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不识青梅色 - xp1024.com
《竹马不识青梅色》


请个假

竹马快结局了,本来不该请假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今天偏偏生了病,试着码了几行字,实在惨不忍睹,我不想敷衍了是,所以只好上来给大家说一声,抱歉,今天不能更新了,明日补上。

新文“斗金枝”试阅一

1,前因

午夜时分,皇朝酒店里仍旧灯火辉煌,来来往往的全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个个衣衫光鲜靓丽。就在此时,一个扎着黑色长马尾的女孩穿一身休闲装,背着双肩包慢悠悠地朝皇朝走来,来往的人略带诧色地打量着她。

洛歆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径直走到皇朝大门前,欲往里走。

“对不起,小姐,您没有着正装,不能进入皇朝。”

洛歆停下脚步,微扬着头看着面前这个近一米八的男人,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衬得颇有几分玉树临风之感。

洛歆脸上的笑容没变,一秒钟,两秒钟……近十秒钟过去,洛歆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若是熟悉洛歆的人在此,绝对会择路而逃。可眼前这个男人仍旧站在原地,神色一片茫然,不知道洛歆为什么笑得这样欢畅。

“谁规定的非得着正装才能进皇朝?”她的声音不疾不徐,丝毫听不出半点怒意,颇娓娓动听。

男人见她不但不离开,反倒有找碴的架势,脸上虽不见怒容,但声音也不再如何客气,“这是皇朝一直以来的规矩,小姐莫非第一次来皇朝?”

皇朝近十年的发展,已然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结识的上层人物不少,以至于连一个小小主管也敢眼高于顶。

洛歆似是听不出来他话语中的讽意,仍旧面带笑容,慢慢悠悠地说道:“是吗?我真是第一次来,”

男人本来撑场面的客气礼貌顷刻间消失无踪,这A国里,有钱有权的,有谁没去过皇朝?原本还有些担忧这女孩儿的背景,绷着笑容好好说道,眼下见她亲口说第一次来此,又见她穿着随意,容貌虽不错,但却丝毫没有他认识的那些贵族小姐的样子,想到此,他立即收起了笑容,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没钱没权也敢来皇朝,”随即点了点旁边站着的保安,“你,你,把这位小姐请出去。”

听了这话,洛歆没有慌乱,也没有看向她走来的两个保安,只是盯着刚刚那个男人,像是在思考什么,“这就是皇朝吗?”

她的话音很小,男人根本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但见她神情淡然,丝毫没有他预料中的慌乱,不知怎的,心中没来由地一跳,随即摇了摇头,又朝那两个保安挥了挥手,“快一点,等会总经理和副董要来皇朝考察,你们再莫让这样的人进来。”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皇朝的金色大门前停下了数量车,最前面一辆劳斯莱斯的车门被服务员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黑色裘毛大衣的中年男人,男人面部轮廓有些深,眼神有些凌厉,让人一见之下,便会有心畏之感。

那男人回过头来看到门外的中年男人,赶紧示意那两个保安不要再拉扯洛歆,立正站好,他自己则走到洛歆身边,轻声对洛歆说道:“你快点从侧门离开,要是再不走,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洛歆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在下一秒钟,迈出了步子,但走的方向不是侧门,而是大门。

她走得不快,但男人想拉时已经来不及,洛歆不快不慢地朝车上下来的中年男人走去。

皇朝的员工,包括那个男人,皆屏住呼气,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歆的背影,离那个中年男人越来越近。

就在洛歆离那个中年男人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时,中年男人看着洛歆突然笑了起来,原本凌厉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却丝毫没变。

洛歆也笑了起来,笑得从容,笑得随意,“舅舅,这就是皇朝吗?”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皇朝,眼中有志得意满的豪气,“对,这就是我们家的皇朝,将来,”说到这里,中年男人顿了顿,看向洛歆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同时也有些复杂,“将来,皇朝就是你的。”

听到中年男人这话后,原本阻拦洛歆的那些保安和主管皆是惊诧不已,待反应过来,便齐齐低下头来,暗恼自己倒霉,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老板。

洛歆没有接话,似乎对这皇朝并不怎么在乎,她转过头来,目光随意地在那些保安和主管的身上转了一圈,才笑着道:“既然是我的,那么以后就得按我的要求来做,”接着,洛歆转过头来,看着中年男人,“舅舅,你说呢?”

中年男人人老成精,脸上没有表现过多情绪,“舅舅老了,这皇朝本来就是你爸爸的,如今你回国了,这皇朝自然是你的,舅舅相信你,皇朝在你手中,肯定会发展得更好。”

洛歆点了点头,突然抬起手来,指着之前的那个主管,“你,从今天起不用在皇朝上班了。”

那男人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洛歆,但很快又把目光投向了洛歆身后的中年男人。

“舅舅,你有意见吗?”洛歆没有给中年男人发言的机会,直接问道。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立即又消失不见,“你是副董,有解雇的权利,但是,你要告诉舅舅,什么理由?”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中年男人的声音略重,洛歆似乎没听出来,拉拨着双肩包的肩带,随意地说道:“我的经营理念和舅舅不同,首先,像这样的主管,我不需要。”

洛歆说完,中年男人没有再吭声,饶是他再沉得住气,脸色也不由得变得有些发青,这个主管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是他老婆远房的一个亲戚,如今就被外甥女一句话解雇,他的面子如何搁得下。可他虽然当了皇朝的掌舵人十年,皇朝毕竟是洛歆爸爸的,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硬来。

那个主管见中年男人没有再为他说话的打算,他要是没了皇朝这份工作,以后的房供车供,他根本不可能供得起,当即恼恨自己不该得罪大小姐。

犹豫了一瞬,他扑通一声跪在洛歆面前,“大小姐,求求你,不要辞退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小姐。”

洛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前一刻可以仗着皇朝的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后一刻又毫无自尊地跪在地上求她。

“你弄错了一件事情,你并不是得罪了我,而是皇朝不需要你这样眼高于顶的职员,今天幸亏是我,若是换了其他人来,你仗着皇朝的势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就算遇到泼辣耍混的,你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这时候洛歆的眼里还容不下任何沙子,哪怕一点点错误,她都不欲再给人机会,在她看来,这是一个竞争的时代,没了你还有千千万万比你好的,你自己不把握机会,机会也不会老是眷顾着你。也正因为这样,害她吃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亏。

最终洛歆还是解雇了他,一手接过舅舅手中的实务,只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便把她舅舅手中的权利大半架空。

李启明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见到外甥女如此雷厉风行,心里还是忍不住责怪外甥女无情,加上老婆在旁边扇风,若是真让洛歆把全部都拿回去了,他们的女儿怎么办?何况他李启明还正值中年,如何能把自己手中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皇朝拱手让人?

“启明,我联系到他了,他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你要帮帮他。”李启明的老婆三十几岁,保养得很好,皱纹几乎见不到,看上去就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少妇模样,“你也知道我那个表侄,从小到大受不得苦,也受不得委屈,我才让他到你手下做得轻松的工作,哪晓得你这个外甥女儿,半点情面也不顾。”

说起这个,李启明就来气,他一把掐灭烟头,从书桌后的椅子上站起来,“他在哪儿?我去见他。”

车子带着沙尘在郊区的公路上飞驰,半个小时后,李启明来到了她老婆远房表侄的郊区别墅外。

“叮咚,叮咚……”门铃持续响了五分钟,门才缓缓打开,前几天在皇朝呼风唤雨的主管满脸憔悴,稀稀落落地胡茬满脸出现在门口,一看到李启明,立即说道:“表舅,事情是不是有转机?”

李启明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听到这话,男人脸色顿时又萎靡下去。

“不过,要是你能按我说的做,不仅能让你恢复原职,就是让你再升升职也并非不可能。”

男人双眼一亮,紧紧拉着李启明的手腕,“真的?怎么做?”

李启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在男人耳边说了几句,男人吓得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不行,这样做要是被发现的话,我这辈子就完了。”

李启明左右看看了,见无人后,把男人推进了门,关好了房门,才又说道:“你要是不这么做,你能再领到这样高的薪水吗?只有我坐稳了位置,你才能一辈子荣华富贵。”

“可是,可是……”男人还有些犹豫,“她是你亲外甥女儿,你都能这样对待,要是出了事儿,到时候,你肯定会把我供出来,不行,我不能做。”

“我姐姐早就死了,她从小在国外,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我姐姐亲生的女儿,你不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出了事,我肯定会给你撑着。”

男人分析了下利弊,李启明的话虽然没几分可信的,连外甥女儿都能这样对待的,他能相信他有几分真心?但是,由不得他不赌一把,他只是高中文凭,出去找工作,连平时生活都难,何况车供房供了,要是能成,指不定还能多得一些。何况他对那个洛歆也绝无好感。

犹豫了很久,男人终于同意了,李启明开车离开时,久违的志得意满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

午夜十二点,洛歆从皇朝酒店出来,自己开着车回家。

电话响起,洛歆按下接听键,传来外婆的声音,“歆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家了,外婆,你先休息吧。”

“我睡不着,路上别耽搁,早些回来,外婆等你回来吃宵夜。”

“嗯,那好吧。”挂完电话,老人家心里却一直不踏实,眼皮老是跳,想要再打个电话催催,又怕洛歆开车分心,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钟摆一分一秒地过。

洛歆走的高速路,晚上车少,开得快。想着外婆在家等着,油门踩得更死,她父母早亡,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去了国外,但血浓于水,这些年,外婆没事就会出国看看她,现在她回来了,有时间也尽量陪在老人家身边,外婆很少这样打电话催促她,定是有什么事情,洛歆这样想着,车速也越来越快。

就在下高速的时候,旁边突然开来一辆大卡车,洛歆没有慌乱,一脚踩刹车,方向盘转动险险避过大卡车,却在下一瞬,车速丝毫没减,直直朝护栏撞去。洛歆惊诧地使劲踩刹车,但是刹车却失了灵,拼命往护栏撞去。

过程不过几秒钟,洛歆的车已经冲过护栏,朝着山崖下掉去。而另一边,洛歆的外婆眼皮跳得越来越快,再忍不住,拨打那一串熟悉的号码,传来的却始终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直通车:[bookid=1879322,bookname=《斗金枝》]

“斗金枝”试阅二

2,穿越

车掉下悬崖后,不停地翻转,洛歆也在这过程中昏迷过去,待醒来时,微微睁开眼,一丝光亮钻进眼里,刺痛刺痛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想起掉崖前那一幕,洛歆陡然清醒,待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睛,伸手擦干眼泪,才发现自己身体竟然没有丝毫痛感,撑着地站起来时,手脚也颇灵活。

洛歆抬头看了看四周,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全是环绕的高山。她仰着头看向山顶,她究竟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她昏迷前明明记得,护栏外的悬崖是深不见底的,按理说断没有毫发无损的可能,可现在她好端端地站着,连身上的白色短裙都没有脏污破损。

这些奇怪的事情,洛歆来不及细想,能活下来就是万幸的,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个崖底爬上去。

“有没有人啊?”打量完四周,没有看到有公路,杂草都没过膝盖了,她只好站在略高的地方,扯着嗓音喊叫。

喊了几声后,没有人回答她,她也不泄气。跳下高地,沿着山边慢慢走,试图寻找一条出路。

走了不过几分钟,洛歆发现在两座山之间有一条羊肠小道,看不清通往哪里,连道路也基本被杂草覆盖,但隐约还能瞧见是一条路,洛歆高兴之下沿着小道往上走去。刚走进山中,洛歆突然感觉好像有一道目光随着她在移动。她猛地停下脚步,朝旁边看去,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双手抱xiōng站在山间的一颗树上。

洛歆微张了嘴,任她想象力如何丰富,也从来没想过会看到一个身着古装的男人凭空站在树巅,而他的手中似乎还抱着一把,剑,对,是剑。

洛歆一向是从容的,可此时此刻也被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弄得有些惊愕发愣。

男人看到洛歆没有半点惊奇,冰冷的眼神仿佛能冻僵一池春水,本是俊美之极的容貌,生生覆上一层寒冰,似散发着茫茫雾气,洛歆只要多看一会儿,便觉得眼睛刺痛刺痛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洛歆的眼神再一次划过男人的发式,衣着,以及手中的那把剑。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毫发无损的身体,心里冒起一个荒谬的想法,她穿越了?

她摇了摇头,想把这荒谬的念头从心里驱逐。

一瞬间,各种猜想浮现在脑海,她脸上的神情变幻一点不落地纳入男人眼中。

男人眯了眯眼,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花样,只抱着剑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歆才抬起头来,声音有些不稳地朝那个黑衣人问道:“请问,这是什么朝代?”

洛歆的声音在幽静的山谷里回荡,待最后一个尾音都消失无踪时,男人也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把目光移开,依旧抱着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洛歆见他不答,还不死心地又问了这是什么地方,那男人如果不是聋子就是根本不想搭理她。洛歆虽然心急,但也不愿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洛歆也不再多言,转身顺着那隐约可见的小路往山上走去。只要有路,她不相信出不去,只要有人,她自然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了。

太阳越升越高,她穿的无袖连衣裙,原本在山里还有些凉飕飕的,此时却因走得太急出了一身汗,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抬起头来朝山顶看去,一看之下,顿时丧了气,她明明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怎么离山顶的距离还这么远

之前她不愿休息,使劲地赶路,可是赶了几个小时,在高山面前,竟像是原地踏步,她也不由泄气,当即双腿一错,坐在地上。

呼哧呼哧连喘了好几口气,洛歆不经意间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四周,竟发现不远处的树巅之上,那冰山男依旧双手抱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洛歆眼珠翻了一翻,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难不成她走了半天,却是真的在原地踏步?

走了这么几个小时,她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眼看太阳在一点点地从天空慢慢西落,洛歆也顾不得讨厌不讨厌了。

“先生,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该怎么出去?”洛歆刚问完,立即又接了句:“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出去,我给你钱,给你很多钱。”她现在哪里有钱,只不过是空手套白狼,想着刚刚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才想着以利诱之。

男人转过头来看她,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洛歆欣喜不已,本以为他会告诉自己了,等了半天,他依旧紧闭着他的金口,不发一言,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像是有些惊奇,过了半天,他突然似明了了一般,冰山的脸孔上露出几丝讽笑,“陆妃舞,你莫非又想玩什么花样?”

陆妃舞?

洛歆听到这个名字一呆,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打量这个男人,他虽然冷漠得拒人千里,但却不像胡言乱语的人,正待接着他的话往下问一问,冰山男却又继续说道:“我不管你玩什么花样,现在给我回去。”

听他说要回去,洛歆的心情一松,也管不得陆妃舞是谁,她又究竟来到了何地,只点头笑道:“好好好,我们回去,回去,只是我忘记了回去了路,要不,你带我回去?”

冰山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再不发一言,却在下一瞬,如凌空摄步而来,眨眼间便出现在洛歆身前,没有招呼,没有言语,径直朝前走去。

洛歆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了整整一头的男人,他那凌空御风的姿态,她只在电视电影里见过,她下意识地看了看他腰间,没有钢丝!他是怎么在天空中飞行的?

见他露了这一手,洛歆也更加绝望,她有百分之八十肯定,自己是大难不死,穿越到古代了!

洛歆说不上是喜是悲,只是皱着眉跟在冰山男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中走着。

这时,太阳还剩小半个圆弧在地平线上,而中天月亮的影子也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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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金枝”试阅三

3,父亲

“还……要走……多久……啊?”洛歆快要透支完最后一丝体力,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道。

冰山男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谁让你往这山里跑的。”

四下里幽谧无声,冰山男的声音也似乎比白日里稍微缓和了一些。

洛歆撇了撇嘴,是她想往山里跑的吗?那是意外好不好?谁没事跳悬崖玩?被这冰山男提起,洛歆这才慢慢回忆起掉崖前那一刻,她明明踩紧了刹车,可是车子丝毫没有减速,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刹车早被人动了手脚!

洛歆眯了眯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严肃起来,是谁要杀她?

她才回国不过几个月,认识的人根本不多,得罪的人就更少了,而会因为仇恨杀她的人,她想了想还真没有,那会是什么原因?

洛歆不笨,早在回来时,就想到自己要是从舅舅手中接过皇朝,舅舅肯定会不满的,更何况她才大学毕业,接手这样的企业,她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不想爸爸的心血在她手中毁了,所以她早想好了,送舅舅一些股份,让他把皇朝当成自己的来经营。可是她先是整顿生意,后是剔除那些攀亲带故的职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落了崖,如此想来,会做到这一步的,除了皇朝名义上的掌舵人李启明外,她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有动机杀她。

想通了一切后,洛歆脸上非但没有露出释然,反倒沮丧起来。

“发什么楞,要到了。”冰山男回过头来看到洛歆复杂的表情,眼里掠过一丝疑惑,出声打断她的思维。

“哦”洛歆应了一声,暂时收回思绪,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她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她却相信既然能来,必然也能回去。

“到,到了?”洛歆四下打量着他们所处的地方,高楼林立,却绝非刚劲混泥土修建的高楼大厦,而是一排排造型古典只在电视剧和影视基地见过的古代楼舍。

看到这一切,洛歆心里还存着的两成侥幸心理,也统统转为绝望。

洛歆低垂着头,心情一度跌倒谷底。连周围人用奇异眼光打量着她,她都未曾发觉,直到身上一暖,她才恍惚着抬起头来。

看清身上的黑衣外套,洛歆不解地看了一眼面前神色冷漠的男人,不明白他这是何意。这个时节穿着连衣裙并不觉得冷,但她冰凉冰凉的心却因为这衣服上的体温在渐渐回暖。洛歆握紧了身上的衣服,正要抬头道声谢,却在听到身前之人说的话后,那凭空冒出的一丝暖意转成了更加冰寒的冷,“在外面,你想赤身裸体,谁也管不到你,但是回了家,希望你还是为陆大人想一想。”

冰山男的声音仿佛从珠穆朗玛峰上刮过的寒风一般冷冽,说完,他再不言语,仅着中衣,头也不会地朝那处悬挂着“陆府”匾额的宅院走去。

大门旁,一个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女子,面若芙蕖,娇艳绝俗,站在朦胧的月色中宛若一幅迷人的画卷,可她脸上的神情,却生生破坏了这副画的意境。

她绞动着早把手指勒得通红的手巾,似咬碎了一口银牙,蓦地转身不见。

洛歆足足呆立了十秒钟,眼看着冰山男人在陆府大门前消失不见,她再扫视周围的路人,皆对着她指指点点,女人看她的目光是不耻,男人看她的目光却是兴奋中带着一点猥琐。

顺着他们的目光,洛歆低头看着自己光裸在外的大腿,洛歆倒吸了一口气,饶是她这样穿着了二十几年,还是忍不住想用一件棉袄把自己包裹起来,仿佛在这些目光下,她不是穿的连衣裙,而是赤身裸体。

“你还不跟上?”冰山男没有回头,只略顿了顿脚步说道。

这时天空已然被暮色包裹,圆盘似的月亮高高挂在空中,洒下一层层银辉,洛歆“嗯”了一声,不欲再呆在这些人猥琐的目光下,三两步跟着冰山男便走进了“陆府”。

门前有四个家丁模样的壮年,见到两人,齐齐喊了声“大小姐,夙少爷。”洛歆见冰山男略微点了点头,便朝里走了去。

她不得不跟上,对这里的一切,她都是陌生的,乍一听到四声响亮的呼喊声,她也只是愣了一愣,大大方方地如琉夙一般朝着四人点了点头就往里走。

可是她这一举动,四人见后,皆张大了嘴巴,似乎颇为惊讶。

洛歆没有停步,当然也没看到四人惊讶的模样,只随着琉夙往里走。

洛歆抬眼四下打量,这座宅子比起她以前见过的四合院更加气派富丽。她只是随意一瞥,心思还停留在今日发生的这些事上。

早在这冰山男把她认成是另一个人时,她就决定将错就错,毕竟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若是她一个人,今日必然还困在深山里,也不定填了野兽的肚子。

此时此刻,她思绪已然混乱,理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处境,还有这一切究竟要怎么来面对。却在这时,一阵驳杂的脚步声匆匆而来,越来越近。

洛歆慢慢回过神来,接着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劝说道:“老爷,你慢着点,小心伤着了。”

“哼……伤着了!我早晚要被她气死。”男人的气息不稳,显然是盛怒之中,洛歆抬起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一群人。

最前面一男一女,女的看上去三十来岁,端庄秀丽,眉目慈祥,双手搀扶着旁边一个青蓝色锦袍的男人。男人须发微白,看上去已然过了五旬,他一手握着拐杖,步子有些急,面色有些青黑。

洛歆看着男人的样子,惊得微张了嘴,男人眉目之间竟跟她照片中的父亲有几分相似,一瞬间她忘记了身处何地,只愣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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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歆穿越而来,遇上他到底是宿命还是孽缘?竟然要与这么多女人去分一杯羹!

耍yīn谋?宫里闲来无事,斗,就是洛歆的爱好!

抢男人?你们随便抢,不属于洛歆的东西她不屑!

玩刺杀?有异能傍身,依旧低调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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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尘枫(作者:咬哭草莓了)

特别的巧合,我和苏苏认识了,于是得到了超级超级优惠的~~嘿嘿,不告诉你们,苏苏,原谅我,最近实在太忙了,喜欢这样的风格,再接再厉,么么么~

好了,我的处女评,请给点掌声

竹马里印象最深的不是言初,而是那个最后仍旧着渴望的温暖但却离开这个对他而言纷乱痛苦的世界的尘枫。没由来的替他心疼,替他惋惜,他没有错,但是却为什么要承受着那样沉重的悲伤与绝望?

在遇到语夕的时候,看见这样婉动的女子时,心底一定划过一丝丝的温暖和光明吧,于是开始后悔生命的短暂,幸福的不易,可是,可是即使有那样的不甘又能怎样?终究那样的残破的自己能给她什么幸福呢?

开始期盼她的微笑,她的温暖,她的注意,即使是她的恨也好,只要她能真正的看见自己。可是当看见语夕的明媚变成忧伤,心却开始不听使唤的痛起来,仿佛一根神经牵动了所有疼痛,也许唯一能为你做的便是用自己那轻若鸿毛的命来守护你吧。

是的,最终他用自己的生命为她赢得了时间,成就了她的幸福,而他自己却也再也不回来了,

言初有语夕,青鸾也好,炎逸也罢,就算没有得到语夕,但他们至少还有长长的一生可以去寻找新的幸福,得到新的生活,至少他们还有希望,那尘枫呢,就这样消散在人世间,也许偶尔语夕还会想起他,想起最后一刹那的感动,但是仅此而已,语夕还要继续她的生活,只有他还留在原点,

尘枫,尘枫,愿世间少一点那样的遗憾与绝望,少一点那样的心疼与悲伤,如若来生,但愿温暖如熙,喜悦安平。

(作者的话:非常感谢草莓,不仅认认真真的看完了整本书,还写了这么长一篇评,由于无法再置顶,只好放在作品相关里了,竹马是我的第一本书,虽然有很多的缺点,但在我心里却是非常特别的存在,见到你们喜欢,即使每天的空余时间全扑在电脑上码字,我却觉得值了!感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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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皇后,谁说不需要动脑子?就算是贵气逼人,也不能太傻气,免得连被谁害死都要凶手亲口说破,才知道自己周围全都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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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春水映梨花

轻风拂过,一望无际的绿水间,泛着粼粼的白光。暖洋洋的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柳语夕张开手臂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微眯着眼迎视镀了淡淡银灰的太阳。

有嬉笑声渐行渐近,在假山上打盹的柳语夕侧过身子看向来人。

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头上扎两个小髻,面目姣好,一袭红衣更显得她姿容卓然,笑容明媚得如烈焰一般。她的身后跟着一青一紫两个少年,他们年龄不过十四五岁,样貌相似度极高,一看便知是对孪生兄弟。但两人的气质性格明显不同,穿青衣的少年看上去比较温和,而穿紫衣的却比较张扬。

柳语夕看三人走近了,撑着身体的手许是累了,翻过身子重新仰躺在假山顶上。

“文哥哥,武哥哥,你们快来看,这湖可真大呀。”女孩儿的声音甜美柔和。

“珞姗,你跑慢一点,湖边危险。”其中一少年的明朗的声音响起,饱含关切。

“文哥哥,武哥哥,我们去湖里划船玩好不好”

“这……太危险了。”另一少年犹豫地说道,声音比刚刚那少年温柔点。

“有什么好怕的,大哥多虑了,珞姗,我陪你划船玩。”

红衣女孩儿轻踱步子走到犹豫的少年面前,撒娇地摇摇他的手臂,“文哥哥,和我们一起玩嘛,你一个人看我们玩多无聊呀。”

被珞姗称为“文哥哥”的少年看着她如花的笑脸不忍反驳,遂点头同意。

三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条船,珞姗兴奋地在船头挥动船桨,青衣少年仍旧有些迟疑地嘱咐另两人小心些,而紫衣少年则是不屑地“哼”了声,转身换上一张笑脸凑到珞姗身边絮絮叨叨。

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湖面上的风越来越大。柳语夕坐起身子看到百米外的三人正摇着一条小木船没个具体方向的乱转,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原地打转。柳语夕收回目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踩着假山上的突起利落地移动,轻轻松松地落了地。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声疾呼,声音隔得太远听不太清楚。柳语夕第一反应是转过身看向那艘小船,可哪还有船的影子?仔细一看,三个颜色鲜明的小点在水面上扑腾,而那艘船则翻了个个儿,只剩个船底在湖面上。

柳语夕眼中的光芒骤然亮起又突然消失,最后只剩一片冷寂,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呼救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弱,却似声声刺入她的心脏。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脚步也逐渐缓了下来。她还是无法漠视三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哪怕她觉得死了是一种解脱,但她却无权去主宰别人的生命,任何人都有选择生的权利。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便转身朝湖边跑去。

而此时,不远处的一颗大榕树下,一白衣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柳语夕。她神情的变幻一点不落地被白衣男子看在了眼里。他嘴角微勾,背倚着榕树,头微微扬起,水里扑腾的三个人影丝毫没入他的眼,满眼只有那个冷漠离开却又挣扎着转身的小小女孩儿。

柳语夕看着扑腾的三人,深吸了一口气,但愿他们能有那个命活下去。她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要一次性救三个人绝不可能,弄不好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可是他们溺水的地方距离自己并不近,来回几次不仅自己没体力,他们也不能支撑那么久。她左右张望两眼,看到刚才套船的绳子,眼睛一亮,便草草套到自己身上。柳语夕纵身跳入湖中,很快便游到三人附近,她拽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准备把绳子往他身上套,谁知那人却挣扎不配合。她恼怒地回头瞪他。青衣的少年半眯着眼虚弱地道:“先救……救珞姗,和我,弟弟。”

听到这话,柳语夕的心被猛地敲了一下,牺牲自己来保证自己所重视的人的生命么?柳语夕恍惚地朝那一袭鲜艳的红衣游去,离她不远时,红衣女孩儿便伸出手来想抓住她,一边抓还一边虚弱地说:“救我,救我,我是珞姗公主,救了我的命,你想要什么我父皇都会给你的。”

听到这句话,柳语夕清醒过来,嘴边噙着一抹嘲弄地笑意,也不管女孩呛了几口水,避开她伸过来的爪子径直游到刚刚那个青衣少年身边,不顾少年挣扎,强行把绳子套到他身上。青衣少年却不领情,连喝几口水对柳语夕说:“求,求你,先救她们。”

柳语夕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把绳子在他身上套牢后,才说道:“你把绳子抓牢。”然后游到紫衣少年身边,抬着他的下巴引导他游到绳子边抓住绳子,最后才游到那女孩儿身边,女孩儿已经喝了不少水,此刻正连翻白眼。三人都抓牢绳子后,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慌张。柳语夕一边在前面拉着绳子朝岸边游一边告诉他们应该怎么配合,还好三人都不笨,让柳语夕轻松了不少。但毕竟她的身体只有十岁,待游到岸边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了。

柳语夕上岸后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那两个少年毕竟身板比较好,没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对着柳语夕连连道谢,柳语夕却没有力气回答。而一边穿红衣的小女孩儿没用多少力气,没多久也坐了起来,她看着柳语夕的眼神中没有感激,反倒似有把火在燃烧。她推了一把闭目养神的柳语夕:“刚刚你为什么不先救我?”

柳语夕听得很清楚但她懒的回答,假装睡着了不理她。

小女孩儿不依不饶地摇着柳语夕:“说话呀,”等了一会儿许是不耐烦了,“你不说,我就去告诉父皇,你故意不救我,想害死他最疼爱的女儿。”

两个少年听小女孩儿这么说赶紧劝说着。

而柳语夕听她说完后才慢悠悠地睁开双眼:“公主殿下,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是为了不浪费时间,谁离我最近就先绑上绳子。”

虽然柳语夕说的是事实,但是这从小娇生惯养,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公主明显不能理解她的这种行为,虽然说这话听上去比较有道理。

“可是……”珞姗公主可是了半天也没有下文,在她看来一切以她为上才是最正确的。

“公主是想说他们都叫我先救你了,我为什么不把绳子先套在你身上?”没有等公主回答,柳语夕又继续说道:“刚刚我已经解释过了,如果先把绳子套到你身上,说不定他们两人或者其中一人已经不在了。”

公主一听,脸色煞白,似乎才明白其中的关键。但她的神情表露,她并不感激柳语夕救了她,而是后怕他们两人差点死掉。

两个少年看到柳语夕站了起来,才又重新施了一礼,青衣少年缓缓说道:“在下仲文,感谢姑娘刚刚救了我兄弟和公主。”

柳语夕扯了扯因为湿透而紧贴身体的衣服,“不用谢”声音淡淡地。她本来也不准备救三人的,所以她也不愿被人感激。

青衣少年还待说话,这时,月门处走来几个家仆打扮的男人。他们在十米外处站定,躬身道:“公子,老爷吩咐小的前来寻公子去前厅。”

柳语夕在那几个男人走近的时候就转身离开了。那两个少年本欲转身招呼一声,谁知只远远看到柳语夕小小背影消失在廊角处。

后院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没多久,榕树后的男子才缓缓走出来。他绝美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面朝着柳语夕的方向久久不动,眼神更是复杂难辨,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绝美的脸上绽放一朵笑容,如万花齐放般夺人心神。那一笑本应是春水映梨花,温柔而干净的。可他双眼中一瞬而过的利芒却让人不由胆寒,心畏。

柳语夕走进回廊,外面喧嚣声越来越小。今天是她的爹——天元护国将军柳霆暄的寿辰,朝中的显贵们此刻基本上都聚集在柳府里。柳语夕不喜热闹,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睡午觉,谁知道被那几个小孩儿搅得没了睡意,只好意兴阑珊地回到她的小院。

柳语夕走进回廊,就看到她娘沈若梅在院子里专心地绣着花,听到脚步声,头都没

抬一下,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沈若梅柔柔地问道。

几乎每天,柳语夕都在那几个固定的地方晒太阳,睡午觉,时候不到绝不回来。

“今天府里人多,没好地方可以睡。”柳语夕一边答着一边走到她身边坐下。她的这

种习惯被她爹和大夫人训斥过无数次,但是沈若梅却从来没有因此让她改正,仍然放任

她,她也乐于这样的日子。沈若梅绝对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可是对这个女儿,她

从没教育过柳语夕要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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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稚童灵初透(上)

沈若梅听到这话,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绣活,侧过身子看着自

己的女儿,一只手温柔地替她抚顺头发:“夕儿,今年你也快满十一岁了。”说到这里,

沈若梅的声音停了下来,抚在柳语夕鬓边的手也垂了下去,她眉头轻轻蹙了蹙,半晌也

没有接下去。柳语夕并没有出声打扰她,乖乖地坐在一旁等着。这时,回廊传来脚步声,

柳语夕和沈若梅同时抬头看向来人,来人正是柳府的管家李福。李福上前朝着她俩俯了

俯身,“二夫人,三小姐,老爷吩咐请两位去前厅。”沈若梅和柳语夕互看了一眼,眼中

都闪过疑色。前些年,她们都和今年一样,待在自己小院里,柳霆暄也没要求她们去见

那些朝中显贵,今年来这么一出是怎么回事?

压着自己的好奇心,柳语夕跟着沈若梅慢慢朝前厅去,越靠近,喧闹声越大,柳语

夕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倒不是她娇贵,只是她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这么多人。

随着两人的走近,大夫人陈绮兰迎了上来,亲热的挽着沈若梅的手臂,轻轻说道:

“妹妹,今天老爷大寿,京中的王公贵族们可来了不少,语夕也到了订婚的年纪了,你

这当娘的今天可得擦亮眼睛好好挑一挑。”

柳语夕就走在她们身边略后一点,陈绮兰的话一字不漏地全入了柳语夕的耳。柳语

夕心里一惊,她从没关心过自己的年岁,这时突然听陈绮兰的话又想到刚刚在院子了沈

若梅欲言又止的样子,柳语夕才突然惊觉,原来自己到这个世界浑浑噩噩地过了十

一年,已经是这个时代女子订婚的年纪了。她心里波澜起伏,面上却丝毫不变。

沈若梅放缓了脚步,对陈绮兰屈身施了一礼,“多谢姐姐关心,但是夕儿还小,订婚的事不急。”

陈绮兰依旧笑容可掬,“妹妹这是干什么?为人父母都希望早点为子女找个好归宿,难道妹妹不希望语夕幸福吗?”

沈若梅是温柔的,同时也是比较软弱的,面对大夫人陈绮兰含笑质问的话,她一时不知如何面对。陈绮兰也没给她时间来应对,当即虚扶沈若梅一把,“妹妹,你也别想太多,老爷决定的事我们还能阻止吗?”

沈若梅脸色一下变的惨白,陈绮兰似是很满意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脸上的笑容越积越浓郁。当三人走近前厅,陈绮兰便巧笑倩兮地朝当中一个英俊魁梧的男子走去。

那男人正是柳语夕的爹——当朝护国将军柳霆暄,他英俊的脸因为不喜言笑而多了几分冷漠,此时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沈若梅和柳语夕走近,那双眼在见到沈若梅时虽看似如平常般威严冷肃,但却多了一种复杂而温柔的东西。

沈若梅默默地走到柳霆暄身边第二个位置挨着陈绮兰坐下。柳语夕微垂着眼坐在沈若梅身旁,她的头发不像大多数女子全都束到脑后,而是留了长长的刘海,明亮的双眼因眼皮一垂,刘海一遮,整个人不禁暗淡无光,连存在感都几乎没有。可就在此时,她明显感觉到有一束眼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在自己身上照射,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突然抬起头来朝人群中看去,明亮的双眼透过稀薄刘海在人群中搜寻一圈,但那束眼光却消失无踪。

她再次低下头垂下眼皮,仿佛老僧入定。

“老爷,你看,今天来了这么青年俊杰,你可得好好为语夕挑一挑。”陈绮兰依偎在柳霆暄身边笑着说道。

柳霆暄把眼光在柳语夕身上投掷了一瞬便转开过去:“一切都交给你做主吧。”

陈绮兰笑得眉眼弯弯,靠过来挽着沈若梅:“那我可得好好为语夕挑选挑选,妹妹你也看看啊。”

沈若梅不安地看了眼柳语夕,担忧之色尽显。柳语夕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她是不想让自己和她走一样的路。很多年前,柳语夕就知道沈若梅并不爱柳霆暄,而是被柳霆暄强迫留在身边的。但柳语夕却知道柳霆暄深爱着沈若梅,很多次夜晚,柳语夕睡不着觉倚在窗上看月亮,便看到柳霆暄披着单衣在院子门外徘徊不止。柳霆暄是个英俊而富有魅力的男人,他深爱着沈若梅同时又清楚她另有所爱,生活中难免会有冲突隔阂,以至于这些年,柳霆暄跟她冷战僵持,极少踏入她们的小院里。

柳语夕回了沈若梅一个安心的笑容。陈绮兰指着大门右侧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衣的少年说道:“那是木尚书正房所出的小儿子,年仅十七岁,就已经是兵部侍郎了,”

耳边听着陈绮兰的话,柳语夕也好奇地朝那少年看去,样貌并不太出色,但是气质还算不错。柳语夕收回视线,耳边听着陈绮兰絮叨,不准备再继续看下去。她还未做好十一岁就成别人未婚妻的准备。

“还有,那边的两个少年郎,不仅样貌英俊,气质颇佳,他们的爹更是当朝仲太尉,家世没得挑。”陈绮兰一边说着一边询问下沈若梅的意见,外人看来她这个当大娘的可是全心全意在对待自己庶出的女儿。

柳语夕耳边听着两人对话,但是时不时地身上会起一层疙瘩,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她。这时,有脚步声在附近停了下来,“柳伯父,仲文给您拜寿,祝您福满乾坤喜满门。”

柳霆暄冷漠的脸色稍缓几分,“是仲文啊,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说说,这几年,你爹把你安排到哪去了?”

“家父让我去边外历练了两年,回来刚巧赶上伯父的寿辰。”

“不错,男人就应该如此,厉兵秣马创一份事业。”

“是,小侄受教了。”

说完,他转过身子对着柳语夕施了一礼,“刚才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声音干净明朗。

柳语夕抬起头来,看到自己面前穿着rǔ白色暗金丝锦衣的少年,正是在湖边她所救的几人之一,只是此刻,他的衣服,头发都重新收拾了一番。

柳语夕朝他微微一笑,“仲公子客气了……”

柳霆暄双眼扫过柳语夕,最后阳光却停留在仲文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仲文正待回答,就听大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柳语夕抬起眼皮朝门外看去,一个衣衫脏乱的男子正奋力地挣脱拦他的家丁往柳府挤。柳语夕正好奇这人到底是谁,却感觉到旁边沈若梅猛地一震。柳语夕转过眼看她,只见她苍白着脸看着门口那人,神情瞬息万变,不一会儿,眼中就噙满了泪。片刻后,她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盯着柳霆暄。柳霆暄在看到门口那人的时候就一直瞧着沈若梅的反应,此时,见沈若梅转头看他,他的脸上也似开了染坊一般,色彩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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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稚童灵初透(中)

“若儿”这一声吸引了厅里所有人的视线,男子的声音似包含了无尽的爱和无尽的痛,略带沙哑和颤抖。

拦他的家丁因为他这一吼也忘记了拦他,愣在了原地。那男人便利用这空档,非常迅速地跑到了厅门前停住了脚步。他就站在门口看着沈若梅一动不动,历尽沧桑的双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的衣衫有些脏乱,头发也很蓬松,脸上点点淤泥遮住了面容,但柳语夕却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他一定是个英俊的男子。他微微一笑,轻快地喊了声:“若儿”似乎他在梦中练习了千百次地呼喊。

沈若梅的泪水不自禁地从眼睛里喷涌而出,一边的柳霆暄紧捏着双拳,脸色已经铁青,但两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只痴痴地互望。大厅里开始是鸦雀无声,可到此时,所有人几乎都在窃窃私语,柳语夕觉得这一切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想不通关键,她抬起眼睛在相关的人脸上扫视了一圈,不屑冷笑的人居多,但柳语夕并没有从他们脸上读出其他东西。只有陈绮兰,她尽管表现得很吃惊,然后强制镇定,但她眼神里透露出的yīn谋得逞的笑意没有逃过柳语夕双眼。

那男人开始一步步朝沈若梅走来,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仿佛这里除了沈若梅和他,其他人都是空气。待走到沈若梅身边,他欲伸手拉她的手。此时柳霆暄终于忍不住了,大力打开那只伸向沈若梅的手。柳霆暄一把拉过沈若梅,“这位先生,你想对我夫人做什么?”

男子仿佛没听到柳霆暄的话,径直对沈若梅说:“若儿,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你跟我回去吧。”他温柔地笑着,似在对情人呢喃。

柳霆暄压抑住眼中狂暴的怒火,“先生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柳某不客气了。”

可那男子只盯着沈若梅,丝毫没把柳霆暄看入眼,“若儿,和我走,好吗?”周围的吸气声窃语声更加大了。沈若梅像是梦中初醒一般,看着眼前男子定了定神,擦去脸上的泪水,隔了良久,她才压制住自己的心神勉力说道:“这位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

听到沈若梅这句话后,男子强撑着无视柳霆暄的笑容瞬间消失,绽放在那张模糊不清面容上的光芒也暗淡下来,他垂下眼,“若儿,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请你说话注意一点,若儿是我的夫人,跟你有何关系?”柳霆暄傲然地看着眼前低垂着头的男子。

这一次,男子没再无视柳霆暄,他抬起头来直视着柳霆暄挑衅满含霸气的双眼,“若儿是我的,我们相爱了十几年。”

这一声重磅炸弹抛出,厅里更是沸腾了。柳语夕皱了皱眉,今天这一闹一说,无论结果如何,她和沈若梅以后的处境只会更尴尬。

看到男子受伤的表情,沈若梅心有不忍,她强忍住泪水,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地对男子说道:“先生,你真的认错了,”说完转身对柳霆暄躬了躬身,“老爷,妾身身子有点不舒服,先退下了。”

男子见沈若梅要离开,伸出手想拉住她,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克制住了。但是柳语夕发现他脸色不太对,似绝望似解脱。

“我要和你决斗。”男子双眼直视柳霆暄。

柳霆暄轻笑一声,不怒而威地双眼回视他,“你想和我决斗?”

此时,柳语夕已经知道,今天的一切多半和陈绮兰有关,这男子在来之前肯定发生过什么,在得知沈若梅的态度后,他并不是真的想和柳霆暄决斗而是想以死解脱。

就在柳霆暄和男子商定好如何决斗并齐齐迈出门槛的时候,柳语夕迅速跑上前抱住男子的大腿。她本来是想抱腰的,可她的身高只能抱住他的大腿,这让她一个心理年龄已经过了三十的女人略有点尴尬。但此时顾不了这么多了,她扬起小脸,刘海偏到两边,露出了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叔叔,我也要和你决斗。”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柳语夕,不知她是太傻还是太天真。

男子低头看到柳语夕怔住了,那相似的眉眼让他一看便知她是谁的女儿。他弯下身子抱住柳语夕,“你叫什么名字?”

“柳语夕,叔叔可以叫我夕儿。”柳语夕模仿着稚童的声音和神态,装傻充愣得十分地痛苦。但是人群里却有人看得十分有趣,只有他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意图。

男子笑了,笑得很温柔,“嗯,夕儿,你能告诉叔叔你娘是谁吗?”

“我娘叫沈若梅。”柳语夕笑得很纯真很无害。

“语夕。”柳霆暄的声音尽管很压抑但还是能透出薄薄的怒意。

男子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也不管柳霆暄的怒气,温柔地对柳语夕说:“夕儿想和叔叔决斗,那你知道什么是决斗吗?”

“我当然知道,就是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会死。”

正当所有人都在猜测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说傻话的时候,柳语夕继续道:“会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看不到想看的。”

厅里众人听她说到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的时候都哄笑不止,只有男子在听到她说看不到想看的的时候眼里积满了忧伤。他温柔地看着柳语夕像是透过她看某个人,“知道为什么还和叔叔决斗?”

“因为你要和我爹决斗,想让我爹吃不到好吃的。”她说完自己都恶心了一把,可是厅里的笑声却更大了。

就在众人只顾着笑,视线没完全投注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悄悄在男子耳边说道:“不要一心求死,明日辰时城隍庙见。”

男子似是没反应过来柳语夕前后的转变,楞在了原地。

柳语夕趁他愣神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对黑着脸的柳霆暄说道:“我和叔叔闹着玩呢。”说着迈着小胳膊小腿走到柳霆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爹爹,今天是您的寿辰,怎么能见血呢。”

柳语夕撒着娇说完这句话,自己都忍不住打个了冷战。很明显,柳霆暄被柳语夕震住了,柳语夕长这么大,别说撒娇,两人说话都不超过十句。正当柳霆暄愣神的空档,柳语夕叉着腰,天真蛮横地指着那男子说道:“你还不快走,今天我爹爹的寿辰,你休要胡闹,不然我就和你决斗。”

男子愣了愣,许是想起柳语夕在耳边悄声说过的话抱了几分希望,于是点点头大步朝门外走去。

等男子走出大门口,柳语夕才暗暗呼了口气。她转过身对柳霆暄施了一礼:“爹爹,我去看娘了。”

柳霆暄“嗯”了一声,总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但再看自己的女儿,此时,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无声无息的退出大厅,完全没有存在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柳语夕走进后院便看见沈若梅站在窗前独自垂泪。

“娘。”

沈若梅听到柳语夕的声音赶紧摸了泪水,偏过头来温柔地笑道:“夕儿怎么不在堂前玩耍?”

“娘走了不好玩。”柳语夕慢慢走过去掉住沈若梅的手臂,“娘,我们明天去城隍庙给爹祈福好不好?”

在沈若梅眼中,柳语夕一直是个不太亲近人的小孩儿,难得一次能撒娇要求些什么,她哪怕心情不好也不忍拒绝,便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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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稚童灵初透(下)

一晚上,柳府的喧嚣不断,柳语夕凌晨才睡着,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想起昨日和那男人约定的时间,赶紧翻身起床,“月儿,什么时辰了?”

“小姐,现在卯时二刻。”月儿在外间答了一句。

柳语夕呼了口气,穿衣起床,还好不晚,否则后果她不敢设想。

柳语夕收拾完,发现沈若梅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等她了。两人吃完早饭,沈若梅便吩咐一个贴身丫鬟:“告诉老爷,我和小姐去城隍庙祈福了,酉时回来。”

出门时,月儿欲同车前往,柳阻止道:“你在家里帮我把房间收拾收拾,我和娘很快便回来。”

月儿虽觉得奇怪,但也不便多问,只应了一声就回去了。

马车里就只剩柳语夕和沈若梅两人,外面还一个驾车的马夫。

到达城隍庙的时候,柳语夕看了看天色,不过下午三点钟的样子,还有很多香客在庙外来来去去。柳语夕跳下马车左右张望,却没看到那男人的影子。柳语夕搀扶着沈若梅下车,两人一大一小朝城隍庙走,只是柳语夕不时张望。

这时,一个迟疑的声音唤了声“若儿”

牵着柳语夕的手一颤,脚也定在了原地。男人快步走到沈若梅面前,全然不顾她柳语夕的存在,双手一张抱住了沈若梅:“若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慎哥,你走吧,我已嫁作人妇。”沈若梅眼中盈满了泪,她却强忍住不让它流出来。

“我不在乎,只要你肯和我走。”

“我不可能和你走的,你还是赶紧找个好女人,忘了我吧。”沈若梅低垂着眼睑,声音发颤地说道。

男人似是不相信她会说这种话,定定地看着沈若梅,“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这时,不少路人都驻足观看这一对男女,女的像是某个府里的贵夫人,而这男的却落魄得像个叫花子。

柳语夕环视了一圈,扯了扯两人的衣袖,“娘,叔叔,我们边走边说吧。”

沈若梅却不迈动脚步,“夕儿,我们回去。”

眼见路人停下观看的人越来越多,柳语夕再顾不得扮演小孩儿,几步小跑到男子身边:“叔叔,你先去后院等着,此时人多眼杂,在这里说一定解决不了问题。”

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依言走开了。

沈若梅拉着语夕往马车边走。

柳语夕顺从地走在一边,待走到马车边,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柳语夕才拉住沈若梅,“娘,你既然不喜欢爹爹,为什么不和叔叔离开呢?”

沈若梅转过头来惊异地看着柳语夕,“你听谁说的这些?”

柳语夕小脸上全是不符年龄的成熟睿智,“娘,我知道你喜欢的人其实是叔叔,看叔叔的样子他也是非常爱您的。”

沈若梅叹了一口气,“当年是我亲眼所见啊。”她声音小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亲眼所见几个字却被柳语夕听见了,她眼神一寒,亲眼所见啊,她何尝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自己最爱的背叛。

也许是出于对自己无法释怀的感情,她始终抱有的遗憾,所以她仍旧对沈若梅说道:“亲眼所见的事也未必是真的,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你问一问叔叔,也许你就清楚了,也解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烦忧。”

听到这话后,沈若梅迈出的脚慢慢地放回了原地,但却没有转身,她脸色有些苍白地摇了摇头:“既然回不去了,何必还相见?”

“娘说错了,虽然回不去了,但误会还是要解开。有时候一时冲动做了傻事,当你想弄清楚误会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机会了。”她声音里透出的沧桑让人无法相信这出自一个11岁小孩儿之口。可此时沈若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何况,看慎叔叔的样子,若是娘执意不说清楚,他当真是生无可恋了。”

听到“生无可恋”四字,沈若梅惨白的脸更白了几分,转身拉着柳语夕飞快跑了起来。

男人坐在大石上,看向急忙赶来的两人,脏污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若儿”

“慎哥”沈若梅朝前走了几步,男人便跑上来想抱抱她,沈若梅却退后了几步。男人并没有觉得尴尬,能这样看着她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了,他声音略带嘶哑地说:“当年我和你为了件小事争执后,生了两天气,便又忍不住跑去找你。可丫鬟说你下山了,我就跟着下了山,这些年来,大江南北都找遍了,终于在柳府找到了你。”男人述说得很简单,但看他满身满脸的脏污,这其中的艰辛肯定不简单,“你跟我走好吗?”最后一句声音明显小了好多。

沈若梅轻轻摇了摇头,拉起柳语夕的小手,对男人说:“你也看到了,我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我是不可能和你走的。我来,只是想让你看清一件事,当年我亲眼在同欢阁看到你和一个妓女欢好,也许我在你心中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重要。”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若梅,“什么时候?”

“就是当年我下山没多久,就亲眼见你另寻新欢。”

“不可能,那时候我去了北方找你。”男人肯定地说道。

沈若梅也有些吃惊,“可是我亲眼见到的。”

男人一把捏住她双肩,“你难道不相信我?从小到大,除了你,我和哪个女人走近过别人不了解我可以不相信我,你难道也不相信吗?”

柳语夕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男人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那么还有个可能就是沈若梅看错了,可她说她亲眼看到的,对一个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怎么会看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没有头绪,一时三人都没有说话。最后柳语夕问了句:“会不会是娘没看清楚”

沈若梅摇了摇头,有些凄苦地道:“我看清楚了,是他。”

柳语夕又对男人说道:“如果你的话是真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易容成你的样子欺骗娘。”

男人摇摇头,“这样做对别人有什么好处。”

本来一句无心的话,沈若梅听后却满脸黯然,“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谁?”男人问道。

“柳霆暄。”

男人并不傻,顿时把这前因后果猜了大半。沈若梅也讲述了当年和他争执过后本想下山散散心,遇到了风liu多情的柳霆暄,更把自己的感情挫折告诉了他。可没过多久就亲眼见到自己师兄背叛自己,之后心灰意冷,一心求死,柳霆暄没日没夜地安慰照顾她。本来沈若梅是很感激柳霆暄的,但是柳霆暄却在一次酒醉了强要了她,之后只能跟他回柳府成了他众多夫人之一。

“你跟我走吧,既然是误会,我们就不要去管以前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不行,我还有夕儿,她毕竟是柳霆暄的女儿。”

两人说完不约而同地看向柳语夕,柳语夕无所谓地摊摊手,“我没关系,你们只想你们自己的事,”

男人却抢着说:“夕儿也跟着我们,我会当你是我的宝贝儿女儿的……”

男人说完,沈若梅的泪水又泛滥了,柳语夕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哪里都一样。

“你的宝贝女儿?想得倒是挺美。”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柳霆暄带着一群家丁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柳霆暄朝沈若梅挥挥手,“回来。”

沈若梅摇摇头,抱起柳语夕不停往后退,男人一把抱过柳语夕拉着沈若梅朝树林里跑去。

柳霆暄在三人身后愤怒地咆哮,“去给我把他们捉回来。”

三人没个方向地乱跑,天色已经变得暗沉。没有人说话,柳语夕也很安静地趴在男人肩头,她有种感觉,这次的逃跑不会成功。这树林并不大,何况男人还要带着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孩子,而后面又全是精壮的大汉。果然,没多久,就证实了她的预感,后面的追兵离他们不过三四十米。抱着她的男人此时又突地停了下来,柳语夕转过头看前方,不由苦笑,看来老天也不帮这对苦命鸳鸯,前有悬崖后有追兵,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沈若梅和那男人看到悬崖先是一阵绝望,后来又极有默契的相视而笑。沈若梅抱住柳语夕轻轻哄到:“夕儿乖,以后要听爹的话,娘要和叔叔去一个地方。”

柳语夕已经明白他们要干什么,脸上浮现出绝对不该出现在孩子脸上的神色:“娘,别灰心,活着总是有希望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孩子,联想着之前的一切,如果仅仅是早慧,她也不该懂这么多东西。可此时,三人面临生死存亡,谁也没有多余心思在这上面做过多研究。

柳霆暄找到三人时,三人神情淡淡地坐在悬崖边有句没句地说着什么。沈若梅见柳霆暄到了,声音很平静地对他说道:“我跟你回去,你放过他。”

柳霆暄却张狂地大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沈若梅朝着悬崖边走了几步,“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只有和他埋骨于此山了。”那男人赶紧上前拉住她。

柳语夕却看到柳霆暄身子晃了晃又站住了。

“好,我答应你,你和语夕先过来。”

“不要走。”男子声音透出的痛苦和绝望让柳语夕都不忍再看,本以为可以帮助一对苦命鸳鸯,可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沈若梅抱起柳语夕,深深看了一眼男人便朝柳霆暄走去。男人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颓败地滑到在地,神情寥落。他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投向别人怀抱,如果他反抗,只会让她跟自己一块去死。他狠狠地锤着眼前的地面,鲜血染红了土壤。

马车在空荡无人的山路上“得得”地跑着,车里的沈若梅目光呆滞,不发一言。柳语夕掀开帘子就看到柳霆暄紧皱着眉头,眼中有焚烧一切的怒火。她心中低低叹息一声,放下帘子,却在此时,传来一声惨叫,沈若梅骤然抬起头来,打开车门,喝住车夫停车。

沈若梅跳下马车,朝山上跑去。柳霆暄脚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人就已经跃到了沈若梅身前,“你要干什么?”

“你又做了什么?使诡计让我做了你夫人,如今又一次使诡计杀了他。”第一次看到温柔似水的沈若梅疯狂的嘶吼,原来每个人爆发都是很恐怖的,不恐怖是因为还没有达到临界点。

“你都知道了,”柳霆暄淡淡地说着,“不过这次你说错了,如果我使诡计,我大可让你们回了府再杀他。”

沈若梅疯狂地在刘霆暄怀里扑打,柳霆暄任她撕咬怒骂,“你可以不顾我们这几年的感情,但你不要忘了,这里,还有你的女儿。”

果然,沈若梅安静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山头。柳霆暄从他身边绕过走回来:“这一次我再让你亲眼见到他死,是想让你死心,你跟他一起长大,可跟我也朝夕相处了11年,为何你眼中只有他?”柳霆暄的愤怒都爆发了出来,既痛心又无奈。

最后一句话被风吹得飘零破碎,不知道沈若梅有没有听到,柳语夕却清清楚楚听到了。

这世上的人都是可怜人,谁人不可怜?

沈若梅悲痛欲绝,哭了一会儿便昏了过去。柳霆暄横抱起沈若梅放入马车上躺好,一言不发地转身上马离开。

一路上只有马蹄的“哒哒”声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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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鸳鸯梦难续

回到柳府,柳霆暄横抱着昏迷的沈若梅径直回了沈若梅的房间。

柳语夕从敞开的窗户看到,微弱的烛光下,柳霆暄缓缓用他那张粗厚的手掌摩挲着沈若梅的脸,仿佛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柳语夕叹了口气便轻轻离开了。回到自己卧房,累了一天的她躺在床上,很快便有了睡意。

睡梦中,她又看到了那令她痛苦不堪的一幕。

“你真的不爱她了?”女人的声音甜腻腻的。

“当然,有你这个小妖精,我怎么还会爱她?”男人说着无比动人的情话,声音却是冷冷清清的。

“你真的是我的了?”女人似是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幸福,不确定地反复询问,“可是,这两年我一直对你明示暗示,你都不理睬我。”女人无不委屈地说道。

“那是我没发现你这么可爱,以前的我是瞎了眼。”男人声音里带有一丝不可察觉的痛意。

“可是她那么优秀。”女人还想问却被男子堵住了嘴,“不要在这种时候反复提其他女人。”

“你真坏,之前我还觉得你眼中除了她装不下别人,原来男人都一样。”

“是啊,你要不要看看我有多坏?”男人的声音充满蛊惑,仿佛跟以前温柔纯净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啊,你真坏,不要啦……”女人一边娇笑一边喊“不要”

两人躺在床上耳鬓厮磨,而隔间里,那个被他们讨论过的女人正目睹着这一切。她按着自己的心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是她四岁便开始喜欢的男人啊!这么多年的相知相惜在他嘴里却是瞎了眼选错了人。而躺在床上的女人却是从初中开始最好的朋友,可她竟然对自己的男朋友倾心多年。外面的呻吟声伴随着她剧烈起伏的心脏,她猛地吐了一口血。要不是她出差提前回来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怎么能看到他给她准备的这么大个惊喜呢?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和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就这样赤裸裸地背叛了她,还是在他们曾经的床上。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和口中溢出的鲜血交融。悲到极点的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地可笑,什么爱情,友情,统统都是假的。脸颊的笑颜越来越耀眼,嘴唇的鲜血更加刺目。笑声突兀地在空荡的隔间响起,惊扰了床上欢愉的两人。

两人同时翻坐起来,“是谁?”男子低沉的嗓音问道。

她缓缓撑着墙站了起来,抹去嘴边残留的血迹,一步步走出隔间。她脸上挂着明媚刺目的笑容看着他们同居五年的床上,他和另一个女人赤裸着身体,她笑得越发狂肆,即使泪水不停掉落,可那凄绝的美艳同时震撼了床上两人。

床上的女人看到她慌乱地退后几步,而那男人看到她那一刻,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就这样笑站在床前看着他们,她甚至盼望他能够给她一个解释,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冷漠的,为什么?仅仅是出差几天,曾经那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如今却变得陌生可怕。

站得久了,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风延惜字如金,不发一言。她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站在这里她只感到屈辱,她拖着沉重地步子转身。在转身的刹那,她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却捕捉到他神情里有一丝落寞一丝忏悔。她不确定地再转头看他,想弄清楚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却只看到他冷漠地别过头搂住另一个女人。

铭心的爱和刻骨的恨双重折磨着她,心被碾碎成灰,她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所以她没有看到风延脸上深深的绝望和痛苦。

那个她从小喊着“风哥哥”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以为可以和他白头到老,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很早以前就找到了自己的“一心人”,可原来这一切只是个华丽而虚假的梦。

一个人走到华灯初上的夜里,冷风吹进她单薄的衣服里。她拖着箱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生唯一一次耗尽精力的爱恋竟演变成这样。到底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他只需要一个借口的背叛。她惨白着脸,走路像踏在棉花上,东摇摇西晃晃,路上的行人看到她都纷纷回避。

她顺着大路一直走,最后走到了一处面临大海的峭壁边,眼看前面是悬崖,她却毫不犹豫地踏出了脚步。

就在她一只脚已经悬空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个老人拉住了她。她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孽缘啊!”老人的声音近在耳边,分不清男女。他满布皱纹的手抚上她的头,“孩子,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你要坚强点。”

她抱着膝盖,毫无反应。

那老者叹了口气,“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老者抬头看了看星云密布的夜空,“时候到了,你去吧。”

她清醒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婴儿,关于那个老者,她不知道他是否真实出现过,自己到底是跳海后重新投胎还是被老者送来的,她弄不明白,但她保留了前世的记忆,让她的痛苦保留了十一年。

这个梦一直提醒着她,她只是游离于这个世界的孤魂野鬼。柳语夕睁开双眼,看着床顶,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已经过去十一年了,为什么每每做到这个梦,心里仍痛得像一把火在烧,初见风延那一年自己才四岁,和他成了邻居,风延的爸爸妈妈很喜欢她,总是开玩笑说长大了要做他们家的媳妇。

可是还没有等到她长大风延的妈妈爸爸就双双离世,她的父母领养了他,两人慢慢长大,彼此感情深厚。大学毕业跟父母提起要嫁给他,没想到父母竟反对,可她还是顶住了压力和他在一起。只是最终没想到这样极力争取的结果竟是他的背叛。刚来这世上的时候,她有想过要忘记他,给她这样深背叛的人哪里值得她如此。可后来,她开始觉得风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一定不是她看到的那个样子。昨天亲眼见证沈若梅的那一段复杂感情后,她更加相信风延肯定是有什么苦衷,可是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去弄清楚这个误会了。

柳语夕赤着脚摇晃着走到窗户边的木盆旁,她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浇水,水湿了她的头发,湿了她的衣衫。在盆里水快见底时,她的动作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她背靠着墙缓缓滑到在地,白皙的脸庞上沾着湿漉漉的发丝,狼狈不堪。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身上的湿衣被夜风一吹,冷嗖嗖地唤醒了她所有的意识,她站起身来,准备关上窗户,却听“蹦”的一声轻响,一根棍子刚好卡住了即将关上的窗户。柳语夕顺着缝隙看去,一个少年坐在窗外的大榕树上,月光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笑容明媚,一览无余。他手里还握着木棍的另一头,“你这小女孩儿挺有趣的,半夜三更又是哭又是笑的。”

第六章 素月与少年

柳语夕见关不上窗户,索性推开门窗,抬头看他,“你爱好也挺独特的,大晚上不睡觉,专跑小姐闺房门前听声音,也不知有多少小姐惨遭了毒手。”本来心里就难受,此时便无所顾忌的讽刺着树上的少年。

少年听后,笑容越加灿烂,还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放心,我可不是采花贼。”

柳语夕迎视他的目光,“不是采花贼,那是什么贼?”

少年听后并不生气,“你这丫头挺有趣的,”少年足下轻点,瞬间变坐到了离窗户最近的一棵枝桠上。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过一米,少年坐下后,神情颇悠闲地看着柳语夕,“那你猜猜我是什么贼?”

柳语夕不置一词次看着他。

少年见她没反应,继续说道:“不猜吗?那要不我给你变个戏法。小丫头应该多笑笑才可爱。”

也不等柳语夕回答,少年便摆起了架势。

“看好了。”少年提醒了一声,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白色的丝巾,两只手捏着丝巾的两角翻来翻去让柳语夕检验。等确认没有任何东西后,少年把丝巾摊在右手掌,左手依次把四个角向内叠好。当丝巾叠成一个方形后,少年朝柳语夕神秘一笑,左手轻扬,右手捏紧丝巾,然后优雅地对着右手吹了口气。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少年笑容明媚地把右手伸向柳语夕示意她打开,却发现她此时眼中有莫名的光彩,盯着少年的动作像一具木偶一动不动。

少年颇骄傲地看着柳语夕,准备见证奇迹的时刻。却没想柳语夕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出窗户外打开丝巾,一只小鸟从他手中的丝巾里飞了出来。

柳语夕惊呼一声,“魔术?”

少年听她说出魔术后,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神情颇认真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叫魔术?”

柳语夕一改往日的平静,激动地问:“你会魔术,你也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

少年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却有听不明白她的话,“二十一世纪是什么?魔术是我教中秘术,只有每代继承者才知道这个名字,江湖上只道是戏法,你是怎么知道的?”男孩审视地看着女孩。

二十一世纪是什么?柳语夕有些失望地笑了笑,旋即又想到他会魔术定然有些线索可寻,“我能不能见见你们教主?”

“你先告诉我你怎知这戏法叫魔术?”

柳语夕心中也是五味陈杂,乱作一团,如果找到少年口中这个会魔术的教,说不定自己就能够找到怎么会来这里的原因,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回去了,心情大好,于是她转头对着男孩儿笑道,“我不仅知道,我还会魔术。”

在少年震惊的目光中,柳语夕反手把头上一朵白色小珠花取了下来,放在手心,“注意了”柳语夕笑着看他,手掌却瞬间翻动,手心手背快速交替,珠花却不见踪影,这是她很久以前在电视里学来的最基本的魔术手法,为了在朋友面前露一手,她练了很久,还没来得及炫耀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变成一个小小孩童,还好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你怎么会拈花掌?”少年急切地问道。

“这只是魔术最基本的手法,不是什么拈花掌。”柳语夕平静地说道。

此时,少年却不顾柳语夕说什么,青衣一闪,人便到了柳语夕身边,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柳语夕,并低声道:“寻石在这附近就亮了,而你这小丫头又会魔术,你一定就是师傅让我寻找的那人。”

“你师傅让你寻我做什么?”

“师傅只说你的出现将会影响天下大局,所以让我前来协助你。”

“你协助我?”柳语夕奇怪地道。

少年得意地点点头,“当然”

柳语夕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继续问自己关心的问题,“你协助我什么?争霸天下?统一江湖?”

少年听后哈哈大笑,“你要想争霸天下统一江湖也不是不可以,”大小声渐渐变小,“只是要先找到血魄玉。”

“血魄玉?那又是什么东西?”柳语夕喜欢看这少年神叨的样子,于是追问着道。

“我也不知道,师傅没说。只是让我用寻石找到命定之人然后再和命定之人一起去寻找血魄玉。”少年倚着树懒洋洋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要先见见你们教主,我有点事要先问问他。”柳语夕并不关心什么命定之人和血魄玉,她只关心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她只想当面问一问风延,想他亲口告诉她那一切只是误会。

少年点点头,“那好,我会通知他找到你的事,至于见不见,教主自有决定,”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柳语夕的房间。柳语夕房间单调得只有家具和被褥,少年看了一圈觉得无趣便不再观察,径自坐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咕”地喝了起来。

柳语夕围着桌子绕了一圈,在他对面坐下,“刚刚你说的命定之人是怎么回事?”

少年放下茶杯,“师傅说这天下间将会有一场浩劫,只有命定之人的出现才能挽救。”

“你怎么可以确定我便是命定之人,万一你找错了,这天下岂不是要遭殃?”顿了顿她又道:“况且我根本没那个能力去拯救苍生,你这个玩笑开大了。”

“不会,师傅说,寻石找到了命定之人就会发光,”说着,少年从怀中摸出一块形状怪异且发着蓝光的石头递给柳语夕,“你看,这石头是亮着的。”

柳语夕很确定石头是亮着的,但是她不确定自己有那个能力能维护世界和平,她犹豫地说道:“你确定这个石头没有出什么差错?”

少年双手抱头向后一扬,直接躺到踏上,“这我就不知道了,师傅是这么说的,就算有差错也不是我的事。”

柳语夕嘴角抽了抽,原来这小子也不是真正爱好维护世界和平的。

“不过,我用寻石这么多年,还没出过什么差错,所以九层你就是命定之人了,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少年说着就闭上了眼睛,还打了个哈欠,那样子似乎是困极了。

柳语夕走上前去推了推少年的手臂,“不管我是不是命定之人,至少我是个女的,所以你要睡觉还是回外面的树上,谢谢。”

少年撑着手臂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小丫头,真不体贴。”一边说着一边撑着懒腰往窗边走。

就在柳语夕以为他要飞的时候,他又转过头来,睡眼迷蒙地问道:“对了,我忘记问你名字了。”

柳语夕看他那迷糊的样子竟还能想起问名字,便笑着告诉了他。

“我叫青鸾,我走了。”说着转身却不小心撞到了头。

柳语夕含笑看着他,心里的yīn霾一不小心就被这少年冲淡了。柳语夕正准备上前关窗,哪知青鸾却突然转过身来,他眼神清亮,嘴角还扬着灿烂的笑容,哪里还有一点迷糊的样子。他的眼看到柳语夕脸上淡淡地笑容后笑意更深了:“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心思挺多,以后有什么烦心事告诉我,我变戏法给你玩。”

有那么一瞬,柳语夕因为这句话感动了,曾经也有人这样说过。原来青鸾之前的行为只是为了逗她开心,她嘴角慢慢浮现一抹笑容,却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青鸾。”

青鸾阳光般的笑容再次弥漫上他的脸庞,这一次他没再多说一句,转身便消失在夜空中,柳语夕对着苍茫的夜空发了一会儿呆后才关好窗户,这一夜终于没再被噩梦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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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美人心若蝎

第二日她起床很早,打开窗户,留意了下周围的树干,并没有青鸾的身影。她有点怀疑昨晚只是因为回家心切才梦到了青鸾这样一个人物。她摇头笑了笑,便不再关心青鸾是否真实存在。

柳语夕来到沈若梅的房间门口,还未进门就看到沈若梅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脸色苍白地咳嗽着。

柳语夕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替她抚着背,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若梅咳嗽的声音渐渐小了,“夕儿。”

柳语夕挨着她身边坐下。

沈若梅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道道柳语夕手上,“在这个府里,你跟着娘吃了不少苦,娘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你也未必想一辈子就这样被囚于官家大院里,娘这里有些银子,是这些年存下的,你收好它,以后的路你自己选择,娘希望你能找个真正爱的人,幸福快乐地生活。”

“娘。”柳语夕忍不住打断了她,在柳语夕心中,其实一直排斥和这里的人有任何感情纠葛,可是沈若梅是她这身体的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关心她,她再冷血冷情都不可能无视她,“娘,节哀顺变。”

沈若梅眼神灰暗,却没提那男子的事情。她拉过柳语夕的手缓缓说道:“夕儿,娘的身体一直不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虽然你从小聪慧有主见,为娘还是放心不下啊。”

“娘,你别想太多,夕儿一定会让自己幸福的,你也要好好养病,为了夕儿好好活下去。”

沈若梅叹了口气,才转开话题说道:“刚刚前院的丫头来说珞珊公主邀请你后天去胭岚别院赴宴,你什么时候认识珞珊公主的。”

“没什么,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的。我可不可以不去?”

