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相爱 - xp1024.com
《站着相爱》


1-5

1流氓自白书

站着相爱

作者:建议看医生

1流氓自白书

我叫陈北,还差一个月二十天二十九岁,生活在一个拉登很感兴趣的城市里面八年,每天坐地铁上下班。在地铁上看报纸或者看美女,有时候也打瞌睡。

我想我应该是个很没有新意的男人。我的职业很普通,和世界人民在一起写code。我在这里说的“世界人民”实际上基本指的是我的同胞和浑身咖喱味的“老印”。我常常想我是不是生活在印度。

我没有结婚,这一点要是退回二十年可能会使我变的有特色一些。但我生活的地方没有居委会大妈,我们“单位”也鲜有处于四十左右力旺盛的事儿妈。对了,我的老板同事还都特别尊重隐私。

我交往过几位女,这没什么可炫耀的,最后统统无疾而终。里面的原因,若问她们,当然都是我惨遭抛弃的血泪史。我尊重女,我不澄清。

先说说我妈。我妈是个美女,绝对的美女。我这么说并不是想接下来说我是个帅哥。我在长相方面继承我妈的地方不多。我哥比较帅。我妈曾为我永远长不大的小眼睛伤心了很久。

我妈年轻的时候追求者甚众。原因据说不光是因为长相,我爸的逻辑是“无脑美女都比较受欢迎”。我爸在酒后推出他这套理论,然后试图告诉我们兄弟一些成长的道理。可惜没人听见。

我妈不笨,但是在婚姻方面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她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自己的母亲。于是我爸成了我爸,她成了我妈。我爸是我外婆按照世俗的标准替她选择的男人,挺拔,高中毕业,有个有权势的父亲。

可惜世俗中择偶的标准没一样和幸福有关。

我妈不幸福。

我生在北方一个很小的城市里。若把眼光局限在那一亩三分地里面,我多少还能算个“末代王孙”什么的。我爷爷是当地驻军的头目,说话专横,从来不讲道理。

常常爆发家庭大战。

我哥哥陈南大我两岁。我们兄弟的名字比较可笑,因为我爸读高中的时候崇拜李四光,想考B大的地质系,后来却下了乡,然后参了军。他把他的理想寄托在我们兄弟身上。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他没有叫我陈地质或者陈石头什么的。

据说我生下来之后一直很柔弱,和我力旺盛的哥哥构成鲜明的对比。同天下所有没有新意的女人一样,我妈生我的时候希望我是个女孩子,令她在那个令她苦痛不堪的男权家庭里从此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我妈在家里很孤独,三个和她至亲至近的男人没有一个肯安静下来一分钟真诚地问问她到底想说什么。

我爸在我五岁的时候托人改大了我的年龄。于是我和我哥哥一起上了学。

我之所以提前上学是因为在幼儿园实在混不下去了。

我在全市最好的幼儿园里从早上一直哭到了日落西山。哭的那个容貌清秀的阿姨如此心碎以至于她把我关进了厕所。她说她听不得我那凄惨的哭声。

我在当天夜里生了肺炎。我不记得当时的痛楚了,只记得我从此脱困,转到了我妈单位的托儿所,那里的阿姨不会唱歌也不会弹琴,而且如此老迈,我要叫她老。我在那里欢快地跑了两年。

我哥哥的初恋开始于初中一年级。从此我开始代做他的作业。

老师常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由于常年坚持做两份作业而变的异常伶俐。十四岁那年,我上了重点高中,我哥哥和初恋分了手然后去参了军。

我哥哥走了以后我的生活索然无味起来。我到高三才开始发育,记忆里的女同学都比我高一头。

在雄激素分泌旺盛的大学,我出落成一个伟岸少年,开始知道偷偷喜欢女同学。后来遇到我的前女友。我说她是我的前女友是因为她是我唯一与之想过婚姻的人,虽然说的时候我还不明白什么叫婚姻。

她是个文学博士,现在在法国。早上吃黄油吐司,下午两点喝cappuccino,喜欢施拉尔马赫,卡夫卡,健三郎,即便是谈论爱情这么庸俗的话题,提及的也必然是深邃苦痛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我没遇到过霍乱,我不懂。

我来美国一个月之后她去了法国,之后发现我们沟通有了严重的障碍。她口口声声跟我讨论人类的终极关怀,可就是不怎么关心我。对了,忘了说,她的一个理论之一就是“男人不是人类,男人是动物。”她有充分的理由不关心我。

可她却关心上了一个法国男人。推荐她去法国的一个教授在来美国访问的时候告诉了我。那个人是她学院的院长的儿子,两个人开始是练口语,后来就……

我不愿意在师长面前展现我的脆弱。我淡淡地说:“是吗?”

可我还是在电话里咆哮:“练口语用得着上床吗?”

她说不用,我放了电话。

之后我大概断断续续又交往了四个女人。现在这四个女人中有三个不在我的时区内。我很难定义自己和她们确切的关系。这里面故事很长,夹杂着说不清楚的背景和概念,也许以后会说。

在我时区之内的那个女人最近在我住的这个城市里找到了工作。我们像往日一样汗流浃背地做完了爱,她抱着被子突然坐起来,“陈北,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出烟来,心不在焉地应着。刚才和我一起折腾的这个女孩子叫肖苒,二十五岁,皮肤细嫩光滑,而且很瘦。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拽着她的脚把她从床头拖到床尾。高氵朝的时候她喜欢咬我肩膀,她有整齐光亮的牙齿,咬的我欲仙欲死。

“陈北,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她裸露着扑过来,夺掉我手里刚点燃的烟,“我不能和你这么胡混下去!”

“胡混!”这个女人居然用“胡混”来形容我和她的交往。我刚才那么认真地和她作爱,她居然说和我胡混。

“我现在不想结婚。”我捏住她的肩膀。她的肩膀很光滑,长发散落在上面。我突然想起刚才作爱时的情景。

我确实不想和她结婚,至少是现在。我知道我若现在娶了她,就会立刻失去一种叫做“自由”的东西。不是说“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吗?我和苒苒断断续续交往了一年多,我很清楚她成了陈太太之后的情景。她的衣服鞋子会塞满所有我目力所及的空间,她还会限制我上网,还会对我所有的密码感兴趣。我msn里面有五十多个mm……我怎么能告诉她?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最近陷入了一场网恋。我爱上了小刀。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上网多年,但一直很清白。我很少灌水,对网上恋情很鄙视。我一直认为只有在真实的情场中不得意的人才会到网上意。

我知道对一个名字一见钟情是件荒谬的事,可是我遇到了小刀,当违背一切理、常规去向往一个人时,我想这或许就是爱情吧。

初识小刀时,她说:“人世间有一半动物无法在36、24、36的丰肥臀下逃生,所以美貌风情前永远会有人掏出金钱和阳具。”

只这一句我立刻惊为天人,我有冲到北京拯救这个叫小刀的女孩的愿望。我尾随她到各大论坛,厚着脸皮搭讪,她虚情假意地对我“呵呵”两声后就再没理我,显然没把我当成她的救世主。

我忍了好几个月,最后决定必须先在网上写点东西才可能有以文会友的机会。我开始绞尽脑汁地编网上肥皂剧。我这个平时连email都懒的写的人居然也码出了不少字。写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开始主动和我说了句话,可接下来她还是不怎么搭理我。

发出后有很多mm给我寄读后感。她们的热情培育了我的勇气。

我给她写了封信。写的赤裸裸。

我告诉她我为无缘结识这个叫小刀的女孩而酸楚,在二十九岁的高龄重现十八岁的情怀。

她当天就回了信,“我保养的没你这么好,就不陪你情窦初开了……”

她给我寄了照片,经过处理的,面目模糊。网上一个好心的姐姐告诉我,小刀其实是个美女——很年轻的美女。这个我相信,看轮廓我就看的出。

外面的阳光很好,天很蓝很高,黄色的叶子在冷风中盘旋。很多房子的门廊上摆着巨大的南瓜,露着又荡又恐怖的微笑。万圣节的气氛很浓烈。

我站在房子面前呆了一会儿,突然冲动地跑上楼去叫Daniel。Daniel来自美国中部的一个小城市,我们认识大概两年。他父亲是个真正的whitetrash,酒鬼,不负责任。Daniel还有两个哥哥,大家都是自顾自地活着。Daniel的朋友原来住在楼上。在Daniel投奔他的第二天扔下半个月房租以后悄悄溜走了。

我借了钱给他。他现在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做全职waiter。他要攒些钱去读college。

我想和Daniel开车去Florida。我只是突然想散散心,不想女人,什么都不想。

Daniel是个合适的人选。他老实勤奋,喜欢倾听。

我唯一不太放心的就是——Daniel可能是个gay。

2情网恢恢Daniel不在。

我清楚地记得他周六上的是晚班,于是很诧异地掏出手机,接通的却是留言。

我怅然若失地下楼去。楼下张太太正在做饭。她七岁的女儿玲玲趴在一旁的餐桌上画画。

张博士这个时候一定在实验室。

我忘了说,两年前我拿出所有的血汗钱买了现在住的这栋房子,可惜我的居住条件并没有因此有太大的改观。楼下的两间我租给了来C城做博士后研究的张博士一家,楼上的一间租给Daniel,我自己住一个套间,还剩下一间——那是留给苒苒的,因为她来我这里并不是每次都会很高兴,有时候会发很大的脾气,然后就会要求和我分床而眠,以示清白。

我有每个房间的钥匙。苒苒生气的夜晚,我会在半夜打开她的房门,悄悄溜到她的床上。女人在深夜二点的时候阳气最弱。阳气弱的时候就会需要男人,当然也就比较容易原谅男人。

我把自己扔到客厅的沙发上,烦躁地换着电视频道。

玲玲突然说:“妈妈,tellmesomethingaboutsex!(给我讲讲)”七岁的小女孩说这话的时候仍旧在低头画画,呼吸平稳。

我听到“啪”的一声,张太太一定是把锅铲掉到了地上。

张太太一家刚来美国半年多。张先生在一个实验室里做research,张太太则留在家里做家务。七岁的玲玲上了美国小学,因而成为全家接触美国文化和社会最多的人。

“妈妈,tellmesomethingaboutsex!”见张太太不回答,玲玲停止了画画,从椅子上爬下来。

我很清楚地看到张太太脸红了。

我装着看电视,但却把耳朵支得老高。呵呵,我承认我低级趣味,张太太平时给我的感觉很是圣洁,于是我很想知道张太太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玲玲,”张太太使劲纂着围裙,“这个问题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张太太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我没有转头也能清楚地感到她的目光在往我这里扫。

真没有新意!我在心里偷偷地笑,不过很快就认识到,若是换了我自己,我同样也是回答的这么老套。

“No!EverykidinUSAknowssomethingaboutsex!(在美国所有的小孩都懂)”玲玲对这个敷衍的答案显然很不满意,纠缠地抗议道。

张太太很尴尬地立在那里。

我站起身来。我想我也许能帮着解解围。

“玲玲。”我对着她招手,“你妈妈没骗你,等你长大了,会到一个很美丽的园子里去,然后会有一棵树,你摘一个果子下来给一个你喜欢的男孩子吃。呵呵,这就是sex。”

玲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张太太感激地望着我。我也为自己的创意感到很得意。

“我明白了。就像陈叔叔给苒苒阿姨吃苹果那样。”

我给苒苒吃过苹果?我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情的时候居然被玲玲看到了?她还看到了什么?

我出了一身冷汗。恍惚中听到我的贞洁牌坊轰然倒地的巨响。

“妈妈,我看到……”

我仓皇逃窜。

我的老板是个苛刻严厉的犹太人。发一份工资恨不得大家把命都卖给他。我常常加班,有时候甚至要熬夜,业余生活因此变的无聊颓废。下了班之后常常一边喝啤酒一边在网上晃悠。网上像我这样的人其实很多,特点是长期被国内亲友误认为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攀登科学高峰,其实整个儿一颓废的BBS男青年。于是越上网越郁闷,越郁闷越上网。

古人十年寒窗就能金榜题名,从此终生不愁金屋外加妻妾成群。我除去幼儿园,从小学到大学,外加在美国念的两个硕士,也快寒窗二十载了。现在好不容易洗尽铅华要从良,想做个居家好男人,却没有一个我中意的女人肯给我一个合适的机会,真正体会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小刀是我中意的女人。一想到小刀,我的口就开始疼。

我说:“小刀,如果能同你在一起,我不会要你每天这样寂寞地挂在网上。”

小刀说:“陈北,爱情像一幢摩天大楼,我不是孩子,不会幻想爬上去就可以摘到那颗叫幸福的星,忠贞爱情就是共同分享财产各自忍受寂寞,我不喜欢动荡的感情,也不奢望换一个男人会有什么不同。”

色艺双绝的小刀要做烈女。这年头烈女比大熊猫还要珍贵。怀大志的美女小刀的烈女情结我陈北怎么能忍心不成全?

可是,我爱小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见钟情,反正感觉和一夜情非常的不同:小刀就是那么一个女人,像一把利刃突然介入我的生活,我从第一眼就开始喜欢她,非常喜欢。可惜总是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是不能得到她,怎么也得不到。

我抬头望窗外。天空像洗过一样那么干净。我和小刀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就算我和那个男人现在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我也不一定追的上他,何况他还比我先到了那么好几年。

窗外的风刀削一样地刮。小刀是把杀我不见血的刀,刀光剑影中,我的心像寒风扫掉的落叶,七零八落,一无方向。

古龙说,没人知道李寻欢的刀有多快,因为知道他刀有多快的人都已经死了。

我知道小刀是多快的刀,我已经被刺中要害,大限之期不远了。

那个告诉我小刀是美女的好心姐姐突然在msn上和我打招呼,“陈北,小刀追到了吗?”

“我准备放弃。”

“放弃太可惜了吧?”

“她看不上我。”

“陈北,你一点不懂女人。”

“你懂女人?”

“废话,比你懂的多多了。陈北,你去找小刀,一个星期之内她的人和她的心一定都是你的。”

“怎么可能?”

“陈北,她总共给你写了几封信?”

“昨天写了六封,今天好象有五封。”

“陈北,你对女人的理解真是skindeep(肤浅)。想要拒绝你,回你两个字就好了,干吗费这么大劲?陈北,这叫做姿态,小刀是什么人?不把你折腾地差不多了,你怎么能刻骨铭心?”

“陈北,网恋的关键就是要早见面。说其他的没用。”

我于是汗流浃背地开始给小刀写信,“小刀,我要去见你!告诉我你地址。”

小刀在午夜时分给我回了信。

“陈北,你别来,我不会见你。”

我立刻回信,“小刀,你上msn。我有话跟你说。”

“陈北,你很好。你只有一样不好,就是你的未来不是我的,你的未来是属于其他女人的。”

这是小刀上了msn以后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小刀,记得你说过‘别看一样的动作,嫖和被嫖的快乐是不一样的。’我想说的是‘别看一样的动作,欣赏和被欣赏的快乐是不一样的’,女人要嫁给可以欣赏和愿意欣赏她的男人,才会幸福。小刀,你冰雪聪明,怎么能跟一个不懂欣赏你的人?”

“陈北,呵呵,你是不是在美国呆的太久了,伊拉克人民幸福不幸福你们美国要管,怎么连我幸福不幸福你也要管?”

“小刀,给我个机会,你一见我,你一定会爱上我,然后跟我义无返顾地私奔!”

小刀一阵沉默。我手指发白地按着桌角,我不知道除了放弃我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我下楼去厨房拿冰块,可乐,然后对着whisky喝。冰块可以熄火,可乐可以杀,whiskey则可以止疼。

我给我哥陈南打电话。

我哥说:“陈北,跟哥说她是哪儿的妞,怎么这么能装?要不我找几个老犯儿(劳改犯。我哥是警察。)到路上堵她?我就不信摆不平她!”

我哥就会这招儿。这招儿能摆平我嫂子,可我知道摆不平小刀。

我在网上烦躁地看着各大航空公司的机票。圣诞节是我唯一的机会,因为小刀说她过了年就要嫁人了。

手机疯狂地叫。我刚按“talk”键,就有急促的声音飘过来。

“陈北,我圣诞节还去你那里逛街,你有空陪我吧?”

是我的36D妹妹。她和小刀在一个时区。她在香港。

3 36D的风情

我现在交代一些关于我和我的36D妹妹——杨亦凌的事情。我和苒苒认识的前一年,我和她在一起。

36D不用我解释吧?罩尺寸,呵呵,我在妹妹面前装纯时,也会略带羞涩地说“我不懂”。说句题外话,我说的36D是摘了罩后的尺寸。有些妹妹喜欢用有厚厚海绵垫儿的,下面还有钢丝固定,即便是平放在桌面上都能直立的那种罩杯在衣服下面蒙事儿。呵呵,到底有多大多挺,叫她脱了衣服验货。

中国女用D杯,尤其是到了36D足可以在同类之中产生一种“一览众山小”的优越感。呵呵,我陈北见识的女孩子不多,不过见识的几个都这么说,我也就信了。一般用B杯,C杯的比较多,据说在北京D杯妹妹只能去高级商场买进口货。

关于中国女罩杯尺寸的这个问题我曾经仔细想过。上帝造人的时候,本意应该是让中国女人来配中国男人。B杯,C杯比较适合中国男人手掌的尺寸。握在手里暖暖的鸽子样的感觉。D杯没有这种感觉。我的体会是窒息。

不错,我在杨亦凌那里窒息了一年。呵呵,要不是她最后那么理智,我现在八成已经阵亡在那儿了。

杨亦凌是货真价实的D杯妹妹。她的初恋史有力地证明了这点。她的初次男人是个美国鬼子。

我认识杨亦凌的时候刚刚CS毕业。那个时候美国经济还是一片蓬勃。我毕业之后没选择去薪水高的公司而是去了M大的一个学院。原因很简单,他们给我办身份快保障也多一些。说来好笑,中国人其实到哪里都有个户口的问题,在北京没有户口人家会叫你盲流,在美国没有的话问题更是多多。这种题材的书多了去了,闲暇时翻翻,辛酸不亚于一部非洲奴隶史。

对了,我是个男人,所以连卖身上床和人假结婚这样的机会都不好找。我只能靠我自己。

这个时候距离我和前女友分手已经将近三年。这三年里我遭遇过一个女人,是我学CS时候认识的同学。我们维持了半年左右。床上结下的革命情谊随着她加州工作offer的来临灰飞湮灭。她去了加州,我留在了C城。我们隆重地做了场爱之后,我送她去机场。说实话,我们都不是很伤感。我俩那时都二十四岁,对前途都有着更美好的憧憬。

在美国的中国圈子里只要不是太丑的女生都会很容易地产生自信,尤其是那种经济上能够独立的F1,H1们。鬼子喜欢,中国男人更喜欢。中国男人喜欢把判断一个女人是否真心爱自己的标准定义为这个女人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为了吃饭。如果不是的话,那这个女子的企图一定是出于伟大的爱情。

于是这个又独立长的又不丑的女孩子没掉一滴眼泪地离开了我。我们没说未来。知道说了也没用。我认识她是因为帮她写作业,现在毕业了,作业不用写了,所以分开也是正常的。

有缘再见吧。

我在M大的广告栏前转悠。很多广告,关于租房的最多。我希望住的离学校近些。在学院工作不是很累,但是对按时出勤要求很严。

很多广告被其他的广告覆盖着,只漏出一个角。我撕扯了半天,记下了几个比较满意的出租广告。其中我去的第二家就是杨亦凌贴的。校区内的公寓。

给我开门的杨亦凌让我眼前顿时一亮。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美女了。在中国的时候其实我也没多少见识。我的前女友属于眉目比较清秀的淑女,很漂亮谈不上。她的诱惑力主要来自于一种未知世界的神秘。呵呵,她是法国文学博士,说的话我基本听明白不了几句。

杨亦凌是真正的东方美女,很漂亮以至于我在一个小时之内都不肯相信她居然是个靠自己出来的女F1。她给我开门的时候正在房间里做功课。房间里有些闷热,只有个电扇在呼呼地吹着热风。杨亦凌告诉我空调坏了。不过我很快就知道,空调其实没坏。不过是原先那个和她一起分摊电费的同屋搬走了。她自己舍不得独自掏电费而已。

杨亦凌那天挽着头发,穿一件淡兰色的短袖衬衣。衣服很紧身,我一下子就注意到她的。我看到她带白色的罩。她站在我对面和我说话的时候,我看见她衣服里面的在微微地颤动。

我感到喉头有些发紧,忍不住偷咽了一下口水。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你陈北就是个流氓!”这是我们熟识之后杨亦凌给我的终身评价。

杨亦凌说条件很简单,所有费用平摊,另外我最好立刻搬进来。她急着找人平摊费用。她原先的同屋毁约提前搬出去了。Lease是杨亦凌签的,找不到人住那个空出来的房间,她就得自各儿掏钱。

“陈北,你给我两个月的押金。提前搬走的话,这个钱我就不退了。”

“成。”我一边写支票一边想,我怎么舍得搬走啊?

杨亦凌在M大学经济,是个硕士生。没有全奖。听说第一年是全自费。我不得不对这小妞刮目相看。真他***有钱,不过跟老子倒是算的真细,不讲阶级感情也不讲同胞友谊。

比如说电话。那个时候手机还不像现在这么便宜。所以学生们还都是选择地方电话公司,因为比较划算。我老板给我配了个手机。而且我电话真的不多。打给我的基本都是为公事。认识的那些哥们都和我一样,为学业为工作为生存挣扎,哪有闲工夫打电话闲聊?

电话基本都是她在用,但是月底清帐的时候她给我帐单一定是总额的一半。

我没有亲密女友。我说过了在美国找个合适的女人很难,我这里指的女人不包括**,这里的**指的不是家禽。

早听过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可来了美国才真正知道这差距到底有多大。来之前幻想美国到处灯红酒绿,满大街都是嗷嗷扑上来要以身相许的美女;来了之后才知道所谓美帝其实就是一实现了机械化的大农村,比如说这C城,号称东部大都市,其实高楼还没沈阳多,可怜我在美国八年连小资都不知道是啥滋味,就直接从一质朴的学生进化成一淳朴小农。这里稍微像点样的并且激素分泌正常的女同胞们无一例外都已名草有主了,偶尔一两个小姑独处的也早被吹捧的不知天高地厚,内分泌系统严重紊乱,要不为啥每年都有那么多中青年才俊颠颠地回国相亲呢?所以说“要想富,多生女儿少生儿。”听说非洲有一酋长就是这么发家的,嫁一个女儿他要人家八十头牛。

美国是片神奇的土地,这里盛产大把大把的大龄未婚中国男青(中)年,其中大多数还都高学历,所以说如果你是个年轻的稍有姿色的有志女青年,特想尝试一下张柏芝那样靠脸蛋吃饭的腐朽糜烂的生活,那就让我代表广大寂寞在美利坚的男单身们说上一句深情的开场白——“美国欢迎你”。

我工作的地方女人不多。办公室有些女人,没有亚裔。不对,有一个,我背地里叫她“咖喱**”——五十刀的CD香水味都盖不住的味儿。我一和她说话就忍不住打喷嚏。

其他的鬼子女人我没胆量追。隔壁的Tim最近看上了秘书Linda。两个人在email里交换了罩和内裤的尺寸之后,周末就去开房间了。内裤的尺寸不是不可以说,只是这么生猛的女人我陈北心里上受不了。

美国女人看起来很牛逼,其实很傻。尺寸本不重要。中国男人在XX生活上一点不比美国男人差。跟着中国哥哥,照样可以坐着飞船上云端。

不过这些道理我是没时间和这些猪脑女人解释的。我那时候对感情比较麻木,提不起太多的劲儿去追女孩子。M大每个周末都有中国留学生会组织的舞会。附近学校的还有校外已经工作的单身女孩子会来很多,当然来的男人更多。跳舞是假,想擦出火花是真的。

大家都很寂寞。寂寞是可耻的。

我那阵子大概还没从前女友事件的影中完全走出来。我对有意与我交换电话号码的女孩子总是那句开场白——“我刚毕业,没什么钱也没身份。你想好了。没可能大家就别浪费时间。”

我这么不逊的话得罪了不少人。不过我不后悔,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的好。在美国时间就是金钱。要想XX大家就直接说明白。要是为了别的,就更得早点交代清楚,免得弄的欲火焚身不好收场。

我念过的讲大道理的书不多。关于整个人类解放事业的什么理论从小到大倒是一直学了不少,不过那都是给想当官的同学学的,和我这种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所以我对什么名言警句就记忆力奇好,因为知道的实在不多。我上大学的时候念过一个短文,作者题目统统记不得了。不过他的一段话我是刻骨铭心。

他说,男人其实就是猪。但是男人不能做阉猪,只知道吃然后长等着人来杀;也不能做种猪,让那些丑陋的母猪肆意轮奸。真正的男人应该长出獠牙,做头野猪,然后找自己喜欢的母猪去交配。

呵呵,这话说的真恶心,不过很有道理。

我陈北在交配这个问题上的理想是做头野猪。

杨亦凌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她电话很多,打来的多半是男人。她和电话里的男人或者客厅里的男人端庄地说话,或讨论作业或讨论周末计划。但是我陈北看的出来,这些男人各个眼睛里都喷着欲火,呵呵,我陈北有时候也这样,尤其是早上刚醒来的那会儿。杨亦凌眼睛里也不单纯,只是那方面的欲望可能少些。

我知道她在选择一个最可靠的男人依靠。M大一年将近四万的学费和C城昂贵的消费,会让任何一个有姿色的,背后却没有做房地产大亨老爸撑腰的女孩子想入非非。当然,男人有点钱更会想入非非,会以为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在排着队等他非礼。

杨亦凌是个狡诈的女子,她知道自己的缺点和优点,也知道男人的,她给任何她认为值得发展的男人希望却又不给一点便宜好占。她折磨着这些对她想入非非的男人,同时在等待着机会。

我不喜欢心机这么深的女子。

但是她是36D。36D美丽风情面前只有孔子和阳痿可以全身而退。柳下惠在《一千零一夜》这样的书里面都成了散尽的东方古老的传奇。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无意间裸露在外的肌肤会让我突然心跳加快,脸色绯红,周身血循环加快,然后身体某个部位作出令我难堪的坚硬。

我们混熟以后,她常常会叫,“陈北,帮我看看电脑。”

我帮她弄电脑的时候她常常站在我身后,长发有时候会因此掉在我脖子里。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令我感到很温暖很亲热的味道,很多年前我在我妈妈的头发里面闻到过。

4 各自去偷欢

M大的校园很美。

我住的这栋公寓面朝Hatrackriver。站在窗口常常看到小小的白帆点点,和成群的野鸭。

有时候我会故意让房间里黑着灯,静静地倾听河流的声音。有大河流过我的家乡,也有大河流过巴黎,现在Hatrackriver流淌在我寂寞的心田。

我知道自己是孤独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杨亦凌很忙。忙着功课,忙着周旋和挑选男人。

我们说话不多。有时候晚上出去买烟,会在街角的咖啡厅里遇到她。透过明亮的玻璃,远远地看到她和一个男子坐对面。笑容妩媚,谈兴昂然。

忘了说,她的英文很好。结交的多半是鬼子,偶尔一两个同族,也是满嘴“酱紫”的港澳台同胞。

听她说来美国之前在北京朝阳一带混。呵呵,听说那里的官方语言是中文里面夹英文。我相信杨亦凌在那里的时候一定牛逼的要死,原因很简单——她是英文里面夹着中文说,灭绝师太也就这水平吧?

我英文大长。

去了加州的李婕好象过的很快活。电话里面我听的出来。她跟我说她喜欢加州的阳光。

有时候她也会说:“陈北,你来加州吧。我帮你递简历。”

我没法去。这和李婕有无吸引力无关。我要留在这里好好干,直到我拿到美国“户口”。

于是我把电话贴在脸上,“李婕,我去不了。要不你过来?”

李婕在那边“咯咯”地笑,“陈北,刚才接电话的那个女人是谁?”

女人真敏感。

李婕说,“陈北,我们还年轻,前面的路还长着呢。看缘分吧。”

她说的对,路很长。走了万里的路,还看不到尽头。

36D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时刻提醒着我的兽。

我没动过追求杨亦凌的心思。这种女人是“假洋鬼子”,是前世投错了胎今生做了我的同胞。让她去折腾鬼子吧。

可上她的念头,我着口,还是有的。

这不能怪我。我在浴室用热水冲洗自己的时候,有时候脑子里面会是她赤裸的身体。因为我知道几分钟前她的确是赤裸裸地站在我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的。

空气里她的香气依然温暖,和着蒸汽弥漫在我的心头。

李婕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碰过女人了。

盥洗台和镜子后面的架子里堆满了女人的东西——全是杨亦凌的,防晒油,眼霜,香水,除汗剂,和各种各样我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

二十四岁的陈北居然在二十世纪灯红酒绿的美国忍受着情欲的折磨。我于是忿忿不平地想到了那些离我而去的女人,脸上顿时被锋利的剃刀刮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杨亦凌一心想做邓文迪第二。只是这个世界有没有默多克第二?

论才智,论英文,论长相,论学校,她该有这样的野心。

于是我和她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同居”着。革命友谊单纯,金钱关系清楚。

M大校园里有家越南店,里面的牛粉很好吃。我每个周六的下午都要去。杨亦凌难得没有约会的时候也会和我同去。她不喜欢吃里面的牛,河粉一端上来,里面的统统挑给我。

“陈北,你看我对你多好!”

我拼命点着头,和未来的“邓文迪”坐在一起吃牛粉,我还吃了她碗里的牛。我陈北真应该激动地哭死。

我把豆芽都给她。她是素食主义者,吃青菜,水果,特别注意补充维生素,追求纯天然。为了保持身材,为了保护动物,她也一定没听说过中国的“三年自然灾害”。

她在我对面,一豆芽一豆芽地沾着辣椒酱,吃的很慢,有时候甚至一直要这样吃到天黑。这个时候我常常忍不住偷偷看她。

C城下午的斜阳罩在她身上。她认真地吃那些豆芽。她的长睫毛是黑色的,我喜欢长睫毛的女孩子。

她长的真的很好看。

“陈北,吃你的饭,眼睛不要乱看!”

我每次动心的时候都会被她抓住,很没面子。

这天照例是去吃牛粉。出来的时候C城的夜晚已经来临。

“陈北,我去ATM取些现金,你陪我去吗?”

“我能拒绝吗?”

“你会拒绝吗?”

我望着杨亦凌,她在对面冲我微微地笑。我拒绝不了。她也知道我拒绝不了。

我站在银行门口等她到里面取钱。M大广场上很热闹,围了好些人。里面有几个年轻健壮的黑人在跳街舞。街边的酒吧,甜饼店,咖啡店里坐满了人,有的甚至就坐在店门口。

我突然想起当年在北京读书时候的情景。那里周六的校园也是很热闹。我那时无忧无虑,每天都很傻地等在女生宿舍门口,等她提开水瓶下来。帮她打好开水,然后提了很重的暖壶一直走到湖边。记得她跟我说,“陈北,我喜欢看湖上的灯火。”

湖上的灯火是诗人点亮的。

塞纳河上的灯火一定更美丽,否则她为何一去不复还?

杨亦凌取了钱出来,我们就往回走。

M大里面小路很多很绕,我和她一前一后地走,一直没说话。

拐上一条很黑的小街,突然面前站了个身型高大的黑人。他带着帽子,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cash!(现金)”他伸出手来。

走在我前头的杨亦凌吓的一哆嗦。

我本能地挡到她身前。

“onedolr?”(一块钱)我顾做镇静地问,也许他真的就是想要一杯咖啡的钱。

“getoutofhere!”(滚开)那个黑人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目光掉向杨亦凌。

“cash!”他重复着他的要求。

我有点明白了。一定是杨亦凌取钱的时候被他盯上了。

我本能地挡到了他们之间。那个黑人应该有一米九多,足足高出我一头。

我心里没什么底。不,应该是有底的,那就是我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陈北不得不打肿脸装好汉。

美女面前我怎么能装孙子?

我扑上去和他纠缠在一起。我不想在这里重复那个过程,因为的确很痛苦。我的头撞到旁边的墙上,有血流淌下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杨亦凌的机灵救了我。她跑到最近的小商店里叫来了人,他们报了警,同时跑出来帮我。

我在M大的急诊室里被缝了五针。打消炎针的时候,杨亦凌站在我对面轻声问:“陈北,你疼吗?”

废话,能不疼吗?我叫陈北不叫陈石头,脑袋在墙上撞个口子能不疼吗?

但是她站的离我那么近,36D就在我的正前方,令我呼吸急促,思绪混乱,我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不疼,一点不疼。”

杨亦凌抱着胳膊在我面前不怀好意地笑,“陈北,你怎么不找女朋友?”

“你怎么不找男朋友?”

“呵呵,没遇到合适的。”

“我怎么样?”

“你?你别逗了。我们不合适。陈北,你流了不少血,还是少动心的好。”36D拒绝我的时候仍在我眼前轻轻地颤动,叫我如何能不动心?

接近学期末的时候杨亦凌在一个公司找到了个实习的机会。不久就有个衣冠楚楚的中亚男人常来接送。杨亦凌周末也忙了起来,再没和我一起去吃越南面。

“你怎么现在连‘咖喱**’都考虑了?”在我印象里,印度周围那片都是一身咖喱味,所以不论男女,我统统称为“咖喱**”。

我一边煮面条一边揶揄正忙着化妆找衣服要去赴约的杨亦凌。听说“咖喱**”今晚要请她吃法国大餐。呵呵,我越来越恨法国了,法国文化一定和偷情有关。

“陈北,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他没有咖喱味。”杨亦凌在浴室里叫,“他一个小时的咨询费是三百美金。什么香水买不到?”

“三百美金怎么了?”我使劲搅着锅里的面条,“他那么大年纪,结婚了吧?怎么,准备休妻另娶?”

“陈北,我没功夫和你较劲!”杨亦凌花枝招展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你这叫嫉妒。我和他吃饭并不是打算嫁给他!”

“哼,偷情都是从吃吃喝喝开始的。”

“呵呵,陈北,我有空帮你介绍一个,省得你老看我不顺眼。”

“行了,我这是关心你,懂吗?别吃了亏回来哭。得个什么病的,一个小时三百美金的咨询费也不够治!”

“陈北,呵呵,你不知道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是避孕套吗?”

锅里的水突然溢了出来。

5一顿饭的缘分

“咖喱**”在C城一家大银行做投资顾问。杨亦凌在那里做实习,长远的目标是毕业后能直接留在那里。

“咖喱**”的追求很疯狂。我在阳台上远远地看到过他。是个身材很魁梧的中年人,衣冠楚楚地为杨亦凌拉开“大奔”的车门。

鲜花红酒,还有西方文化熏陶下对女人不吝啬的甜言蜜语——没有人能抵抗住这种诱惑。

杨亦凌最近很得意,常常一边在浴室里吹头发一边哼着歌,宛如一情窦初开的中学生。真没见过世面!泡了一个“咖喱**”,现在还是别人的老公,就乐成这样。我看她要真是上了默多克,八成立刻就得乐休克。

“陈北。你最近好象不开心?怎么了?说出来听听?”到底是同胞,作为先富起来的少数人还不忘在酒足饭饱之后关心一下我这个失意少年。

“我很好。”我在收拾厨房里的垃圾袋。英文流利的杨亦凌同志是女权主义的坚决拥护者,于是从我入住的第一天起就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杨亦凌告诉我这是在引导我走向“当代好男人”的康庄大路。

“陈北,你过来一下。”她突然叫。

我洗了手走到浴室门口。

“帮我吹一下这面的头发。”杨亦凌把手里的吹风机递给我。

我无奈地接过来。替裹着浴巾的杨亦凌吹头发对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神折磨。着她的头发,有时候还会在无意间触到她光洁修长的脖子。她的皮肤很柔软也很温暖,我常常产生咬一口的邪念。

想到那个“咖喱**”糙的手划过这样的肌肤,我的心一阵酸楚。

“杨亦凌,那个‘咖喱**’真能和你结婚?”

“希望不到5%。”

“你这么清楚还和他混在一起?”

“我和他吃吃饭,听他讲讲他的寂寞有什么损失?”

“他对你有企图!”

“哪个男人没企图?既然没一个好东西,就选一个有用的。”

“你小心好处没捞到,自己先赔进去了。”

“呵呵,他敢对我来硬的,我就去公司告他骚扰。他在公司里这方面的口碑不是很好,我一告一个准。”

“你告他?呵呵,你先去查查你们公司关于骚扰的手册,看看以你的裙子的长度能不能告倒他?!”

“呵呵,小北北,你吃醋了?”杨亦凌突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不要叫我小北北!”忘了说,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小北北”。这件事说来其实还有点历史。

我来美国之后没有起英文名字。我是个中国人,干吗叫什么“John”,“Paul”?于是按照鬼子只叫名不叫姓的习惯,他们叫我“北”。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可我工作的学院有个胖Mary,是办公室的秘书,身型巨大,待人热情,她每次见我都要连叫“bei,bei”。这样听起来很像英文里的口语连读的“baby”(宝贝)。大家很快发现了这个效果。于是都这么叫我,胖Mary作为罪魁祸首,更是变本加厉,在前面还加上了个“little”(小)。于是我成了胖Mary的“littlebaby”(小宝贝)。每天早上她都要这么叫我好几次,还要给我一个巨大热烈的拥抱。

哦,我还忘了说,胖Mary的可不是36D。我想应该是F吧?你不知道F号?F是Fake(假)的简写。呵呵,就是大到了你以为是假的地步。

杨亦凌无意之中知道了我这个绰号,于是常常拿来戏耍我。

“陈北,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会不会吹?我头发都糊了!”

