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青峰录 - xp1024.com
《紫云青峰录》


第一章 谁言痴心是无心 怎道深情又无情

“人生苦短,六十年一甲子。岁月长生,十万年一劫。劫中生劫,惧留孙佛时,人寿四万岁,拘那含佛时,人寿三万岁。我佛出世,人寿百岁…….”

如果你曾看过红日东升,也曾看过残阳入海,你是否知道,这苍穹大地何处才是太阳的归宿?如果你沐浴过月华的清冷,也聆听过月缺的寂寞,你是否知道,谁在黎明时分为皎月洗去铅华?如果你跨过高山,又跨过一座,眼前却矗立着一座更高的山,那么你是否知道,千山踏破后何地才是世界之巅?如果天地有四壁,那么是否走到天涯海角就能找到桃花源?如果你有一颗种子,可以随性栽种,那么,你会将它埋于深海收获希望还是种于心田铭刻一份永恒的爱?

这片大陆名为圣律,大陆的尽头有一片汪洋名为天南海,没有人知道这看似无边无际的大海到底延伸向何处,探索者的脚步最终停歇在群岛的一块礁石处,他将群岛命名为星落群岛。星落群岛大大小小有两百六十多个岛屿,其中一个岛屿上有一个山谷,里面住着一群奇怪的人。

这里是仙境。

你不曾看过如此平缓的山丘,清风轻柔舍不得吹散炊烟。苍翠随目奔跑,醉卧溪边,缠缠绵绵,染绿山川,染绿池边垂柳,还有那眼眸般深邃的潭。灵性的鹿,摇晃着脑袋,似有笑意,四蹄蜷曲,下面悄悄隐藏一朵整夏的芳艳。

矮矮的茅草屋贴伏在青痕深处,冉冉渺渺荡漾在天际的炊烟,是白云深处暮归农人笑容的潋滟。农家小院里鸡豚狗彘傻傻的发呆,过往的愁绪是思乡的无奈,白云过日,院里一阵纷乱的追逐之后,它们又再次望日发呆。

你说这是花草中深埋的小路,我说这是儿童捕蝶后的蜿蜒。笨拙的青牛懒懒洋洋,嗅完夏花又舔起青草。牧童倾斜而坐,手中牧笛悠扬,双眸有节奏的开阖,微醺的样子,不知是醉在风中还是醉在天籁。

桂花树下,如雪覆面的老和尚,白衣白发白眉。喋喋不休,树梢飞起的鸦雀,乱鸣声似在嘲讽和尚的迂腐。一树桂花落下,掩埋了老和尚对面低头而坐的壮汉,一声粗鼾,鼻头的花瓣被吹落。牧童放下笛子,笑弯了腰。

“好吃懒做的小和尚,又在蛊惑屠夫呢?”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纷繁万物,轮回其间便是万千世界,万千世界皆是虚幻……”老和尚闭上双眼眉头紧皱,并不理睬牧童,继续对着酣睡的大汉喋喋不休。

“小和尚,你怎么见了爷爷我也不行礼,你的佛祖就是如此教育你无礼无节?”牧童眼角一扬,戏谑般装腔作势。

老和尚慢吞吞的站起,极不情愿的欠身作揖:“爷爷。”

牧童双手叉腰,哈哈大笑:“哎,乖孙子!看你老成这样也没个家,要不要爷爷给你物色一门亲事?”

老和尚闭眼,手中念珠飞转,口中喃喃:“南无阿弥陀佛,老怪物不可理喻。”

那牧童听见老和尚叫自己老怪物也不生气,继续调侃着:“你和屠夫在这里坐了快有二十年了吧?每次只听见你唠唠叨叨,可屠夫却睡的似猪一般,看着你这小辈满口佛法迂腐不堪,如此蹉跎岁月,实在可惜。”

“老怪物你说谁睡的像猪?”地上的壮汉忽地睁开眼睛,怒跳而起。“信不信我砍死你?”

“屠夫你有刀吗?还砍死我。哈哈哈”牧童拿起笛子指着壮汉笑道:“喂!屠夫,我不明白,二十年了,你天天坐这里听这小和尚念经有用吗?”

老僧双手合十,收起佛珠:“大道度人,老僧度化离忧前辈的戾气二十年,如今离忧前辈已经能和天地一物,四谛化为无形。涅槃成正果之日必不会太远。”

壮汉转身怒目冲向老僧人,老僧一惊,赶紧紧闭双眼。“臭和尚你诅咒谁死呢?老子听你念经能睡着而已!你度化谁?信不信哪天老子把你度化了?”

“天地有法则,如石如云。有形有无形,有形化为无形谓之死,无形化为有形谓之生。生死之间便为人生,生死之尺量便为时光。百年为人之常态,千年为龟之常态,万年为神之常态,不灭为圣人之常态。人存于天地,龟存于江河,神存于碧霄,圣人存于法则。你我脱离人之常态,各修其道,无论以有形之躯还是无形之态,只为论证自己是否已超脱于法则之外。然各有心结,始终无法彻悟,岁月漫长,沧海桑田,如今皆囚于此处,牧老又何必调侃小和尚呢?”桂花树下的青石上凭空出现了一位拿书而观的中年文士。

“酸秀才,我兄弟近日可在谷中?”牧童若有所思看着书生。

闻言中年文士面有愠色,掷书于石上。“世间竟然有如此可恨之人,前几日对弈,他连胜我三局,我冥思苦想,悟得一着,可破他棋路,他竟然不辞入世,不敢与我对弈。如果不是我发誓,此生不以有形之躯出谷。必追他而去。”

“行了吧,你这臭棋篓子,一百年了没赢过我兄弟一次,换做是我早不跟你下了!我算好日子回谷的,没想到他今年出去的这么早。小和尚,如果你的佛法哪天能化去我兄弟的情劫,那么就连我也愿意皈依你佛门。”说着牧童脚尖踢了青牛一下,悠闲的老牛带着牧童脚下生风,倏忽间已不见。

看着牧童离去,老僧人缓缓睁开眼睛:“阿弥陀佛,这些老怪物都不可理喻,百年的情劫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情深必无情,痴心必无心,无心无情皆是有情。”之前暴起的壮汉此刻重新席地而坐,低头打鼾。老僧人看看眼前,仰天长叹:“唉,离忧前辈,你就是老衲的心结啊!”

桂花树下,一僧人诵经,面前有一男子虔诚的坐着,不住的点头,桂花纷纷而落,不知今年是何年。

第二章 莫呼洛迦

百里江阔,万丈碧波,千帆竞速。

大漠黄沙,日圆赤空,万马奔腾。

夜幕遮天,月明星耀,剑如流星。

三星聚月,荧惑守心,重栖山上白日见贪狼红光。流火七月,江湖各大门派精英夜以继日赶往重栖山下长乐镇。

长乐镇是一个不足万人的小镇,因重栖山上盛产药材和毒蛇,所以镇上的人大多以采药捕蛇行医为生。面对纷至沓来的各路江湖高手,初时镇上的人惊诧不已,后来看到这些江湖人士,甚至包括一些声名狼藉的江洋草莽,来到小镇后谨言慎行,于民秋毫无犯,慢慢的镇上的人也就见怪不怪。短短数日,镇上有些自觉资质不差的人借着机会拜入了一些二流江湖门派门下。毕竟习武强身,名扬天下,甚至传说中顶尖高手还能进入修仙的境界,机会难得。

对于为何有如此之多的江湖高手来到小镇,镇上的人几番打听,那些江湖人士也不避讳,口耳相传,竟家喻户晓。一切源于最近特殊的星相,传说三星聚月乃是有王者生之相,荧惑守心是妖魔乱世之兆,贪狼现白日则是有悖天理之物现世,天生怒意之状。此番这三大星相一起在重栖山出现实属千年难遇,据灵山谢真人推演,近日必有强横妖魔持异宝自重栖山出祸患人间,所以灵山、雨宫、伽蓝寺、霸刀门四大派发出江湖除魔令,号召天下各派于八月聚集长乐镇共商除魔卫道大计。

灵山谢真人已有百岁之龄,乃是当今武林至高前辈,距飞升修仙境界半步之遥,尤其善于推演天道,天生异象,大家对谢真人的推算自然深信不疑。妖魔生天下乱,各名门正派收到除魔令之后纷纷派出门内精英星夜兼程。另外据谢真人说有异宝会随着妖魔一起现世,一些江湖邪派散人,江洋大盗因垂涎宝物,也响应除魔令赶到长乐镇。一来为得重宝在先不宜轻举妄动,二来四大派青年精英齐出,各有二代长老坐镇,所以虽然来到长乐镇的江湖人士参差不齐,却也在除魔之前十分规矩。近日长乐镇上,你可以看到正邪同行,仇敌侧目擦肩而过的奇怪现象。

长乐镇上有一客栈名为摘星楼,是前朝大学士邱明归乡丁忧时所建,四层木楼,明瓦斗拱,在这小镇也蔚然壮观。四楼是一宴客厅,可坐百人。四大派以摘星楼为驻点,等待除魔之日。

——————————————————————

秋收之季,日子总是走的很快,农夫收获挥汗之间,日已西斜,残阳似血。今日摘星楼早早的掌灯,未及昏黑已灯火通明。

四楼宴客厅内,各派代表齐聚,各式兵器,各种装扮,佛道儒侠,色彩缤纷,龙蛇混杂。东方位置,摆着四张太师椅,坐着的便是四大派的二代长老。

“各位道友,据师祖推演,那妖魔在今夜丑时将现世于重栖山龙地洞。各派弟子已经严守重栖山各个要地,观察动向。三日前我们四大派已与各门派约法三章,希望各位道友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放下门第之见齐心除魔。亥时待摘星楼明火为号,我等一起上山。”居右中的青衣道士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正是灵山二代长老青玄道长。

“青玄老道,我有三个问题想问你!”

“言道友但问无妨,老朽必知无不言。”

左中的中年男子剑目星眉,英气逼人,背有横刀一把。目中余光扫了青玄道长一眼,从椅子上起身,面对众人。

“这次掌门师叔让我率领霸刀门弟子前来除魔,虽然师命难违,但我至今心有疑问。如果今夜没有任何妖魔现世,这么多英雄豪杰被戏弄该如何?”

“言道友,我师祖德高望重,仙寿两个甲子有余,百年推演从无失算,请众道友放心,师祖不会妄言。”青玄面带笑意。

“青玄,如果谢真人老糊涂了呢?”

“言秀,你胆敢口出狂言,对我师祖不敬!便是你霸刀门掌门凌前辈也不敢如此无礼!”青玄面带怒容,但这几句话却说的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听不出丝毫的怒气乱心。

“青玄,我掌门凌师叔江湖泰斗,一身正气,自然不会像我一样乱说。我自在逍遥惯了,平日说话就是这般,难道你没有听过我言秀狂浪不羁?即便是在谢真人面前我也会这么说,难道他一代宗师还会与我动怒?如果谢真人所言不虚,那么除魔之后,异宝如何分配?你灵山一家独享?”言秀看着前方,依旧不正视青玄一眼。

除魔之后的宝物归属也是在座所有人最关心之事。言秀问完,全场目光移向了青玄道长。

青玄微微一笑,向众人抱拳:“各位道友,关于宝物归属,之前我们四大门派的掌门已有商议,除魔之后如有异宝,谁得归谁,谁抢我四大门必全力诛之,所以此番除魔还望全力以赴。另外在座的若不论武功法门高低仅以辈分而言,以我四人最高。”青玄转身看看左右,点头致意:“所以我有一个提议,除魔之后,任宝物归属,我四人不能出手夺宝。不知雨宫王幽仙师,伽蓝寺慧心大师意下如何?”

雨宫王幽、伽蓝寺慧心均向青玄道长点头示意。

“如此最好不过!”言秀还是余光一扫。

“不知言道友还有什么问题?”青玄气定神闲面向言秀问到。

“我想知道谢真人是否推算到这次现世的妖魔为何物?重栖山得名千年,所谓重者虫也,栖者息也,重栖山,虫息之地。听乡民说,有重栖山时便有龙地洞,地龙为蛇,莫非此次是蛇妖?如果这次是蛇妖,那么是否与二十年前千年蛇妖现世有所关联?”言毕,言秀面色凝重,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悲戚。

“言道友,师祖确实推断此次为蛇妖现世,三星聚月王者生,师祖说若天不悲悯苍生,此妖可能是妖王,尤胜二十年前的千年蛇妖。”青玄好像想起了什么,对言秀语气变得轻柔了一些。

“青玄老道,灵山除去谢真人和碧幽老儿数你功力最强。这次除魔,如果我身灭,请务必保我霸刀门弟子周全。另外跟碧幽老儿说声,我若不死,刀法大成之日必亲上灵山向他道一声谢!”言秀话未说完已经起身下楼而去。

青玄看着言秀的背影长叹一声:“唉。这言秀也是可怜之人,却怎么总是这般桀骜让人不喜啊。”

在场的江湖人士目送言秀离开,又将目光转向青玄。

“正如言道友所言,此番除魔危机重重,谁都可能身死神灭,希望各位都有牺牲的觉悟。各位暂回居处休整,待亥时明火之号,齐出降魔,邪不胜正!”

————————————————————

月明,风啸。摘星楼上,一道焰火冲天绽放,灿耀群星,刹那坠落暗淡。群雄各凭轻功、法宝、坐骑如潮水般涌向重栖山顶。

那是月的影,却更璀璨;那是流星的痕,却更耀眼;那是一柄剑,一柄刺破苍穹的剑;那是一个人,一个逍遥御风而行的人。

“快看,沧溟剑御剑飞行!”目之所及那剑芒所闪光点已经飞速而去,仅有一道银色划痕留在天际。那道光点超越了所有人登山的速度甚至是目光的速度,几闪便消失在夜色中的群山间。

“师叔,御剑飞行!”言秀骑在独角灵兽上,跟随大家不紧不慢前行。此刻他眉头紧促似有所思。身旁的弟子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天,那御剑而行的身影已经不见。

“御剑飞行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吗?青玄老道这么大年纪了还冲在最前面,这么高调?”言秀不屑的说到。

“不是青玄前辈,师叔。是沧溟剑!”身旁的弟子依然一副惊讶的表情。

“沧溟剑?难道碧幽老儿也来了?不可能!碧幽老儿闭关才三年,怎么可能这时出关,而且灵山二代弟子中确实只来了青玄一人。”突然言秀脸上也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难道是!”

“师叔看身影应该是。”

“慕容天川!灵山三代弟子中竟然出现了能驾驭碧幽老儿沧溟剑御剑而行的人?”

龙地洞前怪石嶙峋,月光洒在石头上挥洒着幽诡的光。月光照耀下,龙地洞更显得深邃,黑不见底,似有一张巨口将一切光明吞噬。此刻怪石丛中最高的一座巨石上,伫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月的白是清冷的白,石的白是坚硬的白,而那白衣的白是火热的白,是生命的白,是纯粹的白。比白衣更白的是背上的银芒,无鞘的剑,能与日月争辉的剑。月光下,人的面,一张精致又不乏英武的面,一张稚气未脱却能让你感到窒息的面,一张盛气凌人却能让你感到温柔的面。如果你是女人你会觉得那是天地间最温暖的毒药。

月下巨石上,这般的身姿,这般的剑影,这般绝世的男人。

巨石下群雄陆续而至,无数目光仰望。钦慕、艳羡、还有妒忌。道道目光未及石上便已溃散,因为石上之人比任何光都要耀眼。好一个白衣覆雪,好一个慕容天川!

“师姐,那就是灵山的慕容天川师兄吗?”一个雨宫的女弟子红着脸低着头向自己身边的师姐问道。

“对,那就是慕容天川。全天下青年才俊中绝世的存在!”当朝皇室慕容家的远房旁系,湖西一百七十家商号老板的贵公子。六岁经三叔青玄道长引荐,拜在了灵山掌门碧幽道长首徒青苍道长门下。十四岁打遍灵山三代弟子无敌手,十六岁在皇朝少年青云比武中荣得第一。三年前灵山掌门碧幽道长将自己的神剑沧溟传承给慕容天川,正式确定其为灵山掌门继承人。而今天在天下群雄面前,他更是驾驭沧溟剑,一剑绝尘,成为各大门派三代弟子中唯一有御剑之力的人。

此刻他心无旁骛,正紧盯着龙地洞口。风吹过,剑落下,一道身影盘坐,正是慕容天川的三叔,也是他的师叔青玄道长。

“川儿,龙地洞可有异象?”

“回禀师叔,天川上山后一直观察龙地洞,未有异象。”

“此刻据丑时还有多久?”

“约三柱香的时间。”

“继续盯着,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其他的弟子即刻布阵。”

灵山弟子应声运转身法,布下了灵山三绝之一的南方七曜阵。其他门派不甘示弱,依自家长老之命迅速布阵设防。无从抱团的江湖散客们也纷纷祭出本命法宝严阵以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目观月相,离丑时愈近,气氛便愈加紧张。

“师叔,与其这般等待,不如以攻为守。先攻龙地洞,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妖魔,也好过如此听凭灵山那帮小子故弄玄虚。”言秀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丝缝隙瞟了一眼身旁说话的人。

莫青,霸刀门内最优秀的第三代弟子。自出道江湖以来,处处被慕容天川压制,在青云大比武的决赛时惜败给了慕容天川,今天看见慕容天川御剑飞行第一个抵达龙地洞,他心有不甘,急于出头找回面子。

“混账!如果龙地洞中真的有不可一世的怪物,你一个人贸然出手,不仅小命不保还会打乱整个除魔计划!”言秀说话时全身真炁澎湃,吓得莫青赶紧低下了头,再不敢出声。“哈哈哈,不过循规蹈矩就是庸才,除魔瞻前顾后就是废物。真正强者不需要什么计划策略,而要想成为真正的强者就要身为弱者也无所畏惧。小子去吧,死了师叔替你收尸!”言秀话锋一转,暗运真炁,刀炁化形,似盔甲般在莫青四周旋转。看到师叔不仅支持自己的想法,而且还运功保护自己,莫青喜不自胜:“谢师叔!”双手拔刀,脚一运气,如箭般飞向龙地洞!

龙地洞前所有人都被霸刀门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未及指责,纷纷望向龙地洞。说来也怪,莫青急速飞向龙地洞,却在洞口处的空中停住了,确切的说是被无形之物黏住了,此刻正在空中不住的挣扎,那层言秀的刀气保护也荡然无存。

“言秀!之前你几番争口舌之利我不与你计较,现在竟然纵容门下打草惊蛇。今次除魔如若失败,看你怎么向天下交代!”青玄眼看莫青悬于空中,怒从心来!

“怎么交代?拿命交代!是我叫莫青去的,他死了,便是我霸刀门的英雄!青玄老道,我霸刀门的家事不用你操心。我命令门下弟子以身犯险,他死我必不会苟活,”说着言秀背上的刀急射而出。

“言秀,你!天刀!三代弟子快运炁,不要被刀意伤到。”青玄话没说完,言秀已经向莫青凭空砍出四刀。凌厉的刀炁夹着风的呼啸,狂卷四溢,虎形龙势。功力低微又来不及运炁的江湖人士,被包裹了刀意的风划出道道血口。

四道刀炁直冲莫青而去,在空中似乎砍到了什么,莫青身形向下一坠,落了下去。突然,龙地中喷射出无数毒蛇,如万道利箭向坠落的莫青扎去。说时迟那时快,言秀身法与天刀融为一体,飞速旋转斩向那万道蛇影。

“好一招人刀合一。”虽然险象环生,在场的江湖人士还是情不自禁的为这一刀喝彩。

毒蛇纷纷斩落,毒血四溅,浓烈的腥臭让人窒息。刀还在鸣啸,言秀人刀分离,怀中是坠地受伤的莫青。

群雄再次喝彩!你可以不喜欢言秀这样的人,但是没有人会不钦佩这样的刀,这样的热血。

“好刀!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的刀!”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原本喧嚣的群雄变得鸦雀无声。因为这声音从龙地洞传来。

“小友,看了你这刀法,我不觉技痒,先不论你们打扰本尊闭关之罪。看你如何接我这一刀。”

言秀转向龙地洞,漆黑的洞口,一道幽暗的紫金刀气已向自己劈来。那道刀气毫无气势可言,速度极慢。言秀正要运转身法,却发现自己竟然被禁锢在原地不能动了。难道自己跟莫青一样被无形之物吸附住了吗?不!这禁锢来自于那紫金刀气。

言秀四周一切都被刀气凝固,死气沉沉,那道刀气依然不紧不慢正对着言秀袭来,这一刻言秀明白了什么是死亡的感觉。呼吸已经停止,甚至是心跳,脑海中思绪飞速乱舞,杂乱无章如同梦魇,言秀看到了师傅,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条蛇魔,看到了满脸是血抱着师傅尸体痛哭的自己。不行,莫青不能死!师傅一直说年轻人就是未来,保留火种才能燎原。

在场的群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言秀抱着莫青愣在原地,有些人甚至开始呼喊,以为言秀中了什么幻术。青玄也发觉了言秀的异常,那股凝固死亡的气息隐隐而来。青玄不再多想,运剑向言秀冲去,剑气在离言秀三步之处涣散,一股强大的劲力振开了青玄,青玄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去,约数里才止住身形,口角鲜血流出。

看似于事无补的一剑,却冲乱了刀气的气场,虽然仅有片刻。白驹过隙的瞬间,言秀用尽所有内力,挪动半步,将怀中的莫青掷了出去,紫金光芒迸射,刀气尽。

天刀落,人站立,右臂断,血不止。

“接我一刀,只断一臂。小友好功力。”低沉的声音再次从龙地洞中传出。

“南方七曜阵,杀!”青玄一声号令。愣在原地的群雄醒了过来,虽然天刀言秀断臂令人唏嘘不已,但此刻更紧要的是龙地洞中那功力深不可测的妖魔,贻误战机,下一个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所有人。

群雄施展功法,无数刀光剑影,奇门法器向龙地洞射去。

漆黑,还是吞噬一切的漆黑。所有攻击散去,龙地洞依旧。死一般的沉静,那黑暗的大口似在嘲讽。大家不知道刚刚攻击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愣在原地。

“没有用的,如果你们想见本尊,丑时之后本尊自会现身。不必徒劳,浪费炁力,希望各位不要再打扰我,否则丑时破关,必不留一人!”漆黑中,这几句平淡的话语,扼杀了所有人的希望。一些原本垂涎异宝而来的江湖人士开始萌生退意。

死寂,木然。

“是阵法。”

“谁?”青玄子朝声音的方向问去。

目光所至,人群中迅速散开一条路。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迎着青玄子的目光低头站着。

“姑娘,生死一线,你不可妄言!”

“我没有妄言,龙地洞前有阵法禁制,攻击是无效的。看这阵法好像是龙象九转阵。”

“姑娘,你何门何派?尊师是谁?”青玄子再次质问。

姑娘把头埋的更深了,之后的话如同呢喃一般:“我什么派的我也不知道。我师父叫啥我也不知道,我叫他老头子。”

听完这几句话青玄子失望的闭上了眼,原本还以为有了救命稻草。“姑娘,念你年幼就不追究你妄言之过了,王幽仙师,慧心大师我们商议一下对敌之策吧!”

“姑娘,你上前来。我相信你,你来看看,可有破阵之法。”说话的人是左手持刀的言秀,此刻他断臂处的血已经止住,霸刀门的弟子左右搀扶,但他的声音依然铿锵有力。

“言秀,你怎么还在胡闹!丑时已不远啊!”青玄子无奈的抱怨到。

言秀没有和青玄子争锋相对,而是看着缓缓走上前的青衣女子。这女子身姿亭亭玉立,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气质,让人心中顿生敬意。月光下,容貌有些模糊,隐隐间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也楚楚动人。听音辨形,至多二十左右的年纪。

“确实是龙象九转阵,老头子的书里有这个阵。这阵法我能破,虽然要花些时间,但是丑时之前应该可以破阵。”青衣女子仔细端详完龙地洞口,转身对言秀说。

“太好了,此次破阵如能除魔,姑娘当为首功。即便是不能除魔,我言秀也会拼死保护姑娘下山。姑娘快破阵吧!霸刀门弟子听令,布阵为姑娘护法。”言秀推开左右弟子,单手持刀面朝龙地洞站在了青衣女子之前。

青玄还是将信将疑:“川儿你也去为这位姑娘护法。其他弟子听令,继续布好南方七曜阵。此番不管破阵成功与否,誓与妖魔死斗,鱼死网破!”

青衣女子也不理睬青玄,自顾自的从腰间布袋中取出一个罗盘,一座青铜小塔,一座小黄铜饕餮像。她先将罗盘放于地上,口中默念:“万法无相,天地,现!”话音刚落,本来漆黑一片的龙地洞口突然赤光闪耀,一道道写着古怪文字的光符密密麻麻缠绕在洞口。

“谁在破阵?一个小姑娘?不可能!这是他为我所设的禁制怎么可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破了!”不知是否因为洞口不再漆黑的缘故,这声音不似之前那么低沉。

“看吧,这些符文就是龙象九转。之前是因为在阵外又加了一层隐匿阵法,没有显形法宝是看不出来的。”青衣女子的声音变大了,清脆而明晰。“这妖怪洞口设这么高深的防护阵法,非要今日丑时才出洞,一定是在修炼什么功法。所以如果在破关之前破阵,它即便不走火入魔也会重伤,实力大打折扣。看来老头子的书还是有用的嘛!嘻嘻。”

青玄子听完青衣女子的话转忧为喜,在场群雄也长出了一口气,思绪也从如何除魔的担忧变为对这女子如何破阵的好奇。

只见青衣女子,手捧着黄铜饕餮,用手指点了点饕餮的脑袋:“吃吃,待会别吃撑了哦!万阵位一,破!”那饕餮金光骤起,化为活物,飞向洞口前的符文,巨口一张,符文纷纷入口。

青玄子大喜:“在场群雄,等下姑娘破阵之后,万望各位全力一击,成败在此一举。”

“整整一百年,这阵真的要被破了吗?”在饕餮的吞噬下,洞口的金色符文已经不多。青衣女子祭出手上青铜小塔:“青青,等下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哦。万道化影,落!”如那黄铜饕餮一般,这青铜塔在法诀念完之后金光大盛,从青衣女子手中飞出,逐渐变为透明的光塔,越来越大,将青衣女子、言秀和慕容天川笼罩在其中。

阵破,杀!

赤橙黄绿青蓝紫,刀枪剑戟棍棒琴。万种功法,万道光芒,千种法宝,千种真气,电光火石般射向龙地洞口。整座山头被轰成了土灰,大半个洞呈现在了月光下。

“天命!天命啊!贼老天,本尊与你争斗千年,还是打不破这所谓的命运吗?婉儿,百年之后,这所谓命运又再次让我承受这失去你的撕心裂肺吗?”被轰出的巨坑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之后是更加撕心裂肺的痛哭。那声音震破苍穹,令所有在场的人胆寒。

青玄子站在石上高声道:“各位准备再次全力一击,邪魔已受重创,这次定要他灰飞烟灭。”

烟尘散尽,被轰出的巨坑再次一片漆黑,月光被吸尽。群雄屏住呼吸,等待妖魔现身。

两颗幽蓝的光珠,两道幽蓝的光芒,从远至近,那是一双眼睛,一双妖魔的眼睛,可你从中感受不到任何邪魅可怖。一股强大的威压从目光中流出,那种强势的压迫比起任何生死关头的胁迫都要来的强力的多,甚至带着些许的神圣,这种神圣不是被动之下的窒息,而是人由衷而发的尊崇,喘不过气。如果这双眼不是来自于邪魔,那么这种感觉也许可以叫做膜拜。

巨坑中的黑暗随着那对幽蓝之眼的前行慢慢褪去,坑底生出丝丝白光,如烟般缓缓上升,柔和的同化着笼罩在巨坑周围的昏黑。黑暗完全散去,坑底生出的白光将天地映的如同白昼。一个人首蛇身的中年男子,身着紫金色盛装华服,怀抱一白衣女子从坑中腹行而出。

与青玄子最初的设想不同,没有任何人攻击眼前这位男子,因为所有人都不能动了,时空凝固。只有言秀知道这种凝固不同于之前那紫金刀气,那是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禁锢,这是带着浓浓生机的神圣停滞。

“真的是个蛇妖!”面对眼前这位让人望而生敬的敌人,言秀终于打破了沉静。

“天刀小友,你说本尊是蛇是在侮辱本尊。这柄天刀不属于你们的世界,你的刀过于稚嫩,尚不能发挥其百中之一的威力。你可知道一百年前这柄天刀有多耀眼吗?”华服男子缓缓而言。

“这天刀是本门开山祖师的神兵,祖师坐化后刀也随之消失,直到一百年前重现我门后山莲花池内,由我师祖得到。蛇妖,莫非你见过我师祖?”言秀虽不能动,却也不再惧怕。

“我的世界,我的族类,我的功法和你们有天地般的等级之差。虽然你一口一个蛇妖,但是我也不会与你生气。在我面前你们如灰尘,如蝼蚁。不过灰尘和蝼蚁也有自我,也有生命,但凡是生就该被尊重。这是他告诉我的,看来我被毒害匪浅。”蛇身男子面带笑意回应着言秀,眼睛却盯着青衣女子看。

“大叔,你是莫呼洛迦?”青衣女子也盯着蛇身男子看。

“哈哈哈,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凡人叫出我的名字。”莫呼洛迦凭空消失,眨眼间已在青色光塔内,与青衣女子一步之遥。

“莫呼洛迦!你不是千年蛇妖,而是万年蛇神!不愿意加入龙族的大智行神。”平素不发一语的慧心大师突然惊呼。“护法神在上,弟子亵渎了神灵,万死不能赎罪。”

“护法神?你们的世界太低,是无法理解我们的。我不是什么护法神,更加不会掉价加入龙族,如果按照你们的思维,我更应属于魔类。”莫呼洛迦说着,左手轻轻一挥那青色光塔缓缓变小落入他手中。看着法宝落入别人手里,女子并不着急,只是盯着莫呼洛迦怀里的白衣女子看。那女子双眼紧闭只露半身在外,下半身在莫呼洛迦宽大的紫色锦袍中。

莫呼洛迦把玩着手中的青铜小塔:“一切都是天命,最后的我还是输了。姑娘你叫什么?”

“大叔,我叫紫晴。”

“你不怕我不还你这七角宝塔吗?”

“不怕,因为你是莫呼洛迦。如果你真要,我可以把吃吃和小盘也给你。”

“有意思。”莫呼洛迦笑着望向青衣女子腰间的玉佩,一闪身又在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一枚玉佩。

“大叔,我的小玉不能给你。老头子要知道我把小玉送人了会骂死我的。”紫晴眨着眼睛,很认真的说到。

“蛇妖,你快把玉佩还给紫晴姑娘。还有有本事你就撤了这邪法,与我等一战!我们名门正派与你们这些邪魔绝不两立!”说话的是慕容天川,青玄心头一惊,这孩子平日冷静异常,今天怎么会如此激动!

听完这话,莫呼洛迦注意到了身边不远的白衣少年,然后闭眼凑近慕容天川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身白衣,素然无华,有点像他,但也仅仅只是像而已。”

慕容天川被人像食物一般闻嗅,脸一下子红了。“蛇妖你莫名其妙胡说什么?快点撤去这邪法。”

“这不是邪法。这叫做神圣压制。是完全不在同一位面的高低修为之间天然炁场的压迫。要么对方散掉功法要么就和对方修为差不多,否则我们是无法行动的。而且如果对方炁劲全发,我们都会无力跪拜。凡人要在莫呼洛迦这种等级的神面前保持自由,起码要在修仙之后,更别提和他一战了。”紫晴向身边的慕容天川解释到。说完又将目光转向莫呼洛迦。“这也是我在老头子的书上看到的,不知道对不对。”慕容天川终于明白了这种根本不对等的差距,不再插言。

莫呼洛迦笑了笑没有回答,手中的玉佩一挥回到了紫晴的腰间。“一切都是天数。你说的对,即便是推演亿万,我们也不能揣度天意分毫。我曾经立誓不再杀任何一个凡人。天命所致,我不会因为你们的愚蠢导致我功败垂成而恼怒。”

“大叔,你怀里的是你的妻子吗?”

莫呼洛迦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你们的长辈也许没有告诉过你们一百年前发生过什么。经历过的人要么身死,要么遁世,有几个宵小逃命回去对此也讳莫如深。”

“凡人是所有族类中体能资质最差的,但是凡人却拥有不逊色于高级物种的智慧。为了弥补先天的不足,凡人开始创造武学,功法,打造法宝,神兵。而这些修炼的人组成了你们现在所谓的江湖。江湖中总有百年一见甚至千年一见的凡人出现,这些佼佼者建立自己的修行宗派,最后羽化飞升,成为所谓的修仙者。修仙者打破了物种的界限,突破了生命的极限,开始挑战天地法则的神威,妄图打破法则,从而达到窥神的境界甚至是成神。从法则的约束者变为法则的缔造者。但是相对的天地法则也会消灭这些大胆妄为的人。”

“原本不同高低等阶的种族并不在一个时空位面。同一等阶的种族也有高低之分,比如人和兽。兽类觉醒使用凡人的修炼法门,从而突破自我者就是你们所谓的妖。当低等阶的人冲击天地法则,窥神之时,就会引发时空位面错乱,导致不同等阶的物种出现在同一个时空中,从而引发战争。战争总有失败的一方,当发现失败的敌人对自己的修行有所裨益之时,一些阴谋者就开始人为的创造时空位面的错乱,引来与自己不同等阶的族类进行杀戮。”

“一百年前,人类的修仙者数量达到最盛,约有五十左右。其中有几人初步窥神,天地法则出现前所未有的动荡。一个窥神的修仙者欺骗其他修仙者使用阵法划开了时空位面的壁垒。在我的世界中,也有人将这些凡俗修仙者作为修行的宝藏,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人魔战争就这样爆发了,我就是在那场战争中来到了你们的世界。”

“战争极其惨烈,修仙者消亡大半,一些你们所谓的江湖高手虽不是修仙境界最终也被拖入了战争,成为无谓的牺牲品,人魔两族牺牲惨重。在那场战争中,我看到了这柄天刀的旧主。”莫呼洛迦看看了言秀手中的刀。

“战争中我开始反思,发觉这场战争毫无意义,只是天地法则的作弄。我开始有了第一位修仙者朋友,也有了一位来自于你们世界的爱人,她的名字叫婉儿。”莫呼洛迦说着抱紧的怀里的女子,幽蓝的眼中飘过一丝泪花。

“战争的尾声,幸存的魔族迎来了法则最后的天罚,婉儿因我拖累死于天罚诅咒。时空位面再次打开,同伴要我回去,身受重伤的我,决定留下来陪伴婉儿。我那位修仙朋友告诉我婉儿能够死而复生,只要我愿意失去不朽的生命丧失神格。荧惑守心,白日贪狼这天丑时是天地法则诅咒和约束力最弱的时候,如果能突破,婉儿就会重生,可惜在最后关头你们破了阵法,只差一步,最终我还是败给了所谓的天命。”

听到这里,重栖山上所有的群雄都静默了。原本除魔卫道,觊觎秘宝,谁知却破坏了一位大神对妻子百年的救赎。不知是对是错,也不知何去何从。

“大叔,对不起。那你的妻子还能复生吗?你可以等待下一个荧惑守心的日子啊!”紫晴着急的问道。

“不能了。你们破阵恰在最紧要的关头。”莫呼洛迦敞开了紫色锦袍,里面的层层金色鳞片竟然和白衣女子的腰部长在了一起。“暗雷天罚炸碎了婉儿腰部以下,我将自己的圣丹和她共享,阻止了她灰飞烟灭,百年来我和她已经同化。原本圣丹分裂,再生成二,婉儿就能重生。可你们的攻击打断了金丹再生,再也没有机会了。”

“金丹应该是类似于妖丹的东西吧?金丹碎裂,大叔难道你也会死吗?”

莫呼洛迦笑了笑,眼神中再次闪过一丝落寞。“如果之前我将你们全部杀死,也许婉儿就能够重生了。可是婉儿那么善良,如果知道她的重生牺牲了这么多同族的生命,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她是多么善良的一位女子啊!尘世结缘三年,百年相守,即便如今金丹碎裂,再无轮回可能,我也知足了。”莫呼洛迦深情的望着白衣女子的脸,幽蓝的眼中泪如雨下。“你还是那么美。”

“大叔,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除了你没有人能回答。”

“你问吧。”

“生命可以被创造吗?难道连你都不能创造生命吗?”

“生命不能被创造。任何人都不能。生命是和天地法则一样高的禁忌存在。如果有当一日你们完全理解了何为天地法则,必然会了解什么是生命!重生只是违背了天地法则而已,而创造生命就能创造天地法则。”莫呼洛迦说完伸出手掌,一团幽蓝色的火在掌心跳跃,他不舍的看了白衣女子一眼,轻轻的抚摸过白衣女子的头顶。白衣女子周身飞出无数萤火虫,她的身形变得透明,慢慢消失,直到萤火虫飞满整个重栖山。“能够见到我,也算你们这些人莫大的机缘。洞内有三枚丹药,对修行有莫大的好处,等下你们去取。现在请你们见证我的复仇!从此天地再无莫呼洛迦”莫呼洛迦长啸一声,狠狠的望向了夜空。

听到复仇二字,所有的人胆战心惊,但是马上又苦笑。复仇自然不是对于他们这些蝼蚁来说,有哪个凡人能够担当得起神明的复仇二字!

莫呼洛迦闭上眼睛,伸开双臂,呈十字状,左右手掌心各闪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缓缓的向空中飞去。金色的鳞片一片片绽开,迸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辉,此刻他如同一轮初升的圆日照亮了整个重栖山,照亮了整个长乐镇。越至高空,身形越是巨大。绽开的鳞片缝隙处燃烧起赤火,火焰烧灼之处开始扭曲变形,蛇尾,蛇身,蛇头,一条笼罩苍穹的金色大蛇横空而出。惊雷一声响,燃烧着赤火的金色蛇尾一分为二,再次分裂。

“八歧大蟒蛇!莫呼洛迦神的原像!”

空中的赤火一遇到黑暗便迅速蔓延、燃烧、膨胀。赤火所及便是这吞噬天地的大蟒身形所至。他继续向高空飞行,夜空的黑暗慢慢退却。皎月,星辰都失去了光芒,天地间唯有那霸横无比的巨蟒,唯有那熊熊赤炎!

整个湖西地区被照亮,整个海生湖被照亮,整片天南海被照亮,整片大陆被照亮!天地似乎被这蛇躯撑开,变得前所未有的硕大。八尾出,巨口开,这寰宇似乎要被瞬间吃掉,那条吐出的赤红蛇信子仿佛天之柱一般。

被蛇光驱退的黑色穹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银色裂痕。裂痕处银光四溢,银浆般洒下的光难道是天血流出?

夜空的黑不再退却,黑暗与金光赤火在万丈高空撕咬。蛇躯不再膨胀,似乎在与什么僵持。那穹顶越发的漆黑,似一张遮天的伟幕压下,空气凝结,焦灼。亿万被这奇异景象惊醒的人们纷纷向天空中的黑幕和巨蛇望去。

黑色的苍空再次裂出银色的缝,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焦灼的空气燃烧着从地面向上升腾,所有人的呼吸变得艰难。霹雳!银色的霹雳,第一道从苍空裂开的缝隙中劈下,劈在了莫呼洛迦金色的蛇躯上。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乃至无数道。莫呼洛迦痛苦的嘶吼,地动山摇。站不稳的人们捂住了耳朵,甚至有人被那刺破耳膜的痛苦吼叫震昏在地。

亿万狂雷,如受惊的亿万银蛇,在劈下之后,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莫呼洛迦金色的蛇躯上飞窜,一道道伤口迸开,赤蓝色熔浆般的浓火从空中落下。

狂雷不止,天空中现出九条光龙,向莫呼洛迦盘曲着的金色蛇身飞去,九条光龙紧紧缠绕着莫呼洛迦。血盆大口一张,尖牙缠绕着雷电,朝着之前那些被狂雷刺破的伤口咬去,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嘶吼。

雷是癫狂的,龙是癫狂的,突然雷电停息,九条光龙消失,无数道光点在黑幕闪烁,那是更加癫狂的流星雨。尖利的坠落声,让你感觉那是无数疯狂的杀戮狂笑,瞬间击打在了莫呼洛迦身上。

轰!天空中金光蛇躯不见。苍空如同金水四溢的金盘,金光乍泄如同银河坠落九天一般,从空中缓落。如果天地是一束巨大的烟花,那么绽开时便是这般唯美的景象。

这就是与天的战斗吗?这就是天的杀戮吗?

最后的金光消散,黑夜继续,宁谧安详。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梦境。

黑夜必须是黑暗,白昼才有光明。这就是一条天地法则!

第三章 但求真情似此情 惟愿有人若此人

尘埃落定。

莫呼洛迦消逝在苍穹中。笼罩在重栖山上的巨大压迫力不复存在。所有人还是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之前的景象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激荡在心中的万千感慨久久不能散去。有些人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而懊恼,难道有情人真的难成眷属?有些人在回味莫呼洛迦所说的那些话,毕竟修行能够达到修仙境界甚至是更高的境界经过证实不再只是传说。紫晴还是傻傻的看着夜空,莫呼洛迦真的就此消亡了吗?为什么他会为了一个凡俗女子心甘情愿在尘世堕居百年?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他选择冲天而上与天相斗?那个叫婉儿的小姐姐会转世吗?转世之后她还会记得曾有这样一位男子为自己牺牲一切吗?

有太多的疑问在心头,紫晴不知道该向谁问。爱情是什么?老头子所有的书上都没有写啊,老头子应该也不知道吧。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老头子了,他还好吗?某一天会不会也有莫呼洛迦这样的男子对自己这么好呢?还有那哭声,紫晴忘不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失去爱的人真的有这么痛吗?

这痛到底有多痛?

紫晴望着冷冷的月叹了一口气,眼睛睁的大大的满目空洞。此刻她丝毫没有发现身旁有人正在盯着她看,眼睛同样也睁的大大的,只有空洞。

“天川,快去洞中取丹药。”

慕容天川醒过神来,运转身法飞向已经成为巨坑的龙地洞。其他江湖人士也被青玄这句话点醒,追慕容天川而去。

不一会,慕容天川手中拿着两个古拙的木盒子出来。一名江湖散客手上也有一只。其他取宝之人空手而返,显得十分沮丧。如果不是有四大派坐镇,如果不是之前约法三章,此刻群雄们应该已经开始互相残杀。

青玄接过慕容天川手中的盒子说到:“此番不管是除魔也好,取宝也罢,且不论对错,总之一切是天命所在,并非我等所能知晓。蛇前辈说过在他去后,让我等去取三颗丹药。之前已约法三章,如今我灵山慕容天川取得丹药两枚,这位面生的同道取得一枚。按照约法谁取谁得,如果有人夺宝就是跟我们四大派过不去。不过此番人人出力,我灵山愿意雨露均沾,分出一枚丹药,这位紫晴姑娘破阵有功,我想分一枚丹药给这位紫晴姑娘大家应该没有什么异议吧。”

“我不要!”紫晴还是仰头看着天空。“我和老头子都不修炼,老头子就是医生,丹药对我没有用。”

“紫晴姑娘如此神通,居然不是修行之人?”青玄诧异的问道。

“嗯,我和老头子都不修炼,老头子说修炼没啥用。至于你们所说的神通,只是一些破阵的法宝而已,除了护体和破阵没什么用的,再说了药的话,我家草庐里可是多的很呢。”紫晴很认真的说。

“姑娘你想好了,这可是上古大神留下来的丹药。虽不知其效用,但绝对是大有补益的宝贝!”青玄一脸的疑惑。

“老爷爷,我真的不要,你给别人吧。呶,比如这位断臂的大叔看起来很虚弱啊!”紫晴指了指身边的言秀。

“言秀,此番你断臂,如果紫晴姑娘不要,你受之无愧。”青玄将木盒递到了言秀的面前。

“断臂算什么?我霸刀门没抢到就是没抢到,虽是宝物,小姑娘都不稀罕,难道我言秀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强者无需施舍,青玄不用惺惺作态。今天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必还。紫晴姑娘以后有缘再见了。霸刀门的跟我下山!”言秀说完,头都不回的带着门下弟子离开。

一件人人垂涎的宝物,突然间变成了无人要的垃圾,这让青玄既尴尬又疑惑:“言秀一向硬邦邦的,倒也不奇怪,可是这姑娘怎么也是这样?世道变了吗?”

青玄将两个盒子收好:“既然如此,那我灵山就不让了。”

言秀走后,其他群雄也开始散去,重栖山上人越来越少,一些相识过来和青玄告别。紫晴还是对着天空中莫呼洛迦消失的地方发呆,慕容天川也在发呆。青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紫晴姑娘,请问你要去哪里?如果顺路不妨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江湖险恶,怕有不齿之徒觊觎姑娘宝物。”青玄对紫晴说到。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草庐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老头子回家没有,还是先去草庐吧,算日子老头子该回来了。要是没回来我就去等他。”

“姑娘所说老头子必是一位前辈高人,敢问姑娘你说的老头子叫什么?草庐又在什么地方。”青玄恭敬的问道。

“草庐就在落霞山上的青叶林里。老头子才不是什么高人呢!整天看书,采药。完了就是睡觉,什么都不做,懒死了。老头子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没有人叫过他啊。老头子很可怜的,没有朋友。”

青玄笑了,这姑娘完全不懂世事,还真是有些可爱。“此地去灵山正好经过落霞山,不如姑娘一起同行,如何?”

“没办法同行啊。你们都是飞的,我又不会飞。”

“没事,我可以陪姑娘步行。姑娘身怀异宝,怕不安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慕容天川说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青玄子。

“这样也好,川儿你一直在山门修行,是时候在江湖历练一番了。你就与这位紫晴姑娘一道步行返回吧,我和其他弟子先行一步,路上不要过于耽搁。”青玄说完向紫晴拱手道别。

“好啊。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多一个伴也好。”紫晴点头向青玄道别,然后再次望向夜空。

今夜的星空真的好美。如果婉儿姐姐复活,莫呼洛迦大叔肯定会陪着她一起看星星吧。大叔说三年结缘,百年相守时好像很幸福的样子,可哭的时候又那么伤心。爱情到底是什么?老头子你说晴儿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呢的?

第四章 胭脂是丑女人用的东西

出了长乐镇一直往东走就是平安邑,整个兴龙帝国西部最大的城市,每一个初到此地的人都会被它的恢弘和博大所折服。一位飘叶旅者曾经在自己的书里这样写道:从西而来,你看到的残垣断壁和满目疮痍,是历史的厚重沉淀,它的体现不止是在黄沙中绵延千里的古老城墙,更是那满浸热血屹立不倒枯树的根,耳边隐隐而来还有那深埋在根部的兵戈声。从东而来,雄伟的文昌江缓缓流着,你能看到巍峨的群山间孕育出的广袤无边的希望热土,四通八达的道路,行商的车马络绎不绝。时代的活力,是行走在街头巷尾妇人那最入时的衣着装扮,也是随处可见的黄昏剧场上演的流行戏剧。平安邑人是整个帝国最为消遣悠闲的市人,因为黑色的土壤,银色的矿山,还有和平年代流金的东西贸易。平安邑中心广场树立着兴龙帝国初代皇帝慕容兴元巨大的盔甲雕塑,如果你认为那代表着荣耀和辉煌,那么即便是最不好斗的平安邑人也会对你嗤之以鼻,对于他们来讲那代表着征服和屈辱,他们心里深深的怀念着前朝末代皇帝林海成,那个迂腐而又软弱无能的笨蛋。关于伟大,平安邑人有自己独有的见解,他们可以为此跟你辩论三天三夜,在他们心中林海成的酒和诗才是超越战争和强权的存在。而他们浓重的前朝口音,更愿意将平安邑称为逍遥津,逍遥津,前代林氏皇朝的祖根之地,龙腾之基。

“《四海游记》中有句诗:醉卧逍遥独眠枫,红落高歌霜泪痕。说的便是平安邑初秋时满城红枫叶落,遗老们吟诵林海成的诗歌思念故国的场景。没想到今天能身临其境!对了你读过《四海游记》吗?”紫晴拿下落在肩头的一片红枫,用掌心擦拭干净放入腰间的布袋中,向身旁的慕容天川问到。

“《四海游记》是哪位高人前辈所作?天川愚钝不曾读过。”慕容天川略有尴尬。

“不是什么高人前辈啦,是一位飘叶旅者写的游记而已。你不读书的吗?”

“师祖说,这些旁门左道之书会影响修炼进度,从来不让我们读。”

“可我家老头子说,人蠢就要多读书。不过你是天才嘛,和我们不同咯。”

“紫晴姑娘说笑了,以后天川在修行之余也会对此涉猎一二的。”慕容天川面色羞赧。

看到慕容天川有些窘迫,紫晴笑了,“一直在赶路,今天我请你吃顿大餐吧。”

“好的。我听同门师兄说这平安邑的美食是全帝国最闻名的,好像有家聚香楼,是全平安邑最好的,我们去吧!”

紫晴吞咽了一下口水:“快走吧,说好我请客哦。”

聚香楼是全平安邑最奢华的酒楼,楼高九层。多数客人只能在六楼以下就餐,六楼以上专门招待一些达官贵人,最高的九楼传说只接待平安邑的平安王。楼外有座独立的悬空梯直上顶楼。

紫晴和慕容天川进楼以后,所有的客人不分男女都朝慕容天川望去,慕容天川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倒是紫晴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过,面色有些红晕。“我们赶紧走吧。唉,像你长得太英俊也不是什么好事啊。”紫晴说完,慕容天川的脸也红了。店小二说着将二人迎上了四楼,两人在靠窗的小桌坐下。

“我从没有来过这么好的酒楼。你点菜吧。”紫晴说完,侧头看着窗外的平安邑。

慕容天川向小二说了几道平安邑闻名的菜品。

“小二,多少钱?”紫晴再次吞咽了一下口水,手伸进腰间布袋准备付钱。

“客官,一共七十六两银钱。”

“七十六两?”紫晴伸进布袋的手极不情愿的拿了出来。“这么贵啊,我身上只有五两。”

“没事,我这里有。”慕容天川说着拿出了一锭百两官银放在了桌子上。

店小二倒完茶水,下去报菜。

“说了我请客,怎么能你付钱。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些有钱人还真是潇洒啊,七十两我可以用一年咯。”

慕容天川的脸再次红了起来。

“喂,慕容少爷,这顿我可请不起哦,咱们跑吧。”

“跑?那不行吧!”

“现在不跑,难道吃完再跑?”说完紫晴拿起桌子上的银子,拉着慕容天川一路狂奔。“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紫晴一边跑一边看着身后店小二有没有追来。不知跑了多远,两人气喘吁吁。

“少爷你这娇贵的身子!唉,你不是修行的吗?怎么跑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紫晴长吸了几口气。

“我没有运功啊,再说我感觉我们已经跑了大半个城了。”慕容天川那如雪般白皙的脸整整红了一天。

“应该没事了。咱们继续去吃大餐吧!”

“紫晴姑娘,还来?”

“当然不是,今天带你这小少爷去见见世面。”

平安邑西区是以前的老逍遥津市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东区是兴龙帝国重建的新城区,平安王府便在东西交界中心的广场上,王府前就是那座慕容兴元的巨像。

过了巨像没多远就是西区的集市。如果东区代表着秩序和文明,那么西区就代表着嘈杂和繁荣,而这才是生活。

各种商贩,云屯雾集;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怎么样,热闹吧?再大的城市也会有贫民的天堂。”紫晴拉着慕容天川向一个路边小贩跑去。

“阿婆,我要两只鸡腿,两碗汤面,两份醋海带。”

“一共八十文铜钱。”

虽然对钱没有什么大的概念,但是这样的廉价还是让慕容天川瞠目结舌。

不一会,摆摊的老妪就端上了热腾腾的面和鸡腿。紫晴和慕容天川在摊前竹凳上坐下。“别客气,吃吧。”紫晴拿起筷子,看着鸡腿又吞咽了一口口水,不过还是先向慕容天川示意。

“阿婆,再买一份鸡腿和面,给这位大叔。”紫晴指了指摊边跪着的蓬头垢面的乞丐。慕容天川顺着紫晴的手指看去,肮脏的乞丐突然让他隐隐作呕,放下了正准备夹海带的筷子。

“怎么不喜欢吃醋海带吗?”

“嗯,我一直不喜欢吃酸。”慕容天川掩饰着自己的不适。

“那么我替你吃了吧,说好了,等下你不能问我要。”紫晴满意的将慕容天川眼前的醋海带挪到了自己眼前。“老头子可喜欢吃醋海带了,可是他总是给我吃他的那份,装作自己不喜欢吃。”紫晴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面。

“紫晴姑娘,如今我们也算相识了,我还没有问过姑娘你贵姓呢?”慕容天川看着紫晴也吃了一口面,用锦帕擦了擦嘴问道。

紫晴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面:“我没有姓,五岁那年老家生瘟疫,好多人都死了,我亲生父母也死了。寒冬腊月奴隶贩子把我拉到街上卖,因为我年幼没人买我,差点冻死。是老头子花了三两银子把我买回去的。以前我叫什么我忘了,是老头子给我起名叫紫晴的。”

慕容天川有些动容:“那么这位老头子前辈从来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吗?”

“没有哦。他说他是世间被遗忘的孤独的人不需要名字。他还说他不是我父亲别想着他会养我,要我自力更生。从小我就会干很多活,不客气的说,是我一直在照顾他哦。我给他洗衣做饭,他教我读书,他有巨多书!我们很少下山,草庐就我和他两个人,从来没有人来过草庐。有时候他一连睡好几天,有时候又彻夜不睡,一个人在月光下发呆。我觉得老头子比我可怜,起码我还有很多朋友,而他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巨多?巨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多很多啦。”

“听姑娘所说应该是和这位老头子前辈相依为命的,怎么又说有很多朋友呢?”

“是有很多朋友啊。我读书读得好,老头子就会送小东西给我玩,我给它们全都起了名字。比如你见过的吃吃,小盘,青青。对了草庐里还养了一只兔子名叫一一。一一比我还能吃,出来这么久了,一一肯定肥的走不动路了。老天保佑啊,千万不要让人把一一抓去吃了。”紫晴放下碗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慕容天川不知道怎么去接紫晴的话,一时语塞。

“对了,慕容少爷你有朋友吗?”

“有吧。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学剑,六岁跟着三叔和师父在山上修行。师父生病之后又跟着师祖修行。有很多同门师兄弟。”

“你很出名的,我下山后经常听见人们议论你。说你是天才,是富可敌国的阔少,还说你和雨宫的大师姐有婚约,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那都是人们胡说的,紫青姑娘怎么能道听途说。”慕容天川有些着急。

“胡说?才不是呢!你这年纪有钦慕的女子很正常啊。我都有哦!”

“紫晴姑娘已有钦慕的男子?”慕容天川看着更加着急。

“是啊,我最崇拜王路!”紫晴大大的眼睛中神采飞扬。

“王路?姑娘说的莫不是一百多年前纵横大陆的传奇王路?”慕容天川紧张的心略有放松。

“嗯!我要嫁就嫁一个王路那样的男子。我是前次下山听戏,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伟岸的人!”紫晴将最后一个海带吃了下去。

“戏剧中多有杜撰吧。王路前辈距离我们太遥远了,很多事迹已经不可考,但是他确实是百年一出的人物,一百年前王路修仙不成反噬而死,着实令人遗憾。”

“可是戏文里说,王路没有死,而是成为了一名飘叶旅者,四处云游行侠仗义啊!”

“感谢紫晴姑娘请我吃饭,礼尚往来,作为回报我这里有颗驻颜丹就送给姑娘了。”慕容天川换了个话题,从怀里拿出一个金丝紫檀的小盒子。

“驻颜丹?好贵重啊,可是我现在这么年轻,以后也会长生不老,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紫晴摇了摇头。

“长生不老?”

“对啊,我是女妖哦!”

“那么这盒胭脂,是刚刚在集市上我花了一两银子买的,还请紫晴姑娘不要推辞。”慕容天川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你什么时候买的?连我都没有注意。胭脂我就更加不需要啦!胭脂是给丑女人用的,而我这么美,哪里需要哦!如果你非要感谢我,那么下次吃饭你请客吧!不过不能再去那么奢侈的地方了!”

“好吧。”慕容天川无奈的收起了盒子。胭脂是给丑女人用的,这倒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走吧,我们去附近的黄昏剧场看看,有没有王路的戏。”

第五章 皇帝死了

夜深。更夫的没精打采更显秋蝉的聒噪不安。

慕容天川沐浴完毕,换上新的白衫,擦拭着沧溟剑,一遍又一遍。入夜,他先是检查了一遍床铺,准备和衣睡下,后来又站起来拿起竹凳反复的看了又看。

推开窗,是满城的月光,清风卷起红叶。

江湖难得宁谧的夜。按照他的吩咐,几番收拾,客房焕然一新,他却无法安眠。

紫晴姑娘睡了吗?

辗转数次,终于在一个极小的黄昏剧场,他们看到了《王路东归,飘叶落地》这出荒诞剧。剧中王路看破尘世,假死骗过整个江,成立了飘叶旅者这个流浪文人组织,四处旅行作文。很多情节,他都忘了,但有一句诗他记得很清晰:“晴空欢颜有晴事,雨落何须对雨泣。”

紫晴姑娘看的很认真。

从重栖山上到如今,相识不过三日。紫晴姑娘的身影却始终萦绕心间,挥之不去。自己这是怎么了?

也许从重栖山上看到紫晴姑娘第一眼起,自己就已经变了。

三叔走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如果细细解读可能有很多深意,但自己现在却无心去体会。三叔好像看穿了自己的心意,连自己都读不懂的的心意。

似曾相识?或是一见钟情?

如果不是和紫晴姑娘闲叙,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想起过往。在家时,自己是少爷,天才出众的少爷,高高在上,每日习武,每日进步。还有呢?没了。很多事记不起,甚至是父母的面容。上山后,自己是天才出众的弟子,一切待遇不同于其他师兄弟。每日修行,每日超越,每日被崇拜,每日被嫉恨。还有呢?没了。一切按部就班顺理成章,这就是全部。

可是当自己听见紫晴姑娘说起孤独二字时,为什么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是在同情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还是只是在怜悯自己。

紫晴姑娘和她师父相依为命,就像以前自己和师父一样,直到五年前师父走火入魔被关在后山。师父的病能治好吗?如果师父在,他会告诉自己现在自己是怎么了吗?师父说,每个人都要历经自己的情劫,明白什么是爱是恨。

雨宫的大师姐和自己的婚约,是师祖和雨宫寒月掌门两人一起商定的,那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年纪大了自然要婚娶。可是师父却反对,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师父顶撞师祖。那时觉得很奇怪,师父为什么要当面顶撞师祖,不过是一件小事。现在自己懂了,师父却疯了。五年没有见过师父了,因为师祖说师父走火入魔,探视会加重疯病。

东方已经发白。不久就要上路了。

——————————————————

出了平安邑,就离灵山不远。可是紫晴提议绕路去寒潭临剑门看看,慕容天川自然同意。令他不解的是紫晴姑娘眼圈发黑,不知是否和自己一样,昨夜彻夜未眠。

“潭深焉能久困龙,剑出岂有不服人,剑平天下。慕容大哥,你看这几个字苍劲有力,雄阔生威。真是好字!”紫晴读着临剑门山门处白玉牌坊上的对联。

“这上下联横批极为狂傲,想必是王路前辈当年所书。”

“不是,这不是王路的字。”

“紫晴姑娘难道见过王前辈的墨宝?”

“没有见过,字虽好但是王路的字不该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性格。这幅对子看似霸气,实则底气不足,甚至对账都不甚工整,应该是王路离开临剑门之后,后辈弟子所书。”

慕容天川笑了,紫晴姑娘对这些古之莫须有的事竟然有些魔怔了,这就是所谓的少女情怀吧。

“临剑门是王路少年时代启蒙修行之地,直到十八岁他去了天剑门。后来王路纵横江湖,对临剑门的弟子优待有加。可惜太短暂了,未及临剑门崛起,王路便消失了,临剑门也沦为了江湖三流门派。王路成为飘叶旅者后,不知道有没有来过临剑门。”紫晴像一个资深临剑门弟子边走边向慕容天川解释道。

“这也是戏文里的吧?”

“是啊,你也看过《梦人梦中又梦生,王路重归临剑门》这出戏?”

“没有看过。只是这近乎荒诞之言必是出自于戏文。灵山几位前辈曾经确认过王路身死无疑。再说了王路前辈如果真的活着,今日的临剑门怎么会沦为三流。”

“是哦,可是戏文真的很好看。”

古道幽深,松涛阵阵。斑驳疏影,落叶纷纷。石亭临崖,鸟栖梧桐。晚霞迟暮,踏阶无痕。

紫晴抚摸着每一棵树,每一块石,拾级而上。亲切而又熟悉,如同倦鸟归林,人返故里。甘冽的清泉,绽放野花的青苔,紫晴捧起一抔泉水,贴面而饮,清凉入喉,温润至心!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又那么恰到好处。苍松伫立,旁边应该有一块方石,那么方石就在不偏不倚的位置!自己好像来过这里,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也许是梦里。

宽阔的习武场,依稀能听见往日孩童们发力的哼哈声。倾颓的墙,树在肆意的生长。古朴的经堂,掉漆的红柱,暮钟沉沉,魂在荡漾。零星几个弟子,在树下站桩。

突然紫晴好像想起了什么往经堂后跑去,慕容天川紧随其后。经堂后是两棵参天巨树。

紫晴双手抚着其中一棵的树身,紧闭双眼,鼻尖轻嗅,手指顺着枯老的树皮沟壑轻轻划动。慕容天川不知所以,不由自主的在另一棵树前跟着紫晴做。

“好香!”树香沁人心脾。

“嘘。”紫晴睁开眼,手指竖在唇边向慕容天川做了一个手势,慕容天川不再出声。

紫晴继续闭着眼,绕着树身抚摸。

“找到了!”

“什么?找到什么了?”慕容天川向紫晴跑去。

“看!”紫晴兴奋的扑闪着大眼睛。树皮上竟然用刀深深的刻着两行小字,字体嶙峋,但却隽秀异常。紫晴顺着字迹读到:“死结,红线纠缠,断而不解。青瓷,春泥黏着,碎而不分。”

“另一棵上应该也有。”说着紫晴向另一边跑去。慕容天川一脸茫然。果然在树干上也有两行字,如果不细看根本不能发现,字迹虽然鸾漂凤泊,但明显出自同一个人:“天地孤高任我行,世事苍茫成云烟。”

紫晴看完又陷入了思绪中,口中反复念叨:“世事苍茫成云烟。世事苍茫……慕容大哥,你有没有感觉这两句很熟悉?”

慕容天川也在口中玩味再三:“是紫云青峰曲?”

“嗯!是紫云青峰曲里的句子:薄幸人负薄命颜,寒心客归寒潭边,春秋踏破万里山,轮回百转无欢颜。天地孤高任我行,世事苍茫成云烟。”

“紫云青峰有晴日,情归何处悔如海。姑娘心思细腻,能发现这树上所刻诗句实属难得。”

紫晴和慕容天川循声而去,发现一位倚杖老者,白眉长须,正对着他们微笑。

“老爷爷有礼了。老爷爷也知道这树上的诗句吗?”

“我十几岁便在临剑门修行,至今已有数十载。这树上刀刻之字,自然是知道的。请姑娘与这位少侠随我而来!”老者精神矍铄,举步先行。

“紫晴姑娘慎行,以防有诈。”慕容天川谨慎的向紫晴耳语。

“少侠勿忧,老朽不会对你二人不利。”远远的传来老者的声音,应该已经走远。

经堂东西两侧各有厢房,门都敞开着,唯有东面一间厢房挂着黄铜的大锁,锁上锈迹斑斑。老者打开锁,径直走了进去,紫晴和慕容天川也跟了进去。

屋子不大,窗明几净,地上略有浮土。正对门的中墙上挂着一幅画,画前小桌上供着香火,油灯下压着一本书。慕容天川打量了好久,也不曾记起供着的是哪位神明。

“姑娘,少侠。这便是我门王路祖师。”

紫晴听见王路二字,立刻俯身仔细端详。

画上人,青年模样,正襟危坐,白衣白帽,背上斜竖剑一把。论相貌不过平常人之资,表情平淡,但是一双眼睛目露忧郁,极为传神,因这双眼,整幅画好像活了过来。

“这是王路祖师重归之时,天心和尚为他所画。百年前我门失火,施救不及,很多王路祖师生前用过的器物都被烧毁,就连这本王路祖师的手稿也被烧去一部分。”老者指了指油灯下的书本。“唯有这幅画因在当时掌门祖师的卧室而免于火海。”

“慕容大哥,这王路长相平平,虽然也是一身白衣,比你可是差远了哦。”

“王路祖师曾说自己中人之相,下人之命。这位姑娘倒是十分坦诚。”

“老爷爷为什么你要我和慕容大哥来这里?”

“姑娘心思细腻,智慧异常,冥冥中似有指引一般发现树上所刻的字,所以老朽带姑娘来看这幅画。姑娘是否能从这幅画中看到和别人不同之处?如能看破画中玄机,老朽有一物相赠。”

未及慕容天川阻拦,紫晴的手指已经触到了画像。慕容天川尴尬的向老者表示歉意,但是老者还是眯着眼笑着并不以为意。紫晴看着画入了迷,一动不动。

“这画里还有一人!”紫晴呆呆的说。

“紫晴姑娘,你不会是中了什么邪法吧?”慕容天川看着紫晴失魂的表情,紧张的问道。

“少侠放心,这位姑娘并非胡言乱语,这画中确实还有一人,便是那画像的天心和尚,少侠请看,屏风处露出的半角僧袍。”老者笑道。

“王路是重瞳。”紫晴并不理会二人,接着说道。

“王路祖师的确是重瞳,但是他的重瞳有异于旁人,他的重瞳可以合一,只有在他愿意分瞳之时,别人才能看到。”老者还是笑着。

“不,这画像中有三人!”

老者大惊:“姑娘所谓第三人在何处?”

“天心和尚真是画中圣手。你看这对瞳仁,目光如炬,忧郁暗露,真实出画,盯着看有摄人心魄的感觉。所以很多人的注意力就从画的本身转移到了画的神韵上。但是这双眼仁分明有重叠,外眼画出神色,而那内眼中画了一个青衣人。仅有背影的青衣人。可是这青衣人是谁呢?”

老者蓦然许久,上前将书本从油灯下取下,只见后半部有烧毁痕迹,将其递于紫晴:“物赠有缘,这本手稿不是什么武学秘籍、内功心法,只是王路祖师亲手所著诗歌以及一些生平经历。后半部已毁于火海。姑娘既能看出这幅画中第三人,便是有缘。我代临剑门将此书转赠,望姑娘好生收藏。”

紫晴接过书,迫不及待的翻开,发黄的书页,上面的字迹已有模糊,但是力透纸背,鸾漂凤泊,和之前树上所刻字迹如一:“余生于寒潭,苟活于世三十余载……”

“姑娘入我门以来,隐匿身法许久。这书并非什么武学宝籍,乃是我祖师之诗书手稿而已,何不现身一见。”老者中指一弹,一道气劲飞射而出。

凭空处闪现一女子:“好厉害的老头子,差点中招。”

“鹤舞?”慕容天川惊讶万分。

“这位姑娘是少侠的相识?难怪从二位上山以来便隐匿在后。因见其未有不轨,老朽便未拆穿。及至刚才,这位姑娘想偷袭紫青姑娘我方出手。”

“鹤舞你为何鬼鬼祟祟还要偷袭紫晴姑娘?”慕容天川声色严厉的质问道。

“说我鬼鬼祟祟?你自己被这小妖精勾去了魂,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游玩。难道我不能偷袭一个抢我丈夫的狐狸精吗?”鹤舞恶狠狠的瞪了紫晴一眼。

“是师叔要我送紫晴姑娘回家,你休要信口雌黄,坏人家紫晴姑娘清誉!”

“送回家?这狐狸精住在落霞山,为什么你们不走大路,非要绕道来这临剑门?”

慕容天川无言以对。

“风鹤舞,雨宫的大师姐?原来你就是与慕容大哥有婚约的女子啊!长得可真美,与慕容大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紫晴听着鹤舞的恶言并不恼怒,而是看着鹤舞由衷的赞美道。

“我呸!你个狐狸精知道他已有婚约,还去勾引。要不是这老贼我早就收拾了你这狐狸精!”风鹤舞气急败坏。

“真是仙人入凡,清影脱俗的美女啊!怪不得一路上慕容大哥跟我反复念叨鹤舞姐姐呢。”

风鹤舞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嘴角微微上扬却又马上严肃:“他念叨我,关你什么事!”

紫晴转过身:“慕容大哥,这鹤舞姐姐对你真是痴情。不远万里赶到这里,还暗地里跟踪你。你可不能辜负人家这番心意啊。”

慕容天川有些无奈,想要说什么被风鹤舞打断。

“我呸!谁稀罕他。是我师傅要我去灵山送信。到了灵山,青玄师叔说他不在,正送人去落霞山。谁知送的是你这狐狸精,送来送去还送到其他路上去了。所以我就用雨蓑衣隐去身形跟着,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到底要做什么!”风鹤舞虽然依旧利齿毒舌,但是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鹤舞姐姐,是我要来临剑门,慕容大哥才跟着来的。你不要误会!”

风鹤舞不再理会紫晴,而是盯着慕容天川看:“你到底回不回去?皇帝死了!你还有心情和狐狸精游山玩水?”

“什么皇帝死了?”

“青玄师叔让我叫你赶紧回灵山,三天前皇帝驾崩!”风鹤舞说着,从腰间袋子中取出一只纸鹤掷给紫晴:“拿着!你也一起来,青玄师叔要我把你也带回去。等下飞的时候坐好了,掉下去摔死我可不管。”

纸鹤忽地变大,振了振翅膀。

紫晴一脸尴尬:“哦。”

慕容天川御剑而起,风鹤舞和紫晴各骑纸鹤,三人腾空飞翔而去,紫晴双手抓紧纸鹤有些紧张,向下望去感觉有些奇怪。刚才的老爷爷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第六章 灵山

平安邑一战,前朝皇帝林海成兵败下落不明,太祖皇帝慕容兴元建立兴龙帝国已有一百八十年。当朝皇帝慕容秋高是兴龙帝国第四位皇帝,在位十九年间奉行无为而治,神龙见首不见尾,朝政大事由朝臣众议而定,倒也国泰民安。

算年纪,慕容秋高五十有九身强体健,而且慕容家世代修行,论武学修为不比任何一个名门大派弱,怎么会突然驾崩?慕容秋高皇帝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平安王、江麟王、四海王和万寿王。长子平安王慕容一平封于平安邑,次子江麟王慕容一念封于湖西九龙郡,三子四海王慕容一辉封于天南海,独留四子万寿王慕容一心在京都。四位皇子贤能有佳,各具才干。长子平安王温文尔雅,爱民如子,以治世见长;次子江麟王风流倜傥,名士之风,以诗书见长;三子四海王天生神力,军功卓著,以韬略见长;而四子万寿王虽然天赋平庸,却以孝悌之义,尊重父兄闻名。四子皆非凡俗,这也是慕容王朝国泰民安的原因之一。

慕容秋高皇帝近几年宠幸络轩妃,将三子分封于各地,独留络轩妃之子万寿王在京都,立嗣之心昭然。但是其余三子过于优秀,立嗣过早恐难服于天下,所以迟迟未立太子。而平安王以前朝国都为食邑,四海王更是独掌帝国兵权,让原本明朗的太子之位蒙上了几分悬念。

四王明里团结,私下里招兵买马,为保荣华朝中大臣纷纷站队,江湖门派各自攀附,成为四王的内外势力。四王中万寿王人在京都,其母络轩妃为后宫之主,有天时地利之优势,四海王天下兵马在握,威震天下,此二人实力为最强。兴龙帝国江湖有四大派,实力在伯仲之间。霸刀门所在雁北国乃是兴龙帝国的附庸,所以霸刀门并不直接参与兴龙帝国的明争暗斗。灵山和雨宫近年来往甚密,达成攻守同盟一起支持平安王,伽蓝寺支持江麟王。

慕容秋高皇帝突然暴毙,让帝国十数年的暗斗浮上明面,一时间暗涛汹涌。

三人飞驰,之前的尴尬使得于路无话。风鹤舞觉得无聊打破了沉寂。“听我师父说,大内传出话来,皇帝是因偶染恶疾于夜暴毙,正应了荧惑守心的天象。目前京城四门已封闭戒严,严禁出入。大内秘不发丧。平安王、江麟王、四海王已在上京路上。其他临邑王、幽江王、庐西王等藩王也已紧随三王行动,江湖各大派蠢蠢欲动,伽蓝寺圆慈方丈更是亲自拥趸江麟王入京。”

“你们雨宫可有行动?”慕容天川问道。

“雨宫已经发出追蝶,所有弟子三日内回宫。师祖要我送信去灵山,与碧幽祖师相约一起送平安王入京。”风鹤舞答道。

“唉,皇帝家的儿子争遗产,何必闹得整个国家不得安宁,这一次不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紫晴感慨道。

“你这狐狸精懂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别说这也是慕容天川的家事!我听说这次慕容伯父也要随平安王入京。”

“你说父亲也要入京?”慕容天川想到父亲足不出户已有十数年,听到风鹤舞所说有点难以置信。

“虽是旁系,但总也是帝皇贵胄。这次事关帝国大位,慕容伯父怎么可能继续闲云野鹤?”风鹤舞说着警惕的看了紫晴一眼。“算了,不过是个没修行过的丫头片子,你知道也没啥。听说这次坐镇京师四门的是一位绝世高手!”

“绝世高手?我们兴龙帝国除了四派掌门,我三叔,言秀前辈之外还有谁能叫绝世高手?难道是言秀前辈?可万寿王应该是请不动言秀前辈的。”

“听说比言秀还要厉害,慕容天川你听过天剑门吗?这次坐镇的就是天剑门的一位绝世高手。”

“天剑门不是已经在江湖绝迹百年了吗?怎么突然又冒了出来。”

“慕容大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天剑门当年并没有被灭门,几个余党被太宗皇帝保护在了大内躲过了追杀,不过也从此销声匿迹,成为帝国阴暗面的利剑,戏文上就有。可见江湖传言民间戏文也并不是全部都不可信嘛。”紫晴接过话头回答道。

“你这丫头知道的倒也不少。”风鹤舞瞪了紫晴一眼。“她说的没错,天剑门确实被太宗皇帝保护在了大内。现在络轩皇妃让他们由暗转明,这场皇位之争也许会重新划分江湖格局。喂!灵山到了,你们两个是要跟我一起下去,还是要在天上继续闲扯?”风鹤舞不耐烦的嚷道。

这女子还真是古怪,口是心非,泼辣无礼,却又直率天真,口无遮拦。紫晴暗暗的想到。

——————————————————

好一个灵山!

青峰万仞,云海入腰,赤日挂层峦,明月出幽山。壁立万丈鸟绝影,仙雾浓遮人无踪。人在山下看到的只有云彩和向着比云彩更高处绵延的茂密森林,蛇行般的石阶,七横八竖的凌云栈道,随处可见供人休憩的小亭,每至绝地凭空而现香火旺盛的小庙殿,还有素服修行彬彬有礼的灵山弟子。灵山有七峰七阔七绝地,七峰高低不同,皆高耸入云,每至一峰巅便有一开阔平地,而平地之极又是一峰之脚,如同登天阶梯一般。六峰团簇,白云悠悠,云朵随着山势层层而上,最高的便是灵极峰。灵山东侧半入灵海湖,当你登至巅峰回头而望,路已在浓云中尽数消弭,而眼前潮平天地,如剑削般的万丈石崖之下,便是千里碧波。

六峰之上的平地皆有灵山派分堂,不同于其他门派,灵山派的山门并未设在第一峰灵翠峰的山脚,而是设在最高的灵极峰峰顶。灵极峰终年积雪不化,白雪之中,青玉牌楼,四柱顶天,双龙吞日,上书灵山剑派四个古体大字,怪石、幽泉、仙禽、灵兽,苦练剑术生龙活虎的少年,禅定入古童颜鹤发的老者,一派仙气磅礴。

紫晴正要赞叹一番,山门处的弟子已在他们落脚之地恭候。“慕容师兄,青玄长老已经等你多时了,此刻他正在灵极殿中与师祖一道会见贵客,请你速速前去。”

“师祖?师祖出关了吗?”

“师祖已于三日前出关。师兄请速去灵极殿中。”

慕容天川不敢耽搁,看了一眼鹤舞和紫晴,山门弟子随即说道:“鹤舞师姐和这位姑娘请随我来,长老吩咐暂时带二位去休息,等下长老会亲自前来陪二位观山。”

“这样最好,鹤舞、紫晴姑娘你二人便先跟着师弟去客房休息吧。等我见完师祖和师叔之后,再来尽地主之谊。”慕容天川说完,匆忙向灵极殿的方向走去。

灵极峰顶平地约有百亩,灵山建筑取天圆地方之意,外圆内方,按照四象八卦星罗棋布,坐落有致。中央灵极殿为掌门大殿,供奉灵山始祖太乙金仙法相。东面为四座藏经阁,内有大道三千,分为剑术遁阵四大门类,西面为客房,按照天地玄黄分为四种等级,南面为弟子房,按照分工分为英事隐新四种类型,北面杂事区,按照作用分为食药炼冲四种分部。而掌门、长老级别,各在七绝地开辟洞府,自称一脉。东北方有一七层高塔,名为无灵,取北斗七星之意形,如今乃是谢真人修行之所。

慕容天川行至灵极殿门口,整衣正形,低头推门而入,行三步而拜:“弟子慕容天川拜过掌教祖师。”又左右侧身各三拜:“弟子慕容天川拜过诸位长老。”

只见大殿正中太乙金仙法相下端坐二人。左侧身着紫金八卦袍,赤眉黑须,仙风飘逸的中年男子正是灵山掌门碧幽道长。碧幽掌门多年服用驻颜丹,驻颜有术,虽年已七十余岁,但仍是一副中年模样。右侧男子,约而立之年,高冠束髻,器宇不凡,身着金丝八龙衫,微有笑意,隐存威严。

“川儿,拜过你族叔平安王大人。”

慕容天川闻言一惊,行九叩之礼:“愚侄惶恐,拜见平安王叔大人。”

“这就是天才少年慕容天川?自家人不必多礼。”平安王向碧幽道长颔首一笑。碧幽道长点头回意,拂尘一扬:“起来吧。”慕容天川不敢耽搁,起身站于青玄道长身后。

“本来长老议事,三代弟子不宜参加,但鉴于慕容天川身份特殊,又与其相关,所以准其旁听。”执法长老青邕立身高呼道。

“李冀,你继续跟碧幽掌门说明情况。”平安王向身边站立中年文士模样的人说到。

“是。根据我方探明的情势,目前络轩妃与万寿王已控制京畿青白黄赤四营兵马。青龙骠骑营,由郎晟将军统率,有三万人马,驻扎京东侣山,麾下有猛将李毅,莫少友,毕肖。其中李毅所率三千为赤火豹铁骑。白虎卫甲营由隋绍将军统率,有五万人,专精护卫白虎阵法,麾下将士均为庚银装备,驻扎京西十里卫。玄武术法营,由汜水大法师统率,有五千人,专精五行术法,旗下约有三百人有法宝,驻扎在京南平湖。朱雀暗影营,由七巧仙子统率,麾下约有一万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京都四门目前由川不息掌握,此人深居禁宫数十年,据查为天剑门绝世高手,前任京都四门总都司时勇,被其一指碎身,为我方探子亲眼所见。各位前辈也知道,虽然时勇为帝国效力,很少行走江湖,但以其修为,当世能一招胜其者恐怕不出十人,京都四门约有精锐三万人。再加上由遂意太监章四坐镇禁宫,约有侍卫五千人。故而络轩妃和万寿王方面精锐兵力为十三万。”

“诸位可能对章四太监了解甚少。我还在禁宫居住时,章四太监修为已至化形。”平安王补充了一句,示意李冀继续。听到化形之境,青玄脸色微变。

“四海王方面正有三路大军直奔京都。雁南关镇北使刘锋铭倾巢而出率军三十万。西峰大营威远都督希远率军四十万,再加上天南海驻守兵马三十五万由四海王亲自统率。据悉,木华帝国、云海帝国、雁北国都与四海王签订了密约,在四海王来京都期间不会袭击我国。所以就算说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四海王此次出动了帝国所有军队也不为过。这也是为什么络轩妃和万寿王暂不发丧的原因,如果贸然称帝,那么四海王必会拥兵造反。另外据江湖传言,此次四海王军中,有言秀坐镇。霸刀门为附庸雁北国修行门派,对于我兴龙帝国政事一向中立,所以言秀是否会随军的事还有待确认。”

“江麟王一方有临邑王、幽江王两个藩王各率军十万为后援。九龙郡兵马五万,伽蓝寺五千僧众尽出,湖西大小三十余个门派、江湖各大名士组织、江湖散人约有一万人随行。实力也不容小觑。”

李冀说完,依次向平安王和碧幽道长致意。

“万寿王控制了四大营与禁宫,那么四象五仪阵是否已在其掌控中?”碧幽向李冀问道。

“四象五仪阵虽由青白黄赤四营和中央禁宫催动,但是必须要有四色法旗作为阵眼。三年前先帝已将四色法旗封于我等四王,所以万寿王应该是不能动用四象五仪阵的。”平安王解释道。

“我灵山有弟子七千,自我以下愿尽数随平安王驾入京。雨宫寒月掌门之前来信,寒月掌门会亲自率领雨宫六千弟子随驾。所以只要四象五仪阵法不发动,我方还是有一战之力。”

“本王整合了平安邑军马十五万,如果加上灵山和雨宫的实力,确实不惧其他弟弟。但是按形势,以我三弟最强,我和二弟最弱,所以我之前已经派使者去二弟那里,寻求同盟。可是二弟态度有些暧昧,立场不明。络轩妃给我的信件上说,九月十五日为父皇发丧,要我兄弟以十五日为期入京同商后事。惟愿我等兄弟以国家社稷为重,团结拥戴有德者为帝,不要发生战争才好。不过络轩妃一向诡计多端,我和其他两个兄弟,如此兴师动众也是怕羊入虎口,不得以而为。一想到父皇尸骨未寒,我等不肖逆子不思为父行丧尽孝,而是觊觎皇位,各有异心,实在是可耻可悲啊。”说着平安王眼中泪如雨下。

“身在帝王家自不同于平常百姓,天下为先,君父为后。平安王殿下应以天下社稷为重,不要过分悲伤。那四色法旗是否还在殿下身上?可否借老道一观?”

李冀正要阻拦,平安王向其挥挥手:“碧幽掌门乃是自家人,不要紧。”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面青色小旗。

碧幽小心接过,端详再三,随后递于平安王。

“这四色法旗精妙异常,非人间之力,不可能有人复制,这下老朽便放心了。青玄,你去安排门下弟子即刻随平安王殿下入京,青茗你速去雨宫联系寒月仙子。平安王请在灵山休息片刻,待我安排妥当。”

“仰仗碧幽掌门了。”平安王起身拱手告辞,众人相送。

待平安王等人走出大殿,碧幽看了慕容天川一眼,然后向青玄招手示意向前,青玄恭恭敬敬的走到碧幽身旁,碧幽耳语的一番,青玄不住的点头。

“弟子等告退。”青玄听完,伏地而拜。碧幽闭上了眼睛,再不发一语。慕容天川跟随青玄出了大殿。

“川儿,那个紫晴姑娘可有跟你一起上山?”

“师叔,紫晴姑娘就在山上,此刻正和鹤舞在一起。”

“走,你带我去看看她。”

第七章 如果面具之下是你

我曾这样问师父:“什么是江湖?”

师父说:“叶有根,雀有巢,人有故乡。无根叶零落,巢破鸟纷飞,人离乡无归。风雨飘摇,身如浮萍,所谓江湖便是所有落魄人的故乡。华贵之人居于庙堂,富裕之人居于广厦,平凡之人居于陋室,贫穷人头顶三根茅草三片断瓦,却也是一个家。唯有江湖,一叶浮舟,随风逐浪,身不由己,无家可归。”

我又问道:“师父,灵山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师父说:“灵山不是家,灵山只是一个囚笼。五千年来囚禁了无数人的梦。”

“师父你有家吗?”

“以前有,那是很早以前了。过了这片灵海湖,有一座大山,山下便是师父的家。家里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一个妹妹。”

“他们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也许早就死了吧。也许还在那里,等我回家。”

后来师父疯了。

以前我一直很想回家看看,可是一直拖延着,渐渐也就忘了。我的家也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一个妹妹。

慢慢的我懂了,为什么师父总喜欢站在灵极峰顶看着灵海湖发呆。因为湖的另一边有他的家。

我也懂了。为什么那么想念家的他从来不回去。因为他害怕,如果那个家也变的冷漠,那么他就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三叔跟我说,师父疯的很厉害。是掌门将他囚在了无灵塔中,由谢真人亲自为他治疗。疯癫中的他还会记得自己的家吗?

*********

年幼时的悲伤总是那么容易消散,一个巴掌或者一个糖。可是那些悲伤会留在梦中很久很久!

如果你喜欢哭,换来一个狠狠的巴掌,那么慢慢的你就不会再哭。哪怕是父母双亡,哪怕是冰天雪地,哪怕是饥寒交迫。

有人形容过饥饿,说饿太久的人看见食物会很疯狂。

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挨过饿。

饿太久会很麻木,嘴里咀嚼着什么你也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或许还会隐隐的作呕,但是生存的本能告诉你,你应该把它吃下去。

又是一个麻木的夜,风雪交加,穿着简陋麻衣不知道该如何取暖的我只有在地上蜷缩,看着过往匆匆的行人,烧灼的寒冷和痒,只有咬牙。

那是我见过最温暖的笑容,他盯着我看。

奴隶贩子接过三两银子,指了指我。年龄太小没人要,送妓院去都不要,可算卖出去了。

他脱下白袍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突然间我感觉到了冬天的寒冷,久违的真正的冷的感觉。

他伸出手,我顺从的拉着他。直到奴隶贩子消失在雪中。

老头子应该很老了,或者说不是变老,而是一直都那么老,老到坐着都能睡着。每次我都以为他死了,摸摸他的鼻子,发现还有气息才知道他还活着。

老头子很奇怪,有时沉默寡言,有时又很话痨。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死?

他说,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记得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变得好落寞,嘴里自言自语,还是我先死的好吧。如果你先死了,我就又一个人了。

我从来没有对老头子说过煽情的话。每当雷雨夜,我都会被噩梦惊醒,跑去摸摸他的鼻息。然后坐在熟睡中的他的身旁整夜整夜的自言自语。

老头子你可不要死了,千万不要死了。

十七岁那年,老头子走了,留下了草庐。

你长大了,也该自己生活了。

每年的冬月十八老头子都会回来住一段时间。

我和老头子的话越来越少。

他回草庐的日子里我都会失眠。

青叶林很大,我远远的跟着老头子,每走几步老头子都会回头看我一眼。我也不说话,他走我就走,他停我就停。一直到走出整个林子,一直到他走的再也看不见,我的眼泪才会夺眶。

老头子说他不是我的任何人,我们只是尘世间相依为命的沦落人而已,所以我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任何要求。每次送他离开,那句话哽咽在喉咙好几次差点说出来,可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老头子你不要走,我害怕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今年冬月十八老头子会回来吗?他一定会回来,因为我在等他,一直在等他。

*******

天川很木讷。

那一年师祖带我去灵山,看到一个小家伙很胆怯的跟在碧幽师祖身后。师祖要我带他去玩,我刚拉起他的手,他脸就红了。

后来师祖告诉我,那个爱脸红的男孩子就是我未来的丈夫。

天川越来越爱干净,一尘不染。

天川越来越厉害,少年英雄。

我离天川也越来越远。

雨宫到灵山只要一天的时间,可我一年只会去那里一次。一天去一天返,剩下一年的日子就是为那一天做准备。

他是天才,我就努力。

他爱穿白衣,我也穿。

可是。

脂粉抹尽不及他质朴无华,万千新衣不及他白衣覆雪,闻鸡起舞不及他天资卓然。

三年后,我就要嫁给他了。那一针一线缝制的十二件白衣也可以亲手交给他了。

********

老头子每次走都会留下一些钱。不多也不少。

每次我都会存一点。我很想给老头子买些东西,可想来想去除了书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识字之后,每次我读书,老头子都会很高兴。于是,我就一本一本的看,没日没夜的看。

有时候他兴致上来,还会跟我讲我正在看的书,讲到高兴的地方眉飞色舞就像个孩子一样。

我喜欢看他高兴的样子,我喜欢看书。

十七岁,老头子第一次离开草庐的那天,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一本书。

他说,我走之后,你多下山走走看看,总有一天你还是要一个人生活的。俗世很美,五彩缤纷;俗世又很险恶,危机四伏。

他说,我有很多钱,但是你必须懂得,多少钱才是自己够用的。这个道理世人都不懂,足够和不够便是欲念。

他说,总有一天你要出嫁,到时候我就把草庐烧了,然后送你一份大大的嫁妆!不过你出嫁前必须要有应对一切的能力,或者我确认那个人值得托付一生。

那天他说了很多话。

第一次下山,我吃到了很多美味的东西。

第一次下山,我买了很多东西,可买来买去最多的还是书。

第一次下山,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戏剧这种东西。而看的第一幕剧就是关于王路的。

饱食之后,我一个人落寞的走在街头,华灯如昼。那一年帝国流行木华昆仑奴的面具。我也买了一个,没有戴而是拿在手中。

街上行人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或面目狰狞,或憨态可掬。文华寺门口,圆月和灯,白衣的男子褪去面具。

如果那面具之下是你。

第八章 心病终须心药医

走廊上,鹤舞着急的走来走去,紫晴坐在廊柱边发呆。

青玄步走生风,慕容天川跟在身后。

“紫晴姑娘,贫道来晚了,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老爷爷客气了。”

“因为有要事在身,待客不周。不知门下弟子和鹤舞之前有没有带姑娘观赏灵山?”

“我一直和鹤舞姐姐在一起,灵山可真大啊!对了,老爷爷,我想问你个问题,可是又觉得有点冒昧。”

“重栖山取宝,紫晴姑娘立下大功,还未言谢。姑娘是我灵山贵客,但问无妨。”

“我之前读碑文,上面说灵山派是由太乙金仙所建,已有五千多年的历史了。灵山七峰七绝地的布局似乎很玄妙,是一种阵法。我想知道这阵法也是由太乙金仙所布置吗?”

“紫晴姑娘对阵法的精通实在远超老朽的认知。不错,灵山七峰之上有天罡无极护山大阵,而这大阵确为我创派祖师太乙老祖所布置,护佑我灵山五千年安泰,不被邪魔侵扰。”

“这大阵极为玄奇,看似护卫却又暗含封印,比我见到过的所有阵法加一起还要复杂。我之前偷偷放出小盘,想一看究竟,结果小盘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老爷爷我只是好奇哦,你别怪我。”

“哈哈,紫晴姑娘只是好奇举动我怎么会责怪,况且我灵山天罡无极阵傲立五千年,从来没有人能解其中玄妙。”

“老爷爷。这阵是依照北斗七星天相所布,阵眼位置是那无灵塔,阵局精妙绝伦,无懈可击。但是那阵眼位置的无灵塔上有一些凌乱的剑痕,说明曾有人破阵啊。”

青玄听完,面有难色。慕容天川向紫晴使眼色,要她别问了。青玄顿了一顿,随即大笑:“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阵法高手,我灵山正气蔚然千年,也没什么好隐晦的。这阵确实被人破过半次。说起那人却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当时天罡无极外阵被破,他直接突入了无灵塔,我灵山无人能挡,但他在无灵塔下挥剑一夜,留下一句这阵破不了便走了。所以说是破了半次。”

“这天罡无极阵必是阵中阵,不过能破外层的护山阵,那人的阵法造诣也是登峰造极啊。”

“鹤舞,刚刚掌门要青茗师弟去雨宫联络寒月仙子,你便随青茗师弟一起去吧。”青玄一转话题向风鹤舞说到。

风鹤舞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天川,等下我灵山弟子就要集结向京都出发。掌门要我命你先送紫晴姑娘回家,然后再赶来与我们汇合,不得有误。”

“什么?又要送这狐狸精?”风鹤舞大叫道,只是看到青玄严厉的眼神,才极不情愿的低下了头。

“紫晴姑娘稍等,我有几句话要嘱咐天川。”青玄向前走了几步,慕容天川回头看了看紫晴和风鹤舞略有些无奈,走到了青玄身旁。

青玄看着慕容天川,嘴角微动,看似耳语,实则做样子传音入密。

“川儿,这紫晴姑娘来历不明,掌门说那破阵的三样法宝绝非凡品,但她一副不经世事的样子,我阅人多年,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很是奇怪。所以掌门这次要你送她下山,是要你探明她的虚实,尤其是她口中所言的老头子。你将这块探灵石带好,看看那个老头子是否真如紫晴所言未有修行。如今多事之秋,实在不能不多点心思。”

慕容天川正要为紫晴辩解,青玄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继续说道:“掌门说重栖山得到的丹药乃是天地至宝,有起死回生之效。如果你这次能够探明紫晴的虚实,我便向掌门申请,将一颗丹药赐予你师父,也许他的疯病也能治好。”

一听到师父,慕容天川只能点头。

“如果探明这紫晴和那老头子真没有修行过,便可不放在心上,不过你最好能够将二人说服上我灵山,为我灵山出力,在此之前要不动声色。还有见到那老头子之后,火速来京都与师兄弟们汇合,不要再耽误时间。”

青玄说完,笑着走向紫晴:“姑娘,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和天川下山了,请你保重,有时间就来灵山玩。”然后又对着风鹤舞说:“鹤舞,你跟我去找青茗师弟。”

风鹤舞恶狠狠的瞪了紫晴一眼,像在警告。又深情的看了慕容天川一眼,跟着青玄走了。

看着二人走远,紫晴向慕容天川问道:“这次可真遗憾啊,没有见到慕容大哥的师父。”

慕容天川有些动容:“这次你不会见到我师父的。”

“怎么了?”

“我师父疯了。”

听完,紫晴沉默了。过了半晌,慕容天川整了整精神:“不过没事,我想以后你会见到的。上次在重栖山取到的灵药也许能够治好我师父。”

“疯癫的人吃药是治不好的。”紫晴小声怔怔的说到。

第九章 落霞山下青叶庐

老头子我回来了。

如果你喜欢做梦,就像我一样。

不管梦里发生了什么,总会有云霞缠绕的山峰,青翠浓密的竹林,一间茅草庐,看似简陋却足够温暖。美梦中,吃着大餐,那竹子做的餐桌,总有两把椅子,两副碗筷,而吃的人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幸福之余有些空落落的,似乎缺了什么,但梦中的你想不起到底缺了什么。噩梦,冰天雪地中,你被独狼追赶,拼命的逃,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惊恐中抬头是那熟悉的小屋,于是在安心中醒来,擦去额头的冷汗。

这样的地方就是家。

我了解的老头子没有爱人,也没有朋友,但他有家。

“家”,是老头子最早教会我几个字之一,最初默写时只有一种冰冷,就像另一个字“爱”给我的感觉一样。

家,就是很多人在一起生活的地方,有房子,有锅灶,有亲人。年幼时,老头子这样为我解释到。

家,就是你最离不开的那个人在的地方,不一定有房子,有锅灶,但一定要有他。

一切亲切有如你自己的肌肤,带着体温。

篱笆小院里,没有想象中的杂草丛生,兔子一一也没有被人拐跑吃掉,只是变得更胖了。

老槐树下的棋桌黑白间的僵局。

突然间鼻头一酸,从未有过的情绪,也许可以称作傲娇,“老头子,晴儿回来了。”原来被等待和等待都一样,来的都是那么热泪盈眶。

草庐竹阶上,一袭白袍。

紫晴站在原地。

灰白头发,密布皱纹的脸,无神的双目,依然挺拔却算不上高大的身姿。

渐渐她的视线模糊,泪眼朦胧。

慕容天川也看着草庐上的人。有黑发,却是白发间的残党,稀疏中坚强。腰背挺直,却谈不上任何的硬朗,就像根死依然执着中的枯木树干。耷拉的眼角,耷拉的嘴角,密密麻麻的皱纹,白色的长须,无神的双目,平静异常。也许他的样貌不算很老,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极其年迈。那双半死的眼在紫晴身上逗留半晌,此刻正盯着慕容天川。

“晚辈灵山慕容天川,拜过老前辈。晚辈奉师门之命护送紫晴姑娘回家。”

老者点了点头,不发一言,转身回了草庐。

“慕容大哥,我们也进去,老头子就是这样。”紫晴说着上了竹阶。慕容天川感觉很奇怪,却也说不出哪里奇怪。

草庐内是竹制的,与外面的简陋相比,竟然有几分雅致。正门中堂有一幅山水画,儿童涂鸦一般,也没有落款,初看觉得好笑,可仔细品读之下,却隐隐然暗藏气韵。中堂没有桌椅,只有竹席铺地,小小火炉上金属般釉光的紫砂壶里正熬着一壶茶。

老者居上席地而坐,伸手示意慕容天川在对面坐下。然后左手三指讲究的卷住袍袖,右手拿起茶壶轻轻上下三点为慕容天川沏了一杯茶。慕容天川略有拘束,低着头接过了茶杯。

紫晴没有坐下,而是在草庐里走来走去,一会摆摆这个,一会弄弄那个,一会又走进草庐内堂。

“慕容天川?”

“晚辈在。”

“世家子弟,相貌英俊,举止有度,不错。尝尝我的茶吧。”

热气升腾,慕容天川双手执杯,放在鼻前,一股清香直至丹田,喉头一阵干涩,顾不得礼节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渴饮之下不觉有些失仪,但清爽之气让人只想再饮一杯。

慕容天川口中回味,正欲品评,老者为他又斟了一杯。

“老头子!你看完书又到处乱丢,不是跟你说了看完书后要规整好吗?需要换洗的衣服让你放竹篓里,你也不听。真不知道你每年出去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中堂传来紫晴的抱怨声。

老者似乎没有听到,慕容天川有些尴尬。

“灵山派?”

“嗯。”

“老朽虽不问世事已久,早些年也知这灵山为江湖大派。”

“嗯,灵山历史悠久,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

“慕容少侠家在何处?”

“家在湖西。”

“湖西慕容家?算是皇室旁系了。家中高堂安在?”

“嗯,父母康健。”

“慕容少侠可有婚配?”

“幼时有婚约,现未有婚配。”

“幼时有婚约,现未有婚配?”老者笑了笑,“那也无妨。”

慕容天川脸红如柿,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埋的更深了。

“前辈,晚辈已将紫晴姑娘送到,因为师门还有要事,所以就不叨扰了,晚辈先行拜别,改日再来拜访前辈。”

“山野自有待客之道,慕容少侠稍坐,今日不妨留住在此,明日再行。”老者摆摆手。“丫头,我去镇上一趟。你招呼一下慕容少侠,我去去就回。”

紫晴抱着装满衣服的竹篓从内堂走出。“对了,老头子你今年怎么回来这么早?慕容大哥你稍微坐一下,我去洗衣服。你赶路也累了,今晚就在草庐休息,明天再去京都跟你师兄弟们汇合吧。去京都不免又是一场大战,不如在这里养好精神再去。”

老者起身:“衣服先放着吧。你带慕容少侠在草庐转转。”说完便径直走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久了,步履有些蹒跚。

紫晴看着老者出门,一脸怅然。

“慕容大哥,我带你在草庐转转吧。山野村居可比不上灵山与你家慕容府哦。慕容大哥不要见笑。”

进了中堂的门便是内堂,丈余见方的小室,只有一张床,正对床的是一扇小门。

“这里是老头子的卧室。”紫晴说完推开了那扇小门。

原来小门之后别有洞天。

尺余的草檐,数米的竹廊,一个很大的院子,茂密的竹林环绕着周围成了天然的围墙。竹廊对面是数间木房,木房背后是一座凌云的石山。

与草庐的篱笆前院相比,这院子干净整洁,面积约有数倍。只是院子最东边堆起了一座坟冢,坟上长有几支蔷薇,坟前是一座无字墓碑。

看着慕容天川疑惑的样子,紫晴解释到:“老头子年轻时候是一个阴阳师,跟着他师父四处云游寻龙探穴。所以学了很多阴阳义理,阵法八卦,奇门遁甲之术。直到他云游四方走到落霞山下,见鹰山鹤水,风有龙形,是一处宝地便在此定居。因为老头子孤苦无后,所以早早的为自己准备下了墓穴。这无字墓在我来草庐之前就有了。年纪大了人就容易迷信,老头子从来不让我去那墓旁,说女人的阴气会破了宝穴的风水。不过慕容大哥是男的,你可以去跟前瞅瞅。”

慕容天川摇摇头:“还是尊重老前辈的意愿比较好。”

“这间是老头子的药房。”紫晴推开了一间房门。木房依石山而建,靠山处竟无墙壁,而是凿出了一个数百米见方的石室,从外面看根本想象不到里面竟有如此大的空间。

药房内,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竹制药架,药架上的药品分门别类挂着竹子的药签,字迹极为潦草。慕容天川叹为观止,就算灵山的药房也不过如此。

“老头子说这些年落霞山上已经没有多少上年份的好药了,所以每年都要出门云游采药,我知道这不过只是一个借口,他只是不想跟我一起,自己想清闲而已。”

慕容天川看看了药签。金灵草六十年份,古叶参两百年份。不光是数量,单说这些药品的珍惜程度足以叫一些江湖门派的药师咋舌。

紫晴走出药房,又推开了另一间房门。“这是老头子的书房,慕容大哥你看看是不是巨多?”

这是一间比药房还要大上许多倍的石室。密密麻麻的书架几乎看不到头。经、史、子、集、文、阵、符、医、杂、闻、玄、话、阴阳每隔几排书架,上面便写着大大的篆书字,代表着这些书的门类。慕容天川按那些篆书字边走边看着这些藏书。

“哎,紫晴姑娘这最后一排书架怎么是空的?”

“老头子说做书架的时候多做了一个,为了收集以后碰到的没看过的书。不过我已经想好这些书架放什么了。你看最下面,我偷偷的写了个标签不让老头子看到。”

慕容天川向下一看会心的笑了,果然有几个小小的行书字,明显与之前的篆书不同,清秀隽丽。“王路的书。”

“紫晴姑娘,这里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书藏。任何人穷其一生都不可能读其中十一。这书架如此巨大,即便是把王路的戏文和飘叶旅者们的书作全放进去,也只占其中一格而已。”

“那慕容大哥你信不信有人把这些书全部读完了?”

“即便是寿如我灵山谢真人,也不可能读完。”

“我也不信,可老头子就是这么吹牛的。我读了那么多年书,也不过区区五千而已。”

“五千?”慕容天川瞠目结舌。紫晴难道跟她家老头子一样喜欢吹牛吗?

“嗯,老头子教我一种方法,可以目阅十行,过目不忘。老头子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这种方法,必须很聪明才行。”

虽然紫晴一脸真挚,慕容天川还是半信半疑。

“不过很多书我都看不懂。老头子说没事,慢慢阅历深了,自然就懂了。”

走出书室,墨香依旧。紫晴关上门:“剩下的两间房,一间是我的闺房,一间是灵堂。老头子说女子闺房不能让男子进去。所以慕容大哥我带你看看灵堂吧!”

“灵堂?”慕容天川更加诧异,可是紫晴已经推开了一间门。这间木房没有凿石山,是正常规格。里面有一红油色木桌上面有五个灵牌,每个灵牌上面都只有一个友字。

“哎,这里怎么又多了一个灵牌。”紫晴一脸茫然,更加茫然的是旁边的慕容天川。“老头子说他以前有很多朋友,只是慢慢年岁大了,有些朋友已经故去,而有些朋友也不再往来。这个灵堂是老头子为他那些过世的朋友布置的。以前只有四个灵牌,这个新的看样子是这段时间老头子回来后才弄的。不过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老头子有什么朋友。”

慕容天川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草庐的后院已经给了他太多的疑问和惊讶:“前辈果然是世外高人,这后院无一不让人惊叹。”说着不觉摸了摸身上带着的探灵石。

“对了,回来之后还没有给一一喂香草呢。一一最喜欢吃了,可老头子只喂它吃菜叶萝卜。”紫晴忽地想起草庐前院的兔子,跑了出去。

第十章 白云苍狗山如旧 沧海桑田梦似真

奇怪,还是毫无波动。

老头子从集市回来之后,慕容天川从不同的方位三次使用了探灵石,可是那探灵石毫无波动。

慕容天川非常疑惑,又对着自己连续使用了几次,探灵石每次都剧烈的震动。难道这老头子真的是未修炼之人?看了草庐的收藏,很难相信眼前的老人居然是普通人。

老头子在集市买了很多食材,在紫晴的忙碌之下很快变成了一桌珍馐。慕容天川无话,老头子不语,尴尬万分。

菜齐。紫晴落座,老头子笑眯眯的打开了酒葫芦,为三人各斟一杯。“少侠,请勿客气,先饮此杯。”

慕容天川以往是个滴酒不沾之人,可是今天在长辈盛情之下也不好推却,只得闭眼屏气一干而尽。

烧灼,酸苦,下肚之后,余味甘甜,全身暖热。

紫晴看着天川的样子捂着嘴笑了。

“老头,皇帝死了。你知道吗?”

“皇帝死了?哪个皇帝?慕容龙兴吗?”

“老头,慕容龙兴是哪一年的老黄历哦,我说的是当今圣上慕容秋高死了。”

“哦,这么小就死了啊。可惜了。”老头子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看慕容天川的样子,知其必不甚酒力,便不再相劝,貌似微醺,隐隐间喜意浓浓。

“老头,你到底有多老呀,连秋高老皇帝在你眼里都小哦?”

老头假寐,紫晴问完半晌不答,猛抬头,笑着说道:“老?蟪蛄不知春秋,我正值壮年,离老还远着呢!鹏雀皆禽翅不同,人仙无异寿不同。说了你们也不会懂的。这么说吧,我第一次上灵山,谢老头还是个看门童子。哈哈。”

慕容天川一口菜差点喷出来,赶紧拿出锦帕虚掩住嘴,觉得失态。

“老头你是越老越会吹牛啊。”

“我从不妄语。”

“你这么老,那你知道王路吗?”

“王路?”老头子的脸色有些变了,他放下了手中的酒,严肃间似有所思。“王路。好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王路一百二十年前就死了。”

“老头,你知道王路?那你给我讲讲呗。戏文上的那些是真的吗?”紫晴睁大了眼睛看着老头子。

“戏文多是杜撰怎可全信?这位慕容少侠和王路年轻时候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相貌气质天资远超王路。王路是个失败者,假以时日慕容少侠必会超越他。”老头子说完又倒了一杯酒,拿在手中久久没有入喉。

慕容天川听完老头子的话,脸上一阵红晕:“前辈说笑了,晚辈怎敢跟神话相比啊。”

“江山代有才人出,往事尘封,任何神话都有被超越的一天。何况我并不欣赏王路。”言毕,满饮。

紫晴还想再问,可是见老头子神色异常便不再多嘴。慕容天川也察觉了老头子的变化,尴尬间低头吃饭。

“帝都要打仗了吧?”老头子话锋一转,面向慕容天川。

“老头子你咋知道要打仗了?”

“皇帝死了,四个儿子全不是省油的灯,怎么会不打仗。”

“回老前辈的话,四王确实要汇聚京城,但是否要开战目前尚不可知。”老头子听完慕容天川的话,满意的点点头。陈述事实却不妄言未知,确是年轻人中难得之人。

“慕容秋高虚有六十,修为不错,生有四子皆为龙凤。治国虽不算明君,但举国安定,也不算糊涂。只是此番早逝,免不了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陛下驾崩,四位皇叔都乃是品修绝佳之人,晚辈想他们一定会以黎民百姓江山社稷为重,不会过分计较个人得失。”慕容天川放下手中碗筷得体的答道。

“少侠明天要去帝都吧?”

“嗯,本门弟子应平安王召令,本月十五前于京都相聚。”

“老朽有一事相请,还望少侠莫要推辞。”

“前辈但讲无妨,晚辈能做到的必会尽力。”

“我年纪大了,近年多在外采药,明日又将云游。只留紫晴在此,江湖险恶,紫晴又未曾修行,所以请少侠此番去京都能够带上紫晴。一来她也可以见见世面,二来也省去我后顾之忧。”

慕容天川闻言,心头一惊,赶紧回答道:“如果紫晴姑娘愿意,前辈放心,晚辈绝无异议,正好去京都路上也可以互相照应。”

紫晴留恋的看着老头子也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她知道,就算自己不跟着慕容天川去京都,老头子也会说走就走的。

“如此甚好。”老头子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盒还有一张银票。“我遍寻名山,得此一宝,今日送于少侠,权当做替老朽照顾紫晴的酬谢。”说着打开了锦盒,一股清新之气满溢草庐。

“这株回天草,约有千年年份,有回炁生肌之效。请少侠妥善使用。”

慕容天川看着锦盒中的灵草,目瞪口呆。回气生肌?千年回天草简直可以起死回生。“前辈如此至宝,慕容天川不敢收。”

老头子头转向紫晴,用手将锦盒推向慕容天川,却也不再回话。“这番去京都,免不了一些花销。这是我数十年采药积蓄,路上切不可让慕容少侠破费。”老头说完将银票递给紫晴。

天宝商号,金签一千两整商票。

“老头你这么有钱啊。你怎么变大方了?”紫晴拿着手中的银票反复看了看,这能买多少醋海带啊。

“待你出嫁,我再送你一份大大的嫁妆。哈哈。”老头子摇了摇酒葫芦,将最后几滴酒倒入酒杯,抬头饮,意犹未尽。“年轻真好。容颜永青春,躯体不可衰,精气不竭,神魂不朽,唯有这心,总会老迈。真的有点像。”

第十一章 过去的钥匙

这一晚老头子睡得很香,中堂竹榻上和衣而睡的慕容天川很快就听到了来自内堂老头子轻微的鼾声。平和匀称有力,真不像老人的呼吸。

慕容天川满腹心事,自然睡不着。

睡不着的还有紫晴。

紫晴最近一直失眠,总是会想起很多事,眼前的事,过去的事,甚至未来的事。

自己才十八岁,怎么就这么喜欢回忆了。

胡思乱想最是煎熬,找点事做吧。

紫晴点亮蜡烛,明天就要走了,看看还有什么没有带的东西。再次打开整理好的袋子,一样一样摆出来,嗯,一件不差。哦,对了,还有老头子的画像,紫晴从柜子中拿出老头的画像,这是紫晴在老头睡着之后偷着画的。如果自己有天心和尚的圣手就好了,勉勉强强有点像老头吧。咦,这老头子的像咋有点怪怪的?咋跟之前的感觉不同了,是因为夜晚光线的问题吧。收好老头子的像,紫晴注意到了那本泛黄的手札。

这两天一直都在忙,居然把这本王路手札给忘了,正好失眠,拿来读一读。

“余生于寒潭,苟活于世三十余载……”

————————————————————————

寒冬,冷桥,冷月。

街转角处的小楼,冰冻的飞檐斗拱如同霜刃,破布遮体的孩子看了一眼,觉得冷的扎眼,便赶紧低下头继续向前。挂着寒霜的枯枝,雪地上是小小赤脚留下的一深一浅的印痕。

漫无方向,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可是他的目光依然坚定。要么走出这片寒冬,要么走向死亡。他很清楚如果停下来,大雪会将自己覆盖,来年春草发芽,自己就是最好的肥料。

远远的出现了火光,他捧起一大块雪,将自己冷的发烫的脸埋在其中,然后再看,果然是火光,不是幻觉。他开始向火光奔跑,摔倒,爬起,再摔倒。火光,那是生的希望。

慢慢的视线开始迷离,意识冰冻。火光在摇曳,倒在雪地中的他伸手去触摸那貌似近在咫尺的火光,他笑了,手缓缓的落下,雪将他掩埋。白茫茫的一片,连着天空还有远处的群山。

我死了吗?温暖,还有肉香。这大概就是天堂,天堂也是冬天吗?这些树可真高大啊。

他睁开眼睛,眼前除了熊熊燃烧的烈火,火上烤的火红流油的山羊肉,还有一个满脸胡茬的人坐在火边。

“我死了吗?”

那男子并不回答,只是递过了一大块山羊肉。

男孩一把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兽皮,抢过那块山羊肉在火边大口大口的啃起来,一边吃一边不住的打嗝。男子看了一眼,递给他一个葫芦,男孩接过去,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烧断喉咙的辣,他把嘴里来不及咀嚼的肉吐了出来,男孩有些不舍得看了下吐出的肉,摸了摸肚子,又大口的咬下一片。

热了,全身都开始热了,活过来了。

吃饱之后,因为烈酒的缘故,男孩有些晕晕的。他看着火发呆,脑袋里一片空白。熬过了一天,明天如果出太阳就能再熬过一天。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路。”

“你父母呢?”

“我没见过母亲,父亲得了痨病咳死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冰天雪地乱跑?”

“今年村子闹了灾荒,村长爷爷找了个法宗的道士,他说是白虎煞星作祟,需要找一个午年午月午日出生的人献祭给白虎煞星,来年才不会继续闹饥荒,找来找去全村就我一个人,他们把我绑了准备第二天献祭,李二叔半夜在柴房找到我,要我跑,我就逃出来了。”

“这些法宗的败类!王家村?是寒潭边的王家村么?那离这里好远啊,你跑了多少天了?”

“不记得了。”

“寒潭,午年午月午日,马化龙形。孩子你过来。”

男孩点了点头,走到男子面前。男子伸出大手,捏住孩子天灵,然后向下捏颈骨,脊椎,肩骨,一直到踝骨。男孩有点怕,但是却不敢动。

“妙哉。妙哉。难道这就是命运的转机吗?孩子你既然无亲无故,以后可愿跟我一起乞讨?”男子对着男孩说到。

“愿意。”男孩捏紧了双手,目光坚毅。这也许是自己能够抓住的唯一生机。

————————————————

初春的太阳暖暖的,冰雪融化后,探出头的草芽伸了个懒腰,绿色带回大地的生机。

我叫王路,今年十一岁,身边这个喝醉的男人我叫他师父。

我们一起相依为命熬过了那个最冷的冬天。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

雪化的那天,我们走出丛林,在断桥边,他让我跪下,从怀里拿出了一本用黄绢包裹的卷轴。

“王路,你可愿做我徒弟?”

第一次见他那么严肃。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有点可怕,不住的点头。

“磕头吧,磕七七四十九个头。”

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他要我磕,我就磕。

“一七,化形为物感天地。二七,金丹凝结神魂聚。三七,一朝飞仙了生死。四七,心眸无惑窥天机。五七,步踏星罡凌日月。六七,至高无上明法则。七七,法则不变终需毁。”

他口中念念有词,我磕的头昏眼花。

磕完头,他将卷轴交给我。

“你需记住两件事。一、永远不要跟任何人说自己是我的徒弟!除非你走到这世界之巅。二、我所传授于你的,你不可在任何人面前展露,除非你走到这世界之巅。”

“记住了,叔叔。”

“还叫我叔叔?”