沈若梅没有追问,“既然是公主邀请的怎么能不去,那是拂了皇家的面……”沈若梅话还没说完便捂着xiōng口猛咳了一阵,柳语夕端了杯茶过来喂沈若梅喝下,然后扶她慢慢躺下,“娘,你先休息一会。”

沈若梅咳得没有力气再回答,柳语夕给她掖好被子,掩好房门便出去了。

柳语夕把沈若梅交给她的盒子放好后,就出了房间。她在花园里边走边想自己今后的路到底如何走,那个青鸾到底是不是真正出现过的。如果回去无望,自己便真的要在这里过上一辈子吗?

柳语夕心绪不宁,边走边拍打着那些长得比较茂盛的枝叶,一路行来,花朵儿掉了不少。她站在湖边,心里一团乱麻,在这个时代她是没有任何依靠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柳语夕转头便见到看到大夫人陈绮兰的女儿柳芯羽弱柳扶风般边走边拾地上的花朵儿,她身后的小丫鬟挽着一个竹篮紧随其后。

柳芯羽很美丽,她的美丽让人心生怜爱的,不艳丽不张扬,清雅得像一朵空谷幽兰,瘦弱的身姿更称得她处处动人,柔美娇弱。但是柳语夕却知道这样一个水做的美人儿,心眼儿跟外表是截然相反的。

柳芯羽穿着鹅黄色的纱裙,裙身上绣着点点白色暗花,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搭配着她摇曳多姿的步伐,美不胜收。

她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篮子,娉娉婷婷地从柳语夕身旁缓缓而过,似是没看到她一般。柳芯羽走到湖边一棵枝叶稀疏的树下,从竹篮里拿出小锄头,弯下细弱的腰肢,轻轻挥动锄头翻着泥土。

柳语夕就站在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看着她时而抹抹额头沁出的汗珠,时而又停下来歇口气。

过了一会儿,柳芯羽终于挖好了一个跟她头大小一般的坑,把竹篮里的花朵儿悉数倒了进去。把花葬好后,她才终于觉察到柳语夕的存在。她柔美的脸上带着吟吟娇笑向柳语夕走过来,“哟,你怎么也有兴致来花园赏花啊?”她一边对柳语夕说着一边招呼着不远处的小丫鬟,“诺,把这些脏东西拿出去扔掉。”说完便把手里的竹篮扔给了小丫鬟,之后还用丝巾使劲擦了擦手。

柳语夕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对于柳芯羽,她是再了解不过,此番行为不过是她兴之所至变着法的折辱她。

五岁那年,柳语夕就发现这个外面具有欺骗性的女人内在其实是个天生的犯罪分子。那时候他们都还小,柳芯羽也不过才八岁,但她却以折磨小猫小狗为乐,每次都还当着柳语夕的面折腾。本以为柳语夕会害怕地尖叫,哭喊,没想到她却看不得那半死不活的动物,走过一刀就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当时,柳芯羽的表情很精彩,但是之后却更是变着法子挑衅她。一直到今日,柳语夕都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从小就一直针对自己?

正当柳语夕出神的时候,柳芯羽迈着小碎步走到柳语夕旁边,“我的好妹妹,爹爹和娘最近在愁你的婚事,还问我的意思,你说我怎么舍得就这么把你嫁了呢,一定得给你找个极品的男人才行。”

柳语夕眼皮都没抬一下,“姐姐都还没成婚,妹妹怎么好意思领先呢?”

柳芯羽听她暗讽自己年龄大了还没找到婆家不由心生怒气,“柳语夕,你凭什么永远一副高高在上,据任于千里的模样?你娘是个狐狸精,生出来东西果然不是好的。”

柳语夕听她辱及沈若梅,平静的心里也生出一丝怒气,反攻道:“在我看来狐狸精是一种称赞,谢谢,我这辈子就准备朝这个方向发展了。”

柳芯羽听后一时气急,翘着手指指向柳语夕,“你,你,你……”几个你后便也气得接不出下文,她转身一看亭子里有只鸟笼,几步上前打开笼门,芊芊玉手抓出一只翠绿色的鹦鹉,嘴角噙着一抹残酷的冷笑:“是吗?我倒要看看你这辈子会和这只鸟有什么区别。”

只听“吱吱吱”几声细微的鸟鸣,之后再无任何声响。柳语夕不忍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怎么?不忍心了?”柳芯羽扔掉手中的死鸟,从袖中掏出一块纯白色的锦帕擦拭着手掌,“少惹我生气。”

柳语夕看着那张娇美柔弱的小脸,很想撕开这张皮看看她到底装着怎样的灵魂,“你杀害动物并不能伤我分毫,你何必呢?”

柳芯羽冷哼一声,“不伤你分毫,你又为何表现得那么难受呢?何况,我愿意这样做,不需要原因。”

柳语夕见和她讲不清道理,欲转身离开。柳芯羽一步上前拦住了她,“后天珞珊公

主的宴会,你给我老实一点。”

柳语夕侧头瞟了她一眼,“我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少装蒜,少说少看,老老实实地呆在人群里。”柳芯羽说完,水袖一拂便摇曳生

姿地离开了。

柳语夕站在湖边看着碧绿的水波久久没有变换一个姿势。

第八章 少年何相识

两天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对于柳语夕这样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时间在她心里更是没有任何概念。

“小姐,胭岚别院到了。”丫鬟月儿的嗓音吵醒了昏昏欲睡的柳语夕。

柳语夕揉揉惺忪的双眼掀开帘子瞧了瞧,高墙琉瓦,朱色的正门上两个飘逸的烫金大字“胭岚”,大门外停满了马车软轿,三三两两的公子小姐各结成队列不时朝门里走。

柳语夕起床时就得知柳大小姐一大早就已经前往胭岚别院了,她随便收拾收拾就坐

着备下的轿子,摇摇晃晃地到达了这里。走近胭岚别院,发现所有公子小姐都没带丫鬟小厮,柳语夕也吩咐月儿自行回去了。柳语夕独自一人递上名帖便进去了。院子里各家的公子小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着。柳语夕以前并未参加过这种宴会,而且她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人有牵扯,以至于十一年来一个朋友都没有。她闲逛了一圈觉得无趣,就索性游起园来。

她漫无目的地走,哪知越走越偏,到后来人影都看不到一个。柳语夕倒不慌,反正时辰早,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她走走停停地选地方,却发现了一个很有意境的小院。三两间茅屋,四周挖了许多小沟,引湖水注入,而院子里种满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花丛中用草藤搭了个秋千,秋千上也全是这种小花。柳语夕停在了花丛前,眼中盈盈一片,情不自禁地迈着步子走到秋千旁,抚mo秋千上的小花。

她双手握着树藤,脚在地上使劲一蹬,整个人随着晃动,绿色的裙裾在风中翩翩飞舞。

很多年前,有个人告诉她:“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她却很坚定地对他笑,“就算父母不同意,我这辈子也跟定你了,只要有间茅草屋就成。”

男人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是啊是啊,要三间屋子,屋子外要种好多好多的花,花丛里面搭个秋千。然后我坐在秋千上,你推我。”

男人幸福地笑着,没在说什么。

“我们还要生一堆孩子,他们围着秋千跑啊跳啊,当我们鹤发鸡皮的时候再坐在秋千边讲年轻时的故事,多好。”

柳语夕的发丝被风吹乱,那些零碎的片段像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中,泪水翻滚而出。

就在她回忆翻涌的时候,秋千被人大力推了一把,柳语夕惊叫一声,随着秋千荡了起来。

待秋千停下来,她还未来得及擦去眼泪就转头去看始作俑者。可就在看到身后那人的一瞬,柳语夕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成了青,而一贯淡然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迷离起来。那人站在白色的花丛中浅浅地笑,只那一笑,柳语夕却如同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鲜花盛开,孤寂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摸他,想证实这并不是梦境。可她的手伸出去却没任何触感,她仰头苦笑,原来这一切仍然是梦。她的手缓缓垂下,却在滑落于半空的时候被人紧紧握住了。

柳语夕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厌,她的表情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她颤抖着双手抚上男子的脸庞,“风哥哥。”

男子握住她不规矩的双手,凤眼微眯,嘴角上扬,“你是在叫我吗?”

柳语夕仰着脸看向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似喜似悲,泪眼婆娑,“风哥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男子不发一言地盯着她,眉头微皱,似在深思这个小女孩儿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表情。

“对于那一天,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柳语夕神情颇认真地盯着男子,男子却突然笑了,“我长得很像你的风哥哥吗?”男子的声音是清透而明朗的,不仔细分辨,和风延没太大差别,但听到他这话再仔细分辨,两个声音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人。

柳语夕意识到这一点,赶紧后退几步,低下头抹去脸上的泪水。

男子却跟着前进了几步,“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不在前院,跑到胭岚别院后院来了?”

“对不起,我一时兴起,看风景往了归路,打扰了公子。”柳语夕刚刚哭过,声音带

着些微沙哑,让她童稚的嗓音听起来分外动人。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柳语夕低垂着头不敢看他,那张相同的脸会让她再次情不自禁。

“对不起,告辞。”柳语夕有些慌张地推了一把靠近的男子转身而逃,逃得远了才敢偶尔转头看一眼后面。看到没人追来心里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失望。

柳语夕垂头丧气地在桃花林里不辨方向地穿梭,久久不能平息心底跳动的渴望,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相似的面容?现在想来风延和那男子的气质是完全不同的,风延是温柔儒雅,让人观之心悦的;而刚刚那男子周身散发的贵气和不容人侵犯的威仪,却让人观之心畏。

柳语夕此时心里矛盾纠结,她是多么渴望看到那张脸,哪怕只是相似而已。但面对那男子,心里却只想着要逃。

柳语夕扶住一棵桃花树,深深呼出一口气,摇摆着头,心里不停默念“不要想他不要想他”仿佛这样就能真的不再想,其实她只是害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会不由自主把那男子当成风延。

“小丫头,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柳语夕听到声音偏头一看,只见那梦中出现过的青鸾此时坐在一棵桃花树的枝干上,背靠着主干,翘着二郎腿悠哉至极。原来那晚不是梦。

青鸾看到转过头来的柳语夕,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小丫头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说着便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没什么,”柳语夕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你怎么又会在这里。”

青鸾见她不肯说,也不强问,顺着她的问题答道:“血魄玉没一点线索,我只有东走走西看看,也许就真被我遇上了呢。”

“这样都能遇上,那血魄玉一定不会安稳地躺在原处等你去去采摘。”

青鸾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像是这么回事,”顿了顿又说,“不过这样想着总能给我漫无目的地寻找带来点希望。”

“给我漫无目的的寻找带来点希望。”柳语夕轻轻念了一遍青鸾的话,心情却如乌云散开投注了丝阳光。柳语夕是有些悲观的人,她从没想过像青鸾这样自我暗示,给这漫长且痛苦的生活填些希望进去。相反,她选择了逃避和排斥,令她在这个世界上忍受了十一年的孤独和无望。也许,她也应该给自己的生活添点希望。

“谢谢你,青鸾。”

青鸾如阳光般的笑颜绽放,“这话我不喜欢听,而且你还说了两次。如果你当我是你朋友,以后就不要再说第三次。”

话毕,柳语夕也不知不觉笑了开来,那笑容纯净得如一朵水莲花,令她不太出众的五官注入了光华般,明媚惑人。那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散发着点点荧光,连细细的绒毛都能看清。青鸾鬼使神差地竟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片晶莹。

“对了,你为什么不用那什么寻石呢?”柳语夕的话唤醒了青鸾胡乱的思绪,他的手就快触及柳语夕的脸颊,于是他索性在柳语夕耳畔划过又收回来,手中却多了一枝桃花。

柳语夕接过桃花,青鸾才回答:“寻石也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找得到,师傅交给我的时候便说这块寻石除了能找到命定之人以外就只能找到一些最为普通的东西。”

柳语夕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如何去找,你师傅没说其他?”

第九章 林中桃花仙

“我也曾问过师傅寻石为什么不能找到血魄玉,师傅说血魄玉是天地精气所生,非有缘人不能寻得,区区寻石如何能寻到。”

“还有呢?”

“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找到命定之人,一切自有因果。”

柳语夕听青鸾说完,只觉青鸾这师傅高深莫测得很,“对了,上次我说要见你师傅的事,他怎么说?”

“师傅说你要问什么他已经知道了,他说如果你想得到问题的答案,那么就得找到血魄玉,一切因果皆出于此。”

柳语夕越发觉得青鸾的师傅不是凡人,也越发想见一见他。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青鸾又继续说道:“师傅说,时候对了,他会来见你。但之前,就算你见了他,也毫无用处。”

柳语夕听后便低头沉思,这么说来,无论如何都得先找到那什么血魄玉,可没有线索啊?如何找?

青鸾推了推柳语夕的胳膊,“丫头,你要问的是什么问题?师傅说他已经知道了,但是我却不知道。”

柳语夕抬头浅浅笑笑,“你不用知道,知道了你也不明白。况且上次我已经说过了。”

“你什么时候说过的。”

“那好,我再说遍,二十一世纪是什么你知道吗?”柳语夕含笑的眼里满是狡黠,很是满意地看到青鸾不解地摇头。

“就是嘛,说了你也不懂,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柳语夕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已经快午时了,你去寻找血魄玉的线索,我得去前院了。”

青鸾气得牙痒:“小丫头真是可恶,下次再不变戏法给你看了。”声音还未消散,人便已经无踪,整个林子只余桃花纷飞的簌簌声。

桃花掉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柳语夕踩在上面软软绵绵的。

其实她也辨不清回前院的方向,只是想一个人在这林中走一走。她捡了一根树枝。每经过一棵桃花树,她都忍不住用树枝敲打树干,看桃花密集地飘落在自己头顶,肩头。

她扬起头闭上眼,深吸着芬芳,感受桃花的轻抚。

待桃花落尽,她才慢慢睁开眼,却见原处桃林里站着一个白衣似仙,容貌绝美的男子在对她扬唇而笑。那笑容令遍山桃花都失了色,。柳语夕困惑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桃花树,哪有什么桃花仙,刚刚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柳语夕玩够了,便沿着桃花林的边缘走着,没走多久,她就看到了一条小道。道路越来越宽,最开始只是泥土铺地,后来就变成了鹅卵石,道路两旁也种满了色彩不一的鲜花。

柳语夕看到了胭岚别院宏伟的建筑,喧闹声也此起彼伏,越来越大。柳语夕走进拱门,眼前仍旧是三三两两的公子小姐各自一堆闲聊着,小姐们不时瞥两眼对面的公子哥,但通常很快便转开了头,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笑容,而另一边的公子们,则大胆许多,他们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心仪的小姐,还一边向其他人打听着情况。

柳语夕沿着廊角走着,不期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柳小姐,”来人正是仲太尉两个孪生儿子里的哥哥仲文,他彬彬有礼地打招呼,柳语夕也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柳小姐是刚刚才来吗?”

“不是,辰时就来了,在后院赏花,忘了时辰。”

仲文听后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现在也不晚,以前没见你参加过别的宴会,不如我带你去认识下其他府的公子小姐吧。”

“多谢仲公子好意,我也该回府了。”柳语夕曲了曲膝,对仲文行了一礼。

仲文连忙扶起柳语夕,“这ju花宴还没开始,你回家也赶不上午膳了,不如就在这里吃了再回去。”

柳语夕见他坚持,自己也不好强推,只好答应下来。

“你们两在做什么?”珞珊公主站在柳语夕的身后,愤怒地道。

柳语夕这才注意到仲文的手还握着自己的手臂,于是赶紧收回了手。仲文微微笑着,“珞珊,怎么没和武弟一起?”

面对仲文顾左右而言它,珞珊并没有被忽悠到。珞珊走到仲文身边挽住仲文的手臂,面色不善地盯着柳语夕追问道:“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柳语夕不想仲文为难,便回答:“刚刚我差点摔倒,仲公子好意扶了我一把。”

“是吗?”珞珊明显不信地看着仲文,仲文却不置一词。

柳语夕正觉这样僵持尴尬无比的时候,仲武的喊声解救了众人,“珊妹,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珞珊甜甜一笑,“我找文哥哥来了。”

听到这话,柳语夕注意到仲武脸色变了变,而仲文却一切如常。看来这弟弟喜欢公主,而公主缠着哥哥,但哥哥却明显对这小公主不上心,也有可能是哥哥觉察出了小公主的心思,为了弟弟所以才会这样。

这时,拐角走来一位穿着浅紫轻衣的极品美女,至少是柳语夕在这个时代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没有柳芯羽的柔美,没有珞珊娇俏,但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她年龄不过十五六岁,就那样婷婷而立,便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秋波似的眼,雪似的肤,还有那芙蓉般艳丽的面孔。

柳语夕暗自赞叹,珞珊却已经上前挽住了那女子的玉臂,“妙吟姐,怎么现在才来。”

“遇到点事耽搁了,”女子的声音也如黄莺般清脆甜柔。

“戚小姐好。”仲文仲武都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

“两位仲公子,有礼。”戚妙吟腰肢微弯,盈盈一礼,然后美女的视线放在了柳语夕身上,“这位小姐是?”

“她呀,柳府庶出的三小姐,柳芯羽的妹妹。”珞珊不屑地哼声道。

“原来是柳府三小姐,你好,我叫戚妙吟。”美女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柳语夕对她好感大增,于是也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柳语夕。”

“妙吟姐,你干嘛也对她这么好?”珞珊嘟着嘴看着戚妙吟,眼睛却不时往仲文哪里瞟。

“珊儿,你陪我去找楼公子吧。”戚妙吟礼貌地和柳语夕,仲家两位公子告辞后便拖着珞珊走远,珞珊还不时地回头看柳语夕和仲文,仲武在珞珊走后也跟了上去。

这戚小姐让柳语夕好奇心大起,除了有一张绝美的脸还有一颗体察入微的心,旁边的仲文似是看出了柳语夕的心思,“刚刚为你解围的那位是当朝宰相的幼女戚妙吟,戚小姐是女子中的典范,据闻三岁便能赋诗,七岁时,一手丹青惟妙惟肖,甚至连我朝国手韩易潇都不得不叹后生可畏,从而扬名天下。”

听到他侃侃而谈戚妙吟,柳语夕忍不住打趣:“这么优秀的女子,仲公子想必钦慕不已吧?”那清澈明亮的大眼里流露出来的狡黠让仲文心中一动,竟怔住了,好半天后才连忙摆手:“不不,我只是钦慕戚小姐的才华,并无其他心思。”

“哦?是这样呀……”柳语夕瞅了他一眼,便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笑,心中的抑郁便真的如风消逝了。仲文看到她笑也跟着温雅地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声音是威严而又熟悉的。

第十章 丝竹声乱耳

熟悉?柳语夕转头看向斜后方,那张和风延一模一样的脸又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

“七殿下。”仲文恭敬有礼地问候了一声。

“嗯,”凌轩缓步走过来,“珞珊在找你。”

仲文听后踟蹰着不肯离开。

“还不快去。”这一声,属于上位者的威严表现的淋漓尽致。

仲文瞅了几眼柳语夕,最终不得不离开。

“原来是柳府三小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凌轩绕着柳语夕转了半圈,定住脚转过身面对她。

柳语夕听他如此说,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他全部看在了眼中,柳语夕之前就猜到了他身份不简单,只是不愿深思,此时才知道他竟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七皇子。柳语夕低垂着头回道:“是,七殿下”

柳语夕说完,七皇子凌轩半天没发出点声音,柳语夕低着头又不敢擅自抬起来。

“现在知道害怕了?”凌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刚才在后院是语夕冒昧了,还望殿下见谅。”柳语夕低垂着头。

“可是本殿下一向不是个大度的人,得罪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柳语夕猛地抬头对上他微眯的凤眼,“那你要我如何?”

凌轩嘴角微扬,“这个问题,本殿下还需要思考一下,你就先跟在我身边。”

听到他说跟在他身边,柳语夕心跳节奏突地加快,虽然她内心渴望接近这张脸,但是她更害怕沉溺其中,“对不起,殿下,家中还有事情,语夕必须得回去了。”柳语夕说完再次转身离开。

“你有本事再走次给我看看。”凌轩的明朗的声线微微颤动,带着明显的怒气,但很快便又平息下来,“我又不会吃你,你这么怕我干什么?难道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和你风哥哥一摸一样的脸,所以你才害怕。”

柳语夕浑身一颤,僵在了原地。

“过来”

柳语夕深吸一口气,无法反抗地转过身。凌轩不再看她,大步朝前走,“跟上。”

柳语夕在凌轩身后默默走着。她盯着前面笔挺的背影,眼睛却慢慢湿润。

两人走进一座名为“醉月阁”的院落,丝竹声声,悦耳至极。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宴席,公子小姐各坐一边。有的公子在大笑击箸,而有的小姐们却在掩唇偷笑。

柳语夕注意到,当凌轩和她迈进这座院落的时候,吵闹声渐渐平息下来。坐立两旁的各府公子小姐都纷纷向凌轩行礼。只有坐在上方的一个男子例外,从他看到凌轩那刻起,眼里便浮上一层迷雾,让原本犀利而幽深的眼变得呆滞起来。柳语夕因为好奇一直注意着那穿着明黄色衣袍的男子。所以,他的所有表情变化一点不差地都落入了柳语夕的眼。柳语夕压住心底的好奇,垂下审视的眼皮,看着地面,老实地跟在凌轩身后。

“三哥。”凌轩对那明黄色衣袍的男子喊道。

此时,那明黄色衣袍的男子满脸和善的笑容看着凌轩,“七弟也来了,快坐快坐。”说完便吩咐左右给凌轩安排个位置。

“要两个。”凌轩简介地说道。

柳语夕楞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说给自己也加个位置。

柳语夕带着点点雀跃的心情坐到了凌轩略下首的位置,当她抬头那刻,看到了一个姿容绝世的男子,气度如仙不染纤尘。此刻,他正端着酒杯对柳语夕微笑点头,一饮而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桃花林里,柳语夕以为自己眼花看错的桃花仙。一袭白衣的他脸上总带着浅浅淡淡地笑意,温柔得恰如三月的春风,仿佛还带着阵阵花香。柳语夕一惊,赶紧收敛心神,这个桃花仙似乎有勾魂夺魄地本领。她本能地转头在下面小姐堆里看了一圈,心里暗暗叹息,果然啊,大部分少女心都被他给勾去了,这样的男人比狐狸精的女人还危险。

正想着,柳语夕却发现坐在戚妙吟身边的柳芯羽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虽然不明白又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但她还是礼貌地回了柳芯羽一个善意的微笑。但对于柳语夕这个善意的微笑,柳芯羽很明显没有体会到,眼神反而更加凌厉了,如果眼神如刀的话,柳语夕已经被凌迟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柳语夕收回视线不再看她,耳边听到凌轩的声音:“今日,胭岚别院的赏花晏,各位能赏脸来,是凌轩的荣幸。”

原来今天的宴会是凌轩筹办的,那珞姗的出于什么目的邀请自己?

“轩弟,你就别废话了,直接入正题吧,你老哥我酒虫在作祟了。”下席一位男子,斜着身子靠在园子里的露天梁柱上说道,那姿态随性之至,一看便知此人不拘小节,潇洒风liu。

柳语夕见他如此写意风liu,和皇子称兄道弟一派自然,心底不由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凌轩被打断了话也不恼,只笑着对那斜躺的男子说道:“好,易潇兄,今日兄弟我便和你博上一搏,谁先拈花?”

“轩弟今日做东道,当然得你先。”

说着,小丫鬟端着一编制精致的竹盘走了上来。竹盘直径大约半米,其中盛着慢慢的各色鲜花。小丫鬟端着竹盘走到凌轩身边,“请殿下拈花。”

凌轩随手在竹盘里拣了一朵交给一旁的大丫鬟。大丫鬟伸手接过,走到园子中间朗声道:“春,貌。”

凌轩凝眉思索片刻便朗声而出:“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韩易潇抚掌大笑:“这题目甚好,轩弟对得却更妙。”

席间的公子小姐们也都击掌而赞。

柳语夕也不得不暗赞一声,眼光更是随着凌轩的动作而动,此时的凌轩浑身散发着的自信与潇洒是柳语夕从未在风延身上看到过的。

“易潇兄请。”凌轩指着托盘对韩易潇说道。

韩易潇毫不客气,从盘中拣了朵递给大丫鬟,大丫鬟念道:“春,雨。”

韩易潇喝了一大口酒,击箸而吟:“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不错不错,”正中间的太子凌昊拍着手掌赞道:“易潇兄不愧是我朝第一才子。”

韩易潇摆摆手,“天朝第一才子可不敢当,几年前,小生就在丹青一道上输给了戚小姐。”韩易潇说完,脸上却未见颓败难过之色。

凌昊大笑,“易潇乃我朝第一才子,妙吟乃我朝第一才女,无妨无妨。”

戚妙吟坐在案前,柔柔地说:“太子殿下谬赞,妙吟无甚才华。”

凌轩接着道:“戚小姐如果无才的话,这天下男儿岂不是无地自容了?”凌轩停顿了片刻,看了眼坐在太子凌昊身边的桃花仙,“不过,除了戚小姐和易潇兄,金科状元楼言初之才怕也不在此之下。”回过身对韩易潇说道:“易潇兄,后生可畏,你不得不服老啊!”

韩易潇并无不快,大口喝着酒,“是啊,老了老了,有酒就好。”

白衣男子楼言初,天元三十年状元,也就是今年殿试被皇帝钦点的。他没有像旁人一般谦虚地应付两句,只淡笑着不语。

凌轩指着托盘,“言初,该你了。”

第十一章 赶鸭子上架

楼言初微笑着从盘里拣了朵白色的花,这一次是“秋,月。”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温和如风,所有人一时都沉浸在“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之中。

“妙,妙,妙。”韩易潇最先鼓起掌来,“果真后生可畏,楼状元赋此诗,在下自愧不如。”

柳语夕也不由把目光看向他,哪知楼言初像是能感应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柳语夕心里一慌别过头去,刚好看到戚妙吟注视楼言初的眼光,是钦佩欣赏,还带着点点爱慕。

韩易潇对着楼言初施了一礼,楼言初也谦和地颔首道:“易潇兄的诗,清新自然,随性而发,言初也同样做不出来。”

韩易潇倒没多谦虚,只哈哈大笑,“这小子不错,”笑完后又对戚妙吟说:“戚小姐乃女子中第一人,接下来,你请。”

戚妙吟倒没客气,随手从盘中拣了朵花,是“夏,夜。”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戚小姐果然不愧是我朝第一才女。”凌轩赞道。

席间不少公子对这个美丽女子频频注视,或是上前搭上几句话,戚妙吟皆柔美微笑应之。但她的眼睛却始终不离一个方向。

竹盘在席间转了一圈,轮到柳芯羽拈花,她细长的手指夹了一朵红色的花朵出来递给大丫鬟。

上书,“冬,雪”

除了凌轩,韩易潇,楼言初,戚妙吟四人能在大丫鬟读完拈花就能及时应对意外,其他人都要思考一阵,柳芯羽也不例外,她思索了一阵,才朗声念出:“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念完,凌轩率先带头鼓起掌来,“柳大小姐这一首冬雪诗写得精妙,”韩易潇等人也纷纷附和。

柳芯羽能得到凌轩的赞赏,心里是极为高兴的,但容色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芯羽之才实属微末,舍妹语夕天赋异禀,年不过十一,诗词歌赋样样皆令人惊叹。”

“哦?是吗?”凌轩的眼光微微瞟向柳语夕,但他问的人却是柳芯羽。

柳语夕眉头暗皱,柳芯羽这一说,人人皆会对这从未谋面的柳二小姐好奇,柳芯羽如此抬高她身价,只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但她柳芯羽自认为了解自己,却不知这个灵魂是穿来的。

认识他的人都把视线聚焦到她身上,而那些不认识她的公子小姐也都在纷纷打听柳芯羽口中这个天赋异禀的妹妹到底是谁。

柳芯羽低着眉眼,“是,舍妹涉猎甚多,凡事皆懂。”

这下席间更是沸腾了,凡事皆懂,即使是男人,也没人敢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何况还是一个女人。众人的好奇心被调到了最高处,此时,凌轩的眼睛锁定了她,似乎在询问“你真的有如此厉害。”而楼言初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太子侧首喝着茶。太子也颇有兴趣地看着柳芯羽:“那为何从未听说过柳二小姐事迹。”

“只因舍妹不爱与人交往,喜欢独处,从未来过赏花宴,所以,京都中的小姐公子们都不识得。”

“既然如此,这位小姐近日可有前来。”凌昊颇有兴趣地追问。

柳语夕点点头,“舍妹蒙七殿下亲自相邀,自是来了这赏花宴。”

这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放到了凌轩旁边的她身上,只见这女孩儿还梳着童子髻,年龄最多十一二岁。之前不注意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但仔细看来,虽然不是倾城之色,倒也清秀可人,只是额前细碎的头发挡住了明亮的双眼,皮肤倒是白皙晶莹,唇色也红润水嫩。

柳语夕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反倒大方地对柳芯羽说道:“姐姐这是王婆卖瓜呢?把妹妹我说得这么好。”

柳语夕这轻轻一笑,明媚纯净,凤眼微挑,闪着慧黠的光芒,琼鼻轻皱,竟是无法形容的娇俏动人,这样的柳语夕是柳芯羽所不熟悉的。柳芯羽不禁一呆,片刻后便恢复过来,她上前挽着柳语夕的手,“妹妹,各家公子们想让你拈花玩玩,你就应个景吧。”

“好呀,我本也最喜欢拈花吟诗的。”

对面的楼言初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微微一笑便低头饮酒。而凌轩看她的眼中则是兴趣浓浓。

柳芯羽把竹盘端了过来放在柳语夕面前,所有人的视线此时都不约而同地凝聚到柳语夕娇小柔嫩的手指上。

柳语夕抽出来的是:“春,思”

柳语夕微微笑着却没有马上应答,柳芯羽见她模样,心中更是快慰,她当然清楚柳语夕从未上过学,作得出来诗才是奇怪,她也不急慢慢等着她出丑的那一刻。

就在柳芯羽心中得意之时,柳语夕清脆的嗓音徐徐念道:“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尾音消失,院中寂静无声,这样绝妙的诗竟出自一个十一岁女童之口。在座的人愣神地看着笑颜如花的女童。

柳语夕却悄悄凑到柳芯羽耳边:“姐姐,刚好不凑巧,我在哪里听过这一首诗,不想今天便有了用处,真是难为姐姐的良苦用心了。”

柳语夕顾着和柳芯羽明枪暗箭,所以她没有发现凌轩,楼言初,仲文几人的表情变化。

柳芯羽心中愤恨却无处发泄,她看着她笑得既纯真又美艳的脸,恨不得撕了去。

“柳三小姐果真不愧你姐姐对你的赞扬,之前没能认识三小姐,乃易潇之不幸。”韩易潇恭恭敬敬地朝柳语夕鞠了一躬。

柳语夕赶紧扶起他,“韩先生客气了。”柳语夕看着这个年月三十的男人,竟为了首诗朝自己恭恭敬敬地鞠躬,她心里有愧,这确实是她剽窃的诗,但此时又不便说出来。

柳芯羽没给她喘息的时间,便又对众人说道:“舍妹在音乐方面更是超越古人,诸位今日有耳福了。”

柳语夕定定地看着她,她没想过柳芯羽会没完没了地折腾,如果她出一道难题自己便上,今天岂不是无休无止了?况且她也不是柳芯羽所吹嘘的那样凡事皆懂。

“哦?是吗?来人,备琴。”凌轩兴趣盎然地吩咐道。

柳语夕赶紧转身对着凌轩施了一礼,“殿下,今日语夕身体不舒服,改天殿下如果想听,语夕随时都可以弹奏。”

柳芯羽知道她不会弹琴,此时只是在推脱,于是不依不饶地道:“七殿下,语夕的琴音可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殿下错过了太过可惜。”

对于柳芯羽的话,凌轩却似没听到,反倒对柳语夕说道:“既然不舒服,就先回来坐下休息吧。”那声音里竟还带了点点温柔与关切。

柳芯羽知道此事不容她再说,愤恨又不甘地退回自己的席位。

柳芯羽在桌上抓了一串葡萄,然后把手放到桌下,使劲一握,葡萄的汁水湿了桌下一小块地。柳芯羽还不解气,这时,一个脑袋凑了过来轻轻说道:“你很讨厌你妹妹么?”

此人正是珞珊,柳芯羽和珞珊关系不错,便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但又想到柳语夕是珞珊邀请来的,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邀请她来胭岚别院?”

“这个是文哥哥要求的,他说柳语夕救了我们,我们应该感谢人家。”珞珊停顿了下,“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就不该答应文哥哥。”

柳芯羽也听出来珞珊不喜欢柳语夕,觉得自己找到了盟友。

“对了,刚刚柳语夕那首诗作得不错,她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才华横溢?”珞珊好奇地问道。

“她?有才……”柳芯羽哼了一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一个大字都不识的蠢女人,这一次不是有些急智,又有殿下撑腰的话一定能让她颜面扫地。”说到凌轩为柳语夕撑腰时,柳芯羽更加怒火攻心。

珞珊却似想到什么好主意开心地笑着,“别生气,我想到法子对付她了。”

第十二章 咫尺天涯间

午宴过后,柳语夕假托身体不适,跟凌轩告辞离开。哪知凌轩却旧事重提,“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一首曲子。”

柳语夕坐在马上上昏昏欲睡,脑中只有凌轩“你还欠我一首曲子”在反复播放。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柳语夕嘴角挂上一抹甜甜的笑容沉入了梦中。

睡梦中她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正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看她,她再回头看身边,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正背对着自己坐在钢琴前弹奏,她慢慢走到小女孩儿的前面,看到小女孩儿纯净笑容的一刹那,她愣住了,那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还未回神,大厅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男孩儿穿着干净的白衬衣跑了进来,礼貌地对坐在沙发上的爸爸妈妈问了声好,便朝小女孩儿走去,柳语夕见到男孩儿,泪水止不住的下落。

男孩儿宠溺地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艾儿”

女孩儿抬起头来对着男孩儿一脸幸福的笑容,“风哥哥。”

男孩儿坐到女孩儿旁边,修长的手指放到琴键上,配合着女孩儿弹奏,两人相视而笑,曲子唯美且流畅,让听者很明显得感觉到两人的默契,柳语夕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伸出手想摸一摸男孩儿的脸,可手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男孩儿和女孩儿还在时不时地交换一下眼神,柳语夕却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可是屋里的四个人都听不见她的哭声。

一曲弹完,女孩儿撒娇地拉着男孩的手,“风哥哥,你找艾儿玩吗?”

男孩儿微笑着任她拉着自己,“我妈刚从国外回来,给艾儿带了礼物。”

女孩儿高兴地欢呼起来,拉着男孩儿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对沙发上的爸妈说道:“爸爸,妈妈,我去风哥哥家玩一会儿。”

爸妈坐在沙发上无奈地笑着摇头。

柳语夕拖着沉重的步子迈向另一栋别墅,远远就听见林阿姨温柔的声音:“艾儿,快过来,阿姨给你买了件裙子,看看喜不喜欢。”

舒爱儿跑到林阿姨面前,谄媚的笑笑,接过裙子,两只小手提着裙子,“真漂亮,艾儿很喜欢。”

男孩儿在一边看着,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

“艾儿,去穿上给阿姨看看。”

舒爱儿一溜小跑进了里面的房间,很快又跑出来了,穿着一身粉红的公主裙,下摆蓬蓬的,显得格外可爱。

林阿姨一把抱起舒艾儿,“我的小公主,真可爱,快点长大,嫁给我家风延好不好?”

舒艾儿从林阿姨怀里抬起头来悄悄看了一眼站着不远的风哥哥,笑得像个天使,“嗯,艾儿要快快长大,嫁给风哥哥。”

林阿姨开心地看着怀中的小宝贝,“阿姨要是有你这么个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风延从一边走了过来,“艾儿做了你儿媳不就是你女儿了。”

林阿姨听后笑得更加开心,一屋子的欢乐喜悦,只有站在角落的柳语夕默默垂泪,为什么?风哥哥,你说过长大了娶爱儿,可是你却和另一个女人……

柳语夕沿着墙壁滑下,看着屋里三人温馨的画面,突然眼前景象一变。

风延一个人坐在他们曾今的房间里抽着烟,眼里是一潭死寂,仿若万年寒冰般地阻隔着一切靠近,这样的神情,她从未见过,以前的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温柔地在笑,她轻轻地走过去,挨着他坐下,那么近地看着曾今熟悉的脸,柳语夕的泪已经流干,她抬着手臂在空气中轻抚,明明就在眼前,却仍然隔离在两个世界。

风延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往窗户边走去,白色的衬衣纽扣是松开的,露出半个xiōng膛,头发有些凌乱,说不出的颓然,他站在她最喜欢的落地窗前,透过玻璃从三十楼俯瞰下去,城市的繁华更烘托他此时孤寂的背影。

他一手撑在玻璃上,头低垂着,柳语夕就在他身后望着他,明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是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风哥哥。”

声音未落,风延猛地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在屋子里急切地走了一圈,才又颓败地坐到了柳语夕所在的地方。

柳语夕很高兴,他竟然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又试着喊了声:“风哥哥。”

这次离得很近,风延准确地找到了她所在的方想,面朝着她,两人只隔了半米不到,

风延眼中满是痛苦,抬着手在空中探索,“艾儿,你回来了吗?”

柳语夕虚空地握上他的手,“风哥哥,艾儿回来看你了。”

“艾儿,真的是你吗?”风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既然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还在恨我吗?”

柳语夕摇摇头,忍着泪,“风哥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其实她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难言之隐,只是她盼望一个答案。只要他真有难言之隐,她说不定会原谅他。

很长一段时间风延都没有说话,但他眼中却噙满了泪水,她的心开始纠结起来,她开始不再期盼这个答案,她扭头的刹那,一声脆响在空荡的房间里突兀的响起。

“不,风哥哥。”她抚触着风延肿起来的半个脸,心里已经无法形容是怎样的感觉了。

她此时心里也很纠结,但是看到风延那双悔恨死寂的眼时却怎么也狠不了心。她温柔地抱着他,尽管他感觉不到。

柳语夕抚着他的头发,轻轻道:“其实艾儿并不恨你。”她此时心里也分不清那纷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是她不想看到这样颓废的风延,曾经的风延是那般耀眼,总是用如水般温润的眼眸盯着自己,但这双眼,因为她的离开而变得灰暗空洞。

听完这句话后,风延死寂的双眼终于有了些生机,他喃喃道:“艾儿。”

但此时柳语夕却感觉到一阵强大的吸力在拉扯自己。

“艾儿。”风延的声音有些哽咽,柳语夕无法回答。风延再喊了一声,柳语夕拼尽了全力也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艾儿,你还在吗?”风延没听到声音心里开始慌乱,不停对着空气喊:“艾儿,你回答我。”

风延眼里的泪水终于决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停地嘶吼,哭喊。柳语夕口不能言,痛苦程度不下于他,突然柳语夕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柳语夕还在马车上,心里的痛苦丝毫没有减轻,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但还是掩不住外泄的哭音,满脸满手都是泪。

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个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想着风哥哥突然燃起的希望又再次破灭,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柳语夕再也抑制不住,放开双手,任自己哭了个天昏地暗。

外面驾车的老伯和月儿听到了哭声,挑开帘子询问,柳语夕却顾不得解释,此时她悲痛难掩,只能这样大哭才能宣泄。

哭累了,声音也渐渐小了。她睁开干涩的眼,看到月儿一脸好奇又马上扭头遮掩的表情,柳语夕并不想解释。她开始沉思在自己身上发生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穿越了时空却又能和那个时空相交,还有青鸾那个似乎什么都知道的师傅,这一切似乎不太简单,以前的柳语夕只沉浸在自己爱与恨的世界里,即使意识到些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也不愿深思,但现在,她看到了风延那样绝望死寂的脸,她相信风延对她的感情,这一切也许无法用语言能解释清楚。所以,当务之急,她要弄清楚一切。青鸾师傅说,血魄玉是其中关键,那么从现在开始自己不能再只为了活着而在柳府那一小片天空活着了。

想通了关键,柳语夕便不再沉溺于悲伤,因为未来的路是无比艰辛和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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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生命多厄

柳语夕回府后整个下午都在思索所有事件的联系,但她这十一年一直在柳府里,要不是遇到青鸾,线索更是少得可怜,所以思来想去没个结果,她手肘撑着窗户,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白皙的天光正一点点散去,黑暗像一张大网笼罩过来。

“嗖”地一声,窗户外的树枝上多了个晃荡着长腿的少年,正一脸明媚地看着她:“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小丫头,可是在想我?”

青鸾能念出此诗,当时柳语夕被逼之下的举动肯定也都被他看去了

柳语夕白他一眼,“树枝快断了。”

青鸾不以为意地继续晃动他笔直而修长的腿,两只眼晴弯弯的,“小丫头今天的表现令我颇为……”话还没完,只听“啊,啊……”两声,青鸾从折断的树枝上掉了下去。

柳语夕满意地笑看着青鸾垂直掉落。但他却在离地两米的时候,两脚交叉互点,转眼便又笑容满面地出现在柳语夕面前,“小丫头,不老实,害我差点摔死。”

柳语夕看着突然出现在窗户上的人,退了两步,才缓缓笑道:“我明明已经告诉了你,树枝快断了,是你自己不信我。”

青鸾从窗户上跳了下来,朝柳语夕走近。在柳语夕愣神的空挡,青鸾却突然弯起食指在她小巧的鼻头上刮了一下,“狡猾的丫头。”

柳语夕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呆了,一直以来,除了风延,没有任何人和她这样亲密过。

青鸾却似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反而安然地往旁边凳子上一坐,“师傅有信来。”

听到这话,柳语夕呆楞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他说什么了?”

“师傅说血魄玉躁动不安,嗡鸣求主,目前已经可以确定血魄玉便在天元皇都之内。”

柳语夕坐到一侧的凳子上,紧盯着他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青鸾难得严肃地摇了摇头,“能探的地方我都已经探过了,没有丝毫线索。”

柳语夕对这血魄玉是诸多好奇,奈何青鸾毫不知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师傅还说,”青鸾脸上是少有的凝重,“另有一拨人也知晓了血魄玉的下落,我们的行踪要格外小心,否则,只我一人怕不能护你周全。”

“有人想杀我?”

“对,你是命定之人,性命关乎天下苍生,但也有歹人欲除你而后快。”

柳语夕突觉这张网越来越紧地在像自己聚拢,青鸾不知详情,她更是茫然,但这件事牵扯的东西越来越让她不安。

正当她心神不宁的时候,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覆在了她柔嫩绵软的小手上,青鸾明朗的笑容就在眼前,仿佛他刚才的严肃紧张都是她的错觉。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伤你分毫的。”变声期的明朗声线带着淡淡嘶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柳语夕眼里的沉静掩盖了那微弱的感动,青鸾见她傻傻呆呆地盯着自己,不由笑容加深,在她额头轻轻一点,“小丫头可是被我感动了?”略带轻佻的话音刚落,门外月儿的声音又起,“小姐,老爷吩咐让你去前厅,有事询问。”

柳语夕转头看了一眼,提高音量:“我马上就来。”

青鸾翻身飞起,安然躺于一侧的贵妃塌上,“小丫头速去速回,切不可让我等久了。”说完,眼睛一闭,竟是呼吸沉稳,酣然入睡了。

柳语夕来到前厅,只见柳霆暄正襟危坐在堂前,而一侧柳芯羽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来了,”柳霆暄冷寂无波的眼扫过她,“坐吧。”

柳语夕轻嗯一声,在柳霆暄另一边下首坐定。

“这个,你看看。”

柳语夕疑惑地从柳霆暄手中接过一段黄绫,铺展开来,看到上书的类容,柳语夕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看到她皱眉,柳芯羽眉眼间的笑意更浓,用她娇柔地嗓音道:“妹妹,你也能进太学院了,以后我也有个伴儿了。”

柳语夕无波的眼瞅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兴奋,但想来定不是好事,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柳霆暄见她这样,冷寂的眼竟起了层裂缝,“你可怪为父?”

柳语夕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皇都达官子女皆7岁便得入太学院学习,除非不受宠的子女,到了年岁,柳霆暄并没有让她如学,而她也乐得清静。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皇帝会亲自下旨。

柳语夕摇摇头,“语夕并不喜欢人多嘈杂,府里反而清静。”

柳霆暄听后,欲言又止,柳语夕实在摸不清这男人心中所想,索性低垂着头不再胡乱猜测。

过了一会儿,柳霆暄才缓缓道来:“罢了,命由不得人争,明日起,你便和芯羽一起去太学院读书罢。”说完,便踏着大步离开了前厅。

留下一脸愕然的柳语夕和笑脸盈盈的柳芯羽。

柳芯羽站起身来,缓缓朝柳语夕走近,柳语夕一言不发。

柳芯羽却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还是这样一幅样子。”笑了片刻后突然收声,“我倒要看你还能维持这样子多久?”

她倾身凑到柳语夕脸前,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脸看,“啧啧,这样一幅脸也能倾国倾城,那臭道士果然是个江湖骗子。”

柳语夕纹丝不动地盯着眼前一脸快意的柳芯羽,“你在说什么?”

柳芯羽捋了捋脸侧的秀发,“我说什么?哈哈……柳语夕,你知道我为何从小就讨厌你吗?”

柳语夕不吭声,柳芯羽也料到了她不会应答,自顾自地接着说:“我7岁那年,府里来了个臭道士,说什么你是仙降祥瑞,将来必定倾城倾国,但时乖运蹇,一生多厄,唯一的化解方法就是平平凡凡地嫁人生子。”说着她用满含恨意地双眼紧盯着柳语夕:“你娘夺走了我娘的爱,我恨你,说什么倾国倾城?我几次想毁你容貌都被你躲过了,不过,等你慢慢长大,我倒是安心不少。就这张脸也敢说倾国倾城。”

听到这里,柳语夕却在想,原来柳霆暄不让她入太学院以及让陈绮兰给她订婚都是在保护她。

柳语夕慢慢抬起头,“所以你和珞姗公主就串通好了,让我入太学院,去印证时乖运蹇,一生多厄的谶语?”

“你倒是挺聪明的。可是你逃不开命运。”柳芯羽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无论道士的话是真是假,柳语夕在决定找出回二十一世纪的路时就决定了再不能坐等老死,更何况她身上还有那么多未解之谜。

柳语夕弯起嘴角,绽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这一笑让一直观察她的柳芯羽再也笑不下去。

“那么就拭目以待,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既然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柳语夕的笑容姣而媚,那突显的风华让柳芯羽愣住了,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柳语夕已经走得远远,只有一个娇小的背影,仿佛刚才那一笑只是她的错觉。

“小丫头,刚刚可真够威风啊!”

柳语夕转头看到树丫上斜躺着的青鸾,“你跟踪我?”

“什么叫跟踪?我刚刚醒了见你还没回来,就四处逛逛,不想见到倾国倾城的小丫头大战其姐。”

柳语夕“扑哧”一笑,“我这样也能倾国倾城?未来的事都是未知的,那道士不过胡言乱语罢了。”

柳语夕走到树旁,青鸾拍拍树干,“想上来吗?”

柳语夕不知怎的竟点了点头,身子被青鸾带着一旋落在了树枝上,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柳语夕突如其来地畅快,笑容也越渐明媚。

青鸾只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柳语夕睡意越来越浓,最后竟枕着青鸾的手臂睡着了。

第十四章 初入太学院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旭日东升,自己安然地睡在卧房。

柳语夕坐起身来,看了一圈屋子,没有青鸾的影子。

这时,门被敲响了,“小姐,起床了吗?今天得去太学院上课。”

柳语夕“嗯”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月儿也轻推开门,端着洗脸水进来了。

柳语夕梳洗完后,月儿又道:“小姐,马车已经在门前备好了,用过早餐就可以出发了。”

柳语夕下楼来的时候,沈若梅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了,她脸色比起上一次好了不少,但脸颊却明显消瘦了。

母女两寥寥几句后,柳语夕吃完了早餐,却在柳语夕准备走的时候,沈若梅拉住了她:“夕儿,你跟我来。”

柳语夕跟着沈若梅来到后面,沈若梅掩唇咳了一阵才缓缓说道:“夕儿,你跟着娘在府里受委屈了,现在有机会好好学习,你要努力,你的人生娘希望你自己选择。”

看来沈若梅也并不知道那道士的胡言乱语以及柳霆暄默默地保护。柳语夕也觉没提起的必要,于是说道:“是,娘,夕儿知道了。”

柳语夕乘坐马车到达太学院的时候,时辰尚早,学院门前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孩子在往里走。

柳语夕从马车上跳下来,接过月儿手中的书便往太学院大门走去。

突地,柳语夕被轻轻撞了一下,听见身后有东西落地,于是转过身来。她看到一个着粉色绣彩蝶的小女孩儿正蹲在地上拾书本,头上扎着两个小髻。

柳语夕也蹲下来帮她捡拾,女孩儿见到柳语夕,抬头朝她甜甜一笑表示感谢。女孩儿十岁上下,人很漂亮,白嫩的皮肤,明亮且清澈的大眼,笑起来,脸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柳语夕见她笑容便觉这女孩儿单纯可爱,好感大增。

书本都捡拾完后,小女孩儿用甜美的声线说道:“姐姐,你人真好。”

柳语夕也很久没听人这样直白的赞美,她微微笑道:“你是太学院的学生?”

女孩儿点点头,“嗯,我是丙年一班的楼言灵,姐姐,你呢?”

听到她的名字后,柳语夕第一时间想起了赏花宴上那个状元郎楼言初,但她却什么都没问,只是礼貌地回答,“我是新来的,叫柳语夕。”

楼言灵听后,脸颊的酒窝加深,“柳姐姐,我们一同进去吧。”

学院外的人越来越多,柳语夕偕同楼言灵走进院门,刚巧便见珞姗和一群女孩儿从前面的回廊走过,珞姗看到柳语夕,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柳语夕在楼言灵的陪同下找到了丁年五班。太学院分甲乙丙丁四个年级,每个年级分五个班级,显示五个不同等级。达官子女七岁入学按资质不同分别进入丁年的五个班,随着年岁增大再依次上升到丙,乙,甲,到十六岁才结业。像柳语夕这种大龄女孩儿因为没学习过,所以理所应当被分到丁年五班,再根据自己的学习成绩爬升。也许其他人会觉得这是一种耻辱,但柳语夕并无此种感觉。如果真按年岁,按学历来分,这里也许还得给她加几个等级才行。

楼言灵甜甜地笑道:“柳姐姐,我先走了,下课了我来找你玩。”

柳语夕也微笑着应答,待楼言灵走后,柳语夕推开了丁年五班的教室门。

随着她的进入,教室里的所有学生都抬头看向她,或好奇,或呆愣,或毫不关心又低头玩自己的玩具。柳语夕扫视了一圈这群小孩儿便走到最后一排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没多久,夫子捧着书和戒尺进来了。柳语夕曾经无聊时也翻过很多这时代的书,当夫子用一堂课半个时辰反反复复地讲解同一个知识点的时候,柳语夕终于忍不住昏昏欲睡了。

“砰,砰,砰。”柳语夕听见敲击的声音以为月儿在敲门,喊了声“进来”然后揉了揉眼睛才睁开,入眼的却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夫子气得发青的脸和一双双好奇的大眼,柳语夕心里暗说一句“糟糕”后,夫子果然发难了,“你是新来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柳语夕从座位上站起来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夫子话,我叫柳语夕。”

夫子捋了捋长须,“好,柳语夕,你把刚刚我讲述的内容复述一遍。”

这时,下课铃适宜地响起,柳语夕心里一阵轻松。但过了阵,夫子并没有离开而是问道:“不会吗?”

柳语夕无法只得道:“不会。”

“很好,去教室门外站着,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进来。”

柳语夕捧着书本在一群小孩儿同情的目光下走到了教室门旁边站好。此时,正是下课,丁年几个班的人刚好全在教室外课间活动,看到柳语夕捧着书站在外面便开始几人一团窃窃私语,柳语夕自嘲一笑,给他们的课间活动添点乐趣也是好的,只是,辜负了沈若梅的期望。

柳语夕垂下头,翻开书本,从第一页慢慢开始读。

“你看得懂吗?”

柳语夕抬起头来看向珞姗,珞姗一脸得意且不屑地看着她。珞姗旁边还站着幸灾乐祸的柳芯羽。

柳语夕什么都没说,只垂下头继续看书。

“看不懂可要告诉姐姐,姐姐好教你。”柳芯羽走到柳语夕旁边,很和善地说着。

“谢谢姐姐好意。”

这会儿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珞姗和柳芯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到柳语夕这副样子很是满意地离开了。

周围的小孩儿们谈论了一会儿,许是觉得这个一直低着头像个木头的大姐姐没什么好玩的,于是又继续玩自己的游戏去了。

“你看得懂吗?”

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说来,感觉却是不同的。

仲文走到柳语夕身边,温柔地道:“要不要我教你?”

柳语夕摇摇头,“没关系,我能看懂。”

“第一天来不适应,慢慢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我在甲年一班。”

柳语夕看着他诚挚的笑容和关心笑了,“谢谢你,有不懂的地方我一定来问你。”

两人在门边聊了一会儿,上课铃就响起了。

柳语夕回到教室继续听课,这一堂是物象课,柳语夕再没有打瞌睡,实在觉得夫子啰嗦,她便自己翻书看。这物象是类似于物理的,只不过这时代条件有限,只提出了某种东西特殊的现象,但是很少有能解决的办法。

第十五章 夏日正好眠

第一堂课得了教训,之后的每一堂课她都挺直背脊认真地听夫子讲课。所以,一上午下来,她整个人累得不行。

吃过午饭她挑着人稀少的小径走,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越走越偏,她毫不介意精美的绣鞋染了星星点点的泥土。

走了大概一刻钟,柳语夕看到了一片假山群,比柳府里的假山更高更大,人行在其间,便如走进一个错综的迷宫,不辨方向。她很是兴奋地挑了块地势不错的大石撑着小胳膊小腿攀了上去。这块石头又平又大,睡觉是非常不错的,而且地势很高,近处的湖泊也能一览无余。柳语夕仰躺下来,看着蓝澄澄的天空,心仿佛也被洗涤过一般,澄澈明净。柳语夕深深吸了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柳语夕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说话,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她翻了个身趴在石头边缘看去。

“太子殿下,这样不好。”扎着两个小辫,穿着淡蓝色布衣的女孩儿正推攘着一个比他高上一头的男孩儿,因为角度问题柳语夕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听女子的话她也知晓了那人的身份,曾在赏花宴上见过一面的太子凌昊。

“有什么不好,你以后就跟了本太子吧。”明黄色的身影侧肩揽过那女子。

“殿下……不要……”那女子还待反抗,却显得不那么干脆。

“放心吧,我会好好疼你的。”

那女子却“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双目含泪,楚楚动人地说道:“太子殿下,奴婢身份低下,但也不是随便与人苟合的人。”

女子说完这句话后,太子没有马上拉起她,只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他才又温和地笑道:“你从了本太子,自然会给你个身份,如何?”

女子听完太子的回答后仍羞怯地跪在地上,等待太子的搀扶。柳语夕看着那女孩儿欲拒还迎的表演,不得不赞一声好。但同时也为她悲哀,这凌昊未必有表面这样昏庸好色,可他此时如若还是做戏,他又在做给谁看。柳语夕下意识地巡视了一圈,却无任何发现。

这时,凌昊已经扶起跪在地上的娇俏女孩儿,温柔地替她理了下云鬓,位置也移动了下,那双桃花眼此时盯着女子姣好的面容散发着浓浓的情欲。

不过片刻功夫,两人衣衫几乎已经脱尽,女子身上只剩一块肚兜遮挡着为数不多的春guang,她娇俏的脸上粉红一片,含羞道:“太子殿下,你可要怜惜人家。”

太子抚着她,在她耳边道:“我的心肝儿,我疼你还来不及。”凌昊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伴着销魂蚀骨的呻吟。

下面*一片,柳语夕却不准备再看,缩回自己的小脑袋。而另一座假山的后面,凌轩却饶有兴致地看着柳语夕平躺的小身影。他比柳语夕来得更早,当柳语夕靠近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看她一个人兴致勃勃地爬到假山上,舒服的睡大觉。不久后,凌昊带着那女人过来,惊醒了她,她便趴在上面歪着脑袋看他们。对于这种情景,一般人的反应要么是懵懂无知要么是害羞躲避,而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是懵懂无知的,她大大方方地看着两人,甚至在两人脱干净后,她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该有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又缩回了小脑袋,仰躺在石头上看天空,呻吟声,呼吸声都毫不影响她。假山后的凌轩笑意加深,这个女孩儿真的不一般,他刚刚看她四处巡视了一圈,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东西,这样的敏锐冷静,果然不愧是柳霆暄那老匹夫的女儿。

在柳语夕和凌轩两人的观赏下,两人终于办完了事,女子穿戴好衣服,看着凌昊的目光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她偎在凌昊xiōng前,“红儿以后就是殿下的人了,殿下不要忘了啊。”

凌昊抬起红儿的下巴,浅浅的印上一个吻,“小心肝儿,我怎么会忘了你,放心吧,我过几天就纳你进府。”

“嗯”红儿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一丝颤抖,“红儿伺候殿下穿衣吧。”

下面传来一阵衣服的摩擦声,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衣服穿好了,红儿清脆的声音响起,“殿下,快午时了,红儿还得伺候公主。”

“嗯,你先去吧。”凌昊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说道。

“红儿先走了,”说着小跑了几步,待到假山的转角处,红儿转过身来,“红儿等殿下的好消息。”然后才含羞带笑地跑了。

凌昊坐了一阵才起身离开,柳语夕听到下面没声音了才又露出了小脑袋看了会儿,确定都走了,才提着裙子,踩着凸起,小小的身子利索地从假山上下了来。

假山后的凌轩看着那小身影轻快地闪没在假山间,像一只误入人间的精灵消失在阳光中,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加大。

柳语夕回到教室时,看到楼言灵正探着身子在教室门口张望。

“楼小姐。”

楼言灵听到柳语夕的声音,转过身来小跑到她身边,笑嘻嘻地挽着柳语夕,“柳姐姐,你叫我言灵就好了,刚刚我在前面公告栏看到消息,你要和珞姗在学园祭比试么?”

柳语夕不明所以地看着楼言灵,“什么比试?”问完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定又是珞姗和柳芯羽对付她的点子,反而沉静下来,“言灵,学园祭是什么?”

“学园祭是太学院的一个节日,每年在这一天,学生们不分年级,可以邀约任何一人挑战,特别优秀者可以和甲乙丙丁四个年级的前五名一起参加皇家夜宴。”

“学园祭在哪一天?”

“十天后就是了。”

柳语夕沉默下来,这一步步被珞姗牵引着,让她很不爽,但目前她并无实力逃开这种生活,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言灵以为她是在担心,便安慰道:“柳姐姐,别担心,言灵相信你一定行的。”

柳语夕侧头看言灵一脸真诚也颇感动,至少在这个世界上她是第一个打动她的同性朋友,“朋友”这个词似乎有点陌生了。

“谢谢你,言灵。”

第十六章 弹指一挥间

累了一天回到府里,柳语夕草草吃过饭就上chuang躺着了,她打开窗户看明月当空,有种直觉青鸾今天会来。果然,当柳语夕翻来覆去折腾了半个时辰后,青鸾踏月而来,一袭贴身的黑衣把还没发育完全的英挺身材修饰得恰到好处。

青鸾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才问道:“丫头,睡了吗?”

柳语夕翻身坐起,“等你半天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柳语夕穿好鞋子走到桌边坐下,“猜的,我有事要问你,你是否也有要事相告?”

“丫头要问什么事?”青鸾脸上明媚的笑容与少年的青涩辉映却相得益彰。

“你先说你来有何事?”柳语夕认真地盯着他。

青鸾便不再问,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地方,血魄玉也许会在那里。”

柳语夕一听,十二分精神提了起来,“哪里?”

“皇宫。”

“你进去探过?”

青鸾摇摇头,“没有,皇城附近守卫森严,我还未摸透他们换班时间,不好轻易试探。”

柳语夕点了点头,“只能一次成功,否则惊动了守卫,以后想再探就难上加难了。”说道这里,柳语夕脸上竟浮现一抹笑意,“也许我们该想一个万全之策,一击而中。”

青鸾也来了兴趣,凑近她说道:“丫头,莫非有什么好主意?”

柳语夕笑了笑,“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

“哦?快说快说。”青鸾急切地催促。

“太学院有个校园祭,如能在校园祭上表现突出,便能名正言顺参加之后的皇家夜宴。到时,你只需扮成仆人跟在我身边即可。”柳语夕童稚的声音娓娓道来。

“你准备怎么做?”

“这得感谢珞姗公主,她的主动挑战让我可以顺水推舟,否者凭我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突然去挑战别人反倒让人无端怀疑了。”

青鸾认真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女孩儿,低声道:“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命定之人,我真想撬开你脑袋看看十一岁的女孩儿怎么会有这么多主意。”

柳语夕轻轻一笑,“这也是刚刚听你说血魄玉也许在皇宫后才想到的。”

这时,房门突被人敲响,青鸾和柳语夕对了个眼色,便从窗户飞了出去。

敲了几声后,门外的月儿才低声喊道:“小姐,小姐。”

柳语夕关好窗户后才打开房门:“月儿,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有事吗?”

月儿朝房里望了望,才对柳语夕说道:“刚刚听到小姐房间有人说话,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小姐没事吧?”

原来是他们声音太大吵醒了她,于是微微笑道:“刚刚我做了个梦说胡话,把你吵醒了,快回去睡觉吧。”说完,假装打了个哈欠,“我瞌睡来了,不跟你说了。”

月儿听后才放心地离开,再开窗,却不见青鸾踪影。

接下来的几天,楼言灵常常和她一道上学放学,两人之间也亲近不少。

另外,找她最勤的人便是仲文了,许是担心她功课跟不上,经常亲自给她讲解。其实柳语夕都懂,但又不好拒绝别人的好意。只好反复被他摧残。

校园祭越来越近,太学院的同学们都似绷紧了的绳索一般,气氛有些诡异,也许大家都希望能一战成名,为今后的封侯拜相打好基础。

这样比起来,也只有柳语夕最清闲,每天除了上课下课,就是吃饭睡觉,别的倒没多想,珞姗的邀战对她并未造成什么心理压力,因为不清楚题目,想多了反而无益。

校园祭的前一天,柳府。

万里无云,清空如洗,太学院放假一天,柳语夕便在花园里晒晒太阳看看书。可偏偏,片刻安宁过后,旁边的石凳上多了个娇娇媚媚的身影。

柳芯羽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好似没见着柳语夕似的,她一下一下地捋着白兔的毛发。

柳语夕也无心睬她,自顾低着头看自己的书。

许是柳芯羽捋毛的时候把兔子弄痛了,兔子反身咬了她一口。柳芯羽痛呼一声,身上的兔子转瞬便消失在草丛中。

“死兔子,敢咬我,让我逮到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骂完柳芯羽还犹不解恨地在石桌上一拍。声音之大,柳语夕都为她那柔嫩的小手叫痛。

但这次,出乎柳语夕预料的是她没有呼痛。柳语夕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淡淡扫了她一眼,发现她正盯着自己恨不得生吞活剥一般。原来她把痛意都转到对自己的恨意上来了。可她分明没有招惹这位大小姐。

柳语夕看过后,便转过了头。

忽听一声娇笑,柳芯羽捂着嘴笑了一阵,“妹妹呀,我真的很想撕开你这张脸皮看看是什么做的,永远都这副表情。”

柳语夕依旧低头看书。

说着,柳芯羽的手竟然伸到了柳语夕的脸上,捏住她的下颚,逼迫她看向自己:“我真的很希望在这张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

柳语夕目光冷然地盯着她道:“拿开你的手。”

柳芯羽笑得更加放肆,“对嘛,我就喜欢看你这样的表情,愤怒么?”

“你们两人在干什么?”柳霆暄威严十足的声音在柳语夕身后响起。

柳芯羽一惊赶紧放开手,变脸似的,忽然温柔娇媚无比,“七殿下,楼公子,有礼。”

柳语夕诧异地回过头去,看到凌轩含笑的眼眸和楼言初温和如风的微笑也躬了躬了身,对两人行了一礼。

“羽儿,你刚刚在对夕儿做什么?”柳霆暄不怒而威,让柳芯羽有些慌乱。

柳语夕也不准备这样揭穿她的变态,弄不好,她反而更加恨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盈盈一拜,“刚刚姐姐说我脸脏了,在给我擦脸呢。”

“是吗?”柳霆暄威仪十足的双眼看着柳芯羽。

柳芯羽却不敢看他,只连连道是。

其实,柳芯羽的举动,柳霆暄未必看到了,只是他肯定知道柳芯羽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所以才有此一问。当时他站在柳语夕的斜后方,柳芯羽的动作都被她遮挡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楼言初和凌轩看去了多少。

“柳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你欠我的一首曲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来?”凌轩在柳霆暄面前突然变得温和有礼,让柳语夕有点不适应。

“殿下什么时候有空,语夕一定焚香净手以待。”

“好,本殿一定不忘。”

说完这话,柳语夕明显听到旁边的柳芯羽牙齿咯咯作响,暗自窃笑,却不想被楼言初看个正着。虽然他的笑容温和地如三月春风般,但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颤,赶紧收了笑容。

“好了,我和七殿下,楼状元还有事相商,你们先去前院玩。”

柳语夕和柳芯羽行了个礼就退下了。柳语夕往自己的小院走,柳芯羽却在身后吼:“柳语夕,明天校园祭看你怎么得意。”

第十七章 才惊寒脂轩(上)

“语夕,语夕,你快点。”

柳语夕刚进太学院大门,就被楼言灵拉着往里跑。几天下来楼言灵对柳语夕的称呼已经从最开始的柳姐姐变成了语夕。

“出什么事了?”柳语夕疑惑道。

言灵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道:“去看我哥。”

“竟有人敢挑战你哥?”

楼言灵连连点头,嘟着嘴说:“是呀是呀,那个家伙狂妄得很。”

“谁呀?”

“仲太尉二公子仲武。”

原来是他,柳语夕曾救过的仲文的弟弟,仲文她倒是熟悉,没事便往她教室跑,倒是仲武,从那一次柳霆暄寿辰之后便没见过。

楼言灵说完,只顾拉着柳语夕跑,“快走快走,再晚就看不到我哥的英姿了。”

每年的校园祭在太学院的寒脂轩举办,这个地方一年只开一次,柳语夕跟着楼言灵走进寒脂轩时,只觉满眼满地都是美轮美奂的植物,呼吸间尽是令人舒爽畅快的花香。

柳语夕和楼言灵走到草坪上时,发现这宽敞得能容纳上千人的地方已经人满为患。两个人在人群后绕了一圈却无法找条道路能通向最前面,人挤着人,一丝空隙都没有。楼言灵不耐烦地跺了跺脚,说道:“语夕,你跟紧我了。”便一扎头往人群里钻去。柳语夕在楼言灵开路下,未费多大劲便来到了擂台前。

只见擂台之上,楼言初一袭白衣飞舞,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在他对面,仲武一身湛蓝锦衣持剑而立。

“楼状元,请。”仲武说完却并没有立即动手,似在掂量楼言初的实力。

据柳语夕所知,楼言初是文状元。这仲武也忒聪明,跟文状元比武。

柳语夕自是站在一边无声无息静默观看,但是她旁边这位小姐就闲不住了。楼言灵一见她哥,便蹦跳着挥手,“哥哥,加油啊。”

楼言初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朝楼言灵温柔一笑,眼光顺带扫过柳语夕。

片刻后,仲武终于主动发起攻击,只见他手中宝剑散着阵阵银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楼言初笼罩而去,楼言初依旧白衣飘飞,稳立不动。

眼见仲武的剑就要刺进楼言初的身子,柳语夕也忍不住捏了把汗。说时迟那时快,楼言初嘴角一弯,人便从仲武剑前消失了。其实也并不是凭空消失,只是楼言初的速度明显快过了仲武手中的剑。

仲武一愣,才发现楼言初已经站到了自己侧面。这样的速度让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他眼中精光一聚,手中的长剑回收,泛着银光的宝剑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逼近楼言初。这一次,也许是感觉到仲武手中宝剑不弱,楼言初仰身前踢。仲武的剑被这股力道带离了原来的方向。

打了一阵,仲武拼尽全力仍然不能碰到楼言初的一片衣角。而楼言初两手空空竟和他周旋半天。两人高下立见。

仲武不甘心地挥舞长剑,越舞越快,楼言初不停闪退。但他闪退时并不见慌张,反倒如闲庭散步般,潇洒而从容。柳语夕突见楼言初始终如一的温柔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一抹勾魂摄魄的笃定与自信。但只一瞬间,那奇异的表情就消失不见,柳语夕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

可就在下一瞬,他一个斜刺近了仲武的身,一手劈向仲武手腕,一首捏过剑柄,不过片刻功夫,仲武手中的宝剑便被楼言初夺了去。

对于楼言初这个人,柳语夕了解不多,认识也不够。但有一点她确定,楼言初绝对不简单,年仅十六便可被钦点为状元,更令人惊奇的是,他竟还有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功。仲太尉两子,一文一武,都是不弱的,可楼言初却没费多大劲力便赢了仲武去。

仲武被夺了剑,有些羞愧地看了眼场外的珞姗。

珞姗有些生气地说:“武哥哥,你怎么让他把你的剑夺去了呢?”