原谅我的心情不好。我真的不是小心眼。我不是故意的。

前几天接到前女友刘迪的电话。电话里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不是和那个院长的儿子,是和另外一个法国人。

我有三年没见她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消息还是在心里涌起一阵丝丝的痛。

我说:“刘迪,祝你幸福。你喜欢什么?我不知道买什么给你当结婚礼物。”

她在那头半天沉默着。

半晌,她说,“陈北,Jesuisprofondémentdésolé!(我很对不起你!)”

呵呵,我听不懂法文,一个有着软软巴黎腔的女人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爱的那个刘迪还在B大和陈北的魂魄一起看着夜晚湖面的灯火。

我捂着口,“刘迪,你现在叫床用中文还是法文?”

那头“啪”的摔了电话。

分手就分手了,我陈北老土,即不会讲什么法文,也不会玩什么“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时髦。要嫁就安心地嫁吧。我宁可她恨我,也不愿意她带着内疚嫁。

杨亦凌真的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M大东亚系中国古典文学博士,二十七岁。

“我不去!”我陈北虽然不是什么花容月貌,可也是体健貌端的一大好青年啊,居然要我搔首弄姿,对着老博士暗送秋波,这不简直是自践人格和品味吗?我开始前所未有地痛恨杨亦凌。

“陈北,你别不知道好赖。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条件。一个学计算机的小硕士,很牛吗?你这样的小程序员不要说在美国,在中关村那里比狗都多!怎么嫌人家年纪比你大?你别这么土行不行?人家名牌大学博士,比你有修养多了。我告诉你,人家呆会见了你,还不一定看上你呢!”

“看不上更好!”居然把我陈北说成了一条狗,就冲这句话我都不能去。

“好了,你去吧。不就是吃个饭吗?给我个面子,都约好了,你不去我怎么交代?”

36D加上细言软语,我终于点头。

我的第一次相亲在M大校园的一个中餐馆。

我一见到她,就知道我和她的缘分只有这么一顿饭的光景。

她长的不难看,带无框眼睛,很斯文的打扮。但是我没感觉。

拉皮条的杨亦凌和她坐在一起,我坐在她俩对面。

饭吃的很沉闷。

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我一直以为我患有“女博士综合症”——我一见女博士就头晕。

杨亦凌一直在寻找话题试图活跃气氛。但面对我们这两个木头人,最后她绝望地放弃了努力。

“陈北,我有事儿,你送她回家吧。”杨亦凌偷偷向我眨了眨眼睛。真老土,我突然觉得她很有些像《围城》里的汪太太,那我是谁?是方鸿渐还是赵辛眉?

我谁也不是,我是陈北。

清爽的晚风缓解了一些我和女博士之间的尴尬。

“陈北,你平时念什么书?”她终于开口。

“我,”我欲言又止,我平时除了看些专业书,好象就偶尔看些黄色杂志了,可这怎么说的出口?

好在她没有追问下去,也许女博士早就料到我这个比狗还多的小程序员是不念书的。

“你喜欢唐诗吗?喜欢谁的?”

我只会背李白的《静夜思》。五岁的时候就会背,其余的我确实也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又忘记了。她的问题又让我陷入尴尬,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总不能说我喜欢李白,原因是我不知道其他的了吧?

“你知道薛涛吗?”她又问。

“我不知道。”这种专业问题我不能瞎蒙,要不露馅了更尴尬。

“唐诗三百首中几乎没有一位女诗人,宋词三百首把李清照放在了最后。有人曾评论唐朝女诗人薛涛说,有了薛涛,唐朝其他才子如白居易、李白,即使不写又有什么遗憾呢?她的集子叫《锦江集》,可就是这样一位才女,沦为军妓,发配边疆,其才华遭受无情蹂躏。”

呵呵,军妓我有兴趣,可惜她讲到这儿又不讲下去了。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她悠悠地念着。

我不解其意,只是觉得突然心里有些悲悲的感觉。

我送她回宿舍。她站在门口对我说,“你要不要进去坐一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太晚了,你休息吧。”

她很淑女点了点头。我相的“处女亲”就这样无疾而终。

事后无聊的时候我曾经地总结了下原因。这想这绝对不是因为我陈北缺乏魅力。说句实话,我虽然没有打算和女博士继续发展,但她事后再没主动找我,确实让我很失落。难道英俊倜傥的陈北真的品位太低以至于接连遭到女博士抛弃?

我想她对我的提问实在是太专业了。这种水平应该用来去采访那个什么开创了文学新纪元的贝拉小姐。而那个采访她的日本专栏女作家小林舞美的问题倒很适合我,以我陈北的水平应该回答的很出彩。

以下是小林舞美的问题和陈北的回答:“你睡的时候,是不是有漂亮感的法国睡衣陪你?”——我裸睡。

“与男人约会(这里换成女人),你喜欢把自己打扮成怎样?”——不穿衣服。

“你爱吃醋吗?”——看跟谁了。

“你认为女人最感的是什么?”——部,特别是36D。

“你喜欢自己长发飘逸的形象吗?”——不喜欢。

“你梦想中的爱人是怎样的?你找到了吗?”——像金喜善一样美丽,像……反正就是很贤惠了,可惜我还没想到一个典型。想好了告诉你。正在找。

“你常常与爱人煲电话粥吗?”——不,我喜欢和她当面探讨人生。

“当一段爱情已持续久了,你会不会在‘甜蜜时分’添入一些幻想,以依然保持的狂烈?”——经常,尤其是有A片助阵的时候。

“你有过一夜情吗?你怎样看待它的?”——这个是我隐私,无可奉告。

“你对中国男人(这里换成女人)的评价如何?”——传说中大部分很好,可惜我一直没有遇到。


6-10

6我们的爱赤裸裸

暑期实习快结束的时候,春风得意的杨亦凌走了霉运。“咖喱**婆”发现了蛛丝马迹。公司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事情,这里可不像国内还会有领导苦口婆心地再给当事人一个机会。处理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必须有一个人走掉。走掉的当然是杨亦凌。“咖喱**”是每个小时收三百美金的高级咨询师,而像杨亦凌这样初出茅庐的小职员,用杨亦凌自己的话说——比狗还多。

“咖喱**”没再来纠缠过杨亦凌。这家伙有五个孩子,可见和他老婆的关系是何等亲密。这年头电影的主旋律是好男人的回归,和情人再甜蜜也要赶回家去吃晚饭。美国文化熏陶下的“咖喱**”也不例外。

我不知道“咖喱**婆”是怎么发现两个人的暧昧的。M大的中国学生里有人传是两个人深夜在“大奔”前热吻,更有恶毒者说是因为“咖喱**婆”无意间在“咖喱**”的“大奔”后座上发现了女人的内裤,既而追踪留意,终于人赃俱获。

我很好奇,可我不敢问她。

遭了打击的杨亦凌因此收敛了很多,打电话的男人开始渐渐绝迹。她又开始和我周六一起去吃越南粉。

说实话,我对杨亦凌缺乏同情心。她这是咎由自取,利用自己的青春美貌试图在“咖喱**”那里捞取好处。虽然说买卖自由,可“咖喱**”毕竟不是他自己的,他就是要做交易也得和联合户主——“咖喱**婆”商量一下吧?不知道他作为一个每个小时收三百美金的咨询师怎么连这点法律常识都没有。

杨亦凌是罪有应得,“咖喱**婆”不过是在捍卫自己的丈夫和家庭。她失去了进银行的机会只能说明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是她一下子沉闷下来,我是她同胞还是她36D的崇拜者,我看了心里也很难受。

我喜欢C城的秋天。C城的秋天有美丽的红叶,黄叶和仍未腿尽的绿色。远远望去,是层峦起伏的绚丽。

我想起北京的香山,也想起我的家乡。

很多个周日的下午,我喜欢坐在Hatrackriver的岸边享受C城秋天里最后一点温暖的阳光。Hatrackriver是一直流到大西洋里的。我知道全世界的水都是通的,眼前这条河一定流过巴黎,当然也流过我的家乡。

M大是个很美丽的地方,这里面有四季不败的玻璃花,也有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阳光好的周末会有很多像我一样年纪的人把自己随意地扔在岸边厚厚的落叶里。空气里有野鸭懒散的叫声也有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容。

我喜欢躺在那里看天空里飘动的云彩。很想知道它们要到哪里去。

我很小的时候常常喜欢一个人坐在街角呆呆地看来往的人流。我一直在计划逃亡。我常常梦想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停下来,让我跟他一起走,去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和想象的地方,那里面有个水一样纯净的女孩子对我盈盈浅笑。我少年时代很忧郁,可能就是因为这梦想一直没能实现的原因吧?

我哥哥陈南来信说他要结婚了。新娘是他的初恋,也是我的初中同桌。他来信寄了他们的合影。我一点也认不出那个即将成为我嫂子的女孩儿竟是当年那个“同桌的你”。他们之间重然爱火很简单,我哥复员回来之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堵住了刚带完学生晚自习的她……她送了我哥哥她黄色的发带。

信的后面说家里人一直很关心我的婚姻。我哥说我妈现在手里积攒的女孩儿照片都够一副扑克了,据说各个都和我年貌相当,其中不乏美女,就等着我回去“选”。很诚实地说,我至今仍是我们大院那个“最有出息的孩子”,我的名字甚至都成了典故,大人们一边着家伙教训贪玩早恋的孩子一边高喊着我的名字——“你就不能学学人家陈北?好好学习长大了什么样的老婆找不到?!”

我有时候的确很孤独,渴望深夜归家的时候抬头能望见一盏等待我的灯火。可我知道这些女孩子里面大多数爱的都是山姆大叔,而不是小程序员陈北。不是我说话恶毒,如果我生活在北朝鲜,估计所有的女孩都要收回她们的生辰八字,同时娇滴滴地丢下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而愤然离去。

在加州的李婕的电话越来越少,我知道在那样一个盛产男F1和男H1的阳光海岸,她不会寂寞。

杨亦凌最近对我不错。有几次竟然熬了**汤分了一些给我喝,感动得我险些热泪盈眶。最后一次我由于得意忘形,随口问了问她和“咖喱**”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她一把夺了我的碗,一边往垃圾袋里倒,一边咬牙切齿道,“倒了也不给你吃!”

不给我吃也好,其实我吃不惯这些大补的东西,已经流了好几次鼻血,也不知道是C城秋天干燥还是我受不了36D对我这么好。

我不想追杨亦凌。她说的对——我们不合适。她终究是有志青年,如淮韩信,不是池中之物。我不想有朝一日成为什么名女人身后的小男人,被“狗仔队”大暴隐私。成龙大哥可以当这是做善事,我陈北没见过世面,要是有人为这个和我生气在家里砸花钱买来的东西我会很心疼。

而且我家里是不会接受杨亦凌这样的时代青年的。呵呵,我说过我长在一个巴掌大的小城,我们那里不知道卖光碟的璩美凤还能上复旦,谁和谁“搞破鞋”说了几十年还不觉得腻歪。我出国的时候我抗过日援过朝的姥爷伸出哆哆嗦嗦的手让我过来,我趴在他嘴边,听到他无比清晰地说,“小兔崽子,你要是娶个洋媳妇儿回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璩美凤其实真的不算啥,好多国产妹妹出来后西化的比洋妞还前卫。美国是个什么都可以发生的地方,一文不名的广州姑娘几年后照样可以在一百一十亿美元的财产中上一脚。大富豪未必要痴恋美少女一生一世,但既然青春苦短,爱情就必然有价。谁说琼瑶阿姨瞎编?人家那是现实生活上的艺术升华。不懂就不要乱说,不要侮辱文学!

所以我坚信杨亦凌一定会很快振作,我很清楚自己的半斤八两。我不愿意做“名女人身后的男人”。那谁谁不是说了吗?累,真累。

但是命中注定我有此一劫。

杨亦凌自从“咖喱**”事件之后就再也没叫我帮忙吹过头发。“咖喱**”葬送了她的大好前程,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的仇恨就得由全世界的男人来承担。我陈北作为杨亦凌小姐的“同居密友”自然首当其冲。而且我承认我确实有过龌龊念头,杨亦凌不是个雏儿,她肯定心里透亮儿。

那天晚上没什么特别。我独自在厨房吃了饭,收拾好以后经过浴室,杨亦凌突然在里面尖叫:“陈北,有老鼠!”

C城的老鼠很多,其威力可参见美国著名系列剧《X档案》,剧中老鼠杀死了一个博物馆里所有的博士。但老鼠出现在公寓确实是很罕见的事情。我不怕老鼠,可我真的害怕对着老鼠尖叫的女子。

你知道那只老鼠有多可怜吗?我把门打开的时候,它已经快被杨亦凌的尖叫吓晕过去。一个女人和一只老鼠在同时发抖。

赤裸着身子裹着浴巾的杨亦凌立刻闪到我身后,36D抵着我的后背,我开始像那只老鼠一样抖如筛糠。

“陈北,你,你快点把它给我弄出去!”杨亦凌抓着我的胳膊。

“你,你别害怕。”我的脸上滚烫,我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活色声香。

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把老鼠逼到了墙角,用垃圾桶罩住了它的时候我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陈北,它不会跑出来吧?你还是赶紧把它弄出去!”

“我知道,我这就弄。”我弯着腰望着这个罩着老鼠的垃圾桶发呆,这可真是道难题。

“这样吧。我按着它看看能不能慢慢移到门口。”

想到这儿,我猛地站起身来,却没想到一下子碰到了身后的杨亦凌。

我碰了她的眼睛。

“好象有东西进到眼睛里了。”她一手纂着前的浴巾,呻吟道。

“我看看。”我并没有多想,伸手便去翻她的眼皮,“好象没有什么东西啊。”

我们的脸离的很近,她嘴里的热气呼到我脸上,还有长长的发丝落在我的脖子里。我有些睁不开眼睛。我好象也迷眼了。

“真的没有什么。”我为了看的更清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杨亦凌按到了墙上。

我很认真地查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好看,睫毛很黑很长,眉毛修的很致。我没动什么心。任何一个长小眼睛的人都会对大眼睛双眼皮的人高山仰止,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

“陈北,你的手太重了,弄的我很疼。”杨亦凌突然幽幽地抱怨道。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手立刻松开了,“对不起!”

我的喉咙很干。

“呵呵,陈北,你怎么了?”她突然轻轻笑起来,“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我很虚弱地反驳道,看来打情骂俏并非我的长项。

“陈北,你撒谎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她突然走过来,身体紧紧贴着我,浅笑盈盈地望着我,“原来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你不要这么考验我!”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杨亦凌细致热切的吻堵住了我的嘴。

她的舌头很灵活,含在嘴里有些甜甜的味道。36D压在我口,我喘不过气来。

她伸手探进我的腰带,身上的浴巾滑了下去。她的皮肤在手里很滑很暖的感觉。

“陈北,”她在我怀里轻轻呻吟着,“陈北,你抱紧我一点。”

我已经完全没了主张,我用力搂着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欲望胀裂了。

我低下头顺着她光洁的脖子一路深吻下去,她的皮肤吻起来有种滑腻的香味。我的头很晕。

我不自觉地开始在舔吮的同时使用了牙齿。她把胳膊搭在我的肩头,不住地吻我的头发。她在我怀里很陶醉。

我把她死命按到了墙上,然后不顾一切地进入。我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进入的那一刻我的眼泪都要流下来。杨亦凌对我的反应很强烈,嘴里一个劲地叫着我的名字,还时不时为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令我在她怀里甜蜜万分。

以后的日子我们顺理成章地睡到了一张床上。36D成了一个很具体的概念,贴到脸上很温暖的感觉。

时间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漂白剂,它让任何东西在不知不觉中褪色,包括36D带来的激情。

我和杨亦凌的同居生活和任何一对留学生的没有什么两样。她忙功课,我忙工作,在一起的时候多数时间是各自抱着电脑上网。我们每周作爱两次。作完了之后赤裸着身子搂在一起不说话地望着天花板,有时候她也会问,“陈北,你爱不爱我?”

“我爱,当然爱。”我一边轻轻抚摩着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爱不爱的,是我说了算的吗?

杨亦凌毕业之后拿的最好的offer是在香港。她盯着我的眼睛问我怎么办。

我一边打游戏一边说,“你自己决定。你要留下来我欢迎。”

杨亦凌还是在我熟睡的时候悄悄走了。我独自醒来的时候,枕头上还有她温热的气息和还没有完全干透的泪痕。

我们站着开始,躺着结束,也算善终。

7我们到底什么关系

杨亦凌凭着M大经济学硕士学位,还有流利的英文和出众的长相,当然还有那王牌36D进了香港一家很大的投资银行。两三年的工夫就成了“金领”,然而终身大事却仍是没有着落。杨的解释是,现在身边优秀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了,委身给哪一个都替自己叫屈。我知道这是实话,但是只是一半的实话——的确她圈子里优秀的男人很多,可是这些优秀的男人都有“主儿”了,而且这些男人都不愿意离婚。

我和杨亦凌时不时还通着电话。“分手了我们也是朋友。”既然她这么说,我也犯不上小心眼。我们谈C城和香港的天气,谈纳斯达克,谈越来越遭的美国经济,有时候她也问,“陈北,你最近有新欢了吗?”

我笑着敷衍,“你呢?”

她也笑,“陈北,你知道我的理想,我不看准了怎么能出手?”

是啊,上次被“咖喱**”耍的够惨,血淋淋的教训怎么能叫人没有长进?可是,眼见着“金利来”的太子爷娶了个明星老婆,连“财神爷”梁司长都要当爹了,装清纯的刘德华听说也早泡了个大款姐姐……那几年我一看香港的八卦杂志就忍不住在那些富豪名字后面搜寻杨亦凌的名字。每次希望落空后我总忍不住说杨亦凌你怎么还不赶紧出手,小心香港的好男人都让别的女人抢光了。杨亦凌捂着话筒在太平洋的那头“吃吃”地笑,“不是还有李泽楷吗?”

呵呵,不错,还有李泽楷。可我还是忍不住说实话打击她,我认为无论从社会学角度,还是从生理学角度,亦或是从“一国两制”的贯彻执行和香港长期繁荣稳定的政治学角度上着眼,杨亦凌泡上小李的几率几乎比美国生擒拉登的希望还小。我说的这话里面没有一点讽刺,全是掏心窝的大实话,要不是她和我的关系这么铁,我是不会说的。呵呵,看过中央电视台赵忠祥用那浑厚的,带着磁的男中音解说的“动物世界”没?——春天来了,草原上的野兽们在为争夺交配权而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搏斗。

有时候杨亦凌也会娇滴滴地煽动我:“陈北,要不你发财吧?你发财了我就嫁你,呵呵。”

原来36D妹妹对我还是有心的,我把话筒紧紧贴着脸,一边咽口水一边说,“杨亦凌,嫁大款有什么好?你怎么就那么想影响股票行情,手世界经济发展?”

杨亦凌也笑,“陈北,你是个写code的,也是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比尔盖茨?”呵呵,我连雷锋都学不好,学比尔盖茨还是下辈子再说吧。

“再说,”我义正言词地正色道,“富豪有什么好?经过我在这个帝国主义国家多年考察,发现富豪都很变态,特征之一就是好多富豪很爱杀老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看到如花似玉的杨亦凌香消玉损更让我心痛?”

这时候杨亦凌总是不耐烦地挂电话,“算了,不和你说了。陈北我觉得你这是嫉妒,难怪你一辈子也发不了大财。”

靠,我陈北心像浩瀚的太平洋一样宽广,她居然说我是嫉妒那些不劳而获的资本家,我就真纳闷了,杨怎么说也是个国内名牌外院毕业的,她这种一心要做剥削阶级的丑恶嘴脸当年政治是怎么考及格的?

再说我说富豪很多是变态的话是可以负责的,远的是那个辛普森,近的有杜斯特,这家伙比老辛还狠,不仅杀人还碎尸,到现在他那二十九岁的老婆还没找到呢。算了,一说这些,我就口疼。

不过这些重大历史哲学问题上看法的分歧并不十分影响我和杨亦凌的交往。我们有机会还是愿意在一起说话的,我欣赏杨亦凌赤裸裸的对她向往的那种生活的表白。她向往,她努力,在我面前不掩饰——我说了女孩儿只要不太“装”都很可爱。

我们通常一年见一次,她圣诞放假来C城和N城逛街。有时候也和我去滑雪。我们再没上过床。

所以按常理我接到她的电话没什么希奇,她来我这儿玩也是老黄历了,可是今年我确实很为难,我计划着圣诞的时候趁着不忙,回北京一次,我想去见小刀。

“陈北,你怎么了?不欢迎我去吗?”杨亦凌在那头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我感到握话筒的手心里开始出汗,“亦凌,我圣诞的时候可能没时间陪你,我,我打算回国看看。”

“你回国?你不是才回去一次吗?怎么,又回去相亲?”杨亦凌那头的语气开始尖酸起来,“是不是上次你相亲给我破坏了,你心不甘啊?又要回去做运输大队长?”

“还有,”杨亦凌那头顿了顿,“肖苒你摆平了?她同意你另寻新欢?”

“好了,你不要胡说八道了。”一股邪火莫名窜了上来,我不想再和她继续纠缠下去,“你爱来就来吧。我不在你找个人陪你逛街还有什么难度吗?你这里老相好那么多,实在不行可以叫上‘咖喱**’!”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咖喱**”是杨亦凌心头永远的痛,也是结束她对我冷嘲热讽进行神折磨的杀手锏。什么时候不想被她挖苦讽刺,一按“咖喱**”这个电门,她准没气儿。

8那就这样吧

第三章我是否该安静地走开8那就这样吧扣上电话,我烦躁地坐在电脑前,忍不住把小刀给我写的那些信又打开看了一遍。

外面的风刮的很大声,我走到窗口望着外面沉重的黑暗。想象在地球的另一边,那里是阳光灿烂的北京,小刀也许此刻正对着那个男子盈盈浅笑。

我很绝望。

Daniel跟我说他去不了Florida,因为餐馆生意忙。“要去的话,等圣诞吧!”他真诚地建议。

他***又是圣诞,过了圣诞她就嫁人了,我还去散什么心?直接找只丝袜自挂东南枝就得了,连汽油钱都一并省了。

我仍旧坚持每天给小刀写很麻的信。我说你还没有嫁人,那我就有追求的权力。小刀基本每信必回,但都是寥寥几个字。她总借口她电脑不好用,动不动就死机,尤其是给我写回信的时候。

她依然冷淡,每封信结尾都不忘签上“革命同志小刀”的大名。我看了心如刀割。

我越来越憔悴,常常在地铁上昏睡过去,已经有两次坐过站的记录。最惨的一次睡着了然后一头栽倒在一个胖姐姐的怀里,还好是个黑姐姐,看在我们同是有色人种在美国打拼不易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我的道歉。有同事开始关心我。Tim建议我去练瑜迦。据说练了之后可以无欲无念,无色无相,总之说的我心有戚戚。

舒缓的音乐里面我随着音乐呼吸吐纳,几分钟之后我就睡着了,直到老师拍我的肩膀告诉我课已经结束了,我可以开车回家到床上接着睡。

我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劲对老师说“thankyou”。老师说你不要谢我,我都把你教睡着了。我说我来这儿是因为想个女孩子想的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吃安眠药都不管用。今天在这里这个觉睡的却很好。我如此兴奋以至不顾老师铁青的脸色一再纠缠地问哪里可以买到这首“催眠曲”的带子。

晚上哥们张迅给我打电话,说老孙——孙富海前几天和他联系上了。说周末要是有空大家聚聚。

老孙是我和张迅的大学班主任,我有七八年没见过他了。他带我们班的时候初出茅庐,背地里和我们称兄道弟,印象里比现在论坛里的斑竹和蔼可亲的多。张迅说老孙现在抖起来了,已经做了副系主任,今年来M大做访问学者,一直在试图联系我们。前几天终于通过一个实验室的哥们找到了张迅的电话。忘了交代张迅,张迅和我一起来美国的,不过他是老实孩子,老老实实地读完了那个晕呼呼的博士,现在在个实验室做research,老婆也是大学时代的原配——堪称二十一世纪最幸福的人。

张迅一提老孙,我倒是真有些想他了。于是就约了周六下午请他海鲜自助。张迅说可能老孙还要叫上几个人,都是一块儿来的访问学者,老孙的意思是想显摆下他有弟子在这儿,再说往大了说也都算是校友。我说没问题。到时候我掏钱。张迅说,我们俩一块儿请就是。我说到时候再说吧,你叫上吴淼一块儿来。在C城的几个兄弟就你一个成家立业了,让老孙也看看张博士的幸福生活。张迅说,你拉倒吧。你最好带上肖苒。老孙当年最疼你了,看到刘迪后继有人,一定会高兴的。

我讪讪地放了电话,肖苒还是免了吧。要是小刀在这儿,带过去显摆显摆还凑合。

周六我一早起来,对着镜子梳洗打扮了一番,头发上抹了好多保湿的L’oreal的gel,把头顶的短发全部梳起来。然后穿上烫的笔挺的Polo衬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皮衣,下面是米色休闲裤。我站在镜子面前欣赏了自己一会儿,颇有“水仙花”的飘然。我突然想到,小刀见了玉树临风的我,怎么能不动心?怎么能不投怀送报?除非她不是人。

我坚信,小刀不仅是人,还是个风情万种心底有疯狂的年轻女人。

我和张迅各开一辆车去接老孙。

老孙接了电话就在公寓楼下等。见了我们先是一阵热烈拥抱。老孙发福了,有了中年男人作为成功标志的啤酒肚。

我们跟他上楼去。屋里面还坐着几个男女。老孙介绍说都是一期来的,也都算校友。老孙跟着介绍了他们几个的专业,我两眼光顾着乱看了,也没顾上听。

“你孙师母还没来。”老孙一边给我俩倒水一边说,“可能圣诞节前后吧。陈北,你孙师母最惦记你了,还记得你爱吃红烧呢。”

“呵呵。”我不好意思地笑,我记得孙师母,很贤良温顺的一个女人。美中不足就是在学历上和老孙差了一大截。孙师母的父亲是系里一个老教授,老孙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对老孙不仅有知遇之恩,连女儿都嫁了他。

张迅不爱说话,老孙就拿我当话题,打听了我一些生活细节。我说我对不起孙老师,我转了专业,背弃了师门。老孙哈哈大笑,用肥厚的手掌击我的后背。

“陈北,你小子不读博士可惜了。呵呵,不过你小子花花肠子太多,不做学问也是自然的。”

我们问了问老孙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老孙想了想,说暂时还没有。不过等孙师母来了,肯定要多麻烦我们。我和张迅异口同声说没问题。

然后就开车去了一个很远的town的一个海鲜自助餐厅。这里面东西多,有非常地道的龙虾。C城以龙虾闻名,请老孙吃饭自然少不了龙虾。

换了两次盘子,大家的矜持少了很多,话自然也多起来了。老孙很高兴,觉得我和张迅很给他面子,一直滔滔不绝。张迅生来腼腆,一直在学校里混,他的事情三言两语便交代了清楚。于是很快关心又转到了我身上。

老孙突然说,“陈北,前年一个法国教授到B大做演讲,刘迪是翻译和助手,我听你师母说还是他太太。”

老孙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问题,我知道这话他其实早就想问,呵呵,什么听孙师母说的。男人也是人,是人都八卦,干吗往女人身上推?

我被刘迪甩这件事挺出名。刘迪当年风头很健,后来又去了一个巨牛逼的学校,当然又嫁了个巨牛逼的老头儿,我陈北的名字也就跟着牛逼起来,以至于和老孙他乡遇故知的时候都要拿出来说说。

“嗯,这事都好多年了。其实没什么。”我全神贯注地在研究盘子里的螃蟹腿。

“陈北,刘迪这件事做的比较过分。我和你师母说起来的时候,都说可惜了陈北这孩子。”

“孙老师,你别这么说。我们本来就不合适,你看她是研究那么高深东西的,我们其实早就没共同语言了。”

“刘迪?老孙,是那个给郎伯纳做翻译的吗?”一个中年男子突然问,脸上有些神往之情。我隐约有些印象,老孙说他好象是中文系的。

“对,你们肯定比我知道,听说很出名。”老孙道,“那个女生原来是他的女朋友。”老孙一边说,一边带着无限哀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很出名,是个大家。当时演讲的时候很多人都去看了。你们是理科的,可能不大清楚。那个刘迪翻译地还不错,听说在法国也是名校出来的。“呵呵,能翻译地不好吗?我暗自冷笑,在床上爬滚打练的口语,当然地道!

旁边两个也是文科出身的进话来。“刘迪”和“朗伯纳”这两个名字被提的频率越来越高。我突然很心烦。

我忍不住问,“郎伯纳有多出名?”

那个中文系的教授沉吟了一下,很小心地问道“你知道米兰昆德拉吗?”

干吗问的那么小心?我陈北没读博士也不至于那么无知。我使劲把嘴里的咽进去,“知道,当然知道了。写的那个嘛!”

全桌绝倒。那几个儒雅的文科教授更是捂着口,身子向后仰去,好象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陈北这样的人存在。

老孙脸上很尴尬,想是没料到我这么出言不逊,丢了孙大主任的面子。

他沉下脸,“陈北,不要乱说话!”

我低下头,看着我盘子里堆积的骨头,不仅长叹一声,难怪刘迪要变心,连这当年和我们一起听贝多芬听的头疼的农民子弟孙富海如今也修成正果了。

晚上到家的时候我给小刀写了封信,“小刀,我配不上你,愿意做一把塑料花,惆怅地站在一旁看着你幸福地生活,直到凋谢!革命同志陈北敬上”

9我最不擅长的是勾引女人

我按了发送键,忍不住又在电脑旁呆坐了一会儿。我和小刀之间本来就是我一直主动,现在我写这么一封知难而退的信给她,她肯定正中下怀,乐的做个顺水人情给我——陈北和小刀之间永远都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我从书架上抽了本艰深的专业书来,准备就此慧剑斩情丝,用学术压倒心中对小刀的欲念,继续我千篇一律的在美帝的腐朽糜烂的资产阶级生活。可摊开书来只念了两三行,却又忍不住开了MSN。

小刀果然不在上面。记得她明确说过,她男朋友不喜欢她上网聊天,因为怕她网恋。

走了狗屎运的男人,也是聪明懂的自卫的男人。我爱的小刀对他死心塌地。

我把自己的状态设为“离开”,因为想清净一会儿。

我一共有三个MSN的帐号,对应着我在各大BBS上的灌水ID,一个叫“风之终点”,这个是我最常用的,一般用来和熟人聊天;还有一个叫“寂寞花开(女)”,我很少用这个,只有特别无聊的时候到国内公共聊天室冒充十八岁的纯情少女痛打色狼的时候才用。这个ID用的不多,可却让无数ID前仆后继,无数人断言我是个被大款包养的养在深闺中的金丝雀,有的则深表同情,“很欣赏你的坦白,我也很寂寞。”我光拣那些英文流利的都聊不过来。

我遇到一个最猛的家伙上来就问我喜欢什么姿势,我冷冷地告诉他,“我喜欢赤裸裸地直接入!”这家伙当即就歇菜了。

我现在用的这个新ID叫“建议看医生”,一个不伦不类不男不女的名字,上面有我以文会友结交的五十几个MM。我为了引起小刀的注意,前些日子曾经绞尽脑汁地编了两个网上肥皂剧。我的青春期在骄傲自负的B大度过,所以举手投足间无意带着些门户之见,面对潮水般涌来的跟贴不怎么搭理,于是扮酷成功,在一北美华人著名网站迅速窜红。虽然小刀没怎么搭理我,但却赢得了世界各地华人文学女青年的青眼相加,读后感里面夹着各种姿势的玉照像雪片一样塞满我的信箱。我眼花缭乱地边看照片边在我的MSN上加那些令我赏心悦目的MM的名字。

这些MM的特点都差不多,就是都自称和我年貌相当,仰慕我的才华,很愿意和我探讨人生和文学。

呵呵,谁说我陈北是个人?我陈北也有“饭死”,而且全是花季少女,几个还自称处女,有照片和处女证为证。不服的话,你放马过来!

不过这样的飞来艳福最近让我在那个网站遭到了封杀,很多人痛恨我把BBS当怡红院,左拥右抱,风流快活,其实真实的情况是我不做老大已经很多年,江湖上的恩恩怨怨都已经淡忘了,又哪来那么多的红颜知己?

但是他们还是不放过我。

许多嫉妒我的家伙给我起了一个响亮的外号叫“流氓医生”。几个才子老大,自诩出身名门正派的“处男”,见我张狂,于是挑了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将第一张大字报贴到我脸上:“知识青年们行动起来,将流氓医生和他诲诲盗的小说赶到文学城的‘禁忌话题’去!”几个斑竹莫衷一是,于是默许之下勇者千万,江湖一片哗然,这场如火如荼的群众自发健身运动的主题被定名为“打倒反革命意犯小建”。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毕竟年轻气盛,于是时不时地蹦出来辩解。于是,斑竹老大发令,无论什么方法,只要废了他的武功,让他不再聒噪就可以行赏。一时间,各种明器、暗器、天下宝器;毒药、春药、老鼠药;一步颠、两步痴、三步倒;七日断肠散、六日肝肠断成了那个BBS的俏手货,乐的贩车走卒笑歪了嘴,一时间洛阳纸贵,弄得整个美利坚华人圈人心惶惶。不久江湖有传言:拉登最近整容成一东北人了(说的是我不是李老师),以写为诱饵在BBS招募娘子军伺机反扑。

事件的高氵朝是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绯闻女友——一个才女姐姐,外带小布尔乔亚的情调。对不起,完全说是他们给我安排的确实有点良心不安,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我也有责任。那天我照例去那个论坛玩,正巧看到才女姐姐和一上海酸儒打得火热,双方眉来眼去、媚眼飞吻、热火朝天,我一时眼红,也跑了过去,对才女姐姐大献殷勤。你还真别说,这姐姐立刻就抛弃了上海酸儒,转而对我用上了情。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到网络的真情,激动地当夜差点梦遗。

十月革命一声响,给我和才女姐姐朦胧的爱情送来了马列主义**思想。才女姐姐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陈北,我要到美国去,到白色恐怖中去拯救你。在你那里,我要成为你的革命伴侣,帮你管理你的房产收入。我要教你怎样把你那些沾满资本主义恶臭的脏钱用到革命最需要的地方去。陈北,你赶紧写邀请函帮我办去美国的签证吧!”

我想了一夜,最后我对金钱的热爱到底战胜了我对才女姐姐那点朦朦胧胧的仰慕。于是我颇为无情地拒绝了她。

接着才女姐姐在BBS哭的肝肠寸断,抽噎着说,“医生耍完流氓就不要我了。”

历史已经证明,秦香莲永远是最后的赢家。

无论我怎么解释,大家都坚信她已经给我生了儿子并且遭到了我的无情抛弃。于是这些和我一样寂寞的读书人不顾斯文,揭竿而起,擎着板砖追得我满世界乱跑,无数大字报贴的我吐血数斗,倒地不起,最后咬破中指发誓从此自绝于江湖。

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地顺走了我在BBS的马甲!

六月飞雪,陈北奇冤,可悲、可叹!不过这次惨痛的经历已经给我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我决定模仿慕容雪村,在我的有生之年,完成我的长篇巨著《天堂向左,BBS往右》。

接下来我躲在私人的MSN上和同情仰慕我的MM继续进行着心的交流。诚实地说我很少和这些MM搭腔,就是偶尔聊天,对话也很难超过十句以上。我其实是个很挑剔的人,坚信和头脑简单动机赤裸的MM网上调情是践踏自尊,不过我还是舍不得把她们从我的MSN上彻底删除,因为美帝的夜晚有时候真的是寂寞的残酷。我需要她们帮我排遣寂寞,而那份诚挚的等待的心情却只属于小刀一个人。在无数个温柔而感伤的夜晚——也许我这样说你永远不会相信——那个叫“小建”的ID,在寂寞中全心全意等待的其实只是他的“小刀”。

我不太信缘分这东西,但是经过那么多的痴缠和等待,孤傲冷漠自以为勘破情关的“小建”终于在这浊世的茫茫人海里寻觅到了锋利机敏的“小刀”。这样感人的场景,恐怕只能在周星星的片中见到,让我如何能不珍惜?

10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小刀到底上了MSN。她上来和我说再见。

“陈北,你那封信我看了心里很难过。但是真的无能为力。”

“陈北,你一定能找个更好的来照顾你。”

我手指发白地扣着键盘。我本以为自己对小刀的欲念已经随着那封绝交信潇洒地一块儿送出去了。然而当我从寥寥数字中感受到小刀从遥远的北京飘来的气息,我所有的决心在顷刻间崩塌。

“小刀。”

“小刀。”

“小刀。”

“嗯?”小刀那头不解其意。

“小刀,我爱你!”我赤裸裸地表白。

“陈北,”小刀在那头沉默了半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陈北,昨天北京下雨了,我收到你的那封信,看了很久,想了很多心事,可惜一件也不能对别人讲。”

“小刀,我爱你。给我机会让我试,好吗?”我苦苦地求。

小刀“呵呵”地笑着,“陈北,我看到你在小说后面留了邮箱,难道找不到妹妹谈心吗?”

我笑了笑,问:“你猜呢?”

“你有比北京户口还令人尊敬的美国户口,美元如此坚挺,引无数妹妹竞折腰。谢谢你肯追求我,我的虚荣心很满足。男女之间的这种吸引其实很正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把我忘的一干二净。到时候你回北京,这些都是一笑而过的谈资。”

我还能说什么?若是苦苦地求只是让她徒增烦恼,我陈北宁愿做个只谈不谈情的流氓让她鄙视。

“陈北,88。”

“小刀,8。”

我舍不得下。我想等着她先下,我想再多留一会儿,多感受一会儿她的气息和味道,更想与她“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你说我深情也好,骂我死不要脸也罢,我心里的确还有幻想,我幻想她能改变主意。我陈北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死不要脸的,我自己也不清楚。

小刀没下,只是不再说话。我看着屏幕发愣,冥冥中感觉到屏幕另一端的她,也在陪着我沉默。

“陈北,你怎么还不下?在和其他妹妹聊?”小刀突然问我。

“没有,我想等你先下。”

“呵呵,陈北,你干吗那么深情?我哪里好值得你这样?”

