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护卫 - xp1024.com
《种花护卫》


说出你的愿望2

小王爷还欲踹他,脚却被白阳死死抱住拔不出来。气的他更是胸膛起伏,他将自己心爱的折扇缩成一折,狠狠往白阳脑袋上敲去,恨铁不成钢的咒骂。

“死奴才!谁叫你进去的!是谁!哪个狗奴才把白阳放进去的!”

小王爷把手中玉骨折扇一扔,不偏不倚的砸在灰袍小厮脑袋上,砸起一个大包,疼的他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

但玉骨折扇又昂贵的很,小厮不敢让它掉到地上,被砸了还慌里慌张的将它接住,抱在怀里小心的双手奉上。

小王爷心中怒气还未消散,接过折扇又猛敲了灰袍小厮一顿,揍的小厮双臂抱头“嗷嗷”直叫。

“废物!你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小王爷剃了一眼齐刷刷跪在地上的老弱妇孺,暴躁的扯下腰间钱袋,将里头装的金裸子全撒了出去。

“滚!都给我滚!”

他纤纤玉指指着人群,娇艳欲滴的红唇不满的撅着,即便说出如此蛮横无理的话来,也让人不由觉得娇贵可爱,想将他护在怀里哄上一哄。

但眼前这个玉雪可爱的少年是权贵天下的汝阳王小王爷,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上前冒犯。

他们的确是不敢冒犯,但小王爷却巴不得他们冒犯自己,好找个由头将他们统统拖出去打一顿。

这群蠢货打破了他设计多年的“蛊王”计划,无论怎么骂这群蠢货都难解他心头之气,他恨恨的跺了跺脚,一甩宽袖背过身去。

白阳自知惹祸,连忙狗腿的上去帮小王爷拍去宽袖上的灰尘,被小王爷一脚踹在心尖尖给踹飞了出去。

白阳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的哇哇叫。小王爷于心不忍的回头瞥了他一眼,见琉夏膝行过去扶起他,又忍住了要关怀他的话,傲娇的转回头,佯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白阳委屈的看着小王爷的背影,还欲上前补救一下他两之间的感情,却被琉夏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拉着他低眉顺眼的避让到人群的边沿。

果真,跪在地上的人群看着劈头盖脸撒来的金子面露狂喜,开始暴动起来,他们互相踩踏,纷纷张牙舞爪的伏在地上抢夺。

场面一度混乱到互掐脖子,好在他们终归忌讳小王爷还站在此处,抢来抢去抢不过,便也都消停了。

见他们分赃分的差不多了,被小王爷砸的苦不堪言的那个灰袍小厮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狐假虎威的说道。

“本是王府里施恩,许了机会给你们,却被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刁民给钻了空子!

你们在熔炉里什么都没做,也就别痴心妄想得到当初的许诺。”

这个意思是他们什么都得不到了!

原本在熔炉里就计划好了要向小王爷讨要什么东西的人们瞬间不乐意了。

他们虽跪着,一个个头颅都昂了起来,有不少人都长了张嘴巴,欲要在争取一番,都被灰袍小厮瞪了回去。

“你们也别自持厉害,省些嘴皮子。放过你们就已该感恩戴德了!

若是谁不识好歹,出去了乱嚼舌根,搬弄是非。就将你们全抓回来抽筋剥皮,一个都不放过!

汝阳王府在京城的富贵,你们心中都是有数的!”

底下的人大多没见过什么世面,平日里连村官县长的芝麻官都招惹不得,更别提王府了。不由都害怕的将话咽了回去,各个低眉顺眼,恭敬万分。

见自己的威慑起了作用,灰袍小厮满意的点了点头,缓和了声调。

“看你们也尚且识得些道理,小王爷仁慈,不与你等计较,拿了金子就都走吧。”

伏跪在地上的人群如蒙大赦,各个紧张的怀揣着金子,生怕小王爷后悔似的,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见这群乌压压的人群都散了,小王爷烦闷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

一回头,却发现身后又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灰袍小厮……

“小王爷恕罪!”

灰袍小厮们齐声高呼,各个恭敬的伏跪在地。

这是人多势众,逼着他原谅他们吗!

小王爷刚咽下去的火气又再度冒了上来,打开折扇疯狂的在颈边扇着。

“你们这群狗奴才!恕罪恕罪!本王偏不恕你们的罪!

是谁给你们的狗胆给他们粮食的!当本王的话放屁吗!

都给我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一众灰袍小厮纷纷低头,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谁给的胆子,还不是小王爷您给的胆子……白管家都关在里面,谁敢饿着他……

给他一份食物吧,白管家又打不过人家,拿到手上还不到一秒就被抢完了……

总不能老看着白管家受欺负,他们只得每个人都发放粮食。

一层的日子他们过的太舒坦了,上去闯关的人寥寥无几。

思来想去这样磨着也不是个办法,中途他们便想把白管家给放出来,但偏偏白管家非要带上另一个美貌少年才肯出来。

问了上头,上头的人又不让,只得将白管家继续关在里头,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每天时不时还得拍他马屁,生怕惹了这个小王爷跟前的红人不高兴,出来给他们苦头吃。

灰袍小厮们苦着脸,感觉自己跟个肉夹馍似的夹在中间,左右都难办。

周围的士兵也是愣住了,一时拿不准小王爷说的是气话,还是真的要将这么多人都打上一顿。

要说这些跪着的灰袍小厮,少说也有二百来人,每人打上一百大板,那就得挥舞长板两万余次……

真不知小王爷是处罚这些小厮,还是处罚他们这几个士兵……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眼观鼻鼻观心,持着长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小王爷饶命啊!”

真要被打一百大板那还得了,小命都要没了!

被砸折扇的灰袍小厮膝行上前抱住小王爷的大腿,学着白阳那副狗腿的嘴脸,声泪俱下。

“小王爷饶命啊,奴才上有八十老父卧病在床,下有嗷嗷待哺的新儿,全家只靠奴才一人养活,没有奴才不行啊……”

小王爷清秀的黛眉抽了抽,一脚踹在灰袍小厮面门上,将他踹出了两行鼻血。

“还敢欺瞒本王!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家老子身强体壮,还在王府做采办吗!

这样咒你家老子,看本王差人去告诉他,你老子怎么揍你!”

灰袍小厮顿了顿,吸了吸鼻血不好意思的跪下。

“奴才不敢……”

“啪!”小王爷一扇子打下去,赏了他一个响亮的脑瓜子,“本王看你们都敢的很!”

挨了揍的灰袍小厮连连磕头,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一味的唯唯诺诺求饶,连说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们一个个都跟个软面团似的,骂起来着实没太大趣味。小王爷看着他们真是越来越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挥了挥手让他们都散了。

灰袍小厮们如蒙大赦,一个个跟股青烟似的窜出去就全没了影子。

小王爷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儿当下又被气的涨红,所有愤怒委屈不甘都挤兑到了一块儿,水晶珠似的双眼里泛起零星水珠。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都糊弄本王!可恶!可恶可恶!”

原本躲在花丛背后,容颜绝丽的宫装女子立马心疼的奔出来,心肝宝贝儿的将小王爷抱在怀里哄。

“我的宝儿,不哭不哭~娘亲给你做主,要叫他们一个个都好看!”

小王爷玉雪可爱的小拳拳锤在汝阳王妃的肩膀上,抽泣的推拒她。

“不要!本王是男子汉,不要你多管闲事!”

汝阳王妃也不生气,温柔的将小王爷脸上的泪珠子擦干,亲吻了几下他的脸颊,宠溺的笑道。

“好,好,我的宝儿是男子汉,娘亲什么都听你的。”

小王爷颇为牛气的哼哧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颇为神气的模样。

孑然立在另一座熔炉顶上的迟谓不由嗤笑,他浑身浴血,遍体凌伤,手持一把鱼骨长剑,低垂着眼眸晦暗不明。

高处凛冽的寒风吹刮在他浓郁的黑发上,发出猎猎的声响。

底下的这一句男子汉何其讽刺,他轻启薄唇。

“废物。”

说出你的愿望3

高处凛冽的寒风吹刮在他浓郁的黑发上,发出猎猎声响。

底下的这一句男子汉何其讽刺,他轻启薄唇。

“废物。”

他一直都无声无息的立在熔炉顶上,令马智与青藤直到他出声才发觉他的存在。

趴在马智背上的青藤不由侧目,好奇的上下打量他,直到瞧见他手中握着的鱼骨剑。脑中才猛然炸响仓衡说过的话。

她双眼放光,惊喜的冲他挥手。

“迟谓!是迟谓吗!”

迟谓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问道。

“你认识我?”

青藤一个劲儿的点头。

“认识认识,当然认识啊!你可是武功盖世,赫赫有名的大侠啊!”

大侠?迟谓不由嗤笑一声,阴翳的眼眸里不屑一闪而过。

“我可不是什么大侠。”

他似是懒得再搭理青藤,手持鱼骨长剑,从熔炉顶上纵身一跃。

迅猛的下沉之势令他衣裾翻飞,凝固的伤口再度裂开,溅出零星血珠。他浑然不顾,仿佛没有痛觉似的,始终都面无表情。

鱼骨长剑拖在垂直的熔炉墙壁上,一路摩擦出璀璨的火花。

“轰!”

他周身围满浓郁内力,毫无花哨的砸落在地,砸出一个直径半丈的圆坑。圆坑内地砖龟裂,扬起漫天尘土。

汝阳王妃尖叫一声,连忙将小王爷护在怀里。小王爷却兴奋的双眼放光,扒拉开汝阳王妃护着他的手臂,急匆匆的跑上前。

只跑了这么几步,精贵的小王爷便有些气喘吁吁。但他素来好面子,故作老成的板起脸,卓然立在迟谓面前,睥睨着单膝跪地的迟谓倒也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气派。

“何许人也。”

小王爷的声音娇滴滴的,尚未成熟的声线雌雄莫辨。

迟谓板着宛如冰山一般冷漠的脸,沉声回答。

“迟谓。”

小王爷眼睛一亮,强行压抑着内心的雀跃,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说出你的愿望。”

迟谓张了张嘴,用唇语说出七个字。

小王爷一愣,若有所思后点了点头。

“如你所愿。”

得了小王爷的许诺,迟谓便不再多留。他起身对小王爷行了一礼,道了句“多谢”,便转身离去。

小王爷看着他遍体凌伤的背影,心中有些觉得他可怜,不由伸出手拦住他。

“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暂时住在王府里。”

迟谓错愕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冷淡的拒绝。

“不必。”

小王爷吃了个瘪,也没不高兴,反倒觉得高手就应该是这样子的,更为欣赏起他来。

“那事成之后,我要如何通知你?”

独自走在廊道中的迟谓顿了顿,随后将手中的鱼骨长剑背到背上,毫无波澜的说道。

“我自会知道。”

他说话间并没有回头,留给小王爷的只有一个背影。这个遍体凌伤的背影看起来很孤独,却并不萧索,带着一股冷然的傲气,如同一匹草原上的独狼。

小王爷一直目送着他离去,依依不舍的目光忍不住让青藤脑补出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

但她腹部的伤口实在是太痛了,马智体内的骨头也碎的七七八八。实在是没心情看八卦,只想快点找一张床躺下,来个大夫来给瞧瞧。

但他们又没迟谓那样的本事,若是让他们两个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准得一命呜呼了。

青藤可没这么想不开,她辛辛苦苦的滚爬上来可不就是不想死。

遂她只能出声打破这幅“唯美”的画卷,趴在马智肩上,有气无力的将胡子鉴那把长剑给丢了下去。

“哐当!”

金属从高空坠落的巨响,令底下几个人都吓的抖了一抖。还是端庄美艳的汝阳王妃率先回过神来,捂着自己雪白硕大的胸扑,吓的小脸煞白。

“骇死我了……真是骇死我了……”

一旁的清秀婢女连忙搀扶起汝阳王妃,温柔的帮她顺着背。

“王妃莫怕,莫怕。”

言语间,一个婢女帮忙打扇,一个婢女帮忙整理衣衫,另又来了一丛莺燕婢女给汝阳王妃端来了茶水点心,替她压惊。

待安抚好汝阳王妃,清秀婢女便立马拉下脸来,凶神恶煞的指着熔炉顶上的马智骂道。

“大胆贱奴!竟敢冲撞王妃!”

这一骂,倒是将底下一众被吓到的人群给骂醒了,纷纷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怒目瞪去。

而当琉夏看到马智身后那熟悉的身影时,却是瞬间红了眼眶。

“青藤!”

是青藤!她还活着!

白阳愣了一秒,挺翘的鼻头一下子红起来,眼泪还没留下来鼻涕就已经挂了两行,他直接冲过去,一股脑儿的要冲进熔炉里。

“青藤,你等着,我来接你!”

原本见到还有两个“蛊王”出来,小王爷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去。但见到白阳这个愣头青居然又要进去,连忙拦住他。

“给本王站住!”

听到小王爷的呵斥,白阳习惯性的停住脚步。但青藤半死不活的样子他瞧的真切,若是不上去将她接下来,哪里还能有命。遂他只顿了顿,又再度往里头跑。

居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小王爷很是气恼,真恨不的让他多吃到些苦头。

但熔炉里头安排的是什么东西,小王爷心里最是清楚。就连高手都要步步为营,凭白阳这半斤水平,还想要上去接人?那就是个痴人说梦。

小王爷大步上前一把拽过白阳的后衣领,将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你还嫌给本王添的乱不够多吗!”

小王爷气恼的猛踹了白阳几脚,却又因为自己的杭绸鞋子太软,硬把自己的小脚丫子给踹痛了。

他皱了皱秀气的眉毛,娇艳欲滴的嘴唇抿的很紧,似是在忍耐很痛的折磨。

白阳捂着被踹疼的腰窝,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奴才知错,奴才罪该万死!求主子开恩,救救青藤吧!”

他磕头的声音很响,一顿一顿的敲在青藤的胸腔,令她心口酸涩。

背着她的马智也不由动容,侧过脸颊感慨道。

“他真的很在乎你。”

青藤低垂眼眸,余光掠过站在远处的琉夏,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晦暗不明。

随后她再度看向依旧在磕头的白阳,只觉得心口尖锐的涨疼。

她轻轻的应了声“嗯。”便趴在马智的背上假昧过去。

她这小脑袋一垂,底下众人顿时觉得大事不妙,纷纷以为她一命呜呼了。

始终都躺在树上酌烧酒看戏的仓衡双眼一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从树上一跃而下。

他手中还拿着罐酒葫芦,胡子拉扎的脸上喝的通红。东摇西晃的走到白阳更前,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仓衡浑身酒气,眼神迷离的戳了戳白阳的脑袋,欲要说什么话,憋了半天却打出一个酒嗝。

白阳被他的酒嗝喷了一脸,忍不住有些作呕,但青藤还在上头不知生死,他便硬生生忍住了恶心,拼命的摇晃仓衡的肩膀。

“师父!师父你醒醒!青藤还在上头,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仓衡被他摇的头晕眼花,抬手制止了白阳的摇晃,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上去救人。

白阳哭丧着一张脸,觉得仓衡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

但下一刻,原本连站都站不稳的仓衡瞬间消失在原地,他足踏虚空,轻点壁面三下便轻而易举的跃上熔炉顶头。

他的宝贝酒葫芦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挂在了腰间,此刻他正背着双手,风姿凌云的踏步而来。

他本想直接将青藤抱下去,但他突然想起些什么,皱着鼻子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觉得浑身酒气颇有些刺鼻,便捏了个口诀,运起内力将酒劲都冲散了,才缓步上前。

他很是怜爱的揉了揉青藤已经油腻到打结的头发,凑到她跟前小声说道。

“乖徒儿,为师来接你回家了。”

仓衡难得的温柔令青藤眼眶一酸,所有在熔炉里收到的委屈都在此刻涌上心头,泪珠子延绵不断的流落下来。

“师父……”

青藤委屈的呢喃一声。

仓衡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将她脸上的泪水胡乱抹去。

“别怕,以后师父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

他从马智的背上接过青藤,将她单手抱在怀里,青藤腹部的伤口便大剌剌的展现在仓衡面前。

仓衡抱着青藤的手一顿,微微颤抖着,不敢置信的去触碰伤口的边缘。

青藤忍不住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观察着仓衡的表情害怕的问道。

“我是……没得救了吗?”

失心丸与控心丸1

仓衡抱着青藤的手一顿,微微颤抖着,不敢置信的去触碰伤口的边缘。

这里……炸开的是丹田……

青藤忍不住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观察着仓衡的表情有些害怕,怯生生的问道。

“我是……没得救了吗?”

仓衡强挤出一丝微笑,指尖敲了敲青藤的脑壳骂道。

“说什么傻话。”

但他刚说完此话,掌心便贴到青藤的心口处输送内力。让他说出来的话半点信服力都没有。

仓衡浑厚的内力徐徐蔓延至青藤的四肢百骸,将那些原本将断不断的经脉重新粘连在一起。

但青藤原本储存内力的丹田处已经被炸穿了,这就如同一个储存东西的气囊,从中心贯穿了一道大孔,无论输入进去多少内力,都会从这个大窟窿里头漏出来。

仓衡在做的,不过是一场无用功罢了。

他没料到青藤竟会伤的这般重,当下也不再浪费时间,抱起青藤,拎起马智的后衣领,便从熔炉上一跃而下。

他与迟谓的势大力沉不同,即便拎着马智与青藤两个人,他落下的感觉也是轻飘飘的,如同一片随风而落的树叶,轻盈落地,无声无息。

双脚终于落地的马智对着仓衡弯腰抱拳。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仓衡此刻急着去救自己的小徒弟,也不耐烦与马智来着些虚的,单手扶起他说道。

“不必,只是看在你照顾我徒弟的份上顺手而为。”

马智还欲再度道谢,却被从后面扑上来的琉夏与白阳撞到一边。

“她怎么样?”

琉夏焦急的上前去握她的手,却被青藤不动声色的划开。手心落空令琉夏一怔,随后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想要靠近,又不敢再靠近。

白阳急急忙忙的从怀里摸出两颗大药丸,也不解释清楚是什么东西,就胡乱往青藤嘴里塞。

这两颗大药丸有荔枝这么大,一颗还没咽下去就又被塞进来一颗。

这是救人还是谋杀!

青藤被噎的喘不过气,瞪大眼睛“呜呜!”抗议。但白阳这个二百五还在号啕大哭,浑然没听,仿佛青藤已经挂了似的,用他满是鼻涕的手掌自以为温柔的抚摸青藤的脸颊。

“青藤,你别怕,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唔!”

他边说话边哽咽,满手掌的鼻涕眼泪往青藤面上糊,青藤还被抱在仓衡怀里动弹不得,嘴巴又被塞住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生生承受他这波愚蠢。

他哭的稀里哗啦,感染的仓衡也不由悲怆欲下,琉夏捂着嘴唇无声抽泣着,整个场面都蔓延着愁云惨淡的气氛。

什么鬼!!!我还没死啊!!!你们这群白痴哭个屁啊!赶紧救我啊!!!

青藤气的胸膛一阵起伏,白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青藤!”

白阳大吼一声,一掌拍在青藤胸口硬生生将那两颗大药丸给拍了下去。

没有口水的滋润的喉咙硬生生被撑大,青藤艰难的哽咽了一下,再度被痛醒。

“呃唔唔!”

她瞪了白阳一眼,骂了一句脏话却说的含糊不清,她拍死他的心都有了,心中暗暗记下打算秋后算账。

关键时刻还是仓衡最为靠谱,他看着青藤的腹部突然鲜血爆棚,迟疑的问道。

“你给她吃的什么东西?”

白阳眨了眨他无辜的大眼睛,拿出怀里的玉盒子说道。

“十全大补丸啊,包治百病的。”

十全大补丸?小王爷的心肝“咯噔”一响,总有股不详的预感。

他不安的将手里的玉折扇打开又合拢,反反复复多次后有些心虚的问道。

“哪个十全大补丸?”

白阳歪了歪脑袋,觉得小王爷问的问题非常伤感情,明明他对那件事情映像很深刻的。

“还有哪个,主子您赏赐给我的那两颗啊。我藏了十多年都没舍得吃。”

十多年……什么药能放十年啊!吃了还不被毒死!

被白阳拍醒的青藤又硬生生被他吓晕过去,就连见多了风浪的仓衡也不由双手一抖。

“你个蠢货!”

小王爷气的跳起来打了他一脑瓜儿,“这个十全大补丸…是……是是是……”

小王爷想起小时候干的那件荒唐事,面皮不由一红,打开折扇挡住自己的脸骂道。

“这是给男人吃的!”

给男人吃的十全大补丸?仓衡与琉夏面面相叙,心下了然,亦是面皮一红。

唯有无私奉献出十全大补丸的白阳还懵里懵懂,觉得他们几人都很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药还分什么男女啊,能救命就行啊!”

小王爷被他说的一噎,脑子里转了半天想不出一个词来解释,又觉得自己如此博学多才居然被白阳这个白痴给难住了,格外觉得的没面子。

抬起一脚就将白阳踹了个大马趴。

“蠢货!药哪能乱吃!”

白阳委屈的揉了揉屁股,盘腿坐在地上委屈的撅着嘴。有些后悔居然把两颗都给青藤吃了。看他们的表情,貌似这个药青藤吃了也没什么用。

包治百病的药就这么一点用处都没派上就浪费了,真是太可惜了……

要是被青藤知道白阳此刻的想法,非得将他的脑袋锤爆不可。

但毕竟这两颗药被白阳珍藏了十多年都没吃,可见他对此药有多珍惜,心中不忍也是情有可原。

“那不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他努了努嘴,耷拉着脑袋,手心里捧着那个空盒子,模样十分惨淡可怜。

但眼下已经不是药丸是否对症下药的问题了,而是这个药丸放了十年有没有毒的问题了……

仓衡一手抱着青藤,一手捂着她腹部潺潺流出的鲜血,皱眉说道。

“我先带她走,别的回头再说。”

他指尖凝气,弹指点过青藤周身大穴,用封闭经脉的极端办法暂时止住鲜血。随后他浑身内力运转,足尖猛踏地面,便飞出一丈。

快速流动的空气令习惯性警觉的青藤再度悠悠醒来,她看着远去的风景,焦急的捏紧仓衡的衣襟。

“师父……愿望,我还没许愿望……”

飞在半空的仓衡内力一窒,身子一歪,差点跌落下来。

死都快要死了,还对愿望念念不忘!

原本对她心怀愧疚的小王爷一丁点同情她的心思都没了,很是无语的看着她说道。

“算本王欠你的,等你好了再来找本王。永远都有效。”

听到小王爷的许诺,青藤眼睛一闭,这才放心的再度晕过去。

抱着她的仓衡无奈的摇了摇头,足尖点过枝桠,再度飞跃至半空。

隐约听到青藤的声音,一直坐在地上十分颓丧的白阳这才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的起身追上去,边跑边喊。

“师父!师父你要带她去哪儿!”

仓衡瞥了他一眼,寸步不停的依旧往前跑。

“带她去看病。”

白阳的内力始终都只有青藤替他打通的那一部分,追着仓衡自然是被越甩越远。

他跑的气喘吁吁,心肺辣痛,却依旧执拗的追赶着。

“我和你一起去,你慢点,我追不上你了!”

仓衡皱了皱眉头,随手折下一段枝桠对白阳砸过去。

“你跟来做什么,救人十万火急,岂能儿戏!”

白阳一时躲闪不及,被枝桠砸了一脸,胡乱撩去后继续不死心的追着跑。

“不行啊!她伤口这么大,你不能这样颠她,很痛的啊!”

他的声音在仓衡的脑海里猛然与另一个娇俏的声音重合,同时在仓衡的脑海中响起。

“你不能这样啊,会很痛的!”

飞跃在半空中的仓衡身型猛的一顿,心口如遭针扎,随后这股刺痛蔓延至全身,生生让人承受不住,直愣愣的从空中跌落下来。

“轰!”

周遭蔓延起尘土,仓衡怀中护着青藤砸落在地。白阳挥舞双手,勉强将面前的尘埃挥开,顶了一鼻子的灰爬到洞口喊他们。

“师父,师父你怎么掉下来了?青藤怎么样了?”

仓衡闻声望去,只见到被尘埃模糊到瞧不真切的天空。他似是在思考什么,却又仿佛只是在发呆。

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一切尘埃落定……

“没什么。”

仓衡如此回答,沧桑沙哑的声线在尘埃里消磨殆尽。随后他纵身一跃,拎起白阳的后衣领,闪入帝都外的山林。

失心丸与控心丸2

帝都一面靠山,三面环水。乃是个易守难攻、运输便利的风水宝地。

这片风水宝地在前朝当今,都孕育了无数人杰俊秀。而这些俊秀,大多都师出于帝都背后的这座仙山。

说是仙山,其实也并非真是“仙”人所居之山,而是住在这山上的名流雅士自诩风流,凭着一首首歌颂“仙山”的诗词歌赋,硬生生将这座不大不小没特色的山丘,树立成了仙山的代表。

美其名曰: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一个比一个能吹,一个赛一个浮夸。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就是觉得咱们“仙山”里出来的人个个牛逼,不染世俗。你们这些凡人是看不懂咱们“仙山”的朴拙精神的!

一个个都乖乖跪地,顶礼膜拜我们吧!

而帝都的掌权者为了巩固皇权的神秘与天权神授,一直也都有意无意的助长这股进山休学的氛围,令“仙山”学派更为气焰嚣张、跋扈不羁。

由此可管中窥豹,这帝都的“仙山”里,大多都是些恃才傲物或是眼高于顶的家伙。

但人群中总会出现几个偶然的异类,他们享受自由,热爱学问,不喜人间事故纷杂,自愿偏居一隅。

而仓衡这次来寻的,便是这异类中的一人,杜景瑜。

杜景瑜本是穷苦人家负担不起的弃儿,丢弃在佛堂前的佛家弟子,素有悟性。

奈何他自幼聪颖伶俐,凡事一点就通。教习方丈觉他命不致此,便只收他做了俗家弟子,待到他赶考的年纪,就将他放出了寺庙。

但长期生活在寺庙中的杜景瑜生性淡泊良善。心并不在科考一道上。独自入世后也过的并不习惯,他不喜欢虚与委蛇,也不喜欢奉承事故。在俗世里过的十分艰难。

但他为了报答方丈对他的养育之恩,即便日子过的再艰难,也始终都在弘扬佛法,传达事理、助人为乐。

但日子久了,他见遍了人间疾苦,便发觉精神上的佛教并不能真的拯救人于水火。而是要将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话贯穿在自己的生活。

他开始弃笔求医,一根拐杖,一只空碗。走遍了万水千山,尝遍了奇古草药,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神医。

仓衡前来找他,便是心里觉得。这世上若是真的还有人能救青藤,那便只有杜景瑜了……

杜景瑜的家建在仙山的山腰上,仅是扎了两座茅草屋,外头用横七竖八的枝桠编织成了一圈护栏,护栏的院子内晒着几大筐药材。而护栏连接的大门口,则种了一棵胡蘖树。

此时正值夏日,胡蘖树上开满了指甲盖大小的粉花,微风吹拂,便会洒落一地粉白色的花瓣,刹是清新浪漫。

仓衡松开白阳的后衣领,抱着青藤上前敲门。

“叩叩叩。”

木门应声而开,从里头钻出半个小脑袋。是个绑着两个小球球的麻衣小童。

他那双圆圆眼晶晶亮,扑闪扑闪着好奇的问道。

“你们是谁?”

“仓衡,前来拜访杜景瑜。”

仓衡低头看着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钻出半个小脑袋的童子立马将脑袋缩了回去,“砰!”的关上门,锁上门栓,背抵在门板上说道。

“我师父不在,他下山去问诊了。”

吃了闭门羹仓衡也不生气,他一脚将整扇门都踹了下来,砸落在小童子的身上。

“他什么时候回来?”

仓衡怀抱着青藤,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小童子。被门板压住半截的小童子费力挣扎着,挣扎了半天爬不出来,气鼓鼓的瞪着仓衡。

“不回来!十几年都不回来!”

仓衡脸色一沉,足尖用力,小童子立马“哎呦呦!哎呦呦!”的痛苦呻吟。

见他快要承受不住,仓衡才将暗劲松开。

“那他去了哪里?”

压在门板下的小童子咬了咬牙,眼泪都疼的在框里打转了,却还嘴硬。

“我怎么知道,师父自己有两条脚,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仓衡眼睛一眯,抽出长剑指向小童子的手臂威胁道。

“那你伤了残了,你师父就会回来了。”

小童子恨恨的瞪着仓衡,倔强的昂着小头颅骂道。

“你做梦!”

仓衡双眼一眯,手中长剑惊鸿一挥,凌厉掠下。眼见就要砍中小童子的肩膀,忽从茅草屋内飞出一柄长剑,与仓衡的玄铁黑剑相撞在一起,随后被铮然击飞。

玄铁黑剑去势不减,茅草屋内的杜景瑜只能狂奔出来,捡起长剑,跪在地上堪堪接住仓衡的左手剑。

仓衡剑势未减,压的杜景瑜直冒冷汗,五十几许的老腰弯的简直就要被压断了。

他哆嗦着嘴唇,灰白的胡子挂在他下巴上一颤一颤的。

“祖宗哎!你每次来了不是打就是杀的!能不能和和气气的进来一回!”

仓衡嗤笑一声,手中长剑示威性的向下压了压,杜景瑜立马开始面色泛白,虚汗淋漓起来。

“你倒是有给过我正常拜访的机会吗?”

杜景瑜被他压的手腕发软,长剑拖腕而出,掉落地面。

情急之下他一把抱住小童子,哭天抢地的骂道。

“老夫培养了十多年的徒弟啊!你断他的手,这是要老夫的命呐!”

杜景瑜一把年纪了,哭成这样着实可怜。更何况仓衡来着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欺负他玩儿,还是为了让他救治青藤。

仓衡收起长剑,将怀中的青藤抱的舒服了些。

“要不是我徒弟性命垂危,你以为我会来找你这庸医吗?”

杜景瑜气的胡子抖了抖,做医生的最是痛恨人家说自己技术不好,特别是这个仓衡,居然求人救命还当着大夫的面说大夫技术不好。

若不是杜景瑜打不过仓衡,早就提着剑把他给轰出去了。

“你都说老夫是个庸医了,你还来找老夫做什么!”

站在仓衡身后的白阳一直照看着青藤,单手一直把着她的脉,生怕她不知不觉间就咽气了。

听见这个老匹夫居然不着急救人,还在这里唧唧歪歪,当下就暴躁的吼道。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赶紧救人!”

杜景瑜怕仓衡,却并不怕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他将在仓衡身上受到的气都甩给了白阳,趾高气昂的用鼻子孔看他,不屑的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能命令老夫?老夫偏不救!”

仓衡剃了他一眼,脚尖点在他的心口一脚踏下。杜景瑜立马被他踏出了一口心头血,萎靡着头,不敢再与白阳对着干。

“礼佛真是礼到粪坑里了,半点出家人的慈悲之心也无,”仓衡难得的板着脸,厌恶的说道,“罢了,算我找错人了!亏我还本以为你与那些势力无德的大夫不同。”

语罢,仓衡便不再多言,双手抱起青藤,转身离去。

杜景瑜这辈子最在乎的便是名声,其次便是因果报应。

将良善与佛法修道、积善成德当成自己的终身教条。原本当初下定决心再也不帮仓衡的他,在见到奄奄一息的青藤的时候,又再度心软下来。

他的脑海中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同情青藤无辜,认为自己与仓衡的恩怨不该波及至她。

便捂着胸口步履蹒跚的跑上去,他张开双臂堵住大门,恶声恶气的骂道。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把这个小姑娘给我留下!”

杜景瑜的口气虽恶劣,但他目光瞥到青藤腹部的伤口时,却是不由紧张上前,摘下绑在腰封上的小香囊,将里头的中药灰给撒了上去。

“这…这这是怎么搞的!不是你徒弟吗!怎么现在才送过来!”

杜景瑜冲着仓衡恶声恶气的,动作却十分小心翼翼。他从仓衡怀里抱过青藤,急步向屋内走去。

茅草屋的大门被他猛的踹上,随后从屋内传出一声爆喝。

“仓衡!你就是个害人精!”

被门板压了半天的小童子也终于从下面爬出来,他揉着被压到发麻的双腿,回头瞪了仓衡一眼,抱起他师父的银针包往屋内跑去。

站在门口的仓衡与白阳相视一笑,转身退出杜景瑜的院子,一左一右守在院子门口。

纷纷扬扬的胡蘖花落在仓衡的肩头,他满是老茧的双指捏住一片花瓣,揉入掌心。不知呓语了一句什么,令一旁的白阳徒然怔愣在原地……

失心丸与控心丸3

站在门口的仓衡与白阳相视一笑,转身退出杜景瑜的院子,一左一右守在院子门口。

纷纷扬扬的胡蘖花落在仓衡的肩头,他满是老茧的双指捏住一片花瓣,揉入掌心。不知呓语了一句什么,令一旁的白阳徒然怔愣在原地……

他沉思片刻,忽然踮起脚尖学大人模样,用手臂环住仓衡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

“瞎想什么呢,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命数,她定能化险为夷的。”

仓衡掌心的胡蘖花已在他波动的内力下化为齑粉,他才刚摊开手心,齑粉便随着轻柔的风,灰飞烟灭了……

“何为……化险为夷?”

仓衡的目光随着消散的齑粉一同涣散,目无焦距的望向远处。

白阳毫不犹豫的回答。

“自是活下来啊!”

他无时无刻不在心中祈祷,请求四方八路的神仙菩萨保佑,救救青藤的性命。

但仓衡却是摇了摇头,内心煎熬的看了杜景瑜的院子一眼,不置可否。

“若是她此生都无法修炼武功了……活下来,于她而言是否不是幸运,而是煎熬?”

白阳一怔,不敢置信的摇头,随后突然暴起捏住仓衡的肩膀。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你冷静一点!”

仓衡挥开他的双手,背过身去,孑然一人立在胡蘖树下。

“她的丹田都炸了,经脉俱损。内脏一塌糊涂,还如何修炼。就是活过来,也是废人一个,不堪重力了……”

白阳放在身侧的拳头缓缓捏紧,不服气的吼道。

“不可能!只要我们去找,这世上总有人可以治好青藤的!”

“总有人?”仓衡不由失笑,闷下一口浊酒,指着苍天问道,“是扁鹊转世吗!还是华佗还阳!什么时候能找到呢?谁又能有这个本事呢?”

仓衡不住的摇头,蓬乱的碎发堆积在他的额角,愈渐沧桑颓唐。

“没有,没有人能治……”

他似是有些醉了,恨恨的锤着自己的胸口质问苍天。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徒儿!”

白阳一把挥开他指着苍天的手,掷地有声的说道。

“就算治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活下来就好啊!从前她也没有武功,也一样活的很开心啊!”

“这不一样!”转过身来的仓衡眼里布满血丝,他双手颤抖着,差点连他的酒葫芦都按不住,“她从前没尝过快速修炼的滋味……也不知道有武功能横行无忌。她从前一直都在地上,与现在从高处坠落到地上哪里能一样!”

他侧首望向自己的玄铁黑剑,指腹缓缓摩擦上头的纹路,不由将青藤的命运代入自己的身上回想,绝望到如坠冰窟。

“与其让她受苦,不如我亲自去送她一遭……”

白阳不由害怕的退后半步,那样疼爱青藤的仓衡……竟然要杀了她……

可既然要杀她,又何苦要将她带到这里来救治呢?……

他从未在仓衡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惊惧、无措、挣扎……他一直都以为像仓衡这样的高手,始终都是无忧无虑的。

即便仓衡的形象始终都令他觉得无所事事又颓废堕落,但白阳也从未怀疑这世上能有东西,能令仓衡感到无措恐惧……

但这一秒,他觉得自己错了,并且错的离谱。

仓衡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他有七情六欲,也有生老病死。

既然是凡人,又怎么会没有恐惧呢?人固有一死,或恐惧自己大限已到,又或恐惧身边的人早自己而去。

但若是仅仅为了无法修炼武功就不想活下去,那未免也太过脆弱。人行走在这世间千难万难,怕东怕西,岂不是索性不要出生来的最好。

白阳始终都认为,人只要活着,便会有无限的希望。即便青藤现下无法修炼武功,但这个无法修炼也只是眼前的,保不准哪天走狗屎运,就又能再度修炼了。

但要是人死了,那就真的什么奇迹都没有了。

白阳捏了捏拳头,对着仓衡吼道。

“不对!你说的不对!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她绝对不会想死的!”

与此同时,杜景瑜的茅草屋里几乎同时吼出了这句话。

“滚!你个死庸医,出的什么馊主意!老娘才不想死!不能修炼就不能修炼!你悲春伤秋个屁!快给老娘治病!”

青藤在床上挣扎嘶吼,腹部的鲜血溅了杜景瑜一头一脸,令他尴尬的抬袖擦拭脸面。

杜景瑜万万没料到,在外头还奄奄一息的病人,居然在他一说起安乐死的时候回光返照一般如此龙精虎猛,吓得他差点一屁股跌到地上。

他见过的病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大多女子都十分赢弱,吃够了苦头也没救回小命,有好多都是生生将自己给折磨死的。

他原本也只是看她受痛可怜才有如此提议,被她这么一吼,仿佛是自己要谋财害命似的……生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稳了稳心神,长叹出口气,开始自我检讨。为医者还是要将救命看在首位,而不是少受苦看在前头啊……

他手上拿着一根穿着羊肠的银针,哆哆嗦嗦的再度走向青藤。

“那…那老夫下手了?”

青藤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骂道。

“你是大夫,问我做什么啊!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换大夫还来得及!”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虽然杜景瑜也是第一次做这么精细的手术,但论手法没人能超越的了他。

他给自己壮了壮胆,手指头揪起一条经脉开始穿绳搭线起来。

“老夫不行,这世上怕是没有行的人了!”

青藤痛的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骂道。

“你行个屁!还没给我抹麻药!!!”

穿针引线的杜景瑜老手一顿,只能厚着脸皮说道。

“现在我停不下来了,你忍耐一下。”

这说的是人话吗!腹部破了这么大一个洞,光靠忍耐要忍耐到什么时候啊!

到时候伤没治好,自己就被痛死了!

“嗷嗷!我去你丫的!忍耐个屁!”

若不是青藤的手足都被捆绑住,她早就跳起来用着根针扎回去了。

杜景瑜手法十分纯熟,一息之间就能穿过三针,痛的青藤感觉自己时时刻刻都躺在针板上,来来回回的在身上滚扎。

她痛的嘴唇发白,浑身冷汗淋漓,将身上的血污都冲刷下来。她终于忍不住开始求饶。

“大夫…大夫你停一会儿,我喘口气……”

这活儿精细,杜景瑜也因注意力过度集中而大汗淋漓,他任由自己的汗水滴到地上,十指翻飞,快速穿扎。

“停不得!停不得!停了你的小命就没了!”

青藤没有反驳他,她躺在床上,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断流失……令她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但每当她想要睡过去,又被杜景瑜的银针给扎醒。反反复复,挣扎煎熬。

但她一点都不想死,她还没做的事情还多太多,她想去游玩的地方也还有太多太多,她承受了那么多苦难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死去!

所以她还在坚持着,与死神作斗争。

她双拳紧握,十指深深嵌入掌心,咬牙说道。

“小厮,叫你那个小厮给我抹点止疼药啊……”

在一旁帮忙端水擦血的小童子不满的撅起嘴,满脸不乐意的纠正她。

“我才不是小厮,我有名字的!”

青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都快要被痛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他叫什么名字。

但这个小童子却是个非常执着的人,他双眼亮晶晶的一直盯着青藤看,站在她床头等她问自己叫什么名字。

毕竟现在是求人办事,青藤强行忍住想拍死他的心,勉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温柔的问道。

“那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小童子得瑟的一甩刘海,拿下巴尖儿对着青藤,施舍她一般说道。

“你就暂且叫我大王吧。”

大…大王?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取这种名字!他分明就是落井下石!乘机贪便宜!青藤双目放光,阴狠的盯着他,如同两把利剑,将小童子上上下下都切割了个遍。

小童子不由浑身发悚,畏惧的将麻药瓶抱在胸口,害怕的退后了半步。

但随后他又觉得自己的动作非常可笑,青藤明明就是个重伤垂危的病人,案板上的鱼肉,他怕她干嘛。

于是他又走上前来,恶劣的戳她的鼻子玩儿,嚣张的说道。

“叫不叫!你叫不叫!”

失心丸与控心丸4

小童子又走上前来,恶劣的戳她的鼻子玩儿,嚣张的说道。

“叫不叫!你叫不叫!”

“叫个屁!”

杜景瑜一脚踹在小童子的腰窝儿上,将他踹飞出茅草屋门。

“真是聒噪的很!”

杜景瑜嘀咕了一声,更为专注的开始缝纫青藤的经脉。

青藤被他这一踹气的青筋爆突,恨不得自己跳起来把杜景瑜也给踹出去。

老匹夫!把小童子踹出去还有谁能给自己抹麻药啊!!!

她胸膛剧烈起伏,腹部涌出大量的血来。杜景瑜不耐烦的骂道。

“别捣乱!把血给老夫吸回去!”

青藤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提的是什么无理要求!要是自己能把血吸回去,还用得着来找他看病吗!

庸医!!!这个庸医!!!

青藤一时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脑袋一歪,彻底晕过去了。

青藤一晕过去,她体内的内脏运作就开始变得平稳起来。杜景瑜满意的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开始变得更快。

他将内力加注在自己的十指上,穿针引线的十指来回翻飞如同幻影,将青藤体内的经脉一条条都串联在了一起。

待到青藤再度醒来,已是半个月后………

而另一头,望着他们一行人离去的马智,恭顺的跪在地上,对着小王爷磕头行礼。

“小人马智,拜见小王爷。”

好几个月没洗澡的马智身上一股恶臭味,靠的近了,令从小沉浸在熏香里的小王爷一阵干呕。

他嫌弃的挥了挥手,示意马智离远点。另一头打开他珍爱的玉骨扇,放到脸颊边疯狂的扇风。

“说吧,你想要什么?”

小王爷字里行间的嫌弃马智看的分明,膝行后退,远离了小王爷几步。见小王爷稍行缓和了脸色,才停止后退。

但小王爷一直都没提免礼,马智便也不敢擅自起来,依旧恭顺的跪着。

他又再度朝小王爷行了一礼,恭敬的回道。

“承蒙小王爷恩典,马智恳求小王爷,将令妹马清心的所有亲属,都放逐边疆,子子辈辈永世不得返京。”

小王爷手中的折扇“啪”的一收,面色古怪的敲着他。

“你确定?你妹妹的亲属?那岂不是连你也要被放逐出去?”

马智对着小王爷再行一拜,目光坚定的说道。

“正是!包括小人一起放逐!”

他说的话令小王爷不由失笑,绕着他来回踱步,上下打量他。

“你这人倒是有趣,幸幸苦苦的从熔炉里出来,竟是要求本王放逐你?”

马智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的小腿开始泛麻,但他并没将此当成一回事,想着请求完恩典,再起来揉一揉。

“不,是放逐她所有的亲戚,小人是自愿去的。

小人得去看住他们,免得他们再生出事端来。”

他做这一切,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小王爷第一次开始正视他,收起漫不经心的打量,笑着问他。

“你不要荣华富贵?不要权势地位?有了这些,你一样可以整治他们。

或者你也可以换个女人,有了金钱权利,你要什么女人没有?”

马智定定的回看小王爷,坚毅憔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柔缱绻的笑容。

“如果不是清心……我要这些有何用?”

把玩着玉骨折扇的小王爷,突然觉得指尖冰凉……他不禁又想起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是啊,如果身边没有自己爱的人,要那么多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用……

“那你大可许愿让他们死,给他们安排个莫须有的罪名,于本王而言很简单。”

马智低头从怀里掏出被他保存的完好的香囊,上头绣着精致的鸳鸯戏水,已被血污玷染的泛黑了。但他依旧无比珍爱,用粗糙的指腹反复温柔的抚摸着那只粉色羽毛的鸳鸯,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美丽的女人。又贤惠,又温柔……

杀了他们,会令她一辈子愧疚的,我想她余生都过的好,能重头有个好的开始。”

马智低垂下眼眸,自嘲的笑道。

“说出来,兴许惹的小王爷笑话。

我曾经一度也很想把世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但是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我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还请小王爷,成全!”

马智重重的磕在地上,脑门儿与地面砸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宛若傍晚寺庙里敲响的钟,“咚…”的一声,击在小王爷的胸口阵阵回响。

小王爷觉得舌尖苦涩,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再度看向马智,高傲的眼眸里已满是怜悯。

“你不后悔?”

小王爷缓和了语气,再度询问他。

“我不后悔。”

马智坚定的眼眸炯炯的望向小王爷,小王爷沉默了半晌,终是应允。

“如你所愿。”

听到小王爷的承诺,马智内心欣喜若狂,他对着小王爷连连磕头,嘴里不断说出感恩戴德话。

汝阳王妃在一旁看的无趣,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没有危险,也没心思搭理自己,便咳嗽了一声,挥退了茶点说道。

“那……为娘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小王爷对着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连头都没回。

汝阳王妃内心不满,却不舍得责怪自己的心肝宝贝,只狠狠的瞪了身后那些小王爷的妾室一眼,暗骂这些狐媚子没有半点勾引人的本事,便领着一众莺莺燕燕,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因着汝阳王妃离开,马智再度伏跪在地,恭敬的对着她的背影磕头。

只是等这群莺莺燕燕都走完了,他原本只是麻的双腿,突然开始痒起来。

马智找了个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挠了挠,这股麻痒却猛然开始扩散!

他骤然捏紧自己的双腿,跪在地上咬牙忍耐。

“呃……”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那双被回春兽血液浸泡过的双腿开始寸寸龟裂,皮肤不断爆炸,裂出里头鲜红的血肉。

麻痒的痛觉令马智忍不住伸手去抠它,更是将一双结实的腿抠的血肉模糊。

然而这种麻痒仿佛深入骨髓,即便马智已经刨开了皮肉,却还是有阵阵难以忍受的痒,令他忍不住抓狂。

他疯狂的摩擦地面,将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肉都刮擦到千疮百孔,却还是难以减弱麻痒万分之一。

小王爷被他突然宛如丧尸的行径给吓住了,害怕拔出贴身侍卫的长剑,指着他斥道。

“你做什么!”

“痒!啊!!痒!!”

马智已经痒到意志崩溃,他不断的蜷缩蠕动着,试图缓解身上的麻痒,却一切都是徒劳。

小王爷吓的丢掉了手里的长剑,躲到贴身侍卫背后。

“你,你说什么!”

“痒!!!”

他十指深深嵌入地面,嘶吼着爬行过去捡起地上的长剑,面目狰狞的对着自己的双腿一刀砍下。

“啊!!!”

双腿卸去,不再麻痒的身体顿然承受巨大的刺痛。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的大腿处潺潺往外溢出。

小王爷生怕这些鲜血污了自己的冰丝鞋,嫌弃的又往旁边让了两步,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睥睨马智。

“你…你这是何苦。”

终于不再承受那股钻心裂肺的痒了……躺倒在血泊里的马智虚弱的喘息着。他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卸去的双腿,心中忍不住阵阵泛凉。

终究……自己还是无法护她一世……

他咬牙爬了起来,艰难的从血泊中爬向小王爷,蜿蜒出一道血红的痕迹。

“恳求小王爷……务必兑现诺言……”

他再一次,对着小王爷重重的磕头。

小王爷看着他一路靠着双臂拖行而来,在地上剐蹭下一地的残血肉块,内心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没有得到小王爷的再度允诺,马智无法放心。眼下只有自己和小王爷两个当事人。若是小王爷赖账,自己死了,谁都没法去向小王爷讨要说法。

他趴在地上不住的给小王爷磕头,蠕动的半截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往外挤出鲜血。

“求小王爷……求小王爷务必兑现诺言……”

他这样一副为心爱之人豁出一切、卑微的样子,让小王爷不由回想起自己。

那个满天满地,在街上哭喊着跪在地上,恳求秦婉婉回来的自己……

他那双宛若明珠的双眸微微颤抖着,承载着受伤与思念。他拎起雪白的袍子,在马智跟前蹲下来。

“你既这么怕我食言,为何不努力活下来?”

马智一怔,随后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我知我大限已至……”

“若是本王能救你呢?”

小王爷凝视着马智的双眼,打断他的话语郑重的说道。

“若是本王能救你,你愿意活下来吗?”

失心丸与控心丸5

“你既这么怕我食言,为何不努力活下来?”

马智一怔,随后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我知我大限已至……”

“若是本王能救你呢?”

小王爷凝视着马智的双眼,打断他的话语郑重的说道。

“若是本王能救你,你愿意活下来吗?”

不知为何,马智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错开眼神说道。

“我自是想活下来的……只是即便我活下来了,也只是一个废人,是她的累赘……”

小王爷瞥了一眼那双被他砍下来的双腿,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本王能让你恢复行走,你还愿意活下来吗?”

马智豁然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望向小王爷。

“你……你说的是真的?”

小王爷点了点头。

“自然是真的,只是……或许你要付出些代价。许是没了知觉,许是没了记忆……诸如此类,未知的后遗症。

因为在你之前从没有人尝试过,但是那些动物,按照这个法子都治疗的好好的。”

从没有人试过?……马智一颗活络的心又开始沉下去。

人与动物,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呢?

但随即他又看向自己残破不全的身躯,觉得自己没准还比不上那些试验的动物。

他定了定神,目光逐渐变的坚定起来。

虽人与动物不同,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来的好。无论是什么后遗症,终归是能多活一段时间,总是算自己赚到了。

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几乎可以说是回天乏术……

左右都是个死,为何不去试一试呢?

马智激动的一把握住小王爷的双手,宛如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生怕小王爷后悔似的,迫切的说道。

“愿意!我愿意!”

小王爷默默的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掏出怀里的罗丝手帕仔仔细细的擦了擦,目光始终都注视在他那幼滑圆润的指甲上,仿佛对马智的生死漠不关心。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小王爷将每个指甲缝隙都擦干净了,才含笑撇了马智一眼。

“你既然选了放逐马清心所有亲戚的愿望,那你的生死,就要用的别的东西来和本王交换。”

马智一愣,随后低下了头。

交换?他有什么好拿去与小王爷做交换的呢?小王爷权倾天下,富贵无极。而他只是一个靠着卖力气活下来的奴仆罢了。

“我一无所有,不知小王爷……想要用我的什么来交换?”

小王爷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灿然一笑,站了起来俯视他。

“也没什么,即是本王救了你的命,等价的,你就该还本王一条。

不过本王对你这条命也没什么兴趣,就换你为本王卖命吧。”

马智一愣,不由脱口而出,“卖命?”

“正是。”小王爷颔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为我卖命,做我的死士。”

那便是活着,也不再拥有自由了……

马智想起那个趴在门框上垂泪,一遍一遍对着他叮嘱,“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的马清心……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随即伏跪在地,恭敬的说道。

“恩主救小人性命,小人自当报答恩主,为恩主效犬马之劳!一往无前!”

小王爷在胸前悠哉悠哉摇着的折扇“啪”的一收,嘴角微微扬起,满意的颔首。

“很好。”

小王爷说完这两个字,马智便脱力的歪倒在一侧。他仰望着亮到白惶惶的天空,努力着、挣扎着,不让自己闭上眼。

缓缓的,在他的身周围满了一圈人,他们七手八脚的将他抬起来,放到一条竹筏上,并捡了他那两条腿,放在他怀里让他自己用手抱住。

随后一齐用力,“嘿吼嘿吼”的将他往一条他从未见过的地道里抬。

地道很深邃,随着深入渐渐看不到外头的白光。马智不再挣扎,任由沉重的眼皮粘合在一起。

清心……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你……

不知那些人抬了多久,马智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一缕没有重量的魂魄,在黑暗狭长的甬道里七弯八拐的游走。

许是他真的要死了,他原本一片漆黑的眼前开始闪现光怪陆离的回忆。

最多的,便是马清心在烛光下温柔的侧影,她穿着那身洗到泛白的布衣,一下又一下推动布机,在深夜里织布。

偶尔她会回头,水漾的眸光眷恋的看向在一旁编织竹筐的自己,随后她疲惫的揉揉眼睛,片刻不停的继续织布。

马智很想过去劝阻她不要再织布了,他能上山打猎,能下地耕田,能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背影,看着自己同样在昏黄的烛光下编织竹筐,片刻不敢停歇。

他们又如何敢停歇呢?一旦停下来,清心就要被抓走了……

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却再度感同身受的感觉到当时的恐惧与无助。

恐惧到心脏拧疼,无助到手脚发软……

突然,他眼前的画面一转,原本温馨的小屋如镜花水月般彻底消失,他脚下的土地变得绵软,随后他突然周身一漾,全身都被包裹在一片蔚蓝的海水里。

海水冰凉冰凉的,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游到水面去。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胸肺憋到刺痛,却依旧无法浮出水面呼吸。

“咦?”

蔚蓝的海水四周传来一声疑惑,随后一双冰凉的手掰开了他的双唇。马智只觉得有一颗圆润的东西滚入他的喉咙,随后化为一股液体,令他原本刺痛的胸肺舒畅开来。

围绕在他四周的海水退去,他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通体舒畅的感觉令他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云朵之上。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不消多时,他的大腿根部便开始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仿佛有人用针线在他腿上来回穿插似的,针脚密密麻麻。

他疑惑的低头看去,却见到自己腰部以下的部位都被白茫茫的云层遮挡住了。

这令马智更为好奇,他伸手想要挥开云层,空气中却凭空生出两分力道,将他牢牢的禁锢在原地。

竟还是无法动弹!马智的内心徒然生出一股恐惧,他在原地剧烈的挣扎起来,想将自己从这片软绵绵的白云中逃离出来。

“啊!!!”

他仰天怒吼一声,全身绷紧,体内热辣的内力蹦涌,猛的挣脱开这股无形的枷锁,霍然坐立起来。

脑海中的云雾烟消云散,他怔愣的眺望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暗室的铁床上,铁床上的五个镣铐都已被他绷断,碎裂在床边。

而铁床边上正站立着一个青竹文衫的雅士,他手中持着沾血的针线与剪刀,正含笑看着他。

“你醒了?”

这个青竹文衫的中年人问候他的语气就像是平日里起床那般,再随意不过。

马智愣了愣,随后不自觉的“嗯”了一声。

待他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十分没有礼术,腼腆的问道。

“请问您是……”

“给你治病的大夫。”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对他略一颔首,将手上的针线剪刀都放到了托盘里,随后走到一处架着铜盆的地方,清洗自己的双手。

看他的回答,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了。马智略一思忖,便不打算深究,转而问道。

“这是哪里?”

“地下密室,研究不死药的地方。”青竹纹衫的中年人对着马智和煦一笑,“你很幸运。”

马智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原先狰狞恐怖的伤口都已结痂,就连那双被自己砍掉的双腿,也被接回了原处。

他伸出手,不敢置信的去抚摸自己的双腿,触手间却只是一片麻木,没有任何感觉……

马智愣了愣,又伸手去抚摸身下的铁床,却发现自己依旧没有知觉……

“这是为什么?”

他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依旧可以自如的操控,他又控制自己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却发现任然没有任何感觉。

他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具不属于他的躯壳里,摸着自己的肉,与摸别的猪肉羊肉没有任何区别。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对他的行为却没有任何惊讶,依旧和颜悦色笑着。

“怎么了?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妥吗?”

马智摇了摇头,缓缓活动自己的僵硬的身体,坐到床边打算下来。

“没什么不妥,只是……仿佛没有触觉。”

“没有触觉?”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重复念了一遍,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道。

“应当是没有痛觉吧。”

他从怀里拿出一根羽毛,在马智的腿上划拉了一下,痒的马智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连忙缩起自己的双腿抱到怀里,面色古怪的看着他。

“你做什么!”

马智人高马大,又做出一副被人调戏的模样,令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不由面色一僵。他略有些尴尬的收起那根羽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说道。

“你没有痛觉是正常的,是我怕你承受不住缝合的痛苦,故意给你吃了融化痛觉神经的毒药。”

融化痛觉神经的毒药?……

马智摊开自己的双手,正反正反的看了很多遍,随后迟疑的问道。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副作用吗……”

失心丸与控心丸6

融化痛觉神经的毒药?……

马智摊开自己的双手,正反正反的看了很多遍,随后迟疑的问道。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副作用吗……”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兴许就只有这个,兴许还会有别的。”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说的话模棱两可,乐观些的人或许会觉得捡回一条命就已大吉大利,但聪明人却知道,未知的危险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它或许来的促不及防,令人手足无措。又或许来的排山倒海,令人无法招架。

马智粗糙的手掌缓缓抚摸过自己缝合的伤口,微不可查的缝合针脚在指腹下宛如颗粒,一颗颗的从他心间划过。

“别的?比如……”

“比如感情会变得淡薄,忘记某些曾经对自己而言很刻骨铭心的时刻。”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指尖勾过一条银丝,在他屈指间缠上马智的手腕,探查他的脉息。

“或者肌肉会逐渐变得僵硬,导致瘫痪。我也说不清楚,全凭你的运气。”

马智抚摸伤疤的手一顿,苦笑着抬首,看向因帮自己把脉而眉头紧锁的中年人。

“这些就是最坏的结果了吗?”

“自然不是。”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中指缠绕着银丝,无名指搭在上头细细感受他体内狂暴奔腾的血液,不由叹息。

“给你续命的乃是控心丸。

是回春兽的血肉,混杂澜珠的粉末制成的,不但能生死人,肉白骨,还能根据人的体质,增加三十至六十甲子的内力。

但正因能量庞大,它并不稳定,需要强大的肉体,或是更高深的内力才能控制住它。

若是哪日控制不住崩坏了,它便会从内往外爆炸。”

他抬头对着马智展颜一笑,指尖一抖,不知道那根把脉的银丝去了哪里。

随后他将握成拳头的手在马智眼前打开,宛若天边绽放的烟花,只听他口中发出“嘭!”的声音,随后浅淡的说道。

“死无全尸。”

由内而外炸开……坐在床边的马智浑身一抖,畏惧的问道。

“先生可有控制的方法?”

“控制的方法?”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沉吟片刻,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毛边书籍,麻利的翻到某一页说道。

“有倒是有,只是你难免要受点苦头。”

连断腿之痛他都承受过了,还有什么是他无法承受的呢?即便无法承受,但一想到自己会由内而外炸开,变成漫天碎肉血浆……无法承受也得承受住啊!

马智目光坚定的望着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掷地有声的说道。

“什么苦我都能承受,只求先生告诉马智,我需要做些什么。”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手中的书籍“啪”的一收,目带欣赏,上下打量他。

“其实也不难,你只需淬炼自己的身体,将皮肉锻炼到铜墙铁壁,将控心丸死死关在你体内,它便想炸也炸不了。”

马智沉吟了半晌,摸向自己温热的腹部,那里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创口,细细密密的针脚缠绕了一周,像是一圈晦涩难懂的符文,将什么恐怖的野兽,封印在了里头。

“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以身为笼?”

“正是如此。”青竹纹衫的中年人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籍放回原处,“本你也可修炼内力控制控心丸,这样的成效更为显著。

但我方才给你把脉,见你并不是什么得天独厚的修炼体制,修炼上百年也无法超越控心丸现在赐给你的内力。

用内力控制它,风险未免有些大。还是锻体来的稳妥些。”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说的十分婉转,但字里行间,马智还是听出了自己体质十分废柴……

好吧,就算体质废柴,但好歹也还是能通过炼体一途来控制控心丸,总比坐以待毙等爆炸要来的好。

但废柴归废柴,马智还是十分好奇自己现在有了多少内力。

毕竟据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所述,自己现在体内的内力,是自己修炼百年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修炼百年啊!两年修一甲子的功力都能有五十年的内力了!更何况普通人都是一年修炼一甲子内力,百年岂不就是一百年内力!

要知道之前在熔炉里狂拽酷炫吊炸天的黑衣剑客,也只有三十甲子的内力啊!百年内力,那岂不是在世道上横着走!

于是,马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腆着脸问道。

“嗯…敢问先生,那我现在体内……嗯……有多少内力?”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顿了顿,随后侧首咳嗽了一声说道。

“咳…三十甲子。”

马智愣了愣,不确定的问道。

“几…几十甲子?”

“三十……”

“………”

“………”

三十甲子?!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意思就是说,自己即便修炼百年,也无法到达三十甲子的功力?马智不由沉默了,敢情自己就只是力气大,半点修炼天赋都没有?

如此看来,先前青竹纹衫的中年人说自己并不是得天独厚的修炼体制……还真是给足了面子……

只是腹部的创口始终都保持着一股火燎的热度,有些令他担忧。

虽然不觉得痛,甚至还觉得暖洋洋的很舒服。但毕竟丧失了痛觉,马智分不清这到底本来就只是热热的,还是因为自己没感受到火燎的剧痛。

马智犹豫的抬头问道,“不是说能增长三十至六十甲子?是药效还没完全吸收吗?”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摇了摇头,走到暗室的另一处,将一个玉匣子打开给马智看。

“非也……控心丸并不能被人体吸收,它的存在只是代替了你体内所有的器官罢了。

你可以将它理解成另一个心脏,或是你内力凝聚的金丹。

它能在你体内产生多少内力,取决于你自身能够承受多少内力。

咳……虽说只有三十甲子,但也是在这个范围内……”

原来真的只有三十甲子的内力……

马智不由有些失望,但一想起这么多内力都是凭空得来的,心中便又升起一抹雀跃。

武功内力都是要自幼修习的,年幼的时候没有打通几大脉门,长大了便也无缘修炼武功。

像马智这么大年纪的,那些脉门早已堵死。如今凭借控心丸能在这个年纪开始修炼,也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拍了拍马智的肩膀安慰他,温润慈善的眉眼令见着他的人内心不由平静下来。

“少些内力也好,控心丸给予的内力越多,副作用便来的越快,来的越猛。

想当初那只健壮的野猪,得了四十甲子的内力,没三天就爆炸了。

那肠子血块,炸了我整个园圃,收拾了好久。”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连连摇头,很是心疼自己的那些花花草草。

而提起花花草草,他忽而又想起现在没了乖徒弟,傍晚还得自己去给那些花草浇水施肥。便收拾了药箱,背上走了……

马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口再度拔凉拔凉。他一点都没被中年人的话给安慰到,反而觉得自己的死期不远了……

可是好不容易活过来,他又怎么能坐以待毙呢?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十指,按捺下身体怪异麻木的触觉,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

他欲迈开一步试一试,却发现自己的双腿重若千斤,半分都抬不起来。

若是连路都无法行走,他又谈何锻炼肉体。

马智紧咬牙关,双手捧住自己的左腿,努力操控体内的内力往左腿流去。

但他体内的内力并不听他使唤,在他丹田处团成一团,四处乱撞。

即然无法操控所有内力,那便先剃出一丝来用。马智沉心静气,用真气包裹住一丝乱窜的内力,努力引导它进入自己的经脉,向左腿处流去。

但马智的真气十分稀薄,而千锤百炼的控心丸给予的内力十分精纯。那丝内力只被马智操控了几息,便如鲤鱼一般,一甩尾巴,从那缕真气中逃脱了。

此时这股内力已被马智的真气带入经脉,找不到回去丹田的路,在马智的经脉里蒙头乱窜。一下窜入大腿,一下窜入臂膀……猛一个扎子窜入脑海。

马智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涨,随后酸楚的感觉不停从脑海传来。他已没有痛觉,不晓得这股内力钻入脑海有多严重,只觉得眼前不断出现重影,而鼻子耳朵里,仿佛流出温热的液体。

他抬手一抹,竟是一手背的鲜血……

失心丸与控心丸7

马智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涨,随后酸楚的感觉不停从脑海传来。他已没有痛觉,不晓得这股内力钻入脑海有多严重,只觉得眼前不断出现重影,而鼻子耳朵里,仿佛流出温热的液体。

他抬手一抹,竟是一手背的鲜血……

脑海里的涨裂感不断传来,马智不由抬起双手按压住太阳穴,欲将这股内力囚禁在识海。

但马智的神识太过薄弱,跟本捕捉不到这股内力,看到的都只是内力闪过后的幻影。

他忍不住将脑袋撞向木桌,牢固的木桌应声而裂,他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他又疯狂的将脑袋撞向铁床,将铁床砸的坑坑洼洼却依旧头昏脑胀。

他猩红着双眼,一头撞向暗室的墙壁,砸落了一地的砖石碎块,也将他自己撞的头破血流。

“啊!!!”

那股涨裂越演越烈,马智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就要被炸开。他害怕的抱头鼠窜,双掌按压太阳穴的力道越来越重,几乎快要将自己的脑袋按到变形。

这股内力仿佛受到了压迫,东突西撞的竟从他脑海里挣脱出来,猛的扎入他的胸口。

终于,马智的脑袋不在酸胀,但他刚松懈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那股酸胀却又转而化为胸腔的灼热。

这股灼热持续不断的在他胸口徘徊,仿佛那股内力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钻不出来。

灼热的气息不断扩张,令马智逐渐感到呼吸困难,他沙包大的拳头不断锤击自己的胸口,企图令自己喘过气来。

一拳一拳,生生将自己胸口的肋骨都砸到凹陷。他只觉得喉咙口有些犯痒,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一声。

“吼!”

这声嘶吼贯彻云霄,他全身筋脉爆裂,血液从他血管里流入他的皮肤,通体开始泛出猩红之色,宛如一具没有皮肤包裹的血人。

没有了经脉的束缚,他丹田里的内力化为一道道金色的流光,再度贯穿他的四肢百骸,连接在一起,化为一套新的经脉。

而那股堵塞在他胸腔的内力,化为灼热真气,自他口中吐出,形成一股惊骇气浪,自他体内向外排山倒海而去。

“轰隆隆!”

整片暗室被气浪摧毁,化为满天齑粉……

恢复神智的马智茫然看向头顶被他轰开的湛蓝天空,浑身无力的跪倒在地,不省人事……

而等他再度醒来,他已处在一片昏暗的水牢,水牢四面环墙,唯有顶上开了一个八仙桌大小的窗口。窗口被一道道铁栅栏封闭,仅能从孔隙里看到上头昏黄的烛光。

烛光将水牢里的污水照的波光粼粼,宛如碎玉,很是好看。

马智抬了抬手,有些想触摸这缕暖黄的光细,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戴上了镣铐,镣铐连接着碗口大粗壮的铁链,一直从他的手腕蔓延到水牢墙体的最上头。

马智抬手晃了晃,碗口粗细的镣铐便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不由叹息一声,蜷缩起自己庞大的身躯,怀抱着膝盖,坐在角落。

只是他这一蜷缩,便带动了一大片铁链。沉寂的水牢里回荡起叮叮当当的脆响。一直守在上头的小厮连忙清醒了瞌睡,趴到地上往栅栏缝隙里瞧。

“壮士?壮士您醒了吗?”

马智错愕的抬头看,发现顶部的铁栅栏上趴着一张脸,被栅栏勒成了好几个九宫格。他似乎很想将底下看清楚,却因为水牢里太暗了,只能迷迷糊糊的看到一些剪影。

“……嗯。”

马智应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与从前不同。即便只是鼻音,听起来也十分粗哑沉闷。

相比起马智,顶上的小厮见到他醒来却是很欢快,他扒拉过一旁的小瓷瓶,用一根细绳拴在瓶颈上,缓缓的从上头吊下来。

“壮士莫怪,先前您有些失控了,怕您出去闯了祸事无法收拾,主子这才将您给关起来。

这是主子给您配的药,之前便是用这个药压制住的,若是您现在还觉得有哪里不适,服下两颗便好。”

马智看着缓缓掉下来的瓷瓶,从角落里站起来,拖行着四根铁链走到栅栏底下。

“多谢。”

他低声道谢,只是声音粗哑难听,仿佛喉头包裹着一块痰,卡在哪里,一说话就会把整块痰都震动。

水牢里又封闭幽暗,混着他的声音,令人没来由的感到畏惧。

“壮士真是折煞小人了,这都是主子做的,能为您做些什么,是小人的荣幸。”

嘴上说着荣幸,心里却骇的要死。

毕竟整个水牢只有他一个看守的人,保不准什么时候马智就又发狂了!

小厮不由害怕的往后头缩了半截脑袋,原本被他挡住的烛光便洒落大片,水牢里瞬间亮堂了不少。

那些从栅栏缝隙里透过的烛光落在马智身上,将他本就结实的身躯,照的壁垒分明。

只是……浑身皮肉赤红,伤痕交错。

这么多日,看守小厮还是第一次见到完整的马智。瞧着他身上狰狞恐怖的疤痕,不由畏惧的吞咽口水。

“壮士可还有别的吩咐?”

水牢里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随后回荡起阵阵叮当。马智抬手摘下小瓷瓶,仰望着头顶的铁栅栏说道。

“我想见见……你的主子。”

与马智那双猩红的双眼对视,小厮不由害怕的打了个激灵,腿脚发软的往后挪去。

“好…好…小人这就去请。”

小厮索回脑袋后,走廊里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宛如逃命似的,好几次差点跌倒。

马智失笑着摇头,缓缓握紧手中的瓷瓶,再度坐回了那个角落。

没人说话的水牢开始变得寂静,马智百无聊赖的开始琢磨起手上的瓷瓶。

瓷瓶是汝阳王府里用得最多的官窑,水滴形,细长颈。上头盖着一块软木塞子。

马智好奇的把塞子拔开,将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竟是一股浓郁的酒精味,他猜是酒,放在耳边晃荡,听到的却不是水声。

他皱眉思忖半晌,仍是猜不出里头是什么,便将小瓷瓶倾倒在手心。

房才倾斜,便从里头骨碌碌的滚出几颗灰色药丸。他将多余的倒了回去,拿起一颗,丢入嘴里。

灰色的药丸入口即化,是一种带着甘甜的苦涩。马智皱眉将它咽下,那股苦味却一直蔓延到了肠胃里,苦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而他吞咽下没多久,便觉得浑身瘙痒起来,仿佛自己的皮肤在不断生长,随后老化,再不断堆积。

但这阵瘙痒并没有持续太久,待到肠胃里的苦味消失,瘙痒便也停止了。

马智低头看向起了一层薄茧的手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用来压制控心丸的药物,竟是石化皮肤的鳞散,只不过鳞散是为农药,毒性剧烈,为了控制服用量,他们便将鳞散搓成了药丸。

马智回想起那日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与他说的话,控制控心丸,唯有内力或是肉体压制住它这两条途径。

他昏迷的时候无法锻体,他们便给他服用了鳞散,迫使他皮肤石化,强行将控心丸关押在他体内。

马智心间五味陈杂,一时有些说不清自己该感谢他们救了自己的命,还是该恨他们将自己弄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清心……我该如何面对你……”

他长叹一声,将软木塞盖了回去,手掌在水中摊开,仍由小瓷瓶漂浮在水面上。

“轰隆隆!!!”

忽而传来一声石闸打开的巨响,平静的水面泛起波澜,起伏间差点将小瓷瓶打翻。马智连忙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小瓷瓶抓了回来,蜷缩在角落,等待这场莫名的震动平息。

“听说你找我?”