仲武一听,更是羞愧难当,他一拂袖转身便走。

眼见仲武离开,珞姗并没有追上去,也没再看仲武一眼。她指着柳语夕,“我要和你比试。”

原来珞姗早就发现了她。

柳语夕是有备而来,也不准备和她口舌之争,于是无声地走出人群,走上搭好的擂台,擂台上的楼言初对她浅浅一笑,便转身下台。

楼言灵走到楼言初身边,笑嘻嘻地说,“哥哥,你真棒,”然后又蹦蹦跳跳地大喊“语夕,加油。”

楼言初站在擂台一侧,白衣胜雪。看着台上的柳语夕,眼中有不明光芒一闪而逝。

“你想比什么?”珞姗笃定自己会胜,于是大方地让柳语夕选择题目。

柳语夕站在台上,她穿了件浅蓝的轻衣,被风一吹,裙摆飞扬。她面容淡淡地答了句“随便”。

珞姗显然被这句话气到了,自己好心给她留条退路不会输得太惨,她竟然不给自己面子,于是暗下狠心要让她在文哥哥面前颜面扫地。珞姗想着便朝仲文所在的位置看去,见他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柳语夕,心中不免更恨。

“作诗,弹琴这些都太难了,不如我们挑个简单点的。

柳语夕一言不发,珞姗又继续说道:“那我就比一比物象。”

“好。”柳语夕平淡地说道。

她的淡定让珞姗没来由地心慌了一下,但又想到柳芯羽说过她没念过书,大字都不识一个,便稍稍安了心。

“你知道什么是物象吧?”珞姗略带讥诮地问了句。

“知道。”柳语夕的声音还是淡淡地。

太学院物象这门课与以前的物理化学很相似,只是提出一些难以解释的现象,很少有解决的方法,太学院的学究们研究了一辈子也很少有人弄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些现象。

“那好,我们互相出一道题,对方来解。”珞姗顿了顿,“谁先出题?”。

柳语夕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

珞姗也不客气,说道:“两只同样的杯子装同样重量的水,如果把其中一只杯子放到冰窖里,哪杯增多了?”

这个问题怕连现代的小学生都能答出来了,只是这个时代,他们还分不清体积和重量,所以只能用肉眼看到的增多了来解释体积的增加,其实质量都是一样的。

柳语夕轻轻一笑,珞姗却更加心慌了,心里想着莫非她知道答案。

“没有哪杯增多了。”

珞姗听后才轻松了笑了起来,“没有哪杯增多?”她笑了会儿对身后的侍女说道:“去拿两杯相同重量的水和冰来。”

这样的实验,太学院的夫子们也是经常会做的,所以那侍女没去多久便回来了。珞姗接过两只杯子,得意地对柳语夕说:“你看清楚了,这杯水分明比这杯冰少。”

柳语夕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接过杯子,“公主刚刚问的是哪杯增多了,请问两杯重量都一样,何来增多一说?”

这句话一说出来,全场都哗然了。既然重量都一样,何来增多一说?这句话绝对没有丝毫漏洞,可是这时代的人喜欢用肉眼看到的事实说事。那么这样一来就自相矛盾了,既然重量一样,为什么增多了?这个问题一出,就连来旁观的几位夫子都愣住了。

旁边安然而立的楼言初则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柳语夕。

仲文看她的眼神也增加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珞姗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自己也无法解答,不由自言自语道:“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体积变了。”柳语夕顺口就答了出来。答完就后悔了,这年代根本就没有体积这个词,这下怎么解释才好。

台下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盯着柳语夕,那几位远观的夫子也走进了人群,其中竟然还有那位赏花宴上潇洒不羁的韩易潇。

韩易潇走近,就对着柳语夕施了一礼,“柳小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柳语夕也回了一礼,“多谢先生关心,语夕一向都好。”

韩易潇也不过多客气,直接问到他最感兴趣的东西,“刚听小姐你说体积不同,可否解释一下这体积到底是什么。”

柳语夕见这个一向潇洒不羁的男子对自己不耻下问,不由认真地道道:“以这两杯水为例,重量大家都知道了,至于体积,你们看,”柳语夕顿了顿指着一杯水一杯冰,“这水和冰的大小形状是不同的,这是我们用眼睛看到的,它存在于这世界的大小便是体积。这水和冰的重量相等,但由于冰冻后,产生了一定的变化,我们用眼睛看到的它的形态变化了,在这世界上存在增大了,所以冰的体积就增大了。”

说道这里,柳语夕转身面向珞姗,“增多是重量,而体积只能是增大。所以,我答没有哪杯增多并没有错。”

第十八章 才惊寒脂轩(下)

珞姗听后娇俏的小脸气得通红,但又想不出来用什么话反驳她,只好忍气往肚吞。韩易潇抚掌大笑,“柳三小姐果然不愧你姐姐所赞‘凡事皆懂’,易潇受教了。

听到这话,柳语夕朝人群里的柳芯羽微微一笑。而此刻,柳芯羽柔美的脸已经不受控制扭曲变形。

柳语夕这一笑没逃过楼言初的眼,他顺着柳语夕的眼光看去,嘴角拉开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这笑容不再是暖暖三月春风。

“你别得意,”珞姗撅着嘴,气势不足地说道,“胜负还未定,你快把你的题目说出来我解。”

“在下也很好奇,柳小姐请。”韩易潇说完后就退出了擂台。

柳语夕大声对组织比赛的人说道:“我需要几截不易折断的木棍,长短大概五尺,还要一块三十斤重的大石和一截长约九尺的绳子。”

不一会儿,就有人找来了柳语夕需要的东西,柳语夕在几根木棍里挑了一根最坚固的递给珞姗,“我的题目便是用这根棍子把这三十斤的大石撬离地面半米。”

珞姗一听当场便楞了,以她的气力莫说三十斤就是十斤也未必能搬动,柳语夕是在故意刁难她。

“你是故意刁难我,以我的气力怎么可能搬动三十斤的大石?”珞姗怒气冲冲地指着柳语夕。

“公主别生气,我没有说让你去搬,你瞧,这不是有根棍子嘛,用它撬。”柳语夕微微笑道。

台下的私语声也越来越大,所有人都不相信一根棍子可以撬起三十斤大石,就是一个壮汉来,他也未必能用一根棍子把石头撬离地半米。

珞姗看看棍子,再看看柳语夕,脸上表情更复杂了几分,她指着棍子说:“你说让我用这棍子撬?”

柳语夕轻“嗯”了一声,略带笑意地看着她。

“不可能,一根棍子怎么能撬的起来?”珞姗不信地道。

“如果我说我可以呢?”

她清清淡淡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都看到那张略带稚气的脸庞上散发着自信的光彩。此时的柳语夕虽没有倾城倾国的美貌,可她周身散发的从容自信却让她拥有超越年龄的风华和气质。

珞姗本以为她是在刻意刁难,没想到她会肯定地说一根棍子可以撬起三十斤大石。这样一来,自己放弃便输了。她不能放弃,文哥哥还在下面看着,一定不能输。

珞姗皱着眉头双眼紧盯着石头和棍子,时不时地还用棍子去撬,可石头顶多就翻了个个儿。

比赛是有限时的,珞姗鼓捣了一刻钟后,仍然没想到解决方法不由有些着急了,她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台前不远的戚妙吟。戚妙吟眼中闪过几丝不明的神色,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珞姗知道今天输定了,心里来气,把棍子往地上一丢,“你去撬,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它撬起来。”

柳语夕从地上捡起棍子,仲文的眼神一直缠绕着她,带着某种热切,韩易潇也是兴趣浓浓,只有楼言初一脸淡笑,分不清他此时的想法。

柳语夕走下擂台搬了块十斤左右的石头又走上去,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她。她只低着头走到大石旁,把小石头离它一尺放好,然后把棍子在搁在小石头上面,木棍的一端插进大石底部。柳语夕拿起搁一旁的绳子,把大石和木棍一起绑好后,试了试稳固程度,才走到木棍另一端。

以小石头为分界,大石那端的木棍只有柳语夕这边木棍的四分之一不到。当所有人不解其意的时候,柳语夕轻轻松松地用一只手压下这一端的木棍,那边的大石便高高撬起了。

有人惊呼,有人呆愣,大部分人看向柳语夕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崇敬。

“啪,啪,啪”韩易潇拍着手掌率先走到柳语夕身边,大笑着问,“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说着还不敢置信地自己用手去压木棍,见大石果然在自己手中轻松离地,看向柳语夕的眼中更多了几分赞赏。

柳语夕微微笑答:“闲时无事,在家玩耍时发现的,刚巧现在就派上用场了。”柳语夕暗自吐舌。

楼言初也走上台来,“柳小姐这法子用得好还能利国利民,造福苍生。”这是楼言初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般,让人如沐春风。可让柳语夕心惊的是,他竟然可以看到这个杆杠原理给生活,特别是这个时代带来跨时代的好处。

“哪里,闲暇时的游戏而已。”柳语夕低垂着头故作谦虚的回答。

片刻后,柳语夕抬头看他,那温柔和煦的眼里仿佛有洞悉一切的了然,柳语夕心中一颤,后退了两步。

楼言初即使拉住了她,微笑道:“柳小姐,没事吧?”

这时,仲文也走到了她身边,正要说话,就被一旁的珞姗拉住了,“文哥哥。”

他被珞珊拉住又见众人围绕着柳语夕,终是止住了脚步。

这一场比赛的胜负已经分晓,擂台又让给了其他人。韩易潇,楼言初,柳语夕刚下台,楼言灵就从一旁冲过来挽住了柳语夕的手臂,“语夕,你好厉害哦。”

柳语夕微微笑着,站立一旁的戚妙吟此时也走了过来,对着韩易潇和楼言初施了一礼,那看向楼言初的秋波眼里埋藏了丝丝情意。

韩易潇和戚妙吟打过招呼,转过身来对柳语夕说道:“柳小姐,易潇先行一步,空了定向小姐讨教一番,还望小姐不吝赐教。”

“韩先生,客气了,语夕一定知无不言。”

韩易潇闻言爽朗大笑,“一言为定。”便迈着大步离去。

戚妙吟走到柳语夕身边,芙蓉似的面上带着柔和的微笑:“柳妹妹这般多才,姐姐我也要和你讨教讨教。”

柳语夕本对这个倾国美人就存有好感,此时见她善意亲近,心中也多是欢欣,“妹妹向姐姐学习才是。”

两人寒暄一阵后,戚妙吟便仰起天鹅般优美的颈子看向楼言初,“没想到楼公子不仅学富五车,武功也这般出神入化。”

楼言初微微一笑。戚妙吟欣喜不胜,雪般白嫩的皮肤上带着淡淡红晕。

柳语夕早知道戚妙吟对楼言初的爱慕,此时见一对壁人相对而立,一个如阆苑仙葩,一个如美玉无瑕。这世上怕再难找出如此耀眼的一对了吧。

柳语夕轻轻扯了扯楼言灵的袖子,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那两人聊得投机,并没注意她们俩悄悄离开。走了一会儿,楼言灵拉住柳语夕的手臂问道:“我们为什么不等我哥和戚姐姐呀?”

柳语夕轻轻一笑,“你哥有美人相陪,自是不希望我们碍事,”

见楼言灵不甚明白,于是转开话题:“走,我们去看其他人比赛。”

楼言初看着柳语夕两人消失的方向微笑着对戚妙吟道:“戚小姐所问之事,恕言初一时无法作答。待言初想好之后再告知戚小姐。”楼言初笑如春水,戚妙吟虽还想跟他多说两句,但他却如一团棉花,让人无处着力,“那就麻烦楼公子了。”

楼言初只浅浅一笑便告辞离开。戚妙吟看着他御风般绝尘的身姿,心里只能默默叹气,竟是芳心错许,郎心不似我心!

柳语夕和言灵看了几场比赛下来,也不由称奇,这天元人才果真不少,颇让她大开眼界。

第十九章 美人隔薄帘

校园祭没过几天,皇家夜宴的邀请名单便下来了,柳语夕的名字也在其上。青鸾那里也和他师傅商量好了,只等他们拿到血魄玉去找他解惑。唯一的坏消息便是沈若梅的身体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大夫也检查不出来什么病。柳语夕却知道那是心病,是她自己没有求生的意愿。柳语夕坐在窗前守了一会儿昏睡的沈若梅。

月儿小跑着进来,“小姐,楼小姐在前厅等你。”

“她来了。”柳语夕说了声再看了眼沈若梅,见她安然睡着便起身离去。

刚走进前厅,楼言灵就蹦跳着跑过来挽着柳语夕,“语夕,今天外面好热闹,说是看什么苏什和赫纳的使者。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柳语夕常年不出门,很久都没凑过这些热闹,但一看楼言灵兴致高昂,不忍破坏,便吩咐月儿道:“待会儿娘醒来问我,你就说我和楼小姐出去逛逛,一会儿便回来。”

月儿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楼言灵挽着柳语夕的手臂走在水泄不通的街道上,这应该算是柳语夕在天元第一次逛街,柳语夕也多是新鲜。以前的她不愿融入这时代也没想过下一步要怎么走,只在柳府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现在想来倒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好春guang。

“快看,快看,那是赫纳使者的车舆。他们的服饰好奇怪呀。”人群中有人说道。

“后面是苏什的使者团,他们的服饰倒和我们天元差不多。”

“我刚刚看到苏什使者团最前面的车舆帘子被掀开,一个年轻公子坐子在里面,他长得可真俊啊。”人群里一小姑娘含羞带笑地道。

楼言灵听他们如此说,双眼亮闪闪地盯着过往的人群。

“语夕,你说那苏什的年轻公子会有我哥俊吗?”言灵一边张望一边问。

“这得看看才知道。”

言灵听后俏皮一笑,“那我们到前面去看看。”说着便拉着柳语夕的手在人群里像泥鳅般滑到了最前面。

穿着异域服饰的赫纳使者团从柳语夕面前走过,锣鼓震天响,柳语夕受不住地捂起了耳朵。言灵却嘻嘻哈哈笑开了,她睁着好奇地大眼,把使者团的男人女人看了个遍。尤其是在她看到赫纳女人的时候,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赫纳的女人很丰满,服饰也很开放,雪白的xiōng脯漏了大半,头上饰品颜色很多,但却恰到好处地展示她们的美艳妖娆。

赫纳使者团过去后,便是苏什的使者团。

苏什使者团的最前面只有一辆豪华的车舆,后面的人全都是步行,他们的衣着和天元没什么不同,只是男人的发髻不像天元这般全束在脑后,而是披散着,用一根缎带轻轻绾起。这样的发髻让苏什的男人看起来多了分妖媚。

车撵从柳语夕身前驶过,楼言灵惦着脚尖想看看刚刚那小姑娘说过的俊公子,可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透过马车上那层纱窗看到里面的。

柳语夕明知无用,虽然也比较好奇,但是却没有楼言灵那般急切。

马车缓缓驶远,使者团的人也都走远了,人群渐渐散开。

楼言灵有些丧气,“好可惜,没看到。”

柳语夕微微笑道:“着急什么呢,你不也要参加皇家夜宴嘛,到时候不就见到了。”

楼言灵一听,暗淡的双眼又亮了起来,脸上也挂上两个酒窝,“对哦,反正早晚都会见到的。”说完,话题一转,“语夕,你去过摘月楼没有?”

“没有,我很少出府的。”

楼言灵眼珠一转,“那我带你去玩玩。”

柳语夕见她笑得贼兮兮的,虽明知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免好奇。于是顺从地被言灵牵着穿过熙熙攘攘地街道。言灵也不说话,身子超过柳语夕半个身位领先在前,眼里带着某种急切。

两人行色匆匆地走了半刻钟,老远就听到女子娇媚的笑声,一阵阵浓郁的脂粉香扑鼻而来,柳语夕和楼言灵都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柳语夕这才明白楼言灵这个外表天真无邪的少女实际上却是溢满了邪恶因子。不过楼言灵这点恶趣味似乎也挺对她的味口。

“语夕,这就是摘月楼,我听太学院的公子们说,这里很好玩,我们也去玩一玩好不好?”

柳语夕一听顿时满脑黑线,原来不是她邪恶因子太盛,而是太单纯地以为这里真就是“好玩”。

柳语夕在脑中斟酌着词句,虽然自己对古代妓院是比较好奇,但是这白开水一样的言灵不能被自己的好奇给污染了,“呃,其实这摘月楼只有男子才会觉得好玩,我们去了一点也不好玩。”

楼言灵眨了眨清澈的大眼,“语夕你去过?”

柳语夕摇了摇头,楼言灵又继续道:“那你怎么知道摘月楼只有男子觉得好玩呢?说不定我们进去玩了也觉得好玩呢。”

柳语夕突觉词穷,她张了几次口都未说出话来。

倒是楼言灵,一把拉过柳语夕,“走嘛,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好玩不好玩了。”

柳语夕无奈被她拖着走了几步,楼言灵又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柳语夕道:“语夕,你看,进去的真的全是男人也。”

柳语夕很想翻个白眼,正准备告诉她她们两人这个样子是进不去的,可能还未走到大门口就会有龟奴出来赶人了。谁知楼言灵又道:“不如我们去换身男装再进去。”

这个注意终于比较有建设性了,待两人找到店铺买了成衣换上后,柳语夕看着一身男装的楼言灵,不由叹了声气。看楼言灵穿男装的样子就能猜到自己是啥模样。先不说这身板太小了,只看楼言灵眉清目秀的样子,还睁着双灵动好奇的大眼,谁会猜不到这是两个小丫头?

楼言灵换上男装后急切地想进那摘月楼,柳语夕只盼那摘月楼老鸨是个瞎子能放两人进去。

果不其然,两人往那摘月楼门前一站,立即有两个龟奴挡了上来。他们两人脸上各有几条伤疤,板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两人,楼言灵吓得赶紧躲到柳语夕身后。此时,又有一个穿得花枝招展,脸涂得跟墙一样白,唇艳得跟血一样红的女人风情无限地拨开两人,往中间一站,朝着柳语夕和楼言灵抛了个媚眼,“摘月楼只接待男人,如果小姑娘想来找乐子还得下辈子重新投了胎再来哦,哦嗬嗬嗬……”

那女人笑得风情无限,柳语夕之前本想楼言灵被两龟奴吓了后就死了进摘月楼的心老老实实跟自己回家,却没想到中途杀出来这么极品女人,血盆大口就不说,搔首弄姿也可忍受,可她偏偏还要用她公鸭般的嗓子嘲笑她们没有那玩意儿。柳语夕轻轻一笑,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子往那极品女人怀里一搁,“我们可以进去吗?”

柳语夕在这时代从来没用过银子,自上次沈若梅给了她那盒子后,她就随身放了几锭在身上,没想这时竟派上了用场。她这随手扔出去的银子到底有多少她也没个概念,只是从那极品女人看银子时眼睛放光,对自己的态度变得谄媚周到就知道不是个小数目。柳语夕只能在心里祈求沈若梅原谅她的败家。

极品女人弓着身让道一旁,对柳语夕和楼言灵露出一个她自认为很美很风情的笑容,“两位小……小公子,这边请。”然后又凶恶地对其中一个龟奴道:“还不快带两位小公子进去,好茶伺候着。”

楼言灵这时才从柳语夕身后走出来,还有些摸不清状况,“语夕,我们可以进去了?”

柳语夕笑了笑,“当然了,快跟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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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密谋摘月楼

两人被龟奴带到一豪华包厢后,柳语夕便命龟奴自行离去。这房间布置得华丽而雅致,初时见了,柳语夕还惊叹,那样极品的老鸨竟没有把摘月楼糟蹋成她那样极品,想想也是,否则摘月楼也不会让言灵慕名带她而来了。她倒是有些好奇,这摘月楼除了装修得别致优美些可还有些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

这时,窗口飘来阵阵歌声,如黄莺啼鸣,婉转动听。楼言灵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窗口东张西望。柳语夕也挺好奇,这曲子立意高远,好似不染纤尘,偏又九曲十八弯,诉尽人生愁肠。柳语夕缓缓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大厅中的水池上,一女子坐在亭子里,抚琴而歌,亭中轻纱漫舞,看不清容貌。

“语夕,这姑娘唱的真好,琴也弹得好,我觉得只有戚姐姐能和她相比呢。”

柳语夕虽没听过戚妙吟弹琴,但却听不少人赞扬过。此时听了这女子弹奏,又被楼言灵比较一番,心里已是清楚,戚妙吟的琴音之妙。

“我们去大厅里看看好不好?”

“我们能进摘月楼就不错了,我们这样子出去,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咱们两个是女的。”柳语夕想掐灭她胆大妄为的想法。

“可是我真的好想去看看,厅里那么热闹,要不,我们就在廊前瞧一瞧不上前去?”言灵双眼里闪烁着渴望。

柳语夕还想阻止她,可一对上她那双眼睛,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两人沿着侧边的楼梯下去,就在楼梯边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站着。厅里*一片,女子们衣衫单薄,娇笑着与客人周旋。柳语夕扫了一眼大厅,眼神便往厅中弹琴的那女子飘去。

片刻后,琴音消散,女子拂开轻纱缓缓走了出来,她踩着水池上的装饰莲花一步步走入大厅,像是步步生莲的月下仙子。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男人们看着她的时候眼神变得炙热。女子虽蒙了面纱,但从身姿,气质来看,定是个不俗的美人。她一步步地从厅中走过,男人们虽躁动却没有一个人去骚扰她,这一点让柳语夕颇好奇。最后,女子从柳语夕和楼言灵身边走过,她的凤目淡淡地在柳语夕身上扫了一眼便转了去。柳语夕看着她一步步走远,身边的楼言灵却突然“哎哟”地叫了一声。

柳语夕回身问她,“你怎么了?”

“语夕,我不行了,我肚子痛。”楼言灵痛苦地皱着眉。

“很严重吗?要不,我去给你找个大夫来?”

楼言灵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可能吃坏了东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茅房。”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跑了,柳语夕本来还想陪她去,可谁知她肚子痛还能跑这么快,一转眼就不见人影,又不能寻去,万一她回来了又没看到自己,这地方又复杂,所以,她只能呆在原地等她。

柳语夕等了一刻钟后,楼言灵还没回来,正准备去找找看,就听旁边的木楼梯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伴着人的对话声。

“大殿下,还希望这件事能够尽快办好。”

“太子殿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时急不得。”

“大殿下此话有理,只是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了,希望殿下能把我的事当做你的事,那么大殿下的事自然也是我凌昊的事了。”

柳语夕初听上面两人互称殿下时还觉得奇怪,更奇怪的是这两位殿下不走厅中专为客人修建的宽敞楼梯,而来走这供丫鬟仆役端茶送水的小道。此时听到两人谈话才明白是为何,柳语夕踮着脚朝楼梯下移了几步,她不想跟凌昊打照面。

“怎么?太子殿下不相信我吗?”那男子的声调有些慵懒,听起来倒有些无所谓的样子。

“倒不是不信,只是此事关系甚大,凌昊希望殿下能清楚你我之间唇齿相依。”

凌昊说完,那男子“哈哈”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轻视几分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既然唇齿相依,殿下还顾虑什么呢尘枫既答应了殿下会办好这事,就定会办好。”

凌昊听他如此说来,才缓缓松了口气,“那就好,本殿答应你的事也会尽快办好,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再有事情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男子和凌轩道了别便没有了声音,柳语夕躲在楼梯下也不敢贸然出来。正犹疑,忽见楼梯口多了一个男子,他笑容很美,但却带着丝丝邪气,一手撑着楼梯,身子前倾地对柳语夕说道:“可听够了?”

柳语夕脑中飞快思索,刚刚他们的对话虽没有直接说明什么,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就是此男子和太子凌昊在密谋什么,如果此时让他知晓自听去了,定会杀之灭口,很快柳语夕心中便有了计量,她眨了眨眼睛,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天真无害,“你说什么?我在躲猫猫,你快让开,会让人发现的。”

男子面上闪过一丝怀疑,然后又笑着道:“躲猫猫怎么跑妓院里来了?”

柳语夕垂下眼皮,害怕他从她眼中看出什么。她怎么忘了这茬儿,谁家小姑娘会换身男装跑妓院里躲猫猫?这可怎么应对才好。

柳语夕还在思索,却突然被男子钳住了下颚被迫抬头看他,她此时眼里已经没有假装的天真。男子有趣地审视着她,他的眼在柳语夕脸上转了一圈,嘴角邪气的上扬,“十一二岁的年纪,容貌清秀普通,你是否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位在太学院校园祭上提出体积论的小丫头?”

柳语夕答道,“十一二岁,容貌清秀普通的可不止我一个。”

“这样的丫头的确不止一个,可是能换男装逛妓院,面对我从容周旋,我想除了你还真没有第二个。”

柳语夕不再说话,只是被迫地仰头看他。

男子饶有兴味地用手在柳语夕白嫩水润的脸颊上划了划,“的确是个有趣的丫头,难怪了……”说罢自己便笑了起来。

柳语夕不知道她这难怪是在说什么,只盯着他等待下文,谁知道他笑了一会儿后竟说:“你可以走了。”

柳语夕没想他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犹疑地看着他,却没想他好似看懂了她的想法,嘴角一弯,“我相信以柳小姐的聪慧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绝不会嫌自己命长的。”

他的钳制一松,柳语夕便快速朝楼言灵刚才离开的方向跑去。男子看着柳语夕的背影,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柳语夕跑到侧门口,刚好撞见楼言灵。楼言灵捂着肚子虚弱地对柳语夕道:“语夕,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回去吧。

这话正合柳语夕之意,柳语夕送楼言灵回到楼府时,天已经快黑透了。柳语夕见楼言灵回了府便转身离开。谁知楼言灵竟叫出了楼言初。

楼言初温润的眼看向柳语夕,“多谢柳小姐,送舍妹回来。”然后转身对后面一个小厮说道:“去备马车。”

天色已经黑尽,柳语夕和楼言初站在柳府门前等待小厮架马前来。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静谧的街道只有彼此间的呼吸声可闻。楼言初也并未看她,也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发呆。真如仙人般清逸脱尘,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楼言初突然回头,对上柳语夕打量他的双眼,微微一笑,“柳小姐在看什么?”

柳语夕赶紧收回视线,“没什么。”

刚说完,小厮架着马车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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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与仙人独处

天色已经黑尽,马车“得得”地在空旷的街道上行驶,回声也格外响亮。

柳语夕低垂着头坐在马车里,内心的不安在慢慢扩散。

楼言初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言不语。

这样的气氛很诡秘,饶是柳语夕淡然如风,在楼言初面前,她也不能如以往般安然。

“你在紧张吗?”楼言初的声音如泉水般清润,划过柳语夕不安跳动的心间。

柳语夕故作镇定地缓缓抬头,看向他清雅的眼,“语夕为何要紧张?”

楼言初浅浅一笑,清雅而温润,那出尘的气韵真真一个桃花仙人,“我以为你是紧张的。”

柳语夕嘴角一抽,她没想谪仙会如此直白地说话。

楼言初斟了一杯茶递给柳语夕,“增大的体积,木棍撬大石,你还会些什么呢?”

柳语夕一惊,握住茶杯的手轻颤。她无波的双眼盯着楼言初绝美的脸,可那张脸上除了习惯性的浅笑,辨不出其他情绪。

面对这样一个聪明且敏锐的人,柳语夕知道撒谎也没什么用,但也不可能说实话,于是微微笑道:“楼公子很想知道?”

楼言初神情不变,只拿他那双迷死人的双眼盯着她。

柳语夕别开眼,低下头品了口茶,强装镇定地道:“语夕也很想做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只是有些人不愿让我安生。”顿了顿,柳语夕抬起头来,“那么别人逼迫我什么,我便会什么。”

这句话是柳语夕的心声,她并不想与人为敌,争执,比试。但总是有人打破她平静的生活,逼迫她不得不做一些事情。她淡漠但不软弱,有人要伤害她,她也会竖起全身尖刺,用自己所有力量去抗衡。

楼言初听到回答轻轻一笑,“柳小姐这话可是在警告言初?”

柳语夕直视着他,她这话的确是在暗示他。虽然她和楼言初接触并不多,他也总是清淡如风,温柔恰似春江水,但是柳语夕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潜在的危险,不想离他太近,就算靠近了也想拉开一段距离。

“语夕并没有如此说,楼大人何故有此一问?”柳语夕反问道。

楼言初听后,轻轻笑了起来,本就绝美的脸因为这一笑更显得光彩夺目。片刻间夺走了柳语夕的心神。

“柳小姐就像一团谜,言初只是拥有正常人的好奇心而已,柳小姐不必如此。”

柳语夕看着他真挚的双眼,心里没来由地一慌,难道真是自己有被害妄想症,所以才觉得他危险?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柳府到了。”

柳语夕挑开帘子看了看,才又回头对楼言初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楼言初只微笑地看着她。柳语夕收回视线挑开帘子跳了下去。柳语夕没有立马回府,而是看着车夫驾着马车掉转方向驶远。

漆黑的街道,马车的影子渐渐淡得辩不出形状。可柳语夕还站在原地皱着眉头,从一开始,她潜意识就在警告自己离他远点,可此时,她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了。她叹了口气转回身,准备进府。却看到柳芯羽站在大门口望着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柳语夕本作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她的一番挑衅纠缠,谁知道当柳语夕走过她身边时,她只拿眼睛不屑地扫了她两眼便不再看她。

柳语夕当然也不会自找麻烦,见她不睬自己,反倒高兴。经过她身边往自己院子走去,在拐角处,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见柳芯羽还站在大门口,似在等人一般,便收回视线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回到院子,沈若梅已经醒了,披着一件单衣坐在院子里盯着月亮看。

柳语夕轻轻走过去。今天的沈若梅看上去特别温柔美丽,脸色也比之前几天红润了许多

“夕儿,回来了?”沈若梅收回视线看向柳语夕。

柳语夕“嗯”了声便走到她身边的长椅上挨着她坐下。

沈若梅眼神灰暗,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夕儿从小就喜欢看月亮,娘也很想知道月亮上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沈若梅的音调平平淡淡,但是柳语夕却觉得她这话大有玄机。柳语夕沉默着不语。

沈若梅仍然看着月亮,“娘从小看着夕儿长大,怎会不知夕儿是个怎样的孩子。”沈若梅顿了顿,“别的孩子几个月的时候连叫爹娘都含糊不清,夕儿做梦时却能清清楚楚地喊‘风哥哥’”。

柳语夕猛地抬头看向沈若梅,但沈若梅却似没注意到她的眼光,只是盯着月亮喃喃说:“这十一年,娘知道夕儿不开心。经过上次的事情,娘也知道夕儿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说完这句后沈若梅才慢慢把眼光投注在柳语夕身上。

柳语夕眼神一黯,却没有说话。

沈若梅温柔地笑着,“不管夕儿是什么,娘只知道这辈子你是娘的女儿。娘的时日不多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像娘这般,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

柳语夕垂下头,低声喊了声娘。

无论如何沈若梅总是她这一世的母亲,是会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沈若梅的身子自从那男人死了后就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听她说时日不多了,她怎能不伤心呢?

沈若梅坐到她身边,轻轻抱住柳语夕,“夕儿,你能给娘讲一讲你的事吗?”

柳语夕从她怀里抬起头来,隔了片刻才道:“娘,其实夕儿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沈若梅听后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吃惊,只温柔地看着柳语夕等待她的下文。

柳语夕继续说道:“我也和娘一样,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却让我亲眼见到她的背叛,又yīn差阳错之下我来到了这里。”

沈若梅叹了口气,抱着柳语夕的双手紧了紧,“夕儿不是说过,有时候亲眼见的也未必是真的吗?”

柳语夕仰着头,“是的,娘,所以我不相信,我想回去亲口问一问他。”

“回去?”沈若梅问了之后又顿了顿,“回去了也好,娘不在了,夕儿回去好好和他在一起。”

柳语夕坐直了身体,“娘,现在别说这些,好好养着身体,难道你不想看着夕儿幸福吗?”

沈若梅眸光暗了暗,“娘也希望看到你幸福啊,可是……”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沈若梅连忙放开柳语夕,从袖中掏出丝帕捂住嘴。

柳语夕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歪过头正准备说话,却见丝帕上全是鲜血。沈若梅咳嗽完赶紧把丝帕用手捏住,转身轻柔地对柳语夕道:“夕儿,娘没事了,回去休息吧,晚上风大。”

柳语夕没有说话,只看着沈若梅慢慢走远,她一直以为沈若梅是因为那男子死了所以没有求生的意志,却没想到她是真的生病了,而且还是这个时代不可能治好的绝症。

沈若梅着素色长袍的身子在月光下越显单薄,在地上留下一抹孤寂的身影。柳语夕坐在长椅上,直到沈若梅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处,她才收回目光,仰视月亮。

这同一轮明月下,有多少人在伤情思人?

第二十二章 苏什大皇子

“丫头,你在我脸上画什么?”青鸾被柳语夕按住怒道。

柳语夕轻轻一笑,“不是想进皇宫吗?按我说的办,轻轻松松就进去了。”

过了片刻,青鸾盯着镜子里那个峨眉淡扫,冰肌玉肤,红唇欲滴的自己时,脸部表情狠狠抽搐,好好一个美人也变得奇形怪状了。

“你怎么把我画成这副样子?”青鸾双眼喷着火。

“消消气,消消气,越像女人才越安全。”柳语夕低声安慰道,“你这身高穿上女装难免不引人注意。仔细一看,浓眉,亮眼,还英挺的鼻子和轮廓鲜明的脸,谁不怀疑你是个男人?”柳语夕耐心地解释。

青鸾却突然安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柔缓了不少。可谁知过了一会儿,青鸾说了句让柳语夕哭笑不得的话,“浓眉,亮眼,英挺的鼻子……丫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俊?喜欢上我了?”

柳语夕顺手将描眉的画笔扔了过去,在青鸾白皙柔嫩的玉肤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黑痕,可青鸾却毫不在意笑得欢畅。

收拾妥当后,月儿在门外说道:“小姐,大夫人,大少爷还有二小姐已经在前厅等你了。”

“嗯,我知道了,马上就去。”柳语夕打开门,“对了,我新买了个丫鬟,今天你就不用陪我去了,小青陪我去就行了。”

月儿看了一眼青鸾没多说什么,低垂下头应了声“是”。

月儿离开后,柳语夕对青鸾说道:“等会儿人多,你混在人群里,不要让陈绮兰和柳芯羽发现了,免得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

青鸾不以为意地笑,柳语夕突然觉得穿着女装的青鸾还真是个大美人。

两人来到前厅,柳语夕示意青鸾走到丫鬟仆人中后,自己才向前走去,对着陈绮兰曲了曲膝,“大娘。”

陈绮兰热情友善地笑着说:“收拾妥了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柳语夕点头应道:“妥了。”

陈绮兰微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出发吧。”说完,陈绮兰就领着几个丫鬟率先走了出去。

柳芯羽厌恶地瞟了柳语夕两眼后也转身走了出去。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男子,竟然是柳霆暄仅有的儿子柳骏瀚,他冷凝的眼扫过柳语夕,只轻微点了个头。由于常年驻守边疆,柳语夕在五岁过后便没见过他几面,这次他也是迎苏什,赫纳使者才进京的。印象中的他一直少言寡语,继承了柳霆暄的冷肃严峻,此番回来,更是面如刀刻,常年厉兵秣马染了几分风霜,多了几分男人气概。

陈绮兰和柳芯羽共乘一辆马车,柳语夕也独自一辆,趁人不注意,柳语夕把青鸾叫上了车。

青鸾一上马车,便侧着身子仰躺在塌椅上。

“待会进宫后,我会和沈若梅他们一起离开,你趁机去探查,有什么情况你要来告诉我。”柳语夕看着青鸾道。

“嗯,好,让我先睡一觉。”

柳语夕听着青鸾均匀的呼吸声,心绪却不能平静,此番去的是皇宫,自己也得万事小心。之前为了参加皇家夜宴不得不应对珞珊的挑战,让那小公主在仲文面前丢了脸。这次是在她的地盘上,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柳芯羽。想到这里,柳语夕的眉头不自觉地轻轻皱了皱。

一路上为了配合丫鬟小厮们步伐,马车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到达宫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柳语夕推醒青鸾,示意他下车。

青鸾睡意朦胧地看了她一眼,正准备挑开帘子跳下去,却有人抢先一步掀开了。

柳芯羽看着青鸾近在咫尺的脸,柔美一笑,“这是哪儿来的丫鬟,长得这般水嫩?”

青鸾一听柳芯羽用“水嫩”形容他,脸上的睡意瞬间消失,唯见她逐渐发青的脸和轻轻颤动的唇。

柳语夕看到这一幕本来是很想笑的,但她强忍住了,她吩咐青鸾下车,害怕柳芯羽察觉什么异常。

青鸾听后就准备绕过柳芯羽的身体跳下马车。

“慢着,”柳芯羽伸出手臂拦住了青鸾,“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柳语夕暗叫不好,青鸾这副打扮本就不情不愿,更何况让他装女声。柳语夕赶紧道:“这是我新买的个丫头,是个哑巴。”

青鸾听到柳语夕说他是个“哑巴”的时候,他的脸青得更厉害了。柳语夕却似没看到他,只盯着柳芯羽。

柳芯羽不屑地“哼”了声,视线从青鸾身上收回来,投放到柳语夕身上。

青鸾此时也顾不得别扭了,趁机跳下马车走近丫鬟队伍里,跟着前面引路的公公一起朝宫门走去。

“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掉假装好心的坏毛病?”柳芯羽冷笑道。

柳语夕见青鸾进了宫门,才轻呼了口气。她回过头对柳芯羽灿烂一笑,“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假装善良你假装柔弱,有什么不同呢?”

柳芯羽看着她的笑颜,一口气憋在xiōng口换不上来。她膛着眼睛直指着柳语夕连道几个“你”字,看来是气得不轻。

这时,后面走来一位小公公,年龄不过十一二岁。他小心翼翼地对柳芯羽说道:“小姐,苏什的使者团在后面等着,您,您能不能让一让?”

柳芯羽本就在气头上,此时小公公的话语更是激起了她的火气,她一耳光甩在小公公脸上,“苏什国算什么,我是护国将军的嫡女,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小公公捂着被打的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些达官贵女他本就不敢招惹,可是后面的苏什使者等得发怒了,才谴他前来催促一番。

此时的柳芯羽没有了平时的柔美,眼神里的yīn毒狠辣全部暴露出来。

那被打的小公公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告饶。

“我说谁这么威风,原来是柳大将军的小姐。”

柳语夕转头一看,不由一惊。来人正是她在摘月楼撞见的那位和凌昊密谋的男子。他身着一身湛蓝锦衣,头发披散于身后,脸带嘲意地说道。

柳芯羽满眼的狠毒还未来得及散去,一双眼直直地盯向那男子,也许是看到男子俊美的脸,她的火气慢慢地降了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娇媚柔弱。

男子看到她变脸这一幕,似是觉得很有意思,笑容更深了几分,“柳小姐是唱戏的吗?”

柳芯羽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语夕也被这男人的毒舌惊住了。

男子打开手中的扇子,随意摇了摇,丝般柔顺的发随着风飘飞起来。那天在摘月楼,柳语夕的心思全在如何摆脱窘境上,没太注意这男子的容貌,当时只觉俊美,此时仔细看来,他虽不如楼言初的清逸脱俗和绝世容颜,也没有凌轩的霸气和英挺,但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介于邪恶与清隽之间,是一种矛盾的美。

男子用扇子挑起柳芯羽的下巴,“你挡住了本殿下的路,不知柳小姐可否让道?”

柳芯羽一惊,“你,你是谁?”

男子收回扇子,轻轻一笑,“本殿就是在你眼里不算什么的苏什国大皇子。”

柳语夕把视线全部投到他身上,原来他就是上次言灵想看却没看到的那位车舆上的俊男子,而恰巧自己又在摘月楼撞见了他和凌昊谈话。他们当时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凌昊究竟想做什么?

正当柳语夕发呆的时候,男子突然转过身来对柳语夕说道:“柳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尘枫。”

柳语夕知道他这一次已经肯定了上次的猜测,于是什么都不说,只回了他一个笑容。

“柳三小姐让尘枫颇感好奇。”尘枫虽满脸都是笑,眼神放肆地在她小小的身体上探索。

“你怎么会认识她?”柳芯羽指着柳语夕不太高兴地向尘枫问道。

尘枫微微一笑,“这话你还是问柳三小姐好点,三小姐,你说是不是?”

柳语夕尴尬地收回眼,他是故意的,他在讽笑自己扮男装逛妓院还偷听到他们谈话。

柳芯羽果然把视线放到她身上,柳语夕被她盯得不自在。别说这事她本就不打算回答,更何况是她柳芯羽问。

兴许是尘枫察觉到了两人间的不同寻常,他翘起嘴角准备观战。柳语夕却不想在众人面前唱戏,于是她微笑着对尘枫道:“大殿下,不是急着进宫吗?语夕这叫命人把马车移开,好让殿下的队伍能进去。”

尘枫听她这么一说,知道没戏看了,于是笑着道:“有劳小姐了,”正准备离开又回身对柳语夕道:“据闻校园祭上小姐才惊四座,尘枫此次前来也有些问题想请教小姐,小姐切莫让尘枫失望啊。”说罢便笑着朝队伍后面走去。

尘枫走后,柳芯羽撒泼道:“柳语夕,你果然是狐狸精啊,这苏什大皇子才进京,你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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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御园琴切切(上)

柳语夕并不气恼,对于柳芯羽这种口舌上的挑衅,她并不太往心里去。所以她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

柳芯羽见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仍旧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由心中更气,正摆开架势准备再骂。这时,柳骏瀚从宫门里走了出来,看到柳芯羽和柳语夕马车上下对峙着。最后把眼光锁定自己的亲妹妹,“芯羽,你在干什么?”

柳芯羽回头见了柳骏瀚,什么话都没说,跺了跺脚便往宫门跑了去。

这时,苏什的使者队伍从柳语夕的马车前经过。尘枫坐在马车中,挑开帘子,朝柳语夕扬唇一笑。队伍很快便进了宫门,只是尘枫那一笑,让柳语夕觉得全身一阵恶寒,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的感觉。

队伍走过后,柳骏瀚走到马车边对柳语夕道:“语夕,你别介意,芯羽她……”

柳语夕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不会和她较真的。”

柳骏瀚冷漠的嘴角拉开一丝淡淡的幅度,“那就好,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

对于这个大哥,柳语夕印象虽不深,但却知道他对自己其实是不错的。

柳骏瀚看看后边,对柳语夕道:“这时人少,你快进宫吧,”又招呼车夫道:“阿来,送小姐进宫。”

马车慢慢驶进宫门,柳语夕收回自己的视线,柳骏瀚的一句“我们都是一家人”温暖了她冰冷的心。其实在这世上,除了沈若梅,她从来没有把感情投放到他们身上,所以之前哪怕柳霆暄对她不闻不问,柳芯羽恶言相向,她都无所谓。可近段时间,她渐渐知晓柳霆暄其实是在默默保护着她,只是他关爱的方式不同,而柳骏瀚的心里,也真心实意地把自己当做是一家人。这样的温暖,这一世,她第一次体会到。

马儿渐渐止了蹄声。阿来在外面道:“小姐,到了。”

柳语夕掀开帘子,看到整一片空地满满都是马车。一些官家亲眷被丫鬟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三三两两结伴朝前行去。

柳语夕从马车上下来,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见戚妙吟着一件浅粉色的轻衣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头上的珠翠随着美人的步伐,轻轻颤动。

“柳妹妹,”戚妙吟的微笑非常具有亲和力。

柳语夕本对她就有着莫名的好感,于是也微微笑着走到她身边,“姐姐怎么没带丫鬟?”

“我刚刚下车看到你,就吩咐小环随我母亲一道去前面了。”顿了顿,戚妙吟又道,“校园祭上你是怎么想到用木棍撬大石的呢?”

柳语夕见她满眼都是好奇,但又不能说实话,“这只是我家乡的一个小戏法,上不得台面的。”

戚妙吟眉眼一弯,美得无法描绘,“妹妹懂的东西可真多,姐姐我可得好好向你讨教讨教。”

两人边走边闲聊,走了大概一刻钟,一石洞横亘眼前。戚妙吟拉着柳语夕一同步入其中。洞子不过十米左右,两人很快便穿过其中。只见佳木葱茏,奇花异草遍地皆是,一带清流顺着小道而过。不远处,一石桥横跨于清流之上。桥这边,清雅静谧;桥那边,却是钟鼓馔玉,一派富贵闲人的奢靡生活。

柳语夕和戚妙吟走上石桥,戚妙吟道:“柳妹妹,这皇家御园很美吧?可惜一年就只开这一次。”

柳语夕看着御园中嬉闹的场面回道:“这御园可有什么典故?”

此时,两人已经走下了石桥,整个园中,树木郁郁葱葱,沿着花木摆了一圈的案几,戚妙吟笑着和各家小姐打过招呼,才道:“妹妹竟不知道。这御园是当今圣上为他最心爱的女人建造的。”说着伸出芊芊玉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还有圣上为她修建的城堡。”

柳语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但由于园中树木太过繁茂,什么都没看见。她听到“城堡”时不由全身一震,这时代有城堡吗?,“城堡?那是什么?”

戚妙吟摇摇头,拉着柳语夕一同坐到附近空着的案几旁,“我也没看到过,圣上让人把那地方锁起来了。”

“为什么?”

“嘘”戚妙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非常低弱的声音道:“这是天元众所周知的秘密,事关于圣上最爱的女人。”

听到这里,柳语夕已经知晓这件事肯定是涉及皇家丑闻,本也不想多问,但这时代竟有人知道“城堡”,那会不会也是跟她一样来自异世界?

柳语夕故作好奇地道:“那女人不是圣上的妃子么?”

戚妙吟微微笑道:“是妃子的话,圣上还用做这些事吗?”

柳语夕探出了结果,低头思索。这世上既然有人会魔术,那修建个城堡也不是什么问题,自己如果能找到这些人,是否就能回二十一世纪去呢?

正想得入神,就听有人在喊“妙吟姐”。柳语夕抬头一看,珞珊和柳芯羽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珞珊走过来挽过戚妙吟的手臂,“妙吟姐,蓉儿他们在那边弹琴呢,你和我们一起过去玩吧。”

戚妙吟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柳语夕。

柳语夕从案几后站起来,对着戚妙吟笑了笑,“你去吧,我随便走走。”

戚妙吟歉意地一笑,便随着两人走开。

柳语夕待三人走开,就准备又找个地方去小睡一会儿,哪知一转身就见楼言灵灿烂的小脸在眼前晃,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柳语夕捏了捏她的脸,“你什么时候来的?”

楼言灵挽着她手臂,指着不远处一个案几,“刚刚和哥哥一起来的,见你和戚姐姐她们在一起,本想过来吓吓你们,哪知他们三个又走了。”

柳语夕抬眼,便见楼言初安坐在案几后,对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语夕,你和我们一起坐吧。”楼言灵不由分说地拉着柳语夕的手朝楼言初走去。

自从上次楼言初送她回家过后,柳语夕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那清清淡淡扫过的目光仿佛能透过幼小的身体看到她本来的灵魂。

楼言灵和柳语夕在挨着楼言初的案几旁刚坐下,戚妙吟的声音又突然在身后响起。

“楼公子也来了?”戚妙吟极美的面容还带着丝丝女儿的娇羞。

“嗯,刚来一会儿。”楼言初声音清淡却温和。

戚妙吟走近柳语夕,“柳妹妹,灵妹妹,”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楼言初,“楼公子,不如我们一同去那边坐坐如何?”戚妙吟指着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各家的公子小姐都在那里论诗赏琴呢。”

“不了,你们去吧,”他如风般的话语虽不会让人难堪,但对于戚妙吟这样才貌双全从未被人拒绝过的女子难免是个小小的打击。

楼言灵似没发觉戚妙吟的尴尬一般,一手拉着戚妙吟一手拉着柳语夕,“戚姐姐,快走快走,我要去看看,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戚妙吟被楼言灵拉着走了几步,脸上颓然的神色消退了大半。言灵是个急性子,见两人都慢吞吞地走着,便小跑着走到两人前面去了。她对着柳语夕很随意地问了句:“柳妹妹,你和灵妹妹,楼公子关系好像挺不错的。”

“跟言灵是挺投缘的,但是楼公子,我和他说的话一共不超过十句。”柳语夕说的是实话,除了上次送她回家那短短的一番交谈,其他时候也顶多互相问候一声。

戚妙吟听后,脸上的笑容比刚才释然明媚不少。戚妙吟偕同柳语夕来到亭中,京中达官的小姐们大都在此,皆是一脸好奇地打量柳语夕。有些是在校园祭上见过柳语夕的,于是便和旁人簌簌低语。柳语夕扫过众人,刚刚和戚妙吟一起的珞珊和柳芯羽并未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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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御园琴切切(下)

戚妙吟先和众人打过招呼,才把柳语夕推到前面,“各位姐妹,这位是柳将军的小女儿,柳府三小姐。可是一位才貌双全的翩翩佳人哦。”戚妙吟笑盈盈地道。

周围几个活跃点的小姑娘上前来,热情地围住她,“听说你在校园祭上打败了珞姗公主哦?”

红衣小姑娘刚说完,就被旁边一个着绿裳的小姑娘推了一把,“待会儿珞珊听到了,有你受的。”

红衣姑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说的是实话嘛。”

戚妙吟赶紧过来打圆场,“各位妹妹,语夕才刚来,你们可吓坏她了。”说着便拉着柳语夕坐到一旁的石桌边。

石桌上摆了一张七弦琴,还有几碟瓜果子。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听过戚妙吟的话后,果然不在缠着柳语夕,而是围到她身边,其中一个红衣姑娘挽着戚妙吟的手臂道:“妙吟姐,前几日你教我弹的那首曲子指法我倒是练熟了,可是怎么弹都觉得不如你弹得好听,你能再弹给我听听吗?”

“好啊。”戚妙吟微笑着答道,抬步走到石桌边,眼神有意无意朝楼言初的方向看去,而楼言初此时只自斟自酌,根本没留意到美人含情脉脉的眼神。

“叮”地一声后,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轻灵悦耳的曲调缓缓流过每个人的心间,喧闹的庭院渐渐安静下来,只余袅袅琴音回荡,或低语,或呻吟,或缠mian。那琴音揪扯着人的心神随之而动。

柳语夕见戚妙吟青葱般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灵动得简直像一支绝妙的舞蹈。戚妙吟的眼时而飘向一个方向。此时楼言初已经放下手中杯盏,似在专心聆听弦乐。

一曲罢,庭院里已经只剩呼吸之声。

“啪啪……”几声掌声响起,只见韩易潇大步朝亭中走来,“好琴,好曲,老哥哥我也技痒了。”

韩易潇大笑着边走边说,朝着亭中走来。韩易潇一走开,柳语夕就见到他身后的凌轩,凌轩朝着她微微一笑,却没有上前来,而是就近的案几前坐下。他身边跟了几个年轻的公子,也分别坐于他左右。

此时,戚妙吟已经微笑着从石凳上站起来让到一旁,“韩大哥若是能抚琴一曲,在坐各位都有耳福了。”说罢“咯咯”低笑。

韩易潇哈哈大笑却不推辞。他掀袍而坐,修长白皙的十指摆放在琴弦上。他微眯着双眼,一时不动。片刻后,一阵激昂且流畅的曲子响起,韩易潇宽大的袖袍随着他大幅的动作来回摆动,潇洒而风liu。所有人眼前好似都出现一副画卷,细雨蒙蒙的天里,一美男子泛舟于江上,对着沉静的江面,弹奏着一曲曲动人心魄的弦歌。

韩易潇的曲子是波澜壮阔的,中间有绵延的小溪流,起起伏伏勾人神思。当韩易潇利落潇洒地划完最后一个音调。众人还沉浸在那恢弘的场景里。韩易潇却大声笑起来,“好琴,”说罢抚着琴弦,“妙哉妙哉,易潇好久没如此尽兴过了。”

戚妙吟笑容明艳地赞道:“曲由心生,妙吟之前倒是浅陋了。却不知此曲被韩大哥弹奏出来还有另一番意境。”

韩易潇听后抚掌大笑,对戚妙吟的赞美并不推脱。他眼光瞥到柳语夕,“柳小姐,在下可记得在赏花宴时你曾亲口允诺七殿下抚琴一首的。”

柳语夕听韩易潇提起赏花宴的承诺,便转头朝凌轩看去。凌轩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待她回答。

韩易潇兴趣浓浓地从石凳上站起来让到一旁,柳语夕收回目光缓步上前。前世她四岁便开始学弹钢琴,曾经和风延一起弹奏莫扎特的D大调双人协奏曲是她最幸福的时光。来这世上最初的几年,柳语夕甚至不敢去回忆那个画面。这时代虽没有钢琴,但是只要看到乐器她仍会感到心痛。时间久了,恨也渐渐淡了,以为自己是恨他的,殊不知那恨早已被爱吞噬。几年前开始,她没事的时候也会拨弄一下七弦琴,找了曲谱自学。她一直暗示自己,弹琴只是自己的爱好不能荒废,可那爱好里究竟思念占了几层呢?

柳语夕坐定后,侧头对韩易潇道:“语夕既说过,那么今日便献丑了。”

柳语夕无事时,把所有曾听过的好听曲子都用七弦琴弹过。此时,她双手搁在琴弦上,根本没刻意去想要弹奏什么,只手指一勾,《梦中的婚礼》便流泻而出,洋洋洒洒,轻快而活泼。这时代的曲子通常都是柔缓绵长的,显得意境高远。在座众人都觉新鲜有趣,明明听着是愉悦轻快,还能感受到弹奏者的幸福与满足,可凝神细听,却又仿佛是在诉说无尽的忧伤。

《梦中的婚礼》用七弦琴弹来并不怪异,反倒另有一番味道。这首曲子柳语夕弹得不多,每弹一次都会让她心绪难平,指法不甚熟练。此次,她全然无心,这首曲子就从指下而出。

柳语夕弹奏完,从石凳上站起来。众人好似还沉浸在那样缠mian悱恻的幸福和期望中。

戚妙吟道:“妹妹这弹的是什么曲子?我竟没听过。”

“偶然听人弹起,便学了来自己没事时胡弹的,也不知弹对了多少。”

“妹妹胡弹都这般,却不知那高人弹奏出来又是如何,妙吟还真是孤陋寡闻了。”戚妙吟说罢还连叹两声气。

韩易潇大笑道:“戚小姐琴技已是登峰造极,不必自谦。”顿了顿又道,“闻曲知心,柳小姐指法虽不熟练,却能把这曲子弹到如此程度,当真是天赋异禀。”

“韩大哥谬赞了。”

柳语夕刚说完,就听一女声道:“妙吟姐,刚刚是谁在弹琴呢?”

柳语夕回头一看,楼言灵和一身着鹅黄一群的女孩儿一起走了过来,走在她们后面的还有柳芯羽和珞珊,两人神情颇怪异。

“蓉儿,刚刚你可错过了一场好戏。”戚妙吟笑盈盈地说道。

楼言灵小跑了几步到柳语夕身边,“语夕,刚刚是你在弹琴吗?好好听呢?是什么曲子?我都没听过。”

蓉儿和戚妙吟说笑一阵后,也凑到柳语夕身边,“你是柳将军的小女儿吗?以后我可以找你一起弹琴吗?”

柳语夕见她天真可爱,遂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蓉儿,楼言灵两人围着柳语夕叽叽喳喳说不停,戚妙吟则坐一旁微笑着。

珞姗和柳芯羽见亭中众人皆以柳语夕为中心问长问短,便驻足不前。珞珊有些生气地转头对柳芯羽说道:“你不是说她没读过书,什么都不会吗?为什么一会儿吟诗一会儿物象,这会儿连弹琴都会了?”

柳芯羽也颇气恼,她从来没认真了解过柳语夕,只是清楚她从未接受过教育。可近段时间上演的一幕幕让她也摸不清状况,嘀咕道:“她的确没读过书呀。”

珞珊一听,怒道:“我看你就是在帮你妹妹,想让我在文哥哥面前丢脸。”说着跺了跺脚往来时的方向跑了。

柳芯羽叫喊了几声,见珞珊不理自己只好收声。她转头时见凌轩的目光一直紧锁着柳语夕,目光更暗沉了几分。无人注意到树后的她,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便迈着步子,娉娉婷婷地朝亭中走去,脸上挂着娇柔动人的笑容。她一一和相熟的人打过招呼,最后坐到了柳语夕的旁边。

她掩唇而笑,侧过脸凑近柳语夕的耳朵。在无人可见到的角度,她卸下脸上伪装的笑容,“我还真没想到你掩藏得这么深啊!之前算我失策,反倒被你带入瓮中。此后,我便认真和你玩玩。”说罢,柳芯羽坐直身子,用手中的娟帕掩着唇“咯咯”笑,“妹妹,你看如何啊?”

柳语夕斜睨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反倒是一旁的蓉儿好奇地问道:“芯羽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蓉儿也要听。”

柳芯羽凤眼含笑,走过去拉着蓉儿道:“想知道啊?你跟姐姐来,姐姐就告诉你。”

柳语夕也无心去关心柳芯羽这是在演哪一出。见言灵端着果子过来,便捏了颗放进嘴里。

亭外的园中,楼言初独自一人浅酌慢饮,风姿绝尘。

而另一边,几个年轻男子围坐在凌轩身旁。其中一男子道:“殿下,圣上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们可得做好准备,以免被那边的人捷足先登。”

凌轩放下正准备送到嘴边的酒杯,眼中精光一闪,“嗯,是时候准备了。”

那男子又道:“臣觉得柳霆暄这二小姐倒是不错,容貌美艳,年龄也合适。殿下如果娶了她,就不怕柳霆暄会去帮那边。”

凌轩听后皱了皱眉,可片刻后,眉头便舒展开来,脸上还浮现一抹笑容,“如果真要联姻的话,也无不可,不过我得挑个更有趣的。”说完,眼光便往柳语夕的方向移去。

柳语夕和言灵,戚妙吟一起聊聊天,弹弹琴,一下午的时光便很快过去了。

傍晚时分,有宫人过来传唤,“诸位贵人,圣上命奴才请各位朝华殿赴宴,请诸位贵人随老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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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夜宴风华露(上)

柳语夕和言灵随众人一起来到朝华殿前。柳语夕仰头一看,那朝华殿巍峨雄伟,好似在云端一般。这个时代,柳语夕还从未看到过耸立得如此高的建筑,乍一看,在周围建筑的衬托下,当真如云端宫殿。她们两人随众人一道拾阶而上。每二十步阶梯便有一平台,平台左右两边各摆着几张案几,案几上布满各色珍馐。最下面的座位是给品级较低的官员预备的。品级越高离那座巍峨的宫殿越近。而像柳语夕这样在校园祭上表现突出的学生和楼言灵这样一直很优秀的学生都是会在殿前不远处设置座位,好显示天元对人才的重视。

两三百步长梯爬上来,柳语夕和楼言灵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在宫人的指引下,柳语夕和楼言灵在朝华殿大门入口处的左边坐下,此时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人。殿前左边坐的朝中重臣和他们的夫人,柳霆暄和陈绮兰也在其中。而殿前右边则空了许多位置,想来,这应该是留给苏什,赫纳使者的。

柳芯羽见柳语夕进门时,只冷眼扫过她便和其他贵女一起聊天不再看她。柳语夕和楼言灵安坐在角落,楼言灵此时只顾着和桌上的甜点果子奋战,而柳语夕却开始担心青鸾,眼看天光渐黑,青鸾却还没有回来,会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正思索间,殿门一阵喧哗。服色各异的赫纳使者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群美艳的少女,个个容貌秀美,姿态妖娆。薄薄的轻纱勾勒着她们曼妙的身材,一时,殿中气氛变得迤逦动人,男人们纷纷投注目光。

赫纳男人长得很魁梧,跟现代的藏族人有几分相似。赫纳领头的那位官员,昂着他高贵的头颅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脸上无半分颜色,让人一看便知他绝不是什么良善之主。

赫纳使者进来没多久,苏什使者们也进殿了。最前面的便是在宫门前与柳语夕有过一面之缘的苏什大皇子尘枫。尘枫不像那赫纳官员般目中无人,相反,他的目光在殿中扫视,含笑而对每一个人,以致引来少女们阵阵嘻声。

朝华殿中鼓乐阵阵,不知不觉天色就已经黑尽。只听殿外公公高声颂道:“恭迎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高过一声的山呼,那位人中之龙终于迈着他高贵的脚步走进了朝华殿。天元的臣民纷纷跪拜山呼万岁,苏什,赫纳两国使者却只是坐在自己位置上行了一个面见贵宾的礼。

柳语夕随着众人跪拜,头却没有低下去,她好奇地打量从他面前走过的天元皇帝。他年龄不过四十几岁,脸色略有些苍白,但却丝毫不损他的英姿,年轻时定也是风靡万千少女的。想着想着,她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朝皇帝身后的凌轩看去。这一看,吓了柳语夕一跳,皇帝身后的一众人,包括凌轩,凌昊,韩易潇,仲文,仲武,就连楼言初都略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言灵在旁边扯了扯柳语夕的衣袖,她转头一看,发现众人都低着头伏着身,只有自己伸着脖子直视着皇帝,难怪他们会笑自己。

柳语夕赶紧低下头,待众人走过,她才又抬起头。皇帝走上大殿正中的长椅上坐下后,才道:“众卿平身。”那声音里竟有难掩的疲惫。

天元皇帝勉强露出虚弱的笑容,对苏什,赫纳使者道:“殿下和太宰大人这两天可还习惯?”

尘枫举杯遥敬了天元皇帝一杯,微微而笑:“天元地广人茂,富庶繁荣,我等当是乐不思归了。”

那位目中无人的赫纳太宰目光扫过尘枫,很是不屑地道:“天元虽富庶,臣民却只知享乐,而我赫纳子民无一不尚武,只要拥有强大的军队,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得的。”赫纳太宰这一番话说得太过露骨和放肆。

尘枫只笑不语,天元皇帝也不恼,“太宰大人此话确然,朕也一向认为拥有一只强大的军队便胜于一切,只是最近太过太平,我这只苦练的军队还没出来露露脸的。”

赫纳太宰一听,便闭嘴不敢再说,刚刚他只是信口胡说,天元,苏什,赫纳三国鼎立,实力也是均等的。谁知天元皇帝亲口说还有隐藏力量未用,如果自己当真挑起战争,而天元皇帝此话又当真,那真是讨不了好去。

天元皇帝见赫纳太宰低头饮酒不再言语,便笑着转头对旁边的宫人道:“乐舞起。”

宫人领命下去,不一会儿,就见一队少女蹁跹而至,个个身姿柔美,脸上蒙着薄纱,穿着各色的衣裙立于大殿之中,只听钟鼓鸣,古筝起,少女们纷纷舞动着柔软的身子,长长的水袖在大殿中翻飞。

此时,殿中也活跃起来,相熟的人聊着天,评着舞。皇帝喝着宫人倒上的酒。凌轩,凌昊还有皇帝另外的几个儿子分别坐于御座两侧。楼言初,韩易潇,仲文,仲文等等比较受皇帝重视的年轻臣子也在离御座不远设座。

皇帝放下手中杯盏,突然对柳霆暄说道:“霆暄,听说你家小女儿此次在校园祭上表现突出,什么体积,木棍撬大石的,让朕也颇觉新鲜。”

柳霆暄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皇帝抱拳道:“小女并无传言那般,圣上休听他人胡言。”

皇帝见他如此说,反倒来了兴趣:“是吗?她今天可有来?朕倒想亲眼见见。”

柳霆暄见皇帝如此说,无法,只能转头看向柳语夕的方向,柳语夕一直注意着皇帝,虽听不太清楚两人的对话,但见柳霆暄看向自己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柳霆暄招招手,“语夕,过来。”

柳语夕从楼言灵身边站起,一步一步朝殿前走去,此时,殿中的人多在观看舞蹈,也没太多人注意到她。

柳语夕走到御前,叩首道:“圣上万岁。”

“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皇帝的声音很轻,似是有气无力。

柳语夕依言抬起头来直视皇帝,两人对视了片刻,皇帝突然笑了,“这小丫头年纪轻轻便如此沉稳,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来。”说着,皇帝轻松的话语突然带着淡淡忧伤,似想起什么往事,且是让人伤心难忘的。

柳语夕没有出言打断他的沉思,皇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是个好姑娘,可有许婆家?”

柳霆暄答道:“语夕还小,这事不急。”

“十一岁的姑娘了,该订婚了,你这做父亲的不要因为舍不得而留着她,我看仲家两兄弟都不错。他们两该配得上你的宝贝女儿吧?”

仲武拉了拉仲文的袖子,“哥,柳小姐还是你娶吧,你知道我心里只有珞姗的。”

仲文本来听皇帝有意把柳语夕指给他兄弟两人其中一个,就知道心里一直盼望的事儿成了大半,此时,仲武又主动要求,自是欣然答应。仲文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御前跪下,“臣愿……”

“文哥哥,你要做什么?”珞珊跑上大殿,紧盯着仲文道。

被珞珊一打岔,仲文的话没有接下去。

却没想,凌轩缓缓站起来跪于皇帝面前,“儿臣愿娶柳三小姐为妃。”

这场面一下变得有些混乱,皇帝指着凌轩道:“你说什么?”

凌轩神色不变再重复了一遍,“儿臣愿娶三小姐为妃。”

仲文低着的头猛地抬起来,他看了一眼凌轩后,收回视线直视皇帝,“臣也愿娶柳三小姐为妻。”

珞珊一听,脸色瞬间惨白,她紧咬着嘴唇,眼神从仲文的身上转移道柳语夕所在的位置,如利剑一般缠绕着柳语夕。

场中众人皆把视线投注到凌轩,仲文和柳语夕身上,唯有楼言初,似是没注意这眼前发生的事情,独自悠闲地饮着酒。

皇帝见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和自己最喜爱的儿子当众争抢一个女人,而女儿又这般不争气,不由眸色一暗,“此事暂且不提,珞珊,回去坐好。”

珞珊看了一眼皇帝,又转头看跪在地上的仲文,见他始终不抬头看自己,一气之下冲出了大殿。

柳语夕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先不说仲文为何会求婚,单是凌轩,自己不过才和他见过几面而已。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柳语夕绝不会自恋到相信他会对自己一见钟情,不能自拔,以致不惜和臣子争抢一个rǔ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柳语夕轻甩了甩头,这些事情绝不会简单,自己想多了也无益,既然皇帝都暂且不提了,自己也不用再研究他们的心思。

第二十六章 夜宴风华露(中)

皇帝令众人各回其位,仲文低垂着眼看不清楚什么表情。而凌轩神色如常,回位后便专心看殿中的舞蹈,好似刚才根本就没发生过求婚这一幕。

韩易潇如歪脖树般侧倚着案几,时而仰头灌一口酒,见众人回了位,不知感慨还是怎么,随口念道:“佳人难求矣。”。

殿中一支舞罢,尘枫笑道:“天元歌舞优雅轻灵,我等饱了眼福。”顿了顿又道:“我苏什国却没有这般雅致的玩意儿,不过有趣的东西还是不少。”说着朝身后之人做了个手势:“抬上来。”

片刻后,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狮吼,殿中的女子都吓得花容失色。八个大汉抬着一个铁笼一步步稳健地走到御前。

皇帝敛着神色看了一眼尘枫,道:“的确是件有趣的玩意儿。”

此时,女子们纷纷往后避,胆小的男子却强忍着不动如山,脸色却已发青。

尘枫的眼光在殿中转了一圈,才笑道:“这是我苏什的神兽。”

柳语夕见那白毛狮子在笼中不安地乱撞,吼声震天,似要冲破铁笼的束缚。

韩易潇却握着一只酒瓶摇摇晃晃地走下殿来,一边走一边灌酒,待走到狮笼边,他直视着白毛狮子的眼睛,而狮子也冲着他咆哮。

韩易潇往嘴里灌了最后一滴酒,摇了摇空空的酒瓶,没了。笑着打了个酒嗝,指着狮子道:“吼声起时破天惊,白毛狮儿空唬人。”

尘枫笑着看他,“哦?这位大人怎么看出我这狮子不伤人的?”