“小刀,是不是想听我夸你?”

小刀又是“呵呵”地笑着表示默认。

“我在网上追随了你半年,你写的小说我可以倒背如流。小刀,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会破坏你嫁别人,可你也不要干涉我偷偷喜欢你。”

显然我的深情讨好令小刀很受用,她笑得很开心,小刀说过“有男人肯为她抑郁而终是女人一生的自豪”,我愿意满足小刀这个心愿。

趁着小刀正高兴,我问:“小刀,要是没有他,你会不会考虑我?”

“呵呵,陈北,”小刀轻笑道,“我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说过这么多见不得人的话。我真的很喜欢你。若是没有他,我一定自动站到文学女青年队里排队等你‘临幸’,呵呵,这么说可以了吧?”

“小刀,你真是人如其名。你要我怎么理解你这些话?”

“现在也不是母系氏族,要不我就让你做小了。”

“我无所谓,呵呵,就怕你撑不住!”

“呵呵,我下线写字了,8。”

“8。”

外面的风刮的很猛烈。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外面是浓重的暗夜。我努力地张望,想象穿越眼前这片茫茫的黑暗的尽头,有个我热爱的女孩子,她有刀一样锋利的敏感和冷漠。

她说她喜欢我,她也说请不要诱惑她。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个有理想的男人。我的理想很小,我想和小刀在一起,在这样刮风的冬夜,握着手,感受彼此指间传来的温暖。

我们不需要说很多的话。我愿意用心读她写的文字,然后用心做个她很喜欢的男人。

可惜上天却不给我这个机会。有一刻我快对爱情绝望了。

我拿过一张纸,左边写上“放弃小刀的理由”,右边则是坚持追求的理由。

“放弃小刀的理由”如下:1。她有男友。说服她做潘金莲的工作异常艰难。

2。心眼太多。我看过她所有网上作品,发现她对男的态度很消极,笔下至今没有一个光辉男形象。而且在“男心理学”,“男撒谎学”,“男生理学”等方面造诣颇深,可以在第一时间内看透男真实的龌龊的内心世界。我陈北是个老实人,虽然想法总是很单纯善良,但总是被人看穿内心怎么也不是件很爽的事。所以,做小刀的丈夫一定很累,我这么猜想。

3。这点最重要,她是个写字的。她在北京给各种小资杂志写专栏,业余写小说,剧本。

当今有几种女人不能碰。写字的女人首当其冲。写字的女人就是李莫愁,铁拂尘下你道是有几人能生还?

记得我前面提过个小布尔乔亚姐姐吗?这是我接触的第一个写字女人,一个才女,写一手哀怨飘忽的好字,带着浓重的小资情调。有多少刚上BBS的毛头文学男青年在偷偷仰慕和暗恋着她啊,坦白地说,我曾经也有过一点儿想法。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文章的时候,没看下去。不过我知道凡是我看不下去的文章,一般都是好文章。要不,我何以看不下去呢?

我第二次看到她的文章的时候,看的很细,一字不落,然后差点吓成“男同”,因为文章里的男主角是我。

所有淹死在由我的薄幸引发的两场滔天大水中的ID们(马甲不计在内),牺牲了无数宝贵的业余时间写了无数批判我的大字报。期盼我能不懈地坚持早晚各诵读两遍,早日成为和他们一样纯洁的“处男”。

我前面一再声明我是个人,这是百分之百的大实话。我除了会写几行程序长这么大连情书都没写过,入团申请书都是抄的《雷锋日记》。

但是为了结交小刀,为了能在众多向她献媚的男人中间木秀于林,我开始写小说。写过两个:《还有一点感觉》和《东风破》。写完之后琼瑶阿姨成为我终身偶像。

这两个小说让我结识了才女姐姐,并且由此引发了一段朦胧的姐弟恋。小刀却依然冷漠,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她早就不屑看我写的那种纯情文学了。唉,我第一次装纯,还装错了。

我承认,初识才女姐姐的时候我非常崇拜她。她基本上写的都是带点怀旧的小资情调的文章,主题全是爱情。我曾经为了拍她马屁,扫过几眼她写的东西,文笔很是细腻感人,而且她的古文底子比我深厚,小资情调比我强烈,感情更比我细腻,天啊,她什么都比我强。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是那么的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我想象中的作家的架子,她深情地鼓励我说,“小建,你非常有天分,你把女人吵架写的太彩了。”

于是我把她当作一个知心的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一个脱离了庸俗文化的人,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对她萌生了一些说不太清楚的情愫。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那样一个注意观察生活的作家,她笔下那些凄婉的爱情故事,那些朝三暮四让同一个女主角在不同的时空中受伤的男人们原来都是真有其人的;我也不知道她有给每个和她纠缠过的男人写文留念的习惯;我更不知道她会把聊天记录当作创作素材,一字不落地写进小说里。是的,我有太多的不知道,我单知道春天有狼,谁知冬天也有狼,要知道冬天有狼……

唉!

自从因为经济原因我拒绝和她发展成夫妻关系以后,才女姐姐由爱生恨,拿我开练。在她的小说里,我由一个小痞被艺术升华成一个和杜月笙一样坏的流氓。

后果可想而知,我在那个北美华人论坛因为作风问题被天天拉到台上批斗。没有人注意到我和她之间的时差,地理距离,还有我的生理极限,尽管我一再哭着申辩,“隔着大洋大洲,毕竟情长X短,我怎么耍流氓啊?!”

写字的女人其实本质上差不多,智商都不比聂卫平低,又都不下围棋,神头儿都用在了怎么艺术加工一件每个正常人都做的事情上了。得罪了写字女人和得罪李莫愁阿姨是一样的。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我初涉文化圈的感受,于是我决定退出这个圈子。真的,我还有脸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吗?从没见过有文学男青年混的比我还惨的。

“中年成名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我宁愿中年得子。”我撤离革命圣地“BBS论坛”的时候这么安慰自己。

我写了以上这三大条理由来说服自己放弃小刀,右边不放弃的理由却显得凋零,只有一条:那就是——我爱小刀。

我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一枝朱笔,想在“小刀”名字上打一个红叉。

但是我的手抖了,这条理由显然比那三条加起来在我心里都沉,只是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雪未融,风无情,人憔悴。

窗外残月如钩,欲滴。

孤灯,冷酒,一颗男人破碎的心。

11-15

11我们有没有爱过一秒钟

第四章终究是一阵烟11我们有没有爱过一秒钟我没想到肖苒这么晚会给我打电话。自从上次不欢而散,我们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电话里她呼吸急促,口齿不清,我知道她一定是又喝酒了。

她在M大附近的一个酒吧里,烂醉如泥,见到我的时候头都抬不起来了。我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吧台上拎起来,对着她的脸使劲叫“苒苒,你醒醒!”。她嘴里咕噜了一句“陈北,你这个王八蛋!”就一头瘫软在我怀里了。

我没其他办法,只好把她抱了出来。她歪在后座上睡着了。我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苒苒,苒苒。”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不自觉地念她的名字,我知道她不开心才会喝成这样,她不开心肯定是和我有关。

我很难过也很心疼,但是我不爱她。

肖苒属于新生代的留学生。她是学画画的,在C城一个设计学院学室内设计。那里的学生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肖苒也是,有个很有钱的做建材的父亲。

我认识她是在两年前,很偶然,在赵明凯家里。赵明凯是我哥们,大学同学,和张迅完全不同的类型。他有个专管各种批文的老爸,级别不是很高,但手眼足够通天。

赵明凯从来不讳言他是靠老爸的势力上的大学和出国。他来了美国后没读一天书就去做生意了。他名下有个小公司,做进出口的。称不上很有钱,但是足够让他活的很潇洒。

他有很多女朋友,那时候泡了个学画画的女孩儿,是苒苒的朋友。他们打牌缺人就叫了我去。

我和赵明凯见面互称“傻逼”,我们关系很好。赵明凯的马子叫Jane,很丰满的一个女孩,说话很腻。她给我们介绍肖苒,说她爸是她爸的朋友。肖苒很瘦,不过身材很。长发,前面有两缕染成了黄色,呵呵,属于新新人类的那种。穿的倒很朴素,牛仔裙和衬衣。

赵明凯打牌的规矩是输了要脱衣服。他和他马子Jane一伙,我和肖苒一起。那天运气很差,两个小时不到,我上身已经打了赤膊,下面还有两件,一条长裤和一条CK内裤。肖苒脱的只剩内衣了,开始耍赖,死活不脱,却在一旁起哄让我脱。我死活不肯,赵明凯找来的妹妹都很生猛,要是真脱光了,大玩4P都做的出来。

好在后来有个重要电话找赵明凯,大家才不闹了,散了。我送肖苒回公寓。肖苒给我的感觉是个很任也很个的小孩儿。她跟我说她学画画的时候业余做过裸模,所以脱衣服实在不算什么,那天其实他们是串通好了算计着让我脱的。靠,赵明凯这个孙子。

她住在设计学院附近很高档的学生公寓里面,屋子里乱七八糟的,衣服和她画的画扔的到处都是。她给我看她画的东西,我觉得画的不怎么样。她临摹的《掷铁饼者》,我看了觉得像个裸体的男人正在弯腰捡掉在地上的肥皂盒。

肖苒怒斥我不懂艺术。我是不懂艺术,玩艺术的都是有钱有闲的人。我也想去学欧洲艺术史,如果我被安排去当王子的话。

我以前没怎么接触过像肖苒这样有钱有闲玩艺术的女孩儿。她买LV的包,开一辆新款红色跑车,用几十个刀买来的颜料在同样昂贵的画布上乱涂一气,然后起名为“烦躁”。我看了是挺烦躁的,不是看明白了她的画,而是替她老爸心疼那些银子。

肖苒很藐视她爸,称之为“那个卖马桶的老花花公子”。

有次她和我站在阳台上吸烟。她吸味道很淡的那种女士more,样子很酷。

她突然问我:“陈北,你搞过多少女人?”

我当时吓了一跳,真不明白眼前这个样子很清秀穿学生装的年轻女孩子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野狂放的问题。这种问题应该去问莎朗斯通阿姨,我小程序员陈北见识的女人一个巴掌就数过来了,何况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搞”了她们。我对每个都很有感情。

“切,”肖苒见我不回答,很轻蔑地弹了弹烟灰,“陈北,你装什么纯情?大丈夫做了就要敢承认。其实没什么,我爸搞过的女孩子都跟我年纪差不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就不信你到了‘天上人间’那种地方还能像现在这么装!”

“天上人间”我听说过,而且很是向往了一阵,传说那里的漂亮妹妹都是光着膀子上班,下面穿的跟纱窗一样。呵呵,我到那里肯定不装,不过,在肖苒面前我还是要装一装维护形象的。

我不想和肖苒这样的女孩子纠缠,原因很简单。我们生活的圈子完全不同,她的世界我不懂,我的她也不懂。在我眼里,她不过是个任调皮的小妹妹,而我一直寻找的是个能和我灵合一,一块儿种花写字,做饭做爱,静看夕阳的聪慧女人。

如果李婕不突然回来,我想我和肖苒之间一定什么都不会发生。

李婕去了加州不久就和我正式缘尽分手了。她跳槽去了一个小公司,老板是个来美国十几年的大陆人,不过早就成了美国公民。李婕受到重用。要是美国经济一直坚挺,我想他会兑现他的诺言——他会娶她的。

可惜互联网带来的泡沫经济很快就完了。他手里的股票成了废纸,公司里只剩下他和李婕还有一堆债。

我想他一定有很多理由抛弃李婕。没有理由也罢,反正他是跑了,李婕眼睛哭肿了回来找我,她说:“陈北,我只有你一个人能投奔了。”

我能说什么?我帮她把行李从楼下搬上来。我替她拿纸巾搽眼泪。我说:“李婕,你别着急,我帮你递简历。你安心住在这儿,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我不会不管你的。”

我甚至还冒充肇事人,陪她去医院拿掉那个人的孩子。那个白人女护士至始至终对我怒目而视,临走差点要给我普及避孕常识。

工作很难找,李婕的身份也成了问题,不得不找个语言学校先挂起来。那个人始终没联系过李婕。

李婕对我越来越好。我下班回家的时候会有温热可口的饭菜等着我,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也整整齐齐地烫好放在沙发上。

李婕开始对我暗示。

我可以慷慨地让她住在我这里,慷慨地让她用我的钱,可是我不能在婚姻这个问题上也慷慨。李捷不是什么卑微的小草,我也不是什么阳光,没有义务要给她送去温暖和光亮。男人也是人,男人也脆弱,我也想要一个温暖一生的怀抱。

她不是能与我终老一生的女子。情虽不伪,但也不专。一旦情况好起来,我知道她一定会后悔的,会耐不住平淡寂寞离我而去就像从前她做的一样。

话说白了,我们俩其实都知道彼此不中意,所以一直寻找,放弃,然后在失落间徘徊不前,心有不甘,牢牢抱紧的,始终只是自己将要枯萎老去的青春。

她跟我的时候不是个雏儿,而且我认为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一种叫做爱情的伟大黏合剂,所以我认为我不想与她继续纠缠下去是符合常情,符合道义的。

我旁敲侧击地表白着我的想法。我认为一个女孩子没有必要为了吃饭和为了留在美国这么傻逼的理由就和一个不是特别满意的男人签婚约。可是我说服不了李婕。李婕认为我不要她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我嫌弃她。好吧,如果嫌弃是个理由的话。可是我说不出口。

我想到另外的办法——就是用一个女人来逼走另一个女人。我利用了肖苒。

我约了肖苒吃饭然后去泡吧,接下来带她去M大的舞厅跳舞。周围全都是年轻的学生情侣穿着球鞋欢快地傻乐着。我用我的外套把她的白色长风衣裹起来扔在公共座位上。这里居然没有挂衣服的地方也没有属于私人的椅子。肖苒不会跳传统的快四慢四,但她很聪明,很快就调整好步伐。音乐响彻高氵朝,我们试探着在人群中拥吻。

那晚我一直极尽着温柔,肖苒喝的烂醉,瘫倒在我怀里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扛着她上楼,我把她按在客厅的墙上和她接吻。我们吻的时间很长,很投入,差点窒息。我把手伸到她衬衣里面,扯开她的罩,用力揉捏她的,她浑身战栗,很用力地抱住我。

我听见李婕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我大声问:“苒苒,你要我怎么舔,从上面开始还是从下面?”

肖苒已经开始在我的怀里大声地呻吟。我知道李婕就站在我身后,我还是扛起解了上衣的肖苒目中无人地进了卧室。我很用力地用脚关上门,把肖苒扔到床上,我扑上去,衣服还没来的及完全脱掉我就进入了。她细腻光滑的皮肤散发着浓烈的酒味,而我紧闭双眼脑海制造出兴奋的假相,所有的不开心都被暂时忘却。我们在黑暗里一遍一遍地叫着对方的名字。我们做的都很用力,肖苒很大声地抱着我呻吟,“陈北,不要停!不要停!”我在她乱了的长发上吻了又吻,来回抽直至一泻而出,呻吟声中我听到李婕摔门出去的声音。我意识模糊,只知道发狂地对着肖苒喊:“你要怎么样才快乐,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快乐?”

那天夜里我们一共来了四次,肖苒抱着我幸福地流出了眼泪,作为爱的见证她还咬破了我的肩膀。深度昏迷中她问我爱不爱她,我说爱,她问有多爱,我说爱死了,后来她枕着我的胳膊温顺地在我怀中睡着了。

那一晚的月光格外明亮,透过一角未拉严的窗帘照进来。我突然想起《香草的天空》里PenelopeCruz问TomCruise的话——一晚上四次不是爱是什么?然后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喜欢这样绵长细致的欢愉,这样温暖的相拥,还有这令人颤抖的激情。

李婕走了。走的时候没忘了拿走我放在茶几上的五千块的支票。

我不欠她什么,我比那个男人对她好多了。据她说那个男人比我成熟,比我自信,比我稳重,比我气宇不凡,而且比我更多金(我希望这是我对她的侮辱)。我给了她五千美金,我买了房子后所有的钱就是五千零二十五块。她提走了那五千美金后,我银行里就剩二十五块钱了。

算了,不说了,她愿意恨我就恨吧。

从此肖苒周末就在我这儿过夜,或者我去她那儿。她其实一直计划着和我名正言顺地同居,我装疯卖傻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不同意。近几个月来她相信我真的爱上了她,我却逐渐相信这不是真正的爱。

我很喜欢看《SexAndTheCity》,很长一段时间里它是我的神支柱。在没有约会的日子也可以自己安心过一晚。它是我的解药。我在戏里看一场又一场的豪门盛宴。

里面四个女人都不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却又都未到人老珠黄,经历了差不多后也算是熬成了独立的人形,转眼间没几年时间可以“玩”了,于是趁机挥霍一下。但是挥霍归挥霍,大家也都在骑牛牵马沿途觅食,似乎最后也都要求一个安定。

米兰。昆德拉在《无知》里写:“年轻的时候,时间只有现在,和不断被现在吞噬的未来;年纪大了,时间只剩过去,和不断被过去侵蚀的现在。”对了,忘了说,我其实知道米兰。昆德拉是谁,他不是写的。

记不清谁的小说里写道:明天我要到你双腿的尽处停泊。当时看到这句,让我蓦然感动。停泊是为了启航,离开是为了回来,下雨是为了彩虹,同样背叛的存在也是为了明天更和谐地相爱。

我知道我爱的是谁,我爱的是小刀。

12心口不一

一路上肖苒都很安静。我心情郁郁地开着车。

我最后还是决定带着肖苒回我那儿。她喝的太多了,把她一个人丢在公寓我实在是不忍心。

肖苒醉的一塌糊涂,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从车里拖出来。她整个人软软地伏在我的肩膀上,我很心疼地搂住她,喃喃地问道“苒苒,你干吗喝那么多?!”

肖苒神志不清,她没有理睬我。

我锁上车门,努力地拖着肖苒上楼。她酒醉的身体没有重心,我也不知道怎么抱她才舒服。

“陈北,我很难受,我想吐。”肖苒突然低声说道,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迎风吐了,吐湿了我整个肩膀。

“陈北,我……”肖苒还想说什么,可是新一轮的呕吐没能让她说下去。

我在冷风里搂着肖苒,任由她把我的肩头吐的湿漉漉的。我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叫着“苒苒,苒苒”。

我知道我有意无意地伤害了肖苒,所以无论怎么样的温柔纵容都不过分。

肖苒吐了以后人整个瘫软下来。我抱了她上楼,把她放到床上,然后替她脱光了衣服,脱了鞋,还有白色的袜子。我把她放在床中,轻轻盖上被子,她忽然抓住我的手,“陈北,你这个混蛋,你,你不要不理我。”

我们两手相握感受对方掌心的温度。我的心纠结成一块,难过地闭上眼。我知道,我的年轻不安定还有我对另外一个女孩的迷恋让我什么也不能给肖苒。她渴望的安定在我这里得不到。

肖苒裸露的身体散发着刺鼻的酒气,我于是找了条毛巾,浸了热水替她仔细搽洗。她的身体年轻饱满,我的手触到她口的时候,她嘴里喃喃念着我的名字。CD唱机里飘着NorahJones舒缓的《eawaywithme》。我突然有一点走神儿,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B大读书的时候,那时候相信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会很固执地认为与我握着手等待天明的女孩子就是我这辈子的妻,然而现在不一样了,我不过就是个容易寂寞的男人,暴傲慢,习惯让人等待。

帮肖苒搽干净了身子,我替她拉上被子,然后抱着我俩的衣服下楼,一起扔到洗衣机里洗。做完这些已经是夜里两点左右了。我困的不行,就脱光了爬到床上,在她身边睡着了。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踢掉了被子,正赤身裸体地从背后搂着同样赤身裸体的肖苒。

肖苒醒着,于是这样的睡姿令我很尴尬。

“苒苒,你昨天喝多了。”我松开手,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陈北,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准备找我了?”肖苒没翻身,口气冷冷地问道。

“不是,我,”我迟疑了一下,我不想骗她,但是不骗又能说什么,“我这几天忙。正想给你打电话,你就打过来了。”

“陈北,”肖苒突然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我,我突然发现她好象哭过,“我不是嫁不出去死皮赖脸地纠缠你。我就是想知道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么?朋友,床伴还是**?!”

“苒苒,你别这样。”我忍不住伸出手搂住她光滑的脊背,“我喜欢你,一直都是,你不知道吗?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一开始就是这样说好了的啊,你怎么突然想到结婚了?”

“陈北,今年圣诞你打算怎么过?”

他***,都跟我提圣诞。我突然明白肖苒为什么这样了,她是为了杨亦凌。

去年圣诞,我们三个在一起。各位别误会,我们没有3P,向观音姐姐发誓。

去年圣诞,杨亦凌照例来这里逛街。我当时和肖苒上床不到半年,我对杨亦凌说:“这是肖苒,是我的好朋友。”

一年没见的杨亦凌穿戴整齐致,出落的更漂亮了。她微笑着,得体地伸出手给肖苒:“我是陈北以前的roommate。陈北讲过我吧?”

肖苒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确实没对她讲过。对一个36D妹妹的景仰爱戴,我怎么能对另一个女人讲的出口?

还好见过大世面的杨亦凌深明大义,并不点破。肖苒虽然心存疑惑,但毕竟没有多少证据。于是我不尴不尬地跟在两位姑***身后,陪她们逛了整整两天的商店。

杨亦凌说,陈北,我在C城和你最熟,你人又老实。我来这里不让你陪让谁陪?!

肖苒说,我是陈北的朋友,也就是你的朋友。你逛街我怎么能不陪?

两个人又一起说,陈北,你是我们俩在C城共同认识的唯一一个老实人,你得陪着。要不我们买这么多东西,谁帮着提?!

于是我做了两天义务劳动,并且还负责吃饭买单,提供对各种服饰鞋袜的观赏心得。

我不能简单地说“好看”,因为这样显得态度不认真;更不能说“不好看”,因为妹妹的心都是玻璃做的,这么鲁的话会让妹妹的玻璃心碎掉,我没有荷西的本事,我没办法帮她们把碎掉的心一片片地再粘起来。

杨亦凌居然当着肖苒的面和我探讨她新买的36D罩。我的脸在瞬间变的很红,像大红苹果一样红。这起初让我感到很惊喜,因为发现自己毕竟还没有完全进化成流氓,仍然还具备某些害羞的功能,比如脸红。

但是肖苒的脸色很难看,我于是顿悟“罩”为什么和“凶兆”谐音的道理。

天色暗下来,风像刀一样吹的很猛,十二月的C城很冷。我们仨个在市中心吃了晚饭,杨亦凌提议去看夜场的电影。肖苒表示同意。我没有发言权。

买了票和吃的喝的,我们找了空位坐下,是个枪战片。我陪她们整整逛了一天,暖气的热风一吹上来,加上剧情无聊,充满口的搞不太懂的美国俚语台词,我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我的腿,并且有进一步非礼的企图。我抬起身子看看两边的妹妹,每个都是淑女一般地正襟危坐,天啊,莫非我患了癔病?我低头凝视自己腿上那只正“上下求索”的纤纤玉手,好半天才弄清楚那是杨亦凌的。

我不敢乱动,我怕一旁的肖苒看见。

我用手里端着的可乐杯子挡着杨亦凌肆无忌惮的手,很无辜很可怜地望着杨亦凌,心想,如果你真那么渴望我,我们可以呆会单独找个地方再叙旧情。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镇定和冷漠,她并不看我,那只为所欲为的手纤细柔软,拉开我裤链的时候轻车熟路,毫不犹豫。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那只罪恶之手的主人竟有着这样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我几乎要把她当成断臂的维纳斯一般崇拜了。

她突然轻轻地偏过头来,很低声地嘱咐我:“陈北,你不许有反应!”然后她继续双眼平视银幕,手上的进攻却越发不停,宛如《永不消失的电波》中的李侠十指翻飞,誓死要在敌人到来之前发出最后一份电报。

“陈北,”肖苒突然扭过头来对我嫣然一笑,“我渴了,你把可乐给我。”

我正欲火焚身状,庆幸黑暗掩盖了我的狼狈不堪。肖苒接过可乐也不说话,玉手一翻,便有冰冷的水流浇到我的腿上,我迷乱的神经登时一惊,杨亦凌显然也没料到突然的水漫金山,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抽回了手。

“陈北,我不是故意的。”肖苒盯着我的眼睛,很真诚地道歉。要不是继续有冰冷的可乐继续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一定会很绅士地说“noproblem(没关系)”。

诗人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多么美丽的诗句!肖苒就是用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寻到了杨亦凌挑衅的手。

那天我就那么下面湿着回家了。夜里做梦的时候梦到周星星演的韦小宝,那个建宁公主手拿狼牙和他玩SM(sveandmaster——虐)。

“四女同舟何所望?”我临睡前像张无忌一样地长叹了口气,从此坚决拥护一夫一妻制。

杨亦凌在没有嫁入豪门之前每个圣诞都会来找我消遣,肖苒知道。

肖苒突然伏过来,“陈北,要么我们结婚,要么你不要理她!”

我很严肃地看着她的脸,很真诚地问:“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苒苒,”我顿了顿,拂了拂她掉在我脸上的头发,“我想圣诞的时候回国一趟。”

“回国?”肖苒盯着我的眼睛,“你回国干吗?相亲?还是见网友?”

“见什么网友?”我吓的一哆嗦,难道小刀的事情她知道了?

“陈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肖苒很轻蔑地看着我,“你在网上写小说,还留自己的email。前几天是不是网上有个妹妹说得了相思病指名要你医?!”

天,这个她也知道?确实有这么个妹妹,可是我确实没理她。天地良心,她在大西北,我就是有神医扁鹊救死扶伤的心,我也够不着啊!

“陈北,你到底爱不爱我?”

又来了,怎么总是这么没有新意的话题?爱或不爱,又有什么重要呢?我们早就过了需要天荒地老誓言的年龄,什么都不如直接的拥抱,亲吻,爱抚,和身体的快感,更能慰藉心底的渴望。

“爱。”

“有多爱?”

“很爱很爱。”

“在你心目中,我排第几?”

“第二。”

“第一是谁?”

“我妈。”

“你妈不算。”

“那你排第一。”

“真的假的?”

“真的!”

“陈北,我陪你一起回国。我知道北京好多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东西。”

“我自己回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如果继续纠缠下去,我也许会不小心把小刀的事情说出来。于是我猛的翻身,鲁地把肖苒压到身下。

“陈北。”肖苒搂住我的肩膀,有些喘息地呢喃道,“我们好久没有了。”

不是吧?我记得刚刚才一个星期,她怎么记这么不好?

“陈北!”门口突然响起赵明凯的声音,“赶紧穿衣服,大白天地做这么男盗女娼的事情,还要不要脸了?!”

肖苒吓的立刻推开了我,拉过被子冲门口大喊;“赵明凯,你要敢进来,我就废了陈北!”

我心中刚刚涌起的对肖苒的那么一抹柔情立刻化做了烟消云散。我情不自禁想到了温柔似水的小刀,想到了她说不完的好。小刀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么狠的话,她甚至常常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状地相信我是那传说中的“处男”。

娶妻当娶温柔小刀!

13缘尽不心伤

我急忙抓了睡裤套上。肖苒的衣服全在basement的洗衣机里,赵明凯堵在门口,她只好裹着被子躲在床上。

拉开门,赵明凯果然站在门口。他身边站着一个染了红头发的亚裔女孩儿。是新人,我不认识。

“不好意思,哥们,搅了你的好事。”赵明凯捶了我一拳,“你楼下没锁门。我就直接上来了。找你吃东西,你去不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孙来了。我和张迅请他吃了顿饭。他还问起你了。”

“孙富海?改天我也请他一顿。对了,你打电话问张迅和吴淼去不去?我新发现的一个地方,都是北方小吃,听说很不错。”

“对了,给你介绍这是Janet,我女朋友。”赵明凯大方地拉过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儿。

“anotherJane(另一个Jane)?”我心里不由的暗自佩服起赵明凯这厮,真是时代青年,莫非今年的流行色是猴屁股的血红?要不怎么连这么吓人的红发魔女都敢上。

抱了肖苒的衣服上来,赵明凯已经和张迅吴淼约好了,餐馆门口见。

外面天气很好。没有风,深秋的阳光很温暖懒散。天空像洗过一样那么蓝。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天气总让我联想起北京,联想起我那狗尾草一样的青春岁月。

赵明凯刚从北京回来,和肖苒聊的很投机。肖苒的父亲一直在北京做生意,因为肖苒的关系认识了。肖苒和赵明凯聊北京的时尚,聊肖苒的父亲和赵明凯之间的那顿饭局。

我对他们的话题没有兴趣,也不上嘴。

我把车窗轻轻地摇下来,扭过头去看窗外奔跑的风景。我在北京其实不认识什么人,读本科的同学如今大部分都在美国,还有几个在其他的洲。青涩的初恋早已画上句号,尘封在沾满灰尘的记忆里。比较起来,也许C城更像我的故乡,尽管我总是说,我只是它的一个过客,一个偶然的契机飘到这一站,如此而已。这个城市真的和我无关。

在北京如今令我魂牵梦萦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拒绝了我一万次的小刀。

赵明凯推荐的馆子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远,没有正餐,专门卖各种小吃。所谓小吃,就是在大陆司空见惯的油条,豆腐脑,生煎包子等等。不过这些东西在美国,在C城的确是比龙虾还难得。很多的人在等位,队一直排到门口。

张迅和吴淼先到了几分钟,已经领了号,我们前面还有五桌。

我和赵明凯走过去,和张迅和吴淼打招呼。和吴淼认识很久了,差不多十年。她和张迅在一起十年了。十年了还能相爱——很让人羡慕。我以前念过苏青写的《结婚十年》,十年的朝朝暮暮最后让这个才女成了第一代愤青女作家。

赵明凯进去拿了菜谱来,说先点好,呆会一轮到就可以吃。

这些东西唤起了我们几个温暖的回忆,当然肖苒和Janet这两个新新人类除外。肖冉来美国之前在新加坡几年,汉堡可乐对她更有亲和力。

我们几个点了一大堆,赵明凯用纸笔全记了下来。张迅突然问我:“还记得南门外那家小店吗?我太喜欢吃那儿的红油抄手了。”说完,我们几个同时咽了口口水。

我当然记得,那是在南门外的小胡同里的一家很小的店,只有三四张桌子,光线昏暗,桌子椅子四季闪着油腻的光。老板是个四川人,整天招呼一伙人在里面一张桌子旁打牌,也不管客人。老板娘却非常漂亮能干,总是笑眯眯的。那里的东西很好吃,而且给学生打折。我还记得那里的辣子**,红辣椒炒出来的,就着凉啤酒吃,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能幸福地浑身战栗。

“不过现在都没了。”赵明凯叹口气道,“我这次回去都认不出来了。那一片全拆了。”

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们了,也许从来就没属于过。

那顿饭果然吃的很爽,居然还有炸的金黄色的大肠。肖苒只要了碗清汤混沌。大肠端上来的时候,面对我们几个的贪婪,她用纸巾捂着鼻子评价道:“youaresuchalowlevel!(你们太没品了!)”不过后来为了不扫请客的赵明凯的面子,又勉为其难地吃了一个生煎包子皮。我帮她吃的馅,我陈北是有良心的,这些恩情我都得记着。

吃到一半的时候,张迅突然说,今天是他和吴淼定情的十周年纪念日。大家于是全都兴奋起来。赵明凯笑着说,张迅,你谈谈体会,十年就吃吴淼这一盘菜,腻不腻?

张迅只知道傻笑。吴淼倒也接的快,你不知道我学化学的吗?

学化学怎么样?十年什么花样也都变完了。

我在一旁有些伤感,我和刘迪也认识十年了,不过却连三年都没坚持到。

吃完饭,因为张迅两人安排了节目要庆祝。我们就在餐馆门口道别。

于是坐上赵明凯的车子往回走。一个岔路,赵明凯因为路不太熟,拐错了路口。本以为天下的路都是相通的,开了半天却发现越走越远,竟到了一个陌生的小镇。

这小镇看上去宁静纯美,路上基本不见什么人,却有好多高大的法国梧桐。地上落满金黄色的叶子,又有很多野鸟在林中悠闲地散步。

肖苒和Janet叫嚷着要下车欣赏一下。于是我们把车停在路边。

肖苒和Janet拿了面包去喂那些野鸟。我就和赵明凯找了一处落叶厚的地方躺下来,远远地望着两个年轻欢乐的女孩儿。风中有她们展露的笑颜。

苒苒的长发和长裙在风中飞扬,我竟然心下一阵莫名感动。

“陈北,你和肖苒可好了一年多了。打算怎么办?结婚?”赵明凯突然问我。

“不知道。”这样现实的问题一下子令我很沮丧,“明凯,你觉得我和肖苒合适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赵明凯开始笑,“你们不是XX生活很协调吗?那就是合适了。”

呵呵,看来什么妓女作家,荡妇作家成名真不是偶然的,所谓作爱的瞬间产生爱情的理论看来还挺有市场。

“明凯,说实话。我和肖苒能坚持到今天我自己都很吃惊。我和她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共同的话题。也许是因为每星期才见一面,所以很多矛盾才没有机会激化吧?”

“哥们,你要求太高了。真要灵合一啊?哪儿那么好找?肖苒我看不错了,你不是还想着那个姓杨的小妞吧?呵呵,哥们,跟你说句实话,那样的小妞玩玩也就算了,做太太绝对不行。搞不懂什么时候就给你绿化了。”

“杨亦凌?”我笑道,“我和她绝对是不可能的。我们更是两个世界的人,互相鄙视,在没找到自己合适的那块臭之前还多少有点相互舍不得罢了。她不会嫁我,我也不会娶她,这个我们俩都很清楚。”

“那她每年都来找你干吗?”

“呵呵,她不是还没遇上好主儿吗?回来拿我消遣。我越孤独寂寞,越对她有想法,她虚荣心越得到满足。去年见我和肖苒在一起,马上就使坏整我。呵呵,她拿我陈北当月亮,她自己却在那儿夸父追日,还得让我一颗红心只围着她转。”

“呵呵,那你今年圣诞打算怎么过?还是3P?”

“什么3P啊?!你能不能说话纯洁点?我打算回北京一趟。”

“回北京?”赵明凯一愣。

“明凯,我,我最近看上了个小妞儿,在北京,是个写字的。”

“说来听听!”赵明凯一听这些男盗女娼的事就来神。

“没什么说的。我在网上认识的。她在网上写了不少东西。最出名的是本小说,叫《男盗女娼》,你没看过?呵呵,新世纪愤青小说,比王朔牛逼多了。”

“长的怎么样?我听说那些‘美作’长的可都挺有特点,还有,是用身体写作还是用体写作?。”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她给了我一张照片,是蒙脸的,比阿拉伯妇女都过分,脖子以上什么都看不到。网上还有一张,用photoshop处理过的,看上去跟小时候女生文具盒里的花仙子差不多。不过我知道她长发,很瘦,身材不错,罩应该是34C-34D之间。不是‘美作’,写的东西很干净。”

“行啊,你小子眼睛不大还挺好使。不过都不知道长的怎么样,你就追,到时候万一是个恐龙,你不是亏了?”

“呵呵。明凯,不给人看照片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特丑的,一种是很漂亮所以把全世界男的都当流氓的那种。她肯定是后者,我可以跟你打包票。你看她小说就能体会的出来,她说‘男人都是随时随地发情的猪’。这么经典的话要不是深有体会,怎么意的出来?”

“你那么自信就去追了。”

“她有男朋友,明年就结婚了。”

“靠,男朋友算什么?有老公也一样追!陈北,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良知了?”

“她很坚决地说不行。我什么话都说了,她就是不松口。”

“靠,你是不是脑袋让门给挤了?没见过女的?女的没上之前不都装的跟烈女似的。哥们你听我说,你回北京把生米做成熟饭,不怕她不跟你。”

“你说什么呢?‘生米做成熟饭’这么老土?本没用!现在女都比男的牛逼,谁还把上床当回事啊,反正盗版处女膜到处有卖的。你以为和她做一次,她就能改变主意?你也太小看她了。再说她要是那么容易上,我也就没兴趣了。”

“况且,”我望着天空飘荡着淡淡的云彩,“我完全是被她文字背后的感情吸引了。我知道她渴望平静和欣赏,这个也是我渴望的,也是我能给她的。我要和她归隐江湖,纯洁地相爱!”

“呵呵,纯洁?陈北,你小子居然说出‘纯洁’二字,你可别玷污神明了。听我的话没错,你回去找她,拿出功夫来在床上解放她,以后怎么办肯定是你说了算。”

“我不能这么做。你知道她小说里怎么写吗?我不太清楚她的经历,可总觉得她是在装,装做很风尘的样子,其实很清纯。看她写的床戏就看出来了。基本全是形容词,一到关键处就没声了。从第一集开始两个主人公就在床下吵,吵到二十集,才解了两个扣子。呵呵,可是她还挺深刻地说‘人世间有一半动物无法在36、24、36的丰肥臀下逃生,所以美貌风情前永远会有人掏出金钱和阳具’。你说说,我要是和她XX了,那还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还怎么在她面前木秀于林?”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打算写个小说,写出我对她的暗恋和因此受的折磨,一直写到她受不了舆论谴责为止。要是她心硬如铁,嫁人了,这本书就当送她的结婚礼物。”

“陈北,呵呵,你小子也太毒了吧?你还让人家下半辈子怎么安生?”