“记住了师父。”

“我要你发誓,如有违这两条,此生不得善终,永堕轮回。”

“我发誓如有违师父说的,此生不得善终,永堕轮回。师父,那你教我的是啥啊,烙饼还是当铁匠?”

“愚钝!师父要教你的是修仙之法,长生之术!”

“师父,我可以不学吗?我想学门手艺,能吃饭的手艺,以后咱们就不用讨饭了。你老了我就能养活你。”

“愚钝!”他展开卷轴,撕去头和尾扔进火里。“这天地密卷开始的我会教你,最后的几章如果你有天资便可自己领悟,如果没有机缘看了也是白看。”

那天改变了我的人生,虽然当时我心里想的却是一有机会便去学门手艺。

我不想自己饿死,更不想他饿死。

————————————————

“何为修仙?”

师父闭眼打坐,双手结印。我也照样跟做。

“修仙不是进化,而是返璞。人乃万物之灵,人从何处而来,便要往何处而去,寻根溯源便是修仙。智断灵根,欲毁心窍,器堕勤修。灵智相合,欲化初心,器补拙缺便能天人合一。”

“混沌为炁,炁化无有,无有演阴阳,阴阳循因果,因果导轮回,轮回之境便是命运,此皆为道。有道必有非道,道与非道不可生亦不可灭。道化真形为十二真神。真神之下为八部:天人道三十六次神、又有龙众、阿修罗众、紧那罗众、乾达婆众、夜叉众、迦楼罗众、摩呼罗迦众。”

“天夺人灵,偿之以智,智存神识,神识隐炁。修仙之人便是以炁为核,引炁聚灵。炁分金木水火土五元素,五炁两两相配,有金木、金水、金土、金火、木水、木火、木土、水火、水土、火土。此十五类为人之基,炁之基。人之炁,初散于全身,修行之后归于丹田。炁之杂乱兼具十五类中几种为凡体,平庸修行者是之。只存金木水火土之炁且比例相等为仙体。仙体之上为独有金、木、水、火、土其中一种,名为纯素体。纯素体之上为兼具十五种炁,且比例相等为全圣体。全圣体之上还有一种无体,兼具十五种炁,十五种炁却融合为一不分彼此成为一种新的炁,这便是无。你听懂了吗?”

我摇摇头:“一句都听不懂。”

“那你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

“我天生只有水炁,是万中无一的纯素体。其他炁都是后天经过修炼补上的。那你知道你是什么体吗?”

“不知道。大概是凡体吧。”我想起父亲在世时并没有提到过家里有任何修仙者或者和修仙者有关的事,便这样回答到。

“不,你便是修仙界千年一遇,修行中化腐朽为神奇的全圣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直都以为全圣体是只传说而已。天地密卷中的理论终于有了实践的机会。我们的修行就从明天开始吧。”说完师父站起身来,右手中多了一柄断剑,左手二指并拢按在断剑上,自上而下“起!”剑柄处忽生一道通透水气,化为剑身,接着赤,金,青,白四道光如同蛇躯绕着水气剑身缓缓而上。“希望有朝一日你也可以达到这般境界。”说着他双手垂下,水气剑身消失了,断剑还是只有剑柄。“这些钱拿去镇子上吃点好的吧。算是明天修行的补偿。”说着他递过来一两银子。

————————————————————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的痛苦。每每想起,骨骼碎裂,血脉寸断的疼,心有余悸。

师父是个很抠门的人,换句话说是个很穷的人。

镇子旁边是一片很大的森林,每天师父都会去采一些野果野菜,偶尔还能抓到一两只兔子之类的,我们倒不愁吃。他每日都得喝二斤烈酒,不问品质,我便上街乞讨为他换酒喝。我很奇怪师父一身本领为什么不去赚钱,就算做个猎户也很好啊。

一两银子是一百文铜钱。五个铜钱便可以买个馒头。

街上有卖烧饼的,之前乞讨的时候,有人给过我半张,特别好吃,只是很贵,一块烧饼十个铜板。我买了两个烧饼狼吞虎咽垫饱肚子之后,捏着手中的铜板,不断的吞着口水,犹豫再三还是向路边的街摊跑去。

“阿婆,我要买一个烤鸡腿,一只烧鸡爪。”

“三十文钱,孩子。”

————————————————

“吃饱了吧。”

“吃饱了,师父。”王路摸了摸怀里的两个纸包,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师父。“师父这个给你。”

师父看也没看:“你先放到一边吧。来到这里坐下。”

王路点点头面对着师父坐下。

“修仙之道共分八个阶段:养炁之精纯,炁沉丹田,铸造炁海之基为筑基;修炼体格,强化体魄,让肉身成为能够养炁之容器为锻体;炼炁运炁,化炁为己用,以炁海为命之本源为炼炁;炁分五元素,十常形,炁填脉穴,与天地之灵共鸣为聚灵;真炁化形,化炁为物,物纳精炁,此为化形。筑基、锻体、炼炁、聚灵、化形这五个阶段,我叫他们为江湖阶段,常人达到化形之境界已可纵横江湖,为绝世高手。化形之上,凝结炁海,丹田化实,命门结成金丹,此为结丹期;金丹之上,寿数百,凭虚御风,逍遥而游者为修仙期;修仙之上,与天地同造化,与万物共吐息,为窥神境界。而窥神之上……。结丹、修仙、窥神这三个阶段便是仙圣阶段。这八个阶段是万年来所有修仙者的共识。但是在天地密卷中著有一种秘法:筑基之前洗髓淬体,结丹之前通窍明神,修行又为十个阶段。今日我便要按照密卷所载方法为你洗髓淬体。也许你会恨我入骨,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和洗髓的无尽好处。王路,你做好准备了吗?”师父说出最后这句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王路一脸莫名,只有点点头。

一股强横的真炁从师父身上迸发而出,浓厚威猛而又源源不断,王路感觉到一种窒息的压迫,整个木屋都在颤抖,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师父目光锐利盯着王路,真炁还在不断的喷薄而出,终于师父咬了咬牙:“入!”原本四散的真气开始凝聚,不断凝聚直到变成一根针大小,从王路的头顶扎入。

“师父!疼。”王路捏紧了拳头大叫,穿刺的剧痛让他倒在地上。师父的眼睛有些微红:“封!”一道光柱自师父手心发出,在地上化为八卦状,王路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只有拼命哭喊。

师父身上的真炁比之前倾泻的更猛了,原本无色的真炁与空气摩擦后变成赤红,雾气如青烟缓缓上升,他左手五指并拢凝结真炁,右手二指作剑状,引导一根一根的炁针从王路头顶扎入。

“师父,求你,师父,我疼。”王路扯着已经哭哑的嗓子向师父哀求。

师父额头汗如雨下,右手指剑触在王路的眉心。“散!”那些不计其数无限浓缩进入王路体内的真炁此刻突然间膨胀,王路就像被吹起的气囊,身形膨胀了有一倍多,如果不是师父用指剑压住,也许他已被真气炸碎。血管一根根被撑爆,肌肤如皮球虽然没有一丝伤口,但是不一会鲜血还是将王路通体洗透。王路昏死过去。

师父触在王路眉心的指剑清楚的感受到了王路全身血脉崩裂,真炁还在他体内膨胀。“聚!”一瞬间王路膨胀的身体缩回原状,体内鲜血井喷一般,师父满脸是血。那些原本膨胀的真炁此刻在王路每一个骨结处重新凝聚。

“碎!”师父左手换右手,还是二指为剑,刚刚凝结的真炁在王路骨结处炸开。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师父!我要死了!师父,求你杀了我吧。”刚刚疼的昏死过去的王路,在这比之前还要疼数倍的痛感下苏醒过来。这一声哭喊让师父锐利的目光闪过一丝悲戚,不过仅有片刻,师父眉头重新紧皱。

全身血脉尽毁,二百零六块骨头粉碎。王路再一次昏死过去。

师父双手开始发抖,嘴角间有鲜血流出,损元过多的他此刻感到一阵阵的晕眩。他咬紧了牙关。“出!”细如毫发般的真炁带着十五种不同的色彩从王路全身七百二十个穴位喷射而出,直冲碧霄,如同七百二十个烟花绽放。

终于师父倒下。

“王路,天命之门我已经为你打开,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不过即便是你因此成了一个残废,我也会叫你一生拥有享不尽的世间富贵荣华。”

师父说完,看到了地上沾着血的纸包,里面是一个冷了的鸡腿。王路的衣服因为真炁外泄而破碎,怀里的纸包也裂开,里面是一根从根部很细致的啃了三分之一的鸡爪子。

师父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苍天!这个孩子付出的断脉碎骨丧炁代价和我李慕白六十年的修为难道还不能换回一个脱胎换骨的重生吗?”

----------------------------------------------------------

醒来后,我发现我已经不能动了,身体似乎已经离我远去,完全没有了知觉。师父趴在我身边睡着了,看样子极为憔悴。

“王路,你醒了?”看师傅的样子非常欣喜。

我对着他笑了笑,“醒了,师父。我不疼了。”

师父喜笑眉开的脸上突然变得十分落寞。

“师父,我做错什么,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徒儿,没有。你全身血管爆裂,每一寸骨骼都碎了,又怎么会感觉到疼痛呢?”

我无奈的笑了笑,叹了口气:“唉,师父。你是要赶我走了吧。我不能动了,再也不能给你讨钱换酒喝了。”

这一刻我看到师父的眼睛中有泪光在打转,不知道怎么的,跟着我也流下了泪。

“不会的,徒儿。只要不用力,你的血管会慢慢愈合,而你的骨头我也会给一块一块接上。也许一年,也许得十年。但师父一定会让你康复的。以后你想吃啥,师父就给你买啥。”

“师父,你对我真好。那我洗髓成功了吗?”

“成功了一半,等你康复就算成功了。”

“那我以后修行是不是会很厉害?”

“不,你原本是全圣体。这次洗髓将你先天的真炁全部炸裂抽出,残存零星散碎的真炁,也杂乱的散布在了你全身七百二十个穴道中。所以你以后的修行要比别人难百倍。你得重新将那些散碎的真炁凝聚于丹田。当这些炸碎的真炁重回你的丹田,经过筑基、锻体、炼炁、聚灵像正常人一样时,化形期的你便真正完成了洗髓。到那时,你就会知道这洗髓的无限妙处。不过这只是天地密卷中的理论,至于是否真的如书中所说,还要你自己一步步去感受。修真十万年,你是第一个全圣体洗髓的人。原本你的全圣体必将使你成为修仙巅峰的存在,但是现在你的路要比天资平庸的人还要难,不过如果真的成功,你将有可能冲击后窥神期那神话般的阶段。你恨师父吗?”

“不恨啊,师父。是你救了我,这半年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从小没有父母,师父要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只要不赶我走。”

“全圣体本来就是修仙绝世罕见体质的存在,有谁会暴殄天物去将它毁掉再造!又有谁舍得自己的至亲这么小体会刮骨剔肉之痛,如果不是为了至亲,又有谁愿意用六十年的修为燃烧真炁为人洗髓淬体。这一切今天都发生了。徒儿,师父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师父你说啊,只是我好像根本帮不了你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能五气凝元,三花聚顶,请到一个叫做明光圣池的地方用天地密卷的法门帮我杀掉一个叫做万鬼的人。”

“五气凝元,三花聚顶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知道的。”

“好,师父。我答应你。”

第十二章 初入无忧谷

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年的我,现在已经可以拄着手杖下床了。虽然只要一用力,还是会出很多血。

师父出去买吃的了。为了能康复的更快,我们从林中的木屋搬到了镇子里的一间破庙里。神奇的是师父竟然找了份工,给何地主家做私塾先生,这一年来再也没见过他喝酒。

我卧床的一年,师父忙坏了。

天还没亮便去山里采草药,回来之后便去给何地主家的子弟们上课,晚上教我习字习文,讲解天地密卷。

又是一年春天,当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站在地上时,终于看见师父又笑了,笑的像个孩子。

今天很晚了师父还没有回来,我拄着手杖准备烧点热水,等他回来便可以泡脚了。自从洗髓之后,我四肢变得毫无气力。

“快躺下,别用力,伤口要是再次崩裂就坏了。”

是师父回来了。

“师父。没事的,我觉得恢复的很快,可以做些事了。”

“唉,虽然你已经可以活动,可是你始终是要修行的,就你现在的身体,怎么修行啊。”

“师父,这才一年。你不要担心很快我就可以修行了。密卷我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开始修行肯定会速度很快的。”

“但愿如此吧。”

“师父给你。”

“这是什么?”

“你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这是我今天上街买的酒。”

“你上街了?瞎胡闹,伤口崩了,就算是医仙也救不了你。”

师父有些嗔怒,接过了酒葫芦,打开盖子,满足的闻了又闻。突然将葫芦放下,看着很生气。

“你哪里来的钱?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去年你给我一两银子啊,你忘了吗?我买了吃的还剩下五十文钱,一直放在身上,没有还给你。”

师父睁大眼睛,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打开葫芦盖子,将酒一饮而尽。

那一刻我很满足,毕竟也算为师父做了一点事。我看着他酣畅的样子开心的笑着,突然间一阵晕眩,便不省人事。

“徒儿!”

师父将我抱到床上,然后二指搭脉。

“完了,炁散魂失,洗髓反噬。”

“师父,我会死吗?”

“不会,师父不会叫你死的,一定还有办法。”说着师父竟然趴在我身上哭了起来。“徒儿,是我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复仇将你做了试验品,师父一定不会叫你死,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师父疯了一样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定还有办法!”

“师父,你别哭,你教我的书里不是说了吗,生死各由天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看到师父那么难过,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两年来自己一直把眼前这个男人当做是自己的父亲,跟他在一起的这两年是自己最快乐的时光,即便是早夭我也知足了,谁叫自己命苦呢。

“有了!徒儿,你不会死!”说着师父将我用棉衣卷起然后紧紧的裹在自己的背后。“坚持住,孩子,我带你去找医仙。”

原来师父是会飞的,那柄断剑光华四溢,腾空直上,师父带着我御剑而起。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觉的趴在他的背上很温暖也很安心。耳边的风呼啸而过,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师父在一座大山前落下,山下有一条小路,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路边有块石碑,上面写的字我是认识的:无忧谷。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无忧谷。

“路儿,到这里就不能飞了。你坚持下,我走快点,很快就能见到医仙了。”师父将我重新包裹了一遍。此时的我已经不能说话了,但是隐隐然听见师父的话,我点了点头。

“小白,你去哪里?”

路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牧童,他侧身躺在青牛的牛背上,拦住了师父的去路。

“牧老,我去找医仙大人。这孩子快挺不住了。”

牧童朝我看了看。

“唉,你还是没有放下执念。可惜这孩子天生全圣体,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我永远都不会放下执念,不光是我的仇恨,也是我对大道的追求,只是这孩子是无辜的,我必须见到医仙。”师父急切的说到。

“这无忧谷里哪个不是怪物?庸医那老头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救这个孩子了,见不见你都是个问题。这孩子快挺不住了,我用真炁给他续一会命吧。如果是寻常的伤,不管多致命都是小事,可你这是洗髓反噬啊!小白你清楚洗髓反噬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洗髓反噬,阎王难救,没有真炁之体死了灵魂都不会留下,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突然师父哭了。“这孩子不是我的试验品,他是我的梦想,是我的徒弟,我拿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只要能治好他,我愿意代他去死。只要医仙肯见我,我就有办法让他医治。”

牧童叹了口气,轻轻腾空而起,漂浮到我的身边,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手心中有一道真炁缓缓的流入我的印堂。我感觉到一丝暖意,已经冰彻的心突然热了起来。

“我与这孩子有缘。”说完牧童便消失了。

“路儿,坚持住,前面不远就是医仙庐。”

“嗯,师父,你放心,我好多了。”

——————————————

无忧谷可真美啊。

桂花树下,一个刀客拿着一柄巨大的刀在地上写字。溪边的石桌上一个穿着金色衣服,带着金冠的人正在下棋。师父带着我向前狂奔,我贴着头靠在他的背上看着匆匆掠过的谷中美景,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很多年后我会再次来到这谷中。

在一个草庐前,师父停下了脚步,猛地跪了下去。

“医仙大人,我徒弟快不行了,求你救救他吧!”

没有任何反应。

“医仙大人,我徒弟快不行了,求你救救他吧!”

“你拿我这里当阎王殿了吗?自作孽不可活,拿孩子做实验,现在洗髓反噬,你应该去地府找阎王招魂而不是找我来救他。”

“医仙大人,这孩子与我相依为命两年,是我不好,给他洗了髓,但并不是只为了自己的私欲,求您救救他。”

“好好的一个全圣体让你弄成这样还说不是为了私欲?洗髓真炁反噬,我救不了。”

师父将我放在一边,一个劲的磕头。

“医仙大人,求求你,我真不想这个孩子死。求求你,救救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要打扰我休息。这孩子没个三五天死不了,牧老怪给他输了真炁,你还是带他走吧,不要死在我门前。”

师父还在磕头,流着泪不断的求着,可是草庐内再也没有任何回应。整整一夜,师父的头磕出了血,眼流出了血。

我看着师父,想起了父亲得肺痨死的那一天。那一天,只有我在他身边,父亲说他快要死了,我也是这样哭着,虽然那时候不懂死是什么。那一年我六岁。

父亲死了之后,我就暂住在了李二叔家里。

“庸医老头!你这架子也太大了吧?小白跪在你门口一整夜,你连出来看看都不肯么?”

“关你屁事,牧老怪!他爱跪是他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奇怪的牧童牵着牛站在了师父身后。

“小白,别跪了。起来吧,庸医治不好这孩子的病,所以才不理你的。你求他没用。”

师父还是跪着,头埋在地上:“牧老,如果连医仙大人都救不了我的路儿,我便和路儿一起死在这医仙庐前。”

“没那么夸张,我带你去找药圣。医仙老儿救不了,药圣肯定救得了。”

“去你马的!牧老怪。”那草庐的门打开了,一个麻衣白发的老者走了出来。“我救不了,那畜牲就能救了?”

老者看都不看师父和牧童一眼,而是将地上躺着的我扶起。

“这就是传说中的全圣体么?”老者看着我,眯着眼睛笑着。“别害怕,孩子。来吃个藤灵果。”

我吃下了他递过来的果子,一股无比香甜的味道。

“好吃吧。”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脊梁骨“十三岁了,跟我孙女一般大。这断骨接的,呸!真是智障!”

师父擦干了眼泪,看着老者傻笑着,牧童也笑了。

“庸医,你这老怪也会动恻隐之心啊!”

“牧老怪,这全圣体可不是等闲能见到的,更别说做出用全圣体洗髓这种暴殄天物,人神共愤的事!洗髓反噬这种疑难杂症,千年难遇,我自然会心动。要不要我也拿你那几百年不发育的全圣体洗髓着玩一下?”

牧童面有愠色:“我这是回春!不是没有发育。果然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白你就慢慢留在这里受折磨吧,我先走了。”

言毕,牧童便消失了。

“臭小子,你可知道我医人的规矩?虽然这孩子跟我很有缘,但是我的原则是不会改变的。”

师父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医仙大人,我知道。等价交换,命拿命来换。”

“师父我不要你死!”

“你的那臭命我不稀罕。”

“我有比我命更宝贵的东西。”师父从怀里缓缓拿出了那柄断剑。

“天地剑!你真愿意拿这天地剑来救这孩子吗?”

“愿意!只要能救活他,我什么都愿意。”

“天地剑,一旦认主就会与用剑者灵魂合一,人亡剑毁,弃剑魂灭。你盗剑落魄江湖这么多年来,万鬼之所以不杀你,不是找不到你而是害怕这柄天地剑有所损毁,如果你弃剑不光要舍弃一魂,从此修为再难进分毫,恐怕万鬼也会致你于死地。”

“我早有觉悟。只要能救活路儿。至于万鬼,我不相信他敢在无忧谷杀人。就算不看牧老的面子,也要看下谷主的面子。”

医仙看着师父,叹了口气,又笑了笑。

“世间人总是贪图名利,为了利分毫必争,可总有傻子,会为了一些虚无的东西放下功利甚至牺牲一切。小白,没想到,为了给这孩子洗髓,你居然堕入了结丹期。今日舍剑弃魂,你此生再无修仙可能!非亲非故,这又是何必呢。”

师父看着我笑了笑:“这孩子是我证明自身价值存在的载体,是我一生追求大道的梦想,更加是我切肤贴骨的徒弟,或者我早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天地剑,仙器榜排行第一的至宝!”医仙有些严肃的看着我,“孩子还不快叫小白父亲。”

“父亲。”叫完我哭了,师父也哭了。师父早就拿我当亲生儿子一般,我又何尝不是拿他当做父亲。

“父母生你骨肉,小白于你有再造之恩。孩子你切不可忘记这份恩情,堕境失魂对于一个修炼者来说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医仙转身走回草庐。“李慕白,既然你对这孩子如此舍得,那么我这老头又何必吝啬。来,你二人随我进草庐。彩儿,给这个叔叔和哥哥倒杯茶。”

进庐之后,我看到一个身着五彩衣的小姑娘,跟我一般大的年纪,正在睁大眼睛看着我,第一次有同龄姑娘这样看着我,我脸一下子红了,将脸迈了过去。

“咦,年纪轻轻就要死了,好可惜哦。”说着给我和师父沏了两杯茶。“叔叔,这杯是你的。这杯是死人弟弟的。”

“谁是死人,谁是弟弟!”

师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哈哈哈,我这彩儿孙女,颇通医道,就是从小被我惯坏了,口无遮拦。小白,如果你这徒弟能够痊愈,与我这孙女结个娃娃亲如何?”

“我才不要做死人的媳妇。”彩儿脸一红,跑到后堂去了。

我的脸也红了。

医仙手里拿着叠在一起的三个盒子。说着他将三个盒子一一放在了师父面前。

“万事万物等价交换,这是我所信守的天地法则。既然你拿出天地剑这等至宝又舍去一魂,我也慷慨点,我不光要治好他,我还要他绽放万丈荣光。”说着医仙打开了第一个盒子。

“这是真龙筋。”师父一脸愕然。

说着他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

“这是火凤髓。”师父目瞪口呆。

紧接着他又打开了第三个盒子。

“这是阴阳两仪剑。万年陨铁锻造,仙器榜排第七。”

师父惊讶到喝下去的茶都没有咽下去,一直盯着这三个盒子。

“哈哈,虽然不如你的天地剑,可这也是我行医五百年来压箱底的东西了。这孩子和我有缘。我准备用真龙筋为他续脉,用着火凤髓为他凝炁,而这最后的阴阳两仪剑我准备为他锻上所断的二百零六根骨头。以龙筋为脉,以凤髓为炁源,以神兵为剑骨,怎么样可配得上你这洗髓的全圣体?”

师父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拉了我一把:“路儿,快给医仙大人跪下,感谢医仙大人的再造之恩,路儿,你有救了。不,应该说因祸得福!”说完师父泣不成声,拉着我一个劲的磕头。

医仙扶起了师父,又扶起了我。“快起来,快起来。小白啊,人人都说我医无道性格古怪,冷漠无情。可我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你愿意为这孩子牺牲这么多,而这孩子又天赋异禀,和我有缘,即使你不给我天地剑,我也该为他医治。可是过往是我的心结,我无法舍弃等价医治的誓言。请你们体谅。长途跋涉你们应该也累了,今日早些休息,治疗放在明天吧。”

第十三章 李慕白 (pov李慕白)

不远处,七八条雪狼围成一圈,过来过去的走着。如果不是那锋锐冒出寒光的青眼,你很难在这漫天的风雪中发现有如雪般皮毛的它们。我猛地喝下一杯烈酒,此刻它们正在警惕的看着我,我笑了笑,这群畜生又找到了新的猎物。

很长时间过去了,狼群还是在原地打转。它们并没有袭击围着的猎物,相反只是很警惕的看着我,或者说此刻它们正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隐藏围着的猎物,我的炁能感觉到那种来自凶兽本身的情绪,那是一种保护。我有些好奇,是什么让这些饥不择食的凶兽如此小心翼翼的保护。难道是受伤了的狼崽子?

我凝神细看,居然是一个孩子。

一道剑气飞射,狼群迅速散开,剑气所往身形亦至,我抱起了昏死在地上的孩子,如此寒冬,他衣衫褴褛,破布遮体。狼群跑了几步,又在不远处集结,警惕的看着我和我手中的孩子。我脱下身上的兽皮裹在了孩子身上,冰凉的身体还有几分热气,这孩子没死。我手心凝聚真炁按在了他的胸口。这孩子居然是先天全圣体!雪狼是一种最低阶的妖兽,体内有极少的真炁用于抵御冰霜寒冻。我明白了之前他们的异常,原来他们被全圣体的真炁所吸引,一种低阶原始的崇拜,让它们本能的保护着这个孩子。

智识越少,对灵力的依赖越强。对于雪狼这种尚在蒙昧状态的妖兽来说,一切行动除了生存的本能之外便是对于自然法则天然的遵守和崇拜。

我抱着孩子缓缓向火堆走去,看着我对孩子并无恶意,雪狼群仰天长啸,四散消失在雪地中。

输入的真炁在孩子体内缓缓流动,不久他睁开了眼,

“我死了吗?”

——————————————————

天地间的一切都在遵循着法则,但是法则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比如眼前这个差点冻死的孩子。

本该在父母的呵护下享受童年之乐的他,却在这漫天大雪中倒在雪地中,如果那群雪狼是未开化的普通禽兽,恐怕他此刻已经做了腹内之物,如果不是倒在了我的眼前,也许雪化之时他也只剩一堆白骨。

可这样的他偏偏却是万中无一的全圣体,也就是传说中修仙的天选之人,这样的天资如果生在玄门大派,一定会得到无限资源,成为修仙界的新星,很年轻便会名扬天下。

如果我也有这先天的全圣体的话。

这个孩子叫王路,无父无母。

冬天异常的寒冷漫长。

长期寄人篱下的生活让这孩子比同龄人早熟,腼腆羞涩却又非常有眼色。每天早上他都会捡很多柴火,然后蹲在火堆旁边,从不乱跑。如果我不说话,他是绝不会多一句嘴的。每当我起身,他便会很谨慎的看着,眼神中满是恐惧和忐忑,我知道他害怕我把他一个人丢下。

对于食物他有一种天生的节制,如果我不递给他,哪怕面对再多的食物,他都只会忍着,不会自己动手,也不会偷吃。有时候我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他便也不吃。这孩子让我想起了阿离。

阿离也是个孤儿。

那天也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万鬼带着阿离来到了宗门。她的脸冻的通红,两只手一直放在嘴边哈着气。

最初阿离总是不说话,见到我只是问一声少爷好,便跑开了。

阿离不是人,阿离是只妖,一只狐妖。法宗的道士杀光了阿离的整个家族,只有阿离被万鬼救下带了回来。

万鬼告诉我阿离很重要,她是我的药。一种成年之后便要拿来让我吃的药。

“师父,我不要吃掉阿离!”

每当从噩梦中惊醒,我总会看到这个孩子警觉的看着我。周遭稍有动静,他便会醒来,那是一种本能的警觉。

我逃了六十年,厌倦了。

先天全圣体,也许这孩子便是我生命的转机。

————————————————

天下有三大宗门:法宗、拜日教、天地宗。

兴龙帝国的江湖有五大门派:天剑门、灵山派、霸刀门、雨宫、伽蓝寺。

五大派是凡人修仙之所。万鬼告诉我,天剑门为天剑祖师所创,灵剑门为太乙金仙所创,霸刀,雨宫,伽蓝也都是由一些飞升的修仙之人所建,有迹可循,有史可查。而三大宗门不同,三大宗门是凡人对真神的崇拜之地,似乎天地有人之初,便有了三大宗门,宗门是真神在人间的代理。

天地宗是一个另类的存在,每一代只有两个人,宗主和宗主徒弟,其他全是信徒。宗主羽化或者身灭,便由徒弟继承,新的宗主会收新的徒弟。

有时候觉得万鬼其实很可怜,没有人比万鬼更孤独。

天地宗有个传说,全圣羽化,无体成神。万鬼和我都只是纯素体,万鬼是火,我是水。所以我们穷极一生也只能到窥神的境界,而窥神境界寿有终。阿离不同,阿离是妖,妖只要不被诛杀,躲过天劫便能永存于世。

这个孩子是全圣体,说明他有羽化的可能。但是修炼的难度,修炼的机缘,修炼的功法都决定着他的未来。有很多全圣体生在普通人家,没有修炼的机缘,或终生劳碌而死,或被发现已经过了筑基的年纪。而有些全圣体虽然少年便已筑基,却没有好的修炼法门和功法,没有得天垂青的机缘,便也无羽化的机会。

如果说先天全圣体是天选之门,我便是那打开门的钥匙。

收他做徒弟么?

————————————

严冬过去,我们从山里搬到了镇子边缘,一起搭了一个木屋。记得我和阿离也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木屋。

雨水之后的第三天便是阿离的生日,也是阿离的忌日。春雨异常的缠绵,这天我喝了很多酒,酒劲上头,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也有这样一个小木屋,从木板的缝隙中,我看到了一个背影,一个身穿青色粗布衫,头上有只凤求凰金钗的背影。

阿离!是阿离。

我冲出木屋,阿离转身对着我笑,笑容是那样的清澈,温暖。

我想要抱住她,可是她总站在离我一步之外的地方。这时候我发现她身后藏着一个小孩子,那孩子抱着阿离的大腿,撩起了布衫挡住了自己,只有一只大眼睛正在盯着我看。

“这是谁?阿离。”

“这是我们的孩子啊。白。”

“阿离,我们有孩子了?”

“嗯,我带他来看你,快出来叫爸爸。”

突然天黑了,阿离抱紧了孩子,脸上极为惊恐:“白,快救我!”一道血色的红影,是万鬼!

接着阿离倒下,孩子也倒下,血流了一地。

“不!”

又是一个噩梦,我醒来之后,脑袋昏昏沉沉的,王路不见了。

“王路!”我连着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我凝炁感受他的存在,却感觉不到任何炁的存在。那一刻我的心揪了一下,我冲出木屋。

“王路,你在哪里?”

在大山的深处,我看到了非常奇异的景象,十五道色彩不同的光芒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伞,王路背对着我正蹲在地上。这是先天全圣体炁的第一次觉醒么?

“王路,你在干嘛?”

王路吓得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双手背在后面:“叔叔,我什么都没做。”他支支吾吾的回答我。

“你拿着的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叔叔。”

“你把手伸出来!”

王路犹豫了一下,颤巍巍的伸出手,原来是一块烤肉。

“叔叔,你打我吧,我不该偷肉的。”王路扑通跪了下来。

我长出了一口气。

“你身后是什么?”

“没什么,叔叔,没什么。”

我大步向前,推开了跪在地上的他,一只小狐狸躺在地上十分惊恐的看着我。

“叔叔,你千万别吃了它啊,它还小又受伤了。求求你,叔叔,千万别吃了它。”

我突然感觉眼眶一热,心头如刀扎一般。

“师父,不要吃阿离啊!”

我定了定神:“你偷着肉跑到后山就是为了喂这只狐狸么?”

王路低下了头,哭着说:“叔叔,你打我吧。”

我抱起了地上的狐狸,发现它的后腿中了猎人的陷阱,一大块骨头露了出来,我暗运真炁,白骨处有肉生了出来。小狐狸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我将它放在了地上。

“这只狐狸的伤好了,你跟我回去吧。”

“叔叔,你不打我吗?”

“为什么要打你?”

“我偷了你的肉给它吃。”

“回去吧。”

那天,我成为了王路的师父。

————————————

那只狐狸是一个刚刚元炁觉醒的小妖,我输入的真炁对她极有好处,相信不久它就会踏上吸纳天地精气的修行之路。

妖兽的元炁是智识有所觉醒后对天地间灵气的自然感应和吐纳。而那狐狸的元炁觉醒恰好引起了王路体内的先天全圣体灵气辉映,十五种元炁才会从体内散发成伞状。以后王路如果修行,只要有先天灵气的灵动,这种现象就会经常出现。这便是所谓的修行异景。

各大门派对体质天资异常的弟子总是区别对待,他们的修行常是由长辈高人一对一进行培养和保护。怕的便是这种异景的出现引起别人的妒忌和加害,从而天才被人扼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行走江湖九十年,我看了太多只因妒忌或者觊觎别人宝物,便无端杀人夺宝的事。

我只是水的纯素体,修行二十年才走出宗门。更不要说王路这种先天全圣体,一旦被人发现,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修行之人一旦结丹,身体便不会再衰老。我是三十岁那年结丹的,万鬼说我是当今修仙界结丹第三快,第二是万鬼自己,第一是牧老。不过牧老的体貌一直在孩童阶段,难道孩童时候牧老就已经结丹了?江湖险恶,只有结丹之人才能有些许自保之力。王路如果跟在我身边修行,迟早会被江湖人知道,到时候免不了腥风血雨,甚至连万鬼都会被引来。

将王路送到名门大宗培养吗?不,那些名门大宗全是看重身世背景的迂腐之辈,很多名门大宗的高手明着道貌岸然,背地里鸡鸣狗盗,送王路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反倒害了这孩子。还有什么办法吗?

有,洗髓淬体!

洗髓淬体之后,在未重新凝结元炁,化形之前,原体内的真炁会散乱异常,除非是窥神阶段的圣人,否则没有人会发现原体的炁形。可是千古以来有拿先天全圣体来洗髓淬体的先例吗?

洗髓淬体是为了将那些普通的凡人之体转化为有益于修行的体质而进行的。这种法门大多在名门大家中出现天资平庸继承人时,长辈将先天杂乱的炁化去,然后经过后天的培养,慢慢形成新的有利于修行体质,有脱胎换骨重塑再造的效果。

先天全圣体本来就是极其罕见的修行体质,有谁会拿这种天资去做洗髓,更不要说洗髓淬体还有反噬的危险,成功率极低,洗髓之后出现死亡和残废的状况十之八九。洗髓本身的代价也极大,一个结丹期的高手在为人洗髓之后,就会功力全失。哪怕是修仙境境的高手洗髓之后也会堕境,修行掉一个等级。

不过洗髓的好处也是极大的。洗髓之人,早期的修行会极其的艰难,因为炁海已散,需要重聚,每一个阶段的炁海也会比常人广袤十倍,需要的真炁也是十倍。但是一旦化形,炁海重聚,凝结的元炁将是同种境界和天资之人的十倍,甚至连元炁的构CD可以按照自己的功法修行来筛选。

据天地宗摩崖壁上所刻,天地宗有一任宗主是先天土纯素体,天资所限无法羽化,他的师父为他洗髓淬体,毁掉了他的先天土纯素体,进而让他修行木炁法门,重新凝结炁海。在他结丹之时竟然出现了两个纯素体炁海,成为了前所未有的双丹体,最后羽化飞升。那么先天全圣体洗髓淬体之后,炁海重新化形会出现什么呢?

不知道。

但是按照我多年来对天地宗密卷的研究,洗髓淬体先毁后生,实力增强百倍是不容置疑的。

我是一个被追杀,四处逃命之人。

他是一个身怀异禀却毫无自保能力之人。

如果就这样逆来顺受,那么很多年过去。

我还是一个四处逃命的人。

而他也将平庸一生,碌碌无为,在老迈中死去。

我的修行已经到了瓶颈,止步不前,再无大的际遇此生是没有机会到窥神之境的。达不到窥神,就没有资格和万鬼一战,更别说报仇,某一天也许连逃命都做不到。

我不想再逃了。我做不到的,这个孩子也许能做到!

如果为这个孩子洗髓,他有可能被反噬,非死即残,但也有可能成功。在洗髓之后,他的修炼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也就有了自保的能力。随着修行,如果他有机缘能够化形,重新凝聚全圣体的炁海,这种全圣体是要比普通全圣体还要厉害的天资,他的修为从此便会高歌猛进,终有一天能有和万鬼一战的实力也说不定,而我只需要付出堕境的代价而已。

在万鬼面前,结丹境和修仙境,有区别吗?不都是死路一条!

可这对于这个孩子公平吗?洗髓的痛苦,非死即残的可能,即便是成功,修行的难度也将比别人艰难百倍,从小都会被人看不起。但是,真正的大器晚成之后,他将一飞冲天,那时他也许能够帮我报仇!

搏还是不搏?

————————————————

看着他躺在床上,我后悔了。

什么成仙成神?什么报仇?真的重要吗?

相处一年,我跟这个孩子已经有了感情。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阿离活着,我的孩子应该也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多么可怜的孩子。

父母早逝,一个人被村子遗弃,差点冻死在雪地里。他原本也该有幸福的童年。

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孩子。

怕我嫌弃他,尽自己的能力做着能做的事。每天出门乞讨为我换酒喝。洗髓前给他钱,希望他能吃顿好的。可是他却把买的鸡腿留给了我,自己只买了一只鸡爪,藏在怀里舍不得吃。

他只有十岁啊,为什么我要让他承受这么多?

洗髓时,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差点中途放弃了。我知道那种血脉尽毁,骨头寸断之疼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的。

洗髓之后很长的时间他都是昏迷的,我每天看着他,担心着他,渐渐有些事竟然也想通了。爱情之美,天伦之乐,安稳快乐的有个家也许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他醒了,可是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手无缚鸡之力,稍有用力,血管就会爆裂。按照理论,洗髓之后,如果有意保持真炁原先种类不变的情况下,体内的真炁虽然少而杂乱,但是会很坚韧稳定。可是王路体内的真炁涣散,如同风中残烛,随时有可能散尽。

万物皆有炁,炁为灵魂之养,即便死了灵魂中也会有炁,这便是鬼也能修行的原因。如果真炁散尽,连轮回的可能都会没有。无炁者注定会被天地抛弃。

王路身上出现的便是洗髓反噬的前兆。

我不敢面对他,我害怕他恨我,可是在他善良的眼神中我看不到一丝的怨恨,相反他很依恋我,很害怕我抛弃他,那种依恋就像是孩子对父母的依恋。我每天都在祈祷希望反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能健康的恢复过来。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正道修仙之人不偷不抢不为商不卖力,只接受普通人的供养。虽然要饭是可耻的,但要饭也算是一种供养的接受。为了能让他有个稍微好点的康复环境。我放下了自己可笑的名士气节,为一个姓何的地主做私塾老师,每天早上我都会去山中采药。我希望奇迹终会发生,但是他还是一天比一天弱了下去。

路儿,你要坚强的好好的活下去。

——————————

“师父,这是我给你买的酒。我用你之前给我的钱省下来买的。师父你快喝。”

路儿,你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天地剑,我的命,都没有你重要。师父对不起你,师父一定不会让你死。你会健康的活着!

第十四章 黄昏

“庸医这次是下了血本了,三天三夜了。真怕他的老骨头撑不住这么多真炁的损耗。”

“嗯,真没有想到传闻中冷血的医仙老前辈是这样古道热肠的好心人。”

“你觉得庸医这次为什么会出手救这个孩子?”

“因为天地剑吗?”

“你弃剑失魂之后,你有看到庸医有让天地剑认主吗?”

“没有,老前辈只是将剑收了起来。”

“对啊,天地剑对庸医没用的。他之所以救这孩子,一来是被你感动。二来也是这孩子身负天选之资,与他有缘。三来是因为你们父子之情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情结。庸医也有苦啊。”

“牧老为什么这么说?”

“庸医是木体的纯素体,是修医最佳的天资。最初他和他弟弟药圣一起拜在青仙门下学习医术。药圣是火体的纯素体,两人虽然都是天才,但是药圣总是比庸医差一点。药圣天性善妒,从小嫉恨自己的哥哥,庸医不愿手足背情,总是让着弟弟。为了远离是非,庸医早早的告别了青仙,选择结婚生子,过着隐居的生活。后来庸医到达化形期的巅峰,闭关结丹。”

“在结丹期间,他的独子得了一种奇怪的绝症,无药可救。为了不打扰他结丹,庸医的夫人决定不告诉他,带着孩子找药圣求治。此时药圣金丹已成,原本可以救这个孩子一命,可药圣说除非用凤凰卵做酬劳,不然不救。凤凰卵是传说中的宝物,庸医的夫人又怎么拿得出,孩子就这样死在了药圣的门前,孩子死后不久,庸医的夫人也自杀了。”

“庸医出关后知道此事悲痛异常,去找药圣拼命。二人激斗之时,青仙出现挡住了二人,庸医向青仙痛诉弟弟见死不救,可青仙说药圣没做错,因为天地法则’等价交换’,庸医的孩子本来就身患绝症,命自然要用和命等价的宝物来换。从此庸医性情大变,冷血无情,发了毒誓,救人一命必要比命还重要的酬劳。唯独彩儿是庸医收养的孤儿,平素他也就对彩儿才有温情。”

“原来医仙前辈也有这样的过往心结。唉。”

“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跟庸医一样呢?心有症结,羽化不了却也不愿去死,为了执念就这么老不死的活着。对了,这孩子治好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有想好。”

“留在谷中吧。这样也可以躲过万鬼的追杀。”

“虽然我盗剑偷书是天地宗的叛徒,但是在心里我始终是一个天地宗的弟子。之前我拒绝谷主要我留在谷中的邀请也就是不想自己除了判宗之外又加上一条入他门的罪名。”

“你又何必纠结这些呢?这无忧谷本来就非江湖宗派,更不是什么纪律严明的组织,只是一群闲散惯了的修仙境界之上老不死聚在一起的修行之地。你来谷中居住,总么能算入他门呢?”

“谷中有规矩,一旦入谷就要放下个人的恩怨,以悟天道。我放不下仇恨,我一定要杀掉万鬼。再说谷中只留修仙境的人和修仙境之人的至亲,如今的我只是结丹期,三魂失一魂再无到达修仙境可能,我怎么能留在谷中呢?”

“谷主虽然比较刻板,但是应该也不会不近人情的,我去给谷主说要她收留你和这个孩子。”

“牧老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有我的命途,这孩子也有这孩子的命途。躲了六十年,有些事情我也想通了,躲不掉的终该去面对,我不想再躲了。”

——————————————

“你们两个在窗外嘀咕什么呢?大功告成,哈哈!”

牧童和李慕白听见医仙的话,赶紧跑到草庐内。眼前的王路神采奕奕站在地上。李慕白上前拉住王路的手,“路儿,你康复了吗?现在能走不?”

王路开心的跳了起来:“师父,我完全好了,不仅能走路还能跳了呢,你看!”

“别跳,你身体刚好,不能再折腾了。”李慕白略有责怪的抱住王路说道。

王路懂事的点点头,突然觉得抱着自己的李慕白有些颤抖,肩膀也有些湿了。“师父你别哭了,路儿已经痊愈了。”

“不打紧,不打紧。这孩子用凤凰髓凝住涣散的炁,用龙筋补了毁了的血脉,用神兵接了断掉的骨。此刻已经是无比健康的孩子了,怎么折腾都行,现在就开始修行都没有问题!”医仙笑着说道。

李慕白擦干眼泪。对着医仙笑着点点头,然后跪下拜了又拜。

医仙赶忙上前扶起李慕白:“小白,可惜了你弃剑失魂。唉,要不是我有毒誓在身,也不会害你这样。”

“医仙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李慕白不过是弃剑而已,剑是身外之物,怎么能跟这个孩子比呢。”李慕白感激的看着医仙说道。

“李慕白,你以为躲进无忧谷,我就不敢抓你了么?”突然草庐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李慕白忽地一下脸色苍白,这声音自己再熟悉不过,每每噩梦,总会听见这声音,万鬼来了。

“李慕白,你这叛徒。像狗一样逃了六十年,今日终于被我找到了。我说你怎么突然间胆大包天使用起了天地剑,还招摇过市的从我明光圣池空中飞过,原来是有了无忧谷这个大靠山啊。”

李慕白捏了捏拳头,从地上站起,准备走出草庐外。牧童按住了他的肩头。“没事,这声音是从谷外传过来的。估计是万鬼忌讳谷主不敢进谷才传音入密的。”

“万鬼,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追杀李慕白有六十年了,还不放过吗?你也是修行之人,执念何必如此之重。”

“牧老儿,这是我天地宗的家事,难道你要趟这趟浑水吗?”

李慕白向牧童摆摆手。然后运转炁力向谷外说道:“万鬼,你放心,我没有找靠山也没有找帮手。我躲了你六十年,这六十年没有一天我不想杀了你,这次既然我用天地剑御剑飞行,也就不怕你找到我,正好我也要找你决一死战。可是这无忧谷是谷主清修之地,不是你我寻仇之所。你在谷外稍等,我很快就出谷!”

“李慕白你变得有点血性了!好,本宗便在谷外等你!”

“小白,你这是何苦呢?你就在谷中居住,有我和牧老在,还怕万鬼在谷中撒野吗?”

“医仙大人,牧老,二位大恩大德,李慕白此生是无法报答了。该面对的总该面对,现在路儿已经康复,我也算后继有人,心在再无遗憾。牧老,医仙大人,小白还有一事相求。”

“你但讲无妨。”

“路儿,是我的徒弟,是我一生追求大道的见证,更是我唯一的牵挂。我希望路儿能够成就一番事业。所以我死后,还请牧老和医仙大人为路儿寻找一处正道门派,让他学习修行。我不希望他去五大派或者三大宗,只要一个处事公正的小门派便可。”

“这孩子如此天资,难道由我和牧老亲自指点修行或者为他找一个名师不好吗?”

“不,牧老。从底层摸爬,从艰难处学艺所得到的不只是修为还有为人处事,应对江湖之道,这是名师大门派教不会的。”

“说的也是,你自己教不是更好吗?走,我们跟你一起出谷,有我和医仙在,我不相信万鬼那家伙能动你分毫,”

李慕白笑了笑,有些释然有些苦。

“路儿,师父对不起你。师父害了你,你不要恨师父。师父要走了,你以后要堂堂正正做人,兢兢业业修道。还记得师父收你的时候要你发的誓吗?”

“师父,你怎么了?万鬼是谁啊?”

“我问你还记得发的誓吗?”

“记得,一、永远不跟任何人说自己是师父的徒弟!二、师父所传授于我的,不可在任何人面前展露。除非我走到这世界之巅。否则死于非命,永堕轮回。”

“嗯,我再加一条。等下不管发生什么,永远不要为我报仇!出谷以后不要跟人提起忘忧谷和医仙大人曾经为你治疗过的事。以前我想让你修行大成的一天替我杀掉万鬼。但是现在我的想法变了,我不能让你活在仇恨中,我要让你健康的活着,心怀坦荡,光明正大的活着。”

“师父,你别出去。你不要离开路儿。”

“路儿,师父有师父的宿命,有师父应该面对的人和事。师父逃命多年,只是为了寻找机会,能够有一天报仇,而不是贪生怕死。现在师父已经没有报仇的能力了,是该面对了,阿离一个人等我这么久了,应该都着急了。”李慕白说着突然哈哈大笑。“我死前能留下王路这个徒弟,也算不枉此生。”

王路哭红了眼,抱着李慕白的腰。李慕白松开他的手,看了医仙一眼,然后点点头,将王路交到了医仙的手中。

“师父!”李慕白正要走出草庐。突然被王路这一声呼喊停住了脚步。“师父,你跟路儿说的路儿全答应也会做到。既然师父有师父的宿命在,路儿留不住师父,那么也请师父答应路儿一件事。”

“你说吧。”

“路儿想送师父一程,那个万鬼想杀师父吧?路儿想在师父的最后送师父离开!”

王路的话,让李慕白十分震惊。这是一个只有十一岁孩子的成熟度吗?“好。不过记住不要为师父报仇!牧老,医仙大人等下还请二位保护好这孩子。”

牧童和医仙长长的叹了口气。

——————————————————

黄昏,鸦,诡异的叫着。

“李慕白。六十年了。”

“万鬼,我躲了六十年,就是为了今天,我李慕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死我亡?小白,回头吧。”

“回头?你忘了阿离是怎么死的了吗?万鬼,你杀阿离的那天,我就再无回头之路!”

“不过是只狐狸,真值得你如此吗?”

“狐狸?呵呵,在你眼里她只是只狐狸!可她是我的妻子!你知道吗?阿离是我的妻子!我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

“妻子?呵呵。小白只要交出天地密卷和天地剑,真诚的向法则忏悔,我会原谅你的罪过的。”

“密卷我早就烧了!而剑,哈哈。知道你要来,我早就把剑丢到了天南海中,你自己去找吧!万鬼!你此生休想拿到天地剑,也休想羽化,我会和阿离一起等你下地狱!”

“你居然只有两魂?你真的丢魂弃剑了?你这畜牲!竟然把传承了万年的宝物丢了!”

“万鬼,废话少说,动手吧。”

“这两个老头是你找来的帮手么?”

“这两位前辈是我找来见证我的复仇的,万鬼,收拾你还用不着他二位出手!”

一个红袍蒙面,一个素衣无华。

直到这天,王路才真正发觉,原来师父是那么的英俊潇洒,仙气凌人。一直以来师父都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今日的师父居然梳洗了一番,胡子也不见了,那面容就连男子见了都会脸红,身姿就像临凡的仙人一般飘逸,师父是早就有所觉悟了吧。

日已斜,两道身影,电光火石般相交。片刻间素衣倒地,红袍沾血。万鬼抱起了倒在地上的李慕白。

“小白,为什么?你已堕入金丹境,为什么要自寻死路?为什么你不愿意向我忏悔?”

李慕白口中喷出几大口鲜血,精致的面容上雪绽红梅一般。他盯着王路看,王路也盯着他看,王路没有哭。李慕白满意的笑了,他的目光没有一丝落在抱着自己的万鬼身上。万鬼顺着他的目光朝医仙身边的王路看去。

“这孩子是谁?”

“爷爷,真没意思。我们回去吧,杀人一点都不好看。”

王路拉了拉医仙的衣服,医仙楞了一下,惊讶的看着王路,然后转身拉着王路缓缓走回谷中。

李慕白看着王路离去的身影,心中默然,孩子,你以后绝对是顶天立地的存在!拼着最后一口气,李慕白大喊道:

“阿离!我来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残阳似血。

无忧谷前,万鬼抱着怀中的李慕白呆呆的站着。

第十五章 临剑门

“师父,刚刚来了个孩子,说有一封信给您。”

“哦。把信给我。”

刘掌门:我以前是临剑门的弟子,因为修行难有精进便下山成家立业。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世。我生有一子于七年前先我而去,只有这遗孙王路。我患重病,命不久矣,此子无依无靠便想让他重归山门,以续我修行半途而废之遗憾。老朽一生游商为生,略有积蓄,今日赠予山门,权做此子修行之资。万望笑纳。遗孤拜托了。

信封中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刘掌门叹了口气:“那孩子在哪里?”

“我让他在门外等待。”

“叫他进来。”

“是。”

不一会,门人带进来一个少年孩童。

“你是王路?”

“是。”

“你爷爷死了?”

“嗯,”

“你且上前来。”

“可惜。你天资奇差,体内元炁杂乱无序,炁量极少,原本天资鲁钝也没什么,只要好好修行还是能炼炁的,但是你又学了一些旁门的筑基之法,不伦不类,即便是修行也难有什么作为啊。不过你爷爷临终托孤,我也不能让亡人有所遗憾。这样,你就暂时拜在我临剑门门下,如果日后你修为难有增长,不想继续修行再自行下山吧。”

王路点点头。

“王路,我安排青雀堂的王岚做你师父。福寿,你带这个小师弟去宿房吧。另外你把你王岚师叔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福寿作揖,带着王路走出了掌门大堂。不一会一个胖子匆匆忙忙跑到了掌门大堂里。

“师伯,你叫我?”

“王岚,刚刚来了一个孩子,天资极差,不是修行的料,但是他爷爷已经去世,又托付再三,所以我便收下了他。以后就由你来教他吧,顺便让他在后厨打打杂。”

“师伯,你好偏心啊,天资差的就做我徒弟,天资好的徒弟咋一个不给我啊!”

“你一个伙头军要天资好的作甚?”刘掌门听着有些生气。那叫王岚的胖子不敢再吱声,勉勉强强行了一个礼,点了点头嘟囔着下去了。

“又给我一个傻子。总给我傻子,我可怎么教啊。”

——————————————————

临剑门是寒潭边的一个修行门派,据说是百余年前一个天剑派门人在返乡之后所建,所以跟天剑门有很深的渊源。

门中现有四代人,掌门之上两个长老,年有七旬,已不问世事。掌门刘华并非临剑门子弟,而是天剑门派来做掌门的,今年约五十有余,掌门一代现在只有七人,分为七堂堂主。

掌门之下有二代弟子六十余人,分属七堂长老。二代弟子之下又有徒弟约三百余人,便是王路他们这一辈,麻雀虽小却也有模有样。

王路的师父王岚是青雀堂堂主鲁春的徒弟,青雀堂专管门会的钱粮。鲁春是富家子弟,这临剑门也经常得到鲁春家的接济,所以这管理钱粮膳食的肥缺便落在了鲁春手上。可毕竟临剑门是个修行门派,大家都以武功高低,修行强弱论英雄,所以青雀堂被人看不起。

王岚不同,王岚在同辈中属于天资很高的人,修为也不差,正因为优秀,所以被财大气粗的师父要去当了伙房主管。

因为这事王岚郁闷了很久,不过门中高层的决定他也无力反抗,在纠结了一段时间后,便无可奈何的上任了。当了几年伙房主管后,修行也渐渐的落下了,身材也因此发福,同辈的调侃和戏谑也充耳不闻。

但是王岚心中有一个梦,总有一天要教出一个优秀的徒弟,比任何师兄弟教出的都要优秀,这回好了,好不容易有弟子分到青雀堂来,却又是一个天资奇差的人!

临剑门七个堂,以赤橙黄绿青蓝紫做堂号。除了青雀堂主管钱粮,橙鹿堂主管杂务之外,其余赤豹、黄鹤、绿燕、蓝蛇、紫狐五堂都是主修剑道。

本来在掌门安排完师长之后,王岚就该去找王路看看。可快要走到弟子宿房门口,王岚又转身往回走。

算了,反正又是个傻子不见也罢。呸,什么破门派,王岚骂了一句娘,连几个堂口的名字也起的稀奇古怪,真不知道这开山祖师是不是脑子有病,什么青雀,橙鹿,蓝蛇的,一个字烂!谁特么见过橙鹿,蓝蛇的!花花绿绿的以为修行是村里大妈赶集啊!心中吐槽了一番,王岚回房间睡觉了。

福寿带王路到了弟子宿房,给了他一床铺盖,又安顿了几句便走了。同房的有三个人,王路友好的向他们一一点头微笑之后,便在空着的床位铺床。王路的行囊只有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因为怕惹眼,他将天地密卷留在了医仙那里,毕竟里面的内容自己早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你叫什么名字啊,师弟?”

“师兄好,我叫王路。”听见有人叫自己,王路停止了铺床,回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到,眼前三人貌似年纪比自己还小。

“我叫三福,我是师父的大弟子。我今年十三岁。”里面个子最小,瘦骨嶙峋的孩子说道。

“我叫马隆,是师父的二弟子,我今年十二岁。”三人中肚子圆滚滚,一脸肥肉的孩子说道。

还剩下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应该就是三师兄了。这孩子看着还比较正常,只是眼睛是天生的斗鸡眼,看着特别讨喜。

“我是你三师兄,我叫赵成龙,今年也是十三岁,以后小师弟你要是被人欺负就找我,保管好使!”斗鸡眼老三歪着头看着王路,王路差点笑出声。

“你可得了吧,三愣子。天天被人揍,还提你名保管好使。别跟小师弟吹牛了!”

“二傻,你好哦,一身肥肉!”

说着斗鸡眼和胖子吵了起来。

王路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二人拧成一团,无助的向最小的大师兄看去,瘦骨嶙峋的大师兄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小师弟,你慢慢就会习惯了。虽然我们三个都有名字但是师父从来不叫我们名字。”

“那叫啥?”

“师父叫我大傻,喏!”瘦子指了指胖子。“他叫二傻。”然后又指了指斗鸡眼“喏!他叫三愣子。”然后背着手,老成的叹了口气:“我们便是青雀堂伙房三麻瓜。我们师父整天不给我们教好的,他嫌我们笨,只知道给我们起外号。因此在师兄弟间我们从来都抬不起头。现在好了你来了,伙房又多了一个瓜。”

矮子叫大傻,胖子叫二傻,斗鸡眼叫三愣子,青雀堂伙房三麻瓜,这师傅真会起外号,王路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那师傅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吃得多,窝里横,师叔伯们欺负他,他从不敢吱声,但对我们却是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三愣子掐着二傻的脖子歪过头对王路说道。

“师父是肥猪!”二傻撕着三愣子的头发也歪过头来对王路说。王路看到肚子圆滚滚的他说师父是肥猪,终于笑出了声。

大傻又叹了口气:“我可什么都没说!”

——————————————

终于顺利进入临剑门,这三个师兄弟虽然不怎么样但总算是非常友善。这时候他们三人已经熟睡,王路坐了起来。

明天就要拜师了。

牧老将自己送到临剑门后,再三叮嘱,一定不能对任何人说自己的过往,并且为自己写了这么一封入门信。牧老说,老天给了最好的天资,师父给了最好的修行法门,剩下的就是靠自己了,如果有天能够修炼大成,师父泉下有知也定会欣喜,还有那万鬼!王路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修行,出人头地,为师父报仇!

心血来潮,王路便按照天地密卷中的心法修炼了起来。感受炁,凝聚炁,引导炁。可是不管他怎么折腾,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炁之所在。折腾了半夜只好放弃,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

一字排开,大傻,二傻,三愣子,王路。

王岚挺着大肚子,背着手,检阅着这四个徒弟。看到大傻,他叹口气。于是走到二傻面前,又叹口气。走到三愣子面前,三愣子瞪着一双斗鸡眼冲着他笑,他再次叹了口气。

比起前三个这老四看起来,正常很多。

“你是王路?”

“师父万福金安,弟子王路。”

不错,这徒弟貌似不傻,挺会说话的,是不是家中长辈教的?

“王路你会写字吗?”

“会!”

“读书呢?”

“以前爷爷教着学过十几本道藏。”

不错呀,十一岁学过几本道藏。王岚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八字胡,心中有些窃喜。然后装腔作势的说到:

“伸出你的右手,我测测你的元炁。”

王路伸出了手,王岚伸手一摸,眉头皱了起来。

“如此杂乱无序又微弱稀少的炁,真的是普通中的普通,平凡中的平凡啊。”说完斜挑着眉毛冲王路问道:“你知道什么叫普通中的普通,平凡中的平凡么?”

“弟子不知。”王路觉得怪怪的,忐忑的回答道。

“就是垃圾!”

王岚还是背着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智聪慧的徒弟,可是这天资也太差了。不过只要不傻,还是有炼炁的希望!王岚,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自己这不傻的徒弟最起码达到锻体的阶段!

“老四,会算术吗?”

“会。”

“背一下九九乘法。”

“一一得一………………….七九六十三。”

“停,好了。老四你以后就跟苏大娘去买菜。咱们伙房弟子除了修炼,每日早午晚都要帮厨房的杂人准备膳食。大傻是烧火的,二傻是劈柴的,三愣子是切菜的,老四你最机灵,所以你就跟苏大娘买菜。”

“师父,我有一事不明。”

“说。”

“我们伙房弟子早午晚都要帮厨,那我们什么时候修行啊?”

这一问,王岚愣住了,因为之前三个徒弟天资鲁钝,所以他从来没有真正教过他们修行之法,也就不存在什么修行时间,这三人之前基本上就是伙房打杂。

“呃,这个为师会为你们安排的。你先买好菜吧。晨训解散,以后你们四人要团结友爱,不能捣乱闹事!”

王岚背着手转身要走,王路师兄弟四人刚松了一口气,准备去干活,王岚又转过身来。

“王路!”

“弟子在。”

“今晚亥时来我房间,我有话要对你说。”

“知道了,师父。”

王路心里嘀咕,这胖师傅要我晚上去他房间干什么呀。不觉想起李慕白仙风道骨,潇洒倜傥的样子,心生对比,突然对这个胖师傅好生嫌弃。

第十六章 入京(四王之战,热血燃烧1。只求收藏)

《紫云青峰录》第十六章 入京(四王之战,热血燃烧1。只求收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 入京(求收藏)

山中的晨,除了洗肺透心的清凉,鸟儿莫名的欢悦之外还有就是推开木窗之后如梦境一般干净的翠绿和跳跃在每一寸森林肌肤之上的光点。

慕容天川闭着眼,单手背剑,二指结印,如剑伫立在院落中,做着日常的吐纳修行。

紫晴边洗漱,边看着院中白色的身影。

昨晚看着王路的手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道这本手札有几个人看过,老头子如果有时间一定要让他看看。

不知道王路和那三个傻子后来咋样了,紫晴忍不住又拿出了手札。

“紫晴姑娘,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赶路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准备好了。”紫晴还未来得及翻开手札,就听见慕容天川在叫自己,只好将手札又放入腰包中。

“早上起晚了,醒来时就发现老前辈已经不在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们要不要等等他,跟他道别完再走。”

“不用啦,老头子就是这样的。我们走吧。”

慕容天川点点头,真炁注入沧溟剑,剑身变的如光一般通透,光剑脱手而出,膨胀之后比之前大了数倍,虚浮在慕容天川面前。

“如果紫晴姑娘有练炁的基础就好了,等下踩剑的时候可一定要站稳了,不然我怕姑娘受惊。”慕容天川缓缓腾空站在了剑上,同时用手指着紫晴:“起!”紫晴也飘起来了。

摇摇晃晃的,紫晴站在了慕容天川身后。

紫晴本能的双手抓住慕容天川的腰,来保持平衡。慕容天川心头仿佛浇上了一股酸醋,一直酸麻到了腰眼。他定了定神:“紫晴姑娘,站稳了,要飞了。以我之炁,御我之物,疾!”

言毕原地只留下一阵小小的风旋,人早在数里之外的天际。

紫晴牢牢的抓住慕容天川,腿直打哆嗦。风太大,速度太快,她想说点什么,刚一张嘴,就是迎面而来的疾风,只好紧闭嘴巴和眼睛,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迎风而立的慕容天川岿然不动,心中默道紫青姑娘,如果不是京都路太远真的不能让你受这罪。

“真的是好快啊。”为了缓解恐惧,紫晴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也不知飞了多高,也不知飞的有多快,她不敢睁开眼睛。

突然脚底一空,一种可怕的感觉在心底开了一个孔,是下坠的感觉。闭着眼睛,仿佛能感受到云彩光速拂面的感觉。

这下完蛋了,年纪轻轻还没有嫁人,就这么死了啊!不过说实在的这种感觉还挺刺激的。

看着紫晴掉了下去,慕容天川并不慌张,光芒一闪,飞剑顿时来到紫晴的身边,他用手拉住下坠的紫晴,轻轻向上一丢,紫晴安稳的骑在了慕容天川的背上。

下坠、恐惧、疾风瞬间都消失了,一种安稳如同此刻缓缓拂面的暖风在紫晴心头满溢。披头散发狼狈的她贴在宽阔的背上,慢慢睁开了眼。“天上可真美啊!”

——————————————————

赤红,如同燃烧的烈焰,潮湿的油光中,风吹起那些闪亮在红色光泽中的黑色鬃毛。整齐划一的步伐,就连激起的浮土都是同样的节奏。

一匹,两匹,十二匹两米多高的赤焰驹拉着一辆金碧辉煌的战车。

五米多阔,但你还是觉得太窄。因为上面屹立着一尊身披黑甲战衣,手按着五尺多长的巨剑的高大雕塑。雕塑旁边坐着一个独臂的人,和雕塑比起来,身形显得十分瘦小。

如果你能近点看,你就会发现这尊雕塑和平安京广场上的那尊慕容兴元皇帝像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鹰眼一般锐利的眼神,还有那浮动在刀削一般面容上的神采。

这雕塑般的巨人便是帝国的战神,三王子,纵横四海的慕容一辉,旁边坐着的正是断臂后的言秀。他们身后是统一黑甲白孝的军队,浩浩荡荡遮天蔽日,威风凛凛地动山摇。

这是帝国最精锐部队,三十五万天南海亲卫。

一百八十年前的大陆人,一百八十年后的云海帝国人会告诉你天南亲卫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慕容家祖居天南海,当年天南海亲卫在慕容龙兴的率领下曾经横扫整个大陆,十年前在慕容一辉的指挥下他们又在天南战争中击溃云海帝国的百万大军。

他们是钢铁和热血的代表,也是杀戮和征服的象征。如果你还在奇怪作为林氏皇朝末代皇帝的林海成传说拥有修仙境界的实力,为什么还会在龙兴战争中一败涂地?

这就是答案,滚滚向前如同洪流不可逆,这部人可诛仙的战争机器名为不败!

战争一直在进化!兵种在进化,武器在进化,战术在进化。如今的战争铁卫如山,猛骑如火,箭袭若风,坚枪似林!

但你可曾见过如此雄伟的战车?十二匹装甲到牙齿的赤焰驹,两丈阔的金甲车身。

如果你认为这只是虚有其表复古的装腔作势,那么曾喷洒在金车上如同江河般不尽的鲜血和碾压在车轮下怨气滔天的无数亡魂会告诉你,这战车便是天南海亲卫这条黑色巨龙最恐怖的巨齿!

十六岁,慕容一辉从祖父慕容天阔手中接过这架咆哮的战车那天,就注定他将成为帝国终极战神。

十二马出行是帝王之仪,只有帝国元帅才享有如此的假节钺。战车的右边刻着的双头火龙,上书杀戮不尽,战车左边刻着的无尾凤凰,上书征服不止。

两面白色的孝旗插在车首两端,血红色的大字:“入京尽孝,挡我者死!”

一只纯白无杂色的鹞,暗嘶一声,迅疾如电般落在了坐着的言秀肩头,言秀轻轻的用指尖触了一下鹞的头,鹞再次冲天而起,扎入黑色苍穹的光隙中。

“黑云自东而起,应该要下雨了。”

“老师的修行越发精进了,这与兽灵通神的功夫出神入化,大概离结丹不远了吧。”

“断臂之后,突然顿悟,金丹之形已现。随时都可以突破了。”

“刘锋铭的大军应该已经到了帝都北门吧?”

“嗯,刘老虎的部队到了,就连希远的军队也已经在帝都西门驻扎。”

“希远么?这小子绕过了老大的地盘居然到的比我还快。”

“老大和老二的人马到什么位置了?”

“平安王于路集结人马,拖了些日子,应该明日傍晚会到达京都西门,江麟王今日已在京都东门扎营。”

“老师你之前跟希远说清楚没有?将西门留给老大,让他去山上扎营。破京之前我不想跟老大动手,最好能一直不动手。”

“嗯,说了。希远那小子机灵着呢。”

“老师看样子我们也要加快速度了。”

“三王爷,你去休息会吧。赶路这么多天以来,你站着就没有动过。马上要下暴雨了!”

“不,是军人就该站着。传令官!”慕容一辉突然提高了音调,那雄浑的声音震耳欲聋。

“有!三王子殿下。”

“传我军令,改两百里急行军,三军变鹤翼阵!”

“喏!”

传令官拿出黑筒的照明弹,三发照明弹尖啸着冲天而上,马夫一鞭子抽在了赤焰驹上。

黑云越压越低,远处电闪雷鸣,不一会暴雨倾盆而下。

雨从慕容一辉黑色的军盔上流下,他始终目光如炬,看着前方。军人就该站着生,站着死。

在他的心目中战争是崇高神圣的,战争中作为统帅骑在马上毫无作为是一种亵渎,亵渎自己的尊严,亵渎英勇的亡灵。

他依稀想起祖父在世的时候教他的武功时候冲自己喊的话:向前冲,勇敢向前,永远向前!

————————————————

巍峨的墙,青灰的砖,包金红漆紧闭的巨门。

城楼在十丈之上,一个身着紫金八卦袍的人正端坐其中,看着城墙外那乌泱泱的人马。

城墙上每隔十步便有一台一人高的天地机弩,天地机弩每一发有十八箭,射程千步,可对空。如果由修行者来操机,便可在箭头上包裹炁,威力无穷。

“二皇子殿下,恕臣有重任在身,不能出城行礼。”城楼上的道者甩了一下拂尘,拱手向下行礼。

“罢了,我也知道母后没那么容易叫我进城。”说话的人左手托着头躺在一个有金色华盖的马车上,右手拿着一把白色的文士竹扇,不断地开阖。

“我是来为父皇超度的,又不是来攻城的,你们居然用天地机弩对着我。”

“二皇子殿下一片孝心感天动地。不过微臣只是按照络轩太后和四皇子殿下的吩咐做的,至于其他一概不知。”城楼上的道士恭敬的回答道。

“太后?什么时候络轩妃变成了太后?谁封的?我还以为络轩妃跟父皇感情深厚会殉葬呢。我父皇四十多个妃子,那么说现在宫里有四十多个太后咯?”马车上的人忽地坐起。

“这……这个微臣也不清楚。”

“你瞧瞧你们这德行。”马车上的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要是你们拿天地机弩对着老三,你一百个汜水老道都不够死的。唉,罢了,对着就对着吧。谁叫我脾气好呢。”

说着他伸出双手一个掀东西的动作,轻描淡写,一股柔和而又强力的炁劲,将马车前站着的十几排军士硬生生分开到了两边,军阵中出现了一条两米多宽,十多米长的道。

他撩了一下白绒孔雀羽袍的后摆,脚尖凌空虚点了一下,已经飘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年男子拿着一把紫檀太师椅跟在他身后。

“今天这香水真香。”他闭着眼睛深深的对着少年男子的耳后闻了一下。少年男子捂面娇羞:“王爷,说笑了。”摆着兰花指退回了军阵中。

端坐阵前,一把竹扇,一袭羽袍,这便是帝国二皇子,天下名士,江麟王慕容一念。

他肤如凝脂,面有桃花,精致的容颜,精致到细节。蛾眉如黛,一泓水目,惊鸿一瞥间似有勾魂夺魄之力。

修长的手指,如碧玉般滢滢的指甲,有肌无骨。丹唇外郎,皓齿内鲜,饱满的唇线上翘是一种嘲讽,又似一种媚诱,鲜红如莓,一颦一笑间,朝惑巫山,暮惹云雨。

这不是个王子,更像戏子。或者说帝国最艳丽的妓女和慕容一念比起来除了身姿,竟然再无长处。慕容一念是真正的名士,或者说名士就娼妓的一种。

他才高八斗。一句诗换一杯酒,整个天海湖酿成酒都比不上他的才情和气量。他满腹经纶,再生僻的学问对他来说只是常识,再冷门的道藏对他来说就如启蒙课本一般。

他挥金如土。可以用万两黄金为妓女赎身,也可以用百颗夜明珠来为乞丐陪葬。他放荡不羁。王府可以变成妓院,妓院也可以变成家。

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天文地理无所不晓。

他一醉之下可以给王府二十多位王妃写下休书,篇篇不同,脍炙人口,成为传世墨宝。也可以在寺庙参禅悟道,数月不食不动。名士大都有龙阳之癖,他也不例外。

他可以为了戏子穿上女装,娇羞闺中如芳龄待嫁,也可以明媒正礼将美艳少年娶入家中。他是所有癫狂文人梦想般的存在,也是所有不羁名士心之神往的圣人。

“慧心大师,慧能大师,慧悟大师,慧英大师。”

听到这四个名字,城楼上的道士心中一惊。这四位都是伽蓝寺二代中的高僧,每一个都是自己对付不了的存在。

“四位大师,如果在这城外为我父皇超度,我父皇在天之灵是否能够感应到我这一份小小的孝心。”

眨眼的功夫,四个白须大和尚站在了慕容一念的身后。

慧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二皇子一片孝心,即便是我们在天海湖为圣皇超度,他也一定能感应到。”

“好!”慕容一念猛地起身,双手合十,面朝城门跪在了地上。“那就请各位大师在这京都东门为我父皇超度吧。”

慧心、慧能、慧悟、慧英席地而坐。军阵中数千和尚拿着法器走了出来坐在他们身后。

“慧心!”晨钟一般洪亮的声音从大营后传来。“超度由你来主持,来,把我的圣火袈裟穿上。”

城楼上的汜水法师听到这声音突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居然连这老东西也来了,这东门还怎么守?

————————————————————————

“岂有此礼,岂有此礼!气死老身了!”死人白的脸,涂抹着不均匀如蜡脂般的粉底,干瘪的脸,干瘪的唇,唇尖艳丽的红毫无生命力。

枯枝一般的手,生硬的翘着拇指的指尖,有节奏的抚摸着自己的胸前。

这是一个太监,一个老太监。

除了那些身居高位,处在帝国权力的核心之外的人,几乎没有几个人认识或者知道他的存在。你知道有皇宫就会有太监,可是你知道那些太监叫什么吗?

皇宫是帝王的家,太监是帝王的奴隶,任何与皇宫有关的东西都是隐晦的、神秘的、不会被曝光的。眼前的这位老太监是整个兴龙帝国最隐秘的几个存在之一,宫里叫他遂意太监,而皇帝叫他章四。

“心儿快扶你四公公坐下,看把你四公公气的。”

“是,母后。”一个微胖的华衣男子,笑着扶章四在椅子上坐下。

他有着极为普通的长相,但是他却有让你极为难忘的笑容,

肉嘟嘟的脸,两个深深的酒窝,一笑便会眯成缝的双眼,狭长的细缝,更为狭长的眉毛,你看不到眼睛里的光,只有眉骨处厚厚的肉。

这位笑容可掬的男子便是当今的万寿王,四皇子慕容一心。“四公公,是谁把您老气成了这样?”

“奴才自高宗皇帝开始便在宫里为奴,如今已有七十六年,先帝爷那也是奴才看着长大的,更不要说你们四位殿下。奴才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肖子孙,真是丢脸!”老太监气急败坏的说道。

“咋了?”

“二殿下在东门带着一群和尚跪在地上念经,说要为先帝爷超度。还带来了一群不三不四的女的,又哭又闹,说怕先帝爷路上寂寞所以找人给他哭丧,真是胡闹。”

“我二哥不一直都这样吗?”慕容一心笑着伸手递给章四一碗茶。“四公公,来喝口茶。”

“你说他在封地丢人现眼也就罢了,现在还闹到了皇城根上,皇家颜面何存?”章四太监朝着正中的黑帘拱了拱手。“主子,这事您可不能不管,是要给二殿下一些教训了。”

黑帘背后传来一阵沉闷的咳嗽声,接着便是压抑严肃的中年女子声音:“老二已经到了?”

“回主子的话,二公子已经在东门扎营了。”

“老三呢?”

“回主子,据探子报,三殿下的大军还在路上,不过明日亥时应该能抵达京都东门。”

“东门现在可有护卫?”

“奴才之前已经让汜水法师率玄武营过去了。不过没想到这次圆慈老和尚真的跟着二殿下来了。”

“不够!你让七彩仙子也去东门。”

“主子,您不用担心,除非三舅老爷来了,否则我看这帮兔崽子谁敢在京都放肆。”

“四公公,如果三舅真的来了呢?”慕容一心用怪异的表情看着章四太监,皮笑肉不笑。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您能不逗你四公公吗?三舅老爷十年前就达到修仙境界隐居了。”章四无奈的看着慕容一心摇摇头。

“如果三哥被杀了,你看三舅来不来!”慕容一心笑着给章四扮了一个鬼脸。

“如果三舅老爷真的要出手,那主子咱也别藏着掖着,让那位大人也现世呗!”章四不以为然的说到。

“行了,不要说有的没的了。”黑帘后又是一阵咳嗽声。慕容一心对着章四太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章四也不再说话。

“心儿,我要你跟着四公公现在去南门城楼,等你三哥!”

“我跟四公公都去南门?南门不是有川不息吗?”

“不够!”

“主子,不过三殿下和言秀而已,川不息一人足够应付。”

“你和心儿一起过去!”

“主子,不是奴才多嘴,这样一来西门咋办?长殿下可是带着灵山和雨宫啊!那寒月老姑子比言秀更不好对付。”

“西门那边哀家自由安排。心儿,你让郎晟暂时去西门,隋绍去南门。”

“知道了母后,我这就跟四公公一起去南门等三哥。”慕容一心乖巧的向黑帘作揖,然后冲着章四笑了笑。“四公公啊,我们四兄弟好久没有聚过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对三哥下手太狠啊。”

章四站起来,朝着黑帘三拜:“主子,那老奴陪着太子爷去南门了。”说完跟着慕容一心出了大殿。

过了半晌,黑帘后突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轩儿。你二伯那边确认过了吗?”

“二伯那边万无一失,西门暂时不用管了。”

“就算三国舅来了,也不要来打扰我,我要闭关三日。另外告诉川不息如果南门破了他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知道了。”

————————————————————

“慕容大哥,山前有好多道士。”

“嗯,应该是师叔他们,我们下去看看。”

飞剑从空中一闪,如同流星滑落,在为首的青衣道士面前骤然停住。“师叔,终于赶上了。”

“川儿你来了?紫晴姑娘也来了啊。”青玄看着慕容天川和紫晴,算了算日子满意的笑了笑。紫晴跟着天川一起来,说明天川已经成功了,就是不知道那奇怪的老头到底有无修行,等下找机会问问天川。

“青玄前辈,怎么没看到风鹤舞姐姐啊?”紫晴仔细的打量了下行进中的道士队伍。

“雨宫的人跟着平安王殿下先行了。我们在后面。不说了,天川带紫晴姑娘一起赶路吧,殿下应该已经到了京都西门。”

“知道了,师叔。”

因为灵山派很多弟子还没有御剑之力,所以接下来是步行。紫晴想了想,还是飞的好,虽然有点危险。

第十七章 身在帝王家

雨后,乌云散去,天已入夜。

灵鹞不断的飞来飞去为言秀传递着最新的消息。言秀看了慕容一辉一眼,他还是如磐石般站在战车上,一动不动。

雨过天晴的夜,月明星耀。

如果说天上的星便是地上的人,那么慕容一辉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颗。

在言秀心目中,慕容一辉即便不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也是最值得支持的人选。他是一个人,一个纯粹无杂质的人;他是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言秀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衣着简朴在霸刀门外站了三天三夜,只为来挑战自己的孩子。也不会忘记拜师之后,刻苦勤奋又一言不发的的他。

十六岁他下山,接过了高宗皇帝手中的马鞭,成为帝国最年轻的统帅。

慕容一辉二十六岁那年,云海帝国大举入侵天南地区。他以无比耀眼的个人魅力、冷静的战略部署、强横到无理的个人实力打的云海帝国所有将军心服口服,半年时间便签下了著名的《四海条约》即“在四海王不率先发动战争的前提下,除了使节外,云海帝国任何人都不会踏入兴龙帝国半步。”

这条约当时引来了极大的非议。因为条约内写的是四海王而不是兴龙帝国,很多大臣觉得有失主次。但是慕容秋高皇帝笑着说:“先帝给老三起名叫一辉就是要他辉煌璀璨,一辉的光荣就是兴龙帝国的光荣。”所有人这才闭上了嘴。

一些鹰派的帝国元老说如果慕容一辉做皇帝真的会有统一大陆的一天。又是十年,这十年慕容一辉在天南地区严谨治军,勤政爱民,没有再出过手的他,不知道剑术修为到了何种境界。

十年前,云海入侵战争结束不久,慕容一辉的亲舅舅,当时武林第一人沈傲达到修仙境隐居,从此不问世事。

沈傲是武林传奇,可在言秀看来,慕容一辉的天赋还在沈傲之上。

金的纯素体,言秀的倾囊相授,沈傲的悉心调教。这些已经足够诞生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但是在言秀眼里慕容一心还有更为闪光的地方:无比坚毅的心志和对胜利的渴望。

“你是言秀吗?我要挑战你!不服,再来!不服,再来!……”那稚气的声音再次传来,言秀笑了。

“老师,军士有些疲惫,京都也不远了,咱们扎营休息下吧。”

言秀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传令官放出传令的照明弹:“全军扎营,休息!”

——————————————————

“让军需官给大家安排一下酒。今晚可以喝醉。”坐在篝火旁边慕容一辉突然说道。传令官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的点了点头,朝后营跑去。

“老师,林海成是个怎样的人?”

“你说的是前朝的末代皇帝?”

“嗯。”

“武学天才,才华横溢,昏君。”

“丢了天下就不是好皇帝吗?”

言秀惊讶的看着慕容一辉。

“林海成是个好皇帝,宽容的皇帝。只是当时的慕容家太强大了,慕容家有很多秘密,那些秘密只掌握在少数几个人手里,连我这皇子都没有资格知道。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接近真相。”

言秀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端过了军士递过的酒,猛猛的喝了一大口。

“皇爷爷活了一百岁,而父皇只活了五十九岁。我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死的,他不应该这么年轻就死。”慕容一辉端起酒碗一干而尽,继续说道。

“络轩妃是我五岁那年进宫的,当时皇爷爷还活着是太上皇。进宫四年大哥的生母仁美皇后死了,父亲没有再立后,后宫便由络轩妃掌管。”

“我的生母出生在普通将领家中,入宫之后因为家境的卑微处处受到排挤。生下我之后,母因子贵,逐渐在宫中站稳了脚。可是我三岁那年她便得了风寒死了,当时舅舅在雁北戍边。宫廷生活是场狩猎,我母亲死在仁美皇后手中,仁美皇后又死在络轩妃手中。”

言秀正倒着酒,听到这一段,不知所措,酒从碗里溢了出来。慕容一辉看了一眼言秀,从他手中接过酒碗又是一饮而尽。

“老师,这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没有乱说,无妨的。”慕容一辉指了指身边的几个军士。

“父皇生了九个儿子,活下来我们四个。这一场狩猎表演,有猛兽有猎人,观看者便是我的父皇。”

言秀听得目瞪口呆。

“这场狩猎中存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继承慕容家,才有资格继承皇位。”

“在这点上我最佩服二哥。大哥的生母贵为皇后,早年间有仁美皇后庇护着他,他很是骄纵。皇后病死,大哥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从猎人变成了猎物的他很快便申请外放做藩王,去了平安京之后也极为低调,慢慢有了贤王的美誉。”

“二哥不同,二哥的生母是父皇从湖西带回宫的,二哥的出生就是个意外。他的生母在他六岁时因为对皇后不敬的缘故被打入冷宫,章四太监说她进冷宫不久便自杀了,死状极惨。可我知道不是,因为我亲眼看到章四太监捏着她的嘴将毒酒灌了进去。是络轩妃做的,借刀杀人。”

“二哥是天才中的天才,早熟令人可怕。生母死后,他行事怪异,放浪不羁,可是他做的每件荒诞的事都不会触及皇室原则的底线,幼稚、荒唐、却又不会令人发指。”

“这些事在不断的让父皇失望头疼的同时,也在不断吸引着父皇的注意力,让那些猎人不敢下手。在禁闭、惹事、再禁闭的过程中二哥早早的失去了皇位继承的权利,保护自己活到了现在。其他的五个兄弟,或病死,或出意外。如果你亲眼看到自己的兄弟被推进湖里,父皇只是淡淡的说气运太低,天命如此……”

言秀端着酒碗叹了口气:“那殿下不也活了下来么?”

“我活着是因为皇爷爷。”

“皇爷爷从我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我,我天生金纯素体,力大无穷,皇爷爷说我像太祖皇帝,所以一直庇护着我。我十二岁的时候更是把我接到了他的行宫,也就是那时候我去了霸刀门,跟着老师修行。”

“父皇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看着这场狩猎表演,皇爷爷又何尝不是,只是他将赌注压给了我而已。父皇在位无为而治,在宫里更是如此。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默许、纵容着一切的斗争,为这场血亲的屠杀加上佐料。只要没有人去挑战他的皇权,威胁到他的地位。”

“那一年皇爷爷大限将至,着急突破修仙境界,结果失败。他不放心我,即便是当时我已经十六岁有了自保的能力,他亲手将帝国的军队交给了我,为了就是我能够不仅坚强而且强大的活下去,或者说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幕的到来打下基础。”

“生在帝王家,唉。”言秀叹了口气。

“对,生在帝王家。如果不是身在帝王家,林海成会是前无古人的学者,二哥会是举世闻名的艺术家,而我如果不是皇子,我还会是一个军人,只不过是一个更加纯粹的军人。”

慕容一辉端起酒碗跟言秀碰了一下,干了之后继续说道:“老师。我刚到天南海,接管天南亲卫,那些老将军并不服我。所以我比任何军士都对自己要求严格。”

“那段时间我唯一的消遣便是看鲨鱼。鲨鱼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开始互相残杀,吃掉自己的兄弟姐妹,生出来之后又被母亲吃掉,存活下来的又吃掉母亲,一切都是来自于生存和杀戮的本能。有时候在想,也许天下由林海成那样的所谓的昏君来治理才是好的,起码不会如此残酷。”

“络轩妃是个修道之人,而且修为很高。从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天然真炁觉醒的我对那种强大的炁很敏感,我记得在她眼神盯住我看的时候,我有一种扎骨的疼。被人知道的秘密都不算是秘密,章四太监达到化形期的那一天,我感觉皇宫里有一口漆黑无底的洞,那是络轩妃的眼。”

“不,不只是一双,有很多只眼。川不息是,章四太监也是,最为可怕的是那些我没有看到的眼。父皇应该也知道,他比任何猎人的嗅觉都要敏锐,比任何野兽的獠牙都要锋利。所以他不该死,或者说不该这么早死,你知道吗?老师。”

说着这伟岸的男人竟然流下了一滴泪,月光下晶莹闪亮。言秀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坚强如铁的他居然会流泪。

“这次上京虽然是一个陷阱,但是我要让络轩妃和慕容一心看到,现在的我不再是一个猎物,我不会再任人宰割。我上京不是为父皇报仇,不是争夺皇位,我只想看看历练了这么多年的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那些猎人的陷阱,是否有勇气去直视那些黑暗中的眼,我想看清真相。”

“当皇帝没什么好,但是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好!有些事只有当你到达一定的高度才能看清,才能明白。老师,看看这些强大的战士们吧,他们是无畏的,无畏所以无敌!而我不会叫他们白白送死,所以我也是无畏的,无畏所以无敌!”

言秀握紧了自己的刀:“殿下,我的刀会与你一起战斗!”

“中军帐中有没有杀过人的军士吗?”慕容一辉突然高吭的喊道。

“有!元帅大人。”旁边的传令官回答到。

“把他们叫过来,跟我一起坐。”

不一会过来了十几个青年士兵,端端正正的站在慕容一辉面前,慕容一辉扫视了一眼:“坐下来。”青年士兵们端端正正坐了下来。慕容一辉斟了满满一碗酒:“来,兄弟们!干了。”青年士兵们跟着慕容一辉一饮而尽,他们用一种近似于信仰的眼神看着这位伟大的元帅!

“你们谁来告诉我,战争是什么?”

“战争是军人的荣耀!元帅大人。”一个壮实的士兵回答到。

慕容一辉看着他哈哈大笑:“说的好,孩子!可是你们知道真正的战争吗!身边的战友跟割掉的草一样,一个又一个的倒下,腐尸的腥臭让人窒息,断肢,残尸,头颅满地都是。”

“敌人的眼睛是血红的,你的也是,战友的也是,那是一种极度渴望生存,残忍到令人胆寒的眼神。鲜血浸成的泥土裹满你的身体,还有时不时喷在你脸上凝着恶臭的热血,也许它来自于你最好的战友。”

“嘶吼,呐喊。巨大疼痛下撕心裂肺的哭叫。你无路可退,你能做的就只有向前,杀掉年迈的老人,再向前,杀掉稚气的孩子,白骨如山,尸横遍野,战场上没有任何的荣耀可言。你能做的只有尽全力活下去,哪怕像条狗一样,恐惧会支配你的灵魂!等待你的结果只有两种,杀戮与被杀戮。”

“战争便是地狱!最为可怕,最为残酷的地狱!”说着慕容一辉指了指周围:“这些人,这些你们的前辈,每个都是刽子手,他们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杀戮,不停的杀戮,他们中有些人杀的人比你们认识的还多。天南贪狼营何在?”慕容一辉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中军大营。

哗一声,数百个喝的满脸通红,酒气熏天的大汉站了起来,言秀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迎面而来,那不是修行之人的炁,那是来自于屠夫滔天的杀气。那帮大汉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慕容一辉面前集合。

慕容一辉喝下一碗酒后将酒碗摔在了地上:“脱!”

数百大汉齐刷刷的脱掉了军服,言秀看到的是一种震撼,触目惊心的震撼。

“看到这些人没有?他们断手的、断臂的,每个人身上至少有几十处伤痕,这是什么?这是荣耀,因为他们活着,带着无数的伤痕还依然活着。死人不会有荣耀,阎王老子不会给你记军功!明天你们这些生瓜蛋子就要跟着我到京都去了,你们面对的是皇城的禁军,面对的是江湖高手,面对的是修行高人。张老五!你来告诉这些孩子,面对这些人应该怎么做。”

一个断手,独眼,身上的伤痕如同枯树皮龟裂一般的士兵站了出来,他以一种近乎吼叫的声音回答道:“杀!”

“对!杀。我厌恶战争,但我从不畏惧战争。如果有可能,这里的每个人都期盼天下太平安定,但是战争不可避免,那么我们能做的就只有杀他个天昏地暗!结束战争最好的方式就是战争,以暴制暴,以战止战!兄弟们,战争不是江湖切磋,不是高手过招,更不是江湖仇杀!让我们一起奋战,给京城那帮养尊处优的狗崽子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战争!让他们感受一下真正的恐惧!”

“天南亲卫,见神杀神!天南亲卫,见神杀神!”滔天的呐喊声,从中军传到后营,再传到前营,先锋营。三十五万战士一起呐喊着,地动山摇,响彻山河!

第十八章 意 外(求收藏,求推荐。)

溪水潺潺,微风阵阵,晚夏的垂柳下,两位老人对弈。

“贺先生,我们有五十年不曾见面了吧?”

“秦相国,四十九年。”

“不久战火就会将整个京都吞灭。贺先生难道因此而来?”

“每个人都有值得自己去守护的东西。”

“皇帝驾崩后,犬子敏儿一直托病在家,京中秦家门生全依法效仿。支持各皇子的朝臣已经分为了不同的阵营暗自在京中活动。可是宫中异常的安静,让人看不透,没有任何指令下达给我们,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是不断的调兵遣将去四门防守。”

“小相国的做法是对的。”

“对于这场战争先生怎么看?”

“该来的始终会来,也许现在是他们认为的最好时机吧。”

“唉,免不了生灵涂炭。”

“花谢花终会开,叶落叶也会再生,只要根在。国家的根是民而不是王。”

“慕容家会凋零吗?”

“林氏是夏花,如同流星,璀璨却短暂。慕容家却是秋花,凛冬未至,再萧瑟的秋风都不会让秋花凋零。”

“贺先生,敏儿已经继相国位十多年了,是不是该让他知道关于叶的传承了?”

“叶,有树便有叶,飘叶万千,最终都会归根。小相国的眼只需要看到树,看到根便好。至于花与叶终究都会消亡在历史的车轮下,然后等待另一个春的到来。”

“明白了。”

“秦相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叶有话给你,无论哪朵花开在最高的枝头,不要忘了让甘露始终洒向根。秦家只要以百姓的安居乐业为先,就会永享荣华,不会败亡。”

——————————————————————

“江麟王殿下,去老相国家里的使者回来了。”

“老相国怎么说?”

“老相国说他已年迈,鲁钝异常,所有事都是小相国在打理。”

“秦玉这个老狐狸,那秦敏呢?”

“小相国重病在身,多日不曾出书房,使者没有见到。”

“京中其他大臣呢?”

“其他大人要么有病在身,要么拒不见客。”

“明哲保身,看来除了咱们自己人外,找其他的内援是不可能了。”

“江麟王殿下,四海王和平安王都已到达京都,是否派使者去联络下他们?”

“暂时不需要,他们会派使者过来的。三叔和四叔呢?”

“临邑王和幽江王的大军据大营不足五十里了。”

“是战是和明天应该就会有个结果了。”

—————————————————

“川儿,那位神秘的老头子是否修行过?”

“师叔,我数次用探灵石探查,均为发现有任何反应,应该是毫无修炼之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位老头子前辈的藏书之巨,药品之珍世所罕见。”

“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有很多世家贵族或落魄或隐居于世都会有罕见的收藏的。这次紫晴姑娘同你一起前来,应该是你已经说服他们加入我们灵山了吧?”

“师叔,徒儿还未曾向老前辈提出加入灵山,紫晴姑娘是老前辈要我带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那应该八九不离十了,这姑娘拥有奇异的法宝,而且貌似颇善医术,加入我方阵营是一大助力。不过你始终要记得你的未婚妻是风鹤舞,这关系到我们灵山和雨宫两家的同盟,你切不可对紫晴姑娘动真心!”

“师叔,天川一心求道,至于男女私情还不曾在意。”

“这样最好。这次助平安王上京,掌门留守灵山,临行前掌门人要我交给你一个特殊任务,需要你和风鹤舞一起完成。”

“特殊任务?”

“掌门要你和风鹤舞一到京都便去百花阁,送一封信给阁主玲珑姬。”

“为什么要跟风鹤舞一起?”

“百花阁是京中最大的青楼,掌门点名要你和风鹤舞一起前去,是为你的声誉着想,免去日后一些麻烦,可谓用心良苦。掌门再三吩咐这封信十分重要,我与你几位师叔要和寒月宫主一起守在平安王左右,战事一触即发,所以不能和你一起前去。”

“师叔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能不能让我带着紫晴姑娘一起?老前辈让我照顾好紫晴姑娘,我怕有失所托。”

“唉,川儿。好吧,你带紫晴姑娘一起去吧。”

—————————————————

“四海王殿下,平安王有信件传来。”

“拿上来。”

一辉吾弟:

一别十数年。父皇已逝。悲痛之余,你我兄弟皆应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以江山社稷为重。

如今父皇尸骨未寒,宫中秘不发丧,实在有悖人伦。我兄弟三人虽非一奶同胞,但是手足情深,切不可有隙!中别人圈套,再生悲哀。

愿你我同气连枝,共进退。为父皇发丧尽孝之后,我愿意回平安邑,拥戴你为帝。二弟那边我已寄书函,二弟天性聪慧,悲天悯人,应该也会应允我之提议。明日我与二弟将与你会于京都南门,兄唯盼之。

愚兄:一平

“老师,替我回信给大哥。”

“怎么说?”

“就写一句话:只求父皇瞑目,皇位三人有德者居之。”

———————————————————

“真不明白,青玄师叔为什么要这个臭丫头跟我们一起去,真是烦人!”风鹤舞一路上不情愿的抱怨着。

“我也不明白哦,慕容大哥和风姐姐一起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我这个累赘跟着。”紫晴扑闪着眼睛看着慕容天川。

慕容天川苦笑了一下,未做解释。

“不就是送封信吗?要我们乔装成普通百姓,还是送信去妓院,唉真不懂咱们的碧幽师爷是咋想的。”风鹤舞瞟了紫晴一眼:“我和慕容天川这扮相是一对农家夫妇,那这臭丫头算什么?”

紫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我这算是风姐姐的丫鬟吧。”

“我呸!虚伪!我们都穿成这样,看着像有丫鬟的人吗?”风鹤舞嫌弃的扯了一下腰间的碎布。

“风姐姐国色天资,穿再破都那么有气质。”

“你这丫头,真虚伪!”

慕容天川略有歉意的看着紫晴:“京都的城门全部封闭了,我们得找个守卫较松的地方翻过去,紫晴姑娘等下你就跟着鹤舞一起吧。”

突然紫晴脸色变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慕容大哥,风姐姐有人跟踪我们。”暗自拿出青铜小塔。

“你这丫头又胡说,我和慕容天川两个人都没有感觉到,你一个没有修炼的人能感觉到?”风鹤舞不屑的说到。

慕容天川看到紫晴认真的样子,不敢大意,随即运起沧溟剑来:“朋友,何故跟踪我们,请现身一见。”

话音未落,一道紫光闪过,慕容天川还未看清对方身形,沧溟剑已脱手,眼前的黑衣人头戴斗笠面笼黑纱,背对着他们,手拿沧溟剑端详。

情急之间风鹤舞一掌拍了出去,可这一掌却拍空了。黑衣人一闪身,沧溟剑刺穿了慕容天川胸口。紫晴来不及用青铜小塔护住三人。那身形再一闪,几乎是从慕容天川胸口拔出剑的同时,再次刺穿了风鹤舞肩头,紫晴吓得坐在了地上。

“前辈,为何要袭击我们?”慕容天川运炁护住了心脉,血从胸口流出。风鹤舞一只手捂住伤口,一只手撑住摇摇欲坠的慕容天川:“狗贼你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黑衣人并不搭理,只是看着地上的紫晴,缓缓的扬起了剑。

看见紫晴有危险,慕容天川情急之下用尽全身炁劲一脚踢出,那黑衣人并不躲闪,结结实实的挨了慕容天川一脚。

可这全力一击似乎并没有给黑衣人造成什么伤害。相反慕容天川因为全力一击,导致真炁无法护体,伤口迸裂,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黑衣人看着慕容天川和风鹤舞,指尖燃起一团紫色的炁。轻轻一挥弹射而出,风鹤舞赶忙护在慕容天川身前。可那炁劲霸道无比,将二人贯穿。

二人倒下去,黑衣人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紫晴的身上。他将剑抵在了紫晴喉咙处,紫晴闭上了眼。

剑破喉之时,一片绿叶轻盈的落到了剑刃上。沧溟剑的剑身软绵绵的弹了几下,黑衣人只觉一股强横的气劲自剑身传到了他手腕处,震得他差点握不住剑。

回身看时又有数片绿叶正轻飘飘的落下。一片落在他胸口,只觉有万斤重。黑衣人猛的运炁,一道紫光遍布全身,形成了一个紫色的铠甲。

接着第二片绿叶又要落下,黑衣人蹬地飞速后撤。奇怪的是,那落在身上有如万斤重的绿叶,落地之后却连尘土都不曾激起,黑衣人一撤再撤。

紫晴感觉剑尖的冰凉离开了自己的喉咙。等了好一会,剑也没有落下。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个熟悉的老者。

“你是?哦,临剑门的老爷爷。”

老者向紫晴微微一笑,指了指黑衣人:“结丹不易,莫要毁去一身修为!”

黑衣人听完也不犹豫,原地遁逃。

老者拄着拐杖,用手指点了一下紫晴的印堂:“还好,紫晴姑娘没有受伤。”

说完走向风鹤舞和慕容天川,用手杖敲了敲两个人:“这两人受伤比较重,尤其是慕容少侠在受伤的情况下全力运炁,导致炁冲经脉,身上几处经脉已碎,再加上那道灵犀指。聚灵初期的修为又怎么能与结丹期一战,蜉蝣撼大树啊。”

“灵犀指?老爷爷,我在书上看的那不是天剑门的绝技么?”

“嗯,紫晴姑娘虽然没有修行,但这博闻强识也算一流了。”

“老爷爷,慕容大哥和风姐姐会不会死?”紫晴起身,用力将风鹤舞和慕容天川撑起半身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往两个人嘴里各塞进一枚丹药。

“万汐回春丹,紫晴姑娘好大方。吃了这万汐回春丹必是不会死了,可是要治愈这伤也非易事。”老者眯着眼睛笑道。

“老爷爷你怎么知道万汐回春丹?你认识我家老头子吗?”紫晴惊讶的问道,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这应该是老头子自己研制的药才对。

“老朽不认识紫晴姑娘所说的老头子。”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还有老爷爷你能不能救救慕容大哥和风鹤舞姐姐。”

“老朽自觉与紫晴姑娘颇有缘分,所以路过所见才出手。至于这两位少年,紫晴姑娘手里珍稀的药比我多,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老者回身准备离开。

“老爷爷先别走,你能帮我把慕容大哥和风鹤舞姐姐送回去吗?我没有力气抬不动。”紫晴向老者请求到。

“这个倒是不难。”老者手杖一挥,两匹黑色的骏马远远的奔驰而来。“这两匹马,我就送与紫晴姑娘。”说完两片绿叶从袖中缓缓飞出,轻轻的托起了慕容天川和风鹤舞放于马上。紫晴看的目瞪口呆。

“老爷爷你叫什么?”

“很多很多年前人们叫我贺瑄,你也可以这么叫我。”老者笑着转身前行。

“老爷爷,你是飘叶吗?你认识王路吗?”紫晴向越走越远的老者大声的问道。

“紫晴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一阵风吹来,已看不见老者的身影。

第十九章 独臂的刀和不屈的剑(求收藏)

兴龙帝国京都荣耀城是建立在平原之上的新城,没有可依仗的天堑作为屏障。所以初代皇帝慕容兴元建造了很多人工工程来加固城池的守卫,比如眼前的平湖,就是京都南门巨大的护城河。

帝国青龙骠骑营郎晟将军正在此驻扎。

平原地形非常有利于骑兵的冲击,天南亲卫多以步兵为主,所以络轩妃在经过思量之后将青龙营部署在了平湖。

这是慕容一辉需要跨过去的第一道坎。

青龙铁骑是京都卫戍部队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麾下骑兵使用的都是良种的烈马。青钢的铠甲武装从骑士到马包裹的严严实实。

经过长期特殊的训练,厚重的装甲并不影响他们的机动性。尤其是三千赤火豹骑,更是高价从木华国买来的猛兽赤火豹,经过数代驯化成长起来适用于战争的杀戮机器。

成年赤火豹有两米多高。牙尖爪利,天性无惧于火,十分嗜血,腿部增生的厚重皮茧更是让它无懈可击。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部署整齐的青龙骠骑营。

为首一人便是帝国名将郎晟,郎晟今年四十开外,身经百战,有万人敌之称。郎晟身后是一个巨人木华国奴隶,身高约有一丈。手里举着三丈余高的军旗,上面写着大大的一个“郎字”。

长长一排盾牌兵之后是三千骑射兵,他们下马引弓,严阵以待。

骑射兵之后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那三千赤火豹骑兵,李毅一骑当先。其余骑兵在莫少友和毕肖的指挥下以辅助之势跟在赤火豹骑兵之后。

慕容一辉的大军在据郎晟五千步开外的距离停下,这个距离最适合骑兵突击,不利于步兵,但是慕容一辉有自己的打算。

“龟甲。”慕容一辉站在战车之上对着身边的传令官说到。

“全军听令,变阵,龟甲!”

一声令下,三十五万大军整齐有序的变成了无数方阵。每个方阵约有一百余人,外层头顶全是密布的赤红色盾牌。,前后左右的缝隙中伸出几十支长矛来,整个方阵就像一只长满尖刺的乌龟。

“射日弓。”慕容一辉从容的向传令官说道。

不一会,两个军士扛着一把金色大弓出来。战车上的慕容一辉一只手接过,他两米多高的身形向后侧步,从战车上拔出一只长矛,将其搭在弓上,引弓呈满月之状。

真炁萦绕在长矛之上,金色的炁发出夺目的光彩。弓弦在颤抖,长矛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嗖一声,长矛离弓,飞速射出。

对面还未来得及反应,长矛已经洞穿了郎晟的胸口,带着郎晟的身体在空中飞了数十米远。

扛旗的木华奴惊恐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郎晟喷射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脸。突然他丢下了大旗开始跑,可是已经来不及。

第二支箭飞来,洞穿了他的双腿,双腿被扎在一起,深深的戳在了地上。

“不要慌!”主将已死,从恐惧之中回过神来的李毅接过了指挥权。“射手准备!放箭。”三千骑射兵听着高亢的指令回过神来,搭弓射箭。三千枚箭射入空中,还未落下,第二波箭也射入空中。

慕容一辉,拉起缰绳,对着车夫吼道:“全速冲击,不要浪费时间!”

车夫朝着空中挥舞起马鞭,狠狠的抽下去。

十二匹赤焰驹仰天长啸,飞奔起来,金色的战车如同巨龙咆哮着冲进了箭雨中。

三百赤裸着上身的轻骑兵敢死队,肆意的狂吼着跟在战车之后冲了过去。

龟甲阵中的士兵开始加速奔跑,但是仍然保持着阵型,如同一只只高速行走的乌龟,让人叹为观止。

滔天的战意,吞天的气势,慑天的怒吼。骑在独角灵兽上安居后方的言秀赞叹的点点头,哪怕是像他这样的江湖高手,在看到如此恢弘的出击之后,还是不觉心潮澎湃。

虽然迎面冲过来的骑兵中有数人在箭雨中倒下,但是显然在高速的冲击面前弓箭已失去了作用。李毅右手一挥,骑射兵上马,让开中路,赤火豹骑一冲向前。

战车的速度令人咋舌,甩开了跟在身后轻骑兵一半的距离,赤火豹奔袭才数步,便跟战车撞在了一起。

短兵相接的一瞬间,慕容一辉突然咆哮一声,震耳欲聋。

战车旁边几只赤火豹被这巨大的吼声吓得腿一软,已经被飞速滚动的战车车轮上的尖刺卷入,血肉模糊。

慕容一辉挥舞起金色的巨剑,横着一剑三只赤火豹连人带豹被拦腰斩断。左挥右挥,金光巨剑带着巨大的风啸,砍碎了无数赤火豹骑,金色战车滚滚向前,杀开了一条血路。

此时三百轻骑兵敢死队也跟了上来。人无惧,马无惧,巨大的冲击力将数百赤火豹骑士从赤火豹上冲了下来,弯刀挥起,被砍翻的骑士瞬间变成了赤火豹蹄下的血浆。

一些受了惊的赤火豹开始四处逃逸,李毅拿出令旗拼命的制止,但毫无作用。面对这些赤身袒体,无惧受伤的轻骑兵自杀式攻击,李毅竟然束手无策。

更可怖的是,那些高速行进中的龟甲方阵,此刻解体变成了冲锋的阵型。顷刻之间,三万青龙铁骑被三十五万天南亲卫的洪流淹没。

这便是帝国最强大的军队吗?原本想着就算这三万铁骑打不过,但至少会给对方造成一定的伤亡,哪知居然毫无一战之力。李毅来不及感慨,策马和毕肖、莫少友的残余骑兵汇到一处。

因为刚刚那条巨龙已经调转了方向,再次地动山摇的冲击而来。

没有人敢靠近那辆战车,战车碾压过那些被吓破胆的士兵,扬起的尘沙如同风暴席卷整个战场。

鲜血将站在战车上的慕容一辉的铠甲染红。那把缠绕着金色真炁的巨剑高速的摩擦着空气,燃烧起来,发出叫人胆破的尖啸,如同战神临世一般。

慕容一辉所到之处敌人便放弃了抵抗。一眨眼功夫,马车已经冲到了李毅面前。

李毅挥动钢刀准备抵抗,一只巨大的手捏住了他的头盔,生生把他从马上抓了下来。李毅的头骨咔咔作响,两条腿在半空虚蹬挣扎着。慕容一辉的左手死死的捏住李毅,用力之下,头盔带着头一起就像摔到地上的西瓜一般,鲜血从五指间流出。

“降我者不杀!”

兵戈丢到了地上,青龙骠骑营的残兵们纷纷跪下。

——————————————————

整齐的军容浩浩荡荡,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殿下,我方死伤两百余人,青龙骠骑营阵亡一万余人,其余投降士兵已经按照殿下的指示让他们解甲归田了。”言秀背插着天刀骑在独角兽上,紧跟着慕容一辉的战车汇报道。

“老师,过了平湖就是京都南门,接下来是真正的战斗了。”

“嗯,接下来这些英勇的战士面对的将是修行者,真不希望他们牺牲太多。”言秀想起之前战斗的场面由衷的感慨到。

“战争岂无殇。”

“一心皇子、川不息、章四太监在南门的兵力约有两万余人,听说络轩妃赶制了大量的天地机弩。”

“为了减少伤亡,一会要仰仗老师了。”

“殿下放心,言秀就是为此而来。”

说话间军马已经踏过平湖,兵临南门城下。

“四公公,川不息。三哥可真厉害啊,听说青龙铁骑已经全军覆没。郎晟这个废物,居然连消耗对方兵力体力的任务都完不成。”微笑着的慕容一心稍露鄙夷之色。

“皇上放心,咱们京都南门可不是纸糊的,一千门天地机弩,十二丈高的城墙,五千宫廷炼炁境界的修行侍卫,就算他们插了翅膀飞上来,还有我跟川不息呢。”章四太监得意洋洋的说到。

“四公公,三哥可是带着三十五万大军来的。现在大哥、二哥都在观望战局。我们如果陷入劣势,大哥、二哥可是会望风攻城的,到时候四门一起开战可就首尾难顾了。”慕容一心看着城下远远而来的天南大军说到。

“大皇子是个懦弱之人,二皇子是个伶俐之人。我们如果败了,他们谁能挡住三皇子的大军,所以只是他们虚张声势隔岸观火罢了。我们只要能守住就能赢。”章四太监也看着城下,慕容一辉的军队越来越近了。

“炁箭准备!”城楼上炼炁阶段的修行侍卫架好了天地机弩。

一千门天地机弩,一万八千发凝聚着炁的箭对准了城下缓缓而来的天南大军。

川不息捏了捏剑柄,目测着距离。三千步、两千五百步、两千步:“放箭预备!”

一千五百步、一千步!“放!”一声令下,天地机弩中的炁箭呼啸着飞射而出。

川不息下令的一瞬间,言秀背上的刀向空中疾射。人随着刀从独角灵兽上飞起,慕容一辉看着那柄冲天而上金光环绕的刀,此刻在空中膨胀了数十倍。

“龟甲!”

得令的军士整齐的摆出了龟甲阵型做防御。

天空中握刀的言秀,急嚎一声,体内真炁尽放:“金炁化虎!”

黄金刀炁在空中形成了一个金光巨虎,冲向飞射而来的炁箭。光虎狰容毕露,张着血盆大口跟空中的炁箭对峙。

箭端的真炁闪耀着流星般的光彩,却难再进一步。箭身开始燃烧,化成灰的箭如黑雨般落下,刀势尽,箭亦无。

空中的言秀收回刀炁,双手紧握天刀,从头顶处划出一个半圆,黄金真炁呈现一个圆月状。

看到这一幕,自开战以来慕容一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异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兴奋,慕容一辉感觉到自己的剑在颤抖,他用力按住剑,可他自己也在颤抖。这一刻,慕容一辉真想挥剑迎上言秀的这一刀。

这一刀正是言秀最强的刀法霸刀第一式!

慕容一辉身上紫光大盛,护体真炁汹涌而出。城楼上章四太监和慕容一心也急忙运功护体。川不息从剑鞘拔出剑,从城楼上急速飞出。

第一式,剑行灵秀,刀走霸拙,这一刀便是霸刀之精髓霸字诀所在。

空中挥舞的这一刀,带着铺天盖地的肃杀。黄金刀炁肆意的漫舞,似乎要斩断一切,如狂风,席卷天地,凌厉如锥;如骤雨,滔滔杀气,气吞山河;如浊浪,滚滚而来,磅礴无尽。

这一刀恐怕连南城九丈厚的城墙都能劈开。

川不息不甘示弱。剑炁化作白虹在空中接住了这极其霸道的一刀,两炁相拼,巨大的冲击波四散。一时间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一刀未平,一刀又起。言秀运起霸刀第二式,灭字决。

以巧胜强。空中一道惊雷闪过,川不息已在言秀身后,瞬间挥出九式剑招。言秀刀式已发,不能收回,情急之下,双脚在空中再跃起,头朝下身形翻转斩出这一刀。

好一招缩地成尺,瞬身九剑。慕容一辉不觉的在心里赞叹道,现在他突然开始为言秀担心起来。

言秀这一刀将九剑之攻势一一化去,但是川不息根本不给他喘息机会。空中忽地落下九道惊雷,川不息手中长剑飞射,如狂蛇飞窜,九个川不息围绕着言秀。

瞬身残影?慕容一辉皱起了眉头,这一剑换做是自己能够接的住吗?

电光火石之间,九个川不息已挥出九剑,九式剑法各不同,九式剑炁亦不同,九种色彩的剑炁如九条毒蛇从不同的角度向言秀攻来。

炁化九形?这川不息居然跟自己一样也是化形巅峰,半入结丹的高手。

思绪闪过,言秀第三刀挥出,无字决。

只见金色光刀和言秀合而为一,此刻言秀便是刀,是无数把刀,目光是刀,肢体是刀,须发是刀,原地不动的言秀硬接了川不息这九剑。

人刀合一,炁形一体。川不息心里暗自为言秀喝了一声彩,心里突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如果不是这场战争恐怕两个人不久都会跨入结丹期。

生死相搏又怎么能心生动摇。川不息九道身影散去,剑收炁光,横剑胸前,直直的向言秀劈去。

言秀虚空一握,刀在手,同样收起了黄金炁光。刀剑在空中相接,二人一动不动。

返璞归真。虽然没有炁光闪耀,但此时的刀剑相斗才是真正的真炁比拼。两人在空中衣衫飘起,毛发并立,源源不断的真炁从体内涌出,在刀身剑尖正负相抵。

城楼上的慕容一心看到这一幕,手中暗自凝起一团真炁,准备偷袭言秀。

突然章四太监拂尘一挥,将慕容一心振开。

慕容一心定了定神一看,章四太监正在吃力的运炁。拂尘卷住了一只长矛,定在半空。

眼看要坚持不住,章四太监借力顺势向后一退,长矛射穿了城楼上的柱子。一双可怕的眼正在盯着慕容一心,慕容一心心中一阵震颤,那双眼正是来自自己的三哥慕容一辉。

空中的言秀和川不息各自收起了刀剑,缓缓落地。

“刀名天刀,仙器榜第二。”

“剑名日月,仙器榜第五。”

“这么说来,你真的是天剑门的人!”

“你我修为境界相当,招式不分伯仲,真炁我想应该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一招定胜负吧。”

“嗯,一招定生死!”

再无虚招,川不息运尽全身真炁,置于剑上,日月剑寒光四起。

言秀也是一般,天刀金光璀璨。

“这一剑是我天剑门绝学剑自东来。”

“这一刀是我霸刀门最后一式尽字决。”

川不息的剑耿直不阿冲着言秀以大袈裟斩的势头落下。

言秀的刀质朴无华,右臂已断的他,左臂挥刀自下而上劈斩而出。

刀剑相碰撞的瞬间,血柱喷涌。

日月剑已碎,川不息身首异处。

言秀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了两步,倒了下去。天刀插入赤土,上面是言秀的左臂。

不屈的剑,输,剑碎人亡。

独臂的刀,赢,双臂尽无。

第二十章 英雄的黎明(今日加更)

秋夜。又是夜。

星空,璀璨无比,如果你能目纳霄汉,那么星河不过只是一个双目的距离。

酒尽,对月无眠,如果你能步斗踏罡,那么双臂一张这漫天群星便可尽入你心。

慕容家已经拥有了天下,那么慕容家还有什么目的?

天下,天之下,莫非那目的便是无涯的天之上?任何所谓的遥远都只是你心中刚开始的所想。

当你用双脚去丈量,每个遥远都会有一个距离,而不是一个模糊的印象。

言秀老师是个武痴,追求武道是他毕生唯一所求。无妻无子无家的他,有刀。

武道无涯,每个招式都有无数种变化,天地演化万千,武道也有万千演化。

但武道又有涯,所有的变都会化成不变。

那不变便是所谓的完美一招,穷极一切变数,胜尽一切武道的完美一招。

武道是纯粹的,当你用尽一生,心无旁骛的追求修行之道,那么你便是这天地间真正的武者。

言秀老师已经失去了双臂。没有了双臂的他再也不能挥刀,不能挥刀的他又将为何而战,为何而生?

