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路传奇 - xp1024.com
《真路传奇》


第一章 流落异乡

通川镇是一个大镇,隶属于大马川府,距川州城最近,因地处交通要道,地理位置好,所以商业发达,非常繁荣。镇上各个行业都有,有各种生产作坊,如纺织坊、染布坊、酿酒坊、铁匠铺等;有经营各类商品的店铺,附近州、府出产、流通的商品,这里几乎应有尽有;还有各种服务行业,如镖行、钱庄、茶馆、酒肆,客栈、赌场,以及专做男人生意的翠春院。

通川镇上,供乡村居民来赶集的,有两大集市,分别为镇南市集与镇北市集。市集每天都是一样的热闹。

大马川府城,距通川镇较远,整个通川镇居民,除了小部分离川州城较近,赶集不来这里,方圆数十里内,绝大部分需要买办货物的居民,都会来通川镇赶集。

这天早上,天刚放亮,镇南市集上亦如往常,已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喧闹嘈杂。在市集入口的牌坊旁,依着石柱立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孩,约八、九岁的样子,正嚎啕大哭。

这小孩应是家境不错,身着上好的绣织绸衣,相貌虽普通,但面色白净、红润,一双灵动的小眼,显得格外精神而机灵。哭泣中,小孩不时瞅着身前来往的行人,眼中透着无比惶恐与无助。

在这市集的喧嚣里,小孩哭声,引不起一丁点的波澜。这种情形世之常有,这小孩明显是个走失的富家少爷,家里的大人迟早会找到他,所以来往的行人,多是匆匆忙着自己的事,根本不把这哭泣的小孩当一回事。偶尔有热心的好事者,上前询问几句,可这小孩一开口说话,旁边围观的人就有点新奇了。

小孩不是本地人,口音与当地人明显不一样:“我家住百里坡,先父原是族长,可两年前先父母相继过世了,现在由二叔当家,我与二叔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二叔对我很好,昨天让大牛叔带我到莲花镇游玩,后来我累得睡着了,醒来就发现来到这里,大牛叔也不见了。呜呜……”

“小孩,百里坡在什么地方?莲花镇属于哪个州?哪个府?”

小孩听了直摇头,那位热心的好事者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大人都叫什么?带你出来玩耍的大牛叔长得什么模样?”

“我叫百里轩,先父叫百里乐善,二叔叫百里乐已,大牛叔是我家佣工,也是姓百里的,叫百里大牛,身材瘦削,个头不高,花白头发,四十多岁年纪。”

“哦,百里坡是哪里?不是大地方呀?没人知道。那就麻烦了。你还有兄弟姐妹吗?你二叔有儿女吗?”

这个叫百里轩的小孩回道:“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儿,二叔家有两位堂弟。”

“唉!”热心好事者闻之,摇头叹道,“估计又是一件人世间惨事!怕是你二叔故意将你丢了,好占了你父亲留下的家业。小孩,我们这方圆几十里,没听说过有叫百里坡的地方,你也不知道家居哪个州府,官府的人不会过问这种事,我们帮不了你。”说罢摇头走开。

“不会的,二叔不会不要我的。呜……呜……”看着身边围观的人一个个摇头走开,这个叫百里轩的小孩,又呜呜大哭起来。

后来又有几位过往的热心好事者询问,一听清情况,除了送他几个热乎乎的馒头、包子外,都无奈的摇头走开。

直至近中午时分,赶集的人大都散去,市集上,除了街道两边开张的店铺仍在张罗生意,街上的行人已大大减少。

百里轩哭得累了,嗓子也沙哑了,尽管很饿,但心里没有着落的惶恐让他无心进食,只将别人施舍的馒头、包子捧在手中,睁着一双泪眼,巴巴的看着过往行人,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突然,有个陌生的大汉走到他的身前。这人一身贫民装扮,衣服破旧,眉目和善,肩头挑着扁担,扁担上缚有绳索,原是一直在百里轩不远处卖柴的樵夫。此时柴火卖完,他准备回家,见百里轩可怜,便将柴火卖得的钱,分出十几个铜板递到百里轩跟前,说道:“小孩,这里有一点钱,你晚上得找个地方住下。我们这里晚上不太平,听说有鬼怪出没,专掳未成年的小孩,镇上相对安全一点。我也是贫穷人家,只能帮你这么多。晚上千万当心一点。”

百里轩听说有鬼怪出没,心里更怕,接过樵夫递来的铜板,低头弯腰的呜咽着说道:“谢谢大叔,谢谢大叔!”

晌午过后,百里轩实在又累又饿,再不哭泣了,而是一边没滋没味的啃着手中的馒头,一边想着自己的遭遇。

“这里是通川镇,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人没听过百里坡或莲花镇,自己的家应该离这里很远。按理说,陪自己游玩的大牛叔,应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现在却没了踪影。那定是自己睡着以后被人送到了这里。莫非真是二叔派人将自己丢在这里?可二叔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怎能做出这等事来?”一贯衣食无忧、养尊处优的百里轩,徒遭巨变,此时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思索起事情的原委,度量起人心的善恶来。

百里轩原本极为聪慧,此番一仔细思量,倒有八分相信先前那位好事者的判断。但在他的脑海里,二叔的音容笑貌仍然和蔼、亲切。二叔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最亲近的人,也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实在难以接受,二叔是一个心肠狠毒的坏人,更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被二叔丢弃:“或许另有原因吧……”

时间在百里轩沉思默想中流逝,不知不觉已是西山日薄。市集上行人少了,没有了早市时的喧嚣、热闹,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的打烊关张。

“汪汪……汪……汪汪……”一阵犬吠传来。看看天色将晚,市集上变得冷清、安静,百里轩一下子惶急起来。

“呼……”,一阵晚风拂过,吹得街道上的灰尘、碎屑漫天飞舞。

“鬼怪!”百里轩打了一个寒颤,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剧烈的心跳象敲起了小鼓。

他下意识的紧了紧外衣,急忙向四周张望,想要寻找一个人多的去处,却发现从市集出口处的纵向街道上,跑来了两个衣服褴褛小孩。每人手中都攥着一根细竹棍,腋下夹着一只破碗,头发纷乱,手脸脏黑,一身标准的乞丐行头。

百里轩当然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小孩是何种人物。这种他以前根本不屑理会的小乞丐,此刻看来,倍显亲切,让他紧张、害怕的心顿时安定了许多。他一声不吭,警惕的看着跑过来的两人。

跑来的两个小乞丐,一个身材比百里轩稍高,年龄看似稍长一点,身体还很壮实;另一个比百里轩矮了一大截,年龄较小,身体瘦弱。二人来到百里轩跟前,高个子小乞丐开口说道:“这位少爷,我们都瞅你一整天了,你还没找到家人,回不了家吧?那你得赶紧找个住的地方。我们这里晚上有鬼怪出没,吃小孩的鬼怪。听说前两天晚上,南边不远的大湖庄上,就有一个小孩被鬼怪掳走了,官府到现在没找到人,多半是被鬼怪吃了。以前也有这种情况,被掳走的小孩,就再也没有被找回过。你是外地人,不知这里情况,要是晚上没有个住的地方,那可很危险。”

百里轩听后,心里害怕,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得又流下眼泪来。那个小乞丐见百里轩哭泣,接着说道:“你哭也没用,要是有钱就去住店,要是没有钱就跟我们走。我们住的地方虽然不好,但还算安全。我和小山兄弟都是无亲无故、无家可归的人,到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呵呵,是啊,我和昆哥在一起两年多了,一直没遇着鬼怪。”年龄小的乞丐接口说道,“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这里还有一个馒头,给。”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馒头,塞到百里轩的手中。

百里轩被动的接了馒头,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谢谢两位兄弟,我还未找到家人,这地方我不熟,暂时有劳二位兄弟关照!”

“呵呵,那就走吧。”高个子小乞丐满脸欢喜,“我叫周大昆,今年十一岁了,通川镇小连寨人;这位是梅小山兄弟,就生于通川镇,今年六岁。你呢?”

“我叫百里轩,今年九岁,家住百里坡,可这里人都不知道百里坡在哪里,我回不去了。”百里轩一边回答,一边跟着周大昆、梅小山二人身后朝镇南面走去。

出了通川镇,在紧挨集镇的一处山岗上,有一间破败的山神庙。庙门残破,四壁漏风,屋顶上还有两个大窟窿,尽是烂橼碎瓦。

有一座泥土烧制的山神像坐在庙堂之上,一丈多高,泥像上落满灰尘,五官已不甚清晰。泥像前有一木制案桌,蚀掉一条桌脚,斜靠在泥像上才不至于倾倒。山神像周围原本红红绿绿的帷幔早已褪色,残破不堪,案桌上覆一块灰白的破布。堂下两处地面潮湿,长满青苔,显然是雨水长年浸渍的缘故。

周大昆、梅小山、百里轩三人从门缝里爬进山神庙,再从案桌下爬近山神像旁。周大昆熟练的推敲泥像下方一侧,只听得“喀”的一声轻响,从泥像上取下一大块泥板,露出一个入口来。原来这山神像是中空的,三人依次爬进泥像中,周大昆最后进入,又用泥板将入口堵上。

第二章 求助书札

山神像内的空间不小,足够三人容身,倒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只是这里面光线太暗,屋外还有天光,泥像中已漆黑一团,唯从泥像的两只眼中漏进一丝丝毫光。百里轩爬进泥像后,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看见周大昆、梅小山二人模糊的轮廓。

“周大哥,梅兄弟,你们一直就住在这山神像里?”

“嘘——”周大昆小声回道,“天要黑了,不要出声。听说山神像能够避邪,我们住在这里,鬼怪应该不敢来抓我们,但也不能惊动了夜间路过此处的鬼怪。早早睡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周大昆等三人才爬出泥像,站到庙堂中。百里轩还是一脸沮丧,不言不语。周大昆和梅小山二人,象是认定了百里轩已被家人遗弃,将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高兴。他俩对百里轩很是热情,几乎无话不谈,不但介绍了各自身世,还介绍通川镇上几个名声响亮的豪门旺族和一些势力,甚至介绍起镇上哪些店铺老板乐善好施,哪些刻薄吝啬等等。百里轩听到后来甚感窘迫,面色通红。周大昆、梅小山二人俨然已将他当成了准乞丐,在向他传授乞讨的经验。

百里轩的家,在百里坡是个大户人家。父亲百里乐善武功精湛,原是氏族族长,守护一方,家有良田数百亩,佃户百十家,家境殷实,府上佣工下人也有不少。百里轩自出生开始,生活条件就很优越,衣食住行有专人伺候,就是上私塾读书,也有伴童陪读。父母过世以后,百里轩跟着二叔过,生活条件也没有变化。如今突然被人当作乞丐,这对他来说太过突然,心理上还未作好准备,怎能泰然受之?

周大昆浓眉大眼,容貌较好,从小父母双亡就沦为乞丐,四处流浪乞讨。梅小山看上去很是单薄,但五官端正。他出生在通川镇上的翠春院里,母亲原是翠春院里的一个梅姓风尘女子,生下梅小山后没有几年就病故了,梅小山这个名字是他母亲给起的,不知道父亲是谁自然就跟了母亲的姓。梅小山四岁那年母亲病亡,因他当时年纪太小,不能为翠春院干活,被赶出了翠春院,只能沿街乞讨。

梅小山被赶出翠春院后,不久便遇上了周大昆,相似的悲惨遭遇,二人同病相怜,倒是一见如故,于是结成同伙一起要饭,互相帮衬照应。二人年小力弱,无所依靠,在镇上乞讨自然没少受欺负。镇上顺通镖局的小少爷周杰,常带着一帮顽童,遇到周大昆、梅小山二人时,往往唤狗撵他俩取乐;另外镇上还有几个成年乞丐,偶尔也会无故找他们麻烦。周大昆也知道他们受欺负的原因,老想着多结识几个同伴,人多力量大嘛,或许在镇上乞讨时会自在点。所以当他们发现百里轩时,当然很高兴。

梅小山发现百里轩的窘态,忙拽了拽周大昆衣角,阻止他继续大谈乞讨经验。周大昆看了梅小山示意的眼色,又看到百里轩满面通红,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呵呵,小轩兄弟和我们不一样。我和小山得去镇上要点吃的了,顺便也给你要点,你还要去镇上找家人吧,正好我们一起。”

百里轩虽然窘迫,但吃饭是最迫切的现实问题,遂顾不得害臊,下意识的伸手探入怀中掏着衣兜。不承想,他一下子掏出了两绽足色纹银,每绽五两。一旁的周大昆、梅小山二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周、梅二人从来没拥有过银子,虽然知道那是很多钱,但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二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周大昆略显失望的说道:“果然是有钱人家少爷,你有这许多钱可以去住店呀?”

百里轩是家中的独子,其父母老来得子对他尤为疼爱,不忍心让他从小练武劳累,而让他习文读书。他以前在家的时候,身上很少揣钱,家里什么都不缺,出外游玩,凡看中东西也由一旁的下人付帐买来。这次突然掏出十两银子,他也十分意外。百里轩原本聪慧,自然就想到这钱的来路,那定然是二叔让人放在他身上的,如此一来,自己真的可能被二叔丢弃了。想到这里,百里轩神色一暗,面露悲戚,眼里噙满泪水,根本没听到周大昆问话。

“小轩兄弟,”周大昆见百里轩默然流泪,不理自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钱比没有钱好啊,你还哭什么呢?有了钱你可以去住店,不用和我们住在这破庙里。”

百里轩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看着周大昆摇摇头:“我要是真被家人丢弃了,这些钱只能管得一时,用完之后还不是和你们一样?我们走吧,我要买纸笔写求助书札,看看有没有好心人能帮上忙。”

“是了,你们有钱人家的小孩,都会读书的,不象我们,什么都不会。”周大昆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羡慕。三人一起往通川镇走去。

百里轩不主动与周大昆、梅小山二人共享银钱,周大昆自不好索取回报,仍与梅小山去乞讨。百里轩买回纸笔,独自在破庙中苦思冥想,为自己编撰一段悲怜曲折的经历。他从家庭背景和住址写起,写他父母老年得子,现已高龄,他与父母出外游玩时不慎走失,又遭歹人拐骗流落至此,可怜父母年事已高犹尝失子之痛,深悔自己懵懂顽皮,致双亲老无所依,罪在不孝等等。

按札文格式写了一篇求助书,洋洋洒洒约千余字,言辞虽不太华丽却异常恳切,真情流露。尤其是写老父母痛思爱子,自己顽劣不孝,说的就是世间父慈子孝的至亲之情,句句扣人心弦,催人泪下。加之他书法不赖,一篇求助书札倒也写得有模有样。

百里轩从小聪明伶俐,四岁入私熟,记忆力超群,读了不少圣贤书,教书先生都经常对他赞不绝口。他在百里坡更有小神童的美誉,父亲百里乐善以子为荣,对他十分疼爱,指望他日后能考取功名,弃武从文照样也能光宗耀祖。不想百里轩第一次使用读书所学,竟是写这样一纸求助书札。

这天,通川镇镇南市集牌坊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一大群人,都在吱吱喳喳议论纷纷。两个商贩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人群,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唉!可惜了。这小孩如此聪颖,札文格式严谨,文笔流畅,丝毫不次于多年寒窗苦读的书生!若不是遭此厄运,将来定会出人头地,做个大官。可惜了哟——”

“谁说不是呢?真不知道百里坡在哪里。要不然在下定会送他回家与家人团聚,积一份阴德,或许这小孩日后做了大官也不会忘了我等。”另一个接口应道,“唉!我们也只能助他一点钱粮做到心安理得吧。”

人群内的事主正是百里轩,其实他在心里,已经接受了被二叔丢弃的事实,日后要靠自己谋生,但他实在拉不下颜面与周大昆、梅小山一起去乞讨,所以就想了这么个主意。

当时的社会环境,读书人颇受尊重,也有落魄的书生写这样的札书求助。其性质其实和乞丐没多大区别,但却可以保住尊严,世人不会将他们与乞丐等同视之。

百里轩深悉文章要诣,以情动人,这篇札文写得真挚感人,搏得众多路人同情与帮助。写此札文,百里轩一方面指望打探大牛叔,尽管这种希望比较渺茫;另一方面,就是要博取路人同情以得到施舍。没想到,他用这种方法在人群中造成的轰动与影响,比他当初在牌坊旁哭泣要大得多,更是有了不少收获。不到一个时辰,路人扔到地面纸书上的铜钱,就数以百计。只是百里坡真是个小地方,没有人知道在哪里。

一天下来,百里轩得到路人施舍的铜钱有两吊之多,即二千多文,一吊可换取一两银子。这要是个行业,绝对是个本小利高的行当。

傍晚时分,百里轩独自一人返回山神庙,远远就看见周大昆、梅小山二人在庙门前小声交谈。二人见百里轩到来,都住了口。他们看向百里轩的眼神,与昨天大不一样,显然不再将他视作同伴了。

“小轩兄弟,你一天就能讨许多钱,应该去住店呀?我和小山几年也讨不到那么多钱的。”周大昆见百里轩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也就不想再和他来往。

百里轩见周、梅二人神色异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他心里早已认定,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就应该与周、梅二人在一起,最为妥当。所以,听了周大昆颇有逐客之意的话,他也没有离开,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一时间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

周大昆见状,不好再赶他走,或许对百里轩不与他们共享银钱,心里有气,粗声说道:“哭,哭什么哭!随你便吧,你要跟我们住一起就住一起。”说完扭头爬进庙内。

百里轩仍然和周大昆、梅小山一起住在泥像中,只是与他们之间有了隔阂,不似昨日那般融洽。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百里轩在镇南市集和镇北市集不同的地方摆放求助书,寻求路人同情与施舍。一直都没找到大牛叔,短期内,他彻底不指望能打听到家乡的消息了,遂一门心思搏得别人施舍,以养活自己。

这些天来,百里轩倒是得了不少钱,全被换成碎银积攒下来。只是,来往通川镇的外地商贩,并不是每天都多,而镇上本地人,一次两次施舍与他,但不会天天施舍。仅第一天施舍铜钱的那位樵夫,他就碰到过好多次,不过那位樵夫还真是心善,每次都会施舍他几个铜板。渐渐的,百里轩这种办法,在人群中造成的影响变小了,获得的施舍,也越来越少。

第三章 同甘共苦

话说这天,在两个市集上,百里轩一大上午换了好几个地方摆放求助书,讨到的铜钱还不足百文,抛去买饭吃的花销,所剩无几。晌午过后,他早早收了纸书,准备回去,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所幸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百里轩本就聪慧,突遭苦难也让他心智徒然之间成熟许多,知道存钱以备不时之需,花销手中银钱,做到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回到破庙门口,百里轩见到地上、庙门裂缝上沾有斑斑血迹,心里一惊。他连忙从破门裂缝爬进庙屋,看到周大昆半躺在庙屋一角,呲牙咧嘴,破烂的裤腿被血液浸透,身边坐着愁眉苦脸的梅小山。他一边跑到周大昆身边查看伤口,一边问道:“周大哥怎么了?哎呀,小腿上这么大伤口!象被狗咬的?”

一边的梅小山似乎很意外,他看着百里轩,点了点头:“是顺通镖局周大少驱狗咬的。昆哥背上也有伤口,腿上伤口最严重。”

百里轩听了,待要查看周大昆背上创口,却被对方制止了:“没事的,我以前也不是没被狗咬过,过几天就会好。”

“不行,你腿上伤口很深,流了许多血,得用药才行。”百里轩一脸急迫,“要是发成毒疮就坏了。我去买点药来。”说罢起身就要走。

“不用不用。”周大昆粗声回道,“我们乞丐低贱,但身体皮实。我们不比你金贵,这点小伤我能扛得住,用不着你花钱买药。”

一边的梅小山急了:“昆哥,就听百里轩的吧。你这次伤口太深了,不用药,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周大昆朝梅小山瞪了一眼:“你去讨点吃的,不用在这里伺候我。”

梅小山见对方生气了,不敢接话,慢慢站起身来,默默瞅了一眼百里轩,转身朝庙门走去。

“小山兄弟照顾周大哥,我去。”百里轩叫住梅小山,快步走向庙门,爬出庙外,奔向镇上。

再回到破庙中,百里轩不但买了内服外敷的伤药,还带回两只卤山鸡。梅小山见了高兴不已,接过百里轩递来的卤山鸡,张口就要啃。恰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周大昆怒视自己的目光,吓得慌不迭的闭了口,将卤山鸡捧在手中,硬是不舍得还回去。

百里轩将另一只卤山鸡捧到周大昆跟前,见他扭头不受,又看到梅小山也没吃,当然知道气氛不对,于是说道:“周大哥生我的气了?我们住在一起,自当互相照应。周大哥嫌弃我?”

“怎么会呢?”周大昆转头看了一眼百里轩,“小轩兄弟是读书人,又是有钱人家少爷。我们是乞丐,不敢嫌弃任何人。我是怕拖累你,被你嫌弃呢。”

“周大哥说错了?我是什么少爷?我只是一个被家人丢掉的弃儿,如今也和你们一样,都是靠别人施舍为生,只是乞讨的方式不同罢。我们住在一起,就是图个相互照应,相互依靠。当初若不是周大哥收留,说不定我早被鬼怪抓去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放到周大昆身边的地上,“我的钱也就是你们的钱,我当初不给你们,是怕你们乱花了。我们应该积攒点银子,以备急用。否则,你今天受伤就没钱买药了。”

周、梅二人看到地上许多银子,眼珠子差点都掉了下来。周大昆好久才恢复常态,面露喜色,有点尴尬的笑笑说道:“呵呵,原来小轩兄弟不嫌弃我们!”接着一把接过百里轩手中的卤山鸡,边啃边道,“到底是读书人,想得周到,不似我和小山,只知得过且过。呵呵……”

梅小山也跟着笑呵呵的吃起手中卤山鸡:“呵呵,今天和过年一样有鸡吃,这野味比烧鸡还好吃呢。”原来他们二人一年到头攒下的钱,到过年那天才买只烧鸡。

二人显然饿了,吃得狼吞虎咽,也吃得眉飞色舞,他们既得口福,又庆兴多了一个同甘共苦的伙伴。三人之间的隔阂,霎那间烟消云散,庙堂内的气氛,也随之融洽、活跃起来。

百里轩趁二人吃饭的时间,用破碗盛水化开伤药,给周大昆内服外敷。等清洗完毕伤口,二人也吃完了,居然连鸡骨头都没有剩下。

周大昆心情大好,加之伤口敷过伤药清凉,疼痛一下子减轻不少。他咋咋嘴说道:“小轩兄弟大本事,才这么些天,就要了这么多钱。这些钱,还是你收着吧,放我这里,保不定就乱花了。你们读书人细致,会精打细算,我不行。”

百里轩怕再引起他们之间的隔阂,于是说道:“银子就放在泥像里,但要算计着使用,可不能乱花。”见二人都笑着点头应允,接着说道,“这近几天,小山兄弟留在这里伺候周大哥,我负责出去给你们弄吃的。”

接下来的几天,百里轩一个人去了镇上市集,仍以求助书札寻求路人施舍。这求助书可以令施主对他的态度,不比对待乞丐,让他能够接受。不过,这回寻求施舍,与以往又有所不同,他学会了表演,凭着天生口舌伶俐,看到外地来商贩、行人,他会声泪俱下,向行人哭诉自己悲惨遭遇,往往还能赚到路人几滴同情眼泪。

那些行人既可怜他的遭遇,更可惜他的天资聪慧,施舍起来比较大方。但也有尖酸刻薄之人,不但不给钱,反而出言讥讽:“去去去,不就是个小乞丐吗?还学作读书人装斯文。”

后来百里轩经过认真揣摩,仔细辨识,慢慢学会了观颜察色,见到那些面慈心善的过客,他会声情并荗的表演以搏取同情,见到刁钻奸猾之人,他根本就不会浪费表情。如此一来,他每天的收入又有了改观。

周大昆的身体果然皮实,四、五天后,身上创口都已结痂痊愈,又和以前一样蹦蹦跳跳。这几天里,百里轩每天给周大昆、梅小山买回来的食物,比他们二人以前乞讨的要好得多,以致于当他们重操旧业时,心里对这几天的伙食,还相当留念。

日子又恢复到以前状态,百里轩天天都要往泥像中存钱,这也带动了周大昆和梅小山。每隔几天,他们往往也能往泥像中存一、二个铜板。与以前不同的是,三人之间隔阂消除,一起住在破庙之中,感觉温暖了许多,存钱也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在通川镇当地人眼里,百里轩与周大昆、梅小山果然不一样。周、梅二人还是不时被人欺负,欺负他们的,除了几个成年乞丐,多是孩童,尤以顺通镖局的少爷周杰为代表。镇上当地的成年人,当然不会与小乞丐计较。

而百里轩在镇上几乎没有人会欺负他。当地小孩见他衣着光鲜,当然不会将他看作乞丐,就是了解情况的小孩有时调笑、轻侮于他,也会被一旁的大人适时喝止。那顺通镖局的少爷周杰,也怕路人指责,轻意不敢欺负百里轩,虽然在街上撞见他时,满眼都是轻视与不屑。

这种不同待遇,对周、梅二人刺激不小。他们也曾正儿八经的拜百里轩为师,学文习字。只是,一来条件有限,二来百里轩缺乏教书诲人的经验,再就是他俩也没有那恒心、耐性,几个月下来,他俩学习效果,非常有限。后来,百里轩想了个主意,把周、梅二人领到镇西的通川学堂外,让他俩有空就到通川学堂窗外,听室内教书先生讲学,其效果才好了很多。

转眼过了大半年。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来通川镇做生意的外地商贩少了,有时一连几天也没有一个。这直接影响着百里轩的收入。这种情况,其实百里轩早有预见,他的这种乞讨办法,只对外来客商和行人管用,时间长了,见的次数多了,这招也就不怎么管用了,就如当初在市集上摆放求助书一样。

如果是在商贩云集的州城,那样的大地方,百里轩这招也许会使得长久点。可是,走出通川镇,他想都不敢想,因为那样,不可预见的风险太大。初到这里时,若不是周大昆帮忙,他说不定晚上就碰着鬼怪了。

在通川镇待了这么长时间,好歹熟悉了,百里轩也认识了镇上不少人。镇上居民见他自有谋生手段,不象周大昆、梅小山那样行乞,渐渐也将他视作本地人中的一员,连镇上一些小孩子,有时也愿意与他搭话,邀请他一同嬉戏。没有生意的时候,百里轩常在镇上到处闲逛,留心观察,希望能找到一条稳定的谋生手段,毕竟靠求助书不是长久之计,有时一连多天也讨不到一文钱。

镇上豪门除了乡绅老财,还有几个大户商家。锦绣楼李家,镇上最大的绸布商,兼营许多个织布、染布坊、成衣铺等;百利昌何家,经营的生意更加广泛,也有一些生产作坊,如铁匠铺、篾匠铺、木工家具、泥匠砖瓦等等,还有一个马场圈养买卖牲口;五谷粮店郑家;金玉堂钱家,主营金玉饰品兼典当行,除此之外,还有一门大的营生就是药铺,镇上最大的一间药铺回春堂,就是金玉堂钱家门下产业,并聘有郎中坐堂。这四个大商家都与顺通镖局周家,有生意上来往,关系也很密切。除此之外,镇上还有一家大钱庄,叫邱记钱庄,是镇北面十里之外邱家庄的铺面。邱家庄虽不在镇上,但在镇上很有名声,经营着许多买卖,有酒楼、客栈,据说那翠春院的幕后老板也是邱家庄的人。另外,镇差周大人是通川镇的父母官,听说他文武双全,是个能人。

镇衙门在集镇的西头,与通川学堂毗邻。通川学堂就是由官府修建的公立学府,每三年便保荐一些品学兼优的学子,去大马川府应试,搏取功名,为朝庭效力。镇差周大人叫周世仁,官声还不错,与顺通镖局的镖头周怀武是本家,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周清,十二岁,在学堂上学,女儿周锦,十三岁,也在学堂上学。

百里轩没事时也常去通川学堂外走动,除了多学点圣贤文章外,就是想结交镇差大人的公子周清,希望搏得镇差大人赏识,以后也保举他去大马川府应试。那样,他就可以顺便打听家乡百里坡了。可是那位镇差大人教子甚严,周清、周锦上学有衙役接送,很少与其他孩童上街玩耍,百里轩一直没有结交机会。

第四章 驱狼拒虎(一)

大年三十前两天,百里轩一早起来,眼皮直跳,遂笑着对周大昆、梅小山二人说道:“昆哥,我眼皮直跳,听说那是财气临身的好兆头,今天镇上外地客商定会不少。呵呵……”

“是啊是啊,小轩说得不错。”梅小山抢着说道,“往年这个时候,来镇上赶集的人特别多,外地商贩不少。你眼皮跳得还真灵验。”

周大昆也一脸笑容:“那我们就走吧,小轩今天又要发财了,我俩跟着沾光。呵呵……”说笑间,三人一道朝镇上走去。

这么长时间以来,三人之间同甘共苦,患难情义深厚了许多,相互间的称呼也随便了。只是百里轩平时一向表情庄重,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很少主动与周大昆、梅小山二人打趣、调笑。二人以为那是读书人特质,不以为意。

这天,市集上果然人多,外地客商也有不少。年关将近,乡村居民买办年货,那些商贩们自要抓住商机,狠赚一笔。

百里轩狠狠表演了一番,在市集牌坊旁人来人往的当口,蹲在平铺地上的求助书边,缩着脖子,袖着双手,双眉拧成了八字,眼角还不时滚着热泪,眼巴巴看着身前来往的人群。见有人上前看他的求助书时,他会浑身不时哆嗦,将双手伸到嘴边哈着热气,显得饥寒交迫;有时见到人来,他会自顾低声哭诉“孩儿玩劣无知啊!可怜双亲年老体弱,孩儿不能慰告堂前,膝下承欢,孩儿罪过,大不孝啊!呜……呜……”。

人性本善嘛,平民百姓多是敦厚纯良,来往外地行人见之,多有同情落泪者,便会慷慨解囊。加之已至年关,值祭祀神明之时,人们此时往往愿意行善,祈盼神明鉴之,所以施舍起来比平时要大方。

百里轩收获虽然丰厚,可他这活并不轻松,几个时辰下来,就觉得腰酸腿麻、眼睛干涩。另外,他为了今天表演,故意少穿了几件衣裳,不时打着寒颤、浑身哆嗦,多数时候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寒冷。所以,在晌午过后,他就有些熬不住了,于是将纸书一收,准备吃饭,再回去养精蓄锐,明天再来。此时市集上还有许多行人,他也不愿意为了多讨点钱而冻得生病,得不偿失。

今天运气不错,居然讨到了两吊多钱,已被换成了二两纹银,百里轩一边朝镇南方向走,一边不时抚着前胸,隔衣摸着怀中的银两,心里很是畅快。

出了通川镇,百里轩走上通往山岗的小路上,突然,从小路边的灌木丛后转出两个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两人是成年人,都有二十多岁年纪,头发纷乱,全身肮脏,衣服却不是破烂。百里轩凭着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人的观察,一眼就看出来者不善,并且也猜到这两人来路,他们定是周大昆口中的成年乞丐。他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你们要干啥?”

“你小子真不懂规矩。到我们通川镇都快一年了,还不来见见咱爷们。”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人,轻蔑的说道,“读了几年书又能怎样?现在还不是吃咱爷们这行饭?你不打听打听,在通川镇这行里,咱爷们是谁?俗话说,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你既入了我们这行,这份子钱,你早该孝敬咱爷们了,还要爷们亲自来拿?今天咱爷们就教教你懂懂规矩。”说罢,其人快步上前,挥手“啪”的一个大嘴巴,把百里轩打了一个趄趔。

百里轩直觉着眼冒金星,耳中翁翁直响。但他心里很清楚,顺势转身,撒腿就跑。

另一个人早就见机,堵了后路,百里轩才跑出几步,便一头撞到其人身上。此人身材很瘦削,却比百里轩高大得多,他一把将百里轩衣领抓住,劈头盖脸的,又是几个耳光,直打得百里轩满脸泛红,口角都溢出血来方才住手。之后,此人伸手从百里轩怀中,摸出两绽碎银和一些铜钱后,将百里轩推倒在地。

掂了掂手中的银钱,这位瘦削乞丐得意的说道:“嘿嘿,小子还真不赖,这么半天工夫,就讨了二两多银子,真是咱们这行的天才。”继而黑着脸,朝百里轩喝道,“以后隔个十天半月,就来孝敬咱爷们一点,保你安生。咱爷们就住在镇东头。”

“记住没有?看在银子的份上,今天且饶了你,以后学乖点,别讨打。”那尖嘴猴腮的乞丐走过百里轩身边,顺带还踢了一脚,遂与抢了百里轩银钱的乞丐一起,乐呵呵的长扬而去。

百里轩坐在路旁,双手捧着发烧疼痛的脸蛋,看着那两个乞丐渐渐走远,心中气苦,但眼睛干涩,就是流不出眼泪,或许是今天眼泪流得多了。

他痛恨这两人可恶,更多还是考虑以后怎么在通川镇待下去。自己不同于别的乞丐,收入比周大昆他们要多得多,如今这两个乞丐偿到甜头,定然隔三差五的就来找他麻烦?

这两人敢盯上自己,自是已经打听清楚自己的底细了,以前是没摸清状况。利益攸关嘛!百里轩也看明白了,要待在通川镇,这一天迟早会来的,没有今天这两个乞丐,保不定哪一天会有其他什么人,也会这样对待自己,人是有善恶的……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周大昆和梅小山回来,发现百里轩木然的坐在路边出神,见他满面红肿,口角带血,二人忙将他扶起。

返回破庙的过程中,百里轩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周大昆愤然说道:“定是王三和丁长顺那两个王八蛋,他俩是本地人,听说一直都好吃懒做,家就住在镇东头,父母死后,他们都成年了也不出去做工谋生,靠变卖家产维生,家里东西卖完了就做了乞丐。他们也经常抢我们的东西,我和小山平时都躲着他们。我一直以为,小轩与我们这不一样,他们不敢欺负你。唉!定是他们看到你和我们在一起,知道你也和我们一样无依无靠,才敢对你动手。”说到这里,面色一暗,“是我和小山连累你了。你也想开点吧,我们人小力弱,没有靠山,斗不过他们。你以前总是这样安慰我。”

百里轩听了摇了摇头,想了好半天,才说道:“王三他们是镇上本地人,以前应该读过书习过武,怎么还是这样蛮横恶劣,欺凌弱小?”

“哪里呀,你太高看他们了。”周大昆嗤之以鼻,“就那两个懒货,怎么肯读书习武?这辈子也就是个要饭的料。他们大字不识一个,还不如我和小山。好歹我和小山现在也识得几个字了,最起码知道读书人了不起,知道的东西多,而且脑子活,有主意。”

百里轩听后没有吱声,心里一直在盘算,如何才能让王三他们不再找自己麻烦

回到破庙后,百里轩突然问周大昆:“昆哥,你说顺通镖局的小少爷周杰,能不能打得过王三?那周杰虽然比你才大一岁,但顺通镖局也是授人武技的地方,他们从小练武,肯定比别人会打架。”

周大昆不明白百里轩为何问这样的话,想了一想回道:“王三他们也是本地人,周杰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他们?小轩,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能去惹周杰,他可不好惹。我见过他练武,他与镖局的师傅都能对得上手,身手灵活着呢!我想,那王三就是打得过他,多半也不会轻松,况且镖局里的小孩也不止周杰一个,有四、五个之多。借王三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周杰。”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教训教训王三、丁长顺两个,出出这口恶气。不过要你和小山帮忙才行。”

周大昆和梅小山一听,都来了精神,忙凑到百里轩跟前。百里轩见状说道:“你俩明天早早去找周杰,就说你们结识的头儿要见见他,与他比试一番武技,约他明天下午申时在镇南四马桥见面。你们说话时要硬气点,就象有靠山的样子,你们只是传口讯,我想周杰不会为难你们。周杰一向争强好胜,定会应约前往四马桥。然后你们再到镇东头找王三他们,给他们半吊钱,说你们结识的头儿初来乍到,想见见他们,商量一下份子钱,也约他们明天下午申时在镇南四马桥见面。另外,你们别忘记提醒一下,就说你俩届时有事不能到场,让王三他们拿着一块木牌到四马桥,头儿见到木牌就知道是他们。”

“什么木牌?”周大昆、梅小山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百里轩朝庙堂内看了看,起身从庙堂内破椅子上拆下一块木板,取出笔墨,在木板上写了大大的八个字,分作两行。周、梅二人在一旁看着,见百里轩写的字,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待他写完后,二人都看向百里轩。

“顺通镖局,一帮杂碎。”百里轩大声将木板上的字读了一遍,因脸上肿痛,只能苦笑着问道,“你们说说,明天周杰到四马桥时见到王三举着这块木牌,那会怎么样?”

“哈哈哈……,那还不得大打出手啊。”周大昆和梅小山都乐了。

“嗯——,还不行,你得跟周杰说,头儿认得字,自己写着木牌拿在手中等他。另外还得写一块牌子,让那丁长顺也拿一块。”百里轩说罢又拆来一块木板,也写了八个字,分作两行,读道,“‘坏崽周杰,狼心狗肺’,这样一来,周杰一伙人见到王三、丁长顺拿着这两个木牌,大怒之下便不会跟他们啰嗦,以为他们存心找茬。这样他们就不会有分辨机会,定是一见面就打开了。这招就叫驱虎拒狼的计策,应该管用。”

周大昆和梅小山二人听后拍手叫好,也深深佩服百里轩的聪慧,都同意依计而行。

第五章 驱狼拒虎(二)

第二天上午,百里轩没有去镇上市集摆放求助书札,就在破庙中,等着周大昆和梅小山回来。直到上午巳时,周、梅二人才笑呵呵的回到破庙,告诉百里轩已将事情办好。百里轩听后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又问道:“昆哥,你知道王三、丁长顺住的地方吗?”

“知道。”周大昆朝百里轩点了点头,“他俩都是一样的人,住在一起的。王三的家,不在街面上,在镇东头,位置有点偏,是单门独户的老房子,破旧得很,比我们这山神庙好不了多少。”

“哦,那好。”百里轩面上一喜,“我们索性再来一个落井下石,下午到四马桥附近远远瞧着,一见他们打起来,我们就跑到王三家,将他家里东西都砸了,睡觉的铺盖都拿走,让他们夜里无处安身。”

周、梅二人听了连连点头。

下午临近申时,镇南四马桥附近,百里轩、周大昆、梅小山三人,猫在一处断墙之下远远窥视。

不一会儿,王三、丁长顺二人懒洋洋的来到四马桥,果然是昨日抢百里轩银钱的那两个乞丐。他们手中各拎着一块木牌,见桥上此时没有人,一边四下观看,一边还说说笑笑。

王三尖嘴猴腮,一屁股坐到桥头一侧的青石板上,对丁长顺说道:“来来,坐下坐下。周小子总算懂规矩了,也不枉咱兄弟俩经常调教他们。那小子还真有点缺心眼,拜什么头儿,直接来拜咱哥俩不就成了。哈哈……”

丁长顺也挨在王三身边坐下:“周小子不会诓咱们吧?快到时候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诓咱们?”王三摇了摇头,“借他一百个胆子,量他也不敢,除非是嫌活腻味了,不想在通川镇混。定是他那头儿,正准备点东西孝敬咱哥俩呢。哈哈……”

“呵呵……,说得是,说得是。”丁长顺在一边附和。

“汪汪……汪汪汪……”一阵狗叫声传来,远远就见顺通镖局的少爷周杰,带着五个顽童朝四马桥奔来。居然牵了四只黑毛大狼狗。

“不好,是镖局的那个小冤家来了,咱们得躲着点。”丁长顺朝王三嘟哝。

王三也小声回道:“没事,咱又不惹他们。”说罢转过身去,面对着桥下的川溪,将木牌对着大路,靠放在背上。丁长顺见状也依样做了,二人缩着脑袋,背对着大路。

王三和丁长顺缩头缩脑,坐在桥头一侧,还真不太起眼。周杰一行人来到桥边,见桥上没人便四下张望。

“少爷,看。”一个顽童小声提醒周杰,并用手指着桥头边两人背上的木牌。

周杰一见那木牌,顿时细眉倒竖,大眼环睁,朝身边人一挥手:“上,打死这两个狗杂种。”同时驱使大狼狗扑上前去。

“唉哟——”四只大狼狗从背后扑上,王三、丁长顺,象被蛇咬了似的一咕噜爬起来。他们看到大狼狗咬住背后衣襟,惊恐得直叫唤,同时双手握拳不停的挥动驱赶。周杰和一帮顽童也没闲着,毕竟对方是大人,要等对方缓过手来就不妙了,自己这边人年纪还小,尽管训练有素,力气不如对方。见大狼狗咬住对方,周杰等人立马举起手中驱赶狼狗的藤条,围着王三、丁长顺猛抽。

那细藤条不能伤筋动骨,却可以给皮肉造成破坏性的创伤,周杰等一帮顽童动作敏捷,一边绕在王三、丁长顺身周乱转,一边挥动藤条使劲抽打。

王三、丁长顺二人心中惊慌,但头面部被抽打得火辣辣的疼痛,心中渐渐生出怒火,发起狠来,目中渐露凶光,双手朝跑近的周杰一行乱抓,看样子也是豁出去了。

无奈,二人各被两条大狼狗死死叼住后衣襟,行动受了很大限制,再加上周杰一行人动作敏捷,怎会被他们抓住?一时之间,四马桥头狗叫声、哀嚎声、喊打声响成一片。王三、丁长顺被大狼狗扯拽撕咬,步履蹒跚,周围一帮顽童转来绕去,不时拳打、脚踢、藤抽,场面乱作一团。偶有路过行人见之,都远远避开,更有几位本镇人见状,不但不上前劝和,反而暗暗拍手叫好。他们均小声指责王三、丁长顺二人好吃懒做,平时偷鸡摸狗,为害街坊。

不远处断墙下,周大昆等三人乐开了花。在百里轩吩咐下,三人又猫着腰,躲躲闪闪的向镇东头跑去。其时,桥头上厮打的一群人,哪个还顾得上看他们?

镇东头王三的家,大门半掩,根本没有上锁,显然是家里没什么值的东西,不怕被偷。周大昆等三人来到这里,见屋里屋外都没人,真接上前踹开大门,闯了进去。

厅堂里连一张桌椅都没有,空空荡荡;里屋内倒是有两个由碎砖头堆起支脚的床铺,床上都有破褥子、旧棉被,里屋的窗户也糊上了窗纸;厅堂另一边的灶间,有锅、碗、菜刀等炊具,也有一点柴火和一只水缸;那灶台上盛有半锅水的铁锅内,满是褐黄色铁锈,至少有十天半月未开伙了。

在百里轩的带领下,三人一番尽情打砸。灶间锅碗全都被砸烂;里屋床板也用菜刀给拆散,被褥被剁得稀烂并用水淋得透湿;里屋、厅堂、灶间到处都被泼了水;里屋窗户也被剁坏了。

只是在剁被褥时,百里轩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盖头,包在一床被子里面,被子撕烂了,里面那层盖头怎么也撕不烂。那盖头与被子差不多大,颇为厚实,呈暗黄色,象是脱了毛的兽皮,但极有韧性,非常结实。百里轩用菜刀使劲剁了几下也没有剁开,只在那盖头上留下几道淡淡折痕。

百里轩有点意外,将那盖头拾起,凑到眼前细看,却发现那盖头的一面,写满了许多小小字迹和奇形怪状的符号。他一眼就看出,那些字是时下不常用的古体字,连他都大多不认识。奇怪的是,那些字和符号并非笔墨所写,字迹呈淡淡的灰白色,象是原本就在这盖头上生长出来的,与盖头浑然一体,丝毫不影响盖头暗黄的色泽。百里轩见上面有字,象读书人爱惜书一样,将这盖头叠成一个方块,揣进怀中。

三人将屋内东西能破坏的都破坏了,就差没将房屋推倒。完事之后,他们又朝镇上奔去,准备返回四马桥看看情况。哪知才到镇南市集,远远的就见南边纵向街道上,围着一大群人,嘈嘈杂杂。

周大昆等三人跑近,从观众的议论中听出,人群里面正是王三、周杰等人在打架。他们不敢钻进人群,只爬上人群外围的一棵大树上远观。圈内王三、丁长顺二人,此时全身衣服破烂,双手捂住头脸,趴伏在地上不住的哀嚎,裤腿、长袖都被血液浸透,显然是手脚上受了伤。

四条大狼狗不再撕咬他俩,只是在一边转来转去。周杰等一帮顽童也不再躲闪,就站在二人四周,不停用藤条一边抽打,一边口中谩骂。只是他们口中骂的,多是说王三、丁长顺二人好逸恶劳、偷鸡摸狗、为害街坊、人渣败类等等。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周杰等人唾骂,多是点头附和,几乎没有人肯上前劝和,更没有人去报官,让官差来制止。由此可见,王三、丁长顺二人,平日里确实行为不检点,被街邻痛恨,影响极坏。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许是周杰等几人打得累才住了手,牵着几条大狼狗骂骂咧咧的走了,人群也随之散去。周大昆等三人早在人群散去之前,就溜得没影了。

傍晚时分,周大昆三人坐在山神庙外吃晚饭,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卤山鸡。

“痛快!”周大昆啃着卤山鸡,突然口中吐出这样的话来。不知是赞手中美味,还是说王三、丁长顺二人今天挨打令他痛快,或许二者都有之。

“嗯,嗯。”梅小山满脸笑容,一边啃着美味,一边应和。

百里轩到底读过几年书,吃相比他俩要斯文得多,用手将鸡肉撕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他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一处,又在想着心思,周大昆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见。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问道:“昆哥,你说在你们家乡小连寨,平时乡邻从猎户那里买来生山鸡,一只大概多少钱?”

周大昆见问,放下手中的美味,看了看百里轩回道:“那便宜得很,一只生的山鸡,也就二十多文钱。”

“哦。”百里轩慢慢说道,“我早就观察过了。每天市集上,乡下猎户们来卖山鸡,一只差不多三十文钱左右,而且那些猎户每隔一两天就要来卖猎物,尤其是夏天,死的猎物时间不能放得太久,隔天就要来卖,显然耽误工夫。不如我们每天去乡下猎户那里收购猎物,猎户们肯定愿意卖的。我们收到猎物再到市集上卖,能赚到钱的。况且我们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得多挣点钱,趁早要学点手艺,尤其是要学武技。听人说,男子成年后,有许多人要被朝庭征招入伍,去边关打战,我们不趁早习武可不行。”

“好,好。”周大昆听了,心里一阵惊喜,深深佩服百里轩考虑长远。

梅小山也在一边应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可是我太小,恐怕一次提不了几只回来,跑了一天的路,也嫌不了多少钱。”

百里轩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我想这种赚钱的办法也不是一天两天,前前后后都考虑过了。市集上的大毛驴,一只才卖九两银子,再买两只大箩筐负在驴背上,就能装很多猎物,你牵驴子总行吧。镇东百利昌牧场,可以寄养牲口,一月才半吊钱。我们仨还住在这里,买的毛驴,晚上就寄养在百利昌牧场,放在这庙里不安全,反而扎眼。”看着周大昆、梅小山二人信服的频频点头,他接着说道,“我们就这样定了,明天是大年三十,我们到镇上都买套衣裳。如果这件事能做得成,以后你们就不用再乞讨了。”

天色渐晚,三人计议已定,又爬进庙中泥像内安歇。周大昆本是这三人中的头儿,如今百里轩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三人中的主心骨。

第六章年新装

神像内只有一床破棉被,三人一直共用。可是今晚,百里轩却将棉被推给了周大昆与梅小山二人,自己裹着一块盖头。那正是白天从王三家里带来的那奇怪盖头。百里轩已然发现,这盖头是个御寒的好东西,触手生温,揣在怀中暖烘烘的,如今裹在身上,浑身上下都觉得非常温暖。

入夜不久,约戌时左右,三人均尚未入睡。这时,庙门“喀嚓”一声被人踹开,有人走了进来。接着,庙内亮起了暗弱的火光。

“咦,那周小子一伙人呢?不是住在这破庙里吗?怎么不在?”泥像中周大昆等三人一听,就知道是丁长顺的声音,“唉哟!咱哥俩今天走了什么霉运?被周杰那帮小屁孩打了一顿。周小子他们不在,今晚得饿肚子了。”

接着就响起王三的声音:“歇歇吧,我挺不住了,腿上、胳膊上被狗咬伤了好几处,痛得要命,没劲再找周小子。家里到处潮湿,连被褥都没了,不能在那里过夜,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宿吧。唉哟……,那狗日的周杰,小王八糕子,盼着他今晚吃饭噎死。”

“咿哟……,妈的,那狗娘养的一定不得好死。嗯?下午怎么没见周小子拜的头儿来,莫不是周杰就是周小子说的头儿?”丁长顺问道。

“怎么可能呢?周小子只是一个小叫花子,周杰见到他时,还不是驱狗咬他?”王三冷得牙齿一阵“咯咯”响,“被子里的那张兽皮,定是被周杰小王八蛋拿走了,怪可惜的。那不知是什么兽皮,冬暖夏凉的,绝对是个好东西!要是还在就不怕冷了。”

“是啊,家里被周杰那小王八蛋糟蹋得不能住了,那兽皮也甭想再要回来。”丁长顺回应道,“那兽皮是个好东西。不过现在想来还有点奇怪。你说,前两年咱们在大马川的山洞里,看见那个死老头儿,他身上就裹着那张兽皮。看他身上没有伤,那种死相,象是冻死的,可兽皮暖和得很,他裹在身上怎么会冻死呢?”

“谁知道呢?听说武功高强的人,还能将人打成内伤,外表什么伤都看不到。说不定那老头儿,就是被人打成内伤才死的。咱哥俩那时碰到死老头儿,也不算晦气,他身上除了一些碎银子外,还有那支黑笔,金玉堂典当行的掌柜,竟肯出二十两银子收了。咱们不识货,估计那支笔才是个好东西。看那老头儿也不是穷人,怎么会死在山洞里?哎呀,别说这些了,还是说说我们以后怎么过吧。”

“被周杰那帮小屁孩打,在那些街坊面前,咱哥俩彻底没脸了。家里是不能住人了,否则下次再碰上周杰那小王八蛋,说不定又要挨打。我看通川镇是不好再待下去了,不如我们再去大马川府城混一段时间?”

“嗯。你说得对。”王三应道,“幸好你我腿脚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不算太严重,还能忍着走路。睡吧,休息一晚,明天腿上疼痛,估计会好点。明天是大年三十了,我们明天就走。”

丁长顺应了一声,泥像中的周大昆等三人,就没再听到声音,估计外面的两人睡了。怕惊动了外面的人,他们三人都不敢出声,渐渐的在不知不觉间,也都睡着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百里轩第一个醒来,从泥像两只眼中漏进的亮光,已让他能看得清周大昆和梅小山。可是自他醒来后,一直没听见庙屋内的动静,不知那王三和丁长顺走了没有,所以,他也不敢从泥像中爬出来,甚至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半近半个时辰后,周大昆、梅小山相继醒来,见百里轩朝他们示意禁声,二人明白其意。

过了好长时间,泥像中的百里轩等三人,终于听到外面王三的声音:“长顺,脚上伤痛好些了吧?我们得走了。”

“唔,唔。”丁长顺显然刚醒,回应得含含糊糊。接着庙屋里响起脚步声,渐渐远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百里轩等三人才爬出泥像,来到庙屋中。周大昆一出来就哈哈大笑:“哈哈……,这两个瘟神终于走了。还是小轩有办法,不但为我们,也为镇上人做了一件好事。”

“是呀,呵呵……”梅小山附和着,看向百里轩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解除了王三、丁长顺这个忧患,百里轩心里虽感到轻松一点,但此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到底是读过书的,多少吸取了一些圣贤书劝人向善的要义,加之其父本就是百里坡的一族之长,平时乐善好施,百里轩从小就受其熏陶,心地善良。此番借他人之手教训王三、丁长顺,虽说对方咎由自取,但他们也是可怜人。如今被教训得境况甚惨,百里轩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况且,那种背后使绊子的阴招,并不光彩。

想到人性善恶难分,多有利欲熏心之辈。他们好不容易攒一点银钱,但钱能消灾可也能招灾,他们三人又无靠山,这次是王三、丁长顺,保不定下次另有别人再来欺负他们。经过这次的事情,百里轩倒是多了忧患意识,考虑事情全面了许多,其心智真不比成年人差多少,也算是个异数。

周大昆见百里轩神情庄重,未露丝毫喜色,说道:“小轩,怎不见你高兴呢?又在想什么事?那两个瘟神被赶走,我们以后麻烦就少多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没,没想什么。”百里轩摇了摇头,“走,我们去锦绣楼成衣铺买衣服去。过年了,最近一些天,乡下猎户不会上山打猎,我们也好好过年,然后再细致盘算一下贩卖野味的事。”

锦绣楼成衣铺里生意红火,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店中跑堂的伙计很有眼色,象周大昆、梅小山这样,穿着破烂的小叫花子,是不让进门的,只有百里轩一人能进入铺里买衣。

百里轩当然不会买上等好布料,那不合他们三人身份,还很扎眼。他买了三套非常普通的灰色粗布短衫,也给自己也买了一套。他平时穿的那套衣服,可是绣织绸缎布料,有钱有身份的人才穿得起的。以后做小贩,要与周大昆、梅小山常走在一起,他再穿那套绸缎衣服太不合适。每人一套衣裤,包括头巾、腰带、长腿袜子和布鞋。全都买齐,三人才回转破庙。

周大昆、梅小山回来后,兴奋无比,迫不急待的要换上新衣。虽是腊月寒冬,他们跑到镇南四马桥下,就着川溪边梳洗头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待到近午时分,三人终于穿扮完毕。他们都换上了新衣,头顶上一样的淡蓝色头巾束成一个发髻,腰间系着布带,长腿袜一直系到膝间,一样的新布鞋。个个显得清爽、干净、利索,相比以前,自然是另一番景象了。

周大昆个头最高,平时饭量也大,身体比较壮实,加之他浓眉大眼,容貌较好,三人走在一起,他显得最为抢眼;梅小山五官端正,虽然瘦小,但梳洗过后再穿着新衣,形象也很不错;百里轩最为精神、灵动的是那双小眼,只是他思虑较多,一向沉默寡言,低眉垂眼,表情庄重,三人之中,他反而是最不显眼的一个。

正月新年里,百里轩等三人去镇上游逛,那些熟识的街坊们,见两个小叫花子如今旧貌换新颜,很是好奇,免不了一番议论;街上的孩童见到他们三人,也不再排斥、耻笑了;就连顺通镖局的少爷周杰和一帮顽童,也觉意外,没有再驱狗咬他们。这似乎让周大昆和梅小山二人,感受到了做人的尊严,自然非常欢喜,仿佛一朝跃过龙门,身份高了一大截,再也不是人人轻鄙的乞丐了。他俩现在走路也挺起了胸膛,透着几分神气,不象以前那样总是缩头缩脑。

新年里,通川镇大街上,人一直很多,更多的是玩闹嬉戏的孩童,显得格外热闹。不时有烟花爆竹燃放,助推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百里轩等三人已有定议,不再重操旧业。对周大昆、梅小山二人来说,这个年过得相当欢愉,他俩人几乎天天都要到镇上玩耍。有时百里轩不想上街,待在庙中看那奇怪的盖头,周、梅二人也不消停。那盖头上的古体字,他们一个不识,更没有兴趣,怎有耐心陪着百里轩?远不如上街玩耍快乐。

正月初十以后,镇上人议论最多的,就是元宵灯会。这种元宵灯会由镇衙门主办,每三年才举行一次。平常的元宵节,镇上家家户户门楣上挂上几只花灯而已。而到这种元宵灯会时,衙门前的镇西街,整个一条街道两边的树枝上,都会挂上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彩灯供人欣赏。灯会的一个亮点就是猜灯谜,由通川学堂的孔老先生主持评判。届时,在镇西街道正中,会设一据点,由孔老先生坐镇,周围有一群衙役维持秩序。任何人都可以猜花灯上的灯谜,向孔老先生报谜底,只要是第一个猜对者,便获得一定的奖励。当然,奖励的厚薄与灯谜的难易有关。灯谜以字谜多见,也有实物谜,据说,这种猜灯谜活动,是衙门探悉民间人才的一种手段,是保荐当地读书人的考察内容之一。

周大昆、梅小山带回元宵灯会的消息,让百里轩精神一振,在他家乡的莲花镇,也有这种元宵灯会。他对这种灯会的情况有所了解,曾经就在一次灯会上,赢得过小神童的美誉。

百里轩心思活络起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引起镇差大人注意他的机会。这或许还有可能让衙门出面,将他送回家去,就是不送他回家,待他成年后,也可能得到镇衙门的保举。就算这些都不能达成,最差的回报,他也能籍此获得一些奖励。

第七章 元宵灯会

镇上相对安全得多,没听说过夜间有鬼怪将镇上的小孩掳走。元宵夜,镇上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百里轩等三人不担心会遇到鬼怪,傍晚时分就去了镇西街。

天还没黑,在镇西街,花灯就已亮起。这里的花灯,每盏都标有序号,写着谜语。街道两边,每隔一定距离,便有一个衙役,维护秩序,还有不少小商贩摆着摊点,趁机赚钱。

镇上居民晚饭之后,多与家人一起,来到西街赏灯。

西街上,人渐渐多起来,也渐渐热闹起来。

西街街道正中,衙门设一据点。在这里,学堂孔老先生、镇差周大人及其亲属,还有一些衙役和衙门内几位主事,诸人先后到场后,宣布灯会正式开始。不一会儿,就陆续有人到孔老先生处猜谜。

在通川镇,元宵灯会是一场盛会。西街上赏灯、猜谜之人众多,男女老幼都有,几大豪门商家的子孙,也与家人一起来到西街。百里轩想趁机与镇差周大人的公子套点近乎,哪知那周清只在其父身边,并不上街猜谜。

见陆续有人猜谜,百里轩也就当仁不让,领着周大昆、梅小山穿梭于各处花灯下。开始一段时间,百里轩猜的都是难度一般的字谜,从孔老先生一旁的衙门帐房主事处,领了不少奖品。这些奖品,除了几十文钱、还有衣、袜、鞋等,也有汤圆、各种点心。后来,百里轩又挑了一些难度较大的谜语,果然不出意外,他如愿引起孔老先生的注意。

在百里轩再一次报谜底时,孔老先生叫住他,提起笔来,准备将他作为后备人才,登记在案。孔老先生细看一眼百里轩,发现面生得紧,于是问道:“你是镇上哪家小哥?叫什么名字?”

百里轩心里突了一下,扶腕作揖,行了一礼,恭顺回道:“小人百里轩,于去年春季流落至此,不是本地人。小人乃百里坡人氏,目前尚不知家乡何处?暂在镇上谋生。”

“哦!”孔老先生同情的看了看百里轩,想了一想又放下手中的笔,“唉,你等一下。”

不远处高椅上,端坐着镇差大人。孔老先生行至镇差大人近前,小声禀报情况。周围太过嘈杂,百里轩听不清他们说话,只见附近另有一个衙役,走到镇差大人身边小声回禀,还向他这边指指点点。显然,那个衙役听说过百里轩的情况,在向镇差大人介绍着他。镇差大人旁边的几个亲属,不时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尤其是镇差大人的公子周清,看向百里轩的眼神,还有几分欣赏的样子。

只是,镇差周大人的表情,一直没变化,看向百里轩的眼神也很平淡。末了,他向孔老先生摇了摇头便转面他顾了。孔老先生回来后,只随和的点了点头,对百里轩说:“你去那边领奖品吧。”

百里轩心里很是失望,他知道对方不将他登记在案,原因就是他不是本地人,镇差周大人怕是嫌麻烦,不愿给予帮助。接下来,他连赢取奖品的兴趣都没有了,闷闷不乐的跟在周大昆、梅小山身边。

周大昆毕竟年长几岁,这时也猜到百里轩的心思,见他情绪变得不好,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不帮忙就算了。小轩,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嗯,昆哥说得对,我们还是靠自己。”百里轩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周、梅二人,说话时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

其时,他们三人正走到一个人群边,人群中正议论着树上的灯谜。

“爷爷,爷爷,我又得了一个奖品,我胜过大哥了,比大哥得的奖品多。嘻嘻……”金玉堂钱家二房孙子钱魁,跑到金玉堂老东家钱万通的身边,又蹦又跳。周围一群仆从、侍女拍手叫好:“魁少爷聪明伶俐,将来定会光耀门楣,将我们金玉堂发展到川州城去。了不得哟……”

金玉堂老东家钱万通,一身绣织锦袍,身材矮胖,大腹翩翩,红光满面。他听周围下人们赞扬小孙子,很是高兴,笑容可掬的对跟前另一个小孩说道:“小仕儿,你看弟弟比你解的谜多了,你要加把劲哟——,呵呵……”

镇上几个大户商家,似乎都很重视对儿孙教导,或许都希望出个进身仕途的子孙,既能光宗耀祖,还能让家族生意依附上官府势力做大。人群中,那两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孩,都是金玉堂大东家钱万通的孙子。一个叫钱仕,是钱万通长子钱生财的儿子;另一个叫钱魁,是次子钱生宝的儿子。这两位小少爷在人群中,犹如众星捧月,两者竞相猜谜。

金玉堂钱家,为通川镇上第一巨富商贾豪门。钱万通的两个儿子都会做生意,精通辨识玉器古董,是钱万通生意上的两个好帮手。如今,两个孙子都从小读书,比较聪慧,钱家后继有人,老东家钱万通怎不欢喜?这种盛会,他自要领着孙子出来见识、历练一番。

钱仕与钱魁,这两个钱家小少爷的年岁,与百里轩差不多,也都十一、二岁的样子。镇上象他们这样有钱商家少爷,自视身分高贵,家教也很严,除了镖行练武出身的周杰外,不屑与平民子弟为伍。如周大昆、百里轩这样无所依靠的人,平时在街上碰见,他们恐怕连正眼也不会看一下。只是今晚不同,街上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在猜谜讨论之时,没有太多避讳。

钱仕被爷爷说得小脸泛红,又见他那堂弟钱魁,正神气的拽着爷爷胳膊撒娇,心下气恼,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扭过脸去,看起头顶花灯上的谜语,眉头紧皱,苦苦思索。那灯谜是一字谜,谜面为“夜来半醉在窗前”。

百里轩见周围没人能猜出,似乎有点难度,便有意要提示钱仕,以便套点近乎。于是,他领着周大昆、梅小山二人,有意无意走到钱仕身后,佯装讨论一般,小声对周大昆、梅小山二人说道:“‘夜来’之时即是夕临之际,当取个‘夕’字;‘半醉’取个‘酉’;窗可取个‘口’字;把‘夕’、‘酉’”放在窗前‘口’上,自然就成了‘酩’字。嗯——,不知是也不是?”说到这里,见那钱仕转过身,并向他投来赞同的目光,他趁机小声打起招呼,“钱大少爷以为如何?”

“兄台猜得很对。”钱仕笑着朝百里轩点了点头。

“见笑见笑!小人只是信口胡说,怎敢去孔老先生那里献丑?”百里轩略显羞涩,摇头退开。

钱仕见百里轩不去领奖,便快步走到钱万通身边,“这个字谜我猜出了,我去把奖品领来给爷爷。”

不一会儿,钱仕在一位男仆陪同下,领来了一份奖品,因谜语有难度,所以奖品相对丰厚。钱万通双眼笑眯了:“哟,咱家小仕儿真聪明,这等谜语也能解得,不错,不错,真不错!”

一边的钱魁,很是妒嫉,气鼓鼓的抿着嘴,还不时向其堂兄钱仕,翻起白眼。

钱万通这样的老东家,在通川镇有身份、有地位,他领着两个孙子和一群仆人赏花灯,旁边总是围着许多讨好的街坊、邻人。百里轩见钱仕随着钱万通等一群人前行,并不时的回头看他,眼光透着几分亲热,以为得计,心中窃喜,也跟着人群观起花灯。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孩多得很,象百里轩等三人,根本没人在意。

一连看了数个灯谜,都是不难猜的,也已被人解开了,花灯上被标了记号。当来到另一人群附近,那群人上方的花灯没标记号,显然又是一个有难度的谜语,还未被人解开。

钱家的两个小少爷,争先恐后去看谜语,可看过谜面之后,就无语了,都在苦思冥想。

那也是一个字谜,谜面是“晓来疏雨湿秋千”。百里轩见钱仕一时之间又解不开,仍象之前那般在其后面小声议论:“‘晓来’取‘朝’字,‘疏雨’取‘氵’,此处‘秋千’甚妙,让‘朝’与‘氵’位置对换,而且秋千上散落疏雨,也是潮的,此谜当可解为‘潮’字”。见钱仕又看向自己,百里轩仍顺势说道,“呵呵,班门弄斧了,还望钱大少爷指正!”

“嗯,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你怎么不去孔老先生那里去猜?”钱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瞎说,当不得真。”说完话,百里轩佯装仍在思索谜语的样子。

当钱仕又领来一份丰厚的奖品,并声称自己已被先生登记在案时,周围仆人、丫鬟以及其他旁观的街坊们,都啧啧称奇,赞叹不已。大东家钱万通更是乐得哈哈大笑,将这个长房长孙狠狠夸赞一番。

之后,百里轩一直跟在钱仕身后替他解谜,凡一行人所碰到的灯谜,鲜有百里轩解不开的。这也直接为钱仕在整个通川镇上,赢得了不少赞誉。

值得一提的是一个实物谜,谜面为“娘家青衣婆娑,婆家青少黄多,往事不堪提起,提起泪流江河”,谜底是“船篙”,就是撑船的竹杆子。谜面表面的意思是讲述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小媳妇婚前婚后的不同生活。那些有钱商家的少爷,哪里晓得这些?他们平时外出走水路都乘坐大船,划船的是船桨,根本不用竹杆子,只有渔民小船用船篙。

所以,当钱仕解开谜底时,连教书的孔老先生都称赞他看的书多,见识面广,了解乡村贫民生活。钱万通知道这个孙子很少外出,能懂得许多,当然都是从书中学来,遂认为钱仕真是个读书料子,保不准日后能出仕做官,金玉堂也能借官府势力发展壮大,自是对钱仕更加疼爱。

第八章 药铺学徒

金玉堂老东家钱万通,貌似年逾七旬,虽生活条件优越,长年当有药石温补,也显得年老力衰。亥时刚过,灯会正盛之时,老东家一行人便打道回府。百里轩不便再跟着他们,看着金玉堂那一行人渐渐远去,转出街口,心中暗呼失策不已。

百里轩抬头向四周一看,不知是那些有钱人一向养尊处优,熬不得夜,还是自视身份高贵,不愿长时间与普通平民为伍共乐,其他几大商家的人,也都走了。正当他在周大昆的提议下,准备再去猜谜赢点奖品时,突然有一个人影跑到跟前。其人速度很快,正是金玉堂大少爷钱仕。

这钱仕急匆匆跑来,飞快向百里轩手中塞了两只大元宝:“你是去年来我们通川镇的吧?我听说过你。百里轩,这次有劳你了,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后会有期。”说完,他朝百里轩点了点头,扭身又跑开了。

周大昆、梅小山二人,看到百里轩手中两只大元宝,眼睛都瞪圆了。大元宝为十两纹银,两只大元宝就是二十两,这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百里轩掂了掂手的元宝,揣进怀中,有点哭笑不得。他原是要与对方套点近乎,没想到这位钱家大少爷,还真不愧出身商贾之家,做事是用金钱来衡量的。看对方刚才的表情,似乎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激。

周大昆当然不知道百里轩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百里轩精明,算准了钱家大少爷能给他这么多钱:“呵呵,小轩啊,我真服了你。你把所有的灯谜都猜尽了,恐怕也拿不到这么多钱,亏你想出这种招来。一下就二十两!大手笔呀!到底是有钱人!”

“好了,能赚到这些钱,也算不虚此行了。”百里轩顺口说道,“我们明天就开始下乡,收购野味。灯谜不用再猜了,我们回去好好休息吧。”

周、梅二人自无异议,在他们潜意识里,百里轩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现在,百里轩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心中已没有丝毫置疑念头。

一切都按照百里轩的计划进行。第二天一早,三人买了一匹驴子、两个大箩筐和一杆称,带足了本钱就下乡寻找猎户人家。

乡村纤陌小路,幸好周大昆很是熟悉,也认识猎户人家,否则,若只百里轩一个人,跑上一天,恐怕也收不到几只野味。据周大昆介绍,但凡猎户人家,附近都有一股野兽特有的腥气,就算看不到屋外摆放捕猎工具,也能认出。在收购野味过程中,百里轩也教周、梅二人论斤识两、结钱算帐。

正如百里轩以前说的那样,他们上门收购野味,猎户们很是欢迎。可第一天跑下来,周大昆倒没觉得太累,百里轩和梅小山可就有点受不了,收到的山鸡、野兔不到四十只。

傍晚回来,他们将装着野味的箩筐,藏在破庙后一处事先挖好的隐蔽土窖内,将驴子寄养在牧场,吃过晚饭后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天刚放亮,三人在市集上卖野味,也耽误了一点时间,加之百里轩、梅小山二人双腿酸胀,仍然疲惫,就歇了一天没有下村。

接下来,百里轩等三人的生意,渐渐入了正轨。他们只开始一段时间歇了几天,等百里轩、梅小山二人彻底缓过劲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几个月后,百里轩算了一下收入,抛去吃饭花用,平均每个月竟然能攒下四两多银子。这让周大昆和梅小山大为兴奋,他们现在当然知道那是多少钱了。镇上的普通住户,每个月的吃用开销也不过这个数,若他俩还象以前那般乞讨,十年也存不了这么多钱。

镇上居民大多认识他们,如今见三人自食其力,安分守己,暗地里都点头赞许。三人贩卖野味,小本经营,在市集上有时也妨碍其他同行利益,但那些同行,多了解他们三人的境况,见他们靠此挣点小钱糊口,很不容易,几乎没人与他们计较。

通川镇上有好几家药铺,其中最大的一家,叫回春堂,为第一巨富商家——金玉堂钱家门下产业。通川镇的回春堂,非常有名气,据说曾有川州城的达官显贵,来回春堂看过病。

回春堂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里的一位坐堂郎中,此人叫郭济,医术非常高明,十里八乡的人,都称其为郭神医。

七年前,回春堂原本也是一家普通药铺,亦如镇上其他几家药铺一样。郭济就是在那时来到通川镇,并受雇于回春堂,在回春堂坐堂行医。自他来后,短短不到一年,回春堂的生意,比之前好了数十倍,利润直线上升。尤其这位郭神医配制出一种称作“益生丹”的药丸,能去病养生,延年益寿,成了回春堂招牌养生灵药,而且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两三年时间,回春堂一跃发展成镇上的第一大药铺。

随着回春堂利润上升,每过一年,郭神医都要求东家加工钱。从第一年每月五十两纹银,增加到第七年每月三百五十两。就在几天之前,郭神医来回春堂已满七年,又要求东家加了工钱。如今,郭神医每月工钱达到四百两了。

听了长子钱生财汇报,又给郭郎中加了工钱,这几天以来,金玉堂老东家钱万通一直有点不痛快。他不是怪儿子给郭郎中加工钱,而是嫌那郭郎中要求有些高了。钱万通虽然觉得有点肉痛,但也不能将郭郎中辞退,否则回春堂现在的利润就不保。

金玉堂钱家大宅,座落在通川镇主街道上,位于集镇的中间位置。这天傍晚,钱宅偏厅之中,老东家钱万通正与全家人在吃晚饭。在坐的有钱万通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两个孙子和三个孙女。钱万通一直没有妻室,据说钱生财、钱生宝两兄弟也是他收养的。此时钱万通心里不痛快,满桌的美味佳肴似乎引不起他丝毫食欲,只夹了两口菜后,便放下筷子,闷声不响的捧起一盏香茶。

长子钱生财见状,轻声的问道:“爹爹为何闷闷不乐?莫非嫌郭郎中的工钱太高?”

钱万通抬头看了看儿子钱生财,没有应答,只轻轻叹一口气,又喝起手中的茶。

“爹爹不用烦心!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打听,看看我们那些远房亲戚之中,有没有聪明伶俐的后生,再招几个人到回春堂去当学徒。”钱生财满脸陪笑,继续说道,“好歹要学到郭郎中的医术,才能将他辞退,咱们回春堂的生意重要!”

“是啊是啊,大哥之言有理。”钱生宝也不甘落后,“就算郭郎中要求工钱再长几成,我们也得答应他。有他坐堂,起码保证回春堂不错的利润,若没有他,回春堂的生意,肯定一落千丈,保不定会赔本。”

“这些道理为父岂不明白?只是先前,我们找来的那几个学徒,到现在已学了六年多,有哪个能独自坐堂?还不都成了药铺中跑堂伙计?”钱万通放下手中茶盏,“终究他们都是外人,不贴心的,不用心学;要么就是郭郎中不肯教。”

“不会的。”钱生财小心翼翼的回道,“据说医道博大精深,不容易学。去药铺当学徒,不但要会识文断字,还要有一定的天赋才行。那郭郎中曾有言在先,只要学徒肯学,他就会倾囊相传,绝不保留。我私下里也打听过,郭郎中只有一女,不便学医,女婿曾跟他学医十多年,医术也很平常,没有学到对方几分手艺,现在在里川镇上的一家药铺坐堂。郭郎中说他倾囊授艺,应不会有假。”

“怪咱们钱家人丁不旺,否则让咱家里人去学,定能学到郭郎中的本事。唉——”钱万通长长叹了口气。

“爷爷,爷爷。”钱魁在一旁,大致听明白大人谈论的事情,“让我去回春堂学医吧?”一边说着,一边跑了过来,倚到钱万通的身边。钱仕也下了椅子,正准备说同样的话,只是比钱魁慢了半步。他看着钱魁撒娇模样,气鼓鼓的又坐回椅上。

“呵呵……”钱万通终于笑了,用手摸了摸钱魁的头,“乖孙儿,爷爷知道你有孝心。爷爷可不舍得让你去学医,咱钱家男丁不多,好钢要用在刃上,以后,仕儿要是得到保举,为朝庭效力,你还要主持咱钱家生意呢。”

钱仕听了灵机一动,说道:“爷爷不用担心,我有一个好主意。”

“哦?”钱万通抬头看着钱仕,脸上笑开了花,“听听咱家仕儿的主意!”

“听说去年春,镇上来了一个外地人,叫百里轩。”钱仕认真的回道,“他自称是百里坡人氏,可没人知道百里坡在哪里?连来往川州城的商贩,都没听说过百里坡。那百里轩读过书,初到镇上时,曾写过一封求助书札,请求别人帮助。我也看过那篇求助书札,写得很好,他这样的人应该可以学医的。那百里轩现在无依无靠,和镇上两个小乞丐在一起,我们把他招来,当药铺学徒,他肯定愿意。”

钱万通笑了笑:“嗯,这样的人,我们收留他当学徒,肯定会用心学。可是,他若学成之后,不再愿意留在回春堂,怎么办?那时他有医术,到哪里都不愁没饭吃。”

“仕儿主意好喔!”钱生财接口笑道,“爹爹不是嫌咱家人丁不旺吗?那百里轩学成之后,也已成年,到那时,他若真学会郭郎中的医术,就将他招赘在咱们家,不是很好?”

“嗯,好好。”钱万通满脸欢笑,“看看,咱家仕儿书没白读吧?小小年纪,能为爷爷分忧了。将那几个小乞丐都招来吧,咱家也做点好事,不缺他们一口吃的。哈哈……”

钱魁还倚在爷爷钱万通的身边,只是满眼里尽是妒意,其父钱生宝,埋头不停的往嘴里扒饭,神情似乎也不太畅快。

第九章 投身医行

话说这天一早,镇南市集上,周大昆、梅小山站在百里轩身后,看他正和一位买主讨价还价、斤斤计较。二人均认真观察、细细揣摩,学百里轩这种八面玲珑的说话、圆滑细致的做事。这种斤斤计较的买卖,三人中也只有百里轩最是胜任,往往能卖到好价钱,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收入。若不是为了赶时间下乡,给百里轩足够时间发挥,那些猎物卖得的价钱会更好。

突然,一位衣着整洁的短装汉子,挤到百里轩等三人面前,待百里轩送走了一位买主后,说道:“喂,小孩,你是叫百里轩吧?”看到百里轩朝自己点头,接着说道,“我是回春堂的伙计。我们回春堂今天要买你这里的野味,你们赶着驴子随我来吧。”

“好,好,多谢关照,多谢关照!”百里轩忙不迭的陪上笑脸,转头说道,“昆哥,小山,把剩余野味装到筐里,我们随这位爷去回春堂。”

周大昆和梅小山得了吩咐,和百里轩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就将野味装好,赶着驴子随在那位伙计身后,径出市集,朝镇中大街的回春堂走去。

回春堂位于镇中大街,略偏于镇东头,是一栋二层木楼。楼后有一个四合院,院中种了一些花花草草,院子四面都建有房屋,分别叫西房、北房、东房,院南面就是临街的主楼回春堂。在东房正后方,即回春堂东边的巷子里,与东房毗邻的,还有一个马厩,回春堂运输药材的骡、马,平时就圈养在这里。马厩旁有一马房,平时回春堂里的伙计们,轮流住在马房中,看管牲口。

回春堂铺面较大,木楼古朴典雅,一楼与二楼中间处,挂有一个大大的招牌,书有“回春堂”三字。临近回春堂,远远就闻到一股药味。百里轩等三人随着那伙计,来到回春堂大门外。那伙计一声吆喝,堂中又走出来好几个伙计,后面还跟着一位绸衣锦服的中年人。

野味被那些伙计提进回春堂后院,而领百里轩等人前来的那位伙计,则快步走到那位中年人跟前,一脸陪笑的说道:“大东家,这位就是百里轩。”

“嗯,小六,去干活吧。”中年人朝那个叫小六的伙计,点了点头,转眼将百里轩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说道,“小家伙,你是去年来到我们通川镇的吧?听说你与家人走失了,流落到此,至今还没有找到家人。嗯,怪可怜的!”

“是的,大东家。”百里轩面色一暗,表现出一种令人同情的模样,低头俯身道,“小人如今还不知道家在何方,目前只能在镇上讨生活,幸好得到两位兄弟帮忙,现在做这点买卖糊口。大东家,这些野味一共二两四钱银子,小人该和哪位结帐?”

中年人约四十岁左右,精明干练,闻言笑笑,从腰间锦带中取出一绽五银纹银,递给百里轩。他看着对方熟练的找回二两六钱银子,说道:“看你挺不容易,听说你读过书,我让你到回春堂当学徒,你可愿意?”

百里轩听了,转面看向周大昆和梅小山。周大昆满脸喜色,一个劲的朝百里轩点头,小声说道:“小轩,郎中都是读书人,这是好事啊!你得了回春堂关照,我和小山也沾光,再没有人敢轻视我们。现在我和小山可以下乡收野味,你以后要是有空,早上到市集替我们卖一下就行。没有空也没关系,就是我们卖得贱一点。”

这中年人正是金玉堂钱家大爷钱生财,他招百里轩到回春堂当学徒,事先早就将百里轩等三人的境况,打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没听清周大昆小声说话,见他们的表情,也猜到大概意思,于是说道:“你那两个朋友若是愿意,也来我府上做个家僮,平时照应运货的牲口。”

“多谢大东家关照!我们愿意。”百里轩点头作揖,身边的周大昆和梅小山,也一同行礼道谢。

药铺还未到开张时间,铺中伙计已经忙碌起来。有扫地擦桌的、捣药碾药的、沏茶送水的,最多的还是往那许多药柜里补充药材。百里轩、周大昆、梅小山与大东家一起,来到后院北房二间,钱生财拿出六张契约,递给百里轩。

这种契约,百里轩从小就见过,都是一式两份,和他父亲与佣工们签定的契约差不多。象他们三人这样,须到成年后,才能拿到东家给的工钱,若中途解除这种契约,还要交给东家一笔银两作补偿。

百里轩见契约内容没有不妥,于是拿起笔来,签上姓名并按上指印,与钱生财各执一份。周大昆、梅小山二人也有样学样,签了契约。

周大昆和梅小山签完契约后,就被一个伙计领出了回春堂,另作安排了。

百里轩跟在大东家身后,来到回春堂前堂。在这里,他看到另外三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学童,分别站在三个大人身边。大东家上前与那三个大人应酬。从大人们的说话中,百里轩听出,那三个学童也是来拜师学医的。

回春堂的郭郎中,为人不苟言笑,貌似五十多岁,身材清瘦,面色净白少纹,留三缕短胡须,长年穿着几套绸布长衫,打扮得很清爽。郭郎中一进门,就朝大东家钱生财拱手说道:“大东家有礼!呵呵,老朽还是那句话,只要学徒资质好,老朽定会倾囊相授。现在就行拜师礼吧。”

百里轩与另外三个学徒,在大东家钱生财主持下,正式向郭济行拜师大礼,旁边有一群药铺中的伙计围观。

郭郎中端坐椅中,一本正经的看着跟前四位学徒行跪拜之礼,之后接过一位学徒敬献的香茶,喝了一口之后,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脸上现出一丝笑容,说道:“尔等自今日始,即拜入我门进入医行。医乃仁术,尔等要时时谨记‘医者父母心’。我等行医之人,当以‘救死扶伤’为第一宗旨,怀仁心,施仁术。希望你们以后勤学苦练、持之以恒,将老朽的医术发扬光大,济世救人。”

四位跪立在地的学徒,再拜时异口同声:“谨记恩师教诲!”拜师礼成。

大东家钱生财客气的陪着郭郎中,到一边说话。那位叫小六的伙计又过来,领着百里轩等四个学徒进了内院,安排四人住宿,发放生活用具等事宜。

和百里轩一起当学徒的另外三人,都是钱家二爷正妻汪氏娘家的远房本家,家境都很一般,读过几年书就辍学在家,认识的字也有限,远不如百里轩。一个叫汪朋,十一岁;另两人分别叫汪春、汪会,都与百里轩同龄。四人同居一室,没几天就熟悉起来。

那位叫小六的伙计,是金玉堂钱家的本家,全名叫钱小六,年二十二岁,是上一届回春堂的学徒,现已出师当了伙计。在回春堂内的那些伙计中,钱小六倒是学得了郭郎中的几分医术,郭郎中不在时,钱小六勉强坐堂给人瞧病,只是钱小六的医术终究一般般,并不比别的药铺坐堂郎中出色。

百里轩等四个学徒,从拜师第二天开始,便得郭郎中吩咐,跟在钱小六后面,学习辨识药材的性味归经。病人较少时,郭郎中将四个新学徒集中起来,给他们讲解人体经脉、穴位、腑脏阴阳等医理学识。其间,郭郎中还专门传授了一个供学徒强身健体的法门,称作调息吐纳法。传授这个法门时,郭郎中一再叮嘱,要求各位弟子勤习不辍,并说此法不但能强身健体,还对行医救人有大用。除此之外,他还传授了另一个强身健体的法门,称作静心法诀,声言练习此法可根据个人兴趣,不作强求。

百里轩在回春堂,一天到晚都忙于学医,每天都能学到新知,过得非常充实。对郭郎中传授的两种强身健体的法门,百里轩夜间休息时总要练习一番。只是没练多久,他就发现了问题。

那调息吐纳法倒能轻松上手,只要平心静气,以意念引导体内气息循经脉而行,体内渐渐就真的似有一股热流随意念而动。可那静心法诀,求的是大静,让人灭除一切意念,要求做到无欲无求,无物无我,物我两忘的境地,方可得回光。那郭郎中只传下口诀,因对学徒们不作要求,传授口诀时也未加解释,只说修习此法重在悟。

什么是回光?百里轩根本不知,他在修习静心法诀时,悟来悟去,也就悟出静是那样的意思。所以又出现了新问题,一个法门重意念,一个法门又灭除所有意念,这不是矛盾吗?好在百里轩练起调息吐纳法有效果,渐渐就感觉到,练习此法后神清气爽,精神抖擞;而那静心法诀所求的静,百里轩怎么也做不到,他不由暗想,真要是无欲无求,那还是人?百里轩渐渐就把这种法门,抛到一边。

两个多月后,回春堂中其他人,都还不了解百里轩的聪慧,但与他天天接触的钱小六,真正发现百里轩的不凡。百里轩学得认真,勤学好问,记忆超强,对每味药材性味归经,往往听过一遍就能熟记于心,钱小六自然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或许他知道东家招收药铺学徒的用意,这种有潜质的学徒,将来很可能成为回春堂的首席坐堂郎中,他当然想事先交好。

第十章 金兰结义

话说这天傍晚,百里轩忙了一天,自当学徒以来第一次走出回春堂,想熟悉一下药铺周边的环境。还没走几步路,便碰到了梅小山,这让他很是惊喜。

原来,梅小山就住在与回春堂东面毗邻的马房内。马房后的马厩中圈养着牲口,因气味不好,整个马厩、马房,与回春堂的院子并不相通。一个人住马房,或许有点孤单,之前这处马房里,都是回春堂伙计轮流守夜。如今梅小山就被安排住在这里,那些回春堂的伙计倒是乐意。梅小山正是从马房里出来,正巧碰到百里轩的。

“小山,昆哥也和你住在马房里?”百里轩兴奋的挽着梅小山的手,一起朝马房走去。

“呵呵……”梅小山显然也十分高兴,“小轩好耐性!这么长时间都不出来。昆哥说了,让我不要去找你,免得耽误你学医。昆哥不在这里,他住在西街金玉堂的马房里。”

马房里条件不错,宽敞明亮,日常用具齐备,房间里也被打扫得干干静静。通向后院马厩的门窗,平时多半都关闭着,马房里牲口的气味很淡。百里轩在靠窗边桌旁木凳上就坐,梅小山用瓷杯从木桶里给他盛了一杯温水,坐在铺上陪他说话。

“我和昆哥白天将牲口赶到小川山脚下吃草,只需照看着不走失牲口就行,这活轻松。我们每天主要练习武技,是金玉堂林师傅教的。昆哥对练武很有兴趣,每天不停的站桩,那些牲口几乎都是我一人在看着,昆哥一旦练桩,就什么都不管了。”梅小山笑嘻嘻的说道。

“呵呵,如此正好,我们先前攒钱,就打算拜师学武呢。我现下正忙着学医,还没有心思去练武,等过段时间,我也去求你们那位林师傅教我武技。对了,我们先前攒的钱够不够你俩拜师的?”

“不用钱不用钱。”梅小山一听乐了,“我和昆哥第二天就被大东家叫到金玉堂,让我们跟着林师傅学习武技。大东家说,我们长大后都要为金玉堂出力,要长年在外,为金玉堂跑生意、送商货,外面什么人都有,少不得会遇到拦路抢劫的歹人,我们只有学点武技防身,才能保得周全。金玉堂的伙计,多少都会点武技。”

“哦,这样就好。我也要学点武技。这样吧,我这就去和小六哥说一下,搬来和你一起住,晚上也好有个伴,你也不孤单。你平时怎么不在回春堂吃饭?”

“呵呵,好,好,我原先就想着,你看到我住在回春堂旁边的马房,肯定会来和我一起住,就是没想到,你这么长时间才出来。”梅小山说完一仰身,从枕头下扯出一个包裹,“看,我把你的那个盖头都给你拿来了,还有我们的银两。昆哥说了,钱由你管着,我们的那头驴子也卖了,钱都在这里。哦,我和昆哥平时都在金玉堂那边伙房吃饭。”

这天晚上,百里轩征得回春堂钱小六的同意,就和梅小山住在马房。钱小六在回春堂内有点地位,郭郎中除了行医授徒外,其余之事一概不理,回春堂内平时人手调配、人员管理等等杂务,全由钱小六承担。钱小六既看重百里轩,对这点小要求,他自然不会不答应。

白天,百里轩在回春堂学艺,晚上回到马房,跟梅小山学练武技。

武技的基本功为桩功,桩功有好多种,训练人体各个部位活动能力以及耐力。练武之人有所说道,“耐力,能耐才能力,力在耐中求”。

据梅小山从林师傅那里听说,桩功没有止境。譬如,最基础的双腿弓桩,训练人体腰腿韧性和耐力。按说,若一个人能轻松就站上三、五个时辰,算是可以了,但还有人能轻松的站上一、两天,显然后者的桩功更深,但是还有人能举鼎站双腿弓桩,称作鼎桩,有一鼎桩、两鼎桩、三鼎桩……。这样的鼎桩,站上几个时辰甚至几天的人也有,其桩功自然又更深了。桩功有双腿桩、单腿桩、双手桩、单手桩、一字桩、倒立桩等等,而每种桩功都有相应的鼎桩。

百里轩首次站桩就坚持了近半个时辰,这样的表现让梅小山大感意外,惊奇不已。梅小山已经练了两个多月,直到现在还坚持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比百时轩差得多了。梅小山当然不知另有原因,只是认为百里轩忍耐力强。

其实桩功训练人体耐力,并不全是忍耐力,这其中,还另有门道。单靠忍耐是练不好桩功的,而且站桩靠忍劲也忍不了。百里轩聪慧,站桩没多久便找到了诀窍。他发现练这桩功时,人自然而然就会注意集中,呼吸也与平时不一样,往往在难以忍受时,注意力就自然集中到酸胀的腰腿部,好似要借助外部躯体的力量,来集中人的意念调节气息。

百里轩修习调息吐纳法已两月有余,调息吐纳法是以意念导引气息循体内经脉而行,而站桩时以意念导引气息循腰腿部经脉游走,同样都可以有效缓解腰腿部的酸胀疼痛,如此这般,站桩时就能坚持较长时间。百里轩这时也就明白,这桩功,其实也是一种调息的法门,而且简单易学,什么人都可以练,不象郭郎中传授的调息吐纳法,单单人体中经脉、穴位,就不是平常之人一时半会儿能掌握的,也只有那些学医的人,或是对人体经络穴脉有所了解的人,才方便修习。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当百里轩、梅小山二人正在练桩功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梅小山开门后就是一声欢呼,与来访的周大昆拥在一起。

百里轩紧跟着迎上前来,与周大昆相扶而笑:“呵呵,听小山说,昆哥桩功练得好,林师傅开始教你搏击功夫了。是不是啊?”

“哈哈哈哈,我到现在才有点明白,桩功最为重要,桩功练得不好,搏击功夫也难练好。”周大昆说罢,双眼紧盯着百里轩,“听小山说,你桩功丝毫不比我差,怎么可能呢?我可是没日没夜的练桩,到现在为止,双腿弓桩或双手弓桩,一次勉强只能坚持一个多时辰。你真的也能坚持一个时辰?”

百里轩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桩功是一种调息法门,郭郎中也教过我类似法门,只是练习方法不同而矣。我和小山说过,可他不用心学,嫌那些经脉穴位繁多难记。昆哥要想学,我可以教你。”

“是吧,我没说谎?”梅小山接过话头,对周大昆说道,“小轩练的大概就是林师傅所说的静息内功。我先前说的,你还不信呢。”

“哦,原来如此。”周大昆恍然,“你那个静息内功,小山现在不学也没事。听林师傅说,所有的桩功都能坚持一个多时辰,桩功就算是略有小成,那时对人体中的经脉就有所了解了,我们自然也就可以修习静息内功。桩功既炼体,又练力,与静息内功相辅相成。听说这些都是基本功,都是为了更好的修习搏击功夫,单单修习静息内功或桩功,最后都能达到相同效果。据说若能将静息内功和桩功结合着练,效果会好一些。”

百里轩听了轻轻点头,按他目前对武技的认识,觉得周大昆说的很是在理。于是三人岔开话题,说起近几个月来,镇上闲闻趣事,个个兴致盎然;接着又聊起了个人今后打算、人生理想,三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从站着说到坐着,从坐着说到躺着,直至后来,他们都躺在床铺上,头对着头,仍是聊个没完。

百里轩的理想,是医术学有所成,日后寻访家乡去继承家业,若有可能,便考取功名,进身仕途,了却先父遗愿,若是考不取功名,便在家乡建一座医馆,悬壶济世;周大昆的理想,是做一个扶危济困、除暴安良的侠士;梅小山的理想则是学做生意赚钱,日后做一个有钱的东家。

百里轩平时在回春堂为人做事,小心翼翼,与人交往总陪着笑脸,人缘算是不错。但在这通川镇,除了周大昆、梅小山二人外,几乎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也只有在此时,百里轩真正感觉到友情的温暖,让他真正的舒心畅快,无拘无束。

闲聊中,百里轩突然坐起身来,对着周、梅二人说道:“昆哥,小山,我在最困难的时候,有幸遇到你们,注定我们三人这辈子有缘,不如我们现在就结为金兰兄弟,如何?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周大昆、梅小山二人听了,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满脸兴奋与激动。这种结为异姓兄弟之事,他俩都知道,以前要饭时,就常听镇上说书人讲这种故事。那故事中的主人翁一个个义气深重,不惜为兄弟两肋插刀,也让他们听得热血沸腾。

如今百里轩要与他们结为兄弟,二人当然兴奋无比。周大昆一跳下床就笑道:“哈哈哈,我和小山早就结成异姓兄弟了,只是怕你笑话我们,不敢和你说。”

“呵呵,来来来,我们三人现在一切从简,也不用焚香祭贡,结交贵在心诚,就以天地为证,向天地叩首宣誓就行。”百里轩说完,与周大昆、梅小山一起跪到地上。

“周大昆、百里轩、梅小山,恭请天地为证,今日结为金兰兄弟,以后祸福与共,永不背弃!”三人同声说罢,就地三叩首膜拜天地。

百里轩到底是读书人,结拜之后,提议按长幼排序相互行礼。三人一向随便,突然正式行礼,觉得别扭,不免多了几分戏谑,但总算合了结拜礼数。

自此以后,三人之间的情谊更进一层,无半点隔阂。日子也在平静中悄然流逝。

第十一章 有女长成

这天,百里轩早早熟记几味药材,在钱小六指点下,来到后院西房二间。西房一间是师父郭郎中住处,这西房二间,是一个医书房,里面存放着医行里一些常见的医书,供回春堂内学徒和伙计们查阅。令百里轩惊喜的是,这里有一套《字文注》。《字文注》是工具书,收录了许多字词解注,字符的产生与变迁以及古文释义,足足有厚厚的八本之多。这为百里轩阅读医书提供方便。医书多是手抄古本,里面古体字多见,百里轩看到医书之后,才明白这里为何会备有一套《字文注》。

正当百里轩捧着一本医书细细阅读之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不小的声响将他惊觉,抬头一看,门外站的,竟然是钱家大少爷钱仕,正笑嘻嘻的看着他。百里轩忙放下书本,满脸陪笑的跑到钱仕身前,深深一揖:“多谢大少爷成全!小的才能有今日。”

“嘻嘻,不用谢,你到我们回春堂当学徒,以后也要为回春堂效力。”钱仕大咧咧的走进房中,坐到桌边的椅上,“我家招学徒,也是为了回春堂的发展,没什么好谢的。倒是你要好好学,我向爷爷推荐,招你来当学徒,以后出师了,别象铺中的伙计们一样坐不了堂。”

“是,是,小的一定好好学。”百里轩在钱仕示意下,坐到桌旁陪话,“医术学起来不容易,医学博大精深啊!”

“那当然,医行也是读书人才能干的行当,自然不简单。”钱仕突然话锋一转,“你与另外几个学徒,相处得怎样?”

“还好!他们也学得认真,尤其汪春学得不错。”百里轩不明白钱仕问话的意思。

“哦。”钱仕看了一下百里轩,接着说道,“他们三个是我二叔招来的,听说都是二婶娘家远亲。我叫你好好学,最好不要让他们三个将你比下去,否则,爷爷以为我不会识人,钱魁也会笑话我。你不会比不上汪春吧?”

“呵呵,大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加倍努力,报答大少爷的恩情。”百里轩说得信誓旦旦。

钱仕很是满意,笑着说道:“以后你可以随便点,别一口一个‘小的’。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做医行也是体面事,不用这般谦卑。我今天来还有一事,听说你初到镇上,写过一篇书札,很多人都认为写得不错。那篇札书还在不在?借我看看。学堂先生让我们写一篇札文,我想看看你写的,借鉴借鉴。呵呵……”

百里轩摇了摇头:“早就不在了,我后来和两个兄弟贩卖野味,就不用求助书札。我倒是可以和大少爷探讨一下写书札的心得。”

接下来,二人就在这医书房中,谈论写文章的格式、要旨,交流写作心得、体会。足足说了近半个时辰,钱大少爷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以后每隔一段时间,这位钱大少爷就来回春堂找百里轩,二人谈论的多是圣贤文章,偶尔对百里轩说点家里的事。百里轩也就明白,这金玉堂钱家,虽是通川镇上最大的商家首富,家里男丁不多,但并不和睦。钱万通的两个儿子,表面上兄弟和气一团,其实二人之间隔阂甚深,相互猜忌,究其原因,无非和继承家产有关。

钱仕与百里轩交往久了,二人熟悉起来,只是他这个钱家大少爷,在百里轩面前,虽不明显表现出高高在上的优越姿态,但二人相交,礼止于主仆,自有尊卑之分,绝不是推心置腹的那种,不比与周大昆、梅小山二人的交情。不过,铺中伙计见到这种情况,倒是对百里轩客气许多。

与钱大少爷处得久了,百里轩也知道了更多事情。原来象钱仕这样的大户人家子弟,不单单习文读书,也练习武技。怪不得通川镇上的所有豪门大户,都与顺通镖局有密切交往,那也不单纯是生意上的交往。顺通镖局既是镖行,也是一家收徒授武的武馆,而且是通川镇上唯一的一家武馆。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来回春堂当学徒已三年有余,百里轩已至十四岁。

一年前,百里轩的聪明才智,就引起了药铺师父郭郎中的重视。百里轩不但将回春堂内上千种常用药材的性味归经、相须相畏等知识记得一清二楚,连药铺中不常用的药材,也能熟记于心,更将郭郎中传授的人体脏腑阴阳、五行平衡、经脉穴位等掌握得很是透彻。而那些脉象、舌苔、针刺药石补泻之法等,甚至郭郎中还未传授的辨证治术,百里轩也从医书上学了不少。

这郭郎中异于常人,按说象百里轩这等有资质的学徒,很可能继承他的衣钵,学会他的医术,这直接影响着以后他在回春堂的利益。所谓‘同行是冤家’嘛!可他好象根本不考虑这点,凡百里轩阅读医书有不明之处向他请教,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时引申开去,向百里轩细叙自己的行医经验、心得,包括一些治病救人的奇异秘方。而且,平时遇到出诊,他还常将百里轩带在身边打下手,临场教授治病救人的医术医方。

象这样被请出诊的,病人患的多是重症、急症或疑难杂症,要不就是被有钱有势的人家请出诊,对郎中医术的要求很高,这也很能锻练医者的技术水平。在这种传教过程中,百里轩与郭郎中之间,不知不觉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师徒情谊。

回春堂里那些伙计和另外三位学徒,都是郭郎中的弟子,虽然那位叫汪春的学徒,学得也还不错,但与百里轩相比,差距仍是越拉越大。在所有弟子中,郭郎中唯独对百里轩情有独钟,一向不苟言笑的他,总对百里轩和颜悦色。回春堂内那些人,就是再缺心眼,也能看出百里轩有不凡之处,对他除了一丝妒嫉,更多还是钦佩和敬服。加之百里轩为人机灵、圆滑,做事细致、八面玲珑,他在回春堂中的地位,也在不知不觉间除郭郎中外,不作第二人想。

要说这一年里,通川镇上最轰动的事情,莫过于钱家大小姐——钱月娥的婚事。

这位钱大小姐,长百里轩一岁,芳龄已一十有五,年至及笄,闺中待嫁。因其出落得娇美动人、丽质天生,艳名也传播远近。这一年来,说亲媒婆,几乎踏破了钱家门槛。钱大小姐不但人长得美,更生于富贵大家,想成就这门好亲的者,不但有通川镇上其他几家商贾豪门子弟,还有许多邻镇土豪乡绅的儿孙,甚至连川州城达官贵人的公子也有不少。

无论前来求亲者备的聘礼有多厚重,钱大小姐一概不允。她根本就不理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坚称自己婚事自己作主。

这可愁坏了大东家钱生财夫妇,单是拒绝上门求亲的那些豪门显贵,就让他们连连作难,也得罪了不少人。夫妇俩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老东家钱万通,毕竟整个钱家大宅内,老东家钱万通有着绝对的权威。老东家对他们的诉求,一笑置之:“呵呵……,由得小妮子吧,她想嫁人时自然就嫁了。”

钱生财夫妇一听老东家的话就急了:“爹爹说得轻松,你不知道拒绝那些达官显贵,有多为难?以后咱家的生意还要不要?就算小妮子目前不愿谈论婚事,咱们也得想个办法,让那些说亲者不来登门才好。”

“呵呵……”老东家仍不经意的回道,“这事你们去问小妮子,你们照她说的做就行。”

大小姐钱月娥给父母出的主意,让钱生财夫妇目瞪口呆。她让父母派下人在镇南市集入口处扎一擂台,对外宣称比武选亲。这比武选亲为期半月,每五年举行一次,直到钱大小姐找到如意夫君为止。凡年满十八以上至三十岁以下的男子,不问出身,均可上台与她比武过招,胜者便可娶其为妻。

当时社会环境,民风尚武,这种比武选亲,不算什么稀奇事。如一些武术世家的门人子弟,或是武官将校的嫡系子孙,就常以这种比武选亲的方式婚配。但如钱月娥这样,出身商贾豪门的大家闺秀,进行比武选亲就不多见了。

比武选亲的场面非常壮观,镇南市集外的纵向街道上,围满了观众,通行严重阻塞。那美丽动人的钱大小姐,看似娇小柔弱,可她表现出的武技身手,让观众大为惊奇。为期十五天的擂台比武,上台挑战的热血男儿不下数百人,硬是没有一人,能在钱大小姐的手下走过三招,全被她轻松踢下擂台。

在普通人印象中,钱月娥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户人家深闺小姐,如此表现带给人们的,不止是惊奇,那绝对是震憾。一个力大无比、武技高超的大家闺秀,可是通川镇有始以来最大的奇闻。

自擂台比武后,再没有说亲的媒婆敢登钱宅大门,这让大东家钱生财夫妇轻松了不少。而钱大小姐非同凡响的惊人武技,更引起了人们的热议,从此以后,这便成为通川镇镇民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多年来,通川镇镇民的印象中,方圆几十里内,武技高超之人,首推顺通镖局的老镖头周怀武。其人押镖在外,走南闯北几十年,未出过半点差错,自然有几手过硬的看家本领。而且老镖头还广招门徒,桃李满天下,可谓德艺双馨。其独子——少镖头周杰,从小便得其父亲传,勤练武技。在镇上人看来,少镖头周杰的身手已经相当了得,可看到他上台打擂,不过两个回合便落败,才知道钱大小姐的武技,绝不是老镖头周怀武教的。

谁人才是钱家大小姐的师父?通川镇上,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等神秘的高人。镇民们对此,曾经有过多种说法和猜测,其中有一种猜测,那个神秘的高人,可能是金玉堂的老东家钱万通。

关于钱万通的来历,也在镇民们的议论中露出头角。

据镇上的老人说,老东家钱万通四十多年前才来到通川镇。当时镇上有一个普通的钱姓住户,夫妇俩一夜间全都暴毙,遗下两个儿子,就是钱生财与钱生宝俩兄弟。就在这俩兄弟父母暴毙的几天后,钱万通来到通川镇收养了他们。

钱万通在镇上人看来,有点古怪而神秘,孑然一身而来,收养钱生财、钱生宝兄弟后,便建起了钱家大宅,做起了金饰玉器生意。没人知道钱万通怎么会有那么多本钱,也没人见过钱万通显露过惊世骇俗的武技身手。老东家钱万通一向规规矩矩,为人本分,不显山、不露水,就做着一方土财主。可金玉堂的生意,却是蒸蒸日上,后来连川州城也有了金玉堂的分铺。

当时的钱万通,正值三十多岁的壮年,身材偏矮,体胖脸圆,一身富态,谁也不会将他与武技高手联想到一起。钱家生意做大后,也有许多媒婆曾给钱万通说亲,可钱万通一直不娶。哪个土财主没有三妻四妾?象钱万通这般,简直就是个异端,在常人眼里不古怪才怪。

凡做成大生意的,除了人精明,还得有实力。这个实力不只是财力、人力、势力,自身也得有几手过硬的武技。不然,出门跑生意难保不遇上劫道的匪人。虽然钱万通外表怎么看也不象武技高手,但他的生意蒸蒸日上,别人当然就认定,他肯定是会武技的。

第十二章 学有所成

随着年龄渐长,百里轩心智彻底成熟起来,不但医术、武技进步得快,一日千里,而且他对社会环境相当熟悉,尤其精于人情世故。

原来,百里轩目前所在的通川镇,方圆有上百里之广,隶属于大马川府。大马州府下辖的小镇有数十个,通川镇就是其中最靠近川州城的一个小地方。大马川府又隶属于川州,川州下辖如大马川府这样的府城,又有十二个之多。由此可想而知,一个州的面积,非常之大。川州属于大虞国国土,虞皇是最高的统治者,大虞国辖有一百八十多个象川州这样的州城,疆土辽阔,是一个很强大的国家。

可是,象大虞国这样强大的国家,也并不太平。与大虞国接壤的一些国家中,有几个国家也很强大,常与大虞国之间,发生小规模的边境战争,自然是为争夺一些疆土与资源。

长期战争和兵役,导致大虞国国内民风尚武。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居户,家里男丁在成人之前,常要练几年武技,为了被征兵服役时遇到战争,能多一点存活下来的希望。所以,象通川镇这样小地方都有武馆——顺通镖局。

据说镇北不远处的邱家庄,也收徒授武。不过,镇北邱家庄颇为神秘,不象顺通镖局那样敞开大门,广收学徒。至于邱家庄到底如何收徒?不得而知。反正在通川镇上,顺通镖局更接近普通民众,只要你有足够银子作学费,都可以进顺通镖局学习武技。而邱家庄就不是这样,有时你有再多的银子,对方也不收你。

就因为民风尚武,有武技旁身的人,出门在外与人发生争执,难免争勇斗狠。若发生命案,为逃避官府追捕,这种人往往一直隐身在外,联合同道中人,专以杀人越货、强取豪夺为生,做些作奸犯科的事。这种人中,相当一部分武功非常高强,行踪飘忽,居无定所,官府也难拘捕。所以,有些案子只要不是影响太大,官府能办就办,不能办就自己想办法收场,免得过份得罪那些歹人而遭到报复。

这种人的生活圈子,就被称作绿林江湖。不过现在的绿林江湖中,并不都是那些作奸犯科的歹人。有些绿林江湖人物,专靠武技吃饭,或专为精研武技游走四方;也有专门杀富济贫者,则被称为剑客或侠士。这些人都算武林人士,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不过有一个共同点,这些混江湖的人,绝大部分武功不弱。

因为民风尚武,在普通民众中,习武途径很多。除了家传武技,亲戚朋友间互授武技,还可以花钱去正式武馆去学武技。武技的基本功——桩功,在民间非常普及。大体而言,学武经济投入不多,而读书的经济投入相对较大,读书相对习武,门槛要高不少。王国中的大官大才之人,往往都有着读书人的出身,所以读书人在社会上,普遍受到敬重。

社会环境复杂,外出行走江湖危险重重,百里轩并不想一直留在通川镇,以后还要寻访家乡,继承祖业,所以这几年,他除了勤奋学医,对修习武技也毫不放松。

郭郎中传授调息吐纳法,便是练武之人调节气息的静息内功。类似的静息内功,种类也比较多,而且很普遍,但凡练武之人,多有所接触。不过,无论静息内功还是各种桩功,修习之人所取得成就,则各有不同。这有关于修习之人的恒心毅力、天赋悟性以及练习时间长短。

这几年来,百里轩将调息吐纳法练得很有成效,达到运气化力的境地,不但身轻体健、精力旺盛,而且力气大增,单手能轻松抓起百斤石锁。百里轩取得这般成就,对于治疗练武之人所受的内伤,非常有利。

只是那静心法诀,百里轩练习效果一直不理想,凭着自己参悟和这几年时断时续的练习,他约摸感觉,静心法诀有些高深莫测,调节人体气息功能十分强大,似乎还能令人体吸收天地之中某种神秘的物质,让人体生机旺盛、活力充盈,有益生延寿之效。百里轩意识到此法不凡,对自己练习效果不理想,只稍感可惜,无丝毫懊恼。毕竟郭郎中对学徒练习此法未作要求,这也导致了他这种平和心态。

百里轩第一次代替郭郎中坐堂,给人看病,就比钱小六表现出色得多。郭郎中有意放手,不亲自坐诊,而是远远的坐在药铺一角,看着百里轩给人治病。他见百里轩四诊之法娴熟,对病症的诊断独到、准确,施治十分恰当,不禁露出笑容,频频捋须点头,表情甚是欣慰。如此几次之后,百里轩再坐诊时,郭郎中便不再亲临药铺,显然对他的医术放心。

不出一月时间,通川镇上的人,大都知晓回春堂里,又出了一个医术精湛的小郎中——百里郎中。而且他们还都了解,这位百里郎中,就是几年前流落此地曾使用求助书札的小孩。

自从百里轩能独自坐堂给人看病,郭郎中离开回春堂外出的次数就多了。郭郎中外出,均以采药为由,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两个月。每次采药归来,对生鲜药材的功效与用法,他都会向百里轩亲自传授一番。其中有相当多的药材,回春堂内并没有,这让百里轩对师父所学之渊博,很是敬佩。

此后,郭郎中一年到头,停留在回春堂内的时间几乎少得可怜。他每次外出,都会交待,回春堂的运转以百里轩为主导,药铺里的人事均听百里轩安排、调度。这直接让百里轩成了回春堂药铺的中坚骨干,夯实百里轩在回春堂内的支配地位。

百里轩单独坐堂一年多以后,大东家钱生财对他的态度,改变得最为明显。不但对他热情、客气许多,甚至有时还关心起他的生活。钱家大少爷——钱仕,与百里轩交往更加频密,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更没有任何尊卑之嫌。连二少爷钱魁也多次向百里郎中示好,主动与他交往。

百里轩已习武数年,一直与周大昆、梅小山切磋同研、携手共进。他内息绵长,功深力厚,对于腾、挪、避、闪,拳飞腿舞的搏击之术,都颇有造诣,且深知武艺艰深,永无止境。他已认识到,若想成就高超的武技身手,除了恒心、毅力,更讲究天资悟性,与学医、读书都是一样,世间每项技艺,习到后来,都讲究一个“悟”字。

这些年来,周大昆一心练武,百里轩与他切磋时,常能不分上下。按说也算可以的了,毕竟他不是整天练武,白天还要坐堂行医。周大昆也曾与顺通镖局的少镖头周杰比试过,俩人的身手,也在伯仲之间。

远近闻名的钱大小姐,被百里轩视若天人,既羡又佩。百里轩此时真切的意识到,象自己这样练武,就算再练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敌得过钱大小姐。他真不明白,钱大小姐高超的身手,到底是如何练就的?百里轩有时不免感叹:她真是个美丽、智慧的天之娇女!

对于大东家钱万通的来历,百里轩早有耳闻。他医治过的武师不少,每个常年练武的人,都有一身结实肌肉。那雍肿的老东家,怎么看都不象是武技高手。

百里轩也对钱大小姐的授技师父,倍感兴趣,曾多次试探大少爷钱仕和二少爷钱魁。可这两个少爷,武技水平都属一般,尽管搏击之术颇为精妙,若让百里轩放手一搏,他有很大信心能战胜他们。百里轩从他俩那里得到的讯息都是一样:老东家会武技,钱家的人,所学武技都源自老东家,而且两位少爷和钱大小姐学的武技都是一样。

再三寻问大少爷钱仕,得到的回答让百里轩有些无语:“我也很奇怪呢,月娥妹子从未外出过,不可能有其他的授业恩师。她平时也很少练武,我从未见过她练桩功,怎么身手那样了得?或许我家福泽深厚,天生就能出一个武圣人。呵呵,以后金玉堂外出经营的伙计就更安全了。哦,对了,月娥妹子很小的时候,经常去回春堂,跟着郭郎中学过医术。”

随着时间推移,通川镇上有头有脸的豪门贵族,几乎都请过百里郎中出诊。他们无不称赞百里郎中是明师高徒、回春妙手,在接送百里郎中时都礼敬有加,非常客气。显然,这些豪门大户,已将百里轩看作同一阶层的人。百里轩与那些贵族子弟交往中发现,这些个豪门公子,绝大多数都武技不弱。

话说这天,正值郭郎中外出采药,回春堂内由百里轩坐堂,钱小六、汪春在一旁打下手,生意与往常一样红火。一天忙碌下来,快到药铺打烊的时候,百里轩略感浑身酸胀,稍有疲惫,正准备回马房练桩。这时,钱家大少爷钱仕,笑容满面的走进回春堂。百里轩向其施礼问候,不想被他一把抓住袖口,径直拽出门外。

“呵呵,大少爷有事尽管吩咐,这里可是你家堂口,何必这般神神秘秘?”多年交往,百里轩与钱家大少爷已相当熟悉,二人之间随便了许多。

“家父有请!请你这个小师傅共赴家宴。呵呵,你日后就是回春堂师傅,东家与师傅自要搞好关系,共谋发展。只是你这个师傅年纪还小,资历浅薄,家父不便亲自前来,只好由我代劳。请,请。”钱仕一只手作出请的手势,另一手仍抓着百里轩袖口,拉着他朝街道西头的钱家大宅走去。

单独被请入钱家大宅,百里轩有点受宠若惊,想着可能会见到天人一般的钱大小姐,胸中不免“呯,呯”直跳。

通常,东家宴请店铺里的师傅,属于十分正常的事。师傅与东家是雇用关系,这种雇用关系以相互协作为主,师傅的地位相对独立,并不求着东家赏口饭吃。但店铺中的伙计,却是求着东家赏口饭吃的,他们之间是雇佣关系,这个佣就表示了伙计的地位。而大户人家的下人,与主人是主仆关系。仆、佣有时差不多,现在很少有人签那种卖身契,而成为真正的仆人。百里轩虽不是真正的师傅,但被东家这样看待,也说明他的地位有很大提升。

金玉堂钱家不愧为通川镇上首富,钱家大宅在通川镇算得上富丽堂皇。宅院三进三出,占地广阔,房舍建筑全一清的青砖碧瓦、雕梁画柱,典雅大方。临街的正门牌楼,也很有气势,只比镇衙门矮几分,牌楼正中扁书“钱宅”二字。

入正门进前院,前院正中立一块一丈见方的石制屋扁,上书“世德荣居”。石扁周围种有许多赏心悦目的花花草草,两边各有一条青砖铺就的石道,通向前院正屋。前院、二院、三院及后院,正屋门楣上多有堂号扁,如前院正厅堂,其门楣上就书有“客临生辉”,二院三院待客偏厅,分别书有“益友三访”、“亲谊睦堂”;正屋除厅堂外,还有书房、客房、正居室,也多有堂号扁。

各院东、西厢房都有十多间,二院、三院东厢,分别住着二东家钱生宝和大东家钱生财一家,并且独立设有矮墙与正院分隔开来。除此之外,其余厢房多是宅内使女、下人们居住。后院是个小花园,景致清欣,适合修身养性,老东家钱万通,就住在后院正屋。

百里轩随大少爷钱仕进了钱宅,一路上不时遇到施礼拜候的下人。宅内豪阔的建筑和精致的陈设,并不使他感到新奇,因为在他的印象中,百里坡的家相比钱宅,也差不了多少。

来到二院扁书“益友三访”的偏厅,厅内有一大桌丰盛佳肴宴席。周围站着七、八个伺宴的丫环,席上坐着的,除老东家钱万通、大东家钱生财、二东家钱生宝、二少爷钱魁外,还坐着五个女眷,分别是两个中年妇人和三个年龄和百里轩差不多的女孩。这让百里轩感到有点局促不安。在钱仕还没来得及给他介绍之前,他已谦恭的对着宴席上一群人,一揖到地:“小人何德何能?受东家如此厚待?惶恐之至,实在愧不敢当!”

老东家钱万通坐在高堂之上,见堂前小厮模样的百里轩,言辞斯文,礼节周到,不禁微微颔首。大东家钱生财更是一脸笑意,看向百里轩的目光,柔和得近乎有点疼爱:“百里郎中不用拘礼!你勤学医道,业艺有成,以后就是我回春堂的坐堂郎中,我们东家对你当以师傅待之。我们之间交往,来日方长,备些薄宴,聊表心意。来来来,快快入席。”说罢拉开身边一空椅,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百里轩被身边的大少爷钱仕,拽到席上,仍不敢就坐,从老东家钱万通开始,给在坐的东家人挨个见礼。席上的五个女眷,两个中年妇人,分别是大东家钱生财、二东家钱生宝的正妻孟氏和汪氏,那三个女孩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就是那震撼全镇人的天之娇女——大东家钱生财的女儿钱月娥,另两个则是二东家钱生宝的女儿钱宝莲、钱宝妍。

百里轩在钱仕的介绍下,也分别给她们行礼问候,以夫人、小姐呼之。尤其是问候敬慕已久的天之娇女钱大小姐时,百里轩激动得差点举止失措,倍感慌乱。

第十三章 东家夜宴

开席好久之后,百里轩心绪才渐趋平静,只是心里有点纳闷。按照常理,一般大户人家的女眷,是不轻易见客人的,除非是血缘之亲或是过从甚密的朋友。东家宴请有资质的学徒,提前搞好关系也可以理解,就不知东家第一次宴请他就安排女眷在场,是当地的风俗还是另有他意?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百里轩的脑海里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东家一家人的热情冲淡。

席间,百里轩因年龄还小,不会饮酒,只能以茶代酒,回敬三位主事东家的盛情。东家诸人,不时为百里轩挟菜添茶,尤其二东家钱生宝和二少爷钱魁,表现得最为好客,给百里轩挟菜的频次最高,让百里轩几乎都有点应接不暇。

席上闲谈的内容,多是几位主事东家赞赏百里轩聪明伶俐、勤奋好学、业艺精湛,并勉励百里轩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对业艺要精亦求精,日后要与东家通力合作,前途无量等等。当然,诸位东家也问到百里轩家庭情况,百里轩根据自己的记忆,一一如实回答。

百里轩本就是精细人,受东家如此礼遇,并不得意而忘乎所以,仍表现得谦卑恭顺,一边吃着碗里饭菜,一边对诸位东家唯唯诺诺。在坐的两位夫人,以母性特有的慈爱柔和目光,不时打量着百里轩,偶尔也为其挟菜劝膳。而那三个小姐,属于大家闺秀,都表现出应有的矜持。

大小姐钱月娥天生丽质、玲珑秀巧、大眼水灵、粉面无瑕、美艳动人。天之娇女近在咫尺,百里轩每瞥她一眼,都会引起好一阵心跳。另两位小姐,年龄都比百里轩小,生得伶俐可爱,但稚气未脱,仍在通川学堂就学。二人矜持少视,但略显懵懂,看人只凭自己喜好,偶尔看向百里轩的目光,多是新奇,甚至有点轻视。

对于二小姐、三小姐对的态度,百里轩当然不会计较。据他多年对人事的观察与琢磨,此时的他在东家人面前,就应该表现出足够的谦恭与温顺,应充分表达感恩之心,诸位东家们才会更好的接受甚至包容他。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也取得了理想效果。从表情、神态上,百里轩能充分的感觉到,三位东家对他都很满意。

晚宴在融和的气氛中一直到结束。散席后,百里轩被大东家带到偏厅一侧的书房。随他们一同进入书房的,还有老东家钱万通和二东家钱生宝。百里轩知道,这三位东家有正事要交待他。

果然,老东家钱万通落坐在书案旁边的大椅上,捧起侍女送上的香茶,轻轻啄了一口,看了一下案前站着的三人,目光落到百里轩身上:“百里郎中,日后就是回春堂的坐堂郎中,咱们算是一家人,老朽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小人受东家大恩,无以为报。老东家有事尽管吩咐,小人份当全力以赴!”百里轩朝座上的钱万通深深一揖。

“嗯。”钱万通点了点头,“百里郎中来我回春堂,已四年有余,学徒期满在即,老朽知道,你一直勤于学医,业艺有成。不知你可学会郭郎中那配制益生丹的本事?”

百里轩闻言点头:“那是咱们回春堂的招牌灵药,小人自然习得。配制益生丹,主要是焙制与精炼药材,以保其药性不失。焙制与精炼药材的方法,小人已学会多种,其实,配制此灵药,难就难在焙炼药材时所需要的火候不容易达到。通常所用的炭火,其热度不够。师父有一个特殊的三足炼炉,炭火置于炉底或炉中,热度比在炉外要高很多。自然就能焙炼那些药材。小人打听过,好象那炼炉很是稀罕,极难买到。”

“呵呵……”老东家面露笑容,俯身从桌下端起一只葫芦大小的三只炼炉,放到桌上,“是不是这样的炼炉?”

百里轩见之,脸色一喜,上前仔细端详。

桌上的炼炉与郭郎中的炼炉,样式倒是一模一样,炉体及炉足上,似镌刻着同样的银白色纹理,那些纹理象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只是,此炼炉要大上一号。

看了好久,百里轩才点头应道:“就是大了一点,样式倒差不多。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取来炭火,一试便知,只要能提高炭火的热度,什么样的炼炉,应该都可以。”

桌前的大东家钱生财听罢,早吩咐一旁的侍女取来炭火,百里轩取一撮炭火置于炉下,一会儿,炉中便冒出灼手的热气,效果丝毫不比郭郎中的炼炉差。

百里轩一边撤下炭火,一边连声说道:“行的行的,用这炼炉就可以配制益生丹。”

其实,百里轩还学到郭郎中的一项压箱底的本事,叫做“续命九针”。此法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一种特殊银针刺穴之术。银针刺穴术,一般的郎中都会,不过,郭郎中的这个“续命九针”,与普通的银针刺穴术大不一样,很是玄妙,不但取穴大胆,人体三十六死穴均在针刺范畴,而且针法也很特别,均以气为引,深刺拈转,从不留针。因师父郭郎中曾有嘱在先,此针术不可彰显与轻传。所以,百里轩见东家没问,他也就不说。

“呵呵”老东家钱万通,仍笑呵呵的说道,“这炼炉以后就归你使用。只要你留在回春堂,炼炉就算是你的了。你也知道,这东西很稀罕,算是个有市无价的宝贝。郭郎中曾向老朽提过,等你学徒期满,他可能就要离开回春堂。”

“哦。”多年的师徒情份,让百里轩听到此话时,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一股难舍的思绪涌上心头。他拿起桌上的炼炉,默默的退在一边。

“好了,你们回去歇息去吧。”老东家说完揉了揉额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百里轩辞出书房,被大东家邀请去了三院东厢,那里住着大东家钱生财的一家人。

来到这里,百里轩先前低落情绪,一扫而光,想到又能见到天之娇女——钱大小姐,心里便激动起来。大东家钱生财夫妇二人,热情得让百里轩有点局促难安,他能从大东家夫妇那里,充分的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看重和喜爱。那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爱护,这让百里轩心里,既感到温暖,又有点惶恐。

百里轩在客厅里,小心翼翼的陪着大东家夫妇叙话喝茶,只是钱大小姐始终没有露面,这让他多少有点失望。

大约近半个时辰后,大少爷钱仕才来邀请百里轩,去了他的书房。一走进钱仕的书房,百里轩象是得到解脱一般,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与钱仕交往多年,关系较好,在这里比在客厅,要轻松许多。与大少爷说了好一会儿话,让百里轩惊喜的是,大小姐钱月娥突然到来。这天之娇女行步款款、端庄优雅、落落大方,她进门之后,见百里轩起身而立,便微一点头算是招呼,然后就自顾自的走向书柜,挑捡书籍闲看。

接下来,百里轩与大少爷说话,感觉到有点紧张。大少爷钱仕一直面带笑容,主动找些话题活跃气氛,还不时招引钱月娥,希望她也加入进来。可每次,月娥小姐只是朝大少爷笑笑,并不说话。

开始一段时间,百里轩非常不自然,多数时候都是被动的应答。当说到医道养生话题时,那种拘束感觉,渐渐减轻,百里轩话语多了起来,尤其对养生之法更是说得头头是道,以致引来月娥小姐时不时的看他一眼。那眼神里,透着一丝赞赏,让百里轩倍感兴奋,说话的劲头更足。

谈话持续了很久,百里轩至深夜才返回回春堂。只是整晚的说话期间,钱大小姐自始自终未曾开口,百里轩欲闻莺声燕语的希望终至落空,不免有点遗憾。

回春堂的生意一直很好,如今百里轩在此坐堂,已与郭郎中坐堂时没有多大区别。回春堂里,依然很少见到郭郎中,因其经常外出采药,归期不定。

自赴东家夜宴归来,百里轩一直就盼着见郭郎中,不单单是对授业恩师的眷念,对分别在即的伤感,主要是还有一些重要事情,他想从师父那里得到真相,其中有关传授钱大小姐武技的神秘高手。

半月之后,郭郎中终于采药归来。这天傍晚,百里轩在药铺打烊后没有离开,径往内院西房一间郭郎中的住处。

房门敞开着,百里轩一来,就看到师父郭郎中正仔细端详着一株草药。那株药草一茎一花,其茎蓝色无叶,已然干枯,其花却开得正艳,花辦洁白,偏偏花蕊鲜红似血。百里轩走上前去,拱手俯身:“弟子见过恩师!”

郭郎中闻声抬头,脸露笑意:“你来啦!过来仔细看看,这叫血蕊花,生于背阳向阴之地,悬崖峭壁之上,百年方开花一次,花开十日即谢。此株未开花时,只是一根无叶的蓝茎,看上去很是寻常,但那蓝茎可招蜂引蝶,往往致此株周围其他花草茂盛。可一旦花开,此株根茎便快速干枯,生长在此株附近的花草,甚至树木幼苗也会受到影响,大多也枯败。此花不可焙制保存,只能生鲜入药方可保其药性不失,无论用何种方法焙制留存,都会药性大减,不堪入药,成为无用之物。此花根茎无用,唯花蕊花瓣中蕴含大量生气,用之入药,有抗衰延寿之效。呵呵,为师留在通川镇十多年,等候这血蕊花开,如今才采之回来。”

百里轩目露依恋之色,看着郭郎中轻声说道:“老东家说,师父不久就要离开回春堂,是真的吗?”

郭郎中听了一怔,有点意外的看了看百里轩,见其眼露依恋之色,语气中透出柔和:“你都知道了。唉!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为师来通川镇,能够教出你这样的弟子,甚感欣慰。你我若是有缘,日后自会再次相见,不用如此感伤。”说罢取出以前焙制药材的炼炉,放到桌上,“你不用担心配制不出益生丹,我走之后,此炉会送与你作个念想。”

“多谢恩师!”百里轩一听这话,心绪好了一些,跟着话题一转,“师父,听说钱大小姐的武技是你教的,弟子也想学点武技防身。”

“呵呵,不是。”郭郎中看了百里轩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道,“为师只是助大小姐打了基础,那搏击之术,是老东家教的。”

“额,桩功?”百里轩一脸迷惘,“不会吧,听大少爷说,钱大小姐很少练桩功的。”

“是那静心法诀。”郭郎中仍很平淡的说道,“此诀有点神奇,只有具备一定条件的人才能修习它。你目前修习法诀不入门径,也无须气恼,日后可以勤练调息吐纳法,将这个静息内功练至先天之境,便可以修习静心法诀了。你天资聪颖,悟性超群,已将静息内功练至一定火候,迟早能修习静心法诀。”

“钱大小姐已将静息内功练至先天之境?”

“不是。还有一种人也可以修习那静心法诀。不过这种人比较罕见,他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殊体质,就是所谓的‘灵根’。世上之人何其之多,但生来具有灵根之人,却并不多见,而钱大小姐,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其实大小姐并不比你聪慧,悟性也不比你高,只是比你幸运一点而矣。唉!你不用羡慕她,那没什么了不起。你就从静息内功练起,只要以后持之以恒,勤修苦练,日后在武道上,未必就不能超越她。”

第十四章 无妄之灾

转眼过了大半年,离百里轩期满出师之日渐近。

自从百里轩第一次赴钱宅家宴后,东家几乎每个月都要邀他一次,设宴招待。或许是因为这届学徒出师,郭郎中就要离开回春堂,对于百里轩这位准坐堂郎中,东家要提前进行笼络,让他安心为回春堂效力。

随着频频走进钱宅,百里轩对东家诸人也渐熟悉起来。尤其大东家钱生财夫妇,对他关怀备至,爱护入微,兼有大少爷钱魁,常常拉着钱大小姐一起,邀百里轩外出漫步,闲聊乱逛。百里轩如此聪慧,怎会不知道大东家钱生财夫妇的用意?那是有意要撮合他与钱大小姐,玉成一桩好亲。

以前,钱大小姐在百里轩眼里,如天人一般,另他自惭形秽,他们之间的差距,犹如天渊之别。就算百里轩心底对她滋生爱慕,也不敢起这种与其婚配的念头,仿佛觉得动一动这种念头,便是对天人亵渎,是自己的罪恶。

与郭郎中一番交谈,让百里轩多少有些明白,钱大小姐武技高超的原因。这也让他心态平和了许多,甚至觉得,与大小姐之间的差距,并不是那种不可逾越的鸿沟,钱大小姐离他并不是太遥远。如今,大东家钱生财夫妇既有如此美意,百里轩自是怦然心动,渐渐抑制住内心激动,试着主动与钱大小姐攀谈。

月娥小姐对百里轩的态度,谈不上热情,但也绝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她与百里轩交往,有问有答,有说有笑,只是很少主动,算是若即若离罢。百里轩不以为意,认为那是大家闺秀应有的矜持,心里一直憧憬着,他们之间可能的、美好的发展前景。

回春堂学徒出师,谢师仪式举行得很隆重。

或许兼有东家为郭朗中饯行之意,连一向很少亲临药铺的老东家钱万通,这天也牵着钱大小姐,随在大东家钱生财身后,来到回春堂。此时铺中的伙计,正将这一届的四个学徒招集到一边,向他们细说谢师礼仪。

“老东家安好!晚辈有礼了!”郭郎中见东家人来,径直越过大东家钱生财,来到老东家跟前,拱手俯身,深施一礼,神情极是恭谨。

老东家钱万通,朝郭郎中点头笑了笑,算是回礼:“郭郎中济世救人,修德修性,更将一身技艺留在回春堂,对我钱家生意出力不小,老朽甚是感谢!请,请。呵呵……”说罢牵着钱大小姐,直入回春堂内,在堂上案桌国大椅上坐了下来。他捧过铺里伙计呈上的香茶,笑嘻嘻的看着学徒出师的谢师仪式。

百里轩看到师父郭郎中给老东家钱万通行礼,呆呆出了一会神,继而深深看了老东家一眼,眼中透出敬畏。

他现在已经知道,师父郭郎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别看郭郎中外表文弱,对方不但医术高明,而且还是一个深不可测武技高手,连钱大小姐的基本功夫都是他教的。师父既对那神奇静心法诀如此了解,并以之授人,他本人肯定已练到很深的层次了。

百里轩见师父与人招呼,一向都很随意,偏偏对老东家钱万通,执礼甚恭,这足以说明某些问题。他本就聪慧,自然也就想到,这个一向不显山露水且肥胖雍肿的老人——钱万通,绝不是一般人,也绝不是一个为富一方的普通土财主。

谢师仪式过程中,百里轩理所当然成为主角,他的技艺最高,有目共睹。四个学徒成一排,跪在端坐椅上的郭郎中面前,百里轩处右手第一位,双手捧着茶杯举过头顶。随大东家高喊一声“敬谢师茶”,他将茶杯敬献师父郭郎中跟前:“师父,请喝茶!”

郭郎中接过茶杯,看了看面前跪着的四个徒弟,笑笑点了点头,然后掀开杯盖,轻轻喝了一口,便将茶杯放到桌上。

四个学徒待师父又坐正身子,又恭恭敬敬的行起三拜九叩大礼。百里轩一边行礼,一边大声说道:“弟子们拜谢恩师多年教诲,日后定当恪守师训,勤练业艺,济世救人,将恩师技艺发扬光大。”

“嗯。好!好!”郭郎中满脸含笑,右手捋捋三缕短须,正色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任何技艺,师父都只是一个引路人,对技艺学得好坏,全靠个人的恒心和专心。希望尔等日后继续精亦求精,苦心钻研,都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仪式结束,门外等候看病的人,纷涌进来。东家人引着郭郎中,去了钱家大宅,估计是设宴饯行吧。

百里轩没有被一同请去,如今他已算回春堂的正式坐堂郎中,铺里生意每天都要继续,他很少能脱得开身。

回春堂的生意好,一般每天要到晌午过后,来回春堂瞧病的人才会渐渐减少。上午是病人最多的时候,百里轩几乎每天上午,都没有时间休息。

一直忙到午后,正当百里轩又在替一个病人诊治时,梅小山急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小轩,快跟我去镇南四马桥。昆哥从府城回来,他在镇南四马桥和人动手,被打伤了,还吐了血,怪吓人的。昆哥太耿直,那些人可是官差啊!”

百里轩一听,二话没说,忙招呼一声钱小六继续给人看病,自己拿起药囊,就跟着梅小山跑出回春堂。百里轩一路上边行边问:“镇衙门的人?”

“不是,他们也是从大马川府过来的,是府城的官差。我听说那队人的头儿,是镇差周大人女儿的未婚夫,是什么府监大人的侄儿。打伤昆哥的,就是他手下的几个护从。”

百里轩听了眉头一皱:“唉!昆哥糊涂,遇事不冷静,就知道好勇争胜。人家是官呀,民不与官斗,不吃亏才怪呢。”

周大昆现年十七,身体一向壮实,自投身金玉堂钱家,吃喝不愁,还能长期练武,如今成了大小伙子,身子比一般成人都要高,真正身高马大,孔武有力。于去年开始,他就经常被东家派活,外出驾车赶马,在各地商铺间运送商货。那看管牲口的事,就全落到梅小山身上了。

此次从大马川府运货回来,遇上官差,发生冲突受伤,其实并非全是周大昆惹事。

那帮官差有二十多人,领头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穿一身军服,显得精神抖擞。这领头的青年叫曹峰,在府卫军中任营尉一职,其亲叔叔,便是大马川府的府监曹厉大人,掌管着府卫军,属于一个府城的实权人物。

镇差周大人,是大马川府府尹周怀安的一个远房亲戚,他这个镇差位置,就是周府尹为他谋取的。府尹属于文官,掌管的是一个府城的政务;而府监是武官,掌管的是一个府城的军马。这一文一武官员都是实权人物,平时相互配合、相互监督,共同治理一个府城的区域。

那周府尹为了与府监曹厉大人搞好关系,顺便也算帮帮这个远房亲戚,便从中牵线搭桥,将镇差周大人的千金周锦小姐,介绍给了曹峰,于四年前就已定下婚约。

这个曹峰与周锦小姐,定婚已有四年。周锦小姐容貌姣好,花开正艳之年,曹峰却硬是拖着,没有与她正式拜堂成婚。曹峰给出的理由是:他要多立军功,争取早日晋升校尉,那时方愿意成家立室。

尽管周锦小姐现年一十有九,芳龄不小,闺中盼嫁,但镇差周大人见曹峰有此大志,积极进取,也不好催婚,兼那营尉曹峰每年都要来看望他这个准岳父,镇差大人更是无话可说。

营尉曹峰带领着二十几个手下,一路策马急奔,在通川镇南面四马桥附近,遇上一行运货的商队。

那正是金玉堂的商队。周大昆驾着满载商货的马车,听到身后马蹄声,就知道是一个骑队,忙将马车赶向路边。可是他那马车上装的货物太多,有一只货箱超出车辕,被一个官差的缰绳绊了一下,引起坐下马匹一声长嘶。

这动静惊动了整个骑队,那些正急行的官差,全都收缰回头观看。周大昆见这些人都是官差,不愿招惹,忙下车朝那帮人拱手陪笑:“对不住,官爷,对不住了。”

骑队前头的营尉曹峰,看见周大昆浓眉大眼,身高马大,仪表堂堂,也不知哪里来了一股怒气,策马回头,阴着脸来到周大昆跟前,抬手就是一马鞭抽下。

周大昆练武多年,自然不愿挨打,伸手一把抓住抽过来的鞭稍,还不忘陪罪:“这位官爷息怒,小人该死,小人愿给受惊的官爷赔偿。”说罢小心的放开鞭稍,从兜里掏出一把碎银,向前递去。

这时,商队的负责人,就是教周大昆习武的那位林师傅走了过来。林师傅边走边向那营尉曹峰陪上笑脸:“这位官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小伙计鲁莽,冲撞官爷,还望官爷大人大量,饶过他吧。”

曹峰对走过来的林师傅理都不理,仍对着周大昆冷笑:“嘿嘿,小子身手还不赖!”说着跳下马背,扯了扯手中的马鞭,“不用你赔偿,你要是能躲过本官十鞭,此事就算了了。”

其他的官差,也都跟着下了马,见营尉大人如此说话,立马有三位年纪稍长的官差,走上前来。其中一人向曹峰拱手行礼:“区区草民,焉配与大人动手?让下官代劳吧!”

这位官差见曹峰点头,遂转向周大昆,也不与他搭话,快步上前,飞起一脚踢向周大昆的左脸颊。

周大昆闪身避过,不敢还手反击,只作退让。

这位官差几次出手,都被周大昆避开。在营尉大人面前,他脸上有点挂不住,扭头向曹峰身边的另外两个官差,使了一下眼色。那俩官差很默契的走进战圈,截住周大昆的退路。

三人将周大昆围在中间,同时出手攻击。周大昆再不方便一味躲闪,此时他心中也生怒气,虽不主动还手,但抵挡时也使上了劲力,同时抵御三人攻击,一时之间并未吃亏。

周大昆好武,多年用功苦练,使他的武技早已超出了一般人,丝毫不比顺通镖局那几个出色的武师差。直到营尉曹峰亲自下场,他才吃了大亏。

曹峰见手下三人未将周大昆打倒,心下渐渐不耐。其实他那三个手下官差,并非武技不堪,一是周大昆身手不凡,二是周大昆只是一介草民,他们不方便草菅人命下狠手,只是想教训一下出出气罢了。

这曹峰武功不错,年纪轻轻就任营尉一职,并非全靠其叔曹厉大人提拔,确实也有几手硬功夫。他见三个手下将周大昆缠住,趁机出击,冲出的身形带起一股劲风,一丈长的距离眨眼间即至,一式“蹬步冲拳”既快又准。

周大昆正忙于招架三个官差的攻击,待瞥见身后打来的拳影时,已避之不及,被那曹峰一拳击中后背。拳劲猛烈,击得周大昆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阵钻心彻肺的疼痛让周大昆呼吸都为之不畅。一招失势,周大昆再难抵挡另外三个官差的拳脚,一连被打了十多下,终于不支倒地,忍不住吐出血来。

营尉曹峰自始自终,只打了周大昆一拳,就住了手。身为官家,对平民百姓不便下狠手。众人见周大昆倒地吐血,气也就消了,纷纷又骑上马背向镇上奔去。

第十五章 师徒分别

梅小山在镇南边小川山下看管牲口,远远望见金玉堂商队归来,便来迎接周大昆。不想跑到近前,他就看见周大昆被几个官差围殴。梅小山还是个小孩,不敢上前帮周大昆打架。他比较机灵,稍稍打听一点情况,撒腿就向回春堂跑去,找百里轩来给昆哥治伤。

周大昆所受的伤,在武师眼里并不算太严重,待百里轩与梅小山赶到时,他已被伙计们扶到了马车上。马车的周围站着一群人,钱家二少爷钱魁也在其中。

二少爷钱魁与周大昆同岁,去年就不再上学堂了,而是子承父业,回到店铺里跟在其父钱生宝后面学做生意。他经常和自家的商队一起外出,增长见识。

钱魁识得那营尉曹峰,几年前镇差周大人的千金定婚时,钱魁正在镇衙内的周府里,和镇差周大人的公子交往结好,远远见过曹峰。此次出事,二少爷躲在车篷内不敢出头,事后了,他总要出来慰问一下,表示东家对伙计的关心。

百里轩走近人群,招呼过林师傅和二少爷钱魁,便来到马车旁。他朝周大昆笑了笑,握住对方右手,稍一搭脉,便知悉其伤情,开口说道:“唉!太阴肺经受损,致胸痛气促,肩胛胀痛,手脚都难以使出劲力了。昆哥,看来是你后背部挨了重拳。”说罢吩咐一旁的梅小山,轻轻将周大昆扶坐起来,退其上衣,果见其右背上有一片红肿。

百里轩打开药囊,取出几根银针,循肺经脉络,在周大昆前胸、肩部及胳膊上几处穴位扎入,然后凝神运气,聚力于掌,在周大昆后背红肿之处,推拿几圈,继而轻轻一拍。只见周大昆“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紫血,接着一连喘了几口深气,原本痛苦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

稍久,周大昆终于开口粗声说道:“唉哟,闷死我了。那狗屁官差有鸟本事,还不是占着人多?”

百里轩已得郭神医医术真传,这在通川镇上尽人皆知。这些伙计们,亲眼目睹百里轩给周大昆治伤,效果立竿见影,简直神乎其技,不免发出一片赞叹。众人见周大昆伤势大好,纷纷散去,重新驾起车马。

周大昆此时一脸的不服气,百里轩有点哭笑不得。他取出几粒药丸,嘱梅小山给周大昆服下,一边收拾药囊一边轻声说道:“昆哥好好歇着吧,三天之内,不可使力。”说罢背起药囊,转身陪林师傅、二少爷说话,顺便了解事情的经过和那帮官差背景。

这天傍晚,药铺打烊。原本打算这几天要好好陪陪师父郭郎中的,百里轩因惦记着周大昆,就去了西街的金玉堂。

西街金玉堂店铺里的伙计们,百里轩都认识,他对传授周大昆、梅小山武技的林师傅,更是敬重,林师傅也算是他的半个师父。如今百里轩小有名气,在通川镇几乎无人不知,可他在接人待物上,一直谦恭谨慎、彬彬有礼,使得他人缘极好。

百里轩来看望周大昆,并不是担心对方的伤势,而是有一些事情要提醒他。

西街金玉堂的伙计大都回家了,马房内,只有梅小山和林师傅还在陪着周大昆。

林师傅叫林霖,身手不弱,约四十多岁,眉目和善,身材魁梧,金玉堂的商队安全,一直由他负责。他见百里轩到来,亲切的与百里轩招呼后,也告辞而去。

百里轩走近床前,看着周大昆笑道:“昆哥不够机灵,好汉不吃眼前亏呀,你还不如让那曹峰抽两鞭子,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罪。”

周大昆尴尬的咧嘴笑笑:“我还以为那帮官差找茬,想索点钱财,早知这样,还真不如挨他几鞭子。那帮官差人多势众,我可惹不起,这点亏吃就吃了,就当是个教训。”周大昆知道百里轩是个仔细人,怕对方责备自己争强好胜,不会审时度势,所以事先说了自己的认识和态度。

“嗯。”百里轩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咱们可是平民百姓,不敢和他们斗的,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嘛。这事其实也不怪你,你要是个小孩,那帮官差不会和你计较,我们现在渐渐大了,面对的事情越来越多,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有些知道或不知道的事情,都会自然而然找上你。”

周大昆听到这里,伸手挠了挠头,满眼疑惑:“小轩,你到底要说什么?呵呵,咱多年的兄弟,你了解我。我知道你考虑事情周到,我是个粗人,你有话直说,别绕来绕去。”

“我不正在说吗?”百里轩笑了笑,“我们都大了,象你这样的身材和武技身手,虽然未满二十,也可以投军了。你看我们通川镇,衙门里每年都要征一些青年男子服兵役。”

“我们不会被征去吧?”周大昆一脸不以为然,“征兵按抽丁政令,每户人家,适龄男丁超过两人,才有可能被征去一个。象我们这样,孤家寡人,连家都没有,也会被征去?以前王三、丁长顺他们,可都没被征去呀?”

“唉!你想得简单。朝庭的政令是这样,但你看看,那些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他们家的男丁,有几人被征去?”百里轩面现严肃,“镇衙门每年都能完成征兵任务,肯定不会完全按政令抽丁。我们要是没有和东家签契约,也和王三、丁长顺他们一样,可以到处行走,估计也不会被征去。现在就不好说了。”

“哦。”周大昆承认了百里轩的担心,“那我们该怎么办?”

“最好不要得罪镇衙门的人。以后行事尽量低调,这样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你放心,真要是让你去投军,你就学王三、丁长顺那样,一走了之。你和东家的契约由我来承担。”

周大昆听了面色一黯,仿佛真到了要与兄弟分手的那天,抬眼看看百里轩和梅小山,透出不舍:“让我一个人走,我恐怕做不到。小轩,我和小山能有今天,全靠你帮衬。你是个能人,若和我们一样,我们现在可能还都是叫花子,哪有机会练武?象现在这样堂堂正正做人。”

百里轩见周大昆露出真情,心中也起波澜:“昆哥,不能这样说。你和小山都很聪明,也很能干,只要有机会,你们就会有所作为。我们兄弟,就该互帮互助。当初若不是你俩收留,我能不能活到现在,也很难说。”

一连三天,百里轩一有空,就去陪伴养伤中的周大昆。待周大昆能下床练功时,百里轩才想起要去陪陪师父郭郎中。

郭郎中走得无声无息,回春堂内所有的伙计都不知道,还以为师父象往常一样外出采药了。在周大昆受伤后的第四天,百里轩吃过晚饭,就去见郭郎中,不承想,内院西房一间郭郎中的住处,房门紧闭,敲之也无人应答。他没想到师父已然离去,当时并未在意。

一回到马房,梅小山便递给百里轩一个包裹:“我今天在小川山下遇见了郭郎中,他让我将这个包裹捎给你。”

百里轩听了,心里一堵,自然就猜到师父郭郎中已经离开了通川镇。他的情绪也随之低落下来,默默的打开包裹翻看。

包裹里有师父曾答应送他的那只炼炉,还有一个小小的光洁绿玉瓶,一封书信,几张银票。梅小山好奇的在一边观看,他见到包裹里那几张面额不小的银票,顿时面现兴奋之色,只是见百里轩静静的阅读书信,神情与往常大不一样,没有出声惊扰。

“小轩贤徒:为免伤怀,为师留字作别。尔年少老成,处事练达,心思沉稳,精于世故,诚为难得。尔天资聪颖,沉心一志,孜孜以求,传吾医术,深慰吾心。续命九针,针针续命,针针夺命,故宜慎之,不可轻传。为师多年云游四野,自得逍遥,勿以为念。送尔灵丹一粒,或作不时之需,余者皆身外之物,于为师无用,一并送尔。自此一别,彼此保重!师字。”

郭郎中的书信,第一张纸上,只此寥寥数语,但第二张纸上,以蝇头小字写得密密麻麻,其内容让百里轩大吃一惊。第二张纸上所写的,是一丹方,真正益生丹的丹方。

原来,回春堂的招牌灵药——益生丹,并不是真正的益生丹。真正的益生丹还需要在炼炉中蘊炼,这种炼丹的过程,远比回春堂配制益生丹复杂得多。而且所需的药材也多好几种,那血蕊花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味主药。另外,炼制真正的益生丹,对火力的要求极高,需乌根巨木制炭,炭火外缘无焰之焰作火才行。

丹方内容,主要对多出的几种药材和蕴炼益生丹的步骤,作了详细介绍。最后还有脚注“灵药难得,奇草难寻,切不可强求。丹方供尔参详,或助汝医技更进一步,为师留此凡方,意止此耳。”

丹方上多出的几样药材,百里轩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寻找,而那乌根巨木炭,他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买得起。以前曾听师父说过各种炭火。那乌根树多生于大山密林深处,数百年方能成材,要长成巨木不知得要多少年份。这乌根巨木炭,乃各种木炭中上上之品,贵比黄金,听说只有皇家才用的。

难!百里轩摇了摇头,一连看了好几遍,才宝贝似的将书信收好。然后,他打开那只绿玉瓶,倒出一颗小指头大小的药丸来。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连一旁正低头乱看的梅小山都精神一振,抬起头来。

此药丸青翠欲滴、圆润光滑、浑然天成,相比之下,回春堂配制的益生丹,太过粗糙,无论成色、性味都远远不如。百里轩朝一脸新奇的梅小山笑笑,认真的将灵丹收好。接着他拿起银票一数:“三百银,嗯,我们存的钱够一个人解除契约了。等年满二十,我也开始有工钱,我与昆哥两人攒钱,几年时间就能离开通川镇。我想过了,到那时,你和昆哥跟我走,帮帮我寻找百里坡。”

“那敢情好,昆哥每次外出运货,都在打听莲花镇和百里坡呢。”梅小山很是兴奋。

第十六章 昆哥出名

过了新年,百里轩已十六岁,个头也较高,比一般成人矮不了多少,只是仍显得单薄了点。他练武多年,身上肌肉也结实,却并不显得如何魁梧。

还要为东家无偿出力四年,尽管百里轩如今医术有成,小有名气,他并不觉得自己吃亏。在东家学艺五年,衣食无忧,还长了安身立命的本事,这点付出理所应当。所有大户人家的家僮,都是这样,年满二十后一般仍为主人效力,等攒够银两解除契约,才能单起炉灶。

人大了,面对的事情自然就多了。几个月前,百里轩所说的话果然应验。

正月还未过完,镇衙门里的佐事先生带着两个衙役,来到金玉堂,专门打听周大昆的情况,而且极力鼓动周大昆去镇衙门报名投军。鼓动的说词很是悦耳:周大昆身高体壮,武技高强,投身军营效命朝庭,一定能加官食禄,富贵可期;若周大昆自愿去报名投军,衙门会出面为他解除与金玉堂钱家的契约,还他自由之身。

投军风险极高,通川镇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青壮年男子,被征去服役,可每年活着退役回来的人,少得可怜,绝大多数都殒命疆场,一去不返。其家属得到的,只是一些朝庭的抚恤银。而那些活着回来的人,带伤致残的多见。

周大昆不是傻子,对此知之甚详,任那佐事先生巧舌如簧,将投军后的出路说得天花乱坠,他也始终不为所动,不肯去衙门报名。

此事之后,百里轩兄弟三人一打听,才知道镇衙门的人,在年前就去过钱宅,告之东家人衙门的意图:想征周大昆去服兵役,希望东家协助镇衙门完成朝庭派下的抽丁任务。

只是东家以周大昆尚未成年为由,予以推托。因不好直接拒绝,推说这位家僮尚未成年,东家不便劝他担此大任,若是这位家僮自愿前往,东家不会强留。

金玉堂老东家钱万通的古怪与神秘,在通川镇人的心里,自有一种威势,对于钱家的这种托辞,镇衙门也没办法,不敢对金玉堂钱家过分施压。

经此一事,周大昆似成熟了许多。他仔细一想,觉得有点蹊跷,就去找百里轩商量:“小轩,衙门怎么突然想要征我去投军?除了捕头仝氏兄弟,衙门里,其他人我也不熟。那仝氏兄弟为人正直、豪爽,我们切磋过几次武技,还从他们那里学了几手搏击之术。我想,他们不会怂恿镇差周大人,让我去投军。莫不是那个营尉曹峰?”