原本水牢顶部层层叠叠的铁栅栏被打开,八仙桌大小的窗口里露出一个长身而立的中年人,他穿着一套整洁干净的青竹纹衫,正温润和煦的看着他。

“是你?!”

马智豁然站起,抬头仰望他。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含笑颔首,蹲下身子,从袖笼里射出一条银丝缠绕在马智的手腕上,替他把脉。

“正是在下。”

说完此话,他便开始认真的替马智把脉,只是把的时间越久,他的眉头便锁的越厉害。

马智不由心间犯怵,微微颤抖着声线问他。

“我……如何?”

“不如何……”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长叹出口气,收回了银线。

“至多三日,你便会爆体而亡。你可有……想见的人,想做的事?”

失心丸与控心丸8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长叹出口气,收回了银线,怜悯的望着他。

“至多三日,你便会爆体而亡。你可有……想见的人,想做的事?”

至多三日?!这四个字在马智脑海中炸响,嗡嗡的令他站立不稳。

那至少呢?是两日?是一日?还是现在……

马智脑海中回荡起马清心无助的哭声,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马大哥”……

他颤抖着眼眸,吞咽下一口掺杂着眼泪的苦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马智的脆弱与无助,令跪坐在窗口边沿的中年人沉默。他叹息一声,果然拿人来做实验还是与拿动物做实验不同啊……

一个医者,又如何能对病人见死不救,视如草芥。

“有是有一个办法,只是……那样做的话,你便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别人的手上,你愿意被别人当作傀儡一样,操控一辈子吗?”

“傀儡?”马智重复了一遍,畏惧的说道,“您是指,没有意识的活着吗?”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摇了摇头,从怀出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匣子说道。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只是无法抗拒失心丸的命令。

失心丸与控心丸,本就是一对子母丸。由服了控心丸的人,去操控服了失心丸的人的。

但控心丸的能量太大,没人能够承受得住它全部的能量,我便将它的用药减少了。即减少了药量,它便不足以控制失心丸,两个药丸的效用便反过来了。”

他将玉匣子打开给马智看,里头柔软的天鹅绒上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的金色药丸。

“这便是失心丸,服用了失心丸的人,便会与你心有灵犀,犹如母子感应。

两人的内力也会共享,即便服下失心丸的人也只获取了三十甲子的内力,也足够镇压你体内的控心丸了。”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深深望了马智一眼,踌躇良久说道。

“若是…若是你有值得信任的人的话。”

马智满是伤痕的脸展出一缕苦笑,半边埋在阴影里,看不清他所有的心绪。

“谢谢您,但是不必了……

值得信任的人屈指可数,值得信任一辈子的,便只有一个……

我进熔炉的初衷,便是想让她过上平凡正常的生活,断不能将她带到这趟浑水里来。”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收拾起行囊,再度按下机关。那层层叠叠的铁栅栏,便再度关了起来。

“好罢,即然你心意如此,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你不打算见她一面吗?”

马智知道,他说的她,自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马清心。但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见了她,也只是徒增伤感……

“不了,最好她……再也不要想起我……”

躲在青竹纹衫中年人身后的娇小身影一僵,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汹涌的泪水不断从脸颊上落下,滴在粗布裙裾上,泛起点点深斑。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对着她摇了摇头,随后起身再度询问。

“你决意不见吗?”

“………不见了吧。”马智闭上双眼,背对向窗口,“见了,定会舍不得……还是不见了……”

“好罢。”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以为他已交代完,便唤了身后的女子站起来。不料原本沉默的马智再度出声叫住了他。

“先生……”

他的低哑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鼻音,似是有些哽咽。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身型一顿,再度回转过身来,蹲回铁栅栏边上。

“嗯,我还在,请讲。”

马智再度沉默,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便一直好脾气的蹲在那里等他,直到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以为他不会再讲时,他才缓缓说道。

“若是她问起……便说我被派去了远方,让她不要再等……”

中年人身后的女子闻言泪如雨下,只觉得一团酸涩堵在胸口,双手捂着口鼻不住摇头。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撇了她一眼,叹出口气,沉声应道,“好。”便领着身后的女子离开了。

他带着她七弯八拐的走出了牢狱,她才敢松开自己的手,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马大哥……马大哥!……”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便只立在她更前,静静的等她哭完。

“人各有命,他不愿见你,定是不想你现在这般难受。”

马清心埋在臂窝里的脑袋可怜的颤抖着,不住摇头。

“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即知我舍不下他,骗我也是于事无补……

我吃多少苦都没关系!我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啊……”

看着与自己徒弟一般大的马清心,中年人不由生出一股恻隐之心,他缓缓帮马清心顺着背,希望她好受些。

“这是他的遗愿,你便放下吧……”

情之一字最是难写,有横有竖,有折有点。纳尽人间万事,尝尽人间百味。

令人痛苦不堪,又令人欲罢不能。

但情爱之事,不正是因此而令人着迷吗?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抬头望向身后的熔炉,有些担忧自己的小徒弟,不知道她现在身体如何,开心与否。是否也会经历马清心这样折磨人的感情呢?

小徒弟如此纯真无邪,还真是令人担忧啊……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不由再度叹气,自从知道自己的小徒弟也受了伤,他这个气就叹的没停下来过。

就连往日钻研的一头热的研究,也变得兴致缺缺,巴不得马智早点嗝屁,好结束各中事务,前去照看一番自己的小徒弟。

马清心蹲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双臂环抱着自己不住落泪。

“放下……要我如何放下!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了他……

若是马大哥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默了默,女人哭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一点都不似自己的小徒弟活泼可爱。

他听久了觉得有些烦闷,便从怀中取出一颗琉璃纸包裹着的糖果,弯下腰递给马清心。

他的徒弟最是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每次见到,都爱不释手。马清心与自己的徒弟一般大,想必也会喜欢这样的东西吧?

“莫要再哭了,人的一辈子很长,有些事情活着活着就会忘了。”

刚相爱的人总是这样,无休止的为对方付出,无条件的为对方着想,总是不想离别,贪图所谓的生生世世。

可是然后呢?不断被岁月侵蚀,不断被琐事消磨。能剩下的,又有几多?

往后回忆起来,没准还会嫌弃当下的自己脆弱难看,可笑至极。

马青藤抬起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抽泣着接过中年人递给她的糖果,执着的否认。

“忘不了……我忘不了啊先生!

他真心待我,我亦真心待他。相爱不能相守,阴阳两隔!我如何能忘!”

她将糖果收入掌心,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膝行过去抱住中年人的腿哀求道。

“先生!我愿意服下失心丸,求求你!求求你让我服下失心丸吧!”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欲要抽离自己的大腿,却被她死死抱住,他本可强行挣脱,却念在她可怜,不忍下手。

“他只希望你能远离是非,过上平静的生活。你这样做是与他的心愿背道而驰……”

马清心抬头望他,紧咬下唇,清秀的双眸泪雨朦胧,仿佛他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执着的不肯撒手。

“可我只是不想他死啊……先生,我求求您!只要能救他,我什么苦都愿意吃!”

见她手劲略有松散,青竹纹衫的中年人趁机挣脱出来,后退两步,背着双手说道。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服下失心丸便能控制马智,我不能违背他的心意,让人任意操控啊!”

听闻他的话,马清心连忙举起三根手指头指天发誓。

“我只是想救马大哥,我绝不会利用他也绝不会随意操控他!

我发誓!若是我控制他我便不得好死!五雷轰顶!挫骨扬灰……”

她说的掷地有声,毒誓一个紧接着一个。青竹纹衫的中年人最是见不得别人可怜,只得皱着眉头妥协。

“好罢,你执意如此,那便随我走一趟,去请示小王爷吧。

若是小王爷同意,那便随你的意。”

马清心双眸一亮,抬手擦干眼泪,对着中年人不住的磕头,她白皙无暇的额头在地砖上磕出沉闷的声响,生生将自己的额头磕出鲜血。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先生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中年男子罢了罢手,不再理会马清心,率先踱步往小王爷的书房走去。

马清心不敢耽搁,连忙提起裙摆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追上去。

失心丸与控心丸9

汝阳王府占地极大,雕栏画栋,富丽堂皇。而在这片恢弘气派的楼宇正中,却出现了大片突兀的竹林。

竹林青翠欲滴,长势极好,从高处眺望,只能见到竹叶婆娑。

风吹竹弯,露出里头三圈四圈的铠甲护卫,一丝不苟的守在原地。

他们守卫的正中有一座雕刻精美的乌木小楼,玉树临风的小王爷正坐在小楼前的石桌上,与一位朝中要员对弈。

他青葱玉指夹着一枚白子,“啪”的落在红木棋盘上。

与他对弈的男子不由皱眉,胖乎乎的手指上黑子不断翻转,犹豫半晌落不下子。

小王爷等的有些不耐烦,指甲叩了叩案面催促。

“快些,这子都要在你手里抽芽了。”

冥思苦想的朝中要员被他吓得手指一抖,黑子猝不及防的掉落在棋盘上。下在了一个极臭的位置。

“哎!这不算!这子不算!”

朝中要员胖乎乎的手连忙去捡,被小王爷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棋子再度落回原位。

“你个老不休,怎能如此品德败坏!落子无悔!落字无悔!”

朝中要员苦着一张脸,这拿棋子的手拿也不是,不拿又舍不得。

小王爷却是喜笑颜开,连忙落下一子,麻溜的伸出手去,将大片的黑子摞下棋盘,装入自己的棋盒里。

这一吃可吃了黑子的半壁江山,朝中要员那双胖乎乎的手连忙遮盖住棋盘,阻止小王爷继续摞棋子。

“不可再吃!不可再吃!在吃就没了!小王爷!”

小王爷一把挥开他的手,指尖极其灵活的就将剩下的几颗棋子都给捻了去。

“有输有赢才是下棋的乐趣啊!”

小王爷看着棋盘上遍布的白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么赖皮!还有什么狗屁乐趣!

朝中要员丢了手中的棋子,闷闷不乐的从怀里掏出一支青色的鸾鸟衔珠钗,依依不舍的抚摸了两把,才咬牙将它递给小王爷。

“下官愿赌服输。”

小王爷看着这支簪子,嘴角忍不住上扬。迫不及待的从他手中接了过来,将这支玉簪子举到半空。

暖黄的阳光从鸾鸟衔珠玉钗中透过,折射出冰凉润泽的青光,照在小王爷雪白的藕臂上,更添夺目光彩。

“嗯,本王最是欣赏你这样言而有信的君子。”

朝中要员肥胖的大饼脸不由抖了一抖,这哪是欣赏自己,分明就是欣赏这支簪子!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可况是这个富贵无极的汝阳王府小王爷,就是要了他全部的身家,他也不敢多说上一句。

朝中要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在他肥头大耳的脸上却难免生出几丝谄媚。他双对着小王爷作揖,恭敬的说道。

“不敢不敢,小王爷谬赞了,是小王爷棋术高超。”

小王爷十分敷衍的点了点头,依旧眯着眼睛瞧这支翠玉鸾鸟衔珠钗,确认这就是自己想要的那只青玉钗,这才满意的将它收入怀中。

这么漂亮的青色簪子,婉婉回来了见到,一定会满心欢喜吧!

思及此处,小王爷漂亮的脸蛋上便不由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转念想到这个朝中要员还在,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作出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样。

“本王也只是略懂,权作平日消遣。”

他本就是为了这支簪子才叫这个胖朝臣来下棋的,如今簪子到手了,自然也懒得再与他打交道,头也不回的对他罢了罢手。

“下棋这事,着实有些费神,今日本王乏了。改日再在下吧。”

哪里费神了!这么简单的布局!还接连不断的放水!小王爷您好歹真的动动脑筋啊喂!

朝中要员的小眼睛撇了一眼小王爷身后的珐琅钟摆,很是不舍。

原本小王爷就是拿这座钟摆当下棋的筹码把自己吸引来的。自己又不好意思上来就把小王爷的东西赢了去。本想来来回回各有输赢,将小王爷哄高兴了再把这座钟摆赢走。

哪晓得小王爷赢了东西就赶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朝中要员心下不爽,但又不敢与小王爷撕破脸皮,只得咬了咬牙,吃下这个哑巴亏。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与小王爷这个抠门鬼来往。

他起身对着小王爷行了一礼,便实相的说道。

“叨扰了,那下官告辞。”

小王爷点了点头,盘腿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座上,捻起一颗葡萄放入嘴中,惬意的罢了罢手。吧唧着嘴,连敷衍送别的话都不说了。

胖朝臣好歹也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朝中的要员。小王爷此举对他很是不尊重。他不由青了脸,轻哼一声,甩袖离开。

他心中生着闷气,步伐匆匆,也不看路,一头撞在了恰好来找小王爷的青竹纹衫的中年人胸口。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也没料到他会一头撞上来,当即被他顶的摔倒在地,吃痛的捂住胸口。

“哎呦!”

肥胖的朝中要员也被这股力反弹在地,一屁股将柔软的泥地做出一个坑,没好气的指着中年人骂道。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青竹纹衫的中年人被他的话气笑,暗叹这人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厉害,抬头刚要骂他,却发现竟是个熟人。

“凌云兄,怎么是你?”

他率先站起来,起身走去拉还坐在地上的朝中要员。

被唤作凌云兄的朝中要员见到来人也是一愣,将手伸出去,借助中年人的力道站了起来。

“沈贤弟,你怎么在此?”

他拍去身上的泥土,整理了衣衫,还将脏了的手掌往袖子上擦干净了,才热络的拍到沈承的肩膀上。

沈承从前与这个胖朝臣做过同窗,互相很是欣赏,许久没见面,彼此也甚是有些想念。

他对着胖朝臣行了一礼,含笑说道。

“如今在小王爷手下做事,今日是有要事来寻他。”

沈承侧首撇了一眼身后的女子,胖朝臣便心中了然。只是听闻自己的同窗竟在汝阳小王爷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手下做事,当下黑了脸,严肃的一把拉过沈承说道。

“贤弟!你怎如此糊涂!

这汝阳王府是个什么地方,别人不清楚,你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听哥哥我一句劝,速速离开!不要趟他们皇家的这趟浑水!”

沈承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下有些触动,不免也担心他祸从口出,当下制止了他。

“凌云兄!这可还在汝阳王府……”

这一提醒,胖朝臣便立刻噤了声,后怕的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周无人,才松懈下这口气来。

只是他不忍明珠蒙尘,壮了胆子凑到沈承耳边压低声音,再度劝道。

“贤弟!我知你是为我好,只是哥哥必须得多一句嘴,这汝阳王府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这通府上下皆是无才无德之人,你待在这里也只是蹉跎岁月!

凭借贤弟的才能,走南闯北何处不是前拥后代,视为上宾!若是你被胁迫我……”

“凌云兄!”沈承再度打断他,对着胖朝臣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很好,凌云兄不必担忧。”

胖朝臣焦急的一跺脚,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

他富可敌国,方才还昧了我的簪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沈承不由失笑,拍了拍胖朝臣的肩膀说道。

“小王爷最是喜欢青色的小物件,他向来不拘小节,改日定会拿别的东西补偿你的。”

胖朝臣听闻改日会有补偿,心下便略舒坦些,只是不能做出自己心疼这么个簪子的小气样,便冷哼一声说道。

“不是簪子的事儿,凡事以小见大!”

沈承心中了然,脸上却是依旧十分给面子的浅笑点头。

“凌云兄说的在理,我也知凌云兄说的皆是肺腑之言,只是有些事,除了小王爷,没人会帮我。

我在这里,一切都是自愿的。”

除了小王爷,没人会帮他……

胖朝臣的脑中不由闪过一丝片段,随后目光惊惧的望向沈承。

“你该不会是……还对那事,尚未死心?……”

沈承面容清俊和善,对着胖朝臣露出一个再温柔不过的浅笑。

“正是。”

得到他的肯定,胖朝臣恐惧的后退半步,食指颤抖的指着他。

“你!你!糊涂啊!

天道轮回,你这是逆天而行!”

沈承面对他的指责,依旧好脾气的笑着,仿佛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老好人。只是他那双睿智的双眼,却是闪烁着坚定的亮光。

“何为逆天而行?

上天从未规定过什么,一切都是靠人自己琢磨出来的。

长生不老、天生神力,难道不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吗?

我只是在帮他们实现这些遥不可及的愿望罢了。”

胖朝臣与沈承对视着,终究败下阵来。他觉得沈承说的不对,却又找不出缘由来反驳他,只得叹息一声,罢手离去。

“你!荒谬!哎!”

胖朝臣与之前一般行色匆匆,逃离一般,只是心事重重,步伐多了些沉重。

沈承回转过身,目送他因为肥胖而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离去,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无人理解的孤独。

“荒谬与否,来日便知……”

听闻沈承的呢喃,胖朝臣的背影不由一顿,随后他掩藏在宽袖里的手紧了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失心丸与控心丸10

“荒谬与否,来日便知……”

听闻沈承的呢喃,胖朝臣的背影不由一顿,随后他掩藏在宽袖里的手紧了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承始终都站在原地望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竹林外,方才收回目光。

一位身披银甲的护卫这才从隐蔽处出来,恭敬的跪倒在沈承身后,朗声说道。

“先生,小王爷有情。”

沈承略一颔首,便领着马清心往竹林深处走去。

竹林之间弯弯绕绕,并没有铺砖,分辨要往哪里走,全靠来来回回用脚踩出来的泥道。只是泥道也是纵横交错,避开了怪石,避开了翠竹,偶尔连才刚冒出小脑袋的笋都得避开。

绕来绕去,生生绕了小半柱香的时辰。

待到沈承见着小王爷,吃饱喝足的小王爷已经躺在竹林间的贵妃榻上打盹了。

一如他那张姿容绝丽的脸蛋,他的睡姿也极其优雅好看。

只见他侧躺着,单臂枕在颈下,雪白的绡纱外披在光影下闪闪发光,勾勒出他削肩细腰的轮廓。发髻散乱,墨发铺陈,极黑极白交错间,一种易碎的美,浑然天成。

小王爷最是金尊玉贵,沈承不敢打扰,便领着马清心,在小王爷跟前一动不动的站着,静等他醒来。

等着小王爷睡醒的沈承也不觉得无聊,他很享受此刻的安宁,无人打扰,也无琐事缠身。

他仰头望向被竹叶切割到细碎的亮光,觉得十分刺眼,又觉得十分好看。

这么好看的东西,为什么不让人欣赏呢?他眯起双眼,执拗的盯着光斑,与它僵持着,盯到双眼酸涩充血也不转开。

与沈承的闲适不同,如此安静的气氛,令马清心心惊胆战。她毕恭毕敬的低着头,一丝不苟的站的笔直,站到双脚都有些开始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与马清心而言仿若有一个世纪这样漫长,谪仙一般的小王爷终于醒了……

他嘤咛一声,修眉微皱,抬起青葱玉指,捻起掉落在脸颊上的竹叶,不满的嘟囔。

“狗奴才!你们都是怎么服侍本王的!叶子掉本王脸上了都没人管!

废物!给本王拖出去斩了!”

说到砍头,小王爷欲睁不开的双眸瞬间清醒过来,一个激灵坐起,“不可不可,她不喜欢我打打杀杀,再拖回来!”

“………”

“………”

马清心没料到淡雅高贵的小王爷,一开口竟是这般粗俗幼稚……心中不由感慨,小王爷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要说话来的好。

沈承见小王爷醒了,双眼便与光斑错开,不再较劲。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对着小王爷恭敬参拜。

“沈承,拜见小王爷。”

见到来人是沈承,一脸不悦的小王爷竟展开了笑颜。他这一笑,浮云闭月,晓花齐放。四周仿佛有雅乐隐隐鸣奏,大地宛若鸿蒙初开。

生生将刚暗骂他粗鄙的马清心给看楞了……

小王爷很是敬重沈承,他连鞋屐都不穿,拖着雪白的袜子急匆匆的迎上去,亲手将沈承扶起。

“沈先生不必多礼,今日前来,可是研究有了新进展?”

沈承摇了摇头,将小王爷扶了回去,心间很是担忧这个冒冒失失的小王爷割破了脚皮,又要哭闹一阵子。

“倒也无新进展……是属下无能……”

小王爷闻言难免有些失望,耷拉下兴致冲冲的小脑袋。但他转念又怕沈承心灰意冷,撒手不干了,便又强打起精神,转而安慰道。

“嗯……无新进展也实属正常,毕竟我们先人之先,为人所不敢为。

开拓创新总是最难的,沈先生无须自责。循序渐进,终有一天我们定能攻克难关,霸图天下,受万人敬仰!”

沈承望着志气勃勃,耀耀生辉的小王爷,心中不由一暖。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个单纯的小王爷,会信自己能研制出长生药了……

“是,沈承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哎!鞠躬精粹做什么。”小王爷拍了拍沈承的手背,坐回软榻上,“我们研究不死药,本就是为了长生,你死而后已了,岂不是本末倒置。”

沈承被他说的一愣,随即笑道。

“小王爷说的极是。”

沈承向来都是个爱笑的人,他逢人见事都是一副和煦的笑脸。即便有时候他已很不耐烦了,也依旧会诚恳的与对方对视,作出一副细听尊重的态度。

是以他从未得罪人,名声也极好。

可他的笑容始终都很疏远,让人觉得斯文礼貌,却一点也不爽朗真心。如此时一般的笑达眼底,还真是少见。

小王爷倒了一碗冰镇着的酸梅汤,推着碗沿将它推到沈承面前,示意他在那个位置坐下。

“那先生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沈承扬袍坐下,谢过他的酸梅汤后说道。

“是马智的事。”

小王爷喝酸梅汤的手停滞在一半,想了半天没想起来马智是谁,但见沈承为了这个马智特地跑过来,那句“谁啊?”便堵在喉咙口问不出来。

他低头抿了一口酸梅汤缓解尴尬,不懂装懂的说道。

“哦……他怎么了?”

沈承顿了顿,看着手中酸甜可口的酸梅汤也没了胃口。

“他……命不久矣……”

说到此处,沈承便忍不住叹气。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追求长生的路上总要有一些牺牲。但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小王爷看着沈承这幅悲伤的样子,手中的酸梅汤也不好意思喝了。他将碗盏放到一边,心中的小人不由跳脚。

所以马智到底是谁!!!你倒是多描述几句啊!!!

小王爷很是头大,这不同的身份,得用不同的绰词。用错词,就会暴露自己忘记了马智。暴露自己忘记了马智,就会显得自己不关心属下。不关心属下又会使得君臣离心。君臣离心又会导致权利分崩离西。权利分崩又会导致自己的计划一败涂地。

做领头羊真的好难啊!

小王爷由衷的叹出一口气,手撑着额头,给自己揉太阳穴。

“哎……”

小王爷这一声叹息,叹的沈承心肝酸涩。

心想果然小王爷与别的权贵是不同的。骨子里还是个极为良善的人啊。

沈承心中不由对小王爷更是欣赏了些。

他从怀中取出那个装着失心丸的玉匣子,将盖子打开,放到小王爷面前。

“好在当初我们忌惮长生丹药的药性刚猛,特地将它分成了失心丸与控心丸。

只要有人愿意服下失心丸去压制住控心丸,他也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压制控心丸?小王爷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被关在水牢里的人。

只是这控心丸反复在小动物身上试验都已稳定,怎么人刚吃下去,这么快就起反应了……

小王爷忍不住皱起秀眉,不悦的说道。

“怎么,他已经到达无法自行压制的局面了吗?”

沈承对着小王爷颔首,亦是担忧的说道。

“正是,若是不用失心丸压制。不出三日,他便会爆体而亡。

三十甲子的内力爆炸,保不准会波及整片王府。”

若是整片汝阳王府都炸了,那研究禁药的事情便瞒不住了……

轻则流放,重责满门抄斩。到时候别说长生不死了,没准还会断子绝孙。

只是失心丸的药效亦是刚猛,保不准着头压制住了马智的控心丸,那头服用了失心丸的人又要爆炸了。

就算退一万步讲,服用失心丸的人压制住了失心丸。但这也代表着他不但自身增长了三十甲子的内力,还能控制一个三十甲子的傀儡!

两个三十甲子内力的人凑在一起,那便十分可怕了!一旦有了异心。翻手间便能将整个汝阳王府屠杀干净。

小王爷思忖良久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只得退而求其次,找个忠心不二的。

他侧过头,对站在身侧帮他打扇的靖舒招了招手。

靖舒连忙放下手中的羽扇,含羞带怯的跪到小王爷跟前,娇滴滴的唤了一声。

“主上。”

小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越发觉得让柔顺的靖舒来吃失心丸最好不过。

他指着靖舒对沈承说道。

“那就让靖舒来吃吧。她服侍本王多年,很是忠心。”

竟是让自己服用失心丸!西子捧心状的靖舒瞬间小脸吓的煞白,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小王爷饶命!小王爷饶命!”

如此天大的好事,她竟求自己饶命?

小王爷恼怒的站起来,一脚踹在她心窝上,不悦的斥道。

“这可是本王给你的恩典!你别不识好歹!”

靖舒被他踹倒在地,粉色的衣裙沾满了地上的黑泥。她吃痛的捂着胸口,双眸委屈的望向小王爷,哭的梨花带雨。

“靖舒不敢……只求安安分分的陪伴小王爷,不敢有任何奢望……”

小王爷对她失望透顶,还欲再上前怒踹一通,却被沈承拉住。

“小王爷息怒,靖舒姑娘如此柔弱,想必也承受不住失心丸的药效。

服用了也是白白浪费性命,算了吧。”

沈承苦口婆心,小王爷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忿忿的坐下,强忍怒气。

“废物!”

他板着脸怒斥一声,靖舒被他骂的身子一抖,捂着袖口不停的抽抽噎噎。

失心丸与控心丸11

沈承既已出面,小王爷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忿忿的坐下,强忍着怒气。

“废物!”

碗盏应声碎裂,靖舒被他骂的身子一抖,捂着袖口不停的抽抽噎噎。

小王爷对这些女人家的哭闹最是不耐烦,挥了挥手便让靖舒滚下去。

靖舒可是亲眼见过那些吃了失心丸的小兔子小老鼠死的有多惨的,现在有逃避的机会,连忙连滚带爬的跑了。

没了啜泣,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偶有穿林风过,荡起一片兮沙。

马清心躲在沈承身后,小心翼翼的观察小王爷的脸色,见他略有缓和,便鼓足勇气上前跪下。

“奴婢……奴婢愿意服下失心丸!为小王爷分忧!”

她整个人都伏跪在地上恭顺的磕拜,所有动作都做的一丝不苟。她双手前曲,整个脸都贴在地上,露出来给小王爷看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小王爷睥睨了她一眼,不可思议的反问她。

“你?为本王分忧?”

问完这句话,小王爷不由失笑,指着她那身灰头土脸的打扮,笑的花枝乱颤。

“就凭你?你连自己都混的这么差,还妄想来帮我?”

似是觉得她说的话极为可笑,小王爷抚案而笑,笑的眼角都噙出了泪花。

“你可知一颗失心丸用了多少天材地宝?为了研究失心丸又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

就算失心丸再不稳定,就凭它能让人增长三十甲子的内力。本王拿出去卖他个一百万两,也有的是人来争它个头破血流!

就你轻飘飘的一句为本王分忧,就想将它拿了去?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马清心错愕的抬起头,她没料到小王爷居然会拒绝自己。明明那个叫靖舒的婢女那般畏惧失心丸,根本没人敢吃啊!自己此刻站出来,一切不是应当水到渠成吗?

但她只迟疑了一瞬,便连忙给小王爷磕头。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砸在泥地上。

“我……小王爷息怒!是奴婢口出狂言、痴心妄想!”

她挂念着马智,而能救马智的只有这失心丸了……待她那样好的马大哥,她如何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制于人……

即便得到失心丸要历经千难万难,耻辱不堪。即便服下失心丸会痛苦煎熬,生死不知……但为了马大哥……她也绝不会放弃!

她的额头已经被磕破了皮,鲜血淋漓的皮肉里参杂着泥土石子,却依旧还在不停的磕头。

“奴婢是……马智的表妹……奴婢只想救救马大哥!求小王爷恩典!求小王爷恩典!”

坐在软榻上的小王爷心中更是反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任由她磕的头破血流。

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每当那些刁奴犯了错事,也都会这般来磕上一番头,卖弄一些可怜,来博取主人的同情。

而主人家呢?则会被道德绑架在高高的石台上。不宽恕他们就是自己不仁,宽恕他们又是自己吃亏。

他可是无上尊贵的汝阳王小王爷,怎么会被这么些小伎俩给绊住。

沈承见小王爷面露不悦,连忙上前将马清心一把拉起,低声呵斥。

“怎如此不懂事!上来就求恩典!”

马清心心间满是马智将死的事,并为注意到沈承对她使的眼色,甚至还挣脱了沈承,膝行上前抱住了小王爷的大腿,啜泣着哀求。

“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是奴婢痴心妄想……

只要能救马大哥,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马大哥为奴婢的太多太多了,奴婢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无法报答他的恩情……

求求小王爷发发慈悲,救救马大哥吧!奴婢给您做牛做马,做替死鬼……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救马大哥,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她满脸血污,涕泪其流的样子,突然让小王爷想起那日的马智来。

他砍掉了自己的双腿,一路靠着双臂拖行而来,在地上剐蹭下一地的残血肉块。求自己给马清心一个新的生活。

因为没有得到自己的再度允诺,他便趴在地上不住的给自己磕头。

这样一副为心爱之人豁出一切、卑微的样子,还真是……让自己狠不下心来……

小王爷不由仰天叹息。

秦婉婉……若是本王将要死了,你是否也会这般担忧无助呢……

他颔首望向马清心那双执着的眼眸,抿唇说道。

“你很爱他。”

抱着小王爷衣裾的马清心浑身一颤,双眸中闪过一抹错愕,随后不由微微颤抖,她咬着下唇点头。

“是,奴婢爱他。很爱他,比爱自己还要爱。

可奴婢只是个累赘,始终都在拖累他……他……命不久矣了……奴婢只想为他做些什么,求小王爷恩典!求求小王爷……”

小王爷雪白的衣裾被马清心给捏出错乱的褶皱,素来整洁的小王爷却并没有责怪她。这个与秦婉婉一般大的痴情女子,还真是让他下不了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错开她执着的眼神,望向远处层层叠叠的竹林问道。

“你就不怕死吗?没准服用了失心丸,你救不了马智,连自己的命也得搭上。”

“我不怕!”

马清心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渍,坚定的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若是他死了,我能与他一起。这样对我而言,才是最大的幸运。”

不求同年同月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小王爷侧首撇向失心丸,抬手将案上的玉匣子盖上,指甲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玉匣子。

“好罢,本王便如你所愿。”

马清心听闻此话,眼中迸射出无限希望,将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眸照的闪闪发光。

她连忙松开小王爷的大腿,对着他不断磕头。

“奴婢叩谢小王爷恩典,小王爷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小王爷不耐烦的罢了罢手,示意她不必再磕。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本王给你这颗失心丸,也并不是不图回报的。”

马清心农家出身,淳朴良善,本也想着该如何报答小王爷,见小王爷直接提了,便积极的说道。

“小王爷大恩大德,无论让奴婢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见她这般上道,小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与她绕弯子。

“服下失心丸,至少也能得到三十甲子的内力,已属一流的武林高手。

你也知道,若是本王将这颗失心丸赏赐给别的守卫,他们也定会效忠本王一辈子。

但你是女人,本王也不强求,你便效忠本王十年,来抵这颗失心丸吧。”

效忠十年,这已是个极短的时间了。即便小王爷不说,马清心也打算为小王爷做牛做马一辈子。

她双手接过小王爷递来的玉匣子,再度对小王爷磕了三个响头。

“马清心,叩谢主上!”

小王爷罢了罢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拿了东西就快点滚蛋,别再来烦自己了。

马清心会意起身,又对着一旁的沈承跪了下去,一如对小王爷那般,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马清心,叩谢沈先生,大恩大德亦没齿难忘!”

沈承连忙扶她起来,从袖口里取出一瓶金创药递给她。

“哎……无需这些虚礼的,于你而言,是福是祸尤未可知啊……”

马清心接过他递来的金创药,心中不由一暖,对着他展颜笑道。

“是福是祸,都是奴婢自己选的,奴婢不会后悔。”

见依旧劝她不动,沈承也不再说话。毕竟这颗失心丸不给马清心服用,也还是会给另一个人服用的。

是福是祸,于沈承而言都是一条实验的人命,只不过这实验的人选换了个人罢了。但既然马清心是自愿的,那便由着她去吧。

“那你暂且先回去吧,失心丸药力刚猛,不可直接服用,还需几味别的药材加以辅助。

过两日我将药汤准备好了,再差人来唤你。”

马清心应了一声,将失心丸仔细收入怀中,再度对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恭敬的退下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沈承叹了口气,坐回了软榻,将棋盘上原先的棋子都收拢起来,分成两堆。

“怎将棋下的这样差。”

“不是先生说的,要藏拙。”

小王爷捧着侍女为他新添的酸梅汤,放在唇下轻抿一口,莞尔一笑。

沈承掌中捧着白子放入小王爷的棋盒中,不由失笑道。

“你呀!”

小王爷眉眼眯的月牙弯弯,他放下手中的酸梅汤,捻起一颗棋子放到角上。

“可要来一局?”

沈承摇了摇头,捻起一枚黑子贴放在白子的边上。

“不了吧……就快吃饭了。”

“尚且还早。”

小王爷落在黑子下头,欲打算将黑子围吃。沈承亦下在白子旁边,打算以牙还牙。

“应是黑子先下的。”

沈承落下黑子之后指正,双眸望着小王爷,重新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小王爷晒然一笑,落下白子说道。

“先生就当让本王一子。”

沈承不由皱眉,“下棋哪有让子的。”

小王爷手中把玩着白子,理直气壮的说道。

“本王从未赢过先生,让一子又何妨。”

“那我会输的………吃!”

“…………”

竹林里树荫婆娑,细碎的切割天边橙红的晚霞。一旁掌灯的侍女为小王爷从屋内拿出虹吸灯,另搬了个小桌子放着,给他们照明。

另有两个侍女取出驱蚊的香炉,两两放置在他们身侧,更有一个贴心的小厮,拿了点心与冰镇果盘,一同放在案延上。

二人一边下棋,一边吃点心,极为惬意。整片汝阳王府的竹林里,都蔓延着一股安逸的世外桃源的感觉。

太白山平阳派1

竹林里树荫婆娑,细碎的切割天边橙红的晚霞。一旁掌灯的侍女为小王爷从屋内拿出虹吸灯,另搬了个小桌子放着,给他们照明。

另有两个侍女取出驱蚊的香炉,两两放置在他们身侧,更有一个贴心的小厮,拿了点心与冰镇果盘,一同放在案延上。

二人一边下棋,一边吃点心,极为惬意。整片汝阳王府的竹林里,都蔓延着一股安逸的世外桃源的感觉。

而同样也在竹林里乘凉的青藤,就没有他们两个人这么爽了,要不是她行动不便,她简直就要跳起来骂娘了!

这四个大男人给自己安排的都是什么鬼!不会照顾人就不能去外头请个短工吗!

她没好气的用扇子拍了一掌自己的大腿,竟从上头拍下七八个大蚊子!

“人呢!!!老娘都要被蚊子给咬死了!!!”

“来了来了!”

手里端着碗浓汤的白阳急匆匆的从屋内出来,由着他走的急,碗里的浓汤十有八九都撒到了外头。

眼见他终于要将这碗浓汤送到青藤手上,却脚下一滑,“叭叽”摔了个狗啃泥……这下好了,碗里剩余的浓汤被撒的一滴不剩。

青藤额角胀痛,脑门儿上的青筋突个不停,抬手就将手上的扇子扔了过去。

“你吃屎了啊!”

扇子砸在白阳额角上被反弹出很远,疼的他哎呦了一声,哀怨的看向青藤。

见青藤不理睬他,便没趣的抬手擦去唇上的黄泥。

他咂巴了几下嘴巴,忽而脸色一黑,做出一副便秘的表情,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我好像真的吃到屎了……”

青藤一愣,眼角瞥向白阳摔倒的地方,只见一条柔软新鲜的狗屎上正印着一双性感的嘟嘟唇。

她黑着的脸一下没崩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见白阳羞愤的瞪着她,她又将笑憋了回去,双手紧紧捏着被子憋笑到浑身颤抖。

白阳忿忿的用袖子擦嘴,反复擦到自己的双唇都红肿破皮,还在那里嫌弃的擦着,仿佛怎么都擦不干净似的。

他捡起地上的瓷碗,一骨碌爬起来,没好气的骂道。

“笑笑笑!笑什么笑!

死没良心的东西!我还不是为了给你端鱼汤才摔的!”

说道那碗鱼汤,青藤十分嫌弃的瞥了那个沾满狗屎的瓷碗一眼,半点食欲也无。

她抬手间捏死一只蚊子,顺手往被子上抹了一把,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

“自己蠢还怪别人。”

白阳被她气的哼哧哼哧,简直想上去拿小拳拳锤死她的胸口!但青藤已经没了内力,体内的经脉还缝缝补补,一根手指头都摸不得,更别提互殴了。

他也只敢瞪她,对着令自己摔跤的泥地猛踏了几脚,权当撒气。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再也不会帮你了!”

白阳撂下这句狠话,便自己先红了眼眶,抱着那只空碗很是委屈的往屋里走。

“哎!你别走呀!”

青藤出声唤住他,令白阳心中不由暗喜,但他可是个十分有节操的人,心里打定的主意绝不更改。除非青藤求他,不然他是绝不会与她和好的!

嗯……叫住自己,也勉强算是她认错的第一步吧。

“干嘛!”

白阳理了理衣衫,傲娇的侧身站着,故意不拿正眼瞧她,扬着下巴等她道歉。

青藤皱着眉头拍死好几窝蚊子,双手互拍,拍落一手的昆虫尸体,指这地上的扇子说道。

“我砸的扇子还在地上,你还没给我捡回来。”

还在原地摆谱的白阳一愣,随后咬着下唇,捡起扇子一把丢在青藤脸上,没好气的骂道。

“上辈子欠你的!王八蛋!”

骂完此话,他便一阵风似的跑了,看的青藤一脸莫名其妙。怎滴了,鱼汤半点没喝着还没找他算账呢!这小脾气就来先给我吃上了?

白阳抱着一只小空碗气势汹汹的冲进茅草屋,“哐!”的一声重重砸在案面上,将还在认真熬鱼汤的小童子吓了一跳。

“哎呦呦,谁惹你了,这么大火气。”

小童子举着锅铲凑过去,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还拿肩膀顶了他一下。

白阳没好气的顶回去,将小童子顶了个踉跄,差点没摔地上。

“还能是谁!你姑奶奶!”

被吼了小童子也没不高兴,他耸了耸肩,打开锅盖继续往里头加乱七八糟的东西。边加还边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一副自己做的很好吃的样子。

反正自从这个叫青藤的女人醒来,他们四个大男人就没过上过好日子。不是今天惹毛这个,就是明天气死那个。

特别是这个叫白阳的男人,日日都是开开心心的过去,怒气冲天的回来,他都看习惯了。

“你怎么每次都输,什么时候才能扳回一局。”

白阳瞪了他一眼,凑到水缸边洗了把脸,反反复复漱了三遍口才停下。

“我这是让着她!她一个女人,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一大男子汉能和她计较吗?!”

计较起来你也说不过她。

小童子不由翻了个白眼,拿起白阳砸在桌面上的碗,打算再给青藤盛一碗。

青藤的伤口是从丹田处爆炸的,不但经脉断裂,就连肠道也被炸成了好几段,吃不得什么难以克化的东西,只能喝水。

但她现在又是修复身体的时候,最是缺少营养,不可再像她昏迷的时候那样,往她嘴里塞几片人参就行。

他们四个男人互相讨论了一阵,最终决定每天给她煲汤。

乌鸡汤、鲫鱼汤、土鳖汤……每天由仓衡出去捕猎,杜景瑜去采药,小童子给她煲汤,白阳给她跑腿,日日换着法子给她滋补,将这个姑奶奶供到天上。

虽然小童子并不会烧菜,但懂得腌咸菜和做腊肉的他已经是四个男人当中做菜最厉害的人了。

矮中取长,小童子一通瞎几叭鼓捣看的其余三人疯狂夸赞小童子厨艺高超,惹得小童子也不由膨胀起来,日日创造新口味,天天难吃出新高度……

奈何青藤人虽然醒来了,下半身却还依旧动弹不了,无法行走的她只能每日捏着鼻子咽下这一碗碗的“毒药”,听从他们的“安排”。

拿起小碗的小童子不由“咦?”了一声,看着碗沿上黄褐色的粘稠物,不由疑惑的用手指头捏了捏。

“这是什么啊?”

白阳撇了他的手一眼,尴尬的回避。

“泥巴,刚刚掉地上了。”

小童子却觉得这手感不像是泥巴,好奇的凑过去嗅了嗅,顿时被冲天的恶臭熏的晕了头。

他嫌弃的将手上的不明粘稠物刮到桌面上,连忙跑出去拿勺子勺水缸里的水冲手,皱着眉头骂道。

“你这个骗子!这不是泥巴!是屎!”

白阳见事情败露,尴尬的别开小脸,有事没事的开始吹口哨,不动声色的背着手,开始往外头走。

掌厨的小童子却是气不过,这碗都掉进过屎里了还能吃饭吗!就算洗过了心里也膈应的厉害!山上一共就这么几个碗啊!

十个里头九个被他砸了,最后一个还被他掉屎里了!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骗自己这是泥巴!害的自己被屎糊了一手!

他冲进厨房里抄起锅铲,怒气冲天的追出去。

“白阳你个蠢货!看我不打死你!”

听闻此话,白阳老脸一红,虽说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但总不能拿自己吃屎了这件事情说出来吧?!

于是,他运起轻功,足下生风,点踏之间跃出好几米,将小童子远远甩在身后。

小童子跑的气喘吁吁,见追不上他,便对着他的背影忒了口唾沫,气急败坏的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

“有种你别回来!”

小童子的嘶吼响彻云霄,激起一众飞鸟。躺在凉床上打瞌睡的青藤不免被吵醒,她百无聊赖的抓了抓头皮,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小玉笛。

听到笛声的小童子只得认命的再往回跑,待跑到青藤更前的时候,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小命儿都快没半条了。

“你……你叫我……叫我什么事?”

青藤单手托腮,侧躺在凉床上上下打量他。

“啧啧啧,你瞧瞧你,跑这么点路就累成这样,身体也太差了些。”

小童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圆溜溜的双眼瞪着她,不爽的骂道。

“你这个躺在床上的米虫,有什么资格说我!”

太白山平阳派2

青藤单手托腮,侧躺在凉床上上下打量他。

“啧啧啧,你瞧瞧你,跑这么点路就累成这样,身子骨也太差了些。”

小童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圆溜溜的双眼瞪着她,不爽的骂道。

“你这个躺在床上的米虫,有什么资格说我!”

青藤眼眸一暗,随后换了只手枕在脑袋下面,望着愈见疏朗的星空贱兮兮的笑道。

“哈哈哈,你羡慕嫉妒恨啊?”

真的好贱好贱!若不是答应了要救治好她,小童子恨不得立刻跑上去与她撕打一番。

“我才不羡慕!你这副残……”

小童子原本气急败坏的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见到原本嬉笑的青藤沉默下来,小童子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懊恼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讨好的凑上前去拉青藤的袖子。

“羡慕羡慕,我做梦都想过上想你这样混吃等死的好日子!”

青藤撇了他一眼,随后抬手将他毛茸茸的发髻揉乱,点了点他的小脑袋说道。

“大晚上拍什么马屁,蚊子太多了,你拿些药草来熏一熏。”

“哎!好!我这就去!”

小童子麻溜的跑到茅草屋里去,“汀零乓啷”的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窗户里能映照出小童子弯上弯下整理出一大捆东西的剪影,青藤看了他一会儿,便开始望向星空发呆。

天边的晚霞还未全部消散,残留了一丝粉色的天际线。因此天上的星辰,也只占据了一半的天空。

一半明,一半暗。

像极了她此刻的性命,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地狱。

她抬手握向星空,似是这样便能将漫天星辰摘落手中,可是无论她多努力运功,都感受不到丝毫内力。

明明以前,她在一呼一吸之间,就能吸纳海量真气的……

她黯然收回抬起的手,感觉心中空落落的……

果然……自己真的再也无法修炼武功了……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随后双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

在茅草屋内倒腾的小童子终于收拾好了,他抱了一大堆艾草过来,铺满青藤的四周,将青藤围成一个同心圆。

青藤狐疑的望向床底下这一堆草,不免产生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确定是要帮自己熏蚊子,而不是要烧死自己吗?

见他捣鼓的认真,青藤不忍心打断他,但事关自己的性命,踌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道。

“熏香都是放在香炉里的。”

捣鼓艾草的小童子小脑袋歪了歪,眨巴着那双大眼睛说道。

“可是师父只有炼丹炉啊,到我腰这么大,我扛不动。”

杜景瑜的那口炼丹炉青藤是见过的,青铜锻造,三足双耳,光口沿儿就有手掌这么宽,没有内力的人根本抬不动。

就算他抬得动,青藤也没这个胆量拿杜景瑜的炼丹炉来驱蚊。保不准什么时候杜景瑜就要炼药丸来给她吃,要是吃着吃着就吃出一只蚊子来……

那场景,真是美妙的不可描述……

所以青藤也不强求,罢了罢手说道。

“那你拿两个火盆来,在地上这样烧,把整片山头都烧着了怎么办。”

这片山头可不止住了他们师徒二人,差不多一半的诸子百家都在这里有窝点,大多数建的还是私塾。

要是连着将这片山头都烧了,那他们非得被全国人民追着打不可。

小童子觉得很有道理,放下艾草就屁颠屁颠的跑回茅草屋里去拿火盆了。

只是山中居住简陋,杜景瑜师徒二人平日里也没什么用到火盆的地方,茅草屋内自然是没有配备火盆的。

但没有火盆,只要是盆子都凑活呀~

小童子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只见他屁颠屁颠的跑去水房,将他们五人的洗脚盆都给端了出来。

依次码放在青藤四周,将她围成了个短脚王八。

青藤无语的看着自己左手边的那个双鲤戏珠铜盆,这不是自己每天搓澡的那个盆吗!

脑子被驴踢了吗!焚烧过艾草还叫自己怎么洗啊!洗前还要先给铜盆铲锅盔吗!

但小童子将他们五人的洗脚盆都拿出来了,青藤心中暗忖,想必也是没有别的盆可以拿来烧艾草了。

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于是青藤拿着蒲扇掸了掸腿上的蚊虫,状若漫不经心的说道。

“四个盆就够了,五个太熏。”

她有意无意的瞥过自己的那个铜盆,却见小童子美滋滋的抱起他自己的那个盆!道了句“我也这么觉得!”便屁颠屁颠的拿回屋了!

靠!好不要脸!

青藤差点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憋红着脸蛋指着小童子的背影骂道。

“臭小子!算你鸡贼!”

小童子从门板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对着青藤做了个鬼脸,随后想起仓衡那个怪大叔不在,便藏好自己的洗脚盆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他边走还边威胁青藤,反背着手,下巴都快要抬到天上。

“你再骂我,我就不给你点艾草了!”

他胖乎乎的脸蛋一脸得意,看的青藤真想扑上去将他的肉丸脸捏圆搓扁。

但眼下只有他们二人,青藤拿他没办法,只得凶狠的喝道。

“快点!再墨迹我就骂你到天亮!”

小童子不屑的撇嘴,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擦亮,故意拿在手中,往青藤眼前晃荡一圈,就不给她点火。

“你骂到天亮就得被蚊子咬一晚上,想想那麻痒的感觉~嘶~~真爽~~~”

他贱兮兮的抱着双臂故意做了个颤抖的动作,然后跳到青藤打不到的地方催促。

“快点快点呀,你求我我就给你点~”

青藤的手指头寸寸收紧,挥起蒲扇“啪!”的打在自己的大腿上,拍落一扇子蚊虫,连着将她自己的大腿也给拍红了。

站在不远处的小童子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挥舞着手中的火折子来给自己壮胆,还谨慎的往后退了几步冲她做鬼脸。

臭小子!简直就是在找死!看我能下地了不扒了你的皮!

青藤在心中已经将小童子扎的万箭穿心,但形势比人强,仓衡和白阳都不在,而自己……又是一个废人……

青藤从未像现在这样懊恼自己没有能力,她侧过头,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求你。”

小童子还在玩的起劲,侧过耳朵故意说道。

“什么?我没听见。”

“求你!!!”

青藤忍无可忍的冲着小童子怒吼,骇的小童子一屁股跌到了地上,手上的火折子还不小心烧到了衣服。

他连忙吹灭手中的火苗,“哎呦呦”的在地上打滚,滚的自己满身是泥,才灰头土脸的起来,哀怨的看着青藤说道。

“你怎么这么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青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嘴硬的狡辩道。

“你懂什么!男人就好我这口!柔中带刚,稳中带皮!”

小童子嫌弃的皱起眉头,对着青藤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你少骗人!我们男人都喜欢温柔又好看的,你距离我们男人的标准还差十万八千里!”

青藤撇了撇嘴,摇着蒲扇嘀咕道。

“什么温柔又好看,还不是喜欢长的好看的。”

蹲在地上点火的小童子霍然抬起头,抓起一把艾草就往青藤脸上丢,骂骂咧咧的说道。

“就喜欢好看的怎么啦!难道你喜欢丑的啊!”

青藤连忙拿蒲扇挥开,挑衅的冲小童子挑眉,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蒲扇说道。

“我是喜欢好看的啊,但是我更注重心灵美。”

小童子很是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嘴上骂了句“虚伪!”,便开始认真的点起火来。

他为了图方便,将四个铜盆都聚到了一起,各自塞满艾草,随后从各个铜盆里立起一束导火,又将四束导火草捆在了一起,这样四个盆就只要点一次火就可以了。

小童子忍不住想要夸耀一番,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他得瑟的擦着火折子,往导火草上一点,漫天火光冲天而起,直接将他的刘海给烧没了。

“啊呀妈呀!”

他尖叫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用手掸自己脑门儿上的火花,跌跌撞撞的跑到厨房里将脑袋瓜子往水缸里一浸,方才将火熄灭。

他惊魂未定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烧成半寸,竖直立在脑门儿上的“刘海”,哭的心情都有了。

青藤瞧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但还没让她笑多久。忽而刮来一阵东风,霎时浓烟滚滚,扑头盖脸,差点没将青藤给熏死。

“咳咳咳!你是要熏死蚊子!还是要熏死我!”

太白山平阳派3

忽而刮来一阵东风,霎时浓烟滚滚,扑头盖脸,差点没将青藤给熏死。

“咳咳咳!你是要熏死蚊子!还是要熏死我!”

青藤气急败坏的怒吼,却又吸入一口浓烟,忍不住咳嗽起来。

说来真是倒霉,青藤正处在“暴风”浓烟的中间,惨遭飞灰火星的凌迟……还挪动不了半寸地方。

听到她的怒吼,痛失刘海,悲春伤秋的小童子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病号”没救出来。

他连忙冲过去,站在浓烟外头喊道。

“啊呀!青藤!你没事吧!”

青藤不住的咳嗽,浓烟熏的她唾液里都咳出丝缕血水来。

“臭小子!咳咳咳……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小童子被她骂的很是内疚,憋足了一口气一头扎了进去。这四盆艾草果然不是盖的,浓郁的烟灰没多久就熏的他眼泪汪汪,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摸过去,好不容易摸到了青藤的大腿还被她一扇子拍掉。

小童子吃痛的捂着自己的手背委屈的骂道。

“我来救你出去你还打我!”

青藤没好气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才松开。

“还不是你整出来的!蠢货!”

小童子自知理亏,但还是恶劣的拧了回去,不服气的说道。

“还不是你说要点艾草的!”

哎呦呦!还狡辩?!青藤气不过,两只手一起掐他,拧住他的软肉就是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谁叫你一起点的!”

小童子吃痛的嚎叫,两只胖小手也不服输的掐回去。

“嗷嗷……你说点四盆的!”

“你还说点五盆!”

“我只是拿出来五个盆!”

“就是你!”

“怪你!”

“…………”

“…………”

他们两人互相在浓烟里头掐来掐去,也不管会被烟熏成什么样,骂骂咧咧的非分出个高下来不可。

浓烟渐渐升至半空,徐徐向四周飘散,映照在蓝晃晃的星空下有些明显。

躺在枝桠上咪着老酒,坐等猎物跳进陷阱的仓衡恰好抬头望月,瞧见这股子浓烟霍然站起。

这个方向不正是茅屋……着火了!

他连刚掉进陷阱的獾猪都不管了,提着长剑就往茅屋方向赶。

他足踏虚空,御风而行。不消多时便赶到茅屋。只见他给青藤搭建的凉床正冒着滚滚浓烟,浓烟内的两个身影正害怕的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连忙俯身而下,化掌为爪,将青藤与小童子从浓烟里拎了出来。

而刚将他两拎出来,仓衡却是一愣,只见原来两个在浓烟中互相蜷缩的身影……竟是在互掐脖子……

青藤一见是仓衡,连忙抬起自己被熏的乌漆麻黑的小脸装可怜。

只见无辜的杏仁眼里泛滥出水花,委屈巴交的一瘪嘴,带着哭腔撒娇道。

“师父……他欺负我……”

情到深处,青藤觉得此处应当流下几滴眼泪,于是她透明的泪珠子滚滚而下,在她漆黑的脸上划下一道泪痕……

仓衡不由沉默。嗯……徒弟变得更丑了……

小童子见她老大不小了居然还卖萌!不甘示弱的瞪了她一眼,小手抓住仓衡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才没有~仓大侠~是她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他锅底般黑的脸上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巴了半天没挤下一滴眼泪。

仓衡被他这么个男人撒娇撒的起了一头的鸡皮疙瘩,面无表情的飞身而起,将他丢在了屋顶。

随后双手抱起自己的徒弟,一跃而下,小心的将她放到软榻上,还特地出去给她端了盆水洗脸。

小童子害怕的一个脚滑,差点从屋顶上摔下来,手忙脚乱的抱住屋脊,趴在上头嚎叫。

“你个猥琐大叔!重女轻男!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帮青藤洗好脸端着脸盆出来的仓衡望了小童子一眼,只见他双眸一眯,杀气外溢。小童子立马被吓得噤了声。

待到仓衡洒了水再回到屋里,小童子才委屈吧交的嘟囔。

“没良心!一个两个都没良心!我伺候了你们这么久……居然把我挂房顶上!

师父……徒儿好苦啊……你啥时候才回来啊!!!”

“铮!”

一把飞刀穿透屋顶扎在小童子的袖子上,他害怕的咽了口口水,瑟瑟发抖的将自己的袖子拔出来。

“大……大侠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听到小童子求饶,擦拭身体的青藤忍不住偷笑。暗骂了他一句“活该!”,便披上里衣,将脸盆从屏风底下的缝隙里推了出去。

站在屏风另一头的仓衡接过脸盆去将脏水给倒了,又接了一盆清水给她。

“可解气了?”

“解气了。”

青藤嘴角扬着笑容,再度脱下上半身的里衣,拿干净的布巾又擦拭了一遍,对着仓衡说道。

“等下出去倒水,将他放下来吧。”

背对着屏风的仓衡身影一顿,随后仰头灌了口酒,半梦半醒的说道。

“无妨的,杜景瑜奈何不了我,将他徒弟多晾上几日也无妨。”

青藤摇了摇头,又粗略的擦拭了双脚,穿上里衣,将铜盆推了出去。

“他还小,我和他闹着玩的,不用太当真。”

仓衡叹出口气,将酒葫芦收了起来,双手接过铜盆,小心翼翼的问道。

“真不生气?你可不能郁结在心,对身体不好。”

青藤挽裤腿的手一顿,随后无所谓的笑道。

“再不好能不好到那儿去。没事的,我没这么脆弱。”

仓衡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屏风后头的青藤低垂着脑袋,来回抚摸自己的双腿,不忍拂了她的心意。

“好,那我将他放下来。”

仓衡转身离开,泼了脏水后便一跃而上,将小童子给拎了下来。

双脚终于着地的小童子感动的痛哭流涕,双腿打着哆嗦抱住仓衡的大腿。

“大侠……大侠……”

仓衡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沉声安慰道。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

哭到一半的小童子将鼻涕吸了回去,憋着皱巴巴的包子脸从地上站起来。

“我还没长大,还不是男子汉……你下次可别吓我了……”

仓衡被他的话说的一噎,沉默了半晌抽出自己的大腿,留下一句“看你表现。”便拿着铜盆去勺水了。

看自己表现?小童子站在原地思考了良久,突然顿悟,以拳击掌,蹦蹦跳跳的往厨房跑去。

下午的鱼汤还没给青藤喝呢!现在拿出来再好不过了!

仓衡拿着清水再度走回屋里,从屏风缝隙下给青藤推了过去,随后背对着屏风帮她守门。

“我将他放下来了。”

仓衡带着酒气的声音略显沙哑,却还是为了照顾青藤尽量说的字腔圆滑。

青藤拧着布巾点了点头,抱起自己的双脚泡到清水里,躬下身子擦拭脚踝。

“他是不是吓坏了?”

“那倒没有。”仓衡望了一眼门外,灌下一口浊酒,面不改色的撒谎道,“依旧活蹦乱跳的。”

青藤不由失笑,骂了句“小皮猴!”便拧了布巾将自己的双脚擦干,推了铜盆出去说道。

“我洗好了。”

仓衡颔首,灌下最后一口酒,绕过屏风将青藤抱起来,将她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才转身拿了洗脚盆出去。

临关门,仓衡还不由叮嘱。

“早些睡,伤好得快。”

青藤望着他憔悴落魄的打扮,心口不由酸涩。她努力扬起灿烂的笑容,对着仓衡罢了罢手说道。

“嗯,师父你就放心吧!我马上就会痊愈了!”

仓衡点了点头,随后帮她将门锁上,再三确认打不开后,才拎着空盆离开。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青藤被子下抚摸着自己双腿的手缓缓捏紧。

痊愈?怎么可能呢……别说无法再练武,没准这辈子……连站起来都是奢望了……

“吱呀……”

书桌旁的窗户被缓缓打开,青藤戒备的握住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

“谁!”

她低声呵斥,来人却是猫着腰走过来,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别怕!是我!”

太白山平阳派4

书桌旁的窗户被缓缓打开,青藤戒备的握住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

“谁!”

她低声呵斥,来人却是猫着腰走过来,将食指放在嘴唇上,不断示意她不要出声。

“别怕!是我!”

青藤狐疑的看着白阳,不动声色的将匕首收了回去。

“大晚上的,你到我房间里来干嘛?”

白阳左右望了望,做贼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纸包,他仔细将它打开,竟是青藤最爱吃的荷花酥。

外白内粉的荷花酥层层叠叠绽放开来,露出里头的细豆沙。影影约约飘散出一股子清甜的香味,很是诱人。

他将其中一个掰成两瓣,喂到青藤嘴边说道。

“他做的菜也太难吃了!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你一个病人,怎么能给你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每天喝汤的青藤嘴巴早就能淡出个鸟儿来,她张嘴一口将半个荷花酥咬下,含在嘴里好吃的眯起眼睛。

“唔唔!好吃!”

“好吃吧~”

得到夸奖的白阳开心的嘴巴都要裂到后脑勺去,他丢了半个荷花酥到嘴里,吧唧着嘴说道。

“明天我给你买烤鸭去!全聚德的烤鸭,皮酥到透明!鸭肉丝丝缕缕的全是汤汁,买的人每天都在排队。”

烤鸭啊……青藤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肉了。现在光想想就馋的要流口水。

“嗯嗯!两个!我要吃两个!”

“给你买四个!”

白阳爽快的拍板,又掰了半个荷花酥塞青藤嘴里。

见她吃的高兴,白阳又从袖口里抽出一卷画纸,他将画卷沿着青藤的腿打开,然后指着青藤的双腿说道。

“这张穴位图,是我今日从仁寿堂里买来的,据说能通经活血,止痛化淤。

你腿不是还动不了,我每日帮你按,按上几年,保准好了!”

青藤扬起的嘴角一顿,明媚的双眸缓缓低垂下来。她放下手中的荷花酥,对着白阳牵强的笑道。

“不必了……我腿不疼,就是没感觉罢了,按了也没用。”

白阳双手固定住青藤的肩膀,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执着的说道。

“你都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

“你能操控你的头发吗?”青藤望着他,异常平静的问他,“不能吧?……我的腿和你的头发一样,只是看起来还连在身体上,其实根本没办法控制它……”

白阳心里其实也清楚,但他就是不想承认,不愿意承认,总用“一定会有办法的”来安慰自己。

他一下红了眼眶,不住的摇头否认。

“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青藤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它连在我的身上,能不能再走路,我再清楚不过了。”

她将肩膀从他的桎梏里挣脱出来,错开眼神说道。

“你与其在这里白费力气,还不如给我做把轮椅来的实在。”

“你就这样认命了吗!”

白阳不甘的对着青藤怒吼,一把挥落茶几上的碗盏泄愤。瓷碗洒落一地,在零零落落的清脆声响后化为一地碎片,一如青藤此刻破碎的希望。

住在隔壁的仓衡听到声响霍然睁开眼睛,拔出玄铁黑剑翻身而起。他一脚踹开青藤房门,剑尖直抵白阳咽喉。

白阳侧身让过,一跃而起,飞至房梁上,拍着自己胸脯后怕的说道。

“老大你干嘛!是我!”

听闻是白阳的声音,仓衡薄唇紧抿,收剑回鞘后依旧将青藤护在身后。

“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阳心里委屈的要死,他明明是来送好东西的,仓衡防他怎么跟防贼一样。

青藤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总不能刚吃完人家荷花酥,转眼就做白眼狼。

她在仓衡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指着腿侧的画卷说道。

“他来送这个,想帮我按腿。”

躲在房梁上的白阳连连点头,手舞足蹈的比划。

“是啊是啊!这是我软磨硬泡才从仁寿堂里买来的,他们用这套手法治好了不少人!”

仓衡侧首撇了一眼画卷,只见上头男男女女互相交叠在一起,或躺或坐,皆是未着寸缕。

仓衡不由老脸一红,瞪了白阳一眼斥道。

“胡闹!”

白阳被他喝的莫名其妙,就算这套按摩手法没有用,但好歹是个办法啊,集思广益的话,总有一个能对症下药嘛!

他挠了挠后脑勺,不知要从何处开始解释,只得一拍大腿说道。

“我没胡闹!他们真治好了好几个!”

仓衡掠去一记眼刀,白阳即刻便噤了声。绝不会让青藤尝试上头的按摩手法溢于言表。

倒是青藤,见他们两眼神杀来杀去的,默默将那卷画轴卷了起来,系上绳结,偷偷塞在了枕头底下,连仓衡都没注意到。

“叩叩叩!”

青藤的房门再次响起,只是敲门声沉闷,似是外头的人拿着重物,不好放下来,用脚尖踹的门。

那人踹了踹发现直接踹门踹不开,轻“咦?”了一声,贴着门板奶声奶气的问道。

“老巫婆!你睡了吗?”

青藤的额角不由跳了跳,十指骤然捏紧,咬牙切齿的瞪着门缝,暗暗将小童子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真的好想暴打一顿这个臭小子啊!

站在门外的小童子听里头没动静,还以为青藤真的睡着了,逮着机会对着门缝做鬼脸,更得瑟的开始唱歌。

“老母猪乖乖~把门儿开开~娘亲……”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偶有一阵凉风吹来,吹的小童子心肝拔凉拔凉的。

不要问小童子“美妙”的歌声为何戛然而止,只因那扇踹不开的大门霍然大开,正中央站着一个黑了脸的仓衡……仓衡身后的床上又坐着咬牙切齿的青藤……而青藤头顶的房梁上还蹲着一个想笑不敢笑的白阳……

“@*!你们怎么都在里面!”

小童子惊的一蹦三尺高,这不是自己背后骂人被捉了个现行吗?!点子也太背了吧!

他被仓衡拎到房顶的恐怖记忆尚且还记忆犹新,现在损青藤居然又被他捉个正着……小童子苦着脸,忍不住小腿肚打起圈儿来。

仓衡却是没打算放过他,一个两个的,居然都敢大半夜闯徒弟的闺房!成何体统!

他眉头紧皱,向来迷魂散乱的眼眸清明如洗,严肃的盯着小童子喝道。

“你又来做什么!”

小童子被他吓得一抖,手里的鱼汤都撒了半碗,他哆哆嗦嗦的举起手,拿鱼汤给仓衡看,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我给青藤送鱼汤……她下午还没吃过东西……”

早已吃过荷花酥的青藤,哪里还会看得上他的怪味鱼汤,嫌弃的撇了撇嘴,一骨碌躺下钻被窝里去了。

仓衡却是略略缓和了脸色,有些心疼自己的徒儿饿了大半日。他接过小童子手里的鱼汤,打算与他秋后算账,步至青藤床头轻声哄道。

“青藤,喝些再睡吧。”

肚子一点也不饿的青藤哪里会想吃这闻着就腥臭无比的鱼汤!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仓衡,连闻都不想闻。

仓衡执着的凑过去,再度将鱼汤放在青藤的鼻子下。

“听话!吃点再睡,不然对身体不好。”

吃个屁啊!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了才会对身体不好好吗!

青藤翻了个白眼,简直就要被这股味道熏窒息了!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啊!居然能让一条新鲜的鲫鱼比腐烂的肚肠还要臭!

“我不饿,明天再吃吧。”

青藤说完此话就将头捂进了被窝里,大口大口的呼吸被窝里的新鲜空气。

仓衡默了默,虽然他也觉得这鱼汤的气味怪怪的,但好歹是新鲜食材,总比药好吃上许多。

他似是为了证明这鱼汤还是不错的,拿起勺子勺下一块鱼肉,打算挑出来给青藤看看,好诱惑她吃上一点。

但仓衡刚一勺子勺下去,一股更为浓郁的腥臭味却扑面而来。“滋”的一声,似是什么半生不熟的内脏被挤爆了,流出黑色浓稠的液体来……

鱼汤的鱼……竟是没有抠掉内脏的……

仓衡被恶心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但他冷静了半晌,淡定的将勺子在汤里头涮干净,随后刮了一些鱼表皮的肉,拉下青藤的被子,再度放到她的嘴边,浅笑着柔声哄道。

“来,吃一口,听话。”

他不正常的语气惹得青藤一阵恶寒,别扭的看了他一眼,眼睛一闭打算囫囵吞下算了,但说时迟,那时快。门口又是传来一阵爆喝。

“不准吃!你是想她死吗!”

采了一背篓药草的杜景瑜匆匆赶来,一把夺过仓衡手里的鲫鱼汤骂道。

“无知小儿!三番五次不遵医嘱!你是要败坏老夫的名声!

老夫都说了多少次了!她肠道伤口尚未愈合,满是漏洞,不可进食!”

太白山平阳派5

采了一背篓药草的杜景瑜匆匆赶来,一把夺过仓衡手里的鲫鱼汤骂道。

“无知小儿!三番五次不遵医嘱!你是要败坏老夫的名声!

老夫都说了多少次了!她肠道伤口尚未愈合,满是漏洞,不可进食!”

青藤抬头望着杜景瑜,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终于出现一个正常人了,可以不用吃这恶心的玩意儿了!

她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喜爱过这个小老头!他真是太可爱了!救人于水火的仁医!

杜景瑜潇洒的把那碗鱼汤往屋外一甩,任其四分五裂,随后坐到青藤床边,从背篓里拔出一截植物的枝干,将它往膝盖上一撞,折成两截。一把塞入青藤的嘴里。

“唔唔唔!”

枝干就像两节大葱,插的青藤像是只有獠牙的野猪,里头流出潺潺胶水状的透明液体,流入青藤口中化为一股苦到辛辣的味道。

青藤连忙拿手拍他,试图将这苦到心肝脾肺都要拧在一起的枝干拔掉。

杜景瑜却是岿然不动,手掌还在枝干屁股上捏了两把,涌出更多的液体来。

“老夫可是爬了十座山头才找到这一支的,吃了祛杂解毒,你可不能浪费了!”

青藤肚子不由拧痛,她双手死死按压住肚脐眼,心中不由痛到骂娘。什么祛杂解毒,该不会是泻药吧!

只听“咕噜噜”一声,她的腹中翻江倒海,随后脑海中不断有神经崩裂的声音传来。“哇”的溢出一口鲜血来。

杜景瑜大骇,连忙将那两支药草拔了出来,指尖蓄力,点过她周身十二大经脉,帮她封闭住鲜血。

这么一折腾,青藤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她无力的开始翻白眼,心想在这么折腾下去,还不如一命呜呼了来的爽快。

杜景瑜见着这一幕,气的吹胡子瞪眼,凶神恶煞的指着他们三人的鼻子骂道。

“你们几个蠢货给她吃什么了!”

小童子连忙躲到仓衡身后,害怕的只敢探出一双眼睛,怯懦的嘀咕。

“只给她喝了鱼汤、鸡汤、王八汤啊……”

杜景瑜走过去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生生将他从仓衡背后踹了出来。

“放你的猪屁!光吃汤她不可能会肠道撕裂吐血!”

小童子觉得自己的菊花都要被他给踹爆了,双手捂着屁股,委屈的跪在地上。

杜景瑜见自己徒弟那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杀人般的眼刀便逼向了仓衡,将仓衡没来由的看的犯怵。

“是不是你!你这块粪坑里的臭石头,从来都听不进人劝!老夫刚才还看到你给她吃鱼!冥顽不灵!”

仓衡没给青藤吃过不该吃的东西,被杜景瑜这么一说,心中难免不爽起来。

他皱着眉头将眼神瞥到一侧,不耐烦的说道。

“没有,我忙着打猎。”

杜景瑜不屑嗤笑,指着仓衡的鼻子恶毒的骂道。

“就你那点心思老夫我还能不知道?

你们无极宗世代单传,你见你徒弟不能再练武,你就巴望着让他快点死,好换下一个重头教!

真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竟把你徒弟害成这副模样,还要惨遭你抛弃暗算!狼心狗肺!”

顷刻间,仓衡周身杀气肆虐,他长剑出鞘,抵在杜景瑜的手腕上说道。

“再胡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杜景瑜脖子一梗,硬气的说道。

“你敢!老夫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但凡是你仓衡想杀的,老夫都要救!”

仓衡气的将剑送出一寸,杜景瑜的脖子立刻被划出一道血口。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小童子吓的在一旁低低啜泣,爬过去抱着杜景瑜的裤腿依依不舍,似要与他同生共死。

青藤挣扎了良久,虚弱的爬下床去拽仓衡的衣袍。她惨白着一张脸,虚弱的说道。

“师父……我信你,你不会想杀我的……”

持剑的仓衡身型一顿,僵硬的回头看她。只见她半个身子都掉落在床外,只余一双无法动弹的双脚还盖在被子里……

仓衡连忙收剑回鞘,抱起她又将她放回了床上。只是他依旧沉默着,周身都泛滥着孤寂萧索的气息。

白阳不由低垂下眼眸,心中猜测他会如此,大概是因为那日在胡蘖树下,他真的动过杀心吧……

青藤却是觉得仓衡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难得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只有无缘无故的坏。任何人所给予的好,都是有条件、期待回报的。

就算是亲生父母,也很难做到无私奉献。他们所给予自己孩子的关心与爱护,也只是期待着自己年老体弱之后,他们能够给予自己一定的安全和保障。

她与仓衡非亲非故,身上也没什么能给仓衡的,就连拜师也是场面功夫。

她与仓衡之间,一直都只是她单方面的索取罢了。他能这样跑来为自己求医,又怎么会想害她呢?