在看到断臂的那一刻我以为言秀老师已经死了。

当他醒过来,用坚毅的双目看着我时,我才知道自己错了,他还活着,无比坚定的活着。

我仍然能感受到他那颗不败的心,那颗不屈的武者之心!那么我是的心是什么?

苍穹之下,万物之上的皇位么?一颗皇者之心。

不!一直以来,我所做的一切修行努力,都只为了战胜从童年时代开始留在自己心中的恐惧。

我希望我能无惧无畏,能够直面那些曾经让我逃避的一切。

如果害怕失去,那么就割舍一切。

如果害怕失败,那就战胜一切。

如果畏惧做皇帝,那么就成为千古一帝。

这样的一颗心不是皇者之心,而是勇者之心。

夜终将散去,黎明大幕拉开,便是英雄的序曲!

“殿下,东西已经运送到了。”传令官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慕容一辉的身边,激动的说到。

“终于到了!难攻不破的荣耀城,只有铁蹄踏入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荣耀。”

“只是,殿下。”传令官喜悦的脸上有了一点尴尬。

“说,怎么了?”慕容一辉心中一惊,莫不是运送过程中出现了差错。

“东西是王妃娘娘亲自运送的。”传令官尴尬无比。

“胡闹!”慕容一辉眉头一皱。

“怎么了?我来怎么了?”一个身穿铠甲的女子推开了旁边低着头的传令官。

“你一个女人家来干什么?”慕容一辉转身走入军帐中。

那女子紧跟着跑了进去:“女人家?你麾下有几个男的比我能打?再说了这东西这么重要,别人押送我能放心吗?”

“这是打仗!不是胡闹。”慕容一辉迈过头去并不看那女子。

“我可没有胡闹,我要跟你一起进京都!”女子说着坐到了慕容一辉怀里。

“就你那聚灵期的修为。”慕容一辉还是有些气恼。

“聚灵期咋了?打他慕容一心还是绰绰有余的。”女子从中军帐前的盘子里取了一个苹果,大口的咬起来:“一直赶路,渴死我了。”

看着女子的样子慕容一辉笑了:“身在皇家一点规矩都没有!”

“现在又没有人怕什么,我就是咬你一口都没人看见。身在皇家的是你,我可是你从土匪窝里捡出来的。”女子从慕容一辉怀里跳下,拿出一块锦帕擦起慕容一辉的剑来。

这女子便是慕容一辉唯一的妻室,韩慧王妃。

韩慧王妃出身草莽,父亲是天南海一带最大的绿林老大。云海战争结束之后,慕容一辉在天南海剿匪,韩慧的父亲接受了慕容一辉的招安。

韩慧王妃从小习武修行,性格如同男人。被招安之后数次行刺慕容一辉,慕容一辉也不怎么搭理她,慢慢的两人情愫渐生,结为了眷侣。

“对了,一辉大王,我把宇儿也带来了。”

慕容一辉怒从心起站起身来,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胡闹!”韩慧王妃吓得愣在原地。

“老师今天又断臂了。”

“言秀老师又断臂了?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川不息。”

“川不息?那你能打得过川不息吗?”

“川不息死了。这是战争!你知道吗?宇儿今年才三岁,你带他来,刀剑无眼,出事了怎么办?”

“如果你赢了,我和宇儿自然无事。如果你输了,我和宇儿躲在天南海就能安全吗?慕容一辉,你是一个军人,你的儿子便是军人的儿子,你的妻子也是军人的妻子,我不怕,宇儿也不怕。如果想我们没有事,那就打赢这场仗!让我们一起光荣的踏进京都去!”韩慧王妃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慕容一辉不再说什么,只是将韩慧王妃紧紧的搂在怀里。

————————————

“大哥来信催促我们出兵了。”慕容一念将一封信函递给了圆慈方丈,圆慈看完又交给了身后站着的慧心大师。

“三万铁骑,居然不堪一击。老三真是一个没有修养的屠夫。”慕容一念缓缓的摇着扇子。“那个川不息也是个纸做的。四门统领一战身亡,真是个笑话,就这样子天剑门还想着重出江湖,真是做梦。”

“不过言秀再失一臂,着实可惜,他是小辈中最接近结丹之人,阿弥陀佛。”圆慈方丈叹了口气。

“这样一来,胜利就完全倒向了四海王。”慧心将信放在慕容一念面前:“京中剩余兵力不足以抵挡四海王的大军,且不论四海王三十五万天南亲卫安然无恙,单说还没有出手的北门刘锋铭和西门希远的七十万大军,络轩妃也无力抵抗。”

慕容一念放下了扇子,用指甲尖拨了拨桌子上的信函:“老三现在即便是同时跟我和老大开战也不一定会输。老大现在催我明天攻城,看样子京都是守不了多久了。”

“四海王是个武痴,并无多大野心。他做皇帝自然是好过万寿王和络轩妃的。”慧心沉默了一会说到。

“这老三也太夸张了,那可是京都最精锐的卫戍铁骑啊,伤亡数百人便叫整个青龙营全军覆没。川不息强,也只是和言秀两败而已,一个死,一个废。老大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跟着老三干了。圆慈大师,您怎么看?”

慕容一念摸了一下眉毛,这样的战果是他从未想到的。

“依老衲之见,被笼城无力反击的京都也坚持不了多久的,殿下不如兄弟三人齐心将城破掉。这样子城中百姓也少遭点罪,伤亡也会减到最少。凡有战必有死,又是一番血雨腥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圆慈方丈闭上了眼睛。

“好!就送一个皇帝给老三当!明天咱们也全力攻城。看这一百八十年不曾有兵戈的京都荣耀城能守几天!”

第二十一章 战前一夜

平安王之梦

火,冲天的火。这是哪里?是平安邑吗?

好多人在奔跑,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快来救火!

没有人搭理我。

平昌阁?好熟悉的地方。

继续向前走,这是安宁宫?那么再往前走便是凤仪殿,是母后的宫殿,这里是京都?

火,是凤仪殿烧起来的,母后有危险!

“慕容一平,你竟然把络轩妃的猫溺死在了荷花池里,该当何罪?”

猫?猫不是我溺死的,不是我溺死的!母后救我。

水里跳出一只猫,碧蓝色的眼睛,盯着我看。突然它似婴儿般尖叫一声冲进了火光中。

我追上前去,发现那只猫被金色的绸缎裹着。一个宫女抱着它,它在嘲笑我。

那高大的身影,是父皇吗?我怎么看不清他的脸。

“慕容一平,你要为这只猫偿命。”

不,父皇,母后救我!一个妇人身穿金色华服,头戴金色凤冠。这是母亲,她缓缓向我走来,我冲过去。

母后你的凤仪殿着火了吗?

母后不回答只是对着我笑了笑。突然她七窍流血,身后有两只巨大的猫眼。

母后你怎么了?两只锋利的猫爪从背后插进了母后的身体。满身是血的母后一个劲的笑,一种狰狞的笑,脸开始扭曲变形。

不,这不是母后,是络轩妃!

“还我的猫来!”

大火烧了过来,火舌吞没了络轩妃。她在笑,还在笑,我捂着耳朵没命的奔跑:“猫不是我杀的。”

前面的人是父皇,不,他怎么有一双猫的眼睛。

章四太监,他也有一双猫的眼睛。所有的太监、宫女都有一双猫的眼睛。火光冲天,苍穹中一双巨大的猫眼诡异的看着我,还有络轩妃那可怖的笑声。

三弟?他拿着火把在干嘛?

三弟突然回过头来,胸口有一个碗大的洞:“大哥,一起烧了这里吧!”

三弟你为什么要把皇宫烧了?这是我们的家啊!

“母后得了风寒,她好冷啊,咱们烧了这里给母后取暖吧。”说着三弟跑开了。

又是那只可恶的猫,它闲庭信步的在荷花池边走着。

父皇、母后、沈妃、还有络轩妃,他们正在笑着散步。

宫里着火了他们不知道吗?那只猫笑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们,突然跳进了荷花池里。不,猫不是我溺死的!

“慕容一平,你竟然杀死了络轩妃的猫。”父皇他们身上燃烧着火焰向我走来,我向后退,一直退,终于掉进了荷花池里。

父皇怎么会抱着我?湿漉漉的我,伸出手想擦去脸上的水。

那是一只爪子,一只猫的爪子。天空中那双巨大的猫眼看着我。

“恭喜陛下,是只猫,这猫长得可真像大皇子啊。”

只是一场梦!

———————————————————

江麟王之痛

“殿下,使者求见。”

“哪里的使者?”

“宫里来的。”

“好,让他在帐后等我。”

来了,这是第一个。

“殿下,使者求见。”

“哪里来的?”

“三皇子的使者。”

“宣。”

也来了,这是第二个。

“殿下,使者求见。”

“大皇子的?”

“是。”

“快宣。”

全都来了,到齐了。

今天白天宫里来了太监,宣读了父皇的遗诏,父皇要老四做皇帝。大哥、老三约我明日一起攻城,现在宫里又派了太监过来。

大哥有皇后罩着,皇后死了,他外放到了平安邑。老三有皇爷爷罩着,皇爷爷死了,他成了帝国大元帅。老四有络轩妃罩着,父皇死了,他要当皇帝。我呢?

虽然从小没有凭借,但和他们一样我也还活着。

父皇有很多儿子,如果他把你忘了,你会死;如果他每日都记得你,你会死的更快。

所以要不显山不露水还要时不时的提醒父皇他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身体弱,某一天你会正常病死,就像皇后,所以你要身强体健!如果争强好胜,你会死,就像母后,如果不争,你也会死,就像老三的母后沈妃。

调皮捣蛋,爱跟太监跟宫女混在一起,这是少年时代的我。

和这些人处在一起的好处便是你可以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

大哥和老三应该对络轩妃也有所了解,可是他们知道络轩妃的背后吗?

络轩妃把持宫中十多年,自以为掌控一切,可是她了解父皇和慕容家吗?

父皇死的很仓促,这只是外人看来。

为什么三年前他要将四象五仪阵的法旗分别交给我们四人?那时的他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是传说中的四神兽?还是只是京中卫戍的四大军营命名的噱头?

四象五仪阵是什么?是保卫京都安全的防卫大阵,是慕容家立身之本。都在这么说,可是谁见过?任何历史也都没有记载过。

宫中十多年。那些只言片语,那些零星片段,让我知道了很多不该是我知道的东西。

外界说川不息在宫中隐居了数十年,可我知道川不息是在宫里长大的,我见过他。

在宫中某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有很多像川不息这样的人。是皇爷爷,父皇在养着他们,可是父皇养他们做什么?

明天攻城,我们兄弟三人占上峰。但是如果我倒戈呢?

宫里来了密信,如果我能对老三反戈一击,便将湖西九郡全部分封给我。湖西九郡,帝国最富饶的地区,老三做了皇帝可没有这么大方。

如果老三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下一个就是大哥。如果老四死了,老三做了皇帝呢?我和大哥都不会死,所以老三不是当皇帝的料,父皇的眼光一直都很准。

我是一个亲眼看见自己母后被人捏着嘴巴,拿毒酒害死而装傻充愣二十多年的人。我没有仇恨的脸但不代表我没有仇恨的心,只是我太弱了。

用放荡不羁伪装了二十多年,明哲保身的我,暗地里一直在探寻到底是什么让父皇对络轩妃如此纵容。络轩妃背后到底是什么?慕容家的背后又是什么?

老三是无敌的统帅,但是拿到皇权并不是只有依靠战争。那些看不见战争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也许老三会败。明天我该何去何从?

————————————————

四海王之忆

云海战争结束后,我悄悄的去了木华国。

皇爷爷告诉我,任何所见都可以征服,任何所需都可以掠夺。如果你觉得不是这样,只说明你还不够强大。

世间存在着很多神秘的东西,是连帝王都一无所知的。慕容家之所以在做皇帝不是绝对的强大,只是因为有些人不屑于做而已。

司马世家,这个世界最神秘的几个组织之一。他们是历史的见证者和传承人,他们拥有万年的历史真相和世间任何有价值的秘密。没有人能胁迫他们,如果他们不愿意说。

在木华国西部的圣林中我找到了传说中的司马山庄,见到了一个叫司马华淼的人。

我跟他说,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做同一个噩梦,在我生活过的皇宫中有一双巨大的黑眼,一直盯着我看,那代表着什么?

司马华淼这样对我说了三句话。慕容帝国成立至今,平均每年皇宫里招募的人是一万七千名。一百多年前有一个叫王路的人你可以听听有关他的一些传闻。很多年以来慕容家和那双黑眼的目的都是同一个,但是慕容不是黑眼。

之后司马华淼便一言不发。

带着三个答案我回到了天南海。

宫里怎么每年招那么多人,不应该的。我找人暗地里调查,一千二百人,这是宫里每年有记载的招募人员数量。

至于王路。各种戏文,各种传闻我都看了一个遍。

王路是一个很厉害的武学宗师,死前应该达到修仙境界。江湖上每百年就会出一个这样的人物,没什么特别的。

至于飘叶组织,确实存在。但也只是一个流浪文人的松散团体,更没什么特别。

第三个答案,慕容和黑眼的目的都是同一个。那慕容家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只有皇帝才能知道的秘密吗?皇爷爷知道吗?如果知道为什么他不告诉我?

小时候,老二喜欢爬墙,到处乱跑。

有一回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偷学武功,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皇宫原来有这么大。

穿过从来没有去的冷宫,有一座冰冷的石山,翻过石山是一片荒草地。在荒草地的尽头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房子,有很多宫人在那里习剑。

在那里我闻到了一种腥臭的味道。直到后来上了战场,我才知道那种味道来自于死尸。

————————————————

“你说是一个黑衣蒙面人?”

“嗯。”

“一招便打败了天川和鹤舞?”

“嗯,青玄爷爷,慕容大哥和鹤舞姐姐没事吧?”

“虽然昏迷,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要痊愈恐怕还得很长一段时间。我看了掌门的信也还在,实在想不到袭击天川的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那青玄爷爷,你也不知道这个叫贺瑄的前辈么?”

“救你们的这个人就更加离奇了,我从没有听过江湖上有高手叫贺瑄的。而且他警告黑衣人那句话,不要毁了金丹修为,莫非这个人是修仙的前辈高人?一切扑朔迷离,匪夷所思!”

“青玄爷爷现在该怎么办呢?”

“本来想派人送你们先回灵山,可又怕路途中再次被偷袭,所以我想还是等战争结束我们一起回灵山。明天攻城战就开始了,你们便在后方养伤。紫晴姑娘你医术高超,这段时间天川和鹤舞就拜托了。”

“可我没有修行过,不会运炁疗伤,只能给慕容大哥和鹤舞姐姐吃些药草。”

“这个无妨,天川的父亲,我的大哥来信说,他今晚会赶到大营。所以你用药草医治便好,运炁疗伤我大哥会做的。他们父子也好多年没有见面了。”

“明天就要攻城了,不知道谁会赢呢。”

第二十二章 这是什么?

清晨,朦朦胧胧的雾气中,军士吹响了号角。休整了一夜,士兵们显得精神十足。

慕容一辉还是如高塔般矗立在战车之上。旁边是女伴男装的韩慧王妃,最终慕容一辉还是没能抝过她。

与昨天对阵不同的是,军阵中多了三个硕大无比的木箱,这便是王妃星夜兼程押运来的东西。集结的军队很快布好了攻城的阵型。云梯,冲车,火料一应俱全。

雾气逐渐散去,太阳东升。

城楼上慕容一心和章四太监打量着城下的军容。

“都说三皇子是天生的统帅,现在看来还是太年轻气盛。”

“哦?四公公何出此言?“

“笼城非一日之功。有些储备充足的大城面对敌方围攻,可以坚持三五年。所以攻城守城是磨砺意志的战争,不然军法家也不会说出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话。”

“现在帝都城墙高达十二丈,厚约九丈,兵精粮足,而且有五千修为在炼炁阶段的修行侍卫防御,再加上一千门天地机弩,可以说是真正的难攻不破。”

“你再看看三皇子的布阵。云梯,冲车,这么多的火料,这是准备今天发起攻城总攻的样子。果然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了。不过他兵马多,死几万应该也不在乎的。”

“受教了,四公公。不需要坚持三五年,只要能坚持住今天应该就可以了。”慕容一心心不在焉的打了个哈欠,坐在城楼上的椅子中,悠闲的喝起了早茶。

“那是什么?”章四太监紧紧的捏住了拂尘。

城楼下三个巨大的木箱十分显眼。每个木箱约有十丈长,三丈宽,两丈高。数十个军士正趴在木箱上,用铁棍将它撬开。

每个木箱周围都有数千名弓箭手列好队形,严阵以待。木箱后百余青衣刀客组好了方阵,跃跃欲试。

趴在城楼上的慕容一心,探出身子去:“三哥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

“皇上,我看这件事不简单,那木箱中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数千弓箭手守卫在旁边,更奇怪的是那些青衣刀客。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刀客应该都是霸刀门的弟子。”

“霸刀门遵循苦修之道,只有炼炁境界以上的人才有资格穿着整洁,而青衣更是需要在聚灵阶段的刀客才能穿。”章四太监面露忧虑之色,也探出身去。”

“四公公,你别逗我。三百多聚灵期修为的刀客?霸刀门有这么厚的家底?”慕容一心有些不以为然。

“皇上,恐怕是真的。”这么大阵势,木箱中到底是什么呢?章四太监满心疑问。

三个木箱打开,木箱旁边的刀客一起拔出了刀。红色的支架,长长的臂杆,金色的龙头纹饰,几十个军士正将丈余见方的大石头抬上去。

“灭龙大炮!皇上这是灭龙大炮啊!”章四太监活了七十多岁,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恐惧和寒意。

“灭龙大炮是什么?”慕容一心显然没有听过。

“百年前木华帝国的人有屠龙的习俗。传说他们将龙逼入龙巢之后,就是用这灭龙大炮轰击龙穴屠龙的。”

“这大炮的炮身是用一种罕见的木材制成的,能够承受千钧之力,而且对真炁有一定的排斥。那些大石头也不是普通的石头,那叫凝炁石,可以吸收人的真炁。当吸收到一定量的真炁之后,石头就会发红炸裂开,裂开的碎石会燃烧。”

“灭龙炮后面那百余聚灵期的刀客必然是为凝炁石输入真炁的!一百个聚灵期修行者的真炁是多么恐怖的力量!没想到这鬼东西居然真的存在!”章四太监后背冷汗渗出,他捏了捏手心,全是汗。

“这可怎么办才好?四公公,城墙估计经不起几石头的。如果城墙被破,还有谁能阻挡住三哥的三十五万天南亲卫?”慕容一心标志性的笑容早已不在脸上,焦急不安的他抓住了章四太监的袖子。

“真炁聚满一块凝炁石应该需要不少的时间,陛下勿忧,只要在灭龙大炮发射之前毁掉大炮就好了,好在言秀已经废了。”

章四太监紧紧的握住了慕容一心的手:“陛下,等下你命令天地机弩发射,趁着三皇子守卫的间隙,奴才会冲下城去将灭龙大炮尽数毁掉。一定不能让这鬼东西发射。”

慕容一心惊恐的看着章四太监:“四公公你要小心啊。”

章四看着城下,刀客们已经开始聚炁。聚灵期修行者的真炁虽然不会化形,但是已经有了光辉,五颜六色不同属性的真炁一道道输入凝炁石。“殿下放心,三皇子一人,奴才还不放在眼里。”

慕容一心举起右手:“机弩准备!放!”

一万八千发炁箭射出,城下的军阵迅速变为龟甲阵。慕容一辉看着漫天而来的炁箭并不为所动,体内的紫色真炁澎湃而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紫色光伞。

炁箭落下,将地上的龟甲盾牌悉数洞穿,炸裂开来。一个又一个的龟甲方阵倒下,慕容一辉闭上了眼睛,还是不动。

炁箭落下的瞬间,章四运起天剑门的雷速瞬身术,从城楼上瞬间飞到一尊灭龙大炮面前。凝聚全身的真炁,一团绿色的真炁从手掌中发出,化成数十只猎犬的形状,向灭龙炮轰去。

砰!一尊灭龙炮被轰碎,那些正在输入真炁的聚灵期刀客们来不及收炁护体,全部被余劲振倒在地,口吐鲜血。

章四太监不敢懈怠,再次凝聚真炁准备轰碎第二门灭龙炮。突然一把巨剑向他砍来,章四太监一个蜻蜓三漂的身法躲过剑击,在十余步外稳住身形。

未来得及喘息,巨剑带着紫色的光辉再次劈下。章四甩起拂尘,绿色真炁如同旋涡一圈圈从拂尘挥出,将剑炁缠绕定住。

“你个死太监!”声至人亦至。这速度丝毫不亚于章四的雷速瞬身。

一只如铁闸一般的大手,凝着万钧之力死死的卡住了章四挥动拂尘的手。一股死亡的萧瑟气息从章四太监被扣住的手一直传到他的心间,死人白的脸变得蜡黄。

章四太监惊恐的盯着慕容一新那张冷峻的脸,用尽全身气劲想要挣脱,可惜如泥牛入海。

“这条手臂就算你还给老师的!”说话间,骨骼碎裂的恐怖扭曲了章四太监的脸。

越是挣扎那双手的劲道就越大,情急之下章四决定以巧劲脱逃,手臂缩骨,猛的运炁抽回。

咔一声!整条胳膊被生生的从臂膀处撕裂。巨大的痛感袭上心头,哀嚎中的章四太监喷出一口鲜血:“三皇子好功夫!这便是三皇子闻名天下的撑天炁劲吧!”

慕容一辉看了一眼其余两门灭天炮,将手臂扔到地上。

“三皇子两大绝学,老奴早就想领教一番。撑天炁劲不过如此,不知狂刀剑法如何。”章四运炁止住伤口处的流血,装腔作势的说道。

慕容一辉生来力大无穷,十岁便力能举象。所以他的舅舅沈傲特别注意对他进行气力上的培养,慢慢的纯金之炁与蛮劲融合,收放自如,形成了这种独特功法撑天炁劲,有力足撑天之意。

而狂刀剑法是慕容一辉在霸刀门学艺,将霸者刀法融入剑中的一种自创剑法。自古剑走灵秀之道,以巧胜敌,讲求快准,可这狂刀剑法却是异常霸道,大开大合。配上巨阙剑四尺多长,一尺宽的巨大玄铁剑身,挥剑之间便能气吞山河。

“下一招,叫你死。”慕容一辉平淡的说到。

“十多年不见,三皇子殿下也学会吹牛了?老奴也是化形巅峰的修为,两招之间要我命,三皇子未免托大了。”章四太监看着不以为意的回答,实则全身真炁尽发。

必须速战速决,一招定胜负,不然灭龙大炮发射,一切就都晚了。

章四如此想着,浓浓的绿色真炁将身体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慢慢的章四的脸、手全部变绿。真炁居然变成绿色的水滴,一滴滴落下,所落之处出现一团团的绿色泥沼,绿色的雾气从泥沼中升腾而起。“”

“真炁觉醒?没有结丹的境界居然也能使出这种招数?”慕容一辉的眼神变得如刀般锋利。

“论力气老奴比不上三皇子殿下,可是老奴这阴寒毒功五十年来也不是白练的。老奴半男之身,用寒炁养毒,所受之苦非常人能想象。而这毒功大成就能使出跨越修行境界的招式,这便是传说中的假丹之功。”

章四颇有些自得,一掌拍出。慕容一辉闪身,掌中毒气击中一名兵士,兵士瞬间变成绿色的液体,冒着极寒的毒气。

“殿下,我全身都是毒,你不能近我身,又怎么一招杀死我。”章四太监阴笑间又拍出一掌。这一回慕容一辉没有躲闪,紫金真炁环绕巨阙剑,毒掌的寒气正中其正面。

不,在击中的一瞬间慕容一辉消失了。

横着的一剑,切开了那层毒炁屏障,紫金光芒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绿色真炁。章四太监的双目瞪得快要爆出:“沈傲的游龙身法……”

白驹过隙的一刹,当你还在为章四跨越修行境界的毒功感到无比惊诧的下一刹,巨阙剑已将章四太监拦腰砍断。

快,可断一切。任何的哗众炫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笑话。

慕容一辉并不理睬融化在绿色毒泥中的章四太监,剑目星眉狠狠的看着城楼。

慕容一心与慕容一辉双目对视的一瞬,只觉心惊胆寒。强如章四太监居然两招便被杀死,莫非三哥已经突破结丹?

“元帅,灭龙大炮已经聚炁完成。”传令官洪亮的声音就连城楼上也清晰可闻。

慕容一心腿一软,差点摊倒在地,他用尽全力向城楼下喊道:“三哥,手下留情!难道你真的要让这百年京都变成一片焦土么?”

慕容一辉神色正定,丝毫不为所动:“放!”

两块巨大的石头,绽放着真炁的光华,从灭龙大炮上飞射而出。

轰!两道耀眼的光辉炸裂之后,固若金汤的城墙轰然倒塌,两个巨大的洞被轰开,那些碎石开始燃烧,两条火舌从城中飞跃而起,浓烟大作。

城墙虽然被轰开了两个缺口,可是巨石没有击中城楼,所以城楼依旧安然无恙。

慕容一辉摇了摇头,效果没有预想中的好。他举起了右手,军士们抬上第二块石头,刀客们重新聚炁。

第二发要来了!

“三哥,别再放了!再放下去京都将会是一片火海。”慕容一心从城楼边摊倒在了地上,绝望的喊道。

韩慧王妃看着镇定的慕容一辉,轻轻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王是一旦决定就绝不收手的人。

硬的像块石头,直的像块木头,谁也拿他没办法,但不就是这样自己才如此深爱着他么?

“元帅,刚刚传来的消息,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开始攻城了。”传令官在慕容一辉耳边说道。

慕容一辉点点头,他转身走上战车。这一次一定要轰开城门,将帝都一举拿下。

天色突然变黑,是要下雨了么?

慕容一辉仰头看了一眼天空,黑色的浓云?不!那是黑色的真炁。

如此浩瀚的真炁,前所未见,居然似雷云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慕容一辉握紧了剑,来了,这股气息,黑暗中的眼,终于来了。

一道霹雳落下,天空骤然光明。黑色浓云般的真炁随着霹雳的落下被急速的吸入战场中心的位置,一个黑衣人盘坐其间。

天黑了一下,是灭龙炮轰来了么?慕容一心以为自己死定了,当他再次睁开眼,看到盘坐在战场中心的人,欢腾的从地上一跃而起。

“太好了!太好了!太姥爷出关了。”他捏紧拳头砸了城砖两下,比预想的还早了一天,终于来了。

“回宫”说着慕容一心头的也不回的从城楼上跑下,往禁宫的方向走去。

“你是何人?”慕容一辉挥剑指向黑衣人。

“方外之人。”

“修仙境的高人也要管这世俗之事么?”

“殿下不要妄语,山人可不敢破戒。山人此来只是要送殿下一样东西。在此之前这两个大家伙有点碍事。”黑衣人说着两道残影从身体分出。慕容一辉移目间,两门灭龙炮已经变成两堆黑色的灰烬,慕容一辉咬了咬牙。

“前辈既然不愿破戒,便不要插手这世间俗事。没了灭龙大炮我依然可以攻入城中。请前辈让开。”

“殿下莫急,东西还未送到。”黑衣人二指指天,一指运炁,黑色的真炁如浓墨泼地,一个巨大的法图出现在战场上。

这是阵法?慕容一辉疑惑的眉头紧皱。

图成,黑衣人口中念念有词,指尖一滴精血落入法图中央。

“殿下,请接下此物。”言毕,黑衣人原地消失。

天地失色,地动山摇,慕容一辉觉得脚下有些站不稳。

这是什么?

数十丈宽,百余丈长,京都南门只在它腿部。浑身青灰色皮肤,上面有几十种泛光的紫色符文,皮肤间的褶皱能容下一个人。

头似猛虎,血盆巨口间长着两只数丈长的獠牙,尖利的獠牙弯曲向空。两道深深的长痕,是它闭着的眼睛,隐隐间有光芒渗出。两只巨大的耳朵扑扇出一股又一股的寒风。

四肢肥大而健硕,一条长长的尾巴盘在地上,背上长满了长长的尖刺。两只收起的翅膀,弯曲的骨骼纹路尖端有两个如长矛般的箭骨。此刻它的躯体有节奏的一起一伏,似在呼吸。

慕容一辉的心中突然闪过一句话:宫里每年招募宫人的数量是一万七千人。直到今天他终于懂得司马华淼这句话的意思了,那些不在册的宫人恐怕都是进了这家伙的肚子。还有冷宫后山那冲天的血腥,那里便是饲养它的所在。

面虎獠牙,双翅背刺,这便是传说中四大恶兽的穷奇!

慕容一辉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穷奇头上那两道深深的长痕动了一下,邪光四出。它睁开了眼,碧色的瞳仁转了一圈,扫视着战场上的天南亲卫,一声婴儿般的尖叫,惊天动地!

慕容一辉再次苦笑,他闭着眼高举右手,生平第一次下了撤退的命令!

第二十三章 王者之心(收藏破两千,今日四更)

战局异常的惨烈。

劫后余生的人,在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一段还是心有余悸。数以万计的人被踩死在穷奇脚下,血盆大口一张,数十个人便吞进了它的肚子。

任何攻击对穷奇来说,都跟挠痒没分别。即便是四海王的紫金剑气也不能砍入他身体分毫。

这不是战争,只是屠杀。

任何花哨在绝对实力面前都像笑话。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成为穷奇的食物。鲜血就像瀑布一样从它贪婪的嘴角边流下。

被咬碎的人的残肢,如倾盆暴雨一般落在那些试图逃命的人的头上。

为了掩护大家撤退,四海王跟贪狼营的人留下来断后。

结果呢?

穷奇双翅一挥,风便如刀一般割裂了他们的身体。四海王拼尽全力也只砍断了穷奇背上的一根尖刺。

震怒之下,穷奇将四海王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你能想象号称最坚硬的金纯素体的化形巅峰境界的高手,瞬间便被踩的粉身碎骨吗?。

对于这头恶兽来说,这场一百八十年来,兴龙帝国最为惨烈的战争,只是一次很平常的觅食。

那四海王还活着吗?

还活着,带着被踩碎的身体勉强的活着。

三十五万天南海亲卫呢?

没有天南海亲卫了。

——————————————————————————————————

军旗覆盖着慕容一辉巨大的身躯,凌乱的发际间隐隐还有些血迹。被踩扁的头盔没有从他的头上取下,踩裂的金属直接扎进了他的头颅,而他碎裂的头骨也卡住了裂开的金属。

他用力睁开眼睛,张大干涸的嘴唇,努力的喘息着。

哭泣的军士缓缓的将水一滴一滴,滴到他嘴里。

韩慧王妃趴在他旁边,低着头一阵一阵痉挛的抽搐。她咬住自己的手,努力的让自己不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和着鲜血还是浸透了她整个袖子。

双臂尽失的言秀,坐在慕容一辉的旁边,充血的眼睛,每过半晌便有一滴血泪留下。

如同穷奇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一样,它将天南亲卫军捕杀着,追赶过了平湖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残余的军士从尸骨遍地的战场上找到了慕容一辉,然后在数十里外伤员们驻扎的后营重新集结。

言秀正带着小王子慕容宇玩耍,军人们哭着将慕容一辉抬进了大帐,韩慧王妃披头散发失神的双目哭出了血。

言秀哄走慕容宇之后,军士们褪去了慕容一辉被踩碎的铠甲,为他擦拭去血迹。双腿已经是一块粘连的肉饼了,肋骨也没有一根是好的。

言秀不忍心看下去,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殿下这是怎么了?”

“穷奇。言秀大侠。是穷奇!”一个军士哭着说完之后晕倒在地上。

穷奇,据说在五千年前出现过。灵山派创派始祖太乙金仙和两个得道高人跟它苦战三天三夜最终将其封印。

传说中太乙金仙是突破了窥神期之后的羽化高人,

这已经不是凡间的战斗了。

军需官统计了一下,三十五万天南海亲卫,除去阵亡和受伤的,还有大量士兵被冲散走散。如今集结在后营的不足一万人。

“殿下,殿下。”一个断腿的军士拄着木棍紧张的冲进了大帐中。言秀瞪了他一眼,他站在原地不再说话,咬着牙歪着头,眼泪叭叭的掉在地上。

言秀给了个眼色,起身出了大帐,军士也跟了出去。

“怎么了?慌张什么?”言秀冲着军士小声问道。

“都跑了。”军士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

“什么跑了?说清楚!”

“是!言大侠。攻城之后,希远那畜牲背叛了元帅大人。带着兵偷袭了刘锋铭将军的军队,大军被前后包夹,死伤惨重,刘将军生死不明。”

“接着灵山剑派的人偷袭了平安王和雨宫的人,雨宫寒月宫主重伤而退,平安王下落不明。江麟王在听到穷奇出现南门的消息后,向万寿王投降,带着大军往湖西撤退了。目前希远的部队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

军士说出最后一句时紧紧的咬着牙:“希远这个畜生,一定不得好死。”

“安排军士们好好吃饭,准备最后一战吧。”言秀说完转身走回大帐。

“是!”

“娘娘,娘娘。”言秀用脚轻轻的踢了韩慧王妃一下,韩慧王妃抬起头,满脸都是血痕泪痕。

言秀朝着她使了一个眼色,递过了一个手帕,韩慧王妃会意擦去了眼泪和血渍。

“殿下,殿下,你能听得见吗?”言秀俯身轻轻的在慕容一辉耳边说道。

“老师,我已经败了。”四海王的口中吃力的吐出几个字。“老师,我快要死了。韩慧在吗?”四海王仰面躺着,身体支离破碎的他,眼睛只能空洞的直视军帐的顶。

韩慧站起来,想要拉住慕容一辉的手,猛然间反应过来,慕容一辉已经没有手了。

她歪过头,冲着慕容一辉一笑:“王,我在呢,我们很快就回天南海了。”

“回,回不去了。”微弱的声音传来,韩慧王妃再次泪如雨下。

眼泪一滴滴落在了慕容一辉的脸上,韩慧王妃拿起手帕想擦去落在慕容一辉脸上的泪,可是又怕弄疼她。

心被一刀一刀的割碎。

“老师,韩,韩慧和宇儿拜托你了。”慕容一辉的嘴吃力张合了一下。

旁边军士小心的往他嘴里滴了几滴水,他继续说道:“我死之后希远肯定会背叛,你们也不要去找刘锋铭,他那里也不安全。老师你带着韩慧和宇儿去找我舅舅沈傲,我舅舅在一个叫做无忧谷的地方,无忧谷在天南海星落群岛的一个岛上。”

言秀甩着两只空荡荡的袖子背过身去,啜泣着:“是,殿下。”

“韩慧,韩慧。”

“王,我在。”

“对不起,我输了,我没有能保护好你和宇儿。”慕容一辉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不等他说完,韩慧王妃崩溃的哀嚎了一声,哭倒在地。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会心生悲痛:“王,不!你不要这么说,我们一起回天南海。”

“我,我”慕容一辉吃力的顿了顿:“我恐怕是不能再陪着你了。如果来生不嫌弃,再做我的王妃吧。老师,宇儿在吗?我想看看宇儿。”

言秀赶忙出去,带着慕容宇走了进来。三岁的孩子拉着言秀的空袖子,呆呆的看着全身盖着军旗的父亲和哭摊在地的母亲不知所措,焦急的问言秀:“言爷爷,父王和母后怎么了?”

韩慧王妃抱起慕容宇,站到慕容一辉身旁,哭泣着将脸迈到一边。

“宇儿,带好我给你的东西。以后你要好好听你母后和言爷爷的话。找到你舅爷爷后,把东西亲手交给他。要跟舅爷爷好好学习本事。”慕容宇被吓坏了,一个劲点头。

“韩慧,韩慧。”

韩慧将慕容宇放到地上,擦去眼泪,强忍着痛苦微笑着,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王,我在。”

“韩慧,你可真美啊。”说完慕容一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不!”压抑而又声嘶力竭的吼声。

夜深了,一颗流星落下,那是天边最璀璨的一颗。

言秀再也没有控制自己,失声痛哭。

韩慧王妃伏在慕容一辉身上突然大笑起来,哭着笑起来。

“宇儿你过来。”韩慧用极为严厉的声音吼道。

慕容宇吓得愣住了。韩慧一把拉过慕容宇的手,狠狠的亲了好几下,又亲了他脸几下:“宇儿,记住你是大英雄,帝国元帅,四海王慕容一辉的儿子!以后你要坚强,你要刻苦,学到真正的本领,长大以后为你的父王和母后报仇!记住了吗?”

慕容宇含着泪呆呆的点点头。

韩慧说完,着看了言秀一眼:“老师,宇儿就拜托给你了。”她拿出了一把匕首,脸贴着慕容一辉的脸,深深的插进了胸口:“王,等等我,我来了。”

“娘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看到这一幕慕容宇嚎啕大哭,跪下来一会扯扯韩慧,一会扯扯慕容一辉,扯着嗓子哭喊道:“父王你怎么了?母后你怎么了?”

————————————

我是慕容一辉,这是我短暂而又失败的一生。

母后在我三岁那年就死了,很快她在记忆里变得模糊。我慢慢的不记得她的面容,她的声音,只记得她的怀抱很温暖,她的身上很香,每次躺在她的怀里我就会睡着。

我很少见到父皇,母后去世后就更少见到了。

五岁那年,二哥掉进了荷花池,从此三哥成了二哥,当我问宫人们二哥怎么了,他们说二哥死了。

死了就会在人世间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小时候我力气很大,但我胆子很小。我不敢跟人说话,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父皇很讨厌我,说我没本事。

可皇爷爷不,他说我继承了慕容家最好的天赋,天生神力,纯金素体就跟皇祖慕容兴元一样。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努力让自己变得不再胆小,我要战胜自己的恐惧,这样父皇就会多看我几眼。

宫里每天都会有人死,有些人死了大家会很伤心,而有些人死了就被埋到冷宫的土里。冷宫里的花草长得特别好,二哥告诉我那都是埋了死人的缘故。

我从小最佩服二哥,因为他胆子很大,总是到处乱跑,被父皇和太监揍了也不哭。

后来二哥的母后死了,大哥的母后也死了。

每年母亲的忌日,舅舅都会来宫里看我。舅舅很厉害,每次来他都会指导我的修行,走的时候也会留下一些修炼法门。母亲死了之后,他成了我最亲近的人。

有一回我跟他说,我很害怕。舅舅说,害怕什么就去战胜什么!

十二岁,皇爷爷将我接出了宫。

离宫不久我去挑战老师,并且留在了霸刀门。师兄弟们都打不过我。后来皇爷爷也死了,他留给我一支全天下最精锐的军队和一把名为巨阙的剑。

我喜欢做一个军人,战争对于每个军人都是公平的。我跟军士们一起吃住,一起上阵杀敌。

后来我遇到了她,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人,她真的很像母亲。

父皇死后,我收到了络轩妃要求上京的诏书。很久以来,我以为我不会再害怕了,无所畏惧。

可那一刻,童年噩梦中那双黑眼带来的恐怖再次支配了我。

吃饭的时候,我看着韩慧,看着宇儿。我告诉自己不能再害怕了,我应该保护宇儿,保护韩慧。舅舅说的对,害怕什么就战胜什么。我有了爱,有了儿子,有了一个属于我的家。男人应该为保护家而战。

今晚天好冷,星星一颗颗挂在天上,母后说天上的星便是地上的人,那么哪一颗星属于我,哪一颗又属于她呢?

又一颗流星划过。

“你也来了啊,一起走吧,路还好长呢。”

第二十四章 胜者为王败者寇

围而不攻。

希远是条鬣狗,聪明的鬣狗。

希远清楚的知道天南海亲卫的战斗力,毕竟曾经的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攻破刘锋铭大军之后,络轩妃给他下达的指令是,剿灭残兵,挥军南下,荡平整个天南地区。

荡平天南海,举手之劳。可是剿灭残兵,这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围杀一群走投无路的亡命徒,付出的代价一定会极其惨重,所以他采取的战术是围而不攻。

四十万大军如铁桶般将天南亲卫残兵围的水泄不通。

希远明白一旦对方粮尽突围,那时便是最好的猎杀时机。在慕容一辉身边多年他学会了太多。爱兵如子,哪怕是做出来的,兵士也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洗脑打气,寻找战机,一击制胜,绝不给对方留有任何的喘息机会。

但是他还是有忧虑,那忧虑便是慕容一辉的生死。

如果慕容一辉还活着,只要他出现在战场上,当那紫金的巨阙剑挥舞之时,胜负将会在一瞬间逆转。

这些幼稚的士兵们对于慕容一辉是发自内心的崇拜。这种崇拜在希远眼中是可笑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实力,气运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

时势造英雄。

忠诚和牺牲在希远的眼里是如此可笑的东西。主强为主咬人,主弱咬主一口,这便是他的鬣狗哲学。

火光在哭泣,双臂全无的言秀带头跪在地上,旁边是满脸泪痕发着呆的慕容宇。

战死疆场,作为一个军人,慕容一辉得到了此生最高的荣耀。

两团火燃烧着两具尸骨,军士们都在啜泣着,对于他们来说慕容一辉是兄弟手足,是一生的信仰。

火势渐渐弱了下去,言秀站了起来。军令官拿过一块布,抱起地上的慕容宇,紧紧的裹在了言秀的怀里。言秀一背身两个军士将天刀和巨阙剑用绳索绑在了他的背上。

言秀眼中泪光闪烁,对着怀里的慕容宇笑了笑:“小王子殿下,我一定会将你安全送到无忧谷。”

八千残兵一起对着言秀跪下,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带头的将军头上磕出了血:“言大侠,小王子就托付给你了。”

言秀真炁一挥,独角灵兽跑了过来,脚下炁劲一发,骑到了独角兽上:“各位将军,你们不和我一起突围吗?”

带头的将军笑着摇了摇头:“元帅带我们如同手足一般,他还在黄泉路上等着我们一起去踏平地府呢。在此之前我们要去诛杀叛徒,天南亲卫绝不能容忍希远这样的叛徒还活着。

“言大侠,等下我们从正北方向冲杀过去,等敌人包围阵型一乱,你便带小王子殿下突围吧。我们会在阴曹地府等着小王子殿下再起兵的那天!天南地区的百姓,我们的子孙后代都会跟随小王子。总有一天天南亲卫的大旗会重新竖起,那时我们再一起踏平京都,为元帅大人报仇!”

一股热血冲上,言秀用力的点了点头:“拿酒来!”一碗烈酒下肚:“兄弟们,就此别过!无论生死,二十年后我们再聚!”

兴龙历一百八十六年十月初一,四王战争结束后的第十天,慕容秋高皇帝安土下葬。庙号世宗皇帝,谥号兴龙宣帝。万寿王慕容一心登上帝位,改元天启。

京都的百姓对于这场惨烈的战争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除了京都南门曾经燃烧起了大火,貌似有巨大的妖兽在咆哮之外一无所知。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重要的不是谁做皇帝,怎么做的皇帝,重要的是在与做了皇帝的人会做什么?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对于很多麻木不仁的百姓来讲,只是士人追寻的一个空想。四个皇子无论谁做皇帝,不都是慕容家的江山么?

原本想象中,战火会吞噬掉京都的一幕并没有出现,虽然事实中的战争,惨烈程度百年不遇。

生病中的大臣纷纷病愈,宣誓向新帝效忠。

那些原本支持四海王和平安王的大臣现在是真的生了一场大病。除了写万言书之类奏章的认罪忏悔,剩下的便是在家等死。不过按照历史的惯例,新的政治风暴不会这么快就降临,在此之前站错队的人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苟活。

大战结束之后,晚上人最多的便是以百花阁为首的京都各大妓院,明知在劫难逃,何不死前潇洒一番成了那些失势的世家子弟的共识。而白天,在京都法宗分会处的天机阁,便成了所有人翘首以盼的地方。

天机阁,是在哪一年出现在大陆上的,所有史书都没有记载,最早的溯源能到灵山太乙金仙那个传说的时代。

天机阁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有传闻说是在木华国的圣林里。

京都法宗分会并不是天机阁的所在,而是法宗在兴龙国内为天机阁提供的活动场所,换句话说是法宗为天机阁提供的庇护场所。

天机阁是整个大陆最权威的信息舆论组织。每个月的初一,他们都会在大陆几个大都市里进行信息发布。这些信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要比各个王国的官方消息客观和真实的多。甚至偶尔还会爆出一些皇家丑闻,当权者也无可奈何。毕竟,法宗、拜日教、甚至天地宗都是天机阁的庇护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天机阁什么消息都会发布,天机阁将消息分为四个等级:广而告之、有价取之、秘不可宣、天地玄机。

每月初一公布给世人的便是广而告之的信息。这些消息会在当权人的要求下做一些粉饰。

有价取之,顾名思义,有些不外传的消息,感兴趣的人可以通过付钱得知。

密不可宣,便是那些你花钱也买不到的消息,只有各个王国的皇室和法宗、拜日教、天地宗的高层才能知道。

至于天地玄机,那便是更加绝密的东西。据说天机阁有三个天机长老,那三个老头子便是掌握这些天地玄机的人。

在消息四等级之上还有天机三原则即:“与宗教有关绝不言,与修仙境界之上有关绝不说,流言传说真假绝不议。”

至于天机阁发布消息的目的,最开始有人猜测。慢慢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圣律大陆的人已经把天机阁消息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也许正如天机阁自己所说的,真相有必要让民众知道,保护历史,还原真相便是他们的初衷。

每月初一,天机阁的人会来到各个都市固定的活动场所进行消息发布和消息出售。第二天早上又准时消失,每次发布消息的人也不同,他们没有身份,不会跟人交往,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天机子。

这个月因为兴龙帝国内发生了夺位大战,所以人们对天机阁消息的发布格外重视。

第二十五章 天机阁

京都法宗的分会在皇城边的采桑湖畔,九层宝塔威严壮观。塔七层的南端有一个向外延伸的平台,那里便是天机子们发布消息的地方。

今天塔下人山人海,不分贵族平民都在仰着头看着塔上,等待天机子的出现。很多人手里拿着笔和纸,这些人大多是茶馆艺人和黄昏剧场的写手。消息经过天机子的发布之后,又在这些人的加工之下流传到每一个茶馆和黄昏剧场。

正午时分,身穿黑白相间的八卦袍,背写天机二字的中年男子站在了法宗宝塔第七层上。他清了清嗓子,运炁使出千里传音的功夫:“太初历九千七百六十二年十月,天机阁发布。”

“一、上月兴龙帝国皇帝慕容秋高因病驾崩,享年五十九岁,庙号世宗,谥号兴龙宣帝。”

“二、慕容秋高皇帝遗诏,万寿王慕容一心继承大统。”

“三、兴龙帝国三皇子,元帅慕容一辉与皇长子平安王慕容一平、二皇子江麟王慕容一念叛乱,在京都发动了夺位战争。”

“四、此战慕容一辉所率三十五万天南海亲卫全军覆没。慕容一辉本人因伤不治死于乱军中,最后的天南海亲卫于九日前突围,阵亡四千余人。其余六千余人突围不成,在京南平湖徇死,死亡人员中并未发现霸刀门长老言秀。”

“五、叛军原兴龙帝国雁南关镇北使刘锋铭被西峰大营威远都督希远手刃。目前希远都督的兵马正在南下清剿四海王慕容一辉余党的途中。”

“六、灵山剑派掌门碧幽宣誓效忠于皇帝慕容一心。此番四王之战,灵山派协助帝国袭击平安王叛军功不可没。”

“七、兴龙帝国慕容一心皇帝发布改元后第一条圣旨:免去平安王慕容一平、江麟王慕容一念,以及拥趸其叛乱的所有人的罪责;追封川不息为兴龙帝国扬威大元帅,配享太庙;安抚在四王战争中丧生的帝国军士家属遗孀;兴龙帝国无附加条件免税三年,除京都荣耀城的红魔狱外,天下大赦,所有在监囚犯释放归乡。”

“八、因川不息在四王之战中保驾有功,兴龙帝国慕容一心皇帝特赐天剑门黄金十万两,锦缎千匹。在湖西九龙郡天剑门原址天剑山上重建天剑门。并将天剑门立为皇家宗门,享受皇家供养,优秀弟子皆可入朝为官。一百年后天剑门重归兴龙帝国江湖。新任掌门名为耀楚真人,金丹中阶修为。”

听到金丹中阶修为几个字,塔下一片哗然。

天机子并不理会继续说道:“九、霸刀门凌云掌门宣布,言秀为叛逃弟子,言秀所有行为与霸刀门无关,同时下发霸刀令,要求门下弟子生擒言秀。”

“十、兴龙帝国十万两黄金全大陆通缉要犯言秀和慕容宇。”

“十一、明年七月便是兴龙帝国三年一度的青云大比武。按照惯例天机阁会在青云大比武的前一年年底,重新发布青云榜和天机榜。谁是现今最有潜力的少年高手,天刀言秀双臂齐断之后,江湖豪杰的实力又如何排位,请大家期待。原本排在天机仙器榜第五的日月剑已被第二的天刀斩碎,所以仙器榜在年底前也会有新的排名。”

“十二、今天最后的一条消息,本月十六兴龙帝国将为慕容一心皇帝举行登基大典。法宗的圣门长老、拜日教的先贤堂使者、天地宗少宗主三位圣人分别受法宗宗皇大人、拜日教教主大人、天地宗宗主的委托,圣驾莅临帝都为慕容一心皇帝加冕。本月的消息发布完毕,有其他所需的人,请在法宗圣塔大殿内报上名帖等候。”

果然最后一条消息永远是最重要的。法宗的圣门长老、拜日教的先贤堂使者、天地宗少宗主在民众的信仰中是等同于神的存在。他们这等级的圣人是不会理会传教事务和凡俗杂事的,很多人终此一生也不会有见到他们的机会。

兴龙帝国开国皇帝慕容兴元称帝时只有法宗的圣门长老一人为他加冕。慕容秋高皇帝继位时,法宗只派出了一个执法长老。

这一次法宗,拜日教这两个同为法则信仰却道不同的宗门,竟然同时派出了圣人级别的人来京都。更加奇怪的是一直隐秘的天地宗这回也派出了少宗主。这是多大的面子和荣耀,慕容一心到底什么来头?

猜测、流言一时甚嚣尘上。但是不管怎么样,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三大圣教的圣人一起出现,对于大陆信仰天地法则的民众来说,是莫大的机缘。

法宗圣塔的四层是法宗分会长老的会客厅,发布完消息的天机子正和法宗兴龙帝国分教的广海长老坐着喝茶。

“天机子,今天拜名帖单独来问消息的人比预想的少很多。我去大殿看了下只有四份名帖。一封来自于小相国秦敏,其余三封都是匿名的。”

天机子笑了笑:“不妨,再等等。”

“这天剑门重出江湖,难道是不怕王路了?”

“王路都失去消息百年了,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天剑门蛰伏了百年恐怕是等不下去了。”

“王路是死是活,天机阁应该很清楚吧。”

“这等秘而不宣的事,我们还是尽量少谈吧。再说了,王路的下落估计法宗比我们天机阁知道的更多。”

“上次来的天机子和阁下有很大不同。阁下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一身修为更是深不见底。我们法宗万年来一直作为天机阁的守护人,所以阁下能否跟我透露一下身份。”

“这个对于长老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秘密。所以我也不故作神秘了,鄙人司马山庄,司马华淼。”

听到这里,广海长老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他重新镇定了一下,司马华淼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司马山庄三少爷,司马华淼?三少爷这种身份,居然会亲自来这兴龙帝国做天机子,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置信。”

“这次兴龙帝国换皇帝,天剑门重出江湖,并非像表面的那么简单,所以我们家老爷子叫我来荣耀城一趟。你们法宗又何尝不是呢?居然派出了圣门长老来为慕容一心加冕。”

“天机阁现在是三少爷的专属机构吧。”

“嗯,鄙人目前跟随三位长老负责天机阁的诸事宜。”

“亲眼见到三少爷的机会可不多。机会难得,我有一些不解正好像三少爷问证一番。”看着司马华淼面有难色,广海长老补充到:“三少爷放心当然是一些在三原则下,不涉及天地玄机的事。”

“如此,但问无妨。”

“此番穷奇现世,三少爷怎么看?”

“穷奇本就在京都封印多年。此番不过解除了部分封印,战后又重新被人封印起来罢了。”

“四色法旗发动的四象五仪阵到底是什么?”

“禁忌。广海长老,请恕我无可奉告。”

“灵山派碧幽的修为现在是什么境界?”

“前些日子刚达到金丹上阶。”

“那碧幽是当世武林第一人了?”

“为什么长老不提谢真人呢?”司马华淼面露一丝神秘的微笑。广海长老看到司马华淼脸上的表情,也会心的笑了,这一笑证实了他心中的一个猜测。

“哦,我忘记了灵山上还有一个闭关的谢真人。”

“长老,你就不要拿你我皆知的事来问我调侃鄙人了。所谓天机榜武林第一人,不觉的是个笑话么?甚至连那天机仙器榜都是笑话一样的存在。”

“当然了天机榜只是对于武林人士说的,那些得道的世外高人都不入榜。可是天机仙器榜在我眼里可绝不是笑话,至少天地剑和天刀都不是。”

“这条犯忌的小消息就当鄙人打扰长老的小赠礼。天地剑和天刀是仙器榜上真正的宝物,虽然它们流落江湖很久了,但他们并不是江湖之物。仙器榜之上还有神器榜,天地剑和天刀便是神器榜上之物。”

“这跟我们法宗一直以来的猜测是一样的。这次天剑门重出江湖,肯定会掀起一番波澜,这个耀楚真人是什么来头?一出现便是金丹中阶的修为。原本我以为天剑门修为最高的是川不息。”

“关于这个人的身世,来历都是禁忌。我能告诉长老的只有此人在天剑门辈分很高,川不息是他的徒弟。”

“好了,在下不打扰三少爷了。三少爷还是去回答一下那些送了名帖之人的疑问吧。”

“广海长老不需回避,我便在这里见他们。”

“这可是涉及一些秘密和隐私,三少爷如此,真的不避讳吗?”

“我天机阁一直受到法宗的庇护,虽不是法宗门下,但也算是法宗的盟友。再说了能回答的问题在广海长老面前都不算是秘密,长老又何须回避。有些问题我敢肯定广海长老也会感兴趣的。”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广海长老笑着走出去将一名法宗弟子叫到面前吩咐道:“去将那些送了名帖的人叫过来。”

第一个来的是当朝相国秦敏。

秦敏向司马华淼和广海拱了拱手问道:“天机子,我想知道飘叶组织的一些事。”

司马华淼回答道:“飘叶是王路当年创建的流浪文人组织,你的父亲秦玉也是一片飘叶。”

“王路?传言是真的?那王路还活着吗?有一个姓贺的老者那是王路吗?”秦敏听到司马华淼一语道破自己想问的关键,急忙追问到。

“对不起,无可奉告。”

秦敏有些失落,但还是拱手退了出去。

第二个来的人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的问题是言秀在哪里?

无可奉告。

第三个来的人是一个少年男子,面白无须,司马华淼一看便知他是一个太监。他的问题是,言秀在哪里?

无可奉告。

第四个人,身材高大,黑衣蒙面,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听着有些上了年纪。他的问题还是,言秀在哪里?

可这回司马华淼却笑了:“凌掌门大驾光临,居然亲自来问天机子。请凌掌门现出真身,我和广海长老都非外人。”

听到司马华淼叫出来人的名字,广海长老心中一惊,这个蒙面黑衣之人居然是当今四大派霸刀门的掌门凌云。

凌云摘去蒙面,疑惑的看着司马华淼,又看了看广海长老。

“凌掌门不必疑惑,我和广海长老跟你都是素昧平生,并不是你的相识。你来问我言秀的下落?”

“嗯,我想知道那孽徒的下落,亲手将其绳之以法。”

“凌掌门不必如此,言秀很安全。”

听到安全二字,凌云心头的石头落地,长出了一口气。但是马上感到不对劲,这天机子是在探自己的口风。

“果然如我所料,凌云掌门还是十分关心言秀的生死的。我们天机阁和法宗都不是兴龙帝国的走狗,也不会畏惧区区兴龙帝国,所以请凌掌门放心。”

“那么言秀现在怎么样了?”凌云不再掩饰,关切的问道。

“言秀断了两只胳膊,一代天才陨落真的十分可惜。十日前,他带着慕容一辉的遗孤秘密突围,却中了希远的计,被大批修道之人围困。双臂全无的他,怀中有慕容一辉的独子,原本是绝无生还可能的。”

司马华淼微笑着话锋一转:“可是这时来了一个人,救走了他和慕容宇。事后不知为何希远并没有将此事上报。原本这些都是秘而不宣等级的,但我念在凌云掌门作为一代宗师铮铮铁骨,所以还是告诉凌掌门。救走言秀的那个人很强,他叫贺瑄,言秀有了他的庇护会安全到达天南海的。”

“贺瑄?”凌云脸上还是有担忧之色。突然司马华淼大声说道:“风起叶飘,一叶归根。有了贺瑄的保护,凌掌门还担心言秀的安危么?”

“飘叶!”凌云笑逐颜开。“谢谢天机子!鄙人退下了。”

看着凌云离去的身影,广海法师疑惑的问道:“贺瑄是王路?”

司马华淼微微一笑:“林中千叶,叶叶不同,贺瑄就是贺瑄。”

第二十六章 余罪是深埋的种子(今天第四更)

阴云密布,天空中电光闪过,山间弥漫着雾气。一队人马行军途中,大雨倏尔淹没苍山,泥泞的路连马都开始抱怨。

青玄没精打采,门下弟子没精打采,紫晴没精打采。

这一仗是打赢了,可心里总觉得比输了还要窝囊的多。

偷偷摸摸的撤离京都地界,躲躲藏藏的一路行军,青玄生怕遇到熟人的。浩浩荡荡进京,鬼鬼祟祟跑掉,背后阴了自己人一刀。

这算什么事!

从灵山刚出发时,青玄想象着自己化形上阶的修为一定会在战场上绽放光芒。

抛头颅,洒热血,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热血少年一样,燃烧自己,释放一切。

青玄为此都做好了随时战死疆场的准备。男儿无畏,上阵杀敌,赢得身前誉身后名!

年少时拜入灵山派,青玄的初衷可不是像个王八一样活着,修行长生。已经被遗忘多年,锄强扶弱,名震江湖的豪言壮语又在耳边响起,原来他也有一颗言秀那样质朴求胜的心。

打了吗?打了。怎么打的?捅了自己人一刀。

暂不说背信弃义之类的江湖道义问题,就单说憋在心里堵得慌的这口气。

想到这里青玄子心里骂了句娘。

“你看什么看!你是谁的弟子?回山罚一年禁闭!”一个年轻弟子看了青玄一眼,青玄觉得他的眼神是在嘲讽自己。那弟子听见这句话也不害怕,面无表情的走开。一会回头又看了青玄一眼,依然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你这弟子,你给我回来!”青玄怒火中烧。

“算了,师兄,大家的情绪都不好。”青茗叹了口气,劝了一下青玄,也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背信弃义,信誓旦旦的跟着平安王一起进京。关键时刻却从身后偷袭平安王,灵山派五千年的声誉算是毁于一旦了。难道师父真的不在乎气节和名誉吗?师父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慕容天川送信失败受伤之后,青玄连忙写了封信送去灵山。

几个时辰后碧幽的回信送了过来。青玄看完之后,难以置信,又叫来几个师兄弟一起辨别真伪。当确定无误是碧幽的手书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没有人有异议,只是默默的那样做了。没有人敢违抗碧幽的命令,甚至连敢顶撞的人都没有。青玄想起关在灵极塔中陪着谢真人的师兄青苍。

慕容天川和风鹤舞还没有醒过来。

那天夜里他们七个青字辈的化形高手摆出北斗诛心阵重创雨宫寒月宫主之后,青玄一直在想等天川和鹤舞醒过来之后该要如何面对他们。也许从此之后雨宫和灵山剑派会成为敌人,那么这两个孩子的婚事怎么办?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天自己分明收到了慕容天川的父亲,自己的大哥慕容海富的信,说当晚就能赶到和自己汇合。可后来就没了消息,难道是大哥临时回去了?难道大哥也知道些什么?

数个昼夜的赶路终于到了灵山脚下,青玄想起了一直跟着照顾慕容天川的紫晴。

“紫晴姑娘,跟我们一起上灵山吧!”青玄淡淡的说到。

“不了,青玄爷爷,我还是先回家吧。”紫晴沉默了一会,回答道。

“这样也好。过段时间来灵山玩,到那时天川和鹤舞应该也醒过来了。”青玄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我留了些药给慕容大哥和鹤舞姐姐。哦,对了慕容大哥衣服里还有一株回天草,关键时候可以服用。”紫晴不舍的看了一眼躺在马车里的慕容天川和风鹤舞。

“有劳紫晴姑娘了。那就在此别过。”

战争结束,灵山弟子拔寨回山。

想回家,只想回家!一路上,紫晴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太令人失望了。堂堂名门大派居然做出了这样无耻的事。换做平时,紫晴早就开始骂了。

原本对于紫晴这样初入江湖的姑娘来说,政治、权力、战争都是很模糊的概念。这场皇家夺嫡的战争在紫晴看来是没有正邪之分的,紫晴没有任何立场。不认识,也不了解任何一方。

可这不代表她没有价值观。

随着战争的进行,四海王的霸气无双,言秀的英勇无畏,都让这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有了懵懂的幻想和崇拜。慢慢的自然也就有了倾向,再加上灵山派最后来了这么一出。

鼠辈!

跟灵山的人分开后,紫晴长出了一口气。

久困返林之感油然而生。

回家?回家的欲望突然不那么浓了,这次出来热闹也没看成!唉,反正老头子应该也不在家,不如再逛逛?

想着紫晴哼起歌边走边跳起来。好吃的东西,好看的黄昏剧场,关键是口袋里还有老头子给的钱。开心的她一瞬间便将国家大事,江湖正义之类的都抛在了脑后。

对了,自己憋了这么久还没有骂灵山派呢。“牛鼻子老道不要脸,呸!”

行了,找个最近的镇子逛逛吧。美美的泡个澡,然后去街上吃顿大餐,生活就是这样美丽。

不,泡完澡之后,还是先待在客栈看会手札吧!一直都在照顾慕容大哥和鹤舞姐姐,把王路和三个傻子给忘了。对!就这样办,想着紫晴又哼着歌,一蹦一跳的向前面的镇子走去。

第二十七章 新的开始

拜过了师傅王岚,王路在临剑门开始了新的生活。

青雀堂的生活忙碌而又充实。早上,王路跟着苏大娘出去买菜,回来帮着二傻劈柴,帮三愣子切菜。

饭堂的钟声还没有敲响,其他的师兄弟门还在修行。准备好中饭后,青雀堂伙房的四个师兄弟坐在饭堂休息。

“师弟,昨晚你去哪里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啊。”大傻关心的问王路。

“昨晚师父叫我去他房间,教我筑基的功法了。”王路说着,回想起昨晚师父叫他去房间,耐心的教他功法的事。虽然这师父胖了点,但是教起功法来一点都不含糊。

“我们每个人刚来,师父都会叫我们去他房间教我们功法。可是他也就一个月的耐心,完了搭理都不搭理你。”大傻刚想回话,三愣子插嘴道。

“炁乃天道之初,混沌之始,万物生之源,死之宿。对了二傻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大傻背了几句筑基心法,想不起后面的,摸了摸头问二傻问道。

“呃,凡生者必有炁,凡灭者皆为炁之竭。”二傻打了个嗝接过大傻的话回答道。

“小师弟,师父教你的和这个一样么?”

王路认真的点点头,昨晚师父的每一句话和筑基法门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王路记忆力超强,一般看过听过的东西,都会历历在目,不会忘掉。

“我怀疑我们的师父是个假师父!他自己应该也没啥本事,不然为什么他教我的筑基方法就是没什么用呢?”三愣子感慨到。

“你胡说!我听别的师兄弟说过,师父以前很厉害的。门内比试都得过第二。”二傻气恼的拍了三愣子头一下。

“那就是他教给我们的功法是假的。我练了一年了,连筑基的影子都看不到。”三愣子从凳子上跳起来瞪着二傻,对着的斗鸡眼转了一圈:“二傻,你说咋师父门内第二,那他们那届第一是谁啊?”

大傻眯着眼睛,故作老成的接过话:“这还用问嘛,肯定是紫狐堂的明玉师伯咯。听说咱那胖师傅以前还追过明玉师伯呢,真不嫌磕碜。”

“你们四个干嘛呢?活都干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岚背着手站在了大傻的身后。大傻没敢转身,脸红到脖子根,一个劲的给王路他们使眼色。

“师父,做完了。”王路站起来回答道。

“三愣子!今天你带着老四帮苏大娘和后厨的工人们洗碗。”

“是,师父。”三愣子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王岚背着手走出饭堂,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到:“下午你们四个不要总是睡懒觉,有空了也去修行一下!”

目送着王岚离开。大傻和二傻突然猥琐的笑了起来。

三愣子一个劲的唉声叹气,只有王路有些不明所以。

“老四啊,等下你就忍忍,千万别还手啊。新来的都有这么一天。”大傻边笑边说。

王路还是没有明白。

二傻跟着解释道:“鲁家四小子带了一帮师兄专门欺负新人。每次师兄弟们吃完饭,他们就会在饭堂找茬打人。不过挨过几次揍之后,就不会打你了。你有钱就孝敬点钱给他,没钱你就偷些包子鸡腿之类的送给他的手下。”

“鲁家四小子是谁?我不惹他,他也会打我吗?”

“鲁家四小子就是。”三愣子说话时,饭堂的钟声敲响,师兄弟们要来吃饭了。

掌门长老的饭都是在别院的厨房单独做的。各个堂的堂主和二代弟子吃的也和普通弟子不同,是由堂内弟子送过去的。所以在饭堂吃饭的只有王路这一辈的师兄弟。

王路他们四个人早早的盛好饭,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坐了下来。刚刚帮厨的时候二傻偷了不少嘴,但他还是大大的盛了一碗米饭和一盘菜。

“看这是黄鹤堂三杰。他们三个都是筑基巅峰期的修为,打架可厉害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走进了食堂,王路认真的看着每一个人,他想尽快认识他们。

大傻和二傻热心的做了王路的讲解员,三愣子心神不宁的拨着米饭。

“老四,你看这是蓝蛇堂四人组,他们也都是筑基巅峰期的修为,但是他们人很好,平日里如果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是不会主动揍你的。”

“快看,绿燕堂的小师妹吕萍和绿燕堂六鬼来了。”一个穿着粉色裙子,梳着小辫的女孩又唱又跳的走进饭堂。身边围着几个男孩,跟前跟后一个劲的陪笑。

“绿燕堂的小师妹是绿燕堂堂主吕松风的女儿。那六个兔崽子都是她的师兄,一个个都是不怀好意的人。”大傻目不转睛的盯着吕萍看。

“为什么是兔崽子?不都是师兄弟吗?”王路不解的问道。

“因为大傻暗恋吕萍小师妹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二傻狠狠的填了一嘴米饭,边嚼边说道。

大傻狠狠的瞪了二傻一眼,也不反驳。

“赤豹堂的鲁家四小子来了!”大傻突然惊慌的说了一句,赶忙埋头吃饭。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金袖红衣的少年走进了饭堂。一些师兄弟看见他主动的让开,四五个面相凶狠的少年跟在他的身后。

“鲁家四小子是谁?”王路看着进来的人问道。

“小点声。”大傻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完了,鲁家四小子在看我们这边。”

王路也发现那个所谓的鲁家四小子在对着自己这边笑。王路有些尴尬,站起身来远远的对着那少年笑了笑。

“鲁家四小子到底是谁?”王路再次问道,只是声音小了很多。

“咱们青雀堂主姓啥?”三愣子吃不下索性将饭碗放到一边。

“咱们堂主好像叫鲁春吧?”

“对,鲁家四小子就是咱们鲁春堂主的四侄子鲁毅。”三愣子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这家伙平素里自称四少爷。仗着自己锻体初期的修为和鲁堂主的撑腰,带着一帮狗腿子无恶不作。整天欺负我们这些师兄弟,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在门里修炼的时间长,年龄比我们大而已嘛。等我到锻体期了,看我怎么揍他。”二傻放下了饭碗,愤懑不平的说道。

“得了吧,你这辈子能不能锻体都是个问题呢。二傻和三愣子是他们平时打的最多的人。他们经常跟我们要钱,没钱就挨揍。谁叫我们三个人连筑基都没达到呢。”大傻说着苦笑了一下。

“咦,她怎么今天也来饭堂吃饭了?”

王路顺着大傻的目光方向看去。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一般高,身穿青色衣服,头上束着白色丝带的女孩正在盛饭。

二傻和三愣子也面有疑惑的盯着那个女孩看。

“这又是谁?也会揍人吗?”王路拉了三愣子一把问道。

“不,不,她不揍人,但也不理人。对了,大傻那句诗怎么说的?”三愣子推了推大傻。

“月明梅香夜有雪,这就是人称寒玉的夜雪师姐。”

“夜雪?”

“知道寒玉啥意思不?”大傻喝了一大口汤。

“寒玉的意思就是冰石头,月明梅香夜有雪是咱们的明玉师伯给夜雪师姐做的诗句。”

“夜雪师姐是明玉师伯最喜欢的天才弟子。她今年才十三岁,修为已经是锻体初期了。咱们这一期就她和鲁毅是锻体修为。”

“这个夜雪师姐啥都好,就是不爱搭理人,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平时她都是跟着明玉师伯一起在紫狐堂里吃饭的,咋今天来了饭堂。”

“夜雪师妹,今天怎么来饭堂吃饭了?”王路看见鲁毅正站在夜雪面前猥琐的笑着。可夜雪并不搭理,默默的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吃饭。鲁毅没趣的歪了歪头。

很快吃完了饭,夜雪第一个离开了饭堂。吕萍和那几个师兄嬉笑了一会也离开了。

大傻和二傻擦了擦嘴,依次握了握王路的手:“兄弟保重了。”

临走又对着三愣子嘱咐道:“三愣子,等下记得把老四带回来。”

三愣子苦笑着摇摇头。王路也不在意,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来。

“你们两个过来!”王路听见有人在喊,寻声而去说话的人正是鲁毅。

王路笑了笑,走了过去。三愣子极不情愿的跟在他身后。

“新来的?”鲁毅旁边一个矮瘦的师兄问道。

“嗯,师兄好,我昨天刚来的。”王路恭敬的拱手回答道。

“你不知道新来的要先来我们老大这里报道啊!”矮瘦的男孩狠狠的甩过一个巴掌,王路脸上火烧一般的疼。

“昨天我已经在掌门和师父那里报道了。”王路提高了音调。

看着王路的样子,三愣子连忙拉开他,从怀里拿出两个鸡腿,递给鲁毅:“四少爷,这是今天我孝敬您的。王路他新来的,四少爷别跟他见识。”

鲁毅接过鸡腿,丢给了后面的人。然后抬起腿架在桌子上,冲着三愣子说到:“钻过去,滚远点。”

三愣子嘿嘿一笑,低下头钻了过去:“四少爷那我先走了。”说着看了王路一眼,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三愣子刚走,鲁毅一回脚狠狠的踢在了王路胸口。王路站不稳倒在了地上,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鲁毅又是一脚,王路只有十二岁,身高只在鲁毅的胸口处,这一踢正中王路的鼻子。王路感觉鼻子一麻一热,血流了下来。

王路捂了会鼻子,擦干血,仰起头和鲁毅四目相对。

“哟,挺有骨气啊!”鲁毅的巴掌接二连三的甩了过来。

王路用手护住头,鲁毅身后的几个人过来拽住了王路的手。就这样一下又一下,重重的巴掌打在王路的脸上。

“来,叫声爷爷,今天就放过你。”鲁毅用手抓起王路的头发,冲着王路的脸恶狠狠的说道。

鼻血蹭了王路一脸,连着嘴巴和牙齿上都是血。他盯着鲁毅没有说话,只是笑了。

“哟,狠人啊!兄弟们打他!”拳脚暴风雨般落在了王路的身上。

王路倒在了地上,他蜷曲着身子,咬着牙任由那些拳脚打在自己的身上。疼痛让他想起了师父,想起了洗髓那天。他没有求饶也没有吭声。砰!这沉闷的一脚踢碎了他的牙。体弱的他在拳打脚踢下,如同风中的枯草,一个劲的发抖。

鲁毅打的有些累了,停住了手脚,示意手下停手:“别打了,再打就死了。”

“呸,又是一个哑巴,跟夜雪一个样!”鲁毅朝着躺在地上的王路吐了一口口水,“小子,记着!今天这事没完,以后见一次打一次!”说完带着几个手下大摇大摆的走了。

王路试着挪了挪身子。麻木的疼,晕眩的累,他放弃了尝试,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过了好大一会,藏在饭堂窗下的三愣子跑了进来,扶起了地上的王路。

“老四你咋不求饶啊,求饶就能少挨揍。”三愣子拍了拍王路身上的土。看到他满脸是血,三愣子拿出手帕,替王路擦了一下脸:“疼不疼?老四。”

王路对着三愣子勉强的笑了笑:“没事,不疼的三师兄。”三愣子叹着气将王路扶回了寝房。

“怎么伤的这么重?”大傻和二傻看到三愣子扶着王路进来,赶忙从三愣子手中接过王路,扶到床上。

王路僵硬的直直躺下,沉沉的吭了一声。

“还不都怪老四不求饶啊。”三愣子无奈的说到。

“三愣子你跟二傻去食堂收碗筷。不然又得挨师父的揍。”

二傻关切的看了看王路,跟着三愣子去了饭堂。

“老四啊,你以后要记得要求饶。那伙人只要你求饶了,打的就会轻一点。”大傻用水烫了烫毛巾递给王路敷到脸上。

“谢谢,大师兄。我没事的。”

这时寝房的门突然重重的被踢开了。大傻吓了一跳,难道是鲁毅又来了?

“老四,三愣子你们咋回事?今天饭堂的碗筷为什么还没有收?”王岚挺着大肚子,一脸的怒容走了进来。

“师父。”大傻低下头站到了一边。

王岚看到王路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

“怎么弄的?”王岚的语气稍微有些缓和。

王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师父,不小心摔的。”

“摔的?”王岚挑起了眉毛。

“是摔的,师父。”

“休息一会,下午去厨房帮厨。”说着王岚走出了寝房。

第二十八章 月明梅香夜有雪

生活不会有奇迹,尤其是对于那些每天渴望奇迹发生的人来说。

买菜、劈柴、生火、帮厨,然后练功。

对了还有隔三差五挨一顿打。

鲁毅一伙人在王路身上找到了新的乐趣。

王路挨打不会求饶,也不会叫。挨完打之后也不会告诉自己师傅。

于是,鲁毅跟一伙人打了赌,在什么情况下王路才会求饶。

之后下的手自然一次比一次重。从最初的拳脚相加到后来用棍子,石头。青一块紫一块肿一块,王路身上的伤从来没有好过。

师兄弟们刚开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天天“摔伤”的小师弟,指指点点的嘲笑着。时间长了也见怪不怪了。

王路从来没有在意过嘲笑和流言蜚语。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生活是再寻常不过的。

除了自己跟师父在一起的那两年。

那两年是王路从小到大最开心的两年。

一想起师父,王路心里就会很难受。

如果师父还活着那该多好!

一定要为师父报仇,可是这仇怎么报呢?

两个多月以来,王路每天早上五更起床按照王岚教的方法养炁。

中午三个师兄睡觉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寝房按照天地密卷的方法养炁。

晚上等师兄们睡着了,他一个人又躲在院子里养炁。

可是炁呢?不是说凡生者皆有炁吗?王路的炁去哪了?

饭堂的活不多,却很琐碎。

虽然遍体鳞伤,但王路仍然坚持每天有六个时辰用于练功。

每次凝神聚炁,他都像走进了一片汪洋大海。茫茫无际,感应不到炁的存在。

慢慢的王岚也不教他了。王岚说该怎么筑基我已经完全教给你了,剩下的你自己去练吧。

两个月以来,王岚在王路身上丝毫感觉不到炁的波动,所以早早的放弃了他。

但王路不放弃,因为师父说过,自己洗髓之后聚炁的难度将是别人的十倍百倍。只要坚持练下去,总有一天自己会筑基成功的。

在王路心目中李慕白不只是唯一的师父,也是真正的父亲。

师兄弟们也很熟了,什么三杰,四人组,六鬼,还有鲁毅他们那帮人。但是除了大傻、二傻、三愣子三个人之外没有人愿意跟每天鼻青脸肿的王路说话。

大傻他们三个人都很好,没有什么心眼很真诚,对于王路来说这就足够了。从小寄人篱下的孤独让他对于所有的关心都特别敏感,特别感恩。这份来之不易的师兄弟情是王路在临剑门里唯一宽慰的事。

十三岁的孩子,每天要考虑的不是如何享受父慈母爱,而是如何凭借自己一人的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资格去想怎么活,自然王路要比同龄的孩子成熟的更快。

挨打成了家常便饭,自然也不会去畏惧挨打。

劲风是吹不断竹子的,风的徒劳并不会阻碍竹子的生长。

四月,连绵的春雨。

雨水滋润了大地,却不能滋润王路干涸的心。雨线模糊了的视线中,他望眼欲穿,说不清那种渴望是想要看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还是只是一种空洞的等待。

雨中一把青色的伞。

伞与屋檐,隔着断魂的春雨。青衣的姑娘,青色的伞,如同晕染在烟雨中的彩。

宁静,是一幅画。

饭点的钟声响起,王路抹去被斜风吹进屋檐,留在脸上的雨。

伞动了,清雅的香带着微凉的雨气袭来。收伞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张冰冷的脸,大大的眼睛,剔透的瞳仁仿佛凝着冰晶一般。

夜雪,月明梅香夜有雪,真的很美。

王路第一次面对面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天才师姐,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表情。

夜雪眼中的冷是一种你读不出任何心境的冷。不是高冷瞧不起人的的冷漠,不是凄苦清寒的孤冷。那只是一种天生的冷,空无一物的冷。夜雪安静的走过王路的身旁,空气弥漫雨的清新。

还是最边上的那个角落,就跟上次见到她时一样。师兄弟们陆续到来,王路回过神去盛饭。

一脚,饭碗掉在了地上。

王路低下头去捡,一只脚踩在了饭上。

王路没有抬头。对于经受过真正饥饿的他,这样的浪费粮食是一种亵渎。

有钱的人对于生活才有高的精神追求,那种追求叫做信仰。

可对于穷人来说,食物才是天底下最伟大信仰。

王路绕开那只脚,将地上的饭粒一个个重新捡进碗里。在王路眼里沾了土灰的食物并不脏,大地是孕育一切的母亲,母亲的肌肤又怎么会脏呢?

一碗米饭只剩半碗,王路可惜的叹了口气,拿着碗准备离开。

又是一脚,饭碗再次被踢到了地上。

“少爷,你挨过饿吗?”这是王路挨打之后第一次对鲁毅说话。

“你不是哑巴啊?两个月不吭声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听到王路说话,鲁毅突然来了兴致。

王路没有搭理鲁毅,默默的站在原地。

看着王路那副不屑的样子,鲁毅心头燃起无名怒火。一脚将王路踹倒在地,接着对准他青肿未消的脸狠狠的踩了下去。

可一脚踩不下去,有一只脚强有力的垫在了他的脚下。

挡住了这一脚的居然是夜雪。

“起来。”她冷冷的说道,眼睛并没有看着王路。

王路从地上爬起。眼前发生的一切令他难以置信,两个月来第一次有人替他出头。

“夜雪师妹你干嘛?”鲁毅收回了脚,惊讶的问道。

“不准打他!”夜雪的声音还是平淡如昔。

“他是你什么人啊?我打他关你什么事!”鲁毅瞪大了眼睛吼道。

“他是个废物。”夜雪冰冷的一句。

这一句让原本心存感激的王路,心头升起的些许温暖,瞬间荡然无存。

“哈哈,夜雪师妹,你不会以为我会怕你吧!我们都是锻体初期的修为,好久没切磋过了,要不要打一场!”鲁毅一边说一边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王路,那目光灼伤了王路的自尊心。

“以后谁都不许打这个废物!”夜雪说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谁打,我就去执法堂主那里下决斗帖!”

听到决斗帖三个字,鲁毅的脸一下子变了。

决斗帖是门内解决纷争的办法。下了决斗帖,便可不顾及门规和师门之谊全力一战,非死即伤。

饭堂里的师兄弟都在看着夜雪和鲁毅。

鲁毅只觉得脸上好像被人甩了一巴掌。

急于挽回面子的他故作镇定:“废物就是废物,要女人保护!夜雪师妹,我不想伤了同门感情。今天就给你个面子,以后不打你的这条哈巴狗了。”

夜雪没有再理会鲁毅,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王路一眼。

王路最后的一点自尊,在这充满了各种意味的眼神中彻底坍塌。

眼中的泪夺眶而出。压抑了三个月的委屈,身世的悲苦,万千的哀愁一起喷涌。

他哭着冲进了雨中,原来春雨也是冰冷的。

三个月来,忍受了无数毒打、嘲讽和冷眼的王路,居然会在夜雪那轻描淡写的眼神中彻底崩溃。

冷静下来之后的他,自己也感觉很奇怪。

难道自己不是废物吗?

别说筑基了,三个月来他连炁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鲁毅不是天天这样打自己吗?

多少师兄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指指点点的,多少师兄弟嘲笑自己。

经历了那么多,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的心起波澜。

可在一个女人面前,他被遗忘尊严全部回来了,变本加厉的回来了。

王路心里有点恨夜雪,如果没有夜雪的存在,也许麻木中的自己会活的很平静。

小小的饭堂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王路的生活还是一尘不变,认真干活,努力修炼,鲁毅那伙人再也没有找过王路麻烦。

几天后平静的临剑门发生了一件大事:鲁毅向执法堂主递交了跟夜雪的决斗帖,执法堂主居然问都没问就同意了。

据说是鲁毅为了找回在饭堂丢的面子,想要给夜雪一些教训。

这场新一代天才之间的决斗吸引了整个临剑门的注意力。执法堂主之所以同意决斗,是因为作为师长的他也想看看这两个孩子在全力以赴下,到底孰强孰弱。

同是刚突破筑基巅峰不久的锻体初期修为,十七岁的鲁毅比起十三岁的夜雪自然要有优势的多。

明玉堂主很护短,夜雪是她最为钟爱的弟子,所以在这场决斗之前,赤豹堂和紫狐堂的弟子间也隐隐有了火药味。

刘掌门跟几位堂主再三交代,一切以保护两名弟子为前提,千万不能让两个人受重伤。关键时候师长们一定要出手阻止。

对于王路来说,这一切不过是别人的生活,自己只是一个观众。

门里最优秀的两个弟子比武,又关自己这个废物什么事呢?

大傻他们三个却很兴奋,帮厨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这种真刀真枪的比武可是很难见到的。

他们三个都希望夜雪能赢,最好能狠狠的揍鲁毅一顿。

大傻开玩笑说,如果夜雪师姐赢了,他就不暗恋吕萍师妹了,他要暗恋夜雪师姐。

虽然大家也不怎么喜欢夜雪那冷冰冰的样子,但是相比鲁毅的嚣张跋扈,夜雪还是可爱了很多。

门里的师兄弟都希望夜雪能赢,支持一边倒。甚至连赤豹堂很多看不惯鲁毅的人,心里也暗暗的希望夜雪能赢。

决斗被安排在午后的教练场。

几把椅子,各门的堂主依次坐下,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刘掌门和两位隐居的长老。

临剑门从第一代祖师归乡建派算起已有百年的历史。

百年来临剑门一直属于江湖三四流门派,弟子中也从未有过什么醒目之人。

附近村镇的供奉逐年减少,平素里也只能接到一些押镖除兽之类的委托。

刘掌门是天剑门委派下来负责打理临剑门事务的。

出身大派的他起初也有万丈雄心,希望能够带领临剑门崛起。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些天资优秀的弟子早早的都被五大派的人招走了,临剑门招收的弟子大多是天资平庸之人,比如天生炁太杂或者炁量太少。

凝聚不起纯粹而又强力的炁海,筑基阶段便已经注定了平庸。

近些年招收弟子更加难了。只好将一些心智不全没有什么炁灵波动的孩子也招了进来,比如青雀堂三傻。

多年没有什么成果,来自天剑门师父的信笺越来越少。刘掌门无奈之余,也只有空叹有生之年再无回天剑门的机会。

直到夜雪的出现,刘掌门又看到了一些希望。

天生的仙体资质,炁源稳定,炁质无杂,炁量浑厚。

这样的资质在五大派看来也是十分优秀的。毕竟传说中的纯素体、全圣体甚至无体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从夜雪入门开始,明玉堂主一直悉心照顾和耐心指导着她。夜雪的成长也没有让大家失望,去年只有十二岁的她成功突破了筑基巅峰期,凝聚了一个强大的炁海进入锻体期。

刘掌门看到了夜雪身上巨大的潜力,也许再过个几十年夜雪便能化形也说不定。如果真能培养出一个化形期的高手,重回天剑门也不是不可能。

面对一些突发状况遇到生命危险,对于修道之人是极有好处的。

生死一线,往往会顿悟天地之力,洞悉修行之瓶颈所在。

对于夜雪来讲,下山去历练还为时过早。

这场突如其来的决斗,就成了一次有无限益处的特别修行。

夜雪的成长关系着临剑门未来能否扭转颓势,更关系着刘掌门的未来。

“三楞子、老四,快点!教练场那边的决斗要开始了!”大傻和二傻站在饭堂的门外,冲着收拾碗筷的王路和三愣子喊道。

“马上好,等等我!”三愣子赶忙将碗筷收拾到竹篾中。

“老四,你快点!”大傻看到王路不紧不慢的,着急的继续催促道。

“大师兄。我不想去。”王路低着头擦着桌子。

“你说什么?”三愣子突然一个助跑,从王路身后推着他向前冲去。

“老四,这可由不得你。来大傻、二傻咱们一起推老四!”

三个人从身后推着王路,飞快的跑着,不一会就到了教练场。

“看!青雀堂那四个傻子!”围在决斗场周围的师兄弟们,看到王路他们四个傻笑着跑过来,忍不住嘲笑道。

大傻看到全场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四个,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找了一个比较空的位置拉着王路几个站好。

决斗要开始了!

第二十九章 寒星缀夜风引香

决斗场上,夜雪、鲁毅各站一边。

虽然夜雪的身高比同龄人高了不少,但比起鲁毅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执法堂主出来说了一下大概的规则,比如可以使用任何武器之类。

说到最后,他一本正经的来了句,决斗场上,生死有命。

气氛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筑基是修行的基础阶段,它的关键所在便是炁从何处而来。

筑基是将原本分散在身体各个部位、各个穴道的炁,引导到丹田位置。从而在丹田处形成炁田,牢牢的吸附住真炁。慢慢的,丹田成为真炁的居所,成为真炁唯一的源泉。

筑基初阶是感受真炁;中阶是引导真炁;上阶是吸附真炁;巅峰境界是形成炁海。

王路修行了三个多月,连一丝真炁都感觉不到。所以对他来讲,筑基初阶目前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筑基阶段的功法很有限。炁的体现也被局限在增加力量,增加灵敏度等上面。筑基巅峰期能够以炁劲伤人。比如隔山打牛、隔空取物。

筑基之后是锻体。强健体魄,让身体各部位最大程度的活性化,以承载日后修行中炁的强度。一些外家功夫高难度的武技,便是建立在锻体的基础之上。

锻体期常见的有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硬功,燕子三抄水、登云梯之类的轻功。

决斗场上的夜雪和鲁毅,就是锻体初阶的修行者。

两人都使剑。与平常修行切磋使用的木剑不同,今天两人用的是铁剑。

剑刃锋利,隐隐间有寒光。

“师妹,请赐教!”鲁毅拔剑摆出了白鹤亮翅的身法。

夜雪站在原地也拔出了剑,面无表情,寒气逼人。

鲁毅先出招。只见他背身弯腰,肩膀几乎要触到地上,剑由下而上朝着夜雪的面部劈来,剑速极快。

看到这一剑,夜雪不慌不忙,同样是背身弯腰,只不过调转身形来了个大回环,剑向下挥出,抵住了鲁毅的剑。

很快鲁毅挥出了第二剑。

他手腕一转,从夜雪齐眉处横切一剑。夜雪低头闪过,鲁毅剑招再变,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从极为刁钻的角度回转剑身斜向劈下。

看着这刁钻的一剑,夜雪单脚立地,一脚飞踢的同时扭转身体,挥剑朝鲁毅的咽喉处刺去。

要害被攻,鲁毅只有收住剑势回防,用剑身勉强抵住了夜雪的剑尖。

夜雪稍占上风,她丝毫不给鲁毅喘息的机会,连贯的双脚蹬地急速收剑,剑招顺势再发,斜挑鲁毅的面门。

危急之时,鲁毅大喝一声。真炁作用到手臂,铁剑重重的迎上夜雪的剑招,将夜雪的攻势震开。接着他大力挥剑,夜雪仓促举剑相迎,金属的撞击摩擦出火花。

抵不住鲁毅的炁劲,夜雪向后退了几步。

看到这一幕,明玉堂主着急的从椅子上站起,顾不得身份:“雪儿,快剑十八式!”

这是夜雪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实战,在落入下风后她有些手足无措。忽然听到师傅喊出剑招,这才回过神来。她迅速调整身形,配合真炁运转身法,一剑劈下,又一剑劈下,没有花哨的动作。

朴实无华的剑招快如闪电。一剑又一剑,鲁毅勉强应招。那速度还在加快,剑招之间毫无间隙,鲁毅一退再退,局势被扭转了。

赤豹堂主面有怒色的瞪了明玉掌门一眼,也站了起来:“鲁毅,脚踢三星!”

鲁毅听到师傅的喊声,脚下暗运炁劲,脚尖踢起一枚石子。

石子正中夜雪持剑的手腕,剑脱手飞射而出!

鲁毅奸笑着刺出一剑。

王路紧张的踮起脚尖。执法堂主暗运真炁准备随时营救夜雪。

可这一回夜雪没有迷茫。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石子,鲁毅的剑也脱手而出。

刘掌门拍了拍手,不禁喝彩道:“临阵学招不错不错,两个人平分秋色,不分高低。”

明玉堂主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看着掌门拍手,其他人也跟着拍了起来。

一场精彩的决斗就这么以平局结束了。两个人都没剑了还怎么打?皆大欢喜!

不!还没有结束!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决斗结束之时,夜雪冷不丁的打出了一拳,正中鲁毅的脸。

鲁毅的嘴角流出了血。

大家看呆了。没一会儿,场下不知道是哪个师兄弟最先喝了一声彩,其他人跟着欢呼起来。

刘掌门的脸有些抽搐,赤豹堂主的脸色更不好看。鲁毅惊讶的看着夜雪,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夜雪第二拳挥出:“继续!”这一拳重重的砸在了鲁毅的胸口,鲁毅向后打了一个趔趄。

第三拳挥出。

回过神来的鲁毅一下子火了,跟夜雪拳拳到肉对打起来。不一会,两个人满脸是血。

长老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不像话,不像话。”几个师长也觉得有失风雅,可是又没有理由阻止,只得看着两人跟街头混混斗殴一般的打着。

夜雪抓住了鲁毅的衣领,鲁毅揪住了夜雪的头发。气急败坏的鲁毅口不择言,一些市井脏话脱口而出。夜雪虽然一言不发,但拳头一下比一下狠。

扭打间,鲁毅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绊倒了夜雪,将夜雪的头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服不服?”鲁毅吼道。

夜雪没有回话,只是在用力挣扎。

不知道为什么,鲁毅明明占了绝对优势,可心里害怕的人反倒是他。他似乎感觉到夜雪在笑,在嘲笑自己,这是幻觉么?

刚一走神,手下的力有些放松。

夜雪从鲁毅手中挣脱,用尽全身力气一个摆拳挥过去。鲁毅鼻中口中全是血,被打了个仰面朝天。

夜雪脚下有些不稳,摇晃了两下。

明玉见状急忙阻拦到:“雪儿,你受伤了,行了别打了。”

可夜雪并不理会,默默的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大石头,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鲁毅的面前。

倒在地上的鲁毅有些惊恐:“你要干什么?”

本来因为这场决斗有伤风雅而闭上眼睛的刘掌门,此时睁开了眼睛:“夜雪!住手!你要干什么!”

听到掌门的声音,夜雪停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停了一下而已,她的右手冷冷的举起石头,朝着鲁毅的头狠狠的砸了下去:“以后不要再欺负别人!”

决斗之后好多天,门里都没有见到夜雪和鲁毅身影。听说两个人伤的都挺重,在自己所属的堂内养伤。

那场决斗虽然很难看如同市井斗殴,但是拳拳到肉,打的人热血沸腾。尤其是夜雪最后砸下的一石头,真的是替所有被鲁毅欺负过的人出了一口恶气。

一夜间,夜雪从原本的冰雪美人,变成了弱者们心目中的大英雄。

王路虽然没有提起过夜雪,但是每次当师兄弟们说起夜雪的时候,他都会很感兴趣的听。有时候听着听着,不由自主的就傻傻笑了。

在他心里夜雪不只是一个英雄,更是一个自己想要做的人,一个和内心中的自我一模一样的人。

虽然只见过夜雪师姐几次,但是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王路都清晰的记得。

自己是不是欠了夜雪师姐一声感谢?

上次在饭堂夜雪师姐保护自己,自己居然连句谢谢都没说就跑了出去。等夜雪师姐养好伤了,一定要跟她当面说句谢谢。

可是夜雪师姐会搭理自己吗?

自己是一个连真炁都感应不到的人,也许这辈子都没有筑基的希望。

要怎么样才能让夜雪师姐注意到自己呢?只有把修为尽快提升上去,夜雪师姐才会正视自己的存在。王路想着,修行的热情更高了,修行时间也从之前的六个时辰加到了七个时辰。

如果你以为付出努力就会有回报,满心希望就不会失望,就只能说明你还只是个孩子!

决斗后一个月,鲁毅就出现了,头上多了一道长长的疤。但是半年时间过去了,依然没有夜雪师姐的消息。

夜雪师姐去哪里了?夜雪师姐的伤好了吗?王路在心里这样疑惑不解的问着。

同样令人疑惑不解的还有他那毫无踪迹的真炁。王路真的没有真炁吗?王路的真炁去哪里了?

要踏入筑基初阶感悟真炁,必备的方法便是打坐禅定。王岚是这么教自己的,天地密卷中也是这么写的。王路敢保证自己打坐时绝对静如止水,心无旁骛。之所以感受不到炁的波动,一定是自己的努力还不够。

师父说过自己筑基的难度要比别人难上十倍百倍,所以自己要付出的努力也应该是别人的十倍百倍!

正因为心里拥有如此坚定的信念,面对一次次的失败,王路并没有动摇,反倒是愈加的努力。

打坐禅定需要安静的环境。

王路一般在晚上打坐,之前他都是去山门处的石亭。但最近石亭翻修,到处坑坑洼洼的,只能重新找地方。

白天,王路在后山找到了一块可以坐的大石头。后山没有人十分安静,再加上那里依水傍山,绝对是个修行的好地方。踩好了点,王路决定以后就在新的地方修行。

冬天如期而至。大雪纷纷扬扬,厚厚的盖了一层又一层。

月亮早早的挂在了空中。皎洁的月光下,银装素裹的山远远的和天空连成一道白色的素练。

王路看着月下美丽的雪景,开心的笑起来。只有夜,他才能如此释放自己,才能动情而笑,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宁谧的夜,天之下只有王路一人。再没有人嘲笑他,看不起他。

幼时丧父,寄人篱下。逃命那么久终于遇到了师父,可师父很快就又被杀了。过往的的遭遇泯灭了王路童真的天性,他逼着自己早熟沉稳,逼着自己克制情绪,唯有如此他才能在这世界坚强的活着。

如果你仔细听,一路滑着冰跑向后山的王路,嘴里竟然哼着歌。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依稀能分辨出,那是白天时候蓝蛇堂一位师姐唱过的。

有人?

远远看到自己踩点的大石头旁有人,警觉的王路马上藏到一棵树背后。

月光洒下,石旁覆雪的空地如同一个舞台。

一道穿着青色素衣的身影翩翩舞剑。曼妙的身姿,优雅的动作,月光将她手中的铁剑照的银光熠熠。明洁的眸,抬头的刹那,长长的睫毛,高耸的鼻骨,那是最美的线条,就如上弦月最天然的弧。

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轻盈的脚印。剑尖触到雪的肌肤,晶莹剔透的雪被挑起,片片飘洒如同夜空中的星。

这不是夜雪师姐吗?

“出来。”夜雪用剑指着王路躲藏的那棵树,不带任何语气平淡的说道。

王路战战兢兢的从树后走出。

夜雪看了他一眼,收起了剑,转身向山下走去。

王路傻傻的站在原地,自己不是有那么多话想跟夜雪师姐说吗?为什么真的见到了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看着夜雪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他鼓足勇气大声喊了一句:“夜雪师姐!”

夜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月光照耀之下的她,浑身泛着星辉的光彩:“嗯?”

王路笑着继续喊道:“谢谢你!”

夜雪愣了一下,毫无表情的回了句:“哦。”转身继续向山下走去。

一阵微风吹过,清寒的雪夹杂着一股纯净的香气,那是夜雪走过留下的清丽。

王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夜雪的背影,开心的再次大声喊道:“夜雪师姐,谢谢你!”

这次夜雪没有回头。

月明梅香夜有雪,寒星缀夜风引香。

第三十章 春猎(一)

初春,小草正发芽。刘掌门看着淅沥沥的春雨,伸了一个懒腰,天放晴之后,就该准备今年的春猎了。

不知不觉间,王路来到临剑门已有一年。

这一年,他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旧伤已痊愈,个儿也长了不少,十四岁的他不再矮小瘦弱,算是个正常的少年了。

平日里帮苏大娘买菜算账,苏大娘会给王路一些铜板。他一文都舍不得花,全部攒起来,加上过年时候门里给弟子们的打赏,数了数有一千三百六十文钱,可以换十三两六钱碎银子。

寒潭镇上有一个广济寺,捐一个灵位需要五两银子。王路准备给师傅李慕白和师傅曾经提到过的那位阿离师娘捐一个灵位,这样以后就可以去给师父师娘烧些纸钱了。还剩下三两六钱银子,王路准备给自己做一件新衣服,那两件门内发的衣服都已经快洗烂了。

修为呢?一年,整整一年,还是丝毫感受不到炁的存在。

一年时间连筑基初期都做不到,王路正式的加入了三傻的呆瓜组织。王岚虽然没有给他起外号,但是也不再搭理他。

鲁毅收敛之后,王路和三傻很少再被欺负,只是门里的师兄弟们还是瞧不起他们,不愿意跟他们来往。

经过了两年半的修行,大傻终于迈进了筑基初阶。二傻比大傻快一点,用了两年时间也进入了筑基初阶。只有三愣子和王路还是没有动静。

那个冬夜之后,王路每天都会去后山寒潭去打坐。不过再没有见过夜雪师姐,夜雪师姐又消失了。

不免有些遗憾。

慢慢的他也明白了思念和怀念这两个词的区别。

清明,大傻他们三个决定回家拜祭祖先。

虽然王家村离临剑门不算远,但是王路一点都不想回去。清明还是去庙里拜祭一下师父吧。

家,会有的,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王路对着自己微笑了一下。

清明后,雨停了,一个艳阳天。

“老四,师傅要我们去习武场集合!掌门有话说。”

“知道了!”习惯了临剑门的生活的王路精神了许多,“三师兄,你不去吗?”王路看到三愣子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我们两个就不用去了。掌门肯定要说清明之后春猎的事,没有筑基中阶的修为去了也没用的。”三愣子不耐烦的说道。

春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王路非常困惑,但看到三愣子那不耐烦的样子,便也不再打扰他,一个人向习武场跑去。

大陆生灵,除了人还有兽。人有修行者,兽有妖。

数万年以来,为了得到妖丹,人对妖进行了疯狂的杀戮。

为了躲避屠杀,妖族远离了人类的社会。

妖大多聚在一些森林绝地。比如木华国的圣林、兴龙帝国的石林秘境、云海国的天池碧潭。

据说妖族也有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王,这些妖族的领域,人类也不敢轻易踏足。

灵炁觉醒之后的兽便是妖。不同于人类筑基形成炁海,妖族筑基会形成妖丹。

等到妖的修为成长到人类结丹期阶段,这颗妖丹就会跟人一样转化为金丹。

金丹期的妖可化为人形,与人无异。

妖丹对于修行者来讲有极大的裨益,吸收妖丹会增加修行者的炁量。

筑基期的妖丹在圣律大陆称为一级妖丹,分下、中、上、极四个品级,分别对应人修炼境界初阶、中阶、高阶、巅峰期。

锻体期的妖丹叫做二级妖丹,同样分为四个品级。

以此类推到化形期五级妖丹。不过化形期的妖,很少有人能够猎杀,五级妖丹极为罕见。

寒潭是一处灵气充沛的修道之地,很多兽在成长到一定年限,灵炁觉醒成为小妖。

这些小妖生活在寒潭中央黄云岛的松木林中,松木林是江湖的禁地。

谁也不知道松木林有多少小妖。

百年来,临剑门的人从来没有去过松木林涉险,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临剑门的修行者们放弃了对妖丹的追求。

低阶的妖兽,灵智虽然已经开化,但远远不及人类,它们保留了很多兽性。

每到春季,低阶小妖们会从松木林中走出,渡过寒潭水,在寒潭边上进行交配。

这些妖兽大多在练炁阶段以下,所以每年春季临剑门都会组织进行狩猎。

一来获得珍贵的妖丹。

二来提高门下弟子的实战经验。

在门内师长们的带领下,年轻弟子猎杀练炁阶段以下的妖兽不算很难,这便是所谓的春猎。

春猎时,临剑门会让筑基中阶以上的弟子两两组队,自行捕兽,门内师长们负责暗中观察保护。

组队采取自由原则。

一般情况下都是修为高的弟子互相组队,这样自然能得到一些品级较高的妖丹。

春猎对于王路和三愣子这样尚未筑基的弟子来讲只能是看客,大傻和二傻筑基初阶也只能凑凑热闹。

王路站到人群里,看着习武台上坐着的掌门。

“哟!这呆子怎么也来了?”吕萍说完捂着嘴笑起来。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王路,跟着吕萍笑起来。王路并不知道大家笑什么,尴尬之余也只有无奈的笑笑。

“肃静!”刘掌门提高了音调,习武场中鸦雀无声。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猎时节。在安排春猎之前我先说件喜事:天剑门坤字堂的虚明堂主,也就是我的师傅昨天来信了。天剑门决定强化各个附属门派的实力,今年对临剑门的投入将会提高两倍,这将意味着大家不用再在修行之余去做一些杂务。”

“我和两位长老商量了一下,从这个月起,门内弟子每月可以得到一两银子的贴补。春猎结束之后,天剑门会派四位师兄来我临剑门,教授大家一些道藏、医术。这样我们临剑门也算是一个齐整的修真门派了。”

听到以后不用再做杂务,而且每个月能有一两银子的贴补。王路和一些出生寒微的师兄弟们开心的鼓起掌来,身旁的吕萍用鄙夷的眼神瞟了王路一眼,往旁边挪了几步。

“肃静!下面我们安排今年的春猎。”

春猎到底是什么?王路心里嘀咕了一下。突然,他看到明玉堂主带着夜雪师姐,站在了习武台的旁边。

王路踮着脚盯着夜雪师姐看,希望夜雪师姐能注意到自己。

“今年的春猎和往年的规则一样。修为在筑基中阶的弟子可以两两组队参加。门里会为每一组弟子委派一个师父暗中保护,原则上绝不出手,猎杀妖兽还是要靠大家。今年为了更快的提高大家的修行进度,我决定所得妖丹无需上交门内。”

刘掌门说到这里,台下一片欢呼。往年都要上缴一半的妖丹给门里,果然有了钱就是不一样。

“肃静!现在,所有筑基中阶以上的弟子找好搭档,在明玉堂主和执法堂主这里报名。如果有落单弟子,可以选择任意一组加入。其他人现在解散。”

听到这里,王路知道为什么三愣子不来了,因为春猎和自己这样的废物没关系。

习武场里还剩下一百多弟子。王路站在原地不愿离去,他想多看夜雪师姐几眼。

夜雪面无表情的站在明玉堂主旁边,完全没有注意到王路在看自己。

“夜雪,咱们两个搭档吧!绝对能猎杀很多妖兽。”说话的人鲁毅。他有些尴尬,却又信心满满。毕竟在场的弟子中数他和夜雪修为最高,强强联合本就无可厚非。

夜雪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鲁毅更加尴尬了,没想到这丫头还是这德行。

看到这一幕,吕萍从绿燕堂一众师兄弟中跑了出来。“鲁毅师兄,我们两个组队吧,你能带带我吗?”

吕萍扑闪着大眼睛,楚楚动人。

看到有人给自己台阶下,而且又是可爱的小师妹,鲁毅赶忙点点头。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师妹,你放心咱们一定能得最多的妖丹!”这话是冲着夜雪说的,可夜雪还是完全无视他。

大概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所有人都组好了队。

今年筑基中阶以上的弟子是单数,站在原地不发一言的夜雪自然落单了。

“雪儿,你落单了。从这些组里挑一个吧。”明玉堂主递过一张纸给她。

“我要和王路一起。”夜雪那标志性毫无情绪的声音传出,场内登时安静了下来。

“雪儿,你胡闹什么!王路还没有筑基呢,他不能参加这次春猎!”明玉堂主有些着急的说道。

“废物需要妖丹。”说完,夜雪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玉堂主教了夜雪九年,不曾婚嫁的她,一直都把夜雪当做自己的女儿。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夜雪的性格。这孩子话少木讷,十分倔强,一旦认定的事情就绝不改变。

决斗事件之后,明玉堂主带着夜雪一起闭关,生怕夜雪再受伤。这半年多夜雪吃了多少苦,她看在心里。

明玉堂主一咬牙,决定支持夜雪的选择:“执法堂主,夜雪和王路!”

执法堂主提起笔愣住了:“明玉,王路还没有筑基,怎么能去参加春猎呢?就算我这边写了掌门也不会同意的。”

“掌门那边我去说!你写你的就行。夜雪,锻体中阶。王路,王路怎么写呢?王路,废物一个!”明玉堂主烦躁的说道。

“锻体中阶?明玉,这半年夜雪提高的也太快了吧。”执法堂主再次愣住了。

就这样,王路莫名其妙的成了临剑门百年来,第一个没有任何修为就能参加春猎的弟子。

第三十一章 春猎(二)

为了春猎王路特地选了一把砍柴刀。

他没有修为,自然使不出什么好剑法。砍柴刀对于他来说,用起来更顺手一点。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清楚为什么夜雪师姐会选自己跟她一起参加春猎。

大傻说王路走了狗屎运,跟在夜雪身后打打酱油,分几枚妖丹卖掉,回来就能做个小少爷了。

可王路不这么想。

他想在捕猎过程中尽全力,哪怕微不足道也一定要出全力。至于妖丹之类的可以全部给夜雪师姐,夜雪师姐保护过自己,自己也应该保护她。

临剑门的船将弟子们送到寒潭对岸之后就回去了。师兄弟们在船上说说笑笑,一上岸互相道别,各自寻找猎物而去。

只有夜雪站在寒潭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王路也跟着傻站着。

夜雪师姐真的长高了,身姿也更加的有女人味。

一尘不染的青衣,纤细的腰身,微微隆起的胸。王路盯着夜雪看着,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云朵在悠闲的飘荡。

夜雪全神贯注的盯着潭水看,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王路。

她在看什么呢?

王路不敢问,也不敢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王路有些犯困。迷迷糊糊中,他惊奇的发现,盯着潭水看面无表情的夜雪师姐嘴角居然隐隐有了一丝笑意。他揉了揉眼睛,那丝笑意只是瞬间,这只是幻觉吧。

夜雪撑开那把青色的伞,对着寒潭又看了又看。

猛地一转身:“走!”

王路回过神来,赶忙跟在身后。

一路走来,王路发现自己最初的设想太幼稚了。他完全不是那些妖兽的对手,妖兽们不光凶狠无比,脑子也不笨。

面对它们王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还好夜雪师姐很厉害。一个下午他们斩获了三枚妖丹,两枚一级上品,一枚一级极品。

太阳沉了下去,入夜了。

寒潭边夜风习习,各种妖兽的叫声传来。王路找了些木柴,生起火来。

夜雪又坐在寒潭边发呆。

月亮高高的升起。王路咬了几口干粮,坐在火堆旁的石头上闭着眼打坐。明天中午,临剑门的船就会来接大家。这次虽然没能帮到什么忙,但能跟夜雪师姐一起,王路还是很高兴。

“废物。”

听到夜雪师姐在叫自己,王路睁开了眼睛。

其实王路心中很介意夜雪这么叫自己,即便这是夜雪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

夜雪也坐到了火堆旁,她丢过来两枚妖丹。一枚一级上品,一枚一级极品,王路捡起妖丹,诧异极了。

“师姐你什么意思?你不用给我的,给我你怎么办?”

夜雪不再搭理王路,看着火又发起呆来。

王路见状只好将妖丹收进袋子里。

此时他心里五味杂陈。

感动之余,又觉得自己似乎欠了夜雪师姐太多。想说一声谢谢,话在嘴边又收了回去。

一声谢谢微不足道。妖丹对于尚未筑基的他来说太重要。

炁量每增加一分,感悟炁的难度就降低一分,筑基成功的机会也就增加了一分。

拿着妖丹的王路心里十分沉重。以后一定要加倍报答夜雪师姐,王路咬了咬牙对自己说道。

夜雪跟王路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尴尬。王路鼓了鼓勇气,准备找些话题。

“师姐,你今天在寒潭边看什么呢?”

夜雪没有反应,显然这不是一个好话题。

过了一会,王路又说道:“师姐,今天没下雨你为什么要打伞啊?”

夜雪还是没有反应,这又是一个糟糕的话题。

王路又想了大半天:“师姐,你能教我一些筑基的法门吗?”

“闭嘴!”

王路吓了一跳,自己说错什么惹到夜雪师姐了吗?

“别动!”

王路看到夜雪盯着自己身后看,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不再动弹。

电光火石的瞬间,夜雪猛地跃起,一把拉过王路。

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夜雪半蹲在地,拔出了剑。王路吓了一跳,顺着夜雪的目光定神一看,一条绿色的大蟒蛇,在火堆边吐着信子。

夜雪和蟒蛇对视了一会,蟒蛇扭头往寒潭里爬去。

王路松了一口气,这么大的蟒蛇应该是锻体期的妖兽,如果真的攻过来就危险了。

思绪间,蟒蛇突然调转蛇头,张着大嘴,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夜雪攻了过来。

王路握紧了砍柴刀准备冲上去。

夜雪右手挥剑,左手将王路推出好几米远。

夜雪和绿蟒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闪转腾挪。绿蟒极为灵活,夜雪的剑全部劈空。

王路明白夜雪的意思,也不想做夜雪的负担,只有焦急的站在一边看着。

数剑劈空的夜雪运转体内真炁,将力量提高了数倍,脚底生风,使出了快剑十八式。

那速度比和鲁毅决斗的时快了将近一倍。

面对着疾风快剑,绿蟒的身形慢了下来,有些应顾不暇。

第十七剑,这一剑快如惊雷,蟒蛇躲避不及,剑正对着蛇头劈下。

“师姐好厉害。”王路高兴的跑了过去。

月下的夜雪,闭着眼睛站在原地。

王路确认了下绿蟒是否已经死透,接连补了好几刀:“师姐,这蟒蛇是什么品级的啊?”

夜雪还是没有反应。

王路觉得有些不对劲,借着火光仔细一看。

夜雪脸上有一些血渍。眼睛紧紧的闭着,两道浓血从她双目中流出。

“夜雪师姐你怎么了?”王路扶住夜雪,焦急万分的问道。

夜雪还是不说话。王路明白了,蛇血有毒溅到了夜雪的眼中。

他扶着夜雪在火堆旁坐下,手足无措。

“虾米。好多虾米。”沉默的夜雪突然说话了,白天的那一丝笑意又隐隐约约浮现在夜雪嘴边。

王路懂了,夜雪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她白天是在看虾米,好多虾米。

王路眼眶一热,眼泪流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 是天才还是废物

当晚负责保护弟子的师父们找到了夜雪和王路,夜雪被送回临剑门医治蛇毒。

因为治疗的及时,蛇毒没有扩散。

命是保住了,可是夜雪从此双目失明。

明玉掌门气急败坏之下,要杀掉王路被众人拦住。刘掌门盛怒之下要将王路逐出山门。

那晚王路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的看着夜雪。

后来王路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据说这是夜雪的要求。

王路的师傅王岚觉得不好意思,拿出了一本适合瞎子修行的功法,去跟明玉堂主赔罪。

毕竟瞎子也是可以修行的,但被明玉堂主撕的粉碎。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我女儿的眼睛宝贵!

明玉堂主的哭声整个临剑门都听到了。

一万个废物王路都比不上一个天才夜雪。

其实王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宁可瞎的是自己。

欠夜雪师姐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王路将夜雪送自己的妖丹熔炼吸收了,可惜仍旧感受不到任何炁的波动。

那一刻,王路想要抠出自己的眼睛。夜雪师姐拿眼睛换来的妖丹,给了自己这个废物,居然一点作用都没有,不折不扣的废物。

夜雪康复之后,重新开始了修行。虽然真炁的修行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但毕竟瞎了就是瞎了。

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再也看不到了。

转眼到了三年后。

“夏师伯这本道藏,弟子已经背熟了。”

“又这么快?第七页第四句话是什么?”

“星落群岛南四十里为江华岛,岛有怪鸟,名为琼华,夜啼如婴,妖帝之女是也。”

“第九页第三句呢?”

“过往尔生生不息,但凡妖之族类,性烈而智愚。”

“好!好!三年默背了一千道藏!就算是我天剑门内也没有这样的天才!”

“夏师伯说笑了,我只是个废物罢了,弟子先行告退。”

“唉!去吧。”

一个青年男子,谦逊的低着头从西面厢房中退了出来。

太阳很烈,他用手遮住眼睛,从指缝中看了看天空。高大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略显单薄。

“老四!张师伯叫你呢!”一个胖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对着男子说道。

男子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上的衣服浮尘:“知道了,三福师兄,我这就过去。今天的粉记得多放点辣椒!”

“快去吧!老四,等你回来我就做好了。”胖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傻乎乎的笑着。

这位瘦高的男子便是三年后十七岁的王路。

三年来大傻马隆的修为长进到了筑基中期,成了努力修行的模范;二傻三福跟着后厨李师傅学了两年厨艺,现在是临剑门里的大厨;三愣子赵成龙修行了两年半也成功到达筑基初阶,但是后来觉得修行无望,回家娶了老婆种起了地。而王路现在是临剑门里的神话。

一个修行了四年还连炁是什么都感应不到的神话!刘掌门谈到这件事都苦笑着说,王路创造了临剑门前无古人的历史。与此同时临剑门还有另一个神话,瞎了眼却修行到锻体巅峰的境界的天才夜雪。

“张师伯,弟子王路求见。”此刻王路正站在后山的一间厢房门口,后山这几间厢房是这几年新建的。

“快进来!”

