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南山下 - xp1024.com
《种地南山下》


第一章:生了小黄豆

南山脚下,一个小村庄,庄子不大,前有湖,后有山,也算是块风水宝地。

风调雨顺的时候,村民不愁温饱,还能靠下湖打鱼,上山捉点野味,打打牙祭,或者混点零花钱。

八月初八,一场大雨下得天昏地暗,一直到三天后天明才结束。

村东头的黄家传来一声婴啼,只是雨声太大,婴啼声就这么被无情地淹没在大雨声中。

黄奶奶帮着给刚出生的小婴儿包裹好,就忙忙捡了五个鸡蛋,清水窝荷包蛋。舀出三个荷包蛋,捻一点红糖放在碗中,颠着脚给接生的刘婆子端过去。

又从灶洞下掏出一块生姜,洗了洗,切了几块姜片剁碎,放在蛋锅里煮,煮开和二个鸡蛋一起舀在碗里,小心的捏出一小撮红糖,放进去,端着碗进了厨房旁的厢房。

乡下妇人生孩子,都不能在主屋生,据说是有血光之气,会冲了家里的爷们。

都是等临生足月了,把厢房拾掇出来,肚子一痛就搬到厢房,孩子出生满月后才能搬到主屋的卧房。

黄奶奶摸出来时黄富贵递给她的十二个铜钱,又捡了二十个鸡蛋,拿给刘婆子。刘婆子客气了一会,还是接过了十二个铜钱,鸡蛋却怎么也不肯要,说留给产妇补身子。

刚送走接生的刘婆子走进厢房,大儿媳赵氏,二儿媳周氏,四儿媳妇杜氏就冒雨过来了。

也不能怪她们来的迟,雨来的急,下得大,一家老少爷们都下地去了。

眼看着稻苗已经灌满浆,再有个十天半月就要收了,这风大雨急,就怕水把田地给淹了,都忙着下地去了。开沟挖渠,有漫水的沟渠也要疏通疏通。

女人们也忙着撵猪赶鸡,收拾晾晒的衣服。宋三嫂就是忙着收拾晾晒的衣服,一不小心滑了一跤,恰好快足月的肚子就在一场大雨中疼了起来。

等妯娌三忙完过来,黄三嫂的孩子都落地了。

黄家大嫂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坐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婴儿啧啧称赞:“三弟妹,你看这丫头,头发乌黑皮肤红通通的,长大了肯定是个又白又好看的俊丫头,像三弟妹你。”

黄二嫂老实,只顾着去厨房烧水,收拾盆里换下来的床单衣服,也不说话。

杜氏在媳妇里最小,还没有孩子,闻言好奇地伸头过来看:“大嫂,是不是说生下来红孩子长大就白呀?”

黄大嫂边接过黄二嫂端过来的热水,给小婴儿擦身体,边说:“是啊,你别看有的孩子生下来白白的,长大就黑了。只有生下来的红孩子,长大才白。”

三岁的黄桃,搬张小凳子走了进来,细声细气地递给杜氏:“四婶,你坐。”

杜氏接过凳子坐下,顺手把黄桃搂到怀里:“小桃子,你娘生个妹妹,你喜欢吗?”

“喜欢。”黄桃比同龄孩子瘦弱,也文静,虽然小,一身衣服穿的干干净净,虽然头发稀松却也扎了两个整齐的小啾啾。

屋外大雨倾盆,黄老汉带着四个儿子从地里回来,顺便把在门口公场边浅沟里摸鱼的几个孙子带了回来。

黄老汉有五个儿子,最小儿子的是个活祖宗,比大儿子小了25岁,几个侄子都比他大。

儿子多,地也不少,黄老汉年轻的时候出去跟过船跑过码头,挣了钱回来就买地,期间也陆陆续续生了三个儿子。

生三儿子那年,他跟着船队出了趟远洋,那次去的远,一溜三艘大船,没有一年二年是回不来的。

回来的时候顺风顺水,这次东家赚的多,心里高兴,对黄老爷子几个家乡带过来的人就特别和气,许诺到家了一人分多少银钱。

大船还有十几天就到家了,谁知道家门口就出事了,被一伙海盗给抢了。跟船的就船东家那个十一二岁跟着去练胆的小子,和黄老汉二个人逃了回来,其余人全部都没了,尸体都没回来。

黄老汉背着只有半条命的小东家回到黄家集,拿了赏钱回了黄家庄,专心种他的地,再也不敢去做这送命买卖。

黄家,五个儿子,四个媳妇,六个孙子,三个孙女,加上老俩口,刚好二十口人。

别人家都是一家子祖孙几代同堂,不等老的百年归后不分家。黄老汉却不,他是儿子一结婚,住满一个月,就给分出去。

所有儿子都分的一样:三间石墙茅草屋顶的正屋,一间厨房连着厢房也是茅草顶,不过墙是泥垒的,一个竹篱笆院子。三亩水田,六亩旱地,一亩地菜园子。

农具一套,锅碗瓢盆一套,各自带好结婚时的被褥衣服,就算分家了。第一年分家还可以吃家里种的菜,过年杀猪还能分十斤肉。

第二年就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得靠自己。

别说,黄老汉到底走南闯北见过世面,这样一分家,儿子媳妇做事都挺有精气神。不但兄弟几个感情好,妯娌几个也关系不错,毕竟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不像村子里别的人家,常常是你做事做的少了,谁比谁吃的多了,一言不合就吵闹起来。

黄老汉领着老儿子黄宝贵直接回了自己的老屋,大儿子,二儿子,也各自领着自己家的小崽子回了屋。乡下媳妇生娃,没有公公、叔伯跑前跑后探望的道理。

四儿子黄来贵一看,他媳妇也没回来呢,又没小崽子领,他结婚才二个多月,分家出去也没几天,干脆就跟着黄老汉回了老屋。

黄德磊是黄老三的大儿子,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今年七岁,皮肤被太阳晒得又黑又亮,光着腚,赤着脚拎一串鱼跟在黄富贵后面摇摇摆摆回来了。

乡下孩子野,夏天男孩子基本上到了七八岁都不穿衣服,上山下河,见天光着个屁股,赤着脚在外面疯。

黄德磊兄弟几个名字都是爷爷黄老汉去镇上找人起的,当时黄德磊大伯家哥哥出生,黄老爷子第二天就去了镇上,先是大小子大小子的叫,满一周岁老爷子给起名“黄德光。”

老爷子在镇上给大孙子起名字时候,想想自己当时已经有四个儿子,以后孙子得排着队来,如果每次都来找先生起名字,即费钱也麻烦。索性让先生一次给起了,于是黄家小兄弟出生后一周岁的名字就按“光明磊落,忠孝礼仪”按顺序来了。

为什么是八个字呢,因为先生就给了八个字,黄老汉花了一个名字的钱得了八个名字,已经是觉得老脸一红,连连道谢回家了,以后再有孙子,那就等以后再来吧!

黄富贵先去换了淋湿的衣服,又把黄德磊拎过来擦洗干净,穿上衣服才过来看自己的第三个孩子。

“这孩子生的好,刚才爹偷偷告诉我,他找人算过,这孩子命里带福,旺家有福气。”黄富贵搓着手看着刚出生的闺女憨笑。

黄德磊湿漉漉的大脑袋趴在床边,伸头看床上睡在娘亲怀里的小妹妹。

“真丑,像个小猴子。”黄德磊嘀咕。被耳尖的黄富贵搂头一巴掌:“瞎说什么呢,你生下来还不如你妹妹呢。”

黄德磊也没见过自己刚生下来长啥样啊!大妹妹出生他还小,也不记事。只能悻悻地爬下床,拉着大妹妹黄桃去看二伯母杀鱼。

做个孩子真无奈,连点话语权都没有!

三天后,雨过天晴,黄宝贵坐在大哥黄荣贵肩头上来看侄女了!

你别看黄宝贵年龄小,比黄德磊还小一岁,但架不住辈分大呀,全家从老大黄荣贵到襁褓中的小婴儿都知道这个小叔谁也惹不起。

黄宝贵吭哧吭哧爬上三嫂的床,和黄德磊并排坐在床边吃炒豆子。

黄宝贵的衣服都是黄奶奶做的,每一件衣服都有二个大兜,花生熟了装花生,瓜子熟了装瓜子,冬天装山芋,夏天装莲蓬。碰到青黄不接,炒把黄豆,炸点小鱼干,也够这个老叔嚼半天!

老叔边吃炒豆子边问:“三丫头叫什么名字?”

黄家小兄弟姐妹都是从大到小排序,并不是一家一家单独排序的。

黄三嫂摸了摸三丫头软软的头发说:“还没起名字呢。”

老叔从兜里抓着一把炒熟得黄豆咔嘣脆地吃着,听见二丫头还没名字,举起手里的黄豆说:“就叫黄豆,就叫黄豆。”

一旁的黄富贵听着觉得自家弟弟确实聪明,就这么拍板了。可怜还在睡梦中的二丫头,就这么有了“黄豆”这个名字,谁也没想起来问问本人愿意不愿意。

黄豆会走就跟着老叔,娘要忙家务,黄桃虽然小,却像个小大人一样乖巧,天天跟着娘后面搭把手。黄豆不愿意扫院子,看鸡,去菜园子拔草,就整天跟着老叔。

跟着老叔好啊,有肉吃的。

老叔出去玩开始是不愿意带着黄豆的,一个路都走不好的女伢子,看见就烦。可耐不住黄豆嘴甜脑袋聪明,老叔老叔地哄着。

这边老叔摸泥鳅时候随手堆几摊泥巴,那边黄豆说:“老叔你真聪明,这样拦一道坝,鱼就跑不掉了。”

聪明的老叔立刻就着地形拦起一道土坝,坝里一窝无处可逃的鱼!

那个下午站岸上给老叔看衣服的黄豆,被老叔奖赏了一个他已经不爱吃的煮鸡蛋。

过几天,老叔又在黄豆的夸奖下做了一个可以射小鸟的弹弓。没有橡皮筋,用翻出来的牛皮做的弹弓射程一般,好在经久耐用。鸟没射到一个,全村家禽家畜大部分被老叔过了一遍手,天天鸡飞狗跳!

因为这个弹弓,黄豆分享了老叔大半个月的零食。

老叔觉得,二丫头还不错,不哭不闹,听指挥,以后就带着玩吧。

老叔去村里私塾,黄豆也跟着。开始先生还不愿意,毕竟孩子小,怕闹腾。但是黄豆又乖巧又安静,就在老叔脚边坐着,不吭声。

私塾回来,老叔写大字,黄豆就拿个树枝在院子里地上写。后来先生要交功课,老叔贪玩,来不及写,就让黄豆帮忙。

黄豆觉得,自己投胎的时候肯定喝了稀释过的孟婆汤,不然,为什么她的记忆里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存在呢。

不过,随着年龄越大,记忆中的东西褪去的越多,慢慢黄豆就习惯了现在这种生活。

不过,黄豆骨子里还是带着一些上世残存的东西。比如,对钱的热爱。

早上,老叔来喊黄豆去私塾,黄豆就不肯起床了,抱着被子哼哼唧唧说:“下午去。”

老叔也无所谓,喊上黄德磊就走了。

黄家男孩子基本都要去私塾识字,考不考功名不重要,黄老汉要求,必须得识字,不能做睁眼瞎。正常七岁去,跟着先生念个五年,不想念了,十二岁下来,回家种地也行学手艺也好。

老叔一走,黄豆立刻从被窝里爬出来,自己穿上衣服蹬上鞋,先去灶房洗脸漱口吃饭,吃完了拿起篮子喊黄桃:“姐,走,摘花去。”

黄桃也习惯了黄豆的小大人架势,拿上篮子带上刀,跟在菜园里忙活的娘招呼一声,小姐俩就出门了。

黄桃家在村东第一家,往东走是一片旱地,都是黄老汉家的,种着大豆高粱这些。再往东就是一条大路,一头通县城,一头通小镇。小镇上有码头,有河,河里行船数日可入海,所以,大路上南来北往的车辆行人还不少。

黄豆黄桃出门左拐向西,先经过二伯家,二伯家俩个哥哥,大的叫黄德明,在镇上酒楼做伙计,小的叫黄德忠去了私塾。

小姐俩拎着篮子走到了大伯家,隔着篱笆就看见大伯家的大姐黄米坐在门口纳鞋底。

黄豆隔着篱笆就喊:“大姐,我和二姐去山边摘花,你去不去?”

听见妹妹喊,黄米连忙放下手中的鞋底,转身去灶房拎了个篮子出来:“‘走,我也去,采花回来卖钱买丝线。”

黄米最近正在学女红,对这些绣花绣朵的丝线非常着迷。

三姐妹一路走到山边,南山不算太高,却林深草密,山势蜿蜒几十里。

她们要采的花是云母草,天气热,云母草刚刚开始开花。把花连株割下捆好背回来,再晒干,等父母赶集的时候带去药店卖了,就有或多或少的铜板进口袋了。

夏天庄稼地里活多,又要浇灌又要除草,大人们根本没心思去弄这些。村里孩子多,来赚这个钱的也少,男孩子能下地的都下地了,女孩子要在家里洗衣做饭看管更小的弟妹。

有几个有空闲的也不出来,她们即使辛苦割回去,卖了钱也落不进自己口袋。

不像黄家,地多还惯孩子,男孩子都送去识字学手艺,女孩子也舍不得让下地吃苦,最多在家帮忙做饭,学针线活。黄家还有一条规矩,谁挣的钱就是谁的,大人一分也不贪。

不是大人不想贪,关键是黄老汉不允许。黄豆不得不从心里感叹,碰上个这么英明神武的爷爷,是她多大的造化。

黄豆力气小,割不动云母草,只能在大姐姐的指挥下去割了茅草来打成草绳。等二个姐姐割倒了云母草,有一小捆,她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给捆起来。

日上中午,割好的云母草,几捆靠在一起,站在田野里,远远看去,像几个小孩子,伏在草丛中窃窃私语。等晒到晚上再背回去,也轻很多,乡下人纯朴,也没有人会去惦记几个孩子割得这点药材。

下午,日头毒,二个姐姐是不许出门的,小黄豆却要陪老叔读书。

村里没有女娃娃读书的,黄豆算是个例外。现在的黄豆,天天去私塾也没交钱,但是先生挺喜欢这个又漂亮又乖巧,嘴巴又甜还很聪明的小丫头。

先生是黄家村唯一的童生,也是黄豆没出五服的本家,按序排行第七,黄豆就叫他“七爷爷”。

七爷爷以前家境不错,考了个童生再考秀才却次次铩羽而归。

混到儿子都能娶媳妇了,心也就死了,回来安心种几亩地,顺便教教村里的孩子,混点零用。

原本七爷爷还想在儿子身上找补点希望,可惜七爷爷当初读书太费钱了,娶媳妇的时候只考虑老实能干,结果生的几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

真是爹挫挫一个,娘蠢蠢一窝!

第二章:一盘香辣蟹

私塾放学,日头已经不那么毒了,黄豆跟着老叔,上学的三哥四哥五哥身后去村头溪里去摸鱼。

村西头有山坡也有一条蜿蜒的溪流,从山涧流出,水清可见底,两旁有树,水草也不茂盛,就在黄豆她们割云母草不远的地方。

远处是南山,山不高林却密,大人们都会嘱咐孩子们,不要接近的。

传说有野兽,不过也在深山里,山外围基本被开发的七七八八了,有野兽也不会下来。

南山附近的村子,大部分靠种田为生。这些人,只要有土地,不碰见灾年,全家温饱没有问题,头脑活的还可以去镇子上码头做活,赚点外快。

附近村子也有猎人,住山窝里,石头多,树木多,没什么土地,只能靠捕猎为生,这些人比较穷,毕竟打猎是危险的事情,买粮也不便宜。

离南山镇近的,那边水域开阔,又靠山又近水,还有渔民。这些人,农忙的时候下地种地,闲了打鱼为生,经济要好于一般人家。

到了溪水边,水清见底,岸边树荫庇护着溪水,说不出的凉爽。

大一点的孩子还挺矜持,脱了外褂,穿个短裤就下水了。小点的,七八岁以下的直接脱个精光,晃荡着小雀就下了水。

一群孩子,就没有不黑的,见天在太阳底下晒,黑得发亮。

黄豆从会走路就跟着老叔后面,见惯了村里这群小屁孩大大小小的黑屁股,也见怪不怪了。反正也没长大,看上去都差不多,一点也不辣眼睛。

五六岁的女孩子,也能帮家里做点事情了,比如看鸡撵狗之内的。

黄豆不愿意在家看院子,也不愿意打狗撵鸡,更不愿意跟着二姐黄桃,去菜园子里拔草除虫,就整天跟着小叔。

跟着老叔好啊,可以到处撒野,村里男孩子能去的地方,就没有黄豆去不了的。

有时候黄德磊都不开心,妹妹为什么喜欢跟着老叔,不喜欢跟着我。

黄豆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哥,我对不起你了,老叔腿粗呀!

男孩子都扑腾到水里去了,黄豆垫着脚尖在水边够芦苇棒。芦苇棒有点像现代的烤肠,一个棍子上串一根烤肠,黄豆折了三个,也不折了,只是像,又不能吃。

这东西打到人身上还特别疼,干脆扔了,转头在溪边掀石头找螃蟹了。

溪水边的石头缝里经常会有小螃蟹,一掀开,就慌慌张张往溪边爬。黄豆掀了二块石头,抓了三只小螃蟹,没地方放!一转头,看见老叔脱下来的裤子,连忙跑过去,把二个裤脚各打个结,小螃蟹从裤腰往里一丢,刚好!

村上这个点出来玩的小姑娘不多,只有黄豆和黄大牛的妹妹黄小雨。黄小雨也是五岁,看见黄豆在掀石头找螃蟹,也过来帮忙。

溪边水清草密,黄宝贵看黄豆走远了就喊一声:“黄豆,别乱跑,小心草丛里有蛇。”

黄豆怕蛇,不敢走到草丛里,就赤着脚,和黄小雨手拉手,顺着溪边慢慢走,肩上搭着老叔的裤子。

石头下面螃蟹很多,基本上掀起一块,就慌慌张张跑出一两只小螃蟹,不大,却已经会张牙舞爪的吓唬人了。

乡下娃胆子都大,用手从后面一按蟹壳,两只手指抓住,拎起来扔裤腿里,继续找。

俩个小丫头,把一溜溪边的石头翻了个遍,等到日落黄昏,老叔的二条裤腿已经装满了螃蟹。

男孩子们都上来穿衣服回家了,大家都捉到鱼,不过大小分别而已。乡下,这些巴掌大的小鱼没人稀罕,刺多肉少还废油。一般抓少了回去就是喂猫,没人愿意煮它。

黄家有个小吃货,小黄豆教姐姐熬小鱼贴饼子,做的次数多了,全家没有不喜欢的。一锅小杂鱼,几块活面饼子,一锅玉米面稀饭,虽然不是人间美味,却也算是小日子有滋有味了!

黄家小兄弟三个,加上老叔,捉了七八条比巴掌长点的鱼,用茅草串起来,给老叔拎着。旁边几个抓得少的,也不耐烦拎回家,回家也是扔的多,都给了黄宝贵,凑凑也能熬一锅了。

黄豆喊:“老叔,老叔,快过来,帮我把螃蟹拿回家,晚上我给你做香辣蟹吃。”老叔就踢踏踢踏走过来,接过自己的裤子往脖子上一挂。

黄宝贵最喜欢去黄豆家蹭饭,他有一个弹弓,是在黄豆帮助下做的,练的准头很足。

隔壁村子杀了一头快死的老牛,黄宝贵听了黄豆的话,两个人偷偷摸摸在现场,捡了几小条不要的废牛皮回来搓啊揉啊,做了弹弓,虽然弹性不强,总比以前的好太多了。

黄宝贵射了雀啊鸟啊,都拿黄豆家去,黄豆会让黄桃给他做炸雀子,放上调料,用面粉一裹,炸出来喷香。

黄豆指挥,黄桃动手,黄德磊烧火,黄宝贵就在旁边等着吃,他觉得他这个老叔做的特别有派头。

每次吃的时候,把手指都能舔干净。

黄德磊三兄弟又在老叔指挥下,给黄豆姐妹三上午割好的云母草给扛回家。小伙伴们闲的发慌的,也来帮忙,拎着扛着全部给送黄豆家。

大家都知道,黄豆不白用人,她要你做事,都会许你点好处,哪怕是锅里剩下来的,炕得嘣脆的锅巴,她都要给小伙伴们留一块。

不过,基本上有好吃的也没别人什么事,黄家几个小兄弟就给包圆了!

黄家几兄弟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就是,兄弟互助,照顾姐妹。

一路上,炊烟袅袅,鸡鸭回栏的叫声,牛羊边走边在路上拉屎。黄豆觉得,自己都魔障了,看见牛屎就感觉,好大一块黑森林蛋糕,而羊屎落在地上就像巧克力豆!

那个世界再也回不去了,有遗憾吗?有吧。但是,这个世界给予她的,不是她在书上所看到的辛苦和狗血,而是实实在在的温馨,一家人的守望相助,这个真的值得她在转世投胎一次。

黄豆想,要不回去让姐姐试试做蛋糕?

想想就行了,做,还是算了吧,上一辈子,黄豆没少祸祸面粉牛奶鸡蛋,用电饭锅做蛋糕。

同宿舍小姐妹做出来蛋糕,有的勉强能看,有的勉强能吃,只有黄豆自己,做出来的蛋糕勉强能熟!

贼老天,你要提前预警一下能穿越,我一定学一个手艺,比如做玻璃做香皂做口红香水什么的。

你把我一个只会混吃等死,上不了厅堂下不了厨房的人送过来干嘛?

大概,凑人数的吧!

回到家,娘在做饭,夏天灶房太热,二姐黄桃都被娘赶了出来,娘觉得孩子小,受不得热,容易中暑。

真正宠孩子的,也就黄家,别人家,六七岁女童就要做饭,学做针线活,八九岁就有下地的。

黄豆拖出来一个木盆,喊黄桃和她一起摇摇晃晃抬到院子里。从缸里舀了水出来倒进去,舀了有大半盆水。

老叔把搭在脖子上的裤子拿下来,裤腰朝下,对着木盆一倒,小螃蟹争先恐后地从裤子里掉了出来。

黄桃和黄豆一人拿把刷子刷螃蟹,溪水很清,螃蟹也很干净。刷好,放清水先蒸个半熟。再掀开脐盖,去除蟹心蟹肺,将蟹从中间一刀剁开。因为蟹小,不需要再剁蟹爪什么。

黄豆端着盆指挥着娘倒油,倒多点油。炸姜片,等姜片微黄又放入葱段,炸黄捞出,炸剁碎的蒜瓣,微黄,舀二勺自己家做的黄豆酱继续熬,熬到豆瓣炸的酥脆,再放切碎的红辣椒炸,然后螃蟹倒进去用油炸红,放盐,放糖,放水,盖上锅盖闷煮去了。

十来分钟,螃蟹出锅,满满大半锅螃蟹,得好几斤。黄豆跟着老叔给爷奶端去一碗,又给黄小雨家送去了一碗。

黄豆觉得,自己真好,不吃独食。

黄桃和黄德磊又分别给大伯家二伯家送去一碗,用宋三嫂的话说,给孩子尝尝鲜。四叔去了镇上,他老丈人给他介绍了在码头上的木工活,修修补补,估摸着要干一二年,四婶也带着孩子跟着去了。

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吃饭,玉米面稀饭,小鱼贴饼,葱烧茄子,蒜瓣闷豆角,一大盆香辣蟹。

老叔先尝了一块黄豆大厨指挥着做出来的螃蟹,一口咬下去,又辣又香,连壳嚼碎咽下,连连对黄豆竖起大拇指。

黄豆人小点子却多,这是她第一次做香辣蟹,还缺很多材料,不过味道也算凑合。

宋三嫂也是个宠孩子的,要是别人家娘,早嚷嚷着费油费柴火,不给做。谁家做菜不是放几滴油,放点水,放点盐在锅里煮煮就好。

都像黄豆这样,倒油,还要多倒油,就差油壶底子给掀起来了!这是家里有矿啊,这么糟蹋油,还是做这种没肉都是壳的小螃蟹!

不过孩子们高兴,家里也能承受,偶尔一次,不为过。

黄豆喝着稀饭,吃一块鱼,又吃一个螃蟹,再啃一口鱼锅里贴的玉米锅贴。看看温柔的娘,强壮的爹,帅气的哥哥,美丽的姐姐,还有牛掰的老叔,觉得人生是如此美好,不枉我黄豆没多喝那碗孟婆汤!

第三章:黄豆去赶集

夏天越来越热,黄豆和两个姐姐坚持割了好几天的云母草,后面,老叔和几个哥哥们还帮了把手,割了一片。

云母草成批晒干,被黄老汉带上镇上卖了,回来把卖药草的铜钱给了黄豆。

黄豆姐妹三兴奋地趴在炕上数了半天,五十七文。

黄豆一算,不干了,敢情小姐妹三,晒了十几天,都晒黑了,平均三个人一天一共才挣了四文钱!

这是真正的血汗钱啊!

黄豆不肯去割云母草卖了,两个姐姐也没意见,这确实是件辛苦的事情,三个人手皮都磨破了。

黄豆开始想,我的切入点不对啊。靠出卖劳力挣钱永远都是挣不到钱的,我得想着做点别的什么,争取一下,即使不能发家致富,起码能保证有个零花钱。

在黄豆的不懈努力下,黄老汉受不得孙女的马屁攻势,下次赶集的时候终于把黄豆带着了。当然,最大的功臣老叔必须也得跟着。

小镇很热闹,因为是集市,也算商贩云集。黄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赶集,兴奋的摇头晃脑,大眼睛骨碌碌一刻不停。

画风不对呀,不是说古代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这满大街走的,小姐姐,大阿姨,老奶奶并没有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啊。

也没有卖糖葫芦的,以前看电影电视不都有个卖糖葫芦的吗?

哦,现在夏天,糖容易化,山楂也没熟。

铁匠铺,布庄,杂货铺……嗯,小摊小贩都集中在一条街上,腰中挂刀的巡捕来回走动,杂而不乱,果然是太平盛世。

因为走的早,早上大家只一人拿了一块隔夜的玉米饼子,黄豆啃半天只啃了一小块,还嚼的腮帮子疼。

老叔刚好在换牙,只啃了小半个,剩下的俩个人都塞给了黄老汉吃了。

黄老汉带着老儿子三孙女,转过一条小巷,巷口开了一家小吃店,杂粮馒头,白面馒头,肉包子,玉米稀饭。

要了两个白面馒头,两个肉包子,两碗玉米面稀饭,黄老汉也不坐,看着小儿子和三孙女吃。

一是确实不饿,二是舍不得花那几文钱。

黄豆人小,吃了一个肉包子和半碗玉米面稀饭就饱了。老叔把剩下的给包圆,果然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店小生意却挺好,外面树荫下也放了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老板也不讲究,洗碗水顺着墙脚一倒,后墙脚泥泞一片,散发出一种隐约的臭气。看的黄豆直皱眉头,不过吃饭的也都是乡下赶集的,或者附近居民,大家浑然不觉。

黄豆觉得,这个小吃店卫生状况堪忧,这大夏天,苍蝇乱飞,要是吃拉肚子怎么办。

老叔好像没那么讲究,连吃带喝,混个肚子饱,嘴一抹说:“走,我们逛街去。”

从前的逛街,叫逛吃逛吃,边逛边吃,现在跟着爷爷,刚吃了早饭,不会再给黄豆买吃的了。

黄豆怀里塞着卖云母草的57文,也舍不得花。

这还是昨天知道要和爷爷赶集,特意从大姐二姐那里集中来的,想着得找点发家致富的项目,争取给这几文钱翻个倍数。

买小鸡?不太现实,基本家里小鸡都是老母鸡做窝,拿鸡蛋给它孵化的,等孵化出小鸡,老母鸡天天带着看着,夭折率也低,也不用操心。

你去街上买,有的卖,却难伺候,存活率也不高。

穿越小说里说的卖食谱?

黄豆抬头看看酒店高高的台阶,和门口店小二鼻孔朝天的样子。别说进去,你就是打门前路过,站的时间久一点都要被赶的!

绣花,黄豆不会,她属于典型的手残,没那个本事,她也不想早早就眼睛不好了。

据说,那些好点的绣娘三十多岁眼睛就看不清楚了,那些颈椎病什么的,估计根本不值一提,疼死也是小病。

黄豆跟着黄老汉还有老叔晃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以投资的项目,却碰见了四婶。

四婶抱着四妹黄梨,腿边跟着七弟黄德礼,站在一个摊子前看布料。

看见黄豆一行人,连忙走过来,先清脆地叫了声:“爹,您赶集呢?”

黄老汉只点了点头,又去看旁边摊贩上的货物。

四婶又招呼大家去家里坐坐,他们在镇上租了房子,一家四口住着。

这是黄老汉开明,你要是别人家的媳妇,不在家伺候公婆,跟着男人到镇上租房子住,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黄老汉不想去,但是架不住老儿子和孙女想去。

黄老汉便答应买完东西去吃午饭,黄豆逛半天也累了,一条小街,也没什么吸引她的地方,就跟着四婶先回去,老叔还没跑够跟着黄老汉继续去逛。

黄老四家租的房子离集市还挺近,转过街角第一家就是,一个简朴的四合院,正屋住着老两口带着个快要出嫁的老闺女。

东厢临街两间租给了黄老四一家四口,西厢租给了一家三口,从乡下上来读书的小童生,来陪读的娘,还有一个农闲就上来打短工的爹。

院子里没人,可能是逢集,大家都去赶集去了。

黄豆转来转去看院子,又站门口看了看不远的集市。

四婶喊黄豆过来喝茶吃点心,黄豆迈着小短腿跑过去,院子树荫下一张小方桌,桌子上一个蓝边大碗,满满一碗已经半温的白开水,抿一口,甜丝丝的,应该是四婶放了糖。

盘子里的点心是几块小圆饼,有点像月饼,也不像,咬一口,甜的发腻。

不过黄豆还是把一块半个手掌大的饼子给吃了,甜是甜过头了,但是毕竟是难得吃到的点心呀!

黄豆确定自己不是饿,就是馋,没办法,控制不住。

小妹妹黄梨就躺在一个竹编的摇窝里,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语。

乡下孩子没有摇床,用竹子编一个大圆筐,垫上稻草,再铺上被子就算一个摇床,因为是半圆型,摇来摇去确实很方便,有点不倒翁的感觉。

小黄梨才八个多月,一逗就笑,口水嘀嗒露出二只白白的小乳牙。

黄德礼也刚满三岁,走路还挺稳,拿着一块超甜的小甜饼,边啃边围着桌子和摇窝转来转去。

大概是得了嘱咐,黄德礼吃东西也没有往妹妹嘴里塞的习惯。只是围着妹妹转,说几句谁也不懂的童言童语。

黄豆看了会弟弟妹妹,又跑到灶房跟烧火做饭的四婶说话:“四婶,你天天带弟弟妹妹累吗?”

黄家四娘子皮肤白皙,因为还是哺乳期,胸脯鼓鼓,腰肢却显得很丰盈。和黄豆这个小屁孩说话也挺和气:“不累,带个孩子累啥。”

黄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皇帝是谁,原谅她历史不好,只知道个唐宋元明清,其余的主要历史人物也是看电视看小说知道的,知道名字还不一定对上年代!

只觉得这个时代物质还挺丰富,该有的基本上都有,不该有的一样也没看见!

对着四婶也没话说,黄豆又跑大门口站着,站一会还不过瘾又跑外边巷子里转来转去。

四婶不放心,一会出来看看,院子里只有摇窝里的黄梨,和围着摇窝转圈的黄德礼,不见了黄豆,立刻吓出一身冷汗。

今天可是逢集,乡下虽然相对纯朴,但是拍花子还是有的。

小黄豆虽然小,但是长得眉清目秀,水汪汪大眼,这么大的孩子拍花子最喜欢,一抱就走了。

四婶跑出大门一看,黄豆正用一根小棍在院墙上比划来比划去,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四婶连忙跑过来,一把抱起黄豆:“小黄豆,你吓死四婶了,差点以为你丢了,你要是丢了,你爷奶能剥了我的皮。”

这话说的一点不夸张,黄老汉和黄奶奶最疼爱的儿子是老儿子黄宝贵,最疼爱的孙子辈,原本是大孙子黄德光,现在必须是三孙女黄豆。

原因?

据说这个孩子是带福的,而且黄豆嘴甜,会说话,哄的老两口天花乱坠,那是捧在手心里宠。

黄老汉是和四儿子黄来贵一起进的门,后面跟着跑的灰头土脸满头大汗的老叔,咚咚咚跑到黄豆身边,端起一碗凉白开大口大口喝起来。

黄四娘子蒸了杂粮米饭,熬了鱼,贴了饼子,炒了个藕片,蒸了鸡蛋羹,一大碗红烧肉,还做了满满一盆青菜豆腐算汤也算菜。四菜一汤,这是简直算宴席菜了。

黄四叔把桌子给搬到大屋和东厢房之间的巷道里,一棵石榴树下,石榴树上打了很多的花骨朵。

黄四叔打开东侧的后门,后门一开,穿堂风吹过来,特别凉爽。大家围着桌子坐下,黄四婶端了碗杂粮米饭夹了点豆腐,坐到跟着挪了窝的摇窝前面,边看着黄梨,边吃饭。

黄豆看了看习以为常的大家,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原来是公爹和儿媳妇不能同桌吃饭啊!”

黄德礼已经满三岁了,不用喂,一个人拿个小勺,面前大半碗拌了鸡蛋羹、豆腐和鱼汤的饭,自己一个人往嘴里挖的不亦乐乎。

四婶不管他,四叔也不管他,反而是黄豆有点舍不得他,时不时帮他擦一下嘴巴,挪挪饭碗,或者给他舀一勺鸡蛋羹,夹一块碎豆腐。

黄德礼应该是一个人吃饭习惯了,也撒饭,但是不是很多,撒到桌子上就自己拿个勺子在给赶到碗里继续吃。

等黄德礼吃饱了下桌子,桌子上还有米粒,黄老汉拿筷子一赶,夹一起给吃了。

黄豆小时候也遇见过爷爷这样做,当时她整个人被雷的外焦里嫩,后来发现,不是爷爷一个人这样做。

爷奶爹娘叔伯,伯娘婶子,都是这样,没有一个嫌弃孩子吃剩的,更主要的是,穷,舍不得浪费粮食。

第四章:想买栋宅子

吃了饭,中午大太阳正热,黄四叔也没赶回码头去做活计。大中午太热了,都要在家休息,等日头不那么毒了,才去码头。

黄四叔搬了两条大长凳在树荫下给黄老汉躺着,另两条凳子上躺着打着赤膊的老叔。

黄梨还睡在摇窝里,黄德礼睡在树荫下的小竹床上,小肚子鼓鼓,睡的四仰八叉。

黄豆不肯睡,她就没有午睡的习惯,夏天除了私塾,她和老叔哥哥们只能趁中午早晚出去跑。

黄豆乖巧地在院子里陪着四婶做活计,四叔刚走,对面西厢念书的少年回来了,眉清目秀一个小少年,跟老叔差不多大年龄,一对比,老叔就像黑炭块,这个就像白面包子。

少年叫张良,听四婶说书读的不错,以前家里出过秀才,后来败了。

张良爹是独子,张嫂子生张良的时候难产,坏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了,全家就安心供张良读书,家里的地由张良爷奶和爹种着。

张良吃完饭就去了西后院看书了,那边树荫下凉风习习,黄豆湊过去看了一眼,又回来了。

张大嫂是个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的妇人,很健谈,和四婶并肩坐着纳鞋底。

“听说房东要搬府城去了,他家儿子店里忙不开,老两口等秋天闺女嫁出去就过去了,这边房子要买了。”

“张大嫂,那我们是不是要搬家?”四婶突闻消息有点不知所措。

“不知道呢,搬家也不容易,咱们是运气好,碰见个还不错的房东。要是碰见个蹬鼻子上脸,小气计较的房东就烦死了。”

张大嫂边说边拿针挠了挠头皮:“大妹子,你是刚来,不知道,我在这个镇子为了我家张良读私塾,已经住了四年了。”

“房东就换了三家,第一家,房东老太太天天来屋里巡视一遍,她家那些破桌子旧床不能磕碰一丁点,连窗户纸坏了一个洞都要管。他爹从乡下拔点葱带点菜放门口,转头就少一半!”

“后来,又换了一家,他家啥都好,就是孩子多,大大小小七八个。张良一回来,就跑屋里,又要拿书又要抹墨,害的我家张良功课都没办法做。”

“后来说了几次不来了,天天在院子里打孩子,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张良他爹就说搬吧,就搬到这了。”说完,张大嫂长长地叹了口气。

黄豆在一旁,边看妹妹黄梨打嗝,边竖起耳朵听四婶她们聊天。

“我家里的,码头做的还不错,看样子再做个几年还没问题。虽然我们娘三在这里,没做活吃白食,但是米面菜蔬都是家里拿的,不费钱。就是租房子花钱,实在不行我们娘三就回乡下,还能帮婆婆做点活计。”

黄四嫂觉得不行就回老家,就是黄老四天天来回跑不方便,中午吃食麻烦点。

“你家公婆好,让你在这边带孩子顺便照顾你家老四。搬回去不说早晚路上耽误时间,在码头上住宿吃饭可不好,还贵,时间长了身体就垮了。不如,再找房子租住,要是有活计能边看孩子边做就好了,贴补点家用也好。”张嫂子还是觉得住镇上方便。

黄四娘子性格温和,也拿不定主意:“再说吧,到时候问问公婆,我家公婆是拿得起大主意的人,听他们的准没错。”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唠叨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黄豆听的昏昏欲睡。

没一会老叔和爷爷都醒了,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给灶房的材劈了,又把院墙边角不平的地方给修整了,坐下喝了两碗白开水,望望日头,已经有点西斜了!

下午,日头不那么毒了,黄老汉领着小儿子,三孙女回家。

一路黄豆和老叔跑跑玩玩,并不觉得累。

晚上,黄老汉躺在床上长叹一声:“唉,如果黄豆要是个男娃娃多好。”

黄奶奶还没上床,就着油灯在给老儿子缝褂子:“怎么了,男娃女娃不都是我们老黄家的种吗。”

“老四他们住的那栋房要卖了,老四俩口子还在寻思着让四媳妇带着孩子搬回来住,他早出晚归的多跑几步路。住在镇上,又要租房子,又顾不上田里的活。”

“这话没毛病,老四寻思的对呀。”黄奶奶看看老头皱起的眉头,抖了抖手中补好的褂子,顺手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话是没错,但是你知道黄豆怎么说的吗?”黄老汉看了老婆子一眼。

灯光下,隐约可见老伴的青丝里露出了白发。

“黄豆怎么说?”黄奶奶踢了鞋子,推了推黄老汉:“往里面挪挪。”

老俩口从新婚第一天就是黄奶奶睡外面,黄老汉睡里面。

这是黄奶奶出嫁前娘嘱咐的,“做媳妇的,晚上睡外面,方便伺候男人。你夜里起夜,睡里面,起来惊了男人,他睡不好白天怎么做活。晚上男人要喝水了,你睡外面,也方便给他倒水。就是洗帕子什么的,也方便。”

黄老汉往里挪了挪窝:“黄豆说,不如把这栋宅子买下来。”

“哎呀,这妮子心可真大,人还没凳子高呢,咋想的。”黄奶奶还没躺下,索性盘腿坐了起来。

“黄豆路上和我算了一笔账,她说,这栋房子东面靠后临着集市,门前一条路是码头的必经之路,这房子正好在二条街道的中心位置。表面上看开不了商铺,做不了营生。但是,只要把东厢的二间屋门对着巷子一打开,做个小饭馆,闹中取静,绝对是个好地方。”黄老汉看着屋顶又深深叹了口气。

“我想了一路啊,这孩子说的一点没错啊!你看,咱们家孩子多,虽然地也不少,但是兄弟五个一分,也基本不算多了。以后孙子们更多,靠这几十亩地,怕养不活一大家子啊!”

“那,你的意思是想买?”黄奶奶试探性地问。

“嗯,有点想,就是银子不太够。”黄老汉听见远处传来犬吠,翻了个身:“睡吧,睡吧,明天老四俩口子回来,我们全家开个会议议。”

一夜无话。

天一亮,黄桃在厨房帮着娘做饭,玉米贴饼,杂豆稀饭,干虾米熬大酱。

虾米是黄豆他们几个闲得没事捞的,黄豆最喜欢捞鱼摸虾。虾米和小鱼,新鲜的吃不出什么滋味,黄豆就晒了半篓子的虾米和小鱼干。

黄豆一早又忙去溪边提鱼篓,黄德磊不放心,一路跟着。

“哥,你以后想干嘛?”黄豆问黄德磊,其实她很想问,你的理想是什么,不过怕她哥听不懂。

“多读一些书,识一些字,等满十二岁我想做点小买卖,挣钱盖房子,像镇上那些富户的青砖乌瓦的房子。”黄德磊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不想考秀才考状元啊?”黄豆奇怪地问,按道理读私塾的人都会想考秀才做官的。

古往今来,读书确实是改变命运的一种最直接最算公平的一种方式。

“不想,你看看七爷爷,考了一辈子秀才,家里穷的都差点揭不开锅。秀才是那么好考的,多少秀才都是拿钱堆出来的,我安心挣钱,以后娘再生小弟弟,说不定还有希望。”

黄豆看了看自己亲哥哥,这是个务实的人,不孬。

老三黄富贵下地看稻子去了,三亩水田都种上了稻子,每年亩产也有个二百多斤。

六亩旱地种的玉米,等秋收后再种上麦子,菜园子里再种上一年四季不断的蔬菜瓜果。黄豆计算过,只要风调雨顺,交了公粮,扣除税收,一家人基本能混个温饱。

黄家属于村子里的富户,人多地多,村里吃不饱饭的人家不是没有。不过据黄豆观察,这是一个还算繁荣昌盛的年代。没有战争,官员也算清明。

黄德磊和黄豆看完鱼篓,回来就在粪堆上刨蚯蚓喂鸡,家里养了几只鸡,春天的时候有只老母鸡抱窝了,十二只鸡蛋,一个没黄,出了整整十二只小鸡。

这十二只小鸡成了黄豆三兄妹的宝贝,天天一早起来黄德磊就去翻家里攒的粪堆,有的时候还去摸点小鱼小虾回来给它们吃。

黄桃收拾菜园子的时候,也会挑点嫩草,老菜叶子回来剁碎了喂鸡。

而黄豆,缠着爹给她挑来了一堆细沙土,堆在院子一角。那是鸡群最爱去的地方,每天都要去翻找细小的石子吃。

黄老三扛着铁锨先去了水田,挨个看看每块地的田埂有没有漏水,地里缺不缺水。又去了旱地,旱地里庄稼长的很好,玉米已经快要成熟了,花生正开着花,黄豆也结了果。

黄家没懒人,兄弟几个勤快的很,家家地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杂草。几个妯娌也勤快,各有各的优点,不得不说,黄老汉老两口会选儿媳妇。

一圈转回来,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黄老三进了院子刚洗了手坐下来吃饭。黄宝贵吧嗒吧嗒跑进来:“三哥,爹说让中午吃完饭都去大屋,四哥四嫂也回来了,有事商量。”

说完,也不等黄老三回答,又拖着鞋啪嗒啪嗒跑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了他大哥二哥家。

黄老三看看桌边给自己舀稀饭的媳妇问:“你说,爹能找我们兄弟几个啥事?”

宋三嫂更是茫然:“这,我哪能知道,吃饭吧,不早了,等中午不就知道啦。”

黄豆看看爹又看看娘,心里想,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是不说!

第五章:开个小饭馆

黄老汉家的会议开的很成功,一家二十口人,十岁以上的男人们在堂屋。

为什么要十岁以上呢,因为老叔只有十岁呀!

老叔虽然小,辈分高,这样的家庭会议离了他还真不行。

女人们在东西两间房里做针线闲谈,也倾耳听着堂屋的动静。孩子们却管不了那么多,欢天喜地在院子里的树下吃瓜果玩游戏。

家庭会议主题只有一个,老四黄来贵租的房子,房东要卖,黄老汉想给四儿子买下来。三十六两白银,这不是谁家都能拿得出来的,所以把儿子们喊来集资。

当初老四结婚,得了家里最后一套房子,也就是黄老汉他们现在住的房子。

黄老汉原本准备缓两年,攒了钱给老五盖屋的。

后来,老四去了镇上租了房子,老五的房子一直拖着没盖。

现在既然老四要在镇上买,老五的房那就不盖了,以后结婚,完全可以用他四哥的房子。

当初,黄老汉出海回来,一溜盖了四栋房子,房子全部是石头垒成的,盖得瓷实,不出意外,几十年风雨都不会垮,一般人家盖房没那么大代价,都是土砖夯得墙。

给老五盖屋预备的12两银子拿出来,还差24两。兄弟五个,除了黄老四,一家四两,老五黄宝贵没结婚,还小,这四两黄老汉替小儿子出。

1216=28

黄老汉贴补四儿子二两,凑齐三十两,还差六两就由老四黄来贵自己解决。

几个哥哥彼此看看,老大黄荣贵说:“小弟还小,又没成家,这个钱不用出,我们兄弟三平摊了。”

老二老三都点头附和,是的,我们兄弟三平摊。

黄老汉摆摆手,喝一口茶:“你弟弟虽然小,但是兄弟就是兄弟,不能因为他小就让着他。该他出的,他必须得出,他没钱,不是还有爹娘吗。”

“再说,这个钱不是白出,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以后老四挣了钱是要还的,这个我们得写上,老四把三个哥哥钱都还了,老四房子留给老五,镇上房子就是他们俩口子的,不还,房子就是公共的。”

说完,黄老汉看了看还在懵逼状态的黄老四:“老四,你说呢。”

黄老四激动的都哆嗦了,他没想到他爹竟然给他在镇子上买房子。还给他规划好了,开个小饭馆。

在镇上买房子,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他知道,这是爹在帮他,兄弟们在帮他,三十六两买栋宅子,如果让他地里刨食,得挣大半辈子。现在房子帮他买了,做什么营生也规划好了,只要俩口子好好干,肯定能把兄弟们的钱还上。

黄老四点头:“谢谢爹娘,谢谢大哥大嫂,谢谢二哥二嫂,谢谢三哥三嫂,谢谢小弟。我一定好好干,一定把钱都给兄弟们还上。”

很快,村里人就知道了黄家在镇上买了栋宅子,还开了个小饭馆。

这件事,简直是震惊了村里所有人家,要知道在这个物质还很匮乏的年代,能养活一家老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去镇上买房子,就意味黄老四一家子,已经一只脚从泥地里拔了出来。

黄家一大家子却很平静,该下地的下地,该上学的上学,就好像风吹过湖面,荡起一片涟漪,又安静了下来。

黄豆陪着大姐二姐去镇子上住了一个多礼拜,四婶开的铺子买早点,中午做快餐,主要客源是码头上的工人,晚上也有夜市小吃。

小姐妹三个去给四婶帮忙,等四婶理顺了她们再回来。

开业这天是逢集,天一亮,东院墙开的两扇门一开,鞭炮一放,就算开业了。

两间屋里刷了白,靠南打了一个柜台,柜台里堆着两缸散酒。柜台边靠门有一个小灶台,安了一张定制的平底大锅。

东西墙两边靠墙各摆着六张长条桌子,每张桌子配两张长条凳。

要是同批客人多,两张桌子一拼就是一张方桌。

早上,店里有手擀面,有馒头包子稀饭,还有生煎包。

生煎包就是柜台旁边的平底锅做的,一锅煎出来,锅盖一揭,满屋飘香。

为了定做这口锅,黄豆就差和老叔翻脸了。老叔让她老老实实做点包子馒头就行,黄豆不愿意,非要定制一口平底锅,还要大的。

老叔说:“你知道一口锅要多少钱吗,还要定制的,还要大,锅底还要平。”

黄豆没说话,回家叫黄桃准备面粉,准备包生煎包。

涨好的粉丝,切碎的葱姜,调好的肥多瘦肉少的猪肉馅,一大勺熬好的猪油。

包好包子,一个一个放到锅里用油煎,撒上芝麻,出锅后,香气扑鼻,老叔嘴被生煎包堵住了。黄老汉第二天就去镇上,让黄老四去定制平底大锅。

中午有快餐,店里每日只做三四样当季蔬菜,麻婆豆腐,红烧鸡块,萝卜肉丸子,鱼。

原本老叔还说加个红烧肉,黄豆拒绝了,成本太高,她定位的是薄利多销,不过红烧肉一个星期可以做一次,定时定量。

晚上,和早上没什么区别,包子馒头稀饭生煎包,不过有客人要炒菜也可以,单独点,没有中午的快餐。

黄豆才五岁,但是备不住她点子多。加上做菜手艺好的黄桃,勤快稳重的黄米,姐妹三人简直成了四婶的左膀右臂加一个大脑。

第一天,开业大吉,生意不错,得亏黄豆的宣传,她请老叔私塾里的同学给写了六十张广告单,代价就是一人两个生煎包。

二十张发给小镇附近的人家,二十张发给集市上的小摊贩,二十张发到了码头。

隔几家一张,图文并茂,不识字也能大致看明白。凭单子可以免费领一份生煎包,四个,任何日期都有效。

很想多发点,关键纸张太贵,真心宣传不起!

每次逢集的时候,黄家三个嫂嫂就轮换着,早早起来,赶去镇子上给老四家的帮忙。平时,就黄老四媳妇杜氏和仍然住西厢的张大嫂忙活。

房子买了,张大嫂也没搬走,每天给黄老四家的帮帮忙打打下手,房租免了,每个月还能得几个钱,都觉得划算,皆大欢喜。

四丫头黄梨也断了奶,和哥哥黄德礼都送回来给黄奶奶看管着。

黄德礼晚上和老叔睡一张床,第一晚就把老叔的半边床都给尿湿了,气得老叔黄宝贵一大早跑黄豆家,死活赖着不肯回家。

就这样,老叔住进了黄豆家,天天晚上和黄德磊挤一张床。

俩人虽然辈分不同,年龄却相仿,从小一起长大,黄德磊又大老叔一岁,自然是做什么都让着老叔。老叔住了几天,觉得乐不思蜀起来,索性把衣服铺盖都搬了过来。

而三岁的黄德礼却不能一个人睡,黄老汉和黄奶奶晚上带着一个刚断奶的小奶娃,又要顾着黄德礼。没两天,黄奶奶就觉得头晕目眩,病了!

黄老四听赶集的乡亲说娘病了,恼得直捶自己的头,都是他,两个孩子丢给娘看管,娘才累病倒了。

两口子慌慌张张赶回家,看见娘躺在床上,二嫂在边上伺候着。爹去地里了,两个孩子一个被大嫂带回了家,一个被三嫂抱走了。

黄老汉看见四儿子两口子丢下工作和铺子赶回来,就变脸了,也不留他们吃饭,催着他们赶紧回去。

“孩子们,你嫂子给领家去了,你三个嫂子说她们轮换着带,家里不要你们管,管好铺子上事情就行。”

老四两口子去大嫂家看看儿子,又去三嫂家抱抱闺女。原本还担心孩子哭闹着要爹娘,结果儿子想着跟哥哥们去河里抓鱼,根本没让抱,就被大哥黄德光抱着一溜烟跑了。

小闺女乖乖窝在三嫂怀里吃鸡蛋羹,十几天不见,小丫头断奶掉的奶膘又给养回来了,小脸粉嘟嘟,一笑露出两颗小白牙。杜氏只抱了一会,就扭着身子要三伯母抱。

回去的路上,杜氏边走边流泪,黄老四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搓着手说:“你别哭,孩子小,不是不认你。等大一点了,我们抱回来,养几天就又亲了。”

杜氏抹了泪,白了黄老四一眼:“你个呆子,我是哭这个吗?我是觉得我命好,嫁进你黄家,爹娘讲理,兄嫂和睦。你看孩子们对我们不理不睬,觉得我委屈?你咋没觉得是因为嫂子们对孩子好,孩子才亲她们不亲我们。”

说着杜氏一把挽起黄老四的胳膊:“我们好好挣钱,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爹娘,对哥哥嫂子们好。”

黄老四看看媳妇,只憨憨地点头。他想起那时候刚说亲的时候,媒人给说了几户人家,媳妇虽然长的不错,但家境外貌都不算是最好的,爹娘却意见一致,选了杜氏。

娘说,杜氏爹娘兄嫂都是明事理得人,左邻右舍都没话说,这样人家教育出的闺女指定不会差。

不得不说爹娘眼光确实好,三个嫂子加上媳妇杜氏都选得好。

不能说没有缺点,但是大事小事上都不糊涂,不像同族十一叔家,娶了三个媳妇,天天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鸡飞狗跳。

别说大是大非上,就是做菜少拔颗葱,孩子多吃块鸡蛋都能吵的一个村子都知道。

十一叔家几个孙子辈,也没啥大出息,和家里几个侄子差不多,天天窝里横,人嫌狗厌的很。

一个好媳妇旺三代,古人诚不欺我!

第六章:抓麻雀吃肉

冬天,进入冬月就开始飘雪,到了腊月,雪已经封了道路。

家家户户几乎不在出门,一家老少都在屋里待着。就连在镇子上的黄老四两口子,也在腊月里关了门,回来等过年了。

黄豆也分不清版块区域,只能确定这不是东北,因为四季分明,而且没炕。

没炕,冬天家家点火盆子,屋里放个火盆,火盆里可以烤山芋,土豆,炸玉米粒,稻粒。

黄梨已经会走路了,摇摇晃晃,很容易就摔个跟头,没人拉半天起不来,穿的太多了!