韩易潇摇晃着走了几步,说出的话来却条理清楚,“狮子是苏什国神兽不假,但却只有这种万里无一的纯白狮子才能被你们当做国宝,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只吓唬人却不伤人。”

“倒是有些见识,连我苏什皇家秘密都这般了解。”

殿中众人听闻这狮子不伤人,才放了心,女子们都纷纷回到自己座位上。但还是不太放心地紧盯着狮子。

韩易潇掷了空酒瓶,一步三摇地走回御前。

尘枫回身走近铁笼,伸手进去抚mo着狮子的头顶,谁知这狮子竟变得温顺乖巧无比,还不时用头去顶尘枫的手掌,眼睛微眯,显得很享受的样子。

殿中吸气声一波大过一波,许是觉得这尘枫胆子忒大了,又或是不敢置信刚刚那般凶恶的狮子变得如此温良。

尘枫一边捋顺狮子的毛一边微笑着道:“听闻天元地大物博,有识之士遍天下。尘枫却一直有个问题不解,在座可有人能替我解答一番?”

“不知大殿下要问的是何问题?”殿中一官员问道。

“我这狮子跟了我几年了,我一直想知道它有多重,可试了很多方法,称弄坏不少,重量却没称出来。”

“这有何难的,把狮子杀了,一块一块地称不就行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官员哈哈笑道。

尘枫眼中利芒一扫,那官员笑音未止,只觉喉咙一阵发紧,便再发不出声来,他捂着颈子,脸色渐渐发白。

“这狮子可是从我十岁便跟着我,跟我亲兄弟一般。何况,如果能杀了称重的话,我又何须问呢?”尘枫仰脸笑看众人,“莫非天元也无人能解答我的问题?”

皇帝脸色不豫,虽明知尘枫是在挑衅,却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意,以示天元强盛。

“众位爱卿,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凌轩,楼言初等人都皱眉思索,而更多的人则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大约一刻钟过去了,赫纳太宰有些不耐烦了,“我说大殿下,你命人造一把这样大的称可以称它不就行了,非得扰了大家饮酒作乐?”

尘枫不恼,笑道:“饮酒作乐的时间随时都有,尘枫可是难得有机会请教一下天元的才子们。要是能造这样大的称我也不会有此一问了。诸位还没想好吗?没想到这个问题连天元的才子都不能解答。”

皇帝冷眼扫过众人,“没人能答吗?”尘枫这番鼓动,这个问题已经上升到国家脸面的高度了。

皇帝叫过身边的宫人,“传令下去,三天内要是有人能解答这个问题,朕会满足那人任何一个愿望。”

宫人刚领命离开,楼言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白色的衣袍一尘不染,风姿绝然。

“圣上,言初可试一试解答殿下的问题。”楼言初声音清朗明润。

皇帝听后,脸色缓和,“爱卿且去一试。”

楼言初低声和身后的人说了几句后便转过头来,眼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看向柳语夕。

片刻后,有宫人搬上木棍,石头还有箱子,这三样东西都是巨大无比的,另外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

楼言初命众人把石头放在殿中,木棍置于其上,以石头为中点放好。才命人把狮子抬放于一边的木棍上,而另一边放置的箱子里,正有人不停地往里面扔石子。柳语夕一惊,想起上次校园祭上楼言初说过的话,‘此法用得好可利国利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弄清了杠杆原理,还能活用出来。他的智商究竟有多高?柳语夕第一次觉得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眼看着偏向于狮子一边木棍慢慢离开地面,待到两边的木棍在空中持平的时候,楼言初道:“好了,只要把木箱里的石头和木箱称出来,就知道狮子的重量了。”

尘枫听后,缓缓笑了起来,那笑很好看,但柳语夕却觉得带有几分诡异。

“楼大人好才识,这样的方法都能想到。”

皇帝也哈哈大笑,兴奋得脸色也红润不少,“楼爱卿,你真让朕大开眼界呀。”

楼言初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戚妙吟眼里的欣赏爱慕越发浓烈。

“这方法是楼小姐想出来的,臣不过是借她的法子一用,想来柳小姐定还有更高明的方法。”

“哦?”皇帝把眼光投向柳语夕,“小丫头,你真有法子?如果你也能答出来,朕便实现诺言,满足你和楼爱卿一人一个愿望。”

柳语夕本想拒绝,但一听皇帝能满足自己一个愿望。刚刚在仲文和凌轩求婚时,她很想反抗,但她如何能抗得过这个时代给予的枷锁,如果真有这样一个机会,她何不利用?有皇帝做后盾,那么就不用担心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被柳霆暄胡乱嫁出去。

沉思片刻,柳语夕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那张笑脸散发的从容自信,让皇帝都不免一惊,这样的感觉,何其熟悉。

柳语夕从座位上站起来,言灵低声对柳语夕喊了声加油。柳语夕回了她一个笑容,便走到大殿之中,“我的确还有方法能称出这狮子的重量。”

皇帝回过神来,看着她稚嫩的小脸,“说说看。”

柳语夕转头对着尘枫,“殿下可命人把狮子放于小舟之上,小舟会因为受重而下沉。这时,我们只需记录下水面在小舟上留下的位置就好。之后,把狮子迁离,往船里丢石子,当船身下降到之前的划线处便行。”

韩易潇听后鼓掌大笑,“每次见柳小姐都能给我带来惊喜。”

楼言初也笑,“果然还是柳小姐的法子更好。”

凌轩沉默不语地盯着她,神色颇有些怪异。

尘枫也笑着看她,“早听闻柳小姐博学多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柳语夕见他虽在夸奖自己,可那笑容里为什么带着一股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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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夜宴风华露(下)

这一段小插曲后,殿中又恢复了笙歌乐舞。这时,宫人们开始陆续进殿,手中端着各色珍馐美味,每一桌都会有专伺宫人在一旁布菜。柳语夕回座后,看着满桌佳肴却没有胃口,一天的时间,青鸾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莫不是被侍卫发现被逮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刚刚才换来的皇帝的亲口许诺也不知能不能救他。

柳语夕心神不宁地吃着菜,言灵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语夕,你看。”

柳语夕顺着言灵的手指看去,赫纳太宰脚边匍匐着一个宫人,不时地磕头,像是在讨饶。柳语夕看清他的样子,不过才十一二岁,正是在宫门前曾催促他们的那位小公公。

“他做什么得罪了太宰?”柳语夕问道。

言灵凑过来低声道:“那个小公公刚刚不小心把酒水泼到了太宰身上。”

言灵刚说完,就听那赫纳太宰冷声道:“拖出去,斩了。”

那小公公一听,吓得脸色雪白,他情急之下竟爬到尘枫身边,拉扯着他的衣袖:“殿下,殿下,求求你,救救小人。”

尘枫既没有踢开他,也没有说话,只微微笑看他不停地磕头,似乎觉得很有趣,一边欣赏一边饮酒。

尘枫一直没发话,那小公公眼看就要被赫纳使者拖出去斩首。凌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太宰大人,何须动怒,不过一个小小宫人。这喜庆的日子见血可不好。”

赫纳太宰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天元便是这般待客吗?一个小小宫人就敢对本官无礼。”

在凌轩看来牺牲一个小宫人倒无所谓,可是两国间能和平解决问题当然最好,却没想到这太宰不仅目中无人还不通人情,眼中冷色一凝,伸手一挥,便有宫人上前去押那小公公。

“太宰如果认为杀了他才能解气的话,那凌轩就帮你代劳了。”凌轩说完,太宰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语夕,那小公公好可怜。”言灵眼巴巴地看着柳语夕。

柳语夕低下头来吃着自己碗中的菜。

楼言灵伸手推了推柳语夕,“语夕,你帮帮他好不好?”

柳语夕放下手中筷子,抬起头来对楼言灵道:“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帮不了。”

“语夕,只要你愿意,肯定能行。你看那赫纳太宰多可恶,你去挫挫他锐气。”

柳语夕低叹一声气,转过头来。此时,那小公公已不在挣扎,满脸死寂。被几个宫人拖着往殿门外走。

不知为何,柳语夕看到那样死寂的神色想起了风延,她不希望看到这样绝望似解脱的神情,一声“慢着”脱口而出。

一旁的言灵见柳语夕出言,脸上欢喜难掩,“语夕,我就知道你不忍心。”

柳语夕勉强回她一笑,“我也没有把握能救他,只能试一试。”

赫纳太宰眼神不善地盯着柳语夕道:“小姑娘,你也想来管管这闲事?”

柳语夕走到太宰面前,盯着他道:“太宰大人想知道我天元为何能富庶繁荣,强于边疆蛮荒之地吗?”

柳语夕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虽然大家都不喜这位目中无人的赫纳太宰,但却没人敢直接挑衅他,更何况还贬低他的国家。

果然,赫纳太宰听后,双目赤红,大力在桌上一拍,几只碗碟应声而碎。

“语夕,回来。”柳霆暄虽然在吼她,但听起来却有丝赞扬在其中。

柳语夕瞥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直视赫纳太宰。

坐于一旁的尘枫倒是来了兴趣,歪着身子仰着头看她,“说说看,是为什么?”

柳语夕扫他一眼,淡淡的声音道来,“国之根本在于民,如太宰这般滥杀无辜,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军队也不可能创造一个强盛的国家。”

说到这里,皇帝看向她的目光更多了几丝不明的神色,似惊奇,似怀念。他对柳语夕招了招手,“丫头,过来说给朕听听。”

柳语夕应了一声拾阶而上,立于御前,此时,楼言初,凌轩,凌昊,韩易潇,仲文,仲武等等年轻皇子和大臣纷纷成弧形包围着她,而她就像动物园的动物一般被人打量探究。

柳语夕目不斜视,“有一个强大的军队是国家立足的根本,但军人也是有家人的,他们的家人也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贫民百姓。”柳语夕说着又转向太宰的方向,看着他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脸道:“作为上位者不高兴便胡乱杀人,只能让你的子民对你失去信心。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的亲人,朋友不会心痛吗?不会仇恨你吗?在我天元,强盛至斯,皆是因为我国皇帝和臣民都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赡养孝敬自己的长辈时不应忘记其他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老人,在抚养教育自己的小辈时不应忘记其他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

柳语夕指着那呆呆愣愣的小公公道:“这小公才不过十一,得罪了太宰大人您,您便轻而易举地要了他的命。可在我天元,他好好生生地成长了十几年,皆因我皇仁德。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就是我天元为何能繁荣强盛于蛮荒之地的原因。”

柳语夕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反倒有些狂妄。那赫纳太宰的脸色意气得青白交加,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此时,皇帝倒好奇地问:“哦?朕的天元在你眼中真的这般好?”

要说天元是否有这般好,柳语夕的确是夸张了。一个古代的君王大臣能够不随便杀人便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要他们把别人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去对待和关心,那是绝不可能的,不过天元的繁盛也是柳语夕亲眼所见,无苛政无酷刑,轻徭役,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天元要想创造盛世王朝也并非不可能,只是目前还有一定的距离。柳语夕故意夸大其词也是想让皇帝骑虎难下,万一赫纳太宰不松口,还有皇帝会为了柳语夕口中这样一个天元而不得不救下那小公公。

柳语夕不卑不亢地直视皇帝,虽然她身子还很幼小,但那散发的光芒已经让人完全忽视了她的表面,“难道圣上不觉得吗?”

“哈哈哈哈……”皇帝一听龙颜大悦,虚弱的身子发出阵阵笑声。

而此时,御前坐立的凌轩,凌昊,韩易潇,仲文皆神色各异地看着她,只有楼言初微笑着饮着杯中酒,眼前这一切在他眼中好似理所当然的样子。仲文看到这样锋芒毕露的柳语夕,眸中的炙热难掩,但他转眼看到凌轩和自己同样的眼神时,眼中的眸光便暗淡了下来,还带着丝丝压抑的痛楚。

柳霆暄在阶梯下看着柳语夕,目光中似赞赏似担忧。

皇帝笑过之后才转头对赫纳太宰道:“太宰大人,朕敬你一杯,这丫头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给朕一个面子,放了那小宫人,如何?”

赫纳太宰双目赤红,气却只能往肚吞,如果自己再纠缠就说明自己国家的确不如天元,可是不争,他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太宰猛地灌了口酒,把空杯往桌上重重一搁,他紧盯着柳语夕咬牙切齿地对旁边押解的宫人道:“放了他。”

那小公公失去了支撑,顿时软倒在地,似还弄不清状况,片刻间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这巨大的落差让他懵在了原地,竟不知道爬起来磕头谢恩。

皇帝命两宫人扶着他下了大殿,皇帝又道:“楼爱卿,柳家丫头,朕答应满足你们任何一个愿望,你们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楼言初答道:“臣为社稷出力,本是应该,臣有房有粮足矣。”

楼言初的一番话让皇帝颇满意,“楼爱卿有这份心,朕深感欣慰,不过既是朕的许诺,那朕就一定要实现,”说着对后面宫人招了招手,“来人,赐楼爱卿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何等重要?今天如果不是楼言初换做另一个人未必能得皇帝这一块金牌,可见楼言初的确如传闻般深受皇帝喜爱与信任。

楼言初也曲下他高贵的双腿谢恩。

皇帝免了楼言初的礼又对柳语夕道:“丫头有什么要想的?”

柳语夕本很想让皇帝赐她自由,永远不让人Cāo纵干涉自己的命运。但是青鸾不知下落,这一许诺还是留着好,说不定也能换青鸾一命。

“语夕还未想过要什么,不如留着,等语夕哪天想好了,再找圣上兑现。”

皇帝微笑着说好后,突然捂着嘴咳嗽起来,虽然被锦帕遮住了大半的脸,柳语夕还是看到皇帝如雪般苍白的脸色。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担心,而看到他咳嗽得越来越厉害,那担心也像抽枝发芽一般越来越强烈。柳语夕想也许是皇帝表现出来的亲近和善意让她感觉温暖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第二十八章 神秘林城堡(上)

皇帝因为临时发病而回寝宫休息,朝华殿中的歌舞又再继续。柳语夕走回自己的座位。

言灵拉着她的手臂道:“语夕,你真厉害。”

柳语夕看着她的盈盈笑脸,也轻轻一笑。

戚妙吟也走了过来,呵呵笑道:“妹妹之才实胜过这在座许多男儿。”

“姐姐才是天元第一的才女,语夕不过误打误撞而已。”

“你呀”戚妙吟“咯咯”笑着点了点柳语夕的头,“这都误打误撞了,我天元的男儿岂不更无地自容了?”

柳语夕见她这般说了也不好再客套了,三人一起聊了一会。戚妙吟便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柳语夕开始坐立不安,殿中众人玩得兴起,趁着没人注意,她低声对言灵说道:“我出去一会儿。”

“你要去哪里?”言灵问道。

“我去找茅房。”柳语夕胡乱扯了个借口,谁知言灵却说:“我也急了,我和你一起。”

柳语夕耐着心陪言灵上完茅房走到大殿门口时,她对言灵说道:“你先进去,里面人太多,我心口有些闷。”

言灵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叫个太医来?”

“没关系,我在外面站一站就好了,你先进去吧。”

“那我先进去了,有什么事要叫我啊。”言灵一边走一边还担心地说道。

“嗯,好。”柳语夕应着,见楼言灵转身进殿时,便迈开小腿朝一条小道跑去。

柳语夕跑得太猛,天又太黑,未看清路就冲了上去。“啊。”柳语夕捂着被撞痛的额头。

他对面的始作俑者还一脸笑意地看着她,“跑这么急,原是急着对本殿*。”尘枫俊美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有几分迷离,他嘴角轻勾,更添几分邪魅。

“对殿下*的人多了,不差语夕一个。”柳语夕后退两步,声音淡淡地。

谁知尘枫又靠近两步,竟伸手抚了下柳语夕的脸颊,“可也不多你一个,不如你跟本殿回苏什,如何?”

柳语夕打开他的手,道:“殿下请自重,语夕还有要事,就不陪殿下赏风吟月了。”说完,柳语夕就绕过他,顺着小道走去。

尘枫没有拦她,看着她的小身影消失在小道拐角处,眼神忽明忽暗。

走了一刻钟的样子,柳语夕只觉得周围景物依旧,像是掉进了迷宫一般,已分不清来时的方向。

柳语夕干脆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歇歇气。可刚坐下就听有人说话:“柳姑娘这么晚了在御园里做什么呢?”

柳语夕转头一看,见凌昊端着酒杯倚着廊柱微笑着看她。柳语夕微微蹙眉,这些人刚刚不是在朝华殿待得好好的吗?怎么自己一出来就遇到两个,还是这两人又邀约在了一起谋划些什么,自己又这么走运撞上了?

她定了定神,才说道:“语夕刚刚出来透透气,不想竟迷了方向,还望殿下指一指路。”柳语夕不想扯入这两人的yīn谋之中,她让凌昊指路是真的想回朝华殿去了,这样盲目的寻找,找不到不算,自己也会迷路,此时,若不是遇到凌昊,不知得要坐到什么时候才会有宫人寻来。

“这御园很大,不熟的人是很容易走失,你顺着这条路走吧,不要走其他岔道,就可以回朝华殿了。”

柳语夕对他道了声谢就顺着凌昊指的路走去。这一次她小心多了,边走就会边留意四周的环境,看是否有人出没。走了大概一刻钟,周围的花草树木才终于变了个样。此时虽不再是迷宫般处处花草怪石,可这些参天大树密集相交如原始森林一般,又哪里会是回朝华殿的路。凌昊为什么要指这样一条路给自己?

明知这条路古怪,柳语夕却还是迈出了腿朝原始森林中走去。内心似乎有种渴望,冲破这重重树海,那里有什么在等她。

柳语夕十一岁的身体虽小但却很灵活,在树枝和藤蔓间穿来穿去,丝毫不费力气,只是裙摆被树枝刮坏了些。

柳语夕不时回头看看,好辨清方向以免偏离。她越往树林里走,刚刚出现过的那种感觉就越强烈,好似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想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又好似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再急切盼望着她去。

没过多久,柳语夕眼前竟出现一座城堡,昏暗的灯光照在斑驳的墙壁上洒下一大片模糊的影子,城堡二楼有一个很大的露台,飘离墙壁很远。柳语夕一直都很喜欢这样英式的古堡,曾经她也幻想过住在这样一座古堡里,每天在露台上坐看太阳朝起夕落。

柳语夕没想到自己竟找到了戚妙吟白日里说过的城堡。她躲在城堡不远处的花丛中,静静观察着周围动静。半刻钟过去了,没有一个人经过。柳语夕从花丛里站起来放轻脚步朝城堡大门走去。

走到门边,她试着轻轻推了推门,门却根本没关上,只听“吱呀”一声,城堡的大门便敞开。柳语夕赶紧拉住还在敞开的大门,深怕它再发出一点声音引出人来。柳语夕从缝隙里钻了进去,然后轻轻把门关上。

大门内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厅里陈设很简单,只墙壁上挂了几幅山水画,跟这古堡一中一洋,倒也相得益彰。柳语夕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大厅最里边一左一右两个走廊,廊璧上点着白色的蜡烛,微风过,烛火飘摇。

柳语夕没有做太多思索,便转身朝右边的走廊拐去。她已经把脚步放到最轻,可这古堡太过空旷,还是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走廊上有很多个房间,但柳语夕并不停留,她的内心能强烈地感应到她要找的东西在二楼。

走廊尽头有长梯延伸到二楼,柳语夕便顺着阶梯走了上去。楼梯口正对着的那间房房门敞开着,墙顶挂着不少薄纱。层层叠叠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柳语夕拨开一层层薄纱往里走,每走一步那感应也越来越强烈。就在她能模模糊糊看清前面影子的时候,突然听到脚步声“咚,咚,咚”地朝这边靠近,那声音在空旷的城堡里显得格外突兀,让突然听到声音的柳语夕惊出了一声鸡皮。

柳语夕飞快地拨开薄纱往里跑,眼看就要冲破那最后一层纱帐,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双手来,牢牢地抱住了她。

柳语夕差点惊出了声,那人另一只手却捂住了她的嘴。耳边听着那诡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后面的人把她抱得死死的,不能回头。

柳语夕被带着往后退了几步,退到木柜与墙壁的角落,两人躲了进去,角落里挂着的纱帐刚好能遮住他们,由于空间太小,后面的那人只能紧紧地抱住她。湿热的呼吸喷薄到她颈上,痒痒的。

刚开始柳语夕还挣扎着动了动,可随着那脚步声走近,她就只能屏住呼吸不再动了。

柳语夕从纱帐向外看去,只见一个佝偻的老妇人举着烛台走了进来,她脸上如刀刻般深陷的皱纹在烛光下yīn影横成。她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片刻后,似是没发现什么她便又“咚咚”地走远了。

走远后,柳语夕轻轻“呼”了口气,才突然想起后面还有一个人钳制着她。此时,她也明显感觉到后面那人的放松。

趁此机会,柳语夕使劲咬了一口捂住她嘴的手。身后的人吃痛地叫了一声,柳语夕便从他怀中钻了出来,“你是谁?”

第二十九章 神秘林城堡(中)

“丫头,你咬我做什么?”青鸾捂着被咬的手连连呼疼。

柳语夕没好气地道:“你鬼鬼祟祟地躲这里干什么?”

青鸾低垂着头,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竟红彤彤的。

柳语夕好奇地道:“咦?你脸怎么这么红?”问完又接着打趣道:“难道躲在这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青鸾听后,被咬的手也不痛了,双手不停轮换着扇风,“这里不通风,真热。”但他眼神却飘忽着不敢看柳语夕,看样子竟有几分羞涩。柳语夕大奇,青鸾这家伙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他越是这个样子,柳语夕就越好奇,不由四处张望,可房间里只有轻纱飘飞,他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

但见他不说柳语夕也不问了,反倒沿着墙边观察起这个房间来。青鸾也没发出声音打扰她。

片刻后,青鸾“喂”了一声,柳语夕应声转头过去。

青鸾仍旧那副扭捏模样,“刚刚,我,我抱了你。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柳语夕听后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住了,原来这家伙脸红是因为这个。没想到他竟纯得会为了一个拥抱而去负责。

柳语夕“哈哈”笑了起来,青鸾本就经过一番心理挣扎才别扭地说出来,此刻见柳语夕猖狂大笑,一时火冒三丈,“丫头。”

柳语夕见他真快恼羞成怒了,赶紧止了笑,对他道:“放心吧,不过一个拥抱,你不用对我负责。”

青鸾听后脸色却一变,“不过一个拥抱?丫头,你还和谁抱过的?”

柳语夕见他脸色不善,发觉要和一个古人统一思想真的很难,于是说道:“没抱过,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因为抱过一个人而强迫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情。”

青鸾嘟囔一句:“我说负责就负责。”便转身径直朝房间里走去。

柳语夕紧随其后,自动过滤掉他说的话。

他们两人所在的房间很大,在房间尽头有一条甬道斜着往下延伸。柳语夕和青鸾对看一眼,青鸾便伸手拿上墙壁上的烛台,领先走下甬道。

柳语夕紧跟着他的脚步,“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鸾没有回头,“我在皇宫里寻了一天,才终于发现这个地方有些奇怪,于是我潜了进来一间房一间房地探查。我刚进这间房,就听到脚步声,转身躲进纱帐后面的角落,没想到进来的人是你。”青鸾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朗,“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柳语夕压低了声音回道:“我见你一直没消息,便趁夜宴众人嬉闹,无人注意我时跑了出来。”

青鸾放缓了脚步,轻微侧头道:“我在皇宫里探了一天才找到这里,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我本来迷了路,谁知遇到了太子殿下,是他故意指了城堡的路给我说是顺着这路走能回朝华殿。

昏暗的烛光下,两个人的影子在空寂的甬道里摇曳,柳语夕说完,青鸾又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语夕摇摇头,“我也不明白他有何居心,但是这一路走来,我分明能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似乎很期待很盼望,但我又分不清这种期待和盼望是我的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

“难道是血魄玉和你有感应?”青鸾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道。

“我不知道,”柳语夕若有所思地说着,“也许这答案真的就在这古堡里。我们还是快走吧。”柳语夕催促着青鸾。

青鸾“嗯”了声转过身去,举着烛台,加快了脚步在前面带路。一时,两人皆沉默下来,静谧的甬道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嗒嗒”地响。

甬道并不太长,最多百米左右,只因为弯道太多,两人又要担心是否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于是这一百米的距离竟花了一刻钟才走完。

甬道尽头又是一个房间,青鸾几步并作一步率先走了进去。柳语夕随后进来,看到房中的摆设和墙上的裱画时,竟呆愣在了原地。

青鸾回头见了,伸出手扯了扯她手臂,“你没事吧?”问了之后见她没反应,又用手掌在她眼前来回晃动。

柳语夕只觉脑袋一空,一阵锐痛穿脑而过,零零散散的画面像电影胶片快速翻动,她想抓住其中一张却不能,最终“啊”了一声,痛晕了过去。

青鸾突见她眼神开始涣散,接着惨呼一声,整个人往后仰去。他赶紧接住了她,把她的小小身子抱在怀里,怀中的人时不时颤动一下,眼皮下的眼珠在不安地转动,眉头也皱得紧紧的。青鸾并不知发生了何事,他虽心急不已,却不知如何是好。

柳语夕只觉自己全身一阵热一阵冷,她也终于看清了眼前闪过的电影画面。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服饰,唯一不变的是男女主人公,女人是她,男人却是跟她青梅竹马的风延。

柳语夕看到自己穿着一身白衣侧身站在悬崖边,长发被风吹得高高扬起,衣裙也飒飒作响,神情虽看不太清,但整个人散发出的凄厉绝望,让柳语夕的心猛烈颤动了一下。画面一转,桃花林中,穿着嫩黄色纱裙的自己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吹着长笛,而身后,穿着白色锦袍的风延正满脸笑意地朝她走来,他故意放轻脚步,眼睛里全是那个女子的身影。他一步步靠近,正准备抱住秋千上的人儿,嫩黄色的身影却突地跳到地上,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他,双眼清澈而狡黠,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男子快步上前抱住了她,低声说着什么,两人眼中的满足和脸上的甜蜜让柳语夕自己都觉得他们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转眼间,场景又变了,桃花林变成了火海,女子凄艳的脸上全是泪水,在她身前躺了几具尸体。男子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握着长剑的手在轻轻颤抖,脸上的神情时而悲痛时而狠绝。女子声嘶力竭地在吼着什么,男子却转过了头不再看他,只是他那握剑的手越握越紧,最后顺着剑身留下一串殷红的血滴……

那火越烧越旺,似能把柳语夕也烧灼到,那时而袭来的冷和热,好似冰水中浸了过后又被火烧,她痛苦不安地低叫出声。

青鸾叫了一阵始终不见柳语夕醒来,此时听她叫喊出声,虽然能感觉到她的痛苦,但他总算松了口气,刚才见她没有反应时,他心里一阵乱跳,突感无措,这样的感觉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柳语夕像在一阵迷雾中穿梭,那些如潮般猛烈袭来的冷和热在渐渐消退。在眼前飘散的迷雾也变得稀薄,柳语夕的知觉在慢慢地恢复,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开始声音很小,随着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你声音能不能小点?我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柳语夕倏地睁开双眼,盯着青鸾道。

青鸾乍一看她醒了过来,欢喜得双手越搂越紧。柳语夕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你快把我勒死了。”

青鸾赶紧松手,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让人见之心悦。柳语夕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揉了揉额头,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不由抬起头来看向墙壁上的裱画。

画里是一个女子。她站在桃花树下回眸一笑,梨涡浅浅,百媚横生。她的笑靥让桃花都失了色,观画的人都能从她的表情里感受到她的快乐和幸福。

“好漂亮的女子,丫头,你比她可差远了。”青鸾瞅了瞅柳语夕略微清秀的脸庞,指着画上的女子啧啧叹道。

柳语夕却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眼睛直直地盯着画中的女子,脸色渐渐发白。为什么会这样?画中那女子分明就是前世的自己。这样的面孔,这样的笑容,只有那时候成天泡在甜蜜幸福里的她才拥有的。可是她记忆里根本没有画过这样的画,就算画过也不可能跟着自己穿越时空被藏在这座古堡里。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画中的女子难道不是自己,只是一个跟自己长得相似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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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神秘林城堡(下)

想到相似,柳语夕眼前晃过了凌轩和风延的脸,为什么这么巧?脑中又闪过刚刚昏迷后见到的场景,那些记忆中不曾有过的画面,但画中的人就是她和风延。那是不是在说明自己和这画中女子,风延和凌轩有着什么联系?

“丫头,你看,这女子xiōng前有朵花。”青鸾凑上前去指着画中女子右xiōng道。

柳语夕心中一惊,也凑了上去。画中女子穿着玫红的纱衣,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她xiōng口那一朵形状繁复的花儿。而当柳语夕看到这花时,她眼中诧色一闪而过,便专心地研究起女子xiōng前的那一朵花儿来。

“这是什么花?好奇怪。”青鸾嘟囔了句。

“这是玉蓉花,传说中象征幸福的花。”柳语夕盯着那花儿,头也没回地答了句。

“你怎么知道,我都没见过?”青鸾好奇地问道。

“你忘了我跟你们不一样。”

青鸾听后才恍然大悟般,“这么说,这是你家乡的花儿?”

柳语夕看了半天,肯定了一件事,那便是这女子以及xiōng前的那朵花跟自己以前都一模一样,她吸了口气回头对青鸾说:“我家乡也没有这种花,这花我只在书籍里看过。”

这花名叫“玉蓉”,传说中象征幸福的花儿。而柳语夕从小身上就有一个这样的类似纹身的花。开始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觉得挺漂亮也挺奇怪。后来渐渐长大,她开始留意,或刻意去查询,终于几年后一次偶然机会,她在图书馆里一本古老的书籍里翻到了它。在知晓这胎记的含义是幸福的时候,她还乐了好几天,心里想着自己和风延的姻缘莫不是老天爷也祝福的,可谁知……

“这画好像没什么玄机,我们还是继续找血魄玉吧。”青鸾没有注意到柳语夕黯然的神色,在屋子里边张望边说道。

柳语夕轻轻“嗯”了一声,欲转身离开。却不想收回手时触碰到了裱画的边缘,只听“咔咔”声轻响,那幅画摇摆了几下,竟慢慢向旁边移开。

“青鸾,你快来看。”柳语夕叫住走远的青鸾。

“怎么了?”青鸾边问便回身朝她走来。

柳语夕见裱画移开,露出后面一个漆黑的深洞,忍不住伸手在洞口边缘探了探。谁知她的手刚伸到与裱画平行的位置时,一股大力朝她袭来。

“小心,”青鸾关切的声音还未消散,紧接着柳语夕的小小身子就被这大力抛了出去。

落地的瞬间,柳语夕感觉到全身骨架都像被拆散了一般。青鸾急忙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柳语夕缓了一阵,身上的疼痛感在慢慢减轻。她摇摇头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青鸾扶她到洞口坐下,然后仔细打量了那洞口一番,又走到裱画旁观察,还不时皱皱眉头。

柳语夕抱着手臂坐在洞口,突觉手掌有些湿腻粘稠,低头一看,左手上全是血,而自己的右手臂擦伤了一大片,鲜血正往外涌。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感觉到痛。

“这个洞口被人设了法阵,我们进不去。”柳语夕回头对柳语夕说道。当他看到满手满身是血的柳语夕时,心里一慌,几步上前蹲在柳语夕身边,“丫头,你怎么了?”

“只是手臂擦破了点皮,没太大关系。”柳语夕示意他别紧张。

“流这么多血还说没关系。”青鸾边说边抬起柳语夕的手臂仔细检查伤口,然后才轻轻挽起她的衣袖。还好血没干,衣服和肉没有粘在一起,青鸾动手又轻,很快便把衣袖和伤口分离了开来。

柳语夕并未感觉到多疼,只是有点凉飕飕的感觉。她见青鸾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青鸾拨开瓶塞后,把细细的粉末洒在她手臂上,然后又摸出一卷细纱布轻轻地给她缠上。

伤口处理好后,柳语夕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刚刚说这个被人布了法阵?”

青鸾点了点头,“我刚刚观察了一下,这个法阵被施了咒,必须要特定的咒器才能解开。”

“意思是说我们除非找到咒器,否则进不去?”柳语夕皱眉道,这城堡的悬疑太多,而且似乎都能和她扯上关系,她很想进洞去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哪知这洞口竟被人布了法阵下了咒。

青鸾无奈地看着柳语夕,“是的,如果知道咒器是什么,我们还可以去找找看,现在就算知道血魄玉多半在这洞里面,我们不知道咒器是什么一样无能为力。”

柳语夕撑着地站了起来,在地上留下一个血红的掌印。她走近洞口,眼看迷雾在渐渐散开,偏偏又遇到这种情况,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可是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风延和凌轩有什么关系?

柳语夕打量了一圈屋子,又走到刚刚那幅裱画前,细细观察起来。如果说这房间是这女子的,那么咒器会不会和她有什么关联?想到这里,她回头问青鸾道:“一般会用些什么东西来当咒器用?”

青鸾也走到裱画边,“这个倒没个准,但是对于特别重要的东西,一般都是会用设阵之人的鲜血来下咒。”

血?柳语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画中的女子。一个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这女子和前世的自己必然有着不小的关联。如果这女子是设阵之人,那么自己的血……

想到后,柳语夕眼光灼灼地看向青鸾,“如果找到了设阵之人的咒器要怎么做才能破了这阵法?”

“如果咒器是其他物件的话需要懂巫的人设个法坛施法,如果咒器是血的话,那就很简单,只需把血往法阵里洒,阵法自然就破了。”

“那需要多少血呢?”

“一滴都行。”

柳语夕本想如果需要得多的话就拆了纱布挤一点,反正自己也不痛。既然只要一滴的话那就不用那么血腥了。柳语夕左手的血已经干了,她伸出白皙的右手,使劲在食指上咬了一口。

青鸾见状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但还是埋怨地道:“丫头,你嫌血流得还不够多吗?又不是每个人的血都能做咒器的,给你说了要设阵之人的血才行。”

柳语夕没时间跟他解释,被咬破的食指正往外冒血,颜色鲜艳欲滴。她挥着右手把血滴洒向法阵,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这到底有用没用,只是想试验一下自己和那画中女子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谁知,就在血破空而入那洞口时,只听“吱吱”几声,然后洞门一阵七彩强光闪烁,柳语夕和青鸾都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这强光没持续多久,青鸾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柳语夕,然后走到洞口,试着用手往里探了探。没想到自己的手竟可以穿透进去,他疑惑地回头问道:“丫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血……”

“这件事目前我也无法解释清楚,我们先进去看看。”柳语夕回答后率先走进洞里,洞子里没有一丝光亮。

青鸾没再继续追问,他把柳语夕拉到自己身后,“你走后面,紧跟着我,”然后举着烛台在前面探路。

柳语夕被拉到后面,没有立即跟上去,她站在原地看着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青鸾的背影,嘴角慢慢浮现一抹笑容。这个阳光般的大男孩儿,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带给她如亲人般的温暖。

第三十一章 血魄溢流光(上)

两人在洞里面缓慢前行,越往前走越潮湿。青鸾摸着湿漉漉的墙壁对柳语夕道:“丫头,这路面滑,你小心些,这附近可能有地下河流。”

柳语夕点点头,踩着泥泞的地面艰难地走着,头顶还不时滴落些水珠到他们身上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青鸾突然道:“你快看。”

柳语夕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一看,洞子已经到了尽头,脚下是一汪潭水,只有一条索道通往前方,因为烛光照明范围有限,这索道到底有多长,对面又是如何光景他们瞧不见。

这时,柳语夕之前的那种感应又出现了,似乎比刚刚还要强烈。

青鸾走上索桥试了试稳固程度,然后对柳语夕道:“丫头,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探一探。”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过去。”柳语夕说着也走上了索桥。

青鸾犹豫了下,他见柳语夕坚定的神色,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只好妥协道:“那好吧,待会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只管往回跑,我有武功,这索桥还难不住我。”

两人商定好,还是青鸾打头阵,柳语夕在后面。青鸾虽然试过了索桥的稳固度,但是两人走在上面,索桥晃来晃去,柳语夕心里还是不免担心,这索桥会不会承受不了两人重量而突然断了。

索桥“咯吱咯吱”地摇摆,两人协调着身体重量走在上面,深怕重量不均向侧面倒了。

他们在索桥上龟速前行,大约走了百米左右,柳语夕突觉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不由扯了扯青鸾的衣袖,“青鸾,你觉不觉得这周围太安静了。”

青鸾没有回头,皱眉细听了一下,“好像是的,刚刚在洞口,我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这会儿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尽管两人压低声音在说话,可是太过安静的环境,再小的声音都显得突兀。突然青鸾喊了一声,“快走。”,便转身拉着柳语夕的手往回路跑。

柳语夕一时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青鸾拉着跑了一大截,索桥受不住两人跑动,疯狂地摇摆起来。这时,原本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声。那声音从水潭底传来,像某种巨兽的嘶鸣。接着,晃荡着的索桥被一阵水波刮得高高抛起,柳语夕和青鸾两人也被抛离了索桥。青鸾把柳语夕一把带入怀里,脚尖在索桥上点了一点,两人又离洞口近了十米。可就在此时,一阵更大的波浪朝两人卷来,青鸾推了一把柳语夕,“快跑。”

“你呢?”柳语夕被他一推又向前走了几米。

“我有武功,有你在反倒是拖累。”青鸾抗住那一波水浪艰难地说道。

柳语夕想想也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会给他添累,于是撒开腿朝洞口跑去。

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如惊雷炸开,更大的波浪朝这脆弱的索桥袭来。柳语夕眼看就要跑到洞口时,索桥终于承受不住这风浪而断裂了。

柳语夕随着断裂的索桥掉入水潭,不停下坠。只觉周身寒冷刺骨,在巨大的风浪里,柳语夕挣扎着浮出水面。这时烛台早已经不见,还好眼睛适应了黑暗,勉强能看到周围环境。

“丫头”青鸾在离她几十米的地方焦急地唤着她。

柳语夕呛了两口水,缓了一阵才回答他,“我在这里。”

可是水潭里波涛汹涌,又不时有什么东西发出刺耳的尖音,青鸾根本听不到她的回答。她索性不再花力气去回答,而是默默地往他的方向游,眼看游近了几米,一个波浪又把她打了回来。

这时,水潭中的波浪中心如地裂般向两边分开,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兽鸣,柳语夕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怪物,就在离青鸾不远处,而青鸾此时正背对着它。柳语夕此时顾不得节约力气,扯开喉咙大声叫着青鸾的名字,奈何人力始终有限,她被波浪卷得东飘西荡,青鸾却丝毫听不见她的声音。

柳语夕眼睁睁地看着那庞大的怪物一点点地靠近青鸾,她的心紧紧揪起,这到底要如何办才好?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力施为,这种感觉让她恐慌。之前面对柳芯羽等人的挑衅她还能应对,可是真真遇到比自己强大得多的人或物时,自己也不过是案板上待宰的肉。

就在那怪物于青鸾背后张开巨大的口时,柳语夕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突听青鸾一声大喝,柳语夕猛地睁开眼睛。在见到青鸾在水面上翻飞的身影时,她布满水痕的脸上绽开一朵笑颜。青鸾边与怪物缠斗,一边大声吼道:“丫头,快走,这怪物凶猛异常。”

青鸾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担心地问道:“你有把握胜吗?”

“你先走,我自有办法脱身。”青鸾没有回头,他从怀里抽出一把软剑,轻飘飘地游走在水面上,寻找每一个空隙击杀怪物,但那怪物也不简单,每一次青鸾的攻击它都能一一化解。并且还利用水上的优势,不时地搅动波浪对付青鸾。

柳语夕见青鸾斗得很吃力,犹豫着到底是走还是上前帮忙,可是自己又有什么本事能够帮他呢?就在此时,只听“嘭”地一声,柳语夕循声看去,青鸾被怪物的长尾扫到,掉入了水中。情况突变,对青鸾大为不利。柳语夕再顾不得思考太多,她奋力摆动着双臂朝青鸾游去。

这一次比之前顺利了许多,没再被波浪打回来。柳语夕游近了才发现那怪物竟是一条巨大的金色鲤鱼,此时正瞪着圆鼓鼓的鱼眼盯着自己,那模样竟有几分傻气可爱。柳语夕见它不动,慢慢靠近青鸾,扶着他道:“你没事吧?”

“还好,就背脊被扫了一下,动不了了。”说完竟还咧嘴一笑,“我不是让你走嘛?你还回来送死,是不是舍不得我?”

柳语夕真不知是哭还是该笑,青鸾这家伙竟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能耍无赖,“刚刚你听见我喊了?”

“当然了,你声音那么大,我还怕这大鱼儿被你吵跑了呢。”青鸾没心没肺地说着。

“自不量力,现在动不了了,我们就等着被它吃吧。”柳语夕此时竟也没了害怕的感觉,青鸾的轻松口气缓解了她心中的不安。

在不远处观望的金色大鲤鱼许是失了兴趣,张开它那大大的鱼嘴,发出一阵惊天地的嘶鸣,接着从嘴里喷射出一股水柱,直接朝两人所在的地方袭来。柳语夕本想拉着青鸾游开,谁知刚刚还吵着动不了的青鸾竟翻身抱起了她在空中旋了一个圈然后才又落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落入水中不久,那鲤鱼又准确找到他们的位置,一股水柱又朝他们射来。青鸾再次抱着她换了一个位置。他们这个样子只能被动挨打躲闪,等青鸾力气耗够之时就只能挨宰了。柳语夕在青鸾抱着自己又换了一个安全位置时,趁那鲤鱼还没有再次攻击,对青鸾道:“你先放开我专心对付它,我游到旁边去。”

青鸾点点头,笑道:“你最好还是游回去,免得我分心。”

柳语夕点点头,他说得对,自己留在这里不仅不能帮忙,反倒还让他分心照顾自己。

青鸾和鲤鱼又缠斗在了一起,柳语夕慢慢地往岸边游,她不时回头看一眼缠斗的双方。鲤鱼用它尖利的尾巴不停地朝青鸾扫去,每一次青鸾都险险避过。青鸾手中的长剑始终游离在鲤鱼几米外,时而虚晃几招。青鸾好似瞅准一个机会,他手握利剑趁机朝鱼头刺去。鲤鱼见他刺来,一股水柱喷射向他,青鸾左晃又晃躲避着水柱,而在他看不到的身后,鲤鱼的巨大尾巴张开,露出一根长长的尖刺,正朝青鸾背部刺去。

第三十二章 血魄溢流光(中)

“不要。”柳语夕不受控制地叫喊出来,谁知那鲤鱼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竟真的停下了动作,青鸾也趁此机会摆脱了窘境,几个翻身脱离了鲤鱼的控制范围。

而那鲤鱼似乎没有注意到青鸾的逃离,而是把视线投向柳语夕的方向,瞪着它的大眼,傻傻愣愣地看着柳语夕。

青鸾逃脱险境后看向柳语夕,“你怎么又回来了?”青鸾话音还未落,那金色大鲤鱼却好似发现什么更有趣的物事般不再理会青鸾的缠斗,径直朝柳语夕游来。

青鸾也发现不对,朝着柳语夕大喊:“丫头,快朝岸边游。”

柳语夕也发现情况不妙,使出全部的力气划水。可那鲤鱼实在太过庞大,很快便拉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

又游了几米后,那鲤鱼如利剑一般从柳语夕身边的水中穿过,瞬间出现在她前方。青鸾此时也游到了柳语夕身边十几米处,但他不敢妄动。柳语夕呆在原地望着那鲤鱼,那鲤鱼也瞪着眼睛看着她,僵持了几分钟后,那鲤鱼开始慢慢朝柳语夕靠近。青鸾一见,再顾不得其他,起身朝柳语夕所在地方飞来。心急之下破绽百出,被鲤鱼一尾扫了开去。

柳语夕见青鸾被扫开,鲤鱼一点点地靠近自己,难道今天就要丧命于此了?谁知那鲤鱼靠近自己后,并没有做什么,而是绕着她游了一圈,鱼头上两个小孔还不时动一动,好似在闻什么。

它庞大的身躯围着柳语夕转了几圈后带起一阵阵漩涡。柳语夕被这股力量拉扯着往下掉。就在这时,那鲤鱼张开鱼嘴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啾啾”声,不再如先前般尖利,刺耳,反倒如在鸣唱一段优美的旋律。

柳语夕被漩涡拉入水中,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她抹掉脸上的水珠,睁开双眼一瞧,自己正坐在金色鲤鱼的头上在水潭里遨游。这是怎么回事?她转头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青鸾就在不远的地方一脸错愕地盯着自己。而自己身下的鲤鱼正不亦乐乎地绕着青鸾不停地游动。

柳语夕低头看了看这是庞大的金色鲤鱼,它对自己似乎并没有恶意,还好似见到亲人朋友般的高兴。想着这鲤鱼通人性,她便摸着鱼头试探着问道:“大鲤鱼,你认识我吗?”

金色鲤鱼听后又“啾啾”地叫了几声,声音里好像还带有埋怨的意思。柳语夕见它如此,又说了句,“你先把我放下去好吗?”

金色大鲤闻言慢慢沉入水中,柳语夕一到水里就从它头顶游开了。两番试探下来,她终于可以肯定这鲤鱼是听得懂自己的话的。

青鸾见柳语夕安然,面色终于缓和,“丫头,你真是不要命,还好这家伙好像对你没恶意。”说着,青鸾也游着水到了金色大鲤身边,伸出手准备去摸它。

谁知那金色大鲤不满地“哼哼唧唧”两声后又用尾巴把青鸾扫了开去。青鸾“嘭”地一声扎入水中,好半天才浮出来。

青鸾甩了甩头上的水花,嘿嘿一笑,“我不信我整治不了你。”

柳语夕只见青鸾的身影瞬间从水里移到了金色大鲤的身上,兴许是它对青鸾的敌意已消,没太过防备,竟被青鸾轻而易举地得了手。

青鸾坐在鱼头上得意地对柳语夕笑道:“丫头,快上来,让这大鱼儿带我们到对面……”

青鸾的话只说了半截,那金色大鲤便不满地狂甩着头。青鸾被这大力一甩,差点被抛了出去,幸好抓住了它的鱼须。金色大鲤的鱼须被青鸾一抓,痛的“啾啾”乱叫,也不敢乱摇摆了。青鸾听后笑嘻嘻地坐回鱼头,手中握着一缕鱼须,语带威胁地道:“看你还敢不敢乱摆。”

金色大鲤果然不敢再胡乱摆动,但它却不甘心就这样被青鸾摆布,于是加快速度在水潭里如箭一般穿来穿去,青鸾坐在鱼头上动摇西晃,几次都差点掉落下来。柳语夕看着这一人一鱼斗得不亦乐乎,自己也不禁开心地大笑出来。

“丫头,你快喊它停下来。”青鸾东倒西歪狼狈地喊道。

柳语夕见青鸾确实被金色大鲤整得够呛,这才稍稍止了笑道,“它只是能听懂人话又不代表它会听我的话。”柳语夕纯粹是逗逗他,这鲤鱼对自己的亲切说不定还真能听自己的话,只是她想多看看青鸾这幅无可奈何的模样。

青鸾似是看穿了柳语夕的心思,“丫头,你再不让它放我下来,我就不带你去见我师父了。”

这一招狠!柳语夕朝这一人一鱼游近了些,对青鸾道:“我就试试,万一它不听我的话,你就听天由命吧。”此时她甚至恶意地想这鱼儿不听她的话才好。游得更近了,柳语夕对鲤鱼说道:“金鲤,停下来吧,”

没想到金色大鲤果真听她的话,听到柳语夕叫停后,便不再乱游,只是拿它的鱼眼不停往上瞅青鸾,青鸾得了势趁机从鱼头上滑下来,然后拍了拍它巨大的鱼头,“大家伙,不打不相识嘛,我们握手言和好不好?”青鸾伸出手,瞅了瞅金色大鲤的身体构造,然后咳了咳才又道:“我们握须言和。”说着就又伸手去拉车金色大鲤的须。

金色大鲤把头一摆让了开去,此时,柳语夕也游到金色大鲤的身边,她看着彼此瞪眼的一人一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青鸾见她笑了,便也不和金色大鲤瞪眼了,讨好似地对柳语夕说道:“你给它说说,让我坐坐它嘛。”

柳语夕见青鸾笑得一脸灿烂,是真想坐坐这金色大鲤的鱼头,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儿。柳语夕转过身摸摸金色大鲤的头道:“你能带我们去对岸吗?”

金色大鲤“啾啾”而鸣,柳语夕能从它叫声中感觉到它很乐意载自己,但却不怎么高兴载另外一个。

金色大鲤沉入水中,柳语夕和青鸾很容易就坐到了鱼头上。金色大鲤载着两人缓缓前行,微风轻轻打在脸上,痒痒的,却极为惬意。

青鸾感叹道:“还是这样坐的舒服。”顿了顿转过头来对柳语夕说道:“丫头,为什么你的血可以破外面的阵法,这大家伙又这么听你的话?”

柳语夕闻言皱了皱眉,这也是她一直不解的问题。如果只是巧合的话,那是不是太巧了?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洞口那幅画上的女子其实就是自己,可是自己清清楚楚记得没画过这样的画,没设过什么法阵,更不认识这样体型巨大的鲤鱼。

柳语夕抬头看青鸾,“我也不知道,这些现象分明是在说明我与之有关联,可是我记忆是完整的,没有这些东西的存在。”

“或许找到血魄玉后,事情就会清楚了。”青鸾说完这话后便去逗弄金色大鲤,柳语夕面色微凝地把之前的种种在脑中串联了一遍。

没过多久,金色大鲤便把两人送到了岸边。柳语夕慢慢滑下鱼头,踩到地面上,青鸾轻轻一跃,便稳稳站到了柳语夕旁边。

柳语夕回身拍了拍金色大鲤的头,对它说道:“谢谢你,金鲤。”

金色大鲤鸣叫两声,对于柳语夕的道谢很是高兴。柳语夕又道:“我们要去找东西了,不能和你一起了,有空了我们再来找你玩。”

这一次,金色大鲤的鸣叫变成了呜咽,竟像小孩子般哭泣,像是被抛弃一般委屈。但柳语夕却无法,这么大一只鲤鱼,她不可能随时带在身边,就算它块头小一点,只有手指这么大小,它离不开水,她也不能天天抱个鱼缸啊。

正准备安慰金色大鲤,却听青鸾在旁边道:“这里没有路了。”

柳语夕一回头,果见只有百平左右的陆地上一面环水,一面倚壁,而石壁上只有起伏绵延的石块,再没有其他,刚刚坐在鱼头上,一人想事情,一人逗鱼,都没有仔细观察,加上光线昏暗,竟没有发现这里是一条死路。

第三十三章 血魄溢流光(下)

“难道血魄玉不在这里?”青鸾疑惑地道。

柳语夕刚刚感应那么强烈,如果不是血魄玉那是什么东西?但就目前情况来看,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血魄玉了。柳语夕从岸边走到石壁边,边走边敲打。在她看来一般外面没有摆放的话应该就藏在这石壁的空隙中或者另有密道。

青鸾也跟着从另一边挨着敲过来,两人敲了一阵都到中间时,都互相摇了摇头。竟然没有密道暗格之类的,血魄玉难道真不在这里面?柳语夕正自沉思,忽听金色大鲤“啾啾”叫了几声。柳语夕抬头看到它,眼中光芒一闪,有了。

柳语夕快步走到金色大鲤的身边蹲下,摸着它的头道:“这里面还有其他通道吗?”

金色大鲤“啾啾”回答了两声,柳语夕却忘记了她能听懂金色大鲤的意思,那是因为它的“啾啾”声音带有明显的情绪,可是对于这样是或否的问题,就算它回答了,柳语夕也不会懂。青鸾走了过来,也学着柳语夕的样子摸了摸金色大鲤的鱼头,“大家伙,你知不知道血魄玉在哪里呀?”

金色大鲤明显不高兴地摆开头去,但隔了阵它还是“啾啾”地叫了两声表示回答,但问题是她听不懂啊。

青鸾却认为柳语夕是听得懂的,“它在说什么?”

柳语夕抬头看了它一眼,“你不也听见了。”

青鸾一听,望了望金色大鲤又回头看了看柳语夕,眼中好似盈满了水,他假装委屈地道:“丫头,你欺负我不懂鲤语。”

柳语夕推了推朝她靠近的身体,“我没开玩笑,我也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青鸾这才站直身体,终于正了正色说道:“刚刚你不是听得懂的嘛?”

“我只是能从它的声音里听出它的情绪,从它的情绪判断它的想法,但是这样是与否的问题怎么判断?难道让它摇头点头。”

青鸾听后,却高兴地道:“这个想法好,这鲤鱼不是能听懂你说什么嘛,你试试让它摇头看看。”

就在这时,金色大鲤用它硕大的鱼头顶了顶柳语夕的手掌,像只收了主人表扬的狗儿一般,“啾啾”叫了片刻后,突然,金色大鲤张开巨大的鱼嘴,青鸾拉着柳语夕后退了两步。

两人看着张大的鱼嘴里缓缓滑出一只漆黑的盒子。两人惊奇之下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了个想法。柳语夕慢慢走上前去从它嘴里拿出盒子,盒子的表面湿漉漉的,全是水,但却不黏腻。难道血魄玉是在这里面。柳语夕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摸了摸鱼头,表扬了它一番,金色大鲤“啾啾”声不断,好不欢快。

柳语夕双手端着盒子,笑着对青鸾说道:“竟然在这里。”

“快打开看看,是不是血魄玉?”青鸾几步走上前来,准备接过柳语夕手中的盒子。却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一个黑衣人快速地从柳语夕手中夺去了盒子。黑衣人全身上下全被黑布笼罩,头戴斗笠,脸蒙黑纱。

青鸾把柳语夕挡在身后指着黑衣人道:“你是谁?”

听到这话后,那黑衣人不屑地讽笑两声。柳语夕也觉他这话问得太过多余,既然对方都蒙得片肉不剩,还会告诉你他是谁吗?

柳语夕推了推青鸾,“直接抢,他不会跟你废话的。”

青鸾听后抢身上前,欲抢黑盒,两人便缠斗到了一起。几番纠缠下来,柳语夕明显感觉到黑衣人的武功比之青鸾略高一筹,这样下去,吃亏的只是青鸾。

但柳语夕手无缚鸡之力,她能怎么帮他呢?就在这时,柳语夕瞅见了和她一样瞪着大眼看热闹的金鲤,于是对青鸾说道:“去水里。”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金色大鲤跑去。金色大鲤很配合的沉入水中等她坐到鱼头上。

青鸾已经明白了柳语夕的意图,缠斗着黑衣人到了水潭中。柳语夕坐到鱼头上后,对金鲤道:“攻击那个黑衣人。”青鸾不是金鲤的对手,那黑衣人比青鸾略厉害点,但是青鸾和金鲤协助攻击,未必不能胜他。

金鲤听到柳语夕的话后快速朝那人游去,配合着青鸾的攻击不时朝着那人喷水。金鲤从嘴里喷射出来的水柱很细的一股,但力量却很足,被打到的话,不会比挨上青鸾的一记轻。所以黑衣人两边防守,对青鸾的攻势逐渐减弱。而他一手还握着黑盒子,实力还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黑衣人见势不妙,便欲转身逃离,只见他黑影翻飞,如蜻蜓点水般在水潭上飘动。很快便脱离了青鸾的纠缠,这时,金色大鲤口中喷射出的水柱落在了他的前面,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也就这片刻功夫,青鸾又追了上来,提着剑与他又斗到了一处。金色大鲤也来了劲,口中喷射出的水柱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而且每一股都断绝了黑衣人的退路,但又没有往黑衣人身体上招呼,好似在耍逗黑衣人般。

黑衣人此时已经完全不能攻击之能死死防守着,眼看这样下去只会被一人一鱼耗尽体力而战败,他索性豁出去了。柳语夕见青鸾的长剑离黑衣人只有一尺的时候,黑衣人一直未动的左手往xiōng前一挡,只听“吭”地一声,黑衣人手中的黑盒子应声而裂,一阵强烈的彩芒把整个漆黑的山洞照得如白昼一般却又流光四溢,美不胜收。

盒子在黑衣人手中断裂后,一块晶莹剔透的血色玉佩从中滑落出来。青鸾见后忙伸手抢夺,却被黑衣人一拳扫过xiōng口,立时就有血从他口中溢出。黑衣人见他吃了自己一记重拳,不再步步紧逼,便弯身欲接住玉佩。却在此时,金色大鲤的水柱又准确无误地朝他伸出的手射去。黑衣人眼角一瞟,忙收回手来,就在玉佩快掉入水潭之时,黑衣人长剑一挑,那块血色玉佩竟高高抛起,直直朝柳语夕砸来。

柳语夕伸手接住玉佩,仔细一看,这玉的形状竟和自己以前xiōng前的那朵花一模一样。玉的表面如血液般鲜艳欲滴,而里面又好似有七彩的光芒在不停流动,此时山洞里四溢的七色彩光便随着这玉中的光彩流动在墙壁上游走。

柳语夕抬起头来,见黑衣人已经临风远去,柳语夕不明白这人是何意,抢了玉佩又扔给自己。本想追上去看看,但青鸾挨了那人一拳,此时已经不能运功让自己在水面上站立,眼看就要摔倒水里,柳语夕骑着金色大鲤到他身边把他托了起来。

柳语夕扶起他后,又让金色大鲤去追赶那黑衣人。

“你没事吧?”

青鸾摸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虚弱勉强地一笑,“能有什么事,这点小伤养养就好了。”哪知说完就晕了过去。

柳语夕扶他在鱼头上躺好,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心里腹谤,这时候还逞强。

那黑衣人功夫了得,被逼得防守这么久步伐一点不见迟缓。很快便到了他们来时那个洞口。柳语夕见他上了岸,知道今天凭她是拦不下他了。正准备放弃时,那黑衣人却转过头来。一双漆黑的双眼定定地锁定了她,眼里如一汪幽潭,深邃幽密。不知为何,只看到他的眼,柳语夕却好似看到他笑得邪魅诡异的脸。只匆匆一眼后,黑衣人便转身离去。

金色大鲤在“啾啾”叫着,听上去颇不甘心。柳语夕坐在鱼头上静静看着手中的玉佩。这应该就是血魄玉了吧?想到青鸾师傅说的找到血魄玉,一切因果都会明了,而自己说不定也有机会回二十一世纪,她脸上不由绽放一朵笑颜。

笑着笑着,她不由用手指去触摸那流光四溢的彩芒。可就在手指触碰到血魄玉时,柳语夕看到自己受伤的那根手指上面干涸的血液正一点点稀释,然后竟被一点点地吸入血魄玉中。柳语夕大惊,想要收回手指,却好似被粘牢了一般死死黏住不动。眼看手指上的血液已经快消失完,突然,那血魄玉中光芒一亮,光芒更胜刚才几分,柳语夕被迫闭上双目。直到眼皮下的眼珠感觉到周围的光芒渐渐暗淡时,她才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手指。此时,血魄玉已经没有再吸她手指伤口中的血液了,反之,血魄玉中流溢的光彩正如一股细流般从她的伤口流入她的全身。渐渐地,柳语夕只觉全身温暖,一股难言的舒适感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

第三十四章 宴尾人寥落

柳语夕闭上眼睛,她感觉到那股七彩的光芒正在自己周身游动。开始很缓慢,随后越来越快,原本有大拇指粗细的一股亮光正逐渐变细,光亮也越淡。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那光亮变成线一般粗细最后消失不见。柳语夕才缓缓睁开眼睛。此时,她周身舒泰,比刚做完全身按摩还舒爽难言。只是四下里又变得漆黑。

“哎哟”青鸾在她旁边虚弱地叫了一声。

柳语夕转头看他。青鸾正捂着xiōng口艰难地撑着手准备坐起来。柳语夕忙搭手扶起他,“好些没有?”

青鸾苍白着脸连咳了两声,还勉强笑道:“丫头,你在关心我吗?”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心思开玩笑。”柳语夕白他一眼。

青鸾却笑得更欢了,只是那笑容太过虚弱,“没事儿,受点伤是常有的事儿,刚刚是我大意了,实实挨了他一下,养个半个月应该就好了。”

他撑着柳语夕的手坐了起来,两人坐在金色大鲤上在水潭里绕圈。

“对了,血魄玉呢?”青鸾又咳了两声。

他这一问,柳语夕才想起来,忙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血魄玉怎么不见了?刚刚明明还在自己手中的。

青鸾见她神情不对,于是说道:“还是被那黑衣人抢走了?”顿了顿又道:“没关系的,以后抢回来就是。”

柳语夕摇摇头,“黑衣人趁你伤了就逃走了,血魄玉最后是在我手里的。”

青鸾听后轻松一笑,“那就行了。”

柳语夕抬头看他,“但是奇怪的是我就闭了闭眼,它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掉水里去了?”青鸾低头看了看漆黑的深潭,发现什么都看不见,于是摸着金色大鲤的头道:“大家伙,你有看到血魄玉掉水里了吗?”

金色大鲤“啾啾”叫着,青鸾听不明白,柳语夕也听不懂。于是青鸾又道:“大家伙,血魄玉是不是掉潭里了,是的话你就点点头,不是就摇摇头。”

金色大鲤听后果真摇了摇它巨大的头颅。坐在鱼头上的两人差点被甩了出去。

见金色大鲤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柳语夕更觉奇怪,明明就在自己手上的,怎么就不见了呢?没了血魄玉,自己怎么弄清楚这些事情,怎么回去找风延呢?

青鸾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于是说道:“丢了就丢了嘛,只要血魄玉出世,你的事情就会有进展的。”

柳语夕猛地抬起头来,“你师傅说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师傅只是说血魄玉出世后,事情都会慢慢步入正轨。所以你也别担心,你总会找到回家的路的。”青鸾笑着安慰她然后又道:“你快回去了,等会夜宴结束后,要是被人知道你未在,皇宫侍卫必定会搜寻,只怕我也跟着被搜出去。”

柳语夕心里虽然还有不少疑问,但此时时间确实不够了,于是点点头道:“嗯,我是该回去了,但你呢,你受了伤怎么跟我出去?”

“没关系,丫头别担心,我养好了再出去。”青鸾语气轻松地道,让柳语夕也松了口气。

“那好吧”柳语夕说着便命金色大鲤靠近洞口。

柳语夕从鱼身上跳了下去,转身对青鸾道:“你自己小心些。”

青鸾趴在鱼头上,“快走吧。”

柳语夕“嗯”了声,跟金色大鲤打过招呼后转身便走,谁知没走多远,就青鸾扯了嗓子喊:“丫头,死没良心,让你走,你就真的转身就走。”金色大鲤也配合着他的叫喊一个劲儿地“啾啾”叫。

柳语夕哭笑不得,明明是他一个劲儿地催自己走的,自己真的走了又来怪她,莫不是要她十八相送?

柳语夕沿着湿漉漉的洞子往外走,一脚深一脚浅地摸索着,这时虽没有烛台照明,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适应了黑暗的缘故,她竟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环境。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城堡,凭借着之前来时记着的路走朝树林外走。她路感不错,没多久就走出了树林。然后沿着道往凌昊出现的那个方向走去,来时凌昊故意说不要走岔道,也许那条岔道才是回朝华殿的路。

果不其然,柳语夕顺着那条道很快便回了朝华殿,此时殿中的气氛已不如刚刚她走时那般喧闹,不少人都醉倒在了桌上。

言灵此时正和戚妙吟还有一众官家小姐们坐在一起,不知说到了什么,都一齐笑了起来。

柳语夕朝他们走了过去,言灵眼尖,最先看到她。于是起身跑上前来拉住柳语夕,“语夕,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刚刚我和戚姐姐还出去找了你的。”

戚妙吟也走上前了,“柳妹妹,你一个人去赏月了吗?”

“是呀,今晚月色不错,在花园里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还好被我找到了路,不然今晚就得在御花园中过一宿了。”

戚妙吟笑着过来,“真如此,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倒也不错,只是怕你这标致的小人儿受不了,明早还得让侍卫们受罚。”

戚妙吟一边打着趣儿一边拉着柳语夕到案几边坐下,“柳妹妹出去赏月可有见到楼大人?”

柳语夕闻言朝御前看去,楼言初的位置果真是空着的。柳语夕收回视线对戚妙吟道:“语夕并未看到楼状元,兴许也跟语夕一般赏月时迷了路,恐怕得再找一会儿路才回得来。”

楼言灵听后嘻嘻地笑了,“语夕,我哥哥才不会和你一样迷路呢。”

戚妙吟听后也跟着笑了。

“是,是,是,楼大人何许人也,怎会和我这小丫头一样赏月都会迷路。”说着眼里流露一抹狡黠,对着戚妙吟道:“楼大人说不定是贪看月色忘了时辰,月下佳人会才子,戚姐姐切莫错失良机哟。”

戚妙吟听过柳语夕的话后,脸上一抹红晕浮现。却没有如小家碧玉般跺跺脚害羞逃跑,反倒在低头沉思一会儿后抬头对两人道:“柳妹妹说得是,姐姐我要去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争取。”

言灵却似听不太懂般,“戚姐姐,你要去争取什么?”

此时,戚妙吟脸上羞涩的红晕已经消退,脸颊红润,眼神明亮,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她拍了拍楼言灵的头道:“言灵还小,不懂,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言灵不明所以地看向柳语夕,柳语夕却没说什么,和戚妙吟对了一眼便笑了起来。

戚妙吟抬头看了眼大殿外的月色,然后对两人道:“两位妹妹,我这就先去找楼大人了。”

“愿姐姐心想事成,谱写一段佳话。”柳语夕衷心地祝福道。

“借妹妹吉言。”戚妙吟一脸幸福神往。

戚妙吟走后,楼言灵眨着好奇地大眼问着柳语夕,“语夕,你刚刚在跟戚姐姐说什么?我都听不明白,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柳语夕呵呵笑道:“戚姐姐喜欢你哥哥,说不定以后就是你大嫂了哦。”

言灵听后似懂非懂地“哦”了声,便不再关心这个问题,埋头吃起东西来。

柳语夕也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茶水。就在此时,一股掌风袭来,柳语夕轻轻一让,手中的茶杯却没能幸免,“嘭”地声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柳语夕抬头看向来人。珞姗仍旧一身红衣张扬,小脸气的通红,双眼瞪得大大地盯着柳语夕。

柳语夕见她不说话只盯着自己,便也不开口,回视着他。旁边的言灵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柳语夕的衣袖,低声道:“语夕,你没事吧。”

柳语夕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对她微微一笑,“没事。”

也许是酒杯破碎的声音太响,刚好走进大殿的韩易潇把视线转向了他们。他一手握着酒瓶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了过来。珞珊没发现韩易潇走近,她瞪着眼睛,扬起右手指着柳语夕,“你,出来。”

说完,便扬长而去,完全没考虑柳语夕是否答应了她要跟她出去。柳语夕本是不想理会她的,但今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多了,她不想再惹一件麻烦事儿。于是跟言灵说了声,准备起身出去。

韩易潇一个旋身坐到了柳语夕旁边的位置上,一手支撑着身子歪在案几上,一手握着酒瓶拦住了柳语夕的去路,“柳小姐。”

第三十五章 情困刁蛮女

“韩先生有什么事吗?”柳语夕见他样子似是醉得厉害。

韩易潇低垂着头,声音断断续续地道:“柳,小姐,休,怪韩某,多言,以,柳小姐,的心性还,是离,他们远,点好。”

柳语夕没想到他都醉到这种程度了还能说出这番话来警醒她,只是“他们”是指的谁?

“韩先生,这‘他们’是指的谁呢?”柳语夕问后,等了几秒钟不见回答。于是,凑近了点又喊了声“韩先生。”

韩易潇完全没反应,柳语夕正准备摇摇他时,只听一阵细微的鼾声响起。柳语夕不由摇头笑笑,便转身迈着步子朝殿外走去。

出得殿来,就见珞珊在朝华殿右边第四根柱子前站着,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柳语夕缓缓向她走去,待走得近了,柳语夕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谁知刚刚还一脸怒气的珞珊竟放低了声音道:“文哥哥向你求亲了,你会答应吗?”

柳语夕看着这样的珞珊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本以为珞珊会大骂她一顿或者什么更激烈的方式来对她,但这样软语相问,反倒让她无所适从。

愣了片刻后,柳语夕才回答:“公主,喜欢一个人应该自己主动争取,而不是把所有力气都用来对付潜在的敌人。仲公子与我而言只是朋友,谈婚论嫁之事语夕从未想过,但是,公主你要知道,就算没有语夕,难道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语夕吗?”

珞珊听后明显一呆,片刻后喃喃道:“那要怎么办?”

