “……一开始,王爷也没问这个……” “那孤王现在也没问,你为什么又突然提起?孤王若是……去了,没人逼你了,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愿?” 八王爷一边说着,一边反倒笑了出来。 吴极见状一呆,摇了摇头方才说道: “世人大多以为王爷既可敬又可怕,我却觉得王爷是既可悲又可怜。哎……咱说话不带动手扭耳朵的,王爷请松手,先听吴某把话说完好吗? “吴某确实最初本来打算将这件事做一个秘密,永远压在心底,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告诉王爷。不过在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后,吴某改主意了。 “几番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如实相告,王爷不是说‘我命在我不在天’吗?至于信还是不信,以及如何抉择,王爷自有主张。若是不信也无妨,就当是吴某胡乱戏言好了。” 八王爷听罢面色铁青,久久不语。 吴极见他沉默不语,便走回书桌旁,继续写着寻草册。 过了一会,八王爷猛然笑道:“先生既然一早就看了出来,想必已经想出有破解之法,孤王虽然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不过先生你倒是说说也无妨,你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 “这个只能是让王爷失望了,吴某才疏学浅,并不知道有何种方法可以破解!而且吴某也不相信有什么所谓的破解之法。王爷还记得诸葛先生曾在五丈原用七星灯续命吗?”吴极放下笔说道。 八王爷一拍大腿,叫道:“对呀,怎么忘了这茬,先生也用七星灯为孤王续命吧。” 吴极连连摇头道:“王爷难道忘了?这里仅仅是小说演义,杜撰而已。世间何曾真有过七星灯续命之术?吴某是想让王爷明白,诸葛先生之所以早逝,完全就是累死的。 “诸葛先生敢念先祖知遇之恩,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军中事无大小皆要事必躬亲,再加上长时间的忧心忡忡,殚精竭虑,岂能长久? “古语有云: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王爷锋芒太过,难免会有天妒英才之象。若依吴某愚见,还不如急流勇退,早做打算,明哲保身,寄情山水之间,享受天伦之乐,一生少留遗憾为上。” 八王爷闻言一脸不悦,冷冷道: “先生不要讲这些老生常谈,有没有具体的做法?” 吴极见他依然不悦,也不想再多说,只是指着还灵草跟他淡淡然道: “吴某这不已经在做了吗?若是王爷能寻到还灵草,应该可以增寿三十年…… “不过还有一点,希望王爷能够记住,还灵草服用一颗时是神药。 “若是两颗以上服食到身体内,两两相战,则是毒药,顷刻毙命。说白了就是,每个人一生最多只能服食一颗还灵草。 “当然说是这么说,还灵草想要找到绝非易事,更不用说想在短短一年之内找到,这种机会极为渺茫,能否找到,更多是要看天意了……” 八王爷听罢顿时摩拳擦掌,兴兴然道: “先生放心,若是寻到两颗以上还灵草,必定将其中一棵予以相赠……如今看来,孤王是需要多派点人去极北之地了……” 无极听完忙连连摆手道: “极北之地尽管灵力充沛,但绝不适合人族生存。若是大规模征兵前往,恐怕死伤无数……寻找还灵草本已经就是逆天行事,若是再干出伤天害理之事,岂能不受天谴? “到时莫说找不到还灵草,恐怕王爷还会折寿。何况寻找神药,重点在于心诚,而不在于人多。 第84章 分头行动 “哗……呀……呀……”屋顶上又传来哗啦一声和乌鸦的叫声。 “主子,小龙不大明白,为什么和书本、烛台放一块就是骂人?”小龙一边继续搓背一边不解发问。 吴极笑了笑,摇头道:“你呀不知道反而是好。小龙,明天派俩小厮去屋顶上看看,是不是乌鸦在上面筑巢了?虽然乌鸦叫不见得是有祸事,但是一直叫也很烦人啊。” 小龙答应着然后回禀道:“是,主子!对了,派出去跟踪陶仁信的小厮回来了,说是连续跟了三个多时辰,光是在枫叶谷,就跟了两个时辰左右。 “果然不出主子所料,陶仁信在枫叶谷转悠了两个时辰,走过一条桥后,找了颗枫树准备自尽,被小厮救了下来。 “小厮将主子的话转告与他,又将银两给了他后,他千恩万谢,说再也不犯傻了,拿了银两去上庸寻他儿子和儿媳去……” 吴极听完后眉头一皱,沉吟道:“哦……是这样?” “对呀,主子。”小龙一边朝木桶中加了些热水,一边笑着答道。 吴极则猛然摇头道:“坏了……陶仁信此刻多半已凶多吉少……” 小龙一惊,不解的连连挠着腮帮子问道: “主子何以见得?陶仁信不是已经答应了拿银两去寻他儿子吗?主子是怀疑……咱们的小厮走后,他再自杀?” 吴极摆手道:“不,他不会再自杀,因为从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准备自杀!一个准备自杀的人为什么要在枫叶谷转悠两个时辰这么久?非要挑一颗最中意的树才行吗? “陶仁信应该是在枫叶谷内转悠时已经发现了跟踪的小厮,所以过了桥之后,他才假装自尽……” 小龙闻言点了点头,但随即又不解问道: “主子说的有理,可是既然他不打算自杀,主子为何还说他此刻已经凶多吉少?” 吴极分析道:“小龙啊,谎言和欺骗本身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被真实和坦诚层层包裹后的谎言和欺骗。 “陶仁信所讲的故事未必是假的,应该是确有其事,所以在那个瞬间确实触动到我了,所以我相信他了。 “如今看来,他应该是被人收买,然后帮忙将陶鹿安插在天机阁内伺机而动。他的任务完成后,收买他的人为了已决后患,势必会杀了他灭口。 “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乃是本性。可他毕竟已经年逾古稀,没想到还是堪不破这一点,最后落个因财丧命的下场……” 小龙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这么说这老头也算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可是主子,陶鹿怎么办?看着胆小懦弱,居然是个卧底?可他又是谁派了的呢?难道是……黑龙堂?” 小龙想到这不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要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吴极眉头紧锁,连连摇头道: “是不是黑龙堂,我也说不好,反正是挺奇怪的。而且我刚才毕竟只是猜测,也未必就一定如此。明天你在派两个小厮去枫叶谷查看一番,看看是否会发现陶仁信的尸体吧…… “若是没有,那反倒可能是我多虑了……至于陶鹿,暂时先不动他……先静观其变,避免打草惊蛇。” “是,主子!” “对了,你把这个扳指丢到后院侧桶里……老混蛋,你想要故意恶心我,哼,那我也要恶心你……”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从脚趾上取下扳指交给小龙。 “这……主子这样做真的好吗?说不定八王爷不是那个意思……”小龙为难道。 “他是啥意思,我比谁都清楚,你去丢吧,不然我亲自去!” “好吧……主子稍等一会,小龙去去就回。” 亥时,天机阁地下密室。 “亦青,除了黑龙堂有异常动向,其余黑鹰、黑豹、黑蚁三堂可有异常?”无极问道。 “回主子,这三堂目前并无异常。江湖之上并没有什么传言直指剿灭黑虎堂是咱们所为,黑龙堂怎么会知道呢?但是偏偏他们大举来犯,真是好生奇怪!”龙亦青回禀。 白胜雪闻言说道:“当夜我和主子在黑虎堂山寨内到时遇见一个黑影,在黑乐疤将要说出墓后主使的时候被他用燕尾镖击杀。主子,会不会是这个人走漏了风声,将消息传给了黑龙堂?” 吴极背着手来回踱步,回道: “这个黑影将消息传递给黑龙堂的可能性应该很小,如果真的是他,那为什么其余三堂没有收到消息一起来犯?他既然也见识过咱们的利害,难道是他以为只需要黑龙堂就足以灭掉我天机阁?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先不管这个了,朱不瘦,黑风寨总舵那边可有异常变化?” 朱不瘦闻言拱手答道:“回主子,近期黑风寨并没有异常动向。” “好,朱雀部这边派人去收集黑龙堂各种人员信息,特别是堂主、舵主、执事等骨干的详细资料,两天内收集好速速向我来回报。” “是,主子!”朱不瘦深躬答道。 “亦青,青龙部这边去调查一下黑龙堂曾经和哪个门派有恩怨?或者得罪过哪些势力,越详细越好,也是调查清楚后,两天内回报。” “是,主子!”龙亦青拱手道。 “胜雪,你明天带着白虎部的主力向西南进发,探查好野人谷地形,先设好埋伏…… “如果黑龙堂不绕路的话,必定会经过野人谷,如果绕路,则必定额外耽误三四天的路程。 “所以我猜,他们多半是会选择走野人谷这条近路,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硬拼并非上策,只能智取。” “是,胜雪明白!”白胜雪抱拳道。 “小龙,你去账上支取一万五千两银票给胜雪,供他购置各种所需物资之用。” “是,主子!”小龙朗声道。 “好,大家分头行动去吧,胜雪留一下。”吴极吩咐道。 朱不瘦和龙亦青二人相继退出密室,去做准备工作。 “主子还有何吩咐?”白胜雪不解道。 “明天你其他人都可带去布置埋伏,留下燕十六和傅鸿韵二人,我明天另有他事需要这二人去办。” “是,主子,白虎部最近又招募到三名高手,二十多位精英。至于燕傅二人,我一会便去安排他们俩个明天来阁内听从调遣。” “嗯,胜雪你辛苦了,去吧。” 第85章 引蛇出洞 十月六日,隐阳城天机阁。 吴极早上醒来后推开窗户一看,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好像是淹没了隐阳城一般。 白蒙蒙的雾气包裹着天机阁,朦胧静谧,神秘悠远,渺渺兮仿佛云海,飘飘乎如临仙境。 辰时,吴极和小龙二人下到一楼客厅,随后小龙去找到教课先生韩仁智,跟他说主子要见一下陶鹿。 须臾过后,小龙带着陶鹿来到客厅。 “陶鹿,昨晚上睡得怎么样?”吴极放下茶杯,笑着问道。 “嗯……还好……”陶鹿低着头一边捏着衣角,一边小声回道。 “那吃的呢?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都……挺好……” “那先生教的课能跟上吗?需不需要给你调个班?” “不……能跟上……” “哦……你爷爷过个三五天就会来看你,这几天内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嗯……鹿儿想吃……”陶鹿这是微微抬起眼看着无极,欲言又止。 “哦……想吃什么好吃的了,说吧。”吴极闻言笑道。 “鹿儿想吃冰糖葫芦……”陶鹿说着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 “哈哈……这个不止是你想吃,连我都想吃了。除了这个了,其他还想吃什么?” “呃……没了……”陶鹿眼珠转了一圈摇头道。 “小龙,你去柜台上拿三纹钱给陶鹿,好让他中午休课时去买冰糖葫芦吃……” 小龙闻言便去取钱,取好之后来到陶鹿身边将三纹钱塞到他手心里。 “陶鹿,若是你还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我不在的话你可以跟教课先生说。” “哦……” “没有其他的事,你就先回课舍去听先生教课吧,我和龙掌柜还有事要谈……”吴极抿了一口茶说道。 陶鹿没有答话,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退出了客厅。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吴极猛然一惊。 这陶鹿看上去一脸稚嫩,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刚才吴极再跟他说话时就已经在反复观察,但终究看不出丝毫异常。 但就在陶鹿转身而去的一瞬间,吴某明白无误,清晰明确的看到了他明显突起的喉结。 正常情况下,在他正年龄段,本不应该这样,除非是他身体天生异常,再或者就是他的真实年龄远远大于十一岁…… 不管是那种情况,都说明事情并不简单,更加使吴极坚定了昨天的判断。 于是在陶鹿退出去之后,吴极先是跟小龙扯了七八句闲谈,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 “小龙,还有一件事情极为重要,务必隐秘去办,不得有丝毫闪失。” “主子,放心吧,小龙亲自去办,肯定神不知鬼不觉。”小龙也跟着压低声音。 吴极停顿了下,环顾四周后,方才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 “后院……仓库内……尸体……臭了……枣木箱……咸鱼压味……转移……傍晚……出东门……再过了惘索河……大约三百米……埋到大槐树下……” 小龙随后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已经全然明白。 吴极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门外的大雾吩咐道: “小龙,走,咱们先回五楼,等一会雾气散一散你去买几斤咸鱼回来,我最近嘴馋了,想吃鱼……” “好的,主子……” 三个时辰后,天机阁五楼。 吴极吃毕午饭后,小龙来回禀。 “主子,人和东西都准备好了,小龙总觉得这招引蛇出洞有些仓促,对方未必会中计吧?” “小龙你想的不错,此事确实是仓促了些,不过黑龙堂即将来犯,一场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这种突然冒出来想在天机阁卧底的人,又不知对方底细来历,始终是个隐患。 “若是能早日除掉自然最好,免去后顾之忧,天机阁可以全力备战黑龙堂。 “反正咱们的饵是已经撒出去了,上不上钩就看他们吧!更何况我认为就算是对方识破了,不中计。 “而是选择继续按兵不动的话,那么他们近期就会彻底深度潜伏。这样以来咱们在对战黑龙堂期间,他们便不会搞什么动作。 “若是如此,纵然引蛇出洞不成,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也是完全可以的。 “小龙,陶鹿他中午课休出去了多久?” “回主子,正常需要多余一炷香的时间,陶鹿实际上只出去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所以小龙才觉得他应该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接触其他人,并把消息传出去……” 小龙一边说着,一边揣测道。 吴极听后迟疑了一下,连连摇头又问道: “小龙,枫叶谷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不出主子所料,陶仁信已经死了,不过……” 小龙说道最后停住了,半晌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什么,说吧。” “跟主子想的不一样的是,陶仁信不是被人所杀,而是……上吊自杀的?” “啊!!!” 吴极大吃一惊,连忙起身走到窗前,紧蹙眉头望着窗外。 此时已是午后,艳阳高照,许多雾气已经散去,只剩下一些薄雾轻烟,但即便如此,许多景色依旧看不分明。 “我还是觉得不对。小龙,咱们的人可曾仔细查看过陶仁信的脖颈伤口?再或者他身上还有其他伤口?” “主子,放心。一大早派了包二根去枫叶谷这边,他是一众小厮中极为机敏警觉的。反复查看过陶仁信的尸体后,他很确定陶仁信身上再没有其他伤口,更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只有脖颈处有勒痕,一条是横向的深紫色勒痕,还有一条不太明显的纵向斜月形的浅……” 不等小龙把话说完,吴极猛然回头打断他急忙问道: “停停停……小龙,你刚才说陶仁信脖颈上有横向的深紫色勒痕?” “对呀,主子,怎么了?”小龙疑惑不解。 “原来如此!小龙,陶仁信不是自杀,是他杀!”吴极恍然道。 “啊???为什么?” “正常上吊而死的人,纵向斜月形的勒痕很正常,但不会出现横向深紫色的勒痕。后边这边伤痕一般是被人从身后横向勒住脖子才会造成的。仅凭这一点,就基本可以断定是他杀了。 第86章 碧霄宫 “还有一点,若我所料不差,咱们之前派小厮给陶仁信送的一包银子应该不翼而飞了……” “确实如主子所言,包二根已经查过了他身上没有,周边一两百米内也都没有。不过说不定是被过路的人拿去了也未可知?” “不不不,小龙,你看这窗外……” 吴极笑着伸手指向窗外,然后又分析道: “现在已经是午后,尚且还有雾气,一大早雾气那么浓。谁会那么巧大老远跑去枫叶谷那边,然后又那么巧能穿过匆匆迷雾找到陶仁信被害的位置,最后再取走他身上的银子?这种巧合的可能性太小了。 “另外别看陶鹿貌似孩童,说不定体力远胜于成年男子。所以他出去的时间尽管不长,但未必不能将消息传出去。 “事不宜迟,小龙你速去通知燕十六和傅鸿韵,要他们下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叫他们在天黑之后,潜伏到惘索河东侧的大槐树上,等着猎物上钩。注意想办法搞清楚对方来路,情况允许的话,尽量留下活口。” “是,主子!” 这日的申时,鹭岛西北云顶山。 楚云和水至清二人自从在樟树林跟轸星分别之后,一路奔袭,两三天后方才赶到鹭岛。 尽管这个地方名为鹭岛,但实际上,鹭岛并不是一座岛,而是一座海滨小城。 相传在远古之时,这里是大片大片的海滩,温暖湿润,水草丰茂,是无数只白鹭的栖息之地,所以后人命名为鹭岛。 在鹭岛的西北角方位,有一座极为隐秘遮蔽,而且崎岖陡峭的高山,名为云顶山。 江湖传言其最高峰上曾有仙人出没。又有另一种传言,说是最高峰上有一处秘密所在,可上接天柱,只需要抱柱而上,便可白日飞升,羽化成仙。 但实际上,云顶山不过就是饮血盟总舵所在地。 楚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年,从未见过什么仙人,自然是不信这些传言的。 她带着水至清穿过五处迷阵之后,方来到附山脚下。 二人将马匹交给仆人们安顿好,便翻越附山,然后再穿过三处机关,施展轻功跳过两处断崖之后,终于来到云顶山山脚下。 角星便是被安置在山脚下的一处地下冰窖中。 不过楚云并没有打算直接带水至清进冰窖为师傅角星疗伤,而是准备先带他去见弦月长老,将情况禀明之后再做处置。 随后楚云施展风起扶摇,轻轻点着陡峭嶙峋的山石向半山腰飞去,水至清则施展踏雪无痕紧紧跟在后边。 一盏茶后,二人都已落在半山腰上。 云顶山半山腰上居然有一大片平地,上面竟有许多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 楚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是水至清却颇为惊讶,正兴奋和好奇的四处张望。 这里中间有一处高楼,高楼两侧有两座高大的重檐宫殿,每个高大宫殿旁边还有几座小宫殿连成一片。 远远看去,错落有致,气势恢宏。 楚云见水至清四处张望,忙指着高楼右侧的高大宫殿说道: “水老前辈,我家弦月长老就在这碧霄宫里,事不宜迟,请前辈前往一叙吧。” “好,请带路。” 一盏茶后,二人来到碧霄宫门外。 通病禀之后,楚云带着水至清穿过浮桥,有越过一片莲花池,最后经过一条幽深的走廊后,来到大殿中。 “回禀弦月长老,楚云奔赴隐阳城寻到天机老人后,经他指点方知还灵草短时间难以寻到。后来经他协助和引见,结识这位水至清水老前辈。 “水老前辈内力专修水气,可以救治师傅,何时开始治疗,请弦月长老定夺!” 楚云对着殿中高台上的一位女子深躬回禀道。 水至清捋着胡子向那里看去,只见高台前方有九级台阶,每一级台阶高约五寸。 高台之上,有一中年女子正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把紫檀木的六方椅上。 细细看去,此人大约三十二三岁的样子,身材苗条,五官端正,满头秀发垂肩而下,一袭长裙淡雅飘逸。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从容,顾盼流转之际,方知韵味超凡。 远远观之如空谷幽兰,切切审之似碧水清莲。静如青山,动如波澜;绰约仙姿,仪态万方。 “原来如此,弦月见过水前辈,久仰。” 弦月长老一边轻启朱唇,一边起身拱手道。 “弦月长老不必客气!” 水至清一边回应,一边捋着胡子笑道。 “倒不是客气,而是多谢水前辈愿意仗义出手,救治角星!” “那就更不必了,老夫年事已高,早就不问世事。若不是为了全朋友之谊,承君子一诺,老夫才不会千里迢迢而来。你要谢倒不用谢老夫,而是该谢吴极小友。” “水前辈言之有理,若是日后得见,自然是要感谢与他。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靠水前辈施以全力救治角星。依水前辈之见,何时开始救治为宜?” 水质请闻言笑道:“一日之中,自然是亥时和子时水气旺盛,最宜输气救治。 “这是得天时,冰窖之中,水气阴寒,又得地利,再加上老夫善御水气,可谓天时地利人和聚齐,必能事半功倍。 “今日亥时便可以开始输气救治,不过在那之前,还需要先办三件事。” 弦月长老抬手道:“水前辈但讲无妨,是哪三件事?碧霄宫照办就是。” 水至清一边捋着胡子踱步,一边伸出左手食指道: “这一嘛,就是开始输气救治之前,老夫需要先去看看具体的伤情病况,以便确定输气的多少快慢!” “这是自然,稍后吾会和水前辈一同前往地下冰窖查看情况。那第二件事呢?” “治疗期间以具有意识为界,待他恢复意识之后,一边需要他引导老夫输气治疗,一边服用草药,具体药方剂量等察看病情后老夫会一一列出,按方熬制即可。 “但是再他无意识时,需要老夫靠全力打通各个经络气脉,所以丝毫不可分心,否则不但救不活他,老夫也有危险。 第87章 鱼与鱼 “所以第二件事,在前半段纯输气期间,必须要加派护卫,保证冰窖内必须纯真安静,不得出现任何干扰。” 弦月长老听后微微一笑; “这一点水前辈道不必太担心,本身这云顶山就几乎无外人进入,本门弟子又大多各居其宫,互不干涉,所以几乎不会有人去打扰水前辈救治。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救治之时,吾会安排楚云和飙风二人进行护卫,确保无虞。那第三件事呢?” 水至清听罢点了下头,然后朗声道: “第三,这几日匆忙赶路,都不曾好好吃饭,老夫肚内馋虫大起,晚饭必须要吃全鱼宴!” 弦月长老闻言一惊:“啊!!!呃……这一点水前辈尽管放心,这里距离鹭岛不远,各种鱼类品类繁多,门内诸位弟子当中又有一位名为回星者,不止武功修为甚高,还精通烹饪之道。煎烤烹炸、炖煮炒煨等,更是无一不精。 “等水前辈察看过角星伤势之后,吾自会安排人去采购和烹制全鱼……” 不等她说完,水至清连忙摩拳擦掌道: “好,好,好,如此甚好。那就别等了,赶紧带老夫去察看。” 弦月长老跟楚云对视了一眼,抬起手莞尔笑道: “水前辈,请!” 一盏茶后,弦月长老、水至清、楚云三人来到地下冰窖。 水至清走到角星身边,拨开他的眼皮,只见他眼中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和放大。 然后水至清又开始摸角星的脉象,简直是比游丝还要微弱。 “弦月长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数日之功。这位角星伤势实在太重,若没有个十天半月,恐怕难以恢复意识,若要大致痊愈则至少需要一个多月……” 水至清一边说一边叹道。 楚云闻言忙深躬哽咽道: “师傅确实是伤重不假,但还是请水老前辈竭尽全力进行救治,楚云感激不尽。” 水至清见状摆手笑道: “你不用担心,老夫刚才只是如实察看病情,以便做到心中有数。并非是要借故脱身或者故意不尽全力救治。 “老夫与吴极小友相交数载,他从未开口相求过任何一事。如今他修书一封相请,老夫自然是要竭尽全……” 不等水至清说完,冰窖外有个男子的声音高声喊道: “楚云师妹,你回来了是吗?”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俊逸男子从台阶上迈步而下,来到冰窖中。 “飙风师兄好,我回来了……”楚云对那位俊逸男子拱手道。 这位名叫飙风的男子,点了下头朝另一边一看,吓了一跳,忙深躬道; “飙风给弦月长老请安!” 弦月长老听罢吩咐道: “飙风你来的正好,今晚亥时和子时,水前辈会救治角星,期间不能有人打扰,所以吾命你和楚云二人届时在冰窖门口进行护卫,任何人想要进来打扰都不得放行,是否清楚?” 飙风斩钉截铁答道: “长老放心,飙风一定不辱使命,和楚云师妹一起严防死守,绝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嗯,好!” 弦月长老转身又对水至清道: “水前辈一路奔波想必一定疲惫不已,眼下既然已经察看过伤势,不妨就由楚云带路,还请水前辈移步前往正奇殿稍事休息。 “吾随后即命人去正奇殿准备全鱼宴事宜,水前辈若有其他需要,也可让飙风和楚云两位去处理。” 水至清捋着胡子摇头笑道: “别的就不用了,准备好全鱼宴就可以了……” 弦月长老闻言对楚云点了点头,楚云会意,对水至清抬手道; “水前辈,楚云来带路,请吧!” “好,请!” 待楚云和水至清走出冰窖后,飙风央求道: “弦月长老,让我和楚云师妹一起去吧?” “楚云有他的任务,你有你的任务。你现在立即去太和馆,找你回星师叔,跟他说吾有要紧事,让他速来碧霄宫一趟。” “是,飙风遵命!” 夕阳西下之时,隐阳城东门。 “哎哎哎,你们停一下,什么东西这么臭!” 守门千户闾丘成仁一边说着,一边拦住小龙和他身后的一辆牛车。 “哦,车上是我家公子前几天买的一箱鱼,当时一忙忙了吃就放臭了,公子叫小的们拉出城外埋掉,请几位军爷行个方便!” 小龙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锭碎银子塞到闾丘成仁的手里。 “去去去,少来这一套……” 闾丘成仁一边将银子收到袖中,一边嚷嚷道。 嚷嚷完,闾丘成仁走到牛车旁指着大枣木箱命令道: “把箱子打开!” “这……军爷。”小龙为难道。 “少废话,快点打开。”闾丘成仁言语之中透着不耐烦。 小龙闻言对着包二根挥了挥手,示意他打开箱子。 包二根刚一打开箱子,顿时有一股刺鼻的恶臭四下溢开。 “我x,这他喵的也太臭了吧……” 闾丘成仁一边骂着,一边急忙捏住鼻子,并退后了两步。 其余守门的士兵也都随即捏住鼻子,骂骂咧咧,其中有一人已经把晚饭吐了出来。 闾丘成仁忍着恶臭向前两步,本打算用手拨开箱子上层的腐鱼,但转念一想,这样似乎不妥。 于是他转而拔出佩剑,打算对着枣木箱中的腐鱼从上到下插几剑。 但是临到剑尖即将触碰到腐鱼的时候,他还是猛然停住了手。 “赶紧把箱子盖上,拉走拉走……” “谢军爷!”小龙闻言立即拱手道,然后对包二根使了个眼色。 随后小龙、包二根等诸人赶着牛车,直奔惘索河方向而去…… 戌时,夜雾逐渐升腾起来。 天机阁五楼书房内,小龙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回禀道: “主子,鱼饵、渔网都已经布置好了,就看鱼什么时候上钩了。” “好,陶鹿的底细去查了吗?” “查了,但是……什么也查不到。”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燕傅二人回来后务必盯紧这个陶鹿。另外,黑龙堂还是在向这边逼近吗?” “是,他们已经过了杀虎口,速度还在加快……” “哦……” 第88章 全鱼宴 亥时初刻,水至清打着饱嗝,漫步来到云顶山地下冰窖。 一个多时辰前,他在正奇殿好好享用了一番回星精心烹制的“全鱼宴”。 这全鱼宴最早起自于春秋时期的一代名厨太和公所创的全鱼炙,后来又经过历代大厨的改善,所以蔚为大观。 关于全鱼炙,又有一番“专诸刺王僚”的典故。 说是当年伍子胥来到吴国,为了帮助吴公子姬光夺取王位,专门请了好哥们专诸去行刺吴王姬僚。 吴王姬僚生性多疑,难也接近,唯有一点软肋,就是贪好美食,尤其最爱吃太和公所做的全鱼炙。 于是伍子胥安排专诸去向太和公拜师,经过三个月,专诸终于学会了全鱼炙的烹制方法。 之后吴王姬僚一次宴会之中,专诸前来进献全鱼炙,事前他将一把鱼肠剑藏在鱼肚内。 在专诸将全鱼炙放在吴王姬僚面前的桉几上时,姬僚两眼放光,直咽口水。 见此情景,专诸眼疾手快,猛然抽出鱼肠剑刺向吴王姬僚。 吴王姬僚心神都在全鱼炙上,毫无防备,突然之间就被鱼肠剑刺入心窝,顿时一命呜呼。 随后专诸也被吴王姬僚的卫队乱刀杀死。 这便是鱼腹藏剑的来历,姬僚堂堂一国之王,竟因一道菜而丧命,也算是颇为传奇了。 今晚回星所烹制的全鱼宴,既不是古之全鱼炙般仅一道菜,也不似后世所谓百鱼宴者,动辄数百道菜,而是博采众家之长,去芜存精,一共设有十二道菜,分别是: 秘制鱼青榄,鸳鸯鱼卷,酸菜鱼,剁椒鱼头,糖醋鲤鱼,西湖醋鱼,松鼠桂鱼,巫山烤鱼,清蒸鲈鱼,红烧武昌鱼,鲫鱼炖豆腐,鲤鱼跳龙门。 这些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颜色五彩斑斓、形状分外美观,气味香气扑鼻,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尝一口清蒸鲈鱼,顿感其肉质肥美,入口清淡嫩滑;再尝一口酸菜鱼,鲜香咸辣充盈口内,溢余齿颊…… 水至清这时已经顾不得旁边还有弦月长老、回星、飙风、楚云等人作陪,更懒得去讲究什么礼数,直接撸起袖子,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好不快活。 “亥时已到,老夫……嗝……这就去给角星疗伤,你们两个务必……嗝……守好门,不要让人来打扰……” 水至清一边打着嗝,一边对守在地窖左右两侧的飙风、楚云二人叮嘱着。 “是,水老前辈请放心!” 飙风、楚云二人拱手答道。 水至清闻言深吸一口气,压住饱嗝,徒步进入地下冰窖之中,开始准备为角星输气。 子时二刻,一个黑衣人凭借着一点月光,穿过层层雾气,越过惘索河后直奔大槐树下。 燕十六和傅鸿韵二人见状顿时眼前一亮,心下暗喜道:哈,鱼要上钩了。 此刻他们奉吴极之命,躲在大槐树上一动不动,守株待兔。 黑衣人来到大环树下之后,环顾四周,见四下安静无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 燕十六定睛细细观察黑衣人,只见他身材雄壮高大,看着似乎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像谁。 黑衣人打开火折子的盖子,然后左手撩开黑色的面纱对着火折子猛然一吹,火折子随即发出一股蓝黄色的小火苗。 放下面纱后,黑衣人引燃了身上带着的一个灯笼里面的蜡烛,然后将灯笼的杆用力按入树干一部分,刚好可以卡住灯笼杆。 做好之后,黑衣人拿出一只短铁锹来到大槐树下六七米远的一个小土堆旁,开始挖了起来。 傅鸿韵用食指轻轻点了下燕十六的肩膀,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现在下去抓黑衣人。 燕十六则是轻轻摆了下头,然后嘴巴凑到傅鸿韵耳朵边轻声道: “此人看来武功不低,不可小觑。咱们先按兵不动,等他浪费些体力,把箱子挖出来后,我再下去抓他。 “师妹你先留在上面,不要暴露。待会若是遇到情况危急,或者此人露出破绽时,你再突然发力袭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傅鸿韵听后侧了一下头,向燕十六投去赞许的目光,然后点了下头。 一刻钟后,黑衣人已经将刚才的小土堆向下挖出一个大坑,挖到枣木箱的位置。 将箱子上的浮土拨开之后,黑衣人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打开箱子,果然看到了里面的腐鱼。 也顾不得许多的恶臭,黑衣人伸手探到箱子中间,向下一点点探去,结果整条胳膊都探进去了,一直探到箱底。 在手指探到箱底的一刹那,黑衣人浑身一抖,眉心一皱。 怎么回事?只有腐鱼,没有尸体? 正准备再向两侧探去时,黑衣人突然耳朵一动,听到头顶上方有异常声响,来不及向上看去,先连忙向右侧翻滚两次躲避。 刚翻滚一周时,便看到剑光一闪,一人一剑竖直插在刚才所在的位置,那人正是燕十六。 燕十六见黑衣人躲开,忙又向右侧一跃,挺剑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翻滚还没站稳脚跟便又见到一剑刺来,忙又反向翻滚回来。 黑衣人翻到坑边拿到铁锹朝燕十六一丢,燕十六则是一侧身,闪过飞来的铁锹。 黑衣人此时方才立定,看清楚了偷袭他的人居然是燕十六,顿时目瞪口呆。 燕十六见黑衣人一愣,忙又挺剑使出一招“花开荼蘼”攻击他。 这一招使用一把剑,却能发挥出五倍的威力。一把剑快速舞动之下,形成五把剑束,就像是一个盛开的梅花一般。 这一招甚是精妙绚丽,同时又杀气腾腾。 黑衣人见状,转身拔腿正欲往隐阳城方向跑去,却不料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分外恐怖的人脸,不禁一愣。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燕十六的花开荼蘼已经杀到,黑衣人忙又向左侧闪避。 可惜终是晚了一步,燕十六挥出的最后一剑还是刺到了黑衣人的耳朵,将他的右耳朵整个斩了下来。 黑衣人痛得大叫一声,面纱滑落下来,急忙用右手点了耳朵旁的上关和颅息两处穴位止血。 昏黄的灯笼照耀之下,燕十六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相貌,不禁顿时大惊怒道: “袁啸天!!!居然是你!!!” 第89章 此时不搏何时搏 不错,这个黑衣人正是隐阳城守门千户袁啸天。 其实袁啸天最近几天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本以为精心收集的燕十六的黑料能将他置于死地,以后自己就青云直上了。没想到府衙埋伏并没有成功,燕十六逃走了。 欧阳鳙几又天天把他叫过去,询问搜捕燕十六的情况。 随着一天天累积,搜捕燕十六毫无音讯和收获,欧阳鳙对袁啸天态度越来越恶劣,脸色也越来越差,厉声痛骂,日胜一日。 袁啸天务必郁闷,想去找曾艳霞那里泄泄愤,报复下欧阳鳙,却又被曾艳霞痛骂一番,逼着他去残刀门卧底。 后来袁啸天打定主意,既然欧阳鳙讨厌天机阁,自己何不派个卧底进去,收集一下天机阁的罪证禀报给欧阳鳙。 这样欧阳鳙一高兴,说不定就不在继续为难他了。 所以袁啸天就私下收买联络了一名中年童子,然后找了个贪财的灾民陶仁信演一出戏,把童子送到天机阁内去潜伏下来。 那天陶仁信在枫叶谷四处转悠两个多时辰,就是为了等袁啸天,当然后来陶仁信发现了跟踪的小厮,就又演了一出加装上吊的戏。 小厮走了一炷香后,袁啸天来见陶仁信,却没想到这老头居然想坐地起价。 原先说好,事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剩余五两银子,结果陶仁信却狮子大开口,非要五百两,少一点也不行,不然自己就要去跟天机先生告发袁啸天的阴谋。 袁啸天本来并没有打算杀陶仁信,不过见他还想趁机勒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当下就起了杀心。 于是袁啸天笑着从怀里取出二百两银票递给陶仁信,一边对他说你仔细查看下,剩余的银票明天给你;一边慢慢转悠到他身后,猛然发力将其勒死了。 事后,袁啸天将陶仁信吊到树上,伪装成自杀的假象,顺便清理现场周边,避免留下痕迹。 那一包碎银子,袁啸天本来并不想取走,毕竟这么做一旦天机阁知道的话,恐怕计划就要暴露了。 但是等他处理好一切,准备离开时,又忍不住起了一丝侥幸的心理。 陶仁信的灾民身份是真实的,童子也很难被人觉察出破绽。 毕竟人的警戒之心大多是对于凶猛之物,以及成年男子会比较强,对女子天然性会降低戒备心,对小孩子更是如此。 袁啸天觉得自己做的简直天衣无缝,再加上自己最近各处疏通关系,也花费了不少钱财,于是几番天人交战之后,最终还是将那包碎银子带走了。 本来今天中午收到童子传来的消息,袁啸天大惊,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么快就抓到天机阁的把柄了,若天机阁草菅人命是真,那禀报欧阳鳙之后必定能讨他欢心,让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报复吴极,说不定他一高兴就升自己为第一守门千户了呢! 忧的是这才刚把童子安插进去第二天就收到这样重要的情报,袁啸天总觉得有点过于巧合了,要么就是这个其实就是个烟雾弹,他深知吴极这个人,可是比狐狸还狡猾的。 几番权衡之后,袁啸天决定先按兵不动。 可是在之后,袁啸天又收到东门守卫中的一个眼线传来的消息,说是今天黄昏之时,天机阁安排小龙亲自带队,用牛车载着一箱子极臭的鱼,拉到惘索河东边埋了。 袁啸天禁不住又有些心动了,犹豫着要不要出手行动。 戌时,欧阳鳙又把袁啸天叫了过去,痛骂一番。 袁啸天跪在地上听着欧阳鳙的辱骂,好几次想要脱口而出,揭发天机阁草菅人命之事。 但终究他还是忍住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天机阁在隐阳城中口碑极好,吴极更是为广大百姓称道。 袁啸天觉得自己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而是空口检举揭发,不消说他讨不了欧阳鳙的欢心,仕途很难再平步青云了,而且还得罪了天机阁,以后很难在隐阳城混下去了。 别到时候抓不到狐狸,反倒惹了一身骚! 所以思来想去,为了稳妥起见,袁啸天从欧阳府邸出来之后,下定决心,今天晚上先去大槐树下找到枣木箱,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草菅人命一事是不是真的存在? 若要使真的存在,再揭发天机阁和吴极也不晚。若根本不存在的话,则起码说明卧底暂时还没有取得信任,暂时继续潜伏着好了。 尽管袁啸天冷静下来后,也隐约能感觉到其中可能存在的危险,但反复权衡之后,他觉得是到了该搏一把的时候了。 人一辈子的路会很漫长,但是其中紧要处,往往就在于几个关键瞬间的抉择,将直接决定了接下来一生中的大趋势。 机遇就像是流星一样,若没有好好抓住并且认真把握,可能就要稍纵即逝了。 尽管他极其讨厌燕十六,但是在拼命向上爬这一点上,两人出奇的一致。 对于他们来说,既没有降生之后就有的先天优势,又没有强大的背景以及过硬的关系,更没有故事中主角才有的奇遇和光环,想要出头难上加难。 同时他们又不愿意屈服将就,更不愿意甘于平凡,所以人生之于他们,就像是一场赌博。 用手中为数不多的资源,以及身家性命作为筹码,去豪赌一把,博出一个新未来。 袁啸天觉得在如今的大申朝,寒门难再出贵子,富贵只向险中求。 人生不满百,何必常怀千岁忧?日出江花红胜火,此时不搏何时搏? 打定主意后,袁啸天回家换好了夜行衣,带好工具就被大槐树这里而来。 袁啸天本以为自己是狩猎的,就要抓到吴极的狐狸尾巴了,哪曾想,如今却反倒成了别人的猎物,而且还被斩掉了耳朵。 若是在平时,单论武功,袁啸天并不怯与燕十六交手。 但是最近几天袁啸天心神不宁,高度紧张,耗费了许多心神,再加上刚才费了半天劲挖箱子,以及仓促之间被偷袭,功力自然是衰减不少。 所以尽管袁啸天耳朵被燕十六斩掉之后,恨得牙根痒痒,心内愤怒无比,也不得不理智的将无限怒火强压下去。 第90章 你也有今天 生死关头,不能冲动,冷静理智,才能保命。 更何况,此时除了面前的燕十六,身后还有一个丑脸的女人,应该就是上次救走燕十六的那人。 他们师兄妹若是联手,袁啸天自忖绝无战胜的可能,于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撤再说。 主意已定,袁啸天忙施展轻功,向左侧逃去。 傅鸿韵见状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拦截袁啸天的逃跑路线。 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燕十六自从认出来黑衣人是袁啸天后,顿时火冒三丈,就是你这孙子,害得老子要躲躲藏藏。 又见袁啸天想跑,燕十六忙取出一只飞镖,对着他身前五米处射去。 飞镖出手之后,燕十六也腾空而起,追击袁啸天。 袁啸天眼见飞镖拦住去路,忙急急下坠,同时右手从腰间取出三根银针,射向傅鸿韵。 傅鸿韵见银针射来,忙侧身躲避,同时翻身到袁啸天的另一侧。 燕十六不等袁啸天落地,忙使出梅花剑法中威力极高的一招夺命连环剑。 说是一招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一招实际上是由前后共十八招结合连接而来。 这些招式无不变化多端,层层递进,忽轻忽重,虚实不定,处处诡异莫测,时时暗藏杀机。 耳朵刚被斩下来的时候,袁啸天痛的差点背过气去,但在此时已经感觉不到耳朵那里的疼了,注意力完全在如何躲避这一招夺命连环剑上面,丝毫不干分心。 躲开四五次攻击后,袁啸天开始感觉越发吃力,等躲开第七次攻击后,忙接着躲避第八次攻击时,傅鸿韵上来从身后攻击袁啸天。 袁啸天心下一凉,叫苦不迭,但这仅仅是一瞬间,随即又开始全神贯注躲避剑招,顺便观察逃跑路线。 被燕十六和傅鸿韵联合夹攻之下,袁啸天身上的伤开始逐渐增加,一开始还只是左臂被燕十六划伤一丝皮肉,紧接着就是右侧小腿被傅鸿韵刺破流血。 再接着,他胸前被燕十六斜着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顿时血狂涌出来,浑身如同着火了一般,锥心刺骨的疼痛遍布全身。 袁啸天觉得不能再等了,瞅准一个时机避开前后两人的攻击后,双手从腰间摸出剩余的六支银针,分别射向燕十六和傅鸿韵,射出之后,他猛然发力纵身一跃,向右侧逃去。 只是还不能他落地,便顿时感觉浑身像是触电一般,哪里又好像有细微的呲呲的喷水声…… 落地之后,袁啸天两腿一软栽倒在地,于是忙欲伸出右手撑起身子,却发现撑了两次都没有反应,忙朝右手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袁啸天简直吓得魂飞天外,此时哪里还有右手呢? 整个右臂都已经没了,刚才听到的呲呲的喷水声,其实是右臂在喷血…… 原来,燕十六早就知道袁啸天身上常备九根银针,而且知道他为人阴险毒辣,这九根针是他用来保命的。 所以在袁啸天同时射出六根银针后,燕十六一边躲过去,一边瞬间变招,对着袁啸天的右侧砍了下去,直接将他的右臂砍断了。 “哼!袁啸天,你也有今天!” 燕十六落在袁啸天身前,用剑指着他冷笑。 “师兄,尽量留活口。”傅鸿韵随后落到燕十六身旁,轻声提醒道。 袁啸天此时回过神来,忙用左手点中肩井、乘风、天宗三处穴位止血,随后便直勾勾的盯着燕十六叹气道: “燕十六,你死定了!” 燕十六闻言一愣,随即狂笑道: “我死定了?哈哈……袁千户可真会开玩笑,既然你这么喜欢告密,就让我送你去地府告密吧!” 燕十六说完便准备刺死袁啸天,却不料眼前猛然一道亮光闪过,忙眨了下眼睛。 眨眼之后再去看时,地上只有一件沾满了血的被破了各种口的夜行衣,袁啸天却不翼而飞了。 燕十六和傅鸿韵二人同时惊骇不已,忙施展轻功四下搜索,可惜是在晚上,同时雾气越来越浓,视线受阻,看不了太远。 二人接下来对大槐树周边五里内搜索了整整一刻钟,也没有任何线索,甚至在地上都无法看到滴落的血迹。 “师妹,算了,不找了。”燕十六咬着下嘴唇,叹了口气。 “师哥他这是什么功法?这么诡异?”傅鸿韵问道。 “我也不能十分确定,看刚才的情形,倒有几分像是传言中‘金蝉脱壳’的法子!” “啊!!!金蝉脱壳?” “对,以前听师傅提起过一次,没想到今天居然亲眼得见了,金蝉脱壳原来是这样的。” “哦,师兄一说我才想起来了。师傅说过这个是功法寻常人没有机缘的话极难修炼。就算练成也几乎无人愿意使用,毕竟使用一次就要耗费十年功力,而且施功之后有可能终身致残……” “哼!对于关键时刻的保命来说,十年功力又算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怎样刚才的情形,对于袁啸天来说,都是九死一生,这个狗日的也确实够狠,不止对别人够狠,对自己也够狠……” “也许对他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嗯,师妹,咱们今天还是大意了,以后对待任何人都不可以掉以轻心,说不好对方有什么一技傍身。” “师哥说得对。哦,对了,你今天最后一个变招,可不像是师傅教的功夫。” “确实不是。是我请教了白胜雪后悟出来的,他不肯教我无影剑诀,只是被我百般殷勤之后,吐露了一个变字,我才恍然大悟。 “这世上并没有最厉害的永远不败的剑招,从来没有,只要有剑招,总能找到破解之法。 “而只有将各种剑招拆开了,揉碎了,才能够领悟这些招式想要达到的目的,以及会有那些破绽,然后再根据破绽演变出来新的防御招式,或者根据对方的应招再演变出新的攻击招式,以此,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哇……我感觉师兄你……已经快要接近师傅的境界了!” 傅鸿韵一脸崇拜的望着燕十六。 