从来了后,开始奶奶带了十几天,结果奶奶病了,黄梨就来了三伯家跟着黄桃黄豆姐俩。

黄豆属于喜欢孩子,又怕小孩子的类型,没事逗一会,闲着无聊抱一会都可以,要是一天让她带到晚娃娃,她就急了。

黄桃性子却好,黄豆黄梨基本都是黄桃带大的。穿衣梳头,吃饭洗澡……

“小黄豆,你说今天捉麻雀的呢?”门帘一掀,一股寒气冲了进来,跟着黄宝贵走了进来。

“太冷了,等雪化了点再说。”黄豆怕冷,天天不离火盆边。

“不行,你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等雪化,那要到春天了,没两三个月化不了。”全家谁都能糊弄,唯有老叔,糊弄不了。

小黄梨也在一边说:“吃肉……”

黄豆看看哥哥姐姐和老叔,又看了看口水流多长的黄梨,无奈站起身:“我再穿件袄。”

等黄豆又加了一件袄,戴上帽子,围上大围巾,整个人就像一只笨拙的小肥熊,估计摔倒了也会跟黄梨一样,没人估计就拉起不来。

黄豆指挥哥哥黄德磊去找一根木棍,一节绳子,指挥姐姐黄桃把小黄梨的摇窝给找出来。又指挥老叔,在院子外面扫出一块空地,撒上一小把稻谷。

四个人,把棍子上系上绳,竹筐用棍子支起来,罩在稻谷上,稻谷靠近竹筐里面。绳子另一头握在手中,四个人,躲到院子里,围墙后面。

不一会,飞来一群麻雀,左顾右盼,边吃边走,一会就有好几只走进了筐里。

黄宝贵心急,一拉绳子,结果麻雀没进到里面飞了大半,竹筐里只落了三只麻雀。

黄德磊看着有趣,要求下一把他试试,黄豆点头,按大小排,也该轮到哥哥了。

黄德磊胆大心细,等一群麻雀基本都进去了,一拉绳子,棍子一倒,竟然筐里扣了九只麻雀。

大家欢天喜地,一只只抓出来用细麻绳捆到一起。

轮到黄桃,黄桃有点心慌,用力过猛,把筐带着移了位置,麻雀一只没抓到,都吓跑了。

随着黄桃懊恼的声音响起,老叔原本不太开心的脸上竟然开心了起来,他不是最末一个,不管后面怎么样,好歹有个黄桃给他垫底了,心里好过多了。

黄豆抓了六只,她觉得麻雀有点惊觉了,都在筐外转,不往里面去了。

小黄梨也赋予了一次拉绳子的重任,在大家帮忙下,竟然也抓了两只,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老叔和哥哥姐姐们,她也不懂他们开心什么,这还是一个啥都不懂得娃娃呢。

奇怪的很,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竟然不冷了,比坐在火盆前还暖和,大家额头都有了细细的汗水。

很快,抓麻雀队伍逐渐壮大,大伯二伯家的哥哥们也过来了,大家干脆走远点,去野地里张起了竹筐。

这样的竹筐几乎每家都有,孩子小的时候做摇篮,孩子大了做抱草筐,乡下麦地里的秸秆比较散乱,用竹筐一次抱满满一大筐送到灶房,也不会撒的满地都是,非常实用。

最后,全村孩子几乎都出来了,村前屋后,到处是一块一块扫出来的斑秃一样的空地。

最后连麻雀都学聪明了,看见有吃的,叽叽喳喳远远落在树梢上看着,不下来。

这时候就要相当大的耐心,冬天下雪,麻雀找不到吃的,饿呀,它们的智商也只能维持短暂的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会忍不住走进去。

冬天,实在是太寂寞了,黄豆觉得她还是喜欢春秋,不冷不热,春天有花,秋天有果,气候宜人。

捕完麻雀,回来黄桃炸了一盆,一大家当着零食吃,想吃,凉了就放火上略微烤烤。

细心的黄桃还冻了二十几只,说留着过年来客人吃。

黄豆觉得,黄桃真是宜室宜家的贤惠小淑女。

冬天实在太憋闷了,和娘学了几天针线,勉强能歪歪扭扭缝一条直线,也能自己钉扣子了,黄豆就放下了,毕竟还小,学是要学的,但是不急。

这天雪停了,难得出了太阳,黄德磊和老叔一早起来清扫了院子里的积雪,又在大雪人旁边堆了一座雪山。

叔侄两又跑去黄老汉院子里帮忙扫雪,到院子一看,黄老汉院子里干干净净,一早就扫好了。

黄宝贵虽然一直和黄德磊一起睡,天天还是回家吃得饭。

吃完早饭,黄宝贵就去三哥家找黄德磊黄豆去河里打冰溜。

村东的溪流下游就是一条渠道河,算是一条支流,通南山那边的大湖,大河叫东湖,起源哪里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东湖另一头是大海。

雪下得厚,溪流已经看不见水下来了,都被雪覆盖了。

渠道河里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有淘气的孩子拿石头砸也没砸开。

不过,大人不会允许孩子去渠道河溜冰的,因为渠道河是人工河,河水太深。

所有孩子都是在溪流尽头往渠道河转弯的一段地方溜冰,天然冲击形成的河道河水比较浅,山上的溪流经过这段四十多米的河道进入渠道河。

黄豆拉着姐姐黄桃的手,小心翼翼走在冰面上,不怕摔跤却怕冰面裂开掉下去。

走了一会,研究了一下冰层,黄豆觉得,就是一百个孩子在冰上走,这冰也塌不掉,开始放心大胆地炫技。

可惜没有溜冰鞋,布鞋还防滑,黄豆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块光滑的板子,用绳子拴起来,小孩子坐板子上,让大孩子拖了跑。

玩了两天,大家就失去了兴趣,又跑回屋里躲着不肯出来了。

这天逢集,黄老大和黄老三一起赶集回来,深一脚浅一脚,到家都午饭后了。

黄老三吃饭的时候说,镇子上没有蔬菜也没有活鱼卖,唯一看见多的就是肉,猪肉,活鸡,山上的野味。

现在活鱼价格翻了一翻,比肉贵了,虽然东湖没结冰,但是雪大天冷打鱼的船都停了。

出海的大船大部分都停运了,要等开了春雪化后才能启航。

要知道,南山镇常年最不缺的就是鱼虾,这里人喜欢吃鱼虾,而且鱼虾也多还便宜。

冬天就是有胆大的下东湖捕鱼,那也没多少,供不应求。

真正渔民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冬天基本都是很少捕鱼的。

黄豆晃了晃脑袋:“爹,我们去抓鱼卖。”

黄老三笑着摸了摸小闺女一头细软的小揪揪:“抓不了鱼,冰太厚了,鱼都沉到水底睡觉了。”

“爹,我们去渠道河抓鱼,往东湖那边走一点,让大伯二伯和四叔一起砸,砸开了就可以抓鱼啦。”

“不行,就是爹和伯伯们一起砸,半天也砸不到黄豆床这么大一块,要把河里冰都砸了才能捞鱼。可等我们今天砸了,夜里它又会冻起来的。”

“爹爹,砸桌子这么大一块就可以抓鱼了。”黄豆说着用双手比划了一下:“砸开鱼自己就来了。”

黄老三觉得闺女就是想吃鱼了,想想反正也没事,干脆就喊上兄弟几个,一起去砸,弄个几条鱼给孩子们解个馋也行。

“好,爹吃了饭去喊大伯他们帮忙一起砸,砸鱼给我家黄豆做鱼吃。”

黄三嫂看着闺女和她爹认真劲不由摇摇头,反正闲着没事,就由着他们去弄吧。

下午雪又下了起来,不大,但是把所有在外面玩的大人孩子都给赶回家去了。

黄老三看看天空飘起的雪花,又犹豫了起来。黄豆一看,这是要反悔呀,连拉带拽给爹爹推出了门。

黄德磊一看,连忙和黄桃拎起黄豆吩咐带的两个家里挑水的水桶,跟着爹后面喊上伯伯们和伯伯家的哥哥姐姐一起下了渠道河。

黄家兄弟五个,加上黄豆这一辈小兄弟姐妹几个,一群人带上工具浩浩荡荡去砸冰去了。

黄家住村子东头,他们一群人出来,整个庄子也没惊动。

锤头,铁锹,撬棍,黄家四兄弟轮番上阵,黄宝贵带着几个侄子侄女在旁边帮忙,砸了好一会,才把冰凿裂了。

裂开的冰面上就不能站人了,黄老三在河堤边挖了一块地方,站河堤边开始砸。

很快,冰层裂开的面积越来越大,裂痕越来越多。

兄弟四个轮流上去开砸,终于,哗啦一声,冰块碎裂了一小块,涌出了河水。

沿着露出河水的冰块一块一块往四面敲打,碎落的冰块越来越多,河面慢慢露了出来。

“大伯伯,冰块赶走,不要浮在水面上。”黄豆扯着小嗓子喊。

此刻,正在砸冰块的是黄老大,听见侄女吩咐,笑眯眯答应了一声,换了铁锹开始捞冰,大块的推到冰层下面,小块的用铁锹捞到河堤边。

“大哥,你歇歇,换我来。”黄宝贵兴奋的直跺脚,要不是太冷,他真想跳河里去游两圈。

“你站一边去,大哥我来。”黄老四说着,把最小的弟弟黄宝贵提溜一边去,滑下大堤换黄老大。

黄老三也滑了下午,用铁锹又挖了一块可以站脚的地方,帮着黄老四一起清理起碎冰块。

碎裂的冰块很快被清理出来,一块一米左右的河面露了出来。

黄老四还在尝试往旁边在拓宽一点,就见一条鱼突然跃出水面,落在旁边有裂痕的冰面上。

“啊,鱼。”大家都惊叫起来。

一时,整个空旷的原野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声笑声。

第七章:豆豆要吃鱼

随着时间推移,不时有鱼跃出水面落在冰块上,露出来的水面下,也能看见挨挨挤挤的鱼头。

黄老四还想再砸大点,黄豆连忙喊:“四叔,不要砸了。砸多了不好捞鱼了,而且塌了就不好了。”

黄老四停了砸冰的动作看看黄豆,黄老大连忙说:“豆豆说的对,这一小块,鱼都来了,砸大了,冰整个塌了,鱼就散了,不好捞。”

黄老二喊自己儿子:“德明,你去给爷爷家里捞鱼的网拿来,那个大的网,顺便再带两个桶来。让你娘帮你奶把杂物间几口大缸给清出来,打上半缸井水,等会鱼养缸里。”

“哎。”黄德明响亮地答应一声就跑,黄德磊也往家里跑:“我也回去拿两个桶,让娘帮我奶打水养鱼。”

黄老大连忙嘱咐:“顺便叫你大伯娘和你四婶也帮忙腾缸,鱼不能养太挤,容易死。悄默声点,别嚷嚷的一个村子都听见。”

小兄弟两连忙答应一声,就往家里跑去,不过雪地雪厚,跑也和平时走差不了多少。

黄老汉家,前屋杂物间堆了四口大缸,都是以前黄家存粮用的,后来都有芦苇编的围子屯粮,缸太大也不适合腌菜就闲置了。

黄豆站在岸上,兴奋地直跺脚,连寒风吹到脸上都不觉得冷,好多鱼啊,发财了。

黄宝贵急得乱转,可是几个哥哥都不让他下河堤,怕他掉水里。

别说他,就是黄德光几个大小子也只在岸上,没让下去。

要知道,这渠道河,可是人工顺着东湖支流开凿的,堤高坡陡,不小心滑下去,砸冰面上也能摔个鼻青脸肿,别说掉水里了,那不得冻死啊!

黄德光大,带着几个小兄弟一桶一桶往家里来回跑着送鱼。

最后连黄老汉也惊动了,跑来帮忙,黄家四个儿媳妇,和黄奶奶在家忙着腾缸养鱼。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好像没什么感觉,天已经黑了。

几个小的,早被领回家烤火去了,黄家四兄弟和黄老汉,一直忙到天黑才回来。

此刻大雪纷飞,几个汉子头上却冒着腾腾热气,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各人回各家,把已经汗湿的里衣换了,又都到了黄老汉家。

今天晚上,因为都忙着捞鱼养鱼,也没各家做各家饭,黄奶奶直接告诉几个儿媳妇,今天晚上都在老屋吃大锅饭。

杂粮米饭,大锅炖鱼,放了腌制好的酸白菜,也不用大碗,直接用盆。

堂屋黄老汉带着几个儿子并几个大孙子一桌,上了一盆鱼。厨房小桌子上,黄奶奶带着几个儿媳妇加孙女和小点的孙子一桌,也是满满一盆酸菜炖鱼。

黄豆用鱼汤拌饭,又夹了几块鱼肉,很快吃完,就往堂屋跑,她要去听听爷爷他们准备怎么卖鱼。

黄老汉今天心情特别好,一家一下午冒着风雪捞了这么多鱼,打眼一看最少也有百八十斤。按现在市场价来卖,相当于今天全家赚了一两多银子了。

要知道,全家二十几口人,光靠种地,一年也余不了二两银子。这还是他家地多能结余点,地少的交了赋税,都不够温饱的。

家里的额外收入,基本上都靠壮劳力去给富户帮工,或者去镇上码头扛活。

黄老汉当初回村盖房子,就把村东头一整片荒地地都包圆买了下来。

出了村子,再东边是一片荒野,因为土地贫瘠,没人开垦,长满了杂树野草。

村里浇灌农田的渠道河就在东边,不过,靠近村子的这一片田地都是黄家的,当年是一个地主大户人家,可惜儿子败家,卖地的时候渠道下面三十多亩地,被黄老汉都买了。

黄老汉还一口气建起了四栋大房子,全部是前面三间小点的屋,后面三间大屋。

前面三间,东间做灶房,中间一间前后有门,家里平时吃饭,进进出出都从中间过。西间放杂物农具,孩子多了还可以住人。

后面三间,中间是堂屋,有供香炉的柜子,一张大方桌四条长条凳,平时用来招待客人吃饭议事用。东西两间住人,中间一个院子。

院子大,地方也宽阔,院中间一条石板路,从前屋直通后面堂屋。路两边,一边是牲口棚,养着鸡鸭鹅,一边种果树。

门口有大路,黄老汉农闲就带着几个儿子去山上刨碎石头,给几家院子里和门口的路铺的平平整整的,阴天下雨也不陷脚。

院墙开有小门,四家互通方便走动,小门一关,各过各的日子。

黄老汉住的屋子和隔壁王家隔了有五十多米的距离。

这隔开的五十多米空地就围上篱笆,整理出来种了蔬菜,做了菜园子。

从两家地界交接处,西侧还开了排水沟,也就一米来宽。

排水沟成“匚”型,现在的四套房子和大菜园子,就在这条排水沟里。

当初这样砌,一:是图个清净,即方便村里走动,以后再有儿孙还可以在空出的地方建房。

二:排水方便,也可以浇灌屋后和西边的大菜地。

平时最近的邻居要来串门,也得走过菜园子前面那条路,才能到黄老汉老两口的院墙。

当时黄老汉已经有四个儿子了,这四栋房子就是黄老汉砌给四个儿子的,就是以后再生儿子,还有空余地方。

黄老大住最东边第一家,兄弟三按序排开,黄老汉就住了第四栋房子。

农村砌房子兄弟多是有规矩的,长子住上首,东为上,以后儿女都成家,老人是要和长子住的。

别小看这五十多米的距离,平时邻里往来并不影响,还少了很多矛盾。

比如:什么你家猪拱了我家的菜,我家鸡跑你家生了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不挨着,少了很多是非。

今天他们是趁风雪捞了个便宜,没有惊动村里人。明天,风雪一停,再去捞说不定会惊动邻居。就是风雪不停,迟早也会被发现,轮不到他家一直占这个便宜。

黄老汉想了想,吩咐几个儿子:“明天早上,老大老四,你们兄弟俩带上德光德明去镇上卖鱼。如果有大户订最好,估摸着等以后大家都开始捞鱼,价格会掉。”

“老二老三,你们兄弟俩就在家,明天把那块冰层再砸开,继续捞鱼。趁大家还不知道,能捞多少捞多少,这个时候就是占个先机。”

黄宝贵一碗饭刚吃完,连忙说:“爹,明天我和磊子跟大哥四哥去镇上。我们在家做不了什么事情,让德光德明帮二哥三哥送鱼,他们有劲,路上来回跑,不耽误事。”

黄老汉想想,觉得老儿子说得也对,点点头:“行,你们几个小的就别去河边掺合了,冻了摔了都不是事,大丫头,你们姐三个明天就在家看着弟弟妹妹。”

既然已经能捉到鱼了,黄豆也不想冰天雪地出去乱跑,她还是宁愿待在家里,烤火盆。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黄家就升起来炊烟,黄老大和黄老四早早吃了饭,推出两辆手推车,上面两边各放两个木桶,桶里是满满的水和鱼。

黄老汉在木桶周围塞了稻草,上面还仔细盖了草帘子,防止结冰,好在南山镇不远,就算下雪,一个时辰也能走到了。

黄宝贵和黄德磊也早早起来吃好饭,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帮着黄老大黄老四把鱼送到镇上,卖完回来。

这一路,说起来不远,走起来也不容易,好在村子离大路近,从村东头上了河堤,转弯下去就是大路。这条路上坡下坡,不太平整,不是农忙基本只有黄老汉家走

村里人基本都从村西走,村西小路一直走,道路平坦,走两百多米就是大路。

黄老大和黄老四走的村东,靠家近,黄家其余人也已经吃了饭,准备去河堤,刚好顺便给他们推大路上去。

到了大路,因为有各村去镇上的行人和牛车,路上积雪就少了很多,不过也不是特别好走,毕竟雪是踩实了,但是路却更滑了。

黄家剩余劳动力都上了河堤开始砸冰捞鱼,今天冰层很容易就砸开了,最累的反而不是砸冰捞鱼,而是要往家里送鱼的人。

最后,黄老汉找了两根绳子,一头自己和黄老二拴腰上,一头让德光德明拴腰上,德光德明终于可以站河堤下捞鱼了。

而老三就来来回回往家里送鱼,等跑累了再把绳子拴老三腰上,换老二送鱼。

黄老三一次拎两桶鱼,第一趟往家里送鱼的时候,黄豆看着自家爹爹满头是汗的样子不由心疼。

一拍自己的脑袋,真是越活越傻了。

黄老三把鱼倒缸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小闺女正吃力地从杂物间推着一块板子出来。

“豆,拿板子干嘛,爹帮你拿。”说着黄老三放下手中水桶,就去帮闺女搬板子。

“爹,你把板子用绳拖着,桶放板子上,雪地里拖着省劲,这样一次就可以多放两只桶,也不累了。”

黄老三看看闺女,又看看板子,哎呦,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呢。

这块板子还是前段时间黄豆兄弟姐妹几个滑冰用的,已经在两个角硬凿出了两个系绳子的洞。

黄老三把桶往木板上一放,问黄豆:“豆啊,你要不要跟爹去玩会,等会爹再拖你回来。”

黄豆一听,连忙爬上板子往中间一坐,裂开嘴就笑:“爹,快跑,加油”

黄老三拖着闺女刚出家门,就碰见隔壁王家大媳妇,正往这边走过来:“黄老三,你家干嘛呢,进进出出的。”

黄老三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黄豆脆生生地答到:“王大婶,我爹拉我去抓鱼,豆豆要吃鱼。”

第八章:全村捞鱼忙

“这也太惯孩子了,大雪天不在家待着,抓个鬼的鱼啊。”王家大媳妇大声喊到。

“有鱼,婶婶,河里有鱼,豆豆要吃鱼,爹,快点去抓鱼。”黄豆小声音叫得格外清脆,边说边挥手赶爹爹拖板子走。

“河里都结冰了,鱼鳞也别想看到,真是给孩子惯得都没边了。”王大嫂子小声嘀咕着走到菜地,也不过去了,顺手扒开篱笆,伸手拨开雪进去拔了几棵菠菜。

“豆豆啊,告诉你奶,我拔两棵菠菜回家给狗蛋做菜糊糊吃。”

黄豆也不管王大嫂这种爱占小便宜的习惯,只叫嚷着让爹带她去抓鱼。

王大嫂得了几棵菠菜,美滋滋就转身往家走,边走边翻白眼:“一个丫头秧子都快宠上天了。”

本来,王大嫂是到院子里鸡窝摸鸡蛋的,顺手开了院门瞅瞅,结果就瞅见黄老三远远拎两个木桶回家,把鸡蛋送回屋里,还想着干脆串门子去看看大早上干嘛呢。

结果再出来,竟然看见父女两拖着个板子玩耍,真是,也就他黄家最惯孩子。

王大嫂进门,就看见自家三小子狗蛋和老三家的大闺女在院子里打成一团。

“要死了,闲得身上长蛆啊,死丫头,看给你弟弟打的。”王大嫂说着就一手把王三丫给拖开了。

“都死了,没看见三丫头打狗蛋吗?”王大嫂冲着西厢房就喊。

“大嫂,这可是你家狗蛋不对,他吃独食,抢了我家四丫的米糕,还要抢栓子的,四丫这才和他打起来的。”

王老三媳妇韩氏听见大嫂骂,挺着个肚子连忙从西厢走出来。

王家兄弟三个,都住一个院子,正屋,东间住着王家老两口,西间住着王老大两口子加三儿子狗蛋。

东边厢房两间住着王老二一家四口,西边厢房一间住着王老三一家四口,一间住着王老大的两个闺女。

王老三媳妇韩氏,从生了儿子栓子后,就对大嫂一直不舒服,没有别的原因,主要她觉得大嫂占了她的房。

老二家东厢两间,一家四口住勉强也能腾挪开。

她家,西厢就两间,本来是两个小姑子住一间,结果最小的姑子还没出门,大嫂就把两个丫头塞过来了,还说,丫头大了靠着姑姑睡。

现在好了,小姑子去年也出嫁了,两个丫头就不挪窝了。

她家三丫都八岁了,栓子也五岁了,肚子里眼瞅着过完年就要生了,一家五口还挤在一间屋里。

大嫂家两口子占了西屋,大小子又占了前屋一间房,两个闺女还占了西厢一间,王三嫂越想越觉得心肝脾肺都疼。

自从栓子出生后又怀上,她天天打狗撵鸡地找茬想吵架,一定要想办法把大嫂家两个丫头睡的房给拿过来。

王大嫂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巴掌就拍狗蛋屁股上了:“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家里缺你吃缺你喝了,天天惦记别人那一口,有本事自己去挣去。”

东屋王奶奶听见两个媳妇在院子里吵,忍不住走了出来:“都不能消停点,再吵吵都给我滚回娘家去。”

王大嫂看见婆婆出来,连忙把丢地上的几颗菠菜捡起来:“娘,这是我在黄家拔的菠菜,中午我们就熬菜糊糊吃,行不。”

“行,你看着做。”王奶奶也是个喜欢贪小便宜的人,看见占了便宜也不骂了,顺手就拖起狗蛋:“走,狗蛋,去奶屋里,奶给你烤红薯吃。”

王大嫂斜眼看看老三媳妇,转身进了灶房。

王老三媳妇站门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拖过三丫头就是两巴掌:“你个没用的东西,跟你爹一样,一口食都护不住,活该被人抢。”

王三嫂韩氏是真的心里屈的慌,当初在娘家,她也算庄上一枝花,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屋里地里活一把抓。

媒人说亲,她娘就想着给她说给黄家三儿子,谁都知道黄家家底子厚实。

当初黄老汉跑船回来,因为救了东家小子,得了一笔丰厚的奖赏,回来就买了地,还建了四栋房子,十里八乡都轰动了。

除了镇上的那些有钱的富户,还没见过人这么牛气的呢。

谁知道,媒人去黄家说了,黄家老两口也没说不愿意,只说等黄老三回来就见见,只要孩子没话说,他们没意见。

韩家全家都以为,就冲家里闺女这模样和能干,这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

谁知道,黄老三在隔壁村子做活认识了现在的媳妇宋氏,回来就和爹娘说要娶宋氏,见都没见她一眼。

宋氏当年进黄家门,她第二年就嫁进了王家,她就想让黄老三看看,她比宋氏可强多了。

人真的不能拿婚姻做赌注,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王家媳妇和黄家媳妇,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待遇。

地里再忙,黄家媳妇都不下地,地多忙不过来就顾工,等农闲了,兄弟几个也有手艺,出去做活赚点钱,家里媳妇只管看家带孩子。

不像王家,娶了媳妇当牛用,大嫂专门做饭在家做家务,她和老二家媳妇进门就下地,怀孕了挺着肚子也不能闲着。

生了三丫头,她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婆婆进进出出给她脸色看,嫌弃是个女娃,一直到生了栓子才好过点!

王三嫂扯着三丫头胳膊就进了屋,屋里,王老三正和儿子栓子歪被窝里躺着。

儿子穿个小夹袄整个身子都快露在被子外面了,王老三只顾自己,连儿子也不管。

王三嫂看了更是一肚子火气:“王老三,你看看你,连儿子都不顾了,要是摔下来,摔出个好歹,看你老了谁给你摔火盆。”

王老三只觉得这个女人刮躁,不耐烦地翻个身继续睡,冬天想睡个觉家里都不安生,那像隔壁黄家几个媳妇,进进出出都是笑脸相迎。

隔壁的黄家,不但几个媳妇喜笑颜开,家里的汉子孩子都是开心地合不拢嘴。

今天,可能是因为夜里更多的鱼被吸引过来,虽然砸开的河面还是结了一层冰层,但是并不影响它们对氧气的渴望,冰面一砸开,许多鱼就纷纷跃出水面。

黄老三用木板给黄豆拖到大堤,放下黄豆,他就把已经装满鱼的桶放在木板上,急忙往家里拖。

木板不是很宽,但是用绳子系起来,刚好可以并排放六只木桶,这样就比一趟只能拎两只木桶效率高很多了。

家里没有那么多木桶,就拿了平时背东西的竹篓装,反正来回不耽误,一时半会鱼离了水也死不掉。

没到中午,雪小了一点,黄老大兄弟三人带着黄德磊从镇上已经卖完鱼回来。

今天四人带鱼进镇子,比预料的更好,直接就被镇上两家大酒楼给包圆了。

原本先到的一家还想杀杀价,全部包圆,刚开始谈价格,另一家就到了。结果,价格没谈下来,还涨了,为了鱼卖给谁家,两家酒店采买差点打起来。

后来还是黄德磊让两家平分,又允诺下午再送一批来给两家分,才算勉强接受。

这两家南山镇最大的酒楼一直就是竞争对手,黄家兄弟,谁也不好得罪,只能尽量圆合。

黄老大四人回来,直接也不回家,到了堤坝上就下去帮忙。

因为人多,干脆隔了十几米开外又砸了一个冰洞出来。

中午,爷几个忙的都不愿意回家吃饭,还是黄豆对回家送鱼的二伯说,中午实在舍不得回来吃饭就让大家轮换着吃饭。

反正要往家里送鱼,还要去镇上送鱼,不吃饭怎么行。

吃完饭,黄老大和黄老四又跑了一趟镇上,这次,他们没用独轮车,而是把家里的门板卸了下来,大家直接把鱼送到大路,一路兄弟两轮流拖去了镇上。

别说,不但速度快,而且比早上送的还多。

晚上全家歇下来吃晚饭的时候,黄豆忍不住建议,不能一直捕捞,这样不但大家身体受不了,鱼也卖不上价格。

最关键的是,他们是占了地势的便利,还没被人发现,一旦发现,肯定大家都要来破冰捞鱼。到时候,鱼价掉还没什么,有人不注意安全,太心急掉进渠道河里就是要命的事情。

黄老汉沉吟一会点头拍板,明天早上再送一趟鱼给两家酒楼,大家就在家好好休息两天。

第三天再去捕鱼,等第四天逢集再去卖鱼。如果酒店要鱼,也只能和他们说,以后逢集才能送鱼过去。

吃了晚饭,黄老汉又单独嘱咐四个成年的儿子,让他们每天等天黑前,趁大家都不出来的时候去破冰的地方再砸一遍。

有鱼跳出来就捡回来,等到水面结了薄冰,没有鱼跳了再回来。这样,等几天去捞鱼不用再费劲砸一遍冰了。

黄家四兄弟听了,连连点头,即使老爷子不吩咐,他们也会这样做的。

这个冬天,黄家全家都是在捞鱼卖鱼休息中度过。

一直到临近春节前一天,黄老大在镇上卖鱼,碰见了村里去镇上办年货的王家兄弟,大家才知道黄家在渠道河里捞鱼。

村里人纷纷出动,渠道河被砸的七窟窿八眼。南山镇上过完年,初五刚开集,就有十几家卖鱼的摊位,鱼价一掉再掉。

而黄家,过了年就已经不捞鱼了,毕竟鱼价掉了,而且河面被砸的到处是窟窿,已经没有多少鱼可捞了。

不过,每年冬天,砸冰窟窿捞鱼卖,让靠近渠道河的村子都发了一笔小财。

第九章:暴风雨来临

转眼四年,黄豆九岁,老叔十四岁,黄德磊十五岁,二年前三人就不去私塾混日子了。

黄豆要帮着娘做家务,整理院子,看鸡撵狗。老叔也算个半大小子,可以下地干活了。

黄豆去私塾不过为识字,能识字,以后做什么都好说。对她来说,私塾上的再久也没用。前世她已经上了二十多年学了,完全够用了。

原本黄豆还期望家里兄弟或者老叔能有一个学业顺利的,比如考个秀才,进士及第什么的。等几年私塾读下来才知道,这个真的太难了。

寒门难出贵子,在古代,那真是肯定的。

十二岁的黄桃,也长了娉婷少女,每日和黄豆在家做活,领着五岁的小堂妹黄梨,照顾刚刚二岁的亲弟弟黄德仪。

黄德磊在家跟着爹爹学木匠,有活计了就跟着爹走村串户。没有活计了,就在家打点小件家具放镇上杂货铺里代售。

黄德礼留在村里上私塾,黄梨原本是准备接回去的。结果,黄四嫂又怀孕了,黄梨就又留在了三伯家,跟着二姐三姐后面转。

大伯家的黄德光已经结婚了,大嫂刚刚传来喜讯,二伯家的黄德明也说好了媳妇,秋收后就合八字过聘礼。

黄三嫂开始打听周围适龄的姑娘,她家黄德磊已经15岁了,乡下孩子结婚早,十七八岁就要结婚,十五六岁就开始寻摸人家了。

黄豆觉得不可思议,她哥虽然已经十五岁,也有一米七多的身高,但是在她眼里,这完全还是个孩子啊。

知道自己做不了主,黄豆私下暗搓搓和她哥说,迟几年结婚,男儿应该先立业再成家这些。

黄德磊看黄豆跟个小大人一样谈成家立业,让他迟点娶媳妇就觉得好笑。

“豆豆,娘说操心多了长不高。”说着黄德磊还按了按黄豆的脑袋。

“哥,我和你说认真的,你可千万把持住啊,别听娘的。”

“黄豆,你皮痒了是不是。”黄豆一回头,黄三嫂正拿着扫帚走过来。

“啊,哥,你看见娘出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说着黄豆拔腿就跑。

其实,成家立业都是借口,黄豆只是觉得哥哥还小,过早进入婚姻会影响健康。

最好二十以后结婚,当然她娘肯定不会允许,那么最低十八周岁,这是黄豆最低的底限。

黄豆就像一个操心的大家长,在哥哥和老叔耳朵边,念叨了好几次。

她想,效果虽然看不出来,起码她在哥哥和老叔心里种下了一棵责任大树,它肯定会生根发芽的。

今年春天入了夏就干燥,地里庄稼都是靠人工挑水浇灌。

黄家地多,大部分都在渠道河下游,这些基本是不用挑水浇灌的。

但是不靠渠道河的,黄家以前的几亩地就要人工挑水浇灌了。

农忙,几家又合到一起做饭,一吃饭,就是满满二大桌子还多的人。

黄米和黄桃属于典型的吃苦耐劳不抱怨的那种,黄豆不行,她吃不了苦,还有一种现代人的懒,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

就是因为农忙,她没下地没做饭,为了自己这脸不丢的太彻底,她主动把照顾弟弟妹妹的活计揽了过去。

挑水浇灌真的辛苦,黄豆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想办法挣钱,起码做个地主婆,不用下地。

等稻谷抽穗灌浆,雨水突然一下多了起来,没日没夜开始下了

黄老汉在地里转了一上午回来坐在屋檐下抽烟:“荣贵他娘,今年稻子收成还不算差。我就是担心,这雨一直下下去,容易出事。”

黄奶奶正坐在堂屋给小儿子做鞋,半大小子,见天在外面疯跑,特别费鞋。听见黄老汉的话,走出来看看天,天空乌云密布,压得极低,一场大雨眼看就要来临。

“他爹,要不你先吃一口垫垫,再去老大他们几家看看,眼看着就要收粮了,可千万别给淹了。准备准备,这雨过后,天一放晴咱们就收稻子,不能等老透了。”黄奶奶边说边准备去厨房给老头子端饭菜。

“不用了,我先去跑一趟,他们到底没经过事,得早点准备,回来再吃,实在不行,冒雨也要收,不能把到手的粮食糟蹋了。”说着黄老汉就顶着密布的乌云先去了大儿子黄荣贵家。

一下午,眼看着雨就要下,却一直没下下来,树上的知了拼了命扯着嗓子叫,有一种声嘶力竭的感觉。

院子里熏了艾草,但是蚊子还是一团一团往人身上撞。

热得人心烦气躁。

晚上,黄老汉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刚准备回去睡觉,就听一声惊雷,天空像裂开了一道河,雨水劈天盖地倒了下来。

黄老汉三步二步就跑进了堂屋,身上还是被雨浇了个湿透。黄奶奶忙过来拿条干毛巾递给黄老汉:“快擦擦。”

又看看外面的雨忍不住低喃:“这雨这么下,地怕要被淹了,老天保佑,千万别倒伏了。”

到了晚上,黄老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了,凌晨过后,黄老汉觉得心口闷得厉害,爬起身喝水。

黄奶奶连忙起身给他倒了一碗水,黄老汉喝完水,索性爬起来走了出去。

暗夜,四周只听见雨声。

黄老汉站在屋檐下怔怔出神,心里说不出的慌乱,他心里总有隐约的不详感觉。

眼看今年就要收获了,庄稼长的也不错,颗粒也算饱满。大家伙都觉得高兴,今年算是不愁口粮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不远处的南山,黄老汉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啊啊啊”半天说不出话来。

跟在身后的黄奶奶发现不对,连忙拍打着黄老汉后背喊起来:“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

黄老汉被老伴拍打的一个机灵,大喊一声:“走山了。”

黄奶奶被黄老汉一声吓得瑟瑟发抖:“啥,你说啥?”

“快,叫上孩子们,跑。”黄老汉反应过来,一头钻进灶房,拿起一个铁勺,一个铜盆,“咣咣”地敲了起来。

雨声中,敲盆的声音传到并不远,但是黄家几个儿子还有全家老少都被老爷子踢门敲盆声惊动起来。

黄宝贵一边穿衣一边往外跑,几步冲到黄老汉身边,夺过铜盆和铁勺:“爹,我来,你先走。”说着健步冲入雨中向村中跑去。

大雨不停,村子里男女老少跟着黄老汉一家往西跑。家里衣物银钱方便携带的,手脚麻利的都带上了。

破家值万贯,还有人在屋里忙着收拾东西,里正组织的村里青壮,进去就拖人。

村中祠堂一块破钟已经响起,三响过后,必须走,不走拖走,拖不走就不管你死活了。

一时大人叫声,孩子哭闹声,风雨声……

家里养的鸡鸭猪,屋里屯的粮是带不走的。有准备回去再拿点什么的,都被族长和黄老汉挑出来的青壮拦了回去。

三十多年前黄家湾人经历过一次走山,那时候的黄老汉还是个几岁的娃娃,跟在爹娘后面跌跌撞撞逃了出来,一个村子大部分人都被泥石淹没了,连坟都不用起一个。

而族长和几个不多的老人都是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所以,他们才知道在这个时候生命比财富更重要。

一村人,刚走出一里多地,就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地跟着颤动了几下。

雨静静地下着,夜,越发地黑了,所有人都不敢停。

雨地里,特别泥泞,一脚踩下去,再拔上来,连鞋掉了。

黄豆和姐姐黄桃手拉着黄梨的手,跌跌撞撞在泥水里走着。姐妹三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身上头发上都是泥水。

天色渐渐放明,可以隐约见远处的河流,大堤陡且深,每年水流最深不会过半。

现在水已经涨到了一半以上,离岸边也就二米多的距离。水流很急,夹裹着树枝,野草,一些看不清楚的黑色东西也在混黄的水流里忽隐忽现。

到了一处空旷处,族长派了七八个青壮汉子往回走,看看村里的情况。余下的众人什么也不管了,找个相对顺眼的地方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黄桃看看小黄梨被泥水糊满的脸,忍不住举起袖子想给她擦擦,结果发现,自己的袖子比小黄梨的脸还脏。

再看看路边引水进地的小河沟,虽然水又混又黄,可洗洗总比现在干净。

黄桃看几个村里的大爷大娘都找了地方洗脸洗手,也连忙找了一小块比较安稳的地方站着,先洗了手,洗了脸,又顺手把头发抹了抹。

黄梨看见二姐在洗手也嚷嚷着洗洗小手,黄桃连忙走过去,准备牵着妹妹过来洗洗。

一拉上黄梨手,黄桃突然抬头,黄豆呢?

晚上雨大路滑,黄桃一手拉着妹妹黄豆一手拉着小黄梨,走的艰难,后来黄豆就转过去,拉了小黄梨的另一只手,姐俩拖着黄梨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黄豆不见了,也许是落在了队伍后面,也许,可能就会滑到路边的沟渠里。

路边沟渠,宽且深,是周围灌溉庄稼的主要水道,直通前面的大河。而此刻的大河,河水混浊,夹杂着不知道从哪里冲下来的杂草树木,向下游冲去。

黄桃带着哭腔的一声大喊:“娘,豆豆不见了。”惊动了疲惫的众人。

黄德磊和黄宝贵几个健步就冲了过来,一个黄家沟二十几户人家,不过二百口人不到,一眼看去,没有黄豆的身影。

宋三嫂和黄奶奶当时就站不住一屁股瘫在地上。

远处的河水,风大浪急白茫茫一片,只有九岁的小黄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十章:小黄豆落水

三十分钟前,黄豆一脚踩在泥坑里,拔出来的时候鞋掉了。她松开了拉着黄梨的那只手,回头去摸鞋。

在黄豆弯着腰穿鞋的时候,不知道谁走路撞到了黄豆,黄豆一头栽到在路边草地。

草地湿滑,黄豆根本稳不住身体,连滑带滚就掉进了渠道沟里。……

等黄豆扑腾着从水里冒出头来的时候,黄家沟人已经走到了前面,风雨声中谁也没注意掉进河道里的黄豆。

黄家湾人因为走的及时,而且族长和几个老人态度比较强硬,没有一个人员伤亡。

而离黄家沟最近的村子,后山赵庄,小半个村子等于没了,只逃出来八九户人家。

八九户人家都姓赵,如果按家庭分配应该是八户,但是有一家有点特殊,爷娘还在就分了家,这家就是赵大山家。

赵大山爹赵勤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猎人,身强体壮,少年时曾跟人学过功夫。

赵庄离黄家湾不远,山势略平缓,土地多,良田少,大部分村民都是一边种地一边打猎为生。

不像黄家湾,虽然背后山势陡峭,但是靠河,良田多,山地少,村里生活就比赵庄好一点。

赵勤爹娘老实木讷,人称赵老实,生了三儿一女,家里只有两亩薄地,六亩山地,穷的叮当响。

赵勤是长子,七岁就跟赵老实去山里打猎,不敢进深山,就在周边猎点野鸡野兔,捡点蘑菇野菜。

一日赵老实进了山林里,赵勤一个人在林边挖野菜,遇见一个过路老者,赵勤看他年老,就把留着中午吃的半块粗面饼子给了老人,老人没要,打了野兔烤了和赵勤分享。

后来,赵勤就日日去寻老人,偶尔跟着老人进深山打猎,学了二年多拳脚功夫。

老人走后,赵勤成了赵庄最小的猎人,虽然人小,拳脚上还是有点功夫的。

老人给赵勤留了九把飞刀,赵勤在林子外围打个野兔野鸡完全没有问题。

等到大一点,赵勤就往山里进去一点,慢慢到了十三岁赵勤就进了深山,深山多野兽,赵勤没用两年就给家里建起了一栋四间正屋,石墙乌瓦。

后来又几年陆续建了东西厢房,围起了围墙。

赵勤十五岁那年镖局缺人,又接了一趟大镖,临时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猎户帮忙,其中就有赵勤。

赵勤十五岁跟着镖局走了几年镖,挣得银钱回来又买了十二亩良田,二弟和同村刘家大姑娘结了婚。

大弟结婚第二年,赵勤镖局里的周镖师出事,周镖师只有一个独养闺女周蔷,刚刚满十七岁,周师傅临终把闺女托付给了赵勤。

周师傅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带着妻子儿女,半路,在南山脚下儿子发热死了,妻子一病不起,没熬一个月,也死了。

周镖师对着妻儿大哭一场,留在了南山镇,为了年节妻儿坟地能有人烧点纸钱。

这一年周蔷十二岁,恰好镖局招人,周师傅和十五岁的赵勤同时进的镖局。

周家只有周师傅跟女儿,没有一个亲戚,父女两人在南山镇租赁的房子。

不放心周蔷一个人住在镇上,师傅出事百日内,两人拜堂结婚,周蔷住到了赵勤家里。

三年后,周蔷脱孝,夫妻圆房,次年生下赵大山,此时赵勤小弟的长子早了赵大山三天出生。

大山出生后,赵勤离开了镖局,他不想步岳父后尘,他要为妻儿负责。回到老家,种地打猎,养活全家,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赵家不分家,不单单是赵家,基本上父母都是不分家的。

赵勤很能干,他进山一趟,打的猎物也多,家里种了十几亩田地,平时有赵老实和两个弟弟耕种。

农忙的时候,赵勤一起忙,农闲的时候赵勤就进山。

有时候地里没活,两个弟弟也会跟着赵勤进山,家里生活一年比一年好。

周蔷一直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地里再忙,赵勤也不许周蔷下地。赵勤两个弟媳妇意见很大也没用,她们只能在背地里自家男人面前嘀咕,毕竟这个家吃香喝辣靠的都是赵勤。

初春,赵勤带两个弟弟进山,碰见了熊瞎子。

如果赵勤一个人,可能会费点力气打了黑熊回来,实在打不了,他也能安然无恙脱身,坏就坏在那天,他带了两个弟弟。

熊瞎子扑过来的时候,大弟没有听赵勤吩咐,贸然出手。激怒了的熊瞎子无人可挡,赵勤护着两个弟弟逃走,自己却被熊瞎子一掌拍下山腰。

这年,赵大山12岁,弟弟赵大川9岁,妹妹赵小雨6岁。

而二叔家长子赵大鹏已经15,次子赵大鹰已经13岁,下面还有10岁的赵小兰,6岁的赵大雕。

三叔家,比赵大山大三天的赵大海,10岁的赵大江,7岁的赵大河。

原本母子三人靠着爷爷奶奶两个叔叔支撑,慢慢熬也能把孩子熬大。

结果,二婶三婶看赵大山爹一死,就以赵大山兄弟年幼,一家吃白饭,会拖累全家为由,强行逼着老人分了家。

二叔三叔家都是三个儿子,二婶要求按人头分田地,三婶要求按儿子分田地,谁都不想吃亏做傻子。

周氏坚决不同意分家,她孩子还小,家里一切都是靠赵勤挣得,靠赵老实和两个小叔,最多勉强够个温饱。

赵大山兄妹也以为,两个叔叔肯定不会同意,爷爷奶奶不会同意。毕竟,这个家是赵勤一手创建出来的。

然而,他们终究低估了人心,二婶三婶合起来天天为鸡毛蒜皮小事同大嫂周氏吵架,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赵奶奶属于欺软怕硬的那种婆婆,赵勤在的时候,她觉得大儿子有本事,对大儿媳妇赵大娘非常不错。

几个孙子,她和老爷子也是最喜欢赵大山。

赵勤一死,老两口半夜嘀咕,原本是要靠大儿子过的,现在大儿子死了,以后就要靠二儿子和三儿子了。

二媳妇和三媳妇要分家,他们也不想分,毕竟大儿子死了,孙子还是亲孙子。

开始,老两口和赵家两兄弟都不同意分。

春种开始了,赵大娘也跟着下了地,这个时候她不下地是不行了。

赵大娘一辈子没种过地,第一天手就磨破了皮,晚上吃饭,筷子都拿不起来。

吃了晚饭,赵二婶和赵三婶直接碗一推就进了房,赵大嫂强忍着来收拾碗筷,可她的手哪里能沾水。

赵大川和赵小雨默默接过来,一个洗碗一个洗锅。

赵大山端了热水过来给娘泡脚,赵大娘脱了鞋袜,脚也磨出了泡,泡破了又磨出了血。往热水里一放,赵大娘眼泪就落了。

第二天天没亮,赵奶奶就起来挨个敲门:“别睡了,赶紧起来,地里那么多活呢。”

赵大山爬起来小声和奶奶商量:“奶奶,我娘手脚都破了,能不能让她歇一天。”

赵奶奶还没开口,赵二婶恰好出了门,接过话就搭腔:“我也想歇一天呢,娘,大嫂要歇,我也不下地了。”

赵大娘默默爬起来,用手推了赵大山一把:“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赶紧洗洗下地了。”

春种结束,赵大娘黑了几个色,人整个瘦了一圈。

春种忙完,赵二婶赵三婶又提出分家,赵爷爷赵奶奶犹豫不决,赵老二赵老三没吭声。

唯一坚持不肯分家的还是赵大娘,她的男人这么多年为这个家做牛做马,结果他一死,他的孩子就要被赶出这个家门。

夏天,小弟赵大川被二叔家的赵大鹰和三叔家的赵大江打破了头。秋天赵小雨被赵小兰带出去挖野菜,推进了河里。

赵大山刚好从对面山林里走出来,跳进河里捞起小妹,回来赵大山跪着求周氏同意分家。

赵大山的娘周氏也是一个泼辣的妇人,答应分家,但是,必须要求家里田地按兄弟三户平均分配。农具,锅碗瓢盆都得分一套。不然,她就吊死在赵家祠堂的大门上。

最终,应该属于长房的四间大屋没有分给赵大山家,而是二叔三叔,一家分了两间,东西二套厢房,也一家分了一套。

分了家的赵大娘,带着孩子们搬到了离赵家十几米外的老房子里。

赵大山赵大川从小和爹爹练拳脚功夫,九岁就跟着爹爹进林子,赵大山十二岁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小猎人,而赵大川也已经跟了爹进了两次林子。

赵大娘不许赵大山进深山,赵大山就带着弟弟赵大川在林子外围猎点野鸡野兔,找点蘑菇野菜。

赵大娘周氏从来没有下过地,家里分的四亩良田,母子四人没日没夜地忙,勉强能够温饱。

一晃四年,赵大山16岁,赵大川13,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家里攒了有十两银子,赵大娘就想着把攒的钱先在旁边盖两间厢房,要准备给赵大山说媳妇了。

房子还没建,媳妇也没说,半夜,走山了。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赵大山爹保佑,赵家村半个村子都被掩埋了,而赵大山家这半边村子却奇迹般被滑落的山石绕开了。

吓得魂飞魄散的母子四人一路跟着村里幸存者,跌跌撞撞逃了出来,路上有个孩子看见了掉进水里的小黄豆。

天光大亮,此刻雨终于停了,七八户人家三四十口人艰难地在泥地里行走着。

“你们看,哪里有个人。”一个小孩子举着手指向水流很急的河里。

第十一章:算恩将仇报

小黄豆正努力抱着一截木头往上爬,刚爬一点就滑了下来。想骑到这截木头上好像有点难,不过不骑上去,等体力不支的时候,假如掉进水里还是会被淹死啊。

黄豆其实也想过往岸边游,不过这片河和黄豆村里河是一条的渠道河,人工开凿,堤高坡陡,即使游到河边也爬不上去。

只能想办法骑到木头上,等遇到堤矮一点的地方在想办法上去吧。

幸亏会游泳啊,感谢老叔,是他不厌其烦带着黄豆一次又一次学会了泳游。是他,逼着黄豆变成了一个游泳小健将。

当初老叔怎么说的:“黄豆,你学会游泳,以后会感谢我的,假如你掉河里,我不救你,你也不会被淹死。”

真是感谢老叔,一语成谶,太准了,等会如果能回去,一定给他封个“黄半仙”的称号。

水流很急,河里都是枯枝烂叶,黄豆狠狠喝了几口混浊的河水,这滋味,真难忘。

“那真的有个人,好像还是个孩子。”更多的人看见了水里的黄豆。

看见是看见了,可是没有人准备下去救黄豆,水急,人也疲惫,谁都不想去送死。

赵大山听见前面人议论,也转头看向水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抱着一截木头奋力挣扎着。

赵大山把身上背的东西递给赵大川,向河边跑去,接近黄豆位置时,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向黄豆游去。

此刻的黄豆已经有点筋疲力尽了,她想,老天,难道我真的是来凑人数的?

凑人数就凑人数吧,起码你也要让我寿终正寝啊!

我不是讨债鬼啊,不能这样玩我呀。

赵大山接近黄豆,从后面一把抓住黄豆,小黄豆吓得拼命挣扎,她没有看见赵大山,她以为有水鬼要拖她下水底。

“别动。”赵大山叫了一声,黄豆一听,啊,谁在说话。

赵大山探过身子,把黄豆拖过来,拦腰从后面抱住。

黄豆激动得都哆嗦了,谢天谢地,有人救我,赶紧放弃抵抗,顺从地让赵大山抱住往岸上拖去。

拖到岸边,赵大山先把黄豆推了上去,坡陡湿滑,黄豆手脚并用抓住上面递来的绳子就往上爬。

黄豆手刚搭上一只伸过来的手,紧紧抓住,不由大喜若狂。脚一用力一蹬,脚一滑一下就踏在赵大山的头上,猛地一下,把刚刚爬出水面的赵大山又踹下去了!

老天爷,我这是干了啥,被拉上去的黄豆立刻傻眼了。

水面上看不见人影了,救命恩人呢,我给踹哪里去了?

救命之恩,难道是要恩将仇报的啊!

赵大山被黄豆一脚蹬到水里,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喝了好几口水,人也被水流夹裹着冲到了几米开外。

好不容易挣扎着冒出水面,迎面一节木头直冲脑门而来。

我去,这是要命的节奏啊。

赵大山奋力往旁边一让,木头堪堪从脑袋边擦过。

赵大山不敢犹豫,定了定心神,连忙往岸边游去,眼尖的赵大川已经往这边跑了过来。

赵大川和同村的人,用力把赵大山拖了上来,手一松,赵大山往泥地里一倒,仰面朝天。

差点就挂了,真是好人难做啊!要是早知道这样危险,我……我还是会救吧!

毕竟,救人一命啊!

赵大娘和赵小雨跌跌撞撞跑跑过来,一眼看见赵大山半边脸的血,赵大娘只觉得头发晕,有一种要倒下去的感觉。

“大哥,你怎么了。”赵小雨尖叫一声,扑过来,伸手就去摸赵大山的头。

没等赵小雨摸到,赵大山伸手一摸,举起来一看,一手的血!

赵大山走过来的时候,黄豆已经闭上眼睛好好躺在一个妇人怀里。

黄豆觉得无脸见救命恩人,眼见着他走过来,赶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慌啊!

不过,为什么闭着闭着,眼睛就睁不开了!

赵庄离黄家沟不算远,隔了一里多地,赵大山不认识黄豆,认识黄豆大伯娘。

黄豆大伯娘是赵庄赵家的姑娘,和赵大山爹是堂姐弟,见了面,赵大山要喊黄大娘一声大姑。

幸存者里有黄豆大伯娘的娘家人,黄大娘的嫂子一眼认出来,这个从河里拖出来的孩子,是黄家沟黄老汉家的三孙女。

“哎呦,这不是豆豆吗?”黄大娘的嫂子鞠氏连忙扑了过来,接住黄豆。

“爹娘,快看,这是黄老三家的豆豆,是不是大妹她们庄子也出事了。”鞠氏大声喊着公婆。

黄大娘的爹娘哥哥们都挤了过来:“真的是豆豆,快扶起来,看看伤着没。”

鞠氏摸了摸黄豆的手脚:“豆豆,没事吧?”