“呵呵,这个不毒。我还想着写完了拿到《北青》副刊上去连载,让她每天都念一遍!”

“呵呵,毒,你比李莫愁还毒。我都替这小女子捏把汗。对了,肖苒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我对不起她。可我确实不爱她,我会和她尽快摊牌的。我给不了她要的幸福,她也给不了我,那就放手吧。”

远处肖苒和Jane的笑脸渐渐模糊,变成散落在四周地上斑驳的落叶,在风里沙沙作响。

14分手还是上床

赵明凯到底还是把我扔给了肖苒,开着车和红发魔女Janet扬长而去。我知道跟着肖苒上楼的话今晚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有两件:分手或者继续上床。

肖苒住在一栋临海的高级公寓里。她找到工作和我同居未果后就独自搬到了这里。站在十二楼明亮的落地窗前可以欣赏到C城落日黄昏中美丽的海景。我每次来都替肖苒给客厅里的花浇水。肖苒有时候会坐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画画。这个时候的肖苒很可爱——安静,淑女样的端庄。我常常在这个时刻偷偷爱上她。

肖苒的工资不及我的三分之一,但是她的生活水准却一直是我奋斗的目标。她的父亲真的是房地产开发商。他的故事我断断续续地从肖苒那里听到过一些。他是设计出身,后来帮人装修卫生间,买卖建材,主要是抽水马桶和浴缸,再然后他渐渐进入地产界,于是发了财。他到底有多少钱我不太清楚,反正肖苒只用名牌,什么LV,ne……听肖苒说她是他们家里最土的一个。她住在北京的妈妈据说从来不利用北京的方便条件购买盗版CD,对一切假名牌嗤之以鼻。肖苒的爸爸是个新版“老花花公子”,开名牌跑车,只泡三环以内,大专以上学历的马子。

肖苒才二十五岁,论长相在我几个交往过的女友中应该说是仅次于杨亦凌的。还是才女,因为会画画,虽然我不会欣赏可并不证明她画的就不好。这年头琴棋书画会一样绝对算才女,何况是在我生活的圈子里。我接触的女一类是“北美的女程序员”,这类女一般都有经典的红眼睛,因为长期熬夜加班不重修饰;还有一类就是实验室里涮试管喂老鼠的女博士,我知道这些令人尊敬的女知识分子们中每天进行的思考并不比爱因斯坦的简单,而且据传说其中也有很多热爱艺术。我曾经遇到过一位,对我讲临睡前最爱听的曲目是贝老先生的《命运交响曲》。我在三天没睡觉的情况下听老贝都会失眠。目前喜欢的最高雅的歌手就要属王菲了,不过听说刚刚糟蹋了郭靖的李亚鹏在追她,这让我忧愤不已。

于是和肖苒在一起的许多个日子里我常常自卑地想,肖苒这样一只白天鹅究竟看上我这个癞蛤蟆什么了。我说过我是个很一般的男人。有一阵曾经觉得自己很英俊,后来看了陆帅哥的照片后,黯然神伤。我来美国之前,尤其在B大读书的时候,曾经认为自己身高一米八三,很是魁梧高大,来了美国之后站在地铁里才发现自己顶多就只能在那些魁梧高大的美国哥们里勉强脱离个“二等残废”的光荣称号。还有,人家美国哥们都是无一例外的天生原装双眼皮长睫毛。我说过我的眼睛很小,当然这也有好处,风大的时候不容易迷眼。

今年四月的时候肖苒的爸爸,就是财大气的肖老板来C城看肖苒。肖老板对我的专横态度更加证实了我和肖苒在一起是一件多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肖老板对我的学历并不感兴趣,我的B大本科,M大两个硕士的经历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我的家庭在他眼里只能勉强算个“城市贫民”,估计连一份他看的上眼的彩礼都置办不出。他坐在我的BMW525里面抱怨了一路空间狭小他伸不开腿,还有C城没一样东西令他吃的顺心……

我是个在长辈面前习惯沉默的人,这是一种天,并非我要把自己刻意伪装成一个内敛,清纯的邻家男孩,毕竟读了二十年的书,有时候实在没法不做乖孩子。记得那天和肖氏父女在市中心的“银座“一起喝酒的时候,肖苒正襟危坐,全然无视坐在她对面的一再对她示好的父亲。于是肖老板只好一接一地抽着香烟,仿佛香烟就是他的宝贝女儿。喝高了之后,又开始对我纵论江湖,我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未婚男青年都是多么的贱。

肖苒去洗手间的空当,肖老板开始和我直奔主题,看来他一点儿没喝多:“你一年赚多少钱,能养活我女儿吗?”

不等我回答,肖老板又说,“你那个小技术员的工作我看不要干了,没什么前途。回北京我交给你个公司给你打理。你不用做什么,平时就陪苒苒玩吧。”

肖老板看来平时包“小蜜”包惯了,说起这番恩重如山的话来真是情深款款,看来平时没少用坚挺的人民币划破纯情少女的处女膜。我陈北无德无能,无才无貌,这般为肖老板垂青,恨只恨我不是女儿身,要不定学那北京的美娇娘“嘤咛”一声扑到肖老板那宽广的怀里——妾身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但是我不能。呵呵,不要说我不爱肖苒,就是爱,我也不敢这般草率地“嫁”入豪门。听说那“侯门深似海”,动辄就要被打入冷,远的不说,近的有那香消玉损的戴氏王妃。而且我陈北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花女人的钱?

不过肖苒并不这么看我,她认为我是个有趣的男人。我会用吉他弹“两只老虎”,还会行为艺术。呵呵,我的那个作品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就是我脱光了衣服摆个pose(姿势)躺在午后的沙发上,肖苒站在我面前。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女人的眼神——荡”。我们最腻的时候经常画这个画,欣赏完了就是强奸。我还会扮海盗,肖苒要么扮美丽的公主要么扮楚楚可怜的渔家少女。我用塑料刀挑起她致的下巴,声气地问:“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肖老板走的那天晚上我们在我的车里玩了一次,我用安全带把被剥的光的肖苒扣在座位上,总共来了三次。最后肖苒对我的车和我的功夫的评价是,车里的空间很大,我像海盗一样的鲁。

我躺在客厅的躺椅上,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窗户开了一道很窄的缝,淡蓝色的窗幔轻轻地在眼前翻飞。我想我应该和肖苒说再见了。

肖苒很安静地伏在我腿上,从进屋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屋子里飘着M。L。T。R的《I’mgonnabearound》。我和肖苒都爱极了这个由四个丹麦男孩儿组成的乐队。在C城红叶飘飘的秋天,我常常搂着肖苒站在露台上静静地倾听雨的声音。他们朴素的吉他和完美的和声,加上想象中的C城的浪漫的爱情,总是让人无法抗拒的感动。

it'sbeensolongsincewetookthetimetosharewordsformdeepinsideuswe'reinourownworldspinningourwheelsbutyouknowhowIfeelwellsincethefirsttimeItookyourhandmyloveforyouhasjustbeengrowingyoualwaysseemstounderstandyouknowhowIamI’mgonnaloveyoutilltheendI’mgonnabeyourverytruefriendIwannashareyourupsanddownsI’mgonnabearoundwhenyou'realone'causeI’mawaydon'tbesaddon'tbeafraidI’mgonnaturnmythoughtstoyoulikeIalwaysdo……

情歌唱到撕心裂肺。

“陈北。”她突然打破了沉默。

“嗯?”

“你圣诞节打算送我什么?”肖苒抬起头来眼光热切地望着我。

“你想要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自己要还有没有意思了?!”

“你什么都不缺。我上次给你买个手链,结果你已经有五条了。你说我买什么?要不送陈北牌热吻一个吧?”我其实本来想说吻别来着的,可不知道怎么话到嘴边却忍不住改了口。

“陈北,”肖苒扬起身子,坐到了我的腿上。我们的脸靠的很近,“我们去滑雪,或者去巴黎?好不好?我不要在C城呆,太腻了。”

要是没有杨亦凌,我想她怎么也不至于这么讨厌圣诞节的C城的。可是巴黎我更讨厌,虽然那里有我垂涎已久的著名红灯区“红磨房”。可刘迪也在巴黎,还有那个牛逼老头儿郎伯纳。我发誓他们一天不从那儿搬走,我就一天不去赞助巴黎的色情业。

“陈北,你倒是说话啊!”肖苒抱住我的脖子开始很甜腻地撒娇,“陈北,要不我们一起回北京,我陪你去吃羊串,还不行吗?”

嗯,我爱北京**,也爱吃北京的羊串,可是我更爱北京的小刀。所以我怎么能和肖苒一起回去?我已经想好了,回到北京我要献给小刀“五个一工程”:一顿烛光晚餐,一支玫瑰花,一个深情的眼神,一个温暖的拥抱,最后一个比较花时间,我打算把小刀从头到脚地舔一遍。做这些的时候怎么能容他人围观?

于是我伸出手揽住肖苒的腰,柔声道;“苒苒,我自己回去。我保证不见杨亦凌,我可以发毒誓!”

“那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陈北,我带你去见见我妈,好不好?”天啊,这意味着要去见我那慕名已久的丈母娘吗?听肖苒的描述,我一直把这位对肖老板放任自流,平日只逛燕莎,塞特和当代商城的肖夫人当作中学课本里漏写的传说中的贵族。我不敢见她,怕我陈北的犷的农民本色吓坏了她。

“苒苒,你听我说。”我艰难地咽着唾,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服肖苒,或者干脆现在就说分手?

肖苒的脸贴的我很近,我甚至闻到她唇彩的味道。我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怎么都是一个长相,长发,黑长的睫毛,瘦削的肩膀。于是我竟一下子开始怀疑我的爱情观是不是还停留在原始的拜物教阶段,难怪大家都质问我怎么这么不纯洁,怎么就不能放弃体而只追求神层面的爱情。其实我很委屈。我妈说我五岁的时候被人问长大了要不要媳妇儿,纯洁的陈北的回答是要,原因是要“点灯说话”。可惜大家都记不住我那么纯洁的形象了,现在眼里的都是那个二十年后满脸风霜站在异乡街头,经历了无数次背叛和被背叛的陈北,这时候的陈北若被问起这个问题会很牛逼地用很低沉的男的嗓音说“关灯作爱”。

肖苒误会了我的尴尬和沉默。她以为我动了心。我动心的次数太多,这也怪不得她误解。

“陈北。”她把脸贴过来,我感到她呼吸里的渴望。

我不由自主地用力搂住她。她光滑的额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开始动手解我的扣子。

“苒苒。”我觉得喉头很紧,我脑子里冒出了小刀的名字。那才是我愿意与之相爱一生的女子。我不能再和苒苒这么纠缠下去。

于是我隔着衬衣抓住苒苒在我身上游走的手。苒苒不解地抬起头,“陈北,你不想吗?”

“我,”苒苒又黑又长的睫毛里满是令我心碎的激情。于是小刀的轮廓顿时模糊起来。我终于闭上眼睛,说:“我想。”

我低下头开始热烈地回应苒苒。她的身体很热很软。我鲁地扯掉她的上衣,解罩的时候,她喃喃道,“陈北,呆会儿好吗?”

“好。”我口齿不清地应道。我们已经整整两个星期没在一起了,彼此的身体都很需要对方。

我把手探进她的裙子,隔着内裤很温柔地抚摩她的隐秘处。她被我刺激地开始大声呻吟。温暖,湿润,只等着我发起冲锋。

“陈北,你忍一下好不好?我去洗一下,马上回来。”

“不要。”我用力搂着怀里的苒苒,鲁地拒绝。“我忍不了。”

我低下头开始搁着苒苒的罩咬她。苒苒被我咬的叫起来,我知道她其实很陶醉,她一直喃喃地叫“陈北,陈北”。

可她还是在紧要关头推开了我,“陈北,你等我一下,我冲一下就来。今天在外面吹了风,好脏。”

我欲火焚身地被扔到了床上。我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赤裸的身体,突然觉得自己太无耻了。

我突然很想小刀。

我在抽屉里翻了张电话卡,小刀的手机号我烂熟于。

“我陈北,你干吗呢?”

“我吃东西,然后准备写字。你呢?”

“我,”这问题真让我尴尬,“我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是干吗呢?”

“发呆,想你呢。”

“呵呵,陈北,你这话对多少女孩子讲过?有没有版权啊?”

“小刀,我想你,真的。我回去看你好不好?”

“你别来。你来了我也不见你。”

“我有你的地址。我去找你。”忘了说,我终于骗到了小刀的地址。原因很简单,小刀一直想看杨思敏版的《金瓶梅》,在中关村卖盗版毛片处徘徊了数次仍旧没有勇气问,因为怕坏了纯情玉女的形象。有天我们聊中国五大名著。前四个我们都没聊起来。《红楼梦》我下了N次决心也没看,因为我搞不清楚里面的亲戚关系。《水浒》没怎么看是因为我实在讨厌那个宋江,睡了阎婆惜还把人给杀了,分手不就得了,什么男人?《三国》就更别提,我说了我最受不了虚伪,你说那个刘备咋就那么虚伪,你要摔孩子就使点劲,往那马路牙子上摔啊。《西游记》我只看周星星版的,老吴写的太干净,没劲儿。只有聊到《金瓶梅》,我和小刀的热情才都上来。听说我看过杨思敏“波”没破之前的版本,小刀羡慕地在北京直咽口水,但是她还是很坚贞地说,“陈北,我认为你的思想就够流氓的了。这样的东西你看没什么好处。我可以看,我看了是为了进行文学创作。”我陈北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怎么能听不懂小刀妹妹话中深意,于是顺便要了地址,连着璩美凤的色情光碟夹着我对小刀一腔真情寄往北京。当然,为了小刀清纯玉女的形象,我在每张碟子上都没有写它们真实的名字,我写的是《走遍美国实用英语口语》。

“小刀,我想好了。我和你见面以后什么都不做,就和你吃顿饭好吗?”

“吃饭?陈北,要是你目的这么单纯就好了。你还有别的目的吧?”

“呵呵,陈北,你那么流氓,还要我说吗?陈北,”小刀顿了顿,“我不会和你做的。做爱和私奔这两件事,我一件也不能和你做。”

我说不出话来。

“陈北,你早些睡吧。以后也不要给我打电话,被妹妹抓住不好。陈北,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确实认识晚了。8。”

我茫然地纂着已经发热的手机,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是继续和肖苒厮混,还是清白地离开,回北京追求那也许本没有希望的小刀的爱情。

可是肖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床边,“陈北,你今晚打算怎么个死法?”

肖苒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冰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突然一阵烦躁,觉得一切都在瞬间失去了意义。我扔开手机,同样冷冷地说道:“你先杀后奸吧!”

15站着相爱

肖苒咬着嘴唇,盯着我不说话。

我索从床上跃起,开始从容地站在肖苒面前穿衣服。既然酝酿了一下午也没勇气说出口的分手的话,以这样一种方式挑明,对于我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不用费尽心机地说些废话和大话来哄她了。我陈北就是要和她分手,原因很简单,我不爱她,我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叫小刀。

“苒苒,”我穿好衣服,走过去,“我们分手吧。我爱上了别人,大概半年了,一直没机会和你说。”

肖苒还是没说话,眼光依旧冰冷地盯着我。我有点受不了这种眼神,忍不住要躲闪。

肖苒突然扬手给了我一个嘴巴,“陈北,你给我滚出去!”

我感觉有滚烫的鼻血流下来,然后我看到肖苒哭了。我沉默地凝视她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把苒苒拥入怀中,久久不肯松开,她也紧紧地抱住我,眼泪打湿了我的肩膀。

哭了好,明天一觉醒来,就会把我忘的一干二净。

“苒苒,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陈北,你这个王八蛋,你一定不得好死!”

我低沉地说,“肖苒,对不起。我陈北不值得你这么在意。保重!”

然后我推开她,拉开门走了出去。关门的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很残忍,我想起小刀跟我说过的一句话——“陈北,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会随随便便和一个男人上床。上床只能说明她真的有些喜欢他。”

可是我不能回头,哪怕回头是为了递她一张纸巾。我要去找小刀,就必须清清白白地一个人去。

“我喜欢绝对或者零,不要一些或者中间”,这是林忆莲唱过的歌。我想全世界的女人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坚强地决定的。

我爱上帝,我也知道自己有罪,但我却成不了基督徒,因为我告诉牧师,我的罪基督拯救不了,不是他不能,而是我的罪孽太深重。《七宗罪》我看了N次,然后知道自己应该死七N次。

十一月的C城夜凉如水。我孤独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像个无家可归的野鬼。

张迅,赵明凯还有Tim,我想,他们此刻都应该有人陪吧?那小刀呢?

我想起小刀曾经告诉我她的真名,那个名字很美,很好听,很适合现在的天气,不过在古龙笔下却是个孤独大侠的名字。我不知道她那天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记得那天她说去香山看雪中的红叶了,是和她男朋友一起去的。后来她问,“陈北,你看过雪中的红叶吗?就像火在雪上燃烧。”

我看过,很多年前,和刘迪在一起的时候看过一次,那时候还没有学会什么叫感动,因为固执地相信这一生可以那样拉着手看很多次。

天空突然飘起了冷雨。我停下脚步,看街道上被雨打湿的重重叠叠的黄叶,突然很想家,很想那个叫小刀的我甚至还不知道长相的在北京的写字为生骄傲冷酷的女子,想起她小说里的一句话——“他离去时不曾送我一杯醉生梦死的酒,十年后的今天这句话常常被我记起,午夜低徊,那些由甜蜜化成的辛酸常常惊扰我怀想旧事,少时盟言,当日欢会总是在夜凉时分入梦而来,刚刚犹倚,千般相怜相惜,转瞬醒来,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我说过她写的字我全部可以倒背如流。因为一直很相信能写出这样打动我的文字的女子必定是那个可以教会我如何在这俗世相爱的兰花妖——芬芳,诱惑却又高傲冷漠。

我很想听听她的声音,很想抱住她,在这样冬雨绵绵的夜晚,她长发里面一定有好闻的让我感到很温暖的香味。

相爱未必要做爱,这个道理我很久之前其实就懂。找个女人睡觉其实很简单,能与一个女人握手到天明的温暖和默契却是一生难求。十年前我是个初涉情网的纯真少年,那时候在东门外肮脏的出租屋里曾与心爱的人相拥一夜却不忍碰她一个指头。那时候我固执地以为女孩子和爱情一样,都是清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露珠,一碰就会在手里化掉了。

我掏出手机。

小刀说,“陈北,你还没睡觉?”

“我在街上,下雨了。”

“你有伞吗?小心感冒。”

“小刀,”我犹豫了一下,“我刚和MM分了手。我去北京找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陈北,你不要来。你来了我会很难过。我不能伤害他,更不忍心伤害你。我没有办法给你你想要的东西。真的,陈北,我心中的遗憾一点不比你少!只是我真的不能伤害他。”

“小刀,你喜欢我吗?”

很久的沉默。

“陈北,我喜欢你,喜欢极了。”小刀突然哭起来,“陈北,我曾经坚持了很久,等待那个欣赏我的男人出现。我吃不上饭的时候都没妥协过,可是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他帮我,对我那么好,我不可能没有感觉。陈北,你就像我小时候想要的那个好看的布娃娃,怎么想也是得不到。我们不要再这样互相折磨了。”

“小刀,我去和他说,我让他打我一顿,我绝不还手,或者我给他一笔钱,我把车和房子都卖了给他补偿,好吗?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小刀,我可以让你更幸福,我可以很好地照顾你。和我在一起你可以很开心地写字,写十年,你的小说一定会更好看。”

“陈北,喜欢的东西其实很多都得不到。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感到喉头发紧,“小刀,你还记得你小说里的一个情节吗?”

“什么?”

“女主角在楼下说给负心的情人的:‘在外面这么久我是真的累了,我再也不同你掷气,过去的事情我不再提,咱们赚一百吃一百,你要是还念记着这二十几年的情意就给我一个家吧,只要你能回头也不枉我来北京受的这些苦。’”

“陈北,呵呵,你记真好,这些我自己都记不住了。”

“小刀,我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这么吸引过。我知道你就是我想要的那种女人,你要的幸福我可以给你,我要的你也会给我。我跟我一起逃走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种花写字,我会尽力做个你喜欢的男人,我还会帮你洗碗,听你的话。下雨的时候,我哪里也不去,看你安静地写字好吗?”

“陈北,你不要再说了。我的心很疼。陈北,你干吗对我这么好呢?我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子。你对我这么好我担待不起。”

“小刀。”

“陈北。”

“小刀。”

“陈北。

“小刀,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不要嫁他,等着我去北京好吗?”

“陈北,为什么我没有早些认识你呢?”

“小刀,现在也不晚!”

“陈北,如果只有背叛才能相爱,我宁愿不爱!”

“小刀!”

“陈北,很晚了,你不要在外面太久,不安全。”

小刀放了电话。

小刀说:“如果只有背叛才能相爱,我宁愿不爱!”——我怅然地站在雨中——如果我爱小刀只能令她痛苦枯萎,那么我宁愿走开。在没有激情的岁月里我已经孤独地生活了八年,我想这种日子我也许可以继续过下去。找一个长发长睫毛的女人作爱,足够打发寂寞,可是生活,够吗?

我抬头望了望天,无数冰冷的水滴漫天撒落,我不知道怎么样去说服小刀。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也不想不出答案。

进了地铁站,站台上等车的人很少。周日的晚上,一如既往地冷清。

有个年轻的弹吉他的女歌手,嗓音很低沉。我记得她,她每天都在这里唱,今天她唱的是MariahCarey的《throughtherain》:whenyougetcaughtintherainwithnowheretorunwhenyou'redistraughtandinpainwithoutanyonewhenyoukeepcryingouttobesavedbutnobodyesandyoufeelsofarawaythatyoujustcan'tfindyourwayhomeyoucangettherealoneit'sokay,whatyousayisIcanmakeitthroughtherain……

我站在她旁边发了一会儿呆。地铁呼啸而来的时候,我掏出十块钱,从地上的盒子里拿了她的一张CD。

到家的时候却不想睡,还好Daniel也在。我跟他说我想去打篮球。他有点吃惊,说很晚了,外面又很冷。不过愿意陪我喝一杯,我点头,去楼下冰箱里拿了啤酒上来。

于是我们坐在地毯上喝冰凉的啤酒。电视里放着乱七八糟的肥皂剧。我跟Daniel说我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儿。

Daniel笑问,你是不是作爱的时候有什么怪癖,要不怎么会对头发长短这么介意。我大笑道,你是鬼佬你懂个屁!然后我唠唠叨叨给他讲中国文化里女孩子长发为君留的典故。Daniel听完还是不明白,不解地问,那分手了怎么办?把头发剪掉吗?

我苦笑,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想起这几年来在我生活里来来往往的女孩子,她们和我说再见的时候都忘了剪掉头发。

和Daniel越聊我越寂寞,于是只好和他道晚安,我回到自己房间里,打开电脑,开始写下那个酝酿已久的小说的第一节。

我这个小说叫做《站着相爱》。一个网恋的故事,主题仍是美好的爱情,只是形式好象不太妥当——一个XX生活颓废糜烂的男子陈北很纯情地爱上了已有婚约的北京女子小刀,他准备把他美好的爱情和思念写成一本书献给她。书的结尾他很野心地希望小刀能义无返顾地和他私奔。

至于为什么要站着才能相爱?我傻呼呼地想:大概站着比躺着清醒一些吧,或者纯洁一些?

“告诉我你一样不成眠,告诉我你也盼我出现。

想着你的黑夜,我想着你的容颜……”

然而就在飘着周华健优美情歌的当晚,我梦遗了,对象是小刀。

我很难过,因为我糟蹋了经典。

纯洁难道真的很难?


16-20

16对不起,我的示爱有些火爆

有我以前两个肥皂剧打下的底子,又加上一直游走在情色的边缘,《站着相爱》才写了三四节就在网上吸引了不少的眼球,眼看着我“饭死”队伍一天天地壮大,目前长度有点儿赶超哈雷彗星尾巴的意思。甚至有些大胆的MM公开在论坛上上贴表示想“泡”陈北。这一点都不奇怪,知道杜牧吗?那个以嫖娼作为主题的流氓诗人——“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后来被多少唐宋词人借用啊!

我只在意小刀的反应。我想我这么赤裸裸的表白她不可能看不明白,还有她的“饭死”的队伍更是有几亿光年那么长,就算她本人不在意,也会有人“好心”地告诉她的——网上有个傻小子在发“花痴”呢。

最近和小刀一直没联系,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我只有不管不顾地写,死不要脸地表白,同时一如既往默默地关注小刀同学。我一直躲在暗处看她的帖子。我以为,只要我坚持不懈地看下去,我就能透过小刀的衣服,滑过她娇嫩的肌肤,一直触碰到她的……灵魂深处。对不起,呵呵,我想歪了。还有,赵明凯对我说,“作为男人,我认为能挽救你的唯一方法就是学会犯贱。”我知道他在放屁,不过我想,作为男人,我至少该像郭天王一样把装纯进行到底。

我告诉自己坚持就是胜利——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刘嘉玲更难追的马子(居然连梁帅哥都不要!)

天可怜见,小刀看到第五节的时候终于扛不住了,写了封十万火急的邮件约我在MSN上详谈。

“陈北,你能不能不要写下去了!你也太毒了吧?现在弄的大家都觉得我不爱我男朋友,爱的是你。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小刀,你心里没鬼,你怕什么?!再说我写的完全是小说,你自己自作多情往自己身上套,和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陈北。我们不要兜圈子了,好吗?你可以写,但你不要写的太像我,不要让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写给我的,成吗?”

靠,居然说我写的像她。真应该把我中学语文老师叫来,让他听听这当代网上当红女作家对我的评价,居然说我写的太像了。呵呵,从小到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我。记得上中学那会儿,写命题作文《我的家庭》,老师给我的评语是“胡编乱造,回去重写!”旁边还加了小注:陈北同学,希望你写作文能够实事求是,写你自己的父母和哥哥,不要写的像雷锋的亲戚!

“陈北,我是要嫁李明的,明年五一吧。是早就说好了的。这种事情不能说变就变。你的确是有很多吸引我的地方,可是我不能为了这种男女之间的激情就抛弃共同患难的男朋友跟你远走天涯,这么做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我没法跟他交代,跟父母交代,跟自己的良心交代。还有,陈北,我要是这么跟你走了,他会从此对感情完全失去信任的,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小刀句句说的在理,我知道我要坚持下去就不得不胡搅蛮缠,“小刀,我只明白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陈北,你不要这样。他对我真的很好,真的,一直很好地照顾我。对不起他的事,我真的是做不到。我也开不了口。”

“小刀,我回去,我去和他谈,好吗?他若真的爱你,在意你的幸福,他就一定会放手给你选择的自由的。”

“陈北,我绝对不能让你们俩见面,绝对不能,场面会很可怕,估计救护车都得提前准备。他会动手的,真的!看你们哪一个为我伤心难过,我都会难过死。还有,陈北,你真的不要来,你来了和我见了面,也是徒增遗憾和伤感,何必呢?”

“小刀。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我哪里不如李明?他看过你写的字吗?没看过吧?我记得你说你求他,他都懒的看。小刀,没有神交流的婚姻是很痛苦的。你不要糟蹋你自己。他帮过你,照顾过你,未必一定要以身相许才能还清楚人情!”

“陈北,你不要再说了。是我不好。我应该一开始就一口拒绝你,不该给你希望。陈北,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感情,我总是在不知不觉地诱惑你,现在害你成这样。陈北,要我做这么伤他的事情,我真的是做不出来。你不要再逼我了。我最近每天都难过的要死,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做的太差了,伤害了你们两个。陈北,喜欢的未必一定要得到,得到如果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以后也不会幸福的!”

“小刀,如果李明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离开他?”

“李明不会!”

“小刀,呵呵,要是你亲眼看到李明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跟我走就不会有负罪感了吧?”

“呵呵,陈北,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打算派个女间谍色诱李明?”

“小刀,你能不能笨一点啊?你这么冰雪聪明,你说我能不喜欢你吗?嗯,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我打算回北京到‘天上人间’找个MM,在李明下班的路上拦路劫色,我就不信李明能扛得住!”

“呵呵,陈北,李明是扛不住,不过我认为在他倒下之前,你早就被MM给办了。”

“不会的,小刀,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不要说‘天上人间’的那些俗妞儿,就是张柏芝脱光了向我求欢,我都会当她是空气,为你守节。”

“呵呵,陈北,我先找个塑料袋吐完了你再接着吹。”

“小刀,你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我呢?”

“陈北,你说我们见面以后站着的可能有几成?”

我冲口想说一成都没有,话到嘴边觉得不妥。这么说的话小刀恐怕更是不肯见我了,于是只好违背良心地说道:“可能是大大的!”

没想到小刀比我诚实地多,她在北京撇着嘴说;“陈北,我们若是见面了,清清白白站着的可能估计是一成都没有,所以还是不要见面了。”

我轻笑,“小刀,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顺应本心和我走?”

“陈北,这是命。我认识你之前一切都是定好了的。我答应了李明要嫁给他。婚姻这种事不是可以任的。陈北,你那么好,以后一定会遇到更让你喜欢的女孩子,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感情和时间了。”

“陈北,小说你要写就接着写吧。喜欢的话,我来帮你写结局。”

“小刀,我自己写结局!你的结局我不接受!”

“陈北,小说的结局可以任由作者的喜恶,可生活不是这样的。生活里是没有任的!”

17为什么好女孩都是赵灵儿

小刀下了MSN,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发着呆。

我知道一些小刀和李明的故事。李明是小刀今生要嫁的那个男人,许仙一样走了狗屎运的男人。他和小刀分别住在北京城的东面和西面。李明和我年纪差不多,这个年纪的生活在中国的男人,最大的理想是发财。

李明想发财,正在努力地发财。所以他很忙,所以小刀很寂寞。

李明难得和小刀吃完一顿完整的饭,也不过情人节。情人节的时候小刀孤独地在网上打发时间。

李明不喜欢读书,当然更不爱看小刀的文字。他说那对他实在是一种折磨。他宁愿用这个时间去打《帝国时代》。所以他不知道小刀是一个多么有才情多么值得人去欣赏的女子。

女人写的东西我看的不多。喜欢看的目前只有三个女人写的:张爱玲,李碧华和小刀。

这三个有才情风情的女人的爱情观一样的颓废——李碧华在《青蛇》里让妖娆的青蛇说:“中国最优秀的才子都在唐朝……到你想要一个男人时,男人明显地退步。”白蛇却是满不在乎地答:“任何男人跟我斗智,末了一定输……我只要一个平凡的男人,好歹来到世上。”

小刀跟我说,“陈北,我要求不高。有一个能习惯我的优点和缺点的爱人,我已经很满足了。激情褪去以后,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情都是一样的——都是每日的琐屑,寂寞和柴米油盐、一汤一镬。日复一日。”

小刀还说,“陈北,你知道怎么可以让一段感情永恒吗?”

我说我不知道。

小刀说,“就是不要完全得到它!”

我伸手拉灭了灯,站到窗口。我不知道怎么做,怎么做才是对的。窗外扑天盖地的黑暗不能回答我,就像陈百强歌里唱的: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为何我的心不会死。

我不禁想起自己几年前沉溺的游戏《仙剑奇侠》。很久以前玩的了,可是往事依然历历在目——李逍遥在仙灵岛取药,巧遇灵儿洗澡(可惜我没那么好的运气遇到小刀洗澡)。灵儿于是带他去拿药,出门时遇上灵儿的凶姥姥,逍遥被迫娶了灵儿(怎么没人逼我啊?!),结果就在两人成亲的第二天,李逍遥的忘忧散发作,然后把这一夜的事通通给忘了。眼看这小子睡了灵儿,还给忘了,这要发展下去还不夜夜做新郎?我当时急的不行,饭都吃不下接着打。

至今还记得灵儿与逍遥定情之夜吟的那首诗: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此后聚散无常,逍遥与灵儿历经艰险。结关一战,千钧一发之际,灵儿救走逍遥、阿奴,自己与魔兽同归于尽,满屏瓦砾之中,我的心都碎了,忍不住和众多玩家发出一样的感慨——此生非赵灵儿不娶。

现在回望前尘往事,灵儿那句“明夕何夕,君已陌路”时时浮出,难道我和小刀的未来就像灵儿的命运,老天早已经示出了?

记得我当时为了把灵儿救出,结关一战曾经不眠不休地打了无数次,可还是无论怎样都不行,武功再怎样高都不行。

最后眼看心爱之人惨死,想到即使是在虚拟世界自己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一个痛字了得?

记得杨亦凌曾经不止一次说我老土。我当时还笑着反击:老土有什么不好?老土谈起恋爱来,很占便宜,因为每一次,都情同初恋。而恋爱这种事,是没有够的。

而现在想起来这也许正是我和小刀之间的悲剧所在。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既然小刀说背叛李明会让她一生内疚,我又何苦苦苦相逼?

那就放手吧!

我重新坐下来打算给小刀写绝交信。我打算告诉她我已经决定把我们之间的暧昧升华为革命同志间的情谊。我要她从此以后忘了我,对我要像江姐对她丈夫一样——看到他的人头挂在城楼上也坚决不掉一滴眼泪。我们也可以继续在MSN上聊天,但要像《金光大道》里高大泉和他老婆一样,畅谈完革命形势以后就各自睡去。

18原谅你,并不容易

信箱里有新的邮件,居然是赵明凯这厮。这厮估计是“周期癫痫”又发作了,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居然不嫌费劲给我发邮件,真是有病。不过信的题目有些怪异——关于陈同学和刘同学的会面问题。

我打开一看,脑子当时就大了。刘迪居然要来了,就这个周末,陪朗伯纳一起来M大做两场专题讲座。赵明凯说他已经和刘迪通了电话。刘迪说大家八年多没见面了,打算趁这个机会聚一次。赵明凯说他做东,张迅吴淼作陪,就是不知道我去不去,去了的话如何安排。

赵明凯的疑问如下:1。刘同学在电话中并没有提到陈同学,但却清楚地暗示了要和所有在C城的老同学见面,这里面自然包括陈同学。因为赵明凯认为老同学这个集合在数学意义上清楚地含盖了老情人的关系。

2。陈同学是否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见刘同学。是否会发生泼硫酸这样的恶伤人事件。由此间接影响美法两国的外交关系,而陈刘两人作为中国移民,如此火拼又会影响中美两国,中法两国关系。这样间接影响到世界经济发展,两大阵营对抗,也许为此要修改中学政治课本,备考的学生们又要多背几道时事新闻了。

3。陈刘同学饭后是否要其他人先行告退,以便举行单独会谈。会谈后是否会重燃爱火。陈同学若涉嫌足法国文学大师郎伯纳的家庭,把老头儿气成写《时间简史》半身不遂的霍金那样,赵明凯作为皮条客和老鸨,将受到世界上所有热爱法国文学的人们的一致谴责。

我又看了一遍,然后只回了很简短的以下几句:陈北作为一个热爱大自然的环保主义人士,拥护对一切废物的回收。但是有两样东西例外:一个是用过的避孕套,另外一个就是和嫁给郎伯纳的刘迪之间的感情。

然后我写到,陈同学当然要见刘同学了,既然有那么多法国文学的问题要向大师当面请教。刘同学也一定热切地盼望着见到陈同学,因为记得朗伯纳一向主张,文学一定要走向大众。

没念过博士的农民陈北自然是等待大师扫盲的大众的一分子。

此刻,面对窗外浓重的夜色,我的思绪万千,我显得有些失落,有些悲伤,又有些无可奈何,胃中还有些泛酸水。此时此刻,我竟突然有些期待刘迪就站在我的面前,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对她说那句这些年以来我一直想亲口对她说却一直也没有机会说的那句话,我担心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也没有机会告诉她,所以此时此刻,我对着我的17寸DELL显示屏,假设刘迪就站在我的面前,于是我充满了情感大喊了一声:你大爷的,你以为我陈北就这么被你糟蹋了吗!

我的心情很爽!

19十八岁的刻骨铭心

第五章初次流泪的青春和刘迪见面的日子终于到了。周五晚上六点。朗伯纳下午在M大还有一场演讲,要到五点左右。赵明凯和我约好一起去演讲厅接刘迪。

吃过中午饭我就心神不宁了,一个劲看表。我不知道这次去见刘迪到底是对还是错,或者干脆就是多此一举,自寻烦恼。刘迪脱离我的生活已经八年多了。这八年中我和她的全部可以概括为通过的几次电话,其中还包括一半时间在恶言相向。

我想我现在应该已经不恨刘迪了,我认识她那会儿,才十八,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她比我大三个月,是个任的小姑娘。我们在B大好了三年多。我来美国的时候她和我家里人一起来机场送我,她拉着我的手说:“陈北,等你再长大一点儿,我就嫁给你!”然后她就哭了,和我妈一起哭的。

我没哭。我当时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是个可以照顾女人的男人了。我顾作深沉地握了握刘迪的手,“美国离法国很近的。傻丫头,到了暑假我就去看你。别哭了!”

美国和法国隔的其实很远,它们中间隔着宽宽的海。刘迪也没有那个耐等到我长大,她连第一个暑假都没有让我等到。

我拉开办公桌最下面的一个屉子,在最里面有个纸包,里面有条坠链,坠着条小鱼。刘迪也有一个,她的那个坠的是只飞鸟。我们那年去签证,在秀水街买的。秀水街的东西爆贵,因为是专门宰老外的。可那天刘迪坚持要买下这两个坠链。刘迪对我说,在非洲的法属殖民地流传这样的一个寓言——即便是飞鸟和鱼,只要他们相爱,最终也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飞鸟和鱼都可以拥有天长地久的爱情,那美国和法国之间的那点距离又算的了什么?