就算他心存不轨,但无论他抱有什么目的,都让自己多活了这么多天,难道不应该感恩吗?

她将冰冷的手掌盖在仓衡的手背上,对他流露出一个柔弱无力的笑容。

“若是你想杀我,就不会带我来这里了……谢谢……”

这一瞬间,青藤苍白无力的容颜,与另一个红衣倩影重合,只见那个娇俏的红衣女子将脑袋歪倒在仓衡的身侧,靠着他的肩膀温柔缱绻的说道。

“我知道你不想杀我的……”

她拿脑袋亲呢的蹭了蹭仓衡的肩窝,爱恋不舍的说道。

“不是你的错……是我无颜面对你……”

仓衡想要解释,想要否认,但他压抑到失声,只能张着嘴,不住的摇头。

红衣女子困倦的闭上双眸,眼里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来。

“阿衡……对不起……”

…………………

仓衡猛的将手从青藤掌中抽离出来,枯井般的眼眸颤抖着,荡漾起惊涛骇浪。但他未说一言,拿起长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背影上很是萧索,仿佛他被排挤在这世间之外,只是个无处可归,孤零零的一个野鬼………

杜景瑜冷哼一声,点着青藤的脑门儿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信他?

一天到晚喝的烂醉,他都为你做过些什么?

想拜入无极宗门下的人比比皆是,他要找徒弟一抓一把!还会舍不得杀你!?”

青藤别开脸去,亦是默不作声,双手抵着腹部,默默忍受着经脉炸裂的剧痛。

白阳看在眼里,心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耽误了她的治疗,咬着牙,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我给她吃了荷花酥……”

一直在心里咒骂仓衡的杜景瑜一愣,不敢置信的说道。

“什么?!”

“我……我晚上给她吃了荷花酥……”

闻言杜景瑜气的跳脚,随便拿起一段山药便向白阳砸了过去。

“你!你这是要害死她啊!”

白阳一把接住山药,慌张的连连罢手。

“不是……我只是看她吃不好,瘦了这么多……怕营养跟不上对伤口恢复有碍……”

杜景瑜气的吹胡子瞪眼,见山药没砸中他,又搬了把凳子飞上去。

“有碍个屁!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白阳连忙侧身让过,差点被这把凳子给砸下来,双手抓着房梁心虚的说道。

“你……”

凳子砸落在地上惊起沉闷的声响,将屋内的人都给下了一跳。

杜景瑜指着白阳骂道,“那你还不听我的!要不是你们几个一直帮倒忙!她的病早好了!”

躺在床上的青藤不由翻了个白眼,就他们四个活的粗糙的男人,她到现在还活着真算是个奇迹了!

说时迟那是快,青藤念头刚落,她便“噗噗噗!”的开始往外喷血。那血跟个喷泉似的,止都止不住。

大脑缺血导致青藤的眼前黑一块白一块的,甚至还有闪亮的金星,随后她隐约瞧见他们几个人都疯狂的向她跑来,而她却看不清他们的脸,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乌鸦嘴!”

她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处在水牢里的马智忽而胸口一痛,随后石化的皮肤寸寸裂开,露出里头熔岩一般的血肉。

赤红的血液缓缓滑下滴落在水面,激起若干水珠瞬间蒸发,散成水雾。

随后他只觉得有一股气淤堵在胸口,令他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

“吼………”

热浪自他体内向外席卷。周遭流水瞬间化为乌有,震荡起一圈水雾。

始终都在水牢上头观察马智的沈承不由站起来,注视着下头的马智问道。

“你怎么了?”

马智缓缓睁开腥红的双眼,一双仿佛被岩浆包裹的手掌迟钝的按向胸口。

“我感觉……我的身体在召唤我……”

“你的身体?”沈承不由疑惑,“你的身体,不正在此处吗?”

“不是的……这只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马智抬头望向远方,忽而拳头紧握,震断枷锁。

太白山平阳派6

马智抬头望向远方,忽而拳头紧握,震断枷锁。

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在牢笼里缓缓回荡。

“它快要枯竭了……在召唤我去救它……”

他抬手一掌轰向熔炉的墙壁,坚不可摧的墙壁顷刻间被庞大灼热的内力融化成液体,这股内力一直奔涌向外,竟只用一掌就将熔炉打穿。

他直直的从地底下窜起,轰然砸落在地面上。灼热的气息自他体内漫溢向外,青石铺就的地面被他烤的寸寸龟裂。

他抬头望向东边的仙山,双足猛踏,瞬间消失在原地。

马智是第一个服下控心丸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之后的人服用控心丸,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效果。

无论他是癫狂还是沉寂,皆是昭示着控心丸的药效,为往后改良控心丸有莫大的帮助。

更何况马智时日无多,更是不能浪费时间。浪费越多的时间,就代表着下一个实验的人越危险。

沈承连忙从水牢顶上一跃而下,运起轻功,顺着马智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马智光速向仙山掠去,极快得速度令他的身影模糊,看起来更像是一道血红的流光,从天空中划过。

他周身肆虐着庞大内力,所过之处惊起大片飞禽走兽。令安静和谐的仙山一时间躁动起来。

不少在仙山私塾中学习进修的文人学子纷纷从学堂里出来,指着天空中怪异的景象窃窃私语。

更有不少自持艺高的胆大骚客,御起轻功立在枝头,怀揣着好奇心跟了过去。

眼见跟在马智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沈承不由感到头大,担心控心丸的事情败露,不知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正在他苦恼间,身后一个御风而来的少年追赶上他,与他并肩同行着,热情的开始搭话。

“前辈也是去凑热的吗?”

“………”

沈承一时间无言以对,凑热闹?到他这把年纪了,还有谁会去凑这个热闹。

见他没搭理自己,少年也不生气,依旧热情的与他搭话。

“前辈好轻功啊!师承何处?在哪儿授学啊?”

沈承无意与他攀谈,只得直接报出名号。

“在下沈承。”

少年闻言双眼一亮,兴致更为高涨,小脸蛋红扑扑的,活脱脱一个追星少年。

“竟是沈前辈!您出的书我每本都看过!前辈的风雅无人能及!

我!我是白云书院的学生!沈前辈可有时间到书院谈诗论画啊?

我有好多地方不求甚解,还请沈前辈指点一二!”

沈承看着马智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焦急,又不好直接呵斥少年阻碍自己,只得拿出文人雅士的大款来,和煦的浅笑着说道。

“我亦仰慕白云书院的文风,指点一二谈不上,有空我定会前来拜访,交流学术。

只是我现下尚且有事,腾不开身来,还请见谅。”

听闻沈承不能来书院,少年有些小小的失落,但能与名流雅士沈承交谈,他满心满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头十足。

“沈前辈为何事所困?学生可以略进绵薄之力!”

他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沈承看,就差说一句“我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了。

沈承摇了摇头,粉丝太多,也是一种苦恼啊……

但他文采斐然,脑子转的也是极快,眼眸低垂间便计上心来。

“此时……在下倒还真有一件要事相托。”

语罢,沈承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少年连忙热情的接上来,焦急的催促,迫不及待的想要为沈承去办事,好在沈承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沈前辈不妨直言,学生定当无往不前!”

沈承抬头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

“前方飞行之人穷凶极恶,在下要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等待高手支援。

你们尚且年幼,又是国家的栋梁之才!赶紧通知身后的诸位,劝他们莫要在上前!以免失了性命啊!”

少年闻言很是感动,心道自己的偶像真是人美心善,不由热泪盈眶的望着沈承坚定的点头,对着沈承拱手做礼后便飞速后退,对着身后的人群呐喊。

“前方危险!诸位切莫再追!”

少年在私塾中似是有些许地位,大多凑热闹的人都不在追赶,簇拥到他身边询问具体事宜。

待少年说明了此话是雅士沈承说的,便都纷纷赞赏起沈承来,皆是不再追赶。

见到身后乌压压的人群没了,沈承不由松了口气,再度提起几分内力,迅速追赶。

马智并没有再飞多久,他感受着心脏越来越剧烈的跳动,在仙山的一处山腰上骤然降落。

“轰!!!”

他宛若一座小山似的身型砸落在院子里,瞬间砸出一个大坑,气浪四散翻滚,栅栏与茅草屋在他的内力冲击下摧枯拉朽的散落在地。

白阳连忙抱起青藤从茅草屋内跃出来,立在高高的树冠上,俯视着这个浑身浴火的男人。

而杜景瑜将小童子护在身下,被不少泥土砖块砸到,他恼怒的运起内力一把哄开身上的基石,没好气的骂道。

“谁啊!敢拆老夫的老窝!不要命了!看老夫不将你打的满地找牙!”

浑身浴火的马智侧首望向杜景瑜,他只瞥了杜景瑜一眼,便吓得杜景瑜又钻回了废墟……

“身体……在哪?”

他双目通红,原本漆黑的瞳孔变成一双金黄的光芒。光芒锐利刺眼,只消对视上一眼,便宛如被太阳灼烧了眼睛。

他扫视四周后缓缓转身,面对向白阳。注视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身体……是你?”

白阳被他不人不鬼的样子骇了一跳,哆嗦着双腿骂道。

“什么身体不身体的!老子叫白阳!”

马智的眉毛已经被他的内力灼烧干净,唯留下两道皮肉,宛如蚕蛹一般皱在一起。

他似是不解,沉默了半晌问道。

“何为………白阳?”

白阳被他问的一愣,何为白阳?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啊!老子就是白阳啊!

见他不答,马智的双眼又缓缓移至他怀里的青藤,迟钝而嘶哑的说道。

“不是你……是她。”

白阳咽了口唾沫,害怕的将青藤抱的紧了些,似是这样就能护住她,外强中干的骂道。

“你搞错了!你的身体在你自己身上呢!不可能是她!滚开!”

马智紧抿双唇,执着的盯着白阳怀里的青藤,嘶哑坚定的说道。

“不……是她。”

白阳骇的要死,小心肝颤抖着在心里骂娘。哪里来的这个脑子被驴踢的怪物?!居然这么丧心病狂,连青藤的尸体都不放过!

从这个熔岩怪物从天而降的那一刻,他体内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便令白阳清楚的认知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但没有青藤……又何来能修炼武功的自己!白阳紧紧咬着颤抖的牙关,暗暗发誓绝不会抛弃青藤苟且偷生!

他打定主意后心如擂鼓,将青藤背至身后,纵身一跃,足下生风跑出三丈。

马智不悦的眯起眼睛,足下一踏,顷刻间追上白阳,他流淌着灼热血液的皲裂手掌抓向白阳,隐含风雷之势的掌心硬生生将后退的白阳给吸了过来。

眼见马智就要抓住白阳,一道隐晦的乌芒扑面而至。仓衡手持玄铁黑剑柔身探入他两之间,用凌厉的剑气切割开马智的内力。

马智操控的内力一断,白阳立刻恢复自由,他连忙背着青藤躲到仓衡身后,畏惧的盯着马智看。

马智一击不中却由未放弃,他感受着逐渐衰弱的主体,面露焦急,再度俯冲而上,化爪为拳,攻向白阳。

白阳连连后退,仓衡再度旋身而上,持剑抵挡在前。

“铛!!!”

拳剑相交,轰出惊天气浪。而马智的拳头并未被割裂,而是露出一阵精铁交鸣之声。

仓衡心如沉石,双手一齐握于剑柄,足踏弓马,疯狂的往里注入内力。

玄铁黑剑承受大量内力逐渐变红,不由嗡鸣。砍在马智指间,崩裂出无数星火。

马智闷喝一声,毫无花哨的对着玄铁黑剑再度轰出一拳。庞大灼热的内力穿透过玄铁黑剑,冲击在仓衡的体内。

仓衡不由心口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老大!”

白阳慌张喊叫,鼓足勇气放下青藤,拔出腰侧长剑,闭着眼睛英勇前冲。

“啊呀呀呀呀呀!老子和你拼啦!!!!!”

太白山平阳派7

“老大!”

白阳慌张喊叫,鼓足勇气放下青藤,拔出腰侧长剑,闭着眼睛英勇前冲。

“啊呀呀呀呀呀!老子和你拼啦!!!!!”

马智侧首一瞥,抬脚向白阳一踹,尚未触及到他,便将他轰出老远。

白阳胸口承受着大量灼热内力,向后飞行着砸断了七八根树干才停下。

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被砸烂了,但男子汉大丈夫,自当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他欲要再度爬起来与马智拼个你死我活,双手支撑着长剑艰难的坐起来,咬紧牙关,面目狰狞。但事与愿违……他手中的劣质长剑在他支撑间“咯吱……”被折成两节。

“靠!这么脆!”

他不免被气出一口恶血,瘫软着四肢躺倒在地上……

马智见白阳放下青藤,却是没再打算与仓衡纠缠。他手掌一推一送,将仓衡整个人都带飞出去,随后大步前跨,冲向青藤。

白阳见状不要命了似的爬过去,对躲在石头堆里的杜景瑜怒吼。

“糟老头子救命!!!”

杜景瑜依旧瑟瑟发抖的躲在石头堆里,抱着小童子瓮声瓮气的嘀咕。

“哎呦!祖宗喂……老夫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哇!”

仓衡眼见自己去势未减,青藤又无所依傍,情急之下对着自己狠拍一掌,吐出一口鲜血,强行止住去势。再度旋身追上马智,横剑在前。

“铛!!!”

又是一阵精铁交鸣之声,马智皲裂的皮肤里流出潺潺的熔浆血液,流淌在仓衡的玄铁宝剑上,发出“呲呲”的青烟。

但仓衡目光如炬,仍旧持剑抵挡,不肯退步半毫。

白阳连忙乘机挪过去,搀扶起昏迷的青藤,蹒跚着往竹林里跑。

马智见状,目露焦急,对准仓衡一拳轰了过去,砸在他的胸口上,生生将他的胸膛砸到凹陷。

仓衡闷哼一声,强行被他逼退四五步,胸膛与马智相撞的布料被焚烧出一个豁口,露出里头被灼烧到褶皱的皮肉。

皮肉上还挂着丝丝缕缕马智灼热的血液,宛如附骨之蛆,不断的往仓衡体内钻去。

仓衡见状,连忙挥动玄铁黑剑,对准自己的胸口一剑挥下,直接将那块灼烧的皮肉给切割下来。

这块皮肉掉落在地并没有存在多久,化为一股青烟,焚烧殆尽。

仓衡提神屏息,严正以待,手中长剑缓缓划破掌心。他口中默念玄奥古法,猛然注入内力,玄铁黑剑嗡然轰鸣,剑身缓缓浮现一道道晦涩难懂的符文。

整把玄铁黑剑皆化为赤红,仓衡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他轻喝一声,提起长剑,再度强攻而上。

马智站在原地不动如山,迟钝的待在原地等待仓衡的攻击。

仓衡目光如炬,手中长剑在半空中化为点点星芒,宛若一场密不透风的针雨,针针扎在马智身上。

马智沉喝一声,体内内力疯狂外涌,流转在身,化为一道赤红铠甲,生生将所有攻击都屏蔽在外。

金色光雨悉数落在赤红铠甲之上,“叮叮当当”不绝于耳,重复撞击的麻痒令马智仰天长啸,他双手大开,震动双臂,溅射起无数星火,向外飞射,洞穿周遭竹林。

不少火花溅射向仓衡,仓衡连忙虚空点踏倒射而去,手中长剑挥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风墙,避开这阵光雨。

马智趁仓衡手无余力,猛踏地面疾射而去。他庞大的身躯化为一道赤红的流光,以破釜成舟之势撞击向仓衡。

“轰!!!”

马智沙包大的双拳撞击在仓衡的剑柄上,令仓衡持剑的右手指骨寸寸断裂,手中长剑不由脱手而出。

马智乘胜追击,双掌交叠在前左右翻转,缓缓在掌心之间凝聚出一团内力球,内力球顺时针疯狂旋转,带动周遭的空气飞速流通,在仓衡的身躯上切割出道道伤口。

仓衡见他掌中内力狂暴,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连忙手掌翻飞,同样凝聚起一股内力,对着身后的白阳暴喝。

“快跑!”

仓衡话音未落,两人的内力便相撞在一起。

“嗡……”

一时间万籁寂静,仿若时间静止。

随后一股惊涛气浪自他们掌中向外席卷,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树鸟虫兽皆化为齑粉。

“轰轰轰!!!”

山石震荡,把他们身周十里都夷为平地。将青藤护在怀里的白阳被震到七孔流血,他头眼昏花的抹了一把脸,见到满手的血,抱着青藤一起吓晕了过去。

躲在碎石底下的杜景瑜在石块屋顶被掀飞的时候一起被带飞了出去,摔倒在山地间,拎着小童子滚来滚去,不知道被滚到了哪里。

灰头土脸的杜景瑜倚靠在石头边上连连摇头,懊恼的骂道。

“仓衡呐仓衡!真乃老夫的克星!凡是与他搭边,老夫从未碰到过一回好事情!”

长期被仓衡压榨的小童子呆在一旁奋力点头,捏着两只小拳头深表认可。这个酗酒的大叔实在是太不靠谱,太可恶了!

索性他两呆着的地方尚且安全,该拆的不该拆的也全都拆没了。

杜景瑜也不管他们二人打成什么昏天黑地的局面,就待在原地坐等他两把架打完。

惊涛骇浪过后,马智的双掌与仓衡的双掌依旧僵持在一处,两人碰撞的内力疯狂消耗,一大一小两团内力依旧在疯狂旋转。

马智的那团内力炽热通红,有龙眼大小,缥缈松散,消耗极快,但他的内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断往里灌注,使它始终保持原样。

仓衡的那团内力雪白圆润,宛若珍珠,却转速极快,坚如磐石,不断的击散马智的内力。

但他在之前的打斗中深受内伤,维持的内力并不稳定,雪白的内力球上下浮动,摇摇欲坠。

马智低喝一声,再度往里加注内力,炽热通红的内力球顺间暴涨一倍,弯曲成碗状,隐隐竟有吞噬之势。

仓衡掌心翻飞,左右搓动,将圆润的内力球拉伸成一支尖锐的利剑,试图穿透马智的内力,给予马智致命一击。

马智眉头紧锁,咬破舌尖,往外放的内力上喷出一口心头血。

炽热的内力瞬间迎风暴涨,将仓衡的内力整个包裹其中。只见马智双掌合十,生生将仓衡的内力捏爆。

外放内力与自身断开联系,仓衡体内瞬间遭受重创,他口吐一口乌血,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马智站在原地,高高在上的俯视他,随后缓缓靠近,一把捏住仓衡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悬空拎了起来。

仓衡被他捏到快要窒息,涨红着脸,左手化为鹰爪之势,迅速捏在马智的手腕上。

只闻“嗑哒”一声,仓衡三指贯穿马智手腕,将他整个手臂都拧成麻花。马智却依旧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不痛不痒,面无表情。

仓衡心中不由骇然,足尖凝聚内力,剃向马智胸口。却被马智抢先一步,将他撞击在岩石上,生生将他整个人都嵌在石块内。

剧烈的撞击令仓衡体内的肋骨刺穿他的内脏,他嘴中一整腥甜,又被他强行按压了下去。

他震动双臂,欲用内力震碎岩石,从里头出来。马智却是再度大步跨前,岩石一般的拳头左右开弓,猛的撞击在仓衡的太阳穴上。

“轰!!!”

仓衡只觉四周一片嗡鸣,眼前涌现大片血红,随后脑中一片空白,七孔流血,被马智砸到昏死过去。

这下子,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马智了。马智的脑袋迟钝的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青藤身上,他抬起毫无知觉的双腿,缓缓走了过去……

“是你……在召唤我。”

马智缓缓蹲下,收敛起全身翻涌的炽热血液,恢复到那副不人不鬼的灰白身躯。

他粗糙皲裂的手掌缓缓划过青藤的脸颊,赤红的双目望着她,静静端详了她很久。

“我记得你……青藤。”

他小心翼翼的将青藤从白阳怀中抱了出来,将她放置在一片空地中,摆成盘腿而坐的模样。

随后他指尖凝聚内力,划破青藤的手掌。只见鲜红的血液潺潺而出。马智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抬掌贴上她的丹田,徐徐将内力探入,在她体内勘查了一圈,又再度退了出来。

马智叹出口气,将盘腿而坐的青藤平放到地面上,使她仰天而躺。随后指尖再度凝聚内力,割破她的脚腕。

只见蔚蓝夹带着银河星光的血液,潺潺流出……

“原来……如此……”

太白山平阳派8

只见蔚蓝夹带着银河星光的血液,潺潺流出……

“原来……如此……”

马智缓缓跪到地上,切割开自己的手腕,用内力将自己血红掺杂着丝丝缕缕蓝色的血液逼出来,滴落在青藤脚腕的伤口上,两股血液在半空中缓缓交融在一起,渐渐融入青藤的身体。

蔚蓝的血液一进入青藤的身体便开始横冲直撞,宛如万马奔腾,拼命吞噬她原本鲜红的血液。

青藤不由感到浑身泛冷,在昏迷间情不自禁的开始打起哆嗦。

她周遭的土地开始凝结出冰渣,顺着她的身体不断往外延伸。

随着外部温度变冷,她体内鲜红的血液毫无招架之力,不出片刻就被吞噬干净,一旦鲜红的血液从青藤的体内消失,蔚蓝血液的霸道便开始彰显起来,它们不断分裂,不断生长,以几何式暴增,硬生生将青藤体内的血管内脏都撑破爆裂。

青藤只觉得小腹宛如被千刀万剐,细细密密的灼热疼痛令她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吃力起来。

“轰!!!”

蔚蓝的血液不断的引发爆炸,将青藤的内脏都炸碎成肉泥,无数碎肉鲜血在青藤体内凝聚于一起,在她空洞的体内成为一滩蔚蓝的浓稠液体。

马智在青藤身边盘腿而坐,闭着双眸细细感受她的气息,察觉到她的呼吸已然停顿,才将内力缓缓凝聚于掌心,贴向青藤的胸口。

他灼热的内力探入青藤体内,缓缓包裹住那滩浓稠的液体,随后不断拉伸,将这股浓稠的液体拉成五股线路,连接向青藤的脑海四肢。

没了生息的青藤又再度浮现出微弱的呼吸来,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蓝光。

随后马智又用内力包裹住其中一滩液体,疯狂往里注入内力,灼热的内力不断淬炼着这股蔚蓝的血液,使其疯狂的向一个方向旋转。

杂质不断剥离,最后形成一个桃心形的纯白肉块。马智将这个肉块安置在青藤的左胸口,连接上蔚蓝的血液。

一下,一下。这颗纯白的肉块开始强劲有力的跳动起来。无数蔚蓝的血液涌入其中,又被它沉稳的劲道四向发散。

青藤体内瞬间多出无数道毛细血管,它们互相碰撞连接着,缓缓构架出一个个新的内脏。

青藤的面色逐渐红润,脸上诡异的蓝光缓缓隐退,气息变得沉稳有力,就连原本因为痛苦而拧在一起的眉毛,也都舒展开来。

马智却犹未停止,他依旧持续不断的往她体内输送内力。渐渐的,青藤的腹部开始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

只听接连不断的传来“啵啵啵”之声。

一门,两门……六门,她的体内竟是再度六门全开!

天地鸿蒙清气瞬间蜂拥而来,形成一股螺旋状的旋风,争先恐后的往青藤的身体里钻。

万千精纯内力游走遍青藤的四肢百骸,重塑的蔚蓝筋骨开始缓缓颤抖,不断吸收,再度扩张强韧了一倍。

青藤只觉得一股清气醍醐灌顶,将整个人都淋的清爽干净。颤抖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

曝一入眼,是白到刺眼的天空,青藤不由眯起眼睛,缓和了片刻才再度张开。随后无数幻影重叠,清晰的展现出一个不人不鬼的壮汉来。

壮汉的外形十分恐怖骇人,一身灰白皮肤遍布皲裂,方盘脸上裂出一双猩红的眼眸。但他的眼神十分温柔,看着青藤,就像是在照看自家的小妹。

鬼使神差的,青藤抬手握住了他的臂膀,不敢确定的唤道。

“马……大哥?……”

还在给青藤输送内力的马智一愣,随后僵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嘶哑着说道。

“没想到……你竟认得出我……”

青藤望着他无奈的笑容,一时间问他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的话语有些难以启齿。遂她只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胸口说道。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马智很喜爱她这幅朝气蓬勃的模样,像是一个太阳,能够照亮一寸他心底黑暗的牢笼。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沙哑的说道。

“说什么……胡话。”

青藤讪笑一声,双手撑地,缓缓从地上坐起来,随后伸了个懒腰,一个不小心“啪!”的打在自己的双腿上。

酸麻的痛觉令她错愕的盯向自己的大腿,双手不敢置信的来回抚摸那块被自己打红的软肉,颤抖着声线说道。

“我……我的腿……有触觉了?”

马智点了点头,浅笑着将她搀扶起来。

“你走两步……试试。”

长久没有走路的青藤双脚发软无力,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好在马智力大身稳,双手始终都搀扶在她腋下,使她即便双腿没有用力,也能稳稳的站立着。

青藤咬紧牙关,双眼盯着自己的脚背,用意念迈出了第一步。

“踏哒……”

她柔软的脚掌踩在岩石飞灰之上,尖锐的石子儿膈的她脚心刺痛。但许久都没有知觉的双腿,甚至差点就再也无法行走的双腿……此刻的痛觉,竟让她感动到热泪盈眶。

她又迈出了第二步,马智依旧站在她身后搀扶着她,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脚软绵绵的,宛若两条棉花,完全支撑不住自己沉重的上半身。

马智缓缓往她体内渡了一些内力,那些内力顺着她新生的筋脉潺潺而下,流入她的双腿之中,加固她尚且柔嫩的骨头。

青藤学着他内力运行的轨迹,缓缓吸纳空气中的真气,收入体内化为内力,顺着经脉往自己的双腿流去。

渐渐的,她发现自己的双脚变得有力起来,一步……两步……竟能在内力的加持下松开马智的双手,独自行走。

青藤惊喜的在原地转了个圈,青色的裙裾上下翻飞,划出喜悦的弧度。

远远立在枝桠上的沈承不由被她感染,温润和煦的容颜,不免也弯起了眼眸。

“回春兽的血液,竟还有此等妙用。天地造物,还真是奥妙无穷……”

他纤细手指柔和的撩起吹乱的鬓发,再度怜爱的望了一眼青藤,转身御风而去。

破风之声令马智不由警惕的望向那处,眯起眼眸,却只看到沈承离开的背影。他双手缓缓松开青藤的胳膊,退后了两步嘶哑僵硬的说道。

“我该……走了……”

才找回行走的乐趣的青藤不由错愕转身,但她并没有询问马智要回哪里去,只是沉默了半晌挽留道。

“不能在多呆一会儿吗?仙山这里很好,很悠闲的!”

马智沉默不语,只是揉着她的脑袋摇了摇头。

他不说,青藤便也不再问。她看得出来,马智定是与什么人,做了什么交换,而这个交换,不能与任何人言说。

而他不说,或许才是最好的。

从他身上惊人的变化,与突然出现的大海一般深沉的内力……与马智做交换的人,是该有多么恐怖的能力啊……

“你一定要走吗?”

青藤娇俏的杏仁眼低垂着,泛着水光询问他。

马智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被血渍玷污了的荷包,反复温柔的抚摸着,最后依依不舍的递给青藤。

“还请麻烦你……将这个交给……马清心。”

青藤双手接过荷包,打量着上头精致的鸳鸯戏水,心中猜测着这定是出自一个心灵手巧的女子。

“好。”

青藤沉声应道,随后对着马智深深的跪了下去,她坚定的双眸望着他,对着他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马智慌忙上前扶起她,焦急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

青藤执拗的跪在原地,双手抵御着他欲搀扶起她的手,红着眼眶说道。

“我不知道马大哥做了什么使我活了过来,但那一定非常不容易……

马大哥的恩情,青藤铭记于心!来日如有需要,青藤定当报答!绝不犹豫!”

扶着她的马智顿了顿,灰白皲裂的脸上流露出动容,他搀扶起青藤,哽咽着说道。

“好……后会……有期……”

随后他退后三步,气沉丹田,全身燃烧起火焰,随后浑身通红,化为一道炙热流光,划破天际而去。

青藤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缓缓将荷包收入怀中。

“后会有期。”

太白山平阳派9

四周已被夷为平地,林风拂来,惊起一片飞沙走石。

飞鸟虫兽皆已做散,四下里寂静又空荡,令站在原地的青藤不免感到孤独无助。

她看着远处熟悉的山峦背景,疑惑的抓了抓头皮。

“奇怪,茅草屋呢?”

她转身四处打量,所望之处除了平地外就是一片又一片的竹林。

突然,她发现竹林内的一块巨石上仿佛镶嵌着一个人影,定睛一看,竟是仓衡!

她连忙跑过去,慌张的用手想把他给抠出来,奈何自己全无武功内力,抠了半天也只是抠破了自己的手皮,半点都没把他扒拉下来。

“师父!师父你醒醒!”

青藤看着仓衡血流满面的样子惊慌失措,踮起脚尖,害怕的去试探他的鼻息。

待到确认他还活着,青藤才略略松出一口气来。但转而她又开始担心自己师父伤势严重,嵌在岩石里会肌肉坏死,连忙四下里找工具,捡起一块石头就往仓衡身体边缘砸。

“碰!碰碰!”

青藤找来的石头砸碎了好几块,嵌着仓衡的岩石却连个角都没磕掉。看着岩石上仿佛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似是整块石头都被淬炼过了一般。

但俗话说铁杵磨成针,一块两块砸不破,那就五块六块,五块六块砸不破,那就十块、二十块、成百上千块,终有一回能将仓衡给砸出来!

青藤咬紧牙关,怀里摞了一大堆石头再度跑回来,拼了命的往岩石上砸。

“师父!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回忆起往昔来去如风,不羁放纵的仓衡。他现下动弹不得,生死不知的样子……令青藤不免有些泪目。

他鲜血四溢的脸在恍惚间与熔炉里被狼王撕扯到血肉模糊的胡子鉴重合,不知所措的惶恐窒息感再度席卷上她的心脏。

我绝不会,再让重要的人死去了!

青藤咬牙不断的砸着,但她手中的石头砸碎的越来越多,她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猛烈。

她砸向岩石的动作开始变得杂乱无章,只是单一的追求快速,拼命的砸着。

“白阳!琉夏!帮帮我!!!帮帮我!!!有人吗?!杜景瑜你们在哪里!救救我师父!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她数度哽咽,对着竹林歇斯底里的呐喊。但竹林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她砸的累了,颓然跪倒在地上,双手捂面泪如雨下。她万分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仓衡被嵌在岩石里,要是早点发现的话,那她就可以求马智帮忙了……

但仓衡还有气息,他还活着,她绝不能放弃!

青藤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打算去找人帮忙,就算找不到白阳他们,整座仙山上有的是得道高人,一个个求过来,总有一个人会愿意帮助她。

她找准一座临近的学府,埋头冲那个方向跑去,边跑还边大喊。

“白阳……你们在哪里!救救仓衡!杜景瑜……你们在哪儿啊!有没有人来帮帮我!!!”

她手窝成喇叭状,仰头跑着,一个不察被一块东西拌倒,踉跄两步直接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

“呸呸!什么东西!”

青藤吐掉嘴里的烂泥,回头一看竟是一只从小树丛里探出来的脚。

这惊悚的画面差点没把她的小心脏给吓停了,好在她在熔炉里什么恶心的画面几乎都看遍了,再见个尸体什么的也不会特别害怕。

她大着胆子走过去,一把掀开盖在这具“尸体”上的枝桠树叶,待见到这具“尸体”的庐山真面目时,青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白阳?!”

她连忙担忧的跪到地上去探查他的呼吸,只是凑近了之后,居然听到了白阳此起彼伏的鼾声……

青藤额角上的青筋不由突了突,感情自己在那边砸了半天石头,这厮居然躺在地上睡觉!

她轮起巴掌对着他的脸蛋就是“啪啪!”两下,毫不留情的力道将白阳直接给扇醒了。

白阳一脸懵圈的睁开眼睛,长了张嘴巴吃痛的捂住自己被打肿的脸蛋。

“哎呦……我脸怎么这么痛啊……”

青藤心虚的收起打红了的手掌,凑过去关心的说道。

“啊呀?!疼吗?都肿了!一定是你滚下来的时候摔的,没事吧?”

白阳本想再卖一波委屈,听见说话的声音竟是青藤,连忙兴奋的一个鲤鱼打挺做起来,抱着青藤的肩膀左看右瞧。

“青藤!青藤你醒啦?我不知在做梦吧?!”

青藤被他问的一愣,随后心下有些愧疚,对着他灿笑道。

“对啊,我都好了。你瞧,我还能走路了!”

“真的啊?!”

白阳满脸激动,搀扶起青藤好奇的让她在自己面前走两步。为了防止她摔倒,还特地搀扶着她。

青藤好笑的看着他,如他所愿的来回走了两步,见他开心到双眼发亮,还特地松开他搀扶的手,跳了两下给他看。

“真的,跑跳都能行了,经脉也通了,还能重新练武功。”

“真的啊?!”

白阳已经化为了一只复读机,绕着青藤一圈一圈的转,不断的打量她。

青藤被他转的头晕,想起还被嵌在岩石里的仓衡,连忙敷衍的说道。

“真的真的。”

随后一把拉起他,拽着他往岩石那里跑,焦急的说道。

“你能劈开岩石吗?师父被塞石头里了!”

“石头?”

白阳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又不是孙悟空,哪能塞石头里!”

青藤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说的是真的!师父真的被塞石头里拔不出来了!我砸那块石头砸了好久都没砸开!”

白阳忍不住哈哈大笑,指尖弹了一下青藤的额头说道。

“哈哈哈,你砸的是金刚钻吗?”

“哎呀!我说的是真的!你怎么听不进去!”

青藤不耐烦的挥开他的手,丢下他率先跑过去了。

白阳面色古怪的看着健步如飞的青藤,心中越来越觉得此时的画面不可思议到诡异。他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疼的他眼泪水都要被自己掐出来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低头嘀咕。

“不是在做梦啊?……那青藤说什么胡话呢……”

他慢悠悠的走过去,看的青藤心里着急的厉害,恨不的自己的腿长到他身上替他跑。

“你快点!”

青藤站在岩石边上催促,白阳这才小跑了两步过来。

背面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岩石,正面竟真的镶嵌了一个人……

这个男人胡子拉渣,血流满面,气息暗淡的被整个镶嵌在岩石里,原本嬉皮笑脸的白阳表情瞬间凝固。

他慌张的跑上去抠仓衡的手指,红着眼眶喊道。

“老大!”

这下他真的相信青藤说的是真的了,连忙四处张望寻找武器,跑到竹林里捡起那把自己的断剑,运起内力就对着岩石挥砍下去。

“锵!!!”

只见断剑与岩石之间火花炸裂,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便再度将断剑给折断了……

青藤无语的看着掉落在地的半截废铁,没好气的踹了白阳一脚,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兜里这么多银子,就不能佩把好点的剑!”

“这把好看……我哪儿知道真有用上的时候……”

白阳瓮声瓮气的撇嘴,索性将手里剩下的断剑也给丢了,两脚还上去踩了一顿泄愤,没好气的骂道。

“中看不中用!看老子下回不换把绝世好剑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与一把破剑致气,不是应该先想办法救仓衡吗!

青藤上去对准白阳的后脑勺就是一个脑瓜儿,很是嫌他不争气的骂道。

“你还不是和这把剑一样!”

白阳吃痛的捂住自己的小脑袋,委屈的瞪了青藤一眼,默默的从衣襟里掏出一颗小药丸,还心疼的摸了摸,才踮起脚尖给仓衡喂下去。

有了上回“十全大补丸”那档子事,青藤可不敢随便让仓衡吃白阳喂的药了。

她眼疾手快的一把捏住白阳的手腕,眼神犀利的盯着他问道。

“你这什么东西!”

青藤的不信任对白阳很是受伤,他委屈的撇了撇嘴,略有些小情绪。

“恢复内伤的药啊。”

青藤狐疑的打量这颗药丸,还很不放心的凑上去嗅了嗅。

“你确定?不会拿错吧?”

青藤再三的怀疑令白阳不由涨红了脸,他很是大声道驳道,“废话!我有这么蠢吗!”

青藤瞥了他一眼不由沉默不语。还真有这么蠢呢……

太白山平阳派10

青藤再三的怀疑令白阳不由涨红了脸,他很是大声的驳道,“废话!我有这么蠢吗!”

青藤瞥了他一眼不由沉默不语。还真有这么蠢……

但是现下青藤又没有随身携带伤药,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的任由白阳给他喂下去。

白阳上前踮起脚尖,将仓衡的嘴巴捏成“o”型才给他塞进去,还煞有其事的对着仓衡的胸口给他渡内力。

也不知道白阳懂不懂要把这个药物往哪条经脉上引,反正就见他一顿操作猛如虎,把他自己的内力都消耗完了,才将手掌收回来。

好在仓衡福大命大,被白阳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吐出一口黑血,竟真的缓缓苏醒过来。

他普一睁开眼睛,双眸便射出一道凌厉的光来。只见自他体内翻涌出一股庞大的内力,随后浑身一震,坚不可摧的岩石瞬间块块碎裂开来。

仓衡潇洒一挥,掸去灰尘,轻盈的落到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帮自己顺气。

白阳连忙狗腿的迎上去搀扶他,却被仓衡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向来沉稳冷静的仓衡胸膛剧烈起伏,抬脚一脚踩在白阳的屁股上,恼怒的骂道。

“蠢货!不会引药你引个屁!差点害老子走火入魔!”

白阳趴在地上哀怨的看着青藤,不断向她发射求助光波。青藤却是佯装没看到,咳嗽了一声背过身去。

白阳看着仓衡脸塞黑锅,只能硬着头皮强行自己给自己解释一波。

“我……我看往那条经脉上引,挺像那么回事啊……”

他越解释仓衡的脸色越黑,感情着引药还是按着他的心情来走的?!

仓衡抬起剑鞘对着白阳的屁股便抽了下去,白阳连忙打了个滚,委屈吧交的“哎呦!”了一声。

仓衡压根儿没打着他,见他卖惨不由被他气笑。一脚踩在白阳的背上,抽到他两瓣儿屁股快要裂成四瓣,才压下怒气勉强放过他。

白阳捂着屁股趴在地上,嘴巴都快要撅到天上去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给老大吃了那么贵重的药丸,还把老大给救活了。他怎么一点都不感激自己,还跳起来打自己啊?!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说好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都报成怨了吗?!

倒是披伤带挂的仓衡,在见到青藤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竟一时激动的无以复言。

他微张着嘴唇,向来宿醉迷蒙的双眼里潋滟起清澈的雾水。带着些许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只敢远远的张开双手,一时有些不敢去触碰她。

“青藤……你,你的伤都好了?”

仓衡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令青藤不由红了圆嘟嘟的鼻头。她双手捂住哽咽的嘴,望着仓衡拼命点头。

“嗯……师父……我全好了!”

语罢,她宛如一只蝴蝶般扑向仓衡,仓衡一把抱住她,举着她原地转了圈。

在空中飞舞着的青藤破涕为笑,她眼角噙着泪花,却笑的月牙弯弯,极为灿烂。

仓衡被她所感染,难得一见的扬起唇角,老父亲一般连连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这一头师徒三人和和美美,另一头的杜景瑜师徒二人小日子也过的十分惬意。

就在不久之前,小童子闲着无聊捉了只野兔子来玩儿。恰好杜景瑜肚子饿的厉害,便诓了自己的小徒弟烤兔子吃。

一开始小童子还十分不舍,抱着小野兔嫉恶如仇的顶嘴。

“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后来杜景瑜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瓷瓶,撒出里头的椒盐,吃的最欢快的就是这个说“怎么能吃兔兔!”的小童子。

只吃了个半饱的杜景瑜还意犹未尽,但念到自家的小徒弟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他便舍不得与他抢了。

待到吃完烤兔子,又在树上吹了会儿晚风,觉得大约那里也风平浪静了,杜景瑜便大着胆子领着小童子回来。

而他刚一跨出竹林,便震碎三观的见到本该是居尸体的青藤,居然活蹦乱跳的在那里捡柴火。

他见了鬼似的尖叫一声,拔腿就跑。手舞足蹈,嘴上还念念有词。

“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快显灵!邪魔恶灵皆退散!”

他往自己手上的黄符上吐了口唾沫,再往其内灌注内力,使轻飘飘的黄符变得坚硬如矛。

随后只听到他大喝一声,“去!”

黄符便飞驰过去,“啪!”的一下粘在青藤的脑门上。

青藤被这莫名其妙飞过来的东西弄的一愣,后知后觉的摘下来后才发现上头还有不知名的粘稠液体……

一股浓郁的口臭瞬间扑面而来,青藤定睛一瞧,黄符上头竟还刮着不少肉沫!

恶心的感觉瞬间涌上青藤心头,她连忙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将黄符丢到地上,气愤的踩到稀巴烂。

“谁啊!这么缺德!往人脸上拍口水!”

她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的小童子连连往杜景瑜身后躲,哆哆嗦嗦的说道。

“师…师父,怎么办呀!这恶鬼不怕黄符!她……她成厉鬼了!”

杜景瑜嫌弃的甩开小童子,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什么鬼不鬼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看到没!她有影子,人家明明是人,人才不怕黄符!

没出息,胆子比鸡还小!”

杜景瑜说完,便昂首挺胸的走过去了。

被杜景瑜骂了一顿的小童子很不服气的撇了撇嘴,跟在杜景瑜身后嘀咕。

“还不是你扔的黄符……”

杜景瑜转身瞪了他一眼,小童子立刻毕恭毕敬的噤了声。

其实仓衡三人之中,离杜景瑜他们这么方向最近的,是正在烧火的白阳。

但杜景瑜实在是太好奇青藤的伤势了,他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垂死的人,是如何在几个时辰内就恢复如初的!

要说是青藤的身体有什么特别之处,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亲自救治过青藤,要是她的体质有什么特别之处,早就被他治好了,也拖不到垂死的地步。

但若是说是别人救好的,那这个人的医术,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于是,他直接绕过了和他打招呼的白阳,满脸堆笑的冲着青藤迎过去。

“青藤啊!你身体都好啦?”

青藤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刚才的黄符是这个老不休丢的,遂她对杜景瑜一脸的谄媚相深恶痛绝,恨不得上去暴揍他一顿。

“庸医!你还好意思回来!”

杜景瑜被青藤骂得不由瑟缩了一步,颤抖着花白的胡子,露出老人家的可怜样儿来。

“老夫…老夫这不是担心你……”

青藤一点都没有尊老爱幼的概念,她捡起一根柴火就开始敲杜景瑜的脑袋。

“担心我?!啊?!你还担心我?!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吗!担心我你到天快黑了才回来?!

还往我脸上丢黄符!你活腻了你!”

杜景瑜双手捂着脑袋连连求饶,小胡子一颤一颤的极为可怜。

“哎呦哎呦!姑奶奶别打了!

我这不是看到你这么快就恢复了,惊喜过头了嘛!”

“我看你是惊吓过头!糟老头胆子比鸡还小!”

青藤骂完便将柴火也一起丢杜景瑜身上,杜景瑜手忙脚乱的接住,转身砸到小童子身上,没好气的骂道。

“胆子比鸡还小!”

小童子本还在杜景瑜背后偷笑他,没料到杜景瑜会突然转身,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柴火就丢了他一脸,刮了他好几道小伤口。

他没好气的跺了跺脚,冲杜景瑜的背影做了一番鬼脸,随后不再跟从他。跑到火堆旁与白阳一起烤火去了。

被青藤丢了柴火的杜景瑜也不生气,依旧眼巴巴的跟在青藤屁股后头,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而他之所以这么忍辱负重、关心爱护青藤,完全是因为他想结交一下治疗好青藤的那位“神医”,好交流一下学术,稍微提升一点自己的医术水平。

青藤对他的碎碎念很是不耐烦,抬手一把抵住杜景瑜的脑袋,让他不得再靠近半步。

“你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

杜景瑜双手搓了搓,眯着眼睛谄媚的笑道。

“不多不多,老夫只是对你身体的康复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请问是哪门哪派的何许人也治疗好的?

他用了什么法子?年龄几许啊?长得什么样?叫什么名号?最擅长什么啊?……住在何处?可有联系方式?改日老夫也好登门拜访啊!”

青藤被他念的头疼,抬手一把推开他,没好气的骂道。

“我怎么知道!”

杜景瑜又眼巴巴的靠近过来,小眼睛期待的望着青藤。

“你不是见过他吗?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青藤按捺下想要把他嘴巴缝上的欲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他就给我吃了一颗药丸,我就全好了。”

杜景瑜瞬间被震撼住了,当时青藤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他是亲眼目睹的。他敢用他几十年的行医经验保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她。

她竟然说,只吃了一颗药丸就好了……

那这颗药丸……岂不就是……起死回生的仙丹?!

太白山平阳派11

杜景瑜瞬间被震撼住了,当时青藤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他是亲眼目睹的。他敢用他几十年的行医经验保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她。

她竟然说,只吃了一颗药丸就好了……

那这颗药丸……岂不就是……起死回生的仙丹?!

杜景瑜还欲再问,仓衡却是走过来挡在了他们两人之间。

“她也只是外表恢复了,内里还很虚弱,需要慢慢调养。

你不要缠着她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原来是外强中干,杜景瑜点了点头,这样说来,倒是还算解释的通。这世道上,的确也有很多以消耗寿元来保持一时健康的药物。

这种药物很是阴损,但用在青藤这样本就快死的人身上,倒也划算。

杜景瑜瞥了仓衡一眼,难得的对他露出了一点好脸色。

“你现在倒是懂得关心人了嘛,好好好,老夫不缠着她了。

明日老夫再给她把脉开药。”

“不必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仓衡的拒绝令杜景瑜的背影一僵,随后他气哼哼的回头指着仓衡骂道。

“胡闹!刚夸你,你就泛老毛病!

青藤这是什么伤啊!要命的伤!不养全了老夫可放心不下!”

仓衡回头望向已经跑去与白阳他们一起烤火的青藤,只见白阳递给了她一把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残破长剑,而她一脸凝重的将长剑捧在手心。

仓衡解开腰间的酒葫芦闷了一口,叹息着说道。

“我还有事,不能呆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话说的杜景瑜更着急了,他跳起来一把夺过仓衡手里的酒,没好气的骂道。

“你能有什么事!人命关天!她可是你徒弟!”

仓衡手掌翻飞,左右一招虚晃又将酒葫芦给夺了回来。

“就是因为她是我徒弟,所以我才要尊重她的心意。”

杜景瑜觉得他脑子被秀逗了,说的话一点根据都没有。为了明天就走,什么虾扯蛋的理由都用上了。

“什么意思?她什么心意?她的心意不就是治好伤势,好重新练武吗?”

杜景瑜走进了两步戳着仓衡的胸口不争气的小声骂道。

“你们无极宗世代单传!一个没养好,青藤不能练武了怎么办!还怎么传下去!你这是大逆不道!”

仓衡垂眸一把捏住他的手,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

“那我便再认个徒孙。”

杜景瑜满脸不敢置信,两眼瞪的圆咕隆咚。真是太无耻了!居然还能想到认徒孙!

“你们无极宗没一个好东西!老夫要去告诉青藤!”

杜景瑜一把甩开手,骂骂咧咧的威胁他,试图改变他的主意。

仓衡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仰头灌下一口清酒。摇晃着身型走到竹林里,挑了颗中意的竹子,飞身而上。

他衣衫褴褛,仰天而躺,躺在翠竹的尖尖上,翘着二郎腿,将翠竹整枝都给压弯,竹子上下弹了弹,最终定格在一个舒适的弯度,驼着上头懒散的仓衡。

杜景瑜站在竹子下头险些将自己的鼻子给气歪,猛的踹了一脚竹子泄气。指着仓衡破口大骂。

“就你这么不负责任的人!还做人家师父!我呸!误人子弟!”

竹根轻微的晃动令竹尖翻起惊涛骇浪,无数锋利的竹叶互相拍打,沙沙作响。而躺在竹尖上的仓衡宛如与这颗竹子融为一体,随波逐流,半分都没有要掉下来的样子。

他还很是惬意的往嘴里倾倒美酒,随意的手法令清酒十有八九都倒在外头,从空中坠落下来,倒了杜景瑜一脸。

杜景瑜气的吹胡子瞪眼,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愤愤的用袖子一擦,打算去找青藤告状。

懒得理他的仓衡这时候却是侧躺过身,单手撑着脑袋说道。

“那你就亲口去问问,她想什么时候走吧。”

杜景瑜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就算仓衡不说,他也会去问的。他含辛茹苦这么多年营造的神医招牌,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仓衡破坏。

他急匆匆地走过去,找了块石头搬到青藤身边,撩了袍子在她边上坐下。

恰逢青藤刚好烤完手上的兔子,随手撕下一个后腿递给他就开始啃起来。

只见烤兔子被青藤煎的外酥里嫩,她咬下一口,便从兔肉里溢出肥美的汤汁来。

杜景瑜看的嘴馋,张嘴也咬了一口,竟是全无味道!一点不像看上去这么好吃!

他原本想说的话都被兔腿儿给憋了回去。沉默了半晌从怀里拿出一罐椒盐,给自己的兔腿撒上后顺手给青藤的整只兔子也撒了。

青藤再度咬了一口,惊喜的双眼发亮,连连赞叹道。

“哇!你撒了什么东西?!这也太好吃了!”

杜景瑜洋洋得意的将装椒盐的小瓷瓶拿出来炫耀,全然忘了自己是来告状的。

“好吃吧?这可是老夫亲自调配的!”

青藤连连点头,双眼笑的月牙弯弯的,再度把烤兔子递了过去。

“好吃好吃!再给我来点儿!”

一旁还在烤野鸡的白阳也凑过来,也不管这个粉末到底好不好吃,将烤的半生不熟的鸡肉强塞到杜景瑜面前,起哄着说道。

“我也要!我也要!给我也撒点!”

坐在对头啃原味麻雀的小童子闻到那股喷香的味道,也是眼睛一亮,吞咽了一口口水后连忙将小麻雀插回竹竿上递了过去。用眼神示意杜景瑜,给自己也来一点儿。

杜景瑜很是享受他们的追捧,捏着小瓷瓶的手都翘起了兰花指,天女散花一般,姿势极为优雅的给他们撒上。

小童子看着他的动作不由恶寒,想当初他们下午烤兔子的时候,师父可不是这么撒的……

不过毕竟吃人家嘴软,撒了自己师父的椒盐,总不好意思立马就戳穿他。

杜景瑜撒完了椒盐,也想起来自己坐过来是来干嘛的,将椒盐放到白阳脚边,一时有些不忍心破坏此时温馨的气氛。

他踌躇再三,将那句话在脑海中粉饰了无数遍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青藤,你觉得……住在这里感觉怎么样?”

啃兔子的青藤一时没料到他会问这么感性的问题,舔了舔吃的油嘟嘟的嘴角,毫不犹豫的说道。

“挺好的呀!”

听到她挺喜欢这里,杜景瑜不由松了口气。

“那你就在这里多住段时间吧,老夫好报帮你调理身体。”

青藤嚼肉的速度顿了顿,囫囵咽下后说道。

“我也挺想留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的,但是我还有事,得尽早下山。”

原来她是真的要走……

杜景瑜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躺在竹子上喝酒的仓衡,叹了口气说道。

“有什么事儿能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你是个姑娘家,比不得他们那些糙汉子,更要注重养护才行啊!

听老夫一句,留在这里把伤养全了再下山吧。”

听到此处,啃兔子的青藤不由抬头狐疑的看他。

“老头子,我们都这么熟了,你想我们帮你搭茅草屋就直说嘛。

不用这样拐来拐去的,我们不会跑的,肯定帮你搭好了再走。”

自己的一片好心居然给她误会成了搭茅草屋?!他堂堂神医要搭个茅草屋谁不巴结着上来帮忙!还需要他们三个帮?!

杜景瑜气的一脚踹了过去,没好气的骂道。

“你!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自爱!以后短命,修要怪天怪地怪老夫!”

语罢,他将手里的兔腿丢到地上,头也不回的走到角落里生闷气去了。

白阳看着掉在地上的兔腿很是心疼,冲着杜景瑜的背影喊道。

“哎!我烤了半天呢!你就这么扔了?!”

其实杜景瑜心里也肉疼的厉害,他可还没吃饱啊……闻着儿,嗯!真香……

但不争馒头争口气,就算饿死也绝不能坐回去!

白阳见杜景瑜不理他,捡起兔腿丢到了火堆里,随后翻动着手里的野鸡,接着专注他的烧烤。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的确是把伤养全了再走比较好。

毕竟你之前的伤势这么恐怖,现在说好就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复发。”

青藤将手上有些凉了的烤兔子架回火堆上加热,将油乎乎的手往自己裙裾上擦了擦,对着白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都说祸害遗千年,我那有这么脆弱。

身体以后也可以慢慢调养,但是有些机会,失去了就不会再来。”

她抬手摸向胸口的小瓷瓶,灵动清澈的眼眸骤然变得深邃,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宅井,黑到不见一丝光亮。

胡子鉴,你要的游历世界,我便先带你回平阳派看看吧!

太白山平阳派12

盛夏的夜晚很是喧嚣,到处都充满着蛐蛐蝉叫,偶有一声蛙鸣,还会吓人一跳。

赌气的杜景瑜还在老地方坐着,他越想肚子越饿,肚子越饿又越气。如此往复,他整个人都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酒足饭饱后的青藤四人已经开始忙活,白阳留了半只烤鸡在那里热着,拿着胡子鉴的那把长剑在竹林里砍竹子。

仓衡也已经从上头下来,捡了砍下来的竹子削去一半,灌注内力深深扎入地上打桩。

青藤与小童子则拖来了仓衡削下的竹尖,各拿了一把小匕首,在火堆旁削固定竹子的竹签钉儿。

他们乒乒乓乓的各司其职,天还没亮就搭好了两座竹屋。

因着之前杜景瑜的茅草屋蚊虫蛇鼠特别多,这次搭新房子,仓衡还特地给他整成了高脚的,费时费力的还给他做了个楼梯。

无论外观还是实用,都比之前的茅草屋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第一次来的,没准还以为是哪个文人骚客的风雅竹楼。

看着他们熬了通宵搭竹屋,坐在一旁钻牛角尖的杜景瑜略有些愧疚。他砍了几节竹子做水杯,勺了水放到火堆上烧水。

没有盖子,烧水的过程很漫长。杜景瑜也不着急,就一直坐在火堆旁看着竹杯发呆。待到水开了,他又往里头加了一点强身健体的补药,拿竹签儿搅匀了给他们拿过去。

“累了吧?喝点吧,不用这么着急搭。”

仓衡与白阳还在削竹子编栅栏,青藤与小童子便帮他两将茶水接了过来。

青藤咪了一口,发现茶水的味道甘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疑惑的看了茶水半晌问道。

“你在里头加了些什么啊?”

杜景瑜双手捂着竹杯,即便是夏日,夜晚对于老年人而言还是有些冷的。

他浅酌了一口茶水说道。

“增加体力的补药,一点点,防你们打瞌睡砸到手。”

正在将栅栏插入地面的仓衡瞥了他一眼,手上猛的用力,栅栏瞬间一半都没入了泥地。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不想他们偷懒。不然明日他们一走,剩下就都要他们师徒自己弄了。

手脚并用在那里捆栅栏的白阳却是听了高兴,他对着青藤连连招手,笑容灿烂的讨水喝。

“杜神医你也太贴心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饿不饿?火架上还热着半只鸡,你去吃了吧,再不吃都要糊了!”

杜景瑜听闻他的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原来他们一直都是惦记着自己的,还给自己留了半只鸡!

但白阳转而对青藤说的那句话,瞬间就让他感动不起来了,甚至还有点想打他。

只见白阳将手里的栅栏捆成一排丢给仓衡,随后蹦跳着去拿青藤手里的竹杯。

“我困的厉害,青藤快给我喝一口!等我再去抓只鸡,给你烤个嫩的,那只太老了,嗝牙!”

感情那半只是他们吃的不想吃了才留下的!不!不是留下的!是吃剩下的残渣!!!

刚拿起鸡腿要啃的杜景瑜脸色一阵黑一阵白,但他现在肚子已经饿到泛酸,嗑不磕牙他也不讲究了。

两眼一闭权当自己没听见,大口大口的将半只烤鸡都吃完了……

仓衡仿佛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从始至终都没停下来过。青藤几人见他如此卖力,便也不好意思偷懒,喝完手里的茶水都开始卖力干活。

仓衡与白阳的速度很快,待到他们将栅栏都搭建完,天空才将将泛起一丝鱼肚白。

邻里之间鸡鸣四起,山顶的寺庙里亦敲响第一声晨钟。

“咚……”

钟声悠扬深绵,围绕在整座仙山上缓缓消散,仓衡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仰头灌下一口清酒提神。

他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一脚踹醒靠在竹子旁打瞌睡的杜景瑜,对着他略一抱拳,沉声说道。

“房子已经帮你搭建好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杜景瑜还睡的云里雾里,半睁不开着双眼胡乱点了点头,随后又睡了过去。

小童子肉嘟嘟的脑袋枕在杜景瑜的膝盖上,蜷缩着身体,冒着鼻涕泡一点都没被吵醒。

仓衡不由叹一口气,对着白阳招了招手,示意把他们两搬到房子里去睡。

白阳双眼布满红血丝,迟钝的点头,走过来轻手轻脚的抱起小童子往竹屋里走去。

仓衡看着脚下的杜景瑜,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将他弄进屋子里去,犹豫了半晌,还是按捺下内心的恶心,将杜景瑜公主抱着进屋了……

外头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竹屋,里头一贫如洗。别说没有床了,里头连张凳子都没有。

白阳怀里抱着小童子,站在屋子正中间望着仓衡,仓衡也抱着杜景瑜,站在门口看着白阳。

两个大男人互望了一会儿,随后同步将杜景瑜二人,放在了地上……

所以他们两人抱来抱去,杜景瑜和小童子还是睡在了地上……

仓衡没想到这样的局面,他只是觉得睡外头不安全,却没想到自己还没做家具,为了挽回一点颜面,他脱下自己满是汗臭味的脏外袍盖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只见小童子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随后翻了个身,离这件外袍远了些。

仓衡自己闻习惯了,却是没在意这些细节。只道是两个人一件外袍不够盖,对着白阳努了努嘴,示意他将外袍也脱了,给他们盖上。

白阳看着仓衡的示意,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随后了然的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两个银元宝放在小童子边上。

仓衡皱起眉头,指了指那两定银元宝,罢了罢手,又指了指竹屋,对着白阳摇了摇头。

白阳又是呆愣的看了仓衡一会儿似是在脑子里翻译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随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摸出五个银元宝放了上去。

仓衡无奈扶额,怕白阳没完没了的往外掏钱,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对着白阳做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

对于这个动作,白阳倒是反应极快,二话不说便跟着仓衡出去了。

他们从竹屋里出来的时候,青藤还趴在火堆旁的大石头上睡觉,白阳打着哈欠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却被她赶苍蝇似的挥开。

仓衡见她还瞌睡的厉害,上前制止了还欲叫醒她的白阳,蹲下身子将青藤背在背上,示意白阳捡起地上的长剑,不疾不徐的下山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杜景瑜缓缓真开眼睛,他望了一眼早已看不见身影的竹林,长长的叹出口气。

“又是一场,江湖情仇啊……”

他的叹息淹没在竹叶厮磨的声音里,被风吹散,被车马喧嚣掩埋。

仓衡的轻功很稳,青藤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汝阳王府。

白阳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将那把长剑塞到青藤手里,半死不活的向仓衡告辞。

“老天……困死我了……三魂七魄没一半了……有事睡醒了再叫我啊……”

他困的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也不等仓衡回他话,转身便向自己的屋子走。

仓衡看着他古怪的步伐不由闷笑,将背上的青藤颠了颠,侧首问道。

“是否要再睡会儿?”

趴在他背上的青藤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长剑攒的很紧,对着仓衡说道。

“不了,我们去找小王爷吧,我还没有许愿。”

仓衡半蹲下身子,将青藤从自己的背上放下来,揉了揉她乱蓬蓬的脑袋说道。

“此时怕是小王爷还没起,睡醒了再去也无妨。”

青藤打开手中的长剑,指腹缓缓抚摸过剑上的题字。长剑隐隐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哀鸣。

竟是一把有剑灵的长剑!

仓衡不由赞叹,“好剑!”

青藤抬头看向仓衡,浅笑着说道,“也是一个好人。”

仓衡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把剑,是青藤从熔炉里头带出来的。

而这把剑的主人,并没有从熔炉里头出来。

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这把剑的主人想必已经……

仓衡低垂下眼眸,摘下酒葫芦闷了一口酒。命,真是再脆弱不过的东西。而命所纠葛出的爱恨情仇,却是折磨着活着的人,剪不断,理不清……

仓衡沉默了良久,沙哑着声线问道。

“他救了你?”

“救了我很多次。”

青藤抬头看向仓衡,灵动的双眼波光粼粼,她展颜一笑,眼角落下一颗泪来,摊手第一次向他讨要酒喝。

“他本可以不用死的。”

太白山平阳派13

青藤抬头看向仓衡,灵动的双眼波光粼粼,她展颜一笑,眼角落下一颗泪来,摊手第一次向他讨要酒喝。

“他本可以不用死的。”

仓衡沉默了半晌,将手中的酒葫芦递了过去,叹息着说道。

“这世上没什么本应该……”

青藤学着仓衡的样子猛灌了一口,却被酒辣到,呛到脸红脖子粗。

她不断咳嗽着,却掐着自己的喉咙,依旧拼命的往里头灌酒。

清澈的酒水混杂着唾液鼻涕从她脸上滑下,将她的衣襟濡湿成斑斑褐迹。

“可是师父……他的死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时间越长,当时的场景在我脑海里便刻画的越细,我就越觉得我当时其实是可以救他的……

我很愧疚,但人死一场空,我没法弥补,也没什么能报答他的……”

青藤双手捧着酒葫芦,抬起来的脸蛋,已经布满了鼻涕与泪痕,她小脸醉到酱紫,眼神却依旧清明。

她古井一般的黑色眼眸里,承载着快要满溢出来的无助与悲伤,仓衡从未像现在这样,真切的在她身上感受到她真正的情绪。

只听她尚且稚嫩的声音问道。

“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

仓衡便有些感同身受的心肝酸涩,他抬手盖住她的眼睛,仰望着依旧挂在西边的朦胧弦月说到。

“其实你心中明白的,就那样做吧。”

语罢,仓衡感觉自己的手心痒痒的,两道热流顺着他掌心的纹路滑落下来,滴在青藤的鞋尖上,溅出两朵暗色的梅花。

这还是仓衡第一次,看到青藤哭……

她哭的并不歇斯底里,也没有面目狰狞。相反的,她哭的很安静,如果不是因为有眼泪流淌下来,仓衡都分辨不出,她到底是面无表情,还是悲痛难抑。

躲在转角处的马清心不免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情绪,她攒着手上的丝帕,足尖犹豫的踏出一步。

“谁!”

仓衡凌厉的眼光扫去,吓的马清心露出来的脚尖又缩了回去。

仓衡收起盖在青藤眼上的手掌,腰侧玄铁黑剑出鞘,转瞬之间消失在原地。

待到他再度出现,那把玄铁黑剑已经架在了马清心的脖子上。

马清心从未这样靠近过兵器,危险的气息令她忍不住双腿发软,瑟瑟发抖,她恭敬的答道。

“奴才…奴才是绣房的修女……给王妃送绣缎,路过……路过这里而已……”

仓衡板着一张脸,将玄铁黑剑往前送了送,吹毛求疵的宝剑瞬间割落了一簇她的长发。

“那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马清心瞬间整个人都紧张到绷直,僵硬着唇角解释道。

“奴才…奴才看见她哭,心生怜爱,想给她送手帕……”

站在天井中央的青藤愣了愣,背对着他们胡乱用袖子擦干了眼泪,转过身来好奇的上下打量她。

马清心尴尬的笑了笑,再度无力的解释道。

“奴才说的是真的……”

青藤小跑着过去,拉了拉仓衡的衣袍,对着马清心灿烂的笑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看上去就像是个好人。”

马清心清秀隽永的脸颊浮起两朵红云,张了张樱桃小嘴,一时搭不上话来。

虽说她说的是实话,但如此直白的夸一个人面善,难免让人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仓衡再度上下打量了马清心一眼,见她的确没有携带什么武器,便收剑回鞘了。

没了长剑架在脖子上的威胁,马清心狂跳的心脏缓缓平复下来。她扶着墙弯下腰去,将手中的手帕递给青藤,温柔的笑道。

“擦擦吧。”

她的声音温婉柔顺,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如绕指绸缎,柔软又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爽。

只是这块手帕上秀着一对恩爱灵动的鸳鸯,细细密密的针脚,熟悉的令青藤脸色一僵。

她一把夺过马清心手里的帕子,摊开一看,见鸳鸯旁边还绣着一个“智”字,连忙焦急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马清心被她没来由的问题吓了一跳,但还是温柔说道。

“奴才名叫马清心。”

竟真的是马清心!青藤内心不由感慨缘分的奇妙,原本她回到汝阳王府,也是打算先行去找马清心的,只是没想到仓衡将自己送到了小王爷院子的附近。

但即便先来找了小王爷,率先碰上的,还是这个马清心。

青藤将她的手帕折叠成一个兔子,摆放在手心上捏着耳朵玩儿,装若无意的说道。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那你的兄长叫什么?马清风吗?”

提起兄长二字,马清心的心脏骤然停顿了一息,随后自心脏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化在嘴里成为黄连一般的苦。

她颤抖着睫毛,温柔的声音变得有些细碎颤抖。

“奴才没有亲兄长,只有一个远方表哥,叫马智。”

马智,那就对了!青藤把玩着手帕兔子的掌心骤然捏紧,随后掏出怀里的鸳鸯荷包递给她,笑着说道。

“原来你的兄长叫马智,我认得他,他有东西让我带给你。”

马清心错愕了一瞬,木纳的接过青藤手里的东西,待到发现是她在成婚前亲手绣给马智的荷包,便抬手捂住双唇,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起来。

她那双惹人垂怜的剪水双眸划下一道泪痕,手掌紧紧的攒着这个血迹斑斑的荷包,将它抵在自己的心口。

“他可有……让你带什么话?”

青藤顿了顿,随后解开手上的手帕兔子,抬手帮她擦去眼泪,笑着说道。

“他说他最近很忙,叫你不要担心他,等他忙完了会来找你的!”

颤抖着的马清心错愕的抬眸看她,看着她灿烂的容颜,破涕为笑道。

“好,我定会等他回来。”

她接过青藤递给她的手帕,擦干眼泪对着仓衡与青藤福了一礼,随后抱起掉在地上的绣缎,起身告辞。

她的背影婉约纤细,粗布麻衣穿在她身上也能被风吹荡起一步三摇。

在青藤赞叹她的风姿绰约时,马清心忽而对着青藤回眸一笑,温柔的说道。

“谢谢你。”

谢谢你……即便知道真相,还愿意给我一个美好的骗局……

青藤只道她是在感谢自己给她擦眼泪,大方的对她挥了挥手。

“不用客气,我对美女向来都很温柔的!”

没有多远的马清心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把手上的绣缎掉飞出去。

仓衡站在青藤身侧,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询问。

“马智是谁?”

“就是那个背着我从熔炉里头出来的人。”

青藤这般解释,仓衡恍然大悟,勉强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强壮老实的大块头。

但他转而又开始有些担忧起来,毕竟从刚才这个女子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就可以看出来她与马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而马智又愿意背着青藤从熔炉里头出来,患难与共又英雄救美……这……男女之间很难不产生些什么啊!

自己的小徒弟该不会卷入别人家的三角恋里吧!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徒弟,想观察她的面目表情,却因为青藤还太矮,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他的荷包怎么在你这里?”

青藤很是无语的抬头看他,仿佛他问的问题很智障一般。

“当然是他给我的啊。”

居然把别的女人送给他的荷包送给青藤!老天爷啊!自己这才多久没管住自己的徒弟,她与别人的爱情就已经纠葛到这么复杂了吗?!

他连忙蹲下身子,板着青藤的肩膀认真的问道。

“他为什么要把荷包给你?”

是马智爱青藤的证明?还是身无别物拿这个当作给青藤的定情信物?青藤沦陷了吗?险的有多深啊?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喝了这么多酒的仓衡居然还能做出这么严肃认真的样子,青藤心下一凌,不由正视起这个问题来。

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犹豫了半晌说道。

“嗯……托孤?”

仓衡楞了楞,与青藤对视良久后复念了一遍。

“托孤?”

“嗯……我猜,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我也不是很懂,他叫我把这个荷包交给马清心,然后他就走了。”

青藤反背着双手,少年老成的叹出一口气。

“我一看就知道他对马清心的心思不单纯。

啧啧,人家脸皮薄,可能没好意思讲出来,叫我帮他传达一下吧。”

仓衡摸着下巴上的胡渣思考了片刻,觉得青藤说的甚是有道理。

男女之间的爱情,不正是爱的越深,越是胆怯嘛!

原来马智与马清心之间是纯纯的爱恋,不是三角恋,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仓衡长嘘出一口气,牵起青藤的小手,往小王爷的主屋走去。

太白山平阳派14

小王爷的主屋在一片亭台楼阁之后,四面环绕着听雨围廊,中间有个偌大的天井,天井之中有一坛碧玉缸,缸里种着三朵白莲,白莲底下又养着两尾红鲤,在玉缸里嬉戏。

浓淡相宜,动静结合,极为风雅。

青藤与仓衡到达小王爷主屋的时候,小王爷还尚未起身,底下的奴才不敢叫醒他,便请了他们二人在天井里吃茶。

仓衡晓得小王爷的脾性,也不让奴才们为难,领着青藤坐在院子里,边嗑瓜子喝茶边等小王爷睡醒。

青藤小时候嗑瓜子被磕掉过门牙,见着瓜子松子仁之类的干果便没有胃口,她咗了一口手里的茶,看着主屋的大门问道。

“咱们要等多久呀?”

仓衡抓了一把瓜子到自己面前,食指与大拇指一抿,便将里头的瓜子仁儿给拨了出来。

“说不好,平日里都要上三杆才起来。”

三杆?那起码还得再等两个多时辰!