黄豆摇摇头,又点点头:“大舅妈,没事。”

“哎,好孩子,没事就好,谢天谢地,菩萨保佑。”鞠氏连忙抱紧黄豆,喊着媳妇赶紧拿衣服给黄豆裹上。

黄豆觉得脑袋疼,心口疼,手疼,腿疼,浑身疼。乱七八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不想说话,她只想睡觉。

赵大山已经走过来了,看了看自己救上来的孩子,一个胖乎乎肉鼓鼓的小姑娘。

看样子在水里挣扎了有一会,头发蓬乱,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脱力,斜依在三叔公家大伯娘怀里。

众人还在围着赵大山说话,黄家沟返回来的青壮过来了,黄豆大伯和二伯刚好在这一群青壮里。

众人认识黄荣贵兄弟,连忙喊过来:“黄大兄弟,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家豆豆。”

黄大伯和黄二伯走的时候,家里还没有发现黄豆失踪呢,一听众人喊,连忙跑过来一看,可不是,真的是黄豆。

黄大伯连忙在黄二伯帮助下背起黄豆,跟着岳父母全家往南山镇赶去。

黄二伯还和几个青壮往回赶,看看村子情况。赵庄也派了几个青壮跟着黄家沟人一起回去探查情况。

黄大伯背着黄豆没走多远,就遇见了回头来找黄豆的黄老三和黄宝贵、黄德磊。

大家一看黄豆安然无恙,大喜。黄老三从大哥背上接过黄豆背起来,又掉转头往南山镇赶去。

黄老三知道是赵大山救了黄豆,连忙邀请赵大山一家到黄老四家落脚。

赵二婶一听,黄家竟然在镇子上有房,连忙湊过来:“我是大山的二婶,你看黄三哥,你这也太客气了。”

赵三婶一看,连忙也挤了过来:“是啊是啊,我们家大山这个孩子就是实在,水流那么急,那可是拿命救了你家豆豆啊。既然你家在镇上有房,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赵大山连忙走过去挡着二婶三婶:“谢谢黄三叔,不用了,你们家人口也多,我们家人口也多,就不去麻烦你们了。”

“你这孩子,怎么心眼这么实呢。这天,眼看着还得下,风大雨大的,家里一时半会肯定不能回去,难道你还能让你爷奶在外面雨地里淋着。”赵三婶一听赵大山拒绝,急了。

“是啊,是啊,你这个孩子,说的什么傻话。”赵二婶连忙接上。

“大山他二婶三婶,我们分家了,当初分家的时候就说明白了,以后各过各的,我们就是去赵三哥家,也没你们什么事。”

赵大娘不愧是镖师的女儿,说话都这么直接彪悍。

“行了,等会我们去镇上看看,有地方安置就不麻烦他黄三叔了,要是实在没地方,我们一家四口就厚个脸皮,再上门。”

说着,赵大娘拉着儿子大踏步走到了前面,赵大川连忙拉着妹妹跟上。

到了镇上,投亲的投亲,访友的访友,没有亲友的有钱也可以找个客栈,没钱的只能找个避风雨的地方等着衙门安排。

族长派出去的青壮已经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黄家沟,一个村子都被泥石掩埋了,看不见一栋房子,找不到一个活着的生命。

一部分地被淹没了,大部分田地还好好的,只是有很大一部分稻谷已经倒伏了。如果雨一直下,可能就要烂在地里,收不上来了。

妇女的哭声,孩子们的哭声,在这个不停歇的雨中,显得分外悲伤。

家,没了,这是最伤人心的事情。

黄家沟人,大部分都聚集在黄老四家附近,真正在镇上有亲友的还是极少数人家。

外面的消息,非常不好,这次因为雨水太大,南山脚下好几个地方发生了走山。

黄家沟不是最严重的,虽然一个村子整个没了,但是好在人全部平安,田地还在,运气好,地里庄稼也能收。

赵庄是损失一部分土地,小半个庄子生命为代价。

从黄家沟再往赵庄里面去的两个庄子,据说其中一个也几乎是大半个村子没了,另一个还没有消息,不知道怎么样了。

如果黄豆醒着,她肯定要说,这是泥石流啊,都怪你们占地为王,建房造屋,家里打家具,烧火砍柴,乱砍伐树木形成的。

不过,黄豆的爹就是木匠,没活做也经常上山砍几棵树回来放河里泡着,过一段时间拖上来晾干好做家具。

山上树木,根本无人管束,谁家想砍就去砍,只要你有力气。大部分人又是就近取材,砍完了也不会去补种。

如果一片区域大树砍完,小树基本上也不会有,都砍回去做柴火去了,比稻草麦秸秆好烧锅。

所以说,这都是自家坑自己。

第十二章:喝药吃鸡蛋

黄豆发烧了,和黄豆一起发烧的还有被吓着的黄桃。

一张床,小姐妹俩,一个睡这头,一个睡那头,烧的昏昏沉沉。

等黄豆彻底醒来,已经是第三日中午,这个时候黄桃已经好了,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妹妹。

黄桃是自责的,她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妹妹,如果,不是赵大山救了妹妹,她就没有妹妹了!

黄桃见妹妹醒了,先端了水给她漱口,又亲自给妹妹洗了手脸。

又去灶房里端了碗面条进来,递给黄豆,黄豆睡的整个人都发软了,一碗面条吃了半碗,实在吃不下了,整个人却觉得活了过来。

黄桃看妹妹好了,眼泪才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三天她发热醒来后就没怎么睡,一步不敢离黄豆左右,她太害怕了,就怕因为自己的粗心,把妹妹永远丢了。

暴雨过后,镇上到处都是死里逃生的附近村民。

黄老汉一大家二十多口人,住在四儿子家的几间屋里。

住西厢的张大嫂母子俩回了乡下,虽然走山没有影响到他们所在的张庄,但是镇上私塾已经停课了。张大嫂不放心在家准备秋收的张大哥,母子俩一大早就收拾东西回了乡下。

除了要做生意的东厢两间,所有房间都铺上稻草,睡满了人。

赵大娘一家四口还是住进了黄豆四叔的家里,西厢分了一间给赵大娘家母子四人。此时,能有一间屋遮风挡雨,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毕竟赵大山救了黄豆,而且,黄豆大伯娘就是后山赵家村的姑娘,和赵大山爹还是没出五服的堂姐弟。

赵大山二婶三婶原本还想跟着过来,但是黄家也实在挪不出地方了,只能悻悻作罢。最后还是赵奶奶想起还有一个远房的堂侄女嫁在镇上,去那边寻亲去了。

黄大娘的亲侄女也嫁在镇上,黄大娘父母一家就全家去了孙女家安置了下来。

西厢还有一间分给村里教书的七爷爷一家,七爷爷老两口,加上两个儿子两个媳妇,三个孙子,四个孙女也只分了一间。

没办法,七爷爷只能和两个儿子在东厢屋檐下搭个棚子勉强住着。他一个斯文的人,总不能和儿媳妇睡一间屋里。

东厢两间是要做生意的,黄家妯娌四个就睡在里面,这样早晚也好起来开门做生意。

正屋东间,黄老四夫妻两的房间住了黄米姐妹四个,带着刚满二岁的黄德仪,加上黄德光媳妇和黄奶奶。

堂屋睡着黄家兄弟五个,还有黄德光,黄德明。西屋睡着黄老汉并几个小孙子。

晚上别说睡觉,就洗漱就够愁人的,好在家里开了铺子,柴火准备的充足。

这几年,黄老四把前屋也盖了起来,和家里模式不太一样,一个大门,大门两边各建了两间房。

房间都不大,一间十二三个平方,当初想着以后孩子多,男孩子就搬前屋住,女孩子就放西厢住,家里大屋西房是要堆放粮食的。

现在前屋东边两间住着族长一家老少三十多口人,其实住不下,但是也没办法了。

好在屋子刚建好没多久,屋里还空着,铺上稻草,男一间女一间,青壮就在外面搭个棚子,晚上睡觉,白天烧水做饭。

前屋西边两间住着黄老汉亲大哥家,也幸亏黄老汉只有亲兄弟两,不然房子都腾挪不开。

村里的里正姓王,自家儿子在镇上有房子,王姓的都跟着里正去了王家镇上的房子。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黄豆醒来后在床上缓了一会,扶着黄桃的胳膊还是出了门,她实在按耐不住。

一出门,黄豆吓了一跳,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院子里外的情景惊呆了!

黄老四家的屋檐下,院墙边,凡是能铺开的,都搭了一溜棚子,住着黄家几家关系近的本家。一个大院子除了走道的地方,就没处插脚了。

家里西厢和大屋之间原本搭了个小棚子是堆放杂物的,也挤了带着幼小孩童的妇人。

东厢和大屋间原本黄豆来时吃饭的石榴树挪到了院中,这里砌了一间改成了灶房,在里面开了个门,直通东厢两间铺子。

灶房和大屋间搭了一个露天棚子,里面堆放着要用的柴火。黄家兄弟闲了没事,就上山,一捆捆柴火劈开剁好,捆起来送过来。

棚子搭的高出围墙,斜着伸出围墙外面半米多,围墙两面可以通风,雨水又进不来。

下雨天,客人顺巷道进来到了黄老四家围墙都不用打伞,顺着围墙走也能避避风雨。

这里也住了人,柴火挪到院墙一边,靠大屋这边顺墙铺了稻草,睡着黄家沟的老弱病残。

院墙外面也搭了一溜棚子,住着黄家沟的乡亲。只有通向集市的那面围墙没有搭棚子,实在是黄老四还指望着做生意。

黄家一大家子吃饭烧水,再加上大部分遭灾的人流入镇上,黄家小饭馆的生意竟然是忙不过来,每天灶里的火都没熄过。

运气好的,有熟人亲戚的,还能找个屋子安稳睡觉吃饭。哪怕是堵围墙,搭个棚子,也能避避风雨。

而那些无家可归,无亲可依靠的,只能在镇外荒地搭个棚子栖身。不下雨的时候,棚子外是泥水,棚子里也是泥水。

下雨的时候,棚子里小雨,棚子外大雨。雨下大了,睡到半夜棚子能被吹塌。只能半夜再冒着雨把棚子支起来,一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还是好的,最惨的是失去亲人的,一家留下孤儿寡母的,或者只剩下老弱病残的。

住的人多,矛盾也多,吵闹声不断。

黄豆出来,站在大门口屋檐下,就看见有孩童在棚子里打架,大人也不管,打得狠了才过去拖过来,一人屁股拍几巴掌。

黄大伯和黄四叔在院子里清理排水沟,人多,污水多,又下雨,院子里都积上了水。

一边清理,一边和院子外喊话,应该是黄二伯和黄老三在外面清理排水沟。

一个妇人站在灶房门口和四婶说话:“狗蛋他四婶,你说说,我们也是本家,又不远。房子我们就不争了,你就把灶房给我挪挪晚上我娘几个住,我保证不耽误你做生意。”

这个妇人黄豆认识,是五爷爷家的三伯娘。五爷爷和七爷爷是亲兄弟,和黄老汉是还没出五服的堂兄弟。他家兄弟七人,现在活下来的只有五爷爷和七爷爷。

五爷爷家四个儿子,四个儿子生了十一个孙子,七个孙女,下面还有重孙。

五奶奶死后,五爷爷就分了家,不分不行,家里天天鸡飞狗跳。五爷爷跟着大儿子过,大儿子家孙子都娶了媳妇。

分家那年,大儿媳妇死了,过后没两年,大儿子在山上砍树,又被砸死了。小兄弟几个也分了家,五爷爷就跟着大孙子住。

大儿子家四个儿子,二儿子和四儿子小的时候去渠道河里游泳,淹死了,一起淹死的还有二儿子家的一个儿子。

二儿子还没分家就死了,二儿媳妇跟着剩下的一个儿子过,也算不错。

小儿子找了个岳父是打渔的,小儿子就跟着岳父一家打渔,前几年船翻了,小儿子被砸到水里就没上来,小儿媳妇就带着两个儿子搬到了娘家村子里住了。

要说全家最全乎的就是三儿子家,三堂伯和三堂伯娘生了三个儿子三个闺女。最小的闺女都嫁出门了,家里还没分家。

三堂伯娘一闲了就说五爷爷不好,说他活久了,给儿孙寿元都抢走了。四个儿子,死了三个,十一个孙子死了三个,走了两个。

其实村里人都知道,主要是三堂伯娘嫌弃五爷爷吃她家粮了。五爷爷虽然住大孙子家,但是吃粮是要四个儿子家平均摊的。

小儿媳妇已经搬走了,就每年过年送点银钱过来,这三家就给粮。

三堂伯娘跟黄奶奶差不多大,是个抠搜出了名的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出门从不空手,哪怕去你家实在没东西拿,拿跟柴火棍子回家也好,起码能烧锅!

家里三个儿子,三房媳妇每天轮着做饭,儿媳妇做饭取粮取油都是要找三堂伯娘拿,每天都是定好的数量,多一点没有,少点很正常。

用黄奶奶话说:“这是一个仔细的人,一个铜钱掉地上,那也是要八面生灰的主。”

黄豆看四婶已经招架不住,连忙拍拍黄桃的胳膊:“喊四婶过来,说我要吃药。”

其实,黄豆的药都是黄桃熬的,根本不用四婶过手,不过黄豆是想给四婶找个借口。

不是灶房不能给她家睡,关键院墙边搭棚子睡的都是黄家本家,换寡不换均,四婶不能开这个口子,家里确实没房了。

东厢两间和灶房那是要做生意的,起早带晚,住了外人就不方便,所以,绝对不能让人住进去。

“四婶,豆豆醒了,你给豆豆的药放哪了,爷爷出去的时候说等豆豆醒再煎一碗给她喝,好的快。”黄桃声音清脆地响起。

黄四婶一听,连忙答应:“哎,豆豆醒了,药在东屋,等着,四婶给你拿个鸡蛋过去。”说着黄四婶进了灶房,拿了一个鸡蛋出来,向堂屋走来。

“豆豆,你赶紧进屋,外面湿气大,小心受凉,让你姐熬药的时候把这个鸡蛋煮了,喝药的时候过过嘴。”

说着,黄四婶和黄桃黄豆顺势进了屋。

第十三章:我要多买粮

雨还在下!

黄老汉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听说黄豆清醒了,也顾不上吃饭,先过来看看黄豆。

这次遇灾,老爷子就更认定黄豆是黄家的小福星。

如果不是黄豆提出给她四叔在镇上买房做生意,他们家这次就只能在镇外野地搭棚子了。外面风雨不停,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幼小孩童出现夭折,老人一病不起,无钱抓药的,也只能等着死了!

镇子里,基本能搭窝棚的地方都搭满了窝棚,而镇外的临时窝棚越搭越多,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向了这个小小的镇子。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南山镇周边算是鱼米之乡,一直属于经济状况相对比较富足的地区。

这一场暴雨,把一切打回到原型。

黄老汉独自往回走,路过镇外的一个窝棚时,听见里面压抑不住的哭声。

又一个生命的逝去,而不管是周围窝棚里的人,还是路过的行人,几乎都无动于衷。

他们已经没有了怜悯之心,在灾难面前,人性会变得更加自私和冷漠。

镇子里和镇子外的区别,不单单是有可支撑的围墙。镇子里大部分都是周边附近的村民,因为走山来到这里,暂时还不敢回去。

他们是来的最早的一批人,物资还不算匮乏,窝棚多用结实的木棍和编制的竹席和苇席搭建,在风雨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即能挡风也能挡雨。

而镇外,大部分都是相对远一点的村民,他们是因为别处的洪灾,徒步迁移到这里。等他们来的时候,周边可以利用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而这些窝棚,都是勉强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搭建,只能说,比完全暴露在雨地里稍微要好点。

看到满地凄凉,黄老汉心里很难受,他随着大船去过很多地方,比一般农人有更开阔的眼界,但是这并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财富。

在大自然面前,谁都是蝼蚁!

黄豆听着爷爷的描述,不用出门,也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形:“爷爷,我们要买粮。”

黄老汉摇摇头:“不用,你四叔这里有粮,上个月恰好家里今年多余的粮都给你四叔送了过来。你四叔店里又购置了一批粮,仔细着点撑二三个月没问题。”

“爷爷,二三个月后呢?”黄豆问。

“等天气好了,我们就回去搭窝棚,把地先给整理出来。现在刚入秋,怎么也得到明年春后才能收。地里,那些稻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收点上来。”说到这里,黄老汉声音低沉了下去。

眼看一季丰收在望,一场大雨,粮食没了,田里的庄稼也没了,家也没了!

“爷爷,我们要买粮,而且要多买粮。”黄豆紧紧抓住爷爷的衣袖。

“爷爷,这场暴雨,我们附近走山的就好几处,别处被洪水淹了的更多。现在买,粮食才刚涨价,还来得及。”

“今年雨水这么大,下半年就有可能干旱,等到真正饥荒的时候,就是有钱,我们也买不到粮了。还有,即使粮多了,吃不完,我们还可以卖,总之不会亏太多。但是,没有粮,我们一家二十多口人怎么活。”

“而且,四叔是开吃食的,现在粮价还没虚高,这个时候买粮总好过等涨高了再买,那时候即使地里可以收,买的粮留着四叔店里用也不浪费。”

“爷爷,你看,这几天是不是店里买吃食的人不断。大家逃出来,都是逃了命就不错了,哪有背着粮食淘命的。总要吃饭,没锅灶的大部分只能靠买吃食度日了。”

黄老汉怔怔地看着三孙女:“那,你说买多少?”

“我们有多少钱就买多少。”

黄老汉看着黄豆坚定的小眼神,只觉得脑袋都大了。这孩子,心是怎么长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黄老汉没答应,转身出了房,嘱咐黄桃给黄豆炖个鸡蛋羹补补。

黄家五兄弟带着子侄一早就去了黄家沟,即使稻谷不能收,地里的水还是要相办法排掉。

而且现在大豆,玉米已经成熟,虽然倒伏了,但是带回来还是可以吃的,不然等天晴也只有烂在地里。

黄宝贵和黄德磊在水里摸索着拔起豆杆,先这样堆放着,等会再摘下来带回去,一部分豆子已经被水泡的发芽了。

而黄荣贵四兄弟则在玉米地里忙碌着,一头一头掰下来的玉米装进口袋,黄德光黄德明带着兄弟一趟一趟冒雨,趟过积水把玉米堆放到较高的的田埂上。

有些老玉米也已经开始发芽,而一些还嫩的玉米也被掰了下来,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带回去,就能吃,不管是煮是烤还是用石磨磨成浆状做饼子。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浪费粮食,谁也不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远处,地里隐约可以看见乡亲,大家都在尽量抢收着可以吃的东西。

中午,他们没地方做饭,油纸包着的饼子外面已经被雨水浸湿,大家随随便便往泥泞的田埂上一坐,低头沉默地咀嚼着已经吃不出滋味的面饼。

而远处,更多的人都没有带吃食和饮用水,他们掰一根相对鲜嫩的玉米就直接啃,或者去地里刨几头红薯。

不过因为时节没到,红薯还很小,大部分人不会去动它,少部分去刨也只是换个口味尝个新鲜。

晚上回来的时候,天还没黑,远远看见河道里的水又涨了,水里不单单有枯枝烂叶,还有泡的肿胀的尸体。

大家都沉默着,低头努力背负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行走着。

雨还在下,身体是湿的,人心也是湿的!

进了小镇,远远看见家里亮着的灯光,很暗,却觉得人整个突然活了,有家真好!

粮食放到东厢的灶房,留着黄大娘她们几个趁黑整理。

家里的几个男人一人先喝了一碗不太浓的姜汤,轮流在灶房屋檐下用热水冲洗,再吃饭。

吃完饭,黄老汉让他们赶紧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黄豆带着黄梨和小弟已经先睡了,而黄大娘妯娌几个带着黄米黄桃还在整理着刚刚收回来的粮食。

黄豆一夜几乎没睡,这个时代不同于她以前所在的时代。

如果下半年继续洪涝或者干旱,家里没粮,全家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吃什么。

等待国家的救济粮?不用想,也知道希望渺茫,即使有,也不够吃的,只能说勉强饿不死。

第二天一早起床,黄豆的嘴角起了一个火泡。

黄豆吃早饭的时候嘱咐四婶,这段时间少做点生煎包什么的了,多做点蒸杂粮馒头卖。

现在杂粮还不贵,大部分人没带锅灶要买吃食,吃生煎包这些有点奢侈,杂粮馒头肯定是最好卖的。

家里收上来的玉米也可以磨成糊糊,兑上面粉做成煎饼来卖,虽然品相不好,但是便宜,肯定有人要。

这些雨地里收上来的粮食是存放不住的,刚收的黄豆一部分做菜,一部分放盐炒制成盐豆,可以存放稍微久点。

黄四婶听了觉得有理,忙叫嫂子剥玉米,磨玉米,制成糊糊做煎饼。

家里蒸得杂粮馒头每天确实都不够卖,干脆下午再蒸几锅杂粮馒头。

“四婶,价格要提一提,每天粮价涨,吃食就要涨。”黄豆不放心又吩咐了一句。

黄四婶楞了楞,黄老汉走过来:“听豆豆的,我们是生意人。”

黄豆觉得自己没有错,她不是要发国难财,一个小吃食店也发不了什么财,只是在这个时代先要顾己,后才能想他人。

一整天黄豆都跟着黄老汉,她试图用自己有限的知识说服爷爷。

黄豆觉得自己这样的人肯定吃不了苦,挨不了饿,如果没有吃的,全家第一个饿死的就是自己。

晚上,黄家又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商议买不买粮食。

出乎意料,大部分人都赞成买粮,但是把所有银钱都用在买粮,太不现实。

洪水过后,家里房子要建,田地要整,哪里都需要钱,如果都拿出来买粮,家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全家都挤这栋宅子里。

黄豆只能同意,她还是个孩子,她能做的只是给予意见,大人能尊重她的意见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黄家开始买粮了,不管谁出门,回来必定背着半包粮食。稻谷、玉米,豆子……黄老汉甚至嘱咐几个儿子去隔壁镇子上买。

把西屋腾了出来半间专门放粮,黄老汉带着几个孙子从床上搬到了地上,床挪到了东屋,给东屋拼成了一个大通铺。

黄家本家又搬进来三个小点的女孩子住进了东屋,实在是没有办法,毕竟孩子太小,在外面棚子里睡,很容易就夭折了。

最先觉得不对劲的是赵大娘,晚上偷偷拉着大儿子问:“你黄爷爷家怎么天天买粮。”

赵大山不以为然:“他家人口多,粮食吃的快。”

赵大娘摇头:“不对,他们家买的粮太多了。”

娘俩商量了一会,决定先看看再说,看了二天,镇上粮价一天比一天涨得厉害。

第十四章:买只小黑狗

南山镇是交通要道,往东驾车一柱香时间到晋城府,西边坐船只需半柱香时间就到了襄阳府。南通东央郡,马车赶过去也就半日。

更不要说周边的村镇,县城。

除了襄阳府,周边府城县郡,只有南山镇水路码头交通最便利。南山镇的码头货物吞吐不亚于襄阳府,即使和东央郡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南山码头算是周边最大三个的码头之一,春天化冰开始,到冬天河水封冻,河面上的大船来来去去,日夜不停。

大船常常因为码头堵塞,从内河而排到外河。县城在这边特设了一个河道管理的机构。

这次大雨,周边灾情严重的村民都涌到了南山镇,才造成街道野外都是涌过来的灾民。

黄家到了镇上足足五天,前三日雨几乎没有停过,这两日,雨下下停停,有一种快要转晴的感觉。

东河下游第二天就传来破堤的消息。消息一传出,黄老汉立即出动全家去镇上买粮,能买多少买多少。

赵大娘一见果断和两个儿子商量,拿出家里的近一半银钱,四两七钱的银子去买粮。

一时之间,小镇物价飞涨,吃食根本不用说,鸡鸭鹅,猪肉价格全部暴涨一倍,米面粮价格也是翻了一翻。

唯一掉价的是鱼,南山镇这边不缺水,更不缺鱼。原本这里人就喜爱吃鱼,只是最近上游的水流过这里,总是要带下来几具肿胀发白的尸体,这样的河,里面的鱼谁也不敢吃。

也不是真没人吃,镇外的灾民,也有去河里捞鱼的,不吃就得饿死,再怎么也比饿死强吧!

赵大娘出来和黄家村里大部分人一样,她们出来时,走山已经开始了,只来得及拿了家里的银钱,胡乱塞了几件衣服等方便携带的东西。

虽然是初秋,因为大雨,天气却凉了下来。一场秋雨一场寒,晚上睡觉很多没有被子的人家,只能裹着稻草相拥而眠。

光靠临时搭建的棚子,缺衣少食,每天受凉受冻受饿,死去的老人孩子总有好几个。南山镇很快就组织了一批青壮,开始管理这些灾民,每天死去的人必须尽快挖深坑掩埋。

而另一部分青壮则守着河道,遇见有尸体飘下来,就用特制的铁钩,钩住,拖到岸上,不管是人还是牲口,全部就地挖深坑掩埋。

黄豆趁着雨停,赶紧拉着黄梨去镇上走走,黄老汉不放心,叮嘱黄宝贵仔细跟着。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还算干净。街道两边的店家,家家一早就拿水桶一桶一桶提水洗刷着各家门前的街道。

街道上常常看见乞讨者,只是因为太多,大部分当地居民已经麻木。家境不错的人家,看见实在可怜的也会施舍一点吃食。很多人一天下来,也难讨到一个杂粮馒头或者一碗稀粥。

如果这场雨再不停,那么随后将会有更多的灾民,更多病死饿死的人。按南山镇现在的情况,甚至能爆发大规模的瘟疫。

黄豆走走停停,黄梨手里拿着一块麦芽糖啃的津津有味。身后黄宝贵,折了一根树枝,边走边晃。

“老叔,我要那个。”黄豆指着街角蹲着的一个汉子。

黄宝贵走近一看,汉子面前放了一个篮子,篮里是一只小黑狗,小狗不大,大概刚足月,大眼睛湿漉漉的,看到黄豆一行人走过来,立即竖起尖尖的小耳朵警惕地看过来。

“一只小土狗,有什么好的。”黄宝贵不以为然。

“我想养一只狗,大黄不见了,所以我现在想养一只大黑。”黄豆蹲下来摸了摸小狗头。

小狗先用脑袋蹭了蹭黄豆的手,又伸出舌头去舔黄桃伸过来的手。

黄桃刚刚啃过麦芽糖,一只手都是粘的,小狗伸出舌头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给黄桃手清理了一遍。

“小大姐喜欢这只小狗吗?只是这只狗要三十文钱。”蹲着的汉子看两个小姑娘蹲在面前逗弄小狗,连忙殷勤地询问。

“一只小土狗卖这么贵,十文顶天了。”黄宝贵有点不高兴了,这明显是拿他们三个当冤大头宰呀。

中年男子穿着夏衫,没有穿鞋,光着两只大脚蹲在角落里估计有点冷,整个人都蜷缩着。

“不是的,小兄弟,这条狗是串串,当初我爹在山里捡了一条受伤的小黑狼崽子。养了一年多,就进山了,后来我家大黄就生了一窝杂毛狗,有黑的有黄的,还有杂色的。我爹说这是串串。”

“你这狗的爹是黑狼?”黄宝贵伸手拎起两只狗耳朵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出来哪里像狼。

“不是它爹,是它祖爷爷是狼,这已经串了好几窝了。我家这次大狗下了一窝七只小狗,村里人都说七只狗崽必出一只狗王。”

黄梨一听狗王,立刻细声细气问:“这是狗王吗?”

男子低头摸了摸小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这次遭了灾,一场大水什么都冲没了,这只小狗还是我儿子晚上偷偷带屋里睡觉,走的时候一把抓着揣怀里带出来的。”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儿子病了,抓药要二十五文,家里没钱了。带出来的一点钱都买了粮,趁儿子睡着,我就给它偷偷带出来了,想着卖点钱好给儿子抓药。”男子说着,声音不由低沉了下去。

“抓药只要二十五文,你为什么要卖三十文,再说你一会说串串一会说狗王,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说着黄宝贵就去拖黄豆:“豆豆走了,一条小土狗最好的也就十文,他卖这么贵,明显就是骗子。”

“小兄弟,我不是骗子,我想多要五文给我儿子买个肉包子,他……”说到这里男子声音有点哽咽:“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我想买个肉包子,他肯定会喜欢,就能多吃点的。”

黄宝贵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看这么大一个汉子衣衫褴褛地蹲在这里,眼泪吧嗒,心就有点软了:“行吧行吧,既然豆豆喜欢,那就买吧。”

说完,从兜里掏钱,掏了半天,掏出来十二文。

这就尴尬了,钱不够!

黄豆一看,连忙站起来也掏口袋,八文。

好吧,叔侄两一起尴尬。

“你等着,我回去拿。”说着黄宝贵把十二文放在黄豆手里,拔腿往家里跑。

黄宝贵跑回家,问四嫂要了十文钱,又去抓了二个肉包子包起来,想想又抓了两个杂粮馒头放进去。

刚准备走,黄德磊走过来问:“老叔,你拿包子干嘛?豆豆呢”

“豆豆看中一条狗,钱不够,我回来拿钱。”黄宝贵边回答边仔细把包好的油纸包揣进怀里。

“什么?”黄德磊一听就急了:“你把豆豆和小梨两个丢哪里了?那要是拍花子怎么办。”

黄宝贵一听,血一下就冲到了大脑,一把拉着黄德磊就跑,我的亲娘哎,那大汉可千万别是拍花子。

跑到街角,那里空荡荡的,别说人,狗也没有一只。

黄宝贵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竟然把黄豆和黄梨丢给了一个拍花子。两个漂亮的小姑娘,被拍花子带走,结局可想而知。

“老叔,这里。”黄德磊拽了拽已经有点傻了的老叔。

对面的张记肉铺屋檐下,正站着黄豆和黄梨还有那个高壮的汉子。

黄宝贵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黄豆的胳膊:“谁叫你们乱跑的,啊,你要吓死我啊,你知不知道。”

“老叔,你怎么了。”黄豆拍了拍老叔的手,看向黄德磊:“怎么了,老叔?”

“老叔以为你们被拍花子带走了。”黄德磊有点不好意思,是他吓到了老叔。

“哦,不是,刚才张伯看我们站那边,喊我们过来的,说那边有风,冷。”黄豆觉得老叔确实有点被吓到了,脸色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黄宝贵一声不吭从兜里把十文钱掏出来,加上黄豆手里的二十文,一起数好交给这个中年壮汉:“你数数,这是三十文钱。”

中年壮汉仔细数了一遍,小心翼翼拿出一块手帕,仔细包裹好揣到腰间的兜里。

黄豆有点诧异地看看这个穿着破烂,连草鞋都没有穿的壮汉,他竟然在兜里装了一块干净的白色旧手帕。

小狗早已经被黄梨抱在了怀里,小黄梨一直伸着右手给小狗舔着。

“谢谢两个小兄弟,谢谢两个小大姐。”说着中年壮汉弯腰提起篮子,走了出去。

青石板街,汉子的腰一直微微驼着,穿着夏天的衣衫,光着的大脚踩出一路水光,看上去让人都觉得从心底里发冷。

黄宝贵伸手接过小狗,刚准备抱,一下想起怀里还揣着包子,连忙又把小狗塞回黄梨怀里,拔腿就追:“大叔,你等等。”

边喊边跑,中年壮汉困惑地转回头,这个小兄弟不会是后悔了吧?

“这个给你。”黄宝贵把怀里揣着的油纸包拿出来,准备放在大叔的篮子里,想想不对,又递了过去。

“什么?这个是?”大叔迟疑着接了过去。

“包子,我四哥家就在那边开吃食,这是自己家包的,不要钱,你拿回去给你儿子吃吧。”说着黄宝贵一转身,就准备走。

中年壮汉一把拉住黄宝贵:“谢谢你,小兄弟,我叫王重阳,有机会一定报答你的这片心意。”

“不用……不用。”黄宝贵连连摆手,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几步走开。

镇东外面,有多少朝不保夕的灾民,而镇西码头上已经船来船往,热火朝天。

第十五章:赵家忙搬家

第十一天,乌云散尽,阳光出现在天空,人们纷纷走出屋子和窝棚,站在阳光下,感受久别重逢的温暖。

太阳出来了,可以回家了,而大部分人的家在空旷的田野,无房无屋,只有一片土地,残瓦断檐。

大部分村民都结伴回去,希望能翻出点有用的东西,毕竟还要生活,还要种地,还要过冬。

洪水过后,四周一片荒凉,原本已经快要成熟的稻子,大部分都倒伏在田地里。很多已经开始发黄发黑,过不了多久就会发霉或者出芽,这样的稻谷基本是收不上来了。即使收上来,也不能吃了!

而没有倒伏的趁天晴,还能抢收一点,虽然不够温饱,总比颗粒无收强。

镇上村民们陆陆续续开始返回村里,不管怎么样,地还是要种,人还是要活。

赵大山和赵大娘回去了一趟,家里房子当天晚上虽然没被冲垮,这几天大雨却是实实在在塌了。

从塌掉的屋子里,扒出一些能用的东西,赵大山陪着赵大娘又回来了。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还是回镇上租房子住着。家里田地租出去,赵大山和弟弟赵大川去码头做工,赵大娘带着小女儿的在镇上找点活,先挣点钱,然后再考虑去哪里建房。

一般人都不想离开自己的土地,但是赵大娘不一样,她对赵庄没有感情,只要和孩子在一起,在哪里对她都一样,那么她就更想挑好一点的地方。

还有一点,赵大娘不想说,她想趁此机会离赵家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远点,她觉得,这样的亲人,以后会成为两个儿子的拖累。

回了南山镇,赵大娘在镇上寻摸两天,看中一栋小宅子,后屋三间,前屋三间,灶房二间,一个小院子。

房东家里住后屋,前屋两间租出去,灶房可以在院角搭一间,不过需要自己搭,房东不管。租金一两五银子一年,一次付清。

赵大娘很满意,主要价格在南山镇来说不贵。回来和黄奶奶一说,黄奶奶没觉得不妥,站在旁边的黄豆上了心,问了又问。

第二天黄豆就和赵小雨跟着一起去看了房子,当然,黄梨习惯性跟着黄豆。

小黑也想跟,被黄桃用一只脚挡住,它小小的身体跳了几次也没跳出来,只能呜咽地趴在门槛边看黄豆和黄梨手拉手走了。

赵大娘看的环境还不行,就是房子有点偏,而且房东家人口也不少,就是房子不往外租,也不宽敞。明显就是想趁机混几个钱,也就全家挤挤,挪出两间房来。

黄豆拉着赵大娘在镇上逛了一圈,回来赵大娘已经把房子定了下来,并不是当初看中的那套。

晚上,赵大山和赵大川一起从码头回来。兄弟俩一个去码头扛活,一个在码头做点零工。每日能挣五十文左右,大山三十多文,大川固定十八文一天

“今天,我和小雨还有黄家的两个丫头去看了房。”

“怎么样,定下来了吗?”赵大川问。

“定了,不过不是昨天看的那套,是豆豆给我推荐的,她说她天天和黄梨出去玩,觉得那套房子更合适。”

“我去看了,确实比那套房子更好点,离码头就几步路。你们兄弟以后回来吃饭,上码头走几步就到了。就是价格稍微贵点,二两银子一年。”

“不过,黄豆说,让我和小雨在家做点吃食去码头卖。说离的近,烧水也方便,拿东西也方便。卖的好,起码能维持我们娘四个生活。”

“这样你们兄弟俩的工钱就可以省下来,我们家要建房,大山也要说媳妇了。”赵大娘只喝了一碗稀饭,就放下了碗。

真的是稀饭,几乎能照出人影。家里虽然买了粮,可是赵大娘舍不得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两个儿子都是是能吃长个子的时候。

“先攒点钱把房子建起来,媳妇暂时就不说了,我们这样家庭谁愿意嫁,就是愿意,我也不能娶,不能让人家跟着吃这个苦。”

赵大山说着,看他娘碗放下来,站起身,拿过碗,从锅底给娘捞了满满一碗稀饭。

这一碗从锅底捞的稀饭,和赵大娘从上面特意舀的稀汤不一样,要稠实的多。

赵大山把碗放在赵大娘面前,赵大娘觉得嗓子一哽:“大山,是娘没用,要是你爹还在……”

“娘,想什么呢,赶紧吃饭,我和弟弟大了,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你和妹妹。以后不要什么都先让着我们,我们全家都要好好的。”

赵大川一听也明白了,放下筷子心里发酸,娘一直这样,有什么吃的都省下来给他们兄妹三个。

“是啊,娘,我们大了,你看我都能挣钱了,以后等我和哥哥发财了,让你天天吃肉天天吃大米白面馒头。”明显赵大川比赵大山嘴甜会说话,一番话说的,赵大娘差点泪目。

一家人吃完晚饭,早早歇下,明天大山大川还要去码头。而她和小雨还要先把家搬过去,不能一直住黄家这里,他家一大家子还铺陈不开呢。

第二天一早,赵大山和赵大川走后,赵大娘和赵小雨把东西收拾好,准备上午就搬过去。

东西确实也少,两个包裹,裹着几件衣服,一个大包里裹着家里唯一的一条薄被子。几件从赵庄老屋里扒拉出来的农具,切菜的刀,煮饭的锅,晚上撒尿用的马桶……

黄豆和黄梨也过来凑热闹,一人帮忙拿了一个装衣服的包裹。一行人热热闹闹连说带笑,就走到了赵家新租的宅子。

这栋宅子靠南山码头,一溜青砖乌瓦,一共十二家。房屋院墙相连,一家一个院子,只隔一道墙头,门口一条石板路,这样的一片房子在整个南山镇都算是首屈一指。

原本是黄老汉当初的东家钱大富建的,给自己手下跑船人拖家带口住的,能住在这条街的,都是钱家多年得力的助手。

那年出海,钱大富和两个兄弟死在了海上,黄老汉背着十二岁的小东家逃了回来,小东家吓得有点痴痴呆呆,钱家就败了大半。

这片房子,基本上每家都有一到两个,在这次事件中逝去的亲人。钱家又赔了一笔银钱,这些房子也就没收回来,都留给了船工们留下的孤儿寡母。

赵家租的房子在这条巷子进去第二家,原本是一家姓李的人家住着,家里老爷子是给钱家掌舵的二师傅,老爷子死了,老婆子就带着二个儿子在这里生活。

今年,两个儿子在府城开了铺子,买了房就思量着把住南山镇的老娘接去享福。这里房子却舍不得卖,毕竟是老爷子一条命换来的,就给租了出去。

家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家具东西都有,等于是拎包就可入住。赵小雨拉着黄豆的手,黄豆又拉着黄梨的手,三个人排成一排往码头走去。

南山码头很热闹,河里都是大船,岸边是一片很开阔的沙石地,即使下雨也不泥泞。

沙石地外围面对面建了两排高大宽敞的仓库,南面甲字号1号——20号仓。北面乙字号1号——20号仓。

这四十个大仓库,现在南边甲字号仓库属于南山镇钱家,二十多年前,钱家在南山镇是首屈一指的富户,无人能比肩。

乙字号后十间属于宋家,另外十间被其它姓氏分走了。

刚建码头,钱家是当地的土财主,码头的土地就属于他家。钱大富的爹是个很精明的老头,码头还未开建,他就在码头附近建起了四十座高仓大库。

虽然后面陆续有人建了一部分仓库,但都属于小打小闹。

钱大富随大船出海,出了事,钱家元气大伤。钱大富的媳妇宋兰娘,只能拿出其中乙字号十个仓库卖给了当时娘家宋家,要知道这十个仓库,并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多少人虎视眈眈。

宋兰娘一心想着危难时刻,娘家能帮她孤儿寡母一把,结果宋家拿到十座南山码头乙字号仓库,并不满足,竟然又想把另外十个乙字号仓库,加上甲字号二十个仓库一起占为己有。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背后捅刀子的只能是最信赖的亲人。

宋兰娘大怒,站在南山码头甲字号仓库前,一剪刀剪了长发,还亲于父母,从此钱宋两家断绝亲缘,永世不许通婚。

最终,宋兰娘替钱家保住了甲字号二十个仓库,而乙字号另外十个却没保住,也没有被宋家得去,而是便宜了旁姓,只能说两败俱伤!

站在码头,三个小丫头先看见赵大川,他在帮忙收货,都是一些小件,或者是细致的活。十三岁,还是一个小学生呢,就要开始养家糊口了。

赵大川看见妹妹和黄豆,连忙走过来:“小雨,黄豆,东西搬好了吗?”

“搬好了,二哥,你从这边过去,巷口第二家。”赵小雨指着青石巷说到。

“好,你们去别处玩吧,这里人多,小心挤到碰到。”赵大川伸手摸了摸头,从兜里摸出二个铜钱递给赵小雨:“去吧,给黄豆和黄梨买点糖果。”

“大川,快点过来,陪张老板去甲字五号仓点一下货。”远远有一个穿长衫的老者往这边喊道。

“哎,来了。”赵大川一边答应,一边把两个铜钱塞小雨手里:“你们买了糖,赶紧回家去。”

“知道啦。”小雨举起手里的钱:“豆豆,走,去找大哥去。”

黄豆觉得,闲着也是闲着,走就走吧。赵小雨拉着黄豆往码头另一边去。

第十六章:咸甜味花生

码头另一边,几条大船正有序停靠在码头,大船和码头中间搭了两块板子,上面来来去去是扛着货物的工人。

这些抗包的都是青壮汉子,有着一把好力气。扛活是按数量计算的,码头那里坐着一个管事,扛一包给你一支特制的竹签。

到了仓库,仓库门口也有一个记账的先生,签子给账房先生,先生在你名下画“正”字,一签一笔。扛多少活,到晚上数一下有多少“正”字结账。

当日活,当日结清,概不拖欠。

活多的时候,码头上的工人忙不过来,活少的时候,就看你和管事的关系怎么样。会来事的,码头管事会直接点走。

赵大山是走的黄老汉的关系,黄老汉在码头有个熟悉的老兄弟,以前也是在码头上扛活的。现在已经不扛活了,因为在码头混的久,人面广,就拉了一帮子人,他专门接活,赚点面子钱。

三个小姑娘走过来的时候,甲字号仓库旁边站着一溜小商贩,都是卖吃食的。

有的提个篮,篮子里放着自家煮熟的花生玉米。有的端个盆,盆里是洗干净的葡萄,枣子,梨子……

这些算是零嘴,基本上都是跑船的小头头,或者码头上的管事,要么就是路过的客船里的家眷会来买。

还有的人就是家里做的饼子,提一大壶水,过来卖,生意也不错。这些在码头扛活的工人,有离家远的,又舍不得去镇上小食店里吃的,就在这里买个饼子,喝口凉水,就赶紧去干活。

一图个方便,二也是舍不得来回路上耽误的时间。

不远处,一群四五岁的孩子在一边沙石地里玩,应该是码头工人的孩子,要么就是这些摆小摊的阿姨大婶们的孩子。

一个稍微壮实一点的小男孩有点霸道,一推,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推倒在地。小姑娘大声地哭起来,不过来来往往的人都没人管她们,不过是一群孩子。

这时,从小摊贩中间走出一个提着篮子的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走过去拉起哭着的小姑娘,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又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花生递给小姑娘,好像在小声地安慰着她。

旁边几个孩子,见小姑娘得了花生也围拢了过来,提篮子的姑娘从篮子里又摸出一把花生,一人发了一个。

微胖的小男孩放下挖沙的木头,也走了过来,小姑娘对他摇了摇头,好像在说他打人了,不给他花生吧,黄豆猜测。

结果,提篮子的姑娘也给了小胖孩一个花生,小胖孩剥开花生放进嘴里,笑眯眯去拉小姑娘的手,小姑娘已经不哭了,乖乖给小胖孩。

小孩子有了花生都很高兴,欢呼着一起涌向更高一个土堆,大家齐心合力,把一块压在土堆上的石头掀了下来。

提篮子的姑娘看了看,又走回小商贩的中间,站着,静静等着生意上门。

黄豆和小雨拉着黄梨,在每个摊子前面都看看,也不买,看看转转就转到了甲字号仓库的前面。

赵大川正站在甲字号五号仓库门口点货,赵家兄弟都读过几年私塾,识得字,不然这种点货的事情也轮不到赵大川。

远处,赵大山正和几个工人扛着一包货往五号仓库过来,货有点沉,压得赵大山几个人脊椎都有点弯了。

这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却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主要劳动力。

黄豆不忍心看,转身拉着黄梨和赵小雨往又往回走,走到这个卖煮玉米炒花生的姑娘前面。

这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得很干净,只是衣服裤子上补了好几个补丁,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好。

不过小姑娘长的不错,眉清目秀,一笑两个小酒窝,露出的牙齿洁白整齐:“小妹妹,你想买点啥?”

“你这个炒花生还要剥壳,太麻烦了,我想吃不用剥壳的。”黄豆认真地说。

赵小雨一听,连忙偷偷扯了扯黄豆的衣角,赵小雨心里想,花生家里地里有啊,买了就要花钱,多浪费啊。

“剥好的放不了两天就绵软了,不好吃了,我这个生意也不怎么好,你要是想吃,我明天给你炒一点剥好的,你明天来拿好不好?”小姑娘还很有耐心。

“好啊。”黄豆笑嘻嘻地举起手:“给你两文钱,算定金,明天我来取,这个点不来,你就卖给别人,肯定有人要。”

“不用,不用,你来就行了。”小姑娘连忙摇头:“我叫王大妮,明天你来直接找我就行,你不来,我卖给别人也不亏。”

“那我告诉你怎么炒,我要两份,一份甜口的,一份咸口的。”

旁边卖饼子的大婶一听就笑了:“小大姐,水煮的花生是咸的我知道,甜口的花生我还没见过,难道煮花生的时候放糖煮,那多浪费。”

黄豆也不辩驳,扯着王大妮的往边上走,边走边说:“你回去准备一碗花生,用水洗一下,把水倒掉。放进干净的锅炒到爆皮盛出来。然后,准备三调羹白糖,锅里放少许水,放入白糖,炒到变成焦糖色,然后把刚炒好的花生放进去炒,翻炒到挂浆就好了。这是我要的甜口花生,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可是,可是我家没白糖。”王大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黄豆也不管她,继续说:“再准备一碗花生米,烧点开水,水开把花生米放进去,煮一分钟这样,捞出来放一边备用。准备一个碗,里面放上水,放适量的盐。”

“适量是多少?”王大妮忍不住问。

黄豆竟然被问住了:“额,就是你一碗花生米如果做菜放多少盐,你就比做菜多一半。”

“哦,知道了,那一分钟呢呢?”

“一分钟就是顷刻,少时吧,你从一数到五十就行了。”黄豆觉得有点头大。

“然后把盐化开,花生米放锅里炒,炒到花生米已经熟了,再把化好的盐水放进去继续炒,炒到表皮有点起酥就好了。”

赵小雨奇怪地看看黄豆,这么麻烦,人家肯做吗,真的想吃,回去让你姐姐给你炒不行吗!

王大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黄豆:“这样炒,应该很好吃,小妹妹你怎么想起来的。”

“我爷爷和我爹他们喜欢喝酒,然后我姐就会给他们炒花生米下酒,我爷喜欢甜口的,我爹爹和伯伯们喜欢咸口的。”

黄梨张着嘴看着三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家什么时候又炒咸口花生又炒甜口花生了?我怎么不知道?回去我要问问爷爷,肯定爷爷他们偷偷吃的。

“小妹妹,那你明天来,我给你炒好带过来。”王大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黄豆的头,这三个小姑娘真好看,又好看又乖巧。

黄豆一头黑线,最讨厌被摸头了好不好,当谁小孩子呢。

“你们快回家吧,码头上人多,小心嗑着碰着。”王大妮给黄梨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尘,又仔细给黄梨已经松散的小辫紧了紧:“快回去吧。”

“大姐姐再见。”黄梨乖巧地拉着黄豆的手向王大妮挥手。

黄豆拉着黄梨跟着赵小雨走了几步,想想又跑回头:“那个咸口和甜口你可以尝试着少做点,放多少糖放多少盐,比例把握好,做好了,用油纸包包好,一包多少钱,卖卖试试看,也许有人喜欢呢。”

王大妮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到最后嘴角的酒窝越来越深:“小妹妹,谢谢你,那你明天来吗?”

“不一定,你不用等我,我要是想吃就叫我姐姐炒,你可以少炒点卖,好卖再多炒点。”说着黄豆终于放下心来,人太老实了也不好,都不懂暗示。

回到家,小黑狗远远就跑过来,围着黄豆的裤脚打转。黄梨喜笑颜开地伸手去抱,黄豆一脚把小黑狗踢开:“你去洗了手再抱,只许抱一会,抱过了再洗一次手。”

黄梨听话地跑到井边,从装水的桶里舀出一瓢水,倒在一边的盆里,仔仔细细洗了手。

洗完又拿毛巾洗了脸,挂好毛巾,把水倒到菜地边的下水沟里,连忙跑过来,一把抱起小黑,开始开启人狗聊天模式。

小狗来了两三天了,兄妹叔侄几个给起了好几个名字,黄豆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小黑小黑地叫做。

黄老爷子带着儿子和几个大点的孙子回了黄家沟,住在院子里院子外的黄家沟人也都回去了。

那些搭建好的窝棚都拆了,凌乱地堆在院子一角。黄大娘和黄三娘整整整理打扫了半天,才把一个院子和几间房屋勉强整理出来。

黄四婶挺着大肚子,进进出出来回看了几趟,心里有点难受,屋子被糟蹋狠了,别说她就是黄豆小姐妹几个都看的心疼。

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多,都挤在一起,墙上难免留下污渍和划痕。

这些房屋刚买到手,可是黄豆提议装修的,墙都是用石灰石调试好刷的白墙。家具也是黄老三带着儿子按闺女要求打的新样式。

黄豆拉着黄梨嘀嘀咕咕一阵,黄梨跑过去拉着黄四婶说话,黄四婶总算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女儿身上。

黄豆想,等秋种忙完,还是要把这些墙重新刷一下,不然那些污渍脚印实在没办法看。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借住别人的屋子,弄出污渍还能理解,弄出一个又一个脏污的脚印是什么意思,难道半夜睡不着爬墙?

第十七章:去弹棉花被

黄老汉带着儿子和几个大点的孙子也回去了,在村头搭了三个窝棚住下,准备把地整理出来,种秋粮。

窝棚很简单,就是用结实粗壮的树干,在地头埋下去,四根搭起架子。

在树干半中间绑上胳臂粗棍子,中间像床撑一样也绑几根棍子,然后铺上用绳子编织好的竹笆子,屋顶简单用茅草简单编制盖起来,就可以睡人了。

架子搭的高,搭的也大,睡三四个人完全没有问题,黄家爷几个想的是,暂时肯定没办法建房,只能等到春天了。

所以这个窝棚要搭好,到时候再加固一下,起码能用到秋种结束,就是明年春天春收春种,只要换下屋顶,还可以住。

唯一的坏处就是四面没有遮挡,风一刮特别的冷,可是也没办法了。

黄宝贵睡了一晚,觉得冷的受不了。第二天喊上黄德磊黄德落去割了茅草和芦苇,编织成围子,把三个窝棚四面围了三面起来。

另一面围的不是固定的,是可以拆卸的,人进去,用绳子系一下,一样挡起来。别说,虽然透风,但是暖和多了。里面铺的都是晒干的稻草,也不用席子,一夜睡过来,人都钻到了草里。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不是梳洗,而是先扑打身上,整理头发上的稻草。

这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整理田地,要把庄稼收上来,即使不能吃,也要收上来,不然土地没办法耕种。

家里以前有一头骡子,还能下地,那天晚上忙着去通知村里人,一家人把它给忙忘记了,也没带出来,黄老汉心疼的几晚没睡着觉。

爷几个,先把能吃的收上来,架在田埂上晾着。等能吃的都收上来了,再去把那些不能吃的割掉,腾出田地好种秋粮。

黄宝贵提出,能吃的收了,那些不能吃的干脆别收了,一把火放了得了,减轻劳动力。

别说黄老汉不同意,就是他几个哥哥也不同意。这些已经开始发霉的粮食虽然人不能吃,但是晒干了牲口可以吃,喂鸡喂猪是没问题的。

一天忙下来,到了晚上,钻进窝棚,黄宝贵和黄德磊头并头说悄悄话。其实也不算悄悄话,一个窝棚里睡着的还有一个黄德落,这个黄家四小子和黄宝贵同龄,算是他的兵。

“磊子,我觉得我们不能靠种地过一辈子。太辛苦了。”黄宝贵躺在床上觉得浑身疼,到处都难受。

“老叔,你说的好听,不种地,能干啥,我爹说有地种就不错了。你没看五爷爷他们家,地少天天吵,吃都不够吃。”黄德落想翻个身面对着黄宝贵,想想还是放弃,这一天累的,翻身都难。

“你懂什么,不种地可以跑船,可以做生意,只有老实人没本事的人才靠种地吃饭。”

“爷爷不会让跑船的。”黄德磊仰躺着,看着茅草盖的棚顶。

黄宝贵终于翻了个身,面对着睡在中间的黄德磊:“只要你想,这些我来想办法,我们豁出去试试。”

“秋天是不行了,这么多地要种,家里还没有房子,不能一直住四叔那,得先弄几间房。也不知道爷爷手里还有多少钱。”黄德磊看着屋顶幽幽叹了口气,家里日子真是难!