四点零三,我站起身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中穿深蓝色西装的陈北有着年轻硬朗线条分明的面庞。我还记得刘迪说她最爱我的眉毛和挺直的鼻子。我站在镜子前死盯着自己,拼命回忆刘迪的样,脑中却始终一片模糊。

我陈北是糙人,诗人的潇洒一辈子也学不来。恋爱了那么多次的徐志摩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陈北却不能,我把胳膊挥掉了也得带走一大堆东西,不管这个女人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她,跟了我三个月还是三年,都是沉甸甸的往事。

四点半的时候我到了M大的演讲厅。门口桌子上有空白的名牌,我拿起摆在旁边的笔签上了陈北的大名。往前挂的时候,却忍不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反扣着别在前。末了又从大衣口袋里出墨镜,戴好,才推开演讲厅的侧门走了进去。

我带墨镜的场合有几种:在爆强的阳光里开车;偷看美女;还有就是要动感情的时候。

赵明凯已经先到了,正坐在后排的一个位置上心不在焉地翻一本汽车杂志。看见我进来,冲我招了下手,我溜到他旁边坐下,赵明凯对着台上努怒嘴,然后冲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厮一向这样,顾作深沉,我懒的理他。

台上坐着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女,正在说话的是个很有风度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我想他是朗伯纳。

然后我在几个人中间看到了刘迪。她挽着头发,脸上化着很淡雅的妆。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正在发言的郎伯那——她的德高望重,据说是全世界一流学者的法国丈夫。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偏过头来,目光一下子就把我从台下几百个听众中抓了出来。

气度优雅的刘迪突然冲我微微一笑。

我突然感到喉头很紧,忍不住扯开领带。抓着座位扶手的右手,这时候也不知不觉抓的很紧。我突然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很没出息。我曾经告诉自己一千遍我是多么恨她,恨她的无情,恨她一个电话就在法国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床上把我给甩了。可是,她就那么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我一点都不恨她了,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她。

她那抹笑就是我的软肋,她那么一笑我立刻就挂了。她还是B大那个冲我盈盈浅笑的小姑娘刘迪,我,我恨不起来。

朗伯纳的演讲是关于法国存在主义,正在分析加缪的作品《反抗者》。我听了不到十句就开始头疼,开始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怎么着也找不到个舒服的姿势。同时心中不禁涌起无限的感慨,心想造化真是弄人,当年那个半夜站在楼下对着北风和我一起吃茶叶蛋的小姑娘刘迪如今也出落的如此深刻,以至和这样的一个老头在一起过了好几年居然还没被闷死,看来女人的生命力真的是强大。

透过演讲厅明亮的窗户,我看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我忍不住心理暗地想到了他们的床第之事。一个刚刚三十岁的年轻女人和一个大她二十八岁的老男人之间的事让我忍不住联想到了苏童的《妻妾成群》。我记得里面年轻的颂莲说道,一到天,她就会想到床第之事,可惜年迈的陈佐千往往力不从心,于是心情就跟着天气一起霾下来。

我想这些的时候,台上的朗伯纳正在分析萨特的《恭顺的妓女》。刘迪的眼光一直在他身上,没再看过我。

刘迪一直说我能和她认识完全是老天安排的缘分。她说这话的时候我还不到二十,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心和她好,她说的话我都信。呵呵,爆傻吧?女人的正话反话多了去了,怎么能信?!

20你我注定狭路相逢

后来我想着要是这辈子没遇到刘迪,或者在遇到她之前有个什么青梅竹马,温柔贤惠的“表妹”什么的,八成也不至于把原来那么纯洁的爱情观堕落得现在这么充满欲。可能早就乐的屁颠屁颠地扯了结婚证,估计这会儿,“美国公民”也都制造出个仨俩了。不骗你,我上大学那会儿,连以后生女儿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叫“陈(沉)鱼落雁”。我宿舍对门住着个学化学小子叫刘克,他说将来打算生两个女儿,一个叫“(刘)硫酸镁”一个叫“(刘)硫酸钠”。我说你这名字起的那叫爆俗,重名率太高了。你看我女儿叫“陈(沉)鱼落雁”,全中国肯定独此一份,人家一看就知道她老子多有创意。刘克撇着嘴还不服,说你那名字跟日本人似的,派出所能给你上户口?还有你女儿要叫这样的名字,估计连十五都活不到。还让不让别的姐姐妹妹活了?人家还不追在后面拿片刀砍啊?靠,我说兴你生俩儿还不兴我女儿叫个四个字的名儿啊?什么世道啊?!然后刘克说,毕业后去美国吧!去了美国爱生几个生几个,爱叫什么叫什么,别说“陈(沉)鱼落雁”了,叫陈皮都没人管。

我出国的一个重要动机就是为了能有个叫“陈(沉)鱼落雁”的女儿。

扯远了。我老婆还没有呢,咋连女儿都整出来了?

我不到十七上的B大。是保送去的,学物理。开始我不想去。我想上清华,想去学建筑。我们高中的校长做了我一下午的思想工作:“陈北,你上清华的可能是有的,但建筑系你肯定考不上。B大好,学物理有前途,我儿子就是B大的,B大女孩子也多……”

校长这么劝我是有原因的。我所在的高中是我们那个城市最好的高中,进了这个高中就意味着一条腿进了大学。升学率百分之百不是吹的。它每年从全市几万考生里招不到四百人,三年的模考名次的平均值直接对应着全中国的各类档次的学校。

我在年级一直是前十名,号称“四小天驴”之一。我们那里当时还不太时兴“牛逼”,“牛叉“这样的词儿,而说“驴”——意思就是“牲口”,不是人。在竞争那么激烈的重点高中里稳坐头几把交椅的人能不是“牲口”吗?

“四大天驴”是铁定要上清华的。他们有多牛,举个简单的例子吧。“四大天驴”里有个女生,高考添志愿的时候,从本上撕了张纸,做了两个“阄”,一个是清华计算机,一个是B大国际金融,最后一抓是B大。就添了这么一个志愿,然后就去考了,然后就上了。说实话我一直很嫉妒她,要不然看在老乡的份上在B大我就追她了。

我学习不算很用功,在“四小天驴”中也就排个老三。语文成绩烂的一塌糊涂,全靠其他成绩扛。我语文从小就学的不好,什么挑错别字了,概括中心思想了,一看就晕菜。从小学开始我就一直坚持写一手通假字,要我给别人挑错别字,不是成心“打别”吗?还有那个概括中心思想,要是能概括的出来的话,那人家作者还费那么大的劲儿写那么长一大篇干吗?而且教语文的王老头一直和我有仇儿,高中三年逼我写了两年小楷,每天交一篇,交了整整两年。可想想字哪是练出来的啊?我就写小楷的时候写工整些,平时还是一手狂草。王老头整天道貌岸然地迫害我,“陈北啊,你说你语文不好,就把字写的好看些,这样将来改高考卷子的话,也能给阅卷老师个好印象,多赚几分印象分是不是?这样,把这个拿回去,重抄一遍!”

靠,高考也不是选“新浪宝贝”,有啥印象分的?算了,不说了,全是眼泪。

语文拖着我的后腿,所以我一直成不了“四大天驴”,成不了“四大天驴”我上清华建筑系就希望不大。而我们学校的百分之百的升学率之所以可能保证,一个首要前提就是要志愿报的准。校长是绝对不容许任何赌博质的志愿出现的。“考场上永远没有奇迹发生!”

所以当学校来了B大物理系的保送名额后,校长大人把“四小天驴”的档案送了上去。“四大天驴”不能保送,他们要留下来到考场上为学校争取省状元的殊荣。保送名额要让它恰当好处地发挥它应有的价值,一点也不能浪费。没让我们校长去当主抓经济的副总理,真是埋没人才。

“四小天驴”里只有我在省里的物理竞赛中拿过名次。B大的人说,就这个了。这个不去的话。这个保送名额我们就不给你们学校了。我们校长哪舍得浪费一个B大的保送名额啊?就把我叫校长室里教训了整整一下午,说你狂什么狂啊,保送你上B大你都不去,你还想上哪儿啊。靠,真把我当杨白劳他闺女了,同意不同意也得让我在卖身契上按手印。不就是个B大吗?我自个儿考就不信考不上。给个我不爱上的专业还非得让我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才算正常,真恶心,不就是B大吗?很拽么?我用得着那么贱么?

我真的不想去学物理。我有过很多理想,比如我一直想当个卖零食的售货员,可以坐在柜台里不花钱地吃;还想去当中学校长,这样可以把该死的王老头开除了或者让他每天写十篇小楷,不写完就扣他工资。还有我之所以想去清华学建筑是因为我一直想从家里搬出去,可我没工作当然也没房子。我想我学了建筑是不是就能自己盖个房子了?

学物理有什么用?

校长当晚来我们家进行家访。他恐吓我没上过正式大学的爹妈说,我若坚持考清华的话,最多也就上清华热能系,他说这个系出来后是烧锅炉的,我长的本来就不白,我妈怎么能舍得让我毕业后去烧锅炉然后变的越来越黑?然后他又说学物理有出息,比如可以成为爱因斯坦那样的伟人,但却故意没有告诉我爹妈自从人类出现以来,就出了一个爱因斯坦,而我成为爱因斯坦的可能,用脚都能想出来,铁定是零。

我爹妈却被他说的心有戚戚,我自己其实也没多少大主意,结果这“终身大事”就这么胡里糊涂地定下了。我上了B大物理系。后来刘迪一和我吵架就说,你干吗上B大啊?去清华烧锅炉吧!

嗯,我那天夜里要不是太困了,懒的和那个眼里只有升学率的校长再坚持下去。我的青春岁月也许完全就是另外的样子。有时候人的一生就是那么一刻注定的,这话没错儿。

我在遇到刘迪之前的大学生活很恬淡平静。班主任是刚刚毕业不久的孙富海,没什么架子,常在一起踢球吹牛,跟我们几个处的就像一个寝室睡的哥们。班里的男女比例是68:4。四个高傲如孔雀的女生在大二快结束的时候被全部瓜分干净。我那时候还在长个儿,食堂里没什么油水的饭菜让我满脑子都是高昂的食欲而不是欲,从来没有刻意注意过哪个女同学。B大的校园里偶尔也会走过一个半个的所谓美女,虽然这样的盛事经年罕见,我也几乎很少有那么好的运气赶上。请记住本站网址:www.hebao.la

那时我对男女之事基本是一无所知,因为没有一个女孩子和我很熟过。在家里的时候每逢有女客来访,年轻的必然是找我哥陈南,年纪大的就是找我妈的。我上高一的时候曾经朦朦胧胧喜欢过一个教英文的女老师,那年我刚十四,受金庸毒害很深,觉得她和我想象中的任盈盈很像,就自作主张把自己当令狐冲了。不过不到半年我就不喜欢她了,因为有天上学路上看到她在路旁买烤地瓜吃。任大小姐怎么能干吃烤地瓜这么俗的事儿啊?我一下子就不喜欢她了。

我的XX历史因此在大学的头两年纯洁的宛如一张白纸,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多年后无聊的时候偶尔和杨亦凌标榜自己曾经的纯洁如水,她总是充满不屑地说,“陈北同学,你可真变态!”

21-25

21那个长发姑娘缓缓走过“三教”

没上大学之前,听老人儿讲过,大学里浪漫的事儿很多,琼瑶小说里描写的那种一见钟情的情节经常发生。说不定啥时候就在路上遇到个美女,然后晴天一声霹雳,四目交汇的瞬间,就要死要活地爱上了。呵呵,说这话儿的主儿不是吹牛就是言情小说看多了。我陈北可以负责任地说,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至少在B大,基本是零。不过没上大学之前听这种事还是很相信的,就像某年一个师兄从美国回来,在我们宿舍里吹美国有多开放,说那里的美国学生在实验室里拉下裤子就敢当众做口活儿,听的我们几个直咬手指头。后来去了美国后才知道,哪有这种事啊?!不过要是没有这些谣言,我们当年背单词的时候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动力,天天抱着本单词书背到下半夜,没有点幻想做动力,谁扛的住?

不过我认识刘迪那天,我记得真的下着大雨,还狂大。我到三教的时候裤子湿了半条,这还不算倒霉,我从一楼爬到五楼,愣是没找到一个空座儿,不是那个教室晚上有课就是桌子上搁着“占座”的本儿。B大就这样,爱学习的人多,尤其是期末,上自习得提前占座,要不肯定没地儿。和刘迪好了以后又知道未名湖旁边那几条地处偏僻比较背人的椅子也得事先占好,没办法,人多,谈恋爱的也多。这是后话以后再详表。

我第二天有考试,好象是什么《邓小平理论》之类的,这么多年了,要不是因为那天我认识了刘迪,早就想不起来了。这种课我向来是不上的,就指着熬几夜硬背扛过去,所以你说我能不心急火燎地找地儿上自习吗?

外面的雨下的跟疯了似的,我坐在三楼的台阶上解开书包,靠,湿了一半,我刚复印的笔记已经被殷湿了一大片,“滴答答”的能挤出水儿来,我实在不想换地儿了。得,做把小人吧。我拣了个挺空的教室,走到后面,起一个座位上的那个本子就塞自己书包里了,然后我就理直气壮地坐下了。没有占座的本儿这个座位就是我的。靠,无耻吧?不过那时候倒没觉得,干的多了,脸皮就练出来了。

饭点儿过了以后,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上自习的学生。我正背的顺呢,突然眼前灯光一暗,抬头一看,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俩人,一男一女,都背着书包。男的戴眼镜,挺斯文的,个头不高;女的挺清秀,长发,挺瘦的,谈不上很漂亮,但在B大绝对算上上之姿了。呵呵,一男一女在眼前,我肯定是看女的看的仔细些,这是本能,并不能说明我好色。那时候的陈北纯洁着呢。

“同学,这个座儿,我们占了。不信你看看书桌里有没有个兰色的本子?”那男的先说话了,还挺客气。

那个本子在我书包里呢!不过我还是装模作样地低头当着他们的面把书桌翻了一遍,“没有吧?我来的时候这个位置是空的。”我翻着眼睛大言不惭地说。

“不可能。”那男的固执地说道,“我吃晚饭之前来放的本子,我一共占了两个座儿,你看这个本子还在呢。”他从我前面的那个位置上拿起另外一个本子。他说的真的是实话,呵呵,不过我怎么能认?

“算了,陆海光,你那个位置不是三个人的位置吗?我坐过去。别吵了。”那个女孩儿说完拎起书包就到我前面的位置坐下了,然后把书包搁在中间的位置。B大上自习的人没有挨着坐的,大家都自觉地和别人保持至少一个空位的距离。当然情侣除外。在B大判断男女之间的关系,有两个重要参考数据,一个就是上自习的时候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空位,没有的话,肯定是那个关系;还有一个数据,我呆会再说。

那个叫陆海光的男生见女孩儿不想争了,就不再理我,跟着拎起书包也坐到我前面的位置上。两个人中间搁着书包。

我心里暗自得意。这么个三个人的大座儿自己坐着多爽。那个眉目清秀的女生坐在我前面,长发有几丝散落到我桌子上,有淡淡的清爽的香味钻到我的鼻子里。那种味道于我很陌生,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子这么近过。但是我喜欢这种味道——陌生的温暖的女孩子的香味。

我忍不住偷偷看了看她看的书,好象是学外语的,手里拿着的那本书我一个字也不认识。学文科的女生充满神秘感,能上B大文科的女孩子都是传说中中国的才女,听说什么“停靠在肩膀上的蝴蝶”那种能酸倒一大片牙的话都是这样的才女写出来的。我靠,今晚卧谈会上我一定跟屋里几个哥们吹吹,眼睛老盯着班里那几个学物理的女生有什么出息?学物理的女生那能叫女人?这种风花雪月的眉清目秀的才叫B大女生!靠,前两年在B大真是白混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那个叫陆海光的男生突然念书念出声来。他带着耳机,在看本英语书。B大学英语是爆火的,看一个人捧着本什么级别的英语书基本就能准确地判断出这个人的年级。这个叫陆海光的人此刻捧在手中的书牛逼无比,居然是本《牛津英汉大词典》,正摇头晃脑看的得意呢。

B大的大多数学生其实很斯文,其实陆海光念英文出声,旁边几个人都表示了不满,有的扭扭身子,有的回头瞪他一眼。他旁边的那个女孩子也带着耳机很专心地看书,本没注意到。所以没有一个人善意或恶意地提醒他。陆海光本人可能也是看入迷了,自己出声一点都没意识到。

我才不管呢,反正也得罪过他了,再得罪一次又何妨?他念出声就是妨碍我学习了。我后面坐个女生,从坐下那一刻开始就在不停地吃东西,嘴里“噶蹦噶蹦”没闲过一会儿,不过她是个女孩子我就忍了,现在又加上陆海光这么个主儿,我受得了吗我?

我于是伸手出去拍拍他肩膀,“同学,你那叨叨咕咕的中国英语能不能改成默念啊?!”

陆海光耳机还没来得及摘下来,所以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第一次说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人开始笑,停下手里的功课扭头过来看了。陆海光当着这么多人这么一问,我当然更不能示弱了,我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说,“同学,请把你那叨叨咕咕的中国英语改成默念!”

陆海光这次听清楚了,脸色登时就变了,“腾”地位上站起来。“你,你说什么?!我们到走廊里去说!”

靠,丫跟我叫板呢?我陈北怕这个?别说眼前这个陆海光也就一米七多个个头,瘦的跟白条**似的。我十一二岁就跟我哥出去打群架了。北方半大孩子打架,片刀都敢抡。我哥参军后有个傻逼看上我未来嫂子,天天放学去路上堵她,我先找机会揍了这丫一顿,丫挺倔,不服,后来找了几个人围攻我,在我头上开了条口子,缝了十几针。我妈哭的不行,大半夜的拉着我爸去他们家讲理,说,“怎么下手这么狠啊,我们家陈北是要上清华的,打傻了你们赔的起吗?”他们是赔不起,他爹把他从床上揪起来一顿爆打,一边打一边说,“你打人家陈北脑袋干吗?你不会打别的地方吗?”

唉,又跑题了。接着说陆海光。

我搁下书跟着陆海光到了走廊,那个女孩也跟出来了,一到走廊就打圆场,“都少说几句好不好?你们是来上自习还是来打架的?”

我靠着墙不吭声,我等着陆海光开口,要打就出去练练,就他这小身子骨儿,两个也不是我对手。不过有女孩子在,我愿意装斯文些。

“刘迪,你也不是没看到,是他一再挑衅的。”陆海光没搭理我,扭头跟那个女孩子说。原来她叫刘迪。

女孩没接他的话,把眼光转向我,“同学,他英语挺好的。你那么说他真的有点过分!”

陆海光感激地看着刘迪,脸色一下就缓和下来。呵呵,看来还是情人说话好使,随随便便一句安慰的话他就没脾气了。

“过分?我说的是实话。他在自习室出声念英语不过分?”我撇着嘴很不屑地说。

“这样吧,”刘迪沉吟了一下,“我请客,楼下喝汽水。一笑泯恩仇好不好?”

说完她也不管我俩的反应,扭头就往楼下走,我和陆海光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默默跟着她下楼。

北方长大的男孩子没有让女孩子掏钱请客的习惯。我掏钱买了几个包子,刘迪不吃,我递给陆海光,他犹豫了一下,接了,掏钱买了汽水,还给刘迪买了个冰激淋。

我坐在三教门口的台阶上吃着热包子,猪白菜馅,冒着热气,我吃的高兴,跟陆海光的恩怨一下子全忘了。

陆海光站在刘迪旁边,很小心地挑选话题。两个人看起来挺熟的,一会儿就说笑起来了。陆海光一直没搭理我。

我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又“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汽水,站起身来,对陆海光伸出手来,“我叫陈北,刚才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陆海光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来,“陆海光。过去了,不提了。”

站在一旁的刘迪突然“吃吃”笑起来,“陈北?你是不是有哥哥或者弟弟叫陈南啊?”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地望着她。

“呵呵,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你扔了他帮我占座的本子。”刘迪咬着手里的冰激淋,“我叫刘迪。”

这是我和刘迪见的第一面。然后我就上楼接着学习去了。他们俩后来也上去了。下自习的时候相互点了点头,没说话。

天地良心我可没和她一见钟情。我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知道,B大这么大,路上偶遇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但确实几率是很低的。而且就是偶遇了又怎么样?人家身边有陆海光了,别看两人中间还搁着书包。拿掉书包坐到一起去,那是早晚的事儿。

不过那晚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我确实想了刘迪一会儿,想了什么现在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时想的很纯情。到了宿舍,老二说他爸刚从山东给他捎来一箱苹果,哥儿几个于是一边洗脚一边吃山东苹果,结果我本来想和他们吹我今晚偶遇刘迪这么爆强的妞儿的事都忘了说。

所以后来刘迪常常说我能和她好完全是出于缘分,不是吗?怎么就那么巧,三教那么多教室我去的就是她去的那个,而且我抢的那个座儿正好就是她的。更巧的是,这事过了个把月后,我去“学一”吃饭,怎么就那么巧,买米饭的时候她就排在我前面,而且她居然还记得我。

她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很自然地坐在一起吃。我说你男朋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她吃惊地不行,说,“谁是我男朋友啊?”我说,“就那天‘三教’和我叫板的那个!”

她说,“陆海光啊?他不是我男朋友。他爸和我爸熟,我们从小就认识。他都上研三了。对了,陈北,你那天可真过分,陆海光英语特别好,他这就要毕业去牛津读博士了。你当着那么多人说他念的是中国英语,他当然生气了。”

我轻笑,“上牛津怎么了?上哪儿也是中国人,念的就是中国英语。“刘迪低头笑,“陈北,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这叫嫉妒!”

我大笑,我说我陈北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嫉妒别人,我说话向来是实事求是。

刘迪说不和你说了,你这人真不讲理。

我说我学物理的,当然是“无理”了。

刘迪笑起来,陈北你这人真有意思,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会说话的理科男生。

我说,你没见过并不说明就没有。你学什么的?

刘迪说我学法文的。

我当时就忍不住“靠”了一声。刘迪诧异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我从来不认识学这么高雅东西的人。你是我目前为止认识的最高雅的女孩儿。

刘迪说你都说什么啊,学法文就高雅了?你这都什么理论啊。不过看得出来我说她高雅她很受用。女孩没有不爱听好话儿的。

吃完了那顿饭后,我知道了刘迪和我同级,住我后楼,北京人。宿舍号是多少她没说,我也没敢问。

22破绽百出的幸福时光

我想我的出生应该归功于我父母失败的婚姻。我妈因为对我爸彻底失去了指望以后,一怒之下决定生个女儿听自己述说衷肠。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出生的时候可谓天怒人怨,电闪雷鸣不说,我妈失望地差点要质问苍天。

我前面说过我妈年轻时非常美丽,上初中后就有男生在放学路上堵截求爱。我妈之所以没有早恋完全是因为我有个严厉的外婆。我外婆本人的爱情故事忧伤凄迷,背景据说是上个世纪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位才女能把她老人家的爱情写成一百二十集电视连续剧。尽管我妈诅咒我说我要是把这些隐私公布于众,我外婆她老人家会从坟里跳出来亲自抽我两个大嘴巴,我这个念头还是从未断过。

我外婆出生于世家,虽为姨太太所出,但聪明美丽,读过书,估计平时没什么消遣的时候也是个像林黛玉那样的文学女青年,写几首朦胧诗什么的打发下时间。可惜好日子很快到头,她父亲死后,急于分家的几个哥哥把她嫁给了一个国民党军官做续弦。据说我外婆在花轿里哭晕了过去,然而她却在新婚之夜爱上了那个男子,就是我真正的外公。那是个英俊的男子,有挺拔的鼻子和好看的眼睛。当他颀长温暖的手指划过她柔软的头发,她爱上了他。

然而好日子在半年以后到了头,他仓促逃到了台湾。他来不及带她走,因为他不想被抓住然后被枪毙。据说他是军统特务,做了不少坏事。我小时候看革命电影,总是脸色苍白,因为总觉得那些坏人中的一个就是我外公。

我外婆于是一夜之间由一个人人羡慕的军官太太沦落成一家小店铺的女店员,整夜以泪洗面等着那个曾经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回来。然而那个男人没有回来,她等来的是解放军的队伍。

那支队伍里的长官有个老实的警卫员,本分木讷,不善言辞,年过三十了还是单身一个人。于是有好心人来撮合。他愿意照顾孤苦无依的母女俩,那是当时我外婆能听到的最动人的情话,于是她嫁了他,一口气和他生了四个孩子,男的长大了是我舅,女的长大了是我姨。

后来便是文化大革命,为隐瞒自己的身世,我外婆把箱子里最后的几金条用破布裹着扔出窗外。颠沛的生活,无数的惊吓和极度的劳累导致我外婆的严重的神经衰弱。生活逐渐安定下来以后那个出走的英俊的男人又渐成我外婆的梦魇,她开始夜以继日地思念他,于是开始抽烟,一抽便是很多年,再放不下。我从小在外婆家里长大,从记事起那房子里除了外婆的独白外便是难堪的沉默,和我没有血缘的外公沉默着,一直沉默。他不识字,因此不会说好听的情话,吵架也往往力不从心,沉默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方式,无论爱恨。他的爱恨非常简单,他纵容着我外婆——这个跟他生了四个孩子的美丽的女人始终是他眼里的神。他也很容易幸福,每天吃白菜熬豆腐就会很开心。他是我少年时代最喜欢的人。

我妈很小便出落的很致,她是我外婆的全部的希望。经过千挑万选之后我外婆为我妈选中了我爸。我妈很相信我外婆的眼光,嫁给我爸的时候于是心甘情愿。结婚后与公婆一家同住,因为家庭琐事与公婆小叔小姑的矛盾渐渐升级。我只有一个舅舅,因为完整地继承了我外公胆小怕事的格,所以当我妈受了委屈想找帮凶报复夫家的时候基本被忽略其存在。到我懂事的时候家里气氛已经很紧张。我妈与婆家最经典的冲突结果是全家开家庭批判会,我爷爷一个耳光抽的我妈一个跟头坐到地上。而我爸在一旁沉默不语。

我妈始终无法原谅我爸在家庭批判会上的沉默,一辈子都无法原谅。

我从来没有见到我爸一生里有什么朋友。我妈我哥和人聊天,我爸会说我妈在“瞎扯蛋”;而我哥则是“不务正业”,于是用不着我爸的训诫,我自觉地学会沉默。那时候我哥的朋友总说陈南的弟弟比西门吹雪还要冷,于是我在我们大院牛逼一时。

我永远不明白我爸怎么会满足于白日里这样的生活,就像不明白为什么我妈会如此暴躁,现在知道是神经衰弱外加更年期。晴朗朗的天会突然电闪雷鸣。我妈每天有两个小时在路上倒着公共汽车。而我爸无论回来多早都不会进厨房。我妈回来后要做饭做菜,同时指摘家里三个男人的不是。父亲吃不顺便摔筷子。我妈说我给你洗衣做饭生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爸会说你不愿意拉倒,爱找谁找谁。哪个女的不干这些?就是没一个像你这样挑三拣四的。接下来的节目必定是两个人互相问候我外婆和我,再然后就是我妈忍无可忍,离家出走到我外婆家。

在父母的官司里,我们兄弟从来是糊里糊涂的。低头大口吃饭,从不嘴。

我家里因为我爷爷的势力,一直住的很宽敞。我很小就有自己的房间,可我小时候却常常做噩梦,常常在夜里满头大汗地惊醒,然后光着脚跑到我父母的房门口,哭着恳求可以到他们的床上去。于是在夜里常听到父母咬牙切齿的彼此攻击,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很懂他们压低的声音争论的是什么,只是被那种压抑的气氛窒息掉了,不敢出声音,也不敢动,在无边的黑暗里莫名恐惧,然后再昏昏睡去,迎接提心吊胆的明天。

夜幕下的抱怨和愤怒我一直不懂。

和我哥陈南相比,我一直是个不太合群的孩子。我并不早熟,但我有一种超出年龄的伤感。这一点很意外让我得到我外婆的宠爱,她认为我身上多少继承了一些那个男人叫做“忧郁”的气质。可惜我妈却不这么认为。我无意间蹦出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常常让她一度忧心忡忡。比如我曾经在七岁那年很严肃地劝我妈和我爸离婚,这样大家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妈开始以为是我爸坏了良心才教给我这么说的,我指天指地说是我自己想了好久想出来的。然后我妈说要是她和我爸上午离了婚,我爸下午就得给我找后妈,因为没有人做中午饭。然后后妈会不给我饭吃,会给我吃一个毒苹果,然后我就会像可怜的白雪公主一样不会说话。更糟糕的是我不是美丽的女孩子白雪公主,我是小眼睛的小胖子陈北,没有一个王子会来拯救我。所以我妈告诉我如果她和我爸离婚我就要做一辈子的哑巴。我到小学毕业之前都很感激我妈,既然她为了让我不成为哑巴放弃了追求自己真爱的权利。

我妈把她一生的业余时间都献给了对我爸的无情谴责鞭挞的宏伟事业之中,而对于我和哥哥陈南,她永远是不耐烦的。有一个时期,她甚至怀疑我的脑子出了问题,原因是我总搞出一些出乎她意料的乱子。最严重的一次是我七岁那年把家里的金鱼放到了酸菜缸里,结果当然是“一条鱼臭了一缸酸菜”。这其实倒不是我妈暴怒的原因,我妈真正生气是因为我把死了的鱼捞出来埋在花盆里,然后在屋子里挂满了白纸条,上书凄婉的铅笔大字“小金鱼永垂不朽!”我爸为了制止我妈对我犯下的滔天罪行的车轮式指责,当晚对我进行了一顿暴打。作为报复,我偷了我爸的蓝黑钢笔水,灌在我的打橡皮子弹的小木枪的枪膛里对我妈的脸开了一枪,结果飞溅的墨水从我妈耳旁呼啸而过,正中坐在床上的我的三岁的小表妹。我于是又挨了一顿胖揍。

在我长大成人之前,我爸是家族中唯一的知识分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我们使用简单暴的教育方式。小时候由于经常挨揍,所以凡是听到外人夸奖我爸不是人我立刻对其怒目而视。我挨揍最多是因为帮我哥写作业,一经发现一页作业至少要挨三皮带。忘了说,我爸发明了一套完整的刑典,我和我哥无论犯了什么错误,都能找到对应的要挨的皮带数。

从上初中开始,学习好突然成为我生活里的必需,是不容商量的。因为我渐渐发现这是我在苦闷的日子里获得尊重注意和奔向自由的唯一途径。我开始拼命努力着出人头地,多年后竟成了家族中的异种,上了B大,着实让所有人震惊。

我爸妈只有在外人面前才表示对子女的自豪,我也识趣地配合这表面的辉煌。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爸曾把我放在柜盖上喂饭给我吃,在灯下教我念过小九九,这些便是记忆中所有的宠爱了。我最后一次撒娇是在一个冬天的下午得知我爸下午不上班,于是跳到床上摇正在看报纸的老爸的肩膀说你带我去公园看猴子,我爸一巴掌把我掀到床脚,说自己玩去,别烦我。从此我与这个我称之为老爸的男人保持至少两尺以上距离。我这辈子最大的野心是父母能说句对我满意的话,十几岁时有次和我爸吵起来,我爸说我供你吃供你穿你还要什么!后来拿到奖学金拿到美国签证的那一刻,激动地打电话回家,老爸问了一句“签证花了多少钱?”

我一直认为自己对生活要求很简单,可实现起来却艰难无比。

我唠唠叨叨说这些也许是在试图为我的爱情婚姻观做着一些必要的注脚——我从小就开始面对父母之间对各自的攻击,只要单独和父亲或者母亲在一起,听到的必定是对对方的诋毁,即使是同样的故事必有两样的说法。这样的局面足以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惶惑而且完全丧失判断力,不敢提问,不敢打断,被动地面对父母赤裸裸的彼此仇视而无处可逃。我父母把对婚后生活的波折统统归罪于对方,比如我爸没有上成正式大学是因为我们三个的拖累;我妈则将一生的不幸的起点定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讲的事情中还有好多发生在我记事之前,尤其我妈对同一事件众多不同的反复描述缓慢而又执著地咀嚼着我的神经。我试图去理解,试图去改善,种种徒劳后觉得婚姻里的两个人能过到如此咬牙切齿的份儿上实在是太可怕的一件事情,从此婚姻在心目中成了个仇视的城堡,灰色的,毫无生气。

我向自己发誓,若将来不幸结婚不幸有老婆,自己即便再委屈也要妥协,要尽力作个温柔细致的男人,决不让她承受我妈所经历的一切,变成和我妈一样的琐屑罗嗦,最后到让人无法忍受。

再长大一些,觉得我妈的这种格大概并不能完全归罪于与我爸的婚姻。学了中学历史以后,我找到了另外一个原因——水土。我的家乡在历史上一直被称作北狄,民风过于犷而又剽悍。大街上眉清目秀的小妞儿无一例外着《超生游击队》里宋丹丹的口音。我不爱吃酸菜,我不要找“翠花”做老婆。

所以当我在B大校园里遇到了刘迪——这个女孩子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纯正的普通话,还会说很神秘的法语的时候,我称赞她高雅是出于真心的,没有一点邪念。我那时候对法国一无所知,全部概念来自于面目模糊的中学课本,知道那里常常爆发革命。因为刘迪的缘故我有一段时间疯狂迷恋“Frenchfries”(炸薯条),因为固执地认为它和法国有关。

23第一次心怀叵测

那天和刘迪在“学一”分手以后,很坦率地说我并没有犯“花痴”。我那时才十八岁,很诚实地说并不认为一个女人应该是我生活里一件非有不可的必需品。当时我生活的三大代表是“吃饭,学习,踢球”。女人的确是熄灯之后每个男生宿舍里永恒的话题,但这并不意味着十八岁的陈北见到十八岁的刘迪就会发情。十年前B大食堂里的饭菜并没有太多的油水,除了支付我长个儿需要的营养外,我那点儿激素分泌的并不十分旺盛。和当时几乎所有的男生一样,我的梦中情人是周慧敏——清纯的不带一点凡间欲念的邻家少女,号称玉女派掌门人。前一阵偶然翻看香港的八卦杂志,看到快四张儿的周小姐跟在倪震的身后,脸上依然挂着少女不谙世事的微笑,真怀疑当年她那么纯也是装的。可怜了我情窦初开的年少时代!

而且我对北京人没什么好感,还特腻歪。大多数北京人总爱摆出一副首都人民的优越感,说话之前先甩给你俩儿“卫生球”,紧接着一句,“你外地的吧?”我靠,没有我们外地人民捧场,你当啥首都人民?不就河北一个村儿吗?

所以很快刘迪便从我的心上淡去,尽管她确实激起了那么一丝涟漪。

真正的转折点出现在一个月以后。为了说这个,我不得不先交代下我们宿舍——薄木板搭起的的六张铺上睡着的六条壮汉子。我们宿舍的老大就是赵明凯,这厮靠老爹的势力上的B大,不过身上却没有纨绔子弟的傲慢,为人是北方人的爽快,和我一样喜欢以“农民”自居。

老二是个山东人,长的挺憨厚,有点像《凯旋在子夜》里面的佟川。常常从家里带苹果给我们吃。我现在一想起他来,就忍不住分泌唾。他也在美国,结婚了。结婚照在网上看过,觉得不太像本人。

老三是张迅,非常老实勤奋的好孩子。夸他的人就没断过,我就不这里跟着凑热闹了。

老四是个南方孩子,个头不高,却有着南方孩子特有的细腻,皮肤粉白,水汪汪大眼睛的那种男生。那阵子好象流行《八月桂花香》,班上有几个男生竞赛着唱,老四便是其中一个。这小子是我们宿舍第一个谈恋爱的,对方是我们班的“四大孔雀”之一的何静。两个人是老乡,唧唧咕咕在一起说了几个月的鸟语以后就对彼此有了意思。老四刚陷入热恋的那会儿夜里有时候睡不着觉总叫上我和赵明凯去楼顶天台聊天,他那时的口头语是“我真傻,真的”,跟祥林嫂似的。不过他唱《八月桂花香》时表情很真挚,以至于到今天我还能想起来,“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

老四毕业后回了南方,和何静一起。我出国的最初一年还偶尔收到他的信,知道两人还沉浸在如云如水的爱情里,在南方冬天的雨中一起打把小伞去选小屋的窗帘……以后便断了联系。大前年我去旧金山出差,却和老四意外重逢。老四老了不少,居然都有了白头发。五瓶啤酒之后告诉我他和何静离了,何静跟了她们银行的一个头发都快成“地中海”的老外,大大前年的事儿。

老五是我,就不多说了。

老六是个北京知青的儿子,父母至今还在青海,不过他本人确实在北京长大,极为自负。可能是他父母一直没调回来的惨痛经历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他很瞧不起外地人。我们宿舍到大三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和这小子说话。他常常在他的开水壶上搭一很细的丝线,这样若有人用了他的水他便可以发觉,然后就会在宿舍里指桑骂槐地说有些人怎么那么不自觉,自己不打开水却偷用别人的。还好这小子现在在欧洲,要不不知道还得残害多少中国人民呢!

赵明凯这小子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儿,他不爱学习,尤其是当窜遍全系发现没有一个漂亮小妞儿之后,更是化悲痛为力量,在宿舍里开了个小卖店儿用来打发过剩的力。其实就是弄些饼干,卫生纸什么的,也卖半价电影票。他不缺钱就为了好玩。价钱公道最主要的是态度好。B大的校办商店里的营业员都跟火葬场调过来似的,态度那个叫恶劣,所以相比之下我们都愿意照顾他的生意。

我和刘迪的转折就是那天刘迪来找赵明凯买电影票。赵明凯当时不在。我从抽屉里翻了两张电影票出来,心里一直琢磨着她是不是要和陆海光一起去浪漫。一琢磨我就忘了找钱。她也没提,拿了票子就走了。

赵明凯回来冲我叫嚣,“陈北,你这傻逼怎么这样啊?你这不是砸我招牌吗?”