柳语夕见她平时虽刁蛮,但是此时看来心性倒不是太坏,于是又道:“恕语夕冒昧,想请问公主一个问题。”

珞珊抬起头来看她,“什么问题?你问吧。”

“公主到底是喜欢仲武公子呢还是喜欢仲文公子?”柳语夕此问点出了珞珊心中最无法面对的抉择。

“我……”珞珊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一个我字出来,片刻后她才缓缓道:“其实我也分不清楚,和武哥哥一起的时候我很高兴,但是每当见到文哥哥避开我时,我又很伤心。我,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谁的。”

珞珊的这种心态就像小朋友抢玩具,是不是自己的只要喜欢就要抢到手。正是年龄的关系,所以她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

珞珊说完这些话,然后又抬起头来,“那你喜欢文哥哥吗?”

柳语夕微微一笑,“我不喜欢他。”

珞珊听后松了一口气,高兴地笑了起来。但是柳语夕又说道:“但是不保证以后不会喜欢。”

珞珊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翘着白皙的手指指着柳语夕,“你,你,你……”

柳语夕握住她的手道:“公主,喜欢一个人要自己争取,当你分辨清楚心中喜欢的到底是仲文或者仲武的时候,说不定你就能得偿所愿了。”

珞珊睁着明澈的大眼望着柳语夕,“真的吗?”

柳语夕诚挚地点点头。

珞珊脸上绽开一抹娇艳的笑容,“谢谢你。”

珞珊和柳语夕谈了过后,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她迈着步子朝朝华殿走了几步后又转回头来对柳语夕道:“那个,以前的事,对不起了。”

柳语夕没想到这丫头还挺敢作敢当的,一旦认定了对错,便一根筋到底,此时觉得柳语夕不是那么讨厌了,便也爽快地道了歉,这让柳语夕对她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见珞珊进了朝华殿后,柳语夕也抬步准备离开。

“柳小姐。”

柳语夕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正是她和珞珊所谈内容的主角出现了。柳语夕脸上不太自然地喊了声“仲公子”,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仲文缓步走来,脸色无波,柳语夕迟疑地问道:“仲公子来多久了?”

仲文不解地看着她,“我刚刚经过,看到你在此,便过来了。”

这么说来仲文并未听到她和珞珊的谈话,虽然他们谈话内容没什么不得了的,但是被当事人听去了还是觉得有些尴尬,这是听他这样一说,柳语夕顿时松了口气。

仲文见她突然放松的神情,探究地问道:“柳小姐可是有事?”

柳语夕连忙摆手,“没事。”欲告辞离开时,她的手突然被仲文握住了。柳语夕诧异地回头看他,殿中求婚的场景从柳语夕脑中闪过,她慌忙地收回手,奈何仲文力量比她强太多。

柳语夕见收不回手,便停止了挣扎,抬头看他。此时的仲文虽然仍如平常一般温文,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种坚持。

“仲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柳语夕出声提醒他。

仲文却如未闻一般,拉着她的手盯着她,隔了半晌后,他才道:“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柳语夕一愣,旋即想起殿中他和凌轩同时求婚后,圣上出声止住了。柳语夕如水般的眼眸看向他,仲文只感觉呼吸变得沉重,心跳也仿佛漏了几拍。

“仲公子,你我相识不过短短一月,互相都不了解,也许你了解我后就会知道你并不喜欢我这类型的。”柳语夕平静地对上仲文黑亮的双眼。

仲文的不安在听清楚柳语夕的话后也慢慢平静下来,“一个月虽然不长,但对于有心人来说,了解一个人却足够了。”

仲文语气中的坚定让柳语夕不忍再反驳,只好说道:“那你喜欢我什么?”

仲文微微一笑,“柳小姐才冠古今,让仲文钦慕不已。”

这一笑的风姿,虽不及凌轩,楼言初,尘枫等人,但也算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

柳语夕定了定神,“若是论才的话,戚姐姐才是天元第一才女,仲公子为何不钦慕戚姐姐呢?”

仲文没想到她为何会这样回答,在他眼里她是特别的,但特别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他的确很欣赏她的才识。此时她如此问来,自己如实答出,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柳语夕见他不说话,于是浅浅一笑,说道:“所以说,仲公子只是欣赏语夕而已,”说到一半,柳语夕见仲文要答话,却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楼公子,要珍惜眼前人,公主对你的心意众人皆知,不要辜负了他。”说罢转身就走。

仲文想伸手拉她,但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他其实也不知道拉住她还能说什么。自己对她的那份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仅仅欣赏而已?

柳语夕没有回朝华殿,而是转身朝拐角处走去。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她抛之脑后,她现在最担心的是青鸾的伤势和楼言初的去向。在她心中,楼言初虽然面如桃花,温如春风,但却有一种强烈的危险感。刚刚回到朝华殿,戚妙吟说楼言初不在殿中时,她第一反应便是他会不会跟踪自己去了那洞子?那黑衣人会不会就是他?

正心绪不宁,拐过拐角时,她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凌轩一脸笑意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还不是在左手中敲击几下。

见到他的那一瞬,洞子里她短暂昏迷时出现的画面又出现在脑中,他和风延有什么关联吗?

“刚刚真是精彩啊,柳小姐口才了得,几句话便和情敌化敌为友,几句话又把仲公子弄得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他虽然笑得很爽朗,但口气里挪揄成分居多,特别是那一声“情敌”。

“三殿下似乎很喜欢听墙角。”柳语夕此时心绪是乱成一团的,她这一句扯开话题纯粹是为了压制住自己心中的纷乱。

“本殿并无此嗜好,只不过是柳小姐太会挑地方,每次都会让本殿听到。”

柳语夕嘴角轻抽,就算是他先到的,难道不知道非礼勿听?自行离开?

凌轩摇着折扇慢慢走过来。柳语夕心跳加快,想转身而逃,但她身体并不听使唤,像个柱子一般稳稳立在原处。

还好,凌轩在离她三步外的时候停住了。柳语夕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低垂着头,此时也看不见他是何种表情。

过了一阵,才听他道:“凌轩也很好奇那个问题。”

啥?柳语夕不解地抬起头来,见凌轩正凝神看着自己,他的眼如一汪深潭,灵魂会不知不觉沦陷。

柳语夕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的眼却不敢再对上他的眼。

“柳小姐莫非又在想什么说辞?”凌轩又逼近一步。

柳语夕这才明白他所说的问题正是仲文刚刚才询问过的。可是面对他,同样的话她说不出口,不仅仅因为这张脸此时让她心乱如麻,更因为凌轩绝不会听信自己一番胡言。

“殿下刚刚不是已经听到了答案了吗?”虽然明知凌轩不会如仲文般好糊弄,但她此时也想不出其他法子来应对了。

听后,凌轩哈哈大笑起来,笑音里满是霸气。过了一会儿后,他的笑音渐止,“无论是欣赏还是喜欢,只要我凌轩看上的,我都会得到。”声音里是不容商量的坚定。

柳语夕早也料到了他和仲文是不同的,但此时听到他如此霸道的话语,也不知是喜是忧。

“殿下英明神武,当然无所不能,但语夕是个人,也有自己的思想,也有选择幸福的权利。”

他幽深的眼看向她,“难到你不愿意?”

柳语夕呼吸一窒,后退了两步,“语夕还是那句话,了解都谈不上何来的愿意?”

谁知听到柳语夕这句话后,凌轩并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这么说来,你是在说本殿和你相互还不够了解了?”顿了顿,他眼珠轻转,闪过一丝微光,“那么,明天开始,本殿便给你机会让你来了解本殿。”

柳语夕膛目结舌地看着凌轩,凌轩却在说完这一句后摇着折扇转身离开,走时还不忘说道:“明日辰时,本殿定亲临府上相邀。”

第三十六章 阴沟会翻船

柳语夕回到朝华殿中的时候,夜宴已经散了,殿中只剩寥寥几人。

楼言灵见柳语夕回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语夕,你怎么去这么久呀,戚姐姐和我哥哥都回来了。”

柳语夕已经看到了,此时,楼言初白衣胜雪地坐在御前,戚妙吟也坐在他身边,两人言笑甚欢。戚妙吟水晶般的双眼如有光华流溢,璀璨耀眼。这么一双绝美的眼睛盯着楼言初,不知他此时是个什么感觉,可有心跳加快,呼吸不畅?

言灵的声音打断了柳语夕的胡思乱想,“哥,戚姐姐,语夕回来了。”

楼言初和戚妙吟同时把视线投到柳语夕身上,一个欢喜,一个却无波无澜。

戚妙吟从楼言初身边站起来,“楼大哥,我们走吧。”

这么快就变称呼了,看来这两人出去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外人道的秘事。楼言初听后略略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一袭白衣却如熨烫过般没有任何褶皱,看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真如仙人凌波微步。

如此风雅,清隽,但还是不能打消柳语夕心中的疑虑,那洞中的黑衣人究竟是不是他?

“柳小姐为何如此看着我?”楼言初毫不避讳地说道。

柳语夕同时觉得两道视线投注到自己身上,一道是言灵略带疑惑的眼神,一道是戚妙吟看似不解却又复杂难辨的眼神。

“语夕是好奇,楼大人这样的人物也会迷了路?”

楼言初轻轻一笑,如百花盛开,“这御园百草丰茂,又以五行八卦排布,相信没几个人进去了不会迷路。”

“哦?是吗?那楼大人今夜可有什么奇遇?”柳语夕这话问得玄妙,如果他是黑衣人,那么他就会知道自己已经猜到了那黑衣人就是他。

楼言初的笑容看不出来半点破绽,“奇遇倒没有,不过在御园中赏赏景,据闻柳小姐也曾在御园中迷了路,不知道可有奇遇?”

柳语夕直直地盯着他,想从他的面上看出一丝丝痕迹来。不知是他掩饰地太好,还是自己感觉是错的。他始终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妥。

“亥时到了,西华门快关了,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戚妙吟善解人意地说道。

柳语夕抬头看了眼楼言初,旋即点了点头。

楼言初微笑着看着柳语夕的背影,如春水般的眼中在无人察觉的角度荡漾起一层不明的涟漪。

“楼大哥,我们也走吧。”

楼言初微笑着点点头。

四人来到宫门前的停车场时,早上还满满当当的广场上只稀稀落落地停了几辆马车。

阿莱听到声音,睁开惺忪的眼睛,待看到柳语夕几人时,马上清醒过来,他跳到地上,恭谨地喊道:“三小姐。”

柳语夕转过身和众人道过别,便不再看楼言初的神情径直钻进了马车。

“戚姐姐,你家的车夫和马车呢?”柳语夕坐在车里听到楼言灵说道。

“我让车夫先送我娘回去了,”说着顿了顿,对楼言初道:“楼大哥可否送我一程呢?”

“反正顺路,戚小姐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一道吧。”

声音越来越弱,柳语夕的马车已离他们越来越远。

回到家的时候,柳语夕本想直接回房休息,但见沈若梅的房间灯亮着,边朝她房间走了去。

正准备敲门,突听里面响起陶瓷碎裂的声音。柳语夕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门并没有关上,透过门缝,他看见陈绮兰站在床边背对着她,而沈若梅脸色苍白,神情憔悴,脸上还挂着点点泪痕。

“你也知道你的日子不多了,何必苦苦挣扎呢?”陈绮兰的声音故意放柔,似在规劝沈若梅,“还是你舍不得你那个女儿?放心吧,有姐姐我替你好好照看着,你可以放心地去。”说着便笑了起来,声音柔美。

“姐姐,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夕儿,我知道你恨我,但我马上就要死了,难道你还不放心吗?”沈若梅虚弱地说道,期间还伴着几声咳嗽。

陈绮兰走近窗前抬起沈若梅的下颚,“论漂亮,我也不比你差,你说为什么老爷就是不把我放在心里呢?”

兴许是陈绮兰的手力太大,沈若梅痛呼了声“姐姐”。

“你也知道痛吗?有你在的这些年,老爷每次喝醉了酒就我身边不停地念着你的名字,你可知,我当时听到了心中有多痛?”说着说着,陈绮兰又笑了起来,“你不知道,那么我便让你感觉一下什么是痛,你可知你的慎哥哥为什么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你,怎么突然就在寿宴上出现了呢?”

沈若梅一听,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声音比刚刚大了不少,“是你?”

陈绮兰微微一笑,“没错,就是我,还是我献的计让老爷解决了这个心腹之患。老爷当时还犹豫不决,要不是我吹吹枕边风,老爷怎么这么利落地解决他呢?哈哈哈……”

沈若梅受不了这个打击,嘴里喷出了一口猩红的血。

“就知道装柔弱,装可怜,”陈绮兰一边厌恶地说着,一边举着右手就要甩下去。

“住手。”柳语夕推开房门大声吼道。

陈绮兰举着的右手却变了方向,反而扶着正在咳嗽的沈若梅,“妹妹呢,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受了凉就好好躺着歇息吧。”

她以为柳语夕不知情,柳语夕却走上前去打开了她扶着沈若梅的那只手。

陈绮兰虽心中愤恨,但表面上仍旧保持着适宜的笑容,“语夕,这是……”

柳语夕把沈若梅护在身后,直视着她,“陈绮兰,不要以为我不说出来就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儿。”

就在上次柳霆暄寿宴之后,柳语夕发觉到陈绮兰设计害了沈若梅和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后,便开始关注她了。她费尽心机想成全沈若梅和那个男子,却没想最后都在她手中破坏殆尽。

陈绮兰伪装的笑容顷刻间瓦解,“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让我替你娘好好教一教你。”说着就要挥拳到柳语夕身上。

柳语夕却不散躲,脸上挂着似嘲非嘲的笑:“你有本事打打看,闹到柳霆暄面前,我也好把你挪用府里的钱财替你情人建安乐窝的事捅出来。”

“你说什么?”陈绮兰尖声说道,随即发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你,你不要信口开河……”

“要证据吗?一万三千八百两。”

“你怎么知道?”说完才惊觉自己失了口,眼里露出凶光。

柳语夕面色不便地说道:“你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既然我敢把这事说出来,必然也是想到了万全的方法,你若是想动我和我娘的话,可以试试看,看谁死得更难看。”

在察觉到陈绮兰的动作后,她喊青鸾去把陈绮兰的账本偷了来抄了一份,这事对青鸾而言不过小事一桩。然后越看越有问题,府里的钱流向最多的就是京中一家大酒楼,之后几次,柳语夕特别注意了那里,才知道原来陈绮兰在苦苦爱着柳霆暄却不得回报时,已经把感情移到了别处。

陈绮兰听到柳语夕说过的话后,脸色憋得通红,应是气得不轻。柳语夕不想和她争得鱼死网破,于是说道:“这件事本与我无关,只要你不为难我和我娘的话,你的事我不会管。”

陈绮兰却不太相信,“我凭什么相信你?”

柳语夕淡淡一笑,“你觉得到这种时候你还有什么选择吗?”

陈绮兰听后脸色一白,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柳语夕便甩袖而去。见她走远了,柳语夕才松了口气。

她转身坐到沈若梅身边,“娘,你没事吧?”

沈若梅虚弱地摇了摇头。柳语夕扶她躺好后,她才缓缓说道:“夕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们……”沈若梅话没说完只叹了口气。

柳语夕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说道:“娘只需好好休息,这些事情不关我们的事,夕儿知道分寸。”

“娘是担心你,万一把陈绮兰逼急了,夕儿你怎么能和她相抗衡呢?“沈若梅担忧之色尽显。

“娘,别担心,夕儿刚刚说过,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说出来的。”

那证据其实就在她房中,刚刚情急之下她不得不说了出来,至于万全之策只是她用的缓兵之计,她料到了陈绮兰不敢赌这一把。

“总之,夕儿要随时保护好自己。”

“是,娘,夕儿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让娘担心了。”

扶着沈若梅躺好,见好睡熟了,柳语夕才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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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碧水轻舟漾(上)

“小姐,小姐。”

柳语夕睡得迷迷糊糊地,好半晌才听到月儿在门外使劲敲门,昨晚睡得不踏实,差不多凌晨两点才睡着。

“嗯,我起来了。”柳语夕含糊地应了声。

月儿听到柳语夕回答后,才又说道:“小姐,七殿下在前厅等您。”

什么?柳语夕的瞌睡一下就醒完了,经过昨晚那一场风波,她已经把凌轩说过的“今日辰时亲临府上相邀”忘得彻彻底底。

柳语夕打开房门,在月儿帮助下,很快洗漱完毕。

走到厅里的时候她看到这样一幅画面:柳芯羽脸带红晕地坐在凌轩身边,凌轩微笑着说着什么,看两人的样子聊得很是投机。柳语夕心中冒出一丝不快,但很快便被她强制压下,自己这是怎么了?凌轩只是跟风延长得像而已,在情况还未明的时候,自己不能把他当做风延。

柳语夕在门边站了一阵,两人才发现她。凌轩微微笑着说道:“来了?”

柳语夕点点头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柳芯羽状似亲密地绕过凌轩,走到柳语夕身边,娇笑道:“妹妹呀,听七殿下说你们准备去湖里泛舟,这般晴朗额日子,泛舟湖上,好不惬意呢!姐姐我好生羡慕。”

柳语夕还未说话,凌轩便说道:“既如此,二小姐何不一同游玩。”

柳芯羽咯咯一笑,开玩笑般说道:“我若去了,怕妹妹不高兴呢?”

凌轩深邃的眼盯向柳语夕。柳语夕别开头,看着柳芯羽如花的笑靥,也绽开一朵笑颜,“姐姐同行的话,这一路上我也能添个伴儿。”

柳语夕本还没决定是否去,见柳芯羽插上一脚,她自己都不明白出于什么原因,竟干脆地表明了态度。

三人各自乘着软轿,摇摇晃晃地走了一阵。

柳语夕不时挑起帘子看外面,轿子穿过府门前安静的大街走上集市,然后又转到僻静的小路走了一阵,没多久,柳语夕就看到前面绿树成荫,堤岸上柳树条随风飘荡。

三人相继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青山环绕的绿水间,一艘精致的画舫点缀其中,在微风拂过的时候,柳条飘飘摇摇,把画舫笼罩于后,看上去好似一幅绝美的画卷。柳芯羽一见之下,娇媚的眼望向凌轩,声音柔柔却带着无限欣喜,“七殿下,这里真美呀。”

凌轩嘴角轻弯,“两位小姐喜欢就好。”说着把眼转向柳语夕,“此处可还入得三小姐的眼?”

“能得七殿下亲自相邀已是语夕的荣幸,此处风景绝佳,语夕喜不自胜。”柳语夕客气有礼地回答。

凌轩看着一边说着喜不自胜一边容色淡淡的柳语夕,嘴角的幅度不由加深,“是吗?但愿如此,”说着便迈着大步率先朝画舫走去。

柳语夕听到他说但愿如此时怔了怔,再抬头时,柳芯羽已经赶上了凌轩的步伐,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上船板。

柳芯羽上了船后,笑盈盈地回头挥动着她的玉臂,“妹妹,你快点呀。”而她旁边的凌轩浅浅笑着对她说了句什么。柳芯羽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了。

看到这情景,柳语夕心里又莫名一阵烦乱,抽枝发芽般逐渐壮大。她加快了步子,走上了画舫。

“三小姐,身体可有不适,为何脸色这般苍白?”凌轩关心地问道,但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柳芯羽上前扶住柳语夕,对凌轩说道:“语夕从小身子就弱,兴许是走急了,快进去坐着歇歇吧。”

“不用。”柳语夕略带怒气地拒绝道,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太对,于是又说道:“不用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凌轩的脸上始终挂着一种让她心颤的笑容,那笑容好似穿透了她心底最无法面对的yīn暗。

“来人”凌轩仍旧盯着柳语夕对着身后的人喊道。

“殿下,有何吩咐?”小厮恭敬地立于他身后问道。

“沏两壶好茶,顺便再把塌椅搬出来,三小姐受了累走不动了。”

他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让她不安,“不用了,我进去便是。”

凌轩没再说什么,只在柳语夕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右手有力地握住了她细小的胳膊,柳语夕诧异的抬头看他,但他却看向柳芯羽说道:“据闻二小姐精通音律,不知凌轩可有荣幸亲听二小姐抚琴一首?”

柳芯羽在看到凌轩拉住柳语夕胳膊的时候,眼中的yīn芒如毒蛇般缠绕着柳语夕那只手臂,但在听到凌轩说话的时候,她很快收敛了神色,眼睑轻轻一合,再抬头看凌轩的时候,已经又恢复了以往的娇弱柔美。

她松开扶住柳语夕的手,轻轻伏了伏身,甜美的嗓音说道:“殿下谬赞了,殿下若是想听,芯羽这便去奏来。”

凌轩微微一笑,“这舱里便有一张好琴。”

柳芯羽微微一笑,转身便走,在转身的刹那,她脸上的笑容便成最尖刻的恨意。她如何不知道凌轩是想把她支开,可是她仍然要作出一幅善解人意的模样为她们创造机会,她如何不恨?柳语夕,今天你加注在我身上的,来日我定要加倍让你尝尝滋味。

柳芯羽走到舱里的古琴边,深吸了口气,坐下,一首舒缓的调子缓缓从她指下流出。

柳语夕低头看着凌轩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修长洁白,多一份则显得痴肥,少一分又显得细弱。

“殿下这是何意?”柳语夕试着从他手中拉扯出自己的手臂,奈何力量悬殊太大。

“柳小姐刚才莫不是又把我当做你的风哥哥了?”凌轩含笑看着她,可他眼中似还带了点点怒气,柳语夕没注意到,甚至他自己都还未察觉。

凌轩一句话点破柳语夕心中所想,柳语夕无法作答。凌轩见她沉默不语便以为她是默认了,手不由控制地从他的手臂伸向她的脸颊。

柳语夕小小的一张脸还没有他一个巴掌大。轻而易举地,凌轩就牢牢地捏住了她的下颚骨,不让她动弹分毫,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说过,我看上的东西我一定会得到,不管是人还是心。”

柳语夕被他钳制住开不了口。凌轩也不准备给她机会开口,在她挣扎了几下后,凌轩把她抵到船舷上。柳语夕只觉一阵大力挤压着自己,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凌轩一手抬着她的头,一手成环抱之姿。此时两人紧贴着,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两人眼神相互碰撞,呼吸都喷薄到对方的脸上。柳语夕直觉脸上麻麻痒痒,这样的姿势让她羞涩难堪,脸不由红了。

凌轩黑着脸,突闻一阵淡淡的幽香,再见柳语夕面红耳赤的样子,心里忽地变得软软绵绵。想起初见自己时伤心脆弱的她,再见时故作冷漠的她,太学院假山上默然淡定的她,以及夜宴上风华无限的她,那样自信,耀花了所有人的眼。可眼前这样羞涩的小女儿模样是他从未见过,但却最拨动他心的一面。她粉嫩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细细的绒毛都能看清,像一只水润的蜜桃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咬一口。凌轩鬼使神差地竟慢慢地向她的脸靠近。

柳语夕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当然也不知道凌轩此时的心理,只觉得他像一座大山慢慢地向自己压来。就在她呼吸受阻快窒息之时,楼言灵的声音解救了她。

“语夕,七殿下,你们也在这里呀?真是太好了。”

凌轩听到声响,蒙上淡淡水雾的眼睛渐渐变得清亮,他慢慢松开了钳制着柳语夕的双手,眼神不悦地向言灵的方向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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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碧水轻舟漾(中)

柳语夕脱离了他的禁锢,也转身看向楼言灵,只见一艘小船荡漾在碧波之上,楼言灵兴奋得手舞足蹈地跟柳语夕打招呼。而楼言初仍旧一袭白衣胜雪,微笑着对着凌轩和柳语夕轻点了下头。

看到楼言初,柳语夕慢慢褪色的脸又渐渐红了,刚刚她和凌轩虽没有做什么,可那暧mei姿势,在他们的角度看来不知会想到哪里去。

凌轩见到是楼言初,脸上的不悦才缓了缓,“言初,今天倒是好兴致啊。”

楼言初微微一笑,“殿下也知道,言初一向无大志,闲暇时只纵情山水。”

“纵情山水倒是不假,”凌轩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快弃了你那条破船,上来陪我喝一杯。”

楼言初笑着点头同意,看着小船慢慢靠近。楼言灵一上画舫便嬉笑着拉住柳语夕说着一些趣事儿。

而凌轩在楼言初上船过后,便偕同他进舱去了。

楼言灵说了一阵,好玩的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见凌轩和楼言初都进去了,便拉着柳语夕往舱里走。柳语夕却驻足不前,她心中慌乱还未平息,暂时还不想进去面对他,于是对楼言灵说道:“你先进去吧,我头有点晕,吹吹风再进去。”

言灵不疑有假,蹦蹦跳跳地进去了。

柳语夕站到船头的甲板边,望着碧绿的湖水怔怔出神。突觉背后一阵大力袭来,重心不稳的她差点飞出了船舷,却又被后面那股力量拉了回来。

柳语夕惊吓之下回头看向来人。柳芯羽笑盈盈地立于身后,“你说,我就这么一下把你推下去,之后是不是会少很多烦恼呢?”

柳语夕这一次真的怒了,“柳芯羽,你真够变态的。”

柳芯羽被骂却不恼了,“哟,你终于也有发火的时候,看来我的功力的确见长了。”

“你到底想怎样?”柳语夕突然发觉得罪这样一个心里变态的女人真的是件让人伤神的事。

“我想怎样就怎样吗?”柳芯羽“咯咯”娇笑道。

柳语夕眼神一暗,“柳芯羽,你不要得寸进尺。你非得和我闹得鱼死网破你才罢休吗?”

柳芯羽终于收了脸上的假笑,“怎么?你怕了?”

“我说过,你要玩,我奉陪到底,但我奉劝你,别玩过火了。”柳语夕厉声说道。

“什么是过火呢?”见柳芯羽仍旧一副欠扁的模样,柳语夕不想再和她纠缠,于是准备绕过她进舱去。

柳芯羽却不准备这么简单放过她,却在她正欲说话的时候,言灵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碟果子,边往嘴里塞边说道:“柳姐姐,语夕,怎么还不进来呀?”

柳语夕拂开搭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对楼言灵说道:“我这就进来了。”

柳语夕走进舱里的时候,楼言初和凌轩正坐在主位上对饮。两人听到声响皆转头看她,片刻后又极有默契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柳语夕在右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离两人不是太近也不是太远,言灵也跟着坐到了她身边。

坐定了没多久,柳芯羽摇曳多姿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凌轩下首最近的一个位置上坐下。

凌轩和楼言初不知说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柳芯羽见他盏中空了,于是摇摆着婀娜的身子上前去端起酒壶,替凌轩斟了满满一杯。

柳语夕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出现了,她转开头不想看他们,却在转头的刹那对上了楼言初的眼神,他朝柳语夕风轻云淡地一笑便转回头去。

柳芯羽替凌轩斟了酒,见楼言初的酒杯也空了,于是端起酒壶替他也斟了杯。楼言初道了声谢伸手接过,不知是不是手滑了没端稳,满满一杯酒全洒到了他洁白的衣服上,xiōng前留下一大滩污渍。

柳芯羽赶紧掏出绢帕出来替楼言初擦拭,却在手伸到一半的时候被楼言初阻止了,他微微笑道:“没关系,我自己来。”

凌轩见他衣服污得厉害,于是说道:“舱下的房间里有我的衣服,让卫风带你去换了吧。”

立于凌轩身后不远的一个侍从慢慢走了出来,恭谨地对楼言初道:“楼大人,请随我来。”

楼言初温言道:“有劳了。”于是便和那叫卫风的侍卫离开了这舱里。

那卫风和楼言初离开后,一时,舱里都没有人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诡秘。凌轩饮着手中的酒慢慢把视线投到柳语夕身上,“坐过来。”声音不大却是不容人反抗的威严。

柳语夕不动,低垂着头不看他。楼言灵轻轻拉了拉柳语夕的衣袖,“语夕,殿下好像在叫你。”

柳语夕这才抬起头来扫了眼凌轩。凌轩见她抬头,神色才缓了缓,继而又说了一遍:“过来。”

柳语夕仍旧未动,假装没听到般又收回了视线和楼言灵聊了起来。

柳语夕的反应的和动作激怒了凌轩,他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搁,“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三遍。”

柳芯羽见凌轩动了怒,心中欢喜,凑上前去,“殿下息怒。”重又把酒杯端起来递到了凌轩身前。

凌轩接过柳芯羽手中的酒杯,仰头喝下。喝完过后,他搁下酒杯站起身来,一步步朝柳语夕走来。

楼言灵被他的气场吓得不轻,低垂着头不敢抬起。

就在他走到柳语夕身边的时候,一声轻微声响在柳语夕耳边很快闪过。而他面前的凌轩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字,闪身一退。柳语夕赶紧转头看去,只见一柄系着红色璎珞的飞刀钉于离她三尺远的木柱上,她这才清楚自己刚刚面临了什么。

凌轩闪开过后,便拉着柳语夕退到了木柱之后,柳语夕被拉之时顺手把呆坐的的言灵也拉了过来。三人藏好后,柳语夕心中才缓了口气。而凌轩盯着木柱上的飞刀,眼神忽明忽暗。

柳芯羽惊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朝三人藏身的地方跑来。

就在她跑过来的瞬间,又是一把飞刀钉在了木柱侧面,凌轩侧身观察的身子也很快直了起来,背对着柱子,对三个女孩儿说道:“你们藏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柳芯羽一把拉住凌轩的袖子,“别,别出去,我,我害怕。”

凌轩见她惨白着一张脸,安慰道:“别怕,你们三个在这里,我想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出去了,你们才更安全。”

柳芯羽只顾拉着他不放,柳语夕这时已经大概明白了些什么,于是问道:“你会武功吗?”

凌轩浅浅一笑,脸上全是笃定与自信,“几个小刺客,还伤不了我。”

“那好,你去吧。”柳语夕说着便掰开了柳芯羽死拉着他的那只手。

凌轩抽回自己的衣袖,看了一眼柳语夕,再没有说一句话地转身离开。

凌轩走后,柳芯羽恶狠狠地把柳语夕一把推开,没想到力量过大,柳语夕没站稳,一跤摔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不让我拉住他?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让你好过。”

楼言灵快步上前去扶柳语夕,“语夕,你没事吧?”

柳语夕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大碍。

楼言灵扶起柳语夕时又转头对柳芯羽道:“柳姐姐,你怎么能怪语夕呢?是七殿下自己要出去的。”

柳芯羽此时正在气头上,她也顾不得一直保持的柔美形象,恶声对楼言灵道:“不关你的事,少管闲事。”

楼言灵哪里是她的对手,被骂了又想不出来反击的话,只好委屈地看着柳语夕。柳语夕站稳后拍了拍言灵的手,然后对柳芯羽道:“你有本事的话就出去帮他,在这里缠着他,只会让我们成为他的拖累,你到底是想害他还是想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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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碧水轻舟漾(下)

柳语夕说完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转身对楼言灵道:“我出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躲好,不要出来。”

“你不和我们待在一起?”言灵睁着大眼说着,“语夕,你又不会武功,出去干什么呢?”

“别担心,我就出去看看情况,很快便回来。”眼看楼言灵拉着自己不肯放行,柳语夕握了握楼言灵冰凉的小手。

“她嫌自己命长,你就不要拦着她嘛。”柳芯羽这时缓过劲儿来,笑着对楼言灵说道。

柳语夕没有看她,放开楼言灵的手,趁楼言灵犹豫着的时候快步走出了舱门。

出了舱门,面前的甲板上并没有人,但刀剑相交的声音却此起彼伏。柳语夕辩着声音,背靠着墙壁慢慢朝船尾靠近。这艘画舫很大,前后距离差不多五十米,柳语夕越靠近,刀剑的声音就越大,还伴着人在拼斗时的呼喝声。柳语夕放轻脚步,贴着墙角向前看去。凌轩的锦衣在他来回翻飞时发出“沙沙”的声音,鼓荡飘摇。而他身边则围绕了几个穿着玄衣的侍卫,此时正和一群黑衣人殊死搏斗着。

黑衣人越聚越拢,把玄衣侍卫以及凌轩呈圆弧形包裹其中,圈子逐渐缩小。玄衣侍卫只有十人不到,而黑衣人至少也有三十个。柳语夕盯着场中战况,一颗心也随着战况悬在半空。玄衣侍卫的武功看上去比黑衣人略胜一筹,但黑衣人可以利用人多的优势慢慢磨,等到玄衣侍卫体力耗尽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玄衣侍卫且战且退,凌轩很快便斩下了两个黑衣人。柳语夕见他神色凝重,和身边玄衣侍卫低声说了句后,便集中力量突破一个点。眼看黑衣人的包围圈被玄衣侍卫开了一个口子,凌轩等人迅速撤离其中。但黑衣人的速度也不弱,缠斗的时候,那破开的口子又在逐渐合拢。柳语夕想起刚刚凌轩轻松的口气,可眼前这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明显不是他口中的小刺客。他一口气又解决了两个黑衣人,但身边的玄衣侍卫以一敌三,也有两三个不幸受了伤。

眼看场中混乱厮杀,柳语夕却只能在角落里干着急。她有想过悄悄离开去搬救兵,但凭凌轩和那仅剩的几个玄衣侍卫根本不可能坚持到她搬救兵来。

玄衣侍卫一个个地倒下,黑衣人也伤亡惨重。原本五十人左右的混战变为十几个人的混战。凌轩手臂上也受了几剑,鲜红的血正从他不断挥舞的手臂上不断滴落。他身边的四个玄衣侍卫呈四个方向把他包围在中间。剩下的十来个黑衣人身上也多多少少带了点伤。

局面打开,其中一玄衣侍卫说道:“卫辰,快掩护主子先走,我来断后。”

叫卫辰的侍卫应了声,却没想凌轩凝眉厉声道:“你们先护送舱里几位小姐离开,我和卫刚断后。”

“那怎么行,主子万金之躯切不可冒险。”刚刚说话的那侍卫马上应道。

凌轩一个眼神扫过,手中刀剑不停“我说过了,就这样办。”

卫辰无法,知道主子决定的事情时绝对不会更改的,只好应声离开,早点把舱里的人送离也好早点回来帮忙。

卫辰是从另一边的走道离开的,所以柳语夕仍旧站在原地观察着战况,她也不想就这样离开,心里那担忧纷纷扰扰弄得她烦躁不安。

黑衣人很快又被凌轩刀锋扫下两个,就在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飞出了一个黑衣人,其他黑衣人见他出现,均转头看他。那人站在桅杆上盯着凌轩不动,右手轻轻挥了挥,剩余的几个黑衣人立即收剑退后。

玄衣侍卫本能地挡在凌轩身前,却被凌轩下令退开。凌轩皱着眉看向桅杆上的黑衣人,他能清楚地听到那人绵长的呼吸,想来内力定深厚雄浑。就算自己未经历刚刚一战也未必是他对手。但他既然挥退了自己的手下,便是有意和自己一对一,不想以多胜少。

“阁下的这份心意我凌轩承了。”凌轩抱拳说道,同时挥退了自己身边的玄衣侍卫。

黑衣人听完凌轩的话后没有任何表示,片刻后,他如一柄利剑快速地朝凌轩所在的位置移来。凌轩眼中精光一聚,闪身推开,同时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地朝黑衣人的破绽出刺去。

黑衣人好似提前知晓了凌轩的动机般,只一个旋身,便轻松避开了长剑。左掌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朝凌轩逼近。凌轩举剑格挡,险险避开了这内力雄浑的一掌。

黑衣人收回手,从腰间摸出一柄细长的软剑,动作利落,脚步轻盈地逼近凌轩,那软剑在空中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扭摆着,每一个方向都对准了凌轩的破绽。凌轩闪避不及,软剑如毒蛇般狠狠咬过他的左手臂,带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柳语夕不自觉地抓紧了身旁的一根木柱,手掐得微微泛红。

这时,黑衣人欲挑剑再刺,幸而凌轩右手中的剑档开了这一击,但却因反弹力过大,后退了几步。玄衣侍卫见自己的主子负伤,也顾不得凌轩的命令,提着剑便向黑衣人扑来。

几人的剑同时刺向黑衣人,黑衣人单手挑剑,飞身越过玄衣侍卫,一个回劈,玄衣侍卫中便倒下了一个。

玄衣侍卫见黑衣人这般轻易就斩杀了自己的一个同伴,心中虽惊惧,但却不得不上,和余下的同伴对看一眼,纷纷提起十二分精神与黑衣人搏斗。

凌轩缓过一口气来,见剩下的几个玄衣侍卫又少了一个,于是大声喝道:“你们退回来,我来对付他。”

玄衣侍卫齐呼,“殿下。”

“这是我的命令。”凌轩迸射着锐光的眼扫向两人。

黑衣人并没有趁机偷袭,而是收了剑,等待凌轩和他的决战。玄衣侍卫苦着脸慢慢地退了回来。

凌轩受伤的手臂已经被他自己草草包扎上了,他提着剑略向前倾了倾,“阁下,请。”

只见刀光闪烁,凌轩也把自己本领发挥到了最大程度。这一开场,凌轩不再如刚刚一直败退,也许是经过刚才一番较量,摸清楚了黑衣人的剑法招式,趁玄衣侍卫与他纠缠之时,思考好了对策。

柳语夕紧皱的眉头在两人交锋一会儿后,才慢慢舒展开来。

两人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从船板上斗到了桅杆上,黑衣人装束很轻便,风逐渐变大,他利索的腾挪翻跃。而凌轩迎风而立,锦袍被吹得鼓鼓涨涨,几丝青丝也随风飘摇,此时的他多了一分平时少见的潇洒。

忽听“咔”的一声,桅杆终于不胜两人重量断裂了。黑衣人迅速跳离,凌轩提剑的右手却不幸被桅杆边缘擦到了,就在此时,稳稳落地的黑衣人再次欺身近前,眼看那软剑就要刺入凌轩的xiōng膛,凌轩也没有抬起右手阻挡。

“殿下”一声惊惧的呼喊,柳芯羽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黑衣人因为这一声呼喊愣了一瞬,速度减慢,却为凌轩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凌轩退后侧身移开,万分惊险地避开了这要命的一剑。

柳语夕掐在木柱上的指甲里挖出了细细的木屑。看到凌轩避开后,才长长呼了口气。这一次,她发自内心地感激柳芯羽。要不是她这一声喊叫,凌轩也许就……

场中两人又斗了起来,柳芯羽朝凌轩跑过去,却被柳语夕抓了回来,“你想去送死么?”

柳芯羽厌恶地瞪了她一眼,“你放开我,殿下有侍卫保护,怕什么?”

“你好好看看,哪里还有什么侍卫?”

柳芯羽这时才注意到场中的战况,“这是怎么回事?殿下的侍卫呢?”

柳语夕叹了口气,“都躺在地上了。”

“什么?”柳芯羽说着后退了两步,“我……那,那为什么还有侍卫去带我们离开?”

柳语夕苦笑一笑,“卫辰去接你们之前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厉害一个黑衣人出现,可就算他留下来也不过多添一条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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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谪仙楼言初(上)

柳芯羽吓的花容失色,“那,我们,也要死吗?”柳芯羽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脸上已经没什么血色了。

“或许。”

柳芯羽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柳语夕,“都是你这个狐狸精,要不是你勾引殿下,殿下也不会邀我们来游什么湖,我们也都不用死。”

柳语夕冷冷一笑,“我并没有强迫你来。”

就在此时,卫辰和楼言灵也走了过来,卫辰见自家主子不停败退,话都不及说一句,便加入了战场。

“语夕,怎么办?”楼言灵怯怯地问着。

柳语夕强制镇定,安抚道:“别怕,二敌一,我们胜算更大。”口中虽如此说,但她心里却清楚就算再多来几个玄衣侍卫,恐怕也未必是这黑衣人的对手。

柳语夕看着言灵,突然想到,楼言初和卫风还在下面的房间换衣服,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于是对楼言灵道:“言灵,你快去楼下叫你哥出来帮忙,你哥的武功不错,再加上卫风,应该能和这黑衣人拼上一拼。”

楼言灵听后,愣了一愣,才弱弱地说了句,“好吧,语夕,你自己小心点。”

可就在楼言灵刚转身,场中情况急转直下,黑衣人一剑刺入卫风的腹部,卫风身负重伤倒下了,又只剩凌轩和他的对决。

柳语夕看着眼前交叉重叠的身影,脑中突感一阵眩晕。柳芯羽在旁边絮絮叨叨,但她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她曾在神秘洞子里出现的幻觉又出现了,穿着白衣的风延,手提着长剑在变成火海的桃花林里,决绝而痛苦。就在此时,黑衣人的长剑再次逼近凌轩。柳语夕不受控制地冲进战局中,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死,一定不能让他死掉。她奋不顾身地冲到凌轩的身前,眼看那一剑就要透xiōng而过,楼言灵惊叫一声,黑衣人的长剑最终停留在了柳语夕xiōng前一寸处。

柳语夕对上了黑衣人的眼,那一双眼如深潭般令人晕眩,却带着一股冷然,那双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里面是她读不懂的神秘,但那冰寒却令柳语夕浑身一颤。

黑衣人的剑势强制停了下来,但凌轩伸手欲挡的剑却没有停下来,直直地刺入了黑衣人的右xiōng。凌轩有些吃惊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剑,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地刺到他。但凌轩却没有在趁胜追击,眼睁睁看着黑衣人的肉体从他长剑的尖端退了出去,xiōng前的血液洒满了他的衣袖。

黑衣人捂着xiōng口,很快便飞出了画舫,连同他下属的那些黑衣人都消失不见。

柳语夕呼了一口气才转回头来检查凌轩的伤势,凌轩身上多处都被划到了,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致命的重伤。凌轩看着地上躺着的玄衣侍卫,俊秀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伤心之色,他亲自弯下身为受伤的侍卫包扎,或是收敛那些已故侍卫的遗体。

柳语夕知道此时他心中必然是难过的,哪怕他再威严,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侍卫,这一下死了大半,他虽然面上表现不多,心里定伤心的。

柳语夕转过头不想去看那些死得太过凄惨的遗体,这一转之下便看到楼言灵站在旁边,脸色雪白。

“言灵,你没事吧?”柳语夕关切地问道,楼言灵尚未回答,柳芯羽便捂着嘴跑到船舷边呕了起来。

楼言灵摇了摇头,柳语夕走了过来,拉着她道,“刚刚你没去看你哥吗?”

“没有,刚刚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跑回来了。”

“哦,”柳语夕应了一声,突然觉得有些不妥,楼言初换衣服怎么换这么久?

“这里呆着不好,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哥吧。”柳语夕拉着楼言灵的手往船头走。

走了十来米,楼言灵在后面拉住柳语夕的手,“语夕,等一等。”

柳语夕回头看她,“怎么了?”

楼言灵脸色发白地道:“我不舒服,我们在这歇一歇再走吧。”

柳语夕见她的确难受得紧,于是点点头,“好吧。”

坐了一阵后,柳语夕担忧地问道:“你好些没有?”

楼言灵依旧摇着头,柳语夕说道:“言灵,你就在这里坐着休息,我去看看你哥哥他们有没有事。”

楼言灵拉住欲起身离开的柳语夕,“语夕,你再陪我一会儿吧,我心里好难受。”

柳语夕又把她扶着走到船舷边,吹了吹风,“言灵,你哥哥他们现在生死未卜,我得先去看看,你自己休息着,有事大声叫。”

楼言灵一听,赶紧放开拉着柳语夕的双手,“那语夕你快去看看我哥他们怎么样了。”

柳语夕“嗯”了一声又嘱咐她几句后,才又离开。柳语夕也不知道楼言初到底在那个房间换衣服,但就通常情况来看,如果在一楼,这么大的声音不可能不惊动他。当她看到有楼梯通往下层的时候,她没有犹豫便走了下去。

舱底不如上面那般多的房间,只有中间几间房,柳语夕转过了拐角就看到了卫风。此时他像一根标杆笔直地站在门外。

卫风在柳语夕拐角的时候便看到她了,朝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柳语夕走上前去,“卫大哥,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卫风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柳语夕再问,“那楼大人可否一直在里面未出来过?”柳语夕的声音一直都刻意压小了的。

卫风虽不知她是何意,但她毕竟是主子的贵客,便也学她的样子压低声音恭谨地答道:“是的,柳小姐。”

柳语夕点了点头,“卫大哥,上面发生了点儿事,你去看看吧。”

卫风没有多问,应了声便离开了。

柳语夕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楼言初温润的声音响起:“进来。”

柳语夕推开门,便看到楼言初穿着凌轩的青蓝色锦袍坐于桌前抬头看向来人,见是柳语夕后,他微微一笑,“柳小姐有事?”

第一次看到他穿白色以外的颜色,柳语夕突然觉得这种颜色把他如谪仙般出尘的气质带出了点点魅惑。那一双如琉璃般闪耀的眼珠正牢牢地盯着柳语夕,柳语夕没来由地心慌转开了视线,平复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我见楼公子换了这么久的衣服还未回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楼言初看着她的脸,不温不火地道:“多谢柳小姐关心。”

柳语夕听到他的话后,突然觉得此时的楼言初跟平时有些不同了,声音虽一如既往的温润清朗,但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难道是换了衣服的原因?

柳语夕再次把视线投放到他身上,那一双琉璃般绝美的眼此时也正看着自己。这一次柳语夕没有逃避他的视线,而是直直地看向那双眼。她心中惊异,这一双眼与刚刚那黑衣人何其相似,只不过,那人眼里冷然深邃,而楼言初的眼是温和明亮的。

虽然这两人表现出来的不同之处太过明显,但柳语夕直觉认为楼言初是危险的,以至于之前在湖上巧遇,到后来的换衣服,都是他一手安排的。这个想法让柳语夕心中也是一惊,但她却毫无理由地相信了,鬼使神差地抓起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水递到楼言初面前,“楼公子,请用茶。”但手中的茶杯却轻轻一歪,整杯水都“不小心”泼到了楼言初的身上。

楼言初在柳语夕倒茶泼茶的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直到她扑到面前来替她擦拭,他才伸手挡开她。

柳语夕把整杯水都泼到了黑衣人受伤的xiōng前位置,但片刻后,楼言初xiōng前并没有如她意料般出现一朵血花,仅仅是湿了一滩。柳语夕放下心后,突觉自己是不是一直都误解了这个如仙般的男子。她慌忙地上前替他擦拭水渍,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用手挡开了。在柳语夕看来,仙人般温和如春风的脸上出现有些不耐烦的表情,那便是对自己厌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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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谪仙楼言初(中)

“柳小姐,男女授受不清,还是我自己来吧。”楼言初的声音里带着淡淡地冷意。

柳语夕停下动作,知道自己的冲动惹恼了他,想他如此人物,定没被人如此对待过,柳语夕垂下眼睑,“语夕失礼了,这画舫不安全,楼公子若是换好衣服请快些到上面来,语夕就先告退了。”

楼言初没有吭声,柳语夕慢慢退出房间,待走到一楼的走道上时,楼言灵已经没在船边了。船尾的人还在忙碌,卫风和一些受了轻伤的玄衣侍卫不停走过来走过去收拣遗体。

柳语夕抓着船舷,看着湖面泛着的粼粼白光怔怔出神。想来自己的确是冲动了,刚刚的举动若是证明楼言初就是黑衣人,那他会轻易放过自己吗?现在得到的结果是否定的,又平白地得罪了人。

她轻微地叹了口气,欲转身进舱,却在转身刹那看到自己手指在横栏上划过,她猛地转身,栏上鲜红的指印触目惊心。这是哪来的血?

柳语夕脑中画面闪过,她伸手欲替楼言初擦水,却被他伸出来的手挡开了,也正是那个时候,自己的手碰到了他受伤的手臂,留下了血迹。刚刚楼言初xiōng前没血,应该是他回去后第一时间包扎了的,而手臂上这些小伤他尚未来得及处理,柳语夕就闯了进去。

就算此时她弄清楚了大概,她也不敢贸然上去和他对峙了。就在此时,凌轩走了过来,他身上的锦衣已被割得破破烂烂,但依旧不损他的气度。

他看到横栏上的血指印,不由皱了皱眉头,“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柳语夕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发白,应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心里有些担心地道:“你的伤包扎好没有?”

凌轩见她一张小脸写满担忧,不由心中一动,安抚道:“没关系,都是些小伤。”说着向她迈进了一步,“刚刚为什么要替我挡剑?”

柳语夕看着凌轩近在咫尺的俊脸,却无法回答。刚刚那样的奋不顾身并不是冲着他去的,而是她潜意识里把他当做了风延。

她的沉默被凌轩误解。他伸出长长的猿臂把她的小小身子搂在xiōng前,看着眼前有些错愕的小脸,他的心里竟变得满满涨涨的,嘴角不自觉就拉开了一抹弧度,在他英挺霸气的脸上虽显突兀,但却格外好看。

柳语夕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懵了,待清醒过来欲伸手推开凌轩的时候,一个声音破坏了此时画舫之上的美好气氛,“殿下,语夕,原来你们在这里呀。”

柳语夕从凌轩的怀里挣扎出来,可这时机却选得不对。凌轩又误以为她是害羞所以才会这样反应,所以在柳语夕挣脱他的怀抱后,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未变。可这笑容在柳芯羽的眼里却是分外刺目,“殿下,你受了那么多伤,外面风这么大,你还是进去休息,让芯羽替你上点药吧。”

“劳烦二小姐了,身上的伤都包扎过了。”凌轩此时心情甚好,所以语气也很温和。

柳芯羽不动声色地盯了柳语夕一眼,她很自然地想到凌轩的伤是柳语夕包扎的,两人刚刚亲密搂抱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扎得她难受。但她仍旧要在凌轩面前保持她应有的风度。柳芯羽微微一笑,“湖上的风越来越大了,妹妹和殿下都快进舱来吧。”

凌轩点了点头,很自然地牵起柳语夕的小手大步向前走去。柳语夕愣了愣,低头看着他大大的手掌牢牢地包裹住自己的小手,那么暖,那么令人安心,一时竟忘了挣脱,被他牵着快步离开。

两人经过柳芯羽的身边时,都没有注意到她低垂的眼睑里的激流暗涌,那是深刻的恨意。

凌轩牵着柳语夕步入舱门,迎面便见楼言初坐在主位左侧,而楼言灵则坐在他下首的一位置上。楼言初抬起头来看向两人,笑容依旧是阳春三月的微风般令人舒爽,他的眼神在凌轩和柳语夕交握的手上扫过,很自然地转开了。

“语夕,”楼言灵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几步跑到柳语夕身边。

凌轩低头在柳语夕耳边轻轻说了句“我先过去一下”便轻轻放开她的手走到楼言初身边坐下,小声交谈起来。

柳语夕握了握汗湿的手掌,和言灵一起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耳边听着言灵的话,眼睛却盯着楼言初的一举一动。

隔了会儿,柳芯羽也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坐到柳语夕身边。柳语夕从楼言初身上收回视线瞟了眼柳芯羽,见她盯着自己,眼神灰暗莫测。柳语夕转回头不再看她,继续和言灵小声交谈。这时,舱门被叩响了,“殿下,船靠岸了。”卫风在门口高声说道。

凌轩听后起身朝舱外走去,柳芯羽从座位上站起来紧随其后。楼言灵也迫不及待地跑出了舱门。

整个舱里就只剩下楼言初和柳语夕。楼言初慢慢站了起来,没有看柳语夕一眼,径直朝门外走去。却在经过柳语夕身边的时候被柳语夕叫住了,“楼公子,请等一下。”

楼言初转过头,“柳小姐有事吗?”

柳语夕站起身来朝他走近了两步,状似随意地问道:“楼公子和殿下交情好像不错?”

“殿下对言初有知遇之恩。”

柳语夕“哦”了声后又道:“既有知遇之恩,楼公子又为何要恩将仇报呢?”

楼言初微微一笑,“柳小姐这话何解?恕言初愚昧,不懂柳小姐的意思。”

柳语夕本不想这么直接与他挑明,但看到凌轩把他当知己,而他却心怀叵测,柳语夕心中担忧越来越重,想到他本来有机会可以一剑刺透自己和凌轩,但他却犹豫了,说明他并不想伤害自己。于是,她凭着自己手中这点微末的筹码赌一赌,也为凌轩争取点机会。

“语夕只不过想保证自己身边的人安全,楼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想来与七殿下也并无私人恩怨,不知可否别从他下手?”

听到这里,楼言初精心编制的温柔面具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柳小姐凭什么笃定是言初?”

柳语夕看着他的眼,那双眼平静无波却幽深难测。她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臂,“就凭这个。”

楼言初的伤口被柳语夕大力抓住,但他面上一丝痛苦的神色都没有,反而笑了起来,这一笑再不是平日不温不火地谦谦笑容,而是带了几丝嘲意的冷然笑意,“原来是这只手出卖了我。”说着逼近柳语夕,笑得越发狂肆,“你胆子真够大的!就不怕我杀了你?”

柳语夕抓住他伤口的手一松,“你如果想杀我的话,之前我就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你的聪明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不要以为这就是你的筹码,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你的命在我手上,随时都能要了去。”楼言初一字一字地道出,声音里也多了冷然的味道。

“这点自知之明,语夕还是有的,语夕不是在要挟楼公子,而是恳求你不要伤害凌轩。”

楼言初再逼近了一步,“据我所知,你和他之前并不认识,所以我很好奇,你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地帮他?”

“有些事,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柳语夕顿了顿,“但是,只要你不伤害他,你要做的事我会尽力帮忙。”

“你?能帮我什么?”

柳语夕紧盯着他漆黑的双眼,“那得看你要做什么?”

“有意思,”楼言初大笑起来,“好,我答应你,暂时不伤害他。”

“暂时?”

“当然,我得看你到底值不值得我放过他。”

“那好,楼公子想让语夕做什么?”柳语夕避开他幽深的双目说道,此时,她心中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落下来。老实说,刚刚挑破的时候,她心里是没底的,直到此时,她身上的那层冷汗才慢慢干掉。

“需要你时,我自然会通知你,这之前我们只需要维持以前的状态就行。”楼言初说完又道:“柳小姐可记清楚了?”

柳语夕点点头,楼言初又恢复他往日的和煦微笑,“那言初就先离开了。”

柳语夕站在原地,看着他绝尘的背影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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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谪仙楼言初(下)

柳语夕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摇头,这样一个会掩藏的人,有多么的危险,她心里清楚,但却无法,只能如此。

舱中只剩她一人,站了片刻后,她也往舱外走去。

出得舱来,柳语夕看到侍卫在船头搭木板,凌轩则站在一旁指挥众人,楼言初站在他身边,见到柳语夕出来,他脸上仍旧挂着以前的那张面具,也许是柳语夕清楚了他面具底下的样子,所以此时见他温润儒雅的样子,却觉得多了一种别样味道。

“语夕,过来。”凌轩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朝她招了招。凌轩对柳语夕的称呼从“柳小姐”转变为“语夕”,除了楼言初和楼言灵没有太大反应外,其余人皆有些吃惊地看这凌轩,也许是如他这般霸气威严的人,很少这样亲密地称呼人。

柳语夕也有些惊奇,但她很快平静下来,很随意地慢慢走过去。

凌轩再一次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上木板,朝岸边走去。

船上的人都下来后,岸边等候的轿夫们也都抬着轿子走上前来。凌轩要亲送柳语夕回家,却被柳语夕婉言拒绝了,让他自己好好回家养身。凌轩失血过多,确实需要休息,于是吩咐楼言初送她和柳芯羽回府。

看着凌轩的轿子走远了,楼言初才谦和地对柳芯羽和柳语夕道:“两位小姐,请吧。”楼言初掀开轿子的帘子说道。

言灵欲和柳语夕同乘一轿,却被楼言初阻止了,“言灵,你先乘轿回去,我送两位小姐回府后便回来。”

楼言灵听话的点点头,就钻进自己的那顶轿子里去了。

一路上,轿夫行得很慢,摇摇晃晃的,坐得柳语夕极为不舒服,好不容易挨到了府门前,不适的感觉才稍稍缓解。

柳语夕掀开轿帘,楼言初已经站在轿子前面,“两位小姐到家了,言初这也回去了。”楼言初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来,对待柳语夕仍如以前一般。

柳芯羽自然不曾发觉有何不妥,笑盈盈地对着楼言初施了一礼:“多谢楼公子送我姐妹回来。”

“二小姐,客气了。”

柳语夕没有说多余的话,只站在一边看着两人。柳芯羽又和楼言初说了几句后,楼言初便告辞离开,期间他也没主动和柳语夕说话。反正一切都是在作秀,对方都心知肚明,这些场面的东西能省就省了。

楼言初走后,柳芯羽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柳语夕,冷“哼”一声便进了府。柳语夕看着柳芯羽的背影,突然觉得她成熟了不少,至少不会如以前那般什么都写在脸上。但这样的她,反而让人捉摸不透。以前她的挑衅,柳语夕从来不会放在心上,每一次都四两拨千斤地轻松接过,但现在的柳芯羽,不再直接出言讥讽挑衅,但那暗藏在心底的东西有可能会随时蹦出来咬上柳语夕一口。

柳语夕回到院后,又去看了沈若梅,沈若梅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咳嗽也越来越厉害,突出的血也一次比一次多,且频繁。两天的时间,柳语夕都在悉心照料沈若梅。

第三天的时候,月儿走进房门,柳语夕正在喂沈若梅喝粥。

月儿走到床边,“小姐,公主殿下找您。”

柳语夕停下手中动作,问道:“珞珊?”

“是的,小姐,就是珞珊公主。”

柳语夕皱了皱眉,自语道:“她来做什么?”

“夕儿,发生什么事了?”沈若梅轻轻咳了咳。

柳语夕替她顺了顺气,“娘,没事,我出去看看,你先休息休息。”

沈若梅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柳语夕扶着她躺好后,才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柳语夕走进前厅,就看到珞珊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见到柳语夕进来,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喂,柳语夕,我来找你玩。”

柳语夕暗自皱了皱眉,这小丫头怎么转变这么大,前段时间还和自己水火不容,现在居然主动找上门来和自己玩。

“听说昨天你和我哥去青云山游湖了?我哥还被刺客刺伤了。”

柳语夕走到她身边坐下,“你哥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但是被父皇训了一顿,这两天闭门思过,顺便养伤,他让我来看看你。”珞珊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你喜欢我哥是吧?”

柳语夕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谁告诉你我喜欢他了?”

珞珊自豪地一笑,“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既然你不喜欢文哥哥,那么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珞珊的朋友了。有什么事,报我名号,决没有人敢欺负你。”

珞珊不过是个别扭的小孩儿,你不和她抢玩具便是她的朋友了。她会大大咧咧地扬言罩你。这样直爽的性子,虽然生在皇家少不了刁蛮劲儿,但却也是难得的好性子了,难怪皇帝会独宠她一个公主。柳语夕此时对她的好感也多了不少,听她如此说来,笑着道:“好,有人为难我,我一定报上公主你的名号。”

珞珊洋洋自得地笑着,很是满意柳语夕的回答。

片刻后,珞珊的笑容渐渐消失,甚至有些难过,“你说过幸福要自己争取,可是我跟文哥哥告白了,却被文哥哥拒绝了。”

这就是争取?珞珊喜欢仲文,在天元是无人不知的秘密,亏得她自己还认为仲文不知道,“公主,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珞珊看着她,“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争取并不是说出来就算了,如果每个人把心底话说给心上人听就能得到幸福,那岂非太容易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

“公主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仲文,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没有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还舍不得放开仲武,仲文又如何能感受到你的感情呢?在他看来,只是公主你说着玩而已。”

“是吗?”珞珊皱了皱眉,“可是,我不会做呀?我也不知道要为他做什么?”

柳语夕微微一笑,“喜欢一个人呢,你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他的笑容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你会为了他开心,哪怕做一些有损自己的事情,也心甘情愿。凡事呢,会先想到他,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身上。”

珞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其实呢,”柳语夕看着珞珊的眼睛说道:“我觉得你选择仲武会更幸福。”

珞珊脸一红,“我不喜欢武哥哥的,我只是喜欢和他玩,和他一起玩很开心。”

柳语夕摇了摇头,“两个人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安心,开心。如果选择仲武,他会全心全意的爱你,你的幸福唾手可得。但是选择仲文的话,首先你要付出,付出后还不一定有回报,他不喜欢的话哪怕你拼得遍体鳞伤换来一纸婚姻,到最后也不能保证这婚姻能维持多久。”

珞珊听得一愣一愣,在柳语夕说完后,她用手敲了敲柳语夕的头,“柳语夕,你明明比我小,怎么懂这么多东西?”

柳语夕一愕,“书上看来的。”

珞珊从座位上蹦起来,脸上淡淡忧伤已经消失不见,毕竟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不识愁滋味。她笑嘻嘻地说道:“柳语夕,你的话本公主记住了,下次再来找你玩。”说着便朝大门蹦去,一脚踏出了门口时,她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我哥让你去看他,他想你的紧哟。”说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渐渐跑远。

柳语夕笑了笑,站起身来转身回自己院子去。在经过花园的时候,她看到柳霆暄和柳骏瀚在树下面低声说着什么,神情凝重。她没心思去弄清,于是绕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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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姻错而阳差(上)

“小姐,七殿下的府邸到了。”月儿在轿外轻轻说道。

柳语夕掀开帘子抬头看到大门正中几个烫金大字后,才缓缓步出轿子。站在大门口,她有些犹豫了,之前倒是很轻易地就做了决定前来探望他。

正踟蹰着,卫风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看到柳语夕,无甚表情的脸上绽放开笑容,露出两颗大大的虎牙,“柳小姐来了?殿下候你多时了。”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

“小的不知,”卫风躬了躬身,“小姐请随我来吧。”

月儿跟在柳语夕身边,在卫风的带领下,七弯八拐地走到一座阁楼前,卫风停了下来,“小姐请稍候,我这就进去禀报殿下。”

卫风进去后,柳语夕站在原地没事干,就左右打量起这里的环境来,花草树木繁多,掩映着阁楼。那些生命力顽强的藤蔓竟攀延着走廊的支架顺着壁柱慢慢向阁楼上延伸。

柳语夕正看的入神,突见一妙龄少女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娉娉婷婷地朝这边走来,裙摆上的金丝蝴蝶在风里摇曳,欲展翅飞翔。

走得近了,柳语夕才看清少女的面容,皮肤如瓷般白皙剔透,眼珠水灵灵地转动,在看到柳语夕的一瞬,她漂亮的眼睛写满了好奇。

这少女赶不上戚妙吟的姿色,比之珞珊,言灵都尚逊一筹,但比之自己,却漂亮多了。

黄衣少女走到柳语夕身边,打量了她一番后,问道:“妹妹是?”

黄衣少女话音刚落,卫风就从阁楼里走了出来,对着少女施了一礼,“玉夫人。”

黄衣少女点了点头,对卫风道:“殿下在阁里吗?”

卫风答了什么,黄衣少女又说了什么,柳语夕没有听见,她此时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玉夫人。”原来他是有夫人的,夜宴上娶她为妃的誓言没有错,只是她忘记了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

“柳小姐,柳小姐。”卫风唤了几声才把柳语夕唤清醒。

“妹妹也是要见殿下吗?和我一道进去吧。”黄衣少女的笑容很亲切。

“不了,我改天再来吧。”说完柳语夕转身欲走,此时进去打扰两夫妻,她不愿。

“柳小姐,这……”卫风拦住柳语夕欲挽留。

柳语夕朝他谦和一笑,“没关系,你就告诉三殿下,语夕改日再来探望他。”

卫风还待再说,柳语夕却绕开他走上了回廊,卫风终是唤了声“柳小姐”便没了下文。

许是这声音太大,不多时,凌轩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锦袍走了出来,看到柳语夕的背影,眉头一皱,喊道:“语夕。”

柳语夕听到凌轩的声音,缓缓转回头来,朝着他施了一礼,“七殿下。”

凌轩不怒而威,“来了为什么又要走?”

“语夕突然想起家中还有点急事,下次有空再来探望。”柳语夕客气有礼地回答着。

“过来。”凌轩好似完全没听到她的话。

柳语夕见他如此,也不辩驳了,就站在原地看他,既不走近也不离开。这短短的距离,其实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湍急河流,无法逾越的。

僵持了一会儿后,黄衣少女轻轻一笑,走近柳语夕,“妹妹呀,怎么才来就走呢,快进来坐坐吧,让姐姐给你做点点心吃。”黄衣少女善解人意地为凌轩打圆场,但却还是被柳语夕不着痕迹地拒绝了。

凌轩在楼前站了片刻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一步一步慢慢朝柳语夕走来,走到柳语夕面前时,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后微微一笑,低头牵起柳语夕的手,“倔得像头牛,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黄衣少女适时地说道:“殿下,我这就去给妹妹做点心。”

凌轩这才发视线放到她身上,“玉儿,辛苦了。”

黄衣少女得凌轩这一句话,漂亮的脸上满是幸福地笑容,“那玉儿告退了。”

柳语夕看着两人,凌轩的淡淡温柔,少女的柔情蜜意,让她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烦躁难安,一时竟分不清给她这样感觉的到底是风延还是凌轩。

“怎么了?”凌轩放低声音问道。

此时,卫风和黄衣少女都退下了,月儿也被黄衣少女带走帮忙了。

这样有些暧mei的场景,柳语夕心里有些慌乱,她欲抽回手来,奈何凌轩力量太大,手没抽回来,反倒被他带入了怀中。

柳语夕惊愕地抬起头来。凌轩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他这样不带丝毫掩饰的笑容是柳语夕不曾见过的,一时竟忘了挣扎。

凌轩拂开柳语夕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如小鹿般清澈的双眼。虽然柳语夕的五官不算太出众,但这一双眼,明亮,清澈,它盯着人看的时候甚至会让人产生灵魂被吸入其中的错觉。

凌轩看着近在咫尺脸色微微泛红的她,嘴角拉开一个好看的弧度,脸慢慢朝她靠近。

柳语夕只觉一片温软覆盖在自己的眼上,一瞬便离开。柳语夕睁开眼便看见凌轩好看的脸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脸色越渐红润。她在凌轩怀中挣扎着要离开,却被凌轩一把按住,让她的身子紧贴在他身上,“别乱动。”

柳语夕一边继续挣扎一边说道:“你放开我,我就不乱动了。”

凌轩略带邪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我不会放开的,但你再乱动的话,我不保证我还把持得住。”

柳语夕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刷地脸变得通红。凌轩很是满意怀中的人儿终于安静下来。同时暗恼自己定力实在不济,这小丫头才这么小点,都还没发育完全,自己竟然也会……

“刚刚为什么要离开?”凌轩问道。

柳语夕无法作答,她也弄不清楚,明明来之前,反复告诫过自己只把他当做普通朋友,就算他跟风延有关联,但也不能泥足深陷。哪知事到临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是吃醋了?”凌轩见柳语夕不答,松开环抱柳语夕的双手,低声笑道,“放心,玉儿,岚漪她们都很贤淑,过了门你就知道了。”

提起这事儿,柳语夕心中的无名火开始燃烧,“你到底有几个夫人?”

“六个”凌轩很自然地回答道。

柳语夕心中却沸腾起来了,早知道这时代的男人都是种马,近到柳霆暄,她明明早就清楚,可此时听凌轩说来又是另一种滋味。她从未想过要把自己融入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如何娶亲也都与她无关,可谁知会出现凌轩这样一个人,与风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如何置身度外?他偏偏又是妻妾成群,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的。

柳语夕没有说话,但神情变化一点不落地全被凌轩看入了眼中。凌轩眼中精芒微闪,“不管我娶了多少个,你都是最特别的。”这句话其实是他的心声,他确是觉得她很特别。

虽然此时凌轩对柳语夕的感情还说不上海枯石烂,但对于他这样一个人而言,会觉得她“特别”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柳语夕却不稀罕他心中的那点特别,她抬起眼看他,“是吗?如果我不是柳霆暄的女儿,我还会特别吗?”

凌轩眼神一暗,盯着她的小脸没有说话。他没有看错,她的聪明不亚于当世最出色的男儿,虽然处于深闺,但当今形势却被她看得清清楚楚。的确,开始接近她,是自己刻意为之,但之后的一切似乎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柳语夕淡淡一笑,“你失策了,我只是柳霆暄不受宠的女儿,你想要的东西只有柳芯羽能给你。”说罢转身欲离开,却被凌轩牢牢握住了手,柳语夕伸出右手掰开他的手指,慢慢把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离。

“我说过会取你为妃就一定会兑现的,只有你会是我名正言顺的妻。”看着消失在廊角的背影,凌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凌轩站在原地没有动,这时,从侧边走出来一个六旬老人,花白的胡子在xiōng前荡来荡去,老人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地摸一摸自己的胡须。

老人走到凌轩身边停了下来,“殿下,大事要紧,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断送大好江山。”

凌轩回过头看向老人,“你来多久了?”