“实在不行,就搭几间土屋茅草顶的,这应该花不了多少钱。我们俩春天跟船出海,一年半载挣了钱就给带回来,让家里建房,没事,人还能被尿憋死。”

“老叔,你们去得带上我,怎么能你们俩去,我也要去。”黄德落一听没他什么事,急了。

“三个人,我怕爷爷不一定能同意。”黄德磊有点犹豫。

“怕啥,等回去问问黄豆,她肯定有办法,我们三个出去爹和哥哥们才放心,他不是一直说,芦柴成把子硬吗。”黄宝贵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嗯,睡吧,明年春的事了。回去和黄豆说说,她鬼主意多。”黄德磊拉着被子埋头钻进稻草窝里睡下。

家里的被子大部分都被水浸湿过,晒干了硬邦邦的,盖在身上一点不暖和,最多挡点风。

黄豆坚持让爷爷和叔伯带上家里最好的三床被子,黄奶奶和几个儿媳妇也觉得,最好的应该给他们爷几个用。

她们在家里,有房子有床怎么都能凑合,而他们在田地里睡,无遮无挡,拿几床好被子起码暖和点。

而家里,就用被雨淋透又晒干的被子,睡了一日,黄豆就受不了了,磨着黄奶奶去找人把这些旧棉被再填点新棉花弹一弹。

镇上有两家弹被胎的,一家住镇东,姓李,人称老李头。一家姓张,是卖肉张大叔的亲兄弟,铺子就开在张家肉铺隔壁。

一早,黄豆小姐妹四个就跟着黄奶奶,背着抱着四床被子去张家铺子弹棉花。

四床被子,再添点新棉花,要弹出来六床被子,其实家里用还是远远不够。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家里也就带出来这么多,而黄老汉他们爷几个带回去的被子还是黄四婶的陪嫁。

黄奶奶边拆被子边和老板娘张三婶说话,张家兄弟多,整整兄弟七个,没一个姐妹。兄弟七个四个在南山镇开铺子做买卖,还有三个在府城开铺子,可以说张家在南山镇也算大户了。

黄豆不耐烦站这间又脏又挤的屋子里,到处飞得都是棉絮,拉了黄桃站门口说话。不一会,黄米和黄梨也跟了出来。

小姐四个索性跟黄奶奶说一声,逛街去了。

从古到今,就少有不喜欢逛街的女孩子,好像花钱能上瘾。

黄家小姐妹四个,除了黄梨小没有私房钱,其余三个或多或少都有点私房钱。

出了棉花铺子门,姐妹四个准备一路往西边码头方向逛。

刚出门,就听见卖肉的张伯在骂人,然后一个身影从肉铺窜出来,一下撞到黄桃身上。

把黄桃姐妹几个吓一跳,一看,认识,卖肉张伯家的小儿子,虎子。

张伯在张家七兄弟中排行最大,生了五个儿子,前两个都皮实的很,轮到小三小四都是没过周岁就生病夭折了。最后生了这小五子,张伯两口子就疼到心眼里,就怕不小心夭折了。

八个多月的时候,张大娘做饭,小虎子就在床上睡着,谁知道没一会醒了。醒了也不哭,尿了一床,大概嫌弃尿湿的地方不舒服,爬起来在床上翻滚,一下滚掉地上了!

听说,摔背过气去了,差点憋死过去,这个老儿子醒了后那是更宠了。

今年都十三岁了,成半大小子了,张伯也舍不得让他跟两个哥哥下乡去收猪,天天让他跟在身边卖肉,别说还是练出一把子力气。

只不过,肉摊有张伯,基本上没小虎子什么事,大部分都是在外面疯跑惹祸。

这边张伯看儿子跑出去了,也不追了,骂骂咧咧又坐回肉案子后面。

张小虎跑出来撞了人,也不跑了,一看,还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连忙站好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呗。”黄豆忍不住怼他。

小虎子一看,噫,认识:“小黄豆呀,是你呀,我不是有意的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

黄桃拉了拉妹妹,对着小虎子说:“没事没事,下次注意点。”

都是孩子,小虎子也是个自来熟,跟黄豆和黄梨认识,和黄米黄桃却不认识,不过这也不影响他,一路跟着小姐妹四个往码头逛。

“黄豆,明天你们跟我去玩吧,我和大牛他们找了个非常好玩的地方,还可以捞鱼,又能摸到泥螺和泥鳅。”

“不是不能吃鱼吗,我爷说那些鱼在河里吃人肉,不能吃。”

“哎呀,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那些鱼早冲到下游去了,没事没事,再说不吃鱼可以抓别的啊,泥螺啊,泥鳅啊,乌龟呀。”

小虎子想了想又说:“对了,河边水退了,河岸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不去看看。”

“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黄豆有点兴趣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去的时候,水还在退,我们也没敢下去,岸边湿滑得很,要是掉下去就轮到我们喂鱼了。我们几个商量好了过两天等地面干一点再去,反正那地方没人会去。”

黄豆看看小虎,想了想:“行吧,那你过几天去的时候叫我,我去看看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好嘞。”小虎一见黄豆答应,立马高兴地转身就走:“我不陪你们几个女孩子玩了,我去找大牛他们去。”

说着就走,也不等黄豆回话,黄豆也不管他,看他走了,继续跟着姐姐妹妹逛街。

“豆豆,他们男孩子去玩,你别跟去。”黄桃有点不放心。

“姐,没事,到时候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玩。”

“到时候,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去了。”黄米笑嘻嘻地拉着黄梨的手快走两步跟了上来。

黄米已经算是大姑娘了,要不是这次遭灾,黄大娘已经准备给她相看婆家了。

黄豆无奈地看看黄米,15岁,就要准备相看嫁人了,好可怕!

不过黄家已经算是宠孩子的人家了,黄老汉已经在黄豆暗暗洗脑几次后决定,家里孙女十五六岁开始相看,等十七八岁再出嫁。

这样也能看看孙女婿品行,孙女大点嫁出去在生养方面也会安全一点。

要知道在乡下,那些十四五岁出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第十八章:四碗胡辣汤

黄大娘妯娌几个都要跟着回去帮忙,黄老汉不同意,店里生意确实忙,从早到晚灶房火都不熄,忙着熬粥蒸馒头。

许多逃难的到了南山镇,只能靠手里剩余的几个银钱吃饭,也不敢吃好的,每天来黄四婶家买几个粗粮馍馍,就是一家人一天的口粮。

运气好的,能在码头找个活,也够买几个馍了。运气不好的就去河里捞鱼摸虾,再去黄四婶家买两个馍馍,也能勉强混个饿不死。

最忙的时候,小食店外面排着老长的队伍,妯娌几个一天忙下来,胳膊都肿了。

黄四婶还挺着个大肚子,只能做点轻省的事情,就这样一天站下来,腿都是肿的。

家里的女人和孩子都留在了镇上,黄老汉领着儿孙回了乡下。

二婶执意要跟着去给他们爷几个洗衣做饭,最后还是还是黄老汉说,暂时没地方住,拒绝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回去是真正要吃苦受累的。

而倔犟的二婶每日早早起来,带上菜和粮食走六七里路回去给爷几个做饭,洗衣,帮着收拾田地,等晚饭做好,趁着黄昏再赶回来。

家里,妯娌四个也没闲着。外面越来越多的流民,饭馆因为价廉物美,竟然生意格外好。原本只是早上和中午饭点的时候生意好,现在从早到晚竟然一直客人不断。

妯娌四个忙着包包子、蒸馒头、熬酱菜……黄豆带着黄梨在前面收钱,收拾碗筷。黄米和黄桃跟着黄奶奶在后院熬稀饭,清洗碗筷蔬菜,顺便管着几个小的。

黄豆从吃饭的客人口中陆陆续续知道,这次受灾的范围很广。因为下游堤坝破堤,下游好多村子都被大水冲跑了,人畜死了不少。

下午客人少了一些,黄豆和黄梨手拉手去逛街。

其实,也不算逛街,只能说是闲得无聊看看。

天晴后,黄豆天天和黄梨逛街,黄豆有私房钱,黄豆很喜欢跟着三姐后面混。跟三姐混,有糖吃。

没混几天,一条街开铺子的都认识了这对漂亮的小姐俩。

路边的店开着门,生意却并不怎么好,只有粮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价格隔两天就涨一次。

黄豆和黄桃还跑到码头去见了王大妮,王大妮真的炒了咸口和甜口的花生,在码头卖的生意竟然挺好,很多管事,路过的客商都喜欢买两包,下酒或者当零食吃。

看见黄豆和黄桃,王大妮眼睛都亮了,拉着两个人的少,非要往她们两兜里塞花生。黄豆拒绝不了,就抓了一把带壳花生放黄梨兜里。

家里,现在最小的是黄豆的弟弟黄德仪,最宠的就是黄梨,她也有两个像当初小叔一样的口袋,天天装着零食。

爷爷花钱娶的八个字“光明磊落,忠孝礼仪”都用完了,如果四婶生的是男孩子,就要重新找人起名字了。

黄梨有得吃,就什么事都不管,只管跟着三姐就行。黄豆吃了一颗黄梨给她剥的花生,和王大妮聊了几句就去找赵小雨了。

赵大娘听了黄豆的建议,定制了两个铁皮炉子,每天早上拎到码头,准备好柴火。一只炉子烤饼,一只炉子熬汤。

饼是发酵好的面,里面包上馅,馅是青菜鸡蛋和粉丝加上猪大油,还有调料一起调和的。别说别人,就是黄豆,刚试做出来的时候也没忍住,吃了一大块。

确实不小,一张饼,包了馅,足足有黄豆两个手掌大,五文钱一个。

要知道,平时家里的包子,黄豆一个就够了,最多能再喝小半碗稀饭。

赵大娘觉得价格太高,肉包子也不过四文钱一个,而且这还是粮食涨价后的价格,以前可是两文钱一个。

就是大儿子每天扛包,一天也不过能扛三十文,多也多不了几文。而自己卖十块饼就是五十文,谁买呀!

黄豆开始细细算账给赵大娘听,这种馅饼个大,馅料足,一个基本就能吃饱。像赵大山这样两个馅饼加一碗汤也差不多混个饱了。

现在粮食贵,馅饼一个本钱也要两文钱,就是以后粮食回到原来价格,一个馅饼也要一文钱的本钱,到时候你就卖两文钱。

小吃利润对半赚,别说古代,就现在竞争那么大,做的好对半还多。

现在卖五文,没问题,不行我们明天就少做点,卖卖试试看,实在卖不掉家里也可以吃。

而汤就是胡辣汤,一碗本钱不大,喝起来还暖和,现在定价两文钱一碗。

别看现在价格贵,主要是粮食什么的价格都高,等价格回到从前,一碗汤一块饼不过也就三文钱。

物价贵,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而码头工资低也是没办法,涌过来的灾民太多,你不做有人做,以至于工钱一压再压。

工资低了,粮食却涨了,这就是洪水过后的后遗症。

这几天,码头上还是停靠了十几艘运货的大船,卸货装货,工人们忙碌,管事的吼叫,一片繁荣。

如果,不是身边偶尔路过的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都感觉不出半点灾后的痕迹。

赵大娘听了黄豆建议,疑疑惑惑拎了炉子带着赵小雨去摆摊。

地方是赵大山找的黄老汉的兄弟帮忙给弄得,地方不大,背靠大树。这是最难得的,有树荫了就是大夏天,也能不影响做生意。

胡辣汤是提前熬好的,放在炉子上温着就行。赵大娘只专心做饼,赵小雨蹲在一边烧火。

码头上人来人往,卖吃食的不少,但是拎个炉子卖热乎的饼和汤的却没有。要吃热乎的只能去镇上,去镇上虽然不算远,但是来回走,也要点时辰。

靠近码头也有小饭馆,不过他们是做热菜喝酒的地方,也不屑做这些小吃食。

黄豆拉着黄梨也到了码头,第一天,大家心里都没底,赵大川没事就过来看看,就连赵大山扛着包也向这里看了好几眼。

赵大娘紧张的手都有点发抖,努力吸了几口气,都稳定不下来。就听见耳边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大娘,给我拿块饼。”

赵大娘一看,是黄豆拉着黄梨,连忙拿了一块饼,一切两半,用油纸包好,递了过去。

黄豆接过饼,一半给了黄梨,一半自己先咬了一口,:“嗯,好吃,大娘的饼真香。”

赵大娘以为她们只是来玩的,也没在意,谁知道黄豆一伸手递过来五文钱。赵大娘一愣,连忙摆手,刚准备说不要不要,就看见黄豆对着她眨眨眼,一愣。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穿锦袍的小胖子,十来岁年龄,走过来问黄豆:“好吃吗?”

“好吃。”黄豆笑眯眯地点头,收回来握着五个铜板的小手,顺势又装兜里去了!

她也没真想给钱,就是装装样子,做个托。没想到效果还挺好,立刻就有人过来了。

“嗯,可好吃了。”小黄梨也跟着附和。

“那小爷我先来一块尝尝,不,两块。”说着示意身边跟着的小厮给钱。

赵大娘,连忙用油纸包了两块饼递了过去,小厮接过去把饼递给少爷一块,又数了十个钱给赵大娘。

两个人和黄豆姐俩站着啃饼子,这种用油煎出来的饼子确实香,何况里面还有黄豆配的调料和猪大油。

胖少爷吃了一块还不够,又买了一块,和小厮一人一半分了。看样子,这个小厮在少爷面前很得力,吃什么都有他一份。

“她家的这个汤看着也不错,应该好喝,姐姐,你家这个汤叫什么?”黄豆问赵小雨。

“叫胡辣汤,可好喝了,小少爷要不要来一碗尝尝,只要两文钱一碗。”赵小雨也是个猴精,前半句回答黄豆,后半句却冲着小少爷。

小少爷看看小厮又看看黄豆:“来四碗,我们四个人都尝尝,我请客。研磨,给钱。”

黄豆觉得,这个少爷挺有意思,也不客气,拉着黄梨往旁边一张小桌子边一坐,等着赵小雨给端汤过来。

路过的看见四个小孩子一边吃饼一边喝汤,好像很美味的样子,也走过来,你一块他一块买了尝尝。

一会摊位前就挤满了人,赵大娘也不拘谨了,忙的喜笑颜开。

黄豆四个人喝了汤,吃了饼子,赶紧离开桌子,给后面的人挪位置。

有的人,没坐上位置,就端了碗在一边蹲着,一口饼子一口汤,吃的头上都冒出细密密的汗珠。

“你的小厮叫研墨,你还有小厮叫什么?叫提笔?”黄豆好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我吗?”小少爷好奇地问。

“不认识,我猜的呀。”

“你可真聪明,我太婆一心想让我家出个读书人,考个状元什么的,可惜我爷爷身体不好,我爹也读不下去书。我一出生,太婆就给我准备了两个小厮。我爹就说,起个文雅点的,这不,这名字是我爹给起的。”

“那你呢,你叫什么?”黄豆好奇地问。

“我叫钱多多。”

黄豆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叫什么?”

“钱多多。”

哎呦,我去,黄豆只觉得,幸亏自己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可就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有点面容扭曲。

这个反差萌,太大了,这个名字真起的让人一见难忘。

“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小爷名字不好听?”钱多多有点不高兴了,这个小丫头,开始看还挺不错的呢,怎么转头就这么庸俗了呢。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的名字特别不错,好听又好记,让人难忘。这个名字一定是你家长辈取的,对你抱着特别重的期望。”

黄豆连忙解释,她有种预感,说的不好,她可能就得罪这个小少爷,也就失去了这个朋友。

“嗯,你说的对,我要回去了,有缘再见吧。”说着,钱多多领着研墨扬长而去。

黄豆看看那个小身影,在心里默默想,真是吃人嘴软啊!

第十九章:要吃红烧肉

小姐俩手拉手往家走,路过肉铺,买肉的老张看见小姐俩忙笑眯眯地招手:“黄家丫头,过来过来。”

黄豆拉着黄梨慢悠悠走过去:“干嘛呀,张伯伯。”

四叔家店里用的肉都是在老张家肉摊拿的,也算老主顾。

“你四婶店里做的那什么红烧肉太好吃了,你回去能不能问问你四叔四婶,帮忙给我烧几斤。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家几个小兔崽子,上次买了一碗肉上桌,老子还没吃两口就没了。”

黄豆为难地看了看老张:“可以是可以,只是烧肉的材料快没有了,还得去府城买,我听四婶说只能够做一锅了,要留着等爷爷他们回来做,这样一家都能吃到。”

这个时代,生活只能讲究个温饱,还难达到丰衣足食的地步。偶尔买一次肉,也只是回去狠炒炒,把油炼出来,然后放上萝卜白菜再放点盐什么的一锅炖了。

条件好的,就是煮大白肉,一大碗白肉放水清煮,再放点盐,一口咬下,都是油,油滴到碗里,拌着饭,吃的那叫一个香。

黄豆第一次吃水煮白肉还是小的时候,家里煮白肉都是切好,厚厚的一片,一人一片,成年男人和半大小子一人一片大厚肉。女人和女孩子加上小孩子的肉就小一点,薄一点。

黄豆看着白惨惨的肥肉,小心咬了一小口,一股荤腥味直冲脑门子。最终那块肉进了黄德磊的肚子,小黄豆被爹娘轮番训斥了一遍。竟然有孩子不喜欢吃肉,这是他们想不明白的事!

后来家里再做肉,小黄豆就站凳子上指挥着娘亲,放这个放那个,四婶烧肉的手艺就是跟黄豆娘学的。

但是家里要想烧出最好吃的红烧肉,还得二姐黄桃,黄桃做菜非常有天赋,黄豆一说她就懂,上手就会做,而黄豆典型的属于动口不动手的主,会说不会做。

老张搓了搓手:“丫头,实话跟你说,我几个小舅子今天来,我这肉摊就是虎子他娘嫁过来,几个舅子支持才撑起来的。今天,不是虎子他娘过生日嘛,我就想着,你家做的那肉,得给我几个舅子们尝一尝。”

说着老张从案板后面提出一块约莫五六斤的肉,又拎出一挂大肠,一个猪头出来:“你看,你家给我把这几斤肉做了,这大肠和猪头都算是谢礼,抵了你们家用的材料钱,行不。”

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张,谁不知道猪大肠没人肯要,有时候卖不掉都是直接拎回家喂狗。

不过,这个猪头,确实不小,怎么着也得四五斤,剥个二三斤肉应该没问题。还有骨头,小黑最爱嘛!想到这黄豆抬头脆生生地说:“张伯伯,我回家和四婶说说,行吗,她同意了我来告诉你。”

“不用不用,让小虎跟着送过去,省得你们还得来回跑一趟。”说着老张回头往后院大吼一声:“小虎子,给老子死出来。”

随着老张的吼声,后院跑出来一个虎头虎脑十三四岁的大小子:“爹,啥事。”

“去,跟你黄豆妹妹把肉送她家去。”老张把串好的肉递给小儿子。

小虎一听送都去黄豆四婶家,笑的嘴巴都裂开了花:“哎,我现在就去。”说着,一手拎着肉,一手拎着猪头和大肠,也不说话,只笑眯眯地站在黄豆身边。

黄豆也不客气,知道家里拒绝不了这么大的诱惑,拉着黄梨小手,小姐俩“吧嗒吧嗒”往家跑。

到了家,黄奶奶一叠声地怪罪黄豆:“你看你这孩子,给你张伯家烧个肉还拿个猪头,不行不行,小虎啊,你等会带回去,咱家不能要。”

小虎憨笑着挠挠头:“黄奶奶,我爹说给,那指定不能拿回去,再说,你家做肉那材料黄豆说可贵了,这个猪头抵材料钱。你就让婶子给做吧,晚上我舅舅们来还等着这肉下酒呢。”

黄奶奶还没说话,黄豆笑嘻嘻地搭了腔:“哪用我四婶做啊,我让我姐给你家做,保证比上次味道还好。”说着,黄豆也不客气,指挥着小虎把猪头放井边的盆里,泡上井水。

小虎边拎猪头边问黄豆:“你让你姐做,行吗?做不好,回家我爹得揍我。”

黄豆也不生气,喊着黄桃出来收拾猪肉,又跑进灶房挑要用的食材。

那边黄桃开始准备烧肉,这边黄米搬个小凳子在井边仔细清理猪头上没清理干净的黑毛。黄豆看黄奶奶开始挽起袖子清洗猪大肠,忙殷勤地跑过去,嘱咐黄奶奶怎么洗怎么漂。

小黑跟着黄豆进进出出,太兴奋了,它有预感,今晚有大餐。

黄家一直没有买过猪大肠吃过,这东西虽然便宜,但是味道太大,一般人也弄不干净。只有那些实在买不起肉的人家才会花几文钱,买一挂猪大肠回去,虽然味道有点大,好歹沾点荤腥。

黄豆不是不喜欢吃,反正也不算喜欢,只是以前合租的小姐姐喜欢吃九转肥肠,经常在家做了吃,黄豆没事会蹭一顿,也蹭出了点经验。

其实,做菜也是天赋,有的人怎么学都做不好,而有的人看看过程就行了,一通百通,这就叫天赋。

黄桃在灶房忙着洗肉,切肉,剁姜……小虎也不走,就站在一边虎视眈眈看着,那架势好像一感觉黄桃做不好,就要把肉夺过来一样。

黄桃也不理他,还指挥着他帮忙添材烧火。没半柱香功夫,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就飘满了整个小院。

黄米猪头洗干净了,黄奶奶的猪大肠也洗好了,端到灶房,猪头放最里面的一个大锅,丢上葱姜大料煮着。

黄豆小声说:“姐,你给烧个肥肠明天让二伯娘带去给爷爷他们吃。猪头就晚上卤着,明天也给爷爷他们带去。吃不完,放凉了晚上也能吃。”

到了黄昏时分,满院子的香气,红烧肉的甜香夹杂着猪头肉的卤香,还有猪大肠的味道。

黄桃把猪头骨剔了出来,拿个篮子放进去,明天婶婶她们熬汤料的时候还可以熬一遍。黄豆悄咪咪看见了,轻手轻脚走过去,摸了一块骨头走出去,找小黑去了。

店里的客人这时都坐不住了,一叠声问老板娘,家里做什么了,这么香。

黄四嫂去后院看了看,回来说:“家里侄女做的红烧肉,还有卤猪头,烧的肥肠,都是家里备的菜。”

晚上来吃饭的,有两桌是码头上下来的人。听黄四嫂一说,就让四嫂给切点来尝尝。

黄四嫂去灶房一说,黄豆就同意了。

这红烧肉是帮别人做的,不能尝,但是卤猪头肉还是可以的,至于红烧肥肠没人点,大家都觉得不会好吃。

给两桌客人切了两盘子猪头肉,黄豆又拿了两个小碗,一碗装了七八块红烧肥肠端了出去,美其名曰,买猪头肉送肥肠。

黄豆就是想试试,她做的卤猪头肉和肥肠能不能买出去。

客人们吃了猪头肉都觉得不错,等肉吃完了意犹未尽,又试探性地尝了尝红烧肥肠。乖乖,这肥肠也不错,有嚼劲,而且还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不算好闻,却让人有种难忘的劲。

两桌都没吃好,嚷嚷着再切一盘猪头肉,再弄一盘肥肠来。

结果小黄豆跑前面脆生生地说:“猪头肉只有一盘了,肥肠还有两盘盘,谁要。”

两桌一听,连忙都喊:“我们要,我们要,一盘猪头肉。”,两桌都争抢着要这两盘肥肠和一盘猪头肉,后来干脆肥肠一桌一盘,猪头肉二桌各分了一半才算安静。

这边客人还没吃完,黄豆带着虎子端着满满一盆红烧肉从店里走过。

不得不说黄豆还是有点小心思的,原本她们进来的时候是从前院进来的,为了不打扰到客人吃饭。但是,肉做好了,黄豆非拉着虎子走店里,说近路,回家方便。

店里客人刚吃过卤猪头肉,又尝了红烧肥肠,再看一个虎头虎脑半大小子端着一盆晶莹剔透红烧肉从面前走过,那香味,那色泽,看的众人眼睛里都要拔不出来了。

当然晚上,黄四嫂就接了好几份预订的单子,大家都要吃肉,要吃好吃好看的红烧肉、卤猪头肉,红烧肥肠都定了一份出去。

都是码头上的,听说这家店肉做的好吃,几个船主特意派来管事的来预订。

不过肥肠定的少也正常,毕竟肥肠属于大众还不能接受的范围,花钱吃肉可以,花钱吃猪大肠,心理上总觉得亏得慌。

晚上正陪着几个舅子喝酒的老张接到了黄家一笔大订单,猪头二个,猪肉十十斤,猪大肠二副。

私下黄奶奶偷偷问三孙女:“不是没人定红烧肥肠吗?怎么还定了二副?”

“奶,今天给爷做的猪头肉和肥肠都没了,定二副,烧一副让二伯娘给爷爷他们带过去尝尝,留一副有人买一份红烧肉咱就送一小碗肥肠给他们尝尝。”说着黄豆嘿嘿一笑:“奶,肥肠这东西不吃不想吃,但是吃习惯了,很多人就会喜欢上那个味。再说,肥肠又便宜,到时候咱家说不定就靠这肥肠发财呢。”

黄奶奶忍不住拿手指抵了黄豆脑袋一下:“你这丫头,这是长多少心窍呀!”

一传十,十传百,黄家小吃店有好吃的红烧肉,有美味的肥肠,有辣得爽口的鱼片……开始在码头上传开。

跑船在外的,回到南山码头,第一件事就是去黄家小吃店喝二口酒,吃个肚饱腰圆。

黄家铺子也开始慢慢从一个熬稀饭蒸包子的小吃店转型,变成了一个生意红火的小酒馆。

第二十章:一只死河蚌

这天,虎子跑来找黄豆黄桃去河湾摸螃蟹。这是他们上次约好的,说要带黄豆去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虎子上学不行,送去私塾读书,识得几个大字,就不肯去了,天天早上给老张剁肉送货,吃了饭就满镇子跑,捞鱼摸虾却很在行。

黄豆也是个闲人,带着黄梨天天出去遛弯,跑了几天,几乎把整个镇子都摸了个底朝天,没有不清楚的路,没有不知道的巷子。

黄桃却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基本上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她已经不参加了,跟着黄豆去的就变成了黄梨和黄德礼。

这次他们要去的河湾离镇子有两三里地,靠近南山不远。不过有点偏僻,附近都是荒地,满地都是沙土小石头,也不能种地。东河到这里,水面更平缓,山势也很平缓。

虎子带着黄豆,黄豆带着小黑,黄梨带着黄德礼并几个小镇上的孩子,穿过一大片沙土地,来到一片河滩。

河滩很宽旷,几个男孩子欢呼雀跃着就奔跑下去。

河滩上枯枝烂叶,到处都是,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秋天了,水已经很凉了,已经没有人下河游泳了,这也省了黄豆很多事,不然,她觉得她肯定要叮嘱一箩筐的废话,注意安全什么的。

黄梨和黄德礼在滩边找田螺,翻小螃蟹,黄豆拿根捡来的棍子这里戳戳那里戳戳。虎子也没下水,帮着黄梨她们几个小的在翻石头。

河滩上,到处是水退去后留下的乱七八糟东西,有粗壮的木头,黄豆边走边踢,这些木头等回头让四叔来弄回家当柴火烧。

还有一些破衣烂衫,看见这些黄豆都远远避开,避不开,就拿小木棍挑开。她还是很忌讳这些东西的,谁也说不清楚这些衣衫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几个男孩子分散在河滩上,一人拿一根小棍这里拨一下,那里挑一下。有点像寻宝,不过也没什么宝贝,这些河滩都是被镇上巡逻过的,防止有尸体冲刷到河滩上,看见了,都是要就地掩埋的。

有一片石头堆积的乱七八糟的河滩,那些在前面跑的男孩子走到那片,都捂着鼻子远远绕开。

黄豆好奇地往那边张望,一阵风吹过来,一股浓烈的腐烂气息传来。

不会有死人或者死动物吧?黄豆心想!

按耐不住好奇,黄豆用手帕系在脸上,当一个口罩用,拎着棍子往石头堆走去。

小黑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一口咬住黄豆的裤脚死命往后拖。

如果它能够说话肯定要大声说:“不去啊,不能去,太臭了!”

黄豆远远看见石头堆边晒着一个超大的河蚌,多大呢?大概是比脸盆还要大吧!

赶紧一脚把小黑踢开,走了过去,小虎看见了远远喊:“黄豆,别去,那个河蚌死了,可臭了,前几天大牛还准备拿回家呢,都熏吐了。”

黄豆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没在意,一个人拎着棍子就过去了。

确实有臭味,不过没有小虎说的那么严重,大概是又晒了几天的缘故。

黄豆选个上风口,蹲下来,用棍子把河蚌挑开,别说,虽然死了,但是还挺沉的感觉。

小黑远远地站着,黄豆抽空瞅了它一眼,竟然也站在上风口,这个狗,大概要成精了。

黄豆用棍子使劲捣了捣,河蚌身子一歪,流淌出一小片黑乎乎臭烘烘的黑水。已经腐烂的蚌肉,顺着边锋就淌了一半出来。

再捣,再使劲捣,那团臭气熏天的腐肉里面竟然滚出来二颗圆滚滚的珍珠。

谢天谢地,黄豆不由轻轻松了口气,就说嘛,穿越者的福利,怎么也该轮到我了。也不嫌弃脏,连忙把那二颗看上去很大的珍珠给拾起来了。

用手在干涸的土地上抹了抹,把珍珠装进了兜里,又开始用棍子捣鼓起来。

这次运气没那么好,又滚出一个小珍珠,而且,没有刚才的二个大,大概也就比家里种的大黄豆大点。黄豆拾起来,也不嫌弃,在灰土地上抹抹又给装兜里了。

远处虎子看黄豆在那边一直捣鼓着,忍不住又喊了一嗓子:“黄豆,这么臭,你捣鼓什么呢,快来帮我们抓螃蟹。”

黄豆也顾不上什么了,也不回答,二只手握着河蚌的两面扇贝,一用力,给它翻了个身。翻过身的贝壳变成了屁股朝天的样子,肚子里的腐肉原本也就不多,黄豆一翻,哗啦一下都淌了出来。

用棍子一点一点仔细拨了半天,黄豆又捡了二个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的珍珠。

仔细又排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黄豆把河蚌二只大扇面给拾了起来。呦呵,确实有点沉,还有点臭。

“小虎哥,等会回家,你帮我把这两片蚌壳带着行吗?”黄豆边说边把蚌壳拖到小虎身边。

“你要这东西干嘛?又大又沉。”小虎莫名其妙地看了蚌壳一眼

“回家养花,养水草,养浮萍。你等会叫大牛帮你一起拿回家,晚上我让我二姐炸香辣蟹给你吃。”黄豆知道小虎爱吃,给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行,你丢那边,没人动它,等会我给你带回去。”小虎果然没挡住美食的诱惑一口答应了下来。

黄豆又兴冲冲满河滩开始逛起来,走到一块大石头的背面。黄豆看看四周没人,连忙把珍珠从兜里掏出来,用手帕仔细一层一层裹好,又塞进兜里。使劲拍了拍,这样就不怕兜里有洞给漏了。

继续在河滩上逛,这片水域可能确实毕竟偏,没有人来,黄豆捡了一个打水的木桶,放水里洗洗,竟然是好的不漏。

黄豆又到了刚才捡珍珠的石头堆边转转,这里因为臭,几个小朋友都没光顾这里。黄豆又捡到一把刀,有点像后世匕首,也不是很像,是三面开刃的。

刀把上糊着黑乎乎的泥,刀刃反而很锋利的样子。黄豆也不敢拿手试,在沙土上抹抹,刀还不错,没有生锈?黄豆研究半天,没看懂什么材料,顺手扔桶里了。

黄豆绕着石头堆又转了两圈,用树棍把那些水藻衣物都挑到一边,一点一点把石头堆中间的缝隙清理出来。

小黑跑过来看看,觉得无聊,又跑开了。

黄豆又扒拉出一个木盒子,捣鼓开一看,淌出一摊纸浆来。黄豆想,不会是什么房契地契什么的吧,可惜都被水沤烂了。

看这个盒子也不像什么值钱物件,都有点破损了,顺手一扔,哎,没好东西。

又捣鼓出来一块砖,乌黑乌黑的砖,别问黄豆为什么把它放桶里了,沉啊!翻出来的时候黄豆以为就是一块砖,准备拨碌开,结果没拨动。

伸手一拿,尽然没拿起来,黄豆就好奇了,难道是铁,铁应该也没这么重吧。

放桶里再说,宁愿累着也不能放过,黄豆就把死沉的砖头也放桶里了。

桶里没几样东西,拎起来,竟然死沉死沉的,都是那块砖头惹的祸。

前面跑的小伙伴也捡了不少东西,大牛竟然还捡了一把完好的菜刀,可把小伙伴们羡慕坏了,这是他们捡的东西中,最值钱的了。

还有一个小伙伴捡了一个破锅,虽然破了,但是可以拿回去找铁匠重新打东西,要知道,铁可是很值钱的,这应该是他们几个捡的第二值钱的了。

还有一个小伙伴捡了一个木制洗脚桶,有点松散了,不过其中一个小伙伴说,回去修修就好了,黄豆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爹就是个木匠。

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用的,没用的,反正只要喜欢就捡了。

黄豆想想自己捡的匕首和一块铁砖,还是不要说了,引起大家嫉妒就不好了。

虎子在另一边的石头堆找到了两只乌龟,和大牛一人一个拿着,过来说要烧了吃掉。

黄豆看看小伙伴手里拎的破锅,和大牛的菜刀,不会吧,难道就地取材?

破锅绣刀剁乌龟!

几个人用石头很快搭起了一个灶台,用打火石啪啪啪打起来了火。黄豆一直用不了这个,她敲半天也打不出火,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怀念打火机。

很快升了一堆火,虎子和大牛竟然就把乌龟壳朝下,像锅一样搭在石头上下面升火烤起来。

我去。

这有点过分了吧,那是活的,那是人家的壳,不能当锅。黄豆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大家都兴致勃勃,突然就不好开口了。

他们可能当在过家家,没觉得残忍。

虎子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黄豆:“你没吃过?”

“没有。”黄豆摇头。

“这都没吃过啊!”大牛觉得不可思议。

黄豆更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样吃很常见?

乌龟烤好了,凉了一会,大家顾不得烫,一人拽了一个乌龟爪子开始吃。就连黄梨和黄德礼也过来一人吃了一个乌龟爪子。

大牛直接把两个头给啃了,黄豆坚决不吃,她觉得恶心。可是她不能说,只能假装去找东西,离那些吃的欢欢喜喜的小伙伴远点!

黄昏时分,一群孩子满载而归,黄梨和赵小雨还摸了一小桶小螃蟹,还有好多大泥螺。小虎大牛几个还抓了不少鱼,不过回来的时候鱼又扔了,还是有点不敢吃鱼。

大家也没想,鱼不能吃,为什么泥螺和小螃蟹能吃了呢?

算了,还是不想了,庸人自扰……

第二十一章:珍珠弄丢了

黄二嫂是在日落的最后一刻踏进家门的,可能是最近一直在路上来回奔波,还要下地干活,原本就瘦的二伯娘显得更加干瘦。

等着黄二嫂洗完脸,端碗开始吃饭,黄豆蹭到了桌边:“二妈,地都整出来种上了吗?”

“整出来了,就是种子还没都种上,原本你大妈和你娘还想一起回家帮忙下种的。结果,不是店里生意忙嘛,你爷就说,家里地就他们爷几个收拾。”说着黄二嫂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种点迟玉米晚黄豆这些,麦子还得等等。”

“二妈,地里不是太忙,你让我爷回来歇歇呗。我爷都多大年龄了,别给累出好歹来。”黄豆说着小大人一般学二伯娘叹了一口气。

“你呀,人小鬼大,难怪你爷奶疼你,行,二妈明天和你爷说,劝他回来。”说着黄二嫂三口两口喝完玉米面稀饭,把碗一收拾就起身去灶房帮忙了。

完成任务的黄豆也喜滋滋跑回房里,她回来就偷摸着把珍珠裹在了一件破袄里,又使劲塞进了一床破棉被里。现在看看,情况良好,希望在爷爷回来之前,一切正常就好。

第二天一早,黄二嫂就熬好了酱菜,把蒸好的杂粮饼子用篮子装好,出发,去了村里。

一整天,黄豆都是不离院子,只要有人进她们几个的房间,她就跟屁股后面点着火一样,急吼吼也跟了进去。

好在大家忙,虽然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也没觉得太奇怪,终于熬到了黄昏。

黄昏的时候,黄二嫂又是一个人踏进家门的,黄豆脖子伸得老长也没看见爷爷的身影,不由得急了:“二妈,我爷呢?”

“你爷说,还有两亩地的油菜没点完,还要把秋后种麦的地给整理好,不回来了。”黄二嫂看着黄豆笑眯眯地回答道。

“哦,二妈,你让我爷早点回来,就说我想他了。”黄豆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卖萌。

“行。”

一连过了三四天,黄老汉也没回来,反而是黄豆天天伸长脖子等爷爷的样子,被全家都参观过了。黄奶奶不由叹道:“这黄豆啊,可真是想她爷了。”

这天一早,小虎二牛又来找黄豆去河滩玩,黄豆觉得,天天在家看着也不是个事,就拎着篮子,带着兴冲冲的黄梨和赵小雨一起去了河滩。

这次黄豆没闲着,专挑河蚌捡,小的都不要,只挑大的。不过河蚌最大的也没多大,那天那种超级巨无霸的蚌壳拿回去,所有看见的人都惊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河蚌了。

到了快要中午的时候,黄豆捡了满满一篮子河蚌,还在小虎二牛的帮助下,抓了二条筷子长的小鱼,准备回家煮了喂小黑。

回到家,先是兴冲冲让奶奶把河蚌给解剖了,可惜没有珍珠,又去街上称了块豆腐放在里面,蚌肉炖豆腐。

虽然河蚌肉怎么煮都嚼不烂,但是味道却很鲜美。黄豆美美地吃了一碗杂粮米饭,几块塞牙缝的河蚌肉,又喝了半碗汤,边打饱嗝边走向房间。

房间里,那几床叠在一起的被子不见了!黄豆大脑停顿了几秒,夺门而出:“娘,被子呢?”

大概是黄豆的声音有点凄厉,黄三嫂丢下没吃完的饭急忙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我们房间被子呢?”黄豆已经不能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她的珍珠啊,她的钱啊,不见了。

“哦,你大伯娘看今天天气不错,给抱出去晒了,就在院门那块空地上。你这孩子,大惊小怪干嘛……”还没等黄三嫂话说完,黄豆已经跑出院门。

院子外,路对面的空地上,整整齐齐晾晒着六床被子。可是黄豆塞在被子里的破衣裳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黄豆绕着被子翻找了一圈,又跑回来找大伯娘:“大妈,你抱被子看见我塞在里面的一件袄没?”

黄大嫂想了一下:“哦,有一个,我抱被子掉出来了,我捡了随手丢你姐几个睡觉的床头了。”

黄豆稳了稳心神,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进卧房。

黄大嫂奇怪地看了一眼黄豆和:“这孩子怎么了,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了。”

进了房间,最里面床边耷拉着一件破袄。黄豆心跳加速地抱起来伸手摸,还好,东西还在,差点吓死她了。

又过了几日,黄昏的时候黄老汉和五个儿子加四个大孙子都回来了。

近一个月,几个汉子都在地里风吹日晒的劳作,很明显是又黑又瘦。

大家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烧热水洗澡,换衣服,一片忙乱。等铺子里客人都走完,妯娌几个简单收拾一下,关了对着巷口的门,全家终于都能坐下来,在铺子里吃顿安生饭了。

因为不知道爷爷他们今天会回来,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好的菜肴,奶奶就干脆煮了一锅杂粮米饭,炒了几个鸡蛋,又把店里没买完的猪头肉和肥肠切了两大盘子放爷几个桌子上。

黄老汉一碗饭吃完,黄豆站一边眼疾手快接过碗又给爷爷满满压了一碗杂粮米饭。黄老汉连忙喊:“多了多了,爷吃不完。”

黄豆也不听,又压了压给爷爷端过去:“爷,吃饱了才有力气做活,咱家又不是没粮。”

“有粮也不能这么糟蹋,大晚上喝点稀的就行,都是你奶,非要煮干饭。你们不知道啊,好多人家都没饭吃了,如果老天爷再不开眼,不下雨,秋天种下去的种子也要干死了!”黄老汉边说边把饭给几个孙子分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家可有一群半大小子呢!

黄德磊几个还不太好意思,看见爷爷那么坚决,又看看爹娘,看爹娘没说什么,赶紧低下头吃饭。

吃完饭,大家都在铺子里坐着聊着会,黄老汉趁大家伙都在,开始商量安家的事情。

这次走山,黄家沟整个村庄都废了,要想再安家,要么在以前黄家沟附近找片地再建村子,要么就要移居,找合适的地方。

村里人琢磨来琢磨去,黄家沟现有的空地,想建一个以前一样的村子挺难,总不能占了好好的良田。

在原来村子旧址上健村,大家伙都不愿意。这片地方,前后四十年左右,已经走山二次了。谁也不想把子孙后代的命压在这里。

黄老大说:“村里现在都是随便搭的窝棚住着,大家都忙着先种点粮,不然,春天就要打饥荒了。”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有地有粮才是王道,其余的都要靠后站。

黄老汉默默抽着旱烟,就在旁边看着儿子和媳妇孩子谈地里庄稼,村里安家的事情。

黄豆悄咪咪地蹭到黄老汉身边:“爷,你跟我来一下,有事。”黄老汉微微一怔,这孩子,捣什么鬼。

黄奶奶在旁边听见了,就笑眯眯说:“三丫头啊,想她爷爷了,这十来天跟掉了魂一样,看见她二妈回来就问,我爷咋没回来。”

黄豆也不反驳,拖着黄老汉去了西屋。西屋堆了大半屋子的粮食,地上铺着稻草和草席,挤得是满满当当。

上次,因为大伯娘抱被子晒,差点把珍珠弄丢,给小黄豆吓得不轻。

思来想去,黄豆决定把珍珠埋在粮食里,粮食一般没事都不会有人去翻它,也没有孩子敢爬粮食堆上玩耍打闹,那要是糟蹋了粮食,是要被揍的。

黄老汉看着孙女从高高的粮食堆上爬下来,兴冲冲举起一个小布包,盘腿一屁股坐到了草席上。

布包一层一层打开,露出里面一方裹着的手帕,手帕解开,一点点露出了几颗泛着微光的珍珠。

“这……这是哪里来的?”黄老汉激动得手都抖了。

“我捡的,爷,你看值钱不。”黄豆笑眯眯仰起小脸。

黄老汉稳了稳心神,伸手接过,黄豆递过来的手帕。

五颗圆滚滚的珍珠,在黄老汉的手中颤动着:“黄豆,这二颗大的,足以传家呀,你是哪里捡的。”

黄豆绘声绘色讲起那天在河滩发现大河蚌的事情,说完还怕黄老汉不相信,又跑到院子里,把两片河蚌的扇面拖进来给爷爷看。

“这河蚌我知道,是以前随船带回来的十几筐,叫什么珍珠蚌,东家剖了十来筐没出珍珠,下面的都臭了,一气之下就把剩下的几筐给卸河里去了。”黄老汉摸了摸河蚌的扇壳。

“黄豆呀,你这个珍珠给爷爷,有什么想法没有?”黄老汉问黄豆。

黄豆睁着大眼睛看着爷爷:“爷爷,把它卖了买地。”

“买地?现在可没什么好地卖的,地都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不到要命的时候,谁能舍得卖。”

“爷爷,我看中一片地,你去看看好不。”黄豆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爷爷。

“哦,我家黄豆觉得好,那肯定错不了,谁家地啊,爷爷有空去看看。”黄老汉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三孙女特别的信任,虽然一个孩童,但是在心里黄老汉觉得这不是一个普通孩童,是个有主意有福气的。

黄豆看爷爷答应去看看,也不多纠缠,欢欢喜喜回去梳洗睡觉去了。

第二十二章:想买块荒地

天一亮,黄豆就起了床,早早在院子里蹲着。小黑已经长大了一圈,大概生活待遇提高了,吃的是油光水滑,圆滚滚的身子,跑快了一个急刹车就容易翻车。

黄豆拿了一片瓦片一扔,小黑连忙摇头摆尾跑过去,闻闻,不是好吃的,立刻又跑回来。

又扔了一块瓦片,小黑又跑过去,再扔,不跑了,小黑索性往黄豆脚边一趴。

骗子,没好吃的也敢忽悠你小黑弟。

真是心塞,一个狗,那么聪明干嘛?你不就应该是蠢萌蠢萌的吗?

想想有什么训练狗的方法,好像没有哎!就是头狼,黄豆也感觉自己能给它养成绵羊。

说好了,一手牵猛狗一手拿皮鞭,身后跟着一群漂亮丫鬟,上街调戏良家美男的呢!

小黑看黄豆不动,又开始啃她的鞋头,黄豆一抽脚,抬脚欲踢,小黑就地一滚,完美躲过黄豆的攻击。

刚好此刻黄桃路过院子,叫了声:“小黑。”小黑抬头一看是黄桃,立刻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你的忠贞不渝呢,这就把我给抛弃了?黄豆好想挠小黑一把,不过想想算了,这个世界可没有狂犬疫苗。

再说,她天天在外面疯跑,家里基本给小黑提供美食的都是黄桃,叛变也很正常。

可能应该这段时日太劳累了,爷爷破天荒地起了迟了。全家人进进出出都放缓脚步,怕惊扰了这位劳累的老人。

起床迟的还有老叔和黄德落,不过也不算太迟,只是太阳刚刚升起,这个时间来说,也不算早了。

黄豆见爷爷起来,连忙搬凳子开始摆碗筷,小黑狗又跟着黄豆的脚步跟前跟后。

家里人都还没有吃早饭,看老爷子起来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准备洗手吃饭。

只有黄家四个妯娌已经早早吃过,在店里忙碌起来。

家里人的伙食由黄米和黄桃负责烧煮,黄豆只负责动嘴,好在姐姐们不计较,大家也就习惯了。

最主要的是黄豆动手能力不行,动嘴能力挺强,她三天一个新花样,店里也跟着隔一段时间就出现一次翻新。

不过也幸亏黄豆鬼点子多,天马行空的想象,店里生意才这么好。

因为挣钱,忙是忙了点,不过全家都高兴,现在一家二十多口人的收入来源都靠这个店。

所以也由着黄豆折腾,起码她折腾的花样也是受欢迎。

店里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大家已经在商议,要不要把东厢和前屋之间的空地再建一间,店里已经坐不下客人了!

今天早饭吃的是黄桃和黄米特意包的小馄饨,这个也是黄豆教的,算是店里的一种新品种。紫菜虾米汤里是香滑鲜嫩的小馄饨。

一口一个,吃的几个男孩子头都不抬。

这也太好吃了,比饺子还好吃,汤也好喝,是用猪大骨和猪皮熬的骨头汤。

对于吃惯了粗粮杂面的人来说,这样的白面肉馅骨头汤的馄饨,不亚于人间美味。

其实黄豆想用老母鸡的,但是受灾后这些家禽价格太高,都是从外面运来的,黄豆算算还是放弃,等以后再说吧,其实猪大骨熬出来的汤也不错。

四婶怕大家吃馄饨不顶饿,特意烙了几锅葱油鸡蛋饼端过来,一口馄饨一口鸡蛋饼,黄宝贵几人此刻才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就连黄老汉和几个儿子,也吃的心满意足。

黄豆吃了一碗馄饨,又偷偷藏了小半块鸡蛋饼给小黑,要是被奶奶看见又要挨骂了,真是糟蹋粮食。

外面还是有很多人在为吃饱而奔波,黄家同样为温饱奔忙,只是因为底子还好,所以偶尔一次也不算奢侈。

大家都很高兴,,毕竟劳累这么久了,全家一起吃一两顿好的,就感觉不亏了。

至于小黑,人都奢侈了,小黑当然也有过奢侈一把。黄豆看着小黑美滋滋把小半块鸡蛋饼子吃了,默默叹口气:“小黑,姐对不起你,姐姐一定好好挣钱,让你吃香喝辣的。”

吃完饭,黄豆和爷爷出了门,今天黄梨没有跟着,不是她不想,而是黄豆说有事,不能带她。

黄梨悻悻地去找黄桃了,黄豆笑着安慰她:“你看好小黑,等三姐回来给你买糖,保证。”说着黄豆举起右手。

黄桃赶紧推她:“走吧走吧,哪里来那么多事,赶紧走,别真惹哭了。”

黄老汉站在院中笑眯眯地等着,一家人平平安安,吃穿不愁,他就满足了。起码现在一家人都在,比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好多了!

出了门,顺着小镇一路向东走出三里不到,拐弯向北,没多久一片荒芜的沙石地出现在眼前。

“爷爷,这里。”黄豆指着面前一片土地给爷爷看。

黄老汉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看这片土地,土地很宽阔,上面长了不少杂草矮树。

“豆豆,这地买了能干嘛?”黄老汉奇怪地问,这样的土地,南山脚下到处都是,靠近山脚,基本开不出什么好地出来。

即使开出土地,也要比一般的地方多费一半的力气,而且还是很难种出东西的薄地。

三五年之内基本上没有收获,三五年以后也是薄地,代价太大,收获太少。

“爷爷,建房子行吗?”

“建房子没问题,关键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离我们家田地最少也得有四里地,把房子建在这里没意义啊。”黄老汉觉得黄豆有点胡闹,她可能就是看中这里地域开阔。

到底还是个孩子!

要说如果不考虑别的,单单建房住人的话,这里没得说,往西边走是东湖,后面靠着南山。

只是这里一片荒芜,没有村落,没有良田,真的居住起来并不合适。

黄豆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拉着爷爷的衣袖:“爷爷,你来。”说着往东湖方向走去。

走出一百多米,东湖就在眼前,一片非常宽阔的水域,波光粼粼,湖面上飞翔着白色的水鸟。

“爷爷,你觉得这里能做码头吗?”黄豆问。

“嗯,这里水面开阔,岸边没有浅滩,船可以直接到岸,当然可以做码头。”说完黄老汉一愣,看向黄豆:“你是说……你是说……”

黄豆看爷爷说话都结巴了,连忙接着说:“我这几天跑了南山码头,码头船多的时候都需要排队。那天我听一个船商说,东央郡那边有一个叫益丰码头的整个被洪水毁了,想再建起来没有个十几二十几年都难,而且开山凿壁太难,代价太大了。”

“益丰码头毁了我知道,要想再建起来要十年还是二十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想在这里建码头要比益丰那边更难。”黄老汉看着面前的区域有些发愣。

这一片经过这次洪水过后,明显山体有过变化,简直是一个天然的码头,根本不需要人力去开凿。

“豆豆,爷爷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智是好还是坏,你还是个孩子。”说到这里黄老汉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要知道,这里建码头,虽然从地理位置来说相对要容易。但是它最难得不是建码头,而是会不会有船来,有船来会不会有人来破坏。要知道,这里建起码头损害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利益了!”

人贱如蝼蚁,没有一定的地位和实力,谁敢在这里建码头?

除非他不怕死。

黄豆怔怔地看着爷爷,她还是太年轻,想的太简单了。

黄老汉沿着河岸边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测量,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

他跟着以前的东家黄大富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码头,这样天然几乎不需要人工开凿的码头是很难得的。

南山镇码头已经容纳不了那么多船只了,这里分流,势必会带动一方经济,但是牵扯也深。

并不单单是南山镇码头那些人会容不下,就是襄阳府,甚至东央郡都会有人不能容忍。

可是这样一片地方,要是放弃太不甘心了,迟早会有人发现它,并且占为己有,那么到时候,自己别说想买地,就是子孙后代想来这里安家也轮不到的!

“走。”黄老汉拍拍黄豆的头:“我们明天去把珍珠卖了,先把这片地买了。”说着黄老汉转身向来路走去。

“爷爷,你不是说不能建码头吗,那怎么还要买地?”

“我们不能建,不代表别人不能建,地买了,等能建的人来建,分一杯羹总没问题的。”说到这里黄老汉哈哈大笑。

只要这片土地握在我手里,我黄家就可以等,十年不想就等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等三十年。

我等不到还有儿子,儿子等不到还有孙子,总会有人眼明心亮看出这里的不同,到时候就算码头没我们家什么事,那码头旁边的土地呢,那可是我黄家的。

黄老汉越想越觉得浑身火热,他并不是安于一方的小农夫,他也有过大志向向往过更美好的生活。

不管怎么样,家已经毁了,总要安家建房,在哪里建房不是建,这里和别处也没什么不同。

要说不同,就是给后世子孙一个可能,一个让他们一夜暴富的可能。

第二十三章:钱多多买枣

黄豆跟在爷爷身后往南山镇走,一路上秋叶飘零,踩在上面发出嚓嚓的声响。

一路上,黄老汉只觉得心里火热,连日来的疲惫好像一扫而光,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样,一会就把黄豆远远地甩在身后。

可怜小黄豆,人小腿短,在爷爷后面跑的气喘吁吁,喊了爷爷两声,爷爷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见。

黄豆无奈地在路边站了站,歇一下喘口气,实在跑不动了!

路边是临时流民宿营的地方,有点乱,不过不算脏,几个大孩子在一边的树林子里玩,几个小的怯生生站在路口看着黄豆。

已经深秋,天气凉了,黄豆都已经换了厚一点的秋袄,而他们还穿着有点单薄的衣服。

流离失所的人最可怜,可是黄豆没有这个可怜别人的能力,只能加快脚步往镇子走去。

前面,黄老汉一路走进镇子,走回家,还没进大门,迎头碰见站在大门口张望的黄梨:“爷爷,三姐呢?”

黄老汉有点发愣,三姐?什么三姐?

一回头,哎呀,黄豆呢?