第91章 隔膜 “咳……好了,师妹,咱们回去吧,明天一早,再回禀吴极就行了。” “那师兄咱们不追查袁啸天的下落了吗?他有没有可能回隐阳城,毕竟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师妹,袁啸天这个鸟人确实卑鄙无耻,老辣狠毒,但是他并非蠢笨之人。他既然知道是咱们俩在这里守株待兔,想必他应该明白,他的计划已经暴露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再回隐阳城,欧阳鳙会撤了他的职位,吴极也会报复他,咱们更要追杀他。 “师妹你觉得,他会把好不容易拼了十年的功力才换回来的一条狗命,会舍得这么轻易的丢掉吗? “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凭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明白这个道理。 “隐阳城之外的天地很大,不要说咱们俩个人去追杀他,哪怕是出动长乐帮的力量都未必一定能杀死他。 “所以师妹,只要袁啸天他不傻,就肯定清楚,当下到底是回隐阳城好,还是去外面的世界更好? “更何况,他就算逃走了,今后多半也是个废人了,一剑杀死他也许反倒便宜了他……咱们又何必继续追查下去? “至于无极那边,师妹你不用担心,我会将情况一一回禀,他向来心慈手软,必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好,师兄,我听你的,咱们回城。” “嗯。” 子时五刻,云顶山下地窖门口。 “楚云师妹,你这次出去办事走了共三十七天,在外面还顺利吗?”飙风笑着问道。 “嗯,好在有贵人相助,虽有艰险,还算顺遂!” “有贵人相助?什么样的贵人,楚云师妹,你快说说!” “此事说来话长,并非一时半刻之间就可讲明,飙风师兄,眼下还是专心守门为好。” “呃……好!” 飙风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楚云这次出去肯定是经历了很多事情。 虽然她只是淡然的一句‘虽有艰险,还算顺遂’,但是想必这几个字背后有着太多的波澜壮阔和惊涛骇浪。 飙风通过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如今的楚云越发的沉稳老练,而少女的青春之气和女子的柔弱之气在她身上几乎已不可闻。 他不由得心内感慨,时间真的是一把无情的刻刀,不知不觉中,已经悄然改变了我们。 你如今再也不是五六年前,跟在我身后,一直甜甜的缠着我叫师兄的那个楚云了。 也不是两三年前无话不讲,愿意和我反复切磋武艺的那个楚云了。 可是无论怎样,总有些事情是不曾改变的,硬要说是改变的的话,无非是在一点点加深罢了。 “楚云师妹,其实我……”飙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嗯?” “哦,呵呵……没什么……师妹,你看那边……” 飙风吞吞吐吐了半天,猛然伸手指了下天上。 “哇,居然是流星!”楚云顺着他指着方向看去,顿时惊叫道。 “嗯,师妹许个愿望吧!据说人看到流星后,许得第一个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不用了,比起把希望寄托在别的东西上面,我还是更愿意亲自动手去努力实现。” “哎,师妹此言差矣。只是许个愿望而已,又不影响你正常的努力。 “何况有些事,并非是仅靠努力了就一定能成的,终归有些事还是要看天意的。 “再说就算师妹你不信,许个愿望又有何妨?毕竟又不会损失任何东西,为什么不试试呢?” “这……飙风师兄所言有理,我试试看……” 楚云说罢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看着她的样子,飙风心里一揪,不禁眼眶有些湿润,心中涌起许多感慨。 不知道为什么,人和人之间,有时会突然出现一种隔膜。 这种隔膜又并不是冷漠,甚至是可以做到,一边在谈笑风生的同时,另一边隔膜反而在肆无忌惮的加深。 见楚云睁开眼睛,飙风刚要问她许了什么愿望,但突然之间,好像听到一些异常的声响。 楚云神情一凛,也隐隐约约听到有忽闪忽闪的扇翅膀的声音,其中又似乎夹杂着撞击的声音。 “糟了,师妹,是地窖里面有异常,咱们快进去看看。”飙风侧过身子,急忙说道。 “好!” 二人立即下到地窖里面,这里的声音更加明显。 飙风打开地窖的门后,突然从里面呼啦啦冲出来一群黑糊糊的东西。 楚云和飙风眼疾手快,迅速拔剑挥砍。 三招之后,两人合力将冲出来的这些黑糊糊的东西尽数击毙,这时方才看清,原来是一群蝙蝠。 来不及细想,二人又赶紧冲进冰窖里面,不禁又是一惊。 只见冰窖里面仍有许多蝙蝠在飞来飞去,有飞的低得直接撞到了正在坐着运功疗伤的水至清和和角星身上。 二人不敢怠慢,一边立即动手斩杀蝙蝠,一边注意着尽量不去打扰到正在运动疗伤的两人。 片刻之后,飙风和楚云二人已经将所有蝙蝠一一击杀。 楚云此时心急如焚,急急来到水至清和角星身边。 角星还好,虽然仍旧没有意识,但是也没有什么影响和变化。 与他相比,此刻水至清却已经是脸上胀得通红,满头大汗,头上升起一缕缕的白烟,看得出十分吃力。 “我实在是太大意了,只顾着在门外守卫,却忽略了地窖内的情况……” 楚云一边懊悔的拍着额头,一边自责道。 “楚云师妹,先不要急着自责,此事尚有蹊跷之处!这里是地下冰窖,怎么会突然出现蝙蝠?你不觉得奇怪吗?” 飙风一遍看着地上黑糊糊的蝙蝠尸体,一边思索问道。 楚云闻言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一边轻步向门口走去,一边说道: “飙风师兄,咱们先去门口那边再说话,尽量还是不要在这边,打扰水老前辈进行疗伤。” 飙风也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跟着楚云轻步走到了冰窖门口外侧。 楚云道: “飙风师兄方才所言,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这么异常的情况,我竟未及细想……” 第92章 山高路滑 “飙风师兄方才所言,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这么异常的情况,我竟未及细想……” “楚云师妹,这不怪你。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心心念念想的的全都是角星师叔的病情,太过专注,其他的事情自然就很难再引起你的注意,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个道理。 “这浩瀚夜空何其广袤无垠,但若是将目光集中于一点,那么其他地方纵有千般华彩,万分奥妙,你大概就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这是人性使然,所以不必自我苛责。” 楚云听罢点了点头,不禁对飙风另眼相看,赞叹道: “一月不见,师兄的修为境界又精进了不少,难怪就连贯日盟主,也对你青睐有加,果然是不同凡响。” “师妹谬赞了,我愧不敢当。”飙风听罢顿时耳根一热,笑靥如花的回道。 楚云从地上捡起一只蝙蝠的尸体仔细观察,喃喃道: “这些蝙蝠到没有什么特异之处,都是寻常可见的物类。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冰窖中呢? “我明明在去天机阁之前,就仔细检查过冰窖,并没有发现什么洞穴和缝隙,更没有这些蝙蝠! “难道是……我走之后,有外人带了蝙蝠来,养在冰窖中?” 飙风听后直摇头: “这个不太可能。自从师妹你走之后,弦月长老专门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严密守卫在门口。 “期间除了弦月长老、司星师叔、我师父、还有纪星师叔、如云师姐、阴风师兄以及几位师弟来地窖里看过角星师叔外,并无外人来过。 “更何况,蝙蝠虽然喜欢栖息在阴暗的洞穴、缝隙之处,但是却喜欢温暖,不喜寒冷。在冰窖这么寒冷的地方,并不适合他们生存,只适合冬眠。” 楚云起身丢下蝙蝠尸体后,觉得手上似乎有什么液体,本以为是血,但抬手放眼下一看,顿时一惊: “飙风师兄,你看!这些蝙蝠身上有水!” 飙风闻言立即从周边地上捡起几只蝙蝠尸体,一一查看。 果然,每个蝙蝠尸体上,都有水渍。 楚云、飙风二人正疑惑间,忽又听到冰窖内有些响动,忙冲了进去。 “咳……咳……咳咳……” 进入冰窖内后,只见水至清面色苍白,正一边咳着,一边将角星放平在冰床上。 “水老前辈,你……”楚云急忙上前两步,关心道。 “不妨事,老夫虽然年事已高,耐力大减,但终究还有深厚的内力在。只是刚才运功输气期间,被蝙蝠所扰,咳……乱了几分气息,回去修养一下便好。” 水至清长长的舒了几口气回道。 “飙风师兄,事不宜迟,麻烦你扶……陪着水老前辈回正奇殿休息。为了以防万一,今天晚上我要守在这里。” 楚云对飙风使了个眼色道。 “好!师妹你等我回来……水老前辈,外面夜深风冷,山高路滑,还是让晚辈带路,回正奇殿休息吧?” 飙风对楚云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水至清身旁拱手道。 “好……” 飙风和水至清离开之后,楚云开始对冰窖各处进行仔仔细细的检查。 这间冰窖位于地下十五米深处,长十米,宽八米左右,空间并不大,四面都是由三尺余厚的冰墙围成,只在门口以及左右两侧的通风口处,留了空隙。 楚云检查之后发现,四面冰墙都是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而冰窖的门口处也没有任何异常。 冰床周围也检查了一番,没有问题,然后去检查通风口。 通风口共有四个,左右两侧分别有两个,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楚云蹲下身子检查了左边下方的通风口,没有异常;纵身一跃观察左边上方的通风口,也没有问题。 又依法检查了右边下方的通风口也完全正常后,楚云心内百思不得其解,疑窦丛生。 纵身再去检查右侧上方的通风口时,不禁顿时吃了一惊。 这个一尺见方的通风口下端已经融化成一滩水坑,为了防止异物吹进来而设置的网纱也被破了个大洞,在破洞的边缘处,能明显看到许多水渍,还有一丝血迹! 原来,刚才那一群蝙蝠,是通过右侧上方的通风口飞进来的。 半刻钟后,飙风返回地下冰窖中,楚云将刚才的发现,对他一一讲明。 “哦,原来如此。楚云师妹,我去下库房,取网纱和竹签来,你现在这里守着,稍等我片刻。” “好,飙风师兄速去速回。” 一炷香后,飙风带着一匹网纱和一捆竹签回到冰窖中。 随后,楚云和飙风将右侧上方通风口的破损网纱取下,换上新的网纱,再横竖相间的撑好几十根竹签,这样既可以保证通风,有可以避免再有飞禽异兽撞破。 做完这里之后,二人顺便也把另外三个通风口用竹签进行了加固。 “飙风师兄,虽然蝙蝠的来路是弄清楚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奇怪。 “就算是地面上夜里会寒冷一些,但那也总比冰窖中热吧,这些蝙蝠为什么偏要向冷处飞来?这明显不合常理。而且还是一群蝙蝠齐刷刷的飞来,而不是一只?为什么他们身上,又都有水渍?” 楚云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反常,有些蹊跷。 “楚云师妹,你的怀疑不无道理。这些蝙蝠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早不晚,刚好出现在治疗的那段时间,这也实在很难用巧合能解释。 “可是话又说回来,现在云顶山中,除了水至清前辈便再无外人,其余都是饮血盟内部弟子。 “水老前辈肯定是没问题的,咱们饮血盟弟子也应该没有问题。那么似乎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已经有外人渗透到咱们饮血盟内部了……” 楚云听罢一拍脑门,叫道:“哦,我想起来了……” “楚云师妹,想起什么了?” “呃……之前我去天机阁求测还灵草所在时,吴……天机先生曾对我说‘若遇危险,谨防地陷;血光乍起,墙外可安!’ “我真是太笨了,一路上竟百思不得其解。这句话不就是在说:地下冰窖内的墙上会出现危险,血光乍起吗?” 第93章 蝼蚁尚且偷生 飙风听后沉吟半晌,最后点了点头冷笑道: “若遇危险,谨防地陷;血光乍起,墙外可安!确实有几分道理,看来这位天机先生还算有些本事。” 楚云听罢面露不悦: “什么叫‘还算有些本事’?人家天机先生未卜先知,神机妙算,见识不凡,境界高妙,是很厉害的好嘛!而且还愿意破例给我看卦,又愿意仗义出手相助我们饮血盟!你怎么这样说他?” “哈……楚云师妹你先莫恼,他若真像你说的那般无所不知又热心助人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还灵草的所在? “有了还灵草,咱们饮血盟便百战不死,何愁不能统一江湖,唯我独尊?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蛰伏不动? “再说如果他真的算出了今晚的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非要拐弯抹角的说些‘谶语’,这是打心里不信任你呢,还是故意要戏弄与你? “师妹你纵然聪慧机警,老成谨慎,但终究江湖阅历尚浅,不知人心险恶,未必真的能分清善恶贤愚! “而且坏人也不会在自己脑门上写上坏人两个字吧?弦月长老不是之前跟咱们讲过东郭先生与狼、还有农夫与蛇的典故吗? “有道是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人心隔肚皮,像天机老人这样下九流的江湖神棍,师妹你要多多提防才好!” 楚云听飙风一一讲来,脸色越发的难看,抬手冷冷道: “此间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师妹你何必……” “我要照顾师傅了,恕不远送!” “师妹,我……”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多有不便。请回!” “……好!告辞!” 十月七日,辰时三刻,天机阁五楼。 燕十六和傅鸿韵二人通过地道来到五楼客厅,把昨天夜里的事情经过逐一回禀给吴极。 “回禀主子,昨天晚上我和师妹守在大槐树上……事情大致的经过就是这样,属下无能,没能生擒袁啸天,反倒被他用‘金蝉脱壳’逃走了,请主子重重责罚!” 燕十六说完之后,和傅鸿韵一起对吴极深躬。 “袁啸天?居然是他……有什么好责罚的?昨晚那种情况,你们二人已经处理的很好了。这样,你们俩先去左边的暗门躲一下。 “我一会要见个人,若是此人图谋不轨,你们立即冲出来将他拿下,不得有误。” “是,主子。”燕十六说和傅鸿韵答应道,随后躲到暗门中去。 “小龙,你去一楼课舍,把陶鹿带过来,就说我要问他功课情况。” “是,小龙遵命。” 一盏茶后,小龙带着陶鹿来到五楼客厅。 “陶鹿啊,昨天先生教了哪些内容?”吴极笑道。 “呃……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陶鹿扭扭捏捏的回道。 “嗯,不错,还有呢?” “天之爱人也,薄于圣人之爱人也;大人之爱小人也,薄于小人之爱大人也;其利小人也,厚于小人之利大人也。” “哦?……还有呢?” “没……没了……” “呵呵,原来如此。那我来教你一首诗吧。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首杜甫的七律《登高》,你可读过?” 陶鹿听到第一句的时候浑身一打哆嗦,等吴极问完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 “求天机先生饶命,小的知错了,悔不该当时一时贪心,收了那人的钱……” “既然知道错了,就从实招来吧。” “是,小的乃是彭城人氏,并非陶仁信的孙子,更不叫陶鹿,而是叫彭千山……” “哦,彭城?彭千山?这么说,你祖上就是传言活了八百年的彭祖?” “回先生,正是,小的是彭祖第六十四代孙。不过本族家谱之上并未记载此事,真真假假,小的也说不清楚。” “依你这么说,《彭祖经》也不存在喽?” “那倒不是,这个确实存在,只是此书真本饱经战火动乱,历经百般辗转,早已散佚。民间手工传抄《彭祖经》可以确定是托名伪造的。” “嗯,你家先祖即为长寿始祖、*中始祖、气功祖师,又是烹饪大师、养生大师。想来即便没有活八百岁,也应该身体康泰,壮于常人,你为什么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身体停留在十一二岁?” “唉……此事说来话长。彭祖一脉,源远流长,一直开枝散叶,如今早已经枝繁叶茂。 “小的这边若论血脉,是极为偏远的一支,家族中大多都是体弱多病。 “小的小时候贪玩,跟另外两个玩伴在村子后边的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钻进去走了三个时辰之后,在洞里发现了一个发光的拳头大小的球。 “那个球噼啦一下打到小的身上,把小的击晕了。等小的醒来之后,球不见了,两个玩伴也不见了。 “小的迷迷糊糊回到家之后,就再也没有长过身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再后来小的的父母和兄弟开始渐渐的生出嫌弃之心了,经常动手打骂。村里的巫师还非说小的是怪物,会给村子再来厄运,屡次三番跟族长说,想把我赶走。 “族长倒是仁慈,并没有听信巫师的话。不过在那之后,连这三年出现了大旱灾,族长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小的心里害怕极了,深怕在某个夜里一睡下就再也醒不来了。于是就拼命逃了出来,然后四处流浪……” 吴极闻言长叹一声:“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彭千山,你接着说。” “后来小的在半个月前,混在灾民中入了隐阳城,接下来就认识了陶仁信,跟着他来喝粥。一来二去,小的跟陶仁信混的熟了,就把身世来历告诉他了。 “过了几天,袁啸天便找到小的威逼利诱,让小的跟陶仁信演一出戏,然后混进天机阁,潜伏下来做眼线,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给他报信…… 第94章 人间没个安排处 “天机先生务必饶命,小的所讲的全都是事实,不敢有半点隐瞒!” 吴极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 “彭千山,你先起来,我再问你,袁啸天为什么派你来潜伏做眼线?我跟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恩怨瓜葛!” “回禀先生,这小的哪里知道?袁啸天并没有提过,只是说让留意天机阁内有什么异常之处,然后汇报给他。 “他说事成之后,给小的五百两银票,让小的有个地方可以安家。除此之外,再无提及其他事了…… “求先生发发慈悲,念在小的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饶小的一命吧……” 彭千山并未起身,而是继续哭着求饶道。 吴极心情颇为复杂,徐徐说道: “我看你倒是挺会演戏的,好几次我都被你蒙骗过去了。你想安家倒也不难,我认识城中戏院‘得月楼’的老板,可以引见你去他那边做戏子。 “别的不说,彭千山,以你的演技和能力,成家立业,安身立命并非难事。” 彭千山听后苦笑一声,起身道: “主子说笑了,那些戏子演戏是为了出名发财,我演戏只不过为了保命而已,不可同日而语。 “多谢先生一番美意,比起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我更害怕,身份暴露后背当做怪物的那种眼神。 “所以我宁愿死也不去得月楼,请先生见谅。若是先生念我可怜,可以派人将我送出城去……彭某保证,今生再不回隐阳城!” 吴极听后连连摇头,不无伤感道: “彭千山,你是否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梦里不知身是客,人间没个安排处。彭某只想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不为世人所知,求先生成全。” “好吧,既然如此,小龙你一会去给彭千山拿上十两碎银子。” “……是,主子。” “彭千山,有些事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你没有生在恰当的时代。也许……几万年以后,没有任何人再会把你当做怪物。 “你现在就去跟小龙去拿银子,然后在一楼门口等着,我会安排两个人送你出城,保重!” “好,多谢先生成全,但愿将来,能有一个如你所言的那样的美好时代。” “……” 一盏茶后,吴极吩咐燕十六、傅鸿韵二人道: “你们二人一会下楼将彭千山蒙上眼睛,通过地道带到据点一,然后再用新挖的通向城外的地道护送出城,务必速去速回,不得有误,天机阁还有他事需要你们去处理。” “是,主子!” 燕十六和傅鸿韵拱手高声答道。 一个时辰后,隐阳城城北二十里荒原上。 “行了,彭千山你走吧……” “好的,多谢二位相送,敢问尊姓大名,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必当重谢!” “不必了,你可以快走了!” “也好。” 彭千山跟燕十六和傅鸿韵告辞之后,便一路向北走去。 他走了一百多米,又回头看了一眼燕十六和傅鸿韵,两人也在直勾勾的盯着他,于是急忙转身快跑。 “师妹,快上!这人不能留了,咱们之前被搜捕,他肯定看过咱们的画像了,刚才又借机问姓名,又是回头看的,说不定回头就回隐阳城,把咱们点了!” “这……师哥,主子可没说要他的命……” “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不是他死,或者明天就是咱们亡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走,师妹!” “……” 燕十六见傅鸿韵只是低着头,半天不说话也不动,又抬眼看到彭千山狂奔而去,忙吐了口痰在地上,急忙向彭千山追过去…… 虽然此时彭千山远在几百米开外,又继续狂奔,但他终究是小孩的身体跑不了太快,更何况燕十六还会轻功, 所以不到半刻钟,燕十六就已经追到他身后,眼疾手快,手起刀落…… 一炷香后,燕十六找了片洼地刨了个小坑,把彭千山埋了起来。 “师哥……袁啸天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确实该死,咱们杀他无可厚非。但是这个彭千山,他虽然有错,但……罪不及死……你何必……” 傅鸿韵看着忙碌的燕十六愣愣的说道。 “哼!妇人之仁!”燕十六不屑的骂道,“师妹我问你,万福河洪水决堤是为什么? “锦城、金筑、上庸、湘阴这四个城池的城主贪墨水利工程款,使用劣质材料修坝筑堤,固然有一些原因。 “但更主要的难道不是老天爷吗?在上游连着下了四十天的暴雨,这才最终导致万福河洪水决堤。 “这次决堤,直接淹死了将近十万人。师妹,我且问你,这十万人难道都该死吗?其中有多少无辜之人?” 傅鸿韵闻言大惊,一时答不上话来:“这……” “天之道,不是损有余以补不足吗?这十万人就属于多余的是吗?就该被损掉?” “师兄,两者不可并论。天道喜怒无常,天灾天罚降世,伤及无辜属实不该,但也有普降甘霖,泽被万物 之时。 “师兄你……不该因一己之私,随意取人性命。这……绝非君子所为。” 燕十六听罢哈哈大笑: “君子?老子从来不屑于自称君子。有道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既然天道喜怒无常,可以将万物为刍狗,随意杀戮,我欲效仿,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师妹,收起你的仁慈之心。在这乱世之中,江湖之上,多一份仁慈,就多一处致命的软肋;你要记住,任何时候,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事!” “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你才从长乐帮才出来不过一年多,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子了?” 傅鸿韵泪眼朦胧,摇着头哽咽道。 燕十六见她眼泪婆娑,失魂落魄,忙走到她身前,伸出双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边用手抚摸着她的头,一边叹气道: “师妹,你不懂!如果你在七岁时,也见过狼的话,承受过极度的恐惧、煎熬、恶心、折磨, “再之后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片段都会变成无尽的噩梦,将你压垮、摧残、甚至逼疯。 第95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如果你真的经历过那些,说不定,你今天,也会变成如今我这番模样…… “师妹啊,有很多事并不是到了长大才变得,而是从小就开始一点点改变了…… “这个世间,这片江湖昨日和今天如何待你,那么你,明日也将如何对待这个世间,这片江湖。 “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但是当我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师妹,如果可以,请你原谅我……若有来生……” 傅鸿韵听罢心都碎了,将燕十六也紧紧抱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然后张嘴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舌尖传来一丝温热的腥咸,方才像个孩子一样松开口,无助的哇哇大哭…… 午时六刻,燕十六和傅鸿韵回到天机阁五楼客厅。 吴极已经吃过午饭了,对二人姗姗来迟有些不满: “不是让你们速去速回吗?怎么拖了这么……” 等抬眼看到燕十六此时已经新换了一身衣服,以及傅鸿韵红肿的眼睛后,吴极顿了一下,随即又问道: “彭千山送到哪里了?他有没有说打算去哪?” “回主子,已经将他送出百里之外,他说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只能暂时一路向北……” 吴极听后,微微一笑: “哦……你们二人辛苦了……明天或后天,黑龙堂就将到达野人谷,一场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你们稍后吃顿饱饭,然后立即前往野人谷,帮白胜雪他们一起布置陷阱机关…… “我……明天一早,就出发赶去!” “是,主子!”燕十六和傅鸿韵拱手答道,然后退了出去。 一炷香后,燕十六和傅鸿韵两人出了城,骑着马赶往野人谷。 “师哥……你说主子相信了吗?” “相信什么?” “就是……彭千山……” “假装相信。” “假装相信?” “对,也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结局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让咱们俩去送他?为什么不安排天机阁的伙计去送?” “这……白虎部其余的人都去了野人谷备战,就剩咱俩了啊。再说万一袁啸天没走远折回来,天机阁的伙计能对付得了吗?我觉得主子这点上并没有做错,师兄未免以小……” 燕十六不等傅鸿韵说完忙不耐烦的打断: “哼!就算是他事前不知道,咱们刚才回禀时,他必然也是知道了。他固然掩饰的极好,但终极忍不住上眼皮抽动了两下,被我看出来了。他既然知道,却又不责罚,说白了就是已经默许……师妹你觉得不是吗?” “这……师兄,袁啸天在隐阳城大肆搜捕这么多天,咱们一点也没暴露,进城出城许多次也是如此,再加上平日种种迹象,难道你看不出来主子神通广大,并不好惹吗? “你就算不愿意追随他,也没必要跟他作对吧?野人谷那边……我有点害怕,师兄,要不咱们回长乐帮吧?” 燕十六听后哈哈大笑: “师妹你这些都是妇人之见!他是奸诈狡猾、手眼通天不假,可我也并不愚笨,更不是泛泛之辈。 “何况他这人一点武功也不会,师妹你怕什么,要不是有白胜雪在,哼!我要杀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傅鸿韵闻言立即停住马,瞪着燕十六,凛然怒道: “师兄你切不可胡言,更不可如此莽撞任性!咱们师兄妹落难之时,若不是蒙主子收留庇护,如今恐怕已经命丧九泉之下! “你就算是不感恩,拍拍屁股走人也就算了,难道还要恩将仇报,将他杀死吗? “师兄你之前已经犯下三桩大错,如今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吗?我以前认识的师兄,可绝不是这样的。 “你要杀主子,我是坚决不同意,一定会阻止你的。师兄你冷静一点好好想想,做下此等恩将仇报之事,将来如何在江湖之上立足?岂能不受天下人耻笑和唾弃? “这还倒在其次,我再问你,师兄你若是杀了他,白胜雪会轻易饶了你吗?会放过长乐帮吗? “以我观察,不要说师兄你,就算是师傅和掌门来了,也必定胜不过白胜雪。 “再说主子的朋友里面,又不是只有白胜雪,万一再有什么洪胜火、吕如兰之类的。 “到时候,不止你我二人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就连整个长乐帮,恐怕都将不复存在。 “长乐帮里虽然只有师傅和师兄对我好,其他人都嘲笑我、鄙视我、欺负我,可这毕竟是我最后的家园了。 “哪怕里面已经是藏污纳垢,肮脏不堪,我也决不允许,你就这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亲手毁掉它。 “若是师兄你非要一意孤行,任性妄为,请恕红韵不敬,只好与你拔剑相向…… “我这次出来,本来是想把你从泥坑中拉出来,没想到不但没成功,反而我自己,竟也渐渐被你拽到泥坑里了。 “有些事根本不需要等到时过境迁才知道结果,因为从你迈开第一步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师兄你若要动手杀主子,我必然早晚一死,横竖一死,与其这样,我……宁愿死在师兄你的剑下!你动手吧!” 傅鸿韵言毕便拨出剑,指着燕十六。 燕十六听罢这番话,也不禁是感慨万千,眼眶湿润,鼻子发酸。 师妹说她在长乐帮被嘲笑、鄙视、欺负,自己在那里不也是被各种蹂躏吗?来到江湖上,不也是到处碰壁吗?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世上,若还有一人对自己是真心实意、至死不渝的话,那就只能是眼前这个师妹了…… 只可叹造化弄人,偏偏给她一张极其恐怖丑陋的脸…… 想到这里,燕十六驱赶着马绕到一侧,来到傅鸿韵身边,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红韵……你放心,长乐帮不止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归宿,我又怎么忍心毁掉它? “你说得对,杀一个人不难,真正难的是如何全身而退,不受影响…… “师妹,我怎么会对你拔剑相向呢?我答应你,现在不去动他便是……不过到了野人谷,咱们一定要见机行事。 “最好是先坐山观虎斗,让白胜雪他们跟黑龙堂斗个你死我活,说不定咱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白胜雪确实厉害不假,但黑龙堂也不好对付,何况对方人数比白虎部多了近二十倍,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第96章 不许又当又立 傅鸿韵见燕十六说到后面,还是没有彻底放下那个念头,顿时觉得无比失望。 于是她用力从燕十六的怀里挣脱出来,泪眼朦胧的连连摇头。 燕十六见状则双手张开,猛然发力将她抱住,看了一眼她的脸,闭着眼睛压了上去…… 随后,傅鸿韵只觉得脑袋突然轰隆一声,像是爆炸了一般,身子仿佛是在一口枯井里轻飘飘的往下坠…… 她就这样一直往下坠,这口枯井,深不见底,没有尽头。 未时二刻,天机阁五楼客厅。 “主子,燕十六和傅鸿韵这两个人,怕是已经不能再用了,居然敢不听主子命令,擅自行动,要不就……” 小龙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切菜的动作。 吴极抿了一口茶淡然道: “他们二人当初前来投靠,乃是为形势所逼,并非是出于真心,才归附天机阁。如今做出这些事,想想也不足为怪。 “只是黑龙堂明后天就将赶来,一场恶战再所难免。历来大敌当前,自乱阵脚都是兵家大忌,不能不慎之又慎,他们两个暂且先不动,以后再说。 “想当年诸葛先生不也是明知魏延早有反意,但是为了北伐大业,也不得不先重用于他。 “为今之计,必需要集中全部精力对付黑龙堂。尽管之前剿灭黑虎堂时也击毙了有六百余人,但那毕竟是在夜里偷袭,以有备打无备,所以才比较顺利。 “但是如今黑龙堂七八百人虎视眈眈、有备而来,我虽然自信肯定能将他们消灭,但却没有无伤而胜的把握。 “唉……天意难测,人心难料……不说这个了,小龙,你现在立即去通知明天和后天预约的客人,将预约改到今天,我今天下午就把他们的卦看完。” 小龙听罢浑身一激灵,大惊失色道: “啊!!!主子,这……恐怕不妥,这么破例的话,若是传扬出去,对咱们天机阁的招牌和主子的名声都大为不利……” 吴极放下茶杯,起身来到窗前,望着野人谷方向,毅然决然道: “招牌也好,名声也罢,说到底都是浮云。而且现在早就不允许又当又立了,人事纷杂,必须要做出取舍。跟这些相比,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野人谷那边,胜雪带着几十个白虎部的兄弟在奋战,我实在放心不下。只有先将天机阁这边明后天的事都处理好,我才能心无旁骛的赶去汇合,共同御敌。 “若是野人谷……一旦失守,则后方的天机阁,距离被摧毁只在须臾之间。 “事不宜迟,小龙你速速去安排。” 小龙听罢后摇着头应道:“是,主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暂且按下天机阁这边,再来说说饮血盟。 这天辰时,弦月长老来到地下冰窖中,楚云将昨夜水至清为角星疗伤时遭遇蝙蝠袭击的事逐一回禀。 弦月长老听后沉默了一会,方才说道: “这事多半另有玄机。既然冰窖内部的通风口出了问题,那多半外边的通风口也很可能被破坏了。 “我在这里守着,楚云,你去拿着这些网纱和竹签,将外部的四个口也分别加固一下。” 楚云听后也觉有理,于是点头称是,抱着网纱和竹签去外部,将四个通风口一一加固。 “若叶,你回一趟碧霄宫,从我卧房中的箱子里取一卷无痕纸,速速带过来。” 楚云走后,弦月长老对身后的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女仆人吩咐道。 “啊!!!主人,这无痕纸稀缺无比,箱子里总共还剩下三卷了,主人……确定要用吗?” 若叶闻言脸色一变,顿时以手掩口,大惊失色道。 弦月长老则平静回道:“当然,速去速回。” “这……奴婢遵命!” 若叶叹了口气应道,随即前往碧霄宫而去。 一炷香后,楚云加固好外部的通风口返回地下冰窖中,却见弦月长老和若叶两人正在往通风口的上下左右四个侧壁上贴纸。 见楚云回来,弦月长老颔首道: “这次只是蝙蝠才没有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若是下次有人在通风口将毒气灌入,岂不大凶? “这种无痕纸是用多种旷世罕见的材料研磨数年制成,若有一丝毒气在其数尺之内经过,整张纸则会立即变成红色,起到示警的作用。 “楚云,若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屏住呼吸,将角星带出冰窖。” “是,楚云听令,还是弦月长老思虑周全。” 楚云一边回应着,一边也过来帮忙贴无痕纸。 弦月长摇头老苦笑道: “唉……说来惭愧,若真是如你所说思虑周全的话,昨晚的事,我就不该让它发生。” “长老不用惭愧,若说惭愧的话,楚云反倒要无地自容了,天机先生明明提醒了我,我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 “我以前虽然没觉得自己有多聪明,但扪心自问不算笨拙,如今经历种种之后,我甚至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傻子……” 弦月长老听罢拍了一下楚云的肩膀,微笑道: “既然是天机,必然是不易参破的。再说这天机先生行事也颇为怪诞有趣,不帮忙告知还灵草所在也就罢了,居然派了个绝世高手来饮血盟…… “而且他明明远在千里之外,却又仿佛对我们饮血盟门内之事颇为了解,简直匪夷所思。 “这样一个异类之人,我倒是想见识见识。楚云,你既然见过他,不妨与我说说,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楚云听罢则双手拍了一下,笑道: “那真是巧了,我在天机阁的时候,天机先生也曾说过想见一下长老您……” “哦?竟有此事?” “对呀,我还跟他约定,若是来饮血盟的话,引见他和长老结识呢! “当真胡闹!他既然自称天机老人,又与年逾古稀的水至清成为好友,想必已是白发苍苍,风烛残年,老迈不堪,如何四处走动?” “哈哈……长老此言差矣,称呼里面带老就一定是老人吗?弦月长老名字中也带一个老字,不也正青春正盛,如同玉人吗?他不仅不老,甚至还……” 第97章 人剑合一 “甚至什么?” “甚至比长老您还要年轻,只有二十多岁……天机老人只是别号,跟水老前辈是忘年之交,跟老不老无关。” “二十多岁?” 弦月长老猛然一惊。 “对的,弦月长老。” “这些年我在饮血盟风风雨雨,历经世间种种,本以为世界也就大抵如此了,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奇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境界! “常言道努力不如经验,经验不如教训,教训不如奇遇,奇遇不如天赋,天赋不如见识,见识不如眼界,眼界不如格局,格局不如境界。 “看来我真是在饮血盟待得太久了,习惯了坐井观天,却不知在此尘世之外,另外仍有一番广阔天地。” 楚云听后连连摆手道: “弦月长老不用这么自谦,他固然利害却,但也并非全知全能。 “而且他为人面善心软,又爱较真守理,这一点在江湖之上必定是要吃大亏的。 “对我们来说,击退几个小混混简直轻而易举,但是对于他,说不定就有些棘手了。 “哦,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还得派个人去给他送卦金。” “这个先不着急,楚云,刚才听你所言,我才感觉到他终究是一个人。你再说说,他是如何提醒你,地窖中会有危险的?” “呃……就在我帮忙击退黑虎堂的闹事者后,他送别时说的‘若遇危险,谨防地陷;血光乍起,墙外可安’。” “若遇危险,谨防地陷;血光乍起,墙外可安!这么看倒是有几分道理。楚云,除了这个呢?” “先生他还说我面相上一月之间有血光之灾,但是会有贵人相助。果然后来我在去请水老前辈的路上,就被红莲教的人追杀,然后又遇到茶水里面被下毒,而且是奇毒‘妇人心’幸好遇到轸星师叔暗中搭救才平安躲过。” 弦月长老听楚云讲完,不禁眉头微微一皱,连忙问道: “红莲教?妇人心?轸星?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随后楚云将松树林、清风客栈、以及樟树林中的几番遭遇一一讲给弦月长老。 弦月长老一边听,一边沉思,最后问道: “楚云,你确定是用一颗石子将玄铁鞭拦腰整齐的截断吗?” “对呀,弦月长老你看,这就是那两枚石子,我都随身带着呢!” 楚云一边说着,一边将两颗白色光滑的石子递给弦月长老。 弦月长老接过石子后顿时脸色一变,然后仔细观摩半天,一语不发。 见此情景,楚云不解问道: “长老,这里有什么异常吗?” “楚云,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长老是说……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忽略了……” 楚云狠狠地拍了下额头叹气道, “咱们饮血盟虽然也有暗器传授,可是从没见有谁使用过这种石子做暗器的……轸星师叔他,又是如何学会这门功法的?” 弦月长老淡然一笑摇头道: “这不是关键所在。古时曾有一位剑魔前辈,乃是剑术大家,四十岁后,能做到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后来又悟到无剑之境。 “武之一道就是这样,一旦能达到某个境界后,外物已经不重要了,任何东西都可以为剑,为暗器,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真正奇怪的是,以轸星的武功修为,究竟是如何用石子将玄铁鞭整齐截断的? “如此深厚之力,我自问尚且未必能做到,饮血盟中除了正在闭关的师傅贯日盟主他老人家肯定能做到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 “就算放到整个天下来说,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恐怕也屈指可数,不过寥寥数人。 “以我观察,轸星他现在最多只是刚刚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距离水至清的万物随心境界都要差很远 “更不用说坐而忘道和无他无我这两个境界了。以他目前的修为,断然是不可能造成这种情况的! “就比如说前面那位剑魔前辈,三十岁时是人剑合一,四十岁后到达万物随心的境界,精修之后方才进入坐而忘道的境界。” 楚云一边听,一边打心里佩服弦月长老看得真切,但是她毕竟在樟树林和轸星亲自见过面,而且自从和轸星分开后,确实再也感觉不到背后的那双眼睛了。 若说不是轸星师叔在关键时刻出手施救的话,又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这样想着,楚云又另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于是连忙问道: “弦月长老,那有没有可能是一边用内力发力的同时,一边借助外物之力达到呢? “比如虽然内力只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但是搭配极为强力的弹弓快速射出石子,有没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呢?” 弦月长老听罢凝神静气沉思了好一会,方才缓缓说道: “理论上来说,借助强势无匹的外物助力,再配合内力,临时突破一到两个境界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再多了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眼下你轸星师叔尚有任务在外,等他回来之后,我再询问他一番,是否有借助于外物! “其实还有一件怪事,到底是谁让红莲教的人追杀你,妇人心又是谁下的毒? “如果说这两件事都是冲着你的话,为什么在之后突然没有继续发难了? “这些事跟昨晚地下冰窖内、蝙蝠通过冰墙通风口闯入是否有关联?这些我们通通都还不清楚。” 楚云听后叹气摇头道:“是啊,要是天机先生在就好了,还可以问问他!” “楚云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若遇危险,谨防地陷;血光乍起,墙外可安! “现在回头再看这句话,红莲教和妇人心都能和‘血’字对应上,昨晚的事到底是和‘地’对应还是和‘墙’字对应,还是同时对应这两个字,现在我还拿不准。 “但我隐隐有种感觉,除了刚才的那两层意思外,恐怕还有第三层和第四层的意思,只是那部分内容到底是什么我还看不清,楚云,你再仔细想想,这个天机先生还有没有说过其他什么?” 第98章 生死存亡 “啊!!!我想想……离别之际我准备出发之时,他突然叫我然后交代了这句话。呃……好像这句话后面又说了什么……嗯……我再想想…… “哦,我想起来是,他原话好像是‘可将天机阁内所见所闻,反复思索数遍,应该能有所顿悟’。” 楚云努力回想那一天的场景,几经回忆,终于想起了这句话。 弦月长老闻言点头笑道: “是了,就是这极为关键的一句,你当时并没有注意,所以才无法领悟其中深意。 “我虽然跟他未曾蒙面,但根据你所讲的关于他的种种,可以基本断定,他不仅是个天机老人,还是个心机先生。 “他虽然说不上是字字珠玑吧,但绝对是话里话外好几层意思,就看你能看懂几层了。” 楚云听后脸上又是一阵羞红,抱着肩撇嘴道: “这句话当时看也就是稀松平常,注意不到也很正常吧!哼!有话不直说,就爱打哑谜,下次要是再遇到他,我非要……” 弦月长老嫣然一笑,伸手摸了摸楚云的额头问道: “你非要怎样?