青藤顿时觉得无聊起来,也抓过一把瓜子,学着仓衡的样子开始拨。只是她拨了也不吃,就只是丢在小碟子里,一颗一颗整齐的放着,像是要摆什么形状。

仓衡瞧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将她拨出来的瓜子仁儿拿来吃,一口气吃完了也不再拨,闷下一口酒坐在那里,等着青藤再拨出一小堆来。

“那咱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坐很久?”青藤瞧了一眼没了大半的瓜子,忍俊不禁的笑道,“可别把王府里的瓜子都吃完了。”

随侍在一旁的奴才连忙笑着将一大盘冰镇果盘拿了上来,顺道还帮他们添上了茶水。

“两位大人说笑了,王府里的点心定然管够,绝不会怠慢了二位大人。”

已经出了太阳的盛夏自是炎热,仓衡插起一块西瓜放入嘴中,清甜凉爽的味道令他整个脑袋都清醒了好几分。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侍从。

“嗯,帮我去打点好酒。”

由着仓衡时常来找小王爷,侍从们也都清楚了仓衡的口味,应了一声“是。”双手接过酒葫芦,恭敬的退下了。

青藤刚尝过酒的滋味,难免有些想不通仓衡为什么这么喜欢喝。

你说说这个酒,半点不好喝就算了,还呛的厉害,烧的人喉咙都要穿了也没一点诗文里“忘忧”的功效,简直就是百无一用。

虽说青藤从前也觉得喝酒是件风雅之事,但难道喝酒就单单只是为了装逼?那这个装逼的代价也太大了吧?!简直到了自虐的境界。

她捻起一颗葡萄丢嘴里,在舌头尖上敛了一圈吐出皮来,嫌弃的说道。

“酒有什么好喝的,看你一刻都停不了。”

仓衡轻笑了一声,将青藤盘子里的瓜子仁儿都敛到了自己掌心里,丢起一颗后再用嘴巴接住,很是有趣。

“你不懂。”他连着丢了三颗后颠着手里的瓜子仁儿说道,“以后你也会觉得这东西不错的。”

青藤撇了撇嘴,心中暗暗吐槽,这么难吃的东西,自己才不会去喝第二次。

她又抓起几颗葡萄塞嘴里,想着这个季节还很难买到葡萄,趁着等小王爷还没醒来多吃一些,吃完了再向仆从们要,吃够本了再回去。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小王爷的尖叫,随后大片大片的瓷器砸落在地,响起一片碎裂之声。

青藤恰好含着葡萄,被这一声尖叫吓得囫囵吞了下去。

两颗葡萄一起堵在她喉咙里,害的她双眼圆瞪,面色涨红,拍了它老半天才拍下去。

而一旁的仓衡早已提剑飞身而入,一脚踹开主屋大门,横剑而去,又仓皇而出……

只见一个身穿粉色蝉衣的女子,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正在床上手脚并用,勾住小王爷的身体,剥小王爷的寝衣。

小王爷恐惧的拉扯着自己的衣领,拼命抬脚踹她,歇斯底里的怒吼。

“滚!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蝉衣女子半点儿都没退缩,放浪形骸的媚笑着,一边拿胸前两团软肉蹭他,一边手脚麻利的脱他的裤子。

“小王爷~就让奴家来伺候您嘛~”

小王爷欲哭无泪的扒拉着自己的裤头,捍卫着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档防线。

“滚!!!本王不要你伺候!!!滚出去!再不出去本王砍你的脑袋!”

蝉衣女子探出舌尖,在小王爷的耳廓上轻轻勾勒,惹得小王爷不由身体酥麻,颤栗了一瞬。

“来嘛~奴家疼你,夫君莫怕~”

她娇滴滴的诱哄令小王爷有一种自己要被强了的感觉。他手脚并用推开蝉衣女子,恼怒的喊道。

“滚!!!”

小王爷喊的喉咙都哑了,蝉衣女子却是像蛇一样再度缠到了他的身上,令他重心不稳,又与蝉衣女子一起滚回了床单。

“夫君真是淘气~”

蝉衣女子骑在小王爷身上,拿纤纤玉指点了一下小王爷的笔尖。

淘气你个大头鬼!小王爷气的脑门儿青筋都要冒出来了,手脚并用滚了一圈将蝉衣女子压在身下。

蝉衣女子心下一喜,装坐娇羞的被小王爷推倒在床上,自顾自的开始卖弄风情,却不料小王爷抬手扇了她两巴掌,怒气冲天的冲着外头喊道。

“仓衡!给我把这个丑八怪丢出去!”

蝉衣女子瞬间面色发白,连忙抱住小王爷的腰身求饶。

“小王爷~奴家,奴家是王妃找来的啊……”

小王爷瞪了她一眼,一脚将她踹下床,还丢了个枕头过去。

“天王老子给你撑腰都没用!给本王丢出去!”

仓衡飞身而入,道了声得罪,就将这个女人拎出去了。

坐在院子里的青藤还在嚼西瓜,她看着仓衡飞进去又从里头飞出来,又飞进去,又飞出……拎了个不可描述的女子飞出来……

随后又自个儿一人飞了回来……

青藤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咽了口嘴里的西瓜,默默的抓了一把瓜子仁儿递给仓衡。

仓衡愣了愣,没明白她递给自己吃的干什么,手却还是习惯性的摊了过去,将瓜子仁儿接了过来。

小王爷被这么一吓也吓清醒了,整了整衣衫,将被子披在身上,盘腿坐在床榻里黑着一张俏脸。

“多亏你来了!这啊咋荡妇,本王差点名节不保!”

仓衡顿了顿,心中腹诽小王爷反正是个男人,这种名节保不保有什么关系。

但这种话又不能直接对着小王爷说出来,因此他顿了半晌,对着小王爷行礼说道。

“小王爷也的确到了为王府开枝散叶的年纪。”

小王爷一脚将剩余的那只枕头也踹了出去,气愤的说道。

“本王又不是种猪!还开枝散叶,她们配嘛?一个个都这么丑!本王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仓衡一时语塞,明明小王爷的侍妾都生的十分貌美。虽然与小王爷比起来,的确是差上几分,但也与丑挨不上边吧……

“世间能与小王爷匹敌美貌者,不过二三。小王爷瞧不上,也是自然。”

这句马屁小王爷听了舒服,罢了罢手让仓衡起来了。

“就是,仓先生都懂的道理,我母亲怎么不懂!老是给我找这些不正经的女人!”

仓衡再度沉默,汝阳王妃的眼光堪称挑剔,这些女子就算不是名门望族也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哪里跟不正经沾得上边。

但对小王爷的后宫,仓衡也不好过多议论,便立在那里闭口不言。

外头的侍女仆从听里头气氛平静下来了,便都拿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熟练的替小王爷梳头洗脸。

小王爷张开双臂,由着侍女为他穿上外袍,闭着眼睛说道。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仓衡对着门外的青藤招了招手,青藤谨小慎微的走进来,恭敬的跪在仓衡身侧。

仓衡再度对着小王爷行了一礼说道。

“我徒弟还没许愿望。”

小王爷接过仆从递来的清茶喝了一口,嚼着鲜花饼说道。

“嗯,说吧,想要什么。有你师父在,要天上的星星本王也给你摘下来。”

真要天上的星星,他还不给她翻脸。青藤抬起双眸,轻笑着回道。

“奴才不要天上的星星,奴才只想要太白山上的平阳派。”

吃着鲜花饼的小王爷眉头一皱,疑惑的望向仓衡。

“平阳派?什么东西。”

仓衡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紧握成拳,随后漫不经心的回道。

“只是个江湖上的三流小门派。”

小王爷露出一个“不过如此”的表情,大手一挥,豪气的说道。

“行,本王给你拿过来。”

青藤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如此容易,侧首撇了仓衡一眼,见他对自己点头,便大着胆子说道。

“奴才斗胆,想向小王爷借兵,自己攻打下平阳派。”

“哦?”小王爷略一挑眉,兴趣盎然的放下手中的糕点,摸着手上的扳指说道,“有意思。允了,不过你可不能打了败仗回来。”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

青藤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如此容易,侧首撇了仓衡一眼,见他对自己点头,便大着胆子说道。

“奴才斗胆,想向小王爷借兵,自己攻打下平阳派。”

“哦?”小王爷略一挑眉,兴趣盎然的放下糕点,摸着手上的扳指说道,“有意思。”

他微抬起下巴,睥睨着青藤,容颜绝丽的脸上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不过你得给本王一个理由。”

理由?难道说出来,这个打造出熔炉的男人就会懂吗?!

难道说出来,胡子鉴就能复活吗?!

她不过是想实现胡子鉴生前的愿望罢了,不过只是想报答他的恩情罢了……

青藤瞳孔骤然收缩,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怨恨与愤怒,紧咬着下唇,说出半真半假的话。

“他们之前想杀了奴才,如今有机会,奴才自然是要将他们的老窝都给端了,一雪前耻。”

青藤的回答杀伐肆意,血气冲天,狰狞的表情几乎就像是个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但小王爷却对此刻的她非常满意。

他建造熔炉,不正是想得到几个穷凶极恶的杀手吗?

他含笑点了点头,雪白的青葱玉指对着案上的黑匣子一点,示意仆从拿过来。

“不错,本王允了。”

说话间,貌美的侍女已经拿着黑匣子跪在地,双手托举着,将黑匣子举到小王爷的跟前。

另一个侍女双手托着一个托盘,上头垫着一块儿柔软的云锦,正中只放了一把小钥匙。

小王爷将滑落的碎发拢到耳后,捻起钥匙打开了黑匣子,从里头取出一个狰狞恐怖的獠牙面具来。

他在手上把玩了片刻,随后带到了自己的脸上,伏低身子看向青藤。

“不过你可不能打了败仗回来,丢了汝阳王府的脸面。”

小王爷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透过青面獠牙面具时变得嘶哑可怖,鬼气森森,连是男是女都要分辨不出来。

青藤恭敬的应了一声“是”,抬起头来,却被这鬼面具吓了一大跳。

“啊!”

跪在地上的青藤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尖叫一声,躲在了仓衡的身后。

鬼面具后的小王爷不禁捧腹大笑,爽朗的笑声透过青面獠牙面具变得低哑空洞,回荡在屋内,阴森可怖,将炎热的空气都变得凉嗖嗖的。

小王爷玩够了,便将鬼面具摘了下来,放入黑匣子内,示意侍女拿给青藤。

“你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就算攻打下平阳派,也会有很多人不服气。

带上吧,这张面具,可以助你马到成功。”

躲在仓衡身后的青藤一愣,没料到这个东西居然是要给自己的。

挡在青藤前头的仓衡将她从身后拉了出来,青藤惨白着一张小脸,连忙恭敬的对着小王爷俯首磕头。

“是!奴才叩谢小王爷恩典!”

小王爷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对着他们罢了罢手。

“没有别的事的话,就都退下吧。”

“是,叨扰了,属下告退。”

仓衡对着小王爷抱拳行礼,与青藤互相对视了一个眼神,便带着青藤一前一后的出门了。

此时天色尚且还早,远没到三杆的时候。仓衡与青藤闲来无事,便跑去外头的茶馆听说书。

上午来茶馆喝茶的人很少,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互相都坐的很分散。

来的这些人不是不爱干活的懒汉,就是成天喝饱了酒的醉鬼。像仓衡这样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来听说书的,站在这里十分扎眼。

此时说书先生正巧讲到了战神白起坑杀敌军五十万俘虏,鬼哭狼嚎,火光肆虐。他手中惊木一拍,“啪!”的一声将走神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青藤跟在仓衡身后不由捂着嘴偷笑,低着小脑袋一颤一颤的跟着他走。

往日里仓衡一个人过来,都是喜欢坐在烟火味儿浓重的一层。在这处讨点酒喝,在那处捞把花生米,听众生百态,喝个昏天黑地。

但毕竟一层里鱼龙混杂,青藤方才大病初愈,没有一技傍身,自己喝醉了又难免顾虑不周,多少有些危险。

因此,仓衡在厅堂里转了个弯儿,踩着楼梯走到了二楼。

与一楼的宽敞不同,二楼的面积十分的小。

中间被搂掉了一块巨大的天井,天井纵贯至三楼,能清楚的瞧见一楼的舞台与听客。

二层剩下的面积唯有沿着墙壁、绕着天井的一周羊肠小道,在阑珊旁摆了一圈儿二人桌后,只能供一人行走。

仓衡挑了个亮堂的位置,摘了腰间的酒葫芦坐下。一路尾随的小厮连忙摘下挂在肩膀上的抹布,麻利的替他们擦了一遍桌子,堆着笑容说道。

“客官,吃点什么呀?”

仓衡闷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单手托着下颚,指了指青藤说道。

“来一碟花生米,再来两件儿她这样小孩子吃的点心。”

小厮麻溜的将抹布甩回自己的肩膀上,吆喝了一声。

“得嘞!”

便小跑下楼去拿花生米了。

此时的说书先生已经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带着灰色的秀才帽,不再讲战场上的故事,而是摇着折扇,开始讲起了江湖上的桃色新闻。

只听他手中折扇“刷”的一下收紧,轻敲着案面神神秘秘的说道。

“这最近的江湖上,要说最鸿运当头的,还要数平阳派的掌门,孟霁阳孟先生!”

听到此处,原本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的青藤,霍的一下坐了起来。

“这孟先生不但在前日新得一子,后继有人。而且那汝阳王府的熔炉里,还传出来他的死对头,胡子鉴已死的消息!

整个平阳派那叫一个张灯结彩,喜气腾腾,广邀各路英雄好汉,大摆流水宴席。宣称要大肆庆祝十日,以报天恩。”

青藤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寸寸收紧,宛如一头被激怒的小狼崽,凶狠的盯着说书先生。

仓衡感受到她周身溢漫出来的杀气,叹息一声,抬手盖住了她的小拳头。

青藤一愣,周身杀气一窒,侧首不解的望向仓衡。

只见仓衡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他只是个说书的,与平阳派无关。”

青藤沉默了半晌,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下抽离了出来,缓缓压制下心中的怨恨。

“我知道……”

她轻声如是说着,面色却并没有缓和。

去楼下拿点心的小厮没一会儿又再度小跑了上来,他依旧灿烂的笑着,手上拿着个托盘,上头摆了一壶茶水与三叠小菜。

除了仓衡点的麻辣花生,小厮还拿了一碟蜜饯与一盘绿豆糕。

他将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摆放到仓衡他们的桌上,道了一句“客官请慢用!”,便举着个托盘去给下一桌客人点单了。

由此打了个差,说书先生中间说了什么,青藤几乎都没听见,待到她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说书先生身上的时候,只见说书先生已经说到了很后头。

“如今太白山上的孟掌门,已成为江湖上最热门的励志典范,他从曾经门派中的吊车尾,小透明,一跃成为如今江湖上一流门派的掌门人!

娶娇妻,笑江湖,腰缠万贯,座下弟子万千,堪称当今名利双收第一人啊!

要说这胡子鉴,曾经也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谦谦君子,正义凌然。不曾想结局竟是如此悲惨,令人唏嘘啊……”

这不对啊……青藤不由皱起眉头,流氓剑客明明说过,孟霁阳是因为天资卓越,才被上任掌门破格收为关门弟子的!

到了说书先生的嘴中,怎么又成吊车尾了呢?

青藤疑惑的望向仓衡,指着楼下的说书先生说到。

“师父,孟霁阳的功夫很差吗?”

“这倒不是,他如今的功夫的确算得上一流。”

说起这个孟霁阳,仓衡的表情略有些嫌弃。

“只不过他的功夫并不是自己练的,而是靠一种十分阴损的采补方法,祸害了不少平阳派的女弟子。”

采补……青藤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自己劝解胡子鉴放下仇恨,逍遥江湖的画面,遍体凌伤的胡子鉴对自己说,平阳派里还有人等他,他不能走……不能放弃………

自己还曾嘲笑他顽固不化,睚眦必报……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2

采补……青藤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自己劝解胡子鉴放下仇恨,逍遥江湖的画面,遍体凌伤的胡子鉴对自己说,平阳派里还有人等他,他不能走……不能放弃………

自己还曾嘲笑他顽固不化,睚眦必报……

如今看来,是自己一叶障目。

明明当初的柳霁风在熔炉里就有那样的嗜好。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柳霁风交好的孟霁阳,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青藤将目光从说书先生身上挪开,取了一颗蜜饯含在嘴里滚动,歪着脑袋问仓衡。

“采补之法,不是邪门歪道才做的事情吗?”

仓衡打量着底下的说书人,指甲盖轻叩这桌面说道。

“话虽如此,但名门正派终归会弄出一套说辞来,粉饰些冠冕堂皇的话欲盖弥彰,实则换汤不换药。

没有利益冲突,别的门派也不会去多管闲事,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抿了一口手中的酒,似有感慨的摇头。

“一个门派正不正,底子里和名声没太大关系,主要还是看接任的掌门是否身正。

别看这平阳派如今在江湖上如雷贯耳,人声鼎沸。实则内里早就烂透了。”

青藤将半个身子从栅栏杆上探出去,对着还在滔滔不绝夸赞平阳派的说书先生吐去一颗核。

那颗核掉在他的秀才帽儿上弹了一下,落在他拍板的桌案上,看的说书先生愣了愣。

但说书最是讲究气氛,断不能因此而中断开来。这个年轻的说书先生“啪”的一下打开折扇,装作不经意的扇了扇风,顺手将这颗核给扫到了地下,接着说道。

“孟掌门长的丰神俊秀,清雅出尘,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还不浮不躁,为民造福。

当然!这些都是老生常谈,没什么意思!今日,小生就来讲讲,他与他夫人之间的爱恨纠葛!”

一说起江湖八卦,底下的看客都提起了兴致,纷纷鼓掌喝彩。

“好!”

“新奇!有趣有趣!”

“快讲!”

……

见再度活跃起了气氛,说书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肃静。

见底下的人都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他才用折扇半挡着脸,神神秘秘的说道。

“这又是一段,理不清爱恨的故事啊!”

他先是如此的感叹了一句,随后手中折扇“啪”的一合,皱着眉头叹息道。

“遥想十多年前,太白山上,尚且还是霁字辈的胡子鉴,是平阳派里风光无量的大师兄。

他门第清华,武功卓越且为人正派,在当时的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叫得上名号的谦谦君子。

他为了名声,伪装出温润如玉的性格,令不少妙龄女子暗自倾心,包括平阳派掌门的独女,现在孟掌门的夫人,盛霁月。”

听到此处,仓衡不由皱起眉头,他虽不知平阳派里到底是怎么个爱恨情仇,但想当初盛霁月与胡霁鉴这对,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的神仙眷侣,十分恩爱,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盛霁月突然嫁给了孟霁阳,胡霁鉴还被降成了子字辈。

江湖上都传闻是盛霁月变了心,怎么到这个说书人口中,就变成了胡霁鉴故意引诱盛霁月了?

青藤瞧见仓衡皱眉,不由关心的问道。

“师父,你怎么了?”

仓衡摇了摇头,闷了口酒。

“无事,接着听吧,这段我也没听过。”

青藤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相信这个说书人所说的,但她想多了解一些胡子鉴,除了听说书的,她也无处可以去打听了。

只见说书先生摇着折扇,添油加醋,说的十分陶醉。

“得到了盛霁月青睐的胡霁鉴,自然是更为掌门所赏识,暗中定下了胡霁鉴为下任平阳派掌门。

谁知!胡霁鉴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说书先生惊魂木一拍,将一众听得仔细的看客都下了一大跳。

“他野心勃勃,不甘低位,暗中谋划,竟毒杀了平阳派上任掌门!”

底下的看客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对着案面指指点点。

见场面热烈,说书先生很是骄傲的扬起嘴角,再度抬起双手压了压,示意大家肃静。

众人都对接下来的故事十分好奇,皆是立刻噤了声,坐在原地连茶水都不喝了。

说书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义愤填膺的说道。

“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的诡计被孟霁阳掌门发现,捣毁了他的计划,并重伤与他。

只是一门师兄弟,孟霁阳掌门不忍同门相残,思虑再三后将他收入自己门下,勒令他悔改。也将盛霁月从他的魔掌中解救了出来!”

“好!”

“仗义!”

“真君子!真大侠啊!”

………

众人纷纷鼓掌喝彩,为故事中被渲染的正义光辉的孟霁阳大声叫好。

青藤豁然站起,轮起座下的椅子,就对着底下的说书先生砸去。

“你胡说八道!”

她吼的很大声,将底下喝彩的众人都喝的鸦雀无声。

硕大的椅子砸在说书先生灰色的秀才帽上,将他一屁股砸倒在地,额角也被砸出了大块乌青,并渐渐渗出血珠来。

他气的手指发抖,指着二楼的青藤骂道。

“黄毛丫头!原来是你在砸我东西!”

“砸的就是你!你这个妖言惑众!搬弄是非!谄媚权贵的无耻小人!”

青藤一口气骂完,搬起一旁的椅子再度对着他砸去,直接将摔在地上的说书先生给砸晕了,他才骂出一个“你!”字,便两眼一翻,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底下的看客一片哗然,纷纷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着青藤指指点点。青藤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捞起桌上的杯盏狠狠砸在地上。

杯盏碎裂的声音令底下的看客纷纷闭上了嘴,青藤大马金刀的一撩衣袍,一跃站到桌子上,对着底下的看客吼道。

“我呸!什么真君子,真大侠!孟霁阳这个老鳖孙就是个真小人!

哦!这样说也不对,他顶多就是个伪君子,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真字!”

底下的看客有不少与平阳派交好,纷纷拔出腰侧大刀,指着青藤骂道。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尚且坐着的仓衡侧首一瞥,拇指一推剑柄,露出一截玄铁黑剑。

他浑身上下散发出凌厉的杀气,令底下的看客都不由背脊发凉,纷纷畏惧的退后一步,不敢再做出头鸟。

“你们才信口雌黄!你们这群光长岁数不长脑子的蠢货!”

青藤骂得底下的看客脸上青一片紫一片,握着刀柄的手都纷纷青经暴起。

“平阳派的前任掌门,明明就是心甘情愿将位置传给胡子鉴的!盛霁月也爱的他死去活来。

他脑子被驴踢了吗?!顺理成章的事情,还需要他铤而走险,去给他未来岳丈下毒?

这个说书先生编的也太扯了!整个故事就是胡编乱造,一点逻辑都没有!当我们三岁小孩吗?!拿这种烂故事来忽悠我们!

他一直都在弘扬平阳派好,难道江湖中就没有别的门派了吗!我看他们就是想平阳派一家独大!孟霁阳!平阳派!他们才是真的狼子野心!”

听闻青藤的话,不少与平阳派没关联的江湖中人纷纷放下武器,相视一眼,不由提防起那些与平阳派有关的人员。

那些平阳派派来的托儿不由暗自咬牙,他们的确有弘扬平阳派的意思,但被这个小丫头说成了一家独大,意味可就大不一样了!

他们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举起武器反驳。

“胡子鉴就是技不如人,怕前任掌门反悔,将位置传给孟掌门!所以他才打算先下手为强!”

青藤不由怒极反笑。

胡子鉴啊!他们居然说胡子鉴技不如人?!一个能带着累赘闯过巨型蜥蜴与狼王的人,他们居然质疑他的武功?

“技不如人?呵!天大的笑话!

你们以为胡子鉴死了,就没人知道真相了吗?!

我本不想当众下你们掌门的脸面,奈何你们这抹黑的本事也太让人看不下去!

什么孟霁阳不忍同门相残,所以才将胡子鉴收入门下!明明是他们之间打了赌!”

此时,底下的不少看客都坐了回去,倒了一杯茶水,拨几颗花生米,俨然将青藤当成了第三个说书先生。

“孟霁阳不服胡子鉴直接继承平阳派掌门,所以两人决定赌斗一场。

若是孟霁阳输了,就拱手让出掌门之位,世代给胡子鉴为奴为婢。若是胡子鉴输了,则要让出掌门之位,拜孟霁阳为师。

两人赌斗,本是胡子鉴胜,但孟霁阳这个卑鄙小人,却在胡子鉴收剑后暗算与他,迫使胡子鉴掉下比斗台!

还恬不知耻的宣布自己胜利,宣称无毒不丈夫!

所以胡霁鉴改名成了胡子鉴,忍辱负重。但是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并没有!

睚眦必报的孟霁阳还派了他的手下去杀胡子鉴灭口,派一般的人物他还不放心,特地派了他的心腹柳霁风!

如今居然还找水军,在这里恶意抹黑死者!你们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底下的平阳派门人没料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知道这么多,一时之间没了章法,互相低声交流,最后由一个滚刀肉胖子站出来。

他浑身挂满肥肉,光肚子上的褶皱就有七八层,他抬着硕大的肚子将一条腿架在了长凳上,指着昏迷的说书先生说道。

“你说他胡说八道,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不是胡编乱造呢?”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3

他浑身挂满肥肉,光肚子上的褶皱就有七八层,他抬着硕大的肚子将一条腿架在了长凳上,指着昏迷的说书先生说道。

“你说他胡说八道,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不是胡编乱造呢?”

“证据?”青藤一挑眉,“证据就是,柳霁风他死了,为了追杀胡子鉴,他死在了熔炉里。”

滚刀肉胖子轻蔑一笑,沉重的哼气将他鼻子里的鼻毛和污秽之物都哼了出来。

“黄口小儿的话不足为信。”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众人振臂高呼。

“我平阳派的柳师叔,武功高深莫测!近日正在门派内闭关,根本没有死!

她居然诅咒我们师叔已经亡故!极其恶毒!定是歪门邪道派来的细作,要来离间我们正道门派的!”

此时,已有不少在外头游走的江湖中人聚拢过来,茶馆的一层已经被围堵的水榭不通。

他们听闻滚刀肉胖子的话,纷纷目露厌恶的盯着青藤看,瞧着她这幅没有规矩的做派,就将滚刀肉胖子的话信了大半。

青藤不由在心间嗤笑他们愚昧,但谁又能管得住每个人的想法呢?连天王老子都不行。

反正有仓衡在,他们再看自己不顺眼,也拿自己没办法。

她翻了个跟头坐在护栏上,晃荡着两条小腿,捡了颗蜜饯丢到嘴里,左右含着说道。

“既然在闭关,那你叫他出来啊!带出来给大家看看,他到底死没死。”

“你!”

滚刀肉胖子只是个平阳派的小杂鱼,根本不知道柳霁风到底去了哪里,只是随口胡诌,想虎住这个小丫头片子。

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无赖,还得寸进尺,换作一般的女子被如此诋毁,早就羞愧的仓皇而逃了!

他脸上的肥肉一阵扭曲,绿豆眼恶毒的盯着青藤骂道。

“我平阳派师叔!哪是你这等三教九流说见就见的!”

青藤双唇紧抿,舌尖剔出蜜饯的肉,将桃核卷在舌中,曲舌一弹,桃核便对着那个滚刀肉胖子飞射过去。

滚刀肉胖子不屑的抬手去捉,却被这块尖锐的桃核穿透手掌,扎入眉心,贯穿整个油腻的脑袋,瞪着双眼,一命呜呼。

这突然而至的死亡,令一众只在门派中修炼花拳绣腿的弟子吓破了胆,他们目露恐惧,纷纷向外逃窜。

唯留下几个自持艺高的江湖中人,皆是义愤填膺,半剑出鞘。

“三教九流?”

青藤摇晃着两只可爱的小脚,绣花鞋上的蝴蝶结缎带随着她的晃动一荡一荡的。

“瞧瞧,那你岂不是连三教九流都不如~”

她的话,说的底下的平阳派门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忽而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窜出来骂道。

“人都被你杀了!你居然还出言不逊!”

随后他又立刻窜到了人群中的另一侧,尖锐的指甲指着青藤骂道。

“妖女!”

他混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左一句“小贱人”,又一句“妖女”,将底下的人群又再度激怒。

青藤坐在二层看的清楚,不由嗤笑道。

“你不累吗?跑来跑去煽动人群。我看着你都累。”

精瘦男子此时还正弓着身子在人群底下钻,被青藤一说破,在他身边帮他掩藏的人都纷纷避让开来,将还在潜行的精瘦男子暴露在阳光下。

突然被一群人盯着,精瘦男子不免落不下面子来,他直起腰板,阴狠的盯向青藤,义正严辞的骂道。

“我看你是找死!今日我就要杀了你这个妖女!为民除害!”

另一个刀疤胖子双目通红,他跪在地上探查滚刀肉胖子的鼻息。待到确认他真的已经彻底死亡了,也双手举起狼牙棒要来和青藤拼命。

他附和着怒吼一声。

“为师兄报仇!!!”

身后的无名之辈皆是揭竿而起。他们双手举着武器,讨伐声一浪高过一浪,壮烈的几乎要把茶馆屋顶给掀开。

坐在椅子上的仓衡霍然站起,残破的衣裾无风自动,他手中玄铁黑剑出鞘,铮然钉入地下,蔑视着底下的乌合之众喝道。

“我看谁敢!”

这一句话里蕴含着庞大的内力,浑厚的声浪直接将底下的人群都掀飞出去。

他们没料到这个一直在旁边默默喝酒的邋遢男子,居然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内力,纷纷丢盔弃甲,往外逃窜。

这时,茶馆敞开的大门里投射下两个欣长的身影,将这扇大门挡住,令里头的人一个都出不来。

但见到来人,这些人群却都不慌张了,一个个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面露喜色的再度走回来。

“都是江湖豪杰,相见何必打打杀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举头进来的,是一个色若春晓,清雅出尘的男子。他有一双宛如女人般的细长柳叶眉,配着他那对仿若含情的桃花眼,倒也并不女气,反而十分俊秀。

紧跟着他进来的,是一个背着鱼骨剑的冷酷少年,他生的剑眉星目,却冰山似的面无表情,让人见着便心生畏惧。

青藤见到他眼睛一亮,拉着仓衡的袖子说道。

“师父!是迟谓!”

仓衡点了点头,示意他看到了。

走在前头的清雅男子在跨进门槛后侧首扶了身后的迟谓一把,并顺手牵住了他的手腕,极为绅士的将他扶进了门。

迟谓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更为阴沉,但他却并没有反抗他,反而任由他牵着。

坐在栅栏上的青藤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震惊的连连拽仓衡的袖子。

“师父!师父你看!迟谓居然是断袖!”

仓衡面色古怪的撇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你……别想太歪了……”

青藤却对此很是兴奋,她将屁股往仓衡那侧挪了挪,凑到他身边小心的问道。

“那个男人是谁啊?看起来很喜欢迟谓的样子!”

仓衡摇了摇头,有此人在,怕是打不起来了。他收剑回鞘,对着青藤说道。

“他就是孟霁阳。”

“什么?”

青藤大吃一惊,差点从栅栏上掉下去,好在仓衡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腰带,将她一把提了回来,不满的斥道。

“毛手毛脚,以后不许再爬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上去!”

仓衡突然黑脸,令青藤有些害怕,她冲着他吐了吐舌头,乖巧的站到他身后。

底下的孟霁阳与迟谓也已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坐在了最中心的位子,他微仰着头对仓衡说道。

“可是无极宗的仓大侠?”

仓衡双臂抱剑,对着孟霁阳略微颔首。

孟霁阳也不怪罪,菲薄的双唇勾起一丝弧度,友好的说道。

“难怪我坐下弟子皆是不敌,无极宗一脉单传,向来只收天赋极高的弟子。”

他这一番话给足了仓衡面子,也给了自己门下的记名弟子台阶下。

一句简单的话,竟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他略略侧首看向仓衡身后的青藤,意味深长的问道。

“那这位是……?”

仓衡不懂声色的移了一步,将青藤整个挡在身后。

“在下的弟子。”

“哦?原来是下一任的无极宗传人。”

孟霁阳柔嫩的手掌在迟谓手背上划过,随后风姿卓越的替他倒了一杯茶。

“想必,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妙人儿吧?”

迟谓被他的摸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忍性极好,只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便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仓衡对他们的行为一阵恶寒,深怕自己徒弟学坏了,只想快点到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敷衍的说道。

“尚可。”

孟霁阳见迟谓不喝他倒的茶,似笑非笑的拿了过来,放到唇边浅酌一口,再度放到迟谓面前,表示他并未在里头投毒。

迟谓面露嫌恶的别开脸去,孟霁阳轻笑一声,也不再逗他,转而对仓衡说道。

“仓大侠未免太谦虚了。无极宗,又怎么会收庸人。”

他尖锐的指甲盖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桃花眼略微上挑,作出一副羡慕的模样。

“真不晓得你们无极宗哪里找来这么多德行兼优,天赋卓越的弟子。我潜心寻找多年,却至今未找到一个。”

躲在仓衡身后的青藤不由双拳紧握。明明是他将胡子鉴认作徒弟的,现如今又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正大光明的诋毁胡子鉴!

但孟霁阳话又说的巧妙,胡子鉴毕竟曾经与他是同一辈的,青藤若是主动提起胡子鉴,岂不是自己给胡子鉴找羞辱!

青藤的指甲深深嵌入自己的掌心,渗透出丝丝缕缕湛蓝的血液来。

仓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侧身牵住她的小手,将她的整个拳头都包裹在掌心里。

青藤心中一软,缓缓松开拳头,低垂着脑袋跟着仓衡往楼下走。

茶馆的一层本被江湖人士挤的水泄不通,但随着仓衡的踏入,他们纷纷避让开来,自动分流,站在两旁。

“良驹很多,只是你不是伯乐。”

仓衡闷了一口酒,似醉非醉的留下这句话便跨出了茶馆大门。

孟霁阳双眸一眯,瞬间出现在茶馆门口,伸出一只手拦住仓衡的去路。

仓衡警告的瞥了他一眼,他却柔声浅笑,态度诚恳,阻挡的动作却是纹丝不让。

“我的确不是伯乐,但仓大侠可否告诉在下,如何做一个伯乐?”

仓衡手中的酒葫芦在掌中翻了一个圈,顺势推开了孟霁阳的手臂。拿葫芦嘴指着他说道。

“无可奉告。”

仓衡拉着青藤侧身绕过,孟霁阳春晓之容瞬间阴沉,化掌为抓,反手扣住仓衡的肩膀,再度阻挠仓衡的去路。

“那可否告知在下,我派柳长老的下落。”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4

仓衡拉着青藤侧身绕过,孟霁阳春晓之容瞬间阴沉,化掌为抓,反手扣住仓衡的肩膀,再度阻挠仓衡的去路。

“那可否告知在下,我派柳长老的下落。”

仓衡气沉丹田,调动内力涌向肩头,柔身一震,直接将孟霁阳震退了三步。

“不知。”

仓衡淡漠的瞥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将青藤护在了另一侧,潇洒的离开。

孟霁阳还欲上前来拦住仓衡,青藤却主动从仓衡的身后蹦跳出来,化指为鹰爪,扣住他的手腕,阻挠他再去烦仓衡。

青藤没有丝毫内力,本不能桎梏住孟霁阳,但她冲孟霁阳和煦的笑着,仿佛没有恶意。又迫于仓衡就在她身后,孟霁阳也不好伤害她。

遂他震动手腕,将手掌收了回来。青藤也没再得寸进尺,收回小手,指尖缠绕着自己的碎发说道。

“孟掌门这话问的可真可笑,柳霁风长老不是在平阳派闭关吗?你还问我们下落做什么,门人上下皆知呀!”

孟霁阳抬眸瞥向茶馆中的平阳派门人,见他们一个个都低垂下脑袋,心中了然间不由暗骂他们蠢货。

他侧首假意咳嗽了一声,温文尔雅的笑道。

“说是闭关,实则是外出游历了,外门人不知,才会随口说他闭关。

方才听闻姑娘提起柳长老,似乎与他们很是熟悉,同为一脉,不免担心,便想了解一二。”

青藤不由嗤笑,讽刺的看着他说道。

“那你怎么不关心关心胡子鉴啊?他又是你师兄,又是你徒弟呀!”

孟霁阳不由被她说的一愣,随后面上挂起敷衍的笑容,依旧十分礼貌的说道。

“问完柳长老,自然是要问一下子鉴的。”

虚伪!青藤冷哼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

“孟掌门还真是重情重义。”

她字里行间的冷嘲热讽令孟霁阳脸色有些挂不住,但她转而灿烂一笑,歪着脑袋天真无邪的问道。

“你真想知道柳霁风的下落?”

孟霁阳便也不好对一个孩子摆脸色,风度翩翩的颔首,对着青藤行了一礼说道。

“这是自然,麻烦姑娘告知。”

他假惺惺的模样看的青藤想上前撕烂他的脸。但青藤自知打不过他,心中点子一转,便想阴他。

青藤不由摸向腰间,想着能否找个机会直接将孟霁阳给暗杀了,就像那个滚刀肉胖子一样。但她摸了半天都没摸到什么暗器,连个蜜饯核都没有了。

她一咬下唇,这才想起来从熔炉里走出来的时候,她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把胡子鉴的长剑了……

而那把长剑,绝不能在此刻被孟霁阳看到。

遂她只能暂时放弃暗杀了这个卑鄙小人的计划,抬头冲着孟霁阳灿烂的笑着。

她圆润可爱的杏仁眼波光粼粼,很是纯良无辜。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极为无情直接,听的人心里十分不痛快。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本姑奶奶告诉你也无妨。

柳霁风嘛,自然是死了啊~和胡子鉴同归于尽了。”

孟霁阳心中暗喜,嘴角几不可查的扬起一丝弧度。但他随后又觉不妥,黄口小儿的话,哪儿能轻信!

他豁然睁大双眼,狐疑的盯着她,似是想要从她脸上盯出些猫腻来。

但他盯了很久,眼前这个小姑娘却始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紧抿着下唇,面露哀悼的说道。

“你莫要胡说,柳长老与子鉴同门同宗,怎会互相残杀!”

青藤看到孟霁阳就十分讨厌,他明明在听到胡子鉴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就十分开心,还非要再度掩盖,露出这幅假惺惺的模样。

青藤半点面子也不给他,摸着自己脑袋上的小球球,装作天真懵懂的说道。

“怎么不会,平阳派掌门下令的话,柳霁风也不敢不服从命令吧?

他可是追杀了胡子鉴很久呢,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啧啧啧,你们平阳派,都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吗?”

青藤说的话令孟霁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她还只是个小姑娘,身后又有仓衡给她做靠山,他与她计较不得。

孟霁阳暗道这个小姑娘牙口厉害,心觉再追究下去也只是徒劳,保不准还会说漏出更多门派的密辛,他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围在他身后的平阳派门人见状都将脑袋缩了回去,挥舞双手四下里开始驱赶凑热闹的人。

仓衡不由失笑,抬手揉了揉青藤的脑袋,低声说道。

“走吧。”

青藤回头瞥了一眼孟霁阳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随后她拉上仓衡的手掌,灿烂的笑道。

“嗯!”

闹了这样一出,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仓衡腰间的酒葫芦早已空空荡荡,他嘴中寂寞,干事就没了兴趣,随便绕了一圈便带着青藤回汝阳王府了。

青藤巴不得他早点回去,打着哈欠跟在他身后,打算到了小屋就睡他个三天三夜。

只是他们刚走到汝阳王府的大门口,就看到白阳萎靡不振的蹲在墙角。

他见仓衡与青藤回来,双眼突然一亮,跟只哈巴狗似的奔过来,一下子扑到仓衡身上,手脚并用的挂着,扯都扯不下来。

他拿脑袋蹭仓衡的胸口,委屈的撒娇道。

“你们去哪里了!出去玩都不带我!你偏心!”

仓衡被他吼的眉头一皱,直接拿脑袋撞他,将白阳撞的眼冒金星,一屁股掉在地上。

他抬手揉着自己的脑袋,被仓衡撞到的地方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儿,他哀怨的望向仓衡,却发现他脑门儿上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下他可就更气了,气呼呼的嘟着嘴,转头去瞪青藤。

青藤抬手往他那个大包上狠狠一按,疼的他眼泪花儿都要冒出来了,“哎呦呦!”的直叫唤,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

“你干嘛也欺负我!”

青藤好笑的捂着嘴,眉眼笑的月牙弯弯的说道。

“哪里欺负你了,我这不是关心你的伤势。”

白阳听了她的解释,略微缓和了一点脸色,揉着自己的脑门儿骂道。

“没轻没重!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怎么说话呢!”

仓衡猝不及防的拍了白阳一后脑瓜,拍的白阳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在地。

白阳站在那里无声的碎碎念,不知道骂了两句什么东西,一直努着嘴背对他们。

青藤凑过去拿肩膀顶他,笑嘻嘻的说道。

“你闹什么变扭呀,我们只去了茶馆。又没去玩别的好玩的。

再说不是你自己要去睡觉的嘛,又不是我们不叫你。”

白阳挠了挠头皮,觉得她讲的也有很道理,但又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委屈。想来想去他也想不通,便一跺脚不再去想了。

“哎呀!不提了不提了,下次不许落下我!”

他挥了挥手,仿佛这样就能弹走烦恼似的,将手上的长剑丢给她。

“睡醒了我才想起来这把剑还在我这,想拿给你半天找不到你们人。”

青藤慌忙接住,将胡子鉴的长剑抱在怀里仔细检查,待到确认没有半点受损后,她才仔细的将它别在腰上。

“谢了啊!”

白阳走过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没好气的说道。

“你当然要谢谢我,这么好的剑,换做一般人早就纳为己有了!”

青藤笑嘻嘻的捂着脑袋,从兜里摸出一把茶馆里拿来的瓜子,囫囵都抓给白阳。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白阳看着手里的瓜子笑的合不拢嘴,嘴上却还倔强的说道。

“你少来,这么点瓜子才收买不了我!”

青藤一听这话就晓得是白阳有事找自己,把玩着胸前的碎发说道。

“那你想我做什么嘛。”

白阳整张可爱的脸蛋都舒展开来,搓搓小手期待的说道。

“小王爷不是还欠你一个愿望,可不可以捎带上我?我只想要一把趁手的兵器。

我上次那把太脆了!我都还没上场,那把剑就断了!就这样子的话,我还怎么行侠仗义啊!”

哈?!向小王爷许愿要兵器?满大街都是兵器铺子啊!只要有钱,要什么武器没有。

青藤抽了抽嘴角,细弱蚊蝇的说道。

“可是……可是我愿望已经许完了呀……”

“什么?!”

白阳一跳三尺高,不敢置信的箍住青藤的肩膀吼道。

“你什么时候许愿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青藤被他喷了一脸的口水,抬手拿袖子擦了擦说道。

“这……在你补觉的时候……”

白阳瞬间哭丧起一张脸,跪在地上仰天呐喊。

“苍天呐!我就睡了一觉!怎么错过了这么多东西啊!!!”

他这幅凄惨的模样,青藤都忍不住想要安慰他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白阳,没有王府的,我们也可以去外头打造兵器嘛……

你看,我也没有武器,刚好我们两个一起去。”

白阳瞥了一眼她腰间的长剑,没好气的说道。

“你都有这把宝剑了,还要别的武器干嘛!”

青藤愣了愣,随后指尖温柔的抚摸向剑柄,苦笑着说道。

“这不是我的剑。我只是代为保管。

它不属于我,我不会用它。终有一天……我要把这把剑还给他的。”

长剑在她的掌心微微哀鸣,青藤安抚的摸了摸,长剑才再度沉寂。

白阳看了它一眼,满脸写着舍不得。

“你当真不用?有器灵的武器可比长三只脚的人稀罕多了。”

青藤点了点头,对着白阳灿烂的笑道。

“这是别人的器灵。

我相信我的武器,以后也一定会有器灵的!”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5

白阳摸着下巴,可惜的摇头。

“你当真不用?有器灵的武器可比长三只脚的人稀罕多了。”

青藤点了点头,对着白阳灿烂的笑道。

“这是别人的器灵。

我相信我的武器,以后也一定会有器灵的!”

“说得好!我们以后的武器也一定会产生器灵的!”

白阳亢奋的以拳击掌,一把拉过青藤往小王爷的主殿走。

“走!咱们去向小王爷要武器!”

“啊?”

青藤被他拉了一个踉跄,错愕的看着他。

已经铸造出来的武器,再怎么使用也是别人的器灵啊,他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意思啊!

青藤努力想要挣脱自己的手腕,白阳却和打了鸡血似的一头热,攥的死紧死紧的。

青藤没了法子,只得跟在他身后小跑着追赶,疲惫的说道。

“不是…我们这样直接去要,会不会不太好啊?”

白阳豪气的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哎呀~没事的!

王府里这么多绝世武器,都丢在仓库里等犯锈,我们要两把来怎么了!

小王爷最大方了,一定会肯的!”

青藤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木纳着一张脸在后头风中凌乱……

你倒是听我一句劝啊!怎么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去找小王爷啊!

他是皇天贵纣啊大哥!不是你的欢乐百宝箱!

但有了内力的白阳力气着实有些大,青藤怎么折腾都弄不开他的爪。到了后来白阳居然还嫌青藤走得慢,提起她的后衣领便直接朝小王爷的主殿掠去。

此时的小王爷方才用完午膳,纤纤玉指接过婢女递给他的甜汤,不紧不慢的靠在软垫上轻呷。

拎着青藤的白阳突然闯进来,对着软榻上的小王爷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主上!”

“噗!”

吃甜汤正吃的怡然自得的小王爷被惊了一跳,口中的甜汤猝不及防的喷了出来,手中大半碗浓稠的红糖燕窝都撒在了袍子上。

他立刻皱起眉头,身侧的婢女连忙上前帮他擦拭,五六个人手忙脚乱的围在他的四周,将他银白色的云锦擦的乱七八糟。

他烦躁的罢了罢手,挥开这些办事一点也不利落的奴婢,自己扯过一块湿布擦拭起来。

“你又来干嘛!人你不是已经找着了吗?

大清早的咋咋唬唬,就不能一次性把话都说完了!”

小王爷所说的大清早,着实将青藤的三观都震碎了。现在都日上三竿了啊!还大清早,早个屁啊!

白阳却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肩膀顶了一下青藤,示意她先开口。

青藤愣了愣,连忙退开了两步,余光瞟向别处,假装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这个蠢货,来的时候说的那么稳如泰山,仿佛不开口小王爷都会送似的,一到小王爷跟前就怂成个蛋了!

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她才不会主动提!

小王爷见他两来了又不说话,跟两块木头似的怵在那儿,心中不由烦躁起来。

他一把将手上的湿布甩到地上,伸手探入一旁奴婢准备的铜盆里洗手。

“你们两这么着急来,就是为了在本王跟前站着?”

他抬眸看向白阳,另一个侍女连忙拿松软的毛巾帮他擦手,待到他的纤纤玉指再度恢复干净,他又托着腮狐疑说道。

“是不是你又闯祸了?说吧,什么事,本王给你兜着。”

“我能闯什么祸啊!”见小王爷一上来就揭自己老底,白阳忿忿地反驳,指着青藤说道,“是她有事找你!”

青藤错愕的睁大眼睛,什么鬼!明明是你要来找小王爷要兵器的!现在居然还把这个黑锅甩到我头上!

小王爷眼神缓缓转向青藤,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哦?找本王什么事?”

青藤面上讨好的干笑着,暗地里狠狠的踩了白阳一脚,还将脚跟压在他的脚趾头,上来回的碾压多次才算解气。

白阳痛的浑身汗毛都要炸裂了,强忍着泪水挂着一副便秘的表情隐忍。

青藤见此事绕不过去,便对着小王爷恭敬的行了一礼,灿烂的笑道。

“您瞧,我都没件趁手的兵器,去打一个门派多有不妥,不如……您赏赐我一点呗?”

小王爷瞥过她腰侧的长剑,无语的说道。

“没武器?那你腰侧挂着的是什么?”

青藤连忙把长剑塞到白阳手里,一脸无辜的说道。

“他的!这把剑是他的,我看着好奇,拿来戴着玩儿。”

小王爷目光瞥向白阳,一脸你敢说谎试试的模样。

青藤连忙给他使眼色,挤眉弄眼的,连手都掐上了他的后腰窝儿。

白阳疼的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会意的说道。

“没错,我的我的!”

小王爷一脸不信,拿过他手中的长剑打开,发现上头篆刻着一行秀丽的题字。

“晓风霁月鉴春风?你提的字?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阳被小王爷问的一愣,他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他都不知道上头有这行字!

白阳求助的看向青藤,青藤也是一脸焦急的回望他,满脸写着“我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啊!”。

白阳不由头疼上火,结结巴巴的胡扯道。

“呃……这,这个嘛,我给自己起了个新的雅号,叫……叫清风!对,没错!叫清风。

比喻我的轻功像那个风一样飘逸潇洒又敏捷!所以写了这句诗!嗯,对!就是这样的!”

语罢,白阳还煞是满意的点头,对青藤露出一个你瞧我编的不错吧的表情。

青藤连连附和,在一旁使劲的鼓掌。

“好!精彩!有深度!”

小王爷无奈的抽了抽嘴角,两个蠢货,这么有优美的意境诗居然能被曲解成这个样子,还这么得瑟,真不知道他们的自信从何而来。

小王爷收剑回鞘,将长剑丢了回去,很是头疼的说道。

“行了行了,不就是要兵器,就赐给你两把弩吧。”

语罢,他连连罢手,一刻都不想与他们多待。

得了赏赐,青藤与白阳也不呆在这讨人嫌了,他们两恭敬的对小王爷行了一礼,道了声,“谢主上赏赐。”便齐刷刷的跨出大门。

只是在他两跨出小王爷外院的时候,青藤才猛然想起来,小王爷还没把弩给他们啊!

她愣在原地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毕竟都谢过赏赐走到外院了,还有什么脸皮再回去讨东西啊!

但明明得了赏赐又没拿到东西,这就像是自己丢了一串珍珠宝贝,着实肉痛的厉害。

就在青藤站在院门外踌躇间,一个精神利落的老奴捧着一副匣子从角门里出来。

他满是褶皱的脸谄媚的笑成一朵菊花,恭敬的将手上的匣子递给青藤,半弯着腰说道。

“小青姑娘,这是小王爷赐给您的弩。”

小青姑娘……青藤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下一刻就有法海来降伏她似的。

但眼前这个人是小王爷派来送东西的,失而复得的喜悦令她也不那么在乎名号了。

反正东西拿到手就好了,名字什么的,终究只是个代号,他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青藤接过他手里的匣子,打开来瞧了瞧,发现竟是绑在手腕上的便携式弓弩,仔细一数,居然还是五连发的。

青藤很是喜欢,如此精良的机关,不是财大气粗的汝阳王府,还真做不出来。

“那就多谢小王爷了。”她对着老奴灿烂一笑,从腰封里摸出几块碎银给他,“劳烦您跑一趟,小小心意,莫要嫌弃才好呀!”

这两件货物本就不重,也没几步路,老奴也没想着讨要打赏,见青藤主动给了,心下觉得她颇为上道,手上却还是推拒。

“哎!这怎么好意思啊,小青姑娘太客气了,这都是咱们做奴才的本分。”

青藤哪会不知道他的意思,连忙将碎银强横的塞入老奴大的手里,退后半步说道。

“要的要的,就当请您喝酒了。”

青藤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老奴便也不再推辞,笑眯着眼睛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他再度对青藤行了一礼,说了一句,“那老奴就先告退了。”便利落的转进了小王爷的院子里,七弯八拐的就没影了。

青藤满意的将弓弩拿在手上颠了颠,随后解开皮套将这一对弓弩都绑在了手腕上,对着太阳来回转动,直将弓弩上的尖刃照的寒光凛冽。

白阳惊喜的双眼发亮,拉起青藤的手就开始兴奋的蹦哒。

“老天爷啊!弩啊!只有军队里才能用的!小王爷居然赏赐给我们了!”

青藤撇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

“是赏赐给我。”

白阳可爱的小脸上扬着,一对眼睛忽闪忽闪的冲着青藤眨巴,还撅着嘴抱紧青藤的手臂撒娇。

“我们还分什么你呀我呀的呀~”

青藤无情的挥开他的手,甚至还伸手将胡子鉴的长剑收了回来系在腰侧,将他推离了两步说道。

“你是你,我是我。”

白阳脸色一沉,不满的骂道。

“你这是过河拆桥!”

青藤灵动的双眸一转,嬉笑着说道。

“给了你也射不中人,还不如你自己去打把趁手的。”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6

白阳脸色一沉,不满的骂道。

“你这是过河拆桥!”

青藤灵动的双眸一转,嬉笑着推搡了他一把。

“给了你也射不中人,还不如你自己去打把趁手的。”

白阳想到自己的射箭技术的确一言难尽,便熄了火没好气的瞪了青藤一眼,不满的骂道。

“歪理就你多!便宜你了!”

青藤挽下自己的袖子掩盖住弓弩,轻笑一声揽过白阳的肩膀拍马屁。

“哎呀,我就晓得白大哥最讲义气了!”

白阳面上不由扬起自得的笑容,嘴上却是依旧骂道。

“少拍马屁!你就知道占我便宜!”

青藤掌间用力,一把搂过白阳的娇躯,将他整个圈在自己的怀里,贱兮兮的笑道。

“咱们两还分什么你我。”

白阳小脸一红,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一把挥开她的手,反过来将手架在她的肩膀上。

“你就说现在怎么整吧!弄来弄去我还是没武器,总得给我找一把。”

青藤摸了摸怀里的一块月牙状齿骨,侧首对着白阳笑道。

“听说恒记锻铺很不错,做出来的长剑吹毛断发,百大兵器榜里二十多把都是他们家的。

据说还接手军队里的生意,你要什么锻造材料,他们几乎都弄的到。”

白阳立刻转忧为喜,兴奋的一拍青藤的肩膀说道。

“行啊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早说!”

青藤面露难色,捏了捏连荷包都没有的腰带。

“哎,这不是……价格有些贵……”

说道钱的事儿,白阳不由瞟了小王爷的院子一眼,心中暗忖着找个什么机会去找小王爷要钱比较好。

他将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

“要多少啊?”

青藤也将脑袋凑了过去,支支吾吾的比划。

“大概……要个一百来两吧……”

嗨!原来就一百来两!白阳松了一口气,豪气冲天的扬手一挥。

“小意思!咱们走!”

青藤没料到他居然这么有钱,呆在原地愣了愣,小跑着追上去询问。

“你带钱了吗?咱们直接去?”

白阳闻言突然顿下脚步,皱眉思考了半晌,一打响指说道。

“对啊!咱们可以骑马去啊!这样更威风一点~”

“……………”

只是去打把剑而已,需要什么狗屁威风啊!!!

青藤虽然在心里无限吐槽白阳,但当白阳拉了两匹乌黑发亮的骏马来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跨了上去……

嗯……真的好帅啊!

为了充分的展现这两匹骏马的狂拽酷炫吊炸天,他两还特地慢悠悠的晃荡过去……中途还故意绕了远路……骑的比人走路还要慢………

原本只要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他两晃荡到了傍晚。

直到拖的恒记锻铺快要打烊了,他们两个才意犹未尽的晃荡到他们铺子门口。

恒记锻铺的铺子极大,虽名字起的是个铺子,实则是一整条街。

街首是一幢三层高楼,高楼里全是现成的兵器。往后都是一层的锻造铺子,一个铺面一个师傅,想要谁定制都可以指明道姓。

白阳没想好要什么样的武器,便先拉着青藤走到高楼里,打算每种款式都瞧上一瞧,博采众长,打造一把绝世无双的。

恒记锻铺招待的门人一瞧见他两的坐骑便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堆着笑脸热情的说道。

“两位客人可是来买武器?喜欢精致的还是粗旷的?想要定制还是买现成啊?”

白阳被他的问题问的难住了,他是想要定制一把武器的,但他大脑一片空白,全然没想好要定制把什么武器,只是想要一把世上最厉害的,一时间又描述不出来。

他只得求助的看向青藤,期望着青藤先说出她想要的武器,好让他参照参照。

青藤的额角不由抽了抽,只得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向前跳了一步,好似急不可耐的抢着说道。

“来你们恒记锻铺,自然是要定制了!但是我们还没想好要什么样的,想先看看你们的货物品质如何。”

恒记锻铺的招待门人连连哈腰点头,恭敬的将他两请上了二楼。

他边在前头带路,边侧着身子对他们说道。

“咱们恒记锻铺的质量,公子小姐大可放一万个心。别的不敢说,相同的材质,咱们恒记锻铺制造的,定是比别家制造的要锋利上很多。”

他领着白阳二人来到一排长枪面前,指着其中一根蛇形枪头的长枪说道。

“您瞧,即便是长枪的枪头,咱们家也定是超过一万锤的。”

夕阳橙黄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在长枪上,在枪尖反射出凛然的寒芒。

青藤看着蛇形枪头上细细密密的鱼鳞凿纹,心中不由肃然起敬,这样整齐精密的凿痕,该得付出多大的精力。

况且这么小一节都要锤上万锤,普通的长剑还得锤多少。

白阳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抬手要去触摸这柄长枪,却被带路的门人一把拦下。

“哎呦!公子摸不得!”

门人焦急的将他们两都往后推了两步,指着那排长枪说道。

“这些枪都是开了锋了,摸一下保不准手指头都要掉了!”

白阳连忙缩回双手,拍着胸口后怕的说道,“这么邪门儿的吗?!”

“这哪儿能叫邪门。”

门人忍不住失笑,从楼梯口的箩筐那里取出一截竹竿,将它往蛇形长枪上轻轻触碰了一下,那节完整的竹竿立刻断成了两截,切口整齐,毫无毛糙。

他指着竹竿的切面说道。

“这叫锋利。咱们恒记锻铺绝不会出现任何次等货。所有不精良的武器,都在刚出炉的时候就被融了。

这把长枪还只是用最普通铜铁锻造的,要是掺点别的好东西,还能更厉害。”

白阳听的双眼直冒光,不断的吞咽口水催促。

“还有更厉害的?带我瞧瞧!价钱不是问题!”

门人最是喜欢这样的傻大款,虽说恒记锻铺的现成武器都是明码标价的,但卖出去的武器价格越高,他拿到的提成也就越多。

白阳喜欢贵的东西,他便推荐给他最贵的。即讨得了客人的欢心,自己也多拿到更多的钱。

因此门人也不再让他们两人在二楼逗留,而是引着他们又上了三层。

恒记锻铺的三层与二层相差很多,楼梯变的极为狭窄,里头也黑漆漆的没有窗户,甚至楼梯口还守着七八个壮汉。

三层的武器也不再像二层那样密密麻麻的摆放在一起,而是一把武器一个柜台,每一把都精贵的躺在天鹅绒绸缎里,外头罩着毫无瑕疵的琉璃罩。

门人向守门的壮汉讨了盏烛火,领着他们二人往里走。

“贵客,还请仔细脚下。”

门人侧首将烛火照到了他们面前,浅笑着解释道。

“不常用的武器若是常年曝晒在阳光下,难免会生锈变钝,还望两位贵客见谅。”

青藤点了点头,示意她理解。毕竟不是所有武器都是有剑鞘保护的,像什么长枪长鞭斧头之类的,都没有保护套。奇形怪状的,生锈了还不好维护。

就比如三节棍这种的,链接的机关里头生锈的话,连打磨都没办法打磨,好好的武器就只能整根融掉了。

门人带着他们来到三层的正中间,带到他们二人都站稳了,门人才将手中的烛火照到琉璃柜台上。

只见通透的琉璃柜台内铺满了柔软的暗红色珊瑚绒,正中间躺着一把两指粗细的雪白长剑。长剑外套着一副白玉镂雕而成的剑鞘,雪白长剑透过空隙通体泛出冰凉的寒光,甚至从里头冒出丝丝寒气,将离得近的一些珊瑚绒上都结上了白霜。

门人指着这把细剑自豪的说道。

“这是咱们铺子新近的镇店之宝,主材为千年难得一遇的寒冰铁母,由无悔大师亲自锻造,他呕心沥血了八年,才将此剑锻造出来。”

青藤不由错愕,要说这个无悔大师,也的确是个锻造界的风云人物,他自幼拜入恒记锻铺,尚未及冠便锻造出了风云一时的“熘绪剑”,传说此剑出炉便具有剑灵,只是所托非人,最后化为剑魔霍乱江湖,被无悔大师亲手给融了。

往后他便极少锻器,虽百大兵器榜上也有他锻造的武器。但长剑,他却再也没锻造过。不曾想这八年,他居然又锻造出了一把长剑。

青藤不由俯身趴到琉璃盖子上,伸手隔着琉璃盖子摸它。

“它叫什么名字?”

门人见她喜欢,便又要了一盏烛火来,站到另一侧将整把细剑都照亮。

“此剑,名叫嵘绪剑。”

“嵘绪剑?”青藤复又念了一遍,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门人掏出腰间的钥匙,将琉璃盖子上的锁扣打开,小心翼翼的将嵘绪剑取了出来。

“无悔大师锻造的武器,第二个字都叫绪,至于嵘嘛,许是希望这把剑也能像第一把那样峥嵘奇伟吧。”

青藤接过他手里的细剑,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抚摸,笑着夸赞。

“真漂亮!”

不料她话语刚落,原本寒气森森的嵘绪剑竟然微微颤抖,通体泛粉,流露出软玉一般的温热来。

这把剑居然在害羞!青藤不由错愕的抬头看向门人。

“它……它有剑灵?”

招待的门人也是一愣,以前从没见过嵘绪剑有这样的反应啊!

“快放下它!”

黑暗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娇喝。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7

“它……它有剑灵?”

招待的门人也是一愣,以前从没见过嵘绪剑有这样的反应啊!

“快放下它!”

黑暗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娇喝,只见一个穿着皮质铸器围裙的圆脸少女焦急的跑出来。

“它不是一把好剑!拿久了它会控制你意念的!”

她刚说完此话,原本在青藤怀里温热的嵘绪剑便立刻变的寒气森森,嗡嗡泛鸣起来。

卧槽!原来还是一把会扮猪吃老虎的高智商剑!

系在青藤腰间的长剑不由微微发抖,震颤着从青藤腰带上挣脱出来,掉在地上。

看着胡子鉴的长剑害怕的模样,青藤不由皱起眉头,毫不犹豫的将嵘绪剑放回柜台。

只是有了自己意念的嵘绪剑不甘认命,通体释放出寒气,用冰霜凝结住青藤的手掌,不愿回去。

白阳见状,连忙上前给青藤输送内力,妄图将嵘绪剑的寒冰融化。

可惜事与愿违,嵘绪剑的意念仿佛十分强大,竟不断的吸收白阳输送的内力,将青藤整个手臂都冻结上冰霜。

一旁的门人与圆脸少女都晃了神,纷纷拿蜡烛去烧青藤手上的寒冰,却都没有一点疗效。

青藤回想起靠吸取别人内力来增长自身内力的回春兽,便对白阳他们罢了罢手。

想必这把嵘绪剑会这么早产生剑灵,与很多人给它输送过内力有关吧……

她叹息一声,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抚摸上嵘绪剑的剑柄,宛如抚摸一只心爱的宠物一般。

“你是一把好剑。”

嵘绪剑通体蔓延而出的寒气一窒,随后温柔的嗡鸣一声。

看着它乖巧的样子,青藤不由有些心软,就像白阳说的,剑灵可比三条腿的人还稀少,没准错过了这个村,自己再也遇不到下一个店了!

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己一个没有内力的人,拿着无悔大师铸造八年的灵剑,这不是嫌自己命长嘛!

青藤温柔的抚摸着它,苦笑着感慨。

“我很喜欢你,只是我不够强大,拥有你只会为我带来无尽的灾祸,你适合另一个更强的主人。”

嵘绪剑闻言不由剧烈震荡,似是反抗,似是不解。

青藤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叹的一旁的门人与白阳都觉得难受。

“真的,要是我拿着你出去,肯定还没走完三条街就会被人砍死。”

嵘绪剑能感受到青藤体内喜爱的之情,似是听懂了她的话,犹豫半晌,还是缓缓退去了青藤手上的寒霜。

但它仿佛真的很喜爱青藤,在青藤将它放回珊瑚绒绸缎的时候,它又生出一缕冰霜藤蔓纠缠住青藤的食指,随后悄然绽放出一朵冰霜梅花。

青藤一愣,理智僵硬的心口不由柔软,她轻笑着低头亲吻剑柄,由衷的夸道。

“谢谢你,真好看。”

嵘绪剑浅浅的颤栗,将冰霜藤蔓震断,再度通体泛出温暖的粉色。

青藤内心的母爱简直就要泛滥了,这得是多温柔的人啊!居然能锻造出这么可爱的剑!

青藤依依不舍的摸了它两把,忍耐着内心的躁动将琉璃盖子盖上了。

没有了青藤的气息,嵘绪剑再度化为一件死物,冰冰凉的躺在琉璃柜台里。

圆脸少女跳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塞回了胸口,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你可真厉害,上次那个拿剑的人都把自己的手给砍了!”

门人见她居然揭自家店铺的老底,连忙焦急的制止。

“大小姐!别胡说!”

圆脸少女一皱眉头,憨厚耿直的驳道。

“我哪里胡说了!你不要再诓骗客人买这把剑了!即便嵘绪剑是重新锻造的,但它依旧是那把邪剑!换汤不换药的!”

祖宗哟!再被她说下去,这笔生意都要黄了!门人焦急的去捉圆脸少女的手腕,瞪着她呵斥道。

“什么邪剑不邪剑的!那都是外头的谣传!

老爷管着店铺的事儿,哪会出错。倒是大小姐!你不在锻造铺里练习,来这里做什么!”

“我……”

圆脸少女面皮一红,支支吾吾的踹了一脚什么东西,将那东西踹到了角落,随后又挺了挺胸膛执着地说道。

“我就是来监督你的!

邪剑根本不是谣传!回炉重造只能改变它的外观,里头藏着的依旧是熘绪剑的魂!

把它放出去只会为祸江湖,残害生灵!无悔师父不肯融,就把它一辈子关在这里吧!”

青藤闻言不由一愣,侧首看向那把躺在暗红色珊瑚绒里的雪白长剑。

原来嵘绪剑,竟是熘绪剑回炉重造的……难怪,难怪再也不铸剑的无悔大师,会耗费这样多的精力来铸造这把剑。

只是这样一把冰肌玉骨,温顺可爱的剑,如何能将它与邪剑联系在一起呢?

换句话说,一个产生了剑灵的长剑,将它一辈子关在这里,又何其残忍。兴许它纠缠自己,并不是想害人,只是想出去罢了……

青藤抬手缓缓抚摸过琉璃罩,摘落缠绕在指尖上的梅花送给圆脸少女,叹息着说道。

“剑哪会有什么好坏,有好坏的只是用剑的人罢了。”

圆脸少女闻言一怔,随后接过这朵冰霜梅花。她满是老茧的手轻轻触碰着,却还是不小心将手上的黑灰沾到了通透的梅花上。

她圆润可爱的脸蛋纠结的皱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不知道,它现在只是还没沾染世俗。像它这样聪明的剑灵,懂的多了必然是会反噬的!

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宁可错关它一辈子,也绝不能放它出去!”

青藤觉得她说的没有错,人活在世俗中尚且不能避免,更可况是初生灵智的剑灵。

正如她自己也不敢将这把剑据为己有,就是因为这把剑太过珍贵。珍贵,必定会遭受江湖中人的围剿掠夺,围剿掠夺中又难免会产生伤亡,伤亡又会牵扯出无数的情仇,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生离死别,孑然一身。又会有哪个人能经受得住这些,继续做一个善良仁慈的好人呢?

但她又觉得自己说的也没有错,毕竟剑只是人的武器,它要往哪走,要做什么事,全凭人的一只手往哪里指,一个念头往哪儿行。

恶人就算拿一把佛家头陀也能做坏事,而善人即便全身插满利刃也不会去害人。

遂她张了张嘴,终还是没有说话。可她不回答,另一个缓缓从楼梯下走来的健壮男人,却是替她回答了。

“大小姐说的没错,从前……鄙人也是这样想的。”

来人有一身健壮的体魄,灰白头发,古铜肌肤,肌肉壁垒分明,穿着一条黑色束腿裤。他赤裸着上身只围了一件皮质的锻造围裙,手上还拿着一个锻造锤,步伐矫健的来到青藤面前。

“但是有一日,鄙人突然想通了。”

他抬起粗厚的手掌,揉了揉圆脸少女的脏仆仆的脑袋。

“何为邪剑,何为宝剑?若是剑灵的关系,那为何还会有如此多没有剑灵的宝剑呢?!

区分它是否为宝剑,不过是看这把剑做了什么事罢了。

救人于水火的,就是好剑。杀人如麻的,就是邪剑。

可是做这些的并不是剑啊,只是拿着这把剑的人。人想做什么,剑就指向何方。

邪剑宝剑,不过是人的一念之间。”

他走上前去,将覆盖嵘绪剑的琉璃罩子一锤子锤碎,嵘绪剑立刻迫不及待的向他飞去,他抬手接住,嵘绪剑便在他掌心亲昵的不断散发出柔和的温度。

他温柔的抚摸过剑鞘,叹息着说道。

“它是我亲手锻造出来的,是什么性情,我再清楚不过。

当初正是因为鄙人太渴望一把忠诚的剑,所以才会将它铸造出这副模样。可惜,太过忠诚,反而事与愿违。”

他抬起那双灰白的眸子,定定的望向青藤。

“鄙人想了八年,方才悟出这个道理,不曾想你小小年纪就懂,难怪嵘绪如此喜欢你。”

一旁的圆脸少女忍不住嘀咕,“被嵘绪剑喜欢又不是什么好事……”

青藤望着来人,脑中思虑万千,大抵猜到他就是无悔大师。但她并不想做林中秀木,也不敢接手这把嵘绪剑,便揣着明白装糊涂,憨态可掬的笑道。

“我哪会懂这些,都是我师父说的。”

无悔大师安抚着手中迫不及待想要粘到青藤身上去的嵘绪剑,低声询问。

“还不曾请教你师父的名讳。”

“仓衡。”

青藤简洁利落的回复,却是让无悔大师顿住了,他周身冷淡的气场缓和了几分,对着青藤友好的略微颔首。

“原来是无极宗的人,难怪小小年纪便能有这样的见地。”

青藤本还觉得仓衡十分不靠谱,不曾想无极宗的名声竟然这样好。

她灿笑着回道,“大师谬赞了。”

无悔大师本就十分敬重无极宗行侠仗义的做派,连带着对青藤也客气起来,他对着守门的护卫招了招手,给青藤几人搬来了坐凳。

“你们此番前来,是来购买成品剑练手吗?”

一般刚出师的弟子大多都会先买把普通的剑来练练手,待到闯荡出了一些小名气,再回师门传承绝世宝剑。

因此,他在见到青藤与白阳的时候,便下意识的往哪里猜了。

青藤本就想好了要打造什么,待见到无悔大师铸造的嵘绪剑,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

“不,我们是来定制武器的。”

无悔大师也曾血气方刚过,很能理解他们少年人那种想要一人一剑走天涯的心思,不由爽朗的笑道。

“好,你想要什么样的武器?我可以帮你。”

说道此处,白阳连忙出现,一把推开青藤兴奋的跳到无悔大师面前。

“我的要求也不高,我就想要潇洒不羁风姿卓越,拿在手上便于携带又十分酷炫还坚不可摧的武器!”

语罢,他又补充了一句。

“一定要坚不可摧,什么东西砸上面都不会断的那种!”

无悔大师不由被他难住了,便于携带还坚不可摧……

这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武器。

一旁的圆脸少女却是双眼一亮,小跑着过去拿出她踢到角落里的武器,一脸虔诚的抱到白阳面前,期待的看着他。

“我这刚好有你要的武器!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8

一旁的圆脸少女却是双眼一亮,小跑着过去拿出她踢到角落里的武器,一脸虔诚的抱到白阳面前,期待的看着他。

“我这刚好有你要的武器!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白阳看着她手里的腰带,不由脸色泛黑。

“你开什么玩笑啊,我要的是武器,不是装饰品!”