黄老汉回头就要去找,他竟然把黄豆给忘记了,真是老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爷爷,你别去了,我去吧。”黄德磊赶紧走出来,拦着黄老汉:“五爷爷家的三伯娘来了,说找您有事,您去看看吧。豆豆没事,我去找她,她丢不掉,指不定跟谁玩去了。”

“嗯,让她别在外面疯跑,天气凉了,早点回来。”

边说,黄老汉边跨进门,一把抱起黄梨:“走,跟爷爷进去,三姐马上就回来了。”

黄豆好不容易跑到镇子门口,迎面就碰见钱多多,带着小厮研墨。站在镇边一家铺子面前,等着研墨给他挑枣子。

卖枣子的是一个乡下过来的老农,穿着草鞋,打着补丁的衣服,蹲在一间铁匠铺的角落,正和研墨一起低头挑枣子。

一篮红枣,里面还夹杂着偏黄色的绿叶,看起来确实不错。

研墨已经用衣角兜着,不红的不要,红的发软的不要,有虫斑的不要,个小的不要……挑了半天,兜着的衣角里才挑了十几个枣子。

钱多多正不耐烦拿脚在碾一颗枣核,无聊地左顾右盼,一眼看见了黄豆:“哎,你,你……”

你了半天,钱多多想不起来这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你什么你呀,我叫黄豆,记住了没。”黄豆走过来,一把打开钱多多指着她的手指。

“嗯,记住了,黄豆,你吃枣吗?我刚才尝了一个,可甜了。”钱多多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这个小丫头就觉得高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想和她分享。

“不了,我要回家了,谢谢你啊。”黄豆说着脚步不停就往家里走。

“别走啊,这个枣子真的不错,不信你尝尝。”钱多多一把拉住黄豆的袖子,非让黄豆尝尝枣子。

黄豆有点无奈,从钱多多手里捻了一粒枣子放进嘴里:“嗯,不错,真甜。”

“对吧,我没骗你吧。”钱多多得意地笑起来:“研墨,别挑了,这篮枣子都买了,给黄豆带回家慢慢吃。”

研墨愤愤不平地站起来看着黄豆,敢情我这半天白挑了,都便宜这个丫头了,我还没尝一个呢。

“不用不用,上次还吃了你两碗胡辣汤呢。要不你去我家,我给你做馄饨吃。”

“什么是馄饨啊?”

“额。”黄豆看看钱多多,挠挠头:“就是白面包的,肉馅的,很好吃的,你去尝尝就知道了。”

“那不是饺子嘛。”研墨不屑地撇撇嘴。

“不是饺子,你们去吃就知道了,和饺子一样好吃。”黄豆根本不介意研墨的态度,一个小屁孩而已。

“好的,我想尝尝,好吃下次我带青娘做的糕点给你尝尝,可好吃了。”钱多多很开心,吃不吃馄饨无所谓,关键是能去黄豆家玩。

“豆豆,你不回家在这里干嘛?”黄德磊一路跑过来。

“嗯,准备回家的,刚好碰见钱多多买枣。我说请他去我们家吃馄饨。”

“馄饨没有了。”黄德磊涨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和爷爷走后,五爷爷家来人,就是那个三伯娘和她家孙子小狗蛋。然后……嗯……快吃完了。”

看着黄德磊吱吱呜呜的样子,黄豆又好气又好笑,黄德磊那是当着外人面不好说,今天早上全家吃过了,可还剩一竹筛包好的大馄饨呢。

怎么着也得够四五碗吧,就没了?两个人给吃光了?猪啊!

三堂伯娘大儿子小名叫狗蛋,庄子上人就称呼她狗蛋娘。狗蛋生了三个闺女,才生了一个儿子小狗蛋,三堂伯娘简直疼到眼睛珠子里。

小狗蛋跟三堂伯娘,住在这里没少闹风波。小狗蛋都十岁了,还骗黄梨的鸡蛋吃呢。

三堂伯娘娘还说:“女伢子吃那么好干嘛,给你大侄子吃了有力气,以后长大了出门子,被欺负了,有人给你撑腰杆子。”

我呸,真是不要脸。也是四婶好脾气,换成别人早啐她一脸了,要她家小狗蛋撑腰杆子,我们家缺哥哥还是缺弟弟?都时候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

走的时候也没消停,小狗蛋竟然趁人不注意,把黄梨小熊给抱回家了,害得黄梨哭了两晚上。黄豆还以为是黄梨抱出去玩,被镇上那个孩子给捡漏拾去了呢。

还是黄德落去五爷爷家拿锄头,看见小狗蛋把小熊当球踢才知道,被这小子顺回家了。要知道,这个小熊还是黄豆刚给黄梨做的,没稀罕几天呢。

只是小熊已经又破又烂,黄德落也实在下不了手捡回来,只能忍气吞声算了。

回来一说,黄梨又哭了一场,虽然豆豆姐姐又给她做了小熊,可是这个小熊不是以前那个呀。

而且,那个小熊不丢,她就有两个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想想,黄梨又哭了一场。

真是越想越生气,也顾不得钱多多了,一听狗蛋来,黄豆就想撸袖子跟他打架,欠收拾的货,竟然敢吃我馄饨。

“钱多多,你回去吧,下次我请你吃馄饨,现在我要回家。”说着,黄豆也不等钱多多回答,一溜小跑,就往家里跑去。

黄德磊赶紧跟后就追,哎呦我去,三妹生气了,可别惹事。

钱多多一看,好像有情况啊,赶紧追。研墨一看,这枣还要不要啊?

算了,拎着吧,别到时候这位爷再想起来,买不到就麻烦了。

黄豆刚从大门进院子,就看见小狗蛋坐在院子里和她奶面对面吃馄饨呢,而自己奶奶正坐在旁边陪着三堂伯娘说话。

估计小狗蛋吃的有点撑着了,正从碗里夹了一个馄饨逗弄着小黑玩。

筷子一上一下,把小黑急得又蹦又跳。一不小心筷子放低了,小黑一跳一张嘴把馄饨给吃了。小狗蛋火了,一巴掌拍小黑脑袋上,小黑被打的原地转圈“嗷嗷”之叫。

站在一旁的黄梨一看心疼坏了,连忙跑过来抱小黑,没注意小狗蛋已经站起来拿脚来踢小黑了,结结实实被小狗蛋踢了一脚,一下趴地上了。

还没等黄梨一嗓子嚎出来,就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黄豆扑过来一下就耗住了小狗蛋的毛头。

小狗蛋自小就受宠,留了一撮胎毛,编成了辫子。一般人家留到六岁就给剃了。三堂伯娘非要给小狗蛋毛头留到十二岁再剃。

小狗蛋踢了黄梨也不觉得不对,正得意呢,只觉得眼前一花,头皮一痛,被一股大力一下拽着摔倒在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黄豆已经骑到他身上挥拳就打,叫你踢我小狗,叫你欺负我妹妹,叫你偷我家小熊,叫你吃我家馄饨……

三堂伯娘一看,这还得了,竟然打她的宝贝金孙,嗷地一嗓子就扑过来,薅着黄豆就打。黄豆刚扇着小狗蛋两巴掌,正起劲呢。

没防备,被三堂伯娘一把薅住,就挨了一下子。这一下,刚好扇黄豆鼻子上,血一下就窜出来了。

黄德磊一看,急了,急忙冲过去,把三堂伯娘一把推开,结结实实给她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边三堂伯娘被推倒,那边黄豆鼻血横流,她也不管,只顾按着小狗蛋打。

原本小狗蛋就比她大,比她结实,他奶奶冲过来打黄豆的时候他还奋勇反抗准备爬起来,给黄豆以最有力的还击。

可惜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战友。他奶奶就挥了一巴掌,就被黄德磊给推倒了。

刚爬起一半的小狗蛋还没来得及反抗,又被黄豆扑过来一下重重压倒,后脑勺重重嗑到院子里的青石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身上也是被黄豆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抡了几拳。

这边打起来,那边全家都跑出来了。

黄德磊赶紧抱住一脸血的黄豆,坐在地上的黄梨嚎啕大哭,躺在地上的小狗蛋也是大哭,被黄德磊推倒在地的三堂伯娘,索性坐在地上边拍大腿边哭。

一时间院子里一片哭声。

钱多多跑的不慢,从黄豆冲上去打小狗蛋开始,到黄豆挨打,全程一点不漏,站大门口看的一清二楚。

研墨更是目瞪口呆,我去,这小丫头惹不起啊,原来对我还是挺客气啊。

第二十四章:黄豆打狗蛋

三堂伯娘钟氏是来借钱的,家里房子被冲了,一大家子搭得窝棚在地头住着,要吃饭要种地,还要顾着几个小的。

好不容易地里活忙完了,就寻思着来黄老汉这里借点钱把房子给盖起来。

三个儿子带着媳妇和老头子去打土坯了,她就领着几个孩子,做饭洗衣有孙女,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来南山镇碰碰运气。

她家三个儿子,加上媳妇还有孙子孙女,一大家,怎么也得先凑合着盖两家厢房,男一间女一间弄两个大通铺,先把这个冬天给混过去。

等来年春天,再打点土坯,自己家再搭几间。土屋花不了几个钱,家里有青壮汉子,土坯都是自己弄,茅草山上遍地都是,秋天先割了备着,屋梁直接上山里选。

就是家里锅啊,盆啊,吃饭的碗,种地的农具,过冬的衣服被子……这些都要钱。

钟氏手里也有几两银子,可是这钱不到万不得已,她可舍不得拿出来,一大家子嚼用,可架不住。

昨天晚上黄老汉刚回去,去借点钱,没钱借点粮,没粮带着孙子蹭一顿好吃的也好。

她可是看见了,黄家老少爷们几个天天下地,吃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杂粮干饭,隔几天就是肉。黄家二媳妇天天早上来,不是带饼子就是带鸡蛋,要么就是一大碗纯肉,连个菜都不加,小狗蛋都去蹭过几次吃的了。

一路走,一路想,想着去开口借钱,总不能空两个手就去,带什么她都舍不得。走半道上,看见树林子里,结了红通通的野柿子,这东西不到霜降不好吃。太涩,满山遍野都是,孩子都不爱吃。

干脆去摘点带着,虽然不值钱,可是好歹没空手,算是一片心意。

领着孙子,两个人一会就摘了一小堆,钟氏自己从旁边拽了一堆茅草,三两下编了一个草篓子,把野柿子放进去,捧着。

小狗蛋还从路边摘了一把野菊花,说带给豆豆姑姑。他知道豆豆有好吃的,一带黄梨出去就给她买好吃的。

钟氏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就是聪明,看,多会来事,还想着给姑姑们带花。

坐在院子里,吃着馄饨,钟氏对着黄奶奶夸了又夸:“我家狗蛋,心地可善了,路上看见花都想着给姑姑们摘了带着。”

边说边往嘴里塞着馄饨,这叫什么馄饨的可真好吃,都是肉。真是败家啊,这得多少钱才够吃一顿的!

没想到,吃是吃的真好,吃的好也不能挨打呀,钟氏那是谁,她就不是个饶人的主子,这边正嚎的起劲呢,翻身还想起来挠黄豆几下。

余光就看见黄老汉怒气冲冲从屋里出来了,她连忙又坐了下来,可嚎的更大声了:“天老爷啊,这还有没有规矩了,我被这嫡亲的侄子侄女打,我可没脸活了……”

因为是侄儿媳妇,黄老汉进门只打了个招呼,就进东屋了,留着黄奶奶在外面和她拉呱。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打起来啊!

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小姐俩靠在一起,黄豆满脸满手满身都是血,黄梨抱着小黑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也是一脸的血。黄德磊一手抱着黄豆一手抱着黄梨,眼睛都红了。

黄老汉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吃我家的饭,还打我家的娃,真当我家人好欺负啊。

可他一个老爷们不能打孩子又不能打侄媳妇,正左右为难。

黄家几个妯娌听见院子里大人骂孩子哭,心里着急,却不能丢下客人不管,只能黄大娘和黄三娘先腾出手,慌慌张张从店里转出来往院子里跑。

一眼看见黄豆黄梨一脸一身血,黄老三媳妇头一晕,脚发软就站不住了,被黄大娘一把给架住了,才没跌倒。

黄豆脸上的血是她自己抹的,她一低头发现鼻血直流,连忙伸手就往脸上抹。抹完了,鼻血又流出来,她又拉过黄梨往黄梨脸上抹。

抱着她们的黄德磊一看,还侧着身子挡着三堂伯娘的视线。

黄老汉还没发火呢,钱多多奔过来了:“黄豆小爷帮你报仇。”说着就拿脚去踢小狗蛋。

小狗蛋奶奶一看不干了,扑过去就护着孙子:“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打我家大孙子。”伸手就往钱多多脸上挠。

臭不要脸的,黄家丫头我都敢打,还怕你这个野小子。

研墨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扑过去挡。我的亲娘哎,小少爷这要是被打了,我回去得脱一层皮啊!

黄老汉三步两步跑过来,刚好一把拉开钱多多,研墨就差点给黄老汉跪下了,谢天谢地,你老人家就是我救命恩人啊。

“三侄儿媳妇,你来我家就是要打我家的孩子的吗?”黄老汉真是怒了,冲着黄德磊一指:“三小子,去喊你爹你大伯他们回来,让他们去你五爷爷家问问,他们家的媳妇要是不管,我就打死给她送老钟家去。”

三堂伯娘的娘家姓钟,是黄家沟的外来户,也是四十年前逃荒逃到这里的。

到了黄家沟,看山清水秀,水土肥沃就不想走了,赖在村边搭了个茅草棚子住着。先是乞讨,再慢慢开荒,一点一点熬着,好不容易熬下来了。

开始,钟家这户外姓在黄家沟过的也艰难,后来家里闺女儿子和黄家沟几户人家联了姻,才日子好过点。

“三小子,先别喊你爹,赶紧给你奶扶屋里去,你没看你奶都吓得起不来了吗?”黄大娘说着给黄德磊使个眼色,和黄三娘,一个去抱黄梨一个去抱黄豆。

黄家兄弟几个带着孩子进山去砍木头去了,家里明年春肯定要建房,现在趁空暇赶紧砍点木头备着。

“磊子,我没事,你赶紧去医馆,找大夫来看看,你两个妹妹伤哪了。”黄奶奶挥开黄德磊的搀扶,准备扶着桌子站起来,脚一软又坐了下去。

“奶奶的乖孙哎,这是伤哪了,看这满身的血,她三嫂,你这是和我家有仇啊,下这么重黑手,可疼死我啦。”黄奶奶心疼的直呼哧。

她这一辈子,以前是家里老闺女,受宠的很。嫁给黄老汉,上面没有公婆,就一个兄弟,一结婚就分家了。

黄老汉又是个疼媳妇的,日子累是累点,可一辈子没受过罪。等到儿子结婚,娶了儿媳妇就分了出去,也没闹过婆媳矛盾,今天被这么一吓,手脚发软,站半天没站起来。

黄大娘抱着黄梨就往东屋走:“磊子,给你奶扶进来,你奶肯定吓着了,得给熬点安神汤。等会再去找大夫,我看豆豆和小梨这是伤得不轻呢。”

黄三娘也抱着黄豆往东屋去,黄豆都九岁了,她抱着有点吃力,黄豆要下来自己走,她也不让,她是真的被吓住了。

无奈的黄豆,只能一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揽住娘的脖子,被抱进了东屋。

哎,吓到亲娘和奶奶了,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挨爹揍啊!

“快,快把黄豆抱过来,奶奶看看,这是伤哪了?”黄奶奶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正接过黄梨准备擦,看见黄豆进来,又想接手去抱。

“奶奶,我没事,我就是鼻子被小狗蛋奶奶打了一巴掌,打流血了。小梨也没事,小梨脸上血是我抹的。”黄豆捏着鼻子仰着头对黄奶奶说。

“怎么没事,这流了多少血啊,要吃多少肉也补不回来,快过来,奶奶给你擦擦。”说着,黄奶奶伸手就去擦黄梨的脸:“老大媳妇,你快去,给端盆水,拧个帕子来。”

“娘,别擦了,等钟氏走了再擦,先留着。”黄大娘拦着黄奶奶要给黄梨擦脸的手。

听黄豆说脸上是鼻血,黄三娘心就放下来了,放下黄豆就往外走。

屋里黄奶奶还和黄豆唠叨呢:“可不能叫小狗蛋奶奶,得叫三伯娘。不然,人家得说我们家姑娘没礼貌。”

黄三娘走到门口抓起一把扫帚:“给我滚,不要脸的东西,跑到我家来打我家孩子,谁给你脸了。”说着扫帚就奔着钟氏去了。

这边黄三娘要打,黄大娘跟着出来假装拦着,钟氏拖着孙子小狗蛋连滚带爬跑出大门,还是被黄三娘用扫帚打了几下。

“你赶紧走啊,还赖我家呢。”黄大娘一边拦着黄三娘一边冲着钱氏使眼色:“磊子可去找大夫了,她们小姐俩要是有个好歹,你可就别想回家了,快走,快走……”

钟氏心里也害怕,她也没底,那两孩子一脸血她可是亲眼看见的,当时狗蛋身边可是有石头块的。这小子野起来,拿石头砸人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可千万别打出好歹来,钟氏对黄大娘简直是感恩戴德,拖着小狗蛋一路跑回了家。

钱多多和研墨是看的目瞪口呆,赶紧偷偷摸摸混出门去。

真是大开眼界,还可以这样啊!他家几个庶出妹妹闹心眼子,可没这么直接,上手就打的,都是告黑状,使绊子。

嗯,下次出来玩把钱满满带着,让她和黄豆学学,会打会使诈才是王者啊!

研墨更是心里庆幸的不得了,少爷没被打到这是其一,以后碰见黄豆要客气点,可不能撂脸子,这是其二。

他还不知道少爷惦记着把亲妹子钱满满带出来呢,他要知道,估计心里更慌了,一个他都看不住,还两个。

心好累,做为一个小厮,工作压力好大!

第二十五章:跟爷爷进城

第二天一早,黄老汉吃早饭的时候宣布要进襄阳府去。襄阳府离小镇走路去得几十里地,走水路却很近,一柱香的功夫都不要就到了,黄老汉说带着黄豆去就行。

大家都有点诧异,虽然知道黄老汉一直偏爱黄豆,可也没越过黄宝贵,这次竟然不带黄宝贵带了黄豆。

“爷爷,你带着黄豆去襄阳有点远,坐船一来一回就得一天,要不我陪你去吧。”黄德明看大家都不说话,忍不住开口了。

“哪都有你,要去也是德光陪你爷去,你就别偷懒,给我明天老老实实上山去。”黄老二看儿子第一个插嘴,连忙瞪了他一眼。

黄德光连忙摇头:“我还是和叔叔们一起上山砍树,我年轻不惜力,让我爹陪爷爷跑一趟,爷爷你一个人带着豆豆,我们也不放心呀。”

黄老汉坐在上首,默不吭声,手伸进怀里掏出钱袋摸了摸,又揣进怀里。

“老头子,你就让荣贵陪你去,你都多少年没去襄阳府了,荣贵陪着我也放心。”黄奶奶看黄老汉有点小情绪,连忙上阵。

家里,五个儿子四个儿子已经结婚,黄荣贵是长子,黄德光是长孙,这在黄老汉那里是有黄宝贵也不能动摇的位置。

别看黄家一团和气,那是因为黄老汉确实有本事。而且儿子一结婚就分家,谁也不占谁便宜,个个儿子分家都盖了房,这在一般人家是做不到的。

但是,这次大水冲了房屋,淹了田地,大家又不得不住到一起,人心是偏的,总会有点不一样了。

包括现在,他们一大家住的是黄老四的房,吃的是各家出一份银子买的粮食。黄宝贵没结婚,跟着黄老汉算一份,四兄弟算一份。

黄老汉不会计较,那么其余几个儿媳妇呢?你家人口多,我家人口少,他家都是半大小子,我家就两个小孩子。

钱一样出,心里会不会有疙瘩,开始只是有点小心思小情绪,以后呢?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秋天到明年春天,这一大家子肯定是要在黄老四这里住着的。

这些,黄老汉都想过,也和黄奶奶商量过。只能说,现在走一步算一步。最好各方面都考虑到,不然,一旦撕破脸,以后兄弟妯娌,包括下面的孙子孙女,都会受到影响。

看大家说来说去,黄老汉有点心梗,吃完早饭,等黄米和黄桃收拾走碗筷,黄老汉让老伴和五个儿子留下,其余人先出去该干嘛干嘛去。

屋里只剩下黄老汉老夫妻和五个儿子,黄老汉又掏出他那个深蓝色的钱袋,从里面掏出一块蓝色棉布打开,五颗圆润的珍珠就这么大刺刺摊在桌子上。

黄家五个儿子都惊呆了,珍珠他们见过,有的时候在东湖捞出大的河蚌,里面也会有一两粒小珍珠。

那种出的珍珠真的很小,最大的还没有绿豆粒大,而且形状也不好看,这么大而圆润的珍珠,他们是想都想不出的。

“这是黄豆捡的,她没私自留着,昨天晚上交给了我,说给家里买地。”黄老汉看了一圈身边的儿子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大家有点小心思很正常。不过,在你们动小心思前先想想,你们是兄弟,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人比你们关系更亲了。”

“你们还不如一个孩子啊!我今天带黄豆去府城,看看能卖多少钱。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什么回来再说。”

说完,黄老汉包起珍珠揣怀里起身就走,也不管几个儿子如何震惊。

走到门口,黄老汉喊了一声:“黄豆,我们走。”黄豆看看大家,又看看爷爷,连忙急急跑过去扯着黄老汉的衣袖:“爷爷……爷爷……带上大伯和小叔行不?”

最终黄老汉带着大儿子,小儿子,三孙女去了码头。

用黄豆的话说:“爷爷,我们进城不带上两个人肯定不行,还是带上我大伯和小叔的好,安全。”

其实,黄老汉也明白黄豆的意思,黄荣贵是长子,这是以后黄家的当家人,带上他也是给全家人一颗定心丸。

而黄宝贵是老儿子,自小就宠,和黄豆关系也好,谁不去,黄豆都会给她小叔拉着。

其实,黄豆还想带上姐姐黄桃和哥哥黄德磊,人心都是偏的,他们还没有去过比南山镇更远的地方,黄豆很想带他们去涨涨见识。

伯伯家哥哥姐姐也好,但是自己家的总是要更亲一点的。

不过黄豆没提,她心里明白的很,要带,也只能从二伯和四叔家带。兄弟五个,大伯和自己家,加上小叔都去了,就二伯和四叔家没去人。。

幸亏东西是黄豆得到的,不然肯定不能这样安排,所以说,一家人和睦相处那也是没碰触到各自利益。真要碰触到各自利益,即使爷爷也不能完全掌控这一大家子。

以后有机会再单独和哥哥姐姐去襄阳,到时候把娘亲也带上,全家去旅游,好好玩玩。

码头上几乎每天都有货船去襄阳,黄老汉带着儿孙到了南山码头,去找了自己的老兄弟打听有没有去襄阳的船只。

黄荣贵跟着去了,黄宝贵闲得无聊就跟着黄豆后面走。

黄豆跑到小商贩那边找赵小雨玩,赵小雨正忙着烧火,看见黄豆来很高兴,连忙招呼黄豆和老叔坐下,要给他们端胡辣汤,烙饼子。

黄豆摆手让赵小雨别忙,她刚吃完早饭,肚子还不饿。见旁边多了好几家拎铁皮炉来做饼烧热汤的小贩,就随便晃过去瞅瞅。

有的小贩做最便宜的粗面饼,因为便宜热乎还有口热汤,码头上工人很喜欢,中午不想赶回家的码头工人会就近来吃一口。

有的和赵家做的一样,有馅的饼子,热乎的汤,估计不会调胡辣汤,就随便用点相似的凑凑,反正热乎就行。

赵家的摊子做的早,口味也好,主要客户人群是那些有点闲钱的小管事,路过的船商,利润也高,看着也不错。

黄豆歪着脑袋琢磨,得再想想还能做点什么,不然赵大娘的饼子吃多了迟早要淘汰的,何况模仿的人还那么多。

王大妮看黄豆过来,也凑过来和黄豆说话,听说黄豆要跟爷爷去襄阳城,连忙摸了两包花生米塞给黄豆:“拿着路上吃,不然坐船太无无聊了。”

黄豆也不客气,笑嘻嘻接下来:“大妮姐,你可以做点炒瓜子来卖呀。”

镇上也有炒瓜子卖了,黄豆兜里有闲钱,也喜欢去买了回来当零食。黄奶奶看见了心里还有点不好受,家里菜园子那几棵葵花盘子头都垂了,一场大雨冲没了。

黄奶奶每年春天会在菜地边点几棵,又好看,又能吃,过年的时候来客人炒一盘端出来也有面子。

而且黄豆也喜欢,所以,每年都会让奶奶多点几棵,夏天葵花开的时候,黄灿灿一片,挺好看。

旁边小贩听见黄豆和王大妮说做什么卖,立刻凑近点,耳朵竖起来听。黄豆没注意,赵大娘看见了,咳嗽一声:“豆豆,你和大妮去那边坐坐聊,你爷还有一会呢。”

黄豆没明白呢,王大妮先反应过来,连忙扯着黄豆往旁边走了几步:“炒瓜子以前家里炒过,就是不小心会炒糊了,晚上回去,我和我娘说说试试。”

“你可以先煮,然后再炒,瓜子也可以炒甜咸口味的。”黄豆想了想:“等回头我回来了再和你详细说吧,现在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好的,好的,豆豆谢谢你,要不是你教我炒花生,我都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说着王大妮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黄豆:“我爹娘一直说要上门谢谢你,可是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小雨也不告诉我,说让你来了再问,她不能说的。”

“哈哈,小雨做的也没错。”黄豆冲着有点不好意思的赵小雨张嘴一乐:“不用谢我,我家房子被冲了,现在住我四叔家,就是老张肉铺旁边的巷子,一转进去就能看见一个招牌“黄小厨”。”那就是我四叔家。

“不过我今天和爷爷去襄阳玩,明天或者后天才能回来。等会来后你去找我,我帮你想想怎么炒瓜子。”

“哎,好,我晚上回去和我爹娘说。”王大妮激动的脸都红了。

黄宝贵原本远远地站着,看黄豆聊得挺嗨有点不耐烦,走过来用脚踢了踢黄豆的鞋:“我们要不要买点吃食带着船上吃?”

“有了,大妮姐给的花生。”黄豆连忙举起手里拿到花生给老叔看。

“给钱了吗?多少钱?”黄宝贵一听黄豆说给,就觉得不好,这孩子的毛病可不能惯着,人家给你,你就拿啊。

“不要钱,是我给豆豆船上尝尝的。”王大妮脸都红了,连连摆手。

“咋能不给钱,人家东西也不是捡的。”说着黄宝贵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数数,拿出五文钱递给王大妮:“够吗?”

“真不要,真不要钱。”王大妮急得脸更红了。

黄宝贵也不管它够不够,手一扬,五个铜板丢进王大妮挎着的篮子里。

“啊。”王大妮连忙放下篮子进去捡,篮子里都是包好的一包一包花生。好不容易捡出来,连忙走过来,拉着黄宝贵的手,往他手里一塞,转头提了篮子就跑。

黄宝贵傻了,他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拉了手了!

第二十六章:小叔说八卦

黄老汉找的船是襄阳府贩粮食过来的商船,又在这边收了山货准备回襄阳府。

南山镇靠南山,山货资源丰富,襄阳府,东央郡都有商家在这里开铺子收山货。干蘑菇、菌子类、山核桃,松子……鲜活的小动物,或者硝制好的动物皮毛……鱼干,虾米……

这样的船商在襄阳府或者东央郡都有铺子,南山镇也有专门铺子收购当地货物,兼销售运过来的外地货物。

船不是很大,一部分放了货物,一部分载了人。黄豆在船舱待不住,拉着老叔要上甲板。

她又害怕,上了甲班不敢走路,风吹得人颤巍巍的,被老叔硬拖着走了一圈。

走了一圈还不满足,不想进船舱,又不敢独自在甲班上走,索性赖皮,直接一屁股坐在船头的甲板上。

老叔看她坐甲板上,也就不管她了,在船上来来回回走,看看船帆,摸摸船舷。害得黄豆提心吊胆,就怕他一不小心掉湖里去。

不过有的人天生就胆大,比如黄宝贵,他在船上没有半点感觉,

甲板上也没人,大部分人都是经常坐船来回的商贩,也没有黄豆的好奇心,都待在船舱里休息聊天。

船舱里也是一个消息流通的地方,各地的物价,哪里有什么货源,机灵的人都能从这些天南海北聊天里捕捉商机。

黄豆在甲板坐了一会,感觉不那么害怕了,又慢慢爬起来,想绕着船舱看看。

结果船轻轻一晃,吓得她惊呼一声,一屁股又坐下来了,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黄豆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头一看,是一对漂亮的主仆。

其实在船舱里黄豆就注意到她们了,不单单黄豆注意到她们,船舱里的老少爷们就没有不注意的。

丫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身材修长,穿着浅青色衣裙,眉眼俊俏,长的很漂亮。恭敬地站在主子后面,一看就是个守规矩的。

主子是个年轻的锦衣丽人,年龄不大。穿着浅紫色的织锦长裙,眼波流转,神态妩媚。

头发松松挽起,斜插了一只嵌珍珠银步摇,银丝细细弯成花型,细小米珠盘成花蕊,垂下的流苏是用圆润的珍珠串成,细长的三串,垂在耳际,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年龄,最多也就二十岁吧,黄豆心想。

不过,不知道这样漂亮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怎么会只单独带个丫鬟出现在这都是商贩的船上。

和她们比,黄豆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烧火丫头。好在黄豆心大,被笑了也不尴尬,只笑眯眯地坐甲板上吹着风,阳光晒的她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船行得很稳,黄豆再睁开眼睛一看,那对主仆已经不知道去哪了,要么去了船尾要么就进了船舱。

黄豆怕自己真的睡着了,赶紧挪挪位置,蹭到船舱边,靠在船舱上看着河边的风景发呆。

东湖很大,前后望不到边,船行得这边靠着右侧,湖边没有村庄,基本都是荒凉的野草和杂树。

也有浅滩,停留着大批南飞的候鸟,应该是在这里歇息,补充食物。

看着苍茫的水面,黄豆突然心生乡愁,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我来自于哪里,为什么要来,来了能够做什么,只是这样平淡地活着吗?

风一吹,黄豆摸了摸脸,竟然不觉已经落泪了。还没等黄豆从惆怅的情绪中走出来,黄宝贵走了过来:“豆豆,你说我以后也买条船在这襄阳府和南山镇做生意怎么样?”

黄豆一下子就被老叔拖进了现实:“当然可以啊。”

“可是买船要很多钱呢!而且,我也不会行船。”黄宝贵摸了摸头,一屁股坐在黄豆身边。

“豆豆,我决定,等春天破冰的时候,我去跟船出海去,即能挣钱,又能学到很多东西,还能像你说的一样,见见世面。”

“老叔,我爷奶不会同意的,爷爷走过船,太危险太苦了。”黄豆没忍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她其实也不想老叔去跟船,太危险了。

其实黄豆真的属于没有大志的人,她更喜欢的是现世安稳,身边的亲人都能平平安安。

“我要想做就肯定能做成,不行我就偷跑,等我上了船,我爹娘也没办法了,他们总不能雇个大船去追我吧。”黄宝贵纯粹属于欠收拾的那种,说的话都不过脑子。

黄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想把我爷奶急死啊,到时候我爷我奶不动手,我大伯他们都能把你给抽死。”

“你能不能想我点好,我还想着挣钱让你做大小姐呢。也给你买两个丫头,让你有人伺候着,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

“你可别坑我,吃饭都不用动手的,那是傻子。”黄豆用力推了老叔一下:“再胡说我就告诉奶奶去,让奶奶给你娶个老婶,看你还跑不跑了。”

黄宝贵被黄豆推的晃了晃,赶紧坐稳:“你才坑我呢,你二哥三哥还没娶媳妇呢。”

“可是他们是哥哥,你是叔叔啊,他们可以迟,你不行。”黄豆抿嘴坏笑地看着老叔。

“我告诉你哦,你二哥的亲事好像要黄了。”黄宝贵突然八卦起来。

这一句话,立马引起黄豆的好奇心:“怎么了,不是说年前结婚的吗?要不是这次洪水,应该就快过聘礼了吧。”

“我听你奶说的,就是这次走山,不是把我们家房子冲了吗,现在她家应该是嫌弃我们家没房子,想悔婚。”

黄宝贵仰躺在甲班上,看着天空一朵朵白云飘过:“你二哥说的这个媳妇,今年她们村收灾不严重,粮食也能混个饱,就开始嫌弃你二哥了,这样的媳妇娶回来也是个祸害。”

“那就不要了呗,二哥眼眼小,到时候还不知道过成啥样呢。”黄豆没觉得这是什么事,不行就换一家呗。

“嗯,关键是你二哥挺愿意的,你二伯娘也是个老实的,什么都听你二伯和你二哥的。要是换成你大伯娘,早退亲了。”黄宝贵想了想,拍了拍黄豆的胳膊:“花生呢?”

黄豆把花生从随身布包里掏出来递给老叔:“我觉得二伯娘挺好的,就是二哥有时候有点小心眼的样子。”

黄宝贵把包着花生米的纸包解开,扔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不许这样说你二哥,你二哥就是小心思多点,有点顾着自己,人本质还是不坏的,大体上过得去就行。”

“我就跟老叔说说,我和我姐我娘都不说。”黄豆也凑过去捻了几个花生米拿在手里:“我为什么觉得老叔最亲呢?”

“切,就会哄人,哄我也没用。”说着还是伸手到兜里掏出一个钱袋,从里面数出十个铜板:“给你,拿着买零嘴。”

黄豆也不客气,笑眯眯接过去,一个一个又装自己钱袋里去了。黄梨为什么喜欢跟着黄豆,就因为黄豆手里有零钱买零嘴,而黄豆的零钱大部分都是这样从老叔和哥哥们手里哄来的。

远处湖面上,有白色的飞鸟飞过,猛地一头冲到水里,嘴里叼着一条鱼又飞出了水面。

爷几个顺风顺水进了城,襄阳城和乡下小镇比确实气派多了,街道两边都是店铺,路上行人不少,商贩也多。

黄豆钱袋里有老叔给的十个铜板,还有临走时娘塞的零钱,总觉得自己揣了一笔巨款。过一会用手摸摸,过一会摸摸,生怕丢了。

黄宝贵看着她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心想,都说黄豆机灵,我觉得这就是个傻的,谁捡了珍珠还不偷摸留着,就算是交,也不能都交了,留一个也要留一个呀!

只有她,傻了吧唧的交出来了。你说你那么大珍珠都不稀罕,就钱袋里那二十几个铜板怎么那么稀罕,生怕人不知道你有钱,摸了又摸。

按黄荣贵的意思,直接找一家最大最气派的首饰店,直接卖了算了。

黄老汉摇了摇头:“我们先找住宿的地方,吃了饭再说。”

黄老汉也有二十几个年头没来过府城了,还是当初跑船跟着东家钱大富来过两次。这次来即是卖东西,也存着看看的心思,至于看什么,好像还没想好。

二十几年,记忆中的府城已经大变模样,好在很多老店还在。

黄老汉领着儿孙在城中走了一段就拐入一条小巷,小巷两边都是店铺,要比城中店铺小也显得热闹。

黄豆边走边张望,觉得,襄阳府就是襄阳府,这些小店的货物确实要比南山镇品种齐全的多。

巷子里面一家小客栈,掌柜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店里活计就是家里儿孙,厨房和打扫卫生的是家里的儿媳妇孙女。

这是一家典型的家庭式客栈,开在巷子里已经年头很久了,在客商里很出名。一是干净卫生价格不高,二是安全,掌柜是当地的老住户,这一片都是姻亲故旧。

黄老汉刚进巷子口,就孩童跑进去,等黄老汉还没走到客栈,掌柜已经早知道有四个陌生面孔进了巷子。

四个人要了二间上房,一间爷三个住,一间给黄豆住。

如果是黄老汉带儿子进城,是舍不得住上房的,大通铺挤挤就行了。可他带着黄豆,还带着宝贝,住上房安全的多。

一般九岁的孩子,你要让她一个人在客栈住一间屋,肯定不敢。

但是黄豆自小就习惯一个人睡,即使和姐姐黄桃住一间屋也不肯睡在一张床上,她是主动要求单独一个人住一间屋的。

第二十七章:隔壁的客人

放好行李,在客栈吃了个中饭,黄老汉就准备带黄豆他们几个出去转转,这次来,是卖东西也是要买东西的。

先去了铁匠铺,南山镇也有铁匠铺,不过没有这边的大而且品种全。

黄老汉和大儿子在店里研究买什么样的斧头好,家里要建房,就要准备砍木头,多一把趁手的斧头就能事半功倍。

依黄豆的意见,再买把锯子,这样锯起树来才快,斧子太费力气了。可惜,黄老汉没同意。

黄老三有一套木匠家事,走山的时候给背出来了,这套工具,也是黄老三攒了好几年才攒齐的。

只定了一把斧头就出来,很多东西南山镇都有。后来就是看,没有买,家里缺的东西太多了,可最缺的还是钱。

马上要建房,二孙子要结婚,这两年,三孙子,五儿子,四孙子都要看人家,大孙女也要开始相看了,想想都要钱。

还不知道珍珠能买多少钱,而且卖的钱也不能动,要买那片荒地,还要建房铺路,真是不能想啊!

逛了一会,就回客栈了,黄老汉准备睡一觉晚上再说。黄荣贵和黄宝贵有点急,心想,今天上午到了,趁时间早,去把珍珠卖了,说不定还能赶上下午的船回家,根本不用在这里住客栈。

黄老汉却自有计较,他要趁晚上去打听打听,襄阳府哪里有收贵重物品的地方,而且还要价钱合适。

下午,太阳还没有落山,爷爷就带着黄豆他们出去吃饭。

黄老汉带着三个人,三转二转就进了一个北门边的小巷子。巷子里一间门脸很小的店,卖鸭汤面。

这家店,门脸小,里面一点不小,进去是一个大院子,院子左侧一棵高高的大槐树。

树下放着几张桌子,桌子都满了,一人捧着一碗面呼呼啦啦在吃。

屋檐下堆了好几张空桌子,十几条长条凳。还有几个人蹲着在屋檐下抽烟聊天,不知道是没吃在等待的客人,还是吃过了在一边侃大山的客人。

黄老汉要了四碗鸭汤面,自己动手从屋檐下搬了一张方桌,黄荣贵和黄宝贵连忙过去帮黄老汉搬桌子拿凳子。

面是手工擀的面,不是很白,却是正宗的精细白面,只是工艺达不到,所以不白,微微发黄。

老鸭汤熬在一个大锅里,一碗面一勺汤。汤鲜味浓,鸭子都是早上现杀的鸭子,每天一大锅,汤没了,面也就没了。

开店的是老夫妻俩,一个烧火,顺便收拾碗筷,一个下面熬汤,和老顾客聊天。

老夫妻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听说一个做了师爷,跟着东家去了东央郡下属的一个县,一个在城南开了一家鸭汤面馆分店。

这家鸭汤铺子开了二十多年了,老两口还有一个亲闺女,天天会过来帮忙。

交了钱,客人自己排队去端面,吃完自己收拾到院子里的大木盆里。

面很劲道,不得不说,这样的手工面靠的不单单是功夫,还有和面时候的料。黄豆可以肯定,面里加了东西,不过她也只能是猜测,加什么,她根本看不出来。

鸭汤也很鲜香,一口下去,真的是回味悠长。黄豆吃不了一碗面,挑出小半碗给了老叔。

吃完面,有的人转身出了门,还有几个人,意犹未尽的点一袋烟往屋檐下一蹲,天南海北聊一会。

来之前黄豆就听爷爷说过,襄阳城里有几家老店,李家鸭汤面馆,赵家茶楼,宋记杂货铺子……都是小道消息的来源地。

想知道什么消息,去这几家蹲着,最多三两天,就能得到完整的或真或假的消息。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自己找话头,往这些消息上扯。实在没消息,还可以花钱,只要钱到位,没有打听不到的消息。

黄豆几个吃完面,结了账,黄老汉也不走,掏出烟袋点了一锅烟,蹲在屋檐下开始抽了起来。

边抽烟边唠嗑,黄老汉要问的事情不是什么机密事情,也不是朝廷大事,随便说几句,就把要知道的消息打听的清清楚楚。

小叔好动,黄豆好奇,叔侄两去后院溜达了一圈。

面馆的后院不大,认真算起来,还没有前院三分之一大。种了青菜,萝卜,靠墙边还有两棵挺大的石榴树。

石榴已经摘完了,上面还剩几个已经风干的干果,有点发黑。

黄豆看的叹息不止,这家是个讲究人家,前院种槐,升官发财,后院种石榴,多子多福。

这样的宅子,没个几十年上百年时间居住,是形成不了这样的。

叔侄俩从后院转回来,黄老汉身边已经蹲了好几个人,一看就是刚才吃面的几个。

几个人抽烟聊天,天南海北,一柱香的功夫,黄老汉差不多已经打听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带着儿子孙女回了客栈。

“明天去荣宝轩看看,据说他家专门做首饰,也会收一些稀有的珍贵物事。而且,老板人不错,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黄荣贵和黄宝贵没说话,他们习惯听老爷子的。黄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还是个孩子呢。

天还没怎么黑,一路上走过,人群比白天少了许多。有几家店铺开始挂起了灯笼,这是要准备做晚市的。

城中一条河道,穿城而过,河道两边是木制栏杆,隔个二三十米就有一盏气死风灯笼,挂在两米多高的地方。

黄豆看的兴致勃勃,这就是路灯啊!

街角有家烧饼摊子,黄老汉走过去买了两块烧饼,黄豆和黄宝贵一人一块,黄宝贵吃的太饱,顺手塞给了黄豆:“拿着,晚上饿了吃。”

黄豆也不饿,拿手扣了一点尝尝,味道不错,可惜她不饿,问老板要了张油纸包起来,留着晚上饿了再吃。

晃到主街,从荣宝轩门口路过,店门口也挂了一盏灯笼,不过不是为了做夜市准备的。店里的伙计正在下板子,准备关门休息了。

黄老汉也没准备晚上来卖东西,只是路过走走,消消食,顺便看看荣宝轩在什么地方,这样明天一早就可以直接过来,不用再打听。

过了荣宝轩,有一家布料店,店里还有客人,黄豆忍不住好奇心,伸长脖子往里看。黄老汉站住脚步:“去看看吧,给自己选一身好料子,难得来一趟,看好了出来问爷爷拿钱。”

黄豆闻言转回头看着黄老汉:“爷爷,我只是看看,不买,我还有衣服穿呢。”说着拖着黄宝贵的胳膊就走:老叔,我们去那边看看。”

边走边看,黄宝贵还给黄豆买了一串糖葫芦。拔了一颗塞进爷爷嘴里,有拔了一颗塞给大伯,剩下的四颗叔侄两一人两颗分着吃了。

黄豆咬了一颗,酸的眼睛都闭了起来,酸甜酸甜的,口水充盈了一嘴。

一路走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黄老汉也没话说,直接挥挥手,就让大家回房睡觉去了。

小叔还问了黄豆一句:“你一个人睡觉怕不怕,要是怕,小叔去你房间打地铺。”

黄豆赶紧摆手摇头:“不用不用,小叔你陪爷爷和大伯,我是大人了,没事。”

黄宝贵看看这个自称长大的侄女,不屑地哼了一声,回房了。

黄豆有点认床,在床上烙烧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

实在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趴在窗户上开了小半扇往外看。

窗外是店里的后巷,白天看过是一条青石板路,二三米宽的样子,巷子两边都是住户。

天已经黑透了,没有灯,月光还不错,影影绰绰能辨别出哪是院墙,哪是路。

看了一会,眼睛适应了黑暗,可以分辨出后巷有人影,是两个不大的孩子,在翻泔水桶。

客栈也供应伙食,早中晚都有,大部分人图便宜和方便都会在店里吃。泔水桶放在后巷,天亮会有城外养猪的人来拖走,不是客栈老板家的亲戚,就是每年杀猪孝敬猪肉的农户。

没人拖,城里也有倒夜香的人会顺便带走,但是他们是不给贴补猪肉的,所以这些酒店客栈的泔水桶都是有主的,一般人不会动。

许是两个饿急了的孩子,离得远,看不清楚年龄,身影高一点的趴在桶里捞,身影矮一点的站在一边举着个东西等着,应该是碗盆一类的。

黄豆在窗口看的有一点心酸,忍不住回头去桌子上摸了烧饼回到窗口。

烧饼用油纸包包着,已经凉了。黄豆打开窗户轻轻喊:“喂……喂……”

连喊了两三声,大概是声音太小,两个孩子还在翻找着。黄豆想想提高了声音:“喂。”一声,两个孩子抬起头,隔壁房间也传来了开窗的声音。

黄豆连忙把烧饼往下一扔,刚好掉在两个孩子身边,看其中一个弯腰去捡,隔壁房间的窗户刚好推开,一个油灯举到了窗口。

这时,黄豆也瞄到爷爷他们房间也传出来动静,黄豆连忙关上窗子,迅速爬到床上,摸着砰砰跳的心。

黄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明明是做好事嘛,又不是做坏事,搞得偷偷摸摸的。

不过隔壁住人了?

晚上没看见有人啊,也没看见有灯光呀,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定房间的时候,黄老汉原本是要定二楼走廊最里面两间,最里面一间给黄豆住,他们爷三个住外面一间。

黄老汉觉得,黄豆一个小丫头住,怎么也不放心,让她住最里面,有人过来,必须从他们门前经过,这样安全点。

黄豆不同意,她有点迷信,住酒店不能住走廊最里面一间,和楼梯口第一间,据说阴气重。

黄老汉听孙女的,就做主定了走廊最里面倒数第二间和第三间。

黄豆住了倒数第二间,晚上回来进门的时候也没见最里面一间有灯光有动静,怎么就住人了?

不过,肯定不是鬼怪什么,鬼怪怕火,不会点灯开窗的,想到这里,黄豆心安了,翻个身,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十八章:明后龙井茶

天一亮,黄豆是被老叔的敲门声惊醒的。

揉一揉眼睛,看看四周,哦,不是在家里。不过即使在家,也很少睡懒觉的,条件不允许啊!

什么时候,能够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多久睡多久就好了!

梳洗干净,没有镜子,黄豆用带来的木梳给自己编了两个小辫子,后面的头发自然垂下来。她不想梳那种哪咤头,丸子头。

她最想的是梳个马尾辫又简单又方便,可是还没见过有人梳这种辫子呢!

出了门黄豆下意识地看了隔壁一眼,门关的紧紧的,好像昨晚看见开窗都是幻觉。

黄老汉和黄荣贵已经下去在客栈的大厅等着吃饭,黄宝贵站在客栈的楼梯口等着黄豆,看见黄豆出来,一抬下巴,示意黄豆过来。

黄豆刚走到走廊一半,隔壁房间门打开了。黄豆听见声响,转回头去看,隔壁房门口走出来两个人。

竟然见过,正是船上那对漂亮的主仆,穿锦衣的女子和丫鬟。

黄宝贵看黄豆身后突然出现两个年轻的女子,也没注意是谁,连忙三步两步走下楼去。

黄豆知道,老叔这是在避嫌,虽然是客栈,来来往往人多,但有时候还是要注意点的,小心不为过嘛。

黄豆刚准备快点下楼,那位锦衣丽人突然开口,声音婉转,分外地悦耳:“昨天晚上,你扔了什么下去?”

“额。”黄豆有点脸红:“两块烧饼。”

“哦,你可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锦衣丽人明显心情很好,笑吟吟地看着黄豆:“长的也好,是个好的。”

黄豆觉得有点汗颜,在这样漂亮的美人面前,她最多就像一个烧火丫头。

“多谢小姐夸奖。”黄豆大大方方点头微笑,她也不会行礼,就点头微笑吧,也不算失礼吧。

黄豆在前,那对主仆在后,一起走下楼去。

大厅里人不多,三桌而已。

早上吃的包子稀饭,黄豆坐到爷爷身边抬头一看,两个漂亮小姐姐出去了,估计嫌弃这里的伙食简单吧!

荣宝轩在主街,离这里有点远。昨天晚上已经摸清楚路了,好在不急,吃完早饭,黄老汉带着儿孙步行,一路慢悠悠往荣宝轩走去。

路边许多店铺刚刚开始卸板子开门做生意,黄豆很想问问爷爷,会不会有点早。

到了主街道才知道确实有点早,店铺门都开着,街道上却没有多少人,显得冷冷清清。反而不如小街小巷人多,买菜的吃早点的熙熙攘攘。

荣宝轩的门脸有点大,横开三间,四开的门脸,装了十二块板子。里面装修的富丽堂皇,门口台阶有点高,黄豆的角度望去,有点富贵逼人的压力。

黄荣贵站在了门口,有点犹豫,这么一家大店,他们穿的有点寒酸,能接待他们吗?不会被打出来吧!

黄宝贵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态,看见黄老汉抬步往里走,他也跟着往里走,黄豆紧跟着走进去,只有黄荣贵略一犹豫也跟了进来。

这个点有点早,店里还没有客人,就两个二十出头的伙计一左一右站在店里。

两个伙计看见黄老汉一行四人微微一愣,站在左边的伙计立刻换上笑脸迎了上来:“老爷子好,您是想看看呢还是需要买点什么。”

而右边的伙计背着身子不屑地撇撇嘴,黄豆人小走的慢,一眼看到,也没吭声。

嫌贫爱富,人之常情。

“手里有点东西,想找你们掌柜看看。”黄老汉沉声答到。

“哎,好的,您老坐,稍等,我去请掌柜的出来。”说着伙计掀开后门的门帘,往后面走去。

店铺很宽敞,对着门一排玻璃制红木柜台,里面放着一盘一盘铺着深红色丝绒布的托盘,每个托盘里放两到三样或大或小的金饰。

黄豆不明白为什么要用深红丝绒来配华贵的金银首饰,以前看见的好像都是明黄,不过,好像在古代明黄是皇室专用。

别说,深红色丝绒布配上金饰也很厚重大气。

进门东边也有一排柜台,里面是精巧的银饰,也用托盘装着,配上深红色丝绒布,竟然比金饰更让人觉得精致。

后门门帘一动,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体态微丰,皮肤白皙,看见店里只有黄老汉四人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反应很快,立刻走了过来。

“老丈久等,在下赵承德,请问有什么需要购置的。”说着微微冲四人一点头

黄老汉有些犹豫,看了看两个伙计。赵承德咳嗽一声,两个伙计连忙都退到门口,一左一右站好。

黄老汉站在玻璃柜台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深蓝色钱袋,又从钱袋里掏出一块蓝色棉布,打开,五颗珍珠在蓝色棉布下发出柔润的微光。

赵承德没想到,这个乡下老农手里竟然有如此大的五颗珍珠。

三个小的可以忽略不计,比黄豆大的只能说是并不稀奇。但是这两个有龙眼大小的珠子就比较少见了。或者说,可以说没见过。

赵承德连忙看向左右,此刻两个伙计正站在门口等着客人到来,黄老汉背朝大门,而黄老汉身边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老汉身后站着一个壮实的汉子,一个布衣少年。

老汉身后的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赵承德连忙示意黄老汉包好珍珠,一抬手:“老丈里面请,时间还早,喝一口茶坐坐。”说着引着黄老汉往后门走,边走边吩咐:“三才,去给客人倒茶。”

黄老汉看看大儿子,又看看小儿子:“你们在外面等着,豆豆跟爷爷来。”说着跟着赵承德掀起门帘进了后门。

黄豆跟着爷爷往后走,门帘后面又是一间屋子,里面放着桌椅茶壶,墙上挂着字画,墙角一个花架,上面放着三盆绿植。

这里应该是招待客人或者女眷的地方,简单干净,没有一点奢华。

赵承德示意黄老汉坐,两人刚刚坐下,那个叫三才的伙计端着三个茶杯一壶茶走了进来。

黄老汉镇定地坐下,黄豆没有坐,走到爷爷身后站定。

赵承德看着三才倒了三杯茶走了出去,才出声询问:“老丈,可否把珍珠拿出来,我再仔细看一看。”

黄老汉又从怀中掏出深蓝色钱袋,拿出蓝色棉布,轻轻打开。

赵承德伸出手,把两颗最大的珍珠拿在手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放下,又把三颗小珍珠拿起来了看了一眼。

“不知道老丈是卖还是需要订制首饰?”