我捏着钱有点发傻,我说那怎么办?

赵明凯斜着眼睛看了我半天,“陈北,你脑袋是不是让门框给挤了?你知道她名字,去女生宿舍找楼长问啊,没准儿你还有机会。”

多年后偶尔回想起自己心怀叵测地冒充雷锋叔叔去还刘迪多收的那几块钱。不禁感叹年少的时候爱情往往是自己编织的一个美丽童话,也许原本平庸的一个人,被安置在这个背景里,加上想象的光环,一下子就令你柔肠寸断,于是自己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感情挫败时最有杀伤力的不是那个让你从头爱到脚的女人或男人,而是你那飘忽美丽的爱情被击得粉碎,然后被狂风席卷而去,却连吊唁的机会都不给你。

24未明湖上的灯火

那天要不是我一口咬定给刘迪送钱那个借口,刘迪她们楼的那个楼长老太太肯定把我当流氓了。这些在女生宿舍楼当楼长的老太太各个都火眼金睛的,女生宿舍的大门把的那个叫严。我把学生证拍到她桌子上。老太太带上眼镜对了半天确定上面的照片确实是我本人以后,才极不情愿地传呼了刘迪。

两分钟以后刘迪下楼,看到是我,很是吃惊,想都没想说你怎么来找我?

我说我刚才忘了给你找零钱,这不给你送过来了。

刘迪一笑,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值得你大中午的跑过来,吓我一跳。

我挺尴尬地把眼光移到墙角,有点发酸地问,“你晚上看电影?和陆海光?”

“什么啊?”刘迪面上依然带着笑,“陈北,你可别给我造谣啊。谁和陆海光看电影了?这可是作风问题,你甭到处给我瞎说,你这不成心破坏我形象吗?”

“呵呵。”一听不是和陆海光,我心下顿时畅快不少,“我不是关心你吗?和陆海光看电影也没什么啊,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陈北,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了。”我其实挺想和她多呆一会儿的,不过那时真的是嘴笨,想不出什么话题,想出了其实也不敢说。

“你平时去图书馆上自习吗?你要是明天早上去,能不能帮我占个座儿?我明天早上有点事儿,去不了太早。”

“能,占几个?”

“占一个啊?你说几个?”刘迪突然冲我嫣然一笑。

“行,你明天来图书馆大自习室找我吧。”

B大最难占的座儿就是图书馆自习室的。那里的座位一占就是一天,想占的话,一大早儿就得起来,等警卫一开门,民工扒火车一样地往里冲。那里的玻璃门被挤碎过好几次。没办法,爱学习的牲口多着呢。

我上大学之后就没起过早儿。刚进校门的头几个月还去上上英语什么的,不过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因为肯定不出半个小时我就会睡着,弄的那个教读的小姑娘特义愤填膺,动不动就找机会要灭我。后来我每次都到最后一排睡,她还是动不动找我麻烦,所以我干脆就让她眼不见心不烦了。我英语其实挺好,早年最得意的功夫就是背《新概念英语》第二册。这种背书的方法对于学外语非常有效,后来遇到了高手杨亦凌,她也颇为赞成。她的水平是第四册(新概念英语一共就四册)。

又扯远了,接着说给刘迪占座的事情。我第二天早上特变态地定了四个铃儿,不过还是没爬起来,最后还是好心的张迅爬起来拍我的头,“陈北,到点了,赶紧起来吧。”

我脸都没洗,穿着拖鞋就跑图书馆去了。到了门口,丫的警卫不让我进,说我穿拖鞋就不能进图书馆,让我回去换鞋。我靠,我有换鞋那个闲工夫还能占着座儿吗?B大的校警都忒坏,与“研究生,后勤”并称“B大三坏”。丫个小警卫还挺倔,有点权不知道怎么使的意思,一脸正义装的跟人大代表似的,拦着我说,你穿拖鞋就是不能进,这是规定,不信你看看。说着给我看门口摆的规章条例。我后来真急了,说,行,那我光脚进成不?那上面可没写光脚不许进。趁他一愣没反应过来的当儿,我就溜进去了。座儿是占了,出来的时候,丫死活不还我拖鞋,非要看我学生证不成。我不能给他看学生证,最后只好光脚走到三角地买了双拖鞋回去了。

那天挨着刘迪上了一天的自习。晚上回去的时候顺路一起走,记得聊了些**毛蒜皮的小事情。我跟她说我老是饿。B大当时每个月换饭票有定额,我老是吃不太饱。刘迪说我经常回家吃饭,我的定额用不了,以后每个月帮你换一百吧。到了她宿舍楼下,她又说陈北我楼上有我爸上次出差从四川带回来的“遛洋狗”(牛干),你吃不?我挺虚伪地说,你自己留着吃吧。刘迪望着我笑,陈北,你这人忒虚伪了吧?再问你一次,你吃不吃?我想了想没敢再谦虚,使劲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作为报答,我帮刘迪提了一壶开水。站在她们楼下和她道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在B大帮一个女孩子提开水可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儿,那是属于男朋友的专利。

经过了最初的尴尬以后,我和刘迪的关系一直维持在友谊与爱情之间,偏友谊的成分更多吧?一个星期平均见两次面儿,想起来跑过去让楼下的老太太传呼她一下,然后坐在她们楼前面的花坛旁边瞎聊一会儿,想不起来一个月也可以毫无音讯,没觉得特别的亲密,也从不生疏。

渐渐地她开始跟我讲些她和陆海光的事情。她说她十二岁就认识他,他比她大六岁,是她父亲同学的儿子。她跟我解释说从认识那天起她对他感情就很单纯,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我说废话,你认识他的时候才十二,你要有想法你也忒早熟了。刘迪说现在陆海光要出国了,突然就对她表示了那个意思,而自己实在是接受不了。可她爹妈却都很赞成,认为刘迪毕业以后去欧洲找陆海光,顺便也在欧洲读书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十八岁的那种年纪的孩子总是有很多烦恼,真实的或者想象出来的。渐渐刘迪拿我当了知己。她的说法是我比她小,而且不是她们班的,连她圈子里的人都算不上,所以和我在一起说话很轻松,没有什么顾忌。我们有时候坐在小南门外的马路牙子上一边吃烤地瓜一边听她热情高涨地说着她们班的八卦和不平。我本来就没什么坚定的道德观,何况是吃东西的时候。刘迪无论说什么我都随声附和,于是她越发把我当知己。

那时候刘迪说的最多的是个叫楚莹的女孩子。听刘迪的意思,两个人之间的仇儿深了去了。两个人怎么结的仇儿,开始刘迪一直不愿意说,后来终于憋不住了,才吞吞吐吐地告诉我——是为了个叫董震峰的男生。

法语专业的男生跟物理系的女生一样珍贵,属于重点保护对象。董震峰作为一个长的不错还能写两首酸诗的“才子”,更是如此。

楚莹喜欢董震峰,刚进校门的时候就喜欢。和刘迪关系不错的时候曾经真情流露地说,董震峰思考的时候侧面看特像徐志摩。刘迪却跟我说董震峰侧面看的时候显的他的那张马脸更长。更主要的是刘迪说他这人忒酸,不像个男人。刘迪要都说酸的人我估计肯定是没救了。果然接下来刘迪说的几件事立刻让我酸倒了一大片牙。

刘迪说她们班今年新年晚会的时候,这个叫董震峰的家伙写了首歌叫《也许》,里面当然有无数个“也许”,其中还有一句经典——“好好一句话,硬是在舌边咬成了半截”。唱到一小半的时候,全班的目光就集中到刘迪身上去了,楚莹更是脸色苍白咬着嘴唇不说话。

刘迪说她傻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心想着和楚莹的所有情谊正式宣告玩完,若是真的喜欢董震峰也就罢了。心说董震峰你这人也忒恶毒了,有你这么造舆论的吗?于是想也没想站起来对董震峰说,“你和我出来一下。”

站在外面的雪地上刘迪告诉董震峰自己本无意卷到这件事情里面。据刘迪说她当时说的又真诚又轻松,说你若喜欢楚莹便好好待她,若不喜欢就讲清楚,不要拿我作挡箭牌。董震峰还没听完就变张马脸出来了。

从此刘迪和这两人来往都稀落下来,或者说几乎断了来往。刘迪对我说她知道楚莹对董震峰依旧执着。董震峰生日,楚莹赫然在全班面前送支红玫瑰给他,还有包装美的礼物,后来据说是楚莹手抄的一本徐志摩的诗集,这在当时绝对是罕见之举。

有人说“女追男隔张纸。”我相信这绝对是真理。楚莹最后到底和董震峰在一起了。不过这并不说明她就不恨刘迪。刘迪最后被她狠狠坑了一把,间接造成了和我的爱情悲剧,这是后话,我后面慢慢会说。

刘迪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陆海光来找她逛街,她也不忘了叫上我。我知道陆海光心里恨死我了,可又没有办法发作。刘迪跟他说我是她小弟,所以带上我玩没什么。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买糖葫芦,刘迪都是先递给我而不是给陆海光。我就喜欢看陆海光无计可施地在一旁生闷气,索干脆就装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了。刘迪只要来找我,我就去陪她,决不含糊。

刘迪家住北太平庄。那天刘迪要我陪她回家拿几本书,我跟着去了。刘迪的父母都是高知,尤其是她妈的眼神特深邃,跟一百瓦电灯泡似的,盯的我全身直冒冷汗。然后她跟到刘迪的屋里,还反手把门带上,唧唧咕咕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刘迪出来的时候一脸的不高兴。

回来的路上,刘迪一直着脸不说话。她不说话我就没话,跟在她后面一路尴尬地走着。

天色很快黑下来,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个骑自行车的人差点撞到刘迪。刘迪走路有这毛病,不往两边看,特相信人民群众都能给她让路。我站在她后面,一把拉她回来,她才躲过那辆自行车。

骑车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我俩就那么紧挨着站在街口。十一月夜晚的北京冷的刺骨。刘迪打着战,不停地抖着。我不知所措,想了半天最后一咬牙解开军大衣的扣子把刘迪裹进去,并抱紧,她抖的更厉害了,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惊恐,我也跟着抖,最后抖的干脆埋头到刘迪的长发里面。这样子过了好久。

最后我终于有勇气伸手转过刘迪的脸,声音颤抖地说,“刘迪,你要是愿意,我以后就这么照顾你过马路?!”

刘迪颤抖的睫毛就在我唇边,我突然很想细致地吻过去。

有明亮的车灯从对面打过来,我们俩于是触电样不知所措地分开。分开后刘迪照旧走在我前面,走在风里,背影迷惑而且步履纷乱。我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只好在后面陪着小心跟着,沉默了好久才攒出些勇气小声地问“你恨我吗?”

刘迪转过头来冲我摇摇头,泪水却滴滴搭搭流个不停。

不恨我那为什么还哭?这个问题对于十八岁的陈北来说实在是一道难题,我足足想了一个学期也不是很明白。

那时候很相信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就是女孩子的心。

我们毫不费力地恢复到以前的距离,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偶尔在一起上自习的时候,一切照旧——我埋头做高数作业,刘迪则在一旁安静地看书。

当时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其实并不是刘迪爱不爱我而是她恨不恨我。我总觉得那天自己做了一件很龌龊的事情,不光龌龊,还很流氓。

煎熬了几日,我送刘迪回宿舍,在楼下的影里,终于再也忍不住。我很犹豫,我不知道怎么样开口才是最得体的方式,我望着自己的脚尖,我吞吞吐吐,我说:“刘迪,你,你,你不要生气好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不想失去你。”

刘迪盯着我的眼睛不说话,过一会儿却伸出手来轻轻捻着我的衣领,我一下子就定在那里,黑暗中听到她温柔的呼吸,然后听到她用很小的声音问,“陈北,你想我吗?”

那天之后我们又重新一起自习,一起坐在马路牙子猜过往的汽车牌子,争论,吃烤地瓜,买雪糕,酸和看周末的电影。也常常牵着手在校园一圈一圈,漫无目的地走,可以沉默很久,仅仅满足于彼此的存在和对方指尖传递的温暖。

刘迪总是在宿舍关门前半分钟才放我回去。我若提前回去,她一定想都不想就冲我大叫“陈北,不许走!”四年前我有机会再次经过B大,看到校园里树影下的双双对对的相拥,突然很想念自己那段美丽的和她携手走过的日子。

未明湖周围种满了丁香,在春天的雨里满溢着温暖湿润芳香的香味。听人说能找到五瓣丁香就可以找到幸福。在我和刘迪好的第一个春天里,我俩曾经牵着手悄悄在那里找了很久,居然真的找到一朵,刘迪小心翼翼把它压平在日记里。

记得刘迪告诉我她的日记里深深浅浅只有我一个人。多年后在异乡的深夜独自醒来,想起那久违的阳光下刘迪灿烂的笑容和有些跋扈的骄傲,想起她扬着头任地对我说“陈北,我要烤地瓜,我就是要烤地瓜!”,心痛的竟会有些痛心,然后在如水的月光里忽然泪水湿了满脸。

25偏偏喜欢你

刘迪一直是诗社的成员,日记里有很多自己和别人的年少强愁。沉默的日子里写过许多杂乱的句子。她梦想中的爱情是有一个人走到自己身边,拉住自己的手,轻轻说“跟我走”,自己便随他去,无论海角天涯。

刘迪告诉我现在她愿意跟着到海角天涯的那个人是我。

记得那时候喜欢在校园里没完没了地散步,喜欢一起唱姜玉恒的《再回首》。可惜那时候还没有牛逼的周杰伦,想破脑袋对刘迪我也说不出“经过苏美女神身边,我以女神之名许愿,思念像底格里斯河般的漫延。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深埋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用楔形文字刻下了永远——那已风化千年的誓言”那么牛逼的誓言,我说的是“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说的时候满脸通红,觉得自己真***酸。

我喜欢握刘迪冬暖夏凉的手。

其实我一直认为能与刘迪相识相知是今生一大幸运,很多时候觉得生活难过得过不下去的时候,总会感到另一方在远方凝视自己的目光。出国的第一年我俩各自在海的一边挣扎着。刘迪告诉我夜是越来越黑了,天也越来越冷;我说我怀念她冬暖夏凉的手。那时候我面对她的悲伤心碎是那样的无能为力,只能在海的这一边向她遥遥望着,想着这缕吹乱自己的心的风也摇摇荡荡到海的那边,可以拂干她的泪水。这样的爱恨离合来回很多遍,然后就是好久再也没有对方的消息。

年轻的时候是不会预料今日的困扰的。当年的无忧,当年的无邪,当年一块儿数落叶的陈北和刘迪笃信长大后会继续拥有这美丽而又坚固的爱情,当年的我俩只知道黑与白,而不了解中间那宽阔的灰。其实我的幸福从童年时代开始就已经破绽百出,连我自己恐怕也不了解细。

很感激那时候她从来没有问过我——陈北,你可以给我什么样的幸福?

我和刘迪在别人眼里算是突然“好”起来的。比起就要去牛津读博士的陆海光,刘迪最后选择我的确是有点儿出乎大家的意料。B大校园里我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生。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也没有太出众的才华。全班七十二个人里面有五个奥赛奖牌得主,还有好几个省理科状元……我的排名一直是二十左右,是平凡的那种一个学期不去上课都不会被发现的主儿。

相比之下刘迪活泼快乐,即便只穿黑和白也掩不住美丽逼人的青春,可以轻易地在校园里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记得那时候她常常在发上结一条黄色的飘带。她写很好看的字,也记很条理的笔记,拿着一等奖学金,频繁参加各种活动和演出,在校园里人称法语专业的“黄飘带”。

有时候我会问,“刘迪,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会笑,“陈北,你很好啊。真的,我知道你很好。”

我一直知道刘迪十分爱戴她的父亲。她和我讲过很多关于她父亲的事情。讲到动情处有时候会偏着头看我半天然后说,“陈北,你其实和我爸有点像。”我笑说你怎么这么变态,是不是有恋父情结?刘迪笑着说,不是,我这么说是要你有个努力的目标。刘迪然后对我讲她准备英语六级考试的时候,她爸在外地出差,看到一本很好的参考书,于是连夜用快件寄过来。我其实对刘迪这样和睦的家庭羡慕不已。我上大学以后在放假回家时面对父母仍无计可施。除了拼命跑出去玩以外,实在没有太多的勇气和耐心面对父母的相互抵触,尤其是我妈。记得一天第N次听我妈以不同的情节讲述同一个故事,我说要不你们离婚吧,我哥已经工作了,我也上大学了!我妈愕然,随后垂泪说家里就你一个念过书的人,说话居然也是这样的态度。于是突然意识到我妈需要的其实只是倾诉而已,心里一下子竟充满了悲哀。

我很少和刘迪提家里的事,不想提,不愿提,也不能提。

我和刘迪父亲第一个回合就败得惶恐。大三时刘迪的父亲来中关村办事,顺便叫上刘迪出去吃饭。刘迪于是幸福地介绍生命里重要的两个男人认识。刘迪去洗手的时候这两个男人单独在一起,年长的那个说你们现在这么年轻,是好朋友,以后很多事情是很难说的。年幼的那个赶紧接过来说是啊是啊,现在合得来以后两个人再年长几岁格也许变化呢,不过我们会努力好好相处的。年长的那个突然斜着眼睛,说我女儿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年幼的那个很想说,我们省考B大的分数线比你们北京高一百多分呢,不过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忍住了。刘迪突然进来,笑着问,你们说什么呢?年长的男人立刻变得温柔慈祥,把女儿拉到身边,满眼关切地问,刘迪你好几个礼拜没回家了,你妈想你都想出病来了。我和陈北两个正聊家常呢。饭桌旁那个年幼的于是目瞪口呆,觉得自己蹩脚透顶的戏子一样,跟不上眼前的情节变化。

刘迪其实一直在孜孜不倦的试图让我和她的家人能相互喜欢。我为了刘迪当然是可以去做他们喜欢的一切。周末里被刘迪拉着去她家吃饭,于是和她父母少不了又来过许多回合。年长的刘父刘母在女儿面前对我表现慈祥,只是只要我在刘迪两尺以内距离时势必要想个理由把她叫开。有时候他们有机会会甩两句有玄机的话过来,渐渐我也不再要听刘迪违心的解释,只是心疼她夹在中间为难。

刘父心目中理想的女婿是出身书香门第,前途光明,儒雅斯文的陆海光。有了刘迪父母背后的支持,陆海光的追求于是没有停止。我一次借刘迪的书,里面竟掉出过纸条,上面写着希望你我能重温旧梦云云,字迹属于牛津准博士陆海光。当时我们两个人都窘迫不安。我装着没看见,想着刘迪到底深爱的是我一个,于是什么陆海光,王海光统统不干自己的事情。

十一放假刘迪没回家,我们于是溜到校外看通宵电影。在影院里她被恐怖片吓得不停尖叫,然后就模糊睡了一阵子,不过始终缩在我的旁边。黎明出来外面冷得刺骨,公车上只有我们两个坐在最后,她冻的打着战,不停的抖着,我扳过她的头让她靠在我肩膀上,她迷迷糊糊地对我说,“陈北,你的肩膀很宽很暖和,我要这样子靠一辈子。”我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搂住她,这样子过了好久。扭头看车窗外北京忙碌的早晨,金色的阳光里刘迪的皮肤彷佛是吹弹即破的瓷器……

还没到刘迪宿舍门口就看到刘父一脸沉地站在那里。刘迪仓惶中挣脱我的手,奔过去,怯怯地叫了声“爸。”她爸的眼光绕过她落到我身上,像把刀子一样看的我毛骨悚然。

他低沉地问,“你们干什么去了?”

刘迪低声说,“我和陈北看电影去了。”

刘父哼了一声,似乎非要我俩承认昨晚出去奸宿他才满意似的。三个人尴尬的沉默。

最后结束沉默的是刘父。他扭身离去的时候扔下一句话:“怎么家里出了这样一个败类?”

刘迪低着头不作声。

我扭过头去看天边被朝阳染的通红的云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热情丧尽。于是我对刘迪说:“我毕业就出国,去的学校不会比陆海光的差。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求婚。你爸要再对我吊脸我就把offer(奖学金通知)摔他脸上。但是现在我们分手吧。”

刘迪拉着我的手说陈北不要。

刘迪拉着我的手喊陈北不要。

刘迪拉着我的手哭陈北不要。

我说,“刘迪,我和你在一起是爱你不够,疼你不够,还是为你做得不够?我只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面对你父母的侮辱。为了爱你我可以放弃一切,但是我不能没有我的骄傲,因为没有这份骄傲我一无所有!”

说完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跑开,身后没有脚步的声音。

接下来我在外面游荡了一天,很困却很恐惧睡眠。晚上回宿舍的时候眼睛红肿着。坐在床头洗脚的赵明凯说,陈北你这个傻逼又抽什么疯了。我从架子上一边拿牙膏一边恶狠狠道,你丫是不是找抽?!赵明凯搽干了脚,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说刘迪今天来找了我六七次。然后突然很哲学地长叹一声,说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什么,记得生活总会继续下去。

我没去找刘迪。

我能做的是继续读我的书。然而B大的天空,风,红色屋顶的房子,每条小路都充满回忆。每天早上起来面对这个世界突然之间成为一种考验,总在某一回首的刹那,或者某个角落,往事滚滚而来。

考GRE前三天刚刚完成了一个阶段的实验。这样把心力体力推过极限其实是自己存心。然而第二天早上却起不来,高烧不退,一个人到校医院打三天吊瓶,然后进考场。

我考的还不错。

取分回来的路上没想到会遇到好久没见的刘迪。我想也没想冲口就说怎么你一不在眼前就瘦下去呢?刘迪把脸扭过去,久久不肯看我一眼。

后来我们两个就在校园里慢慢走着,中间保持一尺左右的距离。我没话找话地问刘迪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之类的话。我问一句,刘迪答一句。我接着说我GRE考完了,成绩不错。刘迪扭过头来问这和我有关系吗?这话我不知道怎么接,想了半天也想不清楚。刘迪突然说好冷,回去吧!

夜幕里我站在刘迪宿舍门口等待她的出现。等了好久,没等来刘迪却等来了刘迪的同屋张婷。她夸张地跑过来冲我大叫,“陈北,刘迪发高烧,她爸接她回家了你不知道?!”

我摇头说我不知道,眼睛却一下子就湿了,只觉得自己正在挣扎上岸的心,再次重新滑入水面,缓慢沉重的坠下去,坠下去……

我去看刘迪的时候她父母因为上班还没回来。面容憔悴的刘迪给我开的门,扶着门框眼光冰冷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让我进去。

我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她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把头埋在我的肩上,好久不肯抬起来。

我伸手触她的额头去试热度。她却抓过我的手握了很久,额上有一层层汗浸出来。我们就那么抱着站在她家门口好久没有说话。

刘迪的房间里有她爸从云南带回来的纸瓷瓶,里面着一束郁金香在美丽温柔的灿烂着。我拥着几个月不见的刘迪,眼睛里充满热望。刘迪的父母其实都是南方人,所以刘迪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美丽和皮肤吹弹得破的细腻。

我跟刘迪说我陈北就是个傻逼,你对我这么好我却要和你分手。从此我会份外努力对你好,要比任何人做得都要强……

刘迪说陈北你是挺狠的,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我说不出话,低头去吻她的长发,那里面是熟悉的温暖和香味,然后我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刘迪本能地推拒。我挣扎着想保持清醒,对刘迪说“若我睡着了,醒来你还在我身边好吗?”刘迪凝视着我却突然无声地哭了,泪水打湿了我们俩紧埃着的脸……

面前那束郁金香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许多年后总是梦到刘迪那泪痕狼藉的脸。

四年前在北京的最后一夜,下着瓢泼大雨的时候正在海淀图书城附近转,行人稀少,且步履匆匆。不知道从哪里飘来歌声,仔细听原来是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于是一个人站在冰冷的街上,站在雨中听完了整首歌,仍然感动。

仍然允许自己有微微落泪的冲动。

十年前与刘迪相识。相爱到分离的过程曾经回想很多遍,如果有机会再来一遍,仍然会爱她,也仍然会分开。年轻的时候对生活和爱情都过于苛求,很多时候负气行事。然而自己终究骗不了自己,骄傲自尊始终无法放弃。

“当桎梏终于卸下,我只剩一副模糊的面目。

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而生活终将继续。

26-30

26当爱情遭遇理想

我和刘迪又开始像所有相爱着的人那样爱着。经历了那么多日子的相儒以沫,那么多风风雨雨一起走过的日子,心底依然还有那么深的爱恋沉积。我和刘迪开始憧憬不久以后的比翼双飞。

可刘迪的专业渐渐让我们对未来惶恐起来。一个学法文的中国女孩子的确没有太好的理由让一所美国大学慷慨地拿出一大笔美金来资助她今后几年在美国昂贵的教育费用。而对于和刘迪可能分离的恐惧则越来越超出我的想象,于是每次跟刘迪说我不申请去美国了吧,找份工作足够养你。刘迪却总是鼓励我坚持下去。自习室里到处是考托考G的人群,我俩躲在宿舍里听音乐,或者拥在一起在一台需要经常敲敲打打才有图像的黑白电视上看老掉牙的爱情片子。刘迪指尖传过来的温暖常常让我坐在那爱情的曲子里发怔,犹豫是留在刘迪的身边还是申请去美国的研究生院。对面宿舍山西那个小子的恋爱已进入激情状态,呼吸和呻吟声如雷贯耳。我和刘迪面面相觑,于是跑出去买了个西瓜,然后坐在未明湖旁边用勺子挖着吃,不敢回去。

刘迪提交了保研申请,这是刘迪家里的意思,想着毕业以后即使不能立即出国也可以继续混个B大研究生的头衔,对前途总归是只有好处的。我对这种事情向来热情不高,想着倒不如先出去工作几年,可刘迪一句“为了我们”就决定了一切。刘迪的父亲一心想让刘迪毕业后出国。既然直接去美国走不太通,他就希望刘迪能进比较文学所,那里遍地都是公派出国的机会。刘迪在班上样样出众,所以想着虽然竞争激烈,总是没有人可以和她争的。刘迪很有信心地跟我说,她上了比较所的研究生以后,专业背景方面就会大大加强,这样再申请美国的研究生院成功的系数就会大大增加。刘迪的信心让我激动的热血沸腾,于是放弃了找工作和继续上研的打算,又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自己的申请了。

刘迪的群众评议时班上的楚莹主动提出帮助统计,后来班主任找到刘迪,很迷惑地说我怎么不明白你怎么能没有通过呢?刘迪当时很吃惊但没太往深里去想。两天后班主任非常气愤地找到刘迪说楚莹编造了整个统计包括投票结果,而刘迪本来是班上大多数通过的。楚莹的父亲是某省市级领导,经常有一辆奥迪载着各种饮料食品停在宿舍门口,下车搬东西的总是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据说在董震峰之前还有一个他们班上的男生追求她,跟楚莹吹嘘自己是**,结果楚莹一句“我不喜欢**,我喜欢高干。”立刻就让这小子歇了菜。

刘迪那一届里面楚莹上了比较文学所的研究生,是法语专业被保送的唯一一个。

刘迪那天满脸泪痕地跑到自习室去找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令悲痛欲绝的刘迪停止悲伤。刘迪告诉我说她自问和楚莹从无过节,即便是董震峰那件事情自己也是极力维护她。我挥动拳头在“三教”走廊里叫嚣着要去校长那里告楚莹和整个法语专业。刘迪摇着头说没有用,楚莹家里到处都托了关系,这个保送名额她是志在必得。又说半年前楚莹就开始大包小包地到处送礼了。刘迪说的没错,那次楚莹做了手脚的统计就那么不了了之,后来她们专业某位领导亲自找到刘迪,微笑着对刘迪说你成绩好,自己考也是一样有机会上的。只是一向顺利的刘迪实在无法容忍自己就那样败在处处不如自己的楚莹手里。她扔了所有考研的书,咬牙启齿地跟我说,陈北,比较所我不去了。我直接出国给他们看看!

(九九年我回北京和B大老同学聚会,很偶然地在酒店遇到已经进了外交部法国司的楚莹。楚莹热情地和我叙旧,说记得刘迪当年如何出色,那样引人注目。我寒暄着,笑这人生真是荒谬无稽。)

我那时候想的最多的是如何在毕业后还能继续和刘迪呆在一起。我每天抱着头想到头痛。后来有一天我终于下定决心跟刘迪说,“要不我们毕业后就结婚吧。这样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国。到了美国也许就好申请奖学金了。刘迪你那么聪明优秀,你一定行的!”

刘迪看着我,半天没说话,把头靠在我肩膀,喃喃地说,“傻陈北,你还没到结婚年龄呢。我才不要这么早就嫁给你,以后你要是后悔了怎么办?”

话虽然是这么说。我们那时候已经偷偷在东门外租房半正式地同居,在宿舍和小屋之间来来去去地跑着。所以觉得我们俩个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自己是打定主意要娶刘迪的,而刘迪也是一门心思要嫁我的。

面对我的坚持刘迪最后到底不忍拂逆。我们说好如果刘迪申请失败就和我结婚,然后申请陪读签证来美国。

那个周末我一如既往到刘迪家吃饭,看到刘迪在我面前跑来跑去,我的心情跟着也快乐得像小鸟一样。刘迪的家庭非常重视孩子的早期教育,所以她五岁就开始学钢琴了。记得刘迪那天弹的是Winston的《Cloudythismorning》,望着刘迪的背影,我幸福的一塌糊涂,想起自己五岁的时候只会玩泥巴,哪里想到将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却是这样一个温柔儒雅的姑娘!

刘迪的父亲突然走进来,坐在我旁边,不经意地说起美国是如何可怕的地方,不安全了,没有保障了。我笑着说没有那回事的,恐怕都是媒体宣传了。刘迪的父亲突然正色对我言道:“我们是不可能让刘迪出去受苦的。你就是拿了全额奖学金,也只是够一个人生活的。刘迪这么小,一定要继续读书。万一到了美国还申请不到奖学金怎么办?美国的学费那么贵,要是欧洲的学校我们还可以帮助你们。你不是打算让刘迪到美国去洗盘子吧?!”

优美的钢琴声嘎然而止。

我有些迷惑地看着刘迪的背影,在听到这些话以前她一个字也没有和我提过,要知道我们的计划是先出去的是我自己,而我自己宁愿去打工来也要供刘迪读书。我有点绝望地看着刘迪,希望她能换一个话题,或者说一句话,而她却坐在那里,连头都不肯抬。

刘迪她们系要召开一个国际学术会议。法文英文都很流利的刘迪被选中去做义务的会议工作人员,比如带一些学者在B大,北京作观光客。里面有个叫菲利普的法国教授,因为做的研究和中国有关,可以讲很清楚的中文,据刘迪说他的中国历史甚至记得比刘迪还要多。

后来刘迪的外语天赋再次在那个国际会议上得到展示。会议结束后教授菲利普问刘迪是不是有意到巴黎读博士,他愿意做全程推荐。

当晚刘迪兴奋地告诉我这个消息。她摇着我的肩膀说陈北,你知道不?楚莹知道这消息的时候眼睛嫉妒的都要喷出火来了!

我语气平静地望着刘迪半天,然后说,你答应菲利普了?

刘迪有点诧异地望着我说,陈北你是不是病了?这样的好事我当然答应了。

我说那我们怎么办?

我当时已经拿到了三个美国大学的全奖。最好的一个在C城。

刘迪呆了一会儿,然后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说,陈北你别这样好吗?我们还不到二十二岁。前面的路好长呢。再说C城离法国很近,我们放假就可以在一起不是吗?

她的呼吸很温柔,她在我耳边呢喃道;“陈北,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要相信我!”

毕业前那几个月校园里到处上演悲伤的爱情故事,毕业使很多情侣从此天各一方,包括我和刘迪。不过那时候我们依然相信超越时空,地老天荒的爱情。我拿到签证的那个夜晚我们两个没有像以前那样跑去看通宵,而是和几个要好的哥们一起在男生宿舍喝酒唱歌,直到今天我都清楚地记得一九九五年的那个夏天,我们几个爬上宿舍楼顶,喝着啤酒,一遍一遍地嚎叫着罗大佑的《光的故事》,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首歌的忧伤的旋律: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生命与告别光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过去的誓言就象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凌晨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七倒八歪,刘迪和我躺在我床上,紧挨着,头对头,在被子下面握着对方的手,彼此心里想的是这世上谁再能温柔地牵自己的手,然后走上那么几年单纯的心满意足的时光。晚上的时候我们抱头痛哭,老四把眼泪和鼻涕一起都抹在了我的肩膀上;之后,我们捆好行李,各奔西东。

27过去的誓言就像书本里那些缤纷的旧书签

来到C城以后才知道在美国读书要比自己想象的辛苦许多。我在实验室里是年龄最小的小师弟,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日子辛苦却不寂寞。半年后我打定了主意准备拿到硕士学位以后就转专业,所以踏踏实实地听老板的话,做自己的实验。

周末有空的时候会一个人在房间里给在法国的刘迪写信。我很讨厌写信,觉得还是听到她的声音好。但刘迪总说信可以收起来,可以贴在心口上,想看的时候便看。

我有时候在超市里遇到美丽的卡片,然后抄几句酸诗什么的给她寄过去,有时也在信里夹张我踢球的照片。每次打电话都会聊好久,我说挂了吧,刘迪总要在那边大叫“陈北,不许挂!”

实验室有个师姐早我一年进实验室。对我很照顾,教会我很多在美国生活的窍门,包括在网上到瑞士去买价格便宜的香烟。后来熟了我慢慢知道她不幸的婚姻。她当年为了和在美国读博士的男友早日相会,不顾家里人的反对,退学来了美国,先是在餐馆打工支持丈夫的学业。然而生活的压力和婚姻的琐屑终于耗尽了曾经炙热的爱情。一年前她出了车祸,先生第一句问的竟是车,之后又有一个女人打电话给她说要和她讨论一下她的丈夫。我曾冲动劝她分开罢了,依旧年轻的她笑说下一个未必比这一个好,日子过下去就是,只是感叹世间一切都经不住时间的打磨。我不禁想想自己和刘迪之间竟然三年已经过去,于是吓了自己一大跳。

记得师姐给我说,“陈北,如果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就不要踏入婚姻……”

我有时候会向刘迪叙述着朋友的沉重和悲伤,比如那个师姐的故事。刘迪越来越不耐烦,不理解我怎么对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事情这样投入,说陈北你多想想自己的事吧。

这时刘迪在法国的学业远没有想象得那样彩和顺利。在不是自己母语的环境里读文科需要付出比理工科学生更多的辛苦和努力。我知道刘迪在巴黎过的很苦,每天只睡四五个钟头。刘迪很要强,从小就是,在以往的环境里一直是罩着光环,在B大她是她们专业最好的学生,到了巴黎的名校,一样也要争那个面子。名校里的竞争,同学的出色让刘迪很忧郁。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慰她,怎么样才能让她过的好一点。曾经很天真地以为自己就这样让她爱着幸福着直到永远,走了万里的路来到美国才知道永远其实是很模糊的概念,可近可远。

刘迪有天突然跟我说,陈北我不想读了。我退学去美国嫁你好不好?我抓着话筒惊喜过度地叫着,说好啊好啊。于是打听了身边许多朋友的意见,雄心勃勃想自己再咬牙拼一年的命拿个计算机的硕士,就可以供刘迪继续读书。读什么专业随她,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只要她能开心。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们就这样在电话里兴奋地计划着美好的将来,准备暑假结婚。

刘迪在灰蒙蒙的一个冬日打电话来。

她说的不多,寥寥几句,大致的意思是她要和我分手,原因是另外一个男人的介入,那个男人是德高望重的菲利普院长的儿子。

电话那头在巴黎的刘迪声音模糊地告诉我,“陈北,我已经没有选择。”

面对这个自己日夜爱恋的女人要和自己分手的噩耗我心中酸楚不已,此前我连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但泪水还是无声无息地坠落。沉默了很久,我终于开口,我说:“刘迪,你找不到第二个男人像我这样宠你。”

隔着时差刘迪苦笑,说:“陈北,你忘了我吧!你给不了我想要的那种生活!”

这时候屋里很嘲讽地回荡着的竟是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刘迪顿了顿,突然哽咽着说,“陈北,我对不起你。我有我的难处。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我握着听筒,冷笑,“难处?有难处你就要背叛爱你的男人是不是?!”

刘迪在电话那头沉默着。

我说,“刘迪,永远不要试图欺骗爱你多年的男人!背叛是你自愿选择的,没有人逼你。我祝你幸福!”

***************************************************“陈北?”

我站在M大演讲厅的走廊里,对着迎面走来的这个气质优雅的女子轻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刘迪也笑,顿了顿,说,“我以为过了这么久很多事情会忘掉,没想到听到你的声音还是受不了……”

我故作轻松,“Hi,你先生呢?介绍下给我认识?”

“他晚上要和几个老朋友吃饭……陈北,我们不提这个好不好?我们好容易才见次面。”

“坐我的车吧。”

我替刘迪拉开车门。刘迪优雅地坐进去。

我出钥匙正准备发动车子,刘迪却突然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陈北,你的样子一点没变。”

“是吗?”我一边低头摆弄手里的钥匙,一边忍不住揶揄道,“你倒是变了很多。没想到你能出落的这么深刻!”

刘迪望着我大笑,半晌,“陈北,你恨我吗?”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猛地抬起头,透过车窗看天边的残阳如血,“我对你就像以前在一起时一样,每次和你生气,不等你道歉,我已经替你想好很多理由了……我不恨你,但是我不能原谅你,始终不能。”

刘迪没说话,于是我们又沉默了半晌,然后刘迪突然问我有没有烟,我扔给她一支,并且替她点上。刘迪猛吸了几口,转了话题,于是我们又谈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过了很久,我说,“刘迪,我们去吃饭吧。大家都等着呢。我很饿了。“刘迪想都不想地冲我大叫了一句:“陈北,你怎么跟饭桶似的,老是饿?”