“这……这就是武器!”

圆脸少女面皮不由泛红,似是有些害羞,还有一些委屈。

她一按腰带上的锁扣,一条海浪凿纹的银色软剑便脱鞘而出,她挥舞长剑一剑砍在其中一个琉璃罩上,切豆腐块儿似的将整个琉璃罩连带着里头的战斧都砍成两截。

她看着白阳震惊的小脸,害羞的说道。

“我……我不会武功,没有内力。你可以自己试试。注入内力,这把软剑就会变成硬剑,不注入内力就是一把软剑,攻防兼备。

它非常锋利!你……不信你可以随便砍这里的武器,除了嵘绪剑,它一定是最厉害的!

我还将剑鞘设计成了腰带,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这是一把剑的!”

圆脸少女还在喋喋不休的解释,白阳已经爱不释手的接了过来,双眼发光,无比欣赏的说道。

“你好厉害啊!这都能被你想到!”

圆脸少女脸不由涨的更红,双手不好意思的绞在一起,支支吾吾的说道。

“没……没有啦……这是我铸造的第一把剑……”

把玩软剑的白阳一点都没听进去,挥舞着软剑,一下将它变成软的,一下又将它变成硬的,玩的不亦悦乎。

一旁的门人连忙上前制止,这三层的武器可都价值连城啊!可不能再被大小姐那样随便切成两段了!

“公子哟,武器可不能瞎玩啊,你可小心着别伤到自己呀!”

“我哪有这么蠢。”

白阳撇了撇嘴,挥舞在半空中的手却是停了了下来,倒不是他怕伤到自己,而是他在思考该砍哪个,毕竟他上一回就是在剑脆上吃了亏,这回可得严谨一点。

圆脸少女见他喜欢自己的剑,小脸红扑扑的在一旁股劲儿,指着一杆方天画戟说道。

“砍这个吧!这把是我爹爹铸造的,我想看看谁铸造的厉害。”

恒记锻坊当家的铸造的,应当是有质量保障的,就是它了!

白阳点了点头,往剑内倾注内力,对着方天画戟一剑砍下。

引导的门人心脏都要被吓停了,这把方天画戟可值上千两啊!真被砍了还得了!

他连忙冲上去挡在方天画戟前头,张开双臂大吼一声。

“不能砍啊!”

千钧一发之时白阳控住去势,凌厉的剑气削落几缕门人的碎发,停在了他鼻尖儿上。

白阳皱着眉头收回软剑,心有不耐的埋冤道。

“你这样也太危险了,要不是我武功高深,你脑袋都被砍成两瓣了。”

站在一旁的圆脸少女也是撅着嘴巴帮腔。

“就是啊,你快点让开!”

门人见过不少大场面,但距离剑这么近的,还是第一次………

他吓得双腿发软,哭丧着一张脸,感觉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膀胱了。

“哎呦!大小姐哟!你还没有内力,制造出来的剑哪能结实啊!

要是和老爷的武器撞在一起断了怎么办,这可是大小姐您的第一把武器啊,可得好好珍藏着!”

门人脸上堆着笑脸,一边对圆脸少女说着场面话,一边拽过白阳的胳膊低声说道。

“公子!公子你别听她的,你喜欢这个式样,我去给你找别的师傅,铸造个一模一样的给您!质量保管比这个好!”

屋子也就这么大,他说的再小声都能被听到。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圆脸少女立刻暴走了。

“凭什么啊!”圆脸少女气愤的跺脚,“没有内力怎么了!他们铸造长剑顶多锤两万八千下,这把剑我足足锤了九万六千多下!

三倍多的锤击,绝对比他们锻造的结实多了!它绝对是世上顶尖的好剑了!”

白阳不由再度震撼了,九万六千多下!四舍五入就是十万锤了!每天一百锤都得锤三年!

他还深切的记得自己的上一把剑,那家店的老板和他吹牛,说那把垃圾剑锤了一千多下,堪称绝世宝剑!

原来人家普通的剑都要锤两万多下!相比之下那把剑简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乐瑟中的乐瑟,难怪那把剑这么脆!日!

九万六千多锤,上一把剑的一百倍!这么良心的制造商家还去哪里找!白阳当下拍板,热血的说道。

“对!好剑!多少钱,我要了!”

这是圆脸少女铸造的第一把剑,对她而言更重要的并不是价值,而是认可。

她没料到白阳居然这么果断的就拒绝了门人的建议,当下也是极为热血的拍板。

“不要钱!送你了!”

白阳双眼一亮,双手抱着软剑不敢相信这种好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真的吗?!”

圆脸少女坚定的点头,“真的!你欣赏它,一定会好好爱惜它的!我送给你!”

门人头都要大了,大小姐锻造的武器用的自然是一顶一好的材料,分文不收……那岂不是亏的血本无归!老爷问起来可怎么办!

他抬手捂住眼睛,别开脸去,心力交瘁。

白阳蹦跶着小跑过去握住她的手,极其开心的说道。

“你人真是太好了!这把剑有名字吗?”

圆脸少女不由羞红了脸,错开眼神,颤抖着睫毛不敢去看他。

“叫……叫初一。”

“初一?”白阳不由挠了挠后脑勺,“为什么叫初一?喊出来感觉都不霸气。”

白阳收回了手,圆脸少女便也将手收了回来。她用一只手包裹着另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小声解释,“因为,因为是大年初一锻造成的……”

白阳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以拳击掌,“好有意义的名字啊!”

圆脸少女的脸蛋不由羞的更红,她低头偷偷咬着自己的手指,憨态可掬的说道,“你…你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

白送的宝贝哪能不喜欢!白阳连连点头,将软剑收回腰带里,直接将这把新“腰带”系在了老腰带外头。

圆脸少女见此,整块脸都热到了脖子,生怕白阳不满意似的补充道。

“以…以后有任何问题,我…我都免费帮你修!”

白阳那双可爱的眼眸立刻闪闪发亮,一把熊抱住圆脸少女,“你真是个好人!”

圆脸少女手足无措的僵硬在原地,只觉得头脑发热,大脑空白,鼻腔还有股热流要涌出来。

“我…你…你也是个好人!”

一滴鲜红的血液滴在白阳雪白的衣领上,圆脸少女立刻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推开白阳,单手捂着口鼻仓皇逃跑。

“我……我还要练习铸造!改……改天再聊!”

白阳看着她奔也似的背影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的回头与青藤对视了一眼,转头对着接待门人说道。

“这……算是送我了吧?”

大小姐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再行反悔岂不砸恒记锻铺的招牌……

招待门人笑的比哭还难看,对着白阳恭了一礼,客气的说道。

“大小姐所赠,小的无权干涉的。”

白阳闻言连忙捂紧腰带,嬉笑着躲到青藤身后。

“那就好,那就好~”

无悔大师不由失笑,转而面向青藤,“你的伙伴已经有剑了,不若你也直接挑一把吧。”

他将手上的嵘绪剑往前递了递,让她选嵘绪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青藤却是摇了摇头,推拒了他的美意,“它是把好剑,但我此次前来,是特地来定制的。”

无悔大师似是对她的不识好歹有些不满,微眯起灰蒙的双眼,语气都变的有些生硬起来。

“哦?其实,定制的武器,也未必会比嵘绪剑要好。”

青藤浅笑着点头,十分认可无悔大师说的话。

嵘绪剑的确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撇开它天生就具备剑灵不说,光是它的重量、造型、材质,便绝对堪称完美。

但就像青藤之前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论她用什么理由占有嵘绪剑,世人都不会服气。

与其在遭受杀生之祸后再抛弃嵘绪剑,还不若一开始就不要。

她摸向怀中的那一截月牙状齿骨,心思一转便想出一个好借口。

“无悔大师说的实在太客气了,这世上哪儿能再找出比它更好的剑来。

只是我师父传授我的是一套刀法,我来此,是特地来铸弯刀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完青藤的一阵吹捧,无悔大师周遭的冷气压立刻退散了不少,只是当他听到青藤竟然是要铸刀的,浓密的眉毛又不由皱起来。

“刀?你居然要锻造弯刀?

虽说刀最是凌厉凶猛的,但很难产生器灵,你现在年纪尚小,再改换一套剑法也尚且不晚,我奉劝你再思虑一番。”

白阳不由在青藤背后忿忿不平,明明仓衡给他们的都是最基础的剑法与心经,他什么时候又偷偷塞给青藤刀法了啊!

真是太偏心了!!!

青藤莞尔一笑,坦荡不羁的模样,颇有几分仓衡的身影。

“很难,但也有可能。”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9

青藤莞尔一笑,坦荡不羁的模样,颇有几分仓衡的身影。

“很难,但也有可能。”

无悔大师连连摇头,指着楼下陈列着的刀具叹道。

“愚昧,至今都还没有一把刀产生过器灵。刀就像是人里的屠夫,粗陋不堪,没什么灵气。”

青藤走过去趴在楼梯扶手上,看着底下陈列的刀具心中也有些嫌弃,但她相信回春兽的獠牙铸造出来的刀是会不一样的。

当她第一次看到回春兽的獠牙能吸取人的内力的时候,她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一把能吸收人内力的刀,那该有多恐怖。

但她并不能说出来,且不说回春兽在世人眼里早就灭绝了,光是能吸收人的内力这一条,估计这段獠牙就会被划入“邪器”这一列。

没等这把弯刀铸造出来,没准就被一群正义之士“毁尸灭迹”了。

青藤摸着下巴,思忖良久后说道。

“无悔大师经手过无数刀枪剑戟,所言定是字字珠玑。

但我更愿意相信,没有灵气的是人,而不是武器。”

这一番高逼格的大道理将无悔大师震的错愕,微垂下眼眸说道。

“此话……倒是头一回听。”

“凡事都有头一回。”

青藤对着无悔大师灿烂的笑道。

“在那些事情没有出现头一回前,大家都只会觉得此事荒谬。但我相信我的刀,定能是头一把出现器灵的刀。”

无悔大师略一震愣,随即抚掌而笑。

“年少轻狂!

哈哈哈哈哈,鄙人也曾如你这般自信狂妄,也罢,就帮你铸造这一回吧!”

听到无悔大师主动答应帮她锻造弯刀,青藤低垂下眼眸,嘴角流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连忙乖巧的恭身一礼。

“那晚辈,先在此谢过无悔大师!”

“无需多谢,鄙人帮你铸造,也是要收钱的,不过是分内之事。”

无悔大师笑着将青藤扶了起来,领着她来到一对赤铁子母剑前,指着其中一把母剑说道。

“此乃贪狼剑,你别看它与子剑吞狼剑一般通体赤红,两者材质却是天差地别。

子剑是用赤铁做的,虽轻便锋利,易于维护,却刚坚不足。而这把母剑,则是用贪狼星上落下的陨铁做的。”

无悔大师对着招待他们的门人招了招手,门人立刻上前打开了琉璃盖子,将贪狼剑取出,双手递给无悔大师。

“你别小看这块陨铁,它经过了二十多个锻造师夫的手,在火炉里锻造了近十年,方才出炉将它敲成了这幅模样。

密度极高,分量极重,坚不可摧。若是做成刀,必定势如破竹,再适合不过。”

无悔大师将手中的贪狼剑呈于青藤面前,示意她亲自颠上一颠。

贪狼剑两头开封,中间细密的锤凿着精致的菱形锻造纹,通体腥红绚烂,看上去简约而霸道,足足担的起贪狼二字。

而青藤却是抬手抚摸而过,并没有将贪狼剑接过来。

“这么好的剑,熔了也太可惜了。”

她抬头对着无悔大师灿然一笑,指着另一把吞狼剑说道。

“原本他们就是一对的,虽说材质不同,但没了母剑,子剑便也没有存下来的意义了。

为了我的刀,损毁两把剑,未免有些奢侈。”

在无悔大师看来,所有没产生剑灵的剑,都只是一块材料,熔不熔的,倒也没什么感触。

青藤不舍的熔,他便将此归类成了女儿家的心软,失笑摇头。

“陨铁的材质做刀,再适合不过。

你若不舍得熔它,等下一块陨铁,没准得等上千年。”

白阳也有过一些耳闻,据说陨铁是天外来石里头提炼出来的,并不是每一块天外来石里头都有。

每当市面上出现陨铁的时候,一些官员就去拍卖行买陨铁护身辟邪,据说佩戴能够延年益寿,拍卖一克千金,一出现就遭疯抢,可遇而不可求。

也不知道恒记锻铺哪里弄来这么大一块陨铁,居然被锻造成了一把长剑!且不说这做成弯刀会有多所向披靡,光佩戴陨铁能延年益寿这一条,就果断得要啊!

白阳躲在青藤背后不断的拿手指头戳她,凑到她耳边不停的嘀咕。

“这是个好东西!快点接过来啊!”

青藤嫌他聒噪,用手肘将白阳顶开,将回春兽的獠牙从怀中拿了出来。

“多谢无悔大师美意,只是陨铁价值连城,我并没有那样多的钱。

好在我之前也寻了个不错的材料,就用这个铸造吧。”

无悔大师将青藤手里的獠牙接了过来,放在手上左右打量,颇为疑惑的皱起眉头。

“你这个材料很好,质地坚硬,却依旧还有韧性。上头也蕴含有浓郁的灵气,没准时间久了,还真能生出器灵。

只是……这是什么动物身上的骨骼吧?用作铸刀,难免有些太脆。”

说话间,无悔大师不停的将这段獠牙翻来覆去的看,又敲声音,又嗅气味的,越看越想不明白。

说是象牙?倒是不像……象牙比这个更重一些。说是巨齿虎?又没这么长……也不会有这股淡淡的药草味……说是什么石材,未免形状也太规整了些……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的无悔大师,终还是将回春兽的獠牙递了回去,疑惑的问道。

“此乃何物?”

青藤双手抱着回春兽的獠牙,一脸无辜的摇头。

“我也不知,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说是神兽身上的骨头。

但我猜他大抵是诓骗我的,这世上哪儿还有什么神兽。

只是我又觉得这段东西灵气十足,形状又与弯刀十分相似,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便想拿它来铸刀。”

这人世间的缘分二字,的确玄之又玄。无悔大师不由点了点头,不经也觉得练刀法的青藤,会得到这段像弯刀一样的材料。其间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缘分。

“那鄙人,就尽力而为吧。你想好了要叫什么名字了吗?”

青藤捡起一块地上的红丝绒绸缎,将回春兽的獠牙仔细的包裹在内,递给无悔大师。

“想好了,叫回春。”

“回春?”无悔大师不由再度失笑,“这个名字药店倒是常起,给刀起这个名字的,鄙人还是第一次见。”

青藤抬手绕着耳边的碎发,双眸意味深长的看着无悔大师。

“第一,难道不好吗?”

无悔大师摸着手上的回春兽獠牙,即便透过红丝绒绸缎,也依旧能感受到它浓郁的灵气。

“挺好,鄙人还真有些期待它铸造成形的样子。”

他转而与青藤对视,灰蒙蒙的眸子里含着那股对铸造的狂热。

“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能否在刀柄上留下鄙人的锻造印?”

无悔大师的锻造印就算是印在一块破石头上都能价值连城,他想印青藤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双眼笑的月牙弯弯,嘴巴都快咧到了后脑勺。

“当然可以!”

语罢,无悔大师便捧着青藤给的材料,迫不及待的去锻造弯刀了

看着无悔离开的背影,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白阳却是懊恼的跺脚,极为恒铁不成钢。

把那贪狼剑熔了做刀多好!那可是陨铁啊!可遇不可求啊!没钱就找小王爷要啊!就算要不来,找仓衡软磨硬泡去找小王爷借总行吧!

非要用这个看起来就不结实的骨头做刀,简直就像是在过家家!

但无悔大师都说了要在这把刀上留印子了,这把刀就算再废也值不少钱,到时候不顶用的话,拿来做装饰也好。

白阳瞧着青藤在自己面前摊开的小手,没好气的将自己的钱袋子丢出去。

“诺!我就这些。”

青藤毫不客气的将他的钱袋一把抓在手里,往两边一拉,抓起一把碎银子问道。

“统共要多少钱?”

已经在一旁打扫琉璃碎渣的门人撅着屁股,头也没回的说道。

“锻造五十两,定金五两,后续维护需交年费三两。钦点无悔大师多交二十两,统共七十八两。

您一次结清还是分期付款?”

听到七十八两这个数字,青藤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她瞄了一眼白阳钱袋子里的碎银,满打满算都不会超过六两……

“分…分期……”

门人似是习惯了,一点不惊讶,机械流利的背出下一段,双手依旧在扫琉璃渣。

“分期附加利息,三月为一期,一期多交八十文。

分两期每期多交七十文,以此类推,最少利息到五十文,至多分十六期,你分几期?”

一期八十文,两期就是一百四十文,三期一百八十文,四期就是多付二两……十六期的话……外头都能再多打一把剑了!

青藤掰着手指头,暗骂他们黑心!但回春兽的獠牙只有这么一段,拿去给普通的锻造铺没准就直接报废了……得不偿失。

但自己又没有这么多的钱……

青藤哭丧着脸,摸出拼凑在一起的五两碎银摸给门人,底气不足的说道。

“分……分十六期……”

门人似是早就料到她要分十六期,淡定的从袖口里拿出一盏小秤,将青藤的碎银子放上去称了称,见分量足了,便堆起笑脸说道。

“好嘞!感谢您的光顾!”

随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空袋子,麻溜的将碎银子都装了进去。

青藤不由抽了抽额角,心痛将来的利息间不动声色的将白阳的钱袋子收入了袖中。

毕竟以后还要还利息,能拿一点算一点!

门人从怀里掏出两张写好的合同,将其中一张给青藤看,随后拿出印泥纸呸了点口水给青藤一按,剩下的流程就都走完了。

交完了定金,签完了合同,还在上头盖了手印,这些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青藤小心翼翼的收藏起合同,心中满意足的拉着白阳离开了。

只是他们走后,一个欣然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三层的入口。

他手拿山水折扇,姿容俊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温柔的看向嵘绪剑……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0

只是他们走后,一个欣然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三层的入口,他手拿山水折扇,姿容俊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温柔的看向嵘绪剑。

领着他进来的矮胖门人在他耳畔嘀咕了几句,他了然的点头,探手抚摸上躺在暗红色丝绒上的嵘绪剑,温柔的说道。

“你真美。”

嵘绪剑缓缓泛出娇羞的粉色,在他的手心微微震颤。

他有些讶异,侧首看了矮胖门人一眼,见门人点头,便亲昵的点了点它的剑柄。

“若是你也喜欢我的话,那我便带你走。”

嵘绪剑忍不住嗡鸣的更厉害了,寒气渐渐凝结出一朵冰肌玉骨的牡丹,缓缓绽开在他的虎口边。

他姿容俊秀的脸上缓缓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宛若青葱的玉指折下牡丹,放在鼻下轻嗅。

凛冽的寒霜牡丹没有任何气味,留在他鼻尖的只有些许清新的凉意。但他却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将那支冰霜牡丹夹在耳上。

“乖。”

他的声音温柔旖旎,抬手抚摸的动作亲昵宠溺,夹带着耳畔的花,端的是一派儒雅俊秀。

嵘绪剑浑身绯红,嗡嗡蝉鸣,几乎整把剑都要贴上去。

他垂眸轻笑,取下腰侧镶满宝石的配剑,将它随意的丢弃在地上。随后宝贝的将嵘绪剑捧起,抱在胸前落下一吻。

“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剑了。”

他将嵘绪剑别在腰侧,从袖中取出一块盘蛟令牌递给门人,侧首说道。

“你做的很好。”

矮胖门人恭敬的双手接过令牌,始终都低着头,不敢与他直视。

“主公谬赞,这本就是小人的职责。”

他低低的闷笑,抬手点了点门人的脑袋,“取钱时多取一百两,算是对你的奖赏。”

一百两!矮胖门人惊喜万分,连忙跪到地上给他磕头。

“谢主公赏赐!”

“免礼吧。”

资荣俊秀的男子留下这句话,便摇着折扇缓步离开了。

矮胖门人始终都伏跪在地,待到彻底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趁着看守的护卫不注意,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揍了几拳,生生将他本就臃肿的脸揍的和个胖头鱼似的,还颇为逼真的打掉了自己的一颗门牙。

“哎呦呦……哎呦呦……看守大哥………救救我啊!”

守在门口的几个护卫闻言匆忙赶至,待见到矮胖门人鼻青脸肿的模样,皆是皱起眉头关切的询问。

“大牛,谁欺负你了?”

“怎么成这样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恒记锻铺打人!”

………

被叫做大牛的矮胖门人吃痛的捂住半边脸蛋,唉声叹气的罢手。

“不可说,不可说呀……”

另一个长满络腮胡的看守护卫冷哼一声,手中巨锤砸落在地,激荡起一片尘土,凶神恶煞的喝道。

“胆子比鹌鹑还小!说!有什么不敢说的!咱们几个给你出气!”

另几个看守护卫连连附和。

“就是!绝不能辱没了咱们恒记锻铺的名声!”

“没错!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就是!”

………

矮胖门人作势要躲,畏畏缩缩的往他们之间的缝隙里头挤去,推推搡搡的竟将他给挤到了琉璃柜台上。

一时间护卫都去拦他,转身间皆是瞧见了空空如也的琉璃柜台。

“嵘绪剑呢!”

络腮胡护卫瞠目欲裂,手中握着的巨锤不由脱手落地,砸在地上砸出一道浅浅的凹痕。

他大步前跨不敢置信的抱住柜台,将它整个连根拔起,左右摇晃都没找到嵘绪剑。

他一把将琉璃柜台砸落在地,霎那间碎片四裂,割开不少人的肌肤。他伸手一把拎住大牛的衣领,恶声恶气的说道。

“嵘绪剑呢!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大牛肥胖的大脸挤出两滴眼泪,咬着下唇抽泣。

“不可说,不可说啊……”

络腮胡护卫怒急攻心,双目通红的将大牛整个拎了起来。

“说!嵘绪剑去哪里了!你忘了老爷说的话了吗?!你可知嵘绪剑出世,将会引发多少生灵涂炭!”

被络腮胡拎住衣领的大牛两脚离地,破麻布袋似的被他甩来甩去,脸色煞白,却依旧闭口不言,连连摇头。

“哐铛!”

突然,从大牛的袖口里掉出一块盘蛟令牌,系着一串麦穗,直直的掉落在地。

几个看守护卫皆是顺着声音低头,待见到令牌上刻着的“祈”字,霎时寂静无声……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眼冒寒光的瞪向大牛。

大牛哭丧着一张肿泡脸唉声叹气,低垂着脑袋说道。

“我……我也是没办法呀……”

一时间众人沉默,犹豫了半晌后,络腮胡护卫还是将大牛给放了下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恼的抱住脑袋,恨声恨气的哭道。

“这……我们这要如何跟老爷交代啊!”

方才双脚着地的大牛后怕的捂紧脖子,胆小的躲到另一个柜台之后,细弱蚊莹的说道。

“好在……好在有了令牌……终归能向祈王多要些钱……”

“这哪儿是钱的问题!”

络腮胡守卫随手捡起那块令牌就对着大牛砸去。令牌的苗头很准,东西重,力气还大。大牛呆滞的看着那块令牌砸到他的脑门儿上,连躲都没有躲一下。

“嘭!”的一声闷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大牛被砸的晕了过去。

“大牛!”

另几个护卫连忙上前抱起他,把脉的把脉,掐人中的掐人中。他们埋怨的看向络腮胡护卫,语气不善的说道。

“你这样也太过分了!”

“就是,与皇家做对能有什么办法。”

“换了你也是一样的,哎……”

………

络腮胡护卫被他们说的脸红脖子粗,但他人笨口拙,说不过他们,只能恼怒的冷哼一声,扛着他的巨锤离开了。

见络腮胡护卫离开,另几个护卫也不再废话,连忙扛起大牛,手忙脚乱的将他送去了医馆。

而另一头拿了剑的白阳与青藤,已经走出了恒记锻铺的那条街。

白阳正兴奋的摸着长剑,热血沸腾的说道。

“哈!看我清风白阳来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青藤看着精力过剩的白阳不免头疼,疲惫的按着太阳穴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亢奋的白阳却是一把拉住她,双眼亮晶晶的瞧着她说道。

“我们去除暴安良、保家卫国吧!”

青藤甩开他的手,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骂道。

“神经病,现在太平盛世哪来的保家卫国。”

白阳不死心的拉住她的手,从她的左边绕到右边。

“那我们去救人民于水火!发扬善良!美名远播吧!”

“哈?”青藤无语的看着他,只得找了个借口搪塞他,“真正的大侠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你这样不妥。”

白阳摸着下巴思考了半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小跑着追上青藤。

“那我们就去做个面具好啦!带着面具行侠仗义!那岂不是很酷吗?!”

“做面具?”

她四下里张望人群,指着一处专卖面具玩偶的店铺说道。

“直接买一个不就好了。”

白阳连连摇头,颇为嫌弃的说道。

“买来的面具是没有灵魂的!我们是第一次行侠仗义,要有仪式感,怎么能随便买一个面具来糊弄!

万一咱们闯出了名堂,那这个面具可是要跟着我们一辈子的!买来的实在是太没档次了!”

还要自己亲手做?青藤一个头两个大,有一种自己把自己推进了屎坑里的感觉。

“不是,你这自己做的没准还没买来的好看……”

青藤话还未说完,便被打了鸡血似的白阳一把拽过。他拎着青藤的手腕,带着她在楼宇屋檐之间高来高去,将青藤剩余的话都吹散在了夏日清风里。

一整天都没合上过眼睛的青藤已经十分疲惫了,她见白阳听不进去,索性便也不再多说,随着他在楼宇间跳来跳去。

盛夏的天气极为炎热,小跑动几步便整个人都热汗淋漓。但跑动间带来的清风又将汗水吹散,让整个人都格外清爽。

青藤抬手撩过耳畔的碎发,将额头上粘腻在一起的头发都向后黏贴到头皮,眯着眼睛看向头顶上灼热的太阳。

“真好啊……”

她不由感叹外头自由的世界,在前头拉着她的白阳回首灿烂的笑道。

“行侠仗义吗?!我也觉得超棒!”

“………”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1

白阳带着青藤东蹦西窜,为了卖弄他的“绝世”轻功,硬是没走过一条好路。

青藤跟在他身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且不说她现在全然没有内力,光那股子瞌睡劲儿,就将她折磨的够呛。

待到白阳将她带回汝阳王府,青藤身上已经被磕碰出了不少淤青,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青藤挣脱开他的手,将绑头发的绳子都摘了下来,抬手抓了抓头发,试图将炸毛的脑袋都给捋顺了。

只是方才白阳实在跑的太快,逮着她就跟个追风少年似的,差点都没被风给吹秃头,现在停下来了,头发就像是一团乱稻草,要想梳顺,只能扯下来大把的头发。

她随便抓了两下便不耐烦起来,一股脑儿的索性都扎成一束捆在脑后,歪着脑袋问他。

“琉夏呢?出来这么久了都没见到他。”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明明自己和琉夏才是最亲热的,为什么她在山上治疗的时候,他一次都没出现……

白阳也顶了个鸡窝头,嘴里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甘葛草,挠着后脑勺说道。

“哎?我没和你说吗?他去芦平县找沈承去了。

你之前从熔炉里出来的时候伤的那么恐怖,他信不过仓衡,叫我知会你一声,跑去找沈承帮忙了。”

青藤咬牙切齿的飞过去踹了他一脚,没好气的骂道。

“你怎么现在才说啊!”

“哎呦!”白阳吃痛的抱住自己的小腿,单脚站在原地来回跳,“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嘛!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青藤抓起一把碎石头就往他脸上砸,“蠢货!我都治好了!赶紧修书叫他回来啊!”

“哦!对对对!”

白阳在原地胡乱打了两个圈,走出几步后又走回来,一脸无辜的看着青藤。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啊……”

青藤头大如斗,只得嫌弃的罢罢手。

“算了算了,找到沈承估计他就会回来了。”

一听到不用去找琉夏,白阳便立刻来了精神,蹦跶着跳到青藤面前,双眼亮晶晶的说道。

“没错没错,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事情,那咱们去做面具吧!”

又提到了做面具这个梗……青藤简直就想原地装死晕过去!虽说她现在确实也没什么事情做,可她是真的困啊!

但热血男儿白阳可不会给她睡觉的机会,他向来奉行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说出口的事情就得立马去办。

他双手搭在青藤肩膀上,对着她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后卸下身上的重物,全都丢给她之后就跑了……

跑了?!!!

青藤看着手里的包袱杂物,一时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她站在原地等了他半晌,见他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便心中思忖着他是不是本就没想拉上她一起做,只是通知一声,自己跑去做面具了。

青藤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应该这样发展的,于是挠了挠后脑勺,欣喜雀跃的背起他的行囊往木屋走了。

往常走这条路的时候都有琉夏陪着,嘻嘻笑笑的仿佛路程很短。今日青藤自己一个人走,脑袋困的昏昏沉沉的居然有些觉得漫长。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空有些想念起琉夏来。

“要是琉夏在就好了,他一定会背我回去的,那我就可以现在立马睡觉了……”

但是抱怨无用,去找沈承帮忙的琉夏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就算他能翻筋斗云过来,没准还是青藤自己走过去来的快。

好在沈承的园圃距离汝阳王府的大门也并不是特别远,她一个人磨着磨着就到了。

许久无人打理的园圃已经生了不少杂草,炎炎夏日无人浇水,花草的叶子也都有些耷拉,不少珍贵的药材都因为长期没有施肥而干瘪了。

青藤看着它们有些心疼,毕竟辛辛苦苦种了很久的,才离开这么一段时间就都卖不了好价钱了。

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她升了个懒腰,左右扭动脖子,将手上的行囊随地一抛,摆了个大字就扑到了床上。

“咳咳咳……好多灰……”

青藤嘀咕了一句便睡了过去,灰嘛,睡着睡着就没了,天大的事,也等睡醒了再说吧……

“青藤!!!”

白阳的一声巨吼将刚进入梦乡的青藤给吼的跳了起来,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慌张的四处张望,戒备的抱着枕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找到陶土了!”

白阳对着青藤挤眉弄眼,献宝似的将手中的泥巴拿给青藤看。

看着眼前的陶土,刚睡着就被炸醒的青藤心头没来由的冒起一股无名之火,她捏起一把陶土狠狠的拍到白阳脸上,还恶劣的左右揉了两下,生生将泥巴糊满了他的整张脸。

白阳欣长的睫毛都被陶土给糊住了,他艰难的睁开一丝丝眼睛看向青藤,委屈的跺脚。

“你干嘛啊!”

他说话间从鼻子里喷出一小坨陶土,砸落在地上宛如一坨鸟屎,将他自己都有些恶心到了。

青藤不禁失笑,踹了他一脚没好气的说道。

“帮你做面具啊,这样更符合你的面部轮廓,有你酷炫的个人特色啊!。”

虽然之前白阳深刻明确的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但她如此一说,他居然又觉得十分的有道理。

于是他站在原地思忖了半晌,状若深沉的点了点头之后,就拿着陶土要往青藤脸上糊。

青藤连忙制止住他,慌张躲开老远。

“你,你干嘛啊!”

“给你也做一个啊。”

白阳无辜的小眼神眨巴眨巴的看着她,仿佛他手上要做的动作并不是冲她脸上砸泥巴,而是要给她好东西似的。

青藤不免有些头痛,万分想不通一个这么蠢的人,是如何得了小王爷的青眼坐上大管家的高位的。

“我不需要。”

青藤果断拒绝,她可没精力再去挑水洗脸,她现在只想立马睡觉。

但白阳可还记得她之前说过的话呢,执着的上前要给她将陶土糊上,手脚并用的控制住她,将她摁在床上。

“是你说的,做好事不留名的!你没有面具怎么行!

哎呀!你不用和我客气,咱两谁更谁,外头还有一桶呢!”

青藤简直就要抓狂了,谁和你客气啊喂!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被泥巴糊脸啊白痴!

“老子有面具!”

青藤对着白阳怒吼一声,白阳却依旧还是执着的要给她做面具,手上压制着她,嘴上还喋喋不休。

“哎呀!不是自己亲手做的是没有灵魂的!

咱们两人行侠仗义是一个组合,面具肯定是要一套的啊!你怎么能随便拿个面具来敷衍了事呢!”

“滚!”

青藤火冒三丈的踹向他的子孙根,痛的白阳“嗷呜!”一声滚下了床。

“你…你好恶毒!”

青藤作势还要踢他,吓的他连忙夹紧双腿,还将手上的陶土糊到了自己的脸上。

“我恶毒…我恶毒!”

青藤满意的撇了撇嘴,翻出小王爷赐给她的青面獠牙面具,将它丢到白阳的面前。

随后大马金刀的坐到长凳上,一脚踩在白阳的屁股上威胁道。

“我有小王爷赏赐的面具,要做面具你自己做,再吵我睡觉小心我给你咔嚓了!”

白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哀怨的撅着嘴巴嘀咕。

“你还是不是女人啊……”

但他也只敢小声嘀咕,要是真和青藤吵起来,没准下一秒自己就会被仓衡给拍飞。

他忍耐着胯下的疼痛,撅着屁股坐到了另一侧的长凳上,乖乖的将自己脸上的陶土给摘下来。

往日里吃饭用的方桌上已经被白阳摊满了东西,什么毛笔颜料、面具模版……就连烘干用的煤炉,都被他拎来了一个。

青藤算是知道他想行侠仗义的执念有多深了。觉得好笑的同时,无奈的叹出口气。她望了一眼外头逐渐暗下来的天幕,给他点上了一根蜡烛。

白阳瞬间被她这个小举动给感动了,泪眼汪汪的想要来握住她的手,打算再度撑起友谊的小船一起做面具。

青藤哪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食指直接抵着他的脑门儿将他推开,冷着一张脸骂道。

“做你自己的,别来烦我。”

白阳激动的小心肝瞬间又跟浇了盆冰水似的,哇凉哇凉的。耷拉着脑袋自己管自己捣鼓去了。

青藤一开始怕他趁自己睡着来捉弄自己,便强撑困意,托着下巴看着他捣鼓。但看着他捣鼓了半天都没弄出一张完整的面具来,青藤便有些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趴在一旁睡觉了。

白阳始终都热血沸腾的在研究面具,就连青藤什么时候睡着了,他都没注意到。不知不觉的,他的脚边便堆满了各色各样奇形怪状的面具……

这边一个大小眼的,那边一个田鸡脸的……总之,没有一个正常的。

但白阳就是不信这个邪,依旧执着的在那里捏面具,总算黄天不负有心人,在天色破晓之时被他捏出一个正常的面具。

他小心翼翼的将这最后一个面具放到煤炉上烘干,欣喜的将这个白面具戴到脸上感受。

“完美~”

他嘚瑟的称赞了自己一句,拿起毛笔开始准备在面具上绘画。

但天不遂人愿,白阳刚拿起的毛笔,便在雪白的面具上滴落了一颗黑色的“痣”……

白阳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打算在那处多画几笔,略略弥补一下,但他越描越黑……越描越黑……最后自暴自弃,随手添了几笔,画了一个一半哭,一半笑的熊猫眼面具……

天色破晓,一声鸡鸣将青藤从睡梦中叫醒,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看着白阳的惨白面具,内心犯怵。

“你这面具……看着不像是去做好事的啊……”

白阳弹了一下青藤脑袋上的蓬乱小发球。

“你的面具看起来也不像是好人啊。”

“………”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2

天色破晓,一声鸡鸣将青藤从睡梦中叫醒,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睁眼一看白阳顶着个惨白的面具,内心不由犯怵。

“你这面具……看着不像是去做好事的啊……”

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但好歹这也是做了一晚上里头最好看的一个面具了。

白阳捡起青面獠牙面具盖到她的脸上,弹了一下青藤脑袋上的蓬乱小发球说道。

“你的面具看起来也不像是好人啊。”

“………”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面具是小王爷赏赐下来的,本来就是为了威慑平阳派用的,和他这个本意是为了行侠仗义的面具用处可不同。

青藤觉得白阳就算是蒙一块黑面巾都比他做的这个面具要好,但看他很开心的样子又不忍心泼他冷水,只得无奈的问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干嘛。”

“自然是去行侠仗义啊!”做了一晚上面具的白阳一点也不困,他手中高举软剑指向天空,豪气冲天的说道,“此时正是鸡鸣狗盗之时!权且看清风白阳扫黑除恶!匡扶正义!”

他小手冲着青藤一招,无比亢奋的向外跑去。

“咱们走!”

青藤看着外头连鱼肚白都还没泛全的天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这个点打扮成他们这样出去,真的没关系吗?总觉得会被当成坏人,被巡城守卫追着满地打啊……

但就这样放白阳一个人出去,青藤又着实放心不下,就凭他的脑子,被人拐了没准还在帮人数钱。

她转到后院洗了把冷水脸,背上青面獠牙面具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

“快点快点!”

马上就可以行侠仗义做大侠了,白阳无敌兴奋,不断催促。就连等她,都不停的在原地跑步,巴不得插上七八对翅膀立马飞出王府。

青藤只得小跑过去,一路跟着他跑出了王府。

其间不少王府里守夜的护卫和他打招呼,往日里要与他们吹嘘一番的白阳今日头都没回,皆是敷衍的挥了挥手便一溜烟似的跑了。

守夜护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互相耳语了几句接着巡逻守夜了。

这个点的都城还很安静,除了叽叽喳喳的鸟啼,便只有西西索索的虫叫。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摊头都空荡荡的,只有前一日留下的垃圾。

他们二人在街上闲逛了很久都没看到半个人影。白阳不免有些气馁,暗骂都城的管制未免也太强了!居然一个偷东西的都没有!这还要人怎么行侠仗义啊!

青藤早就料到是这样的情况,这毕竟可是帝都,一刻钟便会走过一队巡逻兵,谁敢出来偷东西啊。

但她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搭着白阳的肩膀惋惜的说道。

“哎呀,怎么一个坏人都没有,可能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不宜偷盗,咱们改日再来捉坏人吧。”

白阳却是不肯,为了方便找坏蛋,还带着青藤在人家的屋顶上高来高去,美其名曰:站得高,看得远。

青藤很想告诉他,他看得远了,远处的人也容易看到他。还不待他发现坏人,坏人早就看到他跑了。

而且站这么高,还带着这么诡异的面具,岂不是上赶着让巡城护卫来捉他嘛。

但青藤说了白阳也不会听,索性就她跟着他乱跑,等他玩腻了,自然就没兴趣再惩恶扬善了。

果不其然,在白阳飞到帝都最高处的青云塔上的时候,同时被好几队巡城护卫看到了。

他们高举手中长枪,纷纷包围过来,指着站在青云塔上跟个猢狲似的白阳喝道。

“谁在上头!勿要滋事!速速下来!否则抓你进大牢!”

白阳站在塔顶吹拂着夏日清晨的暖风,英姿勃发的一撩刘海儿,自认为潇洒不羁的摆了个造型,下巴仰天四十五度骄傲的说道。

“你们听好了,老子只说一遍,吾乃旷世奇侠清风白阳。

惩奸除恶,匡扶正义!汝等速速离开,莫要阻挠我伸张正义!”

“…………”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巡城护卫一个个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一时无言以对。

原本站在白阳边上的青藤立马躲到了他的背后,以手抚额,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这也太丢脸了吧……

白阳却是以为他们被自己的霸气给震慑住了,心中暗叹自己果然是个做大侠的料,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鼠辈!都匍匐在本大侠的脚下吧!”

鼠辈?!这tm还玩上瘾了?!居然敢嘲讽他们,底下的巡城护卫都不由黑下脸来,个个咬牙切齿的瞪着白阳,打算将他捉下来关进大牢里头好好虐一虐。

为首的一个巡城护卫手中长枪一凿,凶神恶煞的吼道。

“黄口小儿!滋扰民事!不听劝阻,带回大牢!给我捉下来!”

“是!都头!”

其余的巡城护卫齐声喝道,动作整齐划一的冲上青云塔。

“哇考!他们来真的!”

青藤一下子从屋顶上弹起来,慌张的拉着还云里雾里的白阳往塔下头跳。

白阳还很不情愿的要挣脱开她,不满的嘟囔。

“你干嘛啊,好不容易有坏人出现。”

坏人个锤子!这可是保家卫国的巡城护卫啊!说白了就是在帝都有人脉关系的士兵!

青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拽紧他的袖子疯狂的往外跑。

“什么坏人!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些都是巡城护卫!不跑你等着被抓吗!”

白阳还是一头雾水,抓着后脑勺说道。

“他们抓我干嘛?”

青藤简直就要抓狂了,恨铁不成钢的呼了他一脑袋。

“抓你干嘛!你在塔顶上骂他们,你说抓你干嘛!”

白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脸儿一白,运足内力风一样的跑没影了……

“他在那!捉住他!”

终于爬上青云塔顶的巡城护卫登高看到了青藤的身影,误以为这就是在塔顶上骂他们的那个人,纷纷从塔顶上跳下来追上去。

青藤看着他只剩芝麻绿豆大的身影气的牙痒痒,大骂了一声“混蛋!”,卯足了劲儿的往另一个方向跑。

巡城护卫恨的白阳够呛,追着青藤足足跑了七八条街,越追越气,不停的在她身后破口大骂。

不少别的管区的巡逻护卫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纷纷跟在那群巡逻护卫身后一起追捕青藤。

青藤暗骂自己倒霉,跑的肺都要炸了还得继续跑。

非但没甩掉一个人,身后追捕她的人还越来越多……

再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青藤急中生智一跃而起,抬手握住一面酒楼的旗子,翻转身型跳入酒家的院子里。

只是这家酒楼的打扫的极为干净,堪称模范酒楼。院子里除了酒坛子就是磨盘,空空如也,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眼看着身后的巡城护卫追来,青藤着急的一跺脚,连忙翻过酒家的围墙,来到隔壁那户的院子。

也不知道这家院子是什么店铺,相比起酒楼的院子,十分的五光十色灯红酒绿,即便是大清早,里头的俊男美女也是往来如云。

他们瞧见青藤翻墙而来,一点也不惊讶,反倒捂着小嘴痴痴的笑。有一两个穿着暴露的美人儿还冲她挥舞着手中的香帕,轻笑着陶侃。

“哎呦~小公子这是在躲谁呢?逃你家恶婆娘?”

小公子?青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膛,费力的挺了挺。发现这样做一点用处都没有后便有些失落的卸了口气。

但她转而想到身后还有大批巡城护卫在追赶,实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又连忙堆起笑脸说道。

“美人儿救我,我家婆娘实在是凶的厉害,吓死我了!”

调侃她的小美人连忙捂着嘴偷笑,躲到另一个美人儿身后探出半张小脸说道。

“小公子都怕她,奴家更加不敢啦!”

青藤做出一副羞恼的样子,一跺小脚推开离得她最近的那个美人,极为狼狈的往她们人群里钻,七弯八拐的就没了身型。

追在她身后的巡城护卫也闻声赶至,一个个像青蛙跳水似的从院子的另一头翻过来。

先前还在调侃青藤的美人儿见到这么多官差老爷,一个个都吓白了脸,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害怕的低着头。

为首的一个巡城护卫不耐的皱起眉头,随手扯过一个俊俏男子的衣领凶神恶煞的喝道。

“人呢!”

俊俏男子被他吼的双腿发软,眼角噙着泪水瑟瑟发抖的指向了青藤逃走的方向。

巡城护卫最嫌弃这些不知廉耻的小馆儿,一把将他丢在地上,招呼起身后的护卫大马金刀的向花楼里走去。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3

巡城护卫最嫌弃这些不知廉耻的小馆儿,一把将他丢在地上,招呼起身后的护卫大马金刀的向花楼里走去。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极大,青藤都不用探头看就知道他们到了哪一层。

眼看着他们往自己所处的小楼走来,青藤连忙推开一扇门跑了进去。

哪知这间没什么动静的屋子里竟然是有人的!床上正躺着一对男女,而身材妙曼的女子正用嘴含着男子不可描述的部位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青藤的小脸蹭的一下红了,与该男子对视一秒后,逞着这对男女还没反应过来连忙又窜了出去,还很好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该男子本有些尴尬,但好在青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含糊。互相也没怎么看清对方的脸,在妙曼女子的卖力挑逗下又慢慢进入了状态。

哪知他刚有一丝要到达云端的愉悦感,他们的那扇大门又被人一脚踢开。

“臭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只听一声沉喝,门外乌压压的涌进来了一大群男人,一个个虎目圆瞪,大马金刀的盯着他。

他的小兄弟,一下子就萎了……

被这么多男人看到自己的窘迫时刻,该男子立马就火了,他涨红了一张纵欲过度的脸,抬手就将枕边的酒水茶壶扔了过去。

“格老子的!骂谁呢!谁让你们进来的!给爷滚出去!

鳖孙!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敢来坏爷的好事!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巡城护卫都不需要问,就知道这定又是哪个高官家的二世祖。他们互相给了几个眼神,派出几个家韵深厚的护卫出来,走过去对着该男子一顿狂揍。

吓的那个服侍她的妙曼女子蜷缩在床角都不敢出来。

其余的巡城护卫听着该男子“嗷嗷”的惨叫声相视一笑,再度往后搜查。

青藤有了上次的经验,便不敢再去开那些安静的厢房了,她七弯八拐的绕到了三层,找了个莺莺燕燕众多的房间摸了进去。

这次她摸的极巧,里头的胖子高官正在和一群美人儿玩捉迷藏。

他肥硕的脸上绑着一条丝带,什么都看不见,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捉。

每捉到一个,他便跟个肥猪似的往美人儿身上拱,又亲又摸,将美人儿弄的咯咯直笑。

但美人儿们都极有情趣,待到胖子高官便宜占的差不多了,她们就会挣扎着脱掉外袍,从胖子高官的怀里溜出去。

如此这般,胖子高管左抓一个抱起来亲亲,右抓一个圈起来摸摸,笑的口水直流,玩的不亦悦乎。

青藤看着他脑满肠肥的样子就恶心的起鸡皮疙瘩,一点也想不通这些天仙似的美人儿怎么能和这么只东西玩的这么开心。

她心中暗叹了一句每行每业的人干活都不容易,便也努力的搔首弄姿和她们融为一处,让后闯进来的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因着美人儿们的嬉笑打闹,地上散乱着很多漂亮衣服。穿上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这是个女人而不是个小公子。这对被巡城护卫误认为是白阳的青藤十分有用。

她不由开心的眯起眼睛,猫着腰,轻手轻脚的摸过去捡起一套衣服,蹲在角落里将这套衣服换了上去。

待到穿戴完毕,青藤也不管它是否有些过于暴露,扯了扯衣襟便大摇大摆的往门口就走。

但换了美人儿们的衣服后的青藤,在蒙着丝带的胖子高官眼里,背影就和美人儿们一摸一样。

他兴奋的跑过去一把抱住青藤,不让她离开,厚实的双唇不断的往青藤脖子上蹭,留下不少浓稠恶臭的口水。

“美人儿~我捉住你了!”

他肥硕的双手在青藤屁股上一捏,恶心的青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听声音巡城护卫已经上楼了,断不能在此刻露馅儿。青藤只得做作的推了他一把,捏着嗓子娇嗔。

“讨厌~”

她稚嫩的声音听的胖子高官狼血沸腾,直想将她按在身下好好蹂躏一番。但他抱着青藤太久了,别的美人儿都有些不满起来。

她们纷纷涌过来缠住胖子高官,直拿自己的诱人之处磨蹭他的手臂。

“大人~你和我们玩儿嘛~”

“大人~你怎么不来抓我呀~”

“奴家在这里呀大人~”

………

娇媚迷人的声音听的人骨头发酥,柔软细腻的触感令胖子高官心猿意马,他一手两三个,将一众美人抱在怀里狠狠亲了几口,一下子就把青藤抛到了九霄云外。

青藤庆幸的松了口气,暗叹这些美人儿来的真是时候,要是胖子高官在对自己动手动脚,她保不准就要对他下狠手了。

青藤瞥了一眼纱窗外影影重重的身影,连忙趁着这些美人儿不注意翻下楼去,在栅栏上踢踏了几脚稳稳落地。

落地后青藤也不敢松懈,打量了一下四周,找准一间敞开着的窗户就翻了进去。

只是这间屋子十分特别,窗户里头竟是一张床,而青藤一翻进去,就跨坐在了一个男子的身上……

该男子身材欣瘦,资容俊秀,乌木般的黑发铺陈在床铺上,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她。

青藤怔愣了一瞬,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故作凶狠的威胁道。

“不准出声,不然我杀了你!”

该男子也是一愣,仿若才刚睡醒没多久一般,脑子反应不过来,只是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窗户外的院子里逐渐传来熙熙攘攘的叫骂声,沉重的铠甲在一众巡城护卫的跑动间摩擦出沉闷的声响。

巡城护卫已经从三楼里出来,要往这里来搜查了!

青藤不由头疼,她翻进来的时候只顾着去捂他的嘴了,还没来得及关窗。若是任由窗户这么大剌剌的开着,他们岂不是一探头就能看到自己!

但此刻她又腾不出手来关窗,总不能寄希望于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自己闭上嘴,眼睁睁看着她这个“危险人物”把窗户关上吧!

青藤不由慌张起来,她心如擂鼓,面上却依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杀手的味道。

忽而她脑中灵光一闪,眼眸一亮,一手捂着他的嘴巴,一手掐着他的脖子,扭转腰身探出自己的小脚丫去勾窗户杆儿。

几个肉肉的脚趾头一颤一颤的,又可爱又滑稽。再加上她这个有些扭曲的不可描述的姿势,令人产生一种不由为她着急的感觉……

该男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青藤用两只脚趾头夹住窗户勾儿,吃力的使劲儿将窗户给拉了回来……

他不由闷笑一声,低垂下眼眸。

这还真是……难为她了……

还算青藤运气好,她刚关上窗户没多久,一队巡城护卫就跑了过去,总算是赶在他们前头没被发现。

但还没等她缓口气,另一队巡城护卫竟然已经到了这间屋子的门口,还一脚踹了进来!

青藤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该男子却是忽然猛的一个翻身,将原本趴在他身上的青藤压在了身下。

他乌黑柔顺的长发宛如一道黑色的幕布,随着他的起身倾泻而下,恰好遮盖住了青藤的容颜。而顺理成章的,青藤掐着他脖子的手,也变成了亲昵的环着他的脖子。

他温柔缱绻的替青藤拂去脸上的碎发,轻笑一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青藤被他的动作吓得快要窒息了,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破坏了气氛,引起他们的怀疑。

而该男子也没有再作出更为出格的行为,只是将青藤圈在怀里,用被子挡住大半,侧首冷淡的睥睨向巡城护卫。

“钱将军没有教你们,进来前要先敲门吗?”

他慵懒随意的声音,吓得一众巡城护卫连忙跪倒在地,恭敬慌张的说道。

“殿下恕罪!属下只是在追捕一毛头小贼,本无意冒犯!”

毛头小贼?该男子饶有趣味的看了一眼怀里的青藤,略一挑眉后状若无意的问道。

“哦?她偷了什么?”

“这……”

巡城护卫的小队长一时说不上来,他也只是在追捕的时候道听途说的,今日大清早的瞧见他们一群人都在追捕那个毛头小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跟着一起追了。

毕竟在帝都千年才能遇到一起恶劣的偷盗事件,只要参与了就定能奖赏个几等功,对往后的晋升大有裨益。

“据说是偷了青云塔里的东西,具体的还得审问后才知。”

听闻巡城护卫的话,青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着什么跟什么啊!才传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全变味儿了!泼脏水难道不犯法吗!

他们根本没有偷东西!只是站在塔顶上骂了他们两句而已啊!

该男子不由轻笑一声,垂眸看向青藤,觉得她十分有趣。

这青云塔有什么好偷的,里头全是道教经文,诗词歌赋,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难不成现在的偷盗贼,不喜欢金钱,还改行陶冶情操了?

躺在床上的青藤瞪了他一眼,勒着他的脖子连连摇头,示意他们胡说八道。

但巡城护卫说的一板一眼的,好像就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惹得该男子不由闷闷的笑起来。

他的胸膛离的青藤很近,温暖可靠的触感给青藤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好撞进他含笑的眸子里。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4

他的胸膛离的青藤很近,温暖可靠的触感给青藤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好撞进他含笑的眸子里。

他低头用额头抵在青藤的眉心,亲昵的蹭了蹭,对着身后的巡城护卫说道。

“那你们去捉吧,不要再来打扰我。”

他的声音淡漠温柔,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疏离,仿佛十分的彬彬有礼,又仿佛十分的看不起人。

这队巡城护卫闻言如蒙大赦,利落的给他行了个大礼,一个个皆是夹着尾巴出去了。

临走前,最后一个离开的巡城护卫还极为贴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尴尬的笑了笑,一溜烟的跑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没了煞风景的巡城护卫,在床上相拥而视的二人不由显得有些暧昧不清。

他凝视着青藤黝黑寂静的眼眸,突然抬手抚摸了上去,深情而缱绻的开口。

“你这双眼睛,我仿佛似曾相识……”

青藤愣了愣,抬手对准他的脖子就是一掌,俊秀男子错愕了一瞬后晕了过去,青藤麻溜的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还踹了他一脚,不屑的瞥了撇嘴,骂了声。

“臭流氓!”

随后她拍了拍屁股,潇洒的翻墙走了。

甩开了那些巡城护卫,青藤便打算去找白阳算账。这个贪生怕死的惹祸精!居然招惹了这么多巡城护卫自己跑了!

一想到此事,青藤就气的咬牙切齿,龟孙子!看找到他之后不扒了他的皮!

但毕竟巡城护卫们刚走,也不清楚他们往哪里撤,青藤犹豫了半晌还是缩头缩脑的躲进了花楼的院子里,找了块茂密的树丛,打算蹲里头过一阵子再出去。

没曾想逃跑多时的白阳居然也在这里!他此时正蹲在转角的雨廊里,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摸。

看着白阳**鼠脑的往她这里摸来,青藤不由眯起眼睛蓄势待发,逮着他刚钻进来的时候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曲膝顶着他的心口将他压在地上。

“胆子见涨啊!居然敢抛下我一个人跑!”

白阳也没料到居然会在这里撞见青藤,可爱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瘪着小嘴委屈的说道。

“我……我这不是回来找你了,刚开头我也是被吓昏头了……”

谁会信这种鬼话!青藤扬起拳头就给了他的眼睛一拳,直接打的他左眼眶都肿了起来,乌黑一片。

他吃痛的“哎呦!”一声,连忙用手抱住脑袋,理直气壮的控诉。

“你讲不讲道理了!打人不打脸的!我今天还要去行侠仗义呢,你把我脸打花了我还怎么闪亮登场啊!”

青藤提起他要行侠仗义就来气,扒拉开他的手臂,再度举起拳头对着他右眼框也来了一拳。

“你带面具,他们看不到你的脸。”

白阳闻言不由语塞,表情吃了屎一般,手忙脚乱的挥舞着手臂阻挠她,不停的扭动身体躲避。

就算今天不用见人,明天也要见人的啊!把他打成这样,他回汝阳王府还会有什么脸面啊!

但青藤这两拳已经打完了,左右两边十足对称,就算停手,白阳也已成了个十足的熊猫眼。

他们二人互相撕扯扭打在一起,将那一丛灌木花草折腾的西西索索。不少路过的美人儿都会好奇的偷瞄上一眼,见里头的两人衣衫褴褛,搂抱在一起,都不由捂着嘴偷笑。

渐渐的,偷瞄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在边上伸着脖子看的人也越来越多。青藤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古怪的味道,不由掰开树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些偷瞄的人连忙都不约而同的别开脸去,眼神四处飘荡,假装并没有注意他们。

他们这样的行为十分掩耳盗铃,明明院子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们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察觉到一丝不对味的青藤更多的将注意力聚集在了他们的身上,手上的力道不由松懈了一些。

白阳见此,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把揪住青藤的头发,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将她压倒在地。

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白阳还一脸得意的笑道。

“累死我了,终于让我上来了!看我怎么弄死你!”

在院子里偷看的人都不由深吸了一口凉气,目光惊叹的看着白阳,感叹小伙子不愧是小伙子呀……

被这么多人驻足围观,即便隔着一层树叶也让人觉得很不好意思。白阳脑中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脸蛋唰的一下涨红,连忙掏出系在腰带上的面具盖到脸上,站起来恶声恶气的指着那些偷看的人骂道。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看过打架啊!”

不少美人儿小倌低头窃窃私语,有意无意的瞥他一眼,皆是风情万种,意味不明。

其间一个身着火红纱裙的妖娆女子一步三款的走向白阳,她丰腴滑嫩的手臂大胆的缠上他的脖颈,对他抛了个媚眼,撅着红唇勾引道。

“小郎君真真是有情调~蝶香最是喜欢打架了,小郎君算上奴家一个呀~”

常年与小王爷一起来花楼的白阳哪能不知道她嘴里说的“打架”是什么意思!当下面具后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他仓皇的推开蝶香,一把捞起尚且还听的云里雾里的青藤就翻墙逃跑。

暗中观察的美人们皆是一惊,瞧着白阳逃走的背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皆是慌张的喊叫。

“妈妈!有人吃霸王餐跑啦!”

白阳被身后的呐喊吓得一个踉跄,背冒冷汗拎着青藤楞是跑了十多里才停下。

跑了这么多路白阳还犹觉得不够放心,硬要带着青藤躲到一处一人宽的弄堂里才罢休。

他双手支撑着大腿,背靠着墙壁不断的喘着粗气,哼哧哼哧的,将气从面具里挤出来,吹翻了脑门儿上的刘海。

一直被白阳拎着跑的青藤倒是没什么感觉,她脸不红气不喘,双手交叠在背后看着白阳。

“还行侠仗义吗?现在天都大亮了,坏人应当都回去睡觉了。”

“谁说的!”

气都快要喘不过来的白阳立马就反驳了青藤,他义愤填膺的摘下自己的面具,指着弄堂的另一头说道。

“有人的地方才有江湖!有人的地方才有纷争!这个点人都出来了,才是最需要我的时候!”

老天爷似是为了验证白阳说的是对的,他话音方落,隔壁巷子里头就传出了妇人凄厉的哭喊声。

“不要打了!……啊!!!不要打了!”

白阳连忙带上他亲手制作的面具跑了出去,还为了华丽的出场效果,特地跑上了某一户人家的屋顶,再从上头飘然而下。

见证了全过程的青藤不免无语,但有了上次的经验,她一点也不想和这个二缺扯上关系,遂她只是慢悠悠的走过去,躲在巷子的折角处观察他们。

隔壁的这条巷子要比青藤所呆的这条巷子宽敞很多,够让一辆板车通过。

要问青藤哪来这么好的估摸能力,那自然是因为其间的一户门口还停靠着一辆板车啦!而那辆板车的后头,正是那个哭喊的凄厉的胖妇人。

这个胖妇人已经被站在她边上的壮汉打的满身淤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蜷缩在板车的犄角旮旯里,咬着下唇不敢反抗。

而此时,浑身上下充满爱与正义的白阳从天而降,一脚踹在壮汉的后背心上,直接将壮汉踹趴在地。

白阳潇洒不羁的一撩裙摆,一脚踩在壮汉的头颅上,正义凌然的喝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当街殴打老弱妇孺!欺压良善百姓!其心可诛,天理难容!

今日,我清风白阳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恶贼!”

白阳“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长剑,对准壮汉的脖子就要挥砍下去。

壮汉被突然出现的白阳骇了一跳,瞧见他手中居然还有宝剑更是心惊肉跳,他在白阳脚下连连挣扎,粗声求饶。

“好汉!误会,都是误会啊!”

白阳却是不听,脚下用力,按使内劲,竟将壮汉踩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我亲眼所见,有什么误会!贼人!你修要狡辩!”

原本懦弱可怜的胖妇人见状一把扑了上去,将白阳从壮汉身上扑了下来,发了恨似的死死将白阳压在地上,面目狰狞的吼道。

“夫君!你快跑!不要管我!来人啊!有贼人要杀我丈夫!救救我啊!”

壮汉见胖妇人舍身为己,也是感动的涕泪俱下。只见他大吼一声“二翠!”,非但不走,反而跑了过来与胖妇人一起将白阳压在身下,捡起石头就砸他。

白阳本就是过去救人的,哪儿会真的用剑砍他们。见他们拿石头砸自己,也只敢抱着脑袋逃窜。

弄堂一共也就那么点长,追着打着就被逼到角落里,白阳没好气的骂道。

“我救你于水火!你帮坏人打我干嘛!”

胖妇人捡起一块地上青砖就砸了过去,双手插着腰破口大骂。

“什么坏人,莫名其妙!我丈夫打我,关你屁事!”

白阳不由被她气笑,捂着被她砸伤的肩膀骂道。

“你是猪吗?他是人,你也是人,凭什么因为他是你丈夫就能心安理得的打你啊!”

壮汉一把搂过胖妇人的腰身,趾高气扬的拿下巴尖看白阳。

“怎么了,她就想被我打,你管得着吗?还想来一出英雄救美?

我看你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整日吃饱了闲的蛋疼!”

躲在折角处的青藤不由皱起眉头,她看不到白阳面具后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内心此刻的窝胀。

“我不是混混!我是大侠清风白阳!”

白阳倔强的挺直腰杆,捂着伤口爆出名号。

站在他对面的壮汉却是不屑的嗤笑,抡起手中的扫把就冲他打去。

“清风白阳?哪来的三流剑客,听都没听说过。”

青藤的眸子不由沉了沉,她扣动手腕上的板机,对准壮汉的手腕一箭射了过去。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5

躲在折角处的青藤不由皱起眉头,她看不到白阳面具后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内心此刻的窝胀。

“我不是混混!我是大侠清风白阳!”

白阳倔强的挺直腰杆,捂着伤口爆出名号。

站在他对面的壮汉却是不屑的嗤笑,抡起手中的扫把就冲他打去。

“清风白阳?哪来的三流剑客,听都没听说过。”

壮汉见白阳没有反抗,胆子更大起来,甚至还恶劣的拿扫把打他的脸。

“你家里人没告诉过你好人不长命吗?吃饱了撑着来这里多管闲事!”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虽然我也知道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但有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做个好人……

胡子鉴无奈的声音在青藤脑海响起,不由令青藤的眸子沉了沉,她扣动手腕上的板机,对准壮汉的手腕一箭射了过去。

弓弩的冲击力极大,整支弩箭直接穿透过壮汉的手腕钉在了他们背后的板车上。

“铛!”

只听一声闷响,弩箭整支没入板车,仅留下一个洞眼。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壮汉什么都没看清,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贯穿一个血窟窿,从里头潺潺的涌出鲜血。

他吃痛的丢掉手上的扫帚,慌张的捏住自己的手腕,略带恐惧的四处张望。

“谁!是谁?!”

之前还张牙舞爪的胖妇人也是害怕的瑟瑟发抖,抱着壮汉的臂膀,躲在他的身后。

还真是欺软怕硬,躲在折角后的青藤看着胖妇人,不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先前胖妇人笃定了来救她的白阳不会伤害她,就有持无恐的欺负白阳,以向壮汉表忠心。如今出现一个未知的人,看不清楚来历,还出手狠辣,她便不敢再逞能了。

此时的天色尚且还有些早,除了早起赶集的人,便只有蛙鸣鸟叫。而在这个偏僻的弄堂里,更是安静的连风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站在弄堂里的壮汉与胖妇人心惊胆战的四处张望,他们背脊直冒冷汗,四肢无力泛软,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

壮汉似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撕下布条缠绕住手腕,手里抄起一把砍柴的斧头胡乱挥砍空气,歇斯底里的吼道。

“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出来!我不怕你!”

真的不怕吗?青藤的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

她缓缓戴上青面獠牙面具,漆黑的眼珠子转向壮汉,再度扣动袖口里的板机,对准壮汉的肩膀又是一箭。

弩箭直直的贯穿壮汉的肩胛,将他整个人都击飞出去,钉死在墙上。

“呃啊!”

壮汉吃痛的哀嚎,不停的用手去掰那段弩箭,试图将自己从墙上给摘下来。

胖妇人见状一下子慌了神,也不上去给壮汉帮忙,反倒连滚带爬的往巷子的反方向跑。

青藤哪里会给她逃跑的机会,腾身一跃飞至胖妇人的跟前,抬脚抵住胖妇人的脑袋,弓下身盯着她。

“想去哪儿呀?”

青藤原本俏皮软糯的声音在穿透过獠牙面具的时候变得阴森可怖。再配上她恐怖骇人的面具,吓得胖妇人肝胆欲裂。

“啊!!!鬼啊!!!”

胖妇人失声尖叫,涕泪俱下,手脚并用的往白阳那里爬。

“大侠救我!大侠救我!”

青藤厌恶的一脚踹在她屁股上,将爬行的胖妇人踹成了狗啃泥。随后她慢悠悠的走过去,蹲在胖妇人的面前,拿袖口里的弩箭挑起胖妇人的下巴。

“怎么不去救你丈夫,你不是最喜欢你丈夫了吗?”

胖妇人惊骇的连连摇头,挥舞着满是老茧的肉手解释。

“不是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他好吃懒做,又喜欢嫖赌,每回吃醉了酒还要打我!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喜欢大侠,求求白阳大侠救救我!

我实在是被逼无奈才会帮他的,若是我刚才不帮他,回到家里头我又要遭受一顿毒打呀!”

她模样狼狈,哭的凄厉,说的又情真意切,惹得白阳不由又泛起怜悯之心。

他拖着伤势走过来,抬手覆盖上青藤的手背,轻声劝道。

“饶了她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要是能骂人的话,青藤真想骂他一句活该。但此刻不是骂他的时候,青藤只得瞥了他一眼,收回抵在胖妇人下巴上的弩箭。

但她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胖妇人,害人者,人恒害之。这样给了好心当驴肝的人,并不值得同情,也不值得拯救。

青藤反背着双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故意抛出一个极为诱惑的建议。

“既然如此,那我就救你出苦海,替你杀了你丈夫吧。”

青藤的声音诡异沙哑,蔓延在弄堂里拖带着长长的尾音,像是九幽地狱里探出头来的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跪在地上的胖妇人先是一愣,随即兴奋的睁大眼睛。

她本就是为了生计才委曲求全,不肯和离。如今她的丈夫双手都已经废了,再活下来也只是一个拖累她的废人。还不若就此死去,她也好得到他的家产,无忧无虑的度过余生。

胖妇人毫不犹豫的对青藤磕下三个响头,像是供奉神明一般的双手合十,叩拜与她。

“鬼神大人圣明!此等恶人,就该被挫骨扬灰!”

被钉死在墙壁上的壮汉目眦欲裂,他没料到自己的妻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断挣扎着威胁她。

“贱人!你好胆!就算我死了,我也定会化为厉鬼掐死你!”

胖妇人吓的一缩脖子,连忙躲到白阳身后怂恿青藤。

“鬼神大人,你……你快去杀了他!他失心疯了……”

青藤侧首看她,她懦弱胆小又恶毒的样子毫无保留的暴露在青藤眼里,心间不由厌恶。

白阳却是仗义的将胖妇人挡在身后,轻声安抚她。

“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见白阳吃这一套,胖妇人索性就开始装起了柔弱,靠在白阳背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掩盖在獠牙面具下的青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再理会胖妇人,稳不上前,走向壮汉。

壮汉见她走来,以为死期将至,不断的剧烈挣扎,也不管这样会不会令伤口扩大。

“你敢!杀人是犯法的!”

壮汉心里怕的要死,下身已经失禁,嘴上却还是大声怒吼着。

青藤抬手捂住他的嘴,斥了一声“聒噪!”,便抬手拔下了扎在他肩胛上的弩箭。

做完这些之后,青藤便松开了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说道。

“杀人当然是犯法的,但你这样的,只能算是畜生。”

青藤的话语听的壮汉脸色煞白,但她转而“嚯嚯”一笑,将手中的弩箭收了回去,折身一把抓住白阳的肩膀,带着他一起跃上了屋顶。

“不过你是人还是畜生,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着不过是你们的家务事罢了。”

青藤话语刚落,胖妇人的脸色便瞬间惨白,她尖叫一声冲着白阳跑来,肥胖的身躯不停的扒拉墙壁,也想要爬上来。

“你们答应我的!你们是要拯救我的!我们说好了要杀了他的!你不能食言啊!”

站在胖妇人身后的壮汉脸色越来越黑,他大步冲上去给了胖妇人一巴掌,将胖妇人的鼻梁都给打歪了。

“贱人!”

壮汉破口大骂,也不管自己手上的伤势承重,拼了命的去掐胖妇人的脖子。

“我没想到你竟想让我死!我供你吃住,护你养你,你这个蛇蝎妇人!”

“啊!不要……不要掐了我错了……”

胖妇人连连用手掰开,却还是被壮汉掐的面色青紫。渐渐的,胖妇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

她鼻孔里流出混杂着污秽之物的鼻涕,滑落到壮汉的手臂上,令他更为厌恶的抬手揍她。

白阳看不下去,还欲上前阻止,却被青藤一把拉住。

“弱小的人,不一定是好人。到现在你还看不清吗?”

白阳面具后的小脸深深的皱着眉头,十分不认同的挣脱开她的手。

“什么看清看不清,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再不去救她,她就要被掐死了!”

青藤紧抿下唇,再度上前拉住他的手阻止他。

“她并不需要你的帮助,就像她一开始说的,这只是她的家务事而已。

这一切的果,都是她自己种下的因。”

“不!是你种下的!”

白阳回头对着青藤怒吼,但他刚吼完,心里便后悔了……

青藤松开了他的手,那双宛若枯井般的黑色眼眸失望的凝视着他,沉默了良久才说道。

“那你去吧。”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6

青藤松开了他的手,那双宛若枯井般的黑色眼眸失望的凝视着他,沉默了良久才说道。

“那你去吧。”

青藤这幅冷淡的模样,反倒让白阳慌了神,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踌躇着不敢离开。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青藤……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

青藤冲他莞尔一笑,飞身跃下屋顶,远离胖妇人与壮汉之间的是非,来到另一条弄堂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信念,我有我的,你也有你的。”

青藤回忆起熔炉里的画面,若是没有胡子鉴的好心,她早就死了……

她回头望向尚且还站在屋顶上的白阳,摘下獠牙面具笑道。

“我很敬佩你的正义感,你没有错,就按你所想的去做吧。”

世界上多的是虚伪自私的小人,但也有不少正义凌然的君子,正是因为有了像白阳这样单纯正义的人,这个世界才显的这样美好有盼头啊。

白阳面具后的整张脸都皱到了一块儿,他拿不准青藤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反话。要是理解错了,那可真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友谊的巨轮都要碎成渣渣沉入海底了。

但听到到胖妇人的哀嚎,他站在屋檐上一跺脚,还是飞身跃下墙的另一边,将壮汉与胖妇人拉开了。

殊不知他这一跳,正是两人对灰与白的抉择。正如正义的背面往往不是邪恶,而是理智与自私。

青藤站在墙的另一边,倾听着白阳西西索索的帮壮汉包扎,又给了胖妇人一袋碎银,并且威胁了壮汉一些狠话后,才爬上墙头来到了青藤的这条弄堂。

做完这些的白阳已经有些灰头土脸,身上潇洒不羁的白袍子也有些脏兮兮了。青藤抬手帮他拂去头发上的杂灰,灿笑着说道。

“咱们走吧。”

“嗯嗯嗯!”