百里轩听了,沉吟片刻,点头应道:“十有八九是的。你的身手,一般人不太清楚,但曹峰知道。那几个官差,一对一较量,都不是你对手,军营里当然需要你这样的兵勇。幸好这次东家向着我们,不然真有点麻烦。”

这年夏天刚过,天气一转凉,十五岁的钱家二小姐——二东家钱生宝的大女儿钱宝莲出阁,嫁到邻近里川镇。夫家是里川镇上一个冯姓大户人家,门当户对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

这让大东家钱生财夫妇暗中着急起来,自家女儿都已一十有七,仍在闺中不焦不躁。虽然这个女儿有点特殊,可婚事还没有丝毫头绪,怎不让他们发愁?尽管老东家有言在先,让他俩不用操心,可为人父母,哪有不替子女着想?

当初招百里轩来回春堂,大东家就有日后招婿的想法。现在百里轩医术有成,小有名声,符合当初的打算,大东家也早就将他当成准女婿看待,并一而再,再而三的创造机会,将百里轩与月娥小姐撮合到一块。百里轩的表现,大东家夫妇看在眼内,也知其意,现在只等自己的宝贝女儿点头,就能得偿所愿了。

两年前,钱大小姐设擂比武选亲,表现出非凡武技,既震撼了全镇乡亲,同样也震撼了钱家的人,尤其是身为父母的钱生财夫妇俩。这个一向柔弱温顺的女儿,不知为何,就有了那身惊人的技击本领。可一个女孩家家的,武技再强,大东家夫妇并不感觉如何荣耀,女大当嫁,去相夫教子才是正途。

镇上的人们慑于钱家威势,不敢明面上议论褒贬,背地里指指点点,在所难免。这些大东家夫妇能觉察得到。自从那次设擂之后,这宝贝女儿也有点象老东家钱万通那样古怪,其他所有事情,她都能听从父母安排,孝顺得很,唯独这婚事,却是半点不依。

如今钱生财见自己弟弟的女儿,都已出嫁,自家女儿与百里郎中的婚事,得尽快定下才好,就算不立马拜堂,也可先行定婚,免得别人闲话。自此,这夫妇俩专门花下大心思,加大了撮合的力度。

百里轩年少老成,到了春情涌动之年,且对有才有貌的钱家大小姐倾慕已久,自然乐得听从大东家夫妇安排。他一向沉稳,和大小姐相处已近两年,尽管仍未等到所希望的进展,他也不徐不疾,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大小姐设擂选亲,上台比武的,有数百人之多,其中不乏有钱有势者。大小姐既然一个都未看上,那她看重的,可能就是真才实学之辈了。武技,百里轩自认不差,虽远远达不到大小姐的那种程度,可有那种武技身手的人,毕竟少见。百里轩医术不俗,且名气不小,这是安身立命的硬本事,既体面也实惠,这也是一个硬资本。另外,他处在近水楼台,还占着地利;有大东家夫妇和大少爷钱仕大力支持,又占着人和。百里轩可谓先机占尽,终能抱得美人归,这种希望还是很大的。

“那就走着瞧吧。”百里轩当然感觉到,大小姐似乎不中意自己。他有时暗自调侃:“男子三十而立,本人有的是时间,你这个天之娇女,比本人还大一岁,看你还能等几年,真要是让你等到中意的夫君,本人也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能人?”

这一年的深秋之际,金玉堂商队从大马川府回来,随行的周大昆,就在通川镇出名了。

商队回来的第二天,衙门里的佐事先生与捕头仝氏兄弟,带着一帮衙役,抬着一块大匾和一些礼品,一路敲锣打鼓,送到西街金玉堂商铺。那匾书为“诚商忠勇”四字,礼品多是糕点,还有五绽十两的纹银,共计五十两银子。

这是衙门为感谢和犒赏金玉堂众伙计忠勇行为,与衙门捕快联手,剿灭小川山中劫道流匪的壮举。其中,周大昆表现最为勇猛,一人重创十多个匪类,还生擒两个匪徒,其声名也因此传开。

镇衙门还贴出告示,其内容大体为:衙门为保护一方平安,造福于民,精心策划,并号召金玉堂伙计们,与衙门中捕快一起,联手打击小川山中的流匪,并大获全胜。

真实情况,却并非是如。

镇差周大人的千金周锦小姐,现年已十八岁,其未婚夫曹峰,仍迟迟不提拜堂成婚之事。镇差大人心中暗急,却不好催婚,于是带周锦小姐,去府城拜访亲戚周府尹,顺便让她去见见未婚夫家的人,其意不言自明。此次在府城,女儿虽未见到未婚夫婿曹峰,但见到了曹峰父母及府监曹厉大人。几位亲家对女儿都称赞不已,这让镇差大人很是满意。此行的目的达到之后,他就带着女儿,与随行的十多个衙役打道回府,途经小川山时,不想遇上了劫道的匪人。

当时镇衙门一行人境况甚是凶险,让镇差大人受了好一顿惊吓。其辖区内竟有流匪肆虐,已然有损他的政绩,更没想到那些劫匪,还劫到他的头上,足见劫匪之猖狂。

那帮劫匪一个个玩命残忍,随行衙役抵挡不住,很快就有几人重伤倒地,生死不知。连身手最好的捕头仝氏兄弟,也很快受伤。马车内的周锦小姐,吓得面无人色,镇差周大人也差了尿了裤子。

幸好这时,金玉堂商队从大马川府回来,正好路过。他们遇到镇衙门的人被群匪围攻,形势危急,负责商队的林师傅看到此事,自不会坐视不理,遂带一群伙计参与进来。

由于年初被衙门征兵之事,周大昆对衙门的人很是不爽。自那以后,他听从百里轩建议,一直埋头做事,低调做人,从来不争出风头。若此次是他一个人遇到,顶多上去帮帮仝氏兄弟,帮不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同伙计们一起,更有林师傅带头,就容不得他有私心了。

开始时,周大昆并不卖力,和别的伙计一样,缠住一个匪人,尽到本分。可他生性好武,渐渐的就打得性起,拳脚不由自主的施展开来。那些伙计和衙役,此时才算真正见识了周大昆的武技,心下都赞叹不已。

比上次与曹峰那伙人交手不同,那次他不敢出手,只作被动防御,而此次,周大昆是主动进攻,拳脚展开,呼呼有声,身形腾挪,来去如风。那帮匪人中,鲜有与周大昆旗鼓相当的对手,不长的工夫,周大昆便一连击倒十多个劫匪,连林师傅的战果都不如他。

自金玉堂的伙计们加入战斗,劫匪一方形势急转直下,最后只剩逃走一途。有两个腿脚慢的,被周大昆一手一个拧住,硬是举过头顶,扔到捕头仝氏兄弟的脚前。

镇差周大人毕竟老练,回来之后,虽心有余悸,但也考虑这件事的影响,而且女儿还在其中。若让别人听到一个官家小姐遇上劫匪,还不知作何联想?另外还要顾及官府形象,若让别人知道,此次衙役、捕头差点被流匪所灭,那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所以回到衙门后,顾不得喝茶压惊,镇差大人就亲自带人进了钱宅,请东家人出面,招集金玉堂的那支商队伙计,对外统一口径。

周大昆得到的奖赏,为二两纹银。背地里,他将事情的真实经过,告诉了百里轩。述说时他也表示懊悔,不该一时冲动,大展拳脚的出风头,没有低调行事。

百里轩听后,眉头轻皱:“你天性如此,无须懊悔。此番你也算有恩于镇差大人,估计他不会再征你去投军。世事祸福相依,事先谁能预料?”

第十七章 差当护花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镇衙门里的那些衙役,武技比周大昆差远了,连捕头仝氏兄弟也明显不如。这次遇劫,周大昆留给镇差大人的印象极深,对方回来将事情善后一番,就想着要将周大昆这样的人才,收到自己身边,留为已用。

一个月后,二东家钱生宝突然叫住周大昆,与他一起去了一趟镇衙门,并在衙门里待了很久。周大昆一回来、就到回春堂找百里轩,满脸尽是兴奋之色,告诉他一件大喜事。

原来,镇衙门出钱,为周大昆解除与钱家的契约,还了他自由之身。镇差大人还亲自发给周大昆一纸委任状,请求他担任衙门捕头一职。对方言辞极尽恳切,全以商量口气,无丝毫勉强之意,而且许下很诱人的条件。

若周大昆应下捕头一职,衙门立即开始每月给他发俸禄,其他捕头一样,以两年为期。若表现很好,两年后,镇差大人会举荐他到大马川府城,去府卫军大校场,考取武官官阶,求得正式功名。镇差大人断定,以周大昆目前的身手,考取武官不成问题。另外,无论周大昆是否求得功名,从此以后,镇衙门都愿意请他当捕头,绝不会让他投军去边关。

周大昆现在身高马大,孔武有力,干着成人的活。但他今年才十八岁,还未至弱冠之年,不算成人。这样的家僮,按照契约,东家是不给工钱的。要是当了捕头,就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光明正大的练功习武,惩恶扬善,这正合周大昆的心意。而且还有额外好处,现在就可以拿到月俸,能句攒钱,可以早早替结义兄弟解除契约。大喜之下,周大昆当场就应下此事。

百里轩听了,也为周大昆高兴,不免道喜一番。自此,这三个从小共患难的结义兄弟,终于渐渐长大,开始有人真正走向独立,有了一条不错的出路。

周大昆本就生得俊朗,形象较好,穿上捕头服饰,更显英姿飒爽、仪表堂堂。并且他武技过硬,为一些衙役亲眼目睹,这已事先为他赢得未来同行们敬重。他进身衙门,当这个差事能够左右逢源、轻松自在。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人的劣根性使然。镇差周大人精明、老练,在遇劫之后,几乎是及时做好善后工作。可就算是这样,周锦小姐遭遇劫匪一事,还是传到了大马川府,传到了府监曹厉大人耳中。至于曹厉大人所听到的,是否是事情真相,还是另外一个说法,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其结果相当严重,对镇差周大人打击不小。

第二年刚一开春,大马川府就来人了,而且是府监曹厉大人派来的。

来人是一位府侍,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个带刀护从。这位府侍一到镇衙门,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那就是退婚,为营尉曹峰大人解除与周锦小姐的婚约。理由简洁明了:周锦小姐遇匪一事,远近纷传,有辱曹家门风。

那府侍言语间,责备之意甚浓。镇差周大人当时差点晕倒,既恨又怕。他恨那个杀千刀的多嘴多舌,更怕府监曹厉大人雷霆之怒,怕一个应付不好,不但丢官事小,可能还有性命之忧。毕竟,周府尹和他只是远亲,关系算不得牢靠。

镇差周大人,在府侍面前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百般解释,更是奉上多年来的积蓄。婚退就退了,这个由不得镇差大人。此时这个小小的府侍,镇差大人不敢有丝毫怠慢。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镇差大人深深明白,若不能让这个小鬼满意,待他回去,在府监大人面前一通乱说,自己的死期就不远了。至于女儿被退婚的丑事,也让镇差大人很难堪。不过,相比自家性命,这点难堪显然微不足道。

一直在忐忑不安的煎熬中度过两月,镇差大人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到现在还未丢官,估计事情算是过去了。镇差大人估摸着,到底是与周府尹沾着亲,关键时候应是起了作用。个中缘由,镇差大人还理得清。

接下来,镇差大人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现了。远亲,这层关系太过浅薄,必须得经常加固才行。靠什么加固?当然靠自己政绩和平时走动。

通川镇稳定了很长时间的政令,如今又有所改动,内容包括农、工、商令。新政令公布,在普通民众中,没有引起多大反响,而镇上几个大商家,却从中捕捉到信息,都知道镇差大人手边紧了。于是,他们纷纷派人暗地里去拜会一番镇差大人。

自被夫家退婚后,周锦小姐一直隐在深闺,终日愁苦。若真遇匪污了清白,被夫家退婚,这还在情理之中,如今这样退婚,对她的打击太大,她既怨又曲,既恨又羞。

镇差大人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他知道女儿所承受的压力,远比自己大得多。他身为一方父母,这事落到身上,虽然难堪,但在明面上,别人都得对他恭恭敬敬。可女孩家家的,受不得别人背后指指点点,哪能和他比?

正当镇差大人为女儿担心发愁时,捕头周大昆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见周大昆仪表堂堂、威风凛凛,顿时愁容尽扫,心中有了主意。

遇匪一事,大损周锦小姐名声,也绝了镇差大人以女儿攀附权贵的念头。周大昆孤苦出身,亲历遇匪经过,镇差大人认为,他当不会嫌弃自己的女儿。另外,这个后生武技高强,日后考取官阶,当个有品位的武官,也不算委曲女儿。如今女儿羞于人前,但在了解真相的周大昆面前,或许不会难堪。镇差大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创造机会。

几年前,镇差大人将女儿许给营尉曹峰,那是一手包办,如今出了这事,伤了女儿,再次选婿就不好自作主张了。镇差大人替女儿看上周大昆,这回需要看看女儿的意思。至于周大昆,没有事先告诉他的必要。在镇差大人的逻辑中,府监曹厉大人的意思,他不敢违抗,那他的意思,孤苦出身的周大昆也不会违抗,只要女儿愿意,就算便宜那个后生了。

周大昆好武,多数时候,心思都沉在研武之中,除了干好镇差大人派下的活,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的注意。若换作百里轩,经常被镇差大人支使,保护小姐外出散心,他早就明白镇差大人的意思。

说话这天,周大昆驾马车载着周锦小姐,来到通川镇五里之外的百流湖。百流湖湖面宽阔,为小川山上的溪涧汇集而成。百流湖一角,沿湖岸边有一个叫大湖庄的村庄,这里也是百流湖的一个景点。村庄里尽是石子铺路,与外界交通便利,外来的游人多在这里,欣赏湖光山色。

时值春夏之交,花草树木荣发之际,百流湖边景色秀丽,风光怡人。

来到这里后,周锦小姐独自站在湖边,面对湖水,抬目远眺,渐渐眉目舒展,神情痴迷,似乎进入了状态。如此美丽风景,却引不起周大昆半点兴趣。他和往常一样,知道接下来没有自己的事了,于是专下心来,想着搏击之术,还不时在一边伸手比划。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说话声惊扰了深思默想中的周大昆。他回过神来扭头一看,见有两位公子,正向周锦小姐行礼招呼。

那两位公子都是通川镇人,周大昆以前与他们没有交往,但是认识。其中一个是锦绣楼李家的少东家李旺庭,年近三十,面白无须,略显瘦削,颇为俊朗;而另一位,则是百利昌何家四房长孙何再公子,二十出头,容貌普通但身材魁梧,一看就知道是练武多年。

何家,是通川镇上唯一一个有人服兵役的大户商家,何家去服兵役的人,正是这位何再公子的父亲何精忠。那何精忠十年前去投军,至今仍未回来。这个何再公子,有点背景,听说是镇北邱家庄的记名弟子。

周锦小姐与二位公子寒喧时,面色通红,神态窘迫。周大昆见状,立马走上前去,朝李旺庭、何再二人拱手说道:“李少东家,何公子。镇差大人交待,小姐不容打扰,还望二位行个方便。在下有礼了!”

“周捕头。”李旺庭看向周大昆,优雅的稍一拱手,“我等与周小姐,乃是多年邻里街坊,自小熟识。我们诚恳邀请小姐赏景闲谈,消愁解闷,何来打扰?周捕头有心了。”

哪知一听到消愁解闷,周锦小姐更是羞窘,眼现乞求,朝周大昆蚊声嚅嗫:“我……我俩……去……去别的地方吧。”

周大昆很尽职,周锦小姐的要求,他自是听从,闻声朝李旺庭、何再二人一点头:“二位,告辞!”说罢忙将附近的马车赶了过来,请周锦小姐上车。

对于李旺庭、何再二人,周锦小姐始终不拿正眼,但对周大昆的态度,明显要亲近许多。这让李旺庭如何服气?在李旺庭看来,周锦小姐尽管今非昔比,也不能作贱自己,与小捕头成双出入。

象李旺庭这样的商家子弟,不比府监曹厉大人讲究门风,一切利字当先,若娶了周锦小姐,生意上会得到衙门里诸多便利。他们这样的商家子弟,可以娶妻、娶妾、一房二房三房,只要有钱有精力,想娶多少都行。

李旺庭见周锦小姐要走,不敢出言冒犯,就将主意打到周大昆身上:“呵呵,周捕头懂得小姐心思。你们不用就走,镇差大人既有交待,我们兄弟岂敢亵渎小姐?不过听说,周捕头喜欢研武,身手不凡,正好何贤弟也痴迷此道,曾在镇北邱家庄学艺,武技悠是不弱。不如你俩切磋一下,取长补短,相互受益,如何?”

同是商家子弟,李少东家的心思,何再自然知道。他虽没有争取周锦小姐的念头,但听说过周大昆的勇猛,加之自己也好武艺,李少东家的话,正中他下怀。当下,他便对周大昆拱手抱拳:“还望周捕头指教!”

周大昆听说何再曾于邱家庄学艺,一时意动。他见周锦小姐已上了马车,放落车帘,并未催促离开,遂面带笑容,朝何再抱拳还礼:“请!”

二人就在湖边石路上拉开架势,拳来脚往的打斗起来。象这种切磋较技,在民间很是常见,不一会儿工夫,这里就聚来一群看热闹的游人,李少东家也趁此机会,走近车驾,与周锦小姐攀谈。

何再公子的武功,很是了得,尤其搏击之术精妙,周大昆大为赞叹。那颇为隐秘的邱家庄、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能教出这样的富家子弟来。

二人渐打渐快,不一会儿就斗了数十个回合。周大昆桩功扎实,早练得皮粗肉厚,挨了何再公子两拳,都不是要害,虽然吃痛,却能扛住;何再公子身法轻灵,动作敏捷,击技精妙,周大昆很难打到他。

周大昆看出,对方击技精妙,招式上胜过自己,可桩功明显不如,气力不够,要伤自己并不容易,自己只要守住要害,就不怕输得难看。他在拳脚上吃亏,并不怯战,反而越打越是兴奋,一边招架,一边凝神注意对方拳招腿势、身姿步法。

直到打了几百回合,何再击中对方多拳,始终不能将对方打倒,心下渐渐不耐。他也知道,对方桩功扎实,能挨抗打,不击到要害部位,很难将之打倒。于是,他有意露出破绽,骗对方拳脚来攻,从而暴露出对方要害。

空门一露,周大昆果然一拳击来,自身门户大开。与此同时,何再公子也一脚踹向对方的胸腹。

何再对自己的身法太过自信,也低估了周大昆。周大昆桩功既扎实,出拳自然不慢。始终打不着对方,正憋着一股劲呢。周大昆知道对方是有意露出空门,他既敢进攻,拼的就是谁更能扛打。结果,何再一脚踢中周大昆的小腹,而自己的屁股,也没躲过对方重拳,双双摔倒在地。

第十八章 商家婚娶

两人刚一倒地,李少东家再顾不得和周锦小姐闲话,忙跑到何再公子身边,问这问那,作势要将他扶起。只是何再臀部受击不轻,虽未伤到筋骨,却是胀痛无比。他趴在地上,双腿使不上一点劲力,哪能站得起来?

周大昆退倒在地,腹中绞痛难忍,忙深吸一口气,按桩功调息之法,行气通络,过了一会儿疼痛渐渐减轻,慢慢站了起来。

那边的何再公子,见周大昆慢慢站起,虽然双腿仍不受力,也挣扎着让何少东家扶起他。

周大昆慢慢走了过来:“何公子击技精妙,远胜于我,佩服,佩服!”

周大昆说得真诚,是真的佩服对方搏击之术。何再公子此时听来,却倍感刺耳,觉得对方是在挖苦自己,悻悻回道:“周捕头不用谦虚,你我各有所长,算是平手。在下回去专心练功,日后少不得还要讨教。”说罢一瘸一拐,与李少东家相扶而去,走时脸色很是阴沉。

通川镇上几个大户商家子弟们,在得知衙门周捕头天天陪同周锦小姐,游山玩水,几乎都心思活络起来。

几个月前,镇差千金被夫家退婚,周锦小姐深闺不出,周大人整天阴沉着脸。镇上大户商家子弟,就算对周锦小姐有想法,也不敢上门求亲,触那霉头。现在得知镇差大人派周捕头陪小姐外出游玩,似有择婿之意。这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哪个条件不比周大昆优越?若上门去求亲,机会还轮得到周捕头?

暗地里,陆续有商家之人走进衙门内的周府。可是一段时间后,镇上并未传出有关周锦小姐婚配的消息。

这天,金玉堂二少爷钱魁,刚一从川州城回来,就被邀去镇北酒楼。而邀他之人,正是锦绣楼李少东家和百利昌的何再公子。李少东家说起周锦小姐近况,见钱魁有些意动,遂话峰一转:“钱老弟自小与周小姐同窗共读,交情不浅,何不去试试姻缘?”

“李兄说笑了,以李兄俊雅丰姿,家势显赫,小弟哪里还有机会?”二少爷钱魁忙笑着摇头,掩饰自己一时失态。

“呵呵,不怕老弟见笑,愚兄几天前遣人去周府求亲,不想碰鼻而回,见笑了!不过想来,这也在情理之中。一是我李家财薄势微,难入镇差大人法眼,二是愚兄早已成家立室,周府千金贵为官家小姐,自不愿嫁我做个偏房。老弟可就不同了,不但年少有为,还未曾婚娶,而且你钱家为通川镇首富,家大业大,镇差大人肯定会考虑的。”

“哦,去求亲的人多?镇差大人不会都不允吧?”钱魁感觉到李少东家话中有话。

“还真让老弟说着了。老弟一直在外求财,不了解情况。只有你家钱大少爷与何再兄弟,没有去周府求亲,其他大户商家子弟,都曾去过。听说此次镇差大人择婿,要看周锦小姐本人的意思。遍数我们一辈的青年人,也就老弟与周锦小姐关系最好。”

钱魁摇了摇头:“男女有别,关系好,那是小时候的事,现在难说。既然大家都被拒了回来,小弟哪敢再去自找没趣?”

“呵呵,老弟言不由衷吧。你家大少爷,虽说一心读书求功名,但能否如愿,还很难说。他日后若未得功名,还不是回来从商?那时,金玉堂里就不是你一个人做主了。你若娶了周锦小姐,不但金玉堂的生意得到便利,以后有镇差大人给你撑腰,就算钱仕少爷回来经商,也不敢和你争掌家业。你家老太爷虽然厉害,但还厉害不过镇差大人吧?”

二少爷钱魁有点奇怪:“呵呵,兄弟不胜感激,看来李兄很关心小弟啊!”

“愚兄痴长几岁,关心是应该的。”李少东家有点不好意思,“如今,周锦小姐经常与周捕头一起,出双入对,到处游玩。愚兄真怕她日久生情,便宜了那周捕头。到时候,我们这些人,脸面可没地搁。”

“是啊,钱二少爷。”一旁的何再公子接口说道,“我们是什么身份?那周捕头可做过叫花子。”

钱魁顿时明白,这两人为何一再劝说自己去求婚,定是周大昆得罪了他俩。不过,钱魁也认为,这个婚是要争取的。李少东家有一样说得在理,钱仕要是未得功名,日后定和自己争持家业,爷爷虽说过将来金玉堂由自己我掌管,可也不得不防,爷爷在家里最强势,再强也强不过镇差大人。

自从钱家二小姐出阁成婚,大东家钱生财夫妇,为解决自己女儿的婚事,花了很大心思与气力。他们善待百里轩,若非回春堂离不了这个百里郎中,他们恨不得整天将百里轩和女儿凑到一起。在他们看来,女儿再古怪也是怀春少女,日久自会生情。

百里轩乐得如此,被大东家请得勤了,三天两头去钱宅赴晚宴。如此一来二去,时间一长,渐渐的,他几乎成了钱宅中的一分子,而他也渐渐的没把自己当外人。

二少爷钱魁从川州回来,当天晚上,钱宅的晚宴比平时丰盛了一些。百里轩亦如往常一样,和东家人一起共进晚餐。

席间,二东家钱生宝突然对老东家说道:“爹,魁儿回来,听说镇差周大人千金退婚一事,死活让我去周府替他求亲。你看……”

在坐的三小姐钱宝研,笑嘻嘻的对着其兄长,调皮的吐着舌头,其他人也都玩味的笑看钱魁,若得二少爷羞红了脸颊,低头只顾往嘴里扒饭。一般男子至弱冠之年方算成人,再谈婚娶,但只要各个方面条件允许,未到二十岁就成婚者,这也不少见,尤其是在大户人家。

老东家钱万通一脸正色,瞧瞧钱魁,再瞧瞧钱生宝,说道:“这是你自家的事,你身为父亲,孩子婚事你自己作主,不用问我。嗯,那镇差女儿被夫家退婚,颜面上不好看,你此时求亲,是否合适?”

“爹爹有所不知,周府千金自被退婚,一直深闺不出,那时不适合去求亲。听说前不久,有人见周小姐在外游玩,情绪大好。镇上其他大户人家,也是在得知此事后,才有人去过周府求亲,不过听说都没有成功。魁小子从小就经常去周府玩耍,与镇差大人一双子女,交情甚好,或许有点希望。”

“爷爷。”二少爷钱魁此时抬起头来,“新商令公布后,咱家往衙门下了不少本钱,我要是能娶了周锦小姐,往后咱家在生意上,可以便利许多。”

老东家略作微笑:“好了好了,依你。让你老子去试试吧,多备点聘礼。”

看了金玉堂钱家的聘礼,镇差周大人犹豫了,对前来为钱魁求亲的金玉堂二东家,没有当场回绝,只是说要与小姐商量一下再作决定。镇差大人并不是看上这一点点聘礼,而是对这个通川镇的首富有点动心。这还不是全部,老东家钱万通,也让镇差大人有些兴趣。那老头神秘兮兮,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尽管看不出有何出奇之处,但他能将钱家生意做大,肯定不是普通人物,私下与川州城里达官显贵有点关系,也是有可能的。

镇差大人与女儿商量钱家求亲之事,所表现出来的意向,显而易见。周锦小姐正统、柔弱、没有主见,尽管对那位年轻的周捕头很有好感,也不敢明确表示出来,而违背父亲意愿。她只是神色有点黯然,轻声说道:“女儿之事,当凭爹爹作主。那个……女儿……是否不便……再与周捕头一起外出散心?”

镇差大人听了,心里一软,差一点就按女儿心思,拒绝金玉堂二东家的求亲。他两眼爱怜的看着女儿,好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唉!爹这是为你以后着想,你年轻识浅,不知生活艰难。周捕头毕竟是一介武夫,终生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你若一时意气,委身与他,以后的日子,怕是都要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爹爹心疼啊!”

一个月后,镇差大人高堂七十大寿,这是周府的大事,镇衙门的大事,也是通川镇上那些大户商家的大事。而且这天,也是周锦小姐与金玉堂钱家二少爷——钱魁拜堂成婚之日。

周府双喜临门,高朋满座,热闹非凡。这相比前几个月,周锦小姐遭到退婚,镇衙门及周府里终日愁云惨淡,寂静无声,沉闷无比,那可是有着天渊之别。

这天来的客人,除了本镇商家大户,还有邻镇官府诸人,连大马川府城的周府尹,也派人送来贺礼。周府中,那些衙役有的端茶倒水,有的收礼登记,有的引客入座,均忙得不亦乐乎。周大昆也不例外,因其形象较好,着一身新衣,与镇差大人的公子周清一起,专在镇衙大门外,接待各方来客。

钱家二少爷一身锦绣红袍,头戴红帽,胸挂红花,满脸喜气洋洋,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载着礼品的车马,随行几十个下人、伙计,一路吹吹打打,前往周府迎亲兼拜寿,百里轩也在其列。

为镇差大人老母拜寿,名声不小的百里郎中,自然要到场,奉上一些回春堂的招牌养生灵药,再替老夫人望闻问切一番,说上一些宽慰祝福的话语,既能让镇差和老夫人安心欢喜,也表示金玉堂钱家对老夫人的孝敬。拜寿时人人都会说“身体康健,寿比南山”之类的话,但若出自医术高明的郎中之口,老寿星听来自会倍感悦耳。

周府里,寿宴、喜宴一起;宴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一片。这种规格、场合的宴席,对席位座次的安排,既仔细也讲究,一般都是年龄、身份及地位相当的客人同席共饮。百里轩正是被安排与李旺庭少东家、何再公子等几个年轻人在一桌。

宴席正酣之际,衙门口响起一阵鞭炮声,到了周锦小姐出阁吉时。

只见从周府内屋,走出穿戴凤冠霞帔的周锦小姐,其身后有一对捧着酒壶的使女丫鬟,身旁自有容光焕发的钱家二少爷相伴。这对新人出来,从堂上的老夫人开始,再到镇差夫妇,然后挨个酒席,与所有人敬酒。这是风俗,称作“分家酒”。这种酒,出阁的女儿要多吃,显示娘家人多势大,人丁兴旺。

当这对新人敬到百里轩这桌时,因这一桌位置正对大门,周锦小姐一眼就看到周大昆,正在大门外正跑来跑去的忙碌。一时之间,这位新娘子眼里透出温柔,低声吩咐身后的使女,去请周捕头来此入席喝酒。

镇差的家事,也是衙门小史的公事,周大昆本就没被安排入席。他得到丫鬟传话,见百里轩也坐在席间,就跟着那丫鬟走了过来。几个月来,他与周小姐相处,一直尽职尽责,与小姐关系也算亲近一些,如今受到小姐邀请当属正常。哪知一走近宴席,周大昆就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锦绣楼的李旺庭少东家,见周大昆过来,立马笑着说道:“周捕头乃小姐亲近之人,小姐出阁,自当前来道别一番。来来来,快快入席。”

此话说得也不过分,坏就坏在那何再公子跟着接了一句:“周捕头与小姐相伴数月,莫要做那伤心人才好”。话音一落,顿时引起了席上其他几个年轻公子,一阵玩味的哄笑。

一直笑容满脸的二少爷钱魁,尽管对周大昆很了解,可此时面子上还是有点挂不住,笑容一下子收敛起来。

百里轩见到这般情形,连忙端起酒杯圆场:“呵呵,还是周小姐仔细,当年昆哥与在下一起被金玉堂收留,如今旧主大婚,昆哥虽有了出路,也不能忘了昔日恩情。”说罢递给周大昆一杯酒,“昆哥,快快敬酒!”

周大昆不傻,当然知道情况,遂接过百里轩递来的酒杯,向二少爷俯身一揖:“二少爷万喜!只有二少爷这般俊杰,才配得上我家小姐。小人此番既是道喜,也感谢二少爷对小人多年的关照。”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二少爷钱魁见百里轩解围,周大昆说话也算谦卑得体,敬重自己这个昔日主人,面子有了,心里的那点不快顿时消散。他脸上又现出笑容:“同喜同喜!周捕头不用过谦,请请。”

第十九章 府城赶考

且说梅小山,为人颇为机灵,武技有了一定基础,原本单薄的身材,显得壮实了一些。自他十四岁那年开始,就时常跟随商队外出,被二少爷钱魁带在身边使唤,既伺候二少爷日常生活,也胜任鞍前马后,跑腿传话。

梅小山有志于行商聚财,将来想做个有钱的东家。随在二少爷身边跑生意,顺便学点经商的窍门,这样的差事,他非常乐意。

如此一来,三个患难兄弟如今各有其事,平时偶得空闲,虽也聚在一起兄弟情深,但一年之中,到底还是聚少离多。不过,日子过得倒也稳定,并无太大波折。

话说这天,钱家大少爷钱仕二十岁生日,要在钱宅之中祭祖加冠,行弱冠之礼。来观礼的人,多是有身份有地位,一般都来自镇上大户人家,当然,也少不了镇差大人和镇西学堂的孔老先生。

百里轩这年已十七岁,可能他自己是妙手郎中,养生有术,更兼练武,身体已充分发育,身材修长而结实,已与成人差不多。他着一身与身份相衬的淡白绸衫,相貌虽不俊美,也显得格外精神、清雅。

这天,百里轩将药铺里的事情安排一番,早早就来到钱宅帮忙,与东家诸人一起,迎接、招呼前来观礼的各方来客。

二少爷钱魁今天显得很是高兴,与百里轩一起在堂前接待客人,极尽热情。他见月娥小姐从内屋出来,路过堂前与百里轩招呼,忙凑上前来大声调笑:“月娥妹子心疼姑爷了?知道姑爷今天也算是客人,不应该象二哥这样忙来忙去,亲自出来招呼姑爷吧?”

月娥小姐见二少爷调笑,羞得粉面泛红,佯怒娇嗔:“就你多嘴。莫不是你家宝研妹子看上了百里郎中,有意选百里郎中为婿?我倒要去恭喜宝研妹子。”一边的百里轩听了,心里有点不甘,可也无语。

“额。”二少爷语气一窒,继而笑道,“你真要舍得?宝研妹妹对百里郎中的印象,可也不错。”见月娥小姐不理自己,自顾走了。二少爷一阵哈哈大笑。

吉时已到,钱宅正厅大堂里,客人都在一旁围观,大少爷钱仕成人,弱冠之礼按时举行,由学堂孔老先生主持。按礼仪步骤,大少爷钱仕叩拜宗祖,由孔老先生替钱仕戴冠三次,取字“仕吉”,并宣布钱仕钱仕吉至此成人,可继承祖志,或创业或成家。

这种仪式很平常,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年满二十,常要行这种成人之礼,普通的平民百姓倒不讲究这些。礼成之后,来宾们自然是赴宴饮酒,以示欢庆。

宴席之上传出重大消息。先是学堂孔老先生公布:三月后,本镇学子赴大马川府城大考;再是镇差大人公布:和王韬略,以武建功,封国与南部蛮民战事激烈,封国之内兵役年年加重,通川镇衙门接到府城严令,从明年起,严格按政令抽丁入伍,保国戍边。

孔老先生带来的消息,在客人们的意料之中,未引起大的反响。而镇差大人宣布的消息,在这些来自豪门大户的宾客中,引起热烈的议论,久久难以平静。更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乡绅大贾,代表众人向镇差大人鞠躬请求:“我等破落子弟,庸懒不肖,疏于练武,难当戍边重任,还望镇差大人从中周旋一二,免得他们去送死,我等不胜感激!”

镇差大人表现出一脸无奈:“周某来通川镇理事多年,全靠诸位帮忙扶持,才得以建些微功,岂能不知好歹?但凡能为诸位出力之处,周某自会不遗余力。只是,明年初春,衙门抽丁不同以往,府城已送来严令,周某实在无能为力。所以,周某在此告之诸位,好让诸位早作安排,督促府上众位公子少爷,勤练武技,投军建功。”镇差大人边说,边拱手朝周围众人团团作揖。

大虞国治下一百八十三个州郡,疆域辽阔,国力强盛,是歃暗大陆上五大上国之一。皇族慕容氏自建大虞国至今已三千多年,政权承接交替二十四朝,从未落入旁姓之手。

现任虞皇世称辉皇帝,全名慕容胤辉,在位已六十余年,其真实年龄不得而知,据说仍然康健硬朗,威武不凡。因每一任虞皇在位时间都比较长,所以民间一直有传言:慕容皇族先祖葬于风水宝地,子孙大都聪明睿智,多福多寿。

现任虞皇有二十一位王子,都已成年,均封王封地,各领两州,分散于全国各地。虞皇根据各位王子的能力、治理封地的业绩、对国家的功勋,加封土地,直至选择皇位继承人。

在这些王子中,有四位表现突出,功勋卓著,加封了土地,其封国领地已不止两州。而第六王子慕容昭和,世称和王,就是其中之一。川州及其东面的豳州、胶州,南面的沼岭州,都属于和王的封地。

沼岭州地广人稀,多是穷山恶水。沼岭州以南,是辽无边际蛮荒之地,那里居住有不曾开化的蛮人,仍以部落集居。蛮人粗野,多以兽皮、树叶蔽体,以采摘、狩猎为生。自和王统治沼岭州十多年来,不断在沼岭州南部用兵开拓疆土。如今的沼岭州,实际面积已比内陆州郡大上四倍有余,这也激起了蛮荒之地里的蛮人,激烈反抗。

蛮民本以采摘、狩猎为生,长年奔走于大山沼泽之间,个个身强体壮,四肢有力。他们多年来为生存与大虞国军队抗争,也学会了使用兵器和战斗本领,当他们一旦被部落首领组织起来,就形成一股相当恐怖的对抗力量。

如百里轩这样的平民百姓,当然不清楚封国与蛮人战况,也不知道沼岭州南部的边疆。封国的统治者——六王子慕容昭和,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离普通平民百姓相当遥远。从镇差大人与宾客们的交谈中,百里轩听明白:这位和王在沼岭州屡立战功,受到虞皇奖赏,额外加封了两州之地,还允许和王招兵扩军,不但在其封国之内,而且在其封国周边的一些州郡内也可以抽丁。

三个月后,大少爷钱仕赴大马川府应试,这是金玉堂钱家的大事。大东家钱生财,亲自带着百里轩与女扮男装的女儿钱月娥,护送大少爷钱仕赴府城大考。他随身携带镇差大人的亲笔荐书,还备有一马车准备送给周府尹的金银。

大东家早已将百里轩视作自家人,尽最大努力,时刻将他与女儿凑到一起。大东家此番准备充分,大少爷求取功名,还真有志在必得之势。只是如此大事,百里轩始终未见老东家现身,但也见怪不怪。

去大马川府城的队伍,约五十余人,以孔老先生乘坐的马车领头,镇差大人的公子周清与衙门中一位仝捕头,各骑一匹红马随在马车两边。那些去应试的学子,根据家里经济条件,有人骑马,有人骑驴,也有几个步行,还有一些学子,带了下人随行。如钱大少爷这样,有三人随行并携有车马,也仅此一例。沿途保护队伍的,除了那位仝捕头,还有十几个衙役。

这一行人在途中行了近一月时间,才到达大马川府城。一路多是偏僻的山道,但很顺坦,并未遇着一个劫道的强人。

大马川府城在四面环山的盆地里,盆地纵横有一百余里,既有大片的纤陌良田、农舍村庄,也有宽广的府卫军大校场。大马川府城就处在盆地的中间,分东、南、西、北开四个城门,城门外都修有官道通向山外,环城有宽阔的护城河,河水引自大川山下的川江。

大马川府城比通川镇繁华热闹百倍,不但面积大,街道宽,而且房屋建筑也气派得多。这里商贩云集,街上终日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喧嚣热闹。这里豪绅巨户,达官贵族,也比通川镇要多得多,其门庭府邸,自然也更为气派、豪阔。

正府街地面青石铺道,宽阔清洁,自城东门向西门横贯整个府城。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大街上终日有车马行人。正府街近东门处,是大马川府衙,座北朝南,其门楼高耸,气势恢宏。与府衙毗邻,靠近东城门的是川府学堂,往西门方向的是周府尹官邸。府监曹厉大人的府邸在街的对面,座南朝北,与府衙斜对面。

话说自通川镇来赶考的一行人来到这里,孔老先生与仝捕头、镇差大人的公子周清一起,先行入府衙拜会一位参政。这位参政姓陈,是负责学子大考的一位主考官。孔老先生每次送学子来府城大考,都要先向这位陈参政禀报应试学子的名单和资历材料。

其余之人,便安顿在靠近川府学堂附近的一家客栈里。这家客栈叫高升客栈,规模不小,两栋三层的木楼并立,外围有高高的围墙形成四合院,客房内日常用具一应俱全,旅居这里既安全也舒适。每逢大考之期,这高升客栈里居住的,尽是来府城应试的学子。客栈的名字讨了个好口彩,高升,来应试的学士谁人不盼高升?

傍晚时分,大东家钱生财带着大少爷与百里轩,驾着那辆满载金银的马车,去往府尹官邸。他们以镇差大人亲笔荐书为拜帖,去拜访周府尹。此行目的,自是为大少爷进身朝庭铺路。府尹官邸门楼高阔,远远就见那门楼上镌刻着大大的“周府”二字。马车到周府阶前,百里轩拿着荐书,去门前巡卫那里通禀,言辞极尽恭顺。

正在此时,从正府街东边有两骑飞奔而来,转眼之间就到周府阶前。马背上二人均飞身下马,动作轻灵飘逸。这两人都很年轻,约三十来岁。前面那个人着一身银白绸衫,白面无须,五官端正,举止间自有一股高傲的气势;后一人着一身蓝色绸衫,容貌普通,从其形态上,一眼就能看出是个随从。

此二人一跳下马,那蓝衫中年人即朝府前巡卫大声说道:“快快通报周府尹,巡察使黄大人驾临!”

先前那位与百里轩说话的巡卫听了,连忙朝这两人抱拳作揖一番,匆匆奔入府内。

百里轩见来的两人是大官,也忙拱手俯身,静立一旁。那位巡察使大人走上阶前,看向一旁低眉静立的百里轩,轻“咦”了一声,突然伸出右手,五指成钩,朝百里轩前胸一把抓来,动作快逾闪光,眨眼即至。

百里轩哪里知晓,这位与他素不相识,无怨无仇的巡察使大人,一见面就对他出手。而且这一式擒拿手,招式凌厉,尚未及身,他便能感到劲风扑面。大惊之下,他自然而然使出一个独立旋身,避了开去。

惶恐间,百里轩慌忙拱手:“这位大人,小人初出远门,年轻识浅,不知哪里冲撞了大人,万望大人恕罪!”

那位巡察使大人一抓不中,闻声住手,他站定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百里轩,脸上露出笑容:“你叫什么?你是来应试的?你们来自哪里?”

“小人百里轩,来自通川镇,是侍候我家公子来应试的。”百里轩说到这里,一脸惊容的大东家钱生财与大少爷钱仕走了过来,大东家恭敬朝巡察使大人作揖陪笑,“这是犬子伴童,未见过世面,冒犯大人,还望恕罪!”

巡察使大人点点头,仍微笑说道:“不妨事,这位小书童并未冲撞本官。都说民间尚武,果然不假,本官只是试试罢了。嗯,连一个小书童都有这样的手身,不错,真不错!你们是来拜会周府尹的吧?走,一起进去。”说罢直接朝周府大门迈去。另一个府前巡卫见状,忙将府门推开,在前引路。

第二十章 名落孙山

一进入周府大门,府中前院内,那周府尹已着好衣冠迎了出来。远远就对着巡察使大人陪笑作揖:“下官不知巡察使大人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周大人客气了。”巡察使大人拱手还礼,“大人重任在肩,主持一府之事,公务繁忙,本官本不该此时打扰,有碍大人歇息,但确有要事相商,还望莫要见怪!”接着转身,面向跟进来的大东家钱生财等三人,看到大门外那辆马车正被一个巡卫赶向大门一侧的偏门,笑道:“这三位也是来拜会大人的,一看就知道是会做事的人,呵呵……”边笑边看那辆马车,笑声里颇有意味。

“大人见笑了!这……”周府尹显得有点窘迫。

大东家钱生财等三人,正俯身向周府尹行礼,听到巡察使语带弦音,都感觉到场面一时变得尴尬。百里轩反应很快,忙对周府尹一揖到地:“府尹大人,我家老爷受镇差大人所托,送来了本镇的税贡,都在那辆马车上,请大人派人查收。”

镇差是底层官员,镇衙门人力、物力有限,向府衙上交税贡,有时请镖局押送,也有让商队顺带捎送,还有请信得过的友人携送,这都是常有之事。

“嗯,好,好,你们一路辛苦!来人,陪这位钱东家去偏厅待茶。”周府尹说完,亲自引巡察使大人走向正厅,其身边另一位侍从,也引着大东家钱生财等三人,朝正屋另一边的偏厅走去。

百里轩等三人随那侍从进了偏厅,在堂下末位落座,不一会儿就有侍女捧来香茶。大东家钱生财嘉许的笑看百里轩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一边喝茶,一边与那位侍从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

这位侍从叫周曲,看着很是精明,大东家称他周府侍,与对方闲谈,多是本届大考的情况,还问到来拜会府尹大人的学子多不多?周府侍笑着说了一句让大东家宽心的话:“钱东家财大气粗,出手大方,做事仔细,贵公子的事,我家大人定会考虑,东家不用担心。”

等了近一个时辰,周府尹才来到这偏厅,神态与先前面对巡察使时,自不一样,无形中带着一股官威。他进来之后,朝起身敬立的大东家钱生财等三人笑了笑:“坐吧坐吧。”接着看了一眼大少爷钱仕,对大东家说道,“贵公子温文尔雅,一表人材,为我辈读书人之标榜,将来定会成为国之栋梁。”

大东家待周府尹在堂上落座,见那侍从已退出偏厅,遂起身俯首成礼:“大人谬赞了,犬子从小寒窗苦读,未经世事,还望大人多多提携!”

周府尹约五十多岁,留三缕短须,与通川镇镇差大人略有相象,一身淡紫绸袍显得清新雅致。他优雅的轻啜一口香茶,朝堂下大东家轻轻摆手,示意坐下:“钱东家来意,本府知晓,让东家破费了。呵呵,我那世仁表弟的闺女,嫁入你钱家,算是门当户对,可了了我那表弟的一桩心事。说来我这个做表兄的,对他还有点愧疚呢!”

“镇差大人对府尹一直抱恩甚重。”大东家欠了欠身,“小人动身之前,镇差大人再三嘱托小人带话,他说一直蒙府尹大人关照,怕周锦小姐先前的婚约之事,给大人带来不便,要向大人致歉。”

“嗯,本府有愧,但也算尽力了。”周府尹面现柔和,“你们是我那周锦侄女的婆家,也不算外人,贵公子的事,本府自会尽力。”

……

回到高升客栈,大东家心情大好。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少爷钱仕每天待在客栈里,用功读书,以备大考。而大东家则每天都带着百里轩和月娥小姐,上街游玩。

百里轩与月娥小姐相处多年,彼此熟悉,就算钱月娥对他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也自有一种的亲近。大东家见这对小儿女一路上有说有笑,心怀大慰。百里轩首次出远门,见大世面,每天游玩逛赏,还有伊人作伴,更是兴致勃勃,乐此不疲。

学子们大考在川府学堂进行,一连试了三天,每天都由大东家和百里轩驾车马接送大少爷出入考场。每场试后,钱大少爷都情绪高昂,对试题高谈阔论,说得头头是道。这更让大东家安心。

在接下来等待发榜的一个多月里,大东家带着儿女与百里轩,几乎将整个大马川府逛了个遍,连城外的府卫军大校场也去看了。他们远远的站在大校场外,见到校场里成百上千的官兵演武操练,动作整齐,场面壮观,带给他们的,是一种壮怀激烈的心绪。

发榜之日,大少爷出人意料的名落孙山。

大东家钱生财面对宝贝儿子,虽然强作笑脸,却掩饰不了眼里的失望。大少爷闻讯后情绪低落,闷声不响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沉闷下来,与之前的恣情游乐场景,形成强烈反差。

三人进入大少爷房中劝慰,大东家与月娥小姐,见大少爷面现愁苦与恼怒,一时之间还真口拙,不知从何里劝起。幸好百里轩一向与大少爷交好,也最谈得来,见状轻声说道:“大少爷无须太过烦恼。单凭学识,少爷绝无不中之理。之前东家也就考虑到别的门径,给府尹大人送了重礼,此事应该另有原因,或许府尹大人会有说法。象这种大考,人人都知道,学子们的学识虽然重要,但走门子托关系也起很大作用。”

“嗯。”大东家听了点了点头,“难不成别人送的都比我多?那周府门槛不低,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若没有镇差大人荐书,我也不报太大希望,毕竟我金玉堂还有微薄产业,不愁吃穿,对功名之事,得之固然可喜,失之也很淡然。孩儿不用苦恼,你多年用功读书,满怀学识,爹爹知道。小轩说得不错,若单凭学识,你不比别人差。这事并不怪你。”

大少爷愁眉稍展,说道:“世间百态,人情冷暖,书中也有详述,孩儿未经世事,却也略懂一二,父亲不用为孩儿担心。只是,观棋者与弈棋人感受不同,孩儿此次落榜,并非全无收获。这让我见识了世事艰难与曲折,并不似表象冠冕堂皇,也算不虚此行。呵呵……”看着身前的三人,大少爷自嘲的笑了。

果然被百里轩说中,这天傍晚,周府里那位叫周曲的府侍,来到高升客栈,送来请帖,请大东家与大少爷去赴宴。

周府侍走后,大少爷不愿意参加这种宴席,早早回房歇息去了。大东家钱生财本也不想赴宴,正准备写一封谢辞,百里轩轻声说道:“大东家如此,恐怕不妥。府尹大人身份高贵,宴请我们,也算我等荣耀。若东家推迟不去,恐让府尹大人误以为东家对他不满,事后对镇差大人也不好交待。况且,此次大少爷大考未中,府尹大人此时请你,必有说法。”

“唉!”大东家看着百里轩,回道,“还能有何说法?难道府尹大人未能帮我成事,退还财礼,我还能收回?”

“自然不能收回。”百里轩仍轻声说道,“我觉得东家不但要去赴宴,还要笑脸面对府尹大人。我们不知府尹大人有无出力办事,或许另有原因,致使府尹大人无能为力呢?若东家不去赴宴,府尹大人肯定会以为,我们对他不满,那可不好。若大少爷日后仍有志于进身朝庭,几年之后再来应试,那时,府尹大人还会为我们出力的;退一步说,就算大少爷不想再来应试,我们金玉堂在府城的生意,日后若蒙府尹大人关照一二,也方便许多。”

大东家眼里透着赞赏,笑笑说道:“你倒想得周全。不过,我们在府城的生意,一直公平买卖,诚信经营,无需麻烦到府尹大人。”

“呵呵。”百里轩陪笑道,“反正财礼不能收回了,此次事情没办成,就算买个人情放着,说不定以后用得着。东家若是不去,引起府尹大人误解,不但财礼收不回来,这人情恐怕也没了。东家是生意人,这笔帐比我算得清楚。”

“呵呵……”大东家笑出声来,亲切的看着百里轩道,“你可比我精细,这宴席应当要去。仕儿不愿随我前往,不如你随我一同前去吧。你机灵乖巧,接人待物大方得体,应付这种宴席,比仕儿强得多。”

“我去不合适。我只是一个家僮,哪有资格受府尹大人邀请?大少爷不去,府尹大人可能会问起,东家还要先行想个说词。”

“不妨事。向府尹大人介绍时,说你是我女儿的未婚夫,况且月娥迟早会嫁给你。至于仕儿,就说他书生文弱,抱恙不适即可。”

近几年来,大东家钱生财夫妇,对百里轩确实疼爱有加,视为已出。百里轩自然而然将自己视作钱家一分子,对东家之事尽心尽力。他见大东家如此说话,自然应允。

府尹大人设的晚宴虽然丰盛,参加宴席的人却不多,只有四人,府尹大人、那位叫周曲的府侍,这边就是大东家和百里轩。当大东家向主人介绍百里轩时,府尹大人还特地朝百里轩赞赏的点了点头。大少爷钱仕不来赴宴,或许府尹大人知道原因,为免尴尬,没有问起,大东家也就没提。

府尹大人和周府侍很是热情,不停劝膳添酒。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府尹大人终于正色的对大东家说道:“东家厚礼,本府受之有愧,自当奉还。此次未能助贵公子登榜,事出有因,实属情非得已。往年如此大考,本府出面保举几人,绝不在话下。今次巡察使黄大人密令,严嘱今年不得收录商贾子弟入朝,此事还不能对外公布。而且,对所有招录学子,巡察使大人均亲自审查资历、出身。唉!自本府上任以来,还从未遇过这种事情。本府既受东家重托,自当有所交待。惭愧惭愧,还望东家莫怪才好!”

大东家钱生财听了,忙欠身俯首回道:“岂敢岂敢!得大人如此待见,乃小人殊荣,备些薄礼,实属份内之事,若大人却之不受,岂不让小人羞愧无地?况且大人已然尽力,此恩小人深感五内,铭刻肺腑。”大东家到底是精明人,一边回话,一边作揖,满脸带着感激,其情甚是真诚。

“既如此,本府就愧受了。日后本府若帮得上忙,东家尽管派人知会一声。”府尹大人说到这里,转面看向百里轩,“令婿甚是机敏,日后若想来府城谋个差事,可来府衙找我。”

百里轩闻言忙起身作揖:“多谢大人抬爱!日后少不得要多多仰仗大人。”

第二十一章 兄弟走失

时间已至腊月,年关将近。

大东家与百里轩从周府赴宴回来,第二天就收拾车马,离开大马川府,回返通川镇。

从通川镇来大马川府应试的学子们,自大考结束后,就被孔老先生、仝捕头和众衙役带回通川镇去了。因东家要等到府衙张榜揭晓,所以此次返回,仅他们四人。大东家行商多年,没少在外行走,自有家传武技防身,这次更有月娥小姐这个超级高手随行,更不怕遇到劫道的毛贼。

钱大少爷得知未能被朝庭招录的原因,心情好了许多,途中与驾车的百里轩,并排坐在车辕上,一路有说有笑。说话之间,他大发感慨:“士农工商皆国之柱石。农言力,士言行,工言巧,商言数,唯行业不同,各显其能,各尽其用。我商贾子弟怎么了?哈哈……,也罢,本人决定,从此弃文习武,来年再回大马川府,去那府卫军大校场上走一遭。我就不信争不到一个武官队尉之职。我听说武官不问出身,只凭武技身手。”

“那可不行。”坐在二人身后的大东家听了,严声说道,“为父就你这一个男儿,可不放心让你投军。如今封国战事不断,投军万分危险,你若武技高超倒也罢了。毕竟你多年读书,疏于练武,单说身手,你绝对比不过小轩。那位巡察使的一式擒拿手,猝不及防之下,你能躲过?”

大少爷未正面回答父亲,搔了搔头:“只要肯吃苦勤练,功夫是能补回来的。咱家从不外传的静息内功、九式微步移形、三十六式破灵拳、七十二式霹雳脚,可都是非同寻常的绝学,若施展开来,攻守兼备,顺通镖局有哪位武师能够接下?”

“咱家击技可不比一般的拳法,修习的难度你也知晓。那步法、拳法、腿法,你才习得几式?为父至今也只是习得皮毛而矣。”

“不是还有妹妹这个武技大家在么?妹妹定然全数习会了,有她时常教导,我也能习会。”

挨在大东家身后的月娥小姐听了,咯咯一笑:“兄长读书多年,自当明白道理。武技也是一门学问,称之武学,如你做文章的学问类同,一样博大精深,想把武技练好,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妹子笑我!”大少爷转头看着月娥小姐,“你小小年纪,怎么练就那等身手?莫非你天生就会不成?”

“呵呵,我就会。”月娥小姐调皮的朝大少爷眨着水灵大眼,“我是天上星宿下凡,来咱家保护爹娘一生安康,生来就有学武天赋,爷爷教的武技,我一学便会。幸亏小时候你没有欺负我,不然你早就知道。”

“额。”大少爷顿时无语。

一旁的大东家,怕儿子真下决心去投军,接着说道:“孩子,为人子者当以孝字为先,为父就你这一个传接香火之人,怎肯让你去投军?”

“兄长什么时候武技胜过小轩,那时再去投军也不是不行。”月娥小姐正色说道,“我还有一个天生的本事,不用与人交手过招,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武技强弱。小轩身手很好,兄长若能胜过小轩,那时投军去战场拼杀,保全自家性命应该有几分把握。”

月娥小姐的话,惊得在坐的三个男子汉都目瞪口呆。好久之后,大少爷才将目光移到百里轩身上:“原来你也是高手,以前我俩切磋比试,你一直让着我!”

四人返程有车马代步,比来时跟着赶考队伍要快得多,自启程后第十日就赶到通川镇。

这天晌午过后,马车刚过镇南四马桥,车上四人就看到街道两旁,陆续有人往镇中街道上跑,更有几人看到马车上的大东家,远远喊了几声:“钱大东家,你们钱宅出事了。”

百里轩听了,一抖缰绳,催马直奔镇中钱宅。

马车刚转入镇中街,远远就能看见,钱家大宅门前围着一大群人,并且还有不少镇衙门的衙役。这时,人群中响起愤怒的吼叫:“钱魁小儿,快滚出来——,黑心狗贼——,还我兄弟命来——”

那声音赫然是周大昆的,百里轩听了胸口一堵,心跳顿速,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驾——,驾——,快快让开——”,车驾直接驶向人群。

围观的镇民们,见是大东家的马车,自动让出一条路。车上四人这才看清,在紧闭的钱宅大门前,人群里那捕头仝氏兄弟,正一边一个紧紧搂住周大昆两臂,周围还有四、五个衙役,死死搂住周大昆两腿和身体。而周大昆此时正在拼命挣扎,面红耳赤,双眼噙泪。

百里轩一收缰绳,弹身腾起一丈多高,跳到周大昆及众衙役跟前,动作轻灵利索,与平时一向温文尔雅大不一样,引起周围观众一片惊嘘。

仝氏兄弟和众衙役见百里轩到来,知道他与周大昆的关系,都松了口气,同时放开了周大昆。周大昆手脚恢复自由,上前一步,一把拉住百里轩的右手,情绪很是激动,语音带哭:“呜——,小轩,小山没了,就是那狗贼钱魁,不理下人死活,将咱兄弟弄没了。呜呜——。咱俩要替小山报仇哇——”。

“什么?二少爷为什么要打死小山?”兄弟情深,百里轩也失去了一惯的沉稳,急促问道。

“百里郎中,”旁边的捕头仝宏接道,“小山兄弟在川州城南边的通川渡走失了,并非钱二少爷为难小山兄弟,情况我们衙门已核实过。周捕头太冲动,其实说句公道话,这事不能全怪钱二少爷。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得劝劝周捕头才好。”

“镇差是那狗贼的岳父,他钱家又有几个臭钱,在通川镇能翻手遮天,金玉堂的伙计自然不敢说真话。”周大昆对那位仝捕头横眼反驳。

百里轩虽然心里悲痛,听了仝捕头的话,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仔细一想,钱魁实在没有理由杀害小山。

小山只是一个家僮,从小投身金玉堂,受东家养育大恩,心里向着东家,这样的家僮相比雇佣的伙计,对东家更为忠诚。就算钱魁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被梅小山撞见,也不至于杀他灭口,毕竟对这样的家僮,封口很容易,根本不需要杀人灭口。况且,梅小山机灵,也得钱魁喜爱,将他带在身边使唤,他们之间关系应该更亲近。钱魁没有足够的理由与动机,怎么可能杀害小山?

百里轩见周大昆情绪太激动,不便劝导,紧握对方手掌,说道:“昆哥,他先冷静冷静,待我去钱家问问清楚,若真有人害了小山,咱兄弟俩誓与他不死不休。”

周大昆深深看了百里轩一眼,用手抹了一下眼泪:“好,我听你的。望你不要也被他人蒙蔽才好,我明天再来找你。”说罢,扭头大步走开。

周大昆一走,钱宅大门前围观的人群也渐散去。捕头仝氏兄弟带着一帮衙役,也准备回衙门,临走前拍了拍百里轩的肩膀:“百里郎中,我们知道你与小山兄弟情份,人生多有不如意之事,还望想开点!小山兄弟确是走失了,并非有人害他,这对小山兄弟是福是祸,不得而知。望你多劝劝周捕头,让他不要搞得让镇差大人难做。镇差大人让我们拦着周捕头,如今钱大小姐回来了,我们的差事就算完了。告辞!”

大东家、大少爷及钱大小姐一直就站在钱宅门前,这时人群散去,大东家招呼一声百里轩,便叫开了钱宅大门。

四人进了钱家大宅,来到正厅。

正厅里,有回春堂的汪春和钱小六,他们正在给二东家钱生宝和二少爷钱魁推拿敷药,旁边还站着几个回春堂的伙计。一看就知道,二东家钱生宝伤势较轻,正沉着脸想心思;而二少爷则鼻青脸肿,躺在一张靠椅上不能动弹,左腿上还夹着木板。钱小六给他推拿时,他痛得龇牙裂嘴。

大东家等人到来,钱小六忙起身来到百里轩跟前:“百里郎中,瞧瞧二少爷,二少爷伤得不轻。”

还没等百里轩走到跟前,二少爷钱魁流泪哭道:“小轩,对不住啊!怪我没看好小山兄弟,将小山兄弟弄丢了。挨周捕头痛打,我是活该呀。呜呜……”

百里轩心里悲痛,自然也没好脸色。他默默上前替二少爷钱魁诊脉,然后取出几根银针,在胸前背后穴位上扎了几下,运转内劲于两掌,在二少爷胸前一阵推拿。待钱魁脸上痛苦之色减轻,挣扎着坐了起来,百里轩才问起了事情原委。

此次金玉堂商队,由川州返回,行到川州城南边八十里处的通川渡,临时歇脚一阵子。

那通川渡是一个较大的渡口,由这渡口乘渡船过川江,就到通川镇辖区内。这里时常人来人往,自然就有人集居,形成一个集市,专做过往行人的生意。金玉堂商队在此歇脚,二少爷钱魁吩咐梅小山去市集上买点吃食,哪知梅小山就此一去不回。

事后二少爷与林霖师傅商量,也曾派多人寻找,始终不见梅小山踪影,最后只得往当地官府报官备案,商队也因此在通川渡口耽搁了一整天。

昨天傍晚,金玉堂商队回到通川镇。周大昆因很长时间未与梅小山见面,一见金玉堂商队回来,就去迎接,不想却得知梅小山走失之事。他与梅小山感情甚笃,如今兄弟不见了,岂肯干休,硬是找钱二少爷要人。

情绪激愤之下,周大昆自然就往坏处想,越是往坏处想,就越是愤恨钱魁,最后终是豁出去了,对钱二少爷大打出手,要钱魁为梅小山偿命。

周大昆终日沉迷研武,经常与别人切磋较技,取长补短,已将武技基本功练得非常扎实。所谓熟能生巧,尽管没有高明师父传授高深武技,他的身手也远非一般武师可比。二少爷钱魁虽有家传绝技,但因个人资质与勤奋,在武技上成就有限,占着击技精妙也不是周大昆的对手。若不是二东家钱生宝及时赶到,与一帮金玉堂的伙计帮忙招架,钱魁还真有可能,被周大昆活活打死。

周大昆含恨全力出手,完全是拼命的招式。二少爷钱魁挨了他一拳一脚,左腿骨被周大昆一拳击断,摔得鼻青脸肿,惨叫连连。就因为周大昆是在拼命,二东家钱生宝也难撄其锋,与其交手吃了一点小亏,连林霖师傅也被周大昆打伤。那帮伙计见周大昆勇猛,都不敢正面与他相抗,只在一边造点声势罢。直到衙门里的仝氏兄弟带着一群衙役闻讯赶来,才将周大昆拦了下来。二东家趁机叫人抬起二少爷钱魁,匆忙逃回钱家大宅。

从今天一大早,周大昆就来到钱家大宅外,幸好有衙门里的那帮人拦着。其间,镇差大人也曾前来喝斥周大昆,可那时周大昆已是豁出命去,完全不可理喻,对镇差大人喝斥,置若罔闻。镇差大人知道对方本事,真要拼命,衙门里其他捕头、衙役,还真不一定擒得住他,所以也不敢过分逼迫。无奈之下,他只能吩咐仝氏兄弟尽力拦着,等到钱家大小姐回来为止。

第二十二章 分道扬镳

百里轩听了事情经过,一直默不作声,末了向两位东家拱拱手,就辞出了钱家大宅。他为人精细,自不会只听钱魁一面之词,还要去林霖师傅那里核实情况。那林霖师傅为人和善,说出的话,百里轩会更加相信一些。

百里轩走后,过了不久,回春堂的人也回药铺去了。钱宅正厅里,只剩下钱家的人。

这时,二东家钱生宝恨声说道:“真晦气,老爷子当年心慈,没想到养个咬主的白眼狼。”说罢抬起头来看着大东家钱生财,“大哥你看现在该怎么办?百里轩与那两个小鬼关系不一般,咱家怕是留不住他。咱们还得想个办法,让那周小子消停下来才好,要不然咱家此后可就不得安宁了。”

大东家钱生财自然知道弟弟钱生宝的意思,沉声回道:“不用想什么办法。那周捕头能为患难兄弟拼命,还真是重情重义。小山走失了,咱家也有一点责任,周捕头冲动,情有可原。他不是混人,以后终会想得明白,不会再来纠缠。”

“哼!情义。”二东家嗤之以鼻,“你不过问,我自己想办法。钱魁可是我的儿子,被那小贼掂记着,我可不放心。”

“你……”大东家一脸怒色,瞪着钱生宝说不出话来。

月娥小姐见状,正色说道:“二叔不要鲁莾,爹爹说得在理,你可不要再去逼迫人家。大宅里有我在,能保得咱们家人周全,就算周大昆再找上门来,也不能把二哥怎么样。若二叔一意孤行,侄女也不管了。”

月娥小姐自比武选亲后,虽然平时在钱宅里很少管事,除了老东家,她偶尔说出话来,在钱宅里也是很有分量。二东家钱生宝见了,自是无话可说,低下头去仍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街上少有行人,周大昆就来到回春堂外找百里轩。他仍是两眼红肿,目中含泪,显然一直为小山衰痛。

百里轩见之,心里也不好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唉!昆哥仔细想想,小山一直侍候在钱魁身边,他能干出什么事来激怒钱魁?你也知道小山性子,他为人机灵,不多嘴多舌,更不可能去坏东家的事,钱魁为什么要杀他?就算钱魁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小山撞见,象小山这样家僮,钱魁只需叮嘱一声就能封住他的嘴,何至于杀他?况且,钱魁知道我们仨兄弟情义,他有必要为难小山,得罪我俩?我问了林师傅和一些金玉堂的伙计,也细致分析了一遍,小山走失应该是真的。林师傅说他当时一直未离开过钱魁,小山是在通川渡市集上买吃食时一去不回的。钱魁与林师傅还派出多人寻找,也在当地官府备案待查。这种事真是怪不了谁,要是小山有什么不测……,那……那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唉!”

“你说什么?”周大昆甩开百里轩的手,怒道,“你的意思,小山兄弟就这样没了,我们也不问了?忘了我们仨人当初金兰结义时说过的话?你也向着那狗贼钱魁?嘿嘿,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比我们有能耐,有希望娶钱家大小姐,就算你成了钱宅女婿,也不能对小山不闻不问啊!”

“谁不问了?”百里轩急切分辨,“小山走失了,我不心痛?当下最为紧要的是,我们要去通川渡寻找小山,与当地官府取得联系,这还得要镇差大人的信书才行。你怎么就肯定小山被钱魁害了?就算真的被钱魁害了,为小山报仇也不能象你这样。你这样冲动能成什么事?”

“不要想着报仇。小山兄弟绝对不是我二哥害了。”月娥小姐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二人不远处,非常突然,无声无息,让这俩兄弟都大吃一惊。她沉声对周大昆说道,“我家养育你多年,我二哥并没有暗害小山兄弟,你这样对我二哥算什么?再来我家纠缠,休怪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哼。”周大昆丝毫不惧,看了看钱月娥,又看到百里轩面现为难之色,沉声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也不怪你,你我就此成为陌路,本人高攀不上你这种兄弟。”说罢看向钱月娥,“小山是我兄弟,我自会寻找,若找到便罢,若找不到,本人还会再来通川镇。哼……”说完转身飞奔而去。

“昆哥,昆哥……”百里轩心痛如绞,鼻根发酸,下意识的追出几步后,周大昆的身影却已消失在他朦胧的视线之中。

看到百里轩眼神呆涩,钱月娥的身影似风一般,飘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我虽不理会家族生意,但是有守护家人之责,望你莫怪!小轩,你也不要太难过,周捕头只是一时冲动,事后会想得明白,他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百里轩先有走失小山之痛,又遭周大昆误解,心情糟糕之极。但他没有失了方寸,稍稍理了理思绪,天一亮便备上一些银两,去衙门找镇差大人。待到衙门见了镇差大人及捕头仝氏兄弟,百里轩才知道,周大昆真的走了,离开了通川镇,并留下当初镇差大人发给他的委任状及印牌等物,放弃了捕头一职,彻底离开了。百里轩心里衰伤,可也无奈。

百里郎中声名不小,非比寻常之人,并且携有薄礼,更兼他所求之事名正言顺,镇差大人自然积极配合,当场写了信书,派捕头仝氏兄弟带一帮衙役去往通川渡。

百里轩情绪极度低落,没有半点心思坐堂给人看病,一回到回春堂,就将自己关在内院西房一间。那里原是郭郎中住处,里面居住条件最好,为回春堂首座郎中专用,自郭郎中离开后,那间房子自然成了百里轩的住处,一直为他留着。

回春堂日常生意,就由钱小六和汪春负责。钱小六颇有眼色,知道梅小山走失后,百里郎中不可能还一个人住在马房,便带着几个伙计,早已将对方的东西从马房搬到内院西房一间。

一连数日,百里轩都一个人在房中呆坐,闷声不响,连大东家派来邀请的人,也被拒了回去。回春堂里,除了钱小六、汪春两人实在不会医治的疑难杂症,便由钱小六去向百里轩讨个主意,其他人不敢轻意去打扰。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呵呵,师父说得真对。”一连惆怅几天,百里轩显得有点憔悴,他甩了甩头,喃喃自语,“昆哥一个人在外,自保有余;小山兄弟,但愿你吉人天相,无祸无灾,你我兄弟还有再会之期?唉!”

百里轩心里明白,梅小山走失当天,金玉堂商队的人没找到,事后再请镇差大人帮忙寻找,十有八九也是白搭。尽管能预想到结果,但事情还是要那样去做。

百里轩一连伤感数日,再次将目光从身前桌上移开,什么也不去想,心里还感到一丝莫名的轻松,心绪很是奇妙。他还是没有心情出去,一时无聊之下,目光移到钱小六搬过来的那张暗黄的盖头上。

这个奇怪的盖头冬暖夏凉,坚韧无比,百里轩知道它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宝贝。盖头上那些晦涩的古体字,多年之前他也看过一点,隐约能看明白一些意思,只是感觉那上面记录的内容太过玄虚,让他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那定是什么人异想天开、胡书乱写,只是有些标新立异,欲搏人一笑罢。不过,此时他心境特殊,倒也能沉得下心思,再次细细阅读起来。

盖头上记录的内容,是一种叫作“戎夷虫符”的画符方法。百里轩了解,画符只是一些游方道士用来混吃骗喝的技俩,常有人家办丧事时,请这些道士来画符做法,超渡亡魂,也有闹鬼时请道士来画符辟邪,但没有人知道那符是不是真的管用。如通川镇附近夜间闹鬼怪,几乎家家户户门楣上都贴有黄符,估计附近乡下人家也是如此,可照样有小孩夜间丢失。

百里轩阅读古本医书多年,那套《字文注》几乎被他翻了上百遍,对古体字的掌握,已到了一个相当熟练的程度,此时看起盖头上那些原本晦涩的古体字,顺畅无比,轻松自若。他这一细看之下,还真起了一点兴致。

这戎夷虫符有许多种,其作用各不相同。画符的名堂也有不少,符图的构成有符头、符脚和符窍。符窍的作用最大,符的灵验与否,全在于符窍。符图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符号,称作一种特别的符文,据盖头上记叙,那符文也是一种文字,称作形文,是一种灵文。这早已超出了古体字的范畴,什么形文、符文、灵文,百里轩根本就没有这种概念,也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文字,要想试着学画这些戎夷虫符,只有将那些符文死记硬背一般的记住。

画符的用具倒很简单,有笔、墨、纸即可。这纸不仅是读书人常用的白纸,黄纸、绿纸、还有灵皮、晶玉等。至于灵皮、晶玉等是什么东西,百里轩根本不知道。画符用的墨,除了普通读书人用的墨外,多数时候要用丹砂、各种动物的血等。笔除了普通读书人用的笔,还有他也不知道的法笔。这画符用具,百里轩不知道的也有不少,但普通的笔、墨、纸他现在就有,知道也能用这些画符就足够了。

画符要一气呵成,称为符意不断,若断笔、续笔,那符意就断了,画出的符便成了没用的空符。有些符在画时还要有咒语配合,画符者一边画,一边要墨念咒语,也可出声念咒,效果都是一样。咒语倒不是符文,而是用古体字记载的一些古怪的语句。

盖头上用了不少篇幅,着重介绍符窍的重要,是符灵验与否的关键。可那上面偏偏还记录了许多无窍符,百里轩意外之下细细一看,发现还有另外的画符方法,叫虚画法。即是用手、目光或意念等在纸上、虚空、水中或身体等上面画,存想加入所需符文,因其无笔无墨,无迹无形,肉眼无法看到,所以称无形符。那些无窍符也不是真的没有符窍,而是其符窍往往有些玄妙,弄得不好会对画符者本人造成一定的伤害,所以隐去以引起重视。

第二十三章 异说虫符

百里轩莫名其妙的看了大半天,终于看出一点头绪。

这画符,不管有形符还是无形符,也不论用什么画,符文是必须的,而最重要的,还是画符者的意念。画符者意念越是单纯,越是集中,越有可能让画出的符文发生作用,亦即灵验,不然就是没有任何效果的空符。

画符从有形到无形,只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就象学任何一门技手艺,总是从简单到复杂,由易到难,由浅入深,循序渐进。

画符者的意念,是一种精神能力。为了能画好符,盖头上还记录了一个专门强化意念的法门,称作“天凤心经”。记录中提到,修习此法,功至深处,可叩开混元正果之门。至于何为混元正果?这种稀奇古怪的说法,百里轩一无所知,只将其归于虚幻,懒得去理会。

可是,这盖头上的内容,从符的种类,符的结构,符的画法以及怎么画好符,都说得有板有眼,环环相叩,说得煞有介事。这让百里轩有些好奇,更让他有点兴趣的是那“天凤心经”。

据盖头上记叙,此经非有缘者不传,有缘者必是心诚智慧之人,习之快则半年,慢则三年,便可初窥其妙。初习者,可纳天地之灵气,壮神养体;长修者,可通橐龠,开胎息,辟五谷;深修者,可寻已道,证混元。

百里轩看到这里,立马联想到郭郎中传授过的静心法诀,一时心奇不已。他细看这天凤心经,果然与静心法诀有点相似。修习此法,也是从入静开始,而且这种静,更是有点离谱,要求达到静笃虚极,方得以悟众妙。不过,经文上倒是记录了一个叫‘听息心斋’的方法,帮助修炼者入静。听息心斋法,记述的经文比较晦涩,百里轩似懂非懂。他有修习静心法诀的经验,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也练不了这种法门,遂仍将注意力放在戎夷虫符上。

符的使用叫施符,并不是太复杂。

有些符,画成之后就会自行发生作用;有些符须念一定的咒语后发生作用;还有些符,需要用火焚烧后才能发生作用,称作化符。让符产生作用,叫施符,化符也是一种施符。化符的火,可以是普通的火,最好是用灵火。至于何为灵火?百里轩不知,但知道用普通火能化符就够了。无形符的施符最为快捷简便,画好之后,根据画符者的意念起作用。

符所起功效的大小,称作符力。符力完全取决于画符者,与画符者的意念强弱息息相关。譬如,同一种符,由不同画符者画来,符力不同,符所表现出的作用虽是相同,但作用强弱却不一样。百里轩看到这里,心中暗想,若按盖头上的推理,这样说法确没有错。

另外,盖头上还有一种说法,言“不通天地真元,不明混元之法者,凡心诚志坚、神专意守,信奉尊者符神,亦可成符,然未脱天道命理,难逃‘贫、夭、孤’三果报也。”

对这种说法,百里轩不太明白,但也知道一点意思。按他的理解,虔诚信奉符神的普通人,只要精神集中,也可以画符,并非只有道士才能画符。至于“贫、夭、孤”三果报,百里轩不理会这些。这盖头上所载内容,通篇奇谈异说,虽言之凿凿,可他并不将其当作真事。既然普通人也能画符,也有现存的笔墨,百里轩一时兴起,按着盖头上照葫芦画瓢,在房中画起符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一类符,称作化虫符,在这类化虫符中,第一个为化蝶符,一下就被百里轩看中。据记载,此符成符之后,施符者可以化作飞蝶,飞向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且非常快捷。百里轩心想,若真有其事,自己只需学会此符,即可回到家乡百里坡了。

于是,百里轩专心致致的画起化蝶符。他每画出一张,便迫不急待的用烛火焚烧,进行施符,心中默想着家乡百里坡的景象。可是,他一连画了数十张,施符之后,没有任何效果。百里轩心里原本就没指望,也就说不上失望。

首先,这种奇异符法不一定是真的;就算有这回事,想成符还有诸多限制,不但要画符者心诚志坚、神专意守,还要信奉尊者符神;另外,要一气呵成画出那奇形怪状的符文,真不是一件容易事,百里轩画出的那些符,连他自己都觉得,与盖头上符文不太相象,更别指望它能灵验了。

对于天凤心经,百里轩认为,那十有八九是真的,是与静心法诀类似的神奇法门。只是他心下不免好笑,想那写下天凤心经的高人,武技堪比师父郭郎中,却如此故弄玄虚,捣鼓这种游方道士用来骗吃骗喝的符。

反正在房中无事可做,百里轩倒也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画符。如此这般,他能暂时排解愁绪,将烦心事抛在一边。而回春堂包药用的黄纸和笔墨不缺,正可用作画符工具。那些复杂的符文,百里轩不愿画,一整天就画两种符,一种为化虫符中的化蝶符,另一种为役虫符中的招蜂符。

一天下来,这两种符各画了数百张,也都一一化为灰尽,没有一张符灵验。只是,百里轩画这两个符文,与盖头上记录的符文更相似了。

夜间,百里轩从没有间断过练几遍调息吐纳法,自看到这天凤心经后,在练完静息内功之余,也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正而八经的修习起来。

那听息心斋法云:“虚怀端坐,垂睑塞兑,听息守静,呼之吸之,绵绵若存,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炁,心炁融和,至于静虚,大道集虚,虚者心斋是也”。

百里轩琢磨良久,仍莫名所以,但也似有所得,思来想去,终于从经文中想出自己认为可行的方法。他便按照自己所想,修习起来,其结果,倒与当初练静心法诀差不多,修习没多久,他便不知不觉间呼呼大睡了。

百里轩一直在房中待了两个多月,连大年三十也未出来,更是拒绝了大东家三番五次的邀请,没有去钱家大宅。这让回春堂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百里郎中与周大昆、梅小山之间,兄弟感情深重。

百里轩走出西房一间,再次到药铺坐堂,给人看病,似比以前更尽心尽力,精神状态也非常之好。练习那天凤心经,虽没有什么进展,倒让他心境清静了许多。

这年的春季里,镇衙门抽丁,在通川镇上闹得沸沸扬扬。

此次抽丁,凡历年来未被抽丁而又符合抽丁条件的住户,几乎每一家都被抽得一人。金玉堂钱家,符合投军条件的成年男子有四人,所以也在抽丁之列。镇上历年来未被抽丁的每一个大户,凡符合抽丁条件,此次都得有一人投军。这让那些乡绅商贾、豪门大户怨声不小,普通民众倒是拍手称快。

大虞国皇权承继了三千多年,治理国家的多数政令,自有合理之处,往往在一定范围内体现着公平。大虞国境内,多数州郡平民百姓,日子并不难过,所以在民间,虽然还有那种卖身的奴仆,也绝不多见。

当初周大昆、梅小山、百里轩与钱宅东家的那种主仆关系,未成年时称家僮,成年就称家仆或仆人、下人。这种主仆关系多见一些,仆人有一定自主权,主人不能轻易决定他们生死。如这次钱家被抽丁,就算百里轩已成年,东家也无权要求他代替钱家人去投军。

普通平民百姓,只要不是悲惨到卖儿卖女的境地,谁也不会让亲骨肉,去当那种卖身的奴仆,替别人投军送命疆场。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若不想自家人被抽丁,还得想些别的办法,钻抽丁政令的空子。

通川镇百利昌何家,这次成了忠勇之家。

何家的四爷何精忠,曾于十多年前投军去了,至今仍未回来,这次衙门抽丁,何家本不在被抽之列,可那位何精忠之子——何再公子,竟主动去衙门报名,积极要求投军。

这让镇差大人大为欢喜,即命人将何再公子打扮一新,穿红挂彩,让他骑着高头大马,到通川镇各街巡游示范。镇差大人还亲自牵马,让一帮随行衙役鸣锣敲鼓,大造声势,大势宣扬何再公子爱国壮举。同时,镇差大人亲自带着这支宣传队伍,给百利昌何家送去一块题为“忠勇商荣”的巨扁,以作表彰。

衙门今年抽丁任务,最让镇差大人头痛的,无疑就是镇上那些绅贾大户。何再公子积极报名,主动投军,为那些豪门开了好头。接下来,镇差大人就要前往钱家大宅做动员,只要这个通川镇首富亲家,也能派出人来,报名投军,支持他的工作,抽丁任务就会阻力大减,能顺顺当当完成。

本来,抽丁是官府政令,违抗不遵者,按反叛缉拿问罪,并且衙门可以强制抓丁。若当地衙门执行不了,可上报所在府城,由府卫军出面执行。之所以让镇差大人为难,当然还是人情难做。

除了何再公子主动投军,镇上被抽丁的大户,金玉堂钱家首当其冲。

钱家虽然对那位儿女亲家——镇差大人有一肚子埋怨,可也不能不遵政令。钱家男丁不多,此次派出投军之人,几乎没有争议,只能落到大少爷钱仕身上。原因很简单:一是子辈成人,大东家钱生财、二东家钱生宝自不能去投军,那不合孝道,不然大少爷钱仕、二少爷钱魁便会被人骂作不肖儿孙;二是二少爷钱魁已经成家,尚未生子,让他去投军,若一去不回,家中妻子便守活寡,绝嗣害人,不合人道。

让其独子去投军,大东家钱生财如何舍得?无奈之下,他夜入内宅,跪求老东家钱万通,让这位义父替他想个万全之策,好歹要救一救他唯一的儿子。大东家虽然也不太清楚这位义父的能耐,但确信他不是普通人。

跪求许久,见老东家仍是闭目养神,对自己不理不睬,钱生财不由报怨:“此次咱家被抽丁,我瞧生宝倒是得意。莫不是生宝与镇差周大人有过密议,要害了我家仕儿,好让钱魁独掌家业?如此大事,爹爹怎能不管?”

老东家听了,睁开微闭的双眼,看看钱生财,回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不奇怪。你走南闯北几十年,见过世面,就算你看得明白,可事到临头,还不是要来问我?生宝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一向中规中矩,为何这般说他?你呀!太没主见。幸好你还生了一个不错的女儿,去问问月娥吧。就这点小事,我想小月娥能应付得来。”

第二十四章 报恩投军

百里轩对衙门今年抽丁,略有耳闻,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今心境清静一点,事不关已,他懒得去打听。以他如今的医术成就,身份地位与镇上豪门大户子弟差不多,抽丁自不会抽到他的头上。

百里轩重临药铺坐堂的第四天,大少爷钱仕来到回春堂,死活要拉他去钱家大宅,陪他一同练武。见百里轩似有不愿,钱仕小声在其耳边说道:“我家家传武技,你不想学?还是月娥妹子亲自传授,你更应该陪我一起才对呀。呵呵……”

百里轩很感意外,也颇为心动:“你家密技不是不传外人吗?我去合适?”

“爷爷从没说过不让外传。”大少爷边走边回道,“事先我已问过爹爹和月娥妹子,他们并不反对。”

百里轩随大少爷钱仕,来到钱家大宅大东家一家人的住处。大东家钱生财夫妇,未见百里轩两月有余,此番见面,对他格外关怀,嘘寒问暖,百般宽慰。他们对钱家被抽丁一事,只字不提。月娥小姐仍与平时一样,对百里轩点头招呼,接下来便正而八经的当起师父,认真传授大少爷与百里轩武技。

钱家家传密技,果然不容易学,练起来更是困难。修习钱家密技,最讲究的是一个“静”字。这说起来简单,其实这个‘静’字,内涵很是丰富,既包括练功时清心专注,以静入妙,也包括临阵对敌时沉着冷静,静中取势。

钱大小姐自身是个武技高手,可传授别人,算不上一位好师父。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钱大小姐。钱家密技,有些关键诀窍晦涩难懂,讲究法传有缘人,非其人不传。这个“非其人不传”,不是师父不传授,而是有缘之人或是有大慧根之人,才能学得技法奥妙,不然,虽得以传授,也不明技法高妙之处,只能画虎类犬,学个皮毛。说白了,学习钱家密技,要靠个人悟性,若能领悟,便是有缘人。

钱大小姐教得认真,多番引说譬比,可终究还是要靠个人领悟。钱大少爷对这“静”之一字,悟得了一个专注;而百里轩对这个静字的认识,与钱大少爷不同。百里轩所接触的,先有静心法诀,后有天凤心经,这两种神奇法门,都是首重入静。且近两个月来,他修习天凤心经,虽未见明显成效,但心境比以前似乎清静不少。百里轩感觉不到自身心境变化,但他对“以静入妙”却似有了一点濛胧感悟。

钱家的静息内功称作“乾甲功”,始于龟息法。这龟息法,乃是正而八经的调节人体内息法门,与郭郎中传授的调息吐纳法相似。两者所不同的,一是这龟息法调节内息不重培气,而重在润养。一般的静息内功,都注重培气,以气化力,让人爆发出很强的力量,而这龟息法,调息循游周身经脉,是为润养经脉,并非特别在意气息回归丹田。第二个不同点,静息内功是以一念引导气息,摒除杂念,但此一念却贯穿始终,经久弥坚;而龟息法,也心守一念,但守此一念只为摒除杂念,并非一念贯穿始终,最终还是要冥熄心守之念,也就是说,龟息法修至功深之时,是要万念俱消。

钱大小姐传授家传亁甲功,明确指出,龟息法最终是为了做到万念皆无,只有练好了龟息法,才能领悟到亁甲功的玄妙。百里轩自然而然就想到入静,而且还是那种一念不生的大静。大小姐再三强调“万念皆无谓之静”,说得容易,也很简单,但真要做起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百里轩心里不免疑惑:怎么高明的静息内功,最终都是为了入静?难道所有功法的高妙之处都在静中?

钱家除了老东家和月娥小姐,其他人修习乾甲功,都停留在龟息法上。那龟息法,一念始终不除,倒落得与其他静息内功一样,只能起到培气化力的效果。

百里轩在钱家大宅,一住就是半月,白天学技击之法,夜间练乾甲功。钱家技击法,全以乾甲功为基础,短短半月,百里轩也只是学会招式,远远还谈不上施展。这就好比从来没下过水的人,才学会了游泳的动作要领,不可能就成了游泳健将。

教与学的过程中,百里轩学起来,明显比钱大少爷快得多。钱家技击招式,大少爷才学得几式,百里轩就学全了。钱月娥此番传授,似乎更有意要让百里轩了解钱家密技,短短半月就传完了。

钱家其余习武之人,修习静息内功主要是龟息法,同时也注重练习桩功,家传击技都只学个皮毛,学习其他武技,主要还是通过顺通镖局的武师。百里轩的静息内功已炼到相当火候,这龟息法与他所学的调息法,只是内息循环的经脉有所不同,他倒能够驾车就熟。但也只是停留在龟息法上,与钱家其他人一样,练功时终是一念难除。

他此时隐约感觉,冥熄那一念,在修习静息内功上,应是一个质的飞跃。可那也是一个硬槛,若容易迈过,世间高手就随处可见了。

百里轩对钱家密技了解后,才知道大少爷以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钱家密技不是不外传,而是法传其人,非其人不传。试问世间有多少人如钱大小姐,一学便会的?一般人就算得到传授,也只是练个花架子,如学寻常的武技,差不了多少。

回到药铺的第二天晚上,钱家大小姐只身来到回春堂,让百里轩无比惊喜。毕竟,这是月娥小姐第一次单独来找他。他有点兴奋,热情的将对方请到内院西房一间,急切的问道:“大小姐找我有事?”

“嗯。”月娥小姐显得有点窘迫,又有点为难,好久才接着说道,“我来找你,是要说一件事情。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我……,唉!不说这个。我家今年被抽丁,二哥钱魁尚未生子,不宜投军,只能落在我兄长身上。你知道,我兄长读书多年,武技平平,让他投军疆场拼杀,十有八九会殒命沙场。爹爹就只有我兄长一个男儿,为此事日夜愁苦。我心下不忍爹娘焦心,所以找你商量。这个……这个……”

“你是想让我替大少爷投军?”百里轩内心顿时空空落落,却没有失了分寸,颜面上也没有异常表现,“大东家也是这个意思?”

月娥小姐摇了摇头:“爹爹不想让兄长投军,自然也不愿让你去。”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官府抽丁政令不可违抗,我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办法。我的想法,是让你替我兄长投军。你聪慧机灵,武技远远胜过兄长,而且你医术高超,听说军中医官很受重用,不用上沙场拼杀。你去投军,生还的希望比兄长要大得多。”

百里轩沉默。

月娥小姐看了看百里轩,继续说道:“你若替兄长投军,我便答应与你订婚,等你回来后嫁给你。”

百里轩神情并无半点改变,仍然沉默不言。

过了一会儿,月娥小姐又说道:“答不答应全由你,你若去投军,危险自也不小。你如今身手不弱,更兼医术不凡,完全可以和我家解除契约,恢复自由之身。”

“好。我答应你。”百里轩突然感到一种莫名轻松,极为从容的笑笑说道:“我原不配对大小姐有非分之想,至于订婚一事,不提也罢。我与大少爷相处多年,交情不浅,况且大东家对我一向关爱有加,此恩此情,深感于怀。此次替大少爷投军,也算是报答一二。”

“多谢了!”大小姐正经的双手扶腰弯膝,躬身一礼,“我们只有订婚,你才算钱家的人,只有这样,你才能合乎规矩,名正言顺替兄长投军。我有言于此,你投军期满,回到通川镇时,我便嫁你,绝不食言。”

“全凭大小姐安排。”百里轩也拱手回了一礼。

月娥小姐走了,走时没有表现出半分留恋,也没有丝毫歉疚。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如今美梦破了,百里轩心境却变得格外纯净起来。他似乎觉得什么事都无关紧要,也什么都不去想。他宽宽腰带,走出房来,立在内院里抬头看天。那星空无限,月朗星稀,让他心胸一时开阔无比。

慢慢的,百里轩微眯双眼。他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所有事,忘记了深邃星空,忘记了皎皎朗月,忘记了身边回春堂内院,连自身也忘记了。浑浑之中,好似虚空中有一股莫名牵引,一下子把他吸收进去,恍惚间不知所至,似进入另一世界。

百里轩感觉只看见满眼的白光,浩渺无际,湛然清彻,雪亮如银。四周什么都没有,惟有虚空浩渺的光,极亮而不耀眼。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好象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了不可言状的光。他在这种景象之中,直觉得无比清朗明彻,洒脱畅快,不知所至,其味难说。

在这种景象中,百里轩似乎突然间想到天凤心经中所说的大静,遂按经法所言,于有意无意之间,尽力阔展视野,试要历遍光的尽头。说也奇怪,他这时的视线倒与他心念相连,只要他愿意,想看多远似乎就能看到多远。那白光浩渺无际,广阔无边,岂能想看到尽头就看到尽头?

……

“百里郎中早!”一声问候,将百里轩拉回现实世界。他睁开双眼,却发现此时已是天光大亮,回春堂的伙计已经早起,从事新的一天的工作了。

百里轩兴奋起来,脸上不知觉的现出微笑。

他虽站了一夜,此时并不觉得累,遂朝那位招呼自己的伙计点点头,便去了内院北间伙房。洗漱罢,在进餐之间,百里轩朝钱小六、汪春二人说道:“从今天起,回春堂的生意又有劳二位照看了,我有些事要准备。”

钱小六见百里轩面现微笑,情绪大好,也陪笑问道:“呵呵,百里郎中有什么喜事?说出来让大家伙儿一起高兴高兴。”

“大小姐要下嫁与我。我该不该高兴呀?”

“喜事喜事!恭喜百里郎中!”钱小六笑容可掬,献起殷勤,“这等大喜事,应该好好准备准备。只有百里郎中这样的能人,与大小姐才算珠联璧合、郎才女貌。呵呵,有事就说一声,大家伙儿都乐意替百里郎中跑腿呢。”

“不用劳烦大家。”百里轩朝周围过来道喜的众伙计拱了拱手,“我就在房间里,若大小姐派人来,就烦请大伙告知一声,若没什么大事,大伙就让我清静清静,让我一个人好好高兴一回。呵呵……”

第二十五章 钱宅订婚

百里轩与大小姐相处多年,对方此时答应下嫁,纯属事有出因,非出自真心,否则不会让他去那随时可能送命的疆场。他深知婚配之事,须得双方情投意合,强扭的瓜不甜。既知大小姐真实心意,他也明智的将那份多年的爱慕,扼杀在心底深处。大小姐昨夜的承诺,百里轩此时不会在意,投军六年期满,就算不死,他也不会再回通川镇。

百里轩心下高兴,并不是因为钱家大小姐答应嫁他,而是他终于对那些神奇功法所言的入静,摸着了一点门槛。

回到西房一间,百里轩静坐床前,按那天凤心经上所说的听息心斋之法,虚怀端坐,垂睑塞兑,意随呼吸。此番依法而行,极是顺利,再不象以往那样,意随呼吸时其意难断。不久,心念便时断时续,绵绵若存,似有似无,他果然又进入了妙境。

此时进入妙境与昨晚不同,百里轩此刻在房中,并未感到自己被天空中的引力吸入妙境。按听息心斋法,他行之不久,便渐渐感到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了,有的只是无限的白光。

这次入静,他仿佛在潜意识中存了一念,入静不久便清醒过来。接下来,他便试着再次揣摩当初郭郎中传授的静心法诀。那静心法诀云:“虚怀端坐,塞兑垂睑,六识内敛,万念渐无,物我两忘,似忘非忘,斯为入静。守静渐笃,一念不起,之于大静,可观妙境,听之任之,得法自然,回光自现……”。

当初百里轩对此法的理解,就是去除所有念想,才能达到回光。此时想来,这回光可能就是他两次入静时见到的白光了,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这静心法诀说的‘可观妙境’,应该指的就是这个,回光还是另有所指。

百里轩此刻又遇到一个不解问题。他知道静心法诀与那天凤心经,两者都属于高明一类的功法,虽说两者都首重入静,但入静之后,两者修习方法又迵然不同。出现那种特殊的景象亦即所说的妙境后,静心法诀是顺其自然,听之任之即可;而天凤心经的说法是:“静笃虚极,光华乃现,意存有无,观之察之,试历其皎……”。也就是说要修习者将那特殊景象中的白光,试着看遍。

百里轩沉思半晌,又将注意力转向钱家的乾甲功上。这乾甲功始于龟息法,显然那龟息法,只是为了让修习者入静,乾甲功应该也与静心法诀、天凤心经属同一类的高明功法。他沉下心来一番参悟,发现乾甲功倒与静心法诀差不多,对那特殊景象都是顺其自然。

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如何选择,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了那天凤心经。按他的想法,静心法诀和乾甲功,肯定还有后续功法,而天凤心经倒是只有短短几百余字,那宝贝盖头上也说得明白,众妙尽在其中。况且,那盖头是他最先得到,百里轩认为他与那天凤心经,或许更为有缘。

一连十天,除了一日三餐,百里轩照常要练两遍调息吐纳法,其余时间都沉浸在修习天凤心经里。他长时间处在入静的妙境中,试着尽观其皎,却怎么也看不到那白光的尽头。调息吐纳法还是要练的,尽管百里轩认为自己摸着了入静门槛,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些神奇功法上,到底取得多大进展。

话说这天,百里轩从入静中被回春堂的伙计唤醒,那伙计与他一见面,就不停的道喜。他来到堂前,见大东家钱生财夫妇正站在那里,其身边还站着十几个钱宅下人、使女。他们见百里轩到来,两眼微红,脸上却是堆出笑容。

大东家迎上前来:“小轩,今天吉日,你这就去大宅与月娥订婚。聘礼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换上衣冠,就随我去大宅吧。”说罢转头吩咐下人,“来呀,快快给姑爷换上礼袍。”

大东家身后,两个端着红盘的使女闻声上前,拿起托盘中的红绸衣帽,当场将百里轩装扮一新。百里轩着一身红色绸袍,头戴红帽,胸前还带着一朵大红花,显得容光焕发。他满脸笑容,朝大东家夫妇俯身揖首:“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大东家夫人一把将百里轩扶住,含泪仔细看着对方,嘴唇抖动,硬是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大东家见状,对百里轩轻声说道:“小轩,你的恩情,老汉此生绝不敢忘,看不到你和月娥结婚生子,老汉死不瞑目。”

百里轩当然知道大东家的意思,闻言也轻声笑道:“东家言重了!在下自小被东家收留,承蒙东家一向关爱,还学了不少本事,为东家出力办事,份所当为。在下就是去那沙场,自信也能保得自身周全,不劳大东家挂心!呵呵……”

百里轩喜气洋洋的骑上红马,身后跟着一队人,除了大东家夫妇和钱宅的下人、使女外,还有回春堂的十二位伙计,代表男方家的送礼人。他们抬着聘礼,拿着乐器,一路鸣锣敲鼓,吹吹打打,前往钱家大宅。

订婚又称作文定,百里轩此次订婚,完全按完聘规格进行。聘礼包括:吹班礼帖、婚书聘金、大饼蜜糖、桔饼柿粿、福丸猪脚、面线糖果、阉鸡母鸭、大烛礼香、未来新娘彩衣手环、金银铜戒等等。完聘所需的所有聘礼,大东家全部为百里轩准备了。

下聘队伍至钱家大宅,门前早有人放起了炮仗,围观的镇民们,都朝高头大马上的百里轩大声欢呼:“百里郎中万喜!”场面很是热闹。

百里轩笑容满面,朝周围的人群连连拱手称谢。之后大少爷钱仕领着一帮钱家的亲朋好友,热情的将百里轩和送聘的队伍请进钱宅大门。

钱宅之中,自有其他贵宾高朋,通川镇上有头有脸的绅贾大户,都有人到场,父母官镇差大人与学堂孔先生当然也在其中。

百里轩进入钱宅,一路与人行礼招呼,始终笑容满面,举止优雅,从容自若。

大东家进入钱宅后,立马转换身份,代表女方家人,携其夫人、大少爷钱仕及月娥小姐,将聘礼奉置高堂案几之上,焚香鸣炮,供拜宗祖。之后,月娥小姐亲捧甜茶,一一敬献男方送礼人——回春堂十二位伙计,并将这些伙计请入高座。

这些伙计还都是首次受东家如此礼待,均兴奋不已,但也不忘下聘的仪式。他们喝完甜茶后,取出早已备好的聘金红包,置于茶盏之中,回送月娥小姐。那些送出的红包称作“压茶礼”。

月娥小姐收了红包,便将这些聘金红包携入闺房。

这时,有一下人搬来一张大椅,置于厅堂中央,椅前还放置一个矮几。月娥小姐又被唤出,在孔老先生指引下,面向厅堂门外,坐上中央大椅,双脚放在椅前矮几上。这种坐法有讲究,双脚置矮几上表示高贵,面向门外坐表示姑娘出嫁,若面向门里而坐,则表示招上门女婿。

月娥小姐坐定之后,孔老先生这时就代表男方尊长,与女方家长钱生财,当众签下婚书,此即是婚约。接着孔老先生又代表男方尊长,替月娥小姐挂戴戒指,同时,大东家钱生财也给百里轩挂戴戒指。戒指一金一铜,都以红线系结,铜戒指必须要戴,寓意夫妇同心,红线系结,则寓意千里姻缘一线牵。

之后就将礼饼送给周围观礼的贵宾亲朋,作为订婚的通知,又叫作“分饼”。而分得礼饼的亲朋,日后须得送结婚贺礼。

订婚仪式至此已接近尾声,接下来就是女方请男方家人入席,以示庆贺。钱宅内,当然是大宴群宾,场面很大也很热闹。代表男方家人的那回春堂十二位伙计,都被请入堂上正席,给予足够的敬重。整个订婚仪式至此完毕。

宴席一直持续数个时辰,直到晌午过后才渐渐散场。百里轩不便就此辞去,仍与以前一样,视自己作钱宅的一分子,将来宾们一一送走,并让回春堂十二位伙计,带着女方家的回礼,先行回到药铺。

大宅内这时才算安静下来,一直未露面的大东家钱万通,终于来到前院正厅。百里轩与东家所有人都聚到正厅里喝茶闲话。

大东家钱生财夫人,就坐在百里轩身旁,一直专注的瞅着百里轩,眼里透着疼爱、不舍与歉疚。她双眼红肿,不时以手巾拭去眼角泪水,似在无声抽噎,惹得百里轩还要安慰这位岳母大人。大少爷钱仕坐在其母身边,两睑低垂,表情肃穆的样子。

堂上老东家钱万通,正与大东家钱生财、二东家钱生宝说话,见到堂下大东家钱生财夫人这般模样,微笑说道:“不用哭哭啼啼。百里郎中三庭匀正,目朗神凝,绝非夭相,老朽一生阅人无数,不会看错。”

百里轩听了,心下大奇。面相之说,也多是江湖术士用来骗人的把戏,世人相面,多是讨个吉利,讨个心安,灵验不灵验倒是其次。此时出自老东家之口,不由得让百里轩心里狐疑,遂起身拱手陪笑:“老东家韬光晦养,学究天人,谢老东家吉言,小人原来还有如此好相,此次投军,定然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老东家含笑点了点头:“你此番替老朽孙儿投军,也算对钱家有恩,老朽送你一物,望能保你平安。”说罢取出一只指头大小的墨色玉坠。其身边月娥小姐将玉坠接过,送到百里轩跟前,并亲手将那玉坠挂在他胸前,其动作甚是轻柔,眼里透出一丝异样柔情。

老东家钱万通在钱宅后院的住处,除了必备的床铺桌椅,连一件金玉摆设都没有,非常之简陋。二少爷钱魁似乎从未见过爷爷送人礼物,见状走到老东家钱万通身边:“爷爷还有这样好礼?也送孙儿一个。孙儿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护身玉坠。”

“你要作甚?”钱万通看了看钱魁,“金玉堂一向都是你们父子打理,那里金玉饰物任你挑捡,你还缺这个?人家百里郎中这次是为咱家去出生入死,你们父子也要好好感谢百里郎中才是啊。”

“是,是。”钱魁俯首,连声应诺,二东家钱生宝也欠身附和,连连点头。只是,这父子二人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自然,应承时,神态有点夸张,生怕别人嫌他们不够真诚。

第二十六章 滴水涌泉

傍晚时分,百里轩终于辞出了钱家大宅,脱了身上红绸衣帽,向回春堂走去。

才来到回春堂门外,百里轩就听见药铺内传出说话声:“二位郎中行行好!救救我家小虎吧!我可怜的孩儿,多年来一直恶病缠身,多次求医抓药,可是乡下郎中治不好。唉!眼看孩子日渐消瘦,再拖怕是不行了。求求两位郎中!”

接着就是钱小六的声音:“这位大爷,不是我们不给孩子医治,我们都不是坐堂郎中,况且你的诊金也不够啊,我们就是想给孩子看看,也作不了主的,还望大爷包涵。”钱小六说到这里,见百里轩走了进来,忙对身边站着的两人说道,“这是我们坐堂郎中。”

回春堂内,钱小六脚旁矮榻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约八、九岁的样子,看上去病得不轻。那病孩脸色腊黄,眼窝深陷,双眼无神。站在钱小六跟前的两人,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汉,另一个倒是身高体壮的青年人。看二人衣着,就知道他们是从乡下来的平民百姓,一身不太干净的灰布衣服上,满是补丁。

百里轩当然知道先前出声求人的是那老汉,进门后看到两人,觉得老汉很是眼熟。老汉三两步抢到他跟前,双膝跪地,悲声说道:“求求百里郎中,救救我的孩儿。”

“是你呀!大叔。”百里轩忙将那老汉一把扶起,朝他含笑点了点头,“大叔且稍待,我先看看病人。”说罢蹲到矮榻边,替那病孩扶腕把脉,接着又行望诊、闻诊。

老汉一脸惊喜,双眼透着无限感激的看着百里轩,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大叔请宽心,这位小兄弟患了消竭之症,需半年的药石温补调理,定会见好。”说罢,百里轩取纸笔,开了一方,并让钱小六照方抓药。

做完这一切,百里轩才转过身来,对仍在连连作揖的老汉笑着说道:“大叔无须如此见外,大叔不认识在下了?想当年,在下流落街头,幸亏有大叔救助啊!”

原来,这个老汉就是百里轩初到通川镇时,施舍过他铜板的那位樵夫。百里轩后来以求助书札行乞,这个心善的樵夫每次见到他,都会施舍。

老汉仍是一脸感激的连连拱手:“百里郎中如今远近闻名,老汉怎会不认识?说来惭愧,当年老汉一家人也只是勉强度日,谈不上救助你。百里郎中仁德,如今已是贵人,还记得老汉当年那点小事。”说罢拉了拉身边那个身高体壮的青年人,“大虎,快快拜谢百里郎中。”接着也向百里轩介绍,“这是我儿大虎,今年刚满二十岁。”

“马大虎见过百里郎中!”青年一脸憨厚,双手作揖,深施一礼,“多谢救治小虎弟弟。只是……只是……,我们带的诊金不够,还请百里郎中能宽限时日,以后父亲定会将诊金送来。”

“马大哥不用见外。”百里轩还了一礼,“这次不收你们诊金。马大叔当年对在下有恩,在下理应有所回报。”

青年马大虎听了,神情轻松起来,眼里透着感激,露出真诚的微笑。

那病孩消竭症拖延日久,已至阴阳两虚。百里轩开了一纸医方,方剂有三:地黄饮、承气汤,人参白虎汤。这三个方剂,每一样都要配上几十剂,整整几个疗程,半年的用药剂量,全配出来,足足两箩筐,需要一个人挑走。这些方剂中有许多味药材比较名贵,所需诊金药费很是不菲。钱小六见百里轩开口,自然照方抓药,将药剂全部配齐。

其时天色已晚,百里轩将马氏父子三人留在回春堂住宿一晚,夜间与他们闲谈,从中了解了这一家人的生活概况。

老汉叫马年,川山村人氏,现年五十四岁,长年以打柴为生,是个地地道道的樵夫。马老汉育有三子三女六个儿女,以前还有老母在堂,一大家人,靠他一人打柴度日,生活很是清苦。直到其长子马大虎渐渐长大,分担一点生活压力,马老汉一家人日子才好过了一点。

马大虎生得长眉细眼,相貌平平,但为人憨直、忠厚。他自七岁开始,便在邻里间学练桩功。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马大虎从小练桩十分用功,自十四岁开始,便拜邻村一个猎人为师,学习捕猎技巧。二年出师后,他已十六岁,生得身高马大,孔武有力,马大虎在捕猎上很有天份,自此一人进山捕猎,从来都不会空手而回。马老汉一家人生活才算好过了一点。不想却好景不长,也是在这一年,马老汉的小儿子马小虎病倒,就是得了这消竭之症。

马老汉说起往事时有点惭愧:“唉!老汉是穷苦人,百里郎中初到通川镇,老汉家里上有高堂卧病在床,下有幼子嗷嗷待哺,哪有余力帮助你啊!百里郎中仁德,至今还能记得老汉,真是老汉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在下后来在回春堂学徒,未见大叔带老太太来回春堂看病?”

“唉!我等贫苦之人,命薄如纸,日子才勉强过得,哪有余钱看病?老母恶疾沉疴,挨了几年就病故了,虽然无奈,可老母亲毕竟年事已高,辞世不算夭寿。小虎孩儿今年才九岁,还未偿人世酸甜,老汉就算再为难,也要厚着脸皮来找百里郎中碰碰运气啊。”马老汉说得很无奈。原来他就是专程来找百里轩的。

百里轩听了心里泛酸,遂拿出当初郭郎中送的银票和以前积攒的银两,硬塞进马老汉手中:“一点银两,对在下可有可无,就送与大叔,聊表心意。”

百里轩见过钱大东家给府尹大人送礼,他积攒的这点银两,在平民百姓看来,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可是,他日后投军,若以这点银两孝敬上峰官员,却是远远不够,索性就全部送给这位当年帮助过自己的樵夫。

在回春堂安静待了半月有余,百里轩大多时间都在入静中度过。

这天,回春堂终于再次迎来了东家的人。除老东家钱万通以外,东家所有人几乎都到场。这天是投军之日,通川镇衙门今年所抽的兵丁,就在这一天,全部要到衙门报到,再由大马川府府卫军的人,接往府城外府卫军大校场。

除了郭郎中当初送的那只炼炉和那张暗黄盖头,回春堂里,再没有百里轩需要随身带走的其他东西。

回春堂大门外,大东家钱生财已给百里轩准备了一个大包裹,沉甸甸的,里面除了一些衣物,还有不少金银;二东家钱生宝也备了一个红布包裹,里面自然都是银两。百里轩与东家人见面,对东家所送之物一一接过,没有推迟,并且将两个包裹合成一个,背在身后。

回春堂门外站了许多人,除了东家的人外,药铺的所有伙计也出来送行。百里轩与在场所有人一一道别,始终举止从容,神情自若。

其时,二东家钱生宝父子以及钱大小姐,三人表情并无特殊;大东家钱生财却是面色沉重,眼中隐含泪花;大东家夫人更是哭出声来,一直跟在百里轩身边,不舍离开一步。百里轩与大少爷钱仕道别时,大少爷再也情难自禁,一把搂住百里轩哭道:“呜……,小轩……对不住了,你千万要保重!我等你回来,自今日始,我日夜用功,勤练武技,若你……若你六年期满仍不回来,我定会投军去寻你。呜……”

“呵呵……”百里轩拍了拍钱大少爷的肩膀,“大少爷不用如此,期满我自会回来。”

一行人依依不舍地去往通川镇衙门,途中遇到许多镇民,得知百里郎中是替钱家投军,自有一番议论……

镇衙门大院内,聚集了数百人,随处可见送别的场面。

此次衙门抽丁,是历年来最多的一次。应征前来报到的,都是青壮年,足有二百余人,全都在衙门阶前站成队列。衙门前石阶上,除了镇差大人,还站着一个武官,几个官差,都是身着戎装,铁盔铜甲,腰挂长长刀鞘,一个个手扶刀柄,威风凛凛。那个武官,手持一叠纸张,正在大声点名,招集此次新入伍的兵丁。

百里轩算是迟来的几个兵丁之一,他一来就跑到队列之前,向那点名的武官报到。一路自有多人认识他,不时有人与他招呼,高呼“百里郎中”之声不断。

镇差大人见状,走到那位点名的武官跟前,附耳小声介绍。那武官听后朝百里轩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军中医官稀缺,但并非任何郎中都能担任医官。你虽懂点医术,投军之后,若不立军功,也没有资格去军中药事署接受医官评定。投军之始,所有兵丁一视同仁,概不特殊对待。”

百里轩揖首施礼,躬身受教,来到队伍一侧,入列站好。哪知与他紧挨着的人,却是不久前才见过面的马大虎。

“百里郎中,你怎会也来投军?”马大虎一脸意外,神色间还有着一种为百里轩鸣不平的样子。

“哦,马兄,你也来了。”百里轩看着马大虎,笑笑说道,“我是自愿前来投军,以报答钱东家多年养育之恩。呵呵,从今日始,我就不是郎中了,说不定日后,我俩还会一起去沙场出生入死呢。马兄如不嫌弃,称我小轩即可。”

“好,好,你喊我大虎就行。”马大虎毕竟憨厚,不懂矫情客套,而是以行动表达了自己对百里轩的敬重。他一把接过百里轩背上的包裹,“你先歇歇,我有的是力气,包裹我替你扛。”

百里轩见马大虎只身前来,身无长物,不由得询问一番,听后一阵唏嘘。

在场的富家子弟来投军,随身携带大包小包金银物什,并有多人相送。他们家人定会暗中孝敬那些府卫军的人,以图自家子弟投军后得到照顾。而樵夫马大叔,几天前才得到衙役上门通知,要其长子马大虎投军报国,这对马大叔一家可是天大的不幸。马大虎自然不肯拿走家里银钱,偷偷离家早早来到衙门,免得可怜的父亲送别断肠。

第二十七章 军中校场

投军的兵丁到齐之后,衙役们便将前来送别的人群驱散。

近午时分,衙门提供吃食,投军的兵丁们饱餐一顿,便由那位武官和二十多个官差带领,离开通川镇,朝大马川府进发。

来通川镇迎接兵丁的那位武官,叫于峥,在军中任队尉之职,随行官差都称呼他为队尉大人。一出通川镇,这些府卫军的人,便将所有投军兵丁的随身包裹,统统集中存放到几辆马车上,要求那些兵丁徒步疾行,一天要赶一百五十多里以上。稍有落后者,便有马鞭加身,受皮肉之苦。

马大虎长年奔走于山林捕猎,桩功扎实,赶这点路程自不会吃力。一开始时,他倒是替百里轩担心,哪知一程下来,百里轩一直健步如飞,往往一吃气就能跑出十多里远,连他都难以跟上。马大虎见此情形,心下对百里轩更加敬佩。

那队尉于峥,约四十左右,面色黝黑,一脸络腮短须,身材也很魁梧,配着一身黑盔亮甲,显得很是雄壮。其外表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严厉苛刻,不太容易说话。哪知接触之后,百里轩才发现,这个队尉,并非如表象那样不近人情。他对手下的官差相当和气,而且也很健谈,只是对兵丁训练比较严格,甚至有点苛求。

听说这个队尉于峥,曾两度赴南疆战场,戍边多年。他先后亲身经历三次与蛮民大战,于两年前才回到后方,从事兵丁训练。按这个队尉大人说法:沙场征战非同儿戏,平时训练不流汗,战时就会流血,甚至丢掉性命。

一连几天跑下来,这帮投军的兵丁,个人功底强弱就显而易见了。一直跑在队伍后数的,多是那些富家子弟。百里轩内息绵长,功力深厚,始终与何再公子遥遥领先,将队伍远远的抛在后头。马大虎也非常不错,虽然赶不上前面二人,但也落得不远。队伍前面的几人,有时能提前一个多时辰就赶到歇脚地点。

队尉大人见百里轩、何再功底深厚,对二人客气许多,每当二人提前赶到歇脚地点,便与二人说起军中之事。

大虞国军队,编制严谨。最基层的武官就是队尉,一般其手下都领有五十名官差,算是有官有职,若不统领官差,就是有官阶而无官职。比队尉高一级别的武官是营尉,手下有十个队尉,五百个官差。再高一级的叫刀统,手下有十个营尉,一百个队尉,五千名官差。再上面就是镇府使了,府监曹厉大人就是一名镇府使,镇府使是正式的武官官阶,而府监是主一府兵事的职务官名。

由于长年有征战,军中很重视对新兵训练。一般新投军的,就称作兵丁,需在校场内训练两年,才会被派往沙场打仗。那时,兵丁归入编制,称作兵士,就是平民百姓口中所说的官差。

因民间尚武,那些兵丁,十有八九都会几手武技,所以投军之初,大校场内会举行一次大试比,也称验丁试比。设若干个验丁台和一个验丁擂,每一个兵丁,不要求走上验丁擂,但必须要走上验丁台。

验丁台上有两项试验。一项试验是举石锁,有大小轻重不等的石锁,要求兵丁从轻到重,一个个试举,检验兵丁的力气;另一项试验是过鞭桥,有一条很长的独木桥,既狭窄又曲折,桥的两边每隔一段距离便站着一个手拿长鞭的官差,以长鞭抽打身前过桥的兵丁,过桥的兵丁挨鞭子越少,成绩越好,这是检验兵丁的敏捷度。

至于那验丁擂,其实是考取武官官阶的擂台比武。擂台上站着一位武官,若这位武官是队尉,你上台打败他,你就会被晋升为队尉官阶,类似,如这位武官是个营尉,你打败他就升为营尉官阶。

兵丁经两年训练,变成兵士后,并不是全被派往边疆战场,其中有一小部分,则被派去保护官府里一些主要官员。此时,这些兵士的身份又变了,被称为护从,有正式武官官阶者,则被称作护卫。被称作护卫的武官之间,也会有尊卑之分,那是因为官阶有别。

百里轩这一行兵丁,从通川镇出发,第八天就赶到大马川府城外的府卫军校场。

兵营里忌拉帮结派,不好管理,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兵丁,初到校场,很少被安排住在同一个营帐里。百里轩取了自己的包裹,在一位姓王的兵士长带领下,领了军中配发的被褥、戎装等用品,被安排到一处营帐歇息。

这处营帐内,一共住有十位兵丁,暂时都由那姓王的兵士长管理,这些兵丁都称其为王士长。兵丁初到军营,照例休息五天,五天之后方参加大试比。

兵丁初到军营,行动受诸多限制。大试比之前,兵丁们几乎都在营帐内度过,养精蓄锐。他们唯一的乐趣,无非是将戎装穿戴一番。

军中配发的戎装都一样,而立有特殊战功之人,会得到朝庭奖赏,配发品质更好的盔甲和武器。新到兵丁也可以自备戎装,可以自己掏钱请工匠打造,只要样式与朝庭配发的戎装出入不大,军中并不禁止。

统一配发的戎装,有黑色的铁盔,真正穿戴起来并不露出整个脸面,前面还有两叶可随时摘下的护面,戴上护面后,头部只露出两只眼睛、两只鼻孔和部分嘴巴;有暗青色铜甲,铜甲并非一个整体,是由一对护腕、一对护肩、一对护腿、一只圆型护胸、一只方型护背和一根较宽的条状护腰组成,穿戴起来特别显得威武,既起到防护作用,也不影响活动;有一双特制军靴,靴底前后各包着半截薄铁,既耐磨,也有利于攻击敌人。待两年训练期满,兵士才会配发专用武器。

营帐内其他九个兵丁,百里轩一个不识。兵丁们有缘相聚同一营帐,初一见面,免不了招呼、闲聊一番,相互间打听一些情况。闲聊过后,各自或歇息或用功调息,准备大试比。百里轩多数时候都在入静中度过,入静时,坐在床铺上闭目打坐,姿势与练静息内功差不多,谁也不会去在意。

验丁试比在校场里备受关注,能让大校场的主事者们掌握初来兵丁整体素质,也是一次选拔武官的测试。

大试比这天,兵丁们全都在走出营帐,汇集校场。此次整个大马川府所抽得的兵丁,共有六千余人,此番全都穿戴戎装,成数个方阵列队,显得甚是威武、壮观。

大试比前,府卫军中最高武官,亦即整个府卫军的掌管者——曹厉大人,走上校台对兵丁们训话。

百里轩虽然多年前就知道这位府监大人,这次还是第一次见到。曹厉大人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雄壮,身材反而瘦削,个子也不高,面容清瘦,下颌留一缕短须,一双三角眼炯炯有神,此时着一身银亮的盔甲,自有一番威势。

曹厉大人训话,并非大声叫喊,声音却传得很远,整个校场上的人几乎都能听到。大人的言辞很有鼓动性,内容无非是好男儿应志存高远,忠君报国等等,但由他的口中说来,能充分调动起兵丁们爱国激情。这些新来的兵丁们听得胸怀激荡,情不自禁的狂呼“和王威武!和王威武!和王威武……”

川州所在的封国,国名称和南国,封国属于六王子慕容昭和的封地,军队当然是拥护和王的。

府监大人训话之后,验丁试比便正式开始。

兵丁过验丁台,分组进行,每组有六百多人,按计划两天便结束,而验丁擂则一直持续摆擂十天才算完。

百里轩为人沉稳,一向都不张扬。他安分的站在赴验丁台的队列中,静静看着验丁台上兵丁们的表现。轮上台时,他所表现出的成绩,与大多数兵丁差不多,尽管验丁台上那两项试验,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通过验丁台,百里轩有意向校场四下看了几眼。校场面积太大,而且人也很多,他没有见到一个来自通川镇的熟人,遂与其他兵丁一样,去那验丁擂旁围观。

验丁擂台上,不久前刚进行过一场比试。百里轩从围观兵丁们的议论中得知,先前那场比试,上台打擂的兵丁失败了。擂台上正站一位守擂武官,是一名营尉,此次验丁擂过关标准,打擂之人与那营尉交手,一百招不败就算过关。

台上那位守擂营尉很年轻,听说是府监大人的亲侄儿——曹峰。百里轩不免莞尔,还真是巧,这叔侄二人,他初到校场一天之内就见全了。那曹峰长得与曹厉大人有几分相似,个子也不高,身材也不算魁梧,只是其年轻,面色白净,显得潇洒一点。

由于一时之间再没人上台打擂,百里轩看了一会儿,就独自回营帐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百里轩天天都会去看验丁擂。他见到很多场打擂试比,有过关的,有失败的。与此同时,他对兵营内的情况,了解得也越来越细致。

大虞国重兵事,军中官兵的待遇相对很好。一般的官差,每月都能得到五两饷银,赴边疆的官差饷银就更多,不幸战死疆场的,其家人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银,所以国内兵役虽重,平民百姓并不如何厌战。这其中自然还有别的原因,如政令相对公平,朝庭对百姓忠君爱国的思想宣教等等,当然,其主要原因还是皇族当权长久,政治长期稳定,百姓对朝庭的拥护。

大校场内设有尚武署、行兵署、药事署等专门机构,最受兵丁们关注的当然是尚武署了。尚武署内收集有许多民间武技书典,并有一些专人负责传授。只要兵丁们能够提前完成各项操练任务,多余时间,就可以到这里来学习武技。任何人都可以,来尚武署习武并不收费。

而行兵署,则是武官们才去的地方,那里可以学到行兵打仗的方法、策略。

药事署在战场上显得重要一点,在校场里,相对算是冷门。郎中本是一个吃香行业,来投军的郎中极为少见。兵丁们来药事署,一般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操练受伤了。

第二十八章 兵营演武

验丁擂持续到最后一天,新来的六千多兵丁中,上台打擂的一共不到四十人,过关获得队尉官阶的只有十一人。

擂主曹峰与府监曹厉大人的关系,上台打擂的兵丁事先都知道,打擂时,出手过招不免有点畏首畏尾,气势先弱了一截,难以把握先机。那过关的十一人中,尽管也有武技高强之辈,却没有一人敢击败擂主曹峰,去争取营尉官阶。

类似这种验丁擂,在两年后,亦即兵丁训练期满之时,还会举行。百里轩本不想上台打擂,但听说尚武署内对武官甚是关照,这才改变了主意。在尚武署,武官可以参阅这里任何技典,可以挑选学习武技,而普通兵丁,则要经过这里教头考验,教头根据考验情况,选择合适的武技传授。

验丁擂最后一天下午,由于长时间没人打擂,台下观众大大减少。百里轩这时悠悠走上台来,先去赛事官那里通了姓名,再到擂台之上,拱手对着营尉曹峰,俯首一揖:“请大人指教!”

长时间没有人上台比试,营尉曹峰感觉无聊,此时见到有人上台挑战,兴致大起。他用手扶了扶两只护腕,向百里轩微笑点头:“小心一点。本官出手多是攻招,注意防守,别伤着了。”说罢一蹬双脚,身形拔地而起,向百里轩扑了过来。

曹峰如此进攻,百里轩已见过多次。这种近身击技,甚是凌厉,攻击距离较远,若闪身避让,除了快速后退拉开距离,很难不招架就能避开。而且,一旦招架,近身相搏,曹峰后续进攻招式会接二连三,很是猛烈,使招架之人先机全失,被动挨打。之前许多上台打擂的兵丁,就是在这种攻势下,多者能招架二、三十招,少者只扛几招,就被打下擂台。

曹峰身体飞扑攻来,百里轩也猛的冲上前去。二人交错之时,曹峰扭身踢出双脚的霎那间,百里轩猛的抬头,身体后仰,几乎贴着地面,从对方脚下滑了过去,有惊无险的避开。紧接着,他一个撑地翻身,便已站到对方身后。

曹峰双脚落地,立势未稳。百里轩一记弓步冲拳,招式极其普通,但此际使来却是恰到好处。

曹峰急转身形,举臂抵挡。“呯”的一声,百里轩一拳正中曹峰护腕。曹峰因立足未稳,借不得地势,拳臂相交,传过来的力道对他虽没有丝毫威胁,却不由得一连后退数步。

百里轩出拳,内劲蓄而不吐,不与对方比力较劲,主要以护身为主。他此时占了先机,自要出手抢攻。按他的想法,只要过了百招即可,就算能够战胜曹峰,他也不会去争那营尉官阶。

百里轩使出的击技,都是民间极为常见的招式,因其内息绵长,功深力厚,这些寻常的招式使将出来,攻守兼备,有着不俗的效果。

曹峰的技击,相对明显要高明得多。二人拳来脚往,近身搏击,没过多久,他便慢慢扳回劣势,不再是一味招架防守,渐渐占着主动,攻击多了起来。

多数时候,百里轩都在凝神防守,同时观察曹峰进攻招式。偶尔之间,他也会来个现学现卖,以攻对攻。如此这般,竟然起到出其不意之效,往往能打断曹峰连续的攻击,维持一个勉强不败的局面。

曹峰武技确实不弱,静息内功颇具火候,手脚上的劲力也非同寻常。百里轩与其交手,倒不是刻意有太多保留,除了尽量避免与对方对拼劲力外,他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全力以赴的招架。尽管这样,多数时候,他都是被动挨打,勉强招架,左支右绌。

擂台之上,二人越打越快,百里轩的劣势越来越明显。最终,他还是没有躲过曹峰妙招,被一拳击中右肩,摔下台去,引起台下一片惊呼。

不想,台下呼声才歇,就听到那位赛事官大声宣布:“一百零四招分出胜负。通川镇百里轩过关——。请百里轩稍后上台领取队尉战袍和腰牌,授与队尉官阶。即刻起,百里队尉便享受朝庭俸禄。本次验丁擂到此结束——”

百里轩上台受奖时才知道,与他同来自通川镇的何再公子,就名列在他之前的十一人中。正当他看到新晋升队尉的名单时,那营尉曹峰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机灵,过招之时还能学得本官击技,很不错。兵营是演武之地,也是我等有为男儿大展拳脚,精忠报国的地方。好好训练,两年后本官再来找你。”

“多谢大人垂爱!小人紧记大人教诲,不敢懈怠。”百里轩俯身揖首。

兵丁操练,标准高,要求严,有时近乎到了残酷的地步。尤其是队尉于峥负责训练的那一组,每一个操练项目,都有着残酷的要求。而百里轩,恰恰就被安排在队尉于峥带领之下。

百里轩虽取得了队尉官阶,只是有官无职,毕竟初到兵营,不可能就让他带领兵丁。他每天也要和兵丁们一起,流血流汗、艰苦训练。非但如此,在不多的休息日,作为新晋武官,他还要去行兵署,学习行兵打战的战法、策略。

兵丁训练第一年里,基础桩功,每天都要训练,除此之外,兵丁们主要学习单兵格斗技法,安一定项目顺序逐一训练。训练项目有箭法、盾法、枪法、戟法、刀法、徒手搏击、弯弓骑射等。

每一项训练,最终都要进行考核。考核比试,那是真刀真枪的实战,不过用的武器不曾开锋。尽管这样,死伤有时也在所难免,只不过,比试失手致死的并不多见,创伤流血却是司空见惯。

按特定项目训练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初步将兵丁们分成不同的兵种。若一个兵丁,在枪法考核中不合格,那他就会一直练枪法,最后很大可能就成为枪兵;如果在刀法考核中不合格,以后就会一直练刀,常会被编列在刀兵一类。于是就有了各种兵种,如弓箭兵、盾兵、枪兵、戟兵、刀兵、游击兵、骑兵。

上述兵种分配,只限在校场内,目的是促进兵丁训练,最大程度使兵丁各个项目,都要达到训练要求。最后的兵种分配,还是按兵丁最擅长项目,分配成不同兵种。

第二年训练,重点是训练不同兵种协同作战。这种练兵,绝不是过走场,而是真刀真枪的实战。先是以队为单位,两队相互对垒,在以队为单位的集体里,各种兵种都有,练的就是各兵种间的配合,以提高集体战斗力。

再是以营为单位,两营之间对决。这种集体对决,一场下来,受伤的人往往很多,校场内药事署,相较新丁训练第一年要忙碌很多。

集体对抗训练,校场里实行赏罚制度,胜的一方有酒有肉,还赢得几天休息时间;而败的一方,则要被罚去搬运修筑工事的石料,一刻不得休息。

总的来说,兵营里以骑兵战斗力最强。

骑兵学马术就不简单。民间骑马很常见,普通人稍稍学习一下就能骑,兵营里骑兵学马术,先是骑有缰有鞍之马奔跑,接下来要骑无缰无鞍之马,再后来还被要求去大川山上训服一匹野马,至此马术才算合格。

练骑射术,也比其他项目艰难得多。不但要马术好,还要在骑马飞奔之中射箭,射箭的准头,要达到弓箭兵标准。兵丁达到骑兵训练项目,此时其他各个训练项目,都已合格了,骑马能使用各种兵器,战斗力可想而知。

队尉于峥这一组兵丁,验丁擂上过关的,只有百里轩一人。在操练场上,于峥对手下所有的兵丁,都是同一标准,同一要求,概不例外。他并不因为百里轩晋升队尉,就对他假以颜色。百里轩稍有懈怠,同样被大声喝斥,一个不小心,也会遭到马鞭加身,受皮肉之苦。

“平时少流汗,战时多流血”,于峥时常将这句的话挂在嘴边,这是血的经验教训,他苛刻鞭策手下兵丁,熬苦受累、勤学苦练。

每项训练虽有时间安排,到规定期限就要进行考核。在期限之内,也不限制兵丁提前过关,只要有人提出请求,就会被安排进行考核。这样的考核,兵丁若获得通过,从这时开始到这项训练结束,这段时间里,他就可以不来参加此项训练,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尚武署学武技,也可以处理自己的私事。

百里轩在训练时投入全部身心,他当然也希望提前过关,争取到多余时间去尚武署。只是个性使然,他不想表现突出,从来不会第一个提前请求考核,每当有人提前过关了,他才会跟着提前过关,属于较为优秀一类。

在这种环境下,百里轩有太多比较,让他真正认识到自己的优势。他的优势在于内息修炼强,内功相比其他兵丁深厚得多。这让他通过各个项目考核时,不觉得太困难。

训练是艰苦的,日子是不停的,兵丁们在痛苦煎熬中,度过了第一年。

这一年里,百里轩训练之余,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尚武署。

尚武署里收藏有各种各样的击技、桩法和静息内功。

击技包括徒手击技与兵器击技。徒手击技如各种拳法、掌法、指法、腿法、步法、轻身法等等;兵器击技也多,如刀法、剑法、枪法、锤法、鞭法、暗器等,十八般兵器击技,这里应有尽有。

桩法也是种类繁多,五花八门。静息内功这类在民间属于层次高一点的功法,这里也收藏有三十多种,都是些各种各样的导气调息法门,金玉堂钱家乾甲功中的龟息法,就是其中的一种。

百里轩在这里看了不少技典,学不少武技。其间,他花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修炼轻身技法上。

武技书典上常有“各种武技,皆有破绽,唯快不破”说法。快是指速度,指爆发力,爆发力怎么来?还是要从桩功或静息内功中得来,说到底还是要求基本功扎实。

击技只是一些运气使力的巧门,是基本功外在表现,基本功才起着决定作用,但仅仅基本功深厚而不会击技也不行,就好比空有满屋的金银而不会去花。只有击技与基本功并举,才能相得益彰,因之有了武功之说。武就指击技,属外在表现,功就是指桩功和各种静息内功的修炼,主修内气,以气化力,也称内功。所以说,内功有了火候,学起击技来也会很快,功不到时,其击技也只是个不中用的花架子。

有些击技,只有内功到一定程度才可学习,这类击技比普通击技层次要高。轻身提纵技法,就是这类较上乘的技法。百里轩之所以钟情于轻身技法,当然是认识到“唯快不破”的道理。

尚武署内轻身技法也有不少,其中最高明的有三种,分别为‘草上飞形’、‘蹬萍渡水’、‘踏雪无痕’。练轻功的作用就是让原有的速度更快,爆发得更迅猛。

第二十九章 奇功异能

大校场内对兵丁的管理是封闭的,兵丁服役期间,不允许亲人来探视,更不允许兵丁私自外出。一天到晚,一年到头,训练几乎占据着兵丁们生活的全部内容。

自从修习那天凤心经,百里轩夜间几乎很少与以前那样正常的睡觉。来到大校场,他白天训练,夜间除了练几遍调息吐纳法,就是修习天凤心经,在入静中度过。

他一入静就进入那种特殊景象中,仍然还是看不到那景象中白光的尽头。不过近来,那种特殊景象倒是稍稍有所改变,以前那种无尽白光,似乎稍稍有点泛红,变成满眼微红,显得绮丽。

练天凤心经已一年多了,百里轩丝毫感觉不到武技水平突飞猛进,象钱家大小姐那样。若不是练这种功法能让他精力大增,去疲解乏,每天都能精神百倍的参加训练,他会不会一直坚持,还真难说。

就在入静中的景象有所改变的半个月后,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出现在百里轩身上。

他偶然之间发现,自己不用回头,也能察觉到身后一定范围内的景象。这种察觉与耳目无关,他双眼平视,能察觉到后背上衣服的颜色、形状,甚至哪里有皱褶?哪里有破口?他都一清二楚,而且,后背部外衣里面的衣服也能清晰的察觉到。

一开始出现这种异常,他还以为是错觉,没有在意。后来在训练中,两队兵丁对决实战,他不用回头,也能察觉到身后近距离内,其他兵丁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与双眼看到一样细致。他也曾多次回头,用双眼来应证,这种察觉的真实性,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这种怪异的察觉,让百里轩很别扭,还不方便对别人诉说,否则别人定会将他看成怪物。那种怪怪的感觉,伴随了他好一阵子,他才渐渐予以适应。

以百里轩的聪慧,自身出现这种异常,他当然知晓,这是修炼天凤心经所导致的。修炼天凤心经,没有出现预期效果,如今具备这种异能,百里轩最终还是兴奋起来,因为他发现,这对他非常有利。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他这种投身兵营,将来更要奔赴沙场的人,这种异能尤显可贵,能大大提高防身保命的能力。

自出现这种异能后,参加集体对抗训练,百里轩几乎没有受过伤。就算他再不愿意张扬,不过分表现,在对抗训练中,明知身后有枪刺来,出于本能,他也会躲开,不可能眼睁睁的挨上一枪使自己受伤。

尽管在对抗中,百里轩不会充分表现出全部战力,但同一组其他兵丁,对他的能耐,都有一个大概预估。能在这种群体混战中从不受伤,寻常之人,谁有这个本事?

随着时间推移,百里轩的那种异能越来越强。

这种异能刚出现时,闭着眼睛,他能察觉到身体周围几尺范围内所有的事物。这种察觉,有时甚至比用眼睛看的还要细致,而且不受光线和一些障碍物影响。

漆黑的夜间,百里轩处在营帐之中,常能察觉到营帐外近距离内的景象、事物,尤为甚者,他能觉察得到脚下浅层土壤里的情形。

至兵丁训练第二年快结束时,百里轩这种异能,所察觉的范围更是达到近二十丈远。往往稍一凝神,他便察觉到其他营帐内所发生的事,连别的营帐里兵丁们的轻声细语,他也能一清二楚。那绝不是用耳朵听来的,当他注意力散开,就什么也听不到。

这让他非常兴奋。如今的这个奇异能力,足以让他有足够的机会,发现附近一定范围内的危险,躲过别人的偷袭,使自保能力大为提高。

兵丁训练两年期满,大校场内照例又举行了一次擂台赛,只是不叫验丁擂,而称作举武擂,其实就是一次选拔武官的比武。形式和验丁擂差不多,就是选拔的对象要广一些,大校场内营尉以下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参加打擂。

此次台上的擂主是两波人,一波是队尉,一波是营尉。不过,这次举武擂规模要大,不止一个擂台,而是五个,比武赛期是半个月。

举武擂赛事期间,大校场上整天都非常热闹。上台打擂的人不少,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

府监曹厉大人亲自担任一座擂台的赛事官,其余四座擂台,赛事官是府卫军中仅有的四名刀统。府卫军最高授官权限就是营尉,营尉若想升刀统,就得去川州城都卫军中去考核。当然,那时考察的内容不单单是武功了。

大校场中演武两年,百里轩在尚武署学了不少击技,武功大涨。

当初他上验丁擂与营尉曹峰比试,曹峰使的击技叫“豹扑拳”。那豹扑拳就是以攻见长,攻击招式接二连三,继快又猛,是一个很不错的徒手搏击拳法。不过,此时百里轩想来,当年曹峰施展豹扑拳,水平实属一般。

这两年,百里轩训练之余,在那‘草上飞形’的轻身技法上,下了不少工夫,也取得可喜进展。他当初专注那轻身技法,是因为将那轻身技法练到一定火候,勉强可以施展一式‘踮步移形’。此‘踮步移形’,是金玉堂钱家密技‘九式微步移形’中的第一式,一经施展,身形快比离弦之箭,速度比‘草上飞形’还要快上许多。

如今百里轩在速度上,比当初快了不止数倍,有太多种方法,可以破解当初曹峰使出的豹扑拳。现在实力大涨,百里轩对举武擂,仍没有丝毫兴趣,只是偶尔去看看。他深知“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的道理,尤其是在这兵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被派的任务也就越是危险。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武功再好,不能保证没有马失前蹄之时,须知‘强中还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营帐里其他九人,两年同住,百里轩当然都熟悉。他们也了解百里轩的性子,为人谦恭,待人热情,一向不喜不惊,不焦不躁,更不爱出风头,常常闭目打坐,默默用功。他们敬重百里轩是队尉,更佩服他在训练中从不受伤,都和他相处得很融洽。

既往举武擂一结束,校场内都会有一批官兵开拔,去往沼岭州境内的赤岭校场,各州戍边军队在那里集结,之后开往边境的黑狼山大营。而被派往沼岭州的官差,大多是刚接受完训练的。

话说这天,举武擂已接近尾声,百里轩一个人正在营帐内收拾物品,突然察觉到,帐外有三人朝他这处营帐走来。那三人中,一个人竟是两年未见的马大虎,另两人,一个是于峥队尉,一个是同营帐的花少彪。只是,马大虎此时是被二人搀扶着,右手捂胸,虽然面现喜色,却是不时咳嗽。百里轩见状,忙迎出帐外。

于峥队尉看到百里轩迎出来,说道:“大虎打擂受了伤,他不肯去药事署疗伤,非要让我与金彪带他来见你。哦,我倒忘了,你未投军之前就是个郎中。”

“小轩,咳咳,我也晋升队尉了。”马大虎被扶进营帐,刚一坐到铺上,就对百里轩说道,“那守擂的关队尉,真是个硬茬,劲力过人,几拳差点把我打晕过去。咳咳……”

一阵连续的咳嗽,让马大虎再说不出话来。百里轩摸了摸他的腕脉,扯开他的上衣,只见其前胸后背,一块块的青肿,几乎连成一片。他取出银针,一边为其放出青肿之处淤血,一边刺穴通经,运气推拿:“唉!这不是在沙场上,你为何这般拼命争这个队尉?”

“大虎是为了他的家庭。”于峥接口说道,“那场擂台,大虎打得辛苦,换作别人,怕是早就挺不住了。关忠奎队尉的拳脚,可是实实在在的真功夫,举武擂上,败在他手下的人,不在少数。在招式上,大虎比不过他,亏得桩功扎实,拼着挨关忠奎的拳脚,硬将他紧紧缠住,最后与他一起摔下擂台。大虎争得队尉,真是不容易啊!”

“谁说不是?”一边的花少彪附和道,“看了许多场擂台赛,我没见过有人象马队尉那样拼命,看得我头皮都发麻。”

马大虎缓过气来,赧然笑道:“呵呵,少彪兄不用客气,称我大虎就行。唉,你家宽裕,家人衣食不愁,日子过得安逸。我家还有一群妹妹弟弟,父母年老力衰,我刚成年就来投军,看着一家人过得清苦,总要尽点心力。这点小伤算什么?你们恐怕不知道,小轩可是我们通川镇远近闻名的郎中。”

就算马大虎不说,于峥、花少彪二人,也看出百里轩医技不凡。就这一会儿工夫,马大虎在百里轩的医治下,原本痛苦面容已舒展开来,四肢活动,也渐渐如常。花少彪一脸意外:“百里队尉还真是个郎中!为何会来投军?”

百里轩见问笑了笑。一边的于峥队尉也很意外,他向花少彪简略介绍百里轩从军之前的境况,之后对百里轩说道:“百里轩,校场训练,受伤的人不少,你以前为何不替别人治伤?你医术如此高明,若以前给别人疗伤,药事署的人,怕是早就将你要去。你做了医官,就不用亲自上疆场厮杀。”

“呵呵。”百里轩笑着回道,“我等子民,上沙场征战和当医官,同样都是为国家出力。”接着又转向花少彪,“和伙伴们一起住,整天都在一块训练,我还真不想去药事署,不想离开花兄你们呢。”

其实若没有出现那种异能,以百里轩的为人,肯定会想办法做个医官。他沉心研武两年,武功大涨,胸中自有一股豪情,当然也想去沙场之上一试身手。如今在有自保能力下,他觉得与大队人马在一起,更显普通,也更安全。医官虽不用上沙场厮杀,但还不知道在战场上,药事署医官们会面临何种状况。

花少彪心中感动,走到百里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百里队尉,我真希望以后能跟着你。那样,若是不小心受伤,就不用再去药事署了。呵呵……”

第三十章 留驻校场

于峥队尉最清楚军中这种伙伴、战友之间情谊,见状说道:“你们这一营帐十人,有四人训练项目全都合格。你想跟着百里轩,也有机会,只要百里轩愿意做骑兵队尉,分兵时,他有机会先挑选手下兵士。”

“军中骑兵是冲锋,最危险吧?”花少彪转头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也是百里轩想问的。

“是最危险,但也不是。”于峥看着面前三人询问的目光,“怎么说呢。两军对垒,冲锋时骑兵在前,首当其冲,往往面对敌军最猛烈的攻击,当然危险。不过,在你的冲锋线上,只要你能招架住敌人第一波攻击,接下来就不会太危险。那时你就可以选择较弱的敌人下手,有很大自主权,而且骑兵速度快,方便躲避。其实战场之上,若两军势均力敌,厮杀起来,哪个兵种都一样危险;若一方败退,跑得最快的当然是骑兵。总之,历来战场上最多存活下来的,还是骑兵。我当年两度赴南疆作战,就是骑兵队尉,不过,后来的那场大战,我这一队有六十六人,活着回来的只有二十一个,唉!”说到这里,于峥脸色黯然。

“看来还是骑兵安全一点,分兵时我就做个骑兵队尉。”马大虎说完,看了看百里轩,在询问他的选择。

百里轩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继续问于峥队尉:“通常队尉都不愿意带领骑兵?”

“嗯。”于峥点头,“这是常人普遍思维。一般防守比进攻相对要安全,战场上都是集体作战,带领其他兵种,多数时候能和已方队友守在一起,心里觉得踏实。骑兵主冲锋,虽然也需要相互配合、照应,但一冲出已方阵营,往往都会各自为战,偶尔几个同伴一起面对一群敌人,通常是一个人要面对许多敌人。一般人当然认为骑兵要凶险得多。我不是鼓动你俩去当骑兵队尉,若我能再次去边疆,我还是愿意当个骑队队尉。只要马术过硬,对自己武技有点信心,当骑兵相对还是安全的。我这样说你们可能不会全信,只有曾经冲锋陷阵过,才会明白。”

“于队尉诚信待人,练兵严格,对手下兵士更是视如兄弟,我当然相信。”百里轩说完,抓住马大虎的胳膊,重重的点头。

举武擂结束的第二天,百里轩、马大虎都接到通知,要求去兵事署陈述个人带兵意愿。第三天,校场内果然举行了分兵种的活动,规格也很高,除了曹厉大人不在,军中四名刀统全都到场。

完成训练任务的兵丁有六千余人,各个训练项目全都合格者,占了三成。此番,六千多官兵在校场上列队候命,军容严整,气势如虹,相比初投军之时,更显几分杀伐之气。分兵种之前,一位姓刘的刀统宣布:此届兵丁完成校场训练,成为合格兵士,即刻起便享受朝庭饷银,听命归编。

宣布之后,这位刘姓刀统大人,拿出一份名单,逐一点名,将队列之中的队尉一一选出,共八十八人,其中就有来自通川镇的百里轩、马大虎、何再三人。

接下来,校台后走出一百多位武官,都是以前带兵训练的教官。这些教官来到校场,将以前所带的兵丁选出,分成四个兵种,分别是盾兵、弓箭兵、枪兵、骑兵,每组人数不等,显然是事先都已定好的。然后,相同兵种的兵士合到一处。整个校场之上好一阵嘈杂,待安静下来之后,原先所有兵士,已按照兵种列成四个方阵。

再接下来,那刘姓刀统又拿出另一份队尉名单,先是统一点名,再是分类点名。分类点名,就是让队尉选择手下兵士,从骑兵队尉开始,每个兵种的队尉都有二十人。

马大虎做了骑兵队尉,何再做了弓箭兵队尉。因事先统一点名时,百里轩不在其中,后来选兵,百里轩自然也不在其中。他以前同营帐的几个骑兵队友,都被马大虎选走了,其中就包括花少彪。

点名选兵的队尉们,带着手下兵士集中到一处,共四千余人,占了此届兵士的大半。这些官兵与校场内的一千多老兵,共同组成一支开赴边疆的军队。于峥队尉竟第三次赴边疆,成了老兵中的一名骑兵队尉。

这支军队在派配了十名营尉后,由那位刘姓刀统率领,即刻要开拔沼岭州的赤岭校场。只给了官兵们半个时辰收拾个人物品。

这届官兵中,有八名队尉留驻校场,百里轩成了其中之一。

百里轩连忙寻找马大虎。在将要开拔边疆的队伍中,马大虎正与于峥队尉在一块,忙着安顿手下兵士。他见到百里轩,故作轻松的笑笑说道:“小轩,你还是去药事署做医官吧,你医术高明,真和我们一样去战场,实在大材小用。”

百里轩深深看着马大虎,好一会儿,他取出当初老东家钱万通送的护身玉坠,戴在马大虎胸前,并郑重说道:“保重!大虎。这是别人送我的护身玉坠,我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能保佑你平安。千万小心,保重!”

“谢谢!”马大虎语气低沉下来,胸中充塞着非同寻常的离别之情。他突然转身,从一边马背上取下一个小布包,递到百里轩手上,“这是我的饷银,在你方便时,拜托你将这个送给我父亲。此番去边疆与蛮民交战,不知能不能回来,暂时也只能为家里出这点力了。”

“一定要回来,要有信心。你是猎人出身,从小练桩,蛮民不比你强。”百里轩接过小布包,“我一定亲自送到马大叔手中,顺便再去看看小虎兄弟。”

这时,于峥队尉走了过来,对百里轩说道:“百里轩,你也要保重!留守校场并不轻松,留守官兵要负起内卫治安之责。”说到这里,声音压低,“校场里几位刀统与府监大人,并不是一条心,就是那文官周府尹,背景也很复杂。你以后当差听命,事事都得留个心眼,有时不用太较真,只要能勉强交差即可,不然容易引来祸事。官场上,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以后你自会明白的。”

百里轩本就圆滑、机灵,能听明白于峥队尉的意思,诚恳的抱拳一揖:“受教了!多谢队尉大人指点!万望队尉大人以后时时提醒大虎一声。你们多多保重!”