王路整了整衣服,走了进去。

“王路,昨天我看了你的药方,几味药效的搭配极为精妙,标本兼治,慢养排毒的药理十分得体!我看这三年你已经超过了我!真的是个天才!”白须医者看着王路,满脸尽是欣赏之色。

王路苦笑了一下,口中低语:“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什么?”医者似乎略有些耳背。

“没什么,张师伯,我说您谬赞了。”

“哈哈,臭小子,我知道你的病根在哪里!”白须医者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王路:“拿去!”

王路一看,封面上写着《天下蛇毒论》。扑通一下,王路跪在了地上。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孩子!”白须医者扶住王路的双臂,王路红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我师兄乾岳虽然医术比不上传说中的医仙药圣,但他一生都在研究蛇毒。我敢说全天下没有比他对蛇毒更了解的大夫,他一生的心血都在这本《天下蛇毒论》中。去年我差人去天剑门找师兄借这本书,可惜他云游采药去了。昨天他差人把书送了过来,这下满意了吧。臭小子,拿回去好好看吧。”

“张师伯,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的!”王路又连着磕了三个头。

“有生之年我恐怕是看不到你的报答咯,以后你报答给我的后人吧。哈哈哈!去吧。”

午后秋蝉聒噪。

王岚挺着大肚子走进了掌门的书房:“掌门您叫我?”

“坐下吧。自从天剑门的这四个师姐师兄来了之后,咱们临剑门一下子正规起来了。”

“是啊。夏师兄开了文修、张师兄开了药理、黄师姐开了艺仪、薛师兄开了法则信仰,学生们也算有了能和大门派相比的修行条件。以前咱们临剑门只看修为不看理论,只有武试没有文试。”王岚坐在凳子上,想了想三年来临剑门的变化娓娓道来。

“你怎么看你教出的天才?”

“我教出的天才?你是说王路?”

“那难不成我说的是你教出的好厨子三福?”刘掌门有些愠怒的说道。

王岚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这几年自己培养了一群奇葩,修行半途当厨子的,半途而废娶媳妇种地的,还有四年不开花的,最厉害的大傻也只是别的堂口十一二岁徒弟的修为。

“王路,连续三年四门文试第一。夏师弟说王路是百年一见的天才,三年背了一千本道藏;张师弟说,王路天赋可比传说中的医仙药圣,医术远超于他;黄师妹说,王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她所见之人里面最为聪慧的;还有薛师弟说,王路天生就是做参悟天道的人!为什么在别人手里就是宝贝,到你这里就是废物,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教王路?”

刘掌门说着瞥了一眼王岚的大肚子,眉头紧皱:“你能少吃点吗?让你管伙房,你把自己吃这么胖干嘛?”

“掌门息怒,我也一直在想王路这件事。可我怎么想也想不通,像他如此聪慧之人,为什么修行四年连筑基初阶都达不到?之前想着是不是因为王路的修行天资太差,真炁太杂太散太少,但是像马隆那样的资质通过努力也到了筑基中阶。这个理由明显不通。后来我又想这小子是不是扮猪吃虎,我暗中观察了好久,真实情况是他确实感受不到炁。因此我下了三个推测:第一、王路的经脉有问题,炁路不畅。第二、王路这小子没有好好修行,一直偷懒,心思都花在了研究别的上面。三、王路天生感知是麻木的,无法与炁共鸣,也就是绝不可能修行的那种人。”

“我跟张师弟都看过王路的经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相反王路的骨骼十分强健,如同金刚铸造一般,脉络也强大至极,是修行最好的身体。张师弟说了王路没有隐伤固疾,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到底是天才还是废物,真的是懒惰的原因吗?”

第三十三章 是懒惰还是勤奋

重新装修之后的临剑门饭堂,比以前干净整洁了很多。

“老四,你端好了。小心烫着。”三福递过一碗粉。

“闻起来好香,三福师兄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香气扑鼻,王路由衷的赞叹了一句。他小心的端着碗,跑出了厨房。

“老四,别把汤洒了。记得跟她说,后天我们一起去抓小龙虾。”胖子看着王路匆匆而去的背影,憨憨的笑着:“我这傻师弟。”

别致的院子,墙角栽种着几树腊梅。

门开着,院子里有几个女子在练剑。

这些年天剑门对分属几个小门派的投入逐年增加,临剑门的各个堂口也因此获益分别有了自己独立的别院。

这里便是紫狐堂别院。一名练剑的女子看到站在门口的王路,停了下来。

“又来了?端的是什么?好香啊!”女子看着王路问道。

“霜梅师姐,我端的是粉。我来送药的,能劳烦您帮我通报一声吗?”王路看着碗,生怕粉凉了。

“通报什么啊?都来多少次了,自己进去就好啊!”霜梅一脸的不屑。“我说王路啊,你不该来临剑门修行,你应该去考状元,瞧你这一身穷酸秀才气!”

“师姐帮帮忙。”王路恳切的请求到。

“师姐,王路那废物又来了!”霜梅无奈的冲院子里喊了一声。“进去吧,下次记得叫三福给我也弄点好吃的。”

王路端着碗兴冲冲的跑进去,别院正房左侧便是夜雪的寝房。“谢谢霜梅师姐。”

此时夜雪正坐在窗口对着一株小太阳花发呆,那是前些日子王路送来的。

虽然看不到,但是夜雪能够闻到淡淡的香气。王路说闻到太阳花的香气,就像看见太阳一样,心里会暖暖的。

“夜雪师姐,粉,我让三福放了好多辣椒。你快趁热吃吧。”王路拉着夜雪的手摸到碗上,然后递给她一双筷子。夜雪摸了几下碗,感觉了一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好吃吗?夜雪师姐。”王路坐到夜雪对面看着她。

夜雪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粉,嘴角和下巴全是汤汁。王路拿出手帕,轻轻的替她擦着。

不一会儿,夜雪便将粉吃的一点不剩。她用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确认着是否还有剩下的粉。王路端起碗,小心的送到夜雪的嘴唇,夜雪大大的喝了一口汤。

“三福师兄的手艺是不是越来越好了?夜雪师姐。”看着夜雪吃粉的样子,王路开心的笑了:“夜雪师姐,这是今天的药。怕你觉得苦,这回我在药里加了饴糖和甘草。我查过药典了,饴糖和甘草不会影响你这副药的药性。初夏容易上火,我还加了一些金丝菊用来败火。”

吃完粉的夜雪把头转向太阳花。

“哦,对了,三福说,要我叫你后天一起去寒潭边抓小龙虾。”王路已经习惯了夜雪的沉默,他知道夜雪虽然不喜欢说话,但那绝不是冷漠。

听到小龙虾,夜雪的眼睛亮了。

王路细心的观察着夜雪那看似面无表情的背后极为细微的情绪变化,他知道夜雪应该很开心。于是他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天气好,三福知道你喜欢吃小龙虾,所以就想去寒潭边抓小龙虾,顺便也可以带你出去走走。”

夜雪听着在桌子上摸了几下,王路取过桌边的拄拐递到夜雪手里。夜雪一只手握住拄拐,另一只手还是在桌边摸着,王路找了找,将一把青伞递到夜雪手里。

夜雪用拐探着路,拿着伞走了出去。

明媚的阳光,湛蓝的天空。

夜雪走到院子中央,撑开了伞。

王路站在不远处看着夜雪。

这几年夜雪师姐长高了不少。夜雪师姐可真美啊,修长的身姿,吹弹可破的肌肤。

突然王路心头袭来一阵负罪感。心中难受至极,只是再也看不到夜雪师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了。

他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直以来,王路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夜雪师姐那么喜欢撑伞?不管天阴天晴,在一个特定的点她总要撑伞站着。

王路推敲了很久,还是没有发现那个点到底代表着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夜雪师姐,过两天我买把新伞给你吧。”王路看到那把青伞的边已经破了好几块。

夜雪摇摇头。

一朵雨云悠闲的溜达到了王路和夜雪的头顶。风吹过,它抖了抖身子,洒下一阵小雨。

夜雪伸出手,将伞朝着王路摆了摆,王路会意撑过了伞,两个人就这么在伞下站着。

一人青衣,一人白衣,一把青伞,几丝微雨。

不知什么时候明玉掌门站在了正房的屋檐下,这些年因为夜雪的眼睛她显得苍老了不少,看着雨下的两人,她有些感伤的叹了口气。

王路这些年真的因为杂事荒废了修行吗?

师父的死至今历历在目,王路忘不了。

师父耗费六十年功力为自己洗髓,用天地剑这样的人间至宝为自己换回医治机会,甚至最后付出了生命,不就为了能让自己日后能有一番作为,不暴殄天物浪费老天给自己的天资吗?

师父就是自己的父亲,杀父之仇怎能不报?

寒潭边的那个夜晚,如果自己有修为,夜雪师姐也不至于双目失明。

这一切如同梦魇,如同诅咒,深深的折磨着王路的心。

他怎么敢荒废修行,怎么会荒废修行。

无论是临剑门用的天剑门基础心法,还是天地密卷中的筑基心法。四年来,不分寒暑,不论阴晴,王路每天至少花六个时辰用于练功。

除去睡觉的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非常有限。至于对于其他学问的研习,花费的都是以前他做杂务的那些时间。

如果让那几位师伯知道自己仅仅花费如此少的时间,便有了这样的成绩,那么恐怕评价就不再是天才这么简单了。

就这样在临剑门努力了整整四年,王路依然感受不到自己的真炁。

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修行,想过放弃。但每次想到师父以前说过,洗髓失败必死。自己现在好好的活着,就证明洗髓并没有失败,只要洗髓没失败,自己就有筑基的可能!

废物这样的话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各堂的师父们从来不拿正眼看自己。不过从天剑门来的四位文试师伯却对自己很好。

师兄弟们还是不怎么搭理自己,但是有大师兄和三福两个朋友也就足够了。

王路还记得夜雪失明几个月后,自己第一次鼓足勇气去紫狐堂找她时的场景。

明玉师伯居然没有骂自己,夜雪也没有拒绝见自己。就这样他胆子大了起来,从刚开始一个月去找一次,到现在隔几天就去见一次。

他发现夜雪很喜欢吃辣,所以他经常送一些辣的东西给夜雪。

辣椒能明目,对眼睛很好。

后来他医术有了长劲,就开一些药送药给夜雪师姐。夜雪师姐也不排斥,除了师父的大仇,王路现在心里最急迫想要做到的便是治好夜雪的眼睛。

冰魅蛇?极地乃生,喜热畏寒。常年冬眠在冰寒的深潭,体液有毒,遇明火而苏,喜围火而卧。没差了!就是这家伙,没想到这本《天下蛇毒论》里真的记载了这种蛇!

冰魅蛇为低阶妖兽,其毒性温和,不易扩散,沾肤不会中毒,中毒处必为伤口或者舌、目等脆弱部位。其毒麻痹经脉,阻隔经络,经年不散,毒至目则目盲。

此毒需用金蝉胆、西林花、流光草配以金指火虫草熬制药膏,涂抹于中毒处,可解。

王路合上了书,躺在床上想着书里的那几味药。金蝉胆、西林花、流光草是些常见的药,都可以在药房买到。

只是这金指火虫草是什么?

夜太深了,明天要带夜雪师姐去抓小龙虾,出发前到张师伯那里去一趟,他应该知道金指火虫草是什么。想着想着王路睡着了,练了一晚上的功,他实在太累了。

第三十四章 捕虾

当王路提出想带夜雪去寒潭边捉小龙虾的时候,明玉堂主并没有反对,只是摆了摆手。王路也没细想,兴高采烈的拿着夜雪的拐棍和伞,带着夜雪出了紫狐堂。

王路和三福约了大傻马隆还有三愣子赵成龙。

大傻马隆到了筑基中阶,申请做了山门护卫,平日里都住在山下。做山门护卫能拿不少的钱,对于家境贫寒的马隆来说,这很重要。

马隆现在长得和王路一般高。三愣子赵成龙自从回赵家堡娶了媳妇后就少有消息,他现在斗鸡眼的更厉害了,又矮又瘦。这次抓龙虾也是青雀堂四傻两年来第一次聚到一起。

三福带了一口锅,拿了不少佐料,准备捉到龙虾之后在寒潭边野炊。

一路上王路搀扶着夜雪,三个傻子又说又笑。

“三愣子,我说你这么小娶媳妇干嘛呀!”二傻笑着问三愣子。

“小什么?都十七八了。年底我就要做爸爸了!”三愣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怎么做爸爸?”三福愣了一下。

“我老婆有喜了啊,五个月啦!二傻,就你那猪脑子!”三愣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小心又是个斗鸡眼!生个小三愣子。”大傻马隆说着踢了三愣子一脚。

三愣子立马追了上去,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坐在地上有些生气:“斗鸡眼咋了?总比你们两个傻子强!我是我们堡子里唯一一个修行过的人。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力气大,本事高,村里人对我可尊敬了。等我儿子长大了我要送他去临剑门,修行起来肯定是个天才,毕竟我们老赵家现在也算修行世家嘛。”

“得了吧,三愣子,就你这筑基初期也算修行世家?你咋知道你要生个儿子?是女儿咋办?女儿斗鸡眼可真要嫁不出了。”三福将肩膀上的锅放到地上,抹了把汗。

“二傻子,你个乌鸦嘴!筑基初期咋了?总比没筑基的废物强”三愣子得意的说完,感觉有些不对,想把话圆过来:“老四你真的还没有筑基吗?”

一旁看着三傻斗嘴的王路苦笑着摇摇头。

“三愣子快起来,马上到寒潭边了!等下我和三愣子捉龙虾,老四你去找柴火,二傻你就负责做饭!”大傻给大家分了工,寒潭已在眼前。

寒潭是个很大的淡水湖,据说湖底有万年寒冰。哪怕是夏天,湖水也是彻骨的冰寒,湖面终年弥漫着厚厚的雾气。

寒潭养活着沿湖周边的十几个镇子。附近的渔民经常乘船去捕鱼捕虾。

寒潭中间有一个岛,名为黄云岛。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赵家堡的老人们有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神通广大的道士御剑来到寒潭边,看了一眼潭中的岛,说了一句此为黄云之地,你们切不可上岛。从此这个岛就叫做黄云岛。

黄云岛上终年云雾缭绕,看不清岛的全貌。岛上有座行云山,山上便是松叶林。

早年间有一些修道之人抱团去过黄云岛,再也没有出来。从此黄云岛和松叶林便成了禁地。

别看三愣子是个斗鸡眼,可捉起龙虾来是把好手,不一会就捉了一大竹篓,大傻颇有些不服气。

王路将夜雪扶到寒潭边的一块巨石上,夜雪面对着寒潭坐着。王路想起了那年春猎的时候,夜雪也是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寒潭边。

早上从药庐张师伯那里出来之后,王路的心情有些失落。

捡好了柴火,水也烧开了,接下来就看三福的厨艺了。

“师姐,大师兄和三师兄捉了好多小龙虾,二师兄已经在做了,我跟他讲了做的辣一点。”

夜雪点点头:“你替我买把新伞吧。”

听到夜雪回话,王路又惊又喜:“师姐你要什么样的伞?”

夜雪用手拨着寒潭的水:“有很多小龙虾吗?”

“嗯,三师兄捉的最多,很多小龙虾。”王路赶忙回答道。

夜雪撩起水,两只手拍了一下,冰在了脸上,再没有说话。

不一会,香气扑鼻,三福拿着勺子敲了敲锅傻笑道:“三福秘制小龙虾出锅啦!大家排好队!”

大傻和三愣子拿着碗互相推搡着,三福拉下了脸:“你们两个傻子排到后面去!老四你先来。”

王路拿起碗跑过去,三福乐呵呵的盛了满满一大碗。王路把碗端到夜雪身旁,夜雪鼻子一动一动,闻着小龙虾的香味。王路洗了手,细心的帮夜雪剥起龙虾来。

“我娘做的比这个还好吃。”夜雪冷不丁来了句。王路笑了,将剥好的小龙虾喂给夜雪。

三愣子吧唧吧唧的嚼着龙虾:“真好吃!大傻、二傻、老四要不要来点酒?”

大傻听到酒一下子来了兴致:“三愣子你带酒了?”

三愣子从怀里拿出一个酒葫芦拔了盖子,陶醉的闻了闻:“真香啊!”

大傻流着哈喇子:“三愣子快给我!”

三愣子大大的喝了一口递给大傻,大傻喝了一大口意犹未尽的递给三福,三福只喝了一小口,辣的闭上了眼睛,赶忙递给王路,王路没喝过酒又把酒葫芦还给了三愣子。

酒足饭饱,三愣子红着脸躺在寒潭边感慨道:“山下的生活真是好,有酒有肉,要是有钱就好了。”

大傻摇晃着酒葫芦认同的点点头:“有钱真好。对了你们几个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我就想着哪天发大财做个财主!娶几房姨太太。”三愣子找了根草剔着牙。“二傻,你呢?一辈子在山上做饭啊?”

二傻还在吃着锅里剩下的小龙虾:“我没想过,大傻和老四哪天要是下山了,我也下山,开个小饭馆。”

大傻马隆叹了口气:“三福你这手艺走哪里都饿不死的!我想着这几年做护卫存点钱,如果修为再无长劲就下山买几亩地。老四你呢?”

“我没想过,但是我会一直修行下去。”王路沉思了一下回答道。

“你不知道山下有多好玩!你不如下山考个举人、进士啥的升官发财,不比你修行的好。等我做了财主,你可别羡慕!”三愣子将葫芦里最后一滴酒喝下。

“你做财主?怎么做?你做梦呢吧!”三福不服气的说道。

“那可不一定,哪天我要挖到宝了呢。比如对面这个黄云岛说不定就有财宝!”

“黄云岛?你可得了吧,没人敢去那里,我听说黄云岛上的行云山是座活火山,你去小心变成烤鸡!”吃完了锅里的小龙虾,三福挨个舔着自己的指头。

“二师兄,你说什么?”王路着急的拉过三福,三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说烤鸡啊。”

“不是,你说行云山是什么?”

“行云山是座活火山啊!怎么了?”三福还是不解其意。

王路高兴的从草地上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兴奋之下,王路竟然抓住了夜雪的手,夜雪有些不知所措,“师姐!你的眼睛有救了!”

第三十五章 黄云岛上行云山

你说金指火虫草?

虫草你应该知道,冬虫夏草。所谓金指火虫草是虫草中的极品,通体黄如金,手指般粗。

哪里能买的到?

买?买是买不到的,我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金指火虫草是万年寒冰下生长的一种虫子,钻入在火山岩浆中生长的火灵芝中,经过百年形成的一种极其珍贵的药材。活火山旁边有万年寒冰,单说这种生成环境有多么难找,更不要说虫子钻进火灵芝中经历百年才能形成。

寒潭下有万年寒冰,行云山在寒潭边是座活火山,那么意味着行云山上很有可能有这种金指火虫草!

虽然黄云岛从来没有活人走出来过,松叶林里更是有很多妖兽。但是不去尝试一下又怎么能知道自己做不到呢?只要能治好夜雪师姐的眼睛,哪怕是地狱自己也走一遭。

你说你要回一趟家?

你爷爷不是早死了吗?也没见过你什么时候回过家啊!

去多久?十天?

你不会是找借口下山,然后一去不归吧!好吧,其实一去不归也好。

王路,做师傅的再劝劝你。你真没有修行的天赋,早点下山奔前程,你也能有一番作为。

把这束玫瑰转交给师姐?

你怎么不自己送师姐啊?你说你最近都不会来了?好吧,那你早去早回。这束玫瑰真好看,你上次答应我要给我带好吃的,你又给忘了。王路从山下回来记得给我带东西,不然以后我就不帮你给夜雪师姐传话带东西了。

一大早,王路跟王岚师父请好了假,又摘了一束玫瑰花要霜梅师姐带给夜雪师姐。

整理好了寝房,带上了自己这么多年存的所有积蓄,王路下山了,他相信等他回来之后,夜雪师姐一定能重见光明。

寒潭镇,镇子不大,却很繁荣。街店商铺应有尽有,下山后,王路先是去药店买了一些跌打损伤药,备在身上,又买了很多烧饼干粮之类的。

因为筑基没有成功,没有学习外家功法的资格,王路至今没有属于自己的武器。他去铁匠铺打了一把刀,一柄匕首,铁匠的手艺不错,刀和匕首都很锋利。

准备好这些之后,王路突然想到难得下山一趟,不如去广济寺拜祭一下师父和师娘。

因为经常去,广济寺的大和尚玄慈跟王路很熟。广济寺有三个大和尚,玄慈、玄空、玄寂。

玄慈和尚有个小徒弟法号天心,大概五六岁,十分伶俐可爱。如今佛门萧条,广济寺的香火不是很旺。听玄慈和尚说在木华国有个佛国,全是信仰佛教的人。

大陆普遍的正统信仰是天地法则。

平素说起道门、宗教专指天地法则。

天地法则道门又分三大教会。

主信天帝,辅信十二主神的法宗是其中信仰最为广泛,实力最强的教门。门徒广布大陆三国,也是兴龙帝国国教。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兴龙帝国的江湖五大派都属于法宗的分支,只是法宗已经失去了直接的控制而已。

主信太阳真神的拜日教,认为太阳是光明之神,是未来的天帝。门徒主要集中在云海国,近些年拜日教在兴龙帝国也很盛行。

主信天地法则本身,辅信包括天帝在内的十三位真神的天地宗,门徒较少,极为神秘。

除了法则三教,最大的宗教就是佛教了。佛教信仰佛陀,信奉轮回之力。轮回是天地法则的一种,所以三教并不排斥佛教,也不限制佛教的传播。

其他还有很多零零散散的宗教,大多集中在木华国。

木华国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帝国,它是由很多不同信仰国家,城邦甚至是组织联盟起来的一个地名。

木华国还有有一种原始的巫教,主要信仰地之力。认为大地是生命之源,大地之子是森林之王。早期木华国未开化之时,居住者大多信仰巫教,木华一词也就由此而来。

这些都是临剑门教法则信仰的薛师父教王路的。王路每次去广济寺祭拜师父都会跟玄慈大和尚聊上一聊。

王路是临剑门弟子,按理说属于法则信仰。但他之所以在佛门广济寺为师父师娘设置灵位,就是想师父和师娘能够早日轮回转世。

这是他美好的寄托。

玄慈大和尚带着王路走进放着灵位的大殿,敲响了佛钟。

“师父,四年了徒儿还是如同废物一般,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夜雪师姐的眼睛有救了,如果能治好她,徒儿也就能放下这三年来的心结。弟子此次去黄云岛,也许凶多吉少。如果您和师娘在天有灵,就保佑徒儿能够逢凶化吉。等我从黄云岛回来,徒儿再来看您老人家。”说完王路在蒲团上磕了六个头。

“王路,你说啥?你要去黄云岛,你不想活了啊!”待王路磕完头,玄慈和尚惊讶的问道。

“我找到了能医治夜雪师姐的药方,想去黄云岛采药。”王路对着玄慈和尚笑了笑。

“我跟你讲,黄云岛上真的有妖怪。”玄慈和尚瞪着眼追在王路身后说道。

“不管了,哪怕地狱也要闯闯了。”王路看到天心小和尚站在正殿外,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取出一块糖给了天心小和尚,小和尚迫不及待的把糖放进嘴里,开心的笑了。

“唉,如果你死了,我替你超度吧。”看到王路毅然决然的样子,玄慈和尚无奈的说道。

“我也超度,我也替王路哥哥超度!”天心小和尚吃着糖开心极了。

“大和尚,我走了。”王路向玄慈道别,然后又疼爱的捏了捏天心和尚的鼻子。

“不下盘棋再走?”

“不了,浪费时间。再说了你又下不过我。”王路转身走出了广济寺的大门。

“王路!你去刘家坪找谢渔夫!只要他敢把你渡到黄云岛去!”玄慈和尚看着王路的背影想了一下,突然记起附近没有去黄云岛的船,喊着嘱咐道。

船行不久,雾气便遮住了视线。

“小伙子这么想不开?跳进寒潭不是更省事?非要去黄云岛寻死?”戴着斗笠的谢渔夫划着桨,小渔船缓缓驶向黄云岛。

“大叔,这个岛为什么叫黄云岛?”

“鬼才知道,我小的时候老人们就这么叫了。年轻人,我可说好了,五两银子的船钱,你是死是活可跟我没关系。”

“这个自然。大叔,黄云岛上真的有妖怪吗?”

“有!我都见过,附近的居民取打渔都离黄云岛远远的。我穷的不行,为了多打点鱼,才敢冒死在黄云岛边上打渔。小子等下你自己上岸哦,我可不敢上去。”

船靠岸,王路付了船钱,谢渔夫哼着小调划着船离开。上了岛没几步就到了行云山下,王路抬头看了一眼,云雾缭绕中根本看不清山的全貌,王路不想耽搁,直接上山。

行云山上密林广布,湿气很重。松软的山道,每一步踏的都很艰难。偶尔有小松鼠之类的爬过,王路心想,行云山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火灵芝一般长在火山口,爬到山顶应该就能看到了,山上真的会有金指火虫草吗?

走了没多久,王路有点累,靠在一棵树旁喝水休息。突然他看到密林中隐隐的有一条青石路。

青石路?难道黄云岛上有人居住?不然怎么会有青石路呢。想着王路跑了过去,顺着青石路爬起山来。这条路弯弯曲曲的伸向云层深处,顺着路走,能到山顶也说不定。

王路擦了擦汗,立马来了劲。

山中景色十分美丽。各色野花,各种树木焕发着勃勃生机。小鸟儿唱着歌,山泉水叮咚响,令人心旷神怡。兔子之类的小动物看见王路也不跑,自顾自的玩耍。

一路上王路只看到一只低阶的麋鹿妖兽,手忙脚乱中王路挥舞起刀,可是麋鹿妖兽看了他一会就跑开了。

大概松叶林中的妖兽都是同这只麋鹿一样的低阶妖兽,没什么攻击性,想着王路的胆子大了起来,加快了登山的步伐。

山雾越来越浓,林子越来越寂静。

鸟儿的歌声似乎隐隐约约还在耳边,只是感觉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些奇怪的声音传来,有些像妇人的叫骂,有些像孩童的哭声。王路并不在意,这便是老人们说的山声。

一阵风,邪风,不知从哪里刮来。王路背脊生出寒意,腿不听使唤的打软。

一声狼啸,王路从头寒到脚底,定睛一看,眼前有一头一人多高的白狼,吐着舌头流哈喇子。王路拔腿就跑,可是腿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白狼紧盯着王路来回迈步,突然一个小跳,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王路想挥刀可手一抖刀却掉在了地上,只能向后退了一大步,绊倒在地上,原本咬向脖子的獠牙一口咬到了他的小腿上。

鲜血一股一股的流出,白狼摇晃着脑袋从小腿处撕咬着肉。剧痛之下王路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向狼头,可是那狼头就像铁打的一样,丝毫没有反应。白狼一口又一口的咬着王路小腿,一条条肉带着血被撕下,挣扎了几下后王路昏死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金指火虫草

不知过了多久王路醒了过来。

他躺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三个人正围着他看。

应该是是这三个人救了自己吧,王路想爬起来道声谢,可是动不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被狼咬过的左腿,小腿上的肉已经被剔净,露出森森白骨。

“谢谢三位前辈救我一命。”王路无奈的重新躺倒在地,向三个人道谢。

这三人,两男一女。为首的一人高大英俊,衣着极为华丽。另一男子精瘦有神,长相看着比较凶恶。

凶恶男子旁边的女子长得很妩媚,尤其是一双杏眼更是说不尽的风情,她盯着王路看,一直忍不住在笑。

看到王路醒了过来。

为首的男子转身走上大殿当中的金座。那金座丈余宽,金光熠熠:“艳灵,你说的就是这小子?”

“陛下,可不就是这小子吗?老二的牙就是被这小子崩掉的。我看着都笑死了,所以带回来给您看。”叫艳灵的女子恭敬的回答道,说完又用手帕捂着嘴继续笑。

陛下?老二的牙?这是在什么地方?

王路一头雾水,不敢吱声。

“你这骚狐狸,笑什么笑!我的牙崩掉了有那么可笑吗?”面相凶狠的男子恶狠狠的冲着艳灵吼道。

说话时,齿缝中有漏气。

“白狗,你的牙崩的不亏。”金座上的皇者平淡的说道。

“陛下,今天我出去溜达,就碰到这小子了。我说几十年也没人来了,难得有人送上门来,就想打打牙祭。谁知道这小子骨头太硬了,崩掉了我两颗牙,这也太特么的邪乎了。我正想把这小子整个吃掉,艳灵这骚狐狸就带着这小子跑了。”叫白狗的男子横眉怒目,咬牙切齿的说道。

难道这三个人是妖兽?但他们确确实实都是人啊!

李慕白师傅说过妖兽到了结丹期就会化形为人,与人无异。

难道这三个人都是结丹期以上的妖兽?这小小的黄云岛上不会有这样的大妖存在吧。

“你想把他整个吃掉?那你白狗一嘴牙都不够崩的。”金座上的皇者忍不住也笑了。“艳灵你把这小子弄到椅子上坐下。”

“是!”艳灵拖长了语调,扶起了王路在大殿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王路只剩白骨的左腿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谁这么无聊,打造出这么一个小子。”金座上的男子自言自语了一句,看到王路正在惊恐的看着自己:“小子,是谁叫你来黄云岛的?”

“我自己要来的。”王路用微弱的气息回答道。

“先天全圣体,完美的洗髓,全身浪费了那么多天材地宝,居然是个没有修为的人,你当我傻吗?快说,是哪个老不死的叫你来黄云岛逗我玩的?”金座上的男子有些不耐烦。

“真的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想采株金指火虫草。”

“陛下,你说这家伙是洗髓之后的先天全圣体?”艳灵邪魅的眼睛盯着王路,饶有**意味的朝他吐了吐舌头。王路脸一红赶紧低下头,不再看她。“这小子会不会是水公主派来的?”

“有人熔炼了万年的天陨玄铁,淬入了这小子的骨骼,这小子本身就是一件无比坚硬的神兵,所以白狗的牙才会崩掉。用龙筋做脉,用凤髓为他凝炁,看着真的像水妖婆大手笔。只是水妖婆费心打造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不教他功法呢?小子,你这身体是谁给你弄得?”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和那位前辈有约在先。”王路说着想起了医仙。

“你可知道我是谁?”皇者突然变脸,一股强大的真炁震得整个大殿摇摇晃晃。

“我不知道。”王路心想自己应该是在劫难逃了,索性也就不怕了,提高了音调回答道。

“我便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纵横世间,万物拜伏的妖皇昆吾!”昆吾妖皇骄傲的说道。

王路听完这一句,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听到王路的笑声,昆吾妖皇有些尴尬

“妖怪也有吹牛的吗?妖皇应该是妖界的皇帝吧。堂堂的妖皇,居然住在这小小的黄云岛,给狐狸和白狼做山大王吗?”豁出去的王路说话更加大胆。

“这还不都是特么的因为那水妖婆!”昆吾妖皇气得捏紧了拳头。

“小子,陛下没有骗你。他的确是天地间三大妖皇之一的昆吾妖皇,我和白狗两人也来历非凡。”艳灵生怕王路不怕死,再说出什么惹恼昆吾妖皇的话,赶紧解释着补充道。

“那你们在这里干嘛?妖精不都在木华国的圣林里吗?你们在这小山上过家家?”王路更加的不屑,面对三个起码在金丹以上修为的妖精,就算那个昆吾不是妖皇,自己都没有生还可能,还不如直接激怒他们,也好死个痛快。

“五百年前,陛下带着我和白狗,从妖国到水公主那里提亲。可是水公主拒绝了陛下的求婚。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打了很久都没有结果。这时候水公主身边有个变态老童子提了个建议,要陛下和水公主打赌,这寒潭底的万年老乌龟到底是公是母,输的人要在这寒潭里的小岛上待上一千年。结果陛下输了。”艳灵说着有些失落。

“我们已经在这鬼地方待了整整五百年了。”

“我哪里知道那老乌龟是水妖婆的亲戚!”昆吾妖皇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

艳灵继续说道:“按照赌约,陛下自愿让水公主在自己身上设下禁锢,封印了霸气。我和白狗两个人也被封了部分修为。水公主说不到一千年我们就不能离开这里,除非迦楼罗王现世。”

“即便是被封了修为,你们要想离开这个小岛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听了艳灵的话,王路还是半信半疑。

“我是妖之皇者,输了就是输了!不就在这里住一千年而已!违背约定那是你们人类做的事!”昆吾妖皇怒目圆睁。

艳灵机敏的观察着昆吾妖皇的表情变化,生怕他怒气发作:“陛下信守承诺,我们也愿意陪着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来这小岛,为了不让别人打扰我们,白狗把那些人都吃了。后来就没人来了,直到你来到这里。”

“我懂了,那个云游的道士所说的并不是黄云之地,而是皇陨之地,皇者陨落之地!”王路恍然大悟。

“你以为我想吃人啊?我只是吓唬他们以后不要来这个岛!吃人是低等妖兽做的事,像我们这样的大妖,吃人对于修行没有一点益处,相反会影响修为。”一旁的白狗插了句嘴。

“行了吧,白狗,你吃人可不光是为了吓唬人。你境界太低,总是抵抗不了血腥的诱惑。”艳灵嘲笑着白狗,白狗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有说什么。

“小子说!谁派你来的?”昆吾妖皇被王路气的七窍生烟。

在听到妖皇是因为打赌输了,才被囚禁在这岛上的之后,王路的心中对妖皇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敬意。说话也自然客气了很多:“妖皇大人,我真的是自己要来的,我有一位朋友需要金指火虫草治病。至于我的身体,是我师父为我洗髓失败,不得已才如此医治的。治好我之后,我师父便死了。”

“师父死了?怪不得你这样得天独厚的天资居然没有修行。”

“妖皇大人,我不是没有修行,我在临剑门修行了四年。”

“四年都没有筑基?”艳灵、白狗哈哈大笑起来。

“没办法,我是个废物而已。”王路无奈的说道。

“废物?不,凡夫俗子不懂天道而已。你全圣体洗髓洗的这么完美,修炼必然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用来养炁,你所说的临剑门是个小门派吧?他们供不起,你修行自然慢。”

“妖皇大人,你的意思是我能筑基成功?”王路琢磨了一下妖皇说的话,急切的问道。

“筑基?当然不在话下,这等天资修行到什么阶段都不奇怪。只是你可别修行的太慢把阳寿都耗尽了。”妖皇说着又笑了起来。

“谢谢妖皇大人,那你们还吃我不?”

“谁说要吃你了?我们三个在岛上这么久了,有些寂寞,所以艳灵带你来给本座解解闷而已。”

“那我可以走了吗?”王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你不是要金指火虫草吗?我这里要多少有多少,你可以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不过。”妖皇说着话锋一转。

“谢谢妖皇大人好意,如此贵重的药材,我无功不受禄,所以我想自己去火山口采。”王路谢绝了妖皇的馈赠。

“你以为这样的宝物会放在那里等你去拿吗?”妖皇不屑的说到:“小子,这样吧你只要答应本皇两件事,本皇不仅会放你走,还会给很多金指火虫草。”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不违背道德的我都愿意做。”王路着急的问道。

“很简单,一、拜我为师。二、告诉我是谁为你锻体的。”妖皇器满意得的说道。

王路听完想都没有想直接对着妖皇昆吾摇了摇头:“妖皇大人,这两件事我都做不到。”

妖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难道你觉得本皇不配做你的师父?”

“我已有两位师父,对我都很好。”王路坚定的回答着妖皇,目光中没有一丝的动摇。

“如果本皇帮你筑基呢?不止帮你筑基,还传授你最精妙的功法,让你平步青云呢?”对于王路的态度,妖皇大惑不解。

“妖皇大人,谢谢你的美意。虽然我很废,连筑基都做不到。但是天道酬勤,总有一天我能够依靠自己的努力完成修行。我还是自己去采药吧。”王路毅然决然。

“那第二件事为什么也做不到?”妖皇说着点了点头,神情中有几分欣赏王路的意味。

“因为那是我跟那位前辈的约定,也是我跟师傅的约定!”

“艳灵,把金指火虫草拿出来。”妖皇向艳灵摆了摆手。

艳灵从袍袖中拿出一个木盒放在地上,瞬间木盒变成了巨大的箱子。

艳灵打开了木箱,一股扑鼻的异香传出,王路觉得心旷神怡。

“我不为难你了。这箱子里有很多金指火虫草,你随便拿吧。”妖皇对王路说道。

王路感激的点点头。

这下夜雪师姐有救了。

王路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取了一株,拿出手帕仔仔细细的包裹起来。

“这金指火虫草不光能治病,还能养炁,对于人的修为也有极大的好处,你不多拿几株?”妖皇看着王路只拿出了一株火虫草,翘起一边的眉毛问道。

“救人只需要这一株就好。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又怎么敢贪婪呢。谢谢您,妖皇大人”王路放好虫草对妖皇道谢。

“有点意思。可是你的左腿被白狗吃了,本座该怎么补偿你呢?”妖皇看了看白狗又看了看王路。

“这条腿换这株金指火虫草我已经赚了,怎么还敢奢求什么补偿呢?我学过医,这条腿的骨头还在,虽然需要点时间,但是应该能治好。”王路真挚的回答。

“人依靠什么呼吸?”妖皇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话。

“依靠鼻子和嘴啊。”王路对这突然的一问,很是奇怪。

“你见过蟾蜍吗?”妖皇的问题更奇怪了。

“见过啊。”

“呼吸不一定要依靠鼻子和嘴,皮肤也能呼吸,蟾蜍在冬眠的时候就是依靠体表来呼吸。禅定之后,神识出体,用天麻针依次点扎任脉24穴,督脉28穴,封闭口鼻,便可以用皮肤呼吸。我跟你说的你要记清楚了。”妖皇放缓语速,清晰的说着每一个字。

王路本就有远超常人的记忆。虽然记下了这简单的几句话,但是他还是不懂妖皇的用意。

“白狗,送这位小兄弟下山。小子,记住!下山之后你绝不可跟任何人说起岛上之事。”妖皇嘱咐道。

“知道了。”王路点点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路。”

“王路。本座记下了。”

妖皇说完,白狗抱起了王路,原地生起一阵风,转眼间白狗和王路已经不在大殿了。

“陛下,您就这么放走了这个王路?”

“这小子信念坚定,信守承诺又没有贪欲。就算他得天独厚,天资凛然,难道本皇还没有容他的气量?”

“那您也不该跟他说呼吸之事啊。”艳灵有些埋怨。

“艳灵,没有人能够阻碍他的修行道路。如此,何不送他一程呢!这小子不错,以后说不定可以成为朋友。”妖皇说着大笑了起来。

“您说五百年后?您的目光可真远大。”

“谁说需要五百年?如果哪天我爹心情好,记起还有我这么个儿子,突然来看看我也说不定。”

“陛下,迦楼罗王怎么会轻易到凡间来!这五百年咱们是怎么过的你忘了啊,您就别逗我了。”

“王路,有点意思。”

第三十七章 晚霞的潋滟

初夏的夜最是惬意,暖风习习,蝉鸣蛙唱。

今晚轮到大傻马隆在山门处值班。早早的吃过晚饭,坐在山门口的他有些困倦。

月亮初升,太阳西沉,日月同辉,真是如画的风景。

大傻盘算着自己这两年存的钱,再想起下山之后的愿景开心的傻笑起来。

远远的,一个枯瘦的身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来。

那身影每走一步都显得很吃力。

这么晚了不该有人来呀,马隆心中有些疑惑:“是谁?”

“是师兄吗?”来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道。

老四!他不是下山回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马隆赶紧跑了过去。天色麻黑,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王路干裂的嘴唇和嘴角的血渍。

“老四,你这是怎么了?”马隆着急的问道。

“师兄,快扶我去张师伯那里!”王路看起来极为虚弱,但是眼神中却带着异常兴奋的神彩。

马隆不再问什么,背起了王路,往张师伯药庐的方向跑去。

“金指火虫草!王路,你居然真的找到了金指火虫草!”

王路从怀里掏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药,递给了张师伯。

马隆扶着王路坐到椅子上,王路开心的笑着。

“你受伤了?快喝点水。”张师伯看到王路的样子,吃了一惊,赶紧倒了一杯水给王路。

“没事,师伯。腿受伤了。”王路满不在乎,依然笑着。

张师伯走过去,掀开了王路的衣袍,左边的小腿只剩白骨,血肉模糊的地方已经化脓。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这是什么野兽咬的?怎么会只剔去了你小腿的肉?”张师伯皱起了眉头。

“一条狼咬的。没事的,张师伯。现在药已经配齐,我一个人做解药有些拿不准,所以来找你一起按照《天下蛇毒论》里的方子做药。”腿部的痛感一阵一阵袭来,王路说话有些吃力。

“夜雪都瞎了三年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倒是你这条腿真的废了。”张师伯心疼的叹了口气,又像记起了什么,跑到药柜边翻腾起来。

“我没事的,师伯。没有伤到筋骨,慢慢调理就能生出新肉来。”

“你以为白骨生肌那么容易?你这条腿都已经化脓了。如果继续溃烂下去,整条腿都得锯掉。”张师伯找出一个药丸递给了王路,有些生气的说道。

王路一口吞下药丸,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我已经用药物处理过伤口了,怎么还会生脓?”

“牙毒!有些妖兽虽然本身没有毒,但是牙齿上常带着一些不干净的毒物。被咬的伤口极易生脓溃烂。”张师伯轻轻剪去王路小腿处的衣物,取过油灯仔细的观察起来。

“腿倒不用锯掉,只要将这些化脓的地方切去,再吃点药应该没事。不过这辈子瘸是一定的了。就算以后生出新肉,你这条腿也是畸形的。你和夜雪这两个孩子呀。唉!”看完伤口,张师伯再次摇摇头。

“你先吃点药,今晚在我这里歇了。明天早上我给你做手术,把化脓的地方切了。”

“师伯,那解药呢?”王路着急的问道。

张师伯生气的瞟了王路一眼:“解药当然今晚做啦!你的那点心思我怎么能不知道。”

“谢谢!师伯”王路开心的傻笑起来,张师伯也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午后的紫狐堂别院,夜雪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发呆。

“师姐。吃饭啦!”霜梅端着饭碗走到夜雪面前。

夜雪没有回话,手里拿着一束玫瑰。

“我说师姐呀!你再不吃饭,师父可要罚我了。都快两天了,你一直拿着这玫瑰发呆,不吃不睡的。这可咋办呢!”霜梅将饭碗放到地上,坐到夜雪旁边。

“师姐,我都说了那废物回家去了,最近不会再来了。你总不能他不来就不吃饭吧。”霜梅双手托起脸,跟着夜雪一起看起了玫瑰,这束玫瑰鲜红动人,只可惜师姐看不到。

“跟着你我也要变成呆子了。”霜梅盯着玫瑰看了一会,抱怨道。

突然夜雪扬起了头,摸着地站了起来。

“他来了。”

“谁来了?师姐你说什么呢?”霜梅一脸的疑惑,夜雪没有继续说话,拉着霜梅的手示意她扶着自己往门口走。

恰在此时,王路拄着拐匆忙的走到紫狐别院的门口。看见蒙着眼的夜雪师姐站在门内,王路心中五味杂陈:“师姐,你的眼睛有治了!”

霜梅扶着夜雪跟在王路身后回到夜雪的寝房。

王路拿出一块白布,将药膏均匀的抹在白布上。

“王路,你可别骗人!你说师姐的眼睛真的能治好吗?”霜梅半信半疑的扶着夜雪坐下。

“嗯!我有信心。”王路转身对着霜梅笑了笑,看到闭着眼的夜雪,心里又是一阵内疚的心酸。

“师姐你替我把这块药布蒙在夜雪师姐的眼睛上,记得一定把药膏处放在眼眶的位置。”王路将药布交到霜梅手里。

“夜雪师姐,等下你记得运转真炁,逼出眼睛处的残毒。”王路对着夜雪嘱咐道。

“三个时辰!《天下蛇毒论》里说,三个时辰就能解毒!”王路迫不及待的拍了下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霜梅坐在夜雪旁边一个劲的打盹。夜雪蒙着布,运转真炁,额头上渗出了许多汗。

王路着急的一会看看太阳,一会看看香炉,掐算着时间。

“到时间了!”

霜梅一个跟头栽下去,揉了揉眼睛:“三个时辰啦?我看看师姐的眼睛好了没有。”说着准备摘去蒙在夜雪眼睛处的药布。

“别!霜梅师姐先别着急。”王路摆了摆手,取出一把红色的流云伞,走到夜雪面前撑开。

“我用伞遮遮光。夜雪师姐,等下你先感受一下光,再睁开眼睛。这么久了,一下子睁开眼睛,会被光伤到。”

夜雪点点头。霜梅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取开药布,慢慢的夜雪睁开了眼睛。

王路期枯苗望雨一般盯着夜雪看,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师姐,怎么样?能看到吗?”霜梅低声问着。

夜雪睁大眼睛,盯着王路,连着眨了几下。还是那双晶莹剔透的眸,王路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夜雪又回头看了霜梅一眼,连着点了好几下头,看得出来她有些激动。

“师父!师姐看得见啦。”霜梅大喊了一声,飞奔而出。

夜雪看看寝房,又看看王路。三年了,一切都变了。接着她的目光停留在了王路手中的红伞上。王路激动的有些颤抖,他会意的将伞收起来递给了夜雪。

“师姐,我对不起你!我害的你三年看不见。”王路哽咽着,终于这块压在他心头三年的大石头落地了。

夜雪摇了摇头,摸着伞上的流云。

“师姐,这把伞送给你,你喜欢吗?”

“喜欢。”夜雪淡淡的说道。

王路的视线被泪水淹没,开心的点了点头。

“王路,我想去后山。”说着夜雪走出寝房的门,撑开了伞。

红色的油纸伞,上面有一团一团的白色流云,煞是好看。

夜雪停了停脚步,等了下王路。王路拿起拐杖赶紧追了出去。

“雪儿!你眼睛能看见了吗?”明月堂主着急的向已走到别院大门口的夜雪喊道。

“嗯,师父。看得到。”夜雪没有转身。

“你去哪里?”明月堂主两行热泪流下,异常激动。

“后山。”

太阳快要落山,夜雪走的很快。王路拄着拐,很努力的向前走,有些跟不上夜雪的步子。

“王路,你的腿。”夜雪停下来背对着王路问道。

“没事,受了点小伤。”王路傻傻的笑了。

“哦。”夜雪回了一声。放慢了脚步。

后山并不远,两个人慢慢的走着。夜雪看着王路吃力的样子,伸出手搀住了王路。两人都在红伞下,脸映的通红。

夜雪看着前方,王路看着夜雪。

舍不得落山的太阳把云层抽出了一道长长的霞光,长长的石板路,如果就这样走一辈子。

“看哪!这废物怎么瘸了?”

“一个瞎子,一个瘸了的傻子,倒真是绝配。”

路上的师兄弟们指指点点的嘲笑着两个人。两人都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这把伞就是个世界,只属于他们的世界。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听不到,外面的所有人也不存在。

不一会就走到了后山那块熟悉的大石头旁。

王路想起三年前的月下,夜雪舞剑的曼妙身姿。

夜雪收起了伞,又摸了摸伞上的白色流云图案。抬头,红霞万丈,归巢的鸟儿排成队在天上嬉戏而过。

王路放下了拐,靠在石头旁休息。

西边只剩最后的一抹红,夜雪转过头来。她眨了一下眼睛,对着王路笑了。

夜雪笑了!

这是王路第一次见夜雪笑。

如此纯粹、干净,清澈的笑容。

王路痴痴的看着,原来世间最洁净的美不是晴空下的潋滟,而是佳人素雅的回眸一笑。

“谢谢你,王路。我很喜欢这把伞。”

第三十八章 初听不知曲中意

治好了夜雪的眼睛,王路在临剑门里的待遇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少师兄弟前来求医问药。

不过这回他多了一个新外号:“瘸子四。”这外号虽然不是王岚取的,但是一听到瘸子四这三个字,王岚脸上比抽了几巴掌还难受。

四年筑基不了也就罢了,这回还瘸了。

几位堂主建议将王路遣送下山,毕竟再在山上待着只是浪费粮食罢了。

明玉堂主反对,王路害的夜雪瞎了三年,可现在治好了夜雪,她的心里对王路多少有些感激。

出人意料的是,鲁春堂主也反对,这让王岚很感激。

鲁春堂主知道王岚虽然不怎么搭理王路,但是心里对王路的感情很深。为了这个得力手下,鲁春堂主才提出反对。

天剑门来的四位师伯自然全部反对,因为王路是他们最得意的弟子,在他们眼里王路是真正的天才。

这个提议就此作罢。

刘掌门想,再不济王路也能做个门内医生,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非议,王路听惯了。

从师兄弟到门内长辈,有几个没说过的。虽然扎心刺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每个人嘲讽王路的时候,王路都会傻笑。大家以为他习惯了嘲讽,其实他只是深深的压在了心底,就跟师父的死一样。

“黄师伯。弟子王路求见。”

黄悦淇是个高冷的女人,高冷了大半辈子。

前些年因为入门弟子的质量连年下降,天剑门的高层决定,从资金到人力加强各个附属门派的实力。黄悦淇便是那时候主动申请来临剑门教艺仪的。

年轻时候,黄悦淇是天剑门出了名的美女。追求者一大堆,但她天性高冷,从不正眼瞧那些追求的人。

哪有少女不怀春?

黄悦淇心中一直在暗恋着自己的大师兄林海。林海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精通琴棋书画。

为了追赶大师兄的脚步,黄悦淇也成了门里数一数二的才女。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两人结为侠侣之后非常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林海在一次除妖中受了重伤,回天剑门没几天便死了。

黄悦淇发誓永不再嫁,可那些狂蜂浪蝶群追不舍。

守寡多年之后,听说有去附属门派的机会,黄悦淇第一个报了名。

她想早早的远离是非之地,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

在黄悦淇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完善大师兄的七音乐理,并且将它发扬光大。

圣律大陆主流的乐理是五脏合五音论。即:宫、商、角、徵、羽五音。

脾应宫,其声漫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肝应角,其声呼以长;心应徵,其声雄以明;肾应羽,其声沉以细,此为五脏正音。

林海认为五音过于单调,乐是拟天之声,律是世间至理,五音之外当还有两音。但是这个理论没有完善,林海就英年早逝,留下的只有黄悦淇的眼泪和一把七音琴。

王路是黄悦淇见过最为聪慧的人,在王路身上她看到了些许大师兄的身影,所以对于王路的教导她从来都不遗余力。

此刻王路拄着拐,恭敬的站在黄悦淇的门外。

里面有美妙的乐音传出,是一些师弟师妹们正在学习七音琴。

“进来吧。”

王路半踮着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支排箫。

“黄师伯,弟子根据黄师伯的乐理:徵降半音为变徵,宫降半音作变宫当为雅乐之基,做了一支七音排箫。”王路低头将排箫双手呈上。

岁月不饶人,黄悦淇美艳的脸上,生出了很多皱纹,她皱着眉头接过王路的排箫。

“这排箫真的能奏出七音?”

“有一个音的音准还不太对,所以拿过来让黄师伯矫正一下。”

黄悦淇横过排箫,吹奏了一段简单的旋律,眉头的皱纹舒展开来。“真的是七音排萧!”

“黄师伯总感叹七音琴乐音单一,没有相配的乐器,无法完整演奏。所以弟子冒昧,尝试着做了一支七音排箫。”

黄悦淇欣喜的站起身,像个少女一样跑到香案前,拿出了六支香:“王路,你过来!给你林师伯上柱香。”

王路点点头,走了过去,香案后是林海的画像。

“师兄,你泉下有知。王路终于做出了一支七音排箫。你一生的心血终于可以展现给世人了。”黄悦淇喜极而泣,对着画像三拜,王路也跟着拜了三下。

“王路,你过来!”黄悦淇从书架暗格中拿出一个卷轴。“师伯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黄悦淇把卷轴在桌子上展开,练琴的师弟师妹们停下围了过来。

“这是?”王路看着卷轴,惊喜万分。“黄师伯,世间竟有如此天籁吗?师伯这曲子叫什么?”

黄悦淇笑着擦去眼中的泪:“这是我师兄林海一生心血所谱的曲谱,需琴萧合奏。可惜师兄他没能为此曲谱命名就走了。”

黄悦淇忍了忍眼泪继续说道:“师兄说这首曲子当由心意相通之人合奏,才能展现全部的神韵。如今你既然做出了七音排箫,我便将此曲谱送你,等你找到心仪的人和她一起合奏之时,不要忘了让师伯也听听。”

“师伯,你要将曲谱送我?”王路一脸的惊讶,他知道这应该是黄师伯一生最为钟爱的东西。

“你既然做出了七音排箫,那么这曲谱只有你才配拥有。师伯老了,师兄去后再无心意相通之人,这曲谱留在我这里就废了,你拿去吧。”说着,黄悦淇左手二指撑着额头,显出无限的落寞。

王路不再说话,默默的卷起了卷轴。

失去挚爱的人,为了完成深爱的人的遗志坚强的活下去,这种感觉王路懂。

王路卷好卷轴,对着黄师伯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准备离去。

“王路,慢!”黄悦淇看到王路要走,着急喊道。

王路恭敬的站在原地。

“王路,再让我看一眼曲谱吧。”两行泪化掉了黄悦淇脸上的胭脂,如同水墨匀开画上的荷花。

王路心中莫名的感动,这就是爱吧。

黄悦淇轻轻接过卷轴,小心翼翼的贴在脸上。

笑着,哭着,终于忍不住,再也不顾身份泪奔。她紧紧的抱住卷轴瘫倒在椅子上:“师兄,师兄,你怎么走的那么早。你叫淇儿一个人好苦啊。”

第三十九章 王岚和明玉

饭后,王岚挺着大肚子,躺在饭堂的院子里。

四十多岁了,修为早在十年前就停在了聚灵初期,裹足不前。

剩下的年月就是吃饱混日子了。

想想当初,王岚也曾壮志满怀,意气风发。

人生无常,再多的梦想最后都会变成无法割舍的情怀,而情怀最后都会消失在白发间。

有那么一段日子,王岚也喜欢争强斗胜,他的对手就是如今的紫狐堂堂主明玉。

如果当初不那么嘴硬,跟她表白,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呢?

王岚扇着蒲扇自嘲的笑了。

最初的梦,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留下一段侠名。

后来的梦,培养一个曾经自己梦想过的那样的人。

而现在,吃饱喝足能多睡一会。

少年壮志青云上,老来无伴苦做衣。

明玉不也一样吗?

想想王岚培育的这四个徒弟吧。

大傻筑基中阶看门,二傻修行不下去做厨子,三愣子直接回家娶了媳妇。

还有王路,这家伙真的是个天才,可怎么就连筑基都完成不了呢?

表面上看,王岚对这四个徒弟不理不问的,实际上他比任何师父都对徒弟操心。

大傻成功筑基那天,王岚开心的喝了一整夜酒。

王岚的修为不算差,也有很多好的经验可以教授。不是王岚舍不得教徒弟,而是筑基就那么简单,怎么教?

太阳总有落山的时候,也该放下一切养老了。王岚想着闭上了眼睛,可是眼中却出现了王路的影子。

老四啊老四。

四年了,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你筑基,可是你总叫我失望。

你是天才啊!怎么会在修行上这么废呢?大傻天资和你一般差,都到筑基中阶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天空是那么空旷。

王岚睁开眼睛,一群鸟儿飞的好高。

大傻都筑基了,为什么王路不能?

会不会是因为王路的炁海太广袤了?他感受炁时,就像大海捞针一般?

假设别人的炁海如碗中水,有一丝炁便可以感受。王路的炁海就如同大海,需要一个湖的炁才能感知。

不是没有炁,而是炁的量。

如果是这样,那么王路就真的是前所未见的天才。

王岚想着,猛地从椅子上坐起。

这样的可能性有几分?

做伙房主管久了,自己怎么成了一个商人?年轻时候的豪气干云呢?何不一搏!王岚起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寝房。

一万三千六百两银子,有碎银子、有官银、有银票。

门里的薪水、克扣的伙房费用、偶尔赚的外快、三十年的积蓄全在这里了。

王岚卷起包袱,准备往外走,又回身,留下了三百两。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又拿起了二百两,一百两给自己留个棺材钱够了!

裹紧包袱,他毅然决然的出了门。

下了临剑门,便是寒潭镇。

据寒潭镇七十多里便是兴龙帝国的林饶郡府。

兴龙帝国有三大商盟。西部的平安邑吕家、中部的湖西慕容家、南部的天南韩家。这三大商盟垄断着帝国最发达的三个地区商业。

平安邑吕家和灵山剑派往来亲密。除了东西贸易之外,吕家最火的生意便是修真业,阵法、灵丹、武器、法宝、功法无所不卖。

吕家的商号分为天地玄黄,不同等级的商号卖的东西品质有高低之分。林饶郡里就有一家吕氏天字九号店。

到了林饶郡,王岚感觉有些饿,便在街边要了一碗云吞面大口的吃起来。他将包袱放在怀里,用一只手压着,毕竟是一生的积蓄。

吃完面还有些饿,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明玉堂主?是不是眼花了?明月堂主也看着他,两人侧目而过,谁也没有说话。

明月可是有好多年没有下山了,她来林饶郡干嘛?

村镇有集,城里有市。林饶郡逢十开一市,重头戏便是吕家天字九号店的拍卖。

从人畜到宝物,任何你能想象到的东西都能吕氏拍卖上买到。带着全部家当的王岚,自然是冲着这个月初十的拍卖而来。

吕氏天字九号店在林饶郡最繁华的街市中心。

三层木质结构小楼,八开门店面,上书吕氏和福盛五个大字,这便是堂号了。

王岚抱着包袱低着头,一口气直接上到了三楼。熟知吕氏拍卖的人都知道三楼才有好东西。

交过了一千两银子的保证金后,王岚坐到了拍卖场内。

拍卖已经开始,一些垫场的东西正在拍卖。王岚并不在意,东张西望着,好东西都会留在后面。

果然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明玉堂主,明玉堂主也是来拍卖的。

“各位主顾!请大家注意一下。”吕氏的一位掌柜清了清嗓子。“在最后压轴的宝贝开拍之前,我们进行吕氏例行拍卖。本月我们吕氏和福盛从灵剑山拿到了两枚聚炁丹。起拍价八千两白银不变。”

王岚看了看明月堂主,捏了捏自己的包袱。他来过这里无数次了,自然知道聚炁丹的起拍价。

聚炁丹是一种能够大量提高修行者体内炁量的灵丹妙药,尤其适用于练炁巅峰突破聚灵期之时。

灵山剑派出炉的聚炁丹是品质最好的,但是数量很少。除了用来奖励本门优秀弟子之外,每月只有十几枚流到民间市场。

王岚当年突破聚灵期时,也想买一枚聚炁丹,毕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来了好多次,最终没能买的起。

“这边有人出价九千两。这边出价九千五百两!还有没有人?”掌柜紧张的报着价。

“我出一万三千五百两!”来了这么多次王岚第一次报价,他一口气报出自己全部家当,如果还有人出价比他高,也就只能认了。

他紧张的看着四周,又连着看了明月堂主几眼。

“这边这位仙师直接出价一万三千五百两。还有人出价吗?还有人出价吗?还有人出价吗?好这枚聚炁丹归这位仙师所有。”

掌柜话音落下,王岚长出了一口气,泄了气似的坐倒在椅子里。

毕竟这是一生的积蓄。

“按照同物同价的规则,第二枚聚炁丹的价格也是一万三千五百两,有人买么?没人买就流拍了。”掌柜的举起了桌子上的檀木盒子,向全场问道。

“我买”说话的人是明玉堂主,不等掌柜说完,她赶紧站起说道。说完环顾四周,当目光移到王岚这里时,有些嗔怒的瞪了一眼。

“好!第二枚聚炁丹归这位仙姑所有。六子,带二位仙师去柜台结账。下面我们拍卖.....”

第四十章 如果你是我

归程比来路显得更漫长。

王岚攥紧放着聚炁丹的檀木盒,一刻都不敢耽搁。出了吕氏和福盛的门,便一路向临剑门的方向跑去。

出了郡府西门,王岚也顾不上真炁损耗,脚下运炁,浮地飘空飞速前行。

返途中,王岚没有看到明玉的身影。

正午出发,傍晚到了临剑门。

王岚一口气冲到了王路的寝房。

“师父?你怎么一头汗。”王路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后山。

王岚想说话,可是嗓子干裂异常,说不出话来。他不耐烦的把檀木盒递给王路,在房子里找水喝。

“师父这是什么?”王路拿着木盒打量着。

“拿好,等下吃了。”找不到水杯,王岚直接对着水缸牛饮。

“哦。”王路不敢多问,盯着王岚看,想着王岚会不会跟他再多解释两句。

“聚炁丹!记得,打坐前吃了。”王岚满足的打了一个嗝,背起手朝门外走去。

“记得一定吃了。很贵!”王岚像记起什么一样回头,上下打量了王路一眼,嘱咐道。

老四啊!你一定要成功筑基。这是为师最后的法子了。

王路从没有听说过聚炁丹。听到王岚最后的那句很贵,穷苦惯了的他,赶紧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收到衣袍中。

今晚王路约了夜雪在后山寒潭边见面。他早早的沐浴梳洗,换上了新买的白袍,单腿站立对着铜镜仔细的整理着。

论长相王路并不出众,不过肤白面润,穿上新衣之后显得神采奕奕。

收拾完毕,王路拿起七音排箫,拄好拐,反复翻看黄悦淇师伯给自己的曲谱。

这本曲谱他早已烂熟于心,但是谨慎起见,又看了几遍。合上曲谱,王路兴高采烈的走向后山。

日落昏黑,星辰为灯。

五月晴空夜,茶花盛开,不见花影,却闻花香。

月下,夜雪早早的在后山等待着王路。

看到夜雪已在寒潭边,王路拄着拐想要走快一点,却很艰难。虽然现在腿不疼了,但总是使不上劲。

“师姐,你来这么早?”王路走到夜雪身旁傻笑着说道。

夜雪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王路,微风轻轻抚动水波,荡漾着寒潭中那轮圆月。

“师姐,眼睛复明之后视力有影响吗?”对于夜雪的沉默,王路早已习惯。

夜雪慢慢的摇了摇头,依然只是看着潭中月。

“师姐我叫你来,是想给你吹一首新曲子,这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曲子了。”王路拿起七音排箫给夜雪看了看。

夜雪点点头,在寒潭边找了块石头默默的坐下。

王路放下拐,深吸一口气,试了试音,按照着曲谱上的旋律,缓缓吹奏起七音排箫。

这曲子初听,极为舒缓,如流水潺潺,如和风徐徐。

渐入佳境,尾音缠绵,如清风抚春雨,如瘦荷戏秋池。

再听,耳麻体酥,体内温热的血液随着音符在跳跃。

直至高潮,平淡处忽起波澜,雄浑壮阔,如峰峦耸立平地,如平湖淹没高峡。

天籁兮,曲之流云似水,梦音兮,歌之轻舞如絮。

曲罢,风与月,水与花,万物皆陶醉其中。

“这曲子叫什么?”夜雪眼中泛着泪光。

王路还沉醉在刚刚的曲子中,听到夜雪问,这才回过神来:“这是黄师伯的师兄林海谱的曲,到现在没有命名。师姐你觉得好听吗?

夜雪点点头:“起个名吧。”

王路品着曲中的意境,眼前浮现一派仙境,正是童年时,李慕白带他去过的无忧谷。

紫云间,青峰上,仙人舞剑。

“就叫紫云青峰曲吧?师姐你觉得怎么样?”

夜雪闭上眼,重新回味了一下听曲的感觉,睁开眼连着点了好几下头。

“我想给为这曲子写段词,这么动人的曲子,一定要用最美丽的诗文来配。”一不留神,王路又陷入了曲中。

“王路,给你个东西。”夜雪轻轻的说道。

王路一愣:“师姐你要给我什么?”

夜雪递过一个檀木的盒子,王路看着很眼熟,这盒子跟师傅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聚炁丹?师姐,我师父说这东西很贵,我不能要。”王路把盒子递还给夜雪。

夜雪没有伸手接:“你一定要筑基!”说着夜雪站起来。

“可我是个废物。”王路笑着摇摇头,苦涩噎住了咽喉。

“不,吃了它,你能!”夜雪坚定的看着王路。

王路从怀里取出师父给自己的木盒,将两个盒子打开,两枚金色的药丸散发出浓烈的药香。

夜雪看着王路,似有期待。

王路微微颤抖,看着两枚聚炁丹,咬了咬嘴唇吞了下去。

一阵暖流充满他的身体。

夜雪满意的点点头:“打坐吧。”

说完径直走下山去。

目送夜雪离去,王路心中的歉疚又重了一层。他盘起了一条腿打坐,希望这次真的能筑基成功。

回到寝房已是后半夜,三福打着鼾熟睡。

王路和衣躺下,想着今晚打坐修行的事。

服下两枚聚炁丹之后,他的确感觉到了一阵暖流。暖流似乎被吸入了丹田,但是那种感觉转瞬即逝。

等他打坐的时候依然一无所获,暖流如泥牛入海,再无痕迹。

虽然王路知道那两枚聚炁丹很贵,但他并不知道确切的价值。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很愧疚。王岚师父和夜雪师姐给了自己很贵的聚炁丹,居然还是没能筑基成功。

自己该如何面对夜雪师姐和王岚师父呢?

第四十一章 作茧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

王路伸了个懒腰,推了推身旁的三福。三福用粗重的鼻息吭了两声,翻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王路笑了笑,穿衣起床,拿起拐杖,打开了寝房的门。

“师父?”王路惊讶的看到王岚居然站在自己的门外。

“嗯。”王岚背着手有些不自然。

“您怎么来了?”王路观察着王岚的样子,应该在门口站了很久。

“筑基成了?”王岚面带轻松,实则紧张的问道。

“没,没成。”王路说着低下了头。

“还是感觉不到炁?”王岚突然抓住王路的双肩焦急的问道。

“嗯。”王路的头更低了。

“一定是药效还没有起作用!一定是这样。今天你好好打坐,明天给我消息。”王岚放开王路,转身边走边说,步子一跌一拐。

王岚师父崴到脚了吗?应该是吃了很贵的聚炁丹,自己依然没有筑基,王岚师父有些失望吧。王路心想。

梳洗完毕,迎着朝阳,王路笑了笑。

又是新的一天,一定要努力再努力!

出门后,王路对着路上的师兄弟们挨个客气的打着招呼,虽然没有人搭理他。

习惯了拄拐,王路现在已经可以用正常的速度行走。

“哟!瘸四,出门这么早,又去害人啊!”前面的柳树下吕萍和鲁毅站在一起。

自从那次春猎之后,吕萍和鲁毅两个人越走越近,俨然成了临剑门里双宿双栖的一对。

瘸四这个外号王路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但是为什么吕萍说自己害人呢?

“师姐,师兄早上好。”出于礼貌,王路恭敬的打了声招呼。

鲁毅仰起头轻蔑的看着王路:“瘸子四,你可真会害人!”

王路有些不快,但还是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微笑的问道:“为什么师兄会说我害人呢?”

吕萍向前跳了一步,盯着王路的脸围着王路转了一圈:“啧啧啧,你说你好好的当个废物不行吗?非要折腾,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骗人!”

听到这里王路收起了笑容,严肃的对着吕萍说道:“师姐,请不要妄言,我何时骗过人?”

吕萍摇晃着脑袋,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哟哟哟,还说没骗人?你不骗人,为什么王岚师叔拿出了棺材本替你买了聚炁丹?你不骗人,为什么夜雪师姐把明玉师伯拿全部家当买回来的聚炁丹给了你?”

一时间天旋地转,王路尽量的保持住理智:“你说什么?”

鲁毅睥睨着王路:“瘸子四,一万三千五百两啊!两枚如此珍贵的聚炁丹居然被你这废物吃了!”

一万三千五百两?王路脑袋里一片空白。

“算了,师兄。这废物就是个害人精。可怜王岚师叔以后连棺材都买不起咯!夜雪师姐更是惨,听说被明玉师伯骂了一早上。用尽心机去骗人,可惜,废物就是废物。哪怕吃了仙丹也是废物一个!”吕萍放肆的嘲笑着。

“你给我闭嘴!”王路生平第一次用如此大的声音怒吼到。泪水充满了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他的右手紧紧的捏着拳头,左手死死的抠住拐杖,指甲嵌进了拐杖中,五指流血。

被吼的吕萍吓了一跳,鲁毅正想发作替吕萍揍王路一顿,可看到王路这副样子也吓了一跳:“师妹别搭理这个疯子,咱们走。”

这一刻天旋地转,男人天性的自尊如江怒决堤,倾泻。

这一刻天崩地裂,十年累积的痛苦如风疾黄沙,肆虐。

恰如其分,一场来势汹汹的恶雨暴降!

克父!害人精!废物!浪费粮食!瘸子!

一张张面目可憎的嘴脸,一句句恶毒扎心的嘲讽,一声声失望无奈的叹息,被这疾风骤雨裹挟,打碎了王路的心。

痛!仇恨!积怨!

苦!歉疚!负罪!

不!王路想怒吼,可发不出任何声音,任暴雨洗刷着那新伤盖旧痕的躯体。

他想笑,冷风僵硬了他的脸。

他想哭,寒雨淹没了他的眼。

他丢开拐杖,麻木的左腿感觉不到沾地的疼,拖着这条废腿,泥点溅满全身。

活着还有意义吗?

坚持又得到了什么?

一道凶恶的惊雷落下,王路疯了一般在雨中奔跑!

泥泞中残腿跪倒。

他流着泪,流着血,在泥中爬着。

命运!为何如此戏谑一颗年轻的心。

如果这仅仅只是历练,是否有些过于残酷!

疯了!看瘸子四疯了。

嘲弄的眼神似针,挖苦的毒语似刀。

王路用渗血的十指抓着泥地,死死的抓着,他想抓破这无情的大地,他想撕破这冷漠的天空!

难道不想跪在地上爬只想站起身走,有这么难吗?

李慕白师父为自己而死。

王岚师父在自己身上花费了全部积蓄。

夜雪师姐更是一次次对自己付出。

而自己除了让他们失望还是失望,这份歉疚,这份负罪,只因自己太无能。

王路双眼,泪水和着血一起留下,浸透在泥地中。

他努力的爬,爬向后山。

苦痛本源只因生!

王路无力的把头低下,身体彻底倒下,整个人陷入泥泞,大雨将他浸泡、淹没,如同浮尸。

呼吸只因心中未消去的疼。

头上再无雨落下,雨停了吗?

王路缓缓抬起头,泥水钻进了他的眼中,生痒的疼,微微能看到一个身影,青色的衣衫,一把红色的伞。

他用手按了按眼睛,再次睁开,是夜雪。

不,夜雪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她身上有五种颜色的光彩围绕,如同女神。

这雨是怎么了?淡淡的白光。

还有这大地!黑沉的黄光。

远远的树,周身全是生生的青。

这是怎么了。

回过头再看夜雪。

撑着伞的夜雪忽然睁大了眼睛:“王路!你的眼睛!”

天放晴。

蝉蛹作茧,只为化蝶。

第四十二章 蝶变

丑陋的幼虫,作茧自缚。经历漫长的等待,在破茧的一刻,要么身死,要么化蝶,完成从丑到美的极致蜕变,这便是蝶变。

夜雪的惊呼,让王路明白了自己的眼睛发生了一些变化。

白色是金,绿色是木,黑色是水,红色是火,黄色是土。

那些萦绕在万物之上淡淡而生的是炁!

褪去泥裹的衣衫,洗去一身的脏诟。

铜镜前,王路看着自己这双蜕变了的眼睛,每只眼睛有两个瞳仁,一褐一红。

这便是道藏中记载的重瞳。

此刻两道五彩的光,正缓缓的从他的鼻孔吸入。

呼吸?

禅定之后,神识飞升,用天麻针依次点刺任脉二十四穴,督脉二十八穴,便可如蟾蜍一般,用体表呼吸。

王路终于明白了昆吾妖皇这番话的含义!

全身的穴道在重瞳下,一览无余。每一个穴道处,隐隐约约都有一些斑斑点点的色彩,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这些光斑便是自己那洗髓之后,散乱在各个穴道的炁?

再细看,王路的丹田处有一个几乎透明巴掌大的五角星阵图,五角星的每个角,每个点,内在区域各有一个无色光柱。

李慕白师傅说全圣体,兼具十五种炁。

这便是自己的炁海么?

无数的疑问,无数的猜测。脑海中《天地密卷》中那些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字句,涌现了出来。

“天地为炁源,吐纳为凝炁。得天者炁之精,得地者炁之实。炁归自然,万物入体。顺天地则永生,纳天地则不死,入天地则不灭,人本为天地,当返天地,此为至高之道!”

这些炁,自己的呼吸。

至高之道便是与天地一物,吐纳天地!

重瞳开眼,让王路豁然顿悟。

原来《天地密卷》的修行法门和天剑门《筑基心法》有着根本的不同。

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瞬间直白如画。

天剑门的《筑基心法》讲求先打坐禅定,感受体内之炁。

而《天地密卷》中讲求先感受天地之炁,吸纳天地之炁。

入夜,后山寒潭边巨石旁。

王路赤裸着身子,不着一丝。

他拿出天麻针,对准自己的任脉二十四穴,督脉二十八穴依次扎下去:会**、曲骨穴、中极穴、关元穴、石门穴、气海穴、神阙穴......

任脉二十四穴为地之二十四节气,乃时。

督脉二十八穴为天之二十八星宿,乃空。

穴位点扎完毕,王路打坐禅定,屏住呼吸,灵识出体,神游星河。

寒潭中黑色的真炁、树林中绿色的真炁、大地黄色的真炁、繁星红色的真炁、动物身上五彩的真炁......

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五光十色的真炁如长鲸吸水一般涌入王路体内。

草木动了,大地动了,星辰动了。万物之炁,万物之灵,晶莹闪烁,十五种色彩的光芒迸射、融汇、最后聚于王路的丹田处。

白色的光柱点亮、绿色的光柱被点亮、黑色的光柱被点亮......

炁海的五角星第一次绽放出全部的光彩。

这一刻的场景与王路初次真炁觉醒时一样,只是雄伟百倍,壮观千倍!

终于开始了!

寒潭中黄云岛上的昆吾妖皇,看着天空中一道道耀眼美丽的真炁,如龙卷风一般被吸入临剑门后山的位置。

他得意的笑了。

身旁的艳灵看得目瞪口呆。“陛下,这也太夸张了吧。”

昆吾摇摇头:“这只是开始。”

艳灵用带着些许责备的语气说到:“陛下,您就不该将咱们妖族的修炼之法告诉他。”

昆吾嘴角笑意浓浓,依然摇摇头:“我只说了呼吸之法,可没有告诉他任何修炼的法门。天地至高之道不分人妖,只有愚蠢的人族才刻意的分出人之功法,妖之功法。”

突然天地变色,地动山摇。一道雄壮如峰的庞然光柱从寒潭底被抽出,这道光峰色彩斑斓,光芒四溢如同彩虹弯向王路。嗡!这沉闷的一声,百里可闻,振聋发聩。

昆吾妖皇眉头紧皱。

艳灵惊讶万分:“陛下,这难道是?”

昆吾舒展眉头又笑了:“是!这是寒潭底的万年老母龟苏醒了。”

艳灵沉默了许久,还是一脸茫然:“老母龟被封印在寒潭五千多年了吧,寒冰未融,老母龟怎么会苏醒?”

“王路!王路的真炁觉醒和老母龟的真炁发生了共鸣。”昆吾妖皇说着身体因激动有些颤抖。

艳灵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筑基而已嘛,就算是全圣体筑基也不能让老母龟这样的家伙有所感知吧!”

昆吾抬头看着星空:“仅仅是呼吸之法,便能悟到吐纳天地之炁,就算是再聪慧也不可能吧?”

听到这句话艳灵惊愕失色:“陛下,你的意思是这小子手上有《天地秘法》?”

“如果再加上天眼重瞳呢?”昆吾眼神中闪过一丝怅然。

“天眼重瞳?陛下的意思是?”

“对!天眼重瞳的全圣体,封神之资!”昆吾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艳灵只觉有些无力:“如此,这王路筑基能牵动老母龟倒也不奇怪了。”

昆吾看着那道光峰完全进入王路体内,笑着转身走回大殿:“艳灵,你该改口了,不能再叫老母龟了。这样下去,百余年间老母龟就能冲破封印。咱们应该叫她玄武圣母,不然她解封后第一个拍死你。”

艳灵听完有些无奈的吐了吐舌头,稍顿一下,眼神中闪出兴奋的光彩:“陛下!你说百余年内,老母龟,呸!玄武圣母就能解封。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迦楼罗王也会现世?”

昆吾仰天大笑:“劫便是结,我没看错,解开结的人出现了。只是不知他天眼重瞳全圣体,跟我这万里鲲鹏真魂哪个更厉害。”

四年不开花,花开万花煞。

王路缓缓的睁开眼睛,穿上衣袍。

四年了,终于筑基成功。

他感受了一下,丹田处温暖异常,磅礴有力,一用劲,真炁运转周身,通畅无比。

一夜间,炁海已成。

此时的王路已是筑基巅峰期。

王路挥了挥手,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这时他发现巨石后藏着一只妖兽,用重瞳定神一看,一只妖狐,四蹄间的经脉凝聚着庞大的真炁,居然是一只练炁期的妖狐。

练炁期比王路整整高了两个等级,王路不敢大意,运转真炁,捏紧拳头,准备先下手为强。

一拳挥出。

如果这一拳不中,王路便只能夺路而跑了。

可这一拳停在了半空中,王路及时收回。

因为那只妖狐没有躲闪,居然像人一样前蹄并拢前驱,跪在了王路面前。

诧异间,更为诧异。

妖狐居然说话了。

第四十三章 寒潭底溶洞

十年前,苍山下。

“小狐狸你饿了吧,赶紧吃点肉。”

初觉醒,流光溢彩。

“师父,小狐狸受伤了。”

白骨生,从此踏歌求道。

“再相逢,恩人是否还记得我?”

眼前的狐狸竟然似人一般,连着磕了几个头:“恩人。”

恩人?王路一脸的疑惑。

听说狐类最善于魅惑,王路暗暗运炁提高了警惕。

“恩人,十年前我被猎人的陷阱困住,是你救了我,还给我肉吃。后来那位仙人用真炁治好了我的伤,得到仙人真炁的我也走上了修行之路,你还记得我吗?”狐狸跪在地上目光真挚。

听到这里王路放下了警惕,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快乐。再遇小狐狸也算故人重逢,这让他想起了和师傅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小狐狸,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

小狐狸前蹄落下,原地转了一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恩人,我本就生在寒潭边,今天看到无数灵炁汇聚在这里,便被吸引了过来,没想到能再次遇到恩人你。”

“太好了,师父以前就说过,你会走向修行之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练炁期了。”说着王路想起自己刚刚筑基成功,有些惭愧。

“恩人,你刚刚在筑基,我就躲在旁边没敢出来。恩人,你的左腿?”小狐狸一直盯着王路的左腿看。

“左腿被狼咬了,不过没什么,慢慢会好的。”王路想起那天在黄云岛上的事,苦笑了一下,自己跟这些妖还真是有缘。

“咬你的可是一头白狼?”小狐狸问道。

“你怎么知道?”王路有些惊讶,莫不是小狐狸也认识那妖王昆吾。

“白狼一起的狐妖艳灵,便是我的先祖。”小狐狸说着低下了头。

“这么说小狐狸你到结丹期也会变成人形了?”王路有些好奇,如果那艳灵是小狐狸的先祖,那么艳灵到底有多少岁了。

“如果此生幸运能到结丹期的话,是能够化人形的。可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小狐狸回答道。

说了两句,王路才察觉天色已经很晚了,于是拿起拐杖准备下山:“小狐狸你好好修行,我也会好好修行的,但愿我们以后有缘还能再见。”

“恩人,你先别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小狐狸说完跑到王路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去哪里?”王路疑惑的问道。

“寒潭底。”小狐狸说着跑到前面,回头看看王路,又朝前跑去,为王路带起路来。

王路满腹疑团,却还是跟了上去。

他相信有情于人,人必不相负。哪怕是一只小妖。

小狐狸带着王路一直向后山深处走去。虽然在临剑门生活了四年多,但后山深处林密叶茂,王路也不常去。

在一块巨石前,小狐狸停了下来。

它举起前蹄,搭在巨石上,似人一般站立。两腿肌肉紧绷,应该是在用力,那块一人多高的巨石居然被挪开了。

王路看得瞠目结舌,小狐狸这么小的身形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果然修行每提高一个等级,身体所产生的质变是无法估算的。

巨石原先所在的地面,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小狐狸摆了摆尾巴,跑了进去。王路引燃火折子紧随其后。

这洞一直向下延伸,黑不见底,越是向下便越是寒冷。也不知走了多久,王路一个火折子用尽,又燃起一个。

至寒之处竟不是洞底。

之前寒气袭人,几步迈过又温暖如春。

小狐狸转过头对着王路说到:“恩人,马上就到了。”

越走越热,王路只觉口渴难耐,忍不住向小狐狸问到:“小狐狸,这是什么地方?”

小狐狸放慢了奔跑的速度:“恩人,这个通道通向寒潭底溶洞,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万年寒冰的位置。”

“万年寒冰?之前是觉得有些冷。既然是万年寒冰的位置,为何现在又如此燥热。”王路有些不解。

“咱们马上就到洞底了,到时候我会跟恩人说明。”小狐狸说着有些着急,原本减慢了速度,现在又全速奔跑起来。

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溶洞。

一块如玉般晶莹的巨石,上接洞顶,下连一丈见方的碧绿泉池。碧绿色的泉池旁树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古怪的文字。

这就是寒潭底吗?

王路远远的看着洞底的景象,愣在原地。

这时小狐狸已经跑到了泉池旁边:“主人,快过来!”

王路闻声,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主人,你看这块玉。”小狐狸看着巨石跟王路说道。

“这玉里面有些彩色斑纹,想来这么大的玉也不可能质地纯粹。”王路看了一眼说道。

“主人,用你的重瞳看!”

王路凝神,分瞳出现,短短一天,他已经能够做到在正常瞳仁和重瞳之间收放自如:“这是什么?”

看到玉石里面的景象王路大吃一惊,玉石里面居然有一只巨大的类似于鸟爪一类的东西。

“这是孔雀大明王的残肢。”小狐狸解释着,又跑到了内侧的洞壁旁:“恩人,你再来这里看。”

内心的疑惑让王路十分渴望得到答案,他匆忙跑到了小狐狸的旁边。

“恩人,你贴着洞壁,用重瞳看。”小狐狸的前蹄搭在了洞壁上指引着王路。

王路贴了上去,重瞳透过厚厚的洞壁,只见寒潭幽深的水中,一块无比巨大的冰块压着一只硕大无朋的乌龟。

“这又是什么?”王路的愈加的疑惑。

“这就是万年神龟玄武圣母。”小狐狸解释着。

“万年神龟?哦!我之前听妖皇说过,他和一个叫什么水公主的,打赌这寒潭底的乌龟是公是母。应该就是这只了。”王路联想起之前昆吾妖皇说的话。

“主人,你见过昆吾妖皇了?那就好解释多了。”小狐狸说着又跑回了那块石碑前,王路只得跟了过去。

“主人,这块石碑是天火凤凰大神刻的,我给你讲讲里面的故事。”说着小狐狸娓娓的讲起了那段往事:

作为次神八部众之一的迦楼罗王有两个子女:大公主叫天火凤凰、二王子叫孔雀大明王。

孔雀大明王和这寒潭底的玄武圣母原本是一对神侣。

一万年前,一场可怕的战争爆发。

孔雀大明王被火神烧死,玄武圣母也被火神重伤。

为了惩戒后世,海神用万年玄冰封印了玄武圣母。火神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将孔雀大明王的一只残肢封在了这块天玉中,置于玄武圣母的旁边,让她永远面对孔雀大明王的残尸,经受痛苦折磨。

海神和火神不是位列十二真神么?王路想着向小狐狸问到:“这些是神话传说吧?”

“不!这些是真的。”小狐狸真挚的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你懂这种文字?”王路眉头紧皱。

“我不懂,这是天文。是我爷爷告诉我的。”小狐狸有些着急的回答:“我们九尾狐一族原本生活在木华圣林的青丘国里,永远臣服于孔雀大明王。一万年前战争结束,我们便从青丘搬到了寒潭边,世世代代守卫孔雀大明王的残尸,这个溶洞算是孔雀大明王的墓。”

王路琢磨着小狐狸这段话,觉得疑点重重。可又觉得小狐狸没有什么理由骗自己,便将心中疑惑讲了出来:“我记得那个昆吾妖皇也提起过迦楼罗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他没有理由不知道这潭底的玄武圣母是母的啊。”

小狐狸的语气有些着急:“昆吾妖皇是迦楼罗王的三王子,本相是万里鲲鹏。他当时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

“你不说迦楼罗王只有两个子女么?”

小狐狸顿了顿,听语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昆吾妖皇是迦楼罗王一千年前和凡间界的妖兽杂生的!迦楼罗王从来没有承认过他这个儿子,不然他怎么会在人间界做妖皇。一万年前的事他自然不知道。”

“那也不对啊!你说你们九尾狐一族世代守卫孔雀大明王的墓,而艳灵又是你的先祖,打赌的时候艳灵没有告诉昆吾妖皇这乌龟是母的么?”

小狐狸有些委屈,眼中竟然留下了眼泪:“艳灵是我们九尾一族的叛徒!我们不承认昆吾妖皇,她是自己跑去跟随昆吾妖皇的。万年前的那场战争是神界天大的秘密,就算我们九尾一族也只有族长才有资格传承,艳灵哪里知道这寒潭底的乌龟就是玄武圣母!就连昆吾妖皇都是赌输之后,水公主告诉他,他才知道的!我们妖族最讲求报恩,如果不是为了向恩人你报恩,我死都不会说。”

“族长?你说你是九尾一族的族长?”王路继续问着,看着小狐狸的眼泪,心中顿生恻隐。打破砂锅问到底,终究不好,可谁让小狐狸说的事如此玄奇,自己实在忍不住不问。

“我虽然修为低,可是爷爷他非要让我做族长。”

“那么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问完这句,王路心里有些后悔了,自己当真要把这可怜的小狐狸给问哭了。原本还想问小狐狸,既然是九尾一族为什么只有一条尾巴,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我还你一条腿!”小狐狸说着,转头向石玉中孔雀大明王的残肢看去。

第四十四章 执 念

世间有一种感情叫做执念。

明知道不可能,却仍旧在坚持;明知道不可为,却依然全力以赴;不承认结果,不接受现实,不规划未来。

这不是傻,这只是一种质朴的情怀。

传说,有鲛人为自己的恋人哭泣,哭出的眼泪成了珍珠。

传说,有妇人为了等待自己远征的丈夫,望眼欲穿变成了石头。

还有传说,挥舞着巨斧的战士,死了很多年,依然会喊出冲锋的口号。

面对着石玉中的残肢,王路心中感慨万千。

陨落于万年前那场未知战争中的神。这仅存的残肢,代表的是那曾经的辉煌,还是身死神灭的叹息。

惩戒。却更像是一座丰碑。

“恩人,你运炁触摸这块天玉。”小狐狸看王路一动不动,于是指引到。

王路点点头,真炁运转全身,轻轻的伸出手放在了石玉上。

石玉很滑润,一股透心的寒气传来。

“奇怪,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小狐狸疑惑的自言自语。

王路收回了手,他没有再问,只是安静的等小狐狸解释。

“孔雀大明王是次神之子,陨落前同诸神英勇作战,是真正的大英雄。虽然他身死神灭,但是那颗与天神作战的心并没有消亡!他最后的一缕神魂和不屈的执念寄宿在了这段残肢上。”小狐狸有些动容的解释着。

“恩人,你可知修行境界?”小狐狸突然发问。

“修行境界有大境界八段:筑基、锻体、练炁、聚灵、化形、结丹、修仙、窥神。大境界每段又分初阶、中阶、上阶、巅峰,是为小境界三十二级。”王路脱口而出。

小狐狸点点头:“恩人说的只是凡人境界。窥神之上又有封神、次神、真神、法则以及祖神,这便是神之境界。”

小狐狸顿了顿接过之前的话题:“孔雀大明王是次神之子,封神之体。我们九尾一族真正的使命不是世代守护他的残肢,而是为他最后的神魂和执念找到传承。恩人,你是重瞳的全圣体,拥有封神之资,理应有资格得到孔雀大明王的认同。可为什么石玉对你的炁没有反应?”

王路摇了摇头。

“孔雀是惑力之极,我们狐类的魅惑在孔雀面前微末如尘。庶人无罪怀璧其罪,恩人,你的全圣体实在太惹眼了,难免会引来一些不轨之徒。如果能够得到孔雀大明王的惑力,恩人以后修行便可高枕无忧。再加上恩人伤了一条腿,得到这神之残肢的传承,原本是再好不过的。可惜。看来我们九尾一族还要继续等待传承之人的出现。”小狐狸的语气有些沮丧。

王路对着小狐狸微微一笑。对于这种天大的际遇,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好了,我们应该回去了。谢谢你的好意,小狐狸。”

说完王路转身要走,突然溶洞的四壁传来一阵低沉的哀鸣。嗡!这声音穿云裂石,竟然与王路筑基时那沉闷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玄武圣母又苏醒了,一万年了她真可怜。”小狐狸落寞的叹了口气。

王路沉默的站在原地,刚刚的那一声让他心绪不宁。一万年生死殊途,天人永隔;一万年同地相守,不能相见。这声音中包含着多少心碎和痛苦。

对于孔雀大明王来说,最后的执念也许不只是威武不屈,还有渴望相伴。

王路想起了师父死前那释然的笑容。

“小狐狸,我想再试试!”王路说着,重新聚炁,闭上双眼触摸石玉。

天火燃烧着苍穹,一大朵一大朵的云彩燃烧成灰烬,落在了地面上。通体燃烧着岩浆的巨人,带着阴森可怖的笑容,踩踏着一只华光异彩的孔雀。孔雀美丽的翎燃烧着,熊熊黑烟冲天而起。一位美丽的女子倒在地上,背上插着数十把锋利的剑。旁边一位饮酒的男子,跨出一只脚踩着女子的头,女子朝着孔雀的位置伸出手,悲惨的哭嚎。

突然碧浪滔天,翻天的海浪涌起一把巨大的三叉戟,对准女子的位置飞射而来。饮酒的男子急速飞撤,三叉戟扎在了女子身旁,女子瞬间被冰冻。

“救她!救救她!”

王路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如梦境般虚幻,如迷雾般朦胧。唯有这两句话清晰的刻进了王路心里。

救她!救救她!

王路缓缓的睁开眼睛,收回了触摸在石玉上的手。

“恩人,石玉还是没有反应啊。”小狐狸用失望的语气说道。

王路没有回答她,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切:“如果真如你所说,海神为什么没有杀死玄武圣母?”

“因为玄武圣母是水公主的姐姐,海神的女儿啊!”小狐狸回答着,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明白了。”王路双手伸进石玉下面的泉池,捧起一抔水,轻轻的淋在了石玉上。碧绿的水如同珍珠从石玉上缓缓流下,石玉中渗出了红色的液体。

“原来他们从未分开过,这泉池必然是一汪枯死的海眼。”王路叹了口气。

小狐狸不明白王路在说什么。

突然它用爪子抓着王路的衣摆:“恩人,你快看石玉。”

此时石玉变得透明,那段残肢光芒四起。五彩的光从石玉中透出,一道孔雀的虚影凭空而现。

迷人而又夺目的光华流溢着百种风采。晕眩般的惑,乱了人眼更乱了人心。

那道美丽的孔雀虚影渐渐暗淡下去,小狐狸着急的对王路说:“主人快将真炁输入石玉。”

听到小狐狸的话,王路毫不犹豫的用尽全身真炁按在了石玉上。

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抽取着王路身上的真炁。王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炁海有枯竭之感,随即停手。

孔雀虚影慢慢消失,红色的溶洞恢复了之前的暗淡。

王路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不行,我的修为太低了。”

小狐狸却很开心:“不,恩人,石玉已经有了反应。总有一天恩人你会得到孔雀大明王传承!到时候我们九尾一族也就可以重新回到青丘故土了。”

王路笑了笑,撑起了拐杖:“咱们走吧!”

小狐狸摇摇脑袋:“恩人,我不走了。我在这里等你。恩人以后你修行可要倍加小心,不要再吸收那么多炁了,如果被歹人看到就麻烦了。”

王路点点头。

看着小狐狸那坚定的样子,他没有劝阻,只是朝着小狐狸挥挥手,点起一支新的火折子。

火光中王路转身走向黑漆漆的通道,耳边又传来那微弱的声音:“救她,救救她。”

渐行渐弱,直至消失。

王路知道孔雀大明王确实已经魂归星海。耳畔的这两句话并不是有意识的传达,仅仅只是他死前的执念。

原来执念如此可怕。

第四十五章 藏拙

从洞中爬出,天已大亮。

王路试着推了推那块巨石。因为左腿使不上劲,所以很吃力。这让他对小狐狸的气力十分佩服。

费了好大功夫终于将洞口堵住,王路又在洞口周围做了一番掩饰,这才一瘸一拐的走下后山。

终于筑基成功,王路心中十分开心,他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夜雪和王岚师父。于是加快速度,准备回房梳洗后便去找师父和夜雪。

远远的看见王岚坐在王路寝房门口。

联想起聚炁丹那巨额的价值,王路也不奇怪,迎着王岚走去。

“去哪里了?”王岚皱着眉头问道。

“师父早,我去了后山。”王路恭恭敬敬的答道。

“怎么样了?”王岚问着叹了口气,看样子对于王路筑基他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了。

“筑基成功了,师父!”第一次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看得出来王路非常激动。

“你说什么?把手伸出来!”王岚说着拉过王路的手,浑厚澎湃的真炁通过王路强健的脉络明确的告诉王岚,眼前这个瘸徒弟已经是筑基巅峰期的修为,王岚笑逐颜开。

“好小子,好小子!果然是天才,不仅筑基而且直接到了筑基巅峰期。”王岚激动的说着,眼中竟然有了泪花。

看到王岚的样子,王路心中十分感动:“师父,谢谢您。您花那么多钱买聚炁丹给徒儿。”

王岚摆摆手,一副不屑的表情:“钱乃身外之物,我并不在乎。”

这肥胖的师傅又开始装了,王路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紧紧的握住了王岚的手。

在王路心中已经认可了这位师傅。

“对了!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去跟夜雪道别,收拾自己的行李,来我寝房搬东西!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王岚突然严肃的说道。

跟夜雪师姐道别?

师傅怎么会知道自己和夜雪关系好?虽然很困惑,但是王路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

忽地王路又像记起什么向王岚问道:“收拾行李?师父,去哪里?”

“下山!把四年浪费的光阴找回来!”王岚背着手走远。

匆匆向夜雪道谢,告诉她自己已经筑基,又匆匆和她道别。王路收拾好行李,马不停蹄的赶去王岚的寝房,刚好一炷香的时间。

“你有钱吗?”这见面第一句话,让王路有些莫名其妙,王路怔怔的点点头。

“有多少?”王岚继续问道。

“一百多两。”王路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老老实实的回答。

“给我!”王岚伸出了手。

王路从衣袍中拿出全部的家当,王岚掂了掂,略带鄙视的看了王路一眼,有些嫌弃:“这么少,还好早先跟鲁堂主借了点。你打开右边第一个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的穿上,跟我下山。”

王路顺从的点点头,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副铁护腕,一副铁护腿,一件铁背心。王路一一穿上,身体一下子沉了下去。这副装备最起码也有五六十斤,废了一条腿再加上这些负重,王路有些站不稳,只得运炁勉强支撑。

王岚看着王路,满意的点点头:“下山。”

王岚走的飞快,王路拄着拐负着重,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每过一会王岚便会转过头嫌弃的催促:“你快点!”

到了寒潭镇,王路已经汗流浃背,体力不支,真炁也损耗大半。王岚不以为意,自顾自的买东买西,不一会就采办了一大堆东西,这些东西自然全部交给王路扛着。

“师父,我们到底去哪里呀!”王路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当然他更想说的是,能不能歇一会,但是看到王岚那满是肥肉严肃的脸,还是没敢说出来。

“猴山!”王岚说的倒是言简意明,王路心中却叫苦不迭。

猴山是寒潭镇郊的一座小山,有一片不大的树林子,山上有很多猕猴,因此得名。

终于到了猴山下,王岚在一座荒废的小木屋前停下脚步。王路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

“从今天开始,咱们师徒就住在这里了。等下你去把木屋整理一下。”王岚用手摸了摸木屋门,眼神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王路累的说不出话,努力的点点头。

“这里是你师祖以前教为师习剑的地方。”王岚说着有些动容。风吹动微白的双鬓,有几分沧桑感。

王路沉默,以前自己跟李慕白师父也是在这样一个小木屋生活。

“为师想用一年时间帮你到达练炁期。”王岚说着得意的笑了。

“一年?师父,徒儿筑基都花了四年,一年时间直接锻体到练炁恐怕不太可能,会让您失望的。”王路有些惭愧。

“不!筑基慢是因为你炁海广,炁量少。至于锻体,你骨骼强健,经脉异常蓬勃。作为天才,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师父,我不是天才。”王路脸一下子红了,这还是王岚第一次说自己是天才,从废物一下子到天才的转变让他有些不适应。

“我说你是!你就是!哪里来那么多废话。”王岚不耐烦的斜瞟了王路一眼。

王路低下头不敢吱声。

“放心吧,为师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有把握。”看着王路的样子王岚放缓语气:“为师有一套剑法,名为祖剑!”

好奇怪的剑法名字!

“这个祖,便是祖宗的祖,祖先的祖!祖剑顾名思义便是天下剑道之祖!”王岚摇头晃脑的说道。

听完王岚的话,王路睁大眼睛不说话,目光里满是质疑。

“你是不是以为师父在吹牛?”

“弟子不敢”

“你怀疑也不怪你,为师这点微末道行,貌似担不起这祖剑之名,可你师祖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啊!”王岚说话间情真意切。

看着王岚憨态可掬的样子,王路差点笑出声。

“你师祖也没吹牛,我给你慢慢解释你就明白了。”说着王岚回忆起往事:“那一年我在弟子大比中输给了明玉,之后追求明玉不成心灰意冷后便下了山。机缘巧合下遇到了你师祖,你师祖传我这套祖剑之后就云游去了。”

“那师祖的名讳呢?”看着王岚煞有介事的样子,王路跟着话茬问道。

王岚刚想说我哪里知道,但却忍住了。他觉得说实话会叫徒弟看不起,于是张嘴说到:“你师祖他叫剑流云。”

“剑流云?没有听过。”王路呆呆的摇摇头。

“你师祖他老人家是羽化的高人,他的名号岂是你这等小辈能知道的?你好好听着,问这么多干嘛?”王岚有些恼羞成怒。

“哦”王路不敢再作声。

“你看好了!为师给你演示一遍祖剑的四式剑招!”王岚说着从行囊里取出一把剑。

拔剑、正中劈、横斩、似猴子般单腿站立齐眉一挑。

王路第一次有机会学外家功夫,心里非常激动,看着王岚的动作不敢眨眼。

王岚横眉挑剑之后一动不动。

期待下一招的王路等了半天,王岚还是一动不动。王路有些迷惘。

“没了?”

“没了!”王岚有些尴尬。

这便是号称祖剑的四式剑招?师父在逗我?王路一愣一愣的看着王岚,王岚摸了摸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一会。

“嗯。”王岚清了清嗓子,王路不再盯着他看,王岚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套祖剑剑法为至高剑道。”说完顿了顿,觉得有些不可信又补充说道:“这是你师祖剑流云说的。”

王路瞪着眼睛,慢慢的点点头。

“小子!你不要小看这四招剑法!为师花了三十年还没有领会其中十分之一的精髓!这四招能够幻化出世间万种剑招,所以才能冠之以祖剑之名。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彻悟祖剑,你就能成为一代剑圣。”

王路心想,那可不是所有剑招都要拔剑么。

“臭小子,你嘀咕什么?”王岚说着有些心虚。

“我没说话呀,师父。”

“这四式剑招各有名称:第一式,藏拙。第二式,淬锋。第三式,皆斩。第四式,拟神。”

剑招名字起得倒是响亮。这不靠谱的剑流云师祖不会是跑江湖,测八字起名的吧。糊涂师祖、肥胖师父、废物徒弟,滑稽三代人么?王路心里暗想,很不是个滋味。

“从明天起,咱们就开始练习这第一招藏拙!如果你真是天才,应该三个月就能掌握。”王岚说着眼神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拔剑三个月?王路无奈的点点头,原本还想着终于能够学的一式半招,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去收拾木屋吧!”王岚说道。

看着王路极不情愿的从地上爬起走向木屋,憋了半天的王岚笑出声来。

臭小子,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四十六章 苦修

拔剑是为了做什么?

拔剑是为了出剑。

如果棋力相当,那么你让一步给对方,可有胜算?

没有。

拔剑,再出剑,已是两步。少人一步,你已血溅当场。

所以拔剑本身就是剑招!

拔剑不是为了出剑,而是剑已出,只为杀人。

任何华丽都将归为平实,此为返璞。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简即为快。

越是简单越是暗藏杀机。

虚招、花招、炫技,都只是猴戏。

以命相搏,你需要做的只是用简单的方法,最快的速度,最精准的角度给敌人致命一击。

第一剑,藏拙。

王岚站在一棵大树前,左手持剑鞘,右手按住剑柄,气息沉重。

突然拔剑,电光火石间,两人合抱粗的树懒腰斩断。

王路几乎没有看清拔剑的动作,那剑势已在半空。仅仅是拔剑居然有如此威力,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拔剑即杀。

王岚活动了一下腰,收回迈出的步子,大树轰然倒地。

“刚刚这一剑,我没有运炁。所有的威势都是来自于剑本身的速度。如果你的剑足够快,你便能斩断任何东西。人之力和剑之锋都只是次要。”

看到这精彩绝伦的一剑,王路佩服至极,连忙点点头。

王岚将剑递给王路,王路看了一下剑刃,这柄剑有些钝,毫无光泽,即便是砍柴刀也比这剑锋利许多。

“每天拔剑五万下。记住,拔剑不是为了把剑拿出来,拔剑的瞬间就为了杀人。我有些累了,我去睡会。”王岚说着打了个哈欠走进了木屋。

五万下!

王路看着王岚的背影,咬了咬牙暗下决心,不管怎么样今天都一定要完成这五万下的拔剑。

拔剑,回鞘。再拔剑,再回鞘。

刚开始王路很生疏,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循环需要花不少时间。

慢慢已经熟练,回鞘和拔剑之间不需要再停顿。

从清晨到正午,从午后到日斜,王路不停的练着。

“一万两千三百一十六,一万两千三百一十七......”一刻不停拔剑的他,渐渐感觉到倦意入心,脑袋昏昏沉沉的。

傍晚,王岚打了个哈欠从木屋中走出。

“拔了多少下了?”看到王路的动作变得非常迟缓,王岚平淡的问道。

“两万三千下整。”王路诚实的回答。

“停吧!中途有休息过吗?”王岚又问道。

王路停了下来,将剑放到地上。双手已经完全抬不起:“中途喝了三次水。”

“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继续,咱们两个吃饭吧。”王岚说着,对王路的诚实和刻苦欣赏不已。

“可是师父,不是一天拔剑五万下吗?”

“我说停下明天练,明天便是七万七千下,一天完不成就欠到下一天。”

吃过饭,因为太过劳累,王路早早的睡下。小木屋里有两张床,相对而置。

王岚喝了几杯酒,用脚将床上的王路踢醒。

“谁让你睡床上的?睡地上去。”

王路心里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爬起来躺到地上继续睡。王岚笑着走出木屋,不一会儿吃力的抱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板走了进来。

“伸手!”王岚喘着气吩咐到。

王路不明所以,平躺在地,伸出了两只手。

王岚忽地一松手,石板直挺挺的压向王路。王路双手一麻,勉勉强强撑住了石头。

“运炁!”

那石头极为沉重,王路有些坚持不住。听到王岚的话,王路赶忙运炁至双手,果然比之前纯粹用蛮力支撑,轻松了许多。

“以后,这就是你的被子!睡觉一定要撑着这块石头!”

睡觉时,双手运炁撑着石头,这样即便是睡着之后,周身的真炁还是在运转,即便是睡觉也是在修行。

王路费力的撑了石板大半夜,最后还是忍不住困倦昏昏睡去。

奇怪的是石板并没有落下砸到他,大地真炁透过他的背,源源不断的补充着他撑石板所消耗的真炁,石板看似贴着他的身体,事实上在他和石板之间,微微有一层真炁浮着石板。

王岚看着王路睡着,满意的从床上爬起,走到木屋外。

星光璀璨。

老四啊!你一定要坚持下来。

日子匆匆而过。

白天拔剑,晚上撑石而睡。

第一个月,王路终于能每天拔剑五万下。

第二个月,王路拔剑已经能砍断碗口粗的树。

转眼来到第三个月末。

平日里练剑虽然无聊,但是看到每天都有进步,王路还是很高兴。现在王路每天轻松拔剑十万次,眨眼间就能拔剑两次。

休息的时候,王路想的最多的就是夜雪,夜雪她还好吗?

“老四,来三个月了,试试你的修行成果。”王岚指了指一棵一人合抱的树。

王路握着剑,站到树前,长出一口气。

拔剑,剑锋穿树而过,树纹丝不动。

“好剑!”王岚走上前打量了一下树,剑速太快,已经被斩断的树居然没有倒下。

“老四,现在试着在拔剑的瞬间,使用真炁!”王岚又指了指山间凸出的一块巨石。

王路顺着王岚的目光,捏紧剑柄,真炁充满整个经脉。

拔剑,巨石一分为二,从山上滚落。

“不错!藏拙的第一阶段你已经掌握了。以后等你修为提升,你就会发现藏拙这一招的无尽变化。”王岚满意的点点头。

“师父,那是不是可以练习第二招淬锋了?”王路有些激动,说实话拔了三个月的剑,他确实有些烦腻了。

“好。你看好这第二剑,淬锋。”

王岚取过王路手中剑,整整身形片刻,举剑过头,一剑劈下,剑速快如疾雷,剑切之处,两道气流徐徐分开。

“淬锋可斩断空气。这一剑是没有用真炁,你再来看使用真炁之后的淬锋。”王岚说着再劈一剑,气流被急速斩开,一阵尖利的声音传来,气流被切开的缝隙,居然有水滴落下。

“刚刚的声音便是真炁与空气高速摩擦之后发出的,速度本身会带着热度,而那水滴便是热蒸发气体所形成的。”王岚解释道。

这一剑没有任何的虚招,简单却威力巨大。

“师父,我如何才能将这一招淬锋练到你这种境界?”在看过淬锋的威力之后,王路迫不及待的想学。

“着急什么?我们出来三个月了,该回去一趟了。难道你不想你的夜雪师姐?”王岚摸着大肚子笑着。

王路脸一下红了,说实话真的很想念夜雪师姐。

第四十七章 紫云青峰曲

进了临剑山门,王岚故意放慢了脚步。

王路拄着拐跟在他身后。

“挺直腰杆子!”王岚斜瞟了王路一眼,双手按在肚子上,迈开八字步,眉开眼笑的跟门里人打着招呼。

“李师兄!好久不见。请问掌门现在何处?”王岚看见掌门内堂的管家站在前面不远处,正跟几个师兄弟说话。于是上前不卑不亢的问道。

“王大厨,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就要找个新的伙房主管了。掌门现在正在和几位堂主以及精英弟子在内堂议事,你有事可以稍后再找他。”李管家毫不留情面的对王岚说着。

王岚有些倨傲的歪嘴一笑,快步从李管家身旁走过,径直走向内堂的方向。

李管家有些困惑,这王胖子今天喝酒了?

走到内堂门前,王岚整了整衣冠,又看了王路一眼,王路跟着整理了一下衣着。

“青雀堂伙房主管王岚聚灵初阶,携弟子王路锻体中阶,求见掌门。”王岚提高了音调,大声说道。

听到这话,王路吃了一惊,莫非自己已经到了锻体中阶?

死寂了许久,内堂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进!”

王岚颇有童趣的冲着王路歪嘴而笑,眉毛动了一下,示意一起进去。

第一次见到王岚这种样子,王路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内堂中,掌门和两位长老居中而坐,七位堂主各带着堂内最优秀的弟子分坐两边。

王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明玉堂主身后的夜雪,他激动的朝夜雪挥手,夜雪平淡的点点头致意。

刘掌门向身旁的内堂弟子示意,内堂弟子会意搬出两把椅子,王岚和王路在左手位最末端坐下。

“王岚你来干什么?”刘掌门笑着问道。

“天剑门那边不是来了消息么?掌门您下令,聚灵期门人和最优秀的三代弟子都可以参加这次议事。本门除了七位堂主之外,就我一人到达聚灵期,而王路是我最优秀的弟子,所以我们就来了。”王岚得意的边说边扫视着在场众人。

“你告假下山三月,这消息倒是灵通。王路真的筑基了?”刘掌门突然严肃的问道。

“三月前筑基,如今锻体中阶。”王岚与刘掌门对视,认真的回答道。

“怎么可能!王胖子你不要信口雌黄!”赤豹堂主拍了一下椅子,气势汹汹的说道。他身后的鲁毅也跃跃欲试,只是碍于身份没有插言。

“师兄,请你注意措辞!我叫王岚!”王岚针锋相对,丝毫不怯。

两人怒火起,正欲对骂,刘掌门摆摆手,双方这才作罢。

“王路,你上前来。”刘掌门温和的对王路说道。

王路拿起拐杖,从椅子上站起,缓缓走向刘掌门。刘掌门伸出手捏住王路的手腕,喜意顿生。

“好,好,好!果然是锻体中阶!”

中堂内一片喧哗。明玉堂主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坐着的夜雪,夜雪面无表情,平静异常。

“之前我说了,年底天剑门要重开十年一度的内外门大比,每个附属门派需派出三名青年才俊参加外门的比试。紫狐堂夜雪和赤豹堂鲁毅都是锻体巅峰期的优秀弟子,当然是最佳人选。现在第三人也出现了,各位就不需要争了。”刘掌门说着又对王路笑了笑。

“掌门,就算王路是锻体中阶,可是距离夜雪和鲁毅的修为还差太多,再说了我们派一个瘸子参加天剑门外门大比,是不是有失体面!”赤豹堂主站起身来,着急的说道。

“闭嘴!”刘掌门瞪了赤豹堂主一眼,接着又面色凝重的看着王岚:“半年时间够吗?”

王岚坚定的点点头:“够!”

赤豹堂主重重的坐到了椅子上,他自然知道刘掌门和王岚对话的含义,半年到锻体巅峰期?王胖子疯了,掌门也疯了吗?

刘掌门毅然决然的昂起头宣布:“此事无需再议,半年后我们临剑门参加天剑门外门大比的人选是:紫狐堂夜雪、赤豹堂鲁毅、青雀堂王路!散!”

众人不敢再多言,待刘掌门离座,神色复杂的离开了内堂。王岚开心的哼起了小曲,歪头对着王路说道:“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正午来找我!”。

说完扬长而去。

内堂中只剩下王路和夜雪。

夜雪缓缓的走向王路,王路正要对她说话,夜雪轻轻的说到:“跟我来。”

王路点点头。

临剑门后山有一条小溪,潺潺流向寒潭,溪水旁有一块长满水草的青色断崖,一条小瀑布顺流而下。

瀑布旁,花海茂盛,蝶舞翩翩。

花与蝶相携,蝶与花相恋,相映成趣。

王路跟着夜雪一路来到小溪旁,夜雪从溪旁一块石头下拿出了一把古琴,然后将琴置于膝,端坐石上。

夜雪师姐学琴了?王路有些吃惊。

“曲谱。”夜雪淡淡的说道。

王路知道夜雪指的是黄悦淇师伯给自己的紫云青峰曲,他赶忙从衣袍中拿出曲谱,在夜雪面前摊开。

“三个月。”夜雪看着曲谱,小心的凭空试着拨了几下琴弦。

夜雪说话向来如此,她的意思是学了三个月琴,原来王路走后夜雪一直在学琴。

王路拿出自己做的排箫,吹了几个音符,向夜雪点头示意,夜雪会意开始照着曲谱弹奏。王路跟着夜雪的节奏和旋律吹起排箫。

夜雪盯着曲谱,弹的很慢,但很认真,虽然节奏和曲调都乱了。

王路尽量和着夜雪。

弹至中段,夜雪手指一乱,曲子走音,不能继续,夜雪停了下来。

王路也停了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不会了。”夜雪轻轻的说道。

“才三个月,已经很不错了!”王路赶忙鼓励到。

“我会练!”夜雪说着盯着王路看,目光极为真挚。

王路有些感动,点点头。

松涛阵阵,和风徐徐,瀑声缓缓。

万物天籁在两人的沉默中竟然似有了节奏。

王路在溪水边走来走去,灵感在脑海中跃动。

“紫烟染云紫云缈,青痕抹峰青峰窕。”

“月下清溪溪映月,瀑中生石石雨潇。”

“佳人卧花花生茂,琴起蝶舞舞妖娆。”

“倾慕在心星拥夜,雪覆无声身披皎。”

“紫云青峰若有晴,情似长虹恨路遥。”

诗做到此,王路顿了顿。恰好曲半首,诗半首。

听着诗中意,夜雪微微有些脸红。

“师姐,咱们弹了半曲紫云青峰,诗也做了半首。等下次我们能完整演奏之时,再将此诗补全如何?”

夜雪点点头,远远看去,瀑布飞流直下。

第四十八章 夜雪覆白衣(pov夜雪)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说话。

也许从小我就是一个内向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

是什么让我开始对数字敏感?

是亲人的离去。

除了父母,那些远去消逝的面容,记不清他们的名字。

四个、五个、六个......

记忆总是停留在五岁那年。

父亲带我去小溪边捕虾,弟弟笑着,一直笑着。

如果我有王路一样的才思就好了,

我一定会用最贴切的比喻来形容那样的笑容。

我紧紧的抓着父亲的手,

害怕而又期待。

父亲说,雪儿你开心吗?