“刚刚才到,不该看的都没看到。”老人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与柳霆暄结亲是你提出的,如今又道我断送大好江山。”

老人摸了摸胡须,“是我提出的不假,但我没想到的是殿下会对那小丫头动感情,如果是这样,殿下你不如按那丫头所说的,选择柳二小姐。”

凌轩眼中冷凝一片,“洪老,你管得太多了,柳霆暄的兵权我要,柳语夕我也要。这件事就这样了。”说完,凌轩拂袖而去。

老人见凌轩离开,长长叹了口气才也离开。

柳语夕心情沉重地走出凌轩的府邸,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话就这么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这样子,他们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了吧?这样也好,断了自己的妄想,他不是风延,只是相像而已。柳语夕心底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错把凌轩当风延。

柳语夕回了柳府,几天的时间忙着照顾沈若梅,也分不出心思来想其他的东西,那天的事倒很快被她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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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姻错而阳差(中)

天气逐渐变热,知了也开始鸣唱。

柳霆暄正在书房里看书,忽听下人传报七殿下凌轩来访。柳霆暄慢慢合上书本,心底已有几分清楚他的来意。目前的天元,其实是外强内虚,太子凌昊已经架空了不少朝中大员的权利,皇帝的病情又急转直下。凌轩虽有隐藏在暗处的力量,但与凌昊抗衡还尚差一截。

片刻后,一身暗金丝黑锦的凌轩走了进来。柳霆暄从书桌后站起来,对着凌轩抱拳行礼,“殿下亲临,恕下官未能远迎。”

凌轩态度很亲和,虚扶了柳霆暄一把,“柳将军无需多礼。”

柳霆暄站直了身子,请凌轩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到他身边。

“柳将军,其实今天来,凌轩是有一件事相求。”凌轩看着柳霆暄说道。

柳霆暄不露声色,微笑道:“殿下但说无妨。”

这时,丫鬟在门外轻轻叩了叩门,柳霆暄应了一声。穿红衣的丫头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替柳霆暄和凌轩沏好茶后又掩门出去了。

凌轩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后说道,“天元目前的形势,柳将军看得恐怕比凌轩透彻,那么依将军之见,我们这些兄弟中,何人最适合那个位置?”

面对凌轩如此直白的询问,柳霆暄微带惊讶,但片刻后脸上却浮现一丝赞赏,“说实话,诸位皇子中,老臣最欣赏的是七殿下你,”说着略停顿了下,“但是,老臣曾经答应过圣上,在他去后,要保持中立,保证每位皇子的安全。”

柳霆暄这话说得油盐不进,凌轩轻轻一笑,“柳将军的立场我明白,凌轩并不是要你站到我这边来,凌轩也希望柳将军您能一直保持中立。今天来呢,是另有一件要事要跟柳将军您商量。”

“哦?”柳霆暄疑惑地看着凌轩,“是何事?”

“凌轩想娶您的女儿柳语夕为妃。”

柳霆暄神色一变,“殿下,如果你想以结亲来收拢兵权的话,恕老臣不能同意。”

凌轩听他拒绝得如此干脆,神色丝毫未变,“柳将军怎么就一口咬定我是为了兵权才娶语夕的呢?”

同样的话,柳语夕也说过一遍,但凌轩说过兵权他要,人他同样也要。两则都是不可少的。

柳霆暄不发一言,凌轩又继续道:“我愿娶她为妃,是我的私事,与其他无关,柳将军如果不信,大可在语夕嫁我后,继续保持您的中立。”

柳霆暄认真地打量着凌轩,见他样子并不似说谎,但心中仍旧疑虑难消,于是说道:“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好,柳将军好好考虑,凌轩敬候佳音。”凌轩说完便告辞离开。

凌轩走后,柳霆暄坐在座位上没有动,他身后的窗户边有人影一扇而过。柳霆暄思索着事情,并没有发现有人经过。柳霆暄叹了口气,虽答应过圣上要保证几位皇子的安全,但圣上却没有要求他一定不能帮助某一位皇子,他此时经凌轩一番话后,他竟突然想到如果凌轩是真心对语夕的话,那么扶持他上位也无妨。凭凌轩的机智果断,谋略胆识皆备,未必不是一个好皇帝。何况看他说起语夕的时候也并不像作伪,他应该是真心喜欢语夕的。

“老爷,”陈绮兰尖着嗓音在门口唤了声。

柳霆暄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交握在后面,“这时候,你过来做什么?”

“老爷,我听说七殿下来府上了,”说着依靠在柳霆暄身上,“七殿下来干什么呢?”

“他来求亲的。”柳霆暄推开了倒往他身上的陈绮兰,绕过书桌往椅子上一坐。

陈绮兰没太在意柳霆暄的举动,故作惊讶地道:“求亲?他看上我们家哪个丫头了?”

“是语夕。”柳霆暄翻开书页随口答道。

“语夕?老爷你莫非忘了?”陈绮兰也绕过书桌走到柳霆暄身边。

柳霆暄抬头看她,“忘了什么?”

陈绮兰放低声音,“老爷还记得夕儿五岁那年,府里来过一个道士吗?”

柳霆暄如何不记得,这件事他牢牢记在心里,所以到了入学的年纪也不让她去太学院,之后更是未让她出席过任何一个宴会,只是近段时间,她自己争气,越来越耀眼,藏都藏不住,此时听陈绮兰说起来,柳霆暄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陈绮兰看在眼中,心中一丝冷笑,面上却毫不显露,继续道:“夕儿要嫁入平常人家才能平安幸福一生,如果嫁给七殿下,今后万一……”陈绮兰没有说完,留下了想象空间让柳霆暄自己斟酌,她心里知道自己生的一儿一女在他心中都不如那个女人生的柳语夕重要,他一定会做出让她满意的决定。

“那这门亲事就只能算了。”

“算了倒是不必,既然殿下想和我们柳府联姻,老爷你何必得罪人呢?语夕不能嫁,还有羽儿呀。”

“是殿下指明要娶语夕,如何说换人就换人?”柳霆暄声音里满是威严。

陈绮兰娇笑着替柳霆暄抚了抚背,“老爷,这七殿下与语夕都未曾见过几面,怎么会到非她不娶的地步呢?还不是冲着老爷兵权来的。只要老爷您肯帮他,他难道还会推开羽儿吗?”

柳霆暄手中书本猛地往桌上一摔,“你在胡说些什么?兵权说给就给吗?妇道人家不知道别掺和。”

陈绮兰见他发火,脸色一变,竟“嘤嘤”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老爷,羽儿也是你的女儿呀,你满心满意就只有一个语夕,何时把我们母女装在心中过的?是羽儿喜欢殿下,所以我才会来求你,今天要是换了沈若梅来求你,你还会这么对待吗?”陈绮兰越哭越汹涌。

柳霆暄心中一软,这些年来自己的确亏欠了他们母女不少,于是把陈绮兰带入自己怀中,“这些年,辛苦你了,但是兵权的事怎么可以如此儿戏。”

陈绮兰哭得梨花带雨,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看着柳霆暄,“老爷,这皇位早晚都是会有人坐的,七殿下本又是圣上属意的,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这样,我们的羽儿也能得到她的幸福。”

柳霆暄替她擦干了眼泪,“这件事不急,容我再想想。”

“我这辈子别无所求了,只希望老爷您能满足下女儿的心愿。妾身告退了。”陈绮兰说完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柳霆暄坐回书桌后的椅子上,眉头紧紧皱起。

陈绮兰刚走到花园里,穿着蓝衣的柳芯羽从旁边跳了出来,拉着陈绮兰的手撒娇道:“娘,怎么样了?”

“你爹说还要考虑一下,这一次要不是你机灵,又要被那女人占了便宜去,想当未来皇后,她的女儿没这个命。”

柳芯羽有些失望地嘟囔道:“爹说还要考虑呀?”

“你爹说能考虑都还是你娘一哭二闹换来的,如果没什么意外,你爹应该会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促成你和七殿下的婚事的。”

“真的?”

陈绮兰笑着点头,拉过柳芯羽的手,“娘断不会让那狐狸精的女儿再抢走我女儿的所爱。”

两母女边说边走,很快花园里就不见了她们的踪影。接下来的日子,柳府里风平浪静,太学院有课的日子,柳语夕每天按时来回,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自从上次在凌轩府邸与他说过那番话后,就没再见过他,想来他的伤也早该痊愈了。

第四十五章 姻错而阳差(下)

正午时分,凌轩用过午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凌轩头也没回,敢在他府上随意来去不受拘束的除了那白胡子洪钟外,他想不出来第二个人来。

“来了,坐下一起吃饭吧。”

洪钟大步跨到凌轩对面的桌位上坐下,端起碗碟便开始吃起来,长长的胡子沾了些汤水,他却浑然不觉,大口吃着饭还一边说着话,“听说你去柳府求亲了,姓柳那厮可有同意?”

“柳霆暄是只老狐狸,他心中想什么谁知道?我只是去动之以情,就看语夕在他心中分量有多重。”

洪钟吃过一碗,又添了一碗继续吃,“有多重?重得过他手中的兵权吗?”

凌轩用锦帕擦拭干净嘴角的油渍,摇了摇头道:“我跟他说我只是娶柳语夕,并不要他的兵权。”

“什么?”洪钟搁下饭碗,摸掉了几颗胡须上的饭粒,“殿下此举是何意?”

凌轩放下手中锦帕,端起桌上的杯盏漱了漱口,一切收拾妥后,凌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神有些令人捉摸不透,“我也不想让她误会,我是因为兵权才娶她。”

其实一开始,凌轩的确是因为兵权,可上次柳语夕直接点破他的动机,当时他竟有种冲动上前去告诉她不是这样的。看着她那样离开,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靠解释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所以他背着柳语夕去柳府求了亲,只想事成之后堂堂正正地告诉她,他愿娶她为妻,无关其他利益。

“荒唐,”洪钟右手的筷子也搁在了桌上,“殿下莫非忘了曾经发过的誓?怎可为了一个小丫头坏了大局?”

“洪老,你错了,虽然我不想语夕与这件事情有任何牵扯,但是她毕竟是柳霆暄的女儿,娶了她对我们的大局并没有坏处。”

洪钟看着凌轩,没有说话,他看得出来殿下是下了决心要办成此事,而殿下若是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更改,半晌后,洪钟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说到这里,洪钟状似随意地道:“那柳家丫头才十一吧?”

凌轩点了点头,“还有几年才及笄。”

洪钟从桌边站了起来,笑着道:“那就好,过得几年,说不定殿下就对她失去兴趣了。”说完,也不给凌轩发火的时间,转身就出了房门。

凌轩面色不善地看着洪钟快速逃离的背影,片刻后才收回视线,唤来外面的卫风,“下午,我们再去一趟柳府,柳霆暄考虑了这么多天,也该有个结果了。”

当马车缓缓行到柳府门前时,凌轩从车上下来,刚好见着柳语夕进入府门,但他却没有叫住她,等一切尘埃落定,才能让她相信自己。

凌轩再次步入柳霆暄的书房,柳霆暄穿着一身短打的衣服,显然是才练了功回来。

柳霆暄和他寒暄一阵后,还没说到正题。凌轩便直言切入,“这些天过去了,不知柳将军思考得如何了?”

柳霆暄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殿下想要那个位置,老臣可以尽力帮忙。”

虽然柳霆暄回答的问题不是凌轩所问的,但这个消息对他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见柳霆暄眉目严肃,并无丝毫喜色,而他错开了自己的问题来回答,莫非他不同意?

凌轩不动声色,笑道:“能得柳将军相助,凌轩如虎添翼,”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柳霆暄一字一句似是说得艰难无比。

凌轩心中微凝,依旧笑道:“柳将军,请讲。”

柳霆暄抬起头来看着凌轩说道:“殿下想联姻可以,但是对象必须是我的二女儿。”柳霆暄没有放过凌轩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在看到他微楞挣扎的时候,他心中暗暗高兴。其实这件事,在他心里琢磨了这么久,他决定给陈绮兰母女一个交代,也同时给凌轩一个机会。他刚刚说出这番话,只要凌轩肯为了语夕争上一争,他也顾不得那道士的什么谶语,也要把夕儿嫁给他。有这样一个把语夕看得比皇位还重的人爱着她,他也该放心了。

凌轩听到柳霆暄的话后,心中仿佛被两股巨力在撕扯,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看柳霆暄的意思,似乎是为了柳芯羽的幸福才不惜让自己卷入这场战争中的。如果真的拒绝了,那以后是否就真正失去了这一助力?反过来想想,如果自己能得到他的兵权登上皇位,语夕还一样会是自己的皇后的,到时候谁敢和他抢?想到这里,心中另一股拉扯的力道明显小了好多,而他也越来越清楚自己该如何选择。

通常情况下,明知道最想要的东西不那么容易得到的时候,会选择比较容易得到的东西,但当那最想得到的东西突然出现并且唾手可得时,每个人或许都会先选择最想得到的那一样东西,并且这东西还能帮助他得到更多想要的东西。所以,凌轩也不例外地选择了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当他把答案告诉柳霆暄时,柳霆暄脸上却并没有如他所料露出欢喜的神情,反倒有些淡淡的失望。

“既如此,这婚事就这么定下了,隔两天老臣会亲自奏明与圣上。”柳霆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凌轩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错漏了什么,但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房门被叩响了,“爹爹,三殿下来了吗?”

“来了,羽儿,你进来吧。”

柳芯羽身着一身鹅黄色长裙,裙上绣着淡淡的白色小花,把婀娜的身姿衬得更加妙丽,头发也精心梳理了一番,长长的一缕秀发垂在xiōng前,头上插着一只碧绿的翡翠玉簪,并无其他多余首饰,却恰到好处。柳芯羽本就是一个美人,此番精心打扮后,越发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柳芯羽看到凌轩,娇美一下,微微屈膝,“三殿下。”

“你带殿下去外面走走。”柳霆暄道。

“殿下,请随芯羽来。”柳芯羽微微欠了欠身。

凌轩起身跟柳霆暄又再客套了两句后便和柳芯羽走出了房门。书房门关上的瞬间,凌轩似乎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叹息。

“殿下,我们去花园走走好吗?”

凌轩此时心中并没有想象中轻松,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随口回答,“随便。”

柳芯羽并不觉得他态度有何问题,在她看来,能和凌轩这样近距离单独相处就已经很幸福了。于是兴高采烈地边走边讲着小时候的趣事儿,待看到有关的事物还要指给凌轩看。凌轩看后却不由自主地问道:“那语夕呢?”

柳芯羽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事,而凌轩却一心只想着柳语夕,眼神在他未曾察觉的角度暗了暗。然后指着前面一个亭子对凌轩说道:“殿下,不如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凌轩点点头,朝亭子里走去。柳芯羽并没有立即跟上去,她转回身对着跟在后面的丫鬟招了招手,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丫鬟领命离开,柳芯羽脸上扬起一个笑容才慢慢朝亭子里走去。

“殿下,”柳芯羽坐到凌轩的身边,指着湖面说道:“我和语夕小时候最喜欢来这湖玩耍了,小时候语夕可顽皮了,但又聪明得要紧,每次闯了祸都能轻松避过。”柳芯羽看着凌轩畅快笑着的样子,心里虽恨,面上却也跟着笑。既然你想听,我就讲给你听个够。

“你不说,我也该想到她小时候定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柳芯羽又挑了几件趣事儿讲给凌轩听,凌轩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品评一番。老远都能听到亭子里两人的笑声。

第四十六章 浩渺天地间(上)

柳语夕打开沈若梅的房门走了出来,这几天她基本上都守在沈若梅的床前未曾离开。沈若梅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吐的血越来越多,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柳语夕端着盆子走过院子,突然看到柳芯羽的丫鬟鬼鬼祟祟地从他们院子里走出去。边走还不停张望,缩着脖子,很胆怯的样子。柳语夕本不爱多事,但看她是从自己这边的小院走出去的,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莫不是柳芯羽又在做什么坏事。想到这点,她唤过月儿,把自己手中的盆子交到她手上后,便也跟着那丫鬟出了院子。

柳语夕远远跟在她身后。那丫鬟尽挑着偏僻的路走,慢慢吞吞地。柳语夕跟着丫鬟到了花园里,走到了她平时最爱的那座假山旁,柳语夕躲在假山边,等那丫鬟走远点了再继续跟,谁知隔了片刻,柳语夕探出头来时,那丫鬟已经不见了踪影。柳语夕又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人后,才从假山后走出来,在附近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才转身离开。

刚走了几步,柳语夕突然听到了一些细微的说话声,因为隔得较远,她听不大清楚。于是,又轻轻退回了假山后。

但是等了半晌,来人并未走近,柳语夕探出头来,竟看到凌轩和柳语夕站在湖边,凌轩背对着她,她看不清凌轩脸上的表情。而柳芯羽不时偏过头,脸带红晕地说着什么,两人的声音带到柳语夕附近的时候已经很微弱了,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看两人样子必是聊得十分投机。柳语夕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意,噎得她难受。

湖边有微风在轻轻的吹,柳芯羽弯腰捞起一片水中的树叶,对凌轩说道:“语夕小时候最喜欢在这湖边折纸船,还说这是风哥哥教她折的。”

凌轩一听“风哥哥”这三个字,脸色一变,他一把拉住柳芯羽的手臂,“风哥哥到底是谁?”

柳芯羽假装脚下一滑,趁机倒在了凌轩的xiōng前。凌轩扶稳她后欲推离,柳芯羽却紧紧地缠在他身上,一边娇笑道:“风哥哥之于语夕就如同殿下之于我。”

小时候,柳语夕的确对柳芯羽说过风延的,只是那时候的柳芯羽还小,没有那么恶毒,柳语夕也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小女孩儿来看待的。要是柳语夕能听到,她一定想不到,无心说出的一句话,竟被柳芯羽利用了起来。

凌轩双手掰开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殿下,你弄疼我了,”柳芯羽皱眉轻叫了一声,“语夕从小便喜欢她的风哥哥,就像芯羽从小便喜欢殿下一般。”

凌轩想到了初见柳语夕时,她把自己错当成风延,那说明自己和风延长得是极像的,那船上她挡的那一剑究竟是为了救自己还是为了救她心中的风延?凌轩心中涌出一股无名火,“他在哪儿?”

“谁?”

“风延。”

“我也不知道。”

凌轩见问不出来,欲转身离开,谁知柳芯羽竟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死死地抱住风延,“殿下,你难道不知道,语夕只爱风延一人,只有芯羽是真心爱你的。”

凌轩一愣,“语夕只爱风延一人。”这句话深深刺入他心中,他眼中利芒一闪,不管柳语夕爱的是不是风延,他都要得到她。如果自己得到了那个位置,语夕都只会是自己的。凌轩看着xiōng前娇美的面孔,再没有推却,而是伸出手臂抱住了她。

躲在假山后的柳语夕脸色逐渐苍白,眼前的情景让她想起了让她最不堪的那一幕,风延和她最好的朋友赤身裸体的画面不停在脑中闪过来闪过去。她急忙后退,眼前的,脑中的,同一张脸孔,同样的心痛。她无法承受,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柳芯羽埋头在凌轩的怀中,脸上扬起一抹yīn谋得逞的笑容,因为她知道,她演的戏已被该看的人看去了。

柳语夕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脚轻一脚重地朝自己的院子跑去。其实此时的她意识已经模糊,她只想寻个安静无人的角落独自舔伤口。她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关紧了房门。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看着窗外发呆。心中的痛揪扯着她,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想,可那些古代的,现代的,各种场景都不受控制地涌入她脑中,痛难自抑时,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月儿听到动静走到她房门边轻轻敲了敲门,“小姐,你怎么了?”

柳语夕按着自己的xiōng口,眉头紧紧皱着。月儿见半天没声响,又问了句,“小姐,小姐,到底怎么了?”

柳语夕叫了一声后,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她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对着门外的月儿道:“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不叫你,你不用过来了。”

月儿应了声便疑惑地离开了。

柳语夕猛灌了几杯茶,心里也慢慢平复下来,其实凌轩和柳芯羽的事对她而言还不至于难过至此,但它是一个诱因,引发了潜藏她心底多年,未见阳光的yīn暗,那些让她最难堪最无法忍受的过往再一次被翻了开来。生生地把美好表象撕裂,把最残忍的那一面摆到她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她一直在暗示自己,风延是有苦衷的,而那一切都是假的,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样子。可是那一次午夜梦回,她看到风延颓废的模样,对于自己的问题他并没有否认,那时她心里其实就已经清楚,风延的确是有苦衷,可是他和自己好朋友的背叛却是不争的事实。她一直压在心底不愿面对,可偏偏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再次撕破,摆在她面前,让她看得清清楚楚,不管她怎样自欺欺人,她的风延都已经背叛了她。

柳语夕轻轻笑了起来,脸上的泪顺着嘴角滑入嘴里,酸酸涩涩,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黑暗再次降临,银盘似的月高高挂在天上,不知人间愁苦。柳语夕突然觉得自己近段时间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回去,可是如果自己真正回去了又怎么面对风延呢?那不回去,自己在这个时代又有什么好留恋呢?想想真是可笑,两世为人,竟活到这般下场。

柳语夕稚嫩的脸上满是沧桑,她没有点灯,漆黑的屋子里,只有点点星光从窗户外洒进来,她的整个身子都淹没在黑暗中。

这是,“叮”的一声打在窗上,窗户猛烈地摇摆了几下。柳语夕抬起头来看向窗外。青鸾站在树枝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丫头,黑灯瞎火的,你在做什么?”

柳语夕知道自己身子隐在黑暗中,青鸾看不清楚,于是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等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她才缓缓走出yīn影站到窗前,月光明亮晃眼,她微眯了眯眼,对青鸾说道:“你的伤都好了吗?”

“给你说了,小伤而已嘛,丫头,这么多天不见我,可有想我?”青鸾背靠着大树,修长笔直的腿随意这么站着。

“想。”柳语夕这一次没有故意反驳他,在她心里,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丝留恋的话,那青鸾必然在其中。

青鸾料是没想到柳语夕今天会这么爽快,脸上反而多了一丝奇怪的神色,“丫头,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柳语夕咧嘴一笑,“我是真的有些想你了。”

柳语夕说完这句话后,青鸾脸上微微一红,但树荫下,月光不够明亮,不容易看出来。

柳语夕看着青鸾在树上潇洒来去的模样有些羡慕地说道:“青鸾,你能不能带我去树上坐坐。”

柳语夕刚说完,只觉全身一轻,整个人就已经飞在空中,青鸾搂着自己的腰,在几颗大树顶上轻轻落地,便又飞去,不久,两人就飞出了柳府。

柳语夕回头看青鸾,“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四十七章 浩淼天地间(下)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柳语夕被青鸾带着这么飞了一阵,心中的郁结也渐渐消散,只觉xiōng中畅快无比。此时,青鸾正带着她在一座大山中穿梭。柳语夕不时回头看看后面,那些山脚的城镇,河流都变得渺小,当真有“一览众山小”之感。大自然的神奇无法解释,但柳语夕却亲身体会了,只这么在山里飞了一阵,那些不好的情绪也变得渺小了,xiōng中仿佛能容纳整个天下。她突然多了一种认知,人活着不一定非得爱来爱去,还有很多事值得自己去做。爱虽不可少,但也不是生命的全部。仿佛有生命之源不断在往柳语夕身体中注入。刚刚还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义,此时,竟又觉得人生还有无限希望。

“丫头,你快看。”青鸾一手搂着柳语夕一手指着前方。

柳语夕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绵延不绝的崇山峻岭间,一条湍急的河流滚滚而来,大有一泻千里之势,卷起层层波涛,拍打着河岸,烟波浩渺,气象雄浑。

乍看到如此磅礴的自然景象,柳语夕惊喜交加,问着青鸾:“你带我来看的就是这条河?”

青鸾摇了摇头,神秘一笑,“是,也不是。”

柳语夕推了推青鸾,“那到底是什么?”

青鸾指着层峦叠嶂的山峰道:“穿过这片树林就能看到了。”

青鸾抱稳柳语夕,脚上加力,几个起纵便又行了几里路。天上繁星越来越亮,离他们仿佛也越来越近,好似一伸手都能摘到一般。

翻过两座山头,青鸾突然说道:“丫头,闭上眼睛。”

柳语夕虽然很好奇,但也很愿意接受突然的惊喜,所以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山里的凉风从她脸上刮过,冷冷的湿湿的。

“可以睁眼了。”青鸾干净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柳语夕睁开眼,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眼前的景象实在太美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处于山顶最高的一棵松树上,离山顶起码都有五十米高。柳语夕双腿颤抖,在青鸾的帮助下在树枝上站好,心底既害怕又刺激,长长的发丝被风吹乱,高高扬起。柳语夕低下头,林中星星点点,是漫山的萤火虫在飞舞。而另一边却是那条气势雄浑的河流。柳语夕仰着脖子看青鸾,第一次毫不顾忌地哈哈大笑,稚嫩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山里越传越远,漫山遍野都回荡着她的声音,让整个静谧的山林多了一份生动色彩。

笑够了,柳语夕喘了两口气,对青鸾说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么有意思的地方的?”

青鸾笑着作势要松开扶着柳语夕的手,却反被她牢牢抓住,“师傅说我是在这一附近被捡到的,所以我学了功夫后每年都会回来看一看。”

柳语夕收起笑容,“对不起,我不知道……”

青鸾不以为意地靠着松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难过,我连我父母的面都没见过。”

柳语夕见他虽说得轻松,可是如果不在乎的话,他又何必每年都回来看一看,定是想找到自己父母的下落吧。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不愿被人提及,柳语夕也不愿去掀开这层伤疤,于是转开话题:“这片山林可有名字?”

“玉带山,你看这条河流横亘在中间像不像根玉带?”

柳语夕转过头去看了看,“是挺像的,”柳语夕的眼睛在附近的山里看了一圈后又说道:“这附近没人人家吗?”

“没什么人,所以我还在怀疑师傅的话是不是真的。我一个婴儿怎么会好好生生地在这个山林里等他来捡呢?”

还有一个可能,也许是青鸾的父母走到这里后遗弃了他,但是她不可能说出来。也许青鸾心里也清楚,只是和自己一样不愿去面对。

“丫头,坐下来。”青鸾侧过身子坐到参天巨树粗壮的枝干上,伸出一只手来拉柳语夕。

柳语夕撑着青鸾慢慢地滑坐下去,“这么壮观的大自然,可惜没有酒喝,要不然我也可以学学大诗人们的风liu劲儿,喝得半醉半醒,再吟几首好诗,好不快活。”

“这还不简单,翻三座山,那边便有一个小镇,镇上有酒卖。”

柳语夕转回头,“你不是说这附近没人家吗?”

“笨,”青鸾轻轻在柳语夕头上敲了一下,“你没听我说要翻三座大山吗?普通人一天能翻一座半就不得了了。”

柳语夕“哦”了一声问道:“那你来回要多久。”

“一刻钟。”

“果然还是有功夫好,来去自如,天地任我行。”

“丫头想学武功?”

柳语夕点点头,眼冒金光,“想”

青鸾见她这模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耀眼,竟比那天上的月亮还晃人眼球,“好,那我教你。”

柳语夕笑得一脸灿烂,“一言为定,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买酒,快去,快去。”

青鸾应了一声,双手撑着树干一转,修长的双腿在大树干上轻踮,便如壁虎一般,沿着大树横着走了下去。

柳语夕目瞪口呆地看着得意洋洋的青鸾,心里更坚定了要学武的意愿。这样的话,以后再遇到城堡里那样的事情时,自己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遇险,相反,还能与他并肩作战。柳语夕不是一个喜欢躲在背后被人保护的女人,她喜欢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有能力控制把握。

青鸾离开后,山里静悄悄的,不时有些野兽的低鸣声,还好她坐得够高,不用担心会成为野兽的腹中餐。这么些天来,她一直得过且过,并没有计划自己以后的人生。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够回二十一世纪,但眼下沈若梅的日子确是不多了,沈若梅离开后,她必然也会离开,自己已经有能力独自生存了。以后定要好好生活,不要只是历史河流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她的人生也应该如眼前这条河流一样,无时无刻不在跳动着生命的节奏,证明着它不可被人忽视的存在。

山里的风越刮越大,这夏夜的风仿佛一瞬间就转了秋。柳语夕紧了紧身上的单衣,就在此时,一股香味刺激了她的神经,寻着香味,柳语夕微微转头,青鸾笑嘻嘻地蹲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一坛掀了盖子的酒。

柳语夕一把接过,仰头灌了一口,略有些涩辣,这时代的酒浓度不高,柳语夕并不担心会醉得人事不醒,她喝酒也是因为此时环境对了,心境也需要。所以她毫不顾忌地大口大口灌。

青鸾连忙制止,“丫头,你这个喝法和快就会醉的。”

柳语夕停下来,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水,“这酒味道这么淡,怎么会醉人。”

青鸾打开手中另一坛酒,喝了一口后说道:“谁告诉你,味道淡的酒就不醉人了?为了口味更好,酿酒的人多加了其他工序,比一般的酒更加醉人。”

柳语夕打了个酒嗝儿,“不是吧?”边说边翻白眼儿,“我给你唱个歌听听。”

青鸾见她样子分明有几分醉了,赶忙伸出一只手扶着她,“好,你唱。”

“黑黑的天空,呃,低垂,亮亮,嗝儿,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柳语夕边嗝儿边唱,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唱些什么,只是模糊记得小时候最喜欢这首歌。

青鸾想接过柳语夕手中的酒坛,却被她死死地抱住不放,她边喝边嚎,青鸾只模糊听得她反复唱着“冷风吹,只要有你陪……一双又一对才美。”

那些曾经的美好在酒精作用下都回了柳语夕的脑中,风延一字一句教自己唱歌,他温柔的嗓音,温柔的眼神,她决定一辈子珍藏的东西,现在,她决定要放弃了,她掰了掰青鸾扶着的手,见掰不动,便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向青鸾,眼睛艰难地睁开,盯了他半晌,直到盯得青鸾后背发毛,她才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飞多多,额,要放吃你。”

青鸾一愣,不懂她的意思,于是凑近她问道:“你说什么?”

谁知柳语夕却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哈哈笑道:“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吧。”说着眼泪滑进青鸾的衣服里。柳语夕和风延的开始就是因为柳语夕的一个强吻,四岁的她死死抱住六岁的风延强吻了一口,并宣布他是她的,当时还吓得风延哇哇大哭。

柳语夕亲了过后失去了知觉,青鸾的脸却像煮熟的虾子,这一次他隔得近,仔细辨认听清了她的话。但他没有想太多,此时柳语夕靠在他xiōng前,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个湿漉漉,软绵绵的触感停留在心中。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推开她好,还是该抱住她好。直到怀里传来细微的鼾声,他才苦笑一声,放下酒坛抱起柳语夕。看着在他怀里熟睡的她,不由腹谤,明明不会喝酒,偏偏还整坛整坛灌,早知道就不去买酒了,这么好的日子,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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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戏里戏外人

青鸾横抱着柳语夕施展着轻功往柳府去。路上不时低头看一看柳语夕的睡颜,嘴角不由挂起幸福的笑容。

回到柳府,青鸾从窗户飞进房间,把柳语夕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他坐在床前看了她一会儿,心里竟升出一股邪念,看着她殷红的嘴,竟想凑上前去咬上一口。这想法一冒出,他便像中了剧毒一般,那念头深入骨髓,支配着他一点点地朝熟睡的柳语夕靠近。眼看就还有一寸,青鸾xiōng口剧烈跳动,闭着眼睛,狠狠地咬了下去。软软绵绵,香香甜甜,青鸾满意地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可是被咬的人却不依了,痛呼出声,一掌掴开了青鸾的脸,并转过身子背朝青鸾。

青鸾捂着被扇红的脸,委屈的看着翻身过去的小小身子,想把她掰过来再咬上一口,可是柳语夕就是不听话,掰过来了又翻过去,青鸾于是跳到床铺里面,对着小樱桃又咬了一口,这一次他按牢了柳语夕的双手,任她挣扎就是不给她机会脱离自己,吃了一会儿后,终于满意地抬起头来,“丫头,真甜。”说着放开了柳语夕的手,柳语夕睡意朦胧,只感觉有虫子在咬她,却不知道旁边有只偷腥的猫儿正一脸笑容撑在床前盯着她看得津津有味。

柳语夕睡了一晚上,浑身酸痛,困难地睁开眼,外面窗户射进来的强光刺得她又很快闭上了。再次试着睁眼时,看清了周围环境,她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头,撑着手臂坐了起来,突然觉得嘴怎么也有些痛。她穿好鞋子,月儿已经打好水放在了房中。她往脸上浇了点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谁知那水沾到自己脸上的时候,嘴唇边缘的刺痛更加强烈,她赶紧跑到梳妆台面前照了照镜子。

镜中的她红肿着一张嘴,边缘甚至还有些破了皮,这是怎么回事?柳语夕使劲回忆昨天发生的事,但记忆就停留在她喝酒之前,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一概想不起了。她摸了摸自己肿起的猪唇,莫不是昨天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把嘴唇擦破了?可是这么迎面倒下脸上怎么没有伤呢?

柳语夕研究了半天没有研究出个结果来于是不想了,等青鸾来了问问便知道了。这点小伤,隔两天应该就会好了,她收拾好后,去看过沈若梅,见她还深深入睡便没有吵醒她,回房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这两天太学院放假,她也不用担心肿个猪嘴出去被人笑话。

这样过了两天,柳语夕嘴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又到了太学院上课的日子。

柳语夕本分地坐在教室里充当乖孩子,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中午用过饭,正准备去假山打个盹儿睡了懒觉。谁知柳芯羽竟出现在他们教室外,笑盈盈地看着柳语夕,“妹妹呀,姐姐找你有点儿事。”

教室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表面现象还是要维持,柳语夕抬眼看了看她,片刻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慢走了出去,走到她面前,“你找我什么事?”

“关于风延的,”

“什么?”柳语夕惊道了声。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柳芯羽神秘一笑,转身便离开了他们教室门前。

柳语夕心里虽清楚柳芯羽定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她还是有些好奇她会利用风延来耍什么手段,现在她心里是一片宁静的湖,想用这个弱点来攻击她的话,她的筹码似乎不够了。于是,柳语夕轻轻一笑,也跟了上去。

柳芯羽领着柳语夕到了寒脂轩附近的一片湖边,柳芯羽指了指湖面上的一个亭子道:“我们去亭子里说。”

柳语夕却不走,看着她道:“我和你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柳芯羽弯唇一笑,“听到风延的名字,你不还是来了吗?”

“是的,我想来看你想耍什么花样。”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柳芯羽呵呵一笑,百媚横生,“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爹爹允了我和三殿下的婚事,以后殿下就是你姐夫了哦。”

柳语夕脸色不变,“那恭喜了,你不会无聊到专程喊我来告诉我这个吧?”

柳芯羽见她脸上表情没有半分难过,笑容一收,“当然不是。”

就在此时,柳芯羽突然拉住柳语夕的手往自己身上打,一边打还一边叫道:“语夕,你干什么?”“语夕,不要,”“我知道你不高兴殿下娶我。”

听到这里,柳语夕已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没有回头,而是低声对柳芯羽说道:“搞半天,原来你是玩苦肉计。”

柳芯羽一愣,叫得更加凄惨,但却笑得更加yīn毒,得意。

柳语夕并不恼,反而笑盈盈地看着柳芯羽,“我猜得不错的话,凌轩应该就在我身后吧?不如我来帮帮你,如何?”

柳芯羽见到她的笑容,突然心底一股寒气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就在此时,柳语夕一个巴掌掴到了柳芯羽的脸上,她立足不稳之下掉到了湖里,伴随着一阵尖叫。柳语夕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快速朝这边来。她蹲下身子对柳芯羽说道:“要做戏就做得像一点。”

柳语夕慢慢站起身来转回头,看着匆匆而来的凌轩。凌轩凌厉的眼神放到她脸上后,又转变成愤怒,他扫了她一眼,一句话未说,就跳到了湖里。

柳语夕站在旁边看着柳芯羽演戏,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嘲意。柳芯羽从小就是个游泳高手,此时装起旱鸭子来更是高手中的高手,看她眼睛一翻一翻,死死抓着凌轩的样子,柳语夕暗暗好笑。

好不容易,凌轩把柳芯羽捞了起来,他身上的衣衫也都湿完了。柳芯羽上岸后一直闭目装死。凌轩反复拍了她几次后,她仍旧不动。

凌轩抬起眼盯着柳语夕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你亲姐姐?”

“可是她从来没把我当成她的亲妹妹。”柳语夕轻轻一笑,故意说道。

“你可是为了我和她的婚事而迁怒于她?”

“我为何要迁怒于她?你和她的婚事与我何关?她不迁怒我,我都是万幸了。”柳语夕声音淡淡地回道。

凌轩听到她说他们的婚事与她无关时,心中无名火起,一股脑喷到柳语夕身上,“我亲眼看你推打她下水,你如何还要狡辩,没想到你竟有这般歹毒的心肠。”

柳语夕放声大笑,“我一向都这般歹毒你现在才知道吗?”

凌轩狭长的凤眼微眯,里面射出如寒冰一般的冷芒,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而是低下头专心救着柳芯羽。

见到他这个模样,柳语夕心底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但既然自己决定了要和这些人划清关系,那么此时就不该显露多余的情绪。

凌轩摇了半天,见柳芯羽还是没有反应,不由有些着急了,他对着柳语夕喝了一声,“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喊人来,你姐姐就这么死了,你脱得了关系吗?”

他的话虽然严厉,但却好似在关心她,柳语夕没有动身,而是缓缓说道:“你让开,我来。”

“你?”凌轩怀疑地问道。

柳语夕轻轻一笑,“不信吗?你让开,我来试试,你就知道行不行了。”

凌轩闻言,便真的起身让她,谁知就在此时,柳芯羽“嘤咛”一声苏醒了过来。凌轩赶紧蹲下询问她。她睁眼一见凌轩,整个人便扑到了他xiōng前,哭得梨花带雨。

柳语夕暗笑,她醒得真是时候,恐怕也是怕自己使出什么手段整治她,到时候吃了亏不得不醒来,还不如早点醒,少吃点亏。

“殿下,呜……”

凌轩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柳语夕不想再看下去,索性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就被凌轩叫住:“你等一下。”

凌轩低声和柳芯羽说了几句后,便走到柳语夕面前,“你跟我来。”

柳语夕本不想跟去,但看到柳芯羽满脸恨意,觉得挺有意思,反正没事儿干,于是跟着凌轩后面走去。

两人刚走到小道上,凌轩一把把柳语夕拉到一颗大树后,一手钳着她的下巴,“这个谁弄的?”

柳语夕一愕,随即说道:“似乎和殿下无关吧。”

柳语夕本来的意思是她受了伤与他无关,但凌轩如何看不出来这是被啃咬所致,他理所当然地误解了,他风眼微挑,一手狠狠擦过柳语夕的嘴角,“与我无关吗?”说着便暴力地吻了上去,啃噬,吸允,柳语夕挣扎着逃离,却被他牢牢捆在xiōng前,他的愤怒,他的无可奈何全都发泄在了两人相交的唇上。这个吻毫不温柔,全是霸道的攻占,让柳语夕本就受伤的唇更加疼痛。

凌轩狠狠地咬着她的唇,似要把别人留下的痕迹全部抹灭掉。

上一次是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而且是在睡觉的时候,所以她不曾发觉有多痛,可此时凌轩如此霸道,如此蛮横,她清清楚楚地体会着此刻的痛处。但自己的挣扎毫无用处,过了半晌,她索性不再挣扎,任他予取予求。

第四十九章 魂散情缘散

凌轩见怀里的人儿突然变得温顺,心中的烦躁也稍稍平复了些,对她也不再那样狠,而是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正当他情不自禁时,只觉自己脚上xiōng前一阵剧痛。柳语夕挣扎着逃离了他的怀抱。

凌轩捂着被她大力打了一拳的xiōng,怒道:“你干什么?”

“你也知道痛吗?”柳语夕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痛得一哆嗦,“一报还一报,我们两清了。”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凌轩伸手拉住她的手一把带入怀中,狠狠抱住。

柳语夕心里突然冒出一丝狠毒,“你这是做什么?姐夫?”

凌轩听到“姐夫”这个称呼时,抱住她的双手一颤,渐渐收紧了抱住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知道你怨我,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等我登上皇位,你一定会是我的皇后。”

柳语夕背对着她呵呵一笑,“殿下似乎自恋得紧,语夕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嫁你的?”

凌轩听后不再抱着她而是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直视着她的眼,“你不愿意?”

柳语夕伸手掰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是,我不愿意。”

凌轩此时微眯的凤眼已经说明了他的愤怒,他加大了手中的力气,“为什么?”

“不为什么。”柳语夕见掰不开,索性任由他握着自己的双肩。

凌轩怒极反笑,“你以为在你招惹了我后,还能够轻松离去,和你的风哥哥双宿双栖吗?”

“与他无关,就算我想和他双宿双栖也没这个机会。”

凌轩放开搭在柳语夕肩上的手,说道:“那你给我记好了,你柳语夕,生是我凌轩的人,死也会是我凌轩的鬼。”

柳语夕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凌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空落,似乎从他答应娶柳芯羽开始,一切都有些失去控制了。

这时,柳芯羽从小道上走了过来,对着凌轩施了一礼,柔柔地唤道:“殿下。”

凌轩看着她柔美娇弱的身子,突然觉得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柳芯羽比她美上几倍,身体也发育得很好,偏偏自己就只对这么一个黄毛丫头上了心。

凌轩朝她走了过去,随口问道:“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多谢殿下关心。”

凌轩心情不佳,问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柳芯羽察颜观色,也不多说一句。两人走了一段后,凌轩突然问道:“你不是说有事要说嘛?什么事?说吧。”

柳芯羽为了安排凌轩撞上柳语夕因妒生恨打骂她,可谓费了不少功夫,这些说辞也都是想好了的,她眼睛轻轻一眨,两滴泪水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殿下,其实是芯羽打听到了风延的事情想告知殿下,谁知竟被语夕知晓,她让我不要告诉你,我不同意,所以……”

凌轩停下脚步,问道:“她让你不要告诉我?”

柳芯羽点点头,凌轩见后微微一笑,“为什么?”

柳芯羽眼珠一转,“因为语夕不想她的过去被殿下知晓。”在她看来柳语夕是喜欢凌轩的。

“哦,是吗?”凌轩随口问道,其实以他多年来经营自己势力的心机城府,他如何看不出来柳芯羽虽句句委婉,但矛头都同时指向了柳语夕。凌轩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那你打听到了什么?”

柳芯羽以为自己的话被凌轩信了,于是心中暗笑,面上却一幅善良柔弱的模样,“风延是语夕的远房表哥,从小青梅竹马,语夕对他也是深情一片,两人似乎还决定私奔呢。”这些都是她随口胡诌的,她不是不想知道风延是谁,而是她派了无数人去打听,想制造两人的丑闻让凌轩知晓,奈何无人知晓这风延的下落,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所以她才想了这么个计策来让凌轩误解柳语夕的yīn狠,同时让凌轩知道柳语夕的心中只有风延一人。

当凌轩听到语夕对风延深情一片时,明知道柳芯羽的说辞有待商榷,但还是不可抑制地怒气上涌。

柳芯羽见他眉头蹙起,面色不善,心里清楚自己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了。柳语夕,就算凌轩喜欢的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可那又怎么样,最终他还是不得不选择我,这都得怪你命不好,那道士不是说你倾国倾城,仙降祥瑞么?呵呵,我倒要看看你的人生会是个什么模样?

“殿下,还有一件事,”柳芯羽略带羞涩地道。

“说吧。”凌轩压制着心里的烦乱,心不在焉地道了句。

“爹爹说让你去府里,就我俩的婚事商量一下。”柳芯羽越说声音越小,但恰到好处地都被凌轩听到了。

凌轩应了一声,说了声好,便送柳芯羽回教室去了。

下午放学回府,柳语夕经过回廊时,听到丫鬟小厮们的谈话,原来凌轩和柳芯羽的婚期定了下来,柳芯羽今年快十五了,这个年代十五岁就是女子成年,当及笄礼过后,女子就可以出嫁了。凌轩和柳芯羽的婚期就定在了柳芯羽成年后的一个月,离现在也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

柳语夕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快步走过回廊,那些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柳语夕走进院子,本想先回房把书本放了再去看沈若梅,谁知道经过沈若梅门前的梧桐树时,听见沈若梅房间一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柳语夕慌忙跑过去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翻到在地的凳子,和倒在旁边背面朝上的沈若梅,柳语夕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把书往桌上一扔,立马蹲到沈若梅的身边,伸手扶她,“娘,”柳语夕叫了一声,见没反应,自己的力气又抬不动她,于是扯着嗓子大声叫道:“月儿,快来帮忙。”

叫了好几声后,月儿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到摔倒在地的沈若梅和脸色发白的柳语夕,边跑边道:“小姐,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你快来帮我把娘抬到床上去了来。”

月儿身板比柳语夕结识多了,有她帮忙,沈若梅很快便被抬到了床上。沈若梅仰躺着,嘴角溢满了血,柳语夕一惊,掏出手绢替她擦血,“娘,你这是什么了?”

沈若梅咳嗽了两声,嘴角被擦干净的地方马上又染满了鲜血,她虚弱地睁开眼睛,温柔虚弱地笑了笑,“夕儿,回,回来了?”

柳语夕看到沈若梅这个样子,已知她的大限快到了。她心中虽伤心难过,但却不想太过表露让沈若梅担心,泪水夺眶而出时,她头偏到一边,用手悄悄擦掉。她已经十一岁了,虽然在这个年代还只是个孩子,但以她三十岁的心智,至少不用再担心生存。所以她要坚强点,不能让沈若梅有半分内疚,牵挂。沈若梅这一生凄苦够了,能够安安心心地离去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一旁的月儿看到沈若梅这个样子,已是泣不成声。月儿是个孤儿,沈若梅平时也并不把她当个下人对待,在月儿心里,沈若梅其实就是自己半个母亲了。

沈若梅见月儿哭得伤心,轻声安慰道:“别哭。我这一天,是迟早的。”可她虚弱的声音压不住月儿的哭声,月儿越哭越悲切。

柳语夕强逼回夺眶的泪水,转头对月儿说道:“月儿,别哭了,听娘要说什么。”

月儿听后,强制自己止住哭声,但是太过伤心,这一突然噤声,心里的那口气无法出来,竟打起了嗝儿。月儿怕自己的情绪弄得沈若梅也难受,于是捂住嘴,但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看着沈若梅拉着柳语夕慈爱温柔的样子,知道母女俩肯定有话要说,虽然自己不舍,但最终还是跑了出去。

沈若梅没有叫住月儿,而是对柳语夕说道:“夕儿,以后要把月儿当成你的亲妹妹对待。”沈若梅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曾经的柳语夕连沈若梅都是排斥的,但沈若梅无私的爱让她无法冷漠对待,但对于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月儿,她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柳语夕看着沈若梅苍白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沈若梅放心地一笑,“这样娘就可以放心地去了,你把月儿带在身边,以后也有个贴心的人照顾你,你们俩要互相爱护,知道吗?”沈若梅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柳语夕哽咽着又道了声好,沈若梅又道:“夕儿,你怪娘吗?”沈若梅突然道。

柳语夕自是知道沈若梅指的是什么,这样凄苦的一生,在得知一切都是误会后,最爱的人又因为自己而死,她的心情柳语夕多少能体会一些,沈若梅选择她的爱人并没有错。换做是柳语夕自己,如果没有那些事,那么风延生,她就生,风延死,她也死。

柳语夕握着沈若梅的手摇了摇头,“娘,你这一辈子为夕儿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你放心吧,夕儿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其实夕儿最希望的也是娘能幸福,如果有来生,希望娘和叔叔能幸福生活一辈子。”

沈若梅听到柳语夕提起他,苍白的脸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让原本死气的脸看起来多了些生机。她看着窗外出了会儿神后,转回头来看着柳语夕,“去把月儿叫进来吧。”

柳语夕起身出去把月儿叫了进来。月儿在沈若梅床前大哭,沈若梅低声吩咐着她些什么,说完后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嘴里又涌出一口鲜血。柳语夕赶紧上前扶住她,她缓了口气,又抬眼看向窗外,微微张着嘴说着什么,却没发出一个音节。她双目渐渐失神,脸上却挂着柳语夕从未见过的笑容,那是少女面对心爱之人才有的笑容。

房间里除了月儿压抑的哭声,再没有其他声音,沈若梅突然眼皮连续翻动,大口吸着气,最终沉静了下来。月儿大喊一声“夫人”,放声哭了出来。柳语夕擦了擦脸颊的泪,心中默祷,“希望来生,你和他能有个好结果。”

就在此时,房门被大力推开,柳霆暄头发有些散乱地站在门口,看到床上气息全无的沈若梅时,那眼中的痛迅速扩张,他一步步慢慢地朝床边靠近。柳语夕拉起月儿站到一旁。柳霆暄坐到沈若梅的旁边,轻轻拉起她的手,唤道:“梅儿。”声音里悲痛难掩,但却格外温柔怜惜。柳语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柳霆暄,在她眼里,柳霆暄一直是威严冷漠,不可侵犯的,可此时的他却也不过是一个失去心爱女人的普通男人,他需要一个空间来释放自己这么多年的情感。于是,柳语夕拉着月儿走了出去,掩好房门,在门关上的一瞬,柳语夕看到柳霆暄温柔地抚mo着沈若梅的脸颊,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第五十章 夜半声邪降

沈若梅的丧礼办得很简单,期间,楼言灵,戚妙吟,仲文等人都来看望过。

丧礼过后,柳语夕坐在梧桐树下看着空荡荡的院落,低低叹息一声,是时候该离开了。

柳语夕抚mo着手中沈若梅交给她的盒子,以后要何去何从呢?

月儿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小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真的要离开吗?”

柳语夕点了点头,从盒子里拿了几张银票塞到月儿手中,“这个你先收好。”

月儿低头一看是银票,连忙罢手,“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柳语夕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月儿,我给你一个选择,这些钱够你回家乡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做些小生意,如果你和我一起离开,未来有些什么凶险,我也说不准。”

“不,小姐,在月儿心中,你和夫人就是我的亲人,离开你们我还能去哪儿?不管以后是什么样的,请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月儿说着就跪到了地上。

柳语夕赶紧扶起她,“我不是说了给你选择吗?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肯定是不会赶你走的,只是怕你不愿意而已。”

月儿连忙点头,“我愿意的,我愿意的,小姐。”

柳语夕笑着点点头,“那好,我们把东西收好,这两天我好好研究一下我们要去哪里,过几天就动身。”

柳语夕趁这几天时间去太学院的图书馆翻阅了不少书籍,把天元的地理情况,风土人情都有了一番了解。也制定好了一套出走路线,却在这时候,听闻皇帝驾崩了。

天元皇都突然陷入混乱局面,城门紧闭,半夜的时候,柳语夕还能在院子里听到隔壁街上军队整齐踏步而过的声音。这让她的计划受了些阻碍,这城门都出不了还能去哪儿,所以只能暂时安心地待在柳府里。

虽然柳语夕看不到外面的形势,但是她也能大致猜到是个什么状况。凌昊和尘枫密谋多时,怕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吧,而凌轩和柳霆暄的结亲,实力也不会弱。这时候,鹿死谁手,都还不定,所以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外面定是混乱不堪的。

某天夜里,柳语夕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旋律,不像是乐器发出的,倒像是人嘴里发出的。柳语夕瞬间醒了过来,睁眼望着关闭着的窗户,可是慢慢的,她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手脚也逐渐失去知觉。柳语夕的四肢好似被人牵了一根绳索,支配着她从床上站了起来,鞋袜尚不及穿,一步三摇地朝门外走去。她的意识逐逐渐模糊,摸索着打开了房门,赤着脚走了出去。这院子里现在除了月儿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而这大半夜的,她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所以月儿根本就发现不了。

柳语夕一步一步朝墙角走去,就在此时,又一阵刺耳的尖声响起,柳语夕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随即意识恢复,她睁开双眼,看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院子里,正觉奇怪,忽听另一边的墙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语夕,快过来。”

柳语夕转头一看,楼言灵正趴在墙上着急地看着她。柳语夕没有多想,抬着脚用她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刚刚她莫名其妙出现在院子里时,她就觉得有什么事不对了。

楼言灵看她跑近了,扔下一根绳子,“你快抓着绳子爬上来。”

柳语夕拉了拉绳子没动,对楼言灵说道:“月儿还在房间里。”

楼言灵焦急地道:“你放心,他们不会伤她的,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快跟我来。”

“他们是谁?”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先爬上来,离开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柳语夕不再多问,拉着绳子在言灵的帮助下爬了上去。楼言灵带着她动窜西逃,神情十分紧张。柳语夕不时回头看看后面,其实后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柳语夕有种感觉,不远的地方一直有什么东西再紧紧尾随。

跑了一阵,前方出现一座宅院,牌匾都歪斜了,看样子似乎很久没人住了。但楼言灵看到这宅子明显松了口气,拉着柳语夕要进去,柳语夕却不动了,“言灵,你到底是谁?”

楼言灵一呆,转回头来,“进去了我再给你说好吗?后面追来的东西我一个人应付不了。”

柳语夕的直觉告诉她楼言灵是不会害她的,而刚刚她也的确救了她,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但目前来看,应该不会伤害她,于是柳语夕点点头,跟着她快速跑进了那宅里。

进了这座大宅后,里面更加地萧条,满地杂草丛生。还有受惊的野猫凄厉地叫声连绵不绝地响起。

楼言灵拉着她边跑边回头看向后面,就在他们快跑进一间房门的时候,楼言灵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串系了红色璎珞的铃铛,往后一扬,一阵红光闪耀,柳语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红光消散的尽头,一个庞大的东西一闪而过,尚未看清就不见了踪影。

楼言灵嘘了一口气,拉着柳语夕走进了房间。这房间倒是出乎柳语夕的意料,虽然很简陋,但床铺,桌凳都是齐全的,并且都是干净的,连蔬菜吃食,火炉这些都有,柳语夕不解地看向楼言灵,“这是?”

“语夕,这段时间你不能回府,这附近布了阵,只要你不出去,他们就进来不到。”

柳语夕听她说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楼言灵被她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转开视线坐到桌前的凳子上,之后,才缓缓说道:“语夕,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柳语夕也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声音没太大喜怒,“你要想害我的话就不会等今天了,我只是很好奇,你和楼言初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故意接近我?”

楼言灵为难地皱了皱眉,“如果我说我接近你是为了保护你,你信吗?”

柳语夕淡淡一笑,“为什么要保护我?我一个十一岁的小小女童,有什么资格值得你和楼大人屈尊降贵?”

“语夕,有些事现在我还不能说,但是我一定不会害你的。如果你不能原谅我的欺骗,那么,我向你道歉。”

柳语夕之所以对她冷言冷语其实就是因为她的欺骗,她前一世被骗得不少,如今在这世上难得一个让她真心相待的朋友竟然又是另有目的的。其实在那次画舫上楼言初的身份被她识破后,她就开始怀疑楼言灵了,在刺客离开后,柳语夕第一时间想到了楼言初并且准备去证实一番的时候,楼言灵却扯谎为楼言初争取时间。那时候柳语夕就知道了,之所以她不挑破,其一,是因为楼言灵于她,是真心相待的朋友,其二,楼言灵的确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所以直到今天的事情发生,这一切才不得不挑破。

楼言灵说不会伤害她,她信,但是她不信楼言初只是为了保护她,定是她身上,或是身边的人有什么值得他这样伤神劳力的东西在或是其他,目的绝不会单纯,难道也是为了血魄玉?

“你们是不是也想要血魄玉?”

楼言灵一惊,却并不否认,转而言道:“你怎么知道的?”

柳语夕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夜宴上,楼言初是不是也跟踪我去了那神秘洞子里?”

“什么神秘洞子?”楼言灵皱眉问道。

柳语夕见她样子不似作假,“那天那个黑衣人不是楼言初?”

“夜宴那天,主子让我紧盯你一举一动,不要离开你半步,但是你那天几次想支开我,我如果缠得过紧,反而引起你的怀疑,于是我让你离开了,之后就立即去告诉了主子。主子听后马上出去寻你,但是没有寻到,最后还是你自己回来的。”

楼言灵说得很真切,让柳语夕不由怀疑,如果那个黑衣人不是楼言初,那会是谁?

就在此时,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房间外游走,接着,那悦耳的旋律又响了起来。柳语夕听着听着,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手脚开始动了起来。楼言灵见她再次被控制住了,于是一把拉回她,把她放到床上,从怀里摸出刚刚爬墙的那条绳子,绑在了柳语夕身上。绑好后,楼言灵才松了口气。

外面的旋律响了一阵,许是没看到柳语夕走出去便停了下来。可隔了一阵后,外面的旋律却变了,楼言灵一听暗叫糟糕,赶紧跑到床边一看,柳语夕脸上的血色正在迅速消失,一股青气在脸上游走。楼言灵心中一急,答应了主子要好好保护她,万不能让她中了这邪降,于是没有多想,把手里的铃铛放到了柳语夕身上。

柳语夕神智慢慢恢复,耳边的旋律却没有断,她睁开眼,发现楼言灵正背对着她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张口叫道:“言灵。”

楼言灵毫无反应,径直朝外走,柳语夕见她脚步虚浮,似是听不见自己的呼喊,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好像又没了意识,言灵此时的情况好像和自己刚刚一样。柳语夕着急地想坐起来拉住她,但自己身上被绑得严严实实,根本动不了,她看着xiōng前那串铃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再次提高音量,“言灵,言灵,你快醒醒,别出去。”

楼言灵此时已经打开房门,左脚已经迈了出去。

第五十一章 文殇夕颜怒(上)

“言灵。”最终柳语夕还是没能叫住她。

楼言灵出去后,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了,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片静谧,柳语夕躺在床上,紧盯着敞开的大门,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格外地响。

柳语夕不知道楼言灵此时到底是生是死,看着怀里系着红色璎珞的铃铛,知道是言灵用这个救了自己,此时,她心里滋味难辩。

一晚上,柳语夕的眼皮都不敢闭上,直直地看着房门。直到太阳初升,她心中的恐惧才稍稍缓解。但还是不敢闭上眼睛,这强撑了一晚上,精力其实已经消耗殆尽,但她依旧没有睡意,她的意识很清醒。她急切盼望有人能进来这个房间,但是这种可能性是极小的,外面肯定有人把守着,自己这样被绑在床上,不吃不喝能撑到什么时候?看着房间里备好的吃食却不能吃进嘴里,不由更饿了几分。

这样一直撑过了上午,眼看午时快过,下午也会慢慢过去,再一次独自面对这样的黑暗,饥饿,恐惧双重折磨,她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她盯着床顶,渴了就咽几口口水。眼皮越来越重,头也开始发昏。就在此时,柳语夕晃眼看到一个影子,一瞬后睁大了眼睛,精神也恢复不少,她盯着仲文虚弱地道:“是你?”

仲文走到床边,一边解绳子一边道:“嗯,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绳子解开后,仲文把柳语夕背到身后,“对不起了,柳小姐。”

柳语夕没有说话,指了指床上掉落的铃铛示意他捡起来。仲文把铃铛放到她手中后,才背着她快速跑了出去。

跑了一阵后,仲文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柳语夕的头在他颈侧,偏头一瞧便看见了,于是她抬起软软的手臂,替他轻轻擦了擦汗,又因为仲文在跑动,柳语夕身体没有力气,轻轻一歪,柳语夕的脸就贴到了仲文脸上。仲文整张脸刷的一下红了,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柳语夕此时虚弱得很,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他的心思,见他自己动手,就收回了手来,然后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找到我的?”

湿热的气息喷薄到仲文颈上,仲文的脖子一僵,继而说道:“是有人写信告诉我的。”

“写信?”柳语夕眼珠一转,“糟糕。”

“怎么了?”仲文不解地侧过头问道。

“怕是中了他们的计,我们快跑。”柳语夕一口气说完急剧喘了几声。

仲文也不笨,虽不明白前因后果,但大致知道了自己似乎好心做了坏事。于是不再言语,背着柳语夕便跑。

柳语夕趴在仲文背上说道:“不要回府。”

“那我们去哪里?”仲文微侧过头问道。

柳语夕心中焦急,这样明目张胆地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但是不回府他们又能去哪儿。何况那些人既然能写信给仲文用他带自己走出这阵法,那么肯定不会任由自己这么轻易跑了,后面定有人跟踪。

“我也不知道,”柳语夕现在真恨不得自己长了几双翅膀,扇一扇就飞走了,“我们先进树林去。”柳语夕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道。他们所在的位置很偏僻,也很空旷,这样被人监视或者抓获的话,非常容易,只有进了山林,有树木做遮蔽,就算他们有能人异士,柳语夕和仲文也至少多了一丝逃走的机会。

仲文点了点头,背着柳语夕快速奔入树林中。刚开始树木还很稀稀落落,越往深处走,树木越茂盛,杂草遍生,竟生生地把两人掩盖在其中。这样又走了一阵,柳语夕拍了拍仲文的肩膀,“停下来吧。”

仲文听后止了脚步,把柳语夕轻轻放到地上,额头细汗密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问道:“我们安全了?”

柳语夕拉着他蹲了下来,对他摇了摇头。

“那为何不走了?”仲文不解地问道。

柳语夕轻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然后指了指周围齐人高的野草,“这里草木繁茂能很好隐藏我两人,我们就不用浪费体力逃跑,而且如果躲避没用的话,跑多远也会被找到。”

仲文点了点头,柳语夕突然盯着他道:“你身上带了吃的吗?”

仲文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柳语夕饿得实在不行了,于是让仲文在原地等她,她实在饿得快昏了,于是出了草丛,绕着附近的树林找吃的,走了半晌,她觉得口干舌燥,最后一丝力气都快耗尽的时候,突然看到杂草丛生的一个山壁边有几株野生的桑葚,柳语夕大喜,几步跑了上去,双手齐用,摘了便轮流往嘴里塞,也不管那桑葚干不干净。

柳语夕坐在树下吃了一阵,直到满足地嗝了一声后,才站了起来。看着还剩的一些桑葚,柳语夕伸手全摘了下来,小心地用丝帕包住,小心地放入怀里,这才往草丛里走去。

仲文蹲在原地不时张望,眉头紧锁,在见到柳语夕的一瞬,那神情才松了下来。

“找到吃的了吗?”

柳语夕“嗯”了一声,掏出怀里的桑葚递给仲文,“你饿了没有?”

“我不饿,你多吃点。”

柳语夕见他不吃,便把桑葚又放进了怀里。

“我刚刚沿着山壁走了一圈,有一条很隐蔽的小路连接到另一座山,如果来人不仔细寻找,应该不会发现。”

柳语夕话音刚落,突然一阵粗嘎的笑声从斜上方响起,柳语夕抬头一看,却没看到人影。柳语夕心中一转,想到那奇异的法阵,而且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他们果然不简单。

仲文紧张地看了柳语夕一眼,柳语夕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跑不过,被人放在掌心玩耍,不如直接面对,要么死,要么生,也总比被耍弄一番再死的好。

做了决定,柳语夕转头对着身后一片空气说道:“阁下到底要做什么,不妨说出来,给个痛快。”

柳语夕话音刚落,那粗嘎的笑声再次响起,“有趣的小女娃儿,死了倒有些可惜了。”话音消散,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确切地说并不算一个人。

仲文脸色一白,后退了两步,但很快便强制镇定下来,牢牢握住柳语夕的手,把她挡在身后。柳语夕毕竟经历了一番生死,现在死亡在她眼里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她微微挣了挣,从仲文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从他身后走了出来,面色不变地看着眼前这位上半身是一个披着长发长相凶狠的中年男人,下半生却是一条长长的尾巴,类似于蛇,还有巨大的鳞片覆盖其上。

“阁下究竟有什么目的?”

蛇身男凶狠的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笑容,“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我有选择吗?”柳语夕苦涩一笑,“不过,请你放了我这位朋友。”

蛇身男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笑声越发粗嘎,“你都知道你没选择,还跟我讲条件?”

“我这是在请求你,不是讲条……”

柳语夕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仲文气愤地打断:“要死一起死,我不要你的命来换。”

蛇身男嘎嘎一笑,“放心,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边说着一边用它长长的尾巴向仲文甩来。

眼看仲文细弱的身子就要被那巨大的蛇尾扫道,柳语夕拉过他的手,“快跑。”既然她愿意一死换仲文一命都不能,那么她也不会这么傻着等死。命运如何,待天定吧。

蛇身男在身后笑得猖狂,声音粗嘎直刺人耳膜,“小丫头,还是别浪费力气了,那小子身上我贴了东西,你们跑哪里我都会找到的。”

柳语夕止住脚步,“什么东西?”

蛇身男并不急着上前杀掉柳语夕,反正她已经是案上待宰的肉,戏耍一番再杀掉比较有意思,于是笑道:“他背上有我的一块鳞片,你可别妄想能取掉,还是赶快逃命,下一次被我找到,我就没耐心和你们玩了。”

柳语夕听他说完,再不问话,转身拉着仲文便跑。跑出了草丛,钻入密林中,柳语夕往后看了一眼,依旧没看到人影,不知是那蛇身男太过自负还未追上来,还是隐藏了身形跟在身后,柳语夕管不了这么多,她拉住仲文,“你快把衣服脱下来。”

仲文一听脸色通红,但还是慢慢把衣服一件件地脱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柳语夕是想看他身后的东西。

仲文赤着白皙的上半身站在柳语夕面前,眼神盯着其他地方,柳语夕此时没功夫注意到这些,她走到仲文身后,看到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鳞片贴在仲文的背心,异常突兀。她试着用手去碰了碰鳞片,然后问道:“痛吗?”

仲文背对着的她,头左右摆了摆。柳语夕“嗯”了一声,然后食用指和拇指捏住鳞片的边缘,用力一扯,整张鳞片就这么扯了下来,而仲文背上那块地方只是微微粉红了一块。仲文没有回头,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背上的鳞片被扯了下来。柳语夕有些吃惊的看着手中的鳞片,听那蛇身男的口气,似是非常肯定他们不可能拿下这鳞片的,为什么她轻轻一扯就掉了?柳语夕弄不明白原因,此时也没时间给她慢慢思考,于是扔掉鳞片,对仲文说道:“穿上衣服,我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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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文殇夕颜怒(中)

仲文依言穿好衣服,期间一言不发。

柳语夕率先走在前面,沿着山壁寻找着刚刚发现的那条隐蔽山路,大约走了一里路,柳语夕终于找到了。柳语夕高兴地回头招呼仲文,却见仲文漆黑的双眼正牢牢锁定自己,而自己回头的一瞬,他又假装不经意地看到了他处。

蛇身男不慌不忙地循着气味而来的时候,只看到地上一块变得干燥灰白的鳞片,蛇身男“咦”了一声,弯身拾起那块鳞片,凑近鼻子闻了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不再是胜券在握的戏笑,他收敛了神色,黑瞳突地变成深紫,鼻翼微微张弛收缩。灰白的鳞片在他手中变成细碎的粉末,他深紫的瞳扫了一圈树林,最后长尾一摆,整个人便消失了。

柳语夕和仲文走进那条山道,确切地说,应该是两山之间的夹缝。道宽不过一米,且全被树木填满。柳语夕和仲文两人只能不停用手拨开挡路的树枝往前走,这样一来,速度就减慢了许多。

两人都没有说话,仲文在前面开道,柳语夕跟在后面,并没费多少功夫。柳语夕低着头,娥眉轻蹙,从楼言灵离开法阵后,她心里冒出的阵阵担忧被她强行压制着,直到此时,才泉涌般地向她袭来。她不能接受欺骗,但楼言灵确实没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并且在最后关头,把铃铛给了自己。

“你在想什么?”

柳语夕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仲文停下脚步正转回身子看着她。

柳语夕摇摇头,看着他身后说道:“没事,前面是哪里你知道吗?”

此时,两人正站在小径出口。仲文没有贸然走出去,而是透过茂密的杂草向外探查环境。

“往前走,应该是洛川城了。”

洛川?柳语夕曾在书上了解过天元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自是知道洛川这座名城。洛川城虽不是天元的皇城,但其富庶繁荣并不亚于皇都,尤其是交通,可谓全国枢纽。洛川濒临海洋,设有全国最大,通往线路最远的码头,每天来往交易的人不计其数。因此,洛川的城市风貌开放多元,居民也都热情好客。洛川城本是柳语夕选择居住的城市之一,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毫无准备地前往。先不说月儿还留在柳府,沈若梅留给她的一匣子银票也没有带出来。

柳语夕收回心思,说道:“看来,我们只有先去洛川城避一避了。”

仲文点了点头,问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

“我也不太清楚,”柳语夕蹙起眉头,她心中也有许多疑问。能派出蛇身男这样的人来杀她,那人身份定不简单。但自己的身价似乎还不至于如此。

仲文没有再询问,转而说道:“我们快走吧,天黑前,应该能走出这片林子。”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沉思。两个身形,一大一小,不快不慢地在林中穿梭,柳语夕浅绿的裙摆被染了点点尘泥,还被树枝刮出了几道口子。

柳语夕走在仲文后面,心想不该把他牵扯进来,若是被捉住岂不是害了他。就算逃脱,她也不欲再欠他一份人情。于是柳语夕停住了脚步,“仲公子,我们就在此分手吧。”

仲文转回头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你说什么?”

柳语夕面色不改地复述了一遍。

“我不会走的。”仲文说完,便赌气似地转过身去继续前行。

柳语夕没有迈动脚步,“那些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你若是和我一起,不过平白搭上一命。”

“难道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吗?就算他们是妖怪,能胜过天元几十万的精兵吗?”仲文突然走到柳语夕面前,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回皇都去,让我爹派人去剿灭他们。”

柳语夕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有精兵又有何用?他们不会光明正大地来对战,你和我不过凡人一个,敌得过他们吗?”