……

戍边军队走后,校场内新一届兵丁训练继续,场面仍是热火朝天。

百里轩这一批官兵倒是暂时清闲下来,驻守营帐内随时候命,不过行动上自由了一点,在校场之内可以随意走动。

百里轩身为武官队尉,待遇自与以前受训时不一样,居住之地被安排在一间固定的营房。他手下领有三十三名游击兵,这还是营尉曹峰关照的结果。

原来校场内的武官,真正领兵有官有职的,与有官无职不领兵的,待遇不一样。那些基层武官队尉,手下所领之兵,人数也不一定相等。往往领的兵越多,兵事署每月所发供给物资也越多,领兵的武官从中得到好处,也就越大。

一个队尉,正常配属五十名官差是满额编制。但是校场之内,少数队尉,手下领有八、九十人,领兵人数不足五十的队尉,最为常见,甚至领兵人数不足十人的队尉也有。这就得看队尉与兵事署里的武官们关系了。

当然,队尉外出执行任务时,一般都会配属满编。不过,这种临时配属的官差,在执行任务时,集体行动配合上就差了点,有时不但不配合,甚至暗中掣肘。

百里轩所领的三十三名官差,在分兵时,只有几个人是自愿跟随他的。而其余官差,都是营尉曹峰替百里轩选的。那曹峰还替百里轩任命了三名兵士长。这三名兵士长,其中有两人是老兵,分别叫曹雷、曹震,据说都是营尉曹峰的本家远亲;另一名兵士长,是与百里轩同一批来投军的,叫万君回。这三名兵士长,平时每人各自管理十名官差,有事时才向百里轩禀报。

兵士长曹雷与曹震,很会做事,兵事署刚下发各队供给物资,他们就从中将孝敬队尉的那一份,及时送到百里轩手上。百里轩当然知道,这两个兵士长如此世故,那是得了营尉曹峰的授意。曹峰笼络示好,手下官差也多是他的人,这种架势,百里轩这个队尉,不效忠对方都不行。他所领的这队人自然也归属到营尉曹峰的麾下。

三个兵士长将手下的官差,管理得井井有条,倒让百里轩省心不少。平时操练时,偶尔与手下人一起练练群体作战的协同配合,大多时间,他都是一人在营房中入静,练那天凤心经。

如此这般,在清闲之中过了三个月。其间,那营尉曹峰倒来过几次,每次来看望这队官兵,都会带来一些慰问之物,而且几乎每次来,都要与百里队尉切磋较技,比试一番。

百里轩与曹峰比试,并不一味的示弱,那样太过虚伪,他当然也不会将曹峰击败,只尽量维持一个勉强不败之局,让曹峰打得累了,主动停下来。只有一次,二人交手数百招还未分胜负,那曹峰显然意在求胜,招式越打越快,看样子他若是不胜也不会主动住手,百里轩才故意露个破绽,落败收场。百里轩表现出这等武技,更是被曹峰看重,每次比试之后,都要对百里轩大加夸赞一番,称他武技进步神速,争取营尉之职,为期不远。

第三十一章 秘密任务

话说这天,大马川府城内,东城门附近的正府街上,每隔几丈距离,便有一名全负戎装的官差持刀而立。这段街道上,车马来来往往,车上坐着的,都是朝庭官员,平民百姓被暂时禁止通行这里。这些来往官员,有文官,有武官,多数带有随从。他们进出最多的是府监曹厉大人的府邸——曹府,也有一些进出府衙的。

曹府阶前,迎接客人的是曹府管家。这位管家叫胡箫,颇受府监大人器重,在曹府里很有地位。他是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青色绣织绸衫,待人接客热情有礼,显得八面玲珑。

曹府内的正厅里,曹厉大人与一位银白绸衫的中年人,在堂上并案而坐。堂下相对着坐着几排人,一边是武官,穿着盔甲,只是摘下了护面;另一边坐着几排文官,人数较多,个个或多或少的带点书生般斯文。曹厉大人穿着一身便装,更显瘦削,与那位相貌堂堂的银白绸衫的中年人坐在一块,有点不大协调。

这时,曹厉大人正看着堂下左边那排文官,开口说道:“列位都是府衙经过重重筛选的政务官,将去往州城担当重任,都监宇文大人关爱下属,特的派黄大人来接诸位,希望诸位同僚去州城上任,勤于政事,为朝庭效力,更为我大马川府争光。”

“谢府监大人教诲,我等自当竭尽全力,为家乡争光。”那排文官异口同声,欠身施礼。

待这些文官落座,曹厉大人转向身旁的那位银白绸衫的中年人,陪上笑脸,说道:“黄大人你看——,我府卫军三位刀统在此,这沿途护送之事,还请黄大人示下。呵呵……”

银白绸衫的中年人,正是当年百里轩送钱家大少爷赴府城大考时,在府尹周大人府邸遇到的那位巡察使。他名叫黄晶,行伍出身,是一名武官,为人精干,文武全才,乃都监宇文大人最得力的手下。黄晶一听曹厉的话,忙欠身回道:“岂敢岂敢!曹大人客气了!下官受命听差,一切全凭曹大人安排。”

“哪里!黄大人不用如此谦虚,你我官阶相同,你更是州城来的特使,况且此次护送,一路更由大人负责,本官自不便擅作安排。大人所需人手,我府卫军当全力配合。”

黄晶再没有矫情推托:“曹大人既如此客气,下官就擅越了。就请许长山许大人随下官走一趟吧。”

堂下右排上首三人都是刀统,下首六人是营尉,曹峰也坐在其中。这排武官一直都是正襟而坐,目不斜视。黄晶话音刚落,上首三位刀统中,一人立马起身抱拳,铿锵有力的应道:“下官遵命!”说罢俯首转身,退出大厅作准备去了。

曹厉大人看了一眼退走的许刀统,点头笑笑。接着,他取出一个公文袋,对堂下另一名刀统说道:“关刀统,此为通缉文书,麻烦你携之走一趟平川府,与那府监张大人商量一下两府合力剿匪事宜。近来大川山越川口一带匪患猖獗,竟有官家车驾遭劫,我等怠慢不得。此事急,你要快去快回。”

“下官遵命!”这位关刀统亦如先前那位许刀统一样,取了通辑文书,退出大厅去了。

百里轩所领那队官差,正与其他一队官差负责正府街上警戒。此时,百里轩也是一身戎装,腰佩挎刀,一直手扶刀柄,在曹府阶前来回巡视。他虽没有资格进入曹府,但从阶前胡总管接待客人的寒喧应酬之中,大体上听出这次曹府上的情况。百里轩先后见有两名刀统大人出来,都不是直接统领曹峰的那位吕刀统,就知道他所领的一队官差,不会被派去护送政务官到川州城,也就没有再注意府上情况。

晌午时分,去往州城的队伍在府衙前集齐,曹厉和周府尹亲自欢送。队伍在黄晶与许刀统的带领下,自东城门徐徐离开了大马川府。百里轩这队人,此时才算当完差,随后也回城外府卫军校场去了。

当完差回来的第三天傍晚,兵士长曹雷急匆匆来到营房,恭敬的呈上一封信笺和三块铜牌。百里轩知道那铜牌是出入校场的通行令牌,他接过信笺展开一看。信笺内容:“差命:百里队尉领曹雷、万君回二人,于即日酉时至河庐奉差,从密!”落款人为营尉曹峰。

百里轩带着曹雷、万君回,秘密出了大校场,在兵士长曹雷的指引下,来到城南五里处的护城河边。

这里有一间大茅庐,茅庐外圈着一道高高的围墙。此时,围墙内的院子里,已聚集了三十多人,都是曹峰手下身手较出色的官兵。这群人里,有八名队尉,二十六名官差。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许多马匹和兵器、盔甲。

显然,百里轩、曹雷、万君回三人是最后到达的。曹峰一见他们到来,便压着嗓子开口说道:“诸位,我等此行的目的地是越川口。流匪、草寇惯常出没那里,府监大人命我等打前哨,探情况,大队人马随后就到。此行我等人少,带着盔甲,但不可着戎装前往,须乔装成匪人一般,方便行事。若遭遇群匪,届时听我号令,切不可私自上前寻战。庐中已备有衣装,诸位打扮一番,随后我等连夜出发。”

乔装打扮之后,这群人都穿上了一身的劲装,颜色虽有不同,样式倒差不多。人人脸上都蒙着一块黑巾,只露两眼,腰间都挎着砍刀,背上负着弓箭。他们一个个翻身上马,马后拴着盔甲,在曹峰的带领下,沿着城南一条小道,朝大川山上奔去。

天上月朗星稀,四野促织虫鸣,更显夜间寂静。曹峰带领的这一行人,一整夜都在山间小路上,猛奔急赶,惊起阵阵鸟鸣兽吼。直至第二天中午时分,队伍赶到越川口附近,这才稍作休息。

大马川府和平川府交界处多山,一条官道在山间峡谷内通行,随着峡谷七弯八拐,延绵十几里长。这处峡谷称作越川口。

越川口附近地形,营尉曹峰很是熟悉。队伍到达这里,曹峰即命众人,将马匹系附到一处隐密树林里,继而带着他们徒步而行,弃了官道,往峡谷一侧山上,奔小路而走。这队人训练有素,翻山越岭,速度很快,行踪也很隐秘。

这一行人,在山上走了近一个时辰,便听到前方峡谷内传来阵阵厮杀声。曹峰不时朝身后众人打着手势,示意隐蔽。随着一行人接近事发地点,峡谷内的情势,渐渐明朗起来。

峡谷内的官道上,正发生着一场官匪大战。人数很多,场面也很是混乱。

官兵一方,正是特使黄晶与刀统许长山所领的那支护送队伍。这支队伍里,有多辆文官乘坐的马车,赶起路来,比一队骑兵自然要慢很多。

峡谷内好长一段官道上,四处可见卧地的尸体,那些尸体,多数是官差,也有蒙面黑衣的匪徒,不知这支队伍从什么时候开始受阻于此地。

厮杀地点,官兵人数占多,但形势并不太妙。在这峡谷内,官道并不宽阔,官兵们不能发挥集体战的战法与优势,多是凭个体实力与匪徒硬拼。而那些匪徒的个体实力,显明要比官差高不少,往往两三个官差共斗一个匪徒,也难稳占上风。

厮杀的场面甚是惨烈,兵器交鸣声不断,其间,夹杂着受伤倒地之人发出痛苦的衰嚎。厮杀中,最引人注目的,正是特使黄晶与刀统许长山二人。此二人这时正分别与两位武功高强的匪徒酣战,双方出手尽是杀招,拳脚相碰时发出“呯呯”之声,远远就能听到,显然都是功力深厚之辈。这两组对战,无论是激烈程度还是表现出的武技身手,与别处拼斗,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这两组对决处,只见得人影翻飞,刀光片片,拳脚挟带着劲风,激得周围尘土飞扬,战圈外,其他打斗的官匪,都被此处四溢的劲气逼开,不能靠近。

峡谷一侧的山上,众人不得曹峰号令,不敢轻举妄动,一行人俱隐伏在树丛之中观看。百里轩此时见到那位巡察使黄晶和许长山刀统所表现出的身手,心里很是震惊,自此才充分的认识到自己武功之浅薄,与这两人相较,还是远远不如。他不由得轻声对一旁的曹峰说道:“营尉大人,我们要不要帮帮那位黄大人和许刀统?”

“先别忙。”曹峰语气中透着一丝轻视,“他们内功已练至奇经八脉,体内十二正经循环早已大成,内息悠长,功力远胜我等,我们帮不上忙的,还是先看看再说。”

过了不久,对面山上突然响起一片呐喊,从树丛中又冲出数十个蒙面黑衣的匪徒。他们一个个手举长刀,扑向官道上守在几辆马车旁的那群官兵。这些匪徒的武功,比场上拼杀的大多数匪徒显得又高一筹,加入战斗不久,马车旁便响起连连惨叫,一连倒下好几个官差。

营尉曹峰见状,取下身后弓箭,轻声对身旁手下说道:“听我号令,目标是马车。”说罢弯弓搭箭,其身边众人都弓满弦张,箭指下方官道上的马车。

“放。”一片“嗖嗖”声响起,数十利箭直向马车射去。

曹峰一行人弓马娴熟,射箭的准头自没的说,而且目标很大,距离不是太远,箭箭都射进马车上的帷幔之中。只是,一轮弓箭射过之后,马车上并未响起中箭之人的惨叫。曹峰感到意外,又搭起一支箭,其身边众人,自也随之弯弓。

又一轮箭射了过去,马车上依然不见动静。

几辆马车四周的官兵抵敌不住,渐渐散了开去,马车附近的厮杀场面,也随之拉开。

后来的那帮匪徒,似乎发现有了帮手,杀得更是兴奋,攻势愈加凶猛,更有数人冲到马车旁,跃身扑上马车。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跃上马车的那些匪徒,一个个弃了手中长刀,双手抱着小腹,在惨叫中摔下车来。马车上的帷幔,此时被一股劲气撕裂,四散而落。每辆马车上,都出现一个戴盔披甲武官,手里正握着一把箭矢。那些箭矢上,鲜血淋淋,显然,扑上马车的匪人均遭箭矢戮体。

第三十二章 官场立场

曹峰一行人见状,个个震惊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能在帷幔之内接过射来的飞箭,可见那些武官,身手绝非等闲。

“快走。”曹峰反应很快,朝身边众人一挥手,便猫着腰,向山上蹿去。其实,不用他招呼,其他人也要逃。因为马车上有一人,此时正飞身朝这边山上追来。

那飞奔而来的武官,虽戴着护面,只露两眼,但百里轩凭着异能,能察觉到对方容貌。这追来之人,正是巡察使黄晶大人的随从,百里轩当年在周府尹官邸外遇见过。百里轩有些惊讶,逃得可是不慢。他自然而然使出轻身技法,一把扯住紧跟在身旁的万君回兵士长,快速朝来路退去。

百里轩一直拉着万君回,朝来路飞奔,半个多时辰后就出了越川口,来到附近系附马匹的树林里。万君回喘着粗气,一幅虚脱模样:“多……多谢……多谢队尉大人!营……营尉曹大人为何要帮那群贼人?”

百里轩摇了摇头:“不要问,更不要说,我等听命就是了。”

万君回倒也机灵,似识得其中利害,闻言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树干休息。

二人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天色将晚时,才陆续有人回到这里,待营尉曹峰回到这里时,这一行人早聚得差不多了。

曹峰显得有点狼狈,身上衣服撕破多处,他回到这里后,一清点人员,发现少了两位。少的两人都是兵士,其中一个就是曹雷。

“大家原地休息。明天上午,两府军马就会到达这里。届时我等穿戴戎装,一同前去清剿盗匪。”曹峰说完,自顾到一旁休息,其他人也都席地而坐,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果真如曹峰所言,第二天一早,就有大队人马来到越川口。

这一行人俱换上戎装,一个个得了营尉曹峰的吩咐,弃了弓箭,手里都只拿一把砍刀,跨上马背,组成一队骑兵,与到来的大队人马合到一处。

大队人马有三千余官兵,并马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就是两位府监大人。此二人都是银盔亮甲,格外显眼。平川府的张府监,比曹厉大人魁梧得多,也更显英武。其人行事,雷厉风行,听得营尉曹峰禀报,立马双腿一夹胯下战马,快速的朝前冲去。后面的官兵,自然也随之加快行进速度。

进入峡谷几里远,便不时看到路边倒卧的尸体,越往前行,尸体也越来越多。峡谷中,昨天那场官匪厮杀,还在继续,只是战场已不在原地。待大队人马赶到厮杀现场,前方两位府监大人,抢先蹬鞍离马,身形拔起数丈,向着战圈中扑去。两人府监大人表现出的轻功技法,后面官兵们不免会出声赞叹。

大队人马到来,官兵们阵阵呐喊,一波波轮番冲进战场。

官匪人数太过悬殊,那些匪徒,见到大势已去,一个个抽身向官道两边树丛里钻去,腿脚慢者,自然难逃一死。

虽然匪众多半仓皇逃窜,但在战场中,仍有十几个贼匪正与武官们苦斗。这些人的武功,远远高出一般匪人,个个功深力厚,击技高明。

特使黄晶大人,正以一敌三,似陷于苦战。此时,他见到曹厉大人加入战圈,立马拳法一变,身形快愈急风,从围攻的三人中冲出,一式回旋掌,一掌正中最近的贼匪后背。

“呯”的一声大响,那中掌的贼匪一声闷哼,嘴中吐出一口血箭,身形象断线的风筝一样,摔出几丈开外。特使黄晶一招得手,笑道:“哈哈……,下官此番算是替曹大人办差,苦苦缠住这些贼人,就等曹大人带队前来,将之一网打尽。”

“本府境内,有贼匪防碍黄大人办差,本官之罪!”曹厉大人一边说话,出手更加狠辣,似要赎罪般一心求功,尽使两败俱伤的狠招。不多时,他也重创了一名贼匪。

那边张府监加入战圈,对手武功高强,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

随着大队人马围拢,拼斗的众匪中,有一人这时大吼一声。那十几个贼人,似得到号令,一个个不约而同,抽身跳出战圈。他们身形拔地数丈,如飞鸟投林般,快速钻进山上树林里。

贼人刚飞身投入树丛,官道上众兵士们,也随即得到号令,同时开弓放箭。一时间箭矢如雨,纷纷射向两边山林。这时,集体的力量显露无遗,随着箭矢射入树丛,接二连三传来惨叫声。

其时,自有官兵带队,去山上树丛里寻找受伤的贼人,余下大队人马,多数清扫战场,将受伤未死的匪人羁押,将殉职的兵士登记,与贼匪的尸体分类掩埋。待战场清理完毕后,山上搜寻的官兵回来,却没有逮着一个贼人。显然,后逃的那些贼匪武功高强,虽受了箭伤,还是能逃走。

此次,未逃脱而被活捉的贼匪,共十一人。其中武功最高者,就是重伤在特使黄晶掌下的那位贼匪。曹雷赫然也在活捉的贼匪之中,只是未见之前曹峰队伍中的另外一个兵士。

十一个贼人被五花大绑,推成一排,跪在地上。两位府监陪着特使黄晶大人查看俘虏,曹厉边走边向对方陪上笑脸:“本官正与张大人商议剿匪之事,听得消息,一刻不敢耽搁,急忙与张大人一起赶来,不想还是迟来一步。本官有罪!在宇文大人面前,万望黄大人能担待一二。待本官与张大人好好谋划谋划,定要将这里遗匪肃清。”

“是是是。”张府监也陪笑,点头附和。

“下官与两位大人共事多年,交情非比一般,不用曹大人吩咐,下官理会得。只是,此次许刀统手下折了不少弟兄,宇文大人定会追查。下官将燕丁留在你们这里听差,燕丁是都监府里的侍从,虽然不是行伍出身,武功却不弱。他或许能帮得上忙,就算是帮不上忙,以后宇文大人派人来询查,有他在此,也好回话。”

“是,是,燕大人。”两位府监都向黄晶身旁的那人拱了拱手。

那叫燕丁者,正是昨天追赶曹峰一行人的那个人,也是百里轩几年前在周府尹官邸遇到的,巡察使黄晶的随从。这燕丁摘下护面,向两位府监大人俯身作揖:“在下见过两位府监大人!望两位大人多关照!”

“燕大人不用多礼。”两位府监也作揖回礼。

黄晶走到那位武功高强的贼匪身边,一把扯下对方面上黑巾,说道:“阁下武功不弱,在江湖上定非无名之辈。恕黄某眼拙,不知阁下尊号如何称呼?”

“哼!在下无名小卒,既敢混迹江湖,终日刀口讨食,早知今日之祸,有死而矣。大人不用浪费心机,休想从在下口中得到任何消息。”其人说罢闭上双眼,一幅引颈就戮的模样。

曹厉大人满脸怒色,走到这个贼人身边,抬手一掌,拍在旁边另一贼匪头上。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那名贼匪颅骨碎裂,倒地身亡,鲜血迸流了一地。曹厉近乎大吼:“臭贼,还敢嘴硬!你莫想死得这么痛快,本官有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是你嘴硬,还是本官的拳头硬?”

那位武功高强的贼人,眼睛半睁,看了一眼身边的尸体,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一下,继而又闭上双眼,似乎不为所动。

“呵呵,下官相信曹大人手段。”黄晶看了看那排跪着的贼匪,朝两位府监大人拱拱手,“这些贼匪就交给曹大人了。下官还有差事在身,就此告辞!”

被曹厉大人击毙的那名贼匪,仍蒙着面。别人只当死者是一名小贼,百里轩能清楚知道死者容貌,其人正是他手下的兵士长——曹雷。曹厉大人恼怒出手,击毙一个小贼合乎情理,只有百里轩感到背脊发凉,不知道曹厉大人是有心,还是无意。

大队军马返回校场,活捉的贼匪,全被押进府衙刑署死狱候审。

百里轩的心态,相比投军之前,有了很大改变。他回到校场,就待在自己的营房里闭目打坐。手下兵士长曹雷失踪,按规定他应及时去兵事署报备,可他并没有去理会。因为他知道,这善后工作,营尉曹峰会处理妥当。

果不其然,第二天,曹峰便亲自来通知百里轩了。兵士曹雷为保境安民,拼死杀贼,不幸以身殉职,朝庭嘉其剿匪之功,追封为忠烈兵士,从厚抚恤其家人。

这种结果,在意料之中,百里轩代表手下阵亡兵士,感谢营尉大人的关心与体恤。之后,曹峰又给百里轩带来一封差命:为肃清越川口遗匪,遣队尉百里轩当任府衙刑署巡捕一职,接命即往府衙刑署赴任,不得有误。落款是殷红的府监官印。

曹峰待百里轩看过差命书,才轻声而严肃的对他说道:“此次贼匪惊扰黄大人一行,川州城的都监大人,定会派人来追问。我们大马川府要有所交待,必须在剿匪一事上做点文章。此次被抽调任刑署巡捕的人,都是武功较好的军中营尉和队尉。关刀统任临时通判,负责侦查贼匪们藏身窝点,之后才会派大军去清剿。不过,你去刑署听差,有时候别太认真。你当差时尽量与大伙儿在一起,有事自有领头之人担当。你要切记,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官场之人,虽说都为朝庭效力,但也在求个人富贵。为官者,都需要上峰扶持和提拔。所以,我等当差,看清形势很重要,立场也很重要。都说官场险于战场,糊里糊涂丢了性命者,大有人在。嗯……,你是明白人,我想你应该懂我意思。”

“多谢大人教诲!下官理会得。”百里轩明白曹峰言外之意,回话时,他不由得想起当初于峥队尉对他的告诫。

第三十三章 初闻灵功

大马川府衙里的刑署,是协助府尹大人处理民间纠纷、怨案、命案的机构,平时归府尹大人管辖。只有在地方发生影响重大的命案,或其他暴乱事件时,府监大人才会派府卫军协助平乱。

刑署之内,主事官员叫通判,一般还设有两名副通判。三位正、副通判之下,执行具体任务的叫巡捕,巡捕的下一级叫捕快。通判一般由府监大人委任,有正式官阶的武官担任,而副通判和巡捕,则多是府衙从民间请来的武师,捕快则多是府卫军中的兵士,也有从民间请来的。

百里轩从校场兵事署开了信书,来到大马川府衙报到。府尹周大人一见面就认出了他:“百里队尉,哦,你是通川镇钱东家的女婿。本府以前倒是听说过你来投军了,以为你去了沼岭州黑狼山大营,没想到,你留在了府卫军校场,如今还做了队尉。真是年轻有为啊!来我刑署当差,比在校场自在得多,闲暇之时,你可去城北金玉堂商铺走走,见见东家人。”

“多谢大人关爱!下官此来刑署当差,是为越川口遗匪一案,不知有无空闲去金玉堂商铺。”百里轩一边看着参政官替自己办理任迁手续,一边恭敬回话。

“嗯,百里队尉,你在校场,属哪位刀统麾下?受哪位营尉管辖?”

“下官受吕刀统率领,营尉曹峰制下。”

“哦!曹厉大人平时对你不薄吧?”

“是是,府监大人治军有方,校场内官兵饷银和物资供给,一直从优从厚。下官福薄,自投军以来,寸功未立,无缘受府监大人当面提点。”

“呵呵,年轻人就该有上进心,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有的是机会。我听说你是个郎中,在通川镇名声还不小,为何做了武官而不是医官?”

“下官医术浅薄,还是当个武官合适一点。”百里轩谦逊着摇了摇头。

“待此次匪患过后,本府尽力将你从校场调至刑署。不知你愿不愿意来辅助本府办差?”周府尹神情甚是认真,目不转睛的看着百里轩。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自是求之不得。”百里轩连连作揖。

周府尹目送百里轩离开,脸上露出笑容。

刑署在府衙内院,下设有审堂、刑房、监狱等机构。

百里轩走进刑署,就见到院内走廊上,有一些来自府卫军的人。他们来来往往,出入各处房舍,都在忙于收拾个人物品。内院里,有一处非常宽阔的练武场,场上也有许多人在练习武技。这些练武之人,都是刑署里的巡捕和捕快。经一位捕快接引,百里轩在一间宽敞居室内见到了关刀统。

关刀统名叫关胜,中等身材,粗眉圆眼,留有短须,着一身淡青色劲装,颇显威武。百里轩上前拱手作揖:“下官百里轩,奉命前来听候大人差遣!”

关刀统见状,从案几上拿起一份名册,慢慢翻看,稍久后才说道:“嗯,百里轩队尉,营尉曹峰制下,投军之始,在验丁擂上赢得队尉官阶。呵呵,不错。你下去候命吧。”

“是。下官告退!”百里轩再次俯身拱手,退出门外,跟着那个捕快去了休息之所。一路上,他碰到数位来自府卫军的武官,去关刀统那里报到。

百里轩被安排与一位营尉同居一室。这位营尉叫蒋恢,原属关刀统制下。其人五大三粗,显得特别彪悍,只是,他对于到来的百里轩,态度非常冷淡。百里轩与蒋恢攀谈,并作自我介绍,既热情又恭敬。而对方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回了一句:“本人蒋恢。”接着转身,继续整理自己的物品。

第二天上午,来自府卫军的人,全被招集到审堂。

审堂公案之上,并列坐着两人,一位就是任临时通判的关刀统,另一位是原通判官孙迁,也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其人貌似年纪不小,须发有点花白,脸上多有皱纹,只是两眼炯炯有神。案前一排座上,分别坐着两位副通判、燕丁和府尹周大人。从府卫军中抽调来的武官,在堂下站成几列,共有三十多人,百里轩也在其中。

此番招集聚会,关刀统是理所当然的主持。首先,他向堂下众武官介绍三位刑署中的正、副通判。接着,他要求在场众武官,听命行事,勇于担当,精诚协作,务必与刑署原班人马通力合作。毕竟刑署原班巡捕和捕快人多,是这次侦办匪患的主要力量。再接下来,他又介绍起此次匪患的严重性,分析当前情势,指出剿匪目标任务,细说具体侦办方法。最后,他将堂下众武官分成十个小组,指派给每个小组具体任务。

关刀统表情一直很严肃,在指派任务完毕后,又对堂下站立众武官大声训话:“时下,诸位当以辑匪为重,每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绝不允许存有丝毫私心。若发现有通匪纵匪,或怠慢公事者,必将当场重罚,情节严重者就地处决,本官绝不容情。诸位听好,若此次剿匪不能建功,本官担起办事不力之罪,尔等也难逃罪责,无人可置身事外。”

训话之后,关刀统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他又拱手请原正、副通判、燕丁和周府尹指教。那几人,都当场将他恭维一番,言他雷厉风行、安排得力云云。

关刀统表情太过于严肃,训话语气似乎带着个人情绪。来自府卫军的这些武官们,在散会之后,都感觉到一些压抑与紧张。

任务派下来后,来自校场的众武官分组,每个小组,又与原刑署巡捕、捕快组成小队。每队十人,各队执行各队任务。

百里轩被分派与营尉蒋恢一队,蒋恢就是这一队的头儿。还另有一名来自府卫军的队尉,其人叫阮一昭,和百里轩、蒋恢同居一室,也被安排在同一队里。他们这支小队里其余七人,则都是原刑署的巡捕和捕快。

每一小队的头儿,都是营尉。任务下派后,每个小队的头儿,都将同队队员招集一处,吩咐准备事宜。

这天中午过后,就有三队人先后出发,前往越川口去侦察贼匪窝点。此后,每隔五天,便有另外三队人再次去往越川口。而暂时留在刑署的小队,则轮番审讯拘押在大狱中的匪囚。

未过半月,刑房内的审讯对象,就只剩下一个了,就是那位武功高强的贼匪。

刑房从来都是残酷之地,其他匪徒,熬不住刑罚之苦,都将所知之事,如实交待。他们都已被拘入大牢,就等着引颈一刀、秋后问斩。这些熬不住刑罚的匪人,都是流匪之中的小啰啰,并不认识那位武功高强的贼匪。据他们交待,越川口的贼匪窝点,并不固定,就他们这些人所知道的,就有好几个之多。另外,他们交待的贼首,是一个叫快刀无常的人。

快刀无常是江湖浑号,其人真实姓名无人知晓。但这个浑号却很有名,被刑署记录在案多年。快刀无常是个绿林大盗,多年之前就曾来过大马川府盗、抢多次。那时,刑署两位副通判也曾带领众捕快对其围捕,只是人家身手了得,武技高强,最后都无功而返。没想到这个快刀无常,居然在越川口当起了山大王。

前次越川口官匪大战,武功高强的贼匪有十多人,都是黑巾蒙面。没人知道,那其中有没有快刀无常。

轮到百里轩这一队人审讯的时候,那个武功高强的贼匪,早已遍体鳞伤、不成人形了。其人双手双脚均被锁上镣铐,拴在大石柱上,丝毫动弹不得。只是,练武之人硬朗,多番遭受皮肉之苦,神情萎靡,但还能保持清醒。而且,此人很有几分傲骨,半月来连番用刑,硬是不肯吐露一点内情。

白天,蒋恢、阮一昭二人,继续对那贼囚刑审,拳打脚踢,百般折磨。夜晚,则轮到百里轩继续审讯,兼看守案犯。

百里轩见这贼囚被折磨很惨,知道此人硬气,用刑也问不出什么结果,遂没有再拳脚相加。他见贼囚满身皮开肉绽,一时心动恻隐,取出九支银针,对其封经闭穴,稍作疗理。这样既阻止对方暗中运转内息,挣断枷锁,也减轻对方满身皮肉创伤带来的疼痛。做完这些,百里轩便在一边的木凳上端坐,默默用功调息起来。

一夜相安无事。

天色拂晓之时,一直闭口不言的贼囚,突然轻声开口:“咳咳,这位官爷倒是心善,一看就知道从军未久,是官场上的新人。”

百里轩睁开双眼,见那贼囚直视着自己,点头应道:“是又怎样?本官不屑对你用刑,这和心地善良无关。似你这等目无法度,行刺朝庭命官之人,迟早都会有这般下场。”

“咳……咳,本人这般行事,自然知道是死罪。不过,世间之事,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再罪大恶极的事,都会有人去做。”

“以阁下身手,绝非籍籍无名之辈。阁下最起码衣食无忧,不缺金银,若投身军营,争个刀统官阶当不在话下。本官还真不明白,阁下既不愿投军,无意于功名,还有什么东西,值得阁下冒此风险?”

“呵呵,官爷真情实性,快人快语,倒合草民脾性。草民自知来日无多,也承官爷未加为难草民,索性告诉官爷一些事。官爷以为,我等练武之人,最应该追求什么?是功名利禄?光宗耀补祖?还是别的?”

百里轩面容一整,没有接话,心底却生起了一丝敬意。他知道对方会接着往下说。

“练武之人,将静息内功练到极致,对人体潜能的发掘,终归有限。官爷可知,世间还有一种奇术,称作灵功?据说修习后可以让人通灵,能够吸纳天地之间的灵气,为已所用,可以将人的潜能无限挖掘,使人能够飞天遁地,益寿延年。”

百里轩一听,不由想起通川镇的钱大小姐,想起自己的恩师郭郎中,也想到老东家钱万通。这些人,莫非就是修习了所谓的灵功?他对贼囚摇摇头,神情认真了许多。

贼囚见状,继续说道,“不过,这种灵功,并非人人都可以修习。听说,将静息内功练至先天之境,任督二脉已通之人,方可以练之。草民内息功夫虽未至先天,但近年来,自觉任督二脉已有松动,想来要达到先天之境,也无需太多时日。官爷若是草民,对灵功这种奇术,会没有渴求?”

“哦,你是说有人用灵功秘法作报酬,让你来行刺黄大人一行?”

贼囚笑着摇了摇头:“官爷一心为朝庭着想,原也无可厚非。只是,草民要说的,却并非是官爷所问的。草民虽为乡野之人,立身行世也有原则。被你们抓获,只怪草民技艺不精,怪不得他人,若想草民出卖朋友,却是不可能。立身在世,有所当为,有所不为,人无信不立,这些道理,官爷应该明白。”

百里轩点头:“为何告诉本官这些?莫非,你要将冒死得来的灵功秘籍,送予本官?事先说明,本官不会帮助你任何事,你休想以此利诱。本官也最有自知自明,从来不会作非份之想。”

贼囚沉默半晌,方才说道:“草民命不久矣!灵功虽好,此时于我,已无丝毫用处,不如送予官爷,回报官爷未为难草民之恩。草民所得灵功秘籍,就藏于越川口兀鹰岭的百丈崖正中岩缝里。”说完后,他又闭目垂下头去。

第三十四章 劫狱风波

天亮之后,另一小队人接替百里轩,对那贼囚继续审问。

百里轩表情淡然,内心里却有点兴奋。那贼囚的话他是相信的,将死之人,没有理由欺骗。而那灵功秘籍,对他也有点诱惑。

回到住处,蒋恢便吩咐百里轩作好准备,他们这一队人,今天要去越川口。在越川口群山之间寻找贼匪的窝点,一小队十人,力量相对薄弱。他们必须便装出行,还要乔装打扮一番,便宜行事。经商量后,这队人决定扮作参客兼采药人。这正合百里轩心意,不但能历练采药技艺,还能收集一些药材,更重要的,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去兀鹰岭百丈崖看看,真能取回灵功秘籍,就再好不过了。

除了备好采药行当,每人还携带一把短刀都藏在背箩里,以防在越川口与贼匪发生遭遇战。百里轩将那坚韧的盖头裹在身上,藏在外衣里,还带上郭郎中当初送的那只炼炉,焦炭也带了不少。他收拾停当,才与队伍一起出发。

百里轩一行人的这次任务,时限为十天,主要搜寻贼匪窝点,十天后就要返回大马川府衙。接下来的几天里,蒋恢带着一队人,迂回穿梭在越川口群山之间。

这队人里,除百里轩,其他人采药只是幌子,随便挖几颗草根、摘几条野藤放在背箩里,做做样子罢。他们主要精力还是寻找贼匪出没之地。

百里轩主要精力,却是放在采药上,几天下来,他还真挖到了数颗老山参,也采到了不少药材。每当休息时,他都会取出炼炉,将之前采到的药材焙制一番。焙制药材时发出浓浓药香,让同伴们不再怀疑,百里轩从军之前是一位郎中。

任务时限的最后几天里,蒋恢对待百里轩,态度好了许多。百里轩心情也很好,不单是蒋恢对他态度变好,而是他在兀鹰岭的百丈崖上,真取到了一块油布包裹的薄绢。那薄绢上,记录着一种称作“灵元固体诀”的练功法门,也就是那个贼囚口中的灵功秘籍。

回返大马川府的这天,蒋恢一行人弃了山道,回到越川口大峡谷内的官道上。在出越川口前,他们碰到了另一队人正与数十个贼匪酣战。

这一处激战,贼匪占着人多,而官府一方那一队人,都作便衣打扮,依仗武功较好,双方斗正得不相上下。官府一方,受伤不能继续厮杀的只有两人,而贼匪一方,死伤接近十人之多。

蒋恢一行人到来,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加入战斗,与另一队人共御贼匪。如此一来,战况急转直下,不大一会儿,贼匪们便一哄而散,个个钻入树林,逃之夭夭。

结束战斗,百里轩当仁不让走出来,为两位受伤的捕快治伤。他所表现出的医技,赢得了周围同伴们一片赞叹。那一队人还要继续进山搜寻,在百里轩的医治下,两位伤者伤势大好,勉强能继续执行任务。那队领头的营尉,很是欢喜,不免夸赞百里轩一番。

还有几个伤贼,由蒋恢一行人押回府城。蒋恢也非常高兴,此行除探悉了几个贼匪窝点,还俘虏几个匪徒,可谓圆满完成任务。

在大马川府衙斜对面,府监大人的曹府外,这几天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曹府前的门楼,也被装饰一新,缀红挂彩,门前一路上都挂着彩灯,一直延续至正府街上。显然,曹厉大人府上有喜事。正府街上虽然没有禁止民众通行,但靠近曹府的地方,有不少府卫军官差来回巡视。

话说这天晚上亥时,府衙刑署里,出了一件大事。

当时,百里轩正盘坐在铺上调息练功,突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激烈的兵器交鸣,几乎所有房屋内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冲了出来。不一会儿,整个刑署里就亮起上百火把,一片通明。

刑署院内,十数个黑衣人从刑房内冲出,其中就有那个浑身是伤的贼囚,被两个黑衣人扶着飞上了屋顶。出来的黑衣人并不恋战,一个个飞上屋顶,急速朝府衙外蹿去。

“快快派人围住府衙——”关刀统一声怒吼,飞身直上屋顶,朝那帮黑衣人追去。紧随其后,陆续有人跳上屋顶去追截那帮黑衣人。凡能跳上屋顶者,都是武功较高之人,除了关刀统,还有刑署内原正、副通判、那位州城来的燕丁,另外还有几位营尉。

蒋恢虽然五大三粗,反应可不慢。他听到关刀统怒吼,就朝廊上众人喊道:“都跟我来。”立时有二十多人,随他身后,追出府衙外。

百里轩随众人冲出府衙,就看到城门附近正府街上,有人厮杀。显然,有黑衣人被截住了。

夜晚,正府街上灯火通明,不少市井平民,闲逛夜市。这厮杀场面,很快引起民众骚乱。一时之间,惊呼声、哭喊声四起,散闲民众纷纷走避,整个场景甚是纷乱。

纷乱场面,惊动正府街上所有官差,包括巡护城门的守卫。蒋恢这一群人赶到厮杀现场,放眼一看,众人心里都不免吃惊。

黑衣人之中,有一个人武功极高,出手发招挟起劲风,将周围人等远远逼退。而与其交手之人,正是那位来自州城的燕丁。此二人斗得旗鼓相当,拼命搏杀之间,劲气溢散斗场之外,误伤了不少民众。

关刀统、原正、副通判等人,各截住一名黑衣,也正在捉对厮杀。而那几个营尉,则都是以多敌少,勉强缠住敌人。

那位连日来倍受折磨的贼囚,虽然浑身是伤,此时却显得龙精虎猛,空手与人交战。他在一位黑衣人掩护下,很快就蹿至城门近前,那些城门守卫,根本抵挡不住他们一击之威。短时之间,他们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蒋恢等一行二十多人加入战斗,也并不见得官府一方明显占有优势。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弱,他们均不恋战,此时见那位贼囚突围逃出城门,他们也都边打边走,向着城门方向退去。

众人厮杀的街道一角,此时竟站着几个观众,特别显眼。其中有一女孩,衣着光鲜,容貌姣好,只是眼光有点呆滞。旁人一看即知,此女是一个智力不正常的傻子。傻女脸上带着一丝傻笑,却给人一种异样感觉。

站在傻女身边者,正是府监曹厉大人的侄儿曹峰,他在府卫军中有不小的威名,几乎无人不识。在这两人周围,还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官差。面对突如其来的厮杀,曹峰和身边几个官差,并没有出手,而是站在傻女身旁戒备。显然,这位傻女子有些来头,曹峰等人陪同傻女夜市闲逛,遇到这种情况,保护傻女最为重要。

百里轩与多人一起,正围攻一位黑衣人。他们所在的斗场,距曹峰等人不远,距燕丁所在的战圈也不太远。

其时,与燕丁拼斗的那位武功极高的黑衣人,突然暴走,跳出战圈,转而向曹峰身边那位傻女扑去。曹峰自不示弱,立马错掌弹身,抵挡来敌。可惜,仅仅一个回合,他就被那位黑衣人一拳震飞,摔出老远。黑衣人余势不减,仍朝傻女子扑去,显然是要在燕丁赶到之前,先制住那位傻女,以作要挟。

百里轩的那种异能,让他对周遭一定范围内所有情况,都了若指掌。他见那黑衣人实在可恶,居然对一位柔弱傻女出手,心里顿起怒火,立时使出自己最强击技。只见他身影一晃,两脚微颠,身形快逾疾风,如箭一般射到那黑衣人左近。他刀换左手,兜头一砍,同时右手捏出一根银针,曲指一弹,银针几无声息,射向黑衣人腋下一处死穴。

百里轩来攻,那黑衣人显然意外。他刚刚一掌劈开迎面而来的砍刀,其身形便突然一顿,紧接着他右手一捂右腋,连忙跳到一边。待身形落地,此人旋即转身,转而扑向百里轩,同时粗声怒喝:“找死——”

这样一耽搁,黑衣人的招式尚未及递出,燕丁便已赶到,将他架了过去。燕丁是这黑衣人强力对手,黑衣人便顾不得百里轩了,又与燕丁厮杀起来。

百里轩一招未得手,心里暗暗吃惊。他能估计得出,黑衣人内功深厚,银针刺穴不深,即被对方运转内力抵挡住了,否则,不死也会重伤。黑衣人不齿恶行,百里轩很是痛恨,见有燕丁正面牵制,他也不怯场,索性放开手脚,誓要给对方一个深刻教训。他将那位惊魂未定的傻女等人支远,转头加入燕丁这一战圈,运用自己最快身法,发起迅猛进攻。

百里轩所使轻身技法,乃金玉堂钱家的一式“踮步移形”,确有独到之处。其身形快得另人咋舌,在一旁协助燕丁,对付起那位黑衣人更是占尽便宜。战斗中,黑衣人不知挨了百里轩多少拳,却连百里轩衣角都没碰着。

黑衣人以一敌二,渐渐被迫于下风。只是其人功深力厚,能扛能挨,着了百里轩数记重拳,虽然吃痛,口中怒吼连连,却没有受到重创。

待得府监曹厉大人带着一队官兵赶来,边打边退的诸位黑衣人,已经到了城门近前。他们一个个拼命退出战圈,纷纷朝城门外冲去。

与燕丁对战的黑衣人,最后一个退走。显然,此人武功最高,负责殿后缠住对方主力,协助其他同伴撤离。这位黑衣人见其他同伙都冲出城去,奋力使出几式猛招,将燕丁和百里轩迫退,随即也抽身跳上城楼。

临去之前,黑衣人扭头看向燕丁,高声说道:“阁下好手段,本人领教了!哈哈,日后有机会再来切磋。”继而对着燕丁身旁的百里轩叫道,“臭小子刁滑,某家记住你了。山不转水转,日后说不定咱们还会见面的。”说完转身跳向城外。

第三十五章 声名大涨

曹厉大人带队赶来,见那些黑衣人全都逃出城去,正要带队出城追击,却被燕丁阻住:“大人不用追赶了。对方个个身手不弱,况且城外天黑如墨,难以追踪。”

曹厉大人迎向燕丁,脸上挤出笑容,拱手说道:“燕大人辛苦!”接着又板起面孔,对着走过来的关刀统问道,“贼囚被劫走了?”

“是的。大人!”关刀统低头应道。

“你是怎么当差的?一个贼囚都看守不住。都监大人怪罪下来,你得负责。哼——”

关刀统抬起头,双眼圆睁,大声回道:“府卫军中抽来的营尉,多是本官部下,吕刀统制下的营尉,为何不见一个?大人若对剿匪重视,为何如此安排?况且,此次事发突然,对方一个个武功高强,就算大人亲自看守,未必比关某表现更好。”

“你……,你这是纵匪通敌,宇文大人派人来查,由你去交待。贼囚是从你手中被劫走的,就算有一万个理由,你难辞其咎。”曹厉大人一脸怒色,粗声说道。

“谁纵匪通敌?大人休要血口喷人。事先安排人手,可都是大人一言而定。是否有人事前与贼匪通过消息?本官也有存疑。”

“罢了罢了,不要再争吵。”燕丁打断针锋相对的二人,“此次确是对方武功很高,而且事过突然。在下日后,自会亲自向宇文大人禀告。两位大人还是想想,如何保证越川口的通行安全吧。”

曹厉大人和关刀统停止争吵,都对燕丁拱手应诺,连连称是。

燕丁转面,看向不远处的百里轩,说道:“你叫百里轩吧,小小年纪,身手不错。”

百里轩上前,俯身揖首。燕丁又指着百里轩对曹厉大人说道,“这样人才,大人若是举荐他去川州城,宇文大人一定欢喜。”

曹厉大人仔细看向百里轩,“你,你好象是曹峰部下,是一个队尉。你为何不争取营尉之职?我府卫军中,一向任人唯贤,只要你有本事,肯定会推荐你去州城。”

百里轩显得诚惶诚恐,仍是俯身回道:“燕大人错爱。下官武功浅薄,有心争取营尉,却是没有把握。”

“哦,那以后再努力努力。你放心,只要有能耐,在我府卫军中一定能得到发展。”曹厉大人笑着点点头,将百里轩一看再看。

“百里队尉不用谦虚,以你的身手,大马川府卫军中,绝没有哪一个营尉能胜过你……”燕丁还待继续说话,这时,那位之前在厮杀现场旁边围观的傻女,突然跑到百里轩身边,伸手拽着对方衣襟,一个劲的傻笑。

百里轩满脸通红,很是窘迫。燕丁看到这个傻女,也住了口。

“兰风小姐。”曹厉大人失声叫道,继而对燕丁介绍,“这位兰风小姐,乃平川府张府监的养女。听说兰风小姐受过刺激,才变成如今这样,日后还有可能恢复正常。上次,本官去平川府,与张府监商议剿匪之事,兰风小姐非要来我大马川府游玩。这不,直到前几天,本官才有空将兰风小姐接来。”一介绍完,曹厉大人便回头张望。

这时,曹峰在两个官差搀扶下,面无血色的缓缓走来,轻声对曹厉大人说道:“先前混乱,兰风小姐不知危险,也不肯回避,侄儿只得随身保护,和那位黑衣人交手,受了点伤。咳咳……咳。”

“曹峰营尉勇气可嘉!”燕丁看了看曹峰,“呵呵,若不是百里队尉出手,这位兰小姐可就遭殃了。”

“百里……百里……”傻女似乎从周围人对话中,听明白百里轩的名字,象是长时间不曾说话一般,喊着“百里”的语音很是生涩,边喊边笑,还不忘拽扯百里轩的衣襟。

“哦。”曹厉大人微笑着对百里轩点点头,“下次举武擂,本官亲自给当你赛事官。”接着转向曹峰说道,“快快将兰风小姐送回府去。”

曹峰应下,带着几个官差,脸上堆出笑容,伸手牵住傻女:“兰风小姐,我们回去吧。听话,回去哥哥给你扎花灯。”

傻女兰风听了,脸上一喜,迟疑片刻,又摇了摇头,仍拽着百里轩的衣襟不放。

未过多久,她开始一个劲地对着百里轩“咿……呀……,咿……呀……”,象个刚刚开口学讲话的小孩,没有人能听懂她的意思。

百里轩大窘,忙不迭的劝傻女跟曹峰回府,只是傻女不依,仍拉着他的衣襟,还举另一只手,不停比划着,似要百里轩与她一同前往。

百里轩无奈,有点紧张的看着曹厉大人,征求意见。

曹厉大人见状,仍笑着说道:“兰风小姐口中难以言语,可能心中明白,百里队尉刚才帮过她,她是在向你示好呢。百里队尉,你就一同送兰风小姐回去吧。”

“是。”百里轩俯身应诺,与曹峰等人一起,护送傻女回了曹府。

待百里轩好不容易摆脱傻女纠缠,回到刑署时已是下半夜了。

百里轩一向低调行事,不愿出风头。此次全因那位黑衣人可恶,竟向一位可怜的傻女出手,一时义愤之下,他才表现出不凡战力。事后,他心下颇为懊恼。

百里轩在厮杀中表现出超强手段,别人有目共睹。燕丁对他的肯定和推荐,更是直接导致他名声、地位不同以往。回到刑署之后,他明显感觉到,同僚态度有了变化,对他更为敬重与客气。

贼囚被劫走了,追查的线索断了,来自府卫军的众武官,多半都以为,接下来肯定要回归校场,府监大人将率领大队军马,直接去越川口的贼匪藏身窝点去征剿。可是第二天上午,众人并未接到撤回校场的通知。

同僚们过分热情,让百里轩很不自在。他用过早餐后,稍稍敷衍别人对他的恭维,就飞快的返回住处,盘坐于铺上闭目调息。

未过多久,营尉蒋恢也回到住处。他客气的对百里轩说道:“百里队尉,关大人请你去审堂!”见百里轩睁开眼,继续歉然说道,“打扰你用功了!”

百里轩抱以友好的微笑,然后去了审堂。

偌大审堂内,除了到来的百里轩外,就只有三个人,关刀统、燕丁和原通判官孙迁。这让百里轩有点受宠若惊,他一进来,忙给三位大人行礼作揖。三人都点头示意一番,并让百里轩与他们一起围坐在案桌旁。

百里轩落座后,关刀统直接对他说起了他们正在商量的事。

原来,他们三人怀疑刑署内出了内奸,正在商量除奸之事。他怀疑有内奸,也有道理。那位贼囚本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内外伤势都很严重。而由对方突围时与人动手的情形看,对方事前,定然得到过药物帮助,内伤好转,否则绝不能再与他人动手打斗。

关刀统介绍完后,直接对百里轩说道:“百里队尉年轻有为,武技高强,关某很是佩服。我与两位大人商量过了,一致赞同给你机会,让你来主持铲除内奸事宜。待你此次任务完成,自会立功受奖,授予营尉官阶当不在话下,年底挑选进身州城的营尉,关某第一个就推荐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不不。”百里轩忙站起身来,朝在坐的三位大人连连作揖,“多谢三位大人关照,下官不胜感激。只是……只是下官能力实在有限,从来没有这种经验。这除奸之事,下官根本不知如何着手,怎敢担此重任?不敢当,不敢当!还望诸位大人另请高明。”

关刀统看看燕丁,接着对百里轩笑道:“你不用担心,刑署里除了我们几人,其他人等,都任你调遣,而且我们三人,也会替你安排。你只需主持一下任务,具体事宜,自有旁人去做。况且,我与两位大人昨夜就已作了安排,对奸细调查也有了眉目。对你而言,这份功劳唾手可得。之所以让你来主持,主要还是看重你的才能,我们军中,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话已说得明白,他们明显就是要送百里轩一份功劳。百里轩知道,看重自己的是燕丁,另两位大人,是想讨好燕丁才送给自己机会。不过,百里轩并不认为这对他是好事,因而继续推托:“多谢三位大人好意。下官确实欠缺历练,还需慢慢打好基础,否则心里不踏实。望诸位大人见谅!”说完深深一揖。

关刀统看了看燕丁,沉吟稍许后才开口说道:“也罢!年轻人扎实点也好。你退下吧。”

百里轩没有丝毫迟疑,忙朝三人拱了拱手,匆匆退出审堂。

“燕大人,百里轩确实精明。给他这样好处,他也不干这得罪人的事。看来,对你这个都城来的特使,他并不信任啊。”关刀统待百里轩走后,微笑着对燕丁说道。

“呵呵。”燕丁面带笑容,站起身来,看着百里轩退走的方向,“这小子不错。”

“是,是。是个能做事的人。”年纪较长的原通判孙迁,也跟着起身附和。

关刀统接着说道:“燕大人既看重百里轩,还得另想办法。以关某对曹厉大人的了解,他既知百里轩的本事,绝对会想方设法,将他留在身边,不会轻易送他去州城的。当初大人想让曹厉大人举荐百里轩去州城,曹厉大人就没有正面回答。”

“哦。”燕丁似有点意外,“曹厉果真如此乖张,还能坐上府监的位置。看来,他的背景不简单啊。那关大人怎敢顶撞于他?”

“呵呵。”关刀统稍显尴尬,“关某哪敢违抗曹厉大人?那是迫不得已,只能据理力争,免得做了冤大头。能坐上府监位置,多少有点门路。关某心里也很惶恐,一直想着如何去曹府登门谢罪呢。还望燕大人在曹厉大人面前,给关某讨点情面,关某不胜感谢!”说完朝燕丁深鞠一躬。

“这个好说。我还以为关大人不怕得罪曹厉。”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燕大口下留情!”

这种相互探听口风的场面,孙迁显然是司空见惯,只是微笑着站在一边,低头不语。

第三十六章 范家通匪

追查内奸的行动,进展得很快,关刀统亲自主持除奸大任,很快有了结果。

刑署内一位捕快,趁着给囚犯们送饭机会,暗中带给那位贼囚治疗内伤的药丸。经调查审讯,那位捕快也承认了通匪事实,并供出是受府城南街范家人的指使,并得到一千两纹银的好处。

关刀统对此事格外关注,暗中核实取证的工作也很快完成。他亲自带人,秘密拘捕了范家与通匪捕快交接之人。其人叫范南,自称是范家管家。

只是,被供出的范家,是大马川府城内很有影响力的豪门,也是一个大商家。范家商号称作“永保兴”,这块金字招牌已延续了百余年。范家生意做得很大,与川州接壤的好几个州郡内,都有永保兴的分铺。而且,大马川府的这处永保兴店铺,也只是分铺,永保兴范家的主铺,在川州城。范家在川州城,影响非常大。

劫狱之后,刑署内没有再派出小队去越川口。除了一些人接受关刀统的秘密任务,大多数人都在休整候命,随时准备撤回校场。

追查内奸之事有了结果,由于永保兴范家在府城影响实在太大,关刀统、燕飞等人,这天又聚集在审堂里商议锄奸之事。在场的还有孙迁、两位副通判、周府尹、蒋恢和百里轩。

据关刀统对奸细调查过程的介绍,调查方案,是关刀统、孙迁和燕飞三人一起决定的,具体调查取证工作,则是由蒋恢暗中负责实施。百里轩也有参与,只是奉命当差而矣。

周府尹听完关刀统介绍后,第一个发话:“本府只是文官,对属地治安,有一定责任,但这种特大匪患,本府只能尽力辅助你们府卫军。至于对永保兴范家通匪的处置,当然以你们为主,本府不好发表意见。不过,既然列位看得起本府,让本府参与商议,本府有必要提醒一下。每年,永保兴范家向府衙交纳的税贡,都很可观,他们在府城的影响,也非常之大,处置范家需要慎重;另外,州城里的范主簿——范一松,就是永保兴范家的人。这个……府监曹厉大人没有到场,是不是不妥?毕竟,曹厉大人对地方的治安负有主要责任。”

“曹厉大人不在,没什么不妥。”关刀统跟着接口,“这次贼匪袭击黄大人一行,显然不是为财,而是要扰乱封国政事,给封国抹黑。宇文大人留燕大人在此,特为督办剿匪之事,可见此事之严重性,关系到封国利益。我想曹厉大人也难当此重责。对永保兴范家如何处置,还请燕大人拿个主意。”

其他人再没有说话,目光全都看向燕丁。燕丁皱了皱眉,沉思片刻,抬头缓缓说道:“永保兴范家,在川州城是有不小的影响。宇文大人曾嘱咐过我,在必要时,可以全权决断。府城这处永保兴分铺,到底该如何处置才恰当呢?嗯……”

这时,关刀统又接口说道:“宇文大人那是让燕大人全权负责。通匪就是叛国,当然要严惩。否则我们不好对平民百姓交待。”

燕丁还在犹豫,抬眼看了看其他人。关刀统见燕丁迟迟未决,继续说道:“象这样的大商户,生意做得大,做得远,甚至与其他封国之间,也有联系。若他们插手封国间的纷争,便是我王诛灭的对象。关某不知道燕大人还在顾虑什么?铲除了这样的奸商,宇文大人必然会赞成。”

“嗯,好吧。”燕丁见其他人都没提别的建议,说道,“那就事不宜迟,范家若是发现有人被拘捕,定会提防。速速召集人手,包围城南永保兴范家,拘捕所有人。”

商议一结束,关刀统便召集了刑署内所有巡捕与捕快,共三百余人,当场将其分成六个小组,每组都指定一个带头人。这些小组的带头人中,除了百里轩外,其他都是府卫军中的营尉。接着就下达命令:围捕城南永保兴范家所有人。

一队队官府捕快,从大马川府衙正大门鱼贯而出,个个手握制式砍刀,气势汹汹,直奔城南街而去。百里轩不愿意打头,一直在后面磨磨蹭蹭。他所领的这组五十多人,成为最后一个梯队。

官府大规模出动,在大白天抓捕嫌犯,自然是引起市井平民百姓的关注。他们跟在官府捕快队伍后面看热闹,而且人越来越多,渐渐的就引起了骚动。

南街永保兴分铺,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商铺,呈四合院式建筑。商铺的负责人是范掌柜,人称范五爷。范府,就在临街铺面的后院内。

官府人马到来,关刀统、燕丁、孙迁三人临场指挥,命捕快们将整个永保兴商铺团团围住。

店铺内的范掌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小老头,脸颊瘦削,下颌留有几根稀疏短须,穿着大紫绸袍,一看就知道是个善于经营的生意人。范掌柜一看官府捕快这种架式,慌忙带了几个伙计迎了出来,满脸惶恐的连连拱手:“关大人,关大人,这是为何?小店一向诚信为先,守法经营,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关大人派人知会一声就是了,何须这般阵仗,小人可受不得这般惊吓啊!”

关刀统黑着脸,大声宣布:“现已查明:永保兴范家暗通越川口贼匪,扰乱府城正常秩序。府衙为保一方平安,对通匪扰民的刁钻之徒,一律严惩。统统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关刀统身后涌上一群捕快,将范掌柜和几位伙计反煎双手,当场羁押。后续的捕快、巡捕们,则纷纷涌进商铺内院抓人。

范掌柜一看事情严重,这架式,是要把整个永兴保的人全部抓捕。他忙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冤枉啊——冤枉——,官府欺民——官府欺民啦”。

这边才喊起冤枉,商铺内院里就响起了打斗声。显然有人在拒捕。

关刀统见有人拒捕,朝身后一挥手。后面成群捕快,陆续涌进商铺内院。

这时,范掌柜再顾不得喊冤,突然暴发出不弱的武技。只见他扭身撞开身边捕快,挣断缚臂的绳索,掉头就向内院奔去,边跑边喊:“住手——住手——”

关刀统待要出手,却被燕丁拦住。燕丁拽着关刀统手腕,一起走进商铺内院:“关大人快节制部下,休要伤及无辜。”

永保兴商铺四合院式建筑,除了铺面正门,只有院后方有一小门与外相通。那扇小门外,早有十几个官府之人堵着,所有人等,只能从铺面正门方进行内院。

内院很宽敞,待百里轩这组人进去时,院内的打斗已经停止。

内院里,有四、五十个永保兴的人,被围在中间,其中还有几位哭泣的妇人、小孩。商家之人与捕快正在对峙,对峙之间空地上,还躺着四五具尸体。让人揪心的是,尸体之中居然还有一个小男孩。

此时的范掌柜,显然豁出去了。他双手紧握一杆长枪,枪指最前方的关刀统,双目通红,嘴唇有点颤抖:“关胜,你真有胆量,就将老朽一家全杀了。你说老朽通匪,得有真凭实据。封国朝庭是保民护民,绝不会这般草菅人命。府监大人呢?老朽要找府监大人讨个说法。你这种恶官,老朽可不能任你摆布,在这里拼着一死,也让周围街坊看看,看你们是怎么残害无辜平民百姓的。”

“上,格杀勿论!”关刀统一声怒吼,挥起砍刀,就要上前动手,周围的人也都纷纷举刀向前。永保兴范家一边,人群外围十多个男丁,一个个握着刀剑,准备抵挡。眼看就要再起拼杀。

“慢着。”燕丁及时喝止,他走上前去,对着范掌柜说道,“拒捕抗法也是死罪。我们既来抓人,自是有了凭据。范掌柜还是放下武器,我们自会让你申辩,并且带你面见府监大人。”

范掌柜转而盯着燕丁,看了好久才道:“果真能让我面见府监大人?”

燕丁点头道:“本人可以保证。”

“你是何人?”范掌柜似乎又警觉起来,“老朽凭什么要相信你?”

就在这时,铺外响起了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从外面又冲进来一队官差。他们全副戎装,威风凛凛,领头的正是曹厉大人。随着曹厉带着队伍到来,院内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曹大人——,曹大人可要给老朽做主啊。”范掌柜一见曹厉到来,立马扔掉手中长枪,哭喊着迎上前去,跪倒在曹厉跟前。

曹厉板着面孔,正色说道:“范掌柜,府衙刑署审讯匪囚,牵涉到你们永保兴,当然要将你们带回刑署,协助调查。来人啊——将永保兴所有人带回府衙。”

范掌柜还真是信服府监曹厉大人,见状朝已方众人挥了挥手,第一个顺从。他跟在两位官差身后,最先走了出去,接着其他人也都丢了武器,选择了束手就擒。

围捕范家的过程到此结束,待所有永保兴的人被带出商铺大门,曹厉大人沉着脸转身随队伍离开。对燕丁、关刀统等人,曹厉连招呼都没有打,显然他对此次围捕,事前没有通知他而生气。

永保兴的人被带到刑署后,都下了大狱。

关刀统、燕丁等人封了永保兴商铺,带着队伍返回府衙。他们看见,从府衙大门外一直到刑署里,沿途都有府卫军官差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把守着。刑署里面的练武场上,整齐的队列着数百位官差。队列前方,站着一脸怒色的曹厉大人。

刑署的队伍一回来,关刀统见曹厉大人这般架式,心里暗惊。他向身后的队伍摆了摆手,捕快队伍一下散去,只剩下关刀统、燕丁和孙迁三人。

第三十七章 错综复杂

关刀统这时快步上前,俯身拱手道:“曹大人神威,一出马便将嫌犯悉数拘捕,下官佩服之至!”

“你好大胆子!这等大事,你竟敢擅作主张!你是府监还是我是府监?告诉你,此事若出纰漏,本官亲自押你进州城交待。”曹厉大人怒气勃发,迎头痛批。

“大人误会。下官怎敢自作主张?下官也得听燕大人差遣不是?”关刀统显得小心翼翼,“下官受命侦匪,燕大人负责督办。发现永保兴的人涉案,下官当然禀告燕大人。事前我们商议过处置措施,终归还得听燕大人吩咐。”

曹厉怒眼扫向燕丁:“燕大人是不是过分了?你身为宇文大人特使,临机独断本无可厚非。不过,永保兴在川州城的影响,你不是不知道,范一松可是州城清衙主薄,一定程度上,他代表着刺史韩冰大人。此事就算无丝毫纰漏,刺史大人也会过问,若有一点不妥,本官也会受到牵连。”

燕丁面容一肃,看看关刀统,对曹厉拱手说道:“是在下疏漏,望大人见谅!此事本该事先告知大人。只是当时情况有些紧急,怕嫌犯得知消息,畏罪潜逃,我们才想着尽快动手。此事应该没有差错,人证物证俱在,大人大可放心。”

“嘿嘿,燕大人好气魄!”曹厉语气放轻,面色放缓,仍是皮笑肉不笑,“府城永保兴范家通匪,证据确凿。这下好了,刺史大人虽不会正面受到牵连,却也撇不清干系。这回,宇文大人真正要与韩刺史针锋相对了。那么,刑署暂时就由燕大人负责,有燕大人在,韩刺史派人来查问,本官也轻松不少。”

燕丁还待回话,就在这时,从刑署内的监狱方向,跑来一名捕快,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永保兴范家的那位管家,在狱中自杀了。”

在场几位主事大人,听了都面色大变。燕丁第一个跑向监狱,曹厉一边奔走一边大声吩咐:“快快去校场请医官来。府衙严禁外人出入。”

场面一下紧张起来,练武场上的官差,绝大部分出了刑署,去府衙外警戒;还有一部分奔向监狱,从监狱门外一直向内,沿途一路都布上岗哨。

从永保兴回来的队伍,一到刑署就散了开去。众武官都回避到了各自居室,一时之间,绝大多数人,对外面发生之事并不了解。百里轩凭着那种异能,却将外面发生之事,窥视得一清二楚。只是,众人都没接到命令,多半仍留在居所,百里轩自也不会冒头。

从这天晚上开始,一连数天,刑署内的捕快们,一直忙个不停。审堂内不停的开堂,永保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提审,审堂内站堂衙差,由捕快、巡捕们一帮接一帮轮流替换。

审讯由燕丁主持,曹厉、孙迁、关刀统列席参加。燕丁一直阴沉着脸,情绪非常不好。重要人证——范家管家范南,在狱中自缢身亡,表象上看是自杀,可燕丁心里并不相信。如此重要人证,监狱守卫怎么可能给他自杀的机会?可是,怀疑杀人灭口,燕丁又找不到一点头绪和破绽。那些监狱守卫,顶多就是失职,若从严处罚,了不起也就是发配边疆。

第一个提审范掌柜,当问及范府管家是谁?范掌柜表现出一脸无辜。据范掌柜所言,永保兴商铺内内外外,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操持,范家从来就没有管家。

燕丁及时派人,连夜去城南范家查阅帐册取证,想证明范家确实有范南其人。可没承想,城南永保兴范家当晚失火,被烧得一干二净。

接着一连几天的提审,更是让燕丁大感沮丧。永保兴范家的人,竟然众口一辞,说范家根本就没有管家。这让燕丁感觉自己象是落进别人圈套,不禁又急又气。

后来,燕丁终于意识到自己劣势。这里不是他的地头,没有忠于自己的手下,在大马川府,他什么事也干不成。

再接下来,燕丁不再继续提审,也没有释放永保兴的人,而是亲自充当监狱守卫,专注于看守另一个人证——那位通匪捕快。他一边看守人证,一边焦急的等待都监宇文大人派黄晶来处理这善后事宜。

燕丁从小跟随都监宇文大人,是宇文大人最忠实的随从。但他只做了一个武者,宇文大人对他信任,只把他当作刀子使用,一开始就不让他涉足官场。燕丁此时真正明白,宇文大人有用人之明,自己在这官场上做事,比黄晶差多了。

燕丁看守人证,细细思考事情经过。如今想来,那个关刀统也不是善茬,利用自己急功近利,一心维护宇文大人的心理,蛊惑自己围捕永保兴的人。关刀统事前看似刚正不二,胸襟坦荡,可一转眼,他就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而那位周府尹,也是个人精,说得面面俱到,可他早就将此事撇得远远的。那个通判孙迁更滑,直接甘当一名捕快,事成有功,事败他也不受影响。还有那个曹厉……

燕丁越想越烦,越想越乱,直觉得这些人,谁的话都不可信。他们一个个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谦卑恭顺,背地里都有各自算盘,说不定这次的事,就是他们合伙算计自己……

曹厉大人带到刑署的府卫军,已经撤回校场,一同回到校场的,还有关胜关刀统。关刀统这个临时通判职务,也就到此为止,他回到校场,继续统军训练去了。

原先被抽调来刑署侦匪的武官们,还继续留在刑署里,听候燕丁调遣。

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刑署中唯一大事,就是看守好嫌犯,尤其那位通匪捕快,更是重点。虽然轻闲许多,但气氛却很沉闷、压抑,主要由于燕丁大人,其脸色一直不好。众人听差,自然不敢触那霉头,他们看守嫌犯,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敢马虎,平时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

半月之后,川州城派来了监察使,来大马川府督查剿匪一案。监察使是一种临时性官职,只为应对特殊事件而设。此次来大马川府的监察使,由都监宇文大人委派,其人正是那位黄晶大人。

这种重大的地方治安事件,主要由掌管一州兵事的都监宇文大人负责应对。他不能全权独断,但占着主导。随监察使黄晶一同到来的,还有两名监司,是由刺史韩冰大人委派的,共同组成了一个调查组。当然,随调查组一同来的还有数十位护卫。

调查组的到来,也带来了川州境内其他府城的消息。

封国之内,和王功业越大,兵役也越重。十多年前,封国和王获虞皇恩赐,允许从封国周边州郡抽丁抽赋,封国就需要大批政务官,去周边州郡负责抽丁抽赋事宜。因此,川州城每隔几年,就要从下辖的各府城,遴选一批政务官。

封国之内,各地府城,每次选送政务官,都会或多或少遇到一点波折,这几乎成了惯例。今年的政务官选送,川州境内就有六、七个府城,发生匪劫官事件。匪乱规模,各地不同,历次这种匪患,绝大多数府城刑署就能平息。只是,大马川府这次匪患,比较特殊,牵扯到川州城鼎鼎有名的永保兴范家。

永保兴范家,这样的大商号、大家业,能将生意做大做强,普通平民百姓是做不到的。永保兴范家,历代都有人在川州清衙为官。

朝庭不允许为官者经商,严令禁止官商勾结,并有行商政令规范经商行为。但商家要想将生意做大,还得借助官府,范家就是例子。其实这个道理,连通川镇的小商家都明白。

范家在衙门做官之人,便不再过问家族生意,家族生意也得遵守朝庭行商政令。但是,暗中来自官府的消息,却是能让范家生意在经营上尽占先机。范家有人在官府内暗中打点,家族商队越境过关,自然便利许多,生意不红火才怪。

范家人丁兴旺,各州各郡的永保兴分铺,都是范家家族人在做掌柜,整个永保兴的财力,都牢牢掌握在范家人手里。

大虞国建国日久年深,深得平民百姓拥护,主要是由于国内吏治相对清明,治理政策在一定范围内体现着社会公平、公正。虽说哪朝哪代都是“做官为财”,虞国官员也不例外,但他们并不敢过分乱设赋税,盘剥民脂民膏,更不敢明目张胆的克扣朝庭税银,真要做点假公济私、公饱私囊之事,也考验着官员们的智慧与胆略。

混迹官场,无钱无势者,很难爬上高位。官场凶险,官者被同僚算计,做替罪羊,成为朝庭整肃吏治杀鸡儆猴的样板,这样的事例并不鲜见。所以官者,一般都精于算计,善于将手中权利变成金银。而永保兴范家,就是刺史韩冰大人的一个大财源。

其实,每次选送政务官遭遇匪患,这在官场上,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贼匪劫道不为财,而是行刺那些政务官,贼匪来路只有一个,就是其他封国派来的细作,专来搞破坏的。这是王子们之间,为争夺皇位的一种斗争。

对于这种治安事件,府城的刑署,深究不了,但又不能不作为,一般都是剿剿流匪,做做样子,向上面交差了事。几乎没有哪个府城衙门,会联合府卫军,对这种匪案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深查深究,那只是自找麻烦。

此次大马川府的匪案,闹得如此之大,原本是都监宇文大人派黄晶来大马川府,想利用匪患做点文章,撼动刺史韩冰在大马川府的势力。原计划护送政务官分两路进行,一明一暗,黄晶在明里护送政务官,引来贼匪,趁机留在大马川府,而燕丁则是在暗中,将政务官送到川州城。哪知中途,都监宇文大临时有事,将黄晶招回,结果让燕丁留下了。

第三十八章 相互妥协

且说说封国内的概况。

大虞国第六王子慕容昭和,是封国的王,世称和王,封国就称作南和国。和王的王宫设在豳州城,豳州在川州的东面。

封国内的官府机构分为四级,最高一级,是王宫里的军机殿和勤政殿,次一级,是州郡的官府,再下一级是府城的官府,最低层是镇衙门。

在基层的镇衙门里,一切都由镇差说了算;而上一级的府城,有实权的官有两个,府尹和府监;更上一层的州郡,有实权的官员有四个,分两个主官两个辅官,主官是刺史和都监,辅官是司政和司军。这种官史制度,最低层镇衙门一个人说了算,便于治理地方,最高层集权于一个国王,便于重大决策,中间部分,越往上权力就越分散,形成权力之间有效监督和制衡,不容易发生武力叛乱。

一个镇的主要官府机构就是镇衙门;一个府城的主要官府机构有两处,分别叫府衙和府卫军校场;一个州的主要官府机构也是两处,分别叫清衙和都卫军校场。校场主要是练兵的地方,也是掌管兵事的武官主事地方。豳州的王宫外,也有一个王卫军校场。而负责保护王宫安全的,叫近卫军,近卫军来自于王卫军,王卫军来自于封国下辖各州郡的都卫军,而都卫军则是来自于府卫军。

五年前,川州城上一任都监费泽,年老卸任,现任都监宇文佑,才来到川州都卫军校场。宇文佑在此之前,一直跟随和王,在沼岭州南部领一路大军,与南蛮人交战,屡立战功,深得和王信任。

宇文佑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多谋多智,既善于治军打仗,也适合于官场参政,是个难得的人才。川州城上一任都监费泽,虽然勇武过人,治军有方,做个疆场武官非常胜任,可在地方官场参政,就有所欠缺了。费泽任川州都监期间,川州的治权,一直以刺史韩冰为主,司政和司军都被韩冰拉拢,都监对刺史制衡作用,严重被削弱。若非费泽以往战功赫赫,和王早就打发他回家养老了。

大虞国重兵事,官府机构为衙门与校场并重。校场的主官,也在一定程度上参与地方政务。武官战功突出,年龄大了,就会被调离沙场,在后方任校场的主官。这是一种潜在奖赏,这样的武官,在辞官养老时除了能得到实实在在的赏赐外,辞官之前任校场主官,既能保住地位,也能得一些潜在好处。虽然朝庭明令禁止以权谋私,但也知道,朝庭的银车是不可能做到点滴不漏的。

被派到川州任都监,宇文佑自然知道和王的用意。他到任之后,就多番筹划、积极作为,如今已然培植起一帮亲信,有效制衡刺史韩冰的势力,令其不敢肆无忌惮,恣意妄为。其实这种官场上的制衡,说白了就是各方势力暗中勾心斗角,最得利的是朝庭。

所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朝庭重视史治,但官场争权夺利依然避免不了。在官场上,有不同的势力,各势力之间,若利益趋于一致,便会团结协作,若利益相背,便会相互争斗。只是这种争斗,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什么诬陷栽赃、造谣诽谤,甚至行刺谋杀等等,手段毒辣阴险,比疆场之上明刀明枪拼杀,更显得残酷阴险。

朝庭明白杜绝不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所以往往会对一些官场势力加以利用,甚至暗中扶植,引导各势力之间相互制衡。这样,不但不影响朝庭政策的贯彻实施,有效防止发生武装叛乱,而且还能减少朝庭的损失。

宇文佑会识人用人,来川州才几年时间就取得了成效,这主要得益于黄晶。

武官官阶的晋升,从营慰开始,再往上升,不但个人武功要达到相应要求,还要得到上峰官员的推荐。这种被推荐的资格,和个人平时立功受奖有关,或是得到上峰官员赏识而推荐。

在都卫军中,有着更高的武官官阶。刀统上一级是镇府使,镇府使上一级是副都统。都监宇文佑就是一位副都统,而司军也是副都统,二人官阶相同,职务不同。

黄晶是川州城人氏,原是都卫军中的一名刀统,一直没有晋升机会。他原是上任都监费泽部下,宇文佑赴任后,自然划归到宇文佑麾下。

宇文佑来到川州不久,便发现了黄晶的才能,因而将他提拔到自己身边。几年下来,黄晶的才能也得到充分发挥,不但将司军拉拢到都监宇文佑一边,还将一些府城的府尹和府监笼络到宇文佑这一方。

这种势力之间博弈,不是明面上争斗,拼的是智慧和谋算。

州郡的都监或者刺史,是朝庭的一方大员。这样的一方大员,若不培植起自己的亲信和势力,除了俸禄之外,很难捞到外财,甚至对朝庭下达的任务指标,落实起来也会大打折扣。虽然朝庭官史制度等级森严,府城官员不敢违抗州城主官的命令,表面上对州城主官恭敬顺从,但那保不定就是阳奉阴违。上峰交办的有些差事,他们做点表面文章,就可应付了事,还让上峰官员不好挑他们毛病。典型的例子就是老都监费泽。

对于大马川府,黄晶两年前就曾来打探过。府监曹厉是追随刺史韩冰的,这点黄晶可以肯定。他原以为周府尹也是刺史的人,可经过几次试探,黄晶对周府尹有点吃不准。那周府尹办差,一直都是尽心尽力,无论是刺史或者宇文大人交办的差事。

为官者理应为朝庭办差,而一心为公、尽忠职守,没有半点私心的清官,那可是凤毛麟角。在黄晶看来,周府尹要么是具有大智慧,手段高明,在刺史和都监之间,两边通吃。若是这样,周府尹处境也最危险,一旦出了纰漏,最有可能成为别人替罪对象。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周府尹可能有更深层背景,不怕背黑锅。

黄晶这次作为监察使,带着一个监察组进驻大马川府衙内的刑署。第二天开始,监察组就着手审查此次大马川府匪患一案。

范家管家——范南已死,南街永保兴商铺也被付之一炬,而在押的永保兴众人,似乎都知道情势对他们有利。他们在被提审时众口一辞,矢口否认范家有一个叫范南的管家。燕丁当时取证困难,现在时隔多日,黄晶此时再派人求证范南其人,当然没有结果。

如此局面,让那两位监司有了籍口,断定府城永保兴商铺被人栽赃诬陷,极力要求监察使黄晶妥善处置永保兴众人。他们要求黄晶保住官府名声,补偿范家损失,给平民百姓留下一个官府公平、公正、知错就改的形象。

两位监司的要求,黄晶当然不能马上答应,否则,就是承认燕丁造成这种冤案错案。如此一来,韩冰刺史和州城的永保兴,都会堂而皇之的找宇文大人讨公道,那会让都监宇文佑极为被动。好在另一个人证一直被燕丁保护着。进一步调查重点,当然转到那个通匪捕快身上。

这通匪捕快已被拘押多时,终日惶惶,精神上饱受煎熬。他在刑署当差多年,深知刑署历次侦办匪患的情形,雷声大、雨点小。通匪之罪很重,他以为主动交待,就能得到宽大处理,最坏结果也不至于丢了小命。如今情势,州城派来了监察使、监司等高官,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左审右审,让他倍感压力,身心俱疲,也越来越怕。

几次审问通匪捕快,他的供词都是一样。通匪捕快坚称,范南确系永保兴的人,他在永保兴见过,只是不知那范南是不是范府管家,当初接触时,范南自称是范府管家。

这通匪捕快的背景很简单,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官差,来自府卫军,不是大马川府人氏。他给匪囚捎带疗伤药丸,纯粹就是为了银子。

审讯到这里,黄晶对两位监司,提出了自己的判断,让二人无法辩驳。通匪捕快背景简单,动机也很单纯,只是为了银子,他没有理由诬陷永保兴。至于范南是不是永保兴的人,如今已确定不了,但永保兴范家,也没有足够证据与他撇清干系。

黄晶断定,范南的死、永保兴失火,这是有人在毁灭证据,为范家开脱。他心里清楚,这毁灭证据的事,定是府监曹厉暗中所为,只是抓不着把柄。所幸,通匪捕快的供词,他还可以利用,让永保兴撇不清干系。

大马川府匪案,必须有一个解决结果,这是州城来的监察组此行任务。

黄晶与两位监司对此案的处理结果,必须尽快达成一致,不能长久僵持。黄晶知道,若以涉嫌通匪处理范家,两位监司绝不会答应,因证据不足,闹到川州城去,让刺史和都监将争持提上台面,势必引得王宫来人追查,届时,州城的两位主官都要受了王宫的责怪,不好收场。接下来,处理永保兴的人,黄晶势必要做点让步,但他也要做点文章,将府卫军内部搅乱。

这天,黄晶与两位监司商议,提出自己的处理意见。

官府还永保兴清白,事后各方不得再纠缠。

官府还永保兴清白,必须向民众澄清导致冤案错案的原因。这也是黄晶肯妥协的目的所在,进而,调查的矛头自然指向府卫军。

重要人证——范南,不应该死在大狱,这是刑署侦案人员严重失职。因没有杀人灭口的证据,范南之死,当自杀论,追究其自杀原因,最可能的,自然牵涉到侦案人员滥用刑罚、屈打成招。这样追究下来,调查矛头直接指向了关刀统。

第三十九章 替罪羔羊

两位监司大人,毕竟识得大体,他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对于黄晶提出的处理方案,两位监司大人没说二话,一口答应。这让黄晶有些意外,由此而知,那个关胜刀统,很可能与曹厉不是一路。

关刀统第一个秘密受审。只是,其人不愧混迹官场多年,他在受审时有问必答,神态、语气之间,时刻透着无比的真诚与坦荡。他的每一句陈述都是无懈可击:“下官负责侦匪,燕丁大人督办,侦办的一切行动,事先都征求了燕大人意见。至于嫌犯范南,对其看管、审讯事宜,由营尉蒋恢负责。下官身为通判,看管、审讯嫌犯之事,何须亲力亲为?蒋恢营尉,一直为本官下属,做事尽职尽责,对这位下属办案,本官不便过多的插手过问。至于营尉蒋恢有没有滥施刑罚,本官不清楚。”关刀统坦荡陈述,将屈打成招的嫌疑推向了燕丁和蒋恢,简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黄晶原打算借此处罚一下关刀统,造成关刀统与曹厉之间的隔阂,此时既知他与曹厉可能不是一路人,只责怪几句以示警告。

两位监司这时不同意了,非要严厉处罚关刀统,要削减关刀统部分军权以示惩戒。

削减军权的处罚,得由都监大人说了算。两位监司的要求,这时就得黄晶同意才行,因黄晶是都监大人全权代表。

事情总要有个结果,要有个责任人。接下来受审的,就是营尉蒋恢。因蒋恢正是关刀统的部下,关刀统毕竟有连带责任,黄晶只得同意将关刀统制下减少一个营尉的建制,亦即关刀统以前统领十个营尉,现在只统领九个。两位监司见黄晶削减了关刀统军权,虽然少了点,但他俩不好得寸进尺。

蒋恢高大彪悍,看上去象个莽夫,可他到底跟随关刀统多年,官场上的事,他自问应付不来,但多少有点见识。他刚一被监察组的人传讯,就知道自己走上了霉运。

监察组人员对他滥刑逼供的责问,他不敢完全推卸责任,因为审讯范南就是他组织人手具体实施的。他也不敢说完全遵照上峰官员命令执行,那样就将责任推到关刀统身上。所以,蒋恢只能说他与手下众人,对这种通匪祸民案犯,皆深恶痛绝,虽按章提审,过程中不免动用刑罚。

蒋恢表现出的态度,符合一个疾恶如仇、爱国爱民的武官形象。他要担下这种责任,却不会一个人独自承担,所以拉上那帮手下。

参与审问范南的队尉有七、八个人之多,其中大半都是吕刀统的部下。蒋恢知道关刀统和府监曹厉大人不和,此时受到追究,一定要把吕刀统的人拉上一起受过。其一,多人一起承担受过,监察组对众人惩戒,不会太严厉,所谓“罚不责众”;其二,蒋恢向关刀统卖好,毕竟跟随对方多年,府卫军中能关照自己的,只有关刀统,此次受罚,事后还能指望对方帮助,若这时连关刀统也得罪了,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再接下来,所有参与审问范南的人,都逐一被秘审,而后都受到了严厉处罚,官降一级,被关进了监狱。其中,营尉蒋恢受罚最重,不但被撤了官职,还将他上了枷锁,等待发配边疆劳役。那些参与审问范南的队尉们,全部变成普通官差,百里轩也是其中之一。

话说受罚的武官们,被关在一个监牢里,唯有蒋恢一人戴着枷锁。

蒋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所受处罚会如此严厉,显得很是颓废。看着眼前这帮人,他再不会区别对待了,不管他们原来是关刀统部下,还是吕刀统部下,此时都是和自己一样,背上了黑锅,做了替罪羔羊。

“弟兄们,对不住了!”蒋恢语音哽咽,“让弟兄们和在下一起受过,是在下无能,亏欠兄弟们了。”

这些受过的人,最起码的同情心是有的,大多数人都默默无语,有一、两个人心中愤懑,也只是冷眼看了看蒋恢,没有开口怒骂。

百里轩坐到蒋恢身边,轻声开口:“蒋大哥不用这样,这事怪不着你。不能将永保兴的人治罪,刑署里就得有人受罪。不然,这事没完没了,有损朝庭威信,这是不允许的。事情落在我们头上,只怪我们运气不好。”

百里轩的话,得到了多数人同意,他们纷纷跟着劝慰起来:“是啊是啊,蒋大哥,我们都不怪你。百里兄弟说得对,我们都是替罪的。”

蒋恢有些感动,禁不住流下眼泪:“不久之后,在下就要走了,弟兄们还要留在府卫军中。我要在此提醒各位:府监大人和我们关刀统,一向不和,暗中勾心斗角,日后当差,兄弟们可得注意。百里兄弟说得不错,其实这次,我们就是替罪羊。各位要知道,府卫军中不是铁板一块,只有吕刀统是府监大人一边的,许刀统好象也不是,以前的刘刀统也不是。在下在军中混了这么些年,还不太明白,整个府卫军,按说都得听府监大人的,可是那几位刀统,虽然表面上听从府监大人,可私下里,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他们暗中争来争去,出了事,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人。唉!”

“祸福相依呀。”百里轩接着说道,“我们现在不做队尉了,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官差也好。往后跟在其他队尉后面办差,有事由他们顶着,我们落得自在。等到兵役期满就回家,在下也不想在军中把性命搭上。”

众人纷纷点头,其中有一位,却对百里轩说道:“我们当官差可以,百里兄弟恐怕不行。你武功高强,燕大人都曾保举过你,以后,府监大人肯定会提拔你的。”

“是啊。”蒋恢也点头道,“兄弟们以后可以当个官差,百里兄弟可要当心了。”

“唉——”百里轩摇了摇头,显得有些郁闷。

永保兴的人被释放了。

这些永保兴的人从监狱出来,正好经过蒋恢等人被关押的牢房,他们一个个幸灾乐祸,看着蒋恢等人时,眼里都透着奚落。

这显然是官府有意安排,给永保兴的人一个交待。官方与永保兴范家的妥协结果是:官府张榜为永保兴昭雪冤屈,并出资在城南街重建永保兴商铺。此事就此作罢,事后双方不得再纠缠。

大马川府永保兴涉匪一案到此为止。

监察组来大马川府督办剿匪,不可能在永保兴涉匪一事上耽搁太久,主要还是督促当地官府,如何保障越川口的通行安全。

就在永保兴的人被释放的第二天,府监曹厉大人就亲自来到刑署,将百里轩接出了监牢。曹厉此次来带走百里轩,虽然是请求黄晶和燕丁,但其理由很充足:傻女兰风小姐一直大发脾气,吵闹不停,只有百里轩能让她安静下来,这是燕丁都了解的。请求过程中,曹厉还透露,兰风小姐是平川府张府监的养女,也是豳风山的人。

豳风山在豳州境内,是大虞国的一个特殊所在。豳风山的人都不问世事,可封国的和王,也无权干涉豳风山的人。

黄晶知道豳风山的特殊,私下里也听过燕丁对百里轩的评价,本就打算事后要帮助百里轩,早早将他推举到川州城去,为宇文大人笼络人才。只是此次,曹厉抬出豳风山之名来请求,他实在不便拒绝,只好有点不甘的做个顺手人情。

离开了刑署,百里轩没有回到府卫军校场,而是被府监大人直接带到了曹府,安排一个曹府巡卫的闲差,并且就住在曹府之内。

曹府外巡卫工作,百里轩自来到曹府,就没有参加过一次。他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同傻女兰风,到府城内的街头巷尾到处玩耍,逗兰风小姐开心。

自百里轩来到曹府,傻女兰风安静下来,也开心起来,这让府监曹厉大人很是满意,而更加欢喜、更为满意的人,却是营尉曹峰。

曹峰知道府监叔父的意思,那是有意让他天天陪伴兰风小姐,培养感情,进而要替他向平川府的张府监提亲,促成他与兰风小姐的婚事,与豳风山搭上关系。若有了这层关系,叔父在官场上就安全得多,就是不小心被别人算计,不至于丢了性命。

这么长时间以来,曹峰每天挖空心思、想方设法的百般讨好傻女兰风,既累又烦,效果微乎其微。若按曹峰的想法,就算兰风小姐喜欢他,他也不愿娶对方。一个疯疯癫癫傻女子,连话都不会说,真要娶了这傻女,往后的日子不敢想象。

曹厉的意思,由不得曹峰不乐意。如今好了,曹峰不能得到傻女欢心,现在来了一个替补。由曹厉对百里轩的满意,曹峰当然也猜到叔父的心思,叔父是无论如何都要和豳风山搭上关系,接下来定会善待百里轩。

从这以后,曹峰对百里轩格外热情,与他称兄道弟,经常施惠。

每天,曹峰会亲自选派人手,听百里轩差遣,随百里轩一起陪傻女兰风外出游玩。所需出行车马、用具、糕点等等,他都事先安排得妥妥当当。

第四十章 异能之妙

说也奇怪,兰风小姐单单对百里轩百依百顺。只要在百里轩身边,她总是面带笑容的看着他,而且无论他提议赏景、看花,还是玩别的什么,她一概依从。这让那些侍候的官差们,都很讶异。

百里轩曾试着给兰风切脉诊治。傻女脉象沉稳,全身血脉畅通,身体机能旺盛,与一般痴傻之疾完全不同,纯粹为心神受创所致。对这种痴傻之疾,百里轩没有速效治方,只能给她提供良好环境,慢慢疗养。

话说这天,百里轩与傻女兰风坐着马车驰出东城门,远远见前方官道上,有两位捕快正押送蒋恢。待马车赶到近前,他叫停马车,跳下车来喊道:“蒋大哥。”

三人见到百里轩,都停了下来,两个捕快显然认识百里轩,热情拱手招呼:“百里兄弟来为蒋大哥送行吧。你们且叙。不急,不急!”说罢识趣地退到一边。

戴着枷锁的蒋恢看着百里轩,“听说兄弟进了曹府,愚兄在此道喜了!”

百里轩点头,问道:“蒋大哥被发配到哪里?”

“还有哪里?当然是封国边疆,去沼岭州与蛮人交战的地方修筑御敌城墙。”

“几时才能回来?”

蒋恢摇了摇头:“听天由命了。说不定会死在那里,也可能杀敌立功,再被编回军中。”

百里轩心里有点难过,想不出安慰话,上前紧握蒋恢双手,沉重的说道:“唉!蒋大哥保重!”回头从马车上取了一些银两和糕点,递到两位捕快手中,“两位兄弟一路上多多关照关照!整个刑署的人都知道,蒋大哥并非贼匪之流,不能和真正囚徒一般对待。咱们做事,要凭良心!”

“百里兄弟放心,我们理会得。我们也曾和蒋大哥共事多时,怎会不知?若不是离府城近,我们早替蒋大哥除了枷锁。”两捕快对百里轩连连拱手。

看着两位捕快押送蒋恢沿官道渐渐远去,百里轩情绪低落起来。他吩咐马车停在路边,自己却离了官道,来到庄稼地陇小径上,低头默默行走,只有傻女兰风,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那几个官差都守在马车旁,远远的看着他们俩。

百里轩来到一条小河旁,自顾坐到岸边,眼光无神地落在河面,似看水里游鱼,心里却在思量着府监大人将他带进曹府的目的。他此时根本不知豳风山是个何等存在,但知道傻女兰风大有来头。府监大人整天让他带兰风玩耍、逗她开心,肯定是想讨好平川府张府监,进而得到对方背后势力关照。不过,他现在怎么也不会想到,曹厉打算让他以后娶了这个傻女兰风。

傻女兰风似乎知道百里轩此时心情不好,来到这里,默默的坐在他身后,双手互握在胸前,两眼闭合,样子象是在祈祷。

百里轩用他那种特异能力,偶尔探视一下身后的兰风,见她安静坐在一边,也就没有理会。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轩突然有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怪异,一下将他从沉思中惊醒。他警觉的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朝四下张望。

可是,小河附近根本没有其他人。官道离这里相对较远,马车上那几个官差,远远看着这里,根本不会引起百里轩的那种怪异感觉。

这种被人偷窥的怪异感觉,让百里轩莫名想起自己的异能,也让他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可能被别人的异能窥探。

百里轩四下张望许久,突然将目光转移到身边傻女兰风的脸上。就在百里轩看向对方时,这傻女也睁开双眼,与百里轩对视而笑。

“难道是你?”百里轩不禁失声。莫非她也具有那种特异能力?

那种特殊能力之奇异,已不在寻常之人所能理解和接受范畴。自从百里轩具有了那种异能,他曾试着向身边同伴描述、解释过,可别人根本不理解,甚至怀疑他精神出了问题,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们甚至连看向百里轩,眼里都透出担心和同情。

傻女兰风张张嘴,说不出话,只朝百里轩一个劲的傻笑。笑了一会儿,她便自顾自低下头去,好象不知道百里轩在问她。

兰风伸手轻轻抚摸身边小草,将手慢慢掬到鼻前,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象是闻着手上小草的芳香,脸上表情很是陶醉。继而,她两手慢慢抚向身前野花野草,轻柔抚弄,而且两眼专注着手中抚摸的花草。那神情,象是一位母亲在轻轻爱抚怀中婴儿一般,给人一种宁静与安详。

百里轩只当傻女不明白他的问话,见对方轻柔抚弄花草,他也受到影响,心绪渐渐安静下来。他的眼光随着兰风双手,在小草上移来移去,一时间竟忘了追究被人窥探之事。

过了好久,傻女兰风停了下来。她抬头再看百里轩,伸出右手摇了摇,动作很是轻柔,继而握住百里轩的手,慢慢闭上双眼。

本来,百里轩知书识礼,会抵触这种男女授受不亲的举动,但对傻女兰风却不同,他此时只把她当作一个需要呵护、照顾的小孩一般。百里轩自然握住对方的手,饱含满腔的同情与温柔,将自己全部的呵护与安慰,毫不吝啬的给予一个需要照顾的弱者。

二人静坐河边,两手互握。

不久,百里轩又有了那种怪异感觉。他这次感受十分清晰,分明就是傻女兰风,用那种特异能力在窥探自己。只是,傻女兰风的这种异能有点特别,当它笼罩百里轩时,他能清楚感受兰风心境的安宁与欢愉,而且他的心情,很快受到感染,变得同样欢愉、平静起来。

百里轩感觉身外世界彻底安静下来,他也释出自己的异能,关注兰风。此时,他感觉到,二人之间的异能,似乎渐渐有了交融。

百里轩的异能,随着傻女兰风异能,笼罩向身外四周的野花野草,他赫然发现,那些野花野草,似乎也有着那种异能力,只是显得十分微弱。野花野草的微弱异能,带给百里轩的感受,是一种单纯对生命的热爱。

随着兰风的异能力向外伸展,二人身外的景象,也进入百里轩感知之内。这时,他所感知的范围,远远的超出异能原有的感知范围,足足达到十多里远。大马川府城内的树木,以及树木周围景物,他此时竟能尽数探悉。

异能力这般运用,让百里轩大感兴趣。他知道傻女兰风的异能力,不比自己强。在这种异能力交融过程中,他明显感觉到兰风的这种异能力,强弱不均,对事物感知明细程度,也有很大差别,远不比他的异能力感知详细、清晰。只是,对方的这种异能力,却能借助外界野花野草,能与花花草草的异能交融起来,连成一片,极大扩展异能力的感知范围。

百里轩与傻女兰风,和无数野花野草的异能力交融在一起,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他感觉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颗小草,享受着微风的轻抚和阳光的温煦,感受着太阳的勃发与大地的生机。渐渐的,他觉得自己也象野花野草一样,受到了自然恩赐,得到了造物垂青,躯体上得到了滋养,心灵上得到了洗涤。

直至近午时分,一直等在马车旁的几个官差,捧来了吃食。百里轩这才睁开双眼,拉着傻女站了起来。他除了精神上感觉轻松不少,其他并无特殊。

百里轩此番发现兰风也有那种异能,瞅向对方的目光,自然比以前关注许多。只是,傻女兰风仍和以前一样,眼光显得散乱滞涩,仍是一副呆傻模样,似乎全然不知刚才那种异能力的交融。

他心里不免疑惑,傻女兰风是否也和自已一样,曾练过某种奇术才具有那种异能?亦或天生就是如此?他这种困惑也得不到答案,兰风虽然对他百依百顺,甚至有点依恋,不过对方仍然是个傻子,连完整的话都不会说,尽管有时能喊出“百里……百里……”。百里轩和她并不能进行语言交流。

看着一脸茫然的兰风,他同情的叹了口气,将心中疑问抛之脑后,微笑着拉过对方的手,取来糕点等吃食,与她一同用餐。

百里轩拿着糕点,两眼盯着身前花草,释出自己的异能笼罩在那些花草上。只是,他丝毫感觉不到花草的异能力的存在,更谈不上与其交融。百里轩很是诧异,悬疑的看向傻女兰风。可是对方除了偶尔向他傻笑一下,只是不紧不慢享受着手中的糕点。

餐后,百里轩与兰风仍然留在小河岸边,他试着用异能力与傻女兰风交流,果然得到了对方响应。每当他用异能笼罩向兰风时,对方也会释出异能与他的异能接触,只是,怎么也出现不了上次那种异能交融的情形。

几次之后,她收回自己异能力,朝着百里轩好一通“吚吚——呀呀——”,表情显得有点生气,似是责怪他释放异能不得其法。末了,她双眼直楞楞看着百里轩,待他注意她时,对方的眼光慢慢转为柔和,双手互叠,缓缓放到胸部,脸上显得无比安宁与祥和。

待百里轩的心境安静下来,傻女兰风伸出右手,轻轻与他双手互握,她那种异能,同时也罩了过来。说也奇怪,百里轩此时再释出异能,与兰风异能一接触,就慢慢有了融合。他能明显感受到傻女兰风的心境,是那样安详与宁静,兼有一丝渴望与喜悦。二人的异能自然延伸开去,与遍地的花花草草融在一起。

第四十一章 管家胡箫

自从发现了兰风具有异能,此后的二十多天里,白天时间,百里轩陪同傻女兰风出外游玩,主要就是和兰风用异能交融。兰风往往主动释出异能力,提示百里轩与她异能交融,她似乎热衷如此。

在百里轩独自一人时,也曾多次偿试,用自己的异能与身外树木、花草交融,却没有一次成功。不过,与兰风异能交融次数多了,尽管不能与她言语交流,他也隐约有点模糊的认识。但凡生命,应该都有那种异能力,每个人也应该都有,只是,平常之人那种异能力相对太弱小,自身意识不到罢。

每天傍晚回归曹府,兰风小姐自会宿于内院深闺,百里轩与其他府卫军官差们,一起住在曹府外院,与他接触最多的人,就是曹府的管家胡箫。

曹府内大小事务,一般都由管家胡箫打理。胡箫在曹府中很有地位,府内下人、府门口巡卫官差,见到他都客客气气。

自从百里轩被带到曹府,几乎每天夜晚,这位管家胡箫都主动找他搭话,言语之间很是热情。接触次数多了,百里轩对这位管家也熟悉起来。

这位胡管家很受曹厉大人器重,很少主动结交普通官差。他这次主动与百里轩交往,不恃身份地位,不避交浅言深,对百里轩热情亲近,推心置腹。百里轩自不会不识抬举,当然投桃报李,将自己出身经历坦诚相告。

胡箫本是一位江湖绿林人士,却不是作奸犯科的那种。他曾进过镖行,开过武馆,后来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宗盗案,被官府揖拿,差点做了枉死鬼,幸而被曹厉大人救下。自那以后,他就投身曹府,做了曹府管家。

胡箫对百里轩似乎并不讳言。他的武功与曹厉大人不相上下,他做曹府管家,兼保护曹家内眷,完全为了知恩图报。并且,他的家小,也都住在曹府内。

胡箫坦言,他见惯了官场上的我虞尔诈、刀光剑影,不想求名犯险,连累家小,栖身曹府,既能得到实利,让家人过着宽裕生活,也没有太大风险。退一步说,就算曹厉大人或许某哪天成了戴罪之身,沦为阶下之囚,朝庭也降罪不到他的头上,他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另寻栖身之处。

胡管家不求名,行事低调,倒与百里轩处世作风相投,两人交流起来颇为融洽。

自百里轩被带回曹府后,川州城来的监察组,便督促大马川府卫军征剿越川口的流匪。曹厉大人联合平川府张府监,联军进驻越川口,对贼匪窝点进行过几次围剿,只是效果并不理想。

越川口一带,山势连绵,岭高林密,府卫军大队人马,在越川口一举一动,都有不小动静。贼匪们一闻警讯,便四处流蹿,要想彻底剿灭贼匪,实在千难万难。一连多日,大队官兵剿灭的毛贼廖廖可数,无奈之下,只得撤军。

若在往昔,剿匪到这个程度,就算完事了。不过,这次不同以往,连日来剿匪成效,让监察使黄晶大人很不满意。对方执意要求曹厉大人另想办法,为民除害,确保越川口通行安全。

这天傍晚,管家胡箫又邀请百里轩进了一间酒肆,说起曹厉大人的难处,他双眉紧锁:“难!越川口的贼匪,四处流蹿,并不与府卫军正面交锋,怎能将他们彻底铲除呢?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最好办法,就是把匪首快刀无常抓了。可是,抓快刀无常,谈何容易?这些年来,一直未见快刀无常的踪影。唉!曹大人急坏了,几次向我讨问计策,我哪有什么好办法呀?百里兄弟,你想想看,有没有好办法?”

“呵呵,胡管家真看得起在下,在下一个小小官差,能有多大见识?”

“百里兄弟别谦虚!前次关刀统、燕丁大人提拔你侦办永保兴涉匪一事,你有先见之明,明哲保身,足见兄弟聪明睿智。况且,你小小年纪,武功非比寻常,平庸之辈哪里能够?算老哥求你帮帮忙,帮老哥想想办法?”

“嗯——”百里轩沉思了一会,说道,“要想将越川口流匪彻底剿灭,短期之内,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府卫军剿匪目的,是为越川口通行安全。而保障越川口通行安全,短期内,我们就可以做到。大马川府与平川府,两府府卫军联合,在越川口两端各设一处校场,常年驻军,兵丁们可以在越川口大峡谷内操练。如此一来,贼匪们不敢再来打劫行人。另外,关刀统不是一向与曹大人不和么?将他派到越川口校场,若那里还有贼匪行劫,他就难辞其咎。”

胡箫眼睛一亮,满脸喜色,连连点头:“兄弟高明,一举两得啊!府监大人得知此法,一定非常高兴。呵呵,还是兄弟有办法。我若是你,还是去当官,尤其是去做个武官,官场上的事你应付得来。”看了百里轩疑惑眼光,胡箫接着说道,“和兄弟交往多日,甚感相见恨晚,我也没把兄弟当外人,告䜣你一个隐秘消息。我们大虞国慕容皇朝,几千年屹立不倒。你知道为何如此吗?”

百里轩摇摇头。

胡箫压低声音说道:“因为我们皇族掌握着一些奇术,能让人通灵的奇术。听说,人若是修炼奇术有成,不但能延年益寿,还具备一些不可思议的奇能,我们练武之人,就算把静息内功练到极致,也万万不是其敌手。听曹厉大人说,军中武官,当把静息内功练至先天之境,贯通任督二脉,他们多半会被朝庭暗中招集起来,传授这种奇术。得到传授奇术者,若学有所成,不但自身,连家人都会得到朝庭照顾,享有一些特权。”

又是奇术!百里轩听后,心里难免有些激动。他手里就有一份载着“灵元固体诀”的灵功薄绢,只是还一直不方便细细参研。此时听了胡箫的话,他彻底相信在武功之上,还另有一些更高明的功法,就是能让人通灵的灵功奇术。

看到百里轩有些激动,胡箫说道:“多年前,曹厉大人在沼岭州黑狼山大营,长年与蛮民交战,而且屡立战功,武功进步得很快。原本,他有望进身黑狼卫队,可惜在一场交战中受了重伤,武功进展慢了下来,这才被调离战场,来到后方。当年,曹大人在边疆有一位好友,也是来自通川镇,叫……叫何精忠。那个何精忠进了黑狼卫队,这些内幕消息,就是其人后来告诉曹厉大人的。”

“黑狼卫队是我们和王的军队?里面都是任督二脉已通的武官?”百里轩问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胡箫摇了摇头,“将武功练至先天之境并非易事,听说黑狼卫队的人并不多,只有一百多人。黑狼卫队里,并非都是任督二脉已通者。不过,那些人的武功都十分高强,估计迟早能达到先天之境。和王建黑狼卫队,乃效仿上国皇城的灵卫禁军,在身边建一股最精锐力量。那个何精忠日后定会得知,曹厉大人又将他的儿子何再,送到了黑狼山大营,对方定会心存感激。若有朝一日,曹厉大人也能进入黑狼卫队,定能得到他的照顾。”

何精忠、何再父子,百里轩倒是知道。他听胡管家的话,有点不以为然:“那里可是战场,要是何再公子不幸以身殉国,何精忠还会感激曹大人?”

“那当然,子承父志嘛,又能报效朝庭。就算技艺不精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比在官场上枉死强得多。我告诉你,朝庭重兵事,有为男儿,在战场上立功晋升,可比在后方官场上晋升得快,而且少了许多勾心斗角、我虞尔诈。不瞒兄弟,曹大人自发现兄弟武功不凡,便想将你留在府卫军中。大人日后定会告诉你这个秘密,将你送往边疆战场建功。若兄弟被举荐至川州城,宇文大人必会将兄弟留在身边使唤。兄弟这般出类拔萃,曹大人不会让人这样的人才,埋没在官场上的我虞尔诈中。曹大人这番苦心,兄弟要明白啊!”

“是是是。”百里轩面现感激,连连点头,可心里并不这样想。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看到,当初曹厉大人击杀兵士长曹雷时,那份令人寒心的毒辣。他不会相信,此次曹厉将他带进曹府,完全象胡管家说的那样,没有一点私心。于是他又试探着问道,“胡管家,当初在下获罪入狱,曹大人如何能将在下带来曹府?曹厉大人若有如此情面,监察使黄大人也不会在剿匪之事上不依不饶?”

“呵呵,兄弟以为,曹大人是追随刺史韩冰的吧。”胡箫笑了笑,“在官场上,为官者都是为朝庭效力,但背地里都有自己的立场,站在不同的势力阵营。监察使黄大人并非看重曹大人情面,他能让曹大人顺利带走你,完全是因为兰风小姐。”

“兰风?”百里轩知道兰风是平川府张府监的养女。显然,对方还有着更大背景。

“嗯……”胡箫表情稍稍有点不自然,“兰风是豳风山的人,而豳风山上有一些人,就是上国皇城的灵卫。在封国之内,和王唯一无权过问的地方,就是豳风山。豳风山上的那些灵卫,都直接听命于上国虞皇。”

“哦,那里就是灵卫们练习通灵奇术的地方?”

胡箫点头:“兄弟好运气,若非兰风小姐偏偏对你亲近,曹大人也难以顺利将你带进曹府。”

“前次贼匪们劫狱,兰风小姐遇险,若是兰风小姐真的受到伤害,曹厉大人如何向张府监交待?就不怕豳风山怪罪?”

“不用太担心。”胡箫低声说道,“听说,兰风小姐受灵卫暗中保护,不太可能遇到生命危险。”沉默了一会,胡箫接着问道,“兄弟若能得到兰风小姐青睐,娶了兰风小姐,待日后武功大成,定会被豳风山的人收留,可直接做个上国皇城的灵卫。若是那样,兄弟就不用再去边疆战场,冒险建功。不知兄弟有无此种打算?若兄弟真有此意,曹厉大人说不定能助上一臂之力,促成此桩美事。”

百里轩终于明白了曹厉大人的用意,听罢直摇头:“兰风小姐神智不清,我们若如此行事,不怕弄巧成拙?此事万万不可。”

第四十二章 实力说话

回到曹府,百里轩当天夜里就被请到内宅书房。在这间书房里等待他的,只有府监曹厉大人和管家胡箫。

百里轩来到书房,恭敬的向曹厉揖首:“见过府监大人!大人召见,不知有何差遣?”

曹厉一身便装,见百里轩行礼,笑咪咪的从椅子上站起,点头应道:“坐,坐。这是在私下里,百里兄弟不用拘礼。曹某今夜请你前来,一是感谢兄弟为曹某出了除匪高招,二是要和兄弟商量一下兰风小姐的事。呵呵……”

百里轩谢了座,见对方笑容可掬模样,心里不免有点发毛,也不好再发问,只得捧起桌上那杯为他准备的香茶,静等下文。

曹厉待百里轩落座,也跟着坐到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说道:“兄弟高才!保障越川通行安全,在越川口建立校场,真是一个绝好的办法!曹某多日来的烦恼,终于得到解决,真应该好好感谢兄弟一番!”

“是啊,是啊。”胡箫在一边附和。

“不敢当!”百里轩欠了欠身,“官匪不容,小人身为官差,除匪安民属份内之事。”

“呵呵。”曹厉满意的连连点头,“兄弟年纪轻轻,不骄不躁,殊为难得。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否则显得曹某不够真诚。我此次请你来,主要想商量一下兰风小姐。我听胡兄说了,兄弟似乎不想娶兰风小姐为妻?”

“是的,大人。”百里轩此时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小人听胡总管说了豳风山,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够做一名灵卫,谁人不想?只是,兰风小姐神志不清,我们并不知道她内心真实想法。就算大人玉成我们婚事,日后,兰风小姐恢复正常,若不乐意,届时恐怕难以收场。所以,小人绝不敢冒这中风险。”

“嗯……”曹厉沉思半晌,仍心有不甘,“张府监说过,兰风小姐不能继续修习灵功,豳风山的人将她送下山来,有意让她过普通人生活。况且,兰风小姐偏偏只是对你亲近,你是不是多虑了。退一步说,就算兰风小姐日后恢复正常,不同意这门亲事,只要豳风山的人不追究,她还能如何?”

百里轩直摇头:“万望大人开恩,不要为难小人。小人卑微,本不敢奢望进身灵卫,只愿兵役期满,回返家乡,做个普普通通的顺民。”

“怎可说这等丧气话?兄弟年轻有为之年,理当志存高远,为国效力,怎能只顾个人安逸?”曹厉笑了笑,“唉!百里兄弟真不愿意,曹某不敢勉强。”

百里轩躬身受教,只是对娶傻女兰风一事,始终不松口。

曹厉接着又劝说了一会,见百里轩言语没有一点松动,知道劝说无益,于是口风一转:“也罢,让曹某见识一下你的武技吧。我等武官,不但讲究智谋,更要有实力,任何时候,都是以实力说话。”

百里轩随曹厉、胡箫二人,来到曹府内院的演武场。演武场上,有几位武官正在练武,营尉曹峰也在其中。这些人见曹厉一行人到来,都停了练武,饶有兴致的在一旁围观。

曹厉站到场中,活动一下双腕,对跟来的百里轩说道:“百里兄弟不用留手,让我看看你的真实水平。”

府监大人那句‘以实力说话’,言外之意百里轩还是明白的。他之所以能得到对方特殊对待,全因他曾得到燕丁举荐,是因为他武功不弱。按对方意思,有实力的人才能得到应有尊重。百里轩明白,这次若不量出真才实学,对方定然不会放弃撮合他与兰风的婚事。

百里轩待曹厉拉开架势,暗中一提内息,两腿一颤,身形如箭一般冲了过去,举拳击向对方右胁要害。

曹厉对百里轩的攻击速度有点吃惊,见状一提双掌,护在腰间,跟着甩开右腿,一式“横扫千军”,迎击百里轩攻来的右拳。

百里轩未等拳脚相碰,两腿连颤,腰身一摆,身形不可思议划出弧线,绕到曹厉左侧。他翻身下伏,双掌撑地,使用“剪刀脚法”,攻向曹厉下盘。

曹厉攻出的右腿才刚刚收回,下盘未稳,忙一蹬左脚,身形跃过一边,避开百里轩连环腿击。他还未待转身,便已举手成爪,抓向身后。

百里轩见曹厉闪过一边,也顺势弹身而起,一招“弓步冲拳”直击曹厉后背,正好迎上对方抓向身后的手爪。

“呯”的一声,曹厉身形一震,瞬即转身,举起右手,待再进击。而百里轩却借着拳爪相碰之力,已飘身退出丈外之远。

曹厉见状,停下身形,单掌立于身前,全神戒备。此时,他的脸色比之先前凝重几分。刚才拳爪相交,让曹厉明白,百里轩不仅速度惊人,内息功夫也相当深厚,功力非同一般。

百里轩双拳举在身前,两腿微弓,蓄势待发,两眼盯着曹厉双脚步法,寻找攻击方位。刚才的拳爪交锋,他意识到自己内力不如对方,但他的攻击速度,可以弥补这一不足。

二人对峙片刻,百里轩又率先出手,与曹厉战到一起。

二人越打越快,也越来越多的使上内力真功。百里轩的速度越来越快,令人眼花缭乱,更让一旁围观诸人看得目瞪口呆。

被贬为官差的百里轩,此时表现出的武技身手,让这些围观者万万想不到,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府监大人身为一位镇府使,这官阶不但代表着身份地位,更代表着个人的武功实力。曹厉大人浸淫武技数十年,焉能与一个年纪轻轻的官差战个旗鼓相当?

快,让百里轩数次躲过曹厉大人凌厉攻击;快,也让百里轩偶尔占上一点先机,将曹厉逼得一阵手忙脚乱;也因为百里轩的快,让曹厉大人感觉有力使不出的郁闷;因为百里轩的快,让这场切磋比试持续了几百个回合,还未分出胜负。

只是,技击的重点还是在功上,内息功夫最终起决定作用。曹厉的内功,毕竟比百里轩深厚,交手时间一长,百里轩渐渐的就被对方死死压制住,迫于下风守势,全靠精妙的“微步移形”身法闪避。

曹厉大人突然收了手,郑重的看着百里轩,点了点头:“百里兄弟武功高强,曹某佩服!”

“不敢!大人多有留手,否则小人早已落败,多谢大人手下留情!”百里轩抱拳一揖。

曹厉摇了摇头,又将胡箫、百里轩二人领回书房。练武场上,那些观战的武官们梦初醒一般,接着便窃窃私语起来。

三人再次落座后,胡箫微笑说道:“百里兄弟果然青年才俊,轻身功夫练得出神入化,让为兄大开眼界啊!”

百里轩谦虚的连连摇头:“过奖过奖。在下愚笨,内功不行,就只有在这保命的技法上多下点功夫,见笑了!”

“百里兄弟不用过谦。”曹厉语气里透着一丝敬意,神态比先前也显得真诚,“以兄弟身手,去沼岭州边疆战场,争战厮杀,立功受奖应无问题,除非运气实在太差,碰上蛮人黑巫。兄弟年纪轻轻,身手已经如此了得,去黑狼大营,日后进身黑狼卫队的机会很大。似兄弟这般人才,曹某只会倾力相助,不敢有半分为难,你与兰风之事,就此作罢。日后去留,曹某尊重百里兄弟的意思,你若想去川州城,校场秋试之期,曹某举荐你;你若想去边疆,曹某也会为你安排,明年,你便以营尉身份随军去往黑狼山大营。就算黄晶大人要求举荐你去川州城,我也会设法搪塞过去。”

百里轩明显从曹厉征询的眼光里,感受到了诚恳,遂起身深深一揖:“多谢大人好意,小人愿意去沼岭州。”

接下来的几天,百里轩仍然每天陪在傻女兰风身边。

那晚他与曹厉大人的比试,暗中已被传开。日常与他居住一起的官差们,对他更显热情、恭敬;而营尉曹峰,若说先前对百里轩态度好,全因他是替补,感激成份居多,如今对待百里轩,虽然同样热情,却明显带着真诚与敬重。百里轩有些理解曹厉大人的那句话——‘以实力说话’。

这几天里,大马川府城外,府卫军校场内热闹起来。大批大批的建筑材料,从四面八方运进校场,再由校场内官差们分批运向越川口。伴随运输队伍的,还有许多来自府城民间的工匠,以及从民间征集来的骡马、牛车等。每次运输队伍出发,一路上都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显然,百里轩建言在越川口建立分校场,确实替府监曹厉大人解了难题,被川州来的监察组所接受、采纳,如今正在付诸实施。大马川府匪患有这种处理结果,各方都能接受,监察使黄晶因此还将曹厉夸赞了一番。在越川口建立分校场,从府卫军内部,分化削弱曹厉的军权,正是黄晶的目的。

大马川府的两位主官,府尹与府监,动员组织人手办大事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在不长的时间内,各方财力、人力、物力便向着一处汇集。

府监曹厉大人始终亲临一线指挥,有时一连几天不回曹府。一心建功立业的曹峰,自然积极投身筹建之中。曹府门外的巡卫官差,减到历来最低人数,曹府内眷的安全防卫,几乎完全落到管家胡箫身上。

至于对傻女兰风的陪护,就只有百里轩一人负责了。

第四十三章 施惠招揽

话说这天,百里轩牵着兰风,在城内街道上溜达。没有官差们跟随伺候,百里轩感觉自在许多,他甚至可以将傻女当作小孩对待,不用避嫌。

百里轩从卖摊上买了一个泥人玩具,正想逗傻女兰风一笑,这时,他的异能突然觉察到,在不远处的酒肆内,正有一个人临窗而坐,手拿酒杯,微笑着注视他们。

这个临窗喝酒的人约三十多岁,剑眉星目,白面无须,仪表堂堂。百里轩一发现此人,顿时心跳加速,全身汗毛倒立。此人,正是不久前带人劫狱的那个武功最高的黑衣蒙面者,还吃了自己的一记夺命飞针。当时对方黑巾蒙面,别人不识其真容,百里轩倒是清楚得很。

发现此人正笑看自己,百里轩抑制抬头冲动,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仍与身边傻女兰风嬉笑。

喝酒的那人突然起身,慢慢走出酒肆。

百里轩发现状况,一拉傻女兰风,往正府街东城门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城外很是热闹,各条官道上都有往来的运输队伍,其中大部分,就是府卫军中官差。若那人仍找上来,十有八九要对自己不利,百里轩心思缜密,片刻间便考虑好可能的情形和应对措施。他想到真要动手,还得依靠人多力量大。若那人跟踪到城外,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招呼众多府卫军的人群起而攻,将其擒获。

一出得城门,放眼看去,通向府卫军校场的各条官道上,尽是来来往往的运输人群,喧嚣热闹,场面壮观。

百里轩一边通过异能详察四周,一边转头四顾,并未发现那人跟踪,遂放下心来。他仍拉着兰风,信步越过一片田地,来到护城河岸边。这里离官道相对较远,比较清静。

在河岸边坐定未久,傻女兰风主动暗示,百里轩与她的异能很快又交融到一起,沿着四下里花花草草延伸开去。

此番异能交融,与以往又有不同。百里轩的异能,完全由傻女兰风主导,而他注意力,并未放在观察四周环境上,通过异能,他主要感受着傻女兰风的情绪与心境。

这种通过异能与野花野草交融,可以极大拓展察觉范围,开阔视野。这令百里轩很是神往,也备感兴趣。可惜,他仍然不具备这种本事。当他一个人独处时,曾无数次尝试,无论他事先怎样调整心态,没有一次能够成功。傻女兰风平时对百里轩百依百顺,却不能与百里轩进行言语交流,告诉他其中诀窍,所以,想学会这种本事,还得靠他自己摸索。

最近几天,百里轩每次与傻女异能交融,都和今天一样。他重点探索兰风的心境变化,以期从中找到诀窍。可几次下来,他仍然感觉没头没脑,摸不着一丝边际。

二人手握手,闭目坐在河岸边,让人瞧见,任谁都会以为,那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正在默默依恋温存。

突然,仍处在闭目端坐中的傻女兰风,一下拉起百里轩右手,轻轻放到她的前额之上。百里轩不自觉的微微一颤,终于有了新发现。

随着右手碰触到傻女兰风的前额,百里轩突然感觉到,在兰风额前不远处,似有一轮圆陀陀的光华,形似满月,聚而复散,散而复聚,其光华灼灼而不逼人,形状变化却不易区别,似乎聚也如斯,散也如斯。

不知不觉间,百里轩进入一种妙境,好似自己突然处在一个虚空之中,看不见自己的躯体,四周是无限的空旷虚无,但他明显感觉到前方一轮形似满月的光轮。那处光轮,聚散常在,透着无穷活力,饱涵对生命的欢愉与渴望,让人一见便知,那是这虚空里的生命源头。这让百里轩自然联想到一句功法口诀“一轮光满太虚空”。

这是入静时的一种妙境,可称作静境。

这是傻女兰风的静境,与百里轩的静境虽有相似之处,却还有太大不同。“一轮光满太虚空”,那圆陀陀、光灼灼、形似月轮的光华,原是兰风的性光。在此之前,“性光”一说,百里轩根本就没有概念,如今此情此景,让他对“性光”的蒙胧认识,变得自然而然起来。

处在兰风静境之中,百里轩渐渐静心止念,物我两忘。忽焉,他感觉四下虚空光华乍现,粉红满眼,甚是炫丽。只是,这满眼绮丽微红,并不影响那一轮性光,两者仿佛处于不同的空间。这种情景出现,百里轩当然熟悉,他于是不在关注傻女性光,而是修起天凤心经来,对身外的一切浑然不觉。

闭目端坐中的傻女兰风,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似乎百里轩的这种状态,让她很是受用。她以自身异能,引导着百里轩的异能,与四处野花野草交融在一起,异能延伸的范围,较之以前扩展很多。

傻女似一颗快要干枯的树苗,此时异能交融,仿若绵绵细雨,让傻女兰风陶醉其中。

百里轩自静境中醒转,已是日落西山,一整天的时间,都在不知觉中度过。当他睁开眼来,却见傻女兰风站在自己身边,两眼怒视几丈开外的另外两人。

这两人正是黄晶和燕丁,二人均骑在马上,百里轩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他们见百里轩醒来,燕丁先开口说道:“百里兄弟用功真勤啊!”

百里轩忙起身行礼:“见过两位大人!小人失礼,万望恕罪!二位大人直接招呼小人一声就是,何劳等候?不敢当,真不敢当!”

“呵呵,无妨!”黄晶笑看旁边的兰风一眼,“兰风小姐对兄弟甚是维护,在下若直接招呼,恐怕兰风小姐会对在下出手。”

“大人客气!兰风小姐乃痴傻之人,怎会对大人不敬?据小人观察,兰风小姐曾经心神受创,才导致这般模样。从军之前,小人曾学过几年医术,知道一些疾患的治方,所以,小人常常带兰风小姐来这种僻静温和之处,这对她心神创伤有疗养作用。或许,这就是兰风小姐对小人较为亲近之原故。”

“哦,兄弟曾经还是个郎中?失敬失敬!”黄晶见傻女兰风神色趋缓,一边寒喧一边下马,走近百里轩身边,“兰风小姐可不是普通弱质女流。这个,兄弟会不知道?曹厉大人不会没告诉你吧?”

“怎么?”百里轩装作糊涂,“曹大人曾说,兰风小姐是豳风山的人,那里的人个个武功高强,所学功法比一般静息内功更为高明。除此之外,曹大人并未细说其他之事。看兰风小姐,不象习武之人呀?”

“我敢说,真要拼命,我们三人一起,恐怕都不是兰风小姐的对手。”黄晶看了看一脸惊容的百里轩,“兄弟是否有意要娶兰风小姐?”

百里轩惊诧的看着黄晶:“黄大人何故有此一问?小人曾经做过几年郎中,医治病患,身为医者,义不容辞。小人万望不敢对兰风小姐有非份之想。况且,兰风小姐如今神智不清,与其婚配,纯属趁人之危。若真做下这等恶事,他日兰风小姐恢复康泰,定会大发雷霆,届时小人岂非万死莫赎?”

黄晶听罢,面现喜色,解下腰间配刀,递到百里轩跟前:“此刀名曰‘青锋’,为精钢铸造,锋利无比。送给你。”

“不敢当,无功不受禄,小人受之有愧!”百里轩双手直摇。

“拿着。”黄晶将青锋刀硬塞到百里轩手中,“宝刀配英雄。以兄弟之才,当得起。兄弟正值有为之年,武功精湛,投军报国,自不会甘当一名小卒,他日定能鹏程万里。”

“投军之始,小人也是一腔热血,报国尽忠。可是,前次永保兴涉匪一案,牵扯许多自家兄弟受过,委实冤枉。幸好小人不曾贪婪,当初没有接受燕大人好意,去侦办永保兴涉匪一案。否则,发配边疆之人,不是蒋恢大哥,而是小人我了。”

燕丁听罢,尴尬的笑了笑。

黄晶接口说道:“燕兄勇猛有余,计谋不足,让兄弟受累了。我敢说,那件事,我们内部定会有人从中掣肘,永保兴与越川口贼匪绝对有干系。只是现在,说来已没用了,我们行事须讲究真凭实据。”

“为官者都效忠朝庭,刺史大人本该与宇文大人配合行事,为何暗中掣肘?”

“兄弟是聪明人,自然能看懂官场上的一些事。朝庭制度决定了现在的官场,这是大环境,我们只能去适应。兄弟跟随曹厉大人,没有大发展,还是来川州吧?在下和燕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百里轩摇了摇头:“前次之事,小人心有余悸,若要报国,还不如去沼岭州黑狼山大营,去疆场厮杀尽忠,那样更痛快。两位大人好意,小人心领了。”说罢举起青锋刀,作势要还给黄晶。

“送出的礼物怎能收回?”黄晶按住百里轩的手,“军中唯才是举,以兄弟武功,早晚会去川州都卫军校场,曹大人想挡也挡不住,届时,我们自会再次相聚。”

“告辞!”燕丁对着百里轩拱了拱手。

百里轩回礼作揖,目送黄晶与燕丁二人策马离开。

第四十四章 荀兄子毓

一个月后,越川口分校场的修建,顺利完工。大马川府城外,各条官道上不见了忙碌的运输队伍,恢复往日平静。

曹府迎来了一位贵客,显得热闹起来,门外巡卫也多了。

这位贵客,就是平川府的张府监,大名张奉朝。按照既定计划,越川口大峡谷两头都建有校场,大马川府地界内越川口校场,由大马川府承建;越川口另一端在平川府地界内,自然由平川府承建那一处校场。张府监此来,是奉了监察使黄大人之召。越川口峡谷两端校场建成,还有后续事宜,需要张府监参与商议。

监察组官员、大马川府曹府监以及平川府的张府监,就在曹府商议,越川口两端校场派兵驻防联训事宜。按说这是公事,张府监理应住在大马川官府客邸。只因他与曹厉大人关系走得近,加之养女兰风小姐也在曹府,此次来大马川府公干,张府监自然住进了曹府。

听说张府监此次公干事了,回返平川府时会将兰风小姐顺便接走,百里轩总算松了口气。这说明曹厉说话算话,不再勉强他与傻女兰风婚事。为了兰见小姐走得顺利,不再粘着自己,百里轩向曹厉大人告了一个月假,回通川镇一趟。曹厉大人如今对百里轩果真另眼相看,对他所求之事一口答应,还善意叮嘱对方途中注意安全等。

这天上午,百里轩一身劲装,背着包裹,腰间挎着黄晶送的青锋刀,从一名官差手里牵过一匹军马,走出了曹府。

来到正府街东城门口,策马而行的百里轩见着了一位熟人——金玉堂钱家二少爷钱魁。钱魁象是特意在等百里轩,他独自站在路边朝曹府方向张望,一见百里轩到来就陪上笑脸,拱手作揖:“百里贤弟。一别两年有余,愚兄甚是想念,贤弟一向可好?”

金玉堂分铺在北城,金玉堂的商队,通常都在北城门出入。百里轩在东城区没见过以前东家的熟人。此番乍一见到钱家二少爷,也倍感亲切,他离鞍下马,拱手回礼:“二少爷安好!二少爷还是称我小轩吧,这般客气,显得生份了。呵呵……”

钱魁显得很高兴,亲切的拍了拍百里轩肩膀:“好,好,小轩仁义,还念着往日情份。自你投军之后,我屡次受月娥妹子所托,来府城时都要打听你的消息,可惜,两年来我都没有你的音讯。前不久听说你在东城走动,这才急着来见你一见。”

“多谢二少爷关心!”百里轩了解钱魁。对方为人比较圆滑、势利,说什么受月娥小姐所托,十有八九是假的,不过是借此拉近距离。钱魁此次特意来见自己,肯定有别的事情。他也不点破,将钱魁请向就近的酒肆,边走边问东家好。

二人在酒肆内寻一雅座,叫上酒菜,把盏对饮。百里轩对钱魁尽谈些往日旧事,并不询问对方此次目的。从交谈中,百里轩也了解到金玉堂钱家一些近况。

在百里轩投军一年后,金玉堂钱家就分家了。大东家钱生财与二东家钱生宝,都领着自己一家人搬出了钱家大宅,另立门户。钱家的生意也分了开来,回春堂药铺、通川镇和川州城的两个金玉堂店铺,划归钱生财一家;其他府城的原金玉堂分铺,全划归钱生宝一家,招牌也改成了金魁堂。

通川镇上的钱家大宅,如今只有老东家钱万通、大小姐钱月娥和一帮下人居住。

大少爷钱仕在其父一再劝说下,终于放松了练武,现已娶妻生子,主要经营着自家的药铺生意,而且,他还把回春堂药铺开到了川州城。大少爷钱仕长期住在川州城回春堂分铺,跟着一位水平较高的坐堂郎中后面学医。

当听说大少爷钱仕现在学做郎中,百里轩不禁露出微笑。那位钱家大少爷,读书多年,品行还算端正,做人做事也合百里轩的品位,他们之间交情颇深。当年投军送别,钱仕抱着百里轩负愧痛哭,那可不是假的,而是出自真心。听说大少爷如今已成家立业,百里轩心里也在替对方高兴。

二人饮酒叙旧,倒也融和。其间,百里轩还打听了周大昆。自投军以后,周大昆就再没在通川镇出现过,百里轩听后,不免有点挂怀。

待二人各自将自身近况介绍一番后,钱魁突然笑着对百里轩说道:“小轩,一月之前,为兄在这里结识了一位朋友,此人叫荀子毓,是蓝田郡人氏。蓝田郡距中州上国皇城不远,是一个真正的大地方。这位荀公子喜欢交友,长年在外游历,阅遍上国各地名山大川,曾去过不少封国境内,了解各地风土人情,熟知不同区域特产、经商路线等等。他连上国和一些封国官府的事,也知道不少。与荀公子交往时间不长,为兄大长见识。为兄知道你日后要寻访家乡,少不得在外行走,荀兄这般人物,你应该认识一下,多多了解外面情况,日后在外行走,会方便许多。”

“哦!那真要谢谢二少爷。”百里轩听了也很惊喜,“这位荀公子现在还在府城?方便引见吗?”

“在,在。”钱魁连连点头,“荀公子原是住在城外一位朋友家,和为兄结识一来,他就搬进北城的悦来客栈。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让你们认识认识?”

“好,我们现在就去。”能结识这样的人,百里轩当然乐意。

二人出了酒肆,相偕径往北城悦来客栈。

在北城区,悦来客栈的规模较大,颇上档次。二进二出的两栋木楼,中间院子里设有马厩,供客人马匹歇脚。客栈客房众多,终日有游客出入,生意兴隆。

钱魁领着百里轩还未到达悦来客栈大门,百里轩就觉察到从那大门内走出一人。这个人,他与傻女兰风一个月前曾在东城街上遇见过,正是那位仪表堂堂的劫狱之人。

百里轩低着头,跟在钱魁身后,本不想与那人碰个正面,以免被他认出。可是,他们还未走近,钱魁老远就对着那人高声说道:“真是巧了,荀兄难道未卜先知?怎会知道兄弟这时前来寻你?”

“呵呵,钱老弟。”那位仪表堂堂的劫狱者拱手招呼,迎了上来,指着钱魁身边的百里轩说道,“这位是……”

百里轩心里本有些紧张,知道那人已看到自己,不得已抬起头来,装着不认识对方,也拱手回礼,向着钱魁问道:“这位就是二少爷说的荀公子吧?”继而转向这位仪表堂堂的劫狱者,“在下慕名而来,想随荀公子长长见识,还望荀公子多多指教!”

钱魁忙向那荀子毓介绍:“荀兄,这位是和小弟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百里轩,现在在大马川府卫军中当差。听说荀兄见多识广,小轩兄弟也想来听听荀兄谈各地风土人情。呵呵,荀兄恐怕不知道,小轩兄弟在投军之前,是我们通川镇上有名的郎中!”

“失敬失敬!”荀子毓满脸欢笑,向百里轩揖首回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钱老弟知道在下喜欢交友,今日能结识百里兄弟,荣幸之至!有请,有请!为今日之幸,理当与两位兄弟一醉方休。”

百里轩见这位荀子毓也装着不认识自己,立马意识到,钱魁今日来找自己,就是这位荀子毓事先授意的。这位荀兄武功精湛,不弱于燕丁,自己目前万万不是其对手,他若是要对自己下手,大可以直接伏击自己,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通过钱魁将自己引来。况且,对方知道钱魁与自己的关系,显然暗中查过自己。如今对方通过钱魁,要和自己接触,只有一个原因,自己于对方可能有利用价值。

百里轩心思电转,顷刻之间就将事情的内在关系理顺,心里安定下来。遂大方谦让道:“蒙荀兄看得起,理应由小弟尽尽地主之谊,荀兄先请!荀兄先请!”

“百里兄弟客气!”荀子毓客气的朝百里轩笑着点点头,没有再矫情推让。

三人在悦来客栈内一处雅间饮酒闲谈,大多是荀子毓说着各地闲闻趣事、风土人情以及上国边境的情势、各封国之间交往等等,倒真让百里轩眼界大开。

大虞国疆域辽阔,国力强盛,影响力遍及四方。邻近有数十个附庸国,都奉大虞国为天朝上国,每年朝贡,进献钱粮特产,受上国庇护。

在大虞国东方,也有一个很强大的国家,称嘉兰国。嘉兰国国力虽比不了大虞,但也是歃暗大陆上的五大上国之一。

这两大上国之间,隔着几个小国,多数都是大虞国的附庸国。其中,有一个附庸国称支月国,自几十年前开始,就一直受到嘉兰国的侵扰。

大虞国的第三王子慕容昭泰、第十四王子慕容昭聪,世称泰王与聪王,这两位王子的封国,都与支月国接壤。两位王子一直领着各自封国军队,帮助支月国抵抗嘉兰国的侵袭,数十年来,基本上能保住支月国政权不倒。这两位王子也因此大受虞皇嘉奖,被加封了领地并允许二人扩充其封国军队,继续保护属国支月。

在虞皇的二十一个王子之中,大王子慕容昭仁,也曾受奖加封领地。其封国称中仁国,处大虞国腹地,下辖五个州郡,距上国皇城所在地的中州不远,王府设在虁郡城。三王子慕容昭泰的封国称东泰国,在大虞国东部边缘,辖有七个州郡,王府设在兖州城。第十四王子慕容昭聪的封国称东聪国,在大虞国东北部边缘,距东泰国不远,辖有四个州郡,王府设在薄赤州州城内。

仁王、泰王、和王、聪王四位王子,都是文武双全、出类拔萃之人,比其余十七位王子要出色得多。其他十七个王子的封国,都只有两州之地,处在大虞国疆域内陆,不在边境的地方,而且所保留的封国军队,也比那四位王子的封国军队少很多。

虞皇的二十一个王子都有封国,大虞国境内除了这二十一个封国之外,还有另外四个封国。这四个封国的最高统治者称作国主,并不叫封国的王,而且他们都不是慕容皇族,而是异姓王候,所统治的也都是两州之地。封国以国主的姓氏命名,分别是刘国、陈国、宋国和公孙国。

这四个封国与王子的封国不同,封国的国主是世袭的,而王子们的封国,最多只能存在百年,不能世袭。王子逝世后其封国就会撤消,封国的领地和军队被上国皇城收回。若是王子长寿,统治封国一百年后仍健在,一百年时限一到,其封国仍要撤消,这样的王子在其封国撤消后,统统改封为仲王。仲王是一个封号,听命于皇宗,享有着一定的特权,但是不得干预政事。

大虞国境内所有封国里,四位出色王子的封国影响较大,因为,下一任虞皇就在这四位王子中诞生。

第四十五章 以礼相交

荀子毓很健谈,口才也好,不但介绍了许多名胜古迹,还大谈特谈上国情势、各个封国的发展。他尤其推崇第三王子慕容昭泰,断言下一任虞皇非泰王莫属。

百里轩、钱魁二人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晚,三人终于散了酒席,二少爷钱魁辞出,回归金魁堂店铺。

荀子毓热情挽留百里轩夜宿悦来客栈,想与他秉烛夜谈,讨教医道命理、疗养之方。他言词甚是恳切,百里轩遂答应下来。

夜晚,荀子毓盛情邀请百里轩来到自己的客房,始终恭维客气,虚心讨教疗养之术。百里轩暗中有所提防,也充分表现出自己在医道方面的不凡。凡对方所询所问,他都能一一作答,而且讲解详细,还说出许多独到治方与养生之方,听得对方频频点头,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长年在外游走的人,大都有不弱武技防身,而凡是练武者,与人动手过招,难免受到创伤,所以,练武者都会一些常用的治伤之法。荀子毓请教百里轩疗养之术,最正常不过。百里轩有意表现,说得详细,荀子毓虚心受教,听得认真。二人谈得很是投机,仿佛相交多年的好友。

待疗养方面的话题告一段落,荀子毓忽然起身,从自己行囊中取出一块薄绢,神秘兮兮的笑道:“百里兄弟医道高论,让为兄获益非浅,无以为报。这个,乃为兄偶然得之,与我无益,送于兄弟,或能让兄弟欢喜。”

百里轩谦恭地双手接过一看,这块薄绢原是一张丹方,上面记录着一种叫“补筋丹”的练制方法。记载的格式倒是和师父郭郎中传授的“益生丹”相同,先是“补筋丹”的功效用途,再是练丹药材、性味归经、焙制方法以及药材生长环境,接着就是“补筋丹”的炼制步骤、方法和各个炼丹阶段的火候掌控技巧。

这补筋丹倒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灵药,对严重的内、外创伤,都有极好的疗效,无伤之人服之,也能补津壮体,增强体质。此丹所需药材,多半在药铺之中就能配齐,只有几味稀罕药材,按丹方上记载的生长环境,不算很难找。

百里轩看得不禁笑逐颜开,只是看到后来,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露出些许遗憾。

“怎么?以兄弟医术造诣,这种丹难道炼制不出?”荀子毓看着百里轩表情变化,忍不住问道。

“唉!这补筋丹所需药材倒不难配齐,只是有一点在下不明白。”百里轩回道,“在下当学徒时,也曾随授业恩师学过炼丹。炼丹所用之火,都是各种的炭火,可这个丹方上所记载炼丹方法,所用之火称作‘法火’。这种火,在下未曾听过。”

“呵呵……”荀子毓听后笑出声来,“这个为兄倒是知晓。这种‘法火’,为修炼灵功之人所驱使,据说将灵功练到一定程度,就能修出这种‘法火’。兄弟听说过灵功吧?”

百里轩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过一些,不过,所知有限。只听说灵功比我等练武之人修习的静息内功,更为高明,练之可以让人通灵,可将人的潜力无限发挥。这类灵功,寻常武馆里学不到。”

“兄弟年纪轻轻,能知道这些,已算大有见识了。灵功远非静息内功可比,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修习的,寻常武馆里哪有灵功?江湖中武学大派,也不会有这种功法。”荀子毓顿了顿,继续说道,“要想修习灵功,须有几个讲究,谓之‘赋、经、师、财’。赋,当然指个人天赋了;经,就是功法经文;师,则是指修习灵功需有师父指点,功法许多要义,须由师父口传心授才能明白,靠个人闭门造车,很难有进展;财,说的是修习灵功,还必须有一定的财力做后盾。灵功修习有成,可以吸纳天地之间灵气为己所用,易筋伐髓,固本强体,长生延寿,可飞天遁地,可掌握乾坤,那是何等消遥快乐?追求灵功修炼,乃我辈武者终极目标。”

百里轩听罢,面现激动之色,拱手说道:“原来荀兄是修习灵功之人,失敬失敬!唉!在下不知有无此等机缘,有朝一日能碰到明师,得以传授和修习灵功。”他说话时看向荀子毓,眼光里透着羡慕和企盼。

“机会是争取的。”荀子毓似乎预料到百里轩会有这种表情,继续说道,“以兄弟治疗内伤手段,足以说明,兄弟在静息内功上造诣非凡。兄弟如此年轻,日后必能将内功练至先天之境,贯通任督二脉,为修习灵功创造条件。”

“在下对贯通任督二脉颇有信心,近来,自觉修炼静息内功有明显进展,内息练至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循环已成。假以时日,在下必能贯通任督二脉,将静息内功练至大成。只是,就算这样,谁能授我灵功?”

“与兄弟相交,甚感投缘。为兄或能助兄弟一臂之力。”

百里轩听罢,满脸喜色,纳头便要拜师。

荀子毓一把将他扶住:“使不得,使不得。为兄修习灵功,筑基未久,勉强才算刚刚踏入门槛,对灵功要义理解有限,岂敢为人师表?况且,兄弟目前尚未贯通任督二脉,习不得灵功。为了以后的发展,兄弟还得从长计议。”

“有荀兄这句话,在下便有指望。不瞒荀兄,在下投军两年多来,有一点积蓄,日后在下定会加倍用功,尽快贯通任督二脉,早点拜受荀兄指点。”荀子毓愿意帮助他,却不说正题,显然是要得到回报,百里轩明白对方意图,“荀兄指条明路,在下愿为荀兄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呵呵,百里兄弟言重了!为兄愿意相助,确系我俩投缘。”顿了一下,荀子毓接着说道,“修习灵功之人,可称作修真者,或是修士。但修真者并不仅仅修习灵功,还修习一些玄术,如奇门、术数、符术、阵式方位、占卜、八封、制器、练丹等等。因为灵功修炼,讲究对天地至理的参悟与应运,必然涉及到一些玄术。若单单修习灵功功法,个人发展终会受限。其实,以兄弟内功造诣,在军中立功进取,日后定能得到和王传授灵功功法的。不过,有些玄术,兄弟现在就可以修习,为兄要帮助你的,就是这个。”说罢,荀子毓又从行囊里取出一册薄书来,递到百里轩的手里。

这册薄书名叫《方位正解》,介绍的是阵法方位的基础。全书多是用天地间的五行阴阳来描述,这倒难不住百里轩。医道上最讲究人体内的五行阴阳,百里轩师从郭郎中,学医多年,医术有成,对五行阴阳之学自有过人的理解。他捧着薄册,如获至宝,对荀子毓称谢再三。

荀子毓很是满意百里轩的表现,继而说道:“为兄现在尚不能驱使法火,但对法火有所了解。曾听一位精于炼丹的好友说过,炼制补筋丹所用之法火,完全可以用一种炭火代替。这种炭火所用之炭,叫乌根巨木炭,不知兄弟可曾听说过?”

百里轩将目光从薄册上移开,对荀子毓点头应道:“当然知道,可那乌根巨木炭也是稀罕之物,贵比黄金。府城没有乌根巨木炭售卖,在下目前对炼制补筋丹无能为力!”

荀子毓笑了笑,又从行囊里取出一只玉瓶和一个木匣,递到百里轩身前:“玉瓶里还有几粒补筋丹,对练习内功很有助益,兄弟现在正用得着。这个木匣里,有几根乌根巨木炭,为兄不会练丹,留着也无大用,一并送与兄弟了。”

“这,这如何使得,太贵重了!这让在下如何承受得起?”百里轩见荀子毓再三施惠,料知对方必有所求,确定自己对他大有价值,暗中戒备自然放松下来,“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在下既没有为荀兄效劳之处,怎敢受此重礼?”

荀子毓见百里轩推托不受,只得一边将礼物硬塞到对方手里,一边说道:“实不相瞒,为兄确实有事相求。”

百里轩听罢,收了两样令自己眼馋的礼物:“与荀兄一席长谈,让在下眼界大开,深感与荀兄相见恨晚。荀兄有事尽管吩咐,无须如此客气。”

荀子毓浅笑一下,正色说道:“这个先不忙说。为兄再为兄弟说一些上国的见闻吧。”说罢沉吟片刻,理理思绪,继续说了起来。

大虞国民风尚武,各地武林门派多不胜数。武林门派所培养的杰出弟子,绝大部分都投身军中,保国戍边,为朝庭所用。

朝庭对武林门派比较扶持,每隔两年,都会举办一次封武大会,号召武林门派和有名的武馆派人参加。封武大会是一场盛大的比武,实行淘汰制,朝庭对比武前十名的门派或武馆,进行封赏奖励。这极大的提高民间练武强身热情。

上国的封武大会,由大王子慕容昭仁主持。仁王不但借封武大会,为上国朝庭选拔民间武功高手,得到虞皇加封领地,也借助封武大会,提高自己封国军队的战斗力。

修习灵功的人,也有门派,称作修真门派。由练武出身,进而能修习灵功的人,多半被朝庭招纳重用,他们行踪隐秘,民间知之甚少。

大虞上国,是一个修真王国,因慕容皇族就是一个修真皇族,拥有大量玄术和灵功秘法,那些都称作修真秘籍。上国境内的修真门派不少,慕容皇族所拥有的修真势力,其实就是一个最大的修真门派,只是皇族掌管着一个王国,需要治理境内子民,朝庭不能与修真门派一样行事。

第四十六章 咫尺天涯

百里轩听到这里,豁然说道:“怪不得我大虞上国立国悠久,政权一直稳固。除非修真门派闹事,民间没有某个势力能撼动上国朝庭。”

“是这样的。”荀子毓点头继续说道,“修真者与普通人不同,修真者之间交往的圈子称修真界,普通人的世界称世俗界。修真者都来自于世俗界,也在世俗界行走,世俗普通人,却鲜有人知修真界。世俗界是修真者的基础,在修真界里,有着一些规矩,禁止修真者侵扰世俗界。比如慕容皇族的修真者,他们执掌皇权,也受一定程度限制。那种限制,就缘自修真界的规矩。兄弟日后修习灵功,慢慢就会知道。”

百里轩听到这里,笑问道:“按荀兄说法,荀兄不能对普通人出手了?长年在外游历,若遇上不长眼的毛贼,荀兄岂非只能退避三舍?”

“普通人冒犯修士,修士可以出手惩戒。”荀子毓莞尔一笑,继续自己的话题:“通常,初习灵功者,并不能通灵。所谓‘通灵’,指人体开始能够吸收天地之间灵气入体,为已所用。初习者通灵之前,一般要修习相当长时间的静功,灵功功法上称作‘入静’。入静工夫到一定程度,会让人体百脉俱开,毛孔发肤都能与外界连通,此时就能够吸收外界灵气,修习灵功功法也进入另一个阶段。据说,这‘入静’工夫是基础,听前辈们说,入静之重要,相比静息内功之于武者。前期入静,为勾通外界灵气,只要能够通灵,就算筑基成功。这在修真上称作‘筑基问灵’。筑基,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有的人几个月就能够筑基成功,而有些人一辈子都筑不了基。”

百里轩认真倾听,不再插话。

荀子毓见状,说得更加起劲:“将静息内功练至先天之境的武者,能轻松摒弃杂念,导息意念也不再顽固不冥,相对容易入静,筑基成功机率较大。除了这样的武者,还有一种人也能修习灵功,就是天生具有灵根者。不过,灵根者非常罕见。听说,先天具有灵根者得天独厚,有人天生能够通灵,他们入静筑基与我等不同,他们筑基后,吸收外界灵气比我等要快得多,所以修习灵功进展很快。上国之内的修真门派,主要在民间寻找灵根者收作门徒。象我等这样,从练武开始,进而通灵之人,多半为上国皇族效力。如为兄这般筑基不久者,体内法力低微,灵功固体诀才练至一、两重,并不能驱使厉害法器,虽然身体相对强健得多,若对此武功极高的武者,并没有必胜把握。象为兄这等修真者,被普通绿林高手所杀,也是大有人在的。所以,修习灵功者,修为只要在灵功固体诀五重以下,对普通人出手,并不算违背修真界规矩。”

“莫非荀兄是上国皇城灵卫?”百里轩问道。

荀子毓有点意外:“兄弟听说过上国灵卫?”

百里轩点头,未再说话,而是等对方述说。

“看来兄弟知道的也不少,那为兄说起来,倒方便一些。”荀子毓继而说道,“那些王子,都效仿上国皇城灵卫禁军,在各自封国里,建有一支属于封国的灵卫军,只是名称各有不同。中仁国的灵卫军称作灵虁卫队;东泰国的称作铁石卫队;东聪国的称作金甲卫队;而你们南和国,则称作黑狼卫队。至于其他王子的封国,招到的灵卫很少,而且那些王子中,大多数人还未筑基,有几个筑基成功的,修为都在固体诀五重以下,根本不能与这四位王子相比。与兄弟直说吧,为兄就是东泰国铁石卫队中的一员,效命于泰王。不过,为兄有时也暗中替仁王办点力所能及的差事,以获得仁王赏赐。因为下一任虞皇,就在这四位王子中产生,所以这四个封国,暗中争斗得很厉害。我等现在是封国的灵卫,待下一任虞皇产生后,统统都要归入上国皇城的灵卫禁军。所以,哪一个王子当下一任虞皇,对我等日后的影响,并不是太大,现在趁他们暗中争斗的机会,从中捞点好处才最实惠。我求兄弟之事,也是泰王交与我的差事。泰王想弄清楚和王的黑狼卫队,到底有多少人,他们对灵功固体诀修炼的程度如何?烦请兄弟日后代为打听。好在此事不急,待兄弟日后进入黑狼卫队,那时再说不迟。”

“在下日后若真能进入黑狼卫队,荀兄今日所托之事,那自然绝没问题。就怕荀兄太高看在下,在下日后若进不了黑狼卫队,岂不辜负荀兄今日好意?”

“进得,进得,”荀子毓对百里轩信心百倍,“以兄弟之能,要进得黑狼卫队,只是迟早之事。”

百里轩得悉荀子毓与自己交往的目的,心里大定,遂安心与对方促膝长谈。

二人彻夜长谈,所说内容主要都是修真方面的事,加之荀子毓健谈,往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百里轩听得津津有味,见识大涨。

不知不觉间,窗外鸡鸣报晓。待二人停止长谈,百里轩仍然意犹未尽。

天光渐亮,荀子毓邀约百里轩一起,去拜访他那位居在城外的朋友。百里轩欣然应邀。

因时候尚早,城门未开,百里轩辞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客房,稍事收拾一下,便端坐铺上安歇。

他默默回想着荀子毓述说有关修真界见闻,心情很是激动。他以前有许多不解之事,现在豁然开朗。

原来,师父郭郎中传授的静心法诀、金玉堂钱家的乾甲功、还有自己一直修习的天凤心经,应该都属于灵功功法。师父郭郎中、金玉堂老东家钱万通、钱家大小姐,原来都是修真者,怪不得都有点特立独行的味道。通川镇普通平民,谁能知道这些?