口气神态竟和多年前在B大的时候如出一辙。

我们两个都大笑起来,又沉默,然后都哭了。

刘迪突然幽幽念道:“不是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实现,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

在暮蔼中向你深深俯首,请为我珍重。

尽管他们说,世间种种,终必成空。”

28不知不觉你已经离开我

赵明凯选的馆子是位于C城市郊的一家海鲜火锅城。我和刘迪到的时候,赵明凯,张讯和吴淼已经坐下来等了我们俩好半天了。不等他们开口问,我就有点心虚地解释迟到的理由:“路上塞车。”正在低头研究菜谱的赵明凯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不过他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笑说明他一点也不相信我给出的这个理由。我有点恼羞成怒,很想接着狡辩,不过转念想想自己也确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辜,毕竟真正来晚的原因是自己和刘迪在车里气氛暧昧地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我接过刘迪的大衣,又帮她拉开椅子,待她坐好后我也在她身旁拉了把椅子坐下。

刘迪和张讯两口子也算很熟,毕竟都是420(我在B大的宿舍号)的故人。我和刘迪之间若没有发生变故,她应该管吴淼叫“三嫂”。刘迪在待人处事方面的确是成熟了很多,我和她之间的往事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尴尬的那种潇洒。她亲热地拉着吴淼的手,神色自然地聊起B大的旧事,还有她这几年在法国的经历,当然也少不了提她的法国丈夫朗伯纳。我在一旁听的颇有些尴尬,使劲攥着手里的水杯,情不自禁想起《当爱已成往事》里的那句很牛逼的歌词: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刘迪吃的很少,尽管赵明凯一直在说海鲜里面包含的卡路里很少。刘迪笑着解释说最近一年里突然重了十磅,所以只吃健康食品,喝热量极低的蔬菜汁,同时不得不仔细计算自己的卡路里和碳水化合物,并且和可乐永别。我在一旁突然心理很暗地想到朗伯纳至少250镑的身材和刘迪这个身材纤细的亚洲女人重叠在一起的场面,用苏东坡那句“一树梨花压海棠”形容最好,梨花指白头丈夫,海棠指红颜少妇,当然中间这个“压”字用的牛逼无比,心中一下子对苏文豪的才华崇拜的五体投地。妈的,你看人家这素面荤底的黄段子编的,多有创意!

饭桌上的气氛很活跃,尽管我一直没怎么说话。刘迪还和以前一样活泼,兴奋地说起很多在法国的事情。吴淼和张讯一直计划去法国旅行,问东问西,聊的很投机,再加上没心没肺的赵明凯不时冒出的几句荤话,吹嘘自己这些年在美国的一场场艳遇。我一句话也不接,尽管心里很是蠢蠢欲动想揭露赵明凯话里的几处破绽,比如说这次的人物形象和上次他讲的飞机上的艳遇相似,故事情节与有一次讲的酒吧艳遇雷同。

但是我还是选择做个孤家寡人。我知道这种场合只要我一开口就会变成一个煞有介事的傻逼。当着刘迪的面我会忍不住和她探讨一些诸如人生爱情哲学之类的话题。和刘迪分手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拼命隐藏自己这个高雅的嗜好,要是今天没憋住暴露了我会觉得自己很蠢,还会给别人留下我小心眼的不良印象。要知道我非常受不了自己以一个傻逼的造型在前女友面前人模狗样地晃来晃去。于是只好大口吃菜,彷佛眼前那些海鲜就是我的新欢一样——这是我唯一的报复。

刘迪突然扭过头来对我说,“陈北,你怎么那么饿啊?几天没吃饭了?”

我嘴里正嚼着一块螺,口齿不清地回敬,“我和你不一样。你比较重视神食粮。我这人比较物质,一顿也落不下。”

刘迪斜了我一眼,没搭理我,继续和他们仨个讲着一些很无稽的话题。

吃完饭,大家彷佛商量好似的急着和我们俩道别,彷佛我俩真的是一对急不可耐的奸夫妇,正喘着气,想着对方的身体,急着就地解决似的。我很想辩解自己的清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感觉我不是自己,从前那个冷静,睿智的陈北现在如同一个第一次和人约会的小鸟,舌头很有些不听使唤,于是只好承了大家的拉皮条的美意独自送刘迪回酒店。一路上我们俩都没有再说话。刘迪一直把脸紧贴在车窗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到了酒店门口我们站在风里说再见,依然淡淡,好象明天还可以再见一样的轻松。

刘迪转身进酒店,然后上电梯。我透过酒店的玻璃门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完全关上,她在我的视野里完全消失。突然一种内心的强烈的力量让我奔到电梯前面,竟然伸出手来按按钮,我记得她说过她住在五搂。可等我奔到五楼,安静的走廊里面已经没有一个人影。我于是再下来,不过没乘电梯。我罚自己走楼梯。

我站在夜风里咒骂自己傻逼,觉得自己是全世界上最蠢的男人。要是刚才的一幕不小心被刘迪看见,还不知道怎样被她笑话。我开着车窗,大声放着王菲的音乐,手放在窗外挥舞掩盖自己的尴尬。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有辆车子紧紧地跟在我的后面,开车的竟然是刘迪。她一个人在车里。

她跟着我过了一个红绿灯,然后和我并排,在车里对我大声叫:“陈北,你下个路口停下来!”

我全身觉得热血沸腾,已经没有任何抗拒的力量。前面路边是一家很大的购物中心,我把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场,她紧跟了进来。我刚刚停下车她就走了进来,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使劲咽着唾沫,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刘迪冲着我微笑,问我:"陈北,你鬼鬼祟祟跟我上楼干吗?"我喘着气,脸色通红地拼命摇头。可刘迪还是不放过我,一个劲地追问:“为什么?”我只好说我也不知道。她说陈北那我们换个地方再聊一会吧。她的笑容里面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我中了邪一样地点了点头。她突然把手放在我的手里面,半天,然后说:“陈北,你的手怎么这么热?居然这么冷的天会出汗。”我告诉她刚才的火锅太辣了,所以我才会热的冒汗。我撒谎从来没有撒得这么蠢过。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笑了,说,“骗我,你一定是心里有鬼。”

我其实心里真没想什么,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于是只好承认她的猜测,尽管心里觉得很冤枉。

刘迪把头靠在椅背上,问,“陈北,我们去哪儿?”

我想了想,有点挑衅地望着她,“去我家,你敢不敢?”

刘迪扬起头来,盯着我的眼睛看,笑,“不敢。”

我也笑了,说,“那我们在这附近走一会儿吧?”

刘迪点了点头,于是锁上车,在C城的夜风里一前一后,慢慢地走。刘迪穿着黑色的长大衣走在我前面。她脖子上围着条浅灰的围巾,寒风轻轻扬起她的长发。我双手在大衣口袋里,盯着她又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中迷惑于是步履纷乱。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走了好远。转回来上车的时候刘迪呼呼叫痛,踢掉高跟鞋,赤足对我讨伐道,今天走了太久。我笑说我帮你按摩好吗,于是很自然地握了她的脚开始一点点按摩,同时问是不是好些。刘迪垂下头,长发遮着脸。我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她在不留痕迹地流着泪。

我握着她的脚不知所措。

突然在某一刻她抬起头来望定我说,“陈北,Youreallyhateme,don’tyou?(陈北,你真的恨我,是不是?)”我忍不住伸手去她柔软的头发,心里一下子觉得很痛,“Ofcoursenot,youstupid。”(傻瓜,我当然不恨你。)

暗色的天空里突然飘起了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转眼间竟铺天盖地起来。于是我们两个人沉默地望着雪花竟然痴心到想等着它歇下来。车里一下子静的出奇,只有喜欢的王菲柔软的歌声: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还没好好地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可能在我左右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这样子过了好久,突然刘迪一把扯过我的手并且将身子靠到我怀里说陈北你陪我,你陪我一会儿吧!我脑子里乱糟糟的,瞪着眼说不出话来,不过还是把刘迪紧紧拥到怀里,控制不住地低头去吻她的头发,就像当年在B大的时候,刘迪跑得满头大汗地来找我,我会帮她把跑散的头发一理顺,还要轻轻的吹气让头发恢复俏丽。那时候刘迪喜欢日复一日的破坏着这俏丽,而我则日复一日的修复着。

刘迪在我怀里突然问,“陈北,这几年你到底有过几个女人?”

我一惊,顿时清醒了不少,觉得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不管和你关系是远是近,一逮着机会,全忘不了八卦。

刘迪并不理会我脸色的变化,接着自顾自地说,“陈北,我算不算你最刻骨铭心的一个?”

我笑道,“当然算了。咱俩这些年彼此骂得挺狠的,恨得也够彻底的,眼瞅着就要刻骨铭心了。”

刘迪在我怀里笑起来,“陈北,以前我很喜欢看琼瑶那种酸酸的爱情故事,觉得有些真的是很好看。可是我现在看了,却只有一个形容词——‘shit’(狗屎)。”

我揶揄地笑着说你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啊,跟着大师朗伯纳在一起怎么都没学点好的,居然说话?!

刘迪突然在我怀里放声大哭说陈北你放了我吧,我们不能谈过去,我们也没有现在和将来。我们就这么坐一会儿,不说话地坐一会儿,成吗?

我突然一阵控制不住的伤感,一把推开刘迪,负气地对她叫嚷刘迪你怎么从来不问我这么多年怎么过的,怎么从来不问?

刘迪低下头没说话,手上的婚戒发出清冷的光刺痛我的眼睛。

我把头扭到一旁,淡淡地说,“刘迪你知道吗?你仍然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还有那个男人的背影就像一把匕首一样,时时提醒我你是多么无情!”

刘迪在我背后低声说,“陈北,我对不起你。真的,和你这样的结局我真的很难过。”

我突然对朗伯纳生出很多的不忍,于是转过头来告诉刘迪:“你这辈子已经辜负了一个男人,既然嫁给他了,就一定好好待人家!”

刘迪并没理会我的话头,“陈北,为什么你不快乐?”

我掩饰着惊讶,“我怎样不快乐?”

刘迪说你从来都是不快乐。

我呆一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呆了半天,我正色道,“刘迪,我爱上了一个女子。她在北京,我打算回去娶她。和她在一起我会很快乐。”

刘迪没搭理我,出烟,狠吸了几口,“你明明不会真心对她,这样骗自己又是何苦呢?”

“我和她怎么样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再说你凭什么说我不会真心对她?!”

刘迪突然满脸不屑地看着我说:“你什么样人我还不清楚?从我认识你起就清清楚楚!别忘了那句话,男人看女人往往肤浅,女人看男人要本质一些。”

“我是什么样的人?”

“陈北,你舍得离开美国回到中国重新开始吗?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你的骄傲?”

我的心被猛的抽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刘迪真的是最了解我的人之一。骄傲是我来到美国八年,自己残缺的灵魂中所剩的唯一东西。

但是我又很想告诉刘迪我其实很想念中国,我的好朋友还指望可以用我回国的海指标来买进口车而不用缴税的优惠政策。我承认我一直犹豫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经验和阅历还都不够。而且我爸我妈看不到我于是可以安心过着不用担心蛊惑仔的快乐生活,他们甚至买了一只小狗来平息彼此之间的敌视,打电话回去的时候会听到他们训斥小狗的快乐语气而我给他们讲的东西他们一概不懂。我已经不知道在那边还有谁想念我了,除了一个想出国想疯了的远房亲戚。

但是我还是生生忍住了。我什么也没对刘迪说。等她那支烟吸完了,我发动了车子。

在酒店门口我们真正地道别,最后一次。我在转身离去的刹那补了一句我一直很想对刘迪说的话“我一直很想念你”,没想到刘迪的反应太快,一句“metoo(我也是)”让我觉得她没有思索地说出来是出于一种习惯,而不是真实的感觉。

没有岁月是可以回头的。

回来的路上我感觉很轻松,觉得这么多年过去,终于在此地此刻真正把刘迪从心中完完全全地放下了。我想我和刘迪之间的爱情也许早就已经不知不觉地死掉了,就像我的青春和许多美好的梦想,慢慢随着岁月的流逝,一点一点,仓惶老去枯萎一样,只不过自己一直固执地不愿意承认罢了。这些年来我常常在深夜检讨自己的感情,想知道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错,以至沦落到现在这样停滞不前,狼狈不堪。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致命伤害吧,但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细碎的消磨,让彼此觉得热情丧尽,找个借口分开了却仍心有不甘,怨恨至今。

到家的时候我从裤袋里出那条有小鱼的坠链,把玩了一会儿然后打开窗户扬手扔到外面的雪地里。外面早已经白茫茫的一片银白,坠链落地的时候我没有听到一点声息,它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于是不禁又联想到自己和刘迪之间的爱情或许就是有生之年的狭路相逢,终不可幸免吧。不过是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了一朵花开的时间。只是那几年,让一生改变。

雪花从敞开的窗子里疯子一样地窜入。我伸手抓了几片,看它们在掌心里无声无息地融化,突然想起了小刀,想起了北京,恍惚间想到自己这几年飘得有多远。

太远了,很累的感觉。

记得曾经有过很多的理想,很小的时候就为自己设计了一条通向牛逼的康庄大路——读中国最好的大学,读美国最好大学的博士,然后找一个喜欢的人结婚,再然后生一个像我像她的聪明伶俐的孩子……许多年过去了,我实现了一些理想,正在努力着一些理想,意外的是,我放弃了一些理想。

人生到底是什么?也许就是一个生与死,爱与恨,牛逼与傻逼重合的圆圈,就像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就像此时此刻自认勘破情关的我自己,就像我的支离破碎奄奄一息的爱情——它开始于北京八年前一个措不及防的雨夜,是否也能在同一地点让我收场于云开雾散,终见彩虹?

我用八年时间终于干掉了自己和北京女孩儿刘迪的爱恨痴缠,那么这个北京女孩儿——小刀是不是上帝安排的那个最终用爱情干掉我的人?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鱼与飞鸟的距离。

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29感恩节不眠夜

第六章飘来飘去的囚徒29感恩节不眠夜转眼就到了感恩节。来美国的这几年,我一直把感恩节理解成中国的中秋节,因为这一天美国人都要尽量回家团聚,连那些赚钱不要命的餐馆都要关门休息。这种团聚的气氛比圣诞节还要浓烈。

在美国的第一个感恩节我是在一个M大的美国学生家里过的。那时候才来美国三个月,正想家想的要命的时候。那个学生叫Ken,是我的hoststudent(主人学生)。M大是东部名校,外国留学生很多,为了帮这些留学生排遣乡愁,就安排些美国学生和留学生组成一帮一的小组。Ken在M大学德语,是个诗人,也是个单身父亲。

小Ken六岁,话很多,常常跟我讲起他在学校里的那个小女朋友。

Ken其实才二十多岁,不过在二十四岁以前就已经经历了恋爱结婚生子离婚。Ken跟我开玩笑说他要在二十九岁之前再来一轮。Ken当时的女友是个有牙买加血统的黑发美女。她烤的**很好吃,**的肚膛里面有一种非常鲜美的馅。我曾向她要过菜谱,不过吃完饭回来就发现那张纸片被自己弄丢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苦苦寻觅那张写着菜谱的小纸片,不过至今未果。

Ken毕业之后离开了C城,去了南方一所大学教德文。前一阵给我寄来一本他新出的诗集。我把它供在书架的最顶层,没看,知道自己也看不明白。无聊的时候会良心发现地搜出来翻翻,然后想起以前,想起Ken恳切望着我问:“看得懂么?”。我其实一点都看不懂,但我说了一些模糊的话,还用了一些中肯的词语敷衍过去,想来不免有些内疚。

以后的几年感恩节的活动基本上被我改成了在家睡觉,既然这天所有的店铺都要关门。我自己偶尔也烤**翅膀。我选择**翅膀是因为觉得这比烤熟整个**要容易的多。不过更多的时候我做蛋炒饭给自己吃——我给它起名叫“黯然销魂蛋炒饭”。

我经常有一种错觉,认为那些山珍海味并不真正属于我,所以每回面对那些昂贵的吃食,总觉得彼此都是过客。

据说慈禧最爱吃炸猪皮,光绪最爱吃炒绿豆芽,那么我也不算偏执。

和我同住过的几个女友都喜欢采购各色零食,然而又都无一例外地喜欢自欺欺人,每天不嫌麻烦地给自己定限量。于是各色我见都没见过的零食被储存在柜子里。每回我路过柜子的时候就看一会儿,像是隔岸的花,芬芳美丽在那里,徒徒让人看得绝望。(她们说男人吃零食会少阳刚之气,所以我不吃。)

我经常被批评反反复复就吃那几样,也许这是我骨子里头的小农情结在作怪,守着那微薄的乐趣而敝帚自珍,从不勇于尝试新的万象,一旦爱上一种东西,就反反复复去吃,一直吃到厌。不过我自己把这点解释为忠贞,虽然这么解释的时候常常遭遇她们的唾弃。

但我从来没有厌倦过蛋炒饭,那是我最拿手的一道饭菜,其实也因为做得最多。蛋炒饭可以当早点,夜宵,正餐,加餐,加些水还可以喝汤,百变都适用。

最简单的蛋炒饭,一点盐、一葱,一个**蛋和一碗搅散的隔夜米饭。铁锅里加了热油,把加了葱花的蛋倒进去翻炒,不待蛋凝固,就可以加入米饭同炒,同时撒入盐,三下两下炒好,一定要把饭粒炒得在锅里跳了起来,没有一秒钟停顿。这样蛋的清香和米饭充分混合,而每一粒米在嘴巴里都独自香喷喷的。有人炒的饭好吃有人炒的不好吃,全在那炒饭的时候每一秒的拿捏,说简单可是也复杂,每个人领悟不同,每个人炒的滋味都不同。

犹如基因变异,其实蛋炒饭可以有若干变种,加入榨菜,炼的猪油渣,切成极细丝的扁豆,玉米粒,豌豆,火腿丁,甚至虾仁,火腿,腊肠,酪片都可以增添它的滋味。比较复杂的变形是做金包银的炒饭,把米饭浸在蛋里入锅,看不见**蛋,可是却有蛋香。更有把蛋摊成蛋饼,包裹好用各色调料副料炒好的米饭,包成一个漂亮的形状,上面用番茄酱淋上花纹,旁边配一朵花,吃的时候用银亮亮的勺子,一口一口抿着吃,极尽奢华。这类复杂的做法我平均一年才尝试一次,一般都是比较盛大的节日,比如我生日,她生日什么的。

其实什么也没有单纯的蛋炒饭好吃,我这么认为。

每每在加班的深夜,肚饥的下午,想念这一碗蛋炒饭不得而黯然销魂。

叫它黯然销魂蛋炒饭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每当我吃这个饭的时候往往会真正在严肃意义上思考我的终身大事——我认为如果有个女人可以为我再做几道菜,或者哪怕是一碗汤什么的,我的蛋炒饭就会更好吃一些。

哥们张讯在家是做饭的主力。他老婆吴淼清楚知道各种实验的配料剂量,却搞不明白要多长时间才能把一锅饺子煮熟。每次去他们家吃饺子,吴淼都要我来尝熟还是没熟,为此我吃过很多没熟的饺子,想起来很恶心。在美国像吴淼这样的女博士很多。有次我私下里问张讯,我说你一个男人怎么就好意思整天系一小围裙扎厨房里给一个女人做饭啊。张讯辩解说总得有个人做啊,要不整天吃美国快餐还不得恶心死。我说我将来找老婆要是不会做饭长的多漂亮都不能考虑。张讯很不屑地看着我说陈北,你拉倒吧,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我说其实谁做饭这个问题最关键的就是头几天——再饿也不能下厨房,看谁能熬得住谁这辈子就解脱了。我妈和我爸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我妈和我爸扛了大半天不到,就下厨房做饭去了,结果一做就是一辈子。关于这个血淋淋的教训,我妈至少给我讲过三百遍。

我认识小刀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她正在熬一种很好喝的汤。小刀本身是写字高手,几个形容词下来,我口水也跟着下来了。接着她不经意地说起其实她挺爱做饭。对于这样的不需要批评教育的女子我不能不动心,加上最后我终于骗到了她四张生活照。小刀和我想象中相去不远,很是眉清目秀。于是我立刻把她归为色艺双全的“珍稀动物”之列。

我一直相信自己和小刀之间唯一的障碍是我始终不能在心里完全放下刘迪。我把这次和刘迪在C城的意外重逢看作是老天在成全我和小刀的姻缘,就像蔡健雅在《记念》中说的那样:“她的样子已改变有新伴侣的气味那一瞬间你终于发现那曾深爱的那个人早在告别那一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

所以现在我觉得我把小刀彻底“办”了,也就是个时间的问题。两三个月吧——我得意洋洋地想——“办“了以后,先让她给我熬一锅那种好喝的汤。

今年感恩节的晚上我独自在家,节目是躺在床上边喝兑啤酒的威士忌边看我从国内网站上下的《加勒比海盗》——好莱坞英雄美女的故事。十点过后竟有人按门铃,我摇摇晃晃站起来下楼开门,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竟是赵明凯,丫穿的挺风骚,头上抹了估计不止一瓶GEL。我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傻逼你大晚上不在家好好呆着来烦我干吗?”赵明凯一边关门一边说;“我是关心你才来看你的。你怎么又喝成这样?”

赵明凯告诉我外面下雪了,下的贼大,都没小腿了。我把壁炉的火生起来,递给赵明凯一瓶啤酒。赵明凯问我干吗呢,我说我在看《加勒比海盗》,刚下的,绝对DVD品质。SEARS卖二十几个刀,我呆会帮你刻一张。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想到了肖苒。肖苒最爱和我玩海盗游戏。我家里现在还有海盗帽子和塑料刀。我有一个多月没有肖苒的消息了。心里突然涌起份狼样的萧瑟,久久不能丢下。赵明凯却没看出我这份惆怅,一边脱大衣一边揶揄我说,“你丫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怎么不看毛片了?”

“**你大爷的,我一个人看什么三级?看出反应了,你帮我泄火?!”

我和赵明凯在炉火前面的地毯上坐下,沉默地喝了会儿酒。我问赵明凯你怎么不和Jane一块儿?赵明凯笑了笑说,“我和她是普通朋友。”我一口酒差点吐出来,“你丫别这儿恶心人。和她是普通朋友,那和谁不是普通朋友?”

赵明凯大笑,“和你啊。陈北,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我闭上眼睛想了想说:“十三年了。刚上大学就认识你丫了。你丫愣是魂不散地跟了我十三年,从北京到C城。”

赵明凯不语,站起身来去冰箱里拿啤酒。

再坐下来后我们两个人接着说些闲话。赵明凯问我“你丫真打算回北京娶小刀?”我说,“废话,我这辈子非她不娶。”赵明凯笑着说,“你丫小心自古多情空余恨。”我斜着眼睛看了赵明凯半天,“这可不像你说的话!”赵明凯大笑,说;“陈北你肯定是发烧了,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玩网恋。天下的女人实际上大部分是没有区别的。你还是实际点的好,身边几个不都挺好的吗,不信就挑不出来一个当太太的。”

我喝了口酒,问:“身边的?你指肖苒?”赵明凯笑着点头,半玩笑地说:“是啊。当年如果不是你先上,我就要追她了。”我猛灌自己一口酒,摇头说:“赵明凯你不会有机会的,因为你不够聪明。”赵明凯正笑到一半,听了我这话,竟然笑不下去了,两眼怔怔地望着我,整个面部表情很是滑稽。我指着他捂着肚子笑的差点岔气。赵明凯最后被我笑的有点恼羞成怒,说:“陈北,你丫是不是想打架?”我接着笑:“赵明凯,你丫什么时候打架打过我了,不服我们现在就出去练练?”赵明凯气的直跟我瞪眼,就像泰森见了老霍,就差上来把我耳朵咬下来了,“陈北你个傻逼真是喝多了,懒的理你。”我一仰头,40多度的VODKA冰凉苦涩,就像***这该死的生活,让我们迷失方向,无所适从。

我拎着酒瓶子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挪到门口,打开门,风夹着雪花一下子就窜了进来。我扭头叫赵明凯,“出去喝,出去喝。”

赵明凯这会儿喝得也有点高了,呲牙咧嘴地跟我出来,我俩就坐在家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接着喝。一边喝一边闲扯。

过了不知道多久,对面有耀眼的车灯打过来,一个金发碧眼穿着暴露的女郎走了过来。我认出是隔壁的Lisa,她是在M大学中国文学的,估计是刚参加完外面的party回来。赵明凯喝得五迷三道的,扭过头来很大声地问我:“陈北,你丫这什么社区啊?怎么到处都是**?”在国外呆久了,很多人以为老外听不懂中文,所以养成了爱当面议论别人的坏毛病,这点在赵明凯这厮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我这时想制止赵明凯已经来不及了,Lisa据说在北京语言学院混过两年,中文懂的不少。赵明凯那句结果给听了个结结实实。她猛地一回头用标准的京片子对我俩说:“你丫说谁呢?小样儿!找抽吧?!”

得,这仇儿就这么结下了。赵明凯这小子帮我得罪过不少人。我以前就说过和他在一起我早晚得变成灭绝师太,一出门满大街都是仇人。

我拉着赵明凯进屋。关上门赵明凯一屁股就坐地上了,说,“陈北,我今天其实是为了肖苒来找你的。你去看看她吧。她爸和她妈终于离了,前天的事儿。”

我一听就傻了,心里咯噔一下,拿着酒瓶子,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肖苒她爸妈关系不怎么样,可这不都是钱给闹的吗?按理肖老板也是风流这么多年了,肖太太不是一直睁一眼闭一眼地装傻吗,这怎么突然说离就离了啊?肖苒她老爸是北京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所以肖苒花起钱来才可以极为大手,车没几月就一换,现在是丰田MR2,手表是OMEGA,自称家里还有一块,就是“不知道扔哪儿了”。我和她闹翻以前有一次在bananarepublic逛,肖苒看上条裙子,说是给她妈买的生日礼物,不过记不清楚她妈的腰围了。当时我们俩身上都没带电话卡,我说要不回家问清楚了改天再来买吧。肖苒说不用,当时就掏出V70,往北京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当时她在键盘上输入的是:8601……我看了下巴几乎掉在地上,惊鄂无比。她冲我微微一笑,说,“我不帮着那个老流氓糟蹋一点儿,也都便宜那些**了。我这是间接打击卖嫖娼,你说是吧?”我当时不知怎么,一下子想起一条在网上看到的新闻,一四十多岁的装修工人为了六百块钱的拖欠工资从六楼跳下。据说这六百块钱是用来给他儿子交下个学期的学费的,肖苒随便出去吃顿饭也不止这个数啊。

于是我一下子就变得满脸正气,我使劲一捅打电话的肖苒,“苒苒,多跟咱妈聊聊!”

“聊什么?”肖苒不解地扭头看着我。

“没什么聊的就聊F4那几个傻逼。”我义愤填膺的样子一定很像急于转正的预备党员。

想到这里,我也没多想别的,掏出手机就给肖苒打电话,电话接通了没响几声就给对方直接按死了,估计是肖苒看到是我的号码故意不接的。我就又打,不停地打,搞的心烦意乱的。最后好容易肖苒接了,语气气哼哼的,说,“陈北你大半夜的抽什么疯?你是不是男人?咱俩拉倒了,你就别来烦姑!”我有点儿急,“靠,我不是关心你,怕你想不开自杀嘛!”那边忽然没了声音,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烦躁无比,刚要挂,听见她幽怨地叹了口气,轻声说,“来看看我吧陈北,让我抽你两下解解气。”

给我开门的肖苒穿着露出肚脐的牛仔裤和露出肩膀的白色小汗衫,手里端着个酒杯,里面是玛格丽特,她深爱的酒。我讪讪的靠过去,想拉她手,被躲开。我只好挺没意思地从烟盒里出MARLBORO点上,说肖苒你告诉哥哥,谁惹你了?哥找人帮你灭了他。

肖苒瞪着眼睛看了我半天,突然一扬手,半杯喝剩的酒就全泼我脸上了,“陈北,**你大爷。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不得好死!”

花了好半天我才弄明白原来是半年前肖苒她妈有事去她爸办公室,没想到正撞见一个年轻女孩坐在肖老板的大腿上,当时两个人全都衣衫不整。肖苒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着我的膛跟我说:“那女孩才十八啊,比我还小,你说这老流氓还有点人吗?”

我用力搂着哭的快断气的肖苒,心里空空荡荡的。我其实和肖老板有什么区别了?肖苒以前是那么的信任我,可我不也是整天背着她想小刀吗!现在想起这些来,心里竟然微微的疼。

我脑子里很乱,拿不定主意该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浴室洗个澡,肖苒那杯酒泼的可真有准头,我那件polo衬衣算是完了。忘了说了,肖苒这手百步穿杨的暗器功夫完全得自肖夫人的真传。据说肖夫人曾用一个烟灰缸打掉过肖老板的两颗门牙。肖夫人娘家姓李,我一直以为她是小李飞刀李寻欢的后人。

肖苒打开衣橱跪在地上翻弄,最后找出条新浴巾来递给我,说,“水烫,你小心点儿。”我心里一暖,心中竟忽然冒出一股欲火。我扔掉浴巾,一把把她推倒在桌子上,她有点吃惊,说陈北你干吗?小心我打911告你强奸!我理都不理,扶住她的身体从后面强行的进入,肖苒使劲地挣扎,但没坚持多久就用一只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双眼紧闭,在我不断的攻势下,她从起初的哼哼唧唧,演变为肆无忌惮的大声叫喊。桌子上的东西被她胡乱地推了一地,最上面的是一个像框,里面是她一家三口的合影,肖苒笑颖颖地靠着她爸。被她称为老流氓的肖老板看起来一脸憨厚,正对着我慈祥地微笑。我自顾自地抽,怀中的肖苒的身体因为疼痛和兴奋而抽搐,我一泻而出来。

第二天我在肖苒的床上醒来的时候,清晨的阳光正顺着窗帘的几缕缝隙泄入房间,照出在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它们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似乎没有谁会去注意,而从更远的角度看去,我们每一个人,哭着,笑着,生活着,同样的渺小,许多年过后,又有谁会去在意,还有谁能再想起?人生在世何必要拘泥于形式,毕竟生活是这样的枯燥而短暂,那么——我看到镜子里的我咧开嘴卑鄙地笑着——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30老孙的婚外情

我真正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阳光平着照进肖苒的房间,一片昏黄。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肖苒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而且不在房间里。我洗完澡打了个电话给赵明凯,那边连话都说不清,看来还没起。他问我干什么,我说就是问问你是不是喝死了,“真不行了就打911!美国急救这么发达不用白不用。”那边连骂六个傻逼,然后“砰”的一声挂了。

刚吹完头发,肖苒就从外面买东西回来了。一身褐色呢子大衣,身材高佻,双腿修长,乌黑的长发垂过肩膀,她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面庞显得又成熟又美丽。我忍不住拿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十几遍,越看越觉得好看,特别是她甩头发时的样子,很感,心里不免蠢蠢欲动,忍不住开始回忆昨晚的情景。我想我当时的脸上的笑容一定很猥亵,因为肖苒突然狠狠踹了我一脚,说陈北一大早的你别这么色成吗?

我掏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她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问,“陈北,咱俩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哦了一声,“那天是我不对,这事以后再说吧,容我慢慢想想。”我把烟蒂丢进马桶里,看着水流哗啦啦地把它卷走,然后说,“我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肖苒嗯了一声,“你把这些吃的带上,给你买的。你冰箱里总是什么都没有。吃饭不是小事儿,你别老马马虎虎的。”她又上来拉了拉我衣服,说:“下次出门穿那件Timbernd的棉袄,这件太薄了。”我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些感动,但表面上还是装做极为不耐烦的样子,说你怎么跟我妈似的,那么能唠叨?小心嫁不出去。肖苒笑着要来打我,被我顺势拉进怀里,我低头吻她的时候闻见她发丝间淡淡的清香。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羞愧无比,像压了块大石头,心想我***真不是东西,开始隐隐为昨晚的冲动后悔。

到家以后接到孙富海的电话,说孙师母签证办好了,下礼拜就到。赵明凯于是提议晚上带老孙去酒吧喝酒,“趁着孙师母没到,也让老孙见识一下资本主义的腐朽糜烂!”我放下电话,心情转好,一看还早,就开始上网闲逛。把小刀的小说翻出来又看了一遍,然后注册了一个新ID把跟贴里凡是骂小刀的全骂上一遍傻逼。

七点的时候,我在NEWMAN的门口和赵明凯,张讯还有孙富海碰上头。这里我和赵明凯是常客,主要是这里环境不错,酒吧专门请地方乐队来演奏,一般是重金属,震耳欲聋,我喜欢。人多的时候,你只能站着喝,本没地儿坐。几杯酒下去,人们开始吵吵闹闹,或随着音乐开始即兴发挥,跳起舞来,场面极其热闹。认识的和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们在拥挤的酒吧里蹭来蹭去,不时上两把,相互用言语挑逗对方,若觉的有感觉,当晚一般就把人领回家过夜了,这就是所谓的“onenightstand”,中文翻译叫“一夜情”。赵明凯有一阵很热衷此道,所以丫每次来这种场合身上总少不了几个避孕套,说是怕女的家没有。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有接头暗号,我会说:“戴上了没有?”,他就说:“带了”,然后我就狂笑,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待反应过来了就要抡板凳条抽我,不过每次都没有得逞罢了。

进了吧我们挑了个离乐队近的桌儿坐下,赵明凯请的第一杯酒。丫今天心情看来不错,蹦蹦哒哒到了吧台,要了我最爱喝的J&B,给老孙和自己各来了两瓶AmstelLight,又给不喝酒的张讯要了杯BckberryLemonade。这么几个回合下来,桌上酒杯就满了。今天没有女的在,所以大伙儿都叫嚣着要“童言无忌”,要听从党的教导,高举“三个代表”的伟大旗帜,多和群众进行“广泛而深入的交谈”,哥几个既然此刻都是单身,就要深挖今晚谈话的深度与广度。张讯从我烟盒里抽了MARLBORO点上——吴淼平时管着张讯不让他抽烟,这小子就逮吴淼不在的时候从我和赵明凯这里蹭烟——说昨天你哪儿去了?半夜打电话找你来着。我说靠,肖苒她爹妈离婚了,差点哭死,我不是去安慰了一下嘛。赵明凯旁边有点阳怪气地说,“安慰了一夜?你可真够敬业的,快成慰安妇了!”我有点儿喝多了,本来不想提,最后没憋住还是一股脑全说了。张讯和老孙听的有些面红耳赤,直往嘴里灌冰水。赵明凯则在一旁嘴咂个不停,说靠,你丫行啊,牛逼牛逼!末了又嘀咕了一句,难怪处女难找呢,原来都叫狗了。我说赵明凯**你大爷,说着给他来了一拳,不禁又想起了昨夜那个狂乱的夜晚,还有我对小刀的承诺,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再和肖苒上床,是欲驱使?那我和小刀呢?我是不是有我对她承诺的那样对她专一呢?如果不是,那我想和她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呢?是爱吧,对,是爱,爱情,我一遍遍地重复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慢慢的,酒劲儿上来了,许多烦恼模糊远去,记忆里的某些片段又重浮上心头。我的心情渐渐大好,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似乎整个世界都美好起来。

有一些事情,总是出奇的巧,让我觉得其实一切都是冥冥中早有安排,我们不过是被选中的演员,跟着剧本上的对白,张开嘴巴,亦哭亦笑。

感恩节过后,美国的过节气氛就很浓烈。看着周末天儿不错,肖苒和我一起去C城附近的一个大的购物中心玩儿。以前每次陪她出来逛街,我都少不了抱怨连天,可今天,我却变的格外耐心,可能是出于愧疚吧。在Guess,肖苒一连试了几件,每一次换好都蹦达着出来问我,“好看吗?好看吗?”我说好,衣服真好,就是人差了点儿。肖苒笑着举起粉拳要打我,我转身一躲,正好看见一长发女子从门外进来,后面还跟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累的腰都有些弯,显得很狼狈,没错,那竟然是老孙。我的汗“呼”地就出来了。

老孙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后我就听见老孙很憨厚的声音,虽然透着些尴尬,“吆,陈北,这么巧碰上了!”我赶忙迎上去,说是啊是啊,陪我女朋友来买东西,这位是……?我指了指那女的,脑子却在飞快转着,想老孙什么时候结识了这么位红颜知己。“哦,这是我一个实验室的同事,研究生跟我读的——王欣,也是B大的,比你小一届。”我忙厚着脸皮,说原来是师妹啊,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才貌双全。话说完才觉的说的有些暧昧了,我偷偷瞄了一眼王欣,看到她脸上全是不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把肖苒叫过来介绍给他们,两个女孩儿马上就熟了,好象上辈子她们就认识似的。看到两人叽叽喳喳地跑一边看那些鞋子去了,我就问老孙孙师母什么时候到,老孙说很快很快,语气结结巴巴的。看他不想和我继续说话,我就找了个借口拉着肖苒走了。肖苒在路上撇着嘴跟我说你那孙老师和那女的之间肯定有问题。我心里挺同意肖苒的,不过面子上还是挂不住,说肖苒你别乱说话,老孙不是那种人。肖苒斜着眼睛看我半天说陈北我十五岁开始就看着我爸在外面偷情,这个我要是看不准,我输你五百刀怎么样?两个人脑门上一个刻着奸夫一个刻着妇,陈北你要连这都没看出来,可真就是在这儿装纯成心恶心人了。