小楚云……” “呃……到时候再说,反正他不会武功,修理他有的是办法……” “你呀,这还真怪不着他。人家不是没跟你说,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只不过能不能看懂就要看自己了。 “这一点上,他并没有做错。更何况他本来就和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能出言提醒,恐怕也是经过了许多煎熬才做出决定的。 “不论如何有一点,楚云你要明白,他说也好,不说也罢,帮与不帮,从始至终,他都不欠我们的。” 楚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 “弦月长老,道理我是明白的,就是心理很不舒服。只是本来觉得距离上并没有相隔多远,但是越往后越发现,哪怕是明明看得见,但却已经只能遥遥相望而不可及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楚云,你接下来务必仔仔细细、详详进进的把天机阁内的所见所闻跟我讲一遍。” “嗯,好……” 随后楚云便把进入天机阁后将谢掌柜错认成天机老人、吴极断卦、讲述还灵草、提议互相帮忙、阐述水至清救治之法、易容术被识破、初论杀与不杀、谢掌柜回避、小龙引领、再论杀与不杀、击退黑虎堂、临别赠言这些事完整讲述了一遍。 “楚云,你说的这些事倒是挺有趣的,但是好像并没有太多反常之处。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事?” “呃……还有的话,就是二楼、三楼、四楼大厅中分别挂了鬼谷子画像、天地二字、先后天太极八卦图……” “嗯……还有吗?” “还有啊?他长得很特别算吗?” “……,你再仔细想想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让你感到疑惑不解的地……” 不等弦月长老讲完,楚云突然拍手叫道: “我想起来了,第二天一早我去天机阁的时候,吴极,哦不,天机先生他正在一张红纸上写字……” “哦,写字?写了什么?快快讲来!” “我当时就感觉奇怪和不解,不过他也没有多说和解释,然后就被其他的事打断了……写了两个字,一个是井字,一个是萧字……” “啊!!!” 弦月长老闻言惊出一身冷汗,神情有些恍惚,随后紧盯着楚云道: “楚云,此事干系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你确定当时看到是井和萧吗?” “啊!!是啊,没错的,我当时对这个印象很深刻,只是后来没多想……” “天呐……” 弦月长老一声惊呼,白色石子掉落在地,随后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好在若叶和楚云同时伸手扶住了。 “弦月长老,你这是……” “主人这么了?” 楚云和若叶同时大惊失色,两人也在弦月长老身边很多年了,从没有见过她这么失态过。 “原来如此……唉,我明白了……” 弦月长老也不回答两人,只是自顾自的喃喃自语道。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弦月长老方才渐渐回过神来,问楚云道: “楚云,你上次去天机阁用了多长时间?” “大概去的时候是十四五天,弦月长老,怎么了?” “我,可能要去一趟天机阁才行……” “啊???这怎么能行啊?盟主和朔月长老都在闭关,弦月长老你若是一走,饮血盟便是群龙无首,这怎么行啊?而且一来一回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时间也太久了!” 楚云大惊,赶忙劝阻道。 “你说的也对,可是我现在有些话必须要问他,他既然早就已经看出这一番危局,必定已是十分清楚其中的关窍所在,以及究竟如何破开危局。 “我并非对此没有对策,只不过此事实在干系重大,不仅直接影响到整个饮血盟的生死存亡,甚至连整个天下都会因此水深火热,动荡不安。我实在不敢轻易行事,唯恐万一…… “创造一个文明需要上千年,但是如果要摧毁它,也许只需要几个瞬间。 “在这个时候的每一步,每一个决定都太关键了。我需要他给我一些指点,或者是最简单的提示也可以,起码让我知道去哪个方向是对的……” 弦月长老怔怔的说道。 “弦月长老,你在说什么,我好像不大懂……究竟是什么事,这么严重?”楚云不解问道。 “嗯?吴极不都说了吗?” “说什么了?”楚云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弦月长老闻言显示眉头一皱,随即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楚云的额头道: “他不直接告诉你是对的,如果你还没看懂的话,说明你目前还不适合知道这件事,否则的话对你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增加你的危险。 “等你有朝一日能看懂的时候,你会恍然大悟的,那个时候,也许你未必能破开危局,但起码应该已经具备了自保的能力。” 楚云听后有些不悦,她向来敬重弦月长老,天机先生她也是打心底里佩服的,只是这两个人都喜欢神神秘秘,打哑谜。 虽然明知道他们不但不会害自己,反而是在保护自己,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遭透了,让人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第99章 凡事皆可修心 但是很快,楚云就驱散了坏心情,笑道: “弦月长老,要不然你要问的话写一封信,我带着再去一趟天机阁,顺便给天机先生补上卦金,等他回了信带回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弦月长老听后摇头道:“这倒是个办法,只不过恐怕如此一来,他不愿意回信了……” “哼!这就由不得他了吧,弦月长老的信,他敢不回?再说了,他又不会武功,大不了我把他绑来……” 闻听此言,弦月长老叹了口气:“唉……楚云,你还是不懂,有些人只可就见,不可屈致。 “这种人的脾气特别倔,骨头非常硬,他如果不愿意说的话,不消说你把他绑来,就算是你以死相逼,他也不会因此而屈从。 “而且本就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他更不可能轻易言说…… “再说他不是说了,让你一个月内回到饮血盟后不要外出吗?也许另有深意,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并且现在角星他,也需要有绝对信得过的人照料,你现在更是走不开……” 楚云听罢顿时觉得有理,但又担忧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弦月长老你刚才说这事这么重大,难道就这么晾着了么?” “事情确实重大,但却不是眼下立刻就要做决定,而且越是这样越要冷静。 “他既然当初也只是有意无意的提了一下,说不定他已经想到办法,然后打算自己去做了…… “甚至也许在他看来,我去问与不问,结果都差别不大……他纯粹只是想提个醒而已……” 楚云闻言若有所思:“弦月长老,那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好与不好其实很难说,这是世界又不是他一个人,何必要一个人背负那么多? “如果可以的话,我去帮他分担一点,又有何不可?毕竟这件事,终究也与我有关。 “若是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也就罢了,譬如蜉蝣一般,朝生暮死。 “可是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楚云,你这几天好好照料角星,我要好好思考几天,今后该怎么做!” 楚云点了点头;“哦……” 二人正说话间,冰窖外面的台阶上,突然传来向下的脚步声和两个女子的声音。 “今天好巧啊,司星师姐也来看望角星师弟!” “有什么巧的?难道就只有你纪星能来,我就不能来?” “啊……师姐哪里话,这不是师姐你之前半个月都一直在后山静修心法吗?很少见你到这边来……” “哼,你懂什么?朝闻白鹭,而后见沧海。不见天地众生,怎么明心见性?凡事皆可修心,不必拘泥于动静之别!” “呃……司星师姐教训的对,纪星受教……” 说话的这两人分别是朔月长老坐下首席大弟子司星,以及弦月长老的亲传弟子纪星。 其中司星乃是星字辈诸位弟子中的大师姐,身材匀称,面容姣好,今年虽已三十有六,但却如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论武功修为,司星虽稍逊于回星,但是明显比轸星、纪星、角星三位要高出不少。 所以在饮血盟中,她一向自视甚高,眼高于顶,言语直冲。 跟她对话的纪星则是星字辈弟子中年龄最小的,如今只有二十六岁,身材圆润,容貌平平。 纪星也是星字辈弟子中入门最晚的,甚至比楚云来到饮血盟都晚上两年。 六年前,她二十岁时因为一些偶然的际遇,阴差阳错之下,被弦月收为亲传弟子。 其实练功习武一般来说最好是从小就开始练习,这时筋骨柔软并未定型,然后一步步成长,才比较容易日后精进。 一旦超过了十八岁,筋骨硬化定型,虽然仍旧可以练功习武,但往往提高的难度极大。 但是纪星此人却异于常人,武学天赋极高,领悟能力超强,短短六年,便已经接近修炼了近三十年的角星的水平。 二人说话间便已迈步进入冰窖中,但见除了躺在冰床上的角星外,旁边还站了三个人:弦月、楚云、若叶。 “徒儿参见师父!”纪星微微躬身,然后拱手道。 “司星拜见长老!”司星颔首道。 “不必拘礼!”弦月微微一笑抬手道。 “楚云参见二位师叔。” 司星闻言冷声问道:“水至清就是你请来的?” “回禀师叔,是!” “昨天的治疗情况如何?” “回禀师叔,已初见成效,师傅他现在体温不再暴热,而是稍有下降,脉搏微微有所加强……” “昨晚治疗时,可有异常?” “回禀师叔,并无太大异常,只不过有几只蝙蝠无意中闯入,已被及时铲除……” “哦……你功力尚浅,遇到危险未必能够应对自如,今晚我派如云来帮你守卫!” “啊!师叔这……”楚云一惊,朝弦月长老看去,见她微微颔首,方才接着说道,“有劳费心了,楚云谢过师叔!” “嗯……长老,师妹,既然治疗已经见效,想必角星师弟恢复痊愈应该指日可待,这我就放心了。后山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我就先行一步,这里就不多做逗留了……” 弦月闻言微笑点头,示意可以。 “师姐慢走!” “楚云恭送师叔!” 司星离开一盏茶后,纪星对弦月轻声道: “师傅,刚才我看楚云眼角血丝密布,眼圈微微发暗,想必是昨晚守卫熬夜到现在都没合眼,要不接下来由弟子守卫,让楚云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为师中有此意,楚云你先回东叶阁休息去吧!” “可是师傅他……”楚云为难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不必太过心急,水先生不也说至少需要一个月吗?你要休息好,才能守卫好这一个月!更何况楚云你本就体质阴寒,在地窖中不可久待,快快回去休息。” “那……好吧,这里就拜托师叔了。我先去正奇殿看下水老前辈是否安好,然后就去休息!” 纪星听罢笑着摆手道: “不用去了,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他休息了四个时辰,眼下并无大碍,现在正缠着回星讨教全鱼宴的烹饪方法呢!你去了反而打扰他们二人,还是回去休息才好!” “这……楚云多谢长老、师叔,告退了。” 第100章 一粒麦子 “这……多谢弦月长老、纪星师叔,楚云先告退了。” “师傅眉眼之间隐隐有一丝神伤,气息较之往常稍稍多了一分悸动,莫非是有什么重大变故?” 楚云走后,纪星蹙眉担忧问道。 “嗯,此事事关重大,我正举棋不定。我想去趟天机阁,但是饮血盟这边又走不开。” “饮血盟事务繁杂,盟主和朔月长老闭关期间,师傅确实不宜离开。不如,纪星代师傅跑一趟?” “这事我有想过,但是若你一走,平衡将被打破,顾此失彼,绝非良策。” 弦月长老摇头了头笑道。 “既然如此,那不如再派楚云去一趟,反正她已经去过一次,应该是轻车熟路了!” “不可,我才刚稳下她,楚云接下来将近十天都不宜外出……” “那,师傅看锦云如何?” “她功夫倒是不弱,只是终究年幼少历练,行事欠稳妥,并非上佳人选。” “师傅担心的有道理,不过以徒儿愚见,正是因为她并非上佳人选,所以她才最合适去办。而且正好隐阳城有个任务,派她去可以一举两得。” “哦?不错,我竟忽略了这一层。也好,那就派她去。” “嗯,师傅写好信后,徒儿立即去办。” “不用写信了,此事不宜诉诸笔墨……纪星,你别的不用跟她说,只需要告诉她是去补送卦金和谢礼就可以了。” “徒儿明白了,需要送多少卦金合适?” “两万两银票!” “哦!” 纪星迟疑了一下,忙又追问道: “师傅要送什么谢礼?” “一粒麦子!” “啊!!一……”纪星猛然一惊,随即拱手道:“师傅还有什么吩咐?” “让她立即动身,速去速回。” “是,师傅。” 酉时,天机阁。 趁吴极正在四楼给客人看卦的功夫,小龙将各种账目全部处理了一遍,然后又想到将施粥舍衣一事交给包二根处理后,这三四天有没有出什么问题,所以打算亲自去街上看看具体情形。 小龙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门口,正欲出门,却猛然发现门外有一人闪了进来,忙退后了两步。 待稍稍站定后,才看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青萝。 只见她两只手里各拿着一个白色的包子,看到小龙后,甜甜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然后将左手的包子递到小龙面前道: “小龙哥,一品斋出了新包子,这个是雪菜粉丝馅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呃……” 小龙有一丝局促和尴尬,他想起吴极之前说过的话,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见小龙没有接,青萝忙又将右手的包子也伸到他面前: “看来小龙哥不喜欢这个口味的呀,那不妨尝尝这个吧,是豆沙馅的,超级甜!” 小龙看着眼前的两只包子稍一愣神,伸手接过了豆沙包,轻声说道: “好……” 青萝见他接了豆沙包,就将雪菜粉丝包收回来咬了一口,赞道: “哇,真的是太好吃了……” 小龙见状者笑道: “是吗?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吃吗?” “那当然了,骗你干嘛?” “好,那豆沙包还你,我来吃这个雪菜粉丝包。” 小龙一边说着,一边将雪菜粉丝包抢过来,再把豆沙包塞回青萝手里。 青萝见状愣了一刹那,随即一边吃起了豆沙包,一边笑着问道: “小龙哥,今天咱们天机阁的客人怎么这么多啊?” 小龙正吃着包子呢,听到这句话,神色猛然一紧,差点咬到舌头,但随后笑道: “哦,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其中有几个人是带着天机令来求测的,持有天机令者是不用拘泥于时间的。” “是么?”青萝闻言冷冷一笑,随即又笑道: “看来这一品斋新出的包子到底是不寻常,人只要吃了就会忘事!” 小龙将包子咽了下去,笑道: “青萝姑娘是说龙某健忘?” “可不是么,龙掌柜你怕不是忘了,持有天机令的客人向来是安排在五楼客厅的,何曾安排过四楼?” “啊!!!!” 糟了,小龙心下大叫不好,确实忘了这一茬,但是随即稳了下心绪,惭愧着摇头道: “主子之前夸青萝姑娘冰雪聪明,心思敏捷,我当时还不信,今天倒是长见识了。事关机密,这里说话不便,请与我到后院仓库详谈如何?” “当然可以,小龙哥!” 半刻钟后,二人来到后院仓库内。 “青萝姑娘,实不相瞒,此事关乎天机阁招牌和主子声誉,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但是请你一定要保密!” “这是自然的,青萝也是天机阁的人,跟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龙哥,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萝姑娘,这事比较难以启口,你还记得前几天来的那个梅灵甘吗?” “记得啊,那时候我才刚来天机阁不久,她不就是聚贤楼的老板吗?” “对呀,主子明后天想去她那边‘休息’一下,你懂的。” 青萝闻言一愣,随即羞涩一笑,但转而就摇头道: “小龙哥,你这就没意思了吧?你要是真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拿鬼话蒙人?” “哎呀,青萝姑娘,我怎么蒙你了?这都是实情,你可千万要保密?” “小龙哥呀,主子什么品性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要说他要去聚贤楼休息,打死我也是不会信的。” “青萝姑娘此言差矣,你才认识主子多久?就敢自诩为了解?主子也是人,你还小,不懂正常。” “小龙哥,我是不如你大,但是不是什么人都需要天长地久才能了解的,有的人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什么样。主子绝不会是像你说的那样的。” “呃……哈哈,青萝姑娘好生了得,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你想要知道实情,倒也不难,发个毒誓我就告诉你。” “小龙哥,你这次不是在骗人了吧?” “那当然,你要是不信就拉倒。” “好,我青萝发誓,接下来我听到的内容若是泄露出去,就让老天把我变成一只大老鼠!很丑的那种老鼠!” 第101章 神龙罩 小龙听后摇了摇头,准备转身就走,青萝见状,急忙快速说道: “就让我以后再也吃不到一品斋的包子了,小龙哥,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其实也很简单,主子昨天晚上夜观星象,发现太微桓有异象,这说明接下来天地间必有大事要发生。 “所以才要闭关两天,参破玄机,期间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这才需要把明后天的客人都预约到今天。 “但是这样的破例之举,确实是不利于天机阁的招牌和主子的声誉,所以你必须要保密。” 小龙说罢便紧紧盯着青萝的眼睛,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夜观星象?参破玄机?”青萝喃喃自语道。 “对呀,不然青萝姑娘你以为咱们天机阁能在万福河发洪水决堤前两个月,就开始准备存粮屯衣了,靠的是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小龙哥你早说嘛,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青萝姑娘,天机不可泄露,此事非轻,不可等闲视之。” “嗯嗯,谢谢小龙哥这么信任青萝,我一定好好保守秘密。要是小龙哥也想吃一品斋的包子,青萝可以帮你带回来哦。” “呃……这个就暂时不用了……” “好吧,以后有什么重活也可以吩咐青萝,我力气也是很大的呦。” “嗯……好……” “那青萝就先行告退,去打扫课舍,就不打扰小龙哥了。” “慢走,不送。” 亥时五刻,天机阁四楼客厅,吴极送走所有客人后,方才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小龙见状回禀道: “主子,晚饭已备好,是先回五楼食用还是就在这里?” “这个先不急,小龙,几位统领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吧?” “回主子,已经先安排在地下密室等候,反正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不如主子吃了饭再去会见吧!主子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 “饭肯定是要吃的,但眼下却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时间紧急,小龙,走,咱们立即去密室!” “唉……,是。” 地下密室中,龙亦青、朱不瘦、候不胖确实已经等候了好一会了,三人此刻都满腹心事,神情严肃,面沉似水。 见吴极和小龙二人迈步进入后,三人忙从座位上起身恭敬抱拳道: “参见主子!” “免礼。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坐吧……情况危急,就不客套闲话了。不瘦,你先说说关于黑龙堂的情报!”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中间的交椅上坐好。 朱不瘦闻言回禀: “回主子,黑龙堂堂主乃是江湖人称‘双锤霸天’的黄金三,现年三十八岁,身高九尺,魁梧雄壮,悍猛无匹,善使双八棱锤,左锤九十一斤重,右锤一百九十八斤。 “黄金三早年想要通过科举平步青云,所以读书十分用功刻苦,奈何后来屡考不中,遂弃文习武。先是跟随一位岳姓老将学习岳氏双锤法,五年后学成。 “岳姓老将临死前将大女儿嫁了给他,但婚后黄岳氏一直无子,遂去观音庙求子,却不料被德化县县令的大公子看上并骚扰。 “黄金三知道后冲冠一怒,将德化县县令一家七十三口全部杀死,惹来官府通缉,最后他去投奔了黑风寨,落草为寇。 “那个时候的黑风寨也刚建立不久,寨主还不是武玄霜,而是绰号为‘擎天一柱’的赵沾。赵沾颇为器重黄金三,特意将独门绝学神龙罩传授于他。 “据说这神龙罩功法分为十层,第一层是入水不溺,第二层是钢筋铁骨,第三层是铜头铁臂,第四层是刀枪不入,第五层是缩阳入腹,第六层是罡气护体,第七层是入火不焚,第八层是无欲则刚,第九层是百战无伤…… “黄金三两年后练到第四层刀枪不入的境界后,再结合岳氏双锤法,一时之间在江湖上名声大噪,成为黑风寨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后来黑风寨越来越壮大,武玄霜加入之后,黄金三的地位开始收到了动摇。赵沾也逐渐开始将寨内事务一点点的转移让武玄霜来处理。 “黄金三对此虽有不满,但念在当初落魄之时蒙赵沾收留并传授神龙罩,所以一直隐忍未发。 “又过了一年后,寨主赵沾毫无征兆的突然暴毙,武玄霜拿出遗书说是赵沾亲笔所写,已将寨主之位传给她了。 “黄金三、黑乐疤、高川笑、左薇殇、贾怔茎这五位都比她更有资历,所以都不服,武玄霜见状则提议比武定输赢,赢得就可以做寨主。五人心中暗喜急忙同意,随后五人一起攻击武玄霜。 “结果大出五人所料,武玄霜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故意示弱,实际上武功极高。仅用了魔音吼里面的第一招,便将五人打个大败。 “黄金三等五人心内虽有不甘,但也明知实力相差过大,反抗唯有一死,所以为了明哲保身,不得不向武玄霜俯首称臣,尊称她为寨主。 “又过了几年,黑风寨人数越来越多,有数千人之众。武玄霜打算建立五个分舵,黄金三本来就被压抑已久,所以欣然领命,带着三百多人亲信,去上庸城周围建立了黑龙堂。 “建立黑龙堂后,黄金三对于寨主之位已然死心,开始追求及时行乐。但没过多久从黑风寨带来的银子就花干净了。 “为了继续满足骄奢淫佚,黑龙堂开始对上庸城以及周围的城镇中的商贾进行抢劫,若是哪家的姑娘有美艳之名,他们也要掳到山上去以供泄欲之用。 “曾经有几人想要反抗,当场被黄金三挥起一锤砸爆脑袋……上庸城主公孙恪守也组织过几次队伍去剿灭黑龙堂,但是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再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极一边全神贯注的倾听,一边缓缓沉思,等朱不瘦说完,顿了一下方才问道: “这么说来,黄金三确实不好对付,岳氏双锤法攻击威猛,势如破竹,神龙罩防御坚固,他仅用两年便练到第四层,若是如今练到百战无伤的境界,恐怕胜雪未必能胜他,更不要说伤他或者杀他了!” 第102章 红衣侠 “主子也不必太过担忧,武功修炼并非是匀速提升,而是越来越难。 “练到第四层只需要两年,但是想要突破第五层就需要四五年,突破第六层没个十年八年更是甭想…… “这还是在特别有武学天赋以及每日苦练精修的前提下才有可能,若是资质平平或者练功稍有松懈,一辈子都停留在三四层的也是大有人在。 “黄金三确实有些天赋,再加上一开始赵沾的指点,才让他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升。赵沾死后,他虽然练功仍旧刻苦,但明显进度慢了很多,再加上成立黑龙堂后每日酒色放纵,夜夜笙歌艳舞,早已暗暗将身体拖垮…… “所以,依属下看来,黄金三绝不可能达到百战无伤的境界,最多也只有第六层罡气护体的程度……” 吴极边听边连连点头,觉得朱不瘦的分析确实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不禁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本来一开始,吴极对朱不瘦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当时没有更合适的人可用,所以将就着用他。 后来剿灭黑虎堂时,朱不瘦提供都情报上说平阳岭上没有女子,结果实际在上面发现了青萝,当时吴极还怀疑过他到底是不够忠诚还是能力太差,当然仅仅是在心里怀疑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来。如今看来,或许是冤枉他了。 情报工作跟算命解卦一样,也是没有百分之百准确的。人在变,事也在变,而且是瞬息万变,中间发生太多不可预料的事也是正常的。 朱不瘦也在变,上次调查黑虎堂吴极给了他十天的时间,这次调查黑龙堂才短短两天就能查的这么细致,绝对是下了细心思和大功夫的。 甚至,无极觉得,朱不瘦很可能不是这两天查到这么多的,而是自从上次交代他派人去盯着黑龙堂等其余四堂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暗中秘密收集情报,展开调查了。 客观说来,朱不瘦并不是一个智慧超群、能力卓越的人,但他身上有两点特别可贵,一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长短优缺;第二个愿意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既然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进展,那就把准备时间提前,用先行一步和勤奋不辍去弥补天赋和能力上的差距。 这也是一种很好很重要的生活智慧。 也许一开始朱不瘦担任朱雀部的统领确实是有些将就,但是如今,通过他的努力已经可以配得上这个位置了。 吴极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对朱不瘦投去赞许的目光,接着又问道: “朱统领,除了堂主黄金三以外,黑龙堂还有哪些重要的人物?” 朱不瘦闻言身子一震,忙又抱拳回禀: “回主子,黑龙堂除了堂主之外,下面还设有四个舵主、八个执事、三十九个伍长,这些就是最骨干的力量。这些人中,四个舵主武功仅次于黄金三,分别是范一发、金执叟、简亦铭、席艾童。 “相比之下,八个执事武功明显要弱很多,伍长则又更弱。这次黑龙堂七百余人几乎倾巢而出,只留了两个执事和三个伍长带领三四十人留在寨子里,看管从周边抢来的**十名女眷。 “属下已查明,这次来的七百人中,绝对没有老者、少年、女子。请主子放心。” 吴极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转而问龙亦青道: “亦青,关于黑龙堂,青龙部这边收集到哪些信息?” “回主子,黑龙堂尽管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气焰嚣张,但是却从不敢惹残刀门、石泉派这样的大帮派。所以主要是起付平民百姓和富商巨贾为主。 “非要说黑龙堂跟谁结仇怨的话,倒有两桩。一是两年前黄金三跟丐帮的彭长老发生过冲突,将彭长老的左腿打断了,不过比较奇怪的是丐帮居然就忍气吞声了,并没有去找黑龙堂的麻烦。 “另一桩是发生在几个月前,在上庸城东南四百多里外有一个小镇名曰双峰镇,镇上有一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叫夏语冰,年方二八,美艳无双。 “黄金三亲自带领大队人马去抢,却碰到了拜火教右护法盛诗豪带着弟子也来强抢,双方大打出手。 “最后,拜火教右护法盛诗豪终因寡不敌众,只能独自突围,溜之大吉。其余拜火教弟子则被黑龙堂诸人尽数击毙。 “不过黄金三虽然战胜了拜火教,但也最终没能抢到夏语冰。” 吴极听后眉头一蹙问道: “这是为何?” “回主子,就在黄金三准备动手抢人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一个红衣女子将夏语冰救走了……” “啊!!!!!” 吴极听毕大惊,连忙起身走到龙亦青身边郑重问道: “莫非,这个红衣女子,就是传言中,史上第一个达到乾坤归虚境界的红衣侠?” “主子所言不差,正是此人。黄金三在看到红衣侠的一瞬间就傻眼了,愣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回过神来好久都恍恍惚惚,一直问身边的人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吴极楞了一下神,回到交椅上琢磨道: “这事却有些奇怪,红衣侠神功盖世,不消说黄金三了,哪怕是石泉派掌门、残刀门掌门、再加上饮血盟、红莲教、白巾会这三派的掌门、再加上自己那两位宗师级的朋友,这些已知的当世最顶级高手一起合力,恐怕也撑不过红衣侠五招。 “红衣侠手提一柄大砍刀,说是要行侠仗义江湖上,荡尽天下不平事。却为何放了黄金三一命,这倒有些匪夷所思?” 龙亦青连连摇头也表示不解,但他随即又回禀: “红衣侠极少出手,但只要出手就往往能惊天动地。这此却特立独行,不同以往,属实让人不明所以。 “黄金三经此一事得了吓病,日渐萎靡。后来是范一发找到了神医胡薛薛给他治病,上个月他才刚刚痊愈,本来应该继续休养调理才对,可是却兴师动众而来,也很奇怪。而且……” 龙亦青说道最后欲言又止,半晌没有再继续说。 吴极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随后睁眼问道: “而且什么,亦青有话直说无妨!” 第103章 多则惑 “是,主子!还有一事纯属是小道消息,没有任何凭据,所以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回禀主子。既然主子问起,那亦青就简单讲一下。 “据传言,当初黄金三刚进入黑风寨的时候是直接在黑乐疤手底下混的。二人在许多方面是一拍即合,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起干下许多令人所不齿的事情来。 “后来二人同时喜欢上了寨内一名叫葛润悌的女子,甚至有传言说他们两人为了葛润悌,曾经大打出手,黑乐疤脸上那一道疤就是被黄金三用八棱锤的棱角划伤的。 “再后来,葛润悌一直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态度暧昧不清,逐渐导致黑乐疤和黄金三从亲密无间走向决裂。 “当然并没有真的到决裂那一步,因为突然之间不知何故,葛润悌消失了,无影无踪。 “黑乐疤和黄金三两人从那之后就开始变得冷漠,哪怕见面也只是点下头而已。二人各自带领人马建立分舵之后,几乎没有交集。 “若是这个传言属实的话,黄金三似乎没有道理为黑虎堂报仇,那他汹涌而来是为什么?” 吴极听毕也是不解,但是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考虑这些了,忙又追问: “古人常言:女人心海底针。但其实不管男人女人,本质上内心都是难以琢磨的,哪怕是一个你认识了几十年的人,也有一面或几面是你所不知道或不了解的。 “人可以通过时间逐渐去了解一个人,但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办法完全彻底的去了解一个人,特别是他的内心。 “这个我们就暂时不去了解那么深入了,亦青,东西准备好了吗?” 龙亦青拱手回道: “主子放心,都已备好装车,明日一早就可以通过地道运出城,随主子一同前往。” “好!”吴极点头称赞,随即又问道:“烟墩弄好了吗?” “回主子,十里一个,已准备妥当,信也已经准备好。只是拜火教青木堂距离野人谷将近九十里,恐怕去到时也已经晚了……” “无妨,他们毕竟是幌子,做的太真反而容易起疑,真真假假反倒与我们有利。朱统领,黑龙堂现在走到哪了?” 朱不瘦听到吴极问话,忙答道: “回主子,黑龙堂现在在奉杰县地界,距离野人谷还有一八十里左右,快的话明天下午会赶到,慢的话后天上午也肯定能到了。” 吴极起身郎朗道:“好,朱雀部听令,从后天下午开始散播消息,第一条消息是黑龙堂外出抢劫,分赃不均,大打出手,自相残杀;第二条消息是拜火教青木堂在野人谷设下埋伏剿灭黑龙堂; “第三条是欧阳鳙派出除贼队剿灭黑龙堂;第四条是红衣侠现身野人谷,将黑龙堂全数击毙;第五条是黑龙堂准备去抢劫野人部落的黄金,反倒被野人部落杀死……” “是,主子!不过这次要散步这么多互相矛盾的消息吗?” “这年头人人都想要多,岂不知少则精,多则惑的道理。消息越多越容易迷惑,所以咱们要尽可能多的放出去假消息,尽量去迷惑黑风寨那边……” “主子言之有理,不过依属下看,如果黑龙堂得到了黑虎堂被咱们剿灭的确切消息和依据,说不定已经想办法通知其余三堂以及总舵黑风寨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散步了消息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朱不瘦说完咽了一下唾沫,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在吴极面前表露想法,很担心会被吴极痛骂一顿。 “嗯,朱统领你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才派你同时监视另外三堂,青龙部派人监视黑风寨。主要是彼此信息不对称,我们并不清楚黑龙堂究竟知道多少事。 “从目前其余三堂和黑风寨总舵都没有任何异动来看,只能暂时推测黑龙堂起码是没有派人去联络他们的,这次行动仅仅是黑龙堂的单独行为。 “另外还有一点变数是,黄金三出发之时究竟有没有跟留守的人提及要出哪里,办哪些事?以及有没有明确提及咱们天机阁。 “如果没有提及的话,咱们散步的消息应该是能起到作用的,如果明确提及,甚至给留守的人安排好,若有万一就速速联络总舵,说是天机阁所为,那散布假消息,确实已经没有意义。 “但这么隐秘的事,为了避免泄露,我想就算是在黑龙堂内,应该也是绝对机密,知道的人也并不多。我们就更难以在短时间内探听到了。 “现在,大抵只能先默认黄金三此人狂妄自大,觉得出动七百余人消灭一个小小的天机阁绰绰有余了,所以并没有安排的特别细致、面面俱到。 “黑龙堂七百多人死于非命,必须要给江湖上的人一个说法,或者几个说法。至于黑风寨信不信,信哪个说法,毕竟是鞭长莫及,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咱们呢,就属于尽人事听天命。所以,朱统领,散播消息一事请务必着重去办,不可轻忽!” “是,主子!不瘦明白,肯定鞠躬尽瘁,全力去办。” 吴极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但却看到龙亦青似乎有话要说,但每每欲言又止,遂问道: “亦青有话请直言,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 “回主子,真的要对黑龙堂赶紧杀绝吗?这毕竟是七百条人命……若是其中有投降者,主子是否考虑放他们一条生路?” 吴极闻言大惊,盯着龙亦青看了半晌,密室内顿时陷入极度安静的氛围。 “朱统领,这件事你怎么看?” “回主子,若是留下任何一个活口,那么朱雀部散播的消息就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并不能因为他们人多,法不责众,就成了免死金牌,他们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属下以为,黑龙堂一个不留,全部灭口才是上策。” 吴极听后迟疑了一下,转而问候不胖道: “候统领,你觉得呢?” “属下想法跟不瘦一样,凭什么好人想要成佛,就必须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各种风波苦难劫数,而坏人就只需要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 第104章 真话不说全 “属下想法跟不瘦一样,凭什么好人想要成佛,就必须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各种风波苦难劫数,而坏人就只需要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 “所以,要按我的说法,他们助纣为虐,祸害百姓,死个十次都不怨。更何况,就算我们不杀他们,他们会放过咱们天机阁吗?我看未必。” 吴极听后默然无语,本想再问问小龙的想法,却看到小龙此刻正低着头、神情沮丧,便转念对龙亦青说道: “亦青,你是心善我是了解的,不过这件事已经由不得我们来做主了。若黑龙堂气势汹汹而来只是为了出口气,要点钱,我当然可以去赔礼道歉,再给他们凑个十万两银票赔罪。 “但我以为,即便是这样,黑龙堂接下来会怎么对我们呢?亦青,你想想,对方来了七百人,跨越两山十河数百里,是要和我们聊聊天,喝喝茶吗?是要道个歉、花点钱就能解决吗? “对方此来就是来要我们的命的,我们可以饶了他们,但他们永远不会饶了我们。 “至于你说的投降者的问题,那我想问这样一拨人在黑龙堂如日中天、气焰正盛的时候趁机占便宜,等到一旦形势不对,就立刻下跪投降,调转枪口,卖主求荣。 “就这样的人,是极度的精致的自私自利主义者,是比那些站着死的坏人更可恶的人。那些人尽管坏也还有一丝忠心在,一丝兄弟义气在,死就死了,跟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 “但是这样的人呢?对这些人来说,黑龙堂只不过是他们用来释放心里恶魔、满足**的一个工具和载体,所谓的帮派兄弟们,也不过是这些人可以利用的垫脚石以及拿来出卖时的筹码。 “我相信这七百人不是每个人都该死,我也愿意相信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有悲惨的故事和不幸的遭遇。 “但我坚信一点,无论任何时候,你所承受的苦难和不幸,都不能成为你行凶作恶的理由。 “所以,亦青,我可以在开战前给他们每个人三次机会,避免发生战斗。但是即便这样,如果他们还是继续选择与我们为敌,那我将不得不暂时摒弃恻隐之心和怜悯之心。 “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只有反抗一条路,若是因此导致他们反倒死了,那也是他们自寻死路,怨不得其他人,活该!” 龙亦青听罢又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吴极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好了,若没有其他事,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去分头准备了。” “主子,还有一件事情。”候不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籍呈给吴极道, “这是最新收集到的一本秘籍,名曰《枯叶剑谱》,请主子过目。” “好,不错,二位统领你们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主子!” 朱不瘦和候不胖二人随后退下,出了密室从地道回朱雀部。 “亦青,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主子!” 龙亦青走后,吴极才发觉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一阵阵肠胃的绞痛传来,忙跟小龙说: “小龙,走,回五楼吃饭!” “主子,其实……还有件事,小龙想回禀。” 吴极刚起身准备回天机阁,听到这话顿时一愣,小龙很少有这样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有事直接回禀的。 看来是又有重大的事了,吴极这么想着又坐了下来说道: “嗯,小龙,先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放心说吧。” “主子,小龙今天败坏了您的名誉……” “嗯?什么情况?名誉不重要,小龙你不要着急,慢慢讲来……”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主子不是一直在给客人看卦吗?我就去把账目整理了一下,然后准备去看看施粥的情况时,却遇到了青萝姑娘!” “青萝?遇到她又怎么了?” 小龙随后将先前遇到青萝之后发生的事,跟吴极讲了一遍。 “主子,事情就是这样,小龙不该信口开河,编排主子的花边新闻……” “哈哈,无妨……小龙啊,跟之前相比,你最近确实长进了很多。” “主子这么说,是不怪罪小龙喽……” “我当然不会怪你,你更不用自责,在那种情况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说谎肯定是不好的事情,但是如果遇到了坏人、心怀不轨的人、不值得信任的人等等这些情况,是不能以常理来论的。 “对于这些人,假话不全说,真话不说全,你这样做没问题。虽然未必是最好的策略,但绝对比掏心掏肺、完全不设防好多了。” “多谢主子指点,小龙明白了。唉……我差点就上了这个女人的当,主子说的没错,这个女人不简单!” “青萝确实不简单,她身上总是被一层迷雾包围着,我也看不清她究竟什么来路,有何目的? “本来她当初死皮赖脸留着天机阁就够让人起疑心的了,但我后来想了下,她即便这样仍要留下来,就说明一定是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忍辱负重,就算被怀疑也要留下来。 “所以我当时断定她接下来必定会悄无声息,跟个隐形人似的,尽量低调不引起注意。事实本来也是这样,但是没想到在黑龙堂兴师动众、大军压境之时,她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她应该明白,这么做只会引起我对她更多的怀疑,只会加大她继续潜伏的难度,完全得不偿失。 “除非,有一个她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否则我实在想不出来,以她的聪明才智,为什么要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小龙听后猜测:“主子,那有没有可能她就是随口一问?” “不不不,谁都是有可能随口一问,但是随口一问为什么要刨根究底?为什么偏偏这么巧?上次剿灭黑虎堂她突然出现,这次黑龙堂来了,她又蹦出来? “如果说这是单纯的巧合,我肯定是不信的。” “啊!!!主子,难道青萝她……是黑虎堂的……卧底?” “这……可能性倒不是没有,但可能性很小。小龙你想想看,青萝她可是知道一条咱们天机阁的地道的。 第105章 一个警告 “哪怕那天夜里,你用双层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不假,但她的鼻子怎么可能闻不出来地道的气味? “哪怕只走一遍,我相信以她的聪慧,必然能够做到心里面计算在地道内走了多少步以及拐了几次弯。 “所以,那一条地道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透明的。她如果是黑虎堂的卧底,为什么不联系黑龙堂的几名高手偷偷从地道潜入?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将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束手就擒,任其处置。 “现在黑龙堂来了七百人,则只能说明他们根本不知道地道一事,所以我判断,青萝不是黑虎堂的卧底。 “甚至从她旁敲侧击的来打听我的行踪来看,她甚至之前还不知道黑龙堂要来一事。” 小龙闻言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这样,那依主子看,青萝为什么在这个敏感的时期突然跳出来暴露自己呢?” “说实话,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能隐约猜到那必然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主子,我最后说的她好像是相信了,这样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吧?” “不不不,小龙,青萝她并没有相信你的话!” “啊???不会吧?小龙可是亲眼所见,她最后太诚恳了,绝不像是在演戏的。” “小龙,你想想看,如果一个人连续骗了你两次,你第三次会完全诚恳的相信吗?我反正不会,最起码也要半信半疑才是正常的,这个时候越诚恳越像是假的。” “可是如果像是主子推测的一样的话,她为什么不继续追问?为什么不拆穿小龙?” “很简单,一方面,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接下来两天里,天机阁必有大事发生。 “另一方面她想保命,如果一味的追问下去,她一旦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部分,咱们就算不灭了她也起码要将她踢出天机阁,这对于想要继续潜伏的她来说,是不能承受之重!” “啊……原来是这样,小龙还以为能骗了她一次呢……没想到……” “哈哈……小龙,你不要沮丧,其实在那个时候,你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我甚至在想,哪怕你将实情全盘托出,她都有可能把真话当成假话来听……” “主子不用特意安慰小龙,哼,这个破青萝我得整一整她才行。既然她自己不是说可以干重活吗?我明天就安排她去倒粪桶和劈柴……” “呃……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小龙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小龙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哦,对了,明天一早我还要跟着主子去野人谷,那就等回来之后再决定吧……” “不不不,这事怪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讲,明天一早我自己去野人谷,你要留在天机……” 小龙还不等吴极说完,噌的一下跳了起来摆手道: “那不行,那不行。主子,这次可不必黑虎堂,那是晚上偷袭,这次可是两军对阵,刀剑无眼,我怎么能不陪着主子,一个人躲在天机阁呢?这肯定不行……” “小龙,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想请你相信我,能把事情处理好,并且保护好自己。不让你跟着,并不是为了故意保护你,而是你有别的任务……” 吴极劝说的时候,小龙一直憋着嘴,随后两手捂着耳朵委屈巴巴的说道: “小龙不听,不听,不听。反正不管主子说什么理由,小龙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小龙,我接下来所说的,不是理由,是真的任务。你先放下手,听我讲完。你想想不要说是天机阁了,就算是整个隐阳城谁不知道,你跟我成天形影不离。 “有我在的地方,必定有你。有你的地方,也必定有我。所以你必须留下来,稳住局面。 “小龙,你不仅要留下来,还要坐在咱们天机阁的马车上面上午、下午各出去转悠一趟。 “八王府和欧阳府可都有眼线盯着呢,说不准还有没有其他人在盯着,如果我连续两天不在阁内,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其一,其二你也觉得青萝有问题对不对?你留下来正好可以看着她,以防止她导出乱窜找麻烦。我想了一下,你刚才的提议就不错,明天你安排她接下来两天,要把柴房里面的柴全劈了!” “啊!!!主……主子,这有点太狠了吧?那些柴就算是小厮们去劈,也要四五天吧……两天……” “哎呦呦……我们家小龙心疼了?哈哈……小龙你脸红了哟……你想怜香惜玉没错,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一匹狼? “要时刻谨记农夫与蛇以及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何况她如此明目张胆的跳出来,我必须给她一个警告,让她知道在天机阁不可以这么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而且还有两点也极其重要,一个是再测试下她究竟会不会武功,另一个是在这两天时间里,尽量拖住她,不要给她充足的时间去搞事情。 “小龙,这件事情也是重中之重,你要好好去办。你向来明事理,最近有长进了许多,应该明白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天机阁眼下危在旦夕,不止你我二人,每个人都必须各司其职,恪尽职守,共同努力,我们才有可能度过这个难关。 “否则的话,有一个地方出现纰漏,大家付出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小龙,我们现在没有更多的选择,更没有儿女情长的资格,现在必须冷静下来,理智的面对才行。” 小龙听了之后长长了舒了几口气,抬头道: “请主子放心,小龙保证,一定完成好任务,主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咕咕……咕咕……” “呃……小龙,那就这样吧,我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回五楼吃饭了……” “都怪我,把这茬忘了,光顾着说话。主子先上楼吧,我去把冷大厨叫起来把饭菜热一下……” “算了,小龙,不折腾了……” “那可不行,大事,小龙都依了主子;琐事嘛,主子也要依了小龙。哼,天天不好好吃饭,像什么话……” “呃……不争论了,小龙你快去叫冷大厨行了吧……” 第106章 花浦必胜 午时,云顶山正奇殿灶房内。 三个人正在忙碌。 水至清正在全神贯注的盯着回星处理鲈鱼的每一个动作,生怕漏掉一丝细节。 这是他缠了回星半个多时辰,又通过下五子棋才赢来的机会,所以一边打着下手,一边紧紧盯着回星的一举一动。 饮血盟门规中有一条规定:任何饮血盟弟子都不可将本门功法外传他人,且一生之中最多只能收两个徒弟,超过两个将被逐出门派。 回星本来并不愿意将清蒸鲈鱼的方法传授给水至清,尽管烹饪并非饮血盟的功法,但是这道菜毕竟包含了自己的许多心思在里面,若是对方不懂其中妙处,岂不是暴殄天物? 直到水至清提出下五子棋比赛,回星方才心里松动。 除了仆人和下人,饮血盟诸位弟子中,回星是最特立独行的那一个,也是前任盟主悬河生前唯一称赞过的弟子。 只是自从十余年前师傅明月长老过世后,回星便已无心过问门中事务,所有任务一概不接,一心扑倒钻研五子棋上面,几近痴迷。 朔月长老对此事大为不满,曾怂恿贯日盟主将回星逐出门派。 却不料贯日盟主非但不同意,反倒将朔月长老痛骂了一顿,又命他到思退崖面壁三个月,从那之后,门中弟子再无人敢非议此事。 研究了两年多五子棋后,回星在饮血盟再也找不到可以下棋的对手,所有人都不再愿意跟他下棋,包括贯日盟主。 浑浑噩噩、迷茫无助的渡过了一年后,回星又迷上了烹饪,每日都花空心思去钻研。 这些年来,他不仅不接任何任务,而且连武功也都不再修习,不过即便如此,他仍然是星字辈弟子中功力最为精深的,仅次于比他晚入门的弦月长老。 七年来一直专注于烹饪,回星都快忘了自己还会下五子棋的事,难得有人愿意陪着下棋,为什么心内居然会有一丝迟疑呢? 回星这一迟疑的神色,早被身旁的徒弟烟云看在眼里,笑道: “师傅怕是久疏战阵,不敢应战了吧?不如直接认输了事,水老前辈千里迢迢,不辞辛苦,来给角星师叔治病疗伤,师傅传他清蒸鲈鱼的烹饪之法有何不可?正好……我也顺便学学。” 回星闻言耳根一热,明知烟云是在用激将法,想要拒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好呀,既然水前辈想要一战,可否一局定胜负,让回星执黑先行?” “当然!请!” “好,回星若败,必定传授烹制之法。” 回星话音未落,烟云便已将棋子棋盘准备好,静待二人对战。 回星稍一思考,忙拈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中间,然后盯着水至清。 水至清捋着胡子笑了一下,然后也拈起一颗棋子在黑棋左侧贴好。 回星见状嘴角微微一笑,将第二颗黑棋下在第一颗的斜对角位置。 这是花月局,也就是五子棋里面黑手的两大必胜局之一。 对于五子棋来说,一般情况下,先手优势都会比较大,而花月局在不使用三手交换的前提下,根本无解。 水至清见回星打出花月局,捋着胡子的手瞬间顿了一下,笑容也凝固了一刹那,但随即又恢复如常,拈起白棋应对起来。 又下了八手之后,在一旁观战的烟云开始对着棋盘眉头紧皱,连连摇头。 回星仍旧步步紧逼,扩大优势,一会冲四一会活三,水至清高接抵挡,严防死守,除去必应则挡上挡下。 又下了五手后,棋盘上黑棋胜局已定,白棋只能通过一个个的必应去延长终局的时间。 “唉……七年过去了,师傅的棋力一点也没退步啊……可惜,我也学不了清蒸鲈鱼了……” 烟云一边叹着气,一边感慨道。 不过令她奇怪的是,水至清似乎并没有认输的打算,反而是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笑着应对。 回星此时也觉得奇怪,通过前面的这些白棋的下法可以看出水至清棋力很高,每一步都可以说是最佳的防御位置,按理说不应该看不到败局已定,为什么还要苦苦支撑呢? 又下了十一手后,回星突然之间浑身一抖,随即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又下了二十三手后,这一局对弈结束。 回星所执黑方胜。 “恭喜,恭喜!回星你赢了。”水至清拱手笑道。 回星闻言则羞得脸红,忙摆手道:“晚辈惭愧万分,水前辈请勿再取笑。刚才明明是您赢了……晚辈认输。” “啊????”烟云在一旁一头雾水,忙又仔细看了一眼棋盘后,对回星道: “师傅,这棋盘上明明是你赢了啊???你怎么说是水老前辈赢了?” 回星听后尴尬一笑,起身叹了口气道: “唉……小烟云,你可真是个笨徒弟哦……” “切,师傅您又开始倚老卖老了,要论师徒,烟云自然是对您无比尊敬,但要论年龄,师傅您不过比我才大七八岁而已,不用成天把我当小孩好不好? “五子棋您虽然利害,但也不要太小看人,徒儿还是有一定水平的,开局之后我就开出来谁胜谁负了。哼……” 烟云说着双手抱肩,噘着嘴冷哼一声。 回星走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烟云,你呀是只看到了棋面,却看不到棋品、棋风、棋力、境界。为师之所以在棋面上能赢,靠的不是棋力而是先手和花月局。 “学到一定水平的棋手都明白花浦必胜的道理,所以真正的高手大多是不屑于使用这两局的。如今想来,为师颇为惭愧,竟然为了怕输使出花月局,未战先怯,棋品上已经输了一分。 “在败局早早就已经注定的前提下,水前辈仍旧想尽办法去防御和化解,从容淡定,坚毅果敢,明知必输仍然坚持到底不放弃。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棋风,到底是胜过为师一筹。 “徒儿,你还记得为师在中盘时浑身一抖吗?这个花月局为师研习过无数遍,自问无论是黑方还是白方各种应对之策都已了然于胸,自以为在那里已经就是终局了。 “结果没想到,还是被水前辈化解,而且是以一种我从未想到过的方式,防御的同时还居然能反攻。 第107章 若烹小鲜 “如果说前面的阶段,为师和水前辈棋力相差无几的话,那么从最后的二十四手来看,水前辈棋力远胜于我,同样的局面,换成为师应对,都坚持不到最后二十四手。 “尽管花浦必胜,但是如果水前辈使用三手交换的话,黑白双方交换,那么棋面上输的就是为师了。可是水前辈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把精神都放在了下棋和应对上面。 “水前辈真正领悟了下棋的真谛在于下和玩,在于提升和挑战,眼里的棋盘就是一个五彩缤纷的花花世界;反观为师,眼里除了黑白,就只剩下争胜这一个点了。两者境界之殊,高下立判。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师本以为堪破了许多玄机,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年贯日盟主不再与为师下棋后,我还以为是他也怕输呢,如今看来,是为师自己当时未悟而已…… “唉……烟云徒儿,你现在明白水前辈赢在哪里,为师输在哪里了吗?” 烟云听后连连点头,但随后爽朗一笑道: “没有想到,师傅居然也有认输的时候……等烈风师弟去外面采购蜂蜜回来,我可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呃……烈风徒儿采购甚是辛苦,烟云,你何必拿这些小事叨扰于他……” “哈哈……师傅此话怎讲?要不清蒸鲈鱼的烹制之法也让徒儿瞅瞅,说不定瞅完都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 “嗨,你这个鬼丫头,居然还算计起师傅来了!得嘞,为师只教一遍,学会多少就看自己了。” …… “清蒸鲈鱼这道菜烹制方法固然重要,但千万不可忽视食材本身的差别。想要做出正宗的味道就必须挑选大小合适且新鲜的鱼来做。 “就大小来说,比较适宜选择一斤到一斤半之间的鲈鱼来做食材较为适宜,烟云徒儿,你知道为什么嘛?” 回星带着水至清和烟云来到灶房后,走到鱼池边问道。 烟云稍一思索,拍了下脑门叫道: “徒儿明白了,师傅的意思是说个头小的鲈鱼还未长成,肉质不够肥美,而个头太大的鲈鱼则会肉质发柴发散,不够鲜嫩,对吗?” “嗯,孺子可教也。这道菜必须要用新鲜的鱼来做,徒儿,咱们这里的鱼都是活鱼,自然是新鲜的,但是如果你去集市上购买,如何判断食材鲈鱼是否新鲜呢?” “这……未曾留意……”烟云咬了下嘴唇喃喃道。 水至清对烹饪不甚了解,但是对于各种鱼却是了然于胸,见烟云答不上来,笑道: “新鲜的鱼眼球饱满突出,角膜透明清亮,有弹性。鱼鳃丝清晰呈鲜红色,黏液透明,具有腥味但无异臭味。鱼肉坚实有弹性,指压后凹陷立即消失,切面有光泽。鱼腹部正常、不膨胀,肛孔白色、凹陷。 “次鲜的鱼眼球不突出,眼角膜起皱,稍变浑浊,有时眼内溢血发红。鱼鳃色变暗呈灰红或灰紫色,黏液轻度腥臭,气味不佳。鱼肉稍呈松散,指压后凹陷消失得较慢,肌肉切面有光泽。鱼腹部膨胀不明显,肛门稍突出。 “腐坏的鱼眼球塌陷或干瘪,角膜皱缩或破裂,鱼鳃呈褐色或灰白色,黏液污秽,有腐臭气味。鱼肉松散,易与鱼骨分离,指压时形成的凹陷不能恢复,或手指可将鱼肉刺穿。鱼腹部膨胀、变软或破裂,表面发暗灰色或有淡绿色斑点,肛门突出或破裂。 “简单来说,只要观察鱼眼、鱼鳃、鱼腹、肛门这几处部位,再加上闻气味,以及指压就可以确定鱼的新鲜程度了。” 回星听罢点头叫好,赞道:“水前辈果然高见,寥寥数语道尽玄机。烟云,就由你来抓鱼和清理吧!” “好勒,师傅!看我的……” 烟云一边笑着应道,一边撸起了袖子,露出两截葱白一般的玉臂,准备在鱼池中捞鱼。 回星和水至清二人见状,忙背过身去,走到灶房外谈论起五子棋来。 烟云抓了一条大小适当的鲈鱼,垫了下重量,约在一斤二两左右,遂将其放在粘板上用刀背拍打鱼头,将其拍晕。 拍晕之后,烟云开始用刀背斜向刮鱼鳞,然后在鱼鳍前侧开口将内脏掏出,再将两侧鱼鳃抠出,正反面的鱼腥线抽出,鱼腹内的黑膜搓干净,最后再用清水将鲈鱼冲洗干净。 “师傅,水前辈,鲈鱼已经收拾好了……” 烟云一边挥手,一边朝回星和水至清二人喊道。 回星走到粘板前将鲈鱼的内外各处都检查了一番,对烟云点了下头,随即拿起刀在鱼脊骨上开了一刀,然后在正反两面的鱼背上各斜开了四刀,一边开,一边说道: “这是一字花刀,刀数的多少要根据鱼的大小来区分。一斤左右的三刀,一斤二三两的四刀,一斤半左右的需要五刀。依二位看,为什么这里要用花刀呢?” 烟云拍手笑道:“师傅,这个我知道,用花刀很美观啊,好看!” “呃……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回星摇了摇头。 “依老夫看,这或许是因为鱼背上的肉比较厚,如果不用花刀,蒸起来不容易入味。” 水至清捋着胡子一边沉思,一边推测道。 回星闻言笑道: “不错,水前辈考虑的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另外还有一点,鱼身上各处的肉厚度不均,在蒸的时候很容易发生有的部位熟过了,有的地方却还没熟。 “用花刀可以将厚的地方打薄,一方面可以减少蒸的时间,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整条鱼均匀蒸熟,避免出现太过和不及的情况。” 烟云听后摇头叹气道:“没想到一道菜还有这么多讲究,唉……” 见此情景,回星笑道: “老子《道德经》曾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不要小看了区区一道菜,真想要把它做到极致,其中包含的道理何止千万,关键在于自身通与不通,悟与不悟罢了。 “打好花刀,下一步就是腌制了。将适量料酒和盐在鱼身上抹匀,然后切好姜片和葱段放在鱼身上,腌制一刻钟。烟云徒儿,你来说说看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108章 鱼与熊掌 “哈……这个难不倒我。盐就不用说了,料酒、姜片、葱段都是为了去腥提鲜的,毕竟这鲈鱼腥味还是很大的,腌制一刻钟刚刚好,少了腥味去不干净,多了鲜味就会丢失。” 回星点头说道: “不错,徒儿现在你可以去添水烧锅了。” “好嘞,师傅……” 烟云兴高采烈的去做准备了。 约半刻钟后,她已经点火开始烧起锅来。 回星趁这会功夫已经将细葱丝、细姜丝、红椒丝切好,放到清水里泡着。 水至清也按照回星的指示,备好一勺猪油、豉油、红椒等调料。 又过了半刻钟,锅里的水开了,回星取出一个椭圆形的鱼盘,在上面放了薄薄的一层姜片和葱段,然后将鱼放在上面。 接着在鱼身上放一勺猪油,蒸的时候,猪油会融化渗进鱼肉中,提升口感。 再接着在鱼身上摆一层姜片和葱段,最后整盘放入锅里面开始蒸。 “烟云徒儿,你现在开始用大火烧半刻钟,半刻钟后立即停火,用余温再蒸半刻钟就可以出锅了。” “师傅,放心吧,徒儿明白了。” 一刻钟后,鲈鱼已经蒸好了。 回星让水至清再去烧另一个锅,去热油。 随后他将鱼盘端出锅后,将盘中多余的水倒掉,再用筷子将姜片和葱段拈去。 再从之前泡在清水中的细葱丝、细姜丝、红椒丝取出,码在鱼身上,再接着淋上一勺生抽、两勺豉油。 等回星忙活完这些,水至清也已经将锅中的油烧热。 “呲啦……” 热油浇在鱼身上之后,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带着一股香气升腾起来。 清蒸鲈鱼,大功告成。 “哇,真香啊……” 烟云看着眼前香喷喷的菜摩拳擦掌,直咽口水。 水至清尽管已经吃过一次,但是这一次他是亲眼见证了整个烹制的过程,再加上自己也亲自参与烹制,心情又有所不同,上次是满足和享受的感觉,这次还多了几分成就感。 回星看了一眼他们两人,回身从筷筒中取出一双筷子,已经动手吃了起来。 烟云见状大惊: “师傅,您老人家也太心急了吧?这是灶房唉,又不是餐厅?怎么就直接吃了?再说水前辈还没先动手呢?” 烟云话音未落,水至清也连忙从筷筒中取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美美地吃了起来。 回星咽下一块鱼肉对烟云笑道: “小徒弟啊,你道行还浅,不懂。这是锅气,不是大席……” 烟云听罢哼了一声,也急急地拿了筷子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三个吃货便将鱼肉吃了个精光。 “回星,多谢你传授清蒸鲈鱼的烹制之法,老夫感激不尽。”水至清放下筷子,拱手笑道。 “水前辈不必客气,这全是你凭实力赢来的,理当如此。倒是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水前辈能赐教一二!” 回星说着便对水至清躬身道。 这一躬身倒把烟云吓了一激灵,心下忖道:师傅这是怎么了?他向来不拘礼节,洒脱不羁,哪怕是对贯日盟主也极少行这般礼节。 “赐教不敢当,回星有话直说无妨。”水至清抬手笑道。 “水前辈,《孟子告子上》曾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晚辈想要请教,依水前辈看来,鱼为何物?熊掌又为何物?” 水至清听后微微一愣,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三十五岁的中年男子。 他中等身材,身体微微发福,脸色有些苍老,隐约可见有几条皱纹爬在额头和眼角处,眼睛却格外的清澈明亮,炯炯有神。 水至清知道他要问什么了,但还是摇了摇头笑道: “这谁人不知?鱼者,孟子比之为生命,熊掌者,比之为道义。当两者不可兼得时,孟子选择舍生取义,舍鱼而取熊掌。” “这个晚辈自然是明白,但晚辈想问的是,于前辈而言,鱼与熊掌又有何意?前辈明明住在无鱼斋,却偏偏嗜鱼如命,无鱼不欢,岂不怪哉?” “其实也不奇怪。鱼者,欲也;欲者,愚也;愚者,娱也;娱者,狱也;狱者,逾也;逾者,余也。 “《道德经》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人傲于世而不顺。水者,江湖也。鱼游江湖之间,乃谓芸芸众生也。 “古人云: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水藻。江湖之间,大鱼或许可以横行霸道,但如果遇到人,也免不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宿命,此亦为天之道,非人力所能及。” 水至清言毕捋着胡子,摇了摇头。 “前辈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要从江湖中抽身离去,退居滴水湖旁?滴水亦是湖,是湖皆有鱼,如何避得过?” “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众水向下奔流相聚,方成江河湖海。点滴之水,只润寸草,不入江湖而自相湮灭。阁下藏身庖厨之间,不也是点滴之水么?” “这……依前辈之见,鱼水者乃天之道,众生之相,那么熊掌为何物?” “鱼水天下众,熊掌世所稀;天人不两立,雄长担道义。 “熊掌者,群雄之长也,乃人之道,侠圣之相,如巍巍高山傲立于世间,虽身遭不顺,历经劫数,但九死不悔,虽千万人吾往矣。” 回星听罢恍然愣住了,久久不语。 烟云在一旁听着师傅和水至清两人谈话的内容,总觉得似懂非懂,不禁对水至清拱手问道: “水前辈,照你所说,若世间只有鱼水而没有熊掌,岂不是只有天之道,而没有人之道了?” “老夫多年之前也曾有过此番迷茫,多亏有一小友指点,方才了悟。鱼与熊掌并非一人一物,而是心内取舍,人人皆可为鱼,亦可为熊掌。 “鱼与熊掌、天道与人道,犹如两仪阴阳,二者虽然相互对立不假,但与此同时还相互依存,相互消长,相互转化。 “鱼过多时,天道太盛,则熊掌出,人道复兴;鱼不及时,天道不及,则熊掌隐,人道衰微。” 烟云叹了口气,仍旧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一想到以后自己也可以做出美美的清蒸鲈鱼了,也会心一笑。 第109章 千里神行术 十月八日,立冬。 立,建始也;冬,终也,万物收藏也。 寅时五刻,天色未亮,吴极已经点上灯,起床洗漱。 洗漱完毕,小龙端上来两个热腾腾的草炉烧饼和一碗香喷喷的八宝粥。 “主子,先将就一下吧,为了尽量减少动静,小龙没有叫醒他。” “嗯,小龙你做得对,不过这两样美食在《梦溪笔谈》和《武林旧事》中都有明确记载,都是人间上品,何来将就一说?” “哦……主子喜欢就好。外面……已经下霜了,主子务必保重身体……” “这是自然,小龙,你也是,这两天天机阁就拜托你了!” “主子放心,小龙定然不辱使命。” 一个时辰后,吴极通过地道来到隐阳城外北侧荒原,这时天刚微微亮。 吴极乘在马上放眼看去,泰济酒楼准备的十辆牛车已经在此恭候了。 每辆车上都坐着两个小厮,小厮的衣服也都换成了统一的黑色棉衣。 随后从最前面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人,走到吴极马前躬身道: “泰济酒楼领班伙计黄甲参见主子,东西都已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好,众人听令,即刻出发。跟随我先绕路到平阳岭后山,然后一路向西,直奔野人谷,路途之中不得喧哗嬉闹,务必谨言慎行。” “是,主子,小的明白。” 吴极说罢则双腿敲击马肚,向西北飞奔而去。 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像是下过雪一般,但其实并不是雪,只是白色的霜冻而已。 马掌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先是发出沙沙的声响,然后才是清脆的马蹄声。 “哒……哒……哒……” 吴极一马当前在雪白的地上前行,身后是十辆牛车排成一队。 天空中飞过一只雄鹰,跟在队伍上方,朝地上看去,下面的长队,犹如一条黑色的长蛇翘起头在极速前进。 但是雄鹰知道这不是它的猎物,不管是长队的大小还是发出的声音,都不是好惹的,所以它瞟了几眼就掉头朝远处飞去。 三刻钟后,太阳刚刚升起,吴极等人赶到了平阳岭后山,然后转向朝西直奔十字坡。 过了十字坡,再向西南方向赶了两个时辰左右,吴极等人来到野人谷东侧谷口。 “啪啪!” 吴极拍了两下手掌,从谷口斜上方闪出一人,身形消瘦,手持一杆四尺乌金春秋笔。 此人连忙跑到吴极马前,躬身道: “夏侯文彦奉白虎大人之命,在此恭候主子。” “嗯,胜雪何在?” “回主子,白虎大人正在前方二十里处,亲自带领人马隐藏陷阱,伪装机关。小的在前面引路,主子跟上一看便知。” “好,事不宜迟,请前方引路。” “是,主子。” 夏侯文彦言毕,从怀中取出两只布囊绑在小腿上,然后念起口诀。 念毕口诀,两只布囊开始冒出白烟。 “呔……” 夏侯文彦大喝一声,转身向谷中狂奔而去,虽然是靠脚力前行,竟然比马跑起来还快。 吴极见状心里暗暗赞叹:这莫不是江湖传言中的千里神行术! 一般来说,上等的马匹昼夜不停一直跑,一天一夜也最多跑八百里。 所谓的八百里加急也就来源于此,实际上真要跑八百里,马很多时候是要累死的,驿卒也是如此。 尽管韩愈《马说》中曾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但是实际上,千里马也是极为罕见,不常有的。 而修炼了千里神行术之后,仅凭人力也可以达到千里马日行千里的境界,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吴极不过方才思考了一瞬,夏侯文彦却早已跑出去几百米了。 “驾!” 吴极随后催动马匹跟在后面,想野人谷深处赶去。 进入谷中之后顿时感觉眼前一暗,阴冷之气扑面而来,两侧石壁高耸三丈左右,相拒六丈余宽。 山谷之中不必平地,吴极骑马的速度并没有太快。 夏侯文彦跑了一会回头一看吴极跟的有些远,于是放慢了些速度,等吴极追上来。牛车队走的更慢,已被远远甩在后边。 两刻钟后,夏侯文彦、吴极进入谷中已有十余里。 吴极发现越往谷中深处前行,两侧的石壁愈加高耸,此刻身旁的石壁已经高七丈左右。 不止是石壁越来越高,就连山谷的宽度也在逐渐收窄,眼下已经不到四丈宽了。 从谷底抬头向上看去,只能看到天空像是一条河一样,流过在山谷上方。 时值入冬,野人谷内一片荒凉,没有半点青绿之色,连一只鸟儿也看不到。 又过了大约两刻钟,吴极跟在夏侯文彦身后,拐了两个小弯,来到一处狭窄之处,宽度仅一丈余宽。 穿过狭窄之处后,顿时眼前一片开朗,这边是一处近乎圆形的空间,宽度足有近十丈,高度也有十余丈。 在圆形空间的另一侧,还有一处狭窄之处,透着光亮和人声。 吴极催马赶去,刚到对面的狭窄之处,就听到另一侧夏侯文彦回禀道: “报告白虎大人,主子已经赶到。” “好。” 吴极边听到这个好字,边穿过了狭窄之处,只见眼前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夏侯文彦,另一个脸上风尘仆仆、满头银丝也沾了不少灰尘。 吴极心下一惊,这是胜雪? 竟然跟从土里爬出来的一样,想必是吃了不少苦,顿时心里一揪,急忙下马握住白胜雪的肩膀问道; “胜雪你……” “主子不用担心,只是人手紧缺,忙着布置陷阱机关,没来得急洗漱,不碍事。” “你……辛苦了……” “确实辛苦,但是值得。” “好,我没看错人。胜雪,这里的情况怎样了?” “回主子,已基本准备妥当,大约再有一刻钟,就可以完成所有收尾部分了。” “嗯,前方黑龙堂可有消息?” “半个时辰前有探子来报,黑龙堂来到西侧谷口,停了一刻钟后,黄金人没有直接进入野人谷,而是带着人退后五里路到了磐石小镇上驻扎休息了。 “依胜雪浅见,黄金三大概是怕有埋伏。野人谷长仅一百里,他如果午时末刻才进谷口的话,那么最后的四十里就不得不在夜里行进了。” 第110章 一切正常 “山谷本就是险要之地,夜晚行进更是大忌。所以他才退后驻扎,等到明天一早进谷,这样就能在天黑之前一个时辰左右出谷,相对比较稳妥。” 吴极听罢点头表示认可: “看来这个黄金三还不算太笨嘛,是有点脑子的,比黑乐疤强不少。” 白胜雪闻言笑道: “主子高看他了,这些只是行走江湖的一些经验罢了,若是连这些也不懂,就想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堂,简直是痴心妄想。 “黄金三武功倒是有两下子,但是要论头脑,莫说是主子,就连胜雪也强他数倍。” 二人正说话间,有五人从另一侧走了过来,走到二人身后整齐躬身道: “参见主子、白虎大人。” “免礼。燕十六、傅鸿韵二人我已认识,胜雪,这三位是……” 吴极一边对六人微微抬手,一边对白胜雪笑着问道。 “都怪我,光顾着说话了,还没来得及给主子介绍。” 白胜雪拍了下脑门道,随后指着最右侧的一名彪形大汉说道: “主子,这位是江湖人称‘万人敌’的元宏大,修炼金刚神力功,力大无穷。” 吴极听后对元宏大笑着颔首致意,元宏大拱手回礼。 “中间这位女侠名叫弓翠丝,有贯虱之能,修习纪昌神射术,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江湖人称‘赛纪昌’ “右侧这位侠客,绰号‘银环蛇’骆松,练习软骨术,全身柔若无骨,难以击伤,同时又可以缠在敌人身上,伺机一击致命。” 白胜雪分别指着中间的一位中年女子和右侧的像竹竿一样又高又瘦的青年男子介绍道。 吴极对他们两个也一一颔首致意,然后对三位拱手道: “吴某感谢三位加入天机阁白虎部!” 元宏大、弓翠丝、骆松三人拱手齐声喊道: “为主子效力,乃是吾等荣幸,必效全力。” 吴极点了下头,然后开始观察周围的地形,这一侧也是圆形的空间,只是更为开阔,比刚才的那处空间大了一倍。 这里的石壁更为陡峭高耸,更像是自上而下用刀切的一般,直上直下,高有十五六丈。 在南北两侧石壁的的中间部位各有一条麻绳从顶端下垂到谷底,如手臂一般粗。 从西边狭窄山谷中吹来的风,到了这片圆形的开阔空间,形成了一个气旋,盘旋了几圈后再向东侧的小圆坑吹去。 “报告主子、白虎大人,陷阱机关已准备完毕,只差‘货物’了。” 在吴极抬头观察山谷的时候,司空炫光前来回禀。 吴极收回目光,略一沉思,说道: “好,货物就在后边一两刻钟就到。胜雪,你去安排一下兄弟们回到谷顶两侧,稍后等牛车到了就直接接货,不能耽搁时间。” “是,主子。” 白胜雪得令之后,便吩咐燕十六、傅鸿韵、司空炫光、夏侯文彦、元宏大、弓翠丝、骆松等人带领手下陆陆续续向上攀爬麻绳,回到谷顶。 一刻钟后,将近四十人的队伍都已转移到谷顶,谷底只留下吴极和白胜雪两人。 “主子,黄甲未能带队及时跟上……姗姗来迟,请主子恕罪!” 黄甲这时方才带着牛车队来到吴极面前,急忙下车后喘着粗气深躬道。 “这不怪你,牛车本来就不及马速,何况这野人谷陡峭狭窄,崎岖难行,前后仅相隔两刻钟,已经是很难得了。黄领班,你稍作休息,休息好之后,就安排伙计们把货物绑在麻绳上运到谷顶。” “是,主子。属下不累,现在就可以安排运货!” “这……也好,黄领班,那就多辛苦你了。” 黄甲闻言,高声答是,然后反身回到牛车队中,进行安排和组织往谷顶两侧运送货物。 三刻钟后,所有货物都已转移到谷顶两侧,吴极又吩咐泰济酒楼的众位伙计通过麻绳爬到谷顶北侧。 又过了一刻钟,白胜雪揽着吴极施展轻功,碰了两下麻绳也来到北侧谷顶。 站稳脚跟之后,吴极放眼望去,南北两侧都是连绵不断的高山,但是丝毫不见青翠之色,满目荒凉。 “哇,好香啊……” 吴极突然闻到粥和烧饼的味道了,忙收回目光朝身边看去,原来是燕十六和傅鸿韵两人支起了两口锅,一口锅在煮粥,另一口锅在热烧饼。 “兄弟们,开饭啦,开饭啦,今天有草炉烧饼吃啦,不用啃干粮了……都排好队……” 燕十六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指挥白虎部的下属和泰济酒楼青龙部的众位伙计排队打饭。 “主子一大早就急急赶来,眼下已经未时了,想必很饿了,先吃吧。” 白胜雪左手拿了两个烧饼,右手端了一碗粥来到吴极面前说道。 吴极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回后将左手放在额前挡住太阳光,努力朝谷顶南侧看去,对面的人员也在司空炫光和夏侯文彦的指挥下排队打饭了。 吴极这才放下心来,再回身后,结果烧饼和粥,笑道: “胜雪,你也是,弟兄们都辛苦了,我这次带了三百多个烧饼过来,你也尝尝吧,总比干粮要好一些。” “胜雪多谢主子。” …… 申时二刻,吴极起身招呼黄甲过来,吩咐道: “黄领班,眼下时候不早,你立刻带着泰济酒楼的众位伙计返回隐阳城,不得有误。” “是,主子。” 黄甲躬身答应道,但是却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吴极不禁有些疑惑: “黄领班,可还有其他事?” “主子……小的会隐阳城后,如何回禀青龙大人?” “嗯?哦……黄领班,你代我给亦青捎个话:野人谷一切正常,仍旧照原计划执行即可。” “是,小的明白了,主子。” “嗯,路上务必小心谨慎,尽量不要暴露。” “小的明白,主子放心。” “胜雪,你安排几个弟兄将黄领班等人送回谷底。” “好的,主子。” 白胜雪随后让燕十六和傅鸿韵送过麻绳送黄甲等人返回谷底。 突然有一只白鸽落在白胜雪肩膀上,腿上绑着一个小纸筒。 白胜雪取下纸筒,打开一看,但见上面写道:未时三刻,黑龙堂派出一名高手骑快马进入野人谷。 第111章 天地不全 白胜雪取下纸筒,打开一看,但见上面写道:未时三刻,黑龙堂派出一名高手骑快马进入野人谷。 “主子,请看最新收到的密报!” 白胜雪一边说着,一边将纸条递给吴极。 吴极接过纸条一看,冷笑道:“看来黄金三这是打算投石问路……” “主子所言甚是,毕竟是七百多人,而且野人谷地势险要,他派出人来打探一番,确保安全也很正常。” “嗯,胜雪依你看,这个探路的多久能到咱们这里?” “即便是快马在野人谷也跑不了太快,从西侧谷口到‘葫芦坑’这里有七十余里路,最快也需要三个多时辰,也就是差不多戌时五刻左右。” “葫芦坑?” 吴极闻言一惊,转身来到谷顶边缘朝下一看,顿时心下赞叹道:下面的两处一大一小的圆坑紧紧连在一块,中间是狭窄的连接口,果然犹如葫芦一般。 “胜雪,这么说,如果是这名探子想要走到野人谷东侧谷口,差不多是需要到子时前后?” “恐怕实际时间还要稍晚一些,毕竟晚上赶路不比白天,速度要慢得多,特别是在山谷中,光线幽暗……” “嗯,胜雪言之有理,那这么看来,这名探子到了东侧谷口之后根本不可能再返回来报信了,那么他想传递信息的话,要么用狼烟,要么用信鸽,胜雪你觉得会是哪种?” “这个……目前还不好说,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黑龙堂肯定会在收到他回复的消息后才会进谷,否则不会贸然进来,所以在这个探子没有发出回复信息前,不能动他。否则……” “否则就会打草惊蛇,对吧?对了,胜雪,之前弟兄们何时吃晚饭?” “回主子,之前是戌时初刻。” “胜雪,你去安排一下,今天晚饭时间提前,酉时三刻前必须吃完晚饭,然后熄火。酉时五刻之后,直到天亮,不允许任何人亮起火星。” “是,主子。” 白胜雪答应着,然后对元宏大招了招手,等他过来后对他耳语了一番,只见他听后连连点头。 元宏大点头之后,走到一大片石头后边,一弯腰抱起一大捆细麻绳来到谷顶边缘。 吴极细看之下发现,这捆麻绳的头上绑着一块青色的石头。 “嘿,对面的接着……” 元宏大吼了一声,随后他奋力一扔,只见石头带着细麻绳直奔南侧谷顶而去。 石头飞过十余丈宽的葫芦坑到对面后,被高高跃起的夏侯文彦接住。 这样,南北谷顶两侧就由一条细麻绳连接在一起了,白胜雪飞身跳到绳子上面,然后施展轻功朝对面飞去,中间只轻点了细麻绳四次。 此时若是不仔细看绳子的话,倒真的像是有白衣仙人腾云一般,凭空跨谷而过。 酉时三刻,吴极饭后监督着两边都将火熄灭之后,又收到白胜雪递过来的一张纸条: 酉时初刻,有一人骑马经过三十里哨点向东而去,疑似黑龙堂。 吴极看罢淡然一笑,然后招呼胜雪坐到身边问到: “胜雪,黑龙堂人数虽多,但八成都是些虾兵杂鱼,不足为惧。也就三十六个伍长和六个执事还有一定的战斗力,但也不过尔尔。 “真正要提防的是四个舵主以及最强的黄金三本人。特别是黄金三,此人身怀两大绝技:岳氏双锤法和神龙罩。你可有应对之法?” “回主子,岳氏双锤法胜雪倒是了解过一些,相传这套锤法为岳云所创,一共有四十三招。 “其中守招有架,有格,有拨,有档,雪花盖顶等共十五招,攻招有砸,有勾,有劈,有冲,流星赶月等共二十一招。 “绝招有旋风锤,泰山压顶,雷霆一怒,猛虎下山,翻江倒海,横扫千军,一锤定音共七招。 “尽管这套锤法霸道蛮横,足以开山劈石,但是遇到无影剑法这样飘忽空灵、诡异莫测、迅疾无影的招式,不但发挥不出来重击的优势,反而要被处处克制。 “所以岳氏双锤法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唯独是这神龙罩,不知道他练到何种境界,若真是到百战无伤之境,我虽能胜他,但却无法杀死他……” 吴极听罢莞尔一笑,拍了下白胜雪的肩膀道: “胜雪无须担心,我已派人去调查过了,黄金三的神龙罩现在最多只修炼到第六层罡气护体的境界,距离百战无伤还差得远呢? “而且不要说百战无伤了,就算是到无欲则刚的境界,如果黄金三修炼到了的话,还会甘心只做一个堂主吗?说不定早就回黑风寨抢夺寨主之位了,再不济自立门户也未可知。 “所以黄金三功力还远不到这个程度。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只有六层功力的神龙罩,想要伤他也并非易事…… “我从隐阳城来野人谷的路上就一直在想,天地尚且残缺不全,何况是一人一功法乎?任何强横无匹的功法,也必定同时存在薄弱之处,这便是罩门所在。 “所以哪怕是黄金三能够罡气护体,但也必定存在几处罩门,只需要将其罩门打破,便可以破其神龙罩功法,一举将其击毙!” 白胜雪听着也觉有理,笑道: “主子虽然对武功本身不了解,但是往往却能一眼看透许多武术功法的本质和敲门所在,仅凭这一点,就胜却无数高手了。 “主子若是愿意学武的话,将来只怕是旷古烁今,无人能及。” “哈哈……胜雪你什么时候也跟着学会溜须拍马了?这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风哦。” 吴极听后一笑,连连摇头道。 “主子,胜雪可不是溜须拍马,而且实话实说,肺腑良言。学武一道,初级可以凭借勤学苦练达到,但是想要达到高级阶段,仅靠勤修而没有天赋是万万不可能的。 “再往上想要达到顶级,还需要再额外靠眼界见识、格局境界了;顶级之上就必须要通晓万事万物之理,又能将其融会贯通领悟出新东西的人才能做到。 “以胜雪浅见,主子就是这样的人。主子若是愿意的话,胜雪可以传授心法剑诀,不出两年,主子必能胜我数倍。” 第112章 叶落知秋 吴极摇了摇头叹气道: “不用了,如今我已走上一条不归路。习不习武已经不重要了。何况这世间已经存在‘三杀四绝一点红’了,又何必再多一个天机老人?” “三杀四绝一点红?” “啊???呃……” “主子说的可是世间功法最厉害的人?一点红胜雪知道是红衣侠,迄今为止第一个达到乾坤归虚境界的嘛。主子,这三杀四绝又是何人?” 白胜雪急忙问道,他虽是武林中人,但这个说法却是第一次听到。 “……” 吴极自知口中失言,一时无言以对。实在不该一时多言,泄露天机。 并非是白胜雪不能信任,而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终究话已出口,悔之已晚,吴极只好整理下思绪,对白胜雪郑重其事的劝慰道: “其实这些人到底是谁一点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认清楚自己是谁。天下第一又能如何?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强悍如千古一帝者,也抵不过红尘岁月,到头来不过是一捧黄土掩风流。 “胜雪,我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对你讲,也不该对你讲。这并非是故意要隐瞒你,而是眼下时机尚未成熟。若是将来时机成熟,我必将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白胜雪听罢一愣,他还从未见过吴极郑重的一面,心里隐约也可以猜到,三杀四绝一点红,虽然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但肯定是要比黑龙堂重要百倍。 于是他忙起身拱手道: “属下不该多问,让主子犯难了,以后对于此事,胜雪必定绝口不提,请主子放心。” 此时天色已晚,四下又无灯火,仅有天上一点星光,吴极看不分明白胜雪的脸,但从他的话语里面可以听得出来都是肺腑之言。 吴极遂先摆了摆手,然后招手道: “胜雪来坐,不说此事了。说道武功,我倒想起来一事……” 等白胜雪在身边坐下后,吴极从怀中掏出一本武功秘籍递给他道: “这个是朱雀部收集到的一本武功秘籍,名曰《枯叶剑谱》。我简单翻了几下,这本秘籍前面讲剑招、身法的部分你都不用看,基本上没有太大价值,特别是对你而言。 “真正有用的是最后的心法部分中,有两节讲到‘叶落知秋’和‘枯荣流转’,只是写的比较隐晦含蓄,常人难以深入理解。 “待阻击黑龙堂事毕之后,胜雪你可以仔细参详,修习领悟,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达到万物随心的境界了!” 白胜雪接过《枯叶剑谱》之后翻到最后几页,但是光线实在太暗,看不分明上面的字迹,转而问道: “叶落知秋?主子的意思是可以从细微之处推测事物的走向趋势?” “呃……” 吴极听后摇了摇头道:“胜雪,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只是理解的层面……还是太浅了。” 白胜雪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不瞒主子说,我停留在一个阶段很久了。我现在基本上和绝尘剑融为一体了,只要我心中能想到的剑招,便可以立即做出来,威力不俗。 “可是一旦脱离了绝尘剑,改用木剑的话,同样的运气发力以及出招,威力则大幅衰减。我已经试过了很多方法去改善,但都没有明显的效果……” 吴极一边挠着脖子,一边回道: “胜雪你现在已经是人剑合一的地步了,但还远远没有达到万物随心的境界。 “叶落知秋其实从本质上来说,讲的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道理。” 白胜雪闻言一怔,随即喃喃地重复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对的,同样的声音能产生共鸣,彼此呼应;同样的气味会相互融合,成为一体。” “彼此呼应,成为一体?” “没错,胜雪。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类、象。同类的事物相互感应,相象的事物万象归一。这就是同类相感、万象归一、相似相容的道理。” “同类相感,万象归一,相似相容??” 白胜雪感觉到有点似懂非懂,迷糊不辨。 “是的,胜雪。《周易》有云: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 吴极进一步点化白胜雪,让他明白此中深意。 白胜雪则喃喃自语道: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 吴极见他沉吟良久仍旧不解深意,只好返回浅一层讲解道: “胜雪,你应该知道,发力、身法、招式等等这些都是外功,你能做到的别人大多也能做到,想要有所差别,要么借助外物如神兵利器,可以提升威力;要么就要依靠内功如心法内力这些了。 “而内功则是依靠心法进行运气,然后再通过运气激发内力,内力越深厚,则威力越巨大。但时间高手甚多,鲜少有人知道运气是有内外之别的。” “运气有内外之别?” 白胜雪听罢大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 “嘘……” 吴极嘘声示意他刚才声音太大了,坐下来小声点说。 白胜雪也随即意识到刚才一激动,失态了,连忙轻声坐到吴极旁边认真听讲。 他此刻隐隐有一种感觉,困扰自己多时的那一道瓶颈,似乎就要被突破,方法已经近在咫尺了。 见他乖乖坐好,吴极方才接着讲道: “不错,运气有内外之别,本质上是因为人体内,气本就一分为二,有内气、本气之分。” “内气!?本气!?”白胜雪又有些兴奋道。 “正是,世人修炼内功实际上修的大多是内气,而本气却是人人皆有但绝少有人知道,更遑论有人能运用了。 “本气者,乃金、木、水、火、土五行气也,发乎于心,周流全身,为内气、内力、内功之本源也。 “胜雪,你之所以还没有达到万物随心的境界,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五行本气!” 第113章 一言为定 “啊???五行本气???” 白胜雪又是一惊,这个说法之前是闻所未闻,不由得不震惊。 “对的,胜雪,你要找到属于你的五行本气。我曾经有位老友也曾经在这个阶段,困惑许久,迷茫无措…… “后来经我点化,再加上他自己的修习领悟,不过短短一年不到,便直接功力飞升,一跃达到万物随心之境。 “胜雪你天资奇高,只要找准方向,然后再反复修习领悟,想要突破人剑合一的困境并不难。” 白胜雪听罢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头央求道: “大致方向,胜雪心中已然有数,不过要从何处着手寻找自身的五行之气,却还是没有头绪。求主子再跟胜雪详细讲讲,可以吗?” 虽然看不到白胜雪的脸色神情,但是通过他的话语,能够分明感觉到他像是在委屈巴巴的乞求。 吴极想到这里,忍不住咬着下嘴唇低声笑道: “哈哈……没想到啊,咱们名震江湖、人人敬仰的无影剑客,居然还有这一面……哈哈……” “这……主子要是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拿胜雪取笑?” 尽管明知吴极没有恶意,只是打趣而已,但白胜雪还是有些气恼。 “哈……好啦好啦,是我不好,不改随意开你玩笑。不过话说回来,胜雪你经历过许多磨难,所以平时不苟言笑,太过严肃了。 “人,你不用放下,一直留在心里就好,但有些事还是要放下为宜,否则你必然会错过许多精彩。 “这世上固然是有许多肮脏污秽之处,但同时也有很多有趣和美好之物。我想如果那人泉下有知,见到你此番情景,大概不会开心。 “相比于一个精致而又痴情的人偶,我觉得,她会更喜欢一个有情趣而又鲜活的人。 “所以,胜雪,你以后不用时刻都板着脸,要经常多笑一笑……” 白胜雪心里一揪,是啊,这一年多来,自己似乎从未笑过了。 可是,如果最心爱的人都不在了,真的还可以笑对世界吗? 白胜雪听到自己的心里在发问,但他也无法回答,只能不置可否。 “呃……主子虽言之有理……但眼下……不提此事吧……主子,要不还是讲讲如何寻找五行本气吧?” 白胜雪此刻心里是乱糟糟的,暂时不想去面对那些事,故而转移话题道。 “这里人多嘴杂,时间上又十分仓促,不能细讲。胜雪,等到野人谷此间事毕,回到天机阁,我必定会详细说与你听。” “好,那就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随后吴极和白胜雪两个人没有再交谈,一起坐在谷顶上,倚着大石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戌时五刻,白胜雪突然神色一紧,轻拍了下吴极的肩膀低声道: “人来了,主子,你听……” 吴极闻言侧耳倾听,除了背后的山谷中传来几丝微弱的风声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声音。 看来白胜雪到底是习武之人,视、听、嗅、味、触、心等六觉的敏锐程度也大于常人。 一般情况下,这六感是既有并行,也有交错,所以意念散而不专,如果封闭其中一种或者多种感觉,那么其余的感觉则会比之前敏感。 吴极这样思量着,便闭上双眼,停止呼吸,身体彻底放松,心态也放空,尽量只保留听觉,提升灵敏程度。 果然,不一会,吴极便从微弱的风声中,听到了更加微弱难辨的马蹄声。 “嗒呼嗒……嗒嗒……嗒呼嗒……” 甚至从马蹄声的节奏和轻重缓急中,吴极能听得出来,这是一匹十来岁的中年马,体格健壮,但耐力却不佳,马蹄声落地有一丝虚浮。 沉重的呼吸声甚至快要跟马蹄声齐平,这说明这匹马一定十分劳累,再加上呼吸声并不均匀,这匹马明显是因为劳累和不适产生了焦躁的情绪。 “嗒呼嗒…嗒嗒…嗒呼嗒…” 随着时间的推移,马蹄声正在一点点的加强变大,由远及近。 吴极睁开眼睛,对身边的白胜雪附耳轻声: “胜雪,你去安排一下,等半刻钟后,黑龙堂的探子从葫芦坑经过之后,让夏侯文彦带好信鸽,施展千里神行术跟在探子后边,若有异常,立即回报。” “是,主子,不过葫芦坑距离野人谷东侧谷口尚有二十多里,即便有信鸽,一来一回也需要两刻钟之久,未必能及时处理突发状况,是让他到时候见机行事,还是主子提前给他安排好?” “胜雪,你所言不差。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提前做好准备之策总不是坏事。依你看这名探子下一步会去哪里?” “正如主子之前所说,这名探子肯定会走到野人谷东侧谷口,这样才能完整探查谷内情形是否安全。再之后无非有三条路,一是原路返回,但这一条是最不可能的了。” “没错,胜雪。一个是原路返回的话时间上来不及,再加上夜晚赶路对马的消耗极大,就算是强行返回,马也撑不住。第二天路是在东侧谷口发送信息给黑龙堂,然后原地待命。” “主子所言正是,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了,经过上百里的山谷夜奔之后,原地修整是必要的。” “还有第三条路就是从东侧谷口发完回信后,继续前进,到十字坡找家客栈休息,或者是直接奔赴隐阳城中。” “主子,依胜雪来看,这匹马坚持不到隐阳城就必定需要休息了,继续前进的话也最多只能到十字坡。” “好,既然如此。胜雪你给夏侯文彦安排下,如果遇到探子原路返回的情况,就什么也不做,放他回去;若是探子在东侧谷口原地待命或者去了十字坡的话,那就一定会发送信号。 “晚上不便放狼烟,所以我想他大概率会放信鸽,让夏侯文彦务必拦截下信鸽,将回信发回咱们这边。探子发了消息之后,先不要动他,除非他越过十字坡直奔隐阳城而去的话,再截杀他。” “是,主子,胜雪这就去安排!” “嗒呼嗒,嗒嗒,嗒呼嗒……” 马蹄声此时已经十分明朗,回荡在野人谷中。 第114章 一白女王 一刻钟后,白胜雪前来回禀: “回主子,都已经安排好了,此刻夏侯文彦已经出发,为了避免暴露,现在已远远跟在探子身后数百米远处。” “好。胜雪,弟兄们都睡了吗?明天必有一场恶战,务必要休息好,养足精神。” “主子放心,除了轮值放哨的人员外,其余人都已入睡。” “胜雪你也去休息下吧,估计只要需要一个半时辰,东边才会有新消息。” “好,主子也请好好休息。” …… 不知道不了多久,吴极迷迷糊糊都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有一团巨大的冒着黑色烟雾的漂浮物在追逐着吴极,一边追逐一边发出刺耳的怪叫声。 吴极拼命的向前跑,但始终甩不掉黑雾团。 转向跑向左边,黑雾团也跟到左边;转向跑到右侧,黑雾团也跟到右侧。 黑雾团所到之处,水土变黑,草木凋零,人畜登时毙命…… 不知道跑了多久,吴极被黑雾团逼到了悬崖处,后退的话就会被黑雾团吞噬消灭,而若是前进,则是无底深渊。 不比先前,站在悬崖边,眼看着黑雾团一点点逼近,吴极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念及此处,吴极回身面对悬崖之下的深渊,纵身一跃…… 那种真实的坠落感,以及耳旁呼啸向上的风声,都在告诉吴极,这不是个梦。 并且,在深渊里坠落的过程中,右臂装上了一颗枯树,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来。 继续向下坠落,吴极猛然感觉到脑袋撞到了一团树叶上,奇怪的是那些被撞掉的树叶都变成了小鸟,飞走了。 随后,一阵猛烈的风从下面吹来,把吴极的头吹得摇来摆去…… “主子……” 恍惚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轻柔而又模糊,听不分明。 “主子!” 突然之间,吴极听到有个声音犹如惊雷乍响一般,在耳边狂响,瞬间浑身一抖,睁开了眼。 “啊哦……胜雪,是你……” 吴极揉了下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看来主子这些天都没休息好。刚才胜雪叫了你半天,主子都没醒。胜雪本不该叫醒主子,不过此事十分重大,胜雪不敢轻易下手,请主子定夺。” “啊……哦……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胜雪,是不是夏侯文彦那边有消息了?” “正是,主子请看。” 白胜雪言毕,将手中一张纸条递给吴极。 吴极借着微弱的星光,将脸贴到纸条上,方才看清上面有四个字:“一白女王。” “一白女王?” “是,主子。胜雪刚才参详良久不解其意,所以不得不叫醒主子,共同参详。依主子看,这封回信是什么意思?” “这肯定是一封加密的回信,只是用了那种加密的方式,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是啊,主子。依胜雪愚见,一和白可以组成自字或者百字,女王二字可以组合成姓字。自姓?百姓?相比之下,百姓更为有理。不过百姓又是什么意思呢?” “百姓?在战国之前,百姓是贵族的统称;而在战国之后,则指平民、普通人。不过这好像跟野人谷的形势,没什么关系啊!” “就是说呢,胜雪想的头都疼了,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看来这黑龙堂还是有点本事的,不好对付。” “啊!!!!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哈哈……原来如此!” 吴极突然提高了声调,似乎恍然大悟,拍着额头喃喃自语。 “主子想明白了?” 白胜雪低声问道。 “是啊,多亏了胜雪你的提醒?” “啊???我……我的提醒?” “对呀,正是胜雪你刚才那句话提醒了我。” “主子是说,‘看来黑龙堂还是有点本事的,不好对付’?” “不是,再往前一句。” “胜雪想的头都疼了,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呀,就是这句。” “呃……请主子明示,胜雪还是没太懂……” “胜雪,你再仔细看看这四个字。” 吴极说着,把纸条塞还给了白胜雪。 白胜雪疑惑不解的接过了纸条,仔细观察一番,除了上面的四个字,正反面再无其他特异之处。 “这是一种加密的方法,叫砍头密。” “砍……砍头密?” 白胜雪大吃一惊,头一次听说还有这种加密的方法。 “不错,幸亏你刚才提到了头,才让我联想到砍头密这种方法。一白女王这几个字是被砍了头的,如果把头部补上的话,就是‘一百安全’。也就是说回信的意思是告诉黑龙堂,野人谷长约一百里,都是安全的。” “哦……对对对,主子说的有道理,原来是这样。” 二人正说话间,有一只信鸽忽然落在了白胜雪肩膀上。 白胜雪取下信函,和吴极共同观看,只见上面写着:探放鸽后,向前行五里又返谷口驻息。 “嗯,事不宜迟,胜雪你速速给夏侯文彦发消息,告诉他让黑龙堂的信鸽正常放飞,随后严密监视探子的一举一动,没有收到新的消息前,不得轻举妄动。” “主子,现在探子已放回信,留着已然无用,而且还要派个人专门盯着他,要不把他先掐了火?” “不不不,胜雪不可妄动。黑龙堂不可小觑,他们看来并不是仅仅是赳赳武夫,有勇无谋,其中也有善于谋划之人。 “眼下探子虽然发了回信,但是说不好还有没有其他回信方式,现在动手也还是有可能打草惊蛇,最好是等黑龙堂的人入谷之后再动手,才比较妥当。” “主子言之有理,胜雪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嗯,去吧……” 白胜雪走后,吴极本想继续睡觉,但无奈辗转反侧,怎么也如法入睡。 身体下的石头硌得疼,又打扰睡意,吴极就想到了数羊催困法。 想象着有一大片绿草地上散落着无数只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一万零一只羊,一万零二只羊…… 唉?为什么要数羊呢?为什么不数狗?数猫? 吴极一边数着羊,一边开始胡思乱想。明明眼皮都已经在打架了,但就是睡不着。 呃……羊汤好喝……羊肉串也好吃……还有烤全羊……啊呜……嗯,好香…… 第115章 一场大祸 迷迷糊糊中,吴极流着口水睡了过去。 子时,云顶山地下冰窖。 水至清正在冰窖中给角星进行第二次输气治疗,楚云和飙风二人则在冰窖门口守卫。 “楚云师妹,对不起,我昨日不改言语莽撞……” 飙风轻声对楚云说道。 “无妨。” 楚云冷冷回道。 “楚云师妹,依你所言,天机先生当真是神机妙算,只是不知道他是否算得出不久将有一场大祸?” “嗯?一场大祸?” 楚云神色一凛,惊问道。 “啊?对呀,正所谓出头椽儿先朽烂。他天机阁最近风头正劲,保不齐江湖上会有帮派对其虎视眈眈。” 飙风先是一愣,随后解释道。 “不,飙风师兄方才所言一场大祸恐怕不是这个意思,不必忽悠楚云。” “楚云师妹果然是思虑敏捷,机锋锐利,师兄佩服,确实瞒不过你。” “不必讲这些,到底有何祸事?” “楚云师妹,此事事关重大,师兄告诉你可以,但你务必要保密。” “讲。” “楚云师妹,纪星师叔安排了锦云去隐阳城执行任务,你可知道?” “啊???……” 楚云先是一愣,这个她确实不知道,但转念一想,飙风今天很奇怪,突然主动提起了天机先生,似乎别有所图,不能被他引导了思路。 “哦,这个嘛,很正常。饮血盟哪个城池的任务没接过?” “楚云师妹去了隐阳城天机阁才刚回来一天,纪星师叔就派人再去隐阳城执行任务。有任务是很正常,不过也太过巧合了吧?” “切,飙风师兄莫非没听过‘无巧不成书’这句话?有些事就是碰巧了而已。” 飙风听后哈哈一笑: “哈哈哈……一件事碰巧了当然不奇怪,奇怪的是许多事都正巧碰在一起,怎么不让人起疑? “如果只是单纯的执行任务,为什么不派楚云师妹去,不管是资历还是经验,锦云哪点比得上你?” 楚云闻言先是一惊,随后解释道: “这……说明纪星师叔想让我好好照顾师傅,如何再抽身去隐阳城?” “楚云师妹,明天罡风师弟回来后,可以由他来照看角星师叔。再说师妹你一走一个多月,角星师叔不也没事吗?更何况现在还有水前辈在治疗,更不会出问题。” “这……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也许锦云师妹单纯就是去执行任务,未必就能说明天机阁有祸事。” “安排任务向来用不了多久,最多一刻钟。可是锦云自从近了重华殿,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出来。这恐怕不是单纯的安排任务吧? “何况饮血盟风云字辈中派谁去不行,非要派年龄最小,脾气最大,最任性刁蛮的锦云去,师妹你不觉得奇怪吗? “依我看,天机先生有些傲气,锦云蛮横无理,两人相遇恐怕必有争斗。锦云年纪虽小但武功却不弱,到时候恐怕天机阁难逃祸事了。” “啊……” 楚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尽管她现在对飙风微微有些反感,但这一点上却也到认同他。 锦云这人确实是脾气火爆,混不讲理的。 前两年,楚云和她一同去执行任务,回来的路上,有个少年多看了她两眼,就被她挖出了眼珠。 若是她真的要去天机阁,万一吴极…… 楚云摇了摇头,清空乱七八糟的想法。 既然吴极能事先算出紫衣贵客到,以及看破易容术和饮血盟这一层关系,即便是锦云去了,吴极应该也能应付得了。 这一点,楚云还是很清楚的,这样想着,稍稍放下心来,随即又冷笑道: “师兄的手好长啊,明明在后山修炼,却居然知道重华殿里的一举一动!” “啊?哈哈哈……师妹说笑了,重华殿里面的事情,我自然是不知道了,这些事是烟云师妹晚饭时闲谈说道的。” “烟云?对哦,我差点忘了,小的时候我还给她起过外号叫‘飚尾巴’。那个时候你走到哪,她跟到哪……如今看来,你们俩倒是走得越来越近了。” “楚云师妹你误会了,切莫要开这种玩笑,你要知道饮血盟门规是不允许同门内相恋的,否则一旦发现,天杀地灭。” “亏得师兄还记得这条门规,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楚云师妹何须这般言语讥讽?师兄冒着风险将此事告知与你,难道是要害你吗?难道你还不明白,如果这世上只剩最后一人不会害你的话,就是师兄我。” “是么?可师兄你刚才那番话是想说明什么?纪星师叔不信任我?明月长老信不过我?还是说在她们眼里,我比不上锦云?再或者你是想说天机阁摊上祸事了,早晚灰飞烟灭,让我心里有数?” “哼,楚云师妹,师兄可以做到对你毫无保留,其他任何人谁能做到?师妹你思虑虽然敏捷,但是终究还是过于单纯了。师兄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师妹你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免得日后成为别人的棋子。” “多谢提点,不过对于棋子一说,我并不认同。我相信纪星师叔和明月长老即便是有事瞒着我,也绝不会是要害我或者利用我坐棋子,相反或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楚云师妹,天机阁早晚必将覆灭,你又何苦心存幻想?” “这个不劳费心,师兄请勿复多言。” “师妹,告诉你吧,不止是天机阁会有祸事,恐怕咱们饮血盟也要风雨袭来了……” 楚云闻言心里一紧,飙风怎么也知道了?难不成饮血盟上下都已经知道了?一个还不至于吧。 “师兄知道的倒是挺多啊,何以见得风雨将来呢?” “师妹,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师兄跟你讲的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句虚假。” “哼……不知道刚才是谁说对我毫无保留呢?这就是师兄你的毫无保留?” “事关重大,师兄并非是要故意瞒你,而是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件事不是你我能解决的。我已经权衡过了,天下固然重要,但是师妹你……更重要。” “放肆!师兄你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念在同门一场,这些话我不会回禀长老,但以后绝不想在听到,请自重。” 第116章 思退崖 “自重?师妹,你想想看,即便强横如贯日盟主又如何,还不是到头来孤独终老?你难道也要一辈子这么过吗? “自从你上次离开饮血盟后,每一天我都在痛苦中煎熬,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呵……三十七天?对我来说,不亚于三十七年!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就算你不去害人,也不能保证没有人来害你。伤害一个人有多简单,防备这些伤害就有多困难。 “师妹,你虽然行走江湖有些时日了,但毕竟没遇到过极度卑鄙无耻下流、丑陋肮脏伪善的人,这样的人一旦遇到,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更何况,就算是光明正大的对打,谁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人人都可以成为强者,也就意味着没有谁是恒强不弱的。 “师妹,你也该想想后路了。饮血盟固然强悍,但也并非坚如磐石,牢不可破。 “而且饮血盟又不是名门正派,万一总舵位置被暴露于世人面前,江湖上各大门派一起来绞杀,师妹,覆巢之下无完卵,你我二人将如何自处? “师妹,我前年去苍梧山执行任务时,在奎木崖下方发现一处隐秘所在,名曰幽幽谷。谷内四季如春,繁花似锦,有两条清澈甘甜的泉水环绕谷内两边,犹如蝴蝶翅膀一般,故曰蝴蝶泉。 “若是师妹不嫌弃,可以移步前往幽幽谷中,师兄必生死相随,休戚与共。再不管这江湖风波,红尘纷扰,只是在谷中安享太平,平淡度日,岂不美哉?” 飙风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压心底的话。 这些话已经在他心头存放已久,不吐不快。 楚云听完后楞了半晌,飙风是饮血盟内除了师傅角星和明月长老之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楚云还记得刚入门的时候,不止是司星师叔百般嘲讽自己,就连如云大师姐和烟云师姐也曾欺负过自己,可是自己又打不过她们俩,只能给她们俩起外号,一个叫飚哈巴,一个叫飚尾巴。 当时幸亏是飙风师兄时时出手回护,处处留心提防,才让自己免去许多伤害。 这也是一开始入门的时候,楚云和飙风两个人关系比较好的原因。 后来,楚云武功进步神速,如云和烟云两位师姐已经渐渐的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己了。 再加上年龄越大之后,楚云也逐渐知道男女有别,就开始主动疏远飙风。 与此同时,楚云也一点点发觉,飙风开始变了,变得越来越心机深沉,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虽然说饮血盟门规明确规定不允许同门相恋,但是鉴于贯日盟主和明月长老之间让人说不清楚的关系,以及贯日盟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所以风云字辈的师兄妹之间有人就产生的情愫。 楚云虽然聪慧,但是对于感情确实比较迟钝。将近二十岁时才逐渐明白,小的时候两位师姐为什么要欺负自己了。 飙风师兄长得高大帅气,一表人才,武功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而且还被盟主高看一眼,再加上为人热忱,性格爽朗,又对人颇为体贴,怎么看都是很理想的青年才俊。 所以如云大师姐跟个哈巴狗一样缠着飙风,烟云师姐像尾巴一样跟着飙风,不是没有原因的。 对于楚云来说,她对飙风肯定是有好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这种好感到底是出于异性之间的吸引,还是妹妹对保护自己的哥哥的信赖,楚云自己也分不清楚。 最近两三年来,楚云能明显感觉到对飙风的好感之外,又多了一些隔膜。 这种隔膜横亘在楚云和飙风之间,犹如一张磨砂的纸,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逐渐加厚,让对面的人越来越模糊,让好感被一点点消磨越来越淡漠,让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 楚云收回思绪,对飙风躬身拱手郑重道: “多谢飙风师兄美意,但请恕楚云不能领受。十一年前,若不是有贯日盟主在,恐怕饮血盟当时就已经毁于一旦了。 “师兄你的这种想法,当年贯日盟主未必没有想过。生死存亡之际,究竟何去何从,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可是呢,最终贯日盟主还是临危受命,挺身而出,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方才避免了灭门之祸。 “自绝退路,向死而生,贯日盟主在这种生死进退之间的取舍,楚云大为叹服,敬佩之至。若是没有饮血盟,楚云再多年前就已经消失于乱世之中。 “若是接下来真如师兄所说,饮血盟将有一场大祸的话,楚云更不能一走了之,远避幽幽谷,而是必须要留下来,守卫饮血盟,与之共存亡。 “师兄你有一点说的不错,你我二人的力量都太薄弱,真要是大祸临头之际,多半是凶多吉少。但即便如此,楚云也不愿意忘恩负义,而去做自私自利的事。 “饮血盟和师傅于我有恩,贯日盟主和弦月长老于我有义,在他们遇到危险之时,我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去幽幽谷? “师兄,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见楚云越说越激动,飙风连忙打断她道: “师妹你有所不知。若是仍有一线生机,自然要放手一搏;但若是明知必死无疑,还要一往无前,永不回头吗?就连饮血盟中,不也有思退崖吗?师妹你想想什么叫思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师妹,江湖之上的尔虞我诈轮番上演,冤冤相报循环往复,你改变不了,贯日盟主改变不了,君上也改变不了。 “师妹,你又何必执迷不悟?何况你我二人隐居世外,花前月下,逍遥自在,有何不好?” 楚云闻听此言,顿时柳眉倒竖,怒喝道: “住口!飙风,我竟错看了你。我本以为你不过是有些私心,但绝不曾想到,你居然是如此贪生怕死,自私自利,而且还如此轻薄。 “往日情分,一笔勾销。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从此形同陌路。我不会去将此事告发,但是若是将来有一天,你做出危害饮血盟的事,请休怪渊止剑与你相向。” 第117章 绝对机密 “师妹你……” 飙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明明痴心一片,对楚云掏心掏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她着想,到头来不但得不到她的理解和支持,反而要跟自己绝交,顿时哑口无言。 “飙风阁下请自重,楚云没有你这样的师兄。” 楚云态度决绝,冷冷道。 飙风见此情景,遂放声笑道: “好,好,好!楚云师妹果然是对饮血盟忠心耿耿,别无二心,到底是经受住了考验和诱惑。 “师兄自然也是要与饮血盟同进同退,但是唯恐门内有人心志不坚,所以刚才对师妹考验一番,实在是逼不得已,请师妹恕罪。” 楚云听罢冷笑一声: “怪不得贯日盟主夸你年少有为,阁下真是好聪明。先吐露真心话,若是遂了愿自然极好,若是碰了钉子,立即改口说是考验。 “哼,阁下这一招进退自如玩得很溜嘛。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你聪明,别人也不傻。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飙风见楚云言语讥讽,也不气恼,而是深深做了个揖,笑道: “楚云师妹还是误会了。错都在师兄我,不该用胡言乱语考验师妹你。但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所以还请师妹见谅。 “师妹你若不信,我且问你,论武功,你我二人孰强孰弱? “论武功自然是你更高强,不过若是生死相搏,我未必没有胜算。” “对,师妹你不妨想想,师兄我若是真如你想的那般卑鄙无耻,为什么要跟你将这么多废话,直接使些阴谋诡计,点你穴道,将你掳到幽幽谷,岂不是易如反掌?” “这……是有如何,也许你心存幻想,试图说服我;也许是你眼下还没有那么卑鄙无耻而已……” “看来楚云师妹对我成见颇深。饮血盟不止于你有恩义,于我更是。只是有一点师妹恐怕还不知道,眼下饮血盟中说不定已经混入了别的门派的势力。” “别的门派?” “不错!师妹你以为天底下就只有饮血盟会易容术吗?” “当然不是。易容之道,红莲教和白巾会虽不及饮血盟,但也算是精通。” “没错,实际上除了这两派之外,江湖之上精通易容术的也至少有数十人。师妹你想想,万一有人利用易容术潜伏到饮血盟内部,后果不堪设想。” “……” “师妹你再想想,水前辈第一晚治疗角星师叔的时候就出现了蝙蝠袭击,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楚云听罢又是冷笑一声: “哦,搞了半天,原来师兄实在怀疑我?可是师兄难道忘了?水前辈可是我费尽辛苦请来的,我若是潜伏的奸细,何必多此一举?大可以空手而归。” “师妹你先莫急。你当然可以空手而归,但如此一来,你如何取信于饮血盟诸位弟子?只有请来水前辈,你才能洗脱嫌疑,不被起疑。”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除了你,没人怀疑我。” “是么?楚云师妹,若弦月长老和纪星师叔没有丝毫怀疑,为什么派锦云去隐阳城,而不是派你去?” “这个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我再说一遍:我相信弦月长老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 “好,那楚云师妹,我再问你,为什么经历过红莲教和妇人心的两次暗杀后,接下来你再没有遇到任何暗杀?这不奇怪吗?你觉得弦月长老对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吗?真的没有保留吗?” “这……我相信弦月长老会有所保留,这没什么。再说就算是要怀疑,也轮不到你来考验我……” “师妹!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说弦月长老、角星师叔对你好,难道师兄对你不好?” “陈年往事,不必再提。” “好,不说往事,就说现在。其实在三个月前,师傅就已经觉察到了饮血盟内可能有内奸存在,所以在暗中秘密调查。 “这件事是绝对机密,我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了,师傅对我说内奸最有可能是在风云字辈的弟子中,让我协助他秘密调查。” 楚云听他这么一讲,方才想到之前在樟树林遇到轸星师伯一幕,冷声道: “怪不得。之前在回饮血盟的时候被你师父跟踪,水老前辈还说奇怪,但我当时没多想。如今看来,你师父哪里是在暗中保护我?分明就是在暗中监视我才对!” “这个师兄替师傅给你道歉,楚云师妹。不过话说回来,师傅他也有苦衷,毕竟兹事体大,他只好一个个弟子进行排除。” “呵……你可真不亏是轸星师伯的好徒儿,看来是深得他的真传。不管你说的如何天花乱坠,真相究竟如何,是真是假,我会自己去查……” “这是当然,信与不信,全然在于你自己。只是在最后师兄奉劝你一句,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人,否则你随时有可能命丧黄泉。 “哪怕是有些至亲至近之人,一旦揭开面具,露出真容之后,说不定就会变得青面獠牙,丑陋不堪。” “不管真假,多谢提醒。” 十月九日,野人谷。 吴极第二次睡醒之后,天已经蒙蒙亮。 气温又比昨日下降了一些,从西北方刮来的风并不强烈,但是仍然凌冽刺骨。 厚厚的云彩遮天蔽日,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 “主子,先用早饭吧。” 白胜雪一边说着,一边将草炉烧饼递给吴极。 吴极点了下头,接过烧饼后咬了一口,问道: “胜雪,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现在已经是辰时初刻了。”白胜雪说完后,递给吴极一碗热粥。 “已经辰时初刻了?” 吴极闻言一惊,忙起身朝野人谷东西两侧看去。 黑龙堂若是下午早早出谷,此刻必定要入谷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难道又有什么变故了? “主子你看那边,是不是狼烟起来了?” 白胜雪也站起身,指着野人谷东侧谷口上方位置,惊叫道。 狼烟,《酉阳杂俎》里面说:狼粪烟直上,烽火用之。《埤雅》中又说:古之烽火用狼粪,取其烟直而聚,虽风吹之不斜。 甚至包括《本草纲目》亦说:狼肠直,故边塞以狼矢为烟。 第118章 重新部署 但实际上,狼粪燃烧起来,冒出的烟是浅棕色的,比干柴堆冒出的烟还要淡。数十里之外想要看到还是很困难的。 真正的狼烟,多数用的材料是荒漠上生长着胡杨、红柳、罗布麻、芨芨草、白茨、骆驼草、甘草、旱芦苇、梭梭等。 这样冒出来的烟相对而言色比较深,乌黑向上,容易从远处辨认。 但即便如此,野人谷东西相聚近百里,在最西侧的黑龙堂真的能看到狼烟吗? 吴极这么想着,忽又一转念,既然探子直接放狼烟,说明黑龙堂肯定是能看到的。 这么或许说明,黑龙堂中应该是有人来自于草原之上。毕竟在草原之上的人,在帐篷之外,除了枯草和灌木丛,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万物生长灭失,用进废退,久而久之,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人视力异于常人。 “主子,黑龙堂的人入谷了。” 白胜雪的话将吴极的思绪打断,并递过来一张纸条:卯时六刻,骑兵队三十人入谷;卯时末刻,主力五百人入谷;辰时初刻,最后一队二百人入谷。 吴极看后又是一惊,没想到黑龙堂还有这么一手。 分兵三处,前后呼应。避免了所有人在一处如果遇到埋伏被全歼的危险。 前面用骑兵队探路,若遇埋伏也方便撤退,就算撤退不及,也至少不会影响主力。中间的主力若是遭遇袭击的话,前后两侧的队伍还可以分别夹击埋伏者。 “主子,看来这黑龙堂确实不但是赳赳武夫,还是有点谋略的。” “嗯,胜雪,你现在立即通知下各位头领速速来这里,我要重新安排一下每个人的职责。” “是,主子。” 半刻钟后,除了夏侯文彦仍在东侧谷口盯着探子不在,其余白虎部诸人白胜雪、燕十六、傅鸿韵、司空炫光、元宏大、弓翠丝、骆松等六位都已到齐。 “临时紧急召集各位,乃是因为计划有变,需要重新部署。” 吴极拱手,随即又分析道: “黑龙堂现在兵分三处,前锋为骑兵三十人,主力五百余人,后翼为二百人。三队各相距十里左右,前后照应。 “若要各个击破,恐怕必定会打草惊蛇。而且对方人多势众,如若我们不依靠葫芦坑这个天然的优势,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 “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要让三队都汇聚到葫芦坑这里,我们才好将其一举歼灭。要让三队汇聚,必须要袭击主力,然后等待前锋骑兵和尾翼来救援。 “等三队在葫芦坑内合成一队之后,我们再发起进攻。在此之前,诸位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缠斗。 “黑龙堂已经入谷有半个时辰了,再过两个时辰左右,主力就会到达葫芦坑。接下来我开始安排了,诸位务必牢记自己的职责,不得有误。” “是,主子。”诸人拱手回答。 吴极见状点了点头,朗声道: “白胜雪,你负责在黑龙堂主力到达葫芦坑时,在中间拖住主力;直到三队汇合之后,你需要重点击杀黄金三、范一发、金执叟、简亦铭、席艾童这五人。” “是,胜雪领命。” “燕十六、傅鸿韵,你们二人负责在主力到达葫芦坑之后,出现在主力西侧,以便于造成主力被围之象,吸引后翼上前解围;你们二人不要和后翼交手,而是放他们和主力汇合。攻击发起之后,你们两人负责消灭从葫芦坑向西逃窜的残兵。” “是,燕十六领命。” “是,傅鸿韵领命。” “司空炫光、骆松,你们二人负责盯住前锋骑兵队,若是他们不回来救援主力的话,你们两人再联合夏侯文彦务必将所有三十人全部消灭;若是他们返回葫芦坑救援,攻击发起后,你们负责守住葫芦坑东侧,不可放走任何一人出谷。” “是,司空炫光领命。” “是,骆松领命。” “元宏大,你负责在黑龙堂三队汇聚之后,下石截路。记住,务必要先截进路,然后再截退路。如果形势有利的话,尽量将黑龙堂的人截在大坑中。” “是,元宏大领命。” “弓翠丝,你负责协助胜雪,剿灭黄金三和另外四位舵主。若是黑龙堂三队汇聚在一起,时机成熟,我会连续拍手三次,那就是发起攻击的信号,乘这个机会,你可以射杀一名舵主。” “是,弓翠丝领命。不过主子,这样偷袭的机会完全可以射杀黄金三,为什么只射杀一名舵主?” “嗯?弓翠丝你有所不知,黄金三有神龙罩护体,寻常刀剑早已无法伤他,暗箭用在他身上没有效果反而会浪费一个宝贵的机会。 “其余四个舵主武功也不低,若能乘机灭杀一个,可以让胜雪更加从容的对付其余几位。” “主子高见,属下明白了。”弓翠丝深躬拱手道。 “另外元宏大、弓翠丝你们二人在攻击发起后,属于机动队,若是葫芦坑东西两侧逃出来的人比较多,另外两队斩杀不及的话,你们需要去帮忙。另外若是两侧没问题,胜雪这边吃紧的话,你们也要多多驰援。” “是,主子。”元宏大、弓翠丝二人答道。 吴极对他们二人点了点头,然后环视众人拱手道: “诸位务必守好本职,通力协作,彼此照应,将黑龙堂一举歼灭。若不出现特殊情况,一定要按照我所吩咐的照办,若是有特殊情况、突发状况,一定要及时回禀。 “若是实在来不及回禀的,也可以自行处置。记住,一切都要围绕着全歼黑龙堂为最终目标,同时尽可能的减少损失,保护好自身。你们现在可以去做准备了,若有变化我再通知你们。” “是,主子。”众人齐声道。 等其余人走后,吴极对白胜雪附耳道: “既然黑龙堂如今已然入谷,东边谷口的探子留着也没用了,给夏侯文彦发个信,让他把探子掐了火。做完之后火速回来。” “好的,主子。” 白胜雪答应着就去要安排,吴极忙又叫住了他: “哎哎……胜雪先别急,还有一事,你再给烟堆那边放个信鸽,就说鱼已咬钩。” “是,胜雪明白。” 第119章 叮咚细铜刀 一刻钟后,白胜雪返回来说是已经安排好了。 “胜雪,等黑龙堂主力来了葫芦坑后,我和你一起下去拦截。” “主子万万不可,这次可不必在平阳岭夜间偷袭,而是白日交战,刀剑无眼,这么做太危险了。绝对不可以。” “胜雪放心,刀剑虽无眼,但是我有眼,可以躲避刀剑。再说了我若不下去,未必能镇得住黑龙堂,他们若没有三队归一的话,咱们的计划就很难奏效。 “况且,我很奇怪,黑龙堂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怎么就能知道是咱们天机阁剿灭了黑虎堂呢? “再说若有一丝可能,最好是跟黑龙堂化干戈为玉帛,避免开战。虽然我也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我还是想试一下。” “主子想法虽好,但那黑龙堂也非泛泛之辈,从这两日他们的所作所为可见一般。天机阁关窍不在一兵一将,而在主子。万一主子……” “没有万一,胜雪,我只是下去拖住主力,吸引首尾来汇聚,一旦汇聚后,谷顶向下抛一麻绳,你托我一下,我就顺绳而上了。” “这……”白胜雪闻言举棋不定。 “胜雪放心,既然黄金三这么谨慎,若没有十全把握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你想想看野人谷到底是离我们更近,对他来说是人生地不熟。 “哪怕只有我一人拦截,他也会思量一番,是否会有埋伏。再加上葫芦坑特殊的地形,他更不得不谨慎小心。 “一个人的性格将决定他的所作所为,同样的,反过来也成立。通过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黄金三并非有勇无谋之辈,而是有几分谋略,同时多疑而谨慎。这样的谨慎也许救过他好几次命,所以他会更加谨慎。 “据我所知,一个人最突出的长处,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一个人武功越高,就越不会轻易出手。 “成天打打杀杀的,只能成为小毛贼。所以胜雪你大可以放心,黄金三武功虽高,黑龙堂人数虽多,但却不会蛮干,所以我反而比在平阳岭上更安全。” “那好吧,主子,若有异常之处,请务必立即撤离谷底,上到谷顶上方安全之地。” “胜雪,这是自然。” 吴极点了点头,朝东侧谷口方向望去,狼烟正在逐渐变淡,看来夏侯文彦已经得手了。 一盏茶后,一只白鸽落在白胜雪肩头。 “主子,大事不好,黑龙堂三只队伍停在半路上不走了。主子看……” 白胜雪一边说着,一边将纸条递给吴极。 吴极看过纸条沉吟了一下,叹气道: “这帮黑龙堂的人真是费劲。我懂了,东侧谷口这个探子的作用就是一直放狼烟。狼烟在就表示谷中安全,狼烟散了就表示探子遇险了。所以黑龙堂才突然停下不走了。” “哦,原来如此。那主子现在怎么办,探子已经被掐了火。要不立即传消息给夏侯文彦,让他继续放狼烟?” “没错。立即传信给他,大放狼烟。然后你再安排一人骑快马去替换他。夏侯文彦有日行千里之能,若是只是用来放狼烟就太浪费了。” “是,主子,胜雪这就去办。” 一刻钟后,东侧谷口狼烟复起。 又过了一刻钟,白胜雪来报,说是黑龙堂已重新进发,尾翼已经过了三十里哨点。 吴极闻信沉思,这说明黑龙堂前锋骑兵队距离葫芦坑也就十余里的距离了,最多再过两刻钟,骑兵队就会经过葫芦坑。 果然,约莫两刻钟左右,黑龙堂三十名骑兵进入葫芦坑。 吴极漏出一点点眼睛向下观察,这三十名骑兵除了为首一人身穿绿衣外,其余人都是身穿黑衣,带刀持剑,只是马匹却不统一,各色都有,其中还有几匹老马。 这么看来,虽然江湖传言黑龙堂打、砸、抢、烧,奸、淫、掳、掠,按说并不差钱,但如今这么看来,马匹却也并不怎么健壮充足。 莫非传言有误?还是黑龙堂搜刮的民脂民膏都被黄金三等几位舵主挥霍了? 骑兵队并没有穿过葫芦坑直接向东去,而是在大小两个坑中转悠了几圈。 吴极和白胜雪两人对视一眼,难道埋伏暴露了? “主子,现在要动手吗?”白胜雪对吴极附耳轻声问道。 “不行,再等等……” 骑兵队在葫芦坑转悠了一刻钟后,其中为首的绿衣人喊道: “朱十八,你去速速回禀堂主,将这里的地形务必详细禀报清楚,不得有误。” “是,席舵主。” 朱十八大声答应道,随后掉转马头,向葫芦坑西侧飞奔而去。 “其余人听令,随我继续前进。”绿衣人又发号施令。 眼见骑兵队离开葫芦坑继续想东侧进发后,吴极收回目光,对白胜雪道: “这个绿衣人应该就是黑龙堂四大舵主之一的席艾童了,这人最擅长叮咚细铜刀和五五开卦掌,功夫十分了得,胜雪你要小心应对。” “主子放心,这个绿衣人无非就是靠一点细铜刀支撑。只要胜雪一剑斩断他的细铜刀,这席艾童就只剩下一堆垃圾了。在野人谷这样的绝地,他还想开卦?岂不是找死?” “嗯,好。胜雪你心里有数就好。眼下骑兵队已走远,黑龙堂主力即将到达葫芦坑,你随我一同下到谷底,静待黄金三吧。” “是,主子。” 此时天已将近午时,天空中阴霾密布,丝毫不见日光。 “胜雪,你等下在拿个草炉烧饼给我,我要边吃边等。” 吴极走到谷顶固定麻绳的地方,回头对白胜雪吩咐道。 “啊???大战一触即发,主子……还有闲心吃饼?” 白胜雪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哈哈……正是因为大战一触即发,才要吃饱肚子啊。你再去安排一下弟兄们,务必吃饱。” “呃……主子放心,已经安排过了,为了避免粥味四处蔓延,暴露位置,所以早饭后已经灭火停粥,只允许吃饼。弟兄们都已经补充过了,现在正精神百倍。” “好,胜雪,我先下去,你带两个草炉烧饼再下来哦。” 第120章 不懂规矩 午时初刻,吴极和白胜雪二人顺着麻绳下到葫芦坑东侧小坑的谷底,躲在大小坑交界处的石壁后面。 两人刚躲避好,就听到西侧不远处传来一大片混杂错乱的脚步声,在逐渐逼近葫芦坑这边。 半刻钟后,吴极侧耳静听,先前一大片脚步声在葫芦坑西侧突然停止,随即一个声音高声道: “报黄堂主,之前席舵主说的险要之地就是这里。” 随即另一个洪亮高亢的声音响起: “席舵主可曾仔细检查过,是否设有埋伏?” “回禀堂主,席舵主已经仔细检查过,未见异常,没有埋伏。” “嗯……金舵主,你再放眼看看,东侧谷口的狼烟是否正常?” 一个沙哑之中略显苍老的声音答道: “是,堂主……” 随后葫芦坑西侧沉默了一段时间。 吴极心里忖道:看来声音洪亮高亢的就是黄金三,而这个苍老沙哑的人就应该是四大舵主之一的金执叟。 “堂主,东侧谷口狼烟清晰可见,聚而不散,微向东斜,说明安稳如常。” 不一会儿,苍老沙哑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大哥,你这也太小心了吧?一个小小的天机阁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要我说,让我带十几个弟兄去也能灭了他们,给黑堂主报仇!” 一个声音尖锐中略带阴柔的青年男子说道。 “五弟你懂什么?江湖传言天机老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后五百年内人事无所不知。万一测出卦象我们大队人马前去屠杀,说不定会提前打好埋伏! “再说了,除了天机老人,他们还有一名白衣高手,剑法超群,或许不在我之下,岂能掉以轻心?五弟,你要记住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洪亮高亢的声音又再度传来,吴极闻声心下猛然一惊,不禁思索道: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后五百年内人事无所不知? 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自己咋不知道?