仲文有些气丧,柳语夕再次说道:“仲公子,你还是快走吧。”

“这话你不用再说了,就算我打不过他们,我也不会丢下你独自逃走的。”仲文撂下这话再不回头,径直走在前面。柳语夕微微叹了口气,便也跟了上去。

走了一个时辰后,柳语夕常年不曾运动的双腿开始颤了起来,又坚持了一阵后,实在是不能再走,于是叫住仲文,“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仲文回头,清雅的脸上无甚表情,许是还在生气,她让他独自逃生,不仅让他作为一个男儿的脸面无光,更是因为她不懂他的心。

仲文一声不吭地走到柳语夕身边坐下。

两人这一路上说的话寥寥无几,此时相距这么近,又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柳语夕看着他的扑克脸突然想到珞珊那刁蛮丫头,若是这两人凑到了一处,倒是有趣。于是,她微笑着对仲文说道:“仲公子,你觉得珞珊怎么样?”

仲文抬起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珞珊是我表妹,她平时虽有些任性,但本性却是善良的。”

“原来仲公子也是这么认为的。”柳语夕淡淡一笑,“珞珊是个好姑娘,仲公子别错过了。”

仲文那双渐渐宁静的双眼又开始积聚火焰,“柳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珞珊公主还小,也许她还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我却看出来她对仲公子你的感情是很认真的。”

“是吗?你能看出她对我的感情是认真的,那我对你的感情你为何看不见?”仲文直视着柳语夕的双眼。

柳语夕从未想过清俊儒雅的仲文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懵了。

“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若是我能控制自己的感情,那我和珞珊都不会痛苦了。”仲文轻微一叹,那些怒气也随着这一声叹息而消逝,他清亮的眼睛看着柳语夕。柳语夕被他这双眼盯着心里一慌,赶紧转开视线,“我休息好了,我们还是快赶路吧,不然天黑前出不了这森林。”说着便站了起来,没有再看仲文的表情向前走去。

这一次柳语夕在前,仲文在后,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柳语夕刚刚其实并没有休息够,这会儿又走了这么久,腿早就失去知觉,只机械地把腿抬起又放下。

眼看天边的太阳正一点点地西斜,天光虽还敞亮,但这森林似还没到无穷无尽。也不知天色黑尽时,他们能否出去?

“小心。”仲文急呼一声。

柳语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仲文大力一拉,重心不稳地向后靠去。仲文及时扶住她,她晃了一晃后才站稳。

“小女娃,你以为扯掉我的鳞片,我就没办法找到你们了吗?”蛇身男刺耳的声音像死尸堆里欢鸣的乌鸦。

柳语夕和仲文看到他,心里都一阵绝望。蛇身男看到两人惨白的脸色,粗嘎的笑声越发猖狂,诡异。

明知这次凶多吉少,柳语夕也不愿束手就擒,至少逃得一个是一个。她推了一把仲文:“快跑,我们分开行动,他一个人无法追两个。”

柳语夕不给仲文反驳的机会,说完便转身向左跑。仲文一愣,没有立即朝反方向跑开。就这一瞬的功夫,蛇身男已经逼近,长长的蛇尾朝他扫来。仲文紧急之下向旁边扑到,长尾险险从他旁边擦过。仲文躲过这一击,立时站了起来朝右边跑去。蛇身男见一击不中,仲文已经在几丈开外。若硬追上前,便要耽搁些功夫,虽然在他看来,捉到两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他不能冒这个险,那小女娃身份尚有疑虑,还是暂时放过这男娃。思考过后,蛇身男转过身子,拖动着长长的尾巴向柳语夕的方向追去。

第五十三章 文殇夕颜怒(下)

仲文跑了一阵,见蛇身男并没有追来。于是停了下来,想起柳语夕之前几番催促他离开,刚刚提议分开行动,其实就是不想让他再牵连其中。他暗骂自己蠢笨,蛇身男的目标很明显是柳语夕,自己还天真地以为可以把蛇身男引开。

他没有时间再责骂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朝柳语夕跑开的方向追去。

柳语夕的短腿怎么能跑过那人身蛇尾的妖怪?片刻功夫后,蛇身男便追上了她。蛇身男甩动长长的尾巴,逗弄着柳语夕,每当她想寻机逃离他控制范围时,他的长尾便会及时出现在她身前重重地敲击地面,留下一个大坑。

试了几次后,柳语夕知道自己的动作都是多余的,索性不再浪费体力。

蛇身男却似失了玩具般,“怎么不跑了?”

柳语夕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既然跑不掉,我何必浪费体力。”

蛇身男尖利粗嘎地笑道:“明白就好,免得耽搁大家的时间,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说着,他那粗壮的尾巴便朝柳语夕所在的位置砸来,以柳语夕的小身体,被它砸到的话,只需一下,就成了一滩肉泥。

“慢着,”柳语夕的脸上看不出半点面对死亡的惊慌。

蛇身男看到她的表情也觉得有趣,这么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娃,面对死亡竟然从容不迫。因此,在柳语夕喊出声时,他就真的停下了动作。

狰狞的脸上挂着可怖的笑容,“小女娃,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我还能耍什么花样?只不过,语夕不想做个糊涂鬼。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我的命已经捏在你手上了,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想杀我?我自问没什么本事能让你这样的人物来追杀。”

兴许是柳语夕最后一句话让蛇身男听着舒坦,没想到他真的回答了。

“反正你都要死了,告诉你一点也无妨,我是奉太子殿下之命行事,至于到底为什么要杀你,这你就得下去问阎王了。”

太子?柳语夕自问没什么地方招惹到他,想起之前他故意引自己去那神秘洞子里,现在又派人来杀她,这是何故?

“小女娃,可还有临终遗言?若没有,本神就送你一程了。”

柳语夕脑中急速转动,难道真的就这么死了吗?对于一个死过的人来讲,死并不可怕,可她还有事情没有弄清楚,她还想回二十一世纪去亲口问一问风延,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背叛他们二十几年的感情。

蛇身男见她没反应,觉得这小女娃有些意思,若是没有太子下令,说不定还能带回去做个仙童,但这是太子的命令,就算他有点点不舍,也没办法改变。他微叹口气,卷起巨大的尾巴朝柳语夕砸去。

仲文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他没有多想,便扑身上前推开了柳语夕,自己却闪躲不及,被长尾扫了一下,虽然避开了蛇身男力量集中的地方,但被这尾巴扫到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仲文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把翠绿的草地染红了一片,他身子晃了晃,最后不支,“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柳语夕被仲文大力推开摔倒在地,听到声音,她立马撑起手臂回头一看,仲文脸朝地面扑到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她心中大骇,慌忙爬了起来,跑上前去查探他伤势。

蛇身男见没有杀掉柳语夕,没有立马补上一尾,他看着地上的仲文,“有机会给你逃命,你不逃,偏要送上门来,这也好,省得我花力气再找你。”

柳语夕叫了几声“仲文”,他都没反应,艰难地把他身体翻了过来,却见他满脸血污,嘴里还在不断冒血。心中慌乱,咋听蛇身男的话,她犀利的眼神便朝他射去。蛇身男一惊,他没想到面对死亡尚且从容不迫的她,此时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好似在说如果今天我能侥幸逃脱,那么你的下场定会很难看。

本来存有那么点点不舍心态的蛇身男,在触及她这样的眼神后,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敛了神,今天如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她了。

在柳语夕不停地呼喊下,仲文的眼皮终于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在看到柳语夕完好无事时,他虚弱地绽开一抹笑容。

“你身上哪里痛?”柳语夕强压自己翻涌的情绪问道。

“没有,我很好。”仲文淡淡地笑着,那笑容仿佛雾中莲花般虚无。其实他五脏六腑都剧痛无比,连这一丝笑容都是勉强撑出来的。

“你怎么这么傻?明明让你离开了,你还回来做什么?”柳语夕微恼地说道,在以前她尚能大言不惭地说他不懂她,不懂自己真实的感情,可现在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柳语夕从没有去关注过他,了解过他,但她却把自己的心态强加到了别人身上,她曾说过,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爱上她。那其实是她的心态,不代表别人。

仲文看着有些恼怒的柳语夕,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灿烂,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抬起脱力的手,缓缓抚着柳语夕的脸颊,“要是,你能永远这样对我就好了。每次见你,你的淡漠都把我阻隔在外,无论我怎么接近你,都不能靠近分毫。”

“对不起。”此时她心里万般语言也只化作这一句,这世上真心待她的人少之又少。

仲文轻轻摇了摇头,想说话,却没有发出一个音,反倒剧烈咳嗽起来,鲜红的血从他口中大量溢出。

蛇身男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看两人说话,许是不耐了,长尾在旁边地上一敲,一个大坑瞬间形成,他对着两人道:“有什么话,黄泉路上去慢慢说,不要耽搁本大神的时间。”说完,他的长尾再次朝柳语夕他们所在的位置砸来。

柳语夕本是可以躲开的,但是她不能带走仲文,所以她纹丝不动地依旧扶着仲文。

仲文喷出一口血后,再次看到长尾袭来,他用尽全身力气翻过身去,挡住了柳语夕。

蛇身男见这一次又没有伤到柳语夕,于是说道:“你的命真够大的。”

柳语夕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身体一侧被碾得粉碎的仲文。她慢慢地爬到他身边,摇了摇他,轻唤道:“仲文,仲文……”

怎么叫他都不回答,柳语夕却固执地抱着他的头一声一声地喊着。

蛇身男嗤笑一声,“小女娃,莫不是被吓疯了,他已经死了。”

柳语夕看着仲文时柔和的眼神突地抬起头来如利剑般射向他,“你最好是快点杀了我,否则,今天你如何对待仲文,他日我定十倍奉还。”

蛇身男看着柳语夕,明明是柔弱的身体,但仿佛有巨大的能量迸发,让他莫名害怕。他却强撑着笑道,“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

柳语夕只觉一股飓风朝自己卷来,她轻轻阖眼,这一世就这么完了吗?解脱了,也好。她嘴角带着一抹看破尘世的笑容,迎着死亡丝毫不惧。

第五十四章 荒山牢狱灾(上)

就在那股飓风袭面而来之时,柳语夕只觉腰间一紧,瞬间被重力拉扯着移了位。

她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腰间绑着一根红绸,而红绸的另一端正捏在一个半侧着身子的红衣美人手中。美人对着蛇身男说道:“还好我来得不晚,否则,你就坏了主子的大事了。”

蛇身男神色一凝,“我什么时候坏主子大事了?我是奉主子之命来杀这个小丫头的。”

红衣美女娇美一笑,“那是之前的命令,主子得到新消息,盟国的消息有假,暂时不能杀了这小丫头,留着她还有大用处。”说罢便转过头来。

柳语夕本来一言不发地听着两人说话,此时,红衣美人转头看她。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柳语夕看到了她的整张脸,一时惊愕,忘了遮掩。

红衣女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怎么?我的脸吓到了柳小姐。”

虽谈不上惊吓,但确实很惊奇。女子一半的脸美艳逼人,而另一半的脸却遍布藤蔓,比之夜叉,恐都更胜一筹。

柳语夕没有答话,初时的惊奇都慢慢转为平淡。

红衣女子见她神情转变,眼底闪过一丝光芒。柳语夕是第一个在见到她另一半脸时没被吓到的人,而且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才接这任务时,她还在怀疑这小姑娘有什么本事值得主上这般兴师动众,此时见了她,光看她面对两人时的从容淡定,就已经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红衣女子娇媚一笑,缓缓朝柳语夕靠近,“柳小姐是自愿跟我们走呢?还是让我捆着带你走?”

柳语夕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我跟你们走,”然后缓慢朝仲文的遗体走去,边走边道:“但是,先送我朋友回府。”

这短短的距离,柳语夕却觉得步履艰难。为什么要这样待她呢?每次见他,她都故意划出距离,不让他靠近。可他为什么这么傻,硬要跳进来呢?她静立在他身边,看着他残缺的身体,一行泪从眼角滑下。

她慢慢地蹲下身子,理顺他凌乱的发丝,露出他苍白的脸,原本黑亮的眼睛阖得紧紧的,红润的唇成了深紫色,无一不散发着死亡气息。她的泪滴落在仲文的眼皮上,顺着滑下,她轻轻地说道:“你真是个傻子,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呢?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反倒是你自己,平白地送了命。”

柳语夕垂着头替仲文整理着遗体,后面两人许是等得不耐烦的,蛇身男粗粝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小女娃,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

柳语夕强制逼回了剩余的泪水,她收回了手,看着仲文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深,“对不起,是我太弱,所以害了你,我发誓,你的命,我一定帮你讨回来。”她撑着手臂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她一定要变强,不能让这种悲剧再次发生。其实她早就感觉到周围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她。以前她尚能忽视它得过且过,但仲文的死,让她认识到,这样下去,那只手的主人会完全Cāo控她的命运,她身边的人会因为她而一个个不得好死。她开始痛恨自己,浪费了十一年的光yīn,因为自己的弱小,害死了仲文。她抬起头,仰望着火烧般的红云,眼中是不符年龄的坚毅,从今以后,不会让身边的人因为自己太弱而死掉,她要变强,要掌控一切,包括那只无形的手。

她压制住心里翻涌的悲和恨对身后的红衣女子道:“麻烦你,帮我把他送回仲太尉的府里。”

红衣女子走上前来红绸一卷,仲文的遗体就被包裹其中。她轻轻一跃,便站到了一颗树枝上,她回头对蛇身男说道:“臭蛇,你把她带回去。”

“红姑,你还真去呀?你管他做什么,带小女娃回去交差就是。”

“柳小姐既答应老实跟我们回去,我们也不能失了信,柳小姐,你说是吧?”红姑夜叉脸上挂着娇媚的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胆寒。

柳语夕不言不语,听红姑的话,她难道还认为自己会玩什么花招。在这两个妖物面前,她一个平凡人,能耍什么花招?

红姑收了笑,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森林中。

蛇身男面色不善,他可记得柳语夕刚刚说过十倍奉还的话,虽然现在她一脸平淡,但她说那话时的眼神在他心里生了根。今天暂时不杀她,等哪天主子用不着她了,得快些把她解决了。

想到这里再看柳语夕十一岁的身体,才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这么点点的小女娃能翻什么风浪?想到这里,才轻呼了口气,对着柳语夕说道:“走吧。”

柳语夕一言不发地走在蛇身男身后,蛇身男走在前面,只觉芒刺在背。他不时回头看一眼,每次都只对上柳语夕平静无波的双眼,又觉自己多疑了,摇了摇头又转回身去。

蛇身男并没有带着她回太子府,而是到了城郊的一座荒山里。柳语夕跟着蛇身男走进一个山洞,山洞外面被杂草遮挡,不拨开这些杂草根本就不能发现这后面的洞子。洞子里漆黑一片,大约走了一百米,蛇身男带着柳语夕拐过一个弯,却是一个两三米的死角。柳语夕正疑惑,突见蛇身男伸手在壁顶摸了摸,瞬间,脚下便出现一条通道。柳语夕跟着蛇身男走了进去,通道里面灯火通明,每隔二十米的样子,便有两个侍卫立于两侧。见到蛇身男经过,纷纷低头行礼,“蛇神大人。”

蛇身男头都没点一下,径直走过去。再往里走,灯火便暗淡了,两侧不再是墙壁,而是一个个牢房,腐臭味儿扑鼻而来。柳语夕边走边观察,那些牢房大多都是空着的,少数里面关着的人也都安安静静地坐在牢房里,不吵不闹。要不是眼珠随着柳语夕经过而转动,柳语夕就要怀疑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个雕塑。

走到通道尽头,蛇身男打开了一扇门,把柳语夕推了进去。

柳语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蛇身男关好了门,朝着柳语夕狰狞一笑便拖着长尾离开了。

柳语夕打量了一圈牢房,角落里有一对枯草,另一边放了个木桶,光闻闻气味就知道那是排便用的。柳语夕迈着步子走到枯草边正准备坐下,就见三只硕大的老鼠从草堆里蹿出来,东躲西藏。

看到老鼠,柳语夕停下脚步,转而走到牢房门边,就地坐下。倒不是因为她害怕老鼠,而是那堆草很显然成了这些虫鼠的窝。

刚刚在门边坐定,就听隔壁的传来苍老而暗哑的声音:“小姑娘,你是犯了什么事被他们抓来的。”

柳语夕转头一看,隔壁住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男人,满脸油污,辨不清面容,但听声音的话应该是位大叔。

“大叔,那你是犯了什么事被抓的?”

隔了半晌,那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在柳语夕以为他不会回答后,那人道:“这么说来小姑娘不是因为犯了事被抓进来的?”

柳语夕淡淡一笑,“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这话说完,那边又沉默了一瞬,片刻后,那人又道:“小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的身份?”

柳语夕觉得自己的身份并没什么好遮掩的,于是便告诉了他。

男人听后略微笑了笑,只因脸上油污太厚,看不太清楚。笑过之后,他说道:“小姑娘,这些都是命中劫难,熬过去就好。”这话有些高深莫测,柳语夕盯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些答案来,但只看到漆黑的脸上,白眼球转来转去。

“大叔莫非知道什么?”柳语夕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命中注定,无法更改的。”说罢叹了口气,便仰头躺下,片刻后,一阵响过一阵的鼾声便从隔壁牢房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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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荒山牢狱灾(中)

柳语夕背靠着牢房,想着近些天发生的事,整理着头绪。言灵刻意接近仅仅是因为血魄玉?楼言初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自己又有什么资本值得太子这样?这一切一切都像是团迷雾,无论她怎么想都无法解开这团迷。

隔壁的鼾声一波接着一波,柳语夕心里本又有事,整个晚上,柳语夕都保持着一个姿势想着事情,她突然想到楼言灵临走前把那个红色璎珞的小铃铛放在了自己身上。她赶紧伸手入怀,掏了掏。

看着手中这串铃铛,心中纷乱。楼言灵虽说是别有用心地来接近她,但她并有伤害过她,还把救命的铃铛留给了自己。她举起铃铛左右摇摆,细瞧,却不过如普通铃铛般,没有丝毫特别之处。若是自己能Cāo控它,那仲文也不会因为自己而死了。想到仲文,柳语夕眸中神色更暗了几分。那个清隽儒雅的少年,本应是意气风华,青春正茂的年华,以他的家世条件,定能娶个美娇娘,幸福生活一生,却偏偏遇到自己,害了他陪上一条命。

初时见他,柳府后院的碧湖里,刁蛮的公主不听他劝告坚持要去水中游玩,却不幸落水,当柳语夕去救他时,他却让她先救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如他这般总是先想到他人的人,为什么却不长命呢?

再次见他,是在赏花宴上,却不小心让珞姗公主误会。太学院里,他几乎天天来给她讲课,把每天学的东西都仔仔细细地再说给她听。之后夜宴求婚,殿外拒绝,她本以为他的那点喜欢早已经被她掐灭,却不料他真的用行动来证明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她,该拿什么才偿还得了他的情呢?就算能偿还,她也没这个机会了。

柳语夕有些颓败地垂下手臂,铃铛就这么躺在她身边。山洞牢房里是不辨时辰的,直到隔壁的那人停止了打鼾,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柳语夕才意识到一晚上过去了。

那人活动了下筋骨,看到柳语夕直直地盯着自己,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姑娘,一晚上没睡?”

柳语夕点了点头,也从寒凉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那人又道:“小姑娘,凡事想多了不好,顺其自然。”

柳语夕轻轻点头,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她从来都是顺其自然的,可是却眼睁睁地看着沈若梅死掉,楼言灵失踪,仲文也因她而死,若说沈若梅是自己不愿活下去,可是楼言灵和仲文呢?所以,有时候,老天逼着你到了一定的程度,难道还要听天由命?

柳语夕微微抬眼看着对面那个男人,这个男人给她一种莫名的感觉,可仔细分辨这种感觉却又只是陌生人而已。

男人主义到了柳语夕手中的铃铛,漆黑的脸上白眼珠转动,“小姑娘,你这个铃铛是怎么来的?”

柳语夕低头拾起铃铛在空中摇摆了两下,“你说的这个?”

那人点了点头,柳语夕答道:“别人给的。”

“姑娘可收好了,这铃铛可非凡物,能破一切法阵。”

柳语夕虽见识过铃铛的厉害,可此时在她手中的铃铛却看不出丝毫的特别之处。

那人似看出了柳语夕心中所想,笑着说道:“这铃铛在普通人手中也就是一个平常的铃铛。”

就在两人谈话时,侍卫捧着吃食和水走了过来。柳语夕小心把铃铛放入了怀中,侍卫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铁门处递了一碗饭进来,临走时才抬眼看她,“太子殿下要见你,吃完后跟我出来。”说着又去给其他人分发食物。

柳语夕端起饭碗,一口一口地扒着饭。而旁边那人,自从有了吃的后,再没有跟柳语夕多说一句,而是埋着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待柳语夕吃得差不多了,那侍卫又走了过来,打开了牢门,在门口说道:“出来吧。”

柳语夕看了一眼隔壁的男人,一言不发地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走出牢房,侍卫带着她进了一间石室,指着凳子上一堆衣物说道:“你先洗漱,把衣服换了。”

侍卫出去后,柳语夕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过一晚上,牢房里那股腐臭味便沾染在她的身上,难怪侍卫让她洗漱换衣。

柳语夕收拾妥当出来,侍卫便领着她走到了另一个石室。侍卫让她在门边等着,自己进去通报。片刻后,侍卫退了出来,让柳语夕进去。柳语夕刚进门就看到凌昊斜靠在塌上看着自己。此时的凌昊已不是第一次见面时,在凌轩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懦弱,他眼神清亮且犀利,让人一看便知这人城府很深。柳语夕撇开头,看了一圈石室,这间房比之她刚刚换衣的那间豪华太多,且看凌昊的模样,竟似住在这里一般。

凌昊见她的眼睛不时转动,却不是看他,而是看着他的房间。他撑着手臂从塌上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柳小姐可是觉得我这房间有什么不妥?”

柳语夕垂下睫,“语夕只是好奇殿下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柳语夕这话更多的是试探。果真,在柳语夕话音刚落时,凌昊脸上闪过一抹yīn翳,瞬间又恢复正常,“你怎知我是住在这里,而不是专门来看你?”

柳语夕笑而不答,转而说道:“在殿下派人捉我之时,恐怕就大势已去。如今七殿下凌轩定是掌握了局面,所以殿下您不得不退到此地避一避。”

凌昊yīn鸷一笑,伸手捏住柳语夕的下颚,恶狠狠地道:“谁说本殿大势已去?胜负还未分晓,如今,你在我手上,我又多了一点筹码。”

凌昊说到这里,柳语夕哈哈笑了起来。

凌昊凶恶地看着她,手捏得越发紧,“你笑什么?”

柳语夕明澈的眼盯着他,“我笑你太过愚蠢,你认为捉了我来就能逼他就范?”

凌昊不怒反笑,“是否就范,还得试过才知晓。不过你最好祈求他就范,否则,你的下场……”

“语夕本就贱命一条,丢了又如何?”柳语夕被迫仰着脸,她的双颊已被他捏得失去了知觉。

第五十六章 荒山牢狱灾(下)

凌昊听后,突然松了手,笑着道:“我就说七弟是什么眼光,竟然看上你这么个rǔ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没想到,还真是有些意思。”

柳语夕得以脱离他的魔爪后,揉了揉脸颊,“殿下之前似乎只想要语夕的命,不是何故让殿下改了主意?”

凌昊刚刚坐到石凳上,听到柳语夕这话后,手里握着的杯子突地摔在了地上。柳语夕面色不改地站在原地,继续道:“是否有人答应给予殿下你助力,殿下就帮他杀了我?”

凌昊犀利的眼定在柳语夕脸上,“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说着顿了顿,刚刚的怒气似已消了大半,“不过本殿发现留着你还有更大的用处。”

就在这时,石门被敲响,凌昊应了声“进来。”

门缓缓移开,红姑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一半的脸如娇花般艳光逼人,一半的脸却如罗刹般丑陋吓人。

“可有消息了?”凌昊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地抬眼看着红姑。

红姑看了一眼柳语夕,才答到:“下面人来报,七殿下将于五天后登基。”

凌昊一听,猛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手里捏着把玩的茶杯已被他捏得粉碎,“消息可准确?”

“属下派遣几队人都如是说,相信是真的。”

“上一次,我们就是因为大意,损失了一批人,这一次,定要打听清楚再行动。”

红姑媚眼一扫,飘到柳语夕身上,“这一次,有这个小姑娘,殿下大可放心。”

凌昊轻“哼”了声,“就怕到时候,我那个弟弟狠下心来,不止是她,六亲都不认。”

皇位的诱惑,比之这个黄毛丫头可大多了,凌昊心里也没多大的底,他yīn翳的眼不停在柳语夕身上转,似要看出她到底值不值。

柳语夕垂着眼皮,对于他们的话,她心中自有计量,但却假装毫不在意。

凌昊看了一会儿后,许是没什么收获,指了指柳语夕对着红姑道:“先带她下去,再派人去调查清楚消息是否真实,另外他们的士兵守卫布局,我全都要知道,这一次,我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红姑领着她回了牢房,临走时,她呵呵一笑,“小丫头可真沉得住气。”

柳语夕站在牢房里看她,“既来之,则安之,我能有什么办法。”

红姑伸手摸了摸自己那一侧娇美的脸,“你知道,我送仲公子回府时,他老头子说什么吗?”

红姑从怀里掏出一张褶皱的纸递给柳语夕,“喏,给你。”

柳语夕伸手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写着的便是引诱仲文去救她的内容。

“好看吗?仲家老头子说要找你偿命呢?呵呵呵……”说着,红姑弯着身子笑了起来,“你们人类真可笑,明明是我们设计害死了他儿子,他偏偏还感激我送他儿子回去,而你,却成了他们的仇人。”

柳语夕捏紧那张纸,不发一言。红姑说完后便笑盈盈地离开了。

红姑走后,柳语夕还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小姑娘,你没事吧?”隔壁牢房那人凑着两人间的铁栏问道。

柳语夕回头看他,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她把手里的纸放到自己怀里揣好,转身走到黑暗的角落里坐下。

转眼,几天就过去了,每天有人按时送饭菜,凌昊也没再命人前来喊她去过。柳语夕每天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隔壁的那人不时找些话题跟她聊,她都如一桩木头,没有丝毫反应,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倒是隔壁那人,见她不理,仍自言自语不停。

柳语夕知道外面已经变了天,凌昊真的大势已去。每天定时巡逻的侍卫表情也不再是平日的散漫,反而是绷起了神经,甚至交谈到敏感话题的时候,旁边的人会用手肘碰碰他,示意他别说。这样压抑且紧张的时候,凌昊手下这些小兵已经开始动摇了,他们心里害怕凌昊被诛,他们也不能逃脱。但若是逃跑,立马就会没命。

柳语夕每天观察着侍卫们的表情反应,从他们的神情中判断外面的局势。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

这天,柳语夕正靠在铁栏上听着旁边那人絮叨,虽然她不搭腔,但她确实在听。大门前突然出现两个侍卫,铁门应声而开,其中一人指着柳语夕道:“你,出来。”

柳语夕再次被带到之前的那间石室里洗漱了一番。收拾完后,被带到一间占地很广的石室里。此时石室里站满了人,听到脚步声,纷纷回头看向柳语夕。

他们大多数人眼中都只有好奇,唯有少数几人在看到她后眼中闪亮,那是绝境之人看到希望时闪烁的光芒。

少数人中的一人看到柳语夕走近,颇有些怀疑地说道:“殿下说的是她吗?”

凌昊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当柳语夕走近,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她的面容时,那少数几人眼中的光亮也都渐渐熄灭。

“殿下,属下觉得此计不妥。”凌昊身前一黑衣男子看着柳语夕不屑地说道。

“属下也同样觉得不妥。”另一人附和道。

“哦?”凌昊凌厉的眼扫向两人,“那你们告诉本殿一个万全的计策。”

两人见凌昊发怒,皆闭口不语。凌昊右手边一直垂目不语的青衣人突然抬起头来对两人道:“殿下自另有妙计,此女不可少。我在此保证,明天的登基大殿,定让他们元气大伤”

柳语夕走到大厅里站定,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在她身上,她不闪不避,明澈的双眼看着凌昊,“殿下让语夕来有何事?”

凌昊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而是对青衣人道:“她就交给你了。”

青衣人轻轻点头,“属下定不负使命。”说着,便走下台阶朝柳语夕走来。

柳语夕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青衣人漆黑得有些空洞的双眼。青衣人的眼睛锁定着她,却好似透过她看到别处,幽深难明。

青衣人走到柳语夕身边,伸出食指在柳语夕额头轻轻一点,柳语夕便如同那日在柳府里被人似牵线木偶般Cāo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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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金铃镇灵兽(上)

青衣人用黑布蒙上了柳语夕的双眼。柳语夕被他带着在甬道里左拐右拐,最后被扔到了一个地方,只听“咔”地一声门响,柳语夕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她想抬起手臂扯下蒙眼的罩布,但是手却不听使唤。这样试了几次后,柳语夕终于放弃了。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柳语夕自己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心中有过无数猜测,明天她和凌轩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她越来越觉得命运像只无形的手,每当她欲逃离那既定的路线时,总会把她抓回来,装在那张网里,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撕破扯断。

她背倚靠着墙壁,眼睛看不到,四肢动不了,这样坐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再次听到门“咔”地一声,有脚步声慢慢向她靠近。就在柳语夕以为他会走到她面前来时,柳语夕突然感觉手脚能动了,但是仍然是被别人Cāo控着的。

她慢慢从墙角站了起来,跟着前面那人一步步朝前走。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耳边只有自己和前面那人的脚步声在寂静广阔的空间的回响。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那人停下脚步,柳语夕的手脚也跟着停了下来。周围再没有丝毫声音,一片死寂。过了很久后,柳语夕甚至怀疑那人已经离开,她张了张口问道:“请问,旁边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柳语夕没动,想动也动不了。巨响之后,柳语夕清晰地听到凌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看清楚了,我手中的是父皇亲写的遗诏。”

片刻后,柳语夕听到凌昊的笑声在上方响起,“遗诏?父皇病危还有气力写遗诏?本殿十岁便封太子,继承大统理所应当。你谋朝篡位,其罪当诛。”

“你我心中清楚,你这太子之位是如何得来的。父皇心中究竟属意何人,你心里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许是这话说到了凌昊的痛处,凌昊怒道:“看来你今天是不准备让位了,那好,我让你看一个人。”

凌昊话音刚落,柳语夕只觉全身一轻,片刻后再落到了实地上。接着,眼上蒙着的黑布也被扯掉,柳语夕眯了眯眼,不适应这突然的强光。

对面的凌轩一见柳语夕,平静的脸上多了些情绪波动。他身旁的韩易潇也一脸担忧地看着柳语夕,而楼言初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神色自若地看着场中。

“你什么意思?”凌轩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凌昊微微一笑,“用她来换你的皇位,你肯不肯?”

凌轩周围一片吸气之声,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那个细小的身影。

柳语夕此时才勉强能适应光亮,她微眯着眼睛看向对面。在凌昊和凌轩之间的土地成了一片废墟。对面的高阶之上,天元的众大臣和凌轩面朝她而立。她看到了凌轩平静的脸和他身旁一脸愤怒的白胡子老头。柳语夕一愕,她似乎不认识这老头,为什么他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再往旁边,她看到了柳霆暄尽显担忧的脸和仲太尉恨不得生吞她的脸。最终柳语夕垂下了睫。

凌昊上前两步,抓起柳语夕的头发,迫使她扬起头来看向对面。凌昊猖狂一笑,“考虑得怎么样了?换是不换?”

凌轩紧握的双手青筋显露,他脸上仍然没有表露出他的担忧。他内心挣扎不止,那个带给他过特别感觉的女孩儿值得他用江山来换吗?

凌轩旁边的洪钟看出了他的动摇,在他耳边说道:“殿下,切莫因为女人放弃这大好江山啊,若是得了江山,天下的女人都会由殿下随意挑选。”洪钟第一眼就看不惯柳语夕,此时,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她果然成了七殿下的弱点,若没有她,这江山再不会有丝毫威胁。

凌轩听到洪钟的话后眉头紧皱,他自然知道有了江山什么都有了。但是像她那样特别的女孩儿还有吗?

洪钟见凌轩不答话,眉宇间都是挣扎犹豫。他再顾不得君臣之礼,这时候他赌不起,于是抢先一步走到前面,对着凌昊吼道:“圣上说了,那个女子与他无关。”洪钟的声音响亮铿锵,整个空旷的大地上都回荡着他的这句话。

柳语夕无奈地笑了笑,本就没做指望他能放弃江山来换她。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但是听到他说他们无关,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敲了一下,生生地疼。

凌轩站在洪钟的后面,听到洪钟说完这句后,面上怒气横涌,但是他却没有站到前面去反驳。

凌昊听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低头看着柳语夕,“看来你在他心中的分量还是不够呢,幸好本殿做了其他准备,要真靠你,这江山就真的夺不回来了。”

柳语夕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抬起眼看他,“但愿殿下得偿所愿。”

凌昊冷“哼”一声,朝着柳语夕后面那人招了招手,然后自己退回了看台上。凌昊扬声再道:“对面的人听好了,现在你们还有机会选择,如果选择我,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之后只会大富大贵,但是你们选择他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凌昊指着凌轩,声音冷冷的。

他的话说完后,对面的人没有丝毫动摇。凌昊冷笑一声,“既然你们要寻死,那么便给他陪葬吧。”

说完他挥了挥手,站在柳语夕身边青衣人默默地走到前面去。他仰首望天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然后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把鲜血滴在地上,嘴里嘀嘀咕咕小声念着什么。对面高阶上一直冷眼旁观的楼言初,看到黑衣人的动作后,眼中突变得凝重。他的眼神随着黑衣人的动作而动。

一声惊雷闪过天际,废墟中的土地如山崩地裂般朝两边翻卷,场中罡风阵阵,漫天的飞沙狂舞。

两边众人都被迫闭上了眼,只感觉沙土扑打在脸上,耳边狂风呼啸。

柳语夕微眯着眼,隐约看到废墟中间裂开的地方正有一个庞然大物在缓缓爬出。她心中一惊,这样的怪物有谁能对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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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金铃镇灵兽(中)

风沙渐渐小了。而沙尘中间那只怪物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中。凌轩身边的众大臣吓得连退几步。

那怪物浑身鳞甲,拖着长长的尾巴,长了六只大爪,爪上还有尖利的刺,它昂首而鸣,凄厉如野鬼,嘴里吐着红色的信子。

柳语夕看着这似蛇非蛇的怪物,看着它躁动不安地在废墟里挣扎,好似很难受的样子。

凌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凌轩说道:“既然你不愿拿江山来换她,那她对我也没什么用了,就用她血祭灵兽,送你们全部上西天。”

凌轩听后,紧握的手掌上滴落了几滴血,眼中一片赤红。韩易潇见凌昊要用柳语夕来血祭灵兽,他虽着急但却不能让圣上以江山来换。他看着对面的柳语夕,不时踱着步子,他突然瞥见高阶下面有一堆乱石,似乎可以通到对面。他几乎没有思考就朝着那乱石嶙峋的石堆走了去。

凌轩赤红着双眼,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那以江山换她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时,对面的凌昊却失了耐心。

青衣人对着柳语夕念了几句。柳语夕便觉全身一轻,飘到了空中,慢慢朝那怪物飞去。而那怪物看到她,原本不安的情绪更加狂躁,看到她就想看到垂涎好久的美味食物。它急于挣扎着想一口吞掉她。

柳语夕深吸了一口气,绕来绕去,她还是免不了一死。

凌轩见凌昊动了手,想上前制止但却不会轻身功夫。眼看柳语夕就要被那怪物吃掉,他再顾不得其他,就要从高台上跳下去。旁边的洪钟似早看穿了他的举动,在关键时刻拦住了他。而另一边,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闪电一般急速靠近柳语夕。

就在柳语夕以为自己马上成为怪物腹中餐时,却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柳语夕抬起头一看,竟是楼言初。此时他并没有看她,而是专心和怪物吐出的信子战斗。那怪物到口的食物飞了,越渐暴躁,不停搅动着身侧的大小石头砸向两人。楼言初带着她左奔右窜,闪避着如雨般狂袭的石头。

凌昊安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场中奔逃的两人。旁边的青衣人却突然说道:“殿下,灵兽已经唤醒,如果血祭不成的话,怕会反噬于我们。”

凌昊顿时坐直了身体,“那如何是好?”

“需得几人鲜血安抚。”

凌昊轻吁口气,“那好办,这些人随你处置。”凌轩指着一旁的侍卫对青衣人说道。

被凌昊手指扫过的众人都缩着脖子后退了一步,吓得瑟瑟发抖。青衣人一言不发,手捏成一个印,对着其中几人念了几句诀。

那几人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飘起来,早已吓得脸色雪白。更有甚者,两眼一翻,昏迷了。

那怪物见有食物来,便不再纠缠两人,吐着长长的信子,把几人一卷,纳入口中。片刻后,废墟上空飘荡起重重血红的雾。楼言初携着柳语夕站在一堆乱石之上。

柳语夕见楼言初盯着血雾神色凝重,便也不出声扰他。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立着,那血雾越来越浓。浓到柳语夕都快看不清楼言初的神情。

周围过于安静,柳语夕神经紧绷。突然,柳语夕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颤抖,安静的四周多了些奇怪的沙沙声。

柳语夕压制不住心中的不安,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柳语夕看到楼言初回过头来,但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里恐怕会血流成河了。”楼言初的回答很简短,但却最直接,正是柳语夕所想知道的答案。

“那可有破解之法?”

楼言初沉默了一瞬,然后答道:“没有。”

那些沙沙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似有成千上万声齐齐发出,并不停朝他们靠近。

不安和惶恐中,柳语夕听到了一些人凄厉地惨叫,然后发出肉被生生撕裂的声音。柳语夕身上不自觉地起了层疙瘩。她从来都不怕死,但却怕这样未知的煎熬和血腥的折磨。

“怎么?你害怕了?”旁边的楼言初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声音竟带着挪揄。

“是的,我害怕”她直言道,“我为什么不能害怕?”

柳语夕回答后,旁边的人久久没有声音。却不知道楼言初此时一双绝美的眸子正盯着她。他总是不自觉地不把她当成小孩儿来看。但却忘了,就算她身份再特别,她也只是一个女子。

柳语夕正凝神细听周围响动,突然腰间一紧,楼言初一手携着她腾空而起,另一手“唰唰”几剑横扫,柳语夕看到脚下几十条类似于蛇的爬行动物顷刻间断裂成几截。

楼言初面不改色,几个起纵便转移到更高的乱石之上。

耳边嘶吼惨叫声越来越杂乱,此时受到攻击的人数已经大大增加。这样下去,他们所有人都要葬身此地吗?

不远处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柳语夕转头一看,乱石堆之上有个朦胧的身影正摇摇欲坠。那是韩易潇。柳语夕知道刚刚青衣人要以她祭怪物时,韩易潇便企图过来救她。此时,却不幸被怪物的迷阵困住,看他站立不稳的样子应是受了些伤。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韩易潇这样死了,有了一个仲文,她不想再有第二个人因为她而死。

柳语夕侧过头,望着模糊不清的楼言初,“你能帮我救救韩易潇吗?”

“救他有什么好处?”

柳语夕明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但是无法可施下,只能求他,“算我欠你一次。”

“柳小姐,你似乎忘记了,上一次,我放过凌轩,你就已经欠过我一次,还没让我看到你的价值,如今又让我再赊账?”

“我知道这样一而再地要求你,是有些过分了,但是救他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语夕欠下的这些人情,对楼公子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柳语夕语毕,楼言初没有立即回答,似在掂量她所说之话的分量。

那边的乱石上,几百条“蛇”纷纷朝韩易潇而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在此时,楼言初飞身而起,同时回头对柳语夕道:“这买卖我接了。”

听到楼言初的话后,柳语夕才轻呼了口气。

片刻后,楼言初带着韩易潇飞了回来。楼言初把韩易潇平放在大石之上,沉声道:“他被蚕蛇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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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金铃镇灵兽(下)

柳语夕触摸到了韩易潇的手,只觉沁凉刺骨。她抬头问道:“有毒吗?”

“虽无毒,但蚕蛇咬人是直接撕咬皮肉,何况他被几十条蚕蛇咬过。”

柳语夕一惊,“那可有救?”

“你可以把你的血喂给他试试。”

“喂他血就行了?”柳语夕有些怀疑地问道。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柳语夕再不犹豫,把自己的手指咬破,摸索着递到韩易潇的嘴边。韩易潇原本毫无反应的身体,却在触及她血液的时候剧烈颤动了一下,然后张开口咬住了柳语夕的手指。

柳语夕清楚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流失,韩易潇大力吸允,仿佛没了穷尽。就在柳语夕以为自己要失血而亡时,楼言初及时一掌打在韩易潇的脖颈上。

“他没事吧?”柳语夕收回手指,却不小心洒落了几滴到了乱石下。

“没事,只是昏睡过去了。”

楼言初话音刚落,突听一声剧烈嘶鸣,那大怪物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兴奋地躁动起来。

楼言初蹙起眉头,轻声自语道:“怎么回事?”

柳语夕也跟着站起来,看到血雾中,那怪物巨大的身躯扭曲狂摆。原本渐渐平息下来的飞沙走石又被狂猛的旋风卷起,在弥漫的血雾中滚滚而来。

柳语夕抬头望天,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yīn沉,仿佛蒙上了一层黑布,把那晴好的天色挡住了。随着狂风带起的风沙,暗沉的天际突地闪过一簇光亮,但那光亮却没有放开,如一道利剑,光速般射到那怪物身上。

嘶吼长鸣,天际的闪电一波接着一波而来,如一只巨爪,笼罩了整个废墟上空。

血雾渐渐变得稀薄,但狂风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柳语夕看到废墟裂缝里,那只怪物正缓缓爬出,两只巨大的前爪不停刨着土地,似在借力挣扎。

看台上的青衣人轻“咦”了一声。

“不好”楼言初脸色一变,转过头来看着柳语夕,“你刚刚是不是把你的血洒到下面去了?”

柳语夕点了点头,看楼言初的神色,她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刚刚收手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两滴。”

楼言初虽没有再说话,但从他如乌云盖日般凝重的眼神,她也知道此事后果很不好。

果然,紧接着,那只怪物终于脱离了束缚,从坑底爬了出来,摇摆着巨大的头颅,朝着天空长声嘶鸣。

楼言初没在说话,他弯腰扶起韩易潇,转头对柳语夕道:“快往里面走,靠近山壁。”

柳语夕依言行动,却在三人靠近山壁时,那怪物停止了嘶鸣,垂下头来,膛着的双目径直朝柳语夕三人所在的方向看来。它吐了吐长长的信子,六只巨爪突地飞奔起来。

眼看怪物逼近,楼言初把韩易潇交给柳语夕,一句话未说,便提剑迎向怪物。

韩易潇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柳语夕身上,柳语夕的小身体压根承受不了,“砰”地一声,两人都跌到了石上,柳语夕翻坐起来,扶着韩易潇躺好,然后转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中的楼言初和怪物相搏。

血雾越来越淡了,百米外视物已不再困难。柳语夕清楚地看到白衣翻飞的楼言初在怪物头顶腾挪飞跃,持剑的手不时攻向怪物的弱点。但楼言初毕竟人力有限,怪物皮糙肉厚,几剑刺过,仅仅是给怪物挠痒痒。那怪物开始还很平静地和楼言初互博,长长的信子不停袭向楼言初。但几番下来,丝毫没沾到楼言初的衣角,不由有些急躁了。

就在楼言初再次腾跃准备刺向怪物眼睛时,那怪物似是预知了他的动作,硕大的头颅一摆,张开巨大的嘴,朝了楼言初喷了一口气,然后伸出尖利的爪子欲抓住楼言初。

楼言初被这浊气一喷,眼睛短暂性地一黑。突感背部锐痛,像是被生生撕裂。他扬剑一划,挡开了欲擒他的爪子。

柳语夕双手握得紧紧地,她眼睁睁地看着楼言初被怪物抓裂了背部。这样下去,楼言初只怕凶多吉少。柳语夕心急之下左右张望,抬头的一瞬,她看到头顶的平台上,凌轩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柳语夕撇开头,但片刻后,她再次扬起了头,也许此时只有让他帮忙了。

“七殿下,你不派人去给楼大人帮帮忙吗?”

凌轩听后,马上招手,示意士兵前去救援。但是那些士兵却害怕地退后了两步。柳语夕侧头一看,侧面的平台上,大臣,侍卫的尸体遍布,死状可怖。周身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那些侥幸逃脱的侍卫此时看到此种场景皆是吓破了胆。

凌轩下令过后,半天无人行动。他转过头去,凌厉的双眼扫过余下的士兵。那些士兵被他这样的眼神一扫,浑身一颤。不自禁地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往废墟下面而去。

柳语夕收回视线,这样的士兵哪里能救得了楼言初,下来也不过是送命的。

她无计可施之下,摸到了怀里的铃铛,突然想起楼言灵用这个破除过这些灵异的东西,于是她拿出铃铛,对着楼言初大吼道:“这铃铛给你。”

楼言初正拼尽全力与怪物相搏,突听柳语夕说到铃铛,转头一看,果真是他让言灵拿去的铃铛。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旋身接过铃铛。

柳语夕看到他在见到铃铛时,脸上的神情已没了刚才那般凝重。就在此时,废墟里红芒大盛,那怪物极其痛苦地发出一声哀鸣,膛着的双目猛地一闭,顺着丑陋的脸上留下一串鲜红的液体。

一直坐着观战的凌昊看到怪物受伤,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看台边缘的青衣人身边,“怎么回事?”

“他们手里有件宝物。”青衣人回答后,便仰首看天,嘴里嘀咕念着诀,手指不停变化着结印。

楼言初本已占尽上风,谁知周围突然出现一阵怪风,束缚着他不能行动。楼言初挣扎不掉,索性闭上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去催动那串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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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谜样的少年(上)

铃铛散发的红芒渐渐变成金色,当金色闪闪发亮之时,那只铃铛突地猛烈膨胀,脱离楼言初的手掌,在空中转了几转后,已经涨到怪物一般大小。就在此时,那铃铛对着怪物当头罩下。怪物在金光中扭曲变形,丑陋的脸更加狰狞。渐渐地,铃铛的金光一点点转淡,最后和怪物一起消失不见。

楼言初摔到地上,一口鲜血喷洒了出来。

青衣人见此情景,转身对凌昊道:“殿下,灵兽已被他们杀死,你快从密道里离开。”

凌昊看着对面的凌轩,脸上狠色一闪而过,“不行,今天一定要杀掉他。”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没有了灵兽,我们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

凌昊不甘地收回视线,落到柳语夕和楼言初身上,“那好,先把这两个坏事的给我杀了。”

“殿下,万万不可,这两人说不定比那灵兽对殿下帮助更大。”

“此话怎讲?”

“此时无法与殿下详细解释,殿下请先离开,待我去掳了两人回来后,再与殿下说明。”

凌昊听后点了点头,吩咐青衣人自己小心些,便和其余的属下钻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密道。

对面的凌轩看清了形势,马上下令让士兵去追截凌昊,而他自己则站在看台上看着柳语夕,此时他不知如何面对她。

“语夕,还不快上来。”柳霆暄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柳语夕仰头一看,见柳霆暄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而他旁边,凌轩则面带愧色,不敢直视她。

一道青影倏地出现在柳语夕身侧。

“语夕,小心。”凌轩急切地吼道。却已经来不及,柳语夕的身体被青衣人牢牢捆在xiōng前。柳霆暄和凌昊都只能着急地看着青衣人带她离开。他们练的都是对敌的功夫,这样的轻身功夫是两人的弱项。情急之下,凌轩就要从高阶上跳下来,却被一旁的柳霆暄制止了。

柳语夕看着柳霆暄,她心里早就清楚柳霆暄是爱她的,只是他的爱太过含蓄和内敛,本想临走之前和他打个招呼的,可如今一去,也不知是死是活,但无论生死,他们此生应该都不会再见。于是,柳语夕朝着柳霆暄第一次灿烂地笑了起来,扬声说道:“爹,我走了,您保重。”

柳霆暄冷厉的眸子微闪,慢慢变得柔和,除了那日他生辰,她从未叫过他“爹”,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柳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语夕是你的女儿,就算你不喜欢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啊。”凌轩拂开柳霆暄拦住他的手愤怒地道。

“有些事情并不是殿下看到的那个样子,此时我的心情并不比殿下好多少,但是我们两人就这样跳下去,能阻止得了吗?”

凌轩的气消了一点,他转身对卫风说道:“你带一千人去拦截那青衣人,务必要把柳小姐和楼大人救回来。”

青衣人携着柳语夕飞到楼言初身边。楼言初身受重伤,欲横剑阻拦,却被青衣人扬手一点,无法再动弹。

柳语夕早知道楼言初不是青衣人的对手。楼言初的武功再厉害,也只是个凡人,青衣人却是身怀异能。

青衣人轻易地制住了楼言初,并暗沉着嗓音道:“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动手?”

楼言初额间几缕发丝垂下,却不见丝毫狼狈。此时,他明明被青衣人掌控在手中,却毫不慌乱。楼言初看了柳语夕一眼,然后微微一笑对青衣人道:“自然不用劳烦阁下。”

青衣人略微点头,手指轻点,便携着柳语夕率先离开。

柳语夕转过头来,看着楼言初白色的衣袍在风里飘扬。他却如闲庭散步般,信步走来。看到他如此从容淡定,柳语夕娥眉轻蹙,不免对他的身份更多了几分猜测。

青衣人携着柳语夕进入了密道,这一次再没有用黑布蒙住她的眼睛,想来计划失败,这条密道也无用了。

三人两前一后,步伐不一,轻重各异的声响在密道里接踵不断。楼言初始终与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波人。领头的一人见到青衣人恭谨地道:“大人回来了?殿下派我等在此接应。”

青衣人点点头,把柳语夕放到地上,然后指了指后面的楼言初,说道:“把这两人先押到石室里看好。”

“是”领头那人边答应边招呼手下的人把柳语夕和楼言初捆绑到一起。

“我去向殿下复命,你们把这条密道毁了。”青衣人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那领头低垂着头应着,待那青衣人走远,才直起身子。对旁边两小兵道:“你两人把他们押回去看守好。”

两人应命,拿出两张黑布分别蒙上柳语夕和楼言初的眼睛,然后一左一右押着两人离开。

这一路走来,除了偶尔两小兵的呼喝声,就只有脚步声。柳语夕只知道被带着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向上时而向下。这密道应是极其复杂的,里面肯定有许多岔道,所以才蒙着他们的眼,不让他们看到。

走了一刻钟后,两小兵停了下来,柳语夕听到开锁的声音,接着她被大力推到在地。再然后,一个重物压在了她的身上。柳语夕痛呼一声后,耳边又传来门锁的声响。

柳语夕这一摔之下,遮眼的黑布也滑了下来,看清了压住她的重物,本来一腔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毕竟楼言初救了她一命,虽然她始终认为他的动机不会那么简单。楼言初蒙眼的黑布不知什么时候也掉落在了地上。此时此刻,他依旧不见半分狼狈,他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慢慢地坐了起来。奈何两人手臂被绑在了一起,这一拉之下,柳语夕重心不稳又倒在了楼言初怀中。

柳语夕想撑着坐起来,但是无处得力,几番扭动之下,反倒越贴越紧。

“柳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楼言初的声音有些暗哑,与以往的清朗全然不同。

柳语夕听后抬头看他,他漆黑的眸子在微弱的灯光下映着自己模糊的身影。

柳语夕被他这样盯着,心里一慌,“没,没什么,我想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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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谜样的少年(中)

楼言初没有再看柳语夕,他抬起捆绑在一起的手轻轻在柳语夕肩上一推,柳语夕便借力坐了起来,正准备跟他说声谢谢,楼言初却突然说道:“柳小姐可不要再乱动了。”

柳语夕嘴角一抽,莫非他以为她是故意*的?柳语夕垂睫不语,侧过身子靠墙而坐。

楼言初见她闭眼假寐,嘴角轻轻弯了弯,随之也坐到她旁边,仰靠着墙壁。修长的腿微微弓起,明明是随意之极的一个动作,却偏偏让人觉得似王子般矜贵。哪怕深陷牢狱,仍然不见丝毫颓唐。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柳语夕下意识地挪着身子往边上移了点,却仍旧闭着眼睛。楼言初星眸微闪,黑暗中辩不清情绪,片刻后,也缓缓闭上了眼,遮盖了那一双绝美的眸子。

过了很久以后,在柳语夕以为旁边的人已经睡着了时,突听铁门处传来“咔咔”几声响动,接着一领头侍卫与其身后两个士兵走了进来。柳语夕转过头看了看楼言初,见他仍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真睡还是假寐。

领头侍卫看了两人一眼,对着身后两士兵道:“押着他两人去见殿下。”

小兵应了声“是”便要上来掳人,光看架势就可知其有多粗鲁。两人刚抬步,楼言初紧闭的双眼就慢慢撑开了。那一瞬间,柳语夕竟看到楼言初眼中一闪而过的虚弱,再定睛看时,楼言初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色,拖拽着两人捆绑在一起的手臂撑着墙站起来。

站稳之后,两人分别被两个士兵押解着朝前走。柳语夕踉跄着走了两步,楼言初也差点摔倒在地。柳语夕疑惑地看着他,他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有武功的吗?

两人又走了一截,隔一阵,总会被催促着几乎绊倒。柳语夕见楼言初虽面色未变,但好似力不从心,几次都差点被绊倒。于是,她转过头对身边的士兵说道:“两位大哥,麻烦你们帮忙松松绑,把我们两分别绑着,行吗?”

一士兵恶声道:“不行,少废话,快随我去见殿下。”

“大哥,你看,我们两人这么绑着,磕磕绊绊的,反倒耽误了时间。若是把我们分开绑,两位大哥也能省力些。”柳语夕继续好言好语地说着。

那凶恶的士兵还待拒绝,却被另一个士兵拉住了,“张二,这女娃说得有理,分开绑就分开绑吧。你看我几次都差点拉不住他。”那士兵指着楼言初说道。

两人的手松开了,楼言初没有说话,眼睛微微眯起,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波澜。凶恶士兵拉着楼言初快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对着身后的柳语夕和另一士兵道:“快跟上。”

柳语夕看着前面的白色身影猛然一惊,楼言初后背上一条狰狞可怖的裂口从左肩一直到右腰,部分已经结痂,但还是有鲜红的血汩汩流出。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虚弱并不是自己眼花看错,而是他的确受了重伤。只因当时隔得太远,柳语夕并不知道他的伤竟如此严重。难怪之前她摔到在他身上时,他会那般反应,却被她误以为是他在调侃她。

押着柳语夕的士兵很快跟上了前面两人。走到楼言初身边,柳语夕看他神色自若,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句,“你,还好吧?”

楼言初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多些柳小姐关心,言初尚好。”

那么长的口子,竟被他说成“尚好”。柳语夕盯着他的眉眼,这个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啊,在自己那个时代,就算再强悍的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会皱皱眉头,痛呼一声吧?可是他还这么小,这样的伤在他身上却如同被蚊子叮了一口那么简单。柳语夕摇了摇头,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收回自己的视线。

两士兵押着柳语夕和楼言初到了一间空旷的石室后便退下了。这里,柳语夕几个时辰前还刚刚来过,只是那时人满为患,此时却空荡寥落,只稀稀落落地摆了几张椅子在其中。整个房间没有多余的摆设,唯有石阶之上那一张宽大的石椅,虽说条件有限,但那张椅子却丝毫不马虎,靠背还有精雕细刻的龙纹。光见这椅子,就能知晓太子的心思。

两人站在大厅中央各怀心思。片刻后,“咚咚”的脚步声回响在大厅里。凌昊一身黑衣,显得劲气十足,在他身后的青衣人,则眼观鼻,鼻观心,收敛了一身的气势。

凌昊在柳语夕面前站定,勾唇一笑:“看来你还真说对了,女人哪有皇位重要,换了我是他,我也不会答应。”

柳语夕盯着他,没有回话。

凌轩轻笑一声,从柳语夕身边走过,在楼言初身前停了下来。他盯着楼言初看了半晌后,才开口道:“真没想到绝世风姿,才冠古今的楼状元竟也看上了这个丫头,”说完,眼神怪异地看了柳语夕两眼。

楼言初听后,轻轻一笑,如三月春水映梨花,“我想殿下是弄错了,言初之所以救下她,是不想让那灵兽脱离禁锢,我天元的皇帝,重臣皆在,若是让那灵兽现世,对天元来说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皇帝?”凌昊冷哼一声,“你倒是对他挺忠心。”

楼言初微垂着眼皮,“这是做臣子的本分。”

凌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一般。笑了一阵后,慢慢平息下来,脸上尤带着笑意,声音却如寒冰般冻人,“如果不是今天接到密报,我还真以为楼大人是精忠报国的好臣子了,”说着顿了顿,“说,你究竟是何身份?”

楼言初眼底利芒一闪而过,脸上的神色却丝毫未变,“殿下这话是何意?”

柳语夕此时也直直地盯着楼言初,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情绪变化,凌昊的问题恰恰也是她心中最想知道的。

凌昊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苏什派来的奸细,我有说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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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谜样的少年(下)

楼言初听后弯了弯唇,轻轻笑道:“殿下这个猜测未免太过牵强,言初是什么身份,殿下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凌昊走到正中的大椅上坐下,扔出手中一叠卷轴,“正因为没有丝毫漏洞,所以你才更可疑。”

楼言初看了眼地上的卷轴,却丝毫不慌乱,“殿下何以认为言初是苏什的奸细?”

凌昊“哼”了一声后道:“自然本殿的人打听到的,你也不用狡辩了,证据确凿,你现在只需告诉我,你在苏什到底是什么身份?”

“殿下莫非想和苏什结盟?”楼言初声音淡淡的。

凌昊听到楼言初松了口,语气也软了下来,“若是楼大人能促使我和苏什结盟,那么楼大人将会是我的上宾,我定好生款待。”

柳语夕此时心中却有万般想法,一是楼言初真的是苏什的奸细么?二是凌昊之前分明和苏什大皇子尘枫搭上了关系,此时却来和楼言初这一身份不明的人结盟,看来凌昊真的是快走到尽头了。

凌昊的脸上尽量展示出亲和的一面,楼言初脸上的笑意却浓郁起来,“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言初不过是天元的一小小文官,对殿下的大事没有任何帮助。”

凌昊脸色倏地一变,“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对青衣人做了个手势,然后转过头来朝着楼言初狠辣一笑,“既然楼大人这么喜欢做我那七弟的臣子,那我便随了你的意。”

这时,石室里多出了两人,两人皆赤裸的上身,肌肉横陈,黑黝黝地泛着光,其中一人手里握着一条皮鞭,而另一人手中则端着一只箱子。

凌昊转过头对两人道:“好好伺候楼大人。”说完,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临走前又回头对楼言初说了句,“楼大人若是扛不住,改了注意,本殿仍然不会亏待你。”

凌昊走后,两精壮大汉走上前来架起楼言初。柳语夕站立一旁,自始至终,她都被忽略了。此时,凌昊分明是要对楼言初用刑,难道自己就这么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

两大汉把楼言初绑在石室里的梁柱上,其中一人道:“你先来。”

手持皮鞭的大汉残忍一笑,应了声好,便扬起鞭子,“唰”地一声,楼言初纤尘不染的白衣瞬间破裂,露出的皮肉已然辨不清色泽,只这么一鞭,皮肉便已破开裂。柳语夕听着皮鞭舞动的风声,看着楼言初面色不变的脸,那一下下翻卷着皮肉的鞭子仿佛并不是抽打在他身上,而是抽在一个不相关之人身上。十鞭下去,楼言初白色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破碎的地紧贴着他的身体。楼言初的额头开始有细汗冒出,但他也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

柳语夕转过头不忍再看,之前那么重的伤他都不曾皱皱眉头,可此时十鞭下去,饶是他不想表现出来,可身体却给了反应。可想而知,这皮鞭抽打在自己身上该有多痛。

又十鞭下去,楼言初的xiōng膛上已经纵横了几十条破裂的口子。手持皮鞭的大汉突然停了下来,目带赞赏地看向楼言初,“你是在我手下第一个挨上十鞭还没求饶的人,念你是条好汉,我今天就不再为难你了,”说着转头对另一个大汉道:“你来。”说着把皮鞭一扔,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

另一个大汉点了点头,打开他那箱子,在里面摸索着。楼言初低垂着头,本来束着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侧。

大汉手中握了两个瓶子慢慢走近楼言初,好言相劝道:“小兄弟,你何必自讨苦吃呢?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楼言初缓缓抬起眼皮看了那大汉一眼,他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大汉微叹了口气,打开其中一个瓶子的塞子,然后朝着楼言初的身体洒了上去。

片刻间,楼言初绝美的脸显出极其痛苦的神色,眉头紧紧皱起,五官揪到了一块儿。那是怎样的痛苦,能让承受了二十鞭亦只是皱皱眉的他顷刻间不能自抑地面露痛楚之色?

紧接着楼言初发出一声低吼,柳语夕再看他,他的双目已经赤红,脸色惨白,豆大一般的汗水连绵不断滴落。

“怎么样?还要坚持吗?”大汉问道。

楼言初惨白着脸没有回话,那大汉见他死不悔改,又转身在箱子里找了两瓶东西出来,他拨开瓶盖,正准备洒到他身上,突听一声“住手。”

柳语夕听到声音也回头看去,青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面。他对着两大汉挥了挥手,“看样子,受再多的刑罚他也不会妥协的,你们两人先下去。”

两大汉陆续离开后,青衣人背着手走了过来,他抬眼看了看柳语夕,最后把视线放到楼言初身上,“就这么死了倒有些可惜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柳语夕并朝柳语夕走来,“不过死之前,要让我知道你们两人谁才是血魄玉之主。”

楼言初低垂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青衣人绕着柳语夕走了一圈,低声道了句,“但愿你有命活下来。”

在柳语夕错愕不解中,青衣人走出了石室,随着大厅正中的石门缓缓关上,柳语夕突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也许是青衣人临走之前那空洞漆黑的眼睛里带着血腥残忍的光芒,还有他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石门“砰”地一声关上后,柳语夕深深吸了口气,暗示着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她看了看楼言初,见他低垂着头,也不知是不是昏厥过去了。她抬着步子慢慢朝他走过去。

楼言初上半身的衣衫已经没有一片是完整的,那些交叉的鞭痕丑陋地遍布他xiōng膛,柳语夕心惊之下不得不佩服他的坚韧。

就在柳语夕靠近他只有两步之遥时,楼言初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柳语夕,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脸颊上的屡屡如缎发丝低垂,美艳而妖娆。如果说之前的楼言初如谪仙般纤尘不染,那此时落魄的他,却好似血染的玫瑰般美得惊心动魄。

第六十三章 蜘蛛群逃生(上)

“你还好吧?”柳语夕看他样子,分明谈不上好。

谁知楼言初竟轻轻一笑,“还行。”

柳语夕斜睨了他一眼,转身坐在他脚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是天元的臣子,只是不想见到天元臣民被那怪物所伤。”楼言初声音断断续续,艰难地把这几个字吐完。

柳语夕仰着脸看他,“虽然你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晓楼大人你没有那么伟大。”

“想不到你还挺了解我的。”楼言初说着,墨玉般的眼里也染上了笑意。

“言灵呢?她还好吗?”柳语夕突然问道,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消息的准备,但此刻她仍旧盼望楼言初能告诉她言灵平安。

楼言初半晌没说话,柳语夕再次看向他,他眼中波光微闪,在见到柳语夕抬头时,他才回道:“你明知道她是另有目的接近你的,你这么关心她是做什么?”

“虽然她是存了别的心思接近我,但是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还在最后关头救了我,我难到要去恨她?恨她不顾性命地救了我?”

出奇的是楼言初没有再说其他,而是直接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放心,她很好,已经回去了。”

听到这个结果,柳语夕才总算松了口气。

却在此时,周围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响,“咝咝”声不断,十分微弱,却好似从这个石室里四面八方一起传来。

柳语夕一惊,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环视了一圈石室,这一看,令她毛骨悚然。一大群白毛的蜘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正沿着墙角慢慢朝他们靠近。每一个方向都遍布这种蜘蛛,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他们被困其中,只能等着被它们慢慢吞噬干净。

“快帮我解开绳子。”楼言初也看到了这些白毛蜘蛛,声音有些急促。

柳语夕应声走到楼言初身后,她一边目测着蜘蛛爬行的速度,一边替楼言初解绳子。可是越焦急,那绳子越解不开,眼看那些蜘蛛已经遍布了大厅,只余他们周围这一小块还没被鲸吞。

楼言初许是感觉到了柳语夕心里的慌乱,轻声道:“别慌,绳子解不开的话,我腰间有一把软剑,你抽出来,用它割。”

柳语夕依言走到楼言初身前,看着他血痕密布的xiōng膛转开了视线,她摸索着抽出他腰间的软剑,眼看着那些蜘蛛离他们不过四五米的距离了,柳语夕举起剑对着木柱上交缠的绳索斩了下去。

楼言初得以自由后,马上接过柳语夕手中的软剑,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口,挥舞着剑挑开了边缘一圈的蜘蛛。前面的蜘蛛被剑气扫开,顿时血肉横飞,后面的蜘蛛被楼言初的气势吓住了,没有立即攻上来。楼言初却因为这一动之下,身上的伤口撕扯,半跪在地上,软剑也掉到了一边。

还好白毛蜘蛛只是没有思想的畜生,要不见到楼言初这个样子定然反扑上来要了两人性命。

楼言初歇了一阵,摇晃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回头对柳语夕说道:“你紧跟着我身后,我开一条道出来。”

柳语夕点了点头,走到他身后,然后环顾四周,眉头轻轻皱起,“这石室是密封的,我们即使杀出一条路来,也出不去啊。”

楼言初回头看了柳语夕一眼,脸上竟浮现一抹笑意,“这可不像柳二小姐说的话。”

柳语夕仰头看他,“绝境之人还能如何?”

楼言初轻笑出声,“这点小挫折都把柳二小姐难到了?”

柳语夕垂下眼睑,不是这点挫折把她难倒了,而是她不想做命运的棋子。她没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却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别人Cāo纵。就算是你楼言初,目的就绝不会单纯。

楼言初见她闭口不言,星眸微闪,片刻后转回头去。

“跟好了,这些蜘蛛有毒,小心别被咬到了。”前方传来楼言初低沉却干净的声音。

柳语夕默默跟在其后,正对着楼言初背上那条丑陋的裂口,本已结痂的伤口被木柱磨裂了,鲜血染红了整个后背。柳语夕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只有十七岁,但他的心智城府绝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能让他在受了这么多的伤之后还能言笑自若?