“卖。”

既然买,那我就估个价格,老丈看合适不。”

“嗯,好。”

“三颗小点的珍珠,三十两一颗,两颗大珍珠一百八十两一颗,一共四百五十两,你看如何。”

黄老汉低头沉思,当初他预测五颗珍珠能卖到三百两左右,现在看来,比自己当初预测的要高太多。

不过荣宝轩这个价格应该已经算不错的了,确实没有欺负人,但一百八十两一颗也不是这两颗大珍珠真正的价格,这样的珍珠一个可能值个二三百两,但是一对,价格起码就翻了一倍不止。

做成好的饰品,卖上千两也不为过,不过,这也是别人的本事。

黄豆站在一边不急不躁,她知道,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她一个小孩子插嘴,而且,她还是个女孩子,爷爷带她进来,不过是让她涨涨眼界,而不是让她跟进来讨价还价的。

“赵掌柜,既然这样,五颗珍珠,你直接给老汉五百两吧,这两颗大珍珠值得这个价格。”

赵承德没想到这一个乡下老汉,神态不卑不亢,不但懂而且还能知道大概的价格,要么就是提前打过价,要么就是有人托付而来。

赵承德看向黄老汉身边的小姑娘,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干净的碎花衣裤,一双小布鞋,鞋头绣着兰花草。头上没有首饰,却长得唇红齿白,双眼明亮。

这应该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却也不是小门小户能养的出来的,赵承德不由轻轻皱起眉头。

黄豆看见赵掌柜打量自己,微微一笑,向前一步,走到桌边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爷爷,这是明后的龙井。”

赵承德这次是真的确定,这个丫头才是真正的卖家,她应该是哪户商家的丫头或者姑娘,看她端茶的手,手指细白,无痕无茧,一口就喝出是明后的龙井,这样的小姑娘庄户人家是养不出来的。

“小姑娘,你也懂茶呀?”赵承德笑着看向黄豆。

“懂一点点。”黄豆细声细气回答。

她说的竟然是一口地道的京城官话,和老汉的乡土气息特别浓重的官话完全不同,吐字清晰,听不出一点地方口音。

“哦,请小姑娘赐教。”赵掌柜放下茶碗,冲黄豆一点头。

黄豆也放下茶碗,索性坐到了爷爷身边的椅子上,她觉得站着说话有点底气不足的感觉。

“明前明后茶主要看外形,明前龙井叶片短小肥厚,明后龙井叶片狭长细小。明前龙井叶片偏嫩绿,颜色浅淡,而明后龙井因为气温上升,叶片颜色就偏深。”

说着黄豆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明前的茶汤特别透亮清澈,喝起来比较甘甜。而明后茶汤口味偏重,茶汤偏深,偏黄……”

黄豆放下茶碗,眼神清明,看着赵掌柜微微一笑,心想,我这是在装大尾巴狼呀!

第二十九章:耳钉可传家

赵承德终于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个小丫头肯定不是庄户人家的丫头。

“看在这个小丫头的面子上,今天赵某就做一次主,五百两,收了这珠子,就当这多出来的五十两给小姑娘喝茶。只是不知道老丈下次还有没有这样好的货色?”

“没有了,这也是老汉家儿子跑船意外所得,这种贵重东西得一次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要不是这次遭灾,家里房屋良田尽数被毁,老汉也不会把这可以传家的宝贝拿出来了。”

黄老汉这话半真半假,好在赵掌柜也无意计较真假,东西真银钱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

赵掌柜询问了黄老汉的意见,是都给银票还是银子。

黄老汉想了一下:“劳烦赵掌柜,直接给老汉银票吧,不过,老汉想看看店里的银饰,想给家里孙女看看买点小东西。”

“好,老丈稍等。”说着,赵掌柜起身出去拿了银票进来,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五张,赵掌柜点好递给黄老汉:“老丈点点。”

黄老汉仔细看了五张银票,确认无误点头,掏出深蓝色的钱袋,准备放进去。

赵掌柜先一步站起身走了出去:“我先出去看看,你们稍坐,这里有茶水,请随意。”

说着赵掌柜用一小托盘托起五颗珍珠,开了门走了出去,只听脚步声一路走到楼上去了。

黄老汉倾听了一会,又把钱袋掏出来,数出三张100两的银票递给黄豆:“收好。”

这是来之前已经商议好的,黄豆掀起裤脚,在她的裤脚绣花处,有一个暗袋,黄豆把叠好的银票拿油纸裹好,塞进暗袋,两头线头一拉,暗袋口收紧,只有脱下来仔细翻看才能看见。从外面看,基本上是没人会知道这里有个暗袋。

黄豆收好后,转身出去,叫了大伯和老叔进来:“大伯老叔,爷爷说要替家里姐姐们买点银饰,你们要不要先进来坐一会喝口茶等一下。”

黄荣贵和黄宝贵一听,就知道东西已经卖了,让他们进去分钱收藏呢。

兄弟俩人进来,黄老汉给黄宝贵一张银票,又给黄荣贵一张,收好。自己只随身揣着从家里带来的散碎银子和铜钱,准备出去挑几样银饰。

黄荣贵有点激动,这么多钱,他还是第一次接触,而黄宝贵表现的就比黄荣贵淡定的多,大概是没经历过生活的疾苦,对金钱还不是很在意。

黄宝贵很想问问黄豆,她身上藏了多少钱,不过想想也不可能比他们多吧,大概也是一张银票,不过数字多少就不知道了。

黄老汉在三才的介绍中给四个孙女各选了四种耳钉,黄米是皱菊,黄桃是丁香,黄豆自己挑了对小星星的形状,给黄梨挑了对心形。

黄豆又在黄老汉的允许下给黄奶奶选了一副绞丝银镯子,给妯娌四个一人选了一只花纹不一样的镯子。

黄奶奶的一对绞丝银镯子用了40克,妯娌四个的镯子一起八十多克,加上姐妹四个的四对耳钉,七七八八花了137克,三两银子都没到。不过加上手工费,赵掌柜收了六两银子。

这已经是赵掌柜打了折扣后的价格了,黄豆撇撇嘴,这才是真正的暴利,如果不是掌柜打折,这么点东西就要七两多银子。

黄豆一行人从荣宝轩了,没走出十几米,后面就跟上了两个鬼头鬼脑的汉子。

黄老汉看了黄豆一眼,黄豆心领神会,捧着手里的耳钉开始对黄宝贵炫耀:“老叔,你看,爷爷给我姐买的银耳钉漂亮吧,我眼睛都挑花了,到底是荣宝轩的东西,给姐姐做嫁妆就是风光。爷爷说了,等你娶老婶的时候也给来荣宝轩买一对银耳钉,他家的东西可以传家呢。”

黄宝贵面红耳赤,这丫头,说什么呢,莫名其妙。

黄老汉却不由从心里叹息一声,老儿子还是嫩了点,还没有黄豆机灵呢。

后面跟着的两个一听,原来是一家子穷酸呢,为了孙女陪嫁竟然巴巴地跑到荣宝轩来买了一对银耳钉,真是乡下人没见识,还可以传家,我呸,两人转身就走。

原本两个人见黄老汉爷几个进了荣宝轩还想着,说不定能顺手牵羊捞点打个牙祭,毕竟苍蝇也是肉嘛。

没想到,四个人在里面待了半天,竟然就买了一对耳钉,也就是荣宝轩,换了随便那一家早被打出来了。

真是,活该穷一辈子。

这边,黄老汉带着儿子孙女,看身后尾巴走了,先去拿了定制的斧头。

回到客栈立刻退了房,租了一辆车,直奔码头,到了码头上了顺路去南山镇的大船心才放下来一半。

一路上,黄荣贵和黄宝贵都不敢吭声,也不敢问一句卖了多少银子,就知道两个人身上已经两百两了,至于老爷子和黄豆身上多少,他们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二百两,这是全家老少挣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攒到的钱啊!

如果不是身上有笔巨款,黄豆还是很想在城里逛逛的。

一行四人,赶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一阵忙乱,终于能安安稳稳吃一口安心饭了。

中午饭很简单,杂粮米饭,一盆南瓜汤,一大碗黄豆青椒茄子一起熬的大酱。

看见南瓜,黄豆就想起南瓜饼,嗯,有空试试。

吃完饭,黄老汉又把孙子们赶了出去。得亏几个儿媳妇在店里忙,不然赶儿媳妇出去不赶黄豆出去就有点不太好看了,好在大家都习惯了。

黄德光是长孙,又结婚了,按道理是应该留下来的,只是黄老汉没开口留,他就和弟弟妹妹们一起走了出去。

而黄德明出去的时候却深深看了黄豆一眼,爷爷带黄豆去襄阳府就很奇怪了,现在回来开家庭小会议还留着黄豆,这件事情就不是小事。

虽然,很想留下来听听,不过大哥都不介意,他就更没权利表达意愿了。

最没有后顾之忧的是黄德磊,黄豆是谁,那是他亲妹子,有好处肯定落不下他。至于黄德落黄德忠,这就是两个憨厚的主,爷爷说啥就是啥,两个字,听话。

几个小就更不介意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吃饱穿暖就不愁,而黄米黄桃已经习惯了爷爷对黄豆的偏心,被洗脑了。

孙子孙女们的神态黄老汉一一落进眼里,等孙子辈出去了,黄老汉带着儿子和三孙女进了东屋。

自从房子腾出来以后,黄老四坚持让爹娘住了东屋。

开始大家忙着抢收,秋种,顾不得那么多,现在忙完了,黄老汉爷几个一回来的当晚,黄老四就让媳妇带着侄女把东屋给老两口收拾了出来。

家里四个女孩住了西屋,西厢两间,一间住了黄德光夫妻,一间住着黄宝贵,并德明德磊德落德忠德孝六个半大小子。

前屋大门两边的四间,已婚的兄弟四个带着家里年幼的孩子,一人一间。

一进屋,黄老汉盘腿坐在了床上,黄奶奶细心地把弄皱的床单给扯了扯。

下面站着的几个都很激动,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

黄宝贵先拿出来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黄荣贵跟着拿出一张,等黄豆从裤脚里翻出三张银票,屋里几个人除了黄老汉和黄豆,全部鸦雀无声,傻眼了。

他们预想到那么大的珍珠能值钱,但是没想到这么值钱。

包括黄荣贵和黄宝贵,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黄豆身上竟然比他们多的多,按他们预想黄老汉最多在黄豆身上放一百两顶天了。

“爹,这么多钱,你老怎么打算的?”黄华贵没忍住,开了口。

其实,他也是问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包括黄奶奶。

“我看中了一片荒地,可以建房,这些钱,我寻思着把地买了房建起来。”黄老汉把几张银票仔细折叠好,装进了黄豆给他做的深蓝色钱袋里。

“爹,什么样的荒地,能种粮不?我们家就是买地建房也不要这么多银子,我看多出来的再买些良田。”黄荣贵是长子,他说的话一般在黄老汉这里基本上都会通过。

“对,要建房也要买地。”黄老三也点头同意大哥的说法。

黄老汉看着几个儿子,他知道他要是说拿这么多钱去买那一片荒地,几个儿子一准会以为他疯了。可是,那片地,如果不买,他又觉得不甘心。

五百两银子,八两一亩的良田能买六十多亩,有这六十多亩地,全家完全就能吃的饱穿的暖,还能有结余。

如果买荒地,那片荒地,基本上种不了什么庄稼,也很难改造出良田。

黄老汉突然犹豫了,建码头也要很多的条件,南山镇交通便利,但是已经有一个码头了,虽然现在已经显出它受到位置的局限,已经不够用了,但是谁知道自己这片就一定能建一个码头。

如果码头建不起来,那么自己就算了,自己的后世子孙就守着这一块基本上种不出庄稼的土地?

可是,如果以后码头要是建成了,最靠近码头的这片土地都是他们黄家的,黄家也可以像钱家一样,建起四十座大仓库,不,可能黄家建起来的更多……

是放手一搏赌把大的,还是安安稳稳买地种粮,黄老汉握着钱袋的手不由微微发抖。

黄豆一看,哎呀,我爷爷这是纠结了,可千万别给整中风脑梗什么的。

连忙伸手扯了扯黄老汉的衣袖:“爷爷,你要不要带大伯他们去看看地。”

一语惊醒黄老汉。

这么大的决定,还是让儿孙们自己决定吧。黄老汉下了床,把钱包给了黄奶奶:“你收好,我带孩子们去看看那片地。”

第三十章:买还是不买

黄奶奶拿着五百两银子如握个烫手山芋,连房门都不敢出了,索性脱了鞋合衣在床上躺了下来。

黄米看奶奶半天没出门,和黄桃过来看看,才看见奶奶在床上躺着呢。

这可是很难出现的,黄奶奶和黄老汉不是身体不舒服,从来不会白天在床上躺着休息的。

“奶奶,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黄米轻手轻脚走过来,伸手摸了摸黄奶奶的额头。

“没有,昨晚惦记你爷爷,没睡好,现在躺会,没事,你们去忙。我睡会,等你爷爷回来就好了。”黄奶奶轻轻拍了拍黄米的手,让她们出去。

黄米和黄桃又轻手轻脚走了出去,两个人心里都暗暗担心,奶奶不会是病了,瞒着大家吧?

小姐俩轻声商量一会,决定,等爷爷回来再看看,奶奶真的还不怎么好,就告诉爷爷。

这边黄老汉带着儿孙一起去了南山边那片荒地,是的,没看错,儿孙一起。

黄老汉带着五个儿子,一个孙女,并“光明磊落、忠孝”六个孙子,只有黄德礼和黄德仪因为太小没有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荒土地。

镇上人不熟悉黄老汉,但认识黄豆和黄老四。遇见熟人就打招呼,一路走走停停,出了镇,速度才快了起来。

镇里镇外那些搭建的窝棚早已经撤除,故土难归的人却不在少数。

很大一部分人,觉得南山镇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有码头,看周边的生活质量也相当不错。这部分人就动了心思,想留在这里。

一部分人还是决定回到故土,虽然家没有了,但是土地还在,户籍还在,总比漂流他乡要好的多。

南山镇属于洪县,这次洪灾洪县死伤很多民众。洪县县令在灾情第五天就向下属各乡镇发了公函,如有流民逃荒到此,尽量收留。

想留下的人,都搬到了镇外的一片荒地集中管理,等稳定后,会向个各村摊派,或者就地规划处一片地方,专门收这些外来流民,建立新的村落。

去荒草滩要从流民区经过,男人们都去了镇上码头,看能不能找点活,女人们在简陋的临时住宅收收洗洗。

只有孩子才是最无忧无虑的,在外面的草地上追逐打闹。

大家都以为,黄老汉会带他们去看一个惊喜,谁也没想到,黄老汉带他们去看的是一个意外。

这片几百亩的荒地,靠近东湖那几十亩,连荒草树木都长的稀稀落落,可想而知,土地有多贫乏。

而离东湖稍微远点的地方,虽然看上去荒草杂树丛生,不过,也不代表这样的土地就不贫乏,不过是略微好点而已。

而且,碎石满地,这样的土地要想改成田地,难度大,而且也不值得费这样的心思。

可能因为落差太大,大家一时接受不了,竟然一个人都没吭声。

黄家兄弟五个都知道家里有钱,要买地造房,所以看到这样的土地,心中的失望和落差很大的。

而六个孙辈却没有太大的感觉,他们以为爷爷要在这里买地造房,是因为家里没钱。

这片土地,背山临湖,住人完全没什么问题,就是离黄家湾有点距离,以后收粮种地不是很方便。

黄家的老爷们都属于比较沉稳的那种,而小一辈也很少有那种跳脱中二的青少年。

所以,小的看自己爹都不吭声,也保持着不啃声。

“你们是不是对这片土地很失望,其实我刚看见,也觉得失望的很。可是你们看见没有,那边。”说着黄老汉指了指东湖岸边:“那边未来可以发展起来,你们要知道,东湖可是直通大海的,说不定可以做个码头。”

“爹,就是做码头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们还能建出一个码头。”黄老大问。

“老四,你在码头做过工,你来说说,南山码头,不说春秋最繁忙的时候,就是夏季,南山码头的船可停过。”黄老汉看向在码头做过工的四儿子。

“南山码头生意最淡的时候,码头的船都没有停过,春秋各处运粮食贩良种山货,吃穿用都靠这边大船运输,码头上经常船只排队都要排个两三日才能进港。”黄老四想了想,认真回答。

“很久以前,我的东家还没有死,他带着我和一帮兄弟去过很多地方,他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南山镇地理位置这么好,交通便利,唯有码头不够大。”

说到这里,黄老汉转头看看南山镇:“钱大富是个能人,他相当于一人创建了南山码头,而南山码头不够大是他唯一的遗憾。”

“可是……可是爷爷,我们家不是钱家,钱家有万贯家财,我们家现在连房子都没有。”黄德光也忍不住开口了。

黄老汉看看大孙子,招了招手:“德光,你来看,这里,如果从这里造一个码头出来,其实码头根本不用造,就是缺条路。我们如果从这里做条路出去,不要多远,只要做四里地就可以接上南山镇外最宽阔的路。”

“‘你们在看这里,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次洪水推进,把多余的一块带走了,山体发生了变化。这等于老天爷送了一个天然的码头给我们,而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在码头和大路之间再通一条路,让它们连接。”

“而我们买下这里,做好路,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第一艘大船在这里停靠。你们明白吗?”黄老汉说的这里,微微有些气喘,他太激动了。

昨天晚上在家里他犹豫了,他想过要不就买地吧,六十多亩地,五个儿子一人能分十几亩地。

可是站在这里,他才发现他太狭隘了,六十多亩地,等儿子以后传给孙子,也许一个孙子只能有二三亩,再等到孙子再生儿子,可能到手的也就几分地。

人在繁衍,而土地不会变化。

黄家老老小小在这片土地上思索着,他即渴望像钱家一样,靠着南山码头一飞冲天,又想安稳一点,买几十亩地,老老实实种地养家。

人生就是在无数次选择中渡过,进一步,未必海阔天空,退一步,也不一定万劫不复。

“我不同意买这片荒地,有这个钱和功夫,我们不如买良田,这次很多地方受灾,应该会有一部分人家扛不住饥荒,我们不如趁机收一部分良田。”黄老二看看大哥和三弟:“你们觉得呢。”

“我也觉得买良田比买荒地有把握。”黄老大犹豫了一下点头。

“老三,你说呢?”黄老汉看向黄老三。

“我觉得可以买,反正我们本来也没有钱,大不了就当豆豆没捡到这几颗珠子好了,最少还能赚块地赚几套房子呢。”黄老三无所谓地说。

醍醐灌顶啊,黄豆眼睛闪闪发亮地看向自己的亲爹。

你说黄豆这几天不纠结吗,当然纠结,她也患得患失,也怕做错了,原本明明可以让一家子过好,结果却好心办坏事。

黄德光听见黄老三说豆豆捡珠子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还在思考黄老汉说的码头和通路。

黄德明和黄德磊反应就不一样了,黄德明想的是,“豆豆捡的珠子”,这句话要划重点。那么爷爷带豆豆和大伯老叔去襄阳府是去卖珠子里,卖了多少钱?

想到这里黄德明心里的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去卖了珠子,带了大伯和老叔还有黄豆,就拉下他们二房,和四房。

最吃亏的是谁,肯定是二房,因为四房已经在镇上买房开铺子了,而珠子是三房豆豆捡的,好处肯定少不了三房。

大伯是长子,大哥是长孙,这在爷爷心里是最重要的,别看爷爷对老叔宠得不行,那只是因为是老儿子,爷爷心里真正在乎的还是长子长孙的大房。

老叔不用说,没成亲,本身就是最宠的老儿子。

心里忍不住有点翻滚的黄德明,看了自家老实木讷的老爹一眼,又看了看正跟着黄德孝在荒地里走来走去的亲弟弟黄德忠,真是有点百般滋味在心头。

黄德磊的反应直接是生气了,豆豆捡到的珠子,这个丫头竟然没偷偷告诉我,回家一定好好审审,这丫头,心里没有我这个亲哥哥啊!

而那边老兄弟几个,看黄老三都这样说,也释然了,严格说起来,珍珠是老三家的豆豆捡的,她完全可以不拿出来,现在豆豆拿出来了,带着大家买地建房,如果码头建起来,那么对子孙后代是百利而无一害。

即使码头没建起来,地买了房建了,这也是白白得来的,不然要靠全家种那几亩地,何年马月能把房子建起来呢。

想到这里,黄老大立刻表示赞同,黄德光看他爹同意,他也没意见。

黄德明怔怔地准备说话,他爹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把到嘴的话咽回去了,黄老二也表示同意。

黄老四和黄宝贵原本就是支持黄老汉在这里买地建房的,全家顺利通过。

黄老汉看着站在这里的儿孙,心里涌起豪情万丈。他二十多岁跟着东家出海,那时候怀揣梦想,梦想着能发财,结果,差点葬身大海。

而现在,这片土地,也许是他黄家另一种开始,真正的福及子孙后代的大事。

第三十一章:黄老汉买地

全家商量好后,立即就去镇里办手续,交钱,准备测量,办理土地的地契。

大概是无主荒地太多,所需的手续非常简便。

黄家看中的荒地就属于南山镇,只要去南山镇量好面积,做上标记,交了钱备好案。就可以去县衙登记,交齐手续费用这块土地就属于你了。

商议好买地,黄老汉一刻也没耽误就往南山镇土地管理处去。朝廷土地管理归户部,而一个小镇的一片荒地只要经过镇里办事人员就行了。

黄老汉带着四儿子去找了镇长,镇长听说买荒地,不由喜笑颜开,立即大开方便之门。

要知道南山镇因为有座大山,没人开垦的荒地太多了。大家去开荒地不如去捕鱼,不如进山打点松子和核桃,不如去码头扛活做工,这些来得都是现钱。

而开荒,那是需要大量人力和时间来培养,才能养出好的土地,三年养好了还得交赋税。

得知黄老汉挑的地块,竟然是镇东三里地外那片无人耕种的荒地,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大笔一挥,半买半送,买两百亩荒地送后面连在一起的两百亩山林。

这是意外惊喜,不过黄老汉考虑了一下和镇长商议,能不能挪出一百亩山地换成滩地。

镇长看着黄老汉有点吃惊了,这老汉莫不是傻子。要知道,山地有树木山石野兽,最不济打点柴火也能卖钱。

而滩地可以干嘛?

看水涨水落?

本身黄老汉买荒地镇长就觉得这老汉魔障了,现在看见他竟然要山地换滩地,直接就肯定,这老汉,脑子不好。

镇长看看黄老汉身后的黄老四,很想问问,你爹今天吃药了吗?

黄老四看镇长的表情,就知道他有点理解不了,赶紧解释一下:“我们家以前在黄家湾盖了前三后三的四套石头房子,那是我爹当初给钱家出海卖命的钱,结果,这次走山,不是我爹发现的早,差点全家葬在里面。”

“所以,我爹怎么也不肯再回黄家沟建房了,可是我们又离不开南山镇,毕竟是故土难离,所以就想着,在靠近镇子周围买片地,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建房,至于滩地,是想试试能不能改了种植水稻。”

黄老四说着话题一转:“听说镇里要安置外面来的灾民,我觉得,大人您完全可以把我们周边的土地拿出来卖给他们。只要他们买地建房,就允许他们安家落户在南山镇。不用多久,说不定南山镇的范围可以直接扩大到一倍多都不止,这可是大人您的业绩啊。”

黄老四一番话说的,让镇长大人是眉开眼笑,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就这么办。

镇长心里觉得,这黄家老爷子头脑不怎么好,生个儿子怎么这么有脑子呢!可惜,儿子做不了主,不然肯定不会同意买这片荒地的。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呀,儿子压不了老子啊!

一番讨价还价,黄家买了两百亩荒地,二两银子一亩,送一百亩山林,一百五十亩滩地。

可以种粮,开垦好的沙土地也就值二两银子,这就是为什么黄家买荒地还送山地的原因。

你吃大亏了,我觉得良心不安,找补点给你,虽然补的不多,起码算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我可是青天大老爷,没有鱼肉乡里。

当然,滩地又多了五十亩也算是黄老四给镇长出了个大主意,这主意发挥的好,确实能增加不少业绩。

可能有人觉得傻,现在好多流民,县里都发文了,无主荒地可以自由开垦,开好两亩地,种上粮食就可以去办户籍,开好的荒地就属于你了。

黄家完全可以以开荒地的名义占有那块土地,然后在土地附近建房。不过,黄家人不这样想,他们怕占小便宜吃大亏。

假如这个码头真的建成,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如果有人钻空子,以无主荒地为由巧取豪夺这片土地,你能怎么办?

买了,就是我的,谁也不能动,犯我土地者,寸土必究。

而黄老四说的给灾民安排到那边,也有这个意思,临近码头的那一片两百亩都被他家占了,自己家吃肉,得让别人也喝点汤。

这么多灾民,买地建房,谁要想伸手,也得考虑考虑了。

来给黄家量土地的是两个青衣衙役,南山镇本地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也算眼熟。

黄老汉缴了钱,从镇长办公室出来已经快近中午,两个衙役就说,要不我们俩回家吃了饭再去,反正好几百亩地呢,一天两天也勘量不完。

黄老四一把揽住其中一个衙役的肩:“回家吃什么饭,张五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是做吃食的。杜大哥,走,今天兄弟陪两个哥哥喝一杯。”

南山镇,一共两个衙役,一个姓张,和卖肉的张伯是兄弟。一个姓杜,是黄老大媳妇娘家侄女女婿的亲表叔。

论起来不是亲戚就是关系户,去黄家小铺子也沾过点油水。

从黄家大门进,连店里都没去,直接奔了堂屋,黄老大兄弟过来陪着说话,黄老四出去吩咐黄桃姐妹三个做菜。

别人家,来亲戚朋友,都是家里主妇做菜,黄家不,黄家是三个姑娘,没别的原因,这三个姑娘会做菜。

黄米负责洗切,黄桃负责烧煮蒸炒,黄豆负责动嘴,就连小黄梨,都能端个小凳子在一边帮姐姐剥葱。

再随便从家里小子里面拎一个去帮忙烧火就不用管了,只等着吃就行了。

很快,黄宝贵就忙着往堂屋端菜,韭菜虾米涨鸡蛋,地三鲜,毛豆肉丝,平桥豆腐,酸菜鱼,红烧肉,红烧仔鸡,杂烩汤。

这样的菜,别说在南山镇,就是襄阳府,那些富户也不是轻易能舍得吃的。

屋里黄老汉带着四个儿子陪着两个衙役喝的是兴高采烈,喝完一看太阳,都有点西斜了,估摸着得三点多钟了,赶紧拿上工具丈量土地去。

吃饭前,黄老四早悄悄地在两个衙役哥哥手里一人揣了一个红包,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用手感觉一下,好像是银子,而且还不小,不由一喜。

两个衙役趁着去茅房放水,打开一看,乖乖,真是大手笔,一人一个五两银锭子,还不是普通的银子,是从荣宝轩出来的梅花银。

荣宝轩的梅花银是荣宝轩专门定制的,上面有梅花的图案,在银锭子底部还有荣宝轩的印记。

两人对看了一眼,心里都明镜一样。

吃罢饭,黄家一行人跟着两个衙役直奔东边荒地而去。

量地的叉尺是用竹子做的,又叫“五尺杆子”,有点像英文字母a,它两脚之间的距离是固定的,为五尺,也就是一“步”。

民间有谚语云:“长16(叉尺),宽15(叉尺),不多不少正一亩。”

张衙役负责测量,杜衙役负责计数。

两个人一个量一个记,走了几十步就觉得跑的烦了,索性就把叉尺交给了黄宝贵,让黄德磊拿个纸笔去计数。黄老汉连忙说:“不可,不可,他们两可还是个孩子呢。”

杜衙役摆摆手:“就是孩子才实诚,没事,让他们量,量好了,我们去把标记钉下去就行。”

黄宝贵量了半个时辰就开始喊大哥:“大哥,我累了,你换换我行不?”

黄老汉眼一瞪:“滚犊子,敢用你大哥了,赶紧给我滚过去好好测量,量错了老子回去剥你的皮。”

黄德磊一听更不敢吭声了,拿着纸笔拉着黄豆的手,跟着老叔后面一步不离,深怕记错了。

而黄家其他人就站在荒地里,看着远处黄宝贵带着黄德磊和黄豆一步一步仔仔细细测量着土地。

黄昏前,杜衙役和张衙役把今天最后一根,刷有红漆的木棍钉进了泥土,黄家两百亩荒地测量成功。

第二天一早,杜衙役和张衙役早早来到黄家铺子,一人吃了一碗馄饨,两笼灌汤包。黄宝贵和黄德磊又唉声叹气跟在后面替他们工作了。

上午先量了一百五十亩滩地,到黄家吃完午饭,酒足饭饱又去量了一百亩山地。

山地量得很快,做好标记,大致估摸一下地形,杜衙役和张衙役先回去,在镇上的地形册上,用红色的笔细细描绘出黄家测量出的地形。

此刻,这块土地已经是黄家的了,等明日,带着黄老汉去县衙交了手续费,这就是加了最后一道保险了。

晚上黄家摆了三桌宴席,请来肉铺张伯,棉花店张家兄弟,黄老大媳妇娘家侄女女婿,一起来陪杜衙役张衙役喝酒。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众人踉跄散去,黄老汉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向黄豆轻轻招手:“豆豆过来,爷爷问你话。”

黄老汉喝的不算多,有他五个儿子加几个大孙子,他根本不用喝太多酒去陪客人。

“豆豆,你告诉爷爷,我们家量了多少地?”

“嗯,老叔步子迈得太小了,我们家就量出二百六十亩荒地,两百亩滩地,山林也没仔细量,刚好我们家地后面的山头有点小,我就让哥哥都圈进去了。

“爷爷没听清,我们家买了多少地?”

“荒地两百亩,滩地一百五,山地一百。这是测量好的,有标记的,明天爷爷去把地契拿回来就行了。”黄豆清脆地回答。

黄老汉从摇椅上慢慢坐起来,愣了愣,轻轻拍拍黄豆的手:“去吧,去玩去。”

黄豆转身“哒哒哒”跑向姐姐黄桃:“姐姐,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还有我还有我……”黄梨赶紧跑过来:“三姐还有我呢。”

“嗯嗯嗯,明天也带上你,还要大姐,我们去我们家地里拔草去。”黄豆笑嘻嘻地摸了摸四妹妹的小辫。

小屁孩,明天就给你累哭了。

第三十二章:赵大山买地

地已经买好,地契也拿到手,黄老汉回了趟黄家沟,找了族长谈了买地建房的事情。

具体买了多少地没说,只是说不准备回黄家沟建房,经历了两次走山,怕了,想离南山镇近点,靠着老四。

南山镇房子买不起,就买了这片无主荒地,回来问问大家有没有一起买的想法。大家靠在一起,以后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而且镇上也有把灾民安置在那片地意思,说不定那边以后会和南山镇连成一片。

黄老汉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也不能说的太简单,他不能提码头,但是,他还是很隐约地提了,以后这片土地会和南山镇连接起来。

黄家沟的一个村子都被泥石流掩埋了,要想重新建村,必须重新选地方。在什么地方建村,这还是很重要的,也是要找人看风水的。

黄家族长考虑了三天三夜,和王里正商量了半天,决定召集黄家沟的村民开会,把黄老汉的意思传达一下,而他已经有了去那片荒地买地建房的打算。

大家一听这个消息都炸了,去那么远的地方买地建房,是不是疯了,虽然离南山镇近,但是也有三里多地。

而他们回来种地,最近的地也得四里多,远点的得走五六里路。原本在家门口的土地,种起来是很便当的。

现在跑那么远,种地吃饭打粮食都不会那么方便。

大家不由得纷纷提出反对意见。

而一小部分的村民却有了不同的意见,这一部分人包括黄老汉的亲大哥大爷爷一家,私塾先生七爷爷一家,族长一家。

其实这种买地建房的事情,黄老汉无所谓村里人买不买,黄家湾一个庄子二十多户,一多半姓黄,一小半姓王,加上一户外来户钟家。

和黄老汉家关系亲近的,无非黄老汉大哥家,族长家,七爷爷家,其余关系也都不错,算一般,不好不坏。

黄老汉只是不想有一天,这个码头真的成了,落下埋怨,他想带大家一起发个小财。但是,他也不能肯定地说,这里能建码头。

这句话要是传出去,别说他地已经买了,可能房还没建,就要被人强占去。

黄老汉说动亲哥哥和七爷爷,加上族长一家已经是颇费了点心思,话不能说透,也不能不说,只能点到为止。

好在,这三家都不是傻的,家里都有聪明人。黄老汉大哥一直对弟弟很信任,也受自家亲兄弟帮助良多。

没等村里开会,第二天,就全家凑了钱,紧挨着黄老汉家的位置买了十亩地。黄老汉大哥家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家丁暂时没有黄老汉家兴旺。

十亩地,直接就给两个儿子一人分了五亩,这五亩地,准备按黄老汉提议的前面暂时不动,后面先建起房子住人。

黄老汉问他哥要不要多买点地,钱不够,他来想办法,黄大爷爷拒绝了,他觉得十亩地足够了,人有多大的嘴就吃多少的饭,贪多嚼不烂。

随后去买地的是开完会后的族长,买了十亩。七爷爷犹豫再三,看黄老汉大哥和族长都买了,也去买了五亩地。

七爷爷家三个儿子,五亩地住是没问题了,但是以后孙子辈多了就要往外围建房了。

按黄豆同学的规划,前面统一门面,后面统一住宅模式。这个黄家也和镇长谈过,不管谁在这里建房由镇里统一管理,房型和朝向要求统一。

还有路的问题,他们买的地是不包含中间贯穿的一条六米宽的路。也就是说黄家两百亩地,是在道路两边各一百亩。

原本黄豆还想路再宽一点,最少八米宽,可惜镇长不同意,他觉得是他们是想以路的名义多占地,要知道南山镇里的路才三米。

后来,等黄家和一批在此买地建房的人,按要求在规定朝向和样式建起房子,中间留了足足六米路,绿化排水都做的非常好。

镇长才不得不佩服起黄老汉的高瞻远瞩,这样的村镇模式,那是在任何一个地方也达不到的。

这也让后来的黄港码头,因为道路宽敞,房屋规划整齐,仓库安全性更高而出名。

不过,现在这里就是一片荒地,最先建起来的,也不过是一片或土屋或石屋的普通房屋。

黄家沟人,看族长和七爷爷,黄老汉兄弟都去买地建房,心开始慌了。在古代,族居才能获得更多的保护和安全感。

黄姓家族的人开始纷纷来买地两亩三亩,最多的也就四五亩。

而每次有人来买地,黄老汉都会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多买点,哪怕现在没多少钱,可以建房的时候简单点。

可是少有人听他,甚至有人对他抱着怨恨的态度,觉得就是他煽动了族长和七爷爷来这里买地,才逼得他们花钱到这里买地建房的。

要知道,就是一亩地,想建三四间房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这片荒地,要求是最少前二后二的房型,那么一亩地是不够的。

更多人的选择都是花二两银子买两亩地建套前三后三模式的房子。毕竟,前三后三才是这片区域最常规的房型。

而且,还能留出足够宽阔的院子,以后,还能在院子中搭建厢房。

黄豆去码头找了赵大娘,询问她家有没有想去买地建房,旁边听见黄豆说话的王大妮也感兴趣地问了又问。

赵大娘说,等晚上问问两个儿子的意见,王大妮也表示,晚上会回去问问爹娘的意思。

王大妮是灾民来的南山镇,她和赵大娘一家一样,迫切地想在南山镇买地建房。

王大妮在码头卖花生瓜子,又加了盐炒豆子,和一些应季水果。王大妮的爹在码头扛包挣钱,王大妮娘平时在家炒花生瓜子豆子,顺便照看王大妮弟弟王新玉。

南山镇的镇里已经没有公有土地可以买卖,他们只能买私人想售卖的房屋,不过最低三十多两一套房的价格,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要是去买荒地,二三亩地的面积完全可以建一套非常宽敞的前后屋带院子的房子。再加上建房钱,就是青砖乌瓦的屋子也不要二十两就能建成了。

第二天一早,赵大山来了黄家,请黄老爷子帮忙买地,赵家决定买三亩地,他们家手里全部家产只有六两不到银子,留三两银钱勉强能建三间土坯房先住着。

看着赵大山面红耳赤,说家里没钱的时候,黄豆突然有点可怜他,一个已经快成大人的孩子,站在黄老汉面前狼狈的样子,只是因为他没有父亲,而他是长子,他比别人付出的辛劳就要比别人多的多。

黄豆把爷爷叫进东屋商量了几句,黄老汉出来对赵大山说:“大山,这样吧,你买六亩地,然后爷爷再借五两银子给你建房安家。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

赵大山一愣,看看站在一边假装若无其事的黄豆,心里明白,这五两银子肯定是黄豆叫她爷爷借的。

可是,赵大山不能借这个钱,黄家买地建房也是要钱的。

“大山,你听爷爷一句劝没错,你兄弟俩,买六亩地,一人三亩地建房,以后哪怕孩子多点也能住的开。现在镇外那些灾民也要在这里买地建房,那些人大概有七十多户,买地的应该会有四五十户。你们兄弟俩总不能一辈子住一起,你总不能以后给你兄弟分到那群人中间去。你们靠着爷爷,爷爷也放心点。”

黄老汉这一番话,说的赵大山眼睛都红了,他知道黄老汉是把他当亲孙子待,才这样照顾他们兄弟俩的。他拒绝不了一个老人的好意,却又觉得受之有愧。

赵大山接了黄老汉递过来的五两银子,跪下来恭恭敬敬给黄老汉嗑了一个头,喊了一声:“爷爷。”

慌得黄老汉忙伸手去扶,赵大山站起身又瞅了一眼,在他跪下已经悄咪咪溜到门口准备出去的黄豆。

黄豆刚从堂屋里溜出来,就见敞开的大门走进来两个人,一看都认识,王大妮和卖小黑的王重阳。

这边赵大山还没有走,王大妮领着她爹王重阳来到了黄家,他们也是要买地的,而且他家不是一家买地,王重阳这次逃荒过来足足来了十户本家,要在这里买地安家。

王重阳一进院门黄豆就认识了,这不是卖小黑给她的大叔吗。

就连小黑也从灶房的跑了出来,绕着王大妮的脚边转了一圈,又跑向了黄豆。

王重阳“嘿嘿”一乐:“小丫头,原来是你啊,我家大妮在我面前每天要提你多少遍,我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叔叔,你家还有狗王没有?”黄豆还没说话,那边在院子帮姐姐挑菜的黄梨跑过来问。

一句话,把王重阳的老脸都问红了,他哪里有什么狼王,不过是家里土狗跟着他们逃荒,半路上下的四只小土狗,刚刚满月,就被王重阳冒充黑狼的后代狗王卖出去了一只。

后来,都是五个到十个钱卖掉的。

今天黄梨一问,他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坑的竟然是帮助自己女儿出谋划策的小姑娘。

好在黄豆并不介意多花钱买了小黑,对于她来说,这是周瑜打黄盖的事情,当时王重阳确实困难,而她也确实喜欢小黑。

黄老汉带着赵大山和王重阳去镇里买地,黄豆找了张纸,用炭笔仔仔细细,画了一份设计图。

她决定,以后所有在新黄家湾,这片地买地建房的人家,前屋都要按她的设计要求去建。这也是她让爷爷去和镇长谈买宅基地只需一两的真正目的。

第三十三章:黄家聚宝盆

因为建房安家,黄老汉还特意领着族长和七爷爷,与镇长谈了买地的价格问题。最后达成宅基地按一两银子一亩来卖,不过建房必须按要求来建,黄家买的两百亩不在这个照顾范围。

黄家小兄弟得知这个消息还有点愤愤不平,而黄老汉和几个儿子心里却和明镜一样,他们家花了四百两,实实在在是买了两百六十亩荒地,两百亩滩地,和整整一个小山头。

那多出来的五十亩,也被暗搓搓地分在了仓库那边。也就是说,他们多了六十亩地建仓库。

不过,这五十亩单独放在一块的地,黄家是不准备自己用的,而是准备好了有一天,送人的。

至于送给谁,那只能说,到时候再说了!

从东湖岸边可以建房的地方开始,黄家留下来整整近一百亩地的范围,这一百亩将来就是南山码头钱家仓库甲乙号仓库的翻版。

而黄豆的心更大,她所规划的仓库是前仓,中仓和后仓三排,每栋仓库之间都有排水沟防火墙,以保证足够的安全。

这一百亩明面上是空在这里,实际上,是早已经划分好,黄家五兄弟一人二十亩的,面对面分,就是南向十亩,北向十亩。

另外一百亩,黄家同样是按兄弟五人面对面一家十亩分的,共二十亩。暂时建房是先建朝南向的房子,对面暂时不动,能做菜地做菜地,能养鸡鸭养鸡鸭。

黄家的两百亩滩地是黄豆选的,离这里有一里多地,是一片多年淤积的土地,恰好就在黄家自己家的小山头下。

也不完全是滩地,其中还有一个冲刷出来凹进去的池塘,所以黄家滩地多出的五十亩就是这个池塘。

这片池塘边的土地是非常肥沃的,黄豆规划的是开发出来种粮食。而东湖夏季涨水的时候,池塘就被淹没,夏季过去,秋后退水的时候,池塘就会完全显露出来。

对于别人来说,这个几十亩地的池塘基本就是个废料的,而黄豆却觉得它就是个聚宝盆,它将会在雨季带进大量的东湖鱼蟹进入池塘,而黄豆所要做的是,引诱鱼蟹进入,并且留下。

其实,黄豆还想过,靠养珍珠蚌,来产珍珠。不过,这样的方法有点不太容易让叔伯接受。而且时间也长,不如坐等鱼虾进塘来的快捷而简单。

黄家忙得热火朝天开始着手买地,准备建房材料。

而黄德明未来岳丈家却是吵的不可开交。

黄德明未来岳丈姓许,许土根,属猴,人称许猴子,因为瘦,而且精明,得了这个外号。

许猴子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都相貌平平,唯有一个女儿,长得确实十分的好看,细腰丰臀,面皮白净,双眼细长。

当初做媒的媒婆是许家庄的许媒婆,她家的闺女就嫁在黄家湾,是黄豆七爷爷家的小儿媳妇。

黄家房好地多,凡是知道黄老汉的,就没有哪家不同意家里闺女嫁给黄家的。他家不但家底子好,而且儿孙多,这是妥妥嫁过去不会受欺负的。

黄德明跟着许媒婆去了许家庄相看姑娘许彩霞,路过许猴子家,院墙低矮,许秀霞从墙头伸出头来张望,被黄德明一眼看见。

其实,许媒婆是有点不愿意的,因为许猴子这个人就是那种好吃懒作,且无赖的人。

而许秀霞三个哥哥,说起来还算不错,像他们娘,老实木讷。许秀霞虽然是个姑娘,性格却像他爹,从小也是个掐尖要强的主子,得理不饶人。

黄德明一眼看到院墙里的许秀霞,还没反应过。许猴子就那么巧,开门走了出来,满面春风拦住了许媒婆:“婶子,你是给我家秀霞说亲的,这小伙子哪家的,看个头,不赖,快快快……屋里坐。”

说着拉着许媒婆就往家里拽,边拽边喊:“秀霞,你南庄老奶来了,给你老奶打几个糖水鸡蛋。”

刚刚还在墙头张望的许秀霞,从屋里羞答答走出来,细声细气喊了声:“老奶。”又拿眼睛瞟了一眼黄德明就进了厨房,没一会端出来两碗糖水荷包蛋,一碗里面三个白白胖胖的荷包蛋,和两个红枣。

许媒婆能说什么,忍气吞声吃了人家三个糖水鸡蛋,把黄德明送回了家。而黄德明吃了人家三个糖水鸡蛋,心都被甜住了,回家就对他娘说,要说这个许秀霞。

黄二娘见儿子喜欢,心里也高兴,和黄老二一商量,就找了许媒婆做媒。两家口头上说好了,只等着秋后黄家来谈聘礼,娶个媳妇好过年。

谁知道,还没到秋收,黄家沟被一场泥石流冲平了,人虽然没事,家业却没了。许猴子找人打听才知道,家里未来的姑爷一家都住在镇上他四叔的家里。

等了一个多月,该收收,该种种,只听说,黄家在地头搭了三个草棚子,没听说黄家要在镇上买房,反而传来在镇东的荒地上准备买地建房的消息,许猴子坐不住了。

原本,他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老汉底气那么硬实,在南山镇买两套房肯定没问题,可现在来看,失算了。

镇东那片荒地谁不知道啊,附近村子里去南山镇,远远都能看见那片地,荒凉的不成样子。白送都没人要,黄家去那里买地,明显是没钱,和灾民一起建村,蹭点镇里的福利。

许猴子要找许媒婆去黄家说一声,这个亲不做了,他如花似玉的闺女,嫁镇上他都觉得委屈,何况黄家如今破落了。

原本,许媒婆听说许猴子找她,心里还挺欢喜,觉得以前看许猴子还是看走眼了,你看黄家出事,人家还主动找她说亲事,说明许猴子还算个地道人。

她这个人,做媒从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所以风评不错。

进了许猴子家的院门,就看见许猴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媳妇和两个儿媳妇在院子里坐着,正在剥玉米粒。

也都不是外人,论起来,许媒婆还是许猴子的远方婶子。

许猴子看见许媒婆进来,眼皮都不抬,也不说搬个凳子给许媒婆坐。还是许猴子大儿媳妇,低着头,从一旁端了个小凳子递给了许媒婆:”老奶,你坐。”

这边许媒婆屁股还没落凳子呢,那边许猴子开口了:“婶子,你看我家秀霞也十六了,再不说人家就大了。今天请婶子来,是想看看,让婶子寻摸着给挑个家庭殷实的人家。”

许媒婆一听,愣住了:“土根,你说什么呢,你家闺女不是相看了黄家沟,黄家老二家的大小子吗?”

“婶子,你可不能坏秀霞名声,她可是你亲孙女呢。黄家一直没个说法,也没下过聘礼,过过庚帖,这事不能算。”

“怎么不能算,当初你不是答应好好的,等秋收后过庚帖,准备聘礼吗?”许媒婆急了,不由提高了声音。

“婶子,我叫你一声婶子,那是尊重你,你怎么能把我家秀霞往火坑里推,黄家现在穷的叮当响,搭了三间草棚子就想娶我家闺女,那有那么好的事情。”许猴子看许媒婆发火,也不由提高了声音。

“秀霞,你给我出来。”许媒婆说着往屋里走。

许猴子家三儿媳妇刚好从房里走出来:“老奶,秀霞受了凉,刚喝完药躺着呢。”

“躺着没事,我就问她一句话,黄家的亲事她还说不说了。”许媒婆一把把许家二儿媳妇推开,一脚踢开西屋的门。

许秀霞哪里在躺着,正端端正正坐在窗前绣花:“老奶,不用问,我听我爹的。”

许媒婆气的大骂:“一家子不要脸的破烂货,许猴子,你不是个东西,黄家不是看我面子,怎么会看上你家闺女,如今人家出事,你家就赶紧撇清,就怕有一天,黄家发家,你求上门,人家也不会看你一眼。”

骂完,走进院子,顺脚把许猴子家门口半坛子腌菜踢倒,一股酸臭气息顿时充斥了整个院子。

许猴子家院墙是泥土夯成,风吹日晒已经剥落的不成样子。

许媒婆的声音又响亮,立刻就有人从院墙外头探头往里面看:“许家婶子,许猴子截了许老实家的女婿又反悔了?反悔的好,你再去许老实家说合去,我觉得彩霞比秀霞好多了。”

许彩霞就是当初许媒婆要说给黄德明的姑娘,她爹人称许老实,和许猴子是堂兄弟。许彩霞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一家子虽然不富裕,却也过的和睦。

许彩霞又是个勤快的,天天帮着爹娘下地,给哥嫂带侄子侄女,人长的不孬,浓眉大眼,身材修长,就是没秀霞白。

许媒婆出了许猴子家门,立定想了又想,果然拐进了许老实家的院子。

许老实家院子,也是泥土夯的墙,墙边点了晚豆角秋丝瓜,正花开的热闹。院子里一棵枣树,枣子已经没了,地上干干净净,只飘着几片落叶。

许媒婆是知道黄家买地的事情的,买多少她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少,说明人家腰杆子还是粗的,这样的人家,她还是舍不得就这么回了,所以又厚着脸皮来了彩霞家。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确实很看重彩霞这个丫头。

第三十四章:二哥的亲事

许媒婆是来探许老实家的口气的,当她说明来意,许老实有点微微变了脸色。

原本,许媒婆给彩霞说黄德明时候,许老实全家都是很高兴的。黄家家风好,兄弟几个结婚就分家,家里没那么多鸡毛蒜皮的事情。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黄家家境不错。

结果,没走到他家,被许猴子拦路抢了准女婿。现在黄家沟被冲的房倒屋塌,许猴子反悔了,黄家又想到他许老实家了。

许媒婆一看,这是误会了,连忙解释:“老实,婶不骗你,许猴子家不想做亲这件事情,我还没去和黄家说呢。我就寻思着,黄家确实不错,黄老汉不用说,黄家几个兄弟也是人人称赞,四个妯娌关系也好。”

“这样的人家,我一直想说给你家彩霞的,结果许猴子不要脸拦了。现在他眼皮子浅,又不想做了,我就厚着脸皮来问问你们的意思,要有这个心,我这脸皮也不要了,一定探探黄家的意思。主要是,我实在喜欢彩霞这个丫头,黄家也确实是不错的人家。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婶,你这话说的,我问问孩子的意思,孩子愿意,我们没话说,孩子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你看成不。”许老实憨笑着一直搓着手。

“行,你问问。”许媒婆自己拖了条凳子坐了下来。

许老实连忙让自家媳妇进去和闺女把话说清楚,许老实媳妇进去没一会,许彩霞就跟着她娘一起走了出来。

许彩霞长的不错,最好看的是她一头乌黑油光水滑的大辫子,一直拖到腰际。

“老奶,你屋里坐吧,我给您倒水。”许彩霞笑吟吟地去灶房提了壶开水过来,给许媒婆倒了大半碗开水。

“彩霞,你娘和你说了吧。也不瞒你,老奶就是看这家子都好。黄德明这个孩子,也是个稳重的。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孩子都不会差。”许媒婆喝了一口开水,竟然是甜的,这孩子竟然在碗里放了糖。

“老奶,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为我好,我都知道,就是我心里是怕他还惦记着秀霞,这样做亲就不美了。”许彩霞大大方方对着许媒婆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许媒婆一听,不由一喜:“我就喜欢你这孩子的爽利劲,行,老奶懂了。你也别多想,这个不成,老奶就是满南山镇扒拉也得给你扒拉出一个顶顶好的。”

说完,许媒婆端起糖水一口喝干:“行了,我走了,你们也别客气,我去南山镇,现在去,还能赶上黄家的中饭。”

许媒婆也不让许老实夫妻送,直接溜溜达达出了门,拦了一辆车,往南山镇去了。

许媒婆到了南山镇,正赶上黄家饭点,许媒婆和黄家是老熟人,也不客气,坐下来端碗就吃饭。

黄奶奶忙叫黄桃去厨房再炒两个菜,许媒婆连忙拦住:“这是做啥,我就是来你家赶饭点的,有啥吃啥,你特意去做,我下次还有脸来赶饭点吗?黄桃,赶紧坐下吃饭,别听你奶的。”

看许媒婆这样,黄奶奶也不和她客气,她们算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黄家四个儿媳妇有三个是许媒婆介绍。

吃完饭,黄老汉又带着儿孙上山打石头砍树,准备盖房的材料。按黄豆的想法,干脆就雇那些逃荒过来的人做,可是黄老汉他们都不同意,觉得家里壮劳力多,不能浪费钱。

好在现在家里有山,打石头砍树也方便。

黄米和黄桃收拾了桌子碗筷去了灶房,黄奶奶搬了凳子和许媒婆坐在屋檐下的阳光处边唠嗑边晒太阳。

黄二娘有心来听一耳朵,中午店里忙,走不开,急得不行。黄三娘连忙给黄豆使眼色,示意黄豆去听着点,她家大小子也16了,过了年就17了。

拎着一壶茶,黄豆又拿碟子装了一碟子炒瓜子一碟子炒花生,端了过来。

“哎呦,豆豆就是会来事,老姐姐,不是我夸,你家孩子都教得好,我刚才瞅着,你大孙女也不小了,说人家没?”

“还小呢,才十三,就是个子高点,像个大姑娘。”黄奶奶笑眯眯地给许媒婆倒茶:“大妹子,吃茶。”

“你家孩子都随你和老黄,个子高。”许媒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老姐姐,我呢,是为你那二孙子来的,你也知道,不是春天给说了个媳妇嘛。哎,我真是没脸。”

黄豆拉着黄梨在另一边的阳光下,教黄梨在泥土地上用树枝写字。

耳朵竖起来,听许媒婆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了一遍。

那个什么秀霞的不想嫁过来最好,黄豆觉得,这样嫌贫爱富的人嫁过来就是个搅家精。何况,还有那样一个不讲理的老丈人。

原本二伯打听了就不愿意,架不住二哥喜欢,闹了许久,总算答应了,结果现在又掰了。

要说娶个媳妇看三代呢,光看姑娘好不好,都不行,得扒拉扒拉她爹娘,爷奶的人品。遇见讲究人家,连外公外婆家也要扒拉扒拉。

这个许彩霞,不知道怎么样!不过黄豆不觉得还要说许家姑娘好,以后回娘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有点隔应。

黄豆心里还是想二哥找个那种性格大气的女子,她二哥她是看透了,心眼子比女人还细呢。眼皮子浅不说,心眼又小,天天就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怕吃亏,还老想着占便宜。

也不知道随了谁,二伯是个精明的,但是大体上绝对没问题。二伯娘是个忠厚的,五哥德忠就是和二伯娘一样的。

看样子根还是坏在老黄家这里,不能赖别人。

这边黄豆七想八想,那边黄奶奶脸色却变了,她没想到原来许媒婆当初要给二孙子说亲的不是秀霞,是彩霞,半路被截道了。

就这事,许媒婆没说,黄德明回来竟然也没提,弄得老二家两口子,还以为许媒婆当初说的就是秀霞那姑娘呢!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全家还寻思许媒婆怎么说了这样一个人家。肯定姑娘不孬,不然不会说这样人家。

你说,这都什么事情,幸亏走山把庄子冲平了,这个秀霞嫌贫爱富不想嫁过来吃苦,要是当初没出事,嫁过来,那就是一个搅家精啊。

许媒婆也知道自己这是做的不地道,不过她也是没办法,说的许彩霞,结果许秀霞给拦了,黄德明还愿意了,她能怎么办,拆了说不是这个?