按照荀子毓所说,修真者与普通人之间有着巨大鸿沟,怪不得当初月娥小姐看不上他。百里轩边想边暗自庆幸,下意识的取出包裹里那块盖头。看来那戎夷虫符,也不是虚幻之事,应该是一门玄术。他运气不赖,倒是很早就接触了修真功法,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天光大亮后,到了城门大开的时辰,荀子毓与百里轩一起,乘马出了北城门,沿官道一直往北而走。

快马奔出数十里地,二人弃了官道,策马转入羊肠小路。他俩七弯八拐的奔走一个多时辰,才来到一处僻静山岗附近。

这处山岗上翠竹成林,岗下小桥流水,林间隐现一庭院,古朴清雅。

看着山岗已在不远,荀子毓突然笼住马缰,笑看百里轩:“为兄那位好友就住前面山岗上,兄弟先请。”

荀子毓笑容颇有玩味,百里轩心下有些狐疑,却没太过在意。他见荀子毓有意要自己上前,遂策马朝前方小山岗奔去。

快马跑了不到一柱香时间,百里轩就发现异常。先前看着那处山岗,不过二、三里远,快马奔走,应该不出半盏茶的工夫即可到达,可跑了许久,看向那处山岗,依然还在二、三里之外。不同的是,先前看到山岗上那处庭院的正面,现在看到庭院的侧面。

百里轩收住缰绳停了下来,放眼沿着前方小路看去,发现没有直通山岗的路径,每条小路都七弯八拐,与其他小路交错迂回。他转过头来说道:“还是荀兄在前引路吧,这里小路有点古怪,我这般生客,难以找到近路,领着荀兄瞎跑乱闯,费时费力。”

“你请,你请。咱们不急,反正山岗就在前面不远,多走点冤枉路,算是让兄弟熟悉一下环境。呵呵……”荀子毓仍是玩味的轻笑着。

百里轩只得再次在前带路。不过这次,他跑得慢了下来,每到一处岔口,都要停下分辨一番路径。可是,半个多时辰下来,他们仍然在那处山岗二里之外。

百里轩见荀子毓仍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身后,丝毫没有上前领路的意思,终于认真起来,策马缓缓而行,一边还释出异能详察路况。

这种村野小路,纵横交错,迂回曲折,确实不易辨识。百里轩释出异能,倒真有了发现。

每条小路,与其相通的众多旁路中,在几个不同位置上,有规律的出现一条极不显眼的旁路,这样的旁路单凭肉眼极难分辨,一般不会认为那是路径。

百里轩领着荀子毓,在这处村野小路上又走了很久,才试着改道,专走那些不起眼的小路。每当走这样的小路,视野便开阔几分,小路的另一端又连着小路,百里轩专寻连接路径中另一条不起眼的路径走。如此这般,他们通过十几条这样不起眼的小路,终于来到了那处山岗下。

走到山岗,百里轩深呼一口气,待他转头,却发现荀子毓满脸惊奇的看着自己。他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荀兄。”

荀子毓见百里轩发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百里兄弟了不起!为兄若如实告诉闵逸老友,他绝对不会相信,一个从未修习过玄术之人,居然能通过他这小迷踪阵。兄弟在方位阵法方面很有天赋,若得闵逸老友指点一二,定能轻松上手。”

百里轩听罢恍然大悟,原来这处山岗外,被设置了阵法,怪不得看似近在咫尺,却难以走到地方。他听荀子毓说这阵法称小迷踪阵,想想倒很贴切,心里对这门玄术大起兴趣。

第四十七章 初涉玄术

到了这里,二人下马,将马匹系于路边竹杆上,荀子毓没再让百里轩领路,率先走在前头,径向岗上庭院走去。

偌大庭院内,就住着一位主人,就是荀子毓口中称作闵逸的人。当荀子毓引着百里轩进入庭院时,就看到闵逸正坐在院中石案旁,专心致志摆弄石案上一些不知名的器具。

闵逸稍显老态,看似五十多岁,鬓角灰白,只是其脸上并无皱纹,长眉细眼,面白无须,显得爽朗。待荀子毓二人走近,闵逸这才发现有客来访,遂抬头招呼:“呵呵,荀老弟。”接着看向百里轩,“这位小兄弟是……”

百里轩早俯身揖首:“小子百里轩,蒙荀兄引见,特来拜请闵先生指教!”

“村野之人,何谈指教?小兄弟客气了!”闵逸应酬几句,看向荀子毓。

荀子毓这时说道:“闵兄,这位百里轩兄弟,来自大马川府卫军。百里兄弟从未接触过玄术,却能走进你这小迷踪阵,你难道不想见见他?”

“怎么可能?”闵逸听罢,惊奇的看向百里轩,“老夫在此居住多年,除了几个同道好友偶尔来此,从未有其他人闯进来。小兄弟果真识得进来的路径?”

百里轩连连摇头:“识不得,识不得。这次是运气好,误闯误撞,正巧碰对了。若让在下重新来过,恐怕就进不来了。此地阵法果真神奇,看似近在咫尺,却难以走到地头,让在下眼界大开!”

闵逸将二人请进屋内,分主宾就坐,奉上三杯清水作茶。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案桌和几张坐椅。四面墙壁上,倒是挂满了奇形怪状的图画,有八卦、有星位、有山水、还有形态各异的器具等。

三人就座后,只开始寒喧了几句,很快进入了正题。在荀子毓热情推荐下,百里轩正式拿出那本《方位正解》,由闵逸为他详解。

方位也称天方地位,隐含一丝天地循环至理。此术讲究三奇、六甲、六仪、九星,九宫八卦二十四山等等,可以一定程度利用到外在天地间力量。不同方位之间,需要辅成有制,阴阳五行之力,需要生克有时,如此,就能衍生无穷组合,形成阵法。修士可利用阵法,发挥出无尽奇能。

修士布设阵法,一般粗浅阵法,利用一些山水地势就可以布设,而布设具有莫大威力的高级阵法,就要用到一些专用器具,如阵旗、阵柱、阵盘以及一些法器。

天地方位遵循一定规律,其衍化是无穷的。这为布阵者提供一个无限自由发挥的空间,考验的就是布阵者智慧和对天理大道的领悟。如低级法阵,一些方位组合并不复杂,对阵器要求不高;而一些大型高级法阵,其中方位之间环环相扣,变幻不定,层出不穷,所形成的威能极大,就算大神通修士,一旦身陷这等高级法阵之中,往往也只能任由宰割,除非自身精通阵法,才能从阵中寻得生机。

人都有好奇心,往往对新领域都有好奇、探索欲望。有这种难得修习阵术的机会,百里轩当然不肯放过。他怀着满腔热情,在闵逸指点下,认识先天八卦、后天八卦、天上星位、人间地理、三奇六甲之机,六仪九星之利、阴阳五行生克、九宫八卦衍绎等等。

这一番传授,一连持续十多天。每天除了简单饮食之外,就是授受奇门方位之学,内容实在太多,百里轩只能学个大概,都是与方位阵术相关的基础。

亏得百里轩记忆超群,换作旁人,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会如此纷繁复杂的奇门方位、九宫八卦之学,绝无可能。百里轩自修习天凤心经以后,不但具有了异能,还发现自己记忆力越来越好,学起东西来特别快,后来看书,往往能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这也是他一直不肯放松修习天凤心经的主要原因之一。

十几天后,那本《方位正解》中所有内容,百里轩都已烂熟于胸。凡闵逸问及所有八卦爻位、星图地理、时势阴阳等问题,百里轩无不应答如流。这让荀子毓、闵逸二人对他的聪慧大为震惊,也对他肃然起敬。

闵逸钦佩的看着百里轩,禁不住叹服:“小兄弟真乃奇人,具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堪比灵功有成的前辈修士。老夫花了半个甲子,方学得这些阵术基础,不承想,小兄弟在短短数天之内,就全学会了。唉!真是惭愧!”

闵逸的话有点夸张,但其钦佩之情却是由衷而发。一般修士,学这些阵术基础,没有个一年半载,绝难达百里轩现在所掌握的程度。

百里轩并不知道这些,还以为闵逸说恭维话,于是谦逊回道:“闵先生谬赞了。经过这些来接触,在下深知阵术博大精深,最讲究方位衍化来利用外在天地间力量,这需要繁杂的推衍,才能布出可用的阵法。在下才刚刚接触皮毛,还未入得门槛,连方位简单衍化都不曾试过,何谈学会?”

闵逸笑着点头,算是承认对方的话,但还是不忘向百里轩示好:“以你的天资,将来在阵术上定能有所成就。说不定数年之后,小兄弟就能超过老夫。”

自此,四面墙壁上那许多奇形怪状的器具,百里轩知道了它们的用途。那些都是用来布设阵法的阵器。阵器种类不少,常用的是阵旗、阵盘和阵柱,还有一些法器和灵石。

这一番学习,百里轩了解到许多修真常识,明白“赋、经、师、财”为何称作修真四宝。‘赋’,就是学任何一门技艺都讲究个人天赋,也是一个最重要的因素;‘经’,就是修真秘籍了,世俗里可没处买到;‘师’字也好理解,百里轩自问,若非闵逸指点,他独自研习《方位正解》,收获上定然会大打折扣;那个‘财’也是四宝之一,指的是资源,修真是需要资源的。

修真者所用的器具称作法器,阵器只是法器的一种。法器是需要炼制的,炼制法器所需要的材料一般都非常珍贵,与炼丹所需要的药材一样,有些在俗世里就能买到,但多半只能在修真界的亥市里才能买到,否则,就只有靠个人亲自去天涯海角慢慢寻找。

修真界的亥市,是修真者相互之间交易的场所,不为世俗普通人所知。亥市里很少用俗世中的银两,代替银两的东西称作灵石,百里轩在闵逸这里也见识了一下。

灵石是一种乳白色有光泽的晶石。据闵逸介绍,灵石内蕴含一定量的灵气,能被修士吸收,对修炼有很好的辅助作用。修炼灵功时,吸纳灵石内的灵气,相比直接吸收外界天地之间的灵气,效果要快不少。灵石分有不同的品阶,有下品灵石、中品灵石、上品灵石和极品灵石。百里轩在这里见识到的,就是一颗下品灵石。

俗世中的银两,修真者也需要,因为有许多炼器、炼丹的材料,在俗世里就能买到,而且大多数价格不菲。所以,修真界的亥市里,也有以灵石换世俗中金银的买卖。

在闵逸这里见识的法器,有一样令百里轩备感兴趣,那就是玉符。或许是百里轩表现出的聪慧,让闵逸有了结交之心,他对百里轩有问必答,很是热情。

闵逸让百里轩见识玉符时,当场施放了一枚烈火玉符,爆出大片熋熋烈火。这让百里轩大感新奇。据闵逸介绍,这玉符就属符术范畴,符术是专门研究制符的玄术。那枚烈火玉符,就是一枚制好的符,因闵逸在制符上所知不多,对百里轩也只是泛泛而谈。

百里轩感兴趣的是,这种符与他曾学过一段时间的‘戎夷虫符’大不一样,画虫符相比这种制符,要简单得多。

十多天朝夕相处,百里轩与荀子毓、闵逸二人熟悉起来。对于荀子毓带自己来学阵术,百里轩也曾思量过,对方如此这般,肯会也有目的。

果然,在一次休息中,百里轩凭着异能,窥探到荀子毓与闵逸在隔壁房屋内谈话,当听得个中缘由时,不禁哑然失笑。

闵逸并非东泰国铁石卫队的一员,他无门无派,至于他是从哪里得到灵功等玄术,不得而知。按闵逸话语中的意思,对方这般无门无派的修士,在修真界里被称作散修,而且,就大虞国境内,这种散修还有很多。

闵逸所交往的,大多也是散修,其中有一些是为大虞上国的灵卫,如荀子毓这样的人。

荀子毓对阵术研习有限,他请求闵逸传授百里轩阵术,打算日后从百里轩这里,打探进入豳州王宫的方法。据说上国虞皇为诸位王子安全,在每个王子的王宫内,都派人布设了各不相同的法阵。

进身黑狼卫队,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百里轩探悉荀子毓的用意,哑然失笑。这位荀公子下饵钓鱼,钓线未免太长了。

第四十八章 黑圣刹像

与闵逸辞别,走出庭院,百里轩在岗上放眼四下观望,从那些迂回交错的小路中,他也看出了一点门道。他默默比照小迷踪阵对方位的应用,心里推衍应证,不禁露出微笑。

返回府城的路上,百里轩原本以为,荀子毓还要留自己在城中客栈内深谈几日,不想才到北城门外,对方便与他作别:“百里轩兄弟保重!我们就此别过,日后为兄去豳州城找你。”

“得荀兄礼遇,在下定当争取早日进身黑狼卫队,希望不负荀兄所托。只是,以后荀兄如何能找到在下?还望荀兄约个相见之所。”

“呵呵,不用,不用。只要兄弟到了豳州,为兄自然能够找到你,兄弟不用挂心。保重!”说罢一抖缰绳,纵马沿城外一侧官路驰去。

百里轩目送荀子毓走远,进城后,备足干粮和饮水,出北城门,打马往西北通川镇方向而去。

百里轩如今已长大成人,长年练武,身体修长结实。自从与府监曹厉大人切磋较技,他对自己武功水平有了客观认识。所谓艺高胆大,他独自一人在山间小路上穿行,丝毫不胆怯。他自备干粮,露宿山野,俨然一个闯荡江湖的武者。一连在群山之间穿行几日,他没有遇上一个劫匪,夜间偶尔遇到来袭的野兽,均被青锋刀劈成几段。

奔走之余,百里轩取出记载着《灵元固体诀》的薄绢详看,他发现,这灵元固体诀,与金玉堂钱家的乾甲功有太多相似之处。百里轩虽能入静,但还未筑基问灵,一直没有尝试修习乾甲功深层功法。钱家大小姐传授于他的乾甲功功法口决,他倒是熟记于胸。

乾甲功也分为十重功法,与灵元固体诀一样,而且功法所描述的,都是如何炼固身体。以百里轩的智慧,尽管现在还未修习这两种灵功,也能看出两者是同出一源。

原本还打算顺便去通川镇拜访一下东家的人,待了解这两种功法同出一源后,百里轩便打消了这种念头。他替钱家大少爷投军,算是报答东家养育之恩,既知月娥小姐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他对东家也就没有了太多留念,不想与东家再有过多牵连。至于灵功功法,他有机会在军中能争取得到,若他不能筑基,就算日后去东家那里,灵功对他也没有意义。

话说这天,百里轩走出小川山,来到通川镇境内,遇人便打听川山村所在,不出半日,就找到川山村马大虎的家。

那是一个依山而建的三间低矮草屋,屋外有一圈篱笆。百里轩牵马来到篱笆墙外,就见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在院内练武。他依稀还能认出,小男孩正是当年那个病怏怏的马小虎。他一边将马系于旁边树上,一边喊道:“小虎,马大叔在家吗?”

马小虎闻声停了下来,吃惊的看着百里轩:“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

“呵呵……”百里轩笑着回道,“我是马大虎的好友,几年前我还给你看过病呢。”

“哦,你是百里神医。”马小虎连忙恭敬的跑上前来,打开院门,将百里轩请了进去,“听我爹说,你让那可恶的钱东家逼去投军了,莫不是和我大哥在一起?”

“是啊。刚投军时,我和马大哥在一起,后来分开了。”百里轩进了院内,见茅草屋内没有动静,问道,“马大叔不在家?”

马小虎在前,一边引路一边回道:“就我一个人在家,我爹上山了,我娘去我二姐家窜门,二虎也学大哥,去邻村猎户那里学打猎了。百里神医,请屋里坐。爹娘到晌午之后才能回来。”

茅草屋正中间的堂屋里,几样家具极其简陋、陈旧。一张破旧不平的木桌,几张不稳的小木凳,四面墙脚下放着一些破旧的日常用具。

百里轩在一张小凳上坐定,马小虎这时倒显得有点局促不安。显然,他以前没有正式接待过客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轩笑笑:“小虎,你就喊我百里大哥吧,我可当不起神医称号。”

“你是神医,是我的救命恩人。听我爹说,若不是你为我治病,我就活不到现在。”

在百里轩引导下,马小虎渐渐放松下来。他顺着百里轩的询问,在一边陪话,而且不再拘束。二人谈得很是融洽,聊的主要是马大虎投军之后,马家的生活情况。

马大虎三个妹妹都已出嫁,如今家里就只有父母——马年夫妇和两个弟弟。马大虎投军以后,马家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善。显然,当年百里轩馈赠的银两,并没有被滥用,淳朴的平民百姓,都有着勤俭持家优良品质。

马大叔仍然担负着家庭重担,每天都要上山砍柴。自从三个女儿出嫁以后,家里两个儿子都很上进,倒让马大叔省心。

穷苦人家,孩子懂事得早。二虎、小虎都勤奋练功,二虎也学大虎,在邻村猎户那里学狩猎;小虎自病愈之后,勤于练武,让他瘦弱的身体渐渐强壮起来。照此看来,马家的日子,会一天天变好。马年夫妇现在唯一牵挂的,就是大虎。

晌午过后,马年夫妇先后归来。

对于百里轩的到来,这位樵夫很是惊喜,动用家里积蓄去邻村买来各种野味,尽最大能力张罗最丰盛的晚餐,招待百里轩,以表达对这位恩人的感激。他还让小虎将正在学艺的二虎招了回来。

晚宴很丰盛,盛装菜肴的碗盏,几乎占满了那张破旧不平的木桌。

百里轩与马大虎一家人围坐桌边,共进晚餐。樵夫马年一边热情劝膳陪酒,一边迫切的问起了大虎。

百里轩将马大虎的情况如实告知,还拿出自己积攒的部分饷银,连同马大虎托付给他的银两,共计一千多两银票,一起送到马大叔手中。

这些银票,是马大叔一家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可是,这并没有让马年夫妇欣喜,倒引起了他们的猜疑。

樵夫马年看着手中银票,眼里渐渐涌出泪水,低沉地问道:“百里郎中,你告诉我实话,我儿大虎是不是……”

百里轩一见对方误会了,连忙回道:“马大叔别乱猜疑。我确是受马大哥嘱托,将他饷银送给你们。马大哥投军之后,在府卫军校里用心学技,武功已相当出色,他还争得了队尉官职,是军中的一名武官。他现在在沼岭州边疆战场,危险肯定有,但以他的身手,在厮杀中保全自己,并不困难。你们放心,马大哥不会有事的。明年府卫军再次向边疆派兵,我也要去南疆战场,说不定还要和马大哥并肩打战。”

马年夫妇听了百里轩的话,安心不少。二虎、小虎在一边,问起军中演武之事,百里轩一一详细作答,让这俩兄弟听得眉飞色舞,很是神往。樵夫马年见状,禁不住呵斥:“你们两个小崽子安分点,咱们家有大虎投军就够了,可经不起再有人去投军。”

斯夜,百里轩留宿于马大虎家。马大婶连夜赶制棉衣棉裤,油灯彻夜未熄。

第二天,百里轩与马大叔一家人辞别。马大叔将两个包裹送到百里轩手里。包裹里面是棉衣,一个包裹是托百里轩将来捎给马大虎的,而另一个包裹是送给百里轩的。

送给百里轩的包裹,布带子上拴着一个小石像。百里轩无意间捏起这个小石像,竟然发现一个奇特之处。

小石像高两寸有余,宽约一寸,刻画着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大眼獠牙,满头鬃毛,眉间有一竖眼,四肢粗大,遍布鳞甲,手脚犹如猛兽利爪,背后还覆盖着两只翅膀。这种怪物石像,民间也多有制作,一般用来镇邪的。百里轩捏住小石像时,无意间用异能窥探一下,竟发现异能力只能透入石像头部,而且在石像头部里,也有一股异能力,阻住了他进一步探究,这让他大感意外。

马大叔见百里轩专注看着小石像,笑着说道:“这是老汉多年前在山上砍材时捡的,听说叫作黑圣刹像,用来镇邪的。老汉特意系在恩人包裹上,希望能保佑恩人顺顺利利,不受邪物侵扰。呵呵……”

百里轩没有继续探究石像,朝马年一家人揖首告辞。

回返大马川府,百里轩一路上都在探究那块黑圣刹像。他与傻女兰风有过异能接触经验,所以发现黑圣像头部里存在着一股异能力。百里轩目前对异能的认识,只有生命体才有这种异能力,而这块黑圣刹像被马大叔多年前捡到,如石头一般的死物,不可能有生命,里面怎么会有异能呢?

百里轩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任凭他如何用异能探察,那里面异能力象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海,他怎么也窥探不到尽头。最后,他只得无奈的将这黑圣刹像贴身收好。

第四十九章 筑基问灵

回到大马川府城,百里轩没有想到,傻女兰风居然还在曹府内,其养父——张府监已回返平川府了。

百里轩一回到曹府,曹厉大人立即将他喊至傻女兰风身边,不无歉疚地解释:“一月之前,兰风小姐跟随张府监回返平川府,哪知行到半道,她独自一人又折了回来。张大人当时十分担心、焦急,派人四处寻找,后来找到我这里。张大人知道兰风小姐与你投缘,就委托曹某,请求你将兰风小姐送回去。百里兄弟,你看看,兰风小姐就只听你的话,看来只有你,才能将她送回去了。”

曹厉大人说的是实情,百里轩乍一听,虽觉得有点为难,却不好回绝,只得应道:“那小人就试试看吧。小人不敢保证,兰风小姐一直都能听话。”

“有劳百里兄弟了!”曹厉语带感激,“曹某已作好安排,从今日始,你只负责照顾兰风小姐,军中诸事不会安排到你。你送兰风小姐回平川府后,若是兰风小姐一时半会不让你离开,你可以在那里待上一些时日,只要明年年底之前赶回来即可。如此一来,你正好借着此事,不用被推荐到川州城。你放心,曹某说到做到,明年你回来后,就升你任营尉一职,领兵随大军前往南疆。”

配合着曹厉,管家胡箫备了一份礼盒,奉到百里轩跟前:“为感谢百里兄弟帮忙照顾兰风小姐,些许薄礼,姑且算作兄弟额外开销,也略表曹大人的一点心意!”

百里轩见曹厉大人微笑着朝自己频频点头,双手接过礼盒,俯身谢道:“多谢大人!小人愿听差遣。”

在这几人说话的当口,兰风小姐已跑到百里轩身边,不停牵扯对方衣袖,兴奋得张口“伊伊……呀呀……”

大虞国境内,各地都有朝庭设置的票号钱庄,私人钱庄无论数量和规模,都不能与朝庭相比。票号钱庄的存在,商人不用带着沉重银车外出经商,这极大推动商业发展。

曹厉大人送的礼盒内,有一叠面值不小的银票,共有五千两白银。看过之后,百里轩欣喜之余也有点感慨,概叹对方财大气粗。

在大马川府城待了几天,百里轩便亲自送兰风小姐回返平川府。随行驱使马车的,是两位曹府中的下人,也是两个身手不弱的壮汉,他们熟知去往平川府的路径。百里轩陪伴傻女兰风,坐在马车之内。

越川口不再闹匪患。途经越川口时,百里轩见到越川口外雄伟的府卫军分校场,看见大峡谷内官道上,一队队正在操练的兵士,他心里升起些许成就感。这里如今的场面,正是出自他当初的建议。

两个赶车的下人轻车熟路,倒让百里轩省心不少,途中,他除了与傻女兰风异能交融,便是闲看车帘外沿途风光。

平川府境内仍是多山,不过山势较大马川府境内平缓许多。平川府的府城,就座落在一处开阔平坦川岗之上。

平川府府城的规模和建筑,与大马川府差不多,只是城外没有护城河。平川府的府卫军校场,离府城较远,在邻近的另一块大川岗上,与府城之间隔着一条宽阔的大川河。大川河上架设有一条相对狭窄的木制川河桥,供单人单骑通行,却经不起大队军马从桥上奔驰。

张府监的府邸紧挨着南城门,百里轩一行人自南城门进入平川府城,一进城门就到了张府。

经人通禀,张府监迎了出来,远远对走出车舆的百里轩点头招呼:“你是百里兄弟吧,听曹大人说,百里兄弟可是军中人才。年少有为呀!难得!”

百里轩连忙迎上张府监,俯身揖首:“参见张大人!小人奉命将兰风小姐送回来了。”

“好!好!免礼!免礼!”跟在张府监身后的两个使女,这时已迎至马车旁,将傻女兰风扶了下来。看到兰风对自己傻笑,张府监也笑道,“风丫头玩够了,回家吧!”

哪知傻女一听,脸上傻笑立即消失,挣开左右使女,快步走到百里轩身边。她伸手拽住百里轩的衣袖,对他不停的“咿咿……呀呀……”。显然,傻女兰风意识到当前情势,不想让对方离开。

“兰风乖,哥哥不走。”百里轩一边握住兰风的手一边安慰,傻女兰风很快安静下来。

张府监见状,很是意外的摇摇头,说道:“真是稀奇,风丫头来张某府上十多年了,从来不对任何人假以颜色,整日懵懵懂懂。她对百里兄弟倒真很亲近,看来她心里似乎比以前明白不少。托百里兄弟福!还请百里兄弟在张某府上多待一些时日?”

傻女兰风不让自己走,百里轩事前也预想到了。他对张府监的要求一口答应下来,回头将同来的两位下人遣回,从此就住进了张府。

百里轩住在张府,除了陪伴傻女兰风,就没有别的事。

他整天带着兰风小姐,在平川府城附近,到处游逛。其间,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与傻女兰风交融异能,时间长了,也就有了新发现。

虽然百里轩还没有学到兰风那种特殊本事,独自与外界野花野草沟通交融,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力,较之以前增强许多,能窥探的距离,更是达到两里之外。而且近来,每次与兰风异能交融,他能感受到,交融延伸后的异能力,似乎吸引着外界天地间某种特殊物质,进入身体,不过大多被兰风躯体吸收。有了这个发现,他似乎有些明白,傻女兰风单单与自己亲近的原因。

最近几个月来,百里轩在补筋丹辅助下,夜间修习静息内功,感觉很是顺畅,而且进展极快。终于在一天夜里,他体中经脉里的内息犹如滚滚洪流,毫无滞涩的贯通任督二脉。

自此以后,他花在静息内功上的时间少了许多,大多时候都尝试修习金玉堂钱家的乾甲功。因为乾甲功与灵元固体诀大体相似,而乾甲功好歹得过月娥小姐传授,其功法内的一些要义,如今的百里轩,也较之以前,似乎更加明白。灵元固体诀内有一些说法,和乾甲功相近,但也有所区别,若修习灵元固体诀,就需要他独自参悟了。

话说这天夜里,百里轩按着乾甲功的方法入静。静境之中,满眼的白光渐渐聚拢,最后形成一轮巨大的银色玉盘悬于虚空,圆陀陀,光灼灼,聚散反复,似有似无。

百里轩顿感一阵前所未有的静谧、轻松,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舒泰、安逸。就在他念想似执非执、似有似无之间,体中四肢百骸之内,有了一阵剧烈的震动,经脉内气息犹如山洪爆发般涌向肌肤体表,继而一种特殊感觉,出现在百里轩的意识里,好似满身肌肤都鲜活起来,就象一个个细微的生命一样,与外界有了沟通。百里轩这时明显感应到了,外界天地之间某种特殊物质,经由满身发肤毛孔,丝毫无碍地出入自己的身体。

一切自然而然发生,百里轩深通入静要诣,他希望筑基问灵,却没有执意追求。练功出现这种情况,有过不少修真常识的他当然明白,他见识到了自己的性光,也知道自己筑基成功,可以通灵修习灵功功法了。那种特殊又无法言喻的物质,原是天地之间所谓的灵气。

第二天,百里轩与傻女兰风异能交融,与往常大不一样。在自己的静境之中,满眼绮丽的微红光华里,百里轩明显感受到自己性光存在。当进入兰风的静境,他的性光,与傻女兰风的性光就有了接触。这种接触,百里轩感觉自己有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变化,有时甚至出现自己就是兰风的错觉。

异能延伸范围极大拓展,百里轩这时只需要一个念头,几十里外的事物立即洞悉于胸。他分明感觉到,外界大量灵气,籍由异能力牵引,疯狂进入二人躯体,涌向颅脑之内消失无踪。由于筑基通灵的缘故,百里轩不再象以前那样,只起到一个中间桥梁作用,进入躯体的灵气此时分作两股,被二人共同吸收。那种感觉,好似饥饿很久之人进食美餐,畅快、充实。

对于百里轩的变化,傻女兰风似有所觉,偶尔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没有半点痴傻。她这种表现,没有逃过百里轩的感知,百里轩很是惊诧,以为兰风痴傻之疾已愈,可以说话了。可是,每每这个时候,百里轩试着与她说话,她并不开口,慢慢又变回先前痴傻的模样。

接下来一个月,百里轩与傻女兰风一起交融异能,屡有所获。不但学会了傻女兰风那种与野花野草交融的本事,可以单独就能与花草进行异能交融,还学会了另外三种应用异能的方法,让他惊喜交加。一种是将异能定向延伸,窥探的范围大大增加;一种是利用异能隔空移物,这让他倍感兴趣;还有一种,可以用异能探查别人身体,能探悉别人身体之内各种不同气息。

第五十章 刹像之秘

话说这天,距平川府城颇远的一处野外,百里轩与兰风经过一番异能交融之后,各自静坐不语。

突然,百里轩的脑海里响起了一女子声音:“幸得百里小友陪小女子一起练功,让小女子恢复神智,小女子在此深表感谢!作为回报,小女子已将‘天地通神术’倾囊相授。”

百里轩满脸狐疑,看向兰风。此时,他的脑海里又响起之前的女子声音,“百里小友不用猜疑,正是小女子兰风。真是奇怪,你以前并未筑基问灵,神念之力却极为强韧。你那炼神之术,极为玄妙,可惜,这世间神奇妙术,都有各自缘法,小女子修习你那炼神术,收效甚微。我所使的这种神念传音之法,以你神念之强,一学便会。”接着,兰风便告诉百里轩神念传音法门。果然,不一会儿,百里轩就利用此术与兰风交流起来。

“以百里小友之精明,小女子来历,你定是已然知晓。”见百里轩点头,兰风继续传音,“不用开口说话,小女子一直受豳风山修士监视,若发现小女子恢复神智,他们定会招小女子回豳风山继续受苦。再求你一事,小女子恢复神智,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人。你走以后,小女子仍然是以前的那个傻女。”

百里轩郑重点头,试着传声:“喊我小轩吧,我仍称你兰风小姐。如果方便,请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或者修真界的事,也不枉我俩相交一场。”

“你最好不要知道我的事,这是为了你好。另外,你日后去豳风山,千万不要提我,就当与我从未相识。还有,这‘天地通神术’,并非人人可学,你也不要轻意传于他人。你以后修炼‘天地通神术’,尽量捡在僻静之处,不要显于人前。另外,在豳风山上,你不要轻易用神念窥探别人。”兰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传音,说起有关修真的一些常识。

百里轩此时才得知,他以前认为的那种异能力,原是一种精神力量,在修真界被称作神念之力,简称念力。

修真者吸收天地灵气入体,运用灵功功法将之炼化,形成法力循环于全身的经脉之中,浸润在筋骨血肉之内。这法力是与神念之力性质不同的另一种力量,与神念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联系。灵气是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能量,这种能量是无穷无尽的,用灵功炼化后为人体所利用,在人体内变成法力。按医道命理,法力可算作一种津气,灵元固体诀就是炼这种津气伐毛洗髓,聚灵固体。而所谓‘炼化’,就是通过有为之法,将外物化为已用。

修真不仅仅可以延寿长生,修真也是在追求一种‘道’,所以修真者交往,也常以‘道友’相称。道,要靠个人真修实证的去体悟,难以用言语表达清楚。

大虞国境内修真门派不少,所修的道称作‘圣道’。最大的一支修真力量,就是掌握政权的慕容皇族。修炼圣道的灵功功法,种类较多,方法各异,但绝大多数与灵元固体诀异曲同工,目的都是以炼体为主。

这类炼体功法,大都分作十个炼体阶段,也称十重。在修真界里,通常用固体几重来衡量一个人的修为深浅。这类炼体功法,第五重与第九重是两道槛,许许多多修士对灵功的修炼,常常卡在这两道槛上,有的甚至终生都不能突破。

当修士将这类炼体的十重功法,修至完满,体内蓄积的法力,会在丹田之中凝结成圣丹,灵功修炼就进入一种更高的层次,这样的修士称作结丹修士。而结丹以前的修士,统统称作筑基修士。

兰风小姐的‘天地通神术’和百里轩修习的天凤心经,都是一种特殊的灵功功法,主要以炼神为主,即不断壮大个人精神力量。

兰风小组对修真之事,只是泛泛而谈,就算这样,也让百里轩长了不少见识。兰风对自己所受苦难,只字未提,对自己的介绍,也很简单。她现年已有五百多岁,心神受创之前,她就是一位结丹修士。

百里轩听了兰风的自我介绍,十分吃惊,也暗自欣喜,最起码他可以肯定,修习灵功确能大大延长寿命,长生不朽。兰风小姐的模样,与一个风华正茂的妙龄少女,相差无几,只是少了少女那种曼妙身姿。

交谈中,兰风说得最多的,还是让百里轩日后在豳风山时多加小心。她几乎叮嘱再三,而且看向百里轩的眼神,与往常似乎都有异样,这让他有点莫名其妙。

这天回转张府,百里轩当晚就拜会张府监,提出返回大马川府的打算。张府监听后,满脸歉意与为难,继而送上重礼,百般挽留对方继续留在张府。百里轩为使对方放自己离开,说道:“张大人放心,兰风小姐疯疾似乎有了起色,小人与她在一起,经常让她一个人独处,她现在很少吵闹。”

“果真如此?”张府监听后仍不放心。

“大人若不相信,小人倒有个主意。小人再待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小人不与兰风小姐相见,看看她的反应。若她闹得不凶,小人一月之后回返大马川府。大人意下如何?”

张府监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呵呵,难为兄弟了。这点薄礼,算作补偿吧。”说罢将一个大礼盒硬塞到百里轩手中。

百里轩客气的推托几下,也就坦然接受了。

一切如百里轩的安排。这一个月里,兰风小姐只是开始发了几次脾气,后来渐渐安静下来,仍与以前在张府里一样,多数时候待在深闺,默默发呆。

回返大马川府的路上,百里轩一人一骑,走走停停,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这天,百里轩坐在马背上,无意中又摸到胸兜里的那块黑圣刹像,一时兴起,将自己的神念之力凝聚,冲进刹像头部那片念力中,一下子就透了进去。接下来的发现,让坐在马背上的百里轩,激动得浑身颤抖。

百里轩从傻女兰风学了几种应运念力的方法,对这种精神力量的特性多少有些了解。

念力能系附于物体或是一定空间之内,形成神锁,起到一定的封闭或是监视作用。对于黑圣刹像头部里面的神锁,百里轩不再疑惑。透过这层神锁,里面是一个封闭而又宽广的空间,这个空间很奇特,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让百里轩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令他万分激动的是,黑圣刹像的空间里,悬浮着大量各种各样的药材,而且都是焙制好的,在这个封闭空间内保存,能延缓药性流失,很多药材的药性还在。悬浮物中,还有成堆的灵石,数以万计,这里的灵石,无论是大小、光润和色泽,都比在散修闵逸处见识过的灵石品质更好。另外,还有上百个拇指大小的条状青色玉石,两只炼丹用的炼炉。那两只炼炉与郭郎中所送的那只炼炉,大不一样,一只湛蓝色、一只火红色。

百里轩收缰歇马,好久才将激动心绪平复下来。

对修真界常识有所了解,他此时当然知道,这个黑刹圣像,是修士用来储存物品的法器。百里轩集中心神,念力系于一根青色玉石,稍一牵引。果然如其所料,青色玉石被摄出刹像,出现在百里轩手中。

看着手中光滑晶莹的玉石,百里轩一时福至心灵,以神念浸入玉石。原以为这可能又是一个储存物品的法器,不想神念浸入之后,百里轩发现,那里面并不存在另一个空间,而是如一堵放大的玉墙,玉墙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古体文字。他细阅之下,才知那是一种称作“筑体丹”的丹方。丹方的内容极尽详细,对每种药材的性味、生长环境、焙制方法、炼丹步骤、火候控制、控火方法等等,都作了详尽的描述。这筑基丹内,也有一味主药需生鲜入药,不用焙制,与益生丹中的血蕊花一样。

这让百里轩欣喜异常。他知道,这个黑刹圣像的原主人,是个炼丹的修士,在修真界里称作炼丹士。

黑圣刹像内的储物空间,不为百里轩所理解。那个空间十分宽大,但在现实空间里,只是两指大小的圣像。而且,物品一进入储物空间,仿佛消失了一般,连物品本身的重量都不复存在,往储物空间内装载再多物品,黑圣刹像依然轻飘飘的,重量不会改变。

黑圣刹像材质不是玉石之类,除了圣像头部以外,其他地方,念力不能透入,百里轩也不知道这黑圣刹像到底是何种材质构成。不过,这些对他无关紧要,并不防碍他对黑圣刹像内储物空间的使用。刹像头部里面,似乎具有神奇吞吐传送作用,牵引物体的念力通过刹像头部时,便激发吞吐作用,无视物品的体积大小。

除了腰间的青锋刀外,百里轩将随身携带的物品,通过念力,统统都装进圣刹像内,顿感一身轻松,扬鞭跃马,欢快飞奔。

百里轩回到大马川府城的曹府时,府卫军中的举武擂赛,已经举行了好几天了。他向曹厉大人简要汇报了一年多来陪伴傻女兰风的情况,便被对方亲自送进府卫军大校场。曹厉大人要兑现承诺,亲自担任百里轩所参与举武擂赛的评判官,要在全体府卫军将士面前郑重宣布:任命百里轩为营尉。

第五十一章 随军出征

百里轩任督二脉已通,内功大进,武技身手相比一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府监大人亲自当任举武擂的评判官,格外引人注目,前来围观者特别多。

百里轩参加的举武擂赛,没有丝毫悬念。尽管他保留大部分战力,他所挑战之人,无论是队尉或是营尉,与他对战时不会超过三个回合,便会落败认输。举武擂赛现场虽然热闹,可这样实力悬殊的比武,从双方出手到分出胜负,只在几个呼吸之间,这让围观者未免意犹未尽。

这样的举武擂,这样实力悬殊的比武较技,在大马川府卫军中十分罕见,堪称绝无仅有。一向奉行低调的百里轩,一日之间,其大名在府卫军中广为人知。

曹厉大人当场宣布了任命,亲自授与百里轩营尉战袍和腰牌,并为营尉百里轩配齐了满员编制,归建于关胜刀统制下。

百里轩手下的队尉,大多是这一届脱颖而出的新丁,只有一个百里轩熟识的人,就是与他同一届入伍的万君回。万君回曾经当过他手下的兵士长,在这一届新兵举武擂上,赢得了队尉官阶,如今又被调配到他手下。

半个月后,就是这一届军马出征之期。大马川府的府卫军,照例要派出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军队,去往沼岭州赤岭校场候命,等待被调往前线黑狼山大营,参加对蛮人作战。百里轩归建至关胜刀统制下,他当然猜到,这一次出征人马的领军人物,就是那位关刀统。

接下来几天里,府卫军校场内兵事署的人,对每个确定出征的武官,都作了动员,百里轩也不例外。只是在这期间,还发生了另一件事。

每届军马出征之前,州城的都监大人都会派来一名监军,负责督办军马出征事宜。这一次被派到大马川府的监军,是一位称作黄百彰的人,不知与那位巡察使黄晶有无关系,但他明显受了黄晶指使,一来到大马川府就关注起百里轩来。

这位黄百彰是一名刀统官阶,身高马大,满脸络腮短须,标准的武者形象。他做事明显比燕丁圆滑,参加曹府践行晚宴时,还携了重礼。若非百里轩当时在场,曹厉大人还真不好应付。

“蒙宇文大人厚赏,下官倍感荣宠,感激之情,还望黄刀统在宇文大人面前,代为表达一二。”曹厉对黄百彰送的重礼,似乎很是意外。

“好说好说!曹大人主一府兵事,功绩可圈可点,都监宇文大人很满意。宇文大人治军,一向赏罚分明,对大人作出奖励,自是对大人的敬重与肯定。”黄百彰满脸堆笑,继续说道,“宇文大人很欣赏曹大人举人唯才,对大马川府举荐的人才,一向都很满意。前次巡察使黄大人来大马川府公干,回州城后说起一位叫百里轩的人,宇文大人颇为在意。可是此次,贵府举荐之人,百里轩并未身列其中。下官此来,宇文大人还特意吩咐,让下官代为打听一二。”

“这……”曹厉听了,脸色变得很不自然,“实在事出有因,巡察使大人回去可曾说过,百里轩一直在陪伴豳风山的兰风小姐?”

“哦,是了。”黄百彰点了点头,“以曹大人爱才之心,若非如此,这次定会将这样的人才举荐至州城。呵呵,那下次再举荐吧,宇文大人不会见怪的。”

“这……这个……”曹厉有点局促不安,看了一眼末座上的百里轩,回道,“这个,本官不好作主,百里营尉就在现场,还是请他亲自对黄大人说明。”

两位主要人物对话,在座众人自是洗耳恭听。末座上的百里轩听了,连忙端起酒杯走上前来,恭敬的给黄百彰敬酒:“见过黄大人!蒙巡察使大人抬举,下官惭愧之至。下官投军,立志卫国戍边,此次大军出征,下官屡次请缨,府监大人才勉强答应。还请黄大人担待,下官恐怕要辜负大人好意了。”

“是啊是啊。”曹厉在一旁应和,“百里营尉是个人才,本官原打算将他举荐至州城担当重任。可是人各有志,百里营尉多次请求戍边,忠君爱国,其情可表,本官不好过分勉强,望黄大人多担待。”

此后,黄百彰私下又找过百里轩几次,但见百里轩矢志疆场、卫国尽忠,他也无计可施。

百里轩利用出征之前的这段时间,出入于府城内各大药铺,几乎倾尽所有积蓄,购置了大量伤药和各种药材,以备战场上不时之需。尽管如今百里轩对自己信心十足,就算自己用不上,但他作为一个医者,日后遇到手下官兵受伤,他哪能袖手不管?

这天校场点兵,果然是关胜刀统亲临校场指挥。

百里轩选择兵种,做了骑兵营尉,队尉万君回见了,也做了骑兵队尉,寸步不离百里轩身边。由于关胜刀统的关照,百里轩第一个选兵,可算占尽了便宜。在这校场里,没有其他修士,百里轩无所顾忌释出神念,探查每个人体中的内息深浅。他所选的另外九名队尉,都是武技身手相对出色之辈,而且,他还帮助手下的队尉们挑选官差。带一支战斗力强劲的队伍,无疑有利于百里轩日后沙场上建功,若非万君回一再请求,而且百里轩早先与他熟识,还真不一定选他做部下。

第二天,关刀统率领二千五百人马向越川口进发,与那里分部校场内等待出征的二千多人马合兵一处,大军正式开拔,直奔南方的沼岭州赤岭校场。

五千多人的队伍很是壮观,延绵好几里长,骑兵打头,步兵紧随,粮草辎重押后。队伍中旌旗飘舞,将士们士气高昂,戎装威武。大军白天开拔,夜晚扎营,晓行夜宿,两个多月后即到达沼岭州境内。

内陆州郡,官道比较发达,通行便利,大军一进入沼岭州,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这沼岭州是边境州郡,地形比较恶劣,境内道路较内陆官道狭窄得多,路况很差。

大军从越川口分校场出发,一路行来,百里轩一直随在领军的关胜刀统左右,与关胜刀统有说有笑。他们二人曾共过事,彼此有所了解。关刀统知道百里轩的本事,一路上对他颇为敬重。二人之间,没有军中等级森严的拘束,话题自然就多了起来。

关胜也曾在沼岭州戍边多年,参加过与蛮民的战争数十次,算是很有经验的老将。那个时候,关胜就当上了刀统,一直归属老将费泽的麾下。

只是,在刀统这一级别的武官中,关胜的武功并不突出,他在亲历大大小小的战争中,未有过突出战功。同一时期参战的刀统,有些武功比关胜高的人,却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关胜倒有保命的本事,每次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这或许是他未能获得突出战功的原因。老将费泽当时是副都统官阶,也是统领一路大军的元帅,与关胜关系很好,在他退居后方,去川州城任都监一职时,顺便将关胜带了回去。

关胜对蛮民的介绍,引起了百里轩的注意。

蛮民个体战斗力十分强悍,个个皮粗肉厚,动作灵敏,是个天生的射技高手。

据说,和王被封到南和国,在沼岭州南部开疆扩土之初,与蛮民交战,那时蛮民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他们不但无组织、无纪律,而且极不善于近身搏斗。几次交战之后,蛮民一遇到和王大军就逃之夭夭。那时,和王大军一日之中,能攻占土地两百余里,几年时间,就将沼岭州疆土扩大至两到三倍。

后来,和王大军越往南边推进,渐渐越来越多的遇到有组织、有规模的蛮民抵抗,而且,那些蛮民也学和王军队,统一服装,制作各种武器,还练习近身搏击,俨然也成了一支军队。蛮民军队交战,也学会策略、排兵布阵,统一指挥。自此以后,和王大军开拓疆土的速度慢了下来,军中将士死伤,也成倍增长。

沼岭州内地形险恶,多是险山恶水、大川沼泽。大虞军队与蛮军交战,多数时候不是大规模的两军对阵,而是以营尉所领兵力为一个作战单元,在山岭之间或沼泽之旁与蛮兵作战。只有在不常见的开阔滩头,才有可能发生两军大规模交战。蛮兵也常分作一股股的作战单元,只是兵力不太固定,少则二百余人,多则超过千人,不象营尉的兵力都在五百左右。

在沼岭州边疆之南,有一条十分宽阔的大河,蛮人称作天恩河。天恩河两岸,都有着大片开阔平坦的土地,两岸上各集居着三个蛮人部落。

和王在北方用兵,渐渐惊动了天恩河北岸上的三个部落。当三个部落首领召集起部众,抵抗和王南侵,这才让蛮民变得有组织起来。

蛮兵作战单元里,领头之人称蛮巫,根据个人实力划分七种,区别就是其额头上的黑星印记,有一星蛮巫、二星蛮巫等等,最高是七星蛮巫。在蛮巫之上,还有黑巫,与蛮巫的区别是,其额头上以银星为标识,也分作七种,最高就是七星黑巫。黑巫是南疆战场上刀统级别武官的恶梦,刀统级别武官遭遇黑巫,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百里轩与关胜交谈,多是倾听关胜叙说他当年在南疆戍边情况,每每说到老将费泽时,关胜有时面现感激,有时又有点轻视。百里轩明白其中原因。

关胜比较精明、圆滑,当年在老将费泽麾下,能讨对方欢心,也得到对方照顾。只是,老将费泽打战还行,在川州任都监,却并不胜任。以老将费泽与关胜的个人关系,他在都监位置上时间不短,硬是没能将关胜提拔为镇府使,这大概就是关胜对他不满、轻视的原故。

第五十二章 奔赴沙场

关胜带领的这队军马,打头的队旗上醒目的绣着“大马川府”四个字,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哪里来的军队。

军马越往南行,渐渐越来越频繁的见到蛮人。这些蛮人,现在已属大虞国子民,他们显然接受着封国教化,不再以树叶兽皮蔽体,而是穿着与内陆平民一样的布衣,也使用内陆的各种工具。只是,他们都有着一种特别的粗野气质,头发也不如内陆平民梳理得顺当,仍能一眼就看出他们曾是蛮人。

越往南,蛮人越来越多,但更多的还是大虞内陆顺民。这些内陆顺民都是迁徙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教化蛮人。封国的和王,不会一味的用兵扩土。尽管这样,新征服的疆域内,蛮人叛乱仍然频发,朝庭在这些新域内实行军队管治。

据关胜介绍,前方疆场上的将士,并非一直戍守在一线,每经历过几场战事,便会有一定数量的前线将士,被轮换到后方,管治新征服的蛮人。而到了服役年限的官差,极大多数都会及时被送回原籍,由原籍所在地方府衙,统一安排退役事宜。死亡兵士资料也会及时送回后方,由原籍府衙统一作善后抚恤。

接近赤岭校场,偶尔能看到低空中飞着一种黑色巨鸟,鸟背上可见或有一人、或两三人乘骑。这让来自大马川府的军队官兵们,大为好奇。

据关胜刀统介绍,这种黑色巨鸟称作驮鹫。成年雄性驮鹫是黑色的,雌性驮鹫是红色的。初生驮鹫,羽毛颜色很浅,呈淡白色,不容易分辨雌雄。在成长过程中,小驮鹫羽毛颜色逐渐加深,一年后就能分辨雌雄。雄性小驮鹫呈浅灰色,随着成长,羽毛颜色逐渐加深,最后就成了黑色,而雌性小驮鹫呈淡红色,较为好看,颜色也随着成长而加深。

驮鹫寿命普遍在六十到七十年之间,从出生开始,二十岁就成年了。只是,驮鹫繁殖较少,一只雌驮鹫一辈子产下的蛋最多不过五枚,孵出的小驮鹫雄性偏多。雄驮鹫成年后身体还会慢慢增长,雌驮鹫成年后身体增长相对太慢,往往雄驮鹫体型,比雌驮鹫大得太多。最大的成年雄驮鹫能一次背负十余人飞行。

驮鹫是肉食的,而且食量很大,豢养驮鹫的成本,一般人承担不起。这也是大虞国境内,驮鹫绝大多数为朝庭所用的原因,寻常之人豢养驮鹫极少。

这种驮鹫是沼岭州南方蛮人最先训服的。六王子慕容昭和在沼岭州用兵之前,大虞国境内根本没有驮鹫。大虞国境内最初的驮鹫,就是和王大军从蛮人那里掠夺来的。和王将掠来的驮鹫进献上国皇城,大大增强上国皇城对境内各地情势的了解与掌控,虞皇因此十分高兴,对和王大加封赏。

赤岭是数十个低矮荒山连成一片的地方,方圆有数十里。这里荒山山势平缓,视野开阔,荒山上寸草不生,土石赤红,得名赤岭。赤岭校场就设在这些荒山之上,规模自不是府卫军校场可以比拟的。

赤岭校场外围,筑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山石磊成的阔墙,阔墙上建有高耸栅栏。校场之内,各荒山之间都修有许多通达宽道,兵马在校场内操练,不会受到山势阻碍。

赤岭校场内驻有来自封国各地的军队,官兵人数多达七十余万。校场围墙上开有数十个辕门,供军马出入。

越接近赤岭校场,道路越来越宽阔、平整。据说,校场内的官兵平时操练之余,还挖掘这里赤红山石,将之运进校场内的一些兵器工坊。因这种山石经炭火煅烧,可以炼出用于铸造精良兵器的黑铁。

来自封国各地的新军,陆续进驻赤岭校场,每支兵马到达后照例修整五天。在此期间,每天都有专人对新军宣讲前方战场情势,介绍蛮兵作战方式及其弱点等。五天后,新军被编进作战序列,奔赴五百多里之外的黑狼山大营,参加一线作战。

大马川府的军队进驻赤岭校场,歇马五天,之后被编入第十一路军,主帅是一位叫卫平的副都统。原大马川府军队的旗帜,统统换成十一路军军旗,主旗上绣着“和王威武”,副旗上是主帅姓氏,绣着一个“卫”字。

原大马川府的官兵被编进十一路军后,每个人都领到了标识个人身份的铜牌,建制没有改变,关胜刀统仍率领原班人马。百里轩的身份牌上刻着“姓名:百里轩;职位:营尉;籍考:川州大马川府通川镇人氏”。

各路大军从赤岭开拔,一路急行,第三天就到达黑狼山大营。据说黑狼山大营内,有封国的和王亲自坐镇,这一批新来的各路官兵们听了,无不深受鼓舞,激情高涨。

黑狼山是一处自西向东连绵数千里的山脉,山势多险峻,阻断南北通行。山脉上有一段距离,山势稍显平缓,蛮人多半从这里翻越黑狼山,穿行于大山南北。黑狼山大营就扎在山势相对平缓的黑狼山上,大小不一、数量不等的营寨,一字排开,扼守山上通行要道,并且易守难攻。远远看去,黑狼山上营寨连绵起伏,犹如一条巨龙蜿蜒于山岭之上。

如今的前线,主要以营尉编制的兵力为作战单元,进驻黑狼山大营的各路大军,所有营尉以上武官,统统再次参加专门培训,百里轩自然不例外。也是到了这里,他才对这前方战事,有了一个全面了解。

和王治军赏罚分明,军中有完善的赏功罚过机制,从事赏罚工作的官兵人数也很庞大。不听调度、畏敌不前、蛊惑军心等违犯军法者,统统处死;从战场上回来的官兵,不用怕被别人抢功,军中记功奖励做得仔细,记功主要看个人的杀敌人数。杀一个普通蛮兵,只需割下蛮兵两只耳朵带回来报功,杀死蛮巫或黑巫,则要带回人头报功。因此,军功袋是每个走上战场的官兵必备之物,用来存放敌人的耳朵和头颅。虽然功赏项目有好多种,但杀敌建功是最主要的一项。

建立黑狼山大营以来十多年,和王大军与蛮兵的战事,就呈现胶着状态,相互僵持不下。和王大军也曾几次突进黑狼山以南二百余里,但都被大量蛮人军队疯狂反扑,渐渐又退了回来,只是在几十里外建了百十个险要据点。只要走下黑狼山南坡,就算进入了战场,随时都可能遭遇上蛮兵队伍。

每次内地新兵到达黑狼山大营,就是和王大军急将发起猛烈进攻的时候。因为新兵无论士气、勇气,比老兵都要高得多。活着的老兵,都见识过蛮兵强悍和杀场上的凶残,而新兵没有,正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这样用兵,往往也能收到奇效,但死伤也较严重。

黑狼山大营与前方据点之间的联系,多是靠驮鹫。驮鹫运人,也运粮草和消耗的兵器。每次动用驮鹫,地面上还得有队伍接应。因为驮鹫在空中也可能遇到蛮人驮鹫群,相互之间攻击靠箭矢。和王这一方驮鹫队伍,多数不敌蛮人驮鹫攻击,只能靠地面接应。

现在战场情势,与当年于峥队尉所说的大不相同,打战时骑兵战马几乎派不上用场。百里轩所领的这支队伍,统统改为游击兵种。他们出发时,每人都带着弓箭、战刀、盾牌和干粮,饮水不用自备,山岭之间随处可见清爽的山泉。

话说这天,百里轩接到任务,要与另外三名营尉一起,各自带着部下,策应两只驮鹫前往一个叫岔崮岭的据点。岔崮岭距黑狼山约七十余里,之间隔着两道山梁和一处浅沼泽。同一时间内,将要从黑狼山出发的驮鹫有几百只,相应接应的队伍也不少,一般都是策应的队伍先行,保证途中安全后,驮鹫才会出发。

临行之前,百里轩与另外三名营尉、两名驾驭驮鹫的刀统商量过。商量结果,百里轩这一组队伍,要去接应的地点最远。接应之地就在那处浅沼泽,最接近岔崮岭的地方。他们相约,五天后驮鹫出发。

同一时间,从黑狼山出发的队伍有数百支。战线太长,范围太大,又是在群山之间行走,百里轩领着这群部下,才走下黑狼山没多久,便不见了其他队伍。各支队伍都在山间寻路,朝各自预定的地点进发,沿途时刻准备着与蛮兵队伍遭遇、激战。

除了万君回外,百里轩对手下其他队尉的身手都比较放心。尤其有三名队尉,颇得百里轩赞赏。这三名出色队尉,与百里轩年龄相近,个个桩功扎实,击技非凡,而且,这三人比较活跃、机灵。其中一人叫牛矬,一人叫白坤,另一人叫李翰墨。牛矬身材较矮,白坤身高马大,二人都是标准武者形象,身体异常壮实;李翰墨身材瘦削,面色白皙,显得很是斯文,读过不少圣贤文章,虽然他武功很好,但其形象与一般的武者出入较大。

军中崇尚实力,百里轩高超武技,已然奠定他在这些部下心目中崇高地位。从大马川府一路行来,百里轩与这群手下朝夕相处,所表现出的谦逊、亲和,丝毫没有上峰官员的架子、排场,更是为手下官兵们所敬重、拥戴。他在部下们心目中威望之高,远非靠森严的等级制度所形成的。

第五十三章 首战告捷

队伍冲下黑狼山后不久,百里轩便开始调派人手,设置行进队形。他亲自带着万君回与一帮官差打头,牛矬与两名队尉领一队人居后方左侧、白坤与两队尉领一队人居后方右侧。这三群人互为犄角,李翰墨与两队尉领一队官差居中策应。

这t种队形,既避免人员过于集中,影响在山间行进速度,遭遇敌人时也能作出快速反应,有利防御杀敌。

在山间穿行,百里轩时时刻刻都释出神念,探察附近山路、敌情,他带领这支队伍,从没有过迷路。可是,这一路上,他们遇到太多捕兽陷阱,让人防不胜防,若非百里轩依靠神念及时发现,事先捣毁,其手下官兵定会折损不少。

陷阱没有伤着人,官兵们却见识到陷阱凶险,都很惊悚。那些捕兽陷阱,明显是蛮人布设,用来对付封国军队。

从黑狼山出发,不到两个时辰,官兵们就陆续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厮杀和兵器交鸣声。其时,百里轩已窥探过好几支队蛮兵队伍,只是敌方人数众多,每支蛮兵队伍里都有不少蛮巫,与之交战,他怕手下人吃亏,所以带着队伍绕开了。

这里的蛮兵,都穿着样式统一的兽皮,赤着臂膀,光脚行走。他们一个个身高马大,皮粗肉厚,肤色黝黑,背负弓箭,手握长矛,在山林间穿行,动作很是敏捷。那些蛮巫体内,都有一种特殊气息,只是强弱不等。这让百里轩有些意外。

第三天下午,百里轩带着队伍刚刚越过第二道山梁,就发现前方不远处,正有一队蛮兵迎面上山而来。

这队蛮兵,人数不过三百,其中有三位蛮巫。那三位蛮巫中,一个是三星蛮巫,另两个是一星蛮巫。

附近三、四里范围内,再没有其他蛮兵队伍。百里轩决定伏击,当即停止行进,小声将前方敌情告知手下众人,并调配人手隐蔽埋伏。这帮手下官兵,一直未与蛮兵交锋,此番听说伏击,个个情绪激奋。短时之间,他们便觅地隐藏,收声掩息,人人手执弓箭,居高临下,准备痛击蛮兵。

上山而来蛮兵队伍,也不是集中在一起,而是分作几股。当他们一进入箭矢射程之内,随着百里轩一声令下,众官兵们立即开弓射箭,迅猛攻击。

一时之间,箭矢如雨。排头的蛮兵,被射倒一片。

蛮兵队伍受此突然袭击,当场倒地毙命者并不太多。箭矢射击未过几轮,未受创的蛮兵们,便纷纷避向就近的树木、山石之后,动作非常敏捷。而那些受箭伤未当场毙命的蛮兵,也迅速拔除身上箭夭,无视创口涌血,快速躲进掩体。其速度相比未受伤蛮兵,也慢不了多少。蛮兵强悍,由此可见一斑。

箭矢攻击,重在出其不意,待蛮兵躲进掩体,弓箭就难有大用了。

箭技是蛮兵强项,百里轩把握时机,一见蛮兵躲避,立马号令众官兵冲上前去,与对方近身厮杀,不能让蛮兵回弓射击已方众人。

单兵对抗,蛮兵战力普遍要比封国士兵强一些。和王大军能在南疆开拓疆土,主要占着人多势众,而蛮人善于在这险恶山林里作战,占着地理优势。

双方近战,百里轩这方官兵占着人多,几乎每一处厮杀,都是以多对少。蛮兵遭遇伏击,一开始便折损不少人手,紧接着被对方冲上来近战,敌众我寡,又发挥不了弓箭特长,士气自然大受影响。

战场是残酷的,刀光剑影,你死我活。这里每一个人,眼里只有敌我,只有生死,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那个三星蛮巫战力很强,他挥动手中长矛,几乎一下一个,将近身官差连连挑飞。而被挑飞的官差,无一幸免,全都当场毙命。百里轩见状,一个腾身飞跃,便落到这位三星蛮巫身前。他丝毫不保留实力,展开最快身法,迎头一刀,劈向对方。

三星蛮巫或许以为百里轩只是一名普通营尉,并不如何重视。他见对方一刀劈来,不躲不闪,举起长矛向对方刀刃扫去。

刀锋与矛杆相碰,发出“咔”的一声。百里轩的青锋刀,一下就将对方长矛砍成两截。半截矛头钉到山石之中,犹在颤动不已。

第一下交锋,三星蛮巫显然意外,他稍一愣神,不想眼前白光一闪,对方刀尖已袭至胸前。

三星蛮巫大惊失色,反应极快,迅速侧身一让,便避过袭来的长刀,却没有避过百里轩同时攻来的左拳。

“砰”的一声大震,三星蛮巫被百里轩一记左拳,打得向后倒翻,滚出丈外。待他挣扎起身,其口里已是溢血不断,胸前兽皮上更是一片鲜血淋漓。此时,他受伤极重,圆睁的大眼里隐含惧意,但其神态,却显得异常狰狞。

百里轩自不会仁慈,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对方身形未稳,他便如影随形一般,再次举刀攻上前去。

三星蛮巫再没有了先前气势,抓着手中半截矛杆,拼命抵挡防守。尽管这样,他还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没抵挡几下,手中矛杆又削去几段。

对方无论速度或攻击力量,都相对强很多,三星蛮巫眼里露出绝望,知道逃不出败亡命运。交战中,他突然扔了手中矛杆,抬起双掌,猛一击自己前胸,对着扑过来的百里轩喷出一口黑血。

飞扑过来的百里轩,从蛮巫眼里看到了疯狂,再见对方击胸喷血的异举,料知必有蹊跷,忙使出一式“微步移形”,双腿一颤间,身形就闪到两丈之外。

果不其然。三星蛮巫喷出的血雨,溅到附近打斗者身上。凡被溅到之人,无论是蛮兵还是官差,他们立马扔了手中兵器,双手狠抓被黑血溅到之处,并且卧地打滚,口中惨叫连连。过不了多久,抓挠之处溃烂,血流不止,这些被黑血粘身之人,相继死于非命。

三星蛮巫在喷出黑血之后,便轰然倒地,气绝身亡。他的肌肤,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干瘪枯败。这种状况,百里轩不由得想起恩师郭济曾对他说过的蛊毒。只是他多年来一直未曾见过,一时之间,也有些惊慌失措。

三星蛮巫的死亡,加快了战斗的结束。另两位一星蛮巫,也在百里轩手下众队尉的围攻下,继三星蛮巫败亡后,陆续被杀。而那些蛮兵们见领头几人都已身死,更加没有斗志,纷纷拼命突围逃命。

这是百里轩所领这支队伍的第一战,他们可谓占了诸多便宜,尽管这样,战头结束后,队伍里也死了近五十人,受伤的更多。而蛮兵一方,几乎全军覆没,侥幸逃得性命者,相对寥寥。

看着官兵们掩埋死去的同伴,百里轩心情沉重。在战场上,他保护不了手下所有人周全,虽很无奈,但必须接受战争的残酷。

割尸体耳朵、砍尸体头颅的场面很血腥,百里轩心里有点抵触,但他不能制止。那是手下官兵以性命换得的军功,关乎个人利益。

三星蛮巫的头颅,百里轩亲自去砍,那些被毒血致命的蛮兵,其耳朵也由他亲自去割。他知道蛊毒厉害,不想让手下人再为之送命。战场上所有尸体就地掩埋,让死人入土为安,带走的只是死亡兵士们身份牌。

医治受伤官差,百里轩当仁不让。他又在众手下面前露了一手高超医术,令众官兵大为叹服。受伤官差经他施治,效果立竿见影,竟没有一人成为队伍累赘,最起码能跟着队伍继续赶路。

时间还早,百里轩领着队伍,并没有继续朝预定地点进发,而是不时变换地点休息。对于休息地的更换,手下官兵们渐渐知道原因。他们的营尉大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耳目聪灵,警觉性极高,远远就能发现敌人,带他们变换休息地,避免频繁与蛮人队伍遭遇。

第四天天一亮,百里轩带队伍继续出发。自从翻过了第二道山梁,他更加频繁的窥探到蛮兵队伍。显然,这边敌人较黑狼山附近多很多。手下这帮官兵,再没有了早先时的激奋,个个都显得非常谨慎,边走边四处张望,小心翼翼。

队伍连续越过几座矮山,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矮山下是一片狭长的浅沼泽,宽有十多里,不知有多长。沼泽沿山势向两边延伸,看不到尽头。矮山下不远处的沼泽地上,此时有大群大群的蛮人,他们围着不同的木柱子又蹦又跳,人群外围,还有大量蛮兵队伍在巡视。这里的人数,多达数万,还有不少驮鹫匍匐地上。

百里轩和手下官兵们看了,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骇不已。他自不敢带手下官兵们去那沼泽地,只能沿着矮山走。

沿着几座矮山走了几十里,百里轩一行人发现,下面沼泽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大群蛮人,在围着一根木柱子蹦蹦跳跳,附近都有大量蛮兵守卫。那些蛮人似乎在进行着某种仪式。无奈下,百里轩这群人,只有在矮山上觅一隐蔽之处休息,等待其他队伍的到来。

第五十四章 沼泽会战

接下来几天,百里轩的队伍,一直未见黑狼山方向过来的驮鹫群,倒是发现沿着这处矮山一线,陆续来了不少其他队伍。百里轩带着手下人,活跃在多支队伍之间,商量下一步行动。

到来的这些队伍,绝大多数损失惨重。更有甚者,原来五百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几十人,而且还多半带伤。

因任务尚未完成,这些队伍不敢返回黑狼山大营,只能在这里等待。这里有许许多多蛮人蛮兵,驮鹫群飞越这里,势必遭遇拦截。届时,这些队伍冒死也要冲进沼泽地。

对于来到这处矮山上的官兵,情势相当严重,他们甚至有些绝望。大多人认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唯有为国捐躯、慷慨赴死了。

百里轩面对手下官兵们绝望与恐惧,也无话可说,心里倍感郁闷。

沼泽地上,蛮人举行仪式仿佛没完没了,一连几天,那些木柱周围,都有人群在蹦蹦跳跳。

这天近午时分,一群驮鹫从北边飞来,隐蔽在矮山上的官兵们,第一时间发现,顿时紧张起来。同一时间,下方沼泽地里,蛮人也发现了敌方驮鹫群,立马就有大批驮鹫飞空迎战。

这时,这处矮山上,突然响起无数呐喊,喊声萧瑟而悲壮。紧接着,矮山上所有官兵,无论是伤是残,全都拉着弓箭、举着战刀,一往无前冲向下方的沼泽地,践行为国捐躯、慷慨赴死的壮举。

这群慷慨赴死的官兵,刚刚与蛮人短兵相接,喊杀四起。这时,后方山上突然响起阵阵轰鸣,那是数以十万计的大队人马在一齐呐喊,声音惊天动地、回荡山间,震耳欲聋。

那些绝望赴死的官兵,听得后方动静,一个个喜出望外,精神大振。他们在领头武官指挥下,立马停止冲锋,就地退守,布成防御阵式。很快,一个个防御阵式便告形成,前排官兵举着盾牌,形成盾墙,抵挡蛮兵射来的箭矢,盾墙后面一排排官兵,轮番朝敌方驮鹫射箭。

此时的沼泽地里,官兵人数相对蛮兵少得太多,形势极为严峻。幸好,蛮兵听到矮山上轰鸣,知道敌方来了大量后援,他们也快速组成阵式,分兵迎向矮山方向拒敌。这对先行冲锋的官兵,无疑减轻了很大压力。只是,蛮兵善射,箭法精准,尽管先行冲锋的官兵第一时间采取守势,依然无法抵挡。他们只得边打边退,等待后方强援。

蛮人不愧是天生射手,他们射出箭矢,不但能钻进盾墙缝隙伤人,多数还能在空中转向,绕过前方盾墙伤人。短时之间,先行冲锋的官兵,便被从空中飞来的箭矢射中不少,死伤不轻。尽管彼此生死相向,那些官兵对蛮人射技,仍感到既震撼,又佩服。

大队军马终于赶到,在这片狭长沼泽地上一字排开,一眼看不到头。大队人马最前面的领头人物,几乎都是刀统级别的武官。在对阵的大队人马之后,专司后勤补给队伍,也跟了过来。他们携带大量粮草、营帐、铁锅柴火等,随时准备为大军安营扎寨。

一字排开的军马之前,迅速组成一道更加严实的盾墙,与退守百丈开外的蛮兵队伍形成对垒。那些先行冲锋并死伤惨重的官兵队伍,受到众位刀统一致夸赞,被撤到了大队军马后方歇息。

地面上两军对阵,还未正式开打,空中的驮鹫大战,就已经展开。

撤到后方的官兵们,渐渐了解到此次战事的策略安排。

原来,这处沼泽地集结大量蛮兵队伍,黑狼山大营里早就得到探报,只是不清楚蛮人在这里举行仪式的目的。和王决定趁此机会,歼灭这里的蛮兵。

大军出动之前,先行派出小股队伍,给这些小股队伍指派任务只是幌子,而真正目的,是让他们吸引、分散沼泽地里的蛮兵兵力。说白了,先行队伍,就是敢死队兼诱饵,他们执行的任务九死一生。黑狼山大营不指望他们能牵制大量蛮兵,在到达沼泽地之前,他们多多少少都能分散、消灭一定量的敌人。

黑狼山大营派出的驮鹫上,全是射技高手,而且驮鹫数量占着优势,明显是要消灭这里蛮人驮鹫群。参加战斗的驮鹫,全一色都是体形庞大黑色雄驮鹫,这样的战斗,驮鹫死亡不多。体型庞大的驮鹫,除非要害遭箭矢重创,其他部位,受箭创不会致命,最多受惊吓而落到地面,不愿继续飞行。

百里轩一行官兵,在靠近矮山的地方休息。他正注视着空中驮鹫大战,这时,从前方大队人马里转出一个人来,却是关胜刀统。关胜远远朝百里轩喊道:“百里营尉,快快过来,我带你去再建军功。”

百里轩见关胜满脸笑意,点头迎上前去,行至对方身边,却听到关胜小声说道:“这种大规模会战,现在很少见了,但也是我等建功最佳时机。此时,大军直接受命军中统帅,随战鼓、号角冲锋出击,无需我等亲自指挥,我等正好不受手下官兵拖累,可以随意在杀场上寻找目标,伺机出击,斩获蛮巫。我俩一起行动,相互照应。注意了,遇上黑巫千万退走,自会有人对付那些黑巫。”

“黑巫战力如何?”百里轩知道那位三星蛮巫的实力,他所见过的刀统,对付三星蛮巫也不会轻松。

关胜摇摇头:“不知道,我未曾遇过。听说,军中副都统,也不一定对付得了。”

“莫非对付黑巫的,是黑狼卫队的人?”

关胜看了看百里轩,点了点头:“黑狼卫队是军中最特殊的一队人。他们大多都在黑狼山大营,也有一些随军征战。”

百里轩与关胜都左手握盾牌、右手握战刀。他们来到阵前时,空中驮鹫大战愈加激烈,不时有人栽下鹫背,血洒长空。刺耳的鹫鸣声不断,更凸显两军阵前杀伐气氛。

二人到阵前待不多久,军中便擂起了战鼓,响起了冲锋号角。

这边一字长蛇阵中的无数官兵,一起喊杀起来。他们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喊杀声、号角声中,举刀开弓,勇往直前,凶猛地冲向蛮兵队伍。

蛮兵自不示弱,也及时发起冲锋。一时之间,两军阵前,箭矢如雨。

随着两军相向对冲,短兵相接,大规模的混战正式拉开。此时弓箭再难发挥作用,杀场之上,原先箭矢如雨,这会儿也疏落下来。

大规模战争,直接导致大量伤亡,时刻凸显着战争的残酷。杀场之上,喊杀声、惨叫声混成一片,沼泽地渐渐被鲜血染红,随处可见残臂断腿和残缺不全的尸体,有些残肢上,犹在滴落着淋漓鲜血。

百里轩和关胜二人,背靠着背,在战场杀伐的人群中穿行。他们一人防守一边,所过之处,不时有所斩获。他俩边杀边找,目标就是三星以上的蛮巫。

随着战况愈加激烈,二人斩获渐多。关胜先前所说的伺机出击,其实就是偷袭。他俩趁着蛮巫被其他武官纠缠,出其不意,突然猛下杀手。这招在杀场上很有效,二人依此而行,频频得手。

战场上你死我活,百里轩不敢有丝毫保留,所表现出的战力,让关胜刀统大为震惊。自此他才知晓,身边这位百里营尉,身手远非自己所想,比之自己,都胜出多多。

杀场上,每次出击,百里轩身形都快似鬼魅,令人眼花。他对六星蛮巫都敢下手,而且每次都能一击致命。六星蛮巫!关胜自知不敌,两者之间差距,让他万万不敢面对。但这样的强敌,显然不能吓阻百里轩。

关胜刀统震惊于百里轩高超武技,但也无限惊喜。六星蛮巫头颅,可是不小的军功。这样的头颅,关胜自不会放过,虽然多数归于百里轩,他自己也能留下几颗。靠此军功,日后提升镇府使,希望还是很大的。

激战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

空中蛮人驮鹫群劣势渐显,多数驮鹫已落于地面,不能再战。剩余驮鹫也在慢慢后退,边打边撤。地面上,和王大军占着数倍于对方的兵力优势,大占上风,将战场向蛮兵一方,顺利推进。地面上蛮兵队伍,死伤惨重,士气渐落,边打边退。

百里轩与关胜二人,蹿至一个战圈旁,看到九位镇府使级别的武官,正在围攻一名七星蛮巫,打得异常激烈。这九位镇府使,显然受过合击训练,他们个体实力比七星蛮巫弱很多,但九人配合,攻防兼备,一时之间,与那七星蛮巫打得难分难解。

七星蛮巫实力比之六星蛮巫,高出很多,百里轩用神念窥探,对方体内那种特殊内息,相比六星蛮巫明显深厚不少。关胜见百里轩凝神关注这处战圈,下意识的拉住他:“危险,那是七星蛮巫,比你之前偷袭的蛮巫强很多。”

百里轩一边斩杀着挨进身旁的蛮兵,一边回道:“不怕,有这么多人牵制,我就算偷袭不成,脱身也不难。”说罢挣开关刀统的手,慢慢向战圈靠近。

这个七星蛮巫身材高大,使着一支丈余长的狼牙棒,舞得呼呼作响。他祼露在兽皮衣装之外的粗壮膀臂与大腿,肌肤很是奇特,大片部位呈现出块块棱角,似动物鳞片一般,黝黑而有光泽。这个蛮巫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力,打了许久仍然龙生虎猛,丝毫不落下风。

这时,九位镇府使展开了一次酝酿已久的杀招,从上、中、下盘三个方向发起攻击。一时间,战圈内泥草四溅、人影翻飞。蛮巫一声长啸,身形暴起三丈,避开了众人攻击,一式“横扫千军”,反将追击的两人扫得倒翻滚转。

第五十五章 木柱生烟

下方诸人见了,不由失声惊呼。而那个蛮巫,身法怪异,竟在空中将一扭腰身,身形转向,朝着被狼牙棒扫翻的两人逆袭而去。

下方众人,忙转身回护那两个卧地不起的同伴,只是在速度上,比不上那位逆袭而来的七星蛮巫。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人影从战圈外闪了过来,直奔犹在空中的蛮巫身后。

七星蛮巫及时发现有人袭来,又一个扭身,挥棒回击。

一阵急促的刀棒交鸣。空中两条身形,一触即分。此二人在空中交手数合,动作快得让场上众人几乎无法看清。两人坠地,众人才见到有一位年轻的武官,正手握战刀指向蛮巫,左手俯着前胸,口角带血,显然受了伤。而那位蛮巫,则以狼牙棒拄地,胸前兽皮开裂,鲜血直流,右肩上有一条长长刀口,同样血流不止。

七星蛮巫以狼牙棒拄地,双手微微颤抖,但其气势丝毫不减,双眼瞪视着对面的年轻武官,神情极为凝重。

这个年轻武官,自然就是偷袭的百里轩了。此时,他脸色十分凝重,对方虽受重伤,却未失去战力,对方以狼牙棒拄地,也并未露出空门。

一时之间,百里轩与七星蛮巫,二人相互凝视对峙,不敢妄动,都在等待最佳出手时机。

其时,百里轩暗暗心惊不已。这个七星蛮巫,不但功力深厚,其身上皮肉之结实,简直出乎常人想象。他使出的劲道,更有锋利的青锋刀,裂石断金也不难,可硬是没有砍断对方筋骨,只是深深豁开皮肉。

战圈内,众人见来了一个强力外援,精神都为之一振。其中两人趁机将受伤同伴带出圈外,其余五人跃到百里轩近旁,各举兵器,严阵以对。

对峙未久,百里轩窥探到对方体中内息,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在其经脉中乱蹿,遂知对方受伤极重,先前只是在强压着。他对近旁众人发出一声招呼,自身双腿一颤,身形如箭一般,又扑了上去。与此同时,六位镇府使也配合进攻,只是速度比他慢了不少。

再次交锋,短短几个回合后,七星蛮巫气势明显虚弱下去。几位镇府使的攻击,七星蛮巫抵挡起来,渐渐都显得吃力。此番百里轩主攻,几位镇府使配合协助,趁着七星蛮巫气势渐弱,他们攻击愈加猛烈。

七星蛮巫再无反攻之力,勉强招架防守,也是险象环生。他被逼得渐渐后退,缓缓向一根大木柱旁靠近。那根木柱,便是先前众多蛮人围之起舞的木柱之一。

百里轩等人猛烈进攻,又在七星蛮巫身体上增添数条创伤。

其时,几位镇府使施出合击之术,他们从四面一齐攻击,配合百里轩,意图一举将敌人斩杀。七星蛮巫一阵手忙脚乱,他拼着挨上几刀,也要死命抵挡百里轩手中的青锋刃。

满身是血的七星蛮巫,终于靠近木柱。只见他迅速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一块树皮样的黑牌,口中发出几声刺耳狞笑。他此时对袭近身边的几把战刀不管不顾,狠狠一捏手中黑牌,拍向身边木柱。

七星蛮巫的狞笑,让百里轩想起早前那个喷出毒血的三星蛮巫。他心里大惊,一边甩手射出几根刺穴银针,一边身形暴退,同时大声疾呼:“不好!快快后退!”

呼声刚刚出口,就见那根被七星蛮巫拍击的木柱,突然冒出一股黑烟,并急速向周围扩散,整根木柱也在瞬间变得焦黑。

几位飞扑近前的镇府使,听到百里轩呼喊,均在第一时间翻转后退。只是,其中还三人靠得太近,后退动作慢了一些,一下子就被那股黑烟吞没,顿时便没了动静,不知生死。

黑烟继续扩散,吞没附近越来越多正在厮杀中的官差与蛮兵。那些人一被黑烟笼罩,便即无声无息。

这处木柱冒出黑烟不久,临近木柱,也相继冒起黑烟,一根接着一根。沼泽地中间一眼望不到头那排木柱,在不长时间内,全都冒出黑烟。

除了百里轩这里,其他木柱附近的蛮兵,显然知道黑烟的厉害。他们一见到这边木柱生烟,便疯狂向后撤退。和王大军官兵却不知木柱生烟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蛮兵大败,纷纷趁胜追击。一时之间,大量官兵被黑烟吞没。

百里轩神念扫进黑烟笼罩范围之内,发现那位七星蛮巫半跪在焦黑木柱边,以狼牙棒支撑身体。他两只眼睛已被银针刺瞎,但明显清醒着,还在侧耳倾听周围动静。七星蛮巫似乎不受黑烟影响,而其他被黑烟笼罩之人,则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全都没了声息。

百里轩见识到黑烟可怕,连忙运功于喉,大声叫喊:“黑烟有毒,万万不可靠近。”叫喊声远远传开,数里之外都能清晰听到。

听到叫喊的官兵们,及时后撤回避黑烟,同时,他们也纷纷疾呼,向附近同伴们示警。这边官兵退避,其他地方官兵很快得到示警,随后也跟着退避。

只是,黑烟还在继续扩散,难免有人遭殃。

百里轩见状,急中生智。他忙奔向大军后方,叫上正在歇息的那群部下,从后勤队伍里搬来大捆大捆干柴,就地生起一个个火堆。周围的武官们见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忙命令手下官兵生火,别处官兵随后跟着照做。

火堆一个接一个燃起大火,不久之后,这边矮山下,火红一片。

这边一片火势大起,沼泽地上的黑烟,被火势引起的风力,吹向蛮兵退走方向。这边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黑烟向蛮兵方向扩散,速度越来越快。

最先被黑烟笼罩的沼泽地,渐渐显露出来,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大量尸体。很大一部分尸体,面色发黑,而面色苍白的尸体,相对少了许多。显然,面色发黑的,是被黑烟致死,而面色苍白的,则是创伤失血而亡。官兵们见到这种情况,一个个后怕不已。

一排排焦黑木柱显露出来,还在继续冒烟。不过,黑烟一冒出来,就被风国吹走。

那位七星蛮巫还跪在木柱旁,低着头一动不动。百里轩随着众人走上前去,远远发现,对方此时已头骨碎裂,气绝身亡,那显然是自杀所致。七星蛮巫的头颅,军功不小,百里轩却没有继续向前,几位镇府使付出惨重代价,他不想与他们争功。

这场战事就此落幕。

木柱上冒出的黑烟,渐渐越来越少,只是还不能过去打探蛮兵状况。只有等到黑烟散尽,才能知道和王大军在这场战争中取得的战果。多数官兵,都在小心翼翼的打扫战场。

靠近矮山脚下,后勤队伍的官兵,已经在着手安营扎寨,炊烟渐渐升起。

沼泽地上,大队军马逐渐收拢,官兵们各自回营归队,清点人数,统计伤亡。随军医官们救助伤兵,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

第二天天一亮,军营里便出现一些功赏专员。他们穿行于各处营帐之间,一边敲锣一边叫喊:“我王赏功,各位英勇兄弟们,快快到军功署报功领赏了——”

各处主营寨内,都设有军功署的报功营帐,专司记功授奖事宜。在报功营帐里,还有专门寄存处,负责保管官兵们私人物品。几乎所有官兵,都会将军功所得的赏银和自己月饷,存在这里。官兵若不幸身殒杀场,除了军用物品,个人遗物会被朝庭送至家人手中。

军中报功授奖,很能激励官兵斗志,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场面非常热闹。

百里轩及时安排手下官兵,依次去报功受奖。这时,关胜刀统满脸笑容的来到,有些迫不急待的对他说道:“快快安排!我俩一起前去报功。”

关胜刀统有些急切,对百里轩说话仍透着一脸敬重,丝毫没有身为上峰官员的那种优越感。这让在场百里轩的众位部下,多少感觉有点荣耀。

百里轩将最先得到那颗三星蛮巫头颅,给了手下队尉李翰墨,安排停当后,便提着自己的军功袋,与关刀统一起去了军功署大帐。

毫无疑问,百里轩前来报功,在军功署大帐内引起了极大轰动。他的军功袋内,没有一只蛮兵耳朵,只有五颗蛮巫头颅,且都是六星蛮巫。

当时百里轩和关刀统蹿行于杀场,四处袭杀,斩获不少四星、五星蛮巫。但那些蛮巫头颅,全被关胜刀统留存,百里轩一个不取,他只收六星蛮巫。

军中官阶相同的武官,战力有时差别很大。刀统级别的武官,绝大多数都能胜过三星蛮巫,战胜四星蛮巫者,也不在少数,但单独应对一位五星蛮巫,则胜负难料。他们除非以多胜少,发动群功优势,才能轻松斩获五星蛮巫。而营尉级别的武官,通常情况,单独应付一位三星蛮巫都很困难,斩获四星蛮巫的营尉并不多见。

百里轩,区区一名普通营尉,一下子拿出五颗六星蛮巫头颅。记功官员乍一见到,简直怀疑自己双眼。幸好关胜刀统就在一旁,及时向这位记功官员讲叙杀敌经过。对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营尉,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立马派人请来了一个镇府使。

请来的镇府使,其外表装束与其他镇府使没有区别,可百里轩一下就觉察到对方的不同。这位镇府使的体内,有着一股与傻女兰风类似的内息,只是弱了太多。百里轩探悉这些,便猜测对方可能来自黑狼卫队。

请来的这位镇府使,其胸兜里竟然存放了不少黑杀圣像,而且与百里轩得到的那块黑刹圣像,几乎一模一样。百里轩探知这些,心下非常震惊。

第五十六章 随军功赏

请来的这位镇府使会见百里轩,他先是面带微笑,点头示意,继而倍显亲热的一手扶住百里轩臂膀。百里轩立马感觉到,对方手掌上传来力道,而且越收越紧,知道对方试探自己,遂不动声色的运功相抗。

试探过程持续很短,周围众人还以为他们在攀交亲近。

这位镇府使松开百里轩臂膀,爽朗的笑道:“百里兄弟,本人鲍正,受命前来为你授奖。鉴于百里兄弟此次军功突出,授你刀统官阶、青锋战刀一把、白银战甲一套、圣药两瓶、黄金万两。兄弟日后在军中遇到困难,直接来军功署找我,鲍某定会鼎力相助。”

百里轩所得奖品之丰厚,引起了现场轰动。同一时间,关刀统也得到丰厚奖赏,只是并未晋升为镇府使。

军中自刀统以上,官阶晋升相对愈加困难,所需军功也越来越多。白银黄金,则是最普遍的奖品。官阶是名,金银是利,军中功赏,主要就是从名、利两方面进行。

圣药是一种特殊奖励,也是一个最为贵重的奖品。这种圣药,能改善练武之人体质,对桩功、静息内功的修习,有很大辅助作用,深得军中官兵们珍视。

关胜刀统军功不小,也获得一个小瓶圣药。他对其他奖品似乎不太在意,唯独对那瓶圣药,如获至宝,喜笑颜开。

百里轩得到的圣药,显然比关刀统要多很多,盛装圣药的玉瓶,就比对方大了一倍。百里轩见关胜刀统对圣药格外重视,当场打开瓶塞,倒出一颗圣药来。

倒出的圣药,是一颗豆大淡黄色丹丸,与以前荀子毓送他的补筋丹相似。百里轩忙将丹丸凑近鼻前一闻,其性味果然与补筋丹并无二致,心里不免有点失望。

这种补筋丹,在任督二脉未通之前,服用者能得到很大助益。百里轩筑基问灵后,这种补筋丹对他的助益,微乎其微,服不服用都无所谓。他深通医道药理,自然知道其中原因。筑基之后修习灵功,这种灵功重在利用外界灵气固体,对躯体改造作用,不是补筋丹能可比的。

百里轩将补筋丹放进玉瓶,笑对关刀统说道:“这是补筋丹,对练习静息内功很有助益。关刀统有此丹相助,武技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关胜刀统正要回话,离二人不远的那位鲍正,突然快步走了过来,颇显惊奇的问道:“百里兄弟知道这是补筋丹?”

百里轩大方点头:“实不相瞒,下官投军之前,就是个郎中,对这种补津壮体的好药,有所了解。”

“哦,那你可会炼制这个丹药?”

百里轩摇了摇头:“以前从未试过,凑齐药材倒是不难,主要没有乌根巨木炭。若是有这等上好木炭,下官倒很想一试。”

“好,好!”鲍正显得有点兴奋,“你跟我来,我给你提供所需的一切材料,你若真能炼出这种圣药,不但是我军千万将士之福,你也可再建一大功。”

二人穿出人群,离开军功署大帐,来到另一外营帐之外。鲍正让百里轩在帐外等候,他独自一人先入帐中。

这营帐之内没有其他人,鲍正在帐内一切行动,自然被帐外百里轩尽窥无遗。只见鲍正从怀中一下子掏出几个黑圣刹像来,逐一仔细观察,然后从中选出一个,握于左手。随着他右手晃动,接二连三有大批药材凭空显现出来,还乌根巨木炭与一只炼炉。

鲍正再次出来,将百里轩引入帐中。他指着地上大量药材等物品,说道:“百里兄弟看看,炼补筋丹是不是需要这些材料?”见百里轩一一清点后确认,就将这些材料装进一个大包裹。

做完这些,鲍正又取出一块薄绢,交到百里轩手中,那薄绢纪录的居然是灵元固体诀第一重功法口诀:“这是一种比静息内功更高深的法门,并非人人都可练习,得有一定的缘法才行。和王洪恩,对于军功突出将士,都会私下里让其试试机缘,传授此等功法。不过切记,此法不可随意宣扬。”见百里轩点头应诺,继续说道,“你先记熟了,我再为你讲解一番。”

百里轩表现出郑重模样,似在认真默记口诀。鲍正倒有耐心,在一旁等了半个时辰,待对方确定熟记功法口诀后,就开始逐字逐句释义讲解。他所说的内容,正是从如何入静开始,讲叙一种‘听息法’助人入静。这种‘听息法’,与百里轩以前修习的‘心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于入静,百里轩早有领悟,而且他也在修习乾甲功。此番听鲍正讲解,灵元固体诀里以前不甚理解的说法,他现在也有明悟。因这两种功法相近,倒让他对乾甲功的理解更深一层,颇有收益。

黑狼山大营的边防一线大军,军中编制,与封国内地州卫军、府卫军编制略有不同。在这里,镇府使带领十名刀统,所统领的兵力达到五万人。副都统人数很少,都由和王亲自任命,几乎每一位副都统,都是一路大军元帅,一般统领四、五个满编制镇府使的兵力,亦即兵马人数达二十到二十五万人。

和王军中,镇府使级别的武官,人数相对较多,且都是武功出类拔萃之人,有充足的领兵经验。只是,这些镇府使,有官有职的却不多。

让镇府使领兵,元帅还要考量和充分征求对方意愿。因为升至镇府使一级的武官,多少知道一些黑狼卫队的事,他们之中大多数人,不再特别看重军中名利功赏,而是把进身黑狼卫队,作为自已的追求。所以,他们往往不愿意耗神领兵,而是在战场上自由猎杀,专挑实力很高的敌人,磨砺自己。提升自身实力,这是最危险也最有效的方法,黑狼卫队里,很大一部分成员都曾经走过这条路。这样的结果,就导致各路大军元帅手下,领兵的镇府使往往不超过两人,甚至一个都没有,元帅直接率领刀统。

由元帅统领的每一路大军,其中都有不少镇府使,但这些镇府使,绝大多数都不带兵。他们和普通兵士一起随军打仗,不同的是,他们可以在战场上自由选择敌人,必要时还可以用镇府使腰牌,调用任何一位刀统的兵力。

军中功赏,随时都有,尤其是在大战之后,功赏规模也最大。这样能及时提拔军功突出之人,替补殒命武官的职位。百里轩被提升为刀统,归属于十一路军。元帅卫平对他很是看重,不但给他配满编制兵力,还任命他为十一路大军左先锋。对百里轩提出的所有要求,元帅卫平全都满足。

军中统率人物,大到大军元帅,小到一个队尉,除了个人杀敌建功,还有团队功勋。这些大小团队领军人物,若所率领的队伍在大战中对战争全局有突出贡献,则领军之人所得功赏,比单纯杀敌功赏要丰厚得多。不过,这种功勋较少。

百里轩升任刀统之职,又亲自挑选一批精兵强将。原先手下队尉李翰墨,同期晋升营尉,领着原班人马,仍跟随百里轩。其他九个营尉,也都是武功突出之辈。另外,元帅卫平还特别给百里轩的队伍,配备了两只驮鹫,以便这支先锋队伍与大军主力保持联系。

此次沼泽会战,黑狼山大营共出动七路大军,总兵力一百四十余万,远远超过蛮兵人数。可是,付出代价也不小,死伤将士超过三十余万,而且多半都死于黑烟。

军中药事署,及时查明了黑烟致人死命的原因,并提出了预防措施。那是一种蛮人使用的毒,称为巫毒。这种毒只对血液温热的生命有用,遇上大火便迅速消融,毒性消失。有一种草药,称作青靡草,能有效减轻这种巫毒的毒性。药事署同时也向各路军中发放了大量青靡草,焙制好的青靡草。

时至正午,阳光正烈。沼泽地上,那些木柱停止散出黑烟。各路大军的先锋队伍,越过沼泽地继续往南进发。

一路上,沿途倒毙的蛮兵不少,还有大量各种兽禽,显然都是被黑烟致死的,尸体发黑。只是树木花草,似乎不受黑烟的影响。

在那些倒毙的蛮兵中,没有一个蛮巫。被黑烟致死的蛮兵人数,相对死于黑烟的官差,还是少了太多。各部先锋队伍由此得知,大部分蛮人对那黑烟有抵抗力,那种黑烟并不能让多数蛮兵丧命。

七路大军同时往南进发,先锋队伍在前开道。一路上,大军遇到不少蛮人部族集居地,也遇到集居地蛮人自发组织起来的抵抗力量。只是,那些蛮人集居地规模太小,这边和王大军乃乘胜之师,士气高昂,那些零星小股抵抗力量,自然阻挡不了大军前进步伐。

一连十多天,七路大军顺利往南推进了五百余里。沿途被击溃的小规模蛮人抵抗力量,数以百计。大军继续往前,大片沼泽地越来越多,眼界渐渐开阔起来,低矮的山丘布落在大片沼泽地中,似星罗棋布一般。

第五十七章 死亡沼泽

进入大片沼泽地后,大军遇到蛮人抵抗力量,次数显著减少。征途似乎太过顺坦,引起了各路大军元帅们的警惕,于是纷纷传令后退。各路大军撤到沼泽地边缘山上,选择地势险要山口,安营扎寨。

可是,先锋队伍早已先于主力冲进了大片沼泽地里。各路大军元帅并未派人,将命令传达先锋队伍。显然,先锋队伍的作用,就是为主力大军在前铺路搭桥,扫除前途路障,兼刺探敌情。

七路大军共十四支先锋队伍,已闯进大沼泽里,他们各自循不同路径,朝大沼泽纵深方向挺进。几天之后,带领这十四支先锋队伍的刀统们,便遭遇到越来越严重的危机。

沼泽地里环境,越往纵深,越是险恶。各先锋队伍里,不时有人失足陷入泥沼,遇灭顶之灾。另外,他们还渐渐频繁遇上各种毒虫猛兽,有毒蛇、毒蛛、狼群、巨鳄等等。

随着各支先锋队伍深入沼泽,他们又渐渐频繁遇到成群蛮人。只是,沼泽深处这些蛮人,与先前交战的蛮兵不同。这里成群的蛮人,就生活在这片沼泽里,浑身上下布满泥垢,几乎赤身裸体。

沼泽深处这些蛮人极具攻击性,都有着高超狩猎、隐藏技巧。他们往往数量不到一百,遇到数千全副武装的官兵,竟然无所畏惧,出手攻击。未等官兵追近反击,他们又都逃得无影无踪。这般攻击,让闯进沼泽的官兵们防不胜防,死伤惨重。

沼泽深处被猎杀的官兵,他们尸体几乎都成了那些沼泽蛮人盘中餐。偶有遇见,还能看到那些蛮人啃食尸体,满嘴血污。这种情景,让官兵们均感毛骨悚然。

各支先锋队伍官兵们,在这片广阔沼泽里,时时刻刻都要留意噬人的泥沼、防范可怕的毒虫猛兽、抵挡危险的沼泽蛮人。这片大沼泽,仿佛无边无际,沼泽上的天空,渐渐被迷雾笼罩。这让深入进来的官兵们,感觉暗无天日,根本分辨不出方向。他们如果不跟紧队伍,随时都有走散可能,而一旦与队伍走散,就意味着死亡。

随着不断深入,各支先锋队伍,渐渐都没有了前进方向。他们在昏暗的大沼泽里迂回转折,象无头苍蝇在沼泽里乱转,最后连回头的路,都找不到了。

各位先锋官都感觉自己所带的队伍,在这漫无边际大沼泽里,好似大海里一叶孤舟,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希望。偶尔有两支队伍碰到一起,他们便会合兵一处,再也不愿分开。

大沼泽里,每支先锋队伍,随着时间推移,兵员逐渐减少。那些折损的兵员,或是被泥沼吞噬,或是丧生于毒虫猛兽,或是被沼泽蛮人猎杀。以百里轩神念之妙,他也不能够照顾整支队伍周全,只是他所领的这支队伍,官兵死亡人数,相对其他先锋队伍要少一些。

自从闯进这片大沼泽,百里轩同样面临着与其他先锋官相同的问题。只不过由他领头,时刻释出神念探路,能有效带领队伍避开噬人的泥沼,但是,无处不在的毒虫猛兽、神出鬼没的沼泽蛮人,还是防不胜防。他的神念探知范围相对有限,照顾不了整支队伍。他能一定程度减少队伍兵员折损,却避免不了。

百里轩在队伍驻扎休息时,利用天地通神之术,探察方圆几十里范围,意外发现了另两支先锋队伍。他们的境况,相对凄惨得多。

从第二天开始,百里轩带领队伍放慢速度,利用神念定向投射妙术,增加探察距离,专为寻找其他先锋队伍。几天之后,他们就顺利汇合附近三支队伍,汇合后的队伍人数,达到一万二千余人。

这天夜间,百里轩欲与另外三名先锋官商量下一步行动。这三位刀统在合兵之前,终日惶惶,早已身心俱疲,遇上百里轩,仿佛抓着了救命的稻草。他们三人被请到营帐,竟然异口同声,表示一切听百里轩安排。

前线军中没有后方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全以实力说话。这三位刀统,见百里轩队伍兵员折损最少,就知道对方有着过人本事,对他信服。他们都心甘情愿听从百里刀统调度,在这片漫无边际大沼泽里共同进退。如此一来,百里轩欲与他们商量,就变得没意义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百里轩仍领着队伍,寻找其他先锋军队。他所带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每逢大军驻扎,他都选择较为显眼的山丘,并且在驻地修筑简易防御工事,建立指引路标。

半个多月后,汇合到一起的官兵人数达到三万。进入沼泽十四支先锋队伍,有十支与百里轩汇合,另外三支队伍不知去向。在此过程之中,越是后来遇上的队伍,官兵折损越严重,而最后遇到的那支先锋队伍,人数竟不足五百。

在每个临时驻地建立工事和路标,有效指引了大军行进方向。可是,随着大军在沼泽地里行进,由于队伍声势壮大,遇到猛兽攻击少了,但成群沼泽蛮人对大军袭击,更加疯狂。而且,沼泽蛮人攻击手段,越来越让人匪夷所思。有一次,沼泽蛮人竟驱使成千上万条毒蛇朝队伍袭来,若非百里轩的黑刹圣像内存有大量雄黄粉,并及时撒在防御工事上,那些毒蛇定会给队伍造成大量死伤。

百里轩虽然汇合了大多数先锋队伍,壮大了力量,可面临的危机仍是越来越严峻。

首先,大军没了口粮,只能靠捕猎充饥。其次,沼泽蛮人攻击越来越猛烈,给队伍造成的死伤越来越大。而最让人沮丧的,是沼泽地漫无边际,队伍找不到出路。

对于当前情势,百里轩也有点泄气。队伍不能再前进了,可是也不能后退,因为不知道出路在哪里?为了让官兵生存下来,有效抵御沼泽蛮人,他决定带着队伍,暂时驻扎下来,修建牢固防御工事,等待后方大军主力来援。

这天,百里轩利用天地通神之术,寻得一个有利地势。那是一个很大的土丘,地势较高,与之相邻的,还有十几个小土丘,这些土丘若连作一片,就足够大军驻扎了。

百里轩带着队伍来到这里,下令官兵在大土丘上修筑工事,还命人在大土丘下堆建不同的小土丘。官兵们对修筑工事无话可说,但对堆建许许多多的小土丘,均感莫名其妙。他们有所不知,此乃百里轩依据方位玄术,极尽所能,苦苦推衍的结果。诸多小土丘堆成之后,虽然不成阵法,却能利用到一点方位之功,既有一定迷踪之效,也影响着工事周围风向,对抵御前来袭击的沼泽蛮人,极为有利。

这支三万多人队伍,就此驻扎下来。每天有数股官兵,按特定路径出入工事,在附近猎杀野兽充作军中口粮,遇上沼泽蛮人袭击,就及时退入工事里。

自从这里的工事建成之后,遭遇几次沼泽蛮人大规模侵袭。工事里的官兵们,占着地利,有效进行抵挡,死伤相对较少。几次交战,都以沼泽蛮人一方失败告终,而且付出代价又较大。渐渐的,蛮人侵袭次数少了,工事里的官兵们,总算暂时安定下来。在这个时候,工事下方诸多土丘的妙用,官兵们多少都有了一点认识。

工事里的官兵都知道,目前形势严峻,已陷入进退两难困局。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那位既有主见又有能耐的百里刀统。

坐在军中大帐之内的百里轩,整日心神难安,郁闷无比。

大军驻扎已有数月,仍迟迟未见后方来援,连丝毫消息都没有。派出去的探兵,未见一个回来,随探兵一去无踪的,还有那两只驮鹫。等待后援的希望,似乎也变得渺茫起来。

百里轩自信,凭着自己一人之力,他有几分把握安全退出这片沼泽。可此地驻扎的将士们,如今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焉能一走了之?这里所有官兵,都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无论从道义上还是感情上,百里轩也难舍弃他们,独自谋生。他只能背负起这份沉甸甸的希望,与兄弟们同生共死。

另十位刀统,一直唯百里轩马首是瞻,在此困局之中,他们亦如其他官兵一样,将百里轩当作了主心骨。他们见百里轩整日愁闷,自身情绪也随之低落。百里轩见到这种状况,突然意识到,自己目前对全军士气,有着极大影响。于是,他又振作起来,动员将士们加固工事,作好长久驻扎准备,他不信大军主力将他们扔在这里不管。

百里轩与那些刀统一起动员,果然对全军将士有了极大鼓舞,大家同舟共济、团结协作,轮番加固工事、操演练兵,气氛又渐趋活跃。

打算长驻之后,百里轩也卸下思想负担,白天尝试炼制补筋丹,夜晚修习灵功。除了参加指挥与来袭沼泽蛮人作战,军中其他之事,自有那些刀统安排,倒不用百里轩操心。

百里轩时常用天地通神之术探察敌情,几乎每次有敌来袭,他都能事先示警,加之工事外围众多土丘的迷踪作用,有效延迟了敌人的进攻,为工事内官兵争取充分的准备时间,交起战来,很少吃亏。

第五十八章 黑狼灵卫

百里轩偿试炼制补筋丹,在数十次失败之后,这天终于成功炼制出一炉,足有上百颗之多。与军中作为奖品的补筋丹相比,他炼制出的丹药,成色上有些欠缺,但功效并没有差多少。

百里轩也学军中功赏一样,将自己炼制出的补筋丹,全部当作奖品,奖励工事之内英勇杀敌的将士。这无疑极大鼓舞了全军官兵士气,在工事之内,掀起一股狂热尚武之风,先前颓废与绝望气氛,被一扫而光。

有了第一次成功,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随着炼丹次数增加,百里轩炼制这种补筋丹,成功机率越来越高,积累了大量经验与火候掌控技巧。所幸,当初鲍正提供给他炼丹药材,就有让他试手之意,材料准备得相当充足。后来,百里轩在自己的黑圣刹像里,也发现大量药材。于是,他沉下心来炼制补筋丹,短时间内,倒不用担心材料缺乏。

另几位刀统见百里轩竟能炼制补筋丹,无不欢呼雀跃,对他敬佩无比。军中功赏的奖品里,补筋丹被官兵们最为珍视。获取补筋丹,所需的军功很多,绝大多数官兵,是没有能力得到的。

但是在这里,这位百里刀统整日起炉炼丹,手里只有补筋丹多。他对英勇将士奖励,也只提供一种奖品,那就是补筋丹。这里将士,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在平时操练中,只要表示突出,都会得到补筋丹奖励。

对于炼丹,百里轩有了重大发现,也得到极大收获。补筋丹对百里轩并无大用,可是炼丹过程,却让他得益匪浅。

炼丹过程中,每一个细节、每一道工序都要求炼丹者全神贯注。这对人的精神力,有一定强化作用。这种对精神力的锻炼,与百里轩修习天凤心经全然不同。天凤心经壮大精神力,是在静境中潜移默化的进行,而炼丹不是,炼丹是通过对精神力运用,来强化精神力量。

另外,在炼丹过程中,炼炉里会产生一种丹气,自动被炼丹者吸收,这种丹气也是一种能量。至于丹气如何自动进入炼丹者躯体,百里轩不明就里。但他见过傻女兰风曾借助他的神念之力,吸纳灵气。他估计炼丹者吸收丹气,也与炼丹过程中精神专注有关。此番炼丹,他似乎明白,炼丹亦如修习灵功,炼丹者是通过不停炼丹,从而无限利用丹气。

话说这天,百里轩正在大帐中全神炼丹,帐外好一阵喧哗,也未引起他的注意。待成功炼制出一炉补筋丹后,他才发现,帐中不知何时进来了几个镇府使,他们都静悄悄的站在一旁看他炼丹。这几位镇府使都很面生,此时帐内除了他们和百里轩,再没有其他人。

这几位镇府使中,有一人仍戴着黑色面罩,身材与百里轩一般高,大马金刀的站在那里,两眼炯炯有神,正看着百里轩。在这人身后,其他几人都已摘下护面,其中一人正是鲍正。

百里轩见状,知道那戴着面罩的人,身份非同一般,忙行单膝跪礼,纳头拱手:“刀统百里轩参见诸位大人!”

戴着面罩的那人见百里轩行礼,仍然一动未动。其实百里轩行的是军礼,礼过之后就自行站起,官职高的一方也无需回礼。

这时,后面鲍正走上前来,热情的一把将百里轩扶起:“百里刀统辛苦!快快请起!”

百里轩起身,紧握鲍正双手诉起苦来:“幸得诸位大人赶来,目前我部官兵处境险恶,已陷进退两难困局。军中兵器大量缺损,粮草全无,还要时刻面对沼泽蛮人的疯狂袭击。进入沼泽的十四支先锋队伍。有三支去向不明,依照目前情势看,那三支队伍,十有八九已全军覆没。其余队伍全被下官召集到这里,只有聚集力量,才能在这片大沼泽里求得生存。因面临太多困难,此地兵员也折损了一些,若再迟迟得不到后方支援,后果不堪设想。”

鲍正拍了拍百里轩肩膀:“此地境况,我们已然知悉,百里刀统率众在此驻守半年有余,确实太不容易,我们会马上着手安排支援事宜。来,来,快快见过六王爷!”

百里轩一愣。

鲍正又补充道,“六王爷,就是我们封国至高无上的和王!”

百里轩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想到,那位戴着黑面罩的人,就是封国的王,对方竟然也扮作一位镇府使模样。他忙重新上前,恭敬参拜:“拜见吾王千岁!”

“起来吧!以后见本王,不用行此大礼,称我六王爷即可。”和王的声音,竟然与百里轩的声音有点想似,只是带着一种气势与威严。

百里轩起身,仍俯首敬立。此时,他后背上不由得出了一层冷汗。他曾听说和王是一位灵功修炼很深的修士,幸好事先他专心炼丹,未释出神念窥探四周,待发现这些人后,按习惯他也会窥探一番,这次幸好,他竟鬼使神差的忍住了。百里轩恭立一旁,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以神念窥探。

“你炼丹技艺在哪里学的?驻地外围工事,深合方位之利,没想到军中还有你这种人才?”和王问道。

百里轩又躬身俯首,恭声回道:“回六王爷,下官投军之前,原本就是一位郎中,曾跟着师父学过炼丹技艺,也学过一点阴阳方位之学。下官以前的授业恩师,叫郭济郭郎中。”

“郭济……”和王听了,小声念叨,似在回想曾经认识过的人,好久之后才摇了摇头,继而又问道,“你的灵功跟谁学的?”

未等百里轩回答,鲍正走上前来:“回六王爷,百里刀统的灵功,是在下几个月前传授的。百里刀统曾在前次大会战中,斩杀过五名六星蛮巫。在下曾试过他,他任督二脉已通,正可修习灵功。本想等大军过了这片死亡沼泽,在下就带百里刀统来拜见王爷,不想却在这里碰上。”

“嗯,很好。”和王点了点头,再转向百里轩,“你天份不错,修习灵功进展很快。你也深谙领兵打仗之道,与全军将士同生共死,更是难得。命你在此地再坚守两月,等大军主力前来汇合。本王现在升任你为副都统之职,两月后即任一路大军统帅。这两样东西给你,你现在正式成为黑狼卫队的一员。”说罢取出一只黑刹圣像和一块狼头形状的黑牌,和王用指尖在那块黑牌上划了几下后,便将两样东西递给百里轩。

百里轩躬身上前,双手接过。

在和王亲自指导下,百里轩割破指尖,在黑狼牌上滴了鲜血,再将心神集中于黑狼牌,一个牵引,那黑狼牌便没入他的身体之中。此法称作“血引炼宝”术,是修士用来与法器之间建立紧密联系,从而方便驱使法器的法门,也是修真界最为常见的收用法器之术。

黑狼牌没入体中,百里轩却能清晰感觉到它的存在,自然惊奇不已。那黑狼牌,原是黑狼卫队成员的身份标牌,也是一件防御性法器。百里轩的这块黑牌,其上有一行字迹“黑狼卫第三百二十八号,百里轩”。这黑狼牌被灌注法力之后,可以幻化大小,用作抵挡外来攻击,只是他目前法力尚浅,不能发挥其防御功能。

黑刹圣像的使用方法,是一旁鲍正传授的。他如此热情,既有在和王面前献殷勤之意,也是对百里轩示好。恐怕,他还想顺便察看黑刹圣像中的物品,看看和王的赏赐份量。

鲍正一边传授一边还不忘恭维:“百里老弟天资聪颖,短短几个月,便将固体诀第一重炼至完满,实在可喜可贺!”

百里轩谦虚应对:“全靠鲍大人教导有方,下官才能有此成就,大人教导之恩,下官永感腑内!”

和王赏给百里轩的黑刹圣像里,自然没有神锁,圣像内部空间也不小,但相对他之前得到的黑刹圣像,却是小了太多。这只黑刹圣像里,装满了大量粮草与军械,这些都是当前军中急需之物。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灵石、玉符、薄绢与丹药,这显然是给百里轩的。

和王临走之前,郑重对百里轩说道:“大军主力到来之前,你在此地若遭遇严重危机,攸关生死,你可以丢下队伍独自逃生,本王不会责怪,你务必以保命为要。黑狼卫队每个成员,都是封国的中坚力量,你的发展潜力,比此地队伍强得多,本王自不能因小失大。”

百里轩俯首应诺。

和王一行人走后,工事之内的官兵们才听说,先前到访的几人中,就有封国的和王。这个消息令将士们群情激奋、欢欣鼓舞。军中所需兵械和粮草得到补充,大军主力不日之内也将到达,这些利好消息,都极大提高士气,稳定军心。

和王临走时的叮嘱,似透露着此地官兵可能还要面临更严峻危机,这引起了百里轩的重视。军械、粮草问题解决之后,他不再只顾炼丹,而是走出中军大帐,与其他刀统一起,指挥官兵修筑并加固驻地工事。官兵们按照特定方位,堆建更多、更大的土丘,一圈圈环绕在驻地周围,形成多重环形防御工事。工事建好以后,每层环形工事里都潜藏不少官兵,层层设伏,时时警戒,随时可以阻击来犯之敌。

驻地工事修固,只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此事落定,百里轩知道以现有条件,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接下来就是静等主力大军到来。

第五十九章 大军元帅

和王赏赐的黑刹圣像里,那些下品灵石,尽管还不知道灵石使用方法,他也不稀罕,但对那瓶丹药,他倒有点兴趣。

这瓶丹药叫强筋丹,共有十粒,功用强筋壮体,药效强劲,易于炼化吸收。郭郎中当初送的那颗益生丹,百里轩一直不舍服用,留在身边当个念想。这些丹药对他没有这种意义,他当场就服下一粒,随后闭目打坐,运起乾甲功来,全身脉络里内息飞快流转,辅助化开药力。不到半个时辰,强筋丹药力化开,他也从打坐中醒来,整个人更显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百里轩最为兴奋的,还是和王赏的那一叠薄绢。薄绢上面记录的,全是百里轩涉足过的玄术。有几个阵法的推衍过程,有强筋丹的丹方,还有一些修真界法器的常识和使用之法,其中就有对灵石的利用方法。除了这些,还有灵元固体诀的前五层功法口诀。

由于当前情势,百里轩最先选择修习阵法,他当然想将驻地外围工事,再加强一番。可惜,阵法中方位的推衍,确实异常艰深复杂,短期之内就想获得成果,极为困难。况且,薄绢上记录的几种阵法,布置起来都需要用到相应阵器,若是只依据自然地势来替代阵器,不但对方位推衍,需要更加细致、繁杂,还需堆建更多更大的土丘,均不是短期之内就能付诸实施的。

除了夜间修习灵功,百里轩一直沉浸在阵法研习之中,不知不觉就过了两月。这两个月里,驻地工事之外一直都很平静,未见沼泽蛮人侵袭。这有些出乎百里轩意料。

话说这天,营尉李翰墨兴冲冲的跑进军中大帐,单膝跪地抱拳喊道:“报百里大人,探马来报,大军已到达驻地十里之外。”

百里轩接受了前次教训,轻易不敢释出神念窥探,怕引起其他修士忌讳。此番李翰墨禀报,百里轩顿感一身轻松,心里很是高兴。他当即带了几位刀统,引一千兵士前去迎接大军主力。

最先到达的,就是第十一路大军。百里轩迎接到的,也就是这路大军主帅卫平。

卫平元帅见百里轩带人来接,老远就下马相迎,热情拱手:“恭喜百里老弟!和王回营后即颁下王令,加封百里老弟为副都统,任第十五路军元帅。百里老弟大名,如今在军中已无人不知了。”

百里轩客气回礼:“多谢卫元帅提携,若非元帅给下官机会,下官哪能当上先锋,来这片沼泽建功?”

“呵呵。”关平一边笑着点头,一边让人将副都统腰牌和元帅令牌,奉到百里轩手里。接着,他话锋转到这片沼泽上,“这片沼泽,方圆三千余里,称作‘死亡沼泽’。卫某领着五十万大军,连同第十五路军马也给你带来了,一路上不时遇到各种袭击,折损了不少人。幸好有百里老弟一路留有路标指引,否则,军中将士死伤,恐怕更多。唉!这片死亡沼泽,真是令人惊悚的地方,一进入沼泽,卫某仿佛都能闻到死亡气息。”

“这里沼泽蛮人相当恐怕,能驱使大量毒蛇伤人,卫元帅在此领兵,不可不防。”

“嗯。”卫平回应道,“出发之前,药事署给每路大军配发了大量解毒驱毒药物。大军过了死亡沼泽,再往南行,便到了蛮人的天恩平原。与南蛮的这场战争,二十年之内,不知能不能顺利结束?”

“封国子民千千万万,比蛮民多出百倍都不止,就是打过天恩河去也有胜算。”

卫平摇头,似不同意百里轩的说法:“老弟天资过人,来南疆才不到两年,便当上一路大军元帅。但南疆的情况和上国内形势,老弟恐怕了解不多。”

百里轩闻之点头。

卫平继续说道,“沼岭州以南,地形与环境恶劣,但疆域不小。这里的蛮人,其实也不少,只是他们部落太过分散,大部落首领召集蛮民相当困难。所以,我们在交战时,往往看到蛮兵不是太多。蛮人比较团结,在大部落里,都有会巫术的蛮人黑巫,只要他们能集结足够多的蛮民,我军与之交战,很难占到便宜。你也看见了,蛮兵都是狩猎出身,精于射技,体质较好,善于在这种环境下作战。我军每每与之交锋,都是以多取胜。这种胜利很惨烈,是用将士尸体换来的。”

卫平元帅说的是实情,蛮兵战斗力普遍高于封国兵士。能在这边疆战场上进退自如的人,都有着过硬的身手。

卫平有意要告诉百里轩一些事,见对方默认自己的话,继续说道:“和王大军在黑狼山驻扎了十四年。这十四年里,我军与蛮兵打了数十次大战,硬是不能将战线往南推进。曾有过一次,我们打到这处死亡沼泽边缘,派出十多支先锋小队进了死亡沼泽,可是那些先锋队伍,就此一去未返。后来,蛮兵突然出现在我们后方攻击,大军损失惨重,不得已之下,又撤回了黑狼山。唉!蛮人和我们交战几十年了,也学会了策略战术和排兵布阵的本事。天恩河北岸有三个蛮人大部落,其中最大的叫蚩黑部落,部落首领叫蚩黑括,是一个七星黑巫。与我们大军对抗的,一直就是这位蚩黑括组织起来的蛮兵。另外两个蛮人部落,分别叫耶安部落、赫尔部落,其部落首领不知道是何等人物。这两个部落的部众,都听从蚩黑括号令。天恩河南岸也有三个部落,不过奇怪,对方好象与天恩河北岸这边三个部落没有来往,从未见过他们派兵来北岸帮助蚩黑括。”

“蚩黑部落内部情况,我们了解吗?交战双方之间,没有信使来往?”

“我们了解得少,蛮人说话与我们不同。”说到这里,卫平小声对百里轩说道,“和王曾请出豳风山的人前往天恩平原打探,由于语言不通,探得消息有限。听说那位打探之人,在天恩平原遭到重创,差点丢了性命。两军交战,曾有两、三次信使来往,只是双方要求差别太大,谈不拢的,只有靠实力说话了。这场战事不知何时结束,我估计和王也在百般思虑,如何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二十年后,上国虞皇退位,届时就要指定皇位继承人。和王虽有机会登上大位,但其他几位王爷,机会也不小。和王要想如愿登上皇位,就看这二十年所取得的成就了。”

“卫元帅也是黑狼卫队成员?”

“呵呵。”卫平点点头,手掌一伸,掌中现出一块黑狼牌,“除了和王以外,黑狼卫队成员之间,都以平辈相称。百里老弟不用客气,喊我一声老哥即可。卫某是一百零一号,算一算,老弟该是三百二十八号吧?”

百里轩点头:“多谢卫兄相告,日后还望多多指教!”

“说不上指教,日后我们相处时间长了,之间也就没有太多秘密。”卫平接着又话题一转,“我们一线战场上,现在共有十五路大军,兵力总数约三百一十多万。各路大军元帅都是副都统之职,其中,除了你我,还有七位元帅也是黑狼卫。另外六位元帅,都是武功精湛之人,任督二脉贯通,只是尚未筑基问灵,修炼不得固体诀。我此次来,除了给你带来第十五路军马,还要让你了解黑狼卫队的情况,以便战场上我们各路大军配合作战。这也是和王的意思。”

百里轩认真聆听。

卫平托起掌中黑狼牌,两指对着黑狼牌上两只狼眼一点,百里轩立马感觉自己体内黑狼牌有了动静。他连忙心念一动,手掌上也现出自己的黑狼牌来。此时,他的黑狼牌上,两只狼眼正发出闪闪毫光,狼鼻之上,还有一个暗红色光点。

卫平指着百里轩黑狼牌上的暗红光点说道:“绿色光点代表你的黑狼牌,红色光点代表其他黑狼牌。我和你在一块,所以两个光点重合,显示这种暗红色。我的黑狼牌上,绿色光点则代表我这块黑狼牌,红色光点为其他黑狼牌。我们黑狼卫拥有的黑狼牌,不但是一个身份标牌,也是一件防御法器,而且还能相互之间联系,显示对方方位,只要在一百里之内,黑狼牌之间都能感应得到。发讯号也简单,对着两只狼眼注入一点法力就行。”

正在这时,百里轩又发现自己的黑狼牌上,先后亮起了另三个红色光点。他抬眼,看到卫平的黑狼牌上,在相应的位置也亮起了三个红色光点。

卫平见状笑道:“他们收到我的讯号,也发出讯号告知他们位置。另四人在一百里之外,我们这里感应不到他们的黑狼牌。这样,在战场上,你很方便就知道我方其他大军位置,你往狼眼内注入的法力越多,狼眼闪现光华越亮,表示你这里急需支援,或者是你想招集其他人,让他们来到你这里。”

百里轩面露微笑,连连点头。

卫平接着说道:“我感觉你的修为,在固体一重的样子。你体内法力初生,勉强可以发出这种讯号,但要想请求别人支援,恐怕还做不到。听鲍正说,你是位通才,和王对你很看重。他说你同时修习几种玄术,不但修习灵功,还会炼丹、会推衍方位。若果真如此,你的天资,确实比他人要高得多。不过我听说,修真主要以修习灵功为主,稳固躯体,亦即修身,这样才能有效延长寿命。若修习其他玄术花费过多时间,耽误灵功修炼,往往得不偿失。当然,其他玄术对灵功修炼,都有一定辅助作用,但每门玄术都深奥无比,需花费大量时间才有可能入门。通常,修士都是先修炼灵功,到一定阶段后,寿命大大延长时,才会将部分精力投入到研习其他玄术上。”

卫平明显是一番好意,提醒百里轩修真的重点。百里轩听后,深觉有理,连连拱手称谢。

第六十章 献计献策

大军来到驻地附近。

第十五路大军整齐铺展开来,军阵延绵十数里。军阵之前,队列着营慰及以上武官。百里轩在卫平元帅陪同下,正式接任这路大军元帅。在全军将士震天的欢呼声中,百里轩跃马扬鞭,在军阵之前飞奔巡视。

第十五路大军,全员二十五万有余,配备一百多只驮鹫,有五十余位营尉、五位领军的镇府使和二十多位不领军的镇府使。在这二十多位不带兵的镇府使中,其中六位,百里轩不陌生。他们正是前次大会战中围攻七星蛮巫的镇府使,还有三位死于毒烟。这六人在队列里,看着骑马巡视的百里元帅,眼中透着崇敬与狂热。

和王军中,镇府使想被提升为副都统,极为困难,需有足够多的军功,才有可能被提拔。百里轩来边疆不到两年时间,就从一个营尉升任副都统,并当上一路大军元帅。这种情况在军中,可谓绝无仅有,是数十年来边疆大军里唯一一例。

军中唯才是举,不问出身,不问年龄。镇府使们大都知道百里轩所立的军功,若单按军功,对方尚不至于升任大军统帅,于是他们都有了一些猜测。

能当上副都统,做一路大军元帅,本身武技过硬自不必说。百里轩资历尚浅,军功也有欠缺,他能在短时之内当上大军统帅。这只有一种可能,他修习了灵功,进入了黑狼卫队。

军中众多镇府使,冒死磨炼自己提升实力,目的便是能够修习灵功,进身黑狼卫队。能不能被提拔为副都统,似乎并不是他们拼命的主要原因。

原有驻地太小,容不下所有人马,百里轩统领大军,只能依在原驻地附近驻扎。而卫平元帅,也在距十五路军几里之外屯兵。后续各路大军陆续到来,都择地安营,临时休整。大军主力到达后,都在作进兵前的准备工作。

十五路军帅帐,设在原驻地工事里,百里轩仍将营尉李翰墨所带的原班人马,收在身边使唤,他对这些人比较熟悉,使唤起来方便。

自从统领一路大军,百里轩忙碌起来。军中诸事繁多,有很多事都需他亲自过问,再没有时间沉下心来炼制补筋丹了。

话说这天傍晚,黑狼牌上传来讯号,百里轩立马骑上一只驮鹫,朝黑狼牌上红光点指引的方向飞去。沼泽上浓雾弥漫,有了黑狼牌指引,他就不担心迷路。

飞行途中,百里轩碰上同样骑着驮鹫的卫平和另外两个身为黑狼卫的元帅。四人自然结伴同行,一路寒喧闲谈。

和王大军,六个不是黑狼卫的元帅,他们所领的队伍充作中军,其他九个身为黑狼卫的元帅,所领队伍为作战前锋主力。因那六名元帅不是黑狼卫,用不了黑狼牌,每次招集各路大军元帅,汇集地点自然是中军。

蛮人黑巫,原来也是修炼者,只是他们所修的功法,不得而知。黑狼卫们普遍称呼蛮人黑巫修炼的是巫术,他们都不知那种巫术的具体内容。很多黑狼卫都曾与黑巫交过手,黑巫们所使的巫毒、蛊毒以及有些自残的攻击方式,让他们对巫术的描述,近乎邪恶,多半认为巫术是歪门邪道。

不过,蛮人黑巫竟也遵守修真界规矩。三星以上的黑巫,不会轻易对普通兵士出手。而修真界里,五重固体以上修士,也禁止对普通人出手。边疆长年交战,交战双方一直都有着这种默契,都遵守着修真界这个规矩。大规模会战,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修士,都不直接参与。

前次大会战,蛮人大量使用巫毒,致使封国兵士死伤众多。蛮人明显事先就有预谋,这令和王大为震怒,认为对方违反了规矩。

百里轩修习灵功以来,渐渐发觉躯体感觉愈发灵敏,不但能感应到普通人气息,更能感应修士,近距离内,无需用神念窥探,他也能感应到修士身上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特殊气息。与黑狼卫交谈中,百里轩才知道,修士体内特殊气息,便是法力气息。

修士法力功用相似,但法力气息各不相同。影响修士法力气息的因素很多,除了各不相同的灵功功法外,还与修士心志、性格、喜好等多种因素有关。

百里轩这种躯体感觉,虽远远没有神念感知细致,但也让他明白,卫平、鲍正等人判定他修习灵功深浅的原因。

来到中军主帐,百里轩不但见到了各路大军元帅,还见到了一大批黑狼卫。尤其站在和王身边的那位修士,体内法力气息非常强烈,百里轩不由向其人多看了几眼。其时,那个修士也正打量百里轩,并伴随着一股神念探察。这让百里轩好一阵心跳。

大帐正中主案上,坐着和王。此时的和王,仍作镇府使打扮,戴着黑面罩,让人看不到其真容。百里轩多少有点奇怪。

这次招集众人,是为商议如何进兵之事。和王与十五路大军元帅们商谈,而那些非元帅的黑狼卫,则依次坐在一边倾听,偶尔也有人发表意见。

经和王介绍,这片死亡沼泽里,存在大量毒虫猛兽和沼泽蛮人,在靠近天恩平原的地方,也有大量蛮兵驻扎,蚩黑部落首领,有意在这片死亡沼泽里,与封国大军进行一场大决战。

十多年前,这里的沼泽蛮人,曾协助天恩河北岸的三个部落,一同对抗和王大军。如今,这里沼泽蛮人,竟然也侵袭部落的蛮兵。尽管不知那些蛮人之间如何起了矛盾,这对和王此番进兵,无疑很有利。

商谈中,有几个元帅建议派遣信使,去天恩平原招安,或可免于大动干戈。他们分析如今情势。和王大军优势明显,不但武器精良,而且兵力远超对方,士气高昂,正厉兵秣马、蓄势待发。大军压境之下,此时派出信使,蚩黑部首领很有可能因畏惧而降。如此,就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和王对招安之议不置可否,仍要求在坐众人畅所欲言、献计献策。于是,就有人主张尽快进兵,速战速决,尽早将大军营寨,扎到天恩平原上。他们分析当前情势。死亡沼泽内,危险重重,大军多驻留一日,就多一份损失,应该趁沼泽蛮人与部落不和,尽快进兵,早早将工事修到天恩平原上去……

末座上的百里轩,一直未发一言,倾听别人分析当前形势。

待众人都说出了各自建议,场面平静下来。

这时,和王说道:“上国之内的形势,想必大家都已知晓。父皇已于去年凝结圣丹,成就结丹修士。按照规矩,父皇不能继续把持上国政事,必须尽快退位,让下一任虞皇登基。由于东方嘉兰国入侵支月,泰王、聪王各领军队与之交锋,战事吃紧。父皇暂时将退位之事延迟,为此专门发出诏书,通告全国。诏书上写得明确,二十年后,父皇正式退位,并指定下一任皇位继承人,此事已成定局。各位追随本王,都希望本王成为下一任虞皇。数十年来,本王殚精竭虑,在南疆扩土建功,可是,泰王、聪王对上国贡献,也不容忽视。东方嘉兰国也是一个修真国,它想侵吞大虞属国支月,对上国安全产生重大影响,父皇也因此事延迟退位。所以,对本王来说,必须早早结束与蛮人的战争,再争取父皇恩准,允许本王挥军东进,支援支月国抗击嘉兰。唯有如此,本王继承皇位,机会最大。”

和王扫视诸位元帅,本要继续接着说,这时看到末座上低着头的百里轩,于是话锋一转,“百里元帅还未谈谈你的看法,你也说说?”

百里轩见和王提到自己,心里一惊,忙在座上欠身答道:“回六王爷,下官末学后进,来边疆时日不长,对情势不熟,实在不便提建议,免得贻笑大方。”

“无妨。”和王挥了一下手,“我们要群策群力,集思广益。你的建议,或许有不到之处,也或许有独到之处。但说无妨!”

百里轩见状,略想了一想,开口说道:“根据王爷介绍,我军是应该早早结束这场战事,继而挥师东进,再图建功。但是下官认为,欲速则不达。如今我军与蛮军对峙,若在这片死亡沼泽里决战,困难不小。诸位知晓,蛮军若在这里败退,天恩平原亦不可居,定会被我军赶过天恩河去。听说,蚩黑部与天恩河南岸部落并不来往,若他们被赶过天恩河,是否有落脚之地,尚未可知。所以,蛮军必将这片死亡沼泽,视作最后防线,严防死守。有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攸关生死,现在的蛮军,工事准备、军心士气,必定处于巅峰状态,我军实在不宜现在进兵。另外,若我们不计损失进兵决战,就算如愿击溃蛮军,顺利踏上天恩平原,接下来,我们如何守住天恩平原?这片死亡沼泽,无疑已将天恩平原与后方阻绝开来,我军踏上天恩平原,势必成为一支无援孤军,天恩平原宽广辽阔,那里蛮人还不知有多少。届时,我们再想撤走,可也不容易。”

和王听了缓缓点头,见百里轩停止说话,催道:“百里元帅所说有理,继续说,那依你之见,我们当下该如何是好?”

“下官以为,当下我军不宜进兵,蚩黑部众兵锋正盛,我们要避其锋芒。当下最应该做的,就是在这死亡沼泽里修建几座大城,铺几条官道,加强与后方联系。待城池建好之后,再从内地迁徙大量顺民来这里,在城池周围垦荒,带来各种内陆商品和美食,教化沼泽蛮人。我们这种步步为营的做法,无疑会给蛮军极大心理压力,其军心不战自溃。那时,我们方能优势占尽,是战是和,全凭王爷作主。”

“嗯。”和王点头,“唉!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时不我待啊!”

“尽早进兵变数太多,与蛮军在这里决战,我军不一定稳操胜算,况且,就算进了天恩平原,仍然还有变数。”站在和王身边的那个修士,这时开口说话,“百里元帅说得在理,他的建议,也是最稳妥的做法。我们的目标,是要占据天恩河北岸平原,以天恩河作为与南蛮的疆界。至于挥军东进抗击嘉兰,这是后话。就算这里战事顺利结束,能不能如愿出师支月国,尚由皇上定夺。恐怕泰王、聪王,都不想看到和王军队与嘉兰国交战。”

百里轩见那个修士支持自己看法,胆气壮了不少,再次开口说道:“我几百万大军在此,筑城修路,耗时不会太长,最多两三年。五到十年之间,下官这种办法,必定会见效。待我方城池建成,蛮军定会来攻,那时主动在我,我军占着绝对优势,注定蛮军败亡,我军损失也会降到最小。”

第六十一章 委以重任

和王听了,站起身来:“好。就按百里元帅之言。百里元帅思虑周全,各处城池修建规划,就由你来安排。诸位可还有其他意见?”

“谨遵王令!”其他十四位元帅,同声拱手应命。

“蛮人得知我等在此筑城修路,定会派兵袭扰。我军依据工事之利据守,不怕蛮兵来攻。但各位元帅不可不防蛮人黑巫。自今日始,每路前锋大军元帅,派十名黑狼卫近身保护。此事由鲍正安排。”

“遵命!”鲍正上前俯首领命。

此次集会商议到此结束。

百里轩本打算与卫平等人一同离开中军,回归自己营帐,不想正当他要离开之时,却被和王身边的那名修士叫住。

由于和王在场,百里轩上前,当然先对和王揖首,再向那位修士拱手道:“兄台有何指教?”

“呵呵。”那人应道,“本人只是好奇。百里元帅神念不弱,难怪修为尚浅便可以炼丹。你修习过何种妙术?还是天生如此?”

百里轩尚未作答,和王便轻声向他介绍:“百里轩,这位是豳风山韩执法——韩百晓,你们以后多亲近。韩执法灵功修炼有成,多年之前便已凝结圣丹,你若时常得他指点,定会获益不浅。”

“见过韩前辈!”百里轩重新郑重行礼,“下官接触灵功时日不长,之前从未听说过灵功,更不知道修真界。小人天生感觉比别人灵敏,习武也很快。”

“哦。”韩百晓点头,“运气不小!天生神念较强者与天生具有灵根者,都很罕见。似你这般,相对更为幸运。人的慧识有高有低,其潜力有大有小,神念越强者,其慧识相对越强,潜力也越大越容易发掘出来。这种情形,被称作‘开慧’。开慧之人,无论记忆力还是领悟力,都远远强过他人。难怪你小小年纪,便涉足几种玄术。不过,你最先还是要以修炼灵功为主。”

“多谢前辈指点。”百里轩俯身回道。

和王见百里轩毕恭毕敬,笑道:“不用太过拘礼。我等修炼之人,寿命比普通人长,形貌衰老缓慢,而且还有各种驻颜之术。在修真界,修士之间多半以平辈相称。你称呼韩执法即可。”

“韩执法。”百里轩顺和王之意,不再拘礼,“还望日后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韩百晓连连点头。

和王面罩上显露的两只眼睛,很有神采,他注视百里轩,说道:“本王身边,极需你这样人才,好好办事,本王决不会亏待于你。以后你有什么想法或建议,可直接来中军找本王,不用拘束。”

“是。”百里轩点头应道,“可惜我们不通蛮人言语,不太清楚蛮人部落内部情况,否则倒可以暗中做点文章。那对战事或许更为有利。”

“嗯。”和王看了看韩百晓,再转向百里轩,“此事本王倒是想过。新征服的疆域内,迁有大量内陆顺民,他们与原蛮人交流渐密,蛮人语言不是太难掌握。深入天恩平原刺探情报,这是十分危险之事,本王曾几次派人前往天恩平原,效果都不好。”

“韩某曾几次出入天恩平原,虽有手段得到更多消息,却不便于施展。”韩百晓这时插口说道,“韩某会一种搜魂术,能对修为弱于韩某的黑巫施展,用此法可以得知对方识海中所有事。只是此术霸道,被施术者识海会遭到毁损,轻者变成白痴,重者即时殒命。另外,韩某一到天恩平原,就会引起蚩黑首领的注意,不好随意行动。百里兄弟神念之强,当可学得这门搜魂术,快则半年,慢则两年就可练成。一年半载之后,你的固体诀更有精进,正可扮作蛮人,去天恩平原打探。以你的修为,应该不会引起蚩黑拓注意。不过,那也很危险,出发前要准备周全。此事还请六王爷定夺。”

和王看着百里轩,并未及时言语。

“在下愿为和王分忧?”百里轩一见和王眼神,就知对方意向。因此项任务危险,和王想让他去,又不好直接说。百里轩看出对方意向,自要主动请缨,“若能如期学会妙术,就算千难万险,在下也要从天恩平原带回有用消息。”

“唉!本王只是有些担心。你现在任十五路军元帅,身当要职,若有闪失,本王损失不小。”说罢拍了拍百里轩的肩膀,“好吧。为了让你灵功修炼顺利精进,在出发之前这段时间,本王让韩执法留在你身边,以便随时指导你修炼灵功。我们就以十年为期,十年之内,无论探得多少消息,你都是要回返。”

“多谢王爷关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百里轩带着十个黑狼卫,一同骑着驮鹫回返驻地。一路上,韩执法脚踏一柄灰色长刀,飞在空中格外轻灵飘逸。那柄长刀灰光闪闪,冷气森森,可大可小,其人踏着长刀,快慢自如。这让百里轩很是惊奇、兴奋。

百里轩从身边黑狼卫们谈论中,得知韩执法的飞行之法,乃修真界修士最常用的赶路方法。那是一种遁术,称作“御器飞行术”,其中的器,就是修士所用的法器。任何法器通过血引炼宝术祭炼之后,都可用来驾驭着飞行。只是,常见飞行的法器,多半为攻击性法器,如刀、剑、枪、戟等等,因这些锋利法器飞在空中阻力小,修士驾驭起来不太耗费法力。

接下来几个月,百里轩每天都要骑驮鹫前往各路大军驻地,按照各处地形,绘制城池及相应防御工事的图纸,让各地驻军依图建造。他因之与众多黑狼卫有了接触,从寒喧交流之中,他对黑狼卫队的情况,对有关修真界的事,都有了进一步了解。

黑狼卫队里,各成员都被授与副都统官阶,没有职位高下之分,统一听和王吩咐行事。各成员之间相对平等,禁止内斗,具体到个人之间,或许亲疏有别,但平时执行任务,任务小组内各成员必须相互配合。因为和王对执行任务小组成员,功成俱赏,败则俱罚,尤其对任务中牺牲同伴的黑狼卫,处罚更是严厉。这直接促使黑狼卫队各成员之间抱团协作,几乎没利害冲突。部分黑狼卫留守豳州城王宫,还有部分,在新征服的疆域内坐镇,协助地方官员教化原蛮民。

百里轩早年就听说过灵根,直到如今,他才知道灵根是怎么回事。

灵根是一种特殊体质。具有灵根体质之人,容易引起身外天地灵气与人体交互勾通。人生于五行世界之中,身体固有五行属性。但是,有极少数人身体五行属性特殊,天生对天地灵气有感应,容易交互勾通,斯为灵根体质。

灵根之人能感应外界天地灵气,所感应的灵气,往往也是五行灵气。有人感应一种五行灵气,有人感应两种、三种、四种。通常,感应一种五行灵气者,那种感应往往最为强烈,这种人,最容易与所感应的灵气交互勾通。而感应灵气种类越多者,那种感应越发变弱。所以,灵根就有了优劣之分。

天生感应一种灵气者,其灵根最优,称作天灵根。这种人天生是个修炼者,身体极易勾通外界灵气,若接触灵功更是如鱼得水。而天生感应两种五行灵气者,其灵根次之,称地灵根,这种人也是修炼的好料子。感应三种灵气者称幸灵根,意即这种人是幸运的,是修炼有缘人。感应四种灵气者称惜灵根,灵根者中最为多见,意即这种人有些可惜,可以修炼,但进展较慢。在天生具有灵根者中,灵根越优者,相对越少。

对于修真,灵根只是一个优越的先天条件,并不起决定作用。修真主要靠个人悟性,也靠个人勤奋。在修真界里,惜灵根者成就,未必比不上天灵根者,没有灵根之人走上修炼之路,也有可能比天灵根者成就高。

各处城池图纸画完,百里轩便沉下心来,为接下来的任务做准备。

他偶尔巡视各地城池修建进展,也花点时间学习蛮人的语言,除此之外,就留在军营内,在灵石布设的聚灵阵内修炼。

百里轩神念之强,远远超过韩百晓预估。这位结丹修士,特意为百里轩布设聚灵阵,打算花两年时间,让对方习会搜魂术,他却不知,百里轩只用了一月,便学会了。

学会搜魂术,百里轩不会过早告知韩百晓,有灵气浓郁的聚灵阵可供修炼,还有这个便宜师父在一边随时可以请教,如此机会可谓难得。

灵功修炼,分有不同阶段。筑基问灵,仅仅只是踏入了修真门槛。从问灵开始,到结出圣丹之前,都属于修炼筑基阶段。筑基阶段的修士,根据灵功功法或修士体内法力强弱,又分不同修为等级,所以就有固体一重、固体二重修士等。

修士结出圣丹后,修炼就进入了结丹阶段。结丹阶段相比筑基阶段,是层次不同,法力上有着质的飞跃。结丹阶段,是根据修士灵功功法或修为深浅,分为前、中、后三期。这个阶段修士的修为,不单包括修士法力,还包括修士对修炼法理的体悟,以及个人心性修养。

个人体悟与心性修养,前者属认识层面,后者属性格情趣层面,斯为境界修为。只是,在修真界里,分辨结丹修士修为,主要还是看其法力强弱,因境界修为在直观上不好把握。同是结丹前期修士,斗法时所表现出的实力,有时差别很大,就是由于法力虽然差不多,但个人境界修为不同,对法术领悟有别,他们施展相同法术,所表现出来的威力也不一样。

第六十二章 非常修炼

韩百晓身为结丹修士,在修炼上,见识比百里轩高明得多,指点他这个末学后进,自然不成问题。只是,百里轩在修炼上出现了一件怪事,让这位韩执法很是诧异,而且不明所以。

韩百晓受命于和王,指导百里轩修炼,并提供所需灵石。对方修炼时对灵石的消耗,让他大为吃惊。

通常情况,灵功一重固体诀修至完满者,用下品灵石布设聚灵阵修炼,差不多一个月,聚灵阵上灵石,才会耗尽灵气,需要重新更换。而百里轩在聚灵阵里修炼,竟然半月不到,就需要更换灵石。而且随着他继续修炼,聚灵阵需要更换灵石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直到后来,不到三天就需要更换一次。

韩百晓心里惊异,并不吝啬。他因嫌更换频繁,索性布设一座规模较大的聚灵阵,布阵所需灵石,比之前多了数倍。不承想,这样的聚灵阵供百里轩修炼,法阵上的灵石,也维持不了一个月时间。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灵石维持时间也在渐渐变短,以至后来,也发展至几天就需要更换灵石。

这样的修炼,消耗灵石越多,表示修炼者吸收灵气越多,体内法力增长幅度也越大,修炼进展越快。修炼天赋超群者,修炼情况多半如此。百里轩此番修炼,若单单消耗太多灵石,韩百晓还能接受,可是他体内法力增长并不多,一年半时间才修到固体诀二重,这让韩百晓大惑不解。这样修炼条件,百里轩修炼固体诀,进展非但不比别人快,相对还慢了许多。

韩百晓曾多次用神念探查。百里轩在聚灵阵内静坐用功,便有大量灵气进入躯体,只是进入躯体的灵气,绝大部分会无影无踪,只有少部分被炼化成法力,浸润筋骨。

韩百晓修炼了四百余年,看别人修炼,何止千百次?他却从来就未见过这般情形。后来,他实在忍不住,几次试图以神念侵入百里轩的静境。可是,百里轩静境的本能防护格外强韧,任他如何驭使神念入侵,始终不能如愿。

外来神念侵入修士静境,往往对修士损害极大,易导致被侵者心神崩溃,非死即伤。韩百晓为解疑惑,对百里轩的生死,并不太在意。

每个修士静境都有本能防护,修士神念越强,静境的本能防护也越强,外部神念一般难以侵入,除非入侵者神念相对强大很多。个人静境中,还有着修士意识活动与记忆。当初百里轩进入兰风静境,并非他的神念比对方强大很多,而是兰风有竟配合,放开自己静境防护,这才让他洞悉了对方的“天地通神”之术。

在修炼之时被韩百晓神念侵扰,百里轩自然知道,也知道对方用心不良。只是,他还有求于对方,只能忍气吞声,假装不知。

韩百晓未能如愿侵入百里轩静境,思来想去,只当对方天生神念较强的缘故。既然对方不知情,他当然不会当面点破,落个坏印象。

最后的半年里,韩百晓一狠心,全部用中品灵石布设聚灵阵。虽然被消耗的灵石数量,让他都有些心痛,但百里轩总算把固体诀三重炼至完满。

通常,修士灵功固体诀每精进一重,修炼时所需灵气相应越多。百里轩这两年来所消耗的灵石,足够让一个寻常修士将固体诀从一重炼到六重都不止。如今百里轩才修至固体三重,绝大部分灵气都不知去向。这种奇怪现象,韩百晓怎么也想不明白,又不便去问那个后生小辈。

韩百晓不明白情况,百里轩却知之甚详。在聚灵阵里,他入静行功,多数时候并不是在修炼灵功固体诀,而是在修炼天凤心经。每当一炼起天凤心经,他便发现有大量灵气进入自己静境,甚至连体内法力也被牵引进来。这种修炼,直接导致他的神念壮大得十分迅速。

至于搜魂术,修习此法对修士神念要求较高,这对百里轩而言,难度并不大。

话说这天,百里轩自打坐中醒来,结束修炼。

韩百晓对他说道:“你专心修炼已有两年,各路大军驻地,城池修建也接近完成,蛮兵几次来袭都无功而返,在这死亡沼泽,我们算是站稳了脚跟。按照两年前商议,和王让我提醒一声,你该去天恩平原打探消息了。”说罢一伸手,掌上现出一支寸许长的小剑,毫光闪闪,“这支‘符剑’给你,作防身之用。”

“多谢韩执法两年来的教导!”百里轩深鞠一躬,接过‘符剑’纳入储物圣刹像内,“待在下稍作准备,便前往天恩平原。”

“诸事小心!早早回来。”韩百晓叮嘱一声,目前百里轩离开。

百里轩将军中之事安排一番,然后便跨上一只驮鹫,独自往西而去。

直接往南是过不了蛮兵防线的,百里轩早已从韩百晓口中知道天恩平原附近地形,他此番须先往西再往南,先飞越西边一片崇山峻岭,再转而往南,方可绕过蛮兵防线。

一路之上,百里轩时不时拿出那支符剑把玩。他跟了韩百晓这么久,对修真界之事,又有了更多了解。

在修真界里,攻击性法器比较珍贵,修士一般到固体五重时才能够驱使。固体五重,是筑基阶段的第一道槛,修士若能顺利修满固体五重,便可施展“御器飞行”术,可以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活动范围极大扩展。所以就有个说法,只有过了筑基第一道槛的修士,才算真正踏入修真界,而问灵只算正式踏入门槛。固体五重以下修士,有条件使用的攻击性法器,就是‘符器’。

攻击性符器如‘符剑’、‘符刀’、‘符箭’等等,称作符宝,就如法器被称作法宝一样。攻击性符器,威能不比同类法器,但比普通武器厉害得多,而且驱使起来更为方便、快捷。符器无需用血引炼宝法祭炼,使用时直接以法力驱使,通过法力与使用者建立心神联系。

符器与法器一样分成不同品阶,修士炼器水平不同,炼制出的符器或法器,品质自然有别。炼制符器比炼制同类法器,相对简单,所需材料也相对较少。

在修真界,有专门从事炼制法器、符器的炼器士,与炼丹士一样,炼器,也是一门高深的玄术。法器的炼制,炼器士除了要熟悉应运一些特殊焰火,知道如何淬炼材料,还必须要掌握一定程度方位阵术。法器之中必须镶嵌阵式,通过阵式利用天地之力,才能发挥大威能。

法器的品阶,既受炼器士炼制手法、镶嵌阵法、炼器材料等诸多因素影响。一般法器根据其属性和威力分成三个品阶,常见的符器有九个等级,与法器对应,称一品三级,即下品法器的威能与三级符器差不多,中品法器与六级符器差不多。九级以上的符器极少,炼制九级以上符器,投入相对较大,很少有人炼制。

炼器材料很重要,法器中炼入一些特殊天材地宝,有可能使所炼制的法器,在一定程度上秉承使用者意愿,具有一定灵性,这样具有灵性的法器就称作灵器。一般的法器是没有灵性的,只有经过长久祭炼才能培育出这种灵性,这时的法器才可称为灵器。

符器的炼制,不同程度借用了符的炼制方法,所以,符器也如符一样,是消耗性的。如一支‘符剑’,并不能与法剑一样,能够长久使用,有个使用次数限制。符器与符,制作手法相差不多,在符器内贮存一定量灵力,模拟同类法器某些功能,一旦灵力耗尽,符器就不能使用了。而符是模拟一些法术功能,多是一次性消耗,能最大限度发挥一些法术效果。两者炼制手法虽有很多相同之处,但所表现出的功能,各有侧重,各有优劣。

百里轩手中符剑,是一个二级符器,威力不小,比他使用的青锋刀要强上百倍。不过,这支符剑只剩下三次使用寿命,显然已被别人使用过多次了。符剑内的灵力波动暗淡,百里轩能明显感应得到。他坐在驮鹫背上飞行,想着韩执法对蛮人黑巫的介绍,心里倍感压力。

蚩黑部落首领,是一位七星黑巫,实力堪比结丹修士。三星黑巫的实力与固体五重修士相当,以百里轩目前固体三重的实力,只能与三星以下黑巫一较高下。

天恩平原北岸的三个部落,黑巫数量估计有二百多人。其中大部分黑巫都到死亡沼泽前线,估计后方留守的黑,巫也有一些。

百里轩反复思量,此行若在天恩平原上暴露,若对上三星以上黑巫,他连逃跑的机会都很小,几乎九死一生。他能依仗强大神念,远远就发现敌人,但只要暴露身份,他就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疲于奔命而达不到刺探目的。百里轩目前最想要的,是一个有效的逃跑手段。如此,他即使对上三星以上黑巫,打不过能随时逃走,不用太害怕。

百里轩一路上都在细细思量,回想这两年来从韩执法那里学会的法术。他不时一伸手,手心上便冒出一团淡黄色的火焰,看着自身的法火,他不禁露出微笑。

百里轩也不明白,据韩执法说,固体六重以上修士才能施展‘驭火术’,凝化出自身法火,自己才到固体三重,不知为何也能生出法火?这是他的秘密,当时向韩执请教驭火术,对方虽然传授他,但其眼神中不免带着奚落,仿佛笑他眼高手低。韩百晓却不知,对方刚从他那里学得驭火术,转身私下里一试,便生出了法火来。

第六十三章 蛮民部落

坐在驮鹫背上,百里轩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当年试画的戎夷虫符。

戎夷虫符没有修真界制符那么麻烦,画画就行。若是灵验,那将是一个绝妙逃生手段。想到这里,他几乎迫不急待,飞快从圣刹像内取出那块暗黄盖头和纸笔。

映入眼帘首当那个化蝶符,百里轩此时再看化蝶符符文,似乎和当年看到的有很大不同。他心神专注,神念笼罩下的符文,渐渐象是有了生命,虽然仍是奇形怪状,但符文每个部分都有了波动,仿佛鲜活过来。

百里轩神聚符文,认真观察符文细微变化规律,几个时辰后才闭上双眼,仔细回想符文变化中所表现出的样子。如此这般,一连几天之后,他终于展开纸笔,全神贯注,在纸上落笔画符。

此次画符一气呵成,他画出一张化蝶符文,仔细一看,所画符文竟也有了细微波动,生出些许暗弱毫光。百里轩见状,精神大振,继续凝神画符,一连画出十多张方才停手。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满脸疲倦的躺在鹫背上。有了这番体验他才知道,原来画戎夷虫符消耗神念之力,而且消耗还如此之大。

落到一处山岭之巅,百里轩将驮鹫安置好。他要试练化蝶符的效用,神色中既急切,又紧张。

他手持一张化蝶符,心中想着要去的通川镇,不承想手中法火一现,施符成功同时,心中的通川镇,竟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只看到眼前突然出现许多彩蝶,自己仿佛也变成其中一只,随着蝶群一起,极速朝北方飞去。身下群山、沼泽等景象,飞快闪过,飞越了百十里距离,百里轩心中突然出现一处陌生的矮山。不久,这处矮山便映入他的视线,待蝶群飞临这处矮山时,他感觉身上一松,落在这处矮山之上。

百里轩看着眼前蝶群,很快消散一空,他喜不自胜,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次画符、施符,其中出现各种情形,百里轩稍事一想,便即了然。化蝶符的效果受符力限制,不同的人画符,符力不同,符力与画符者精神力有关。百里轩最先想去的是通川镇,只是通川镇距此地太远,化蝶符符力不足以将他送达,途中出现了这处矮山,便是符力所达到的终点。不过,方向倒是不错,沿途再往北,正是去通川镇的方向。

百里轩再次施符,去往原处山岭之巅。这次果然十分顺利,和来时一样,差不多半柱香他就到达目的地,速度比骑驮鹫飞行,不知快了多少倍。百里轩无限喜悦的同时,心里偶尔会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安,不过他并没有在意。

在这处山岭之巅,他布设从韩百晓那里学来的聚灵阵,置身其中大炼天凤心经,恢复损耗的神念之力。神念一恢复,他便再次画符,既画化蝶符,也画招蜂符。他还想画另外一种更高级别的恶蝇符,只是虫符级别越高,符文学起来越难,画起来所需精神力量也越多,并非短时之内便可画成的,最后只得放弃。

随着不断画,百里轩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觉,似乎强烈不少,终于引起他的警觉。他将暗黄盖头上的文字,前前后后细看多遍,注意到了果报之说。

其文曰“不通天地真元,不明混元之法者,凡心诚志坚、神专意守,信奉尊者符神,亦可成符,然未脱天道命理,难逃‘贫、夭、孤’三果报也”。

百里轩想了很久。他现在已经问灵,能纳天地灵气,这种灵气当算作一种天地真元。“元”本为初始之义,修真界所谓真元,乃天地间基本能量,灵气当可属之。至于混元之法,百里轩不知其意,按他想法,这混元之法,应是可利用天地间多种基本能量的玄术。自己目前不合要求,便未脱天道命理,有这‘贫、夭、孤’三果报之说。他想到自己现状,不在贫,落在‘孤’上,当心‘夭’报。他父母双亡,从小流落在外,已算坐实‘孤’报,日后万事小心,免遭‘夭’报就妥。百里轩转念又想,其实这‘夭’报并非特别针对画符者,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确保不会遇上?