看来江湖传言是越传越离谱了。 这也就罢了,他们黑龙堂居然知道白胜雪的存在,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天机阁内有人泄密?再或者是黑风寨有人潜伏进了天机阁?还是黑龙堂有其他的情报来源…… “大哥话是不错,但是未免太高看天机阁了。依小弟看,就算是有埋伏,只要三哥、四哥从首尾夹攻,咱们五个联手,哪怕是白衣高手在,也必死无疑。” “唉……五弟,你知道为什么昨晚我不让你带队做先锋吗?还不是因为你太年轻了,年少轻狂,妄自尊大,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若是再不改改这臭毛病,早晚会吃大亏。” “大哥你要这么说的话,小弟我是一百个不服。三哥稳重,四哥多谋,这是不假,但若是论武功和天赋,比我还差得远呢。” “哦?五弟这么说,是不是觉得大哥也不如你?” 洪亮高亢的声音冷冷问道。 “怎……怎么可能?大哥,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尖锐阴柔的青年男子话语间多了一份慌乱气息。 “算啦,不说了。还要再天黑之前出谷,明日杀向隐阳城,弟兄们,继续前进。” “是,是……是……是……” 数百人齐声答道,声音在山谷中来回反射,形成一阵回声。 吴极这时露出一只眼睛看向西侧大坑,数百人在四名骑着黑马的头领带领下,逐渐涌进来。 在大坑西侧再也没有人进来的时候,前面四名头领距离吴极也就五丈远左右时,吴极和白胜雪对视一眼,双双闪出在小坑西侧坑口后三五尺处。 黑龙堂众人见状一愣。 吴极指着他们,大喝一声: “诸位留步。” 随后在葫芦坑大坑西侧坑口外侧又传来一句喊声: “留步!” 原来是燕十六和傅鸿韵从谷顶顺着麻绳下来,配合吴极和白胜雪一前一后,将黑龙堂主力围在大坑中,堵住退路。 “真他娘有不开眼的,居然敢打劫黑龙堂?我看你们俩真是茅坑里边瞎扒拉找死!” 青年男子横眉怒目的指着吴极和白胜雪二人,尖声骂道。 吴极闻言哈哈一笑,咬了一口手中的草炉烧饼,一边吃一边笑道: “打劫?小兔崽子,真没眼力见,你还是赶紧闭嘴吧,免得满嘴喷粪,臭气熏天。叫你们老大来说话!” “你……” 青年男子何时受过这等辱骂,顿时被气得噎住了,口不能言。 “哈哈……五弟,你不要说话。这位兄台眉清目秀,玉面树身,气度儒雅,怎么会是要打劫的山贼?我等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冒昧问一下阁下尊姓大名?” 吴极闻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身高九尺而且魁梧雄壮的男子,马鞍后面还挂着两只八棱锤,心下想到,这人应该就是黄金三了。 想到此处,吴极又咬了一口烧饼,笑道: “小年轻不懂规矩也就算了,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也不懂规矩?请教别人尊姓大名之前,哪有不先介绍自己的?” 魁梧男子闻言一愣,拱手笑道: “恕罪恕罪!一时疏忽。我乃拜火教清霜堂堂主黄三,现今带领堂内弟子赶去扬州总舵,路过贵宝地,不巧惊扰了诸位,实在抱歉。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吴极听后心知他在扯谎,冷笑一声: “呵呵……真是巧了,我也是拜火教青木堂堂主,姓盛名词仙。清霜堂?什么时候教内突然冒出来这个堂号?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啊???” 魁梧男子猛然一愣,随即对身旁的老者耳语了几句,那名老者后退到人群中,放出两只信鸽,飞向两侧。 与此同时,魁梧男子干笑两声: “哈……盛堂主有所不知,我等乃是汉中来的商人,前往兰陵贩卖商品。路上担心遇到劫匪,所以才冒用拜火教清霜堂的名义,实在是逼不得已。我这里有银票一千两,想要孝敬盛堂主,顺便……” 见他半晌没有继续说下去,吴极又咬了一口烧饼问道: “顺便什么?” “顺便向盛堂主借条道,请您高抬贵手,通融通融。” 魁梧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张展开放在胸前。 第121章 自报家门 吴极咽下口中的烧饼,连连摆手道: “黄老板,前路坎坷,甚是凶险,盛某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魁梧男子闻言,收起银票哈哈笑道: “盛堂主真会说笑。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商人本就是在坎坷凶险之中寻求利润,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呢?况且风险越大,往往利润也就越大。” 吴极继续咬了一口烧饼,笑道: “黄老板想要追求利润自然没错,不过盛某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想做的生意成不了,莫说没有利润,就连老本都要赔干净。所以如果你还算识时务的话,速速退回原籍方为上策。” 魁梧男子哈哈狂笑一番,笑声在谷中四处回荡,笑毕冷冷道: “拜火教不是喜欢烧丹炼药、练功习武、男女双修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做生意了?盛堂主,利润是赚还是亏,恐怕不是你说了能算的。” 吴极听他出言讽刺,也不气恼,只是将剩余的烧饼都塞到了口中,咀嚼了一番咽了下去,笑道: “黄老板,从这里到兰陵城,至少还有十山八水,六谷九寨,若是你这般身怀巨资而去,少不得会有人心生觊觎,到时只怕是人财两失,追悔莫及。” 青年男子闻听此言,忽然抬起手臂指着吴极,刚要出口痛骂,便被魁梧男子摆手制止了。 “盛堂主,实不相瞒。我等虽然都是商贾,却也略通武功。一路之上,纵有山贼土匪,但也奈何不了我等。反倒是盛堂主,要多加小心为妙?” 吴极听罢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 “我?要多加小心?” 魁梧男子笑道: “不错。听闻贵帮派左护法鹿一鸣前些天被饮血盟暗杀了。饮血过境,寸草不生?这句话,江湖之上谁人不知?盛堂主还是多想想怎么才能躲避饮血盟的追杀吧!” 吴极听到这话,跟白胜雪对视了一眼,然后转头笑道: “哈哈……多谢黄老板提醒。拜火教内务就不劳烦操心了。诸位想要借道,这倒也不难,还请务必留下姓名,特别是黄老板身后的这三位。” 吴极明明刚才看到信鸽放了出去,按理说前锋骑兵队和尾翼应该就快赶到这里才对,至少也该听到马蹄声和脚步声才对,但在此刻除了微弱的风声,葫芦坑东西两侧再没有其他声响。 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不好说。眼下需要先拖延一下时间,静观其变为好。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吴极才笑着追问道。 其实不止是吴极在等,魁梧男子也在等,甚至更着急。 尽管只有一前一后共四个人围住五百余人,听起来就觉得荒唐可笑。 但在魁梧男子看来,正是因为看起来荒唐可笑,反正更加可疑。 四人围五百人,能这么干的人该是有多傻,多愚蠢?可眼前的这两位白衣男子,器宇轩昂,谈吐不凡,怎么看也都跟傻和愚蠢联系不上。 右边的白衣男子一直没说话,但是从他握剑的姿势和呼吸吐纳之间的绵长匀称来看,想必内力深厚,武功高绝。 左边的白衣男子则在两军阵前从容吃饼,心境甚高,但是在他身上,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内力,这也太奇怪了。 在另一侧的两人不及细看,但身上也有一定的功夫。 若是只有这四人,倒也未必有多凶险,但是这毕竟是野人谷,地形特殊,万一还有更多人埋伏呢? 眼下还是不宜轻举妄动,最好是能避免干戈,花点钱顺利通过方为上策。实在不行,非要动手的话,也要等前锋和后翼两队前来汇合后行动。 刚才明明已经让老金放了信鸽,怎么两侧还不见人影呢?难道信鸽被拦截了? 有这个可能?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另外两队接到信息后正在赶来,只是来的慢。 目前为今之计,还是需要拖住时间,在等一刻钟看看,若是再等不到就动手。 魁梧男子打定主意后,拱手堆笑道: “这是应该的,盛堂主……” 随后他又回头喊道:“老金、小简、兄弟,你们三个都自报个家门吧。” 魁梧男子身后三位骑马的男子中,左边的青年冷哼一声,不屑道:“简铭。” 中间的老者骑着马上前两步,拱手笑道: “老朽乃是汉中西阳县人氏,姓金名执,盛堂主,久仰大名!” “金老板,幸会!” 吴极拱手还礼,随即看向右侧马上的人。这人带了一顶斗笠,斗笠四周下垂着黑色的布,将整个头面都罩了起来。 看不到他的长相,但是通过身材以及他粗糙的手来看,应该是一个中年男子。 只见这名斗笠遮面的男子赶着马来到魁梧男子身边,对着吴极拱了下手,斗笠点了两下却没有说话。 吴极有些纳闷,这人难道是四大舵主之一的范一发吗?怎么是这个打扮。 其实不止是吴极纳闷,就连魁梧男子见状也不禁一怔,眉头微皱。 斗笠男靠近魁梧男子后,凑到他耳边,隔着黑布似乎是耳语了几番。 魁梧男子听完之后,浑身一抖,随即向后一撤,瞪着眼睛,梗着脖子问道: “你确定吗?” 斗笠男子点了几下斗笠。 魁梧男子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的指着斗笠男子道: “这是我一个兄弟,姓史名新,自幼便落下残疾,不会言语,请盛堂主多多担待。” “哦……史新?幸会幸会!” 吴极心下又纳罕道:怎么没听朱雀部和青龙部提起过这个人?难道此人是刚从执事晋升为舵主? 尽管心里一番思量,吴极还是笑着拱手道。 吴极话音未落,便听到葫芦坑东侧传来一丝微弱的马蹄声。 “哒哒……哒哒……哒哒……” 魁梧男子也似乎听到了这个声音,嘴角邪魅一笑: “盛堂主,日色正中,时候不早,三位小弟姓名也已经通禀了,是否可以行个方便,借条道给黄某走?” 吴极则摇头笑道: “黄老板请勿着急。实不相瞒,盛某有一位故人,跟黄老板面貌十分相似,所以想要确认一下,你是不是那位故人?” 魁梧男子仰天大笑: “哈哈……盛堂主恐怕要失望了,黄某可不记得曾与阁下有什么故交!” 第122章 怎么是他? “黄老板先不要急着否认,我那位故交,说不定你认识。” “哦?这可就奇怪了,盛堂主,你那位故交姓甚名谁?” “黄老板,我那位故交姓黄名金三,乃是黑风寨黑龙堂的堂主,你可认得?” 吴极冷笑着问道。 魁梧男子听罢一愣,随后连连摇头。 这时从葫芦坑西侧也隐约传来脚步声,魁梧男子听到之后心下一喜。 既然身份被对方拆穿了,他索性大笑承认: “盛堂主,我就是黄金三,但与你并非故交,你怕是认错了人吧?” “果然,黄金三,你还真是健忘啊?看来盛某是需要提醒你一下了!几个月前,双峰镇,夏语冰……你是否想起什么了?” 黄金三冷笑道: “哼,不就是手下败将盛诗豪吗?” “住口!”吴极怒喝一声。 “我们拜火教与你黑风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居然出手将我兄长打成重伤,盛某今天必定要讨个说法!” 黄金三闻言抬头看了一下前方,隐约看到了骑兵队在往这里赶来,又回头朝葫芦坑西侧看去,脚步声就在几百米外了。 黄金三心里有数了,转过头来对吴极嘲讽道: “得了,甭上坟不带纸糊弄鬼了!你就是天机老头吴极,我要找的就是你,甭跟我扯什么拜火教,盛家兄弟之类的。” 在黄金三身旁的金执叟、简亦铭二人闻言,同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黄金三几人身后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喧闹声,叽叽喳喳。 吴极听到这句话,瞬间一激灵,什么情况?暴露了?黑风寨的情报部门有这么利害吗? 好在黑龙堂首尾两队不出半刻就能赶来汇聚,既然如此,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吴极打定主意,忙笑道: “黄金三,你既然知道我,就该明白天机阁不问江湖之事,更不参与门派之争,你找我何事?” 黄金三听罢止了笑意,冷脸厉声道: “哼!找你什么事?天机老头,你刚才不是说我健忘吗?怎么现在自己也健忘了?那我也跟你一样提醒下吧。半个多月前,平阳岭,黑虎堂……你是否想起什么了?” “哦,原来黄金三你再说这件事啊。我所知不多,听城里人说好像是黑虎堂中大当家和二当家素来不合,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二人起了争执,大打出手,结果不慎打翻油灯引发山火,实在是惨……” 黄金三听罢吴极的话后,居然被气乐了,点头狠声道: “编!你继续编!写戏文的都不一定干这么写,天机老头,你可真能瞎编,牛掰!” “呃……黄金三,你谬赞了。这不是吴某编的,只是些江湖传言,还有人说是雷公发怒,打雷击中了树木引发山火呢。其实仔细想想,大都胡乱揣测,未必可信……”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葫芦坑西侧,已经可以看到尾翼的人在奔向这里了,背后的马蹄声显示距离不过一百多米了。 黄金三见吴极还在油嘴滑舌,顾左右而言他,不禁骂道: “好你个天机老头,果然是老奸巨猾。我来告诉你真相吧!那天晚上,平阳岭上确实是有山火,但既不是因为打翻了油灯引起的,更不是什么雷神发怒。 “而是因为天机老头你,带着几名高手,趁夜偷袭黑虎堂,将众位兄弟尽数杀死,然后故意放火、烧山,毁尸灭迹。 “我等此番前来,就是要杀了你,毁了天机阁,为我乐疤大哥和六百位兄弟报仇雪恨。” 吴极听后,哈哈大笑: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我们天机阁和黑虎堂从无恩怨,吴某为何要杀死黑虎堂众人?你还说什么故意放火、烧山,毁尸灭迹。 “我看你才是最会编的。我本来听江湖人氏传言,说黄金三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有勇有谋,见识过人,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阁下竟然相信一些无端的流言蜚语,简直可笑至极!” 吴极话音将落,骑兵队就在席艾童的带领下进入到葫芦坑的小坑中,将吴极和白胜雪围住了。 随后燕十六和傅鸿韵也从大坑西侧口向东逼近黑龙堂主力,紧接着范一发带着尾翼的二百人也进入到大坑之中,将燕傅二人围住。 黄金三见时机成熟,不再废话,大喝一声: “天机老头,你不承认是吗?你看看他是谁?” 黄金三说完之后,伸手指向一旁带着黑布斗笠的人。 吴极眉头一皱,紧紧盯着这人。 “哈哈哈哈……天机老儿,咱们又见面了……” 黑布斗笠中传来一阵狂笑之声,吴极听来觉得好像在哪听到过,但一时竟想不起来。 狂笑之后,这名男子将黑布斗笠摘了下去。 啊!!!!!! 这人! 竟然是! 施久鑫!!!!! 吴极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禁急急思索。 怎么是他? 眨了眨眼睛,确认就是他无疑,不禁心下疑窦丛生。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当日在平阳岭,他逃向后山,燕十六说的很清楚,已将他斩杀,怎么会? 突然又出现在这里? 莫非? 难道? 燕十六说了谎? 他不但没杀施久鑫,还私自放走了他? 怪不得我记得当日在平阳岭后门处问他时,他好像迟疑了一下。 唉,当时仓皇之间未及细想,竟然没有留意这么重要的线索…… 这么一来的话,就能解释的通了,是施久鑫跑去黑龙堂报信,然后黑龙堂前来报仇。 可是,燕十六为什么要放走施久鑫呢? 他在被到处围捕的落魄之时,自己冒险收留他。 似乎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而且应该说是,起码是对他有恩的。 难道是,大恩如大仇? 那也不至于啊,自己虽然待他不薄,但也没到恩深似海,无以为报,由恩生仇的程度。 难道是因为彭千山之事? 也不对啊,这事在后,私放施久鑫在这之前。 哦,莫非是因为我要保欧阳鳙三年,不让他杀,他怀恨在心? 好像也不是,这件事是在他私放施久鑫之后才跟他谈的。 啊! 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是因为她! 燕十六是出于嫉妒,然后产生愤恨,所以才私自放走施久鑫。 这么做,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毁了我和天机阁。 第123章 范家旧事 我之前也看的出燕十六面相不佳,目光斜视,心术不正,为人不忠,心机幽深。 但是远远没想到,他居然能这般恩将仇报,卑鄙无耻,阴毒狠辣。 施久鑫见吴极怔怔地愣神,顿时喜上心头,摸着光头笑道: “天机老头,没想到吧?你自己下手的人也会背叛你!哈哈……” 施久鑫狂笑一番,随即又高声喊道: “不过你放心,黑龙堂也不会饶了燕十六,必定叫他跟你一起陪葬!” 施久鑫说完,转过头,朝着西侧坑口处的范一发大喊一声: “范大哥,那个男的就是燕十六,女的就是他师妹,就是他们俩杀了你大哥,杀了他们俩……” 范一发听罢拔出剑指着燕十六,骂道: “燕十六,你个腌泼才,纳命来,给我大哥报仇!” 燕十六刚才听到施久鑫的声音吓了一跳,心知这下是彻底暴露了,天机阁再也待不下去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保命。 见到范一发拿剑指着自己叫骂,还说要给他大哥报仇,顿时感觉莫名其妙: “你谁啊,我又不认识你?黑虎堂的人是吴极杀得,要报仇你去找吴极,他就在那边!” 燕十六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吴极这一侧。 范一发闻言冷笑道: “不认识?哈哈,那我问你,隐阳城西门守门千户范一彪你可认识?” “范一彪?” 燕十六听到这名字有些耳熟,随后猛然一惊,方才想到,这不就是在欧阳鳙设计在府衙埋伏的那日,击飞剑柄救了欧阳鳙,然后被一剑刺死的那个人么。 “哦,原来是他!” 这范一发的父亲范爱生原本是在隐阳城中磨豆腐的小商贩。范爱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多生孩子,当然最重要是多生儿子。 但很可惜他家境尽管衣食无忧,但也绝对说不上殷实大户。 所以范爱生早年只娶了一个老婆廖氏,结果婚后三年无子。范爱生又攒了点钱纳了一房小妾门氏。 门氏过门一年多后,生下了范一彪。范爱生对此大为高兴,渐渐冷落了廖氏。 可是不曾想,半年后廖氏居然怀孕了,又过了八个月,生下了范一筒。 门氏两年后又生下一子,范爱生给他取名范一发。 范爱生本来想着最少生八个儿子,把他们的名字连起来,凑够“标同伐异,唯我独尊!”这么霸气的一句话。 可是自从范一发出生后,廖氏门氏两位接连流产了两胎,随后五年间,又生了四胎女儿。 范爱生看着一个个女儿降生,心情越来越越难受,成天去卧龙寺和朝天观上香祈祷。 结果接下来三年中,廖氏门氏又各生了一个女儿。 范爱生看着稳婆抱着女儿给他道喜,心里不禁一阵悲凉:难道我们老范家连四个儿子都凑不齐了吗? 从那之后,连续三年,廖氏门氏再没怀上胎。 范爱生又攒了钱,纳了一房小妾邹氏。 邹氏过门之后,第一胎又是个女儿,范爱生都快疯了,指着老天爷骂道:老范家这是被诅咒了吗?你*****。 又过了两年,邹氏又生了一个女儿。 范爱生颤巍巍的从稳婆手中接过来襁褓中的孩子,喃喃自语: “老天爷,你怎么要这么对我?送弟、盼弟、招弟、念弟、来弟、带弟、求弟这些名字都取了,各个寺庙道观都也已经求遍了,为什么就不能再给老范家来个香火! “好……老天爷,你够狠,你不庇护我,我以后也不敬你。咱们走着瞧……” 后来范爱生的妻妾再也没有诞生一儿半女,这个女孩便被命名为范依依,当成小子来养。 因为是从范一发开始往后生不出来儿子的,所以范爱生明显不喜欢这个儿子。 再加上小时候的范一发又孤高叛逆,更不受范爱生所喜。 范一筒仗着自己是嫡出,经常欺负范一发,这时候都是范一彪帮他出头。 再后来,十六七岁时,范一发在街头斗殴时,失手打死了人,被下了死牢。 范爱生本来犹豫不决,要不要救他出来,但是嫡妻廖氏以死相逼,不让救。 范一彪和门氏两人跪在廖氏门前苦苦哀求,但是范爱生就是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更不愿意去救范一发。 眼看范一发就要被开刀问斩了,范一彪急眼了,偷了他老爹范爱生小金库里面所有的钱,去贿赂牢头安德九。 牢头安德九收下钱财之后,使了一招李代桃僵之计,找了一个跟范一发身形相似的囚犯,将他隔了舌头,熏瞎眼睛,脸上用开水烫出许多水泡。 就这样,这个囚犯成了替死鬼,被开刀问斩了。 为了避免暴露,范一发也只能远走他乡,后来到黑风寨落草为寇,再后来就跟着黄金三混江湖。 范一彪偷钱被发现之后,连同母亲门氏以及三个妹妹都被范爱生和廖氏赶出了家门。 牢头安德九看他可怜,又拿了他的钱手软,便介绍他近了府衙当差,一步步做到了西门千户之位。 范爱生去世之后,范一筒继承家业后,长袖善舞,倒买倒卖,极尽奸商之能事,投机钻营,渐渐在隐阳城风生水起,成为首富。 在府衙中埋伏燕十六一战中,范一彪和牢头安德九双双殒命,都被燕十六所杀。 抓捕燕十六的告示贴满了隐阳城,施久鑫自然是知道的,也认识这人。 被他放走之后,施久鑫一路往西狂奔逃命,直到到了黑龙堂,方才得了缓,将吴极带人剿灭平阳岭黑虎堂,以及燕十六杀害范一彪之事都说了出来,当然其中也隐瞒了一部分内容没说。 范一发听后气的是牙根发痒,发誓要为长兄报仇。 如今,杀兄仇人近在眼前,早急红了眼,杀气腾腾。 但他毕竟不是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了,不会任凭情绪冲动就不管不顾。 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渐渐让他学会为人处世,必须要审时度势,冷静理智,把握时机。 甚至他如今也算小有谋略了,夜间派探子先去探路,以及兵分三处的计策都是他建议黄金三的。 见范一发马上就要开打,黄金三闻言急忙高声制止: “四弟你先不要动手,我还有话要问,先将他们两人围住再说。” 第124章 老客户? “大哥放心,这两人已被围住,插翅难飞。” 范一发大声回应黄金三。 此时,燕十六和傅鸿韵二人架着剑背靠背,被黑龙堂尾翼的二百余人围在中间。 “师哥,咱们现在突围出去吗?”傅鸿韵侧脸问向燕十六。 “先不要急,等等再说,师妹。” 燕十六一边回答傅鸿韵,一边紧盯着大坑东侧吴极、白胜雪、黄金三等人,准备趁机而动。 吴极见施久鑫尚在人间,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又是心头一喜。 惊愕自然不必多说,喜得却是既然此人活着,那么至少有一人仍然知晓黑虎堂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 既然对方已经摊牌,那就彻底打开天窗说亮话。 吴极想到这里,指着施久鑫问道: “施久鑫,黑虎堂被灭一事看来没让你长记性!那就让我提醒你一下,还记得那天夜里除了你们黑虎堂的人外,还有所谓的‘上宾’吗?” 施久鑫闻言神色一紧,冷笑道: “天机老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位上宾已经被我天机阁诛杀,他临死前交代了前因后果,说你们黑虎堂只不过是些被利用的走狗,替罪羔羊,这你不知道吧?” 黄金三听后一愣,这里还有什么上宾一事?施久鑫怎么没提过? 这样思索着,黄金三侧过头来直勾勾地紧盯着施久鑫,示意他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施久鑫被盯的心里发毛,浑身抖了几下后,忙躬身回道: “黄堂主,您可别中了天机老头的离间之计,他这人向来能言善道,舌灿莲花,最善于搬弄是非,扰乱心智了。上宾一事,并非是小弟故意隐瞒,而是根本一点也不重要,当时只是巧合而……” “哈哈……哈哈……” 不等施久鑫说完,吴极放声大笑,引得诸人都为之侧目。 “一点也不重要?施久鑫,亏你说得出来!!黄金三,他难道没有跟你讲过,天机阁为什么要夜袭平阳岭,剿灭黑虎堂吗?” 黄金三摆了摆手: “天机老头,这我早就知道了,不就是失手打死你们店里的一个伙计吗?” “失手打死?呵呵……黄金三,我听说你曾经是黑乐疤的手下,跟他共事过一段时间,应该明白以他的功夫,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老者,难道会控制不了力道,以致失手? “就这种谎话,也就骗骗三岁孩童,黄金三,你也好歹戎马江湖半辈子了,居然也会相信?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这……” 黄金三听后也觉有理,黑乐疤功夫确实远远不如自己,但是绝对不至于连起码的力道都控制不住。 这么看来杀死那个人应该就是黑乐疤故意的,其实黄金三觉得这也没什么,道上的兄弟谁没沾过血? 但问题是,自己不能被骗,被隐瞒,被利用啊?这事要是传出去,自己的老脸往哪放? 这么一想,黄金三顿时觉得脸上一热,有点恼羞成怒,恶狠狠的对施久鑫吼道: “施秃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久鑫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隐瞒了一点事情,竟然被吴极利用起来,反倒搞得自己很被动。 “黄堂主,小弟该死,确实不改有所隐瞒。事情是这样的,所谓上宾不过是天机阁的一位老客户,几个月前找上门来,委托我们黑虎堂去天机阁砸场子,后来又说让我们帮忙杀个人。 “前后因果,仅此而已!黄堂主,小弟发誓这些都是实情,不敢再有半点隐瞒。当时没讲这件事,主要是小弟觉得并不重要!!” 吴极听后一怔,急忙追问道: “老客户?姓甚名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黄金三脸色缓和不少,施久鑫逐渐平静下来,对吴极摆手笑道: “天机老头,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关心这些干什么?你若真想知道,不如自己去问问阎罗王好了!” 吴极见他如此,心知恐怕从他嘴里套不出来更多信息了,只能等会歼灭其他人后,让胜雪留他一命,再进行盘问为宜。 主意已定,吴极拱手笑道: “黄堂主,事情来龙去脉你也大概清楚了,天机阁剿灭黑虎堂不假,但却事出有因,这件事全是因为黑乐疤出手杀死我阁内店员引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黑虎堂被灭,纯粹是咎由自取,与我天机阁无关。你虽然身在草莽,但也应该明白,江湖道义,天地公理。若是别无他事,诸位请原路返回,天机阁不方便接待各位。” 黄金三闻言大笑一番,指着吴极骂道: “好你个黄口小儿,当真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公理?道义?只可惜你没搞清楚,我们是什么人!黑乐疤就算杀了你们天机阁的人又如何? “他照样是我曾经的好大哥,好兄弟!他被你设计害死,我岂能坐视不管,自得其乐?何况杀个人怎么了?凡是上山落草为寇的,那个人身上没沾血? “没占血就想上山?万一回头把兄弟们点了怎么办?所以都必须沾血,没沾血的必须要立投名状! “立完投名状,才是我兄弟,齐心协力,同生共死!天机老头,瞧见我带的这帮兄弟了吗?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着血,按你的说法,是不是也都统统该死?” 吴极闻言叹了口气,开始观察黄金三身后的数百人,他们大多是二十多岁到五十岁之间,眼神空洞,神情冷漠,身上的黑衣有的地方破了洞,手里拿着刀剑,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大片人佣。 “黄金三,有一件事我本不想提,但是既然你是打算为兄弟报仇的话,那我只能实言相告了。天机阁消息灵通,江湖传言天机老人神机妙算,无事不知。这个你应该有所了解! “我接下所讲的事情,绝对是颠覆你的认知。你不是把黑乐疤当成是好兄弟吗?可我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是,黑乐疤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兄弟,你这样为他报仇根本不值得!” 吴极方才言毕,施久鑫便已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忙对黄金三说道: “黄堂主,千万不要听信这人信口雌黄,妖言惑众。还是赶紧动手杀了他,为黑虎堂众位弟兄报仇吧!” 第125章 小山旧事一 黄金三瞥了一眼施久鑫,顿时感觉这个马脸的光头真是讨厌,黑乐疤大哥怎么会选他做二当家,唉! “哦?天机老头,你既然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那不妨讲一讲你所谓的真相。 “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你就算拖延一个时辰也是白搭,没有意义。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吴极听罢微微一笑: “不不不,黄金三,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拖延时间,而是觉得你活得既可悲又可怜,不如让你死得明白一些,免得做个冤死鬼。” 闻听此言,在一旁忍了许久的简亦铭终于爆发了,指着吴极破口大骂: “娘希匹……你*******,好大的口气,大哥,不能再等了,直接动手吧!” “五弟,且慢。现在我们已经稳操胜券,他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先听他把话说完。” “可是他……” 简亦铭还想再劝谏一番,但是被黄金三怒目一瞪,后半句直接咽到肚子里了。 吴极对简亦铭翻了个白眼,随后侧头问黄金三: “黄金三,你还记得葛润悌吗?” “葛润悌!!!” 黄金三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神情有些恍惚,自顾自的喃喃道。 “没错,就是这个女人。想当年,你和黑乐疤都还在黑风寨总舵时,同时喜欢上了这个女人。甚至为了这个女人,你们俩还曾经大打出手。 “黑乐疤脸上那道疤,全是拜你所赐,黄金三,这些事你都还记得吗?我说的可曾有不对之处?” 黄金三听后神色转为萎靡,冷冷回道: “亲身经历,刻骨铭心,如何能忘?这些事你所言句句不假,但是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 吴极听他言下已有认同之意,那么这样看来,亦青了解到的那个小道消息是可信的,接着讲道: “黄金三,那接下来让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吧。葛润悌确实在你和黑乐疤之间犹豫、彷徨、徘徊过,这是事实。 “不过随着你武功修为越来越高,超过了黑乐疤,并且在黑风寨的威望和地位日益提高,她就已经暗暗下定决心想要跟你一心一意了。 “为了让黑乐疤彻底死心,葛润悌专门去找了他,跟他讲明,要一刀两断。可是她哪里会预料到,这样反而触怒了黑乐疤。 “黑乐疤觉得颜面尽失,无地自容,怒火中烧,于是一怒之下非礼了她,事后怕她去找你告状,直接提起银枪刺入葛润悌的胸膛,将她杀死,随后将她掩埋在一口枯井中。 “所以,葛润悌根本就不是突然无故消失的,这下你明白了吧?黑乐疤事后平静下来,觉得一方面愧对于你,另一方面又恨你,所以开始对你变得冷漠。 “不然你想想是为什么,在你们分别建立分舵之后,他从来不和你联络?啧啧啧,亏你还把他当成兄弟!” 吴极讲完之后,紧紧盯着黄金三,看他的面部表情,满以为他会恍然大悟,结果却是摇着头淡淡一笑。 “精彩!漂亮!方才施秃头说你信口雌黄,妖言惑众,我还不大信,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黄金三拍着手摇头讽刺道。 吴极心下一惊,连忙稳住阵脚,笑道: “这么说,黄金三,我说的句句在理,你却一点不信?” “并非是我不信。说实话,如果当年那些事,真能像你讲得那样,该多好……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现实永远都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加冰冷残酷!” 黄金三眼眶微微泛红,不禁唏嘘感慨道。 这句话不禁让吴极停了一惊,就连黄金三身边的金执叟、简亦铭、施久鑫大吃一惊。 “天机子,你不是喜欢讲故事吗?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黄金三朝着天空眨眨眼睛,继续说道: “从前有个农户家的小孩,名叫小山。他的父母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却宁可省吃俭用,忍饥挨饿,也要供小山去私塾读书。 “可惜这小山虽然十分刻苦用功,但功名却是屡考不中,后来他才明白,想要考中,还必须花钱打点一番才行,否则根本不可能。 “学文既然不行,那就习武。邻村有位岳老先生,文武双全,特别善使双锤,觉得小山武学根基不错,收为徒弟,精心传授。 “再后来德化县有一次连续三年大旱,滴水不下,地里的庄稼都被旱死了,颗粒无收。据说君上免了赋税,但县令还是继续派遣衙役催收租子。 “小山的父母饭都吃不上了,饿得头晕眼花,看到草根树皮都能两眼放光,哪还有钱粮交租? “可是县令却不依不饶,安排衙役将不交租的农户,男的抓起来充军,女的卖到……妓院,小孩卖到大户人家做仆人。 “小山的父母也没例外,都被衙役抓了去。只有小山,他当时在岳老先生家习武,方才躲过一劫。 “数年后,岳老先生病重,弥留之际将独生女儿托付给小山,小山实际上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受人恩惠太多,无以为报,只好同意了。 “小山成亲之后,准备去考武状元,可是万万没想到,因为他拿不出更多钱来贿赂门官,他根本连考场的门都进不了,还被嘲笑为满腿泥巴的小赤佬。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呵呵……真他娘的搞笑!可巧的是,小山回到家里后得知父亲已在军中阵亡,母亲被妓院再度转卖,不知所踪,一时间,万念俱灰! “从那一刻,小山再也不相信书里面写的那些狗屁道理了。不就是,谁强谁牛掰吗?于是,小山提着双锤去到德化县令府大开杀戒…… “后来被官府通缉,小山只得落草为寇。幸好遇到一个黑大个,愿意收留他,把他当兄弟,和他出生入死,一醉方休。 “只是这样的美好时光没过几年,山寨中来了一个外表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实际上心机极重的女子,彻底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安适。 “这个女子长得并不算特别出众,但是总是表现出一副清纯脱俗、岁月静好、楚楚可怜的样子,似乎是有一种魔力一样,能将许多男人迷倒。” 第126章 小山旧事二 “黑大个被迷倒了,小山也沦陷了。在那之后的两年间,小山过的日子不是白天和黑夜,而是火焰与海水。 “一方面,小山沉醉在青春的悸动和芬芳之中,无法自拔;另一方面,看到黑大个和那个女子谈笑风生,相处融洽,又感到惭愧不已,羞愤交加。 “后来一次醉酒之后,小山借着酒劲刨白了心迹,可是那个女人说什么,人家只是把你当成好哥哥,没有别的意思。 “呵呵……真他娘的有趣!也罢,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如此,小山决定放手和成全,逐渐疏远那个女人。 “谁曾想,两三个月后,见小山态度愈加冷淡,那个女人反而开始主动撩拨小三,日日示好,屡屡暧昧。 “小山一开始是退缩的,毕竟被伤过一次,又怕自己会错了意,更自觉的愧对于大黑个,所以尽管心里翻江倒海,但表现出来的却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 “接下来一的一个多月,小山每天都像是一张饼,在鏊子上被反复煎熬,心里无数次的天人交战。最后小山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再度沦陷了。 “这次小山汲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莽撞的刨白,而是婉转的回应。有的时候,好感是一种心照不宣,彼此会意但绝不轻言于口。 “但是这种情况没必有持续太久,因为小山发现那个女人依旧和大黑个你侬我侬,出双入对,完全没有断开的迹象。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很恶毒,只要他尝试过嫉妒的滋味。嫉妒的种子开始在小山的心里生根发芽,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两个月后,小山终于忍受不住,将那个女人单独约了出来,向她表明心迹,同时逼问她到底是选择黑大个,还是选择自己? “‘你很好,但我们不太合适,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那个女人如是说。小山此时心里有无数只羊驼蜂拥而过。 “你既然没那个意思,何必反复撩拨?不爱别伤害,哥哥好人都滚开。小山后来借着研习神龙罩的由头,闭关修炼,不见黑大个和那个女人。 “半年之后,在赵寨主的指点下,小山的神龙罩接连突破三层,大有长进。一天夜里,那个女人衣衫不整的哭泣着跑来,说是黑大个欺负她。 “‘你们两人的事,与我无关。’小山颤抖着回答。那个女人闻言冷笑:‘果然天底下男人都是渣男,追了一半就不追了,一点也不负责任。一个男人怎么能一点恒心和毅力都没有呢?’ “说罢,那个女人扑倒小山怀里继续抽泣。小山怀里的温热,以及鼻内传来一阵阵那个女人发间的幽香,都表明这不是梦。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小山自问算不得英雄,但是在当时,依旧可耻的沦陷了。一番温存之后,那个女人开始例数黑大个的种种不是,小山越听火气越大。 “直到听到那个女人说黑大个对她动手动脚时,小山再也按捺不住愤怒的情绪,提着八棱锤去找黑大个算账。 “黑大个自然是不认账,于是曾经是生死弟兄的两个人随即大打出手,你来我往,交战数十回合,不分上下。 “小山在打斗之时想到,自己的岳家锤和黑大个的黑家抢其实也就半斤八两,但是自己还有一项新学的绝招神龙罩,用之必胜。 “所以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站定身形敞开胸怀,等黑大个挺枪来刺,然后施展神龙罩护身,同时挥臂击出八棱锤。 “黑大个刺出的一枪直奔小山心口而去,直到距离一尺时见小山仍未避开,所以手腕一抖,枪头偏向腋下空刺一枪。 “小山见黑大个即便是在生死之际,仍旧选择手下留情,不免瞬间头脑一冷,想起往日恩情,心中深感后悔,急忙将挥出的八棱锤回收。 “但终究为时已晚,八棱锤仍旧是划过了黑大个的脸,痛得他叫一声,丢掉银枪,双手捂脸,哀嚎声声。 “小山此刻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了,赶紧找了寨医来给黑大个包扎治疗。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黑大个还是被毁了容。 “小山对此追悔莫及,于是在黑大个身边日夜照顾,但是黑大个明显对他原来越冷漠。小山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造成的。 “于是小山提出将那个女人轰出山寨的时候,谁料黑大个听了之后,沉默不语,只是久久地瞪着他…… “多年之后,每当小山回想到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时,总能感觉到莫名的心酸无奈。 “有些东西一旦产生裂痕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任你如何努力,也无法挽回,无法弥补。 “小山越是追悔自责,就越憎恶那个女人。细细想来,那个女人既不爱黑大个,也不爱自己,甚至她也不爱自己,她爱的是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宠爱有加的感觉,爱得是男人之间因为她而争风吃醋。 “她只想被人爱,却不想去爱任何一个人。正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导致小山和黑大个两个人分崩离析。自己和黑大个不过是这个女人用来满足**的提线木偶而已。 “想到这里,小山终于痛下决心,将那个女人独自约了出来,一锤击毙,随后将其埋葬在黑风寨后山的枯井中。 “令小山无比意外的是,那个女人消失后,黑大个竟然从未主动提起过她。小山费了心思编的理由也就没用上。 “就在小山以为可以和黑大个重归于好的时候,黑大个却提出要跟自己绝交,说是兄弟之情,恩断义绝,从此以后,咫尺陌路。 “小山当然是不愿意,可无奈黑大个心意已决,还说小山的所作所为,他已尽知,不必做任何解释。 “至此,小山方才明白,彼此之间,已经多说无益,只能徒呼奈何,奈何!再后来,赵寨主逝去,小山等诸人均不敌绝代妖姬,只好远遁,自立门户。 “从此之后,小山和黑大个两人再无交集,不通音信。直到十天前,忽闻黑虎堂被灭一事,小山方才恍若隔世,记起那些陈年旧事,于是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那人到底是曾经的兄弟,岂能让他白死,自己哪怕拼了老命,也要给他报仇。” 第127章 势同水火 “天机子,看来江湖传言确实是不可信,说什么你可以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如今依我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事情的大体骨架还算一知半解,但是细微之处,却相差甚远。 “你既然喜欢讲故事,不知道对我刚才讲的这个故事有何看法?” 吴极听了黄金三讲了这么多内容,也是感慨甚多,颇为动容: “黄金三,尽管你身世不济,命途多舛,运势坎坷,但却并不能成为你打家劫舍、烧杀淫掠的理由。众生虽苦,还望诸恶莫作。” 黄金三闻言大笑: “天机先生该不会以为江湖上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吧?黑龙堂确实是打家劫舍不假,在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这有时是没办法的事。 “至于烧杀淫掠这顶大帽子恐怕暂时还轮不到黑龙堂,很多官府往往是自己贪墨亏空,反倒说成是被黑龙堂打劫所致,此事又有几人可知? “有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想要做坏事的时候,借用黑龙堂名义的时候多了。这么说吧,但凡你所知道的传言,其中七八成都是假的。” 吴极听他所言倒也有理,但随即一想,即便如此,不还是有两三成是确有其事吗? “黄金三,我看你本质上不是个坏人,若是愿意改过自新,做一个安善良民,我可以选择放你一条生路。你看如何?” “哈哈……” “哈哈哈……” 黄金三被吴极的话逗笑了,他身边的三人也都大笑不止。 “哎呦呦,天机啊天机,你既然能掐会算,能到算不出来今日命当该绝?我们有七百余人,你们就四个人,其中还有俩叛徒。 “就这,你还敢说放我们一条生路,如此无知狂妄,你当真是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吗?” 吴极听罢叹了口气: “我确实没有算到今日命当该绝,不过依我看,诸位明堂发黑,双目失神,年寿枯白,水星、金星、木星三星失色,倒是临死之兆。 “生命仅有一次,还请诸位务必好生珍惜。今日在此谷中,众位之中若有愿意放下兵器,弃甲归田者,我可网开一面,不绝其命。” 黄金三以及黑龙堂其余几位舵主听到此话,无不神色一凛,四下观察众位喽,他们正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 “誓死追随堂主,誓与黑龙堂共存亡!” 葫芦坑大坑黑龙堂主力人群中,有一人大声喊道。 “誓死追随堂主,誓与黑龙堂共存亡!” 尾翼人群中,有一人大声喊道。 “誓死追随堂主,誓与黑龙堂共存亡!” 前锋人群中,也有一人跟着大声喊道。 “誓死追随堂主,誓与黑龙堂共存亡!” “誓死追随堂主,誓与黑龙堂共存亡!” “……” 随后七百人高声齐喊,再加上山谷两侧的回声加持,愈发的声势浩大,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停……” 黄金三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摆手大喊。