我想笑,却又害羞。

抱住父亲的腿,躲起来,然后使劲的点点头。

好多虾米,好多大虾,好多小龙虾。

父亲高大的身影,顶着太阳。

不一会,竹篓里便装满了各种虾。

我想摸摸它们,却又不敢。

晚上母亲做了满满一大盆虾。

我和弟弟开心的吃着,

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

晚上父亲、母亲和弟弟都睡着了。

我悄悄的爬起,去厨房揭开锅,

看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真的吃光了。

家里并不富裕,但是吃饱穿暖。

午后父亲和母亲去种田,

我和弟弟在院子里懒懒的晒着太阳。

我有一个木马,

但我从不让弟弟骑。

院子里有一树樱花,

粉色的花瓣,

纷纷而落。

母亲说,春天要走了。

我生于七月初七。

那一天,父亲回家,穿着一身白色的新衣服。

雪儿,看。

一把红色的小油纸伞。

弟弟伸手想去拿,

我赶紧跑过去紧紧的抱住伞跑了出去。

天下雨,

我撑着小红伞,雨水淋不到我。

太阳照,

我撑着小红伞,太阳晒不到我。

瘟疫。

弟弟倒下了,

他躺在床上轻轻的叫着我,

姐姐,

让我骑一下木马。

母亲抱紧我,不让我靠近他。

几天后,弟弟死了。

父亲和母亲哭着,

我看着突然不说话了的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也掉下了眼泪。

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

村长死了,全都死了。

七个、八个、九个。

我撑着红伞,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

我也会死吗?

“明玉,这个村子全都感染了瘟疫,你不要靠近那个孩子!”

“孩子,村里还有人吗?”

我摇摇头。

“你父母呢?”

我还是摇摇头。

“跟我走吧。”她伸出了手。

我打着伞,抓住她的手。最后看了一眼我的家,我的小院子,我的小木马。

那之后,记忆似乎就停滞了。

再也没有什么能触动我的心,

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回忆,

情绪只是书本里写的,

我不喜欢说话。

“雪儿,你的小伞破成这样了。你都长大了,小伞太小了。”

师父笑着想从我手中拿走小红伞。

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师父沉默的走开了。

不久,师父送了我一把青伞。

那天晚上我把小红伞埋在了一棵樱花树下,

粉色的花瓣,纷纷而落,春天走了。

王路和夜雪安静的坐在小溪边,谁也没有说话。

夜雪看着瀑布,王路看着夜雪。

“王路,谢谢你。”夜雪说着撑起了王路送她的流云红伞。

王路不知道怎么样回复夜雪。

“王路,你以后穿白色的衣服吧。”伞挡住了夜雪的脸。

“嗯,以后我只穿白色的衣服。”

记得,那是四年前。

赤豹堂主来看师父,师父留他在紫狐堂吃饭。

我不喜欢他,便去了饭堂。

天下着雨。

我看到了一个少年,是新来的师弟。

他叫王路,满脸淤青的他对着我微笑。

那笑容很僵硬,

他似乎想要跟我说话,

我低着头走过。

这个木讷的少年,他也跟我一样无法做出正确的表情,

无法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么?

那一脚,没能踩下去。

为什么要帮这个废柴少年?

那一晚,月下练剑。

王路第一次对我说话。

我默默的转身离开,但那一刻沉寂的心有了波动。

我想我是开心的。

他是废柴。

但他是勤奋的。

没有人比他更加努力的在修行。

春猎,

我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他筑基。

可惜,

双目失明。

失明的三年,他总会来找我。

送我花,给我讲故事。

带好吃的东西给我。

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暖暖的。

慢慢的,我已经离不开他。

看不到他,我会想他。

没有他的消息,我会等待。

甚至他每次来,我都会期待。

一起捕虾,让我想起父亲和弟弟。

重见光明的那天,我缓缓的睁开眼,

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

一起撑着伞。

第一次我的伞下,我的世界中多了一个人。

我接过了他送给我的新伞,

红色的油纸,白色的流云,

就像天边的霞。

为了治我的眼睛,他瘸了一条腿。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记在心里。

在我心中他是一只雏鹰,

终有一天他会振翅高飞,

飞到很高很远的地方,

看到我不曾看过的风景。

记忆变多了,

越来越多。

那天的暴雨中,

努力的少年,瘫倒在泥水里,

付出没有任何回报,

他在哭泣。

突然想说很多话,

可是沉默太久了,却说不出任何。

少年!爬起来,不要畏惧风雨,

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在为你撑着伞!

那一脚不会落下,

那条蛇不会咬到,

因为我在你身边。

心境突然云开日出,

一些熟悉的情绪慢慢的在重新蔓延。

这首《紫云青峰曲》,是我听过最美的乐曲。

琴箫合奏,我会练习好。

这半首诗我也很喜欢,

如果有一天,我能完整的弹奏出整首曲子,

我想你也会写完整首诗。

如果那天我在,你也还在。

一定都会在。

王路飞吧,

你的世界是广阔的天空。

原谅我不会表达,

原谅我没有表情,

但我有一颗火热的心,

燃烧这颗心的就是你的真挚。

“王路,飞吧。”傍晚,微风吹来,有几分凉意。夜雪从石头上站起,莫名其妙的说了句。

“你说什么夜雪师姐?”王路没有听太清。

“没什么。回去吧。”夜雪合上伞,挽住了王路的胳膊。

晚风急,凉意浓。

靠着王路的夜雪低着头,靠的很近,靠的很紧。

王路仰起头,向前走去。

虽然拄着拐,但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第四十九章 祖剑

这次议事,王岚算是跟刘掌门立下了军令状。

用半年时间让王路修行到锻体巅峰期。

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王岚心中却多少有些底。

剑流云这个霸气的名字是王岚随口编出来的,

但剑流云这个人却不是凭空捏造。

三十年前王岚在青年弟子大比中输给明玉,跟明玉表露心意又遭拒绝,绝望之下下山,在寒潭镇遇到了一个乞讨的落魄老者。

王岚心软,给了老者一些钱。老者看王岚有几分修行的底子,便提出只要管饭就教王岚剑法。

这套剑法便是祖剑。

天下的字句诗文起于“一”,有了横就有竖,有了诸多笔画,才有字文。

而这祖剑四招便是所有剑招中最基本的招式,所以祖剑之名并不夸大。

老者说,天下的剑道修行,都是在有了皮毛基础之后,便追求更华丽的招式,却忽视了基础招式本身。

杀敌之术并无优劣之分,只有是否实用的区别。

勤练基础招式,也能平见奇,拙有华。

老者是个剑痴,曾穷天下剑道,极尽剑招,直到发现剑之道如苍穹,未有边,无有涯,如果非要追求极致便会误入歧途。于是返璞归真,重修这基础剑招,并命名为祖剑四式。

老者说,阅尽繁华,终将回归平实,而回归之后,人生阅历每增加一分,这祖剑就会悟出一式。

祖剑大成,

藏拙,招式鲁钝,拔剑截江,在于一个快!

淬锋,招式无华,正劈破空,在于一个利!

皆斩,招式平实,横斩断山,在于一个力!

最后的拟神一刺,穿星破月,在于一个准!

王岚天资有限,老者很是嫌弃。所以当王岚提出拜师之时,老者用江湖萍水之类的话搪塞了过去,因此王岚并不知道老者的真实姓名。

老者曾给王岚下过定言,终其一生,聚灵中阶到顶,不可能再有大的长进。

从那时候开始,王岚的心思便从提高自己修为,变成了教出一个好徒弟,让他把祖剑发扬光大。

王岚跟着老者在猴山习剑三年,略有小成后,老者不辞而别。

两人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老者临走时留下了一封信,里面有四句诗:火烧红日少一边,挥剑向岳无丘峦。流落凡尘头无草,笑看街市人成山。

这首诗王岚翻来覆去读了几百遍也没能悟出点门道,便只当做老者离别纪念,好生保管起来。

从临剑门回到猴山后,王岚督促着王路赶紧进行接下来的修行。时不我待,毕竟只有半年之期。

从第一式藏拙讲求拙中生巧,到第二式淬锋讲求钝中生锋,虽然是一个不小的跨越,可修行的方法如出一辙。

每天举剑过顶,当中劈木桩十万下,不能劈断木头。

剑落木桩,所中位置当始终为一。

何时能够保持十万次劈剑在木桩的同一位置,而且被劈处的缝隙仅为一线之距,便算是掌握了淬锋。

枯燥无趣的修炼。

刚开始王路劈断了无数根木桩,慢慢的他发现原来掌握淬锋的关键在于力度的控制,不能烦躁,更不能心怀戾气,对于心性也是一种磨练。

明白了淬锋的要点,王路的修行进展很快,两个月便能万剑中一线,入木不断木。

比原先设想的修行进度快了整整一个月,这让王岚喜出望外。在立即练习第三招皆斩的同时,王路晚上睡觉,压在身上的石板也多了一块。

每日横斩一万下。

正当王路奇怪为何王岚给自己减了量时,王岚笑嘻嘻的拿出了王路来猴山时穿的那一身铁家伙。

穿着这个,每天横斩一万下。

不能运炁,不能用半分真炁!

身上负重七八十斤,每天横斩一万下,而且只能用蛮力,不能用真炁为自己增力,这让王路叫苦不迭。

这招皆斩的进度明显比淬锋慢了许多。

王路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勉强习惯了身上的负重,完成了皆斩的第一步。

皆斩,顾名思义,就是斩杀所有眼前敌人。

王岚给王路定的目标是,在一瞬间斩断自己抛洒的所有树叶,不能有一片遗漏。

这不光需要极快的速度,还需要明锐的眼力。

王路有修习藏拙和淬锋两招所锻炼出来的极速基础,而且有天眼重瞳这一独天独厚的禀赋,眼力远超常人。

所以速度和眼力都不是问题。

在挥剑的瞬间,王路迅速转换重瞳,甚至连王岚都没有注意到王路眼睛的变化,王路暂时不想让王岚知道自己有重瞳。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不能够一剑斩断所有落叶。

这一招的精髓在于计算。

用重瞳确定每片叶的位置和下落速度,心中精确的计算出能够斩断所有叶的挥剑弧度,才能做到皆斩。

三个月零一天,当王路在王岚面前连续尝试了五遍之后,终于勉强做到了一击皆斩。

王岚再次喜出望外,因为这招皆斩即便是如今的王岚也做不到。当年王岚练习这招皆斩整整一年,练的一塌糊涂。老者失望之下,直接跳过了这一招。

修行第二阶段:锻体境界,是修行的基础境界。

筑基是引炁入丹田,形成炁海。而锻体就是锤炼体格,让身体成为完美的真炁容器,能够承受真炁澎湃的力量。

经历了李慕白的洗髓,医仙的医治强化,王路的体格强横无比。

加上在猴山的日子,王路每天都负石而睡,为了承受石板的压力,真炁无时不刻不运转周身,而真炁的损耗又通过妖皇所说的蟾息之法从大地得到了补偿。

再加上每天高强度的外功剑术修行。王路虽然没有刻意的去修炼真炁锻体,但修为在不断的增长。

完成第三式皆斩之后,王路的修为也到了锻体上阶,距离半年之约锻体巅峰一步之遥。

这天王岚心情大好,所以让王路休息一天。

午后,师徒二人坐在木屋前的小树下乘凉。

“徒弟你知道这祖剑第四式拟神为何要模仿猴子的动作吗?”王岚笑呵呵的问道。

“我正想问师傅,拟神这一招本质是刺,但为什么要摆出猴子那样滑稽的动作?”王路有些疑惑。

“天下所有外功武道无外乎一个拟字!所有的招式都是拟态,模仿天地之姿,模仿兽禽之行。拟神这一招就是提醒武者不要忘记武道的本源。”

王路想了想自己所见过的各种招式,认同的点了点头。

“当年你师祖让我在这猴山,跟猕猴抢桃子打架,模仿猴子的各种动作,整整一年。现在离和掌门的约定还有一个月时间,所以暂时就不着急进行这第四招拟神的练习了。”王岚说着,眼前又出现了老者邋遢的样子。

“所以这第四招拟神斜刺,所附带那类似猴子的滑稽动作是师傅你自己加上去的?”王路眉头紧皱问道。

“你怎么知道?”王岚不明所以,把脸冲向王路。

王路捂住了嘴,好悬没笑出声。本来这段时间觉得胖师傅有些靠谱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不正经。

王岚看到王路的样子有些尴尬,连忙给自己找台阶:“你说你师祖他让我模仿猴子一年来修炼这招拟神,不得有些猴模猴样么?”

王路也不正面回答:“对了,师祖他老人家到底是谁?”

王岚有些不耐烦:“不跟你说了,叫剑流云么?”

王路歪过头一笑:“我不信。”然后盯着王岚看。

王岚面有愠色,沉默了半天:“好了,好了,明说吧,我也不知道你师祖叫什么!我给你看封信。”

说着王岚拿出了老者留给自己的信。

“这四句诗虽然写的乱七八糟,但应该有什么含义。不过也可能没有任何意义,那邋遢老头确实像写这种打油诗的人。”王岚嘴里嘀咕着。

“火烧红日少一边,挥剑向岳无丘峦。流落凡尘头无草,笑看街市人成山。”王路接过信,嘴里默念着。

“对了,师父,你可认识以为叫洛仙的前辈?”王路突然一问。

“洛仙,洛仙。”王岚边念叨,边琢磨着。“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哦!对了,洛仙不就是灵山第二代飞升祖师,剑圣洛仙么?那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了。”

王路目瞪口呆,过了半晌,一字一顿的说道:“师祖他就是洛仙。”

王岚哈哈大笑:“徒弟,你可别逗你师父开心。”

王路认真的拿着信:“师父,我没有开玩笑。”

“火烧红日少一边,日下有火缺一边是一个灵字。”

“挥剑向岳无丘峦。岳字没有丘是一个山字。”

“流落凡尘头无草,落字头上无草是个洛字。”

“笑看街市人成山。人字旁一个山字是仙字。”

王岚猛的站起,大惊失色:“灵山洛仙!”

第五十章 天剑门

一个月后,王岚带着王路回到了临剑门。

这一年王路十八岁,锻体巅峰期修为。

刘掌门亲自带着夜雪、鲁毅、王路三人赴天剑门参加外门弟子大比。

天剑门,兴龙帝国江湖第一门派。

传说五千年前,天剑祖师搬山拓湖在湖西地区创立了大陆第一个修行门派。不久天剑祖师的师弟太乙金仙在平安邑灵山创立了灵山剑派,两位祖师的开宗立派拉开了圣律大陆的平民修真时代。

在天剑门和灵山剑派之前,圣律大陆的修真未成体系和规模。

虽然法则三大教门都有修真道统的传承,但仅限在宗教高层研习。

流传在民间的一些修行法门也是参差不齐。

天剑祖师和太乙金仙将系统的修行和完整的道统传播给了每个有志修仙的圣律大陆凡人。

大陆修真也呈现了百花齐放的繁荣景象。

只要你有优秀的修行体质和修行潜力,哪怕是出生寒微都可以进入天剑门和灵山剑派进行修行。

这便是太乙金仙所说的有教无类。

从此一位位宗师到达修仙境界,从此长生。

而传说中几位宗师中的佼佼者,更是一举突破窥神境界到达神之境界,羽化飞升至天界,肉身成圣。

教王岚祖剑剑法的剑圣洛仙便是其中之一。

三千年前,来自木华国佛国的迦叶尊者在湖西开创伽蓝寺,开始在中陆地区也就是现在的兴龙帝国传播佛教道统和修行法门。

两千年前,天剑门莫寒仙子全圣体资质到达修仙境界,但因女子身份未能成为天剑门掌门,于是一怒之下出走,在中陆地区西部成立了专供女子修行的雨宫。

四百年前,一柄天刀横空出世!少年天才离忧战无不胜!天刀连续斩碎大陆仙器榜三十六件神兵,万人屠离忧的大名震彻整个圣律大陆。

离忧二十五岁到达结丹巅峰境界,神兵在手不可一世,单人单刀直上明光圣池挑战排名仙器榜首位的天地宗前任教宗的断剑天地剑。

天地宗前任教宗当时已步入窥神境界,距离羽化一步之遥,不愿与离忧一战,便派出了自己的弟子也就是现任教宗万鬼持天地剑出战。

两把旷世神兵惊天一战!

最终同为结丹巅峰境界的万鬼被离忧重创,但是天地剑断剑却在天刀刀刃上留下了一个缺口。

离忧持刀回归雁北大漠,开创霸刀门。

自此中陆地区暨今兴龙帝国江湖五大门派的格局正式形成。

五大门派明里友好,暗里较劲。

天剑门和灵山剑派的开山祖师虽然是师兄弟,但两派关系极为微妙,具体内情不为人知。

随着争夺资源,扩张势力等竞争愈演愈烈,两派大有势同水火之状。

灵山剑派和雨宫同在中陆西部,雨宫开山祖师莫寒仙子又是出走天剑门的弟子,所以灵山剑派和雨宫关系融洽,互相帮衬。

伽蓝寺和天剑门同在中陆湖西地区,相比强大的天剑门,伽蓝寺不免弱势了许多,所以伽蓝寺同关外雁北的霸刀门往来密切,借势制衡天剑门。

五大派中天剑门是绝对的龙头。

天剑门坐拥中陆最繁华的湖西地区,享有中陆历代皇朝皇家门派供奉。天剑峰更是人间绝境,中陆灵炁最为磅礴之地。

五千年以来,天剑门人才辈出,在整个圣律大陆开枝散叶。大多数小的修行门派都是源自天剑门。

四百年前面对霸刀门离忧的强势崛起,当时的天剑门掌门百里明视当机立断,首创附属外门制度。

派出门内优秀弟子择灵炁充沛之地开创天剑门附属门派,附属门派的日常开支费用全由天剑门承担,教习最正宗的天剑心法和剑法,与天剑门本门无异。

如此,一来可以扩张势力版图。二来可以扩大天剑门弟子招收范围,和其他门派抢夺拥有优秀修行资质的弟子。

附属外门中如果出现极为优秀的弟子还可以直接拔擢到天剑门内门。

附属外门制度实施之后,天剑门在五大派中一骑绝尘,其他四门再难望其项背。

于是其他四派也开始仿效,开创自己的外门势力。

临剑派便是如今天剑门二十四附属外门之一。

五千年来天剑门除去天剑祖师外有两位宗师羽化成圣。分别为天剑祖师的首徒无量剑楼生凡、天剑祖师后人无根剑百里千寻。

灵山派除去太乙金仙羽化飞升一人,便是太乙金仙的徒弟剑圣洛仙。

其余三派虽有达到修仙境和窥神境的祖师,但未有一人平地飞升天界,肉身成圣。

六十年前,中陆地区最古老的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兴元在天南海揭竿而起,率领天南海亲卫横扫中陆地区,在前帝都逍遥津也就是如今的平安邑,一举击溃有皇者之仙美誉的林氏皇朝皇帝林海成,一统圣律大陆中陆地区,建立兴龙帝国。

据说在慕容兴元的统一战争中,天剑门居功至伟,尤其是在与已经到达修仙境中阶的林氏末代皇帝林海成的决战中,一位天剑门隐世高手出手,方才扭转战局。

兴龙太祖慕容兴元称帝十年便驾崩,太宗皇帝慕容天启登基大宝。兴龙帝国两代皇帝都对天剑门恩遇有佳,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天剑门是开国功臣的传言。

在这一层明面的关系背后,还有一些更为复杂的渊源。

一些知晓圣律大陆秘史的人知道,天剑祖师、太乙金仙、慕容家初代祖慕容归海这三位传说中的人物之间有着极为错综复杂的关系。

如今天剑门第十三代掌门百里江河是天剑祖师的嫡系后裔,结丹巅峰境界,威震天下。

百里江河希望自己的独子能继承天剑门道统,成为第十四代掌门,所以给独子起名为百里十四。

百里十四是修行剑道最佳的金炁纯素体。年方二十三岁,已经是聚灵巅峰的修为。

百里十四英俊潇洒,为人乐善好施,行侠仗义。是当今兴龙帝国江湖后起之秀中的第一人。

刘掌门和王路一行横穿整个兴龙帝国西部地区,历时半月终于来到了湖西威汉郡的天剑峰脚下。

除了刘掌门和王路他们三个即将参加天剑门外门大比的弟子外,王岚、明玉堂主、赤豹堂张堂主三位师父也随行。

这是三个青涩的少年第一次出远门行走江湖。

一个无比广阔的世界即将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第五十一章 晴空一鹤青云上

天剑峰果然如剑,笔直陡峭,高耸入云。

重回故地的刘掌门在山脚下抓了一把泥土。

二十多年了,离时意气盛,归来双鬓白。

上山前刘掌门要王岚几个在威汉郡买了几件新衣服,不能在自己以前的师兄弟面前太过于寒掺,丢了面子。

刘掌门自己特意换上了以前在天剑门时的弟子装束,一柄佩剑磨了又磨,擦了又擦。

“师弟有礼。”

“师兄有礼。”

一路上刘掌门客气的跟来往的天剑门弟子打招呼,王岚几个紧随在后,恭恭敬敬,照着刘掌门的样子去做,生怕欠了礼数,被人笑话。

清晨,太阳初升时开始爬山,不知不觉已有一个时辰。

忽地眼前一片开朗,雄伟的大殿,整齐的寝房,平整而又宽阔的校场,数百弟子忙碌着。

“掌门,到天剑门了么?”赤豹堂张堂主小声问道。

“到山脚了,大殿后有个山泉,咱们喝点水,休息一会吧。”刘掌门笑着对身后几个人说道。

“山脚?”明玉疑惑的问道。

“嗯,马上就要上登天路了。过了登天路就是碧水虹桥。据通天阁还很远呢。”刘掌门得意的说道。

“那这里是?”明玉看到眼前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再次问道。

“这里是北山门岗哨。”刘掌门说着走向大殿后。

一个北山门的岗哨居然比整个临剑门还要大!这天剑门到底有多大?

甘冽的清泉,滋润着喉咙。

刘掌门痛饮数口,大呼快哉。

“天剑峰是天下第二峰,仅次于明光圣池所在的天梁山,平地直上两千九百仞。传说是一柄仙人的神剑所化。”刘掌门看了一眼云层深处的峰峦解释道。

“一个岗哨都这么多人,那天剑门得有多少弟子啊?”赤豹堂主看到眼前雄伟的景象不免感慨道。

“江湖五大派中天剑门中的弟子是最少的,只有三千余人。因为天剑门求精。”曾经身为天剑门弟子的刘掌门说着不免有些自豪。

“四门岗哨是最低阶的弟子,越到高处修行人越少,峰顶的通天阁不过数十人,但都是化形期以上的前辈。”刘掌门说着叹了口气,想想自己到如今也只是聚灵巅峰的修为。

“好了,上山吧。不然天黑之前就到不了通天阁了。”

天剑峰峰型笔挺如柱,登天路环绕整座山峰,层层向上。

直立的石板路几乎贴面而建,还好道旁有山石围栏,向下看云森雾绕,悬崖陡壁深不见底。

一路上有很多门内弟子上上下下,衣着整齐,精神饱满,彬彬有礼。果然与寻常江湖修真门派不同。

王路拄着拐,上山自然比别人难了许多,每到险峻地段,夜雪也不避嫌,搀扶着王路。

据刘掌门说这登天路共有一万八千阶,代表着天剑门三百六十种剑法的一万八千种招式。

日至当空,路尽之处阳光刺眼。

一座山门巍巍然矗立。

四道剑型龙纹玉璧约有百尺高,玉璧上是一块金玉镶嵌的门头,上书天剑门三个大字。

山门后有一尊与山门同高的白玉塑像,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左手持剑,右手背于身后,傲然而立。

雕像的座基上并排写着两个词:诛仙、弑神。

“这塑像便是我开山真祖天剑祖师的法相。”刘掌门向王岚、王路几个解释道。“等下,你们去雕像后面看。”

听完刘掌门的话,鲁毅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雕像后。

眼前的景象差点让鲁毅惊叫出声,那天剑祖师背着的右手居然拿着一个一人多高的人头。

那人头脖颈处用红玉雕琢,其余全是白玉,毛发并立,表情可怖,极为传神。

“这是?”王岚看着刘掌门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据门里的前辈说,这尊雕像是开山之初天剑祖师亲自命人所塑,这人头也是依照祖师的意愿雕的,没有人知道他的用意所在。”刘掌门侃侃而谈。

“据说,”刘掌门忽然压低了声音,“在灵山剑派的灵极殿后堂有一尊太乙金仙法相,脚下踩着一具无头尸。那尊法相双目中居然有泪。不知道与我派这尊雕像是否有所关联。”

众人不明所以,感叹之下,离开雕像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地势越是开阔,让人忘记了这是在千仞的高山之上。向前看,路竟然断了,千丈之外一座石峰屹立云端,冲天而上,一道宽阔的七彩霓虹飞架断壁和石峰之间。

刘掌门向左右示意停步,独自一人向前。

断壁前数名天剑门弟子持剑而立。

“师弟有礼。”刘掌门说着拿出了天剑门外门掌门令牌。

“师兄有礼。”看过令牌之后,那几名弟子恭敬的抱拳:“师兄,请上虹桥。”

刘掌门向后看了王路几人一眼,转身走向彩虹。虚空之上,透明的虹桥,居然似有实体。

凌空而上,刘掌门脚下云朵漂浮,霓光环绕,颇有几分仙人之态。

王路几个虽然被惊的目瞪口呆,可还是跟在刘掌门的身后,走上虹桥。

虹桥下并不是想象中的万丈悬崖,而是一波清澈见底的碧潭。

潭底似有繁花锦簇,美不胜收。

王路看了夜雪一眼,夜雪低着头看着潭水,有些痴。

清风从脚下而过,云朵环抱着众人的腰。轻轻一动,云朵便抽出长长的絮,真是仙境。

不知不觉虹桥路已走了一半,这时天边传来一声鹤鸣。一只白羽红嘴的仙鹤啼叫着在天空中翩翩而舞。

仙鹤旁忽地亮起一颗星。

那颗星璀璨无比,越来越亮。定睛一看,却是一柄飞剑疾驰而来,未及眨眼飞剑已在虹桥外。

仙鹤随着飞剑步云踏风而至,缓缓的落在虹桥上,灵性的拍打着翅膀绕着王路他们转。

飞剑上,一高大清瘦男子,背手而立。

这男子面容似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神采奕奕,目似含星,隐隐间有几分威严。一身赤红凤羽袍显得高贵异常。

脚下的飞剑,华光四溢,灵动生锐。

王路看着这飞剑上的男子不觉自惭形秽,捏紧了拐杖。

回头再看看夜雪,夜雪呆呆的看着男子脚下的飞剑,平素毫无表情的脸上居然生出了几分艳羡之色。

男子拱手向刘掌门致意:“师兄有礼,看师兄极为面生,十四这边冒昧,敢问师兄名讳。”

十四?这就是天剑门掌门百里江河的独子,百里十四?

刘掌门恭敬的回礼:“鄙人姓刘名乔更。”

百里十四听到刘掌门的回话,再次拱手鞠躬,显得十分谦虚:“原来是外门刘师兄,久仰大名。十四曾多次听坤字堂虚明师叔提起师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坤字堂堂主虚明是刘掌门的师傅,这几句话虽然是客套之言,但听起来极为受用。刘掌门笑着回到:“十四师弟是当今江湖最为出众的才俊,年方二十三便到了聚灵巅峰境界,实在让我这愚钝师兄惭愧异常啊。”

“这位师弟?”百里十四注意到王路拄着拐,于是关切的问道。虽然算辈分,百里十四是王路的小师叔,但王路并非天剑门弟子,所以百里十四叫他师弟,是一种自谦。

“这是我门下弟子王路,被妖兽袭击,伤了一条腿。王路见过你百里师叔。”刘掌门解释着看了一眼王路。

王路作晚辈礼:“弟子王路见过百里师叔。”

百里十四摆了摆手:“你我同年,又非正式同门,何必如此繁文缛节,叫我师兄便好。你这腿可有医治?”

百里十四这几句话说的极为入心,在王路甚至是在刘掌门面前他是属于高高在上的存在,如此谦虚的态度实属不易。

王路心中对这个光彩照人的小师叔有了几分好感。

“回师叔,没什么大碍,已生出了新肌,很快就可以丢掉这拐杖了。”

“如此便好!”百里十四说着真切的笑了。“刘师兄,我看这王路师弟行走不便,路程还远,让他骑鹤先行如何?”

刘掌门点点头。

因为觉得这百里十四态度友好,情真意切,所以王路也没有拒绝,拿着拐杖,骑在了仙鹤上。

“鹤儿,你等下带着王师弟慢点飞。”百里十四抚摸着仙鹤的头说道,仙鹤灵性的点点头。

“刘师兄,前面不远便是咱们天剑门的盛景流风回雪,我想几位师兄弟还没有看过,我便带你们欣赏一下美景。”百里十四跟刘掌门说着,跟刘掌门身后众人一一拱手致意。

刘掌门开心的点点头,转身向众人解释道:“流风回雪是我天剑门盛景,过了虹桥便是天剑峰终年不化的雪线,高峰处清风舞空,飞雪旋旋。有劳百里师弟了。”

百里十四微微一笑,朝着仙鹤点点头。

晴空中,一鹤冲云而上。

第五十二章 外门大比(一)

百里十四陪着刘掌门几个到达通天阁之后,便匆匆离去。

通天阁是一座九层高塔,巍峨雄伟。

通天阁前是能容纳万人的天剑校武场。

二十四个附属外门的弟子已到齐,校武场上熙熙攘攘。

虽然人很多,但是拄着拐的王路还是很显眼。

刘掌门要王岚几个先行与王路会和,自己则去坤字堂找师傅虚明,此行刘掌门带了一颗价值不菲的天南深海夜明珠,准备送给虚明。

一来感谢师傅多年来对临剑门的照顾;二来也为了临剑门以后能得到更多的资源,毕竟朝中有人好做官。

天剑门分三殿一阁八堂。

地殿有长老四人,都是结丹境修为。分别负责门内传功、执法、持宝、掌阵。

天殿有长老两人,修仙境修为。天阶长老身在方外,不理凡俗。左老川鸣,专精剑术;右老明魇,专精幻道。二人均隐居于通天阁第九层。

无上殿有长老一人,窥神境初阶,名为百里乾坤,是天剑门现掌门百里江河的老祖。

无上殿即便是在天剑门内部也只是个传说的存在,只有能到达窥神境的长老才能进入。

进入无上殿的人,就有资格冲击更高的修行境界,从而羽化飞升。

传说无上殿在天外天,云外云。就连百里十四都未曾见过无上殿长老百里乾坤。

地殿、天殿、无上殿的长老都属于天剑门精神的象征,并不直接参与天剑门相关事宜。

三殿之下便是通天阁,阁主就是天剑掌门。

通天阁之下按照八卦卦象分为:乾、坤、震、艮、离、坎、兑、巽八个堂。

刘掌门的师傅坤字堂堂主虚明和天剑掌门百里江河是师兄弟,主要负责天剑门钱粮开支。

王路和夜雪他们几个站在校武场上一动不动,也没有言语交流。

乡下人进城,总有几分羞涩和自卑。

不一会刘掌门面色很差的走了过来,王岚和明玉迎了上去,看情形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众人不敢发问,只等刘掌门开口。

刘掌门叹了口气:“唉,我师父说这次外门大比代表着他们几个堂主的脸面,要我至少闯进前五。”

王岚摸着肚子一笑:“掌门放心,外门前五我们还是能做到的!”说完看了王路一眼。

刘掌门面似苦瓜:“你知道什么?这次外门大比,别的附属门派都有练炁巅峰境界的弟子!”

听到这里王岚几个全都沉默了。夜雪、鲁毅、王路都只是锻体巅峰期,跟别人差了整整一个境界。

天色已晚,所有参加大比的外门弟子都在焦急等待。

忽然校武场下的百级台阶上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三千天剑门弟子,分成十个方阵。衣着整齐,精神抖擞,小步快跑上了台阶。然后在校武场上一字排开。

本来散乱站着的外门弟子也自觉地退到校武场边缘整齐站好。教武场中央空出一块空旷的场地。

风起,鹤唳。

一柄飞剑落在通天阁前的台阶上,来人正是百里十四。

通天阁一层大殿的门徐徐打开,八位身着黑白阴阳衫的堂主依次走出,分列两旁。最后走出的中年男子,神采飞扬,白面微须,身着金绣山河白袍,便是天剑门掌门百里山河。

百里十四面向通天阁,恭敬的欠身行礼。

待百里掌门站定,百里十四转身面朝校武场。

“天剑门弟子何在?”百里十四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通天阁。

“天在剑在!剑在我在!”千人齐声,声如雷动。

“剑为何物?”百里十四再次高声问道。

“剑为正道!剑为尊严!”整齐雄浑的口号声让王路心潮澎湃,情绪被热血感染,差点也跟着喊起来。

“天剑我祖,为剑故,为道故,为我故。”百里十四情绪激昂。

“天剑我祖,除魔灭妖,弑神诛仙!”千人振臂高呼,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气氛达到高潮。

百里十四高举右手,空中捏紧拳头。

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一声,战鼓隆!二声,战鼓响!三声,战鼓震!

隆隆耳欲聋,威武天地响,鼓舞山河震。

密集的鼓声从校武场四面八方传来。

一道霹雳缓缓从天空中落下,触地的一瞬间,霹雳炸裂,狂风大作。

场内众人不得不运炁定住身形。

一时间,校武场上尘土飞扬,众人衣衫狂起乱飘。

风骤停,一柄数丈高缠绕着雷电的巨大光剑矗立在校武场中央。光剑之上飘浮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老者麻衣素袍,衣角带着雷电之力凌空飞舞。

老者双目微闭,几丝雷电从眼中迸出。

“这位是天殿左老雷剑川鸣。”刘掌门侧头小声的介绍到。

王路看着老者的威势,由衷的感慨。

这便是修仙境界高手的风采么?

“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通天阁上传来一阵浑厚的声音,说话的人是天剑门掌门百里江河。

“承无上阁百里乾坤尊老法旨,百年之后我天剑门重开内外门大比!”这声音极具穿透力,站在校武场边缘的人也清晰可闻。

“无论是内门还是附属门派,都属于我天剑门子弟!此番外门大比在先,内门大比将在外门大比结束后进行。”

“外门大比前三的附属门派将分别获得神兵一件、法宝一件、灵兽一只。”

“另外”百里江河掌门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前三的门派还可以选送一名优秀弟子进入内门修行。雷剑川长老、传功吴长老、掌阵惠长老,将分别收其为门下嫡传弟子,亲授功法。”

光剑之上的老者扫视着整个校武场,然后点点头,表示认可百里掌门所说。

这句话可谓平地惊雷,如果大比进入前三,不只有机会进入天剑门内门修行,还可以成为三位长老的高徒,几乎算是一步登天。外门的众弟子欢呼雀跃,已经迫不及待。

“以往外门大比过于激烈,容易结仇生恨,不利于我天剑门团结,这才停办百年。我与几位长老商议之后,决定取消以往外门大比的切磋环节。”

“本次外门大比分两天,三个部分。明天进行文试和测体。后天所有参与大比弟子将进入灵兽之森,进行功法大比。具体的大比规则将由乾字堂堂主虚灵在大比时告知大家。”

“今晚请各位好生休息!”

有机会进入天剑门么?

虽然百里掌门已经回了通天阁,场中众人也开始散场。

但王路站在原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进入天剑门,也许人生从此不同。

他想着看了眼夜雪,夜雪也在原地发呆。

夜雪师姐那么要强,她应该也很想来天剑门修行吧。

想到这里,王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外门大比前三,这样就能补偿自己欠夜雪师姐的。

第五十三章 外门大比(二)

各怀心事,无眠的一夜。

天蒙蒙亮,王岚以为自己是起的最早的一个,梳洗时才发觉自己是起的最晚的人。

今天又两场大比。一场文试,一场测体。

文试和测体都只取每个门派成绩最好一人,所以刘掌门给三个人分了工。

文试当然是王路参加,毕竟是连续四年临剑门文试第一的天才。

测体就是通过灵石,来精确测定每个弟子的修行体质。

最初听到还有测体环节,王路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自己是洗髓全圣体的事就再也隐瞒不下去了。

好在刘掌门、王岚、明玉和赤豹堂张堂主一致认为王路是修行体质中最废的凡体。

这样自然第一个被排除在外。

鲁毅和夜雪都是仙体,夜雪的仙体要比鲁毅更为纯粹,但鲁毅年长几岁真炁要比夜雪浑厚。

刘掌门几番斟酌之下,决定由夜雪参加测体。

明天的灵兽之森的功法大比算是实战,由三人配合参加。

事到如今刘掌门有些懊悔。

这三个孩子从来没有一起并肩作战过,来参加大比之前甚至连一些基本的实战配合修行都没有。

临剑门这二十年来死气沉沉,自己难辞其咎。

文试考场内,二十四位外门弟子研墨开笔,跃跃欲试。

王路摊开宣纸,一股墨香扑鼻而来。

题目不多一共十二道,王路看了一眼试题,笔下如行云流水,隽秀的字迹飞舞在白纸上。

前十道题都是一些道藏内容,涉及到历史、地理、宗教和修真大道。

王路熟背千本道藏,胸有沟壑,自然难不住他。

只是这最后两道题有些奇怪,王路的笔停在半空,陷入沉思。

剑道,修拙或攻巧?求钝或逐锋?

临剑门是天剑门的附属门派,修行的是正宗的天剑门剑道。

但是王路筑基太晚,并未修炼过任何天剑门剑术。

王岚为赶时间,以揠苗助长之势突击提高王路的修为,教授王路的也只是自己私学的祖剑。

好在祖剑本来就是基础剑招,即便是急于求成,也不至于影响王路以后的剑道。

可是如此,祖剑的剑术理念和剑意,作为启蒙之学深深的烙刻在了王路心里。

天剑门有剑术三百六十套,一万八千招。

胜在变,精在巧。

剑求锋,招求锐,剑意在于一个极字。

王路没有考虑到那么多,思考半晌,按照自己所理解的剑道答起题来:“剑之道在于实用,无华、藏拙、钝即为锋……”

洋洋洒洒数百字,王路长舒一口气,从头看了一遍,满意的笑了。

最后一题:养炁之道修内或修外?

炁之始源于本体?或始源于天地?

炁海固本体之基或是纳外界之力?

看到这里王路再次停顿,这些问题怎么这么奇怪?

好像是专门为自己出的一样。

上一题针对的是自己的祖剑剑法。

而这一题又好像在针对自己所修习的天地密卷。

其实王路不知道出题人的用意。

所谓外门大比的文试真正的考察部分是在前十道题,前十道题极为刁钻,角度也很偏。

王路所学道藏之杂、所研道藏之精都远非同辈弟子所能比。

很多弟子都被这十道题难的抓耳挠腮,王路却觉得很简单。

如果王路有留意考场中其他弟子,他就会发现其他人是倒着答题的。

因为只有最后这两道题,所有人都能答上来。

只要是按照天剑门的法门修行,练过几式天剑门剑法都不会答错。

如果真正的文试是前十道题,为什么最后又要加这样两道毫无难度的题,画蛇添足呢?

出题人有自己的考量。

这次外门大比的最终目的,是从附属门派选出优秀弟子,为天剑门输送新鲜血液。

但是附属门派毕竟不是天剑门内门,而且又长期分散在各地,时间久了难免会沾染一些旁门左道的修行功法。

这两道题的目的,就是观察外门弟子所习是否是正宗天剑之道。

换句话说就是统一道之观。

王路筑基靠的是天地密卷的心法和妖皇昆吾所说的蟾息之法。

剑道又是灵山剑圣洛仙的祖剑理念,与正宗天剑之道背道而驰。

王路又怎知这文试背后隐藏的用意所在。

无论是李慕白还是王岚,一直为王路教授的其实就是两个字:藏拙。

可王路年方十八岁,血气方刚又怎么能领会藏拙二字的精髓。

王路沉思许久,最终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答了起来:“炁之本源为天地,与天地一,与万物合,海纳百川方能固本培元……。”

作答完毕,王路目过十行,满意的点点头。

第一个交卷,架拐走出文试大堂。

王岚和夜雪焦急的在文试大堂门口等待。

看到王路第一个走了出来,颇有些春风得意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样?”王岚问道。

“应该没什么问题。”王路微微一笑,看着夜雪。

夜雪面无表情,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时至正午,三人同去饭堂。

阅卷的人是乾字堂堂主虚灵,他摊开二十四份文试卷,一扫之下迅速分出了五个等级,然后详细的看起第一等级的文卷。

突然,虚灵拍案而起:“张一兴,速度把这张文卷送去通天阁天殿!”

说完虚灵拿起笔,顿了顿,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个甲壹。

王路几人这边刚吃完饭,那一边叫张一兴的天剑门弟子已将王路的文卷,送到了天殿左老雷剑川鸣的手中。

川鸣拿着文卷,仔细端详。

初看之下,面有喜色。

看到末端,勃然大怒,狠狠的将文卷拍在了桌子上。

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了文卷。

“外门就是外门!邪门歪道!虚灵是眼瞎了吗?居然把这文卷评为甲壹。”川鸣怒不可遏。

面容慈祥的老者默默的看完文卷:“虚灵也是觉得有些蹊跷,拿不准所以才拿给你看,左老何必动怒。”

川鸣横眉骤立:“剑之道求拙务实,卖巧为虚。这特么的是四千年前洛仙老鬼的剑道吧!还有这纳外炁在先,固本体为次,跟妖族有什么区别?这是哪个垃圾教出来的邪魔歪道?”

慈眉善目的老者还是笑容可掬:“外门弟子本来就没有机会学到最正宗的修行法门,有此误解也不足为奇。虽然道不正,但如果加以更正也为时未晚。”

“传功长老!我不同意将这样的文卷评为甲壹。”川鸣的态度有所缓和。

“左老,细看之下这文卷的确才华横溢,出类拔萃。应该也是位可塑之才,你看将此卷评为甲贰如何?”传功长老缓缓说道。

“就依你所言。”川鸣背过身去不发一言。

后晌的测体很简单,二十四个附属外门各派一名优秀弟子依次将真炁输入测体石。

夜雪被评测为极品仙体。

但是在她之上还有三人,最顶尖的一人居然是金炁纯素体。

虽然炁量和真炁纯度都有些令人遗憾,但毕竟能在附属外门发现一个纯素体的弟子,还是意外之喜。

文试出了一个王路,测体又出了一个纯素体。

这次外门大比的收获大大的超出了天剑门的预想。

傍晚贴榜,王路文试第二,夜雪测体第四。

刘掌门和王岚几个喜出望外。

王路只是笑笑,看得出来,第二的成绩让他有些失望。

夜雪看到自己第四也没有任何反应,淡如清风。

这样一来外门大比,临剑门极有希望拿前三甲。

第二天的灵兽之森功法大比显得更加重要。

今晚抓紧时间改稿,停更一天。下周修改改签约状态。抱歉了各位。

今晚停更一天,修改之前的文字。

这两天都是边更边改,时间有点不够,存稿也不够。

这里说声对不起。

下周应该就改签约状态了。

从明天开始,提前进入签约状态,一天变为两更。

具体时间:

1.下午三点,更一章(字数2000-3000)

2.晚上十点,更一章(字数2000-3000)

改了签约状态之后,为了全勤奖励赚烟钱,就没有时间再回头去改稿了。

想从头看的人,可以在明天重新收藏下载。

定稿了。

虽然停更一天对不住大家,希望大家还是能够继续投票。

再次感谢。

《紫云青峰录》今晚抓紧时间改稿,停更一天。下周修改改签约状态。抱歉了各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外门大比(三)

翌日清晨,刘掌门和王路几个早早的来到通天阁校武场准备参加第三场大比。

出发前,刘掌门就相关事宜给三人做了一些交待。

灵兽之森是一座完全被阵法封印,与世隔绝的密闭森林。

只有通过特殊的钥匙启封才能进入。

而那唯一的钥匙便在天剑门的掌控中。

灵兽之森分为外林,内山,火羽崖三部分。

这里是妖兽的王国,里面生活着数以百万计的妖兽。

外林主要聚集着从筑基期到练炁期的低阶妖兽。

经过千百年的逐渐演变,如今外林已成了天剑门弟子的狩猎场。

内山是位于灵兽之森中央的大山,属于天剑门禁地,里面蛰伏着聚灵期和化形期的高级妖兽。

每隔百年,天剑门就会组织门内精英进行一次屠山行动,捕杀化形巅峰境的高级妖兽。

防止妖兽修为突破至结丹境,幻化人形。

至于火羽崖,则是禁地中的禁地。

灵兽之森的封印大阵比天剑门的历史还要悠久。

阵法的强度从外至内,层层加强。

即便是天剑门拥有启封之匙,也只能止步于火羽崖前。

火羽崖在灵兽之森内山的峰顶,崖前环绕着一道黑铁栅栏。

曾有修仙境高手想要强行破栏而入,结果道销身陨。

之后,再无人敢一窥究竟。

所谓外门大比中的灵兽之森功法大比,对于天剑门内门弟子来说只是一次很简单的外林实战猎兽修行。

刘掌门再三嘱咐,三人组队猎兽的关键在于团结协作,配合互助才能在自保的同时完成猎兽。

少点好奇心,少点匹夫之勇,量力而为便是最好的战术。

参加大比的外门弟子陆陆续续到达校武场。

乾字堂堂主虚灵目测了一下校武场里的人数,又看了看日晷。

巳时将至。

虚灵对着身旁的弟子耳语了几句,那弟子点点头,带着几个人走进了通天阁内。

不一会,几名弟子抬着一面巨大如拱门一般的镜子,从通天阁中走出。

这面镜子丈余见方,两边是红色的龙纹支架,镜面雪白,清晰可见人形。

“这是天剑门三宝之一的阴阳虚实镜。也就是通往灵兽之森的钥匙。”刘掌门跟王路几个解释道。

“这面镜子分为黑白两面。黑面为阴,代表实境,通往灵兽之森。白面为阳,代表虚境,据说通向幻梦领域。”

抬着镜子的弟子将阴阳虚实镜放在虚灵面前。

虚灵掌中运炁,一道青光注入阴阳虚实镜内。

镜面反转,黑面朝外,道道金光从镜内射出。

“第三场大比,是要诸位进入灵兽之森内猎杀妖兽。时间为三个时辰。以猎杀数评定名次。”

虚灵的声音传出,校武场上的外门弟子纷纷站好,侧耳凝听。

“猎杀数以妖丹为准。筑基期妖丹为一,锻体期为十,练炁期为百。妖兽修为只算大境界,不核小阶段。”

听到这里,刘掌门小声对王路三人说道:“等下进入灵兽之森,王路做指挥,负责制定捕猎计划。”

王路点点头,鲁毅在一旁有些不满,却又不敢说什么。

虚灵继续说道:“我们会将不同门派的弟子传送到不同的位置,唯一的规则就是不允许抢夺他人捕获的妖丹。”

虚灵说完招手示意,身旁弟子会意,大声喊道:“灵兽之森功法大比开始。请诸位按照次序站好,依次进入阴阳虚实镜。”

“告诫诸位!不要贪功冒进,葬身于妖兽之腹。”

最前排的三个外门弟子正要跨入镜子,突然听到虚灵的告诫,停了一下,接着消失在了金光中。

一片黑暗的虚无,耳边狂风大作。

风停之后王路缓缓的睁开眼睛,身旁是鲁毅和夜雪。

此刻他们已身处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

鲁毅伸了个懒腰。

这段时间刘掌门一直在身边,鲁毅尽量收敛着自己,谨言慎行,很是压抑。

如今泼猴返林,他那骄傲自大的本性又露了出来。

“你们两个愣着干嘛?想赢就赶紧猎兽!”鲁毅故意提高嗓门喊道。

接着他鄙夷的看了看王路:“瘸子!等下你可不要拖我后腿!要死就滚一边去,老子可不会救你。”

“畜生们,快出来!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鲁毅挥舞着剑,狂妄的边跑边喊。

王路无奈的对着夜雪点了点头,两人跟在鲁毅身后。

刚开始进展的很顺利,鲁毅一个人杀了七头筑基期的妖兽,夜雪和王路也各有四只筑基期妖兽进账。

夜雪和王路将所获妖丹放到一起,由王路保管,但鲁毅不愿意将妖丹合到一起。

鲁毅要证明给刘掌门和自己师父看,自己才是临剑门最优秀的弟子。

一个时辰过去,三人坐在溪边喝水休息。

“鲁师兄,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盲目的捕猎了,应该采取一些策略。”

王路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应该跟鲁毅说说自己的想法。

“你以为掌门说要你指挥,我就会听你的吗?不要拿鸡毛当令箭!”

“师兄,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下去,猎杀的妖兽数量基本在四五十只左右。四五十只筑基期的妖兽只相当于四五只锻体期妖兽。所以……”

“你以为我不想杀等级高的么?这不是没有碰到吗?”鲁毅不耐烦的打断了王路的话。

夜雪冷冷的看了鲁毅一眼:“王路你说。”

王路点点头继续说道:“越是高阶的妖兽,智识越高。我们之前无选择的见妖兽就杀,无疑是打草惊蛇。一些高阶妖兽就会躲起来。”

“所以我们应该到丛林的更深处,有选择性的设饵伏击练炁期的妖兽。”

“练炁初阶和巅峰阶妖兽都计数为百,没有区别。”

“以我们三人的修为,捕杀同样练炁巅峰期的妖兽应该会有一定的难度,所以我们最佳的猎杀目标应该是练炁初阶妖兽。”

夜雪听完点点头,表示认同王路的看法。

鲁毅瞟了王路一眼,并不说话。

看着鲁毅的样子,夜雪和王路也不再搭理,站起身径直朝丛林深处走去。

鲁毅装模作样半天,看着两人走远,这才着急的追了上去。

“你们两个等等我,我是你们的老大!”

说来也怪,鲁毅喊完之后,夜雪和王路真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鲁毅跑到两人身边,想要骂几句。

突然他也不动了。

眼前是一座低矮的神龛,神龛前摆着一颗妖丹。

这颗妖丹通体红色,约有鸡蛋大小,泛着金光。

妖丹的色泽、大小、光华告诉三人,

这居然是一颗如假包换的聚灵期妖丹!

今明两天家里停电。更新就到晚上十一点以后了。

如题

《紫云青峰录》今明两天家里停电。更新就到晚上十一点以后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外门大比(四)

鲁毅站了半晌,突然大笑不止。

“算命的说我今年流年大吉,诸事皆顺。果然如此。”

王路和夜雪看着神龛前的妖丹没有说话。

“瘸子,你以前不是买菜的么?你来算下,练炁期的妖丹一颗计为百,那么这聚灵期的妖丹一颗能顶多少颗筑基期的?”

鲁毅笑着走上前,准备去拿妖丹。

“师兄!且慢。”王路赶忙阻止到。

“你是怕我的妖丹比你们多?还是怕有陷阱?”鲁毅收回了手,得意的笑着。

“师兄,平白无故出现这么一颗聚灵期的妖丹,难道不可疑么?”王路认真的说道。

“都说你小子聪明,我看也就那么一回事。”鲁毅用鄙视的眼光瞟了王路一眼。

“师兄今天好好给你上一课。一、咱们是从阴阳虚实镜的黑面进入的灵兽之森,这说明这里是实境,并非幻界。所以眼前这颗妖丹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鲁毅说着拍了拍王路的肩膀。

“二、阴阳虚实镜是灵兽之森唯一的钥匙。这说明,只有咱们天剑门内外门的人才可以进入灵兽之森。如果这是陷阱,那么外门大比,那些天剑门的前辈们有必要设陷阱对付自己人么?”

“三、虚灵堂主明确说了,唯一的规则就是不能互相抢夺妖丹。即便是设置陷阱考验我等的贪欲,那么这也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

“四、你仔细看下这神龛里的神,是你我认知内的神明么?兽形妖态,极有可能是妖族的神。那么神龛前供奉着一颗聚灵期的妖丹有什么奇怪。”

鲁毅说的头头是道,王路也觉很有道理,无从辩驳,但他总感觉有些蹊跷。

“要不要我再给你说第五点?设置这么幼稚的陷阱骗人,你觉得是那些天剑门的前辈傻还是你自己傻?不要以为能背几句书就是聪明。”鲁毅看着王路不发一言,得意洋洋,伸出手拿起了妖丹。

突然地动山摇,神龛前大地裂陷,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鲁毅直挺挺的掉了下去。

王路和夜雪因为距离神龛还有几步距离,运转身法迅速后撤,逃过一劫。

刘掌门站在校武场上和几个师兄弟心不在焉的闲聊,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不知道王路他们在灵兽之森是否顺利。这第三场大比只要能保住前五,就能进入三甲。

事关临剑门以后的发展和自己的前途,刘掌门心焦如焚。

已至正午,阳光和煦。

一朵赤云幻化成红莲从东天而来,缓缓落下。

校武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朵红莲上。

这不是右老明魇的业火红莲吗?

刘掌门心头一惊。

自己虽然在天剑门修行过十数年,但这位天殿右老明魇,却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业火红莲是右老明魇的独门功法,不过这也只是听说而已。

难道传说百年未现身的右老今天要出现?

红莲越落越小,最后只有掌心般大小,落入阴阳虚实镜内。黑色的镜面突然融化,一道道白色的印记出现。

黑白两色交融在一起凝固,镜面出现了八卦的图案。

校武场内目瞪口呆,雅雀无声。

刘掌门眉头紧皱,阴阳虚实镜从来都只有黑面和白面,怎么今天突然出现了这种奇怪的八卦图。

“各位勿忧,明魇右老前段时间已经将阴阳虚实镜彻底炼化。这八卦镜面便是阴阳虚实镜的第三空间,虚实合一领域。”虚灵微笑着解释道。

“这次外门大比诸位长老都很重视,明魇右老觉得灵兽之森外林狩猎太过简单,所以为这第三场大比加了些难度。”

加了难度?虚灵的解释到此为止。

刘掌门一头雾水,也不敢多嘴一问。

但愿王路他们几个不要出事才好。

鲁毅在巨坑内不断的咆哮着:“瘸子,你个王八蛋快来救老子!”

这巨坑内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鲁毅尝试着用轻功爬上来,折腾了十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自己平时对王路态度蛮横,而且欺负了他很多年,王路会不会就这样丢下自己不管?

夜雪那臭丫头就是个冷血怪物,自己就算死在坑里,估计她心里都不会有一丝波澜。

情急之下,鲁毅破口大骂,希望王路和夜雪能救他上去。

王路焦急的趴在深坑旁想着营救鲁毅的方法。

“师姐,这坑深不见底,鲁师兄几番用轻功都没能爬上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不管。”夜雪平淡的说道。

“我能想到的办法要么就是编个藤绳,拉鲁毅师兄上来,可是这坑到底得编多长的藤绳才能到坑底;要么就是在这里等着,还有一个多时辰大比就结束了,到时候让一些前辈来救鲁师兄。”鲁毅的咒骂让王路心烦意乱。

“去捕猎。”夜雪说完,转身离开深坑边。

“王路,夜雪你们两个兔崽子,等老子上去一定要去掌门那里告你们残害同门。”

看着夜雪离开,王路在想是不是应该跟着夜雪去捕猎。毕竟在深坑旁继续纠结,自己也没有能力把鲁毅救上来。

正在王路进退两难之时,深坑里出现了亮光。

亮光来自一头白色的妖兽。

白色的毛发散发着夺目的光,整个深坑被照亮。

此刻它正摇头摆尾的盯着鲁毅看,身形大概是鲁毅的数倍。

鲁毅吓得瘫倒在地,再不敢出声。

这坑约有数百丈深,坑底约三十丈见方,坑壁全是光滑的岩石。

王路仔细看着这头发光的妖兽,因为太远有些模糊。

用重瞳。

情急之下怎么把重瞳给忘了。

王路四瞳齐开,妖兽如在眼前。

这是一头约有两丈多高的白色剑齿虎,血口獠牙,流着口水。

王路看到剑齿虎体内真炁的运转,五种光彩的炁海强大而又蓬勃。这居然是一只聚灵中阶的妖兽。

白色的剑齿虎缓缓的向鲁毅挪动,长长的舌头带着粘稠的口水不断的舔着两只暴出的獠牙。

“王路,王路,爹,爷爷,王路爷爷快救我。”鲁毅已经吓破了胆,情急不择言,哭嚎着向王路求救。

此时此刻。

鲁毅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曾经欺负过王路。

王路和夜雪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师姐,聚灵中期的妖兽。鲁师兄有危险。”王路把拐杖丢到一边,着急的向夜雪喊道。

“不管。”夜雪并没有回头,冷冷的说道。

王路擦了擦头上的汗,运转轻功,纵身一跃跳进了深坑。

夜雪站了片刻,心里很是奇怪,怎么王路没有声音了?

回头一看,深坑旁空无一人,只有王路的拐杖。

夜雪毫不犹豫,跑到深坑边,纵身跳下。

第五十六章 少年行

借着坑壁岩石的缓冲,王路和夜雪施展轻功,一前一后落到坑底。

此刻剑齿虎据鲁毅仅三步。

看到又有两人跳下来,剑齿虎兴奋异常。

口水一大块一大块的掉在地上。

王路从地上扶起鲁毅,三人持剑与剑齿虎对峙。

“鲁师兄,这妖兽是聚灵中阶修为。”王路紧盯着剑齿虎的一举一动,跟鲁毅说道。

“不是说外林最高只有练炁巅峰期的的妖兽么?”鲁毅擦了擦脸上的泪迹,警惕的向后退。

“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我们三个需要商量一个对策。”王路脑海中迅速的策划着接下来的战术。

夜雪持剑站在最前面,也不多废话,一个箭步向前,飞剑直刺剑齿虎的要害。

剑齿虎挥舞起右爪,迎着夜雪的身形拍了过去。

剑与爪相撞的瞬间,夜雪和剑一起被拍飞。

剑齿虎转过身,朝着夜雪倒地的方向缓缓的爬了过去。

刚才的一击之下,夜雪受了轻伤。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重新摆好剑势。

看到这种情形,王路也顾不上多想,拖着废腿,大步流星冲到夜雪身旁。

两人并肩作战。

在此生死攸关之时,王路心中居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激动。

四年了!第一次能和夜雪并肩而战。

终于不再被保护。

剑齿虎双目如同明灯,左看看夜雪,右看看王路。

突然它身上的毛根根竖起,毛尖的光芒瞬间将两人吞没。

夜雪感到眼前一束刺眼的光芒迸射,接着一片漆黑,眼睛被强光刺的睁不开眼。

强光中,王路施展重瞳定睛一看,耀眼的光辉中剑齿虎正向两人冲来。

白驹过隙的刹那,王路推开夜雪,右手按在剑柄上。

第一式,藏拙。

拔剑的威势挡住了在强光的障眼下向二人攻击的剑齿虎。

过了片刻,夜雪揉了揉眼,眼前的景象让她惊讶万分。

王路的剑与剑齿虎的獠牙正拼在一起。

王路后撤一步,脚深深的踩进坑底的土内,单薄的身体因持续的发力而颤抖。

眼看王路要坚持不下去,夜雪急忙使出快剑十八式。

剑如飞星,银芒四射,经过几年的修行如今夜雪的快剑十八式兼具速度和威力,剑剑刺入剑齿虎的腿部。

剑齿虎感觉到一阵阵的疼痛,仰天嘶吼了一声,猛然间用力,将王路甩飞。

巨大的力,震落碎石。

剑齿虎回头,高高的举起左爪。爪尖锋利如刀,迎着夜雪的剑势挥舞过去,眼看夜雪要被兽爪刺穿,王路来不及施救。

又是一声痛苦的嘶吼,震耳欲聋。

剑齿虎收回挥出的左爪。

敏捷的在原地调转身形,只见它的尾部插着一把剑。

鲁毅双手空空,战战兢兢的面对着发怒的剑齿虎。

“夜雪师姐,你快去帮鲁师兄,你们在前面吸引住剑齿虎的注意力。”王路大声喊道。

夜雪闻言拔地而起,轻盈的绕开剑齿虎,持剑站在了鲁毅身前。

王路见状,收剑回鞘,运转功法,炁海倒流。

丹田内的真炁一瞬间释放,澎湃的炁充满王路每一个经脉。

真炁强大的热力,烧红了王路的脸,一股热风围绕着王路旋转。

王路紧紧的按住剑柄,真炁源源不断的流向他按住剑的手。

祖剑第一式,藏锋。

拔剑。

这一剑带着万钧之力劈向剑齿虎。

剑齿虎两条粗壮的腿在王路用尽全身炁劲挥出的藏锋面前薄脆如纸。腿被劈成两段,剑齿虎哀嚎一声,庞大的身躯倒地,血涌如柱。

剑招虽尽,炁劲仍足。

王路借势再出祖剑第二式,淬锋。

剑割裂空气,对着剑齿虎倒地的身躯直斩而下。

一剑两段,剑没入剑齿虎体内,肥腻的肉中渗出鲜血,如泉喷涌。

剑齿虎再次嘶吼,气势明显弱了许多。

王路想要拔出剑,却发现剑卡在了剑齿虎的碎骨中。

于是趁着炁劲未散,再出一剑。

祖剑第三式,皆斩。

剑锋横向斩断剑齿虎的骨骼,从妖兽体内冲出。

血流满地。

剑齿虎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

此刻王路炁海空虚,只感觉浑身乏力,手中剑滑落,倒在地上。

夜雪赶紧上前扶住王路。

鲁毅呆呆的站了一会,好似想起什么,拿起剑准备划开剑齿虎的头颅取出妖丹。

可那剑齿虎的尸体突然白光四起,消失在原地。

这时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夜雪、王路、鲁毅三人被卷入了虚空。

三个时辰到,灵兽之森大比结束。

狼狈不堪的各外门弟子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从阴阳虚实镜中走出,显然在刚刚的大比中吃了不少苦头。

王路、夜雪、鲁毅三人最后走出。

夜雪扶着王路,鲁毅跟在身后。

红莲从阴阳虚实镜中飞出,镜面又变成了黑色。

虚灵笑了笑:“第三场灵兽之森功法大比,按照明魇右老的指示临时改了规则。”

听到这里场内一片哗然。

“肃静!明魇右老在灵兽之森叠加了幻境,而启动幻境的钥匙便是一枚聚灵期的妖丹。只有三个外门的弟子成功拿到了这枚决定胜负的聚灵期妖丹。这三个外门分别是:牧虎堂、舟言会和临剑门。”

牧虎堂和舟言会的弟子从怀里拿出了那枚鸡蛋大小泛着金光的红色妖丹。

鲁毅见状也将自己的那枚拿了出来。

虚灵继续说到:“综合三场大比的成绩,这次外门大比前三甲依次为:牧虎堂、舟言会、临剑门。等下请这三门的掌门去通天阁领取大比奖励,另外上报三门推荐入内门弟子的人选。”

虚灵说完,刘掌门欢喜雀跃,拍着手连说了三个好。

王岚、明玉和赤豹堂张堂主也各自搀扶着自己的弟子,眉眼间全是欣喜。

临剑门这次真是扬眉吐气。

刘掌门夸赞了三人许久,提出这次大比的奖励归三人所有。

王路摸着头笑着,其实在他心里大比胜利的快乐远远比不上与夜雪并肩作战的喜悦。

夜雪依然面无表情,木然的站着。

而鲁毅,经历这次大比,对王路有了不少好感。尤其看到王路最后所爆发出来的实力,更是让他打心底里敬服。

问题来了,马上就要上报去天剑门内门修行的人选。

王路、夜雪、鲁毅应该选谁呢?

从刘掌门个人的角度来说,他更倾向于选王路,可是这次大比三人都有出力。

入天剑门内门修行对于这些出身寒微的孩子来说,是天大的机缘。

踟蹰之下,刘掌门准备先征求一下王岚三人的意见。

“等下就要上报去天剑门内门修行的弟子人选,这三名弟子是你们三人教出来的,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王岚、明玉、赤豹堂张堂主沉默了半晌。

王岚第一个打破沉寂:“我选夜雪。”

明月吃惊的看了王岚一眼:“我也选夜雪。”

赤豹堂张堂主有些失落:“我选鲁毅。”

三人意见并不统一,刘掌门转身向王路和鲁毅问道:“王路、鲁毅如果选夜雪你二人可有异议?”

夜雪争强好胜,又有一颗执着的修道之心。

想到这里王路坚定的说道:“我没有异议。”

鲁毅看了自己师父张堂主一眼,有些胆怯的低下了头:“王路和夜雪救了我,他们两个选谁我都没有意见。”

刘掌门叹了口气:“那就决定了,夜雪为我临剑门入天剑门内门修行的弟子人选。”

夜雪双目空洞的看着远方,不发一言……

第五十七章 十二老会谈

冷风的夜。

清风微微吹动窗,轻轻的翻动着桌子上泛黄的手记。

夜雪。

夜寒有雪。

紫晴反复的念叨着。

她想起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

素然无华的白衣,如春般温暖的笑容。

伸过来的大手,带着融化冷心的体温。

反复翻了手记十几次。可惜,手记的后半部已经被烧毁。

一片青叶轻飘飘的飞进客栈,

紫晴伸出双手捧住。

光滑的叶,深青如墨。

读完这半本手记,紫晴萌生了太多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无数的疑问困扰着她。

王路和夜雪后来怎么样了?

王路还活着吗?

这本手记很奇怪,记录了太多关于王路私密的事。

王路为什么要写这么一本手记?

而这样私密的一本手记为什么会在自己手里?

会不会在临剑门遇到的那个叫贺瑄的老爷爷就是王路。

太多的感慨,太多的未知。

无眠的夜。

京西破庙。

最近有很多乞丐攒聚在这个荒废已久的破庙周围。

庙里供奉着海神。

早些年,附近的村民迁到京都城里定居,这里的香火便渐渐冷了下来。

枯树、黄沙、野鸦,落寞的海神像。

乞丐们日夜高歌,纵情欢舞。

“根葬黑土雨复生,叶蔓白云天有藤。”

如果你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士,你可以打骂这些乞丐,他们会笑着自嘲两句离开。

如果你是一位得道的修仙境高手,你敢用手指指着这些乞丐的头,他们就会要了你的头。

他们籍籍无名,却有一个响彻天地的共同名字:飘叶。

“项佐大哥,安排的怎么样了?”

年迈的老头走进乞丐群里,对着乞丐中为首的一人问道。

如果飘叶无根随风行,那么这老头就是一片无根的叶。

临剑门里慈眉善目的他,

丞相府里威严深沉的他,

京郊深不可测的他。

他就是贺瑄。

“少主放心,方圆百里处处有叶。”为首的乞丐拱手答道。

“辛苦项佐大哥。这里交给我吧。那件事就劳烦你了。”贺瑄背着手,腰背突然挺直,再不见那弯腰拱背的老迈。

“我已经让何之秋几个先行赶往中沐关。我这就去平安邑。”项佐说着向贺瑄低头告别。

“嗯。”贺瑄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大步走到海神庙大殿门前。

门口横躺竖卧的几名乞丐在项佐消失之后,瞬间不见。

“贺瑄,我兄弟呢?”

牧人归跳下青牛,着急的跑进海神庙的院子里大声的嚷嚷着。

“牧老,师父有事这次应该不能来了。”贺瑄恭敬的向牧人归作揖。

“又错过了,我兄弟今年有些反常。”牧人归有些懊恼的坐到海神庙门口。

孩童身形的他,表现却异常老成,十分讨喜。

“牧老,以后无忧谷有什么事可不要再让我跑腿了。”贺瑄笑着坐到牧人归旁边。

“森有万林,林有万木,木有千叶。谁叫你飘叶人多呢?我无忧谷才几个人。找我兄弟又找不到,不找你找谁?”牧人归瞪了贺瑄一眼。

“谷主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贺瑄问道。

“酸秀才、屠夫,还有沈傲陪着谷主在后面。我想着早点来能见我兄弟一面,谁知道他又不来。”牧人归鼓着脸长长的吹出一口气。

“老妖怪谁在你后面?”海神庙大殿旁的枯树上突然多了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

他躺在枯树的枝丫上,枝丫不堪重负险些被压断。

这人便是万人屠离忧,霸刀门的开山祖师。

“屠夫,你怎么跟鬼一样?吓老子一跳。谷主呢?”牧人归从地上跳起指着枯树说道。

“谷主在后面。你兄弟不是我兄弟啊?我也想早点来,找他打一架。”离忧说话间,枯树的枝丫被压断,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尘土飞扬。

离忧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土。

贺瑄恭敬的作揖:“离忧前辈。”

离忧摆了摆手,盯着贺瑄的手看。

只见贺瑄右手的拇指上带着一枚青玉扳指,扳指上缀着一块白玉,上面刻着一个黑色的“午”字。

“扳指给了你,看样子那家伙又不来了。没意思。”离忧纵身一跃跳到了海神庙大殿的屋顶上,倒头便睡。

“屠夫,你睡在海神的头上,不怕谷主发飙吗?”牧人归仰头看着在大殿顶上躺着的离忧。

“怕!不过睡着了就不怕。”离忧说着翻过身去。

贺瑄看着离忧的样子不觉笑了起来。

“有人来了!不,不是人。”牧人归侧着头说道。

果然院子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袍,连着头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高大男子。

男子看了一眼在海神大殿门口站着的牧人归和贺瑄,伸出了右手的大拇指,他也戴着一枚和贺瑄一模一样的扳指,只是上面刻的字是:“寅”。

“月虎妖皇。你怎么来这么早?”牧人归向男子跑了过去。

贺瑄还是恭敬的欠身作揖。

“小童子,你们无忧谷四圣不是来的更早?水谷主也到了?”高大的男子朝着贺瑄点点头,笑着对牧人归说道。

“谷主还没到,就我和屠夫两个人。”

“水谷主这次匆忙召集我们不知所为何事?”

“别装,所为何事你还不是心知肚明?”

月虎妖皇笑着点点头。

“老虎,打一架!”躺在海神大殿屋顶上的离忧突然转过身冲着月虎妖皇喊道。

“我不跟没刀的屠夫打架。”月虎妖皇一本正经的调侃道。

“没意思。”离忧说着转过身去。

“贺瑄,快来。这回来了三个老家伙。”牧人归走到院门外,侧着耳朵对贺瑄喊道。

“牧老,你才是东道主。我答应替你安排地方,可没答应你做迎宾。再说了又不是每个来的家伙我看着都顺眼。”贺瑄说着走进海神庙大殿内。

“这三个你绝对看的顺眼!”牧人归朝着大殿喊道。

可是贺瑄不再回应。

“牧老头,好久不见!晚上睡觉还尿裤子吗?”

海神庙院门前的空地上多了三个穿着黑袍的人,两个身形高大,一个矮小如童子。

那矮小的人看见牧人归,掀去了头上的黑帽,脱下黑袍。

居然是一个长须及地的侏儒。

“公输烬,你爷爷的!老子尿你一头!”牧人归生气间和公输烬扭打在一起。

两人一般高,看着十分滑稽。

牧人归揪着公输烬的长须,公输烬一个劲喊疼。

“牧老头,你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把你的鸟借我玩两天。”

“鸟是随便乱借的吗?”公输烬踮着脚歪着头生怕胡须被揪断。

“老不正经!老子说的是你的木鸟!”

公输烬旁边两个身穿黑袍的人听着这话笑出了声,掀开头上的黑帽,伸出拇指。

牧人归见状放开了公输烬,公输烬也伸出了拇指。

三枚青玉扳指。

公输烬的扳指上刻着“子”字。

白面黑须,英气逼人的老者手上的扳指刻着:“未”。

慈眉善目,秃头的老者手上的扳指刻着:“亥”。

“司马老儿、悲罗汉,你们两个老家伙居然亲自来了。”

“慕容皇帝家四个儿子夺位,居然搞出这么大动静能不来吗?”白面黑须的老者笑着对牧人归说道。

“司马老儿,你儿子司马华淼在京都,天天待在玲珑姬的百花阁里好是潇洒啊。”牧人归一脸的坏笑。

“年轻人嘛,潇洒理所应当。”叫悲罗汉的秃头老者,双手合十,整个脸笑成一团。

“悲罗汉你果然是和尚老大,有见识。不像我谷中的觉明小和尚,小小年纪迂腐的要死!”牧人归点头称赞着悲罗汉。

“午、寅、子、未、亥,加上谷主的辰,来了六个。剩下的六个老家伙不知道能来几个。”牧人归掐着手指算到。

“剩下的六个可都不是什么好鸟。”公输烬侧头靠着牧人归,捋着胡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第五十八章 协议作废!叶漫长空

一张狭长的木桌,两支昏暗的烛台。

黑暗吞噬了海神的巨像,微弱的光映出棱角分明的狰狞。

十位身着连帽黑袍的人在木桌两侧依次落座。

黑夜中的黑袍,暗淡的光只能勾勒出每个人的轮廓。

所有人都只是虚影。

椅子从里向外排,右二和右五的位置空了下来。

左三的位置坐着一位女子,身后立着三道黑影。

女子轻轻的将手放在桌面上。

修长的手指,鲜红的指甲,

拇指带着的青玉扳指上面写着:“辰”字。

这位便是无忧谷的谷主水霓裳。

她身后站着的三道黑影便是无忧谷四圣中的三人:返春不老童牧人归,天刀万人屠离忧,亡国天子酸秀才林海成。

这个阴暗的破庙聚集着整个圣律大陆修真界最有权势的十人。

一旦修行到达修仙境界,便不再是凡人。

仙人的长生不死,功法的巨大威力都严重的破坏着整个凡俗的伦理和秩序。

本来到了修仙境界的仙人,应该是闲云野鹤,淡泊名利的。

可伦理人情主宰的凡间,又有谁能真正的放下功名利禄?

突破窥神巅峰期后,仙人便可原地飞升,进入那苍穹之上的天界。

但在此之前,修仙境界和窥神境界的仙人们将会无限期的滞留在凡间界,等待九龙雷劫的洗礼。

这些人便是所谓的地仙。

自天剑祖师和太乙金仙开辟圣律大陆凡人修真时代后,所有的地仙都在寻找着如何与凡间界融洽共存的状态。

隐居,是最常见的方式。

可地仙中总有心结未了,放不下前尘之人,难免会介入一些江湖恩怨。

这种仙人级别的战斗带给凡间界的破坏是毁灭性的。

轻则生灵涂炭,浮殍千里。

重则毁坏山川,改变地表。

那些所谓的大陆绝境便是曾经的诛仙之地。

一百年前,一位窥神期的地仙为了一己私欲,人为制造了九龙雷劫,划开了人界和魔界的杀戮之门。

为了保住大陆的凡间界,仙人纷纷陨落。

仙魔战争的消息虽然被封锁、加工、美化。

比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一场无可避免的洪灾。

但惨痛的代价却让人心有余悸。

仙魔战争后,无忧谷主水霓裳为了彻底根除地仙对凡间界的恶劣影响,避免惨剧再次发生,召集了整个圣律大陆最有权势的十二位窥神境高手,成立了地仙十二老,签订了地仙之约。

这十二位地仙分别以十二地支为代号,每二十年会面一次。

这一次海神庙会面属于水霓裳临时召集,有两位十二老成员未能赶来,四位成员找了代理人参加。

海神像下,位置从左至右分别为:

子:公输烬,木华藏兵谷谷主。

丑:悼行,法宗宗皇指派代理人,法宗圣门长老。

寅:月虎,妖族三大妖皇之一

卯:空缺

辰:水霓裳,无忧谷谷主

巳:百里乾坤,前天剑门无上殿长老。

午:贺瑄,飘叶之根指派代理人,飘叶少主。

未:司马惠,木华司马山庄庄主。

申:贺兰威,云海拜日教教主指派代理人,拜日教先贤堂使者。

酉:空缺。

戌:樱念白,天地宗宗主指派代理人,天地宗少宗主。

亥:悲罗汉,木华佛国掌教。

地仙之约是以保护凡间界安定为前提,根除地仙对凡间界的干涉为目的,保障地仙与凡间界融洽互存为原则所立,约定如下:

我等立约。

凡修仙境、窥神境,羽化飞升之前,

绝不参与任何凡间界江湖争斗;

绝不染指干预人间界各国皇位;

绝不对修仙境界以下的江湖人士出手;

绝不以任何有人烟的地方作为战场;

如有违约之人,其余地仙当群起而惩戒。

这份誓言换回了圣律大陆百年的太平。

今夜一切或将改变。

“这次临时召集诸位的原因,大家应该都很清楚。牧人归传沈傲。”作为召集人,水霓裳首先发话。

牧人归点点头,走出海神庙大殿。

不一会,一个瘦高的身影,背着月光,站在了海神大殿门口。

牧人归走进大殿,重新站在水霓裳身后。

“沈傲,你说一下具体的情况。”水霓裳朝着门外说道。

“是,谷主。上月十五,兴龙帝国慕容皇室爆发四王夺位战争。十九日,我外甥慕容一辉率军攻打兴龙帝国荣耀城,一不明身份男子解封了恶兽穷奇,我外甥死于乱军,三十万大军伤亡大半。”声音从那道瘦高的身影发出。

“司马庄主,穷奇是什么来历?”水霓裳转过头向司马惠问道。

“穷奇是远古四大恶兽之一。五千年前被天剑祖师封印于天剑峰。天剑门被兴龙帝国太宗皇帝庇护后,穷奇被秘密迁往京都荣耀城饲养。”司马惠语气平和的回答着水霓裳。

“何人能解封?”水霓裳继续问道。

“天剑祖师的封印除非是窥神期以上的高手持天剑门解封之匙,否则不可能解封。”司马惠确定的答道。

“百里乾坤长老,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水霓裳用质问的语调向百里乾坤问道。

“穷奇确实是我解封的,我没有出手,也没有干预夺位战争。只不过我解封的地方选错了而已。”百里乾坤双手摊开放在在桌子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百里乾坤!我外甥和天南海亲卫全都死在穷奇的屠戮下!你还敢说没有干预夺位战争吗?”门外站着的沈傲愤怒的喊道。

“你又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百里乾坤原本慵懒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至极。

他双手互相揉搓着,枯枝一般的手指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细长。

“请各位前辈依据地仙之约为我沈傲做主,为那死去的十几万将士讨回公道。”沈傲说着低下了头。

月光直射进海神庙大殿。

风吹着烛台,烛光摇曳,将熄未熄。

“沈傲,你先不要说话。是非自有公论,你确实没有在这里说话的权力。”水霓裳缓缓的说道。

“穷奇是法则之初便诞生在圣律大陆的四大原罪之凶兽。浑噩未开化,实力还在孔雀大明王和天火凤凰之上。可怕!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悲罗汉声音细腻,音调低缓,听着极为轻柔。

“给穷奇这么危险的恶兽解封,已经远远超出了皇家夺位战争的范畴。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整个圣律大陆都会有灭顶之灾。百里长老,你做的有些过了。”公输烬话虽说的不痛不痒,但是字字清晰,严肃有力。

“穷奇本就是我天剑门私产,我要怎么处理跟其他人没关系!再说了穷奇只是部分苏醒,并未完全解封。”百里乾坤不屑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地仙之约已经被违背,我想知道百里长老到底是什么意思?”水霓裳加重了语气。

“违背地仙之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各位真要把这份罪名强加给我,那么就按照违背约定来处理我吧。我天剑门已经被灭过一次门了。如今刚重建,我不介意各位再灭一次。鱼死网也会破。”百里乾坤极为轻描淡写的说道。

气氛有些僵冷,会谈陷入死局。

水霓裳沉默了半晌:“各位都表个态吧。”

“晚辈受法宗宗皇委托,参加兴龙帝国慕容一心皇帝加冕仪式,临时接到宗皇的教令来拜会各位前辈,晚辈没有表态的资格。但这次临行前宗皇再三叮嘱,我法宗不希望看到天剑门灭门的惨剧再次发生。”法宗圣门长老悼行谦逊的表明了法宗的态度。

“晚辈受我教教主委托参加这次十二老会谈和慕容一心皇帝的加冕仪式。虽然我拜日教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拜日教相信百里乾坤长老的为人和天剑门五千年的声誉。”拜日教先贤堂使者贺兰威恭敬的说道。

“晚辈受天地宗宗主委托,我天地宗会支持天剑门重建。”天地宗少宗主樱念白简单的说道,表明了支持天剑门百里乾坤的态度。

“月虎妖皇你的意见呢?”水霓裳语气有些沉重。

“我认为百里长老确实已经破坏了地仙之约,但既然已成事实,我也不想形势继续恶化。所以只要百里长老不彻底将穷奇解封,我妖族不会干预人族的事。”

“司马庄主?”水霓裳依次问道。

“我司马山庄只负责客观历史的传承,向来不参与任何斗争。”

“公输谷主?”水霓裳叹了口气,向公输烬问道。

“我没什么好说的!不想说。”公输烬有些气恼的说道。

“我等忠诚信守的地仙之约原来只是个笑话!各位的老谋深算,明哲保身,沈傲领教了。”沈傲突然笑起来。

“沈傲!胆敢无理!”百里乾坤拍案而起。

“地仙之约本来就是为了约束我等。如今百里乾坤长老破坏约定已成事实,各位居然都不愿意去按照约定去施以惩戒,那么这个地仙之约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我飘叶决定退出地仙誓约。”贺瑄说着也站了起来。

“贺瑄!你能代表飘叶?”百里乾坤双手按在桌子上,将头伸向对面的贺瑄,烛光中一双霸气的鹰眼紧盯着贺瑄,流出无尽的杀气。

“贺瑄,不要冲动。”水霓裳说着也拍案而起,话是对贺瑄说的,但是双目却死死的看着百里乾坤。

“百年的地仙之约毁于一旦,其中的猫腻想必各位比我贺瑄了解的更透彻。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能毁约,我又如何不能退约?”贺瑄双手也按在了桌子上,眼中的威势迎着百里乾坤的杀气,极具挑衅意味。

“贺瑄,莫要激动。你我都是晚辈,你怎么能这样跟百里长老说话?”天地宗的少宗主樱念白语气平缓的打着圆场。

“你闭嘴!我师父要我带句话给你家万鬼!七月初七,我师父会亲上明光圣池归剑还书,顺便讨债!”贺瑄突然伸出右手,指着樱念白狠狠的说道。

那双眼却未离开百里乾坤的目光。

“贺瑄你飘叶退约在先,蛮横在后,就不怕与全天下为敌么?”百里乾坤嘴角露出一丝奸笑。

“怕?我飘叶何时怕过?百里乾坤,你龟缩这么多年,选择现在动手,是觊觎慕容家的四色法旗吧。”贺瑄也笑了起来,只是眼神依然犀利如刀。

“黄口小儿,含血喷人!贺瑄既然要退约,就说明飘叶以后是咱们的敌人!各位还不将贺瑄拿下?”百里乾坤说着浑身真炁燃烧,黑色的暗火覆盖了他的半边脸。

法宗悼行、拜日教贺兰威、天地宗樱念白听到百里乾坤的话,纷纷起身,将贺瑄围在中央。

“各位不要动怒。这地仙之约如果有一方退出,就再无效力。贺瑄你可是考虑清楚了?要不要问问你师父再做决定?”水霓裳说着站到了贺瑄的身旁。

贺瑄仰天大笑:“看来敢背约的不止百里老狐狸一个,几位是要对我动手吗?”

“贺瑄,我沈傲今天退出无忧谷,加入飘叶!今晚如有一战,我愿与你并肩,就算战死也好过与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同流合污。”门口站着的沈傲说着准备迈步进入大殿。

可是沈傲却发现自己抬不起脚来,有一只手按在了他肩膀上,一股极为强大而又温暖的真炁从这只手输入了他的身体。

沈傲回头一看。

月光皎洁,院白如覆雪。

一个身着白衣高大的男子站在他身后。

月光拉长他的身影,面部轮廓清晰可见。

这人右手拿着一具烛台,左手轻轻的拍着沈傲的肩膀。

“根葬黑土雨复生,叶蔓白云天有藤。”

男子口中念着诗句。

他的身后突然间出现了数十个拿着烛台的人,整个院子瞬间灯火通明。

接着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传来,海神庙院门外亮了起来。

远处的群山也亮了起来。

无数点亮光,盈盈闪动,如星。

无数盏烛光,汇聚一起,若日。

男子白衣无华,右眼下有一棱形疤痕,气质英武,不怒自威。

百里乾坤看清白衣男子之后,气势全无,缓缓的坐倒在椅子上。悼行三个低下了头,默默的退到了海神庙大殿的角落。

“各位,来迟了。盟约已毁,叶漫长空。贺瑄,走吧。”白衣男子说完缓缓转身,贺瑄走出大殿紧随其后。

“王路!等一等。”

编辑通知明天早上改签约状态。今晚不更。状态改了之后固定两更。

更新时间:早上九点晚上九点。

《紫云青峰录》编辑通知明天早上改签约状态。今晚不更。状态改了之后固定两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真的喜欢这本书的书迷请进来看一下

这本书签约难,改签约状态也难。

折腾了快两个月,一波三折。

明天终于要改签约状态了。

更改状态后,真喜欢这本书的书迷朋友们,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给我支持,一起努力让这本书有个不错的成绩。

1.签约后,就开启了打赏状态,打赏不只是白衣赚钱,也是人气的一种体现。考虑到有些朋友可能经济状况不允许,所以如果真的喜欢至少给白衣打赏一块钱。不喜欢,不想打赏的人可以无视。

2.签约之后,希望大家继续投推荐票,推荐票涉及到以后的推荐位。很重要。

3.另外签约之后会有个粉丝榜和粉丝战队。有心的朋友可以加入以下粉丝战队,签约更改之后最新的一章下面就有加入的方法。另外大家评论,投推荐票,签到,都会涨粉丝值。希望大家能够真心的帮我一把,成绩好,我写的也有信心,也会有动力。再次感谢。

4.签约后一天两更,早上八点,晚上九点。

5.看着别的作者都有打赏加更的,虽然我是新人,但是还是决定高逼格一点:盟主加更吧。

之所以盟主加更,不是白衣自高自大,而是:(1)不希望大家破费太多。用盟主的高门槛来避免大家因为想加更而破费。

(2)我写字越来越慢,基本上千字两小时,还得花半个小时的时间修改。签约之后日更两章,我基本上得七八个小时去写。

(3)之前底稿删了三四万字,已更的又经过修改删了快两万字。所以目前存稿基本告罄。

6.最近好多书太监了,真心烦躁。大家支持,状态就会更好。所以把你的推荐票给白衣吧,再次感谢。

7.一元打赏,评论区置顶感谢。万币打赏,章节作者说内感谢。盟主打赏,加更章节特别鸣谢。(估计也没有盟主,不算做白日梦,只是说一下情况哈)

第五十九章 暗夜再遇

紫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很多条线索,连接起来,却只能看到一片迷雾。

因为老头子是自己唯一亲人的缘故,所以自己才相信他说的每句话的吗?

老头子难道不是一个很神秘的人吗?

为什么在重栖山上,莫呼洛迦会注意到这枚玉佩,还有莫呼洛迦对自己的态度?

“我第一次去灵山的时候,谢老头还是个看门童子。”

如果老头子没有吹牛,那么按理说他应该和王路是同一时期的人,而且绝不是个普通人。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如果贺瑄就是王路,那么老头子说不定知道贺瑄在什么地方?

可是话又说回来,自己为什么会对王路这么感兴趣?

为什么那个冬天,当老头子伸出手的时候,自己心中没有一丝的害怕和生涩,有的仅仅是亲切和温暖?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被人收养的感激吗?

王路是谁?老头子又是谁?

想到这里,紫晴从床上爬起,走出客栈。

脚下的路。

去时叫离,来时叫归。

夜凉如水,如同墨汁倾泻而下的漆黑将整座城抹去。

紫晴裹紧了衣衫。

有月无光,街清巷冷,空城疲惫而压抑。

饱食而归的黑鸦。

一群群,站在夜色中小城的每一个屋顶。

深邃的乌眼对着月。

忽地一声鸣叫,干涩、发哑、沉闷。

飞上天空。

空荡荡的街,紫晴有些失魂落魄。

矮矮的城楼挂着弯弯的月牙,城楼下居然有一个人影。

紫晴愣在原地,心中十分害怕。

那道身影也发现了紫晴。

两个人一动不动,远远的互相看着。

“紫晴姑娘?”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没胳膊的大叔?”紫晴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嗯!”那道身影向紫晴走来。

紫晴长出了一口气。借着月光,她仔细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身影,两只袖子居然全是空的。

“大叔,你的胳膊!”紫晴有些震惊,惋惜的情绪瞬间取代了因为手记所带来的困惑和莫名的失落。

“嗯,两只都没了。”言秀缓缓的走到紫晴身旁。

“大叔,大半夜你去哪里?”紫晴看着言秀,头发凌乱,满脸胡茬,比在重栖山相见时沧桑了不少。

“有人要我在这里等紫晴姑娘。”风吹起言秀空空的袖管。

“谁?”紫晴一惊。

“一片叫做贺瑄的叶。”言秀平淡的说道。

“叶?贺瑄老爷爷?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叫你等我做什么?”紫晴更加吃惊。

“贺瑄前辈叫我在这里等你,跟你一起去青叶草庐找老头子前辈。”言秀怅然的顿了顿,接着说道:

“他说,老头子前辈能够治好我的胳膊。”言秀苦笑着。

京都南门,言秀带着慕容一辉的遗孤慕容宇突围后不久,便被希远的大队人马包围。

言秀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带着慕容宇奋力拼杀,准备和希远同归于尽。

大丈夫死不足惜,只是有负慕容一辉和韩慧王妃的托付,让言秀心有不甘。

希远的刀落下的一刻,言秀闭上了眼睛。

为武而痴,为义而战,为友而死,也不枉此生。

但希远的刀没能落下来,一片叶挡在了刀前。

很快希远的大部队从言秀身旁撤退,就像从未看见过言秀和慕容宇一样。

救他的老者微微一笑:“飘叶贺瑄。”

飘叶不是一个流浪文人组织吗?

接下来的路异乎寻常的顺利,贺瑄带着他和慕容宇一路向南,跨过天南海峡到达星落群岛的无忧谷。

贺瑄告诉他,无忧谷有禁令,除谷中人至亲外,修仙境以下的人不得入谷。

在谷外,言秀见到了武林神话沈傲,亲手将慕容宇交给了他。

沈傲牵着慕容宇走回谷中。

慕容宇满是泪痕,不住的回头看着言秀。

终于完成了挚友的托付,言秀感到心安。

有了沈傲的保护,慕容宇以后应该不会有事。

欣慰之余,言秀心空神空,一阵软弱无力。

一种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人身心枯竭。

废物一个的自己,从此何去何从?

杀回京都!杀去紫禁城!杀上紫微殿!

即便是残废的自己不能为挚友兼徒弟的四海王报仇,也好过在这世间苟延残喘。

武道,曾是自己的全部。

双臂尽失,活着再无意义。

“你应该见过一位叫紫晴的姑娘。”贺瑄莫名其妙的说了句。

莫非仙人真的能洞悉世间一切事?

“京都去平安邑的路上有个叫武门镇的地方,去那里等紫晴。让她带你去落霞山青叶林草庐。她家老头子能治好你。现在你被兴龙通缉,霸刀门也将你逐出。断臂治好后,若无处可去,就来飘叶。”

贺瑄的话给言秀带来的除了震撼,还有无尽的希望。

阴暗的世界突然出现一缕曙光。

“言秀大叔,你莫要开玩笑!就算老头子医术高明,可你两条胳膊都没了,他怎么能医好你。”紫晴无法相信言秀说的话。

“如果换做以前我也不信,但是现在我信。因为我信飘叶。如果飘叶真的是王路建立的。”言秀目光坚毅的看着城上的弯月,黑云飘过,但月光依然皎洁。

“王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言秀大叔。”突然又听到这个名字,紫晴轻轻的问道。

“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虽然言秀对于王路的过去所知甚少,但是从以往前辈们的只言片语中,他还是能确定王路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大叔,我可以带你回草庐。至于是否能治好你的胳膊,我不敢保证。”紫晴叹了口气。

四王之战,言秀的勇敢和正义,让紫晴对言秀颇有好感。

“这个请紫晴姑娘放心。对于未来,我早有觉悟。”言秀目光真挚的看着紫晴。

“大叔,如果能治好断臂,我有个请求。”紫晴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

“我现在是废物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成紫晴姑娘所托。紫晴姑娘但讲无妨。”言秀神色有些落寞。

“如果能治好断臂,我想你带我去找贺瑄。”紫晴坚定的说道。

第六十章 无臂的刀和阴雨的晴

从武门镇到落霞山青叶林只半天的距离。

紫晴和言秀各有心事,所以走的很快。

天蒙蒙亮,远远的已经能够看见落霞山。

清晨的太阳,发涩的红,迎面走来了一队出殡的队伍。

黑棺白孝,哭天喊地。

棺前一位披麻戴孝的女子爬在泥土里,嘶哑的声音哭嚎着。

紫晴和言秀让到一边,目送着出殡的队伍。

生离死别时的压抑氛围,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

紫晴清了清嗓子,可还是觉得有些东西堵住了喉咙,憋得人喘不过气。

“女儿啊!”已经走远的送葬队伍中突然传出一阵撕裂般的哀嚎。送葬队伍停了下来。

紫晴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殉情了。”言秀说着叹了口气。

刚刚扶着棺,爬在泥土中痛哭的女子一头撞死在了棺木上。黑木赤血,就如同这天边的色彩。

“言秀大叔,你有爱人吗?”被震撼到的紫晴微微颤抖着向言秀问道。

“没有。”言秀面无表情回了一句转过身。

“走吧,紫晴姑娘。”

“言秀大叔,感情是什么?为什么会有殉情?”紫晴不舍的转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

“我不知道。但有曾经有个女子对我这么说,当你离开一个人,满脑子却都是他,闭上眼睛是他,睡觉也会梦到他。那么这个人就是你爱的人。”言秀迈开大步向前。

紫晴小跑着跟了上去。

离开他,满心却想着他,这样的人就是所爱的人吗?

太阳缓缓升起,天亮却很快又暗了下来。

微雨和着风,扯着长长的雨线,变成阴雨,进而瓢泼。

紫晴从腰袋中拿出了红色的油纸伞,上面有白色流云的图案,煞是好看。

这是老头子送给她的。

雨淋透了言秀,雨从他黝黑的皮肤坚实的肌肉缓缓滑落。

紫晴有些犹豫的递过伞,言秀摆了摆手,加快步伐走在了前面。

眼前雨雾蒙蒙,青色的竹叶,青色的草庐。

言秀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十年前我来过这里,但是没有看到有这样的草庐。”

“大叔,你搞错了。我都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紫晴笑着说完,突然愣住了。

是因为自己一直把老头子当做唯一的亲人,所以才相信他的每句话。

也许言秀才是对的,他来过这里,但是从来没有看见过草庐。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十多年从来没有人来过草庐的原因。

“紫晴姑娘劳烦你通报一下。”言秀站在草庐的篱笆外说道。

“雨这么大,快进来吧。言秀大叔。”紫晴收起伞,边说边往里跑,可是言秀一动不动。

“丫头你回来啦?京都好玩吗?”听见庐外有声音,老头子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站在院外淋在雨中的言秀。

“老头子。这个大叔……”紫晴跑到屋檐下正要跟老头子说明情况,可看到老头子一脸严肃的样子,不敢再出声。

老头子大步流星走到言秀身旁:“谁让你来的?”

“飘叶贺瑄。”言秀紧盯着老头子,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让他抬不起头。

除了强大的压迫外,只差半步到结丹的言秀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的惑力,这位老者用了易容法。

“贺瑄这小子尽给我找事。”老头子叹了口气,丛上到下打量着言秀:“刀呢?”

出乎意料的一问,言秀吃惊之下还是一五一十的答到:“刀,我托付给了沈傲前辈。”

老头子点点头:“这样也好。既然来了,就到庐内一坐吧。”

草庐内烧着炭火,紫晴找了件外衣给言秀披上。

老头子斟了一杯热茶递给言秀。

“要治断臂?”不等紫晴和言秀开口,老头子突然问道。

言秀端起茶未入口,又放下,使劲点点头。

“重栖山你断一臂,京都南门再断一臂。如此不惜身,又何必再医治?”老头子喝着茶缓缓的说道。

“老头子!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紫晴瞪大眼睛看着老头子。

言秀倒是没有再惊讶,老头子的身份他大概已经猜到。

“求前辈为我医治,我不能没有刀。”言秀说着倒头便拜。

好男儿拜天地,拜父母,不轻易低头。

但眼前人值得他一拜。

“你的断臂呢?”老头子轻轻一叹,扶起了言秀。

“腐了,埋在了土里。”言秀说完咬了咬牙。

“你的双臂我无法医治。你可以没有双臂,只要你有刀。”老头子微微一笑。

“前辈,此话怎讲?”言秀琢磨着老头子言外之意。

“此间至中沐关约五百里,过了关便是木华国镜内。你可知木华国有一藏兵谷?”老头子站起身走到屋檐下,看着连绵的雨问道。

“晚辈知道。”言秀点点头。

“藏兵谷老谷主公输烬是我老朋友,你可以去找他。”老头子背对着言秀说道。

“藏兵谷老谷主不是叫公输器么?”言秀疑惑的问道。

老头子并没有回答他。

过了半晌,言秀恍然大悟:“公输烬?神匠公输烬?百年前的藏兵谷老谷主!他还活着?”

不漏痕迹的惑力和不染一尘的白衣;深不可测的境界;超凡的医术造诣和阵法修为;能称呼仙人境界的贺瑄小子;能跟传说中性情古怪的神匠做朋友。

这样的人在言秀的认知范围只有一人。

“前辈您是?”确定了之前的猜想,言秀倒头再拜。

“我是山野村夫,你可以叫我老头子。”

“是。”言秀埋着头跪着。

“言秀大叔,你知道老头子是谁?”紫晴听着两人的对话,急忙向言秀问道。

“我不知。”言秀沉默片刻答道。

明知言秀在说谎,但只要他不肯说,继续问也没有什么结果。

紫晴眼明心慧,不再发问。

要想知道答案就需要自己寻找。

“紫晴你就陪这位断臂的年轻人一起去木华国一趟吧。年轻时候多走走,见见世面。”老头子说着走进了雨中。

“老头子!你是不是又要走?”紫晴含着泪冲了出来。

“青叶林草庐,我整整在此住了一百年。看来不想我在这里享清闲的人不止贺瑄一个。”

“老头子,你是不是要丢下晴儿?你是不是不回来了?”紫晴哭着,脚下一滑倒在泥中,直觉告诉她,老头子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我还没有把你嫁出去呢!怎么会丢下你?庐中百年尘未尽,大梦初醒世千年。我也该出去走走了。”老头子说着回头看了紫晴一眼,笑了笑。

“老头子,你不要走,晴儿不能没有你。”这句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的话,最终还是哽咽在了喉咙里。

雨线朦胧,泪水模糊,老头子消失在了阴雨中。

第六十一章 耻

慕容天川睁开眼,熟悉的房间,空无一人。

他努力的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

青玄师叔要他送一封信给京城的玲珑姬,然后在路上被黑衣人偷袭,自己昏死了过去。

大战结束了吗?

紫晴!紫晴姑娘怎么样了?

慕容天川冲了出去。

屋外阳光正好,灵山弟子在空地练剑。

“师兄。你醒过来了?”看到慕容天川从寝房跑出来,灵山弟子们放下剑跟他打招呼。

“我昏迷了多久?紫晴姑娘呢?青玄师叔呢?”慕容天川抓住一位师弟的肩膀,连着问道。

“你昏迷了快半个月了。紫晴姑娘是谁?你是和风鹤舞师姐一起被送回来的。青玄师叔在灵极殿。”面对着慕容天川一连串的发问,这名少年弟子有些应接不暇。

慕容天川听完,快步跑向灵极殿。

青玄正站在灵极殿前。

“师叔!师叔!紫晴姑娘怎么样了?”慕容天川从远处着急的喊道。

“大呼小叫,不像话!”青玄微有嗔怒。

听到青玄轻声的训斥,慕容天川低下了头。

“还好掌门不在,否则像什么样子。醒过来了?”青玄捏了捏慕容天川的肩膀,确认慕容天川已康复,转怒为喜。

“师叔,紫晴姑娘呢?”慕容天川小声的问道。

“你放心,紫晴没事,已经回家了。倒是鹤舞和你都受了重伤。你也不问问你这未婚妻。记得有空去看看她。”青玄虽然板着脸,但还是看得出来对这位亲侄子的关爱。

听到紫晴回家的消息,慕容天川长出了一口气。

“你过来!”青玄说着将手搭在了慕容天川的肩膀上,看了看四周,轻声在慕容天川耳边说道。

“最近门里有古怪,你要小心谨慎。”

看到青玄的反常,慕容天川转过头正要询问,青玄一把把他拉了回去。

“这次四王夺嫡掌门命我们偷袭了万寿王和雨宫。”

听到这里慕容天川惊讶万分。

“你别动。”青玄用手死死的扣住慕容天川。

“我们回来之后掌门不在,却多了两名三代弟子。据说是掌门亲自下山代收的。目前门里的事都由他们两个接管。”

青玄说着又看了看四周。

“这两名三代弟子年龄与你相仿,修为奇高。我带你去见他们。记得万事要忍。”

慕容天川点点头。

青玄说完走进灵极殿,慕容天川紧随。

大殿内太乙金仙法相下,原本应该是掌门的位置上并排坐着两位青年男子。

这两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

左边椅子上的,面黑呲牙,鼻孔外翻。

右边的,唇薄眼细,尖嘴猴腮。

原本清秀空灵的灵山弟子装穿在两人身上十分怪异,不伦不类。

“两位师侄!劳累辛苦了。”青玄满脸堆笑拱手向前。

“是青玄老师叔啊,你身后的小白脸是谁?”居左的男子高声大嗓的问道。

慕容天川忽地无名火起,想要上前理论,被青玄扣住手腕。青玄使了个眼色给他。

“这就是上山之后一直昏迷的慕容天川。”青玄笑着拉过慕容天川。

“天川,我给你引见一下二位师弟。”

青玄指着左边面黑的男子说到:“这位是你的师弟,名叫萧白。”

慕容天川迈过脸,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青玄又指着右边尖嘴猴腮的男子说到:“这位也是你师弟,名叫师俊。都是青年才俊,以后你们要团结相处。”

黑若猪起名为白,丑若猴起名为俊。

碧幽师祖是从哪里捡到的这两个宝?

慕容天川敷衍着打了个招呼,不愿再多待在灵极殿中,准备告辞。

“你就是俺们那个小白脸大师兄?听说你修为不错?但看样子你对我们两兄弟有些不友好。”师俊声尖音涩,轻蔑的说道。

“不友好,干一仗就完了!”萧白说着挥舞起拳头。

“既然两位师弟要切磋,那么天川自愿奉陪。”萧白和师俊的话正中慕容天川下怀。

这两人如此嚣张,正好给他们两人一些教训。

慕容天川是皇朝青云比武的第一,公认的天下第一才俊。论打架岂会怕了这两个丑八怪。

青玄欲阻拦,师俊已经拉响了灵极殿内的召集大钟。

半柱香内,灵山弟子就会在灵极殿前集合。

青玄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白脸,你放心,俺不打你的脸。长这么俊,应该去青楼给窑姐们卖!”萧白拳头捏的嘎吱响,一个箭步冲出殿外。

灵极殿大钟是灵山派最高的警戒等级。

灵极大钟响,天罡剑阵出。

只有面临危急存亡之时,大钟才会敲响。

不一会,灵极殿前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灵山弟子,大家一头雾水。

碧幽不在,作为灵山上辈分最高的长老,青玄站出来主持局面。

“萧白和师俊两位师侄要与慕容天川切磋,所以召集大家过来。”青玄说着有些尴尬,广场上一片哗然。

慕容天川背上神剑沧溟出鞘,摆出了灵极剑法起手式:“两位师弟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慕容天川刚说完,萧白突然闪到了他眼前,拳头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的击向他的腹部。

好快!慕容天川来不及躲闪,只有运炁硬吃这一拳。

可是这一拳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口水和鲜血一起喷了出来。

“小白脸跟老子装比!”萧白怒吼一声,朝着慕容天川腹部又飞起一脚。

慕容天川急忙后撤,但这一脚比他更快。

腹部一阵剧痛,慕容天川再吐一口血,栽倒在地。

萧白将慕容天川踩在脚下:“什么狗屁灵山大师兄?什么青云比武第一?小白脸,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么?”

看到慕容天川如此难看,青玄想要上前阻拦,师俊一闪身拦住了他,尖嘴猴腮的脸满是杀气,青玄在这股压迫之下居然不能动。

这萧白和师俊到底什么来头?

“师兄,别打小白脸的脸。”师俊笑着喊道。

“小白脸,是谁生出你这样目中无人的东西?”萧白向倒在地上的慕容天川再踢一脚。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慕容天川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接着萧白像提溜孩童一般抓着慕容天川的脖子将他举起:“草包,你就是个小丑,就是个男宠。哈哈。”

萧白抡圆左拳,真炁光辉四起,狠狠的捶入慕容天川的胸口。

慕容天川的脸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扭曲,目中神色涣散,鲜血沾满了整个衣衫。

三拳两脚之后,萧白将慕容天川扔到了地上,朝着慕容天川的脸淬了一口口水:“呸。辈辈养汉的肮脏东西。”

这一刻,从小未尝一败的慕容天川败了。

七千灵山弟子众目睽睽之下,

荣耀、尊严、脸面,荡然无存。

第六十二章 探师

慕容天川旧伤初愈,又着新伤。

青玄坐在床边,看着慕容天川不住的叹气。

还好伤的不是很重。

经过青玄的运功治疗,暂时没有什么大碍。

慕容天川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痴痴的看着屋顶,不发一言。

眼角的泪无声滑落。

从小到大,慕容天川都是备受瞩目的贵公子、天才少年,又何曾受过这般的屈辱。

比起拳打脚踢受的伤,萧白那些扎心的污言秽语才真正致命。

七千师兄弟面前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以后又有何脸面再面对他们。

也许是一直以来慕容天川太顺利了,无数人为他的未来保驾护航。

这些遮风挡雨的伞又像是华贵的遮羞布,维持着慕容天川光鲜亮丽形象的同时,也掩饰着他脆弱的内心。

这是慕容天川有生以来最耻辱的一件事,也是他迄今经历的最大坎坷。

正如萧白所说,草包。

那层锦缎包裹的外表一旦被撕破,一些弱点就会被暴露。

当你成长到以往任何的庇护都变得无力之时,你就得独立的面对挑战。

这时的抉择。

要么在艰难困苦中爬起来,顶天立地;

要么一辈子跪在地上,被残酷的现实压迫着抬不起头。

这是每个人成长道路上必须经历的。

其实,也是因为慕容天川的前半生过于顺利,才会无限的放大这次羞辱所带来的痛苦。

对于那些从小饱经风霜洗礼,被命运残酷折磨的人来说,这点事太微不足道。

青玄当然清楚这一切,他最怕的也在于此。

没有经历过挫折的慕容天川能挺过来吗?

灵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年少时,青苍、青玄、青茗三个师兄弟仗剑走江湖,快意恩仇,白日欢歌,夜来纵酒,潇洒豪迈。

自从谢真人归隐无灵塔,碧幽接替掌门之位后,一切都变了。

如今,青玄一心只想证道长生,变得世故圆滑,变得唯唯诺诺,变得瞻前顾后。

四王夺嫡战争,自己居然从背后偷袭盟友。

在青玄的内心深处,这是一份不可原谅的罪过,也是人生最大的道德污点。

二十年前,青苍师兄跟着师父碧幽下山对战千年蛇妖。归山后青苍师兄就寡言少语,再无少年意气。

是因为阅历催生出的成熟吗?

七年前,青苍师兄反对天川的婚事顶撞了碧幽掌门。之后便得了疯病被软禁在无灵塔中,与谢真人为伴。

那之后,这灵山一天比一天古怪。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压抑的氛围,但每个人都忍着装作不知道。

没有人愿意步青苍的后尘。

青苍曾是青玄最崇拜的人,天赋出众,敢作敢当。

少年时青玄曾立志要做一个像青苍那样,真正的人。

青苍师兄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看着慕容天川颓唐的样子,想起这几年自己的堕落,青玄做了一个决定,这也许是青玄这辈子最胆大妄为的决定。

能让天川重新振作的只有青苍师兄!

今夜,掌门卧室出奇的反常,门口没有弟子守卫。

灵极峰上的弟子都被慕白和师俊拉去喝酒了。

这两个家伙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不过这样倒也省事,青玄悄悄的溜进了碧幽的卧室。

碧幽下山未归,这是青玄唯一的机会。

青玄翻腾着碧幽的药架。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从重栖山带回来的两枚丹药。

一切都很顺利,青玄拿着两枚丹药跑出掌门卧室。

“天川!快起来!拿着这两枚药。”青玄将慕容天川一把从床上拉起。

“三叔有什么事吗?”慕容天川目光呆滞的问道。

“快拿着这两枚药去无灵塔!趁掌门还没有回来!”青玄将两个木盒塞到慕容天川的怀里。

“去无灵塔?见师傅吗?”慕容天川的眼中突然有了光彩。

“你师父没疯!只是被废功软禁了,你快点把药拿给他,说不定可以帮到他。”青玄着急的说道。

慕容天川匆忙穿好衣服,感激的向青玄笑了笑。

青苍师父如同慕容天川的父亲一般,如今他意志消沉,不知何去何从,也只有青苍可以帮他走出迷茫。

“去吧,一切罪责我一人承担。今晚无灵塔的守卫跟着萧白和师俊喝酒去了,这是最好的机会。”青玄朝着慕容天川笑着。

慕容天川点点头,跑出了寝房。

青苍被软禁的地方在无灵塔六层,以往警戒森严的无灵塔今天居然真的空无一人。

慕容天川没有多想施展轻功毫不费力的到了六层。

“师父?”

只见眼前有一座黑铁穷奇雕像,穷奇像前跪着一个白发苍苍,披头撒发的人。

四道铁链分别穿过了他的两侧琵琶骨和双手,他被紧紧的绑缚在穷奇像前。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疯了,我疯了。”白发男子低着头,口中癫狂的喊着。

慕容天川跑过去,跪在地上,轻轻的扶起男子的头。

憔悴苍老的面容,熟悉而又亲切。

慕容天川眼睛一酸,流下泪来。

“师父,我是川儿啊!师父你这是怎么了?”慕容天川紧紧的抱住青苍的头。

“川儿?”青苍呆呆的看着慕容天川,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反复打量着慕容天川,两道热泪纵横。

“川儿,你怎么来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师父,徒儿不孝,掌门说您疯了,探视会加重病情,所以七年都没有来看您,让您受苦了。”慕容天川摸着黑色的铁链,一阵阵钻心的疼。

“你快走!川儿!你不要来这里!永远都不要来!快走!”青苍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着急的喊着。

“师父,您放心,掌门今天不在,无灵塔外也没有守卫弟子。青玄师叔要我送药给您。您能告诉我您这是怎么了吗?”慕容天川泣不成声。

青苍仰天大笑:“二十年前,我跟着碧幽下山诛灭千年蛇妖。千不该万不该,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川儿,你知道言秀吗?言秀的师父是被碧幽杀的!碧幽他的真实身份是……”

“师徒重逢,好感人的画面。孽徒,你继续说,我是什么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塔的楼梯处出现了四道人影。

第六十三章 深渊

身着紫金八卦袍,中年道士模样的人便是灵山剑派掌门碧幽。

萧白和师俊笑着跟在他身后。

两人押着用绳索捆绑的青玄,青玄任督二脉被金针刺封,无法使用真炁。

“孽徒,怎么停了?为师也很想听你讲故事。”碧幽冷笑着走到慕容天川身旁。

青苍对着绝望的慕容天川摇摇头。

“你不讲?我来讲!我的好徒孙你听好了。”碧幽冲着慕容天川诡异的一笑。

“二十年前。千年蛇妖现世,我带着青苍这个孽徒下山除妖。同去的还有霸刀门掌门凌风、雨宫的宫主寒星、伽蓝寺的主持圆信和尚。”

“我等四人将蛇妖逼上山顶,其余弟子跟随在后。那蛇妖着实霸道。除我之外,三派掌门皆被重伤,蛇妖亦苟延残喘。战局焦灼之时,我悄悄走到三人背后,挨个给了他们一掌。”碧幽说着大笑起来。

“太痛快了!最惨的是凌风,中掌之后被蛇妖咬掉了半个头。他徒弟言秀后来追上来,抱着凌风的尸体痛哭。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至今让我陶醉。”碧幽摇着头捋了捋短须。

“原本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可惜……”碧幽说着转过头盯着青苍看。

“可惜那时我争强好胜,和言秀较劲比谁能先到山顶。结果我先到,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青苍苦笑着。

“本来这件事只要你我师徒心照不宣,只要你能忠诚于我,你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你不该……”

“我不该回山之后继续调查这件事,我不该拒绝碧幽你的延揽,我更不该为了青玄师弟和天川……”青苍话说到一半,碧幽用手卡主了他的喉咙。

“为了我?师兄你说清楚!”青玄着急的问道。

可是青苍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声带被碧幽的真炁毁了。

“你最不该多嘴!”碧幽放开了青苍的喉咙,青苍捂住脖子,吐出一口鲜血。

慕容天川跪着扶住青苍:“这里是无灵塔!碧幽你敢行凶,难道不怕谢真人吗?”

“谢老儿?谢老儿七年前就被我杀了。你们以为谢老儿一直隐居在这鬼地方不出来吗?”碧幽再次放声大笑。

慕容天川难以置信的看着师父青苍,想得到青苍的证实。

青苍眼泪夺眶而出,点点头。

“师祖!”青玄挣开萧白和师俊,跪在了地上。

“碧幽你才是叛徒!你居然亲手弑师!”

“我是叛徒?青玄孽徒,你知道我是谁吗?记住,你师父的全名叫百里碧幽!”碧幽缓缓的走向青玄,捏住了青玄的脸。

“百里碧幽?”听到这个名字,青玄的脸变得扭曲。“你是天剑门的人?”

“一百一十年了。那一年天剑峰的浩劫,除了我老祖在无上殿闭关外,三千天剑门弟子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太宗皇帝庇护了两个孤儿,一个姓川一个姓百里。我便是那姓百里孤儿的二儿子。”碧幽说着面容变得阴森可怖。

“当年五大派同气连枝!危难之际我祖父百里十四向四大派发出求救信,却无一人前来营救,我天剑门终被血洗。难道你们四大派的人不该死?”

“碧幽,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想报仇也该去找血洗天剑门的人。”青玄愤怒的吼道。

“报仇?是,我们要报仇!可那人太强了,我父孤儿一个又怎能报仇?”