说实话撞到老孙和王欣在一起这件事挺给我添堵的。种种迹象表明肖苒的直觉是对的,俩人关系肯定不是革命同志那么简单。我也知道这事儿其实在国内真算不上什么大事,男人嘛,有了点票子或者事业什么的,都愿意花钱给自己买点麻烦。这种业余爱好我九九年回国的时候听我妈讲过,专业术语叫“绣小蜜”。我想连我妈这种整天在菜市场转悠的老太太都懂的时尚,估计早就发展成一种如火如荼的全民健身运动了。老孙其实才比我大八岁,B大正教授又是年富力强的博导,副系主任,“绣”个女研究生,女博士的真是再正常不过了。来美国这几年我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接受新事物挺快的,比如我支持给同恋结婚的权利,赞成武力收复台湾……可我就是受不了婚外恋,你骂我虚伪我也这么说。我总觉得现在这年月既然没人逼婚,那就得对婚姻负责。婚前怎么折腾不算,不过既然在法官或者牧师面前发誓死活在一起了,大丈夫就得说到做到。不是我崇洋媚外,这点上美国佬真比咱国人做的强。肖苒读书的时候,房东是一美国老太太。有次老太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教育肖苒,说嫁人还得嫁美国男人,她的理论就是美国男人从十几岁就开始折腾,到结婚了都是真正定下子来的,所以婚姻一般都特稳定;中国男人正相反,早早结婚,然后再折腾。肖苒后来把老太太这番理论原封不动地传达给我,我虽然一脸不屑,不过心里还是挺服的,想起有些同胞到美国商店里买电器,用了一个月再给人家退回去,然后再买新的,再退……这种做法在潜意识里其实和结了婚后继续“绣小蜜”的做法是一样的,都忒***卑鄙无耻加下流。

那天回来后,我疲倦地躺在床上,点了烟,肖苒枕着我胳膊,纤细的手指在我口一遍遍地描着两个字:“流氓”,那是她给我起的小名。她的眼睛清澈如水,皮肤雪白光滑,没有半点杂质,就像个天使。我抬眼看着窗外,那里一片阳光明媚,没有风,没有云,一群野鸭子在河里追逐嬉戏,时间似乎已经停止。那一刻我对自己说,爱谁谁吧,我只想要自己平静的生活。

可是我错了,因为生活,从来就没有平静过。

过后不久接到孙富海的电话,说孙师母已经过来了。于是我们几个又商量着请老孙一家吃饭。老孙说吃饭不吃饭倒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孙师母来了以后,那个访问学者的公寓住的太挤了,你们几个帮忙给我找间大的吧。C城房子奇贵,校区附近的房东都牛逼的跟被捕前的萨达姆似的。我本人却是例外,为人很是谦和。可惜这里没有评“最佳房东”的,要不我肯定能选上。

最后老孙看上我家附近的一个两居室,房租条件还都算是不错。于是周末大伙儿帮老孙搬家,顺便给孙师母接风。在老孙家见到久违的孙师母,很是亲切。不过孙师母真的是老了很多,想想也是,都八年没见过了。当年孙富海带我们班的时候才刚刚毕业,对学生很是亲切,于是常常去他家蹭饭。孙师母做的饭菜的油水可比B大食堂大多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能想起她做的红烧的香味。

记忆对我来说,就像是一道道暗门,不经意间触动了什么机关,门于是轰然开启,往事便如潮水般瞬间将我淹没。我沉浸其中,或淡淡一笑,或愤愤不平,而更多时候,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孙师母对我很好,这里面其实还有我一件糗事儿。B大的最后一年,老孙捞了个出国进修一年的机会,家里就留下孙师母一个人。那年老孙走了狗屎运,好事不断,除了出国,系里还准备给他分房子。孙师母身体不是很好,于是那些跑腿盖章的活儿都是我们哥几个帮着干的。

那天该着我丢人。我跑了一下午帮老孙拿到了新房的钥匙。晚上和刘迪吃完了饭回宿舍却发现大家都跑去楼上看球赛了,顿时觉得机不可失,立刻就动了心。大四那会儿,这种事情在男生宿舍挺普遍的,大家都心照不宣。用钥匙一捅门,觉出里面的销栓着,立刻就知道里面正上演毛片呢,立刻一个向后转自觉到楼下凉快去了。宿舍里的哥们我都堵着过,连老实巴交的张讯都不例外。那时候吴淼忒狂,有事没事就欺负张讯一把,于是我们花了一年的时间策反了张讯。吴淼被“办”了以后,气焰灭了不少。

接着说我自己的糗事。

那天事后我和刘迪正躺在床上温柔呢,突然有人敲门。开始我们没搭理,觉得不是我们宿舍的人,敲一会儿肯定就会走了。结果那人敲的特执着,颇有点儿卖光盘的职业水准。最后竟然在门口叫起我的名字来,我一听声音就傻了,竟然是来拿钥匙的孙师母。

于是赶紧套上条裤子光着上身就去开门,刘迪则被我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捂在床上。门一开,我就从孙师母一脸的惊愕中看出我几年来辛辛苦苦装模作样树立的贞洁牌坊算是彻底倒了。还是孙师母反应的快,竟然跟我说对不起。我站在原地哗哗直冒冷汗,要不是孙师母提起钥匙的事情,我还以为她是校卫队派来专门来捉奸的呢。等我把钥匙递给孙师母转身关上门的时候,刘迪都差点被我闷死了。

我很感激孙师母替我保密,虽然我知道她肯定告诉孙富海了。

孙师母见到我很是亲热,拍着我的肩膀说,“陈北你可真没良心,孙师母都来了半个月了,你才露面。”

我笑着解嘲说,“我们不来打扰是给你和孙老师留时间啊。”

孙师母面上有些微红,“看你们几个都跟你们孙老师学了些什么啊,各个都油腔滑调的。”

正收拾东西的孙福海听了,不满地抬起头来,说:“陈北这小子可比我坏多了。我都修炼这么多年了,还没他当年一半坏呢。”

大家都笑起来。孙师母一笑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大伙进进出出地忙着搬东西。我发现一个箱子的拉链松了,就把它放下来蹲在地上想把它修好。

屋子里挺安静的,大家都在外面装车。突然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竟然是孙师母。

孙师母脸上的表情很是庄重,甚至有些悲凄。没等我开口询问,就听见孙师母说道,:“陈北,师母对你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心里很奇怪她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孙师母又道,“陈北,你肯不肯帮师母一个忙?”

我没往深里想,还以为什么**毛蒜皮的生活琐事呢,于是刚悬起的心呼呼又放回了原处。我站起身来,“师母,你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了,干吗和我客气?!”m.hebao.la

“那好。陈北,你跟师母去捉奸!”

我倒吸了口气,抹了把头,全是汗,背上冷飕飕的。恰好这时候老孙在外面叫我出去抽烟凉快凉快,“看把你给热的。歇会儿吧。”

我嘿嘿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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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算你狠

说实话要不是在孙师母跟我说捉奸这件事之前,我亲眼目睹了孙富海和王欣的暧昧,打死我也不敢相信像老孙这样朴实的农民子弟能背着老婆在外面“绣”自己的女学生。王欣长的挺不错,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是能让男人产生邪念的那种类型,说实话B大物理系能出这种人才,真让我气愤之余略感欣慰。

孙富海这人其实挺老土的,你一听他那口吭吭巴巴的山西英语就知道了。此人最绝的地方是居然不嫌费劲千里迢迢从国内背来俩荞麦皮枕头;早餐吃从中国城买来的发面馒头,还就着榨菜吃;平日里也过的很节省,使一赵一曼那样的瓷大碗,特爱吃面条,里面搁好多醋,高兴的时候还会哼个什么小曲,比如这首:“红军不怕远征难哪远征难嘿嘿,艰苦奋斗是传家宝嘿嘿传家宝,政治本色不能变不能变。”“滋溜”一口面条。

“想一想红米饭南瓜汤,吃什么都觉得香又甜,想一想爬雪山过草地,没有闯不过的艰和险。”“吧唧”一口“川霸王”牌红油榨菜。

凭心而论,若在抗战时期,老孙这样的肯定能成杨靖宇第二什么的,面对敌人的刺刀和花姑娘,仍然英勇不屈。

可他真的是背着孙师母在搞“花姑娘”王欣,我再怎么护短,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告诉我自己那天看到的是幻觉。

记得有人说,“女人,要爱她,不要了解她,因为女人是神经病;男人,要了解他,不要爱他,因为男人是畜牲。”可面对老孙这个男人和孙师母这个女人,我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我站在门口抽烟,同时脑子飞快地转着。老孙和孙师母俩人都对我不错,尤其是老孙。我当年能那么顺利来名校M大读博士,跟他脱不了干系。我申请的时候,老孙正在M大一著名实验室做访问学者。我当时真没白管他叫孙哥,丫真***够意思,把我吹的跟中国的爱因斯坦似的,蒙的那个洋教授觉得要不把我弄到美国来继续深造他就对不起整个物理学界那么无地自容。这是知遇之恩啊,要是放在古代,我陈北就是割了脑袋报答他都不算过分,我怎么能出卖他啊?!

提起孙师母,我就更为难了。孙师母没什么文化,就是B大校医院一打针的小护士,人特好。要说人好在别的地方也许不算啥稀奇的事儿,在B大校医院那种几乎人人变态的地方可真就不容易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就是孙师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举一简单例子,刘迪她们宿舍当年有一女生身体忒弱,体育课长跑的时候突然又来了那个(B大女生都管那个叫“倒霉”,我考证了这么多年都没查到出处)。晕倒后大伙儿送她去校医院,见到大夫的时候那女孩儿刚刚悠悠醒来,结果大夫一句“你上次XX生活是什么时候?”当时就让这个不到二十的烈女再次昏厥。病好之后自己宁可在宿舍里熬中药都不再踏校医院一步。

孙师母忒善良,记得她给我们的解释B大校医院医生变态的原因是,那些大夫也挺不容易的,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一个什么大病。比如那些五官科的大夫,成天就给人掏耳朵,掏上那么一二十年想不变态都不容易。唉,是挺不容易的,对此我颇为赞同。

让我最难忘的是大三那年的秋天。孙师母的恩情让我没齿难忘。

周六下午照例是我们踢球的时间。所谓踢球也就是我们物理系的几个人,主要是我们宿舍和数学系或者电子系那种男生多的系在一起瞎折腾。那天记得是和数学系的一帮男生在一起,一开始我就特不痛快,先是赵明凯没去,理由是“肚子疼”。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这小子那会儿刚看上一中文系的女生,正拎本酸诗跟在人家身后屁颠屁颠地献殷勤呢。我说靠,这么重色轻友,泡马子还要编瞎话骗兄弟,什么肚子疼,他怎么不说他月经来了。另一个原因是对方队里有一小子叫许扬的,这傻逼住我楼下。我特看不上他,原因是有次他去“三教”帮她女朋友宿舍的六个人占座。丫用来占座的本子居然是一块钱一卷的金鱼牌手纸。这小子当时特嚣张,手一抖,手纸哗啦啦的在桌子上打着滚儿,丫就这么一下子占了六个座儿。我当时看着特气愤,趁他转身出去的当儿,把那卷手纸卷卷就给搁厕所里了,靠,你不手纸多吗?那就贡献出来给大家公用。这小子当时心里特恨我,但没敢跟我叫板,不过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还有他那个女朋友,江苏人,个儿不高但长的不错,白白净净的,说起话来又软又酸,让你双腿不由自主地发抖,恨不得能瘫在地上。赵明凯说她特会发骚,总让他想入非非,有几次他险些没忍住自己邪恶的念头,想把人家当场扑倒在地。不过说实话,一想到那么不错一姑娘让许扬那个傻逼睡了,我心里就别扭,孙富海当时有一句话说我特中肯,他说陈北你为人没的说,够仗义,重情义,就是占有欲太强。我知道他其实是想说我嫉妒心太重。想想自己长了这么大,认识了不少人,可真正能算是朋友,真正了解我这个人的,男的里面也就老孙和赵明凯两个人,张讯也算吧,但我和张讯在一起一般都谈的挺高雅,没办法,谁叫张讯这孩子单纯呢。

接着说踢球的事情。

但凡中国人踢球,有一个现象特普遍,就是场上个个是前锋,而且还偏是罗纳尔多式,巨能带,而后场一般没人,以至于踢起球来场面比较混乱,爱扎堆不说,有时连自己人也抢,所以常常是骂娘声傻逼声埋怨声不绝于耳,煞是热闹。那天也不例外,当数学系几乎人人都过了一把带球瘾后,我们已经3比0领先了。我们宿舍的老二,球技很好,他踢中场一般没人断的下球来,我们进的球大都是他助攻的。踢了快一半的时候,许扬突然从后场开始低头狂带,连过了几个自己人,可能还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一不留神,被老二干净利落地把球断了,我见势迅速往前,张讯从左路包抄,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许扬从老二身后追上去,飞起一脚正踹在他小腿上,毫无防备的老二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我当场急了,冲上去指责许扬。

当时场面有些混乱,两个系的人都围了上去,相互拉拉扯扯,普通话,东北话,湖南话各种花香鸟语全夹在一起,跟开全国代表大会似的。许扬这厮站在人堆里,跺着脚和我吵,我说你们输不起就别踢,许扬说靠,陈北你给我一边呆着去,你们物理系没人了用你上来装逼?!我一听就炸了,冲上去一脚就把丫踹地上了。这下场面彻底失控了,两帮人立刻撕打纠缠在一起。我早说过我和赵明凯在一起得罪的人还真挺多,这会儿好象对我有意见的还不少,这下可逮着机会了,几个平常和我不对付的顺势把我扑倒在地,干脆把我压在地上打。我可以听见自己的骨头撞击坚硬地面时的声音,心想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我挣扎着爬起来,还没找准方向,许扬一脚踢我肚子上,我疼的几乎哭出来,“**你大爷的许扬!”我看准了一脚踹在他下面,许扬于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张讯想过来帮我,却被两人包加,他既没我高,又没老二壮,只能挨打。我冲上去,一拳打一家伙脸上,他只是晃了两下,另一个放开张讯,猛的一拳打在我鼻子上,我没能躲开,只觉得头一晕,然后就看到鼻血流了出来,一大滴一大滴地往地上掉,鼻子酸疼的厉害,不少血流在了我衣服上。我一面护住张讯,一面向其中一个扑过去,心想老子今天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我就不是陈北。就在此时,我听见背后有人喊:“校警来了!”我吃力地转身一看,远处喊话的好象是赵明凯。

我没想到丫能在关键时刻现身,而且还是以这么帅的姿势出场。我顿时跟阿辉见小泉似的那么激动,就差没给他上去献花了。赵明凯跟没看见我似的,撒开腿就往我们这儿奔,气势汹汹,手里好象还握着个长长的东西,还带套,我第一反应是,那是把刀。我一下来了劲儿,一脚踹倒一个。那帮人不知是真以为校警来了,还是被赵明凯的样子吓着了,无心恋战,撂下我们就跑了。然后就听见赵明凯用响亮的国骂继续打击敌人,我揉了揉耳朵,心想,丫**体能确实比我们老百姓子弟好。张讯不知从那儿变出个手绢来,帮我把鼻血止住。我刚想开口就吐了,吐的一塌糊涂,吐完了我觉出下巴特疼,一下就瘫坐在地上。后来去校医院才知道下巴被打裂了一道口子,缝了七针。

我当时还强忍着痛对赵明凯竖起大拇指,说你真牛逼啊,出门泡马子还带家伙。赵明凯笑着不说话,顺手递给我刚才他手上拿的那个东西。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两只罩着纸套的糖葫芦。

那一仗我们系大获全胜,除了我挂彩这件事比较糗之外。后来在美国遇到许扬,丫居然好意思跟我说“往事不要再提”。

唉,我一说起当年这些不要脸的事情就来劲,又跑题了,接着说孙师母对我的大恩。

那次受伤让我整整十天不能咀嚼。孙师母把她能找到的所有合适的食物一点点切碎,煮成糊糊给我吃,还挖空心思地做些汤汤水水给我补充营养。这些年我常常想,当妈的怕也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说句实话,孙师母比我妈对我还要耐心的多。我小时候每次在外面惹祸受伤,我妈心疼归心疼,但一顿大骂是总也少不了的,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告诉我爸,于是又多了一顿棍子伺候。

我想了半天,最后觉得我能选择的最体面的方式就是找老孙单独谈谈,只要他能放弃王欣,孙师母自然也就无奸可捉,满天的云彩也就全散了。

老孙在我眼前大步走过来走过去,一边说一边用力打着手势,越说越激动。他踱步的时候带起一股股冷风。他晃来晃去的身影那个叫我头晕。

“陈北,我想过很久很久,我这一辈子不能就这么过下去,这种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

“我和你师母都改变了。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可是我们的婚姻已经没有爱了,只有彼此日益加深的厌烦,分歧,矛盾!”

“有时候我看见她,觉得好像不认识,她的样子,她说话的方式,都让我完全找不到从前的感觉。我说的话题她不感兴趣,她的话题我也提不起劲儿。陈北,没有神交流的婚姻就像坟墓一样,你明白吗?!”

“陈北你可以认为我自私,可以指责我,鄙视我,我认,我都认。可是我还是不能离开王欣,我爱她!我的前半生在不停地按照社会的标准做别人要求我做的事,上好学校,考高分,选择体面的职业,娶妻生子,挣钱养家。我受够了,这种戴着面具的日子我受够了,受够了!”

“我想明白了,我决定去过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我再也不想闷在这滩死水、浑水里,一天一天变老,然后等死!”

“这里面谁都没有错,你师母没有错,更不关王欣的事。可是如果我再维持这样无爱的婚姻,对谁都是一种折磨,也是浪费彼此的生命……”

我坐在一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得出老孙是真爱上王欣了,而且好像已经铁了心要和孙师母离。我其实从心底挺同情老孙的,老孙毕竟和师母在志趣学历上相差太多,而且我自己就是在这种没有神交流的家庭里长大的,这种神上的煎熬老孙不说我也知道,可我总觉得那个王欣看起来不怎么样,我直觉上觉得她在那个方面上挺随便的,感觉老孙心眼儿绝对玩不过她。

孙富海走后我一接一地抽烟,刚买的一盒MARLBORO一会儿就进去了,主意却一个也没想出来。房间里乌烟瘴气,我开开窗,这时手机响了,是肖苒,她挺温柔地说:“我借了《流星花园》,一起看吧?”我正烦的要命,强压着火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整天就知道看那种垃圾,你就不烦?!你不烦我还烦呢!!”肖苒愣了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那头响起她冷冷的声音:“陈北你说实话吧,到底是片子让你烦还是我让你烦?你是不是早就看不惯我了?想要另寻新欢用不着找这些没意思的借口!”怎么又是这套!每次吵架不说这个她就难受!我不耐烦地说:“你说完了没有,我时间有限,和人说好了一起去嫖妓,有事回来说吧。”话还没完,肖苒“砰”的一声摔了电话,我握着发烫的手机,耳朵里嗡嗡乱响,心里怒骂不止,妈的女人的脾气怎么就跟她的例假似的——你永远搞不清它什么时候来。我确实知道是我不对,但她怎么就听不出来我心情很差,怎么就不能问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总是给我雪上加霜?!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肖苒,一会儿是老孙的婚外恋,一会儿又是小刀,结果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想不进去,一切都毫无头绪。***,一切都是那个叫王欣的小贱货给闹的!我出最后一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稍稍镇定了些,再仔细想想,这次的事我帮谁最后都得落个不是人,索不想了,一头栽在床上,心说,“老天你有什么就尽管来吧,我要是怕你我就不是陈北!”

光顾着想事,烟烧到手了才猛然发觉,我把它灭了顺着窗户丢出去,这时手机响了,我一看号码是张讯,他好像在大街上,隐约听见汽车喇叭和吴淼在一旁低低的嘀咕声。张讯问我哪儿呢,我说在家,他说我刚才看见肖苒了,我想也没想,“哦,和我生气了,八成是去散心吧?”张讯吞吞吐吐的,我说你个傻逼有屁快放,我没闲功夫跟你这儿耗着。张讯顿了顿,说,“陈北,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得挺住啊!你,你猜肖苒和谁在一起?”我说:“谁?”“赵明凯!她和赵明凯又说又笑地拉着手一起在NEWMAN喝酒呢,我路过时看见的。”

我听了这话手突然抖了一下,脑门上“呼”的冒出汗来。

“赵明凯,**你大爷的!”

32breakingmyheart

我想都没想下楼开车就往NEWMAN那里冲。在一个红灯的路口停下来的时候,我突然心里特悲哀。我刚才还为去不去捉老孙的奸那儿自个儿瞎犯愁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应我自己头上了。人家孙师母捉奸至少还捉个理直气壮,人家手里捏着结婚证,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我是肖苒什么人?我们俩在一起两年了压就没严肃地讨论过婚姻问题,是全凭自愿脱光了躺一起的。我这会儿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和别的男人怎么样?!

可她居然找赵明凯!全世界男人这么多,她怎么就单挑赵明凯?我知道她是成心想恶心我。我和赵明凯认识十三年了,丫居然趁火打劫上我的马子,我一想到这儿气就又喘不匀了。老子今天要不打残丫老子就不是人!

还没到NEWMAN呢,我就远远看到了张讯吴淼两口子。我把车泊在路边,顺手从车里抄起那把一尺来长的锁方向盘的钢锁。张讯一看就急了,说陈北你要干吗,你这是干吗?我一把把张讯推了个趔趄,红着眼睛问,“丫在里面呢?”张讯点了点头,都快哭了,“陈北,都怪我多嘴。可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不要闹出人命来好不好?”

“我靠,这会儿你跟我说这种话?他赵明凯上我的马子的时候想没想过和我是十三年的兄弟?!”

张讯又扑过来,这次也不和我争了,就是死死拽住那把钢锁不撒手,“陈北,你不放下这个,我今天不会让你进去!”

我急着进去,懒得和张讯这个死心眼纠缠,于是放了钢锁给他,心说就一个啤酒瓶子我也能废了赵明凯那小子。

张讯和吴淼哆哆嗦嗦跟我进了NEWMAN,因为是下午,里面的人不怎么多。我刀子一样的目光把里里外外扫了两遍,也没看到赵明凯和肖苒。我心里腾的就窜起了希望的火苗,心说肯定是张讯吴淼俩近视眼没看清楚。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马子,怎么能背着我偷情呢?

不过我还是走过去问那个调酒的巴西小伙子。他的话让我当时脸色大变,他很清楚地告诉我说NEWMAN后面有个小侧门,直接通到Washingtonstreet上,而肖苒的公寓离那条街只有几个街区那么远。

我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出NEWMAN,还没走几步就觉得两腿发软,一屁股就坐马路牙子上了。我扭过头叫张讯,“哥们,有烟吗给我点一。”张讯哆哆嗦嗦点燃了一支烟送到我手里,我猛吸了一大口,呛得直流眼泪,“张讯,现在俩人肯定在床上呢,你说,我去找他们吗?”

张讯都快哭了,一个劲狂抽自己嘴巴,“都是我多嘴,都是我多嘴!我当时看见了想都没想就打电话告诉你了。我真***是个傻逼。”

他老婆吴淼在旁边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张讯的肩膀,“哥们,你要看见了不告诉我才不是我兄弟呢!”

“陈北你打算怎么办?”张讯特虔诚地看着我,实际上我自己也一点主意没有。

我望着来往的车流,忽然想起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吧,我和肖苒逛街喝茶,那天风也这么大天也这么冷,肖苒的小脸冻的通红,我从后面把自己的帽子轻轻给她戴上,一句话也没说,肖苒没抬头,可能有点儿害羞,我瞥见她嘴角偷偷浮起的笑容。后来我想,是不是因为那帽子,才让她死心塌地跟了我这么久呢?

今天的确冷得出奇,而我就像小时候看到医生拿起注器,虽然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还是哆嗦的厉害。

我站着把那支烟抽完了,“张讯,我认识赵明凯十三年了,他对哪个女的来过真的?我虽然是个混蛋,可我也不愿意肖苒为了和我掷气就下了我这条贼船然后跳赵明凯这个火坑。是他赵明凯先不把我当兄弟的,那我也没必要给他留面子。他要是真心对肖苒也就罢了,他要是玩肖苒,我绝对轻饶不了他!”

说完这话,我自己都挺感动的,真的,我觉得自己心挺好的,事到如今了还能设身处地地为潘金莲和西门庆的幸福着想。

去肖苒家的路上,我给肖苒的手机打了个电话,接通的是留言。我心里的酸水一下子就顶到嗓子眼儿,心说丫真床上折腾呢,连电话都顾不上接。不过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肖苒看到是我打的,一定会和赵明凯把衣服穿好。我承认我害怕,真的害怕看见我兄弟和我马子一丝不挂地被我堵床上,我真的受不了。

十二月初的C城,天空灰暗,小北风刮的那个叫刺骨。我到肖苒家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枚月牙冷冷清清地挂在天边。我仰头望了望,肖苒家的窗口亮着灯。我叹了口气,一边进电梯一边掏出手机又给肖苒拨了个电话。

这次肖苒接了。她的声音一如平常般镇静温柔,没有丝毫破绽。

我说肖苒你干吗呢?肖苒口气淡淡地说没干吗。我笑着说肖苒我改主意了,打算过来陪你看《流星花园》好不好?肖苒说你那么高雅,你怎么能看这个啊?你回北京找你的什么女作家吧。我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依旧厚着脸皮问肖苒我现在就过去找你行不行?肖苒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这时电梯已经到了肖苒住的那层,我关掉手机暗自冷笑。

我回头跟张讯和吴淼说,你俩别进去,就在走廊这儿等我。张讯张开嘴想说什么,被我用严厉的眼光制止。

我掏出钥匙轻轻扭开门。和我预料的差不多,赵明凯还没来得及撤,不过衣服是穿好了,正坐沙发那儿戴手表呢。肖苒坐在一张单人小沙发里,正用遥控器烦躁地跳着台。

“陈北来了?我正和肖苒说要去找你呢!”赵明凯看见我,脸上的神色很自然,丫没去中情局真是浪费天分。

我没搭理他,脱了大衣顺手扔到沙发上,然后直接进了卧室,卧室里很干净,床单叠的很整洁,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

我没事人似的,挨着肖苒坐下,顺手揽过肖苒纤细的腰肢,“聊什么呢你们?”

“没聊什么。正商量晚上去哪儿吃饭,商量好就打算去找你。怎么样?今晚去吃日本料理?我请客!”

“你请客?你凭什么请客?泡上新妞了?!”我斜着眼睛看着赵明凯,同时把手伸进了肖苒薄薄的羊绒衫。肖苒被我的举动弄的特愤怒,腾的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肖苒,去给你赵哥到冰箱里拿个冰激淋出来。”

“陈北,我不爱吃那个。咱出去吃点好的,成不?”

肖苒站在原地不动,“陈北,你抽什么疯?大冷天的吃什么冰激淋?!”

我冷笑着站起身来,“这么快哥就支使不动你了?行,我自己去给他拿,他火大,不吃冰激淋怎么泄火?!”

赵明凯很尴尬地看着我。肖苒的脸色也变了。

我没搭理他们,径直走到厨房从冰箱里翻出一还剩大半桶的EDY冰激淋,走到赵明凯跟前,“香草味的,你肯定爱吃。”

赵明凯瞪着眼睛看着我,丫被我的贤淑好客弄晕了。

我伸出右手揪着赵明凯的衬衣领子,“你冷不冷啊,就穿这么一点?”赵明凯本能地一挣,左肩膀一下子就露出来了,我的心猛的抽紧,上面有一排整齐细小的牙印。我说过肖苒高氵朝的时候喜欢咬肩膀。

“**你大爷的赵明凯!”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右手死命地揪着赵明凯的脖子把他的脸往冰激淋桶里按。赵明凯也许是心虚也许是我使的劲太大了,他竟然一下子被我按着跪到地上。

“赵明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肖苒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你不用解释,要解释也轮不着你跟我解释!”

肖苒站在一旁,使劲咬着嘴唇,眼睛贼亮地盯着我。

我气喘吁吁地按着赵明凯,“你丫有种,真***牛逼!和我十三年的兄弟今天上了我的马子!你真够意思!”这话说完,我竟然发现自己正哗啦啦地掉着眼泪。

赵明凯此时挣扎着扬起头来,脸上全是融化的黄色的冰激淋汁,甚为狼狈。

“赵明凯,你说我陈北这个人怎么样?”

“呵呵,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当然是个好人,重义气,谁都会这么说。”说实话我挺服赵明凯这厮的,到现在居然还笑的出来。

我压住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的说:“那你为什么要动肖苒?!”

赵明凯迟疑了片刻,声音再起,冷静异常,“陈北这就是你不对了,肖苒没嫁给你,你好像也没打算娶她吧?我喜欢她我追求她怎么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你大爷的赵明凯,你这会儿喜欢肖苒了?!肖苒没跟我那会儿你干什么去了?你和我十三年的兄弟,现在这么在我背后给我捅刀子,你真行,够意思!”

赵明凯一句话也不说,似乎一下成了哑巴,我们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一会儿,我先开了口,“我现在就想听你句实话,你是不是真心喜欢肖苒?”

赵明凯用力点了点头。

“那好,赵明凯,我成全你,你好好对肖苒。你要是像对其他女孩儿那样对他,我陈北第一个饶不了你,见你一次抽你一次!”

肖苒这时候突然窜过来,扬手给了我个嘴巴,打我的时候她脸上全是泪,“**你大爷的陈北,你个人渣,你有什么资格教训他?!你说你整天想着那个北京的女作家是怎么回事?”

我无言以对,半晌,“肖苒,我是没资格管你的事。我以后不会来烦你了!”

说完我抓起大衣往门口走去。

“陈北,你给我站住!不许走!”肖苒在我背后哭着大叫。

我没理,她又抓起个什么东西砸到我背上。我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从裤袋里出肖苒家门的钥匙,轻轻搁在门口放鞋的架子上,“这个留给他,省得你麻烦再给他配。”

“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赵明凯,你,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肖苒在我背后放声大哭。

我从满脸惊愕的张讯两口子身边挤过,到了楼下,拉开车门,坐进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

我打开车里的CD,是王菲的《只爱陌生人》。

我把头靠在椅背上,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愤怒,悲哀,荒唐,绝望……突然间整个人好象崩溃了,脑子完全乱了套,整个世界开始慢慢变成灰色,那么,它曾经五彩斑斓过吗?还是说一切色彩都不过是天真的幻觉?突然很想见小刀,很想听她说话的声音,很想紧紧把她抱进怀里,感受她温暖的体温,因为我害怕,害怕被一个人遗忘在这寒冷的夜里。我拿起手机拨她的号码,过了半天也没人接,我再打,她关机了。脸上湿湿的,我用手抹了把脸,看到后视镜里的陈北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在镜中留给自己一个苦涩的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拨通了她的号码,“我想见你,我很爱你。”

王菲柔软的歌声渐渐远去。

33美国女孩Sarah

刚刚回到公司上班就紧急开会,老板在会上宣布说公司要参加一张大单子的竞标,具体有多大他没说,不过从他脸上的兴奋程度上看,若接了这张单子,估计我可以在两年之内不必担心被辞掉了。开会的时候我老板永远坐在我的对面,被几个部门主管簇拥着。不过今天我感觉有点特别,因为觉得他的眼光一直都放在我的身上,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

会上我只说了两点:第一,我的老板是个出色的老板;第二,我热爱我的职业。

散会后老板给我内部信箱发了封信,让我立刻去他办公室,说有“somethingtodiscuss(有事商量)”。

建议看医生网络心经-《站着相爱》自序我用这个ID写过两个完整的小说《色之男女》——是《还有一点感觉》和《东风破》的合集,还有一个就是这个《站着相爱》。今天当我整理出全书最后的章节目录发给远在上海的编辑的时候,窗外正洒满C城下午两点宁静如水的金色的阳光。这阳光里面有行色匆忙的车流,也有坐在街心公园长椅上悠闲吃着点心,喝着热咖啡的老人。枯黄的草皮上已经有些微的绿色漫出,于是我知道自己又即将干掉一个漫长的冬季,然后会继续向这个冬季之后更多的冬季一如既往地挺进。在Starbucks香醇的热气中我痴痴地想,也许在自己将近三十岁的生命中真正能够留下痕迹的便只是这一次次被击垮、被碾碎、然后又一次次卷土重来的冬季吧?

我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竟然可以敲出这么多字来,甚至到现在都不能相信,更没想过会有那么多朋友喜欢,很感动。开始的时候完全就是写给自己看的一种沉默的倾诉吧,里面的人物情节虽然是我虚构的,但是很多细节却完全来自我自己的生活,包括里面很多的对话就是我自己和周围人平时的口气。写完十八万字的《站着相爱》,算是给我的学生时代和这几年在美国的漂泊做一次历史的总结。敲上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感觉自己一种热情丧近的疲惫。我发现自己完全不适合写字,这本小说就算是留给自己三十岁之前的一点纪念吧——为了忘却的纪念。

很多人说我的《站着相爱》比《色之男女》好看的多,我个人也这么认为,投入的感情力也很多,尽管《站着相爱》写的历尽艰难。因为情节需要,我写到了一些的细节,一直觉得在全文中占的比例不大,而且自认写的很隐讳,可是最初在某网站连载的时候,从第一节开始就有人跳出来贴大字报指责我写的东西是通篇色情,建议张贴到的禁忌话题,由此直接或间接地引发了两场大规模的“文战”,最后我被推上道德法庭,成为武林公敌,“不杀建议看医生不足以平民愤”!最后承蒙新线收留,我改名“永远的建议看医生”,只为苟延残喘,得以把小说初稿的前二十章在网上贴完。

主人公陈北是一个挣扎在欲望里的普通男人,一个唐吉诃德般的二十一世纪的爱情骑士。他有很多的缺点,做过很多的错事,背叛和被背叛在他生活里占很大的主题。但是我想他还不是个很坏的男人,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悲剧人物,他顷尽全力追寻自己所谓的理想——对爱情对生活,他有着特殊的执着,为了这份执着,他不惜伤害自己和身边的人,狠狠地伤害和毁掉。小刀在网络上被陈北臆想成了施拯救的女神,其实她和陈北身边过往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伶俐,现实,在欲望和理智中间躲闪和忍不住的放纵——但是陈北始终顽强地拒绝承认这一点。几个女角色中小刀最不讨人喜欢是正常的,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陈北对她寄寓的苛刻的希望最终在读者面前干掉了她可爱的一面。我不知道这是生活的残忍还是小说本身的残忍。她是陈北的理想也是陈北的潘多拉的盒子,在陈北的漂泊的灵魂中她就像伊甸园的禁果一样,美丽,诱人,但是始终是个陷阱,是人中的贪婪对现实生活的一个诱人的陷阱和致命的挑战。一旦被打开,灾难,疾病,恐慌,失望便像霍乱一样压迫而来。故事写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便拼命祈祷,祈祷陈北要压抑住心中的好奇,潘多拉的盒子始终不要去打开,小刀不过是远岸缥缈的女色,是一场梦幻的焰火,但是笔下的陈北是那么的无可就药……

我只是想讲述一个普通男人的心声,也许还有几个普通的女人的,他们在诱惑,在欲望中挣扎,也动摇,最后可能输也可能赢,向往心灵的无比纯洁,体却忍不住无比邪恶——这是最普通的人。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悲剧人物,因为生活注定不会按照他们计划的面目出现。那么,在这个小说的结尾我唯一希望陈北能够做到的,就是在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之后,在神的面前,不要像吃了禁果的亚当一样,指着身旁的夏娃对神说,“是她,是这个女人诱惑我吃的!”小刀是个有血有的寻常女子,她也受不了蛇的诱惑,她从来没有成心诱惑过陈北。错是自己犯下的,别人永远不是自己犯错的借口!

我和一个很冷静的女孩子曾经多次讨论陈北和小刀的这种未见面但是非常疯狂的激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记得有一次她问我:小建,你说激情过后是什么?我说我不知道。

然后这个二十五岁的女孩子很冷静地告诉我:激情过后剩下两种东西:一种是平静,双方无条件地容忍对方的缺点;另外一种就是冷静,双方冷静地离开。但是激情过后到底是什么,处在激情中的人是永远不知道的。

这只是我想探讨的一个问题而已吧。也许在一个温暖的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你耐着子看完了这本出自一个北美写程序的民工之手的《站着相爱》,起身后在地铁站的花摊上给那个每日里心甘情愿忍受着自己那么多缺点的人买一枝滴着水珠的玫瑰,或者给远方想念自己的老妈打一个温暖的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其实很爱他们,一切的无所谓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那么,那么,我便心满意足了。

小说的后面三章的内容的构思来自于去年年底去南方的一次长途旅行的途中。那次我们几个人一起开着车从北到南穿越了美国十四个州,最后到达了美国大陆的最南方keywest。那些在暗夜中蜿蜒的没有尽头的高速公路,清晨六点加油站头顶上光影流动中的云彩,都曾经给了我无数的启发和灵感。那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离神很近很近,感谢他的博大让我有了在小说中对生活忏悔的勇气。

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本书,讲的是一头居住在城市里的狼,他只活了三年,因为他爱上了一个生活在城市中的小孩儿,所以他不得不选择那种冒险但充满挑战的城市生活而不是草原,我花了很多年也弄不清楚它究竟是匹勇敢的狼还是匹愚蠢的狼,因为它竟然可以为了一个奇怪的理想而放弃最宝贵的生命,但是我一直都记得这个故事,也许到死都不会忘记。

《站着相爱》也许是我用这个ID写的最后一个小说,献给自己和许多与我有着相似经历的朋友和祭奠那些过往痴狂的让人泪流满面的青春梦想吧。

人和城市中的狼本质上一样的,我们需要梦想,需要自己和自己的厮杀,然后,死了,完了,也就悟了。

建议看医生二零零四年三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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