画虫符越多,莫名其妙的不安感越甚,这让百里轩对待虫符慎重起来。他暗暗打定主意,日后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画符,也不轻易动用。就说那‘孤’报,他也反复思量,又觉得‘孤’报不利亲近之人,令他孤独矜寡。不过此说也非绝对,事在人为。修真所求,就是不断超脱,超脱这等命理果报,并非不可能。想到这里,他心绪又激昂起来,求真向道的心志更加坚定。

再次跨上驮鹫,百里轩感觉轻松许多。向西再往南,飞了一个多月,他终于踏上了天恩平原。

天恩平原上分布着三个规模不等的蛮人集居地,亦即蛮人部落。部落彼此间相距不过几十里。部落里的建筑很简陋,多半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木草篷,以粗细不匀、长短不一的木料作桩脚,以结实藤蔓为绳结,以各种树枝草叶蔽顶。少数一些大木篷,遮围盖顶的都是兽皮,显然,那是部落里有身份有地位蛮人的居所。

此时的蛮人部落里,成年男丁很少,多是妇女儿童。他们忙碌着翻晒野果、兽肉,或缝补兽皮制成衣装,儿童多是嬉戏或练习射技等。百里轩作蛮人装扮,这些妇女儿童见到他,眼里都露出好奇。这多少让他有点不自在,生怕有不妥之处。百里轩避开那些大木篷,在部落边缘逛多日,没见着一个成年男性蛮民,更没有人上前询问。

这天,百里轩从山里猎杀了一头野鹿。他手中拿着猎矛,肩上背着猎物,来到部落边缘的一个木草篷前。此处木草篷外,正有一个蛮人妇女与一位老年男性蛮民,二人正在翻晒野果。百里轩上前,以蛮人语言询问:“老尊巫,这里是哪个部落?”

那老年人抬头看向百里轩,应道:“贵巫从哪里来?怎会不知我们部落?你是虞人?”

“不是,我与虞人不共戴天。”百里轩心里一惊,放下背上死鹿,一屁股坐在鹿尸上,作出一幅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也是我们族人?你从哪里来?”

百里轩见问,愁眉苦脸的回道:“我叫忽尤可,是忽尤部族人,居住在死亡沼泽北边的忽尤坳。虞人攻占了我们忽尤部族领地,妻儿被杀,就我一人逃了出来,差点葬身在死亡沼泽。为了逃避虞人,我来到了这里。”说到死亡沼泽,百里轩脸上露出恐惧。

“哦。”老年蛮民点了点头,同情的说道,“我们这里是赫尔部,在平原西边;中间最大的部落,是蚩黑部;最东边的是耶安部。现在我们这里也不太平,听说虞人已经进了死亡沼泽,蚩黑部首领正带着我族部众,在死亡沼泽那里抵挡对方。贵巫正当壮年,来到我们这里,迟早要被征招到沼泽去抵抗虞人。你还是在山里躲一躲吧,待巫祭之日才能过天恩河去。”

“这是献给老尊巫的礼物。”百里轩将身下新鲜死鹿推到老人跟前,“我现在就过河去。”说罢转身要走。

“使不得。”老人快步将百里轩挡住,“你初来这里,不了解天恩河。天恩河中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灵蛊带,只能在巫祭之日才能过去,不然会遭灵蛊噬体,性命不保。”

“唉!部族的人都死光了,我还是去蚩黑部吧,到前方和虞人拼了,为族人报仇,也能和妻儿相会。”百里轩一脸愤恨。

老人仍没松手,看着百里轩说道:“你们部族延续,就落在你身上,千万不可轻生啊。你既不愿进山躲避,不如拜我为父,改姓赫尔,就叫赫尔可。暂且住在我这里,你看可好?”

百里轩一脸感激,俯身说道:“听从巫父安排。”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我叫赫尔布。”指着不远处那个年轻妇女,“她叫赫尔花,本是我儿妻子,可惜我儿两年前死在前方战场,如今她做了我的妻子。你若愿意,让她做你的妻子也行。赫尔花跟着我,不能生儿育女,倒是可惜了。”

百里轩听罢,忙摇头摆手:“不可不可。”再对着赫尔花俯身,“见过巫母。”

赫尔花皮肤黝黑,蓬头垢面,仅胸前、下身等处有兽皮遮蔽,与百里轩印象中女人该有的温尔端庄形象,差别太大。她见百里轩不愿意,眼里稍有失望,也朝百里轩点头回应。

融入赫尔部落,正合百里轩的心意。只有这样,他才能慢慢打探有用的消息。住进了赫尔布的家里,他渐渐对部落蛮人的生活习性有了了解。

木草篷里,没有桌椅板凳和餐饮具,墙上挂着几张弓,角落里有许多箭和几支匕首,另外就是一些用于治伤的干草药类。这些就是蛮人日常用具。木草篷里也没有床铺,地上堆放着一堆枯草,上面有几张兽皮,这些就蛮人被褥。木草篷内最多的还是食物——晒干的野果和兽肉。

百里轩加入赫尔布一家,晚上,,三人同睡一处,只是盖着不同兽皮。

蛮人部落里也是一夫一妻组成家庭,但蛮族女子没有虞国女人的专情概念,只要能生儿育女,便受蛮人家庭欢迎。百里轩就经常在夜间,受到赫尔花的挑逗。只是双方观念、生活习惯差别太大,那种挑逗对百里轩,几乎没有诱惑。

第六十四章 蛮人与蛊

蛮人不耕种,训养兽类也不多,多半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采摘野果和狩猎捕鱼,是蛮人每天主要工作,除此之外,他们几乎每月都要参加一次部落里举行的祭祀。

蛮人信奉巫神,传说巫神开掘出天恩河,哺育蛮民,供蛮民生息,还传下各种各样的巫术,供蛮民防御毒虫猛兽。

部落首领是整个部落最具威望与权势之人,其次是祭司,再是部族长。大部落为便于管理,分成一些不同部族,每个部族都由部族长管理。首领、祭司、部族长都是掌握一些高明巫术者。

部落里祭祀活动很隆重,祭祀分有几种,每种祭祀都有其特定仪式。供祭祀活动的祭品,除野果、兽肉、大量兽血外,有时还要用到部落内年轻的蛮人作祭品。而以人作祭品,祭献方式相对残忍,或割颈取血,或活活焚烧,或葬送至天恩河内。那些作祭品的蛮人,当然都为巫神献出了一切。

‘蛊’在蛮人心目中,是巫神使者,蛮人成年之后,身上都会被种上蛊。至此以后,蛮人直到终老,或是意外死亡,否则蛊不离身,这叫以身伺蛊。伺蛊是蛮人对巫神忠诚的最好表达方式,伺蛊让蛮人时刻能接受巫神使者安抚,也时刻能向巫神使者表达虔诚。

伺蛊过程中,蛊渐渐会与宿主心神相交、性命相连,蛊损人损,蛊亡,人多半也会死亡。因此,蛮人又将自身体内的蛊,称作命蛊。只是,蛮人死亡,有时其体内的蛊,不一定会死。

蛊只有寄宿于其他生命体内,才有可能成长壮大。蛊的种类很多,不同蛊之间也有强弱之分,这种强弱,表现在蛊的毒性和吞噬能力。蛮人自从伺蛊,便要定期服食一些有毒之物,如毒虫、毒草等。这些有毒之物进入蛮人身体后,毒素绝大部分会被命蛊吸收,命蛊从而逐渐变强。命蛊成长到一定程度会进化,变成更强的蛊。

人体内只能有一个命蛊,当其他蛊虫进入伺蛊者身体,便会与命蛊相互吞噬。这种吞噬争斗你死我活,最终只留下一个蛊虫。对于伺蛊之人,让其他蛊虫再次入体,会有两种极端结果。要么命蛊吞噬消灭外来蛊虫,得到极大滋养,要么命蛊被外来蛊虫吞噬,伺蛊者通常也会一命呜呼。只有极少数伺蛊者,能挺住命蛊消亡带来的巨创,而将外来蛊虫重新培养成命蛊。即便如此,伺蛊者也会因之元气大伤,损失惨重。

命蛊带给蛮人的好处很大。

首先,伺蛊者通常不怕毒虫叮咬,常见的多数毒物,不会对伺蛊者有致命毒害。蛮人在伺蛊过程中,经常有意服用一些毒物,有效锻炼躯体的抗毒机能。毒物中绝大部分毒素被命蛊吞噬,命蛊对蛮人有特效解毒作用。

其次,命蛊对蛮人躯体有很大改造功能,随着命蛊成长,这种改造功能也逐渐变强。命蛊不但不伤害宿主,还帮助宿主改造血肉筋骨,增加其强度、韧性和力量,促进创伤快速愈合。这让伺蛊者能有效抵抗或减轻外来伤害,并拥有强悍暴发力量进行防御反击。

再次,命蛊成长到一定程度,能在宿主驱使下,短时间离开宿主,与宿主一起共同御敌。离开宿主的命蛊,来去无踪,速度极快。命蛊袭敌手段是放毒,因命蛊太小,速度太快,很难被察觉与防御,由命蛊施毒伤敌,效果极为显著。

只是,让命蛊离体并不容易,五星蛮巫以上的伺蛊者才能勉强做到。命蛊离体御敌,通常对宿主也有伤害。命蛊施毒,往往会倾其所有,毒量极难由宿主控制,所以,命蛊离体施毒御敌,通常只有一次机会。命蛊本是嗜毒之物,大量放毒后会极度虚弱而进入休眠,这也会连累到宿主,也令宿主虚弱一段时间。据说,强大命蛊能与宿主心神一致,施毒毒量由宿主控制,伺蛊者对敌时可以多次放出命蛊施毒。

命蛊改造宿主血肉筋骨,显著表征就是伺蛊者肌肤往往有大片鳞纹,这些鳞纹状肌肤犹如身上长出铠甲,既有硬度,也有韧性。随着命蛊成长,吞噬毒量增加,其体内毒素往往有少许溢出体外。为使溢出的毒素不伤害宿主,命蛊会将这些毒素局限在宿主特定位置。所以才有蛮巫、黑巫前额上的星状标志。

蛮人伺蛊,有着各种各样方法,那种方式称作蛊术。蛮人通过命蛊,加强身体抗毒性,强化身体强度与韧性,适应各种恶劣环境。蛊术就是一种最基础的巫术,又称巫蛊术。此术炼体,倒是与大虞皇族的灵元固体诀,功效相似,只是炼体方法截然不同。灵元固体诀利用天地灵气来固体,而蛊术则利用命蛊固体,相较而言,蛊术显得剑走偏锋,是一种相对极端的炼体方式。

蛮人大多数都能伺蛊,但并非人人都能够达到蛮巫那种程度,巫蛊术也不是容易修炼的。

还有一种巫蛊术,称作‘巫行术’。

每一个蛮人,从开始学会奔跑开始,长辈们便有意引导他们时常作远距离长跑,并逐渐增加运动强度,既是为以后狩猎需要,也为锻炼体质、耐力和意志,更是为日后尝试修习‘巫行术’打基础。

待这种长跑训练达到一定程度,蛮人便开始尝试服用一种称作‘饲蛊果’的野果。这种饲蛊果毒性很强,毒性发作时能让人丧失神智而昏迷。蛮人通常从最少量开始服用饲蛊果,在毒性发作前,拼命狂奔,汗液能有效排解果毒,另外,坚强意志也能减轻或延缓这种毒性。若有人在奔跑中未能抗住果毒而昏迷,长辈们会及时给他灌下发汗汤药解救,否则这种昏迷是致命的。因解救不及而死,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

蛮人能服用一颗饲蛊果,并且能通过狂奔排汗自行解除果毒,这时,他便可以接受部落祭司种下一种高级蛊,叫‘灵蛊’。伺这种灵蛊者,其前额上不久会直接出现银星标志,亦即这样的伺蛊者,直接就进入黑巫行列。‘巫行术’后续修炼,相对顺利很多。伺灵蛊者,才能修习更多巫术。

普通蛊与灵蛊之间,有着不同层次的区别。普通蛊有多种,有强弱,灵蛊也有多种,有强弱。灵蛊普度比普通蛊强,从普通蛊进化到灵蛊是一种质的飞跃,这种飞跃是存在的,也是最可行的。极大部分伺蛊者,都是通过慢慢伺蛊,将命蛊养成灵蛊,从而巫术大进。毕竟,直接伺灵蛊者,相对很少。

无论是普通的蛊,还是灵蛊,只有寄居生命体内,才有可能成长,并且同一生命体内只能容下一只蛊。未寄居生命体的蛊虫,相互之间却相安无事。另外,蛊与蛊之间,感应十分灵敏,尤其是命蛊之间。这也是蛮人之间容易分辨的最可靠、有效的方法。当初百里轩初遇赫尔布,一下子就被对方怀疑他不是蛮人,就是因为对方发现百里轩体内没有命蛊。

赫尔部落里,普通蛮人平时生活的主要内容,就是寻找和收集食物。百里轩加入赫尔布家,短时之内,他就发现蛮人对食物重视与贪求。于是,他每天都外出进山,猎杀大批野兽。以百里轩如今实力,追踪、猎杀野兽,非常轻松。

百里轩带来大量肉类食物,让赫尔布与赫尔花非常欢喜。蛮人妇女很少从事狩猎,多是采摘野果野菜,而赫尔布年老,体力不支,再难继续狩猎,赫尔布一家自从其子进了蛮人军队后,就很少有肉类食物。

百里轩不但给赫尔布一家带来大量兽肉,还将一些兽肉分发给附近没有男丁的家庭。这直接让他在一定的范围内大受欢迎,并因之广结人缘,不到两月,附近蛮人都知道赫尔布有一远房表侄——赫尔可。连这里的部族长赫尔桑,都知道了赫尔可其人。

百里轩渐知蛮人生活习性以及有关蛮人的巫蛊术,当然也知道了当初赫尔布怀疑他不是蛮人的原因。

这天,赫尔布一家正在进餐,百里轩突然说道:“巫父,孩儿原来的忽尤部很小,处在偏僻大山深处,族人很少伺蛊。我们也拜巫神,但部落首领并不强求族人伺蛊。所以,孩儿至今尚未接触蛊术,望巫父教我?”

“哦。”赫尔布看着百里轩,“当初我就发现你没有命蛊。我族人员分散,偏远旁支部落,也如你们一样,伺蛊者不多。你既拜我为父,不用说,我也会为你打算,这几天,我正考虑此事呢。几天前,部族长赫尔桑找我商量,要给你种蛊,被我借故推托了。”

“这是为何?”百里轩问道,“孩儿既到这里,自当伺蛊敬神。”

“先别忙。”赫尔布笑笑,“看你年纪尙轻,从你这段时间狩猎情况看,你连虎犳都能猎杀,射技、体质远超常人。不如我们给部族长敬献一些肉食,请赫尔桑教你‘巫行术’。若能成功,你会被部落里的祭司种下灵蛊,成为我们的行巫,受人敬仰,我们一家都会荣耀。”

“全凭巫父安排。”百里轩一脸感激。他后来才知道,蛮人口中的行巫,就是封国军中所称的黑巫。

第六十五章 金山灵蛊

蛮人与虞人交战,正是用人之际,天恩平原各部落,对各部族中行巫一直都很重视。对赫尔布父子请求,部族长赫尔桑一口答应,而且还相当热情。

巫行术的极限锻炼,百里轩不折不扣的如实进行。尽管以他的法力,可以轻松将服下的饲蛊果毒驱散,但他实在想体验一下,巫蛊术如何达到炼体固体效果。另外,那饲蛊果,倒是他未曾见过的。此果约核桃大小,外面包裹红色鳞片状果皮,果肉呈黑色,毒汁中蕴含一定量灵气,这让百里轩很意外。以百里轩的固体修为,在做这种极限锻炼时,发汗排毒很快,整个训练过程持续了一个月,他就能顺利服用一颗饲蛊果。

这天,赫尔桑领着百里轩来到赫尔部落大祭坛。

祭坛附近全都是五星以上蛮巫守护,有十几个之多。祭坛上有一位年轻祭司,竟是一个四星黑巫,身高马大,很是彪悍。其人露出皮甲之外的肌肤,竟如常人一般无二。

可是,这位年轻祭司手脚上却锁着铁链,拴在祭台边的一个大铁笼上。他一见到赫尔桑与百里轩,就笑说道:“赫尔桑,你那个破落部族也能出行巫?你不会眼红别的部族,随便找个族人来试试吧。老子好言相告,这个可试不得,随便种上灵蛊,可是要送命的。嘿嘿……”

赫尔桑见到这个年轻祭司,忙一拉百里轩胳膊,转身就走。不料,他俩却被对方赶过来拦住。年轻祭司似乎恼怒:“见到老子跑什么?老子又不会吃了你?”言罢将百里轩一把拉到身边,不停的上下打量。

“兀祭司,你是受罚之人,可没权利随便给族人种蛊。我部族好不容易有人通过行巫试验,你可不能给赫尔可胡乱种蛊,还是等刑祭司亲自来种吧。”赫尔桑说完,就要将百里轩拉开。

兀祭司一把将赫尔桑推开,看着百里轩笑道:“呵呵,本祭司叫赫尔兀,你小子叫赫尔可?嗯,不错,年纪轻轻就通过了行巫试验,这灵蛊……”正说着,他突然一伸手掌,轻拍在百里轩胸口。

百里轩一声轻哼,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终至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只觉得,随着赫尔兀轻拍一掌,胸口顿时一麻,紧接着,全身肌肉不停震颤起来,浑身上下既麻又痒,使不出丝毫劲力。

随着时间推移,百里轩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渗出大量黑色汗液,腥臭刺鼻。他坐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只有咬紧牙关,苦苦忍受全身麻痒和肌肤紧绷的痛楚。

赫尔桑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边紧张的看着百里轩,一边指着赫尔兀愤斥:“你,你,你这是胡闹。若是赫尔可出现意外,我一定会要求首领,罚你一辈子不得走下祭坛。你被罚守祭坛这么多年,一点不思悔改,仍和以前一样,自以为是、傲慢自大。哼!”

“老小子懂个屁。”对赫尔桑的指责,赫尔兀一脸不屑,“本祭司才是巫术真正传人,给这小子种的灵蛊,可是祭坛中最好的。看这小子表现,他很可能受得了这金山灵蛊。”

“赫尔兀,你在干什么?谁让你给族人种蛊?”一声怒喝从祭坛外传来,接着走来三个年纪较大的祭司。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星黑巫,跟在其人身后的,是另两位四星黑巫。

赫尔桑一见,忙走到那位五星黑巫跟前:“刑祭司,赫尔兀不听劝告,强行给我族人赫尔可种蛊,你看,你看……”

三位到来的祭司,都瞪眼怒视赫尔兀。刑祭司大声斥道:“你无权动用部落的灵蛊,我要让兀星首领,将你祭献巫神。”

“嘿嘿……”赫尔兀一点都不在乎,“可怜的赫尔刑,你真是个老瞎子,什么都不知道。赫尔兀星就是将全部族人都祭献给巫神,也绝对不肯将本祭司祭献。你这可怜的老东西,虽然参与主持部落祭祀,可知道的事太少,只配给赫尔兀星舔屁沟子。你知道吗?老子传承了真正的巫族血脉,体内巫力精纯,日后部落中的巫术,还得靠本祭司传授。这也是你身为五星行巫,当初还敌不过老子的原因。”

赫尔兀的话,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刑祭司先一脸惊愕,继而冷笑道:“就算这样,兀星首领不将此事外传,也是为部落发展大局考虑,若让蚩黑部落知道,你也不能再为我赫尔部效力了。你中了降咒,再比不得当年勇猛,还是老老实实待在祭坛上吧。”说罢,他一挥手,与身后两位黑巫一起快速上前,很快就将赫尔兀制住,并将对方关进祭台旁边铁笼子里。

三个祭司一起动手,赫尔兀手脚上拴着铁链,当然反抗不了。他被关进铁笼后,还怒视着刑祭司,嘴里不停的叫骂:“老东西,老子日后脱困,定要让你好看,第一个就将你这老东西祭献巫神……”

刑祭司不理铁笼中的赫尔兀,他从赫尔桑口中了解了情况,便与另两位祭司一起坐到百里轩身周,密切注意着百里轩的状态。偶尔,三人还朝百里轩点出手指,指端冒出一线黑气,快速没入百里轩体中。

随着三个黑巫帮助,百里轩体中肌肉颤抖,渐渐好转,浑身上下麻痒也渐渐缓解,只是肌肤仍紧绷得厉害,身体似乎随时有可能爆裂开来。肌肤紧绷带来极为剧烈的痛苦,简直非人所能忍受。百里轩只顾喘着粗气,连话也说不出,尽最大努力守着一丝清明,不致于昏死过去。

百里轩口不能言,却能听到声音。他从身周三个黑巫相互交谈中,了解到更多事情。

和王军中所称的蛮巫和黑巫,蛮人这边称为蛊巫和行巫。

蛮人与命蛊心神相交、性命相连后,命蛊就是蛮人的神,在一定程度上主导蛮人行为。蛮人自身躯体,仿佛为了保护命蛊而存在,成了命蛊的躯壳。在蛮人心中,只有敬奉巫神,方能得到巫神眷顾。事实确是如此,蛮人小心伺蛊,才能得蛊术强身。

灵蛊不但嗜毒,还嗜灵气,最大特点,就是有突出的吞噬能力,和对宿主有很强的改造作用。灵蛊对蕴含灵气的一切事物都十分敏感,伺蛊者就通过体内灵蛊,找寻一切蕴含灵气的东西。他们并非都通过口服,只要将蕴含灵气之物接触自身血肉,灵蛊便能够吞噬。而且,灵蛊将所吞噬的大部分精华,用来改造宿主躯体。

根据灵蛊吞噬灵气种类多寡,可分为单灵蛊、多灵蛊、百灵蛊等。金山灵蛊就是一个多灵蛊。

两个月后,百里轩终于恢复过来。

这两个月来,赫尔刑等三位祭司,不时以各自蛊毒饲养百里轩的灵蛊,终于让对方得到体内金山灵蛊的认可,使两者取得联系。自此,百里轩体内金山灵蛊正式成了他的命蛊。

与命蛊的联系很奇妙,百里轩分明觉察到,命蛊不停穿梭于他的浑身血肉之间,其速极快,几乎瞬息即至。只是,他并没感觉到命蛊对自己心神有丝毫影响,不象别人所说的那样以命蛊为主导。

给族人种蛊并为其守护,是祭司职责。三位祭司见百里轩种蛊成功,只简单介绍一番修炼巫行术的要领,就吩咐他守护祭坛一年,然后便离开了。至此,百里轩正式成为赫尔部落的一名祭司。原来,蛮人的黑巫,亦即蛮人口中的行巫,在一个部落享有不低的地位,是部落的祭司。

饲养灵蛊对饲蛊果的需求很大。一个部落的祭司,伺蛊所需的饲蛊果,自然由所在的部落提供。百里轩只要吩咐一声,祭坛外那些守护的蛮巫们,很快就能将饲蛊奉上,而且所奉上的饲蛊果,品质不差。饲蛊果的品质根据其个头大小划分的,饲蛊果越大,其品质也越好,所含毒素越烈、灵气越多。

百里轩此时已知,伺蛊并非一定要饲蛊果,只要是毒物都可以,至于灵气,百里轩有更多更好的替代品——灵石。只是饲蛊果既含毒又含灵气,喂养命蛊方便。

自从伺蛊后,百里轩在灵功修炼上却出现了异常。

他发现,体内经脉中的法力渐渐消失,全被命蛊吞噬,散进全身血肉筋骨之内。直至后来,经脉内没有了一丝法力,无论他如何苦修乾甲功,好不容易在经脉内积攒出一些法力,但那些法力,在不长的时间内便会被命蛊吞噬一空。若非他及时将体中黑狼牌取出,还真担心命蛊会不会连黑狼牌也吞噬掉。这种情形,让他多少有点惴惴不安。

显然,百里轩有了命蛊在身,经脉内将不会再有法力留存,修习一些固体灵功,也不会再有丝毫进展,更别想以足够法力凝结出圣丹来。而且,驱除命蛊的可能性极小,那将攸关性命。

百里轩对巫蛊术有了一定了解,但不知道修炼这种炼体术,最终会出现何种结果,不知是否亦如灵功那样,可以延长寿命。

他好生郁闷,悔恨自己一时好奇,如今上了贼般,没了回旋余地。

所幸,随着巫蛊术进展,百里轩全身血肉筋骨得到了极大锤炼,强度和韧性都显著增加。渐渐的,随着他稍一用力,胸腹肩背等部位,便显化出鳞纹状肌肤,爆发力大涨,速度更比以前快了数倍,他挥出的拳头,能发出一种特别力量,这种力量能收发由心,与以前的法力颇为相似。这多少让百里轩心里好受一点。

第六十六章 真巫血脉

百里轩修炼巫蛊术,也有惊喜。他发现命蛊的吞噬能力太强,尤其对灵石中灵气的吞噬,这直接加快了他对灵气的利用。他以前用纳灵术吸纳灵石中灵气,现在根本无须那么麻烦,直接以血肉接确灵石,命蛊在短时之间便可将灵石中的灵气吸收干净。这种吸收,既便捷,又彻底。

既有足量饲蛊果供毒,又有足够灵石提供灵气,百里轩修炼巫蛊术,进展极快,不到半年,其前额上便生出三颗银星。

铁笼中的赫尔兀一直不与百里轩说话,如今见到对方巫功进展神速,终忍不住主动搭起话来。

话说这天,铁笼的赫尔兀突然开口说话:“小子不错!没想到,你还是巫族亲近之人,对巫行术有独到领悟。不过,你小子不能单靠饲蛊果,巫行巫行,重在一个‘行’上,当初你进行巫行训练时靠这个‘行’,现在反而不走正道,岂不误入歧途?照你这般修炼巫行术,迟早会遭到巫力爆体,一命呜呼。”看着百里轩一脸惊容,赫尔兀得意洋洋的住了口。

“其他族人不都是这般修炼吗?你不会哄我吧?”

“那帮愚贺!他们巫功进展如蜗牛爬行一般,可比你慢得多。他们那样修炼蛊术,算是按部就班,有例可循,你却不行。巫蛊术,重在控蛊,以自身为主导。那帮蠢贺,却将命蛊奉若神明,所修之功,全为饲蛊,就算巫功大进,迟早也会陷入沉睡之中不能自拔。”

百里轩隐隐觉得对方所言有理,于是问道:“那要怎样修炼,才算得法?还望兀祭司教我!”

“呵呵。”赫尔兀一脸得色,“其实,你心里知道老子说得对。你能这么快达到三星行巫,对巫行术领悟,自比一般人透彻。若想老子教你也行,不过,你得付出一定报酬,天下可没有不劳而获的便宜事。”

这个赫尔兀,说话、行事有点象不成熟的小孩,带着任性、调皮和戏趣。其真实年龄不小,看上去却显得很年轻。百里轩见他一脸得意,话题一转:“你说你传承了巫族血脉,那你知道,巫术炼到高深层次,会是什么样子?”

“喂,喂。你还没有回答老子的话呢,还想不想学巫行术?”

“不想学了。我还是和族人一样,慢慢炼吧。若有机会,我倒想学学虞人炼体术。听说蚩黑首领是七星行巫,还不是被虞人打得节节败退?虞人炼体术或许更好。”

这种欲擒故掷方式果然有效,赫尔兀一听,急道:“你小子懂个屁,咱们巫蛊术在修炼上,确实难了一点,可巫蛊术,乃炼体之最,远非其他炼体小术可比。从行巫开始,随着巫功进步,逐步成就灵巫、大巫、天巫。那天巫,虽说是传说中的高境界,很难达到,但在巫族中,达到大巫者,确有不少。炼至大巫,会成就不灭巫体,与天地同寿,万劫长生不灭。巫蛊术不但是炼体之最,也是延寿效果最好的奇术。你小子竟羡慕虞人炼体小术,真是无知之极。”

听到巫蛊术修炼有成,竟能长生不死,百里轩先前的郁闷,一下子消散大半。他看着赫尔兀一脸激愤之色,不禁笑道:“呵呵,兀祭司既传承巫族血脉,兀星首领当敬奉于你,怎敢把你拘禁起来?看来其他祭司,没有人信你。”

“哼——,无知小子,你当赫尔兀星那老家伙是什么好人?他做梦都想得到老子体内的真巫血脉,曾经对老子百般威逼利诱,可老子软硬不吃。兀星老鬼使诈,让老子中了降咒,将老子拘禁在此,可也不能把老子怎么样?老子得传真巫血脉,巫功迟早会远远胜过兀星老鬼,赫尔部落首领,迟早也会由老子来做。兀星老鬼想掌控老子,说是为赫尔部落着想,其实,还不是怕老子日后抢了他的首领位置?”

“就算你说的都是实情,你既受制于人,首领抽取你体中血脉,应该轻而易举,还用得着将你拘禁起来?”

“哼!这个你不懂。真巫血脉,非得老子愿意,才能分传一部分给他人,否则谁也休想得到,就算把老子血液榨干,也休想得到一丝一毫。兀星老鬼知道真巫血脉传承之秘,才不敢把老子怎样。”

“为什么只有你得到真巫血脉传承呢?部落里那么多人,就没有其他人得到传承?”

赫尔兀朝百里轩翻了翻眼,靠到铁笼上:“你小子还年轻,不知我部族人来历。也罢,反正老子左右无事,就对你说说吧。”说罢沉默半晌,似乎梳理一番思路,继而说了起来。

南域蛮人最初并不懂巫蛊术。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蛮族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位奇人。此人一身巫功惊天动地,有移山倒海之能、鬼神莫测之功。他自称巫神,要将无所不能的绝技带到人间,造福世人。那无所不能的绝技,就是巫术。

巫神还说,他要在人间留下真巫血脉,得此血脉者便是他真正的族人,可以代替他,继续将巫术在世间发扬光大。

这个巫神,最先传授南域蛮人的,便是各种祭祀之法和多种蛊术。后来,他运用大神通,在南域内开辟出三处蛮人重地,分别为天恩河、巫祭台与巫行窟。在这之后,巫神便消失无踪。

天恩河内多毒物,是培育灵蛊之地。蛮人修蛊术,从普通命蛊进化到灵蛊,自身也从蛊巫修到行巫,若这时不幸身亡,其体内灵蛊会受到天恩河的召唤,多半会回到天恩河内,等待成为其他蛮人的命蛊。

巫祭台在天恩河以南千里之外,由七十二座祭台山组成。整个巫祭台,范围极广,纵横万余里。

南域蛮人,原先都居住在巫祭台。

后来,蛮人之中,果真出现了几位真巫血脉的传承者。他们得到真巫血脉传承之后,不但巫力越发精纯,巫功进步较快,而且随着巫功日深,精通的巫术也越来越多,其中很多高深巫术,便是通过真巫血脉传承下来的。

那几位真巫血脉传人,才是巫神真正族人,他们自称巫族。他们一个个巫功大进后,都想争做巫祭台全体蛮人的首领,于是,相互之间大打出手。

恰逢此时,北域修真界来了一大群修士,发现巫祭台,也发现蛮人的巫术。他们惊羡之余,便出手争抢,大肆屠杀蛮人,运用一种恶毒的秘术,从蛮人识海之内搜索想要的巫术。

那几个真巫血脉传人见状,终于停止内斗,一致对外。于是,他们又与那群外来的北域修士,展开殊死大战。尽管他们一个个巫功不弱,击杀北域修士多不胜数,但这些外来者人数毕竟太多,他们终归寡不敌众,多半都死于此役。

正在蛮人生死存亡之际,七十二座祭台山,自行激发出黑白祭光。在祭光之中,显化出巫神虚影。那巫神虚影抬手一挥衣袖,便将当场所有北域修士扇得无影无踪;巫神虚影再一挥衣袖,整个巫祭台便与世隔绝的封闭起来。这时,巫神虚影消散了,蛮人的危机就此解除。

赫尔部先祖,正是当初的一位真巫血脉传人。经此一役,赫尔部先祖再没有了争当首领之心,带着部族离开巫祭台,来到天恩河北岸居住。当时,离开巫祭台的蛮人部族不少,并非只有赫尔部族。

天恩河北岸平原上居住的蛮人部落,最先就以赫尔族居首。后来,赫尔部落的那位先祖去了巫行窟,便再也没有返回。自赫尔部先祖失踪后,天恩河北岸各部落势力,渐渐分化组合,出现了如今的局面。

巫行窟据说在一处特殊的空间内。进入巫行窟的门户,除了进行大型巫祭能打开之外,只有身具真巫血脉者,才能另行开启。相传,巫行窟内环境极其险恶,是行巫修炼巫术的绝佳之地。

与北域修士生死大战后,幸存的真巫血脉传人,只剩三个。随着巫功渐深,这三位真巫血脉传人有了一个发现。在巫祭台,他们是第一批真巫血脉传承者,其真巫血脉由巫神亲自赐下。而后续的真巫血脉传承,只能靠血源传递,亦即在他们子孙后代中才会出现真巫血脉传承者。

可是,血源传承真巫血脉,机率太小,有时几百代甚至上千代,才会出现一个。数千年以来,后续的真巫血脉传承者,总共也不到十人。

为了让更多族人具有真巫血脉,在巫祭台蛮人之中,慢慢出现了血脉分传术。用这种方法,能让更多人具有真巫血脉,而且也能通过血源传递。只是这样一来,蛮人得到传承的真巫血脉,相应变得稀薄起来,真巫血脉带给他们的好处,远远不如第一代真巫血脉传承者。

不过,巫功的修炼,主要也靠个人天赋,真巫血脉也只是起着辅助作用。用血脉分传术得到真巫血脉,倒也不差。如今巫祭台各部族的首领,是一位称作阔格车的人,其人就是由血脉分传术得到了真巫血脉。几千年前,阔格车就将巫功炼至灵巫境地,多次进出巫行窟,已将体中真巫血脉的脉力发挥到极致。他会多种高深莫测的巫术,是巫祭台公认的大祭司。

百里轩听得津津有味,当他听到阔格车其人时,禁不住开口问道:“那个阔格车,如今可还健在?”

赫尔兀点头,对百里轩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很是鄙视,咋咋嘴说道:“这有什么奇怪?进入灵巫境界,寿命长达万年,并不足为奇。嗯……”

被百里轩打断,赫尔兀思绪似乎乱了,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真巫血脉的传承。”百里轩提醒道。

“嗯,对。”赫尔兀又接上了之前的思路,继续说道,“真巫血脉传承,除非传承者自己愿意分传与别人,否则他人休想得到分毫,强行抽取血脉,是没有用的。传承者一死,其身上的真巫血脉也就消失了。”

“多年前巫祭台的那一役,由于巫神仁慈,那些被扇走的北域修士并没有死。他们通过搜索大量族人识海,大概也得到了一些巫术。“

”我们巫功炼体,最为彻底,修炼上自然艰难一些。巫术本为炼体大道,却被北域修士不屑一顾,反说我们巫术是歪门邪道,如草芥一般丢弃。可笑那些愚蠢的北域修士,舍本逐末而不自知。”

“自那以后,北域修士没有人再来巫祭台。直到千年之前,从北域来了一位叫慕容拓天的修士,此人神通不小,来我南域行走,只为历练,并不侵犯南域族人。后来,这位慕容拓天遇到阔格车,二人进行了一番比斗。”

“据说那一场比斗也惊天动地,差一点阻断了天恩河。最后,那位慕容拓天落败,遵守比斗之前的约定,有生之年不越过天恩河一步。而阔格车也是自那一战后在巫祭台名声大起,做上了大祭司的位置。”

第六十七章 血脉分传

听到慕容拓天这个名字,百里轩一下子联想到大虞国慕容皇族的修真前辈,不过,赫尔兀虽听说过北域修士,但显然对北域修真界不太了解,不能从他这里得到证实。百里轩见对方停了下来,于是问道:“巫祭台的族人,为何不帮我们抵抗虞人侵扰?我们原本都属于南域大部族啊!”

“我南域族人,繁衍很快。现在的族人已不计其数,分布在整个南域,不可能都居住在巫祭台。巫祭台的大部族,只对巫祭台附近部族提供庇护。南域原本只包括天恩河以南的地方,倒是我们越过了天恩河,到了南域之外。另外,我南域族人都敬巫神,彼此之间也相互尊重,一般不存在持强凌弱之事,我们若要躲避虞人攻击,大可以举族南迁,越过天恩河去。老子身具真巫血脉,巫祭台大部族曾私下派人找过兀星老鬼,商议将我赫尔部落迁入巫祭台。兀星老鬼硬是一口回绝了,还鼓动蚩黑括与耶安赛鹰两位部落首领,联合起三个部落的部众,一起抵抗虞人,害得大批族人送了性命。这全是兀星老鬼私心作祟,怕迁入巫祭台后,我会得到大部族照顾,抢了他的首领位置,另外,他还想得到我的真巫血脉。哼!真是痴心妄想。”

“你被拘禁,你家人为何对你不管不顾?”

“唉!”赫尔兀突然正经起来,一脸黯然,声音也低沉了许多,“父亲赫尔兀山,原先也做过几年部落首领,只是父亲巫功进展缓慢,始终不能跨入行巫之列,才被其胞弟赫尔兀星取代。说起来,兀星老鬼还是我真正的叔父。怪我以前太任性,经常惹父亲生气,加之兀星老鬼不知如何胁迫父亲,使得父亲不肯为我出头。我的兄弟姐妹们,巫功都有限,真要用强,他们全部上阵,都不是兀星老鬼对手。另外,兀星老鬼做了首领,部落发展与整体实力,确实比我父亲做首领时要强得多,部落中祭司,也都拥护兀星老鬼。我的家人,哪敢管我?”

“我同情你,可也帮不了你。你巫功比我精湛,会的巫术比我多得多,我有何本事帮到你?况且,我也不敢啊!我不能连累家人。”

赫尔兀突然话锋一转:“老子很奇怪,你心志怎会如此之强?竟然能压制得了命蛊?”

百里轩满脸吃惊的问道:“你如何知道?”

“呵呵……”赫尔兀笑了,“你的命蛊是老子种的,自然更容易感应到。”

“那我怎么感应不到你体内命蛊?”

赫尔兀不正面作答:“你若想知道,就帮老子一把。放心,你帮我不会连累到赫尔布。另外,你若帮我,我分传你一点真巫血脉,带你去巫行窟碰碰运气。若是运气好,几年之后,我们就能巫功大进。那时,老子回来做赫尔部落首领,你来做部落第一祭司。怎么样?”

“若不连累家人,倒可以试试。不过,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你?”

“你无须费力,只要收摄心神别压制命蛊即可。我自有办法。”

“哦。”百里轩显得犹豫不决,稍久说道,“我还是不相信你。我若帮了你,你自由后食言而逃,我也不能将你怎样?”

“你小子倒是精细人。”赫尔兀显得有些不耐烦,“过来,老子先分传你一点真巫血脉,你就该相信了。”

百里轩听了,慢慢走近铁笼旁。

赫尔兀一把拉住他的手,伸出手指,分别在两人掌心用力一划,二人手掌上各出现一道创口,流出血来。他将二人掌心创口紧贴一起,郑重说道“放松心神,过程中会出现一些状况,你不要挣扎,否则,不但你会受伤,还会连累老子。”说完闭目施法。就见赫尔兀脸上红一阵又黑一阵,变换不定,颇为惊人。

百里轩凝神自守,虚怀以待。突然,他感觉体内命蛊出现躁动,仿佛全身血肉筋骨都有了生命一般,一下子鲜活起来,并且在拼命补充着一种特殊力量。继而,他的心神之中,出现一些景象,这些景象犹如记忆一般,显得真实而具体。

这种景象很特别,由成千上万奇形怪状符号组成。这些符号,便是巫族文字,称巫灵文。说也奇怪,这种文字,百里轩之前从未见过,但现在,他竟然觉得熟悉,明白每个文字的意思。那些巫灵文字,记述着一些有关巫族与巫功的消息,其中还有几个特殊符印。

巫族是世间最为古老的几个族群之一,鼎盛之时有着不计其数的族人。后来,由于遭到其他族群一致剿杀,巫族凋零,巫族族人越来越少。

巫功是一种炼体功法,也是一种霸道功法。任何事物,有利有弊,巫功霸道,却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锁神。巫人修炼巫功越深,躯体越强悍,对自身神魂压制越厉害,这就是巫功锁神。

这种锁神,虽能有效抵御外来精神伤害,但也压制巫人精神力,最后,巫人往往精神力不足以支配越来越强悍的躯体,进而陷入沉睡。这般沉睡一旦发生,除非碰上偌大机缘,否则很难自行苏醒。这种沉睡不是死亡,而是生命另一种存在形式。这也是巫族凋零的原因之一。

巫人修至大巫境界,自身命蛊就会消失,命蛊与宿主彻底融为一体。那时,大巫全身血肉筋骨,都具有之前命蛊的全部特性,而且能化成无数个如命蛊一般的存在,形成黑雾,称作巫煞。随着巫功加深,这种特性会继续加强,这种特性,即是毒和噬。

巫煞,其毒有极强腐蚀作用,本身还有可怕的吞噬之能。大巫通常就是以自身巫煞,吞噬一切能吞噬的能量来增强自己。这就注定了大巫的掠夺性。每一个大巫的成长,便有大量修士丧生于巫煞之下,为大巫提供能量。这也是巫族遭到其他族群群起而攻的原因。尽管如此,巫族也难彻底被剿灭,就因为巫术是一项霸道的强术。

被南域蛮人称作巫神者,其人叫巫行空,本身就是一位大巫。不知其人来自何处,不过,他来到南域,确是传播巫族的种子,让巫族在这里得以延续。

“分开——”赫尔兀突然发出一声嘶吼,“老子撑不住了。”

此时,赫尔兀面红耳赤,全身颤抖,象是血液要被榨干一般,显得非常虚弱。

百里轩被惊醒,连忙一握拳,将对方手掌弹开。他站起身来,伸手使力,想试试分传的真巫血脉,是否让自己巫力大涨,却讶然发现,全身气力,似被一种无形枷锁抑制大半,比之前尚有不如。他不由惊怒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赫尔兀静坐半晌,待神色恢复过来,双手双脚同时一分,便挣断了手脚上的铁链。继而,他起身抓住铁笼上的铁栏杆,用力一扯,便将两根粗长的铁杆拉弯,自身也从铁笼里钻了出来。

他这才看向百里轩,说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子这回亏大了。施展血脉分传术,竟然不能同时施展其他巫术。老子分传你真巫血脉,趁你心神内守,暗中施展了移降术,让你分担老子所中降咒的咒力。不承想,老子传出的真巫血脉,一时竟收止不住。真的好险!你小子还算有良心,若不及时分开,老子可就毁在你手里了。怎么?你得了老子真巫血脉,不应该替老子分担降咒?”

“那要如何才能消除咒力呢?”百里轩显然接受了对方说辞。

“降咒的咒力,需要移降才能解开。兀星老鬼巫力不强,他下降咒,咒力也不强,估计只要两次移降就能解。我移降给你,我们就分担了原来的咒力,再移降一次,我们所承受的咒力再减弱一半,最多三次移降,降咒的咒力,对我们影响就微不足道了。”接着赫尔兀详细对百里轩解说这种降咒的施降与移降之法。

在与对方简短交流中,百里轩也了解到,降咒有好几种。这样的降咒,一般对同样饲蛊者,方便施展,只要自己巫力和命蛊强过对方,相对容易给对方施加降咒。若施法对象不是饲蛊者,就只有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下,对其施加降咒,或有可能成功,否则就只能在重创对方之后,才可施加降咒。

降咒的解除有两种,一种是施展降咒之人,通过相应解咒方法,可以一次性解除;而另一种,就需要靠移降之法来解除了。

原来,降咒只是巫术之中的末流小术,通常用来处罚或控制本族人。因大多数巫术施展,巫人本身也要付出一定代价,所以,巫人自恃躯体强悍,临阵对敌时很少使用这种降咒或其他巫术。他们杀敌防身,多半只凭自身两只拳头。

巫功越深,躯体爆发力越强,无论身体强度、速度、力量都随之水涨船高,并且躯体的感觉也愈加灵敏。虽然强悍躯体压制着自身心神,通过神念窥探外界事物受到很大影响,但灵敏的躯体感觉,是对这种不足的有效补充。

行巫阶段,修炼的主要内容还是巫行术,通过极限锻炼与饲蛊来锤炼躯体,待到后期,修炼的另外一个内容是寂眠。

蛮巫阶段,躯体虽有一定的强度,但对自身精神力压制,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进入行巫阶段,这种压制还是微乎其微,一直到七星行巫时,这种压制作用才会一定程度表现出来。通常,行巫在长时间高负荷下,可能会出现手足不听使唤的情况,这时,就需要进行寂眠。

赫尔兀倒是个诚信之人,百里轩既付出了代价替他分担咒力,他出得铁笼后,真的兑现承诺。他在修炼上对百里轩详加指点,连日后才需要修习的那种寂眠方法,也一并传授了。

寂眠也是一种巫术,称作寂眠养心术,依法施为可以让人进入一种深度沉睡。修炼此术,对精神力的恢复与壮大,有着很大效果。

了解了这种寂眠养心术,百里轩赫然发现,寂眠与一般沉睡截然不同,那是另外一种入静,而且还是一种很特别的大静。只是其静境与百里轩以前所了解的静境不同,寂眠中,万念俱消,静境里一片虚无死寂,却能有效恢复与壮大精神力量。百时轩虽然不解,但隐约感觉到,寂眠养心术与天凤心经的路子颇为相似,只是方法迥异。

第六十八章 巫行窟内

“不好了——赫尔兀逃出来了——”,祭坛外看守的蛮巫们,这时发现祭坛上的状况,发出声声呐喊。

“快,快进行移降。不然,赫尔刑他们到来,我们又得多费手脚。”赫尔兀小声吩咐百里轩后,便如箭一般跃到一位蛮巫身边。他口中默念咒语,伸手朝那位蛮巫背上轻轻一拍,整个过程极为迅速。

赫尔兀再次移降后,伸伸双手,表情一松。他看向不远处正在施展移降术的百里轩,大声笑道:“哈哈,果然不出所料,再次移降,咒力影响不到老子了。”

百里轩移降后,快速抢到赫尔兀身边:“将我抓着人质,快快离开。待邢祭司等人来到,若看到我协助你脱困,赫尔布巫父定会受到牵连。”

赫尔兀笑骂:“你小子倒奸猾,既助老子脱困,还不忘替自己留条后路。也罢,反正兀星老鬼绝不会善待老子,老子在部族里当了恶人,也不差这一次。老子日后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巫行窟之行了。”说罢,他一手抓住百里轩后颈,如抓只小鸡一般,毫不费劲的提了起来,大步流星,朝祭坛下跑去。

祭坛附近那些蛮巫自然不敢阻挡,都只是大声叫嚣造造声势。

赫尔兀快步奔走,速度极快,几个呼吸之间便出了部落,却还是被闻迅赶来的刑祭司等人截住。

刑祭司带着两位行巫,此时都一脸慎重,与当初在祭坛上对待赫尔兀的表情,截然不同。他们截住赫尔兀后,并未及时出手拦截,而是开口问道:“赫尔兀,你要去哪里?”

赫尔兀看着赫尔邢,脸上露着奚落:“刑老头,你再拦老子试试!若再敢拦,老子撕了你。”说罢直冲了过去。

赫尔刑三人果然不敢出手,几乎下意识的给冲过来的赫尔兀让开道路。由此可见,赫尔兀当年的勇猛,对这三人还有着一定威慑。

待赫尔兀奔出很远,赫尔刑再次扬声:“告诉我们你要去哪里?首领那里我们也好交待。我们不拦你,你放了赫尔可。”

或许因为那三个祭司没有阻拦,赫尔兀不想过分为难他们,闻声转过身来:“老子要去天恩河。至于这个可恶小子,哼,他竟敢对老子出手,老子要将他扔进天恩河喂蛊去。”说完再不理会刑祭司等人,转身直奔天恩河而去。

天恩河宽约几十里,水流平缓,河水清澈。河岸边浅水里,有不少蛮人正拿着各种渔具捕鱼。这些捕鱼的蛮人,以老年男人和小男孩多见,鲜有蛮人妇女。

赫尔兀来到河边,放开了百里轩,说道:“进出巫行窟的入口,就在天恩河中间灵蛊带里,你得了我小半真巫血脉,当知道如何召唤出入门户。你如今有血脉护身,那里灵蛊不会噬你。”

百里轩闻声点头。

赫尔兀一招手:“跟我走!”说罢率先跃进河中,双脚踏着水面,溅出朵朵水花。他踏水而行,速度很快,径直奔向河中间。

刚刚进入行巫之列的蛮人,战力比刚刚筑基修士强大不少。这种踏水而行的本事,连俗世武者都可能做到,对于一个行巫,自然不在话下。

百里轩也踏水而奔,紧随赫尔兀身后。他来到天恩河中间,便明显感觉到灵蛊带的存在。不过,单靠肉眼难以看到灵蛊带,百里轩可以通过神念察之,也能通过命蛊感应。

赫尔兀见百里轩跟来,自顾念起咒语。只见他右手掐出一个怪异手势,朝身前画了几画,轻喝一声“开——”。

前方不远处,应声出现了一阵波动,继而,在波动之间,显现一个黑色椭圆入口,由小至大,乌光直泛。

赫尔兀见状,二话不说,一步跨进入口,身形眨眼间便消失其中。

那是一个乌光门户,赫尔兀一进入,乌光门户便随之消失。百里轩见状,依法施为,果然再次召唤出乌光门户来,他没有耽搁,也迈入其中。

随着二人先后进入巫行窟入口,召唤出的乌光门户消失,天恩河中间,又恢复了之前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百里轩跨入乌光门户后,便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力量,拉扯挤压着身体。他的身形也随之在一片漆黑空间内极速前移。那种速度之快,令他感觉头晕目眩,身上肌肤一阵阵刺痛,体内血液仿佛都要脱出腔外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百里轩终于感觉到躯体一紧,身形跌落到一处奇异空间内。

这处奇异空间里,环境十分恶劣且怪异,不但炽热得象火炉,而且空间里存在着大得出奇的压力,这种压力似乎无处不在。

甫一到达这里,百里轩被巨大力量牵引着砸向地面,地面焦黑而灼热的土石,被砸得四处飞溅。以他三星黑巫的躯体和强大神念,也被砸得浑身浴血、头昏眼花,痛苦不堪。继而,他便感受到阵阵热浪,冲斥咽喉及胸腔,灼痛难当。而这时身体的重量,完全成为一种严重负担,让他举手抬足都倍感吃力。

休歇好一阵子,百里轩将浑身上下稍作清理,才艰难站起身来。他抬眼四望,只见到处都是一片暗红,很象置身于一个大到无边的火炉之中。

这里天空一片漆黑,隐约可见稀疏的星星一眨一眨。地面上,到处是暗黑焦土,在大片焦土之间,有几条小路向前延伸。稍远之处,有很多暗红熔岩与赤红熔浆,正不停冒着热气,让远景变得动荡不定。

这样炽热和重压力的地方,居然还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草木。这些不知名草木有着一个共同特征,几乎都没有叶子,呈暗黄之色,仿佛被烤焦了。

百里轩缓缓深吸一口气,胸中似着火一般,灼痛难当。他大惊之下,忙转运全身巫力,收闭肌肤,减少体内水气散发。

赫尔兀就躺在距他不远的地方,可能不适应乌光门户内的极速移动,他仍然昏睡不醒。百里轩来到近前,见对方满身大汗淋漓,忙将对方叫醒。

赫尔兀的躯体上,倒没有明显创伤,也未见血迹。他一醒来,晃了晃脑袋,看向周围环境,忙运功收闭全身毛孔。接着,他双手撑地,吃力起身,脸上却现出兴奋之色。

“这里……就是巫行窟?”百里轩询问。

“就是这里。”赫尔兀点头,“老子小时候经常无缘无故梦见这里,错不了的。我俩从这条巫行道一直往前走,运用巫力对抗这里空间压力。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会练就飞举之功。行巫的飞举之法,是一门称作‘踏空’的巫术,就在这里容易练成。”

“这是哪里?”

“巫行窟呀。”

“我知道是巫行窟。我是问,巫行窟到底在什么地方?天恩河地下吗?”

“不知道。老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长这么大,老子从没去过巫祭台,也没人指点过老子修炼。老子只知道巫行窟是族人修炼的地方,至于巫行窟在什么样的地方?老子和你一样,也不知道。”

“这里的情况,你是在梦里知道的?”

“不错。老子是真巫血脉传承者,自然能得到血脉指引。其他族人哪里知道这些?”

“那你已将真巫血脉分传与我,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咳咳……咳……”赫尔兀大笑,不想被炽热气流冲击得咳嗽不止,好久才继续说道,“你心急了。真巫血脉要靠自身巫力慢慢激发,脉力对你才会产生效用。随着巫功加深,你体内真巫血脉被激发程度越来越高,所发挥出的脉力越来越大,那样,不但你巫力跟着增强,还能领悟到越来越多的高明巫术。当然,你也会知道更多有关巫族的事,包括这里的情况。这些你日后就会知道。”

“哦。”百里轩点头,“看来,目前我只能跟着兀兄了。”

“是的。”赫尔兀颇为得意,“注意了,这里熔岩中有火灵蛊,也有各种各样火性异兽。据说这种火性异兽称妖兽,它们能自行修炼,有一些妖兽极具攻击性,很是危险。若不小心,你就有可能被那些妖兽撕成碎片,沦为食物。”说罢,他与百里轩一左一右并排而行,一人警戒一侧。

随着二人缓慢前行,他们体内命蛊渐渐活跃起来。

外面空间里弥漫着的无穷火气,其中也含着无穷火毒。这火气,属于一种火性能量,也称做火灵之气,乃天地间无行灵气中的一种。这些火热之气及火毒,对一般人都是致命的东西,可对于行巫,不但不会威胁性命,还对修炼巫功大有裨益。

百里轩走在这巫行道上,随着体内命蛊渐趋活跃,热气吸入胸中,灼痛渐渐消减,肢体中的巫力也慢慢变强,以此对抗空间压力,原本沉重的躯体,渐渐越来越轻。

随着负担减轻,二人渐走渐快。

在这样的环境下,百里轩才体会到巫行术的奥妙。原来修炼巫行术,就是要负荷而行,在行动过程中,全身巫力会自成系统的运转,渐渐壮大。如此,也就在自然而然中,成就了巫功运行之法。

二人行走巫行道,速度慢慢加快,始终让躯体处在极限负荷之下。他们对巫行术的修炼,越来越有体悟,巫功修炼也越加精进。

一路上,除了必要的稍事歇息,二人一直不停往前赶。巫功到了他们二人这种程度,在这种特别环境下,他们体内命蛊已能自行摄取一定量火气与火毒,提供躯体运动的能量,根本不需要象普通人一样定时进食。

只是,这种恶劣环境太过影响个人形象,百里轩与赫尔兀的头发、皮甲被灼烧得干干净净。二人俱是赤身裸体,赤手空拳,满身黑红、污秽。百里轩只得将黑圣刹像攥在手中。

由于听说这里有吃人的火性妖兽,百里轩一路上不时释出神念窥察四周。这里没有日夜之分,二人一直赶路,过了很久,也没有遇上一只妖兽。

大约过了一月有余。话说这刻,二人正走在焦黑的小道上奔走,突然,百里轩一下将赫尔兀拉住:“慢着,前面有个妖兽拦道。”

赫尔兀听了,并未在意。他不认为自己感觉不比对方灵敏,仍然一个劲的往前跑,百里轩只得紧随其后。

二人行不多久,果然看见前方有一只妖兽拦住去路。

那只妖兽体形奇特,如牛犊一般大小,四肢粗短,躯体滚圆,头上无角,却有一条能随意摆动的细长鼻子,鼻子两侧有两只细小眼睛,头颅前端是一张满口獠牙的阔嘴。妖兽身后有一条粗长尾巴,尾巴上长满棘刺。

这妖兽发现两人,四肢微曲,低下头颅,两眼瞪圆,头上那条细长鼻子直指百里轩和赫尔兀,似做出了应有的戒备。

“嗜火兽。”赫尔兀小声嘀咕道,“老子小时候在梦中见过,这东西就叫嗜火兽。这种妖兽一般不主动攻击。小心它的鼻子和尾巴。我们杀了它,这里妖兽是好东西。”说罢率先迎上前去。

嗜火兽一见对方迎了过来,立马四肢一蹬地,肥大身形快速朝赫尔兀撞来,同时其头上长鼻一鼓,呼地一声,一条火线应声射出。

赫尔兀见火线袭来,急忙扭身闪避。但见嗜火兽长鼻喷出的火线,炽烈无比,比这里的熔岩还要炽热数倍。火线射向地面,将地面上的焦土熔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深洞。

自从来到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二人一起行走巫行道,时间也不短了,在这险恶环境里相扶相助,如今配合倒也默契了。

就在赫尔兀行动的同时,百里轩紧随其后,奔向嗜火兽另一侧。当看到嗜火兽喷出火线之可怕,他心里惊惧,不敢有所保留,使出一式‘微步移形’,身形化出一道残影,眨眼便到嗜火兽身边,对着那条长鼻便是一记重拳。

“砰”的一声,嗜火兽被震得连连后退,吃痛嘶叫,长鼻一甩,鼻孔转向百里轩。

只是,百里轩身法快,嗜火兽长鼻或许无法瞄准,亦或受了重创,迟迟没有喷出火来,只是不停甩动着满是棘刺的长尾巴,驱赶着靠近的两人。

嗜火兽的动作,明显相对迟缓。

一连串的“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赫尔兀与百里轩二人在短时间内,也不知打了嗜火兽多少拳?可对方实在皮粗肉厚,遭一连串拳击,仍然龙生虎猛。

百里轩与赫尔们二人一边躲避着嗜火兽的长鼻和尾巴,一边试着拳击嗜火兽身上不同的部位,直将对方打得团团乱转。

可是,很长时间下来,嗜火兽仍未重伤倒地。

第六十九章 茹毛饮血

嗜火兽挨了一阵拳击,突然快速甩起尾巴,将百里轩、赫尔兀二人逼退,四肢一蹬,朝小路一侧急蹿而逃。

百里轩见状,一个弹身,身形快似流星,飞至嗜火兽头顶,双脚正对其两只细眼,闪电一踢。他的身形,借反弹之力,又跳开老远。

两眼遭创的嗜火兽,此时才真正声嘶力竭,巅狂起来。只因两眼受创,看不着方向,又或许极度惶恐,神志不清,嗜火兽疯狂奔跑,却是在不大的范围内团团乱转。

赫尔兀站在圈外,看着疯狂乱转的嗜火兽,笑道:“嘿嘿,这畜生弱点,原是在眼睛上。早知如此,就不用费这么大劲,累死老子了。”说完一屁股坐到地上歇息起来。

百里轩来到赫尔兀身边歇息,二人边聊边看着不停乱转的嗜火兽,显然要等对方筋疲力尽时再下手。

二人闲聊,不免要交流技击之法。期间,百里轩不时打听巫祭台的情况,要么请教有关巫行术的修炼。而赫尔兀,则对他的身法感兴趣,一个劲的求教‘微步移形’技法。

二人这么长时间相处以来,百里轩对赫尔兀多少有些了解了。对方虽然粗鲁,但绝非阴险奸诈之徒,因而,百里轩正而八经传授对方‘微步移形’,继之还说起了北域民间的武技,让赫尔兀听得津津有味。

听完了百里轩关于北域武技的介绍,赫尔兀一拍大腿:“据说,我先祖离开前曾留下训示,叫作‘巫道强体,武道全身’。多少年来,我南域族人修炼巫术,都是在比斗之中摸索战斗技法,却不知这世间,确有‘武道’一说。赫尔可,你怎会知道北域武道?”

经赫尔兀这么一说,百里轩大约有些明白,民间武技,可能也是一种修炼方法,或许受到某种限制,不能上升到灵功的高度。他见赫尔兀询问,遂接口应道:“多年前,我在深山打猎,遇到一位老者。老者见我捕猎动作灵活,便传我一些武技,还告诉我许多北域民间见闻,嘱我有空去北域走走。老者还说,人生于天地之间,应探索天地万物,不要画地为牢,人为分出不同疆域,不同门户。他嘱我不要参与南域和虞人的战争,要多走多看,取长补短,充实自己,提高自己。”

百里轩这番话,有些是有感而发,有些则是经典书籍上的说教,让他这样一气说来,原是打算借神秘老者之口,劝说赫尔兀不要参与蛮人与虞人的战争。

赫尔兀听了,似乎颇有感触:“那位老尊巫说得没错。日后有空,老子一定去北域走走。我们和虞人的战争,持续了几十年,族人死伤多不胜数。巫祭台那帮杂碎,正可借战场上大量亡魂,大肆祭祀,打开进入巫行窟的通道,让更多行巫进来修炼。他们怎么可能会来帮我们对付虞人?”

“人的灵魂?”百里轩听说过修真界传闻,知道有此一说,但这种概念,对他还是很抽象。

赫尔兀点点头:“祭祀中有一种叫做‘血灵祭’,就要用到生灵。被献祭的生灵,灵智越高,效果越好。通过血灵祭祀,可以实现多种愿望。你现在真巫血脉被激发程度不高,以后自然就会知晓。”继而话题一转,“你还是多教教我武技吧……”

趁着那嗜火兽巅狂乱撞之际,二人就在一边交流较技,相互取长补短,倒也充实。

几个时辰之后,嗜火兽终于筋疲力尽,安分下来,趴在地上直喘粗气。它那两只细眼处,早已血肉模糊,头顶上的长鼻子,仍在甩来甩去。

赫尔兀来到嗜火兽旁,对着受创的两眼之处,又是几记重拳,力竭的嗜火兽又挣扎起来。这种癫狂般的挣扎持续不久,嗜火兽终于越来越虚弱,渐渐的就没了动静。

嗜火兽死了,其躯体较之鲜活之时要脆弱不少。赫尔兀见嗜火兽没了动静,张嘴咬住其颈部,奋力一扯,撕下一块肉来大嚼大咀。他仿佛在进食美味大餐,样子极为享受,全然不顾满脸沾上鲜血。

赫尔兀茹毛饮血一般啃食兽肉,百里很是惊讶,两眼直视对方,却没有跟着上前动手。

赫尔兀满不在乎百里轩的眼光,再次从嗜火兽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扔了过去:“吃吧,我们还要在这里修炼很长时间,这个算是美味了。吃吧,吃吧,你吃过就知道,这真是好东西。”

这般茹毛饮血的吃法,百里轩颇为抵触。他将血淋淋的兽肉抓在手里,怎么也下不了口,尽管体内命蛊极为活跃,也不能消除他那抵触情绪。

赫尔兀反复劝说了几次,见对方仍是满脸难色,不肯下口,便自顾享受大餐。他将嗜火兽开膛剖肚,从其腹中挖一颗泛着微弱红光的肉丸,一口吞下,然后极为陶醉般的眯起双眼。赫尔兀那般享受模样,却让百里轩忍不住咬了一口手中的兽肉。

兽肉很坚韧,可百里轩咬进口中只咀嚼几下,兽肉便在命蛊的帮助下化为一股热流,涌进胸腹,再流向身体四肢百骸。原来,这种妖兽长时间在这里吸收火气、火毒,其躯体内所含的火气、火毒比外界浓郁得多。对行巫而言,这比上品饲蛊果的效果都要好上数倍。怪不得赫尔兀称这个是好东西。

百里轩尝到甜头,那种抵触情绪骤然间土崩瓦解,心中再也没有了对茹毛饮血的鄙弃。他从小所接受的礼教,在这种场合,全然没用了。

也是在这时,百里轩才充分理解了什么叫随遇而安,什么叫入乡随俗。他随即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将手中兽肉吃个精光,继而来到嗜火兽躯体旁,不再推让,与赫尔兀分而食之。

似他们这般行巫,有命蛊存在,只要能吸收到能量,便没有饿死的威胁,也不会有被撑死的顾虑。就算有十个嗜火兽,他们也能吃完,兽肉入口后便化为能量补充全身,无非是摄入能量过多,需要行功协助命蛊一同炼化一番。可命蛊吞噬力极强,需要宿主行功协助的机会并不多。

赫尔兀见百里轩也和他一般茹毛饮血,不由得哈哈大笑:“哈哈……,你原不是我赫尔部族之人,你不会是虞人吧?”

百里轩心里暗惊。对方大大咧咧,却不是蠢人。他认真应道:“我原叫忽尤可,来自忽尤部族,原在死亡沼泽北边忽尤坳。我们忽尤部族现已归顺大虞国,虞人对我族人善待有加,倒省了许多杀伐。我得那位老者传授武技,对北域民间情势有所了解。可我身为南域之人,对南域大部族反倒了解甚少,因此才来到天恩平原,偿试能否为南域族人出一份心力。就如这巫术,在我们部族,修炼的人极少,我来天恩平原,才得以修习此等绝妙之术,此行已是大有收获。呵呵……”

“那倒是。”赫尔兀点了点头,似认可了对方的话,“其实,传你武道的那位老尊巫,说得确实没错,我们真不该分出南域北域。就以你来说,你得到真巫血脉,便拥有了巫族身份,若你日后将巫功修至大巫境界,再去巫祭台,那里的族人,绝对供奉你为大祭司。”

百里轩点头表示赞同。

赫尔兀接着说道:“你若想帮助族人,便全力辅助老子。只要我们能活着走出巫行窟,老子也将兀星老鬼拘禁起来,当上部族首领,要么也归顺虞人,要么带着族人南迁,去巫祭台居住,免得许多族人送了性命。”

见赫尔兀这么说话,百里轩倒很高兴。这个真巫血脉的传承者,巫功深湛,很有潜力。他多年前便敢挑战赫尔兀星,若日后能当上赫尔部族首领,率领部族归顺和王最好。就算他不归顺,蛮人抵抗大军,少了赫尔部族参与,实力也会大打折扣,势难抵挡和王大军进攻。届时,天恩河北岸平原,必将置于封国的管辖之下。

巫行窟险恶,百里轩正在见识,而且事前也从赫尔兀口中听说了一些。这里虽是行巫修炼绝佳之所,但也最容易成为行巫的葬身之地。据说,走进巫行窟的大批行巫,能活着出去的不足三成,就连赫尔部族那位高深莫测的先祖,到现在还留在巫行窟内,不知死活。百里轩目前最紧要的事,是要保全赫尔兀,争取平安走出去。

“好,我听你的,日后还望兀祭司多关照!”百里轩郑重点头应道。

赫尔兀听了,突然神色有点异样。他将百里轩反复打量,嘴里小声嘀咕:“先祖卜示果真应验,应该就是这小子了……”

百里轩感觉十分灵敏,见赫尔兀神色有异,诧道:“什么卜示?说的是我?”

赫尔兀见问,点头说道:“我那先祖在离开部族之前,曾用巫卜之术推算,并留下卜示。卜示中说,多年之后,他的后辈中才会出现真巫血脉传承者,第一个出现的传承者,一定要带上亲手种蛊之人一同进入巫行窟,这样才能在巫行窟内保全性命。现在看来,先祖当年卜算所说,就是老子和你了。”

百里轩听得目瞪口呆,实在难以接受对方这般说法。那个赫尔部族先祖,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人物,居然能推算到现在发生之事。巫卜术?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奇术?

好半晌,百里轩才回才神来:“不会吧!你那先祖还有这本事?那不是先知神术么?”

“原本老子也不相信。当初老子给你种蛊,纯属一时兴起,那时你还未接触巫术,实力太差,老子自然不会想到,你就是先祖卜示的那个人。后来,见你巫功进展神速,老子便想起先祖卜示,遂决定带你进巫行窟试试。现在看来,先祖卜示之人,就是你了。你小子会武道,这对老子修炼巫功十分有利,说不定此次巫行窟之行,老子真要多多仰仗你。”

第七十章 双首火狼

“巫卜术……巫卜术。你会吗?”百里轩仍然将信将疑,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这种神奇之事。

“不会。”赫尔兀摇摇头,“那是一种高深巫术,据说,巫卜术确实神奇,既能推算过去,也能推算未来。不过,运用巫卜术推算,结果越准确,施术之人付出代价也越大。所以,精通此术者,一般不轻易施展,否则不但推算不准,而且还会短命。”

百里轩听了,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在幻想着。若会这种奇术,他便将自己未来的吉凶祸福推算一番,那将是何等美妙之事……

赫尔兀除了说话,嘴巴一刻也没闲着,不停撕咬嗜火兽的筋骨皮肉。待只剩下一只兽蹄时,他终于把嘴一抹,打断了百里轩的遐想:“喂,想什么?快点吃吧。再不吃老子就全给吃光了。呵呵……,这妖兽内丹,滋味果然绝妙,老子不跟你客气,早就吞了,等下次再猎杀妖兽,让你也尝尝。”

百里轩从幻想中清醒,拿了仅剩的兽蹄,正要撕咬,突然发现前方几里之外,一下子出现好几只红色野狼般妖兽,正朝他们所在之地急速而来。百里轩顾不得再吃,一骨碌爬起身来,急忙叫道:“小心了,前方来了好几只红狼。”

赫尔兀一听说又有妖兽,兴奋起来:“正好,也让你尝尝妖兽内丹的滋味。”话刚说完,他双眉一蹙,抬头看向百里轩,眼里充满疑惑,“你如何能发现红狼?老子怎么未感应到?还有,先前那嗜火兽,也是你提前发现的。你的感应能力,怎会强过老子?”

“这个……呵呵……我天生感应就很灵敏。”百里轩颇为自得的笑笑,然后面容一整,“一共来了七只,如红狼一般的妖兽,不过,都长了两条尾巴。那是什么妖兽?”

“这种妖兽就叫双尾火狈,不是狼。火狼有两只头颅,称双首火狼。”赫尔兀象是见过一样,说得有板有眼,他见百里轩面现紧张,接着说道,“不用怕,这巫行道,根据环境不同,分成不同区段。我不知道共有多少区段,但我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区段,应该是巫行窟内最容易通过的。这个区段巫行道,出现的妖兽不会太强。巫神开辟巫行窟,就是给行巫们修炼用的,初始区段不可能有实力强大的妖兽。若非如此,就没有行巫能活着走出巫行窟,也没有行巫再敢进来。”

说话的工夫,那七只火狈就围了过来,一个个朝百里轩、赫尔兀二人龇牙咧嘴。这些火狈,比之前嗜火兽的个头小了许多。

百里轩与赫尔兀背靠背戒备。他见火狈个头较小,遂释出神念之力,对着其中一只火狈尾部,奋力一推。原本蓄势待发的火狈,突然遭到一股无形推力,不由自主向前冲出。

这只火狈一声嗷叫,惊慌之下扭身急退。赫尔兀抓住此等良机,那只惊慌火狈刚一转身,他便冲近其身后,右手并指成掌,一下插入火狈后庭。

那火狈一声惨叫,犹作拼死挣扎,两条尾巴如蛇一般,迅即缠住赫尔兀右臂,扭身张嘴,凶猛的朝对方脖颈咬来。

就在赫尔兀出击之间,其余六只火狈也冲了上来。百里轩使出微步移形,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在赫尔兀身边绕来绕去,挥拳舞掌,抵挡那些火狈进攻。

赫尔兀右手被火狈尾巴缠住,立时传来一阵钻心疼痛。那火狈尾巴,犹如两条满身是刺的蛇,金针一般的尾毛,深深扎进他的手臂。他一声痛呼,见火狈扭身咬来,忙一甩右臂,却哪里能够甩开?火狈腥嘴利牙,因之失了准头,一口咬在他的右肩上。

赫尔兀痛得一声怒吼,左手掰开火狈利嘴,扳起火狈头部,一口咬向对方脖颈。

不用回头细看,百里轩对于赫尔兀击杀火狈情形,也了然于胸。他不免暗暗佩服对方格斗技法之刁钻,对巫力运用,也比自己纯熟得多。

自修习巫蛊术以来,百里轩一直探索对体内巫力的应运,只是巫力深藏于血肉筋骨之内,不比武者内息循环于经脉之中,调运起来得心应手。对巫力的驱使,百里轩从赫尔兀先祖训示之中,隐隐觉得与武道有关,最终要使全身巫力犹如武者内息一样,不但浸润于身肉之中,还要纳入经脉之内。

就在百里轩稍一分心之际,忽然感觉右臂上一阵疼痛,却是被一只火狈尾巴扫过,右臂立马显露两道血痕。他受此刺激,心念一动,引导体内巫力汇聚右手。此时恰逢另一只火狈扑面而来,他顺手一记勾拳,正中火狈咽喉。

此拳一出,百里轩明显感觉与以往击打不同,右拳透出的力道,劲爆而集中。果不其然,那只飞扑过来的火狈,被他一拳击得后翻老远,摔落在地时,口里发出沙哑嘶鸣,四肢不停抽搐,眼看再难站起身来。显然,那一击,对那只火狈是致命的。

赫尔兀咬死缠在右臂上的火狈,立马加入了百里轩这一处战团。他见对方一拳将一只火狈击出老远,不由大赞:“好样的,这是巫术中的‘蓄力术’,是对巫力的正确运用。你小子不错,这么快就会了。这‘蓄力’攻击,想熟练掌握很不容易,老子几十年前就有领悟,直到现在仍未完全掌握,有时灵,有时不灵。”

其时,有两只火狈正张着大嘴,同时扑近,百里轩没空接话。他心念再动,巫力随念而发,汇聚双手,挥起两拳分别击中两只火狈的颅顶。

“砰砰”两声大响,那两只火狈被击得后翻老远,各自不住呜叫。但是,它们先后又站了起来,只是不敢再上前攻击。百里轩此次舞拳出击,也用上‘蓄力术’,显然击中的不是要害,对火狈伤害程度,远不如先前那只火狈严重。

赫尔兀正与另两只火狈缠斗。百里轩刚击退两只,正要回话,却发现另外一只火狈趁机从背后袭来。

这只火狈太过倒霉,它不会知道百里轩能洞悉身周一切,还恰逢对方领悟‘蓄力术’之际。这只火狈悄无声息蹿起,张口咬向百里轩后颈。

百里轩待那火狈利齿临近后背之时,突然扭身后转,运用蓄力术,右手一伸,一把扣住对方咽喉。他顺势抡起火狈,砸向地面。

“嘭”的一声大震,溅起一蓬焦土。可怜这只偷袭火狈,当场被百里轩砸得口鼻溢血,一命呜呼。

百里轩砸死火狈,动静太大,与赫尔兀缠斗的两只火狈,也被吓得一下子退出几丈开外。

原是七只火狈,死了两个,重伤的那只还在不停抽搐,眼看着也难以活命。还剩下四只火狈,此时全都退出几丈之外,仍死死盯着百里轩与赫尔兀二人,不肯退走。不过,它们没有了先前那副龇牙咧嘴的凶狠。

百里轩与赫尔兀二人搏斗了一番,消耗不少体力。四只火狈远远退开,他们并不追击,而是将击杀的三只火狈当场开膛剖肚,生撕活剥起来。

这回,百里轩尝到了妖兽内丹的滋味。内丹中蕴含充沛火灵力,还有强筋固体之效。一入口中,不肖几息之间,内丹便化为一股暖流温补全身,百里轩感觉通体舒爽。

正当百里轩与赫尔兀二人茹毛饮血,大嚼特嚼之时,不远处的四只火狈,一个个仰起头颅,“呜呜呜——”鸣叫起来。那叫声,一阵紧是一阵,格外碜人。

过不多久,正在大啃兽肉的百里轩,突然神色大变,他扔了手中火狈残肢,一把抓住身旁赫尔兀:“不好!快走,来了两只块头大的双首火狼。”

赫尔兀现在对百里轩灵敏感觉不再怀疑,他见对方面色凝重,没有反抗,而是跟着对方,顺着小道一同向前狂奔。他们如今渐渐适应这里的重压力,拼命狂奔之下,速度相当之快。

他们一边跑,一边听见远处“嗥——嗥——”狼嚎,接着,又听到连续不断的呜呜声与狼嚎相和。二人不用看也明白,那是双首火狼召唤一群火狈追了上来。

不到半个时辰,狼狈的吼叫声就到了二人身后。二人心惊肉跳,刚刚背靠背拉开架势,就听“呼——”的一声,两只双首火狼领着几十条火狈,将二人团团围住。

双首火狼比火狈块头大得多,有半人高,体积比火狈大两倍有余,两颗头颅并列项上,呈现狰狞凶相,咧开的大嘴里露出长长尖牙,令人不寒而栗。它们都带有一种特别的威势,实力远远高过火狈。

两只双首火狼,一边一只,堵住了焦土小路的两端,其余几十只火狈围成一圈,将二人困在中央。

百里轩顾不得藏拙,一捏手中黑圣刹像,一支寸许长的小剑出现在手中,那正是百晓给他防身的符剑。他接着一伸右手,又现出一块黑牌来,正是那块黑狼牌。

此时,百里轩情急之下,只能以自身神念驱使巫力注入黑狼牌,令他惊喜的是,巫力亦如法力一般,能够催动黑狼牌。只见原本小小的黑狼牌,在巫力注入之下,闪闪泛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大,不一会儿就化成一块三尺见方的大盾牌挡在二人一侧。

百里轩准备就绪,对一旁赫尔兀说道:“别慌!我俩不能分开,免得被这群妖兽各个击破。我们背靠背对敌,只需抵挡身前妖兽进攻,有这块如意盾牌抵挡,这帮妖兽休想吃掉我俩。”

第七十一章 虫符保命

惊恐不安的赫尔兀,见百里轩突然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块闪闪泛光的盾牌挡在身侧,忐忑的心情顿时安定不少。他一边好奇打量盾牌,一边点头应道:“老子理会得。”

正面对峙的那只双首火狼,原本凶狠的目光瞪视着百里轩,此时却滴溜溜的盯着他手中那支毫光闪闪的符剑,目光里透出些许忌惮。显然,这双首火狼有一定灵性,能感知符剑对它有威胁。而与赫尔兀正面对峙的那只火狼,却在此时发起进攻。只见它双头一仰,两颗头颅同时张开大嘴,“呼”的一声,喷出两条火柱。

双首火狼一喷火,战圈内的温度,骤然升高数倍。百里轩怕赫尔兀受到损伤,忙心念一动,大盾牌瞬间移到赫尔兀身前,同时,他右手一扬,一道白光顺手而出。

那白光迎风见长,眨眼间变成一把三尺阔剑,泛出森森寒光,电光石火般劈向对面的那只双首火狼。

火狼似乎识得符剑厉害,几乎在白光一闪之际,它便“嗥”的一声低吼,就地一滚,极为敏捷的避开。

百里轩在射出符剑同时,赫尔兀身前的盾牌也迎上火柱的攻击。

“轰”的一声大震,盾牌上的灰光闪烁,牵动了百里轩的心神,使他注意力稍有分散。这自然也影响了符剑的威势。他见对面的火狼避开,若催动符剑继续追击,剑势也会减弱许多,遂神念一引。只见空中符剑倏忽一转,扫向围成圈的那群火狈。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一连串嘶叫声此起彼伏,兽圈一侧,一下子倒下了十几只火狈。那些倒下的火狈,有的身首分离,有的肚开腿断,死则死矣,未死的火狈仍在挣扎,发出凄厉嘶叫。而剑光又已绕到百里轩背后,继续袭向赫尔兀对面的那只双首火狼。

相比之下,火狼实力比那些火狈要高出许多,且都有一定灵性。赫尔兀对面的那只火狼,见白光犀利,迎着袭来的剑光,吐出两条火柱,火柱才出口,自身便翻滚向一边,避开锋头。

火柱撞上了符剑,未引起一点声响。剑光冲出火柱时,剑势倒弱了许多,再难追击那只火狼。百里轩右手一招,剑光瞬即缩小,回到手中又成了寸许长的符剑。

二人身周群兽,几乎不约而同,转身后退数丈之外,战圈一下子扩大了许多。赫尔兀见状精神一震,哈哈笑道:“哈哈……,真没想到,你小子竟深藏不露。你有那个好宝贝,怎不继续追击?要是将那两只火狼宰了,它们的内丹滋味……啧啧……”

“不行,我们还是想想如何逃走吧。”随着百里轩一抬手,四周群兽又退开几丈,“这是支符剑,受使用次数限制,顶多还能使用两次。走——”

二人仍是背对着背,慢慢移动,拦在他们前方的众兽,因畏惧而自动退开,让出路来。

二人一到兽圈之外,立马发足狂奔。只是,那些火狈在两只火狼带领下,仍远远跟在他们身后。此时那两只火狼倒学乖了,带着群兽并不过分逼近,只远远跟着。

群兽缀在身后,始终是个威胁,百里轩与赫尔兀二人一刻不敢放松,一直尽力向前。

这处空间里没有日夜之分,也不知过了多久,奔逃之中的百里轩发现一件恐怖之事。他发现后面追来的兽群,渐渐越来越多。那些兽群一边追踪一边嚎叫,不停召唤其他火狈、火狼,加入追击他们的行列,以致到后来,兽群里出现八只双首火狼,火狈数量更是达到数百只之多。

长久奔逃,倒是让百里轩与赫尔兀二人巫功精进不少,尤其他们奔走的速度,较之刚来这处空间,已然快了百倍不止。二人奔逃时,体内巫力运转,又渐成另一种循环。渐渐的,他们体内巫力与外界火性灵力之间,产生了一些交互作用,让躯体上的阻力变得越来越小,以致到后来,躯体上的阻力渐渐变成推动他们前进的助力。

长久处在逃命的极限负荷之下,百里轩与赫尔兀二人虽然巫功大有精进,面临的威胁,非但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而越来越严峻。

二人奔跑速度大增,倒是甩开了那些火狈,但身后紧追不缀的火狼却更多了,已达到十多只。另外,二人长久不得休息,体力消耗过大,这还算是其次,主要是精神过于疲惫,对体内巫力的驱使,渐渐受到影响,尤其是赫尔兀。

这处重力空间里,本来对神念就有一定压制作用,百里轩在全盛状态下,神念能窥探近十里远,如今在疲惫之下,能窥探最远的距离,就大打折扣了。他勉强能发现后身的那群火狼,大群火狈已不在神念感知范围之内,不知是否也跟来。

话说这一刻,奔走中的百里轩与赫尔兀,看到远远的前方泛起大片尘雾。恰在这时,后面追来的火狼群,似乎也发现了前方状况,它们一个个先是驻足停下,继而转身退走。

百里轩一见狼群退走,心里一惊,一把拉住身边赫尔兀:“快退,后面火狼都跑走了,前面来的,恐怕比火狼更为可怕。”

赫尔兀本已疲惫不堪,闻言面现苦色。他被百里轩拽着向来路跑去,未跑多久便拉着百里轩慢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叫道:“慢点慢点,老子实在吃不消了,总是这样,不被妖兽吃掉也得累死。没道理啊——,看那边来的妖兽,那声势,将火狼都吓跑了,这种等级妖兽,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老子印象中不是这样啊——”

就这片刻耽搁,后方尘雾已到了一里之外。赫尔兀实在不堪重负,百里轩也好不了多少。就算二人全盛状态,迟早也会被那片尘雾追上。百里轩看着越来越近的大片尘雾,索性停了下来:“别慌,让我看看,那到底是什么?”说罢握了握赫尔兀的手,继续道,“握紧我的手,千万不要松开。呵呵,我还有一个逃命本事。”

待那片尘雾飘近时,百里轩又说道:“那是成千上万的红褐色巨蚁,每个都有拳头般大小……”

未等百里轩说完,赫尔兀急忙接口:“那是炽炎蚁,嘴前的一对鏊钳能熔铁铄金,几乎无坚不摧,单体实力并不强,群体的力量几乎没有对手。你还有什么本事,快快施展,不然我俩定将尸骨无存。”赫尔兀说完,一脸焦急之色。

百里轩并没有及时施法逃走,而是拉着赫尔兀迎上飘过来的尘雾。待赶在前头的几只炽炎蚁临近时,他蓄力抬腿,本想试试能否一脚踏死对方,哪知脚还未踏出,后方蚁群里就响起一片嘶嘶之声。

蚁群里的炽炎蚁一个个飞跃而起,纷纷朝二人扑来,犹如涌起一片火浪。赫尔兀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叫,百里轩大惊之下,急忙一捏手的黑圣刹像,一张化蝶符悄然而现,眨眼间化为灰烬。

就在大片炽炎蚁飞扑过来的瞬间,二人原本立身之处,突然出现成百上千只火红蝴蝶,冲天而起。每只火红蝴蝶,大比蒲扇,形成飞行队伍,犹如一道火霞,急极向远处一座山峰延伸。火霞延伸途中,几次爆发出大片火红霞光,最终落至远处高山之上,消失不见。

这处高山距百里轩二人遭遇蚁群之地有百余里,山上尽是暗黑焦石。在一处焦石上方,随着空中一道火霞临近,突然出现大量火红蝴蝶。这些蝴蝶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存在的时间极其短暂。待蝴蝶消失一空时,焦石上现出两个人来,正是百里轩与赫尔兀。

赫尔兀似乎头昏眼花,他使劲摇了摇头,才直楞楞的看向身边百里轩。

这次化蝶符所出现的效果,百里轩非常意外。他第一次试用化蝶符,出现的是普通彩蝶,而这次,出现的却是火红蝴蝶,这也表明化蝶符的另一种神妙。化蝶符效果,不但与符力有关,还与施符者所处的环境有关。此次施符经历,让他对化蝶符效用了解更多。他携带赫尔兀一同化蝶遁走,在化蝶过程中,赫尔兀心神似乎受到符力压制。

百里轩看着赫尔兀,问道:“兀祭司感觉如何?”

赫尔兀木讷回应:“还……还好,老子感觉好象变成一只火蝶,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好象睡着了一般,醒来就到这里。嗯……,就是还有点头晕。”边说边晃着脑袋。

“好了,我们已在蚁群百十里之外,那些炽炎蚁,不一定会来这里。”百里轩看了看四周,“歇息一下吧。”

百里轩刚坐到焦石上,一旁的赫尔兀突然走到他跟前,单膝跪地,俯首说道:“老子拜你为尊巫,你这逃命的本事,一定要教我!”

百里轩知道蛮人口中尊巫的意义,那是对长辈的敬称,如北域之人所称的师长,蛮人称前辈为先尊。他连忙起身,一把将赫尔兀扶起:“这可使不得,兀祭司想学,我便教你,我可当不得尊巫,况且我的命蛊是你种的,我本该称你为尊巫才是。”

赫尔兀不懂矫情,见状坐到百里轩身边:“你只要肯教我,怎么都行。不过,我也做不了你的尊巫,你精武道,巫功精进神速,现在比我也差不了多少。我们还是平辈相称吧。”

第七十二章 先尊指点

“那得益于你分传我真巫血脉,否则,我修巫功,不会有这般成就。”见赫尔兀频频点头,百里轩取出一块暗黄兽皮,指着兽皮上奇形怪状的符号,认真传授对方戎夷虫符,还着重传授天凤心经,并郑重提到,“此法有炼神之效,不比寂眠养心术差,学符须从这里开始。”

赫尔兀听说炼神术,自然格外重视。只是,他每当修习天凤心经,往往不由自主的落入寂眠之中。百里轩察觉状况,每次都不得不将他唤醒。

二人停留在这处高山之上很久。赫尔兀曾不止数十次尝试修习天凤心经,却不能修出百里轩所描述的那种景象。至于虫符,他更是没有耐心画,最后终是放弃了。

接下来,二人交流的重点又转到巫功与武技上。他们相互取长补短,百里轩讨教巫功修炼心得,赫尔兀则讨教武技内功,二人均有所获。其间,他们最大收获,就是都熟练掌握了巫法‘蓄力’技巧。经过一段时间练习,二使用蓄力术,更加得心应手,攻击力得到很大提升。

此番交流结束,在休息之时,赫尔兀说道:“赫尔可,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你不是来自忽尤部族,你是北域虞人,而且是北域修士。我虽没去过北域,但也听说过北域修真界,他们炼体术不比巫术强,但现在看来,他们的一些玄术,确有独到之处。我巫族之人不该挟技自傲,看不起别的术法。”

被对方看出底细,百里轩不免有些尴尬。

赫尔兀接着说道:“你来天恩平原,无非为虞军进兵之事。这与我们此次合作,并无冲突,我也不想看到更多族人死在战场之上。况且,你现在也算巫族之人,日后虞军攻占了天恩平原,我想,你当不会对我族人大肆屠杀。”

“绝对不会。”百里轩接口说道,“我原名叫百里轩,是和王大军第十五路军元帅。兀祭司既这般坦诚,本人也就如实相告。巫祭台大部族不派人支援你们,和王大军迟早会攻占天恩河北岸平原,平原上三个部族,若负隅顽抗,只会导致更多人死亡。”

赫尔兀点点头,突然又现出嬉趣笑容,竟问出让百里轩啼笑皆非的话来:“就如我们这般,这在北域,我们相互之间该如何称呼?呵呵……”

百里轩也笑了:“呵呵,那得称对方为兄台,称自己为在下。关系再亲近一些,称起来可以随便,我可以称你为赫尔兄或兀兄,你可以称我为百里兄或轩兄。这样带姓称呼或带名字称呼,都可以。”

“哦。”赫尔兀似来了兴致,“百里兄弟,好,老子……,哦,不,在下以后就这样称呼你。”

百里轩抱以微笑,拱手说道:“兀兄。看,这样点头拱手,是我们常用的揖首礼节。”

赫尔兀见状,有样学样,跟着百里轩学起北域的一些礼仪习俗。末了,他面容一整,郑重说道:“当务之急,我们要活着走出巫行窟,你帮我当上赫尔部族首领,我帮你领军进驻天恩平原。以后我们赫尔族族人,就做你们虞国顺民。”

百里轩点头,表示同意。

赫尔兀又接着说道:“不过,我不会帮助你们越过天恩河去。那边是真正的南域,侵犯南域,你们想都不要想,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百里轩再次点头。封国和王也没打算越过天恩河,百里轩也懒得向对方说这些。

“走吧,我们该出发了。这巫行窟内,不但有从巫祭台来磨炼的行巫,还有真正居住在这里的巫民。我们只有找到巫民集居之地,才有可能得到帮助,返回天恩平原去。我们来这里,时间不短了,巫功已然大进。就算现在回去,我也敢挑战蚩黑部落首领。唉!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个区段?”

“还在第一区段。”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

刚刚起身的百里轩与赫尔兀闻声,象是被蛇咬了一口,惊得跳了起来。二人同时转身,只见几丈外另一处焦石上,此时正站着一个清瘦的中年人。此人象是凭空出现一般,连百里轩也没有及时觉察到。

这位清瘦中年人五官匀称,面白无须,着一身泛着毫光的淡青皮袍。那皮袍丝毫不受这里炽热高温影响。他站在那里,身周似有一种无形威压,渐渐令百里轩、赫尔兀二人犹如背负上一座大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尤其清瘦中年人那双犀利眼神,更让二人心慌意乱。

“拜……拜见……先尊!”百里轩与赫尔兀二人被压得弯下身去,不由自主的运功抵抗着无形压力,艰难举起右臂置于胸前,行着蛮人扪胸致礼。

“嗯。你俩来自天恩河北岸小部族?”

这人一说话,百里轩与赫尔兀顿时感觉一松,身外那种无形压力瞬间荡然无存。赫尔兀忙点头应道:“正是,我们都来自赫尔部族。我叫赫尔兀,他是赫尔可。”

“赫尔兀……”中年人想起了赫尔兀的身份,“你就是那位真巫血脉传承者?你将血脉分传给了你这位族人?”

“是的,先尊。”赫尔兀扪胸俯道。

“很好,这样才能壮大我巫族一脉。我是阔格车。你们这一族离开巫祭台,在修炼巫功上确是少了帮助。”说罢抬手在身前一探,阔格车手掌上便浮现出了几样物品。那是两件褐色皮袍,二根乌黑的长棍和几十个泛光的妖兽内丹。

阔格车没有如何动作,几样物品浮便飘向百里轩与赫尔兀。他接着说道,“这些给你们作防身之用。”

赫尔兀、百里轩二人明白了对方身份,在接受厚赐的同时,二人均俯身再拜:“多谢大祭司恩赐!”

待二人拜谢完毕,阔格车看向百里轩,点头说道:“北域修士的一些玄术,确有可取之处,否则,在那炽炎蚁群攻击下,你俩根本不能保全性命。不过,那些玄术,多是借用身外力量,不是你真正拥有的力量。我巫族之人修炼,是修自身,北域修士那些玄术,可以稍作研习,却不可贪求,更不能沉迷于那些玄术而耽误自身修炼,否则便沦入舍本逐末,得不偿失。”

“多谢大祭司赐教!小巫定会铭记于胸,一刻不忘。”百里轩扶胸再拜。

“嗯,你二人巫功均有一定火候,已掌握‘畜力’技巧。接下来,你们将会领悟这种技法。”阔格车说罢右手一抬,五指一颤,朝着几丈外的一块巨石轻轻一推。只见那块巨石,应势‘嘭’的一声,炸成齑粉。

阔格车继续说道:“此为‘劲崩术’,是对巫力更深层的应运。你二人巫力不弱,只要勤炼不辍,不久便可领悟此法。”

百里轩与赫尔兀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那一式‘劲崩’,威力极大。阔格车出手时所使巫力并不强,他们二人明显能感觉得到,但见巫力一触及巨石,便成数倍爆发,将巨石轰为齑粉。此术为一种高妙攻击技法,若百里轩、赫尔兀二人得以领悟,先前遇上的那些妖兽,他们击杀起来便不会感觉太吃力。

百里轩沉浸在回想中,不自觉的抬起手来反复比划,一道道巫力在他抬起的右手上来回激荡。突然,他比划的右手一扬,远处一块大石,应手‘轰隆’一声滚落下来,只是没有碎开。

阔格车见状,面容一整,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小子一点既透,是个可造之材。呵呵……,发出巫力有先有后,却要一同爆发,技巧就在劲力迂回之中。你既施展出来,便是有所领悟,只要多练习几次,便能发挥‘劲崩’术真正威力。”

百里轩心情激动,对着阔格车一拜再拜,之后与赫尔兀交流使力技巧。只是,任凭百里轩如何描述,对方亦难一时之间明了。

不远处的阔格车见了,笑道:“任何功法,都离不开一个‘悟’字,悟了就知了,悟不了,你对他也说不明白。你不用急着对他说,赫尔兀迟早也能悟到。”

阔格车话一说完,赫尔兀似有所悟,伸手不自觉的比划起来,末了双手一推,双掌透出的劲力激起一阵急风,虽没有攻击对象,但掌中透出的劲力,却是劲爆得很。赫尔兀兴奋得大叫:“哈哈……,就是这样。”

“对,对。就是这样。”百里轩应声附和。

二人均兴奋无比,转头又都沉浸到摸索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二人醒转过来,却发现已不见了大祭司阔格车的人影。

二人穿上皮袍,握着黑棍,仍在这处山上练习‘蓄力’、‘劲崩’。百里轩精通不少武技,提了黑棍练起‘狼牙棍法’、‘镇山棍法’等。只见这一处焦石之间,棍影片片、劲风凛冽,砂飞石走,声势好不惊人。

一旁赫尔兀看得眉飞色舞,抓耳挠腮。待百里轩一停,他便迫不急待的上前讨教,硬将几种棍法学得有模有样后,才肯罢休。

阔格车赐与的黑棍,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坚硬无比。百里轩感觉,这黑棍虽与北域修真界的法器有所不同,但也能以巫力催动,驱使起来收发由心,与催使符剑倒无太大不同。

赫尔兀舞着黑棍,呼呼生风,劲力透出棍端,甩出数丈长棍影。方圆数十丈之内,棍影到处,砂石横飞,焦石触之即碎,端的是劲猛无比,威力无穷。

待一路棍法耍完,赫尔兀不由得哈哈大笑:“百里兄弟,我这套镇山棍法耍得如何?”

百里轩连连点头。

赫尔兀继续说道,“此棍就称镇山棍了,这是我们真正的防身武器,比你那符剑厉害得多……呵呵……”

再次上路,二人都信心满满,脚步轻盈了许多。

赫尔兀一路在前,左顾右盼,希望再次遇上妖兽,一试身手。只是,二人走了好久,却未遇上一只妖兽。

赫尔兀兴味索然,不由说道:“我们何时能走出这巫行道第一区段,大祭司并没说。听他的意思,我们领悟了‘劲崩’,在这一区段,就能应付任何妖兽了。”

“嗯,大祭司虽没有明确这样说,但他的意思,应该就是这样。”百里轩点头应道,“不过我们也不可大意,若是遇到那群炽炎蚁,我们还是只能逃避。”

“是啊。”赫尔兀应道,接着话题一转,“大祭司说得不错,任何技法都靠个人领悟,你那符法,我学不会。唉!真是可惜!尤其天凤心经,那是炼神之术,对我们巫术修炼者大有裨益,可惜啊可惜!我怎能一习此法便陷入寂眠呢?真是怪事!唉……”

“没什么可惜的。虫符是借用外力,终归不是本身力量。天凤心经炼神之效,与寂眠养心术相差无几,只是方法不同罢了。我们巫族先尊,炼的都是寂眠术,一样能成就灵巫、大巫甚至天巫。”

“说得也是。”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轻松自在。

第七十三章 组队越障

二人下了焦石山,又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便越来越频繁的遇上各种妖兽。

一路行来,二人遇上的各种妖兽数不胜数。有大个的嗜火兽、有火狈与火狼、有火蟾、火豹、雷火鸟、炎蛛、三首烈焰犬等等,还有许多知名或不知名的奇异火性妖兽。

不过,有一点赫尔兀没有说错。在这巫行道第一区段内,出现的这些妖兽,果然都不是太厉害。

二人得大祭司阔格车指点,领悟了‘劲崩’术,攻击力提高极大,巫功修炼更进一步,加之百里轩有绝妙的逃生手段,所以,他们再次遇到妖兽,不但不害怕,反而非常兴奋。

他们每每遇上妖兽,不论对方强弱,总要与之搏斗一番。这样既能锻炼武道击技,加深对‘劲崩’术掌握,同时,还收获了大量妖兽内丹和各种妖兽皮角材料。真正不敌时,二人一走了之,除非情势危急,百里轩很少用虫符逃命。

频繁与妖兽搏杀,或是被妖兽追逃。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二人生活的全部。这种长久高强度负荷,正是行巫修炼的最好方法。正是在这种长久搏斗或奔逃下,二人终于再次领悟到另一项巫术——‘踏空’术。

长期超负荷奔走,下肢巫力运转自成循环,待这种巫力运行达到一定程度,自然沟通体外能量,作为行进中无形垫脚阶梯,实现‘踏空’飞行,此为巫术中的飞举之功。此术不用传授,功到自然成,功不到时,传授也没用,如水到渠成一样。

二人在一群妖兽追赶下,赫尔兀率先成就‘踏空’术。他在奔走之间,突然脚下生风,身形随踏出的脚步扶摇直上,升到半空。

升空之后,赫尔兀双脚仍作奔跑状,整个身形却是快逾疾风,每奔出一步都飘出数丈之远。他身在空中,哈哈大笑,几个呼吸之间便跑得没影了。他完全沉浸在成就‘踏空’术喜悦之中,兴之所致,在空中恣意奔走,根本不担心百里轩的安危,也无须担心。

赫尔兀在空中飞奔了好一阵子,停了下了。他悬立半空,仔细思索‘踏空’术高妙之处。

这时,百里轩也‘踏空’而来,飞至不远处。赫尔兀见状,哈哈笑道:“如此正好,我正为此犯愁,不知如何传授你‘踏空术’呢。想来想去,觉得此术亦如“蓄力”、“劲崩”一般,靠的是自悟,巫功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就悟到了。百里兄弟果真天纵之才,巫功一日千里,自从我给你种下命蛊,估算时日,到现在不过四年左右,你如今巫功成就,已丝毫不比我差。说来惭愧,我看你现在最多不过百岁,我修巫功已有一百五十余年了。”

“呵呵,兀兄谬赞,兄弟在修巫功之前,修炼过北域修士灵功,那也是一种炼体术。自从修习巫功,我以前攒下的修为并未丢下,算是打下一些基础,如今有此进步,原是情理之中。”百里轩解释两句,接着问道,“有‘踏空’术佐助,遇到强敌,我们保命把握又多几分。以兀兄之见,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嗯。”赫尔兀答非所问,沉思半晌,突然双腿一颤,身形带起一串残影,眨眼间闪到十多丈外,倏忽间又飞至百里轩跟前,“妙,妙,哈哈……,你传授的‘踮步移形’,真乃绝妙高招,如今配合踏空术施展,爆发力更强。呵呵……。怎么走?顺着巫行道走,迟早会到达巫民集居之地。”

通川镇钱东家的家传九式‘微步移形’,一直以来,百里轩不知施展过多少次。初始时,他借助轻功施展‘微步移形’,虽加快了速度,却总觉得似是而非。后来接触灵功,随着法力增强,他施展‘微步移形’,速度更快,但还是觉得点意犹未尽,颇有美中不足之憾。如今,他成就巫术‘踏空’,确如赫尔兀所说,再来施展‘微步移形’,有着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这让百里轩感觉‘微步移形’技法的施展效果,本该就是这样。

百里轩见赫尔兀兴致正隆,笑着说道:“原本有九式,称作‘微步移形’,我教你的‘踮步移形,’只是九式中的第一式,还有‘滑步移形、蹭步移形、并步移形、交步移形、卦步移形、坤步移形、乾步移形、禹步移形’。你若想学,我只能传授你要决。因这九式步法,需要循序渐进,我如今也只能施展第一式。”

赫尔兀听了,自要讨教一番。百里轩也不藏私,认真将每式步法要诀倾囊相授。在这种受授的过程中,二人对这九式‘微步移形’又有了更深认识。这种步法,施展每一式都需要深厚巫力辅助,越是后来,所需巫力也越多。二人目前除了完美的施展第一式,第二式施展起来就非常勉强。

踏空飞行非常快捷,终要比脚踏实地行走更消耗体力。踏空飞走时,虽能借助外部空间灵力,但下肢巫力时刻运转,在与外界灵力沟通交互中,必然有一定消耗。不过,以目前二人巫功成就,踏空所消耗巫力,短期内对他们影响十分有限。他们每次踏空,飞行成千上万里都不在话下。

自从踏空飞行,二人循巫行道煅炼就进入另一种局面。

在这第一区段内,飞禽类妖兽极少,而且绝大多数地行妖兽,都不会飞行。以前行走巫行道,二人需面对随时遭遇的各种地行妖兽,如今踏空飞行,根本不用担心来自地面妖兽的威胁。他们身在空中,煅炼躯体感应能力,主动寻找地面上妖兽进行击杀。如此这般,他们能轻松避开实力强大的妖兽,掌握着绝对主动权。

二人随着巫功渐深,实力渐强,挑战的妖兽也跟着变化。对于实力太弱的,他们渐渐不屑出手,一路上,死在他们手中的妖兽,一批强于一批。

这里空间无日夜之分,百里轩与赫尔兀二人没有确切时间概念。他们一直沿着巫行道踏空而行,不停挑战地面的妖兽,死在二人手中妖兽多不胜数。收集的妖丹数以千计,百里轩为此,还将得自和王的那只储物圣像,送给了赫尔兀,以作存放妖丹之用。

话说这一刻,二人来到了一处相对奇特的地方。

这里仿佛到了空间尽头,前方空中一片漆黑,乃是一片不能够穿越的黑色幕障。幕障下方有一片宽阔熔池,熔池中熔浆翻滚、热气蒸腾。原先千百条巫行道,都延伸到这处熔池终止。熔池上方的空中,悬浮着一个椭圆形的光门,不停泛着灰白色毫光。

这处熔池岸边,有三个与百里轩、赫尔兀穿着类似的人,而且手中都拿着一根黑棍。

百里轩、赫尔兀行到这里,见到熔池旁边的另三人,心中好一阵惊喜。尽管他们知道这里来自巫祭台的行巫不少,可他们一路行来未曾见着一个。

那三人见百里轩、赫尔兀踏空而来,似有些意外,但也面现喜色,双方众人各举手臂扪胸见礼,其中一位高大壮汉问道:“两位贵巫来自哪个部族?我等均来自塔里部。嗯,小巫见识浅薄,未曾见过二位贵巫。”

百里轩本想试探一下,却不想赫尔兀大大列列的抢先回话:“你们当然没见过。我们来自天恩河北岸平原的赫尔部族。我是赫尔兀,他是赫尔可。”

对方三人听了,果然都很惊讶。看到百里轩与赫尔兀的装束,先前问话的那位壮汉说道:“二位已受大祭司恩赐,也算我们巫祭台的祭司。呵呵,我叫塔里木,这位是塔里青,那是塔里风。”随着塔里木的介绍,其身旁二人再次点头示意,算是正式见面。

塔里木身材高大,浑身肌肉坟起,显得极其彪悍,可偏偏生了一双细眼、一张小嘴,与其躯体不大相衬。那位叫塔里青的人,显得老气,中等身材,眼角、嘴角布满皱纹。塔里风最年轻,身材匀称,面貌较好,鼻正口方,透着英气。三人与百里轩、赫尔兀一样,前额上都显着六颗银星。

塔里木介绍完毕后,指着熔池上方悬浮的光门,说道:“那就是巫障口,只有通过巫障,才能进入巫行道第二区段。”接着又指了一下前方的黑色幕障,“那就是巫障。”

赫尔兀看了一眼百里轩,问塔里木:“巫民集居地不在这一区段?”

“不在。”塔里木回道,“在第二区段,我们若通不过巫障,就得在这里等候大祭司,大祭司会带我们离开这里,回巫祭台,否则,我们就要长期留在这里。我们必须去第二区段,才有机会回去。”

百里轩听了,心里暗暗着急。自从进巫行窟到现在,已经很久了,他估摸着,大概也有八年多时间,若再耽搁,可就误了与和王相约的十年之期。他急切的问道:“你们都进过巫障口?”

塔里木点头:“我们来此处很久了,进入巫障口不下十次,每次都重伤而回。”说罢摇了摇头,“巫障内是一片特殊空间,与这里环境截然不同。那里有着许多善于变化的怪物,我们最好结伴一同进去,人越多越好。进入之后,我们还要在巫障口附近留下一人守住退路,否则一旦深入,遭遇危险时,想退回来,可能连原先入口都很难找到。”

“如今我们加入,不知三位祭司身体恢复得如何?可否现在就结伴进入巫障口?”百里轩当然想尽快通过这层巫障。

“好。”塔里木当即答应,笑着说道,“听大祭司说,巫行道每一区段终端,都有一个巫障,每个巫障对通过之人都可能是一个大机缘。在巫障里,运气好的话,你就有可能得到天心石。天心石有天然养心壮神功效,乃我等行巫梦寐以求之神品。若撞上大运,你还有可能得到天心晶,天心晶的功效比天心石强上百倍。甚至还有更珍稀的天心花,据说拥有天心花的巫族之人,其神识会自然慢慢壮大,修炼途中,根本不用担心会陷入沉睡。不过,天心花倒象传说中的天地灵宝,是否真实存在,谁也不知道,大祭司说起之时,似乎也不以为然。但天心石与天心晶,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每个巫障里都有可能得到。”

第七十四章 异类怪物

一行五人自巫障口鱼贯而入。

一进入巫障内,尽管百里轩与赫尔兀事先听过相关介绍,二人仍被眼前特殊景象惊呆。

巫障内是一片黑暗虚空。这片虚空里,没有一丝压力,百里轩一行人虚立在椭圆光门边,没有明显空间位置感,分不清前后左右,也分不出四面八方。这让百里轩、赫尔兀二人极为别扭。

就在百里轩、赫尔兀努力调整状态,以适应这种特殊环境时,一旁的塔里木开口说道:“这里分不清方向,我们只有以这处巫障口作标记,朝这个方向前进。”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你们仔细观察一下,其实这里并不是虚无空间,有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暗黑光团。那些光团发出的光,极其暗弱,若不注意观察,很难发现它们存在。我三人先前多次进入,也发现一些规律,当发现数量渐多的较大光团时,就要千万小心,那时怪物可能就会出现了……”

那些数不清的暗黑光团,无须塔里木提醒,百里轩一进入巫障就发现了它们的存在。这个时候,他的神念在这里所能窥探范围,比巫行道内要宽广得多。他不但发现了无数大小不一的暗黑光团,还发现这些光团上,都有着强弱不等的精神波动,这也是让他一时目瞪口呆的原因之一。

只是,以百里轩神念所及范围,并未窥探到巫障空间的尽头。这里没有方向感,他们在巫障口附近,还能辨识方向,一旦远离巫障口,就极容易迷失。因而,百里轩急迫的打断了塔里木:“不知道巫障空间的尽头在哪里?你们先前进入,一旦远离巫障口,靠什么辨识方向?”

塔里木笑了笑回道:“你且听我把话说完。我们一开始要在巫障口附近巡守,要不了多久,这附近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大块光团,随后怪物就会出现。一旦怪物出现,我们要尽最快速度击杀怪物。怪物躯体消散后,会出现一小团明亮光球,不同怪物被击杀后,出现的光球颜色或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光球出现之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飘移。我们只需要跟着光球走,应该能走出巫障。不过,我们尽快击杀第一个出现的怪物后,立马跟着光球离开这里,否则,就会被这里后续出现的怪物缠住。引路的光球,移动会越来越快,而且在光球附近,也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怪物。若有余力,你可以击杀怪物,否则,就要尽早摆脱怪物纠缠,紧紧跟着光球。或许这处光门对怪物有克制作用,这巫障口近处百丈之内,怪物不敢进入。还要留一个人在这里,我们即使远离巫障口,也能感应到留在这里同伴的命蛊,知道巫障口的方位。”

“若是先走的几人一起通过了巫障,巫障口留守之人该如何过去?”

“呵呵。”塔里木不自然的笑笑,“留守之人只有返回到一区段,等待与后来者再结伴了。我三人先行到达巫障口,而且进入巫障试探多次,将所掌握的情况都告诉你们,于情于理,这次留守巫障口,也应该轮到你们了。你俩商议一下,确定哪一位留下?”

赫尔兀一听,怒道:“我们都不留下。原本,若是没有遇到你们,我们也会进入巫障。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你们留下人来,我们不怕断了后路。”

“你——”塔里木也生气了,“你这是不讲道理。你们若是不同意,那你俩先走,我们再等后来之人。尔等北岸平原的旁支小族,真是不知深浅,我巫祭台一些鲁莽祭司,迷失在巫障里已有不少了。”

赫尔兀还要反驳,却被百里轩拦住:“木祭司息怒!我留下,兀祭司与你们一同出发。”见赫尔兀面有难色,遂对他小声耳语,“不用担心,待你们走出一段距离,我会赶上你们,那样我们就一起走了。届时,他们想回头都不行。为安全考虑,我们最好带上他们一起走,万一真遇上危险,不是还有人分担吗?”

赫尔兀嘿嘿坏笑几声,算是同意。塔里木等三人自然没有意见,不久就与赫尔兀一同出发了。

巫障空间内没有压力,塔里木一行四人施展踏空术,行进速度很快。

未过多久,他们果然发现附近不远处出现大块暗黑光团,并渐渐越来越多。在塔里木摆手示意下,一行几人各自戒备。

突然,不远处暗黑光团一阵晃动,紧接着出现一只圆形的暗淡怪物。这怪物象是一颗硕大头颅,头顶上稀疏长发象一条条扭动的乌蛇,两眼空空洞洞,却发出暗淡红光,没有鼻子,脸上最突出的就是那张巨嘴,嘴里似乎长满獠牙,阴森可怖。

这怪物刚一出现,便张开巨嘴,对着四人一口咬来。

赫尔兀陡然一见如此怪物,后脊一阵发麻,却并不慌乱。他两脚一踮,身形直蹿而起,抡着镇山棍就砸向怪物头顶。塔里木等三人也各自避开怪物正面,举棍从侧面进攻。

怪物一口落空,就在赫尔兀的镇山棍接近其头顶时,却见这颗硕大头颅,突然从黑棍袭到的位置迅速凹陷,眨眼间便变成两颗头颅,只是体积较原来小了一半。

怪物形状如此一变,正好避开了四人攻击,新形成的两颗头颅又各张大嘴,咬向侧面进攻的塔里木等三人。

塔里木见怪物咬来,忙对着怪物打出一棍,同时拉着身边的塔里风,避开正面。他打出的黑棍,正中怪物面部,被打的这颗头颅一阵毫光闪烁,并没有消散,而是大口一吐,喷射出一道黄光。

幸好塔里木谨慎,已先一步闪过一边,正好避开了黄光袭击。而另一边的塔里青,与塔里木进行着同样攻击,却没有躲过黄光喷射。

只听得一声惨叫,塔里青被黄光射个正着,身形被冲撞出很远,似乎受伤较重。

塔里木、与塔里风听得塔里青惨叫,想去救援已然不及。恰好这时,赫尔兀先前一棍砸空,快速后退转身,展开了镇山棍法。他提棍一抖,黑棍前端化出片片棍影,从后方攻向重创塔里青的那颗头颅。

赫尔兀这一击,威式极为劲猛,原本他的巫力较塔里木等三人精纯得多,加之他使出‘劲崩术’,劲力更是倍增。

只见片片棍影落到怪物这颗头颅上,这颗怪物头颅,发出一阵‘嘶嘶’,毫光一阵急剧闪烁,便迅速暗淡。几个呼吸的时间,这颗头颅便消散了。而与此同时,另一颗头颅也跟着一阵闪烁,之后相继消散。两颗头颅原为一体,一伤俱伤。

在两颗头颅消散的地方,随即亮起两个拳头大小的黄色光团。这两个光团一出现,便朝着同一个方向飘移,一经相遇,就迅速融合成一个光团。

赫尔兀率先走近塔里青身边,将对方扶住,但见对方下垂的左臂随着身体而晃动,虽没有明显外伤,却感觉那左臂仿佛腐败的瓜果,似乎轻轻一摁都能摁出个窟窿来。塔里青表情痛苦,右手扶着左肩,再三感谢赫尔兀援手,并在赫尔兀搀扶下,与赶过来的塔里木、塔里风会合。

塔里木、塔里风见识到赫尔兀的神威,知道对方实力比已方众人高出不少。二人接替赫尔兀搀扶住塔里青,塔里木一边安慰同伴,一边不忘恭维:“兀祭司神威,我等远远不及!我等不该让你那位同伴留守巫障口,万望兀祭司见谅!”

赫尔兀此次击杀怪物,也感觉到自己‘劲崩术’愈加纯熟,听了塔里木的恭维话,一时之间意气风发:“呵呵,好说,好说。我那同伴自愿留下,不关你们的事。我们快快跟上那光球。”

由赫尔兀在前开路,四人紧跟着飘移光球,快速远去。

巫障空间内,百里轩的神念窥探范围很广。四人激战怪物的情形,他都了然于胸。他仍停留在巫障口附近,因他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

当四人大战怪物之时,在神念范围内,百里轩明显感觉到了那无数暗黑光团的愤怒情绪,仿佛厌恶外来者打扰了它们原本宁静的生活。

初入巫障空间,百里轩发现暗黑光团上都波动着微弱的精神力,虽然很意外,但能勉强授受。他对精神力有一定了解,知道精神力并非人类独有。

当感受到那些光团的愤怒时,百里轩确实大吃一惊。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与傻女兰风神念交融的情形,想到那些花花草草。可是一时之间,他仍然难以接受,这些暗黑光团竟也如花草一样有着生命。

或许,那些暗黑光团,是生命的一种形态吧。过了好久,百里轩才扩充了自己的这种认知,接受了眼前现实。

于是,他施展起‘天地通神’术,释出的神念,试着与那些暗黑光团上的精神力交融。

交融的过程很是艰难,尽管百里轩在自己神念中带上同样的情绪,可那些暗黑光团仍将他当作异类,予以排斥。随着时间推移,百里轩慢慢更深沉的陷入‘天地能神’术中,他渐渐感觉不到自己存在,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块光团。这时,他再看那些暗黑光团,认识上已没有了丝毫障碍,仿佛看同类伙伴一般轻松、自然。

第七十五章 巫障坦途

百里轩的神念与无数暗黑光团上波动的精神力,渐渐融为一片,同仇敌忾,尽情表达着对入侵者的厌恶与愤恨。连成一片的精神力量,所表达出的愤怒情绪,渐渐高涨,慢慢的,竟出现了一种别样反抗声势。

有些暗黑光团,在这种连片精神力的牵引下,渐渐开始融合,变成体积更大的暗黑光团。这种变化惊觉了百里轩,他由此似乎明白了,这里怪物形成的原因。

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神念之力,完全受到那种情绪操控。一时之间,他福至心灵,觉得在这种连片精神之中,自己的神念应该能够占据主导。

连在一起的精神力量,虽然比百里轩神念强大得多,但那些暗黑光团的个体精神,却很微弱,相比他的神念之力简直微不足道。他完全有可能以绝对优势逐个引导,进而主导连片精神的情绪走向,利用这连成一片的强大精神力量。

百里轩想到做到,他神念之中透出的情绪,慢慢由愤怒转为反抗,由反抗再转为团结、由团结转为无畏。百里轩每次情绪变化,过程极为缓慢,顺势而为、因势利导。果然,随着他所表达的情绪变化,那些融合后的暗黑光团,渐渐向他近前靠拢,仿佛响应着他的号召,团结起来,壮大力量。

暗黑光团相互之间融合逐渐增多,百里轩近前处,渐渐出现越来越大的个体光团,当这种个体到达一定体积时,光团形体开始出现变化,慢慢变出一个个奇形异状的怪物。

出现的这些怪物,受连片精神所表达的情绪驱使。百里轩通过神念主导那种情绪走向,也是通过神念,将所有个体串连起来,象是组成了一个更大更强的生命体一般。而他自己,就成了这个强大生命体指挥中枢,新出现的怪物,果然对他马首是瞻。

随着情绪转为无畏,这些怪物,均表现出一往无前,纷纷冲到百里轩的前方开道。他们这一行,行进方向,正是先前塔里木一行四人的去向。

百里轩一边主导大群暗黑光团与怪物,一边还要分出几分心神主宰自身走向。这必然要求他从‘天地通神’的静境中回到现实,将静境与现实串连一起,置身虚实之间。经过上百次摸索与尝试,他终于现实了这一创举,将对‘天地通神’奥妙的探索,深入到更高层次。

百里轩一边主导情绪走向,一边施展踏空术,不紧不慢跟着那些怪物。他的四周,大量暗黑光团渐渐围拢,慢慢形成一支庞大的光团大军。这支大军行进的方向上,似乎渐渐形成一条无形道路,沿途所遇暗黑光团,均纷纷追随到这支大军里。

这般场面,百里轩仿佛成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军中统帅,带领着无数忠诚将士,正冲向胜利的至高点。

这支越来越庞大的特殊队伍,其主体情绪由永往直前的大无畏,渐渐变得激奋。百里轩适时主导,将激奋情绪慢慢化为胜利在望的喜悦。

巫障空间黑暗虚空里,正出现着一种极为壮观而盛大场面。踏空而行的百里轩,四周围拢了越来越多大小不一的暗黑光团,方圆有百十里之广,而且随着那种情绪传递,队伍规模时时刻刻都在壮大。在他近旁,不断有光团发生融合,并不时有新的怪物诞生,投入到前头先锋队伍里。

这种大规模精神交融,快速壮大着百里轩自身的精神力量。通过精神交融,大量暗黑的神秘物质,不断涌入他的躯体,多半汇聚于识海之内。百里轩有过这种经验,知道那暗黑的神秘物质,也是天地之间的一种能量。

几个时辰之后,前方百十里之外,赫尔兀一行四人进入了百里轩的神念范围。先锋队伍里那群怪物,这时一阵躁动,显然也发现了赫尔兀一行人的存在。

百里轩见状,脚下连连晃动,身形如箭一般冲到先锋队伍前头,一马当先。后面规模越来越大的队伍,明显随之加快了速度。

赫尔兀一行人,正在极力摆脱两只怪物纠缠,边打边走。此时的赫尔兀,理所当然成了四人中的开路先锋。而塔里木、塔里风二人,既要搀扶重伤的塔里青,还要时刻维护伤者周全,对于拦路怪物,他们只能尽力躲避,偶尔为赫尔兀分担一些压力,那种分担,也十分有限。

赫尔兀长时间与这类怪物搏斗,武技、身法越来越好,施展‘劲崩术’也越来越熟练。他的战力再次得到了提升。此时拦截他们的两只怪物,实力相对强大了很多,赫尔兀也能凭一已之力,与它们周旋。

赫尔兀再一次击退两只怪物,与塔里木等三人随光球快速逃离。他们行不多远,前方又出现三只怪物拦住去路。

这里不能耽搁,后方两只怪物正快速追来,他们正处于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险境。塔里木等人已然心惊胆颤,赫尔兀只得硬着头皮,冲向前方,他必须速战速决,杀出一条活路。

赫尔兀抢到三只怪物近前,正要出手攻击。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拦路的三只怪物竟然一反常态,并不象以往出现的怪物那般,一出来便攻击他们。这次,三个怪物出现之后,只是在光球的附近快速移来蹿去,似乎没有发现他们一般。

几人均愣了一下,赫尔兀及时收手,不敢主动招惹。他们随着光球,快速越了过去。

眼看那三只怪物就要超出攻击范围,赫尔兀猛一转身,临走想给对方来个狠的。这时,他突然听见后方远远传来百里轩的声音:“兀兄不要动手——”

赫尔兀闻声顿住身形,抬眼远望。他这一看,差点没被吓死。

快速而来的百里轩,其身后不远处,正追来一大群怪物,数以百计,一眼看不到头。那群怪物,一个个张牙舞爪,似乎发着无声的怒吼。赫尔兀直感觉手脚一阵发软,浑身冷汗直冒,胸中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前头塔里木等三人发现后面情况,慌忙加快速度,紧跟光球向前逃离。赫尔兀虽然惊惧,却不忍丢下百里轩独自逃生。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边走边出声提醒:“百里兄弟,小心你的后面——”

“无妨。”百里轩大声应道,“你们四人不要攻击它们,它们便不会拦路。”

且说先前,赫尔兀等人一进入百里轩的神念范围,百里轩便了解对方所面对的情势。赫尔兀应付两只怪物都有点勉强,在另外三个怪物出现之时,百里轩情急智生,分出自己部分神念,紧紧笼罩到四人身上。结果,果然与百里轩的预料一般无二。由于他神念中蕴含着与这里怪物一般的情绪,三个怪物自然将赫尔兀等人视作同类,没有对他们发出攻击。

说话之间,百里轩跟了上来,却不好向众人解释自己已控制了大局,他只是再三吩咐不要主动攻击怪物。由于光球飘移速度相对不是很快,百里轩与他们会合后,速度较先前慢了许多。少顷,后方大群怪物相继跟来,在赫尔兀等四人紧张与惶恐中,将一行人围在中间。

果然与百里轩所说那样,这些怪物都只在众人身边游弋伴行,无视他们的存在。

大批怪物都冲到前头,成了开路先锋,百里轩一行人身旁与身后,伴行大量大小不等的暗黑光团。赫尔兀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看着这种壮观场面,禁不住乐了:“哈哈……,百里兄弟,你怎么招集这么多怪物?这些怪物如何不攻击你?”

“这里是它们的世界,我们是外来者。我们一来,便会出现怪物,这是它们的一种自我保护,怕我们这些外来者打扰了它们。只是,我们先前不明白罢了。只要我们不攻击,渐渐的,它们便认为我们不会打扰它们,它们也就不攻击了。”百里轩信口解释,他当初答应过傻女兰风,自不会说起‘天地通神’术。试想,来这里的人,哪个能做到被怪物攻击而不还手?

“你真有办法!”赫尔兀扭头奚落塔里木,“看看,当初你还要留下百里兄弟。你们那样的试探,一百次也没用。”

“是,是,小巫见识浅薄,真是有眼无珠!此次碰上二位,真是天大幸运,我等此行,全仰仗二位祭司了。”塔里木陪上笑脸,迟疑了一下,小心问道,“可祭司还有别的大号?”

“你问那么多干嘛?”赫尔兀没好气回道,“我们与北域虞人交往多年,学到不少东西。嘿嘿,要说北域之人,可比我们南域族人开明许多,人与人之间称兄道弟,比我们的称呼,更显亲切。我与可祭司性命相交,以兄弟相称正恰当。”

塔里木尴尬笑笑,好一会才继续问道:“北域修士的炼体小术,怎能与巫功相比?以兀祭司实力,与虞人交战,必定罕有对手!”

“错。我从不参与战事,而且还一直为停战奔走。我进巫行窟之前,战事已经停止。嘿嘿,你们再没有那么多亡魂献祭了。”

塔里木不敢再接话,只低头闷声赶路。

“咦——,怎会这样?”赫尔兀抬头,突然发现前方怪物少了许多,不由惊叫起来。他看到有几个怪物形体,正慢慢变化,最终变成体积庞大的暗黑光团。

塔里木等人随后也发现这种情况,一个个都露出惊异表情。

“呵呵。本来就是这样。”百里轩稍作解释,“巫障空间内,本来就只存在那些暗黑光团,怪物是由暗黑光团变成的。它们见我们都很安分,不再打扰它们,自然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这般情形,让赫尔兀等人彻底放松下来,他们一路上有谈有笑。

一行五人之中,最累的人就数百里轩了。他时刻需要外放神念,主导着情绪走向。这种长时间外放神念,与他当初和兰风一起修炼“天地通神”又不尽相同。他既在修炼壮神之法,又在运用精神力量,这样并不轻松。所以,众人一路闲谈,他一直很少说话,多是点头示意。

随着时间推移,百里轩也难堪重负,释出的神念主导着情绪,由喜悦渐渐变为祥和。在四周怪物全都变回暗黑光团时,他神念笼罩范围急剧缩小。最后,他一手拉着赫尔兀,一手拉着塔里木,神念只笼罩在一行五人身上。

第七十六章 第二区段

神念收缩到最小范围,百里轩轻松许多,闲谈时说话也多了起来。

这时,赫尔兀突然问起塔里木:“你说,哪里能得到天心石?”在这之前,他们一直疲于奔命,早把这事忘了。

“我也不知道。巫祭台的行巫,除了大祭司外,我还没听说有人在这里得过天心石。大祭司只说有机缘者能得到天心石,甚至天心晶,可没说怎么得到。我们也没人敢问。”塔里木说完,看看四周,接着说道,“这里除了无数暗黑光团,就是先前出现的怪物。按可祭司所说,怪物都是大块光团变化而成。我猜想,那天心石,应着落在这些光团上。不如我们击散这些光团试试?”

“找死啊!你想将怪物再引出来?”赫尔兀撇撇嘴,“还是算了吧,估计大祭司是在故弄玄虚,目的让我们多多击杀这里的怪物,多些磨炼罢。”

塔里木没有吭声,他不敢对他们的大祭司有丝毫不敬。一旁的塔里风这时接口说道:“想来兀祭司说得不错,或许,大祭司本意,真是让我们多历些磨炼。这里只有怪物和那些暗黑光团,哪里能寻得天心石?我们开始时击杀怪物,并未见天心石,莫非是那个引路光球?”

话声一落,众人眼光都集中到前方飘移的光球上。百里轩更是将神念系附到光球上细细窥察。那光球上也有精神波动,只是,那波动的精神力量似乎越来越弱,而且不带任何情绪。光球之所以发光,似与其精神力量有关。除此之外,他也未窥察到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轩这一行人的前方,引路光球突然一暗,继而消失无踪。

紧接着,众人便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拉扯着他们极速向前,一个个被拉得躯体前倾,失去平衡。众人不由自主,不约而同地向前跨出一步。

哪知一步跨出,却踏在了实地之上,众人同时眼前情景一变,就此进入了另一空间。

百里轩一行人离开不久,这处巫障空间内,却发生着一种无人知晓的奇异变化。

先前与百里轩神念交融过的无数暗黑光团,竟然再次慢慢靠拢、融合起来。这次融合,是这处巫障空间内最为广泛的一次,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融合。若是赫尔兀等人见到,定会被这等规模融合,吓破苦胆。

处在融合中的暗黑光团,随着无数光团融入,体积越来越大,终至一眼看不到边际。漫无边际的暗黑光团,在很久很久之后,体积竟慢慢回缩、变小。在回缩过程中,暗黑光团发出的光芒越发明亮,形状也在变换不定。最终,这个超级融合的光团,回缩到人体大小,而且也变成了人的模样,只是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个人形光体。

最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形光体,形貌竟与百里轩一般无二。它一举手一投足,都与人的动作一般模样。只是这个人形光体似乎并无意识,只做着一些简单动作。

之后不久,这个人形光体,表层光芒再次渐渐变淡,终至隐去无踪。

巫障空间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

且说百里轩一行人跨入的空间里,到处一片勃勃生机,山河灵秀、草木盎然。

众人踏上一处宽阔的河流岸边,如凭空出现一般。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们心里既踏实也舒服。

赫尔兀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呵呵,巫行道第二区段竟是这样。嗯,这里环境比天恩平原好多了。看,天上的太阳,似乎都要大一些。”

塔里木、塔里风二人也是满脸喜色,抬眼四下张望,好一会儿,二人才关心起塔里青的伤势来。

出于一个郎中习惯,百里轩一到这里,最先做的事,便是察看塔里青的伤情。

塔里青的左臂,曾被巫障空间内的怪物喷射光芒击中,如今已完全枯槁、干瘪,没有一丝津血。唯左肩与躯干相连之处有津血浸润,干瘪的左臂才不至于脱离躯体。

那干枯的左臂内,筋骨未毁,脉络仍在,只是精华俱失,无津滋养,因而失去机能。百里轩探明情况,叮嘱塔里青一番,之后伸手置其胸背,运功助其催动体中津血,疏通干枯左臂经脉,滋养患肢。

在疗伤过程中,百里轩很快发现,他的这种医治,完全可有可无。修炼巫术之人都有着惊人自愈能力,塔里青体内命蛊,正一刻不停为其修复失去机能的左臂,迟早能疏通经脉,让他左臂恢原。除非他左臂受创残失,命蛊才会无能为力。

百里轩意识到自己的好意完全多余,遂停止疗伤,尴尬笑笑:“呵呵,我完全多此一举,有命蛊相助,塔里青祭司的伤臂迟早会自愈的。”

“多谢赫尔可祭司关心!”塔里青施礼答谢,甚是真诚,那是感谢百里轩带给他心理上的安慰。

新的环境,带来的自然是好奇与新鲜,由于没有明显危机,百里轩这一行人就在河岸边休息。他们一个个放眼四望,猎奇兼赏景。

百里轩对赫尔兀小声耳语几句,便闭目端坐,静心止念,不一会就沉浸在静境之中。从巫障中一路走来,他长时间外放神念,早已神思困乏,身心俱疲,急需修炼一番恢复精神力。

哪知此番行功入静,百里轩静境中景象让他大为惊讶。原是满眼微红光华,此时竟泛着一层蒙蒙的淡灰,让原来甚为绮丽景象暗淡了许多。那层蒙蒙灰光,让百里轩一下子想到在巫障空间内吸收的神秘物质。他肯定那此神秘的暗黑物质是吸收来的一种能量,可用之壮神固体。可是,他以往用‘天地能神’术吸收来的能量,并不曾留存于静境之中。

开始发现此种异样,百里轩心下颇有疑虑,但在不久之后,他的疑虑便烟消云散了。他发现这种蒙蒙的灰光不但不影响心念,而且修炼起天凤心经来,甚至觉得比往常更为顺畅。

百里轩从静境中清醒,一下子感觉到天空中的异样。他忙抬头看天,那天幕之上,竟挂着三个大小不等的银月,心中无比惊奇。

赫尔兀一见百里轩醒转,咧嘴道:“这是第三个夜晚了。头一天晚上,我看到天上有三个月亮,差一点就将你唤醒。你说,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的太阳,也比我们南域大,竟然还有三个月亮,空间压力倒与巫行道第一区段相当。这个巫行窟,绝对不是在我们原来的世界中。”

自从进入巫行窟,所遭遇景象与百里轩原来生活的世界迥然不同,百里轩一直有一种似在梦中的错觉。好半晌,他摇了摇头:“你带我进巫行窟,你不知晓,我怎会知道?”

“呵呵。”塔里木凑了过来,不无讨好之意,“听大祭司曾说,这巫行窟是离我们巫祭台很远的地方,只有通过魂祭才能打开进入的通道,送我们这些没有真巫血脉之人来这里。”他尴尬的看看赫尔兀,继续说道,“听其他祭司说,这里是在另一个世界中,并不在我们原来的世界。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据说,大祭司从不回答这类问题,大祭司曾说过,不要询问巫行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巫功到一定境地时自然就会知晓。”

“你不是真巫血脉传承者?你怎能通过天恩河上的灵蛊带?”百里轩询问的同时,以怀疑目光看了看赫尔兀。因对方曾说过,只有真巫血脉传承者,才能驱开灵蛊带内的灵蛊。

“嗯。我们三人都没有真巫血脉。”塔里木点头回道,“巫祭台各族尊巫,他们联合举行大型魂祭,并由大祭司亲自护持,才打开进入巫行窟的通道。我们这样的行巫,进巫行窟后,若能到达第二区段,就有一次获得真巫血脉的机会,若是不能到达第二区段,就会一直留在第一区段磨练。若是在第一区段内选择放弃,等待大祭司接回巫祭台,则终生就没有机会再进巫行窟了。我们这样的行巫,若不能踏入这里,十有八九都会死在第一区段,很少有人选择放弃的。”说到这里,塔里木再次郑重的对百里轩、赫尔兀二人施礼谢道,“托二位洪福,若非仰仗二位,我三人还真不一定能到这里。”

“呵呵。”赫尔兀大咧咧笑道,“算你有自知自明。你三人连‘劲崩术’还未悟到,巫力太弱,想闯巫障,再过一百年都不一定成功。”

“兀祭司说得是,说得是。”塔里木陪着小心。

百里轩问道:“这第二区段内的巫民,会分传你等真巫血脉?”

“不是。”塔里木摇摇头,“据说这里有两座圣池,一个是洗脉池,一个是灵蛊池。来到这里的行巫,都有一次进入两池的机会。你们这样真巫血脉传承者,同样有这等机会。没有真巫血脉的行巫进入洗脉池,有一定机率在体内生出一丝真巫血脉;你们进入洗脉池,有一定机率增强体内真巫血脉的脉力。而灵蛊池,则有一定机率让人体内命蛊进化。”

“哦。”赫尔兀接口说道,“怪不得一来这里,老是感觉到似有某种东西,一直在冥冥之中召唤我。嗯……,这个方向。”他边说话边伸手指引出方位。

百里轩也有与赫尔兀同样的感觉,听了塔里木介绍,他对那种被召唤感觉不再奇怪。

众人在这处河岸边闲谈,不觉间天光大亮,一轮巨日冉冉升起。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兽吼,打破了清晨河岸边的宁静。

第七十七章 唯尊实力

众人听见兽吼,一个个踏空而起,循声音的源头张望。

远处天幕上出现了一个黑点,渐渐的,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不到半柱香时间,黑点的轮廓便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内。

那些是飞行的狰狞怪兽。一个个如长着翅膀的四脚蛇一般,长长脖颈,宽阔大嘴,一排排獠牙侧露嘴外,倍显狰狞。怪兽眼睛血红,头部有对称犄角,宽大的肉膜翅膀,四肢粗壮,肢端均有尖长利爪,长尾扁圆,末端有尖利突刺。

那些怪兽形状大同小异,肤色及体型各有不同,全身除胸腹部外都覆盖着鳞片,泛着金属光泽。每只怪兽背上都有人乘骑,有的怪兽背上还不止一人。

不肖半刻,怪兽群便已飞近百里轩一行人不远处。它们停止前进,一个个扑扇着肉膜巨翅悬在空中。

领头那只怪兽通体黝黑,体长数十丈,两只血红大眼泛着冷光。百里轩等人在这种巨兽跟前,显得相对渺小。

这只怪兽背上立着一位年轻人,身材魁梧,手握一杆长斧,显得威风凛凛。他对百里轩等人开口说话,却是南域蛮人语言:“本人乃加百族少族长,尔等既来到此处,便有资格进入我族圣池,也有机会成为我加百族一员。”

百里轩等人还未明白其意,兽群中又有另一人踏空上前,斥道:“尔等无礼,见到加百少族长,为何不拜?”

百里轩等人一个个低头俯身,举臂于胸,正要礼拜。这时,兽群里又有一人说道:“他们凭什么一来就要拜你?加百炎,你的派头比你父亲还要大,本事可差多了。”

兽群中说话之人,似一位尚未成年的少年人,手握一根黑色长棍,也骑着一只通体黝黑的怪兽,那怪兽体型与领头那位年轻人所骑的怪兽,差不多大小。显然,这个少年人也有着不平凡的背景,丝毫不惧那位加百族少族长。

“嘿嘿。”领头的加百炎冷冷笑道,“炙五,你有本事别跟着我。你这个永远长不大的黄口小儿,炙翸族长怕你在外被妖兽吃了,再三求我关照。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哼,本人只是图个热闹而矣,谁稀罕跟着你?”那位叫炙五的少年人怒道,继而转向百里轩等人,“喂,你们几个,跟不跟我走?我带你们回我炙族,进我族圣池。加百族少族长派头很大,你们跟去可要小心了。你们伺候加百炎,稍有不周,可是要受罚的。本人没那派头,不会罚你们。”

百里轩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先前喝斥他们的那位,此时再次开口说道:“你们若想跟炙五少族长去,也无不可,但要先打赢我才行。”

“忽森,你可真会讨加百炎欢心,怪不得他对你另眼相看。嗯,就算他们不跟我走,我也不会再跟着你们。”炙五扭头转向百里轩等人,问道,“你们敢不敢和忽森交手?”

“有何不敢?”赫尔兀第一个跳出来,舞了舞手中镇山棍,“正想请教。”

百里轩心中暗急,忙抢到赫尔兀身后,伸手拽住对方皮袍,小声说道:“别,他们都是地头蛇,我们初来乍到,不好逞强。”

“怕啥?”赫尔兀不以为然,“什么时候都要凭本事说话。若他们真比我们强,我们就认了。你看那个加百炎,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得凭真才实料。”

加百炎这帮人,一见赫尔兀跳了出来,似乎都来了兴致,他们的目光统统集中到赫尔兀身上。

忽森见赫尔兀手舞黑棍,一伸右手,象是凭空便抓来一杆长枪。他提着长枪迎上前来:“好。算你有胆。注意了——”说罢一抖手中长枪,直刺赫尔兀面门。

赫尔兀见对方一伸手便现出长枪来,象大祭司阔格车施展秘法一样,心中暗懔,却是不惧。他见对方攻来,抖擞精神,身子一晃,抡起镇山棍,舞出数道棍影,全都砸在刺来的长枪上。

“砰——”的一声大响,数棍并作一棍,将刺来的长枪砸得飞起。忽森反被手中长枪所牵,转出几丈距离才稳住身形,显得几分狼狈。他再次转身蓄势,面色较先前凝重了许多。

赫尔兀虽然一惯大大咧咧,但他并不愚蠢。这种场合下较量,他不会趁势穷追猛打,让对方过分难堪。他只想让对方知难而退,所以一招得势,非但不追击,还让对方有充分时间准备,再重新来过。

一见赫尔兀将忽森砸得倒转,圈外观战的炙五大声叫嚷:“好——,呵呵呵呵,忽森啊忽森,你可不要大意了。人家就这寥寥几人,能过得巫障,不一定就比你差。你想讨加百少族长欢心,切莫弄得个灰头土脸哟!”

第一回合较量,赫尔兀大占上风,这也引起加百炎那一帮人的注意,一个个表情严肃起来,摒息观战。他们先前都还在窃窃私语,这会儿全安静了。

受赫尔兀全力一击,仍能抓捏住手中长枪,由此可见,忽森也不是弱者。

赫尔兀见忽森重新拉开架式,凝神再次抖开手中长棍,使出开山棍法,朝忽森攻去。

忽森巫力之精纯,丝毫不比赫尔兀差,而且他也擅使‘劲崩术’,打斗经验更是丰富。他往往能抢夺先机,有进有退、有攻有守,颇有章法。

赫尔兀若非习得不少武技,棍技施展出来,攻守兼备自成一体,此次比斗,势必吃亏。

先前忽森吃了亏,那是轻敌之故,此番他有了准备,二人再次比斗起来。一时之间,二人在空中枪来棍往,兵器交鸣不断,激荡得空间气流,呼呼有声。战圈越拉越大,二人打斗得异常激烈。

一旁的百里轩,看着圈内比斗,心里颇有感触。

大虞民间武技,此时由赫尔兀使将出来,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寻的民间较技,攻击范围不过几丈,劲力不过碎石。而此时赫尔兀,踏空而行,配合‘微步移形’身法,数十丈距离瞬间即至,一手开山棍法,配合‘劲崩术’,几乎具有开山断河之威。这无疑将民间武者的击技威能,提升、放大了千百倍。

“嗷——嗷——”正在赫尔兀与忽森二人激烈拼斗之际,加百炎所骑怪兽突然仰头,一声长吼。紧接着,其他怪兽也跟着“嗷——嗷——嗷——”的嚎叫起来。

这时,众人下方,不远处的丛林里,传来阵阵嘈杂的兽吼声,连那条宽阔的河面上,也泛起了越来越大的波浪。

“不好,龙谷中起龙潮了。我们快走——”加百炎抬头朝远外瞭望一下,继而对百里轩等人说道,“跟我们走吧”。

不待对方应答,加百炎便一踩脚下怪兽,那怪兽双翅猛一扇,掉头朝一侧急飞而去。其他怪兽也纷纷掉转方向,跟着加百炎而走。有几只怪兽经过百里轩等人身边,其背上之人挪出地方以作邀请,塔里木三人应邀跃上了怪兽。百里轩因要照顾赫尔兀,并没有与他们一同飞走。

忽森跃出战圈,忙跳上一只怪兽。他一边随怪兽而走,一边仍扭头朝赫尔兀喊道:“贵巫如何称呼?我们来日再较量——”话刚说完,人与怪兽都已飞远。

“赫尔兀——”赫尔兀大喊了一声。

“快走啊——”炙五所骑那只怪兽正焦躁不安,被炙五极力控制着,“再不走,你俩真要葬身龙腹了。”

赫尔兀、百里轩一同弹身,风驰电掣一般跃上炙五的那只怪兽背上。那只怪兽紧接着猛一扇巨翅,驮着三人朝另一方向急飞而去。

这怪兽体型庞大,比百里轩等人踏空而行,飞行速度快数倍不止。百里轩与赫尔兀在怪兽背上稳住身形,对身前少年人施礼致谢:“多谢炙少族长!”

炙五脸上稚气未脱,个子也比成人矮了一大截,穿一身淡青皮袍。他对二人摆了摆手:“不用客气。算你俩慧眼识人!你们若跟着加百炎,日后肯定会吃苦头。呵呵……”

“龙谷的龙是什么妖兽?”百里轩问道,“少族长这只妖兽这么威武,还怕那些龙?”