做完好事的白阳整个人都飘了,连连点头后屁颠屁颠的跟着青藤跑,歪着脑袋问她。

“咱们现在去哪里?”

青藤抬头看着尚且还早的天日,盘算了一下巡城护卫应当还没有换班,为了避免撞见了被认出来,还是先不打算回去了。

“去城郊吧,我知道那里有一家面店,做的鸡蛋面又便宜又好吃。”

“真的吗?一碗多少钱?”

又是给青藤买剑,又是给胖妇人体恤钱的,阔气的白阳也不免有些囊中羞涩。

青藤哪会不知道他,这个恨不得将自己兜里的所有钱都掏出来奉献社会的人,定是又将自己兜里的所有钱都给那个胖妇人了。

她拿两只手放到自己脸上比了个圈,对着白阳说道。

“六文钱,有你脸盘子这么大!”

捣腾了一晚上没睡的白阳此刻的确是有些饿了,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皮,拉起青藤的手腕催促。

“这么大!那他们生意应该很好吧?去晚了会不会没了?!我们现在就去吧!在哪儿啊?远吗?”

青藤被他这一大串的问题给问懵,一时间不知道要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只得扯了他一把说道。

“不用着急,现在还早,面店家的老母鸡没准还没开始下蛋呢。”

“………”

感情这鸡蛋,还是现吃现拉的?!

青藤带着白阳七弯八拐的绕出了巷子,来到路口处抬手拦下一辆装满白瓜菜皮瓜的驴板车,笑的十分纯良的问道。

“大伯是赶完早市了吗?”

骑驴板车的大叔拿挂在脖子上的面巾擦了擦汗,乐呵呵的回道。

“是啊,姑娘要来几个吗?大清早地里刚摘的!两文钱一个。”

“那就来两个白瓜。”

青藤爽快的从腰封里摸出四文钱递给他,从板车上挑走两个珠圆玉润的。见他卖了两个瓜心情不错,青藤便又说道。

“不知道大伯去哪儿?我们打算去外坎头村的驿站,不知道大伯顺不顺路,能不能带我们一程。”

骑驴板车的大叔爽朗一笑,对着他两招了招手。

“上来吧!算你俩运道好,我回里坎头村,刚好顺路!”

“多谢大伯!”

青藤笑着道了声谢,拉着白阳跳上了卖瓜大伯的板车。

都城里头的集市时间规定的十分严格,过了那个时间路上便不能再出现散铺。拉上了青藤白阳二人的卖瓜大叔也不敢多做逗留,一甩手上的小皮鞭,便拽着驴板车往乡下跑了。

大伯板车上的白瓜菜皮瓜还有大半,青藤不忍心将它们给坐坏了,便抱起几个往里头堆,自己坐在了板车外沿,晃荡着两只小脚丫看沿途的景色。

相比之下倒是白阳适应的更快,他已经和别的板车上的小孩子一样,双头抱在脑袋后头,心安理得的躺在一众小瓜瓜上了。

恰好切瓜的勾刀就放在他的边上,他索性将两个瓜都切了,分了一块给卖瓜大伯。

“大伯,来一块啊!”

盛夏的天气在太阳出来后就开始十分炎热,赶着驴板车的大伯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接过白阳手里的白瓜感激的说道。

“多谢啊!小伙子!”

“客气啥~”

白阳躺在一众小瓜瓜上,美滋滋的啃下一口甜嫩多汁的白瓜肉,翘着二郎腿抖脚,真是好不快活。

不少其他板车上的小男孩见他吃瓜吃的这么舒服,不免也都闹腾起来,缠着他们的爹娘说要吃瓜。

白阳见状更是得瑟,原本吃瓜吃的斯文的他竟发出“吃溜溜”的声响,脚尖一抖一抖的,鼻子里还哼起小曲。

青藤很是无语的看着他,心中腹诽他幼稚,手上却也捞过他身边的一块白瓜肉也开始啃起来。

白瓜的瓜肉玉雪白嫩,在阳光底下折射出亮晶晶的汁水,瓜瓤里还有鹅黄色的瓜子与瓜絮,更是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青藤咬下一口,清甜凉爽的汁液瞬间挤满口腔,好吃的不由令她眯起眼睛。

“真甜呀!大伯,我再买一个!”

青藤往卖瓜大伯的零钱匣子里丢入两个铜板,又从里头挑出一个圆润的白瓜,拿勾刀切成了四块,晃着脚丫子吃起来。

驴板车绕着田埂山道走了一路,青藤和白阳二人也吃了一路。待到他们到外坎头村的驿站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被白瓜撑的直打饱嗝儿,啥也吃不下了。

青藤托着圆滚滚的肚皮跳下车,从怀里摸出十文钱递给卖瓜大伯。

“多谢呃…大伯捎呃…带我们。”

卖瓜大伯回头看着班车上被吃了快一半的白瓜,乐呵呵的拒绝了她给的路费。

“不用了,本就是顺路的。”

青藤也没再客气,道了声谢将钱收了回去。她本就知道白瓜是里坎头村才产的果蔬,看准了他顺路才找他搭车的。

只是没料到他家的白瓜这么好吃,花了比租车还多的钱……

告别了卖瓜大伯,青藤与白阳挺了个大肚皮向外坎头村的驿站走去。

外坎头村在帝都边缘算不上什么大村庄,驿站也只是三四个茅草搭建的小凉亭,两个卖凉茶,一个卖干馍,还有一个就是他们来吃的那家鸡蛋面铺。

由于天热,驿站里头已经聚集了不少喝凉茶的人。甚至因为凉茶铺子里头坐不下,有不少人都坐到了面店铺子里。

青藤寻了一圈发现没有独立的位置了,便领着白阳坐到了两个农妇旁边,算是拼一张桌。

见有新的客人坐下,面铺的老板娘立刻迎了上来,拿一块整洁的抹布帮他们擦了一下桌板,热情的问道。

“两位客官吃点什么?”

其实青藤吃白瓜都吃到嗓子眼了,再吃一碗脸这么大的鸡蛋面非得肚子爆炸不可。

但他们都不远万里跑到这了,不吃碗面鸡蛋面回去,又着实有些对不起自己。

青藤揉着肚子打了个饱嗝,举起两个手指头说道。

“两碗鸡蛋面!”

“好嘞~”

老板娘笑眯眯的吆喝了一声,收了抹布给他们端上了两碗凉茶,围上围裙给他们两煮面去了。

现下的时间不上不下,说吃早饭吧,难免有些太晚,说吃午饭吧,又着实有些太早。

整个凉亭里除了青藤二人就没有一个吃东西的,全是喝凉茶的。因此他两的鸡蛋面也上来的特别快。

面是鸡蛋面铺老板手拉的拉面,勾了猪骨头的高汤,撇了些许香喷喷的麻油,上头盖了一个外酥里嫩的流黄荷包蛋,还撒了把碎葱花。

山间夏风吹拂而来,香味飘满了整个驿站。被吃到撑的白阳瞬间又觉得肚子饿了,用筷子夹碎荷包蛋,过着拉面就赤溜溜的吃起来。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7

山间夏风吹拂而来,香味飘满了整个驿站。被吃到撑的白阳瞬间又觉得肚子饿了,他用筷子夹碎荷包蛋,过着拉面就赤溜溜的吃起来。

青藤看他吃的高兴,就用筷子将面卷起来,把碗凑了过去,将一半的面都夹到了白阳的碗里。

原本量就十分足的鸡蛋面瞬间满到溢出面汤来,白阳连忙底下头“吃溜溜”的吸了一口,馋足的眯起眼睛。

“好吃好吃~”

“你喜欢吃就好。”

青藤想着自己索性也吃不下,就把荷包蛋也夹给了白阳,自己捧着一碗汤面喝面汤。

白阳也没和她客气,见到多了个荷包蛋,开心的打了个饱嗝,撇了些酱油上去直接将整个荷包蛋都塞进了嘴里。荷包蛋鲜嫩的流黄爆汁在他口中,随着他嘴巴的鼓动从嘴角溢出一丝汤汁来。

他伸出舌头一舔,将这最后一丝流黄也卷入了口中。

那美味的样子,令不少凉亭里喝凉茶的过路人都馋起来。

有几个小孩看着他吞咽了口口水,开始缠起他们的阿爹阿娘,指着白阳的鸡蛋面,抱着他们爹娘的大腿撒娇。

“爹爹~爹爹~我也要吃那个!”

“我好饿~我想吃鸡蛋面~”

“我也要我也要!”

………

几个赶集的农妇缠不过孩子,就领着几个小萝卜头买下一碗,让几个小孩子围在一张板凳上一起吃。

他们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看的凉棚里的人更饿了,一个个都去买鸡蛋面吃,鸡蛋面铺的生意一下子红火起来。

老板娘收钱,老板娘的女儿煮面,两人在忙碌间相视一笑,画面十分温馨。

渐渐的,凉棚里几乎人手都捧着一碗鸡蛋面,空气里到处飘散着煎鸡蛋的香味,十分诱人。

白阳喝下大半碗汤,满足的叹息一声,摸了摸滚圆的肚皮。

青藤见他吃的高兴,不由又拿出几个铜板,对着老板娘招手。

“老板娘,再加两个鸡蛋!”

只是她话音刚落,她举着的手下面就出现了一只破旧的瓷碗。瓷碗上有很多破碎的小缺口,里头还污秽不堪,放着三两个铜板。

“姑娘行行好……”

拿着破碗的乞丐将手中的碗抖了一抖,用铜板互相撞击的声音提醒青藤给钱。

青藤不由皱起眉头,将举着的手缩了回来,放到另一只手上对着老板娘招手。

哪知这个拿着破碗的乞丐又走到了另一头,粘着她又将破碗放到了她的手下,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她,就等着她将手里的铜板放到他的碗里。

“姑娘多子多福,儿孙满堂,行行好,行行好……”

青藤厌恶的“啧”了一声,毕竟她从前逃荒的时候见多了这种强要饭的,心里对他们这种好吃懒做的人没有半点同情心。

“我没钱。”

青藤板着脸喝了一声,那乞丐却是半点也不怕,他依旧厚着脸皮贴上来,故意用脏兮兮的衣服去挨蹭青藤。

“你手里不是钱嘛!把这个钱给我吧,姑娘你行行好……”

这话说的也太不要脸!青藤不由冷笑一声,收起手上的铜板别过身去,故意假装没看见他。

乞丐可是瞧见了她手上的铜板的,一直黏在青藤身边,不断的抖动破碗放到她的眼前。将青藤尚且还算整洁的衣服蹭出一块又一块的黑污。

青藤烦不胜烦,一把挥开他的破碗骂道。

“你烦不烦,没完没了了吗!”

乞丐委屈的抱着自己的破碗,宛如风中残烛一般站在青藤身边瑟瑟发抖。

“姑娘你……好硬的心肠……”

不少吃鸡蛋面的人闻言都抬头看向青藤,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给乞丐钱才是应该的,不给他铜板就是十恶不赦。

青藤不由更为恼火起来,这个乞丐越是想要,她就越不想给。大家都是有手有脚,靠自己的劳动来换取钱财的,凭什么他就可以不劳而获!还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她偏不给!

青藤按捺下火气,心头一转,计上心来。对付这种人,怒骂只会造成相反的效果,最好的办法就是……

“我就这几个铜板了,你这么想要,是饿了吗?”

青藤故意做出一副弱小可怜的样子,双手抱着手里的三四个铜板,举在乞丐眼前仿佛就要给他似的。

乞丐连连点头,将手中的破碗更靠近了些,捂着满是肥肉的肚子惨兮兮的说道。

“是啊……我真是太饿了……姑娘你行行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青藤一反之前的冷脸,对着乞丐灿烂的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这几个铜板也买不了什么吃的,我把我的汤面给你吃吧。”

说罢,青藤也不等乞丐同意,直接就将碗里吃剩的汤面倒到他的破碗里。

乞丐一下子没了好脸色,铁青着一张脸盯着青藤看。

青藤挑衅的冲他挑了挑眉,十分关切的说道。

“你不是饿坏了吗?快吃呀!这个鸡蛋面很好吃的!”

这个破碗本就是拿出来装可怜的,乞丐哪儿会真的用这么脏的破碗吃饭。但他肚子饿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这个碗里的面是不吃也得吃了。

乞丐低垂下眼眸,佝偻起身子对着青藤鞠躬,做出一副十分感恩戴德的样子。

“多谢姑娘,只是我家中还有一小娃,我将这面带给他吃。”

这是不愿意吃脏面,想要找个借口遁逃了。青藤不由勾起一抹嘴角,他不缠着自己就好,要走就走,她还巴不得他立马走呢。

“不用客气,我心地很善良的。”

青藤对着乞丐点了点头,很不要脸的在他面前夸赞自己。

她得意的笑容在乞丐看来极其憎恶,他咬牙切齿的瞪了她一眼,捧着一碗脏面走了。

只是他人才刚走到凉铺外头,他“感恩戴德”讨来的面就直接被他倒在了地上,甚至还十分不屑的吐了一口痰。

青藤可是时刻监督着他呢,他刚把面倒掉,青藤就站起来大声说道。

“你怎么把面倒了!你不是还要将这个面给你家小娃吃的吗?!”

凉棚里的众人都纷纷看向乞丐,乞丐脏兮兮的脸一愣,随后佝偻起身体作出一副及其委屈的模样,坐到地上撒起泼来。

“啊呀呀!!!天杀的啊!老天爷你怎么不给我一条活路啊!将这碗面也给磕落地了去……这可叫我怎么办呐!”

他嚎啕声音十分凄惨,只是哭嚎了半天也没落下一滴眼泪,单单只是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仿佛十分懊恼的样子。

面店老板娘不由升起恻隐之心,捧了一碗干净的鸡蛋面来给他,笑的十分慈善的说道。

“没事的,我这还有面,你将这碗拿回家去吃吧。”

乞丐平日里拿了钱就去喝花酒吃烤肉,哪里会看得上她的清汤面,当下就撞翻老板娘手里的鸡蛋面,一把抱住她的大腿说道。

“老板娘,你可怜可怜我吧……给我几个铜板糊口吧……我要的不多,只要几个铜板啊……”

老板娘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慌了一跳,连连用手推桑他。

“你…你做甚么!你放开!”

乞丐闻言却是越抱越紧,几乎整个人都挂在老板娘的大腿上,凄惨的说道。

“老板娘恭喜发财,万事如意,子孙满堂,心想事成……你有这么大的铺子,这辈子都不愁吃喝。

我上有老下有小,无依无靠,有上顿没下顿,出去打工没人要,去做生意又亏本,你就行行好,捐我一点钱吧!”

凉棚里吃面的客人不由都被乞丐的话感触到,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也十分的可怜,纷纷看向鸡蛋面铺子的老板娘,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

“我……我……”

老板娘心中焦急不已,愁的都要冒出泪花儿来。她也只是做小本生意的,本就没几个钱,给他吃鸡蛋面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现下这么多客人看着,若是给了,那她这上午忙的就白忙活了,若是她不给,又会显得她十分势力无情,往后生意都不好再做下去了!

真真是做了好人,还不讨得个好!

但眼下老板娘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唯有打肿脸充胖子,给了这个乞丐铜钱让他离开。

老板娘颤巍巍的从围裙里拿出一个铜板递给乞丐,乞丐却是一改之前可怜的模样,十分不屑的说道。

“就这么点?你也太抠了吧?该不会做生意也是这么抠的吧?!”

老板娘被他气的浑身发抖,又拿出三个铜板砸他身上。

“滚!”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8

老板娘颤巍巍的从围裙里拿出一个铜板递给乞丐,乞丐却是一改之前可怜的模样,十分不屑的说道。

“就这么点?你也太抠了吧?该不会做生意也是这么抠的吧?!”

老板娘被他气的浑身发抖,又拿出三个铜板砸他身上。

“滚!给我滚出去!”

乞丐麻溜的捡起地上的铜板揣入怀中,颇为瞧不起人的说道。

“啧啧啧,三个铜板就叫我滚,你哪里来的底气啊?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你!”

老板娘一时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毕竟她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骂不出什么龌龊侮辱人的字眼,“你你你”了半天,什么都没骂出来。

见她没了章法,乞丐不由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现在就是捏爆这个软柿子的时候!

他耷拉着眼皮的眼珠子一转,丢掉拐杖冲老板娘扑去。

“你们做生意的不是最讲究因果报应,拯救了我,没准你就能发财了呀!”

说话间,乞丐就去抢老板娘围裙里的铜板,一摸一大把,全都塞进自己的兜里。

他如此大胆的抢劫行径令老板娘失声尖叫,她连忙捂紧口袋,阻止乞丐接着捞她的钱。

“你还给我!这是我的钱!”

老板娘奋力掰开乞丐的手掌,将他抢走的铜板抢了回来。乞丐却又用另一只手摸走了她兜里的铜板。

真是补了西边,东边漏雨。

老板娘气到面色涨红,轮起手掌扇了乞丐一巴掌,还疯狂的撕扯乞丐的衣服,企图将他藏起来的钱都抖落出来。

“还给我!你这个无赖!强盗!”

老板娘的嗓门很大,引的在凉棚里坐着喝凉茶的人都纷纷站起来围过去,见到他两扭打在一起,连忙上去将他们两拉开。

其中一个谢顶老头儿将手中拄着的拐杖重重的敲了几下地,语气严厉的喝道。

“杜鹃她娘,你这是做什么呀!”

被唤作杜鹃她娘的老板娘见到相熟之人,腰杆儿立马变得硬气起来,连忙上前将乞丐摁倒在地上,疯狂的搜刮他身上的钱财。

“他抢我钱!将我兜里的钱都抢走了!”

之前还咄咄逼人的乞丐,在见到有这么多人围观的时候立马变得可怜兮兮起来。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破麻布袋似的,任由老板娘摇来晃去,只是他木纳着一张脸,默默垂泪。

他这幅可怜无助的模样令不少凉棚里的客人心生同情,但一想到老板娘说这个乞丐偷钱,又皱着眉头站在原地观望。

乞丐见无人出来帮他,心下也猜到是什么原因,眼珠子一转,突然捂紧自己的衣襟号啕大哭。

“不能再拿了……不能再拿了!我就这么点钱,还要留着给小娃娃看病的……

你不能仗着你人多,就连乞丐的钱都不放过啊!”

正抓着一把铜板的老板娘被他说的一愣,手里的铜板一撒,张牙舞爪的去捂他的嘴。

“你胡说八道!”

乞丐挣扎着挣脱开她的手,慌里慌张的朝着人群哭喊。

“乡亲父老呐!我哪有胡说八道……你们亲眼所见,她手里的钱不就是从我怀里抢去的!

可怜我卑躬屈膝乞讨多日,就为了救我小娃的命……她却因为我不小心撞碎了她的碗,硬要我拿钱陪给她……”

语罢,乞丐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在他污秽的面庞上划下,冲刷落一道道雪白的泪壑。

他扮演的弱者形象十分生动,七分可怜,又带着三份倔强。将一个被社会压迫到几近绝望的形象刻画的栩栩如生。

围观的人群不免生出恻隐之心,各个心中都有些愤慨,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其间一个络腮胡大汗大步跨前,将乞丐从老板娘手下拎了出来,严实的护在身后。

“老板娘,你这做的也太过分了。不就是一个碗,你和个乞丐计较什么。”

见有人做了出头鸟,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农妇也不由插嘴。

“做乞丐也是没办法,你把钱还给人家吧……”

与这个农妇一道的另一个大婶也不由叉着腰附和。

“就是啊,瞧瞧他都哭成什么样了,你没这几块钱又不会怎么样,他没这些钱就要了他小娃娃的命呐!”

………

周围的人群越说越起劲,仿佛他们多谴责老板娘一句,他们的人格就会升华一般。

老板娘向来与人为善,街坊邻居都是友爱敬重,还从未见过这样委屈无法伸张的场面,她心中难堪,却无从说起,只得大声喊道。

“我没有!是他在胡说八道!”

可人都是骗疼弱者的,她如此苍白无力的说辞,哪里会有人信。众人依旧大声的谴责她,让她将拿走的钱都还给乞丐。

老板娘差点气的要呕出血来,疯狂的扑向人群,推搡那些护着乞丐的人。

“你们都瞎了眼了!不分好歹!

这些钱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凭什么要给他!我是看他可怜,送他鸡蛋面吃,可他非但摔了我给他的鸡蛋面,还要来抢我的钱,被你们撞破了更是倒打我一耙!

此等恶人,我凭什么要同情他!凭什么要给他钱!”

她歇斯底里争辩的模样更难让人信服,络腮胡大汗直接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厌恶的斥道。

“你这婆娘好生恶毒!他的小娃娃可是无辜的!”

抱着孩子的农妇也是对她冷眼相对,冲着她吐了一口唾沫骂道。

“就是!即便他摔了你的面,那也是你的面不好吃!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你未免也太冷酷无情了!”

与农妇一道的大婶甚至还上前踹了老板娘一脚,怨毒的咒道。

“没错!我们再也不吃这家的面了!让她倒闭!恶有恶报!”

“恶有恶报!”

大婶的身后一片附和之声,那些辱骂诅咒的语言令老板娘脸色煞白,愣在原地。

她从未想过,她老实本分的做生意,善意的给弱者施舍粮食,竟然会给她带来这样的结果……

大婶的身后一片义愤填膺,也不知是谁丢了一块碎石头出来,砸在了老板娘的身上。而老板娘只是吃痛的捂住手臂,并没有反抗……

至此,这仿佛就像是打响了一个无声的号角,众人纷纷捡起身边能够砸的东西,全都往老板娘的身上砸去。

老板娘的女儿见场面控制不住,匆忙丢下锅铲跑过来抱住老板娘,抽泣着喊道。

“我娘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砸了!你们误会她了!”

可是她微弱的声音,如何能够穿透这些装聋人的耳朵呢?他们只是想发泄出自己心中的正义,受到众人的认可。

而到底谁对谁错,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多的那一方,就是代表正义啊。

无论老板娘的女儿喊得有多大声,回应她解释的,也只有数不清的石头与树枝。

老板娘心疼的挣脱开女儿的双臂,哭着将她护在怀里,揉着她的脑袋哭道。

“不要说了……娟儿……不要再说了,他们不会信的……”

老板娘的女儿哭着与老板娘抱作一团,而她们的身上,已经被碎石树枝砸出很多伤口。

再这样下去,她们母女二人就会没命的!

白阳“唰”的一下拔出腰间长剑,足踏清风一跃而入,持剑挡在老板娘母女二人更前。只见他内力翻涌,将手中长剑挥舞的密不透风,生生将所有砸向老板娘母女二人的碎石树枝都挑开了。

“都给我住手!”

白阳怒吼一声,蕴含着内力的吼声将不少妇孺都掀翻在地,就连一直护着乞丐的络腮胡大汗都被吼退了两步。

原本是领头羊的络腮胡大汗难免有些觉得被下了面子,虎目圆瞪,跨前两步骂道。

“哪里来的鳖孙,正邪不分,偏帮恶人!”

络腮胡大汗上来就给白阳扣上一定大帽子,理直气壮的模样令白阳内心十分不爽,他长剑直指络腮胡大汗,恼怒的啐了口唾沫。

“我呸!到底是谁正邪不分,偏帮恶人!

你们这群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光长肥肉不长脑子的猪!”

“你骂谁呢!”

络腮胡大汗面色涨红,一把捏住白阳的剑刃,暗中使劲,企图将整把剑都给拔过来。

“骂得就是你!”

白阳冷笑一声,卸掉内力,手中长剑立刻变软,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哧溜”一下从络腮胡大汉的手里滑了出来。

络腮胡大汉的手掌顷刻间被割成三段,手掌与手指之间仅剩一层薄皮还连接着。鲜血喷薄而出,他咒骂一声捂住伤口,双眼既怨恨又畏惧的瞪着白阳。

白阳后知后觉的带上惨白的哭笑面具,再度往软剑里注入内力,手中挽了一朵剑花,单手背着迎风而立。

“你们这些蠢货,也不想想一个乞丐哪来这么多钱,他要是真有这么多钱,又为什么要来装惨向你们乞讨呢?”

白阳蹲下身体捞起一把地上的铜钱,将它们宛如流沙一般从指尖掉落,侧首看着这些愚昧的人群,对他们发出灵魂的拷问。

“你们摸摸自己的兜,有这么多钱吗?你们都比一个乞丐还穷,还可怜他做什么呀,应该他来可怜你们啊!”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19

白阳蹲下身体捞起一把地上的铜钱,将它们宛如流沙一般从指尖掉落,侧首看着这些愚昧的人群,对他们发出灵魂的拷问。

“你们摸摸自己的兜,有这么多钱吗?你们都比一个乞丐还穷,还可怜他做什么呀,应该他来可怜你们啊!”

人群有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只有十几个钢镚儿的钱袋。

照这个少年这么一说,他们貌似还真的……比一个乞丐还要穷……

可是谁又会承认自己比一个乞丐还要穷呢?他们可是背朝烈阳,面朝黄土,幸幸苦苦挣来钱啊!怎么能和乞丐的嗟来之食比!

就算他们承认自己比乞丐还要穷,但他们自己意识到自己很穷,与被别人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完全是两码事啊!

围观的人群不由互相交头接耳起来,他们指指乞丐,又指指白阳,表情动作皆是憎恶不屑。

一个臂弯里圈着一筐荸荠的农妇出声喝道。

“你这个小孩子有没有教养!怎么说话呢!”

没有教养四个字令白阳脸色一白,他双手叉腰站起来没好气的骂道。

“你才没教养!穷光蛋,老太婆!”

他尚有些奶音的声音令他骂出来的话没有半点气势,跟个小孩子撒泼似的,有些可爱,又有些滑稽。

周围的围观人群不免哄笑起来,令拿着荸荠的农妇十分下不来面子。她涨红了脸,将臂弯里的箩筐一丢就撸起袖子,做势要去打他。

“嘿!小王八羔子!尊老爱幼都读到**里去了!看我今天不替你爸妈教训你!”

她虽是个女人,手却粗壮有力的跟个蒲扇似的,又厚又大,扇到石头上估计都能拍下半块来。

白阳连忙侧身避让,旋转脚尖,抬手在她颈后劈下一掌。贩卖荸荠的农妇闷哼一声,立马倒地昏了过去。

众人见状不由慌了神,互相推搡踌躇着不敢上前,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

“杀人啦!”

围观的人群瞬间一哄而散……

白阳愣了愣,不由伸出手去要挽留他们。

“不是啊,她没死,我只是把她打昏了!”

离的白阳最近的那个男孩见到他伸来魔爪,吓得面色发白,只见他尖叫一声。

“啊!!!救命啊!!!”

就以非人的速度跑出老远……

白阳伸出去的手僵了僵,不由转向另一个看上去比较强壮的农夫,心道这个肯定胆子大,便挤出笑脸与他并肩而跑。

“大叔,你听我解释,我没……”

“啊!!!鬼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农夫吓得嗓子都喊哑了,抬起手上的铁锹就胡乱敲了一棒他的脑袋,头也不回的跑了……

也不怪农夫会这样害怕,料是谁见到一个诡异的哭笑面具跟着自己同步在跑,还突然转过来对着自己,都会怕的手足无措起来。

被敲了一棒的白阳吃痛的摔倒在地,捂着被敲出一个大包的脑袋,看着人群跑的一个都不剩。

他转身想对着鸡蛋面店的老板娘母女解释,却见他还没有开口,老板娘母女连地上的钱都没捡,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出老远了……

白阳懊恼的坐在地上,抬手拔身边的杂草泄愤。

“我真没杀人,她就是昏过去了,你们怎么就不听我解释呢!”

就在白阳嘟囔间,拎荸荠的农妇幽幽转醒,她原本是要发火的,但随后张望了四周发现人居然都跑没了!

没了人群作后盾,她一对一可不敢招惹有武器的白阳。她不由心下慌乱,吞咽了一口唾沫壮胆,趁着白阳正背对着她怨声载道,连忙一骨碌站起来,弓着身子悄咪咪的跑了。

而等白阳念念叨叨的骂完转身,身后只剩下了一个倾斜的篮筐,与撒了一地的荸荠……

白阳不由挠了挠后脑勺,皱着眉头嘟囔道。

“奇怪,昏过去的人也长翅膀跑了?”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恰好吹来的一阵山风,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觉得自己仿佛遗忘了什么……卧槽!是青藤!她也不见了!白阳一跺脚,连忙四处探寻。

“青藤!青藤你人呢!”

就在他担忧间,一直都置身事外的青藤突然拎着一个穿着破烂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她将那人往白阳跟前一丢,正是那个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乞丐。

乞丐原本在第一波人群逃跑的时候就混在里头一起溜了,他见过各色的人,也见过各色的场面,哪能不知道今日是讨不着好了。

既然讨不着好,他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他还要赶着去讹诈下一个“好心人”的钱呢!

哪知他才刚跟着人群跑出一条街,就被这个凶神恶煞,不知男女的矮子给拎了回来……

此时四周已经没有人群了,他也不打算再装,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颇为傲气的盘腿坐在地上。

“怎么的,扮大侠的游戏还玩上瘾了?想除暴安良,为名除害啊?”

他一脸不屑的看着白阳,肮脏不堪的手指着苍天大声说道。

“我告诉你们,乞丐在国家里是合法的!我向他们讨钱这也是不犯法的!

我讨钱来是我的本事,他们愿意给我钱,是他们心甘情愿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管!不!着!哎~”

他的表情极为下贱,扬着下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白阳不由被他激怒,手中长剑嗡然绷紧,直指向乞丐的脖子。

“你无耻!”

乞丐见状却是无所畏惧,他嗤笑着用指尖夹住白阳的剑,淡定的将剑移到了远离自己要害的地方。

“呦呦呦!瞧瞧,这血气方刚的样子,你还想动真格,杀了我啊?

我可告诉你,杀人可是犯法的,你杀了我,你也得偿命!”

他瞪着眼睛呲牙的样子极其恶劣,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捏准了白阳不会动手。

白阳捏着剑柄的手不由气到发抖,他恨不得立刻戳上去将他杀死!却又被乞丐说中,不能对他动真格。

白阳紧咬下唇,一股浓浓的愤怒与不甘激涌上他的心头,他觉得帝国的法度就像是一张严密的大网,粘连住他的四肢,令他动弹不了分毫。

而更令他感到憋闷的,正是这张大网覆盖住了他,却将乞丐这些游走在违法边缘的人给漏了出去……

行侠仗义,就这么难吗?

白阳手中的软件不由耷拉下来,萎靡的锤在他的脚边。乞丐见此,意料之中的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猖狂的笑道。

“这就对了,少管闲事,才能长命百……啊!”

始终站在乞丐身后的青藤直接给他一脚,将说歪理说的理直气壮的乞丐直接踹翻在地,她一脚踏住乞丐的咽喉,取出一支弩箭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

“闭嘴,像你这样的垃圾,有什么资格给别人讲道理。”

被她踩在脚下的乞丐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

“我有什么资格?就凭你们不敢杀我!”

掩藏在獠牙面具后的青藤不由大笑起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透过獠牙面具的时候变得诡异低沉。她将手中的弩箭在指尖转了个圈,缓缓指向乞丐的手腕说道。

“我是不能杀了你,但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活着比死还难受。”

她阴森嘶哑的声音令乞丐不由心生畏惧,瞪着眼睛大声喝道。

“你敢!”

“呲啵……”

他话音刚落,青藤便抬手划断了他的手经。乞丐吃痛的尖叫一声,挣扎全身开始反抗青藤,青藤那里会给他挣脱的机会,手起箭落,直接将他另一只手的手经也给挑断了。

这下乞丐算是知道青藤是动真格的,他疯狂的踢踏青藤,恐惧的张牙舞爪,甚至还佝偻起身体要去咬她。

青藤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手握弩箭直接扎穿他的琵琶骨,将他整个人都钉死在地上。

“啊!你疯了!你放开我!”

青藤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再度从弓弩盒子里取出一支弩箭,缓缓站起身子,一脚踩住乞丐的膝盖。

“我最厌烦你这种……人了。”

乞丐没听清青藤中途说了什么,只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处传来一股剧痛,随后他的双脚都没了知觉。

“啊!!!”

失去手足变成废人的结果令乞丐双目通红,他恶毒的盯着她,咬牙切齿的诅咒道。

“你竟敢挑断我的手脚筋!

魔鬼!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做鬼下地狱也一定会来纠缠你!诅咒你!杀了你!”

他激动的情绪令他四肢鲜血喷涌,一下子便让他整个人都虚弱下来。

青藤见状撕下自己裙裾,给他的伤口处都绑上了布条止血,浅笑着说道。

“做鬼?你可不会死。”

青藤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伸手用力拔出钉死在他肩胛处的弩箭。

“你会活着,痛苦的活着。就像你说的,祸害遗千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她恐怖的青面獠牙面具后穿出“霍霍霍”的诡异笑声,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厉鬼一般,令乞丐畏惧到浑身发凉……

做个大侠,匡扶正义!20

青藤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伸手用力拔出钉死在他肩胛处的弩箭。

“你会活着,痛苦的活着。就像你说的,祸害遗千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她恐怖的青面獠牙面具后穿出“霍霍霍”的诡异笑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厉鬼一般,令乞丐畏惧到浑身发凉……

乞丐突然开始对往后的生活感到畏惧,而令他畏惧的这一切,竟都是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矮子造成的!

他浑身颤抖着,猩红着双目,膝行过去撞向青藤,想要与她同归于尽。

“我要杀了你!”

青藤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抬手直接将他的双腿从根部扭断。

“啊!!!”

乞丐痛苦的嚎啕出声,颤抖着双臂痛苦的抱住自己双腿。

他怜惜的用手臂触摸着,甚至有些不敢去触碰,但他扭曲到怪异的双腿已经麻木,即便他的动作再小心,也不会再有任何知觉了……

青藤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心中的杀气肆意蔓延,她扣动手中的板机,拿弓弩抵着他的脑袋。

“杀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青藤獠牙面具后的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细线,口舌这样厉害的小人,还是杀了最为稳妥。

她周身漫溢出来的杀气令白阳都感到畏惧,仿佛眼前的这个人十分陌生,不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青藤……他定定的望了她半晌,突然鼓起勇气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青藤……”他脸上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算了吧……他也是个可怜人。”

青藤不由皱起眉头,侧首不解的看向他。

且不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乞丐的可怜样完全就是他自己装出来的,拿着他这份可怜去算计别人,这有什么好同情的!

行侠仗义,难道不是帮助好人,干掉坏人吗?哪有像他这样,只要是弱小无助可怜的就都偏帮的啊!

但杀人犯法的道理青藤还是懂的,这里已经不再是熔炉,杀了人可是要吃官司,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为了这样一个烂人而被整个帝国追杀,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思及此处的青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按着机关的手一偏,手中的弩箭直接擦着乞丐的耳朵整根没入了地面。

乞丐恐惧的往后瑟缩了一步,拿手肘捂住自己出血的耳朵,低下头沉默不语。

青藤见他尚且还算实相,弯下腰将那支射入地面的弩箭给抠了出来,遥遥指着他的头顶说道。

“算你命大。”

青藤此话的意思,大体是要饶了乞丐。不知怎么的,白阳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仿佛生怕青藤反悔,连忙拉过青藤的手往都城的方向走,边走还边岔开话题,说一些与此情此景毫不相关的话。

“哎呀,吃的好撑啊,我们赶紧运动运动,不然就要积食了。”

“…………”

他见青藤没有理他,又十分积极欢乐的说道。

“你不觉得吗?我们这趟出来真的一直都在吃呀!”

“那是你。”

青藤平淡的话语说的白阳话头都噎住了,他尴尬的笑了笑,挠着后脑勺的手突然指向天空说道。

“你看!这朵云像不像一只兔子!”

青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数团厚重的白云挤压在一起,如一团毫无章法的棉花,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

但为了不驳他的兴致,青藤假装认真的盯了一会儿,认真的点头说道。

“…………像。”

虽然她带着獠牙面具的声音嘶哑可怖,但在这一瞬间,白阳感觉到原来的那个青藤又回来了,他烈开笑脸,哥两儿好的将一条胳膊架在她的肩膀上,蹦跶着往前跳。

“是吧,我也觉得很像!哎~你不觉得这个像乌龟吗!那个像野鸡你看到没有!这个还有点像元宝!”

白阳抬着另一只手在空中一通乱点,青藤茫然的望着头顶上白到刺眼的云,什么乌龟野兔山鸡的……哪里能看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但自己看不出来,又显得自己非常眉想象力似的,遂她敷衍的应和。

“…………嗯,好像。”

得了她的应和,白阳说的越来越起劲起来,指着这个像,指着那个也像,拖着青藤一路像过去,“像”的青藤头都要炸了。

正午的日光十分火辣,离了凉亭的青藤与白阳都颇有些吃不消,他们在闲聊间越走越快,直至最后白阳直接运起轻功将青藤拎走了。

听着他们离开的声音,烈日下沉默的乞丐缓缓抬起双眸,他的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粘连在他的眼皮上邋遢不堪。

但他依旧死死的睁着双眼,盯着青藤离去的背影不放。他的双眼里头噙满恶毒,像是一条吐信的毒蛇,等待着机会反咬一口。

他勉强用双臂支撑起自己,咬牙切齿的用那双扭曲到诡异的双腿在地上缓缓爬行。

“青藤……我要你不得好死!”

他怨毒的声音飘散在山风里,不停的蠕动躯体,缓慢的朝热闹的集市爬去。

但没有了双腿,他的行动实在是太缓慢了,原本只需要十几步就能走到的转角,他爬到自己腹部的衣服全都磨破了,方才爬到……

相比起他从前装模作样的可怜,他现在诡异可怖的样子,更令人感到同情。不少路过的行人对他心生怜悯,纷纷慷慨解囊,给予施舍。

但从前贪财乞丐,这次却是拒绝了他们给予的钱财,他艰难的挣扎起身子坐在地上,沧桑着一张脸对天嚎啕大哭。

“好心人呐!但愿佛祖保佑你们世代安康,不受青魔白鬼的侵扰!”

不少人对这个不要钱的乞丐生出几分好奇来,围绕在他身旁问道。

“什么青魔白鬼,我怎么没听说过。”

乞丐阴郁的眼眸中毒光一闪,暗赞机会来的太是时候,立马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样哭道。

“你们不晓得吗?青魔白鬼,正是近日最穷凶极恶的贼子啊!

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专爱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手!”

身处太平盛世中的众人不由哗然,他们害怕的捏紧拳头,紧张的四处张望。

见他们的内心已然泛起恐惧,乞丐几不可见的扬起一丝唇角,接着说道。

“其中一个又瘦又高,带着一个骇人的哭笑面具的,就是白鬼!他行为怪诞,喜怒无常,专爱出来装好人,再屠杀!让你们经历从高处坠下的痛苦,就是他追求快感!”

人群中一个农妇不由失声惊呼。

“啊!这不是变态杀人狂吗?!”

围观的众人不由背脊发凉,纷纷抱紧怀中的孩子。

乞丐在此时恐惧悲戚的气氛中恰到好处的滴落了一滴眼泪,他抬手拂去,义愤填罂的说道。

“另一个青魔又矮又小,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说话声音嘶哑可怖,专爱凌虐老弱妇孺!”

他抬起软绵绵的手指向自己的扭曲到诡异的双腿,通红着双眸哭道。

“你们见到了吗?!我这双腿!这双手!就都是这个青魔给废的!他做了这些,连眼睛都没眨一眨啊!乡亲们!他们连乞丐都不放过啊!”

众人转头看向他的双腿,只见他的腿骨寸寸断裂直到腰处,而浑身上下更是被刮擦的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好皮。

人群里拄着拐杖的一个老婆婆不由心疼的感叹。

“老天爷啊!这也太恶毒了吧……”

众人不由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将乞丐口中的青藤白阳渲染成了十恶不赦的两个大魔头。

走在乡间小道上的青藤不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1

走在乡间小道上的青藤不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白阳递了一块丝帕过去,关怀的问道。

“你怎么啦?着凉了?”

青藤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接过丝帕醒了醒鼻涕,揉着太阳穴说道。

“这么热的天哪能着凉,就是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趟出来,点子都踩的特别背?”

“嗯?”

白阳摸着下巴思考,后知后觉的说道。

“好像是有那么点背。”

帮农妇被打,帮老板娘被骂的,总之做了好事没落得半点好。

要是这都不算背的话,那要什么才算背呢?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才带了一小会儿的面具青藤脸上就都被闷出了汗,她忍不住拿面具当扇子,在脸旁一下又一下的扇着风。

“要不咱们去趟寺庙,驱一驱身上的晦气?”

白阳摘下面具抹了一把汗,狐疑的问道。

“有用吗?”

“不知道。”

青藤抬头看向头顶上的烈日,心中胡乱的想着人都要被晒成干了,鬼魂什么的怕是也都灰飞烟灭了吧?

“反正没事干,去一趟呗!有用就当防身,没用就当图个安心嘛。”

白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就算护身符什么的没有效果,这个点走过去也正好能赶上寺庙里的斋饭。

他想起普济寺香喷喷的斋菜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小跑到青藤的前头,兴致高昂的开始带路。

“那咱们去普济寺吧!那里的斋菜是皇城里头最好吃的了!

而且就在城门附近,咱们过去也方便。”

普济寺……

青藤扇着面具的手一顿,情不自禁的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脸蛋。

触手间是一片细腻冰凉,仿佛在提醒她。你带了人皮面具,已经改头换面了。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谁会认得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呢?

青藤莞尔一笑,抬起那双无辜可爱的大眼眨了眨,开心的应允。

“好啊,听说普济寺里的主持佛法高深,不知今日能否有缘见上他一面,点拨我一番。”

白阳调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想的美!皇亲国戚都不一定能见到主持的面,哪儿轮得到你我!”

“是呀。”青藤想起那个古板又风趣的小老头,忍不住笑的月牙弯弯,“他可是得道高僧。”

白阳很是认可的点头,毕竟当初就连富贵泼天的汝阳王老王爷,也是千求万求才求见过普济寺主持一面。

像他们这样普通的平头百姓,见见小沙弥就好了,见主持什么的,就在梦里头见吧。

一路上青藤与白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时间倒是过的很快。

只是盛夏的天气太热,他们才走了半柱香的时辰,就热的把衣服都汗湿了。浑身就和泡过水的田鸡一样,衣服全粘腻在身上,滑溜溜、黏糊糊的,甩都甩不掉,着实有些难受。周围又到处都是聒噪的蝉鸣,叫的本就燥热的青藤更加上火。

她是在是热的受不了了,再走下去身体都要被掏空了。

她沿路找了棵大树,小跑过去一屁股坐到树荫底下,拼命的拿面具给自己扇风。

“哎呦我滴天啊!热的我都要被烤熟了,咱们还是坐着等过路的板车顺上吧。”

“好好好!”

白阳连连点头,他也是热的受不了了,早就将那个劣质面具戴在了头顶上,当遮阳帽似的遮着。

只是他的面具着实有些小,戴在头顶上也只能遮住小半个脑门儿,剩余的大半张脸还是曝晒在阳光下。

他将挂满汗水的刘海一股脑儿都往后撸,将自己给梳成了个倒背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直接把自己的上衣给脱了。

“呼……舒坦~”

他美滋滋的仰头叹息一声,直接坐到了青藤边上。

青藤看着他蜂腰翘臀,身段精练,白嫩的肌肤上甚至还有些许若影若现的肌肉线条,忍不住托着下巴“啧啧”出声。

这颇有些调戏意味的声音,令白阳不免有些脸红,他女儿家似的双臂抱怀,交叉捂住自己的胸口骂道。

“你干嘛!色眯眯的!”

青藤歪着脑袋看他,纯良的脸上写满无辜。

“哪有,你自己脱的。”

白阳气急,一把捂住她的眼睛,“那你也不准看!”

青藤圆溜溜的眼珠子在他掌心打了个圈又转了回去,笑的月牙弯弯的继续透过他的指缝盯着他瞧。

“哎呀,可我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呀。”

白阳被她看的坐如针毡,一跺脚又把自己湿漉漉的衣服穿了回去,站起来没好气的敲了青藤一脑瓜子。

“在看戳你眼睛!”

挨了打的青藤吃痛的抱住自己的脑袋,不敢再捉弄他,吐了吐舌头别开脸去。

就这样,他两目光呆滞的望着树林发呆,坐在树荫底下吹了半个时辰的热风,直到将自己身上被汗湿的衣服都吹到了半干,才终于等来一辆拉着干稻草的牛车。

牛车后头是囤满了干草无顶板车,而拉车的牛背上,正盘腿坐着一个吹着牧笛的小童子。

无聊到要长花毛的白阳连忙跑过去拦下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铜板递过去说道。

“这位小师傅,我和我的妹妹要去城里的普济寺,不知方便与否,带我们一程。”

骑牛车的小童子笑着推拒了白阳给的铜板,指了指身后的干草车说道。

“上来吧,我就是给普济寺送干草去的。”

白阳对着他略一抱拳,道了一声多谢,就转身对着青藤疯狂招手。

躲在树荫底下的青藤不由满头黑线,这拉干草的牛车又没有遮阳顶,走的还比人都慢,搭上这样的车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自己跑过去!

但傻子白阳已经兴高采烈的爬了上去,还十分激动的在草垛上蹦跶了两下,招呼青藤赶紧过去。青藤只能无奈扶额,走出了这片凉爽的树荫。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上干草车,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干草上,任由烈阳曝晒自己。

啊……苍天呐,晒死我算了……

她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却忽然感觉到头顶传来一丝清凉。

她不由好奇的睁开,发现竟是白阳举着一枝荷叶再给她遮阳。

“……你哪来的荷叶?”

她不由坐起身来,好让自己大部分身体都遮盖在阴凉处。

白阳将手中的荷叶往她身边靠了靠,指着牛上的牧童说道。

“他给我的。”

坐在牛上的牧童闻声回过头来,黝黑的脸上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本是要供奉给菩萨的,觉着跟荷花放在一起更好看。

不曾想能有更好的用处,我佛慈悲。”

他双手合十,虔诚的低头念了一段佛法,转回身去继续驱赶牛车。

他虔诚的模样令青藤不由侧目,心间猜测他大抵是个俗家弟子,也跟着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佛法。

彼此礼貌招呼之后,他们三人之间便陷入了沉默,白阳嫌举着麻烦,已经将手中的荷叶交给了青藤,自己屁股一撅趴在草垛上睡懒觉了。

青藤则胳肢窝里夹着荷叶,怕热的盘腿坐在阴影里。

百无聊赖的牧童已经在牛背上吹起了短笛,他吹的大约是那首民间十分流行的“小放牛”。笛音清脆悦耳,明朗欢快。

混合着山间吹来的清风,不由令青藤感到一丝凉爽。她单手托腮,在他背后默默倾听着,开始侧首欣赏沿路的风景。

只是牛车行驶的速度太过缓慢,跟个老年人似的,慢悠悠慢悠悠……山间的风景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样子,竟硬生生的将青藤给看睡着了……

赶牛车的牧童见他两长时间没有动静,还以为他们不小心摔下了干草车,不由担心的回头张望他们。

这一张望,却是发现他们二人竟只是睡着了……牧童不免觉的他们二人心大,失笑着连连摇头。

待到日头有些西下,烧起漫天红霞,拉着干草的牛车才慢悠悠的进了城。

牧童在牛背上叫唤了他们两声,见他们两人半天都没有动静,只得爬上干草垛去叫醒他们。

他拿手拍了拍白阳的脸蛋,捏住他的鼻子唤道。

“施主,醒醒,普济寺到了!”

白阳闻言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抬手搓了搓脸迷茫的坐起来。

“喔……到了啊?寺庙在哪儿呢?”

牧童瞧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不免失笑,掰正他的脸,指着山顶上冒着炊烟的普济寺说道。

“在山上呢!但是庙会在山脚下,你们要去庙会,还是要去寺庙?”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2

牧童瞧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不免失笑,掰正他的脸,指着山顶上冒着炊烟的普济寺说道。

“在山上呢!但是庙会在山脚下,你们要去庙会,还是要去寺庙?”

白阳看着天还未暗就已灯火通明的庙街,惊艳的赞叹道。

“好热闹的庙会!”

但黄昏的空气里已经飘散着诱人的饭香,白阳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叫起来,他不好意思的捂住肚皮,皱了皱鼻子说道。

“还是去庙里吧。”

尚且还赖在干草垛上不起来的青藤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出声提醒道。

“你当真要上去?牛车可得走大半个时辰。到时候你可别在路上饿死了。”

虽然白阳本就是想去蹭普济寺里的白食,但被青藤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难免有些羞赫,他抓了一把干草丢过去,没好气的骂道。

“我哪儿这么容易就被饿死!”

青藤吃吃的笑着,张牙舞爪的挥开他丢过来的干草,一骨碌爬下了干草车。

“还是先去庙会吧,庙会里也有吃的,那家“小厨邦”的素菜厨子,味道就做的很不错。”

跪坐在白阳身边的牧童很是认可的点头,指着不远处的那幢酒楼说道。

“姑娘知道的可真多,那家店的确烧的不错。那个素菜厨子打小就是普济寺的俗家弟子,原先就是在普济寺里帮厨的,前些年才下了山,做的素菜与庙里的差不太多。”

“真的吗?!”

白阳不由双眼发亮,吸了口哈喇子翻身跃下干草车。

“那我们就先去庙会!真是饿死我了,中午吃的全是水!”

先前还说自己饿不死,才过了几秒就被自己给打脸了。

坐在干草垛上的牧童不由咯咯直笑,就连站在街道上等他的青藤也不由扬起唇角。

白阳紧了紧自己饿到有些松垮的裤腰带,双手叉腰一本正经的说道。

“笑什么呀!人不就是吃喝拉撒睡。”

青藤闻言不由挑了挑眉,心中立马想到猪也吃喝拉撒睡这么副德行,但说出来白阳定要闹几分钟小脾气,搞不好还得哄上半天。

她不耐烦这些多出来的事端,便闭上嘴什么都不说,只是弯着眼睛礼貌的盯着他看。

坐在草垛上的牧童倒是觉得白阳的话十分大俗大雅。没有了功名利禄,凡尘往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吃喝拉撒睡。

他不由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睁开眼睛笑道,“施主说的不错,抛去执念欲念,人的确只有吃喝拉撒睡了。”

白阳不曾想自己这么“歪门邪道”的说法都有人附和,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推脱。

“客气了客气了……我随便说说的……”

站在白阳身侧的青藤忍不住“噗嗤”一笑,小手捂着嘴唇说道。

“我们晓得你是随便说的,你不用特意讲出来。”

这话说的!就不能给人家留点面子!

白阳更加不好意思了!他一张清秀的小脸涨的通红,瞪了青藤一眼,气急败坏的先走了。

他走时脚步踩的很重,跟个大魔王似的,像是要把地面给踩皲裂。

青藤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不由莞尔一笑,回过身对着牧童双手合十,颔首道谢。

“有劳施主。”

牧童亦是双手合十略一颔首,轻笑着念了句佛法。

“不必多礼,只是顺手而为。”

青藤也是跟着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目送着他骑着牛车离开。

许是此时的干草板车上没有了他们二人,原本坐在牛背上的牧童坐在了干草垛上,他抬手低低吹起短笛,将清脆悦耳的笛声传满整个山涧。

山中清凉柔和的晚风徐来,青藤抬手拂去脸上的碎发,转身对着白阳气鼓鼓的背影跑去。

“你等等我!”

白阳回首,只见一张委屈的小脸上嘴巴撅的比天还要高,他跺了跺脚,没好气的在原地等她。

“你怎么才来!都不来哄我一下!”

青藤失笑着搂上他的肩膀,拿脑袋撞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

“多大了,还要人哄!”

白阳小嘴一撇,故意在走路时伸出脚去踹她。只可惜他的心思太好猜,青藤瞧他脸上得意的小表情的就瞧出来了,还没等他踹过来,青藤就连忙跳了起来,刚好让他给踹空。

“哎~踢不着~”

青藤贱兮兮的对着他挤眉弄眼,看的白阳更添气恼

他又抬起一脚,直接对着青藤的另一只脚踹去,企图直接将她勾倒,摔个大马趴来出丑。

这哪儿能让他得逞!青藤双手按住白阳的肩膀,直接从他身上翻了过去,再度让他的“佛山无影脚”落空。

两度失手的白阳不由恼羞成怒,张牙舞爪的怒吼一声。

“青藤!!!”

越到白阳跟前的青藤冲他做了个鬼脸,还无比挑衅的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七弯八拐的钻进了人群里。

白阳立马跟条疯狗似的追过去,一路上推人挤人,飞檐走壁,将这段庙会搅的人仰马翻。

身后不断传来的惊呼声令青藤不由侧目,她见到那些平日里绅士贤良的善男信女都指着白阳骂骂咧咧,不由觉得十分有趣。

她一边奔跑一边仰头哈哈大笑,像是一缕不羁的风,穿越过束缚的人山人海,自由飞翔。

白阳毕竟身怀内力,运起轻功要比青藤快上许多,没过一会儿就被他给超了上来。

但此时的白阳已经忘记了要把青藤捉弄回来,他只觉得奔跑的感觉无比畅快,伸开双臂快速狂奔。

“啊嚯~~~”

他像是一个野人,奔跑在庙会的屋脊上肆意呼叫。

青藤对准他的背影一跃而上,像是骑小马似的骑到他的肩膀上,双手揪紧他的头发,与他一起畅快高呼。

“啊吼~~~”

“哄!”

庙会上游街的祭祀人群恰好将一口火焰喷向他们的方向,橙黄的火苗一闪而逝,火星炸裂,留下些许呛人的灰烟。

抱着青藤双腿的白阳不由咳嗽了几声,站到更高的屋脊上放下青藤,指着游街的祭祀人群说道。

“你看!他们在驱邪!”

领头的鬼面祭祀又朝另一个方向喷出一口火焰,摇晃着手中的降魔杵念念有词。

橙黄的火光在青藤漆黑的眼眸里泛滥出一丝光亮,她眯起眼睛看向祭祀队伍中间的招魂幡,抿着嘴严肃的说道。

“不,他们在招魂。”

“招魂?”

白阳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有些小小的害怕,凑到青藤身边挽住她的手,轻声嘀咕。

“哪有在这个节气里招魂的,都在普济寺的山脚下了,都没人管一管嘛!”

五黄六月正是鬼门开的时候,大家驱鬼还来不及,谁胆子这么大,居然在这个时间点招魂,这不是摆明了要求鬼上身嘛!

青藤瞥了祭祀人群一眼,不由皱眉捂紧自己的胸口。

明明这场祭祀与自己无关,但为什么……自己的心脏跳的这样快……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令人胸口燥热,四肢犯寒,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困难。

青藤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股怪异的感觉,拉着白阳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而就在他们落地间,一只挂满红绳护身符的干枯老手伸到了青藤面前。

“这位施主,我见你气虚不稳,印堂发黑,这是有灭顶之灾要降临啊!”

“啊?!这么严重啊?!”白阳连忙一把将青藤护在身后,谨慎的四处张望了一番,小心翼翼的将脑袋凑过去问道,“大师可有破解的方法?”

浑身上下挂满红绳、护身符、桃木串儿的老和尚摸了一把自己花白的胡须,手捏宝相莲花,掐指一算,摇头晃脑的说道。

“此劫大凶大煞,本无法可解,但施主今日遇到了我,正是命不该绝!只是………”

“只是什么?”

白阳被他说的十分紧张,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催促。

浑身挂满护身符的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不紧不慢的说道。

“只是需要花一些心思,俗话说破财消灾,破财消灾,破了财,这灾才能消嘛!

只要施主买下一个本人亲自诵念一百零八遍的《佛说守护大千国土经》护身符随身佩戴,此灾就可轻易化解。”

“这么厉害!”白阳双眼亮晶晶的去摸老和尚身上的护身符,心动的问道,“多少钱一个?”

老和尚耷拉着的眼皮子一挑,伸出两个十指交叉在一起,宝相端庄的说道。

“只需,十两银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3

“这么厉害!”白阳双眼亮晶晶的去摸老和尚身上的护身符,心动的问道,“多少钱一个?”

老和尚耷拉着的眼皮子一挑,伸出两个十指交叉在一起,宝相端庄的说道。

“只需,十两银子。”

被护在白阳身后的青藤忍不住抽了抽额角,十两银子买一个护身符?脑子被驴踢了的人才会买!

“好!我要一个!”

白阳毫不犹豫的摸出十两银子塞了过去,摘下老和尚身上最大的那个护身符,夹在手掌中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转身十分虔诚的挂到了青藤的腰上。

原本正皱眉要制止他的青藤浑身一震,双手僵持在半空中,错愕的看着他。

挂完护身符的白阳抬头冲她咧嘴一笑,红着眼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好了!这下你安全啦!”

白阳趴在她脖颈间呼出来的气有些痒,她侧首避让开些许,抬手环上他的背,一下又一下缓缓的安抚着。

“你是不是傻……”

白阳闻言酸了鼻头,他埋在她肩窝儿里的脑袋摇了摇,瓮声瓮气的说道。

“我不傻!

原先我以为你会死在熔炉里出不来………我一直都很后悔……后悔为什么没能猜中你所在的那个熔炉……”

他吸了吸鼻涕,语气有些哽咽。

“那几日我每天都在祈祷,祈祷你可以活着出来,祈祷你可以平安无事……”

一道带着浅浅温度的液体顺着青藤的脖颈划入衣襟,那逐渐变凉的触感,令她的心尖不由颤了颤。

“那时候我才感受到自己有多弱小……弱小到连朋友都保护不了……”

他自责的话语令青藤不由叹出口气,她柔和了眉眼,像白阳一样,也将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双手缓缓将他抱入怀中。

“不,你已经很强了……”

强到一个人,就将整颗黑暗的心都照亮。

青藤根本无法想象,若是没有白阳,她要如何去相信“爱与正义”、“无私与善良”。

白阳将脑袋从青藤的肩窝儿里抬起来,他摇了摇头,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我不够,但我不会再让你陷入险境了!”

青藤被气氛所渲染,忍不住也要说出一些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话,但就在此时,一只挂满红绳护身符的干枯老手很不适时的出现在他们二人中间。

老和尚将手上挂着的护身符抖了一抖,耷拉着眼皮子说道。

“这位小施主,虽然这位女施主的劫已解了,但你面色泛青,气虚中亏,也是大劫降至呀!

不如再买一个“一百零八金刚经”,随身佩戴,驱邪避祸呀!”

白阳不由害怕的咽了口唾沫,眨巴着可爱的眼睛问道。

“是什么劫?”

老和尚手捏宝相莲花,嘴里神神叨叨的念了一番,掐指一算说道。

“口舌之害,环环相扣,此乃七杀连环劫啊!”

白阳虽然不知道七杀连环劫是什么鬼,但光听这名字又是“七杀”又是“连环”的,怎么听都像是一个没完没了的劫难。

他不由更害怕起来,忍不住揪紧青藤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真……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浑身上下挂满红绳、护身符、桃木串儿的老和尚摸了一把自己花白的胡须,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像是被他的佛法加持了一般,原本暗淡的护身符在他诵念一遍后变得十足的金光闪闪,

白阳忍不住拿眼角不停的去瞟它,满脸一副想要的样子,手指却是为难的互相搅在一起,没有伸出去拿。

“可是……可是我没这么多钱买了……”

老和尚耷拉着的眼皮一抽,往手中的护身符吹了一口仙气,宝相端庄的递给白阳。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既然遇见了,我便不能见死不救。

这样吧,你还有多少钱,就给我多少钱吧。只不过你给的钱越多,心越诚,这个护身符也就越灵。

你若是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文钱,怕是这个护身符威力不足,不能帮你挡掉所有灾害啊!”

“多谢大师!”

白阳满心满意的感动,心中直夸老和尚仁慈和善。不疑有他,直接将怀里剩下的六两银子都摸了出去。

青藤瞥了一眼老和尚连戒疤都没有的头顶,在白阳要把钱递过去的时候一把将他拉过,摘下腰间的护身符塞到他手里说道。

“这个护身符给你吧,我命硬。”

白阳一愣,被火烫到一般,连忙又将手中的护身符塞还给青藤。

“胡说什么!你赶紧收好!”

青藤笑眯眯的将护身符缠绕到他的手腕上,按住他想要摘下来的右手说道。

“听话,我们去吃饭吧,等下还要到庙里去呢,没准那里有更好的护身符。”

不容白阳辩驳,青藤抛下还在他们身后念念叨叨的老和尚,直接拉着白阳走了。

白阳由不死心的回头要去将钱给老和尚,却因为看热闹的人潮太过拥挤,青藤才拉着他走出了四五步,就挤到看不到老和尚的身影。

祭祀的队伍浩浩汤汤,往前望不到边,往后也望不到边。祭祀队伍中每隔七列便会重复出现一组敲锣吹笙的队伍,敲敲打打的,整条街上都十分热闹。

忽而一个夹在其中的鬼面先生扬手洒下满天纸屑,手中降魔杵沉重砸在地上,仰天夸张的吟唱。

“天孙招魂兮……鬼伯催促………千岁之渊不为谷……即刊归宁兮……于兹考槃……秦氏美人归哉归哉……”

他的声音诡异深沉而嘶哑,掩埋在一众热闹的敲锣打鼓中,有一丝格格不入的悲戚。

白阳不由驻足观望,挽着青藤的手感慨道。

“秦氏美人?这么大阵仗,该不会是哪家富豪死夫人了吧?”

青藤伸手捻过一片掉落在肩膀上的白纸片,看着上头娟秀的“婉”字,不由心虚的将它揉入掌中,捏成碎屑撒入地面。

“你管这多闲事做什么,小心这个秦氏美人被招了回来,纠缠住你不走。”

白阳最怕这些怪力乱神的故事了,他一缩脖子,连忙催促青藤离开。

“不看了不看了!走吧!快走快走!”

瞧着他害怕的模样,青藤不由轻笑一声,拉着他挤过人山人海,走进了他想吃的那家“小厨邦”。

此时恰好是晚上的饭点,“小厨邦”里坐满了来普济寺上香的香客。香客们三两成群,围绕着一张张大圆桌吃斋菜。

气氛火热,就和王府里过年的时候一般。

青藤打量了一下四周,瞧着没有可以坐着吃饭的地方,就走到了柜台去问算账先生。

“打扰一下,请问还有空余的桌子吃斋菜吗?”

算账先生手中算盘拨个不停,抬头和善的冲青藤一笑,语速极快的说道。

“楼下都是预定桌,一早就是排满的,你们去楼上看看吧。”

青藤对他道了声谢,领着白阳上了“小厨邦”的二层。只是这二层的人半点都没比一层人少到哪里去。依旧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青藤打量了一下四周,毫不犹豫的推搡着白阳往三层的楼梯走。

只是青藤他们能想着的,别的香客也能想到。三层与二层亦是相差不大,香客依旧是把桌子坐了个全,往来其间的端菜童子皆是健步如飞,问话的声音还没出来一个字,他们便跑的没影了。

白阳见状连忙伸手逮住一个,拉着端菜童子的胳膊问道。

“这里还有地方吃饭吗?”

端着三大碗芋乃糊的小童子机灵的张望了一下四周,抬起小脚丫,用脚尖指着一块露天的阳台说道。

“那儿!你们快把那儿块阳台给占了,我马上就去给你们搬桌椅!”

许是端菜童子的语气太焦急,白阳不做多想的就一个箭步飞跃过去,劈了个横叉占住那一整片阳台,还回头对端菜小童子比了个大拇指。

端菜小童子将手中的托盘顶到脑袋上,单手托着,强行对白阳回了一个大拇指,随后足下生风的跑去上菜了。

白阳当众劈叉的样子令青藤感到有些羞耻……她不由掩面扶额,背过身去假装不认识他。

只是白阳却是因为占到了一个可以看风景的好位置而感到十足的兴奋,他迫不及待的要与青藤一同分享,遥遥对她招手喊道。

“青藤!你快回来!这里还能看到祭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4

白阳当众劈叉的样子令青藤感到有些羞耻……她不由掩面扶额,背过身去假装不认识他。

只是白阳却是因为占到了一个可以看风景的好位置而感到十足的兴奋,他迫不及待的要与青藤一同分享,遥遥对她招手喊道。

“青藤!你快来!这里还能看到祭祀!!!”

周围吃斋菜的香客不由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纷纷顺着白阳的目光看向青藤。

站在原地的青藤如芒在背,很是勉强的笑了笑,用手遮遮掩掩的挡着脸,很是不情愿的走过去。

才刚走到白阳身边,她便伸出手去拉白阳的胳膊,侧身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对白阳嘀咕。

“你先起来!”

白阳不情愿的哎呀了一声,扭着胳膊挣脱青藤的手,颇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起来干嘛,起来了这块位置就没了!”

他说话的嗓门儿有点大,令没听到青藤声音的人也能猜出青藤之前说了什么话。

不少吃饭的香客都端了个碗站起来看好戏,一个个都拿事儿下饭的模样。

青藤白嫩的小脸不由“腾”的一下涨红,咬着下唇踹了他一脚,面朝外头看风景,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真是个蠢货!

白阳被她踢的“哎呦!”了一声,委屈吧交的揉着自己的膝盖,嘴里嘀咕着什么,脚下依旧执着的劈着叉……

好在搬桌椅的端菜童子来的快,没一会儿就扛来了一张可以折叠的四方桌。扯了边上两条没人用的凳子,让羞的没脸看的青藤终于正儿八经的坐在了阳台上。

他们这么一坐下,看热闹的人群就没了趣味,交头接耳了几句,都自顾自的去吃斋菜了。

端菜的小童子倒是觉得白阳很有趣,笑眯眯的对他比了个手势,从围裙里掏出一张绣了字的麻布,指着上头的菜名儿说道。

“你可真厉害!比你们早来的都还在人家屁股后面等着他们吃完咧!”

“哎!运气好运气好!还得谢谢你!”

白阳很是不好意思的摸后脑勺,十分享受着这波夸赞。

端菜的小童子也是有些羞赫,扭捏着自己的袖子,鼓起勇气接着夸道。

“施主太客气了!主要还是你占位子的姿势帅气给力!”

“哎嘿嘿~”白阳也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快速灵敏且潇洒帅气,被端菜的小童子一夸,更是得意的笑道,“一般一般~主要还是你目光锐利,眼光独到!”

端菜的小童子也觉得自己当时的眼光犀利无比、反应迅速敏捷,但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出来……

端菜的小童子搓了搓小手不好意思的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

青藤满脸黑线的看着他们二人商业互吹,默默的将那张菜单拿过来开始点菜。

她瞥了一眼上头常规的炒青菜闷竹笋,纳闷的指着一些荤菜的菜名问道。

“宫爆鸡丁不是荤菜吗?”

端菜的小童子揉了揉笑到有些发酸的脸蛋,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噢……这个鸡丁是用豆腐做的,只是吃起来像鸡丁。”

他肉乎乎的小手又指了几道红烧狮子头、香酥片皮鸭之类的荤菜,歪着脑袋说道。

“你放心吧,咱们家的菜都是素菜,烧鹅什么的都是用腐竹、豆干之类的做的,味道很好吃,很难吃出来是素是荤。”

用豆腐做的鸡鸭鱼肉!这可让白阳来了十足的兴趣,他指着那一排“荤菜”,阔气的小手一挥。

“那这些都给我来一份!”

端菜的小童子为难的看着他,支支吾吾的说道。

“不能点这么多的……店里头有规定,两个人最多只能点三个菜。”

白阳很是不解的看着他,颇有些不满。

“酒楼打开大门做生意,我想吃,为什么不能点啊?”

这样的疑问小童子也见到过不少,白阳这样的反应已经算比较客气的了,之前有不少十分能吃的大汉,在听到此话的时候都直接开始掀桌子了。

但老板定下的规矩不能破,节约粮食的行为也要贯彻到底。

毕竟天灾人祸什么时候发生都是未知的,现在节约一些粮食,应对危机的时候就能多一些粮食。用老板的话说,正是一年产出的粮食都是固定的,节约一些,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端菜的小童子正了正脸色,颇为认真的解释道。

“施主二人点这么多一定吃不完,粮食粒粒皆辛苦,是上天的恩赐,不可以浪费的……”

白阳觉得他说的十分在理,毕竟每当看到王府宴请铺张浪费的时候,他心里也觉得十分肉痛。

只是他难得来一次,看到这些没吃过的又十分好奇,一说只能吃三个,这心里便跟个猫挠似的。

他可爱的小脸快要扭曲成了一个肉包子,思索了半天,才厚着脸皮讨价还价。

“我们吃的完!吃不完我们打包带走,绝不浪费!你去申请一下,看看行吗?”

“这……”

端菜的小童子为难的拧着小围裙,一时拿不定不主意。

毕竟白阳说的话也算客气,提出来的建议也不算浪费,但用这套说辞去与老板讲,一准又要被骂一顿……

“就来一份狮子头与油焖笋吧,再加一个红糖糯米藕。”

青藤将手上的菜单递还给他,灿烂的笑道。

“主食就要你们家的阳春面,不用上米饭了。”

端菜的小童子愣了愣,发觉到她在给自己解围的时候连忙点头,到了一声“好嘞!”,就风风火火的跑了。

白阳都还没插上嘴菜就都点完了,他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萎靡的趴在桌上噘嘴反抗。

“干嘛点这些,我想吃素烧鹅……我想吃宫保鸡丁……我想吃香酥片皮鸭!!!”

他越说越来劲儿,声音一阵比一阵响,惹得众人又纷纷往他这里看。青藤忍无可忍的拍了他一脑瓜,恶声恶气的骂道。

“闭嘴!”

白阳立刻噤了声,规规矩矩的坐起身来,端庄大方的抿了一口夏枯茶。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给看楞了,纷纷揉了揉眼睛,又转了回去。

青藤不免松懈下一口气,仰头灌下一杯凉透的夏枯茶。他们白天里刚被巡城护卫追杀过,现下可不宜张扬了。

青藤点的几道菜都是“小厨邦”里现成有的,所以上菜上的极快,端菜的小童子才刚走没多久,就头上顶着一个大托盘又走回来了。

白阳见他顶着一大堆饭菜走的摇摇晃晃的,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饭菜都给打翻了,连忙站起来把自己的那三碗菜给拿了下来。

端菜的小童子脑袋上轻了些许,感激的冲白阳道了声谢。

“多谢啦~还有两碗阳春面,等下就给你们送来~”

白阳见不得他这个小个孩子端那么重的东西,又拎起两大碗沉重的咸菜春笋汤问他。

“你慢慢来吧,我们不着急,这两碗送哪儿?”

端菜的小童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心肠的人,他用脚尖指了指西边那两桌,努了努嘴说道。

“是穿褐色元宝领的那桌,和穿碧色对襟衫的那桌的。”

端菜小童子的解释简明易懂,白阳伸脖一看就瞧见了。只见他垫着脚尖七平八稳的送过去,又运起轻功从一众人头上面飞过来。

端菜的小童子崇拜的看着他,努力腾出一只手来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白阳自满的扬了扬下巴,咧嘴一笑,露出嘴里可爱的小虎牙。

端菜的小童子还欲与白阳接着隔空打暗号,他身侧的香客却是开始催促起来。

“我们的素烧鹅什么时候上啊?!”