当初,黄家同意说许家姑娘,也是看七爷爷家的老媳妇是个不错的。现在这样一看,许家庄的姑娘也不是个个都好!

想到这里黄奶奶脸上就有点带出神色了,她觉得二孙子的亲事还得考虑考虑,未必要定许家庄的姑娘,她家孙子,也不是随便人挑的,这个不行就再给我塞一个,当我老黄家是那等破落户了?

“老姐姐,我今天就是厚个脸皮来的,我知道这事你肯定不高兴。不过我可说了,这彩霞真是个好姑娘,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想着说给你家二孙子。”

“你看,我这不是看你家家风好嘛,看你几个儿子媳妇都是个好的,十里八村谁不夸你家兄弟齐心,你也是个不揉搓媳妇的人。彩霞那丫头,真不是我夸,就是家底子薄了点,其余真没得挑。”许媒婆到底是做媒婆的,夸了黄家夸许彩霞,一个也没拉下。

“大妹子,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你也知道,我们家是个宠孩子的,我得问问德光他爹娘,也得问问孩子自己意见不是。”

黄奶奶抓了花生往许媒婆手里塞:“吃花生,你性格我是知道的,不然我家三个媳妇也不能都是你做的媒。这许秀霞的事,我老婆子做主了,就当没这回事,反正当初也没定下来,咱家就不说这些,没得坏了人家闺女名声。”

两个人又开始张家长李家短地唠起来,黄豆一听,大致情况都知道了,又蹲不住了,拖着黄梨带着出了门。

小黑跟着后面跟出院门十几米远,还是被黄豆虚晃一脚,吓得夹着尾巴“嗷嗷”跑回家了。

“三姐,不要踢小黑,疼。”黄梨看得有点心疼,拉着黄豆的手摇了摇。

“没真踢它,就是吓唬吓唬它,不然它跟出去被人抓到就不给你了。”黄豆还想说剥皮炖汤,想想这个小萝莉泪眼朦胧的样子,还是算了吧。

黄豆很想去买的荒地看看,那边已经起名叫黄家湾了,村里几户姓王的人家也不情不愿地来了这里买地皮建房。

一家三亩两亩地买,都想着以后扎下根了,儿孙再往外面分,说不定还能往南山镇附近挪挪呢。

他们是不想来的,可是单独几户住在以前黄家湾老村子上面他们不敢,去下面村子赵庄寻求合并,也不愿意。

赵庄毕竟良田少山地多,没有富裕的庄子往穷的庄子搬迁的,丢不起那个人。往上就是南山镇,而南山镇离他们最近的,就是现在的新黄家湾。

没得选,只能捏着鼻子花一两银子一亩地的来买地皮建房。如果这片荒地属于黄家湾多好,起码买地皮的钱省了!

第三十五章:赵大山打架

黄豆带着黄梨又晃悠悠晃上了街,黄豆牵着黄梨的小手,黄梨一只手由着三姐牵着,一只手抱着小熊。

姐姐心里最喜欢我,黄梨美滋滋地想,家里,除了她就是黄德仪最小。

三姐去哪都愿意带着她玩,黄德仪看见三姐走就闹,可是三姐不爱搭理他,流鼻涕尿炕的小屁孩子,玩玩可以,带出来玩肯定不行,太小。

黄梨一本正经地当自己是个小大人,嫌弃黄德仪小,却没想过自己也不大,只比黄德仪大三岁,而她家马上还要有个更小的的小婴儿要出生了。

小姐俩走到杂货店门口看了一眼,黄豆眼见着一个三十多岁大娘趁老板不注意,往怀里塞了一个东西。

“她偷东西。”黄豆还在琢磨她偷什么,就听见黄梨尖着嗓子叫了起来,肉乎乎的小手指还指着那个大娘。

店里选东西的客人,收钱的老板都寻着声音看向黄梨,又顺着黄梨的手指看向那个大娘。

“你个死丫头,谁家烂肚肠子里拽出来的,你说什么呢,老娘撕烂你的嘴。”说着,那个大娘放下手中的东西,气势汹汹奔着黄豆姐妹俩就来了。

“你偷东西,你就是偷东西了,塞你怀里了。”黄豆直想扶额,我的亲妹子啊,你这小声音,能传出三里地啊!

不过黄豆还是有点担心黄梨被打,她连忙拉着黄梨后退了两步,那个大娘就被杂货店老板给拦下来了。

“小孩子不懂事,东西没付钱就装起来了,她以为是偷呢,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先把钱付了,再看别的。”杂货店老板是个和面人,天天笑嘻嘻的,从来没看见他发脾气,偶尔镇上路过的孩子还会给颗糖果什么的,一个镇子上的人都喜欢来他家买东西。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拿东西没给钱了。要不你搜啊。”那个大娘老脸也不要了,挺着胸脯就往杂货店老板面前湊。

杂货店老板哪敢搜她的身,别说搜身,衣角沾一下,估计也要被讹钱了。

黄豆连忙在黄梨耳朵跟前嘀咕几句,小黄梨点点头,从货架之间钻过去,往杂货店后门跑去。

杂货店老板家的儿媳妇在做月子,老板娘天天忙着伺候大孙子,基本就不到前面店里来。反正店里有老头和儿子看着也能忙得过来。

“涂奶奶,快,有人偷你家东西,涂爷爷让你快去。”黄梨跑的气喘吁吁,进了后院就扯开嗓子喊。

“小黄梨……啊……谁啊,这么不要脸。”涂奶奶说着就往前面跑。

到前面就看见一个妇人直往自己家汉子面前湊,自己家汉子退无可退,都要退出门外了。儿子在一边,急得张着手,拉也不敢拉,让也不敢让。

涂奶奶上去一把薅住这个妇人:“这位大姐,有事和我说。”一拉一拽,从怀里滑出来一把木梳,几张花样,两根红头绳!黄豆连忙接住跑过来的黄梨,心想,乖乖,涂奶奶上手就是不一样,一薅一个准,东西就出来了。

这边有人偷东西,那边街上买东西的卖东西都围了过来,黄豆连忙拉着黄梨往杂货店堆货的角落站站,可别因为看个热闹被挤了。

涂奶奶这边薅着这个偷东西的妇人,不依不饶,她家开店,逢集是经常少东西。今天不逢集,她就寻思着在后面给儿媳妇炖点鱼,煨只老母鸡,鸡刚下锅,这边竟然就有人偷东西了。

心里又急又气,偷东西还这么不要脸,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偷东西还这么横,咋这么大脸呢。”说着就伸手往那大娘怀里掏。

黄梨看外面站着一个兜售瓜子花生的小子,连忙从兜里摸出一个铜钱递给他,买了一包瓜子,和黄梨分着边吃边看。

涂家是做生意的人家,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也是被这些小偷小摸气恨了,闹哄哄说送官,最后也只是把东西没收了,放她走了事。

一个乡下妇人,有点小偷小摸的习性,能拿她怎么样!何况,也不清楚她是不是带着同伙呢。

那偷东西的大娘临走,回头看了黄梨姐妹一眼,黄豆看见这个充满怨毒的眼神,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你偷东西还赖别人了!

没有热闹可看,瓜子也嗑完了,黄豆懒洋洋地拉着黄梨准备回家。

“三姐,我们去码头玩好不好,我好久没有看见小雨姐姐了。”黄豆低头看了黄梨一眼,你是想去码头玩吧,还说想小雨姐姐,我差点就信了你。

“走吧。”反正回去也没事,就去逛逛吧。

还没走到码头,就看见赵大山急冲冲往家跑:“大山哥,你干嘛?”

“哦,豆豆和小梨啊,我娘做的菜饭快没了,现在她和小雨忙,走不开,我回家帮她们端过来。”赵大山站住脚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那你去吧,我和小梨去找小雨玩。”黄豆看他着急的样子,也不敢和他多话,赶紧挥手让他先走。

和赵大山分开,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小丫头站住。”

黄豆一回头,就见刚才偷东西的那个大娘领着两个男子往这边跑来。

啊,坏了,坏人来报仇了。

黄豆拉着黄梨就跑,只要跑到码头,就安全了。

可惜,黄豆自己跑不快,黄梨更是人小腿短,没跑出几步,就被人一把从后面抓住后衣领拽住了:“你个小丫头,我让你多嘴。”

黄豆就见那个偷东西的妇人抓住黄梨的胳膊,伸手就要往黄梨的身上打。

黄梨一只手举着来挡,一只手还把手中的小熊拼命往后面藏,生怕小熊被那妇人打了。

吓得闭上眼睛拼命大哭,黄豆看黄梨要挨打眼睛都红了,眼看那老女人的巴掌就要打到黄梨脸上,黄豆拼命一挣,从抓住他的汉子手中挣脱开了,一头撞向老女人的肚子。

这招,是黄豆在黄德磊那里学来的。

老女人没料到黄豆会这么彪悍,一下被撞的退了二三步,黄梨被扯着跟着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黄豆跟疯了一样,拼命去抓老女人抓着黄梨的手,又抓又挠,看那个老女人还没放,头一低,直接张嘴就咬。

大概咬得太狠了,老女人尖叫着松开抓着黄梨的手,另一只手就薅住黄豆的头发死命往后扯,抬起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小表砸,老娘打死你。”

眼看一巴掌就要呼在黄豆脸上,只觉得身后人影一闪,一只胳膊挡了过来,老女人一巴掌呼到了赵大山的胳膊上,震的手掌发麻。

赵大山远远看见黄豆被一个汉子抓住,急得饭桶往地上一放就跑过来,以百米10秒的速度赶到,恰好挡住了老女人对黄豆的全力一击。

挡住了老女人的巴掌,赵大山一把将黄豆拉到身后,又一把拉过黄梨塞到身后。

看见赵大山来了,黄豆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连忙搂着妹妹往安全的位置躲躲。

她还是担心的,毕竟赵大山还是个16岁的少年,对面可是一个凶女人,两个年轻汉子。

“大山哥,你护着小梨一点,我去码头喊人。”黄豆躲在赵大山后面悄咪咪地说。

回答她的是赵大山突然跃起的身姿,一个飞踢,赵大山直接把最先冲过来的年轻汉子一脚踢飞了出去。

其实飞有点夸张,是“蹬蹬蹬”退后几步,一下摔倒在地。

另一个年长的汉子一愣,赵大山却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一个转身,又是一个回旋踢,年长的汉子直接也被一脚撩倒在地。

“你个杀千刀的,老娘……”凶女人刚准备扑过来,赵大山长腿一抬,她话都没喊的出来,直接咽了回去。

“滚,下次再看见你们,打死活该。”赵大山冷冷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兄弟。

两个人连滚带爬爬起来,也不管凶女人了,拔腿就跑,凶女人吓得跟在后面就追。

这就打完了?

黄豆疑惑地看看赵大山,武力值这么强悍吗?

“我小时候跟我爹学过几招,我就会这几招。”赵大山看着黄豆疑惑的眼色,不由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哥,你回家拿菜饭的呢,客人等着呢?”远远赵小雨跑过来,看见赵大山就喊。

“哎,马上。”赵大山连忙又跑回去,把一桶米饭又端起来,走到黄豆身边:“走,我带着你们去码头,等会我送你们回家。”

“豆豆,你们怎么来了,哎呀,小梨怎么哭了。不哭不哭,跟小雨姐姐去吃菜饭去,我们小梨不是最喜欢吃小梨姐姐做的胡辣汤嘛,晚上给你做胡辣汤。”小雨跑过来,先拉住还在小声哭的黄梨。

“小雨姐姐,我不喜欢吃胡辣汤,我喜欢吃酒酿元宵。”黄梨挂着泪滴对着小雨说。

“酒酿元宵是什么?小孩子不能喝酒,知道不。”

黄豆听得不禁有点好笑,到底是小孩子,转眼就惦记吃了,酒酿元宵还是前几天黄豆和二姐试做的,因为不敢给黄梨多吃,所以她吃完就念念不忘。

看黄梨被小雨三言两语给安抚住了,连忙小跑两步跑到赵大山身边低声说:“大山,你别告诉小雨他们,也别告诉我家人。这个女的偷东西,小梨喊破了,她恼羞成怒才追来的。”

“嗯,我知道了,以后,你们小心点,不要什么事情都去管。”

“好,我以后一定看好小梨。”黄豆点头保证。

“也要看好你自己。”赵大山看着一脸正经的黄豆,不由有点好笑。

真是个孩子!

第三十六章:猪油菜干饭

黄家吃饭早,因为铺子里饭点比较忙,所以每天都会提前一个时辰吃饭。

这个点码头上的工人刚好休息吃饭,赵大娘的摊位就有点忙不过来,赵大山和赵大川都趁中午休息时间来摊子上帮忙。

现在赵大娘的摊子早晚卖饼和胡辣汤了,中午一个炉子温了菜饭,一个炉子烧了锅清汤。

摆小摊就是跟风快,赵大娘没做几天饼子,就有两三个小摊也跟着学,黄豆去了趟襄阳府回来就给赵大娘提了建议。

其实,她开始想得是做快餐,原本四婶店里就做,现在转型,已经放弃不做了。只是做快餐不适合码头,码头的工人不讲究吃好,只要能混个饱就行。

干脆菜和饭一锅烩了卖,又好吃又管饱。

其实,多数受灾过来的人,中午都不吃饭,一天只吃两顿,不过码头扛活的不行,不吃饭就扛不动活,扛不动活挣钱就更少。

菜饭就是拿点咸肉和青菜或者豆角一起和杂粮饭蒸好,然后装到特制的铁桶里推过来,温在炉子上,三文钱一大碗,五文钱两大碗。

赵大娘的菜饭没有咸肉,就是一大勺猪油,放点盐,切点青菜或者豆角煮上一锅杂粮米饭就行。

汤是免费的,吃完饭可以去喝半碗汤。就是普通的青菜萝卜一类的汤,没有鸡蛋,滴几滴油,少抓点盐,不图味道,图个吃干饭有口热汤。到了冬天没菜的时候,放点葱花炸一炸,也能熬一锅汤。

那些豆子碎玉米粒混合在米饭里特别扛饿,加上猪大油和青菜,一碗米饭吃下去只觉得浑身是劲。

粮价又开始掉了,粮食从外地运过来不少,隔几天掉一次,最近几天已经日趋平稳,不过价格还是比以前偏高许多。

赵大娘的饼已经掉到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了。家里受灾后买的麦子早磨了面粉做光了,就是粮食还有很多,都是豆子玉米稻谷一类的,黄豆就想着做点杂粮米饭卖着试试。

赵大娘煮了一锅拿大碗试了试,觉得三文钱足够了,薄利多销,而且码头上工人都是靠劳力吃饭,挣点钱不容易。

如果要让这些人放开肚皮吃,三四碗杂粮饭是随随便便的事。农闲的时候还好,农忙的时候,别说黄豆那些叔叔伯伯,就是黄德磊老叔这些半大小子,一人都是三大碗杂粮米饭,这还是勒着肚子的。

不过真正能敞开肚皮吃饭的日子还是太少了!

在黄豆记忆里,她一顿也就拳头大的小碗吃个半碗。那些闹腾着减肥的小姑娘,甚至几天都能不吃主食,叼两根青菜叶子就能管一天。

而现在,一大碗杂粮米饭黄豆眼都不带眨一下就扒拉进肚子里了,她可还是个九岁的孩子。

以前的黄豆是不爱吃豆子的,熬稀饭里放点红豆、豇豆、豌豆类的她都不吃,她总觉得豆子里有一股豆腥味,所有豆子里,她只吃可以做菜的毛豆。

又不是吃不饱饭的年代,不吃豆子就不吃,天天不吃饭喝牛奶都行。

而现在,天天杂粮米饭就是不错的生活,早晚那些卡嗓子的玉米面稀饭也喝的滋溜带响。

人还是不能惯,饿了吃什么都是香的!

王大妮看见黄豆和黄梨过来就高兴,因为黄豆,她家炒的瓜子花生就是比别人家的好吃,行船的人出海,一走就走好久,水面上无聊的很,没事弄点花生瓜子喝几杯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现在卖花生瓜子盐豆子,还顺便带点当季水果过来卖,也不多,每天够卖就行。

黄豆和王大妮站在一边说话,一个和王大妮差不多年龄大小的姑娘,在一个大娘的怂恿下也蹭了过来。

“大妮,这就是你说的豆豆吧,小姐俩长得真好看。”说着,一伸手,递给了黄梨几块糖,黄梨抬头看看黄豆,摇摇头,抱着小熊往黄豆身后躲了躲。

小姑娘有点急了,又把糖递给黄豆:“你尝尝,我自己家卖的,可甜了。”看着面前这个有点紧张又有点害羞却强撑着来说话的小姑娘,黄豆有点莫名其妙,还是拿了一颗递给黄梨。

“小梨,说谢谢姐姐。”

黄梨拿着糖,细声细气地说:“谢谢姐姐。”

“不用不用,你们叫我桃花就行。大妮,豆豆,你们也吃一块。”说着小姑娘把糖往黄豆面前递了递。

王大妮摆手拒绝,黄豆也摆手:“我不爱吃糖,不信你问小雨。”

看着桃花有点失望的缩回手,黄豆明显感觉出,这个送糖给黄梨的小姑娘,有点讨好她的感觉。

我有什么好让人讨好的?

难道是她知道我家哥哥多?

好在大家都是小姑娘,很自然就聊开了,何况人家还夸她姐俩漂亮呢。

不过,黄豆确实觉得自己和黄梨长得好看。黄老汉和黄奶奶就属于长得体面好看的,生的儿子个个都不差,四个媳妇又因为家境不错,更是精挑细选的,要人品也要样貌。

只要黄家孩子不长歪了,怎么长都不差。

中午饭点过了,赵小雨那边也轻松了,赵大山和赵大川又去码头做事了,看这边几个小姑娘在说话,也没过来。

赵小雨忙完一波走过来,递给黄豆两块糖,说是给黄梨的。

黄梨喜欢吃糖,黄豆不怎么爱吃甜的,但是赵家兄妹每次给黄梨糖都是给黄豆。

怕黄梨蛀牙,黄梨每天吃多少糖,都是要经过黄豆同意的,大家也习惯了,要给黄梨吃糖就问问黄豆。

看见黄豆很自然地接过赵小雨递过来的糖,桃花心里微微有点反酸,如果不是她娘逼着她过来,她一点都不想和这几个小姑娘打交道。

桃花是南山镇人,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镇上人,有点高人一等的感觉,又长得不错,更是自视甚高。

她天天在码头跟着她娘卖糖果小点心,也卖瓜子花生,她娘的推车上满满当当都是小零食。

一个码头不是阿姨就是大妈,她这样的小姑娘本来就不多,桃花理所当然把自己定位在了码头一枝花的位置。

其实她很想把自己定位的更高一点,比如南山镇一枝花。可惜南山镇太大了,而南山镇那些富户人家的闺女可不是她能比的。

没想到,她美艳一方的日子被几个后来的小姑娘给打破了。

先是来了个王大妮,长得好看,就是太穷,穿的衣服补丁打补丁。后来又来了个赵小雨,长得也好看,还没那么穷酸,她就有点不高兴了。

结果,赵小雨还带来了更好看的黄豆,和圆鼓鼓胖乎乎特别可爱的黄梨。

桃花的心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可就这样她娘还叫她去讨好黄豆。她娘说,就是那个小姑娘教王大妮炒瓜子花生的,她那天都听见了。

而且那个小姑娘一来,赵小雨家就会出新花样,听说她叔叔家在镇上开了个生意特别红火的小饭馆。肯定赵小雨家的方法都是这个丫头在家里看大人做,又来教给赵小雨和王大妮的。

桃花娘觉得,交好黄豆,肯定有好处没坏处。可是桃花不同意,上次让她过来没过来。结果黄豆来一趟,王大妮又加了盐豆子,又卖起了水果。

赵小雨家,直接中午不做饼子改卖盒饭了。虽然没尝过,可她家一揭锅盖的香气,飘出老远。一碗杂粮饭就卖三文钱,这一桶一桶的卖,得赚多少钱。

这次这两个小丫头又来了,桃花再不过来,她娘就能掐死她。

赵小雨边忙边和黄豆说话,几个小姑娘就站在赵小雨家摊子的旁边聊天,黄梨抱着小熊蹲着拿个小棍子去捅铁皮炉子下面的炭火。

几个小姑娘长得都好,来来往往的人,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黄豆和赵小雨年龄小不觉得,王大妮和桃花很快就察觉到了,两个人都有点脸红。

好在敢来码头做生意的,也都不是那种矫情的,脸红是红,说话做事还是落落大方,有客人过来买东西,就停下做生意,没有客人就继续一起叽叽喳喳聊一些码头上的趣事。

站了一会黄豆明显感觉,来买东西的年轻人多了起来,当然也有年龄大点的小管事,看人的眼神就有点让人不舒服。

黄豆和赵小雨还小,但是桃花和王大妮却都是大姑娘了。桃花明显是和她娘一起来的,而王大妮一个人,要是被欺负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哎,黄豆觉得自己有点多操心,这些也不是她该管得,人家也有爹娘。不过王重阳已经在南山镇和黄豆家同一块地方买地准备建房了,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要不要提个醒呢?

不过,那个桃花一直赖着不走,黄豆也不好说。

不知道为什么,黄豆有个不太好的交朋友标准。她看人完全凭第一眼,第一眼印象好的,毛病再多,她都能忍,能当朋友一样对待。第一眼不舒服的,以后这个人对她再好,或者说这个人非常不错,她也很难和这个人做朋友。

而桃花就属于后者,黄豆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不是和她一路的人。

第三十七章:生个小弟弟

每天下午,吃了午饭溜一圈,黄豆都会让黄梨和黄德仪睡一会午觉,她觉得小孩子睡觉又长个子又长脑子。

看黄豆准备拉着黄梨回家,王大妮笑着点头,赵小雨却有点舍不得,她忙着做事,还没来得及和黄豆好好说话呢!赵大娘看黄豆要走,又看小雨黏糊劲,索性放下手中的活,挥手让赵小雨跟黄豆一起去玩去。

赵小雨毕竟还是个孩子,听说她娘放她去玩一会,不由喜笑颜开。其实,赵大娘也是看小雨天天在码头陪她忙,连玩的时间都没有,有点心疼。

刚刚黄豆过来,摊子上忙,小雨也没和黄豆她们说几句话。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客人了,她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干脆放赵小雨假,让她和黄豆好好玩玩,她一个人等会收拾摊子,回去准备傍晚摆摊的东西就成。

赵小雨高高兴兴洗了手,脱下围裙准备和黄豆一起走,王大妮羡慕地看着赵小雨和黄豆,她也想玩,可是她和赵小雨桃花不一样,她还要挣钱呢。

桃花看黄豆要走,有点急了,她可是接了任务来的,连忙亲热地一把拉住黄豆的胳膊:“豆豆,你来我家摊位看看,我娘卖好多零食,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回家吃,不要钱。”

黄豆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不爱吃零食。”

其实黄豆哪里是不爱吃零食,她只是不想欠别人人情,毕竟吃人嘴软嘛!

桃花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生拉硬拽给黄豆拽到她家摊位前面。

桃花家摊位确实不少东西,石头垒成的摊子,上面铺一块木板,木板上放满了一小筐一小筐的瓜子花生糖果各种小点心,上面盖上盖子防止灰尘。

这种露天的小食品确实很方便,唯一的坏处就是露天的,这样敞着口卖,容易脏,不敞着客人来了又看不见。桃花娘每次见客人过来就把盖好的盖子拿下,让客人挑选,客人走了再盖起来,生意也还不错。

看见黄豆带着黄梨过来,桃花娘连忙把一个一个盖着的盖子揭开,热情招呼黄豆尝尝。黄豆当然不会吃,桃花娘还是非常热情的抓了一把干红枣塞进了黄梨褂子上的大兜里。

天气凉了,黄豆让黄米给黄梨和黄德仪各做了两件类似于现代罩衣一样的衣服。吃饭玩耍都不会弄脏里面的衣服,做的宽松,现在当秋衣穿,冬天当罩衣穿,可以护里面棉衣的脏。

黄米做的时候,特意按黄豆的要求在衣服前面做了一个大兜,像小叮当的大口袋,给黄梨他们装零食。

看见这个大口袋,黄豆就想起老叔小时候褂子上的两个比别人大的装零食口袋。她在里面掏出过许许多多好吃的。

黄梨用手小心按着面前的大兜,笑眯了眼,好多枣,她把大兜拉开小心数了数,12345……嗯,五个呢。黄梨已经会数到二十了,五个是难不倒她的。

黄豆看着桃花娘掀起又盖起的盖子,忍不住说:大娘,你为什么不能准备几个小碟子,每个小零食只用小碟子放一点打个样,客人看了样品挑好了,就把碟子拿开再拿,这样不是又可以挑选又不麻烦,还干净吗?”

桃花娘一拍大腿:“哎呦,你个小丫头就是聪明,我咋没想到呢!等会我就让桃花她爹去买,下午我就用起来。碟子虽然贵,但是小心用,可以用好几年呢。”

“嗯,你就选那种纯白不要花的小碟子,不要大,酒楼用的那种蘸料碟就行了。样品也不要多,以后放久了反正也不能吃了。”

黄豆说着,笑眯眯地揉了揉啃着枣的黄梨:“小梨,只许吃两个,我们回家了。”

黄梨把手里枣子整个塞进嘴里,使劲嚼吧嚼吧,把枣核吐出来,伸出黏糊糊的小手抓住黄豆的手,黄豆也不介意,跟桃花王大妮等人招呼一声就和小雨一起往家走。

走出不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一回头,赵大山汗流狭背地跑了过来:“走吧,我送你们。”

赵小雨奇怪地看了看大哥:“我们自己可以走。”

“我去镇上替工头买点东西,顺便送你们。”赵大山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大家一起往镇上走去,黄豆看赵大山满头大汗的样子有点不忍:“大山哥,你总不能准备在码头扛一辈子活吧,太辛苦了!”

“我已经和管事说好了,明年开春,就跟着他们跑船去,现在先做着。”赵大山竟然和小叔一个想法。

要是小叔和赵大山都去跑船的话,那么最好让他们上一家船,这样起码相互有个照应。

嗯,回去就和小叔商量商量,看小叔怎么说,就怕爷爷奶奶不同意。

黄豆也担心,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黄豆更希望小叔哥哥们多出去闯一闯,挣钱不是最重要的,人的眼界开阔了,想法就不会墨守成规。

爷爷就是最好的例子。

黄梨走的太慢,跟着姐姐不敢犯懒,但是跟赵大山她敢,拉着赵大山的衣襟不肯走路,要抱。

黄豆看着也不说话,反正不要她抱就行。赵大山从小没哄过孩子,妹妹虽然比他小了六岁,可他自小就是当小大人培养的,天天跟着爹后面练拳脚,没抱过孩子。

抱起黄梨,他觉得心都是软的,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软软地趴在他的肩头,慢慢睡着了,他不敢走太快,慢慢放缓脚步。

四个人晃晃悠悠往家走,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就连黄豆都有点犯困也有点犯懒。

刚走到巷口,就看见黄大娘慌里慌张地往外跑:“大妈,怎么了?”黄豆直觉有事发生了。

“哦,豆豆啊,你四婶要生了,你和大山小雨先回家,我去找接生婆。”黄大娘脚步不停,从四人身边擦肩而过。

要生了?虽然知道就在这几天,还是有点意外。黄豆拖着小雨拔腿就往家里跑,赵大山抱着小梨在后面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硬着头皮跟着先到了店门口,刚好看见黄三娘:“三婶婶,黄梨睡着了。”赵大山微微有点脸红,人家家里婶婶生孩子,他跟进去总不像,毕竟他也是十五岁的大人了。

“嗳,大山呐,你吃了没有。”黄三娘连忙接过黄梨,这个丫头睡得还挺沉,换个人竟然没醒。

“吃了,三婶,我去上工了。”说着,赵大山就跑了出去,好像后面有人追赶一样。

黄三娘伸头看看,这孩子,一溜烟都跑出巷子口,转到街上去了。

黄豆拉着小雨进了院子,黄米和黄桃并肩正站在院中的花坛旁边。一个十三,一个十一,姐妹俩几乎差不多高,都是身材窈窕,面容秀美的小姑娘。

“大姐、二姐,四婶生了吗?”黄豆走过去问,小雨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姐、二姐。”

“还没有。小雨来了,你吃饭了没?”黄米转回头拉着小雨的手。黄桃摸了摸妹妹后脖颈:“你又跑了吧,看你后面都出汗了,小心吹了风又感冒。”

自从黄豆上次落水发热,黄桃就特别紧张黄豆,生怕她生病。每天盯着黄豆,这不许那不许,简直比她们的亲娘管得还多。

稳婆是早就说好的,黄大娘很快领了一个利索的婆子进了院子。

“水烧了吗?”稳婆边走边卷袖子,卷好,拿个细带子系了起来。

“好了,好了。”黄二娘连忙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放在前屋门口的一个洗脸架子上。稳婆就着热水,仔仔细细洗了手,就进了屋。

黄奶奶看家里三个姑娘带着小雨都在院中站着,连忙走过来赶她们:“去玩吧,你们小孩子待这里不合适。”

黄米有点脸红,连忙拉着妹妹们去了灶房门口的棚子下。一边拿块破瓷片给土豆去皮,一边侧耳听着前屋的动静。

大家都很好奇,也不说话,都帮着黄米去土豆皮。

并没有电视上所表演的那样大呼小叫,疼应该还是疼的,只是因为是第三胎,所以下来的很快,大概小半柱香时间都没到,就听见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响了起来。

黄豆大喜,不由站起身子,跑出去几步,想想,又回头丢下土豆碎瓷片,洗了洗手,又往前屋跑。

正撞见黄大娘抱着孩子出来给黄奶奶看:“娘,您看,是个大胖小子,整七斤。”

黄奶奶分外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快抱进去,外面有风。”

对于黄奶奶来说,添丁进喜无疑是最好的事情,在他们心里,生男孩和生女孩的喜悦是完全不一样的。

黄豆只来得及伸头瞅了一眼,其实瞅不瞅她都知道不好看,她见过刚出生的黄德仪,头挤得长长的,脸上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一样丑。

长个几天就变了,越长越好看,越长越可爱。

第三十八章:弟弟的名字

黄家添了新丁,这是一件大喜事,别说黄四叔和黄老爷子黄奶奶进进出出喜笑颜开,就是黄家一大家子这几日谁见都是心情格外不错。

黄老汉又跑了一趟先生处,又替孙子取了四个字回来“智勇双全”。

黄梨看看已经快要抱孙子的大伯,又看看马上要娶儿媳妇的二伯,和时刻准备着做公婆,自己的亲爹娘,感觉还有三个字确实对他们还是有点压力的。

刚想到有压力,老叔和黄德磊几个进了屋,黄豆不由一笑,老叔太小,老把他和哥哥们当同辈人了。算上老叔,下面再添三个弟弟,完全无压力,就怕还不够,爷爷这次失算了,应该再请先生给取八个字回来,四个太少了。

转眼秋天就要过去,黄家备石头砍树已经基本告一段落,大家开始砌房了。

新黄家湾很忙碌,到处都是人,忙着整地基的,忙着盖房造屋的,像黄家这样用青石砌墙,乌瓦盖顶的房子还是很少。

大部分人都是在自家地盘上,先用泥胚建起一栋栋茅草屋再说。

黄德明的亲事也说好了,那天去相看的时候,黄老汉不放心,特意派了黄豆跟着黄德明一起随许媒婆去了许家庄。

路过许秀霞的院子门口,黄德明头都没抬就过去了。黄豆还是有点心疼自己二哥的,小少年情窦初开,却遇人不淑,还好及时止损,也算是运气。

许秀霞家也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反正院门是关得紧紧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许彩霞家就在许秀霞家隔壁,中间不过一个一米多宽的空地。

见到许彩霞第一眼,黄豆就觉得满意,这个大方爽朗的女子很适合二哥。

二哥太仔细了,过分仔细就容易小心眼,他就适合找个大气的女人,这样也算互补。

许彩霞并不比许秀霞差在哪里,论外貌各有不同的美。论家庭,许秀霞的猴子爹可比不上许彩霞的老实爹来的本分实在。

最让黄德明欣赏的是,许彩霞对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说话自然,笑容和缓。

如果黄德明不是黄豆二哥,黄豆私心都觉得,二哥配不上许彩霞这样的女子。

亲事商议的很顺利,换了庚帖,定好十月初六小礼,十一月二十八成亲。

小礼这一日,黄家送来细银镯子一对,银耳环一对,喜饼64只,福团64只,四式糕点各12包,老酒两坛,礼金六两,衣料六件。

当黄家聘礼搬进许家小院,邻居亲眷不由哗然。这是太贵重了,镇上聘媳妇也很少有这么高礼金和银首饰的。

要知道许家庄历年娶媳妇嫁女儿礼金就没有超过三两的,别说还有这些银首饰。

黄家并没有特意为打许秀霞的脸而故意出这么多聘礼。而是黄家在娶第一个孙媳妇的时候,就是这么多的聘礼。

黄德光是黄家长孙,娶得是邻镇吴家的女儿,吴家家业大,吴家四兄弟就一个女儿,自小是当儿子一样养,也是读书习字的。

并且吴家早说好,他家嫁女儿陪嫁良田十亩,嫁妆八挑。黄德光屋里的床,箱子,柜子都是媳妇的陪嫁

黄德光跟着三叔去吴家庄做活,被吴家老大一眼看中,得知是黄家湾黄老汉长孙,亲自上门说的亲事。

黄老大怕聘礼太少,委屈了吴家姑娘,所以才加了这么多出来。

原本黄德明娶妻,肯定不能和黄德光比,黄德光用的是自家的钱,而黄德明现在用的是公众的钱,说的更难听点是黄豆卖珍珠的钱。

黄德光媳妇陪嫁也多,这样的长孙媳妇,别说黄老汉夫妻,就是黄家任何人都要高看她一眼的,不然怎么说嫁妆是一个女人底气呢。

而许家,家境完全不能和吴家比,别说陪嫁,能不昧下聘礼的礼金和东西就算非常不错了。

要知道,大部分嫁女儿,都是留下礼金,甚至留下这些首饰布匹,随便一两床薄被,一身新衣打发了就行。

这边许老实家热热闹闹,那边许猴子家静悄悄。

黄家小辈来的是黄德磊黄德落,兄弟俩被被黄老汉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黄德明,最怕许猴子家起幺蛾子。

许猴子没起幺蛾子,起幺蛾子的是许秀霞。

大概是许秀霞打听到,黄家在镇外买了上百亩荒地建房,也猜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日许彩霞三个舅妈又故意大声在院子里说着聘礼的事,想不听见都难。

又或者许猴子早打听了黄家的动静,了解到黄家不但没在这次洪灾中颓败,反而买地建房。很多人都猜测,当初黄老汉必定还有一笔财富没显露出来。

黄德明喝了酒,微微有了酒意,看了一眼桌子上正说的开心的两个弟弟,轻轻起身,去了屋后的茅房。

许家前面有院子,后面没有院子,茅房就在屋后猪圈旁。

等黄德明一泡尿撒完,提了裤子出来,就看见许秀霞站在自家屋后,看着他欲语泪先流。

要是黄豆在这里,肯定要拍黄德明一巴掌,这种白莲花理她做甚。

可惜黄豆不在,黄德明有点慌张,他虽然年少,刚刚满十八岁,却不蠢,何况他还有一个人精一样的三妹妹。

他假装没看见,头一低就往许彩霞家大跨步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一声娇怯怯的声音:“明哥哥,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

黄德明吓得赶紧就跑,他今天是来下聘的,如果被人看见他和许秀霞在屋后说话,可就说不清楚了,到时候不被爹娘打死,也要被三妹妹她们嘲笑死,他也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

还没跑到许彩霞家前院,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谁?

许彩霞。

许彩霞看见了许秀霞,也听见了那句“明哥哥”,更看见黄德明如见鬼一样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黄德明,你怕甚,难道秀霞妹妹还能吃了你。”

说着一把拉住黄德明的胳膊,站住身形,轻轻对许秀霞一福:“多谢秀霞妹妹不嫁明哥哥之恩。”

说完也不管许秀霞什么表情,拉着黄德明转身就走。

黄德明一颗心“扑通扑通”几乎要跳出了胸腔,他怕许彩霞误会,也怕别人看见许彩霞拉着他的胳膊。可是他也舍不得把胳膊从许彩霞的手下挪开,他们好歹也算未婚夫妻了。

许彩霞根本不给他纠结的机会,刚转过屋角,走出许秀霞视线的范围内,她立刻松了手,若无其事站住,轻轻一笑:“明哥哥,我先回。”

说完忍不住大笑出声,一路笑着走了回去。留下,黄德明站在原地,脸上火烧得一样难堪。

黄家先在黄家湾新址建了一家四间一栋的后屋,整整二十间青石墙乌瓦的房子,这简直轰动了南山镇附近的村镇。

二十年前黄老汉买了一片荒地一口气建了四栋房子,二十年后洪水过后,黄老汉买了上百亩荒地,又一口气建了五栋房子。

许猴子听到这个消息如惊天霹雳,差点撅过去,而许秀霞直接哭得是梨花带雨。

黄家还没有建的前屋,却是黄豆准备好的店铺样板,也就是前店后屋的模式。

前面做店铺,后面做居所。自己经营也可以,出租也可以。不过,这个暂时只规划,还没进入计划。

十一月初六,黄家四兄弟搬家,只有黄老四暂时没搬家,但是他的房子是在的,由几个单身的侄子住着。

搬完家,收拾了好几天,黄二娘又开始忙着筹备黄德明的婚事。而黄大娘黄三娘那是更忙了,即要去店里给黄四娘帮忙,还要应付各路亲朋好友媒婆的骚扰。

黄豆也没想到,一夜之间老叔黄宝贵,哥哥黄德磊、黄德落、黄德忠都成了一个香饽饽,认识不认识的,年龄相仿的姑娘都想扑过来咬上一口。

甚至连黄米黄桃都不能幸免,多少人家虎视眈眈看着她们。

晚上,黄三娘从店里回来,一边享受着大闺女黄桃给她端水泡脚,一边享受着二闺女黄豆给她捶肩捏背。

“你四婶的娘家大嫂给你哥介绍了个媳妇,是你四婶大嫂娘家的表侄女。长得不错,据说针线活什么的也拿手。我就寻思着要么看看,你们说呢。”

都说闺女是娘贴心的小棉袄,黄三娘还没问自己相公黄老三呢,先在两个闺女这里透了口风。

“娘,我哥才十六岁,还小呢。”黄豆忍不住搭腔。

“小什么小,再有两个月过年了,都十七了。现在相看相看,怎么也得明年才能说上。这样一划拉也差不多十七八岁了。”黄三娘假装生气地拍了黄豆的手一下。

“娘要是想见见就见见吧,如果好,定下来过两年结婚也行。娘要是不想见,那就不见,凭我哥的人样子,也只有他挑别人的,还轮不到别人挑她呢。”黄桃细声慢语地给娘泡了脚,又拿了剪刀,坐在灯下细细给娘修起了脚指甲。

到底是姐姐,黄豆不得不承认,还是她这个姐姐会说话,一番话把她娘说的眉开眼笑。你看,我儿子多棒,只有我家儿子挑别人的,哪有人家闺女挑我家的。

黄德仪在床上又蹦又跳,一会要抢黄豆的位置要给娘捶肩,一会要抢黄桃的位置要给娘修脚。

黄豆也不想和娘讨论这些人生大事,索性丢了手,扑过去和黄德仪闹成了一团。

第三十九章:黄德明结婚

十一月二十八,黄德明和许彩霞结婚了。

一早,招待好去迎亲的队伍,黄豆就和黄梨拉着弟弟黄德仪去了邻居赵大山家。

家里房子虽然多,但是客人也多。黄家兄弟的屋前都没有来得及建院子,一字排开放了二十张桌子,光灶台就建了三眼,中午晚上客人流水般的来。

黄豆今天的职责就是看好黄梨,带好黄德仪。而十一岁的黄桃和十三岁的黄米都要去厨房帮忙,这也是黄家向亲戚朋友展示自己家闺女能干的一个舞台。

可怜什么也不知道的黄米和黄桃,开始了她们的本色出演。

中午一波开了席,黄豆趁机去混了两碗肉菜端了过来,一碗精肉和豆腐混合做成的豆腐肉丸子,一碗小公鸡粉丝汤。小雨也跟着端了两碗满满的干米饭过来。

先用小碗给黄德仪泡了一碗鸡汤泡饭,又给黄梨泡了一碗鸡汤泡饭,还给他们俩一人夹碎了一个丸子,几块去骨鸡肉,让他们自己去吃。

正和赵小雨头碰头吃得欢,赵大川回来了,他在黄家没看见赵小雨,就寻思着回来看看。

赵大山和赵大川今天都没有去码头,赵大山做为伴郎去了许家,而赵大川在黄家这边帮忙。一看小雨她们正吃着呢,赵大川也不说话,转身又出去了。

赵家盖的是三间面东背西的泥坯墙茅草顶的厢房,三间房三个门向外开。大概赵家打算先盖三间厢房住,以后有钱再盖正屋和前屋。

南间赵小雨和赵大娘住,中间住着赵大山赵大川,北间是灶房兼饭厅。

小雨说,等有钱了,还是要先把正屋先砌起来,大哥快要能说媳妇了。

赵大山和黄德磊一样大,要说媳妇并不奇怪,可是想想这些男孩子,他们刚刚过了变声期,还在生长发育,竟然就要娶妻生子,黄豆不由有点觉得接受无能。

吃了饭,哄着黄梨和黄德仪睡了一觉,等他们两个睡着了,黄豆和赵小雨坐在门口做女红。

其实,黄豆不爱做这些,但是没办法,外面的衣服可以买,贴身的小衣总要自己做。

黄豆很务实,她只学皮毛,并不去要求自己达到什么水准,饭菜做好就行,女红会缝就行。至于绣花那些高难度的,她觉得还是算了,她又不准备做个绣娘。

赵小雨却很喜欢,做好的衣服总喜欢在边边角角缝点小花小朵小叶子。

等黄德仪和黄梨睡醒,两个小姑娘一人拉一个回了黄家。

这个时候,客人都吃完了饭,桌椅也收拾干净了,做饭的吃饭的都坐下来忙着休息唠嗑。黄梨和黄德仪一路踢着一个小石子走回了家。

看见黄桃,黄德仪立刻挣脱开三姐的手,奔向了二姐,任凭黄豆千呼万唤也不理睬。

黄德仪可以说是黄桃带大的一点都没错,二姐给他穿衣洗澡,二姐给他做好吃的喂他吃饭,二姐陪他玩给他擦pp……而三姐,除了欺负他,挠他痒痒,就没见她为他做过什么。

那边,黄德明接新娘子还是遇见了一点小插曲。黄德明带着一行人在许彩霞家吃了早晚饭,趁着天还亮,赶着接新娘子的驴车就开始往家赶。

一般天黑之后到家,只是冬天日短夜长,时间上就显得不那么宽裕。

刚出了许彩霞的院落,准备路过许秀霞家的门口转上大路,结果,许秀霞家的门口路被堵了。

十几块石头堆积在许秀霞家门口那条窄窄的路上,来接亲的小伙子要过去搬,结果许猴子出来了,不让动。

许猴子说,这是他家要砌院墙用的,搬走了,耽搁他家砌院墙。

许老实一家听见外面动静,出来一看,许老实气得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这是故意找茬啊,马上天都黑了,你砌什么院墙?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砌院墙的石头,不知道从哪里扒拉来的,都是那种表面风化不值钱的石头,这也欺人太甚了。

可是许猴子也没错,他把石头堆在他家的门口,又没堆别人家的门口。

黄家这边的长者,去的是黄德明七爷爷家的大儿子黄书贵。黄书贵就是个老实憨厚的,也是个嘴拙的,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一台戏。

别说他没想到,黄家许家都没想到,人总是要脸的,何况许秀霞还没说亲呢,这样一闹许彩霞家固然不好看,但是许秀霞也没捞到便宜。

黄书贵连忙拿了喜糖喜饼递了过去,可是许猴子根本不理会黄书贵。黄书贵没办法,又憨厚地笑着把一包喜糖喜饼往许猴子面前送了送。

许猴子不耐烦地一抬胳膊,“啪”一下把一包喜糖喜饼打落在地:“哎呀,你看你看,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可不关我事啊。”说着许猴子一抬脚踩在了一块喜饼上,用脚尖碾了碾,给踩进了泥土里。

黄家这边真怒了,这明显就是刺裸裸被打脸了。黄德明牙一咬,就准备冲过去和许猴子理论,被赵大山一把拉住了:“我来。”

许猴子人不高,又瘦,就那么颠着脚,仰着头,冷笑着看着面前的众人,这是在他许家庄,他当然不怕。

赵大山走过去,拿脚一踢,一块石头撞到另一块石头上,“啪”一声闷响。紧跟着,赵大山一脚踩到踢出去的那块石头,一脚把石头踩碎踩进了泥土里。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把被撞的那一块石头又是一脚踩碎踩进了泥土里。

“许大叔,不好意思,你家这个石头不适合砌院子。砌院子要用青条石,这种石头风化的太厉害了,都不结实了。侄儿帮忙给你往旁边搬搬,别挡着你家的道就不好了。”

看着站在自家面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赵大山,许猴子感觉到了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寒意,这个少年是个狠人。

“行……行……既然不能用,那就不要了,大家帮着堆一边吧。”许猴子必须承认他有点胆怯了,大部分像许猴子这样的人,都是这样欺软怕硬的。

大家伙帮着把石头搬到一边,赶着驴车带着新娘热热闹闹往家里赶。

到了黄家湾新址,已经天黑透了,新娘子不敢在驴车上继续坐着了,怕被闹新人的堵了,可是她又不熟悉路,正无措的时候听见黄德明喊了一声:“三妹。”

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提着一盏红灯笼,从前面的路上边哼着歌边向这边走来。

走到跟前,小姑娘举起灯笼咧嘴一笑,许彩霞正掀起盖头的一角看着她。

“二嫂,快,我带你跑。”说着把红灯笼换到左手,伸手去牵许彩霞。

许彩霞握着黄豆的手从车上站了下来,被黄豆拉着就跑。

而接新娘的驴车依然顺着大路,往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去。大路的一头,早已经有年轻的汉子虎视眈眈地等着。

两个人,跌跌撞撞绕过一座房子,赫然走上了一条很宽的路:“这是我们家后门后面的路,等会我们从后门绕到前面再进去,我已经和大姐二姐说好了。”

说着黄豆拉着许彩霞,走到一个后门前,敲了敲,随着敲门声,门被人打开,门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二嫂,我是黄桃,你跟我来。”说着,小姑娘黄桃伸手从黄豆手中接过许彩霞的手。

等许彩霞拉着黄桃的手跨进门去,黄桃关起后门,先拉着许彩霞往灯光的阴影处站了站。

而黄豆则提了红灯笼又原路返回,走到一半,绕到屋前。

这时,接新娘的驴车已经快到黄德明的家了,堵着的汉子们一看,车上没新娘子,就知道坏了,新娘子下车跑了。

这时一挂迎新的鞭炮响起,就像一个信号,黄豆提着红灯笼从屋前空地,向黄德明家的大屋就跑,驴车也顺着大路向黄德明家去。

青壮的汉子只看见一盏红灯笼,在不远的地方跑过,撵驴车的往这边追,守路口的往这边堵。

就连大门口留着的两个也伸长脖子往这边望,这时,黄桃拉着许彩霞,三步两步从屋后绕了过来,拔腿就跑一直冲进堂屋,推开房门,冲进了新房。

而站门口守着的两个人还在发愣,半天反应过来才大喊一声:“新娘子进房了。”

远处把提灯笼的黄豆当着新娘子堵的人,已经跑到了黄豆的身边,大家一看,竟然是黄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又往新房跑去,可千万不能让新娘子进新房。

这边娶新人有个规矩,新婚三天无大小,不管辈分,不管年龄,大家都可以闹新娘。娶亲当日,如果新娘在路上被堵住,是要被罚的,至于怎么罚,喝酒唱歌说笑话都算是文明的。

如果新娘跑的快,或者有新郎这边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帮忙掩护而顺利进了房间,那么今天晚上的闹洞房就只能是吃几颗糖,喝一杯水而已。

别人都往新房去看新娘子,黄家以前的老邻居,王家二儿子的孙子王仁义却没走,正气得很,他跟着大人们跑来跑去就是想占个热闹,结果热闹没占到伸手推了黄豆一把:“多管闲事好放屁。”

黄豆没提防,被推的差点摔倒在地。王仁义也不管轻重,又追上来准备再推一把,被赵大山从后面一把抓住了胳膊提了起来:“再看见你打豆豆,皮给你剥了,滚。”

把王仁义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第四十章:钱满满来访

赵大山看黄豆拉着新娘子就跑,有点不放心,把车送到黄德明家门口,就转过来看看,天黑路不好走,别把这个丫头摔了碰了。

刚跑过来,就看见王仁义欺负黄豆,要不是看王仁义年龄不大,他都想揍他了。

王仁义被赵大山吓跑了,黄豆一手提着红灯笼,一手牵着赵大山衣角往家走:“大山哥,你不去喝酒吗?”

“嗯,马上去,以后晚上不要乱跑,怎么不让你两个姐姐来接你二嫂,你还小。”赵大山绕开各种建房材料,一路把黄豆带到黄家的地盘。

“我两个姐姐都大了,我娘说被陌生人冲撞了就不好了,所以让我来。”黄豆跟着赵大山小心翼翼地走,生怕被绊倒摔一跤。

刚才拉着二嫂跑的时候没觉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现在跟着赵大山走才发现,到处是杂物,还真是挺危险的。

黄家建村的这一片有外地的灾民,并不清楚各家的习性。黄老汉三令五申,让家里的女孩子不要随便出来走动,去哪里得有家里兄弟跟着。

黄家就四个小姑娘,黄米和黄桃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黄梨还算小。其实就是黄豆,也算半个大姑娘了,不过她自己没有这种自觉性。

想和黄家做亲的人家不在少数,男孩子黄老汉不怕他们吃亏,而且家里兄弟多,出去基本上都是成群结队,很少遛单。

女孩子就不一样,碰见那种心术不正的,什么也不干,就拦着你拉拉扯扯就能够人说大半年的。

赵大山心里有点不高兴,觉得黄三娘这是没把黄豆当一回事,大闺女是亲的,二闺女就不是亲的。今天要不是他过来,黄豆就要被王仁义打了。

天黑路又不平,要是摔了嗑了碰了怎么办?

自从赵大山把黄豆从水里捞出来,他就有一种责任感,这个小姑娘是他罩着的人,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黄豆没感觉到赵大山的情绪变化,提着灯笼高高兴兴跟着赵大山走,到了家门口没心没肺地就往新房跑:“大山哥,我去看新娘子啊,你要少喝酒啊。”

话说完,人就钻进人群里去了。

赵大山又好气又好笑,刚才还拉着新娘子跑呢,现在又跟从来没见过新娘子一样,真是个孩子!

黄豆挤进去,也没看见新娘子,人太多了,没挤进去。反而被黄三娘看见了,一把抓住:“豆豆,小八困了,你陪你二姐一起回家,还有黄梨也带着,等会娘给你们送吃的过去,晚上人多,就别过来了。”

黄德仪在兄弟中排行第八,家里人索性也就喊他小八。

黄豆没什么不情愿的,家里大哥娶媳妇她已经看过了,感觉也没什么好玩的,无非就是听听墙脚。

要是赵大山看见,估计又觉得黄三娘偏心,这么大一个孩子,不让她玩,非让她哄弟弟陪妹妹。

赵家孩子少,赵大山又是男孩,还是长子,他爹是尽心尽力培养这个儿子的。所以,家里别说抱弟弟哄妹妹他没干过,就是家里活计也轮不到赵大山动手。

赵大山爹死了,赵大山也真正用自己的肩膀担起了家里的担子,他跟弟弟妹妹亲近的机会更少。赵大川大点了,会跟着赵大山进林子,也会和赵大山学拳脚。

可赵小雨是个女孩子,基本都是跟着娘后面,家里,你要是问赵小雨最怕谁,肯定是她大哥。别说赵小雨,自从赵勤死后,赵大娘和赵大川都是习惯了听赵大山的。

看不成新娘子黄豆也不生气,笑眯眯拉着黄梨,黄桃抱着开始打瞌睡的黄德仪往自己家走。

黄家的房子从东往西建,最东边就是黄老大家,然后依次黄老二、黄老三、黄老四,老五黄宝贵的房子建在最西,也是以后离码头最近的一家。

这不是黄老汉偏心眼,偏着小儿子。以黄家所占的位置,这一排街道,以后都会是商业中心,并不存在一步金两步银的说法。

其实还有一件事,黄豆不知道,就是在黄家和族长家七爷爷家中间,路两边还各留了十亩地的位置,这是黄老汉预备着给四个孙女的陪嫁。

如果码头能建成,这就是给四个孙女陪嫁的铺子。如果码头建不成,这片土地不值钱,就留着以后孙子多了分家建房用。

至于以后再有孙女出生怎么办,黄老汉也想过,真的码头建好,再有孙女,家里已经不会是现在这个光景,她们得到的将会比现在四个小姐姐更多。

黄老三家的西屋两张床上,黄豆早和黄梨头挨着头睡着了。另一张床上,黄桃也带着黄小八睡着了。

黄豆捡到珍珠完全可以不用交给黄老汉,但是她交了,她是大公无私吗?不是,是她知道,在这个社会,一个女孩子只有娘家硬气,她才能有更好的生活和未来。

而黄家也不是那种尖酸刻薄没眼界的人家,要是黄家但凡有许多陋习和品德上的问题,黄豆一定会和穿越小说里写的一样,保自己保小家斗极品亲戚。

她睡得很安心,现在多好,地买了房建了,黄老汉和黄奶奶好像年轻了十岁。而黄家的老少爷们走在路上,腰杆子都比别人直溜,这就是黄豆最想要的生活。

黄德明三朝回门,家里终于安定了下来,黄四婶早出了月子,黄家小饭铺天天还是由黄家几个妯娌忙活着。

小九黄德智又给丢给了黄米和黄桃,黄豆觉得,她们小姐妹三个生下来就是给老黄家带孩子的,免费保姆啊!