“龙谷的龙?”见百里轩点头,炙五笑了,用脚踩了踩,“这个就是。我的这只,是一条黑龙。”见百里轩、赫尔兀二人吃惊模样,炙五继续解说了一些有关龙、龙谷及龙潮的情况。

先前加百炎那帮人所骑的狰狞怪兽,被这里的巫民称作龙,而在北域修真界,称这种龙叫孽兽,其实就是一种妖兽。

这种龙根据肤色不同分许多种类,有灰龙、绿龙、红龙、黑龙、紫龙、金龙。还有两种特殊的龙,一种肤色驳杂,称毒龙;另一种肤色为天蓝,称皇龙。这两种特殊的龙相对强大得多。

这些龙都由龙蛋中出生,幼龙肤色很浅,随着生长,肤色渐渐加深,方可分辨不同种类。这些龙天生就是妖兽,会自行修炼,只进食其他妖兽类。它们都有着不同的天赋本领,其中最典型天赋神通是龙息。

种类不同的龙,其龙息的威能也不一样。灰龙善使风属性神通,绿龙善木,红龙善火,黑龙善土,金龙善金,紫龙善电,毒龙善毒,皇龙善使多种属性神通,尤其善水性神通。

在这第二区段内,龙的整体实力绝对无与伦比,而且数量也不少。这些种类不同的龙,在成年以后,每一个个体,都具有着非凡的强大实力,绝非灵巫以下的巫人所能抗衡。传说,有少数龙在成年以后,随着修为增进逐渐开启灵智。它们一旦具有了人一样的智慧,其修炼、实力都会突飞猛进,其强悍程度,可惊天动地。

在这里,成年龙的个体实力,较其他妖兽强大得多。这些龙喜欢群居在一个称作龙谷的地方,那里居住着各种不同的龙。每隔一定的时限,龙谷中的龙便集体飞出龙谷,捕食其他妖兽。这就是巫民口中所说的龙潮。

这些龙一次捕食后可以多年不需要再进食。它们平时都潜居在龙谷中的龙**深眠,并不喜欢在外活动。这是龙的一种特殊修炼方式。

龙潮一般数十年才爆发一次。传说龙一旦开启灵智后,便不需要以这种深眠方式进行修炼,而是以无限捕杀与破坏来壮大自己。这也是修真界里称之为孽兽的原因。

第七十八章 巫人豢兽

百里轩、赫尔兀与炙五共骑,自然也问起了这里巫民的修炼情况。炙五颇为健谈,有问必答。

南域的蛮巫和黑巫,其前额上都有不同的星状标识,原是命蛊吸收不了的毒素,局限在人体之内所形成的。但加百炎这一行人,他们前额上并无星状标识。百里轩初一见到这种情况,还有些困惑,以为他们或许巫功更深的原故。可赫尔兀与忽森交手,二人实力分明差不多。如今经炙五一介绍,百里轩才明了。

第二区段内,巫民部族众多。炙五所在的部族称炙族,是这里两个巫民大部族之一。炙族掌控着“灵蛊池”,可帮助族人进化体内命蛊,从而增进族人巫功修炼。这灵蛊池还有一定凝神效果,能暂时壮大池中巫人的精神力量。这能使巫人更好的与命蛊心神交融,有利于巫人驾驭命蛊,在修炼巫蛊术过程中占主导地位。凡进入过灵蛊池的巫人,体内命蛊都会得到不同程度进化,命蛊噬灵噬毒能力会大幅提升,巫人体内毒素自然被命蛊吞噬一干二净,致使额前没有了星状标识。

加百族是另一个大部族,掌控着“洗脉池”。洗脉池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人的体质,使原来没有真巫血脉之人,体内生出一丝真巫血脉来,而且这种生出真巫血脉的机率还很高。这第二区段内的巫民,绝大多数都是通过这种途径得到真巫血脉,而通过血缘传承者并不多。洗脉池还有一个妙处,对巫人体内真巫血脉有一定激发作用,不同程度促进脉力发挥效用。真巫血脉不但传递着巫族的神秘力量,有利于传承者修炼巫功,促进巫力精纯,而且还传递着多种巫术的修炼之法。这就是真巫血脉的力量,这种脉力随着传承者巫功越深,激发出的力量越大。

之前,塔里木所说的有关“灵蛊池”、“洗脉池”的消息并不详细。

凡外来行巫,进入巫行窟第二区段后,掌控两池的部族,确实会无条件给予一次进入两池的机会。但是,若行巫想再次进入两池,还可以靠自己去争取。

争取再次进入两池机会,有两个途径。一是为这两个大部族贡献一定量妖兽与妖丹;二是为两个部族贡献一枚孽兽蛋,亦即这里巫民所说的龙蛋。

巫人修炼巫功,在进入灵巫之前,两座圣池对巫功修炼会有三次促进作用。这种促进作用相对明显,得到好处的巫人能明显感觉到。

一般来说,进入灵巫之前,巫人修炼,得到圣池三次帮助之后,他们便不会谋求再次进入圣池了。毕竟,每次进入圣池的机会,都要付出很大代价

并不是每次进入圣池,圣池对进入其中的巫人都一定会有帮助。圣池那种帮助作用,有一定机率会出现,往往对第一次进入之人,这种帮助作用出现的机率最大。随着得到圣池帮助的次数越多,再次得到圣池帮助的机率就越小,而且圣池那种帮助作用也越小。巫人部族控制着圣池,就会得到许多用于修炼的资源。

获得再次进入两池机会的两种方法,完成起来都非常困难,而且也可能十分危险。

若为两族贡献妖兽与妖丹,妖兽的级别越低,要求的量也越多,抓捕这些低级别妖兽,没有百十年时间,是无法完成任务的。若贡献级别较高的妖兽,要求贡献妖兽的数量少了,可抓捕这些较高级别妖兽,其危险性就增大了。

另一个方法是为两个部族各贡献一枚龙蛋,而要完成这种任务,往往九死一生。

妖兽是天生就能吸收天地灵气进行修炼的兽类,也天生就拥有比人类强横得多的躯体。天生万物,自有一定平衡,妖兽有这种天生优势,但其智慧却很低下,只有修炼到一定程度,灵智才会开启,那时才初步达到人类智慧程度。在灵智开启之前,妖兽只依靠天生本能修炼,所擅长的,也只是一些天赋神通,除了拥有较长寿命和超强实力外,平时行为与普通兽类并无太大差别。

妖兽按照修为深浅分成不同级别。同一种类妖兽,一级妖兽能吸纳外界灵气入体,炼化成妖元力,妖元力与人类修士的法力相近似。二级妖兽能结出内丹,又称为妖丹,实力大长,偶尔能施展一些奇特的本能秘术,亦即妖兽天赋神能。三、四级妖兽内丹渐大,妖元力变强,施展天赋神通的本领越来越强,其威力也越来越大。妖兽到达五级,对天赋神通的掌握达到一定程度,只要体内妖元力足够,可以按照其意愿施展出来。这时,其体内妖丹也已炼至一定程度的完满,称作小成妖丹。六、七级妖兽,其实力进一步增强,妖丹进一步趋于大成,称中成妖丹、大成妖丹。妖兽到达八级,体内大成妖丹会进化成妖涅丹,为迎接将要到来的涅生劫作准备。

涅生劫是妖兽类的天劫,妖兽若成功渡过涅生劫,不但会开启灵智,而且体内妖力会数倍增长,修炼也会进入更高层次。

八级妖兽是一个很恐怖的存在,可以变身化成人形,修炼不再依靠本能,而是记起妖族中存在的一些神秘传承,完全自主按照妖族传承功法修炼,或是修习其他有用功法,也可以凭着自身对“道”的体悟修炼。在修真界,称这种八级妖兽为化形妖兽,其身份地位,与高阶修士没有太大区别。

相同级别的不同种族妖兽之间,实力各不相同。种族较优的一级妖兽,就比种族相对低劣的一级妖兽强,随着种族优越性相差悬殊,实力差别也非常大。就如这里的龙,一级龙的实力比五级甚至六级双首火狼都要强大。不同种族妖兽之间存在种族优劣,这种优劣体现在妖兽血脉的差异。

在与炙五的交流中,百里轩明白了巫功修炼的大概方向。

巫蛊术修炼,由饲蛊入手,借命蛊噬灵噬毒,筑体固身。巫功修炼,全在于对巫力的运用,与世俗中武功颇为相似,却又有很大不同。

巫人对巫力运用,既是炼力,也有一定程度炼神之效。巫人炼力过程中神凝意专,会对命蛊心神有极大影响,每每对“蓄力”、“劲崩”等类巫术的参悟与应用,巫人都会与其命蛊发生一定程度的心神交会、互融,也即命蛊籍着巫力这一纽带,与宿主的心神交互、融合。离开这一纽带,心神方面只是相互影响罢。所以,巫人修炼巫功,其命蛊绝对只能处于从属地位,必须由人占主导。重视命蛊是对的,但南域蛮民对命蛊奉若神明,却是偏离了巫功主旨,是大错误,结果只会是误入歧途。

巫功有一致命缺陷,就是修炼到一定程度,会产生锁神作用,强悍的躯体会困锁巫人的神识,致人陷入沉睡之中。巫人陷入这种沉睡,虽然没有死亡,但与死亡没有多少区别。

这里的巫民,在修炼巫功同时,普遍豢养妖兽。他们豢养妖兽的方法比较特殊,显然借鉴了大部分饲蛊的方法。巫人豢兽方法也发展成了一门巫术,称作巫豢术。

巫人豢兽,从幼兽开始,妖兽越小越好,最好是刚刚出生的。巫人每天定时驱使自身巫力,包裹并滋养幼兽数个时辰,目的是与幼兽心神沟通。

巫人滋养幼兽,驱使巫力方法与平时争斗大为不同,这种驱使巫力的方法称引神诀。练习引神诀绝对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既耗时更耗力。当把引神诀练至一定程度,巫人便渐渐能借用一定的妖兽力量和妖兽天赋神通。当把引神诀练至最高境界,引神诀也就变成了“一神诀”,那时,人与妖兽不但心神相融,躯体上也能相互融合,出现半人半兽的魔化状态,其战力会爆发式增长。

巫人豢养妖兽借用了伺蛊之法,通常称所豢养的妖兽为自己的命兽。

巫人与命兽融合成魔化变身形态,和进入大巫境界的人蛊融合不同。一神诀能保持命兽相对独立的生命形态,二者间,人占着绝对支配地位。而人与命蛊的融合,则更为彻底,两个生命融成了一个。巫人修炼引神、一神诀过程中,人一直占主导地位,魔化状态也根据人意志来进行,称作魔化变身,不需魔化变身时,命兽还能相对独立的存在。

巫人豢兽,主要针对巫功的致命缺陷。巫人借由命兽的精神力量来壮大自身神念,避免巫功锁神而陷入沉睡。

引神诀只是一种豢兽方法,并非修身的功法。巫人将引神诀练得深入,只是对所豢养的妖兽而言,当重新豢养另一种妖兽时,对引神诀的修炼又得从头开始。

巫人豢兽,将引神诀完满练至一神诀,绝非易事。

所豢养妖兽,在与主人心神相通融过程中,它会尽力保持其神智独立,亦即保持其相对独立的生命形态。这是每一种生命体的本能,也是引神诀难以达到一神诀的原因之一。

另外,所豢养妖兽种类不同,巫人修炼引神诀达到一神诀的难度也不一样。通常,低等妖兽,其实力和心志相对较弱,豢养这种妖兽,相对容易将引神诀练至一神诀,可达到魔化变身状态。而妖兽等级越高,其实力和心志也越强,巫人豢养时要将引神诀炼至一神诀,相应越是困难。

巫人豢养妖兽,不能将引神诀练至一神诀,亦即不能与妖兽完全融合达到魔化变身境地,其结果,也大有可取之处,利远大于弊。

豢兽过程中,随着对引神诀修炼深入,巫人和命兽,心神也会部分融通,不但能让巫人借助这种心神融通壮大神识,借用部分命兽力量,而且这种心神融通,一方受到伤害,对另一方也会有一定伤害,所以,命兽通常都会服从主人使唤,保护主人安全。其弊处,偶尔在极端情况下,命兽可能会挣脱主人的束缚,甚至可能发生伤害主人情况。

这里的巫民豢兽,首选豢养孽兽,亦即巫民口中所说的龙。在这第二区段内,龙就是最高等的妖兽,相同级别的不同妖兽,龙比别的妖兽实力要强大很多。

成年的龙,实力不下于灵巫。所以,豢养这样的妖兽,尽管极难达到一神诀地步,巫民也愿意豢养,最起码身边多了一个相当于灵巫的帮手。在这个以实力说话的世界里,追求力量才是硬道理。

第七十九章 圣池权争

炙五所骑的这条黑龙,就是他豢养的命兽。按炙五对一些妖兽描述,这黑龙从龙蛋育化破壳到幼龙,再从幼龙到成年黑龙,起码也得一、二百年时间。而炙五明显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居然有了这等命兽,这让百里轩、赫尔兀二人无比惊讶。炙五见状,只得说起了自己既往恨事,让二人有点啼笑皆非。

炙五其实有三百多岁了,他豢养这条黑龙,也已近二百年。

这里男性巫民,以孔武有力的彪悍形象为美,尤以高大挺拔的身躯、结实而坟起的肌肉、浓密乌黑的胡须为最。

炙五生性顽皮,在他刚成年时,一次与族中长辈外出历练,误食了一种叫“回颜果”的野果,致使他容貌一直象现在这般。

这回颜果不但巨毒,更有一种神奇功效。凡误食之人,形貌上会渐渐发生一种返老还童的变化。但这种返老还童,并非长生不死,而是误食者形貌、肢体都会慢慢变小,终至回缩成刚出生的婴儿模样。当误食者变至婴儿那一刻,也就是生命终结之时。在这种回颜变化过程中,唯一不变的,是误食者的心智,让误食者清醒见证着自身回颜变化,直至死亡。

炙五误服回颜果后,曾在长辈们帮助下整天泡在灵蛊池内,靠体内命蛊解毒并抵抗回颜变化。族人怕炙五巫功锁神,还让他豢养几乎倾全族之力才得来的一只幼年黑龙。结果,回颜果的功效被抗住了,炙五的命也保住了,但他的形貌,一直保持着现在这样。他这种永远长不大的形象,也成了别人的笑柄。

先前,加百炎那一行人,多是大部落的首领子孙。他们之中,仍有不少人并没有这种命兽龙。由此可见,在巫民部落里,以龙为命兽者,并不太多。

百里轩与赫尔兀正细细打量脚下黑龙时,却听到炙五说:“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二位大名!”

百里轩与赫尔兀相继通名。百里轩则继续说道:“是我等失礼,我们初来乍到,还请炙少族长多多指教!”

“不用客气。唉……”炙五突然面现黯色,“二位也看到了,我这个少族长,可比不了加百炎威风。加百族对我炙族虽然表面上尊敬,暗中却团结多数部族,欲扶持另一部族取代我族,得到‘灵蛊池’的掌控权。二位此时来到这里,算是及时,若我族失去圣池掌控权,加百族独霸两池,你们再想进两池可不容易了。”

百里轩听罢,甚感意外:“圣池掌控权不是固定在某一部族?你们这里,各部族之间也会发生战争?”

炙五摇摇头:“并非你想的那种战争。我们这里,每一百年举行一次行巫大会。届时,各部族均派出十位行巫,同台较技,根据比试成绩将各部族排名,第一、二名的部族,才获得圣池掌管权。上次行巫大会,我族参会者中,有几位受了重伤,影响到巫功修炼。六年后的行巫大会,我族能派出有实力的行巫不多,要保住第二名,势必有困难。”说罢看向赫尔兀,“赫尔兀巫力深厚,能与忽森一较高下,若愿意加入我族,倒可以替我族参加这次行巫大会。”

“我?”赫尔兀摇了摇头,“我一个外来行巫,刚刚到此,还不懂巫豢之术,更没有自己的命兽。若与那忽森一对一较量还行,一旦他携命兽一同攻我,我万万不是对手。”

“呵呵……”炙五笑了,“行巫大会上,不允许登台较技的行巫们携命兽参战,纯粹考验个体实力。你若愿意加入我族,我父亲必定欢喜,在修炼上自会给予帮助。不知你意下如何?”

赫尔兀听了,明显意动。他看看百里轩,继而笑着对炙五说道:“若我这样的行巫,也能代表你们部族参加行巫大会,那你这次算是遇对人了。”说着一指身边百里轩,“他,赫尔可,丝毫不比我差,他更可以。”

炙五闻之,自然喜出望外,仔细打量百里轩,面带喜色说道:“果真如此,那太好了。其实我们这次外出,就是寻找你们这样的外来行巫。真没想到,我这次也能邀请到两位外来行巫加入我族。父亲若是得知,必定大为欢喜。”

“加百族在这里势力很大?”

“嗯。”炙五点头,“以往历次外来行巫,多被加百族网罗。加百族人多势众,高手众多,对‘洗脉池’掌控,千百年来都不曾被动摇过。我炙族掌控‘灵蛊池’,长期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维持蛊云山大祭。部族里,能参加行巫大会的好手并不多。其实,一直被加百族扶持的千行族,整体实力远不及我族,就算他们争得‘灵蛊池’掌控权,也难有效掌管圣池。单单维持蛊云山大祭,千行族投尽全族之力也嫌不够,他们必定要借助加百族力量。届时,加百族真正一族独大了。”

“你们这里,行巫修为深浅,如何判别?”百里轩问道。

炙五微笑应道:“你们外来行巫,命蛊未受灵蛊池强化,不能及时吞噬体中毒素,而根据前额毒印来分辨实力强弱。其实,这并不准确。巫功修炼,命蛊只是一个手段,目的是修炼自身。人与蛊的相融,主要通过对巫力应用来实现。所以,我们这里,个人巫功深浅,巫力强弱只是一个方面,主要看个人对力巫术领悟、应用多寡来判别。‘蓄力’是力巫术的初始之术,继而是‘踏空’、‘劲崩’、‘旋击’、‘力甲’等等。”

“力巫术?”

“对,这些都属于力巫术。力巫术就是对巫力灵活应用之术,是巫术中最基本的技法。在长期实战磨炼中,行巫通过个人领悟,才能有效掌握越来越多的力巫术,而先尊们的传授,只具有一定引导作用,对个人彻底掌握力巫术,作用终归有限。据说,力巫术是一种‘道’,称为力道,亦说武道。我们修巫术,也是在修一种道,我们巫族人称之为巫道。”

“在我们这里,修炼巫功,重点在实战上。行巫之间切磋较技,那是家常便饭。行巫们结伴来这妖兽地界挑战妖兽,则更为常见。在这里挑战妖兽,既可修炼力巫术,还能获得大量妖兽内丹、皮角等修炼材料。”

“我们这里,也有一些行巫,修炼误入歧途。他们修炼只一味饲蛊,在人蛊融合过程中,命蛊占了主导,终致人性泯灭,性情大变,成为蛊化妖身。我们称之为蛊妖,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行巫将基本的力巫术修至一定程度,会迎来天劫,称为灵巫劫。渡劫中,行巫可修习另一种巫术——雷影诀。修习此法,可使劫雷在行巫双眼中留下一道劫印,那就是巫雷影。渡劫的行巫会受了劫力锤炼,巫功修炼会发生质的飞跃,顺利渡劫便正式跃进灵巫境界。因渡劫而留下的劫印,灵巫因之获得一项更为犀利攻击手段,那就是巫雷法。灵巫又称劫巫,因为灵巫修炼,每深入一层,都会遇到天劫,所以灵巫修为深浅,主要看他渡过多少天劫。灵巫眼中的劫印越多,发出巫雷也越多越猛烈,实力也就越强。”

百里轩听罢,继续问道:“参加行巫大会的行巫们,实力大体如何?”

“他们对‘劲崩术’领悟程度不等,大多都在这一层次上。偶有对‘旋击术’也有所领悟者,但也只是刚刚涉及。上次行巫大会上,展示出‘旋击术’者,一个是加百炎的兄长——加百云,另一个是我的兄长——炙一。如今,我兄长炙一,长期要参加蛊云山大祭,这次行巫大会,他无暇参加,加百族第一名的地位,应该无人撼动。”

“既然各部族对圣池掌控权如此重视,他们对别的部族行巫中的精英,不会暗中做手脚加以铲除?”

“嗯。”炙五听罢略一沉思,神情郑重回道,“这种情况应该有,但他们背地里的手段非常有限,并不容易得逞。我们叠谷中有规矩,有几位灵巫先尊坐镇,而且,还有上行区段的巡刑者出入巡视,他们绝不敢明火执仗的杀人。”

“哦。这里巫民居地中有几位灵巫先尊?”

炙五回道:“我父亲炙翸、加百族族长——加百羽、千行族族长——千行挚、句林族族长——句林与。这四人均是灵巫先尊,共同维护叠谷内秩序。唉!句林部族有实力的行巫较少,部众也不多,并且,句林与族长三百年前才进入灵巫境界,在四位灵巫先尊之中实力最弱,加之他为人随和,不愿争利。不然,我族倒可以联合句林族,抗衡加百族一家独大。”

“在你们这里,那个忽森的实力,达到何种水平?”赫尔兀突然插口问道。

“忽森在我们叠谷里,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他不但击技精深,而且巫功进展也很快,处事做人更是圆通,深得加百族族长信任。他和你们一样,也是外来行巫,一百多年前才来到这里。他有望成为加百族派往第三区段的人选之一。”

“行巫要达到什么要求,才能进入第三区段?”

“行巫领悟了基本力巫术,便可以进入第三区段。听说进入第三区段的行巫,会得到那里灵巫先尊们帮助,对修炼十分有利。行巫在第三区段,渡第一次灵巫劫,成功机率很高,十有八九都能安然渡过。当然,以后每次渡灵巫劫,渐渐越来越困难,而且也越来越凶险,若是失败,多半会被劫雷轰为齑粉,只有三成机会选择进入沉睡。这样虽然能在劫雷中逃得性命,但一旦沉睡,再次苏醒将非常困难,比死亡好不了多少……”

第八十章 叠谷比斗

正当百里轩、赫尔兀二人倾听入神时,后方山林间,阵阵兽类嘶吼声愈加接近。

后方空中黑压压一片,均是飞在空中的各色龙兽。那群龙兽一个个扑扇着巨翅,引起空中气流激荡,发出刺耳尖啸。它们有的在空中飞舞盘旋、有的张牙舞爪的朝下方吐着龙息,更多的龙,在紧贴山林低空中扑击,捕捉其他妖兽。群龙乱舞,千姿百态。龙群掠过之地,整片山林似遭受一场飓风袭击,草木尽折,枝桠遍地。

见此情形,炙五再顾不得说话,猛一踩脚下黑龙。

黑龙发出一声嘶叫,巨翅狂扇,速度猛增,快速朝前方一外断崖飞去。

尽管百里轩、赫尔兀知道那处断崖有讲究,但眼看着黑龙飞速直撞断崖,二人心里仍不由一阵紧张。

这处断崖壁立百丈有余,崖面不但很高,而且格外长,几乎一眼看不到头。

黑龙临近断崖的一瞬间,炙五双手掐出奇怪手势,口中喷出一点鲜血,并以掐出手势,朝那点鲜血飞快一弹。鲜血极速化成一个乌黑怪异符文,闪出几道乌光,一下子爆成一团濛濛黑气将黑龙包裹。这团包裹黑龙的黑气,顺利没入断崖之中,似乎毫无阻拦。

在炙五施出怪异符文的一刹那,百里轩、赫尔兀二人心头俱是一震。那怪异符文,他们并不陌生,那是巫灵文,为“履空”之意。他们没想到,这巫灵文竟是一种巫人术法。

黑龙被黑气包裹后,似着陆一般收笼了肉翅。除看到身边几人和脚下的黒龙,百里轩四周一片黑雾濛濛,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明显能感觉到,他们三人正随着黑龙一起极速前行。

百里轩释出神念,却被那层黑雾几乎尽数阻拦,以他神念之强,也只能隐约窥探到黑雾之外模糊景象。黑雾之外,似乎是一片黑乎乎的山石,似还蒸腾着极热之气。

不到半柱香,黑龙载着三从另一处断崖中飞出。

百里轩、赫尔兀二人眼前一亮,忙转头四下张望。

这里是一条长而阔的山谷,山谷两边,有群山连绵起伏,天上有一轮似火的太阳。这里环境与进入断崖之前差不多,只是相对祥和得多。先前大群张牙舞爪的龙兽群不见了,下方山谷与群山之间,很是宁静,偶尔闻听几声鸟鸣。

黑龙穿出断崖,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炙五神色轻松的说道:“二位,这里就是叠谷,是我等巫民各部族居住之地。这里也在第二区段,但与外面隔绝开来,外面的龙兽进不来的……”

炙五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左前方突然飞来几只龙兽打断。

几只龙兽所背负的诸人,正是之前加百炎一行人。炙五见加百炎一行人挡住去路,遂止住黑龙,怒目圆瞪:“加百炎,这两位行巫已答应加入我炙族了,你已邀请了三位,也该知足吧!”

“呵呵……”加百炎的表现,颇出百里轩、赫尔兀二人预料。他一改之前不可一世作风,闻声笑笑,走下龙背,踏空上前,甚是真诚的朝二人抚胸行了一礼,“二位贵巫莫要被炙五小儿蒙骗。炙族急将失去对圣池掌控,沦为破落小族。二位此时若加入炙族,实为不智。千百年来,我加百族一直为叠谷第一部族,始终以全族之力经营洗脉池,为无数族人培育出真巫血脉,更为上行巫域培养了上百位灵巫先尊。两位若加入我族,百年之内便有望进入第三区段,若是加入炙族,那就不一定了。还望二位贵巫三思而行。”

赫尔兀此时倒不鲁莽,加百炎的话,显然对他有一定诱惑。他看向百里轩,等着对方决定。

百里轩自从修炼巫术,再修炼北域灵功,似乎没有丝毫进展。这迫使他目前只能将修炼重点放在巫功上,他当然也想有个好的修炼环境与条件。

只是,见到炙五满脸焦急与近似企求的眼神,百里轩犹豫了一下,才回礼答道:“多谢加百少族长盛情,小巫甚感炙少族长恩遇,已答应加入炙族了。”

赫尔兀听罢,紧跟着说道:“我也加入炙族了。”

炙五见状,表情一松,忙对加百炎点头致意:“就此告辞!”说罢驱龙欲走。

加百炎笑容尽敛,面色转为阴沉:“那位行巫,你与忽森的比试还没结束,为何急着就走?”

赫尔兀忍不住了,弹身跳下龙背,悬在空中,一抖手中黑棍:“比就比,谁怕谁?”

忽森提枪上前,与赫尔兀略一行礼示意,二人再次战到一处。

赫尔兀与忽森实力相近,一时半会间分不出胜负。只见二人在空中飞来跃去,枪来棍往,越打越快,枪棒交鸣,不绝于耳。战圈越拉越大,圈内暴乱的劲气,迫得圈外围观诸人一退再退。

斗了一个多时辰,战圈内二人仍然僵持不下。赫尔兀似乎兴奋起来,他越战越勇,“劲崩术”更显纯熟。

突然,赫尔兀一变棍招,接二连三进击,挟带力道更猛,威势明显增大。他身法极快,在比斗上已然大占便宜,此番后劲一现,发起一轮快攻。忽森左拼右挡,渐渐显得吃力,慢慢被迫于颓势,再难抢得先机。

忽森巫力深湛,精于击技,与实力相当的赫尔兀对战,既比耐力,也比临场机变。忽森原本信心满满,打算仗着自己精明,以机变取胜,只需耐心寻个破绽,一举重创对方便可。

忽森的自信并非盲目。赫尔兀五大三粗,确实如他事先料想一样,勇猛有余,机变略显不足。只是,赫尔兀展现出的鬼魅般速度,忽森始料未及。

赫尔兀的速度,快得让忽森有点匪夷所思。在忽森看来,对方形如鬼魅,左右飘忽,露出的破绽瞬间即逝,他根本把握不住机会。如此一来,就算对方露出再大破绽,也不成为破绽了。

赫尔兀的一轮快攻,忽森只能一味抵挡。他渐渐左支右绌,败势凸显。此时,他也有一肚子憋屈,对方棍棒上接二连三传来劲爆巨力,震得他双臂阵阵酸麻。他同样使出“劲崩术”,往往重重劲力还未叠加完成,便被对方震散。

战局至此,胜负已定。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忽森撑不了多久。

加百炎这边众人,个个面色凝重。更有几人走下龙背,来到战圈近前以作接应。

炙五看得眉飞色舞,不停叫好。他见对方有几人上前,遂大声喝道:“你们想干啥?比斗切磋,向来都是一对一较量。你们莫非想破坏叠谷规矩?”

没承想,加百炎此时来到炙五近前,手中长斧直指百里轩,说道:“那位行巫,我们二对二切磋,这样符合叠谷规矩。你不想那位朋友受伤,就快快应战。”说罢快速冲入战圈,抡起大斧,朝着赫尔兀砍去。

百里轩顾不得征求炙五意见,立马双手握棍,曲体一弹,身形箭一般射进战圈。他后发先至,闪到加百炎近帝,挥棍一抖,舞起片片棍影迎向大斧。

“啪”的一声大响,长斧被高高弹起。加百炎顺势甩出斧柄,身形倒没有停留。他一手抓住斧头,将斧柄当作长枪,朝百里轩戳来。

百里轩身形一颤,挟起一道残影,速度快得令人眼花。对手的斧柄才戳到中途,便被他的长棍砸中。

加百炎以斧作枪,招式才使一半,便遭强力阻击。他再借不得半点顺势,身形被巨力冲撞得连连侧退。

百里轩一招得势,并不追击。他身形飘忽,一下子抢到赫尔兀身后,拽着赫尔兀一同跳出战圈。这个过程极快,待加百炎稳住身形,掉转战斧,却发现清百里轩、赫尔兀二人已远在战圈之外。

“加百少族长手下留情!我俩初来乍到,巫功浅薄,怎配做少族长的对手?我们就此认输。”百里轩右手抚胸,频频点头赔礼。对方是这里第一部族的少族长,真要在比斗中击败对方,免不了与之结怨。初来乍到便与这种人结怨,百里轩实在不想。

赫尔兀显然能领会百里轩的意思,他紧跟着也向直喘粗气的忽森赔礼:“承让了!我只是依靠身法,占了速度上便宜,贵巫击技精纯,几次逼我露出破绽,若非靠着身法躲过,我早就落败了。”

忽森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加百炎,对着圈外赫尔兀点头示意,却没有作声。

加百炎是个明白人,看得出百里轩不比赫尔兀差,甚至更难对付,真要与对方斗下去,自己难有胜算。他原本只想给二人一个下马威,对方既有些实力,而且识相,就此收场也不难接受。他看了百里轩、赫尔兀一眼,转身回到龙背,与一干人等驱使龙兽就此飞走了。

炙五非常高兴,近前说道:“没想到二位实力如此了得!今天真是幸运,能邀得二位加入我族。赫尔兀,你不用太谦虚,忽森应该战不过你,这次巫行大会,我族就派你出战忽森,当能赢回一局。加百族除了加百云,最有实力者就是加百罕,至于其行巫,都不算太突出,历届行巫大会上,他们表现一般,有胜有负。”

第八十一章 掌中空域

叠谷环境与外部妖兽地界差不多,多山多河,疆域也很辽阔,这出乎百里轩、赫尔兀二人想象。叠谷其实并不是一个山谷。叠谷中的这条山谷,其实是地势最低地带,两边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而且相对地势较高。

炙五等三人乘骑黑龙,沿山谷一路行进,沿途不时遇到其他巫人骑着命兽飞走,也见到有巫人徒步“踏空”而行。那些巫人所骑命兽,很少是龙。

据炙五介绍,这叠谷是有边界的,边界上的空间,亦如巫障一般的黑幕。只是那层幕障上没有出入口,须具有千劫灵巫以上实力,才能够穿越那层幕障,自由出入叠谷与妖兽地界之间,否则,就只能由断崖入口处进出。

炙族部落居住之地,是被称作蛊云山的地方。蛊云山的范围内,有数十座高矮不等山峰,其主峰称蛊云峰,高耸入云,峰顶常年被雾气笼罩。蛊云峰上雾气与别处大为不同,此处雾气格外浓黑,象被一团乌云包裹。蛊云峰周围,众多高矮不等的山峰顶上,也有一些浓黑雾气萦绕,与主峰顶上笼罩的雾气连成一片。

这些山峰顶上浓黑雾气,就是炙五口中所说的蛊云,饱含剧毒,一般巫人行到此处,便不再踏空飞行或乘骑飞行命兽,而是落下地面,脚踏实地,徒步行走。

这里巫民,日子过得相对安祥,既没有战争威胁,也不用为衣食发愁。

这里每个巫民成长过程,与南域蛮人有些相似。他们从小便要接受巫行训练,在山岭之间负荷奔行或是狩猎,狩猎是为煅炼体质,并非为获取食物。除了巫行训练,巫民还有另一训练——格斗,学习和体会搏击技巧。

这里巫民,普遍追求一种长生大道,那就是巫道。而巫道修炼初始,就是巫蛊术,所以在巫民中,对蛊的研究最为普遍。其中,研究最多的是控蛊术。

巫民部落组成结构,如南域蛮民部落大体相似,各部落中都有不少小部族,由部族长管理,这些部族长听命于部落首领,部落首领也是整大部落巫民的族长,被敬称为大族长。族长不但管理本部族的事务,还参与处理整个部落的集体事务。

这里巫民部落里,各个小部族内有实力的行巫,都会被集中到最大的部族里,由大族长直接统领,亲自培养、指导行巫们修炼巫术,并为他们修炼提供资助。大族长有义务将巫功修炼有成的行巫,推荐至上行区段。

巫民多居住在山洞里,称居处为洞府,结庐而居也很常见。但不管是洞府还是草庐,都很有讲究,里面宽敞,日常用具一应俱全。就算是草庐,也会建在通风近水之处,遮蔽的茅草厚实得密不透风,里面温暖、舒适。洞府的修建,讲究更多,单单选址就要考虑到方位风水,洞府内会凿出许多供居住的石室,还要凿出透气采光洞孔,让洞府居住起来舒适。

巫民家庭,人丁普遍不旺。这个原因是多方面的。

巫术本身对生养后嗣,可能就有一定影响。另外,巫民普遍追求巫道长生,刚成年便婚配生儿育女者,并不多见,大族长的子孙或有这种情况,那是为了家族利益。而普通巫民,多在长生无望之时,方考虑成家立室,导致生养较晚。为求长生不婚不育者,大有人在。

炙五由于特殊遭遇,没有成家。炙翸大族长有两个儿子,分别是炙一和炙五,其余的都是女儿。炙一成婚已多年,仍没有生养后代。所以,炙翸大族长对炙五,格外重视。

加百族大族长,家庭人丁兴旺,子孙人才辈出。相对而言,炙翸大族长家庭,就显得有些凋零、没落。

炙五的家在蛊云山半山腰处,是炙族部落中位置最高、规模最大的一处洞府。那也是整个炙族部族长们集议之所。洞府门楣上镌刻着一个巫灵文“炙”字,这个灵文上有毫光熠动,人一近前,便能感受到一股翻滚的热浪。百里轩、赫尔兀二人,被炙五直接领到这里,面见炙族大族长——炙翸以及几位炙族中长辈。

百里轩见到的第二位灵巫先尊——炙翸,此人给他的印象很是特别。

炙翸与巫祭台的大祭司阔格车明显不同,既没有阔格车那种无形威势,也没有阔格车那种居高临下的口吻。他待人非常和气,没有丝毫大族长的架势。

炙翸身材高大壮实,眉目匀称和善,满脸络腮胡子显得格外勇武。他一见到炙五领来百里轩、赫尔兀,几乎先行抬臂抚胸,笑容可掬的点头迎接:“二位贵巫不嫌小族破落,欢迎之至!”

百里轩、赫尔兀慌忙抚胸回礼:“拜见炙翸族长!小巫能得族长收留,倍感荣幸!”

炙翸上前将二人扶起,详细询问二人巫功修炼情况。言语之间,他对赫尔兀那身强壮体格,似乎很满意,偶尔瞟向百里轩,眼光中隐隐有点别样意味。

百里轩修炼巫功也已多年,体格较以前强壮不少。只是他在赫尔兀面前,仍显得太单薄。巫功以炼体为主,巫人看待他人,第一眼看重的,就是对方体格。

寒喧末了,炙翸大族长才试探着询问:“赫尔可,你何时开始修习寂眠养心术?你对寂眠养心术肯定有独到见解,心神竟如此强大!老巫钦佩得很,日后还望指教一二。”

炙翸一见面,就能感知到百里轩神念与众不同。这让百里轩心里暗惊。他没有隐瞒,坦诚说出自己心神特殊的原因,更将天凤心经修习之法如实相告。赫尔兀在一旁连呼可惜,懊恼自己天资鲁钝,无缘修习这等绝妙炼神之法。

炙翸大族长得闻天凤心经,如若至宝,当即请教百里轩,详解天凤心经之奥妙。他求教之真诚,眼神之热切,聆听之认真,宛若一个刚刚入门的弟子,全然不顾自己才是前辈先尊。

天凤心经总共才寥寥几百余字,百里轩根据自己修习经验,不到一个时辰就讲完了。在场众人听完,多是眼现迷茫,唯有炙翸大族长眯眼沉思。好久之后,炙翸大族长似有所悟,轻声自言自语:“此炼神之法与寂眠养心术,似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

洞府之内一时沉静,没有人敢打断大族长的思考。

很久很久,炙翸才清醒过来,朝百里轩、赫尔兀二人尴尬笑笑:“多有怠慢!自此之后,你俩便是我炙族族人,与族内行巫们一同研习天巫大道,争取早日走进上行区段。来来来,让老巫引导你俩开辟掌中空域,领略异维空间的妙用……”继而,炙翸详细介绍有关掌中空域的秘闻。

以目前百里轩与赫尔兀二人的见识,对于炙翸所说的掌中空域,他们无法理解,甚至感觉不可思议。但这并不影响他二人对掌中空域的利用。

按炙翸所说,环宇之内,空间是多重的,有可见的空间,也有不可见的空间。

天地之间所有生灵,有些只占据一重空间,而有些,则同时占据着多重空间。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每一个人都同时占据两重或两重以上空间,只是寻常之人不知道罢了。

不同空间,事物存在形态,有的相同,有的不同。不同空间之间,通常相互隔绝,只在特殊条件下才会偶有连通。而不同空间之间的连通,多半通过灵力变化来实现。所以生灵修炼,吸纳更多天地灵气,能拓展自身占据更多重空间。

巫人进入灵巫之境,便能开辟出自身占据另一层空间的位置,为自己所用,也就是炙翸所说的掌中空域。只是,巫人未修至灵巫之前,若想利用自己的掌中空域,须靠灵巫先尊帮助开辟出来。

按炙翸族长所授之法,百里轩、赫尔兀二人将心神敛于周身血脉,先后一声闷喝,各自吐出一丝鲜血来。

炙翸先为赫尔兀开辟掌中空域。只见他手捏奇怪指法,以赫尔兀所吐鲜血为墨,飞快在赫尔兀右掌之上画出一个巫灵文字。此巫灵文字,仍是“履空”之意。只是此时,用鲜血勾勒的灵文一成,便爆闪几道乌光。那爆闪的光华,倏忽之间汇聚于炙翸指端,随着指头在赫尔兀右掌上一划,大半光华被划入右掌之中。原聚于炙翸指端的光华一下就黯淡许多,他再抬起手指,点中赫尔兀前额,其指端光华便彻底消失了。

炙翸帮助开辟掌中空域的过程,就是如此简单。赫尔兀的整个心神,一下子就沉浸到自己的掌中空域里。

百里轩的掌中空域被炙翸开辟后,他就体会到解赫尔兀的沉迷与兴奋。

掌中空域内没有光亮,那不是用眼睛观察的空间,而是巫人通过自身血脉,用心神去感应的空间。百里轩感觉自己的掌中空域,分明就是自己的躯体,只是感应不到掌中空域之外的情景。

对掌中空域的利用,首属储存物品。按炙翸大族长所说,无生命物品,绝大多数都只占据一重空间。现实世界中无生命之物,放入掌中空域后,形态会发生改变,占用掌中空域内的空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由于物品在掌中空域内形态发生改变,不方便识别取出,所以在放入掌中空域之前,还需在物品上建立辨位点,以便需要时,能及时方便的将所需物品取出来。

那些奇形怪状的巫灵文,巫人称为巫灵符,也称巫符。施展巫灵符时所持的特殊手势,巫人称作巫灵诀印,还有施符时墨念的一些特殊咒语。这些,就叫巫灵符术,也是最基本的巫术之一。只是,修习巫灵符术起点较高,通常巫功到一定程度的巫人,才能够修习、施展。

巫灵符的施展,也注重精神力的作用,这一点与戎夷虫符相近。另外,巫灵符的施展,绝大多数都以自身真巫之血为引,这也算一种损伤巫人自身的祭献之法。所以,巫人修习巫灵符术,还要另修一种巫道术法,叫心祭之法。

巫人修炼心祭之法,能令体内真巫血脉保持脉力不减,以弥补施展祭献法之损耗。心祭之法是一种有别于寂眠养心术的入静功法,巫人体内真巫血脉没有损耗时,通常不需要修炼。巫人给物品建立辨位点,就是通过巫灵符术来实现的。

第八十二章 炙族安身

辨位点的建立,很有讲究。存储到掌中空域的物品,每样都需要建立辨位点,且辨位点还要各不相同。

巫人防身武器,上面的辨位点是以巫符术加持的一种脉纹符印。这种脉纹符印与修真界血引炼宝诀颇为类似,均以血脉为引,以心神系于人与武器之间,从而更加自如的驱使武器。只是,巫人躯体感觉灵敏,通过这种脉纹符印,不但其心神能联系武器,躯体也能感应到武器上血脉气息。而且这种身体感应,对巫人驱使武器有很好的辅助作用。

另外,当这种脉纹签印遭到破坏,对巫人心神影响微乎其微。因为这种脉纹符印属于一种祭献之法,也是人与武器之间联系的代价。这样的代价,巫人早已付出过了。而北域修士的血引炼宝诀遭到破坏,通常会不同程度影响到修士心神。

其他物品,辨位点通常是被加持一种脉息符印。这种脉息符印不算祭献法,巫人施法时不用损耗自身真巫血脉,只需寻常血液即可。巫人主要通过感应自己血液气息,来辨识其位置。

掌中空域入口,是一种与另一重空间连通的节点,并不是在右掌上豁开一道口子。这种连通节点,可以建在巫人身边一定范围内,只要不影响巫人存取物品即可。这种节点一旦建立,与巫人身体相对位置便固定了。巫人往往将节点建在右掌之上,只是为了方便存取物品,所以称掌中空域。

掌中空域入口开启,由个人真巫血脉激发。掌中空域入口开启时机、入口大小、开启时间长短,完全由个人决定。掌中空域入口一旦封闭,便与巫人原来空间隔绝开来,他人很难进入。就算帮助巫人开辟掌中空域的先尊前辈,也难进入对方辟掌中空域,因两者血脉有别,先尊前辈开启的,也只能是自己掌中空域。

拥有了自己的掌中空域,赫尔兀第一想法,便是通过掌中空域来躲避危险,保命全身。他差点全身进入自己的掌中空域,幸好被炙翸大族长及时发现,一把将其拽回。当炙翸说起这掌中空域的禁忌,赫尔兀听了周身冷汗直冒,后怕不已。

按炙翸介绍,与掌中空域连通,主要通过灵力变化来现实的,还涉及两重不同空间力量平衡问题。至于何种力量平衡,炙翸也说不清楚,但他知道冒然进入掌中空域的后果。

若赫尔兀现在全身进入自己的掌中空域,将会永远留在自己的掌中空域里,再也开启不了连通节点,返回到现实世界中。除非他的实力达到百劫灵巫,才有办法返回。

百劫灵巫的掌中空域,已不局限于自身躯体所占据另一重空间的位置,而是完全突破到另一重空间里了。另外,巫人也不能利用自己掌中空域来对敌,不能企图将敌人关入其中。因为,敌人在另一空间内也占据着自己的位置,并不能并入巫人的位置之中。除非巫人拥有百劫灵巫的实力,完全突破另一空间限制,一切才有可能。

但是,百劫灵巫以下的巫人,若想全身进入自己的掌中空域,再顺利返回,还是有办法的,只是这种办法做起来,有相当难度。那要求巫人拥有一只能与之神、形合一的命兽,亦即巫人将引神诀炼至一神诀,可以与命兽合二为一,魔化变身。这样的巫人,可以将命兽留在现实世界,自身进入掌中空域。在命兽安全情况下,巫人就能顺利从掌中空域内开启节点返回,若是在返回之前,命兽不幸身殒,巫人就不能再开启节点,只能永远留在自己掌中空域内。按炙翸所说,这种情况,就达成了不同空间之间的力量平衡,若平衡打破,百劫灵巫以下的巫人,进入自己掌中空域便不能返回。

说到这里,百里轩、赫尔兀自然问起了巫豢术,他们对拥有自己的命兽,有了热切期盼。只是,巫豢术、巫符术、控蛊术、巫祭术等等,都属于博大精深的系统秘法,巫人在任何一项上有所成就,决非一朝一夕之功。

炙翸大族长真是随和,且很有耐心。他对二人每一个疑问,都回答得非常认真仔细。众人交流了大半日,才结束这场会面。之后,二人被安排居住在山下的一处洞府。

百里轩、赫尔兀就此安顿下来。所居住的洞府,与族中其他洞府一样,府门上并未镌刻巫灵文。

这处洞府内石室较多,原是炙族中行巫好手们集体居所。只是此时居住的行巫,算上百里轩、赫尔兀和炙五,一共才十一人。原来,绝大多数行巫们,都要常年参加蛊云山大祭,这里十一人,为六年后的行巫大会作准备。

百里轩与赫尔兀的加入,确实让炙翸大族长很高兴。他经常来到这里,亲自指导二人修炼巫术。这里十一位行巫,巫力强弱大体相当,都在运用“劲崩”这一层次上,平时苦练的,多是实战击技。百里轩、赫尔兀带来“微步移形”的极速身法,立即引起其他行巫关注。他们都对这种身法大感兴趣,连炙翸大族长也不例外。不到一年,这群行巫整体实力大有提升,炙翸因之心怀大慰。

百里轩改修巫术,相对而言,进展可谓迅速,其他巫人将巫功修炼到他这般水平,都需百余年的时间。很显然,百里轩追求巫道长生之路,这里最为合适。自从安顿下来,他不再惦记与大虞国和王的十年之约,毕竟当初尽力争取,也只为谋求好的发展。现在,百里轩仿佛突然之间,感觉和王大军元帅的身份,象是多年前的陈年旧事,离他已相当遥远了。

赫尔兀曾不止一次提醒百里轩,炙翸大族长会使传送祭法,可送他回南域,继续当虞军元帅。见百里轩无动于衷,赫尔兀每次都不无意味的哈哈大笑。

修炼之余,赫尔兀、百里轩二人常常一起,走访部族中的寻常户里,结识大量部族巫民,学习各种控蛊之法。他们也常求教于部族里长辈尊巫,学习各种巫道秘术、祭献之法、巫符咒语和一些巫豢术等。几年过后,二人都有长足进步。

巫人修炼巫功,由饲蛊开始。巫人籍由命蛊获取外界天地间灵气,而命蛊也借巫人躯体活跃、成长。命蛊对巫人极为重要,但巫人却不能任由命蛊,无节制的摄取外部能量,否则易导致巫人躯体锁神而陷入沉睡。

巫人巫功到一定程度,命蛊往往也得到相应壮大或进化,吞噬能力相对很强。尤其这里的巫民,至少都经历过一次灵蛊池洗练,命蛊噬灵噬毒能力格外突出。就算普通命蛊,经过灵蛊池强化,也极有可能进化为灵蛊,只要有充足灵气供给,巫民巫功进展,通常都很迅速。

这里巫民,除了定期服用饲蛊果,每天进食,多是普通兽肉和野果,罕有人大肆服用妖兽兽肉与与妖丹。他们只通过巫行之法增加口鼻吐纳,凭吸入气体所含灵气,供命蛊吞噬。巫民平时修炼巫功,重点放在控蛊术、巫豢术、寂眠养心术和体悟力巫术上。这些巫术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有一定壮大心神作用,其中,尤以力巫术、心祭术、寂眠养心术为甚,为巫人最重视的三大巫术。巫人如此修炼,目的是防范巫功锁神。

据先尊们经验之谈,巫人最重视的三大巫术,才是巫道根本。对这种说法,百里轩倒有自己见解。三大巫术相互之间,有一种相辅相成作用,其中两种,修习都从“入静”着手,尽管这些入静状态与百里轩平时入静不同,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有着相似之处。显然,“静”与“道”之间有莫大关联。

有了这层认识,有关巫与蛊的另外一些事,百里轩便能理解了。

巫民控蛊,磨练的是自身心神。每种控蛊术,修习者神念越强,越容易上手。对于神念较强的百里轩,那些控蛊术,多数他都能一学便会。修习控蛊术与神念的增强,一定程度上有着相互促进作用,这也是巫民修炼巫术最普遍的着手之处。

蛊的不同等级,根据蛊的吞噬能力强弱来分的。灵蛊分为单灵蛊、多灵蛊甚至还有万灵蛊之说,这对巫人修炼,其实并无多少实际意义。巫人只要不因巫功锁神而陷入沉睡,巫功就会稳步精进,命蛊自然也会得到相应强化,终归能由单灵蛊到多灵蛊,甚至进化到万灵蛊。万灵蛊并非能够吞噬万种不同灵气,只是用来描述这种灵蛊吞噬能力极强,能吞噬很多种不同能量罢。

但是,巫人之间若发生以命相搏,偶尔会涉及到以命蛊相拼。通常,巫功深厚者,其命蛊也较强,可也有少见的例外,巫功较弱的一方命蛊较强。这种性命相争,除了实力相差悬殊,命蛊强大,有时也为巫人提供弱胜强的可能。

行巫们以往惯常结伴走出叠谷,进入妖兽地界,去挑战各种妖兽,从实战中磨练自己,体悟力巫术的奥妙。只是目前,在行巫大会之前,百里轩与赫尔兀没有这样的磨炼机会。

长时间与其他行巫一起研修击技,百里轩倒有发现。

行巫们苦练的击技,似乎没有大虞民间武功精妙,但却有一个令人惊异之处。他们击出的招式,往往讲究特别的攻击点。那样的攻击点,有时甚至不是针对敌人身体,这在大虞民间武功中,绝不会存在这样无用招式。但就是这种特别的攻击,配合力巫术应运,竟能对敌人心神会产生一定震慑。

巫人之间实力相近,比斗时这种招式震慑,作用很小。那是因为巫人强悍躯体对心神提供了强力保护。若非百里轩神念较强,有着过人感知能力,还真难以发现这种击技的奇异之处。

这种招式震慑敌人心神,随着巫功越深,震慑作用越为明显。百里轩在与炙翸大族长的陪练中,那种被震慑的感觉就很明显。这引起了他的重视,经过较长时间认真实践与体会,似乎明白了其中缘故。

巫人击技完全是在实战中总结出来,估计巫人修炼重视炼神,他们认为心神才是对手的最大弱点,所以在对敌实战中,往往力求能攻击对手心神。

第八十三章 命蛊进化

对巫功弊端认识越深,百里轩也愈加重视勤修天凤心经、天地通神、寂眠养心等术。在勤修诸般炼神法过程中,他发现寂眠养心术,对修炼天凤心经助益颇多,二者竟然能够相得益彰,这对他来说,可谓意外之喜。慢慢的,他尝试将几种炼神之法揉合到一起,形成一条独有的炼神之路。

如今,百里轩的静境较之以前,大不一样。明显的改变,是从跨越巫障后开始的。

从巫障中,百里轩以天地通神术吸收大量神秘物质,竟然意外出现他的静境之中。这导致他的静境里,原本微红的光华被蒙上一层淡淡暗灰。随着他对天凤心经勤修不辍,那层淡灰光华竟然渐渐凝聚。其范围小了,颜色却越来越深,泛起黑芒,格外醒目。

近来,百里轩静境里又起变化。那处泛着黑芒的区域,慢慢向静境中那一轮圆陀陀的性光靠拢,最后竟与玉盘一般的性光融合了。只是,融合了黑芒的性光,原有的光华并没有因之变得黯淡,反而光彩益甚,体积也壮大了不少。性光虽然融合了黑芒,但百里轩分明能感觉到黑芒区域的存在,只是其范围变得更小,形状也起了变化,如一块黑石、或如一段木炭等等,莫可名状,似无迹可循。静境里,原本满眼的微红,又恢复了既往光彩,并且色彩更深,变得丹霞一片。

种种变化,不仅没有给百里轩带来任何不妥,反而大幅增强了他的神念之力。他现在入静修炼,较以往容易快捷了许多,不论身处何地,他仿佛只需一个念想,就能瞬间入静。

来到炙族不知不觉已过了四年,百里轩修炼巫功,极为顺利,尤其那独特的炼神之法,更让他对修习巫功信心倍增。相较于周围其他行巫,他在接触巫术之前,便已修习天凤心经,心神相对强大很多,可谓得天独厚。相较而言,他似乎更适合修习巫术,也更能有效防范巫功锁神。

每每想起这些,百里轩都暗自庆幸。他庆幸进入了巫行窟,那真是明智之举。他的长生之路,就是从这里开始,从炙族部落开始。

巫民部族对圣池的重视,百里轩自然也了解了。

圣池对巫人巫功修炼,虽有很大助益,但圣池这种功能,在帮助巫人的同时,也会有所损耗。所以,两大掌控圣池的部族,需要长期进行大型祭献之法,以维持圣池功效不减。

掌控圣池的部族,长期进行大型祭献活动,付出代价很大,但掌控圣池带来的收益,也有不少,往往大于付出。巫人若想再次进入圣池,便要为之付出,掌控圣池的两大部族,因之得到大量妖兽、妖丹等资源。

普通巫人,平时不会大肆服用妖丹,以防巫功锁神。巫人在领悟力巫术,心神有所壮大之时,适量服用妖丹,能有效促进巫功进步。另外,巫人领悟力巫术,往往在实战之中,需要频繁实战磨练。这对体力消耗极大,而及时补充这种消耗,妖丹便是最好选择。巫人这种情况下服用妖丹,命蛊首先为主人补充消耗的巫力,只要服用适度,命蛊没有余力改造主人躯体,巫人就不担心躯体对神识的影响。所以,妖兽全身材料,都是巫人的修炼资源。

近来,炙翸大族长开始着手安排百里轩、赫尔兀二人进入圣池的相关事宜,为此,他还亲自去了一趟加百族居地。

炙翸大族长如此安排,意图很明显。他要在行巫大会举行之前,让百里轩、赫尔兀二人经历第一次圣池洗练,提高实力,让他俩在行巫大会上取得好成绩。

蛊云峰顶有一块百丈见方凹洼,凹洼里汇集着浓厚黑雾。这就是炙族掌控的灵蛊池,池中却不是水。

灵蛊池周围分布着三个祭坛,每个祭坛上都摆放着数只不知名的妖兽,每只妖兽身上都冒着黑雾。那些妖兽显然是祭献之物,均一动不动的趴伏在祭坛上,不知死活。每只祭献的妖兽身边,都有大量活动的毒虫,有毒蛛、毒蝎、毒蛇、毒蜈等等。毒虫种类繁多,形态各异,其有许多毒虫,百里轩并不认识。

祭坛四周,闭目坐着一排排炙族行巫,他们一个个手捏巫灵诀印,口中念念有词。这些正在进行祭祀的行巫,按一定时间间隔,有序朝祭坛之上弹出巫灵诀印。从他们挥出的手势中,射出一缕缕鲜血,洒向祭坛上的毒虫。

那些毒虫沾了鲜血,仿佛受到激惹,变得躁动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钻进妖兽腔孔。静伏的妖兽身上,因之冒出更为浓密的黑雾。黑雾一从妖兽身上冒出,便受无形之力牵引,袅袅上升,与空中弥漫的黑雾融为一体,最后又飘荡沉降,汇聚到灵蛊池中。

百里轩与赫尔兀在这里,见到了炙五的兄长炙一,也见到许多炙族的行巫精英。

炙一的形貌与炙翸大族长颇为相似,高大威猛,其眼神非常犀利,不似炙翸大族长那样柔和。炙一说话很干脆,快人快话,显得豪爽。百里轩、赫尔兀向他行礼拜会,炙一及时回礼,满脸赞色:“听说二位巫功深厚,击技过人,兄弟们都拜二位指点,实力大增。这次行巫大会,我族大有机会继续掌控灵蛊池。这其中,二位功劳不小,全族人都会感念二位的恩惠。”

百里轩恭敬回话:“少族长夸奖!我等外来行巫,一向苦于摸索巫道,难入正途,如今归于部族,好比孤鸟回巢。承蒙大族长鼎力帮助,我二人才得窥巫术高妙。为部族尽力,是我等份内之事。”

得体的言语,谦恭的态度,让炙一很是满意。他拍了拍百里轩肩膀,点头说道:“好,我炙族行巫,就应该这样。准备一下,你俩就进入灵蛊池。你俩入池之后须切记,不要刻意控制命蛊,让心神自然与命蛊相融,那样能最大限度提高命蛊吞噬能力,达到进化效果。”

接下来,百里轩与赫尔兀在炙一的指导下先后走进了灵蛊池。

一接触灵蛊池中的黑雾,百里轩体内命蛊便活跃起来。随着大量黑雾涌入躯体被命蛊吸收,百里轩明显感觉到命蛊心神,随之迅速壮大。若非灵蛊池对巫人神念有暂时性增幅作用,命蛊心神迅速壮大,很有可能占据主导。

百里轩暗暗心惊,忙将心神系于命蛊。他意外发现,自己与命蛊心神,正发生着极为惊人的融合,并非其他行巫们所描述的那样。百里轩大惊之下,极力凝聚心神,想要就此与命蛊完全融合到一起,已将先前炙一叮嘱抛到脑后。按他的想法,若能就此与命蛊完全融合,日后修炼定会一路顺风,早早跨入大巫境界。

不承想,百里轩与命蛊心神快速融合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他那原本活跃的命蛊,很快安静下来,最后终于不再动荡,进入休眠状态。到此,也就到了百里轩走出灵蛊池的时刻。命蛊一旦进入休眠,灵蛊池内的黑雾,对巫人的毒害,可能致命。

百里轩从入池到出池,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当他走出灵蛊池时,池外的行巫们都很惊愕。炙翸大族长还亲自上前,在百里轩身上仔细探察一番。他见对方并无异状,前额星状毒印也已消失,最后点头确认:“你的命蛊得到了强化,已进入到休眠状态。只是,你在灵蛊池内停留时间之短,确是老巫生平仅见。通常,族人自入池到出池时间,最少也得两日之久,甚至还有人在池中停留十天、半月。”

命蛊休眠的一段时间,是巫人的脆弱期。通常,巫人都会寻个安全之所,修习寂眠养心术,避免与人动手搏斗,静等命蛊苏醒。因命蛊一旦休眠,巫人吸收外界灵气相对缓慢得多,自身力量消耗难以及时补充,在命蛊苏醒前与人争斗,实力会越来越弱。

然而,百里轩却是例外。他在接触巫术之前,已经筑基问灵,以前修习的北域灵功,在命蛊休眠期间又可派上用场。另外,他的炼神之法,也能让他大量吸收外部能量。这些不寻常的优点,百里轩自不会在人前炫耀。

在等待赫尔兀出池的这段时间里,百里轩被视作脆弱之人,不事演武,而是与炙一交流一些修炼心得,也与其他行巫结识寒喧。

炙一巫功深湛,巫力精纯,对力巫术的领悟很有独到之处。他演示一式“旋击术”,让百里轩大为叹服。那是巫力应用更高层次,能够让击出招式改变攻击方向,令对手猝不及防,即便对方善使极速身法,所占便宜也会大打折扣。百里轩一连琢磨数天,仍对“旋击术”摸到不着半点头绪。

五天之后,赫尔兀才走出灵蛊池。百里轩对自己入池前后变化,感觉不甚明显,但赫尔兀的变化,他分明能感受得到。赫尔兀前额毒素标识消失,面容干净许多,显得容光焕发,其体内休眠的灵蛊与以往有所不同,百里轩也能感应到。

赫尔兀一出来,向炙翸、炙一致谢一番后,便与百里轩谈起了灵蛊池中的体验。百里轩却是听的多,说的少。他不会如实说出自身经历,那分明违背了炙一的叮嘱。

由于处在命蛊休眠的脆弱期,百里轩与赫尔兀在这段时间内,就被安排住在蛊云峰上。他俩既可以熟悉同族其他行巫,也趁此学习蛊云山大祭法。这种蛊云山大祭,他俩将来必定要参与其中。

第八十四章 切磋较技

这种命蛊休眠,一般都在两月之内。少则半月,多则不超过两月,巫人体内休眠的命蛊,十有八九会苏醒。

两月之后,炙五受大族长指派,来接百里轩、赫尔兀二人下山。大族长准备送二人去加百族居地,让二人再接受洗脉池的洗练。不想,炙五此行却遇到一点意外。

赫尔兀命蛊不到一月就苏醒了,而百里轩的命蛊,仍迟迟未见苏醒迹象。炙一三番五次探察,曾不止一次想以自身命蛊去唤醒百里轩的命蛊,终是怕给对方命蛊带来伤害,没有进行。二人这趟加百族之行,因此拖延下来。谁也没想到,这一拖延就是数月之久。

在炙翸大族长和部族行巫们焦急之中,在距行巫大会举行,仅仅只剩三月之际,百里轩的命蛊才终于苏醒。他的命蛊此次休眠,时间竟长达一年有余。

炙翸大族长顾不得深究原因,百里轩命蛊一苏醒,他便亲自领着二人去往加百族居地。

加百族居地所在之地,是被称作九子青元山的地方。那里距蛊云山不算太远,从蛊云山出发,无论骑成年孽兽或是踏空而行,两日内便可到达。

九子青元山原是一条大的山脉,叫青元峰脉,范围很广。境内连绵的山峰,有上百座之多,其中有九座山峰格外突出,巍峨高耸,比其余诸峰都高出很多,合称九子山,因处青元峰脉上,也称九子青元山。在一般巫民心里,九子青元山与青元峰脉是同一个地方。

九子山首峰峰顶,有一个聚灵潭,洗脉池便在那处聚灵潭里。加百族部众很多,占据着整个九子山,而青元峰脉其他山峰上,还居住着许多巫民小部落,这些部落自然都紧密团结在加百族周围。

百里轩一进入九子青元山范围内,便感觉到这里灵气比别处浓郁很多。据炙翸大族长介绍,九座九子山所处位置,天然暗合方位之要,风顺水灵,具有汇聚天地灵气之效。这让整个青元峰脉,都成为灵山圣地。在这里,浓郁的天地灵气,对巫人补充体力消耗,很有助益。洗脉池设于此地,就是借用九子山方位之功,引动天地之力,导引出陷入沉睡多年的先尊们体内真巫血脉,为后辈所用。

聚灵潭内的水中,有七座尊巫塔。每座尊巫塔里,都安放几个陷入沉睡的先尊前辈。通常,灵巫以下,巫功锁神致陷入沉睡的巫人不多,尤其这里巫民,修炼注重炼神,进入灵巫之前陷入沉睡的极少。据说在第三区段,顺利渡过灵巫劫的巫人,在那里都要拜受一个应魂符印。应魂符印是一种灵魂契约,可以用之勾通陷入沉睡之中的巫人,往往能得到对方有限的响应。若配合一些祭法,再通过应魂符印,就能导引出沉睡巫人部分真巫血脉,为后辈所用。而导引出的真巫血脉,都蕴含精纯巫力,对他人体内真巫血脉还有一定激发作用。洗脉池就是通过这种方法,为族人生脉强脉。

加百族大族长的洞府,就设在九子山首峰上。这洞府前,有一个百丈见方的石坪,称作栖龙台,意即拥有命兽龙者,才有资格来栖龙台拜访。加百族号称巫民第一大族,其大族长洞府规模,比炙族大族长洞府大上很多。洞府门楣上镌刻巫灵文为“羽翔”之意,熠动的灰光引起劲风,四时不息,将整个栖龙台都笼罩其中。

炙翸大族长的命兽,是一头成年的灰龙。灰龙擅长驾驭风力,所以炙翸一行三人骑着灰龙落到石坪,栖龙台上原本甚为剧烈的劲风,为之弱了不少。

炙翸一行人到达栖龙台。不一会儿,便有七、八个年轻人从洞府中走出,加百炎也在其中。

这七八位年轻人中,为首者留有浓密的八字须,相貌与加百炎颇为相似。他领着众人来到炙翸大族长近前,抚胸行礼:“见过炙翸大族长,父亲巡视洗脉池,即刻便回,特命我等在此恭候大驾。”说罢看向炙翸身后的百里轩、赫尔兀二人,继续说道,“恭喜贵族邀得两位好手!”

炙翸笑着点头回应,之后便介绍起来:“他就是我们这里行巫中第一俊杰,加百族大族长的长子——加百云,那几位是他的兄弟,都是加百大族长的大好儿郎。”继而转向加百云,“加百族人丁兴旺,羽尊巫名德俱彰,某家自愧不如啊!”炙翸大族长口中的羽尊巫,指的是加百族族长——加百羽。尊巫一般表示师长、长辈或是对人的敬称。

加百云再次行礼:“炙翸大族长过谦了!炙一、炙五,都是一等一的才俊,必定会将贵族发展壮大。大族长请到洞府内暂歇!”

炙翸笑笑:“不用,既然羽尊巫即刻就回,我等在此稍侯片刻”。

这时,从加百云身后走上一人,抚胸言道:“炙翸大族长,据加百炎介绍,这两位加入贵族的外来行巫,身手极是了得,可否让小侄在此讨教一二,长长见识。”

炙翸看看身边的百里轩,有些为难的应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加百罕,各个部落,谁人不知你的大名?你有着直追加百云的势头,他们哪里是你的对手?”

其实,这里巫人切磋较艺,原是很普遍的。那种切磋较技,往往在同部落行巫之间进行,很少造成损伤。而不同部落行巫之间较技,若造成损伤,有时不免引起部落之间矛盾。所以,除非在特定场合,否则,不同部落行巫之间,切磋较技很少。现在这种场合,有炙翸大族长在场,加百罕请求较技,很是正常。

百里轩见炙翸大族长这样说,拉住冲动的赫尔兀。

炙翸大族长话声刚落,加百炎近前,施礼说道:“大族长回护族人,不愿指点我等,真是太可惜了!”

看到炙翸大族长脸上有些尴尬,百里轩含笑说道:“有大族长在此给小巫壮胆,小巫也敢向贵巫讨教一番。”说罢左手向前一抓,便抓出一根黑棒,接着右手一抬,手指上亮出数根银针,“小巫还会点雕虫小技,事先言明,可不能算偷袭。”

银针刺穴法,百里轩曾多次用过,在争斗中往往起到出其不意之效。他初始接触巫人时,巫人躯体强悍,曾让银针偷袭效果大打折扣。后来,他领悟了“劲崩”,又接触了巫人击技,便将这些技法运用到银针刺穴上。虽然此时,银针偷袭仍对巫人躯体伤害很小,但他那银针震慑心神作用,却得到极大加强。

加百罕见百里轩上前应战,脸现兴奋。他看了一眼百里轩手上银针,点头说道:“知道了。请——”说罢跃到石坪中间,现出一柄长斧来。

众人自动退到一边,腾出比斗场所。

百里轩走进斗场,与加百罕相互礼毕。他左手黑棒挽出一个棍花,双腿一颤,眨眼间蹿至对方左近,抡棍便捣。

加百罕见对方速度极快,心里一惊,动作也不慢。只见他一跺右脚,中盘下挫,手中的长斧滴溜溜直转,象是变成了一个长锤,迎上对方武器。

“啪”的一声脆响,二人武器刚一接触,百里轩便被黑棍震得手臂一阵酸麻,身体也被冲撞得极速后退。场外加百族众兄弟,适时喝起彩来。

加百罕一招得势,后续攻击接二连三。百里轩见对方巫力比自己浑厚很多,自然不愿力抗。他尽力将身法发挥到极致,以令人眼花的速度,躲避对方攻击。

场中二人交战数十回合,加百罕虽一直稳占上风,但对方也未露出丝毫败象。百里轩多数时候都使着虚招,招式一出即变,他主要依仗身法,与对手周旋,维持不败之局。

突然,比斗中的加百罕招式一变,他不再随百里轩绕来绕去,而稳住身形,猛一抖手上的大斧。霎那间,那长斧竟化出两个斧影,一个斧影击向快速绕动中的百里轩身前,一个斧影击向他身后。

场外响起了一片喝彩。原本一直喜笑颜开的炙翸,此时面色一凝,喃喃说道:“‘旋击术’,加百罕也领悟到了!羽尊巫好福气,生养了这些得意儿郎!”。一边的赫尔兀听了,一脸郑重,暗暗为百里轩担心。

奔走中的百里轩,突然感受到前后夹击的压力。而此时的加百罕,在使出这种特别攻击时,自身门户不再严密,露出了几处破绽来。

在‘旋击术’攻击下,百里轩要么远退,要近身避让。远退势必被追击,造成挨打逃跑局面,而避到加百罕左近,极可能短兵相接,更为凶险。

百里轩心思电转,果断出击,一下避近加百罕,一边举棍攻击,一边朝对方弹出一根银针。

把百里轩逼近,这正是加百罕的目的。他见对方举棒攻来,一脸得意之色,手中长斧一晃,正待靠劲力震伤对手。哪知此时,加百罕感觉持斧右臂上银光一闪,心神不禁为之一震。这虽然没影响到他施出的招式,但使出的力道却是弱了几分。

百里轩见对方稍一楞神便恢复过来,心里一惊,待黑棒一碰触到对方长斧,他心里又笃定下来。此时对方长斧上的力道,明显弱了几分,百里轩勉强可以力抗。

自此,打斗进入更加激烈程度。百里轩依仗银针,不袭对方躯体,专打对方躯体附近特定方位,震慑对方心神。虽然银针慑神,效果非常有限,却能消弱几分对方攻击力量。这足可以让他力抗对方,一时半刻不会落败。

加百罕巫功相对深厚很多,只是他对“旋击术”领悟,也才刚刚开始,并不能娴熟应运。否则,他就不会露出破绽,给对手可乘之机。可是对手速度太快,短兵相接,旋击术效果有限,他非但很难将对手打败,还可能被对方所乘。若不小心挨上一记,他虽不致于受重伤,颜面上须不好看。况且,炙翸大族长在现场,他也不好真的伤了百里轩。

如此一来,加百罕就陷入了一种尴尬而郁闷的境地,明明自身实力强于对方,却是久攻不下。

第八十五章 润脉风波

场中比斗进行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炙翸大族长突然发话:“都停手吧。我们要去洗脉池了。”

话声才落,百里轩一下子就飘至炙翸大族长身边,远远朝石坪中间的加百罕抚胸施了一礼。礼毕抬眼,他这才发现,炙翸大族长身前站着一人。此人高大魁梧,颜面白净,下颌上留一撮短须。看到那人相貌,百里轩自然知道对方身份,慌忙抚胸俯首:“小巫见过加百大族长!”

其人正是返回的加百族大族长——加百羽。加百羽瞅了一眼百里轩,点了点头,对炙翸说道:“你倒邀到了一个好帮手。你这么急着让他们进入洗脉池,看来是想让他们参加本次行巫大会了。那就跟我走吧。”

“呵呵……”炙翸陪着笑脸,“羽尊巫慧眼如炬,老巫就点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你。请,请——”

山顶聚灵潭距栖龙台不过十里之遥,若这一行人踏空而上,不消片刻即可到达。可是,加百大族长在前带路,沿山路缓步而走,随行众人自然不敢踏空超前。

炙翸亦步亦趋跟在加百羽身边,不停说些恭维话,大肆吹捧加百族人丁兴旺,人才辈出等。他偶尔也自我解嘲,调侃身后百里轩、赫尔兀二人:“你俩现在后悔了吧?前次炙五与加百炎一起外出,你们为何偏偏要跟着炙五呢?入了我族,你们现在后悔?迟了。呵呵……”

百里轩、赫尔兀二人闻言,尴尬笑几声。随后而行的加百炎,倒是接口说道:“小侄不比炙五能说会道,任我如何诚恳邀请,人家就是跟定炙五。想来贵族定是对他们许了重诺,他们才未看上九子山圣地。嘿嘿……”其笑声里,明显有炫耀和奚落意味。

“笑话了,笑话了。呵呵……”炙翸大族长仍然笑容可掬,“炙族传到老巫手里,已经败落了。我们哪里还有资本向人家许下重诺?这两小子来我炙族,可不比加入贵族实惠。老巫只能竭尽所有,尽量帮助他俩,以免他们太过后悔。呵呵……”

一路上有说有笑,不久,这行人便走上九子山首峰峰顶,来到洗脉池边。

峰顶上草木盎然,繁密苍翠。正中的聚灵潭,方圆有数里之广,潭水碧波荡漾,清澈见底。聚灵潭中间,修建了七座石塔,塔身浸没在水中,只有部分塔尖露出水面。每座石塔外沿不远处,都搭建了一块数丈见方的石制平台,平台上建有祭坛,七处祭坛上均有一些人在进行祭祀。

聚灵潭中那七座石塔,就是尊巫塔,塔里安放着一些陷入沉睡的灵巫先尊。据说那些陷入沉睡的灵巫,多为渡劫失败而转入沉睡。他们通过这种方式,留有用之躯,为后辈族人作最后贡献。因他们体内真巫血脉流失,更加降低再次苏醒的可能。

七座尊巫塔按特定次序围成一圈,圈内潭水与别外明显不同,呈暗红的血色,隐隐有灵力波动。那里就是巫民口中的洗脉池。

众人来到聚灵潭边,相继踏空登上一处祭坛所在的平台。加百族大族长转身对炙翸说道:“你还要向这两个族人作点交待吗?可别坏了规矩。”

“呵呵……”炙翸陪着笑脸,“还是请羽尊巫吩咐吧!你加百族掌管洗脉池已有千百年,自然听你们安排。”百里轩、赫尔兀二人同时向加百族长俯首抚胸,做出一幅躬身受教的模样。

加百族大族长见状,面容一整,神情严肃的说道:“我加百族千百年来,一直精心经营圣池,造福族人无数。但凡进入圣池者,必需听从安排,遵守规矩,以免对圣池造成损害,令全体族民蒙受损失。每次进入圣池,以一个时辰为限,在限期之内,若未得到圣池强脉,只能怪自己福薄缘浅。入池之人,得我巫族真巫血脉,必须继承巫祖的意旨,追求无上天巫大道,不得违抗。都记下了?”见百里轩、赫尔兀二人点头,说道,“入池去吧。”

百里轩、赫尔兀几乎同时跃入池中,闭目盘膝而坐,整个身体都浸没在暗红池水里。

二人一进入洗脉池,各处祭坛上的祭祀活动便更加紧张起来。祭祀的行巫们,一个个喷出满口鲜血,喷射到尊巫塔顶,尊巫塔吸收着鲜血,爆闪出阵阵乌光,引起周围潭水泛起一圈圈波纹。

洗脉池里比较平静,不到半个时辰,赫尔兀率先冲出水面,登上两位大族长所在的平台,向加百羽施礼致谢。

就在赫尔兀出池不久,洗脉池中的池水开始激荡起来。

洗脉池中的百里轩,原本其经历、感受,都与赫尔兀相同。入池之始,二人同时感受到洗脉池中那种神秘血脉力量,增强着身体中的脉力。只是,圣池的那种神秘血脉力量,在增强入池者体内真巫血脉脉力的同时,还传导着一些意识片段,影响着入池者心神。

那些意识片段里,出现的人物,面目均不清晰,但能让入池者分辨出意识片段里一些事情的发生。

那些意识片段里,有一群似人似兽的怪物,被多群人类修士攻击。整个场面发生在一个特殊空间里,四周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那群怪物,躯体很大,尤其为首的那个怪物,更是一个庞然大物。四周围攻的人类修士,相对显得渺小,但人数却是很多,远远超过怪物。

人类修士的攻击手段,千奇百怪,每每攻击到那群怪物身上,都爆发出各色灵光。有些怪物在这样攻击之下,直接爆成一团火球,灰飞烟灭,而大多数怪物,被多次攻击都能安然无恙。

意识片段并不连续,但传导的都是类似群斗场面。其间为首的怪物,常常口吐巫人语言。接受圣池强脉的人都能明白其意,也明白那群怪物,都是魔化变身状态下的巫族前辈先尊,是真正的巫族族人。

意识片段里,巫人攻击手段也有多种。有巫雷攻击,巫毒攻击,更多巫人近身搏击,直接撕裂人类修士躯体等等。还有一种最令人震憾的攻击手段。那就是一些巫人身体能瞬间化成一团黑雾,可以同时笼罩一群人类修士,待黑雾重新凝聚变回巫人形体,那些曾被黑雾笼罩的人类,往往变成了一具具破败腐朽的残尸,有些甚至连尸骨都未剩下。

那位为首巫人自称巫祖,豪言巫道为天下无上大道。他蔑称周围的敌人为清道小人,不识大道真谛而妄起战端,欲使大道蒙尘。他号召族人奋起卫道,诛灭一切清道小人,将天巫大道发扬光大。

意识片段里,巫人首领那种号召,具有某种诡异能力,能主导进入圣池者的意志和信念。

通常,进入圣池的巫族后辈,遵奉巫祖号召,理所当然。只是,百里轩在修炼巫术之前,早已接触过多种灵功,尤其长时间修炼天凤心经、天地通神等炼神之术,他的心志因之变得相当坚韧。种种炼神之法,让他心境祥和恬淡,也让他对“道”有了一些自己的认识。而意识片段里,巫人首领那种诛灭一切,唯我独尊的号召,与他认识的“道”大不相同,更与他从小接受的圣贤礼教大相径庭,他的心神里,自然而然就会生出一些抵触。

百里轩心神越是抵触,洗脉池里那种神秘力量对他影响,就越是强烈。显然,那是要捋顺他的心神,主导他的信念。这种心神与信念对抗,一时僵持下来。他不象赫尔兀那样,很快就走出了洗脉池。

随着洗脉池中池水激荡愈发剧烈,四周尊巫塔也慢慢震动起来。那些祭坛上正在祭祀的巫人,一个个大惊失色,拼命向尊巫塔顶狂喷血液。

这时,炙翸大族长很是焦急,对身边的加百羽一脸歉意。而加百族大族长,则是满脸愤怒,见尊巫塔震动得越发剧烈,怒喝一声:“混帐!”

加百羽怒骂一声,紧跟着一步迈出,飞到洗脉池上空。他伸手对百里轩所在的位置,轻轻一抓,百里轩应势破水而出,被他一把抓住。

继而,加百羽一甩手臂,将百里轩远远甩到聚灵潭的岸上,大声斥道:“大胆狂徒,敢坏我规矩!以后休想再进入我族圣池。”

百里轩被一股大力从池中拉起,清醒过来时,发现四肢都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加百族大族长将他扔到岸边,摔了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炙翸、赫尔兀及时赶到岸上,将百里轩扶起。炙翸大族长免不了责备几声,便向跟来的加百羽陪着不是。他拉着百里轩来到加百羽跟前:“还不快快向羽尊巫谢罪?你怎能不听吩咐?差点酿出大祸。”

百里轩正要道歉,后面跟来的加百炎插话了:“狂妄之徒,莫不是自持有几分本事,就敢来我九子山撒野?哼!敢不敢再来比斗一番?让你见识见识我二哥‘旋击术’威力。”

百里轩此时自不敢应战,一边赫尔兀却应声回道:“有何不敢?前番比斗,可是胜负未分。”

百里轩一把拽住赫尔兀,朝加百羽俯首施礼,极尽恭敬之态:“小巫愚钝,下次万万不敢。还望大族长大人大量,宽恕小巫这次过错!”

“哼——”加百羽见百里轩一脸惶恐、谦恭模样,面色稍霁,“下次若想再进圣池,你须付出他人双倍代价,否则就不要再来九子山。”接着转向炙翸,面色完全缓和下来,“既然来了,就去我洞府坐坐吧。我俩好象很长时间没在一起聚聚了。”

“下次,还是下次吧,呵呵……”炙翸族长仍陪着笑脸,“这两个小子不懂九子山规矩,老巫还真怕他们再惹出什么乱子。”

加百羽脸露笑意,点了点头。

炙翸大族长见状,口中默念咒语,右手朝空中挥出一个诀印。几个呼吸之间,炙翸的命兽灰龙便从栖龙台飞了过来。

炙翸领着百里轩、赫尔兀踏上灰龙背,向加百族众人行礼道别后,便驱灰龙飞走了。

第八十六章 巫障变故

前次百里轩命蛊迟迟不苏醒,这次进洗脉池竟又起了点风波,炙翸大族长心里倒有了一点疑虑。回返蛊云山的路上,他反复询问百里轩进入两池经历,希望探明其中原因。

进灵蛊池的经历,百里轩早已与赫尔兀充分交流过。他回复炙翸大族长,其经历与赫尔兀大体相似,至于命蛊延期苏醒,他也不明所以。炙翸听了,当然挑不出毛病。

此次洗脉池的经历,百里轩自然不敢说真话,他隐约明白,巫人对巫道狂热与执着的原因。在回答炙翸时,他大赞巫族先辈们那种化身成雾的攻击术法,因自己心神为之失守,才引起了洗脉池的反弹。

炙翸族长听了,思索良久,也就接受了百里轩这种说法。并且,他还为百里轩介绍起那种化身成雾的术法来。那种术法称作巫煞术,那是只有进入大巫境界的人,才能修习的无上神通。

返回蛊云山后,百里轩又投身训练之中。由于更深入的体验了“旋击术”,他此番训练,格外投入,希望能在力巫术上再有所突破。炙翸大族长较长时间未来指导,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话说这天,距行巫大会举行之期已不足一月。炙翸来到百里轩等人的居处,表情甚是严肃,没有了往日的亲和。

炙翸大族长一来,便叫住了训练中的百里轩与赫尔兀。他几乎是以审视目光,将二人反复打量,之后才郑重询问起二人出身、来历、炼修巫术经过。其间,他再三要求二人如实回答,不得隐瞒。

百里轩与赫尔兀见炙翸大族长一反常态,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二人出身、来历等,与这里的巫民没有多大关系,他俩都感觉无须隐瞒。

赫尔兀一个人就将他俩的来历全说了:“我来自南域的赫尔部族,是本族中第二个真巫血传承脉者,先祖很久以前就进了巫行窟,至今没有返回族中。我赫尔部族原本也居住南域巫祭台,后来移居到与北域交界的边境之地,不再受南域巫祭台大祭司阔格车的庇护。我从小饲蛊炼巫,随着体内脉力激发,巫功进步很快,却受到本族祭司排挤,被拘禁起来。幸好赫尔可解救了我,我才有机会与他一起,走进巫行窟,来到这里。”

炙翸听了,点点头道:“阔格车尊巫是我们这里巡刑者,你那先祖可是叫赫尔长公,精于巫卜术?”见赫尔兀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继续说道,“第三区段内,就一个赫尔长公,来自你们巫祭台赫尔族,除了你那先祖,再没别人。唉!长公尊巫原是一位实力很强的百劫灵巫,可惜,他后来在一次渡劫中不幸失败,陷入沉睡之中。他现在在九子山洗脉池的一座尊巫塔内。”

赫尔兀听了,面色为之一黯,不过转眼之间又恢复了过来。毕竟,那个赫尔长公,不知是他多少辈之前的祖宗,血亲纽带早已淡薄,若非真巫血脉与巫术将他们联系到一起,恐怕赫尔兀根本就不知道他那位先祖存在过。赫尔兀看到炙翸一幅同情神态,笑笑说道:“知道先祖消息,我的心愿已了。修炼之路,终归还是靠自己去走。”

炙翸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你的来历没有问题。可是,赫尔可,他真是你部族族人吗?从出生就在赫尔族?”

百里轩听了,心里一阵紧张。他仔细想想,觉得自己的来历,无论如何也不会与这里巫民有关系,遂一五一十的说起了他的成长经历。

从他出生地,北域大虞国境内的莲花镇百里坡开始,到流落通川镇学医,后来替东家人投军来到南域边境,与南域蛮民交战,争夺疆土,开始接触北域的灵功,再受命潜入蛮民部落刺探军情,结识赫尔兀,并被赫尔兀种下命蛊,再与赫尔兀一同进了巫行窟。

待百里轩说完,赫尔兀补充道:“他本名叫百里轩,学过一点北域修真界的灵功,不过,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的实力很弱,那时若是与我争斗,我一巴掌就能拍死他。呵呵……,但他自从修习巫功,进步神速。我很纳闷,莫非北域灵功对我们修炼巫术很有帮助?我还打算日后要去北域走走。”

二人详细讲述完,炙翸大族长沉思良久,似乎还没有理清思绪。他再次将百里轩打量一番,才开口说道:“你们跟我去九子山吧。去了你们就会明白。”

炙翸大族长带着百里轩、赫尔兀二人,再次来到加百族的栖龙台。整个栖龙台上,等候他们的,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加百族大族长加百羽,另外两位也都高大魁梧,经炙翸介绍,其中一个是句林族大族长句林与,另一个是千行族大族长千行挚。

句林与、千行挚两位大族长,打量百里轩的眼神中充满着意外。而加百羽看向百里轩,眼里明显露着不善。这让百里轩很是惶恐。

两方一会面,炙翸大族长便说起了百里轩、赫尔兀的来历,还说到赫尔兀的先祖赫尔长公。哪知他说完之后,加百羽粗声回应:“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你别只想着保住灵蛊池掌控权,维护这个小子。那是置全体族人安危于不顾。是与不是,我们一同去巫障里看看,他们必会露出原形。”

直到现在,百里轩还没弄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没人对他说,他这时当然也不敢问,只是从加百羽的话里,他知道巫障空间里发生了变故。

加百羽走到栖龙台中间,手捏诀印,口念咒语,突然一声闷喝,吐出一丝鲜血来。然后他飞快以捏诀手指挥动鲜血,画出一个巫灵符。巫灵符一成,他又以手掌引住符光,拍入脚下的石坪。

紧接着,在加百羽身前,出现了一个直径近丈的圆形暗灰光柱,光柱周围还分布几个直径半尺的小光柱,正绕着大光柱慢慢转动起来。随着小光柱转动越来越快,光柱近处灵力波动,越来越剧烈,中间大光柱的光芒也越发明亮。

炙翸大族长拉着百里轩、赫尔兀二人,与其他三位大族长先后走进大光柱中。不消片刻,光柱光华大盛,众人便被一股猛烈的拉扯之力,传送到第一区段巫障空间的入口旁。

这一行人鱼贯而入,进入巫障空间。

这里特殊环境,百里轩、赫尔兀已了解,光门附近一定区域内,不会出现巫障空间里的怪物。二人紧随在四位族长身后,刚刚踏出这块区域,众人就悬停虚空中不再前进。

待不多久,众人前方,无数暗黑光团渐渐躁动起来,很快便出现了越来越快的融合。待融合而成的光团体积达到一定规模,百里轩、赫尔兀二人原以为将要出现这巫障空间特有怪物,哪知这次融合,却出乎他们预料。

那块大光团继续融合周围其他小光团,这种融合越来越快,大光团体积越来越大。最后大光团体积增至一眼望不到边际,仿佛众人前面一堵无边高墙,几个人悬立墙下,似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赫尔兀早已惊恐万状,拉着百里轩就要退走。百里轩此时也是惊骇异常,他知道巫灵自有过人之处,在这几位大族长面前,他也不敢过分显露自己心神与众不同,正要与赫尔兀一同退走。恰在这时,加百羽回头看向他俩:“等等,快了,不久就会出现需要你们交待的东西”。

前方无垠的暗黑光团闪了几闪,接着急剧缩小,光团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形状也在换不定。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原本无边的光团,就回缩到人体大小,变成一个人形光体,形貌竟与百里轩一般无二。

四位大族长一边戒备,一边看向身后的百里轩,显然等着对方解释。赫尔兀也一脸愕然与茫然,直愣愣看着身边的百里轩。可是,百里轩此时也目瞪口呆,他瞪着前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形光体,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赫尔兀下意识的一把抓住百里轩手臂,将一脸木然的百里轩惊醒。

“怎么会这样?”百里轩摇了摇头,象是回答赫尔兀,又象是自言自语。

出现的人形光体,原本一直一动不动的看着百里轩。就在这时,他突然摇身一晃,身边一下子现出四个人形光体,形貌都与百里轩一样,只是后出现的人形光体,光芒要暗弱许多。

暗弱人形光体出现不久,便朝四位大族长极速冲去,而最先出现的人形光体,还站在原处不动,两眼仍然直视着百里轩。

四位大族长与暗弱人形光体交上手。灵巫攻击手段与威力,自然远远高过行巫。他们一出拳头,便能化出数个拳影,同时从四面八方攻击敌人。那些暗弱的人形光体,比寻常巫障空间怪物要强大得多,不但形体变化得极快,而且其眼中、口中都能射出攻击光柱。它们往往射一道黄光,就能抵消一只拳影大半威力,有时甚至直接能将拳影射散。快速变化的形体,也让这些暗弱光体有效躲避拳影攻击。

暗弱光体的黄光攻击,威力明显较四位大族长的拳影弱。能一下射散拳影的黄光,并不多见。但依靠快速变化的形体躲避,一时半会之间,四位大族长都难将光体击溃。交战中,暗弱光体有时也被拳影击中,可击中的拳影多是被黄色光柱削弱过,只能引得光芒闪烁,并不能击溃人形光体。

百里轩一直瞪视前方不远处,那里站着最先出现的人形光体。而赫尔兀,则是紧张的看着四位大族长与那些暗弱光体交战。他这时倒有自知之明,不会也不敢上前帮忙。待发现前方最亮的那个人形光体正缓慢飘近时,赫尔兀抓着百里轩的手臂,急忙转身,直奔巫障空间的入口。

第八十七章 告别巫行

这时,加百羽突然抢到逃跑中的二人身边,一手扣住赫尔兀肩膀,一脚却将百里轩踢向后方。

加百羽的力量,二人反抗不了。百里轩胸腹间受到重击,身形不由自主,向后摔出,刹那间,就与那飘过来的人形光体撞到一起。

过程发生得太快,百里轩强忍痛楚才刚刚取出虫符,尚不及施符逃命,就与人形光体碰上了。不承想,那人形光体竟然出人预料,不但没有攻击百里轩,反而还伸出手臂将他扶住。与此同时,这人形光体上光华一阵闪烁,那四个原本正在攻击四位大族长的暗弱光体,一下子消失不见。

四位大族长与赫尔兀,这时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看着这边的百里轩和人形光体。百里轩也无比惊奇,他发现这个形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形光体不攻击自己,也不急着逃命,而是详细观察起对方。

这人形光体,心智似乎很弱,看向百里轩的眼中显得空洞。这让百里轩一下子想起初次遇到的傻女兰风,他们神态倒有点相似……

“还说你不知道?”不远处的加百羽突然粗声说道,“就是这个东西,近几年在这里灭杀了好多行巫。你是哪里的清道徒?受谁指派来我巫行之地?”

百里轩一下清醒过来,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他这时已然知晓,清道徒对巫人意味着什么?若是这里巫民认定了他是清道徒,他将成为这里全体巫民的公敌,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眼前的事实,让他有口难言,就算他知道这个人形光体的由来,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绝难打消在场众人对他的嫌疑。何况,他还不知道人形光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这时也猜想,他曾经在巫障空间大肆施展天地通神术,这或许与之有关。

想到这里,百里轩一咬牙,伸手抓出黑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人形光体的顶门。

百里轩此举,又出乎众人意料,但他们知道百里轩这样做的目的,那是要证明自己不是清道之人。在场的几位大族长,都知道这人形光体的实力。百里轩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要以死来证明自已清白。

人形光体似乎也没想到百里轩会攻击自己,没有及时躲开攻击,被黑棒打得浑身光芒剧烈闪动。百里轩一棒未将光体打散,心里暗惊,手上却没闲着,接二连三的后续攻击,眨眼即至,完全一幅拼命架势,任谁都能看出,他已然使上全力。

人形光体似乎愤怒起来,不但浑身光芒闪得更为剧烈,形体也极速变化起来。它及时躲避后续攻击,而且还一直试图扑向百里轩。只是有一点奇怪,这人形光体并不射出黄光攻击。

百里轩一直依仗的身法,在这里却没能给他带来丝毫优势。人形光体明显比他还快,加之极速变化的形体,除了第一次被黑棒击中,百里轩后续攻击,都尽数落空。他只能以攻代守,尽量不让人形光体靠近,指望自己以死相拼,能够得到四位大族长施援。

炙翸大族长倒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加百羽阻止。

未过多久,百里轩终究慢了,被人形光体靠近身边,一下子扑到身上。

光体一扑到百里轩身上,便爆闪出几道耀眼光华,之后消失不见。

人形光体刚一消失,百里轩口中就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只见他丢了黑棍,一边哀嚎,一边双手不住抓挠脑门,身躯也跟着扭曲、翻滚。不肖片刻,他的头发就被扯掉大半,满头满脸,都现出深深血痕,七窍流出血液,扭曲的身躯上,更是不断响起“咔咔”的骨裂之声。

百里轩自残自虐,似乎浑然不觉,他显然已陷入一种极度痛苦与癫狂之中。在他四周,那些暗黑光团开始移动起来,源源不断没入他的身体。

那种极端痛苦与癫狂之状,任谁见到都会为之心悸。赫尔兀心中不忍,欲上前给点帮助,被加百羽拉住。

癫狂自残的百里轩,在虚空中扭曲、翻滚,不时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其他五人,都远远围观。

炙翸大族长有些不满,对一边的加百羽说道:“他这般模样,迟早会死的。若他真是清道徒,便不会不自量力,攻击那个东西。那东西真正实力,我们四人上次都见识过。况且,他具有真巫血脉,自然算我巫族族人。你如此待他,是否太过份了?好歹我们也要尽力先救他一救。你……”

“你们试试感应一下。”加百羽打断了炙翸大族长,“他体内命蛊是不是消失了?我的命蛊都感应不到。或许他体内的命蛊,是用一些秘术化成的伪灵蛊。”

“绝对不是。”赫尔兀及时分辨,“他的命蛊是我亲自种下的。那时他才刚刚接触巫术,力量很弱,虽然之前学过一点北域修士的玄术,但都没有什么成效。绝不可能会这种化成伪灵蛊的秘术。”

“命蛊消亡,这种情况在我们巫民中也有发生,如果自身不死还可以再种灵蛊。这也不足以认定他是清道徒。”炙翸大族长情绪有点激动。

“那个东西怎么会和他形貌一模一样?他进我族圣池,怎么会引起尊巫塔的震荡,差点损毁圣池?那可是千百年来都没有过的事。”

炙翸听了,突然想起百里轩进灵蛊池也与别人不一样,其体内命蛊迟迟不苏醒。这些,或许真不是偶然。他一时之间也无言以对。

这时,癫狂中的百里轩出现了短暂的清醒,睁着一双血眼看向赫尔兀,伸出右手,强忍极端痛苦,断断续续的说道:“求……求你,求求……你,快……快带……带我离开……这里……”才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又涣散开来,重又陷入癫狂之中。

赫尔兀见状,一下挣脱加百羽的右手,以极速身法飘至百里轩身边,一把抓住对方皮袍,顺带拾起丢在一边的黑棍,转身奔向巫障出口。加百羽或许考虑到炙翸大族长反对,没有再加以阻止。几位大族长也紧随赫尔兀,出了巫障空间。

此时的百里轩,确是挣扎在生死存亡一线间。

当时被人形光体扑进身体,百里轩的意识,直接被拉入自己的静境之中,同时,他还能深切感受颅脑深处爆裂般的极度痛苦,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

他的静境里,涌入了大量漆黑阴影,不断侵蚀着原本殷红一片的丹霞。阴影扩张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便占据静境里大半的空间,侵袭到那一轮玉盘之上。原本光华灼灼的性光,也因之黯然失色。

百里轩的意识里,分明产生了危险。仿佛那一轮玉盘一样的性光,就是他自己,性光若完全被阴影侵蚀,那他也将不复存在。这自然引起了他本能的挣扎。

他本能挣扎,反应在静境里一些变化上。这种变化,倒让他看到一点“生存”的希望。就在他意识挣扎之时,性光里,原来那块莫可名状的黑芒随之活跃起来,开始吞噬侵袭到性光上的阴影,让暗淡的性光又有了一丝恢复的迹象。只是,阴影似乎无穷无尽,还在源源不断侵袭过来。性光里,黑芒对阴影的吞噬,仅仅延缓性光被阴影侵蚀的进度。

癫狂中百里轩隐约意识到,正是这个巫障空间,才是阴影源源不断的原因。性光里黑芒活跃,为百里轩争取了短暂的清醒,给了他及时向赫尔兀求救的机会。

被赫尔兀带出巫障空间,进入第一区段后,百里轩仍处在癫狂之中,只是他那种自残动作,有了趋于缓和的迹象。

赫尔兀一直很用力将百里轩抱住,以免对方无意识自残,对自身造成更大伤害。句林与、炙翸两位大族长,这时围在百里轩身边,运用一些巫术施救。

不到半个时辰,百里轩渐渐安静下来。他不再哀嚎与自残,可也没有清醒,而是进入昏迷状态,连气息都变得微弱起来。

加百羽、千行挚二人,一直站在一旁观看,并未施以援手。这时,见百里轩安静下来,加百羽说道:“能用的手段,你俩也都用了,其实那些手段,也不知道对他有无帮助。他的心神封闭得太严实,没有了命蛊,我们感应不到他心神变化。那东西显然侵入了他的心神,能不能活命,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不管他是不是清道徒,始终是个变数,我们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句林与、炙翸两位大族长并未接话,仍在努力想办法施救百里轩。

加百羽见状,又指着赫尔兀说道:“你是赫尔不公尊巫的后嗣,老巫并不怀疑你。你可以留下来和族人一起修炼,也欢迎你再次来我九子山。”

千行挚首先表态:“如此处置最为稳妥,这样不会引起各部族的太大反应。”

句林与大族长瞅了一眼炙翸,也点了点头。

炙翸对加百羽这样处置,尽管心里不痛快,但也找不到反驳理由。毕竟,他们四人坐镇第二区段,须为全体巫民的安全负责,而且他对百里轩也有一些疑虑。加百羽单单只赶走百里轩,确是从大局出发,若将赫尔兀一同赶走,那明显就有针对炙族之嫌了。

几位大族长的决定,赫尔兀当然改变不了,他也没替百里轩求情,因为他知道求也没用。他抱着昏迷的百里轩,跟在四位大族长身后踏空而行,一路回想着曾经与百里轩一同走巫行道的经历,眼中透出感伤。

众人来到一处高山上。四位大族长同时施术,竟能在一块光秃秃的大石上化成传送光柱。

原本四位大族长只打算将昏迷的百里轩送回南域。不承想,赫尔兀抱着百里轩,快步走进传送光柱里,回头对四位大族长说道:“是我带他来这里的,我有责任将他送回去,否则这辈子也不会安心。”话声刚落,传送光柱光华大放,带着赫尔兀与百里轩,消失在那块大山石之上。

第八十八章 拯救部族

自从百里轩潜入天恩平原后,六王子慕容昭和按照百里轩当年谋划,重点加强死亡沼泽内几座城池建设,也加强与后方的联系。

和王大军在死亡沼泽里,大量铺设通路,并沿路修建驻兵哨塞,防范沼泽蛮人侵扰。同时,他们逐步从内陆迁来大量顺民,住进沼泽城池,并在官兵保护下,让迁来的内陆顺民在沼泽内垦荒耕种。

随着迁入的内陆顺民越来越多,各沼泽城池内,民间各种工坊也渐渐发展起来。这让和王大军的后勤保障水平有了稳步提高。

内陆顺民迁入之初,频遭沼泽蛮人袭击,有过不小伤亡。他们在和王军队护持下,垦荒耕种、织布制衣,还时常将一些衣物用品、美味吃食置于野外,无偿供沼泽蛮人享用,有意让这里的沼泽蛮人接触更高级的物质与文化。

渐渐的,沼泽蛮人的敌意小了,袭扰也少了。迁来的内陆顺民与沼泽蛮人之间,慢慢有了和平的接触与交往。

随着情势的发展,这里虞人与沼泽蛮人之间,接触交流得到了加强;沼泽蛮人当初对虞军的敌意与侵袭,逐渐消失;各城农工生产得到发展,有效提高大军的供给保障。所有这此,无疑让和王大军在这片无边的死亡沼泽里,深深扎稳根脚,也给天恩平原上严阵以待的蛮军,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

六王子慕容昭和,见到局面渐朝有利方向发展,越发看重黑狼卫百里轩的才能。他心里也有了惦记,密切关注天恩平原上的消息。

一年、二年、三年……

黑狼卫百里轩音讯全无,黑狼牌也联系不到。

蛮兵一直没有进行大规模进攻。虞军筑城之初有过几次小股蛮兵骚扰。之后,敌我两方都是两地屯兵,互不相犯,虞军不进攻,蛮兵也不寻战。

蛮人在谋略上到底还是欠缺,不知趁虞军筑城之初立足未稳之际大举进攻,后来见对方驻扎得越稳固,已方士气都受到影响,更不会主动去挑战了。这也是和王能安心等待百里轩如约返回的原因。

约定之期渐近,黑狼卫百里轩如期生还的希望逐渐减小。和王心里微感可惜之余,也曾几次派遣使者,到蛮兵那里招降。此举虽然达不到目的,但借此宣扬已方优势,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动摇对方军心。另外,和王对百里轩如期归营,仍抱有一丝希望。

约期过后,和王就变得急不可耐了。他几乎是按时整备军马,挥军攻向蛮营。从此,在死亡沼泽与天恩平原之间,和王大军与蛮兵拉开了长达四年的攻防大战。

开战之前,和王大军筑城修路、迁民生产,大大稳固了后方。蛮兵也不仅仅只是防御戒备,而是一直不断加强防御工事,修建了大量战争要塞,布设了无数死亡陷阱。

大战一起,和王大军便遇到顽强抵抗,遭受惨重的损失。大军每攻克一处蛮兵要塞,都要付出大量将士生命。这种惨重的战争代价,给南和封国带来的负担越来越沉重,渐渐引得封国之内民怨四起。

战争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和王军队遭受大量伤亡,蛮兵折损也不在少数。

尽管此战关系着蛮民生死存亡,蛮兵抵抗极为顽强,可和王大军还是占着兵力上绝对优势和付着高昂代价,将战线稳步推近天恩平原。只是推进的过程,显得异常艰难和缓慢。战争的大势趋向,也逐渐明朗,和王大军只要能付出足够代价,蛮兵最终败亡,是可以预见的。

为了让前线大军损失的兵力得到及时补充,将这场战争进行到底,务必要在上国虞皇退位之前占领天恩平原,六王子慕容昭和不得不常常往返于上国皇城、封国及边疆一线战场之间。他既要到虞皇那里争取扩招兵马特权,又要赴封国督办政务,为前线战争筹资筹粮、征兵买马,同时还要应对封国内四起的民怨。

随着战线的推进,沙场之上的厮杀也越发激烈。最终,蛮营先将黑巫派进战场,而和王的黑狼卫队,自然也随之现身。这将原本激烈的战况,推入另一个层次。

蛮人黑巫与黑狼卫的战力,大大震撼了普通兵丁,这直接导致前线军中将士,普遍知晓了灵功的存在。

虞人与蛮民的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这天,天恩河中间的灵蛊带,空中突然起了一阵波动,现出两个人来。正是抱着百里轩的赫尔兀。

赫尔兀摇了摇有点眩晕的大头,跃身踏上了天恩平原北岸。

赫尔兀一进赫尔部落,就发现部落中的蛮民部众,较他当年离开之前大为减少,他自然想到这里蛮民与虞人的战争。于是,他快步赶到当年收留百里轩的赫尔布家。

赫尔布还健在,只是老眼昏花,已衰弱到不能够从事任何体力劳动了,就连他体内命蛊,也因得不到滋养而陷入休眠之中。儿媳赫尔花,也已风霜满脸,不复当年的风韵。二人皆属老弱妇孺一类,自不会被征去战场。整个部落里,男丁大多去了战场,蛮兵军粮供给任务,就落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如今,赫尔布衰老到连照顾自己都很勉强,儿媳赫尔花的负担,就更为沉重了。

赫尔兀的到来,这翁媳二人正好都在家。同来的百里轩昏迷不醒,也给他们带来了惊喜和希望。赫尔兀从他们二人这里,打听本部落现状和前方战事。当听到部落里许多男丁死于战场,连他亲兄长也于年前在战场殒命时,赫尔兀一时间暴跳如雷。他将百里轩托付二人照看后,便踏空直奔部落大祭坛。

大祭坛周围只有四、五个巡守的蛮巫。祭坛之上,有两位黑巫,其中之一就是当年那位刑祭司,仍是一个五星黑巫,另一个却是一位二星黑巫。祭坛下,正围集着一群蛮民,都在倾听刑祭司介绍前方战况,也在等着接受刑祭司分派一些任务。

“赫尔刑,老子回来了。”空中传来的说话声象是一声惊雷,引起祭坛附近的所有人抬头张望。待那些蛮民认出赫尔兀时,人群里免不了一阵骚动。

赫尔刑见到赫尔兀悬浮在空中,很是震惊,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他知道,整个北岸平原的三大部落里,只有蚩黑部落首领蚩黑括才有这个本事。

“嘿嘿,老小子,你倒是深得兀星老鬼信任,族人都快死大半了,你还能待在部落里。快去前方战场,让兀星老鬼将本部落的人都撤回来,老子要当部落首领。”

赫尔刑惊醒过来,认识到赫尔兀已今非昔比,忙抚胸行礼:“兀祭司,前方战事正紧,马上撤回来恐怕不现实。就算兀星首领肯撤回来,蚩黑部落首领也不让。你看……你看我们是不是还要量议一下?毕竟,这场战争也关系到我赫尔部落日后的生存,若这天恩平原真被虞人占去了,让我族民日后到哪里安身?”

赫尔兀一瞪眼:“到哪里安身,待老子当了首领后,自会有办法,这个不用你操心。叫你去你就去,再罗嗦,惹火老子,老子现在就撕了你。”

赫尔刑再次行礼后,便带着身后那位二星黑巫,拼命奔出了赫尔部落。

赫尔兀遣走了赫尔刑,落身祭坛之上。他继续对下面族民说道:“我们原本属南域部族。天恩河以南,才是真正的南域,这里却是北域范围。为何我们在这里与虞人拼死拼活,南域大部族与我们同根同源,却不闻不问?就是因为这里处在南域之外。”

祭坛下众蛮民纷纷点头。

赫尔兀继续说道,“我们族人太过分散,难以召集。这样与虞人抗挣,无异于自取灭亡。我们未必就非得选择战争才能生存,为何不回归南域?甚至可以归顺虞人,也强过让大量族民死在战场上。你们要拥护老子当首领,老子带你们过天恩河去,若你们还想在这里生活,老子亲自去和虞人交涉,也有一些把握让虞人善待我们。”

多年战争已让蛮民尝尽苦头,听了赫尔兀这番话,祭坛下众蛮民振奋起来,都禁不住高呼:“兀首领——,兀首领——,我们拥护兀首领——”

祭坛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整个赫尔部落,不到半日,留守部落的蛮民,多数都汇集到这里。蛮民的部落首领,本就是凭实力争取。如今赫尔兀巫功大进,达到让族人仰望的高度,当年对他屡屡训斥的父亲赫尔兀山,这次也为赫尔兀摇旗呐喊,号召族民拥护赫尔兀。

赫尔兀山身为前任首领,在蛮民中还有一些影响。他牵头议论一番,很快就凝聚了坛下蛮民的共识。人群中有人高喊:“欢迎兀首领回族!拜见兀首领——”

有人牵头拜认首领,人群中效仿者接二连三,并迅速传遍这群留守的族民。不一会儿,祭坛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俱是抬臂抚胸,俯首拜见祭坛上的赫尔兀,也形成了一致的呼声:“拜见兀首领——”

赫尔兀看着下面这帮行礼拜见的族人,突然之间就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那是一种为族民谋生存、谋发展的责任。

赫尔兀情绪激昂起来,对着族民大声说道:“大家要是听我的,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把辛苦得来的食物上缴给部族长。各位部族长,都不要再为前方的兵营提供食物。他们没了食物,自然就会撤回来。至于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好喔——”坛下族民一阵欢呼。

第八十九章 首领之责

一连十天,赫尔兀一直守在部落之外大路上,以防族人再给前方兵营送粮。

话说这天,从前方战场方向,飞来了五只驼鹫。赫尔兀一看见,便踏空而起,迎了上去。

乘驼鹫而来者,正是赫尔部落首领——赫尔兀星一行人,其中多半是赫尔兀所认识的本部落祭司,赫尔刑也在其列。只是,还另有几人,赫尔兀感觉很面生。

赫尔兀星与赫尔兀本是亲叔侄,二人外貌都有些相似。赫尔兀星显得苍老,他见赫尔兀悬立在前方空中拦住去路,说道:“你小子长大了,我现在自认巫术比不过你,你要当首领也行,只是,你必须要与其他两族同心协力,共同抵抗虞人入侵。你若答应,我便承认你为本部落首领。”

这个赫尔兀星,曾经将赫尔兀拘禁多年,此番一见,赫尔兀仍是心里冒火。他闻言冷笑一声:“嘿嘿,老鬼,就算你不认,老子现在也是部落首领了。族人都已经对老子参拜过,你看看,现在是不是没有半点食物从部落里运出?”

“嘿嘿,现在可不比以往,你要当赫尔部落首领,还需我们认可才行。”在赫尔兀星附近另一只驼鹫上,一个满脸虬须的彪型大汉,这时突然插口。他拿起手中狼牙棒,一指赫尔兀星,继续说道,“你们这位首领,早已答应与我们两族共抗虞人。如今战事正紧,你赫尔部族断然不能从战场上撤走。你们谁当首领?原本是你们族内之事。不过现在,谁当首领,都要坚持兀星首领曾与我们达成的定议。”

赫尔兀看了看这个壮汉,撇撇嘴:“我既当了首领,自当为族人安全着想,不会再让他们去战场送命。你就是那位蚩黑括首领吧?你这是要考量我有没有资格么?那就来吧。”说完伸手朝前一抓,手中便现出一根长长的黑棒来。

蚩黑括盯着赫尔兀,抬脚走下驼鹫,竟也能踏空飞行。他行至赫尔兀跟前:“我们三部族中,你是第二个会使这飞举之术者。我们本应共同携手,解救平原上千千万万族人,你偏要内斗,让虞人得利。既如此,那就使出你的本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资格?”说罢一抖手中狼牙棒,快速冲向赫尔兀,迎头便击。

赫尔兀并不退让,他举棒一横,双手使力,迎了上去。

两棒相碰,引起了一声轰鸣。赫尔兀被一道巨力,冲击得直坠地面,而蚩黑括,也被反震之力冲撞得向后翻转,一连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才将反弹之力卸去。

此时的二人,彼此估摸出对方巫功深浅,都很吃惊。他们显然都是使“劲崩术”,若是寻常攻击,不会有如此威力。

蚩黑括刚刚稳住身形,就发现赫尔兀如箭一般,又冲至自己不远处。那种速度,快得简直难以想象。他忙一甩手中狼牙棒,一道棒影应势而出。那棒影竟在空中划了一道出人预料的弧度,击向赫尔兀一侧。

空中赫尔兀,身形稍稍一顿,便横移飘闪。他那快速移动身形,也在空中挟出一道残影,绕出一条弧线,扑到蚩黑括的近前。

一阵急促的棍棒交鸣之后,空中二人,身形又分了开去。

蚩黑括所使攻击转向法门,赫尔兀见识过。那是加百罕曾对百里轩使过的“旋击术”。只是蚩黑括此时使出这“旋击术”,相比当初的加百罕,又有不如,显然,他对此术领悟更为有限。赫尔兀自然不惧,凭着极速身法,对战胜对方大有信心。只是赫尔兀未料到,对方不但对“旋击术”有所领悟,其技击也极具威力。

赫尔兀鬼魅一般速度,确实大大震憾了蚩黑括。几次近身搏击,他都被对方那种极速攻击,迫于下风。随着争斗持续,蚩黑括渐渐有点应接不暇,更没有了取胜希望。

后来,蚩黑括只得靠短兵相接,依仗反震之力将二人分开。待分开之后,他又靠着“旋击术”,尽量不让赫尔兀靠近。

空中搏斗的二人,身影分分合合,不时伴发出一阵短促的棍棒交鸣。争斗将近一个时辰,二人仍未明显分出胜负。

突然,蚩黑括靠反震之力,再次与赫尔兀分开。他急忙转身,朝正在冲近的赫尔兀一摆手,有些激愤的大声说道:“罢了——,我赢不了你,也不想和你拼个你死我活。你当你的首领吧!以我的巫术,哪里都能找到安身之处,我原可以一走了之,只是顾及天恩平原上千千万万族民,想为他们保全一块安身地。既然能力有限,我也只好走人了。”说罢转头,朝后方驼鹫上的众人说道,“让前方族人,各自逃生吧!”

“不能啊,蚩黑首领。”赫尔兀星与另外一个黑巫悲声说道,“两军交战正酣,此时回撤,无异于置我方族人于死地啊——”

蚩黑括竟是为万千族民而抗争虞人,他说话的神情甚是真挚。这与赫尔兀的既往印象,大不一样。

赫尔兀见了,心里颇有感触,于是接口说道:“天恩平原上,族人分散极广,难以召集。我们在人数上,不及虞人,与虞人这般相争,最终只会败亡。为何你们以前不打算迁回南域?就算归顺了虞人,也比让大量族人送命好。”

“南迁?你赫尔族倒可以南迁,我们两族可南迁不了。”蚩黑括又是一脸激愤,“嘿嘿,南域大部族,统统都是一帮杂碎,他们早已不理我们死活了。本巫不知,你赫尔族如何还能得到他们眷顾?”

蚩黑括看了看赫尔兀星,继续对赫尔兀说道:“多年之前,巫祭台曾派人找过我们三族首领。他们当场表示,欢迎赫尔部落南迁,至于我们两个部落,他们虽没有明显拒绝,可不欢迎的意思,我们领会得到。兀星首领仗义,他不忍弃我两族而去,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共抗虞人。我们也一直对你赫尔族心存感激。”

顿了一顿,他又接着说道,“至于归顺虞人,我们当初也不是没想过。虞人南侵之初,我们族民并不抵抗,原也想做虞国顺民,图个生存。只是,在那些被虞人占领的地方,我们族民却遭受着虞人恣意掠杀。他们几乎将我们族民当成了野兽,根本不当人看。我这才将各部落族人组织起来,进行抗争。虽然死了不少族民,最起码也让虞人知道了,我们并不是野兽,他们对我们恣意掠杀,必须付出代价。此次与虞人决战,若失败,大不了鱼死网破,我等也已做好准备,届时自爆命蛊,释放所有蛊毒,让踏进天恩平原的虞人,全都丧命于此。”

赫尔兀转脸看了看赫尔兀星。他传承真巫血脉之事,赫尔兀星还真保密,蚩黑括显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赫尔兀星肯留下来,与另两部落共抗虞军,虽说仗义,却不无私心。

蚩黑括算是一位好首领,一心为族人着想,甚至不惜自爆命蛊献出生命。巫祭台欢迎赫尔部族回归的原因,赫尔兀没有当场说破。他对蚩黑括从心里有了敬佩,于是向对方行了一礼,正色说道:“蚩黑括首领一心为族人着想,实在令人敬佩!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让前方停战。我这就去和虞人交涉,或许能减少一些族人死亡。”

蚩黑括见赫尔兀立场有松动,有了争取余地,表情也缓和下来。他走近赫尔兀,还了一礼:“原来兀首领也心系族人!尽管你巫功深湛,要想让虞人停止进攻,还须我俩联手才有可能。若你一人前去,不但难以成事,恐怕还很危险。”

“不怕。你们且先回前方主持大局,我一人去虞营即可。”赫尔兀说完,就要踏空而走。

蚩黑括连忙将他叫住:“兀首领且慢——,虞营里有一位很厉害的北域修士,善使多种法术,很难对付。我曾与他多次交手,每次须释出命蛊助战,才能将他逼退。若他们那里,这种修士不止一人,你只身前去,可是危险得很。”

“那些北域修士也投入了战场?”见蚩黑括点头,赫尔兀一时暴怒,拔腿急奔,几步之间,人影便消失在天幕尽头。蚩黑括朝驼鹫上众人一挥手,率先追了过去。

战线已经推进至距天恩平原只有几里的地带。此时一线战场上,没有发生大规模厮杀场面,却有一些小股拼争。一些或几百人或近千人的虞军,正在攻占蛮人前沿要塞。在这种小股的拼争里,就有一些蛮人黑巫与和王的黑狼卫,在搏命拼杀。

要塞前埋设的一些木柱,为蛮人施毒所用,此时派不上一点用场。往往木柱上一生出毒烟,便引来黑狼卫的几枚爆火符。爆火符袭到木柱上,爆发出熊熊烈火,不但很快将毒烟消融一空,也将木柱烧成一堆灰烬,甚至有时,连带附近一些蛮兵也被烧死。

黑狼卫的人数,远远超过黑巫。他们往往将黑巫击退,也会向阻拦去路的蛮兵出手。他们所用的都是符刀,犀利无比,那些普通蛮兵哪里是对手?这简直就是两种不同层级的力量在对抗,是一方对另一方压倒性的屠戮。场战上,黑狼卫主要防范蛮人黑巫偷袭,那些普通蛮兵,对他们威胁很小。

“住手——”一声怒吼从天际传来。下方激烈拼杀,为之一缓。只是,那些抬头仰望的黑狼卫们,并不被踏空而来的赫尔兀吓倒,他们仅仅驻足看了几眼,便又投入到对蛮兵杀戮之中。

赫尔兀见状,怒火勃发。他举起镇山棍一个俯冲,如一道流星般冲近两个黑狼卫身后,快速打出两棍。

“啊——啊——”惨叫迭起。那两个黑狼卫猝不及防,被突如其来的闷棍,砸得血肉横飞。他们的躯体被击得支离破碎,摔出老远,死于非命。

蛮兵要塞里响起一片欢呼。

赫尔兀待要再次发起攻击,对付另外几个黑狼卫。这时,他突然感应到身后有一点寒光袭来,连忙舞起黑棍,转身一扫。

“啪”的一起锐鸣,那点寒光即被磕飞。

可是,这点寒光似乎灵性十足,竟围着赫尔兀绕了一圈,又从另一方向袭击。寒光尚未近身,赫尔兀便感到森森寒意。

赫尔兀一抖手中黑棍,待寒光临近的刹那,以黑棍快速迎上寒光,猛的一震。

伴随一声刺耳锐鸣,那点寒光被震向空中。赫尔兀跟着一转头,看到远处高空中悬立着一人,那点寒光飞回到对方脚下,竟化成一把毫光直泛的阔刀。只是那阔刀没有刀柄,此时被空中的那人踩在脚下,象是一种飞行器具。

“蚩黑括,你不守规矩,就不怕我们让大批修士参战吗?咦……,你是谁?”空中踏着阔刀的修士,正是一直伴随慕容昭和身边的韩百晓。他远远赶来,错把赫尔兀当作了蚩黑括。

第九十章 虞营交涉

赫尔兀一步踏出,身体扶摇直上。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到了韩百晓停身之处十丈开外。

韩百晓心里暗惊,肩头轻耸,身前出现一块三尺见方的盾牌,将正面护得严严实实。他伸出右手,朝不远处赫尔兀一弹,指掌之间顿时射出几缕红光。

赫尔兀正要说话,发现迎面射来几点红光。他原以为那是和先前寒光类似的武器,却没料到,那几点红光近身后便一同爆炸开来,熊熊烈火一下子将他吞没。

赫尔兀在巫行窟内磨炼多年,这些爆火符虽有一定威力,但对他却造不成多少伤害。在被烈火包围后,尽管也感到烈火炽热,他并没有马上避开。他只是将黑棒舞得密不透风,紧紧护住全身上下,没让烈火烧到身体。

待火势消退,赫尔兀见对方又要出手,才粗声喝道:“且慢——,我要见你们首领。劳烦阁下引见。”他的话语有点生涩,却是虞人语言。

“你是谁?”这个实力堪比蚩黑括的蛮人,竟然会说虞人语言,让韩百晓很是意外。

“我是赫尔部落首领,多年来一直在外,不久前才回到族中。我此次来找你们首领,是要商量停战事宜。这场战争,已经让太多人丧命,必须尽快停止。”

“这么说,你们是来归顺的了?呵呵,难得你们蛮民中还有你这般明白人,现在战局很明显,你们除了归顺,别无出路。”

“我确是来商谈归顺事宜,但我们归顺,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们归顺之后,服从你们管辖,但你们绝不可以在天恩平原上驻扎这么多大军,以防你们对我族人恣意掠杀。”

“依照当下形势,你们似乎没有提这种条件的资格。从来都是强的一方向弱的一方提条件。”

“我可以清楚告诉阁下,就目前形势,我们仍有提条件的资格。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将天恩平原变成一片毒海,我们还是可以做到的。届时,天恩平原必将成为你们大军的墓场。你或许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你们的百里轩元帅,他清楚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百里轩?你认识百里轩?他还活着?”很少有黑狼卫能让韩百晓印象深刻,百里轩偏偏是个例外。

赫尔兀正要回答韩百晓问话,这时,蚩黑括与一帮黑巫赶了过来。赫尔兀话锋一转:“快让你们的人停止攻击吧,我跟你去虞营。”

韩百晓见状,当即取出一面大锣,“咣咣咣咣……”猛敲一通。

锣声传得很远,下方虞军听了,纷纷罢战回营。

赫尔兀见状,回身与蚩黑括一行人说了几句。蚩黑括等人也返回了蛮人要塞。

沼泽里一座大城池中,一处虞军帅府之内,赫尔兀对着正堂上高坐的和王,侃侃而谈:“……百里兄为取信于我们,改修我们的巫术,拜我族人赫尔布为父,平日里与我族民同甘共苦、相处融洽。我们这里三个部族,终归是南域巫祭台大部族的分支,这里的战事,南域大部族早已知晓……”

“……多年之前,我应南域大部族召请,去向他们介绍我们这里的战况。百里兄再三请求,最终陪我一同前往……”

“……南域大部族原打算派人前来,帮我们抵抗你们进攻。百里兄心地仁厚,怜惜太多的人死于战争,不忍让这里战事再度扩大,婉言谢绝了南域大部族好意,他还再三向对方保证,我们这里三个部族能够妥善处理与虞人的纷争……”

“……南域大部族并不相信我们的保证,他们相信实力。为了印证我们实力,他们对我与百里兄进行了一场生死考验……”

“……这场考验太过艰难,我与百里兄在南域巫祭台,这一逗留就是十多年之久。我俩历尽风险磨难,才得以通过考验。可惜,百里兄在最后关口,不幸身负重伤。他的命蛊也消亡了,到现在仍昏迷未醒……”

“……感念百里兄仁慈之心,我一返回,就来找你们商谈,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事。原本,我们三个部族也可以南迁,越过天恩河去。天恩河是一道天险,你们大军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只是,我们族民已在这里居住千百年,他们早已将这里当成了家。族民分散平原各处,难以召集,我们部族自不忍弃他们而去……”

“……为今之计,我们似乎只有归顺一途。但是,我们归顺,接受你们管辖,是希望与你们和平相处,并不想看到大量族民,被你们恣意掠杀。所以,我们归顺的条件,就是你们不得在天恩平原上驻扎大量军队……”

“……你们若接受这一条件,我方便撤兵,并配合你们大军进驻平原。若你们不接受,最终的局面,将是两败俱伤。你们执意进逼,我们还可以号召所有族人自爆命蛊,释放无尽蛊毒,那样,你们军队也会有大量死亡。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那样做,我们有这种手段,就有与你们商谈资格。我们族人命蛊之毒,百里兄最为清楚。”

和王一边倾听,一边以手指轻轻敲击案桌。待赫尔兀说完,他沉吟片刻,站起身来,点头应道:“好。我接受你的条件。”接着吩咐身边侍立的黑狼卫,“传令全军,即刻停止所有进攻。”那黑狼卫受命,出了帅府。

“百里元帅现在情况如何?你何时将他交给我们?”和王继续问堂前的赫尔兀。

“百里兄受伤很重,已昏迷多日,至今仍未清醒。”赫尔兀回道,“我与百里兄一同患难多年,情如兄弟,原想待他清醒之后,我们一同前来拜会阁下。只是,我等技艺浅薄,唯恐对百里兄照顾不周,听闻你们北域修真界,玄术多种多样,无所不能,或许能让百里兄迅速恢复。我此行,虽说秉持百里兄意愿,与你们商谈停战事宜,却也想籍此,将他送回你们这里,以便他能得到更好的照顾。日后,阁下若能让百里兄领军驻扎天恩平原,我想,我们族民会更加顺从……”

看着赫尔兀踏空而去,和王站在堂前,双眼看着对方早已远去的方向,久久无语,不知在思量什么?

韩百晓这时来到和王身边,打断了对方思绪:“真没想到,那个叫百里轩的黑狼卫,居然还活着。看样子,他和此人交情还不浅。他改修了巫术,不知他的巫术修炼,能否与此人相比?”

“我们与蛮人接触多年,对巫术多少有些了解。蛊被蛮人看作比生命还重要。那个百里轩错修巫术,命蛊消亡,修为多半也就废了。唉!可惜,那小子天资不错,是个可造之才。他遭此重挫,对修习灵功,势必造成不利影响,甚至能不能继续修炼,还是两说之事。此人能够蹈虚飞渡,我看比那蚩黑括差不了多少。百里轩改修巫术,就算进步神速,恐怕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和王接受此人条件,不会只是为了那个黑狼卫吧?此人所言,不可尽信,蛮人的蛊毒,我们有办法对付。况且,我军现在兵锋正盛,进驻天恩平原,只是迟早之事。毕竟,靠武力征服比蛮人归降,要可靠得多,只有武力征服才能做到绝对管辖。如此受降,对日后管辖蛮人,会有诸多不便。”

“时不我待啊!我们已没有太多时间,再花在这场战争上了。如此结束战事也好,我们可以腾出手来,看看泰王、聪王,他们与嘉兰皇族倒底在做些什么勾当?嘉兰国也是一个修真王国,不知他们以何种理由,入侵支月?修真王国入侵普通王国,那可是坏了修真界规矩。至于这个百里轩,他是个人才,本王现在还很需要。就算他不能再修炼灵功,他的才智、谋略,还能为本王所用。我大军能取得如今优势,多半都按他早先建议行事。呵呵……”和王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摸出一块玉坠。而那块玉坠,竟是百里轩当年送给马大虎的那块护身玉坠。

“嗯。”韩百晓认同的点点头,“虞皇有与嘉兰国瓜分支月的意图,才这般支持泰王、聪王。若修真门派过问此事,我想,他们肯定早已想好了对策。诸位王子之中,目前以你们四人最为优秀,最有可能继任下一任虞皇。仁王得天独厚,一直掌管封武大会,为上国选拔了大批可用之人,他也因此巩固了势力。泰王、聪王得以顺利扩充势力,除了个人才智,虞皇的支持必不可少。但还有一个重要因素,他们都争取到了镇国候的暗中支持。那些镇国候,都是上国皇宗分支门派的宗主,门派里修士众多,虽不允许明目张胆介入俗世纷争,他们暗中支持,确是最不容忽视的力量。当前最要紧的,和王必须在豳风山上多下工夫,尽快争取豳风宗水菱宗主的支持。只有这样,我们才更有能力挥师东进,否则,以我们现在实力,就算得到虞皇支持,也难以如愿。首先,泰王、聪王就绝不愿意在支月国看到我们的大军。我受皇宗指派,虽在豳风宗内任一个执法,可你也知道,豳风宗从来不将我当自己人。我在水菱宗主面前,根本就没有说话资格。”

“唉——,我们皇宗所有分支门派,就豳风宗最为特殊。豳风宗上一任宗主兰天霞,可是与我们皇宗闹过很大矛盾,至今还被禁闭在禁战之地内,死活不知;其长女兰风也受了重创,成为废人。水菱身为兰宗主大弟子,她接掌豳风宗,不敢与我们皇宗过分亲近。况且,前任兰宗主的次女兰雨,还在豳风宗中。水菱宗主似乎一直对蛮人巫术,颇有兴趣,若这个百里轩命蛊没有消亡,倒可以借他来接近水宗主。可惜……,唉!等见到他再说吧。”

……

第九十一章 噩梦一场

事也凑巧,赫尔兀回返蛮人要塞,与蚩黑括等人商量好了撤兵事宜,刚刚回到赫尔部落,赫尔花就匆忙赶来向他禀报:“赫尔可已于昨天苏醒,只是一直不说话,活动也有不便,常常做出一些奇怪举动。”

赫尔兀闻知大喜,连忙赶到赫尔桑家。

百里轩正坐在地铺上,两手忽高忽低比划着。他的眼睛,也跟着手势移来移去。赫尔桑正坐在一边说着话,百里轩只是不理。

赫尔兀见状,蹲到百里轩身边,摇起对方肩膀:“百里兄,你感觉怎么样?”

百里轩抬头看着赫尔兀,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可他嘴里“咿呀……”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怎么会这样?”赫尔兀有点急了,“你能听明白我说话?”

百里轩又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似乎很费力的将右手挪到嘴边,紧紧掐住自己下颌,断断续续的说道:“等……等等……再……再等……几天,我……估……计……估计……能……能说话。”

赫尔兀见状,神情一松,于是讲起自己到虞营交涉的经过。百里轩频频微笑,显然理解对方编造巫祭台考验的经历。巫行之地乃巫民隐秘,不便对外宣扬。

待赫尔兀讲述完,百里轩仍是艰难回道:“我……现……现在是……废……人,回……回去……也好……”

“你现在什么状况?你命蛊消失,我感应不到你体内情况。”赫尔兀满脸关切,“那位和王,似乎对你很器重。他得知你重伤,一再要求我尽快将你送返。北域修真界玄术很多,或许对你伤势有帮助。我答应将你送回,也是为你着想,你留在这里,我们没有为你治伤的妙法。”

就在这时,百里轩表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他的双手及浑身上下,都跟着颤抖,呼吸渐趋粗重,脸颊也渐渐憋得通红。他看向赫尔兀,眼神渐渐变得茫然与空洞,似乎并不认识眼前之人。

赫尔兀一时之间愣在那里,感觉百里轩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待清醒过来,他双手摁住百里斩肩头,猛一阵摇晃:“百里兄,百里兄,你怎么变成了那个怪物?百里兄……”

持续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百里轩的眼神,才再次清明。他挣扎着抓住赫尔兀的双手:“我……我有时……感……觉自己……不……不是……自……己,过……过几……天……再送……我……我回……去。”

“是那个怪物。它一直还在你的体内。”赫尔兀见百里轩再次变回他自己,一脸无奈之色,“我没有办法帮你,几位大族长也没有办法,才将你送了回来。这要靠你自己,不如现在将你送去虞营,或许那位和王有办法帮你?”

“别……别……等……等几天”百里轩握着赫尔兀的手,明显紧了紧,之后似很疲惫的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赫尔兀至此一直守护在百里轩身边,他见沉睡中的百里轩时不时出现一阵抽搐,很是担忧,却无计可施。他却不知,百里轩一直凭着自身坚强不屈的意志,在为生存而挣扎。

此后一连多天,百里轩一直处在这种沉睡之中。其实,他这种沉睡,完全是躯体上的表现,他内在心神,一直为争取生存而活跃着。

百里轩如今的静境又有变化,那是一种对他有利的变化。

原本侵蚀那轮玉盘般性光的大片阴影,此时已被性光内的黑芒,吞噬殆尽。静境里,那轮性光不但恢复了往日光彩,而且光芒更盛,变成一轮光华灼灼大玉盘。

当侵袭到性光之上的阴影被完全吞噬后,性光附近大片阴影,也似受到一种无形牵引,开始缓慢投向性光。这些阴影,依然被性光中的黑芒吞噬,一入性光,便消失于无形。随着阴影消失渐多,性光也似得到了黑芒馈赠,光华愈加明亮,体积更趋庞大。而性光里的黑芒,对阴影的吞噬变得越来越强。如此一来,性光与其内在的黑芒之间,似乎形成了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

性光四周大片阴影,受到牵引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阴影,纷纷投入性光之中,被吞噬于无形。这种景象,好似大片枯林中被丢下了一颗火种,火势一起,枯林的命运亦如静境里阴影。

静境里,那轮玉盘一样的性光越发光亮,越来越多的大片阴影纷纷消失,百里轩的意识也渐趋安稳。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意识,竟与性光内的黑芒活动,趋如一致。他越是想尽快消灭大片阴影,黑芒对阴影的吞噬也越发加快,当他心念一止,黑芒的吞噬也随之趋缓。

随着大量阴影被吞噬,百里轩意识里,渐渐涌入了一些特殊信息。那些信息完全是属于巫障空间的,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静境里,性光周围又出现以往的大片丹霞,丹霞的范围,也随着阴影消退而拓展。

静境里的阴影,似乎有些灵性,随着大量阴影被性光吞噬,残余阴影渐渐有了回缩,而且这种回缩力度也逐渐加强。随着时间推移,残余阴影终致回缩成一团,形似一颗大黑球,遥遥与无形牵引相抗。虽然那黑球上,仍不时有丝丝黑气被牵引着投向性光,但这无疑延长了黑球被完全吞噬的进程。

静境里,黑球与性光之间,好象有一种天然排斥,任由百里轩的意识如何努力,黑球再难向他的性光靠近。不过,阴影完全由攻势,沦为了守势,算是时移势易。现在,为争取生存而挣扎,已不再是百里轩了。若无意外,黑球最终会被完全吞噬,只是迟早之事。

话说这天,百里轩再度清醒过来。他一醒转,看着自己缓慢舒展四肢,眼里满是困惑。

之前每次醒转时,百里轩总是感觉自己的躯体,象另外一个人,好象身体被另外一人主宰,自己成了一个旁观的看客。他想活动肢体,变得异常困难。

百里轩原以为,自己静境里的状况已趋于稳定,躯体自然也会恢复到往常一样。可是此番醒来,他舒展手脚,活动较以前大有改善,但仍不顺畅。他几乎每做一个动作,躯体内似乎都有一股反抗力量,让他动作变得相对迟滞。

“百里兄,是否感觉好点?”赫尔兀一见百里轩醒来,急切问道。

“嗯——好点了,但还是很不自在。”百里轩感激的朝赫尔兀点点头。语速虽慢了一点,但已不影响说话交流。

“那就好,那就好。我曾向和王提议,希望日后让你率军驻扎天恩平原,我们族民会更顺从虞国管辖。待你完全恢复了,若想再修巫功,我再给你种蛊……”赫尔兀见百里轩好转,很是高兴。他喋喋不休,既说到二人此次巫行窟之行花了十四年时间,也说起他与蚩黑部落首领交手情形,还介绍死亡沼泽里虞军修筑的城池,当前两军对峙的形势等等。

在赫尔兀说话之间,百里轩暗暗体察自身躯体状况。他不但肢体动作不顺畅,体内巫力也不能调用驱使,恐怕连普通武技都难以施展,更别说力巫术了。

待赫尔兀说完,百里轩不无苦恼的回道:“唉!我现在不能动用一丝巫力,恐怕连一个普通蛮巫也打不过,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就算能恢复,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我现在的实力,不配再当军中元帅,是时候退役返乡了。兀兄的想法,恐怕也难以达成。”

“那你留在我们部落吧,仍做赫尔可,做我赫尔部落的祭司。当初我就答应过你,你帮我坐上部落首领的位置,我也一定会帮你。你留在我这里,待你以后完全恢复,我们一起去巫祭台,争取阔格车大祭司支持,再进巫行窟。”

“多谢兀兄好意,这个以后再说吧。若是幸运,日后我真能恢复,要是没有更好去处,我定然会再来找你。当前最紧要的,是去见和王,促成你与和王达成的协议,别再让更多人送命沙场了。”

赫尔兀点头,扶起百里轩,颇为依恋的拍了拍对方肩膀:“好吧。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说罢走出草棚,携带百里轩踏空而走。

还是在上次赫尔兀与和王交涉的地方,在这处沼泽城池虞军帅府之内,赫尔兀与百里轩一起,见到了大虞国六王子慕容昭和。

百里轩面带愧色,向堂上的和王俯身揖首:“叩见王爷!小人有负王爷重托,惭愧之至,请王爷降罪!”

百里轩此时穿着一身皮袍,头发散乱,肤色黝黑,但其裸露的臂膀,却显得异常健壮,富含光泽。他被赫尔兀搀扶着,行动有些迟缓,明显重伤在身的模样。

和王见了,心下甚为惊异。他起身迎上前来,将百里轩扶起,应道:“百里元帅此行任务,完成得极为圆满。天恩平原三大部落,如今都愿接受朝庭招安,停止战争破坏,无疑减轻了朝庭负担。这些都是你的功劳,百里元帅何罪之有?倒是你个人,为此付出了很大代价。听赫尔首领说,你受伤极重,不知恢复得如何?”

“多谢王爷挂心!小人现在修为尽废,恐怕再难替王爷效力了。王爷雄才大略,身边人才济济,小人打算就此退役还乡,恭请王爷恩准。”百里轩再次深深一揖。

百里轩说话,语速相对较慢,动作明显迟缓。和王、韩百晓以及周围侍立的那些黑狼卫们,看到这种情形,都知道百里轩所言不虚。那明显是重伤未愈所表现出的动作不协调。

和王再次将百里轩扶起,温声说道:“百里元帅智谋高远,本王总肯错失人才?就算你重伤不能理事,以你所立大功,本王理应善待。还请百里元帅宽心,本王日后定会返回上国皇城,请皇宗前辈为你治伤,必定让你完全恢复。”

接下来,和王又与赫尔兀商议起虞军进驻天恩平原的具体事宜。在此过程中,他们充分征求了百里轩的意见。

日后率军驻守天恩平原的人选,是百里轩推荐的卫平元帅。沼岭州清衙,也将迁到天恩平原。封国将在天恩平原上建造一座大城池,作为清衙所在地。连这座城池的名字,也是百里轩提议的,叫天恩城……

百里轩当场还将黑狼卫卫平介绍给了赫尔兀,他有意将双方都吹捧了一番,以热络他们之间感情联系,希望二人为天恩平原日后安稳劳心劳力。

卫平与赫尔兀二人,就此相互熟悉起来。他们都向和王表示了维护天恩平原安稳的决心,令和王很是欣慰。

至此,封国南疆的战事正式结束。

第九十二章 故人消息

待赫尔兀走后,帅府里,黑狼卫们纷纷围拢到百里轩身边,表示慰问。和王更是问起了百里轩在天恩平原打探的经过,尤其对他修习巫术,询问得格外详细。

百里轩当然围绕赫尔兀当初编造的经历,予以应答。因没有去过巫祭台,他对那里环境讲述,参考了不少巫行窟内情形,尤其对各种各样妖兽讲述甚多,让周围黑狼卫们听了,都倍感新奇。

不过,百里轩对巫术介绍,真实而又详细。他从饲蛊、控蛊、巫豢、巫祭及寂眠养心等术,一直到各种力巫术,都说得头头是道。这完全颠覆了在场所有人对巫术原有认识,令他们既感新鲜,也很震惊。最后,当百里轩说到巫术最大弊害——困锁神识时,终于让这门霸道炼体术的价值,在众人心中大打折扣。

和王见百里轩对巫术了解甚多,郑重问道:“在你受创之前,你的巫术修为比那个赫尔兀如何?”

“赫尔兀巫功深湛,下官比他差得远了。修习巫术讲究个人天赋,据说赫尔兀就是非常适合修炼巫术之人。下官再修个几十年,恐怕也难与他相比。”百里轩不便说出真巫血脉隐秘,只得含糊回应。

“巫术也是一门玄术,与我们灵功类似,当然也讲究个人灵根。”韩百晓似乎解释赫尔兀适合修炼巫术的原因,是对方具有灵根。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百里轩,抓起对方臂膀,紧紧握了握,“百里老弟巫术修炼,应该也很不错,你的躯体,比当初强韧了太多,如今连我也自叹不如。看来,这巫术对炼体,确实有独到之处,比我们固体诀效果要强不少。我们固体诀炼体,是为养神,而巫术炼体却是锁神,与我们修炼路子截然不同。这就是‘道’的不同,我们不适合修习巫术。百里老弟竟敢改修巫术,勇气可嘉!呵呵。”

“唉!哪里谈得上勇气啊?”百里轩回答,表现出一脸无奈,“当初我初入天恩平原,要想打探清楚蛮人部落内部情况,只有投身到蛮人中去。哪知不久,便被那个赫尔兀强行给我种了蛊。当时,我被蛊毒折磨得生不如死,差点一命呜呼,现在想来,还心惊肉跳呢。我那是身不由已啊。”这虽是回应韩百晓,却也是在诉说,自己所作出的巨大牺牲。

周围众人听了,都发出一阵轻笑。

和王更是予以肯定:“真难为你了,你为朝庭出生入死,这是精忠报国的壮举,当为我黑狼卫之楷模。”说罢,他当场取出两只玉瓶递到百里轩手里,“这两粒灵丹,是你为封国舍生忘死应得的报酬。待你痊愈之后,本王再加倍给予你修炼所需的灵石。”

黑狼卫鲍正得到和王示意,走上前来,将一叠厚厚的大面额银票、金票送到百里轩手中。他看到百里轩手上两只玉瓶,眼中明显带着羡慕,“这是百里元帅这些年的俸禄,这是王爷赏赐的万两黄金。”在场的黑狼卫们对金银倒不太看重,但对百里轩手中玉瓶,都不无羡慕的看了两眼。

堂议结束,众人散去。

这处帅府内,有一处精致别院,百里轩就被安排住在这个别院里。和王还特别指派了一名黑狼卫随在百里轩身边,伺候兼保护。这体现和王对百里轩的重视,对百里轩也是一种莫大荣誉。当这名黑狼卫来这处别院报到时,着实让百里轩惊喜了一回。

来报到的黑狼卫,身高马大,孔武有力,他向百里轩施礼时,俯身揖首,甚是恭敬:“下官参见百里元帅。”

“你,你,大虎?你也升为黑狼卫了。呵呵……”这黑狼卫与当年的马大虎形貌相若,其胸前还佩挂着当年他送给马大虎的护身玉坠,不是马大虎是谁?

“百里大哥。呵呵,我是小虎。”黑狼卫抬起头来,笑着应道,“当初我来南疆,听说大哥进入天恩平原打探,一去无踪,多半凶多吉少,我一直都为大哥难过。大哥的救命之恩,小虎深铭于心,一刻不忘。大哥如今回来,小虎非常欣喜。王爷知我与大哥相识,特命我来大哥帐前听命。”

眼前的这个马小虎,体内游移着修士特有的法力气息,他身体强壮,生机勃勃,与当年奄奄一息的孱弱病孩,根本联想不到一块了。

百里轩见马小虎如今成了黑狼卫,自然也十分高兴。他一把扶起马小虎,拍拍对方肩膀:“小虎,和我不用如此客气。你来南疆多长时间了?你大虎哥怎么样了?”一边问,一边摸了摸马小虎胸前那块护身玉坠。

“大虎哥多年前就回川州了,现在任大马川府府监一职。听他说,幸亏有百里大哥送的这块护身玉坠,在南疆战场上,这玉坠曾多次救了他的命。百里大哥,这个护身玉坠,你是从哪里弄到的?听韩执法说,这个玉坠,是一件品阶很高的防御符器,在修真界里,也不常见,很是难得。”

“是吗?”百里轩虽不能动用巫力,但他的神念之力,仍能运用自如。他能够开启自己的掌中空域,能从黑圣刹像中存取物品,这是他重伤之后不太沮丧的主要原因。如今,他认真探查玉坠,果然发现特别之处。

这护身玉坠外表与普通玉坠一般无二,但玉坠内部,却充盈着极为浓厚的灵力。那些浓厚的灵力按特定方式运转,竟没有丝毫外漏。百里轩浸入玉坠的神念,顷刻间便被抵挡、削弱大半。当初他尚未筑基问灵,哪能发现这等奥妙?

百里轩见马小虎专注的看着自己,笑着回道:“当年我尚未接触灵功,哪里知道这玉坠原是一件宝物?当初,我与大虎一起在大马川校场受训,后来他被派往南疆,我却被留驻校场。大虎当时情绪有点低落,对沙场厮杀,信心不足,我怕他那般,会给他带来致命危险,便在大马川府城商铺里,买了这个玉坠送他。我送他玉坠,鼓励他树立必胜信心,哪知还真送对了。呵呵,真是大幸!”

百里轩这时真正了解,那个老东家钱万通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对方愿意过着普通人生活,百里轩倒不方便将他宣扬出来。

“啊?”马小虎显然很意外,“是在普通商铺里买到的?”

百里轩见马小虎神色有异,立马意识到其中原故,问道:“是王爷让你来问的?”见马小虎尴尬点头,继续说道,“你就如实回禀,我当初确实不知这玉坠是件宝物,若是知道,也不会舍得送大虎。”

马小虎见百里轩一下子就觉察到事情细里,似乎觉得自己对这位救命恩人不够诚意,他突然附耳,对百里轩小声说道:“百里大哥,当初王爷曾几次派人回大马府,甚至到通川镇打听你的背景,也曾详细询问我和大虎哥,有关你的情况。我总感觉,王爷对你很特别,与对别的黑狼卫不同,不知是何用意?还望百里大哥小心一二!我来之前,王爷与韩执法再三叮嘱我,务必向你打听清楚这块护身玉坠的来历。他们或许认为,你是哪个修真门派中的人。”

百里轩点头,看马小虎眼神甚是真挚,遂应道:“你就如实回报吧,我哪有什么背景?我由武入静,与其他黑狼卫一样,哪有门派肯收我?倒是你,你入南疆才多长时间?看你修为,倒是不弱。”

“韩执法说大哥神念异于常人。果真如此!”百里轩一眼就看穿马小虎的修为,他显然有点吃惊,“不瞒百里大哥,我如今固体诀已修到四重。投军之前,我曾在通川镇邱家庄当过学徒,投军之后,我还得过邱家庄师父的传授,所以修炼进展较快。来南疆不到两年,我便当上黑狼卫。”

“哦,现在看来,那邱家庄定是修真门派在民间设立的据点,你这样的经历,更能引起王爷的注意。”

“王爷不会猜忌我,我正式修习固体诀,在来南疆之后。我当初来南疆,很快就遇到大虎哥,当时他已是一名刀统,武功很好。我兄弟二人,平时与其他将士,相处融洽,在军中有一定名声。也是在那时,王爷发现了我们,他亲自传授了我和大虎哥灵功口诀。我习灵功,进展很快,可惜,大虎哥始终不能筑基问灵。”

“邱家庄属于哪个门派?你不会受人指派,来打探上国皇族内的情况吧?那可不是好事。”百里轩提醒道。

“不是。百里大哥不用为我担心。”马小虎紧接着岔开话题,“我在邱家庄遇到一个人,百里大哥定想知道,对方是谁?”

“谁?我的旧识?”

“呵呵,是周大昆师兄,我曾听他说起过你。周师兄天赋极佳,修习灵功进展很快,我进邱家庄不久,周师兄便去了川州城的陈吕世家。邱家庄原是陈吕世家的一个分支。”

“大昆也修了灵功!呵呵……,好,好。”百里轩听了,真心欢笑起来。马小虎岔开话题,他并不深究。毕竟,个人隐秘不便打听,就如他的掌中空域,他也不会示于人前。

笑了一阵,百里轩继续询问周大昆的消息,“昆哥有没有到通川镇找过我?”

“这个我倒不清楚。不过,听其他师兄说,周师兄确曾去过一次通川镇,回来后,他却绝口不提去通川镇做什么,只是对修炼更加勤苦。从那以后,他的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周大昆去通川镇做什么?百里轩清楚。百里轩心里既感叹周大昆重情重义,也盼望他已消除对自己的误解。他听了周大昆的现况,心里稍安,不由得惦记起另外一个结义兄弟——梅小山。如今,一别将近二十年,这个结义兄弟仍然音讯全无,生死不知。百里轩除了在心里多些祝福,毫无办法。

从这时起,马小虎一直随伺在百里轩身边。这期间,他少不了向和王汇报百里轩的情况。百里轩因要休养,一直居住在帅府别院之中,几乎不受打搅。

和王赏赐的两粒灵药,一种叫筑基丹,一种叫培元丹。尽管不知道这两种灵药丹方,百里轩凭着对药材闻气辨味的本事,能大体了解这两种灵药之功效。

培元丹有养精培力之效,目前对百里轩并无大用。但那颗筑基丹,确实给了百里轩几分心喜。筑基丹,不但有滋经润脉、强筋壮骨之功,还有清心安神之效,对他目前所受创伤,不无裨益。

静居别院,百里轩服用了那粒筑基丹,他的伤势,确实也因之得到了些许改善。

期间,百里轩曾屡屡尝试修习灵元固体诀,始终毫无进展。他也曾多次尝试调动巫力,一样没有结果。他还曾千百次驱使性光,尝试吞噬静境中的黑球,只是短期之内也不能如愿。

所幸,百里轩练习天凤心经,倒没受太大影响。如今,单单修习天凤心经,已能让他外放的神念之力,牵引四周灵气灌入身体,导入静境中被炼化吸收,若结合天地通神之法,或是用他那种特有的炼神法修炼,所吸收外部灵气的量,更是庞大。

他还有另外一个特别感受,多年处在巫行窟内超强重压之下,如今环境改变,百里轩虽行动不便,却仍能感觉到身体轻盈欲飘。

第九十三章 回师途中

半年后,虞军招安工作顺利完成,卫平元帅也率军进驻了天恩平原,并负责修筑天恩城。沼泽城池中原先驻扎的十几路大军,只留下两路军队驻守,其余都按原定协议,回师开赴王府所在地——豳州。

百里轩仍任十五路军元帅,带领原路人马,随各路大军一起回返豳州王府。回师途中,他知悉军中一些旧识情况。

百里轩当初进南疆,在短短两年之间,一路升迁做上大军元帅,可谓绝无仅有。短期之间,他率领的队伍规模一扩再扩,虽然手下很多将士他都面熟,但真正让他印象深刻者却不多。真正算得上旧识之人,是他作为一名营尉初入南疆时,就追随他的那几个队尉。

其中一个是万君回,百里轩刚投军时就与他在一起。可惜,这个万君回,在百里轩巫行窟之行期间,死在与蛮兵厮杀中。

另外三名队尉,一个是牛矬,一个叫白坤,另一人叫李翰墨。这三人都保全了性命,尤其那个李翰墨,现在也当上了黑狼卫,其余二人如今都任刀统之职,一直留在十五路军中。

百里轩此番重领原路人马,牛矬、白坤二人率先来帅帐拜会。他们虽然武功更高,但比当年苍老不少,不似百里轩形貌,与当年相差无几。

百里轩与二人见面寒喧,免不了对当初一起冲锋陷阵追忆一番。由于现在的军中,领兵者主要是刀统,那些镇府使反是个闲职,不比刀统与元帅亲近。牛矬、白坤二人,自然又回到百里元帅身边。

另外,还有几个在大马川府时就认识的人,百里轩当然也没忘记打听。

当初那位关胜刀统,倒真有几分过人本事,不但升任了镇府使,现在又回到川州,当上了列川府的府监。刚投军时与百里轩同住一个营帐的花少彪,后来一直就跟在马大虎身边,也随马大虎回到后方,现在成了大马川校场中的一名营尉。当初那个徐峥队尉,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曾多次来南疆征战,终究还是死在了南疆。还有一人,是来自通川镇的何再公子,听说这个何再公子,如今在豳州王卫军中,是一位镇府使。

和王军中的情况,马小虎了解较多。有很多事,百里轩都从马小虎这里听到的。何再公子的父亲何精忠,一直就在豳州王府里,是一位很受和王器重的黑狼卫。

由于百里轩重伤在身,虽然重领兵马,行军路上一切事宜,都由马小虎代为处理。

话说这天,队伍途经黑狼山,马小虎处理完军中事宜,来到百里轩所乘马车之中陪话。他见百里轩遥望车帘之外,远处正是连绵的黑狼山大营,遂轻笑着说道:“那里可是六王爷的一处重地,需要长年驻守重兵。六王爷在那里经营多年,那是他问鼎上国皇位的一大资本。”

“哦,此话怎讲?”百里轩收回眼光,看向马小虎。

“想必百里大哥知道,灵石对我等修炼之人何等重要?黑狼山群峰之间,有一处灵石矿脉,那矿脉中蕴含着大量灵石。六王爷不但定期能得到上国皇宗资助灵石,还占有了这处矿脉,他可以遣人挖掘出大量灵石,用于供养黑狼卫,甚至笼络、收买一些散修之人为他办事。这当然算六王爷的一大资本。”

“那里既有灵石矿脉,附近灵气自然比别处浓郁,更适合于修炼。之前就没有其他修士发现那处灵地?”

“呵呵,若那里原有修真大派占据,也就罢了,若只是几个散修,或是势力微弱的修真小派占据,他们怎敢与上国皇宗争抢灵地?”

“上国之内,皇族的皇宗,才是第一大修真门派,整个大虞境内,都是皇宗势力范围。境内一些修真门派,大多归附于皇宗,作为皇宗的一个分支,才可以享有一些灵地与修炼资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修真门派,都是其他修真大派在大虞境内的分支据点。他们占有的灵石矿脉相对有限,皇宗不愿为了一点资源,与那些修真大派起争执。”

“大虞境内,散修之人也不少。他们无门无派,在修炼上,境况更是艰难,完全要凭自身本事,争取一些修炼资源。散修之人,多是偏重于精研一门玄术,或精于炼器、或是精于炼丹、或精于炼符,常用自己炼制的法器、灵丹及玉符,到修真亥市,换取所需,亦或是平时注意收集一些玄术秘籍,也能在亥市里换到好东西。这些都算正当手段,还有更快捷的方式,那就是杀人越货。这种事在俗世中为人所不齿,在修真界里却是司空见惯。我们既修习了灵功,日后免不了要面对这种危险。”

马小虎的见识,比百里轩都要丰富,这让百里轩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当年那个奄奄一息的病孩,就是眼前这个精于事故的壮汉。从马小虎谈吐之中,百里轩明显感觉出,对方比其兄长马大虎要精明得多,于是问道:“小虎,莫非你曾被别的修士打劫过?”