等回声逐渐消失后,他对吴极笑道: “吴极,你这一招离间计没用,这帮兄弟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早已经融为一个整体。 “黑龙堂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临时居住的客栈,而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在这里他们才能感觉到温暖,活的像个人。 “而一旦离开黑龙堂,他们自己在这个乱世江湖就什么都不是,每多活一天都是极其困难的。 “所以,你的花言巧语起不了作用,还是早点想想有什么遗言吧?” 吴极无奈的摇了摇头,尽管自己费尽心机,几经周折,但最终,谈判还是失败了。 看眼下这情形,黄金三势必是要给黑乐疤报仇了,黑龙堂诸人也是宁死勿退。 虽说这些吴极也是心中有所预料,但是施久鑫的突然出现,以及燕傅二人的背叛却来得猝不及防。 如此一来,变数陡增,胜负走向,越发难以预料。想到此处,吴极坦然道: “黄金三,虽然你恶贯满盈,死不足惜,但我还是敬你是条汉子,肯为兄弟两肋插刀。 “江湖规矩你该明白,祸不及家人。冤有头债有主,剿灭黑虎堂乃我一人所为,跟其他人无关。 “黄金三,你若要报仇杀我一人即可,天机阁其余诸人是否可以饶过性命?” “主子,万万不可……” 见白胜雪抢先插话,吴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心里有分寸。 黄金三闻言,顿时又怒又笑: “小天机,你还知道认怂啊?唉……可惜,已经晚了!你屠杀黑虎堂六百多兄弟时,可曾想过祸不及家人?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沾着血不假,小天机,你呢?你自己手上不也是沾着血吗? “你怕不是忘了,这里是野人谷。道义?这是智人追求的东西。对于野人来说,活着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 “小天机,你死定了,天机阁内所有人都死定了。我所能做的,最多是给你个痛快,让你们少收点折磨。” 吴极听他话里的意思,以无回转余地,彼此之间,势同水火,总要有一方不死不休。 “黄金三,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只有四个人却敢来和你们黑龙堂对峙?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有一位朋友,身披红衣,手提砍刀,最爱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诸位人数虽多,但是如果此人出手,一招之下,诸位只怕是都将化作粉末。 “正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诸位现在回头还不晚,否则恐怕明年今日就是诸位忌辰了。” 吴极话音未落,黑龙堂三队人马都成了闹哄哄的一团。 “他说的是红衣侠?” “哎呀,要真是的话……” “那这下,完了。” “……” 黄金三见众喽议论声愈加喧嚣,不禁烦躁大吼道: “闭嘴!兄弟们……兄弟们……听我说,别听这个人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如果他们那边真的有红衣侠,怎么不早点站出来?干嘛要费半天劲磨牙? “你们也都是老江湖了,什么时候听说过红衣侠交了朋友?她向来是独来独往的。 “可见这个狗屁天机,是在胡扯,吹牛,故意吓唬我们。兄弟们不要中了他的空城计!” 第128章 有埋伏 吴极见黄金三声音之中杂家了一丝烦躁之意,微微一笑: “黄金三,莫非你不信?红衣侠境界高妙,神出鬼没,来去自如,岂是尔等能够认识和了解的? “我和她乃是莫逆之交,金兰之契。前段时间,我让她从你手里救走了夏语冰,你难道不记得了?” 黄金三听罢身子一抖,神色一紧,忙镇定道: “哼……小小天机,你甭扯这些有的没的,既然你说她在,那你让她现身啊? “我向你保证,如果她现在立即现身,我立刻带领黑龙堂众兄弟返回,从此再也不提报仇一事。 “红衣侠若是不现身,岂不就是说明你在说谎?” 吴极听后冷冷一笑: “红衣侠是何等人物,岂是你们这帮活蛆想见就见的?真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黄金三见吴极不愿意叫红衣侠现身,胆子愈发大了,他已然料定红衣侠肯定不在这里,于是讥讽道: “小小天机,你也太可笑了?两军对阵,直接噼里啪啦,嘁哩喀喳,打斗就完事了。 “看你墨迹的,一会装拜火教,一会瞎编故事,一会离间计,一会空城计,你累不累啊? “真能把人急死!人家的江湖都是打打杀杀,有这会子功夫,早就打了十次八次了好吗? “你看看你所谓的江湖是啥?一天天的就会打嘴炮,无聊不无聊?遇到事,干就完了!” 吴极听罢哑然失笑,长叹一声,然后对白胜雪附耳道: “施久鑫尽可能留他一命,我还要细细问问到底是哪位老顾客要对天机阁下手?” 白胜雪闻言点了点头。 吴极安排好后,对黄金三拱手笑道: “黄金三,江湖归根结底是人群。不是所有矛盾都要靠打打杀杀来解决的! “只有那些动物才喜欢动武力、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你作为一个人,还总是指望着这种方式对待世界,那你还不如退回到动物园重新发育比较好! “对于人来说,不到万不得已的处境,是绝对不推荐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这一点,你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 黄金三闻言一愣,随即冷笑一声: “任何道理都必须是等你活着的时候才有意义。你讲的天花乱坠,结果被人家一招致命,有什么意……” 吴极见时机已然成熟,给白胜雪使了个眼色,不等他说完,猛然拍了三下巴掌: “啪,啪,啪!” 黑龙堂众人见状均是一愣,随后便看到谷顶北侧垂下来一条麻绳到半空中,白胜雪抱着吴极的腰腾空而起,直奔麻绳而去。 “嘭!” 谷顶上方射来一只急箭,正中金执叟的左心,发出嘭的一声。 只不过箭并没有如预料的那样穿心而过,反而被弹到了地上。 原来这个金执叟老奸巨猾,衣服里面穿了乌金打造的护心镜,心口不惧刀剑箭镖。 弓翠丝一箭未中,又连发三箭,分别射向金执叟、简亦铭、席艾童这三人的头部,只可惜除了席艾童耳根被擦破了皮外,其余二人都轻松躲过。 “弟兄们,有埋伏,向前跑二十里可以出谷,快……” 黄金三大吼一声,对着众人嚷道。 此时吴极在白胜雪的帮助下,已经来到谷顶,听到黄金三招呼众人向小坑方向冲去,忙对元宏大点头示意,可以行动了。 元宏大招呼两只小队准备好,等席而童带领的前锋骑兵队快要靠近葫芦坑小坑东侧下在出口时,瞬间将各种石块砸了下去。 元宏大力气甚大,搬动的石头重达七八百斤,最先向下砸去。 “咔……嘭!” 大石头落地前砸中了一匹马,直接连人带马都砸成了一滩血肉泥水,落地时发出一声巨响。 “嘭……嘭,啊……嘭嘭,啊……嘭嘭,嘶……” 紧接着,漫天的石头雨开始集中在大石头附近落地,发出阵阵响动,其中又夹杂着人的惨叫声和马的悲鸣声。 黄金三本来已经从大坑跑到小坑中间,但见如此情景,忙大声喊道: “兄弟们,快撤,向后方跑……快点……” 黑龙堂众人也知道向前方硬闯是必死无疑,向后方退还有一线生机,于是都顾不得许多,黑压压的一片向大坑西侧口跑去。 白胜雪瞅准机会,拔出绝尘剑,从麻绳末端跳下,直冲黄金三劈出一剑。 吴极朝小坑方向看去,前锋骑兵队已死大半,白胜雪正在拦截黄金三、金执叟、简亦铭、席艾童、施久鑫等五人,其余黑龙堂主力已经基本退到大坑中。 “元宏大,这里只留一小队即可,你赶紧带领另一队去支援西侧的两队。” “是,主子!” 元宏大应声之后,带了十个人去西侧支援。 小坑东侧还有几名跑得快的骑兵已经越过狭窄处,想直奔东侧谷口,可是却被司空炫光和骆松二人截住去路,打杀起来。随后从东侧谷口赶来的夏侯文彦也加入战斗。 “骆松,你先上来去葫芦坑西侧帮忙,这里留给司空炫光和夏侯文彦二人就行了。” 吴极小坑东侧对着大喊一声,随后转过身子对弓翠丝安排道: “弓翠丝,你先不用协助胜雪了,西侧燕十六和傅鸿韵叛变了,必须要堵住西侧坑口,你和骆松两人配合,你在上,他在下,合力消灭从西侧坑口漏出去的人。” “是,主子!” 弓翠丝话音未落,骆松也通过麻绳上到谷顶来到吴极身边答道: “是,主子。” 随后两人,火速奔向西侧坑口方向。 白胜雪挥出的一剑黄金三不敢怠慢,从马上腾空而起后退数步方才躲开。 这应该就是那个高手了,黄金三这样想着,忙招呼金执叟、简亦铭、席艾童、施久鑫道: “弟兄们,要想逃出去,必须先灭了这个人,快来布‘五行生克阵’。” 其余四人闻声下马,配合黄金三围成一个圆形,将白胜雪围在中间。 白胜雪也不废话,抬手出剑,准备破阵。 吴极见这边问题暂时不大,所以在谷顶上向西侧移步,只见此时小坑西侧口也开始下起了石头雨。 “嘭……嘭,啊……嘭嘭,啊……嘭嘭,嘭……” 第129章 五行生克阵 石头落地时发出的巨响和各种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葫芦坑。 吴极边走边看,却未在大坑中发现燕十六、傅鸿韵、范一发三人的身影,顿时心里一惊,忽听得葫芦坑西侧两百米处有喊杀之声,原来是这三人正骑着马在那里混战作一团。 原来,这范一发到底是为大哥范一彪报仇心切,在黄金三大喊向前冲时,他就带着最亲近的十几人冲燕十六和傅鸿韵二人杀来。 燕十六和傅鸿韵其实早有准备,也知道留在坑中必死,所以早早将马停在了葫芦坑西侧一百多米外,见吴极发了攻击命令后,两人迅速向西跑去。 过了西侧坑口,这两人才发现范一发也带着十多名黑龙堂的人追了上来,二人且战且退,奔向停马的断头岔路口处。 骆松赶到时葫芦坑西侧外谷底时,他们已然走远,为了避免更多人从这里漏走,他并没有去追击那几人,而是配合着谷顶的弓翠丝击杀逃出来的黑虎堂闲散人员。 黑虎堂六百多人都在试图从西侧坑口突围,但无奈石头雨太过猛烈,除了极个别人冲了出去,绝大多数人又被砸成了肉泥。 这里面有些人开始沿着两侧石壁向上爬,只可惜大部分人还爬不到十米高便自己摔了下去,爬到十多米的,上面又会向他砸去一个西瓜大小的石头,将他砸了下去。 “咚……” “咚……” 紧接着两声巨响在谷顶上方,像惊雷一样先后炸裂开来。 这是吴极特意安排龙亦青准备的两个牛皮大鼓,每个鼓面直径一米有余,用鼓槌重敲之下,声若洪钟,再配合野人谷的特殊地形,鼓声连续反弹加强,声音更为响亮。 “咚……杀……咚……杀……咚……杀……” 随着大鼓有节奏的敲击,谷顶的白虎堂四十余人齐声高喊杀字,端的是千军万马般的声势。 大坑中的黑龙堂众人哪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吓得面如土灰,两股战战,见西侧坑口的石头越来越多,堆了有七八米高,已经将退路堵住。 而另一侧小坑的东侧也已经被堵住,如今被困在葫芦坑中,真是插翅难飞了,向往上爬也不显示,石壁高将近四十米,陡峭如刀切,正常向上爬都极难,何况还不时有石头砸下来。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葫芦坑两侧坑口被堵住之后,谷顶的人开始往下扔大藤球、枯树干、枯树枝,甚至还拿着瓢往下泼猛火油。 要么被石头砸死,要么爬石壁摔死,要么等会被大火烧死,横竖是个死,唉,咋个办吗? 黑龙堂其中一些人开始去冲击被堵住的西侧坑口,试图向坑外逃去,可惜石头、大藤球、枯树干、枯树枝又向雨点一般倾泻下来,将这一波攻势击退。 另一些人开始去冲向小坑那一侧,结果大小坑之间的狭窄地带又开始下石头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还有一些人已经傻眼了,像个石头或者木头一样,只是愣愣的发神。 还有一些人哭天喊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有乞求饶命的,也有痛哭叫骂的,还有的喃喃自语,不知道讲些什么。 吴极观察着大坑这边的形势已无大碍,忙瞥了一眼燕十六那边,只见他和傅鸿韵已经把范一发身边的十多人都已经杀死了,此刻正在跟范一发打斗。 见状,吴极思忖道:范一发这么打下去肯定是凶多吉少,倒是燕十六和傅鸿韵这两人武功这段时间提升了不少,想要击杀要么白胜雪出手,要么其余四到五人联手方才比较有把握。 只可惜眼下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走脱不得。特别是胜雪,弓翠丝偷袭失败,也没能协助他,不知道他此刻被五人列阵围攻情况如何。 正是因为燕十六和傅鸿韵两人的背叛,私自放走施久鑫才导致后续这么多的杀戮,所以这两人死不足惜。 但在此刻,却必须先保障白胜雪的安全,这是当前最紧要的事。 想到此处,吴极又从谷顶移步到小坑一侧观察情况,刚到小坑旁,顿时一惊。 只见谷底的白胜雪左臂中部中了一剑,鲜血直流,染红了大半个左侧白色衣袖。 看来这五行生克阵不可小觑,吴极不敢怠慢,仔细观察阵势,寻找破解之法。 五行生克阵顾名思义,是利用五行生克为基础进行布阵,以五角星的五个顶点为阵位,以五个人分别守在金、水、木、火、土五个阵位。 这样五个阵位之间,每个相邻的阵位之间都是相生关系: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彼此照应,增加阵式整体的防御力。 相反的,每个相隔的两个阵位之间都是相克关系: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循环相制,增加阵式整体的攻击力。 五个人组成这个阵式之后,再加上彼此间的默契,至少可以增加数倍的攻击力和防御力。 本来白胜雪如果一对一的话,施久鑫根本不堪一击,另外三人也不过十招之内击毙,黄金三也不过几十招便可以击败。 但是此时在五行生克阵的加持下,五个人的功力都被放大了将近十倍,叠加在一起几乎是单个人将近五十倍的功力。 并且黄金三自己守住金位,有意将功夫最弱的施久鑫放在水位,这样方便利用自己的神龙罩去保护他。 尽管很讨厌这个人,但是如果他死了,五行生克阵就被破解了,威力大减,所以不得不替他挡下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白胜雪屡次使出杀招,攻击施久鑫,可惜均被黄金三和五行生克阵一一化解,甚至攻防之间,被简亦铭从背后偷袭,划伤了左臂。 吴极越看越是心焦,有些常见阵式如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子连环阵,十面埋伏阵等等这些,终归还有阵眼可以破。 但是五行生克阵,无头无尾,更无阵眼,想要破除实在是难。 一般除非是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或者各阵位间配合不够默契,否则几无破解可能。 第130章 奇门遁甲 黑龙堂诸人怎么会这般利害的阵法? 吴极越是观察越是感慨,而且看上去除了施久鑫,其余四人配合十分默契,显然是经过反复磨合的。 施久鑫这个薄弱之处被黄金三的神龙罩格挡和其余几人的保护之下,一时也极难突破。 再这么拖下去,不仅腾不出手来去对付燕十六和傅鸿韵,就连白胜雪也有生命之危。 难道? 只能使用密术了么? 可是这样…… 会大幅损福折寿…… …… 就在吴极稍一犹豫的功夫,黄金三使出一招泰山压顶,高高跃起双锤砸向白胜雪。 四周的闪避空间都被其余四人封死,白胜雪不得不汇聚全身气力,挺剑格挡。 “!” 锤子砸到白胜雪的绝尘剑上,登时发出一声巨响,一股热气从两人身旁向四周散去,激起一圈烟尘。 白胜雪手腕一阵酸麻,虎口被震裂流血,但为了避免黄金三进一步的攻击,立即使出了一招无影剑法中的绝招:天幻九剑。 在一瞬间使用击、刺、劈、砍、划、撩、提、抽、带等九种剑式同时攻击对方,只用一把剑却可以发挥九把剑的威力。 白胜雪行走江湖多年,还没有遇到有哪个人能毫发无伤的接下这一招的,数次危机关头,更是靠这一招逆风翻盘,反败为胜,化险为夷。 只可惜,他这次遇到的是修炼了神龙罩的黄金三。 常人最怕被剑所伤,所以任何时候都要避开或格挡住对方杀招,这样也就导致将陷入步步防守的境地中,反而分心无法击中精力去攻击。 但黄金三的神龙罩已经练到了第六层罡气护体的程度,反倒不用去考虑防御的问题。 所以不能不被天幻九剑所克制,反倒可以借机攻击。 于是黄金三不但不选择向后躲避,而是举起双锤向前猛攻。 击、刺、劈三剑击中身体后,黄金三仅略微感觉到一丝镇痛,紧接着砍、划、撩三剑又分别击中身体头部,腰部,腿部这上中下三处,痛感越发明显。 黄金三见状心下一惊,这下再也不敢大意,急忙使用双锤分别去格挡提、抽的两剑。 “噼!啪!” 顺利挡住了这两剑,黄金三不及喘气,便见最后带的一剑直冲面门而来,瞬间发力向后一撤。 “好剑法!” 黄金三后退数步,站稳脚跟之后,情不自禁的赞叹道,赞完才感觉有些不对,于是愤愤骂道: “这个白毛不好对付,小家小心点,务必弄死丫的。” 其余四个阵位上的人则纷纷大喊: “大哥放心,咱们上……” “上啊……” “杀……” 一边喊,一边又对白胜雪群起而攻之。 吴极看到这番情景,紧咬嘴唇忖道: 不行! 不能再等了! 这样下去胜雪必有生命之危! 不就是损福折寿吗? 反正人生已经如此艰难, 随你去吧! 吴极打定主意,连忙抬起左手手掌,准备在手掌上布局奇门遁甲。 每根手指有三节,以食指、中指、无名指这三根手指的九节为奇门遁甲的九宫,开始布地盘。 “现在是亥年,己亥月,十月初八,己酉日,辛未时,……节气是冬至,局数一七四…… “按照置闰法推算,今天当用上元,所以本次用局数为阳遁一局…… “坎宫排戊,坤宫排己,震宫排庚,巽宫排辛,五宫排壬,乾宫排癸,兑宫排丁,艮宫排丙,离宫排乙…… “六甲值符为甲子戊,落在坎宫,所以值符星为天蓬星,值使门为休门……” 吴极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飞快的用拇指在食指、中指、无名指这三根手指上指指点点。 他用的乃是奇门遁甲之术,相传为起源于四万六千年前,黄帝轩辕氏跟蚩尤在涿鹿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有一天晚上,九天玄女下凡给轩辕氏送来一个玉匣,里面是一本小册子。 轩辕氏命令宰相风后将册子中的内容,演绎为兵法十三章,孤虚法十二章,奇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 再后来根据兴周八百年国祚的姜子牙,以及兴汉四百年的张良陆续改进,遂形成后世通用的阴阳遁十八局。 大宋赵普所著的《烟波钓叟歌》中有曰: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战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 “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一千八十当时制,太公删为七十二。逮於汉代张子房。一十八局为精艺。 “先须掌中排九宫,纵横十五图其中。次将八卦分八节。一气统三为正宗。 “阴阳二遁分顺逆,一气三元人莫测。五日都来接一元。接气超神为准则。 “……” 吴极不及细想,赶紧根据其中有一句运筹帷幄之法“急则从神缓从门”以及黄石公孤虚密法“背孤击虚,一女可敌十夫”寻找机窍所在。 所谓急则从神是说如果情况危急,就按照神所在的方位突破,这里的神本意是神盘小值符,又叫天乙之神,永远跟着天地盘值符,所以一般是指值符星。 而缓冲门是说如果情况并不危机,时间充足,则要以开门,休门,生门这三吉门配合三奇以及整体格局确定有利时机和方位。 所谓背孤击虚是指确定好“孤”和“虚”所在的位置后,己方背对着孤方位,面向虚方位,可以最大程度的获得天地间灵气流转的帮助。 孤虚密法有两种论法:一种说是以当前支的退一位为孤所在,孤对冲为虚;另一种说是以六甲空亡所在为孤的方位,对冲为虚。 吴极以为年孤、月孤用第一种方法取,日孤、时孤用第二种六甲空亡法取较为妥当。 另外万人以上的大战几乎很少,所以不切实用,真正常用的还是六甲空亡时孤。 当前是辛未时,属于甲子旬内,空亡戌亥为孤的方位,辰巳为虚的方位。 戌亥为乾六宫所在的西北方,辰巳位巽四宫所在的东北方位,按照背孤击虚,应该背着西北击东南。 第131章 万剑朝宗 而此刻奇门遁甲局内,天地盘值符星分别位于巽四宫东南方位,坎一宫北方方位。这说明这两个方位比较容易突破。 两者综合来看,应该全力突破东南方。 吴极想到这里,猛然再朝小坑谷底看去,站在五行生克阵东南方位上的是席艾童,随即对白胜雪大喊: “胜雪,全力击杀席艾童!!!他死之后,五行生克阵必破!!!” 闻听此言,不仅白胜雪一惊,黄金三以及其他四位也都一惊。 白胜雪立即回过神来后心里有数,转而全力攻击席艾童,黄金三和其他三人也接连出招掩护席艾童。 五招之后,席艾童左耳中了一剑,鲜血直流,但是伤势并不重。 白胜雪见如此一来,势必将陷入持久战中,其他处情况不知怎样了,特别是燕十六和傅鸿韵两人的叛变打乱了计划。 他越是这样想着,心里就难免有些焦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尽管按照主子给的方法慢慢磨肯定能破阵取胜,但是速度实在太慢了。 看来眼下情形,必须要使用无影剑法中的无敌禁招了万剑朝宗。 白胜雪所修炼的无影剑法中,从低到高分为基础剑式、一般剑招,致命杀招,夺命绝招,以及无敌禁招几种。 无敌禁招威力甚是巨大,可一瞬间将自身威力提升数十倍,但与此同时,会耗损自身修为,境界越高则耗损越多。 所以尽管威力巨大,但一个人不到生死关头,往往也不会主动使用。 就像之前袁啸天使用过的“金蝉脱壳”也属于禁招,杀敌一万,自损九千九!!! 尽管对于这点,白胜雪心知肚明,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从全身聚气使用这一招,随即大吼一声: “万……剑……朝……宗……” 霎时间,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高达五六米的气旋。这个气旋卷着地面上的灰尘高速旋转。 黄金三等五人见状大惊,立即站定身形,做好防御姿态。 “嗖!嗖!嗖!嗖!嗖!嗖……” 一时间,从气旋中飞射出无数道气刃,射向上下左右各个方向,接连不断地奔向黄金三等五人。 这种气刃核心是发招人的内力,往外一层是凝聚的剑气,最外层是表面附着的灰尘。 虽然是气刃,但因为灌注了内力和剑气,所以反而比刀剑更坚固锋利,更加威力巨大,而且是接连不断的射出。 黄金三发力将双锤挡在身前格挡,却被第一道气刃震得浑身一麻,后退的一步,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袭来…… 他此时只能勉强自救,已经无暇去给施久鑫掩护遮蔽了,更不用说去帮席艾童了。 白胜雪见时机成熟,立即使出移形换影之术,闪现到席艾童身后,猛刺一剑。 席艾童正在疲于应付射来的气刃,却又见一个人影忽然闪到身后去了,吓得浑身一抖,急忙转身持剑招架。 “咔嚓!叮……” 席艾童转身之后,人影居然又不见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时,只听到咔嚓一声,顿时脖子处猛然一凉,随后一边坠落一边看到天地旋转起来。 随后叮的一声,席艾童觉得脑袋撞到了地上,眼冒金花,耳鸣阵阵,勉强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眼前的情况,不禁又是惊骇万分。 前面居然有一个人直挺挺的站着,手里拿着剑,但是脑袋却不见了…… 啊!!!! 这不就是自己吗???? 席艾童这才发现,那无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此刻的他反倒平静下来了,生前的一幕幕接连闪现在眼前,但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逐渐感觉不到,意识若有若无,昏昏然犹如困意上头…… 与此同时,在葫芦坑的西侧两百米外,燕十六和傅鸿韵正在和范一发打得难解难分。 燕十六使用梅花剑法主攻,范一发一边闪避格挡,一边制造机会反击,傅鸿韵则在范一发背后伺机偷袭。 “梅花处处开……”燕十六发招。 “游龙剑……”范一发应招。 “花开荼蘼!”燕十六又发招。 “惊鸿剑……”范一发拆招。 “寒梅傲雪剑!”傅鸿韵偷袭一招。 范一发急急闪避,但后背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肉往外翻,隐约可见一截白骨露了出来…… 这样打下去可不行,范一发越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还不等他细想,燕十六和傅鸿韵又联手使出一招长乐双修剑! 这一招乃是长乐帮的独门秘技之一,要求必须是一男一女相互配合,同时出剑,一左一右,一纵一横,一前一后,合力夹击,威力暴增。 范一发仓皇之下随即使出神龙罩护身。 这神龙罩黄金三并没有传授于他,而是他趁黄金三修炼时偷偷学来的,所以他仅仅练到第二层,与黄金三相差甚远。 “!” 范一发身上中了四剑,被划开了四条殷红的口子,却没有伤及内部。 但即便如此,范一发内力消耗了甚多,心下一横,从腰间摸出两颗拇指盖大小的黑色药丸出来,一下吞入口中,嚼了几下咽了。 燕十六见状冷笑道: “范一发,你这是在吃屎吗?有这功夫还是去地下见你大哥吧!” 话音未落,只见范一发开始浑身冒白烟,身子像充了气的球一样在发胀,一条条蜿蜒的血管凸起在皮肤上,吃药咧嘴,眼睛血红一般。 “师兄不好,他刚才吃的八成是‘嗜血狂怒丹’。”傅鸿韵见状,不禁惊呼一声。 嗜血狂怒丹乃是鼎鼎大名的江湖禁药,来源众说纷纭,有说是百年前的拜火教教主炼制出来的,还有说是喇嘛派所研制的,还有说是红莲教特制的…… 人吃一颗后,一刻钟内心智全无,但功力却能加三倍,暴躁狂怒,嗜血好杀,无差别攻击任何人。一刻钟后会丧失一半功力。 若是同时此两颗,功力增加五倍以上,但时间却只能维持半刻钟,而且药力过去之后会造成永久性损伤,乃至变成疯子或者立即萎缩变老。 范一发当然也知道危害极大,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得不为之,他身上一共带了三颗,但他最多只敢同时吞服两颗。 第132章 嗜血狂怒丹 燕十六听到傅鸿韵的惊呼声,也吓得浑身一抖,但随即镇定下来,对她喊道: “师妹不要担心,他最多只能撑半刻钟,咱们躲避过去就好了,半刻钟后他必死无……”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不等他说完,范一发便挺剑冲杀了过来。 燕十六急忙住了嘴,向左侧闪避,却不料范一发不仅内力提升五倍了,速度也跟着提升了五倍。 只见他右手挥剑冲杀的同时,左臂猛然一摆,朝着燕十六脸上,洒出一把石灰粉。 燕十六立足未稳,又见一片白色粉末袭来,忙闭了眼,双臂交叉挡在面前。 “啊……” 范一发紧接着飞踹一脚,正好踢中燕十六小腹。 燕十六痛的大叫,连连后退数步。 傅鸿韵本来在一旁伺机偷袭的,但见燕十六被飞踹一脚后,勃然大怒,持剑猛然一跃而起,全身发力直刺向范一发的后心窝。 “噔!” 她的剑尖仿佛刺到了金属上一般,发出猛烈的一声撞击,但让她惊讶的是,这全力一击的一剑竟然连一点皮都没刺进去,自己的手腕反倒震得酸疼。 难道? 他的神龙罩功力也跟着提升了五倍? 想到此处,傅鸿韵大惊失色,但还还不急做出下一步反应,便被范一发回身一剑砍伤了右测小腿。 “啊啊……砰……” 傅鸿韵落地之后,右侧小腿像是被人抽去了筋一样,整个人直直的摔倒在地。 燕十六见傅鸿韵被击伤的小腿,不敢大意,急忙掏出两枚霹雳烟熏弹,掷向范一发脚下。 随后只见白雾升腾一片,滚滚浓烟将范一发包围。 燕十六随即从怀中掏出青绳丢向傅鸿韵身边,喊道: “眼下不可硬拼,师妹,快随我走!” 傅鸿韵抓住青绳后,勉强用左腿站立,跟随者燕十六去骑上马向西侧逃去。 范一发随即冲出白雾,眼睛不敢睁开,但是凭耳朵能听到向西侧跑去的马蹄声,于是他也快步朝西侧追去…… 再看葫芦坑小坑内,白胜雪使用禁招万剑朝宗之后,一举将席艾童斩去头颅。 施久鑫功力本来就弱,哪里抵得过万剑朝宗的攻击? 即便白胜雪有意削弱了他这一侧的功力,但他还是被一个气刃穿胸而过,瘫倒在地奄奄一息。 金执叟有护心镜保护,仅被气刃伤到了左侧脚踝;简亦铭小腹被气刃化破了一条口子。 黄金三毕竟是有神龙罩护身,尽管被震得浑身酸麻,但并未受伤。 “二弟五弟你们快往东逃,阵被破了,这个白毛太厉害了,打不赢!” 黄金三朝着金执叟、简亦铭二人急急吼道。 “可是,大哥你……” “别管我,能跑一个是一个,我去落石那里掩护你们俩!” 黄金三说罢脱离阵脚,径直奔向小坑东侧坑口那里,将谷顶上砸下来的石头用双锤高接抵挡,左推右拨。 四十多米高的地方落下的一两百斤的石头冲击力非常之大,寻常高手根本无从招架。 但黄金三毕竟是有神龙罩罡气护体,所以尽管身上被砸的血迹斑斑,肉皮糜烂,但内脏并无多大损伤。 金执叟、简亦铭二人眼疾手快,也随后赶到了黄金三身边,准备突围。 白胜雪刚刚使用过禁招,武功修为折损将近十分之一,此时本来应该打坐休养调息,不应该再继续运气发力,否则很容易气血逆行。 但眼见着黑龙堂的人就要逃跑,也不得不提了剑急急地冲了过来。 小坑东侧坑口尽管只留了一队人马,大约十人,但落下的石头雨依旧是非常密集的。 而且因为先前落下的石头不断累积,此时坑口已被堆了六七米高。 黄金三只能一边掩护金执叟、简亦铭,一边慢慢向石碓上方走。 吴极越看越急,可千万不能让这三人跑了,不然之前的布局都白费了,于是朝葫芦坑另一侧弓翠丝喊道: “弓翠丝,快来东侧坑口这里帮胜雪,务必把黄金三、金执叟、简亦铭一举歼灭。” “是,主子!” 弓翠丝抱弓背箭,一边答应着,一边狂奔向谷顶东侧,对着那三人连射三剑。 吴极这才稍稍放心,转头看着大坑这边。 大坑东西两侧坑口处死了黑压压一片人,南北墙壁两侧下方也是黑黑的一条线,这些要么是摔死的,要么是被石头砸死的。 此刻唯有大坑中间地带,还有四五百活人聚集在一起,失魂落魄,六神无主,不知何去何从的样子。 “元宏大,可以点火了!” 吴极冲着谷顶对侧元宏大喊道。 “是,主子!” 元宏大一边应声,一边指挥着一队人马点起火把,丢向大坑东西两侧。 因为之前已经砸到坑里许多大藤球、枯树干、枯树枝,也泼过了十桶猛火油,所以十多个火把一落地,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随后整个大坑各处都烧了起来,许多黑龙堂的喽身上的棉衣也被烧着了,想要脱下来已经来不及。 有的被烧成了一个火人,痛的四处乱跑,引燃了更多人。 元宏大又指挥另外一队对着坑中心的人群中砸枯树干、丢火把、泼猛火油。 一时间,大坑中火势迅猛,谷底各种惨叫声此起彼伏,一股青烟升过谷顶,飘向天空…… “咚……杀……咚……杀……咚……杀……” 谷顶的战鼓声和喊杀声又再度响彻云霄。 唉! 野人谷! 真不愧其名! 吴极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又朝葫芦坑西侧两百米远处看去,却又一惊,燕十六、傅鸿韵、范一发三人都不见了。 再向更远处眺望,隐约可见**百米远处,三人还在对战。 原来燕十六和傅鸿韵骑上事前准备好的马后,立即夺命西逃。 但范一发此刻吃了两颗嗜血狂怒丹,早已杀红了眼,拔腿快追,而且在药力加持下,双腿的爆发力和速度都提升了五倍。 所以再加上燕十六和傅鸿韵骑马,但毕竟在山谷中,马儿跑不快。 双方跑了六百米远后,范一发追上了燕十六和傅鸿韵。 “师妹,他药力持续时间已经过半,撑不了多久了。你再坚持一下!” 燕十六冲傅鸿韵大喊了一声,随即挥剑朝范一发劈去。 第133章 一片火海 “师哥,他虽然神龙罩功力提升了,但毕竟不是靠内力修炼上去的,所以罩门应该没办法遮蔽。 “你试试攻击他眼睛、下阴、魄门这三处,师哥,看看是否有效果。” 傅鸿韵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卷白布,一边包扎小腿伤口,一边对燕十六提议着。 “好的,师妹!” 燕十六言毕立即使出夺命连环剑,先后对范一发发出十八招攻势。 同时这一次,燕十六也在其中加入了变招,专门攻击范一发眼睛、下阴、魄门这三处部位。 可惜攻击眼睛的一招被范一发完美避过,攻击下阴的一招击中之后反而震得自己手腕酸麻,这说明下阴并不是罩门所在。 等燕十六全神贯注准备攻击范一发魄门部位时,却不料对方提前击出一招“黑虎掏心拳”,正中自己心窝,登时身子被击出五米外,落地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范一发见击中对方,又急急想追上来对燕十六补刀。 一旁的傅鸿韵见状,心里暗叫不好,自己有伤在身,下马迎战唯有一死。 但若不下马搭救,恐怕师兄必然丧命…… 忽然她又想到之前伏击袁啸天时,捡了六七根银针还带在身上,于是急忙拨出一根银针射向范一发的眼睛。 就在距离燕十六不到一米远时,突然射来一根银针冲向眼珠,范一发急忙后退两步躲避。 “看来是了,他的罩门在眼睛上。” 傅鸿韵自顾自说着,又摸出两根银针射向范一发的眼睛。 范一发这次不再闪避了,而是拿剑身挡在眼睛前面。 “叮!叮!” 随着两声银针撞击到剑身发出清脆的声音,范一发赶紧拿开剑身,却不料身前版米处又有两根银针跟来。 “可恶!” 范一发咒骂一句,急急向右侧闪避,只可惜左眼还是被银针刺了进去。 他只觉得登时眼前一暗,左眼处传来锥心刺骨之痛,不禁连忙用左手无助了左眼,将银针拔了出去。 “我操*******,*******。” 范一发更加暴怒了,挥剑冲傅鸿韵猛烈击来。 见此情景,傅鸿韵心中大惊,连忙将最后的两只银针,对着范一发的右眼射了过去。 “啪!啪!” 两根银针先后被范一发左拍、右推两剑击飞。 “糟糕!师哥,永别了……” 见状,傅鸿韵不禁心里大叫一声。 回头再看葫芦坑这里,大坑内烈火熊熊,一片火海,大约只有几十人身上没有着火,正在努力的躲避谷顶砸下来的枯树干。 小坑东侧,弓翠丝射出的三箭没有伤到黄金三和简亦铭,只射伤了金执叟的右腿。 “五弟,你带着二弟快走!” 黄金三站在东侧坑口石碓的最上方对简亦铭喊道。 “大哥,一起走吧……” 简亦铭一边扶着金执叟,一边带着哭腔劝道。 “快滚!不然一个都走不了了……” 黄金三说着左手对着简亦铭胸前轻轻一推,将他和金执叟推出了葫芦坑外侧。 刚做完这些,还来不及回身,只觉得背后肩胛骨下方被射了一剑,虽然没有被射入身体之中,但还是瞬间造成了剧痛。 “嗬!” 黄金三大吼一声,给自己提气,转身冒着石头雨再返回小坑中,打算去西侧大坑中救剩余的兄弟们时,却只见那边已然是一片火海…… “敢杀我这么多兄弟,老子跟你拼了……” 黄金三此刻犹如暴怒的狂狮一般,杀红了眼,挥着着双锤冲白胜雪使出一招绝招旋风锤。 这一招威力确实十分巨大,可惜稍显笨重,白胜雪身影先左闪然后向右侧平移,再向上起跳,最后向后侧翻两周,完美避过。 黄金三见旋风锤没有一点效果,根本连对方衣角都没有碰到,更加恼怒。 就在他正欲再使出一招“猛虎下山”时,弓翠丝射出的箭直冲他面门飞来。 黄金三只得急急向后退了三五步,方才躲过危险,站定身形。 “弓翠丝,胜雪这边问题不大,你去看看坑口外侧,简亦铭和金执叟如何了,我担心司空炫光和夏侯文彦两人有危险!” “是,主子!” 弓翠丝闻言继续朝东侧走了二十多米,方才停下身子,猛地朝谷底下方射了三箭出去。 吴极再去看大坑谷底,只剩下十几个人还在负隅顽抗,转而再去朝西侧**百米远处看去,猛然一愣! 那里只有缩小了一圈的范一发尸体倒在地上,却不见了燕十六和傅鸿韵的身影! 原来,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燕十六强忍着伤势,愤然一跃,挺剑猛刺向半空中的范一发。 范一发被这一变化打乱,登时措手不及,只好运气激发神龙罩护体。 燕十六的剑刺到范一发肚子上后,将他顶飞了四五米高,但依旧没有刺伤他。 于是燕十六抬腿飞踹范一发,将他踹落在地,自己随后也勉强落地后站稳,用剑指着对方。 这时范一发的药力开始急速的散去,整个身子像是气球被放了气一般,开始萎缩,最后缩成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燕十六和傅鸿韵见了这番情景大喜,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劫后余生般的眼神。 “范一发!你的死期到了!” 燕**吼一声,随即腾空一跃,挥剑刺向范一发的心口。 奇怪的是范一发却抬起头望向天空,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总之,是呆呆的望着天空愣神。 他对燕十六挥出的致命一击竟然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是毫无反应,仅仅只是放大了下瞳孔而已…… “噗呲!啊……嗖!” 没有了嗜血狂怒丹,神龙罩护体,燕十六的剑从胸口直接贯穿了范一发的身体。 听到范一发小声啊了一声,燕十六不敢大意,迅速拔剑向后连退十余步。 站稳身形后,燕十六便看到范一发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于是又上前在他身上补了十余剑,方才解气罢休。 “师哥,你伤势如何?” 刚才危机关头,只顾着求生,没多注意伤势。 这会燕十六闻听此言,方才感觉到胸口发闷,伴随着一阵剧痛,喷出一口半黑半紫的血。 第134章 水火制金 “师哥你……” 傅鸿韵惊呼一声,急忙下马扶住燕十六哽咽道。 燕十六拉开领口向胸前一看,一个紫黑色的拳印赫然在胸口上,气血稍显紊乱,但所幸不致命,忙用袖口擦去面上血迹笑道: “无妨,师妹,只是皮外伤……” “师哥,别逞强了,赶紧找个地方运功调理吧!” 燕十六扭头看了一眼东侧数百米外葫芦坑,透过一条细缝可以看到火焰烧到了五六米高,再往上是一股股的青烟升起,笼罩着野人谷的上方。 这么看来,黑龙堂多半已经全军覆灭,现在去那边不但杀不了吴极,反而是去送死。 “嗨!” 燕十六一拳打到地上,满满的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自己和师妹都受了伤,需要治疗才行。 必须尽快离开野人谷,找个地方躲起来,吴极处理完黑龙堂后,下一步肯定是要对付自己了。 燕十六这样想着,强忍着剧痛翻身上马,向西一指: “师妹,事不宜迟,赶紧向西逃!” 傅鸿韵抹了下眼角的泪,也翻身上马,跟在燕十六后面,问道: “师哥,咱们去哪?” “不知道……” “要不师哥咱们回长乐帮吧?” “切,胡闹!那不是找死吗?吴极回天机阁后,必定会派人监视长乐帮的。” “这……师哥,要不咱们退出江湖吧?南下去天涯海角隐姓埋名可好?” “师妹,这个不急,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要找个地方躲避天机阁的追杀……” “一步错,步步错!师哥,你当初在平阳岭,真不该一念之间,私自放走施久鑫……” “师妹若是觉得被连累,我陪你回天机阁向吴极认罪,告诉他那事与你无关,这行了吧?” “师哥你……你这话太伤人了!我若是那种人,还会千里迢迢的来找你吗?还会和你一起历经生死吗?” 傅鸿韵闻言立即停住了马,又气愤又委屈的诘问道。 燕十六也立即停下马,也自知刚才的话说的重了,忙长叹一口气安慰道: “师妹,我是不该说那种话,可事已至此,再提那些过往也于事无补,眼下还是逃命要紧!” 傅鸿韵闻言也不回话,只是泪眼婆娑的向西策马狂奔而去,燕十六见状也紧跟在她身后。 吴极明知燕十六和傅鸿韵此刻已经向西逃窜,但是却没法派人过去追击,只得无奈长叹一声。 逃出葫芦坑的简亦铭和金执叟二人,却被司空炫光和夏侯文彦拦住去路。 金执叟右腿被箭射伤,只能靠左腿战力,勉强支撑着跟夏侯文彦过招,简亦铭则全力攻击司空炫光。 弓翠丝瞅准机会,朝着金执叟的左腿连发三箭,第一箭被他避过,第二箭擦着左腿边缘划过,第三箭直直射入左腿中。 金执叟顿时感觉浑身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双腿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倒在地。 夏侯文彦心中一喜,立即手臂挺直,迅速将乌金春秋笔直接插入金执叟的脖子中。 “噗呲!呲……” 一股鲜血直接喷射到夏侯文彦脸上,他立即向后一退,随后金执叟的脖子处一直呲呲的往外喷血…… 见金执叟被夏侯文彦打死,简亦铭先是痛呼一声,而后骂道: “二哥……天机阁,我*你*。” 骂完之后,简亦铭身体一跃冲着夏侯文彦杀过来。 随即司空炫光也跟过来,与夏侯文彦一前一后夹攻简亦铭,谷顶上还有弓翠丝伺机偷袭。 吴极看罢这边,觉得问题不大,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了,忙侧过头看着小坑内,白胜雪和黄金三正打得难解难分。 没有了五行生克阵和其余四人的帮助,黄金三的战力骤然下降,处处被白胜雪克制。 但是他毕竟还是有六层神龙罩罡气护体的功力,所以白胜雪数十剑击中了他,但却依旧伤不了他。 关于罩门,白胜雪已经试过三次了,黄金三已经过了缩阳入腹的阶段,所以下阴出的罩门已经被关闭,刀剑无法刺伤。 魄门部位,他也已经攻击过数次了,依旧无法攻破。如今看来,最有可能罩门是眼睛了。 这样思索过后,白胜雪迅疾握紧绝尘剑,向黄金三胸前虚刺一剑。 黄金三左手持锤将那一剑向下一拨,随即右手持锤猛然一摆攻击白胜雪。 白胜雪见状忙将虚刺的一剑变招为横向一划,直对着黄金三的眼珠划去。 黄金三大惊,暗叫不好,中计了。此时双锤已经来不及格挡,向后闪也暂时发不上力,而且对方的剑尖已经划到眼角了,于是将全身的气力都汇聚到眼睫毛上…… “……” 说时迟,那时快!一剑划过之后白胜雪连连腾空翻身后退十余步,站稳后抬起剑身一看,顿时惊骇万分!! 剑身之上,除了两三根细短的眼睫毛外,竟然没有一丝血迹!!! 这怎么可能? 难道黄金三已经将所有罩门都藏到身体内了? 可是,他不是才只有神龙罩六层功力吗? 怎么会如此? 他已经没有罩门了吗? 那要怎么才能杀死他? 总不能一直打下去吧? 白胜雪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了,抬头怔怔地望着谷顶的吴极! 吴极此刻也是非常震惊,紧咬下嘴唇,思索对策! 神龙罩功法分为十层,第一层是入水不溺,第二层是钢筋铁骨,第三层是铜头铁臂,第四层是刀枪不入,第五层是缩阳入腹,第六层是罡气护体,第七层是入火不焚,第八层是无欲则刚,第九层是百战无伤…… 钢筋铁骨,铜头铁臂,刀枪不入,这些是硬功,专门对付刀枪剑戟的。 缩阳入腹,罡气护体,无欲则刚,这些是保护自身,隐藏遮蔽罩门的。 那么,入水不溺,入火不焚,百战无伤这三层呢? 神龙罩至刚至硬,五行属性中属于金,所以能够抵抗同样是金的刀枪剑戟。 但在五行之中,金最怕火来相克,其次怕水来泄气,也就是说,水火制金。 所以神龙罩为了避免自身被克制,特意准备避水避火这两层功法,专门用于突破水火限制! 第135章 五味杂陈 黄金三现在是神龙罩第六层罡气护体,所以基本上全身罩门已经都被隐藏,刀剑难伤。 第七层功法是入火不焚,这么说,黄金三还做不到入火不焚这一层。 那么,只要用火攻击他,就一定是有效的。 哈,就是这样。 吴极心上心头,大声朝谷底正在跟黄金三激战的白胜雪喊道: “胜雪,黄金三怕火!你用火把烧,必能破他的神龙罩!” 吴极喊完转身去引燃了一个火把,然后返回小坑边缘,喊道: “胜雪,接着!” 言毕,吴极把火把朝白胜雪丢了过去。 白胜雪刚才听到吴极的话,也是精神大振,见他把火把丢下来,连忙再度使出绝招天幻九剑,逼退黄金三。 逼退之后,白胜雪向上奋力一跃,跳到空中将近十米高,然后快速把绝尘剑换到左手,腾出右手接住火把。 接住火把后,白胜雪一边下落,一边朝黄金三发起新一波攻势。 黄金三此刻大惊,回头瞥了一眼大坑中的火势,已知无力回天,为今之计,唯有逃走方可活命。 但是黑龙堂的兄弟们几乎都死了,自己孤零零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何况还是自己让他们遭受这一切的! 黑大个也不在了,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吗? 干! 无论如何,拼死一搏! 就算死,也要为黑大个和弟兄们报仇! “杀!” 黄金三大吼一声,举起双锤纵身一跃,对空中的白胜雪使出一招绝招横扫千军。 白胜雪见状立即变招,用左手的绝尘剑格挡住横扫千军,然后右手挥着火把击打黄金三的左臂! “嘭!” 绝尘剑撞击到双锤上发出一声响。 “呲啦!” 紧接着,火把击中黄金三的左臂,将他的皮肤烧焦了一大块。 “啊!!!” 黄金三痛的大叫一声,颓然坠地! 坠地之后,黄金三立即咬着牙爬起来,再度朝白胜雪使出另一个绝招猛虎下山。 白胜雪见刚才用火把击打确实有效,顿时大喜!又见黄金三气势汹汹的使出猛虎下山,便聚气到丹田,然后运气到涌泉穴。 随即白胜雪便运用移形换影之法,瞬间闪现到黄金三的背后,让他这个猛虎扑了个空,然后又用火把发力猛击他的后背。 “噗……” 黄金三被这一击打得口喷鲜血,隐约间感觉到脏腑都被击碎了,但来不及细想,只得忍痛朝前翻滚两周,避开下一步的攻击。 白胜雪见他向前翻滚,便也挥着火把向前紧追。 “呸!” 黄金三刚站稳后将口中的淤血吐在地上,随后又使出一个绝招翻江倒海,打算以攻代守。 