“就是啊,怎么连荸荠都还没上啊?”

“帮我们把咸菜年糕催一催!”

…………

端菜的小童子嘴上吆喝了一声“来嘞!”,慌忙跑过去将脑袋上顶着的菜给上了。

白阳还欲上前帮忙,却被青藤按住手掌。她夹了一只狮子头到他碗里,浅笑着看着他。

“吃饭吧,你不熟悉客人,再去帮他只会帮倒忙。”

白阳挠了挠后脑勺,按捺住内心的冲动,拾起筷子开始吃菜。

只是四周的催菜声此起彼伏,让一下子就将菜都上齐了的白阳很纳闷。

他夹了一块油焖笋塞嘴里,咂巴着嘴巴问道。

“怎么都在催菜?就我们上的这么快。是不是他看我长得帅,所以给我们提前安排上了?”

他单手托腮,表情又快乐又苦恼。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对别人貌似很不公平啊?”

这么不要脸的话,恶心的青藤连菜都要吃不下了。

她没好气的将筷子插入狮子头,对准他的嘴巴就塞了进去。

“闭嘴吧你!跟你的帅气没有半毛钱关系!

狮子头都是一个个提前蒸好的,上菜的时候只需要再淋上一层红烧汁。

油焖笋也是提前大锅里炒好的,上菜只需要铲两勺就行了。

就连红烧糯米藕,也都是提前蒸好了放凉在厨房里的!”

她看着被狮子头堵到面色涨红的白阳,一收筷子又将狮子头给拔了出来。

塞入过白阳口中的狮子头拉出一丝丝透明的津液,令青藤嫌弃的连筷子一并丢到他碗里。

“之所以上才这么快,都是老娘我点菜点的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5

塞入过白阳口中的狮子头拉出一丝丝透明的津液,令青藤嫌弃的连筷子一并丢到他碗里。

“之所以上才这么快,都是老娘我点菜点的好!”

白阳揉着被狮子头塞到涨痛的脸颊,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青藤。

“哇!青藤你好厉害啊!这你都知道!”

青藤被他夸的一噎,心虚的拿起那杯空了夏枯茶抿了一口,发现杯中滴水不剩的时候,又尴尬的将它放下。

“吃你的菜。”

马屁拍到马腿上的白阳呐呐的应了一声,十分乖巧的拿起青藤的筷子,吃糖葫芦似的戳着圆滚滚的狮子头塞嘴里。

又是一阵锣鼓唢呐经过,被橙红的灯笼照的诡异而喧闹的街道上洒落大片纸屑,一个熟悉而敦厚的声音穿梭过人群,忽隐忽现的响起。

“这位小施主,你面色泛青,气虚中亏,是大劫降至的征兆呀!

贫僧今日与你有缘,这里有一个“一百零八金刚经”的护身符,你只需随身佩戴,便可百毒不侵,千灾皆消呀!”

啃着狮子头的白阳小耳朵皱了皱,一时想不起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好奇的伸长脖子往底下望。

这一望,就望见了先前卖给他们护身符的那个浑身上下挂满红绳、护身符、桃木串儿的老和尚。只见他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伸着一只干枯的老手,将护身符递给一个吃小糖人的女娃娃。

女娃娃舔着小糖人,流着哈喇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女娃娃身边的农妇连忙护犊子的将她一把拉到身后,护着她骂道。

“臭和尚,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有你这么在大街上诅咒人的吗?!”

老和尚将手上挂着的护身符抖了一抖,耷拉着眼皮子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说的都是实话,你若不信,不买便是。”

老和尚傲气的将护身符收了回来,手捏宝相莲花,掐指一算惋惜的说道。

“哎,这也是她命中的劫数,难逃,难逃啊!”

农妇被他说的心惊胆战,毕竟怪力乱神之说,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这还扯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更是关心则乱。

她一把夺过老和尚手里的护身符,骂骂咧咧的说道。

“我给我女娃求了普济寺的护身符的,只是瞧你这护身符卖相还算好看,姑且买一个来玩玩。”

老和尚满是褶皱的脸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伸出五个手指说道。

“五两银子。”

“你怎么不去抢啊!”

农妇直接将这个护身符丢了回去,瞪了他一眼,直接拉着自己的女娃娃走了。

老和尚见生意要泡汤,连忙放下端着的身架小跑过去拦住农妇,褶皱的老脸笑的跟朵菊花似的,又将护身符塞到女娃娃的怀里。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既然遇见了,我便不能见死不救。

这样吧,你有多少钱,就给我多少钱吧。只不过你给的钱越多,心越诚,这个护身符也就越灵。

你若是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文钱,怕是这个护身符威力不足,不能帮你的女娃挡掉所有灾害啊!”

他这幅着急卖的模样,让农妇心中很是怀疑,但听着他价格好商量的一番话,倒也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冒险。

她捏了捏自己腰间的护身符,思索片刻后说道。

“三文钱。”

老和尚连忙皱起眉头,立刻打断。

“不可,三文钱心意太薄,无法上达西方极乐世界,挡不住半点灾难,三两。”

三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普通的一家三口吃穿用度两个月了。农妇想也不想的摇头,伸出五个手指说道。

“五文钱。”

“哪有你这样还价的!一点心意也无!”老和尚跺了跺脚,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一两!不能再低了!”

农妇瞥了一眼女娃娃已经被护身符染到金光闪闪的手,心中颇为它的质量堪忧,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将被自己女儿玩皱了的护身符还回去,亦是皱着眉头说道。

“是你说的,给多给少看自己的心意,怎么现在又要一两了?!八文!不能再多!”

老和尚本想翻脸,但张望了一下四周众多的“竞争对手”,暗忖现在生意不好做,压了压火气低声说道。

“二十文,爱买不买。”

二十文倒也是个可以接受的价格,只是……普济寺主持念的护身符也只卖十五文,这路边摊上的,再怎么灵验也比不过普济寺主持的吧?

“十文!”

农妇接着自己腰侧的护身符,继续杀价。

老和尚见她也是诚心想买,不再多说废话,举起两个手说道。

“十五文!”

农妇沉默了半晌,指着老和尚胳膊上挂着的其中一串桃雕说道。

“十二文,你再送我这个桃串,最高就这个价了,你不卖那我就都不要了。”

老和尚卖的护身符原本就是用黄纸糊的,成本都不需要一文钱,十二文卖了也算是大赚,他罢了罢手,摘下那串桃串递给农妇说道。

“阿弥陀佛。

好吧,算是你与贫僧有缘,这串桃串你拿去,佑你福寿安康。”

无论这个和尚是真是假,在这个国家推崇佛法的国度,僧人都有着崇高的地位。

农妇双手合十抵在眉心,口中轻轻呢喃“阿弥陀佛”,恭敬的双手摊开,接过桃串。

随后她从钱袋里倒出十二个铜板,一个一个的清点清楚了才拿给老和尚。

坐在三楼的白阳虽没听清他们最后说的是多少钱,但农妇一个一个数的铜板他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有十二个!

这个糟老头子!卖给自己要十两银子,卖给别人居然才十二文!还外送一个桃串!

都看到这了,白阳那还能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当下就气的直接跳了下去,一脚踹在老和尚的肩膀上,将他直接踹翻在地。

“你个骗子!”

突然凭空出现的身影将农妇与女娃娃都吓了一跳,甚至令女娃娃手里的小糖人都掉到了地上,她肉乎乎的小胖手攒着亮晶晶的护身符,抱着农妇的大腿,探出一双又害怕又好奇的眼睛。

“娘亲,有天外飞人!”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在此时喧闹的氛围里喊出来,竟显得格外清冽。

农妇连忙捂住她的嘴,直接抱起她往人群里跑走。

果不其然,一个老和尚被一个年轻人踩在脚下的画面,不稍多时就被看热闹的人群挤的水泄不通了。

白阳气愤的摘下自己手腕上的护身符,对着周围的人群喊道。

“你们看看!就是这个骗子!把这个护身符卖给我要我十两银子!

转头就卖给别人十二文!还送一串挂件!卖的便宜就说人家心意不成,大祸将至!卖的贵了就拼命忽悠你买第二个!”

来看热闹的众人不由哗然,纷纷对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老和尚指指点点。

白阳看着大家都向着自己,不由乘胜追击,抬脚狠狠的踹了装死的老和尚一脚,将护身符丢到他的脸上,没好气的骂道。

“叫你装死!快老实说!你是不是骗我钱!假和尚!一点慈悲心都没有!刚才还骗小孩子的钱!你快把钱都还给大家!”

听到要还钱,躺倒在地的老和尚痛苦的“哎呦”了一声,揉着自己被踹疼的胸口说道。

“贫僧哪有骗钱,我卖你买,咱们都是正经交易呀……”

白阳不由被他气笑,运起内力一脚踩在老和尚的胸口。

“你一个假护身符卖我十两银子!你还好意思说是正经交易!”

老和尚虽是假和尚,却是一个真老人,他扛不住白阳接二连三的撞击,被他踩吐出一口血来。

“咳咳咳……你误会贫僧了,贫僧卖的护身符都是真的,你这个护身符比别人多年几遍经文,所以才贵一些……”

围观的人群闻言交头接耳起来,西西索索了片刻便有几个人开始出声呵斥白阳。

“小伙子!就算他卖贵了,你这样殴打老年人不好吧?!”

“就是,买卖买卖,愿买愿卖!你怎么能殴打出家人!”

“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6

“你们才不讲道理!”白阳恼羞成怒的冲着人群大吼,“他骗了我十两银子!不是十文!换作你们愿意愿打愿挨吗!”

人群有一瞬间的沉默,但被他踩在脚下的老和尚虚弱的咳嗽了几声,周围的人群里又有人出声开始讨伐他了。

“十两银子怎么了!来庙会都是来行善积功德的!给了和尚,你就当捐了香油钱就行了,凭什么打人啊!”

“就是就是!”

这个人的一番言论,引来一群人的连连符合,白阳不由被气到发笑,扫视了一眼四周,将脚下的力道再度加重。

“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白阳澄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愤恨,胸口疯狂的涌现出一股杀意,想要与这群愚昧无知的人同归于尽。

其间一个挽着香烛的胖农妇剜了他一眼,插着腰理直气壮的说道。

“哎呦!你这话说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们这是在阻止你一错再错呀!

打和尚,你下辈子是要投畜生胎的!”

“我叫你满嘴喷粪!”

白阳脸部的肌肉用力到狰狞,他抬脚踢起老和尚,凌空飞过一脚,将半空中的老和尚踹向胖农妇。

胖农妇看着飞砸而来的老和尚,惊慌失措的丢掉手上的香烛,拼命的往人群里头挤。

只可惜她身材肥硕,人群之间的缝隙她再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哎哟!”

被踹到不知东南西北的老和尚死死的砸到胖农妇的身上,连带着推倒了一大片的人。

牵连的人群不由怨声哀悼,推推攘攘着从地上爬起来,皆是面露不悦。

此时,倒在最前头一直装死的老和尚再度悠悠转醒,他咳嗽了一声,擦去嘴角的血渍虚弱的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你身上戾气太重,这样下去终会害人害己。

这样吧,你再信我一回,将这个护身符带在身上,保你平安……”

“我信你个大头鬼!”

白阳上去对准他的鼻梁就是一拳,直接将他的鼻梁骨都给打歪了。

“啊!”

老和尚吃痛的捂住鼻子,却捂不住里头潺潺流出的鲜血。

白阳扬眉吐气的叉腰站在他跟前,抬着下巴神气的说道。

“瞧见没,你这叫恶有恶报!还不快把我的钱还来!”

老和尚双手捂着鼻子,眼神左右闪烁,嘴里不断神神叨叨的念着佛号。

“这钱……贫僧都上贡给诸位佛祖了呀……”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现实里头的银两,如何上贡给诸天佛祖!那些骗来的钱,一定都还在这个老和尚的身上!

白阳思及此处便立马上前制住老和尚,将膝盖顶在他的脊椎上,用手掐住他的手腕令起反背。

“你这个骗子,死到临头居然还在骗人!说!你到底骗了多少钱!”

“哎呦呦……贫僧济世为民,从来不骗人啊……”

老和尚萎靡吐血的样子着实可怜,附带着他那副枯瘦的身材,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骗钱的坏人。

围观的人群不由再次为老和尚不平起来,甚至从中走出来不少身强体壮的农夫与剑客,站在白阳的对立面,喝令白阳松开老和尚。

“这位公子,护身符本就没有固定的价格,心诚则灵,就不要去计较这么多了。”

说话正是从人群里头走出来与白阳对峙的其中一个书生剑客,他身着墨兰长衫,手摇山水折扇,正风度翩翩的站在那里劝说白阳放弃十两雪花银。

白阳简直就要被他给气笑了,什么叫没有固定价格,分明就是这个老和尚刻意诱导哄骗好吗?!怎么就因为他年纪大,就要让身强体壮的自己活该被骗呢?!

这是什么鬼道理!难道年轻人挣得钱就不是钱,老年人骗来的钱就是钱了吗!

白阳膝盖重重一顶,将底下的老和尚痛的苦不堪言。

“凭什么!我凭什么就要吃下这个亏!又不是你被骗了十两银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

着墨兰长衫的书生剑客轻蔑一笑,从袖子里摸出十两银子丢到白阳的脚边。

“这样,你可以放过他了吧。”

周边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他们看着白阳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小丑,一个个都笑的极为夸张刻意。

白阳暗暗捏紧拳头,觉得此刻是份屈辱,但他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代表正义来戳穿这个骗子的,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却变成了那个被众人讨伐的人了呢?

他红着眼眶,紧咬着下唇,孤独的站在人群中央不知所措……

“你以为你这样子做,十分潇洒帅气吗?”

不知何时,在三楼吃斋菜的青藤已经跃下了阳台,站在二楼的屋檐上,她笔直的身板矗立在夏日的凉风中,厌恶的看着书生剑客。

“真是愚蠢,恶心。”

本就是想来出风头泡妞的书生剑客被下了脸面,不由拉长了脸,手中折扇一收,傲气的说道。

“山野村妇能懂些什么,我奉劝你一句,还是早点回家种田,不要来瞎掺和了。”

他这一句话引发身后的男人再度哄堂大笑,却也引来身侧农妇们的不满,她们在他身后西西索索的讨论着,时不时的在他身后瞪他一眼。

站在屋檐上的青藤却是不为所动,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夹入耳后,冷淡的说道。

“只有狂妄自大的人,才会用有色的眼睛,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也只有愚昧无知的人,才会分不清善恶,错把恶人当可怜人。

你以为你在打抱不平,在为弱者伸张正义,殊不知你偏帮的,还真是个实打实的骗子。”

“狂妄自大?愚昧无知?”

书生剑客嗤笑一声,拿手中的折扇指着青藤的鼻子骂道。

“你还真是敢说!指摘天下的样子,你又有几斤几两?!

不错,原由如何我不清楚,但就算我帮错了又怎样!无论他有错与否,他都是个老年人!你们就是欺负不得!”

青藤不由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十分幼稚可笑,虽然穿的光鲜亮丽,内里却是个执拗的草包。

“老年人就没有坏人了吗?老年人犯错,就不用收到惩罚了吗?

如你这般说的话,那岂不是家中有老年人的家庭,都可以让自己家的老年人去坑蒙拐骗了?”

青藤的这番言论令书生剑客一时无法反驳,他抽了抽面皮,恶声恶气的直接将青藤全盘否决。

“你这是歪理邪说!”

“是不是歪理邪说,众人心中自有分寸,轮不到你来下定义。”

青藤足间轻踏,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走到白阳的身边扫视众人。

“你们以为帮对帮错,就真的这么简单吗?帮对了,或许你做的的确是好事。可是帮错了,你就是在为邪恶伸张正义。”

青藤路过老和尚的身边摘下一个他手腕上挂着的护身符,解开捆绑的抽绳将里头的东西撒了出来。

只见里头的稻草渣子纷纷扬扬的落下,而原本应该塞在里头的佛经黄纸条,却是一个角都没有。

这样一来,护身符的真假就十分明显了。

连佛法护身符都敢拿出来诈骗!众人不由哗然,纷纷震惊的围在四周咒骂老和尚缺德。

青藤学着书生剑客先前丢银子给白阳的模样,将那个空空如也的护身符丢到他的脚边,对着他灿烂的笑道。

“你不单单只是帮了一个骗子,更害了一个原本善良的人。

正是因为有你这种愚昧无知的愣头青,所以好人才会越来越少,坏人才会越来越多。

因为只要坏人装可怜,那他们就是可怜人,而不是坏人了。

无论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可以被原谅。”

青藤拉着白阳走路过书生剑客的身边,嘲讽的瞥了他一眼笑道。

“你说,是吗?”

书生剑客原本傲慢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脚下曾经为了讽刺别人而丢的银子,在此刻变得更为讽刺自己。

他锐利的指甲深深嵌入折扇里,将一幅好好的山水画毁坏殆尽。

“你们就是一伙儿的!”

书生剑客不甘的转身大吼,脸上青筋暴起,刻薄怨毒的污蔑。

“他们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青魔白鬼!他们只是畏惧我们人多!找个借口逃跑而已!

打和尚!她再怎么狡辩又怎么可能会是好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7

书生剑客不甘的转身大吼,脸上青筋暴起,刻薄怨毒的污蔑。

“他们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青魔白鬼!他们只是畏惧我们人多!找个借口逃跑而已!

打和尚!她再怎么狡辩又怎么可能会是好人!”

走在前头的青藤步伐一顿,不屑的瞥了身后的人群一眼。什么青魔白鬼,这么胡扯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人信。

而在他们身后的人群,却在看着他们背影消失的时候突然爆发出恐慌。

“啊!他就是那个白鬼!据说最喜欢装好人,之前把一个乞丐的手脚筋都挑断了!”

“是啊是啊!还说另一个青魔瘦弱矮小!冷漠无情,简直一摸一样啊!”

“好可怕啊!居然会在庙会里遇到这么穷凶极恶的人!”

“阿弥陀佛,上苍保佑……”

………………

而已在远处的青藤带着白阳拾阶而上,踩着地上斑驳的月光,远离庙会的繁杂喧闹。

此时的天色已经大暗,轻云蔽月,夏风回叶,蝉鸣蛙叫,很是依然舒适。

白阳一路蹦蹦跳跳的走在台阶上,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听着草丛里西西索索的声音。

突然,他眼睛一亮,猛的扑过去捉起一只蟾蜍,捏着它肥胖的肚皮举的老高。

“哇!青藤你看!好大啊!”

树荫婆娑,青藤普一打眼没瞧清他手里捉的是什么,只知道有一团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忽然伸出一条很长的舌头粘住了一只掠过的飞蛾,“吧唧”一下吞入腹中。

好恶心……青藤不由皱起眉头,略退远了两步问道。

“是什么东西?”

“蟾蜍呀!”白阳热情的小跑过去,睁着一双雪亮亮的眼睛,将手上的胖蟾蜍左摇右晃的甩给她看,“你摸摸,超软呼呼的!”

此时遮蔽的烟云开始缓缓飘离,树林里逐渐洒落明月清冷的亮光,斑驳的、破碎的,洒落在胖蟾蜍的身上……

只见一只目光呆滞的土色蟾蜍正被白阳捏在手里,肥硕的肚皮已经被他勒出了香肠的痕迹,但它好脾气的将下巴趴在白阳的指甲盖上,浑身上下挂满亮晶晶的粘液,双眼咕噜噜的转向青藤,莫名其妙的叫了一声。

“呱!”

“……………”

这一声呱里,青藤甚至还能看到它嘴里残留的蛾翅………摸这么一只粘糊糊的蟾蜍……

青藤不由默默将双手插入兜里,假装远处有什么美妙的风景,吸引她走神。

白阳却是很中意这只蟾蜍,绕到青藤的另一侧,再度将这个胖蟾蜍举到她眼前,邀功似的说道。

“你看它在对你撒娇呢!多可爱~你快摸一下它啊!”

青藤抽了抽嘴角,撒娇?蛤蟆有表情吗?!哪只狗眼能看出来它是在撒娇?!

“呱~”

胖蟾蜍似是为了迎合白阳说的话,扑腾了一下小短腿,缠缠绵绵的又呱了一声。

感情蟾蜍……还真的会撒娇……

“………………”

青藤看向白阳期待的小眼神,叹了口气。缓缓伸出一根食指点了一下蟾蜍的脑袋,敷衍的说道。

“嗯,可爱。”

见到青藤夸自己捉来的蟾蜍可爱,白阳可爱的小脸儿又开心又纠结,他拧巴了两下自己的衣角,像作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说道。

“那……那既然你喜欢,我……我把它送给你!”

谁要啊!青藤面容抽搐,忍不住想把他手里的蟾蜍抢过来丢掉。

见过女孩子养猫养狗养小金鱼的,养只胖蟾蜍是什么鬼啊!

“滚!”

“咚……”

就在青藤呵斥间,山顶的寺庙里传来一声沉闷悠远的钟响,将她的声音彻底盖住,也将白阳给吓了一跳。

他捉着蟾蜍的手一松,蟾蜍便被砸落在地面,一蹦三跳的扑进草丛里,“呱呱”两声就不见了。

白阳连忙追过去,嘴上骂骂咧咧的叫嚷。

“我的蟾………”

“咚………”

又是一声钟响,将白阳之后的声音掩埋,也将他踏入草丛中的脚步声掩盖。

青藤仰头望向山顶上被惊飞的蝙蝠,等待着最后一次钟声到来。

“咚………”

她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夹带着钟声的晚风穿透过自己的灵魂。

“福禄寿,求佛的人,终究是无一免俗。”

她轻笑一声,扯起自己的裙角继续拾阶而上。没有了东钻西窜开小差的白阳,青藤一个人爬起山路来显的格外快速。

才一炷香的时间,她便跨上了山路的最后一阶台阶。

没有众多树木的拦截,山顶上的晚风格外的喧嚣,青藤撩过碎发环顾着四周,只觉得过去了七八年的普济寺,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寺庙门口的那棵百年榕树还种着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它有什么变化。地上坑坑洼洼的碎石地却是换了,换了整洁有序的青石板,虽不再有积水了,却让青藤觉得比从前古板冷漠。

寺庙的大门是敞开的,里头的院落里依旧有不少上香的香客,他们嘴里虔诚的呢喃着,闭着眼睛对着东南西北轮流叩拜。

叩拜完了,他们才将手上的长香插入香炉,带着虔诚的愿望,走向下一处。

众多的长香被插在一起,紫烟缓缓从香炉内升起,将那一块地方熏的云雾缭绕。

青藤摸出三块铜板,在寺庙门口的摊头买了一把长香。学着往来香客的模样,将一整把长香都在蜡烛芯里点燃。

她轻呼一口气,将长香上的火焰熄灭,双手合十,闭目呢喃。

“信女青藤,诚叩四方菩萨,恳求诸天佛祖引路大善人胡子鉴,免受阿鼻地狱,升登极乐世界。”

她虔诚的对着四方菩萨跪地叩首,取出三支长香插入香炉。

随后她并没有停顿,跟着上香的人流,对着每一座庙宇里的每一座菩萨叩首跪拜,每跪拜一次,就念一遍保佑胡子鉴升登极乐世界话。

渐渐的,她跪拜的菩萨越来越多,顺道上香的香客也开始稀疏起来。

待到她举着手中最后的三支长香来到观音殿的时候,四周已是寂静无声,她撩起裙摆跨过门槛,望着眼前高大而慈善的佛像,虔诚的跪在大殿的中央。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信女青藤,恳求菩萨明鉴,保佑大善人胡子鉴升登极乐世界,莫受无妄之灾……”

“铛………”

她的话音方落,空荡荡的观音殿里响起一声悠远绵长的钵声,一个佝偻着身躯的干枯老僧缓缓从佛像后走出来,慈善的凝望着她。

他将手上的钵与棒放置在供奉的案面上,双手合十,对着青藤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老衲真没想到,有一天,施主也会相信鬼神之说。”

青藤缓缓抬起眼皮,将手中的长香插入香炉,站起身来对着老僧回了一礼。

“主持认识我?”

“自然认识,”老僧干枯下垂的面皮泛起一丝慈善的笑容,取过一个贡品台上的桃酥递给青藤,“施主小时候可在普济寺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施主忘了吗?”

青藤看着眼前幼时最爱偷吃的桃酥,不由心下骇然,疏离的退后一步,恭敬的说道。

“主持认错人了。”

见青藤不伸手来接,老僧好脾气的走过去牵起青藤的手,将桃酥塞到她的手里,打趣的说道。

“菩萨面前,可不能说谎。否则许的愿望,会不灵验的。”

青藤抬首看向正注视着他们的观世音菩萨,沉默了片刻才骂道。

“糟老头子,这你都能认出我。”

见青藤承认了,老僧不由开怀大笑,指着她的面皮说道。

“自然,婉婉化成灰,老衲都能认出。”

青藤不由哼笑一声,啃着他给的桃酥,大剌剌的坐在蒲团上。

“糟老头儿,菩萨面前,可不能说谎。”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僧双手合十,对着观世音菩萨拜了三拜,方才盘腿坐在蒲团上。

“化成灰是有些夸张,但婉婉无论换了什么模样,老衲都能认出来,却是真的。”

青藤看着寺庙外凉凉的月光,忽而觉得自己的心也十分凉凉,一股不再安全的感觉直涌上天灵盖。

她抬袖擦去嘴上的桃酥渣子,状若无意的问道。

“不看脸,那是你是靠什么来认出我的?”

“靠耳朵。”老僧指了指门口的门槛,“一个人改变自己的容貌很容易,改变自己的习惯却很难。

你从小就喜欢在跨入门槛前踌躇两步,再用左脚跨入,脚尖落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衲还从未听到过与你一样的脚步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8

“靠耳朵。”老僧指了指门口的门槛,“一个人改变自己的容貌很容易,改变自己的习惯却很难。

你从小就喜欢在跨入门槛前踌躇两步,再用左脚跨入,脚尖落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衲还从未听到过与你一样的脚步声。”

原来如此……青藤不由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这些细节,就连自己也都不曾注意呢。

“你没事观察我走路干嘛。”

青藤不由皱起眉头,看变态似的看向老僧。

老僧尴尬的笑了笑,略微咳嗽了几声,转着手中的佛珠说道。

“阿弥陀佛,这也是别人告诉老衲的,好奇使然,老衲便观察过一番……”

“无聊。”青藤骂了一句,托着下巴望着远处的林木发呆,“那时候连饭都吃不饱,你们居然还有心思观察这个。”

老僧盘腿坐在蒲团上,入定似的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呢喃着什么佛经,念完一遍才睁开眼睛回答她。

“有心之人,做有心之事。与时间无关,与地点无关,与情节也无关。只与人有关。”

念到“与人有关”的时候,老僧慈悲的目光定定的看向青藤,仿佛希望她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青藤被他看的泛怵,浑身打了个激灵,不由将屁股下面的蒲团挪远了些。

“别给我整这些神神叨叨的,说人话。”

老僧耷拉着眼皮的眼睛瞥过佛像后一转而逝的衣裾,叹息一声,将挂着佛珠的枯手在胸口合而为一。

“有位施主……一直在找你。”

大大咧咧坐着的青藤身子不由一僵,她回想起那个曾疯狗一样全国通缉她的小王爷,眼皮开始疯狂抽搐。

“我知道。”

她拍了拍手上桃酥饼的残渣,一骨碌站起来走至门口。

“但他不可能找到我,我也不想被他找到。”

她云淡风轻的话语,令佛像背后的消瘦男子不由握紧手中长剑,白玉镂雕而成的剑鞘冒出丝丝寒气,缠绕在他掌心,仿若与他心有灵犀。

青藤缓缓摸上自己的脸颊,回首眯起眼睛威胁的望了一眼老僧,刻意抬起右脚跨过门坎。

“当然,你可以告诉他,要是你嫌命长的话。”

门外月凉如水,照在青藤的身上投下大片的阴影,将她回首的面容掩盖的晦暗不明。

“阿弥陀佛……”

老僧不由皱起花白的长眉,索性闭上眼睛诵念佛法,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糟老头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小怕事,贪生怕死。

青藤垂眸勾起一丝唇角,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听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佛像背后的消瘦男子缓缓踱步而出,他生的姿容俊秀,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把白玉镂雕的雪白长剑,定定的站在老僧身旁目送青藤离去。

“念了她这么多年,你何不去追她。”

老僧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侧首看向身侧欣长消瘦的男人。他有着一头乌木般的长发,晚风吹拂,如瀑布一般。

消瘦男子抬手将吹乱的秀发挽入耳后,拇指抚摸着手中的嵘绪剑叹息。

“我不想逆了她的心意………”

他回首看向身后仁慈的观音像,放下手中的嵘绪剑跪倒在蒲团上。

“能知道她还活着,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他摸出怀里已经被他摸旧了的符包,将符包放入还愿箱,又拿出一大叠银票,将银票都塞入功德箱里。

随后双手合十,闭目虔诚的说道。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信徒赵启,已心想事成,特来还愿。

余生只求善女秦婉婉,身体康健,诸事顺遂……”

在他身侧盘腿而坐的老僧不由长长的叹息,他转过身子大剌剌的站起来,拿过一根桌上的棒槌恨铁不成钢的敲在赵启的脑袋上。

“你说你挺聪慧一孩子,怎么遇到正事儿上就犯浑呢?!”

赵启吃痛的捂住脑袋,温柔俊秀的面容上不经皱起眉头。

老僧却是直接拎开他的手掌,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求天求地求佛祖,不如求你自己。

这么粗浅的道理,婉婉从小就懂,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懂?”

赵启咬着下唇,硬生生承受了这脑门上的钝痛。

老僧却是揉都不帮他揉一下,干枯的手遥遥指着早已没有青藤踪迹的院子说道。

“想当初你说走就走,她听到皇城里有小王爷快要病死的的消息,还不是上赶着来救你。

虽说最后救错人了吧,但这也是婉婉的一片心意,她是冒着砍头的危险来救你的。

你遇着危险的时候她求天了吗?求地了吗?求佛祖保佑了吗?

事在人为!你念她爱她,求神拜佛是没用的!”

“她……她也曾来找过我?”

赵启的寡淡温柔的眼眸一亮,像是一滩死水,忽而被注入了月光。

“你是说她曾来找过我!”

赵启豁然站起,一把扯住老僧的袈裟。

老僧拿棒槌敲了敲他的手背,将他的咸猪手给敲了下来,恢复那副道骨仙风的样子说道。

“是来找过你,但你也知道,那时候你父皇杯弓蛇影,把你保护的太好,外头根本一点消息都没漏出来,找了一段时间一无所得,她现在不想见你,也是人之常情。”

赵启柔软的目光颤了颤,双手互相交叠着,不知要放在何处。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是我不好……”

老僧见他这幅可怜脆弱的模样,心中不由恻隐,转念说道。

“你今日做这场法事,不就是想召回婉婉的魂魄,再见她一面。

如今菩萨显灵,她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你身边,你何不去见上一面?”

“是菩萨显灵……”赵启错愕的抬首望向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定定的瞧上了好一会儿,忽而喜极而泣,“是菩萨显灵!”

“正是菩萨显灵。”

老僧亦是抬首望向观世音菩萨,低头拨弄佛珠,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若是善意的谎言,菩萨应当不会怪罪吧……

老僧跪倒在蒲团上,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向地上的木鱼。

“她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裙衫,菩萨会为你指路的。”

赵启庄重温柔的容颜忍不住咧出笑容,对着观音菩萨拜了三拜后仓促跑出大门。

老僧瞥了一眼被落在佛堂的嵘绪剑,无奈的摇了摇头。

“年轻人啊……”

………………

走出观音殿的青藤并没有再去别的佛堂,她一门心思的走向普济寺大门,想去那里的地摊买些佛经纸钱,好找个机会给胡子鉴烧过去。

但她往日里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也不晓得哪种经文是烧给菩萨的,哪种经文是烧给亡人的。

但本着越多越好的原则,大抵越厚的经文,就越厉害吧?

青藤抓了抓头皮,拿起其中一叠最厚的经文问道。

“老板,这个多少钱?”

此刻庙会里的游人都已看完热闹上山来了,一个个都挤在摊头,挑拣着东西问东问西。

摊头的老板正忙的焦头烂额,胡乱撇了她一眼说道。

“十六文。”

这么一碟十六文?青藤不由感慨有宗教信仰的人花销真大,她本还想帮胡子鉴买一筐回去烧。

十六文一碟,买一筐还是算了……

身侧的人越挤越多,不由将矮小的青藤给挤了出去,她踮着脚尖把拉开人群,伸着脖子问道。

“老板,这什么经啊?烧什么的啊?烧给菩萨的还是烧给亡人的?”

摊头老板已经被人围的里三圈外三圈,压根儿就看不见青藤手里拿的是啥,只知道她拿的拿碟挺厚,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没看清,就不耐烦的说道。

“你管他呢,反正佛往大了烧准没错!”

“喔,原来如此!多谢老板!”

青藤恍然大悟,摸出十六个铜板往摊头老板的那个方向撒去,将这碟佛经塞到怀里放好便挤了出去。

被人群围堵在中央的摊头老板不由被青藤的硬币砸了个满头,骂骂咧咧的嘟囔了几句,连忙将铜板收进腰包里继续做生意。

青藤本还想再买一些纸钱,毕竟曾经在普济寺里住过,听过不少人来哭诉,说亡人地下不宁,没有钱花。

但此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青藤不高兴再进去挤来挤去,便打算改日去城里的香烛店里再买。

只是她刚回身从人群里挤出来,便见到一个风光霁月的消瘦男子。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白色丝绸,头上黑色的秀发顺如瀑布,正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岁月静好的望着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9

只是她刚回身从人群里挤出来,便见到一个风光霁月的消瘦男子。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白色丝绸,头上黑色的秀发顺如瀑布,正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岁月静好的望着她………

他温柔的眼神让青藤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往日的记忆太过漫长,令青藤一时间想不起名字。

“你……是谁?”

她的问题令赵启错愕了一瞬,随后他温柔期待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浓浓的忧郁,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为何……她问的第一句话,是问自己是谁……

赵启落寞的低垂下眼眸,只觉得口中苦涩。

他曾日想夜想,想了一万种他们二人重逢的画面,想了一万句自己要对她说的话。

有她向自己飞扑而来的,有她抱着自己泪如雨下的,也有相视一笑,互相依偎的………但他千想万想,都没想过她会忘了自己……

他忧郁沉默的样子让青藤有点懵,这个姿容俊秀的男人是谁,为什么要站在大道中央给她打哑谜!

不要这么忧伤啊喂!能不能给点提示,就这么互相干瞪眼,能猜出什么屁来啊!

赵启见她时而纠结时而迷茫的样子,原本如火如荼的内心更是仿若被浇灌了一盆冷水。

他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张的拧成拳头,不由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不记得我了?”

青藤眨了眨眼睛,无辜的回望他,你谁啊?应该记得吗?

寺庙门口的桑婆罗树沙沙作响,回落一阵粉紫色的桑婆罗花。

桑婆罗花洋洋洒洒而下,像是有情人的泪水,落满赵启雪白的肩头,他温柔缱绻的眉眼里失落仿若要凝成实质,伤情的模样一时间令所有人都化为他的背景板。

四周依旧热闹喧嚣,但仿若他站立的地方,有一处独有的清净温柔。

青藤不由暗赞一句俊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好皮囊瞧。

原本伤心落寞的赵启有些被她看的不好意思,错开眼神张了张浅白的唇,想说些什么,一时却又无从说起。

他只得落寞的叹息一声,抬起右手将吹乱的乌发挽入耳后。随着他优雅高贵的动作,他昂贵的绸缎广袖顺滑而下,露出他雪白纤细的手腕。

上头缠绕着一根旧到泛白的红绳,其间粗糙突兀的编织手法,令青藤大脑忽而一阵刺痛。

恍惚间只见一个浑身长满红点脓疮的干瘦男孩,在她眼中与高瘦俊逸的赵启重合……

青藤摇了摇头,将眼中的重影摇散,揉着眉头纳闷苦笑。

这还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这个男孩是谁啊?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到他?他与眼前这个男人又有什么联系?

是不是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青藤皱眉思考了很久,忽而以拳击掌,恍然大悟。

“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在花楼里帮我逃过一劫的公子嘛!”

赵启方才扬起微笑的面容闻言又僵住了。虽说她口中的公子也是自己,但明明希望她记起来的,是更久以前的事情啊……

只是看着她古灵精怪的面容上满是惊喜,赵启又不忍驳了她的兴致,只得浅笑着说道。

“是啊,正是在下。”

他彬彬有礼的样子令青藤小脸红了红,毕竟花前月下的,难免让人想歪。

只是天公不作美,这个俊俏的男子居然在自己逃命的时候撞见过。那样近距离的看过自己的脸,等他从这个寺庙里出去,巡城护卫岂不就都涌上来了!

必须得将他处理掉!

青藤圆润可爱的眼珠子一转,肉嘟嘟的小手把玩着小辫子,佯装羞答答的说道。

“还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青藤带着人皮面具的脸极其普通,但它上头镶嵌着的一双灵动的眼睛,羞答答的样子令她整张脸都显得极为精怪可爱。

赵启不由看的一愣,轻笑着说道。

“鄙人姓赵,单字一个启。若是姑娘不介意,也可以叫我的字,大福。”

他说道自己的“字”的时候,特意的顿了顿,直到青藤眼眸与他对视上,他才缓缓说出。

他本以为“大福”二字会令青藤幡然醒悟,却不料青藤只是皱了皱眉头,撅着小嘴嘟囔道。

“你好端端一个玉树凌风的公子,怎么取这么俗的字。”

“……………”

赵启一时有些觉得心口闷痛,咬着下唇说道,“是……是一位重要的故友所赠。”

青藤不由抽了抽嘴角,暗道这还真是个没有品味的损友,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总得给人一节台阶下。

“原来如此!赵公子还真是重情重义!大福大福,念多了倒也是觉得朗朗上口。

大俗即大雅嘛!你的那位朋友,真是有品位!”

自己夸自己有品味吗?赵启不由轻笑,温柔的眼眸笑的宛若天上的弦月。

若是日后她记起来了,不知该是一副怎样可爱的景象。

“是啊,她最是有品味了。”

青藤见他宠溺附和,不由一阵恶寒,这么俗的字居然能用的这么开心,可见他那个朋友洗脑功力很不一般。

她侧首咳嗽了一声,赶紧换一个话题。

“不知赵公子今日前来,是为何事啊?”

毕竟人家帮了自己,还被自己给敲晕了,堪称好人没好报的典范。

总要探一探风头,有没有生气。万一他就是特地上山来逮自己报仇的,也好先下手为强。

“为了祭祀。”赵启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摸出怀里的一碟佛经说道,“本是来为重要的故人做法事的,但上天显灵,竟让我得知了我故人未死的好消息。

这些都是我为她撰抄的佛经,如今得知她平安无事,这些就也都用不着了。”

青藤接过他手中的佛经,摸出怀里买来的佛经来回对比,只见赵启佛经上头的字体更俊秀端正,点了很多的念经红点。而她买来的佛经虽然比他的厚实,却是字迹潦草,才点了三个点。一看就不诚心。

青藤在心里吐槽地摊老板没道德间,也不由吐槽这个逛花楼的赵启,觉着他虽然人色眯眯的,但还是挺重情重义的嘛……

青藤十分想贪墨了他的佛经,但现在还不是抢的时机,只得喜爱的摸了摸,依依不舍的递还给赵启。

“你还真是重情义。”

“倒也不是。”赵启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没有将佛经再接过来。

本来就是撰抄给她的,烧给灵魂还是送给本人,都是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不是吗?

他侧首莞尔一笑,满头的青丝顺肩而下。

“只是恰好是心里重要的那个人。

我见你先前在买佛经,反正我也没用了,就送给你吧。”

青藤本还想一会儿敲晕他跑路的时候再抢,没想到他居然要送给自己!

当下她便惊喜的双眼放光。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恭喜你得偿所愿啊!”

赵启最是喜欢她这幅明媚可爱的模样,不由习惯性的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他手掌下的青藤却是一惊,连忙避让开来,退后两步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个……我不是花楼里的姑娘,之前都是意外,你别误会啊!”

掌心空落落的感觉直凉到赵启的心里,他俊秀清澈的容颜不由涨到发红,身子僵直了半会儿方才尴尬的收回手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此刻的解释苍白无力,但他还是不希望青藤误会。

特别是在……花楼这样的地方。

“之前我在花楼过夜是因为有人宴请,我……我喝多了才……”

“你不用解释的,男人嘛!正常,很正常!”

青藤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很是通情达理的说道。

“只是出门在外要注意身体,过犹不及,纵欲……就是那个过度不太好。”

赵启被她说的面色发白,颤抖着双唇连连罢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平日里头都是不去的!你要相信我!”

他本就身材消瘦,如今站在晚风里发抖,不由让青藤生出一股自己在欺负他的感觉。

可是自己和他萍水相逢,甚至缝的还很不是时候,自己信不信他真的无关紧要,他何必做出这幅担忧的模样。

“我当然信你啊!”

青藤灿笑着说道,对着靠她很近的赵启一手刀敲了下去。

“臭流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10

“我当然信你啊!”

青藤灿笑着说道,对着靠她很近的赵启一手刀敲了下去。

“臭流氓!”

赵启欣长消瘦的身子软软的倒下,青藤念在他给了自己佛经的份上,勉强好心的扶了他一把,将他拖到了寺庙的门边给他靠坐着。

随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哼着小曲儿下山了。

听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靠坐在普济寺门边“昏倒”的赵启缓缓睁开眼睛。

他抬手摸向自己尚且还泛着红晕的脖颈,叹息着目送青藤离去。

也罢,既然她不记得了,从新开始也好……

烧完香,颂完经,已月上中天。庙会里的游行已经结束了,热闹的小摊也都搬空了,只余下三三两两的夜宵铺,忙活在黑夜里烧出袅袅白烟。

青藤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白阳正趴在一家汤粉铺子里吸米粉,见到青藤下来,端着一只大碗冲她招手。

“唔唔!唔仔这!”

他吃米粉的样子很狼狈,额头上冒着汗,鼻子里流着鼻涕,嘴里还挂着一长串的米粉。

但他由不自知,吃溜溜的将一长串米粉吸入嘴里,还馋足的喝了一大口的汤。

“啊!舒坦!”

他眯着眼睛摸了摸肚皮,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青藤看着他红彤彤的湖辣汤底摇了摇头,摸出怀里的手帕按到他的鼻子上,示意他自己擦掉鼻涕。

“不了,我还不饿。”

白阳乖巧的点了点头,很是感动的醒了醒鼻涕,蒲闪着大眼睛讨好的问道。

“哦……那你要不要小宠物?我抓了好多~”

他一把拎起脚边的网兜,献宝似得放到青藤面前掂了掂。

只见网兜里头塞满了五颜六色的癞蛤蟆,各个肚皮滚远,四肢健壮……在他颠动间,不少蛤蟆的小脚丫还十分有弹性的抖了抖。

好恶心!青藤畏惧的后挪了半步,别开眼神冷淡的拒绝。

“不用了,你留着玩吧。”

白阳拿手指头戳了戳其中一只蟾蜍的肚皮,十分不解的说道。

“你真的不要吗?它们超可爱的!什么颜色都有,你要不还是拿一只,蟾蜍驱邪保平安的!”

青藤不由抽了抽额角,索性站起来走到了夜宵蓬外,离得他远远的。

“蟾蜍是五毒,保什么平安,毒不死你。”

“啊?!有毒?!”

白阳闻言一蹦三尺高,慌忙把手中的网兜丢掉,窜到青藤身边。

“怎么办啊!我抓着它们玩了好久!我不会被毒死吧!”

网兜砸落在地上松开,里头被挤成馒头般装死的蟾蜍一个个挣扎起来,瞪着一双双死鱼眼,一蹦一跳的逃出网兜。

青藤捏过他的掌心翻看了一阵,见他没什么伤口,也没什么紫气,便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

“算你运气好。”

白阳后怕的拍了拍胸脯,有些惋惜的看着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网兜。

那可是自己捉了大半个时辰的心血啊……

他拧巴着一张小脸自我安慰。

“那就好那就好,没中毒就好……那我们现在去干嘛?”

青藤瞥了一眼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没好气的戳了一下他的眉心。

“都这么晚了,当然是回去睡觉。”

白阳疲惫的眼眸里突然迸发出恐惧,他连忙揪住青藤的衣袖,撅着嘴巴撒娇道。

“我不睡!我们接着玩儿嘛!”

玩你个棒棒锤!青藤简直就想跳起来打他!今天晚上要玩耍,昨天晚上要做面具,想一出是一出的,还给不给人休息了!

青藤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骂道。

“你是神仙吗?!给我滚去睡觉!”

白阳被她骂的一愣,十分委屈的低垂下脑袋,搅着自己腰带上的麦穗,弱弱的反抗。

“我不……”

他的装可怜对青藤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毕竟就算白阳不困,被巡城护卫追了大半天的青藤都觉得累了,她瞪了他一眼,索性直接往汝阳王府走。

“不什么不,睡觉!”

“我怕……”

白阳看着她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不由焦急的说道。

“我一个人不敢睡……”

青藤不由被他气笑,这个借口找的也太烂了,就凭白阳在汝阳王府里的地位,没准打小就是有独立的寝房的。

一个人睡了十多年,突然说不敢一个人睡?!骗鬼啊!

青藤捡起一块路边的碎石就冲他砸了过去。

“你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不敢一个人睡的!”

白阳连忙侧身避让,拧着衣角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以前敢,现在不敢嘛……”

以前……现在?……

青藤的脑海里忽而闪过无数血腥恐怖的画面……

是啊……白阳也经历了熔炉,从小跟着小王爷养尊处优的他,又如何会不害怕呢?

都是因为自己,白阳才会跑到熔炉里去的啊……

她恼火的神情慢慢冷却,目露愧疚的瞥了他一眼后,抬头仰望星空。

“夜晚不是很好看吗?有什么好怕的。”

白阳闻言学着她的样子,将脑袋抬的高高的,仰望着头顶上璀璨的星河。

“是啊,这么美……有什么好怕的啊……”

他身侧的小手慢慢攒紧成拳,坚持了好久却还是不敢闭上眼睛。

青藤忽而一把拉过他,用自己的掌心包裹着他的拳头,灿笑着说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

手背传来的温度令白阳一愣,顺从的跟在她身后小跑,咧开嘴大笑。

“去哪里?!”

青藤冲他眨了眨眼睛,神秘的说道。

“你到了就知道了。”

说完此话,青藤便一直带着白阳奔跑,跑过泥泞的田埂,跑过静谧的运河,跑过农舍的栅栏将他们家闹的鸡飞狗跳,也跑过无数人家的屋顶,将他们的瓦片掀飞,偷看农妇洗澡……

他们一边奔跑一边欢呼,将无数沉睡在梦境里的人惊醒,令他们恼羞成怒的拿着锅碗瓢鹏来砸他们。

原本寂静的夜晚被他们两人搅的鸡犬不宁,白阳一边狂奔,一边张开双臂在晚风里振臂高呼。

“你们听好了!我是清风白阳!快如闪电!惩奸除恶!盖世大侠!啊哈哈哈哈哈哈!!!”

而迎合他的宣誓的,却是身后一连串的嚎啕怒吼与烂臭鸡蛋蔬菜。

但他依旧自信飞扬的奔驰着,一点儿都没受影响。

跟在他身后的青藤不由扬起一丝笑容,这样春光明媚的白阳,才是她认识的白阳啊。

只是连着三天没有睡觉的白阳也并没有再坚持多久,如此这般又跑了一两里,他便迷迷糊糊的直接站着睡着了。

青藤不由叹了口气,将他驮到背上,找了一户茅草屋顶的人家,将白阳放置在上头一起躺了下来。

她先将白阳四仰八场的摆放好,再自己单手枕在脑后开始看起了星空,脑中胡乱想着,胡子鉴是不是也变成了天空上的某一颗星。

许是最亮的那一颗,也许是最暗淡的那一颗……

睡梦中的白阳唔咽了一声,挪过来抱住了青藤的一只手臂,将脑袋埋在她的肩膀里,安稳的睡着了……

长夜对于困倦人而言总是过的格外的快,青藤方才觉得自己闭上眼,一声鸡鸣,就将她给吵醒了。

但由着白阳还睡着,她并没有乱动,而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在屋顶上晒太阳。听着底下的村民在讨论八卦。

村名一,指着自己不听话的女儿恐吓道:“你再不听话!青鬼白鬼就来把你捉走!抽经剥皮!”

青藤虽不知青鬼白鬼是谁,心里却觉得这定不是什么好人。

只听小孩子哇的一声大哭,乖乖跟着村民一回家了。

这一场八卦来去的太快,青藤一人躺在屋顶上着实有些无聊,就在她嚼着茅草发呆时,另几个村民又聚到了这个屋檐下。

村民二,“哎!你们知道青鬼白鬼吗?真是无恶不作!昨天他们居然偷了王强家的三只鸡!老母鸡呀!每天都下蛋的!”

村名三,“不会吧?他们应该只干杀人放火吧?”

村名四,“怎么不会!大前天他们还偷了我家一两银子!哭的我家婆娘差点昏过去!恶棍!败类!”

村名五,“就是!听说前天还偷了土地庙的香火钱!简直缺德!”

村民二,“就是呀!他们连乞丐的手脚筋都要挑断!”

乞丐的手脚筋?听到此处,青藤不由挑起了眉毛,怎么觉得他们说的事情有些熟悉?

村民三,“真是残忍哟!”

村民四,“何止啊!他们昨天还打了庙会里的和尚!你们是没瞧见,他们活生生的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打到半死!”

庙会里打老和尚?原本睡的很熟的白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顶着一头鸡窝头茫然的坐起来看向底下的村民。

村名三,“真的啊!那也太可怕了!”

村民二,“是啊,据说白鬼叫白阳,昨天还满城捣乱来着!”

村名五,“就是!所以那些鸡鸭和香火钱就是他们偷的!”

什么?!偷鸡鸭香火钱?!谁会干这么低俗的事情啊!

坐在屋顶上晒太阳的白阳气的咬牙切齿,戴上面具大吼一声。

“狗日的!你们少胡说八道!老子腰缠万贯!还会去偷你们的鸡鸭?!”

语罢,白阳豪气冲天的仰天撒出一把碎银。

亮闪闪的银子在太阳底下璀璨夺目的落下,但村民们一个个见他却是拔腿就跑,连地上的银子都不要了。

“救命啊!白鬼来索命了!!!”

青藤叹了口气坐起来,无奈的说道。

“这下,你可真出名了。”

攻打平阳派1

帝都的主心街长安道上依旧繁华,只是往日里秦楼茶馆里讨论的皇室八卦,今日都变成了诡异神秘的青魔白鬼。

青藤点了一叠千层酥,叫了一壶荷叶茶在说书馆子里坐着,啃一口千层酥,呷一口荷叶茶,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坐在她对面的白阳却是气恼的直往嘴里塞千层酥,塞了一个又一个,将自己的嘴巴塞的胖到像金鱼。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我们都被外头传成这样了!”

白阳嘴里包着千层酥,说话间直往外头喷饼干渣子。

“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两头上扣!睡了一觉都成国家一级逃犯了!”

青藤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给他递了一杯茶水过去。

“为什么要着急,他们又不知道我们长什么样,也没有证据逮捕我们。

贴出来的告示只是说我们是嫌疑犯而已,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白阳闻言生气的将一块千层酥捏爆,握着小拳拳捶桌面。

“可是我清风白阳的名号,是要用来做大侠的!现在他们都把我这么风雅的名字,拿去当反面教材了!”

青藤不由失笑,拿茶盏掩盖着唇角的笑意说道。

“不好吗?好歹你出名了。”

白阳被她说的一愣,思考了片刻后忽然觉得好像很有道理,毕竟要靠做好事出名的话,最起码也得在外头闯荡个十年八载。

而已经出了名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到时候只要再找几件光辉伟大的事情做一做,再宣传宣传,就能将自己的过去给洗白白了!

他满是饼干渣子的手掌摸了摸下巴,脑中浮现出一幅万人拥戴的场面,双眼亮晶晶的说道。

“………你这么说,好像感觉也不错?”

吃茶的青藤闻言不由被茶水呛住,脸色瞬间涨红,不停的靠在桌子边角咳嗽。

白阳连忙上前给她拍背,一遍帮她顺气,一边还颇为责怪的念叨。

“真是,这么大个人了吃个东西都这么不小心。”

被呛到还不是因为你!

被茶水呛的死去活来的青藤睁大眼睛回头瞪了他一眼,刚要破口大骂却又是一阵暴风般的咳嗽。

白阳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表情还颇有些做作的恨铁不成钢。

毕竟以往都是青藤骂他,这次难得有这个“教育她”的机会,心中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小兴奋~

只是这个难得的机会来的并不是时候,悠哉闲适的街道忽而开始暴乱,茶馆门外瞬间涌进入大片的人群,将站在过道上的白阳直接给挤翻在地。

蜂拥而至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倒在地上的白阳,一连好几人都毫无知觉的将白阳踩在脚下。

沉重的负荷令白阳不由闷哼一声,他挣扎着滚到一边,踉跄着要爬起来。却方才支撑起上半身,又被后一个跑上来的人给踩在脚下……

如此这般下去,还不被人给踩成肉泥!

青藤见状连忙一脚绊倒踩在白阳身上的人,一把拉过白阳,将差点被人群踩死的他拎到了角落里。

“你没事吧?”

青藤担忧的上下打量他,将有些萎靡的白阳护在身后。

白阳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踩碎了,吃痛的倒吸着冷气,扯开满是脚印的袍子查看伤势。

“没事儿,被踩到几下而已,只是皮外伤。”

青藤犹不放心的回头去看他,白阳却是连忙将衣袖放下,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扯出个大笑脸,伸手将她的脑袋给掰了回去。

“你看我干嘛,男女授受不亲的!”

青藤不免抽了抽额角,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还真是叫花子过年,穷讲究。

“谁看你了。”青藤嘴硬的别开脸,“我只是想看看街道上发生了什么,这些人为何如此慌张。”

青藤说的这些问题白阳也很好奇,因此他悄悄的将窗户推成大开,探出大半个身子往外头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将白阳也给吓破了胆。

只见街道的末尾处正划来一座浑身燃烧着的“小山”,力沉速快,只能看到掠来的血红色流光。

血红色流光之后跟着大片巡城护卫,他们正拔剑疯狂追赶,叫叫嚷嚷,甚至还有不少护卫拉开弓箭瞄准“小山”射过去。

漫天黑色的羽箭宛如一大片雨幕冲着血红色流光落去,血红色流光却宛如一枚燃烧的陨石,将巨大的雨幕燃烧开一个霍口,轰然砸入一户人家的屋顶。

屋内涌出大片的人群,“小山”又再度化为一道血红色的流光从废墟内窜出来。

白阳不由瞳孔收缩,血红色流光……这不正是之前在仙山上出现的那个………怪物!

“小山”浑身燃烧的身躯毫无目的的砸在楼宇、摊头、街道上。砸出一片片沟壑深坑,将大片躲在屋内的人群吓的尖叫逃离。

而他仿若没有知觉似的,依旧不要命似的我行我素,身周燃烧着大片火焰,焚烧起大片瓦砾屋舍。

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忽而,他通红的眼眸看向窗户上突兀的白阳,漆黑的瞳孔犹如一道万丈深渊,将与他对视的白阳摄入深深的恐惧。

“轰!!!”

下一秒,他宛若一座小山似的身型从天砸落,瞬间将茶馆的屋顶砸出一个大坑,气浪四散翻滚,桌椅板凳在他灼热的内力冲击下摧枯拉朽的散落在地。

“吼!!!”

他仰天怒吼一声,双膝跪地,双手支撑在地上,露出凶恶的獠牙。

四周的人群被突如其来出现的他吓破了胆,各个皆是宛若鹌鹑,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

他通红的双目在人群中一个个扫视而过,随后皱了皱鼻子,喷吐出热气,顺着白阳的方向走去。

白阳回想起当初被他胖揍的场景,就觉得浑身骨头疼的厉害,缩了缩脖子,不动声色的躲到了桌子底下……

人群见状纷纷反映过来,躲藏的躲藏,跳楼的跳楼,皆是作鸟兽散。场面一度有些狼狈混乱,青藤却有些迟疑的凝望着他,站在原地。

“马……大哥?”

她试探性的呼唤,令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小山”一震,他通红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僵持着双手,竟在青藤的五步外停住了脚步。

“马大哥?真的是你?”

青藤见状心中已有几分确定,她上前两步,对着他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

浑身燃烧着的“小山”木纳的看着她,犹豫了半晌,才缓缓的将自己满是溶岩的手伸了过去。

“不要碰!”

白阳大吼一声立刻飞扑而来,一把将要与怪物触碰的青藤给撞翻在地,后怕的捏着她的双手左右查看。

“你是不是傻!他就是个怪物!你做什么接近他!”

见到青藤被人撞飞,马智原本恢复了一丝神志的双眼再度被混沌填满,他低吼一声,宛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冲着白阳俯冲而去。

青藤见状肝胆欲裂,连忙一把甩开白阳的手,张开双臂横在他的身前,将白阳与马智相隔开来。

“他不是怪物!”

青藤背对着白阳,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直视着马智,难得温柔的说道。

“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恩人……是马大哥……”

马大哥……一道与青藤类似的温柔女声缱绻的在马智脑海里回荡而起,令他不由自住的呢喃出口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清心……”

他通红的眼眸逐渐变淡,露出里头漆黑的瞳孔。

青藤见状不由上前一步,试探性的说道。

“是啊,你的家中,还有一个清心姑娘在等你呀。

你忘了吗?为了她你可以去闯熔炉,为了她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你不是托我交给她一个鸳鸯荷包吗?她还在家中等你回去啊!”

“鸳鸯……荷包……”

马智木纳的看向她,低沉嘶哑的声音带着些许含糊不清,钝钝的重复了一遍。

攻打平阳派2

“鸳鸯……荷包……”

马智木纳的看向她,低沉嘶哑的声音带着些许含糊不清,钝钝的重复了一遍。

青藤吞咽了一口唾沫,缓缓伸过去一只手,试图想要安抚他。

“是啊,你记起来了吗?”

马智低下头迟钝的摇了摇,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却是渐渐散去了身上灼热的内力。

“小心……”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卸去一身火焰内力的身体亦是庞大丑陋,只见他宛如厚甲般的灰白色皮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沟壑,燃烧到什么毛发都没有的蚕蛹肉眉皱在一起,十分苦恼的说道。

“想……好想……可是想不起来……”

他懊恼迟钝的样子令青藤不由有些觉得心酸,她抬手轻轻的抚摸上马智的手背,握着他的手说道。

“不着急,我们慢慢想,你总会想起来的……”

毕竟来日方长,马智那样心心念念的为着马清心,身处的世界又方方面面都充斥着马清心,总有一个细节,能让他回忆起这个人。

但他们可以等时间,时间却不会等他们。

毁坏了大片屋舍道路的马智,又如何能避的开巡城护卫的耳目。他们一路追赶,一路驱散,将整个茶馆包围,一层一层的稳步将马智囚在中央。

打头阵的巡城护卫举着弩箭轻手轻脚的走上楼梯,小心翼翼的从栅栏缝隙里张望环境,在见到马智卸去火焰的时候眼睛一亮,对着身后的军队比了个手势,齐刷刷的涌入茶馆。

领头的巡城护卫面色一喜,对着马智毫无防备的背影大手一挥,密密麻麻的羽箭便凌厉的冲马智射去。

尖锐的破风之声,令马智的耳朵动了动,他沉喝一声,体内内力疯狂外涌,流转在身,再度化为一道赤红火焰铠甲,生生将所有攻击都屏蔽在外。

黑色的箭雨悉数落在赤红铠甲之上,“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重复撞击的麻痒令马智仰天长啸,他双手大开,震动双臂,溅射起无数星火,向外飞射,洞穿周遭桌椅墙面,也将不少带着火焰的弩箭射入人群。

自他体内磅礴而出的灼热内力掀翻一众巡城护卫,他们宛如蚍蜉一般无力的散倒在地,一片哀嚎。

马智趁他们手无余力,猛踏地面疾射而去。庞大的身躯化为一道赤红的流光,以破釜成舟之势自上而下向他们砸去。

“轰!!!”

下一秒,马智沙包大的双拳撞击在两个巡城护卫的脑袋上,直接将他们二人的脑袋锤爆,脑浆崩裂。

不少器官血管混和着鲜血淋喷在墙面上,又因鲜血里参杂着不少白腻浓稠的脑浆,顺着墙壁上沟壑的纹路,缓缓下流。

而因为这些下流的液体,有不少残碎的器官,还被挂在了粗糙的墙壁上……一弹一弹的,很是让人头皮发麻。

血腥的画面令时间有一瞬间的静止,而下一瞬,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巡城护卫皆是没了声响。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尖叫了一声,便有不少巡城护卫与街道上的人群一样,失声尖叫着落荒而逃,丢盔弃甲,万分狼狈。

但没了反抗的巡城护卫在失了神志的马智眼里就是一群无用的小鸡仔。他通红的眼睛转向逃窜的人群,直接伸出双手厄住两个壮汉的喉咙,双手微微用力,直接将他们脖子里的骨头捏成齑粉。

没了生命气息的两个壮汉就宛如两个破麻布袋,被马智随手一扔,扔在碎尸里。

随后他又冲入逃窜的人群,砸死两个聒噪的巡城护卫……一拳一个,一掌一双,似是要将所有对着他射过弩箭的人都杀死。

预感到死亡危机的巡城护卫开始往四面八方逃跑,但马智的身法实在是太过诡异快速,逃跑的人里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躲避他的攻击,还未逃蹿出茶馆,就都被马智给活活打死。

唯有三四个尚且练过一丝内力的巡城护卫,逃窜的稍微远了一些,跳入了茶馆背后的内院。

马智缓缓转头看向他们,宛若一座小山似的身型跟着他们一起轰然砸落在院子里,地面瞬间砸出一个大坑,气浪四散翻滚,栅栏与水缸在他的内力冲击下摧枯拉朽的爆裂飞散。

他们不由抬手抱头,避开锋芒。偷偷张望着身周逃无可逃的围墙,颤抖的双脚,毫无底气的威胁道。

“停下!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喊话的那个巡城护卫见马智听话的停下了动作,心中不由升起了些许底气。

他扬着双下巴,抖着牙龈,抬手用弓弩指着马智壮胆。

“我可是……我可是淑妃的亲弟弟!你,你敢杀我,小心我姐姐诛你九族!”

马智腥红的双眼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问道。

“淑妃……是谁……”

喊话的巡城护卫被他问的一愣,心骂他狂妄!定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宫里头最受宠的淑妃,这皇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姐姐出身平民,就要被那群自以为是的贵族看不起!但就算被看不起,一直努力登上妃位的姐姐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哪里轮得到这个怪物来嘲讽!

他恼羞成怒的扳动机关,对准马智的要害连射三箭。

“你去死吧!”

见马智晃身避让开三支弩箭,他便知晓自己并没有逃跑的机会,索性放手一搏,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他咬牙切齿的拔刀冲马智扑去,却见原本毫发无伤的马智,突然在肩膀处炸裂开一个食指大的洞口。

他心中虽疑惑,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好机会,对准马智的肩膀砍下一刀。

“铛!!!”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巡城护卫的大刀砍在马智灼热的内力上,直接被融化成了两节。

马智面无表情的冲他挥去一掌,直接将他给拍飞了出去。

砸落在地的巡城护卫不由吐出一口破碎的内脏,他目露恐惧的看向马智,抱着残刀不断的向后蠕动。

马智转瞬来到他的跟前,高高在上的俯视他,抬手掐住他的脖子,缓缓将他整个人拎离地面。

“你……找死……”

巡城护卫被他捏到快要窒息,涨红着脸,双脚左右扑腾着,挣扎着双手打他。

马智却依旧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不痛不痒,面无表情。

巡城护卫心中不由骇然,他张嘴大口大口大呼吸着,双眼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上翻。

忽而,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茶馆的二楼上有个青衣女子,她的肩膀上正中了一箭弓弩,此刻潺潺的往外流着鲜血。

而那个受伤的位置,和眼前这个“怪物”受伤的位置一摸一样。

他脑中忽而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强撑着抬起右手扣动扳机,对准窗台上的青藤射去一箭。

“噗!”

没有内力的青藤能够清楚的看到这支弓弩射来的轨迹,却并不能控制自己迟钝的身躯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支弓弩射入自己的肩胛骨。

“啊!”

她吃痛的惊呼一声,不由抬手捂住自己的伤口。

捏着巡城护卫脖子的马智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一麻,随后在肩胛骨处爆裂开一个伤口,手掌一松,将他放了下来。

攻打平阳派3

“啊!”

她吃痛的惊呼一声,不由抬手捂住自己的伤口。

捏着巡城护卫脖子的马智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一麻,随后在肩胛骨处爆裂开一个伤口,手掌一松,将他放了下来。

巡城护卫摔落在地,剧烈的咳嗽着,目中乍现精光,疯狂的冲四周呐喊。

“他是傀儡!”

巡城护卫的手直指向窗户口的青藤,面目狰狞的喊道。

“杀了她!是她在操控这个怪物!杀了她这个怪物也就活不了了!”

茶馆内的众人哗然,纷纷抽出腰间武器戒备的看向青藤。

白阳连忙将她护在身后,指着院子里的巡城护卫破口大骂。

“你少他娘的放屁!是这个怪物后闯进来的,根本不是和我们一道的!

你胡乱射箭重伤我朋友我们还没找你算账!你反倒反咬一口!”

青藤很是时宜的闷哼了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令不少看客生出恻隐之心。

其间一个温吞的持剑老者不由站出来主持公道,他摸着花白的美髯说道。

“是啊,老夫在这茶馆里坐了半日了,这两位的确是老早就在这儿的,应当是无辜的。”

倒在地上的巡城护卫不由嗤笑,他敛去齿间的碎肉,混杂着血水往边上吐了口唾沫。

“无辜?我成百上千的同伴何其无辜!”

他强支撑起身体,指着青藤肩膀上的伤口骂道。

“就是这个妖女在操控他!这个怪物铜墙铁壁,我根本没有伤害到他!只是误伤了这个妖女!

你们看!妖女身上的伤口,与这个怪物身上的伤口一摸一样!”

他愤恨的盯着窗台口的青藤,咬牙切齿的吼道。

“这个怪物就是来寻她的!杀了这个妖女!”

他的喊声歇斯底里,震慑了不少摇摆不定的人。不少看客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对着青藤群起而攻之。

毕竟院子里的怪物如此难对付,放出去也是危祸武林,还不如在此将他给扼杀了。即便杀错了,也就当是这个小姑娘,为天下苍生做了贡献。

一时间,各色武器亮相,茶馆内刀光剑影。

青藤看着四周不断放大的刀枪剑戟不由紧张到心脏狂跳。

她没有内力,只有手上的弩箭,但她的肉体根本跟不上这些有内力的武林人士,即便她将弩箭射了出去,也射不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而白阳,那些粗浅的功夫,又如何能以一当百。护在她身前,只是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炮灰罢了。

她咬牙心中打定主意,一把将挡在她身前的白阳推下茶馆,一个人站在杀戮的中央,感受着压迫的杀气,认命的闭上眼睛。

既然逃无可逃,就也罢了……能多活这么多天,本就是意外赚来的……

马智感受着骤然捏紧的心脏,腥红的瞳孔猛然收缩,化为一道血红的流光猛的砸向茶馆。

“轰!!!”

随着他的砸落,本就摇摇欲坠的茶馆摧枯拉朽的散落一地,他燃烧着火焰的身躯将青藤护在怀中,无数锋利的刀枪剑戟在下一秒钟纷纷扎入马智的身躯。

那种仿若石子嵌入皮肉的涨麻感令他发狂,他仰天长啸一声,一股惊涛气浪自他体内向外席卷,插在他身上的武器向外飞射,扎入周遭人群将他们掀飞。

“轰轰轰!!!”

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桌椅板凳皆化为齑粉,街道震荡,竟直接将他身周百米都夷为了平地。

离他最近的青藤不由被他的气浪震摄到七孔流血,靠在他胸口咳嗽了几声,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青……藤…”

同样七孔流血的马智低头呼唤了她一声,见她没了反应,颇有些慌张的去试探她的鼻息,待感觉到她尚还活着,马智才松了口气,将她扛在肩膀上,猛一踏足,化为一道血红的流光,消失在天际。

“青藤!!!”

被埋在渣子堆里的白阳不由焦急呐喊。

虽然被青藤推到院子里的白阳因为离的他们远,只受了一些轻伤。但耐不住木灰石渣海浪一样的往他身上扑,直接将他给活埋在了下头。

他着急去追马智,毛手毛脚的将自己从灰渣里头给拔出来,焦都没弹两下身上的灰渣就往马智飞掠的方向追赶而去。

只是天不遂人愿,他还没走两步,脖子上就被架上了好几把弯刀。

“站住!”

几个灰头土脸的江湖看客一脸恼火的盯着他,十分不由好的将他拦住。

“你朋友的傀儡将我门人打伤!这笔帐你要怎么算!”

“就是!将我等害的如此狼狈!你休想一走了之!”

“给我们一个交代!”

………

白阳尴尬的冲着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将他们的弯刀推远了些。

“哈?那个……我,我不认识她啊!那个怪物这样对你们,我也看不下去了!

你们有事尽管去找她算账!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话音刚落,先前帮他们主持正义的温吞老者又站了出来,只是他这次并不再是为白阳他们主持公道,而是吹胡子瞪眼的骂道。

“泼皮!你休要赖账!

老夫今日在茶馆里坐了半日,分明瞧见你与那妖女举止亲密!是与她一道儿来的!”

白阳被他说的一噎,吞咽了一口口水,舔着脸解释道。

“您一定是看错了,我这么正义凌然,怎么会和妖女在一起嘛!”

几位江湖人士色厉内敛的“呸!”了一声,纷纷扬出手中长剑指着白阳骂道。

“你当我们是瞎子吗!方才你还将那个妖女护在身后!”

就算知道,但能不能不要当面戳穿,这样会很没面子的!

白阳不由抽了抽嘴角,暗骂青藤不够仗义,自己抱上大腿跑了也不带上自己,害自己在这里举步维艰。

这么多人,他怎么打的过嘛……

他可爱的眼眸苦恼的眨了眨,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掏出腰间的哭笑面具戴到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面具令不少江湖中人骇了一跳,白阳连忙乘机一脚蹬开两个,旋身跃上屋顶,嬉皮笑脸的说道。

“就算我护她又怎么样呀~我可是最喜欢挑断人手脚筋的白鬼,你们敢来杀我吗~”

白阳吊儿郎当的坐在茶馆隔壁的屋顶上,得瑟的抖着腿。

他本意是想借助最近恐怖的声势来吓倒他们,却不料这几个江湖中人竟是各个义愤填膺的要来杀他。

其间一个纹身大汉高举狼牙棒,骂骂咧咧的一棒锤倒一棵大树。仿若锤倒了这颗大树,吊儿郎当的白阳也就被他给锤的稀巴烂了。

“原来他就是白鬼!难怪他与那个妖女在一起!