没办法,乡下都是这样,大的带小的。

黄米黄桃天天跟去店里带小八小九,黄豆是职业带黄梨的,小姐俩天天逛街,逛吃逛吃,一条街到南山码头,都被黄豆和黄梨逛烂了!

这天逛到张小虎家的肉摊,黄豆兴致勃勃地看着张小虎站在肉摊后面愁眉苦脸地帮忙。

天冷,杀猪的人家多,不是每家每户都有钱杀过年猪的,今年猪肉又贵,大部分人家养着过年的猪都被大水冲跑了,只能上镇上打点肉腌制。

原本还能每天出去溜达的张小虎,就被张伯给留在了肉铺上,肉铺从早到晚都有人来买肉,张小虎只能从早到晚在肉铺帮忙。

看黄豆小姐妹俩逛过来,张小虎挤眉弄眼给黄豆使眼色,意思你给我找个借口让我出去溜达一圈啊,我快憋死了。

黄豆当没看见,站一边看张伯剁肉,又给黄梨剥了一块糖,转身头都没回地走了……走了……

张小虎好悬一口老血没吐出来,黄豆你个没义气的,不够朋友,以后再不和你玩了。

可惜他只能在肚子里腹诽,黄豆听不见,因为黄豆遇见钱多多和钱满满了。

这是黄豆第三次遇见钱多多,第一次遇见钱满满。

钱多多是镇上钱家的孩子,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是南山镇最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至于钱多多为什么很少遇见,那是因为钱多多住襄阳府,他在那边书院读书。钱多多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南山码头,他祖母住南山镇呢。

钱多多的祖父就是钱大富,曾经是南山镇首富。钱多多的爹,就是黄老汉从死人堆里背回来的少东家。

钱多多看见黄豆就高兴,他觉得这个小丫头和那些亲戚家的小丫头不一样,他今天回来,是特意带着钱满满来找黄豆的。

跟着钱多多和钱满满的是提笔和研墨,研墨看见黄豆研墨就想翻白眼,可是又想起黄豆打小狗蛋时候的彪悍劲,他又怂了,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提笔是第一次看见黄豆,但是他对黄豆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他手里的点心盒子就是钱多多求了青娘帮黄豆做的点心。

而钱满满更是对黄豆熟悉的很,备不住她哥天天在她耳朵边念叨,黄豆怎么怎么样,你以后要学学黄豆,不要做小怂包。

要是黄豆知道,黄豆肯定说,我们不熟好嘛,一共就见过两次,说了几句话而已。

黄豆看见钱多多也很高兴,上次她说请钱多多吃馄饨还没请,就和小狗蛋打了一架,结果钱多多还买了一篮子枣放她家大门口了。

今天相请不如偶遇,干脆带回去做点好吃的,把二碗胡辣汤一篮枣的人情还了。

街也不逛了,码头也不去了,一行五个人兴冲冲往黄家小饭铺走去。

路上黄豆简单说了说她二哥结婚了,家里盖房子了,至于盖在哪里,盖了多少她没说。其实,黄家在镇东三里地外买地建房建村,钱家就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黄豆还是不想在钱多多面前提,因为她知道,如黄家码头建成,那么就是她黄家在钱家锅里分食。

黄家码头建成会吸引更多的商船到来,但也无形中会把南山镇码头的船只吸引过来。

如果钱家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或许会和黄家联手,把南山码头和黄家码头这一片连接起来,打造一个比襄阳府甚至东央郡更大的水陆码头。

这不是不可能,只是时间问题,还有就是南山码头那些土霸王的眼界问题。

第四十一章:黄德磊婚事

钱多多也和黄豆说了他在襄阳府的事情,和同窗的矛盾,他爹身体不好,他娘逼着他进步。而钱满满已经勇敢地伸出小手,抓住了黄豆的另一只手,正满心欢喜地看哥哥和黄豆姐姐说话。

钱满满是个害羞的小姑娘,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傲气,钱多多这次带她来就是让她多和黄豆接触,学一点黄豆身上的东西。

如果黄豆知道钱多多的想法肯定想说,钱多多,你让你妹妹跟我学什么,学做个小泼妇吗?

钱多多觉得,黄豆身上有一种别的女孩子没有的东西,他说不清楚,但是他希望妹妹也能有,哪怕只学个皮毛,也比现在小怂包强。

钱家和黄家不一样,钱多多爹是个独子,被黄老汉背回来,就病了几年。好不容易娶妻,又过了几年才生下钱多多。

钱家主母钱多多的娘是小户人家的女儿,爹是个童生,没多大出息。

钱多多祖母为了钱家香火,钱多多的娘刚进门一年多就给钱多多爹纳了一个妾。是钱家祖母娘家的远房侄女,生了个女儿叫钱欢欢,和钱多多同龄,小一个月。

钱家后院还有一个妾,是襄阳府巡抚手下师爷的亲妹子,生了个女儿叫钱喜喜,比钱满满大一岁。

钱欢欢钱喜喜的出生就是为了和钱满满争宠的,她们不敢去惹钱多多这个独子大哥,但是她们敢去惹钱满满这个小妹。

一行人欢欢喜喜来到黄老四家的小院,门前的梧桐树飘落了一地金色的叶子,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一进院子,钱多多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黄三娘正站院子里发怒,脸上是白一阵,红一阵,看样子气得不轻。而黄四娘则坐在一边抹泪,一旁黄大娘正指着一个脸熟的妇人在骂,而黄二娘也站在灶房门口,脸上是愤愤不平的神情。

钱多多觉得,自己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他来了黄豆家两次,两次都碰见突发事件。要是一般孩子,就没那么多想法,但是钱多多不一样,他是钱家重点培养的接班人。

钱多多拉了钱满满一把,在大门外停住,又一扯了一把黄豆的衣袖,把提笔手里拎着的盒子拿过来递给黄豆:“黄豆,这是青娘做的点心,给你回去尝尝,我想起来和满满还要事,下次来找你玩。”

说着,也不顾钱满满抗议,拖着她就走。黄豆拎着点心匣子有点微微不好意思,她家一直没那么多事的啊!怎么钱多多一来就碰见,难道犯冲?

要不以后离钱多多远点?省得他一来家里就有事。

黄豆看钱多多四人走远,拐过巷口看不见身影,才拉着黄梨进了院子。

黄大娘已经中场休息了,正低头喝水呢,黄豆还在想这个有点面熟的妇人是谁,黄梨松开拉着她的手跑过去亲亲热热喊了一声:“大舅妈,我青青妹妹呢。”

黄梨是黄家最小的女孩子,虽然有了两个弟弟,但是挡不住她有一颗向黄豆姐姐看齐的心。杜家大舅妈有个一岁多的闺女叫青青,可把黄梨稀罕坏了,觉得自己也做姐了,有了妹妹,小辫子都翘起来了。

黄豆听黄梨喊才恍然大悟,这是黄梨大舅妈,她这个脑子真不好,不相干的人总是记不住。黄豆也走过去规规矩矩喊了一声:“大舅妈。”

“嗳,小梨豆豆回来了,又长高了,更漂亮了。”黄梨大舅妈微微有点难堪,看见黄梨黄豆不由舒了一口气。

“真不是我说话难听,没见过这么办事的,孩子还叫你一声大舅妈呢,你怎么能办这样的事。”大伯娘中场休息的有点短,看见杜家大舅妈这样又唠叨了起来。

“大嫂,算了吧,也不能怨杜家嫂子,她也是好意。”黄三娘看见女儿回来,也不想当着孩子面多说,转身硬拉着黄大娘进了灶房。

站在灶房门口的黄二娘看她们过来,也转身走了进去,妯娌三个开始收拾准备。

“青青她姑,你还不知道我,嘴上是没个把门的,但是我这个人肯定没那么多坏心眼。这事只能说怪我,是我没问清楚。唉,我真想扇自己两耳光。”说着杜家舅妈就过去拉自己家小姑子黄四婶杜氏的手。

“嫂子,你回去吧,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不要再提了。”说着站起来一抹眼泪进了厨房。

杜家舅妈尴尬地站在院子里,看了看黄豆又摸了摸黄梨的头,头一低走了出去。她自己也觉得没脸见人,真是,这办得叫什么事。

到了晚上,黄豆才知道怎么回事。

黄四婶的嫂子在前几天给黄德磊说了一个媳妇,是她娘家的侄女,原本说的好好的事情。黄德明结婚,杜家舅妈还借着吃酒席的机会,把自己家侄女和自家嫂子带来了。

确实是个体面好看的小姑娘,十五岁,个子不高不矮,一笑眉眼弯弯,是个清秀好看的姑娘。黄三娘很满意,又指着让黄德磊看了一眼,黄德磊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脸红了,就走了。

黄三娘觉得,只是借亲戚走动相看一眼,也没走上日程,儿子要是满意就打听打听给定下来,毕竟是黄四婶的嫂子介绍的。又是杜家大舅妈的娘家侄女,肯定不会差。

今天杜家大舅妈来,黄三娘满心欢喜,觉得大概自己儿媳妇这件事情是没跑了。结果,杜家舅妈来了,竟然说当初她家侄女想说得是黄家老叔黄宝贵,是自己说岔了,都怨她。

这一巴掌给黄三娘扇得,结结实实的。黄大娘在一旁听得,立刻就发火了,感情你当我们一家是傻子呢,说的是侄子,看上的是小叔?

自从黄豆把捡到的珍珠拿出来,给家里买了地建了房,黄老三两口子一句多余话都没说,黄家其余三兄弟和自己媳妇心里都是很感动的。

要知道他们已经是分家的了,这么一大笔钱,黄老三家一点抱怨的话都没有,让他们反而觉得内疚了起来。

至于黄宝贵,因为小,基本都是降档和侄儿们混一起去了,要感谢也是他爹妈感谢,他完全没感觉。

今天杜大舅妈这一出,有脑子的都知道,她娘家是看上黄宝贵的房子了。五栋房可是兄弟五个的,进门就分家。

如果嫁给黄德磊,不说黄德磊家的房子,那可是他爹妈的,他还有弟弟,黄老三夫妻还年轻,以后说不定还能生。

嫁给黄宝贵就是自己拥有一栋独立房产,而嫁给黄德磊就是和其余兄弟共同分一栋房产。很明显嫁给黄宝贵比嫁给黄德磊划算啊!

黄宝贵还是老儿子,以后黄老汉可是要跟大房过的。黄老汉这么大手笔,能不给最宠爱的老儿子留点后手。

黄德磊却是黄老三家的大儿子,下面有兄弟,以后黄老三两口子也是要跟黄德磊这个大儿子过的。

嫁给黄宝贵就是享福,进门分家过自己的小日子,还不用照顾老人。嫁给黄德磊就是忙碌命,要照顾下面弟弟妹妹,以后还要照顾老人。

不管从哪一方面说,黄德磊都比黄宝贵差一大截子了。

杜家大舅妈再遮掩,也挡不住黄家四个妯娌的聪明伶俐,脑子一转就想到了。这可把黄三娘给气得,她的儿子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竟然被别人这么糟蹋,她实在忍不了这口气。

可是对方不是别人,是黄四婶的亲大嫂子。家里房屋被冲,一大家子住到黄老四家来,黄四婶一句话都没说,挺着大肚子忙上忙下。对黄豆黄桃跟黄梨一样看待,在黄三娘心里,这个四妯娌不是妯娌是亲姐妹一样的感情。

她就是再生气,她也不能当着黄四婶的面,打她娘家人的脸。

这真是又憋气又窝火还不能发泄。

黄桃是站在黄四娘角度看问题,也觉得气愤的很,而黄豆却觉得这不是什么事情,人家挑条件好的很正常,不过在叔侄俩中间挑就不那么体面了。

再说,这不体面也只是对方不体面,关我们家什么事,我大哥那是会找不到媳妇的人吗?再过几年,必须是小姐姐们哭着喊着求着要嫁啊!

黄豆按自己想法劝了黄三娘,结果没落好,被火冒三丈的黄三娘一顿骂,说她心眼子都偏了,跟老叔好就忘记了谁是她亲哥了。

要不是黄老三拦着,估计黄豆能被她娘拿鞋底抽两下子。就连黄桃也觉得妹妹过分了,怎么能偏着老叔不偏着哥哥呢。

老叔是亲老叔没错,但是总不能比亲哥哥更亲吧。

可怜的黄豆被冤得无言以对,她很冤枉啊,她没偏心老叔啊!她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谈不拢就不谈,没什么好生气的。

而已经很生气的黄三娘却觉得,这是被打脸了,而且还是那种被打的“啪啪”响,还得忍气吞声的那种。黄三娘一下气病了,估计是夜里睡觉左思右想没睡好折腾的受了凉,加上忧思过重,整个人就躺下了。

第四十二章:叫声宝贵哥

黄三娘生病没去店里帮忙,黄四婶就给愁上了,她真的是无辜躺枪的还不能躲的那种,因为办这事的是她亲大嫂。

黄四婶也不能说大嫂不好,她大嫂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得人,只能怨大嫂娘家嫂子不是个东西。

一上午黄四婶都心神恍惚,这种涉及到儿女婚姻的事,都是不是小事,弄得不好黄老三和黄老四兄弟的感情都受影响。

大嫂看四弟妹的神情,也知道她的为难,索性嘱咐四弟妹,让她趁着中午过了饭点,店里不忙就让她去黄老三家看看。

也不知道黄三娘是真的生病,还是心里有气,才没来。

到了下午,店里不怎么忙了,黄四婶抱着黄德智就来了黄老三家,进门就把黄德智递给了黄桃和在家闭门思过的黄豆,进了东屋去看她三嫂去了。

也不知道妯娌俩在东屋说的什么,只听见一会黄四婶哭,一会黄三娘哭。两个人你哭过来她哭过去,大概最后抱成了一团哭去了。

黄桃抱着黄德智在门口太阳下走来走去,黄豆可怜兮兮蹲在院子角落看着黄梨玩蚂蚁。

等黄四婶红着眼睛出来接过黄德智,和黄桃黄豆打了招呼要带黄梨回家,黄梨死活不肯回去。正拉扯着呢,黄三娘从床上起来,走了出来把黄梨留下了。

“让小梨和德智在这里,带回去你顾得过来吗。”黄三娘说着走过去接了黄德智:“你现在给他喂个饱,等他饿了,我让桃子给你送去。”

黄四婶一听,连忙进了堂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给小九喂奶。喂好奶黄小九出来就把孩子递给了黄三娘:“那三嫂,麻烦你了,我这就去店里了。”

黄三娘抱过小九挥了挥手:“走走走,忙你的去,哪来那么多话。”

黄四婶一笑,转身头一低一串泪水又落了下来。她家男人说的没错,真心换真心,你真她就真。

黄豆一看,这是和好了?

黄桃和黄豆的一颗心,算是放下来了,这种严重影响家庭内部团结的事情可千万别发生了,真够闹心的。

黄三娘起来洗洗漱漱,又抽空和黄桃黄豆黄梨一起把家里收拾整理了一番,并且暗中嘱咐黄桃黄豆,这事可千万别在爷爷奶奶和老叔并黄德磊面前提起。

黄桃黄豆姐妹俩就差赌咒发誓了,事实证明,并不是她们不说,事情就会过去的。

黄宝贵这几天特别喜欢往码头跑,自己跑还不算,还带着黄德磊黄德落一起。前面两个侄子已经结婚了,他们有了家庭要顾,不像这两个侄子,从小一起长大,有共同语言。

他们去不是扛包挣钱,而是和那些大小管事,船老大聊天,甚至在必要时伸手帮点忙。赵大山休息的时候,几个人就头靠头蹲在一起叽叽咕咕聊半天。

这四个人,有个共同的想法,想跟着大船出去跑几年。赵大山是家庭条件不好,被逼得,他不但要想着自己,还要顾着弟弟妹妹。而黄宝贵叔侄三个却是有一种少年人的冲动,想挣大钱的冲动。

上午叔侄三去山上晃了一圈,因为是小山头,没有野兽,这个冬月一直没下雪,他们去砍了半天柴火。

吃了中饭,三个人就溜达到了码头。

黄宝贵在甲字号仓库这边帮着赵大川点货,黄德磊和黄德落跟着一个管事上了船去帮忙搭把手。他们这几天都在码头混,基本都能混个脸熟,在这里的大部分管事和船老大都和他们算是熟悉了。

一批货在外面点完,赵大川跟着货进了仓库,黄宝贵不适合进去,就无聊地站在外面踢着一粒小石子。

先往左边踢一下,滚几步踢回来,再往右边踢一下,滚几步踢回来。再往前踢一下,哎呀,踢重了,滚出去有点多!

噫,谁踩住了我的小石子。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浅粉色的小袄,下面一条藕荷色的裙子,一只穿着绣花鞋的小脚正踩在黄宝贵踢出去的石子上,看见黄宝贵抬头,她抿嘴一笑:“你是宝贵哥。”

“你认识我?”黄宝贵有点呆,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长得还不错的小姑娘。如果长得一般的他肯定记不住,但是长得不错的他不会记不住。

“我三姑姑是你四侄女黄梨的大舅妈。”小姑娘笑吟吟地看着黄宝贵:“上次黄德明结婚,三姑姑带我来过,我见过你。”

“哦。”黄宝贵挠头,恍然大悟,原来是亲戚,不过他被一声宝贵哥叫得晕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和这个亲戚的辈分关系:“你要去我三嫂家吗?你要是找不到,我让赵小雨带你过去。”

“不用的,宝贵哥,你在码头干嘛?”小姑娘很自来熟地往黄宝贵走近了两步:“我叫刘玉儿。你可以叫我玉儿。”

她应该叫我哥吗?黄宝贵有点没捋明白,不过刘玉儿这样叫,那应该就没错。

“我没事,过来玩。”黄宝贵不知道怎么和这个亲戚家的小妹妹聊天,开始东张西望,希望能看见个熟人或者找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你要不要吃花生,我给你买点。”说着黄宝贵就向王大妮招手,如果王大妮过来就让王大妮把她带走吧,一个小姑娘,他确实不知道怎么招待。

刚好一个客人走到王大妮面前,低下头在篮子里挑选,王大妮只能打手势,示意黄宝贵她等会过来。

刘玉儿看见王大妮和黄宝贵之间的互动,不由眼珠一转,又走近两步,一把拉着黄宝贵的袖子:“宝贵哥,你带我一起过去看看吧。”

“行啊,你喜欢甜口的还是咸口的。”黄宝贵心很大,没觉得被个陌生小姑娘拉着袖子有什么不妥,这也怪黄豆,从小到大都是牵老叔的袖子,把黄宝贵给牵习惯了。

“甜的吧,我喜欢甜甜的东西。”刘玉儿一点也没一般小姑娘的扭扭捏捏,反而让黄宝贵觉得挺好。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更喜欢脾气性格相投的女生。

“好,走吧。”大概是走路嫌碍事,黄宝贵抽出了袖子走在前面,刘玉儿紧跟几步和黄宝贵并肩走到王大妮这边。

两个人还没走到王大妮那边,黄德磊和黄德落过来了。

黄宝贵15,黄德磊16,黄德落14,他们身高基本都差不了多少,加上脸型有一部分相像,经常会有人觉得他们是兄弟,而想不到他们是叔侄关系。

黄德落跑得快,几步冲过来喊了声:“老叔。”就开始打量起老叔身边的女孩。

黄德磊走得慢,他刚碰见赵大山,赵大山说要介绍一个大商船的东家给他们认识,这个东家一次出海最少三只以上大船,经常会组织一批船队一起出海。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开了春,他们就可以跟着这家商船跑一趟。

黄德磊边走边想赵大山说得话,赵大山应该很属意这个船老大,他已经遇这个船老大不是一次两次接触了。

或者可以说,赵大山一定实在码头详细打听了这个叫赵森的船老大,必定人品出众,有丰富得航海经验和得力的助手。

都快走到老叔身边了,黄德磊才把思绪拉了回来,一看,噫,老叔身边有女孩了?再一看,认识啊,这不是黄三婶的娘家大嫂给他介绍的媳妇吗?

想到媳妇两个字,黄德磊有点脸红,头一低,还想着怎么打招呼,就看见那个传说中自己的未来媳妇,伸出细细的手指牵住了老叔的衣袖:“宝贵哥,我还想尝尝咸口的花生。”

宝贵哥?这什么鬼?黄德磊抬起脑袋看向小姑娘,见她一脸含羞带怯的模样看着黄宝贵,一时傻眼了!

这是要被绿了?

黄德磊一脸茫然,什么情况,老叔怎么和她认识的。

她怎么喊老叔“宝贵哥”?她不应该喊叔吗?从哪里续,也不能喊哥啊!

黄宝贵虽然有点不走心,但是他大侄子那直勾勾的眼神他是看出来了。再一看,袖子被牵了,应该是误会了,连忙又把袖子扯出来,解释:“这是三嫂娘家大嫂的侄女,你们叫她……”

卡壳了,忘记名字了,不知道该怎么向俩个侄子介绍这个亲戚了。

“宝贵哥,我叫刘玉儿。”刘玉儿又伸手来扯黄宝贵衣袖。黄德磊突然走过来,一把把黄宝贵拉开:“老叔,我找你有事。”

看黄德磊严肃的神情,黄宝贵认真了,这肯定是有事,不然这个侄儿一直是个见人就笑模样的,还没见过他这么严肃呢。

黄德磊拖着黄宝贵往旁边走了几步,大概说了一下赵大山的意思。黄宝贵立刻就激动起来:“得落,走,我们去找大山详细问问。”

说着也不管什么刘家姑娘了,转身就走。刘玉儿跟在后面就追:“宝贵哥,你别走啊,我……我找不到去杜姑姑家的路。”

“额。”黄宝贵这才想起,还有个四嫂家的亲戚呢:“德落,要不你送她一下,她是你四婶家的亲戚。”

黄德落眼尖,一眼看见拉着黄梨慢悠悠往码头来的黄豆:“那不是黄豆嘛,叫黄豆领她去,她们都是小姑娘,一起方便。”

第四十三章:刘玉儿事件

黄豆今天是来码头散心的,家里出了这么一件窝囊事,还不能发泄,大家情绪都不太好。

四婶觉得愧疚,娘觉得难受,大伯娘和二伯娘觉得又尴尬又为难。幸亏家里房子建好,黄老汉和黄奶奶搬到了小叔的新房,不在四叔家住。

不然,两个老人知道心里更隔应,再气出个好歹来就麻烦了。

黄豆还没走到码头,黄德落看见她了,卖小零食的桃花也看见她了。

黄德落还没开口,桃花先挥手招呼:“豆豆,来这里,请你吃枣。”

前段时间,黄豆给她娘提了个建议,用小碟子打样,没想到竟然效果不错。

比如,有的客人明明来买枣的,看见样品里的核桃不错又想买核桃,看见糖果漂亮又想买糖果。有时候都会带了两三样东西走,生意明显好了很多。

“豆豆,来这里。”黄德落是不管谁找黄豆,他找黄豆才是第一重要,那是他的妹妹。

黄豆也看见了黄德磊黄德落和老叔,也没管桃花,连忙拉着黄梨走过去:“老叔,你们又跑码头来干嘛呀。”

“管那么多,你天天带黄梨出来我还没管你呢。”老叔看她问就忍不住想怼她:“你把这个刘……刘……”黄宝贵刘了半天,忘记人家名字了。

“我叫刘玉儿,宝贵哥,你以后别忘记了。”刘玉儿抿嘴一笑,轻轻白了黄宝贵一眼。

“哦,对对对,刘玉儿,三嫂娘家大嫂的侄女。”黄宝贵连忙点头,站一旁的黄德磊脸色难堪至极。

“你既然是黄梨的表姐,就应该叫我老叔叫做五叔,你怎么能叫他宝贵哥。知道的,是你自己搞不清辈分关系,不知道的还说我们黄家没家教,乱了辈分呢。”黄豆一听这亲戚关系,就知道这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是谁了。

其实按道理黄豆不该迁怒于她,她说不定也是受害者,这件事情只是家里大人的想法呢。

现在一看,完全是知情,而且还跑这里施展美人计来了。按黄豆的脾气,就该上去一个大耳刮子扇她,跟她费什么话,不要脸的。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刘玉儿没想到黄豆上来就怼她,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转了转,滴落下来。

“我怎么了,我说话做事光明磊落,才不做那种偷偷摸摸不要脸的事,呸。”说着黄豆拉着黄梨就要走:“黄梨,你记住,有得人不配做你家亲戚。”

“豆豆,怎么说话的,一点礼貌都没有。”黄宝贵是长辈,即使觉得黄豆今天情绪不对,也不能由着她去怼人家小姑娘,还是家里亲戚。

只有黄德磊心里有了一丝警惕,黄豆知道什么?她是怎么知道的?

黄德磊和刘玉儿议亲还没说到明面,所以一直也没提,黄德磊以为黄豆不知道呢。

刘玉儿被黄豆这么一说,是又羞又愧,她是有不一样的心思。当初说亲的时候,是说的黄老三家的长子,她是同意的。

可去了黄家一趟,看那五栋一模一样立起来的大房子,她娘就犯了别的心思。黄家老五比黄德磊还小一岁,却有了自己的房子,而且黄家兄弟都是结婚后分家,不用伺候公婆。

她娘回去这么一说,别说她动心了,就连她爷奶也动心了,就是这辈分有点差了一辈。

好在两家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也不算违制。

给三姑叫回来一说,三姑火了,觉得娘家人这是在坑她。她可是和自己的小姑子说得黄老三家的大小子,年龄合适,辈分也合适。

最主要的是,黄老三家两口子都是个本分人,他家大小子她可是细细观察了好久,也和小姑子打听了,那是个性格做事都很好的男孩子。

杜家大舅妈和娘家嫂子大吵了一架,最后爹娘都没帮她,说她有好的也不挑给亲侄女,不会想留给她家青青吧。

她家青青才一岁多点,被爹娘嫂子这么一说,杜家大舅妈是哭着走的。走了她连家都没回,直接来了南山镇,她得和小姑子说清楚,别到时候闹出什么事,她更对不起这个对她家帮助良多的小姑子。

幸亏黄家不是刻薄人家,也就黄老大媳妇骂了几句,还不痛不痒,比她预想的可好多了。

杜家大舅妈回去是一路走一路后悔,自己做得什么事情,弄得里外不是人。不过她不后悔直接来了黄家,是她的责任就该她承担。她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她看中的侄女刘玉儿被她娘怂恿着来和黄宝贵偶遇了。

单单偶遇就算了,还被黄德磊和黄豆给撞见了。

刘玉儿再脸皮厚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黄豆这么一说,立刻挂不住了,眼睛含泪地跑了。黄宝贵还莫名其妙地责备黄豆:“豆豆你怎么了,今天吃了炮仗了,小心你四婶知道了不高兴。”

黄梨还在一边站着呢,他也没想过黄梨会回去告状,黄梨从小就是在三伯娘家跟着两个姐姐长大的,她亲三伯娘比自己爹娘都亲。

“老叔,你可长点心吧,你知道刘玉儿是谁吗,别把所有人都当好人。别人当你是傻子,我可不能让她家这么欺负人。”说着黄豆一拉黄梨转身就走,也不找小雨和大妮玩了,回家了。

“这还脾气上来了,这刘玉儿怎么惹她了?”黄宝贵转头问黄德磊和黄德落。

黄德磊低着头没吭声,他太难堪了,黄德落和老叔一样莫名其妙。

“德磊,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老叔,我先回去了。”说着黄德磊也不给老叔说话的机会,追着黄豆和黄梨的身影就跑了。

他觉得他再站在这里,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那天,他娘偷偷指给他看刘玉儿,他是愿意的。甚至在这些日子,他还幻想过和刘玉儿定亲后,他要怎么做。更多的是他将要成为一个男子汉,可以顶门立户的自豪感。

今天,刘玉儿当着他面叫老叔“宝贵哥”,拉拉扯扯。明显就是看上了老叔没看上他,想从老叔下手的。

没看上他,他并不介意,但是看上老叔,还当他面拉拉扯扯,这就不一样了,你挑选谁也不能挑选黄家的男人,还挑选了比他长一辈,却亲如兄弟的黄宝贵。

最主要的是,如果不是黄豆,黄德磊怎么也不能提醒老叔,这是他相看过的媳妇。倘若老叔跟她熟悉,她再赖上了老叔,真娶这么个老婶回来,别说黄德磊,就是黄老三黄老四一家跟老叔以后也不好相处了。

黄豆回了家,而跟着她后面十几步远的黄德磊没回家,他一个人去了河滩,他想安静地想想。

这片河滩是黄家的,黄豆上个月还和他一起站在河滩边,和他描述怎么把河滩开发成稻田,这样的土地要比良田更肥沃,野草也少,只要不发洪水就能保收。

还有这个河滩里的这片池塘,怎么变成不用投入鱼苗却来钱的聚宝盆。让鱼在夏天涨水的时候自动被食物吸引进入池塘,并且怎么留住它们。

黄豆很多时候不像他的妹妹,就像一个小大人。她偷偷告诉他,为什么把珍珠给了爷爷,因为一个家族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妹妹怕他多想,其实他也多想过,但是妹妹这样一说他就明白。

可是今天那个很少发脾气的妹妹,为了她直接就给刘玉儿一个没脸,说明她早知道这件事情,却瞒着他,这才是他最伤心的。

他就好像接受到了双重背叛,一个来自亲如兄弟的老叔,一个来自最疼爱的妹妹。

他知道这样想也不对,明明没他们俩什么事,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痛,那种压抑在心里的痛苦。

黄宝贵看着黄豆兄妹俩先后离开,他隐约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顾不得去找赵大山商量跟船的事情,带着一头雾水的黄德落就往家跑。

他要问问他娘,刘玉儿是怎么回事。

黄奶奶听见儿子一上来就问黄豆为什么不喜欢刘玉儿,就知道不好,这不是前段时间正说要和三孙子议亲,四儿媳妇娘家大嫂的侄女吗?怎么黄豆会不喜欢刘玉儿,而且还闹到黄宝贵面前了?

黄宝贵三言两语说了码头上的风波,黄奶奶脑袋一晕,被黄宝贵一把抱住才没气晕倒在地。

原本以为可以悄无声息的一件事,一下子闹大了。

黄德磊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站得远远的,看着家里的灯火,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家里的父母弟妹,还有以后他怎么和老叔相处。

人一生终究要去面对很多事情,不能逃避,因为逃避不掉。

走进家门口,黄老三在整理第二天要用的工具,该磨的磨,该修的修。

黄三娘在灶房忙着擀面皮包饺子,黄桃正在灶上忙碌,把煮好的饺子盛出来凉着,黄豆蹲在灶下烧火。黄德仪抱着一个小碗,正低着头往嘴里扒拉着一个饺子。

第一个看见黄德磊的是黄德仪,他捧着小碗歪歪倒倒往门口走:“哥,吃饺。”

“你怎么才回来,再吃点我们就把饺子吃完,让你回来喝汤算了。”说着黄桃喊了黄老三一声:“爹,哥回来了,洗手吃饭吧。”

黄德磊看了一眼黄豆,她正站起身,微张着嘴满眼都是渴望地看着灶台上黄桃刚盛上来,凉着的饺子。

原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杞人忧天吗?黄德磊心想。

第四十四章:彪悍的黄豆

一夜霜降,半夜醒来,感觉到了冷,风好像也是无孔不入,哪里有一道细小的缝隙它都不会放过。

进入腊月,该盖房的早已经盖好,想盖没盖的,也只能等明年开了春化冻之后了。

黄家湾新址已经初具规模,除了黄老汉家五栋房子,黄家湾曾经的老住户都在进入腊月建好房屋。

而外来人口,断断续续零零星星建好的是赵大山家,王重阳家,并其它二十三户。

这二十五户基本上都是买了地,却没有钱建大屋,只能自己家尽量起土坯在一侧搭起低矮一点的茅屋。也算是暂时安家落户,不至于受风雨侵扰。

以后节约一点,这样的屋子完全可以做灶房或者工具房,牲口房之类的,不会浪费,又能保证过一个平安的冬天。

虽然一个新的自然村落已经形成,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且井然有序。因为绝大部分人没有钱建大屋起院落,以至于显得这一片村落非常零散。

南山镇在买卖土地,允许落户建房前给各家都有规划,凡是买地落户者,家有15岁到40岁男性壮劳力的可按人头无利息贷建房款。

比如,你家有符合年龄壮劳力三名,买地三亩可无息贷款三两银子,买地一亩只能贷款一两,买地十亩也只能贷款三两。

反之,你家只有一名壮劳力,那么只能贷款一两,你买的土地再多也只能这么多。

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完全就是拿一片荒地空手套白狼,我有十亩荒地卖出去给你建房造屋,你有年轻壮劳力十个,我就可以把这十两买地银子再借给你,让你安家落户。

你还得起,我地卖了,村落也建成了,还多了十名壮劳力。你还不起,土地还在,它不会跑,大不了我再收回。

这种方法不但不显得无耻,反而为新村落很快凝聚出一批流浪到此的灾民。南山镇有大片的荒山野地,你有力气就去开垦,前三年免税,三年后按薄地收税,也没有多少银钱。

只要人勤,地就不会懒,糊口完全没有问题。

黄老汉每天带着儿孙依然很忙,那一片滩地,要改造成田地。家里的地种着庄稼需要在这个冬季储备肥料,春天如果还这样持续不下雨,就需要人工浇灌。

不过,那也是春天的事情。

买了地还没有建房的时候,黄豆有空就领着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加上黄德忠和黄德孝。几个人开始把大人们砍下来的杂草,树上落下来的树叶收集起来,准备沤肥。

黄豆记得以前在乡下会有沼气池,可以有很多用处,可她只是知道,确实不会,所以还是想想就算了。

割下来的草和树叶堆积在一起,加上各种粪便混合,上面抹上河滩里的黑色淤泥。当年发酵的肥料不能下地,在家禽吃下的草里会有草种,没有发酵好直接下地,地里就会长出更多的野草。

而经过一年多发酵的肥料,草种已经在发酵过程中出芽,又被发酵进了肥料里,第二年是不会再有野草长出来的。

这种育肥法,是黄豆很小时候和黄德磊黄桃一起做的,大人也没放在心上。结果发酵一年多后的肥料,被黄老三特意撒在一个角落,效果明显的惊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黄家每年都会在屋后堆几个这样的沼气发酵出的肥料,后来逐渐被村里人接受。

黄老汉终于同意了黄宝贵准备出海的要求,他觉得,现在孩子还小,经过刘玉儿这件事情,黄老汉想到了下面几个孙子的婚事,太急都堆到一起,很容易就会再遇见刘玉儿这样不靠谱的时事件。

而黄老大和黄老三也同意让黄德磊黄德落兄弟俩跟着老叔一起出去闯闯,条件是叔侄三个必须在一起,这样也好互相帮助。

叔侄两经过这件事情,关系没有疏远反而走得更近了。

黄家除了要开沟挖渠把河滩整理成田地,还要开凿石头回来铺路,黄老汉需要铺的就是自己家门前的一段路。而这里有一个规矩,谁家面前一段路由谁家铺垫,并且是要南山镇两个衙役来验收,通过才可以。

黄家面积最长,代价最大,黄豆又提出雇人,这次黄老汉和儿子们开了家庭会议,同意了这个提议。黄老四已经不去码头了,家里事情太多了,爷几个天天起早贪黑,却也做不了多少。

不是非常清楚东湖下游是什么情况,因为一部分灾民的流入,很明显这次灾情还是比较严重的。南山码头这种需要大量壮劳力的地方,都是呈饱和状态,可想而知受灾面积有多大。

码头工价一掉再掉,而粮价掉到现在,却还比往年高了三成多。此刻雇佣劳动力,是相当便宜的,甚至你给两顿饱饭就能雇佣一个青壮一天的劳动。

黄家决定雇人,消息一散出,附近安家落户的人先涌了过来。第一批先雇了二十五个青壮劳力,把周围邻居闲置的劳动力一网打尽。

家里人分了两拨,黄家五兄弟带领二十人去河滩开沟砌埂把河滩改成良田。黄老汉带着孙子领五人进山,把黄家的山头先给梳理一遍,能种瓜果的都种上果树,坡陡林密的,围上围栏准备做畜牧饲养。

店里妯娌四个就够忙的了,黄豆也没那么悠闲了,虽然分家了,可是今年从走山又发生洪水后,一直到现在都在一起吃饭,大概要到明年春收后才能分开。

黄德光的媳妇怀孕了,天天领着黄德明的媳妇和二个小姑子给全家和雇工们做饭,黄豆就肩负起照顾黄德仪和黄德智的生活。

幸亏黄德智大部分都是在吃饭睡觉,而黄德仪是个很好哄得孩子,黄豆给他一堆沙子,他能坐在沙堆上认认真真玩半天。

这堆沙还是黄豆花钱托人从海边运来的,她所有的零花钱,加上家里兄弟姐妹所有的零花钱,最后还是已经结婚的黄德光黄德明被她剥削了一遍才凑够的一两银子。

五袋沙,只要在海边沙地选好的干净的细沙装好,顺便带过来就行了,这一两银子赚得很容易。

为了这堆沙子,黄豆特意拉着黄德磊做苦力,在自己家屋角顺墙砌了一个半截高的池子,保证沙子不会被随便浪费。

池子地下铺了厚厚一层碎石子,和在黄家沟那条溪流边捡回来的鹅卵石,保证下雨的时候能够很快控干水份。

很多人都不能理解黄豆的神奇想法,这种沙堆即不能吃也不能种粮种菜,花了一两银子就是为了让黄德仪天天爬上面玩得一身灰?

就这么一堆沙子,黄豆看管得很严格,能有幸上去和黄德仪玩的小朋友都是经过黄豆筛选的,最后就剩下七爷爷家的小孙子,三岁的黄德松。

超过五岁以上的小朋友,不行;身上脏不爱干净的,不行;过分调皮捣蛋,蛮不讲理的,不行。

黄豆非常惧怕的就是那种四五岁还穿开裆裤,到处大小便的孩子。

而大部分人已经习惯这样的状态,三四岁的孩子,尿湿了,稍微讲究点的会换下来洗洗,再次点的,就是脱下来换一套也不洗,直接烤干,等那套湿了接着换。

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那种尿湿了穿身上自然分工,人没走到身边就闻到一股尿骚味。更有一部分孩子,七八岁拖着鼻涕,袖子口抹鼻涕都摸得硬成了壳。

黄豆没有洁癖,但是,她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孩子。她带黄德仪,非常坚定地给他每天换每天洗,尿湿了的一定要用开水烫洗干净。不足两周岁的黄德仪,已经能够在大部分时间控制住自己的屎尿屁,然后请姐姐帮忙。

而还在摇篮里的黄德智也进入了黄豆的严格监控中,尽量把屎把尿,尿湿换洗,开水烫尿布衣服。

有的时候,黄豆的蛮不讲理和不近人情很让黄老三和黄三娘头疼。

一个不大的沙堆,在这个新建立的村子里几乎闹出了很大一场风波,无数个孩子来,又被黄豆赶走。从三四岁到十一二岁,只要不需要帮家里做活,基本都是散养在外面。他们下水摸鱼,上树掏鸟,无处不去。

五爷爷家的小狗蛋,就是被黄豆拉进黑名单的人员之一。偏偏小狗蛋不自觉,趁黄豆不注意就窜上沙堆,一顿乱踹乱踢。黄豆一听见黄德仪和黄德松的嚎叫就知道是小狗蛋来了,立马顺手就摸一根棍子追杀出来。

小狗蛋很怕黄豆,他被黄豆打过一次,知道黄豆又狠又不讲情面,只要看见黄豆,他就立刻夹着尾巴溜之大吉。

就这样,黄豆拎根棍子能追他半里地。黄三娘又气又无奈,她基本白天都不在家,晚上回来就得听小狗蛋奶奶告状,还不能反驳。而黄桃也拦不住黄豆,只能由她去。

过几天就会出现很搞笑的一幕,小狗蛋在前面跑成一溜烟,黄豆拎根棍子追的雄赳赳气昂昂。小狗蛋奶奶追着黄豆后面骂,即使她骂得再凶,也不能阻止黄豆准备吓怂小狗蛋的决心。

打未必是真打,但是那种恶狠狠很吓唬人的疯狂劲,把黄家女孩温柔贤淑的形象给彻底颠覆了。

在以前黄家湾老邻居和现在的新邻居眼里,黄米和黄桃就是黄家女孩最好的代表作,而黄豆就是败笔。

很多年过去,当地人提起黄豆,都是一句:“那个黄家小姑娘,长得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凶悍了!”

第四十五章:春节去购物

这个春节黄老汉决定带儿孙去襄阳府购物,趁着刚进腊月东湖还没封冻,可以行船,早早提前准备好了行程。

原本定好,这次由黄宝贵、黄德磊、黄德落跟着,他们春天的时候就要跟船走了,这次也算带他们出去玩玩,见见世面。黄豆歪缠了半日,最后黄老汉松了口,也带上四个孙女一起去。

女孩子家,只有在娘家是被宠的,到了婆家,终究要做别人家的媳妇,再想好好出去逛逛就难了。

这个决定,惊慕了一家老少,谁都想去襄阳府好好逛逛,哪怕不买就看看也好。黄大娘和黄三娘还特意把自己的银镯子翻了出来,紧了紧给自己闺女套上。

大人在这方面还好,几个孩童就难免意动,可惜他们年龄太小,还轮不上,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姐姐们记得带好吃的,好玩的。

又因为带着四个孙女,干脆又带了黄德忠,让他给姐姐妹妹们跑跑腿。

于是,这一日,黄老汉带着一子三孙,护着四个孙女,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南山码头。

船行还有一会,大家都是提前到码头等的,总不能等船要行了再来,到时候船如果早一点走是不会等人的。

因为来的早,黄豆没事,索性就带着姐姐妹妹去了赵大娘的小摊坐一坐。不是饭点,摊位上没人,姐妹四个一来,可把小雨欢喜坏了。

听她们说是爷爷带着去襄阳府玩,连五岁的黄梨都带了去,真是又羡慕又高兴。一旁的王大妮也是替她们高兴,也羡慕她们家里人的宠爱。

要知道她们还在为温饱而奔波,黄家几个女孩却从来没有为生计愁过。这次,竟然因为要过年,黄老汉还提出带她们去襄阳府见见世面,几个哥哥为她们保驾护航,真真是捧在手心里的娇宠了。

桃花看黄豆带了姐妹过来,也蹭了过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南山码头一枝花,结果后来又有了王大妮,赵小雨。王大妮虽然长的好,但是家境贫寒,穿的衣裙虽然干净,补丁却是不少。

而赵小雨,家境也是一般,翻来覆去就两件换洗,而且年龄也小,并没有张开,所以不足为惧。

再看黄豆,虽然长得好看,家境也和她有的一笔,但是年龄更小,带着的黄梨也算可爱,那就更不用比了。

所以,桃花一直觉得,她这南山码头一枝花的位置是牢牢的,牢不可破的。

今天,黄豆带着自己家的姐妹过来,她突然有一种被人比下去的感觉。

四个姐妹,个子高挑,文静秀气的应该是黄家大姐。一身崭新的粉红色袄子,系腰的带子也是粉色,裙子却是深青色,与绣鞋同色。头发挽成朝云近香髻,深青色系带,斜插着一朵粉红色的花朵。耳朵上是一对银色皱菊耳钉,左手腕一只明晃晃雕花银手镯。

略微矮一点的应该是黄家二姐,也是一身崭新的桃红色的袄子,系腰的带子是桃红色,裙子是湖蓝色,与绣鞋同色。头发侧挽着少女的倾髻,并排簪着两朵桃红色的花朵,系着与裙子同色的湖蓝色丝带,显得整个人非常俏丽。

而且,她也是耳朵上一对丁香模样的银耳钉,左手一只雕着花纹的银手镯。

再看穿着橙红色袄子的黄豆,竟然配了松石绿的裙子,这么两个颜色竟然被她搭配的并不突兀,配上星型银耳钉反而让人眼前一亮。

和黄豆拉着手的是一身大红色袄裙的黄梨,大红色棉袄和大红色的棉裙都滚了白色的兔毛,整个人显得又机灵又可爱。同样一副银耳钉,是心形的。

桃花已经有点眼晕了,这哪里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如果不是因为衣服料子都很普通,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大家小姐的做派。

穿橙红色的黄豆,梳着双平髻,缠着松石绿丝带,左边一朵橙红色花朵,右边两朵橙红色花朵。三朵花颜色造型一模一样,却分了大小,右边两朵明显是一大一小,挤在一起感觉非常合适。

而黄桃却是双丫髻,系着深青、湖蓝、松石绿三色丝带,两边各两朵大红色花朵。她的棉靴竟然也是这三色拼接而成,绣着的粉色、桃红色、橙红色的三色花朵。

这最小的妹妹,竟然是把三个姐姐衣裙的颜色都融合到了自己身上,又因为搭配得当,反而更显得好看。

而姐妹四人头上带的花朵,完全是按长幼顺序来佩戴的。

桃花,看看自己粉红色的袄,石墨色的裙,深蓝色的绣鞋,再想想自己今天早上插的大红色绢花,她明明刚刚还在为自己的新买的绢花沾沾自喜,转眼,她就恨不得立刻拔下扔了才好。

原来,美丽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王大妮和赵小雨却完全是真心的欢喜,觉得黄家姐妹四个打扮的真是好看,在南山镇也没有哪家有这么好看的四个姑娘了。

几个小姑娘正挤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闲话,就见张虎子兴冲冲跑过来:“我听黄三哥说,你们也要去襄阳府啊?”

黄德磊排行第三,家里兄弟叫他三哥,张虎子与他们也相熟,就叫他黄三哥。

“对呀,虎子,你不在家帮张伯卖肉,来码头干嘛?”黄豆奇怪地问他。

越是临近过年,张家越忙,自己家要卖肉,还要帮乡下农户杀猪分肉。张伯每天忙得团团转,也把小虎子指挥的团团转,黄豆她们已经好久没和小虎子一起玩了。

“我外祖母生日,我娘带我去外祖母家给她老人家贺寿。”说着小虎子从身上背的包里抓了一把糖果:“给你们吃,我娘买了准备给我舅舅家弟弟妹妹们分的。”

黄豆也不客气,从小虎子掌中捻了一颗糖果,是花生糖,新做的,味道很浓郁,黄豆最喜欢吃花生糖,满足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其余几个女孩子看黄豆拿了,也纷纷在小虎子掌中挑糖果。她们都是镇上住着,和小虎子都算熟悉。就连外来户王大妮,也因为天天跑码头,对张小虎也算见过。

只有桃花,摆手拒绝了,她的理由很简单,我家就是卖糖果的,不缺这一口。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因为看见黄家四姐妹穿新衣打扮的齐整,心里不服气,态度明显就有点敷衍的味道。

几个人也不在意她,正在这边吃着糖说说笑笑。突然跑过来一个穿锦衣的小丫头,黄豆一看,咦,这不是钱满满吗?

“黄豆姐姐,我刚刚来南山镇,正准备让哥哥带我去找你玩呢,就在码头看见你了,你是来接我的吗?”钱满满看见黄豆就非常高兴,她听哥哥说了好几次黄豆,就觉得黄豆不单是哥哥的朋友,也是自己的朋友。

“哦,满满呀,我是跟爷爷去襄阳府玩,再这里等船的,你来南山镇过年吗?”黄豆看见钱满满也很高兴,她就喜欢钱满满和黄梨这种一样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啊,你还要去襄阳府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在襄阳府等你了,这样你就可以去我家做客,我可以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了。”钱满满还是很失望的,她甚至有一种想再坐船回去的冲动。

说着,钱满满冲旁边招手:“哥,你过来。”

钱多多其实一上码头就看见了黄豆,一群漂亮小姑娘站一起,还是很吸引人眼球的。钱多多还小,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喜欢看漂亮小姐姐。

看见黄豆钱多多很想过来找黄豆玩,可她身边一群小姑娘,他已经十岁了,先生说,男女七岁不同席。那么多小姑娘在一起,他还是要避避嫌的。

现在妹妹叫他,那就不一样了,不过钱多多过来的时候还是把研墨和提笔给拦了一下,让他们远远站着,不能过去。

“怎么了,满满?”

“豆豆姐要去襄阳府了,我们再回去好不好?”钱满满仰起头扯着哥哥的锦袍问。

“去襄阳府?”钱多多愣住了,他怎么运气怎么不好,他就没有一次能和黄豆好好玩一次的。昨天晚上他可是一夜都没睡好,过来的时候都在想,下午就带满满去找黄豆玩。

现在不单单是钱满满,就是钱多多也想干脆跟着黄豆一起坐船再回襄阳府。

想是想,但是他也不能任性啊,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脸上就带出来了,有点不高兴了。

黄豆一看,这两个钱家小祖宗不会闹脾气吧,赶紧哄:“我今天去,明天就回了。你们在南山镇等着我,刚好今天好好陪陪你祖母,明天我回来,后天带你们去玩去,虎子哥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

说着黄豆赶紧看向张虎子,想给他使个眼色,又怕钱多多看出来。小虎子也不是个笨的,一看黄豆神情就明白了,连忙点头保证:“嗯,没错,等我们从襄阳府回来,带你去打冰溜。”

钱多多没打过冰溜,很想玩,但是他不想和张虎子玩,他听张虎子这口气好像他也跟着黄豆去襄阳,他就不太高兴。

他还没和黄豆逛过襄阳府呢,这个胖小子凭什么跟着黄豆去玩?钱多多太生气了,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个比张小虎还胖的小胖子!

第四十六章:初遇涂华生

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钱多多转身跑到行李边翻出一盒点心过来递给黄豆。

“这是我在襄阳府带的点心,给你路上吃,襄阳府的点心没有青娘做的好吃,等会我去祖母家让青娘做,明天你回来就能吃到了。”

说着,把点心盒子往黄豆手里一塞,拖着恋恋不舍的妹妹转身就走,黄豆看看点心又看看前面被钱多多用力拖着走,却还挣扎着回头的钱满满,不由叹口气。

哎,钱家小少爷好像生气了。

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呢?好奇怪!

自从黄豆认识钱多多,后来又知道他是南山镇钱家唯一的独苗,在心里她还是挺希望能和钱多多做朋友的。

钱家虽然因为钱大富去世受到了一波冲击,但是他家还是南山镇最大最有钱的大户。连姻亲宋家使了不光明的手段也没有超越钱家,还害得钱大富遗孀宋家的姑奶奶连娘家都不要了,一心扶持儿子牢牢护着钱家家业。

钱多多爹经过一场惊吓,又在海水里泡得有点久,年幼身子没受住,天一凉就犯病。

为了儿子安心休养身体,也让孙子钱多多能够用心进学,钱家特意去襄阳府买了宅子。钱多多爹娘带着钱多多并两个妾三个妹妹都住在襄阳府。

独留着钱大富遗孀宋氏,一个人住在南山镇操持着南山镇码头的大小事物。

黄家码头要是正式运营,势必冲击到钱家的利益。到时候,她和钱多多别说做朋友,可能就会成为敌人,这是黄豆不想看到的,她其实很喜欢钱多多和钱满满。

这个傲娇的小少爷,一点都不傲气,非常的投黄豆的脾气。包括他的妹妹钱满满,也是一个和黄梨一模一样可爱的小姑娘。黄豆想和钱多多交好,不仅仅因为他是钱家的孩子,更多的是因为他确实是个值得交往,值得做朋友的人。

大概是好事多磨,也可能是老天注定他们要成为敌对关系,所以她和钱多多每次相遇都能出点意外。

回来一定要请钱多多和钱满满吃一次荠菜馅的肉馄饨,黄豆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以后她和钱多多会成为什么关系,起码他们现在是朋友。

“豆豆,走了。”赵大山从船那边大跨步走过来。赵大山现在不在码头扛包了,而是跟着商船来往于襄阳府和南山镇,替各商家送货。

他人不大,却有力气,还有拳脚功夫,头脑又灵活,只在襄阳府跑了几趟,就深受几家货主的赞誉,银钱也比码头上扛活挣得多了。

看见赵大山过来,桃花连忙理了理衣裙,又扶了扶头上的绢花,全然忘记刚才自己恨不得把绢花拔了扔掉的冲动。

“大山哥,你今天又要去襄阳府啊。”说着桃花就向前一步挤开黄米:“你有没有空去襄阳府里的店铺看看,帮我带两朵绢花。”说着用手又摸了一把头上大红色的绢花。

“没空。”赵大山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果然不悦耳!

看桃花这样惺惺作态,黄豆忍不住看了一眼抱起黄梨的赵大山。

可能是天天练拳脚功夫的原因,赵大山比一般十六岁的男孩子显得精壮。赵大娘容貌本身就好,赵大山的爹也应该是个长相不错的。

与赵大娘并不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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