前面刀影交错,白毛蜘蛛成片成片地被挑开,继而肠穿肚裂。片刻后,那些急切的白毛蜘蛛们停下了脚步,也许是被楼言初的气势吓住了,眼看着前面的同伴皆被肢解,不敢再靠近两人一步,但又舍不得看着他们离开。于是,蜘蛛们就这么僵持观望着两人。

楼言初开出的方向正是石门,眼看两人就快到石门前时,白毛蜘蛛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躁动起来。原本安静下来的石室里又再次发出“咝咝”声,连绵不绝地回响在石室里。这一次,隔得近,数量又比刚才多了许多,因此声音更加清晰,响亮。柳语夕悚然一惊,汗毛皆倒竖而起,不自觉地朝楼言初靠近了一步。

楼言初大叫了一声“糟糕。”面带急色地扫了一圈石室,最后视线定格在石室顶上。柳语夕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石室上方出现一个大洞,青衣人站在洞口边缘,手握一只黑色的瓶子,正往下方倒着灰黑的粉末。那些触及粉末的蜘蛛都狂躁不安地挣扎,十几只白色细毛的长腿不停地在地上刨着。

楼言初不再言语,一手拉着柳语夕,一手飞快地舞剑。前方被开出一块地方,后面又马上被它们以更快的速度填了上来。

眼看离石门只有五米了,楼言初浑身的伤口都在流血,结痂的也都崩裂了。可是他却好似毫无知觉,只全神贯注横扫挡路的蜘蛛。

看着那些翻涌着的白毛蜘蛛,柳语夕胃里一阵翻涌,若是被它们追赶上来,那后果……柳语夕不自觉地朝楼言初再贴近了一些。后面的蜘蛛已经距离它们三米不到。而周围被扫开的地方,观望着的蜘蛛都也开始呈包围趋势朝两人围拢。

第六十四章 蜘蛛群逃生(下)

楼言初把最后几只蜘蛛清理掉,转身搂住柳语夕的腰间,纵身一跃,跳到高阶之上,与蜘蛛拉开了两步的距离。

时间紧迫,楼言初没有看一眼周围的情形,站定之后,他运气于掌,“砰”地一声响,柳语夕转头一看,石门只出现了丝丝裂缝。而楼言初这一掌之后,急促地喘息了几次,然后再一次以掌击石,这一次,石门掉落了几块碎石。楼言初的脸色也越渐苍白。

柳语夕不时前后张望,那些蜘蛛已经开始蔓延到台阶之上,就还有几步阶梯就要把他们吞没。离得近了,柳语夕甚至可以看清那些个头硕大的蜘蛛圆鼓鼓的眼珠,白色的绒毛下带着一些深深的暗斑,嘴里还不停地流出一些碧绿的液体,顿时,柳语夕觉得一阵冷风从后颈吹过,毛骨悚然,胃里止不住的一阵翻涌。“砰”,这一次的声音比刚刚大了许多,柳语夕转头一看,一块巨石从石门上掉落下来。这样子再来几次,石门应该能被打开,可是转头看看脚下,这些蜘蛛的爬行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也一定能在石门破口之前包围两人。

若是被它们爬满全身,一寸寸地咬……柳语夕不敢再往下想。

楼言初全神贯注地掌击着石门。饶是柳语夕死过一次,但面对这样的场景,现代人也没几个不会害怕。她眼看着那些蜘蛛慢慢逼近,踮起脚尖连连后退,紧紧贴在了楼言初的背上。

白毛蜘蛛已经爬到了石阶之上,离他们不过半步的距离了。就在此时,听到身后楼言初虚弱且兴奋的声音响起,“好了。”

柳语夕回头一看,石门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刚好能容一人通过。楼言初绝美的眼眸晶亮。突地,脚下一痛,柳语夕低头一看,一只白毛蜘蛛正攀附在她的腿上。那疼痛感一过,柳语夕就开始觉得四肢开始不听使唤。

楼言初也看出柳语夕的不对劲,低头看到她脚上的蜘蛛,神色急变,长剑一挑,那只蜘蛛被远远抛开。柳语夕所站的位置马上就要被蜘蛛包围,突觉全身一轻,楼言初抱起他,把她从洞口里推了出去,楼言初却没有立即出来。

这时,柳语夕的脑子开始眩晕,思考能力也在渐渐丧失。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强撑着的眼睛看到楼言初从洞口里爬了出来,心底的弦一松,就昏了过去。

青衣人突然出现在石门前,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柳语夕,再抬头从破碎的石门看向楼言初,眼神渐渐变得晦暗。

楼言初软剑挥舞得滴水不进,那些拼命涌向他的蜘蛛都在近身时被斩得七零八落的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楼言初身前的蜘蛛尸体就堆成了山,他的剑势逐渐转弱,心有余力却不足。本来他是有机会出去的,可是那短暂的时间他却把那个小女孩儿送了出去,而现在,满地的蜘蛛围着他,只要他有片刻的分神,那些蜘蛛便会趁虚而上。哪怕洞口就在身后,他却无法逃出去。

手中的剑越来越慢了,气力就快要被耗尽,楼言初一边应付着蜘蛛,一边回头看那洞口,计量着自己怎样做,逃出去的机会才越大。可几番思索过后,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绝不可能全身而退。他扫了一眼遍地的蜘蛛,眼中划过一抹狠绝,突地停下剑势,旋身飞进石洞。而身后那群蜘蛛没有了剑势阻挡,皆争先恐后齐上。楼言初撑着手臂在石洞里爬了两步,眉头骤然聚成“川”字形,他咬了咬牙,从石洞里翻了出去。

楼言初仰躺在地,看着眼神飘渺的青衣人虚弱一笑,继而闭上了眼睛。

青衣人走到柳语夕和楼言初两人的中间,分别捏住两人脉门查看,片刻后,脸上浮现一抹疑云。他在细细地看了两人面色之后,讶异地低声道:“咦,奇怪奇怪,竟会有这样的事。”

青衣人眼中神色不明,蹲在两人中细细观察了一会后,招呼几个士兵把两人抬到了柳语夕之前呆过的那间牢房里。

青衣人站在铁牢外,看着几个士兵忙碌完,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士兵整齐划一地点头退下。

青衣人的视线在柳语夕和楼言初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后,最后却把视线停驻在旁边牢房里的那人身上。那人背靠着铁栏而坐,一腿微弓,一腿伸直,见青衣人看他,他便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闪闪亮亮。

青衣人朝他的牢房靠近了两步,低沉着嗓音说道:“我没想到你竟可以安稳地在这牢房里住这么久。”

“这里有吃有喝有睡,有什么不好?唯一的缺点呢,就是太臭了,要是大人你能给我换个房间,弄张舒服的床,那我住一辈子也无不可。”说着双手抱头后仰,躺在了草堆上。

青衣人“嗤”了一声,脸上浮现一抹厌恶之色,“我倒要看你究竟耍什么花招。”说罢便再不停留,拂袖而去。

他见青衣人走远,仍旧仰躺在地上,却侧过头看着旁边牢房里的两人。过了一阵他突然说道:“喂,别装死了。”

对面的牢房没有丝毫动静。

“我知道你没事,像你这样百年不遇的药人,哪怕是几十种剧毒也奈何不了你,何况区区毒蜘蛛。”

听到“药人”,楼言初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却没有接他的话。

那人见他不理,嘴角弯了弯,再不看他,而是专注地看着屋顶,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世人总是这般痴,执念不该有啊……”

对面依旧一片死寂。

那人说完,转过身子,背对着这边的牢房。片刻后,牢房里一阵阵响亮至极的鼾声回响其中。

柳语夕朦朦胧胧中,听到了一阵噪音,不悦地皱了皱眉,慢慢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漆黑的牢房顶部,再试着动了动四肢,已经能活动自如了。还未来的及喜悦,又一波波悠长的鼾声传来。柳语夕苦笑不得,辗转几次,又回到了这个牢房,和那大叔做了邻居。

只是她坐起来后,发现牢房里多了一个人。楼言初紧闭着眼睛,上半身的衣衫破碎不堪,那些被皮鞭划出的口子已经结了痂。柳语夕看着他心绪纷乱,她犹记得最后一刻,蜘蛛围拢上来,是他首先把她送了出去。他说过那些蜘蛛有剧毒,此时他昏迷不醒是不是因为中了毒的原因。想到此处,柳语夕毫不顾忌男女之别,掀开了他的袍子,卷起裤脚。看到那密布的小黑点,柳语夕心中一阵揪扯。这得多少只蜘蛛咬过才会成这个样子?本来他可以选择自己先出去再拉自己的,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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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前尘事缘了(上)

“小姑娘,怎么了?”旁边的鼾声不知何时停了,那大叔坐了起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问道。

柳语夕压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人也不在乎柳语夕的态度,径直说道:“别担心,他不会死的。”

柳语夕突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死?那蜘蛛有毒啊,那么多的蜘蛛。”有过仲文为她而死的经历,那时的她,在事故发生前,她尚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楼言初却不同,她和他一起经历了那么恐怖的时刻,却又因自己而中毒,如果让她一点点地等待他死亡,她没有那个勇气了。

“哎,”隔壁牢房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地道:“这是何必呢,一个自找苦吃,一个自作自受。”

柳语夕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人许是在她眼中读出了疑惑,于是又说道:“放心,他不会死,你看你不就活得好好的。”

柳语夕这才想起自己也曾被那蜘蛛咬过一口,除了当时昏厥麻木外,现在一切都尚好。再看楼言初,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也许是咬他的蜘蛛太多,毒素也多了一些,所以才要多些时间才能苏醒吧。想到这里,她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稍稍落了地。

她抬头看向那大叔,突然觉得不对,她和楼言初一起经历蜘蛛口逃生,为什么关在牢房里的他会知晓?

柳语夕明亮的双眼灼灼地看着他,他扯扯嘴角勉强一笑,“那个,我会算命。”

“算命?”柳语夕有些犹疑,“那你给我算算我究竟是何故牵扯到这些麻烦事中?”

那人却连连摇头,“说不得说不得,”

“意思是你真知道?”本来柳语夕只是顺着他随口说说,现在她倒起了些玩弄的心思,“那你算算我是不是这里的人,这个不难,总可以吧?”狡黠一笑,一般人怎么可能知道她的来历,她这一语双关,她问的是这个地方,但真正能懂的却肯定知晓她问的是她来自哪个时代。

“小丫头不属于这个时代,我肯定是知道的。”那人随口这么说着,就跟喝凉白开一样平淡。

柳语夕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她大惊失色地望着他,“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我能为你渡劫,让你的人生走上正途。”

“正途?莫非我现在走的是邪道?”

“非也,每个人都有既定的命运,姑娘只有走上自己既定的正途,才能渡劫重生。”

柳语夕不解地看着他,重生?她不已经重生了吗?还待在问时,那人突然手中光芒大盛,顷刻间,只容一人手臂穿过的铁栏被拉扯得变了形。

“小丫头,快过来。”

柳语夕愕然地看着向两边弯曲的铁栏,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她弯着身子把楼言初拖了过去。这短短的距离却费了她好大尽力,楼言初看着纤长细弱,没想到还有些分量。

那人从草堆上站起来,然后抹开铺垫的枯草,一张木板显了出来。他看了柳语夕一眼,微微笑了,然后他把木板拖开,一个漆黑的洞子便出现在柳语夕面前。

柳语夕看了看洞子又看了看那人,才疑惑地道:“这是……”

“出去的通道。”那人笑嘻嘻地说着。

“什么?”柳语夕惊奇地看着他,“既然可以出去,为什么你一直呆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呀。”

“等我做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我是为了帮你走上正途。”那人神秘一笑。

柳语夕虽不知道这阶梯之下是否能出去,但是内心却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安抚她,让她相信他。

此时此地,相信他总比坐在牢房里等死要好。柳语夕再不犹豫,弯身拽着楼言初走下了两步阶梯,然后回头对着那人道:“谢谢你,大叔。不知能否告知身份,语夕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大叔的救命之恩。”

“有缘自会相见。”那人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清咳了一声,“对了,你要小心这小子”。

柳语夕低头看了看仰躺在阶梯之上的楼言初,然后对着那人笑了笑,“嗯,我知道了。”

说完,柳语夕被那人催促着离开。下了几步阶梯后,上面隐约传来那人的自语声:“我真有那么老吗?”

柳语夕摸索着墙壁慢慢地走着,她小心翼翼地拖着楼言初,龟速般地前行。也许是适应了这洞子里的光线,此时已经能勉强视物。这条通道宽约一米,高约两米,再想往前看,却只有一片漆黑模糊。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通道渐渐变得宽敞,但是仍然好似走不到尽头。柳语夕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拖着楼言初的双手已经泛酸,颤抖着使不上劲了。光线渐渐明亮了些,柳语夕抬头看向上方,竟是漫天星光,璀璨夺目,从山顶裂开的缝隙里奔涌进来。

柳语夕把楼言初安放好,自己则背靠着石壁坐了下来,仰头看着深蓝色的夜空,那一闪一闪调皮眨眼的小星星让她想到了童年的一些趣事,嘴角不由弯了起来。她侧头打量沉睡着的楼言初,只见他长而密的睫毛微曲,偶尔轻颤两下,月光下,他的皮肤如玉脂般晶莹剔透,如缎般的长发披散在身侧,这样绝美的画面,让柳语夕的心狂跳了两下,瞥到他因失血过多而有些发白的嘴唇,本来这样的颜色并不是太好看,但配上他绝美的唇部轮廓和整体感觉,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美。柳语夕赶紧撇开头,压制那些奇怪的情绪翻涌。

隔了半晌后,柳语夕才转头看他。都快一个时辰了,他为什么还没醒过来?那大叔虽然有些神通,但是万一说错了呢?毕竟楼言初是为了救她才昏迷不醒的。柳语夕再一次卷起楼言初的裤子,见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忍不住一阵恶心。但是此时她却顾不得恶心,闭了闭眼。柔软湿润的嘴唇贴近楼言初的小腿,就在此时,楼言初紧闭着的眼珠轻微动了动。柳语夕低头吸血,没发现任何异样。

第六十六章 前尘事缘了(下)

柳语夕吸了一口浊血吐到了旁边,然后再一次弯腰吸允,如此反复,直到每一个黑色的小点都渐渐泛红,她才住了口,用袖子搽了搽嘴边的污血。今天一天太累了,闲下来时,便昏昏沉沉地靠在楼言初身边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山洞里除了偶尔昆虫的鸣叫只有柳语夕均匀的呼吸声。楼言初慢慢地睁开眼,那一瞬,光华流转。他默默注视着柳语夕的睡颜,漆黑的眼珠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若天边的浮云般莫测。

柳语夕睡得昏昏沉沉地,迷蒙中,她张开双眼,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柳语夕左右张望,除了白还是白。她这是在哪里?刚刚不是在山洞里吗?她站起身来四下里跑了几步,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回答她。心里突感一阵迷茫无措。这样白茫的空间让她这个异世之魂越发的孤独茫然。柳语夕蹲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脸上一片寥落。

“艾儿,艾儿……”

柳语夕猛然一惊,突地站起来。那是风延的声音,她往声音发出的地方奔跑了几步。随着她的走近,那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的,迷雾散了,柳语夕的脚步也逐渐缓了下来。

场景没有变,仍然延续着上一次的情景。风延焦急地在房间里张望,一边大声吼着“艾儿”,可是柳语夕却无法上前,她的面前挡了一张无形的墙,把两个世界的他们隔开,风延的声嘶力竭她听得真真切切,可是她哭喊着一声声地应他,他却没有听到。

风延凌乱着头发,敞着衣露出白皙的xiōng膛,颓败地坐在地上,他哑着嗓音仍旧不死心地呼喊着“艾儿”。

落地窗撒进的光照在他脸上,映出眼底那一抹深褐色的yīn影。他抱着自己的头,脸上是悔恨决绝的表情,他对着空寂无人的房间说道:“艾儿,不管你在什么地方,风哥哥都会找到你的。”

泪水迷了眼,再看不清风延脸上的神情。她多想穿透那一层无形的墙触碰一下他,向他诉说这十几年的思念。

睡梦中柳语夕轻轻抽泣着,旁边的楼言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从没想过那样冷漠淡定,自信从容的她会在睡梦里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器。他的眼里仿佛注入了一潭秋水,那样的剔透闪耀,却又闪动着莫名的危险光芒。

柳语夕泪水在脸上横流,这时,半掩的房门突然被推开,柳语夕的妈妈爸爸也出现在这一墙之外。柳语夕搽了搽遮住视线的水雾,睁大了眼看着至亲的三人,脸上的哀恸越来越浓烈。

妈妈通红着双眼指着风延,“你这个杀人凶手。”

风延有点迟钝地抬起头,看着妈妈,眼里有些空洞。

爸爸扶稳了妈妈,“你消消气。”脸上也是无法掩饰的哀伤。

风延看清两人,眼中的空洞渐渐被填补,多了一种仇恨的情绪。他撑着墙站起来,看着二老,原本流露出的哀伤全都消失不见,他嘴角向上一弯,说道:“我不过是把你们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还给你们而已,”语气听起来是无比愉悦的,可是他的眼中,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毫无生气。

爸爸伸出手指指着风延,连说了几个“你”,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妈妈脸上的仇恨更浓,“风延,是我们瞎了眼才招惹你这么个白眼狼。害得我女儿死不瞑目啊……”妈妈掩着面大哭起来。

听到妈妈提起爱儿,风延的脸上有一瞬的愧疚,可片刻后,他脸上的嘲意却逐渐浮现,“你们别演戏了。当年你们是怎么害死我爸妈的,我心里有数。如今只是陪上了艾儿一条命,还远远不够。”风延眼中仇恨的火焰蔓延,似要灼烧掉他们。

柳语夕听到他们的对话,心惊之下更是凉彻刺骨……

爸爸一边扶着妈妈一边讶异地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风延冷冷一哼,“自己做的缺德事太多了,这么快便忘记了?”

爸爸冷静了一下,“你是说我们害死了你的父母?”

风延看着爸爸,满脸的鄙夷,“到这时候了,你认为装傻还有意义吗?”

爸爸似乎明白了一些因果,他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风延,你需要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谈谈,首先,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谁说的?”风延鼻子里嗡嗡地发出一声轻响,满是嘲弄,“当然是听你亲口说的?”

爸爸脸上闪过一抹疑惑,“我都没做过,我为什么要说这话?”

妈妈哭得昏厥了过去,靠在爸爸的肩上。

“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吗?”

“你什么时候亲耳听到我说的?”

风延看爸爸脸上一脸的疑惑,神色微微变了变,但片刻后,脸上的笑容更加地不屑,“就在爱儿生日那天,我上楼替艾儿拿东西,听到你和她的谈话。”风延指着妈妈说道。

柳语夕回忆了一下十几年前那一幕发生前后风延的变化。原来就是在她生日那天发生了变故,生日完那天是觉得风延有些不对劲,但却没有深思,她因为第二天要出差,就留在了爸妈家,谁知道出差回来,她的世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说了什么?”爸爸自言自语地道,一边回忆着那一天的事。

“你说是你害死了我爸妈,虽然对我心有愧疚,但却不能让艾儿跟着我。”风延咬牙切齿地把这些潜埋在心中的话吼了出来。

爸爸听后一愕,随即似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延儿,你只听了一半,我的整句话是这样的,‘延儿的父亲当年公司遇到危机,而我公司的资金一时也无法周转,眼睁睁地看着延儿父亲跳楼自杀,如果我当时能咬咬牙,以公司名义贷款给延儿的父亲,他也不会死,说到底,他的死我也要负起一部分责任。但是我们收养了延儿,他就是我们的儿子,女儿怎么能跟儿子在一起呢,而且我们只有艾儿这一个女儿,只想让她生活得比我们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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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逃生遇土匪

风延听到这里,眼中光芒闪了闪,嘴唇开启又闭合,最后他强制镇定地看着爸爸,“你别以为这句话被你圆过去了,我就能被你骗到,我不信,我不信。”

爸爸叹了口气,扶着晕厥的妈妈,转身离开,边走边说:“我女儿都死了,我骗你做什么?”爸爸的声音是苍凉的,让听惯了他温和语气的柳语夕心痛不已,是她不孝,为了个男人自寻死路,以前她甚至没有想过爸爸妈妈没了她会多么的伤心,一心只想着风延,爱恨全来自他一人。

两老的背影渐渐消失,柳语夕趴在透明的墙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多想穿透这一层墙,跪倒父母面前向他们忏悔,是女儿不孝,如果有来生,她要再做他们的女儿,再也不离开他们。

风延在他们走后,脸上的神情一松,那些恨那些痛似乎也都跟着爸爸妈妈的离开而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迷茫。他轻轻动了动脑袋,迟缓地转着头看着房间里,片刻后他的目光锁定在柳语夕所在方位附近,喃喃地道:“艾儿,你怨恨我吗?”

就在此时,风延和房间的景象,包括身后白色的大雾都在如潮水般退却。柳语夕猛地一下翻坐起来。想着父母,想着风延,还沉浸在悲伤里的柳语夕根本没看清所处的环境,放声大哭起来,这是她来这时代第一次这样毫无顾忌地大哭,这时的她不是那个心里揣了许多悲伤过去,不是那个在众人面前那个冷漠的她,她只是她,她也是有血有肉,有爹有娘的。她也想永远在父母膝下做个听话的乖宝宝,她不想把心思掩埋,做个游离世界之外的人。

她哭得声嘶力竭,悲恸难当,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那人正专注地看着她不停耸动的细小背影,里面有好奇有探索。漆黑的眼珠在月光下闪动着迷人的光芒,看着眼前的柳语夕,他的眼中如浮云般翻卷着微妙的情绪。

柳语夕哭得累了,恸哭才渐渐变为抽噎。等她理智慢慢恢复了一些,这才看清四周的环境,她突然转头看向楼言初,见他紧闭着眼睛安然地睡着,完全没有被自己的嚎哭声惊醒,稍稍放了心。

柳语夕抹干了脸上的泪,这么哭了一场,心里的郁结都消散了。或许他真的该遗忘风延了,不管他和自己父母之间的问题是否是误会,那赤裸的背叛,是不争的事实。回不去了啊,全都回不去了……

很久很久后,她收起了心事,侧头看了看楼言初,见他丝毫没有苏醒的趋势,看来那毒素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天一亮她得赶快找个大夫医治一下他。

柳语夕平躺在楼言初身边,她闭上眼睛全是风延和爸爸妈妈为了自己伤心难过的样子。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眼看天光放亮,从山顶缝隙里撒进来微微白皙的光芒,柳语夕翻身坐了起来,旁边躺着的楼言初呼吸平稳。她站起身来,趁着光亮在山洞里巡视了一圈,然后慢慢沿着宽敞的山洞向外走去。楼言初微微睁开眼,看着柳语夕消失在山洞转角处,他没有动,依旧躺在远处,动了动腿,已经恢复如初了。这一晚,柳语夕辗转反侧,楼言初也没有睡着。

柳语夕走了大概一刻钟,便见前方密密实实的山洞突然有些微弱的光亮,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到了山洞口。洞口被茂密的杂草遮掩,是以只有很少的光能投进山洞里。

柳语夕拨开茂密的杂草从山洞里钻了出来,在附近走了一圈,顺便捡了些牢固点的木棍,树枝等。直到不太长的手臂抱不住了,柳语夕才折回山洞。

柳语夕抱着一大堆木头放到楼言初身边蹲下来,把木头依次摆放好,然后把自己的裙子沿着裙摆扯了一圈下来,撕扯成一条一条的,把木棍牢牢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后,柳语夕抬头看了看山顶,此时,从外面射进来的光线已经完全放开,不再是之前那样灰蒙蒙的白。柳语夕低头看了眼平躺的楼言初,犯难了,怎么把他弄到木板上去?昨天拖着他耗了太多力气,今天手臂都发酸了。抱肯定是不行的,她这个小身板……看来只能这样了。柳语夕蹲到楼言初身侧,然后滚雪球一般,把他滚到了木板上。虽然只有这么短短的距离,但是两人身量悬殊太大,柳语夕也累得直喘气。被滚的某人,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轻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柳语夕拖着木板走出山洞,这比之昨天,轻松了太多。在山洞附近走了片刻,全都是同样的树和草,她该怎么走?停在原地观察了片刻后,柳语夕摇了摇头,不管了,选一个方向走,先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没完没了的山和树林,柳语夕走了一个上午,中午的太阳毒辣地烘烤着她,又热又渴。此时,就算有个木板托着楼言初,她能直起身子使力,比起之前的确轻松,但这么长时间走下来,又是在炙热的太阳下,她感觉自己的体力在一点一点被抽干。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柳语夕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有马匹经过,神经立刻就绷了起来。原本脱力的双手又恢复了些力气,她咬紧牙齿,拖着楼言初朝那道上走去。走近了些,突然听到些嘈杂的声响,柳语夕向右前方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道路转角处,有一茶肆,柳语夕一看那高高飘扬的茶字,不由更口渴了几分。但再一细看,茶肆前站了好多手握大刀的人,看样子和装扮,颇有几分土匪味道。而在他们包围的中心,正有一少年公子和仆从,光看穿着就知家财不菲。在这些土匪眼里,那是发着金光的肥羊。

柳语夕郁闷了一把,看着有水却不能喝。她俯在草丛里,轻轻拨开一丝缝隙,注意着那边,想等着这群土匪离开,再上前去喝水。

柳语夕全神贯注地看着茶肆里的情况,全没有注意身后的楼言初从袖口里摸出了一个东西,轻轻一扯,往蔚蓝的天空飞去。柳语夕听到一声轻响,抬头看天,却见白白的云,蓝蓝的天,在太阳金光照耀下有些晃眼。于是又收回视线继续观察前方,但她始终没有看一眼身后的楼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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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黑风寨逼婚(上)

茶肆里,仆从瑟瑟发抖地站在少年公子身前挡着,两人连连后退。那仆从一身短打布衣,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周围的人,声音不稳地说道:“你,你们,别,动,我们,我家,公,公子是,郑太守,的嫡子。”

这时,人群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女子,头发只简单地绾在头顶,没有多余的装饰物。

“郑太守的嫡子?”

仆从连连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谁知那女子听后,仰头“哈哈”一笑,“那岂不是‘肥羊’,兄弟们,把他们给我押回寨去。”女子声音虽然不粗犷,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很豪迈。

周围站立的土匪们一听女子的话,都笑着应“是”。眼看挡在身前的仆从被人拉开,那年轻公子吓得脸色惨白,不停后退,“你们别抓我,要钱的话,我喊我爹给你们送来。”

女子回身走了几步,听到男子的话,转头看见他那个孬样,不由轻蔑一笑,“钱我们当然会要的,公子如果不想吃苦头,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柳语夕眼看那群土匪就要押着那两人离开,而并没有为难茶肆的伙计。那群伙计站在茶棚外,眼皮都不敢抬一下。那两人与她无关,况且她也没能力充英雄,她只想等着他们快快离开,自己好喝口茶水解解渴。

那群土匪把两人绑好后,黑衣女子肩扛着一把巨大的刀得意至极地走在前面。而他们走的方向却是柳语夕藏身不远处的马路。

眼看土匪们越走越近,柳语夕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点声响。透过草丛看着他们慢悠悠地从前面走过。

好不容易,他们一行人从柳语夕面前走了过去,柳语夕憋着的那口气才呼了出来。却在这时,突然一声娇喝,“谁?”带着点点男子气概。

柳语夕暗叫一声“糟糕”把头深深地埋入草丛中。过了许久后,周围再没有异常,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正准备动动僵硬的脖子,突然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此时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柳语夕从头到脚如同淋了一桶冰水。想回她一个笑容却怎么也扯不出来。

那女子见到柳语夕眼中的慌乱,很是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把视线投到她后面的楼言初身上。

“哟,这个男人长得好漂亮。”说着就伸手去摸楼言初的脸。

柳语夕也顺着看去,楼言初如缎的头发披散在翠绿的草地上,散发着黑亮的光泽。身上破碎的衣衫也挡不住他那绝世的风华。就算没有那双如墨的眼,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也让人自惭形秽。

黑衣女子惊叹过后,便站在原地不动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楼言初,柳语夕仿佛能看到她眼中冒出的粉红小桃心在不停飘散。

片刻后,黑衣女子突然惊醒。她大声嚷着:“来人,快来人。”

应声走来一个年轻的土匪,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楼言初,最后把视线放到黑衣女子身上,:“小姐,什么事?”

黑衣女子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她指着楼言初,“把他给我带回去。”

柳语夕见那男子动手,正犹豫要不要阻止,那黑衣女子显然是有了楼言初就把她遗忘了,那自己岂不是离开?随即摇了摇头,楼言初几番救她,虽然目的不明,但是毕竟她性命无碍了,此时就这么离开,她良心尚不能容忍自己这么做。

柳语夕默叹一声,然后站起来说道:“住手,你们想把我哥哥带到何处去?”柳语夕装得有些可怜兮兮。

那黑衣女子一愣,然后指着楼言初问她:“他是你哥哥?”

柳语夕点了点头,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尽量天真无害。

那女子见她如此,脸上立即变成亲切和蔼的笑容,“妹妹,姐姐一见你就觉得投缘,要不,去姐姐家里玩两天?”

柳语夕暗自皱眉,去土匪窝玩两天?但是自己能拒绝么?现在给你吃软的,若是不吃,那不是自找苦吃?

想到这里,柳语夕转而一笑,天真可爱,“妹妹也觉得姐姐好亲切呢,”说着看了眼楼言初,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对黑衣女子道:“可是我哥哥受了伤要尽快医治。”

黑衣女子拍了拍xiōng脯,“放心,有我呢,你哥哥不会有事的,我家里有很好的大夫,你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那谢谢姐姐了,姐姐真是个好人。”

柳语夕见黑衣女子听到自己的称赞后,脸上的笑容更是得意至极。

柳语夕不动声色地把头转到一边。

黑衣女子叫人抬着楼言初,并再三嘱咐要好生照料,别磕着碰着了。

一路上,黑衣女子不停追问她和楼言初的家世,柳语夕胡编了一个告诉她。说是她们家道中落,又不幸遇到歹人,劫财劫色,这色嘛自然是楼言初,听到这里,黑衣女子咬牙切齿地道:“岂有此理,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似乎忘记了自己也属于被她骂的人一类。

“小月妹妹,前面就是我家寨子了。”火凤兴高采烈地介绍自己的家。

几番交谈下来,柳语夕知道这黑衣女子名叫火凤,是黑风寨寨主的唯一女儿。不用说,也知道这黑风寨是做什么的。柳语夕为了保险起见就用了月儿的名字,并给楼言初取了个假名叫“曾牛”。柳语夕取这名字纯粹是为了报复一下楼言初,想着他醒来,听着火凤叫他“阿牛哥”时,那绝美的脸不停颤动,该是多美好的一副画卷啊。

想到这里,几人已经进入了黑风寨。火凤热情地安排下人给柳语夕和楼言初安排房间,并马上令人去请大夫来给楼言初治病。

大夫很快便来了。大夫肩上挂着一个药箱,看到火凤,恭敬地问了声安,在火凤的示意下,大夫怀抱药箱坐到楼言初跟前,抬手搭上他的脉搏。

大夫的神情变幻莫测,一会皱眉,一会儿望着某地发呆,也许是在细听脉搏跳动。过了一刻钟后,那大夫收了手,神情有些惭愧,对着火凤行了一礼,“大小姐,恕老夫无能,实看不出公子得了什么病。”

第六十九章 黑风寨逼婚(中)

火凤柳眉一挑,“你说什么?”

“公子的脉象平和,不像是垂危之人,但体内似乎又有特别的气流波动。”

“那是什么意思?”

大夫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低垂着头道:“老夫无能。”

火凤一听,正要发飙,被柳语夕一把拉住,“姐姐,还有其他大夫吗?”不是柳语夕心软,不忍那大夫被骂受罚,而是楼言初所中之毒也许普通人根本无法医治。

火凤转眼一见柳语夕,脸上的怒气缓了缓,对着那大夫道:“还不滚下去。”

大夫连连应是,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火凤拍了拍柳语夕的手,“妹妹别担心,这大夫治不好,姐姐我下山去绑他十个二十个好大夫来治阿牛哥,我不信治不好。”

柳语夕点了点头,“谢谢姐姐了。”

“都喊我姐姐了,还说这些见外的话。”说着,漂亮的眼珠瞟了瞟床上的楼言初。

柳语夕暗自好笑,抬眼看了看闭目沉睡了楼言初。

火凤说干就干,接连两天,抓了不下十个大夫上来。但是每一个大夫在见过楼言初后都只能苦脸摇头。

这一来,火凤爽朗的脸上也多了愁云,柳语夕也颇为担忧。再这么下去,就跟个植物人差不多了,说来也奇怪,他不吃不喝不拉,怎么脸上还这么光滑,甚至还有些红润。柳语夕不解地摇摇头。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聒噪,柳语夕没有回头也知道,多半是他们又做了几笔买卖回来。

片刻后,那聒噪声没有了,反而是火凤,人未至声已到,“妹妹,我们绑了一个神医,阿牛哥有救了。”

柳语夕回头一看,火凤身后跟了一个六旬老者,虽满脸鸡皮,但眼中却是精光乍现,炯炯有神。鹤发白须,倒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人看了一眼柳语夕很快又把视线放到平躺着的楼言初身上。老人一句话未说,抬步走到楼言初旁边的矮凳上坐下,然后搭脉听声。

火凤眼珠子圆鼓鼓地瞧着老人的一举一动。柳语夕也颇好奇地看着,在见到老人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柳语夕心里那块石头便落了地,潜意识里竟相信他定能医治好楼言初。

老人收了手,捋了一下自己的白须,回头对火凤和柳语夕道:“两位姑娘放心,公子这病,老朽尚能医治。”

火凤松了口气,随即开心地道:“只要你能治好阿牛哥,我一定重重赏赐你。”

老人明亮的眼转过来看了火凤片刻然后又转了回去,“姑娘的好意,老朽谢过,治病救人本就是大夫的职责。”

火凤见他这么说笑着连连点头,“是,是,老,老人家,你如果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讲就是。”

老人在自己的木箱里翻了翻,没有回头,“有需要时自会劳烦姑娘。”

柳语夕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到老人从木箱里拿了银针出来,作势要去脱楼言初的衣服,火凤膛着眼睛,就差口水横流了。

柳语夕挽过火凤,“姐姐,我们先出去吧。”

火凤看了一眼柳语夕,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被老人挡住的那绝色身影,最后还是跟着柳语夕出了房间。

下午时分,火凤骤然出现在柳语夕房间,她笑眯眯地拉过柳语夕,“妹妹,阿牛哥醒了,你和我一起过去看看他吧。”

待两人出现在楼言初的门口时,楼言初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袍坐在桌前轻啜着茶水,而那老人则垂首立于一旁。柳语夕奇怪地看了一眼那老人,可转眼他便端着药碗出了房间。

楼言初面无表情地抬眼扫了两人一眼,再次垂下眼皮,仿佛此刻只有手中的那一杯香茗才是最重要的。

火凤见到清醒之后的楼言初,嘴张得大大的,想合上却合不上。赶紧用手捂了捂嘴,随着柳语夕步入房间。

柳语夕看了一眼火凤,然后一脸纯真地对着楼言初道:“哥哥,你终于醒了,我和凤姐姐可担心你了。”

听到柳语夕说完,楼言初放下手中茶盏,浅笑着抬头看向火凤,“多谢姑娘。”

火凤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她连连摆手,“不,不用谢,阿牛哥能醒过来就好。”

火凤这一声“阿牛哥”出口,柳语夕赶紧盯着楼言初看,可他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随意至极,自然至极。

火凤扭捏了半天,然后道:“阿牛哥,我爹晚上设宴,想请你和小月都去。”

“好,我们一定去。”楼言初温柔的眼神,清润的声音,对火凤这样的无知少女该有多大的杀伤力,果然,火凤脸红得如猴子屁屁一般,“嗖”地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那我先去回禀爹了,你们聊着,我等会派人来请你们。”

柳语夕看着被高温折磨跑的火凤,摇了摇头,只有她才清楚这张脸多么具有欺诈性。

“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柳语夕转着眼珠看着楼言初。

楼言初把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墨玉般的眼睛看向柳语夕,突然微微一笑,“以柳小姐的聪明才智,言初用不着多问。”

聪明才智?要是真有那么厉害,自己现在肯定已经仗剑闯江湖去了。

柳语夕转开视线,“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也可以安心离开了。”

“离开?”楼言初扫了一眼别开眼的柳语夕,“是离开这里呢?还是离开柳府?”

“楼公子似乎很了解我?”柳语夕转回视线定在楼言初脸上,“或者说楼公子知道一些什么?”

“莫非柳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言初不知道的?”

柳语夕一噎,片刻后才道:“楼公子多虑了,既无事,语夕就先告退了。”

楼言初看着柳语夕的小小身影消失在院门处,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沉影,我交代的事办好没有?”

就在楼言初叫出名字的同时,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穿着黑衣黑裤,身材挺拔且容貌尚好的男子。他恭敬地对着楼言初施了一礼,“回主子,事情都已办妥,只等主子回去主持大局。”

“明日我便回去,事情不能拖了……”楼言初看着湛蓝的天空缓缓说道,随即摆了摆手,沉影瞬间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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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黑风寨逼婚(下)

天快黑尽时,火凤遣了人来请柳语夕去赴宴。

柳语夕跟随着来人前往,来了这么几天,她还没见过这黑风寨的寨主的。从寨子里走过,柳语夕细细观察这附近的环境。粗看这黑风寨,地势隐秘,人数少说也有几百人,每天轮流换岗打劫Cāo练,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寨子里基本上没有女人和孩子,也许是他们知道自己在刀口上舔血混日子,说不定哪一天就去了,所以不想拖儿带女,徒填伤悲。

没走多久,柳语夕被带到一座竹楼前,这栋楼靠山而建,比之周围几栋竹楼要高上许多,占地面积也宽一些,在群楼之间,显得大气恢宏。柳语夕沿着木楼而上,不消一会儿功夫,就被带到了一间很宽阔的房间里。此时,火凤和楼言初正围坐在一张宽大的桌子旁。

火凤见到柳语夕,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拉过她坐到自己身边,“妹妹怎的这么慢?”

“我沿路看风景呢,姐姐家的寨子真不错。”

柳语夕尽量天真地说完后,抬眼刚好看到楼言初转过头去,那眼里竟带着丝丝笑意。

“妹妹要是觉得住着舒服,不妨就住姐姐家了。”火凤连忙说道。

“正准备给姐姐辞行呢,明日我便要回家了。”柳语夕的话音刚落,火凤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大门处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我来看看,到底是何等人才,竟把我的宝贝女儿迷住了。”

接着,一高大男人,昂首阔步而来。头缠布巾,面方脸阔,只见面相便知其人。

男人走进来,眼神在桌边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在楼言初身上。

火凤再次从凳上站了起来,红着脸嗔怒道:“爹……”

男人目带赞赏的视线收回来看向自己的女儿,一只长手抱住火凤,“我的宝贝女儿还有害羞的时候,哈哈哈哈……”

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在房间里飘荡,最后男人跨步坐到楼言初身边的主位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楼言初细瞧。楼言初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视线自然地投放在另一个地方。

火凤拉了拉他爹的袖子,寨主才把他那肆无忌惮的眼神收了回去,再顺带看了一眼柳语夕,朗声而道:“远来是客,恕闫某招呼不周。”

楼言初微微一笑,谦逊有礼地道:“寨主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

见楼言初如此,寨主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小兄弟家住何处?”

“家乡太过偏远,寨主恐是不知。”楼言初绕开了这个话题。

闫寨主却不准备这样放弃,继续问道:“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柳语夕一直观察着楼言初的反应,此时闫寨主话音刚落,楼言初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并微微一笑,回道:“家里便只剩我和舍妹两人。”

闫寨主听后,微敛了神色,而火凤也一脸心疼地看着楼言初,片刻后才拉住柳语夕的手道:“妹妹,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柳语夕有些无语地看着楼言初,自己摆了他一道,他轻轻松松接过,此时又反摆了她一道。

楼言初看着柳语夕微微抽搐的面部,心中暗自一笑,然后转头看向闫寨主,“这段时间叨扰了闫寨主,我兄妹二人明日便起程离开,多谢闫寨主和小姐的款待。”

火凤一听楼言初要离开,马上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自己的父亲。闫寨主朗声一笑,“小兄弟这么急着离开,可是闫某招待不周?”

“寨主严重了,只是家中尚有要事,须得赶快离开。”

闫寨主异常有神的眼睛看着楼言初,“既然小兄弟有要事,闫某本也不该阻拦,只是,”说着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我想把我女儿火凤许配给你。”

火凤听后,面红耳赤地低垂着头,不敢看楼言初一眼。楼言初倒是镇定非常,“寨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事业尚未成功,不想过早成家。”

闫寨主见楼言初不温不火的模样,一丝恼怒浮现在脸上,“莫非我的女儿配不上你?”声音响亮震慑整个房间。

柳语夕暗想糟糕,这黑风寨寨主是什么人?靠的是打家劫舍过日子,如今楼言初这样触了他的逆鳞,再惹恼了他后果肯定很严重。于是,柳语夕天真一笑,用甜美的嗓音说道:“闫叔叔,我哥哥其实是很喜欢凤姐姐的,只是哥哥担心自己的事业未成苦了凤姐姐。”

柳语夕一番话说完,闫寨主脸上的怒色稍稍缓了缓。而火凤则马上抬起头来连连摆手说道:“没关系,我不怕苦的,何况爹爹有……”火凤的话还没说完,发现楼言初神色不对,才觉得自己的话似乎不太对。

楼言初却是在看柳语夕,他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如果是担心事业未成的话,小兄弟大可不必Cāo心,只要你先和我女儿成亲,你要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你,哪怕你想弄个天元的大官做做,也无不可。”

这闫寨主额口气好生大,若是他知道在他面前的这人便是天元最年轻且前途不可限量的状元,那他此时该是何种表情?

柳语夕正想着,楼言初却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尚无娶妻的打算。”

闫寨主猛地一拍桌子,“你小子不知好歹,再问你一次,你娶是不娶?”

楼言初没有回答他,但神色没有丝毫退缩,光一个眼神便知道他绝不容人威胁。

闫寨主怒极反笑,“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震天一吼。

片刻间,房间里多出了几个布衣大汉。火凤虽有些失望但还是连忙站起来劝阻自己的父亲,“爹,算了吧。”

“我的女儿岂容他看轻,哼。”随着这重重一哼,闫寨主阔步走出了房间。

火凤不知如何是好,歉意地对楼言初说道:“对不起,我爹他……”

“闫小姐不必自责。”

就在此时,两布衣大汉要押解楼言初,却被火凤一挡。火凤柳眉横挑,满目英气,“不许放肆。”

“可是,小姐,这是寨主吩咐的。”其中一大汉为难地说道。

火凤不耐地回道,“有什么事我担着,你们先下去。”

火凤回过头来看着楼言初,此时脸上已没有了之前的娇羞,反倒一脸坚毅地说道:“阿牛哥,其实不管你是贫是富,我都愿意的。”此时的火凤让柳语夕想起了几天前初遇时的那个肆意张扬的火凤,虽然身为草寇,身上却有一种磊落的气质。

但是楼言初却不为所动,微微一笑,转开话题,“明日我和舍妹便下山了,这几日多谢闫姑娘对我兄妹的照顾。”

火凤脸上失望难掩,却还是努力地笑了笑,“那明日我亲自送你们下山。”

晚上,柳语夕正准备睡觉,突听外面一阵闹腾,于是打开窗户,借着月光看去。闫寨主怒气冲冲地站在楼言初的房门口,而一旁的火凤被闫寨主训斥了一顿后,又被两大汉押着带离了他们的院子。

柳语夕转头看了眼楼言初发着微光的窗户。这么吵闹,他还能稳在里面。就在柳语夕以为闫寨主要破门而入时,楼言初走了出来。他在月光下站立,白色的衣袍染了一层光晕,“闫寨主,这么晚了有事吗?”

闫寨主背着手臂,缓步朝他走近。闫寨主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如有实质地盯着楼言初,“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既然她看上了你,你就休想给我离开,明天我会亲自主持你们两人的婚礼。”

楼言初没有丝毫慌乱,“闫寨主这么做不怕惹火上身?”

闫寨主审视了楼言初一遍,“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是我女儿愿意,哪怕我倾全寨之力都要你和她成亲。”

“闫寨主莫非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楼言初缓缓到,“我劝闫寨主三思而行。”后面这一句,楼言初突变得疾言厉色。

闫寨主大笑几声,“你是在威胁我?我闫霸天,从来还没被人威胁过,你胆子倒不小。”

楼言初一脸沉静,但脸上神情再不是温和如春风,反倒多了一种摄人心魂的王者之气。

闫寨主毫不理会楼言初的反应径直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事就这么定了。否则,我宁可杀了你。”说罢闫寨主转身大步离开。

人群散后,楼言初偏过头看向柳语夕,对着她轻轻一笑,转身回了房间。

柳语夕有些摸不着头脑,以楼言初的个性来看,他绝不可能会如了闫寨主的意。可是他如此淡然的反应,是什么意思?xiōng有成竹了么?以他的功力能胜过这黑风寨几百土匪吗?他身上的伤那么重,这才修养几日,就算是铁打的,也绝不可能恢复如初。

哎,不管了,料来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范。而且不管他和火凤这亲能不能结成,她都是要离开的。

柳语夕关上窗户,躺到床上,很快便睡着了。半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被人抱了起来,马上惊醒了过来,却还没看清来人,便被一掌敲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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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火烧黑风寨 (求粉红)

(这一章是昨天的,章节名换了,下午一点半左右更新72章魂断伏牛山(上))

沉影托着柳语夕细小的身子出了房间。楼言初负手而立,朦胧的月光下眉眼都很模糊,他看了一眼沉影怀中的柳语夕,然后对沉影说道:“你先送她回柳府。”

沉影应了声“是”,轻身一跃,顷刻间便出了黑风寨。

“主子,我们什么时候离开?”鹤发白须的神医站在楼言初身后出声问道。

“今晚上便走。”

“那,这寨子……”

“灭了吧。”楼言初挥了挥手,衣袂翻飞,人已站到高墙之上,他突然回过头来,皱了皱眉说道:“不要伤人性命。”

“是,属下遵命。”

“着火了,着火了……”一时间,黑风寨里人声鼎沸,鸡犬叫个不停。

闫寨主草草搭了了件披风出来,看着漫天火光的山寨,神情凝重,“情况怎么样?”

“山寨多处失火,属下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

“故意纵火?”闫寨主念了一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曾家的兄妹怎么样了?”

“回寨主,他们所住的院落烧得最严重,此刻已经……”这人的话还未说完,远远跑来一人,长声说道:“禀,禀寨主,火势太大,已经伤了几十个弟兄了,寨主,我们要尽快离开,否则大家都很危险。”

听到两人的回话,闫寨主脸上铁青一片咬牙道:“好你个曾牛,没想到你竟如此厉害,敢毁我几十年基业。”

“爹爹,你怎么样了?”火凤快步跑了过来,看着完好无损的闫霸天才松了口气,接着转头看向刚刚回话的那人,“刚刚我让你去通知曾家兄妹的,他们现在在何处?”

被问话的那人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火势太大,人没救出来。”闫霸天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火凤听后,呆愣了片刻,突然撒腿朝柳语夕二人所住的院落跑去。却被闫霸天令人拦下了,“那里的房子斗已经烧成灰了,你就别妄想了,”说着示意两个手下架着她离开。

火凤不依地拼命拳打脚踢。闫霸天却不顾她吵闹,指挥着寨子里的人安全撤离。

柳语夕意识逐渐恢复,尚未睁眼,脖颈处一阵疼痛,她轻“咝”了一声,一边伸手摸向后颈,一边睁开了眼睛。想起刚刚的遭遇,她立即环顾四周,却惊奇地发现她竟安然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立时坐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顾不上穿鞋披衣,她小跑到窗前,推开窗户,待看到熟悉的院落时,她心中的疑惑更甚。

月光下,她身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里衣,长及腰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她轻蹙着眉头思考,自己明明在黑风寨,怎么睡一觉就被人带到了这里?难道楼言初为了逃婚半夜离开,顺便带着她一起?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一口银牙紧咬,带她离开说一声不就行了,非得把她打晕,害得她的后颈到现在都一碰就痛。

既然回来了,那么就收拾收拾东西尽早离开吧。柳语夕走到床铺和衣柜相接的转角处,弯下身子在衣柜下面掏了掏。不一会儿站起身来时,手中便多了一个黑色的匣子。这是沈若梅留给她的,她轻叹了口了,自己终于要离开这高墙深宅了。

打开匣子,是一叠崭新的银票,票额有一万三千多两。柳语夕拿出银票贴身收藏,并取出衣柜里几件旧衣折好,平放在一张四方的灰蓝布上。东西收拾好后,柳语夕推开房门朝月儿的房间走去。月儿的房间在一楼,离沈若梅的房间很近,柳语夕刚下楼来,便看到沈若梅的房间里有微弱的烛光透过白色的窗户纸映射出来。

柳语夕眼中划过一抹疑色,随即放轻了脚步,慢慢朝沈若梅的房间靠近。待走到窗前时,她猫着腰,伸出手指在窗户上轻轻戳了一个洞。透洞看去,昏暗的房间里,柳霆暄披着一件深色的外套坐在沈若梅的床前,他背对着窗户,看不见脸上的神情,但却可见他厚实的大掌在沈若梅曾睡过的枕头上慢慢抚过,那动作轻柔爱怜,仿佛那枕头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柳语夕轻叹一声,为何世人总是要在失去时才知道要珍惜呢?之前的柳霆暄深爱沈若梅却放不下那点点自尊,以至于酿成现在这样的结果。如果他能放开那些折磨自己的思想,好好用心来爱沈若梅,十一年,这么长的时间,怎么都能动摇那人在沈若梅心中的位置,何况柳霆暄还那么优秀。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把时间用在和自尊较劲上,所以,这余下的半生,他都得在这种痛苦中煎熬。

屋子里的柳霆暄突然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柳语夕赶紧后退了几步,躲到了后面的树丛中。片刻后,屋子里的灯光熄灭,柳霆暄打开门走了出来。惨白的月光把他的脸也照得惨白,看上去竟比前段时间苍老了几岁。

柳霆暄没有发现柳语夕的存在,他慢慢朝院子外面走出,那一向高大魁梧的身躯竟显得有些单薄了。待柳霆暄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柳语夕才从树丛里走了出来。她要离开,但却不准备跟他辞别一番。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于她而言并无太多感情,虽然现在她已经清楚他其实是很疼爱自己的,但她既选择要离开,就不用再面辞伤感了。何况他见到柳语夕后未必能允许她离开,就让他认为她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柳语夕收回视线转过身,往月儿的房间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一声娇喝:“柳语夕。”

柳语夕皱了皱眉,回过头看向柳芯羽,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柳芯羽几步跑到柳语夕面前,“你不是被那怪人捉走了吗?怎么还没死?”柳芯羽恶狠狠地看着她道。

“命太大,我也无法。”柳语夕今天觉得有些累,并不想和她做口舌之争,因此声音里也有些萎靡。

柳语夕透过柳芯羽身侧看过去,陈绮兰目光哀怨地站在院门口看着柳霆暄离开的方向。她不是已经另寻新欢了吗?为何见到柳霆暄来沈若梅的居所时,还要露出那样的神情?

看到陈绮兰,柳语夕就已经清楚为何柳芯羽会出现在这里。她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欲走。却被柳芯羽紧紧地扣住了手腕,她娇美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狰狞,“告诉你,爹爹和圣上商量好了,待我及笄礼一过,便迎我入宫为贵妃。”

柳语夕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使力抽了几次,都无法脱离她的手掌,柳语夕不再挣脱抬头看她,“那恭喜你了,不过,现在请你放开我。”

柳芯羽迫近一步,咬牙切齿地道:“那可是你喜欢的男人,马上就会成为你姐夫了。”

柳语夕轻笑一声,“我何时说过喜欢他?我和他不过泛泛之交。”

“是吗?不喜欢的话,那天在湖边,你何必装成受了天大刺激?”柳芯羽突然笑了起来。

那天柳芯羽的戏份做得很足,柳语夕心里当然有数。柳语夕冷笑一声,“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当时心中确实有事,但却不是因为你和他。”

柳芯羽的脸色渐变得有些可怖,“你以为你柳语夕是谁?圣上难道还配不上你?”

“并非不配,而是不喜欢。”柳语夕冷眼瞧着她,“难道你希望我喜欢他,把他从你身边抢走?”

“呵……”柳芯羽娇美一笑,“你有那个本事吗?”柳芯羽虽然笑着,但眼睛里却冰冷一片。

“有不有,相信你心里最清楚。”趁着柳芯羽心神漂游,柳语夕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深深一条红痕印在裸露的皮肤上。

柳语夕抽回自己手后便转身离开,出奇的是柳芯羽并没有追赶上来纠缠,就在她走了十几米后,身后的柳芯羽突然大声说道:“柳语夕,五年后,我让你看看,我是如何站在众人顶端,你又是如何匍匐在我脚下的。”说完,柳芯羽畅快地大笑起来,在静谧的院子里显得突兀且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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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魂断伏牛山(上)

(这一章是今天的,章节名是昨天那个)

柳语夕没有理会她,径直朝月儿的房间走去。柳芯羽笑过之后便出了院子。柳语夕回过头去,明亮的双眼一丝利芒闪过,匍匐在你脚下?我想永远没这个机会了。

柳语夕收回视线,她此刻正站在月儿的房门前,屋子里静悄悄的。柳语夕伸手轻轻在房门上敲了敲,过了很久,里面也没有反应。柳语夕再敲门时,加大了力气,如此反复几次,里面仍旧没有丝毫动静,这让柳语夕有些奇怪,月儿一向是惊醒的,刚刚柳芯羽的声音不算小,何况自己还敲了半天门。越想越不对,柳语夕干脆不敲门了,走到窗户边,用力撑起窗户,月儿房间的窗户一向是不上闩的。柳语夕对着黑洞洞的房里喊了句:“月儿”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安静,柳语夕又提高音量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动静。柳语夕干脆从窗户翻了进去,走到床边一看,床上根本没有人。柳语夕摸索着点燃了烛台,整个房间一下就明亮起来,月儿床上的被子是散开的,她走近摸了摸被子里的温度,却是冰凉的,柳语夕疑惑了,月儿去哪儿了?

无意间,柳语夕瞟到了桌上叠得好好的一张白纸,此刻正压在烛台之下,她抽出来展开一看,无甚表情的脸上越来越凝重,额头也紧紧蹙到了一块。

纸上只有九个字,“明日巳时城外十里坡。”

这是什么意思?纸条是月儿写的?随即想到不可能,月儿不识字。而且床上的被子是凌乱的,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在睡得正香的时候突发奇想留个字条离开,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绑了她,而纸条出现的时机很微妙,似乎是针对她的?只是他们怎么知道柳语夕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又如何笃定她会去?

她是自己独自离开呢?还是去十里坡看看情况?柳语夕咬了咬牙,捏皱了手中的纸条,她答应了沈若梅要照顾月儿,那么便不能抛下她。

天刚亮,柳语夕就把收拾好的包裹背上朝十里坡而去,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利用院子里的榕树翻出了柳府。时辰尚早,离巳时还有两个时辰,她是故意提前前往的,她想偷偷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去救人,未免太过自不量力。此番,她只想探查一下,至于月儿,尚无把握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的。

一出了城,她便挑着偏僻的小路走,之前她翻过山川志,所以这天元的地理她心中有个大致的了解,昨天又仔细看看了十里坡附近的地形。十里坡位处伏牛山半腰,离山脚约十里,故得此名。伏牛山横跨几个省会,高耸的山峰似插入云霄,早间白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而晚间,夕阳从它山头落下,亮澄澄一片。

柳语夕收起心思,按着记忆里路线朝十里坡走去。因为走得偏,这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人。大约走了两刻钟后,柳语夕到了伏牛山脚下。此时,她连偏僻的小道都不敢走了,转身没入树林杂草里,又走了一刻钟左右,前方突然出现了十几个士兵,排列在前往十里坡必经的小道上。柳语夕伏下了身子,从草丛里偷偷看去,见那些侍卫不时左右张望,偶尔一两个经过的农夫或行人都被他们拦了下来,赶了回去。这是在做什么?绑走月儿的人是朝廷中人?

柳语夕明澈的大眼紧着不远处的侍卫,天元的士兵他见过不少,大都是些鲁莽的大汉,可眼前这些人,眼神锐利,透着机警,绝非一般的士兵。“非一般”的士兵守在人烟稀少的伏牛山小道上,这是什么原因?

柳语夕顾不得多想,远远地避开士兵轻手轻脚地走在草丛中。她突然心头一悸,强烈地不安笼罩在心间。她定了定心神,再次回头看了看伏牛山道上的十几个士兵,最后掉转头,朝十里坡走去。

夏日的太阳越来越火辣,柳语夕全身汗涔涔的地在林间穿梭着,还有一里左右就到十里坡了,这一条路她走了半个时辰,累得直喘气。虽然她都是挑的捷径走,可是至少也有五里路。

骤然,前方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柳语夕停下前进的脚步,往更加茂密的杂草中挪了挪,然后慢慢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越走近,接二连三的惨叫声越来越响,还伴随着刀剑相交的声音。柳语夕蹲在草丛里,透过杂草间的缝隙往外看。两拨人正在激斗,一边全是黑衣的蒙面人,而另一边则穿着颜色各异的便衣,唯有中间那一抹黄色尤为显眼。

看到凌轩的身影时,柳语夕有一瞬的迷惑。这些人显然都不是因为她而在此的,那么约自己到此的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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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编辑通知我明天上架了,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三更,下午六点左右一更,晚上再一更。

第七十三章 魂断伏牛山(中)

黑衣人的武功不弱,饶是凌轩身边高手云集,也不能占得丝毫便宜,反被逼得连连后退。

凌轩被护卫们牢牢包围在中间,反观他脸上的神色,不见丝毫慌张。他眼神深得可怕,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

“你们究竟是何人?不知道我家主子的身份吗?”凌轩身边的一个侍卫大声厉喝。

黑衣人并未因此后退,如此看来,他们是清楚了凌轩身份的。目前天元形势基本上已经稳固,剩下的几个皇子,无人有这个胆量敢再掀风浪而且也没那个本事。难道是凌昊?

凌昊手下奇人异士那么多,要是有这么个机会,他为何不派那红姑和蛇身男出马,效果肯定比这一群黑衣人要好。

那究竟会是谁?

柳语夕脑中急转,突然想到楼言初曾经也这样刺杀过凌轩,虽然不清楚他的目的,但是他也不能排除在外。哪怕他曾经答应过自己不杀凌轩,可是那时他只说了暂时,没说一定不会伤他。

柳语夕心思百转,林间打斗的双方离她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凌轩身边的侍卫虽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身手,但面对源源不绝的黑衣人,他们也只能节节败退。

正当柳语夕不停猜测着,突然背后一阵大力袭来。柳语夕立足不稳,整个身子猛地向前扑了出去。打斗的双方发现她的存在后略停了一瞬,发现只是一个小丫头便又专心打斗起来。

柳语夕摔倒在地,没来得及去看前方,她揉着被摔疼的手臂,站起身来看向之前的藏身之处,没有丝毫异样。是谁推的她?

她的眼睛在树丛里搜寻,丝毫不关心后面的战场。倏地,她的双肩被人大力扳过,她丝毫不能反抗地随着这一力道转了半圈,对上了一双盈满怒气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语夕看到凌轩眼中那一抹担忧很快消失,转而多了一丝欣喜。柳语夕正待答话,旁边的黑衣人袭了过来。凌轩一把拉过柳语夕,把她挡在身后,提剑与黑衣人斗在了一起,逼退了黑衣人,才回头对柳语夕道:“等会儿你紧跟着我,别落下了。”

柳语夕没有吭声,此时见到凌轩,她心里那种不安越发强烈。好似蓄谋已久的yīn谋在慢慢朝她笼罩过来。

散乱在周围的十几个侍卫慢慢护着凌轩和柳语夕往十里坡下退去。

而十里坡不远的一处密林遮掩的山峰上,楼言初白衣似雪,坐在一把木雕椅上,本来笃定淡然的脸在见到柳语夕那一刻突然变了色,他转头看向沉影,“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行动一向隐秘,而此时柳语夕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是谁泄露了消息?把她引过来又是什么目的?楼言初不自觉地紧皱了眉头,语气也比平时重了几分。

听到楼言初的话后,沉影的脸色也跟着暗沉下来,“主子息怒,属下一定查清此事。”

而站在楼言初另一边的男人,身着灰蓝色衣袍,看着打斗的场中目露精光。此人正是神医华圣,此时的华圣不再是鹤发白须,光滑的脸上没有丝毫皱褶,仍旧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主子,华圣以为是我们中混进了人。”

楼言初抬了抬眼皮看向他,声音低沉地道:“你也这么认为?”

“是,属下觉得此番行动计划周密,就是有心人想探听也觉没有机会,唯有我们中混进了他们的人。”

楼言初从椅子上慢慢地站起来,“既如此,你们知道该如何办了?”

“是,属下立即去办。”华圣和沉影异口同声地答道。

沉影和华圣离开后,楼言初负着双手站在山峰上,白衣被吹得喇喇作响,他眼中幽深难测,目光紧锁着被几十人围剿中的绿色身影。

柳语夕被凌轩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未立稳便看到一把锋利的刀刃悬在她旁边不远。而凌轩用力拉她躲闪,自己却没有完全躲开,手臂被刀锋带出了一道血口。

保护他们的侍卫一个个地倒下,原本呈弧形的队伍也开始凌乱,不少黑衣人冲破防线突袭凌轩,凌轩虽功夫不弱,但在防范被袭击的同时还要保全柳语夕,不免吃力受伤。

柳语夕在他后面把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她低声在凌轩耳边道:“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只专心对敌,我会小心跟在你身后的。”

凌轩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一定要跟紧了。”他当然也明白,只有如此,他们的胜算才能大一些。

黑衣人如潮水般翻涌在树林里,一波倒下立即又有一波出现。场面越来越混乱。凌轩的侍卫越来越少,拼杀得也越来越吃力。而他们的退路也渐渐被黑衣人阻断,他们只能往人少的地方突围。

好不容易被他们清理了一条路出来,余下的近十个侍卫护着凌轩和柳语夕离开。

这时,一个便衣侍卫突然出现,柳语夕定睛一看,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卫风,他的衣服干净整洁,完全没有沾染点点血星。柳语夕正疑惑,凌轩就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卫风单膝跪地,“禀主子,属下幸不辱命,大约半刻钟,军队就会到达。”

柳语夕这才恍然,难怪凌轩如此镇定,原来是留了后招的。

卫风本想带领众人去和军队会合,但是来路已被黑衣人封死。而他们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如果再斗,无疑是送命,唯有暂避锋芒,等待救援。

凌轩当机立断,率领众人往身后的树林退去。柳语夕的腿太短,根本跑不过黑衣人,反而拉了凌轩等人的后腿。于是她挣开凌轩的手道:“你们快走吧,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为难我的。”

凌轩的凤目一凝,一声不吭,但却可以看得出来他正在发怒。

此时也没有时间给他们致辞道别,柳语夕说完便转身欲走进草丛中去。但是还未走两步,就被一双长而有力的双手抱了起来紧紧扣在怀里,仍柳语夕怎么挣扎都不放开。

凌轩利目扫了一眼众侍卫,“走。”

凌轩受伤的手臂还在不停滴血,但他丝毫不顾,抱着柳语夕行走的速度不比旁人慢。

黑衣人锲而不舍,但似乎并没有急切地追上来。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柳语夕正自疑惑,听到众人的抽气声回头一看,便知晓了这是为何。

前方没有草木遮掩,光秃的一块大岩石,而岩石旁,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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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钟的时候还有一更,第一卷的大结局。

第七十四章 魂第断伏牛山(下)

黑衣人一字排开,包围着凌轩和余下的十几个侍卫。领头的黑衣人大喝了一声后,几十黑衣人便一齐围攻上来。

凌轩分不出手来保护柳语夕,只有再三叮嘱她一定不要跟掉了。

柳语夕点了点头,凌轩才放心地专心对敌。

场面越来越激烈,每一个侍卫同时和几个黑衣人相搏,黑衣人武功不弱,但此时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早已把生死抛之度外,所以一时,黑衣人占不了分毫便宜。

攻击凌轩的人比攻击其他侍卫的人多,凌轩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了,稍稍不注意,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痕。

就在此时,攻击凌轩的两个黑衣人突然剑锋一转,那利剑如蛇般朝柳语夕逼近,柳语夕闪躲不及,脸上,手上立即被划出了两道长长的口子。尖锐的疼痛让柳语夕反而镇定下来。之前遇到凌轩,又遭遇一番激斗,一时间竟没想起月儿的事情。她摸了摸脸上流血的伤口,冷眼看着伤她的黑衣人,“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如果是想杀她,以刚刚她所处的境况,直接一剑了解她非常容易,可是他们却只伤了她的脸和手,他们此举究竟何意。

黑衣人没说话,和另一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又“唰唰”两剑刺在了她的肩头和脸上。

凌轩听到声音回头,刚好看到满脸鲜血的柳语夕,他狂怒一吼,急于奔到她身边,可越是如此,破绽就越多,片刻功夫,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山峰上的楼言初看到场中的突变,眸色暗了暗,从袖中快速拿出一支竹管,对着天空轻轻一扯。

正在围攻凌轩的黑衣人行动突然一滞,他们看了看天空后,纷纷停止对凌轩的攻击,朝刺伤柳语夕的两人攻去。

凌轩得空,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他提着剑走到柳语夕身边,看着她脸上纵横着的几条伤口,鲜血淋漓。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疼和自责,他放低语气,“别担心,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治你的伤口。”

柳语夕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半晌后,突然轻轻一笑,“我不担心,比起性命而言,这几条伤口不足为道。”

凌轩看着这样的柳语夕,心被狠狠揪扯,他一定要治好她,用一辈子来弥补这一次的伤口。

眼看那两个刺伤柳语夕的黑衣人被逼到了悬崖边,突地,围攻其他侍卫的黑衣人中又有两人持剑朝柳语夕和凌轩刺来。

凌轩一人接下两人的攻势,连连后退几步。黑衣人紧追上来,不给凌轩片刻喘息机会。几番打斗下来,凌轩发现他们的攻势并不强,明显的破绽,他们也没有看到,似乎并不想伤害自己,心中闪过无数想法。却在此时,柳语夕附近再次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冰冷残忍的剑光灼痛了凌轩的眼,那一瞬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张口大喊,“小心。”

但是却没有因此改变什么,随着他声音而落,那剑快速地朝柳语夕刺去,“噗”地一声鲜血飞溅。柳语夕一时没反应过来,骤然的刺痛让她的神经慢了两拍。她盯着刺在xiōng口的那柄剑,反应过来后,她没有害怕,心里竟一片宁静,原来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她可以这样坦然。她捂着xiōng口站立不稳后退了几步,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飞了出去,万丈悬崖就在她身后。

山峰上的楼言初身子晃了晃,一向镇定的他突然心中一片空茫。在未经大脑发出指令的情况下,施展出毕生绝学,朝山下那抹绿色的身影飞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包裹住了他的心脏,快要窒息一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死。

柳语夕自嘲地笑了笑,这一世的她活得何其可怜,命运被人玩弄于股掌间,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跳入其中,什么都不能做。

要死了么?死了能回二十一世纪去吗?爸爸妈妈,女儿不孝,这就回来看望你们两老。xiōng前血流如注,她的意识在逐渐涣散。

手上突然一暖,她缓缓地张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张因为费力而有些变形的脸。

“风哥哥,你来接我了吗?”柳语夕近乎呢喃地说着,脸上是她从未在这一世露出过的纯真笑颜,她使力抬着手臂想要摸一摸凌轩的脸,但是却无法触及到。

柳语夕“呵呵”一笑,“风哥哥,我又做梦了,梦到你在我面前。”

凌轩看着柳语夕晶亮清澈的眼睛,心里却没来由地一痛。不能让她死,不能。心底不停地给告诉自己,可是受了重伤的身体和不断流血的手臂根本用不上力气。

凌轩手臂上的血滴落到柳语夕的眼角,柳语夕感觉到有湿热的东西从眼角滑落,慢慢地清醒过来,看着凌轩吃力的样子,她努力眨了眨眼皮,尽量冷静地说道:“你放开我吧。”但却因为受伤的缘故,声音很细很弱。

凌轩看她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要逞强,心里有些恼怒,但看到她受伤的脸,那些怒气便烟消云散了。

凌轩一手撑地,一手猛地使劲欲把柳语夕拉回来。却在此时,黑衣人的利剑刺向两人相握的手臂。凌轩那一股猛劲被压下去了,生生往旁边移了开去。但是却没有避开那把锋利的剑,剑尖深深插进凌轩的手臂。

凌轩的手指因为这突来的疼痛松了松,紧握着柳语夕手腕的手掌滑了一截。凌轩脸色骤变,不顾手臂的伤,紧紧握住柳语夕余下的三根手指。黑衣人却没给他机会再使力。握着刀柄一转,凌轩手臂急颤,脸部肌肉蹙到了一块。他没有因为剧痛而放开柳语夕,但是他的右手再使不上力,大颗大颗地汗水往下掉,柳语夕的手指也一分一毫地脱离了他的手掌。

凌轩惊恐地看着逐渐脱离他手掌的小手,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不”,柳语夕对着他浅浅一笑,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如莲花般圣洁美艳的笑靥越来越模糊。凌轩晃荡着空空的手臂,对着悬崖不停嘶吼,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绿色的裙裾随风飘荡,越来越小。

楼言初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很小的影子消失在茫茫白雾里。凌轩的吼叫,好似声声扎入了他的心脏,窒息感越来越浓烈,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突然抽出腰间的软剑朝那迫害柳语夕的黑衣人刺去,一剑一剑生生把黑衣人凌迟至死。

黑衣人四肢破碎地散落在地上,血色染红了那一大片岩石。楼言初眼中通红一片,剑从手中滑落也不自知。

凌轩扑在悬崖边一动不动,神情呆滞,不见悲喜。

柳语夕的意识逐渐涣散,迎面而来的风呼呼作响,打在她急剧下降的身体上,如刀割。

死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弯了弯唇,看自己的身体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快速穿越。如果有来生,她要为自己而活,要活的精彩,活得快乐。

下落的时间很短,不过几秒钟,柳语夕只感觉全身一阵剧痛,五脏六腑皆碎裂移了位。之后便失去了感觉。

白云深处的一处高峰上,尘枫看着脚下混乱的场景,嘴角微弯,好看的桃花眼微眯,邪魅惑人,“最后的胜利者,是我。”

-----------------------------------------------------------------------------------终于在九点钟前把这章节赶出来了,第一卷到这里就完了,明天开始更第二卷涅槃辗转夕重生,不一样的夕儿重生而且长大了,她想用她的聪明才智创造自己的人生,摆脱那些命运的束缚,究竟能不能呢?往下看就知道了。明天第二卷第一章会出现一个新的人物,我本人很喜欢很心疼的一个角色,希望大家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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