看老子今日不砸断他的腿!好为江湖除害,为父老乡亲报仇!”

他的高呼不由令他身后的众人热血沸腾,不少江湖中人振臂高呼,连连喝彩。

另一个书生剑客也不由打开折扇,连连摇头感慨。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纹身大汉很是认可书生剑客的话,他义愤填膺的跃上屋顶,狼牙棒直直白阳的鼻子骂道。

“今日就让我们来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纹身大汉的话不由令白阳炸毛,什么斩妖除魔,什么匡扶正义!这明明就是自己以前想好的台词啊!怎么都被这个丑八怪给抢过去了!

最过分的是这个抢了自己口号的丑八怪,居然还在使用世界上最拉风的武器狼牙棒!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阳对准还在屋顶上装逼的纹身大汉的子孙根一脚踹去,看着他痛到酱紫色的脸还骂骂咧咧的送了他一掌。

直接将刚刚潇洒不羁飞上来的纹身大汉大汉给推了下去。

他双手叉腰,故意冲着倒在地上的纹身大汉吐口水。

“我呸!就凭你也配说匡扶正义!”

白阳恶劣的行为点燃了底下众人的怒火,他们不再管什么江湖道义不道义,纷纷喊了一句口号,招呼起武器对着白阳砍去。

白阳看着漫天刀光吓得汗毛炸裂,连忙运起轻功窜出老远,见他们追不上自己,又得瑟的回头对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身后的江湖中人皆是气的炸毛跳脚,但白阳轻功的速度一流,穿花拂巷,七弯八拐的,跟了没一会儿他们就都被他给甩丢了……

一个年轻剑客拉着他师父的衣袖不甘的骂道。

“白鬼实在可恶!居然被他给逃了!”

他的师父慈祥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自己正义凌然的徒儿欣慰的说道。

“无妨,至少今日,我们知道了那个炙火傀儡,也是和他们一伙的。”

年轻剑客浓郁的剑眉紧皱在一处,锐利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总有一日,我定要将世上所有邪恶都给铲除!”

他的师父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慈祥的拍了拍他的背膀,眼神撇向另一处街角,那一闪而逝的脏破白袍………

攻打平阳派4

带着青藤离开的马智使用了烈焰遁术,将自己体内的内力催化为火焰,推动整个身体快速向前飞行。

他就像是一颗外来的陨石,划破天际,轰然砸在山巅之上,将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丘,砸出一处山谷。

山谷内的裂缝层层延伸,不断碎裂,最后竟都坍塌下去,露出了地下的熔岩。

熔岩翻滚,潺潺蠕动,喷射出浓厚的黑烟,将方圆百里掩盖在一片灰霾之中。

空气变得灼热,蒸腾的青藤面色翻红,马智连忙抱着青藤一跃而起,找了个谷边不算太热的平地将她放下。

拥有回春兽血液的青藤恢复极快,只过了这么一小会儿,她肩膀处的伤口便结痂了。

马智轻轻的推了昏迷的青藤一下,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唤她。

“青藤……”

他嘶哑的声音仿若鼓槌,穿透过青藤的灵魂撞击在她的脑海里。

青藤只觉得一遍遍的“青藤”在她脑海里回响,就像是山谷里的回声,由深变浅。

她颤抖着睫毛缓缓苏醒过来,再睁开眼睛看到马智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她习惯性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在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伤人的时候,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往前挪了回来。

“马大哥,你的神志清醒了?”

马智也晓得自己此刻的模样有些骇人,就连他自己有时候也不想去看,他主动离的青藤远了些,坐在边角上说道。

“嗯……时醒时燥……”

这个意思便是自己不受自己控制了……青藤有些后怕的瞥了他一眼,坐到另一个边角上。

“会有前兆吗?就是,快要不受控制的时候。”

马智闻言颔了颔首,望着谷底下炙热的熔岩,看着冒出来的气泡一个一个湮灭。

“有……会觉得体内……力量爆棚……十分渴望一个宣泄口……”

他嘶哑低沉的声音毫无波澜的叙述着一件实事,仿若那个发狂的人不是他,仿若那个渴望宣泄的人也不是他。

青藤捡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头,对准熔岩底下鼓出来的一个气泡丢去,只是她的小石子还没到达熔岩,那个气泡就自己炸裂了,弹射出好多熔浆液体,射在小石子上,直接将它给融化成了飞灰……

青藤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了小石子叹,还是为了马智叹。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你以前……嗯……怎么说呢,还是很温柔的。”

温柔?马智侧首看了她一眼,不由闷闷的发出笑声。

“那你许是……没有遇见过……真正温柔的人……”

青藤摇了摇头,又挑了块大一些的石头往熔岩里扔。

“我见过,见过很多温柔的人。”

像琉夏,像沈承,还像……脑海里一个记不清楚面目的少年……他们都是十分温柔的人。

可那个记不清楚的少年是谁?为何自己记不清他,却那样深刻的记得他给自己的感觉……

青藤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头,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可我还是觉得你是最温柔的。”

索性想不起来,青藤便不再去想了,她侧首冲着马智莞尔一笑,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

“因为你对陌生人也很温柔,是仁慈的那种温柔。

白阳常说要匡扶正义,惩恶扬善。可我觉得你很早就在这样做了,我很佩服你。”

马智看着她清澈灵动的眼眸,不由羞愧的别开脸去。

“我哪有这么好……明明我也很自私……

嘴上说是为了清心……其实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他泛着血光的眼眸望向脚底下的熔岩,心中有一丝想要跳下去的欲望。

“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为了那一丝渺茫的……与她在一起的希望……”

他扬手一招,眼前漂浮的飞灰便在他的掌心凝聚出一个马清心的模样。

“就是这一丝希望……令我不甘……令我挣扎……令我痛苦……又令我甘之如饴……”

他温柔的抬手去触摸她的脸颊,整个头像却在他触碰到的这一刻灰飞烟灭,他不由叹息一声,张开双手,放任这些飞灰自由。

“可是又能怎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妄……”

他嘶哑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仿若是一场春雷,锤击在青藤胸口,令她觉得心脏闷闷的生疼。

“有多少次……我也曾想就此一了百了……可是我的心中并非空无一物……每当这个念头响起……就会有另一个声音提醒我……

你真的要死吗?……这样就再也见不到清心了……”

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山谷里的熔岩里刚好响起一声气泡破裂的声响。“啵”的一声,有些像是神经绷断的声音。

死气沉沉的气氛令青藤沉默了片刻,但她忽而想起仓衡将她送到杜景瑜那救治的片段,又想起胡子鉴冒死将她推出熔炉的片段……

那么多绝望的片段,她当时心里想的却都是同样的“我不想死”啊……

她双手一撑站了起来,走到马智的身边挨着他坐下。他庞大的身躯仿若是一座小山,将本就矮小的青藤衬比的更为渺小。

她努力伸手拍了拍马智的肩膀……后腰,难得正经的安慰道。

“当然要活着啊,就算再苦再累,也只有活着才会有新的希望嘛!”

“活着……”马智看向身边的青藤,面色纠结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就是因为想活着……我才逃出来找你……”

“找我?”

青藤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茶馆里的时候,他们并不是因为偶然,才碰见发狂的马智的。

“正是……因为我们体内……都有同一只回春兽的血液……

所以我能感受到……你在哪儿……你是什么心情……你有没有危险……”

马智将匣子打开,露出里头龙眼大小的失心丸。

“正是如此……你之前快要爆体而亡……我才会如此合宜的出现……”

他的话令青藤不由皱起眉头,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马智此刻提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但她并未去触碰这颗药丸,而是认真的凝视了半晌问道。

“这是什么?”

“失心丸……能瞬间增长三十至六十甲子的功力……也能……随意的操控我……”

灼热的空气令失心丸外头的蜡衣有些融化,马智怕它失了药效,又将匣子关了起来。

“我也知道挟恩图报……十分的不知廉耻……”

他仰头望向被飞灰遮蔽的天空,一如他此刻的前途,渺茫没有一丝光亮。

“但我已没有别的办法了……先前为了活命……我服了控心丸……不过多日便要爆体而亡……

而唯一能让我活下来的……就只有让别人服下失心丸……增长操控者的内力,来压制我体内的内力了……”

马智闭上眼睛,感受着四面八方扑来的热浪,苍凉的叹道。

“可是我除了你……还能相信谁呢?”

他的话语令青藤一震,不由垂眸想起自己。若是自己也遇到了和马智一样的情况,自己又能将性命交托到谁的手中呢?

交托给琉夏吗?还是交托给白阳?亦或是仓衡?思来想去,把小命交给谁都不放心啊……

青藤不由觉得担子十分沉重,双掌在身侧握成拳头。

“还有马清心,她很爱你,更值得你托付性命。”

“我就是从她那里……把失心丸偷出来的……”

马智低头看向青藤,他本想探看青藤此刻的表情,却因为他高耸的身躯只能见到青藤的头顶。

“你说我自私也好……骂我无耻也罢……

若是让清心牵扯进这些里……我宁可干脆利落的死去……”

好歹马智曾救过青藤,青藤又怎会看着马智去死而袖手旁观。

她顺着马智的视线抬起头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与他对视着,认真而冷漠的说道。

“三十到六十甲子的内力。这么好的事,你不让马清心得。应该是这药丸有很强的副作用吧。”

“正是……”

马智并没有回避她的眼神,亦是认真的说道。

“它的副作用与它的药效一样大……或退化神经变得感情淡漠……或压迫中枢失去一些记忆……

还有一些……无法预知的副作用……”

无法预知……这岂不就是拿自己的身体来做实验。

青藤不由失笑,抬手打开匣子,将有些融化了的失心丸捏在手里。

“那你胆子可真大。”

马智收起空匣子闷闷的笑道。

“你的胆子也很大……”

“不。”青藤将失心丸放在嘴边,启唇说道,“我只是守信用。”

她张开小嘴将失心丸塞入口中,不远的东边却传来一阵凌厉的破风之声。

“不许吃!”

身着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一把挥开青藤的手,焦急的喝道。

“你不要命了!吐出来!”

攻打平阳派5

身着青竹纹衫的中年人一把挥开青藤的手,焦急的喝道。

“你不要命了!吐出来!”

青藤却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沈承吓的一噎,直接将失心丸给吞了下去,她小拳头锤击着胸口,惊喜的唤道。

“师父!你怎么在这!”

沈承却是在她将失心丸吞下去的时候吓的心脏骤停,一反往日仙风道骨的模样,倒拎起青藤的双脚不停的上下颠簸。

“傻徒儿!你怎么吞下去了!快吐出来!到时候爆体而亡师父都救不了你!”

青藤被他颠的眼冒金星,想将失心丸吐出来,却只颠出来几口胃酸……

只见失心丸普一吞入她的腹中,便化为一道道金色虚气盈满她的四肢百骸,将她体内所有郁结之处冲破一空。

青藤只觉得自己的全身上下的骨骼都痛到麻痒,她忍不住伸手去抓,将自己的身体抓到皮开肉绽,却还是没有丝毫缓解。

沈承见状连忙将她放下,抬手就往她的后背心输入内力,试图将多余的药效驱散出她身体。

但青藤体内的内力太过庞大,沈承的内力刚一进入,就被她给弹了开来。

受到内力反噬的沈承不由吐出一口心头血,目露畏惧的看向青藤。

只见青藤原本皮开肉绽的身躯,在一道道蓝色血液流淌过后重新开始结痂,长出新肉,而她又再度痛苦的将皮肉抓开,露出里头惨白的骨骸。

“啊!!!”

青藤仰头嘶吼一声,磅礴的内力自她体内倾泻而出,激荡起身周气场,将四周的方圆百里真气都搅动的风云翻涌。

无数磅礴的真气在她头顶凝聚旋转,化为一道巨大的龙卷风,朝她的天灵盖疯狂涌入。

三甲子……五甲子……十甲子……二十甲子……四十甲子……

她体内的内力不断飙升,磅礴的内力在她体内疯狂旋转,缓缓压缩凝聚成一颗金丹。

六十甲子……在内力到达失心丸极限的时候,风雷涌动的真气忽而烟消云散……

饱受洗髓的青藤满身污渍,遍体凌伤,她长了张口想要说句什么,却只发得出一声“呃……”便沉沉的昏倒在沈承的怀里。

沈承看着自己唯一的徒弟半死不活,不由怒火攻心,艴然不悦的瞪向马智。

“给马清心服下不好吗?为何要牵扯上青藤!”

在见到青藤人事不知的时候,马智的内心也万分愧疚。他只晓得失心丸副作用刚猛,却不晓得这药丸本身就如此霸道!他仓皇跪倒在沈承跟前给他磕头,颤抖着声线卑微的说道。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你有的选择!”

沈承豁然起身打断他,抽出腰间长剑直指马智的咽喉。

“只是你不想选!”

马智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紧抿着双唇挣扎而痛苦的说道。

“是!我不想选!

你骂我自私也好……骂我卑鄙也罢……清心是我的命……不是我的选择……”

沈承握着长剑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马智,心下一横将长剑往前一送,割破他的咽喉。

“牵扯无辜,你死不足惜!”

马智巍然不动的跪在原地,闭上双目,任由颈间的长剑嵌入自己的咽喉,潺潺流出红蓝交杂的血液……

沈承锐利的眼眸一暗,按捺下内心疯狂的愤怒,收剑回鞘,愠怒的说道。

“这次是青藤自己服下的,我权且放过你。

如有下次,就算实验功亏一篑,我也会杀了你!”

语罢,沈承伸手抱起昏迷的青藤,掠过飞灰烟雾,踏云拨树而去。

马智抬头望向他们离开的背影,缓缓将粗糙的手掌覆盖到咽喉上,只见原本被切割开的伤口渐渐凝固结痂,最后脱落一层血裔,露出里头灰白色的新肉。

“牵扯无辜吗……”

马智垂眸看向掌中的血痂,扬手将它抛入熔岩里。只见原本凝固的血痂在半空中再度化为了血液,随后蒸腾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是啊……我这样的怪物……还在奢求些什么呢?”

…………………

而另一侧,沈承已经带着青藤来到了汝阳王府的地宫里。

汝阳王府的地宫极大,几乎占据了一整片的汝阳王府,其间甬道纵横交错,连接着一座又一座的地下宫殿。

宫殿之中巨柱林立,一排一排,一行一行,宛若擎天之柱,顶天立地。

而在这些宫殿的中轴心处,正矗立着一座三层高大的巍峨大殿,而在这大殿尽头,一位姿容绝丽的华服男子,正端坐在珠帘之后。

“先生今日竟有空到这里来,还真是稀客。”

华服男子的声音软糯好听,一如江南烟雨,又一如清谷莺啼。他用手中昂贵的孔雀扇轻轻扒拉开珠帘,露出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对着沈承勾起一丝浅笑。

沈承状若无睹,跪倒在地后小心的将青藤放到脚边,对着阶梯之上的华服男子躬身行礼。

“沈承,拜见小王爷。”

“免礼吧。”小王爷手中的孔雀扇子一挥,仪态万千的从阶梯上走下来,“这里又没别人,先生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沈承顺着小王爷的意思顺道儿而起,又再度对着小王爷行了一礼。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无论有无旁人,礼皆不可废。”

小王爷眉尾一挑,手中摇着孔雀扇,缓缓绕着沈承踱步。

“所以,先生今日来,就是来给本王行礼的?”

他调侃的话语令沈承面露羞亥,侧首咳嗽了一声方才回道。

“……不是,是有要事禀报。”

“哦?”

小王爷尾音上挑,长长的“哦?”了一声,手中孔雀羽扇半遮住自己的脸蛋,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盯着他瞧。

“什么要事,竟能急到先生来到这里来找本王。”

小王爷的脸蛋生的着实太过好看,雌雄莫辨的样子看的沈承也不由分神,他皱了皱眉头,与小王爷错开眼神,极为苦恼的叹道。

“是失心丸。”

他看了一眼尚且还躺在地上睡的云里雾里的青藤,摇着脑袋说道。

“误打误撞,被青藤给吃了……”

“青藤?”小王爷摇着孔雀羽扇的手一顿,弯下身子,歪着脑袋观察还在昏迷中的青藤,“那还真是有趣。”

他扬起手中的孔雀羽扇给青藤扇了扇,竟是好心的帮她把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扇到了两遍。

真是老天也在帮我。小王爷不由扬起唇角,这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令他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他本就在心里定了,要将失心丸发配给从熔炉里出来的人。可是马智吃了控心丸,迟谓又难以驯服,而最适合吃失心丸的青藤,又是个关系户。

这关系户还铁的厉害,直接就绑上了沈承的大腿。要知道失心丸与控心丸本就是沈承制造的,再也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两种药丸的刚猛霸道,他又哪会让自己的徒弟以身犯险。

他本以为青藤作为沈承的徒弟,再也不会有机会服下失心丸,哪知……

“命运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东西。”

小王爷侧首对着沈承莞尔一笑,纤细的手指一抿,在青藤的鼻子尖打出一个响指。

“有时候你越怕什么,他越给你来什么。

本王知道你心疼你的徒弟,今日带着她来找本王,也定是不想将她卷入纷争,不想她替本王卖命。

可先生有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准备,青藤还是防不胜防的吃了失心丸。”

小王爷将孔雀羽扇放在沈承的耳边替他扇了扇,凑过去清浅的笑道。

“她命就在此,先生怎么拦,都是拦不住的。

还不若就将她培养成才,养的谁都打不过她,才是对她最好,最为安全。”

沈承哪能不知小王爷说的道理,青藤既已吃了失心丸,就算不为小王爷卖命,也与马智脱不开关系。

马智又死死的捏在小王爷的手里,归根到底,她还是逃不开的。

沈承叹息一声,缓缓蹲在青藤身侧,将身上的外套盖在了青藤的身上。

“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失心丸……她怕是承受不起……”

攻打平阳派6

沈承叹息一声,缓缓蹲在青藤身侧,将身上的外套盖在了青藤的身上。

“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失心丸……她怕是承受不起……”

“先生此话是什么意思?”

小王爷手中摇着的孔雀羽扇不由停了下来。立在沈承身侧凝视着他。

沈承拾过青藤手,将二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替她细细的把脉。

“青藤本就是个学武的好苗子,天生六门全开。后天又遭回春兽的血液洗髓塑骨,放眼整个世界,都算是一等一的武学奇才了……”

小王爷闻言不由面上一喜悦,连带着手中的孔雀羽扇也摇的欢快了些,他不由探头往青藤那儿看,似乎是想瞧瞧武学奇才长什么样。

“这不好吗?”

武学奇才,再吞下失心丸,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再妙不过!

沈承感受着青藤体内奔腾狂暴的脉搏,十分担忧的皱起眉头,欲言又止多次,方才叹息着说道。

“好,也不好……”

满心眼儿激动的小王爷听到此话仿若被浇了一盆冷水,他连孔雀羽扇都没心思玩儿了,撩起衣袍蹲在沈承身侧捉急的问道。

“先生此话何意?”

沈承放下青藤的手腕,从怀里取出一瓶黄连上清丸给她喂下八颗,再辅以内力助她吞下。

“好就好在,她后天习武速度极快,极有可能在十年之间,就能达到一百甲子的内力,身强体壮,所向披靡,乃是一把小王爷的利剑。”

看着青藤燥红的面色转缓,沈承心中的石头才放下来一半,他再度拾起她的手腕替她把脉,语气无限担忧。

“但……正因为她体制太好,所以失心丸在她的身上效果也相应放大。直接给了她六十甲子的内力……”

“六十甲子?!”小王爷失声惊呼,“这……这……前所未有啊!”

他们在地底下做实验的时候,也找过很多比人体要更强壮的猛兽,但即便是狮子、猎豹、老虎……都只能将药效发挥在五十甲子左右。

而他们之所以宣称失心丸的药效能达到三十甲子至六十甲子,完全是因为他们解剖了猛兽爆炸的尸体,从尸体内还找到了残存的药物,由此推测而出,若是身体强壮到能承受住所有药效,那么,失心丸的峰值将达到六十甲子的内力。

但一般正常的人类,都只能将失心丸的药效发挥在三十甲子至四十甲子之间,一旦突破五十甲子,就超出了肉体承受的范围,则会与那些猛兽一样,直接由内而外,炸得碎尸万段。

回春兽数量稀少,失心丸与控心丸也是耗费巨资,成功率极低。为了确保服用失心丸的人能顺利的活下来,沈承与小王爷曾为此做了万全的准备。

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居然真的会有人承受了六十甲子的内力,还好端端的活着……

真不知该说青藤命大呢,还是命苦呢……

沈承感受着青藤体内一浪接一浪的磅礴内力,叹息着说道。

“正是……她获得的内力太多,身体又不够强壮,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压制不住失心丸。

一旦压制不住,轻则神志失常,重则……重则连带着马智一起爆体而亡……”

感情这一死还得死一双,小王爷沉默了半晌,颇有些肉痛的问道。

“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压制的药物吗?”

虽说他们养殖了不少回春兽,但配比失心丸与控心丸的药材也是极为珍贵,有好多药材都是上千年的年份,可遇不可求。想要立马再制作出一对,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

沈承摇了摇头,对青藤此刻的情况也是一筹莫展,毕竟青藤的情况是头一例,总不能胡乱配药拿她的身体来做实验。

“要根据她出现的症状,配比不同的药物,方才有效。”

沈承又从怀中取出一瓶镇气散,捏开青藤的嘴巴,将里头黄褐色的粉末倒了进去。他感受着她逐渐平复下来的脉搏,叹息着说道。

“可一旦症状出现,便如蚁穴溃堤坝的最后一口,根本来不及研究对症的药物。”

这个意思是……青藤能活多久,全靠她自己的运气吗?

昏迷中的青藤只觉得嘴中苦涩回甘,嘤宁一声,缓缓醒来。

她睁开那双水雾清朦的眼睛,蒲扇了几下,皱着小鼻子打了个哈欠。

“师父,这是在哪儿啊?”

“在地宫。”

回答她的并不是温润谦雅的沈承,而是蹲在他身侧的小王爷,只见他拿孔雀羽扇点了点青藤的眉心,打趣着说道。

“怎么样?壮观吧~”

尚且还有些昏的云里雾里的青藤,在看到小王爷的时候瞳孔猛的一缩,浑身僵硬了一瞬后才仓皇掩盖住慌乱,挣扎着起来,给小王爷恭敬的磕了个头。

“奴婢叩见小王爷。”

她恭顺严谨的模样令小王爷瞬间觉得十分无趣,他收起手中的孔雀羽扇,疏远的起身俯视她。

“跪拜这一套,先生教的还真好。”

沈承自是知道小王爷不是真心在夸他,但他也猜不透小王爷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只得低着头,不发一语。

明明是三个人的现场,空旷宽敞的地宫里却只回荡着小王爷一个人的声音,他不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孤寂,难以言表,又很深刻清晰。

他摇着孔雀羽扇缓缓走上了高台,撩开珠帘再度坐回了白玉龙座上,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听说,你吃了失心丸?”

坐回高台上的小王爷明知故问的再度询问了一遍青藤。清扬澄澈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十分清冷。

青藤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直视他,伏跪在地上,恭顺乖巧的回道。

“禀小王爷,是的。”

听闻青藤的回答,小王爷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了很久,久到青藤的膝盖都有些跪的酸疼了,方才再度开口问道。

“你可知道,服下失心丸的代价?”

代价?青藤脑海里想起马智与她交代的话,说是失心丸的副作用与它的药效一样大,或退化神经变得感情淡漠,或压迫中枢失去一些记忆,或是一些无法预知的副作用……

虽说还有很多副作用无法预知,但好歹知道一些,青藤点了点头,恭敬的回道。

“奴婢知道,服下失心丸,可能会失了神志,或是爆体而亡。”

端坐在高台上的小王爷不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混着珠帘碰撞的脆响,竟是无比的空灵好听。

“你不知道。”他如是说道,“这只是你服下药物的代价罢了,不是本王要的代价。”

他身侧的婢女接过他手中的孔雀羽扇,为他递上了一碗浑圆簇紫的葡萄。

他捻了一颗塞入嘴里,小舌头一敛,将葡萄皮吐在了婢女的手掌上。

“你以为失心丸是什么烂大街的糖丸吗?想吃就吃,吃完拍屁股走人?

制作一颗失心丸,可要上百万两的黄金。六十甲子的内力,你要拿什么来还给本王?”

跪在底下的青藤一愣,不由错愕的望向小王爷。

什么鬼?!明明是马智上赶着要她吃的啊!她根本就不想吃这个乱七八糟还有一大堆副作用的失心丸啊!吃了痛的死去活来被师父骂居然还要向她来讨债?!

能不能吐出来啊喂!上百万两黄金的药丸谁想吃谁拿去啊啊啊!!!

但此刻还在小王爷的地盘里,给青藤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将此话说出来。只得认怂的伏跪在地,瓮声瓮气的说道。

“青藤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求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小王爷的大恩大德。”

这意思是啥都不想给了。啃着葡萄的小王爷不由“啧”了一声,恶劣的说道。

“不用来世了,就这辈子给本王做牛做马吧。”

攻打平阳派7

这意思是啥都不想给了。啃着葡萄的小王爷不由“啧”了一声,恶劣的说道。

“不用来世了,就这辈子给本王做牛做马吧。”

他不要脸的话气的青藤咬牙切齿,日你个庐山野驴壁,说做牛做马只是客气话,来世谁还要来遇见你这个扫把星!

但还不待青藤拒绝,她身侧的沈承已经对着高台上的小王爷躬身行礼。

“为小王爷效劳,是我徒儿的荣幸。”

荣幸你妹啊荣幸!谁要这种垃圾荣幸啊!给纨绔子弟做牛做马,以后长大了会嫁不出去的啊师父!!!

恭敬谢恩的沈承仿佛感受到了青藤的怨念,思量了半晌又接着说道。

“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以女儿家身体状况,也效劳不了太久。

当初马清心姑娘与小王爷交换失心丸的时候,只约定了十载。念在青藤此次服下失心丸也是仗义之举,不若就签个八载吧。”

沈承这三言两语的,就将本要一辈子给小王爷做牛做马的青藤给杀价杀到了八年。

还能再多偏心一点吗?小王爷看着底下沈承不由翻了一个白眼,甜滋滋的葡萄也没了趣味,他百无聊赖的将手一摊,玉指间晶莹的葡萄便蹦蹦跳跳的从白玉阶梯上弹落,滚在了青藤的脚边。

“失心丸吃都吃了,就干个十年吧,大不了本王付她工钱。”

他纤纤玉指从珠帘内伸出,竖起三个手指说道。

“按行情价的三倍,先生看如何?”

虽说小王爷此话是在问沈承,实则却是在试探青藤的意思。

青藤不由伸手将那颗小葡萄握在手里,感受着它冰凉且有弹性的触觉,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十年与八年,实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小王爷想留的人,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留住;小王爷想放的人,即便送到他的王府门口他都会视而不见。

沈承只是个王府的幕僚,付自己行情价的三倍,小王爷已是给足了沈承面子。

沈承本想再讨价还价一番,却没料想到青藤竟然这样好说话。

“好罢,”他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后说道,“那就这样吧。”

珠帘后的小王爷满意的扬起唇角,收回青葱玉指,开始把玩额角上的玛瑙坠子。

“既然如此,那青藤也算是自己人了。”

他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像是空谷莺啼。只是他慵懒的眼眸眯的细若游丝,半倚在座椅扶手上懒散至极。

他索性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拿指腹敲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样吧,你不是许了愿望要去攻打平阳派?我再给你加个马智,祝你马到成功。”

居然派给自己马智?这是祝自己马到成功还是半路翻车。

听闻此话的青藤豁然抬起脑袋,纠结着一张小脸迟疑的说道。

“这……不太好吧?马智似乎……不太受自己控制?”

小王爷倚在扶手上百无聊赖的剃着指甲,闻言抽空瞥了青藤一眼。

“他只是不受自己控制罢了,你吞了失心丸,想让他往哪儿就往哪儿。

马智没和你说吗?你吞了失心丸,他差不多就是你的傀儡了。只不过这个傀儡在你没控制他的时候,有他自己的意识。”

“傀儡?!”

青藤不由惊呼出声,错愕的望向沈承。

只见沈承对着她略略颔首。这一刻,她才明白,马智说的可以随意操控他,是什么意思了……

为了不让马清心涉险,马智还真是,孤注一掷,奋不顾身……

这样的爱情还真是美好啊……青藤不由轻笑一声,缓缓捏紧手心。弹性的小葡萄啵的一声爆开,甜腻的透明汁液自她指缝之中潺潺流出。

“青藤,谢小王爷恩典。”

她恭敬的伏跪在地,毕竟小王爷派给自己马智这样的高手,着实应该道谢一番。

平阳派好歹也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门派,派中高手多不胜数,光靠官兵没准还真的没法子将他们给一锅端了。

小王爷摇了摇食指,矫正青藤说道。

“该叫本王主上了。”

青藤乖巧的再度伏地应允,“叩谢主上恩典。”

小王爷对她的识趣十分满意,从腰间摘下半个虎符递给身侧的女婢,示意她将此物递给青藤。

“免礼吧,可不要打败仗回来,丢本王的脸面。”

女婢从高台上翩跹而下,将虎符包在一块香帕内递给青藤。

青藤恭敬的双手接过虎符,再度对着高高在上的小王爷磕头。

“是,主上。”

……………………

青藤进来地宫的时候,是昏迷着由沈承抱进来的,如今要出去了,则跟在沈承身后七弯八拐的在地宫里头绕。

地宫远比她想象的要大,穿过了无数的宫殿,走过了无数的甬道,她们还身处在地宫之中。

沈承十分详细的为她讲述着各个地方避开机关的方法,但讲述的多了,青藤竟是脑中一片浆糊,一个都没记住。

好在最终出了地宫后,沈承面色凝重的对青藤交代。

“此乃秘密基地,如无要事,不得入内。”

青藤心底深呼出一口气,面上却是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亦十分郑重的点头允道。

“是!师父!徒儿谨记了!”

沈承满意的点了点头,揉着青藤毛茸茸的脑袋带着她往“神机营”走。

小王爷给青藤的虎符乃是一枚铜虎符,通体釉红的虎头上还镶嵌着两颗红猫眼做的眼珠。精致的做工将此军队崇高的地位表露无遗。

“神机营”,一个全身带满帝国最高技术武器的军队,小王爷就这样随意的借给了自己。

青藤把玩着手上的铜虎头,看着眼前全身遍布铠甲的神机营战士满意的扬起笑脸。

如此精良的装备,怕是无需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整个平阳派踏平。

沈承确实毫无表情,他来过神机营很多趟,其间有不少武器还是他发明改造的,对此刻虎虎生威操练的士兵,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他走上站台,与操练士兵的将士耳语了几句,将士便在空中压了压手掌,示意所有士兵停下操练。

“丁至己队出列!”

“是!”

整齐划一的动作令三个梯队迅速出列,他们嘶哑的喝声震天响起,听的青藤不由有些热血沸腾。

“接到命令,换近战铠!一刻钟后在此聚集,其余人撤退!”

“是!”

所有操练的神机营士兵整齐划一的跺脚,齐声高呼后有条不紊的随着自己的梯队离去。唯有之前被将士点名的三个梯队,迅速的在兵器架旁换好了装备。

他们整理好行装,再次汇聚在站台前,整齐划一笔直的站立着,等着站台上的将士检阅。

将士撇了一眼日晷,见时间尚有富余,满意的点头。

“众士兵听令!”

“到!”

教场的黄沙因他们嘶哑的吼声而动荡飞扬,将士将半块铜虎符高高举起,高声喊道。

“一,不能暴露自己的所属营地!二,服从虎符的持有者!三,一个不落,完整的回来!”

“是!”

众士兵整齐划一的扣动手腕处的板机,对准远处的靶子各个命中红心。

站在高台上的将士满意的点头,颇有些自豪的看向沈承。沈承十分给面子的鼓了鼓掌,对着青藤招手,示意她也走上站台来。

青藤乖巧的走至沈承身侧,沈承却温和慈祥的将青藤推到将士的面前,取过她手里的虎符交给将士,有礼的浅笑着介绍。

“青藤,正是此次任务的指挥官。”

将士狐疑的上下打量她,接过虎符,将两个虎符合二为一。

“她?是否太过年幼些?”

沈承但笑不语,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小笛子,凑在唇边呜咽奏响。

尖锐诡异的笛声冲破云霄,蔓延百里,只见天边划来一道血红色的流光,正对准空旷的教场,轰然砸落……

黄沙四散飞扬,临时搭建的帐篷摧枯拉朽的被刮倒一地。

气旋凌厉,从中站起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踏着飞灰烟雾,缓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攻打平阳派8

尖锐诡异的笛声冲破云霄,蔓延百里,只见天边划来一道血红色的流光,正对准空旷的教场,轰然砸落……

黄沙四散飞扬,临时搭建的帐篷摧枯拉朽的被刮倒一地。

气旋凌厉,从中站起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踏着飞灰烟雾,缓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这……这是?”

将士望着这庞大的天外来客,畏惧的躲到沈承的身后。

沈承很绅士的没有推开他,迎风卓然而立,他放下唇边的短笛,抬头仰望浑身烈焰的马智。

“炙奴”

他温润和善的声音令马智不由仰天嘶吼一声,挥拳扫开身旁的障碍物,对着沈承轰然单膝下跪。

“恩主……”

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教场,混合着螺旋而上的黄土飞灰,带着一股别样的霸气。

躲在沈承身后的将士却是慌了神,炙奴那杀人狂魔的名声在外头传的可是沸沸扬扬,简直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而今这个杀人狂魔,居然就这么简单粗暴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简直就是要吓死个人!

耳闻不如目见,将士心中本以为炙奴也不过如此,毕竟谣言只会往大了传,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能被传成穹顶这么大。可他没有料到,炙奴……竟然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怕……

他一双哆嗦的腿掩盖在盔甲之下,将一众银色鳞甲都抖的细碎作响。

“炙………炙奴?!”

马智腥红的眼睛不由向他瞟去,糙厚的鼻子里吐出粗重的气息。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马智……”

他说话间,身上灰白的沟壑里还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偶尔爆裂出些许花火,迸射在地上灼黑一片。

被马智凝视着的将士只觉得浑身都恐惧到无法动弹,他煞白着一张脸吞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声线说道。

“马……马智壮士……”

“壮士……”马智看着他畏惧的模样不由晒然而笑,破碎嘶哑的笑声“霍霍霍”的传荡在废墟一般的教场里,“你是想说……怪物吗……”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壮士不要误会!”

将士尴尬的冲着马智僵笑,整个人都掩藏在沈承身后,小心翼翼的凑在沈承耳侧嘀咕。

“沈先生!现在怎么办!这个怪物在这里,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消息送出去啊?派多少万军队来救我们才稳妥啊?!”

沈承闻言温润而笑,侧首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臂膀。

“别怕,是我唤来的。”

将士闻言错愕不已,一双眼睛来来回回的在马智与沈承身上打量。

但还不待他问出心中的疑惑,沈承已经温柔的对青藤说道。

“青藤,你对他下一个命令试试。”

青藤迷茫的看向马智,困惑的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要怎么下?”

沈承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宛若一个极有耐心的慈父。

“你直接开口就好。”

直接开口?青藤愣了一愣,没有什么口号密令什么的吗?直接喊的话,那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吧?

青藤颇为质疑的瞥了沈承一眼,见他始终如一的温柔的注视着她,她方才踌躇着命令道。

“那……炙奴,帮我拿一下兵器架上的璎珞枪。”

她话音刚落,单膝跪地的炙奴立马抬手用内力一吸,璎珞枪便猛的飞射而出,落入他的手中。

马智拿着璎珞枪缓缓站起,随后瞬间出现在青藤跟前,双膝跪起,双手托举着,将璎珞枪呈在她眼前。

青藤错愕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马智,身体下意识的往边上一让,避开他的跪拜。

她抬手接过璎珞枪,微皱着眉头说道。

“马大哥,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的。”

跪在地上的马智却是不发一言,依旧直挺挺跪在青藤更前,高举着双手,等待着她将武器丢还给他。

沈承见状很是满意,和善的笑着说道,“你可以说一些更过分的命令来试试。”

“更过分的?”青藤的眉头不由皱的更深,“太过分的不好吧?”

毕竟马智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与她一起患难与共的朋友,他帮助过她,陪伴过她,也救过她。她无法将他当成一个死物,一个武器,一个傀儡……

沈承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所思所想,毕竟若是他们之间没有情谊,马智当初也不会冒着危险冲破囚笼去救她。

可是吃了控心丸的马智,本就是被当作一个杀戮武器来培养的啊……

若是操控他的失心丸宿主无法对他恨下心来,那在作战的时候,马智就无法成为宿主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

宿主就是杀戮机器的软肋,一旦将软肋曝光于众,马智就将无法所向披靡,最后落得宿主遍体凌伤,连累马智也是落不得好。

沈承不由轻叹一声,心道还是要一步步来啊……他温柔的望向青藤,委婉的鼓励道。

“你试试吧,无论有多过分,他都会照做的。”

青藤知道沈承是想测试马智的服从程度,但在青藤心里,马智与她是平等的,甚至是一个值得她尊重的救命恩人。

她无法像一个上位者一样去命令他,指使他,操控他……那样会让她心怀愧疚,就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清醒时的马智。

但在沈承殷切的注视下,青藤又不忍心辜负他的期望。

她站在原地僵持了良久,忽而脑中灵光乍现,一双灵动的眼眸咕噜一转,对着马智灿然笑道。

“炙奴,我想坐在你的肩膀上。”

马智毫不犹豫的伸手抱起她,小心翼翼的将她扛坐在自己的右肩膀上。

豁然站起的马智宛若一座小山,令坐在她肩膀上的青藤有一种俯视众生的豪迈气概。

她将挂在腰侧的青面獠牙面具戴在脸上,扬手一挥手中的璎珞枪,对着躲的远远的士兵喊道。

“整队!出发!”

七零八落躲在各处的士兵听闻号令皆是探头探脑的张望,待见到看台上的将士冲着他们挥动虎符,他们才强鼓起勇气整队跟在马智与青藤的身后。

毕竟是“神机营”的士兵,见惯了大场面,适应能力也是比一般的士兵要强一些。他们见马智始终都“温顺乖巧”的驮着青藤,走了一段路程后便也都如常了。

如此这般,他们一队人马就这样浩浩汤汤的冲着太白山上的平阳派进发了。

沈承望着青藤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担忧的叹息。

“我的徒儿,终究还是太善良了。良善之人,最后都是要吃苦头的。”

站在他身侧的将士不由浑身一凌,面色古怪的盯着他瞧,敢坐在怪物的肩膀上,那胆子也真不是一般的大,就算再善良,又能吃亏到哪里去。

但沈承毕竟是小王爷跟前的大红人,又是帝都里出了名的文人雅士,他收的小徒弟,哪里轮得着自己说句不好。

于是将士讪笑着安慰道。

“这世道上终究是好人有好报的,我观沈先生徒弟面相圆润有福气,乃是个负责深厚之人。

又有沈先生帮她护着,定不会吃苦头的。”

沈承闻言不由摇了摇头,他的徒弟,可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了……他本以为自己的出现可以替她及时止损,却不料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双手背在身后,儒雅忧郁的仰头叹息。

“好人有好报,是说给亡故之人听的。

对活着的人而言,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袖手旁观,活的命长。”

他的言论令将士闻言不由一愣,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虽说每个人最心底的深处皆是如此想过的,但人活在这世道之间,终究还是要有点盼头,如此直白的点破出来,终归是让人心中觉得有些膈应。

“沈先生……”

“恩?”

“那您是道,还是魔呐?”

儒雅温润的沈承闻言回首一笑,他慈眉善目的面容半挡在墨竹折扇之后,温柔的回道。

“我只是个人。”

攻打平阳派9

帝都的仙山虽然不高,却常年云雾缭绕,十分飘渺有意境。而留住这些飘渺云雾的,正是仙山四周三三两两围绕的几座小山丘。

小山丘亦是不高,顶多一百来米,上头各自搭建着几座楼宇,为不少门派霸占。而闻名遐迩的太白山,正是其中一座品相不错的小山丘。

与别的几座满山插遍门派的小山丘不同,由着平阳派创派早,他们一个门派就占据了一整座太白山。

甚至为了杜绝别的门派来见缝插针,他们还在山脚下设置了一座牌坊,上书龙飞凤舞的“平阳派”三个大字,每日下派门人看守。

而青藤今日在太白山山脚下遇到的两个道骨仙风的小剑客,正是平阳派的门人。

他们一个持剑挡在炙奴身前,一个手拿纸笔靠立在后,睥睨着青藤二人傲慢的询问。

“此乃平阳派,来者何人,可有预约,如无预约,入门须交十两,入徒须交二十两,面见长老须交五十两,面见掌门须交一百两。”

语罢,他向青藤伸手摊了摊手掌,示意他们给钱。

青藤不由觉得好笑,带着的青面獠牙面具不由发出“霍霍霍”的恐怖笑声。

“我们没有预约,亦没有钱。”

尖锐诡异的声音自面具后传出,带着雌雄莫辨的声线,徒惹的人汗毛竖立。

看守的门徒却是没将青藤诡异的面具放在眼里,只是听闻他们没钱,立马变得不客气起来,抽出长剑驱赶他们,很不耐的呵道。

“没钱来什么平阳派,滚滚滚!”

他们手中的长剑极不长眼,带着浓重的恶意挥砍向青藤。

扛着青藤的马智见状伸出二指夹住长剑,注入内力,将长剑拦腰折断。

断剑铮然反弹,平阳派的门徒不由骇了一跳,足尖轻踏,倒射离两步。

待到他站定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又再度将断剑遥遥指向马智,高傲的斥道。

“大胆狂徒!竟敢在平阳派门下造次!”

“造次?”面具后的青藤不由轻挑眉尾,复念了一遍后说道,“你这个词语用的不对。”

平阳派门人以为她是怕了,冷哼一声,将手中断剑铮然掷在马智脚下。

“哼!你休要狡辩!得罪了平阳派,岂是尔等三言两语就能撇清的!”

毕竟生存在帝都里的一流门派,都与朝廷富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背后有着庞大的关系体系,他们的高傲自信,自然有他们高傲自信的本钱。

青藤面具后的眼珠子转向马智脚边的断剑,眼中的惋惜一闪而逝。

“我没想撇清。”

她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上头篆刻的“晓风霁月鉴春风”在夏日烈阳下一闪而过。

“我说你词语用的不对,是因为我不是来造次的,而是来屠派的。”

语罢,马智对准说话那门徒轰出一掌,炙热的掌风凝聚着浑厚的内力,直接就将门徒给拍飞了出去。

尚未反应过来的门徒直接就被轰砸在阶梯之上,折断脊椎,胸口凹陷,呕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的血液,没了气息。

眼前的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令另一个平阳派的门徒不由怔愣了一秒。

他回头看着吐血的师兄不由失声尖叫,慌乱的跑过去抱起他师兄的尸体,对着马智骂道。

“你竟敢……你竟敢!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平阳派。”

马智面无表情的睥睨着他,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一般,肩膀上扛着瘦小的青藤,缓缓踏上石阶。

但不知为何,平阳派门人明明见他只跨了一步,马智的身形却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惊惧的睁大眼睛,颤巍巍的抽出腰间长剑指着马智来给自己壮胆。

“你……你要做什么!”

看着他恐惧的样子,青藤因为胡子鉴去世而压抑的心底仿佛疏解了一些,她轻笑着伏下身子,单手执着长剑挑起平阳派门人的下巴。

“自然是,屠派呀~”

她稚嫩活泼的声音透过面具变得嘶哑恐怖,阴森森的回荡在太白山的丛林里。

一阵暖风拂过,吹动沙沙的树叶,落下此起彼伏的光斑。平阳派门徒的眼里还承载着恐惧,脖颈间穿透的长剑,却厄住了他呼救的声音。

他的瞳孔逐渐涣散,双唇宛若溺水的鱼,无声的张合着,最终归为死寂………

青藤情绪毫无起伏的收回长剑,爱惜的用袖口将长剑上的血渍擦去,放在掌中端详了片刻,方才收剑回鞘。

“我们走吧。”

她对着马智招呼了一声,马智便抬脚踩在那个平阳派门徒的头颅上,宛如碾死一只小虫子一般,麻木的将平阳派门徒的头颅踩的稀巴烂。

门徒的骨骼碎裂,脑浆迸射,甚至连一双眼珠子,都蹦跳着弹射离眼眶,落入了阶梯外的草丛里。

一只乌鸦扑棱着飞落,尖嘴在眼珠子上啄了几下,将整个乌珠琢穿,叼着飞去了老巢。

青藤回首望了一眼,不由想起被群狼啃食内脏的胡子鉴,心脏一阵钝痛。

同样感受到心脏酸拧的马智不由看向青藤,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侧首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

青藤回首对着马智莞尔一笑。

“走吧。”

青藤的话语在服下控心丸的马智耳里就是命令,他清明的双眼木纳了一瞬,抬脚向山顶上的平阳派走去。

失了两个弟子的平阳派并未感受到大祸临头。他们依旧在广场上熙熙攘攘的操练着武术,大汗淋漓的互相对打。

只是以阳功为主的平阳派,操练武术的人中竟绝大多数都是女弟子,而在操练的边缘,一个穿着破烂的青年带领着一众“小萝卜头”在练最基本的扎马步。

只见他站在一众白衣小孩的跟前,扎足马步,向前孔武有力的打出一拳。

“吼!”

他身后的一众“小萝卜头”皆是有样学样的打出一拳,奶声奶气的吼道。

“吼!”

见他们姿势正确,穿着破烂的青年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右手,再度对着空气轰出左手喝道。

“哈!”

不少“小萝卜头”有些站立不稳,歪歪斜斜勉强定住,有学着他的样子对准空气打出一拳。

“哈!”

穿着破烂的青年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马步,背着双手走向“小萝卜头”们,一个一个的帮他们纠正姿势。

他观察的很仔细,教的也很认真,就算小学徒们的姿势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他也会身体力行的再度示范,纠正他们。

而在另一头与一众美人儿师姐妹们一起练剑的青年们,则都有些连练的心不在焉。

他们穿的衣冠楚楚,却道貌岸然的在对练间冲着美人儿们暗送秋波。美人儿们大多气色都不太好,将他们的媚眼无视了十之七八。

这难免令自诩风流的青年们落下脸面,他们无处挽回形象,便都将矛头对向了穿着破烂的青年。

其间一个俊秀挺拔的青年为了表现自己,将手中长剑在胸前挽了朵剑花,遥遥指向穿着破烂的青年嘲笑道。

“徐子谦,肚里空空,传授无门。

你自己没什么本事,这来来回回的也只能教他们扎马步,能教出个什么名堂来。”

被唤作徐子谦的破烂青年板正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背膀,皱着眉头解释道。

“周师兄片面了。马步乃是所有武功的基础,只有根基稳固了,学其他的武术才能事半功倍。”

“事半功倍?”周子峰不由嗤笑,“我怎么不见你学武功事半功倍呢?”

他指着徐子谦的长剑抖了抖,凌厉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讽刺的收剑回鞘。

“噢!我忘了,你的师父被掌门给打败了,但是你拒不认输,态度恶劣,所以被禁止进入藏书阁学平阳派的武功了。”

他背着双手踱步而来,像扫视一堆垃圾一般扫视徐子谦,一边摇头,还一般感叹。

“啧啧啧,所以你才只能教授他们马步啊,因为你除了马步,什么招式都不会。”

他凑近徐子谦的耳边挑衅的说道。

“我说你这是何必呢?”

他的问题,令徐子谦不由绷紧身体。他抬眸自嘲的瞥了一眼练剑的师姐妹,无奈的咬紧下唇。

何必?还能为何?还能为必?还不是自己的师父,做着拯救苍生的春秋大梦……

但他的周师兄,却很享受他此刻的落魄难堪,仿佛打了他这条“落水狗”,他周子峰的人格就会升华一般。

周子峰极为挑衅的拿手背拍了拍徐子谦的脸颊,颇为厌恶的说道。

“你都已经在平阳派混的如此落魄了,怎么还死皮赖脸的留着不走?

长口志气离开这里不好吗?非要赖在这儿浪费平阳派的粮食!”

徐子谦闻言额角不由青筋暴突,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他整个人宛如一张绷紧的弓箭,仿佛随时都要离弦射去。

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忽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压制下内心的怒火,再度谦逊有礼的说道。

“周师兄,虽然我不能进藏书阁看书,但我也是平阳派的门人,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对我说这样的话。”

周子峰本就是想激怒他,与他打上一架,好捉出他的错处,将他轰出平阳派。却不料自己刺激了他半天,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被他给将了一军。

攻打平阳派10

周子峰本就是想激怒他,与他打上一架,好捉出他的错处,将他轰出平阳派。却不料自己刺激了他半天,非但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被他给将了一军。

这个认知令周子峰不由恼火,他不再管自己潇洒俊秀的形象,冲过去一把掐住徐子谦的咽喉,阴狠的威胁道。

“你少拿师兄师弟的来恶心我。”

他目露讥讽,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就凭你,也配?”

徐子谦眼中寒光一凌,双手按住周子峰的手掌,身体一矮,从他腋下绕过,直接一个过肩摔将周子峰摔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反转令仰躺在地的周子峰顿觉颜面全失,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抽出腰间长剑直指向徐子谦的咽喉。

徐子谦侧身避让,堪堪拿过长剑抵挡。但周子峰剑法诡异,手腕一翻,竟扬剑将徐子谦的长剑挑飞。

周子峰暗道机会来的太是时候,在比斗间将徐子谦杀死,谁也怪不到他的头上。若是替掌门除去心腹大患,那就是自己平步青云的时候!

他心下打定主意,不由暗喜,细长眼一眯,足间运气,直接将手中长剑送了过去。

锋利的剑刃划破徐子谦头上的缎带,削落一把他的乌黑长发。眼见凌厉的剑气就要割破他的咽喉,忽而从天外飞来一个身段丰腴曼妙的女子,她手中长剑挽出一朵剑花,直接将周子峰的长剑挑落在地。

“住手!”

只听她一声娇喝,她便张开双臂整个人都挡在徐子谦的身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长剑指着周子峰,气的胸膛起伏,胸前的傲人之处白花花的挤在一起,似要将衣襟给撑开。只是她那双与阮诗相似的桃花眼里怒火冲天,令周遭的旖旎之情全散。

周子峰见到来人连忙将去势一收,也不去管地上掉落的长剑,对着她恭敬的行礼,假惺惺的说道。

“禀掌门夫人,弟子只是在与徐师弟切磋而已。”

“一派胡言!”

她一口打断周子峰的话,红着眼眶斥道。

“切磋是点到为止,我看你是要了他的命!”

周子峰见状连忙跪倒在地,垂着脑袋作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恭敬的解释道。

“掌门夫人误会了,弟子真的只是在与徐师弟切磋技艺,给刚入门不久的小弟子们演示……”

果不其然,周子峰刚替自己辩解完,孟霁阳便出现在了掌门夫人的身边,他怜惜的将浑身是刺的夫人拥入怀中,一下又一下温情的爱抚。

“霁月,莫要杯弓蛇影了,弟子之间的切磋,失误是常有的。”

他的温柔细致的拂去盛霁月额头的碎发,抬手握住她的手背,极其轻柔的将她手中的长剑给取了下来。

“刀剑无眼,你莫要伤到了自己。”

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将盛霁月当成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轻轻的捧着,小心翼翼的哄着,生怕她受一点点的委屈。我

盛霁月却是毫不领情,一把推开孟霁阳,横剑挡在身前,迫使他远离自己。

“你休要哄骗我!我看的清楚,周子峰分明就是动了杀心!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胡师兄只有子谦这么一个亲传弟子,即便胡师兄不在,也尚且有我在!你们断不能欺辱伤害了他!”

盛霁月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上头篆刻的“霁月鉴春风”生生刺痛了孟霁阳的心脏。

但他依旧温柔的笑着,眼里盛满了对盛霁月的爱慕。

“是是是,霁月说的是。有你护着他,我看谁敢欺负子谦。”

孟霁阳好脾气的哄着,双手慢慢向盛霁月靠去,生怕弄疼她似的,只敢轻轻的覆上她的手背。

“胡子鉴是我最敬重的师兄,他的亲传弟子,就是我的亲传弟子,他们定是不敢伤害他的。”

说话间,孟霁阳凌厉的眼神瞪向徐子谦,阴沉着一张脸,示意他出来解释。

胡子鉴还没有回来,徐子谦必须得继续在平阳派里头混下去,而这个混下去的条件之一,便是不能将平阳派的掌门孟霁阳给得罪狠了……

站在盛霁月身后的徐子谦手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终是沉默了良久,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来。恭敬的来到盛霁月的跟前与周子峰一道儿跪下。

“子谦多谢师母挂怀,是子谦技艺粗陋,难抵师兄一招半式。

这才令师母误会了师兄……”

“师母……”这个称呼令盛霁月不由潸然泪下,她抬手捂着红唇,哽咽着扶起徐子谦,“好孩子……你师父……可还好?”

一侧的孟霁阳听到这个称呼瞬间黑了脸色,又听到自己的夫人问起别的男子,身周的气压更是低沉。

周子峰最是察言观色,连忙起身喝道。

“糊口攀扯!掌门夫人岂是你这个手下败将之徒能叫师母的!”

掌门夫人……

这四个字在此刻令盛霁月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持在原地,颤抖着一双瞳仁,不知所措。

是啊……自己已然嫁为人妻,又有何脸面去管别人的生活?

孟霁阳见状心下不由怜惜,连忙将震愣到有些木纳的盛霁月抱入怀里,叹息着说道。

“哎……莫要胡说了。师兄的弟子,就是我的弟子,叫霁月一声师母何错之有啊?”

随后他皱着眉头取下了盛霁月手中的长剑,小心仔细的将长剑插入盛霁月腰侧的剑鞘中。

“霁月向来心底良善,关心同门师兄,也是应该的。”

他此话说的苍白乏力,众人不知他此话是解释给周子峰听的,还是解释给他自己听的,只是皆有些心酸之感,对不知跑到哪里去的胡子鉴更心生厌恶。

徐子谦亦是心头酸涩,抬首望了盛霁月一眼,方才咬着下唇说道。

“多谢掌门抬举,多谢掌门夫人关心挂怀,师父在外游历,一切安好,只是不知归期。”

孟霁阳点了点头,掌心运力将他虚空扶起。

“一切安好便好,只是最近江湖上风云莫测,危机四伏。

为了师兄的安全,我也派出了一些人去找他。”

盛霁月闻言脸色瞬间煞白,一把拧紧孟霁阳的袖口,颤抖着红唇喝道。

“你不许去!”

孟霁阳心间刺痛,面上温柔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

时至今日,她还是那样护着他……

孟霁阳叹息一声,抬手怜惜的捧住盛霁月的脸庞,深情的在她睫毛上落下一吻。

“霁月,我这也是为了师兄着想。”

“我不许你去!”

盛霁月执着的打断他,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是恐惧与担忧。

“师兄武功盖世,他能自己脱身的……他马上就会回来了,你不用派人去了!”

孟霁阳还欲解释,却直接被盛霁月推了开来。她跑去徐子谦的身边焦急的逼问道。

“子谦,你说是不是?你师父是不是就快回来了?

你师父与你最好,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定都是告诉你的吧?

你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快说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徐子谦不由沉默。胡子鉴之前确实是时常与自己联系的,但自从两个月前的那封信起,他便再也没有与自己联系过………

就连徐子谦也不知道胡子鉴到底去了何方,什么时候才是归期。

但一个诡异尖锐的声音,却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胡子鉴,他再也回不来了………”

攻打平阳派11

就连徐子谦也不知道胡子鉴到底去了何方,什么时候才是归期。

但一个诡异尖锐的声音,却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胡子鉴,他再也回不来了………”

从平阳派的阶梯之下,缓缓升上来一具庞大的烈焰身躯,烈焰巨人肩膀之上坐着一个瘦小的鬼面人儿。

而那句回答,正是从巨人肩膀上的那个青面獠牙之后传出来的。

他们诡异的形象令孟霁阳心中警铃大作,他连忙将盛霁月护在身后,拿出一副掌门的气势,直视烈焰巨人。

“敢问阁下是谁!为何擅闯我平阳派!”

坐在马智肩膀上的青藤挣了挣面具,将有些被颠歪的面具挪的舒服了一些。

“我是谁并不重要,”她如是说道,古井一般深邃的眼眸透过面具漆黑的缝隙望向孟霁阳,“你只要将我视做仇人就好。”

这话一听就是来者不善,混着他们诡异的形象,令孟霁阳那双宛如女人一般的柳叶眉深深皱在一起。

他薄唇紧抿,清雅出尘的面容上满是凝重。

“仇人?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要将你视做仇人?”

毕竟是在平阳派,无论打斗赢了还是输了,损毁的都是平阳派的财物。更何况派中还有孟霁阳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护大又护小,难免会投鼠忌器。

面具后的青藤闻言莞尔一笑,她俏皮的托着腮,单手支靠在马智脑袋上,歪着脑袋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为何?大体是因为我即将要杀你全家,屠你满门。

又想看你垂死挣扎的蠢样吧。”

青藤此话说的十分直白且猖狂,令站在一众平阳派门人中间的孟霁阳十分没有面子。

但他毕竟是名门正派的掌门,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平阳派的脸面,而非他个人的脸面。

遂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火气,板着一张脸喝道。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做这等丧尽天良,干净杀绝之事,你就不怕报应吗?!”

“我为何要怕报应。”青藤缓缓从腰间抽出胡子鉴的长剑,遥遥指向孟霁阳,理直气壮的说道,“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都正是你的报应啊。”

胡子鉴的长剑在阳光下寒光泠冽,上头篆刻的“晓风霁月鉴春风”七个大字在寒光下一闪而过,令不少与胡子鉴相熟的弟子鄂然。

这是……胡子鉴的剑………

站在人群中的徐子谦不由怔住,他手足无措的的站在原地,心底下开始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剑客向来剑不离身,即便被人夺去,也会将此视做奇耻大辱,一直尾随夺回。

如今拿着胡子鉴长剑的人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平阳派,而自己的师父却依旧毫无讯息………

他脑中开始浮现一个不愿令自己相信的猜测,越思考,这个猜测便越像个事实样的摆在他的眼前,令他不得不相信………

青藤左手缓缓抚过剑身,长剑仿若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沉痛,不由附和着剧烈震动起来。

“虽然解释起来很烦,但你勉强可以认为你的仇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而我的恩人,被你害死了。”

青藤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剑自下而上挥舞,遥遥高举过头顶,仿若将它当成一个胜利的号角那般,高声喝道。

“所以,由我来替他终结这一切!”

语罢,马智体内散发出庞大的内力威压,将一众平阳派弟子压到跪在地上喘不过气来。

浩瀚灼热的内力自他体内源源不断的向外延伸,吹刮起泠冽的罡风,直将平阳派内的大树刮的连根拔起,飞瓦走沙。

孟霁阳瞭望混乱的四周不由胆寒,如此浑厚的内力,绝不是他所能正面匹敌,若要出奇制胜,只能找到他的弱点。

他那双清明的桃花眼不由撇向马智肩膀上的青藤,这个戴面具的小人从始至终都被壮汉护在肩上,没有展现出任何武功。而这个壮汉则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只是在释放武力。

他们一文一武的分工极为明确,想必捉了那个小的,大的就是个没头苍蝇。

孟霁阳的一双桃花眼不由微微眯起,眼中的狡诈一闪而逝。

但他并不打算直接硬来,眼前的距离还并不能保证他一招制胜,所以他得拖着,得等着,等那个绝妙的机会出现。

故他并没有恶语相向,而是温和的解释道。

“我广交好友,在江湖上从无结仇,阁下怕是找错人了。”

他的话不由令青藤气笑,心中直破口大骂他虚伪做作,卑鄙无耻,真想直接冲过去捏住他的咽喉把他给咔嚓了。

但孟霁阳始终都作出一副清雅出尘的正派人物形象,生的又是色若春晓,若是自己直接上手,传出去怕是无法为胡子鉴正名了………

遂青藤小脑瓜子动了动,手中长剑大剌剌的展现在众人面前问道。

“那你认识胡子鉴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令孟霁阳不由一愣,虽然这个问题十分简单,但在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头问出来,这一个问题,绝不会只是这一个问题这么简单。

他思索了片刻理不出头绪,只得避重就轻的回答道。

“胡子鉴谁人不知谁人不……”

“我只问你认不认识。”

青藤最是厌恶这些名门正派里头的兜兜绕绕,似是而非的半天没讲出一个屁。遂她还未等孟霁阳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

被打断的孟霁阳颇有些不悦,但他不可令自己还在坐月子的夫人遇险,只得按耐着火气说道。

“认识……是在下的师兄。”

听他正正经经的回答,青藤满意的点了点头,续而问道。

“那你认识柳霁风吗?”

被打断过一次的孟霁阳心里也是清楚,自不会再给她一次打断的机会,令自己在众门徒中没脸。

“认识,亦是在下的师兄。”

语罢,他清明的双眼直视向面具后的青藤,似要穿破那片空洞的黑暗,将她的本意探查的一清二楚。

而青藤的眼眸冰冷、寂静,宛如极寒之地冰封万里的死水,没有一点生的气息。

只这一眼,青藤死气沉沉的眼神便令孟霁阳畏惧的退后了一步。

但青藤仿若没看到似的,接着问道。

“他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回来吗?”

孟霁阳豁然睁大双眼,仿若想到了什么似的,颤抖着声线说道。

“没有………”

面具后的青藤不由扬起一丝残忍的笑容,她将长剑平放在自己的双腿上,低垂着眼眸说道。

“所以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孟霁阳自然是明白的,柳霁风正是自己使激将法激出去追杀胡子鉴的,只是这件事情天知地知,这个戴着鬼面具的人,又是如何得知?!

难不成……柳霁风也………

孟霁阳豁然睁大双眼,抽出腰间长剑直指向青藤。

“你!你将柳师兄他?!……”

“没错,被我杀了。”

青藤平静的抬起眼眸,漆黑一团的面具空洞令她整双眼眸都掩埋在黑暗里。

说熔炉里的事情,他们是不会信的。说追杀胡子鉴的柳霁风的死与他们无关,他们也是不会信的。

与其让众人将自己的猜测传成流言,而流言又传的沸沸扬扬之后再给胡子鉴的亡灵抹黑,还不如一开始就将这一切都套到自己的头上。

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来出来做恶人,这样正义,才显的可贵。

青藤不由抬手握在胸前的小瓷瓶上,感受着上头冰凉的触感,鼻头泛起酸涩。

老胡,若是你能亲自来做这一切,那该有多好………

平阳派的门人们听她亲口说出杀了柳霁风后不由一片哗然。

他们并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备战状态,也不管以多欺少有失名门正派的风范,只是纷纷抽出腰间长剑向马智攻去,口中义愤填膺的叫嚷着要为柳师叔报仇。

“妖孽!找死!”

“竟敢杀害我派柳师叔!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诛杀妖孽,护武林和平!”

……………

他们苍蝇一般密集的向马智攻去,却见马智不闪不避,稳扎马步,双手握拳,浑身激荡着灼热的内力向脚下的地面砸去。

“轰!!!”

整齐铺列的青石地板自马智向外层层碎裂,庞大深厚的裂缝蛛网一般向外延伸。

空气震荡,真气溃散,不少运用轻功在半空中飞舞的人纷纷掉落下来,他们或砸在地面上,或嵌入裂缝里,一个个皆是狼狈不堪。

剩余几个亦是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他们长剑支地,面色苍白的勉强站在原地。

马智并没有去理会他们,而是扛着肩膀上的青藤,一步一步的向孟霁阳走去。

攻1打平阳派12

整齐铺列的青石地板自马智向外层层碎裂,庞大深厚的裂缝蛛网一般向外延伸。

空气震荡,真气溃散,不少运用轻功在半空中飞舞的人纷纷掉落下来,他们或砸在地面上,或嵌入裂缝里,一个个皆是狼狈不堪。

剩余几个亦是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他们长剑支地,面色苍白的勉强站在原地。

马智并没有去理会他们,扛着肩膀上的青藤,一步一步的向孟霁阳走去。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灼热的火焰,燃烧到他身周的空气都扭曲变形,每踏一步,都会融化一片脚下的青石板。

孟霁阳回身抱住不知所措的盛霁月,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避免她受到热浪的侵袭。

“你打算要做什么!”

他色厉内荏的冲马智吼道,腰间长剑出鞘,一副准备对战的架势。

青面獠牙面具后的青藤嗤笑一声,她抬手虚掩在面具的唇畔,嬉笑着说道。

“做什么?我一开始就说了,屠派啊。”

青藤的话令盛霁月瞬间脸色煞白。屠派……怎么可以屠派!盛家几十代的心血!自己所付出的这一切!绝不可以就这样灰飞烟灭!

在帝都这般众多的门派里生存下去有多难它知道吗!在诸多大派的挤压排挤中生存下来要付出多少它知道吗!

它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要这样轻而易举的摧毁自己所有的努力!

凭什么!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怪物,凭什么说屠派就要屠派!

盛霁月一双妙目通红,一把推开护在她身前的孟霁阳,冲着青藤吼道。

“你懂什么!凭什么你想要屠派就要屠派!凭什么你想来撒野就来撒野!这世道上还有王法吗!”

盯着孟霁阳看的马智缓缓转动头颅,将那双死气腾腾的眼睛对向盛霁月。

盛霁月被他盯的泛怵,不由畏惧的哆嗦起双腿往后退了一步。

孟霁阳见状连忙心疼的将她护在怀里,抬头仇恨的瞪向青藤,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但此刻的青藤却很享受他这样的表情,仿若孟霁阳越是痛苦,她心里的愧疚就能越少一些。

“王法?”青藤低头看向手中的兵符,忽而有一瞬觉得小王爷有些可爱起来,她挑眉瞥向盛霁月,极为嚣张的说道,“我就是王法。”

盛霁月闻言不由一愣,埋在孟霁阳怀里的脸面不屑的勾起唇角,她不由笑青藤无知猖狂。

不过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野怪物,也胆敢说自己就是王法,真是笑掉大牙。

盛霁月眯起眼睛,悄悄捏破指甲盖里的丸药,面容委屈无助的捧上孟霁阳的脸颊。

“霁阳……”

她温柔悲戚的呼唤,令孟霁阳心肝都要破碎,他低头应了一声,疼爱的凝望着怀中的夫人,毫无防备的吸入了她指甲盖中的粉末。

孟霁阳清明的眼中掠过一丝红光,他尚且平静的内心不由开始掀起波澜怒火,他狭长的桃花眼微眯,不由开始荫翳的忖道。

猖狂小儿,都嚣张到家门口来了!那就让它见识见识真正的“王法”,看它还能如何嚣张!

青藤却是没多关注盛霁月,她此刻的内心里燃烧着一把压抑的怒火,火苗窜夺着生长,涨满她整个心胸,灼热的、鼓涨的、张牙舞爪的要把她整个身体都撑破!

她乌黑的眼珠子不由变得更为深邃,黑漆漆的弥漫了整个眼珠,斜眼扫视着周遭义愤填膺的平阳派弟子,桀骜不驯的说道。

“你问我凭什么?”青藤捏着手中的长剑,眼中寒芒一闪,“就凭你们打不过我,就凭我们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口出狂言!”

孟霁阳一反之前的谦逊软弱,猛然窜出,站在众人之前顶撞青藤。

他手中长剑遥遥指向马智的肩膀,顿挫有力的说道。

“即是如你说的这般厉害,那我们就不妨比上一比。

看看究竟是谁如蝼蚁一般!”

青藤不由仰天大笑,她趴在马智脑袋上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摇晃不定,仿若随时都要摔下来。

笑了许久,她忽而将癫狂的笑声一收,回荡在山谷里的喧闹笑声戛然而止,寂静的令人更为不安。

青藤亦是抬头遥遥看着他,挽过耳边的碎发,低声说道。

“好啊,你想怎么比?”

孟霁阳见她答应,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逝,他手中长剑在身前挽了一朵剑花儿后贴在背后。玉树临风的站在众门人前仰首说道。

“我派向来行端坐直,正气凛然为武林所表,今日比试我派也不以多欺少。”

青藤闻言不由眯起眼睛,不以多欺少?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就平阳派这些虾兵蟹将,怕是还不够马智拍一巴掌。

之所以说的如此漂亮,怕是平阳派不想折损太多门人,毕竟京城门派林立,平阳派若是大伤元气,被别派吞没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这样也好……青藤摸了摸怀里的小瓷瓶,老胡想当的是平阳派的掌门,要是门派都给端没了,老胡这掌门做了也不体面。

遂青藤点了点头,示意孟霁阳接着说下去。

孟霁阳见青藤上钩,不由兴奋的嘴角一勾,接着高声朗道。

“诚然我派能人辈出,卓越不凡,轮流与二位比试也是正派人士所不齿。我平阳派为武林正派之表率,绝不会干此等卑鄙无耻之事。”

青藤听闻此话不由额角抽搐,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都被打成这样了居然还站在那里理直气壮的吹牛。

却不料孟霁阳此番明里暗里的溜须拍马,惹的一众平阳派门人齐声高呼。

“好!”

“掌门说的好!”

“掌门不愧为武林表率!”

………

赞美之词接踵而至,如浪潮声般此起彼伏。孟霁阳卓然立在赞美之中闭眼享受了一会儿,方才抬起双手压了一压。

潮声退去,孟霁阳咳嗽了一声后朗声说道。

“不若你我定个君子协议,以一对一。

贵方挑选一个我派中人,我派挑选一个贵方人士,一场定输赢,贵方看如何?”

以一对一?还是由敌方挑选?

青藤低头看了一眼马智,又颔首看了看自己,不由失笑。

这是认定自己不会武功了,长篇大论自诩是什么狗屁正派人士,到头来还不是打算让八尺壮汉来单挑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孟霁阳打的还真是好主意,不过这个“好主意”正合我意。

面具后的青藤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假装犹豫了一会儿后,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孟霁阳当下便兴奋的面泛红光,生怕青藤后悔似的急促说道。

“即是这位先生做主,便请这位先生下来指教一番吧!”

周遭平阳派门人不由熙熙索索的交头接耳,似是对孟霁阳的做法多有不满,但迫于是自家掌门,不好多加阻挠。

青藤却是如愿以偿一般咧开嘴无声大笑,学着孟霁阳的口气对着他遥遥一指。

“那平阳派即是先生做主,便也就请这位先生出场与我指教一番吧!”

孟霁阳似是没料到青藤居然会指自己,心中狐疑一闪而逝,但此刻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压下心口的犹疑,飞身跃入场中。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他单手持剑背后,单手对着上方的青藤摊手一请。

青藤略一颔首,抬手按压住脸上的獠牙面具飞身而下。

她外披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混合着面具后嘶哑阴沉的声音,娓娓而来。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青藤足尖点地,如幽灵般了无声息,未激起一丝尘埃。她亦是学着孟霁阳的模样将胡子鉴的长剑背在身后,遥遥对着孟霁阳摊手一礼。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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