“那倒没有。不过,我曾在豳州远远见过修士杀人越货。据说豳风宗每举办一次亥市,亥市之外都会有这种事发生。”

“黑狼山灵地,你可不能向外泄漏,六王爷既派重兵把守,自然将其视作隐秘。”

“理会得。这对外是秘密,在黑狼卫中可不是秘密。我只是对大哥说说,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岂能信不过?对别人,我不会提这事。”

“你向六王爷汇报玉坠之事,六王爷有何反应?”

马小虎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六王爷倒真是看重大哥,常夸赞大哥功勋卓著,再三叮嘱我要对你细心照料,尽量避免你过份操劳。大军回师之初,六王爷与韩执法等人已先行返回豳州王府了,可能要请皇宗前辈,来给大哥治伤。”

“上国虞皇退位将近,这种紧要关头,六王爷还为我伤势奔劳!唉!我这身伤,要是真被治好了,日后势必要为六王爷大业,尽心尽力、肝脑涂地。撇开为国尽忠不说,知恩图报,也是我辈做人本分。”

“也不一定专门是为大哥治伤。”马小虎见百里轩说得认真,接口应道,“六王爷现在急需争取豳风宗支持。其他三个争大位的王爷,背后都有镇国候暗中支持。那些镇国候爷,都是归附上国皇宗的修真门派掌教宗主,他们随便派几个门下弟子,暗中替那些王爷办事,其力量都不容小视。”

“我曾听到六王爷与韩执法说起,豳风宗水菱宗主,似乎对蛮人巫术很有兴趣。六王爷打算将大哥送入豳风宗,估计是想讨好水菱宗主。当初听说大哥受重伤,六王爷还表示担心,他可能也为大哥担心,但他更担心,那会影响他结交豳风宗。”

“归附上国皇宗的其他修真门派,仅豳风宗最为特殊。听说豳风宗上任宗主兰天霞,曾得罪皇宗,最后被禁闭了,其长女兰风,也受到牵连,从一个结丹修士变成了废人。豳风宗现任水菱宗主,是上一任兰宗主的大弟子,她接掌豳风宗后,从不插手上国皇族之事,和王想争取水菱宗主支持,需要足够本钱才行。”

百里轩听后,沉思片刻,轻笑一声:“我算是本钱?那豳风宗的水菱宗主,若知道巫术是怎么回事,必将大失所望。巫功有些霸道,一旦踏入巫途,其他灵功就别想再修炼了。六王爷想以我结好水菱宗主,恐怕会失算的。看来,我真要事先与六王爷说清楚。”

“六王爷要争取水菱宗主支持,送大哥进豳风宗,只能算个引子,他真正本钱,当然不会是大哥。听说豳风宗修身功法,与别的门派都不同。豳风宗的修身灵功,与我们固体诀截然不同,叫‘小回回经’。修炼这种灵功者,都会使‘小回回术’。那是一种治疗性法术,对各种创伤都有神奇疗效。因蛮人修巫术,躯体自愈能力很强,所以水菱宗主对巫术有兴趣。大哥可别指望,六王爷送你去豳风宗,是请水菱宗主替你治伤。依我看,那种可能性极小。”

百里轩低头倾听,见马小虎住了口,抬眼说道:“你说,接着说。我一走十多年,对上国内情势,所知不多。以前,我还真没听说过其他修真门派。”

马小虎言语之间,对百里轩先前所说知恩图报一事,颇不以为然,只是说得相当隐晦。百里轩何等样人?自然听得出弦外之意。马小虎有意无意之间,都在提醒着他,对待六王爷,不能以俗世间人情礼故处之。

马小虎继续说道:“上国之内,归附皇宗的那些修真门派,与皇宗并不齐心,他们相互之间也勾心斗角,与上国境外修真门派,颇多来往。”

“本来,修真界规矩,不允许修真势力介入俗世纷争,不允许修真王国侵占普通国家。东边嘉兰王国侵入支月,事先明显与泰王、聪王有过勾结。泰王、聪王借此开拓疆土,为国建功,争取到虞皇支持。六王爷匆匆结束南疆战事,就是想进军支月,与泰王、聪王抢功。”

“六王爷当然明白,没有镇国候暗中支持,支月国之事,六王爷根本难以插手。就算虞皇支持,六王爷想挥师支月,还要过泰王、聪王那关。那两位王爷,岂能容忍六王爷抢功?所以说,六王爷这次回返豳州,争取豳风宗水菱宗主支持,是志在必得。”

“泰王、聪王,都有机会争夺大位,他们如何能协作共事?那两位王爷,封国相邻,岂不斗得更为厉害?”百里轩忍不住问道。

“按理应该是这样,其实不然。”马小虎回道,“四个有机会争位的王爷,不但个人灵功修为,较其他王子突出,而且个个都精于谋算。据说在众位王子中,以泰王修为最高,多年前便已达到固体九重。当然这只是传闻,是否真到了固体九重,没人能肯定。就是六王爷,我们常在他身边,也摸不准他的修为,甚至都没见过他的容貌。”

“聪王灵功修为,或许真比不上泰王,其势力也比泰王弱,所以,聪王对泰王有了妥协。支月国境内,两封国军队与嘉兰军争战,主要以泰王为首。”

“大王子灵功修为,或许不比泰王差多少。他又执掌上国封武大会多年,其封国附近,多数州郡官员,都不同程度投靠大王子。所以,大王子势力也很大。”

“一直以来,泰王都将仁王视作最主要竞争对手。东泰、东聪两封国联合,与中仁国暗中争斗最为激烈。六王爷处在南疆扩土建业,他对泰王多番派人搅动封国内政,一直都隐忍不发,低调处置,目的是不想引起泰王注意,免得将泰王矛头引向自己。”

“如今上国虞皇退位将近,估计六王爷正盘算大作为一番。据说,皇位继承,既考量众位王子个人灵功修为,也考量治理封国政绩,还要考量他们对上国所立的功勋。虞皇虽有决定权,但也不能太过于偏袒。”

“目前四位王子中,到底谁的机会大点,还真不好说。就是聪王,也不会甘心作泰王的陪衬,说不定正在酝酿大动作呢。”

第九十四章 替身化身

百里轩眉头微皱:“我大虞国已延续几千年,皇权一直稳固。看来,上国内若有纷乱,必是诸位王子们争位引起。这不是内耗吗?还不如由虞皇指定大位继承人。”

“呵呵。”马小虎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听一些修士说,大虞国皇权更替,历来都是这样。能继承皇位者,不但是王子中最杰出之人,在上国皇宗结丹以下弟子中,也是佼佼者。皇族以这种方式选择皇位继承人,选出的新皇,不但修炼天赋高,权谋机变也最强。这样的新皇,对于皇权稳固、对于国内子民,都是最好选择。另外,以这种方式选新皇,对众位王子们来说,也最公平。皇尊大位,能者居之。”

“不怕争位王子之间,手足相残、你死我活?”

“据说发生过这种情况。不过,纵观历次皇权更替,王子们之间内斗致死,并不多见。因为王子们从出生到新皇登位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得到上国皇宗特殊保护,并且还被赐下多种防身宝物。除非实力太过悬殊,否则,王子很难被别人杀死。皇宗为了让王子们更安全,严禁境内修真门派介入皇权之争,这也是那些镇国候,不敢明目张胆支持哪位王子的原因。但他们仍然暗中支持王子夺位,是为门派利益。因为,在位虞皇,手中掌握并能支配的资源,非常可观。”

“这种情况,皇宗岂能不知道?”

“是知道,虽不能禁止修真门派介入皇权之争,却也有效降低他们介入深度。如此,既更能保护众位王子安全,也大大增加了皇权斗争复杂性,这不是更能锻炼那些争位的王子们?”

百里轩点头笑了,算是默认马小虎的说法。

……

豳州地理环境较好,物富民丰、山青水秀,官道宽阔平整、四通八达,处处沃土良田,一片欣欣向荣。豳州下辖二十一府,区域宽广,在整个大虞国一百八十三个州郡中,豳州幅员之辽阔、治民之富庶,都是排名靠前的。

豳风山脉一路向西延绵近千里,与川州的大川岭相接,只是豳州地处平原,豳风山脉显得格外突出、高耸。

豳风山脉最东端的豳风台,为整条山脉中的最高峰,峰顶高耸入云,常年为雾气笼罩。豳风台四周壁立千仞,极为险峻,普通人绝难攀爬。围绕豳风台,还有四座小风台岭,山势一样陡峭难攀。不过,每座小风台岭与外围较矮山峰之间,都有铁索相连,民间武者中艺高胆大者,多半能通过铁索攀上小风台岭。多数游人览客,也都止步于小风台岭外围群山。

值得一提的是,豳风山外围群峰之间,景观确实不错。那里步步有景,风光无限,引人入胜,让人流连忘返。这是豳风山闻名遐迩的主要原因。

豳州城原是一座古城,形成年代非常久远。城北百十里处,就闻名遐迩的豳风山,据说豳州就以豳风山而得名。

在很久很久以前,豳风山南麓的一片老城区,原是豳州城的旧址。经过了不知多少朝代的发展,如今豳州城中心区,已移至豳风山以南百十里外,原址旧城,已处在城区边缘,相对冷清得多。

老城区房屋,多是大青石结构,低矮、坚固、古朴、简单,加之悠久岁月风化,显得有些破败。但它们是一段历史的见证,因而得以保存。

六王府,就设在繁华的豳州城中心。

深墙大院之内,高楼阁榭一座接着一座,花园之中,雕栏九曲,奇花异草,荷塘假山,布设巧妙,几乎是一步一景,真正皇家气派,华丽高贵,非比等闲。

整个六王府,占地数百亩之广。六王府内,设有勤政殿、军机殿、银粮府库等政事机构,还有一座颐心殿,乃和王安居之所。平时王府之中,官员执事、侍女丫鬟、巡哨护卫也有不少,但相对于宽广的六王府,这点人事,显然起不了多大动静,加之四周高墙阻隔,外面市井喧嚣几不可闻,王府之内显得寂静。

话说这天,六王府内,颐心殿地下密室中,六王子慕容昭和正与皇宗的一位修士商谈。此人乃和王授业恩师,也是慕容皇族中一位长辈,名叫慕容笏。其人不知与和王隔着多少辈,和王尊称他为太祖叔。偌大密室中,就这两人在说话,连一直随在和王身边的韩百晓,也在不场。

和王一幅恭敬模样,朝身前之人揖首恳求:“求太祖叔帮我这次,我若能将其炼为一个化身,自身安全就更有保障,也免得你老人家为我安危操心。”

这个慕容笏也有点特别,身为慕容皇族一员,衣着却很随便。他不穿戴皇族特制锦绣绸衣,着装与普通平民百姓一般无异,只是其容颜中,自然挟带着一种高贵气质与威严。他见和王请求,笑道:“多年未见,昭和小子还是那么刁钻。老夫看着你长大,教你修习灵功,你那点心思,我会不知道?你是想让我带你上豳风山吧?却故意拿这件事来裹我。”

“太祖叔,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耍心眼啊!想让你带我拜会水宗主,这也不假;求你助我炼制化身,也是真事。”

“哦,什么情况?”

“那个灵卫,容貌与我酷似。我原本打算,让他做我替身,只是,皇宗内部情形,确实不便让他知道太多。后来,经韩百晓仔细查看,发现对方体内脉息,也与我相近,很适合将他的躯体,炼作我的化身。我那名灵卫,曾修习蛮人巫术多年,躯体特别坚韧,比韩百晓还强。此人原本精明,若不是他此番受了重伤,想绝对控制他,还真要费些手脚。”和王一边说,一边慢慢取下脸上面具,其容貌与百里轩,几乎一般无二。

“看你这样,是真有其事了。哎呀,你小子求的这两件事,都不太好办喔。老夫领你去豳风山,水菱宗主或许会给几分面子,答应你的请求。但那也不能排除,她会阳奉阴违,事后不会为你出力。毕竟,我皇宗有言在先,严禁其他门派插手皇权争夺。”

和王似乎有信心,并不着急这事。

慕容笏见状,继续说道:“另外,助你炼制化身,老夫先要驱除那名灵卫体内生魂。生魂离体,短时之内就会消亡,这也意味着那名灵卫真正死亡。在修真界里,这也是一个禁忌。这样人才,你何不留在身边使唤?你目前修为尚浅,要将对方炼为真正化身,那是不可能的,顶多当作一件器具使用。这般替身,任谁都能看出真假,不如等你结丹以后,再将他炼作化身不迟。”

“求你了,太祖叔!我自有打算。有你老人家带我去豳风山,谅水菱宗主不敢再象以前那样,拒我于千里之外。只要她与我接洽,我会拿出打动她的东西,让她们甘心为我所用。另外,再说我那名灵卫,他天资不错,而且天生神念超群,等我结丹,他的修为或许也会大进,那时再想占用他的躯体,就不如现在这般顺遂了。”

“就你小子精明!你以后可以将他引进我皇宗,作为皇宗外事弟子。在皇宗内,任他如何能耐,也翻不出我皇宗的手掌。你现在急着将其炼作化身,莫非还有其他用意?”

和王一个劲的点头。

慕容笏继续说道,“嗯,找一具合适化身,也不是易事,你想炼我就帮你了。不过丑话说前头,带你去豳风山可以,但水菱宗主帮不帮你,得看你的表现,你别想再敲诈我的东西。你小子知道,老夫修炼,重视修身,对外在诸物并不看重。你想要些灵丹、玉符、法器、灵石,不如去求你父皇。”

“是是是,小子理会得。我出生不久,就跟在太祖叔身边,成年后接受册封,就来治理封国,虽然定期回上国皇城,跟父皇相聚时日也不多,感觉太祖叔比父皇还亲呢。唉!母后,母后,我可怜的母后,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模样?”

“别想着你母亲,她并不是大虞国皇后。我大虞国历来册封的皇后很少,虞皇双修伴侣,都只称作嫔妃。她们多数来自其他门派,当然自有去处。就算她们为我慕容皇族延续血脉,除非她肯安居皇宫之内,或是拜入我上国皇宗,否则一律不准过问皇族之事。”

……

从南疆至豳州,行程数千里之远。和王军马一路晓行夜驻,历时大半年才来到豳州城外,开进王卫军大校场。

这一路上,百里轩除了常与马小虎交流修真界见闻,便一人待在马车内,修炼天凤心经,倒也有些长进。

百里轩原以为,静境中那颗黑球在未驱除之前,自己不能修习各类灵功。遍试之后,他只发现修炼炼神之法不受影响,尤其天凤心经,修炼起来效果更佳。

百里轩大半年来勤修不辍,不但发现炼功时有大量灵气被引入静境,致静境里丹霞范围逐渐扩展,还发现有一部分灵气返回躯体,润养血肉筋骨,致脉络内生出一丝法力来。

这让百里轩心中大慰,也彻底安下心来。他对天凤心经的认识,又进了一层,原以为那只是一个炼神法门,现在看来,这天凤心经确属一门修身灵功。与百里轩所知的灵功不同,天凤心经是借壮神来炼体。

远远看去,王卫军大校场也如一座城池,四周筑有高墙,墙上开有许多城门。只是城内是大片大片练兵校场,也有许多练武设施,并无太多房屋建筑。如今进驻了百十万大军,校场内相对有些拥挤了,连正常兵士演训,也停了下来。

第九十五章 修真法会

大军回到豳州王卫军大校场后,除了部分任务在身的黑狼卫未现身,那些随大军而回的黑狼卫们,倒是暂时闲了下来。他们相互之间,也多了走动。其间,马小虎就曾和几个黑狼卫一起,邀百里轩同逛豳风宗亥市,被他以重伤在身为由婉拒。因百里轩此时已不需要专人护卫,马小虎就此离开他身边。

初到豳州,百里轩不想冒险逛亥市,也不便勉强马小虎陪着自己。在修炼之余,他想去豳州城内游览一番,只有邀手下两位刀统牛矬、白坤二人作陪。这两人自是欣然相随。

豳州城的繁华富庶,让百里轩大开眼界。城中街道宽阔平整,纵横交错。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街道两边各类店铺鳞次栉比,所经营商品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百里轩让牛矬、白坤二人驾马车相随,他们穿梭于各类店铺之间,大肆采购。日常用品自少不了,单单各色服饰就购了数百套之多。采购的重点,还是从各处药铺进购大量焙制好的药材,所购药材之多,令随行二人暗暗咋舌。一连数天,这一行人都是空车进城,满载回校场。百里轩将所购诸物,私下全都储存于掌中空域内黑圣刹像里。

话说这天近晚,百里轩刚回营不久,马小虎满脸兴奋,来到他的营房。他一见百里轩便开口说道:“百里大哥,六王爷明日要在王府,招集军中所有黑狼卫。我特来通知你。”

“为了何事?”

“豳风山上有一场法会,六王爷要带我们去观看。”马小虎见百里轩不太明白,遂说起了个中原委。

豳州北面相邻的屹泉州境内,有一修真门派,称金刚派。金刚派因离豳风宗相对较近,所以定期派门下弟子来豳风宗较技斗法,相互交流修炼心得,取长补短。这种修真门派之间的较技交流,称为法会。法会中较技斗法,完全在友好气氛下进行,通常不会出现重伤致死事件。

当然,法会形式还有多种。有的法会,只是前辈修士宣讲经文及修炼要领;还有一些法会,则是公示某种秘术或是某一件法宝等等。法会是修真界里一种盛事,之所以称作盛事,是因为法会多半本着交流目的,不但不限制参会人员,通常法会主持方还维持法会秩序,严禁与会者私下相互残害。

十日之后,豳风台上将举行一场法会。届时,金刚派参会弟子人数近百,其中结丹修士便不下十人。其间,结丹期以下的那些修士较技斗法,对黑狼卫们,是一次极为难得的观摩经历。六王爷明日招集黑狼卫,便是要组织他们前往豳风台,参加这次盛会。六王爷此举,对手下黑狼卫们也算一次恩赏。

马小虎一介绍完,百里轩也来了一点兴致,问起马小虎在豳风宗亥市中的见闻。

岂料,马小虎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此次法会,可能会有风波。豳风亥市散修者很多,听说几个月前,亥市中来了一位修为很高的散修者,叫豹衡。此人在修真界里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号,叫‘赤胆生’,人常称之‘豹赤胆’。”

“传言这个豹赤胆,天资极佳,曾有多个修真大派邀他入门,都被他婉拒。他常年四处游历,体悟多种玄术,也常拜访各地修真门派,上门讨教,如此炼就了一身过人的法术神通。”

“这豹赤胆据说为人正直坦诚,从不持强凌弱,对待朋友更是赤胆忠心,在散修之中口碑很好,也有很大号召力。他这次来豳风宗亥市,将随身法宝‘风雷子母环’中的子环,留在亥市执事那里,明显是要拜山讨教。此次恰逢豳风法会,届时参会者很多,豹赤胆十有八九要在法会上向两派弟子讨教。”

百里轩听了,并不太感兴趣:“豹赤胆既修为高深,能与他斗法之人不是弱者。那种规格的较技斗法,我等在一边观摩,看不出太多名堂,反而结丹以下的修士斗法,对我等有些启示。”

“话是如此,不过,听说豹赤胆这次并非单纯讨教,而是要为一些散修,争取更多‘豳风地火’的利用机会。”

“豳风台北山崖下,有一洞窟,内生地火。地火炽热,远非我等修士法火可比,用之可炼制高品阶器具法宝。那处地火,自然由豳风宗把持,散修之人若想借用地火,便要满足豳风宗条件。否则,就只能凭自身法火炼制一些低品阶法器,到亥市上也换不到好价钱。”

“豹赤胆之所以在散修之中有很大影响力,就是因为他常为散修争利益。另外,还有传闻,金刚派和豳风宗,轮流举办亥市,双方共同维护亥市秩序。他们在附近几个州郡范围内,打压破坏散修们举办亥市,以免减少他们亥市收益。这在俗世之中,就是欺行霸市。豹赤胆这次绝非单纯讨教。呵呵……”

百里轩说道:“豹赤胆再有能耐,也翻不起大浪。人家修真门派,能立派多年不衰,自然有不衰的实力。散修在修真界处于弱势,还是他们不够团结,争不过修真门派。若豹赤胆真能团结大批散修,估计早就占据灵地,开宗立派了。能安心潜修,不比四处寻找修炼资源强?”

“嗯,大哥说得对。”马小虎点头应道。

……

第二天上午,豳州王府中,颐心殿内汇集了百十多个黑狼卫。和王堂案高坐,身后站着两个黑狼卫,此二人一个是鲍正,一个是何精忠。紧挨堂案下首,坐着韩百晓。堂前阶下列数排高椅,依次坐着招集来的黑狼卫们。

百里轩依然拉着马小虎,坐在后排末座。他在马小虎指引下,第一次见到了何再公子的父亲何精忠,这位出身于通川镇富商大户的子弟。

这个何精忠,与何再公子容貌颇为相似,身材也与何再相仿。他神情淡定,体内游移的法力气息甚是强烈,马小虎的气息,比对方弱了不少。

和王见堂下诸人坐定,开口说道:“列位领军回返,一路劳苦!今天招集列位前来,有二件事。先说其一:半月前,东泰国遣使前来,本王的三皇兄慕容昭泰,竟然力邀我南和国出兵支月,与东泰、东聪两国共抗嘉兰。诸位说说,泰王邀我出兵,是甘心与我分享功勋,还是另有他意?若说泰王、聪王的兵力,难以抵御嘉兰入侵支月,这绝不可能。”

话声刚落,堂下便有黑狼卫发言:“六王爷早早结束南疆战事,原本就打算挥师东进,帮助支月国抗击嘉兰入侵,再建新功。如今,泰王既肯邀六王爷出兵,估计他们也想支月国境内战事早点收场。不管泰王有何用心,我们封国出兵东进,就算不能建功也没有损失。建议六王爷就此出兵支月。”

“是啊是啊,我军若是进驻支月,不管有无参战,只要支月境内战事平息,就有六王爷一份功劳。先前还担心泰王会拒止六王爷出兵,这下不正合六王爷心意吗?”

“泰王绝不会甘心与六王爷分享大功。很可能,泰王、聪王与嘉兰人闹出了大矛盾,人家不肯罢兵。泰王邀六王爷进军支月,也有可能想让六王爷顶雷,去与嘉兰人纠缠,他自己趁机抽身。毕竟离上国虞皇退位,没多长时间了。”

……

一时之间,众黑狼卫纷纷发表见解,有支持出兵东进的,有表示谨慎的,还有表示按兵不动、加强封国建设的。最后汇总众人意见,支持进兵支月的人,还是最多。这般场合,坐在末首的百里轩,通常不会发言。

待安静下来后,和王朝堂下环视了一周,看了看末座的百里轩,并未特别征询对方意见。和王微微点头,说道:“诸位见解,大多与本王相同,本王也倾向于出兵支月。那里是东泰、东聪两国防线,就算嘉兰军进攻凶猛,泰王也不敢抽身不管。”说到这里,和王稍稍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这事就议到这里。至于大军东进途中,诸位军中元帅也不用随军而行,将行军之事交付帐下将领即可。这事由鲍正安排。”

其身后的鲍正俯首应道:“遵命。”

“再说第二件事。”和王接着又说道,“列位追随本王,本王绝不会辜负尔等。数日之后,豳风宗将举行一次修真法会,届时会有许多修士前来参加。他们相互之间,会进行一些较技斗法,交流印证所学。这对我等,是一次不错的观摩机会。本王明日将亲自带领诸位先行拜山,去豳风台走走。在法会开始之前这段时间,诸位停留在豳风台,可以与豳风宗门下弟子,多多交流一番。”

“多谢王爷恩赏!”堂下众黑狼卫异口同声。

到了这里,议事也就结束了。和王起身走下阶前,朝后排末座的百里轩招手:“百里元帅留下。”又朝四下众黑狼卫们说道,“列位都散了吧。下去准备一下,明日准时在此集合。”

百里轩走近和王,俯身施礼,被和王一把扶住。

待众人散尽,殿堂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和王才开口说道:“百里轩,本王曾答应过,会请人帮你治伤。现在,本王就带你去见一位上国皇宗前辈,他乃本王太祖叔,也是本王授业恩师。太祖叔曾拜访各地修真门派,千百年来,败在他手下的高阶修士不计其数。由本王这位太祖叔出手为你治伤,你定能痊愈,甚至因此修为大进,也很有可能。呵呵……”

百里轩满脸感激,再次俯身施礼:“多谢王爷恩遇!小人为王爷肝脑投地,在所不辞!”

和王稍稍点头,遂带着百里轩穿过后堂,在廊间七弯八拐,至一处隐秘暗墙上打开一道小门,又经过一条长长暗淡阶梯,才来到颐心殿地下的那处宽旷密室。

密室正中站着一人,衣着普通,正是那慕容笏。他见慕容昭和领着百里轩到来,两眼紧盯着百里轩,并伴随一股强大的神念之力,瞬间将百里轩包裹。

百里轩刚走进密室,自然知道眼前那位衣着普通之人,就是和王口中的太祖叔。他不敢释出自身神念探视,只是恭敬俯身低头。当他感应到被对方神念之力包裹时,立马感受到那股神念中蕴含着一种藐视一切的冷陌,隐隐生出一丝危险感觉来。

“太祖叔,这位就是追随我的那位黑狼卫——百里轩,百里元帅足智多谋,在军中屡立大功,此次他为封国遭受巨创,望太祖叔施以妙手,治愈他的创伤。”

在和王说话的同时,身后的百里轩更是一揖到地。

“这个好说,待老夫仔细瞧瞧。”说罢走到近前,握住百里轩左手,慕容笏右手掐着一个法印,朝百里轩脑后轻轻一拂,百里轩顺势瘫倒在地,就此昏死过去。

第九十六章 七脉驱魂

“此人体内经络脉息确与你相近,也更加强韧通达,其灵功炼体的程度与效果,比你要强得多,这样的人,平时修炼需要大量灵石辅助。他虽是人才,你恐怕也贡养不起啊!”慕容笏一边说,一边还朝地上的百里轩胸腹之间,打了几手法印。

慕容昭和回道:“此人自从追随于我,跟在我身边,时日并不长。刚开始那几年,他修炼到三重固体,所消耗灵石,确比其他黑狼卫要多得多。从那以后,他受我派遣,潜入南疆蛮人部落打探,后来竟莫名其妙改修了蛮人巫功,他在蛮人部落待了十多年,前些时日才重伤返回。不过,也是他促成了封国结束与南蛮的战争。对封国乃至上国朝庭而言,他的功劳可是不小。”

“他可曾越过蛮人天恩河去?”

“据他后来回报,在那十多年时间里,他大多在南域巫祭台磨炼。南域蛮人,定然不知他真实身份,要不然小命早就没了。我慕容皇族一大祖训,便是禁止涉足南域。此人初生牛犊,若知道南域蛮人与我北域修士之间仇怨,恐怕也不敢过天恩河。”

“呵呵,看来蛮人巫术,确有独到之处。此人若不曾受创,你与他交手,别看你现在有八重固体修为,多半会不敌他。”慕容笏似不经意,一边说话,一边详察百里轩躯体,“据老祖说,蛮人修炼巫术,躯体自愈能力极强,一般法术,很难对他们造成严重伤害。此人遭受重伤,并非躯体伤害,而是神魂受创。咦?真是少见!看来,有人比你先看上他这副躯体,对他施了夺舍之术。他的体内似乎有两个生魂,正争夺对躯体的支配。此人生魂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他天庭护障怎会如此强韧?少见,少见,你这个黑狼卫,还真有点特别!”

“据韩百晓说,此人天生神念较一般人强得多。当初此人修炼固体灵功,消耗大量灵石,韩百晓就曾几次探视此人炼功情形,他的神念,突破不了此人天庭护障。”

“哦。怪不得他的生魂能坚持到现在。这是老夫生平见到第二个天生神念较强之人。唉!象这样天生神念超群者,极为罕见,在修炼上潜力堪比天灵根修士。他被人施了夺舍之术,生魂还能坚持到现在,很有可能,最终他能将外来生魂驱离体外。你何不与他结个善缘?助他康复,说不定日后,他对你帮助更大。”

慕容昭和似恨声回道:“没想到,此人未遭创之前,修为竟达到如此程度。他很有心机,从南疆重伤返回,从不吐露自身实力,若日后他修为大增,我很难控制于他。还不如,现在就占了他的躯体,留作日后备用化身。谁让他最适合做我的化身呢?尤其,他生就一幅与我酷似容貌,若不趁此机会将他炼作化身,他日后要以我的形貌,在上国修真界行走,对我可是多有不便。”

“小子愚蠢,制人要恩威并重。这样的人,确实难得,日后他归于上国皇宗,不愁他不为你所用。况且,你现在修为还浅,并不能将这具躯体炼作真正化身,待你结丹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寻找合适化身。何苦现在就坏了他的性命?”

“我如此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还请太祖叔成全!”慕容昭和上前抓住慕容笏衣襟,两眼执拗的看着后者。

慕容笏无奈,摇了摇头:“唉!小子顽固,太不听劝。你先离开这里吧,老夫要施法驱离此人体内两个生魂。”

慕容昭和走后,偌大密室内,慕容笏静静站在百里轩身边,仍不断释出神念,细细窥探对方躯体内七处脉轮。那种脉轮又称魂穴,是人体内最主要脉息汇聚之处,也是灵魂支配躯体时暂居之所。令他有点诧异的是,他竟没有感应到那里一丝灵魂气息,他先前施展一连串禁魂术,并没有起到预期效果。

“受到震慑,生魂还能快速归藏天庭识海,确异于常人。”静立好久后,慕容笏轻声自语。继而,他取出几支小旗状器具,嘴角开合,不停默念咒语。只见,慕容笏手上一阵毫光闪动,在毫光闪烁同时,他手掌连续抖动,将几支小旗甩向四周。

小旗脱离手掌,光华爆闪间迅速涨大,倾刻没入四周墙壁,却没留下任何痕迹。密室之内一阵光亮,四周景象随之大变。原先密室中所有物件甚至墙壁,倏忽间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片空无黑暗,原先横卧地上的百里轩,此时也悬浮起来,不过,其躯体仍横仰在慕容笏身前。

这黑暗空间里,突然亮起了烛光。只见一根火烛,置于沉寂中百里轩躯体的印堂之上,紧接着,在其躯体其他六个脉轮处,相继亮起了火烛。

慕容笏弹指点燃了最后一根火烛后,便盘腿坐下,悬浮于百里轩躯体丈余之外。他两手掐诀置于两膝之上,两眼微闭,上下嘴唇开合不停。

未过半晌,慕容笏突然睁开双眼,眼中闪现精光,双手飞快舞动起来。只见他挥动的双手,所捏持法诀变换不定,每挥出一势手法,顺着手势方向上,都会闪现一道灵光,并伴随一阵剧烈灵力波动。

慕容笏所施法诀,多是射向四周空无黑暗里。随着他施出法诀越来越多,四周空无黑暗里渐渐出现变化,慢慢变得浑浊起来。隐约之间,可闻及呼呼风声,并且越来越响。

未过半刻,风势就激烈起来,激荡起两人衣袖,啦啦作响。怪异的是,同样处在如此激烈风势之中,百里轩躯体上七支火烛,并没有被大风吹灭,甚至烛焰都没有随风摇动,只是焰火一涨一缩,变换不定。

慕容笏突然收手,两手皆拼起双指,紧紧按向自己前额印堂。

“去——”一声轻喝,在这奇异空间里显得很是刺耳。与此同时,慕容笏双手一同指向不远处的百里轩。顺着他的手势,似有某种无形力量,一下子投射到百里轩躯体之上。悬浮横卧的那具躯体,跟着剧烈颤动起来。

就在躯体颤动瞬间,百里轩被灵魂深处痛楚惊动,产生了意识。只是,他的感知,这时就局限在他的静境里,一点也感应不到自己躯体的存在。原以为是静境中那颗黑珠作祟,对自己进行了压制,主宰了身体,这个念头才一产生,其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痛楚,并伴随着静境中异变,让他的意识里,产生了浓浓不安。

静境中,原本恢复成原状的满眼丹霞,渐渐起了波动,象其中隐伏着无数暗流,越来越汹涌的迸发出来。随着丹霞波动渐趋激烈,其光华也变得明暗不定,整片丹霞渐渐出现了断裂,慢慢被分割成大小不等区块,而充斥不同区块之间的,是一片黑暗空无。亦如当初大片丹霞被暗黑光团侵蚀一样,伴随而来的,是百里轩意识坠入无边痛苦。

静境里大片大片的丹霞,逐渐分化成越来越小的区块,慢慢蔓延到那一轮光灼灼的性光附近。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痛楚,百里轩感觉着那一轮代表自己的性光,原本灼热明亮,其外沿这时却出现了涣散,象受到无形暗流冲刷,涣散开的光华瞬间变得暗淡。

随着静境里异变,原先凝缩成一团的那颗黑珠,又活跃起来,散发出越来越多的黑气,又开始侵蚀附近那些已支离破碎的小块丹霞,侵蚀范围也逐渐扩大。

一种强烈的求生之念随之产生,代表着百里轩的那一轮玉盘般性光里,原先那块黑芒区域,也随着百里轩求生之念产生,彻底扩散开来。百里轩能意识到,那扩散开的黑芒,渐渐融合到那轮玉盘光华里,促使玉盘凝聚,抵抗某种无形力量冲击。这大大延缓玉盘外沿光华的涣散,连已经离散的光华,似乎也得到黑芒的融合,与玉盘有了一线牵连。

时间推移,那些离散于玉盘的光华,终于离开百里轩的静境。也就在本属玉盘的光华离开静境瞬间,百里轩有了一种很奇异的感知。

除了意识还在苦苦凝聚静境中那轮玉盘,抵御某种无形力量冲击,百里轩一部分意识,仿佛突然之间到了躯体之外。他分明感知到,自己横卧的躯体悬浮在慕容笏跟前,正双眼紧闭着在那里颤动,任由慕容笏对其施法。而此时的慕容笏,正两眼微眯,盘脚打坐,双手两指紧抵一起,也在不停颤抖。他嘴唇快速开合,默念咒语,正在加紧催动着一种称作‘七脉驱魂’的法术。

躯体之外百里轩的部分意识,赫然发现自身竟是一幅人形淡绿光体,并非血肉之身,而且,人形光体上的微光,在缓慢消散。

这是我的灵魂体么?

百里轩意识里产生了疑惑。他感觉到,那具悬浮横卧在慕容笏跟前的血肉之躯,才是自己肉身,而这身淡绿光体,只有回到那具血肉之躯中,自己才能生存于世。

当百里轩感知慕容笏施法场影,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不由得发出怒吼。陡然间,百里轨灵魂之体发现,自己的吼叫,并没有发出声响,此时这身光体,在慕容笏面前好似不存在一般。

淡绿光体似慌张了,奋力扑向那具悬浮横卧的血肉之躯。不承想,淡绿光体竟毫无阻碍,就穿越那具肉身,似与那肉身处在两种不同的世界。

淡绿光体下意识的回头,两手再次抓向悬浮着的肉身,结果还是抓了个空。似乎那双淡绿光手穿过肉身,毫无着力之处。

随着慕容笏继续作法,从那具悬浮的肉身上传来阵阵阻力,将百里轩这身淡绿光体,远远逼离肉身。任由淡绿光体如何挣扎、抓狂,也拉不近与肉身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第九十七章 法会现场

百里轩这身淡绿光体,在疯狂挣扎中,充分感受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奈与凄凉。他愤怒,他怨恨,都无济于事。他仍感觉灭亡正不紧不慢的向他靠近。

这身淡绿光体,被无形力量驱离肉身,越驱越远。淡绿光体穿过长长的黑暗空无区域,一路无碍,又穿过豳州王府颐心殿的梁柱砖瓦,来到王府上空。

外面天空之上,骄阳似火。阳光照射到淡绿光体上,给百里轩带来极度苦痛。这时的淡绿光体,好似一块坚冰被丢在热水之中,在阵阵雾气中快速消融。

百里轩意识里,努力摒除所有愤怒与怨恨。快速消融的淡绿光体,也奋力投向王府花园里那些繁茂花草,去感受花草间那种微弱精神波动。

几个呼吸之间,快速消散中的淡绿光体,自行分解开来,融入大片花草树木之中。

原本籍由神念之力施展的天地通神之术,在生死存亡之际,被百里轩这身淡绿光体利用起来,竟产生预想不到的结果。

融入草木之间的淡绿光体,借着花草树木上微弱精神力量的防护,再也没有消散。同样借着花草微弱的精神力量,百里轩感知也迅速扩张开来。这种感知,一直集中在颐心殿周围,久久不散,与颐心殿地下密室里的肉身之间,存在着某种密切联系。百里轩意识里,这时突然有了明悟,正是这种密切联系,才是感知得以存在的基础,若这种联系断了,他也将永远消失于人世间。

一连几天,那种感知一直笼罩在王府颐心殿周围。百里轩既能感知王府中的人与事,也能感知颐心殿地下,感知那处黑暗空无空间内的一切。只是,这种感知,也仅仅限于感知,所感知到的一切场面,均与百里轩意识之间,似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让他的意识,只能作为一个毫不相关的看客。

百里轩的静境里,逐渐被那暗黑光球所散发出的黑气完全充斥,连百里轩一直坚守的那轮玉盘,也被淹没其中。令他奇怪的是,慕容笏的施法,对那暗黑光球所散发出的黑气,似乎影响极为有限。

话说这天,黑暗空无的空间里,慕容笏仍在紧张地对着百里轩肉身作法。突然,颤动中的那具血肉之躯,渐渐安静下来,他慢慢睁开了双眼,扭动着头颅环顾四周,继而,头部上抬,似挣扎着要坐起来。

施法中的慕容笏显然大吃一惊,他停止作法,盯着挣扎中的百里轩肉身,粗声说道:“老夫辛苦多日,没想到竟是为他人作嫁衣,阁下到底是谁?阁下生魂能聚而不散,想来在修真界也非无名之辈,怎会甘心蜇伏在这个小辈肉身之中,不取而代之?”

那具悬浮着的肉身仍在挣扎,对慕容笏的询问,充耳不闻。

慕容笏见状,怒气顿生,抬起右手一弹,一点红光直射那具肉身印堂。在那点红光近身之际,肉身似感觉到了威胁,将面部扭向慕容笏。

此时,肉身双眼之中,竟发出极为明亮的光华。慕容笏弹出的那点红光,被明亮光华一照,立马消失无踪。

慕容笏冷笑起身,一步踏至肉身一侧,伸手朝对方印堂上一拍。肉身两眼里,光华顿时尽失,又变得空洞无神,肉身头颅也跟着安静下来,停止了挣扎。

慕容笏看了一眼跟前的肉身,冷冷自语:“一丝残魂借着秘法苟活,连老夫禁魂术都破不了,还妄想吓阻老夫。哼——,不自量力!”接着,他将肉身上的七根火烛收起,伸手一招,几支小旗状器具便回到手中。周围黑暗空无,瞬间消失,又现出了密室原来的样子。

慕容笏伸手,朝跟前肉身作势一抓,其右手中指上黑色戒指,散射出一束淡淡蓝霞,将肉身笼罩。百里轩的肉身,在蓝霞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缩小,逆着蓝霞方向投进黑戒里。

慕容笏收了肉躯,身形跟着一晃,其身周瞬间涌出大量浓雾,他的身体在浓雾中迅速变得矮小了许多。浓雾挟裹着他那矮小的身影,毫无阻碍的穿透密室上方土地,倾刻涌现于熙心殿屋顶之上。殿脊之上,突然无端刮起一阵疾风,那蓬浓雾遂借着风势,飞速向北面投去。

借着一种神秘牵引,百里轩的感知,也随慕容笏化出的那蓬浓雾,向北飞速移动,而融入花草的淡绿之物,同样伴随而移,不断融入不同的草木。

不到半炷香,那蓬雾气便飘入一片山区。随着雾气快速飘移,下方山势越来越险峻,最后,终于在一座高山之巅的上空停了下来。那蓬雾气一阵凝缩,浓雾中原本矮小的慕容笏,随着浓雾敛进他的身体,最终现出正常形体。

慕容笏静静悬立高空之上,低头看着下面场景。

下方山顶,一处宽广石坪之上,此时正聚集着许多修士。那里,正是豳风法会举行的会场。

豳风山山区树木花草,格外茂盛,山势越是险峻之处,生长的草木尤为如此。其繁茂枝叶,似乎较别处更为粗壮宽大,片片浓郁翠绿,透着更为旺盛的生机。

百里轩的感知,随慕容笏来到豳风山,原有的淡绿之体,自然也融入这里繁茂草木。借着这里繁茂的草木,他的感知范围得到了很大延伸,豳风法会场景,也出现在他的感知之内。

石坪正中间,有一高大案坛,案上安放着一只三足香炉,炉中燃着一支高香,清烟袅袅。

案坛之下,站着两位法会的主持者,一男一女。在其前方两侧,各站着一排队伍,他们分别是来自两个修真门派的门下弟子。队伍一直排列至石坪外沿的悬崖边。

石坪四周围满了人。这些人自然是来自其他门派修士,其中大多数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这些人,有的驻足于石坪之上,有的脚踏法器悬在空中,还有的,则是骑在飞禽类妖兽背上,也有一些人乘骑的是驮鹫。

参加法会的所有修士,绝大多数人装束,与俗世中普通人无异,唯独豳风宗弟子装束统一。他们着一样的蓝色道袍,左腕上吊坠一根拂尘,头顶上用一根长长木簪束一个发髻,而且以女弟子居多。

此时,在崖前空中,正有两人在较技斗法。

此二人均是俗装打扮,貌似四十左右中年人。其中一人,一脸和善,鼻正口方,洁面无须,身材匀称,身外有两小一大三只圆环,正绕着他的身体旋转。那三只圆环均忽大忽小,紫光直泛,将较技对手连串发出的灰白刀气,轻松抵挡在一丈之外。从周围人众喝彩与议论声中,让人一下子就知道此人的身份,正是那位在修真界有着不小名声的散修——赤胆生豹衡。

与豹赤胆斗法的那位中年人,形貌有点猥琐,尖嘴猴腮,留有两撇八字短须。他是一位来自金刚派的得意弟子,叫肖夫,在修真界也有个名号,人称百刀猴。

这个肖夫,最出名的绝技叫‘绝地一刀’,此术防不胜防,修真界里有不少与之交手的修士,都曾在此术下功消身殒,修途饮恨。肖夫为人谨慎阴沉,了解他的人,私下称他作冷刀猴。

象这样有名号的修士,在修真界全都是一些出类拔萃的修真者。亦如俗世中闯荡绿林江湖的武者一样,常被冠之一个诨号,那是对其人修为与实力的一种肯定。

修士对修炼资源的争夺,与俗世武者对功名富贵的争取,有太大不同。

修士为增进修为,修炼资源往往必不可少。而灵功修为提升,直接会延长修士寿命。人只有活着,才可能拥有想要的一切,其他的都是浮云。延寿长生的诱惑,往往让绝大多数修士充分表现出人性中极端自私与贪婪。另外,俗世武者名声传播范围,自不能与修士相比,这是层级的不同,两者名号份量,也别似天壤。在修真界里,有名号的散修,相比有门有派的修真者,相对少得多。

再说斗法场上,百刀猴肖夫正两手狂舞,发出的刀光一阵紧似一阵。

在豹衡四周,片片刀影忽闪忽现,犹如一片连绵不绝的刀浪。在袭近豹衡的无数刀光里,任何一片刀影,看似虚幻,但都有可能是实实在在的杀着,成为致命一刀。

豹衡见状,右手捏诀,伸指向环绕自己飞转的圆环,一阵连点。只见那两小一大的三只圆环,发现一阵嗡嗡声,泛出紫光越发明亮,围绕豹衡越转越快。伴随母子环转速大增,四周几丈之内,引起越来越疾的旋风。那疾风呼号,刺人耳鼓,刀浪一入风势之内,便被吹得散乱不堪。偶有袭近的刀光,一碰触飞速旋转的子母环,立即溃散消失。

豹衡似乎应付有余,见层层叠叠的刀浪攻不进自己防御圈,扬声开口:“肖道友这‘绝地’,某家见识了,道友那‘一刀’,某家很期待。”说话的同时,他又伸指朝母环一点,那只母环倏忽之间,竟在其头顶消失无踪。

豹衡将母环收起,给人一种轻敌印象。就听他继续说道:“若道友那‘一刀’也奈何不了某家,这一场就算某家赢了。贵派……”

豹衡的话,被突然出现的一片刀影打断。那片刀影出现得很突然,似乎刚一出,就到了豹衡脑后咫尺之处,引起观众一阵惊呼。

豹衡几乎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似来不及作任何抵挡。

不料,刀光砍到豹衡后颈的刹那,“吱啦”一声响,一条数尺长紫亮电弧,竟也突然之间出现豹衡后颈之上,电弧与刀光碰触,立马双双溃散。

刀光与电弧双双消失,几息之后,一只呼呼疾转的大圆环,才在豹衡头顶上显现出来,正是先前消失的那只母环。此时的母环之上,缠绕着吱啦作响的无数电丝,格外引入注意。

“佩服!佩服!‘绝地一刀’,名不虚传。”豹衡似有点惊魂未定,在称赞对方绝技后,感觉到四周刀消退,他又接上了先前话茬,“某家算是侥幸赢了这一局,贵派是否应当按照事先约定,当着在场众位道友,宣布一下承诺。”

肖夫双手一收,两点刀光没入两只袖口。在观众的欢呼声中,百刀猴肖夫神情有点沮丧,大声开口:“豹道友神通广大,在下败了!”

“承让!道友的‘绝地一刀’,神出鬼没,威力极强,某家侥幸抵拦,犹感后怕。”豹衡一伸手,手上现出一只大木匣,“这里是三份风砂晶,某家按约定奉给贵派,请道友收受。”说罢轻轻一抛,那个大木匣便稳稳飞向肖夫。

肖夫接了木匣,扭身飞落石坪,健步行至坛前那位男主持跟前,俯身呈上木匣:“弟子无能,使宗门声威受损,请简长老责罚。”

这位简长老,显然就是金刚派此行参会的领头人,也是此次法会的主持者之一。其人形貌并不比肖夫显老,也是一个中年人。但他形象要比肖夫好得多,身材匀称,容颜清朗。

简长老取过木匣,检视一番匣内之物,才将木匣收起:“不用自责,此次法会较技,意在相互交流,取长补短。你且退下吧。”说罢缓步走近悬崖边,朝悬立空中的豹衡点点头,接着又向四周观众拱拱手,继续说道,“简某替我金刚派在此郑重声明,我派历来重视交流,欢迎广大散修同道在屹泉州附近行走,我派弟子绝不插手或破坏各位道友举办亥市。”

话声刚落,围观人群里发起一阵热烈的欢呼。

第九十八章 斗法较技

在长时间的欢呼声中,另一位法会女主持走上前来。

此女容貌姣好,款款而行,显得出尘、飘逸。她左掌坚立胸前,低头向简长老行礼致意,这种礼法显得别致,与众不同。

在简长老作揖回礼后,此女修仍是慢步款款,踏出崖缘,飘向空中。她来到赤胆生豹衡身前丈外,再次行起那种别致礼法:“敝宗不比金刚派,门下弟子人才济济,贫道清凌,就此向道友讨教一二。”

豹衡忙作揖回礼:“清凌仙子过谦了,修真界谁人不知豳风宗威名?某家斗胆为广大散修同道,向贵宗讨点残羹,确也本着相互交流之目的,绝不敢有丝毫冒犯贵宗之意。还望仙子手下留情!”

清凌微笑点头,如昙花绽放一般,甚是美艳,令四周观众眼前为之一亮。只见她右袖轻轻飘起,纤手在身前来回招展,如扶风柳枝一样轻柔。如此柔美动作,却令她身周渐起灵力波动。

一层层灵力波,以她为中心,如波浪一般扩散开来。灵力波扩散范围越来越大,最后将大多数围观修士都圈进了灵力波中。只是,围观修士处在灵力波中,并未感觉任何不妥,反而觉得体内法力似乎渐涨,似有一种无形力量,在洗炼着全身筋骨,让他们很是受用。而那些处在灵力波中的草木,也似突然被注入大量活力与生机,连原本枯萎的枝叶,都慢慢舒展开来,透出越来越浓的新绿。

“这就是豳风宗的小回回术?”围观人群里,有人发出疑问。此语一出,便引起一阵热烈的议论。

“多半不是吧?小回回术据说是一种治疗性法术,他们这可是在切磋较技,施展这种法术何用?”

“那可不一定,小回回术确是治疗性法术,不过,没听说此术只能用来治伤。”

“应该不是,据说小回回术本是一种修身灵功,豳风宗弟子在修炼过程中,能通过此术治疗别人创伤,被人误认为那是一种治疗性法术。不过,那应该不是一种攻击性法术。”

……

豹衡没有沉浸在那种被舒筋洗炼的舒适之中,他及时抬手捏诀,向身外子母环一阵狂点。顷刻之间,其身外狂风大作,风势绕在他的四周,越旋越疾。豹衡此举,显然想把灵力波驱散。

子母环引发大风,确实极大消弱了空中灵力波,但却不能完全驱散。灵力波被削弱,却也有一部分渗入子母环里。斗场内风势,因此有了改变,吹拂的范围快速扩大,最后将清凌也笼罩风势之中。

清凌衣袍被大风吹得呼啦作响,娇小躯体妙曼曲线毕露。只是,她没有丝毫慌张,似乎这正是她所想要的结果。只见她一声轻笑,左手一抖,小指上的拂尘,似散成一朵巨大白花。那拂尘之花,一现即逝,清凌身影也随之一起消失。

待清凌的身形再现时,已是处在与豹衡近在咫尺的地方,竟然置身于豹衡子母环防御圈内。只见她身形乍一出现,便伸出玉指向前一点。一道闪亮的剑光,顺指而出,直射豹衡眉心。

清凌现身子母环防御圈内,豹衡虽然震惊,却并不因此而慌乱。几乎在清凌现身的同时,他两只手同时捏诀朝头顶上的母环一指。

母环应指嗡声大作,数条紫亮电弧,一下子现于身前。在“吱啦啦”的响声中,近身的剑光,没能穿过电弧阻击,眨眼间溃散。

清凌一击无功,紧接着抬起双手,十指连弹,发出一连串剑气攻向豹衡。二人距离如此之近,她每每出手,几乎都一发即至。这种斗法自然显得异常激烈。

豹衡的风雷子母环,乃是他招牌法宝,能施展风雷两种属性法术,很有独到之处。只见他头顶上,母环转速陡然大增,环上电丝布满,吱啦声大作,一下子从母环上垂下千百条忽电弧,将近身剑气全都击溃。而且,母环上垂下的电弧,也向周围扩展,几息之间,电弧便临近清凌身边。

清凌柳眉轻皱,一抖左手拂尘。拂尘上细丝不停轻柔摆动,与此同时,她右手玉指,仍飞快向豹衡点击。

不停摆动的拂尘细丝,似将先前荡漾的灵力波反向收笼,汇聚于清凌体表。而那些扩展至她头顶的电弧,一垂下闪击,便被一股无形力量,拒于清凌体表数寸之外。远远观之,可见那些闪击的电弧,象是沿着她的身体曲线一样,改变着方向。

豹衡表情凝重,一直指着头顶上母环的右手,此时有些轻微颤动,那显然是在尽力催动秘法所致。他左手一招,再置于右手之下,协助右手一起施法。随着他左手招动,外围两只转动的子环,一下子绕过清凌,回到豹衡跟前。

两只子环近身,便被密集电弧闪击,紧接着就出现了惊人的变化。只见被电弧不停闪击的两只子环,环上也渐渐生出电丝来,而且渐趋密集,隐隐与上方母环呼应。这般情形,昭示豹衡在酝酿更凌厉的攻击。

法会现场高空之上,慕容笏也不知使了何种秘法,一直未引起下方修士注意。此时,他见赤胆生豹衡正要施展厉的技法,突然伸掌,朝下方一按。

在慕容笏手掌按出的方向上,不见任何灵光闪现,在他按出手掌的同时,豹衡头顶上那只母环,却无缘无故晃动了一下。

施法中的豹衡,身躯一震,身周不停闪现的无数电弧,跟着消失一空。三只圆环紧挨着,现于他身前,恰好替他抵挡了几道袭近身前的剑气。

清凌也及时住了手,左掌立于胸前,一脸歉意说道:“清凌一时失手,深感不安,豹道友伤势如何?”说罢抬起右手,对着豹衡左肩轻柔摇摆。

豹衡在清凌住手后,也收了他的风雷子母环。待清凌说完话,围观修士们才发现,顺着豹衡垂下的左手指端,正不停往下滴着鲜血。

豹衡抬头看了几眼,其目光所指,正是慕容笏停身之处。待他转过头来,发现左肩上剑伤创口,已停止流血,而且创口还在快速的愈合之中,遂作揖谢道:“多谢仙子妙手回春,某家这点小伤,已经无碍了。嗯……”顿了顿继续道,“贵宗小回回术果然神奇,某家能够得以领教,深感荣幸。此局某家甘拜下风,按照约定,贵宗可以不答应某家请求。这里也是五份风砂晶,请仙子收受。”说罢同样取出一只木匣,奉予清凌。

……

高空中的慕容笏,知道那豹赤胆有所发现。他见对方没有揭露自己,并认输履约,还算安份识体,也就没继续停留观看。他再次摇身化出一蓬清烟,投向不远处的一座绝峰。

豳风台壁立千仞,高耸云端。云层之上的山体,却是春光无限,嶙峋怪石之间,随处可见生长旺盛的虬树琼花,透着无穷的生机与活力。

山峰之巅,地势平缓,纵横约两十余里。其间有几处稠密树林,奇花异草更是随处可见。在树林花草繁茂的地势平坦处,分布着十多座恢宏道观,青墙碧瓦,古朴典雅。好一处清新幽静的世外净土!

慕容笏落在最大一间道观前,驻足观望。

此时观门紧闭,四下寂静无声。那高阔的门楣之上,镌刻着“回天观”三字。此道观正是豳风宗象征性建筑,是此宗的山门重地。

慕容笏来此未久,未等他上前叩门,回天观大门便“吱——”的一下开启,门声显得格外响亮。这时,从观门之内,走出一个人来。

来者是一女性修士,与豳风宗门下弟子装束相似,却着一身淡黄道袍。只是,对方毫不宽大的道袍,却显现不出一丝女性身体曲线。她漫步而出,仪态端庄大方,眉目之间显露一种无形威势,让人陡一见之,便肃然起敬。

此女修一出门,便立左掌于胸前,点头说道:“皇宗慕容居士!居士此番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请。”说完侧立门边。

“不敢当,不敢当!水宗主请。”慕容笏忙作揖回礼,神情甚是恭敬,“老夫途径豳风山,理当前来拜会宗主。不过,此次老夫还真遇到一件不解之事,顺便请水宗主指教。”慕容笏跟在这位水宗主身后,亦步亦趋,慢慢走进观门。

回天观内,正堂很宽阔,堂上贡奉着一尊高大老者石像,显得仙风道骨。石像脚前置一香案,案上除了燃着高香的三只香炉外,还立着一块大玉牌,玉牌上铭刻“回天祖师之尊位”。除了这些之外,整个正堂内几乎看不到有其他物件。

入了回天观正堂,慕容笏俯身拜了拜石像,水菱宗主才开口说道:“慕容居士有何不解之事?贫道若能出力,自不推迟。”

慕容笏向水菱宗主稍一揖首,便详细说起他替晚辈炼制化身,并行七脉驱魂之事,也说起两魂共寄一体,其中一魂可以驱离,另一魂却很难驱离的疑惑。

说话之间,慕容笏放出百里轩的肉身,悬于身前,任由水菱宗主详查。

正常情况下,一具肉身只会寄宿一个灵魂,灵魂慧识主宰肉身,肉身精血滋养灵魂,这才是一个完整而合理的生命存在。

若两魂或多魂同寄一体,则灵魂之间必然出现排斥。这种排斥,是彼此间无时不刻的相互消耗,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最终只能由一个灵魂主宰躯体。所以,两魂或多魂同居一体,各个灵魂这时为了主宰躯体求生存,都会尽快驱散其他灵魂而减少自身消耗。否则,尽管最终主宰了肉身,灵魂也因消耗过大而使完整生命的寿命大大缩短。

修真界,有一种‘夺舍术’,修士肉身被毁,灵魂若能幸存,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寻找适合寄居的肉身,进行夺舍。若夺舍顺利,驱除了这具肉身原有灵魂,修士又可以以完整生命存在而复活。

慕容笏所面对的百里轩肉身,两魂同宿已有多时。他梳理出了各种可能性。

一种可能,两魂势均力敌,彼此相持不下。外在表现,应该是其人精神渐趋萎靡,身体僵直,终会变成一具尸体。另一种可能,两魂强弱悬殊,强魂为某种目的暂时隐伏在肉身之中,慢慢消耗弱魂,强魂能承受得起这种消耗。

不存在强弱悬殊不大的两魂,因这种情况,两魂都承受不起彼此消耗,不会长时间共存一体。

可是,第一种可能,慕容笏也有存疑。当初他见到百里轩时,对方动作虽有不便,但精神状态很好。至于第二种可能,慕容笏疑惑更大。那强势灵魂,怎会破不了他的禁魂术?就算对方隐忍,故弄玄虚,就不怕他一怒之下毁了肉身?灵魂再强也只是一个魂体,没有了寄居的肉身,发挥不了太大力量,慕容笏有绝对的优势和把握,能将其驱散。

第九十九章 拘魂大阵

水宗主走近百里轩肉身,伸出洁白的右手置于肉身胸前,轻柔的左右抚动,那动作犹如玉女浣纱一般柔美。随着她的右手抚动,一层层无形的灵力波,在紧贴肉身的小范围内来回荡漾。

百里轩的那种感知,虽与过去借神念之力获得的感知大有不同,可此时,水宗主施法所产生的无形力量,让那种感知,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长时间身为鱼肉、任人宰割的郁闷与怨恨,一下子爆发,也是一种有一线希望便作百般努力的求生本能,百里轩这种寄生于附近草木的感知,开始躁动,欲借着与肉身之间的那神秘关联,争取自己的意识归于肉身。

正当百里轩的那种感知躁动渐起时,施法中的水宗主,其抚动的右手象是突然之间被蛇咬了一口,冷不丁的一下缩回,身形也跟着后退一步。她这种失态举动,自然引来一旁慕容笏的疑问:“怎么了?宗主。”

“没,没什么。”水菱惊讶的表情,立时回复了平静,“此人修为如何?天庭护障竟如此坚韧,而且还很特别,与一般人大为不同。”

“哦。”慕容笏回道,“此人原是一名灵卫,一直在这南和国六王子手下听命。多年之前,他为了打探正与封国交战的南疆蛮人内部消息,乔装蛮人混入蛮民部落,没想到竟糊里糊涂的改修了蛮人巫术。他返回封国时已受重伤,伤势就因他体内寄宿了两个灵魂而引起,象是被人施了夺舍之术,可与一般夺舍似乎又不太一样。不过,听说这个灵卫在筑基问灵之前,神念较常人强,筑基后,修炼进展也很快,应该属性天生神念强大者。他的天庭护障不寻常,或许与他天生神念较强有关,也或许与其体内另一灵魂有关。”

“啊?”水宗主一脸可惜,“天生神念较强者十分罕见,在修炼上更是潜力无穷。居士为何要将他的躯体炼作化身?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唉!皇宗真是资源雄厚,财大气粗啊!”

“不,不,不是宗主想的那样。”慕容笏急忙分辨,“唉!这个灵卫,我们发现得太晚了,不然,早将他接引进皇宗,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他被人施了夺舍术后,老夫也曾千方百计帮他驱离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可是,那个灵魂似乎很强,这个灵卫的灵魂迟早都会消亡。也是在此时,老夫发现这个灵卫的躯体,比较适合炼作一个晚辈化身,这才行了七脉驱魂术。不承想,那灵卫的魂魄倒可以驱离,可另一灵魂对七脉驱魂术的反应很小。所以,老夫借此次拜会宗主之机,顺便借贵宗的拘魂大阵一用。”

“哦,慕容居士原要借用拘魂阵。贫道这就带居士前往。请——”说罢领着慕容笏又走出回天观。

二人均属高阶修士,才出得观门,未见有任何动作,二人的身形便一前一后浮到空中,轻巧得如一片浮云,向着一处凹地飘去。

这处凹地无丝毫特殊,其间花草丛生,树木枝繁叶茂,与别处并无二致。就在那花草丛里,有一些大小不等、长满青苔且形状各异的怪石,散布其中。这些散布的怪石,虽显杂乱,但细看下便可发现有些玄机。那里抱阴袪阳、依山近水,而且两边凹口进风,风进凹地却又被散布的怪石所阻,无顺畅出处,便在这里回旋不散。这里的花草树木,长年都会被旋风吹拂,摇摆不休。此处正是一天然的至阴之地。

二人飘落凹地怪石丛中,只见水菱宗主右袖轻拂,几点晶光顺势射向四周。

刹那之间,凹地里雾气顿起,并快速向四周蔓延,与不远处树林中弥漫的水雾融汇一起,几个呼吸之后,这里四下便是白茫茫一片。随着水菱宗主继续作法,凹地处雾气渐起波动,突然之间,地面一震,这里一切彻底平静下来,波荡雾气又恢复了原有的自然。

随着地面一震,百里轩原本躁动的感知,与肉身之间那种神秘联系,也是突然之间减弱了许多。不过,凹地里雾下所发生的事,他勉强还能感知得到。

原来,那些似散布的怪石,却是豳风宗的拘魂大阵布设之处。随着水菱宗主施法使拘魂大阵启动运转,雾气下几乎变成了一个独立空间。

原本置于慕容笏与水菱宗主身前的那块青苔怪石,此时却变成了一个表面平整的石案,案上还有一只燃着高香的石炉,空间四处是无尽黑暗空无,二人与跟前的石案,一起悬浮在这黑暗空无里;在不远处,有一处很宽阔的石坪,同样悬浮在空无里;石坪正中,立着一尊高大而奇怪的石兽像,石像上血迹斑斑,并缠着几圈带着血腥的黑链;兽像周围的石坪上,则耸立着一大片尖尖的石笋,还有几具被石笋穿透的干瘪尸体,石笋丛中似还有黑血在不停流动;兽像前方悬浮着两炷燃烧的大火烛;在石坪外围,有十二杆颜色图案各异的三角大旗,正绕着石坪缓慢转动。二人停身之处,正是这拘魂大阵的枢纽所在。

大阵一启,慕容笏未等水菱宗主开口,便朝携来的百里轩肉身一招手,肉身应势而动,缓慢飘到那石坪兽像的兽背上。

水菱见状,轻声开口:“运转此阵,居士比贫道精通。唉,此阵阴损,有违上天好生之德,贫道就不打搅了。告辞!”

“宗主且慢。那具肉身内的另一灵魂确有蹊跷,还望宗主在此稍待,与老夫一起探个究竟,以防发生不测,可不能让他给弄坏了那具肉身。”慕容笏一边说话,一边连连作揖。水菱宗主只得留了下来。

这次慕容笏施法的对象,似乎是石案上的那支高香。只见他双手捏诀一阵挥动后,突然张口朝那石炉中的燃香喷出一口血雨。那蓬血雨却不按正常的轨迹四散,在临近燃香的着燃点附近,竟全都突然转向投入着燃点之中。高香的燃着点,在吸收了血雨后,竟然火光大亮,冒出一阵浓烟来。

就在那炷高香浓烟初起,石坪外围的十二杆大旗,突然间得到巨大力量催动,一下子便飞快旋转起来。而随着大旗快转,一连串的变化相续发生。

石坪之上,先是两支悬浮的大火烛,渐渐左右摆动;接着,那些被石笋穿透着的干瘪尸体也起了变化,变得饱满起来,如刚刚死亡时的一样,其伸展下垂的肢端,还淋起血滴,而石笋丛中,流动的黑血也发出了怪响;再是那尊兽像,两眼中发出越来越亮的红光,象要鲜活过来,兽体也有了动荡,似要挣脱束缚的黑链,随着兽体挣扎,其身上束缚的黑链“喀嚓”作响,黑链上跟着渗出血,但那渗出的血液并不往下流淌,而是流向兽背上平卧的百里轩肉身,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兽体上渗出的鲜血,就将背上的肉身浸透。

来自灵魂深处的极端痛苦,此时在百里轩逐渐模糊的感知内,已引不起多大涟漪。那种近在咫尺却又隔似天渊的残酷现状,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任人宰割,却不能有丝毫反抗。他既无奈又哀怨,只剩下任人摆布、听天由命的份。

在鲜血浸透肉身之后,百里轩的静境里也跟着发生巨大变化,似乎突然之间,静境里一下涌起无数暗流,并迅速汹涌澎湃起来。原先充斥静境里的无尽黑气,此时也随着搅动起来,被渐趋激烈的暗流冲击得飞快疏散,不久便现出那一轮暗弱昏愦的性光,百里轩一直坚守在此的那一份意识,也因之逐渐产生感知。

静境里此番所发生的状况,与慕容笏当初施展七脉驱魂时有些类似,只是此时静境里的暗流要猛烈得多,以致于那些黑气也受到暗流极大的影响,被冲击得大量散出静境之外。无尽暗流如此凶猛,那轮暗弱性光,自然不会幸免,光轮的外沿,光华涣散得越来越快,与黑气一起被驱出静境。

百里轩的这份感知从一出现,就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待他感知到那颗黑珠时,发现它比以前小了很多,也淡了很多,犹在那里不停旋转,似在尽力要将四周越来越淡的黑气收拢。可是,此时旋转的黑珠,对四周黑气的收拢,在如此剧烈汹涌的暗流之前,相对显得软弱无力,暴乱而走的大量黑气,能被黑珠收拢者,十不足一,绝大部分都被无形急流驱散了。

相同的境遇,让百里轩的意识,不再抵触静境里的那颗黑珠,算是同病相怜吧。目前的形势明确昭示,百里轩坚守的那轮性光与黑珠一般,很快都会被驱散出静境而消亡。

随着百里轩这种意识产生,那颗黑珠似乎也起了响应,开始缓慢向那轮暗弱性光靠拢。或许,绝境之中都需要哪怕一丝一毫的慰藉,那轮性光也跟着迎了过去。就在黑珠投进性光的刹那间,异变发生了。

黑珠投进性光时,性光里先前扩散于无形的黑芒又出现了,一下子将投来的黑珠吞噬,并迅速凝缩成一朵黑色的莲花状。在黑莲形成的过程中,百里轩的意识里分明出现了一道讯息:“我生于你,再融于你,也是一个循环。你在我的来处得到魂源,也就是你们所称的天心,我能让它发挥一些效用。因为我,原本也算是它的一部分。”

第一百章 再世为人

黑莲一成,原本暗弱的那轮性光,陡然之间光华大放。紧接着,那黑莲在性光上显现出来,并且迅速涨大。随着黑莲涨大,四周产生一种无形的吸引之力,无论是散开的那些黑气,还是先前从性光上散出的光华,甚至静境里无尽的凶猛暗流,统统都受到了牵引,如百川归海一般,朝黑莲汇集,最终全都被那黑莲吞噬。黑莲所产生的这种无形吸力,神秘而又霸道,竟然能够透出静境之外,将原先从静境散出的一切,又重新吸纳进来。

拘魂大阵的阵枢处,慕容笏发现百里轩肉身附近出现了异常。原本那里灵魂的气息越来越弱,那是肉身内灵魂被渐渐驱散的结果。可是突然之间,那里的灵魂气息不但不继续变淡,反而渐渐浓郁起来。他当即手法一变,似要变换一种更加有效的催阵之法,不想却被一边的水菱宗主阻住:“慕容居士且慢施法。那肉身外汇聚的是两个灵魂气息,却能相融在一起,确实诡异。或许,肉身内的两个灵魂,融合了。”

“这怎么可能?”慕容笏一脸惊愕,住了手,“老夫修炼近千年,还是头一遭听说这种新鲜事!”

水菱见慕容笏怀疑,接着说道:“是与不是,我们何不探究一番?你若再加力施为,就算最终能将那里的生魂全部驱散,肉身也会严重受损,绝无可能再被炼作化身使用了。这样的肉身,勉强可炼作一具铜尸。”

“铜尸?”慕容笏若有所思,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若是两魂融合,复活后的人,那会是谁?”

水菱宗主摇了摇头:“贫道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贫道曾经阅读过一本经典,据记载,这种生魂融合的情况是存在的。复活后的这个人,或许是那位灵卫,也可能是生魂蛰伏肉身内的那个人,还有一种最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复活的人既是那灵卫,也是蛰伏的那人。前两种情况也算是一种极罕见的夺舍,与一般夺舍不同;后一种情况最可能发生,也是最糟糕的,这种融合而成的灵魂有大隐患,复活后的人,其肉身也有缺陷,会受到诸多限制,尤其是在修炼上,不大可能有多高的成就,那肉身就更不能被炼作化身了,甚至复活之后,会变成一个普通人,其寿命都较短。”

“受教了!”慕容笏听罢一揖,弹指将石案上的燃香打灭,石坪外围的大旗,也随之减缓了旋转,慢慢停了下来。石坪上的景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回慕容笏施法驱魂之前的形状。

拘魂大阵在水菱宗主的施为下被关闭,这处凹地里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连空中的雾气,也在短短的时间内消散一空。

返回回天观后,水菱与慕容笏二人各施秘法,均对仍未复活的肉身反复细细探察。可是,令他们讶异的是,他们不但感受不到肉身上一丝一毫的灵魂气息,甚至连肉身上的天庭护障也觉察不到。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是一具可炼作化身的躯体?灵魂消失了?”惊异之下的慕容笏,下意识的发问。

“不会。当时我俩都觉察到那些灵魂气息投进肉身的魂穴。”水菱也面现迟疑,“这种事,贫道也是第一次遇到。当年参阅典籍,记载的并不详细,或许还有一些后续不为人知的变化过程。毕竟,‘道’是无穷尽的,我等虽修炼多年,所知仍很有限。再等几天看看,若真是肉身中的灵魂被驱散了,不正遂了居士之愿吗?”慕容笏自然没有异议,遂按照水菱宗主的意思,将百里轩肉身安放到后堂一处静室内。

二人再次回到正堂,所聊的话题,自然就涉及修真界的一些事,也交流一些修炼心得。其间,慕容笏在有意无意间,几次向水菱宗主介绍大虞上国皇权即将更替的有关情况,尤其将他亲自调教的六王子慕容昭和,大大夸赞了一番。虽然慕容笏没有明说,水菱宗主也明白对方弦外之意,是想让她插手皇权之争,暗中帮助六王子争取皇尊大位。

只是,水菱宗主并不表示意会,倾听之间,除了偶尔点头致意外,脸上表情平静得始终如一,让慕容笏得不到一点他所希望得到的暗示。最后,慕容笏只得将话往明地里引:“宗主可曾见过昭和王子?”

水菱仍平静的回道:“皇宗的人,自然可以随时造访豳风台。六王子每次来,都由敝宗外事弟子接待。贫道自接掌豳风宗,一直恪守师训,潜居不出,远遁世外。这些年来,贫道更是鲜见外客,生怕有负恩师之愿。居士若非皇宗高人,贫道也不敢出面相迎。”

水菱虽未正面回答,慕容笏也明白。归附于皇宗的其他修真门派中,都有一些上国朝庭的灵卫。这是其他修真门派归附于皇宗的条件之一,必须定期为皇宗培养一批修炼上的人才。其他门派代为培养的灵卫,还要定时接受皇宗的考核,参加皇宗举办的归宗会,通过考核的灵卫,才会被接引到皇宗门下。当然,这种考核,那些归附的修真门派也有特定的指标任务,达不到任务要求,自然就影响到门派从皇宗分得的修炼资源。

皇宗也明白,其他门派代为培养灵卫,不会尽心尽力,更不会将灵卫视为门派的内事弟子,当作培养的重点。这些灵卫,几乎全部成为其他修真门派的外事弟子。修真门派的内事弟子,才是门派发展壮大的中坚力量,且全是一些出类拔萃之人,有资格接触门派最高深的秘技经典,参与门派发展大计;而外事弟子,只能为门派发展提供一些助力,因为相对平庸一点,其天资与修为,自不能与内事弟子相比,也就不会拥有与内事弟子同等的待遇。但是,作为一个门派的外事弟子,却能一直拥有一个希望,修真的大门始终为他敞开着,一旦得到机缘,修为突飞猛进,就会被所在的门派提携为门内事弟子。

六王子每次造访豳风台,都由豳风宗的外事弟子接待,水菱宗主没见过慕容昭和。

水菱宗主的言语,已明显将对方要说的后话堵住了,慕容笏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心下不免有点失望。他只得退而求其次,总要应付一下慕容昭和的请求,以免在后辈面前失了身价:“还请宗主见见他吧。昭和王子求了老夫很久,再三求老夫带他来拜会宗主。唉,老夫实在是推托不过。”

……

自从静境里那朵黑莲产生,百里轩意识一直守在那轮性光上。随着那轮性光的恢复与壮大,原先体外的那份感知,也回到静境之中,令他极为清晰的感受着静境中一切变化。

黑莲自产生开始,便不停的向那轮性光进行着如反哺一般的回馈。静境里,不但那轮性光逐渐恢复了以往的饱满,而且其体积更趋庞大,光华更加炽热;静境里那无尽的空间,也快速恢复满眼的丹霞,且丹霞色泽,更趋圆润流转,这正是那光霞变换的前奏。所有这类的变化,令他的感知,既真切,也踏实。因为这样,才让他感觉到是真正的自己,是真实而存在的。

在此过程中,百里轩意识里,渐渐得到更多讯息。这让他逐渐对当年巫行窟里的巫障空间,有了一些模糊认识。他大概知晓,巫障空间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明白那里的暗黑光团,是如何进行着生命的诞生、演变等过程;明白那里变化无常的怪物,是如何出现的;明白那个形貌如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形光体,是如何产生的;也明白那里生命所运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等等。同样在此过程中,百里轩也明白当初体内的命蛊是如何消失的。

在接受了诸多讯息之后,百里轩明悟出一点道道来。

原来,这朵黑莲,就是巫人所说的天心花,巫障空间里的生命则视其为魂源,能点化开启巫障空间生命的灵智,产生慧识。其实,巫人将其称作天心花,当做神物一般,是推崇天心花极为神奇的壮神之功,称天心或许更为贴切一点,因为这魂源的成型,在巫障空间里并不一定是花的形状。

在百里轩静境中,魂源成型为黑莲,是与他心底一直牵系家乡所在地——莲花镇有关。莲花镇的地型,如一朵莲花,有关莲花镇的许多传说,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成了他心底最美好的记忆,而且莲花镇也带给他童年时最多的快乐。巫人称天心为花,或许是因为花是美好的东西吧。

另外,当初百里轩的命蛊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它被黑珠吞噬了,如今,也算间接与他融合到了一起。可是,尽管在短短的时间内,百里轩明白了许多常人所不知的事,但他隐隐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巫行窟内的那处巫障空间,与自己还有着一丝说不清的关联,而且也感觉到成型黑莲还不是完整的,还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缺憾。这种奇怪感觉的产生,百里轩自己也说不清楚,似乎是无缘无故的,就存在他的意识之中。

回天观正堂后的那间静室里,平躺地上的百里轩肉身渐渐有了动静,最终睁眼坐了起来。

百里轩伸展一下活动自如的手脚,真切感受着体内已久违的巫力运转,一种愰若隔世、再世为人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嘶吼,尽情宣泄长久以来的压抑与愤懑。

第一百零一章 外事弟子

历时半月的豳风法会结束了。来自各地参加法会的修士,也已全部离去。豳风台与四周几座小风台山附近,又恢复以往的清静。

六王子慕容昭和,如愿拜见了水菱宗主。尽管他许下种种诱人重利,以寻求豳风宗的帮助,却还是被水菱宗主当面拒绝,令他大失所望。私下里,昭和王子还遭到了那位太祖叔的斥责,怀疑他与尸宗有交往,欲将百里轩肉身炼作铜尸。

尸宗,是虞国境外的一个修真大派,其门派修身灵功与一些法术绝技,在修真界里被普遍认为过于偏激与阴毒。其门下弟子善使尸术,那是尸宗独门绝技。尸术在整个修真界里都赫赫有名,令人闻之色变。因尸宗势力很强,别派修士排斥不了,遇上尸宗弟子,就只能敬而远之。而修炼铜尸,就是尸术中的一种。

若非百里轩肉身还未苏醒,六王子慕容昭和早就回豳州王府了。那些同来的黑狼卫们,几天之前就已离开了豳风山。六王子此行计划,可谓全部落空,很是沮丧。他自然心有不甘,借着百里轩这个理由,继续留在豳风台,希望还能做点补救措施。

话说这天,豳风台上突然传出一声长长吼叫,引起每座道观中所有人的注意。

回天观后堂静室里,几乎在吼叫声刚刚出口,百里轩就觉眼前一花,现出慕容笏与水菱宗主来。

百里轩吼罢,神情急转,现出感激,朝慕容笏一揖到地:“多谢前辈再造之恩!”

慕容笏一时之间,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他看了看身旁水菱宗主,又把惊疑的目光投向百里轩,伴发一股强大神念之力,将对方包裹:“你是六王子的灵卫?”

慕容笏的询问,百里轩自然知道原因,故意迟疑了一下:“六王子?哦,是,小人正是追随六王爷的黑狼卫。这……这位前辈是……”回话间,他将目光移向了水菱宗主。

当时在拘魂大阵里,百里轩的那种感知虽然遭到了极大削弱,感知范围大大缩小而且变得模糊,但阵中所发生的一切,他还能感知得到。尽管他对慕容笏与水菱宗主在阵中的对话,有着许多不懂之处,但大概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自己的躯体都可能被别人当作修炼资源一般利用,修真界内尔虞我诈、险恶残酷,而且也是无奇不有,他算是亲历了一回。原来散修自有散修的好处,再世为人一般的百里轩,心里自然就生出了退意,不愿再投靠慕容皇族,任其宰割。他一边回话,一边思量着如何才能让眼前二人,误认为如今的他,就是两魂融合最糟糕的那个结果。

“这是豳风宗的水宗主。这次多亏水宗主鼎力相助,才让你顺利得以恢复。还不快快拜谢水宗主?”慕容笏窥悉了百里轩的天庭护障比以前弱了许多,天庭识海中确系一个灵魂气息,暗暗放下心来。

注视水菱宗主的百里轩,双眼之中突然发出两束明亮光华,一闪即逝,只是光华并没有攻击性。他听了慕容笏介绍,俯身一揖:“多谢水宗主!”

跟前的二人,都在密切关注着百里轩,他每一个细微表现,自然逃不过二人法眼。水菱宗主表情一直很平静,见状立掌回礼:“居士免礼!”

一旁的慕容笏,看到百里轩眼现光华,自然就想到曾经在他体内蛰伏的另外一魂,心下微感可惜与失望,神态上也表现出来。他已窥知百里轩体内还保有着巫人一般的气息,总算没有变成一个普通人,多少还有点用处,遂淡淡说道:“到前堂去见见你们的和王吧。”

百里轩应了一声,也不向二人行告退礼,径直向门外走去。不承想,他刚跨出静室的门,差点与赶过来的六王子撞上。

六王子见水菱宗主也在场,忙将百里轩又拽了进来,行礼问道:“宗主,他……”

水菱还是一脸平静:“恭喜这位居士复原,他又能为六王子效力了。只是……,日后他若想再增进一些修为,贫道或许还有点办法。”

慕容昭和一听,一时竟掩不住脸上喜色,转头对百里轩说道:“能得宗主指点,是你天大的机缘,还不快快叩拜宗师?”

百里轩倒没有表现出十分顺从,他先看了看六王子,又看了看水菱宗主,最后将目光移向一边的慕容笏,似要征求慕容笏的意见。

慕容笏自然了解六王子心思,对方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不会放弃拉近与水菱宗主的关系。水菱宗主的话,有意要收百里轩为门徒,也引起了慕容笏的怀疑,于是朝百里轩点了点头:“和王说得不错,这是你的机缘。你可以与其他灵卫一样,做一个豳风宗的外事弟子,也不影响你继续为和王效力。”

“拜……拜见宗师——”百里轩五体投地,行起了入门归宗大礼。

慕容笏的意思,水菱心知肚明,她仍是平静的应道:“你起来吧。我豳风宗弟子一心求道,均使用道名,贫道赐你道名——万尘,你属于朝庭灵卫,在本宗之内,可用此名称呼。”待百里轩再拜起身,水菱才转向六王子,“贫道或许能借万尘之手,给六王子提供一点助力,王子若还有其他要求,恐怕贫道就无能为力了。”

“多谢宗主美意!”六王子一脸兴奋,俯身施礼,甚是恭敬。

……

慕容笏与六王子走了,百里轩被留在豳风台。

在豳风台一处崖边,有一座很不显眼的小道观,叫扶云观。百里轩自从拜入豳风宗后,就被水菱宗主安排在这扶云观中独居。这里平时少有人来,一连几天了,他没有见到一个豳风宗的弟子,更别说认识。

话说这天,闭目打坐中的百里轩睁开眼来,看到立在不远处的水菱宗主,正无声无息的注视着他,遂起身拜见。

“你认识兰风?”水菱宗主冷不丁的问道。

百里轩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水菱紧接着又问:“你来自川州?”

“是。弟子是川州大马川府人氏。”

水菱一直注视着百里轩的表情,片刻之后,又问道:“你可知道,你的形貌与那六王子几乎一模一样?”

百里轩一脸惊容,半晌才回道:“不知道,在下万万不知道。”

“那你听说过夺舍术、化身术吗?”

百里轩摇头。

于是,水菱宗主传授百里轩的第一讲,便是这两种法术。她详细的给百里轩介绍了修习此二术所需的条件、修习方法以及修成二术后所能达到的效果,并且还取出宗门内的秘典给百里轩参详。那些秘典上记载的,全是一些前人修习此二术的经过、心得,也有一些失败的反例和失败原因剖析。可是,此二术必需结丹修士方可修习,这是修术法的必备条件。水菱宗主的意图,百里轩当然知道。

“莫非六王爷想要将我炼成他的备用化身不成?”

百里轩这般反应,正是水菱此前大费口舌的原因。她接口说道:“你修为不够,神魂弱小,离体后便陷入浑沌,感知不到肉身周围所发生的事。所以,你也不会明白前段时日到底遭遇到了什么?不过,有一种经历,我想你定然会刻骨铭心,那种来自灵魂的痛苦,恐怕直到现在,你还心有余悸吧。这两种法术,你现在修习不了,但至少能让你明白前些时日所遭遇的事。”

百里轩听罢一脸惊恐,连呼吸都渐趋粗重,怯怯的问道:“那位皇宗前辈修为高深,怎么没有驱散我的灵魂?还让我复活?”

“这世间,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若非你有别于同辈之人,那位慕容居士,根本不用借助我豳风宗的拘魂大阵。他只需施展七脉驱魂法,便能驱散你的灵魂,将你肉身居为已有,而你也就永远在这世间消失。可偏偏你在之前就已遭到别人夺舍,体内竟然还能长时间寄居两个生魂,在驱魂过程中,又出现了两魂融合,再加上本宗劝阻,慕容居士才中途罢手,否则你也不会复活。”

百里轩真诚拜谢了一番,接着,他关心问起两魂融合的利害得失来。水菱宗主没有隐瞒,给他的解释,倒与当初她对慕容笏说的一模一样。言语之间,她也暗示收对方为豳风宗外事弟子的目的,似乎很单纯——只为了探究一番两魂融合而复活的人。

“还请宗师救救弟子!”百里轩听完后,又跪到水菱跟前,“六王子如此对待弟子,弟子哪里还敢再追随他?”

“唉!你不知道慕容皇族的势力有多庞大!本宗虽为一宗之主,自问也没有能力庇护你。你要思量着如何去应对,别指望逃避,除非你以后不在修真界行走。那六王子有求于本宗,在虞国皇权未更替之前,他不会加害于你。你日后须加倍提防的人,是那位慕容居士。在外行走,需靠自身实力,其他一切都靠不住。你目前最需要做的,是专心修炼,尽快提高保命的本事。”

百里轩深以为然,点头看着水菱,眼中透出热切的期望。

水菱宗主继续说道:“你现在能修炼何种灵功?”

百里轩心里一紧,想了一想才如实回道:“弟子以前修炼过‘灵元固体诀’,后来改修巫功,这几天来,弟子发现这两种功法修炼起来,进展极慢,反不如静心打坐效果好。”

百里轩回答很恰当,在这样一位修真前辈面前,他体内气息强弱是瞒不住的。自从再世为人后,这几天来的修炼,让他发现,体内巫力似乎又有所精进。这表示他的血肉筋骨,具有了命蛊的一些特性,能够自行纳灵筑体。只是,那种纳灵能力,比当初命蛊弱了太多,以致于他修炼天凤心经时所吸纳的灵气,在经脉中积存出一丝法力来。当年,他曾在炙族灵蛊池中拼命想要与命蛊融合,如今也算融合了,却并不是他当初预想的那般效果。

“哦?你还能修炼巫术?那六王子说你体内的蛊已消亡了?”

“是消亡了。”百里轩挠了挠头,“弟子也不明白,或许是错觉吧。”

水菱宗主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入静是所有灵功的基础,看来你的静功很好,可以试试我豳风宗的小回回功。”

……

第一百零二章 修真道经

百里轩仍一个人独居清静的扶云观中,水菱宗主来这里的频次增多了,几乎隔三差五,她便要来一次。她除了第一次在这里与百里轩谈了有关慕容皇族的事,后来,她几乎对外面的事只字不提,只一门心思传授灵功与一些技法,或是督促百里轩勤修苦练,忠实履行一位严师职责。这让百里轩充分感受到了一个尊长对后辈的关怀与期望,心里多少有点感激,尽管他知道,对方将他收为门徒,目的绝不会如对方所说的那般单纯。

豳风宗的修身灵功——小回回功,果然与百里轩以前所接触到的灵功不同,虽然同样始于入静,但筑基问灵之后,注重炼气培元。所说的‘元’,就是修士的法力。所以,豳风宗功法修炼,极为重视采气、炼气、炼津等;待到元凝结丹,修士到结丹阶段后,修炼上,培元与养神并重;待至丹满化婴,就成就了高阶修士,往后的修炼阶段还有不少,修炼最终是要炼育出个人的本命元神……

据水菱宗主介绍:“道是无穷的。天地之间的一切,包括天地在内,都是按照‘道’的轨迹在运行、变化、循环的,道之无穷,循环无止。所以,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高下相倾,生死相随等等,这些都是‘道’的循环。”

“世间所有生命,有生就有死,其寿命都是有限的。如我们人类,自然也脱不了生与死的循环。但人的灵智,却赋予人无尽开创性,这就使得以有限生命追求无穷的‘道’,成为可能。这种对‘道’的追求与探索,我辈称作修道,又因道之无穷、永恒而且真切常在,故修道又称作修真,意即探索‘道’的真常至妙。在无数前人不断追求探索中,逐渐找到了一些方法,那就是世间存在的各种灵功。记录各种灵功的经文,称作道经。”

“在各种灵功经文中,因天与道都是无穷尽的,常把天与道放在一起,称天道,并尊为‘一’,亦为‘始’之意。道的运行变化,用阴阳来描述,阴阳相推,衍化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道运行与循环过程。‘道可道,非常道……’,修道重在真修实,重在意会,很难用言语讲述,这般说法用在灵的经文中,只为让后来者更好接受与继承。”

“可是,世间各种灵功经文,能够被很好接爱与继承的,主要是丹经。很多人修炼丹经,都能顺利凝结出金丹,大大延长寿命,这都是很好的例证。”

“其实,丹经是对‘道’的一种认识,并不是修炼功法。因为丹经内记录着一些结丹以前的修炼方法行之有效,被大多数人所认同,才称为丹经。这无疑是把结丹以前的修炼功法等同于丹经,谬之大也。”

“就算修真界里所称的丹经,也难以在人间普及。因为我辈修道,需要打破很多自身上的‘道’之循环。这种打破‘道’之循环,困难之艰巨,所需要为之付出决心与努力之巨大,并不能被普世之人所接受,只有极少数天赋禀异之士方可为之。故而,修真,常被称为逆天改命之举。”

“世间一切都按照‘道’的轨迹循环,遵循阴阳生克之造化。这决定所有事物,都具有一体两面的特性。灵智赋予人无尽开创性,这是积极进取一面,却也有其消极的一面,那就是令人杂念丛生,贪欲无尽。可怜世人贪恋红尘肉欲,道心不立,能有几人不畏艰难,一心向道?”

“修至结丹以后,就因为‘道’之无穷,修士对‘道’的探索,自然分化出许多方向,难以形成与丹经一样的大同修炼方法。此后的修炼,就在于个人的‘悟’了,悟道之说也由此而来。当然,结丹以后,修炼功法也有很多,丹经里也有‘大道三千’的说法。那是强调个人修道应讲求真修实证,可以通过各种不同途径证道,殊途同归的证道。”

“流传下来结丹以后的修炼功法,因不比结丹以前修炼功法对多数修士都行之有效,当然都被认作是一家之言。不同的人,对相同功法领悟不同,修炼相同功法所取得的成就,也不一样。所以,那般功法只可用作参考,不可囿于其中,否则就压制了个人开创性。如此说来,丹经,才算是我辈求道的一把真正钥匙。它是一种认识,能够指引方向。”

“我辈修真,是以有尽搏无穷,求的就是‘道’之真常。若能真如‘道’一样真实常在,可不就是长生不死吗?所以很多人认为,修真目的,就是追求长生不死。当然,也有人不这样认为,见仁见智者不少。这就涉及到个人对‘道’不同的探索和领悟,称作个人的道。”

“且不论追求长生不死,是不是修道最终目的,但延长寿命,确是每个人在修道过程中最现实的需要。按丹经说法,修真确是求‘道’之真常,却并没有明确,修真是为追求长生不死。不过,明言修真延寿是有的,还提出‘性命双修,长生久视’之说。可那种‘长生久视’,多半是指人的灵魂,长久存在。”

“人的肉身,只是灵魂暂时居所。修士肉身,虽然打破了许多禁锢肉身的循环,大大延长了肉身存在时间,但‘道’之无穷,循环也是无尽的。肉身打破一个循环,还是落在另一个更大循环之中,所以终归还是要破败的。肉身并不是灵魂长久居所。修真,就是要寻找灵魂长久居所,寻找一个与肉身一般,适合灵魂长久寄居的真常之身,亦即真身。真身,自然是高于肉身的存在。”

“这世上,丹经分两类,金丹道经与截丹道经。我豳风宗的小回回经,就属于金丹道经的一种,而大虞国境内其他修真门派,他们修身灵功,都属于截丹道。其实,各种丹经对‘道’的认识,最终趋于一致。之所以分成两类,是因为两类丹经中,所记截的修炼方法区别很大,亦即修身功法大有不同。”

“我豳风宗小回回经,正是注重性命双修,修身修性,性主和正,命系纯阳,终要修出个人本命元神,可以脱离肉身而存在,达到一种‘天人合一’之境地,视元神为一种真常之身,是真正的金丹大道。而截丹道修士,过份重视修身,一味炼气固体,不修真性,以致于失心坏德,暴虐凶残,将人世间弄得乌烟瘴气。唉!我豳风宗宗门所在的豳风台,或许是这歃暗大陆修真界仅有的一块净土。”

……

百里轩以前对修真,也有不少零星听说,认识上很朦胧。此番修炼小回回经,他倾听水菱宗主有关求道修真的介绍。这是他接触灵功以来,算是第一次对修真,有了一个笼统认识。虽然很抽象,但很全面、系统,他也知道豳风宗为何特殊。

他现在还不知道歃暗大陆,范围到底有多大,但从水菱介绍中,无疑说明歃暗大陆上的修士,修截丹道是主流。

在修习水菱宗主所传授的法术中,百里轩也知道了法术、神通、道术等概念的不同。

法术、神通皆源自道术。道术是原创性的,是修士在修炼过程中,为打破一个循环而悟出的一个方法。那是一种突破性的创举,也是一种对抗‘道’之循环的力量,在那个小循环内,那个道术就堪比天道的力量,自然具有绝大威力。

法术,则是后来者对前人道术的学习和运用。因不是自己悟出的,学习领悟的程度自然不同,所以不同的人施展同一种法术,威力与效果也不会一样。

神通其实也是法术,只是源自威力很大的道术而矣。后来者习之,施展出来自然比一般法术的威力大。

道术的威力越大,意味着所打破道的循环也越大,所悟者在修真上的成就也就越高。道术流传给后来者,对后来者自然有一定的借鉴作用。打破道的循环越大,困难自然也越大,也就意味着威力越大的道术,也越来越少。所以,在各种法术之中,物以稀为贵,神通自然倍受修士重视。

在修真界里,修士之间常以道友互称,常互称对方所施展的法术为道术。这纯粹是一种礼貌性相互吹捧。能悟出道术者,绝对出类拔萃,并不多见。

水菱宗主对百里轩的关注越来越大,不但悉心传授对方能够修习的各种法术,还赐下两件主攻防的宝贝,这让百里轩心里对她非常感激。

主进攻的宝贝是一把无柄法刀,形如弯月,青光流动,冷气森森,刀名称作流青;主防御则是一块绿色盾牌,称作百木盾;另外,还有一只掌心大小的黄玉袋,具有与黑圣刹像一样的存放物件功能,称储物囊。与储物囊一同被赐下的,还有数枚防护玉符和多瓶豳风宗独有的真木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尽管水菱宗主如此恩待,百里轩暗中也不会放松提防。不明白水菱真实意图之前,他自然少不了要作一些试探。

在二人授受的过程中,百里轩发现,似乎自己修炼小回回功,每有稍许进展,水菱宗主都显得格外在意。她偶尔禁不住会喜形于色,对她这样一直古井不波的人,这种表现确属罕见。百里轩也因此逐渐放开手脚,在练习掌控流青宝刀时,多使出几分法力,有时会踏上流青,使出御器飞行之术,绕着豳风台恣意畅游。

百里轩所作的试探,极其隐蔽,在这样前辈高人面前,他的试探手段也很有限,终是不明白水菱真实意图,只好认为对方确是对他的复活好奇。

目前,百里轩在自身修炼上遇到一个最大疑惑,良师当前,他却不敢如实请教。

多年之前,他就有过一个切身体会,改修巫术后,法力会被命蛊吞噬,不能再炼修法力的灵功。此番再世为人,他不但炼天凤心经有效果,灵元固体诀也有效果,炼巫术似乎也有效,而炼小回回功,效果也有。

水菱宗主所说的金丹道与截丹道,两类修身功法绝对有抵触,如今却能在百里轩这里并行不悖。当年改修巫术时,他能感觉到巫力与曾经拥有过的法力有分别,而如今,他的体内,法力就是巫力,巫力也就是法力,已没有了明显分别。

第一百零三章 豳州遇旧

半年之后。

这天,水菱宗主来到扶云观,待百里轩上前行礼拜见之后,说道:“万尘,你今天就去豳州王府吧。”

百里轩看了一眼水菱,遂跪地叩别:“是。宗师还有嘱咐吗?”

“一名修士,历练是必不可少的。”水菱顿了一下,“你好自为之吧!以后遇上难事,需要帮助可回豳风台,若碰到那位慕容居士,能避则避,真受到对方威胁,你就说本宗有话要与他商量。去吧!”

百里轩真诚拜了几拜,起身踏上流青宝刀,如流星般的飞下豳风台。

水菱宗主看着百里轩消失在远处天幕里,目光仍没有收回,口中喃喃自语:“好深沉的小子!为了你自己,你也不想慕容族皇权如期更替吧?搅吧,搅得越乱越好……”

百里轩御器飞行,不肖半炷香的工夫,便飞至豳州城外。他落在一处离城墙不远的庄稼地里,施展天地通神之术,顷刻之间,神念融入草木,远远延伸开来。

曾被驱魂的惨痛经历,让他对被驱魂时的那种特殊感知,有所明悟。当时,那种特殊感知连慕容笏也觉察不到,虽然水菱宗主曾有过短暂的反应,但绝对也是捉摸不定。复活之后,百里轩曾数度施展天地通神术,将自己所悟,尝试着融进天地通神之中,也取得可喜进展。他在豳风台时,就曾几次小心翼翼,以此法试探水菱宗主,只是每次试探,水菱宗主似乎都有所察觉。不过,百里轩能确信,水菱宗主就算能察觉,也绝不会太明显,不然,她不会每次对那种神念窥探,都无动于衷。那种神念窥探,在修真界被视作冒犯之举。

百里轩此番未进城便先施展天地通神,一是窥探王府内的情势,二是确认慕容笏是否还在王府之中,是否能发现自己这种窥探。无疑,慕容笏此时在他的心里,已成为最大的忌惮。

窥探结果,让百里轩很是欣喜。慕容笏并不在王府,而那位韩百晓,对他此番施展天地通神中所释出的神念,没有丝毫反应。显然,他的这种窥探,韩百晓觉察不到。这也说明,他对天地通神术的领悟与运用,又更进一步。

在西城外的一处护城河边,百里轩感知到那里有灵力波动,而且隐隐抵抗着神念之力侵入,他心里有点生疑,却不敢进一步窥探。

就在百里轩将神念收回时,却意外发现了一位故人,其人正是当年在大马川府时,对他施惠笼络的荀子毓。那荀子毓此时在豳州城中的一条街道上,正与另外两人起了争吵。

百里轩健步迈入城门,径往荀子毓所在位置走去。

“本人已交待再三,并没有去过泽风亭,二位还想怎样?莫不是想要在这里与本人动手?”荀子毓一脸怒气,朝跟随身后的另两人粗声说道。

跟随荀子毓的两位中年人,一高一矮。那矮者也是怒气冲冲:“狗占人势。皇族的人也得守圈内规矩,何况你一个小小灵卫?我兄弟并非刁难你,只是打听一下事情经过。你若不说,就别打算离开豳州城。”

“哼。本人长年游走四方,朋友也不少,还想威胁本人不成?你们若有胆量,就继续纠缠,本人这就去王府走走。嘿嘿……”荀子毓说着话,果然转入中街,那正是通往王府的方向。

后面两人见状,脚步慢了下来,显然是不想招惹皇族的人。那高者边走边说道:“兄台慢走,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愿意给你一些报酬,你看如何?”

荀子毓边走边回头,本想奚落这两人几句,却发现后面跟来的百里轩,遂止步转身,面上堆笑,远远就拱手招呼:“百里兄弟。早听说百里兄一直在六王爷身边纳福,在下已来豳州多时,只图与兄弟一晤。呵呵……”

百里轩迎了过去,拱手回道:“呵呵,在下一直在外办事,今日才回到城中,不想碰上荀兄。这,这两位也是荀兄朋友?”

原本纠缠荀子毓的两人见状,有点尴尬的看看荀子毓,又看看百里轩,一时无语。

“嗐!这两位兄台与在下有点误会,他们打听之事,在下根本就不知道,也无从说起,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百里兄弟此来,正好给评评理。”

“在下百里轩,六王爷身边忝作一名黑狼卫,不知二位兄台与荀兄有何误会?”百里轩朝一旁的两人拱了拱手。

“在下单林,这位乃在下同宗族弟单信。”高个子中年人还礼回道,“我们本是三人同来豳州,还有一位族弟,却在城东泽风亭附近遇害了。据我兄弟多番打听,有人见过这位兄台当时从行凶现场经过,所以我兄弟才来向这位兄台打听情况。不承想,这位兄台竟是拒人千里的态度,实在另人生疑。”

“就是。若与你无干,说一下情况又有何不可?莫不是心里有鬼?”矮个子单信跟着附和。

“在下不是和你们明说过吗?几天前,在下确是去过泽风亭,可当时并没有看到有人争斗,更没有看到你们那位同伴被杀。你们找不出真凶,就要赖上本人不成?”荀子毓急切分辨。

“将你的储物囊给我兄弟俩瞧瞧,我那族弟曾得了一支法旗,因不能炼化,一直想在亥市中,用那法旗换一些可用的东西。那支法旗我们也曾请一些道友鉴别过,确认那是一件品阶很高的宝贝。你想证明清白,何不让我们兄弟看看你的储物囊?”

“嘿嘿,看就看,当着百里兄的面也好。否则在下对两位可不放心。”荀子毓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圣刹像,抛给那位提要求的单信。

“呵呵,在下与荀兄相识多年,对荀兄为人,多少有点了解。”百里轩见状,要给双方圆场,“单信兄,若真是荀兄所为,他怎肯将自己的宝贝给你查看?你这样子,荀兄就算听到了一些情况,也不愿说给你听。荀兄喜欢游历,爱广交朋友。以在下看,不如各位尽弃前嫌,我们一起坐下谈谈?”

单信听了百里轩的话,握着那块黑圣刹像,不好当即查看,一时有点不知所措。那位高个子单林,反应快点,一把取过单信手中的黑圣刹像,双手奉到荀子毓跟前:“兄弟多有得罪,还望荀兄见谅!我们本不该怀疑荀兄,那位族弟身亡,令我二人痛心疾首,行事不免有点鲁莽。”

荀子毓又收回圣像,也客气了几句,几人在百里轩引导下,一起进了一间客栈。

单林、单信兄弟都是散修,来自西北方的峙丘郡,距豳州数万里之遥。他们出生地,单姓同宗族人很多,相互间那种宗族观念,相对淡薄。不过,那里单姓宗族中,倒是屡出灵根之人,偶尔也有投入了修真门派者,但绝大多数都做了散修。他们多半不愿受到门派约束,更不愿投身慕容皇宗,筑基问灵后寻得一些修身灵功,便外出游历或择地潜修。单姓同宗修士之间,关系颇为亲近,不比普通族人。所以,单姓修士筑基问灵后,寻求修身灵功相对容易。

散修逍遥自在,但修炼上的一切,都需要靠自己,他们为得到一些修炼资源,往往少不了频繁寻访各地修真亥市。这次单林、单信与另一位同宗修士一起,走访豳风宗亥市,不想遇到变故。

豳风宗亥市,就在西城外护城河边。而在城东几十里处的泽风亭附近,有一些散修自发的组成了个一小坊会。亥市一般由修真门派举办并维护秩序,在一定范围内禁止争斗,保障参加亥市的所有人安全;而小坊会,却没有这种保障,完全借助修真亥市余荫,寄望于参会者不敢在修真亥市附近捣乱。相比修真亥市,小坊会可算是一个黑市。

不过,修真亥市虽然为来自各处的修士,提供一个公平交易、交流的安全场所,也接受委托替人拍卖一些珍宝,但有些服务,是要收很高报酬的。而小坊会这般黑市,虽然相对不安全,但有些贵重之物,往往可以卖很高价钱,而且不用给第三方报酬。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那位遇害的单姓修士,可能也不是十分信任同来的单林、单信二人,偏偏一个人独自去了小坊会。荀子毓当时确是从泽风亭经过,在暗中看到那位单姓修士遇害经过,且行凶之人,现在就在豳州城中。行凶者姓吕名洪,外号小霸天,因这小霸天吕洪法力高强,手段凶狠,在小坊会间小有凶名。荀子毓怎敢对单林、单信如实相告?

四人在客栈里,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经过说清楚,单林、单信为错怪荀子毓,真诚道歉了一番。荀子毓见二人打算去找小霸天吕洪决斗,为被害的族弟报仇,忙将二人拉住:“两位且慢。在下长年在外游走,修为不高,见闻却长了不少。二位可能还不知道小霸天的底细,在下在川州时就听说过其人了。据说那小霸天,十有八九是川州陈吕世家的人,好象惹了什么祸事,被逐出了陈吕世家。就算这样,二位若真杀了他,怎知陈吕世家就不会过问?况且,那小霸天确实有点手段,二位也没有必胜把握。当时,你们那位族弟被杀,在下可是亲眼目睹,他连还手机会都没有。”

“是啊是啊。荀兄爱好交友,与人为善,已将二位当作朋友。荀兄之言,二位当慎之。”百里轩及时在一边劝说。

单信还一脸愤愤不平,单林相对冷静得多,拱手说道:“多谢二位忠告。我兄弟自然也将二位视为良朋,不会鲁莽行事。他日二位若去峙丘郡,欢迎去落叶谷找我兄弟。就此告辞!”

第一百零四章 豳风亥市

“希望他俩真不去找小霸天,不要自寻祸端才好。”看着单姓兄弟走出客栈大门,荀子毓小声嘟哝两句,才转向百里轩,“一别十多年,老弟容颜丝毫未改,灵功大进啊!”

“哪里哪里。荀兄修为大涨。一个人都敢出入亥市、访会,令在下佩服!请坐,请。”两人又寒喧了两句,再次坐到案席边,把酒交谈。

“这些年,荀兄都去哪里游历?又见过哪些趣事?”

“唉!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多是在虁郡与豳州两地奔走,只在虁郡待的时间多些。中仁国王府所在地——虁郡郡城,因每两年便要举办一次上国封武大会,那里长年都有许多奇人异士行走,容易见到一些稀奇事。这些年来,在下在那里还真发现了一个奇事。以后可别小看了那些击技精深的武者,别看他们没有筑基问灵,可在下就亲眼看到有个武者,竟能够驱动符宝。泰王听了这种事,也有点吃惊。”荀子毓似满意的看了一下百里轩惊讶表情,继续说道,“自从和王南疆收兵后,在下这才一直留在豳州。黑狼卫队到底有多少人?”

“哦。”百里轩见问,回道,“当初在下被收进黑狼卫队时,共有三百二十八人,从那以后,在下受和王命,混入蛮民部落,一直与蛮人为伍。现在算来,整个黑狼卫队,人数估计在四百人左右。”

“那,黑狼卫们灵功修炼得如何呢?”荀子毓继续问道。

“绝大多数都在固体五重以下,也有几个达五重以上的。”

“哦。”荀子毓接着说道,“一年前,泰王曾遣使来豳州,与和王相约出兵东支月国,和王当时确是赞同,也答应及时领军东进,为何到现在也不见发兵?”

回到豳州后,百里轩一直待在豳风台,对那之后的王府兵事,倒不清楚。他稍停顿了一下,才接道:“听说,支月境内两封国的军队与嘉兰军纠缠,泰王肯邀南和国出兵,是想趁机脱身。和王不发兵,或许是这个原因。和王睿智,一向乾坤独断,他只与身边亲近之人谋划策略,不会告知所有黑狼卫。”

荀子毓点头表示认同:“是啊,泰王那样做,显得有点多余,或许只是试探一下。呵呵,泰王能派铁石卫长年打探其他封国情况,和王当然也会这样做,在支月国境内,乔装成散修的黑狼卫,恐怕不在少数,怎能不知我们与嘉兰人之间的微妙战争?”

百里轩微笑附和,自然知道在这豳州,象荀子毓这般铁石卫也不止几个:“眼看上国虞皇退位将近,嘉兰国为何不肯罢手?泰王、聪王不是曾与他们量商好了吗?”

“这个,我确是不知。”荀子毓回道,“泰王现在要集中精力对付仁王,估计要在虞皇退位之前,让中仁国内乱不断。至于支月国的事,泰王肯定要对嘉兰人让步。和王此次不肯出兵,想搞好封国政事,估计也不会如愿,泰王岂能不知和王的打算?”

“泰王竟有这般势力?”百里轩吃惊的说道,“听说和王得到豳风宗的暗中支持,泰王要同时对付仁王与和王,应该不会太顺利。”

“哦?这倒是个有价值的消息。”荀子毓朝百里轩点头示意,甚是赞赏,“修真门派插手,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不过他们对皇权之争不敢牵涉太深。其他几个王爷背后,都有镇国候暗中支持,那些镇国候,就是其他修真门派的掌教。不过,这豳风宗比较特殊,竟也会支持和王,有点出人预料。呵呵,百里兄弟是明白人,我等日后,都要归属上国灵卫,这几个王爷,到底谁做下一任虞皇,对我等确没有太大影响。我们也只有趁着现在,从几个王爷之间得点好处。”说完掏出几块灵石、玉符,递给百里轩以示答谢。

百里轩不客气的收了,二人再叙话,当然还是围绕修真界一些趣事。

在修炼道路上,各个修真门派结丹之前的各种固体灵功,每个人修炼过程都不尽相同,受到多种因素影响。譬如修炼场所灵气浓郁程度、个人灵根体质以及天资悟性等等。所以,修为停留在每一重固体诀上的人都有。据经验之谈,修炼各种固体诀都有两个槛,修士往往在第五与第九重固体上,修炼进展最慢,而且突破相对困难,修炼停留在这两重固体修为上难以突破者最多。

只是,百里轩并没有切身感觉,虽然修炼讲究真修实证,可他修的、证的与周围的人都不一样,连他自己也不明所以。不过,他能感应得到,荀子毓的法力修为,大概也就在五重固体左右,比马小虎要强一点。

临末了,百里轩突然话题一转:“荀兄若是无事,可否带在下去豳风宗亥市走走。不怕荀兄见笑,在下可不比荀兄技高胆大,从来不敢一个人出入亥市,更不敢去那小坊会。”

“哎……,下次吧,下次。为兄现在要去会会其他几位兄弟。”荀子毓见百里轩面现失望,取出一块小玉牌递上,“你去修真亥市真不用害怕,况且你也没有什么珍宝,就算有,在豳州城附近,没有人敢对你下手,尽管放心去亥市吧。亥市入口就在西城外护城河边,两个对弈老者那里。这是邀请牌,执此牌去那里,他们会接待。就此别过。”

“请——”百里轩接了邀请牌,送荀子毓出了客栈。

豳州西城外,百里轩沿着护城河走了不久,果然见到两位老者,正坐在河岸边石案旁对弈闲聊。见到百里轩径直走来,二位对弈老者远远就起身点头示意,待百里轩亮出邀请牌时,其中一老者礼貌又热情:“阁下是贵客,请,请,需要老朽带路吗?”

“有劳!”百里轩拱手致意。这里正是他先前窥探生疑的地方。

老者领百里轩走到河边,对着河面上,慢慢用手舞诀,朝河上一挥。前方一阵明显的灵力波动,突然现出一座石桥,沿石桥向上,距河面十余丈高处,有一狭长的广场,广场两边有许多房屋建筑,与豳州城里的街道差不多,只是每栋房屋间距离都很宽,不象俗世中街道铺面连成一片。百里轩远远可见,亥市上有来来去去的人影。

老者的接引,就到此为止。开启进入亥市入口后,他便向百里轩作出一个请进的手势。之前他慢慢施诀打开这隐藏法阵的入口,就是教前来参加亥市的修士入市方法。百里轩还礼称谢后,便沿石桥而上,进入亥市之中。

亥市是一种交易场所,专供修士互相间买卖或交换一些珍稀炼器、炼丹材料,或是一些法宝、灵符、秘术法典等修炼资源。亥市多是由一些修真大派主持开设,宗派有一定信誉,能保护所有出入亥市者安全,在亥市之中及周围一定范围内,都禁止争斗。如此这般,才有人愿意来交易,不怕遭到杀人越货之事。

当然,在这样的亥市里,用俗世金银必须先换成灵石,这里能通用的货币是灵石。灵石有着不同品阶,有低品灵石、中品灵石、高品灵石、极品灵石,主要是根据灵石中蕴涵灵气的量及其精纯度来化分。据说还有单属性灵石,那种灵石中蕴涵单一五行属性灵气,极其罕见与珍贵,一般亥市中连高品灵石都很少见,象极品灵石与单灵石就更看不到了。亥市中通用灵石就是低品阶灵石。

亥市里交易秩序,买卖两相情愿,不许强买强卖。修真大派开设亥市,一方面出卖一些灵符、法宝等,赚取灵石;另一方面为门派收集稀有材料;还为大宗买卖双方牵头搭线,从中作保,赚得利润;另外,还为一些有需求的顾客,提供保驾护航服务,收取一定费用。

亥市最大的几处铺面,由豳风宗与金刚宗的门下修士,占用经营。其他铺面,则租赁给有一定实力的个人或其他小派。在每个铺面之间还设有一些摊位,供来参加亥市者出售个人携带来的物品,这些摊位使用费用,非常低廉。

亥市上还有许多房屋,供人临时歇脚。这些房屋上,全都加持有一定封闭功能的法阵,处在其中,外面人很难对屋内窥视,百里轩的神念之力也难透入其中。

总之,亥市中所有设施,都是为了保护参加亥市修士的安全和隐私。这在巧取豪夺、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修真界里十分必要,若做不到这样,亥市就不会有人光顾。

在亥市上,只要个人愿意,再珍贵的宝物也能出售。若物主对价格不满,还可以请亥市主办方代为拍卖,向主办方交纳一定费用即可。亥市中最大的建筑,就是拍卖堂,堂内宽敞,能同时容纳上千人。

在亥市外,据说豳州城外方圆二十里内,都有豳风宗弟子监视,主要制止杀人越货的事年发生,为参加亥市者安全离开提供方便。对二十里之外的监视,就会逐渐放松,若离开的修士不放心,就要请亥市主办方派人为其提供保护了。

百里轩在亥市中边走边瞧,无论是铺面中还是摊点上,出售那些五花八门的法器、秘术法典、材料、灵符等等,他大都感觉新奇。他迫切需要一些修炼资源,尽快提升自身实力以自保,而且,他那掌中空域内的黑圣刹像里,就有大量灵石。可现在面对许多想要的东西,他却不敢大肆购买,怕引起别人注意,他终将重点放到炼丹术上。

炼丹术果然是一种修炼法门,百里轩从一些摊点上典籍里得到印证。炼丹术称外丹术,也叫外丹法,与道经修身方法完全不同。而各种不同的丹经,则称为内丹法。炼丹士正是通过不断炼丹来修身,修为到一定程度就尝试炼更高级别的灵丹。

外丹术与百里轩所见过的修身灵功不同,没有现成的修身功法口诀,修炼全借助于外在的炼制丹药,在炼丹过程中领悟炼丹的诀窍,达到修身目的,所以称外丹法。不同炼丹士,所体悟出的炼丹技巧都不相同,所以炼丹士修为,是与炼出灵丹的级别息息相关。

当然,每个炼丹士,都是精通医理的歧黄高手。他们对药草性味、相互之间的相须相畏,有非同一般的掌握程度,才能炼出适合人体,有利于修炼的灵丹。

亥市摊点上的外丹典籍,都很基础,多半记载各种各样药草的形状、生长环境、成熟时间、性味、用途等,也有一些炼丹士的炼丹经历与体验,还有许多焙制保存药材的方法、对自身法火运用技巧以及对法火的提炼之法。其中,丹方是外丹典籍中最珍贵的,是炼一种灵丹的方法,应算是炼丹士的一种修身之法。同一个丹方,由不同炼丹士来炼,所炼出灵丹功用虽然一样,但灵丹药效也有差别。这与炼丹士对丹方领悟以自身修为有关。

亥市里,各种灵丹比较紧俏,原因是灵丹对个人修炼,辅助作用很大。先撇开灵丹的各种疗伤保养的功效不谈,各类灵丹中所蕴含灵力,有些比灵石蕴含的灵力都要充沛,而且经过炼丹士的焙炼,最适合人体体质,修士将之炼化成自身法力,相对快捷,往往在修炼紧要关头,需要大量法力支撑时,灵丹就显得尤为重要。

第一百零五章 机密议事

从南疆重伤初回时,和王曾赐下的培元丹,百里轩并不看重,如今对他就显得很重要了。

巫功锁神的弊端,现在对百里轩来说,几乎不存在,命蛊没有了,躯体噬灵能力还很弱,自己现在修炼所吸收的灵气,多半用于培元,即修成流转于经脉之中的法力。从水菱的传授中,百里轩也明白,修士在修炼上停滞不前,遇到瓶颈、关卡,多是由于认识不足,领悟不到位,致使自身难以蓄积与掌握足够的能量,来打破下一个道之循环,致使法力增长缓慢甚至停止增长。只是,巫功却似个例外,限制个人巫力精进的,是怕被锁神。

百里轩现在感觉自身法力,还有很大增长空间,所以迫切需要如培元丹这般灵药辅助,尽可能快的提升自身实力。

亥市上出售的培元丹,价格可不菲,一颗培元丹,需要两枚中品灵石,一瓶则需要百十枚中品灵石,一般散修根本消费不起。所谓修炼四宝,‘赋、经、师、财’缺一不可,这‘财’字虽排在末位,却一样的重要。

百里轩有点犯难,尽管很需要培元丹,而且他有足够灵石,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购买的念头。好在那培元丹的丹方,亥市上就有,感觉炼制不是太困难,而且所需要的药材,在亥市里就可以收集齐备,他有过炼制补筋丹经验,若花点时间能自己炼制,也是一个可行办法。百里轩舍近求远,多费手脚的原因,主要还是来亥市购买或交换药材的比较多,不会引人注意。

百里轩购买培元丹丹方时小心翼翼,买药材就可轻松许多,买一些外丹基础性的典籍也不担心引人注目。在与其他修士交易过程中,他经常会与人交谈亥市上一些炼材、器具的行情,自然也了解许多情况。

象豳风宗这等规模的亥市,来的大多是散修,修真门派的人并不是很多,这可能与豳风宗的特殊有关系。

在修真界,只要有足够灵石,获得低级别丹方和一些外丹典籍,相对于修真门派的修身灵功要容易。

由于灵丹对修炼辅助作用很大,一个真正的炼丹士,无论是散修还是修真门派弟子,都不愁没有资源,而且还会受人尊崇。在“赋、经、师、财”这修炼四宝里,炼丹士占了很大优势。按理应该修士之中炼丹士最多,可实际上恰恰相反。修真界里的炼丹士并不多见,尤其是高阶炼丹士更是稀少。究其原因,主要落在那个“赋”字上,修外丹法也讲究个人天赋,另外,外丹法比内丹法相对繁琐,从医道开始,很难入手,亦即门槛高。

购买炼丹药材,百里轩也不会在一个摊点或店铺中大量采购,而是频繁更换地点,多次少量购买,这无非都是为了安全。就在购买过程中,百里轩见识到了荀子毓口中的那位小霸天吕洪。

小霸天的形貌倒显得清秀,嘴角挂笑,显得和善,丝毫看不出对方是个杀人越货的狠人。若非事先荀子毓对他形貌特点描述得很细,百里轩也不会将这样的小霸天与凶狠联系到一块。

小霸天漫步于各个摊点之间,边走边看,却很少购买物品,周围之人也很少注意他,有几个修士对他稍加侧目,敬而远之,显然是认识小霸天的。

百里轩稍作沉思,便暗中施出一个他所独创的秘法。这秘法是一种神念系附之法,将一股神念之力凝聚、系附到物品上,凝聚于物品上的神念之力,可以独立存在一段时间。物品被神念系附之后,百里轩可以不再以神念去探察,只凭神念之间感应,便能确定物品位置。这秘法还是百里轩在扶云观时悟出的,不过还有缺陷。他以此法系附于物品上的神念之力,并不能长久存在,与曾经系附在他那黑圣刹像内的神念相比,相差太多了。以他现在的施为,所发出的系附神念,只能存在数个时辰,便会自行消散。

百里轩释出一丝神念,暗中系附于小霸天的发梢,再购买了一些炼材,便出了亥市。他见时辰还早,进了豳州城内的一处酒肆,坐到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小酌慢饮,专等从亥市出来的小霸天。

那小霸天身上的法力气息,虽比荀子毓深厚得多,可百里轩并不怕他。首先,他没有迂腐到要做匡扶正义的使者,不会为妄死在小霸天手中的那些修士申怨;其次,他希望能再次看到小霸天打劫行凶,或许能给他一点机会。修士毕竟都从俗世中走出的,多少都会受到俗世中是非观念影响,如小霸天那样杀人越货,百里轩鄙弃、不屑,若是趁其行凶,做点黄雀在后的事,他也不抵触。虽然那也有风险,但在不拼命的情况下偷袭一把,百里轩倒有十足把握,全身而退。

可惜天不从人愿,百里轩等了几个时辰,也没发现小霸天从亥市中出来。看了看天色将晚,他微感失望之下走出客栈,径往中街王府。

经王府门卫通报,来迎接百里轩的,是黑狼卫鲍正。鲍正一见到百里轩,便满脸堆笑,连连拱手:“恭喜百里兄痊愈而归!王爷在颐心殿有请!”

殿堂上的和王,大马金刀的坐在殿堂高椅上,他一直注视着百里轩走到近前行礼参拜,才一下子显得客气起来,亲自上前将对方扶住:“百里兄免礼!百里兄得水宗主指点,在豳风台修炼,可还顺利?”

“多谢王爷挂怀!在下修为稍有精进,这才被宗师遣来替王爷效力。”

“如此甚好。百里兄如今代表水宗主,本王以后还多有仰仗之处。”说罢转向鲍正,“你吩咐下去,从今日始,百里兄出入王府不用通报,可直接来见本王。”

百里轩被安排就坐当场,代表豳风宗的一支力量,参与和王这种机密议事。

在场众人,除了和王、鲍正外,还有百里轩所认识的韩百晓、何精忠。另外还有三人,其中一个不是修士,被称为蓝先生;另外两人是修士,且体内法力气息不弱于韩百晓,一个叫濯吾,另一人被称作黑二。显然,‘黑二’是个外号。

蓝先生年近五旬,谈吐斯文,象一个老学究,他在王府中负责具体政务,以及管理着府库税贡,并参与制定与推行治理封国的各种政令;濯吾与黑二,都来自上国皇宗,主要保护和王安全。这两人都是修士,从形貌上看不出具体年龄,外表都似三十多年中年人。濯吾身材中等,相貌端正,洁面无须,眼光显得深沉;那黑二相对粗放许多,满颊浓密短须,一双豹眼,炯炯有神。

百里轩参与这种机密议事,自然对封国所面临的形势有了真实了解。

自六王子从南疆收兵,他当面答应泰王使者将出兵支月,共抗嘉兰,暗中却大大削减军中兵士,就地遣散大量兵士退役返乡,军中保留的,都是身手不错的精锐将士。

这种遣散工作,一直持续到现在还没有完成,按预定目标,六王子手下直属王卫军,由原先返回豳州的十三路大军,最终变成两路大军。封国各州各府早已接到王令,减少征集兵丁,各地所保留的军队,全都充任维护地方治安力量。

探悉泰王与嘉兰人起了纠葛,一时难以从支月境内收兵,东泰国傜赋仍重,与中仁国暗斗不止,内乱频发。六王子拟定了专心治国的策略。遣散大量兵士,让劳动力重新投入生产,颁发多种轻傜减赋、重农扶商政令,鼓励社会生产,改善治民生计。相比其他三个王子,六王子在治理封国上,相对有些优势。

只是近来,除了豳州情况稍好外,其他三州境内,袭官扰民的匪患渐渐增多,地方官史遇害案例,也渐渐频发。这显然是其他封国势力,在暗中所为。六王子也已派出多支黑狼卫队,赴各地协助平乱,而且还准备再派出亲信,去各地巡视。另外,在下个月,上国皇城里要举行一个归宗大典,上国虞皇的随侍嫔妃——刘贵妃,要离开所属宗门,正式拜入慕容皇宗。这是上国的一件大事,各封国的亲王,均要备足厚礼,前往皇城道贺。

在百里轩到来之前,和王与在场的这些亲信之人,正在商议着这两件事。一些黑狼卫,六王子并不是特别信任,这种机密议事,除了这些亲信之外,不会让所有些黑狼卫参与。黑狼卫只是奉命执行具体的任务。这种情况,百里轩也理解,正如荀子毓那样的铁石卫,不会知道泰王过多机密之事一样。

“此次去皇城观礼,各位王子之间,少不了一番近身较量,六王爷还要作些准备,不能放过在诸位王子中立威的机会。”濯吾一番沉吟后说道。

六王子脸现难色:“唉!与仁王较量,本王倒不怕,可泰王修为很高,上次在皇城切磋,本王差点就失了颜面。”

“六王爷不用怕他,其实你们三人修为相差不多,比试较量全靠临场机变。嗯……,那聪王法力倒也不弱,只是他从来不与其他王子动手较技,此次王爷还要试他一试。”

“嗯。”和王点了点头,继而转向百里轩,“百里兄来得正是时候,本王正有要事相托,我们稍后再商议。”

……

六王子领着韩百晓、濯吾、黑二和百里轩,走进颐心殿地下密室内。这密室内,四面墙上辍着数十颗硕大上品灵石,近墙的几张石案上,摆放着不少黑圣刹像;密室中间倒没有什么物件,只是地上放着一只精美的大蒲团,是用来打坐练功的。

百里轩上次在这里的遭遇,在他心里仍遗留下一种深深恐惧,此番再次到来,心中免不了有些紧张,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六王子从石案上一只黑圣刹像中,取出几套皇族服饰、一个特制面具、一块封国和王印绶,递到百里轩面前:“百里兄与本王体型一般,可以扮着本王去封国各地巡视……”他看到百里轩脸色不大好看,稍稍加重了语气,“怎么了?百里兄。”

“怕冒犯王威,在下心中有些惶恐。”百里轩接过衣物。

“岂能不遵王命?”六王子还未接口,韩百晓倒是一脸怒容,伸手朝百里轩的肩头按来。韩百晓明显是要给百里轩一个下马威,让他不要将豳风宗作为资本,做一个本分的黑狼卫。

第一百零六章 和王替身

韩百晓抓住百里轩肩头,手上才一用劲,便被一股猛烈的大力反弹,象被针刺了一般慌忙丢手。不料,百里轩肩头跟着一耸,反弹之力陡然倍增,顺着对方手掌袭去。韩百晓手臂一麻,“噔噔噔”一连后退数步才站稳。

“你想干什么?”百里轩朝韩百晓一瞪。其实他已接了六王子的衣物,并不算不遵王命,只是在旁人看来,显得有点不够恭顺罢。

韩百晓面现惊容,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旁边濯吾、黑二也是面带异色。

六王子心下震惊,口气倒转得很快:“韩执法多疑了,百里兄一向是本王依重之人,岂是你想的那般?我们之间可不能有丝毫嫌隙,要团结合作才能成事。本王日后若真能继承皇尊大位,绝不会亏待列位。”

“是,是。”韩百晓朝六王子拱了拱手,也向百里轩点点头,算是致歉。

百里轩一边拱手应承,一边说道:“在下在南域重伤时,王爷以前所赐之物全部遗失,还望王爷能赐些器物,以方便行事。”

“这是自然。”和王爽快的取出一只黑圣刹像,递与百里轩,“百里兄智虑深远,日后替本王巡视封国各地,所遇之事,可临机独断,务求安稳为上。黑二可随你左右,护你周全。”

“是。”二人受命点头。

“川州都监宇文佑日前来报,川州城内有多名官员被杀,其中还有不少武官,他与燕丁两人都没查出丝毫线索。哼,这两人这些年都一门心思忙自己的事,自身修炼上倒有长进,可那里的治安状况却变差了,他那个差事,还不如让别人干。”六王子似有点恼火,“百里兄准备何时动身?要不要在王府中歇息一段时间?”

“随时都可以动身。”百里轩回道。

“你能明日就动身,那是更好,就先去川州。原以为川州城外有陈吕世家,一般修士不敢在附近捣乱,看来他们倒真象不问世事。”

“是。”百里轩与黑二退出密室。

二人退出密室后,和王就问起韩百晓:“韩执法说说看,那百里轩实力如何?”

“本人一时大意,才让他占了便宜。”韩百晓明显有点不服气,“看那百里轩施为,还是与蛮人一个路数。至于实力,嗯……,没有真正交手,还真不好说。不过,在黑狼卫中,他现在的实力,估计算是很强的。”

……

百里轩来到密室外,眼前一片片重重叠叠的廊间走道,他知道这是阵法幻象,便跟在黑二身后,一弯一拐的出了颐心殿。

这时已是深夜。

原打算要在豳州城内找个清静之地炼制培元丹,出了王府后,百里轩见黑二一刻不离左右,遂打消在城中炼丹的念头。他从鲍正那里要了一只驮鹫,连夜就出发了。他当年前往天恩平原打探时也曾有过一只驮鹫,但驮鹫不是妖兽,不能靠吸收灵气生存,当时被百里轩收进黑圣刹像里,短短几天就死了。

夜幕之中,驮鹫负着百里轩一路向西慢慢飞行,那黑二则踏着法刀,跟随在驮鹫上空。这个黑二,明是六王子派作保护百里轩,实是监视对方一言一行,他似乎不善言辞,一路上几乎不主动与百里轩说话。

路上,百里轩也不招呼黑二,只顾参详从亥市中购得的那些外丹基础典籍,尤其专注几种提炼自身法火的技法,还不时从手心放出一团褐色法火,专心祭炼。

天亮之后,驮鹫落在一处川岭之上。百里轩将驮鹫拴到一颗大树边,取出一堆兽肉供其进食,便行至一边准备炼制培元丹。黑二仍默默站在百里轩不远处。按和王所说的意思,他只受命保护百里轩,二人一切行止由百里轩决定。

百里轩见黑二不与自己说话,也没理会,因炼制一炉培元丹耗时只需要两日,当初还准备找个清静隐秘之地炼丹,现在有黑二这般好手在一旁守护,正可不用担心炼丹时受到外来打扰。

实践永远是成功基础,对于庸者,实践可能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探索过程,而对于智者,实践可能只是一种印证手段。百里轩有过炼制补筋丹的经验,虽然事隔多年,但对他这种慧识大开者,以往的炼丹经历犹如昨日。此番从外丹典籍之中又汲取了不少体悟,百里轩再来炼丹,已然驾轻就熟。只见他熟练的起火温炉,焙火混材、炽火熔融、凝火蕴丹、冷火开炉五道炼丹步骤,相互间衔接自然,不紧不慢、不紊不乱,整个过程显得很是流畅,让一旁的黑二看得两眼有点发直。

第一次开炉,百里轩炼得两颗培元丹,大多数炼材,在炼制过程中被损耗了。所得两颗灵丹,成色也较差,他微感可惜,但还算满意,没有发生爆丹熄炉,已是最大的成功了。炼丹的每个步骤中为何都有个火字,百里轩此番更是深有感触,意犹未尽之下,他又另起一炉……

百里轩在这处川岭上一连待了八天,当再一次冷火开炉,得丹四十九颗,其成色已丝毫不比亥市上的培元丹差了。一直冷眼旁观的黑二,终于在百里轩完成一轮炼丹时,开口说道:“百里兄准备何时去川州城?我们此行,乃为六王爷催办之事,耽误不得。”

“呵呵……”百里轩尴尬笑笑,“还以为阁下不屑与在下共事呢,一直闷声不响。”

“你不用客气,呼我黑二即可。”黑二一脸正色,“你若需要这种培元丹,我这里倒还有一些,不妨送你。”说罢一连抛来几只玉瓶。

百里轩接过玉瓶,启开一闻,点头应道:“多谢!在下一心求丹,不觉误了时日,还请担待。这就出发,这就出了。”

川州城虽不比豳州大,市井之繁华,倒没有多大区别。

一身皇族服饰的百里轩,带上与六王子一模一样的面具,就变成了封国之内所有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和王。

川州城的清衙大堂,百里轩充当和王,大马金刀的坐在高堂之上,听着堂下几个州官介绍当前情势。当然,他主要还是听都监宇文佑与燕丁二人禀报,其他人偶尔作点补充。

川州现在的刺史,竟是百里轩所认识的人,是原大马川府的周府尹——周怀安,现在是周刺史了。原来的韩冰刺史,早已告老还乡,百里轩当年也只闻其名,并未与其谋面。这个周怀安,倒与百里轩印象中的形象符合,只是比当年苍老了许多,对方一直毕恭毕敬,站在众人之中,显得小心翼翼,而且也不发话。所谓“言多必失”,毕竟这种治安问题,主要由都监督办,与他这样的文官并无多大牵连。

宇文佑貌似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一幅精明干练形象,洁面无须,满脸正气。他详细禀报了这些年来,在川州城内所发生的每件官员被杀案,以及他们对案发现场勘查的结果。所有遇害者,都是大量失血致死,但有一个共同异常之处,死者大量失血,现场却没有半点血迹。宇文佑虽发现这个疑点,但从这个疑点上进一步追查,却查不到一点头绪。

百里轩听完禀报,静坐半晌,才沉声说道:“哼!你这个都监怎么当的?许多同僚被杀,你都没赶上凶案现场?”

“下官有罪!下官无能!”宇文佑有些惶恐不安,“但下官判断,行凶者绝非绿林武者,定是一些异士所为。下官与燕丁也曾多次布桩设伏,可对方并不上当。下官实在……实在无能为力。还望……望六王爷恕罪!”在宇文佑辩解的同时,燕丁也在一边附和求情。

自和王驾临,川州清衙内自然设了许多岗哨,连清衙外附近的大街上,都添设了许多兵士巡逻。

清衙内布置豪华的两间毗邻客房,当作和王与黑二临时歇脚之所。两间客房外的廊间,自有许多侍立的使女及下人。

一连几天,百里轩都骑着驮鹫,与黑二一起在川州城上空巡查,寻找城中那些不同寻常之事。就目前而言,这也是正常的查案方法。不过,百里轩是不是真在为查案奔走,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天晚间,百里轩走进黑二居室,见对方点头招呼,遂说道:“我们这样查案不是办法,说不定几个月也查不出线索来。你有没有别的想法?”

黑二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我有一个办法,你看是否可行。”百里轩见黑二眼光一亮,继续说道,“在这里行凶者,我们虽然还没摸到他们隐藏之处,但城外陈吕世家的人一定知晓,我们可以从陈吕世家着手。”

“他们不问外事,就是和王,也不好冒然去投贴拜访。”黑二回道。

“那陈吕世家,属哪个修真门派?皇族之人也不愿招惹?”

黑二想了想,才说道:“属于刹宗,我们上国皇宗,原本也归属于刹宗,后来创建大虞国,才自立门户。刹宗是修真大派,又与上国皇宗同源,所以皇族的人也不便招惹他们。”

“就算不去拜访,也还有别的办法。修士在外行走,与别人起争执是很寻常的事。我们只要找陈吕世家的弟子就行了。”

“你想干什么?”黑二有点疑惑。

“干什么?”百里轩笑笑,“去截住他呀!就说我们一路追踪那些杀人行凶者,追至他那里就追丢了凶犯,如此一来,我们也有充分理由怀疑对方与凶犯有关。对方要想撇清关系,势必要说一些凶犯消息。我们顶多是多疑了,事后陪个不是,或者作点补偿,陈吕世家还能有何话可说?”

黑二听了点点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笑容。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百里轩提这种办法,查案也只是一方面,另一目的,是想打听周大昆的消息。

第一百零七章 川岭诛凶

陈吕世家,坐落在川州城北不远处,与百里轩想象中的模样相差太远。他原以为,那就算不如皇家庭院气派,也会是壁垒森严的建筑,却万万没想到,远远看去,陈吕世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园。一般的游人览客,多半不愿浪费时间去那里观光。

不过,陈吕世家外围,有些地方偶尔会有微弱灵力波动,显然加持了一些法阵。川州城附近的平民百姓,并不知道陈吕世家存在。

有了明确目标,百里轩与黑二行动起来,很快就有了结果。他俩特意在远离陈吕世家的南城门外,截住了一名修士。此人正由南向北行走,对周围环境很是熟悉。巡查了这么长时间,百里轩与黑二,一眼就看出对方是陈吕世家的弟子。

这位修士显得年纪轻轻,体内法力气息倒也不弱,他被百里轩、黑二截住,没有丝毫慌张,冷静的说道:“二位虽是皇族之人,也不能无故在世家门前闹事。”

百里轩此时已是和王装扮,自不便亲自动手,他轻轻一拽黑二衣角,黑二立马上前,一把抓住对方前襟:“我二人一路追踪杀官害民的凶犯到此,阁下竟敢冒充陈吕世家的人,隐匿凶犯,不是同伙又是什么?嘿嘿……”黑二一边冷笑,手上稍一使劲。

这修士痛得一咧嘴,连忙叫道:“快快住手。你们要找的行凶之人,常在南面通川渡走动,与我世家毫无干系,在下确是世家的人。”

黑二听了立即收手,佯作四下张望一番,才歉然拱手:“对不住,真对不住!我们已追查凶犯多时,好不容易才发现了凶犯踪迹,不想又被他溜掉。哎,一时心急之下,不免有些多疑。对不住了。”

这修士揉了揉胸,虽然没有再开口责怪,却仍是一脸愤色。

百里轩取出两块中品灵石,递到这位修士手中:“我等无意冒犯世家的人,望阁下包涵。”他见对方面色稍霁,接了灵石,继续问道,“本人十多年前,曾在通川镇结识一位朋友,叫周大昆,后来听说周兄拜入了陈吕世家。若周兄在此,我们也不会有此误会。”

“你说的是周师兄?”修士似有点意外,见百里轩点头,回道,“周师兄多年前就外出历练去了,不知还回不回来,或许就此回归宗门去了。”

“哦。”百里轩朝对方点了点头。

这位年轻人修士,也对百里轩、黑二拱了拱手,便往城北方向去了。在他这种修为的人,两块中品灵石可算一笔不小的收益,所以才有了那番客气举动。

百里轩走近南城门,招来宇文佑接管了驮鹫,他与黑二沿官道向南走去。在避开官道的无人之地,二人均使起御器飞行之术,不肖半刻,便到了通川渡。

通川渡是一个集镇,百里轩走在集镇街道上,不时引来路人驻足观望,平民百姓不认识和王,却认得皇族特制的服饰。以百里轩神念感知能力,他一到这里,就发现有数位修士,在集镇一角处的宅院内安静打坐,只是不便提醒黑二,仍任由对方慢慢探察。

一炷香的时间后,黑二带着百里轩,终于找到了那处可疑的宅院。

这处宅院内隐隐有一股血腥之气弥漫,七位修士正各自闭目打坐。当二人来到距宅院不远外时,一股神念突然朝二人扫来。黑二面露惊疑,转身止住百里轩,独自一人向那处宅院冲了过去。

“轰隆隆”一阵大响,宅院围墙、门窗,一下子就在黑二发出的刀光中,被摧得分崩离析。与此同时,从倒塌的房舍内冲出七条身影,个个脚踏殷红长剑,风驰电掣般投向东南面的大川岭,黑二也跟着紧追而去。

这么大的动静,引起了普通人注意,渐渐有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围拢了过来,不免响起七嘴八舌议论声。之前那些在空中高来高去的修士,他们鲜有发现,所议论的话题,多半围绕倒塌的宅院而矣。

百里轩气定神闲,以官府缉拿杀人凶犯为由,好言劝散了围拢来的好事民众,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出集镇。一见四下无人,他才踏步腾空而起,几个呼吸间,其身形便隐没在川岭之上。

在一处大川岭上,黑二正与一人斗得异常激烈。

对手着一身宽大红袍,悬浮在离地几丈高的空中。其人两只长长的红袖不停朝身前挥舞,红袖每挥出一次,都会散出一蓬濛濛红雾。其人身前一定范围内,已被红雾完全笼罩。在此人身后不远的地面上,有六个衣装一样的人,各执一把殷红长剑,一边比划一边来回游走,正在施展某种秘法。这六人均着很普通的粗布青衫,只是腰间,都系一条醒目血红丝带。

其时,黑二就置身在红雾所笼罩的范围内,有一块忽大忽小盾牌正绕着他旋转不休。那块大小变化不定的盾牌,正发出越来越盛的毫光,抵挡着侵袭过来的红雾。

黑二一脸凝重,掐着法诀的右手,正一个劲的朝前连点。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有一片闪烁不定的刀光,正左右摇摆,似乎受到了很大束缚与阻力。

红袍修士见那片刀光正慢慢接近自己,两袖挥舞更疾,前方红雾随之越发变浓,并散发着浓浓血腥气。而红袍修士体型,却渐渐变得矮小,散出的浓雾,仿佛是其身上血肉化生而成。

那片区域内的红雾,不停上下翻滚,却是凝而不散,总是在一定范围内。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红雾里还有许许多多极为细小、不易觉察的血红色晶点。正是这些无数血红晶点,让黑二感受到威胁,它不但束缚着黑二发出的刀光,让四周阻力渐渐增大,还有侵蚀护身盾牌的趋向。

黑二一边催动法刀,一边伸出左手手指,朝头上指去。随着他手指不停虚画着圆圈,在他头顶上方,紧贴盾牌的防御圈外,立时出现一个灵力旋窝。四周红雾自然受到了波及,一接近旋窝被跟着旋转起来。随着旋窝扩大,红雾之外,渐渐刮起阵阵旋风。

地面上六人见状,遂停止游走。他们又围坐成一圈,一个个以剑割腕,待红剑染透鲜血后,纷纷指向空中那位红袍修士。

红袍修士似乎受到某种力量加持,两眼精光直泛,其衣袖挥出红雾,更加浓密。渐渐的,黑二头顶上那个灵力旋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与此同时,红雾外的旋风也跟着慢慢停息。

“哈哈……”红袍修士显得有点干瘪,却是一脸得意,“凭你还想驱散本人的血煞灵雾?嘿嘿,不自量力!”

“哼——,血宗是名门大派,绝不会纵容门下弟子滋扰俗世,阁下倒底是什么人?”

“嘿嘿,你若能活过今天,迟早会知晓本人来历。”红袍修士接着大叫一声,“血奴——”

地面上六人闻声,身躯一震,一个个仰头张口,朝红袍修士喷出阵阵血雨。

黑二自然知道对方要施展厉害手段,几乎在对方大叫的同时,他摇身一晃,身周雾气顿生,其身形也好似一下变得单薄了许多。那雾气瞬间包裹身形,让黑二一下子挣脱了阻碍,迅速冲向红袖修士。而且,原本挣扎的那片刀光,也突然脱出红雾范围,一起射向正不停作法中的对手。

红袍修士并不避让,见刀光射来,张口一喷,一蓬血雨脱口而出。来势迅猛的刀光,一接触血雨,顿时光芒尽失,“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那团接近红袍修士的浓雾一凝,又现出黑二原先的身影。只是此时的黑二,脸色有点潮红,似受到了一些伤害。他一现身便发出一声怒吼,随着吼声一起,他的浑身衣袍,如吹气一般,迅速鼓胀。

红袍修士自然意识到危机,原本挥舞的双袖,猛然向回一收,四周红雾极速向他身前凝聚浓缩。黑二的身影,一下子显露出来。

正当红雾还在进一步浓缩之时,“呯”的一声震天轰鸣,黑二鼓胀的衣袍首先爆破开来。随衣袍一同爆开射出的,是成百上千的刀光。

浓缩中的红雾受到冲击,几乎在黑二衣袍爆破的瞬间,也跟着爆炸开来。两种爆发碰到一起,就造成了震天轰鸣的声势。

百里轩早已来到这场恶斗的现场附近,见黑二处于劣势,他也没有现身出手相助。

他嫌黑二监视自己,有点束手束脚,行动上受到很大限制。再者,他从双方生死较量中判断出他们的真正实力。另外,他还不想在人前显示自己的力量。若黑二大占上风,百里轩定会现身,若敌方占了绝对优势,从自身安全出发,他也会悄悄退走。就因为双方实力相差不太大,他才一直隐藏在暗中。

震天的爆炸,拼斗双方自是首当其冲。

黑二身形,被暴乱的冲击力远远抛了出去,在空中闪了几闪就消失了。而红袖修士,则被冲击得极速后退,一连撞折了好多颗大树,才狼狈的稳住身形,身上气息一下子弱了许多,显得虚弱而苍老。那些炸散的红雾,却在迅速向红袍修士靠拢,被其吸收,之前施法时变得矮小的体型,也渐渐恢复原状。状况最糟糕者,当属那六个被称作“血奴”的人,其中有四人,直接被炸得血肉模糊,另两个虽没有死,也是断腿折臂,跌滚出老远,奄奄一息。

红袍修士看了看身上破烂衣袍,又看向黑二消失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冷笑。

正当这声冷笑还未停歇,在这红袍修士周围,一下子出现无数彩蝶来。由于太过突然,红袍修士慌忙之间,才掐指一点前胸,就感觉脖间一凉,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百里轩站在红袍修士身后,一手拧着对方犹在滴血的头颅,冷冷看着对方无头躯体,无力倒在地上。那尸体在倒下的同时,还冒出一丝红雾,另有一把血红小剑,突兀的出现在尸体一边。那把小剑,正是这红袍修士收入体内以自身精血不停祭炼的防身法器,如今对方身亡,精血失去心神统摄,血引炼宝诀自然失去了作用,法器与躯体便不再相容。

百里轩一拂衣袖,将尸体上的红雾驱散,接着一招手,一只半掌大小的黑圣刹像从尸体上飞出、连带那把血剑,一起落到他的手中。他几乎没有停留,见那些血奴身上没有储物袋之类的东西,遂挥出流青宝刀,朝两个奄奄一息的血奴一绞,看都没看一眼,便收刀走人。

第一百零八章 川州叙旧

小心谨慎的百里轩,一直低估了自身实力。这第一次顺利偷袭,让他感觉那些结丹修士,似乎并不那么可怕。

在此之前,百里轩对自身修为,确是不太清楚。就是现在,他在个人修炼上仍有一些不明之处。他既不明白,自己为何能修炼相互抵触的多种灵功,也不明白,体内法力为何可以与巫力一般驱使。

他曾见到六王子身边那几位结丹修士,感受不到因修为差距所带来压力。当年初见大祭司阔格车时,他就感受到对方带来的无形压力非常恐怖。可是,若说自身修为已达到结丹修士水平,百里轩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修出的法力,不能凝结成丹?

川州清衙住处,黑二正在卧榻上闭目打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显然在用功疗伤。他见百里轩回来,遂皱着眉头问道:“你莫非也去追那帮凶犯了?”

百里轩摇头:“我这身皇族打扮,适合去追凶犯?有你去还不是手到擒来?怎么样?那些是什么人?全被你杀了?”

黑二摇了摇头,脸色一下子苍白许多,体内气息也弱了不少:“没有。那些人可能是血宗弟子,我此行甚是凶险,差点遭遇杀身之祸。唉!这一段时间,你最好都留在这里,别再四处巡查。”

“怎么?你受伤了?”百里轩一脸惊色。

“嗯。”黑二点头,“我在这调理几天,待伤势稍好一点就要赶去皇城。这里有结丹修士侵扰俗世,其人与血宗可能有关,必须上报皇宗。我走之后,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最好能尽快赶回豳州去,通知豳风宗水宗主。有外来修士闹事,豳风宗不会坐视不理。”

百里轩点头应承,退回自己房中。若非担心六王子猜疑,招来他那位太祖叔,百里轩真想现在就结果了这个黑二。那个慕容笏给他的感觉,是深不可测的。

几天之后,黑二走了,百里轩轻松下来。他私下里检视一番此前的战利品,便离开了清衙,以本来面目出现在川州城中。因这里有昔日东家的钱大少爷,对方正在经营着一间回春堂药铺。而钱大少爷钱仕,也算百里轩故交,他们之间还有一段主仆情份,如今碰上,怎好不见?

从红袍修士那里所得黑圣刹像内,倒有不少东西。除了不少灵石外,还有几件真正的法器,多瓶灵丹,也有一些经文秘籍。

只是,那几件法器都带着浓烈血腥气,百里轩并不想祭炼。秘籍中有一本‘血炼真经’,他稍稍一看,就知道那是红袍修士的修身灵功。还有一本秘籍里记录着一种术法,倒是引起他的兴趣。

这术法称隐息诀,顾名思义,此法能收敛修士体内法力气息,修炼到高深时,修士法力气息能被收敛隐匿得一干二净,如普通人无异。此隐息法甚是繁奥,修炼时需要一定神念之力相辅,入手不难却难练至精深,须结丹修士方可修习。因为结丹修士,才能修出一定程度神念之力,可以将神念释出体外,这是修真界的常识。

如今的百里轩可不管这些,结丹修士才能外放神念,可他偏偏不同。当初还未筑基问灵时,修炼天凤心经已能让他做到这点,只是那时他没有一点法力。当初在豳风台时,水菱曾给他细细讲解夺舍术与化身术,也是有这个修习条件,他私下里倒也试过,虽然没有达到目的,却是大有效果。

川州城南门附近街面上,有一间规模不大的药铺,挂着“回春堂”招牌。这个回春堂药铺,生意还算不错,每天都有不少病患出入。这里长年坐堂郎中,正是通川镇的钱家大少爷——钱仕。只是,如今的钱大少爷,已年过四旬,容颜还算清朗,下颌留着长长黑须,虽然仍保有一些读书人的斯文,可也多了岁月沧桑。他现在每天所做的,主要是给前来求医的病患治病,无事时便在翻看医书。

当百里轩出现在钱大少爷跟前时,对方一下站起身来,两眼直楞楞的盯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百里轩身上,牵系着钱仕一份长久的歉疚。虽然多年不见,钱仕甚至对百里轩的印象都已变得模糊,可此番见到容颜未改的百里轩,他所作出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

“怎么?”百里轩笑道,“多年未见,大少爷莫不是将在下忘了?”

“小轩?小轩。”钱仕一下子抓住百里轩的手,眼圈泛红,说话都有些哽咽,“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呵呵……”百里轩抚拍着钱仕肩膀,一丝温和法力随着抚拍,透进对方体内,帮对方疏导体内脉息与气机。待钱仕心神稳定下来,百里轩才接着说道,“大少爷从医济世,在下欣喜无限,途经此地,自要前来拜会故友。”

其实,钱仕一心从医救人,主要还是他对百里轩歉疚使然。他的家庭出身,自不充许他兑现当初承诺,投军寻找百里轩去。选择从医救人,表示他对百里轩的怀念与愧疚,以这种方式来慰藉良心上的不安。

钱仕见百里轩明白他多年苦心,心中那份歉疚,一下减轻不少,也感觉轻松许多。于是,他忙吩咐伙计关张歇业,将百里轩请进内屋,善尽地主之宜。

这些年来,钱大少爷倒是成熟了,变得稳重、踏实。他对自己子女很宽容,并不象当年钱大东家对他那样,寄予过高期望。按他的讲法,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的一切,不应该都由长辈来操持。

这些年,他为了减轻心底那一份歉疚,一心投入到治病救人上。为此,他在财物上也作了大量不图回报的支出,所继承祖产中的几间金玉堂,都作价卖给了二少爷钱魁。当然,这其中,也有他不比钱魁会经营金玉堂的原因。

钱仕如今所经营的,只是几间药铺。生意还算不错,因他经常无偿给人瞧病,真正收益并不多,但维持一家人生计,还是不成问题的。

对于百里轩这样,多年容颜不改,在别人看来是件怪事,对钱大少爷来说,就见怪不怪了。钱大少爷虽然不知道灵功,但多少明白百里轩属于哪一类人。因为钱大少爷的父母,现在都已衰老得不能动弹,可在通川镇的钱家大宅里,老东家钱万通和月娥妹子,二人容颜与多年前就无多大改变。钱大少爷如今站在自己的亲妹子面前,外人还以为他们是父女俩。

百里轩对自己这些年来境遇,倒没有说得太多,只是按照普通人认知,编撰了一些经历。从投军大马川府,再到南疆作战,之后便退役访乡。这些年一直四处游历,寻访故土。

二人在内室深谈,气氛极为融洽。交谈之中,百里轩突然问道:“我听说,周大昆后来又去了一次通川镇。他没给东家惹麻烦吧?”