“一百年前,我老祖百里乾坤出关发现我门已灭,盛怒之下寻仇而去。可惜太迟了,那人仅用了十年时间就变得无比强大。”

“强大到连我老祖都不能为门人报仇,只能吞下这灭门的苦果。”

“可我老祖不甘心!我父亲不甘心!我也不甘心!血债必须血偿!于是我老祖定下了一个复仇计划。”

“我十岁那年,我父以孤儿的身份将我送到灵山跟随谢老儿修行。本来我已成为灵山掌门,无需再杀谢老儿。”

“可这孽徒调查了我的身世,将一切告诉了谢老儿。谢老儿不自量力,大言不惭的要清理门户,结果死在了我的剑下。”碧幽一转身用手指着青苍。

青苍闭上双眼,泪如雨下。

“推演重栖山异象的也是你?”慕容天川将重伤的青苍抱在怀里问道。

“不错!我的好徒孙。师祖告诉你,这是一个伟大的复仇计划。”碧幽邪笑着盯住慕容天川。

面对着那犀利的眼神,慕容天川怯懦的低下了头。

碧幽是他最害怕的人。

“四十年前按照我老祖的计划,我去湖西慕容家收青玄做了徒弟。哪知这个废物太让我失望了,稀松平常的仙体,根本到不了修仙境,于是才有了你!我的好徒孙。”

“二十年前。千年蛇妖修仙境的妖丹是这个计划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本来只要抢到妖丹,就没必要杀掉那三个掌门。可是机会实在太难得,我便顺手送他们归西。”碧幽说着狂笑不止。

“碧幽,你真的丧心病狂!”慕容天川骂了一句,但是声音颤抖无力。

对碧幽多年的恐惧又怎会轻易消失。

碧幽变了脸,向慕容天川伸出手,慕容天川害怕的躲闪着。

出人意料的是碧幽并没有伤害慕容天川,只是从他怀里取出两个装药的木盒。

碧幽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盒子,里面空无一物。

“蛇神留下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是三枚价值连城的修仙期蛇妖的妖丹!青玄你个废物,这样的至宝,居然让一枚落到了别人手里。萧白出手才拿到了第三枚。”

“可惜用四枚如此宝贵的修仙期妖丹献祭,穷奇那畜生也只苏醒了一半。”

“你们想利用穷奇复仇?”青玄震惊的问道。

“不,孽徒,你还果真是个废物!你以为我们的谋划如此简单?解封穷奇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否则我为什么要找你们慕容家的人?”碧幽得意的答道。

“你以为我不在灵山?你以为萧白和师俊两个人因为争强好胜才打了慕容天川?你以为今晚萧白他们真的去喝酒庆祝了?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到无灵塔六层?幼稚!”碧幽突然厉声说道。

“一切都只是猎人的陷阱而已。”

“你费尽心机布置陷阱,让我们知道这么多秘密,目的何在?”

青玄实在想不通,碧幽如此大费周折,难道只是为了叫他和慕容天川知道这些秘密吗?

“慕容家是我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慕容天川是,慕容一心是,你青玄,曾经也是。”说到这里碧幽歪着嘴又笑了。

“我的目的就是让慕容天川效忠于我,发自内心的效忠于我们百里家。”

今天一更,今晚不更,修改第二卷。

如题。

《紫云青峰录》今天一更,今晚不更,修改第二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暴露在阳光下的赤裸裸

“你痴心妄想!”慕容天川和青玄几乎同时喊道。

“我痴心妄想?”碧幽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

“徒孙,你可了解你自己?”碧幽冲着慕容天川问道。

慕容天川没有回话。

是否了解自己?也是他想问的。

“孽徒,你可了解你这亲侄子?”碧幽又转向青玄问道。

青玄被问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了解你,我比任何人了解你!”碧幽说着笑起来。

“你担小,又害怕孤独;你虚荣,又好面子;你妒忌强者,又逆来顺受;你畏惧未知,你顺服规则,你贪生怕死,你有无尽的欲望却过度掩饰。”碧幽每说一句便靠近慕容天川一步。

“你胡说!”慕容天川愤怒的反驳到,但是碧幽步步紧逼的气场却让他心生动摇,难道自己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胡说?我观察了你十多年?”碧幽说着指了指青玄:“在这个废物身上我失败了,浪费了二十年。如果你也是废物,我会继续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吗”

“你是我完美的试验品。你会成为最忠心的狗,也许终有一天你也会像这孽徒一样反咬一口,但是理由绝不是他这般良心发现,而仅仅是因为欲望!”

“碧幽你不要逞口舌之利!天川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看着慕容天川的迷茫,青玄着急的打断碧幽。

“慕容天川有二十四岁了吧,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如果我仅仅是巧言令色,孽徒你又何必如此着急?还是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今天就让我卸去他光鲜亮丽的伪装!”

“六岁,你来到我灵山剑派。从那时我就能从你眼中看到对名利的渴望、假意的谦虚与做作的淡泊。”

“当我问你,你是什么体质时,你告诉我,不曾测过。你分明是最好的仙体,你慕容世家世代修真名门,居然会不测你的体质?不,因为你知道,仙体只是中等的修行体质,在这之上还有纯素体和全圣体,六岁的虚荣如此可怕。”

“你是天才?不,你最多只能算不错。你自己很清楚,为什么你的修为会如此突飞猛进,因为无数的天材地宝,无数的灵丹妙药!你家里有钱,能提供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曾试探性的告诉过你,有些药物虽然会增进修为,但也会有很大的副作用。你看似懂事的点点头,可我发现那之后你对药物的依赖更加严重。”

“看到你的种种表现,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青玄也是我一手教大的,但你和他有本质的不同!”

“十四岁,你出手狠辣打倒了所有同门师兄弟,每次切磋后,你都会惺惺作态送医送药。那些师兄弟里至少有三人比你强!你能赢,是因为我让青玄提前打了招呼。”碧幽说着对青玄笑了笑。

“孽徒,是这样的吗?”

青玄低下了头,声音变得无力:“但天川他本来也很优秀。”

“从那时开始,你就无法接受失败。你表面谦虚,内心中对任何人都不服气。你曾用手指着灵山派祖师剑圣洛仙的雕塑说,老儿,我能比你强!对吗?”碧幽奸笑着向慕容天川问道。

慕容天川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你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你不想败,我就不会让你败!皇朝青云比武,你忘了你是怎么战胜霸刀门莫青的?”

“决战之前给你喂招的两个黑衣人,是言秀的师兄弟,霸刀门的长老。你和莫青同样修为境界,比武之前你却熟悉莫青所有的外功套路,你能不胜?”

“你爹花了多少钱?我费了多少代价?才打造出你这光鲜靓丽的兴龙江湖青年才俊第一人。”

“面对溢美之词,你从来都是口头谦虚,你从没低过你的头!我能看到你内心中的狂喜,你喜欢别人的夸赞,你满足于这种种虚名。”碧幽说着又指了指青苍。

“这个孽徒是陪你最久的人,可他一点都不了解你。当我提出让你和雨宫和亲之时,他居然反对。”

“你没有拒绝,不是屈服于我,而是你的内心并没有抗拒。雨宫风鹤舞,貌美如花,未来雨宫的继承人。是你内心中能和你般配的女人。”

“虽然你表面一本正经,但是你天生有对女人的征服欲和满足感。你对门里的每个女弟子都很友好,或者说暗留暧昧,让那些女弟子误会你对她们有意。”

“去年,巽字堂一个女弟子因为暗恋你而自杀。虽然你表示很遗憾悲伤,但是我从你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真切的怜悯,相反看到的是满足和欣喜。”

“这次下山听说你又对一个叫紫晴的女子很在意?”

“你胡说,对紫晴,我是真心的!”慕容天川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怒吼道。

“真心的?你这帝皇贵胄、巨富之子、天才少侠,愿意娶一个山野丫头?你不怕你的白衣染尘?你的金冠掉地?我太了解你了。”碧幽摇摇头。

“你最亲的师父关在无灵塔七年了!七年,有尝试着去见他吗?据我了解,你连打听都没有打听过。难道我说他疯了,探视会加重病情,你就信了?你就这么听话?”

“不!你冷漠,你胆小,你总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面子和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萧白和侯俊,是我在天剑门的徒孙,和你同辈。他们没有可炫耀的家势,没有那么多的天材地宝养着,他们从我大哥收养的三百孤儿中脱颖而出,凭的就是真本事和努力。”

碧幽说着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慕容天川的脸上。

“醒醒吧,我的好徒孙,自高自大的梦已经结束了。你以为你真的配拿这把沧溟神剑吗?你以为你真的有资格做这灵山掌门吗?没有我,你就只是一条可怜的狗。”

碧幽周身青光绽放,沧溟剑回到了他的手上。

“被同代弟子打的体无完肤有何感受?撕去了一切伪装,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下有何感受?”

“难受吗?难受就对了,你本不属于阳光,你是阴暗的。你没有勇气面对光明和真实。”

“恨不恨萧白?想不想杀了他?”

“想不想继续被人崇拜,被人仰望?”

“想不想继续做你的天才的梦?”

“向我跪下来,发誓效忠。我可以让你拥有一切!否则……”碧幽说完给了侯俊一个眼色。

侯俊会意,两指按在青玄的太阳穴,朝着青玄的眼睛一抠,青玄惨叫了一声,血从眼中流下。

“三叔!”慕容天川哭着向青玄爬了过去。

“否则你跟这孽徒一样也只是废物。”

第六十五章 暗之诱

碧幽的话一字一句扎入了慕容天川的心。

自己真如他所言是那般的不堪吗?

以往很多顺利成章的事,都没有去多想,

那就是人性的阴暗吗?

自我否定,自我动摇,

阴郁的潮水吞噬了慕容天川的心,

无底的深渊,

他在下坠,一直往下坠。

我不是这样的!

师父、三叔、风鹤舞、紫晴,为什么你们都在笑?

碧幽伸出手从青玄脸上抓起一把血,抹在慕容天川白皙的脸上,又抹在慕容天川的白衣上。

“徒孙,害怕吗?恐惧吗?如果害怕恐惧就战栗吧。”

说完青玄舔着自己手上的血:“知道血的味道吗?软弱的人会觉得腥臭,可对于强大的人来说,这便是世间最诱人的滋味。男人本嗜血。”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是跟我一起荣光于世,还是像这个废物一样在默默无闻中死去?”

“碧幽!虽然我打不过你,我畏惧你,但我绝不会跟你同流合污!”慕容天川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同流合污?幼稚!”

“我天剑门是整个圣律大陆最早的修真门派!我天剑祖师是天地之间的神明!我百里家是天剑祖师直系后裔!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看来,你对恐惧的理解还不够。萧白,把青玄孽徒的手指一根一根剁掉。”碧幽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

“不!放过我三叔。”慕容天川跪着向碧幽爬过去。

“屈从吗?我需要的不是屈从。我需要的是发自你内心的,在本能的欲望和恐惧的驱使下追随于我。”碧幽缓缓的摇着头。

“你放过我师父和三叔。求你。”说着慕容天川连着磕了几个头。

“不,不,不。”碧幽连着说了三个不字。

“慕容天川,你误解我的意思了。你还是太虚伪,难道我看错了人?试着和内心中真实的自己对话,打开你被粉饰的内心,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灵山剑派的掌门如何?”

“江湖武林的盟主如何?”

“兴龙帝国的皇帝呢?”

“一统圣律大陆成为前所未有的帝王如何?”

“问问你的内心,想要这些吗?”

“修仙长生?你知道你不出众的体质如果没有大的机缘有生之年是没有修仙的可能的。但是如果我天剑门能帮你做到呢?”

“那个叫紫晴的姑娘,是你喜欢的人吧?得到她如何?”

碧幽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慕容天川的心坎里,这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为什么要勤奋努力修行?

为什么要事事争先比别人强?

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为的难道不是这些吗?

可是,师父被残害,三叔被残害,就算追求名利,可不也得是在正义之下吗?

正义!陷入迷惘中的慕容天川,阴暗的内心中最后的光明。

他摇摇头:“不,放过我三叔和师父,杀了我吧。”

一切悲剧的来源都是性格,慕容天川尚未沉沦的内心,忘记了除了正义之外,还有一个词:气节。

怯懦的他,天生优越的他,习惯了奉承的他,对气节二字从来都没有深刻的体会。

疾风知劲竹,有气节的人才会有尊严!

“慕容天川,你在消磨我的耐心,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也许是我说的不明白。今夜你的选择会决定很多事,之前说的是得到,现在说失去。”

“失去从小到大努力而来的所有修为,如何?”

“湖西慕容家一百七十家商号一夜之间毁掉,如何?”

“你父亲、母亲、妹妹全被杀掉,如何?”

“我这两个孽徒的死都会算在你身上,慕容一心皇帝会通缉你,灵山会发出除叛令,整个江湖都会追杀你,如何?”

“到那时失去一切的你,那个叫紫晴的还会理睬你吗?家破人亡,声誉全毁,生不如死。”

碧幽说完之后沉默了,他在等慕容天川的答复。

青苍和青玄也没有出声,他们也在等待。

慕容天川趴在地上痛哭,内心的挣扎折磨着他。

大约一炷香后。

“我有个条件!”慕容天川狠狠的瞪着萧白和侯俊。

“说!”碧幽眼中隐隐有喜色。

“放了我师父和三叔,替我杀了萧白和侯俊。”

“你有选择的权利,但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还是太幼稚,这两个孽徒如果活着会成为你以后道路的绊脚石,会成为你光辉之上的污点。”

“至于萧白和侯俊……”碧幽说到这里看着萧白、侯俊两人。

两人应声跪倒在地,笑着敞开了衣衫。

“两人年纪轻轻已经是化形的修为实在难得,只可惜不像你有慕容家的血脉。不过,为了你值得。上路吧!”碧幽说完在地上丢下两把匕首。

萧白和侯俊两人捡起匕首,相视一笑。

“萧大哥,来生再见。”

“侯老弟,来生再见。”

说完两人将彼此的匕首插入了对方的胸口,倒地而亡。

两个化形期的高手,居然在碧幽轻描淡写的话语下,笑着自杀,黑暗的恐惧再次支配了慕容天川的心。

碧幽的权势到底有多大?

“好了,想清楚了吗?”两个得力手下的死,碧幽丝毫不放在心上。

慕容天川点点头,将头贴到碧幽的脚下:“师祖,天川愿意效忠,有生之年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只要你的欲望还在我能满足的范围内,你自然会绝无二心。”

“天川!你给我站起来!不要怕死!孩子,一旦堕落到深渊就再无爬上来的一天啊!”青玄绝望的喊道。

“这废物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他知道太多,以后对你不利。还是早点上路吧。”碧幽说完手中一道炁劲飞出,洞穿青玄的印堂,青玄重重的倒地。

慕容天川没有出声,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在他做出选择的一刻,黑暗已经彻底吞噬了他的心。

“这边还剩下一个,你来吧。”碧幽将沧溟剑递到慕容天川的手中,死死的盯着他。

慕容天川拿着沧溟剑,从地上爬起,缓缓的走向青苍。

“杀了他!”碧幽催促道。

慕容天川看着青苍老迈的面容,想起师父多年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心如刀割一般。

“杀了他!”碧幽再次催促道。

声带被毁的青苍突然用嘶哑的喉咙狂笑,慕容天川闭上眼睛,再次流泪。

剑没有挥出,

剑在发抖,

青苍用力向前一撞,剑锋刺入喉咙。

“师父!”慕容天川丢下剑,痛苦的瘫倒在地。

无灵塔上只剩下碧幽和慕容天川两人,塔外黑云侵月。

夜无光。

第六十六章 凤仪殿

如果风平浪静,便不是江湖。

最近一件大事传遍了兴龙帝国的大街小巷。

灵山剑派发生剧变。

话说灵山派掌门碧幽下山遇到两位青年高手萧白和侯俊。

求才若渴的碧幽掌门代收两人为徒孙,招揽至灵山门下,给予大权。

谁知这两人上灵山的目的是觊觎灵山的秘笈和灵药。

两人偷药恰巧被长老青玄碰到,三人在无灵塔混战。

青玄道长寡不敌众,被害身亡。

恰好慕容天川赶到,与歹人斗智斗勇,终于手刃了萧白和侯俊。

年近八十的碧幽掌门,经此打击,意志消沉。

碧幽三个亲徒,青苍疯癫、青玄身死、青茗又羸弱,所以碧幽掌门大有让慕容天川接位之意。

京都百花阁旁边的君来茶馆今天座无虚席,说书人单老大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这件灵山剧变。

“单老大!你说青玄打不过被杀了,慕容天川就能打过?他比他三叔还厉害?”茶馆里不知是谁在起哄。

单老大打开竹扇:“各位看官有所不知,这慕容天川乃是我兴龙帝国江湖第一青年才俊。他手中的沧溟神剑,那叫一个厉害!”

茶馆西边的角落处坐着两个人,一人中年模样,头戴竹笠,另一人翩翩少年,英俊不凡。

“好听吗?这就是俗世。有表有里,你要做的不是让别人了解所谓的里,你只需要演好一个表字就足够了。走吧。”中年男子说完站起身,在桌子上留下了一些碎银子。

英俊少年点点头,跟着中年男子出了茶馆。

这两人正是下山后的碧幽和慕容天川。

兴龙帝国天启元年十月十六是帝国第五位皇帝慕容一心的加冕仪式。

碧幽作为兴龙江湖四大门派的掌门,又是继位战争中的有功之臣,自然在邀请之列。

原本新帝继位第二年才会改元,慕容一心尚未加冕就改元,着实为一些遗老诟病。

两人装束平凡,但慕容天川的相貌还是有些惹眼。

路过百花阁,青楼艳色,脂粉飘香。

“忙完正事,带你去百花阁。”碧幽侧身说道。

“天川不好女色。”慕容天川红着脸说道。

“我找玲珑姬有事,顺道也让你见见世面。”碧幽沉着声,慕容天川不再作声。

两人走到皇城边上,碧幽看了看方向,绕着皇城走了半圈。

在一个极为隐蔽之处,皇城的围墙上居然开了个小门。

碧幽轻轻扣着门,里面传来一阵不男不女的叫骂声。

“是哪个小兔崽子?不知道这是皇城公公们走的暗门么?”

碧幽并不作答,继续扣门,指尖非常有节奏。

门里沉默了半晌,传出一阵低沉的声音。

“皇者为天,天之大。”

“我为长剑,剑无锋。”碧幽念念有声。

门开了,一位太监装束的人将慕容天川和碧幽迎了进去,又探身看了看四周左右将门关上。

“二爷,您怎么才来?大爷和娘娘都在凤仪殿等着您老呢。”太监姿态妖娆的故作娇嗔。

碧幽并不搭理太监,指了指慕容天川说到:“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迟早都会告诉你。”

慕容天川点点头,心中充满了疑惑。

碧幽和皇室有什么关系?

太监翘着兰花指,用指尖轻轻划了一下慕容天川的脸:“二爷,您放心的去吧,这位小哥好俊俏,真叫人怜爱。”

慕容天川恼怒的把脸迈去一边。

出了暗门处的小屋,碧幽轻车熟路朝着凤仪殿走去。

在碧幽看来这里就是他的家,去灵山之前他一直生活在禁宫。

凤仪殿的宫女们见到碧幽纷纷行礼,碧幽也不回应,直接进了太后寝宫。

寝宫内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位黑衣男子,洛轩太后站在旁边。

看到碧幽进来,洛轩太后上前行礼。

“二伯,您来了?”

碧幽微微点头,然后向椅子上的黑衣男子问道:“大哥,父亲和老祖在哪里?”

如果参加过四王夺嫡京都南门战争的人,就会认出这黑衣人正是那天在四海王面前解封穷奇的人。

“我父亲,爷爷还有老祖都在暗室等二伯你呢。”未等黑衣男子说话,洛轩太后笑着接过话茬。

洛轩妃说着移动了寝宫书桌上的貔貅像,书架挪开,一道暗门出现。

黑衣男子首先走了进去,其次是碧幽,最后是洛轩太后。

暗室极为狭小,里面有一张长桌。

正北方向坐着的是前不久刚参加了十二老会谈的百里乾坤。

他的左右手位置各坐着一位白发老人,身后站着一名紫衣道者,见到碧幽进来微笑致意。

“碧幽见过老祖,见过父亲,见过川老。”

百里乾坤扬了扬手:“你们三兄弟和洛轩都坐吧,慕容天川的事怎么样了?”

碧幽刚坐下,听到百里乾坤发问,连忙站起来回答到:“慕容天川已宣誓效忠,再花些时间应该可以彻底归顺。”

“这回不能再出错了,慕容家真是彻底堕落了。这二十年就出了三个有修仙潜质的人,慕容一辉太过霸气不好操控,那慕容青玄又冥顽不化,只有这慕容天川你可要掌控好了。”百里乾坤认真的说道。

“请老祖放心!”碧幽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祖是该给慕容天川这小子一些甜头了。我想着让老大去暗中保护慕容天川。”百里乾坤右侧的白发老者说完,看了看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立刻站起身来。

“耀楚要去天剑峰负责重建,碧幽还有其他任务,山明去最好。不过咱们不能等太久,得让这小子迅速到修仙境才行,飘叶要出手了。”百里乾坤严肃的说道。

“飘叶出手了?那他们会不会来后天的加冕仪式捣乱?”洛轩太后听完心头一惊,赶忙问道。

“这个倒不会,我的人查到贺瑄派项佐和何必须几个去了西边。”右侧的白发老者自信的说道。

“嘉明!你总是太自信!这次十二老会谈,王路退出了地仙之约,没有地仙之约的掣肘,王路就会出手!”百里乾坤不满的说道。

“我的人混进了飘叶的内部高层,他说王路都快二十年没露面了,一切都是贺瑄在打理啊。”百里嘉明着急的解释道。

“王路重新露面,飘叶一定会有大的动作,不得不防。到时候我亲自坐镇加冕仪式。你们几个也按照计划,各司其职,绝不可懈怠!在我们没有做好复仇的准备之前,不能出一点差池!”百里乾坤略有沉重的说道。

“是!”自百里嘉明以下齐声答道。

“碧幽,和玲珑姬那边要加快交易!这是重中之重!”百里乾坤思索着又补充了句。

百里碧幽站起身:“是,老祖。等加冕仪式结束,我就去百花阁找玲珑姬。”

第六十七章 天桥七绝

人去庐空,无妄雨停。

落霞山下。

紫晴跟在言秀身后,无精打采的走着。

突然一只飞镖飞来,言秀侧身闪过,用嘴叼住。

只见飞镖的尾部有一片绿叶,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

“有变,公输烬未返,忽折京都,速去。荣耀城加冕,有你的手也有她要的答案。”

落款人是贺瑄。

言秀扫了一眼,将绿叶抛给紫晴。

“姑娘,咱们要改道了。”言秀说完,口中吹哨,召唤出独角灵兽。

兽鸣风啸,风驰电掣。

紫晴坐在独角灵兽上,紧紧的捏住绿叶。

京都真的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吗?

这独角灵兽是言秀师傅凌风留下的遗物之一,日行三千里,无视山河,乃是世间脚力最好的灵兽。

道袍飞舞,双袖迎风,佳人侧坐,心有千结。

贺瑄飞叶传书,让两人心急如焚,这宝贵的线索无论真假,总归让迷惘的人看到了方向。

于是披星戴月,昼夜不停的飞驰,一日余赶到兴龙帝国京都荣耀城。

正是十月十五,月圆夜。

又到了熟悉的京都西门,紫晴想起了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不由得感慨万分。

跳下独角灵兽,紫晴只觉头晕眼花。

“大叔,到京都了,我们该怎么做?”

“等,明天就是慕容一心的加冕仪式。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紫晴点点头,京都太大了,要找公输烬何其难,再说人困马乏,肚子早就饿了。

言秀打发走独角灵兽,与紫晴一道进了京都西门。

夜市繁华,花灯如昼。

两人找了一个路边摊,要了两碗馄饨。

热气升腾,香气扑鼻,紫晴味蕾生津,正要开动碗筷。突然一个小女孩走到了紫晴的身边。

这女孩约七八岁年纪,桌凳一般高,红头绳扎着两个竖髻,扑闪着大眼睛,极为可爱。

“姐姐,这碗馄饨能给我吗?”

紫晴忍不住捏了捏小女孩的脸:“可以呀,来给你吃。”

小女孩朝着紫晴眯眼一笑,用手摸了摸碗,试了试温度,端起碗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小女孩真可爱。”紫晴笑着跟言秀说道。

言秀想把自己的馄饨给紫晴,可是已经动了碗筷,尴尬之下又跟老板要了一碗。

老板端上刚出锅的馄饨,紫晴磨了磨筷子:“说实话真的有点饿了。”

正要张嘴,那小女孩又来了。

“姐姐,这碗馄饨能给我吗?”小女孩还是眨着眼睛笑着。

紫晴有些愣住了,呆呆的点点头。

小女孩端起碗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三碗。

“姐姐,你的馄饨能给我吗?”

这一回紫晴还未回答,小女孩端起馄饨又跑了。

紫晴吞咽着口水:“大叔,我猜这小女孩还会来。”

言秀想笑,放下了碗筷。

果然小女孩一蹦一跳的又来了,这一回没等她开口,紫晴先说话了。

“小妹妹,你还要几碗馄饨啊?”紫晴摸了摸小女孩的脸。

小女孩歪过头,伸出五指掐算着:“还要四碗。不对,还要五碗,万一等会父亲也回来了呢。”

算完,她很认真的跟紫晴确认到:“姐姐还要五碗!”

“你要这么多馄饨给谁吃啊?”看着小女孩的样子,紫晴笑了。

“好多好多人啊!我们赶了一天路好辛苦!叔叔大娘们都在等着吃饭呢!”小女孩说着双手划了一个圆。

听完小女孩的话,言秀突然警觉起来,他皱起了眉头。

“这样吧,你一个人也带不了那么多碗馄饨,你先跟姐姐在这吃,完了咱们一起带过去好吗?”紫晴说着看了言秀一眼,想征得言秀的同意。

言秀点点头。

小女孩开心的拍了下手:“姐姐,慕大叔早就跟我说了姐姐你会这么说。一模一样!”

“何大叔?你那些叔叔大娘在什么地方?”紫晴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

“他们呀,现在在天桥下赚钱呢!慕大叔还说了,跟着姐姐跑,又不给钱,不赚点饭钱要饿死在京都噢。”小姑娘摇头晃脑的说完,突然捂住了嘴,轻轻的拍了自己的脸一下。

“哎呀,又多嘴了。”

馄饨端上来,紫晴和小女孩像比赛一般狼吞虎咽起来。

言秀看着两人微笑着。

紫晴姑娘其实也是个孩子。

吃完,小女孩牵着紫晴的手,两人各端着一碗馄饨往天桥走去,言秀暗暗运炁跟在身后。

即便是陷阱,不去闯闯又怎么知道吉凶。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紫晴问道。

“我叫项小佐!你是紫晴大姐姐吧。”项小佐说完显得十分懊恼。

“小佐啊,小佐。你咋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紫晴勉强的笑了笑,心情更加沉重,这小女孩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京都荣耀城天桥下热闹非凡。

各式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民间艺人,神乎其技精彩纷呈。

天桥下一家挂着慕容商号的药店门前,摆着一张桌子。

桌子后坐着一位弯须赤眉的道人,道人闭眼摇头,口中念叨着什么。

桌子旁有两个竖幅,上面写着:“上知天下知地,千算无遗。前明因后悉果,万卦皆灵。”

项小佐看见算卦道人,撒开紫晴的手,端着馄饨跑了过去。

“慕大叔,你的馄饨!”项小佐将碗递给算卦道人,笑着对紫晴介绍到。

“姐姐,这就是千算总不灵慕闲,慕大叔!”

慕闲道人有些气恼的瞪了项小佐一眼,接着又对着馄饨笑:“不管多嘴丫头,我有人间美味。”

卦摊旁边站着一个卖糖人的憨厚小伙,他敞开着上衣,肌肉油亮发黑。

“小佐!我的馄饨呢?”卖糖人的小伙憨笑着,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姐姐,把你的那碗给郭叔叔!这就是糖人做不甜的郭培叔叔。”项小佐指了指郭培,要紫晴把馄饨给他。

郭培端过馄饨,笑着从摊子上取下一个糖人递给项小佐:“郭叔叔今天做的可甜了。”

项小佐摇摇手,嘟着嘴鄙夷的说到:“你可别骗小孩子了。”

郭培略有些尴尬,傻乎乎的笑了。

“姐姐,走!我给你介绍我其他的叔叔大娘!”

项小佐一蹦一跳的向前跑去,紫晴和言秀一脸愕然。

第六十八章 志富怀天下 身贫却卖艺

“壮士,需要在下代笔书信吗?”

一位文士装扮的男子拦住了言秀的去路。他打量着言秀的双袖,略有怜悯的问道。

“墨叔叔!”项小佐回头看到男子,兴奋的跑了回来。

这男子耳朵上夹着一支笔,手中拿着一支笔,墨迹沾满了整个衣衫,看着极为邋遢。

“紫晴姐姐,这是我墨某叔叔!他外号叫两句写不通。”项小佐扑到男子怀中热情的给紫晴介绍着。

“墨某?”言秀疑惑的念着这个名字。

“对!鄙人姓墨名某。尘世潇洒一书生,额,下一句应该怎么对?我得好好想想。”墨某说着捏起下巴思索起来。

“紫晴姐姐,墨叔叔喜欢作诗,但是只能写一句,第二句按我爹的话说是狗屁不通。”项小佐说着捂住嘴笑起来。

“小佐!你这丫头又跟外人胡说八道呢?”远远的走来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少妇。

“好俊的姑娘,就是素了点!要是买点我的胭脂水粉打扮一下,还不赛天仙?”这少妇盯着紫晴看,赞不绝口。

“喜鹊大娘!我没跟外人胡说,这是紫晴姐姐。不是外人。”

“紫晴?”叫喜鹊的少妇听到这里,皱起眉头又从上到下打量了紫晴一遍。

看完她显得无比落寞,眼中竟饱含泪水。

“我就说是,可没人信!项家小丫头快去把那几个死佬都叫过来!紫晴来了,死佬们都别装了。”

看到喜鹊突然的变化,紫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今晚发生的每件事都匪夷所思。

项小佐冲着喜鹊扮了个鬼脸,对着紫晴悄悄说道:“喜鹊大娘的外号叫眉毛画不端。”

喜鹊抹了抹眼泪,拉起了紫晴的手:“紫晴,你别怕,我们都是好人。等下我叫慕半仙跟你解释。”

紫晴无奈之下,只有尴尬的笑着。

不一会项小佐一左一右牵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紫晴姐姐,左边这个是我最最喜欢的何叔叔,他是变戏法的。”

变戏法的男子向紫晴点头致意:“在下何之秋,姑娘有礼了。”

紫晴微笑着点头回应。

“何大叔的外号叫媳妇管不了!”项小佐刚说完,喜鹊揪住了她的耳朵。

“项家的小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项小佐一边捂着耳朵喊疼,一边大声说到:“喜鹊大娘就是何大叔的媳妇!”

言秀和紫晴都被逗笑了,可是笑完心里又阴沉了下来。

这一伙奇怪的人明显就是冲着紫晴来的,他们有什么目的?

就目前看,是友非敌。

“紫晴姑娘,我自己介绍吧,我叫王岱农,胸口碎大石的。我的外号叫顿顿吃不饱!”项小佐右手边的男子说到。他挺着肚子,高大魁梧,声如闷雷。

“紫晴姑娘勿忧,我等并无恶意。之前开玩笑逗了紫晴姑娘一下,还请海涵。我七人江湖人称天桥七绝,此次奉命前来保护紫晴姑娘和言秀大侠。”弯须赤眉的慕道人走了过来恭敬的向紫晴作揖。

“天桥七绝?”言秀回想着自己知道的所有江湖人物,并无有人叫此称号。

“言大侠不用怀疑,我等七人在百年前的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慕道人看到言秀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

百年前?

眼前几位相貌未衰、生龙活虎,居然自称百年前小有名气,莫非都是修仙境?

“紫晴姑娘可认得这青叶上的笔迹?”慕道人笑着拿出一片绿叶递给紫晴。

紫晴拿过一看,上面写着:根葬黑土雨复生,叶蔓白云天有藤。跟之前在落霞山下收到的青叶字迹一模一样。

“天桥七绝?可你们只有六个人啊。”紫晴扫视了一下眼前这几个奇怪的人。

“还有一个是我爹,项佐。他外号叫走路不看道!”项小佐从喜鹊手中挣脱,着急的说道。

众人都笑了。

“紫晴姑娘,借一步说话。”慕道人看着天桥下来往的行人,压低声音说道。

紫晴回头看言秀,言秀目光坚定的点点头。两人跟在慕道人身后,其余人也各自收摊。

慕道人带着几人走街串巷,拐了几个街角,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宅邸。

进了大门,上房内闪烁着昏暗的烛光。

“我等六人之前奉命在中沐关等紫晴姑娘。临时收到少主的信息,赶来京都。项佐估计在平安邑迷路了,现在还没有到。”慕道人说着将紫晴和言秀迎入上房。

“少主是谁?”到如今紫晴心中还是十分忐忑。

“少主就是贺瑄啊!难道首领没有告诉你?”慕道人皱起了眉头。

“首领又是谁?”紫晴整晚云里雾里。

“半仙你咋连话都说不明白,我来给紫晴姑娘说。”喜鹊瞪了慕道人一眼,接过话茬。

“我们七人是飘叶。这次找紫晴姑娘主要有三个目的。第一个,少主要我们保护紫晴姑娘和言大侠,现在江湖暗涛汹涌,一场大风波即将到来。”

“第二个目的,少主知道紫晴姑娘有很多的疑问,我们会带紫晴姑娘一起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第三个目的,二十年来我们七人一直有个设想,也想在紫晴姑娘身上得到答案。”

喜鹊说完,何之秋接了句:“我媳妇说的对。”

慕道人鄙视的瞪了他一眼。

“明天加冕仪式结束,我们会安排言大侠和公输烬前辈见面。今晚就请两位在此休息。”墨某恭敬的说道。

“你们的首领是王路吗?”紫晴突然情绪激动的问道。

“是。”墨某点点头。

“你们的首领还活着吗?”紫晴更加激动。

“活着。”墨某还是点点头。

“王路是谁?老头子是谁?”紫晴站了起来。

“紫青姑娘心中的疑问恐怕不止于此吧!有些事我们也无法回答。但我保证,紫晴姑娘这段时间跟着我们,会得到所有你想知道的答案。”墨某说着,严肃中带着几分哀然。

“六位前辈是否都是地仙?”气氛有些诡异,言秀转移话题问道。

“言大侠,我等六人苟活百年,确为修仙境。”慕道人谦虚的低头回答道。

“短短半个月我居然见到了如此之多的地仙前辈,江湖上果然要有大事发生了。”言秀叹了口气。

“明天我们去加冕仪式,便可知分晓。”慕道人淡淡一笑。

“紫晴姑娘,来!今晚跟老姐姐我一起睡!”喜鹊说着将紫晴拽到卧室里关上了门。

第六十九章 帝王加冕

天未亮,穿戴一新的中央禁军,密密麻麻的从皇城涌出,戒严了兴龙帝国京都荣耀城的每一条街道。

一百头远古巨象在宫人的驱使下缓缓的走向街头,巨象的鼻子喷洒着带有花香的清水,清洗青石路面。

每头巨象的身后都拉着一辆巨大的水补车。

巨象走过的路段,宫人们忙碌的铺着红绸地毯。

数千名花枝招展的宫女盛装浓抹,跳着整齐的舞步,在街头抛洒着象征圣洁的莲花花瓣。

今天是兴龙帝国第五位皇帝慕容一心的加冕典礼,所有人都在为此忙碌准备。

荣耀城的布局是双圆并环,皇城和加冕典礼所在的封禅坛恰好各在一个圆心位置。

红色的地毯连接着两个圆心间的每一条线。

香水、花瓣,荣耀城向大陆彰示着它的富庶和繁华。

宰相秦敏骑着一头军雕从皇城飞起,准备做典礼前最后一次的巡视。

太阳初升,军雕雄伟的身姿迎着霞光低空振翅。

“礼炮队准备完毕!请宰相大人检阅。”

玄武术法营两千军士身着红衣整齐列队,看到空中的军雕齐声高呼。

九百九十九门黑漆礼炮在黎明的霞光中熠熠生辉。

秦敏在军雕上高举令旗,表示满意。

“鼓乐队准备完毕,请宰相大人检阅!”

军雕飞过的地面上,按照太极形状密布着九百九十九面红漆大鼓,九百九十九位魁梧的壮汉迎着朝阳,精神抖擞。

秦敏再举令旗,满意的点点头。

“军雕队准备完毕,请宰相大人检阅!”

九百九十九头军雕伏在地上,跃跃欲试。军雕队负责在慕容一心驾车出城之时,从空中抛洒莲花花瓣,并在空中进行管弦乐的演奏。

秦敏举起令旗,军雕上的帝国飞骑士们一起牵过缰绳,军雕齐声鸣叫。

“彩旗队准备完毕,请宰相大人检阅!”

四千军士分别身着青、白、赤、黄四色战甲,手中挥舞着四色的彩旗。

青旗有龙、白旗有虎、赤旗有凤、黄旗有龟,这四旗象征着兴龙帝国慕容家信仰的神兽图腾。

礼炮队认真的盯着日晷,辰时尽,巳时至。

第一声礼炮轰鸣。

“日升龙出,皇帝圣驾出宫!”

“皇帝圣驾出宫!”

密集的传令声从皇城金銮殿层层传出,皇城正门大开。

秦敏用力牵起缰绳,军雕冲破苍穹,令旗在高空挥舞。

隆隆的军鼓奏响,彩旗队在各个街道开始奔跑,军雕队振翅高飞,瓣瓣莲花洒下。

首先走出皇城的是军威浩荡的帝国中央禁军骑兵仪仗队,五排纵队,军马迈着整齐的步子,骑士们挺胸抬头挥舞着军旗。

紧跟在骑兵仪仗队后的是兴龙帝国三品以上官员车队。官员们穿着节日的盛装,威风凛凛的站在双马并架的红色马车上。

官员车队后是一千名宫人,每九人纵列一队,肩扛着巨大的军号。军号后站着吹号的宫人,军号声应着鼓点的节奏低沉而又有力。

皇朝到封禅坛的中央大道,人们纷纷跪拜两旁。

赤红的高头大马上骑着应邀而来的江湖泰斗们,碧幽和慕容天川也在其中。

江湖马队之后,三架四马并行的马车出了皇城。这三架马车金色穹顶,紫色车身,车首是天帝威严的半身纯金雕塑。

三架马车上站着的正是来参加加冕仪式的法宗悼行圣门长老、拜日教先贤堂贺兰威使者、天地宗樱念白少宗主。

信徒们看到圣人降临,伏地不起。

三位圣人从马车中朝着跪拜两旁的信徒挥洒甘露。

“嘿——咻、嘿——咻、嘿——咻”,六百高大健壮的木华奴高呼着号子,抬着巨大的木支架,一步一停的走出皇城。

支架上是一张丈余见方的纯金王座,上面端坐的便是即将加冕的兴龙帝国第五位皇帝慕容一心。

“天之子,圣皇无疆。”宫人们高呼,跪拜的百姓也跟着高呼起来。

慕容一心微笑着向左右跪拜的百姓点头致意。

盛大的游行队伍缓缓的穿过整条中央大道。

空中仙乐飘飘,地上彩旗招展,花瓣片片飞舞,礼炮阵阵轰鸣。

随乐起舞的宫女,威武雄壮的骑兵,展翅高飞的军雕。

隆重祥和,太平盛世,歌舞升平。

紫晴、言秀和天桥七绝混在人群中,跪在中央大道旁。忽然碧幽和慕容天川骑着马走过他们身旁,紫晴正要起身打招呼,被喜鹊按住。

喜鹊意味深长的对着紫晴摇了摇头。

半个时辰过去,游行的队伍在封禅台前停住,所有人下马下车。

慕容一心的金座和三架圣人的马车并排而列。

慕容一心对着三位圣人微笑示意,迈开步子走上封禅坛,三位圣人紧随其后。

封禅坛呈六角形,共有一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巍峨高耸,半个荣耀城都能看到。

慕容一心缓步而行,每上一级台阶,台下便一阵欢呼。

封禅坛顶三十丈见方,台上摆着三丈高,两丈见方的国之重器华天鼎。

华天鼎乃是万年前由青铜铸就,周身红色锈斑如血。上面刻着复杂的图案,至今没有人能解释这些图案的含义。

慕容一心登至封禅坛顶,掀起龙袍面对华天鼎,伏地而拜。

三位圣人和封禅坛下所有人跟着伏地而拜。

慕容一心三拜九叩之后从袖子里拿出了封禅文,清了清嗓子,运起真炁高声祭天。

因为封禅坛的特殊设计,整个荣耀城都能听到慕容一心洪亮的声音。

“巍巍兮天之浩然,光之如梭兮天之久远,至高云之巅兮而无上之所在,至远世之初兮而祖根之所诞。天之圣昊,万灵之信仰,朕为天之子兮,惟父悲悯苍生以降。朕皇考五十九年归天兮,天之下莫不哀悼。生别父之痛兮,尤感任之艰巨,代天掌六合八荒兮,万民之臣服,行天之道兮,四海俱为乐土。愿天馈恩荣兮,万世仰光,愿天赐福泰兮,泽披兴龙……伏惟尚飨。”

慕容一心祭天时,天边漂来着一朵黑云,黑云之中虚浮着一只木船。

木船上坐着的两人,从黑云的缝隙中看着封禅坛。

“贺瑄,慕容龙兴老儿登基时也没有这般的场面,这个叫慕容一心的小鬼真是好大喜功。”说话的人侏儒模样,长须飘地,正是公输烬。

“公输前辈,好戏还在后面呢。”贺瑄回答道。

黑云中飞来一只军雕,落在了木船上,秦敏从军雕上跳下,向贺瑄拱手而拜:“见过少主。”

“消息确切?”贺瑄向他摆摆手。

“确定无疑,等下慕容一心应该就会宣布。”秦敏点点头回答道。

“公输前辈,是狐狸终会露出尾巴,你就看好了。”贺瑄神秘的一笑。

第七十章 一心的野望

祭天完毕,三位圣人将皇冠加冕于慕容一心。

慕容一心起身面对众人,封禅坛下一片欢呼。

“朕还是皇子时就对繁文缛节十分反感。新朝新气象,从今天开始,朕当以祖父为榜样,雷厉风行,求真务实。今天除了祭天加冕,朕还要做几件大事!”慕容一心说完台下鸦雀无声。

“一直以来,朝廷和武林共存,武林人士虽是朕的子民,却按照江湖道义行事,百弊而无一利。所以朕决定整合武林江湖。耀楚真人!”

慕容一心忽地喊起天剑门新掌门百里耀楚的名字,百里耀楚从坛下人群中走出,面对封禅坛伏地而拜。

“臣在!”

臣?一直以来兴龙的武林江湖虽然拥护皇室,但从未称臣。这一声臣在,立马引起了轩然大波。

“朕命你为天下武林总盟主,统领各派。从此江湖必须遵纪守法,效忠朝廷。如有不从者,你可依法铲除。韩太监赐耀楚真人法印。”

韩太监将事先准备好的印章交给百里耀楚,百里耀楚双手接过,站到一边。

“碧幽!”

灵山剑派掌门碧幽向前迈出几步,朝着慕容一心跪拜。

“臣在!”

又是臣在?难道五千多年以来兴龙的修真江湖真的已经全部归顺了朝廷?

“这次平叛你灵山剑派立下大功,朕必有赏赐。你之前说希望借着加冕仪式的机会宣布一件事?朕给你机会,说吧。”慕容一心摆摆手示意碧幽平身。

碧幽恭敬起身,面向众人。

“江湖上从来都是新人胜旧人,老道近些年掌管灵山剑派,颇感力不从心。我派慕容天川帝室之胄,少年英杰。所以我在此宣布,将灵山掌门让与慕容天川。老道相信在皇帝陛下的统治下,我等万众一心,忠心辅佐,兴龙帝国肯定会日新月异,繁荣富强。”

碧幽说完给了慕容天川一个眼色,慕容天川会意上前跪倒。

“承蒙师祖错爱,慕容天川寡才少德之人能够窃居灵山掌门一位,诚惶诚恐。陛下,臣也有一事上奏!”

碧幽隐退让位,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看到慕容天川竟然不推辞,众人更加吃惊。

“陛下,我师祖将归隐,臣自感能力有限,恐不能统领灵山。臣希望陛下能恩允,让臣拜天剑门掌门耀楚真人为师,指导臣管理门派。”慕容天川说话流畅平淡,没有丝毫的感情,就像背文一般。

“朕准奏!隔日你可另行拜师之礼。”慕容一心微微一笑。

“贺瑄,我是不是活太久了?”云端的公输烬听到慕容一心和慕容天川的对话,瞪大了眼睛问贺瑄。

“公输前辈何出此言?”贺瑄故作不解问道。

“江湖拜师什么时候开始需要皇帝同意?还有灵山派掌门居然拜了天剑门掌门为师?这是什么意思?太乙老祖的后辈就这么把五千年灵山基业卖了?”

“前辈,后面还有好戏!”贺瑄指了指云下的封禅坛。

“太祖皇帝曾有个心愿,希望看到兴龙帝国万世欣荣,一统圣律大陆!可目前帝国外强中干,有太多的不稳定。朕想完成先辈志愿,怎奈内忧未除。”慕容一心说着叹了口气。

“三王叛乱,令朕痛心疾首。朕原谅了他们叛乱的罪过,惟愿他们深刻反省,但这些人仍死不悔改。”

慕容一心停了半晌接着说到:“西有慕容一平跟雨宫的武林败类,沆瀣一气;北有雁北国和霸刀门阳奉阴违,暗中作祟;东有慕容一念伙同伽蓝寺妖僧败坏风化,狼狈为奸。此三毒不除,兴龙永无安宁之日!”

“叛党和江湖败类混在一起,为患世间,更让朕决心铲除流毒!耀楚真人、慕容天川、希远!”

三人应声而拜。

“耀楚真人我封你为安北国师,率领天剑门弟子、十万皇城禁军明日兵发雁南关,剿灭雁北国和霸刀门。”

“臣遵旨!”

慕容一心说完,韩太监将国师印信兵符递于百里耀楚。

“慕容天川我封你为镇西侯,率领灵山弟子和西峰大营二十万大军兵发平安邑,剿灭慕容一念叛党和雨宫。”

“臣遵旨。”慕容天川声音微小,接印信兵符的手略有颤抖。雨宫一直以来都和灵山交好,这让他心理上很难接受。

“希远,我封你为平东都督,率领所部四十万大军,剿灭慕容一念和伽蓝寺妖僧。”

“臣遵旨!”希远高亢的回到。

“为了各位顺利平叛,壮我军威,朕有东西赏赐于你三人。抬出来!”

慕容一心言毕,数百名军士推着六辆巨大的车从远处走来,封禅台下的众人纷纷让路。

“打开!”

军士得令,掀去了车上包裹的红布。红色的龙头支架,金色的臂杆,希远觉得很是眼熟。

“这六门灭龙大炮,是朕从木华国藏兵谷高价所购。叛贼慕容一辉曾经用这大炮攻打京都南门,威力巨大。今日朕便将这六门大炮赏赐三位,你三人要好生使用!”

“谢陛下。”三人同声说道。

灭龙大炮?听到这个名字,慕容天川显得异常焦虑,这下雨宫真的在劫难逃了。

云端木船上的二人也听到了这个恐怖的名字。

“公输前辈?”贺瑄脸色微变,看着公输烬。

“我就最后这六门了。有人买我就卖,我哪里知道皇帝小鬼要拿这东西干什么。”公输烬红着脸,低下头不愿意与贺瑄对视。

“公输前辈,你这贪财的性格可坑苦整个江湖了。唉!”贺瑄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看封禅坛。

“另外为了这次平叛不至于劳民伤财,平安邑吕家、湖西慕容家、天南海韩家愿意全额资助军费!湖西慕容家更是拿出了一半的商号充斥国库,有民商如此忠君爱国,朕颇感欣慰。”

听到这里慕容天川后背渗出了冷汗,能让抠门的父亲拿出一半的家财,新皇帝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不过今天奇事太多,对比之下,这件事也就稀松平常。

同为五大派灵山派掌门居然拜了天剑门掌门为师;江湖武林居然成了朝廷鹰犬;天剑门和灵山剑派居然听从朝廷的差遣剿灭其余三派。

这些耸人听闻的异事,让慕容天川更加确信百里家权势滔天,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也打消了。

人群中有两位农者装束的人正在窃窃私语。

“爹,拿出一半家财犒军,你不心疼啊。”说话的人细看之下居然是女扮男装。

“你爹我从不做亏本生意,先让百里家的人嚣张几天吧。”

“你真不准备告诉大哥?大哥现在处境很危险!”

“要想成大事就得忍辱负重,况且天川不会有危险,百里家的人会对他很好。”年长的男子说完忍不住笑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黄雀又哪里能看到鹰翔天际,为的可不是一口塞牙缝的肉。

第七十一章 百花丛中定花魁

百花阁是兴龙帝国最出名的青楼,也是整个圣律大陆最残酷的销金窟。

贵在皇城,初觉身低;富去百花,方恨钱少。

这句流传在圣律大陆人尽皆知的俗语,完美的诠释了百花阁奢华。

横贯荣耀城中央大道和四神道中心的百花阁,占地千亩,分三院一阁。

主楼高九丈九,金丝楠木套嵌结构,顶上镶着金面琉璃瓦,凡地皆玉,凡壁皆金。

百花阁成立于九十年前,几乎是一夜之间建起的,在荣耀城流传着太多关于百花阁的传说。

比如百花阁主楼的高度很有讲究,皇城金銮殿高十丈,百花阁主楼九丈九,意味着只比皇城低一尺。

比如平安邑吕家初代家主与百花阁一位太夫相好,三年时间败光了吕家的家产。后来那位太夫拿出所有积蓄回馈给了吕家家主让他东山再起。五年时间,吕家一跃成为兴龙三大豪商之一。

似这般在平民眼中的神话,几乎每天都在百花阁上演。

太夫是百花阁花魁的特殊称谓。金主给某位游廊女打赏到一定的程度,便会诞生一位太夫。

太夫不会接客,与支持自己的金主是伪夫妻状态,直到金主自愿解除关系。

每隔三年,百花阁会在所有太夫中选出一位花仙太夫。选花仙太夫那天也是整个圣律大陆显贵豪富密集的一天。

为了争风吃醋,一夜间一贫如洗的人不胜枚举。

执掌着这百花帝国的人,传说中的百花之王玲珑姬,神秘莫测。

如果按照百花阁建立的时间算,玲珑姬至少已有百岁高龄。

据说玲珑姬住在百花阁最内侧的青丘阁内,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枕边语,夜来风,床头男人耳软嘴软。

因为出入百花阁的人非富即贵,一些机密难免在酒酣意浓之间流出,无形中百花阁掌握了无数的秘密。

这让玲珑姬成为了圣律大陆把柄最多,朋友最多,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夜间纸醉金迷时,一双冷静的眼,一双无形的手,关注着,掌控着整个荣耀城夜之都。

玲珑姬又称夜之后。

加冕仪式之后,碧幽将第二天行军的事全权交给了西峰大营的彭将军,带着慕容天川匆忙赶往百花阁。

百里碧幽修道之人,八十多的年纪,还如此色欲迷心?

慕容天川想着。

不,绝不会这么简单。

碧幽和慕容天川易容之后走进百花阁。

龟公看见碧幽立马高声喊道:“金主极六。奏乐!”

这里是百花阁第一院春深,陈设极尽奢华。

金主极代表着碧幽的等级,六十碧幽的编号。

对于百花阁规矩略有耳闻的慕容天川听到这里心头一震,碧幽老鬼果然是这里的常客。

碧幽也不搭话,往柜台丢下几张银票带着慕容天川匆匆走过春深院的大堂。

“金主极六赠花百朵,软香院迎客!”

龟公话没说完,碧幽带着慕容天川已经快步穿过走廊来到百花阁第二院软香院。

软香院的陈设与春深院完全不同,一派高雅书香之气。

“金主极六。奏乐!”

喊话的龟公文士模样,儒雅非常。所奏之乐居然是宫廷祭祀的雅乐,慕容天川惊讶万分。

碧幽还是不答话,丢出一沓银票。

“金主极六赠花千朵,缥缈院接客。”龟公高呼,几名侍者打开了软香院大堂内侧金碧辉煌的大门

碧幽整整了衣衫,又看了慕容天川一眼。

易容之后的慕容天川虽然相貌平常,但是还是透出一股华贵之气。慕容天川跟着碧幽的样子也整理了一下仪容。

慕容天川心中暗思,碧幽花的银票,所谓的赠花应该是买通下一院的赏钱,只是不知赠花一朵是多少。

百花阁第三院,缥缈院。

刚入院,慕容天川愣住了。

这里的陈设居然一派仙意盎然,古朴大方。用四个字形容便是淡拙妙绝。

淡在气,淡在味,淡在境,淡淡如丝,雅韵横生。

拙不功,拙不巧,拙不作,拙无匠气,大雅自然。

妙在形,妙在设,妙在意,妙而不俗,天工有心。

绝不彰,绝不浮,绝不繁,绝然绝精,奇若无意。

即便是生在兴龙三大豪门的慕容天川对这缥缈院的布置和华贵,也只有心生赞叹,拍案叫绝。

缥缈院的大堂看不到一位金主,也看不到一位游廊女。迎接的龟公们头戴木华奴面具,个个器宇不凡。

碧幽看到慕容天川惊讶的表情笑了笑,招手唤过一位龟公耳语了一番,递过一张银票。

“等下你选一位,在此等我,我去找玲珑姬。”碧幽说完,一位龟公引路,碧幽跟随在后,往缥缈院大堂的巨大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有一道暗门,暗门所通便是传说中夜后玲珑姬的青丘阁所在。

慕容天川听完点点头,心想四王大战时,碧幽曾叫自己送信给玲珑姬,这玲珑姬莫不是碧幽的老相好?

“十二花苞面客!金主极百七十六现,新太夫即将绽放!”一位高大的龟公突然喊道。

慕容天川来不及去想什么意思,缥缈院大堂的二楼十二扇门打开,十二位如花似玉,身材婀娜的女子走出,彬彬有礼的向慕容天川欠身行礼。

“金主,选一位太夫吧。”龟公恭敬的细声向慕容天川说道。

慕容天川虽然不懂百花阁的规矩,但是看到这阵势还是猜到了几分,顿时羞红了脸。

美女又有几人不爱?即便是道德君子能够坐怀不乱,又岂能做到美色不入眼?

何况这十二位所谓的花苞游廊女,个个美如天仙,气质绝世。

慕容天川半低着头,忍不住偷偷环视着这些美女,只见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金主,你可以选一位了。”龟公再次细声说道。

慕容天川羞臊之下,迈过脸用手随便一指,其余十一道门关闭,留着的那一道门内的女子低着头从二楼走下。

“金主极百七十六,赏花十万朵。花苞九,新太夫绽放!”龟公用喜悦的语气大声高呼。

缥缈阁三楼几道门应声而开,一朵朵玫瑰花抛下,不一会偌大的缥缈阁大堂成了花的海洋,十万朵玫瑰花堆砌得如小山一般。

“金主,请为太夫命名。”

龟公掌过一个盘子递到慕容天川眼前,盘子里有六个木制小牌子,上面分别写着:“水仙、凤仙、石楠、铃兰、芍药、月苋。”

慕容天川心乱如蚁窝,随手拿起了铃兰的牌子。

“金主命名铃兰太夫!”龟公再次高呼,鼓乐大起。

铃兰太夫缓缓迈步,已到慕容天川眼前,慕容天川低头不敢正视,向旁边的龟公问到:“一朵花多少钱?”

“一花一银。”

一花一银,十万朵花居然是白银十万两!

今晚补细纲不更。祝大家五一快乐。



《紫云青峰录》今晚补细纲不更。祝大家五一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夜后玲珑姬

青丘别故土,百年狐化人。

她站在高阁,凭栏而望,秋风萧瑟。

远离故乡风景,歌靡舞烂,诉不尽伎馆人情。

夜醉欢场,晨醒空床,七分凉薄三分勉强。

她是囚鸟,在笼中冷观人性,看淡是非。

雀生翎无意乱人心,却惑众生。

狐有魅即便性清冷,亦媚倾城。

兽自在,妖自由。

为妖,因何做笼自困?

不羡红尘繁华,这如土之金,如尘埃之银,皆为空。

纵使沐在珠光宝气,享尽万般奢靡,心头孤苦又如何消弭。

她在等一个人,做下这茧,做下这牢,做下这棺。

怕你无从而知,我便守;

怕你无处可觅,我便等。

只为一个情字,痴也好死也罢,粉身碎骨,无怨无悔。

一百二十年前,寒潭边相救,埋下种,生了情。

一百二十年前,潭底苦等,暗发愿,誓相随。

她是荣耀城百花之后,

她是夜之都众生女王。

她是一只狐,她是一个妖,她是青丘之主。

她是,玲珑姬。

很难形容玲珑姬的美。

仪态万千,千花羞涩。

体态妖娆,风折病柳偏瘦,春水洗荷略肥,不瘦不肥之间,那恰到好处的凹凸,便是玲珑姬月下的倩影。

不施脂粉,白如雪融,红若咬莓,青春的气色,自然的光华。是雕琢穷尽天之造化,是返璞复归生之自然。

精俏的五官,关于美的唯一诠释。

媚有尊贵,妖有威严。

无俗、脱尘,淡如清风烈如酒,芬芳雨落,情热如火。

世间最美的女子,也最孤独。

风入阁,凉意生,玲珑姬拉了拉金丝孔雀袍,一个头戴无面面具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用手给玲珑姬比划着。

“哑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叫他进来。”玲珑姬吹熄灯烛,打开了桌子上的木盒,一颗碗口大的夜明珠顿时将整个房间照的通透。

哑仆点点头走出房间,不一会碧幽走了进来。

“夫人,夜安。碧幽此来……”碧幽恭敬的行礼。

“坐下吧。”玲珑姬指了指座椅。

“夫人。”碧幽有些拘束的坐下。

“你是来催货的吧?”玲珑姬在碧幽旁边坐下,举止优雅的沏了一杯茶。

“夫人,那批货都快两个月了,您能不能尽快交货?”碧幽着急的说道。

玲珑姬淡淡一笑,指了指茶杯,示意碧幽先喝茶。

“两个月?你们要的东西可不是等闲之物。”

“如果是等闲之物会来找夫人吗?夫人,你知道那些东西对我们非常重要。”

“钱呢?带了吗?”

碧幽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木盒,在玲珑姬面前打开:“湖西慕容家金签银票黄金十万两整。”

“皇帝赏给你们天剑门的重建之资也才十万两,拿这些钱去修几个道场不是更好?”玲珑姬也不清点,合上木盒放入袖中。

“夫人说笑了。”既然玲珑姬收钱,说明货已经到了,碧幽面有喜色。

玲珑姬用手轻抚桌面,桌子上出现了五个锦盒。

“五枚结丹期化人形的妖丹。这是猫、这是狼、这是蝙蝠、这是鼬、这是蛇。”

玲珑姬将盒子一一打开,给碧幽解释道。

五枚妖丹光华大盛,碧幽目中生光。

“天下果然没有夫人办不到的事。”碧幽说着将锦盒收入袍中。

“你带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玲珑姬看着碧幽面有不屑。

“他是新的灵山掌门。”碧幽愣了一下,他不明白玲珑姬为什么会对慕容天川好奇。

“青玄不也是慕容家的?怎么不让他继承灵山?”玲珑姬说着站起了身。

碧幽看着玲珑姬妩媚的身姿吞咽了一口口水:“夫人,青玄已经化作尘埃。”

“可惜了。你的徒孙刚刚选了一位太夫。要他好生对待,莫要辜负情义。”

碧幽还想说什么,玲珑姬走到阁楼的栏杆前,背身摆了摆手,示意送客。

哑仆走了进来,碧幽狠狠的看了几眼玲珑姬的背影。

臭女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等我们百里家重新崛起,我一定要让你做我的奴隶。

碧幽心中想着,略有不甘的跟着哑仆走了出去。

“出来吧。还要在屋顶站多久?”碧幽走后半晌,玲珑姬突然说道。

“玲珑姑姑,看来我的隐匿身法还是练得不到家。”一片青叶飞入玲珑姬的房间,化作人形,来人竟然是贺瑄。

“已经很不错了,除了几个窥神期的老怪,应该没有人能察觉你的踪迹。”玲珑姬笑着合上了阁楼窗门。

贺瑄坐到椅子上为自己沏了一杯茶。

“比师父还是差太远了。”

“那是自然。你师父有孔雀大明王的传承,天下惑力之极,你再怎么练也比不了的。”玲珑姬说完叹了口气。

“你能不能不跟你师父一样,总是易容成老人的样子?”玲珑姬看着贺瑄腰背挺直,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不觉笑了。

“玲珑姑姑,我也有一百多岁了。如果不曾修仙,应该就是这副模样。”

“瑄儿,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我把妖丹交给百里家?这百里家控制着慕容一心皇帝,又接连收了青玄和慕容天川,如此染指慕容血脉,目的昭然若揭。”玲珑姬坐到贺瑄对面疑惑的问道。

“百里家要慕容一心出兵,目标是慕容一平和雨宫、慕容一念和伽蓝寺、还有雁北国和霸刀门。明着清除异己,一统江湖,真正的目的是慕容家的四色法旗。”贺瑄喝着茶悠然的说道。

“那你要我把妖丹给百里碧幽不是助长他们的实力?”玲珑姬不解的问道。

“对,我就是要推波助澜。沈傲带着慕容一辉的遗孤加入了飘叶,现在我手里掌握着一面法旗,到时候我会拱手送上。他们想闹多大的风波,我们只需静观其变。”贺瑄说完暗暗一笑。

“你打小就聪明,这飘叶九十年来都是你在打理。你师父信任你,姑姑自然会支持你,不过姑姑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玲珑姬又叹了口气。

“我做的这些师父他也不知道,但我贺瑄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请姑姑放心。”贺瑄突然面色凝重认真的说道。

“你师父他的心已经死了。”玲珑姬说着脸上现出落寞的神色。

“不!师父已经出山了!玲珑姑姑,他没来找你吗?”贺瑄捏紧了茶杯,脸上有些兴奋。

“你师父他出山了?二十年,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他了。他应该不会来京都的。”玲珑姬若有所思目光呆滞的说道。

“过些日子师父会去明光圣池找万鬼,你可以去找他。”

“找他又有什么用呢?瑄儿,你还是不肯叫他父亲吗?”玲珑姬摇摇头。

听到这里,贺瑄激动的站起来打开了阁楼的窗门,月大如盘。

“不是亲儿子终归不是亲儿子,叫他父亲又有何用?就像姑姑你,等他百年,终究人妖殊途,又有何用?”

第七十三章 神匠公输烬

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慕容天川不知道该跟这位铃兰太夫说些什么。

铃兰低着头也不敢吱声。

正在此时,碧幽走了出来。

“师祖,咱们现在走?”

“选完了?你不多待一会?”

“选完了。”

碧幽看着慕容天川羞红的脸忍不住笑了。

“走吧。但你要记得,这是你的女人。你可以随时来找她。”

走出百花阁,凉风一吹,慕容天川如释重负。

“紫晴姐姐,咱们走快点。把大叔大娘们甩远一点。”

“小佐,你慢点走,我都快看不到他们了。”

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拉着一位穿青衣的姑娘从慕容天川身旁走过。

慕容天川心跳加快。

封禅仪式结束后,慕道人带着紫晴和言秀几个去找公输烬。

因为言秀双臂全无又被通缉,十分惹眼。所以慕道人提出所有人分散而行。

“师祖,我能不能去说几句话?”看着紫晴走远,慕容天川焦急的说道。

“去吧。我在国礼馆等你。记得,明日午时就要出兵。”碧幽也注意到了紫晴。

一心要慕容天川效忠的他,对于此男女之事也不加阻拦,点点头。

“紫晴姑娘!”慕容天川大喊着追了上去。

听到有人叫自己,紫晴转过头。

“你是?”因为慕容天川易容,紫晴并未认出他,隐隐间觉得有些熟悉。

“我是慕容天川!”

“慕容大哥?你咋变成这样子了?今天封禅时候我看到你了。”紫晴上下打量着慕容天川。

“紫晴姑娘。”慕容天川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慕容大哥?”

“明日巳时你能不能来国仪馆门口?我有话对你说。”慕容天川说完长出了一口气。

“可以啊。不过你有什么事现在也可以说。”紫晴不假思索的说道。

“现在没事,就这样说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慕容天川看了一眼项小佐,匆忙转身就走。

“慕容大哥!你真的要去打雨宫吗?鹤舞姐姐是你的未婚妻啊!”紫晴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说了出来。

慕容天川停住脚步,站了片刻,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看到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紫晴叹了口气。

莫呼洛迦为了婉儿姐姐堕居尘世,王路为了夜雪舍弃一条腿,上次看到出殡那女子为了丈夫殉情。

爱情不该是这样子的吗?

付出还有牺牲。

慕容大哥,你究竟能不能为了鹤舞姐姐,放弃征伐和杀戮呢?

雨宫可全部都是女人啊!

小佐拉着紫晴,紫晴心事重重,有些失神。

前面不远处的客栈门口,慕道人正摇着铜铃。远远看到紫晴和小佐的身影,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道。

“来来来,卜一卦,事事顺利;不算,明天家破人亡!”

路上的行人纷纷鄙视的看着他,心里骂了句娘。

慕道人滑稽一笑,闪身走进客栈。

看到这一幕,项小佐拉着紫晴赶紧跟了上去。

客栈二楼一间客房内,墨书生和言秀正面对着身高三尺,长须及地的公输烬。

紫晴和小佐刚进门,公输烬忽地从椅子上跳起,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紫晴腰间的玉佩。

公输烬眼中贪光毕露:“丫头好福气啊,这玉居然给了你。能不能借我玩几天?”

紫晴吓了一跳,连忙拿回玉,躲开公输烬:“这个玉不能给你!你是谁?怎么长得跟大老鼠一样。”

听完紫晴的话,言秀面色凝重,心中忐忑,紫晴姑娘口无遮拦,会不会惹到公输烬?

墨书生倒没有任何的忧虑,捂着嘴笑起来。

“小气鬼!我又不是跟你要,只是玩几天。”公输烬一脸不快的走回座椅。

“我知道了,你是老头子说的公输烬前辈?你真的比我家老头子还医术高明?不过你长得可真……”紫晴撇过嘴摇了摇头。

“老头子?额,对!我就是公输烬。不过要论医术,医仙老鬼死了之后,全天下就只有彩儿丫头和药圣老怪比你家那位高明了。提起医仙老鬼,唉!”公输烬虽有数百年的仙寿,但性格如同孩童一般。

想起故人,他显得十分难过。

“那你怎么治好言秀大叔?”紫晴有些不解。

“谁说要治他?你家那位要你们把这残废带到这里来,难道不是要我给他做两只胳膊吗?”公输烬说完手中射出两道真炁,齐齐的切去了言秀的袖子,断臂处的伤痕露了出来。

只见那两道伤痕连肉带骨,依然有脓血渗出,紫晴赶紧捂住了眼睛。

“你是玩天刀的吧?”公输烬眯着眼睛,仔细的看着伤痕。

言秀一生尚武,听到有人说他玩刀,心中极为不喜,但有求于人,勉强之下还是点点头。

“造两条能玩天刀的胳膊代价可不小。这样吧,一条胳膊算你十万两黄金。钱不够可以先做一条,玩刀也够用。”公输烬说完眼睛又盯着紫晴的玉佩看。

十万两黄金!听到这个价格,紫晴和言秀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晚辈漂泊半生,无家无室,身无余财。”言秀低头说道。

“没钱?没钱你逗我玩啊!”公输烬恼怒的站起,蹲在了椅子上。

所有人沉默了。

“公输老爷爷,我把玉给你,你能帮言秀大叔做两条胳膊吗?”紫晴说着从腰间解下了玉佩。

“紫晴姑娘,万万不可!”言秀为紫晴这突然的举动惊诧万分,继而又是无尽的感动。

公输烬背着一只手,走向前,拿过玉。

“你们知道这枚玉佩的来历吗?”

众人摇摇头,紫晴也很好奇。

“这是最普通的羊脂玉佩,市场上百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但是拿着这枚玉佩可以叫一个人做件事!这玉佩借我玩两天还可以。给我,我可不敢要。”公输烬看完将玉交还给了紫晴。

“既然你没钱,我又从不做亏本买卖。”公输烬说着捋了捋胡子。

“这样吧,你答应我两件事,一条胳膊一件。不亏吧?”

言秀有些犹豫,墨书生推了他一把,使了一个眼色,言秀会意,点点头。

“这第一件事就是你们得陪我去雨宫看热闹,这个丫头也得去!第二件事你要在我藏兵谷做一年的傀儡陪练师!我那些宝贝好久没有见过太阳了,哈哈哈。”

听到这里言秀松了口气,这两件事听着也不难。

只有墨书生心中叫苦不迭。

神匠公输烬,天下神兵仙器莫不出于藏兵谷,机关傀儡术更是鬼斧神工。

一年的傀儡陪练师,不死也难活。

第七十四章 雨宫篇之红豆是南国的种子

慕容天川早早的收拾好行李,等待巳时。

弑师的梦魇折磨着他。

黑暗和光明,天堂和地狱,对他来讲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他在心里给自己设置了最后一次人生的豪赌。

带紫晴远走高飞,或是心甘情愿跟随百里家。

巳时紫晴的选择将会决定一切。

只要紫晴愿意,那么即便是死,即便是与百里家同归于尽,他也无怨无悔。

可是,对于一无所知的紫晴来讲,这样会不会过于突兀?

不过,对于自小懦弱的慕容天川来说,这是最后的一搏。

巳时,艳阳高照,国仪馆门口的大旗迎风招展。

紫晴以为自己来早了,可慕容天川早已在门口等待。

慕容天川捏了捏拳头,深呼吸迎了上去。

“紫晴姑娘,跟我远走高飞吧。”

“啊?”

“紫晴姑娘,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心里就一直在喜欢着你。”

“啊?”

“如果可以,此生请做我慕容天川的夫人。我会对你一心一意,至死不渝。”

“啊?”

慕容天川越说声音越大,紫晴的每一个啊字,正如他心中猜想的一般。

而这每一个啊字,都让他确信自己离地狱更近了一步。

紫晴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慕容天川发疯了吗?

她自然不知道,这段时间在慕容天川身上发生的剧变,更加不知道这表白是慕容天川的豪赌,决定着他的未来。

“慕容大哥,你怎么了?你不要风鹤舞姐姐了吗?”紫晴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们一起走吧,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你我的地方,木华或者云海都可以。”慕容天川红着眼睛说道。

“慕容大哥你怎么了?”紫晴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我没事!我很好。跟我走吧,紫晴,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很好。我们现在就走。”慕容天川激动的抓住了紫晴的手。

紫晴用力的甩开了慕容天川的手:“慕容大哥,请你自重。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只把你当做朋友而已。”

“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慕容天川大声的问道。

“朋友是朋友,喜欢是喜欢。我虽然不懂,但我很清楚,我对慕容大哥并没有爱慕之情。”紫晴鼓足勇气迎上了慕容天川的目光。

“你以前说你要嫁给王路那样的人,你是觉得我修为太低,没有可能成为王路吗?”慕容天川有些丧失理智。

“我喜欢王路,是因为他的为人和性格,和修为无关。”紫晴也提高了嗓门。

慕容天川笑了,他笑的很悲,笑的很癫。

紫晴很疑惑,为什么自己的拒绝会让慕容天川变成这样?

这也是爱吗?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慕容大哥保重。”紫晴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慕容天川发狂的笑着,最后的一扇门也关上了。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慕容天川回头一看,是碧幽。

“现在知道实力的重要了吧?连这样涉世未深的丫头都喜欢王路,只要你有实力全天下的女人都会为你倾倒。”碧幽拍了拍慕容天川的肩膀。

“跟着我,这个丫头迟早会来找你。”碧幽自信的盯着慕容天川的眼眸。

被拒的慕容天川沉默无语。

“午时就要发兵,做准备吧。出城后我们扎营,你可以调整一下。”

午时,日至当头,京西西峰大营,军号声声,战鼓阵阵。

慕容天川骑上白色的战马,强做精神,二十万大军开拔。

碧幽跟在慕容天川右侧,群众奔走围观。

突然慕容天川的军马受惊,长嘶一声,奔跑起来,慕容天川失落至极,也不控制。

白马狂奔,白衣狂笑,白马白衣迎风驰骋,冲出城门。

碧幽见状挥舞起马鞭,策马出城,二十万大军紧随在后急行军。

“咱们的侯爷可真是少年英雄,英姿飒爽啊!这次肯定能够凯旋而归。”一名军士边跑边赞叹道。

出城十数里,马脚力不支,停在了一个小溪边,慕容天川看着溪水发呆。

“侯爷,青茗正在灵山集结弟子,我们也不着急赶路,就在此扎营歇脚如何?”碧幽高声说道,慕容天川点点头。

这次出征,慕容天川是主将,在外人面前,碧幽自然装作以慕容天川为尊。

大军扎营,军士取溪水生火做饭。

军士们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才走了十数里就扎营。

碧幽有自己的打算。

营房内,碧幽拿出了陈年好酒,与慕容天川对坐。

“来,喝一杯。”碧幽递过酒杯。

“师祖,我之前想跟紫晴跑了,你不怪我吗?”慕容天川摇晃着酒杯,犹豫间满饮。

“怪你?少年时候谁不为情而痴。你已是我百里家一员,如此小事怎会怪你?”碧幽说着又递上一杯酒。

听完这句话,慕容天川心中居然对碧幽有了几分感激,虽然弑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但是如今失落之下的慕容天川正需要人安慰鼓励。

“师祖,也许你是对的。人就该追求实力,就该往上爬。”慕容天川拿着空杯,自己斟满,又给碧幽斟了一杯。

“世间的正邪和对错都是由实力决定的,慢慢你就会懂。咱们现在此扎营两天,明天会来一位大人物。”慕容天川的话说到了碧幽的心底里。

“在这里扎营两天?皇上不会怪罪我们吗?大人物又是谁?”慕容天川连喝数杯问道。

“只要我们能凯旋而归,皇上自然不会怪罪。你现在这样子,需要休息调整。至于这位大人物,他是一位能瞬间提高你修为的人。以你现在的实力攻打雨宫还太弱了。”

“瞬间提升修为?”

“嗯,明天之后你就能结丹也说不定。”

“有这样的大人物,攻打雨宫要他出手不就行了。”慕容天川苦笑道。

“因为地仙之约,这样的大人物不能轻易出手。我迟迟不突破修仙期也是怕因地仙之约捆住了手脚。”

两人开怀畅饮。

酒过数旬,慕容天川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这样喝没意思,我叫人进来助兴。”碧幽突然站起拍了拍手。

慕容天川眼神迷离的笑着。

酒真是调节氛围的好东西,之前隔阂很深的碧幽和慕容天川居然在酒精的作用下拉近了距离。

碧幽其实也没那么坏,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慕容天川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想着。

不过这只是慕容天川的想法。

第七十五章 雨宫篇之最终佩戴的假面

营房内乐起,一队舞姬走了进来。

军营中居然有女色?慕容天川醒了醒神。

只见五名衣着暴露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这些女子面蒙薄纱,体态妖娆,动作间全是**之意。

尤其中间的一位舞女,舞步轻盈,身材曼妙,精致的五官隔着薄纱也能窥出美艳的姿色。

“天川,今日你就好好放松一下。我去为你准备明天的相关事宜。明天之后,你将会有一个脱胎换骨的重生!”碧幽说完,大笑着走出营房。

慕容天川正要回话,四名舞女踏着舞步走了上来。她们每人手拿一杯酒,挨个递到慕容天川眼前,独留中间的女子一人起舞。

一股股的体香扑鼻而来,酒劲上头,慕容天川也不推让,一杯一杯饮下。

“侯爷好酒量。”莺歌燕语,撩动人心的称赞声中慕容天川拿起了酒坛,大口大口的喝下,酒浸湿了他的长衫。

过往的荣耀,一一浮现在他眼前,那些不快,那些屈辱,那些梦魇,在酒精的麻痹下一扫而光。

两名舞女佯装跌倒,扑在了慕容天川的怀里。

酒气之下哪里还有羞涩,慕容天川的手自然的搭在了舞女的腰间和肩头。

滑腻的肤感,侵鼻的芳香,荡漾的诱惑,春涩的抚摸,这一刻慕容天川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和伪饰,天性蔓延,肆无忌惮的撕去了教育粉饰之下的人格。

还在曼舞的舞女,舞姿越来越轻佻,她慢慢的褪去了身上的轻纱,故作无意扯掉了面上的薄纱。

紫晴?慕容天川忽地站起推开了两侧的舞女,醉眼朦胧间,眼前活色生香的尤物居然是紫晴。

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紫晴!”

“侯爷,我是铃兰啊!”舞女话未说完,慕容天川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嘴。

唇齿间的滋润,融化了慕容天川的心,也融化了酒意。

他轻轻的抱起铃兰纤细的腰肢,扛在肩头。

“紫晴,你不要离开我。”慕容天川扛着铃兰跌跌撞撞的走向营房大帐后。

铃兰挣扎着,红晕满脸,娇羞之下却是满满的喜。

第二日,日升。

慕容天川小心的推开身旁赤裸的铃兰,急忙穿好衣服,偷偷走出营房,太阳刺的他睁不开眼。

“醒了?不多睡会?”碧幽捋着短须笑道。

慕容天川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铃兰还不错吧。等你有实力,自然也能征服像紫晴那样的女人。老祖已经在等着了,我们过去吧。”碧幽说着走向中军大帐。

慕容天川听到碧幽的话,心中并未有所反感。他很奇怪自己反常的表现,难道这才是自己真正的本性?

中军大帐的主将位坐着一位老者,老者旁边站着一位黑衣中年男子。

碧幽先行跪拜:“天川快见过我天剑门百里乾坤老祖和我大哥百里山明!”

慕容天川跪倒行礼:“晚辈见过百里乾坤老祖,晚辈见过百里山明师爷。”

百里乾坤一挥手,示意两人站起:“这就是慕容天川?”

碧幽点点头,百里乾坤打量着慕容天川:“你可做好了准备?”

慕容天川没有听懂百里乾坤的意思,碧幽连忙解释到:“老祖要施展结丹大法,让你一步结丹!还不快点头!”

一步结丹?慕容天川心中将信将疑,依照碧幽的吩咐点点头。

“这结丹大法是我最近才悟出来的,你是受益第一人。不过是否能顺利结丹,全看你个人的造化。山明,布阵出宝。”百里乾坤挽起了宽袍大袖。

百里山明拿出一个十字木桩竖在地上,运转真炁用掌击向中军大帐的地面,地面瞬时沟壑横生,现出太极图案。

接着百里山明一个身法向前,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将慕容天川绑缚在十字木桩上。他手中燃起一团真炁拖着十字木桩飞至半空。

“碧幽,献祭!”百里乾坤阴沉的说道。

碧幽点头走出帐外,唤来一百名军士。

军士们看着慕容天川被绑着浮在半空,正在奇怪间,碧幽手中炁剑瞬发,一百名军士同时人头落地。

鲜血从断头尸脖颈处流出,不一会填满了地面阵法的沟壑。

慕容天川惊恐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辣鼻的腥臭让他隐隐作呕。

“废物!山明让他死过去。”百里乾坤看到慕容天川的表情不满的说道。

百里山明点点头,手中一个炁团飞出,打在了慕容天川脖颈的穴道上,慕容天川昏死。

“只有慕容天川到达修仙境才能使用四色法旗。时日不多,所以我才冒险一试这结丹大法。你二人好生为我护法,决不能出现失误。”百里乾坤面色凝重,手上结印,真炁运转周身,黑色的真炁如同烟雾一般漫过他的半边脸。

所谓结丹大法是百里乾坤闭关苦修的设想。

常规的修行,是用功法吐纳天地之炁,修炼炁海,佐以妖丹等灵丹妙药提高修为。

妖丹的作用是补炁之药。

但是如果将结丹期的妖丹强行植入人体,用结丹期的妖丹替代人到结丹期结成的金丹,是不是人就可以一举到达结丹境界?

人的炁海丹田是世间至阳至刚之处,排斥一切非炁之物,将妖丹植入炁海的结果只会有两种,一种排斥不入,另一种炁海炸裂。

但是污血会破坏炁海的构成,如果用污血浸透炁海,那么植入妖丹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植入之后会发生什么,人体是否能与妖丹融合这一切都是未知。

如今四色法旗即将到手,而施展四色法旗必须是拥有慕容家血脉修仙境的人。为了迅速提高慕容天川的修为,百里乾坤才下定决心试验设想。

这也是碧幽高价从玲珑姬那里买五枚结丹期妖丹的作用所在。

另外之所以用五枚不同妖类的金丹,是为了提高和人体融合的几率。

如果失败,慕容天川身死,百里家将失去一位有希望到修仙境的慕容血脉,同时也将失去五枚珍贵的结丹期妖丹。

一切都不容有失。

百里乾坤用真炁凝结出一只黑色的利爪,利爪飞出,撕裂了慕容天川的腹部,鲜血并未流出,五色的炁海清晰可见。

地上的污血源源不断升空凝结成血网,飞入慕容天川的腹部,紧紧的包裹着他的炁海。

百里乾坤拿出五枚妖丹,一一放入太极血池。

第一枚妖丹飞起,隔着血网在慕容天川炁海周围徘徊,百里乾坤用尽炁劲缓缓的推着妖丹一点点的渗入慕容天川的炁海。

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五枚妖丹入体的一刻,慕容天川的炁海光芒四溢,无限膨胀,似乎要炸开。

百里乾坤不敢耽搁,道道炁劲发出,红色污血网紧紧的裹住炁海,不断收缩。

炁海的光慢慢暗淡了下去,血网完全缠住了炁海,一股股暗红色的烟从慕容天川腹部冒出。

“五丹合一,金丹成!”百里乾坤双掌齐出,澎湃的真炁掀起了大帐的顶,黑色浓烟浓缩成了一个球状的空心物体罩住了慕容天川的炁海。

巨大的压迫力压碎了他的炁海,炁海在黑色球状物体里融合。

一颗发着黝黑光芒的圆珠出现在了慕容天川的丹田原本炁海所在的位置。

百里乾坤收起双掌,慕容天川和十字木桩一同从半空跌落。

“老祖成功了吗?”碧幽见状着急的问道。

“不知道。人到了结丹期结成的丹是金色的,可这结丹术后的丹却是黑色的。你去测测慕容天川的修为。”百里乾坤满头大汗,严肃至极。

碧幽上前封住慕容天川的腹部缺口,二指按在慕容天川的脑门处。

“老祖!成了,如假包换的结丹期。只是有些妖气而已。”碧幽欣喜的喊道。

昏迷中的慕容天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指甲变长,两道兽毛出现在了手背上。

第七十六章 雨宫篇之李冀的谋

入秋后,兴龙帝国西部地区进入了连绵数月的雨季。

李冀已有半月没有安睡,又一个通宵达旦之后,他喝下一大口昨夜的浓茶走出书房。

屋外阴雨绵绵,他深深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伸了一个懒腰。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到了该证明一个男人价值的时候了。

李冀曾是慕容秋高皇帝钦点的状元,时过境迁,现在应该叫世宗皇帝了。

平安王慕容一平离京时只跟世宗皇帝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时任监察御史的李冀担任自己的平安王国相。

监察御史是个容易得罪人的职位,吃力不讨好,抑郁不得志的李冀迎来了人生第二个转机。

达则成就一代帝师伟业,贫也能造福一方百姓。

成王败寇的道理李冀比谁都懂,四王之战败退之后,虽然万寿王一度放出风来要大赦天下,但李冀明白一切都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暴风骤雨来临的前夜总会显得过于宁谧。

败退后,李冀向平安王申请全权打理军务。

平安王天性温和软弱,一败之后再无任何雄心抱负,李冀的韬略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自然答允。

到平安王府的当天夜里,李冀连下三道王令,连书三封密函。

第一道王令:整合平安邑所有的钱粮运往雨宫。

第二道王令:整编败军残部八万余,立即开拔雨宫。

第三道王令:恩赦牢狱,发放兵器给贫民,在平安邑埋下起义的火种。

平安邑虽然城坚民富,但在四王之战后听说有灭龙大炮和穷奇这般逆天的存在之后,笼城固守已经显得多余。

况且如果真的在平安邑开战,无数无辜的百姓就会遭殃,生灵涂炭。

所以山势险要,建筑分散的雨宫才是最终的决战之地。

如果慕容一心讨伐帝国西部,雨宫也必将是其目标之一。

面对大军,汇聚一处握紧拳头要比互成掎角之势被各个击破行之有效的多。

三道密函,第一道写给江麟王慕容一念。

和夺嫡时四王各怀心思不同,这一回万寿王和江麟王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一旦慕容一心开战,李冀要慕容一念丢弃湖西九龙郡,挥军向西与万寿王在雨宫会和。

舍弃封地好像是一个很难抉择的事,但是很快李冀就收到江麟王的回信,上面只有一个字:好!

第二道密函写给灵山青茗。

在密函里李冀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四王之战灵山背弃盟约之事,只是回忆了以往两人的故交,还有平安王与灵山结盟时双方一些愉快的过往。

信的最后李冀要青茗代问青苍和青玄好。

李冀自然知道青苍已经疯癫被囚多年,也知道青玄骨子里侠气很重,这次背盟之后必然会对碧幽心存不满。

但他偏偏将密函写给了青茗,而且只字不提战事。这便是妙处所在。

灵山碧幽三徒情同兄弟。青茗最为低调,但骨子里也最重感情。

不久之后收到青茗的回信,里面只有白纸一张,一切尽在李冀的设想之内。

第三道密函写给当朝宰相秦敏。

李冀和秦敏是同榜出身,有同年之谊,只不过秦敏是老相之子所以仕途上要比李冀顺利得多。

在这封密函中李冀丝毫没有惺惺作态之笔,他要求秦敏在平安王和江麟王会师之后做京中内应。

这看似胆大包天的要求只因密函中夹着的一片青叶变得合理。

世宗皇帝时期,李冀曾负责帝国暗务,因此得知老相和飘叶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飘叶也不算什么有野心的组织,而老相秦玉又颇得人心,所以这件事被李冀消去痕迹,压了下来。

秦玉和飘叶有关,那么作为儿子的秦敏是否也是飘叶一员?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李冀涉险一搏。

很快回信来了,秦敏的信中只有一片青叶,也许秦敏将李冀也当成了飘叶的人。

不管怎么样,三封密函收到的回应和李冀的预期一样。

做好了这一切,剩下的就是如何打赢这场看似不可能赢的雨宫保卫战。

男人的一生不在于怎么活,而在于怎么死。即便是一生失败,只要死得其所,那么也是辉煌的一生!

历史的舞台不会铭记世宗在位某年李冀金榜题名,但是青史的书页会为李冀今日所做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平安王国相李冀如何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在雨宫阻击帝国征西军。

这一战无论成败,都将证明李冀的价值!

“国相大人,平安王和雨宫寒月宫主有请。”刘公公是这次大转移平王安所带不多的宫人之一。

“知道了。”李冀卷好这半个月来的心血之作,轻声答道。

临行,他像记起了什么,拿起笔在书桌上写下几个字

“功成万古青垂,败亦无惧骂名。”

雨宫大殿内只有平安王和寒月宫主。

李冀行过礼在长桌上铺开卷轴,一张雨宫布防图展现在平安王和寒月掌门面前。

这一刻是李冀人生的巅峰,也是李冀才华的终极展现。

“陛下,掌门。昨夜收到消息,慕容天川率领着征西军出了王都,我已派出密探沿途监视。这是我所布置的雨宫防御策略,下面就让我为二位解释说明。”

“目前敌军主力是西峰大营二十万大军,青茗在灵山整合灵山弟子约有七千人。已经可以确定有两门灭龙大炮会随军出征。”

“我方有平安邑军士八万余,雨宫弟子六千人。按军力对比,我方处于下峰;按修行战力,雨宫略弱于灵山;按顶级高手算,敌军有碧幽和灵山剩余的五名青字辈高手,我军有寒月掌门以及雨宫四名化形巅峰期堂主,我方也处于劣势。再加上敌方还有两门灭龙大炮。”

“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天剑门耀楚去了雁北攻打霸刀门,所以天剑门的高手应该无力助战。而江麟王已经率领五万大军和五千多伽蓝寺僧人向西支援我方。”

“江麟王支援,我们便可前后夹攻敌军。但是扑了空的希远势必会挥军向西,这样我们又会被反包围。所以这次战争取胜的关键并不在于我方是否能坚守雨宫,而在于我方是否能在希远赶到之前全歼慕容天川的大军,然后与江麟王会师一起再战希远。”

在战力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全歼慕容天川?李冀大胆的设想让平安王和寒月掌门吃了一惊。

“如果我们派兵固守雨宫山门和峰顶大殿,那么慕容天川就会使用灭龙大炮轰山。所以我的防御策略是化整为零,有舍有得。”

“两位请看。”李冀说着指向地图。

“雨宫所在的翠衡山,有三处上山要地。我决定从八万平安邑军中挑出两万精锐备用,其余六万人分别驻守这三处要地作为弃子。第一处便是山门,如果山门处防守薄弱敌军遇不到阻碍,慕容天川轻易得手,那么他就会轻敌,指挥大军上山,从而不使用灭龙大炮。”

“第二处要地翠平湖,我方两万守军只需放一把大火,消耗对方一定的战力和体力便可。”

“第三处飞燕崖,到了这里,敌军一般的军士已经体力耗尽,只有一些精锐军士和灵山弟子可以继续向前。我方两万大军备好滚石檑木相信可以消灭掉不少西峰大营的军士。”

“从飞燕崖到翠衡山峰顶的雨宫大殿有一条狭长的石壁路,仅能并排过四五人,我方将备用的一万精英埋伏在这里,利用敌方单兵过险无法开展攻势的情况,再消灭一部分敌军。”

“但是这次灵山七千弟子齐出,如果他们做先锋一定可以冲开血路。寒月宫主你说雨宫有护山大阵?”

“嗯,我雨宫有碧海青天护山大阵,需要三千弟子一起布阵。”

“那就劳烦寒月宫主从六千雨宫弟子中选出三千弱者在雨宫大殿前的演武场布下这碧海青天大阵来迎战攻上峰顶的敌军。”

“不选最强的吗?”寒月宫主听到这里有些诧异。

“对!碧海青天大阵只需要将敌军在这翠衡山峰顶拖住即可。我方一万精英军士和三千雨宫精英弟子提前从后山下山,埋伏到山下,待敌军到山顶便抢夺灭龙大炮。”

“抢夺灭龙大炮?李冀你要……”平安王听到这里忽地站起。

“对,我要用灭龙大炮反轰翠衡山,将雨宫和敌军一起埋葬。”

“不行!这样岂不是连我方军士和雨宫的弟子一起抹杀?”平安王激动的反对。

“大王!不这样又怎么能打赢这场防御战?分散防御,消耗敌人军力但不会阻挡敌军前进,就是为了引诱敌军步步深入,从而让对方懈怠,以为雨宫唾手可得,这样敌军就会忽视灭龙炮,我方才有机会全歼敌人。”

“虽然会有很多军士和雨宫弟子成为弃子牺牲,但我们却保住了精锐力量,而且能够掌握两门灭龙炮,这样即便接下来和江麟王会师后,对希远我们也能有一战之力。”

“只要人活着,雨宫就可以重建。否则山破人亡,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大王!宫主!切不可因小失大,妇人之仁啊。”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与其战败全部被诛杀,不如舍弃雨宫。放手一搏,那些牺牲的将士和弟子将会成为英雄永远被铭记。”寒月宫主说着闭上了眼睛,她同意了李冀的策略。

“大王!”李冀激动的朝平安王说道。

“就按你说的办吧。七万将士和三千雨宫弟子不会白白牺牲的。”平安王说完深吸了一口气。

今晚不更。

一直没有推荐位所以拖字数看能不能拖个推荐位。希望大家谅解。不会太监大家放心

《紫云青峰录》今晚不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雨宫篇之夜的双面

雨季难得的晴空夜。

翠衡山巅忆剑亭,暗香浮动。

忆剑亭是雨宫最美的赏月之地,亭前是莫寒仙子望月的雕像。

每个晴空的夜,风鹤舞都会独自来到忆剑亭。

她很奇怪,为什么这白玉的雕像名为望月却是低头向东?

直到后来她读了诗书,才懂得人们总是赋予月很多的特殊的意义。

比如团圆,比如思乡,比如念人。

关于雨宫的来源有两种传说:

第一种因为莫寒仙子不满天剑门只传掌门位给男子,所以一气之下下山建了雨宫。

第二种因为当年继位做天剑门掌门的人是莫寒仙子曾经的恋人,而那个人一心求道发誓不娶。

入秋后,雨宫的雨就没有停过。

凉风和微雨,渐冷的天,孤独总会在少女心中蔓延。

莫寒仙子规定雨宫只收女子,而且是单身的女子。

一旦从雨宫出嫁就不再是雨宫的人,除非重新孤独的回来。

风鹤舞看过太多师叔师姐出嫁,流着的泪匀开面上的脂粉,这是一个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候。

但不久之后她们又会回来,笑容满面,褶子里全是隔夜的胭脂。

从此再也看不到她们的泪,只有夜深时那悲切的叹息。

为什么出嫁之后又再回来?

因为雨宫才是自己的家,离开久了会想念,想念多了自然会回来。

慢慢的风鹤舞懂得了什么叫强颜欢笑。

雨宫一众弟子中,风鹤舞最强势,也最泼辣,有话直说,做事直接。

师父们总说,鹤舞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如果不强势就会被欺负,如果不坚强又有谁会怜悯你?

如果强势,如果坚强,如果那个人是慕容天川,

那么即便自己哭着下山,也不用装笑回来。

第一次学做针线,第一次学烹饪,师姐妹们才发现鹤舞心很细,比任何人都细。

山高天凉,雨落天凉,翠衡山上的雨宫处处凉。

四王大战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风鹤舞都在灵山养伤,伤愈后灵山便发生了剧变。碧幽掌门要弟子送风鹤舞下山,匆忙间竟未能与慕容天川道别。

接着就听说慕容天川封了侯爵,成了灵山掌门。

如今,慕容天川指挥着大军正在来雨宫的路上。

风鹤舞想象过无数种慕容天川来雨宫的情形,来看自己、来正式提亲、来迎娶自己。

为这一天风鹤舞早早的备好了红装,却未曾想迎接恋人那天自己要身穿战甲。

为此风鹤舞大闹过师祖寒月宫主,寒月宫主没有说话任由风鹤舞撒泼。

等风鹤舞闹累了,寒月宫主才轻轻的说了句:“是慕容天川带着灵山的人来打雨宫,我们也没有办法。”

风鹤舞听完哭了。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闹都不会改变自己和慕容天川已成水火的事实。

师祖说,雨宫的女弟子命都很苦,大概是因为雨宫这名字。

雨是天的泪。

为什么忆剑亭是雨宫最美的地方?为什么仙子望月却会低头向东。

因为天剑门在雨宫的东方,剑是一个人。

忆的,望的都是他。

不久刀剑相向,自己该如何面对慕容天川?

死在他的剑下,或者将他杀死。

风鹤舞不敢想象,只有痛苦的看着月。

“鹤舞师姐,布碧海青天阵的弟子已经选好了。师祖要你去跟各堂通知一下。”

最近雨宫备战,所有弟子通宵达旦的操练。这么晚了还有师妹来找自己,风鹤舞轻轻应了一声,不舍的看了月一眼,转身走出忆剑亭。

“对了师妹,我们堂还是主攻吗?”风鹤舞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

“不,师姐你不在名单里。”

“我不在?”风鹤舞听完困惑不解。

“不止你不在,好像修为高的师姐妹都不在布阵之列。”

敌强我弱,居然不让修为高的弟子布阵,难道师祖有什么打算?

………………………………………………

不知是否是入秋的缘故,最近慕容天川越来越躁动。

离翠衡山还有两天的路程,大军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驻扎。

入夜时分,青茗带着灵山弟子与慕容天川汇合。

见面时,青茗恭敬而又生分的叫了慕容天川一句掌门,便无言的退下休息去了。

难道青茗察觉了什么?

是知道了无灵塔上发生的一切,还是只是因为慕容天川的修为和身份的变化而产生了隔阂?

军士们酣睡,慕容天川辗转难眠,索性起身,一路狂奔来到了小镇,

月下奔跑的慕容天川居然有了莫名的兴奋感。

握一握拳头强健有力,运转一下真炁澎湃异常。

碧幽说的没错,他的修为一瞬间突破到了结丹期。

不过那天之后慕容天川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手背上生出了一些汗毛,指甲变的尖利。

洗澡时很反感热水,而冰冷刺激之下浑身却出奇的畅快。

难道这是结丹期的特征?

紫晴的拒绝让他越来越躁动不安,易怒易冲动。

一入夜便无法安眠,换句话说一到夜里就会很兴奋。

对着月光他有一种想要大声吼叫的冲动,这是一种来源于于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最为可怕的是,慕容天川发现自己开始嗜血。

看见血,他就会口齿生津,控住不住的激动。

空荡的街,狂奔的慕容天川双目生光。

结丹之后他的视力变得异常好,尤其在夜里,细如毫发都会尽入眼眸。

这时不知道谁家养的一只鸡半夜跑了出来,正在月光下溜达。

慕容天川一个闪身抓起了鸡跃上了屋顶,他吞咽着口水,朝着鸡的脖子狠狠咬下,热血汩汩流入他的干喉。

这一刻他爽快的站在屋顶大叫一声。

“什么紫晴!什么风鹤舞!什么师父通通见鬼去吧!我是慕容天川!我是结丹期的高手,你们不要再来梦中折磨我。我要变强,我要变得更加强大。”

发泄完之后,慕容天川忽地坐倒在屋顶上。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自己沾血的双手,还有满身的鸡毛,难以置信的摇着头。

师父和三叔的惨死,紫晴的拒绝,铃兰那妩媚的眼神一起涌入脑海,他开始颤抖,各种不良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

两天后就要攻打雨宫了,即便是自己不喜欢风鹤舞,但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自己真的下的去手吗?

慕容天川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着,他躺倒在屋顶紧紧的闭上眼睛,梦是可怕的,可是现实比梦境更可怕。

此刻他多么想要睡一觉,但是闭上眼还是能够看到月,诡异的发着光无比巨大的月。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不管结果好坏。

明天就要安排下周的推荐了。不管我有没有都恢复正常更新。这两天我先调整下心态。

希望大家理解支持。

《紫云青峰录》明天恢复正常更新,不管结果好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雨宫篇之血染的苍翠

雨洗苍山松柏青,雾笼翠峰薄纱朦。

虽已入秋,但雨后的翠衡山依然青翠娇艳。

慕容天川早早的整备好大军,包围了翠衡山山脚下的雨宫山门。

七千灵山弟子,二十万帝国大军严阵以待。

因为实力上的绝对碾压,慕容天川和碧幽并未对攻山做详细的战术安排。

如果一道浊浪不足以掀翻水中孤舟,那么只需再来一道。

两门灭龙大炮在朝日的晨晖中显得威风凛凛。

按照碧幽的吩咐,这次攻打平安王和雨宫,收服为上,屠山为下。

最好的结果就是逼迫寒月宫主将宫主之位让于风鹤舞,然后要慕容天川和风鹤舞完婚。

如此不仅可以拿到属于平安王的那面四色法旗,也可以顺道将雨宫收为己用。

所以除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灭龙大炮只是威慑雨宫的摆设。

在碧幽的设想中,真正的战役将在大军包围翠衡山顶的雨宫大殿之后打响。

到时候只要一举拿下寒月掌门,逼迫风鹤舞和慕容天川成婚,雨宫便是囊中之物。

慕容天川曾对此提出异议。按照风鹤舞刚烈的性格,如果威逼之下,绝对会玉碎不瓦全,所以为了减少伤亡还是尽早用灭龙大炮攻山,逼迫雨宫投降。

可就在黎明时分发生了一件事,证明两个人都错了。

一阵秋风吹来,上书慕容两个字的帅旗迎风招展。

慕容天川高举右手一声令下,雨宫弟子和帝国大军潮水一般涌向山门。

山门处守卫的两万平安邑军士赤膊上阵,挥舞着刀剑,迎着敌军的人潮也冲了上去。

两军短兵相接的一瞬间,血肉横飞,喊杀声一片。

青茗率领的七千灵山弟子冲在最前面。

凌厉的剑法,绽放着金属光芒的剑花,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淹没了平安邑守军。

一队又一队的平安邑军士倒在血泊中,残尸断肢从山门处滚落。

慕容天川双手按在剑上反复的摩擦,身体内一阵阵的热流翻涌,他的理智已经按奈不住那股嗜血的狂潮。

碧幽也发觉了慕容天川近来的异常,这种本能的兽性体现的越来越明显。

果然将妖丹强行植入人体会有很大的反噬。

碧幽生怕在慕容天川在万军中露出丑态,暗自运转真炁,将右掌抵在慕容天川的背上。

这股清凉的真炁压住了慕容天川体内的热血,慕容天川渐渐冷静了下来。

慕容天川的大军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山门,平安邑军士溃不成军,在山脚下的树林里各自逃窜。

“继续上山!”慕容天川大喊一声,沧溟剑从背上飞射而出,浮在半空。

他从战马上跃起,稳稳的踩在了飞剑上。

“山门已破,雨宫就在眼前,师祖一起冲吧。”慕容天川诡异的朝着碧幽一笑。

碧幽对着慕容天川点点头,嘴角露出了绝难察觉的笑意。

他凌空飞起,踩空而行。

两人如同两道银芒射出,冲在大军的最前列。

“师父!灭龙大炮怎么办?”青茗看着碧幽从自己身旁飞射而过,着急的问道。

碧幽并不搭理他,只是和慕容天川一道顺山势向山顶方向飞去。

青茗无奈之下摇摇头,指挥灵山弟子跟在碧幽和慕容天川身后。

行至半山的平地处,慕容天川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湖面虽百亩见方并不大,但阻挡住了前行的路。

两万平安邑军士正在湖对岸列队。

慕容天川回身和碧幽相对一笑,也不开展攻势只是耐心的等待着大军。

青茗带着灵山弟子最先赶到。

“师父,我们现在过湖?”青茗看了一眼湖对岸的军队。

碧幽摇摇头,青茗不再出声安静的站到碧幽身旁。

此刻,湖对岸的两万守军正将一大桶一大桶的液体倒入湖中。

“此湖名为翠平湖,湖水深不见底,号称鹅毛飘不起,芦花定沉底。青茗你说大军该如何过湖?”碧幽微微一笑忽地向青茗问道。

“回师父,如果是聚灵以上修为的弟子凭轻功飞剑过湖应该不难,可是那些没有修行过又不识水性的军士就只能绕湖而行了。他们在往湖里倒什么?”青茗凝神看着湖对岸,发现那些大桶中只是一些透明的液体并无异常。

“他们在倒毒油。等下湖水就会燃烧起来,毒烟会在湖面弥漫。”碧幽说着捋了下胡子。

“师父,要不我先过湖阻止他们?”青茗听完碧幽的话面有愁容。

屠杀雨宫的弟子是青茗不愿意看到的,但他更加不愿看到灵山弟子伤亡。

“不,等下你让西峰大营的军士先过湖。然后……”碧幽说着压低了声音,在青茗身旁耳语道。

青茗侧耳恭听。

听着听着,青茗的脸色变得发青,他没有回话,愣在原地。

西峰大营的将士们也赶到了翠平湖边。

青茗闭上眼睛,高声喊道:“所有军士听令!水性好的向前一步!”

大军中数千人走了出来。

“先行过湖!”青茗颤抖着发完指令,长叹一口气。

那些自认为水性好的军士不明状况,将兵器紧紧的绑在衣服上,脱衣下水,向湖对岸游去。

等游到湖中心时,平安邑军士射出火箭,湖面顿时燃烧起来,清澈的湖水变成了一片火海。

湖中的军士乱做一团准备回头,可是已来不及。

熊熊大火腾空而上,黑烟大作,肢体燃烧的恶臭伴着浓烟笼罩了整个湖面。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痛苦的哀嚎声令人胆寒。

有些军士看到湖面燃烧便想下潜,躲避火舌,可结果溺死湖中,变成浮尸浮上来,成为燃料。

溺死的,烧死的,毒死的,翠平湖便成了炼狱,场面惨不忍睹。

因为山势风向,毒烟开始向慕容天川这边蔓延。

碧幽伸出双掌,运转真炁,掌心内金光迸射,他猛地向前推掌,一股狂风从掌心呼啸而出,湖面的浓烟立刻改变了方向。

毒烟在湖对岸肆虐,来不及捂住口鼻的平安邑军士被毒烟迷倒。

“小小伎俩终害己。等火势变弱,毒烟散尽之后,所有军士过湖继续上山!”碧幽看着湖对岸大笑道。

如果没人过湖,平安邑军士就不会放火。

所谓投石问路,这数千军士便成了牺牲品。

青茗捏紧了拳头,这惨无人道的一幕让他心寒胆寒,他不忍再看湖面,可他更不想看身旁碧幽那张欣喜的脸,那张脸更加恐怖可怕。

奇怪的是慕容天川居然也面无表情的看着湖面,这不是青茗所熟知的慕容天川应有的表现。

难道慕容天川害死了青玄的传闻是真的?

“青茗师叔,等下让西峰大营的人先过湖,灵山弟子暂时按兵不动。”之前沉默的慕容天川突然向青茗说道。

此刻在翠衡山的另一侧,三千雨宫弟子和一万平安邑精英正埋伏在密林中,等待消息。

“宫主,慕容天川的大军已经突破了翠平湖的防线,正向飞燕崖进发!”一名雨宫的女弟子从空中落下,向寒月宫主报告战况。

寒月宫主听完并不作声,默默的看着李冀。

李冀毅然决然的站起:“所有人全速下山!抢夺灭龙大炮!”

第七十九章 雨宫篇之夺炮

慕容天川攻山的大军潮水般涌向飞燕崖,而另一头李冀和寒月宫主带领众人从后山下山。

两队人马背道而驰。

只要碧海青天大阵能够拖住慕容天川的大军,那么抢夺灭龙大炮后,用大炮轰击山顶,这场战争的胜负就能在瞬间逆转。

李冀一边赶路一边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翠衡山顶,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些作为弃子而牺牲的军士和雨宫弟子。

时至正午,看守两门灭龙大炮的数百军士躺在地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仰头看,那些乌压压的黑影已离山顶不远,领头的将军打了个哈欠。

原本想着会有一场苦战,现在看来很快就能凯旋回京。

“将军,这么快就打赢了?”一名军士从地上坐起,睁大了眼睛着看远方,问着身旁的将军。

“你眼瞎吗?大军现在应该刚过飞燕崖吧。”将军用手挡住阳光,看了看爬山的黑影,恼怒的骂了句。

“不是!你看前面。”军士还未说完,喊杀声已经传来。

看守灭龙炮的军士们从地上跳起,周围密密麻麻全是冲杀而来的人。

雨宫的弟子和一万平安邑精英军士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

“快发信号!”领头大将军大声喊道。可是已来不及,数道寒芒飞射而来,身旁的军士一个个倒下。

“星绮,星罗,夺炮。”寒月宫主刚说完,两位雨宫化形期的堂主运转身法,点地踩空如飞梭一般跃上了灭龙大炮。

星绮手舞九尺红菱,红菱飘逸,所到之处血溅艳阳。

星罗手持一对弯月刺,空中只见寒芒如月,人头落地。

不一会星绮和星罗两位堂主已经控制了灭龙炮。包围圈正在急速收缩,看守大炮的将军见状丢下兵器跪地投降,其他守军也丢下武器高举双手跪倒在地。

李冀心中不免一喜,没想到兵不血刃这么容易就拿下了灭龙炮,接下来只需雨宫弟子为灭龙大炮聚炁便可轰击山顶的雨宫大殿。

“让这些人走!”李冀高声喊道,包围圈中让出一条道。

已达目的,李冀不愿再添杀戮。

看守大炮的将军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没命的朝包围圈中让出的窄道跑去,其余军士也丢盔卸甲狼狈而逃。

李冀叹了口气,希望敌人也能如此仁慈。

那些被弃的军士和雨宫弟子能有多少逃出生天?

战机刻不容缓,现在不是感慨悲伤的时候,李冀回过神立即下令:“雨宫聚灵以上的弟子立即为灭龙大炮聚炁!其余人守卫大炮。”

胜利就在眼前。

突然一颗黑色的炁团朝着灭龙大炮上的星罗堂主飞射而来,这炁团速度极快,星罗堂主来不及躲闪,只好用弯月刺护住要害。

弯月刺和黑色炁团相撞的一瞬,鲜血溅了星罗堂主一脸。

星罗堂主心中一惊,凝神再看那落地的炁团中居然包裹着一颗人头。

这人头是刚刚逃跑的将军的。

“是谁?”寒月宫主运转真炁环顾四周。

一击之后异常的安静。

诡异至极的气氛。

以灭龙炮为中心,平安邑的军士和雨宫弟子警惕的四处找寻着扔出头颅的目标。

一声惊天的狼啸带着汹涌的真炁传来,飞沙走石中一道白影在空中奔驰。

目转之间,那道白影匆匆掠过星绮和星罗两位堂主消失在天边。

星罗堂主感觉到肩头一阵撕裂的疼痛,回头一看肩膀已经被利爪捏碎。

是妖?

这时,天边又传来狼啸,电光火石间那道白影再次奔袭而来,目标还是灭龙炮上站着的星绮和星罗。

被一击偷袭,两人不敢再大意。

星绮凝炁舞动九尺红菱,真炁形成了一道红色的防御墙。星罗也顾不得疼痛伏地半蹲,双手高举起弯月刺准备随时一击。

白色的影和红色的炁墙相撞,空气中摩擦出金色的火花,红菱将白影缠绕,白色虚影奔袭的速度被遏制。

借着空隙,星罗凝聚真炁两只弯月刺合成一个高速旋转的圆刃朝着白色虚影射出。

弯月刺斜切过白色虚影,空中调转方向再次向白色虚影飞来。

白色的虚影好像受了伤,从红菱中挣扎而出准备逃遁。

“妖怪哪里逃!”寒月宫主大喝一声,手中佩剑飞出,在空中化作万道剑影封锁住了白色虚影逃跑的方向。

分秒必争,星绮将红菱缠绕住星罗的弯月刺,银色的寒芒带着红色的真炁再次射出。

眼看弯月刺将要把白色虚影一切为二时,一道飞剑破空而出,寒月宫主的剑影被飞剑震碎,真炁已尽的佩剑从空中,掉落插入了地面。

与此同时,那道白色虚影回头双掌击出,掌中真炁与弯月刺和红菱在空中相撞,白色虚影和星绮一道被冲击力击飞。

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在半空接住了白色虚影。

如雾笼罩的白色真炁渐渐散去,虚影中的人变得清晰,他左手捂住右臂,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碧幽!”寒月运炁从地上收回佩剑。

这身穿黑袍的男子竟然是碧幽,而那道白色虚影正是慕容天川。

碧幽和慕容天川此刻不应该正在赶往翠衡山顶雨宫大殿的路上吗?李冀心头一惊,难道自己的战术被人识破了?

可是诱敌战术非常成功,即便是碧幽和慕容天川感觉到异常,半道折返,也不可能这么快。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同样疑惑的还有寒月宫主,她压住心头的惊讶,故作镇定的朝着碧幽一笑:“碧幽掌门好久不见。”

“寒月宫主久违了。”碧幽微微一笑,看了慕容天川一眼。

慕容天川红着双眼,嘴角有一丝笑意,看样子只是轻伤并无大碍。

这是结丹之后的慕容天川第一次出手,能一人力敌两位化形期的高手,这结果让碧幽十分满意。

“寒月宫主,这两门灭龙大炮是圣上恩赐的。宫主借巧豪夺恐有失身份。”碧幽边说边打量着寒月掌门,寒月掌门嘴唇发白,果然四王大战时所受的伤并未痊愈。

“刚才妖气浓重,我还以为是有妖来袭,没想到居然是慕容天川。如果没记错,慕容天川还是聚灵期的修为吧。这么快就能跟化形期的人一较高下了?”寒月宫主并不回应碧幽,只是盯着慕容天川看。

“寒月,如果不想被灭门就赶快交出叛贼慕容一平,归顺朝廷!”慕容天川冷笑着从右臂拿开左手,伸出舌头舔食着粘在左手的血,他的眼睛因此变得更加血红。

“小小后辈,口气不小。就凭你们两个?”寒月鄙夷的高扬起头。

在寒月看来,碧幽和慕容天川应该是从飞燕崖御剑半路折返。虽然确实有点太快了,但碧幽是结丹巅峰期的修为,慕容天川一身妖气,修为也好像突飞猛进了不少,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三千雨宫弟子对付碧幽和慕容天川两个人绰绰有余。

“寒月宫主,我碧幽再托大也不可能蠢到以一己之力对抗雨宫三千弟子吧!”碧幽仰天大笑。

“如果我和慕容天川两个人再加上七千灵山弟子呢?”碧幽说完,灵山弟子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怎么可能?难道我的计谋被识破了?”李冀大惊失色。

“李国相不愧是帝国的状元,这金蝉脱壳之计也是天衣无缝。可惜我灵山弟子并未过翠平湖便下了山,攻山的只有西峰大营的军士而已。”碧幽再次笑道。

“你们是怎么识破的?”李冀心乱如麻,回想着每一个会出现纰漏的环节。

“怎么识破的?那得问我灵山的好媳妇。”

寒月宫主听完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果然雨宫的女子命苦,始终逃不过情关。

风鹤舞红着脸低下了头。

没停更,现实有急事,周一更。

请不要谩骂,不想看走就行了

《紫云青峰录》没停更,现实有急事,周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再说一遍没太监。现实有事。忙完这两天就更。

谩骂的人,我真的服了。

《紫云青峰录》再说一遍没太监。现实有事。忙完这两天就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雨宫篇之雨落

永远不要跟女人谈理性,无论是她的爱或是不爱,都无迹可寻。

攻山前夜,慕容天川收到了一封信笺,一封带着夜雨洗涤过的玫瑰香味的信笺。

同一夜,风吹烛灭。

风鹤舞重新染上烛火,收拾着包袱。

十二件白衣,一袭华美的红袍。

风鹤舞一件件整齐的叠好,用包袱扎起来。

一个包袱不够,再加一个。

在最后一个包袱中放进红袍之后,风鹤舞从枕下拿出一对鸳鸯戏水刺绣的鞋面和一只金镯子。

“舞儿,我要去见你的死鬼老爹了。这些年家里全靠你撑着,娘也没啥能留给你的。娘前些日子病倒之后,便知道时日无多,赶着做了这双鞋面。看不到你出嫁了......”

那双枯拙的手紧紧的握着鹤舞,用力的想要将这金镯子戴在风鹤舞的手上,接着无力的垂下。

娘!舞儿要出嫁了!

两行热泪流下,风鹤舞对着铜镜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涂起了脂粉。

竖髻、描眉、染唇。

风鹤舞笨拙的上着妆,哭着也笑着。

最后将金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这是风鹤舞唯一的一件首饰,也是生平第一次戴着。

蜡烛已染到最后,忽明忽灭。桌上是一封信笺,风鹤舞拿出自己亲手做的夜玫瑰封漆,将信笺封好。

然后将信笺夹在纸鹤上,打开窗。

纸鹤飞吧,飞到天川那里,告诉天川快走。

“寒月,只要你现在交出慕容一平,并将掌门让给风鹤舞,让鹤舞和天川完婚,我便放你雨宫一马如何?”碧幽刻意的朝着风鹤舞笑,令她羞愤难当。

鹤舞的师傅,雨宫四大堂主之一的星梦,此刻绝望的看着风鹤舞,紧握剑的手颤抖不已。

“舞儿,是真的吗?是你出卖了雨宫?”

“星梦!住口!”寒月闭上眼,仰起头,训斥道。

“雨宫第八十九代弟子,风鹤舞!”寒月宫主对空长叹几声,忽地睁开眼大声喊道。

风鹤舞吓了一跳,立马跪倒在地:“不肖弟子在!”