白胜雪则继续左右开弓,左手用绝尘剑化解黄金三的攻势,右手擎着火把等待时机。 在黄金三翻江倒海这一招将近收尾时,白胜雪猛然发力向右前闪身,然后用火把在前,绝尘剑在后,击打他的左臂。 “啪!”火把击中黄金三的左肩头。 “咔……”绝尘剑跟在火把后面,将黄金三的左臂整个砍断! “啊!!!!” 黄金三不禁朝天狼嚎一声,几乎痛得晕厥。 “啷……” 断掉的左臂还握着一只八棱锤坠落在地! 黄金三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强忍疼痛,连忙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点穴止血。 “呼……” 黄金三大口喘着粗气,侧过头朝白胜雪冷笑两声,随即纵身一跃,将全身内力运气到右臂上,发动岳氏锤法中最强力的绝招“一锤定音”! 白胜雪抬眼一看,半空中的黄金三犹如一只断臂的秃鹰一般,裹挟着一股强大气息,准备从天而降,一锤定音! “直冲云霄剑!” 白胜雪罕见的一边喊出招式名,一边催动体内气力。 随后他终身一弹,一边旋转着一边腾空直上。 迅疾之间,白胜雪已稍稍避开黄金三的锤击,同时用火把和绝尘剑直刺向他胸口! “呃!” 绝尘剑刺入心脏的一瞬间,黄金三闷哼了一声! 随后他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整个人身子开始变得轻飘飘的,落地之后竟然没有一丝疼痛! 再之后,眼前的白胜雪,石壁,天空都开始变得模糊…… 父母的样子却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不过也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再接着就是岳先生,赵沾,黑大个,黑龙堂的众位兄弟……一一浮现又随即消失。 再然后四周变得一片白,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踉踉跄跄的摸索着前进。 可是一直走,一直走,但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无论走到哪里,四周除了一片白什么也没有。 没有其他颜色,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味道,没有任何感觉…… 感觉不到痛,更感觉不到难过,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但就是停不下来脚步…… 这!?? 难道就是??? 死亡的感觉么??? …… 尽管杀死了黄金三,但白胜雪此刻的心情却说不上是喜悦,当然也不是难过,具体是什么说不清楚,总之是一言难尽。 他抬头望向谷顶的吴极,同样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此刻吴极看过谷底的情形后,心里确实是五味杂陈! 不知不觉中,自己是否已变成了曾经讨厌的样子了? 如果说当初在平阳岭上,白虎部夜袭黑虎堂,两虎相争,还是为了分清黑白而战的话! 那么此刻在野人谷中,白虎部对阵黑龙堂,一番龙争虎斗,黑白之间的界限是否还清晰可见? 天道夫如何? 人道又如何? 为何到头来,终是要以杀戮了结? 不知道,这样的杀戮, 将来还会重演多少遍? …… 这,难道就是我存在这里的意义吗? …… 不! 眼下还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吴极想到这里,连连甩头眨眼一番,对着白胜雪喊道: “胜雪,你去葫芦坑东边看看,那边还有打斗声,简亦铭还没有击毙!” “是,主子!” 在黄金三向外推开简亦铭,然后返回小坑中于白胜雪决一死战之后,东侧坑口的石头雨就停止了。 白胜雪施展轻功,快步登上坑口的石碓尖上,随即朝简亦铭挥剑刺去! 第136章 上宾是谁 葫芦坑东侧,司空炫光、夏侯文彦、弓翠丝三人合力攻击简亦铭一刻钟,但是仍旧仅仅只是伤到他一点皮毛。 见白胜雪前来助阵,这几人都已料到黄金三已被杀死。 司空炫光、夏侯文彦、弓翠丝三人见此情景,自然是大喜。 而简亦铭则是悲愤交加,但也自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硬拼唯有一死,又想到黄金三之前的叮嘱,赶紧身形一晃,朝四周撒去三把石灰粉。 撒完之后,他立即终身腾空,准备趁机向东逃走。 但这次他失算了,弓翠丝远在高高的谷顶之上,视线不受石灰粉的影响,嗖嗖嗖连射三箭封住他的逃跑路线,嗖嗖嗖又射出三箭堵住他的退路。 简亦铭眼见六支离弦疾箭一前一后夹击,正准备向右侧闪避,眼角余光却看到右侧人影一闪,不禁心下一惊,这白衣人速度这么快了吗? 于是逼不得已,他只好向左侧闪避,刚发完力,就感觉背后猛然一热,随即从胸前穿出一截剑身! “噗……” 简亦铭顿时口吐鲜血,浑身痉挛抽搐,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原来,刚才的人影不过是是白胜雪虚晃一枪,为的是等向左闪避时,冲他背后穿胸一剑才是真正目的。 “二位头领,逃向东侧的人可还有未击毙的吗?”白胜雪问道。 “回禀统领,没有了,属下确保都已击毙!”司空炫光、夏侯文彦二人拱手回道。 “夏侯文彦,你脚程快,速去向东探查一番,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若是到谷口没有的话就立即回来。” “是,属下听令!” 夏侯文彦言毕,从怀中取出两只布囊绑在小腿上,然后念起口诀。 念毕口诀,两只布囊开始冒出白烟。 “呔……” 夏侯文彦大喝一声,朝东侧谷口方向狂奔而去。 “司空炫光,你去谷顶上回禀主子,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是,统领!” …… 见葫芦坑东侧已无打斗声,吴极知道简亦铭已被击毙了,于是吩咐弓翠丝道: “弓翠丝,大火坑这里还需要你来收尾!” 弓翠丝闻言点了下头,走到西侧的大坑边缘朝下一看,但见下面火势迅猛,一股股青烟夹杂着臭味逐渐向上飘…… 只有二三十人还有动静,有的被火烧的满地打滚,有的看着身上的火只顾着嚎啕大哭…… “主子,这……” “他们这样实在太痛苦了,你……给他们一个痛快,送一程吧!” “呃……属下明白了,主子!” “嗖嗖嗖……” 吴极回身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忙又返回小坑一侧,朝下看去,白胜雪正准备去检查施久鑫是否还活着! “回主子,葫芦坑东侧之敌已经尽数击毙,统领他又派夏侯文彦去东侧谷口检查一番了。”司空炫光回禀道。 “好!你带一队人马再下去一趟,将大坑之外的所有尸体都扔到大坑里焚烧,不得有误!” “是,属下遵命!” 等司空炫光走了之后,吴极又吩咐对面的元宏大也带领一队人马去葫芦坑西侧,把尸体扔到大坑里焚烧。 “骆松,你带一队人马去西侧二百米和**百米远处,将范一发和他属下的尸体带回来扔到大坑里焚烧。哦,对了,范一发的尸体先留着,不要急着焚烧。” “是,主子!” 骆松随即应声,带领一队人马本想西侧远处。 “回主子,下面……送完了!”弓翠丝走到吴极面前躬身道。 “好,你带领一队人马把谷顶收拾一下,除了粮食和锅带走。其余全部丢到下面烧掉!” “啊?大鼓和麻绳也都烧掉吗?”弓翠丝一惊。 “两个大鼓都烧掉,麻绳先留两根,其余都烧掉!” “好的,主子!” 吴极吩咐完之后,朝小坑谷底看去,正要问,却听到白胜雪喊道: “主子,施久鑫还有一口气在!” “太好了!胜雪,来接我下去。” 随后白胜雪施展轻功,借助麻绳将吴极带到谷底。 吴极刚下到谷底,便顿时感觉到一股股热浪从西侧袭来,稍稍适应后,走到躺在地上、脸色蜡黄、奄奄一息的施久鑫面前,冷冷问道: “施久鑫,你之前说指使黑虎堂去天机阁杀人的是一位老客户对吗?” “呵呵……为什么……要告诉你?”施久鑫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 “因为现在你已经没有选择!” “咳……那我说了,你能放我一命吗?” “不能!” “哈……哈哈……那我为什么……还要说?” “因为你说了的话,起码能死得痛快点,否则你将生不如死!” “嗬……反正……都是死,老子……就不说!” “好,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胜雪,该你了。”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背过身去。 “是,主子!” “啊……啊!啊!吼吼!啊……” “停!” 一阵惨烈的叫声过后,吴极示意白胜雪停手,然后回过身来说道: “施久鑫,你不觉得可悲吗?明明本来是那人和天机阁之间的矛盾,最后却导致黑虎堂全军覆没,你不觉得自己做了别人的替罪羔羊吗? “对方只是利用你而已,实话告诉你吧,黑乐疤不是被我们所杀,而是被你们所谓的上宾所杀,你为什么还要替对方隐瞒身份? “施久鑫,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傻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何苦为了一个陷害自己的罪魁祸首,尝尽各种痛苦呢?” 施久鑫听后冷冷一笑,缓缓摇头道: “没用……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奈何不了……那些人……” “哦?”吴极闻言一惊,随后驳斥道: “对方是不好惹,可天机阁也不是等闲之辈!能不能对付不用你操心,你只管说了便是,所谓的上宾究竟是谁?” “这……我……我……” “胜雪,你刚才下手还是太过温柔了,这次再下点力道吧?” 吴极说着又转过身去。 “唉……别,别……咳……我说……”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自己找罪受!施久鑫,说罢,上宾到底是谁?”吴极回身指着施久鑫问道。 “呼……咳……上……上宾,就是……” “嗖!”谷顶东侧斜上方突然射来一只燕尾镖,正中施久鑫的脖子。 “呃……” 第137章 包扎伤口 施久鑫被燕尾镖击中后立即断了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x,这是什么情况?” 吴极大惊,一边说一边朝东侧看去,数十米远外有个黑影,正在急速向东移动。 “胜雪快追!”吴极大喊道。 “是!” 白胜雪言毕连忙施展轻功,朝黑影追去。 尽管他已经拼尽全力,但无奈本身距离黑影就有一段距离,而且黑影的轻功又高于他,再加上刚才一番苦战,使用了禁招,损耗了不少内力,所以只追了六七里后,便一点黑影的踪迹也看不到了。 又向东追了一里路左右,便看到了往回返的夏侯文彦,忙大喊一声: “夏侯文彦,你返回来的路上可曾看到一个黑影向东去了?” “黑影?什么黑影?连个人影都没有啊,统领!” 夏侯文彦忙收住脚步,挠着耳朵回禀道。 “唉……又让这家伙跑了!” “啊??谁跑了??向西跑了吗?东边这边没有的!” “没事了,你先走一步去回禀主子,我稍后就到。” “是,统领!” 白胜雪在附近各处又搜寻了半刻钟,但仍旧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只得悻悻然而返。 “回主子,属下……无能,没能拦住那个黑影,请主子责罚!” 白胜雪见到吴极之后,单膝跪地低头拜道。 其余五名头领此刻都已聚集在吴极身边,见此情景无不大惊失色,也都忙跟着单膝跪地,齐声低头拜道: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吴极摇着头叹了口气,忙上前两步将白胜雪扶起身来,又回身对其余五人说道: “你们几个也都起来吧!面对各种意外突发状况,你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只不过生活就是这样,你计划的再好,也赶不上变化快。 “真实的人生不是戏文,没有那么多光环和巧合,反而是力所不及之处,无可奈何之时,始料不及之变,不尽如人意之事更多一些。 “哦对了,各队之中可有人受伤?” 司空炫光等五人起身后,见吴极追问,忙回答道: “回主子,各队中只有几人再抛砸石头和枯树干时磨伤了手掌,其他并无大碍。” 吴极闻言点了点头,忙从怀里掏出一卷白纱布,给白胜雪包扎起受伤的左臂。 “主子,这使不得……” “别乱动,没什么使不得的。你之所以受伤,大部分原因在我,是我低估了他们。” “主子可别这么说,真要这么说,胜雪都要……无地自容了。燕十六和傅鸿韵两人早有异心,我却一点警觉性都没……” “胜雪,这不怪你,我不也同样是,没有提前察觉到吗?人心这东西瞬息万变,可比揣度天心难多了。” “主子放心,野人谷这边既然已经无虞。属下愿独自一人向西寻找那二人踪迹,务必将其一举消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先不急,胜雪,你来看看范一发的尸体是什么情况?” 吴极给白胜雪包扎好伤口之后,指着另一侧五米开外处的一具萎缩皱巴的尸体问道。 白胜雪眉头一皱,走到范一发的尸体旁,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一番,回道: “主子,这范一发应该是服用了过量的嗜血狂怒丹所致!” “嗜血……狂怒丹?”吴极之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所以不禁有些疑惑,也跟着走了过来追问道。 “不错。这嗜血狂怒丹乃是鼎鼎大名的江湖禁药,来源不明。据说人吃一颗后,会心智全无,但功力倍增,暴躁狂怒,嗜血好杀,无差别攻击任何人。不过药力只能持续一会,过了会丧失一半功力。 “而且据说吃得越多则功力增加越多,只不过相应的,药力过后损伤也越大,可能会变成疯子或者立即萎缩变老。看他尸体这般模样,恐怕是至少服用了两颗以上……” 吴极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 “那依胜雪之见,燕傅二人对阵吃了两颗以上嗜血狂怒丹的范一发,能否全身而退?” “这也是让我迷惑的地方,按理说燕傅二人不要说全身而退了,恐怕连险胜、惨胜的可能性都应该是极小的。 “但是从范一发身上的这些伤口来看,致命伤的伤口处非常整齐,一点也没萎缩变形,这就说明这些伤,是在范一发药力过了萎缩变老之后才造成的。” 吴极听罢不禁心里一惊,忙继续追问道: “胜雪,你的意思是,燕傅他们两人扛过了范一发的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后,等他药力过了再轻松的杀死了他?他们俩人有这么厉害了吗?” “他们两个其实倒也未必多厉害,无非是配合默契些……况且即便是杀了范一发,这两人也必定身受重伤。” 吴极点了下头道: “胜雪,你所料不差。骆松去搬运尸体时,向西探了一段路,地上果然是有两条明显的血迹,这说明他们两人都受伤了。” “主子,事不宜迟,胜雪这就去追捕他们两个!”白胜雪一边说,一边起身拱手。 “不不不,胜雪你身上有伤,需要休养,不能再乱动。” 白胜雪听后看了一眼左臂,摇头道: “主子不用担心,这里只是皮外伤,不妨事。” “胜雪,我说的伤不是指这里。刚才给你包扎时,我能明显感觉到,你的呼吸吐纳不如昨天晚上那般平稳自如,匀称绵长了,而是多了一丝杂乱的气息,尽管是很微弱的,但我能感觉到……” “主子……这是因为我毕竟刚刚大战了一番,又施展轻功来回奔波导致的,不碍事。” “不不不,胜雪,我是不如你懂武功,但我耳朵和眼睛却未必也不如你,我相信刚才听到和看到的绝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你忘了吗?青萝那一次,你跟我详细讲过,我句句都记得。你必是体内也受了伤。” “主子不用担心,我方才只是运功过度,稍微休息一下便好。但现在不去追燕十六,以后就更难追了。这个错,胜雪一定要弥补,请主子务必不要再劝阻。” “唉,胜雪你这是何必……” 第138章 桂花糕 “主子放心,胜雪虽有小伤,但并无大碍。况且燕十六必须尽快除掉,否则野人谷的事就会被传扬出去,将对天机阁大为不利……” “这件事即便是没有燕十六这件事,恐怕也瞒不住了。看今天这情况,黑龙堂山寨内留守了将近百人,一旦黑龙堂被灭的消息传到,他们必然知道是天机阁所为。 “黑风寨大军压境恐怕只是时间问题……再说燕十六又不是临时叛变,而是早就有了反心,说不定提前有准备,你即便是去追也未必追的上了。” 吴极刚分析言毕,白胜雪再度拱手决绝道: “主子,能不能追的上,总要去试一下才知道!请主子务必恩准!” 吴极闻言正在踌躇之时,一只信鸽戛然落在白胜雪肩膀上,只见上面写道:申时四刻,燕傅二位头领西过三十里哨点。 “主子,事不宜迟,不能再等了,必须去速速追击!” 看过纸条后,白胜雪躬身催促道。 “也好!胜雪,你带上弓翠丝、夏侯文彦二人一同去追击燕十六,顺便联络各个哨点回城。但有一点,若是到明天天黑之时还没有线索的话,一定要及时返回来,不必耽误更多时间,天机阁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你们去做。” “是,主子!” “其余人再去周边检查一遍,清理各种痕迹,一刻钟后在葫芦坑东侧集合,随我回隐阳城。” “是,主子!” 一刻钟后,清理完毕,吴极带着四十余名白虎部人员向东侧谷口行进,经过两个多时辰,方才到达十字坡。 到达十字坡时,天早已黑了,吴极在马上,远远瞧见对面数百米外有几十个火把在移动,心知这些人应该是欧阳鳙派去野人谷查看情况的,所以急忙命令众人回避,躲到十字坡南大街上去。 原来,吴极之前准备打算借欧阳鳙或者拜火教的名义掩盖真相,所以特意吩咐龙亦青建好烟堆传递消息,并事先写好黑龙堂在野人谷的密函,收到烟堆信号表示时机成熟,立即送往欧阳府和拜火教。引诱这两方势力去野人谷,这样方便朱雀部去散步言论。 尽管其实吴极也明白,这么做未必有多大效果,但终究聊胜于无,哪怕只起到一点作用也是好的。 十字坡并不是山坡,而是一个不足两千户人口的小镇,由一条东西大街和一条南北大街交汇形成十字,故而得名。 南大街这边是集市,此刻虽然已是戌时,但是夜市却也非常热闹,各种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新鲜的柰果,好吃又便宜,三文钱一斤,十文三斤……” “香甜软糯桂花糕,吃过终身忘不了……” “磨剪子来,戗菜刀……锔锅锔碗,锔大缸……” 半刻钟后,吴极远远看到府衙的五六十人骑马经过了十字路口,直奔野人谷方向而去。 刚要命令众人立即回城,却突然闻到了一股香气从身后飘来,急忙回头看。 原来,是身后的摊子刚蒸好的一锅桂花糕,香气溢出,随风飘散。 “老板,你摊子上一共有多少斤桂花糕?” 见吴极这么一问,糕点铺老板明显一愣,随后用手挠着腮帮子回道: “客官打算买几斤?这一大锅新出的,可是有四五十斤呢!” “老板,我是说你摊子上所有的桂花糕加起来,一共有多少斤?” 见老板似乎没听懂,吴极又解释了一句。 老板闻言哈哈笑道: “实不相瞒,都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两百多斤,怎么,客官这是要包圆吗?哈哈……” “正是!请老板算下账,需要多少钱?” 桂花糕老板刚才还在大笑,闻听此言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哎呦,疼……这不是梦!” 吴极见这个老板捂着右脸只顾着喃喃自语,又提高了声音问道: “老板你算下账,需要多少钱?” “客……客官,一共需要……二十一两银子……” “哦……” 吴极答应了之后,方才想起昨日急着出门似乎没有带银子,但又明显感觉到袖口处有个硬硬得东西,于是摸出来一看。 这居然是被折叠成小方块的两张银票,一张一百两,一张五十两。 吴极此刻是又惊又喜,心下不禁感叹道:小龙真是越来越细致周到了。 “老板,这是五十两银子,一半付给你这次的桂花糕钱,另一半是定金,下个月初九,我会再派人来取一次桂花糕。你看如何?” “好,好好好……” “时候不早,老板请速将桂花糕装盒打包吧!” “是是,大壮,二壮,快来给客官打包……” 一个半时辰后,吴极终于通过地道回到天机阁,吩咐白虎部众人将桂花糕放好之后,先回据点二休息。 刚走到二楼,便看到小龙红着眼圈冲上前来颤声道: “主子……可算回来了……” “嗯,小龙勿要担忧,一切都好!” “那就好,饭菜和热水都已经备好,主子是先去吃饭,还是沐浴?” “我暂时吃不下,小龙,还是先去沐浴!” “是,主子……” 亥时五刻,天机阁五楼西侧浴室。 “小龙,这两天中天机阁可有什么异常?”吴极泡在热水中问道。 “小龙也正想回禀此事呢,唉……”小龙一边给吴极搓澡,一边叹气道。、 “哦?莫非有什么变故?”吴极一惊。 “主子走之前,不是吩咐了要小龙坐着马车早晚各出去转悠一圈吗?” “对呀,这怎么了?” “前天上午还没事,下午去转悠的路上遇到了欧阳蕙和碧痕……” “哦……” “欧阳蕙说她最近看到一本好书,想要和主子聊下。大街之上,小龙担心主子不在的消息扩散出去,只好挡在马车帘子前拦住了她,说主子偶感风寒,咽喉肿痛,不便说话……” “哈哈,小龙你倒是越来越机智了,那欧阳蕙怎么说?” “主子还笑,小龙当时死了好么……欧阳蕙似信非信,不过也没再多说,只说请主子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再来叨扰,然后就带着碧痕走了。” “哦……接下来呢?” 第139章 随机应变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碧痕来到咱们天机阁,顺便带了一盒人参,一盒书。她还说这是欧阳蕙的意思,请务必收下。 “小龙为了避免破绽,只好先行收下,回复她说:主子多谢欧阳小姐的好意,改日痊愈之后必登门拜谢! “没经过主子同意,小龙私自做主行事,还留给主子一个麻烦,请主子恕罪……” 吴极听后摇了摇头,对小龙道: “不,小龙你做得很好,随机应变,化险为夷,何来恕罪一说?依我揣度,第二天你就没有再出去转悠是吧?” “是……主子神机妙算。” “这么做是对的,做戏就要做全套,否则还不如不做。除了这个呢?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的?” “那就没有了,除了第一天出去转悠了两次,以及每天早晚去检查一下施粥情况和后院柴房,其余时间我都在五楼,没有异常。” “哦?这么说……青萝她一直在天机阁?” 吴极回过身紧盯着小龙问道。 小龙见吴极神色严肃,不禁一愣,随后猛然点了下头: “对呀!一直都在,我昨天一早就吩咐她去柴房砍柴了,下午坐马车转悠回来后我又去柴房看了一下,她正满头大汗的劈柴呢……” “小龙,那今天呢?青萝也一直在吗?”吴极急忙追问。 “当然了,今天早上辰时初刻我去柴房看了,她在劈柴,手都出泡了,傍晚酉时我又去看了一下,她手都磨出血了,还在劈柴呢!” “那就太奇怪了……小龙,你……确定没有看错,能确定砍柴的是青萝本人吗?” “主子放心,小龙又不瞎,怎么会连青萝都认不出来?而且我还跟她近距离说了话,可以百分百确定就是她本人!” “啧……真是邪门了。小龙,她劈了多少柴?” “回主子,比小龙预计的要多得多,我酉时去看的时候,大概有三天的量,这会她还在劈呢,主子要去看看吗?” “这就……不用了。看来八成是我自己猜错了……对了,小龙,我回来的路上买了两百多斤桂花糕,你明天派人给青龙部、朱雀部、白虎部各送去五十斤,剩下的分给天机阁的众人……” “切,主子真是偏心!”小龙闻言不悦,嘟着嘴埋怨道。 “嗯?这话是怎么说的?小龙,你也有份,哪来偏心一说?” “哼!小龙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主子买这么多桂花糕分下去,看上去是给众人发福利,但只有小龙知道,主子是为了那个人,毕竟谢掌柜说过他闺女从小最爱吃桂花糕……” “呃……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一方面当时确实是巧合,遇到卖桂花糕的了;另一方面天机阁内人员最近确实比较累,我也想略表心意……哦对了,小龙,从明天开始,天机阁所有伙计小厮,工钱涨一成!” “不是小龙小气,而是谢家姐弟不安好心,更不知道感恩,反而常有加害之心。主子对其他人好,小龙无话可说。但是主子对他们好,小龙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好啦,小龙,你寻思寻思为什么我想云游时带着你,不带他们俩?肯定还是你亲近,对吧?他们姐弟俩好歹是古人之后,现在又拜我为师了,我就算关心一下又有何不可? “何况他们俩最近不是挺老实的吗?小龙,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俩计较!”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小龙的肩膀。 “……好吧。不过桂花糕我就不吃了,看见就烦!”小龙耸了耸肩回道。 “哈哈……好呀好呀,对小李来说,肯定还是包子好吃是吧?”吴极打趣道。 小龙听见包子两个字,知道吴极是在提青萝给自己吃包子那件事,顿时脸上一红,鼻子一酸: “主子莫要取笑小龙……” “怎么会是取笑呢?小龙,你不觉得青萝姑娘很漂亮吗?” “主子之前不是说她不可信么……看来欧阳蕙是对的。” “嗯?什么意思?” “主子病糊涂了,该喝参汤了……” “呃,哈哈……小龙,她送了什么书来?” “小龙也不知道,书盒子先放在书房的圆桌上了……今天就不看了吧,主子还没吃饭呢!” “嗯,野人谷那边发生了些变故,我回来的时候想了一下,八个据点都需要做下调整……” “啊!!!都做调整???什么变故???”小龙闻言惊诧莫名。 吴极随后便将野人谷内的遭遇简单跟小龙讲了一遍,叹道: “本来还想着等处理完这件事,在对付燕十六的,没想到他很早前已经就背叛天机阁了,如今他逃向何处下落不明。 “胜雪虽然去追击了,但我估计十有是追不到人了。他们俩个对天机阁的地道可是一清二楚,据点一和据点二他们也都了解。 “万一他们将来利用地道偷袭的话,我们将陷入极度被动的境地。所以地道必须要改道,所有据点需要更换新的地点。” 小龙一边听着,一边给吴极搓背,听完之后愤愤地说: “燕十六真是太可恶了,我近期就看出他不正常了,没想到在刚来投靠时就已经叛变了,真是恩将仇报,无耻至极,真希望白胜雪能立即一剑杀死他!” “小龙,这不就是我之前跟你讲过的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吗?只可惜,我发现的有点晚,否则……不过小龙你也不用担心,依我看燕十六这样的人成不了大器。” “主子,小龙也这么认为。可是话又说回来,有些人就是这样,大事好事一点也成不了,但是论搞破坏,搞阴谋诡计,却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还是不得不防。” “不错,所以才需要将现有的三条地道都进行改道,废弃最外端的一段,埋伏好各种机关陷阱。然后再转移八个据点到新的位置。胜雪暂时不在,这两件事全靠你了,小龙。” “主子放心,小龙心里有数,务必会仔细去办,肯定能办妥。那如果万一白胜雪没追击上的话,要安排朱雀部和青龙部暗中调查收集这两人的去向吧?” 第140章 风寒感冒 “这是自然,我回来的时候想了一下,燕十六最有可能的去向,应该是回隐阳城,回长乐帮,去黑风寨,加入别派隐匿这四种情况中的一个。 “隐阳城有我和欧阳鳙,他未必不想回来暗杀,只不过风险实在太大,这种可能性最小。燕十六只要回城,很难不被我们发现,所以这是可能性最小的。 “长乐帮毕竟是他之前所在的帮派,有他的师傅和师兄弟,可以帮他藏匿。但这种可能性也不大,毕竟他也应该知道我能能查到长乐帮的情况,他若是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黑风寨也有可能是他的落脚点,夜袭黑虎堂,火烧黑龙堂,他都历历在目,自然是知道黑风寨是我们对头,敌人的敌人有时就是朋友。 “若是去黑风寨这种情况倒还好办,毕竟我们已经有眼线在盯着黑风寨了,若是他赶去,自然是要煽动武玄霜来对付我们。我们做好准备迎战便是。 “如果以上都不是,而是燕十六他们师兄妹选择了加入别的帮派隐匿身份的话,恐怕一时半会,查不出什么有效信息了……” 小龙连连点头,觉得吴极分析的有道理,提议道: “主子,小龙明白了。隐阳城的情况主要交给青龙部去暗中查访,并且派一组人马去长乐帮附近盯着,万一有风吹草动及时汇报; “黑风寨这边,小龙稍后去发一封急信,让那边的眼线务必额外留意燕十六的动向,至于最后一种情况,只能安排两个部门慢慢调查了。主子看这样可以吗?” 吴极很欣慰,小龙的成长速度,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快,笑道: “很好,小龙你真是越来越出色了……” “主子又在取笑小龙了……” “哈哈,不是取笑,我是认真的。对了,今天就洗到这吧,你去一趟柴房,叫青萝去休息,不用劈柴了,明天一早让她来四楼客厅见我。” “啊!!!主子你……” 小龙听罢惊愕万分。 “没什么,明年正月咱俩出去云游之后,总要给谢家姐弟留下个称职的代班掌柜或领班伙计吧。 “依我看,目前天机阁内,青萝和包二根这两个人,都是可以重点培养的。” 吴极一边擦干身体,一边解释道。 小龙则将中衣递给吴极不解道: “主子之前不是说,青萝不可信任么?怎么这次回来态度大转变了,还要重用她?” 吴极穿上中衣反驳道: “不,小龙,我并没有说她是可信的,只不过按照你方才的说法,起码排除了我最担心的一件事。 “而且这也算不上什么重用,真正重要机密的事,肯定还是不能交给他去办。只是让她参与下外围的琐事就可以了。 “另外明天见过青萝之后,你把这三年多来所有来过天机阁的客人记录整理下,搬到书房,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老客户要对付天机阁?” “是,主子,小龙明白。” “我是真的饿了,小龙,饭菜已备好了么?” “已经备好了,主子,在客厅呢!” “好,小龙,我自己去吃就行了,你先去柴房吧,别让‘包子’累着了……” “主子又瞎说,小龙……退下了……” 小龙走后,吴极穿好衣服离开浴室,通过走廊去客厅吃饭。 走到一半时,背后突然吹来一阵寒风,冻得吴极浑身一激灵,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阿嚏……呵,不是吧,这是有人在骂我,还是说要伤风感冒了?” 见四下无人回答,吴极抬头望着夜空,却只见漆黑一片,点星残月都看不到,长叹一声后,裹紧衣服,跑去客厅吃饭。 十月十日,吴极一觉醒来,不时打喷嚏,鼻子一会流清鼻涕,一会像是被塞住了一样不通气,还连忙摸了下额头。 呃……还好,没有发烧。 这么看来也就是单纯的风寒感冒而已,吴极略同药理,所以知晓风寒感冒最重要就是发汗。 于是他便多穿了两件厚衣服,在圆桌上写下了一副药方: “《桂枝加葛根汤》葛根四两,麻黄三两(去节),芍药二两,甘草二两(炙),生姜三两,大枣十二枚(擘),桂枝二两(去皮)。 “以上七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葛根,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禁忌。” 写完之后,却还不见小龙来,便兀自打开柜子,抱出其中存放的两张厚被子放到床上,开始捂汗发汗。 此刻尽管窗户都关着,但是透过窗纸能明显看到外面十分明亮,看去去至少应该是辰时了。 奇怪,小龙平时都起得很早啊,怎么会辰时还没起?还是说他已经醒了,但为了让我睡个懒觉就没来敲门? 今日气温又比昨日降温了许多,吴极又在感冒中,所以纵然百思不得其解,也实在是不想走出房门去呼叫小龙。 算了,还是先捂汗发汗吧。 吴极这样想着,便又转念一想,现在天机阁的情报传递都还是用明文,这实在是太不安全了,万一被对方截获,可就全暴露了…… 黑龙堂众人虽说也算不上智勇双全,但是情报加密一法,却也值得效仿。 《太公六韬》中就有记载,最早的加密解密的方法是姜子牙提倡的“阴符阴书法”,之后《武经总要》里面又提出可以使用“字验法”,再后来戚继光发明了“反切法”,使得破解难度大副提高。 这些经验都可以借鉴,另外还有一种“隐语替换法”属于用的比较少的。 应该可以根据这个,构思设计出一套全新的密码体系出来…… “咚咚咚……” 一阵低沉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正在思考的吴极。 “小龙进来吧!” 吴极话音刚落,便看到小龙推开房门进来后,迅速的关上了房门,然后一遍哈气,一边在门口踮脚。 他正欲发问,却听到小龙说: “主子,今天下雪了,好冷啊!” “下……下雪了?” 第141章 别想出门 吴极心下一惊,这才刚过完立冬两天,怎么就突然下雪了?这可比往年差不多提前了一个月…… “对呀,主子!下得还不小呢,小龙看了一下地上,足足有一寸厚呢。” “唉……今年真是怪事连连……阿嚏……” 吴极一边感慨,一边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主……主子感冒了?”小龙闻声惊了一跳,急忙来到床前问道。 “不妨事,估计是这几天比较操劳,再加上昨晚偶感风寒所致。我已经写好了药方,小龙你只需要按照药方去抓药,煎服好给我喝上两副,再发一发汗应该就能好了。” “都怪小龙没有照顾好主子……”小龙眼圈泛红,哽咽道。 “不不不,这次是我的问题,跟小龙无关。而且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这很正常,生病了吃点药就好了,小龙。” “好,那小龙这就去抓药。” “嗯,药方就在圆桌上,小龙你可以派个小厮去抓药就行了,不用亲自去……” “那怎么能行?这可是治病的药,交给其他人,小龙可不放心,肯定要亲自去。” 小龙连连摆手嚷嚷道。 “小龙啊,你我二人在百行大会上露过面,很多人都认识你。如果是你亲自去抓药,那就等于告诉整个隐阳城我生病了。 “如果说之前隐瞒欧阳蕙,还只是一个人的话,我可不想生病这事,让满城的人都知道。” 吴极劝慰道。 “满城都知道了又怎么样?正好可以将计就计,主子也顺便好好休息几天。反正本来下元节前后几天,也本就没预计几个客户。” “小龙,不是我不能光明正大的生病,而是在眼前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不能让太多人知晓此事,否则容易引起他人侧目。 “何况我又想到,天机阁内,有一人或许比你更适合去抓药!” 小龙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撇嘴道: “主子说的是谁呀?比小龙还合适?” “对的,这人就是爱吃包子的青萝。” “啊!!!???主……主子是在开玩笑吧?昨天主子还说她不可信,让她去抓药,万一……” “我要等的就是这个万一……” “啊???什么意思???主子,小龙不明白。” “这是对青萝的一次考验,如果她潜伏在天机阁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我,那我就有必要给她制造一个机会……” “哦!主子这是又要引蛇出洞了对么?小龙明白了,可是如果她下了毒……” “放心,只要她敢放,我就有办法检查出来。药理我虽然不精通,但多少也是懂些的,她蒙蔽不了我的眼睛。” “这……”小龙听后还是有些犯难。 “去吧,小龙。告诉青萝让她去抓药的路上,顺便多带几个包子回来。” “哦……好的,主子。” 小龙答应后,回身走到圆桌旁拿起药方看了两眼就走出屋门,噔噔噔下楼去了。 一刻钟后,小龙提了两壶热水返回,伺候着吴极梳洗完毕。 “小龙,听你说外面的雪下的这么大,应该可以堆雪人。走……咱们俩去堆一……阿嚏……个。” 吴极穿好棉袍之后,对小龙说道,最后还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得了吧,您老人家都病成这样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屋里歇着吧,小龙今天就在这守着,您哪都甭想去。” “我晕,小龙你这可是非法‘关押’良民……” “切,那也比让主子生病强。这才不见了两天,主子就生病了,没有小龙的照顾怎么能行呢?” “呃……这次……是巧合。” “哪有那么多巧合?生病就是生病,需要好好养着,不然万一病情加重怎么办?还想堆雪人?啥时候病好了再说吧!” “喂,小龙,拜托我才是主子好伐!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初雪,我就要去下面堆雪人!”吴极争辩道。 “不好意思,今天这里没有主仆,只有病号和陪护,病号说的不算,陪护说了才算。”小龙笑道。 “切,那我也没听说过谁家陪护敢‘关押’病号的,小龙,你这可就是在裸地欺负人了!” 吴极有些气恼,不禁高声抱怨道。 “嘘,您小点声哦,不然整个隐阳城可就都知道主子生病了!您要想不被欺负,那就赶紧治好病,以后就没人欺负您了!” “小龙你……” “嘿嘿……您赶紧回床上去捂汗吧,小龙已经吩咐过冷大厨了,一会饭菜做好就端卧房里来吃。” 吴极摇头叹了口气,坐回到床沿上,猛然一拍大腿叫道: “阿嚏……不对呀,小龙,我可是记得今天是有预约客人的,不出卧房门,我怎么给客人们去看卦?” 小龙听到这话,倒了一杯热茶,转过身来笑道: “您记性可真好,不过小龙刚才安排青萝去抓药时,顺便安排了另外三个小厮去预约的客人那里了,让他们要么接受改约到三天后,要么就退还他们双倍太极令的钱。” “这……就算这样,我要下去四楼会见青萝,总要出门吧?” “这个也不用您担心,小龙已经吩咐青萝抓好药后,煎服好直接送到五楼卧房来,到时候您有什么话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胡闹!”吴极闻言急忙从床沿上站起身来,嗔怪道,“哪有人在卧房见客的?简直胡闹!更何况……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小龙则一边笑着,一边走道吴极面前,将热茶递他说道: “主子不用担心,青萝看上去像是妙龄少女,但实际上骨子里面却是男孩子一般,没有那些男女大防的心思。再说不还有小龙在的吗?您怕什么?” “切,我……我怕什么?” 吴极说完之后,双手捧着茶杯,坐回了床沿上。 见此情景,身旁的小龙则顺势将两床厚被子披在了他身上。 一个时辰后,吴极和小龙在卧房内吃过了早饭,小龙便吩咐三个小厮进来,将剩饭菜撤了出去。 又过了大约两刻钟左右,只听得门外有噔噔噔的清脆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卧房门前停下,随后响起三下敲门声。 “咚咚咚……主子,龙掌柜,青罗已经熬好药了!” 第142章 包子馒头 小龙闻声回头,和吴极对视了一眼,挑了一下眉毛。 吴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而是吹着茶杯上方的白蒙蒙的水气,低头浅浅品了一口。 过了一会,见屋内无人应答,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和一个女声: “咚咚咚……药,熬好了。” 吴极自顾自的喝着热水,充耳不闻,小龙睁大眼注视着他,他也仍旧不为所动。 小龙眉头一皱,只好对着门口回道: “进来吧!” 吴极瞥了一眼小龙,随后便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忙微微侧头去看。 只见青萝神色憔悴,脸色稍显苍白,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左手提着一个药罐,右手握着两只白碗。 她走到圆桌旁,把两个白碗都放在圆桌上,正欲将药罐里熬制的药倒进碗中时,就听到吴极说话了: “青萝姑娘,先不着急,毕竟这服药刚熬制好,眼下太热不宜服用……” 青萝抬头看了一眼吴极笑道: “主子放心,青萝已经冷置了一会,可以服用。” 说完之后,她便在其中一只白碗中倒了半碗橙黄色的药水,然后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主动自证清白,吴极心下一惊,但随即也笑道: “如此甚好,有劳青萝姑娘费心了。” 青萝闻言只是淡淡摇了下头,放下手中的白碗,将药罐中的药水都倒进了另外一只白碗中,倒了满满一大碗。 放好药罐后,青萝端着冒热气的白碗轻步走到吴极面前,躬身双手将药呈上道: “主子,请服用!” 吴极对小龙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茶杯接了过去,然后再从青萝手中接过白碗仔细观察。 这碗药气味纯正,没有其他药材的味道混杂,药水澄澈透亮,没有半点杂质,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为了确保万一,吴极用事先藏好在右手中一根银针插入药水中,见到银针没有变色才放下心来,将一大碗药都喝到肚里。 药水甫一下肚,吴极顿时感觉到腹中有一股热气随着气血游走全身,竟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不错,接下来几副药就辛苦青萝姑娘了。” 吴极一边说着,一边将白碗递给青萝,在她接碗时,随便留意了一下她的手掌,确实是有三四个黄豆大的水泡。 “主子哪里话,青萝本就是天机阁的人,伺候主子乃是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一说? “更何况主子生病,能够为主子熬药,报答当初救命之恩,青萝深感荣幸。” 青萝一边说着,一边回到圆桌旁,收拾两只白碗和药罐。 吴极听后笑着问道: “青萝,说起来,你来天机阁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否想到其他安身之所?” 青萝闻言身子一震,神情漠然道: “主子这是……又要赶青萝走了吗?青萝……做错了什么?” 吴极见她如此,则止了笑意,冷冷道: “吴某之前有言在先,自然不会强赶你走。不过若是你有更好的去处可以栖身,也不必一直被天机阁束缚着。” 青萝闻言猛然扭头注视着吴极,眼中闪烁着一丝晶莹的光芒,冷冷回道: “青萝也曾有言在先,跟随主子是青萝自己的选择,留在天机阁更是完全自愿,怎么会是束缚呢? “若是将来确实有了合适的栖身之地,必定是会主动禀报主子,此事请勿再提…… “主子若无他事,青萝就先退下了……” 青萝说罢收回目光,提起药罐,拿好白碗,准备出门退下。 见她要走,吴极忙招手道: “青萝姑娘,请先留步!” 青萝一愣,将东西放回圆桌上,拱手道: “主子有何吩咐,青萝洗耳恭听!” 吴极瞥了一眼小龙,笑道: “听小龙说,你很喜欢吃一品斋的包子,可有此事?” 青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忙深躬解释道: “主子放心,青萝吃得包子都是用工钱买的,没有私自拿店里的一文钱!” “呵……”吴极乐了,自己是怀疑她潜伏天机阁别有目的,但这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偷钱买包子吧? 于是他摇头笑着,摆了摆手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包子本身,青萝,你可有所了解?” 青萝听罢直起身来,眼神有些迷茫,扭头看了看小龙,只见他耸了耸肩摊摊手,说道: “主子,这个呃……青萝第一次去买包子的时候,见到一品斋大门口有一副对联,说的是‘制作虽繁绝不偷工;食材虽贵绝不减料’。 “或许正是秉持着这样的信念,所以他们家做出来包子馅大皮薄,香而不腻。外观光滑挺立呈乳白色,面皮松软但又弹性,有嚼劲,爽口不黏牙,有麦香味。 “至于馅,都是用干净新鲜的食材,经过多道工序精心制作而成,这些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他家的馅很多呀,而且经常有新品推出……” 吴极见她说包子来滔滔不绝,眼里冒光,就快流口水了,忙打断道: “青萝,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是否知道包子的起源?以及包子和馒头的区别?” 听到这句话,小龙和青萝两个人都是一愣,不禁面面相觑,随后青萝嘀咕道: “包子的起源?这倒没注意……” 吴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相传在三国时,诸葛亮率领蜀军攻打南蛮的孟获部落,通过七擒七纵终于将他降服。 “在他班师回朝经过泸水时,突然狂风大作,浪击千尺,鬼哭狼嚎,大军无法渡江。 “于是召来孟获问明原因方知,原来是阵亡将士无法返回故里与家人团聚,故在此江上兴风作浪,阻挠众将士回程。 “若要渡江,必须用四十九颗蛮军的人头祭江,方可风平浪静。诸葛亮心想:两军交战死伤难免,岂能再杀四十九条人命? “他想到这儿,遂生一计,即命厨子以米面为皮,内包黑牛白羊之肉,捏塑出四十九颗人头。然后陈设香案,洒酒祭江。 “据传说,这便是包子的起源了。最初是叫‘蛮头’后来以讹传讹叫成馒头,再到宋朝方改名为包子,馒头则变成无馅的馍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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