“你可愿继承我雨宫莫寒祖师衣钵,成为我雨宫第三十四代宫主?”寒月宫主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李冀和平安王本能的后退了几步。

碧幽和慕容天川大笑。

“师祖!”风鹤舞将头深深的埋进地上的泥土里,嚎啕大哭。

“你可愿,”寒月咬了咬牙接着说道:“你可愿秉承我莫寒祖师之意志为女子而尊,为天下而义?”

“师祖!”这些话瞬间燃烧了风鹤舞所有的羞愧,她只觉肝胆俱裂。

“不要说废话!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寒月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站在她身旁的星梦和星恸想要上前阻拦,被她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寒月掌门难道你要妥协,与碧幽沆瀣一气,置我等盟约于不顾么?”李冀大喝道,声息中带着无奈和绝望。

“寒月掌门不愧是女中英杰,识时务。”碧幽连击三下掌。

寒月宫主并不搭理李冀和碧幽,只是盯着跪在地上的风鹤舞。

“弟子愿意!”风鹤舞闭着眼抬起头,泥土和泪水融在一起,化了昨夜的浓妆。

“好!我寒月,雨宫第三十三掌门,今日将宫主之位传给你。你可记得我雨宫莫寒祖师的祖训?”

“记得。”

“大声背出来!”

“我女子当自强、当自尊、当自立。天之大义,我女子恪守;天之大道,我女子捍卫;天之大节,我女子忠信。无义者,杀之;无道者,杀之;无节者,杀之。”

“好!现在你应该履行掌门人的义务!带领雨宫弟子杀尽这些无道无义无节之人!祖师,师父!雨宫败于不肖弟子寒月之手,虽无颜死后面尊,但此战绝不会损我雨宫气节!”寒月话音未落,身旁的星梦,星恸两位堂主已经挥剑冲向碧幽。

“迂腐老尼姑,找死!”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转折和星梦、星恸两位堂主拼死一击,碧幽不敢大意,全身功力尽发,举剑相迎。

其他灵山和雨宫弟子见状也混战起来。

只见碧幽一剑荡开星梦的剑势,接着凌空一脚将星恸踢飞。

慕容天川迎着星恸陨落的方向,凝聚真炁,双掌伸出尖利的爪尖,顺势刺入星恸的后背,用力间,星恸碎裂,血染雨地。

“妖孽!”寒月目眦尽裂,周身紫光大盛,运炁间,原本插入地面的佩剑拔地而起,无比凌厉的剑炁化成千道密雨将慕容天川整个人网罗。

一击而成的慕容天川还在窃喜中,不防寒月宫主这犀利的剑网,身体被洞穿。

倒地的慕容天川半跪,全身鲜血如泉涌,兴奋的狂笑。

他是在笑自己还活着?还是因这剧烈的痛感而感到兴奋?

寒月第二剑又袭来。

“老尼姑,你的对手是我!”眼看慕容天川又要被剑炁所洞穿,碧幽反手一剑振开缠住自己的星梦堂主,迎着寒月掌门的剑炁连发数剑。

这样一来,碧幽的后背暴露在了星梦堂主面前。

因为全力与寒月剑招相拼,此刻碧幽破绽百出。

星梦运转真炁朝着碧幽挥出全力一剑,可这一剑并未刺入碧幽的后背。

一道青色的剑炁黏住了星梦的剑招。

“是你?”星梦看着眼前缓缓升起身影,咬着嘴唇轻轻说道。

“是我。”青茗不愿迎上星梦的眼光,轻轻答道。

“真的要刀剑相向吗?”

“我说过,人生有太多身不由己。来吧。”

“好。”

星梦说完,连出数剑。青茗举剑相应,连退数步。

零星的雨逐渐瓢泼,带着秋风的萧瑟,泥土带着血的腥。

战,激战,乃至鏖战。

包围圈在逐渐缩小。

那边,雨宫的女战士们视死如归,染红衣衫,一个个倒下。

这边,星梦的剑招未有变缓,青茗还是在退,一直退。

战场中央除了碧幽和寒月的强强对战,还有满身是血跪倒在地的慕容天川和满身是泥趴在泥地里痛哭的风鹤舞。

“言大叔,咱们帮帮她们吧!”

紫晴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想要向墨大夫求救。但终归不熟,所以转头向言秀说道。

言秀颇为动容,刚要迈出脚,便被慕道人拦住,慕道人摇摇头。

“慕道士,咱们出手吧!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雨宫被灭吗?”喜鹊握住紫晴的手。

“少主不让我们轻举妄动。”慕道人冷冷的说道。

“反正我们也退出地仙之约了,不如痛快打一架!”王岱农声如洪钟,准备跳下公输烬的凌云木船。

“王岱农!休要为一时痛快毁了主人的大事!”慕道人出手拽住了王岱农。

“我们还不清楚天剑门真正的目的,确实不宜出手。小娃娃,我知道你心软。门派兴衰,生死存亡,很正常。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唉。”公输烬叹了口气,他说完其他人不再做声。

紫晴眼中饱含着泪水。

如果这凌云木船不是在云之巅,相信她早已经冲了出去。

鹤舞姐姐,你千万不要死啊!

第八十一章 雨宫篇之功名十字路

十字路,又是一个十字路。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选择,你永远不知道你的选择会决定怎样的未来。

有些人会分析,得出最合适的答案,做出最合理的选择,但走向的却往往只是悬崖。

不过你如果是个赌徒却很好办,

只需要一枚铜钱或者一个骰子,也许最后的结果不一定会差。

人眼看不清的不止是这雨后迷雾中的十字路,还有所谓天意的安排。

大军到了这里,车马疲困。

雾霭中笼罩着的是兴龙帝国中部最重要的一条十字路口:功名十字路。

传说当年太祖皇帝从天南海挥军向西,到达这里收到了前朝皇帝林海成的圣旨。

圣旨中要他偃旗息鼓撤回天南海,如此林海成不但会免去太祖起兵之罪,而且会加封他为忠君护国大将军,并且用平叛来掩饰这次起兵造反,让他名垂青史。

继续向西也许会建立不世之伟功,但百世之后也会留下造反骂名。

回南高官厚禄,名垂青史,以忠名称颂于世。

十字路口的功名选择,

太祖当年的选择是继续向西。

同样是这条功名十字路,慕容一念面对的抉择处境却要严峻的多。

他拿出羽扇轻掩忧容,背树而立。

“传令!全军停止向西!转向北方!目的地雁北国霸刀门!”沉思半晌,慕容一念忽地飞身跳上车辇。

“王爷!难道我们要背弃盟约吗?平安王和雨宫还等着我们去救呢!唇亡齿寒啊,王爷。”听完军令,随军的伽蓝寺慧心大师惊慌失措。

“不是背盟。现在赶去雨宫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希远还在我们身后。我们应该和霸刀门会和,关外才是真正的决战战场,到时候再为大哥报仇吧。”

慕容一念说完,亲自牵起缰绳,车辇朝着北方的路飞驰而去。

“兄弟姐妹们!坚持住!江麟王的大军很快就能赶到援救我们!”李冀挥舞起折扇,击倒一名灵山弟子,大声的叫喊着为大家打气。

文人出身的他,原来手上功夫也不差。

激战多时,碧幽和寒月掌门差不多已分出胜负,寒月掌门左肩右臂全是剑伤,应对碧幽依旧凌厉的攻势显得越来越吃力。

继续这样对攻下去,不需一盏茶的时间,寒月掌门就会落败。

可是主攻的碧幽在这时却突然停止了猛攻,给了寒月掌门一丝喘息的机会:“青茗!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碧幽话音刚落,青茗一个瞬身闪到星梦堂主身后,一招简单的擒拿手带着澎湃的真炁将星梦堂主制服。

“梦儿。”寒月掌门顺着碧幽的话音看到这一幕,担心的喊出声。

劲一松,剑网防御露出破绽。

“捆龙索!”碧幽口中念到,一段金色的绳索从他袖管中飞出,冲破寒月的剑网,将寒月掌门捆缚在地。

“捆龙索?你怎么能用仙家的法宝?碧幽,难道你真的是...”未及寒月掌门说完,碧幽瞬身而至,捏碎了寒月掌门的喉管。

“寒月已经被我制服,你们如果还想要她活命,就乖乖投降!”碧幽凝聚真炁怒吼一声,传遍整个战场。

星恸已经死了,星梦被青茗反手扣住动弹不得,而星罗和星绮两位堂主早已重伤躺倒在地。

残存的平安邑军士和雨宫依旧奋战的弟子听到这声怒吼,面面相觑,犹豫再三间丢下了兵刃。

暴雨倾盆,胜负已分。

原本遍体鳞伤的慕容天川此时竟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血已不再流,伤口隐隐然间愈合了不少,这让碧幽吃了一惊。

慕容天川走到风鹤舞身边,定住了她的穴位。

满地的残尸,都曾是自己的师姐妹。

染红的血衣,

那些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巨大的悲痛之下风鹤舞已然失神,流干泪的目呆呆的看着慕容天川。

我只是想让你走,为什么会害死这么多亲人?

为什么?

“对了,现在你是掌门!”碧幽收起剑笑着走向风鹤舞。

“风掌门,胜负已分,带着雨宫归顺朝廷吧。”碧幽说着看了慕容天川:“至于你和天川的婚事,老夫会择吉日安排,如何?毕竟这次平叛,风掌门也有大功。”

风鹤舞呆呆的摇摇头。

“装什么傻!”慕容天川反手给了风鹤舞一巴掌,这一巴掌打散了风鹤舞的发髻。

流云髻,是她学了两天才会扎的头发。

风鹤舞笑了,呆呆的笑了。

慕容天川越来越不能控制体内的怒气和杀意。

“天川!”碧幽手中凝起真炁轻轻的按在了慕容天川的肩头。

“风掌门不答应不要紧。我给你看样东西!”

一面硕大的镜子被灵山两个亲卫弟子抬了上来。

“这叫阴阳虚实镜,是仙家的至宝。”碧幽说完点了一下镜面,镜中突然出现了雨宫大殿前雨宫弟子布碧海青天大阵的场景。

“如果我用这两门灭龙炮轰击翠衡山顶会发生什么?风掌门你也不愿雨宫葬送在你手吧!”

风鹤舞还是呆呆的摇摇头。

碧幽显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想收编雨宫成为天剑门的势力,他才不会说这么多。

“带星绮,星罗两个丫头上来!”

重伤在身的星绮和星罗两位堂主被灵山亲卫弟子从头发处拖着拉了上来,泥地上拖出长长的两道身印。

碧幽袖中再飞出三道捆龙索将星绮、星罗、星梦三人绑缚在地。

“如果风掌门不答应,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风鹤舞眼中突然有了神,她狠狠的瞪了碧幽一眼,朝着碧幽啐出一口口水。

口水虽没有沾到碧幽的身,但却激怒了他。

碧幽挥剑砍下了星罗的头,鲜血喷涌。

与此同时,慕容天川的利爪也刺穿了星绮的胸膛。

“怎么样?风掌门,归顺朝廷和天川完婚?不然下一个就是你师父!”

躺在地上的寒月掌门想要说什么,却只喷出一大口鲜血,她对着风鹤舞一个劲摇头。

风鹤舞闭上眼,咬紧牙,咬破了唇,咬破了舌。

因为爱,她泄露了消息,但那不代表她无义。

因为羞愧,她倒在了地上,但那不代表她懦弱。

深爱让她走错了路,但倔强却让她醒了过来,如果雨宫会投降,那么也不至于拼杀到这种地步。

虽然寒月已经不能出声,但从寒月的眼神中风鹤舞领会了其中含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风鹤舞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找死!”碧幽说完,挥舞剑锋朝着星梦砍去。

第八十二章 雨宫篇之青茗鹤舞

可是这一剑却没能砍下去。

一只手抓住了剑刃,紧紧的抓住了剑刃。

四指虽未齐断,却露出森森白骨。

“放过她!”青茗冷冷的说道。

“好一手金筋铁骨,居然能接住我的沧溟剑。青茗你也想背叛老夫?”碧幽收起剑招冷笑道。

“背叛?我是灵山弟子,不是你的走狗!捆龙索、阴阳虚实镜!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天剑门的法宝吧。放了她,我还是会效忠于你,不管你到底是谁。”青茗无比平静的说道。

“好啊!你们三个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没想到连最没用的你也会反叛我!”

“青苍师兄和青玄师兄是你杀的,对吗?师父。”

“是又怎么样?”碧幽仰起头用不屑的眼神睥睨着青茗。

“不怎么样。”青茗说着跪了下来。“师父,让她走吧!”

“果然你是最废物的一个!”碧幽抬起脚踩在了青茗头上。

“茗!不要为了我这样!”星梦堂主突然哭着喊道。“你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是最有骨气的人!是我害了你一辈子,是我!”

“哈哈哈,你这臭婊子还有脸把奸情说出来。”

“不!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青茗忽地抬起头死死的盯住了碧幽的眼。

“真心相爱?要不要我把你们的奸情讲出来?那天晚上,是谁跑到了灵海湖......”

“你闭嘴!”青茗猛的站起身,青色的真炁环绕周身。

“不用你说,我自己说。”星梦堂主眼中流出血来。

“是我不要脸,勾引了茗,怀了青茗的孩子。那时,我师父寒月宫主很痛恨男女之情,所以定下了婚嫁弟子不得继承宫主之位的规矩,我为了名利,为了继承宫主之位狠心抛弃了茗。”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是我玷污了你的清白。”两行热泪从青茗的眼中流出。

青茗的双鬓过早的添了白发,泪一流,脸上皱纹更显得苍老。

“哦,我怎么记得......”碧幽嘴角阴冷的一笑。

“是,当时我已经怀了茗的孩子,而你知道了一切。青茗为了为了保住我的声誉,这么多年来对你毕恭毕敬,说一不二。哪怕他早觉得你心术不正!”

“那是青茗从骨子里懦弱而已!而你这个妖妇,居然亲手溺死了自己的孩子!”

“我错了!是我害了星梦一辈子,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如果我早点告诉青苍师兄和青玄师兄你的阴险一面,也许他们也不至于枉死。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没有!我没有溺死我和茗的孩子,那晚我确实抱着我们的孩子去了灵海湖,我也打算溺死她,可她是多么的可爱啊!还在梦境中的她吸吮着自己的手指。我这个当娘的纵使心肠再狠毒,又怎么能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梦,你说我们的孩子没有死?她长大了吗?她在哪里?她还好吗?”听到星梦并没有溺死自己的孩子,青茗蹲到地上抱住了星梦。

他觉得是自己错了,害了她,也害了孩子。

而她觉得是自己错,害了他,也害了孩子。

内心中的负罪感让他们这辈子都活在痛苦的阴影中。

他们都没有埋怨对方,却误以为对方在埋怨自己。

始终相爱,却再无联系。

直到两人白发袭鬓,直到这血泪的一幕。

“茗,你老了,这些年苦了你了。”躺在恋人怀里的星梦哭笑着摸了摸青茗的脸。

“你没老,还是那么美。”青茗盯着星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满是爱意。

“茗,我们的孩子长大了。长得很美,跟你一样,性格却和我一样泼辣。”星梦笑着吞咽了一口泪水。

“梦,她在哪里?”青茗无比焦急的问道,突然听到自己的本应该死去的孩子居然还活着,这对于一个父亲意味着什么!

“那天我抱着她到了一户农家,求他们收养。在她七岁那年,我将她带到了雨宫,成为了她的师父。”星梦笑着看向风鹤舞。

“师父!”风鹤舞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你说鹤舞是我们的孩子?”

“是!鹤舞是我们的孩子。湖平连碧沙,鹤舞动天涯。还记得这招你自创的剑法吗?”

“师父,我不信!我的娘早死了。”风鹤舞摇着头,嘴里喃喃的说道。

“你是正月十三出生,是我送你到风老汉的家里。风嫂去世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不要说出你的身世。”星梦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手上戴的那只金镯子,是娘小时候你奶奶给娘的,里面刻着你娘在凡俗的名字:李梦瑶。”

“爹!娘!”

听到这里风鹤舞再也忍不住哭喊出来,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血亲相认更让人动容的。

“好感人的家人团聚!老夫也不是大煞风景的人,只要雨宫归顺,风鹤舞嫁给川儿,我便要你们一家人安享天伦,否则今天你们全都得死在这里。”碧幽阴笑道。

“我青茗一生碌碌无为,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女儿,对不起两位师兄,如果死前连自己妻儿都不能保护,那这一世真的枉为人了。”青茗忍住泪水,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就凭你?你两个师兄加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最废物的你!”碧幽冷笑着。

可渐渐的,他的脸色变了。

青茗凝聚真炁,伸出十指,只见指中伤口处的白骨变成了金色。原本环绕在周身的青色真炁中此刻多了一条龙形的金色真炁。

慕容天川想上前动手,被碧幽拦住,他默默的看着青茗的变化。

金色的眉,青色的眼,空气在剧烈燃烧。

“双炁罗汉金身,你居然练成了金钟神功。没想到我最废的徒弟一直都在扮猪吃虎。”碧幽不敢大意,也凝聚起真炁。

“剑龙游海青苍,炁虎吞日青玄,金筋铁骨青茗,这是我们灵山三青当年闯荡江湖的名头。我这辈子唯一没有听的你的话,便是从未因剑道而停止金钟神功的修炼。”说话间青茗的双拳如暴雨一般挥出,金炁所至烈火所起。

面对这狂风暴雨一般的拳头,碧幽竟然只有招架之力。

“好一个金身罗汉第二重,坐鹿欢喜!居然在我眼皮底下不声不响的到了结丹初期,我真的看走眼了。”

青茗知道自己与碧幽的修为之间有着本质的差距,虽然此时在气势上压制了对方,但只是暂时。

他也不多废话,也不藏招,强行将拳速和炁劲再提高一倍。

“托塔之力,静坐之息,过江之巧。”这三套拳法挥出,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金色的拳炁凝结成了托塔罗汉,静坐罗汉,过江罗汉的法相,朝着碧幽汹涌而去。

碧幽聚集全身真炁在沧溟剑上,挥舞而出,这一剑便是天剑诀第九式,诛仙。

两道真炁相撞之间,金炁法相略有碎裂,但依然气势不减向前冲去。

急忙间碧幽再挥一剑,天剑诀第十式,杀神。

这一次,剑炁震碎了金炁法相。

青茗无惧无畏,肉身迎着这杀神一剑冲了上来。

杀神一剑的剑炁贯穿了青茗的左肩,可丝毫没有令他的身法慢下来,直到沧溟剑的剑锋整个没入青茗的身体,他的双拳结结实实的击到了碧幽的腹部。

碧幽感觉到内脏碎裂的痛楚,他想用瞬移摆脱青茗,可是青茗的双拳就像磁石一般黏住了碧幽的腹部。

更恐怖的是,碧幽清晰的听到了青茗骨骼碎裂的声音,连金炁之骨都能碎裂的炁劲到底有多大?

青茗看着碧幽惊讶的表情,仰天大笑。

“这两拳是替雨宫枉死的弟子打的,接下来的两拳是替青苍师兄和青玄师兄打的。降龙伏虎,罗汉金身!”

这一次挂在碧幽脸上的不止是惊讶,还有恐惧。

澎湃的炁劲已经远远超过了青茗金身承受的上限,青茗全身的骨骼都在碎裂。

这一击是他同归于尽的一击。

生死之间,碧幽也爆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的真炁,挥出天剑诀最强一招:弑师无悔。

金炁的双拳被齐腕削去,而手臂的残骨深深的扎入了碧幽的胸口。

剧痛之下,碧幽猛的向后倒飞,拔出了扎入胸口的残骨。

他喘着粗气,接连吐了几大口鲜血。

此刻,青茗一动不动,全身的骨骼已经被炁劲震碎,一阵风都可以将他吹倒,但他仍然站着,拼着最后一口气站着。

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的碧幽,不顾重伤疯狂的挥舞沧溟剑,无数剑招刺入青茗身体,直到青茗变成一团血雾。

“爹!爹!”

“梦,到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你。舞儿,爹对不起你,爹走了。”

雨停,天放晴,晴空中青苍和青玄搂住了青茗的肩膀。

青茗笑了,笑的很明媚,就像那一年和初见星梦时一般。

那一年,灵山三青营救雨宫四星。

那一年,七人仗剑江湖。

第八十三章 番外篇春的青

“大师兄,大师兄,大殿那边来了个小师弟,我们去看!”

“好。”

“大师兄,这个小师弟还是个小和尚!”

“和尚怎么能加入我们灵山派啊!”

“听说山下有座广济寺闹了瘟疫,里面的和尚全死了,只有这个小和尚还活着。广济寺好像和咱们灵山有些关系,所以师父把小和尚带上了山。”

早上醒来,大家都死了。

主持爷爷死了,师父也死了。

昨天我做错了事,被主持爷爷罚去后山废弃的柴房睡觉。

半夜他突然来了。

“还记得我要你背诵的经书吗?”

朦胧中我点点头。

“背一遍。”

“降龙肩一肘二腕三膝四百会为五......六六一三四五......”

“不错!”

“这幅画是我广济寺天心祖师亲手所画,你要牢记我教你的经书,然后每天看这幅画一个时辰,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主持爷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事,明天你可以晚睡一会,不用出早课。”

主持爷爷说完就走了,白发苍苍的他在门口转身对我笑了笑。

“小和尚,我叫青玄,今年十岁了,这是我大师兄青苍。你叫什么啊?”

“我叫释休,哦,不对,我叫青茗。”

“你是我们师父收的第三个徒弟,以后咱们三个要一起好好习剑。如果有人欺负你,就跟我和大师兄说!”

“知道了!”

“走吧,灵山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

两人牵起了我的手,向前跑去。

那一刻,我似乎忘记了,前夜灭门的痛苦。

“小师弟,明天就是咱们灵山弟子大比了!你觉得我能拿第几?”

“第三吧。”

“大师兄的游龙剑确实很难对付,可是除了大师兄还有谁啊!”

“我!”

“小师弟你怎么也学会吹牛了。别到时候被我打得哭鼻子!”

“二师兄那到时候看咯。”

那一年我终于懂得了主持爷爷要我背的经书和给我的画的意义。二师兄走后我捏紧了拳头。

“这次大比,不许你用邪门歪道的功法!只能用我灵山的剑术,不许你打赢你青玄师兄,记住了吗?青茗!”

“是!师父”

那次大比,二师兄成了魁首,大师兄第二,我第三。

师父的三个徒弟全部进入前三甲。

那一年我十三岁,二师兄十四岁,大师兄十六岁。

“青茗前排防御,青玄主攻,我在侧翼游击支援!”

面前是一只赤睛飞翼猛虎,聚灵期的妖兽,不少江湖人士已丧生虎口。

“大师兄,二师兄受伤了。”

“老三你能用双拳撑开虎口吗?”

“我试试。”

当我用双拳撑住虎口的一刹那,大师兄的游龙剑贯虎口而出。

那一战之后,江湖上将我们师兄弟三人合称为灵山三青。

“老三,来喝一口!”

“我从来不喝酒的,大师兄。”

“喝一口,这可是老二买的百年竹叶青!只有老二才买得起。”

我点点头,试着喝了一口,喉咙烧灼。

“老二,你是为了什么上山的?长生?”

“我想当个行侠仗义的大侠!你呢,大师兄?”

“最开始我上山是想赚些钱贴补下家用,那时候家里真的很穷。后来我想像谢真人那样成为灵山掌门,锄强扶弱。现在,我想好好的辅佐未来掌门,教出一个出类拔萃的弟子!老二,师父说了你会是他之后的灵山继承人。”

“是吗?但我不想,当了掌门便没有了自由。如此,我还不如回我湖西慕容世家当家主呢!”

“对了,老三你是为了什么修行的?”

“我不知道。”

我停了半晌。

“我想一直跟着大师兄和二师兄的脚步,不拖后腿!”

那晚我们三人喝到了很晚很晚。

“看!天边的三把青色飞剑!”

“是灵山三青吗?”

“是他们,我们得救了!”

“师妹,请服下这颗丹药。我是灵山弟子青茗,敢问师妹法名?”

我扶起了倒在地上满身是伤的她,她很美。

“青茗师兄,我是雨宫星梦。”

那一天是惊蛰,天有雷,冬虫苏醒的日子。

“青茗!你这不肖弟子!你做的丑事!”

“师父,全是我的错,求你不要说出去,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任何惩罚!”

“你们不仅道德败坏,而且还残害生灵。那恶毒妇人竟然亲手将至亲骨肉溺死!”

“师父,你说,你说我的孩子死了?”

“唉,也罢。你是我的徒弟我怎么忍心惩罚你!”

“我的孩子死了......”

“青茗,你有事瞒着师父,我发现你从广济寺学的武功不只是简单的护体拳法!”

“嗯,那套功法叫金钟神功。弟子尚未练到初阶。”

“你可有这套功法的口诀和修习法门?”

“有,这幅画是修习法门,口诀是一段数字经文。只要将数字和这幅画上的罗汉部位对应,便可修炼。”

“你犯下如此无德之事而且丧尽天良,本来为师应该重罚你,将你逐出师门。但这样你和星梦两人都会身败名裂。这样吧,我与你约法三章,只要你守约,我就替你隐瞒真相。”

“师父,只要不坏了星梦的声誉,做什么我都愿意。”

“现在你已经没有资格竞争灵山掌门了,你需答应我三件事:一、交出这异道邪功,并且保证永不修习,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

“二、江湖门派光鲜的背后总会有一些污秽,以后师父会叫你去做一些暗处的事,哪怕这些事违背侠义也是为了我灵山长久的兴盛,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

“三、永远不要和任何门人相争,专心辅佐每一代掌门,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

从那一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星梦,也没有跟她联系。

我知道她在恨我,我也恨自己。

后来二师兄失宠了。

后来大师兄疯了。

再后来他们都死了。

江湖上再也没有灵山三青。

大师兄爱喝烈酒,二师兄爱喝绵酒,而我只爱喝茶。

二师兄说我骨子里还是个和尚。

每次轻轻的推动茶碗盖,我都会看到那叫人讨喜的青茗。

那种青就如同那年春草爬满的山坡一般。

春的青,是淡然的青。

阳光下,我们在草地上追逐嬉戏,她在笑,我也在笑。

一杯茶,入口恬淡,余味悠长。

这就是我的一生。

第八十四章 雨宫篇终章

至此,名扬江湖的灵山三青全部消亡。

灵山剑派作为兴龙帝国江湖修仙界的北斗,名存实亡。

碧幽和慕容天川因重伤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如果此时有人出手,战局会在瞬间扭转。

可是慕道人不能。

慕道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王路了。

近几年飘叶的动作让他越来越看不懂,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主心里似乎有很多秘密。

也许是慕道人老了。

但不管怎样,只要是飘叶的决定他们就会无条件的去执行。

慕道人如此,喜鹊也如此。

不是因为贺瑄,而是因为王路。

公输烬也想出手,但是他也不能。

在这帝国征西军的中军大帐中有一道炁,从凌云木船到达衡翠山开始就一直缠着他。

公输烬知道那道炁来自于何人。

只要他不出手,那人便不会出手。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也许胜负生死就在一次妄动之间。

看着化在地上的血雾,碧幽心有余悸。

青茗刚才的搏死一击差点要了他的命。

碧幽没有立即疗伤,只是简单的用真炁护住心脉。

内脏碎裂的痛,让他清醒而残暴。

他跌跌撞撞的向前,冷笑着看着战场上那些麻木的脸。

此刻的他需要一场洗礼来抚平内心中那剧烈的搏动。

一场血的洗礼。

如野兽一般,屠戮也是飨宴。

“轰山!”

填装满的灭龙大炮在咆哮,大地在震颤。

炮击之后,地动山摇。

如造物主的手,山巅变平川,平川生浊湖。

“再轰!”碧幽说完,脚踩着被缚的星罗,沧溟剑刺入她的胸口。

拔出,再刺。

失去爱人的星罗,面如死灰,任何痛觉都不再痛。

“放了我娘!我投降!”

来不及体会父女相认的幸福,也来不及哀悼刚相认便壮烈而死的父亲,对于风鹤舞来说,这短短的一天比一生还要漫长。

他甚至没来及叫我一声女儿。

原本大炮轰山之后,风鹤舞的投降已经失去了价值。但对于碧幽来讲,这是一种形式上的完胜。

身体上的痛激发的对胜利的执念,让他无比的渴望这毫无意义的一声投降。

“我代表雨宫投降!但我有两个条件!”

“讲!”

“一、放了我娘和其他雨宫的弟子。二、我要马上和慕容天川成亲!”

“可以!”碧幽冷笑着从星罗身上拔出了剑,示意灵山弟子解了风鹤舞的穴道。

“军士,中军大帐准备婚礼!”

“不!就在这里,就在我爹死的地方!”风鹤舞说着拿出一只纸鹤,纸鹤逐渐变大,背上驮着几个包袱。

打开一个包袱,风鹤舞将红袍披起。

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的出嫁,她曾无数次在梦中穿起这件红袍。

今天梦实现了,可是这却不再是自己想要的。

风鹤舞冷冷丢给慕容天川一件白衣说到:“放了我娘。”

碧幽点点头,收回了捆龙索。

风鹤舞用力牵过慕容天川的手,

冰冷而又僵硬,

一股寒意直冲慕容天川的心间。

炮火轰鸣之后的余尘还未散尽,

遍布大地,伤者的哀嚎呻吟是婚礼的乐曲,

萦绕天际,逝者未去的冤魂是婚礼的礼花。

“娘,我要出嫁了!娘,我要嫁给这辈子最想嫁的男人了!”

撕心裂肺的一声,包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泥地中风鹤舞跪下,慕容天川也被拽着跪倒在地。

慕容天川不知道风鹤舞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也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

“一拜天地!”

红装的新娘痛哭着,为自己嘶喊。

“二拜高堂!”

风鹤舞的头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撞在泥水中。

慕容天川很反感也很排斥,却没办法反抗,只能跟着风鹤舞去做。

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逼迫着他,这力量来自于风鹤舞近乎疯狂的举动。

是一种触动,更是一种震慑。

“爹!娘!女儿给你们磕头了!”

泥地中,白衣已污,红装却依然艳丽无比。

“夫妻对拜!”

风鹤舞喊完,与慕容天川相对而跪。

“我爱你,我曾那么爱你,嫁给你曾是我唯一的梦。可是为了你,我害死了我爹,害死了师祖,害了整个雨宫。”

风鹤舞满含泪水,盯着慕容天川,缓缓的摇头。

慕容天川不敢对视,这一刻他那已经泯灭的人性似乎重新燃起了微微星火。

哪怕只是星火,他的内心也如同炼狱。

“你爱过我吗?”

慕容天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默不作声。

风鹤舞笑了,伸手抱住了慕容天川。

“没关系。咱们已经是夫妻,生要一起。死,也要一起。”

话音刚落,未等慕容天川反应过来,风鹤舞按在他背部的手扣动了机簧。

一支六尺余长的寒铁飞矛从机簧匣内飞出,将两人刺穿,钉在了地面。

远观的碧幽大惊失色,慕容天川是天剑门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决不能有失。

虽然身有重伤,碧幽还是强行运功,一掌将慕容天川和风鹤舞震开,替慕容天川输送真炁疗伤。

这一矛直接贯胸而出,就算慕容天川之前没有受伤,这完全没有防备的一击也足够致命。

“快把川儿送到大帐疗伤!”

风鹤舞却是真的死了。

泥水将她淹没,漂浮而起的红袍如同池塘中的血荷。

清瘦而又冷艳。

碧幽没想到这一战居然会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慕容天川生死未卜,自己也身受重伤,一想到中军大帐中坐镇老怪物的怒火,他又羞又怕。

“把剩下的人都杀掉!”

“别杀我!我要见皇上!送我回京都!”

所有人不约而同寻声看去,说话的人竟然是平安王慕容一平。

在生死面前,一向沉稳的他居然如此不堪,站在他身旁同样被绑着的李冀叹了口气。

“四色法旗就在我身上,我要回京都亲手把它交给皇上!”

四色法旗?事到如今也只有四色法旗才能让大帐中的老怪物稍微消点气了。

“放了他!”

慕容一平活动了下手脚,从怀里拿出一面青色小旗。

这旗子碧幽曾在灵山见过,如假包换。

“快拿上来!”

“放了我!我也有重要的东西要献给皇上!”

说话的人是李冀。

灵山弟子有几人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痰。

这主仆二人真是软骨头。

“你有什么?”

“我有平安王府财库藏宝图!”

富甲天下的平安邑财库,真是意外收获!碧幽暗自窃喜。

“松绑,放了他!”

李冀捏了捏手腕,快步走到平安王身旁。

“好啊,李冀!我怎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平安王府财库,你居然背着我......”平安王振振有词的骂道。

“你不知道那是因为。”李冀说到一半,将嘴巴搭到了平安王的耳朵上。

“如果你在这里死了,名扬千古。如果你苟且投降,遗臭万年。你,连个女人都不如!”

“大胆李冀,你个臭奴才。”

李冀放声大笑:“英才不遇明主,烈女难求良夫。王爷,李冀送你一程!”

言毕,李冀袖中的折扇划破了平安王的喉咙。

“千秋功过,后人评说。”

李冀缓缓合上折扇,白底扇面上写的“无愧天地”四个大字分外惹眼。

纸扇,尽合,刺心。

第八十五章 久在樊笼里

眼前是万丈深渊。

白衣的男子面对千里寒波,背手而立。

风,竭尽全力吹到这里,

拂去流云,却连扬起落雪的力气都没有。

飞鸟望崖兴叹,

擎天一柱,破云冲天。

终年不化的雪深埋千年的种子,

一束梅花,四季常开。

目之无极,

江山大地尽收。

心之驰往,

乃是天地相接处,

笼罩无边混沌之气。

白衣男子取下腰间酒葫芦,

连饮三大口,

酒烈如火,

吞吐之气,能烧红云,能燃冰潭。

男子闭目,云层在腰间荡开,

日月只在举手之间。

忽地他纵身而跃

若星辰而坠,若江河绝川。

浓云层层而破,

耳旁,

天风在呼啸,大地在喝彩。

久在牢笼,这是破茧一跃。

困于心结,这是碎郁一跃。

光虽快,尤不及身,这是造化一跃。

梦虽远,无有不达,这是涅槃一跃。

触潭一瞬,白衣男子袖中飞出半柄残剑,

绽放万道光芒,

托起男子,扶摇而上,

极速中,天地重归一物。

白衣男子睁开眼,又连饮数口烈酒。

残剑之上他在摇摆,

若久病,却有坚如石,硬如铁之骨,摇而不翻。

若深醉,却有根于天,植于地之脚,摆而不倒。

恣肆汪洋,纵横挥洒。

“浊酒一杯,天地再无我!”

“浊酒两杯,我无天地无!”

腾云九万里,河岳一步中。

云隙中,只可见光,一耀而过。

晴空下,只见雷鸣,一闪无迹。

这便是剑仙!

逍遥御风,畅饮天地,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穿越灵山,穿越灵海湖,从西向南。

跨过湖西九郡,跨过天剑峰,横穿兴龙帝国。

天之南,海之畔,眼前便是明光天山。

白衣男子在山前一块巨石旁落下,收起了残剑。

这块巨石约有十丈高,上面潦草的刻着四个大字:“刀劈光明。”

天山之上光明顶,圣池侧畔天地宗。

四百年前,离忧横刀一把,力战天地宗,留下了不朽的神话,而今天历史将书写新的神话。

“万鬼!我来了。”

白衣男子说完,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巨石,石上文字消失,石粉飘飘而落。

“出来吧。”

“主人!”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从巨石后走出,拜伏在地。

这女子居然是京都夜后玲珑姬。

“贺瑄跟你说了?”

“就算瑄儿不说,我也会来的。算日子已经到了。”

“回青丘吧。你不必对我如此。”

“百花阁呢?”

“百花阁是你的私产,怎么处理都随你。”

“主人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你了,你还好吗?”

“本是故人,何必寒暄。”

“听说那个小丫头长大了。”

“是。”

“主人,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她吗?”

白衣男子没有回话。

“主人我已经陪伴了你一百二十年了!你该放下了。”

“有些事,是永远都不会放下的。仇恨和爱都如此。永远放不下。”

“比如向万鬼复仇吗?”

“这是我第二次来明光天山。第一次来,万鬼的徒弟告诉我万鬼正在玄冰中深眠,要我一百年后再来。匆匆间,一百年已经过去,这剑也该还给天地宗了。”

“主人,你知道百里乾坤他们正在蠢蠢欲动。”

“是啊,也到了该了结这一切的时候了。”

“主人,你不该在这时候找万鬼,你和万鬼是生死相搏并不是一较高下,你并没有胜他的把握。”

“胜负输赢又有谁能预料。”

“就算你胜了万鬼,但如果因此受重伤,又怎么能跟百里乾坤一战!”

“那就让百里乾坤杀了我吧。为他的孽子孽孙们报仇。”

“王路!如果夜雪还活着,你会听她的对吗?”

“夜雪已经死了!”

“如果夜雪真的还活着呢?”

“住口!”听到这里王路勃然大怒,在他心里,夜雪是永远伤。

玲珑姬吓得赶紧埋头扑伏在地。

“小狐狸,回青丘吧。这么多年你为了我付出了太多,回家吧。”王路看着玲珑姬发抖的样子,舒展了眉头,轻轻的将玲珑姬从地上扶起。

“主人,对不起,玲珑是怕你出事,玲珑不想你......”玲珑姬已然泣不成声。

“不想我死是吗?我知道。可是生死有命,一百年前我早就该死了,之所以多活了这一百年就是因为还有事没有了结。”

王路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一生受人的恩惠太多,老天却不给我报答他们的机会,我能做的就只有替他们完成遗愿。”

说着,王路拿出那柄残剑:“天地剑原本就是天地宗的至宝,我理应替李慕白师父物归原主。而师父,师娘的大仇,万鬼也该做个交代。所以我必须赴这百年之约。”

“我知道,主人,我知道。玲珑有个请求。”

“说吧。”

“能不能让玲珑陪你一起去圣池?”

王路对着玲珑姬微微一笑:“好。”

玲珑姬破涕为笑。

万鬼是圣律大陆三大宗门天地宗的宗主,传说他已有五百年的修为。

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就算曾与之一战的离忧也不知万鬼的相貌。

四百年前万鬼的修为已达结丹巅峰境界,时至今日他的修为又到了何种境界?

玲珑姬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身旁这位自己叫了一百二十年主人的王路今时今日的修为到了何种境界。

她甚至不知道王路因何成立飘叶。

飘叶建立的最初几年,玲珑姬陪在王路身边,一起经历了不少事。但随着贺瑄的成长,王路开始在落霞山下隐居,平日里和她都是书信来往。

再后来,王路收养了一个孤儿,便将飘叶所有的事务交给贺瑄打理。

慢慢的连书信都没了,一切都是贺瑄代为传话。

锄强扶弱,匡扶江湖正义是飘叶明着的目的,核心成员也在时刻监视百里乾坤等人的动向。

但是,玲珑姬知道飘叶的成立绝对是有其他的极为重要的目的。

这个目的没有人知道,平日里所有的任务都是分拆的,每个人了解的都只有一部分,而且他们绝不会把自己的那部分讲出来,对于王路他们不只是忠诚那么简单,更贴切的说那是一种信仰。

贺瑄接手飘叶之后,虽然看着还跟以往一样,但是做的很多事玲珑姬都很难理解。

玲珑姬很早就想当面跟王路问清楚这些:“主人,瑄儿.......”

“贺瑄怎么了?”

“没,没什么。”

玲珑姬开了口却没有问下去,因为她知道贺瑄绝不可能做出任何对王路不利的事。

上山的路已在眼前。

第八十六章 边塞长风雪埋春

烈日难化的雪,雄关难阻的风。

半年飞雪,半年黄沙。

雁北国独特的低洼地形,让融雪在这里汇成冰河,冰河滋养着土地,形成了一片辽阔的大草原。

远来的商队,摇曳着驼铃,穿过圣律大陆最大的一片沙漠,来到这片绿洲。

夜晚的晴月,风雪中,燃烧篝火,

你有骆驼可跨沙海,

我有骏马可驰草原。

一杯马奶酒,犀角皿盛,浓郁芳香。

一杯葡萄饮,月光杯装,甘冽清爽。

雁北国是典型的游牧国家,有着极为发达的商埠。

驼峰上的民族好客,马背上的民族勇敢。

面对着无比艰苦的生存条件,这里的人们用勤劳和汗水与天斗,与地斗,祖祖辈辈在荒漠和草海中繁衍生息。

红日升,嗨哟!

马鞭扬,嗨哟!

放牧的汉子,你高声唱哟!

背水的姑娘,你是我的心上人!

兴龙帝国雁南关雄伟壮观,与之相对的便是更加雄浑厚重的雁北国国都回雁城。

雁南关和回雁城只相隔十数里,中间是一片沙地。

大陆历十一月初三,回雁城迎来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雁北国没有纪元,历法借用了兴龙帝国的大陆历。

十丈高城,绵延百里。

高城之顶,日如烈火,高城之下,白雪皑皑。

中陆地区难得一见的晴雪在这里却是稀松平常。

阳光照在雪地上,风扬起雪,透析出七色的虹。

回雁城城楼之上,两名男子正在看雪。

一人老来矍铄,身披虎裘,王者之态,乃是当今雁北国国王贺兰阿保达。

另一人中年模样,黑色长袍,不怒自威,正是言秀的师叔,霸刀门掌门凌云。

“凌云,这雪连着下了几天,南方的恶狼又要来祸害草原上的绵羊了。”

“那,恶狼也要死几条在草原上。”

“今年不太顺利。”

“是啊!”

“长生天在上,我的好兄弟慕容一辉居然死了。中陆的人很少有他那样的英雄!”

“贺兰,这次连累你了。”

“沙子吞没草原的时候,没有羊,狼和野狗就没了;等到水草丰美的时候,羊儿茁壮,狼和野狗也就来了。前些日子我去拜祭了大哥。”

“今年事太多,我去了兴龙一趟,错过了师兄的忌日。”

“雪停的时候,狼就来了。你还不叫言秀回来?”

“那个逆徒不叫也罢。”

“你是想保住言秀吧。大哥一生就他一个徒弟。”

听到这里凌云沉默了。

四百年前,离忧闯荡江湖来到大漠,与雁北贺兰部的族长意气相投,遂结为异姓兄弟。

那时候,雁北诸部落一盘散沙,经常被中陆的林氏皇朝欺凌,于是离忧在扬名天下后将自己的霸刀门建在了贺兰部的长生绿洲,也就是现在雁北国的回雁城。

离忧和霸刀门的弟子们帮助贺兰部统一了雁北,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并且一次次击退来自中陆林氏王朝的侵略。

从那时起,雁北国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一代国王都需与霸刀门的掌门人结拜为兄弟。

中陆从未放弃对雁北的垂涎,林氏王朝覆灭后,兴龙太宗皇帝曾三征雁北国,都被霸刀门的弟子和雁北国铁骑击退。

直到高宗皇帝慕容天阔登基,双方在雁南关签订协议:雁北国承认兴龙帝国的统治,称臣纳贡,而兴龙帝国则保证雁北国的绝对独立。

这才有了后来慕容天阔将孙子慕容一辉送到雁北国霸刀门学艺的事。

草原的和平整整持续了八十年,而今战火将重新在草原燃起。

霸刀门传到凌云这一代,出现了两名资质卓绝的弟子,一名是拥有先天蓝金纯素体的凌风,另一名是拥有先天木纯素体的凌云。

蓝金纯素体是金纯素体的变种,比先天纯素体还要稀有。

凌风勇猛,凌云沉稳,两人相得益彰,名扬大漠,被称为霸刀风云。

师兄弟两人在二十岁时与当时雁北国的王子贺兰阿保达结为兄弟,一同成为霸刀门新一代的掌门候选人。

凌风性烈,有离忧的风骨,继承天刀之后更是所向披靡。

他有着强悍的修为,暴躁的脾气和绝对的正义感,

每战必以死相搏,不怕伤,不惜命,在当时的江湖上力压灵山碧幽,雨宫寒月,伽蓝寺慧心这些同辈中的佼佼者,并且直追前辈高人。

对于这个无比耀眼的师兄,凌云打心眼里崇拜。

凌风对于收徒有着极其严格的条件,所以整个霸刀门只有言秀一人是他的亲传弟子。

二十年前的夏至,大漠的积雪刚消融不久,天气干热的令人烦躁。

当衣衫褴褛的言秀背着发臭许久,变成干尸的凌风哭嚎着走进霸刀门的那一刻,凌云生平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凌云万万没想到,强如自己的大师兄居然被千年蛇妖一口咬掉了半个头。

大师兄一生尚武不曾有家室,言秀既是徒弟又算是儿子。保住言秀就算是为大师兄凌风保住了传承。

但怎奈言秀的个性几乎和凌风一模一样。

好勇斗狠终究难避凶险,看着哭干了眼的言秀,凌云痛下决心一定要改变言秀的脾性。

师叔侄之间因此闹了很多不快。

凌风死后,言秀练刀更加勤奋,凌云看在眼里既欣赏又心疼,于是早早的把天刀传给了言秀。

言秀认为四大掌门诛杀蛇妖,只有碧幽一人生还,其中必然有古怪,所以言秀一直想当面向碧幽质询。

凌云也认为言秀的话有道理,但作为一派掌门,说话做事一定要有证据,凌云一面呵斥了言秀,一面派人暗中调查。

这让言秀产生误解,两人的隔阂更深。

言秀跟随慕容一辉进京失去双臂之后,凌云带领霸刀门精锐第一时间赶往兴龙帝国营救,直到在司马华淼那里听说言秀已经被飘叶庇护后才回到雁北。

而今天剑门和帝国安北大军已在征讨雁北的路上,凌云自然不愿意召回言秀。

只要言秀活着,霸刀门就有未来。

“可是,凌云你想过没有,言秀跟大哥一个脾气,如果霸刀门没了,他也不会苟活的。”雁北王打断了凌云的思绪。

“我知道,不过言秀已经双臂尽失,来了也没用。”凌云叹了口气。

“连你也认为失去双臂的言秀是个废人?大哥死后,你是他最亲的人,如果你也这么想,那言秀就真的太可怜了。”

“贺兰,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召他回来!和咱们一起并肩作战,保卫雁北国,保卫霸刀门,哪怕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不枉此生做个铮铮铁骨的好男儿!”

凌云听着捏紧了拳头,一股热血冲上心头:“贺兰,你说的对!言秀是我霸刀门的人,死也应该是我霸刀门的魂。做掌门太久了,总是想着考虑大局,却忘了江湖儿女应有的情怀。”

“凌云,你说雨宫能撑多久?”

“西边路好走,算时间雨宫应该已经覆灭了。”

“你说雨宫不堪一击?”

“敌人太强了。雨宫本就不是灵山的对手。”

“那你说我们雁北国和霸刀门能撑多久?如果急行军,半个月后,天剑门和兴龙安北军就能到达雁南关。如果雨宫已经覆灭,那么我们将很有可能同时面对两路大军的围攻。”

“我不知道,胜负不敢说,起码能撑很久。”

“多久?”

“你我的一生!”

中秋有事,今晚十二点前更新。

。。。。。

《紫云青峰录》中秋有事,今晚十二点前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山雨欲来

千年基业,毁于一旦,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深空中的孤舟上,公输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看着那些女子一个个被屠戮,紫晴的心里百味杂陈,无数前所未有的疑问涌上心头。

“何为爱,何为情,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老天,真的有正义吗?”

风鹤舞如她一般花样年纪,未及盛开,却已凋零。

熟知百草百味的紫晴,不知该用何种花来定义风鹤舞短暂的一生,她只是爱错了人。

如荼蘼一般短暂,如彼岸一般无果,如罂粟一般窒息。

风鹤舞如同初夏砂砾中孤傲的黄色白头翁,绝然的花语,被背叛被丢弃,留下死亡的诅咒。

众人都在沉默中,忽地一团红云飞入凌云木船。

“大哥!”喜鹊第一个叫出声,来的人便是天桥七绝的老大走路不看道项佐。

“见过公输前辈。”项佐向公输烬拱手行礼,然后又环视众人,一一致意。

“你就是项小佐的父亲?”紫晴看到项佐忽然想起了那个机灵鬼。

项佐点点头:“少主要我们七人即刻赶往回雁城。”

“去回雁城干什么?难道又是眼睁睁的去看霸刀门是怎么样被灭的?”喜鹊冷笑道。

项佐没有回话,慕道人瞪了喜鹊一眼:“喜鹊,别乱说话。”

“飘叶变了!自从首领不在之后飘叶就变了!”喜鹊说完,恼怒的背过身去。

“飘叶没变。首领已经出山了。”项佐的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可是项佐却换了话题。

“这位是言秀大侠吧!我在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凌云掌门,他有句话要我转告你:拿刀回来,一起战斗。”

项佐说完这句话,言秀突然大喊一声,捏紧了拳头背过身去。

“言大叔。”紫晴走到言秀面前,只见言秀红着眼眶浑身颤抖着。

“他一个废人回去干什么?”公输烬严肃的说道。

“我能战斗!”言秀情绪十分激动。

“没胳膊用脚使刀?你信不信你祖师爷离忧会把你削成人棍?”

“可。”言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形同废人,就算有心为了霸刀门一战,也不会有太大用处。

“我这木船日行万里,纵横圣律大陆只需七日。”公输烬得意洋洋的说道。“也就是说各位就算先跟我去一趟神兵谷,完了再去回雁城,也能比皇帝小儿的军队早到。”

“所以各位是否愿意去我藏兵谷做客?完了一定送各位去回雁城。”

“去藏兵谷干什么?”喜鹊楞了一下。

“当然是替言大叔医胳膊啊!”紫晴朝着公输烬笑道。

“什么?可是我还没有按照约定为前辈做陪练一年呢!”言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输烬白了言秀一眼:“一个废人也想做我机关傀儡的陪练,看不起我的木人?还是小丫头聪明。”

项佐拱手:“少主要我等在半月内赶往回雁城,算时间确实不会误事,如此但凭前辈安排了。不知紫晴姑娘是否也愿同往?”

“老头子走的时候要我陪言秀大叔医好胳膊,我肯定会一起去的。”紫晴说着想起了老头子。

老头子你去哪里了?

“这小丫头同去最好不过了。屠夫的刀呢?”公输烬向言秀问道。

“刀寄放在沈傲前辈那里。”言秀真挚的看着公输烬,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好,我们先去无忧谷取刀。小子,你可记住了,刀是你家屠夫的命根子。”公输烬说完,手中拿出一只罗盘,输入一丝真炁,凌云木船在空中调转方向,全速开拔。

“废物!”

“祖师爷息怒”

帝国征西军大帐中,百里乾坤看着躺在床上的百里碧幽和还在昏迷中的慕容天川,无名火起,怒不可遏。

“灭个小小的雨宫,居然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没想到天心老鬼的金钟神功这么厉害,青茗与老二之间修为差那么多,竟然把二弟伤成这样。也怪我太大意,如果我当时出手就好了。”百里山明看到百里乾坤的怒容赶紧转移话题,替百里碧幽打掩护。

“你出手?你知不知道当时天上至少有七道修仙境以上的真炁在!最强的一道应该是公输侏儒的。”

“公输烬?七道修仙境以上的真炁?难道公输烬把整个藏兵谷的高手都带来了?”

“既然公输侏儒没有出手,就不能分辨敌友。不过他倒是不足为虑,财迷一个。我们有兴龙帝国的国库和湖西慕容家的私产作保障,十个公输烬都能买通。”

百里山明点点头,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

百里乾坤皱着眉头看了看碧幽,又看了看慕容天川。

“都怪你三弟生的好女儿!如果慕容一心是慕容秋高的种,老夫也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现在慕容天川伤成这样,老夫可不想再等二十年!”

百里山明脸上有些发烫,家门丑事挑明了着实尴尬。

“祖师,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原本我想着迅速解决雨宫,便和希远合兵一处灭了伽蓝寺和慕容一念,没想到希远到湖西九龙郡扑了个空。慕容家三个小鬼,最难对付的果然是慕容一念。”

“希远说慕容一念很有可能来平安邑和慕容一平会和,但是弟子派人多方打探,并未发现慕容一念的踪迹。”

“不用打探了,慕容一念这小子应该是去了雁南关。”

“雁南关?”

“我已经令你爹,老川和希远北上,今晚我们的大军也开拔北上雁南关。”

“我们也去?难道我爹,川老,老三还打不赢霸刀门和慕容一念?”

“恐怕不只是霸刀门和慕容一念。”

“祖师是说离忧老屠夫会出手?这次灭雨宫,洛瑶仙子没有出手,我想灭霸刀门,老屠夫也不敢出手。毕竟他们两个头上还有个水霓裳。”

“洛瑶小丫头不敢出手很正常,但屠夫可不一定。我们不可大意,一定要全力以赴拿下第三面四色法旗!”

“祖师,王路呢?王路这次会不会出手?”

“我已经打探到王路去了明光圣池找万鬼决斗。不自量力的东西!”百里乾坤说到这里眼中忽地放出异样的光彩。

“王路,你可不要被万鬼杀了!等拿到四面四色法旗后,老夫定要你身魂俱灭!”

第八十八章 玄殇乐起彩衣舞(上)

这里是大陆尽头的汪洋,名为天南海,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漂浮着一片群岛,最早的探寻者将其命名为星落群岛。

星落群岛最大的一座岛屿名为海龙岛,岛上有一个美丽的山谷,名为无忧谷。

无忧谷懒洋洋的躺在海的怀抱中。传说这里是海风的故乡,去掉了暴怒和咸涩的海风,带着花香和煦的回旋于此。

无忧谷的主人是水霓裳,她是海的女儿,海的公主。

因为水霓裳的存在,无忧谷成了天地间最为悠闲惬意的仙境。

这里没有纷争,没有喧嚣,没有尘世间的功名利禄。

有的只有无忧。

凡修仙境者,可入无忧,入即放下恩怨情仇,从此趋真求道,与天地同生,与万物同荣。

没有人知道无忧谷存在了多少年。

离忧五百岁。离忧入谷时,牧人归已在谷两百年。所以有仙人称水霓裳是现世最为长寿之仙也不为过。

既然是地上最长寿者,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水霓裳的来历。

沈傲是最晚进入无忧谷的仙人,却也是千百年第一个脱离无忧谷的仙人。

十二老会谈时,沈傲为了伸张正义,为了保护外甥慕容一辉的血脉宣布退出无忧谷加入飘叶。

离开了海神庙,沈傲先回了无忧谷。

因为慕容一辉的儿子慕容宇还在谷中,沈傲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比无忧谷更安全。他想替慕容宇找位名师,将他安置在无忧谷中。

沈傲找了牧人归,可是牧人归闲散惯了,不愿费心再教授徒弟,所以又举荐了书生。

书生文武双全,原本是最好的师父人选。但是因为书生和慕容宇之间的渊源,却又不允许书生收下这个徒弟。

和尚固执,屠夫暴戾......一个个人选都被牧人归反对,慕容宇是英雄的遗孤,牧人归也想替他找个最为合适的师傅。

绞尽脑汁的牧人归想到了一个最佳的人选,而这个人只会在每年的冬月十八来无忧谷。

公输烬的凌云木船在无忧谷前停住。

无忧谷中只可步行不可凭功法仙宝乱闯,这是千百年不变的规矩。

唯一例外的是牧人归,因为他的青牛既不是功法也不是仙宝。

“今天是什么日子?”公输烬突然向项佐发问。

“今天是大陆历十一月十八。”项佐看着公输烬的表情不明所以的回答道。

“妙哉!妙哉!今天不光能见到一位故人,而且还能看到一场仙家的盛会。这些年我总想在冬月十八来无忧谷,可是总到日子就忘了。没想到取刀还能有意外收获。”公输烬大笑着跳下了凌云木船。

喜鹊琢磨着牧人归的话,突然像记起了什么一样:“卯之月神!”

喜鹊笑着抱起紫晴也从凌云木船跳下。

“喜鹊姐姐,卯之月神是什么?”落地的紫晴迫不及待的向喜鹊问道。

“长居月宫两暑寒,金斧银音双生仙。金斧不伐月桂树,银音只结彩衣缘。到了无忧谷你就知道了。”喜鹊牵着紫晴的手快步走到了公输烬的前面。

公输烬孩童气起,心中不服气,也加快了脚步。

三人互相追逐角力,一时你前,一时我后,看得身后众人忍俊不禁。

紫晴被喜鹊硬拽着走,脚步跟不上,只能小跑,没一会便气喘吁吁。

沿途错过了好多美妙仙景,只觉十分可惜。

终于喜鹊停住了脚步,紫晴调整了一下呼吸,只见数十步外有一株巨大的桃花树。

数十位不同装扮的人远远的站着,将桃花树围成一个圆。

这株桃花树约有十数丈高,如伞如盖,粉色花瓣纷纷而落,若雪缓缓,如蝶翩翩。

树下有一金色华盖车辇,上面坐着一位华贵的女子,她用彩纱遮住了面容,眉宇间的神采令人遐想那面纱之下究竟是何等美丽的容颜。

车辇旁有一个方石长椅,一个英俊的男子敞开着上衣,右手撑着头惬意的躺在石椅上。

这男子梳着长髻,头插金玉发簪,流云般的黑发散了一地。左手拿着一把玄色羽扇轻轻的搭在腿上,拇指上戴着一枚青玉扳指,上面刻着一个卯字。

“公输,来此与我和玄月一坐!”金辇上的女子对着紫晴身后的公输烬说道。

公输烬走上前,推开围着桃花树的众人走到了坐在金辇上的女子身旁,女子朝着空地一指,一个石椅出现在了金辇和方石长椅中央。

公输烬盯着方石长椅上名叫玄月的男子看了半晌,但男子并不搭理他。

无趣之下公输烬也躺在了石椅上,接着又看了看玄月,觉得自己躺着没有玄月好看,于是懊恼的蹲在了石椅上。

“牧童!牧童!老子要喝茶!快来给老子沏杯茶。”公输烬口中的牧童自然是牧人归,两人都是孩童般身形,孩童般性格,平日里嬉笑怒骂,感情却是最好。

到了无忧谷的地界,公输烬是客,自然要折腾一下牧人归。

牧人归无奈之下端着茶从人群中走出,将茶端到了公输烬面前。

公输烬装腔作势的喝了一口茶,对着玄月,摇头晃脑的大赞一声:“好茶!”

可是玄月依然不搭理他,尴尬之余公输烬将手搭在了牧人归肩膀上:“来,老伙计,咱两一起坐。”

石椅虽不大,两个人坐着却刚好,牧人归摇了摇头不情愿的坐到了公输烬身旁。

这时言秀和其他众人也走了过来,站到了紫晴和喜鹊身旁。

紫晴一脸茫然的看着桃花树下的四人,除了公输烬她都不认识,这些围观的人到底是在看什么?

喜鹊见状悄声的搭在紫晴耳旁解释道:

“那个坐在金辇上的女子是水霓裳公主,是无忧谷的主人。那个躺在石椅上的男子是卯之玄月,月宫的主人。他两个和公输烬都是地仙十二老的一员。”

紫晴依然茫然的点点头,地仙十二老应该是很厉害的人物吧。

喜鹊接着说到:“坐在公输烬旁边的那个孩子模样的人,其实已经七八百岁了,他叫牧人归,是首领最好的朋友。”

第八十九章 玄殇乐起彩衣舞(下)

首领?再次听到首领两个字,紫晴又想起了老头子,老头子真的是王路吗?

既然喜鹊他们不愿意说,那么答案只能自己找。

“月宫是一个极为神秘的门派,传说他们就住在月亮上。这一代月宫的主人卯之玄月有一个孪生妹妹名叫玄殇,两人都是极为心高气高的仙人,寒如月冷如冰。”喜鹊说着朝人群里看了看。

“他们两兄妹从不过问江湖之事,也很少出现在中陆,直到一百年前玄殇仙子遇到了彩衣仙子。”

喜鹊说的紫晴一头雾水,彩衣仙子又是谁?

“玄殇仙子有天籁一般的歌喉,彩衣仙子有孔雀一般的舞姿,兴趣使然,两人结为密友。”喜鹊说着又在人群里扫视了一遍。

“冬月十八是彩衣仙子的生辰,每年的这天玄殇仙子都会带着新的歌谣来到无忧谷为彩衣仙子庆生。玄月宫主也会陪着玄殇仙子一同到来。这一天不仅可以听到玄殇仙子的仙乐,也能欣赏到彩衣仙子的仙舞。所以冬月十八算是地仙界的一大盛会。”

冬月十八?这是老头子这些年回草庐的日子,难道老头子回草庐和彩衣仙子的生辰有什么关联吗?

彩衣仙子又是谁?

紫晴正想着,喜鹊推了紫晴一把,紫晴赶紧向桃花树下看去。

一名身着紫色长袍的女子拿着一把古琴走到了众人围着的圆圈中央。

旁边的侍女在地上放了一个蒲团,紫衣女子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腿上。

紫衣女子清雅高贵,飘然脱尘,紫晴看呆了,世间竟然有如此美丽脱俗的人。

不对,应该是仙子。

这位应该就是玄殇仙子吧!

玄殇仙子轻轻的拨了一下琴弦,桃花瓣密集而落,一名婀娜的仙子从天而降,桃花瓣围绕着她旋转,如裙之饰,如雀之屏。

这一刻紫晴明白了什么叫做倾国倾城。

玄殇仙子已经美到令人惊叹,而从天而降的这位仙子竟然比玄殇仙子还要美。

闭月羞花,身形婀娜,姿态妖娆。

艳而不媚,美而不俗,病而不娇,清丽不素。

紫晴只觉脸上发烫,这美丽居然让她有了羞涩之感。

“彩衣,今年我的歌是竹之歌。(文后备注)”玄殇仙子对着彩衣仙子微微一笑,脸上泛起了红晕。

“玄殇,那我就以莲之舞对之。”彩衣仙子说着脚下浮动出朵朵莲花。

“妙哉!竹有骨气,莲有不染。”玄月忽地坐起,拍了一下手掌。

玄殇仙子清了清嗓子,抚琴乐起,放声而歌。

空灵的声音传遍无忧谷,如醉人之汤,暖腹热心;如蛊药之毒,慑心迷神。

歌起舞动,彩衣仙子摇曳身姿,长袖带风,裙摆招蝶,步步生莲。

歌日:“谷遥遥,风缥缈,浓云厚积,雨落于地,虽匍匐,不屈服。天问我,何所愿,我愿为竹,深埋于地之竹。有日,有月,有水,有土,金中欢歌,火中热舞,深埋于地之竹,虽匍匐,不屈服。夏炎曝晒,留于我忆,天问我往,我愿往绿竹之国,深埋于地,有日,有月,有水,有土,金火之后又化作土,虽匍匐,不屈服。”

动人的歌谣令人沉醉,曼妙的舞姿令人痴迷。

所谓余音绕梁,凤舞动天,三月不知肉味,便是如此吧。

歌罢舞终,众人还未曾从歌舞的迷幻中苏醒。

玄殇仙子无比陶醉的看着彩衣仙子,这歌舞的确回味无穷,彩衣仙子对着玄殇仙子会心的微笑,不经意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只见她失神一般朝着围观人群中走去,大家回过神来,纷纷盯着彩衣仙子看,彩衣仙子所往的方向正对着紫晴。

看着彩衣仙子一步步走向自己,紫晴呆若木鸡。

彩衣仙子走到紫晴面前,双目失神,带着极为复杂伤怀的表情轻轻的说了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紫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在原地。

彩衣仙子这是怎么了?在场的人全都一脸茫然,只有喜鹊大概明白其中之意。

喜鹊对着彩衣仙子深深的点了点头。

彩衣仙子深呼吸长叹一声,半闭着眼睛喃喃的说到:“斯人已去,悔亦晚矣。那个人不是我,恨长生,这双鬓青丝何不成雪,恨长生,这桃花树下怎不成穴!”

最后一句彩衣仙子忽地提高了嗓音,在场的人全都听见了。

“彩衣!你怎么了?”玄殇仙子看着彩衣仙子失常的表现,焦急的问道。

“没事!玄殇,感谢你,每年都来陪我庆生。”彩衣仙子淡淡的笑着,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之后玄殇仙子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

“年纪轻轻的就要死了,好可惜哦!”

“小白,如果你徒弟痊愈了,与我这彩儿孙女结个娃娃亲如何?”

“我才不要做死人的媳妇!”

那一年王路初入无忧谷。

玄殇仙子不断的安慰着彩衣,向彩衣贺喜,可是彩衣都听不进去,只是本能的微笑着点头。

“妹妹,咱们该回去了。”玄月从椅子上站起,高大而又英武。

玄殇点点头,还是担心的看着彩衣。

“宫主且慢!”人群中忽然传来焦急的声音。

玄月朝着声音方向看去,

沈傲牵着慕容宇从人群中跑出,扑通一声,跪在了玄月面前。

“宫主,这是我外甥的儿子,他已无父无母,求宫主能收入门下。”

玄月打量着慕容宇,伸手按住了慕容宇的头,慕容宇仰起头,挣扎着与玄月对视。

“宫主,虽然宇儿只是资质一般,只是普通的仙体,但是他的父亲是.......”

“他的父亲是谁与我无关。”玄月松开手背过身去。

“宫主,我外甥堂堂男儿,死的冤屈啊!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求宫主收留,沈傲愿意做任何事情报答宫主。”

“肉眼凡胎!这孩子的资质并不是普通的仙体。”玄月平淡的说道。

沈傲拉着慕容宇不住的在地上磕头,玄月无动于衷,冷冷的说了句:“走吧,妹妹。”

听到这句话,沈傲绝望的把头埋到了地上。

“你不走?”突然玄月又说了句话,沈傲抬起头,玄月这句话居然是对着慕容宇说的。

“宇儿,快叫师父!”沈傲转悲为喜,慕容家有救了。

外甥!你的儿子有希望了!

“师父。”

“走吧。”玄月伸出了手,沈傲把慕容宇交到玄月手中。慕容宇回头看了看沈傲,极为不舍。

“去吧!孩子,一定要听师父的话,一定要加倍努力。”看到小小的慕容宇那失落的眼神,沈傲百感交集。

孩子,一定要好好修行,长大了替你父亲报仇!

玄月牵着慕容宇与玄殇腾空而起,玄殇看了看地面的彩衣,哀怨中带着几分失落。

而彩衣还是痴痴的站着,嘴里念叨着什么。

第九十章 选择

安顿好了慕容宇,沈傲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牵挂。

本来已成地仙的他,不该再与尘世有任何羁绊。

但作为一个活着的人,总有一些非做不可的事。

地仙也是人。

沈傲在无忧谷中的栖息之所精致典雅,不过今天看来却略显拥挤。

飘叶的天桥七绝站在沈傲的小院里,各有心事,沉默不语。

紫晴坐在沈傲的中庭中不断的回想着刚刚和彩衣仙子短短的几句对话。

公输烬则带着言秀去了沈傲的药庐,两块镶嵌着六枚凝炁石的神龙木,这将是言秀以后的胳膊。

沈傲穿上了以前行走江湖时黑衣短打。

作为兄长,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让她在花样的年华里死在宫斗中;

作为舅舅,他没能与外甥并肩作战,使其夫妇惨死,留下可怜的孤儿。

作为大地上已成仙的强者,永恒的生命难道真的是唯一值得的追求吗?

为了向着更高的境界迈进,

为了有朝一日肉身成圣,飞升向那传说中的天之国度,

将感情称为心结,将羁绊当做累赘。

压抑个性,看空一切,以长生为道,在苦修中封闭自我,

这就是所谓的自由?这就是所谓的逍遥?

飘叶虽未作出明确的态度,要与天剑门一战,

但飘叶退出了束缚着地仙们百年的地仙之约,

对于沈傲来说,

这就足够他选择退出无忧谷,加入飘叶。

他只求一战,不为功利,不奢复仇,

以一颗武者之心,为自己心中之道所战。

“洛瑶仙子?”

沈傲绝然想不到,她会在这时候来找自己。

沈傲本以为,只有刚进入修仙境不久,求道不精的他才会因俗世的羁绊所动。

面对着这位脱尘出世的仙子那依然红着的泪眼,沈傲突然明白了,原来是人都会心痛。

就在一天前洛瑶仙子经历了灭门的惨事,千年雨宫毁于一旦,唯一的徒弟寒月惨死在百里碧幽的手里。

原本洛瑶可以赶往雨宫,也许结局会因此有所不同。

可是在选择的那一刻,她和沈傲一样,都犹豫了。

相对而视,有着相同的境遇的两人自然不用再多说什么。

“何时出发?”

“等公输前辈替言秀装好胳膊便走。”

“有些错已经不能弥补。晚了。”

“既然不能弥补,那么就别再留下遗憾。”

“沈傲,你这次为何而战?”

沈傲沉默了,是复仇?还是为了心中的歉疚不再折磨自己?

其实都不是。

“我只想证明自己还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长生不是半死不活的苟且。”

洛瑶仙子没有再说话。

院中的石桌上放着的天刀熠熠生辉,沈傲居所院外的高树上,离忧正盯着天刀看。

“老友!一百多年来,我第一次离你如此之近。老友,你沉睡了这么久,是否也跟我一样寂寞?”

“屠夫,既然知道你的老友在沉睡,既然已经在院外,何不进院亲手唤醒它?一个人自言自语,不是你的风格。”离忧站着的树枝上突然出现书生的身影。

“我早已发誓不再碰刀。尘世间微末之事又怎能扰乱我求道的心。”

“你真的不会去霸刀门?”

“如果霸刀门已经堕落到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么不用百里家出手,我离忧自己也会亲手将它毁掉。”

“看到院子里的洛瑶和沈傲了吗?你面对的选择正是他们曾经面对过的。他们错了,直到明白已经晚了。但你还能选择。”

“那么你呢?当初你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书生,或者说我该叫你皇帝!林氏皇朝末代皇帝,林海成!”

“我没得选。”

“难道当初不是因为你懒得做皇帝,想要放下肩膀上的重负,临阵脱逃,才导致林氏皇朝覆灭的吗?”

“不是。我尽力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如果我没记错,当时你的修为已经到了修仙境的巅峰期了吧?如果你全力一战,会挡不住慕容兴元?”

“世人都以为我是怯战所以败北,事实上当时我的选择是以死相搏,只是我输了。”

林海成的话让离忧大吃一惊:“你居然输给了那个短命鬼慕容兴元?”

林海成笑了笑:“这个大陆有很多秘密,也有很多传说。有些真有些假。我没有输给慕容兴元,但我输给了慕容家。”

离忧依然疑惑的看着林海成,林海成接着解释道:“我小时候听过很多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当时身在皇家的我觉得最为荒诞,但不巧的是它却是真的。”

林海成仰天长叹:“天之下的圣律大陆是天剑祖师、太乙金仙和慕容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慕容?”离忧嘴里反复的念着这两个字。

“对,慕容,不是慕容什么,就是慕容。慕容世家初代家主,只有姓氏没有名的慕容。”

林海成说完从树上跃下。

“屠夫,如果你顾惜百年修为,那么我劝你此生便在无忧谷中安静度过,如我一般。但是如果你想自己此生无悔,那么就去霸刀门。变天了。”

看着林海成远去的背影,离忧脑海中突然想起儿时母亲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变天了,不要在树下躲雨。”

时隔多日,言秀再次握住了天刀,熟悉的感觉中带着一种异样的沉重。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木臂的关节,僵硬而又生涩。

真炁运转到木臂的第二个凝炁石处,便无法再向前,天刀与他的真炁之间并无辉映。

显然他还没有适应新的双臂。

“这神龙木遇火不焚,遇水不腐,重压不裂,断金削玉,乃是木中皇者。”众人围着言秀,看着他新的双臂,公输烬捋着胡子解释道。

“这机关臂与心意相通,灵活精巧,是我此生得意之作。只是言秀的经脉未能与凝炁石相通,很难将真炁运转全臂。”

不能运转真炁,对于武者来讲,这双手臂便成了摆设。

“公输爷爷,那你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紫晴着急的问道。

“我做不到,但有人做得到。”

“那咱们快找那个人过来!”

“唉。”

公输烬叹了口气:“全天下只有彩衣的医术能够将经络与死物贯通。只是医仙老鬼死了之后,彩衣发誓不再医人,就算王路找她,她都不愿意医治。”

“她会出手,只要紫晴去找她。”喜鹊突然冒出一句话,众人惊愕。

“我?”紫晴惊讶的看着喜鹊。

她愈发的相信自己和这位从未有过交际的彩衣仙子之间有什么渊源。

“对!全天下只有你能让彩衣仙子医治言秀。”喜鹊坚定的对着紫晴说道。

“喜鹊,你怎么这么固执!你错了,你知道吗?”慕道人无奈的摇着头。

“我没错!是你们都错了!”喜鹊咬着牙瞪了慕道人一眼。

“她是对的。”

说话的人走进院子,紫晴寻声看去,来人居然是彩衣仙子。

彩衣仙子向紫晴微微颔首,然后走向言秀。

第九十章 选择

安顿好了慕容宇,沈傲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牵挂。

本来已成地仙的他,不该再与尘世有任何羁绊。

但作为一个活着的人,总有一些非做不可的事。

地仙也是人。

沈傲在无忧谷中的栖息之所精致典雅,不过今天看来却略显拥挤。

飘叶的天桥七绝站在沈傲的小院里,各有心事,沉默不语。

紫晴坐在沈傲的中庭中不断的回想着刚刚和彩衣仙子短短的几句对话。

公输烬则带着言秀去了沈傲的药庐。

因为沈傲怕天剑门加快行军速度,所以着急赶去雁北。

权衡了一下,公输烬打消了去藏兵谷为言秀安装胳膊的念头,转而选在沈傲的药庐里。

两块镶嵌着六枚凝炁石的神龙木,这将是言秀以后的胳膊。

沈傲穿上了以前行走江湖时黑衣短打。

作为兄长,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让她在花样的年华里死在宫斗中;

作为舅舅,他没能与外甥并肩作战,使其夫妇惨死,留下可怜的孤儿。

作为大地上已成仙的强者,永恒的生命难道真的是唯一值得的追求吗?

为了向着更高的境界迈进,

为了有朝一日肉身成圣,飞升向那传说中的天之国度,

将感情称为心结,将羁绊当做累赘。

压抑个性,看空一切,以长生为道,在苦修中封闭自我,

这就是所谓的自由?这就是所谓的逍遥?

飘叶虽未作出明确的态度,要与天剑门一战,

但飘叶退出了束缚着地仙们百年的地仙之约,

对于沈傲来说,

这就足够他选择退出无忧谷,加入飘叶。

他只求一战,不为功利,不奢复仇,

以一颗武者之心,为自己心中之道所战。

“洛瑶仙子?”

沈傲绝然想不到,她会在这时候来找自己。

沈傲本以为,只有刚进入修仙境不久,求道不精的他才会因俗世的羁绊所动。

面对着这位脱尘出世的仙子那依然红着的泪眼,沈傲突然明白了,原来是人都会心痛。

就在一天前洛瑶仙子经历了灭门的惨事,千年雨宫毁于一旦,唯一的徒弟寒月惨死在百里碧幽的手里。

原本洛瑶可以赶往雨宫,也许结局会因此有所不同。

可是在选择的那一刻,她和沈傲一样,都犹豫了。

相对而视,有着相同的境遇的两人自然不用再多说什么。

“何时出发?”

“等公输前辈替言秀装好胳膊便走。”

“有些错已经不能弥补。晚了。”

“既然不能弥补,那么就别再留下遗憾。”

“沈傲,你这次为何而战?”

沈傲沉默了,是复仇?还是为了心中的歉疚不再折磨自己?

其实都不是。

“我只想证明自己还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长生不是半死不活的苟且。”

洛瑶仙子没有再说话。

院中的石桌上放着的天刀熠熠生辉,沈傲居所院外的高树上,离忧正盯着天刀看。

“老友!一百多年来,我第一次离你如此之近。老友,你沉睡了这么久,是否也跟我一样寂寞?”

“屠夫,既然知道你的老友在沉睡,既然已经在院外,何不进院亲手唤醒它?一个人自言自语,不是你的风格。”离忧站着的树枝上突然出现书生的身影。

“我早已发誓不再碰刀。尘世间微末之事又怎能扰乱我求道的心。”

“你真的不会去霸刀门?”

“如果霸刀门已经堕落到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么不用百里家出手,我离忧自己也会亲手将它毁掉。”

“看到院子里的洛瑶和沈傲了吗?你面对的选择正是他们曾经面对过的。他们错了,直到明白已经晚了。但你还能选择。”

“那么你呢?当初你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书生,或者说我该叫你皇帝!林氏皇朝末代皇帝,林海成!”

“我没得选。”

“难道当初不是因为你懒得做皇帝,想要放下肩膀上的重负,临阵脱逃,才导致林氏皇朝覆灭的吗?”

“不是。我尽力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如果我没记错,当时你的修为已经到了修仙境的巅峰期了吧?如果你全力一战,会挡不住慕容兴元?”

“世人都以为我是怯战所以败北,事实上当时我的选择是以死相搏,只是我输了。”

林海成的话让离忧大吃一惊:“你居然输给了那个短命鬼慕容兴元?”

林海成笑了笑:“这个大陆有很多秘密,也有很多传说。有些真有些假。我没有输给慕容兴元,但我输给了慕容家。”

离忧依然疑惑的看着林海成,林海成接着解释道:“我小时候听过很多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当时身在皇家的我觉得最为荒诞,但不巧的是它却是真的。”

林海成仰天长叹:“天之下的圣律大陆是天剑祖师、太乙金仙和慕容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慕容?”离忧嘴里反复的念着这两个字。

“对,慕容,不是慕容什么,就是慕容。慕容世家初代家主,只有姓氏没有名的慕容。”

林海成说完从树上跃下。

“屠夫,如果你顾惜百年修为,那么我劝你此生便在无忧谷中安静度过,如我一般。但是如果你想自己此生无悔,那么就去霸刀门。变天了。”

看着林海成远去的背影,离忧脑海中突然想起儿时母亲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变天了,不要在树下躲雨。”

时隔多日,言秀再次握住了天刀,熟悉的感觉中带着一种异样的沉重。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木臂的关节,僵硬而又生涩。

真炁运转到木臂的第二个凝炁石处,便无法再向前,天刀与他的真炁之间并无辉映。

显然他还没有适应新的双臂。

“这神龙木遇火不焚,遇水不腐,重压不裂,断金削玉,乃是木中皇者。”众人围着言秀,看着他新的双臂,公输烬捋着胡子解释道。

“这机关臂与心意相通,灵活精巧,是我此生得意之作。只是言秀的经脉未能与凝炁石相通,很难将真炁运转全臂。”

不能运转真炁,对于武者来讲,这双手臂便成了摆设。

“公输爷爷,那你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紫晴着急的问道。

“我做不到,但有人做得到。”

“那咱们快找那个人过来!”

“唉。”

公输烬叹了口气:“全天下只有彩衣的医术能够将经络与死物贯通。只是医仙老鬼死了之后,彩衣发誓不再医人,就算王路找她,她都不愿意医治。”

“她会出手,只要紫晴去找她。”喜鹊突然冒出一句话,众人惊愕。

“我?”紫晴惊讶的看着喜鹊。

她愈发的相信自己和这位从未有过交际的彩衣仙子之间有什么渊源。

“对!全天下只有你能让彩衣仙子医治言秀。”喜鹊坚定的对着紫晴说道。

“喜鹊,你怎么这么固执!你错了,你知道吗?”慕道人无奈的摇着头。

“我没错!是你们都错了!”喜鹊咬着牙瞪了慕道人一眼。

“她是对的。”

说话的人走进院子,紫晴寻声看去,来人居然是彩衣仙子。

彩衣仙子向紫晴微微颔首,然后走向言秀。

关于本书的未来和想要说的一些话

时间是2018年10月5日,章节第90章选择,字数25万。

从明天开始,《紫云青峰录》将进入固定每天两更的状态,我的目标是在半年内完结本书。如果能够保证日更两章,五千字,那么半年后一百二十万字左右刚好是我目前规划的大纲的全部。

对于这本书和我本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

随着剧情的展开,一直以来笼罩着大家的迷雾逐渐散去。我想每个认真阅读了本书的读者,都会有这样的感受。

在本书的开头我说了这是一本需要动脑的书。

从第一章我就在布局,大到章节,小到细节。

目前情节主要分两条线在进行,一条线是以事为中心,也就是文中的当前时空。另一条线是以人为中心,也就是王路成长的次时空。

最初两条线索、两个时空是以王路手稿为穿插的媒介,到了第四卷《疾风骤雨》以及正在进行的第五卷《大漠飞雪》,两条时空线开始交汇,男主人公王路从书中,从回忆中走向了主要的时空。

这种主次时空交替,在情节推动之下双线并一线的构文的方法是我借鉴了《雪山飞狐》和《飞狐外传》的写法并且加以创新改造之后的产物。

这种写法,在对笔者的笔力要求极高的同时对读者的阅读鉴赏水平也有一定的要求。

所以从本书更新之初,便遭受了很多的曲解、嘲讽、甚至是谩骂。

很多读者在第三章时候向我发问,谁是主角?第三章了主角还不明显这是小说吗?然后留下有毒、已退等极其伤害写作热情的话离开。

很多激进的言辞,人身的攻击的谩骂,对于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有些读者,读了几章,根本没有用脑子去想写的什么,为什么这样写,自己曲解就直接开喷。

我想告诉他你可以想想之前的伏笔,思考一下,甚至想回答他,但是这样一来就很容易剧透。

《紫云青峰录》是我第三本小说,是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也是我第一次在网络上写小说。

我想对那些没看过几本书,一天到晚泡在网文里的文学达人们说,不是所有的小说都是ARPG游戏形式,打怪、升级、夺宝、打boss。

一本小说,写事,也写人,有写作中心、有思考价值、有现实意义。

这本书在我心中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特殊的意义。

它写的不是一个年轻人混仙侠圈的事。它是我长这么大对于社会和人性,所看、所想、所经历、所思考的综合体。

它承载着我全部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对爱的感悟,对痛的思考,对人生的阅读。

王路是谁?

王路是每个出身平凡,但却有才华有理想有抱负的你!

经历挫败,经历挫折,一腔热情投入社会,却被社会一次次教育。从满怀热情的理想主义者开始变得内敛,反思人生,反思世界。

一心想成功,但成功也许带着违心和阵痛,想要自由,但得到自由的你也许生活事业一败涂地。

成功大路并不迷惘,你懂得如何走向成功,可是你却踟蹰不前。

因为权衡得到和失去,你心里总有难以解开的结,你总有放不下的东西,比如根植于心的善,比如深埋于骨的尊严。

慕容天川是谁?

慕容天川是每个生来优越,高高在上的他。

家境和地位会让他们的人生一帆风顺,光鲜靓丽,哪怕背后有太多的阴暗。

他们有着太多蛊惑人的东西,他们是所谓的强者,成功者,有太多传说,有太多舆论。

只能看到表面的人会因为他们的成功,或者说成功的造势,而产生崇拜,比如很多人在大学买了某某某成功学,某某某励志成功传的人,现在你成功了吗?

当你看到了阳光,你就应该明白,有光的地方才有阴暗。

有爱才有恨,有失败的人才会有成功的人,有付出的人才会有收获的人,有牺牲的战士才有佩戴勋章的将军。

本书三观正确,属于正能量的书,虽然毫不留情的撕去了很多现实的遮羞布。

王路贫寒孤儿,经历无数挫败和成长的阵痛,最终破茧,但他身上依然保持着一颗初心,保持着阳光的心。

慕容天川天之骄子,太过平坦的路让他面对挫折之后惊慌失措,撕去虚伪的遮掩后,软弱的内心堕入了人性的阴暗一面。

这是两种人,也是同一个人的两面。

《紫云青峰录》是我的尝试创新之作,也是我多年来践行自我文学理论之作。

十年前,我有一位友人,她告诉我,阳春白雪曲高和寡。我不需要拿出自己的作品给无知的人看,给无知的人品评。有时候刻意追求别人的认同,是自己灵魂的掉价。

受她的影响,我的文字一直在走小众不众的路上,很少拿出来公开。

我读书很多,涉猎很广,这个很不是夸张。

但我极少读网文。

很多网文,文笔低劣,毫无逻辑,信马由缰,胡写乱写,让我一度对网文带着深深的偏见。

猫腻先生的书改变了我对网文固有的偏见。

《凡人修仙传》让我重新思考了文本身的质量和读者的喜好之间的关联矛盾。

唐家三少先生的书让我更加深刻的体会到,即便是平实,能让千百万人读下去,喜欢读下去,从而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传达给大家。那么平实也是极为优秀的文字。

首先是人想要读,只有读了才能把你所表达的传达给别人。

毕竟风姿花传式的意识交流和佛祖拈花微笑式的美学传达,只能是知己之间,而知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

由此我开启了我的网文写作之路。

我对文笔有着很苛刻的要求,尽量保证做到字斟句酌,尽量达到句句优美。

朴实和华美是两种风格,并无孰高孰低之分,文字的关键是在于触动人心,与读者产生共鸣。

有时候平实的文风,写出深刻的意境,写出动人的感情,更容易形成美学的反差,带给人华美文字所达不到的享受。

但是我的文风基本已经形成,一直以来我都在追逐字句的美感,所以在《紫云青峰录》中,你可以读到很多如散文诗一般的文字,这并非我刻意造作。

翻开2011年的日记,里面有一段我跟友人勾勒我未来创作的一本书的文笔设想的记录。

“我想它的文字是如水一般有流动性的,在创作中结合应景的音乐,按照音乐的意境立意,按照音乐的乐符流动,写出具有画面感的文字。古典诗词的意境融汇贯穿其中,每一段文字单独拿出来是一曲隽永的小调,整体则如波澜壮阔的音乐剧。蒙太奇、广角、长镜头这些电影手法应用在文字中,会让它产生空间的错乱感,时间的模糊感,将抽象具象化,产生绘画一般的写意美。从而达到有画、有诗、有乐的美感文字。”

当时我的很多想法还很幼稚,拿出很多并不懂的学术语进行了拼凑,现在看起来很可笑,但是这七年来我的文字基本上是朝着这段话中所写的方向发展的。

《紫云青峰录》是一本有着大格局,大世界观恢弘的史诗框架文字。与那些百万字都在一个小镇或者一个门派发展不同。

圣律大陆是我自己构建的一个世界。

它有着自己的世界文化:封建帝国制的中陆地区兴龙帝国、邦联制的木华国、****的云海国。

它有着自己的哲学体系:即天地万物都是按照六条基本法则运行,也就是客观规律决定主观意识,法则至上。

它有着自己的宗教体系:对天神的崇拜分为天地宗、法宗和拜日教,对于生死轮回规律的崇拜的佛教(此佛教非我现实世界佛教),对于原始大地崇拜的巫教等。

短短的二十五万字,

从中陆西边的落霞山竹叶林、重栖山长乐镇、灵山和灵山剑派、寒潭边的临剑门、翠衡山雨宫、繁荣富饶的帝国第二大城市平安邑;

到湖西天剑峰天剑派、中陆中心帝都兴龙城;

到中陆南边天南海、星落群岛无忧谷、天南明光圣池;

再到北国大漠草原,雁南关、回雁城。

《紫云青峰录》带着大家游历着圣律大陆的美景。

短短二十五万字已经出场了上百个角色,

笔者力求做到让这些角色有血有肉。

每一个角色都有自己的情感、性格、追求和前世今生,在本书里你看不到任何一个突兀出现,智商堪忧的配角。

每个人都活生生的存在在圣律大陆这个虚拟的世界中。

笔者在布一个很大的局,也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故事本身、文字本身都限定了我的写作速度,我很难像有些流水文一样日更万字。

五千字,如果在状态一般的情况下,我得写六七个小时。

本书经历过黑粉水军的谩骂和屠版,经历过十八万字还未签约,经历过没有推荐位,经历过笔者本人断更四个月。

到如今,伤痕累累,几乎扑街。

写作的动力目前只来自主观的固执,而无客观成绩的追求。

但是笔者还是有自己的野心:

1.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在笔力可控制的范围内不写崩的情况下,构建一个能够仰望致敬托尔金的中土世界和乔治马丁的冰火世界的圣律大陆,哪怕只是其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2.即便是在更新阶段成绩不好、扑街,我也希望《紫云青峰录》终有一天能拍摄成影视作品。

带着这美好的野心,我也将重新开始一段艰苦的笔耕岁月,慢慢的让《紫云青峰录》重新活过来。

在我保证日更两章的情况下,我希望喜欢本书的读者们,能够坚持跟读,哪怕养书的人,也请时常点点,这样我就知道还有人在点击我的书,在看我的新章节。

上架之后,养书的朋友可以开一下自动订阅,这样就不至于因为你的养书导致笔者误会没人看,而太监。

有推荐票的读者,请在看完一章后,把你的推荐票给我,推荐票不花钱,对于那些大作家来说也没用,只对于我们这些扑街作品来说是一种鼓励和支持。

另外如果真的喜欢本书,不希望本书太监的朋友,那么请你通过自己的渠道,帮笔者安利一下本书,万分感谢。

二十五万字,还有几万字就要上架了。

之前很多人骂我太监了,但是我回来了。

如果为了成绩和钱,我完全可以像别人那样换个笔名,重新开本书。

我说过我不会太监,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爱着这本书,都舍不得放下这本书。

在这里我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只要上架能有一百均订,我就不断更。

但是对于已经死过一回的本书来讲,这个小目标很难。

读者朋友们,如果你们真的喜欢这本书,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帮帮我,给我动力和支持,一起逆袭。

不奢求打赏,但是养成每天跟读,点击和推荐票的习惯,《紫云青峰录》就能活过来,就能得到推荐位。

留下你们的脚印,让我看看还有几个人依然支持着这本书,

谢谢大家。

第九十一章 熟悉的地方陌生的家

云逐渐暗了下去。

斜阳中,凌云木船准备开拔雁北国。

公输烬,玩世不恭的仙人,第一个飞上木船,此去回雁城,他只是为了看热闹还是另有目的,不为人知。

天桥七绝,来自飘叶组织,神秘的他们,有着怎样的过去,此去回雁城他们又带着什么样的任务,不为人知。

除了喜鹊,他们中其余六人紧随公输烬之后飞上木船。

言秀终于有了新的胳膊,霸刀门是他的家,也是他作为武者尊严的最后底线。

沈傲去雁北是为了拼命,洛瑶也是为了拼命,他们也许并不在乎霸刀门和雁北国的存亡,对于他们来讲无愧于心远比战争的胜负重要。

那么彩衣仙子上船又是为了什么?

空中的船舷上十一人一字排开,他们在等待喜鹊带紫晴上船。

“紫晴妹妹,咱们走吧。”

“姐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有些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只是猜测而已。”

“老头子到底是谁?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我回答不了,但我知道有个地方,在那里你应该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哪里?”

“落霞峰青叶林。”

落霞峰青叶林那不是我的家吗?紫晴听完,迅速在脑海中回想着草庐的每一个角落。

在那里!一定在那里!

“喜鹊姐姐,你能带我去落霞峰吗?”紫晴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略微颤抖着问道。

喜鹊抬头看了一眼凌云木船上的众人。

“喜鹊,快带紫晴上船。”慕道人大声喊道。

喜鹊看了眼紫晴,摇了摇头,然后大声的冲着凌云木船喊道:“大哥,二哥,你们先去雁北,我要带紫晴去一个地方!”

“喜鹊,你不要瞎胡闹,如果紫晴姑娘有个闪失......”慕道人情急之间想要跳下木船,但是项佐拦住了他。

“喜鹊去吧!早去早归!”

喜鹊感激的对着项佐点点头,牵着紫晴的手,腾云而起。

“大哥,少主那边怎么交代?”慕道人沮丧的对项佐说道。

“没事。公输前辈,我们走吧。”

公输烬点点头,凌云木船在电闪雷鸣中消失在天际,雷电之上,光芒万丈,天国之船往雁北而去。

这是喜鹊第一次来落霞山。

对于飘叶的人来说,这里是净土也是禁地。

到草庐之后,紫晴着急的拉着喜鹊,匆匆来到后院,推开第四间木屋的门,五个灵位赫然在眼前。

“喜鹊姐姐,整个落霞山青叶林只有这间灵堂和外面的无字墓我很少靠近。”紫晴紧张的扫视着灵堂,想要找到什么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喜鹊走到香案前,抹去红油木桌上的香灰,桌上的香灰只有薄薄一层,应该是有人经常擦拭。

难道首领最近来过这里烧香?

这五个灵位上面都只有一个友字,会不会其中有一块属于自己熟知的人?

喜鹊想着拿起了第一块灵位牌。

只见底座下面工整的刻着几个蝇头小楷。

“先兄陈公讳三福之灵位。无颜愧对。”

“这灵位牌下面竟然有字?”紫晴接过喜鹊手中的灵位牌。

“陈三福?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紫晴努力的回想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这时喜鹊拿起了第二块灵位牌。

“先兄马公讳隆之灵位。无颜愧对。”

第三块:“先师王公讳岚之灵位。无颜愧对。”

第四块:“亡弟天心法师之灵位。无颜愧对。”

第五块:“忘友莫呼洛迦之灵位。无颜愧对。”

看着这一块块的灵位牌,紫晴心中翻江倒海,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喜鹊姐姐,老头子就是王路,对吗?”

喜鹊含着泪点点头,抱着天心和尚的灵牌不断的擦拭。

紫晴只觉得空气变得极为沉闷,呼吸困难的她差点坐倒在地。

养育自己成人的人居然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暗自钦慕崇拜的人,而他一直在骗自己。

“首领,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忘了天心,你没有忘了天心啊!天心,你还好吗?”喜鹊失声痛哭。

紫晴看着喜鹊的样子,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懂了,为什么我从重栖山回来灵堂中会多了一个灵位。这些我在王路手札中见过的人都死了。无颜愧对,所以灵位牌的正面只写了一个友字。”很多很多的疑问在此刻都得到了答案。

“夜雪!夜雪呢?喜鹊姐姐,夜雪还活着吗?”紫晴突然记起了夜雪,紧紧的拉住喜鹊的手问道。

喜鹊呆滞的摇摇头。

“对了,无字墓!”紫晴拉着喜鹊跑出灵堂,喜鹊怀里紧紧的抱着天心和尚的灵位牌。

这是紫晴第一次如此的接近无字墓,以往因为她相信女人会破了无字墓的风水而不敢靠近。

长满蔷薇的坟冢,无字的墓碑显得十分孤独。

紫晴绕着无字墓走了一圈又一圈:“奇怪,这墓并没有什么阵法,吃吃它们都没有反应。”

喜鹊站在坟后,看到墓碑的背后居然有一个圆形的凹槽。

“紫晴,拿出首领给你的玉佩!”喜鹊指着凹槽对紫晴说道。

紫晴会意,将玉放入凹槽,居然完全吻合。

这时,墓突然开了。

封土散落两旁,一条漆黑的墓道映入眼帘。

激动和好奇,紫晴也多不想,一步迈进墓道,喜鹊跟在身后。

墓道并不长,几十级台阶之后便来到达了墓室中。

这间墓室约有三丈见方,中心位置放着一具寒玉的棺椁,棺椁旁是一个石桌。

紫晴走到石桌旁,只见上面放着一把红色带着白色流云图案的伞、一个丝制卷轴上面写着《紫云青峰曲》、一个古琴一把排箫。

看到这里紫晴已经猜到了墓的主人。

“喜鹊姐姐,这里就是夜雪的墓吗?原来老头子把夜雪埋在了这里。夜雪姐姐是怎么死的?老头子那么神通广大,难道不能让夜雪姐姐长生吗?”

喜鹊失落的摇摇头,又指了指寒玉的棺椁。

“你要我推开它?”

喜鹊点点头。

紫晴极为忐忑,但是又压不住那激动好奇的心,伸手推了寒玉棺椁一把。

棺盖缓缓打开.......

“啊!”紫晴吓得连退好几步,叫出声来。

寒玉棺中躺着一位白发青衣的女子,她面容姣好,气色如生。

最主要的是除去白发,

她,

居然和紫晴长得一模一样。

紫晴壮着胆子走上前确认再三,果然除了那满头银丝,棺椁中的女子和她一模一样。

原来彩衣仙子错把自己当成了夜雪。

“喜鹊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她是夜雪吗?”

喜鹊点点头:“几年前我在山下见过你,你和夜雪长得一模一样,当时我就感觉你是夜雪的转世。但只有我这么想,首领和其他人都认为这只是巧合。”

“为什么?”紫晴话不走心脱口而出,马上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红着脸低下了头。

“因为夜雪死的时候神魂俱灭,是绝对不可能转生的。这些年首领用尽一切,想要复活夜雪,但是法则就是法则,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生死。”

喜鹊顿了顿接着说到:

“你不知道首领这一百年有多苦,我劝他接受事实,你和夜雪既然长得一模一样,即便不是夜雪的转世,也肯定和夜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主人始终不肯面对你。”

听着喜鹊的话,紫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又喜又悲。

“老头子,不,王路真的很老吗?”

“首领二十六岁那年便突破了修仙境界,容颜定格在二十六岁,怎么会老?”

紫晴低着头,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这时墓室顶突然掉下一封信,紫晴捡起来赶紧拆开:

紫晴,你能见到这封信,就说明你打开了无字墓,推开了寒玉棺。

原谅我这么多年以来隐瞒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王路。

你的身世和我一样。

我在大雪中买下了孤苦无依的你,李慕白师父在大雪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我。

雪对于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一直以来我都在尝试让夜雪复活,一次次失败之后让我生无所恋,但是我还有未完成的事等着我去做。

养育你成了我在失败之余唯一值得宽慰的事。

随着你一天天长大,我发现你和夜雪越来越像,甚至一模一样。

但你不是夜雪的转世。

看见你会让过往的痛加倍折磨我,

所以在你长大后,我选择外出云游。

每年的冬月十八是夜雪的生辰,也是她的忌日,

这一天我会回草庐祭奠她,顺便也看看你。

一直以来我都想为你选择一位贤婿,

也许前几日我见过的慕容天川是个不错的人选。

为了不让你在我离开后徒增念想,我想跟你说明一切,但一直以来都以老头子的身份面对你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于是我安排了贺瑄在临剑门把我亲手所写的手札交给你。

至于那半本手札之后的故事,我想有机缘的话你会知道。

墓室打开意味着你我缘分已尽,

院中的老槐树下埋了十万两黄金的银票,一本修行功法。

以后你可以过任何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当你再次走出草庐的一刻,草庐会焚毁,

终你我一生都不会再见面,

以后各自安好。

过段日子,我就会直面自己的命运,

完成自己本应该完成却拖了太久的使命。

很高兴能看着你长大。

“老头子!王路!你在哪里!”紫晴哭喊着晕倒在地。

解开真相换回的就是一句各自安好吗?

从大喜到大悲,一切都来的太快。

老天为什么要自己和夜雪长得一模一样?

为什么自己不是夜雪?

“老头子!不要走,不要丢下晴儿!”

四年了,每次王路离开草庐,

哽咽在紫晴喉头没能喊出的这句话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紫云青峰有晴日,情归何处深似海。

第九十二章 夜枭和云龙

午夜,月黄。

枯树上一只猫头鹰正在不断的转动脑袋,寻找猎物。

草原上将猫头鹰称为夜枭,

目不能斜视的它们似乎只为猎食而生,

夜幕降临,

迅捷如电的身姿抓起猎物从空中飞过,

发出讥笑嘲讽一般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临睡前,凌云登上回雁城的城墙,

检查着入夜之后的最后一班岗哨。

言秀不知身在何方,

第三代弟子中最优秀的莫青又难负重任,

但凡重要的事,凌云都是亲力亲为。

凌风死后,凌云和言秀苦苦支撑着霸刀门的颜面,

可是外强中干,衰落的势头已经无法扭转。

因为言秀和凌云之间的隔阂,

霸刀门的弟子们私底下也分为了温和派和热血派,

虽然没有闹到明面上,

人心却是散了。

战事一触即发,

斥候们一天四次报告着帝国征北军队的动向,

飞雪和大漠虽然阻拦了敌人行军的速度,

但是敌人终究是越来越近了。

“老了。”凌云走到城墙边看着月,叹了一口气。

凌云结丹已有数年,修仙境仍然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年华始终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

尤其最近几年,凌云越来越怀念与师兄凌风当年一起叱咤风云的日子。

“什么人?”凌云话音未落,来不及运转真炁护体,一把银芒已经洞穿了他的胸口。

难道是自己真的老了,反应变得迟钝?

穿着黑衣的男子从城楼的屋檐处飞闪而出,一击得手后,他并未再次攻击而是看着受伤的凌云。

这男子是什么时候躲在城楼上的?为何自己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

城楼上的守军见状,蜂拥而上,但是没有人能靠近凌云和黑衣男子,在黑衣男子和凌云之间环绕着一层无形的壁障。

“结界?阁下好身手。”凌云用真炁护住了心脉,紧紧的盯住黑衣男子,暗自运功疗伤。

“凌云掌门,你可记得一个叫做夜枭的人?”黑衣男子恭敬的向凌云作揖。

“你是兴龙大内的杀手一之夜枭?”凌云听着名字想起十多年前来霸刀门刺杀慕容一辉的兴龙大内刺客。

当时凌云和言秀联手战胜了杀手,杀手逃跑时落下了一个腰牌,上面写着一之夜枭。

一是他的杀手编号,夜枭是他的代号。

“阁下未能刺死目标便停下来攀谈,恐怕不是一个职业杀手应有的素养。”凌云的脉搏气息已经逐渐平稳下来,只是身体有些麻痹。

他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青烟,本能间屏住了呼吸。

“我不是来刺杀你,而是光明正大的来杀你!”黑衣男子虽已发觉凌云正在运功疗伤,却视若无睹。

“光明正大?暗地偷袭也算光明正大?”

“没办法,杀手做久了。我只会在夜间杀人,也只会用杀手的方式杀人。”黑衣男子叹了口气。

“那阁下何不现在动手?”凌云扫视了一下周围正在想方设法进入结界的军士们,计算了着结界的范围,半径大概在十五步之内。

虽然军士们都在喊叫着什么,但他却丝毫听不见。

“现在杀你不是很简单的事?对了,你们高手过招,是不是都要自报家门一下?”黑衣男子一本正经的问道。

凌云不知对方是在调侃自己还是真的不懂,身体知觉越来越迟钝,在清楚对方手段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拖时间。

“请阁下报一下家门。”

“在下天剑门掌门,百里耀楚。”

凌云听完大吃一惊,原来眼前的黑衣人就是前些日子兴龙皇帝册封的天剑门新任掌门百里耀楚。

“好一个杀手夜枭,耀楚掌门。阁下今日所为恐失一代宗师风度。”

“又不是我自己愿做的!”耀楚说完身形与银芒一起刺出,凌云想要躲避,身体却跟不上反应,肩膀被耀楚刺穿。

用力撞着结界,想要营救凌云的军士们随着耀楚这一剑结结实实摔倒在了地上。

结界移动了!

这结界以耀楚为中心,十五步为距,结界内的青烟会麻痹人的神经,使人的反应变得迟钝。

只要与耀楚在十五步的距离内,这结界就会一直粘着自己施放毒烟。

“拿出点真本事吧!大漠云龙凌云掌门!”分析战况的凌云躲避不及,左腿上再中一剑。

“我对你很失望!看来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这结界名为屠场,身在此结界内的人只能任我宰割。原本想着能跟你多玩一会,看来我高估你了。”耀楚将剑竖在眉前,窄窄的剑身如刺,寒芒迎着月光绽放出异样的银辉。

“是吗?”凌云说完,周身真炁呼啸而起,上身衣物全被真炁爆裂。

他攥紧了双拳,身上如铁般的肌肉一块块膨起,鲜血从伤口处流下,洗礼着这钢铁之躯。

真炁在剧烈燃烧,凌云似在火中一般,渐渐的胸前出现了一条烧红的火龙纹。

他缓缓的拔出佩刀,胸前龙纹一摆尾顺着他的右臂游走到了佩刀上。

眼前的凌云破绽百出,耀楚刚想出手却停住了,无比浑厚的真炁封死了所有破绽。

真炁的澎湃让脚下的城楼摇摇欲坠,耀楚定了定身形,握紧了剑。

虽然凌云气势很强,但过度的消耗真炁让他胸前的伤口崩裂。

好机会!

耀楚闪身直上,剑如寒星,这一剑直刺凌云的咽喉。

刚刚凌云运转真炁已经说明两人的真炁之间有着差距,耀楚不敢恋战,使出必杀一剑。

凌云没有躲避,剑在半空处停住,凌云的佩刀化作一条金色光龙死死的咬住了耀楚的剑。

耀楚想要从龙口中拔出剑,可是剑纹丝不动。

这时凌云大喝一声,缓缓的扬起右拳,拳带着金色的真炁正中耀楚的下巴,耀楚连人带剑被击飞。

身体的麻痹影响了凌云的灵敏度,但是力度却是实实在在的。

结界移开。

凌云深呼吸一口,运功驱毒,但身体的麻痹却并未好转。他只觉的手一阵阵的酥麻,拳头也捏不住了。

按理说,结界移开,驱走青烟的毒,身体就不会再麻痹。

难道那些青烟的毒已经侵入了凌云的经脉?

凌云低下头一看,胸前和肩膀处的伤口变黑。

一开始发现异常,他就已经及时的屏住了呼吸,为什么还会中毒如此之深?

凌云观察过耀楚,

从一开始耀楚的呼吸就很平稳,并无异常。

为何结界中的青烟对他无害?

难道这家伙提前吃了解药,或者百毒不侵?

耀楚从地上爬起,看着摇摇欲坠的凌云失声大笑。

“你以为你能破了我这屠场结界?”

伤口处的黑色部分正在扩散,一种血肉被吞噬的感觉深深的刺痛着凌云的神经。

耀楚缓缓的走向凌云,银色的剑芒在月光下挥散出一道道诡异的青光。

“是剑!”

结界也好,青烟也罢都是来自于剑!

“知道也晚了!”耀楚长啸一声冲向凌云,佩刀所化的金龙迅速将凌云缠绕。

金龙没能抵挡住这一剑,耀楚的剑深深的没入凌云的腹部,鲜血喷涌。

不,

不是金龙没有抵挡住这一剑,而是凌云故意没有去防御这一剑。

剑入腹后,金龙顺着凌云的胳膊死死的缠住了耀楚,凌云拼尽全身力气大笑着紧紧的捏住了耀楚的手腕。

耀楚想要抽剑后退,已然来不及。

剑和人都被凌云锁死。

这时,凌云的真炁再次爆发,他冷笑着,须眉都被真炁吹起,耀楚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胆寒。

此时的耀楚就像掉入猎人陷阱中的孤狼束手无策。

凌云大吼着,真炁源源不断爆发,耀楚的双手被齐腕折断。

耀楚痛苦的朝后一扬倒在了地上。

凌云散去真炁,金龙恢复成了佩刀的模样。

他挣扎着想要挥出决胜的一刀,但终究力不从心,拄着刀半跪在地。

伤口处的黑已经扩散到了整个胸前,奇怪的是耀楚刺入他腹部的那柄剑凭空消失了,只留下耀楚的双手掉在地上。

凌云发现地面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黑线,正朝着耀楚移动。

“虫剑。没想到我凌云会死在这等阴毒的武器之下。”原本凌云想用真炁抑制住毒气的蔓延,但现在他放弃了。

因为他没有中毒。

伤口处的黑是寄生虫咬过的血肉而已。

耀楚的剑并不是用金属锻造的,而是真炁凝聚的寄生虫化成了剑的形状。

这些寄生虫微小到根本无法用眼睛看到,数以亿万计的它们凝结成一把剑,耀楚用真炁养着它们。

它们行动时会振开黑色的翼,静止的时候则有银色的壳。

结界的屏障是它们结成的,那些青烟也是它们聚集而成的,它们离开耀楚真炁的活动范围是十五步。

这些寄生虫会通过呼吸入侵人的神经系统,令人麻痹,然后在人的血肉中产卵,逐渐吞噬掉整个人。

越是过度的使用真炁,越是会激发它们的活跃度,刺激它们觅食。

一开始凌云通过呼吸摄入的寄生虫并不足以致命,最多只是麻痹神经而已。

但之后他连中三剑,又大量的消耗了真炁,所以现在已经无法阻止寄生虫的侵蚀。

虫剑是木华国巫教的大萨满代代相传的绝技,随着巫教的衰败,这种绝技也失传多年。

耀楚挣扎着爬起来,黑色的线爬到他的腰间重新化成了银色的剑。

凌云用刀撑着身体半跪,等待着耀楚的最后一击。

“楼上的守军快快打开城门,兴龙帝国江麟王驾到!这是信物接着!”

回雁城的城墙下人马沸腾,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

随着话音,一把羽扇被掷上城楼,深深的插入了城楼的柱子上。

“江麟王大人,凌云掌门被黑衣人偷袭了。城楼上有结界,我们冲不进去!”城楼上的守军确认了羽扇,大声的朝着城楼下喊道。

一道白光应声从城楼下射向城楼。

刀落地,凌云重重的倒下,军士们搀扶起凌云。

凌云微弱的睁开眼睛:“王爷,你来了?”

慕容一念看了看城楼,耀楚早已逃之夭夭。

第九十三章 不是番外的番外

“三楼迎客两位,明前清茶,瓜果小碟四样!”

“小二,今天讲什么?”

“客官,您算赶上了,老郭头今天讲新书。”

这里是木华国藏兵谷的一个茶馆。

藏兵谷位于兴龙帝国和木华国的边境处,各地的手艺人们在此汇聚。

老郭头已经在这茶馆说了四十年的书。

因为远离兴龙帝国的统治,所以这里经常会讲一些兴龙帝国的野史杂闻。

谁也不知道老郭头的消息来源是哪里,也许是加工瞎编,但是听起来像模像样。

来茶馆听书的人都是为了个乐呵,也没人计较这些茶馆闲闻的真假。

老郭头还未开场,三楼上只有一桌坐着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衣衫褴褛,带着破旧的黑纱斗笠,遮着面,背对一楼的舞台而坐。

两位衣着华贵的客人上了三楼,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兴龙帝国的江湖人士。

黑面赤髯的一位鄙夷的看着这位先来之客,嫌弃的捂了捂鼻子:“大哥,我们去那边坐。”

醒堂木一敲,老郭的孙女弹起了琵琶,开场了!

“这上回书说到,皇室兴亡,中陆林氏皇朝末代皇帝林海成挥泪别霜妃,恰逢六月飞雪,雪覆桃花,月满平安邑。有道是:君王无心坐天下,宫破妃嫔良做娼。”

“爷爷,那今天这一回咱们讲什么?”

“今天咱们讲一段兴龙帝国野史,有道是:公子佳人惨离别,宫闱春深望重逢。”

“爷爷,又是佳人,又是公子,又是宫闱的,难道又是妃嫔不甘寂寞,惹下的红尘韵事么?”

“莫急,自古情深多悲客,心意不通,万里江山千座金山也难挡一枝红杏出墙来!”

“爷爷,红杏出墙春来到,若万里江山千座金山,只能与老龙垂老相伴,那孙女也愿意做那一株出墙的红杏哩!”

“你这臭丫头,没有娘娘的命,却得了娘娘的病!”

台下喝起了倒彩。

“诸位看官,老郭头讲事喜论个前世今生,这段野史,且听我慢慢道来。”

“话说:名门衰败,留下了一位孤儿。

这孤儿身负血海深仇,却无力去报。在兴龙太宗皇帝的庇佑下,孤儿娶了一位将官之女,生下了三个小公子。故事要从这三公子说起......”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有一段血海深仇,而你自己却未亲身经历,那么你会以何种态度面对这样的仇恨?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的人生只是一个所谓伟大的复仇计划的一部分,未来的路早已安排好。你会有别人艳羡的地位,身份和实力,但是你终究只能做一枚棋子,一个傀儡,那么你选择如何面对这样的人生?

有一度我把那个地方当做自己的家,但后来才知道,那不是我的家,那是皇宫。

我曾以为,童年就是练功、不停的练功,父亲就是师父。练功就会有吃的,练得好吃的好。

我曾以为,兄弟的意思就是对手,不停的互相残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们就是皇帝饲养的恶犬,如果一天不能报仇,我们就只能寄人篱下,为人卖命!

你们三兄弟以后会成为三位声名显赫的宗师,独霸一方!而在此之前你们杀死这些收养的孤儿,或者被他们杀掉!

日子一年年过去,

当我仰望皇郊的月时,总会感到一阵阵的寒。

“老三,你怎么了”

“我想我是中毒了,空,在这里!空的疼。”我指向自己的心所在的位置。

“哦,没有就不空了。”

后来,二哥被送去了灵山剑派,

而我也要出发去木华国,找一个叫做司马山庄的地方。

你将成为司马山庄天机老人的女婿,然后彻底掌握它!

那一天桃花树下,红丝薄衫,微雨淅沥。

喝下醉人的汤,断了失魂人的肠。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间最幸福的事,

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可笑的是,我的想法居然是做个逃兵。

也许我并不爱她,

我只是想这一辈子能自己做一次选择,

但那又怎么样呢?

劈柴回家,孩子在踢她肚子,我开心的笑了。

但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太久。

“杀死这个巫女!老三你太让我失望了!”

“留下孩子好吗?”

“异端邪教的孽种,留下来干什么?”

“她是我的骨肉。”

“你破坏了复仇大计!浪费了我苦心为你安排的未来!都是这个巫女的蛊惑!”

“求你们,留下我的孩子。”

父亲和大哥丢下一件黑衣,一个面罩,一个腰牌。

“你已经没有前途和未来了。做一个无面的人吧,一辈子活在黑暗中,没有光。”

我穿上黑衣,戴上面罩,系上腰牌。

从那一刻起,我便是兴龙帝国皇庭暗杀组一号杀手,代号夜枭,我只是一只失去自由的猫头鹰,我不配拥有名字。

父亲亲手把剑刺入她的咽喉。

我有意识的忘掉那天发生的一切,但我永远记得她那失望和怨恨的眼神,还有那句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的话:

“我早就给你下了剧毒无比的蛊,我恨你,做鬼也恨你。”

很多年以来,我都希望哪一天我会被毒死。

但我却一直好好的活了下来。

那之后父亲找了很多名医替我找那深植的蛊,可是他们都说找不到。

我们的女儿十四岁了,

生日那天她穿着新做的红衣笑着朝我跑过来,

我突然明白了,那个人把蛊植在了我的心里,心里最深的地方,无法医治的蛊......

郭老头讲到这个地方,喝了一口茶,台下再次一片倒好。

“说好的宫廷秘闻呢?退钱!”

“看官们,之前我老郭头说了,说书讲究一个前世今生,且待我继续说下去。”

“话说,转眼来到兴龙世宗皇帝秋兴三年,也就是慕容秋高皇帝三十五岁这年。在风景如画的中陆扬湖城外,一匹黑鬃骏马远远奔驰而来.....”

“让开,让开!”

白衣的公子,油纸的扇,马蹄溅起的青泥,污了公子的衣,公子的扇。

“抓女贼!别让她跑了!”

红衫的女子,风驰电掣,飘起的红丝带,勾动青竹的婆娑,缓缓落在春泥中。

拾红的少年,看着远去的马影,久驻不愿离去。

十里春风,荠麦青青。

“又让这女贼跑了!这家伙连续作案,偷的都是达官贵人家的珠宝。”

白衣的公子在袖中藏好那段红丝带,走向了衙门。

“什么?你这文质彬彬的,想做捕快?”

“一看就是哪家的傻少爷,你可别逗我们开心了,就你这瘦弱体格怎么做捕快?”

公子不语,单指一出,院中之石,碎做两半。

脱下白衣,放下折扇,

穿上皂衣,拿起枷锁。

三年捕盗,声名鹊起,督捕司内,人称捕神。

红衣女盗仍然逍遥法外,捕神失手多次,

不是追不上她的影,只是抓不住她的衫。

黄昏之后清角吹寒,空城长街顽童放鸢。

“别跑了,追了你三年。”

“名门世家何必为吏?”

“内宫大院何必为盗?”

月下清风中,两人面面而笑,

鼓楼上席地而坐,

一杯凉酒,两段衷肠,似故人重逢。

“我有很多珠宝。我给你。”

“不要!我看不惯那些富人,我娘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件首饰。我从小也没有。”

捕神拿出那条红色丝带,女盗笑着接过扎起头发。

那一晚之后,再无红衣女盗。

每晚黄昏,总会有一个青涩女子站在鼓楼等着捕神,她的头上扎着红丝带,插着一支素雅的木钗。

宫廷选秀,慕容秋高皇帝欲纳新妃。

公务变得繁忙,捕神拿着自己娘给的玉镯,站在鼓楼上想着忙完这段时间,就辞官回家。

可是那一晚女盗没有来。

一晚又一晚。

风吹动捕神的皂衣,热切的盼,直到夜寒人心。

“不能让你毁了我女儿的前程。”

黑衣的刺客拿剑指着倒在地上的捕神,月光下他看清了他的脸。

面如玉,清秀俊朗,英气非凡。

黑衣刺客用剑尖在捕神的脸上刻下大大的一个“耻”字。

女盗哭着上了凤辇,

婚服还是那一天的红衫,

万金珠玉我不戴,

秀发之间还是那支素木钗。

人群中捕神遮着面,

看着凤辇从弯桥而过,

池中寒水,轻泛涟漪,

拍打着桥边的红药,

惊着了划水的鸳鸯。

皇帝大婚。

督捕司少了一个捕神,街头多了一个刺面囚。

皇宫之中,勾心斗角,三千争宠。

贵为皇妃的她,每晚看着天上月,总会想起鼓楼的风。

“是你吗?心是你吗?你别走!”

内廊中她抓住他的衣角。

“你在恨我吗?为什么你不回头看看我。”

泪一滴滴流下,这熟悉的声音,让捕神心碎。

“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皇妃的泪匀开昂贵的胭脂,

素面还是那一年青林策马时的颜。

一夜风紧,有情人伴月而眠,

诉不尽思念,

道不完深情。

“父亲不要杀他,如果他死了,我也会死!”

“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在中陆出现!”

“心,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会给他起名叫一心,心是你的心。此生我只对你一心一意。”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听者意犹未尽,老郭头又喝了一口茶。

“爷爷,这女盗和捕神的故事真的教人潸然泪下,只是女盗和捕神的故事和之前的杀手有什么关系呢?”

“这女盗便是杀手的女儿。这杀手现在名扬天下,复姓百里,名为耀楚,天剑门新任掌门。”

茶馆内的听客们惊讶的看着老郭头。

“这女盗便是兴龙皇太后百里洛轩妃,而捕神和女盗的儿子便是兴龙帝国当今皇上慕容一心。”

茶馆内鸦雀无声。

“爷爷,你说捕神出自名门,那他又是谁?”

“以前的捕神,现在的刺面囚,正是这藏兵谷老谷主公输器的嫡孙,神匠公输烬的玄孙公输心。”

“这公输心被刺面之后,流落江湖,不敢去兴龙国,也不敢回藏兵谷,就连咱老谷主公输器都以为他死了,真是可怜啊!”

郭老头说完拿着托盘走到台下:“各位看官老爷,给老郭头打赏点碎银子吧!”

“公输心不是不敢回来!”

三楼上衣衫褴褛的客人忽地站起,朝楼下走去。

“这要饭的把郭老头瞎编的书当真了!”黑面赤髯的大汉哈哈大笑。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楼梯处的风吹起衣衫褴褛的客人的斗笠,他白净的脸上大大的刻着一个“耻”字。

第九十四章 风云聚汇

经历过昨夜的偷袭,

回雁城城楼的守卫增加了一倍,

莫青带着霸刀门精锐的弟子替换下了雁北国的守军。

从长乐镇重栖山回来后,莫青变得成熟了不少。

这成熟的代价是用言秀的一条胳膊换来的。

“大师兄你看雪地里有人。”

“提高警戒!”

银雪的地面,泛着太阳的金辉,

刀客横刀,缓缓而行。

空旷的大地,

只有他留在雪地上坚实的足迹,

飞鸟沐浴着阳光,摇曳在长空中。

莫青盯着雪地上的刀客,突然颤抖起来。

“快,快开城门。师叔回来了!师叔回来了!”

城楼上,霸刀门的弟子听到这句话为之一振,

凌云重伤之际,

还有什么能比天刀归鞘更加令人振奋?

城门开,

言秀缓缓步入,

报信的弟子匆忙向回雁城金帐台跑去。

“师叔,你的胳膊?”

莫青看着言秀的双臂,惊讶的问道。

“掌门师叔在哪里?”言秀朝着莫青点点头,转而问道。

“掌门师祖在金帐台帝陵,他等你一夜了。”

金帐台帝陵?等我一夜?

直觉告诉言秀,一定发生了大事。

“快带我去!”

金帐台是雁北贺兰部以前的大汗金帐。

雁北建国后模仿着中陆人建起了宫殿,这大帐便成了精神象征,被永久的置放在皇家陵园。

金色的虎皮帐篷,前面是空旷的雪地,

雪地中埋着贺兰氏历代王族的英魂。

雪地的一侧放着五把椅子,

居中坐着的便是雁北国王贺兰阿保达,兴龙帝国江麟王慕容一念和霸刀门掌门凌云分坐两侧。

慕容一念的旁边坐着雁北国王储贺兰德光,凌云旁边的位置空着。

“掌门师祖在那里坐了整整一晚上,他说师叔你一定会来。”莫青在言秀耳旁小声说道。

言秀点点头,远远的看着凌云,只见他脖颈处有大团黑色的印记。

“言秀,坐到我旁边来!”

言秀正想对雁北国王行礼,凌云吃力的摇摇头,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凌云的声音明显衰老了很多。

言秀皱着眉头走到凌云身边坐下,凌云粗重的鼻息,深深地刺痛了言秀的神经。

“言秀,你回来的很及时。”贺兰阿保达对着言秀严肃的说道。

“因为昨天的变故,我就长话短说。”

言秀闻言心头一惊,昨天的变故?莫非师叔出事了?

可是看凌云安坐在椅子上,只是显得略有疲惫而已。

言秀安慰着自己,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今天我们迎来了远道而来的客人。”贺兰阿保达点头向慕容一念致意。

“在此,我代表雁北草原三十二部落向尊贵的江麟王表示欢迎。”

慕容一念微笑着回礼,看表情有些心事。

“同时,今天我草原有三件大事,希望江麟王能做见证。”

慕容一念似乎早就知道,点了点头:“幸甚至哉。”

“长生天在上,贺兰氏列祖列宗在上,今天我贺兰阿保达宣布犬子贺兰德光将和霸刀门言秀结为异性兄弟!”

毫无心理准备的言秀大惊,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去吧,言秀。”凌云说完连着喘了几口气。

贺兰德光站起来面对着言秀,

言秀犹豫间还是站了起来。

军士们将准备好的祭品抬上,贺兰德光对着言秀笑了笑。

言秀的内心波澜肆起,回头看看凌云,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闭着眼。

“言秀!”贺兰德光突然大叫一声,玄铁的拳套绽放出漆黑的真炁,这一拳势大力沉直冲着言秀胸口而来。

言秀回过神,正想运转身法躲开。

但没想到,这看似平淡的一拳却带着无比霸蛮的皇者之气,力场封死了所有言秀能躲开的角度。

言秀不敢大意,立马刀横胸前,真炁充满整个天刀,流光四起,接住了贺兰德光的拳。

因为发力,贺兰德光的双眉飞起,原本壮硕的他高出言秀半个头,肌肉撑开了豹皮大氅,炁劲并未因天刀的格挡而变弱,相反源源不断的炁劲正朝言秀涌来。

贺兰德光的骨骼嘎吱作响,还未完全适应神龙木臂的言秀显得很吃力。

言秀没想到平素一介莽夫的大王子居然有如此实力,如果再拼下去,势必要被这一拳击飞。

想到这里,言秀求胜心起,也不管双臂经脉尚未完全贯通,大喝一声,十成功力尽发。

刀粘着拳套,缓缓的从言秀胸前挪开,尽管贺兰德光的后劲不断增强,但两人还是逐渐回到了同一水平。

眼看两人就要两败俱伤,贺兰德光变转拳向,拳劲轰向地面,地上被砸出一丈见方的深坑。

“哈哈哈!我还以为我的兄弟是个废人!言秀,这新胳膊不错,来来来,咱们一起拜过长生天!”贺兰德光拉过言秀的胳膊就地跪下。

“长生天在上,贺兰氏列祖列宗在上,我贺兰德光今日与言秀结为异性兄弟。同生共死,荣辱与共。雁北和霸刀门永远荣光!”

“霸刀门历代祖师在上,我言秀今日与贺兰德光结为异性兄弟。同生共死,荣辱与共,霸刀门和雁北永远荣光。”

耶律德光拿出匕首,割破手掌心,然后笑着递给言秀,言秀拿起匕首刺入肩头。

两人喝下血酒,就地连拜九下。

“好!”耶律阿保达笑着拍了一下手。

“耶律德光上前!”

耶律德光从地上站起,向前三步面对耶律阿保达跪下。

“长生天在上,今日我耶律阿保达将贺兰部族长之位和雁北国国王之位传于耶律德光。待击退大敌便举行加冕仪式。”耶律阿保达说着将王冠戴在了耶律德光头上。

“新王万岁!新王万岁。”雁北国的军士们欢呼起来。

“言秀,你过来。”凌云的气息较之前更加微弱。

言秀面色凝重的走向凌云。

“我早该把掌门之位传给你,但你跟师兄一模样冲动。我想着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多磨练一下你的心智,免得你像师兄一样遭了奸人的毒手。”

“听闻你双臂尽失,我心乱如麻,赶去中陆,却没能找到你。好在,苍天有眼,不知你得了什么机缘,医好了双臂,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师兄交代。”凌云看着言秀的胳膊笑了笑。

“我知道,师叔你不用多说。”言秀低下了头,掩饰着内心中的情绪。

“你跟师兄一样都是堂堂正正的英雄,我也像你们一样快意恩仇,但性格所致,这一生不温不火,有愧于霸刀门的历代祖师,也没能给弟子们做个好榜样。”

“师叔,你别这么说。你是霸刀门的好掌门,在我心里除了师父,最尊敬的人就是你。”言秀的头低的更深了。

“能得到你的认可,我也算是.....”凌云话说到一半吐出一口黑血,脖颈处的黑色印记爬上了他的下巴。

“师叔!你怎么了?师叔,你受伤了吗?”言秀看到雪地中的黑血,抬起头红着眼睛大声喊道。

凌云吃力的喘着气,慕容一念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凌云身边,深深一拜。

“凌云掌门真的是令人敬佩的一代宗师,如此壮烈之人,我生平未见。”

“我师叔到底怎么了?”言秀瞪大了眼睛扶着凌云,朝众人怒吼。

慕容一念叹了口气:“奎沙蛇毒。昨夜凌云掌门被天剑门耀楚偷袭,中了对方的虫剑。寄生虫吞噬着他的血肉,我和慧心大师用功为他疗伤,却回天乏术。”

慕容一念顿了顿,指着言秀说道:“为了能等你回来,为了能活着见到你,凌云掌门服下了奎沙蛇毒,用奎沙蛇慢性的剧毒压住了体内寄生虫的蔓延。”

奎沙蛇毒,全天下最猛烈的慢性毒药,中毒的人会全身溃烂,筋骨爆裂,在经历十二个时辰的痛苦折磨之后死去。

奎沙蛇毒,无药可解。

“还好,你及时回来了。”凌云伸手擦去嘴角的血,一只手溃烂的只剩下白骨。

“师叔,你这是何苦啊!”言秀仰天长嚎,跪倒在地,热泪从他遍布皱纹的脸上肆意的流下。

“大漠双英,云随龙,风伴虎。我一生都在仰望大师兄,谁知,到死都是如此不堪。霸刀门第八代弟子言秀听令!”凌云用力直起了身子,提高了音调说道。

“弟子在!”

“今日我凌云将霸刀门掌门之位传于你,自我以下,所有弟子皆以你为尊!天刀已在你手,戴上这枚掌门指环!”

言秀刚要接过指环,指环掉在了地上。

蛇毒已经压不住寄生虫的侵袭,凌云半张脸都变成了黑色。

“衣袖内有我的云龙刀法,我将它传给你。风云汇聚,虎啸龙吟。”

言秀捡起指环,痛哭着点点头。

“一定要保卫好霸刀门!记住,师祖再现之时,便是天刀开锋之日。”

凌云说完,微微一笑,倒在了椅子上。

“长生天啊!草原的龙归天了!”

第九十五章 公输烬的构想

公输烬的凌云木船绕着回雁城转了一圈又一圈,沈傲觉得有些头晕。

到达回雁城后,只有言秀一人入城。

虽说地仙与凡人无别,但大家还是不怎么愿意与凡俗打交道。

公输烬翘着二郎腿坐在船舷上,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公输前辈,你在画什么?”,凌云木船又转了一圈,沈傲忍不住问道。

“我在研究回雁城的地形。”公输烬将笔尖放入嘴中舔了舔。

“你不是来看热闹的吗?研究地形做什么?”

“贺瑄这小子怪我贪财,把灭龙炮卖给了兴龙皇帝。所以我想做些事补偿一下雁北国。”

“研究地形没什么作用吧?我也看了这雁北国的城墙,不要说之前在兴龙帝都出现的穷奇,单是灭龙炮,都足以把这里夷为平地。”沈傲说着又想起了慕容一辉的惨死。

“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公输烬鄙视的看了沈傲一眼。

沈傲不敢作声,静静的坐到船舷边。

再等几天,这里将变成人间炼狱。

“兄弟们!上面有命令!”项佐接住空中的一片绿叶激动的喊道。

慕道人面无表情的应了句:“少主怎么说?要我们静观其变吗?”

“不是!这次不是少主,是首领!是首领亲自下的令!”项佐难以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

这是二十年后,他第一次接到王路直接下达的指令。

听到这里,慕道人、墨书生、王岱农几个立马来了精神,将项佐团团围住。

“大哥!首领说什么?”

“首领要我们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帮助霸刀门守住雁北城。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会亲自来雁北!”

“太好了!这才是我们的飘叶嘛!”墨书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要是喜鹊在这的话,估计会高兴的晕过去。”慕道人自言自语的说道。

“公输前辈,首领还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你。”项佐对公输烬笑着说道。

“王路这家伙,又要打我主意!他说什么?”公输烬放下纸笔,皱起眉头。

“首领说:防守灭龙炮和穷奇的事儿就交给前辈您了。”

“妈的,凭什么?那是穷奇好吗?要我一个人去送死吗?”公输烬恼怒之下破口大骂。

“首领说,只要公输前辈想,自然有办法做到。他还说,这几天会送一件前辈想要的衣服到藏兵谷。”

“成交!没问题!别说穷奇了,就是青龙白虎,老子也给它干趴下!”公输烬从船舷上跳起,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项佐忍不住大笑起来。

公输烬背起手,心里暗自盘算起来。

王路这小子真会做生意,我跟他买了这么久,他都不卖,没想到现在送了出来!

火凤雨衣,可避世间所有烈火,包括三昧真火。

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讲,这件宝衣作用不是很大。

但对于铁匠来说,这便是人间至宝。

“那前辈是否已有对抗灭龙炮和穷奇的法子?”沈傲上前插嘴问道。

“废话!你当我这半天在画什么?要论守城,老子天下第一!你长这么大没有听过墨与公输的典故吗?”公输烬吹胡子瞪眼的回答道。

“可是那次你输给了墨祖!”沈傲低声说道。

“如果墨现在还活着,他一定会输。”公输烬眼前出现了一个宏伟的构想。

回雁城王宫内,新任贺兰国王、慕容一念、言秀正在研究对敌之策。

白鹞飞入大殿落在言秀的肩膀上。

“敌军距回雁城只有三百里了。”言秀轻轻的点了点白鹞的头。白鹞振翅而起,飞出大殿。

“三百里?风雪路难走,应该最快五天后到达城门外。”贺兰德光面色凝重的说道。

“如果没猜错,希远已经跟百里耀楚会和。另外据伽蓝寺的僧人打探,百里碧幽和慕容天川的大军也正往雁北而来。”慕容一念摇着羽扇,缓缓说道。

“七十万大军,加上天剑门和灵山剑派!这次有的打了!”贺兰德光捏着拳头笑道。

“大王有十万狼骑,我带着九龙郡的十万精锐,外加霸刀门和伽蓝寺的完整战力,明面上看应该有一战之力,只是......”慕容一念捋着头发严肃的说道。

“只是什么?”贺兰德光问道。

“四王大战已经说明了高阶修为的人在战争中的作用远远大于军队。耀楚没了双手,威胁不大。据说碧幽在攻打雨宫时也受了重伤,青茗反叛战死,灵山剑派也没什么威胁了。”

“咱们有你,有我兄弟,有伽蓝寺的一位圣僧,四位大师,还有我,这不是完全碾压敌军吗?”贺兰德光不以为然的说道。

“明面上我们确实比敌军强,但敌军暗处的实力我们却不了解。比如上次召唤出穷奇的黑衣人,应该是修仙境的仙人。敌军中是否还有修仙境的仙人?穷奇是否会再次被召唤,我们都未可知,再加上灭龙炮。”慕容一念脑海中思索着上次四王之战时的每个细节。

毕竟他已退无可退。

“世上真的有仙人?”贺兰德光对着言秀问道。

言秀点点头。

“这样看来,哪怕我们得到了江麟王的支援,战局仍然不足乐观!”

“如果对面的仙人出手,也会有仙人帮我们的。”言秀想起凌云木船上的沈傲、洛瑶,补充了一句:

“我们至少有两位修仙境的前辈。”

“在哪里?”贺兰德光着急的问道。

言秀指了指天上,贺兰德光失望的摇了摇头。

“我曾亲身见识过灭龙炮和穷奇的威力。回雁城的城墙连一发灭龙炮都承受不了。”言秀未向贺兰德光作解释,转而说起了灭龙炮。

“如果发炮时,你我一起出手,是否能挡住灭龙炮?”慕容一念对灭龙炮也很感兴趣。

言秀摇了摇头,自己现在刚踏入结丹境,虽然不了解慕容一念的修为,但言秀知道深藏不露的他并不在自己之下。

合二人之力,面对灭龙炮那滔天的威势,仍然没有把握。

“如此说来,据城固守是行不通的,只能出城野战。可是弃城野战我军便失去了地利的优势,无险可守,穷奇的破坏力会被无限放大。”慕容一念想起慕容一辉的惨死,心有余悸。

“不管怎么说,只要对面有灭龙炮,这城是守不住的。”言秀叹了口气。

“谁说这城守不住?”大殿外的阶梯上忽然传来公输烬的声音。

只见公输烬走在前面,飘叶的六人和沈傲跟在身后。

大殿外的御林军全被定住,一动不动。

“你是谁?”贺兰德光拍案而起,玄铁拳套黑炁暴起,可是他却挥不出这一拳。

“谁?谁?你祖宗!”公输烬不屑的回了句,身旁的项佐笑出了声。

对不起大家。今天发小结婚

断更一天,明天补上

《紫云青峰录》对不起大家。今天发小结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再筑回雁

“回雁城位于沙漠边缘的草原地带,只有夏冬两季。冬季冰川覆盖,地表之下有着非常丰富的地下河脉。”

公输烬将自己画的地形图在桌子上展开,众人围了上来。

“地下河脉流动正常,并未结成冰层。说明地底有熔岩层。”

大家按照公输烬的解释,一脸茫然的看着地形图。

“五天时间重造回雁城根本来不及,但是如果我们.......”公输烬说着在地形图上画出一个大大的圈。

“前辈的意思是?”言秀还是没有懂公输烬的用意。

“凿开冰川,挖开熔岩和地下河脉之间的隔层,让熔岩和地下水一道喷涌出来!”

“这样一来回雁城岂不是被淹了?”贺兰德光着急的问道。

公输烬白了他一眼:“不会!我们要利用地下水和这里严寒的气候,打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冰城。”

“见过百丈高,千丈厚的城墙吗?有什么攻击可以突破这样的冰城?”

公输烬说着兴奋的捏起了拳头。

“这是神话中才有的城吧?我们真的能做到吗?”慕容一念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公输烬。

“说得对!我们就是在创造神话!”公输烬得意的笑了。

“前辈,那具体怎样实施?”言秀还是不敢相信公输烬的话。

“动员全城百姓,绕着回雁城的城墙挖开冰冻层,在草原中挖出十丈深的壕沟。然后......”公输烬话说到一半神秘的看着项佐。

项佐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

“我三弟王岱农是先天土纯素体,他的千里地行术可以挖出直通地下水脉的巨坑。接下来.....”项佐一边说一边找公输烬求证。

“对!继续”公输烬满意的点点头。

“当地下水喷涌而出时,我四弟墨某和五弟何之秋都是先天水纯素体,四弟可以用翻浪术控制水的形,五弟可以用他独门的寒冰功加速结冰。只是......”项佐说着又皱起了眉头。

“墨书生可以控制多高的水浪?”公输烬问道。

“十五丈。”墨书生略有些惭愧。

“足够了,做好十五丈冰墙,控制好水,防止回雁城被淹,然后浪上翻浪,再铸冰墙!”公输烬毅然决然的说道。

“公输前辈,这么大的工量,我和四哥的真炁恐怕不足够。”何之秋脸上有惊喜有无奈。

“项佐,王路教你的天地蟾息大法练的怎么样了?”公输烬忽然转过话头对着项佐问道。

项佐心头一惊,这是只有他和王路才知道的秘密,公输烬从何得知?

“你这几年修为突破如此之快,难道不是王路天地蟾息大法的功劳?”看着项佐的样子,公输烬反问道。

项佐闻言,索性不再隐瞒:“晚辈愚钝,只练到第四层导炁入体初阶。”

听到项佐的话,慕道人,墨某几个惊讶不已。

“怎么样?吸天地无穷之炁,导入你几人的体内,你两个还怕真炁不够用?”公输烬笑着向何之秋说道。

墨某和何之秋兴奋的点点头。

“前辈,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项佐反复的思考着筑城的细节。

“要让地下水喷涌而出,必须让熔岩层流入地下河脉,产生巨大的蒸汽能。现在咱们缺一个凿通地下河脉和熔岩层的人,对吗?”公输烬得意的笑着。

“熔岩流的温度太高,与水相接的一瞬间产生的热流会让人窒息。谁能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项佐叹了口气,伟大的构想也许最终会功亏一篑。

“我!我们公输家每一代家主必须由先天火纯素体的人继承,炼铁炉需要极致的高温才能打造出神兵!知道为什么历代家主中只有我被称为神匠吗?”

众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公输烬。

“因为我,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先天火土双纯素体,没有我挖不出的神铁,也没有我控不了的神火。”

所有人目瞪口呆,先天纯素体已经非常稀有难得,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先天双纯素体的人。

项佐依然皱着眉头,他理性的想了想后,觉得先天双纯素体根本是个悖论,不可能出现。

这老头活这么久还喜欢吹牛?

公输烬看了他一眼,接着解释道。

“先天只有一种真炁的人称为先天纯素体,如果有两种就只能是仙体,所以双纯素体被称为不可能的修行悖论。但如果一个人有两个心脏,有两个炁海,这个悖论就能成立!”

公输烬说着,想起自己因为天生怪胎长了两个心脏,限制了发育,成为侏儒,有点伤感。

言秀、贺兰德光、慕容一念听着这些修仙境以上地仙们的高谈阔论,感慨万千。

先不论这巨大的冰城建成后是何等的雄伟,单说这伟大的构想、那壮观非常的建造过程,都令人咋舌。

果然仙人的实力是凡人难以想象的。

这样一来,原本如同神迹的冰城也变成了可实施的计划,大家摩拳擦掌,一想到自己能够见证一座前所未有巨城的诞生,心里的激动就难以克制。

“前辈,那我呢?我做什么?”看到自己的兄弟们都有了任务,慕道人有些着急。

“你......,你没用。言秀,你和慕容一念两个监督百姓迅速挖出壕沟。咱们需要在四天内完成这一切,所以我只能给你们一天的工期。”公输烬严肃的对言秀说道。

言秀和慕容一念目光坚定的点点头。

“贺兰国王,守城就是守心也是守粮。你要坚定城中百姓的信念!筹备好度过整个冬天的粮食!给慕容一念的军队和伽蓝寺的和尚弄些御寒的衣物,另外搞好和来往商队的关系,总有人愿意冒险发战争财!记住食盐是一定不能少的!”

“知道了!大仙人!”贺兰德光佩服的五体投地。

公输烬的一句你没用,让慕道人心灰意冷,就连没有到修仙境的言秀几个也有任务,他垂头丧气的站在角落里。

“慕道人!”公输烬忽地喊道。

“晚辈在!”慕道人一个箭步上前。

“听说你跟无忧谷里的觉明和尚是知己?”公输烬微微一笑。

“那迂腐和尚喜欢拉着我论道而已。”慕道人回答道。

“我这里有七种守城兵器的图纸,带着伽蓝寺那些觉明的徒子徒孙们完成它们!每样一千个!”

五天时间,七千个兵器?慕道人听完有些沮丧。

“怎么完不成?”公输烬眉头紧蹙反问道。

“不!完的成!”

公输烬听完仰天大笑。

五天后,一座注定被历史铭刻的伟绩就要诞生!

铁桶一般坚不可摧的冰城,七千件无往不利的守城神器。

来吧,灭龙炮,

老子亲手锻造的矛,能否洞穿这亲手打造的盾。

来吧,穷奇。

诞生于神话时代的你,可否见过如此雄伟的城!

不过,刚刚在后辈面前有点托大,能否扛住地底熔岩的高温,公输烬并无把握。

就算扛得住,这须发也免不得要葬于火海,以后碰见牧老头,肯定会被笑死,想到这里公输烬懊恼的叹了口气。

“妙哉!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匠!晚辈带来一件东西,希望能为前辈猛虎添翼!”大殿外凭空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贺瑄!你躲着偷听了多久了?”公输烬因为没有发现贺瑄的炁感到有些恼怒。

“刚来不久。”贺瑄笑着走进大殿。

“这...这是!”公输烬看着贺瑄手里拿着的东西,眼中放出光彩来。

“火凤羽衣。”

公输烬一把从贺瑄手里抢过火风羽衣,爱不释手的端详起来。

兴奋之余,一种莫名的敬畏感涌上他的心头。

这一切从开始就在王路的安排和掌控中,

一路向北,冰城的构想,能完成冰城的天桥七绝的出现,

时机、分寸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原本以为很了解王路的公输烬突然生出一种念头:

王路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第九十七章 明光圣池

“看见那道极光之柱了吗?”公输烬捋着胡须走出雁北王宫大殿,对着贺瑄说道。

“极光之柱?”贺瑄朝着远方看去。

只见一道如柱金光直冲云霄,天空中映出七彩的霞光。

“窥神以后,凡地仙历劫,经天雷地火洗礼,万象更新,生极光之柱。此柱上接九霄,下临地府,中纳炁之原相,神使化作流光,在空期盼。踏虚空而上,光柱不竭。封神之时,鬼神皆观,凡物拜伏,空间和合,乱象生而有序。”公输烬默念着这段来自《宗法典》中的句子。

“前辈,你说有人突破了窥神巅峰,正在冲击封神境界?”

自天剑祖师和太乙金仙二人开辟圣律大陆修真时代以来,传说中封神之人不过寥寥十数人。

贺瑄少年时也见过这封神的极光之柱。

“前辈,不过百年居然又有人冲击封神境界,这次会不会再次打开魔界之门?”贺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

“不会。”公输烬确定的回答,伸出手指遥遥指向极光之柱。

“看这极光之柱来自于天南方向,如果我没猜错,这道光柱自天南海天梁峰明光圣池而起。圣地封神,邪魔又怎敢与天地法则角力?”

“你说封神的人是.....?”贺瑄情急之下欲施展身法往极光之柱方向飞去,但公输烬拦住了他。

“你去又能如何?再说去了也为时已晚。吉人自有天相吧。唉!”

贺瑄焦虑异常,头上渗出汗来:“师父,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整个圣律大陆的人在不同的地方都看到了这雄伟的极光之柱,包括正在明光圣池前的王路和玲珑姬。

玲珑姬颤抖着,担心的拉住了王路的衣角,王路转头对着玲珑微微一笑。

此刻天地宗宗堂内,冲击着封神之境的人正是王路此行复仇的对象万鬼。

在来明光圣池前,王路早已想到万鬼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因为他和万鬼一样,修炼的都是天地密卷。

不同的是,万鬼比他早修行了数百年。

不同的是,万鬼修炼的是完整的天地密卷。

王路成立飘叶之初便曾找过万鬼,可是当时万鬼已进入了百年的冰封深眠,故而和万鬼新徒弟樱念白约定百年之后再来。

谁知这百年的闭关深眠,万鬼居然是在冲击封神境界。

“主人,咱们现在走还来得及。”玲珑姬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她低下头害怕王路责怪。

“小狐狸,我走累了。”王路微微的笑着。

“那咱们现在杀进去!也许还有胜算!”玲珑姬咬了咬牙,准备狐化。

王路依然笑着,摇了摇头。

夜雪死了一百多年,为师父报仇一度是王路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后来又有了紫晴。

现在紫晴已经长大成人,自己也为她安排好了以后的生活。

贺瑄成长很快,不仅有了自保之力,也能够庇护飘叶。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唯一的遗憾也许是这次来明光圣池之前,未能与几位老友把酒言欢。

他早就看淡了生死。

明光圣池在圣律大陆最高峰天梁峰上,一亩见方的五色净水,两条白玉巨龙环绕。

传说这里是圣律大陆最早的孕育之地。

光柱停了,黑云盘旋在天地宗宗堂顶上。

封神完成了?

万鬼究竟会飞升九霄还是会以神之姿态留在凡尘?

天地宗少宗主樱念白缓缓从宗堂的台阶上走下,他穿着黑色的斗篷,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

王路看不清他的脸。

尤记得初上明光圣池时,他还是个孩子。

“前辈,劳您久等了。家师天地宗宗主万鬼有请。”

王路看着宗堂顶上的黑云,点点头。

樱念白走在前面带路,王路和玲珑姬跟在身后。

天地宗在海畔峰巅,阳光明媚之地。

可是王路却感到了一种寒意。

这种寒意,空空无物,是一种孤独的寒。

天地宗只有宗主和下一任宗主,

明光圣池之上,师与徒,身与影,为伴。

宗堂不算大,台阶不算长,

每走一步便有风雪迎面清冷之感。

王路思绪万千,脑海中不断出现儿时与李慕白的回忆。

风雪中救了自己的师傅,

牺牲六十年修为为自己洗髓的师傅,

为了医治自己,弃剑葬身在无忧谷前的师傅。

直到很多年后,饱受生之艰辛的王路才理解了当年师傅既想让自己为他报仇,又不愿自己为他报仇的复杂心态。

宗堂大殿内,黑石铺地,空无一人,静无声息。

“前辈,家师在内室等您。”樱念白指了指石壁之上的暗门说道,空旷的大殿中传来阵阵回响。

王路迈步朝着暗门走去,玲珑姬也想跟着去,但被樱念白拦了下来。

“这位女前辈,家师只要王路前辈一人去。”

王路回头对玲珑姬一笑:“你在此等候,完了带我回家。”

王路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如同尖刀一般刺着玲珑姬的心。

玲珑姬知道带他回家是什么意思,自然也知道王路所谓的家在哪里?

寒潭边,临剑门,那里是王路所有美好的回忆所在,也是王路一生唯一的家。

直到今天,临剑门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还保持着王路离开时的风貌。

王路走到暗门前,顿了顿,推门而入。

玲珑姬想哭,却没有哭出来,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主人,你一定不会有事!孔雀大明王与你同在。”玲珑姬双掌合十祈祷起来。

“你很担心他?”樱念白看着玲珑说道。

玲珑姬没有回话。

“我也很担心我师父。”樱念白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女人都容易瞎担心。”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樱念白吃惊之下,居然抓住了玲珑姬的手。

樱念白的手冰冷有汗,玲珑姬想要松开她的手,却没有这么做。

也许这时候她和她都需要握着对方的手,来让忧虑的心平静下来。

暗门已经关上,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暗门。

暗门之内的内室依然是黑色的石壁,黑色的地砖。

与大殿不同的是,这里的石壁上挂着红色的纱帘,地砖上铺着一道红色的地毯。

一个简易的石桌,上面放着一对酒杯,两副碗筷。

一对红色的蜡烛刚燃起不久,迎门居中的石壁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

王路看着这内室的陈设,疑惑不解。

“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衰老的声音,从黑色石制屏风后传来,屏风后拉着红纱。

“是。”

“你有今日的成就,也不枉当年慕白为你堕境洗髓。”

听到这里,王路更加疑惑,难道当年在无忧谷前,万鬼就知道自己是谁?

“你这次来......?”

“归剑、还书、报仇。”王路简短的回答道。

“我知道。坐吧,你等了百年,也不急于这一时。”屏风后传出一阵咳嗽声。

王路也不拒绝,在石凳上坐下。

咳嗽声再次传来,黑色屏风后万鬼缓缓走出。

第九十八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你?”

“如果你想报仇,就来吧。”

“不,不该是这样的。”

王路猛的站起,又失落的坐下。

“怎么了?难道你对我有了恻隐之心?”

眼前人,是一位白发苍苍,衰老到不能再衰老的老妪。

王路从没有想到万鬼居然是个女人,更加没有想到她已经衰老到这种程度。

“原本我想见你的时候能够稍微美一点的。”万鬼拄着木柺,无可奈何的笑着。

王路收起了重瞳,这是万鬼的本相,并非易容。

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肺器的衰老明显比声带的衰老更加严重。

“我强行冲击封神境界,结果被法则反噬。如今一身真炁散尽,没了修为,你随时都可以要我的命,为慕白报仇。”

王路取出袖中的天地残剑和半卷天地密卷放在了石桌上,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不忍杀我,还是不屑杀我?”

“你寿元已尽,杀不杀你,结果都一样。”王路说着长出了一口气,无奈的笑了。

自此之后,自己又该因何而生,为何而活?

“算下来,你是我的徒孙,也是我天地宗正宗的传承人。”

“你已经有了不错的接班人。而我只是临剑门王路。”

“年轻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坐下来听我讲讲过去的事。陪老婆子走完这最后一程。”万鬼吃力的弯腰在石凳上坐下,斟满了一杯酒。

铭刻心中百年的仇恨,又岂能在一朝一夕间被改变。

王路并不想再多面对这位亲手杀死自己师父的女人。

但不知为何,他迈出的脚收了回来,缓缓的在石桌旁坐下。

“一百多年以来这里的陈设都没有变过,记忆中的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天......”

自从有了圣律大陆,就有了天地宗。

天地宗是天地法则的仆人。

法则就是法则,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也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而创生。

法则之内,神人平等。

法则之下,才有真神。

天地万物都因循着法则的规理,法则无相无形,却无处不在。

修行的人渴望证道,所谓道即是法则的一部分。

信仰是神圣的,也是孤独的。

每一代的天地宗都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求道的宗主,另一个是学道的下一任宗主。

年幼时的万鬼,天资卓越,机缘巧合下,被上一任天地宗宗主选为圣女。

从此青灯为伴,道学为侣。

空荡荡的大殿,大殿前的圣池便是万鬼青春全部的记忆。

天梁峰是地之巅,

高高在上接受万民的信仰的同时,自然也将红尘凡俗拒之千里之外。

老宗主天资鲁钝,到达修仙境时已年过八十,古板迂腐,终其一生也未能到达窥神境界。

在与老宗主作伴的一百多年里,万鬼从未走下过天梁峰,而那百年里也只有离忧一人来过明光圣池。

与离忧决斗时,万鬼二十七岁。

决斗后的第二年,万鬼到达修仙境,容颜也在那一刻停止衰老。

“我死后,你就可以收徒了。记住天地宗只能有一师一徒供奉法则,否则就会遭到天谴。”

老宗主死后,整个天梁峰明光圣池只剩下万鬼一人。

解了足禁的万鬼,第一次下山,而在下山的第一天便遇到了李慕白。

“那是清明后的第一个晴空夜,天上挂着繁星,我一人好奇的走在热闹的夜市中......”

弯月挂在天上,倒映在拱桥下的清溪中。

一身白色道服的她,被街边的胭脂水粉摊所吸引。

“姑娘买点水粉吧!你看你长这么美,可惜脸上太素了。”

万鬼羞红了脸,拿起胭脂轻轻的在脸上涂抹了一点,铜镜中的自己娇美动人。

街上拥挤的行人推搡中,她看到了蹲在地上的他。

“大叔,便宜点吧!我只有十两。”

衣着朴素干净的少年,难掩面容的英气。

“那不行,这一笼都是上等的白鸽,到任何一个客栈都能买个好价钱。”

“大叔,我不是要吃它们,我想把它们放生。求你了,大叔,我真的只有十两。”

“少一两都不行。”商贩迈过脸去不再搭理少年。

少年无奈的站起来,依依不舍的看着笼中的白鸽。

“多少?”

“姑娘,三十两。”

万鬼将银子丢给商贩。

“还是姑娘识货。”商贩将一笼的白鸽交给万鬼,万鬼递给了少年,转身便走。

“姐姐,你等下。”少年接过鸽笼,拽住了万鬼的道袍。

万鬼冷冷的看着他。

“给,你拿着。我现在只有十两银子,剩下的二十两,以后我有了一定还给你。”

“你上哪里给我?”万鬼接过少年的银子问道。

“姐姐,你家在哪里,我凑到了就给你送过去。”少年真挚的看着万鬼。

“我家?”万鬼沉默了很久。

我的家,在哪里?

“我家在天梁峰顶。”

万鬼说完,旁边的几个小贩笑了。

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在逗这穷小子开心呢?

天梁峰是天下第一高峰,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凡人怎么能爬的上去?

“好的。姐姐,等我有了钱,一定给你送过去。”少年开心的笑了,他说着打开了鸽笼。

“飞吧!快飞吧,别再被抓到了!”

白鸽从笼中飞出,万鬼的心被触动了。

那之后,虽然万鬼时常下山寻找徒弟,但再没有见过那少年。

直到一年后,他衣衫褴褛的站在万鬼面前。

“姐姐,我终于凑够了二十两。”少年笑着,膝盖手肘上全是血。

“你?你自己爬上来的?”万鬼疑惑的看着少年,这少年看起来没有任何修行基础。

“本来可以早点给你,可是我一个月只能赚二两银子。”少年笑嘻嘻的回答道。

万鬼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不是少年那清澈如水的笑容,也许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一个一月赚二两银子的人,却愿意拿出三十两银子放生鸽子。

“你叫什么?”

“我叫李慕白。姐姐,你呢?”

“我叫万鬼。”

“这个名字不好。哪里有姑娘叫鬼的。”

李慕白擦了擦脸,从怀里拿出了紧紧包裹着的二十两银子交给万鬼。

“姐姐,谢谢你,我下山了。”

月下,李慕白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慢!”

“姐姐,怎么了?”

“伸出手来。”

李慕白笑着伸出两只磨满了老茧的手,万鬼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这少年居然是先天水纯素体,作为天地宗的继承人,这天资勉强够了。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随我修行?”万鬼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有些草率。

“修行?修行是做什么?”

“证道长生,供奉法则,飞升成仙。”

“可,我没有钱。”少年低下了头。

“钱?”

“爹娘死后,我一直想拜师学点手艺弄点营生,好不容易存了十两银子的拜师钱。可那天我看那些鸽子实在可怜,便给花了。”少年看着有些沮丧。

“拜师,不要钱。”万鬼淡淡的笑了。

“那修行有吃有住吗?”少年用清澈的眼眸,天真的看着万鬼。

万鬼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抓着他的手,脸上泛起红晕,赶忙放开少年的手,转身走向天地宗宗堂。

皎洁的月光洒满明光圣池,池水微微荡漾有如万鬼那依然少女般的心。

“慕白是个很善良的人,我们平静的度过了六十年。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万鬼说着,干瘪的双目流下浑浊的泪,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

“每天的黄昏,我都会坐在圣池边,看他练剑。每次他下山,我都会站在山道前等他。渐渐地,我懂得了什么叫孤独,也懂得了什么叫幸福。”说到这里,万鬼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王路斟满酒,歪过头去一饮而尽,他安静的听着万鬼的话,不由自主的想起夜雪来。

“慕白在我眼里始终是个孩子,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在山上他很孤独。那一年他的经脉出现严重的紊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知道,他怕我失望,没有打好结丹期的基础便强行突破修仙境。”

“我寻遍青丘,终于在法宗的道士手上救下一只未成年的天妖狐狸。”

王路知道所谓天妖,便是一种极为稀有的,修行未到结丹境也能化人形的妖精。

“成年后的天妖,对修行人的真炁经脉能有极大的裨益,我带着狐狸上了山。”

那一年,恰逢十年一次的海风逆流。

从北而来的寒流给天梁峰带来了久违的风和雪。

阿离双手冻的通红,不断的哈着气,战战兢兢的看着李慕白。

“她是你的药。”

李慕白脱下了自己的棉袍,披在了阿离的身上。

“后来我才知道,慕白从那时起开始厌恶我,也开始厌恶这如活死人墓一般的天地宗。狐狸上山后,慕白每天都很开心。我开始害怕,害怕有一天慕白会下山,再也不回来。”

雪地上,阿离堆起了三个雪人,她拉过李慕白。

“少爷,这是你,这是阿离,这是大主人。”

李慕白看着阿离冻的通红的脸,微微一笑:“真像。”

“大主人,这是你!”阿离对着万鬼开心的笑着。

万鬼板着脸,手上一道真炁飞出,打碎了三个雪人,阿离吓得瘫倒在地。

李慕白心疼的从地上扶起阿离,失望的看了万鬼一眼。

“阿离,没事,我帮你重新堆。”

听到这里,王路突然觉得眼前的万鬼很可怜。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慕白来找我,我很开心。自从狐狸上山后,我们已经有好久没有说过话了......”

风很紧,宗堂大殿外鹅毛大雪飞舞,烛光摇曳着似要熄灭。

“慕白?快,快坐下。”

“师父,我有件事求你。”

“说吧,”万鬼看着李慕白,傻傻的笑着。

“我求你放过阿离,不要杀她。”

“可是她是你的药!”

“求你了,师父。”李慕白忧容满面。

“你被那狐狸精蛊惑了?”

“没有!我没有!”李慕白激动的站了起来。

“没有被蛊惑就跟我结婚!只要结婚,我就答应你不杀她!”万鬼说完脸通红,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慕白。

“好!”

李慕白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万鬼的房间,宗堂外的风雪中,阿离正在等着他。

“害怕失去慕白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留住他。他答应跟我结婚之后,我从山下买来了红纱,红烛,布置着我们的新房。我想只要结婚了,他就会永远的留在我身旁,陪着我。”万鬼说着,吃力的拄着拐站了起来。

“这里的一切,都没变。”万鬼指着内室里的陈设对王路说道。“我戴着盖头,满心期待的坐在那里,整整坐了一夜。可慕白他,却带着狐狸跑了。”

说到这里,万鬼突然大笑起来,撕心裂肺的哭笑,让王路感到无比的压抑。

“我就像个笑话一样,傻傻的等了他一夜。我恨慕白,恨那狐狸精,更恨自己。人之情,指中沙,越是不想失去,却越是失去的彻底。”

“我发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杀了他们。可当我再次面对慕白时,我却无力挥起长剑,终究我还是放不下他。狐狸精死了,慕白跑了。”

万鬼仰头嚎啕大哭,有些站不稳。

没想到一代宗师、一代圣人,会有如此伤心往事。

王路默然不语,轻轻扶着万鬼坐下。

“那之后我没有再想过杀慕白,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愿他受苦啊。我只希望他能回头,可他却躲了我六十年。那天在无忧谷前,其实我已经原谅了他,我就是想再看看他,可他一心求死,倒在了我的剑下。我亲手杀死了最爱的人。”万鬼又开始咳嗽,接连吐出几口血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王路的眼有些红。

李慕白师父为了师娘阿离而死,万鬼又何尝不是为了李慕白师父而生?

这世间唯有一个“情”字,说不清道不明。

樱念白,门外那位天地宗少宗主的名字恐怕也是万鬼起的。

念白,思念李慕白的意思吧。

“这次冲击封神境界,我早就知道了结果,因为我心中情丝未斩。漫长的生命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刑罚,我可以在玄冰中沉睡百年,但我却无法在这世间多活一天啊!痛,醒着的痛。”

王路闭上眼睛,深深的点着头。

万鬼的这番话,他的感悟也许更深。

“你是慕白留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这天地剑已经认主理应属于你,虽然你境界修为很高,但看得出来,你并没有完整的修习天地密卷。很快我就要去找慕白了,我想在临死前把完整的天地密卷交给你,你勤加练习一定会有更大的突破。”

“已然无仇可报,长生对于你来讲是煎熬,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我不需要这些,我走了,师祖,你好好休息吧。”听完万鬼的话,王路从心里默认了这位曾是仇人的师祖。

如今,一切心事已了,以后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王路不知道。

“你是洗髓之后的先天全圣体,你有着传说中的重瞳,你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如果是你,一定能够成神飞升。”万鬼喘着气吃力的说道。

王路知道,万鬼的生命之火不久便要熄灭。

“无是所求,纵金若土。”

“你听说过一万年前的那个传说吗?要想知道真相,从这世间无休止的苦海轮回中解脱出来,只有飞升成神,你才能了解只有神才知道的秘密。而这秘密也许能够逆转法则,甚至包括复活。”

复活?

这两个字击中了王路心里最为敏感的地方。

“你说的是真的?”

周末有考试。今日,周六,周日,三天停更。



《紫云青峰录》周末有考试。今日,周六,周日,三天停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考完了,明天到家,晚上更新。

。。。。

《紫云青峰录》考完了,明天到家,晚上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落日的素颜海的衫

西斜的落日,将金色的余晖洒向天梁峰顶。

天与地都是金色的,湿润的空气折射出夕阳的素颜。晒得暖暖的石阶,万鬼懒懒的将头枕靠在樱念白的膝上,微笑着看着远方。

沙漏见底,人生最后的时光居然如此的宁谧祥和。有人说结束就是新的开始,就像西落的日很快又会东升一样。

还是不要吧,就这样一直睡去该有多好啊。想到这里万鬼轻轻的用手指在樱念白膝盖上敲打着,迟缓而又有节奏,这是万鬼家乡的民歌鼓点。

浊目藏泪,白发埋青,衰老留在脸上的沟壑,深的、浅的都是人生经历的印痕,弥留的老人不该嫌弃皱纹,相反应该倍加珍惜它们。

过往之事,在眼前如云烟一般,匆匆掠过。

万鬼感觉自己此刻也如烟尘一般,此生从未有过如此轻松惬意的黄昏。

樱念白知道这是万鬼最后的时光,她轻轻的抱着万鬼,感受着万鬼异常平和的呼吸起伏。

她不忍心再看万鬼那急剧衰老之后的脸,曾经她以为那是世间最美的颜。

樱念白曾无比畏惧王路,她害怕王路来到的日子便是万鬼离开的日子,所以她傻傻的参与了很多对飘叶不利的事,她想阻止王路来明光圣池。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除了淡淡的悲伤之外,樱念白心中居然有了几分开心,为万鬼开心。

她知道万鬼的一切过往,也许对万鬼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有人说,日出最美在峰巅,夕阳又何尝不是。

王路背对着万鬼站在明光圣池前。

一池金灿灿的水,一轮金灿灿的日。

玲珑从未想到结局会是如此。

王路还活着,万鬼也还活着,没有生死相搏的冷血,只有黄昏安详的暖阳。

万鬼吃力的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久远的,残缺大半的故事。玲珑很难确认这个故事的真假,但她从王路的眼神中看到了久违的神采。

王路接受了万鬼赠送的天地剑,虽然这把剑已经跟着他百年;王路接受了万鬼天地秘卷最后几卷的传承,虽然他自己已经悟出了不同于原本的秘法;王路甚至接受了万鬼要他深入明光圣池冥想七日的要求。

玲珑明白抓住万鬼残缺故事的线索,查明真相,证实万鬼所说,将会改变现有的一切。

王路有自己的憧憬,玲珑也有,樱念白有,万鬼也有。

四人都没有说话,都看着夕阳。

众所瞩目下,太阳如同羞红面的孩子,悄悄的不见了,霞光绽放出最后的光彩。

万鬼咧开嘴角笑着,缓缓的闭上眼,歪着的头沉沉的压在了樱念白的腿上。

“师父!”

她曾经爱过,也曾恨过,她曾因夜无眠而烦恼,曾因岁月太久而备受煎熬。

现在她终于永眠于安静之中,化作尘埃,化作雾霭。

走出草庐,一场大火瞬间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有生以来,紫晴所有的过往回忆,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但她没有哭。

喜鹊怀里紧紧抱着天心和尚的灵位,沉郁的看着紫晴,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小姑娘。

是强忍的悲伤还是真的如此坚强?很多时候,不哭比哭更折磨人。

“喜鹊姐姐,你说老头子会去雁北吗?”紫晴满含热泪笑着向喜鹊问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喜鹊叹了口气,她想编些谎话来骗骗紫晴,但一看到紫晴真挚的双眼,还是不忍心,说出了真话。

“喜鹊姐姐,你教我修行吧!”紫晴认真的说道。

喜鹊不知道紫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诧异的点点头。

“老头子,就算你在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你是躲不了我的!”紫晴忽地放开嗓子,似宣誓一般大喊道。

喜鹊被紫晴的情绪感染了,她对紫晴笑着,坚定的点头。

“喜鹊姐姐,咱们现在去雁北等老头子吧!”紫晴说完毅然决然的朝着青叶林外走去。

她轻盈的步子踩碎了林中的落日余晖,这是一条崭新的人生之路。

今天的夕阳异常壮美,从圣律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来看,都是如此。

兴龙帝国的东南部和云海帝国接壤。

和深居中陆的兴龙帝国相比,云海帝国有着更为狭长的海岸线。

传说云海之国是太阳的故乡,所以这里的人民有着如日一般的热情和海民独有的浪漫。

洁净的白色沙滩,忙碌的海港码头,日夜穿行在大海上的商船,一座直入天际不知天高的雄伟灯塔。

沿着整个天南海的海岸线,几乎所有的船都能看到这座巨伟的灯塔,无论是星月无光的暗夜还是骤雨疾浪的暴风,它都为水手们指引着方向。

这座海边灯塔便是拜日教的圣地日息塔。

日息塔下,前不久刚在兴龙帝国京都代表拜日教教主参加完新帝加冕的拜日教先贤堂使者贺兰威正陪着一位道袍装扮的男子观赏着海上落日。

“不知今日那位冲击神坛的前辈是否封神成功。也不知道天之上是否有如此壮美的夕阳。”贺兰威看着落日一点点沉入大海感慨道。

道袍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在海滩上席地坐下,贺兰威见状也跟着坐下。

“教皇大人,您有多久没有到日息塔来了?”

“几百年了吧。记不清了。”道袍男子看着西方天边入夜前的暗红,搓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教主神祈完,知道您回来了该有多高兴。”贺兰威笑着看着日息塔,塔腰上黑云密布,电光闪烁。

“我回来不是因为他。”道袍男子摇着头说道。

“那是?”贺兰威想说些什么又怕说错话,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年是大变的一年,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大陆剧变前的疾风骤雨吗?”道袍男子严肃的说道。

“恕弟子灵缘太低,还请教皇大人明示。”

“整个大陆的秩序正在坍塌,天剑祖师和太乙金仙构建的修行体系随着灵山、雨宫的消亡已经被瓦解。天剑门伴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重建,王路单方面退出地仙之约的用意不明,凡人的战争中出现穷奇这样的上古凶兽,这些事发生在同一年,你不觉得蹊跷吗?”

“今年凡俗中确实发生了很多事。”贺兰威点点头回答道。

“这些事不止是凡俗的事,我想很快太阳神大人就会降下神谕。”道袍男子说完站起身来,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洒在了日息塔上。

云海帝国是一个宗教国家,由拜日教教主和皇帝两人共同执掌国政。近些年来,拜日教主终日在日息塔上神祈,所以将凡俗的政务完全交给了云海皇帝,云海帝国也出现了短暂的教俗互不干涉的局面。

正因为拜日教逐渐不插手俗务,云海帝国才在天南战争中完败于兴龙帝国慕容一辉的大军,签订了屈辱的《四海条约》。

拜日教的高层都知道,原本政与教合一的云海帝国出现如今教俗完全分离的局面的真正原因是主皇不和。

这里的主自然是拜日教主,而皇不是云海皇宫里的皇帝,皇是拜日教皇赫舍里,也就是这位身穿道袍的男子。

很久以前,拜日教双日同辉,执掌云海帝国的政教。

但不知为何教皇赫舍里在数百年前隐居,云海帝国的皇位由他的次子继承。

新皇帝未加入拜日教,成为单纯的凡俗皇帝。

“赫舍里,太阳神有神谕,速来拜接!”日息塔上忽地传出洪亮的话音,整个沙滩上清晰可闻。

教皇并不意外,走上前,双手推开了塔门。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未及掌灯,塔内一片漆黑,教皇拇指处的玉扳指发出幽绿的光,上面刻着一个“酉”字。

第一百章 人即城垣

这几天,沈傲终于明白了,像雁北国这样的小国面对中陆两个王朝先后的侵略能够存活下来的原因。

整个回雁城一片忙碌。

城中来了好多商队,他们带来了粮食、盐和铁。

牧民们自发的将用牲畜换到的粮食,送到城里的粮仓。“咱们的战士更需要军粮。”

铁匠们没日没夜的加工赶制铁器,热火朝天,高亢劳动号子从日出喊到到黎明。

风雪掩盖不住人们的热情,白雪覆面的牧民们只花了一个白昼的时间便挖掘出了公输烬要求的壕沟。

沈傲感动之余想起了一句诗“将军白发征夫泪。”只是在雁北这个泪字要换成笑,开心的笑。

“沈傲,这几天我真的感觉到了什么叫累。”慕道人说完哈哈大笑,伽蓝寺的僧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傲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异样的神采,这种神采绝不是修道之人那种死气沉沉的所谓淡然。

这是一种活力,一种亢奋,一种感染。

原本对于监造守城兵器这个任务心有不满的慕道人,现在却热情高涨。

“兄弟们,咱们手下不要停。牧民兄弟们的铁马上要送过来了,可不能输给他们!”

慕道人作为仙人叫一帮晚辈和尚兄弟,和尚们竟然也不拒绝,大家团结一心加工加点,沈傲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沈傲仙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贺兰德光粗大的手一把抓过沈傲,笑着迈开步子朝着一排帐篷走去。

掀开帐篷的皮帘子,里面数十个牧民妇人围坐在火炉旁又说又笑的赶制御寒衣物。

“德光,和仙人喝碗奶茶吧!”

火炉上热气腾腾的蒸着香喷喷的奶茶,一个白皙的牧民妇人倒了两碗奶茶递给沈傲和贺兰德光。

德光?这位穿着粗皮大衣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居然叫国王德光,沈傲一头雾水。

“仙人,看,最好的兽皮!我把库里所有的兽皮都拿了出来。这帮女人手底下很快,很快中陆来的兄弟们就能穿上我们草原上的皮衣了。”贺兰德光开心的笑着。

“王啊!等打完仗,你可得好好奖赏下王妃。她今天手上被针扎破了四五次。”一个妇人放下手中的兽皮,烤了烤火说道。

贺兰德光抓过身旁白皙妇人的手仔细的看了看:“辛苦了。”

白皙的夫人挣脱贺兰德光的手:“我可不能给你丢脸,输给这帮老女人。”

大家都笑了。

王妃居然穿着粗皮衣,跟着普通牧民妇人为军士们赶制御寒衣物,沈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于第一道地下水喷涌而出,如龙出海一般的巨大水柱带着滚滚热气冲天而起。

墨某赶紧用翻浪术控制住水形,一道十五丈高的水墙翻滚在回雁城外,牧民们一片欢呼。

何之秋手中寒炁凝结,一道冰矛从手中射出,水墙开始凝结成冰。

王岱农坐在沙堆里看着第一面冰墙已经成型,将手中的青稞酒一饮而尽,施展千里地行术钻入沙中。

“老三,休息会再走!”项佐着急的冲王岱农喊道,却已经迟了。

接着第二道地下水从数里外喷涌而出,墨某和何之秋再施术法,第二道冰墙也逐渐成型。

项佐笑了笑,想起当年自己兄弟七个跟着王路建立飘叶时候的奋斗岁月,只觉得浑身发热。

于是脚踩大地,手中两道浑厚的真炁射出,为墨某和何之秋补充真炁。

“老子快被煮熟了!”

公输烬喘着粗气从沙土中冒出头来,矮小的他此刻的样子与沙中的鼹鼠无异,项佐笑着拿起酒壶走向他。

“公输前辈喝点青稞酒吧!”

公输烬从沙土中爬出,脱下火凤羽衣,虽然之前他将火凤羽衣紧紧包裹,但长寿眉还是被地火烧去了一半。

“我这一大把年纪了,真是自找的。”公输烬咬开酒壶的瓶口,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烫死了!”距离公输烬和项佐不远的沙地中,王岱农一跃而出,水柱紧随他后,冲天而起。

公输烬见状哈哈大笑,又有一个人被煮熟了。

“老三,你和公输前辈先休息会。我和老四、老五把这第一层冰墙弄好。”项佐冲着王岱农喊道。

“大哥,我和四哥快撑不住了。”何之秋飞在空中,努力的维持着冰矛的形状。

“来了!”项佐笑着跑了过去。

公输烬将酒壶递给王岱农:“把火凤羽衣穿上。”

“那前辈你?”

“难道你觉得我比你更怕热,还是打洞没你在行?”公输烬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王岱农听完这句话,看着公输烬的身形,想笑又忍住了。

“沈傲!言秀!带人开冰孔,凿冰梯!”公输烬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边喊着一边朝回雁城城门飞去。

作为地仙十二老的公输烬居然如此用心亲力亲为,王岱农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将剩下的酒喝的一滴不剩,穿上火凤羽衣,回头又钻进了沙土中。

每个人都在辛苦的劳动,每个人都在劳动中收获着快乐和感动。就这样一天过去,两天过去......

风雪大漠中的一个小镇上,百里乾坤带着的兴龙帝国征西军和希远的帝国平东军成功会师,不久后他们追上了百里耀楚的帝国安北军,三路大军合为一路。

这一路上,他们吃了不少苦头,变化无常的恶劣天气,冰雪泥泞的道路。

中陆来的军士,很多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的严寒,冻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

但最令百里乾坤恼火的还是百里耀楚。

重伤的百里碧幽、慕容天川,现在又加上一个失去双手的百里耀楚,还未决战已经伤兵满营。

在百里乾坤的眼中,百里耀楚的双手可绝不是换个霸刀门凌云这么廉价。

“还有多久能到雁南关?”百里乾坤止住怒火,心里重新盘算着双方的战力。

“两天。老祖。”百里耀楚冷冷回答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慕容一念到雁北后,回雁城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百里乾坤沉着声音问道。

“听说来了几个仙人。后来就没消息了。”

“什么?几个仙人?都有谁?”百里乾坤心中一惊。

“不清楚。我们这几天派出去的斥候都被杀了。”

“废物!”百里乾坤勃然大怒,掀案而起。

“老祖,息怒。想必所谓的仙人不过就是飘叶、沈傲那几个杂毛。有老祖你在,就算王路来了又能怎样?”说话的白发老者和颜悦色摆弄着手中的剑。

“川流说的对,那几个杂兵交给我和川流对付就好。老祖不必为此伤神。”百里嘉明接过川流的话茬说道。

“这一战,一来为了拿到那四面四色法旗,完成我们的复兴大计;二来也为了灭了其他四个门派,完成天剑祖师一统中陆江湖的夙愿,报了当年四大派见死不救之仇。原本我想着能兵不血刃,用地仙之约限制仙人,接着以帝国平叛的名义,发动凡俗战争,轻松拿下。”百里乾坤说着走到百里嘉明的面前。

“谁知道你生的这三个好儿子,连区区兴龙江湖四大派都搞不定。没到决战就废了两个。难道对面的大将未行,就要逼着我方的帅出手?”百里乾坤狠狠的瞪了百里嘉明一眼,极为失望。

百里嘉明低下头不敢对视,川流见状赶紧圆场。

“碧幽的伤很快就能治愈,耀楚是彻底废了,我检查过耀楚的伤口,凌云直接震碎了他全身的炁脉,这辈子是不能再运炁了。不过咱们还有嘉明、我和山明三个,对付飘叶那帮杂毛足够了。”

“百年前我和王路决战表面上未分胜负,但事实上继续斗下去我必败无疑。好在这次我还有杀手锏。唉,天剑门真的衰落了,你们这些后辈一个都靠不住。”百里乾坤说完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走出军营大帐。

大帐外风雪连天,白茫茫一片。

“喜鹊姐姐,还有多久能到回雁城?”

“快了,一两个时辰吧。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筑基,掌握运炁法门。”

“姐姐,到了回雁城你能给我讲讲老头子年轻时候的事吗?”

“行,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喜鹊带着紫晴穿梭在风雪之中,飞快的赶往回雁城。

迎接她们的将是一座前所未有的冰城。

第一百零一章 太阳神谕

日息塔,顾名思义,太阳休息之所。

夜晚,灯塔之上的明火如同白昼之日一般璀璨,指引着远航在大海风浪中的水手们。

可塔内,即便是掌灯之后还是一片阴森昏暗。

拜日教的教主赫舍敏将厚厚的毛毯盖在腿上,蜷缩在王座中。王座之后的顶上挂着一颗夜明珠,明珠的光照亮了整个大殿,却将赫舍敏整个人笼罩在光的阴影下。

这里距离地面三千丈,这里是日息塔的最高层。

大殿中央树立着太阳神伟岸的雕像,赫舍里教皇坐在雕像前的椅子上,正对着赫舍敏教主的王座。

“赫舍里,我知道你会来。”赫舍敏教主低沉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大殿中。

“我在梦中得到了太阳神的启示。神说,要我来找你。”

“我刚刚得到太阳神的神谕。我们兄弟一心的时候到了!”赫舍敏教主说着举起右手,手心中缓缓升起一颗明亮的光球,照亮了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赫舍里教皇看着光球,虔诚的跪倒在地。

“请太阳神赐下神谕。”

“遥远的中陆,肥沃的土地,太阳的受封之地。去吧,征服所见,去吧,教化太阳的子民,阳光应该普照每一寸阴暗的土地。每一个战士都会得到太阳的庇佑,即便是在地狱中也会受到阳光的洗礼。太阳的光与影将在这场圣战中合一,当黑暗褪去,我会在更遥远的东方升起。”

光球缓缓落入赫舍敏教主的手中,短暂的光照之后,他的脸又重新陷入黑暗的阴影中。

神谕结束,赫舍里教皇从地上站起坐回椅子。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赫舍敏教主摇着头说着,“你的子孙打的那场仗实在太丢脸了。”

赫舍里教皇没有说话,他知道赫舍敏教主说的是天南战争。

“慕容一辉已经得到了太阳的惩罚,但是中陆的愚民们却仍不知太阳崇拜的神圣。弟弟,拿出来吧!神,已经降下神谕,我们兄弟一起去中陆教化那里的愚民。”赫舍敏教主激动的从王座上站起,走向赫舍里教皇。

“你真的确定我们需要出动太阳圣殿军吗?”赫舍里教皇也站了起来。

“弟弟,大陆的秩序正在坍塌。慕容一辉的死,意味着凡俗的《四海条约》已经作废;王路退出《地仙之约》,百里乾坤率天剑门攻打中陆各派,意味着地仙约束已然解放。太阳神在此时降下神谕,不正是归化那些愚民最好的时机吗?”

“我是说有必要出动太阳圣殿军吗?”赫舍里教皇再次问道。

“有,太有必要了!这次我们不止是征服,我们要彻底的统治中陆,消灭所有的异端信仰,消灭所有逆天而存在的地仙们。我有太阳权杖,你有太阳圣殿军,我们一起去开创一个只有光明的时代!”赫舍敏教主那张深埋在阴影中布满皱纹的脸,因为过激的笑容显得异常可怖。

“我是日的光,你是日的影,我们有着同样的信仰。我会遵照神谕的指示,奉献我的所有。只是,要发动对中陆仙俗的全面战争,我们需要有充分的准备。”赫舍里教皇说着迈过脸去,他不愿意看自己哥哥那张脸。

“准备?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待了太久。异教徒的愚昧,地仙违背天理修道,这些邪恶的事已经折磨了我太久。只有云海军士参加的天南战争是我心中的魇,但是那时我没有接到太阳神的神谕,也不能打破地仙之约。而现在......”赫舍敏教主说着,大殿的门突然开了。

进来的人正是赫舍里的第四代玄孙,当今云海帝国皇帝赫思杰。只见他恭敬的向教主、教皇行礼,然后在大殿的地板上铺开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

“弟弟,看,灵山已经灭亡,雨宫也已经灭亡,现在兴龙帝国大半的军队都在北陆的雁北国,如果我没猜错王路的飘叶会和百里乾坤的天剑门在北陆展开殊死搏斗。”赫舍敏教主从袖袍中拿出一支金色短权杖,在地图上指着说道。

“我们只需从这条入天南海的龙吟江逆流而上,沿途占领所有都市,到达天海湖烧了伽蓝寺,继续向北攻占兴龙帝都荣耀城。不管北陆的战争最后是王路胜还是百里乾坤胜,都将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只需要以逸待劳灭了他们就好。”赫舍敏教主激动的说道。

“可是法宗和天地宗会坐视不理吗?”赫舍里教皇摇了摇头。

“兴龙帝国国内空虚,我们沿江北上速战速决,只怕没等到法宗的人反应过来,荣耀城已在我们手中。等到除去王路和百里乾坤,我们便与法宗展开决战。至于天地宗,万鬼已经死了,还值得一提吗?”赫舍敏教主规划着未来的蓝图,笑出声来。

“接着咱们挥军向西,将木华国那些黑暗组织一网打尽。弟弟,一统大陆就在眼前,太阳神的信仰将遍布世间。”

“教主大人、教皇大人,我已经集结好了六十万大军,粮草也已备足,只等两位大人发令便杀向中陆。”云海皇帝赫思杰卷起地图说道。

“拜日教教众加上这六十万大军,可需要不少船只。”赫舍里教皇捋着长须皱着眉头思索着。

“赫思杰,下令全港掌灯,打开日息塔底座!”赫舍敏教主说着打开了大殿的窗户,一股清新的海风吹了进来,塔外是皎洁的明月。

“弟弟,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赫舍敏教主从窗户中飞出,赫舍里教皇紧随其后。

港口所有的灯燃起,拜日教总坛的所有灯也燃起,整个海滩被照的如同白昼。

数千港口劳工推动着巨大的木轴,日息塔靠海的底部缓缓挪动,一扇约三十丈高,五十丈宽的石门打开,海水立刻涌了进去。

一艘巨大的铁甲战舰顺着逆流的海水,从石门中冲出。

“升帆!”铁甲战舰上灯火通明,水手们喊着号子拉着船缆,升起巨大的船帆,船帆上画着太阳神的金像。

海浪再次拍打进石门,第二艘铁甲战舰游了出来,接着是第三艘,第四艘......

“怎么样?”赫舍敏教主在云端对着赫舍里教皇笑道。

海面上的战舰越来越多,一艘接着一艘,络绎不绝,目之所及整个海洋上都是战舰。

战舰的灯火照亮了整个洋面,映红了黑云密布的天空。

“一千艘铁甲战舰,可载一百万军队。”

教皇赫舍里看着这壮观的一幕,着实被震撼了。

他不知道自从天南战争,云海帝国在陆上吃了亏后,帝国和拜日教便开始建造这些巨大战舰。

日息塔下是一座地下船厂,千万个工匠日夜赶工,终于造出了这支庞大无敌的舰队。

“弟弟,集结太阳圣殿军需要多久?”赫舍敏教主向赫舍里教皇问道。

“七天。”

“这么久?不过我等的住。七天后,舰队开拔龙吟江。”

第一百零二章 入梦

暮色未去尽,朝阳初升,东方赤红,王路褪去上身衣衫,缓缓走向明光圣池。

旧日的伤痕密布在他健硕的身躯上,即便青春永驻,却也给人一种说不尽的沧桑感。

万鬼临死前说,明光圣池是圣律大陆的孕育之地,是天地相接之所。

进入明光圣池冥想,便能彻悟天地密卷,洞悉过往因果,看到想要看到的。

万鬼死后,天梁峰顶唯一的一棵桃花树枯死了。樱念白将她葬在了桃花树下。

生时万人膜拜,死了却也只剩一堆白骨。

玲珑不愿意回青丘,她说她早就忘了自己是只狐狸,做人很难,但是做人很好。

抛去杂念,入池冥想。

什么是杂念?

王路一脚跨入明光圣池,另一只脚却停住了。

一直以来他心中都有一个疑问,自己选择独活于世,真的是为了等着替李慕白报仇吗?

还是,自己想活着。

原本以为杀了万鬼就会有答案,可是万鬼临死前的话却再次燃起了他活下去的渴望。

这是不是另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

当你正义凛然的去做一件自认为是正确的事的时候,总会有另一个阴暗邪恶的你揭去你赤裸裸的伪装。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自己?

有人说这就是心魔,这就是魇。

玲珑略有焦虑的守护在明光圣池边,相同的事她已经做了整整一百年。

人就是为了他人活着,不管你承认与否,不管那个人是死是活。

世人皆苦,惟苦中作乐,无可奈何。

跃入圣池的一刻,王路只觉的自己很沉,一直下坠,不停的下坠。脑海中,乱如麻。

眼前,耳边,依稀传来那些熟悉的声音......

如何做一个坏人、恶人、小人?

或者说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学会对自己说谎是第一步,享受作恶之后的所得是第二步,接着就像骗自己那样欺骗别人就好。

良知是所有善念的快乐之源,也是所有恶念的痛苦之因,但如果你不断的填满欲望的沟壑,那么良知就不会再折磨你。

百里乾坤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他的心魔,他的魇是善。

活了数百年,阴谋诡计、作恶多端,甚至丧尽天良、恶贯满盈,这些词汇再也不会像儿时习文时那般扎眼。

堕是一个很有寓意的字,本意是祭祀剩余掉在地上的肉。

堕之后,如果回头那么就要推翻自己的前尘,所以很多人泥足深陷之后选择堕入无底深渊。

世人皆负我,人人为己,别人也会像我一样做,这看似可笑的话,却能麻痹每个自我磨折者的心。

病急乱投医,弥留之际,也许所有的人都会把麻痹当做治愈。

如果没有王路的出现,百里乾坤依然是高高在上远离人间烟火的圣人,受万人景仰。

那么过往所有为了名利所做的恶行都将尘封,慢慢的,也会忘了自己是怎样的人,把别人眼中的自己当做是真的自己。

百里乾坤有个木头傀儡,那是他小时候唯一的玩具。

所谓玩具,就是被玩弄的东西。

当你开始同情这些无生命的物件时,说明你开始发现自己也只是别人的玩具。

百里乾坤会下很多种棋,那是漫长生命中,很好的打发时间的工具。

不管是哪种棋,百里乾坤总会将自己代入为将、为帅、为王。

被迫之下舍弃自认为微不足道的,主动设局牺牲那些微不足道的,最终赢得胜利。

这是规则也是人生。

只是又有几人能看透,一场棋局中,即便你代入的是将、是帅,你也只是棋子,你身后还有个下棋人。

百里乾坤最初明白这个道理时,曾经抗拒过。

他拼命想要自己逃脱棋子的代入感,成为下棋人,成为主宰。

可是后来他痛苦的发现,除非你不碰棋局,碰了代入的只能是棋子。

这是棋局,也是人生。

明白了这些,百里乾坤也就想开了。

他很喜欢盘算自己手中握着的棋子,百里嘉明和川流这两个孤儿是,百里山明、百里碧幽、百里耀楚三兄弟也是。

作为一个傀儡,身后有人提线操控,你才能握住棋子。如果没有,那么你只是块废弃的木头。

百里乾坤享受掌握他人的乐趣,自然也就欺骗了自己,就像当年行走江湖时自欺的那样:世人本恶,善为童言。

天寒地冻,百里乾坤不自觉的揉了揉肩膀,旧伤虽已痊愈,但这习惯还是改不了。

他明白这种无伤之痛只因记忆深处的铭刻。

这痛仿佛又将他带回了那个难忘的时代.......

紫晴很快就学会了感受真炁,达到了筑基巅峰。

喜鹊说这是天赋。

天赋是什么?

喜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含糊其辞下,也许前世记忆,也许是苍天赋予。

那么如果本能对一个人有好感,是不是也是前世带来的?

喜鹊想了很久。

情有很多种,

感恩?以生相许只为报恩。

日久生情?青梅竹马相濡以沫。

境遇相似?同是天涯沦落人。

名利驱使?一入侯门深似海。

紫晴摇摇头,我说的是情。

喜鹊想说她说的也是情,但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她懂紫晴所说的“情”字。

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喜鹊姐姐,长生是不是很痛苦?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别离,

不断的送别那些没有长生的亲朋好友,

最后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喜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喜鹊姐姐,如果想嫁给一个长生的人,

是不是自己首先要长生?

鸳鸯双栖,后死的痛还是先死的痛?

喜鹊无法回答。

眼前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道无比巨大的冰墙,

喜鹊不记得在雁北有这样的地方。

喜鹊姐姐,你能给我说说老头子以前吗?

嗯,喜鹊回答完却沉默了,

记忆带回的那一年,也是风雪天......

王路像死了一样,浮在圣池中。

放空一切,如在梦,如在幻,如在记忆。

一间客房,眼前有夜雪,有王岚。

“路儿!你发什么呆!说话呀!”

(第一部完)

第一百零三章 远去的人

“路儿,你发什么呆,说话呀!”

刘掌门在推荐名帖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了夜雪的名字,王岚着急的喊出声。

天剑门外门大比结束,羸弱的临剑门居然凭借着王路文试的卓越发挥和最后一场灵兽之森狩猎的精彩表现拿到了第三。

丰厚的奖励:一把神兵、一件法宝、一只灵兽,还有那极其珍贵的内门弟子身份。

这些东西王路都不在乎,但是当刘掌门在名帖上写下夜雪的名字时,他心里还是无比失落。

夜雪去天剑门后,自己将很难再见到夜雪师姐。

不过一想到夜雪那颗一心求道的心和争强好胜的性格,王路还是打心眼里替她开心。

自己终于为她做了点事。

天剑门客房内灯火暗淡,屋外月色正好。

夜雪独自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的看着月,也不理会屋里刘掌门几个。

“好了,我现在就把名帖交给我师父虚明堂主。”刘掌门站起身,将名帖收好准备出门。

“掌门,我想要件东西可以吗?”夜雪转身走回了屋内。

刘掌门愣了一下:“当然可以。”

“我想要那只兔子。”夜雪指了指桌上那只幼年的灵兽。

“好。”刘掌门说完,夜雪将玉兔灵兽抱在了怀里。

“剩下这一件神兵,一个法宝,王路你和鲁毅一人选一样吧。”

王路看了看那把削铁如泥的寒铁剑,又看了看那枚可以当做空间法宝储物的玉佩。

一想到李慕白交给自己的天地剑,王路的手伸向了玉佩。

至于鲁毅,因为觉得亏欠王路和夜雪,自然后选。

“慢,这个玉佩我也想要。”夜雪毫不客气的从桌上拿起玉佩,对着王路说道:“你愿意吗?”

王路虽有些诧异,但还是没想太多:“夜雪师姐喜欢尽管拿去。”

夜雪淡淡的笑了笑,刘掌门却有些不乐意了,这丫头果然争强好胜,一遇到能增强修为的东西就眼红。

刘掌门略有歉意的看了看王路,发现王路并无异常,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毕竟王路是这场大比最大的功臣。

看到这里王岚死了个半死,自己苦心培养的徒弟,在这场大比中居然一无所获。

客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掌门,我能看看名帖吗?”夜雪将玉佩挂在腰间,轻声说道。

刘掌门有些恼火,没好气的把名帖丢给夜雪。

夜雪盯着名帖看了半晌,忽然,她双手颤抖着将名帖撕碎。

“你去。记住,珍惜修行机会,不要让我失望!”说话时夜雪的双眼红了。

“师姐!”王路知道夜雪的心里无比的渴望着这次天剑门内门修行的机会,但他没想到夜雪居然会让给自己。

“记住不要被人看不起,一定要混出个样子!”夜雪说完走出屋门又坐在台阶上看月。

突如其来的转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王岚转怒为喜,明玉堂主叹气摇头。

谁都知道,只要是夜雪做的决定,十匹马都拉不回。

王路看着夜雪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五味杂陈,。

王岚拍了拍王路的肩膀,轻声在王路的耳旁说道:“去和她好好说说话。”

“掌门!咱们现在去找虚明堂主吧!”王岚故意提高音调,拿眼色暗示众人,众人会意,一一走出客房。

转眼间,只剩下坐在屋外台阶上的夜雪和愣在屋内的王路。

“起风了,有点冷。”夜雪没有回头轻声说道。

王路走出客房在夜雪身旁坐下:“要入秋了。”

“我不会比你差的,你要好好修行。”

“嗯。”

“不用回来看我们,浪费时间,耽搁了修行。”

“嗯。”

“大门派应该花钱多,没钱花了就给我写信。”

“嗯。”

“你的衣服单了,我有空托人送衣服给你。要是我会缝衣服就好了。”

“嗯。”

第一次夜雪说话比王路多,王路每“嗯”一声,眼睛就热一下,终于红透眼眶。

这辈子欠夜雪师姐的,是还不清了。

夜雪感受到王路在颤抖,但她没转过头看王路,而是把手中的玉兔递给王路;“可爱吗?”

“嗯。”

“你给它起个名字吧。”夜雪柔柔的说道。

“叫,一一吧。”王路忍着眼泪说。

这份情要用一生一世来还。

“好名字,天晚了,休息吧。”夜雪抱回玉兔,站起身朝着自己的客房走去。

“师姐!”王路喊了一声,但夜雪没有回头。

如果有一件你极为渴望的东西,对你来说它是最为珍贵的,但你却愿意放弃它,把它送给了一个人。

你就会理解夜雪此时此刻的心情。

窗外的月显得格外皎洁。

这一夜,王路无眠。

宁谧的院落,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这对孩子真像我们当年。”

“王路可比你强多了,起码他关心我家雪儿。”

说话的人是明玉堂主和王岚,他们两个人站在天剑门客房院中池水旁看着明月。

“夜雪可是和你一模一样,嘴真硬。”

“唉,希望这对孩子能有个好结果。”

“那可不一定,王路和夜雪分开后,夜雪难保不会变心。”

“你找死?为什么变心的不是你家王路?”

两人说着又动了肝火。

“那咱们就打赌,谁先变心!”王岚气冲冲的说道。

“赌就赌。不过如果两人都不变心呢?”明玉堂主也不退让。

“那也算你赢。不过如果真是你赢了,我该有多开心。”王岚说完这句话,才发觉有了歧义,羞红了脸。

“你!”明玉堂主也红了脸,转身回了自己的客房。

晨鸡报晓,又是一天。

天剑门为三名入选内门的弟子准备好了新的寝房和起居物品,拜师礼就定在大选结束的第三天。

仓促间王路也来不及回临剑门收拾衣物,只能在天剑峰上与刘掌门、师父几人道别。

大清早不见了夜雪,明玉堂主四处寻找,王岚借空跟王路嘱咐着一些事,大多是出人头地之类的,王路一句没听进去。

夜雪师姐不来跟自己道别吗?

快到正午的时候,夜雪回来了。

“给!还你玉佩。”夜雪手中拿着一块玉佩递给王路。

王路小心翼翼的接过,上好的羊脂玉,泛着淡淡的光,形状和夜雪昨夜拿的那件玉佩法宝很像。

“雪儿,你大清早跑下山去买玉了吗?”明玉堂主略带责备的问道,夜雪低着头没有回话。

“好了,我们下山吧。王路,有时间多回临剑门看看。”刘掌门发了话,王岚依依不舍的看着王路。

“师父,走吧。”夜雪对着明玉堂主轻轻说完,跟在刘掌门身后转身离开。

“掌门,师父、师伯,珍重。”王路伤感的摆着手向众人道别。

王岚回头看了王路几次,夜雪却没有回头。

王路看着夜雪的背影渐渐走远,泪水朦胧了双眼,他尽力压抑着感情,却控制不住情绪的爆发,直到大喊出声:“师姐!师姐!你要保重啊!”

可是,夜雪已经走得很远很远。

远到听不到此刻他声嘶力竭的呼唤。

今晚不更,有些事情要和编辑接洽一下。

心里很难受,明天我会说明情况。

《紫云青峰录》今晚不更,有些事情要和编辑接洽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今晚十点更新VIP章节和上架感言。

编辑通知我今天上架了。

《紫云青峰录》今晚十点更新VIP章节和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上架感言,感谢编辑北河老师

(88106 .)?踟蹰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写这篇上架感言。

看着别人都写了,那我也写一篇吧。

想起李清照的名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终于《紫云青峰录》到了上架的时候。

当编辑北河老师告诉我这周上架时,我想我是绝望的。

29万字,3505收藏。对于一只雏鸟来说,过早的离巢,加入弱肉强食的猎场,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窗外的飞雪中看不清任何,我想这清冷的天正如我的心境,李清照是乍暖还寒,而我却是将扑未扑。

背运总是青睐倒霉的人,生活如此,现实如此,一切都如此。

我不知道现在跟读的读者还有多少,我只能通过推荐票和点击率来判断,所以我一直在求根本没啥用的推荐票。

五十?三十?

这五十和三十中又有多少能够花钱来看这本书?

跟北河老师商量了两天,甚至发生争论,我就想晚点上架,在上架前能够有一次推荐位。

这样也许我能吸收一个、两个、三个,愿意订阅的人。

北河老师很好。虽然没有帮我推迟上架时间,但是这周给了我一个弥足珍贵的推荐位。

感谢北河老师。

在论坛上曾经看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人写书写了一百万字,只有一个订阅,他想着只要有一个人订阅就坚持下去,后来完结时候他找到了这个人,向他感谢,并且问他为什么能坚持把自己的书看完。

那个人说,我是盗版网站的,订阅是为了盗版更新。

对于新手和已经扑街的书,真正能订阅的人除了铁粉,也就盗版工作人员了。

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首订超过五十。

在此感谢一直以来帮我坚持投推荐票的书友们,每天大概有十个人左右。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

几天前起点开始大范围卖断版权,算一下百万字能有几万块钱。但我没有申请,卖断版权之后,所有收益成绩和自己无关,我害怕我会为了钱而水字数。

当然在内心里,我对自己的《紫云》还抱着一丝能够活过来的憧憬和希望。

说下跟本书有关的一些事。

《紫云》是有着深刻的现实生活经历的幻想,它有着自己的哲学观,也有着对于世界、生活的思考和感悟。

如果用心读,慢慢的就能感受到隐藏在字句背后的东西。

《紫云》的写作有着自己的创新,比如复杂的结构和时间线;有着自己的借鉴,比如结构模仿《飞狐外传》和《雪山飞狐》;有些自己的改良,比如丰富的配角和反面角色形象,每个人物都是有血有肉有脑的,比如在打斗中不再出现大声喊叫自己招数名字的场面,良心说我觉得那样很傻。

原本书名是《锦瑟》,一首来自李商隐的我最喜欢诗。但是遗憾的是《锦瑟》这个书名已经被占用了。无奈之下,恰好我在听一首曲子《紫云青峰》,于是书名就这么来了。

在书里我写了很多字谜,很多彩蛋,很多伏笔,有些读者可能会猜出来,这是为了自己在写作中不那么枯燥。

男主角名叫王路,显得很普通,有些读者以为是王者之路的意思,其实这是一个谜语。

女主有二,一个是紫晴,一个是夜雪。这也是两个谜语。

所有登场人物,基本上都有现实的原型,比如某高中班主任,比如某现实相识,比如某明星。

举两个简单例子:比如在藏兵谷茶馆说书的郭老头,原型是郭德纲;比如京都万花楼,其实就是某直播平台。

还有大多数的剧情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比如我自己亲身经历,或者是众所周知的大事件。

彩蛋我会陆续在章节中告诉大家,而一些埋藏深刻的剧情和有水准的伏笔,我也会陆续解密。

《紫云》是一部深刻剖析人性和揭示阴暗面的正能量爱情仙侠,有着极为正确的价值观,严格遵守国家相关法律法规,不涉政、不涉黄、不擦边、不侵权、不涉民族宗教,中心主旨是在艰难的生活和坎坷的命运中,积极向上,努力奋斗,对于年轻人成长有着指向性的教育意义。

目前全书进展了四分之一,大纲已经完成,但是细纲还没有做,而且在追求情节发展符合逻辑、故事发展有声有色,高文笔水准的同时,本人又是兼职写书,更新速度相对而言就会有点慢。

到目前为止,《紫云》一路走来很艰辛,签约极晚、没有推荐位、中途断更,我希望在上架之后能够稍微顺利一点。

这周有推荐位,同时又是上架第一周,我安排了一下更新时间:明天开始一天两更,下午六点一更,晚上十一点一更。

稍后,我会更新vip订阅的第一章,希望能订阅的朋友都能订阅一下。

上架了本该是开心的才对,希望能够有五十订阅,这样我就能坚持到完稿。

感谢大家。88106 .

第一百零四章 择徒

“吴长老,惠长老,这三个徒弟怎么分?”天剑门天殿左老雷剑川鸣将三份名帖丢在桌上,背过身对着两位年迈的长者说道。

这三份名帖上分别写着这次外门大比脱颖而出的三位外门弟子的情况。

牧虎堂,刘峰,金炁纯素体,练炁巅峰境。

舟言会,李强,完美仙体,练炁巅峰境。

临剑门,王路,杂炁凡体,锻体巅峰境,腿脚残疾。

这三人好坏强弱一目了然,牧虎堂刘峰金炁纯素体,功力已达练炁巅峰境,这等天资放在天剑门内门中也是极为耀眼的。

而王路不仅是修行中最差的杂炁凡体,而且修为比前两人低了整整一个境界,再加上那扎眼的腿脚残疾。

吴长老看着川鸣的背影,会过意来:“自然是川老您先挑,剩下的我和惠长老再分。”

“我实在不明白,临剑门送个废物过来是什么意思!文试的时候这小子就道观不正,学的也是旁门左道,没想到还是个残疾。惠长老,你怎么看?”川鸣从桌上拿起刘峰的名帖说道。

“但凭川老安排,我那边就是负责道藏功法传承归纳,所以收谁做徒弟都行。”惠长老微笑着说道。

“依我看,这个王路最适合惠长老你教,本来他就专文不专武,正好你给他正正道观。再说腿脚残疾,以后也只能管管道藏了。”吴长老顺着川鸣和惠长老的话音说道。

刘峰吴长老是不敢想了,但是收李强做徒弟总强过收王路。

“行啊。”惠长老还是笑着,从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收刘峰,吴长老收李强,惠长老收王路。”川鸣清了清嗓子说道。

“川老,这王路腿脚残疾,实在可怜。所以我想跟您要一间天字洞府,我想让他生活起居好一点。”惠长老站起身来,朝着川鸣拱手一拜。

“老惠,你疯了?天字洞府只有堂主以上的人能够享有,王路他一个普通弟子凭什么?再说你要他住的那么好,干嘛?”吴长老听完惠长老的话有些着急的说道。

“吴长老,惠长老疼爱弟子是出了名的。王路腿脚残疾,住的好点也没事。”川鸣觉得这次分徒弟惠长老有些吃亏,所以站到了惠长老一边。

“虽然这不符合规矩,不过也没事。”吴长老大概猜到了川鸣想补偿惠长老的用意,转了语气。

“就这么定了。至于收徒仪式,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各自通知弟子前来报到就好。”川鸣说着背手走出了通天阁。

“川老说的对。”吴长老应和着跟在身后。

惠长老站在原地,突然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此刻,王路、李强、刘峰三人正在执法堂后堂里等待着传唤。

因为彼此不熟悉,三人相对客气而笑,并无过多话语。

许久之后,刘峰最先被弟子叫了出去,接着是李强。

可是就是迟迟不见传唤王路。王路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算着夜雪几人的归程,慢慢的品起茶来。

这时门突然开了,白发鹤颜的惠长老驼着背缓缓的走了进来。

王路赶忙礼貌的站起,眼前的长者看着有些面熟,但他不记得这位长者是何人。

“你就是王路?”惠长老和颜悦色的问道。

“弟子是,敢问前辈身份。”王路拱手作揖。

“我是天剑门传功堂的惠子仪。”惠长老笑着在椅子上坐下。

惠子仪?王路脑海中快速的思索了一下,赶紧拜倒在地:“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不错,有灵性。猜到把你分给了我。来站起来坐这里。以后不用如此繁文缛节。”惠长老指了指眼前的椅子,王路拘谨的坐下。

论辈分惠长老是临剑门刘掌门的师叔祖,因为心中的敬畏,王路显得很不自然。

“你的卷文我看了。你答错了两道题。”惠长老眯着眼睛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王路见状,突然觉得自己对于人情世故真的很不在行,居然没有为新师傅斟茶。

“弟子所知有限。以后会努力的。”

“你是唯一答对了前十道题的人,也是唯一答错了后两道题的人。”

惠长老话中有话,王路心头一惊不敢多言。

“最后两道是摸清外门弟子的道观和剑术修行的题。你道观不正,修行的也不是我天剑门正宗剑法。”

惠长老微笑着说出这些话,更加让王路心生怯意。

“但是,你的道观却符合我的道观。你的剑道也是我的剑道。”惠长老话头一转,王路长出一口气。

“我不问你修行的是何种功法,我也不问你修行的是何种剑法。但我有个要求。”

“请师父吩咐。”王路低着头回答道。

“三年后成为天剑门弟子中第一人!战胜百里十四。”

王路听完,汗流如注。

不知这惠长老是有意试探还是说真的。

“师父,弟子只是杂炁凡体之资,锻体巅峰修为,师兄弟中佼佼者多不胜数,我恐怕会有负师父所望。”

“所以你要倍加努力,当然我也会全力配合你。”惠长老笑着拍了拍王路的肩膀。

“配合?”王路琢磨着惠长老的话,为什么是配合?

“看了你的卷文之后,我对你很感兴趣。于是前晚我和刘掌门谈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王路有些猜不透惠长老,自己如此微末弟子也值得传功长老关注吗?

“听说你四年未筑基,天生废柴,却勤奋好学通读道藏。又听说你一夕间开窍筑基,少年天才,从筑基到现在锻体巅峰只花了九个月。这世间智识无涯,有很多我们不可知的东西存在,我们不能因为不可知便否认它们的存在。”惠长老说着站起身来,捋着胡须。

“按照常识,你是杂炁凡体。但你的过往修行告诉我绝没有这么简单。任何人只要勤奋,两三年里必定能够筑基。你四年不筑基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的炁海过于广大。筑基后九个月,修为突飞猛进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所以我认为你不是凡体,你是一种超出我们认知之外的体质。”

听到这里,王路提悬的心放了下来,原来惠长老并没有看穿自己是洗髓后的全圣体。

“师父,也许你对我期望太高了。”

“不,我从没看错过人。我老了,结丹巅峰已经二十年,眼看修仙境已经无望,我想在临死前为世间留下些有价值的东西,而你恰好在此时出现。”惠长老说着,突然脸上出现无限的落寞。

“你既有成型功法和剑术,我也不想改变你的修行法门,所以我说会配合你。我为你要了一间天字洞府,你可以安心在里面修炼。天剑门传功堂里的道藏功法汗牛充栋,每月初一你都可以来找我,拿一些回去研读。遇到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另外记得,千万不要放松对天剑之道和天剑剑法的修行,在门里不许你使用别门武功,免得落下口实。至于钱粮,我会嘱咐弟子关照于你。”惠长老说完对着王路笑了笑。

听到这里王路突然有些感动,这位高高在上的传功长老说话情真意切,通情达理,如此关照自己实属不易。

于是拜倒在地:“弟子知道了。”

“记得,千万不要参与门内是非,也不要多和其他弟子交往。这世间唯一二至交便已足够。”惠长老说完走出后堂。

王路恭送出门,突然觉得原来自己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第一百零五章 初来乍到

在众师兄弟羡慕的目光中,王路从普通弟子寝房搬迁到了天字洞府中。

当王路打开天字洞府十九号大门的一刻,他突然觉得惠长老这位新师父心思之深远远超常人。

这间洞府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富丽堂皇,相反看起来古朴素雅。

但是,身在院中便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阵法的存在。

关上门之后,外界的一切都被格挡在墙外,无论是声音还是真炁。

这里完全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天剑门天字洞府乃是圣律大陆真炁最为蓬勃的地方之一,外围有天剑祖师的固炁阵法加持,不仅与世隔绝,而且能够保证灵炁不外泄。

大地中的灵炁如同泉水一般喷涌而出,你甚至能在院中看到高密度真炁液化后形成的七彩虹霓。

与世隔绝就能保证自己使用蟾息大法时不被人发现,真炁密度极高就能使自己纳外固内的天地密卷修行事半功倍。

这里简直是专为王路修行而建之地。

这等周密布局,那个看似和善的惠长老到底有多神通广大,细思极恐。

王路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开始修行。

但这时门开了。

“师弟!你让我好找。”赤红的羽袍,高大的身姿,洪亮的声音,来人正是天剑门掌门之子百里十四。

“大师兄?”

如今王路成为惠长老的徒弟,论辈分和百里十四是平辈,所以改口叫了大师兄。

“我听说你拜了惠师叔为师,生怕你刚来,不熟悉门内情况,便去弟子房找你,结果他们说你搬到这里来了。巧了,咱们是邻居,以后可以互相照应。”百里十四说着一把揽过王路的肩膀,大笑起来。

“是师父安排的。”王路心想,这百里十四倒没有丝毫架子,是个豪爽之人。

“我已经安排了人给你送些家具饰物,另外这院子很久不住人了,我叫下人过来给你好好收拾下。”百里十四不等王路回话,便拉着他进了正房。

“看看,全是土,这怎么住人!”百里十四摸了摸桌子上的浮灰抱怨着。

“不劳大师兄了,这些小事我自己做就好。”

“那怎么行?我看看你这里缺什么。”百里十四说着掐指算起来。

“两个丫鬟、一套家具、对了厨房要一套厨具,还有什么?师弟,你帮我看看,需要啥尽管开口。”

“大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出身寒微,一直清净惯了。我觉得这里很好,什么都不缺。感谢大师兄的关心。”王路面带笑容。看得出百里十四的热情让他很受用。

“行吧。那就不勉强师弟了。刘峰师弟、李强师弟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毕竟我作为门里大师兄照顾你们新来的师弟是应该的。这样吧,师弟你先安顿住下来,晚上我再来找你。”

百里十四风风火火而来,又风风火火离去,与初见之时简直判若两人。

初见之时谦逊异常,温文尔雅,如今却是豪迈率直,热情大方。

这种变化是一种分裂,还是只因为自己身份变化后,态度的改变?

王路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送走了百里十四,王路心想,也许这个大师兄就是口头上爱讨人情的那种人吧。

但当他转身回屋时,他发现自己错了,百里十四居然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在桌子上留了一张银票,官银三千两整。

这种阔绰让一直穷惯了的王路极为惊讶。

难道百里十四有什么企图?

一想到自己贫寒无势的身份,微末的道行。王路无奈的苦笑,是自己把人想的太复杂,书中所谓天生豪杰之人便是这般吧。

黄昏时分,百里十四如期而至。

这次他不是空手而来,一只烧鹅、一只烧鸡、两斤牛肉,还有一坛烈酒。

“师弟!你真能干,半天时间,这破房子就焕然一新。”百里十四将菜肴摆满小桌,斟满酒碗,完全一副主人的姿态。

王路被动着,正对百里十四坐下。。

“来!师弟,先饮了这碗!”百里十四说着满饮一大碗烈酒。

“这醉倒翁虽不是什么陈年好酒,却也是世间最烈的酒之一。入口粗糙,辣烈异常,痛快!”百里十四说完才注意到王路端着酒碗,面有难色。

王路有生以来只喝过一次酒。

“师弟?”

盛情之下王路不好拒绝,于是闭眼也干了这碗酒。

“不错,我就喜欢师弟这样的爽快人!”

王路不敢说话,酒气一股股直冲喉咙,憋了半晌终于将酒气压了下去。

百里十四看到王路有些吃力,便也不再劝,自顾自的又饮了一碗。

酒过三巡,热火攻心,王路也不再拘谨。

“师弟,你可知,这天字洞府只有我门堂主以上的人才能居住,我住的都是我爹的。他平日里在通天阁住。你算是有福了。”

听到这里,王路惊讶万分:“那我明天就搬出去!”

“不要辜负了惠师叔对你的一番心意。”百里十四笑着摆摆手。

“师父帮我要到这样一间天字洞府一定费了不少功夫。”王路说着不自觉的喝了一大口酒。

“别人也许很难,但对于惠师叔来说不难。”

“大师兄,此话怎讲?”

“天剑门欠了惠师叔一个掌门,一个儿子。”百里十四说着叹了口气。

好奇之下王路张口想问,但话在嘴边又收了回去。

初来乍到的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涉及忌讳。

“这掌门之位本来是要传给惠师叔的,可是我爹在天选大典上胜了他,按照天剑祖师定的天选大典获胜者即为下代掌门的铁律,前代掌门把大位传给了我爹。”

王路默不作声的听着。

百里十四继续说到“我本来有个同师师兄,是惠师叔的儿子,他比我强。但是十年前,他突然违禁闯入了灵兽之森内山的火羽崖,再也没回来。”

百里十四说完接连摇头叹气。

王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继续沉默饮酒。

“对了,算下日子,三年后便是我们这辈弟子的天选大典,师弟你要努力修行,到时候我可不会让着你。”

三年?

王路明白了早先惠师父要自己战胜百里十四的用意。

“师兄说笑了,我功力低微,又怎敢觊觎高位。”

“有什么不敢的?掌门人本来就是强者居之!师弟你切不可丧了自己的志气。”

王路没有说话,但他发现自己对这位直言豪爽的大师兄已经有了不少好感。

“师弟,明天你可以四处转转,有啥需要随时来找我。不过我要给你一个忠告,你要注意一个叫流火的人,尽量不要跟他打交道。”

“流火是谁?”

“一个疯子,一个残害同门的人。以后你会知道的。”

见百里十四不愿多言,王路便也不再问,换了话题。

两人放开酣饮,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甚欢。

不知不觉东方发白,鸡啼报晓,酩酊大醉的百里十四倒在了桌子上。

王路也醉了,在最后一丝清醒的坚持下,他将三千两银票装回百里十四的袖袋中,接着也倒在了桌子上。

第一百零六章 闲闻

“师父,我要苦修!”

回到临剑门后的第一天夜里,夜雪跪倒在了明玉堂主面前。

璀璨的星河,遥望着的两颗星,光芒交集,挥洒着汗水,勤奋修行的两个年轻人,彼此的心牵盼着对方。

夜雪的长剑划破夜空,留下光的影。

寒风的夜,汗水湿透长衫。

“休息会吧,雪儿。”明玉堂主心里默数着夜雪练习剑招的反复次数,心疼的说道。

差不多到极限了。

可是夜雪没有停。

“你走后的第一天。”

夜雪这样在纸上写到。

她不知道的是,同一夜王路也在纸上写下了同样的话。

写了开头,夜雪拿着笔停了好久,她觉得自己有千万句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她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三个字:“我很好。”

王路,我不会比你差的。

夜雪,我不会叫你失望。

同一片星空下,不同的地方,相同的心境。

借着天字洞府的灵炁,在用蟾息之法修行天地密卷数日后,王路隐隐然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突破锻体期,到达练炁期了。

入睡前,王路拿出夜雪送自己的玉佩反复的看着,然后依依不舍的压在了枕下。

所谓睹物思人。

很快王路给夜雪的第一封信送出,但过了很久他都没有收到回信,接着第二封信送出。

入门后,惠长老并没有给王路安排修行课业,也没有给王路安排任务。

为了自己的功法不被别人知晓,王路将修行安排到了晚上。

白天闲来无事的他,按照惠长老的吩咐在天剑门到处走走,熟悉一下新的门派。

与入临剑门不同,王路在天剑门既是传功长老的嫡传弟子,又和百里十四走的很近,所以普通的师兄弟都对他另眼相待。

这天清晨,王路向惠长老日常请安完毕后,准备回自己的洞府,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师弟好手段!不仅师父对你另眼相待,而且这么快就加入了太子党!”说话的人精瘦如猴,眼小聚神。

这人叫杨小六,也是惠长老座下弟子,与王路差不了几岁。

之前王路和他仅有几面之缘,却没有说过话。

“师兄好。什么太子党?”王路一脸茫然的问道。

“跟我还装?”杨小六双手叉腰,看着有些不满。

“我真的不知道。”

“看你一脸老实的样子,应该不是骗我。你有钱吗?给我十两。”

王路不知道杨小六要做什么,老老实实的拿出了银子。

杨小六看见银子双眼放光,一把从王路手中夺过揣在怀里,然后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

“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师兄跟你说些事!”

王路不明所以,只好跟在杨小六身后。

别看杨小六身材瘦小,可是走路却很快。

到了执法堂湖边的一棵垂柳下,杨小六转过身来。

“我,你的师兄,同一个师父,亲的!有必要跟你说下天剑门弟子的势力划分。”

看到杨小六那严肃的样子,王路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你师兄我外号天剑门包打听,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十两银子打听消息一次。你已经付过钱了,下面我说的这些事对你很重要,认真听着。”

“是,师兄。”

“天殿长老除外,目前我们天剑门共有五代弟子。掌门和师父他们算一代,我们算第二代,下面还有两代。”

听到这里,王路才清楚自己原来辈分这么高。

“二代弟子中分为三个帮会。第一个帮会叫太子党,以百里十四为首,成员都是天剑门的世家子弟,势力最大,气焰最为嚣张。第二个帮会叫布衣党,以郑玄为首,成员都是出身贫寒的子弟,不过穷的有骨气,也不惧百里十四他们。第三个帮会叫水火党,现任老大叫流火,前任老大便是师父的儿子,我们的大师兄惠水。这个帮会现在已经沉寂了。”

“师兄,我不明白,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为什么还要分什么帮派呢?”

“抢掌门啊!师父的掌门之位不就是被现在的掌门抢走的吗?五十年一次天选大典,就会选出下一任的掌门继承人。”

王路听完叹了口气,世人本为求道而修行,却还是为名为利,不能坚持道心。

“百里十四是掌门儿子,党羽众多,修为又高,本来是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但偏偏无论他老爹花再大的心血在他身上,他就是打不过流火。所以一旦在天选大会上失败,他就得把掌门继承人让给流火。”

“我听百里师兄说,流火师兄是个疯子?”

“怎么说呢,也算是吧。流火是咱们大师兄惠水的结义兄弟,大师兄死了之后,他就很少和人来往,冷如寒冰,而且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出手殴打其他师兄弟。外面有传言,咱们大师兄就是被流火害死的。你现在加入了太子党,就要防着他了。”

“师兄,我真没有加入什么太子党!”王路着急着为自己辩解,本来他来天剑门就是为了能更好的修行,不辜负夜雪师姐的情义,也为了有朝一日能为李慕白师父报仇。

至于门派纷争,争权夺利,他从来没有想过。

“不管你加入没有,起码现在大家都这么认为。因为你和百里十四走的很近。”

“百里师兄是个好人。”

“这话倒也对,除了仇富嫉权外,我真的找不出任何去黑百里十四的理由。讲义气,为人豪爽,对待外人和长辈谦和有礼。其实掌门他做也很适合,但他三年后要还打不过流火,这掌门之位就没了。”

“师兄,那你是什么帮的?”

“我?师父告诉我不要和师兄弟们走的太近,参与是非,所以我是无帮无派,中立党。”

王路笑了:“我跟师兄一样,也是中立党。”

杨小六也笑了。

惠长老很少收徒,自从独子死后更加深居简出,所以门下凋零。

杨小六是个天性活络的人,总觉得自己师门死气沉沉的,现在多了个王路,以后可算是有人陪着说话了。

“对了,我想问你些事。”

“师兄但讲无妨。”

“你和咱师父是亲戚?”

“不是。”

“那你刚来他就安排天字洞府给你就奇怪了。”杨小六摸着下巴思索着。

这也是王路感觉奇怪的地方,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天资出众的原因吗?

“你爹有钱有势?”杨小六接着问道。

“我是个孤儿,在临剑门长大的。”王路淡淡的回答道。

“那百里十四这么拉拢你就更加奇怪了。”

“百里师兄不是对每个师兄弟都照顾有加吗?”

“也不是,虽然对大家都挺好的,但还是分人。看来我要得去打听一下了。”

“师兄也许是你想多了呢?我以前的师父说过,人有时很复杂,有时也很简单。人总是会做很多讲不通,道不明的事。”

“这点我不敢苟同,在我眼里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总之,你如果想日子过得清闲一点,就别跟这些拉帮结伙的人走太近”

第一百零七章章 流火

正午,烈日炙烤着大地,生出烟来。

天剑峰峰顶西角有块巨大的怪石,状若卧牛。

怪石依崖而立,其下便是苍茫云海。

一个衣着简陋怪人背靠着巨石躺在地上晒着太阳。

怪人戴着一个破烂的草帽,帽檐破了一角,阳光从破的一角直射他的脸,脸中间被晒出一条长长的黑印。

王路注意到这个怪人好几天了。

天梁峰顶西角杂草丛生、人际罕至,却是登高远望的极佳之地,来到天剑门后,王路每天都会来这里。

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去寒潭的官道。

虽然离怪人很远,但因为有重瞳,王路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怪人的脸。

他发现因为曝晒和干渴,怪人的嘴已经龟裂发烂。

这怪人就像死了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天来王路都能在同一个地方看到他,难道这个怪人就睡在这里?

出于谨慎,即便很好奇,王路也没有前去搭讪。

天边忽然飘过一片积雨云,晴天之下,下起急雨来。

王路见状,正想回去躲雨,却发现那怪人居然站了起来。

怪人缓缓走向王路,奇怪的是王路居然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似乎已与雨融为一体。

就这样怪人与王路擦肩而过,王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

怪人向前走了四五步,突然猛回头,一道如火般的炽烈的真炁迎着王路面门而来。

一把剑,一把带着火焰的剑,快如劲风。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王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匆忙之下使出祖剑第一式拔剑藏拙。

两剑相抵之下,王路的精铁剑碎成数段,剑招的余力震的王路连退数步。

怪人站在原地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再出一剑,你完全看不到剑的形,只能看到一条拖着长尾的火焰飞射而出。

王路只觉生死就在一瞬间,这一剑的速度和威势不容人躲闪,可自己手中只剩一个剑柄,就连格挡也无能为力。

情急之中,王路将剑柄横在面前,运转全部真炁,聚于剑柄,使出祖剑第二式淬锋。

那团剑火在王路的剑招之下略微的改变了方向,擦着王路的耳边飞过。

王路长出一口气,却冷不防那怪人一步奔袭到了自己眼前,速度如电,势大力沉的一拳挥出,王路被击飞,重重的摔倒在泥地里。

“我可以三招要了你的命。”怪人收招,对着王路冷笑道。

王路平白无故挨了一拳,心中有些愤懑:“我技不如人,师兄何不杀了我?”

“我杀人打狗,你还不配死在我剑下。”怪人转身离去。

“敢问师兄尊姓大名?”

王路从地上爬起,擦去嘴角的血问道。

“你想报复我?尽管带着百里十四来。我叫流火。”

流火?原来这就是那个疯子。

王路有些明白流火为什么突然向他出手,因为他把王路当成了百里十四的狗腿子。

王路无奈苦笑,但也未作解释。

江湖之上,实力为尊。

败了就是败了,无需为自己辩解。

王路刚入天剑门,无心与任何人为敌,只想和师兄弟们交朋友,却无意中就卷入了师兄弟的是非中。

现在他对惠长老那番话体会更深了。

“虽有绝世剑招,可惜你不配。”怪人丢下最后一句话,消失在了雨帘中。

忍着胸口的闷痛,王路狼狈的走在雨中,虽然他早已经告别了拄拐,但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跛。

王路边走边想,百里十四说的没错,这流火果然是殴打同门的疯子。不过从他最后一句话来看,这人的剑术觉悟极高,居然能看出自己并未融会贯通的祖剑是绝世剑招。

实力决定一切,要想不再莫名其妙挨打,还是要尽快把修为提上去。

刚刚在抵挡流火第二剑时,情急之下的王路把真炁运到了剑柄上,发出的真炁居然改变了流火剑招的方向。

这是一个突破性的开始,意味着王路的修为进入了练炁阶段。

这也算因祸得福吧。王路笑了笑,安慰着自己。

这是王路来到天剑门的第二十一天。

对于新的门派,他已经了解了不少。

天剑门一直都是走精英路线,保质不求量。

尤其能够在天剑峰顶修行的弟子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在峰顶的师兄弟,王路几乎都已见过。

较最初百里十四对王路的态度冷淡了不少,也许是因为上次杨小六告诫过王路后,王路有意避着的原因。

郑玄也已经见过,虽然没有答话,但是从郑玄的眼神中能看得出对王路不是很有好感。

加上这回被流火莫名其妙打了一拳,王路对天剑门二代三巨头都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不过在多番了解之下,最让王路感到意外的是,杨小六这位看似貌不惊人的师兄居然是二代弟子中聚灵巅峰期四人之一。

可惜这位师兄似乎对修行求道的兴趣不大,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赚钱上。

不过即便是爱钱,杨小六也从不跟着有钱的百里十四,这让王路刮目相看。

新鲜感过去,便是漫长无趣的修行生活。

百里十四身边总是前呼后拥,王路不愿刻意去凑,杨小六整天忙东忙西见不到人影,这两位王路在天剑门最初的朋友,交际却不算多。

好在王路对孤独的生活习以为常,只是对夜雪的思念时常折磨着他,修行之余他便写信给夜雪。

从天剑门飞鸽传信给临剑门只需两天,第四封给夜雪的信送出,可是夜雪的回信一封他却都没有收到。

挨打之后的第二天清晨,王路照例来传功堂跟惠长老请安。

“不错,看来你已经到了练炁初阶。”惠长老满意的看着王路笑着。

“桌子上是我为你准备的天剑遇灵心法和大巧剑法。你回去之后要勤加修炼。”惠长老指了指桌上的两本功法说道。

“是,师父。”王路将两本功法收起。

“我天剑门心法共分五个等级,这天剑遇灵心法便是最初阶,除去基础筑基部分,正适合你现在修行。所谓天剑遇灵,说的便是天剑祖师初遇他的师父后,所修行的心法。”惠长老跟王路解释道。

“天剑祖师也有师父?”王路打开遇灵心法好奇的问道。

“当然。说起这遇灵心法,有件趣事,数百年前我们天剑门曾跟灵山剑派起了纷争,从被俘的灵山弟子身上搜出了一本灵山剑派基础心法,除去名字不一样外,内容几乎和遇灵心法一模一样。可见天地大道都是大同小异的。”惠长老说道。

惠长老与王路之前的两位师父不同,如果李慕白是全力奉献的慈父,王岚是口硬心软的严师,那么这惠长老便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长者。

王路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高高在上的威严,只有那种看淡人世的豁达和随和,这种感觉很舒服。

“你应该听刘掌门说过,天剑门共有三百六十种剑法,一万八千种招式。门里为每个人选择修行的剑法都是因材施教。百里十四天资卓越,性格豪迈大方,他修行的是大开大合,攻守兼备的龙吟剑法;郑玄性格阴沉内向,他修行的是快如疾风,冷若冰霜的飞霜剑法。”惠长老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王路听着,不住的点头。

“至于打你的流火。”

“师父,你知道流火师兄打我的事了?”王路听到这里有些惊讶。

“嗯,你不知道你师兄杨小六专门擅长搜集这些事吗?”惠长老捋着胡子笑了起来。

王路有些尴尬。

“流火霸道急躁,他修行的便是以攻为主,焚天毁地的极火剑法。你可知我为何给你选这本大巧剑法?”

“大巧不工?”

“对。”惠长老满意的点点头:“你在文试时认为,剑道以实用为主,拙而不蠢,钝而有锋。所以我为你选择了这本大巧剑法。你最近的表现我很满意,你没有刻意交往百里十四,也没有去跟其他师兄弟套近乎。虽然现在有些人对你有些误解,但慢慢都会化解。记住求道之路,执着纯粹,无关名利,才能有所成就。”

“师父,那杨小六师兄,他修炼的是什么剑术?”王路想到二代弟子中有四人到达聚灵巅峰期,杨小六又跟自己熟知,所以问道。

“他?他不习剑。他修的是护体之功和行云轻功。他对我说,打架只需保命就好,活着赚钱比什么都重要。”惠长老说这番话时,脸上并无失望之意,相反眼睛笑的眯成了一道缝。

换做别的师父,徒弟说出如此没有上进心的话,早就怒其不争了。但是在惠长老眼里,这只是一件很好笑的事而已。这让王路更加体会到惠长老的豁然。

“三个月后,我会亲自检验你的修行成果。我希望到时候你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这套大巧剑法,我给你定的最低修为目标是练炁中阶。”

“是,师父。”王路认真的点点头。

“我门至高心法乃是诛仙道决,至高剑法乃是弑神剑法。要想学到这两样无上神功,要么达到修仙境界,要么成为掌门。但是一般到达修仙境界的地仙都有了自己的功法和法门,放弃原有从头再来,又有几人能做到?所以在到达修仙境前成为掌门,是最好的路径。修行这两门神功,天资、灵性、勤奋缺一不可,不然就会像现掌门连入门都做不到。希望终有一天,你能够从我手上接过这两样功法的秘籍。”

面对着惠长老极高的期望,王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师父,只怕弟子鲁钝会叫你失望。”

“我门曾有位无根剑百里千寻祖师在短短五十年里,成为了天剑祖师之后唯一精通三百六十种剑法之人,传说中他在百岁之龄便已达到封神之资,飞升而去。你要以他为榜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勤加修行吧。”

惠长老端起茶碗,未饮茶却又放下,王路明白该到告退的时候了。

“知道了,师父。弟子告退。”王路拱手而拜准备退出。

惠长老点点头:“入门半月,是时候给你安排勤务了。明天早上去藏经阁报道,那里的师兄会给你具体安排。”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