“那倒没有。我当时也不在通川镇,后来听月娥妹子说过。周大昆似乎很敬重我爷爷,爷爷几句话就将他劝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过。”钱仕现在知道百里轩不比常人,自然也就不提他与钱大小姐婚约,“你还没寻访到故乡?”

“嗯。”百里轩点头,取出一只玉瓶递给钱大少爷,那里盛装着当初郭郎中赠送的一颗益生丹,“当初郭恩师一直滞留通川镇,主要为了炼制这种丹丸,这才是真正的益生丹,有延年益寿之效。我这些年在外行走,正是沿着恩师足迹,四处寻找药草,也想炼制出这种益生丹来。寻访故乡倒还是其次,如今我医术小有成就,到哪里都能安身立命。”

钱仕的医术虽然不比当年的百里轩,但也已进了门槛。他接了玉瓶取出那颗益生丹来,一通左闻右嗅,脸上无限欣喜:“果真是灵丹妙药!如此灵药,世所难求。”

……

在钱大少爷一再挽留下,百里轩在回春堂药铺内逗留多日才离开,离开时,他还送了不少金银,以补偿钱大少爷为他多年的付出。

几天之后,百里轩回到了豳州王府,将驮鹫交还鲍正,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

豳州城老城区相对冷清得多,几条主街道上,整日里不乏贩夫走卒。

就在一条主街道中间位置,有一栋规模不小的老旧宅院。这宅院里房屋低矮,四周垒有一圈一人高石墙。临街一面石墙上,建有一门楼,门楼石匾所刻“姜宅”两个古体字,勉强能辨认得出。

在这片古城区,相对简陋建筑里,这处姜宅,比周围其他房子相对气派一些。想当年,应是一门望族居住在姜宅。可是,再显赫的家族,也经不起岁月长河冲击,如今这里几乎没有一人姓姜了。现在,这栋姜宅的房契,已被返回豳州的百里轩购得。

姜宅内,有正厅、偏厅、五六间居室。这些房子里,除了一些磨损光滑的石桌石椅,再无其他家什。想是这处宅院几经易主,值钱家当早已被搬空。百里轩看中并买下这里,是因为在一间居室之下,居然有一个地下室,纯青石构成,通风良好,既宽阔又隔音,十分隐蔽,正是一个炼丹的好去处。

自从百里轩入住这里,院门整天都紧闭着,宅院内也是一片寂静。邻近居民,虽有人知道这处宅院新近换主,却不知是否有人入住。

姜宅地下室内一片昏暗,仅从几个通风口透入一丝光亮。这地下室倒很宽大,足有几丈见方,地面及四周石壁上,刻一些看不清的图案。来到这里,百里轩倒无心细看这些,而是一门心思起炉炼丹,除此之外便是行功打坐。一直伴随危机感,几乎让他只争朝夕,他迫切需要在最快时间内,提高自身实力。

第一百零九章 天地灵火

话说这天,百里轩刚刚炼就一炉培元丹,一个声音便在他的耳边响起:“在下潘良玉,无意间得见道友在此起炉炼丹,有些见猎心喜,冒昧打扰,可否求得一晤?”

此时院外,站着一年轻人,身着淡青裯袍,华贵清雅,黑发披肩,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仪表堂堂。其人正客气地朝院内拱手作揖。

百里轩神念一扫,便收了丹炉,迎了出来。他对着这个潘良玉,作揖还礼:“请进!请进!”

“恕在下冒昧!”潘良玉跟着百里轩进了堂屋,见屋中几乎没有什么家当,说道,“道友不是本地人?”

“在下百里轩。”百里轩点头,“呵呵,是这南和国的一名小小黑狼卫。”

“哦?”潘良玉似乎很意外,继而少不得自我介绍一番,“在下来自虁郡,算是一个散修之士吧。在下经常在修真界行走,见过上国皇族的灵卫多了,如百里兄这般,可不多见。”

“此话怎讲?”百里轩面现迷惑。

“皇族灵卫,绝大多数都是由武入静。相比先天具有灵根者,他们用于灵功修炼的时间,相对要短得多。所以,他们对灵功修炼,更为急迫与专注。若修为没有太大长进,尽管已筑基问灵,个人寿命延长终归有限,最多不过三百岁。只有将灵功修至结丹之境,寿命才会更长。百里兄既是一名灵卫,想当初,你也应该是从习武入手,筑基之后才修习这外丹法。这在灵卫之中,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呵呵……”

“是,在下和别的灵卫一样,也是由武入静。只是在下从小就入了医行,自筑基之后,对这炼丹一道,就很有兴趣,所以常选个僻静之处,试着炼丹。呵呵,想来潘兄定是炼丹行家,在下初学乍炼,见笑了!”

“在下可不算真正炼丹士,也只在修炼之余,偶尔炼丹,岂敢称作行家?百里兄不用谦虚,瞧你起炉之顺畅,手法之娴熟,显然已是入了门径。为兄不才,倒可以与你相互探讨一二。”

“多谢潘兄指教!”百里轩喜出望外,深深一揖后,便引着潘良玉进了地下室。

这潘良玉在炼丹上造诣,比百里轩要高不少,无论是自身法火之炽烈精纯,炼丹技法之高明娴熟,还是药材焙炼之巧妙奇特,都让百里轩大为叹服。

百里轩炼丹表现,虽然没有独到之处,但有一点令潘良玉暗暗称奇。因为炼丹最为耗费心神,致炼丹士不能长时间持续炼丹。就是这种低级别的培元丹,潘良连续炼了几炉后也会感到神疲力乏,而百里轩炼来,似乎并无感觉。

“百里兄还未结丹,为何心神如此强韧?”潘良玉终是忍不住。

“呵呵。在下天生如此,当初也因此被六王爷看中,升做黑狼卫的。”百里轩一边还在祭炼法火,一边不经意答道。他此番与潘良玉交流,大是受益,尤其在提炼自身法火上。

“哦?”潘良玉颇显意外,“你既如此天生异秉,为何没去慕容皇宗?”

百里轩停了下来,也显出意外之色:“我们这些灵卫,不算慕容皇宗门下?”

“这……,当然也算。呵呵,慕容皇宗势力庞大,值得依仗。如你们这般灵卫,从皇宗得到的好处,并不明显,有时反不比我们散修,可以自由自在。灵卫们要待到修为高深之时,皇宗门派优势才会凸显出来。可是,修士要想在修炼上取得大成就,又谈何容易?所以,你别看修真界门派众多,可散修仍然是占着绝大多数。”

百里轩能听出对方似有相邀同游之意,也有点心动,可一想到当初水菱宗主的话,不免泄气:“唉!潘兄所言甚是。在下受六王爷指引之恩,不好就此离去。否则在下定会追随潘兄,深研丹道,也是一件逍遥快事!”

潘良玉微笑点头:“是啊。百里兄快人快语。原本在下以为,你也是一个来豳风亥市的散修,打算邀你一同前往参与百草丹会,去瞻仰前辈炼丹士的丹道神技,不想你有宗门羁绊,深以为憾!”

“百草丹会?”百里轩赧然轻笑,“在下不曾在修真界行走,孤陋寡闻!”

“外丹法虽与内丹法截然不同,但外丹灵药,对内丹法修炼,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而备受重视。外丹法作为一种玄术,也归为修真范畴。”

“在修真界里,炼丹士多是内、外丹法兼修,单纯从事外丹法修炼的炼丹士相对很少。如你我这样,虽然能炼制一些低级别丹药,还算不得炼丹士。那些被公认的炼丹士,需要得到丹道会的认可,得到丹道会授予的丹士牌。”

“丹道会不是修真门派,是一个特殊组织,以鼓励深研外丹法为宗旨。其会员,都是得到丹士牌的炼丹士。那些炼丹士,有些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有些是修真门派的人。丹道会对炼丹士,没有修真门派对门下弟子那种约束。”

“只要炼丹士完成道丹会的一些考核,就会得到丹道会一定的奖励。这些奖励,有些是极为珍稀的炼丹药材,还可能是高级别丹方及一些炼火技法,甚至可能是一种天地间灵火供予炼化。”

“之所以说丹道会是修真界里一个特殊组织,是因为,丹道会没有修真门派那样的势力,不可能与修真门派那样,直接插手修真界里的纷争。但丹道会在修真界里,却有着特殊影响力。”

“丹道会里的炼丹大师,代表着外丹法的最高水平,能炼制出一些修真门派难以炼制的高级别灵丹。丹道会常以这样的灵丹,从修真门派换取一些珍稀药材。这种两利的交易存在,使得修真门派不愿轻易得罪丹道会。丹道会正是通过这种影响,为炼丹士提供一种别样的保护,虽然仍有炼丹士在外行走遇害,但相比一般修士,炼丹士算安全得多,遇害者毕竟少数。”

“百草丹会,就是丹道会定期举行的一种炼丹盛会。任何会炼丹的修士,都可以参加,若能炼出丹道会所指定的灵丹,不但能得到奖励,还会被授予丹士牌。百草丹会举行的地点常不固定,据说这次百草丹会,在支月国境内举行。因为近几十年来,支月国内常出现修士侵扰俗世事件,那里正是虞国与嘉兰国进行兵争的地方。丹道会之所以在修真界里很受尊崇,就是因为丹道会对修真界内的稳定,有着一些积极影响。”

……

潘良玉原是一个颇有盛名的结丹修士,此次路过豳州,偶然间发现百里轩炼丹。因修真界里,专事炼丹的人较少,百里轩虽然炼丹水平还很低,但在焙制药材上,能够给参加百草丹会的潘良玉帮上忙。所以,他便想邀百里轩一同赴会。

二人对炼丹的交流,潘良玉倒似一个达者对后进者指点,充分表现出自己善意。他要以此,冰释自己冒昧、唐突之嫌。后来,他发现百里轩一些出奇之处,更有结交之意,对百里轩所有询疑、请教,他都慷慨作答。

从潘良玉解说中,百里轩不但对修真界形势,有了进一步了解,学会许多外丹方面焙材炼火技法,还听悉到有关天地灵火的秘闻。

所有修真者,当体内法力达到一定程度,便可以凝化出自身法火。有一个叫“驭火术”的法术,就是将法力凝化出法火术法。

驭火术对于一般修士,可以作为一种攻击手段。此术是修士对法力的一用运用,也是能量一种释放方法。此术威力或能量大小,当然与修士自身法力深浅,以及对这种法术的领悟有关。但炼丹士对驭火术领悟与掌握,绝非一般修士可比。这是因为,火,是炼丹成败的关键,外丹法的修炼,其中一项主要内容,就是炼丹士对自身法火的操控与提炼。

炼丹士的法火,往往受自身法力限制。而有些灵丹的炼制,对火的要求很高,这也限制了炼丹士炼制这种灵丹。尽管炼丹士已领悟了丹方及炼制技巧,也不能如愿炼制出来。这时,炼丹士为炼制这种灵丹,就需要借助外在的火。

在天地之间,就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火。有些火,比修士法火的能量要大得多,被炼丹士加以利用。炼丹士对这些火进行提炼、吸收、炼化并融入自身法火中。这时,炼丹士所驾驭的火,已不全由其法力化成,称这种火为炼丹士个人的灵火。

灵火的能量自比炼丹士原来的法火要大,有时还大出太多。炼丹士通过法力来操控灵火,与操控原来法火又有很大不同。这其中,就有着炼丹士对“火”之能量的体悟与操控诀窍。操控得不好,可能会引起灵火反噬,应了那句“引火烧身”的话。其后果很严重,不是重伤就是死亡。

天地间还有一类火,这类火蕴含有某种意志,似乎有着一定智识。这类火往往是为了维持天地间某种平衡而存在的,有些更具有毁天灭地之威能。这类的火,就称作天地灵火。当然,炼丹士所炼就的灵火,有时并不因炼丹士死亡而消失,这种火因带有一点原先炼丹士的意志,也算作是一种天地灵火。

灵火是炼丹士最拿手的对敌手段,往往也是炼丹士最具威力的保命绝技。在修真界里,灵火并非炼丹士所独有,也有修士有意炼就自己的灵火。这样的修士,并不是为炼丹而去修灵火,绝大多数都是希望炼化并掌控一些大威能的天地灵火,顺带着去炼丹。单单为了掌控天地灵火,只修火不炼丹的修士,也有不少。

第一百一十章 主动请缨

萍水相逢,潘良玉给予这般慷慨指教,让百里轩甚为感激。他对潘良玉俯身揖首,表现出了应有的真诚与敬意:“听潘兄一席话,让在下眼界大开,获益匪浅,在下愿执弟子之礼,以表拜谢之诚!”

“百里兄太过谦恭,在下受之有愧!”潘良玉有点过意不去,一边还礼一边掏出几只小旗状法器来,“这套小封隐阵阵旗,就赠予百里兄,你日后若不想受外来打扰,最好先布下一个隐形匿踪的阵法,以策安全。”

百里轩又是千恩万谢,在潘良玉解说并演示一番阵旗使用方法之后,分别之时,他更是将潘良玉恭送出老远。

话说这天,六王爷回到了豳州王府,韩百晓、濯吾一步不离他身边,随行的自然还有一些黑狼卫,而黑二一回到王府后,便选择了坐关疗伤。

在颐心殿内,深思中的六王爷突然问鲍正:“百里轩可回过王府?”

鲍正拱手回道:“百里兄两月之前就已返回了,只是……只是他说要去城西亥市走走,不知为何到现在也未回来?在下也曾去亥市看过,没有……没有看到他的行踪。”

“六王爷找我有事?”六王子正要说话,百里轩这时从殿门外走了进来。

六王子脸上露出笑意,远远朝走过来的百里轩点头:“百里兄一人在外,当注意自身安全!本王这次又有要事相托,还望百里兄大力协助。”

“六王爷尽管吩咐,在下义不容辞!”

又是在颐心殿地下密室。

六王子轻声而谈:“川州城有结丹修士滋事,虽然已经伏诛,我等也不能不慎。那伏诛之人所使血炼之法,为血宗修身灵功,不知对方是散修之士还是血宗门人?对方来我封国滋事,很大可能与泰王有关。”

濯吾接口说道:“依我看,是血宗门人的可能性不大,不排除是来自嘉兰皇宗的修士,可能性最大的还是散修。他得了泰王好处,替泰王做点事罢。六王爷不用太在意,那人虽然重伤了黑二,实力不弱,但对方已经伏诛。至于杀他之人,我们不用深究,是豳风宗的人也好,是陈吕世家的人也罢,对我们都有利。就算对方是血宗门人,血宗也是理亏,真要追问起来,我们就推到陈吕世家身上。若是嘉兰皇宗修士,我们更不用担心,嘉兰皇宗根本不敢过问此事。”

“濯兄说得在理,那人若真是嘉兰皇宗修士,来我封国滋事,十有八九与泰王有关。泰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要与嘉兰国联姻,而且嘉兰皇帝也已答应要将嘉兰国公主嫁与他。本王这次去皇城庆贺刘妃归宗大典,父皇在隆政殿公布此事,还指派七位王爷一月之后出使嘉兰,行下聘之礼。这……这……这泰王的能耐,未免太大了,本王还有何资格与他相争?”

“那支月国的战事恐怕也要结束了?”

六王子点头,声音有点低沉:“支月国境内,近期将举行百草丹会,有许多修士在那里行走,两个修真王国,怎好再在那里用兵?如今两修真王国的大军,对外都声称替支月国平叛呢。”

在场的人听到这里,都没有出声。场面沉静了好一会子,韩百晓才出口问道:“王爷此次,也要随诸位王子一起出使嘉兰?仁王也去?”

“嗯,大皇兄当然是领头主事。”六王子点头,“不是去嘉兰国皇城,而是去支月境内嘉兰军营。如此一来,对外彰显两国大军友好协作,共助支月平叛。”

“呵呵。”韩百晓轻声一笑,“王爷不用焦心,你若不出头,仁王也不会坐视其成,多少要使点绊子,生出事端来。王爷也试过了,那聪王也不是平庸之辈,不会甘心做泰王陪衬,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机会,这种时候他应该也不会袖手。”

六王子仍是慢慢点头,外人也看不出他的神情。

韩百晓转头,看了一眼百里轩,继续说道:“王爷去求求水宗主,最好带上几个豳风宗的弟子。届时他们只需稍稍使点手脚,将那里修士的目光,引向俗世纷争里。”

“百里兄。”六王子看向百里轩,“本王相托之事,就是这个。”

“宗师好象不问世事。”百里轩应道,“若王爷想在那里造点乱子,在下倒有一些想法。不如就让在下替你前往支月,只要其他几位王爷认不出在下这假冒身份,从中造点乱子,在下应该还有些把握,不用去麻烦宗师。”

“哦——”六王子眼里放光,显然是喜出望外,“如此甚好!甚好!百里兄的机智,本王一直很钦佩!有百里兄此话,本王倒是放心。不过,若真出了乱子,还望百里兄行事小心,以保自身安全。”说罢取出一块玉坠,正是百里轩当年送给马大虎的那块,“这块玉符,乃是一枚高级护身符宝,本也属百里兄之物,本王这次特意从马小虎那里要来,归还与你,以作护身之用。”

百里轩将玉坠挂于胸前,说道:“在下不知王爷与其他王子过往之事,为了不被他人撤穿,还需王爷交待一二。”

“这是当然。不用你提醒,本王稍后也要对你细说。”六王子点头应道,接着话锋一转,“黑二受了重伤,回王府后就坐关疗伤了。你看,濯兄和韩执法二人,哪位能随你走一趟?唉,封国现在内乱渐多,正需要人手分头巡查各地。但百里兄此行事大,可能还会遇到麻烦,自要多带些人手。”

“我们此次只是作为随行人员,行下聘之事,并非入虎穴探险,带几个黑狼卫足矣。”

“本王有些担心。随行人选,就从黑狼卫中选几个好手,不知能否胜任百里兄差遣?”

百里轩对如何与六王子相处,也曾思量过多时。他见六王子间接探询自己实力,正色回道:“在下会见机行事,请六王爷宽心!在下蒙宗师指点,也学得几个防身保命的手段,胆气比以前稍壮了一点。呵呵。”

“本王虽未见过你与他人斗法,但对你的实力,多少有点了解。”六王子很亲近的走到百里轩身边,拍了拍对方肩膀,“你痊愈之后,以前所修巫功,倒没有全部废了,到底还留了几分基础。如今在黑狼卫中,当以你实力最强,这也是本王对你依重之原因。”

百里轩不置可否,只是笑了一笑。

议事结束,众人散去,密室内只留下六王子与百里轩。

“生作皇族子弟,尤其当朝的王子,在外人看来,那是无比尊贵与荣耀,可他们不知道,我们这些王子,却也有着难以诉说的苦恼与沉重压力。”六王子详细说起了王子们的情况,“各位王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便被送入皇宗所在的乌龙岭,由皇宗的前辈代为抚养传教,直至成年后方回到皇城。”

“在皇城,各位王子都拥有一座王爷府,都要在那处府院内生活两年。王爷府内没有一个亲近之人,两年中,我只见过一次父皇,还是在被父皇册封为和王的大典上。也是在那次册封典礼上,我第一次见到五位皇兄,他们都已成为各自封国的王,是来悬宫观礼的。”

“唉!本是手足之亲的兄弟,自第一次见面开始,相互之间就充满着无端猜忌与排斥,虽然明面上显得亲热,可那种亲热,让我感觉背脊发凉。我受父皇册封后,便要离开悬宫,来自己的封国理政,认真治理封地,想方设法建业建功。除了参加后来王子的册封典礼,各封国的王,要定期回皇城悬宫议事,也就是在这样场合下,才有机会见到其他皇兄、皇弟。其实,平时各王子之间的往来并不多,其他王子经历,都与我大致一样。仁王随身护卫,也是三位来自皇宗的结丹修士,分别是……”

六王子不但详细介绍了其他王子身边的皇宗护卫,还着重讲叙了仁王、泰王、聪王的封国势力范围,他们背后支持的修真门派、他们所组建的灵卫队等情况,以及仁王与泰王、聪王间暗中争斗的情势。当然,他也说到了历次在皇城朝议时,各位王子间所进行的一些切磋较技。

百里轩听完,皱了皱眉:“目前四位王子中,看来六王爷并无多少优势啊!六王爷英明,之前一直隐忍不发,才没有引起另外三位王爷过多关注。如今南疆功业已成,六王爷再想韬光养晦,恐怕已无可能,封国内乱渐多,就是明证。不知六王爷接下来,作何打算?”

“此次皇城之行,泰王、仁王都对我示好,有意拉拢于我。呵呵,我仍不是他们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接下来,我主要还是搞好封国治理,重点放在平乱上,另外还可以在他们之间搅局渔利,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六王爷谋虑周全!”百里轩点头,想了一下说道,“可现在,六王爷也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搅局渔利之事,往后越来越不好做。这既要做得隐秘,还要把握住分寸。否则,有可能将他们的矛头都引向六王爷,那就弄巧成拙了。”

“是啊!黑狼卫虽然听我吩咐,替我办事,真正尽心尽力者,寥寥无几。他们多半都会在众位王爷之间得利,极少有如百里兄这般,肯替我效命涉险。”六王子一边说话,一边竟破天荒地朝百里轩俯首一揖,惊得百里轩连忙拱手还礼,就听六王子继续说道,“我俩虽是主从,但我愿与你以生死相交,坦诚相待。”

待百里轩礼罢抬头,却看到六王子已取下了面罩,其容貌竟与自己酷似,一时之间不由得目瞪口呆。

六王子看着百里轩神情,继续说道:“估计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俩形貌,竟然如此相似。呵呵,这天地之间,还真是无奇不有!就是我那些皇兄皇弟,也不比我俩相象。当年初见你,我心中确有几分不喜,后来见你机敏聪慧,灵功修炼大有进展,便有了与你结交之意,想将你当作我的替身,定然好过我一人四处奔忙。可惜,你进了南域,一去便是十余载,返回时带着重伤。我当时心里又急又痛,既担心你修为尽失,不堪大用,也怕你心志有移,向着蛮人,才不便与你这般坦诚相见。现在我俩精诚协作,我的机会,定会大上几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清月湖边

百里轩愣愣看着与自己相似的六王子,好久才接口说道:“他们……韩执法,他们知道我俩形貌如此相似?”

六王子摇摇头:“王子们受册封在外,都会戴上面罩,是为安全考虑。除了皇城及皇宗内亲近之人,外人都不会轻易见到我们真容。你这次替我去支月,就算不戴面罩,那些皇兄皇弟虽彼此见过真面目,也不会怀疑你不是我。”

“那……那你我这般相待,你就没有顾虑?”

“唉!我说没有顾虑,你恐怕不会相信。”六王子略一沉吟,“我们只有这般坦诚交往,才能合作无间。我也知道你有顾虑,不妨在此说个明白。我们皇宗的前辈修士,并非都是皇族之人。你投身朝庭,也奔着皇宗修炼环境,图个人在修炼上的发展。王子们争取上国皇尊大位,除了世俗皇权富贵,也是争取更为优越的修炼条件。说到底,我俩目标是一致的。另外,就算你日后修为比我高,哪怕高出很多,对我也构不成威胁。你不用担心我会顾忌这个,我不根本不用担心你会取我代之,没有皇族血脉,你取代不了我。在大虞历代皇尊里,其中有不少人,就有生死相随的同修好友。你我合则两利,分则两失,正可效仿前代皇尊,结成生死相随的同修好友。”

“六王爷既有如此美意,在下决不相负。”百里轩听罢俯身一揖。

六王子忙将百里轩扶住:“我俩既是以诚相交,日后这些虚礼,不要也罢。”接着话题一转,“此次支月之行,你须时时小心,万万不可大意。虽然王子们之间不敢相互残杀,但也要时刻提防,不排除有人会暗中下黑手,毕竟历代皇位之争,有过这种先例。另外,那里近来有很多修士行走,他们绝大多数,都会避让皇族之人,但亦不排除少数万恶之辈。”

百里轩连连点头:“在下理会得。”

“来,来,来。”六王子拉着百里轩,对着四壁下的石案一指,“去看看,凡你所需之物,尽管取去。我现在最希望,你能将修为尽快提高,实力越强越好。最好的局面,就是你比我更强。若是那样,我们又多出一分胜算,我再不用担心日后较技时,被泰王比下去。”

百里轩再不矫情,上前拿起石案上的黑圣刹像,逐一查看,除了从中取些灵石外,还取了多瓶培元丹,拿的最多的,还是一些玄术秘典,尤其一本称作《九宫八门》的抄本,更为百里轩所看重。

《九宫八门》是介绍方位阵术的秘典,相比百里轩当年学过的《方位正解》,内容要丰富、全面得多,而且也更为精深博大,其中就涉及多种阵术的布设,以及一些阵器的炼制。他当场不自禁就细阅起来。

六王子始终面带微笑,一脸真诚。他看到百里轩翻阅那本《九宫八门》,突然开口说道:“我慕容皇宗于阵术方面推衍与成就,在整个修真界,都有着不小名声。皇宗所在地乌龙岭,外围加持的护山大阵,就很少有人能轻松出入。呵呵,百里兄若想研习阵术,待我坐上皇位,你有的是机会,可去乌龙岭一藏经楼,尽览前辈先贤阵术心得。不过当下,以我之见,你尽可多留点灵石,抓紧修炼,尽快提高自身修为。”

百里轩朝六王子笑笑,点了点头。

待百里轩辞去,六王子目光,仍然看着对方背景消失处的黑黑地道,久久不肯收回。他那原本充满笑意的脸色,也慢慢凝固,终至变得严肃起来。

第二天,百里轩就以六王子身份,带着两个黑狼卫,离开了豳州王府。原本对他而言,随行的这两个黑狼卫都是新面孔,一个叫冷方,一个叫蔺坚。不过,他既已从六王子那里掌握了多半黑狼卫的讯息,现在以六王子身份,对待此二人,自然表现得熟悉了。这两个黑狼卫,都在固体五重以上修为,拥有真正法器——法刀。三人一起前往东支月国,都可以施展御器飞行术赶路,速度自是很快。

一路上,百里轩思量着六王子对他坦诚相见之事。他清楚六王子对他坦诚的程度,也知道对方对他坦诚的原因。目前,六王子确实很需要真正帮得上忙的人,而他现在在对方心中,恰恰就有这样实力与价值。否则,对方绝不会对他那般坦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皇位悬而未定之前,他的一切行动,越让六王子看到希望,他也就越安全,甚至还会得到对方庇护。至于皇位大定之后,他决不会相信六王子所说,要与他做个生死相随的同修好友。

想起那位热心的散修潘良玉,百里轩就有点迫不急待,这也是他主动尽快赶往东支月的原因。

人算不如天算!若早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般,他当初大可以应下潘良玉之约,在为六王子办差过程中,顺便去那百草丹会开开眼界。说不定,那能让自己在外丹法上有所进步,日后若真能如愿获得丹道会的丹士牌,来自慕容皇宗的威胁,或许要小很多。

六王子所言果然不虚,外面的修士碰到慕容皇族之人,都会避让。百里轩以六王子身份赶路,途中也遇上不少修真者,竟没有一人上前打扰。他们一路顺风顺水,两日后便来到支月国境内的一座城池中。

这座城池称清月城,城东二十余里外就驻扎着泰王、聪王的大军。城内有一大湖,称清月湖,清月城也因这清月湖而得名。

在清月湖岸边,有一栋三层酒楼,叫俯月楼,这个俯月楼的经营者,是几个乔装的黑狼卫。百里轩一行三人来支月国歇脚的地方,便是这里。

俯月楼的掌柜,是当年初入南疆时追随过百里轩的队尉李翰墨,百里轩后来听说对方做了黑狼卫,却一直未见过,不承想他却在这里乔装做了掌柜,负责替和王打探消息。李翰墨当然不会怀疑眼前的这位六王爷,他毕恭毕敬,将这位六王爷请进三楼专间,认真汇报当前形势。

在这里,泰王、聪王大军与嘉兰人军队,都在城东野外,各自盘营驻扎。两军相互对峙,相隔不过十余里。

据说,嘉兰军入侵支月之初,泰王军队确以正义之师进入支月国,与支月国军队结成联盟,共同抵抗嘉兰人进攻,而且也付出了不小伤亡。

随着战局发展,战场上渐渐出现一些微妙变化。往往一场大会战,损失最惨重者,都是支月国军队,而且这一现象,渐渐变得越来越明显。几十年下来,支月国境内大大小小的战争,不下数百次。两个修真王国军队,规模无明显变化,可支月国军队规模,削减得非常严重。

后来,支月国内乱渐多,支月军以平乱为由,完全撤出了战场。支月国境内战争局势,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完全成了泰王、聪王军队与嘉兰军队之间的对峙。两军在这清月城外已对峙多年,期间也时常发生小规模战斗,只是,双方伤亡倒是较少。

近来传出消息,虞国要与嘉兰罢战修好,共同帮助支月国平乱,还支月国民众安宁与休养。消息传出后,这里对峙的两军,就再没有发生过冲突,这也让这里民众,相信此一消息的可靠性。

俯月楼顶层专间内,百里轩仍是六王子身份,独自一人临窗坐在桌旁。他一边饮着美酒、吃着佳肴,一边欣赏窗外湖中风光,颇有几分惬意。

修士习灵功达到一定程度,就可辟谷,只凭吸纳灵气便能生存。世俗中美食,也能提供一定津气。修士通常一心向道,不屑追求这种口福之欲,但有机会品尝一下美食,他们往往也不排斥。

清月湖风光秀美,湖中多处生有菱草莲荷,微风轻拂,碧波荡漾,岸边上可闻及清新水气与淡淡荷香。

湖面上有不少舟楫,或是渔夫捕捞,或是荷女采莲,专门供玩赏的游船极少。这也表明,乱世里的民众,只顾为生计奔忙,哪有闲情赏景?

夜幕降临,一弯新月高悬深空,荡漾的湖面波光鳞鳞。

湖中已没有了渔舟荷船,清月湖边安静下来。

俯月楼的名字倒也贴切,百里轩临窗俯视湖面,月色满眼。他心念稍动,神念籍由着无尽水草与树木,远远向四周延伸开去。清月城中的情景,很快出现在他感知之内。

除了世俗之人,其他几位大虞国王子,暂居于城内不同的豪宅,城中还有一些行走的修士。当百里轩的神念掠过清月湖面里,他的脸上,突然现出一抹喜色。在湖心荷叶丛中,一个小舟上,他探到了一个熟悉身影,对方竟是阔别多年的授业恩师郭郎中——郭济。

百里轩恢复了本来面目,有点迫不急待,一步跨出窗口,朝湖心荷丛中小舟奔去。

郭郎中容颜未改,仍与当年在通川镇时一个模样。他突然扭头,迎向夜幕中飞近的身影,轻声笑道:“呵呵,小轩贤徒,别来无恙!”

百里轩踏上小舟,一种莫名轻松之感,油然而生。他一下子跪拜到郭济跟前,深情的说道:“弟子拜见恩师!”

“请起,请起!呵呵……”郭济将百里轩扶起,慈祥的拂了拂对方鬓边几缕长发,亲切说道,“以你之聪慧,迟早都会踏上这条路。只是,为师没有想到,你如今修为竟已到了这种程度,而且不是专修外丹法。”

“是。恩师且听弟子细细回禀!”百里轩将郭济扶坐到船舱,自己紧挨下首,详细对郭济讲叙他这些年来所有经历。

这个授业恩师郭济,对现在的百里轩来说,算是最为亲近之人,也是最信任的倾诉对象。除了巫行窟的经历,他几乎没有太多隐瞒,连自己惨遭慕容皇族前辈驱魂、豳风宗宗主对他可疑传教,都详细说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恩师郭济

“唉!投身修真大派,或多或少,都会有类似境遇。这也是为师宁愿做一介散修的原因。”郭济似乎并没有为对方境况担忧,而是说起另外一些事,“修真门派虽然很多,但真正大派,就数圣门的三宗六派。”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歃暗大陆上,修真者所修的都是金丹道,讲究清心寡欲、清静无为,所以也称清道。”

“后来,出现了一个自称‘黑刹’的修士,其人所修炼的功法,与金丹道截然不同。他在修真界里,掀起了无边杀戮,并创立了一个修真门派,叫圣门。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清道的修士自然与圣门修士,势不两立,将之视作邪魔歪道,鄙称对方为魔门,并对这魔门群起而攻。”

“那位黑刹,确实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他率领圣门弟子,与清道修士大战了无数场,最终取得胜利。这导致歃暗大陆上圣门盛行起来,圣门修炼功法,后来被称作截丹道。”

“再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圣门所在地的大片灵山,突然被禁锢了。黑刹本人,也因此消失无踪。那些处在圣门灵山之外,而没有被一同禁锢的圣门弟子,之后又分别创立了三个宗派。那三个宗派,都尊黑刹为圣祖,承认宗派为圣门分支,分别为圣门刹宗,圣门阴宗,圣门妖宗。”

“这三个宗派,为争掌圣门嫡传主导地位,相互间纷争不断。那种纷争,还有来自其他大陆的清道修士参与,变得复杂与激烈,整个修真界因之乱象丛生。”

“修真界经过一段时期剧烈动荡,圣门这三个宗派,每个宗派又分裂成两个不同的门派。那些门派,就是现在修真界内公认的六大门派。圣门刹宗分为刹宗、甲宗;圣门阴宗分为血宗、尸宗;圣门妖宗分为兽宗、妖宗。”

“至于其他门派,多是从这六大修真门派中分化而出的。而慕容皇宗,就是从刹宗分化出的,与刹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慕容皇宗势力庞大,保持了独立性,而现在的刹宗,对慕容皇宗几乎没有多少约束。”

郭济说到这里,看了看百里轩,继续说道:“修真门派,能为门下弟子提供较好的修炼环境,但同时也支配着门下弟子。说白了,弟子与宗派,是通过利益关系连到一起。宗派借弟子人多势众,更好的争取修炼资源,那些弟子则从宗派获得资源。门派弟子与散修,各有利弊吧。”

“那些修真王国的皇宗,门下弟子由武入静者居多,通常被皇族之人轻视,对他们更是只有利用。你差点被炼作化身,也只能怪运气不佳。唉!修真界之险恶,你当有了体会,为师当年,并不想引导你走上这条路。”

“不过,你还算很幸运,逃过了那一劫,现在应该不用太过担心。为师虽是一介散修,但也是丹道会的炼丹士,倒不怕得罪慕容皇宗。为师可以带你去丹道会总坛,日后你就研修丹道。我想,慕容皇宗也会给我们丹道会几分情面,不会太过为难你。不知你可愿意?”

百里轩闻言摇了摇头:“恩师放心,弟子目前还应付得来,在虞国皇位未决出之前,弟子倒不担心那昭和王子对弟子不利。况且,弟子也有一番盘算,慕容皇宗所拥有雄厚资源,还能为弟子用上几分。”

“呵呵。你机敏聪慧,倒不用我担心。就算日后慕容皇族的人对你不利,你可以一走了之,避得远远的。”郭济正色说道,“为师一心专修外丹法,对其他功法所涉不多。为师不明白你的修炼状况,但你气息,比刚刚结丹修士还强上不少,为何还未结丹?以你这样的实力,届时大可以避到海外小岛,慕容皇宗不可能会对你穷追不舍。”

“哦?”百里轩听罢一喜,“弟子还真不了解自身修为。”

“你那‘蹈虚飞渡’技法,结丹以下修士绝难施展。因此法比较消耗法力,结丹修士通常都会以御器飞行术赶路,极少有人会用这种技法奔走。”郭济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的隐息法,可是练得不够。修士在外行走,最忌张扬,只有时时隐息而行,才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你的法力气息,虽有所收敛,但为师仍能感知得出。你躯体内,火之气息渐凝,为师有一‘静火法’,也是一种隐息法门,你可以修习之。”

百里轩点头受教,不到两个时辰,便将郭济传授的那门‘静火法’,学得有模有样。只是这种‘静火法’收敛气息效果,与个人对火的操控,大有关系。修士对火掌控越好,修习‘静火法’来,收敛气息效果才越好。

修真界里,这种隐匿自身气息法门,有多种多样。修士修习这等技法,目的都是为了安全,以方便在外行走。‘静火法’,是最适合炼丹士修习的。

由于炼丹需要,炼丹士平常研修最多的,有两个方面。一个是追求对‘火’的掌控,领悟‘火’之能量的一些特性。再一个就是对探究、钻研各种药材间相互作用,以期炼制让人长生不老的灵丹。在这种探究、钻研过程中,炼丹士主要领悟生命的活力,亦即生机,自然就涉及到‘木’之能量的一些特性。所以在修真界里,普遍认为‘火、木’两性灵根者,最为适宜从事外丹法修炼。

郭济是一个散修,也是一个真正炼丹士,拥有丹道会授予的丹士牌。这丹士牌,真正的名称叫丹士火云牌,是炼丹士独有防御法器。

对丹士牌的收取和祭炼,与修真界里常见的血引炼宝诀不同,炼丹士需要用自身法火或灵火,将丹士牌炼化成防身法宝。在丹士牌上,还有专门标注,表示炼丹士在外丹法上的水平。

区别炼丹士不同炼丹水平的标准,主要根据炼丹士对‘火’掌控程度以及对丹方的领悟。所以,丹士牌上那种标注有很多种。如一火一草炼丹士、一火连草炼丹士、二火一草炼丹士、二火连草炼丹士、三火一草丹士、三火连草丹士……

丹方、丹药也根据丹士牌上的标准,分成不同级别。如一火一草炼丹士所能炼制出的最好丹药,就称一级丹药,一火连草丹士所能炼制出的最好丹药,称二级丹药,如此类推。达到二火炼丹士,所驱使的火,就称得上灵火了。

郭济正是一名三火连草炼丹士,在丹道会里,有着一定的地位。因为他不张扬,一向潜心炼丹,在修真界里名声不显,不为外人所知。

整个丹道会里,最高炼丹水平者,是一位副会长。其人在修真界里名声很大,人称长春子,是一名六火连草炼丹士。他所拥有的丹士牌,也是迄今为止,丹道会所授出最高级的丹士牌,被公认为一代大丹师。

这长春子能炼制出一种很高级别的灵丹,称‘小造化丹’。这种小造化丹,每一颗都称得上无价之宝,倍受所有修真大派珍视。

据说,这小造化丹真正具有一定的造化之力,不但有起死回生之效,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助人打破自身道之循环,突破修炼上的瓶颈,从而提升修为,延长寿命。

不过,小造化丹炼制起来,非常困难。或许算是逆天之物,小造丹成丹之时,会引来天劫,也称丹劫,极易造成丹爆炉毁,功败垂成。那还只是困难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炼材。炼制小造化丹的药材,其中有许多珍稀灵草,简直可遇不可求,单单凑齐这些药材,就得花费庞大的人力物力和大量时间。

长春子迄今炼制的小造化丹,总共才不过十颗之数。

大丹师长春子,有三个嫡传弟子,都是火木两性的地灵根炼丹士。郭济原是长春子身边一个丹童,只因不是火木两性地灵根者,一直未被长春子收为真正弟子。但郭济在外丹法修炼上,很有悟性,他作为丹童,长期协助长春子炼丹,看得多了,致使他的炼丹水平,并不比长春子嫡传弟子差多少。后来,长春子虽仍未收他为嫡传弟子,但也将他视作门人,传授嫡传弟子时并不刻意避开他。

郭济一直对长春子执弟子之礼,对长春子的三个嫡传弟子,也尊为同门师兄。可是,因郭济并未被长春子正式收入门下,他这种身份,自然受到了长春子嫡传弟子暗中排挤。长春子不知作何考量,他支持并鼓励郭济做一个散修,不用时时跟在他身边,竟以这种方式,来化解郭济与嫡传弟子间矛盾。但长春子每次炼制高级灵丹,往往还是将郭济招到身边,当作丹童使唤。

郭济的炼火法,极为精妙,称作‘八脉采精炼火法’。百里轩先前从潘良玉那里,也学得一些炼火技法,此时一经比较,高下立判。

这八脉采精炼火技法,不比修身灵功,但也极为玄奥,需循序渐进,是一种专门对火的运用、掌控及参悟的法门。郭济真正将百里轩视作传人,悉心传授这种秘传绝技。二人在清月湖中,一待就是半个多月。这让百里轩的见识,扩展到一个新领域。

原来,郭济滞留在这清月湖中已经多年了。按郭济说法,这清月湖中,有一些很精纯的水灵精气。郭济便是在此采取这种水灵精气,提炼自身灵火,他要将自身灵火,炼成一种冷火。

火,有炎上融离之特性,表现为炽热。然而,万物不脱阴阳,焚热为阳,阳极阴生,火也有冷火、冰火。在炼丹士看来,一块冰也可能被视作一簇火。这是修士对“火”之能量更深层的认识。

郭济讲叙火之阴阳,百里轩能够接受,只是少了见识。待看过郭济的灵火后,百里轩叹为观止,对修炼上所讲求的真修实证,多少有了体会。那些修炼经文,只有一定指引作用,若修士循经臆想,不真修实证,臆想永远是臆想,终须要眼见为实。

第一百一十三章 支月之乱

话说这天,百里轩估摸着虞国向嘉兰国下聘之期将近,便向恩师郭济辞别。

临别之际,郭济自然要嘱咐一番。在叮嘱之间,他突然说道:“近期,有不少修士来这清月城,很不寻常。虽说修士也常在俗世中行走,但一时之间汇集这么多修士,就有点反常了。你更要注意一些!”

百里轩点头回应,顺便问道:“有一位散修之士,叫潘良玉,恩师可曾听说过其人?”

“没有。”郭济摇摇头,“姓潘的修士倒是听说一些。有一个有名的修真世家,称真机堡,那真机堡的所有者,就是潘家人。你说的那个潘良玉,说不定就来自真机堡潘家。好了,你诸事小心,为师一直就在这清月湖中,想去百草丹会,你就来这里找我。”

百里轩俯身拜别,几步之间就返回俯月楼专间内。他换回六王爷身份,叫上冷方、蔺坚这两个黑狼卫,坐上一辆马车,直奔城东虞军大营。在白日里,他们行事自然要与俗世里一般,免得惊世骇俗。

泰王、聪王联军人数达百余万之多,所驻扎的营寨规模宏大,延绵数十里。六王爷的马车还未到达大军营寨,远远就有一队将士前来迎接。

来迎接的将领,是一个镇府使,自称洪混。百里轩一眼就看出对方是泰王的铁石卫,修为与荀子毓差不多。洪混恭敬在前引路,一直将百里轩等人带到一处高大帅营前。

帅营大帐外,站着几位虞国王子,为首者,就是泰王——慕容昭泰。

那几位王子里,仁王、聪王并不在列。他们个个果然与和王平时一样,脸上都戴着一个特制面具。他们身材不等,主要从其服饰上分辨其身份。王子们服饰,为皇族所独有,各自服饰上,都有着明显图案标记。

众王子所戴的特制面具,有一定的阻隔神念功能,真容难被他人轻易窥视。百里轩不屑于要一睹众王子真容,他能感知泰王体内气息,果然比六王子要强上一些。百里轩以六王爷身份,见到诸位王子,远远就拱手招呼:“又见到诸位皇兄皇弟,小王不胜欢喜!呵呵……”

泰王拱手回道:“六弟一直韬晦南疆,建下偌大功业,本王甚为钦佩!”

“是啊是啊!”泰王身后的几个王子,跟着附和。

“小王些许微功,不足挂齿!怎比得三皇兄大毛笔?看来三皇兄在嘉兰国内,影响非凡,将我上国雄威,远播四方。”百里轩恭维了几句,便问道,“仁王、聪王还没到?”

百里轩几句恭维,泰王似乎很是受用,再说话时,语气较之前亲和许多:“呵呵,快了,就在这几天,他们定然会到的。六弟请——”

“请——,请——,请——”众王子相互礼让一番,陆续进了帅营大帐。

帅营内宽敞明亮,四周摆设数桌宽大宴席。席上美酒佳肴丰盛,席旁还有不少侍膳添酒的美貌侍女。在宴席中间的空场里,铺设有崭新的大红地毯,地毯上面,还有一些妖娆舞女乐伎,歌舞伴宴。这种场景,显示着俗世中皇族奢华富贵生活。

这种场面,百里轩早有所闻,但亲身体验却是头一遭,倒有几分新鲜与兴致。

席间,百里轩与其他王子闲聊,见有几位王子紧盯妖娆舞女,眼神迷乱,心下颇有感概。这红尘物欲,确实能给人无穷诱惑,百里轩初次体验,以他心志之强,心湖中也不免泛起丝丝涟漪。

大虞国这些王子们,在皇位决出之前,皇族并不鼓励他们成婚育子。若有王子成婚生子,那就表示放弃皇位继承权。修真皇族这样做,目的就是要求王子们专心修炼,打好基础。毕竟,成婚生子对一个修士来说,确是一个分心牵挂的羁绊,不利于潜心修炼。在修真界里,修士一心修炼,不婚不育者很常见。只有在感觉大道难成时,修士才会生出续嗣之心,以期后人能沿着自己足迹,在追求大道上继续前行。

盛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席间,众王子们闲聊,多半还是恣情玩乐、狎伎偷欢的物欲之事,偶尔也谈及自身灵功修炼情况。百里轩听的多,说的多是场面话,与那些王子,处得也颇融洽。所幸,泰王并没有为难六王子,或许对方希望在下聘之前,众王子们就要这般融和、团结。

晚间,百里轩与其他王子一样,被安排到一个单独营帐内安歇,也安排有一些美貌女子伺候。只是,那些美貌女子,统统被百里轩支出帐外。

在接下来几天里,百里轩天天都赴那般穷奢极欲的盛宴,体验王子们那种纸醉金迷生活。泰王对下聘事宜,绝口不提,只说一切听仁王安排。

在下聘之期前一天,仁王与聪王相继到来。

帅营大帐里,宴席与以往一样丰盛,只是没了伴宴歌舞。

这次宴席一开始,仁王就对泰王说道:“奉父皇之命,本王代表父皇,去嘉兰军营行下聘之事,却是替三弟办事。三弟与嘉兰皇族是否已经商量妥当?我们答应对方,一起去剿灭那个小派,他们真肯与我大虞联姻?将那彩燕公主嫁与你?”

“皇兄放心,小弟确已和他们说妥。灭了新月小派,量他们也不好反悔。”

“你以联姻为由说动父皇,我们此行,莫要被嘉兰皇族利用才好。呵呵,若你日后真能顺利迎娶那位彩燕公主,本王不敢再和你相争,定全力支持你荣登上国皇尊大位。”

“呵呵……”泰王慢慢从席上站起,语气富有挑衅意味,“什么事都得试了再说。承蒙皇兄看得起,小弟确想试试能否娶到彩燕公主,也想试试能否建下更大功业。皇兄独掌上国封武大会,独占天时地利,为上国选拔灵卫,却没见有多少人进了皇宗。”

仁王听罢,赫然从座位上站起,正要反唇相讥。一边的聪王跟着起身,抢先说道:“我们兄弟之中,两位皇兄都是佼佼者,莫要再争持,别误了父皇交待的正事。”

仁王、泰王这般争执,在座众王子显然司空见惯,他们一个个表情淡定,若非聪王出言制止,恐怕得持续一段时间。

泰王、仁王听罢,相继坐下,接着商量起具体事宜。

原来,这支月国皇帝叫蒲长松,其人对上国大虞皇族有所了解,知道一些修炼长生之事。所以,他平时很热衷于求师问道,经常以重金广邀四方奇人异士,希望能得到修士指引,从而踏修炼之路。

可是,有关修真王国与修真门派之间关系,这位支月蒲皇并不知道。

歃暗大陆上五大修真王国,都由来以久。他们是在一个特殊时期内诞生的产物,才被修真界所承认。那些修真大派,其实并不希望世俗里有修真王国存在。所以,修真界里就有一个规矩,禁止产生新的修真王国。

那位支月国蒲皇,想求师问道,在“赋、经、师、财”修炼四宝中,且不说其天赋,他贵为一国皇尊,用于修炼的财力不是问题,关键是‘经、师’难以达成。

支月国境内,也有几个修真门派。他们不敢,也不愿指引支月皇族修炼。不敢,那是违反了修真界规矩;不愿,那是因为修真王国在其国境内占主导,往往排挤其他修真门派。

在俗世中,修真门槛,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小的障碍。不单单是世人贪恋无尽物欲的缘故,那确要讲究一定缘法。而对普通王国的皇族,修真门槛更难跨越。

但是,修真界禁止产生新的修真王国,并没有明确禁止普通王国皇族成员修真。那位支月蒲皇,长期求师问道,倒底还是收罗了一些零星修炼之法,虽然没有筑基问灵,但他长期勤修不辍,如今年近八旬,仍在位执掌朝政。

就在支月蒲皇求师期间,支月国境内,新出现了一个修真门派,称新月派。

新月派,原是几个散修建立的,宗派山门,位于一个叫月牙山的地方,离支月国皇城很远。新月派门下弟子,总共不过百人,他们都恪守修真界规矩,从不过问支月国蒲氏皇族之事。

可是,新月派不多的门人弟子中,就有一人,来自支月国蒲氏皇族。其人名叫蒲正,是支月国王子,当今蒲皇唯一的儿子,亦即支月国皇储,未来支月国皇帝。这蒲正王子,在修炼上的机缘,比其父皇好得多。他当初顺利拜入新月派,早已筑基问灵,如今已达到五重固体的法力修为。

新月派掌教宗主,是一个叫靳茱的结丹修士,被称作腾云山人。还有两位主事长老,也是靳姓修士。这三人在法力修为上相差无几,而且是同族同宗,就如百里轩当初在豳州城遇到的单林、单信兄弟那样。新月派成立之前,他们一直就隐居在月牙山。

靳茱在修炼上很有天赋,修成几种厉害的法术绝技,在局部散修之中有一定影响,搏得一个腾云山人的名号。渐渐的,便有一些散修追随靳茱,来到月牙山。腾云山人靳茱,应追随者要求,才创立新月派。

新月派本着弘扬大道宗旨,从不拒绝前来求师学道的俗世中人。就算没有灵根者,新月派也会给其向道机会,传授一些修炼之法。

新月派从立派之初,就一直很低调。门人被严禁惊扰俗世,从不涉足修真界纷争。新月派如一群散修结伴隐居差不多,无声无息,在修真界里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响。新月派收蒲正王子为门徒,并非有所企图。当初这位王子登门求道,扮作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俗之人。

支月国蒲正王子拜入新月派,嘉兰皇族显然早就发现了。他们正是抓住这点,趁机谋划,慢慢打起支月国疆土的主意。

为防止支月国成为修真王国,嘉兰皇族轻意就能断了蒲正王子修炼之路。就算他们灭掉新月派,也不费吹灰之力。嘉兰皇族对外打着维护修真界规矩旗号,却偏偏用俗世手段,挑起两国间战争。

原本,修真界是不允许修真王国侵占普通王国的。但俗世邻国之间局部摩擦,有时在所难免。通常,只要修真王国的修士,不介入这种战争,修真门派也不过问。

东边嘉兰人与支月军才一开战,西边虞国军队也就趁机进了支月。因支月国一直奉大虞为上国,是虞国附属国,支月国发生战事,作为上国的大虞,派兵支援,乃顺理成章之事。

虞皇不是庸人,当然了解支月国皇族情况,嘉兰人一挑起战端,他就知道嘉兰皇帝的盘算。这两大修真王国俗世皇尊,几乎没有事先勾通,就能配合默契。双方大军,将支月国境内搅得祸乱四起。

在嘉兰军入侵之初,支月皇帝蒲长松,乐见大虞上国军队来援。他本以为有强大的上国支援,战争不会持续太久,可现实出乎他的意料。这种战争一持续就是几十年,支月国受战争伤害,最为惨重。

后来,还是支月国蒲正王子发现一些蹊跷,他说服父皇,将支月国军队从那种战争中撤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国聘玄机

嘉兰军营寨,也连绵数十里。军营之内,搭建了一个宽阔的四方木制高台,比寻常比武擂台要高得多,也大得多。高台之上,全都铺设大红地毯,四周悬挂大红灯笼,成排成串,许许多多,平添了不少喜气。若有修士从这里飞越,远远就能看到那座醒目的红色高台。

这天,大虞国昭仁王子,带领着一队人,登上嘉兰军营里这处红色高台。随行的虞国王子有七位之多,百里轩也在其中。这队人里,几乎每位王子身边,都有一、二位大虞皇宗结丹修士护卫,昭仁王子身边护卫最多,只有六王子慕容昭和,带着两个黑狼卫。

在这里接待的,自然是嘉兰国皇族成员,具有与虞国王子对等身份。

嘉兰国皇族也是复姓,为赫连氏族,外称嘉兰国赫连皇族。这一辈嘉兰国王子,共有三十多位。高台出迎的嘉兰国王子,就有十一人。

修真王国皇位继承方式,都差不多。嘉兰国众王子之间关系,亦与大虞众王子。不过,嘉兰国这一代,出了一个名声远播的公主,叫赫连彩燕,修真界内也有她的传闻。

据说赫连彩燕天资极佳,年纪轻轻而且修炼时日不长,目前已达到了九重固体修为。她虽还未结丹,却已修成几种厉害绝技,曾在嘉兰国内几次出手,惩戒滋扰俗世的修士,致使声名风生水起。

出面迎待的嘉兰国众王子中,以第二王子赫连垕为首,以第五王子赫连庸、第九王子赫连尰为辅,其他八位王子倒不活跃。他们也与虞国王子一样,每人都戴着特制面具,完全靠皇族服饰表明身份。显然,主事的三位王子,修为比其他八位要高出很多。他们应该就是嘉兰国众王子中的佼佼者。

虞国一方人众,登上红色高台不久,慕容昭仁便与赫连垕商妥了下聘事宜。接着便进行国聘仪式。

国聘仪式过程,与俗世中下聘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更为宏大而隆重。昭仁王子不断从黑圣刹像内取出聘礼,聘礼价值,能让任何一位修士心动。

聘礼中,不但有大量名贵饰品及军需之物,还有大量灵石、灵丹、珍稀炼材、高品阶法器等修炼资源。当然,嘉兰皇族的回礼,也同样不菲。

国聘仪式过程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现身答礼的彩燕公主。

修真皇族对女性族人比较宽容,并不苛求她们专心修炼。若公主有志于修炼,修真皇族也会提供上好的条件,否则,就比照普通王国对待公主做法,给其富贵荣华,适龄婚配成家,过着世俗中上层社会生活。修真皇族对待那些公主,并不提供特别保护。这或许还是继承了俗世观念,男性才算后嗣,女性终算外人。

彩燕公主,并没有戴着王子们那般特制面具。她容貌姣美,体态婀娜,步履轻盈,落落大方,在普世之中,称得上一个标准绝色美女。虞国这帮前来下聘者,甫一睹彩燕公主芳容,人群里就发出一阵轻吁之声。这种轻吁声,是惊异于对方年轻,与传闻印象不符,还是赞叹对方美艳,这就不得而知了。

百里轩也不明白众人轻吁,意味何指。彩燕公主修为不弱,但在他看来,对方并不是很突出。至于她的美艳,就更不值得赞赏了。

修炼之人都知晓,女性修炼与男子略有不同。女子丹田在两乳之间,而男性丹田为脐下气海。女子问灵修炼,炼精化气时,需化血为气,斩断赤龙,阻止**下行成经血,使自身归于童体。所以,女修士形体,不比俗世女子那种婀娜身姿。彩燕公主身姿曲线玲珑,是扮出的假象,便于世俗行走罢。水菱宗主体态,才真正是女修士身姿。当然,这也不是说女修士就不能成婚生子,能化血为气断赤龙,也可化气为血,使经血再现,只是那般,对修炼有较大影响。

不过,自彩燕现身后,慕容昭泰表现出极度活跃。他不但热情上前施礼问候,自报家门,极尽温文尔雅,更对彩燕公主个人修为、声名大加恭维。之后,他还主动与嘉兰王子赫连垕,商谈起一同剿灭新月派之事,显示自己在虞国众王子中优势地位。泰王此举,明显有点喧宾夺主,完全将虞国一方主事的仁王,撇到一边。

与泰王势同水火、一见面就较劲的仁王,此时并没有横眉冷眼,指责泰王无礼越权,而是安静站在一旁倾听。这让百里轩很是意外。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速速赶往月牙山,剿灭新月派吧。若关注此事的修士一多,届时我们动手,恐怕有些修士会趁机起哄。”泰王催促道。

赫连垕似乎并不急:“我们这么多人前去,得找一个过得去的理由才好。听说那新月派掌教腾云山人,修为不低,若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他拼死闹将起来,我们虽不怕他,但也影响我们两大皇宗的声誉。”

泰王想了想,说道:“垕王爷的顾虑,有道理。支月国一直为我大虞附属国,那个蒲正王子已筑基问灵,就在新月派内。听说腾云山人有些护短,我们此番前去,就以接引蒲正王子进我慕容皇宗为由,将他接走,若是腾云山人不允,就可动手。”

“若是那腾云山人允了呢?”

“……”慕容昭泰一时语塞,“那你看……”

“最好在我们去之前,派人先去找点乱子,我们还是先等一等。本人早已派出几个灵卫去了月牙山,就等他们回信。接到回报我们再去,到时候,你们向那腾云山人要人,我们就与他们理论。就算你们顺利接出那蒲正王子,也可趁我们与之理论时,再做文章。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嗯,垕王爷谋划周全,佩服!”

……

商谈之间,仁王、聪王不时抬头顾盼,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而嘉兰一方的几位王子,也似这般模样。这使得高台之上,原本热闹场面,少了几分喜庆。

彩燕公主在回礼之后,并没有退走,而是坐到嘉兰一方席位上,饶有兴趣倾听赫连垕与慕容昭泰商谈月牙山之行。她偶尔询问一下身边随从,随从受询后,不时朝虞国一方坐席上指指点点。那显然在向她介绍这一方的虞国王子。

百里轩与其他王子一样,坐在席间默默不语。他见到这种场面,隐隐有一种预感。双方几位主事王子,显然各怀鬼胎,这次月牙山之行,应该不会顺顺当当。原本还想着在这国聘仪式之间找点乱子,看到这种情况,他就不想引人注意了。

彩燕公主看过来的目光,透出一丝怪异,百里轩心下倒是一惊。他自知隐息工夫还很欠缺,之前恩师郭济,一见面便察觉他的法力修为。他心下惊疑,但也不太相信,这位公主真能有所感知。见那彩燕公主反复瞅着自己,他便抬起头来,朝对方含笑致意。

彩燕一见百里轩致意,俏面微红,报以赧然一笑,然后转移视线,与身边随从低语,借以掩饰自身尴尬。不过,她的尴尬并未持续多久,赫连垕那里,便得到手下灵卫回信。赫连垕与慕容昭泰同时招呼双方人等,一个个脚踏法器冲向空中。

这么多修士,同时施展御器飞行之术,成群在空中飞走。这种场面,百里轩还是头一遭见。两大皇宗修士,人数不下百人,其中结丹修士就有三十多位,结丹以下者,也有不少,修为最低都在五重固体。这种阵势,那新月派就算尽全派之力,也无法抵抗,况且,这还只是两大皇宗最低层次实力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百里轩随在人群之中,踏着流青,不紧不慢的飞行。彩燕公主有意无意之间,总是飞在他不远处,这让他有点不自在。好在新月派宗门离两军营寨,不算太远,一个时辰左右,这一行人便飞抵月牙山上空。

新月派宗门所在地,就在月牙山中。月牙山山区,由上百座低矮小峰连绵一起而成,在空中俯瞰,好似月牙一般。这月牙山在俗世中比较普通,不比豳风台那样险峻高耸、超然世外。普通民众都可以进入月牙山狩猎打材,寻青览胜。不过,这里轻烟浮动,清新幽静,倒显出几分灵秀。

一行人刚到月牙山上空,就惊动了新月派修士。

在那月牙中间部位几座矮峰上,有一些房舍,附近山间还有不少人,在匆忙奔走。一处山脚下,有一座显眼的房屋建筑,屋扁为“新月居”三字。屋前是一片宽阔场地,中间位置立一竖石扁,石扁一面刻有“新月派”三字,另一面刻有“新月冷辉普照万物,道法自然广济世人”。那里是新月派的山门。

只是此时,山门广场上站着不少新月派的修士。他们一个个抬头仰望,面色凝重。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乱战顿起

“山野之人,与世无争。不敢有劳诸位皇宗高士大驾!我等诚惶诚恐,在此恭候训教!”下方广场上,人群之前有一位须发花白的老汉,朝空中一行人遥遥拱手搭话。他的话声并不响亮,但空中每个人听来,却如响在耳边。

领头的慕容昭泰当仁不让,率先落到广场,远远朝说话的老汉稍一点头,开口说道:“想必阁下就是这新月派掌教——腾云山人了。”他朝身后跟来的众人一扬手,“我等乃大虞上国皇宗之人,受命前来迎接蒲正王子,领他拜入我皇宗修炼,还望山人行个方便!”

腾云山人靳茱,眉目相当和善。他见慕容昭泰神情傲慢,并不生气,仍恭敬陪着笑脸:“皇宗意旨,我等岂敢不遵?只是,老夫平日里一心传道说法,并不过问门下弟子私事。众弟子都已在此,高士尽管将蒲正接走。”

“师尊留我!师尊留我——”腾云山人话声才落,从后方人群里抢出一年轻人,跪到他的跟前。这年轻人满脸企求,连连叩拜,“当年弟子四处苦苦寻师,未见慕容皇宗高人,前来引我接我,如今弟子拜在师尊门下,正可专心悟道,他们却来扰我清修。师尊一向弘法扬道,普济世人,怎能忍心对弟子撒手不管?”

“唉!”靳茱面现悲悯,摇头叹道,“为师本一介散修,学得一点零星小术,就勉强效法先贤,弘法扬道,实属自不量力,误人误已。慕容皇宗高人辈出,所传之道法,博大精深。你天资不错,能得皇宗接纳,是你的福气,就随他们去吧!”

“师尊——,师尊——”蒲正王子苦苦哀求半晌,靳茱仍不为所动。

蒲正王子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愤恨的怒视慕容昭泰:“罢了,本人受师恩多年,不想连累师门,从现在起,本人就脱离新月派。嘿嘿,慕容皇宗声名震天,这般行事,本人实在不敢恭维。跟你们走也行,你需指教一番,让本人心服口服。”说完双手一拍,两掌之间现出一支寒光闪闪的法刀来。他这种架势,自然是向慕容昭泰挑战了。

“好喔——,有胆色——”广场四周,这时响一阵哄闹。在不长的时间里,四下已聚来不少凑热闹的外来修士,将当事双方围在中间。

慕容昭泰听到四下哄闹,一脸不悦,抬眼看看四周,迈步向着蒲正王子走去。

蒲正王子见对方走近,双掌一合,法刀瞬间变大,挟起一道冷光射了过去。

可是,那冷光一近慕容昭泰,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似触到某种抵挡的硬物,一下子撞得折返回来。

蒲正见状,心下大惊,合什的双手连连扭动。那一片刀光折而复出,连续反复出击了十多次。不见慕容昭泰如何作法,其身外似有一层无形盾牌,蒲正发出的每一片刀光,都被无形盾牌撞了回来。

“呵呵……”慕容昭泰停住脚步,面带奚落,“蒲兄可心服了?要不要再试试?”

就在这时,从赫连垕身边突然冲出三个灵卫。他们满脸愤恨,指向新月派那群门人,大声喊道:“就是那几个贼人,抢了我们的东西,还杀了我们的人。请王爷为我等作主!”

未等赫连垕作出指示,这三个灵卫便跃身上前,同时也从三人身上飞出三道红芒。

受红芒袭击的那些新月派弟子,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从那群弟子中,也一下子上前几个人来,纷纷出手抵挡。有的放出攻击性法器,有的一连甩出数枚爆火符。只听得一阵“轰轰”大震,广场上,法器挟出灵光相接之际,同时也爆出大片烈火来。

赫连垕这一边,见对方阵营里冲出多人,怕已方三人吃亏,也跟着冲出越来越多的灵卫上前接应。而另一方见状,后续上前投入争斗者,也相应增加。说来话长,这种双方混战之势,只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发生,场面一时大乱。

“住手——”新月派一位主事长老,见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他怕难以控制,发出一声怒吼的同时,跃身飞到空中,两袖向下方连连拂动。一股股猛烈劲风,应势而生,在场上相互争斗人群中间,搅起阵阵疾风。

这位新月派主事长老,原本想将双方阻开,以免混战愈演愈烈。不承想,他如此飞到空中,才催生几阵疾风,对面阵营里,就飞出了几个结丹修士来。对方并不搭话,一上来就掐诀作法,放出一团团血红浓雾朝他涌来。

且不说空中双方结丹修士交上了手,两皇宗这边,还未出手的众人,见乱势一起,自然也趁机出击,纷纷涌上前去。广场上的局面,正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他们就是要趁机灭了这个新月小派。待这些人一起纷涌上前,场面真正乱了起来。

不过,两皇宗这边的结丹修士,出手攻击者并不多。他们多半只随在众王子身边守护。毕竟,这边结丹修士相对多出很多,若全部出手,这种实力悬殊的争斗,很容易引起公愤。四下里瞧热闹的外来修士,必定会出手干预。

短时之间,就有新月派门下弟子,在混战中重伤倒地,更有几个修为较低的门徒,在嚎叫声中惨被乱刃分尸。

新月派掌教靳茱见场面混乱起来,超出控制,终于动怒。他大声叫道:“你们这是有备而来,要灭我新月派。哼——,我新月派一向与世无争,从不牵涉各种纷争。你们两大皇宗虽势力通天,在修真界内也不能为所欲为。万望四方道友主持公道——”说罢,他一跃升到空中,双手互击,发出一声震耳暴鸣。

只见靳茱双掌互击的同时,身躯也随着颤抖起来。他每一颤抖,身上都会涌出一蓬浓密的灰白雾气。雾气一蓬蓬涌出,相互重叠交融,快速向四下扩散蔓延。时间不长,整个广场,都弥漫一层浓浓的灰白雾气,而且那雾气,还在进一步快速蔓延。

广场上,随处可见一团团浓雾相互簇拥,四下翻滚,使得整个雾气笼罩区域内,变得一片朦胧不清。

这灰白雾气颇为诡异,处在其中的修士,一触及雾气,便无端生出疏懒之感。

腾云山人靳茱,悬立于雾域之上,见下方雾气已经弥漫至附近小山,身躯才停止颤抖。此时,他的身形,较先前瘦削了许多。

继之,腾云山人双脚一蹬,身形扶摇直上,待升到一定高度时,才往附近各处山峰上空飞走。他每到一处峰头,都要施法向那峰头上发出几道灵光。凡经他施法过的矮峰,立马生出淡淡雾气,随着时间推移,生出的雾气越来越多,相互汇聚使雾气变浓厚。

随着被施法的矮峰越来越多,待靳茱奔到山区外缘时,月牙山中间区域众矮峰之间,早已被生出的雾气连成了一片。在高空俯视,那里一片茫茫,哪里还能分辨出山峰所在?

新月派山门前广场上,混战更加激烈起来。两大皇宗这一方众人,不但没有顺利剿杀新月派一众门人弟子,反而遇到严重危机。

随着浓雾弥漫,四周一片茫茫,两皇宗这一方人,开始遇上越来越多的强劲对手,还频频遭到结丹修士攻击。他们自然明白,那些瞧热闹的外来修士,终于参与进来了。

雾气诡异,那些修为较低者,最先受到影响,随着时间越长,那种影响更趋强烈。其中不少机警之辈,一发现雾气诡异,便力争脱离混战险境。他们纷纷施出爆火符,以之驱散雾气。

只是,那雾气范围太广,而且还源源不断滋生,爆火符驱雾效果,十分有限。每每火势一起,火势周围有限空间内,施符者短时可以看得清楚,不会儿,他们眼前又变得一片朦朦。此时的爆火符,所爆发出的火势,比平时也弱了许多。

初始一段时间,有一些人施展御器飞行术,想脱出雾气笼罩范围。在这种混乱中,他们这般举动,无疑成了醒目的标靶,往往才一升空,便受到各色法器灵光攻击。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全被乱刃分尸,在惨叫声中血洒当场。这种结果,吓得后续打算退走之人,再不敢轻举妄动。

惨烈厮杀与诡异雾气,让修为较低的修士,成了这场混战的首批罹难者。

斗场上雾气出现,对两大皇宗这一方众人,尤为不利。外来修士趁机参与进来,浑水摸鱼,这无疑让两皇宗这一方,多出许多敌手。而雾气极大影响了个人视线,也让皇宗这方结丹以下修士,难分敌我,渐渐失去人多优势,被迫各自为战,人人自危。

结丹修士可以神念离体,察知身外一定范围内的情形,这种雾气对神念影响倒是极小。

场中各位王子,身边都有皇宗结丹修士保护,一时之间性命无虞。可那些灵卫就惨了。他们失去人多势众优势,没有集体力量依靠,还不敢轻意脱离战场逃命。他们完全靠自身实力,自保都非常困难,哪还顾得上斩杀新月派的门人弟子?就算有新月派弟子在身边,他们也难分辨。

那些灵卫,在浓雾笼罩的混战中,经受着异常残酷生死考验。外来修士毕竟占着多数,就算结丹以上修士,不对他们出手,余者对他们,都可能是致命威胁。就是灵卫与灵卫之间,也有可能发生以命相搏。

神念强大,这时给百里轩带来无与伦比的优势。在混乱之中,他无所顾忌释出神念,将四周一切情况,探知得清清楚楚。

混战之初,随着两大皇宗这方修士纷涌上前,战圈随之扩展开来。百里轩随人群而动,却并未向新月派弟子出手。那些弟子,对他而言,几乎都不堪一击。百里轩与对方无怨无仇,恃强凌弱之事,他不屑为之。尽管那些新月派门人将他当成敌人,对他发起攻击,他仍没有还手,单凭胸前防身玉坠放出护体灵光,足以将那些攻击消于无形。

待雾气进一步弥漫,百里轩首先发现外来修士参战,他不但不反感,反而乐见如此。

混战的人一多,战圈自然更加扩大。渐渐的,各处厮杀场面,便充斥到整个广场,还进一步延展到附近山凹里、矮峰上。

随着迷雾渐浓,混战场面扩大,新月派众弟子,突然之间似得到命令与指引,纷纷向广场外退去,并择地隐藏。那分明是有组织的撤退。

第一百一十六章 暗下杀手

混战之中,百里轩窥探的地方太多,当他想起随行的两个黑狼卫时,一番搜寻之后发现,他们二人早已肢体不全,殒命当场了。

百里轩在斗场上左闪右避,将两位黑狼卫尸身及遗留诸物,收入黑圣刹像。同时,他心中多少有些歉疚,尽管知道对方受慕容昭和之命,监视自己。可身为黑狼卫,那也是他们份内之事,身不由已。

嘉兰皇宗修士所修功法,与当初在川州滋扰俗世的红袍修士,同出一源。显然,嘉兰赫连皇宗,源自血宗门派,亦如慕容皇宗源自刹宗一样。

随着混战继续,斗场上那些实力较低的修士,多半都已饮恨当场,而幸存者,都避开最激烈的争斗中心,躲的躲,藏的藏,尽最大努力保全性命。继续在斗场上拼杀的,多是修为较高之人,拼杀也因之更趋激烈。

实力较强的外来结丹修士,加入争斗后,矛头似乎指向两修真王国的王子们。两皇宗这边结丹修士,始终不离所保护的王子身边,频繁出手,抵挡随时出现的袭击。过程之中,百里轩也发现,虽然结丹修士能够使神念离体,透过浓雾察知身外情况,但他们神念所能窥探范围,却各有不同。那显然与他们自身修为有关,有的修士,神念只能探出身外一两丈远,而有的能探出七八丈之远,还有人探知十余丈外的情形。

结丹修士神念,普遍不强,无论两大皇宗这一方,还是外来修士,他们在争斗过程中,有时也会出现误击熟人。这使得厮杀场面,更加混乱,也更加激烈,最后终于导致,一些结丹修士,也渐渐难分敌我。

声名不小的嘉兰国彩燕公主,倒令百里轩有点刮目相看。她明明还未结丹,似乎也能神念离体,察知身周一定范围的情形。尽管她所探知的范围很小,但她依仗几种凌厉术法,足以在混战中自保。彩燕公主身前身后,都悬浮着红色盾牌,更有一柄红色飞剑,上下盘旋飞舞,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这种混战,是百里轩乐见的。如此这般,他不用再花心思制造混乱了。

混战进行到一定激烈程度,两大皇宗的各位王子之间,也出现了争斗厮杀。仁王、泰王各自人马,相互之间,就已大打出手。这让百里轩哑然失笑。

发生这般情形,少不了外来修士推波助澜,蓄意误导,但也不能排除,有些王子要趁此良机,击杀争夺皇位的竞争对手,正可借此推托骨肉相残的罪责。当然,百里轩作为虞国六王子,身边又没有皇宗护卫,最先受到两位外来修士攻击。只是他轻松就躲开了。

当年金玉堂老东家送的护身玉坠,百里轩这时才充分了解其功用,那真是一个极为珍贵的宝贝。这护身玉坠,并不主动发出灵光护罩,在受到外在侵袭时,当侵袭力量达到一定强度,玉坠才会及时发出一片灵光,将侵袭力量抵挡在一定距离之外。就算侵袭力很强,玉坠不能完全抵挡,也会起到一定程度削弱作用。

百里轩在斗场中左避右闪,突然被两个靠近的结丹修士放出红雾罩住。他胸前玉坠发出大片灵光,瞬间将他护在光幕里。在此同时,他还放出了百木盾。这种红雾,就是血宗一门绝技,称作‘血煞灵雾’。两位攻击百里轩的修士,却是嘉兰皇宗的人。

“哎——哎——,两位嘉兰皇宗的道友,本人乃大虞王子,我们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啊——”百里轩一边退避,一边故意大喊。

这两位结丹修士,并不理会百里轩叫喊,仍然一个劲的催动血煞灵雾。那红雾越发稠密,形成的束缚之力,越来越强。

百里轩见过当初黑二被红雾束缚的情形,原以为这红雾的束缚力很强,哪知侵到近前的红雾,虽有一定束缚力,但此时对他,那种束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或许百里轩有两层护身防御,又或许这两位修士的血煞灵雾,技法炼得不到家,还可能是他躯体相对强悍,种种因素综合起着作用。不过,百里轩却不想与这两人拼命,他只作一味退让,有意将对方引到仁王、泰王所在之处。

新月派掌教腾云山人,再次现身斗场,百里轩最先发现。他有明显感觉,雾气对腾云山人没有影响。那腾云山人靳茱,先是在场中左顾右盼一番,显然在观察各处打斗情况,当他的目光移向百里轩时,百里轩顿时就感到不妙。

修士以神念窥探,往往延续以目视物的习惯。神念关注哪里,他们的眼睛,往往也随着看向哪里,尽管纯粹用眼睛不能视物。靳茱一发现百里轩正看向自己,当马惊觉。只见他大袖一拂,伸出五指用力一握拳。在他身前,一团浓雾似乎受到他驱使,也随他手势快速凝聚,瞬间化成一个放大数十倍的雾拳头。雾拳头与真实拳头,形状上极为相似,甚至拳面上各指之间缝隙,都清晰可见。

雾拳头一化成,靳茱伸出的拳头,遥遥向百里轩一击。那雾拳头顺着靳茱手势,挟起一阵劲风,朝百里轩呼啸而来。

百里轩见状,双腿一颤,就地一滚,迅速脱出血煞灵雾,远远避开。却见那呼啸而来雾拳头,正好迎上紧追百里轩的两位结丹修士。

“轰——”的一声大震。原本笼罩百里轩的那蓬红雾,刹那间就被雾拳头轰散大半。而两位结丹修士,也被雾拳头击得向后翻滚,狼狈不堪。

刚刚避开雾拳头的百里轩,身形还未站稳,又有两人朝他袭来。这两人,一个是嘉兰皇宗结丹修士,另一个却是一位嘉兰王子。

百里轩猜测那雾拳头只是一种试探,他再不敢看腾云山人。果然,他一心应付袭近身边的剑光时,腾云山人没有再追击他,而是又驱使雾拳头,介入别处争斗。

之前追击百里轩的那两个结丹修士,被雾拳头击得灰头土脸,也没再跟过来,又陷入别外缠斗中。毕竟,现在的斗场上,已是敌我不分。百里轩此番滚到了一位嘉兰王子防护圈内,才遭到两人攻击。

在此乱战中,百里轩还发现,外来结丹修士将矛头指向各位王子,主要针对王子身边的皇宗护卫。尽管有雾气遮掩,这些外来修士中,也没人对王子们下死手。皇宗势力之强,他们是知道的,也是惹不起的。

这位嘉兰王子的剑光攻击,根本破不开百里轩层层防御。百里轩偶尔徒手一拳,就能将对方震慑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王子身边这个皇宗护卫,才是他防范对象。

这个皇宗护卫,驱使的剑光很犀利,大小不定,变化莫测,时而似一根红针,时而散作剑雨,迫得百里轩不得不放出流青宝刀,予以抵挡。不过,百里轩对付起来,也没有太大压力。他不主动进攻,偶尔回击几下,也有一定震慑作用,往往有效迟滞对方凶猛势头。百里轩当年修习巫人搏击,那种震慑效果,此时倒得以充分发挥。

斗场上,不时传出哀嚎与惨叫,显示着这场混战的残酷与惨烈。

百里轩争斗附近,另有几个战圈,其中最大一处,斗法者全是结丹修士,而且人数还不少。那些修士分成两个敌对阵营,在那处战圈之内,各位修士显然能分辨出敌我。他们近距离斗法搏击,所引起激荡的灵力,对附近各处战圈,都有很强的冲击。

忽然,连续十数只雾拳头从天而降,轰入那处战圈里。劲爆的巨力,一下子就将这群缠斗不休的结丹修士,轰得四下散开。其中有一只雾拳头,在消弥过程中,一路冲击到百里轩这里,不但冲开那个嘉兰皇宗护卫,还将那嘉兰王子,冲击得向百里轩直撞过来。

那嘉兰王子被雾拳头挟带强猛劲力,冲击得身不由已,但其身上防御宝物,使他没有受到严重伤害。在撞向百里轩的同时,他还持着一柄血剑,恶狠狠的刺了过来。

这个过程发生得很快,百里轩原本打算闪开。但他看到对方凶狠眼神,心机一动,直接迎了上去。他避开对方血剑,同时一抖拳头,猛击对方前胸。

如此近距离,百里轩‘劲崩’暴击,果然突破嘉兰王子身上的防护,拳头顺利插入对方前胸。他飞快换拳为爪,轻轻一抓,就将对方心脏捏个稀烂。百里轩与对方一同摔落的过程中,迅速将尸体上黑圣刹像收走,趁着雾拳头散开的浓雾遮掩,以化蝶符术离开了现场。

现身在月牙山雾区边缘,百里轩下意识的回望天空。

在新月派山门所在地雾层上空,腾云山人此时面带惊慌。他伸手从四下里招回几点灵光,便匆匆离开了月牙山。

腾云山人离开之后,原本笼罩大部分月牙山的雾气,慢慢开始变淡。

过了不久,新月派山门所在的地方,传出一声声怒吼。紧接着,许多修士施御器飞行术,从那里飞出雾层,四散而走,再顾不得被下方众人攻击。

百里轩见状,不自禁的笑了笑,他也踏上流青,直奔清月城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百草丹会

修真界的劫掠,此番百里轩算见识到了。事后他稍一细想,也明白其中几分缘由。

那种混战,应该是两大皇宗的某些王子,事先与腾云山人商量好的,合伙布下的迷局。只是布局者双方的目标,各不相同。出现王子身亡,肯定不是腾云山人希望看到的结果,否则他不会那般慌张退走。

布那样的迷局,主要利用外来散修对修炼资源的渴求。外来修士趁机起哄,不惜冒杀身之险,都为抢夺别人身上的修炼资源。腾云山人从中推波助澜,将各处争斗推向激烈,也是在趁火打劫,搜刮被杀者身上储物宝贝。不过,王子被杀,应该出乎他事先预料。出现这种情况,对他尤为不利,任他有多大能耐,也不敢得罪皇宗,所以他最先慌张退走。

王子参与布局,应该是为打压或铲除异已,他们或许不怕其他王子被杀。不过,事情发展到这般结果,那些王子中,到底谁人遂愿?不得而知。

百里轩恢复了本来面目,回到清月湖心小舟上,与恩师郭济说起了事情经过。郭济听罢急道:“嗐!你杀了那个王子,何不连尸体一起带走?坏了!快,我们现在就去百草丹会。”他见百里轩一脸疑惑,遂一把将对方拽起,奔上岸来。

郭济亲自驾着一辆马车,载着二人出城,一路向南奔走。

路上,郭济才对车蓬内的百里轩说道:“你确是很机警,可还是少了经验。你杀了那嘉兰王子,现场或许没人知道,那是因为他们修为都不太高,感知不到你所遗留的气息。只要没有相隔太长时间,你遗留在尸体创口里的气息,便不会完全消散。这段时间里,王子尸体一旦被嘉兰皇宗高阶修士见到,他们就能感知到你的气息,从而有目标的寻找你。唉!你若当时将尸体一并带走,就没有了后患。你从现在开始,专门修习‘静火法’吧,以你自身法火凝炼程度,应该能收敛几分气息。我们这样赶路,也能降低其他修士注意。”

第二天近晚,郭济所驶的车驾,便碰上了相互厮杀的几个修士。其中有一人注意到了马车上的郭济与百里轩,他在厮杀之间,向车驾发出了两道剑光。

郭济见状,张口吐出一块火牌。那火牌迎着剑光,化成一大片淡蓝色火焰,袭来的剑光一碰触蓝火,瞬间消融。那些厮杀的修士见郭济是炼丹士,便不再招惹。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郭济所驶车驾在途中,频繁遇到争斗的修士,曾几次三番遭到攻击,郭济均放出丹士牌抵挡。他并不还手,只一心赶路,倒没有惹来别人纠缠。

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这里山势雄奇险峻,纵横有数百里之广。这里山高林密,四季常青,在俗世里被称作常青山。在常青山山区深处,有一狭长大峡谷,被修士称作百草谷。这百草谷,就是百草丹会举行之所。

郭济驶着车驾来到常青山外缘,才与百里轩弃了马车,飞进山林。他们一接近常青山区,就没有再碰到修士争斗。

其实,每届百草丹会举行的地方,在修真界都被称作百草谷。常青山深处的这处大峡谷,世俗之人极难到达这里,或许在俗世里,那就是一个无名峡谷。

百草谷内,有许多大小不同的石坪悬浮在空中。最小的石坪不过几丈见方,也是最多的,悬浮在最低位置,沿着峡谷两侧的山脚一路分布。最大的石坪有百丈见方,位于峡谷正中最高位置。这种悬浮的石坪,从最小到最大,共分十二种规格,且每种规格石坪,由小到大,数量也逐渐减少。每个石坪下方,均有不同程度的灵力波动,明显被加持了特定法阵,提供升浮之力,将石坪托举悬浮。十二种规格的石坪,就是不同炼丹水平的参会者,现场炼丹的场所。

百草谷两侧山上,此时已汇集了许许多多修士。来自同一个修真门派的修士,往往都集中在一起,占住一块地方。这使得两侧山上,明显分出一些大小不等的各方人群。其间,散修人数最多,而且散立各处,只是他们不靠近修真门派的人。

据郭济介绍,历次来参加百草丹会的修真门派都很多,并且,势力强大的六大修真门派与五大修真王国皇宗,从来都不会缺席。

百草丹会宗旨,就是引导、鼓励广大修士精研外丹法。每次百草丹会,所有参与现场炼丹者,都会接受来自丹道会评定,都有可能得到丹道会授予丹士牌和相应奖励。百草丹会上,所有炼制出的灵丹,都会当场拍卖。灵丹拍卖所得,归炼丹者个人所有。

当然,能够得到丹道会肯定,那样的灵丹,在品质上自然有着很高标准。每次百草丹会,也都有丹道会的高阶炼丹士亲自出场,当众炼丹,所炼制的,自然也是较高级灵丹。这样的高级灵丹,所有修真大派都想得到。

百草丹会虽然还未正式开始,但在部分石坪上,或三两个、或七八个,已站着前来参加现场炼丹的人。

百草丹会现场,从来就没有人敢滋事。这里,所有修真大派的人都有,就算丹道会不派专人维护秩序,那些修真大派的人,为讨好丹道会,也会自觉维护。

在这里,百里轩见到了各个修真大派的人,他不敢释出神念窥探,只是一边飞走,一边人倾听郭济小声介绍。

峡谷内最高处也是最大的那块石坪上,迎接郭济与百里轩的,是大丹师长春子的嫡传大弟子,称药朴子。其人倒有几分超然脱俗的飘逸之气,形貌似四十多岁中年人,洁面无须,一双浓黑低垂长眉,格外显眼。他见郭济带着百里轩到来,上前朝郭济点头示意:“郭兄受师尊召唤而来?”

郭济陪上笑脸,远远拱手作揖:“见过药朴子师兄!在下确是受大丹师传召而来。”

“你也收了弟子?”药朴子眼光转向了百里轩。

“呵呵,是啊,在下技艺低微,生怕误人子弟,这才带他来大丹师跟前,长长见识。”

郭济恭顺,药朴子傲慢,百里轩见了心里不免有气。他只静静地向药朴子深深一揖,便随着郭济来到石坪中央。

石坪中央立着一只几丈高的巨大三足丹炉,旁边还有两个年轻人,正各自用小丹炉焙炼药材。在那巨大丹炉下,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闭目静坐。郭济与百里轩来到巨炉边,一齐跪拜在那位老者跟前:“药童郭济拜见大丹师!”

这老者就是大丹师长春子,其人面色红润,满头银发,眉毛与三缕长须倒是乌黑色。他见郭济拜见,睁开眼来,和颜悦色的说道:“呵呵,起来吧。你已自立门户,不用再拜我。”

“药童艺从大丹师,当终生奉大丹师为尊、为长!”说罢拜了几拜才站起身来,一边的百里轩也同样拜了几拜。

长春子显然只是那样说说,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二人跪拜后,炯炯有神的两眼,瞅了一下百里轩,点头说道:“很好,你也收了弟子!他原是一位散修?”见郭济轻轻摇了摇头,才继续说道,“那也好喔!能修习本药师丹法技艺,都算有缘之人。”大丹师长春子自称为药师,那是一种谦称。

“小徒百里轩,颇有几分悟性,此次特意带他前来,瞻仰大丹师的外丹大法,还望大丹师调教一二!”郭济回话同时,对百里轩略作示意。

百里轩立马再次跪倒在长春子跟前,恭声说道:“望大丹师教诲!”

“起来起来。尊师重道是好的。本药师虽然没将你师父收为嫡传弟子,可从不将他当作外人,当然也会将你视作徒孙一般看待。”说罢指着一边正在焙炼药材的两个年轻人,“他们都是药朴子的徒弟,你们日后多亲近亲近。”

药朴子在师父长春子面前,自不敢表现出对待郭济时的那种傲慢。他见状忙将那两个徒弟唤了过来:“明松、明月,还不来见见郭丹士的弟子?”

明松、明月貌似与百里轩年龄相仿,三人相互见面都比较客气。百里轩称他们‘明松兄、明月兄’,明松、明月则称他为‘百里兄’。这两人先见过百里轩,再对郭济作揖见礼,以郭丹士称之,纯属礼节性的,谈不上对郭济恭敬。显然,他们知道郭济与药朴子之间微妙关系,不过,他们再回过头来与百里轩交谈,倒显得很亲热。

最高最大的石坪上,就这六个人,长春子另外两个嫡传弟子并不在场。众人相互见过之后,长春子便详细分派郭济与药朴子任务,他们说的,尽是百里轩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和丹灵药方。临末了,长春子才转了话题对郭济说道:“呵呵,药朴子还需要主持百草丹会,大部分炼材,还得靠你焙制。本药师固执了,当初真该将你正式收作弟子。”

“大丹师安排,自有规矩。药童有幸,时常得以陪伴大丹师炼丹,瞻仰外丹大法。惟愿足矣!”郭济低眉揖首,之后便带着百里轩到巨炉一旁,加入到明松、明月从事的行列之中。

百里轩受郭济亲自指导,负责焙炼一些常见药材。他一开始焙炼出的药材,药性保存得不够,不比明松、明月二人焙炼效果好。但他在这焙炼药材上,进步神速,成效也是显而易见。

焙炼药材的技法诀窍,有多种多样,单单大丹师长春子独门的焙炼药材技法,就多达数十种。所有焙炼药材的技法,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火’的操持与应用。

大丹师长春子独门的‘八脉采精炼火法’,是一个专门炼火技法,而焙炼药材的技法,是对火的运用与实践。前者是将炼火,上升到领悟层次上,后者纯属对火的运用与实践。两者之间,有着实践与理论的关系,自然也有着一种互为促进、互为因果的关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外丹大法

在外丹法上,一草炼丹,是指单纯用药材炼丹。而连草炼丹,是指炼丹所用的药材中,有些是成品丹药。这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是炼丹士对生机,对木灵之力的不同领悟,从而分为两种不同的炼丹水平。

只有在这种场合,百里轩才可能真正见识到外丹法的深邃与博大。外丹法中,单单用来炼丹的药材,就包罗万象,俗世药铺里的药草,只能算药材中最普通的一小部分。在修真界,炼丹士用于炼丹的药材,无所不包、无奇不有,不怕见不到,就怕想不到。按大丹师长春子说法,天地就是一个大丹炉,天地之间一切,皆可入药炼丹,而且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被天地大丹炉融炼着。

百里轩曾经炼制两种丹药,补筋丹是一级灵丹,而培元丹也是一级丹药。如今他才知道,他能炼制出一级丹药,并不代表就能获得丹士牌。他所炼制的那两种灵丹,其品质比丹道会的标准要求,差得很远。

当年在通川镇时,郭济曾送给百里轩一颗益生丹,后来他转赠给了钱大少爷。而那颗益生丹,是一颗五级丹药,真正有着延寿之效,在修真界里也很珍贵。这是百里轩之前不曾想到的。

夜晚,空中悬浮着成百上千的夜明珠,将百草谷内照得如同白昼。所有石坪上的人,都在忙着焙炼药材,为参会炼丹作准备。

焙炼药材虽不比正式炼丹,这种准备工作与炼丹,也有一些相似之处,都消耗人的法力,尤其耗费心神。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那些焙炼药材者,就需要打坐一番,恢复身心。

百里轩无论在法力或心神方面,都远非明松、明月可比。在焙炼药材过程中,他用于休息的时间,比明松、明月少得多。郭济繁忙之中顾及不到百里轩,长春子倒是代替郭济,对他频频指点。这让百里轩在焙炼技法上,进步极快。

短短月余时间里,占着“赋、经、师、财”修炼四宝的绝好机缘,尽管此番辛苦,都是为人作嫁,但百里轩在外丹法上,取得长足进步,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无论在见识上、技法上还是自身法火的凝练上,都得到一次飞跃性的锻炼与提高。

话说这天,药朴子来到石坪一侧,对着四方修士高声说道:“各方道友,在下药朴子,忝作本届百草丹会主持,在此郑重宣布:本次百草丹会,历时五个月,从今日正式开始。希望各位参会丹友沉心一志、精火细蕴,都能炼制出极品灵丹来。本次将由在下恩师——长春子大丹师,统一评判各位丹友所炼制的灵丹。另外,恩师还将当场炼制一炉九级丹药——清心丹,供众位丹友观摩。”

药朴子话声一落,四下里便沸腾起来,连修真大派的人,都满脸兴奋。四方修士为之沸腾,原因有三。其一,在历次百草丹会上,赴会修士可以换得真正极品灵丹,不管丹药级别,品质都是极好的。其次,大丹师长春子之名,代表着修士换得灵丹的品质有保障。其三,就是长春子亲自炼制清心丹。

原来,截丹道修士,修炼固体功法至圆满,在凝结圣丹之时,会引来一次天劫,称砺真劫。修士若安然渡过这种砺真劫,便成为结丹修士,个人修炼因之臻至一个更高层次。结丹以后,修为每一次大提升,都会遇到这种砺真劫。

砺真劫以天之雷罚、迷心天音两种形式,攻击渡劫修士。雷罚是劫雷轰击修士躯体,迷心天音,则是天音困惑修士心神,所以又将雷罚、迷心天音,称作力劫和心劫。砺真劫,被认为是修真者行逆天之举而遭到天妒,是修士在求真过程中遇到的劫难。

这种砺真劫,往往令人难以揣测。具体到每个历劫之人,他们遭受的力劫与心劫,常常千差万别,威力也不一样。有人很轻松就渡过,而有的人,则会被劫雷轰成齑粉,烟消云散,或是心神迷失,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还有人,在修炼过程中,所经历的砺真劫比别人少很多,象是天公对他格外开恩。当然,也有人,遇到的砺真劫比别人多得多,似乎天地不容。

对所有修真者,具体到每一个人,所渡的砺真劫都是一次比一次凶险,一次应对不好,都有可能万劫不复,身死道消。

经郭济介绍有关砺真劫,百里轩才知道清心丹的价值,那绝对是每个修士都希望得到的。清心丹,对历心劫的修士很有帮助,能让修士清心凝神,抵抗天音的迷惑。无怪乎,那些修真大派的人,听说长春子炼制清心丹,都很兴奋。

百里轩已见识过不少修士斗法,此时大概能分辨得出,结丹修士的法力修为。结丹以下修士,若没有特殊技法或厉害法宝,通常无法与结丹修士抗衡,那是一种力量层次的不同。

郭济的法力修为达到结丹后期,他渡过三次砺真劫,三次渡劫都很轻松。百里轩感觉自身法力虽比不了恩师郭济,但也不比一些结丹修士弱。他丹田之中法力不凝,没有一丝结丹迹象,更没遇到砺真劫。他这种状况,郭济也不能替他解惑。但在此番了解砺真劫后,百里轩有了一些揣摩,对自身修炼状况,也有了更深入理解。

在灵功修炼上,百里轩此时无疑与其他修士都不同。

金丹道的小回回功、截丹道的固体诀、甚至巫功,在他身上都能并行不悖。他此时隐约感觉到,当初被驱魂时他因祸得福,获得天心黑莲,他如今修炼状况,或许与天心黑莲不无关系。另外,他还感觉到,长修不辍的天凤心经以及天地通神术,应该也起了很大作用,让他与众不同。因那些炼神之法,让他神念日趋强大,心神足够统摄、融合躯体内存在的冲突。

小回回功,重在培元,促使法力凝聚结丹;而巫功重在散开灵气、法力筑体;固体诀似乎介于两者之间的中庸者;炼神之法,也有着预想不到的修身之妙。这四者共同作用,导致百里轩目前这种状况。想明白这一层,百里轩倒是轻松下来,一心投入到焙炼药材与炼火之中。

越是取得进步,百里轩越感觉外丹法深邃如海。他渐渐明白,外丹法修炼,亦如内丹法一样,是一个循序渐进过程,只是修炼方式不同。外丹法修炼最终目标,是要以天地为炉,将自身炼作天地一般存在的不朽大丹,达到与金丹道‘天人合一’的境界。

炼丹士之所以很少,不仅仅是外丹法门槛较高,而且修炼相对艰难。其中,炼丹士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来练习、领悟对‘火’的操控,这不比其他灵功修身延寿。炼丹士耗费大量时间炼火,对延长自身寿命,起不到多少作用,这令很多修士对外丹法望而却步。丹药对修炼有很大辅助作用,炼丹士在修真界的地位,自然与一般修士不同。

百里轩一心在郭济身边焙制药材兼炼火。为了不表现得过分突出,不想令明松、明月二人难堪,更不想招来药朴子的猜忌,他有意增加休息时间,常去石坪边缘。在那里,百里轩观摩下面不同石坪上炼丹者,学习他们各种不同焙炼手法、揣摩其中诀窍,见识多种多样稀奇古怪药材,也见识许多炼丹士控火技巧。

随着时间推移,百里轩控火焙炼药材,技艺愈发精进,焙炼效果越来越好。郭济每每交付焙炼药材任务,他往往都能够提前完成,完成质量越来越高,这让郭济很是欣慰。

在一次休息时间,百里轩看着下方众多忙碌的炼丹之士,突然感应到空中,弥漫着一丝丝精纯火气。他灵机一动,运起天地通神术,将那些游离火气全都牵引过来,再运起‘八脉采精炼火法’,尝试将收拢来的火气融炼到自身法火之中。

百里轩这种举动,虽然得到巨炉边诸人暗中赞许,但他们都不以为意。长春子门下几个嫡传弟子,甚至郭济,都曾经在这种场合下,用过‘八脉采精炼火法’,融炼空中游离火气,只是效果甚微。

下面众多炼丹之士,对自身法火或灵火,都经过长期凝炼,就算是长时间炼丹,散发出的火气也微乎其微。能想到用‘八脉采精炼火法’融炼游离火气,这只能算是个好兆头,说明个人对这门炼火法,已初窥奥妙。不过,百里轩从此之后,每次休息期间,都要修炼一番‘八脉采精炼火法’。时间长了,次数多了,石坪上药朴子、郭济虽没有发现异样,但大丹师长春子,倒暗中留意起百里轩来。

百草丹会进行到第四个月。下面各石坪上的参会者,每人都已经完成了多次炼丹。他们从所炼制的灵丹中,选择品质最优者,送到最高石坪上药朴子那里,等待大丹师长春子评判。

这天,大丹师长春子终于启炉炼制清心丹了。下方所有参加现场炼丹之人,都来到最高石坪,近距离瞻仰一代丹师的外丹大法。

长春子不紧不慢,朝四周略一作揖,之后双手平伸,轻轻一抬。只见其身上宽大衣襟无风自动,须发飞舞,身前丈外那只巨大丹炉,随着他双手一抬,慢慢浮起,悬到空中。

长春子一张口,一团青白火焰随口而出,飞近巨炉边,火焰一下子暴涨成大片,将整个巨炉包裹其中。紧接着,随着他手诀掐动,巨炉在火焰里开始缓慢转动,并且转动速度渐渐加快。巨炉越来越快转动,那片火焰渐渐出现波动,慢慢形成一个偌大的焰火漩涡。继之,火焰飞旋起来,包裹着巨炉同时出现了翻滚,场面甚为壮观。一代丹师的这种起火温炉,被颂称为旋焰滚炉。

起火温炉,时间持续很长,那飞旋火焰才缓缓减弱,终变至薄薄一层青白焰火,依附在巨炉表面,而巨炉旋滚,丝毫没有减弱。

随着长春子一声急促口令,旋滚中的巨炉顶盖一开,喷出热气,药朴子、郭济二人,及时将准备好的炼材投入炉中。炉盖一开即合,间隔时间很短,二人均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分心。如此这般,炉盖开合数十次之后,巨炉外依附的焰火再一次暴涨起来。随着长春子变换手诀,暴涨的焰火渐渐分离成六条火线,如六条火龙一般缠绕着巨炉不停飞舞。四周观众随之暴发出热烈的欢呼。

六条火龙缠绕翻滚的巨炉,这是炼丹中炽火熔融步骤。几个时辰之后,六条火龙依次消失,火势又弱了下来,依附到巨炉表面。这是回复之前添加药材步骤,药朴子、郭济二人再次忙碌起来。陪火混材、炽火熔融两个炼丹步骤,相互交织,多次反复。斯为大丹师长春子独门炼丹之法,被颂称为六龙融药。

再一次六龙缠绕翻滚巨炉,之后,六条火龙颜色慢慢发生了变化,终至成为六条不同颜色火龙。火龙飞旋缠绕,慢了下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巨炉上慢慢游走。这被颂称为六火蕴丹。

蕴丹过程,一直持续了七天七夜。在此期间,郭济闲了下来,有空将百里轩拉到一边,小声介绍大丹师长春子超凡炼丹技法与控火神技。

七日一过,缓慢游走在巨炉表面,六条火龙颜色渐渐淡了下来,终至又变成六条相同的火龙,并且,出现再次相互融合,又变成一片淡淡白焰。那片淡淡白焰,肉眼几乎难以分辨其存在。

就在淡淡白焰变得若有若无之际,巨炉上方空中,突然汇集出一片乌云。那片乌云里,有电光闪动,雷声隐隐。郭济再顾不得给百里轩讲解,一幅如临大敌的架式,他与药朴子不约而同,跃身而起,飞到巨炉之上。

“取丹——”随着一声暴喝,长春子右袖一甩,炉盖开启,从炉内射出几点灵光,被他衣袖一卷而回。与此同时,从上空乌黑云层里,闪下几条电光,则被药朴子、郭济二人以丹士牌抵挡。这不用郭济介绍,百里轩也从旁观者的惊叫中知道怎么回事。那从天而降的几条电光,便是‘丹劫’。

这次‘丹劫’,倒不似百里轩原先所想象的那样。那乌云里也就落下几条电光,长春子快速收取灵丹后,巨炉上空的乌云里,再没有了动静,那片乌云很快也就消散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丹会奖励

“呵呵……”长春子喜笑颜开,朝四周拱一拱手,“谢谢各位丹友捧场!本药师此次炼制清心丹,侥幸获得成功,得丹九丸。按既往惯例,九丸清心丹全部当场拍卖,拍卖所得,用于奖励、资助丹士牌的获得者。”话声刚落,不但附近围观的参会者,连四面山上众多修士,都暴以雷鸣般欢呼。

评判灵丹工作开始了。药朴子将所有参会者送来的丹药,一一呈到长春子面前,供其评判。百里轩见其中还有一级灵药——培元丹,不免有点心动,因会期还有数天才结束,足够他能炼制出培元丹来。于是,他私下对恩师郭济,说了自己参会想法。

百里轩的想法,并不违反百草丹会规定,只要在限期之内交上所炼制的灵丹,均可以参加。药朴子听了郭济汇报,虽不看好百里轩,终究还是应允了。

大丹师长春子当众评判灵丹品质,本着公平、公正原则,对各种灵丹鉴别,他都作出详细解说,让旁观者听得心服口服。过程整整持续三天,他才将送来的各种灵丹,一一评鉴完毕。就在其人评鉴完最后一种灵丹时,百里轩匆匆忙忙,送来自己炼制的培元丹。

长春子朝百里轩微笑点头,拿起对方炼制的培元丹,也当众鉴定并讲解其中优缺点,还与案前其他修士炼制的培元丹,一一作了比较。

除了一级丹药,更高级别灵丹,多半都为真正炼丹士所炼制。那些炼丹士参与百草丹会,是为提升自己的丹士牌。不同的丹士牌有着很大区别,丹士牌级别越高,不但能提供更大防护力,还能为炼丹士炼化外来灵火,提供更大便利,这点尤为炼丹士所看重。

百里轩此次炼制的培元丹,品质上较之以前,有了飞跃性进步。此番评比中,他的灵丹品质,在所有参与评判的一级丹药中,勉强排进前五名。因此,在这届百草丹会上,他得偿所愿,获得一火一草丹士牌,尽管是最后一名。

这届百草丹会评比结果,新产生炼丹士共六人,有一位修士获得了二火一草丹士牌,五位获得一火一草丹士牌。另外,还有二位炼丹士,顺利提升了丹士牌等级。

药朴子当众宣布评判结果,四周各方修士,以热烈欢呼表示祝贺。除了参会者留意到新获得丹士牌的人,四周各方修士,更多关注接下来的拍卖活动。他们欢呼祝贺,多半表示赞赏,那些新产生的炼丹士,与他们并无直接关系。

百里轩被授予一火一草丹士牌,非常兴奋。来百草谷之初,听恩师郭济介绍百草丹会上评判灵丹标准,他那时对获取丹士牌,想都不敢想。

百草丹会上要求的灵丹品质,除非真正炼丹士,其他修士炼制,很难达到那种标准。能炼出那等品质灵丹的修士,在外丹法上,都有足够过硬的基础。那不但要求个人焙药、炼丹各项技艺娴熟,对控火也要达到一定水准,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近半年时间,百里轩抓住绝好机会,在外丹技法上取得长足进步。这才有了他后来萌生参会炼丹的想法,原本抱着一试的态度,不承想,竟有了莫大惊喜。

拥有了炼丹士身份,无异与多了一些资本,日后对于慕容皇宗,百里轩有了更大自身价值。这也降低了慕容昭和觊觎他肉身的风险。另外,获得了丹士牌,日后就算不依靠慕容皇宗,他获取修炼资源,相对容易很多。这时,他才明白,以前豳风亥市上所售丹药,都不是出自炼丹士之手。一颗极品培元丹功效,相比亥市上同类灵丹,价值高出近百倍。

拍卖场面很热烈。

或许因为百里轩获得了丹士牌,药朴子脸色相当不好看。只是他顾不得理会百里轩,他还要主持灵丹拍卖活动。不过,他的两个弟子明松、明月,倒没有表现出对百里轩的嫉妒,反而与对方更亲热起来。他们将百里轩拉到一边,热情介绍着各修真大派参与竞拍的代表人物。

“极品培元丹,共三百丸。最低竞价:每丸两份药材两块上品灵石,共六百份炼制培元丹的药材,六百颗上品灵石。药材缺少,可用同等价值的其他药材代替;灵石不够,也可用同价值其他珍宝代替。可以分批竞卖,一次最少十丸,竞价最高者成交。”此时,最高石坪上就剩下十三人,包括大丹师长春子、药朴子及其两个弟子、郭济与百里轩,另外七人是本次百草丹会获得奖励的炼丹士。药朴子站在石坪中间,不紧不慢的叫价,话声不响,却能传遍整个百草谷。

“药材加倍,灵石不变。要一百丸”慕容皇宗所在的人群里,走出一人来接口叫价。此人叫慕容昼,是慕容皇宗的一个内事弟子,也是皇族之人,在皇宗内被称作仲王。

在修真王国,当朝王子称亲王。如果未当上皇帝,做亲王百年之后若不身死,便统统封为仲王。仲王算修真皇族之人的一个封号,享有皇族待遇与特权,在皇宗内有别与其他非皇族的内事弟子。

“药材加倍,灵石加倍。要一百丸。”再次叫价者,是血宗的代表。此人名声很大,在修真界里被人称作嗜血妖姬——尹青。其人本是一位男子,着一身宽大红袍,面色阴沉,容貌颇为妖异,透着女人脂粉气。这或许是对方得到那一雅号的原因。

“药材三倍,灵石加倍。要五十丸。”

“药材三倍,灵石三倍。要十丸。”

……

最终拍得最多份额培元丹者,是嘉兰赫连皇宗的人,成交价达到“药材五倍,灵石五倍”。赫连皇宗代表者,是当朝一位王子,叫赫连鎮。百里轩听说,对方是嘉兰国当朝大王子,修为已超过了九重固体,结丹在即。这样的王子,是不便继承皇位的,不过,在同辈王子受封期间,这样的王子被称作仲亲王,享有很大支配资源的特权,几乎与在位皇帝相当。

接着竞拍更高级灵丹。报价之中,炼丹所需的双份药材,必不可少,除此之外,便是大量灵石,也可用各种珍稀天材地宝、或各种高品质符器、法器、阵器等作价交换。

在此过程中,百里轩听着明松、明月二人介绍,见到各大门派代表人物。那些代表人物,在修真界里多半都有着响当当的名头,算是风云人物。

最后拍卖大丹师长春子炼制的清心丹,而且是一颗一颗的拍卖。

之前所有灵丹拍卖,也有中小型修真门派少量换取,甚至还有少数散修换得丹药。但这九丸清心丹,无一例外,全都落入修真大派之人手中。因为他们所出的价码,中小门派和广大散修出不起。

灵丹拍卖一结束,也就意味着本次百草丹会结束。

百里轩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潘良玉——那位曾经指教过他的散修,心下不免有点奇怪。

四方修士逐渐散场离开。至于百草丹会上拍得灵丹者,在离开途中会不会遭到劫杀,只有天知道。不过,丹道会有规矩,每次百草丹会现场方圆五十里内,禁止争斗。事实上,历次百草丹会现场五十里范围内,也极少出现修士之间争斗。这体现丹道会在修真界,有着不小的影响。

此次来百草谷的修士,人数多达三千余众。参与现场炼丹的修士,也不下百人,可真正获得丹道会授予丹士牌者,只有寥寥八位。除了原本就是炼丹士,新增的炼丹士只有六人。

这八人,获得丹道会的奖励,相当丰厚。除了丹士牌,还有不少供参详的丹方、一些珍稀药材以及可观的上品灵石。另外,还有一些高品质器具、两小簇灵火,作为可供选择的奖品。

百里轩炼制的培元丹,在新增炼丹士的丹药中,品质相对最差,所以,那些可供选择的奖励,他只能最后一个选择。高品阶器具,他没有机会去选,倒没有遗憾。最后剩下一小簇灵火,其他炼丹士看不上眼,却是百里轩最中意的奖品。

药朴子在授予百里轩奖励时,摆足了脸色。其人不但满脸阴沉,看向百里轩的眼光里,明显带着嫌恶,大失前辈师长风范,令一旁郭济颇不自在。百里轩低头接受收受奖品,恭恭敬敬与恩师郭济辞别,匆匆离开了百草谷。

他匆匆离开,一是因为药朴子明显排斥,继续跟着郭济,怕连带恩师为难;二是获得炼丹士身份,他不想在这里被传播开来;其三就是在百草谷滞留半年有余,他不知清月城外两大皇宗之间,情势发展得如何?

百草谷距新月城千里之遥,百里轩踩着流青,一路疾飞,一个时辰之后,便来到新月城附近上空。

城东门外,两修真王国的大军,都已经撤走了。城中的俯月楼,原有的黑狼卫们,也都不见踪影,经营酒楼的掌柜换成了普通人。不过,城中倒还有不少修士走动。

在俯月楼二层一雅间里,百里轩凭窗而坐,一边看着窗外清月湖,一边浅酌慢饮,他的神念,却关注着临间两位修士的谈话。

隔壁临间里,说话的两人,是一对散修师徒。师徒俩都貌似三十岁左右,一样的装束。单从相貌上,不好分辨他们,不过,那位师父明显更为老练一些。

“郑勰道友不在落霞坞,一连几天都没打听到他的消息。我们明日就回吧,这里太危险了。”那个师父说道。

“嗯。”徒弟点头,“听说半年前,月牙山之乱死了许多人,不知郑师叔当时在不在场?”

“应该不会,郑勰一向谨慎,那种场合他不会参与。就因为那场月牙山之乱,嘉兰王子赫连庸被杀,赫连皇宗才在支月国境内大肆驱逐散修。听说现在,他们对支月国境内原有的几个修真门派,也想驱逐。”

“真奇怪,这支月国原是大虞附属国,嘉兰皇宗竟然如此霸道,简直将支月国划入自己势力范围。慕容皇宗怎会不闻不问?而且还将军队撤了回去。”

“好象慕容皇宗的人抓走了支月国王子,嘉兰人不愿意,双方差点斗了起来。或许慕容皇宗的人,正是因此才撤走的。唉!听说那场乱战,就是两大皇宗的人挑起的。他们之间倒底有何瓜葛,外人不得而知。那个腾云山人靳茱最倒霉,不但创建的新月派被灭了,现在还得四处躲藏。据说赫连皇宗的人,一直在寻找他,连带支月境内散修,也跟着遭殃。很多散修遇到赫连皇宗的人,没有逃脱的,多半被废了修为,要么就被杀了。现在,我们这般散修,只有在俗世中行走,才相对安全一些。赫连皇宗再霸道,也不敢大肆侵扰俗世。”

“听说支月国王子,原是新月派弟子,在修炼上颇有天赋……”

“好了,小满。”那个师父打断了徒弟的话,“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回去吧,可不敢再用遁术飞行了,那样太过显眼。”

……

第一百二十章 自抬身价

在赶回豳州途中,百里轩不怕招摇,他穿着皇族服饰,一路御器飞行。沿途遇到了不少修士,无人敢招惹慕容皇族。

这御器飞行术,是修士驱使法器飞走的一种术法,属器遁术。如剑遁、刀遁等,都属于器遁术。修士奔走速度,往往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修士法力修为。

且说说遁术。修真界内,修士施展的遁术有很多种。如结丹修士,除了御器飞行,还可以放出雾气飞走,称为晦明遁法;还有五行遁法,如土遁、水遁、木遁等;还有符遁、鬼隐遁、七禽遁、雷遁、血遁等等。遇到危险时逃走,这是人的本能,遁术,是一种保命绝技。百里轩以前屡试不爽的化蝶符术,就是一种符遁术。

来到豳州城附近,百里轩换回黑狼卫装束。

豳州城外东面几十里处,有一大片山岗,那里是坟地。有一条阔路从岗下通过,靠近阔路,在山岗一侧,有一栋供行人歇脚的岗亭,扁号为泽风亭。由于岗上是大片坟地,附近显得阴森,除了民间拜祖祭期,平时很少有人在这里行走。

这泽风亭,百里轩当初听说过,这里还有散修举办的小坊会。此时,泽风亭下的阔路边,汇集了许多修士,六王子慕容昭和也在场。百里轩原本途经这里,自然发现泽风亭下这种集会。

现场之人,一方是血宗的,其中六个红袍修士,着装与嗜血妖姬——尹青差不多。在这六个红袍修士身后,则站着数十个衣着普通的人,他们腰间,均系着一根醒目的血红丝带,这让百里轩想起了血奴。

另一方,以六王子慕容昭和为首,其身边站着韩百晓、黑二与翟吾,后面是众多黑狼卫。

还有一方,却是豳风宗的弟子。为首者,正是曾经在豳风法会上与赤胆生豹衡斗法的女修士清凌。

“昭和王子休要误会。我等只是查访一下杨苘师兄死因,岂敢责问王子?”其中一个红袍修士神情严肃的说道。

“小王已再三申明,那位杨苘道友之死,我等一无所知,也与我等无关。”慕容昭和粗声回道,“他无故杀我川州多名官员,严重侵扰世俗,任何前辈修士撞见,都不会不管。小王实力低微,若非如此,必定也会出手。”

“秋泓师弟莫要胆小怕事。”另一个红袍修士,显然脾气火爆,他见慕容昭和语气不善,插口说道,“慕容皇宗势力很大,我血宗也非无名小派。你们占地为王,还能不让别派弟子在虞国境内行走?”此人一甩衣袖,踏步上前,一双大环眼,扫过慕容昭和身边护卫,目光转向另一方豳风宗众弟子,最终落到清凌身上。

清凌见血宗这位修士,一幅挑衅模样,轻声说道:“我豳风宗确是一无名小派,蒙皇宗庇佑,不敢轻意涉入纷争。这里若不是豳风山下,我等也不会到此。”

“熊劦师兄。”叫秋泓的红袍修士,急忙上前阻止这位火爆脾气的师兄,“我等此行,是追查杨苘师兄死因,少生事端,不能授人以柄!”

“怕啥?”熊劦说话口气,越发粗暴,“你怕他们将我等也留下?”

“熊劦师兄。”

“熊劦师弟。”

另两个红袍修士同时上前,拽住熊劦衣襟,对方这才住了口。

秋泓继续说道:“听说昭和王子当时也在川州,不知可曾见过我那杨苘师兄?”

慕容昭和语气放缓:“我们当时正在川州,追查官员被杀之事,在通川渡见到几个血宗道友,那几人中,有无你们所说的杨苘道友?小王当时并不知道。不过,小王可以肯定,那几人绝对与官员被杀有关。我们当时到通川渡,他们匆匆避开我们,朝着川岭方向去了。小王修为浅薄,当时并未跟去。后来我们到那处川岭时,发现他们已然被杀,其中就有那位杨苘道友。事情经过,就是这般。你们若是不信,小王也没办法。”

秋泓听罢,沉吟片刻,又与身边几人小声商量了一番,才对慕容昭和点了点头:“打扰了!我等还要去川州走走。且不论杨苘师兄是否侵扰俗世,咎由自取。他是我血宗弟子,宗门自不会不闻不问。”

慕容昭和淡淡点头,算是回应。

血宗修士才一离开,豳风宗的人随后也离开了。这时,现身的百里轩,原想去见见那位同门女修士清凌,却没来得及赶上,而是迎上正要返回豳州王府的六王子一群人。

慕容昭和看到一身黑狼卫打扮的百里轩,满脸喜色,快步迎了上来:“百里兄为何现在才回?支月那边现在乱了,本王一直担心你的安危。”

百里轩俯首行了一礼,面色一黯,说道:“在下此行甚是凶险,冷方、蔺坚二位兄弟不幸身亡。月牙山之战,在下差点也没能逃脱。”说完,他从黑刹圣像内,取出两具不忍睹的尸体,正是冷方、蔺坚二人。黑刹圣像内是一个封闭空间,尸体并没有腐坏。

六王子看了两具黑狼卫尸体,语气变得沉重:“两位兄弟为本王不幸丧生,唉!本王之过也。”转身吩咐身后鲍正,“厚葬他俩,一定要优待他们家人,与上国灵卫家属一样对待。”

鲍正领命,收起尸体。

百里轩这才接着说道:“那场混战,应该是泰王与嘉兰人布的迷局,王爷日后需要提防泰王。当时,在下逃出月牙山后,一直被两位散修追杀,不得已之下,逃到了百草谷。那里正举行百草丹会,修士不敢在那里滋事,在下这才逃脱对方纠缠。一直待百草丹会结束后,在下才赶了回来。”

六王子点头应道:“泰王、仁王回来之后,先后急急赶到豳州王府,他们原是想看看,本王是否安全归来。好,泰王自以为手段高明,现在可不好受了。一同去月牙山的那几位皇兄皇弟,回来后一致到父皇跟前,控诉泰王居心险恶,残害手足。而且,嘉兰国赫连庸王子被杀,他们也曾派人前来,会见所有参与月牙山之战的皇宗修士和众位王爷。他们没找到杀人凶手,对国聘和亲一事,也不再提。就连支月国的蒲正王子,也是聪王带回来的,并不算泰王功劳。”

听说嘉兰人曾来追查凶手,百里轩心里大惊,急急问道:“嘉兰人有何线索追查凶手?当时月牙山混战,参与厮杀者,人数众多,外加现场浓雾弥漫,近在咫尺都难以分辨。那时都没发现凶手,事后还能寻找?”

六王子摇了摇头:“不清楚。那个嘉兰公主也跟来了。听说,她好象从死者身上,感知到一些凶手气息,只是不太确定,那只有高阶修士才能感知得到。赫连庸王子尸体,并没有及时被送回嘉兰,赫连皇宗的高阶修士,也没能及时探查到尸体。好了,我们回去再说。”说罢一行人匆匆回返豳州王府。

黑二已彻底恢复了。一路上,他私下几次三番偷瞅百里轩,眼神中透出别样意味,倒引起了百里轩的疑窦。

回到王府中的颐心殿,百里轩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神念伸展之间,突然感应到一个深不可测且令他心惊肉跳的恐怖气息,那正是地下密室内打坐的慕容笏。百里轩一时之间,心思急转,思虑着可能面对的危险场面和应对措施。

诸人在殿堂内坐定,六王子见座中百里轩突然之间有点心思重重,还以为对方遇上了难事,遂和声问道:“百里兄?莫非还遇到什么为难之事?”

“没……没什么。呵呵。”百里轩惊觉过来,“王爷从月牙山安然回返,泰王、仁王他们,定会对王爷另眼相看。接下来,王爷恐怕难以再回避了,需要真正面对他们。”

“是啊。”六王子点头,“封国周边,那些州郡刺史、都监,原本都很支持本王,近些时日以来,他们都以各种借口,减少了对封国进贡。哼!他们受到其他封国挑唆,想与我们保持距离。”

“不止是我们南和国,遭遇这般情况。”翟吾沉着发言,“聪王正联合仁王与其他王爷一起,打压泰王,似乎与对方完全决裂了。自撤回封国军队后,泰王没有了进身功勋,与嘉兰公主联姻作罢,他不会甘心其他王子势大,取他代之。泰王有可能兵行险招,对其他王子出重手。幸好,王爷当初没有与众位王子一起,在皇上跟前控诉泰王,对方一时半会,反击的主要对象,还是仁王、聪王。不过,王爷现在,真要考虑去联合仁王、聪王他们了。如今看来,不出一年半载,皇上便要派人出使支月皇城。届时,千万不要被他们一致推举,让王爷出使支月。那里现在太危险,最好趁此将泰王挤走。”

“是啊,本王何偿不想联合仁王他们?”六王子有些恼怒,“月牙山之战后,仁王对本王态度,非比以往了。本王曾亲自前往中仁国,仁王就是推托不见。他现在占着有利时机,联合了众多王子,与泰王暗斗,大占上风。他的如意算盘,很可能正是趁此机会,排除本王这个变数。”

“那……”翟吾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莫非王爷是想联合泰王?可是……”

“本王也两难呢。出使支月皇城,是代表上国,去保护支月皇族,不是一年半载的事。照目前情势看,最可能被派往支月的人选,除了本王,就是聪王。支月境内危险,若几年无事,出使王爷也算大功一件。唉!就是太危险!”

“王爷。”百里轩站起身来,朝堂上六王子一礼,“在下前次为逃避追杀,跑到百草谷。在那里待了半年,一时兴起之下,在下也参与了百草丹会。呵呵,在下原本就是郎中出身,在丹会上颇有收获,侥幸得到丹道会授予一火一草丹士牌。”说罢一张口,吐出一团黑褐色焰火,火中正有一块丹士牌,在滴溜溜旋转。

“炼丹士——”在场众人均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一个个惊异莫名。堂上六王子,更是一下站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兴奋的向百里轩连连拱手:“恭喜百里兄!贺喜百里兄!哎呀呀,真想不到,百里兄还真有炼丹天赋!上国皇宗之内,会炼丹者不少,但真正的炼丹士,如今算上百里兄,也不过才三人。本王有百里兄相助,大事可期,大事可期。呵呵……”

就在放出丹士牌的瞬间,百里轩明显感应到有一股神念,扫过殿堂。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避走豳风

百里轩张口一吸,那丹士牌又被吸回口中:“在下能取得一点成就,全靠王爷资助。王爷但有所命,在下万死不辞!”

“好,好。”六王子走上前来,重重拍了拍百里轩双肩,“本王还要尽力争取,绝不轻意接受皇命,出使支月,就算最终不得不受命,本王这次也会亲自前往,不让百里兄再替本王涉险。”

“王爷出使支月,不怕封国内乱?”

“呵呵,那时就乱不起来了。皇上会派多位仲王,前来监国,那些仲王虽不理俗务,平时潜隐不出,但绝不会无视外来修士侵扰世俗。”

“还是由在下替王爷出使支月吧。王爷这次接受皇命,有诸多好处,既能避开其他王子们暗争,封国治理,也会得到保障。”百里轩再次请命,自然是想避开那个慕容笏,“在下在支月皇城,一心炼丹,不参与修真界纷争。其他修士,不会轻易对一个炼丹士出手。”

“嗯。这样倒是可行。”六王子似乎意动,“不过,还得细细筹划一番。”

……

斯夜,百里轩被安排在王府之中,居室之外,侍候着两名美貌使女。居室内,百里轩一直心绪不宁,时刻戒备,却不敢放出神念窥探。

颐心殿地下密室中,慕容笏盘坐蒲团上,眼露疑惑,不知想着什么。其身旁站立的六王子,突然问道:“太祖叔,那百里轩,实力到底如何?”

慕容笏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下,回道:“那个黑狼卫在修炼上很特殊,他经脉中的法力,全都散进血肉筋骨里了。他体内那种特别气息,有时强,有时弱。强时,那种气息,比一般结丹前期修士还要强,就是弱时,也比你的气息强上不少。若是比斗,你绝不是他的对手。”

六王子听了,一下子怔住,久久说不出话来。慕容笏看了看对方,轻笑着说道:“怎么?有这样好帮手,你应该高兴才是!莫非还怕他不成?呵呵,真是糊涂小子,那黑狼卫的气息,虽比一年之前有所增强,但幅度并不大。以他这种进度,几百年也难修成高阶修士。当初水菱说的话,或许有点可信。双魂融合而复活,那黑狼卫在自身修炼上,现在果真与别人不一样了。他气息不弱,却看不到一丝结丹迹象。不过,他倒令人惊喜,居然还成了炼丹士,日后回归皇宗,也会颇受重视。你休要再打他肉身主意,他能给你的帮助,远比你将他炼成化身要多得多。”

“是,是。”六王子连忙点头应承,“只是,他实力越强,就怕日后抗命,不听我使唤。太祖叔还要想个办法,约束于他。”

“愚蠢!”慕容笏斥道,“这个黑狼卫比较特殊,你不能象对待其他黑狼卫那样对待他。对他这样的人,你更要施以重恩,待之以诚,要予以足够敬重,尽量不要强求对方。你越是对他以诚以礼以恩,他感于礼遇,越会甘心替你办事,否则,就可能适得其反。我们若是对他逼得狠了,他对皇宗一旦失望,就会远远避走。真要那样,我们岂不白白损失了一个炼丹士?”

“是,是,还是太祖叔疼我,我都已遵照你老人家吩咐,与那百里轩坦诚相见了。”六王子不忘邀宠,“还求太祖叔赐我几只‘音符引’,我好时常与百里轩保持联系。”

慕容笏一脸无奈的摇摇头,拿出两只手环一般器具,递给六王子:“就这两只了。哼,你若日后真能坐上皇位,能拿什么好东西来孝敬老夫。”紧接着话题一转,“嗯——,那些血宗弟子,看来一时半会还不走。老夫只能在此看护你,不方便真对他们出手。不然,老夫会落得以大欺小的坏名声,到时也不好向血宗交待。”

……

待六王子来到百里轩住处,百里轩一直忐忑的心,才随之安定下来。

“王爷!”百里轩拱手施礼。

六王子也对之一揖:“百里兄不用客气!我俩既交之以诚,当放下这些虚礼。我来找你,有事相商。”

百里轩点头,将六王子请到上座。

六王子继续说道,“听太祖叔说,你如今法力修为,竟不下于结丹修士。我听后倍感欣喜,也信心大增。白天,你说我们应该接受皇命,出使支月,我原以为那样风险太大,现在倒觉得可行了,也放心由你替我出使。届时,父皇会派不少灵卫随行,我再让黑二随你一同前往,相互有个照应。我们现在,就可以按兵不动,不参与仁王、泰王之间暗争,一心搞好封国治理就行。”

“何时前往支月?”百里轩知道慕容笏在王府,不想与对方照面。

“不急,估计也得一年之后。其实,支月国皇族被修士刺杀,可能性不大,谁也不会轻易冒犯修真界规矩。我大虞国派出使者前往支月,属正常国事往来,也是不想让嘉兰人左右支月皇族。你日后在支月国,需要面对的,主要就是嘉兰国使团。”六王子说完,拿出一只手环般器具和一些长长玉签,递给百里轩,“这是一只‘音符引’,这些是‘传音符’”接着,他又取出一只音符引,“你往我这只音符引内注入一点法力,日后使用传音符,就可以将声音传到我这只音符引边。”

传音符,修真界一种最为常见的联络方式。传音符使用,相对简单,六王子稍稍一说,百里轩就会用。使用传音符,需注入一些法力到传音符中,对着传音符说话,说完后一撤法力,传音符就自行激发传送功能,将声音传送到既定的‘音符引’上。

用这种方式传音,有时能传送几千里之外。使用传音符时注入法力越大,传送得也越远。不过,这种传音符的传音距离,终有个限度,最多不超过五千余里。若想联络更远的距离,还要更高级的传讯方式。尽管这样,传音符明显比黑狼牌之间联络,要高级很多,这种器具炼制所需的代价,也相对较大。

“在出使支月之前,王爷若没有其他事要,我想去豳见山一趟。那里有一窟地火,我想借火炼丹。”在学会使用传音符后,百里轩接着就提出了要求,目的就是尽快避开那个令他忌惮的慕容笏。

“好的。有了传音符,我就能方便找到你。日后你想去哪里?不用专门向我禀报,尽管去好了。”六王子话语亲和,同时又取出大量药材给百里轩,“你是炼丹士,这些药材在你手中,才能物尽其用,炼制出极品灵丹来。以后,你那里灵丹有余,还望送些给我,我有大用。呵呵……”

百里轩收取药材同时,一个劲的笑着点头。此时六王子所给的药材中,有一些还真是稀罕之物,豳风亥市里也很少见。

第二天天色未亮,百里轩便驾起刀光,径往豳风台上那处扶云观。

扶云观破落依旧,四周满是枯败落叶,很久无人清扫。百里轩来到观前,过不多久,水菱宗主的身影,便出现在这里。

“万尘拜见宗师!”百里轩来到水菱跟前,俯身施礼。

“嗯——”水菱稍一抬手,算是回应,“一年多来,你修为有所进步,可喜可贺!不知你此来,所谓何事?”

“弟子此来,想借豳风地火炼丹,还望宗师行个方便。”

“炼丹?”水菱再次细细打量百里轩,点点头,“豳风地火乃天地之物,任何人都可利用,我豳风宗岂能一家独占?外面那些不实传言,都是心怀叵测之徒,恶意中伤我豳风宗。你如今体内火息已然凝炼,倒是出我意料。借火炼丹,恐怕只是由头,你是想去纳精炼火吧?只是本宗有些不解,你为何偏重于炼火?”

“不瞒宗师,弟子筑基问灵之前,原本就是郎中出身,问灵之后,自然对外丹法有所偏好。”说罢张口吐出丹士牌来,“弟子前次往支月境内,参与百草丹会,侥幸获得了丹士牌。”

水菱见状倒是怔了一下,继而微笑点头:“好,好。你竟然成了炼丹士,日后在慕容皇宗,自身安全上又多了几分保障。想那慕容居士,在短期之内,不会再打你肉身主意了。不过,你成了皇宗炼丹士,日后若想脱离皇宗,恐怕更是千难万难。并且,在自身安全上,最终还要看你在外丹法上的造诣,若你久久停留在低级炼丹水平,恐怕就不会得到皇宗太多重视。”

“弟子理会得。多谢宗师关心!”百里轩再次一揖。

水菱见状,嘴角一阵微动,百里轩一看就知道,对方正在施展秘径传音之术。果然,不出片刻,清凌便急步而来,行至二人立身之处,朝水菱宗主施礼:“师尊!”

水菱点头回应,指着百里轩:“这位是你万尘师弟。”接着又给百里轩介绍,“这是你清凌师姐。”

百里轩立马作揖见礼:“清凌师姐。”

“万尘师弟。”清凌也忙回礼。

水菱接着对清凌说道:“你万尘师弟是六王子的黑狼卫,也是本宗外事弟子。但万尘与其他外事弟子又有不同,他曾经险些被皇宗修士,炼作化身。我等修道之人,讲究好生之德,理应给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你带他去地火窟吧,顺便授他归璞草丹的丹方。”

“是。”清凌应诺后,领着百里轩去了北面小风台岭。

一路上,百里轩与清凌叙话,清凌倒是有问必答,对百里轩没有任何排斥。

清凌是水菱宗主的大弟子,她对小回回功的认识,自然比百里轩要深刻许多。小回回功修炼,随着炼精培元的深入,在采气上越发讲究采纳草木灵气,而且还有专门方法。这种方法一直贯穿修炼始终,是整个小回回功的功法主体。此法称‘心照诀’,与当初傻女兰风传授的天地通神术,似乎同出一源,只是后者更为高深罢。

豳风山附近,花草之所以尤为繁茂,就是豳风宗弟子修习‘心照诀’的结果。那‘心照诀’通过心系林木,神牵花草,借草木纳精采气,所采得的灵气,自然以草木之气为主,并且饱含生机。而受法对象——草木,也借之获得滋补,生机盎然。

‘心照诀’练得深入,对受创之人自然有很好治疗作用,那就是修真界修士们所见识到的小回回术了。很明显,‘心照诀’也有很好的炼神作用。只是,百里轩不知道为什么,豳风宗门人弟子,好象不会天地通神术。‘心照诀’只是有一定附神采精作用,比不得天地通神术那般,能彻底使修士心神,融入草木。

当初水菱宗主赐给百里轩的诸物之中,有几瓶豳风宗独有的真木丹,事后百里轩也曾察看过。那些真木丹里,蕴含着大量精纯草木之气,必须闭关专门吸收炼化,才能让真木丹物尽其用,否则就有点暴殄天物。对这一点,百里轩有过经验,当初与赫尔兀进巫行窟,长时间吸纳火性灵气,致使自身火灵脉窍大开,吸收火性灵气,明显较吸收其他灵气快上许多。若不闭关就服用真木丹,真木丹只能起到培元回春功用,效果与益生丹相似,却难让修士自身木灵脉窍进一步扩大,有些得不偿失。

清凌给予百里轩的那个归璞草丹丹方,是一级丹方,也是豳风宗独有丹方。归璞草丹,是一种极好疗伤灵药,也是炼制真木丹的药材之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地窟炼火

小风台北岭,山脚下有一深谷,在俗世中人迹罕至。不过,来这里的修士倒有不少,除了豳风宗弟子外,还有许多别派修士与散修。

这处深谷里,有一天然巨窟,窟内终年响着低沉轰鸣声,这巨窟就是豳风地火窟。外来修士借用地火,对豳风宗弟子自然很客气。清凌领着百里轩一进入深谷,便频繁遇上出入深谷的修士,他们几乎无一例外,都要恭敬问候清凌一声。

传言所说,外来修士借用地火,要向豳风宗付出一定代价,这与百里轩此行所见,并不相符。地火窟洞口处,并没有任何豳风宗弟子把关收取好处,那些外来修士,似乎出入自由,来去随便。

清凌送百里轩到地火窟洞口,犹豫一下,才开口说道:“这里就是地火窟。万尘师弟在此滞留炼火,尽量避免与那些外来修士发生争执,以免坏了我豳风宗名声。”

百里轩点头。

清凌又迟疑着说道,“那个……还有……,那个……你炼火时,尽量注意一点,莫要惊动兰雨师叔。”

“兰雨?”百里轩问道,“宗师曾说起过一位叫兰风的人,这位兰雨师叔与兰风有关?”

清凌狐疑的看了看百里轩,紧接着摇头,轻声回道:“总之……你最好别惊动了兰雨师叔。清凌告辞!”说罢一抬腿,身形跟着飞升而去。

清凌的表现,显示着那兰雨与兰风之间,有着不便言说的纠葛。兰风的音容笑貌,一下浮现在百里轩脑中,一别十多年,他不知那个傻女,如今恢复得如何?兰风那种创伤,到底如何造成的?……

良久之后,百里轩摇一下头,将所有杂念驱散,稳步踏入洞中。

洞中不息的低沉轰鸣,为地火熋熋燃烧之声。百里轩一进地窟,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让他感觉一阵舒爽,仿佛一下子走在当年的巫行道上。

地火窟洞口宽阔,洞中道路也很平整,显然经过修整。百里轩进入地窟往里行走,四周光线很快变得暗淡,但随着进一步深入,从地窟深处,又透出越来越亮的红光。地窟一直向内向下延伸,百里轩深入数十丈后,发现里面一下子宽旷起来,也更加光亮起来。前方的石壁上,除了正中一个宽阔的主窟,两边还分布着八个较狭窄的支窟,每个洞窟内都有修士走动。

百里轩打扮普通,这里没人知道他是豳风宗弟子。所以,他所遇到的修士,偶尔有人对他打量一下,没有人在意他。

沿着主窟继续深入,随着光线越来越亮,里面温度也越来越高。当四周石壁一片殷红,从这里开始,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网状采火器具附着在石壁之上,网中间是一只八足火蛛,火蛛背上,不停喷着长长火舌。

这网状采火器具,被称作聚火网,能导引汇集一定范围内火灵之气。网中间那只八足火蛛,是模仿真正火蛛形状炼制出来的器具,具有火蛛聚炎生火之功。

每个聚火网旁边,都有几个修士在运用自身法火,去牵引火蛛背上的地火,用于炼制一些器材。其中,引火炼丹的修士,倒不多见。

百里轩换上当年巫行窟之行的那身皮袍,缓慢往地窟深处行走,注意力多半被那些炼制器材的修士所吸引。真正炼制法器的修士,也很少见,他们多是淬炼各种用于制器的矿物。不过,那些修士驱火控火技法,倒值得观摩一番。

在行进之中,百里轩也见到一个炼制法器者。其人炼器,一些诀窍难以被他窥悉,但炼器步骤过程,他倒看得清清楚楚。这让他感觉,炼器亦如炼丹类似,应也算一门独特修炼之法。

法器所具有的功能,大多由镶嵌的一些法阵决定。炼器过程中镶阵一环,非一般修士所能做到,必须在阵术上有相当造诣者,才能为之。由此可见,炼器与阵术,密不可分。

炼器亦如炼丹一般,很是繁杂。百里轩旁观其人炼制一柄法刀,一看就是两月有余,对方还未炼制结束。若非这位炼器修士报以敌意眼光,百里轩定会看完对方整个炼器过程。

再往地窟深处,轰鸣声越发震耳。四面石壁在高温之下,不时抽出火苗。当然,从这里开始,再继续深入,百里轩见到修士,越发稀少。

有一种法术,称避火术。修士施展此术后,浑身法力变得清凉,布于体表,能有效抵挡火毒侵入人体。不过,在地火窟深处,这里修士几乎都为纳精炼火而来,根本不用施展避火术,其本身法火或灵火,就有很好保护作用。

原本极为炽热的气流,被百里轩吸入胸中,让他感觉一阵温暖。多年修习巫功,他的体质,大异于一般修士,尽管这里温度极高,对他非但没有伤害,反而令他很兴奋。仿佛还如当年命蛊存在体中一样,他浑身血肉筋骨,似乎都在蠕动。

百里轩继续快步深入,不多久,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到这里,地窟再一次变得更为空旷。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宽广的熔池,熔池内翻腾着炽烈熔浆。而在熔浆上,升腾着大片淡黄焰火,那就是地火了。熔池上方洞壁,不时掉下大块融岩,落入熔浆里溅起大片焰火。震耳轰鸣声,便是熔浆翻滚与地火交织一起,所引发的。

这熔池不知边际,百里轩延伸出神念,仿佛也被地火大幅熔化,能窥探的距离,不过几里。

在这熔池附近,还有另两位炼火修士。此二人体表,都有一层灵力波动,明显施展了避火术。其中一人,是豳风宗女弟子;另一人则是外来男修士。二人身前都有一团焰火,焰火颜色各有不同。他们都专心致志,对着身前焰火,不时打出法诀,焰火也随着法诀上下翻腾滚动。在两团翻腾滚动的焰火与熔池之间,还有一线地火相牵。那是地火受到牵引,正源源不断加入二人身前的那团焰火里。

百里轩的到来,让这两人施法炼火,为之一缓。他们都似有些意外,打量了他一眼,继而含笑点了点头,算是友好招呼,紧接着又一心投入炼火中。或许,他们意外百里轩修为偏低,但能到达这里,这本身就说明一定问题。

二人友好示意,百里轩报以拱手礼。接下来,三人就各炼各的,互不打搅。

百里轩张口吐出丹士牌,掐指对丹士牌一弹,原本包裹丹士牌的那团法火,一下子暴涨。丹士牌在法火里渐渐变得若隐若现,似乎也化着一团火,融入了他的法火中。在百草丹会时,他的法火里就融炼了一小簇灵火,只是那一簇灵火,并没有让他法火有明显改变。

随着丹士牌融入法火,一条断断续续的火线,从熔池内被牵引过来,投入到百里轩那团法火里。他心神一凝,施出‘八脉采精炼火法’,亦如其他二人,他也不停朝身前那团法火,施诀炼火。

半年时间,转眼即逝。

经历不同,机缘不同,这三人炼火效果,自大不一样。百里轩多年巫行窟之行,自身火灵脉窍早已大开,加之‘八脉采精炼火法’别具一格,还有丹士牌辅助,他所吸收来的地火,从一开始不如另二人,到后来大大超过对方。从熔池中牵引来的火线,由断断续续变为连续,再由连续火线,渐渐变得粗壮,终致成为火龙一般。这让百里轩的法火,顺利变成灵火。

在炼火过程中,百里轩无时不刻,都在感悟火之能量。他发现,通过这般纳精炼火,所得到的灵火,并非如自身法力一样,属于真正意义上的本身力量,而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是灵火中一小部分。灵火能量大小,不单取决于修士对火之能量感悟,还取决于自身法力修为,更取决于修士自身心神和意志,这三者缺一,炼火效果便大受限制。通过炼火法,修士倾注大量法力和心神,终要将灵火炼成如灵宝一般的存在。

所谓‘灵宝’,是修士所使用法宝中最高级别存在。修士炼制并使用法器,法器经过修士不断祭炼改进,被赋予越发凌厉的威能。修士长期倾注大量心神和意志,祭炼法器,有可能让法器内孕育出自主意志和灵识。这样的法器,能秉承主人意志,具有一定灵性,在斗法中能够主动替主人防御和攻击,与主人并肩作战,共荣共辱,是修士最忠诚的守护神。这样的宝物就称作灵宝。只是,修士拥有一件灵宝,绝非一件容易事。那种祭炼是漫长的,所需倾注的心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在修真界里,真正炼丹士不多,但炼火修士却有不少。通常,修士修炼灵功,顺利得以延长寿命,再有富余时间和精力,都会尝试炼火。修士的灵火,就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攻防手段。

这里豳风地火,终有一定的能量等级。修士并非要无止尽吸收这里地火,而是要在大量地火中,萃取火之精华,融入自身灵火里,使自身灵火达到豳风地火的能量等级,就可以了。这样,日后驱使灵火,就可以达到豳风地火这般威力。

随着大量地火被萃取,百里轩的灵火,进一步凝炼、提升,八脉采精炼火法施展得更加顺畅。渐渐的,他需要的地火,越来越多,通过目前的方法,已不能满足炼火需要。他一时兴起,使起天地通神术,神念稍稍一伸一缩间,大片地火“呼”的一下被引了过来。

百里轩以神念引火,动静太大,有时难免会波及附近另外两人。对方惊异莫名,同时都不得不稍作避让,退离到熔池更远的地方。

如此引火、炼火,不到半月,百里轩终于遇上了波折。

话说这天,炼火中的百里轩神念一伸一缩之间,突然感应到熔池内,还有另一股神念波动。心惊之下,他立马收回自身神念,并没有牵引地火。然而,大量地火,随着他神念收回,竟铺天盖地般涌来,瞬间将他吞没。一同被地火吞没的,还有另一男性修士。

修士炼火,须循序渐进,量力而行,否则易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那男性修士一声惊叫,迅速向百里轩靠拢,显然想借助二人力量,共同使避火术抵抗地火。突然被大量地火包裹,百里轩也一下子紧张起来。炼火之危险,他很清楚,一下子引来这么多地火,一旦应付不好,这种地火会熔融自身灵火,使灵火脱离掌控,成为最致命威胁。

就在百里轩掐诀使出避火术时,一层来自静境中黑莲的无形黑气,一下子遍布全身,并且还将身前的那团灵火紧紧包裹,这让百里轩喜出望外。那种力量非常特殊,几乎将他与地火隔离开来,铺天盖地涌来的地火,对他的危害,一下子变得微乎其微。

那男性修士靠时,已然满脸赤红,惊慌无比。百里轩见状,双手朝对方背部,使劲一推。修士身形,如流星一般,呼吸之间便脱出地火笼罩范围。

“这位道友,快快回来——”男性修士充分感受到了百里轩的好意,脱离危险后,便替对方担心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会兰风

另一位豳风宗女修,似乎见机得早,避让得及时,没有被大片地火波及。

这男性修士一脱出地火范围,忙将淹没地火中的自身灵火招回。他一边后退,一边连声大嚷:“道友,这边,朝我们这里。快……”

只是,熔池中地火,越发凶猛的涌上来,迫得二人不住后退。他们离百里轩所在之地,也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这里地窟内,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清霜,快快退走。地火爆发了,短期之间不会平静下来,你留在这里,随时可能被烧成飞灰,快走吧——”

“是,师尊。”那个叫清霜的豳风宗女弟子,朝地火池方向俯身应命。她又看向百里轩所在之处,迟疑着说道,“那……那位修士……”

“哼——,你快退走,莫管闲事!这个小辈不知天高地厚,贪心不足,才致引火烧身,自取其辱。嘿嘿……”声音渐渐变弱,显然声音的主人已去得远了。

清霜与那男修士,再顾不得其他,匆忙向后退走。一路上,他俩还不忘告知其他借火者。短时之间,除了百里轩外,几乎所有进地火窟的修士,都退出地窟,各自驾起遁光飞出深谷。

地窟内轰鸣声越来越响,终至从地窟洞口,喷发出大量烟尘与火光。

再说地窟深处,百里轩有了无形黑气抵挡地火,因之能安下心来继续炼火。

静境里那颗黑莲,及时散出黑气替他抵挡地火,倒也秉持和应验了他的心意。这让他真切感觉到,那颗黑莲,倒似一件灵宝,颇有一些灵性。只是这颗黑莲,还有不少奥秘等待他去发现,短期之内,他还不能将对方当作真正灵宝驱使。由于对方形似莲花,通体乌黑,与巫人所说的天心花神效相近,遂被百里轩冠名为天心黑莲。

在地火窟内留得久了,百里轩也感知到,天心黑莲所散出的黑气,也是有消耗的,亦即那种防护力量,也是有限的,并不能完全抵挡无穷无尽地火侵害。不过,随着他萃取地火精华越来越多,自身灵火能量等级,也越发接近地火,自然也会支撑起一层越发有力的防护。两相此起彼消,基本维持一定防御水平,基本抵挡了地火侵害,让他在地火窟深处,留得长久。

地火初涌之时,尽管受了地火影响,那个冰冷的声音,百里轩也能清晰感知到。他当时直觉,那个声音主人,就是清凌口中的兰雨师叔。由其声音,推想其人,对方有些冷漠无情,这与傻女兰风,差别悬殊。傻女兰风,虽显得拘谨,但从她所施展的天地通神术中,百里轩能清晰感知对方,有着一颗博爱与包容的心,曾经不止一次,带给他心灵上的安宁。

三个多月后,豳风地火猛烈的一次暴发。窟口喷出大量灰尘与熔岩,还有一团地火,随喷出物一起落入深谷之中。

深谷里的涧溪,早已被落下的熔岩堵塞,形成一个颇为宽阔的涧塘。塘中涧水,热气蒸腾,水面上雾气弥漫。随着暴发喷出的熔岩,一同落下一团地火。这团地火灵性十足,在翻滚中避开熔岩覆盖,一直飘移到远处,才一阵收缩,化出一个人来。其人正是在地火窟内炼火多时的百里轩。

这处深谷内,四周无人,百里轩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数十丈高的那处窟口。他知道地火暴发,往往是大量地火,涌堵地窟通道所致。他在地窟内炼火多时,不会引起地火暴发。那位素昧平生兰雨师叔,搅动地火暴发,明显对他居心不良。

人心叵测!百里轩颇有感触。他摇了摇头,因之想起了傻女兰风,遂一跃而起,踏上流青宝刀,遁光往西而去。

半日之后,百里轩来到川州境内的平川府城之外,收了遁光,缓步进城。

这平川府城,百里轩当年送归兰风时来过,尽管事隔多年,有些地方有了些许改变,但与他印象里,还相差不多。

靠近南城门处,府监大人的府邸仍在那里。只是,那已不是当年的‘张府’了,门楣上扁挂‘李府’二字。显然,现在的府监大人姓李,不是当年那位傻女兰风养父——张府监。

百里轩站在距李府较远的地方,神念四延而出,迅速向四周延伸。不久,在靠近府城中间位置,他发现一位豳风宗的男性修士。其人独自在一座简朴矮屋之中,闭目打坐。在那矮屋附近,另有一处宅院,屋扁刻着‘张府’二字。那处宅院,应是当年的张府监居处了。他神念继续朝张府内一扫,果然发现了兰风所在。

兰风仍然一幅痴傻模样,只是其体内气息,内敛得若有若无。若非百里轩有意寻找,还真不容易发现她的存在。兰风相貌,仍如当年一般无二,而那位张府监,却是垂垂老矣。他头发花白,满脸皱折,已不复当年的英武神勇。

那位豳风宗男修士,名为暗中保护傻女兰风,实为监视。百里轩自己,似乎已习惯被人监视,不过此时对那豳风宗男修士,他竟无端生出强烈厌恶来。看看天色尚早,他强压下去教训对方的冲动,等待夜幕降临。

那位豳风宗修士,作一身世俗装束,貌似四十左右中年人。其人眉目清朗,洁面无须,一脸正气,虽然已经结丹,但其法力修为,甚至不比韩百晓强。夜幕降临时,此人睁开双目,走出屋外,看看四周无人,他一跃而起,驾起剑光往城外飞去。

来到矮屋附近,百里轩原本打算教训一下那位豳风宗修士,见对方踏剑飞走,遂没有理会。他神念再次释出,系向张府中的一间闺房。

“在下百里轩拜候兰风小姐!”

深闺里的兰风,从打坐中睁开眼来,对于百里轩的神念传音,她并没有及时回复,沉吟半晌之后,才释出自己的神念。

百里轩感应到一丝神念向他系来,继而脑海里响起了兰风的声音:“唉!你来作甚?我潜居这里,之前几次遭到外来修士试探。我感觉近期以来,修真界里似乎起了动荡。”

“哦,谁知道你在这里?莫不是那个豳风宗弟子引来的人?”

“应该是的。你还是走吧,别让他发现你来见我。”

“这人一直在监视你,我替你杀了他?”

“你?别,别,不能杀他。”

“我倒是奇怪,你和兰雨本是亲姊妹,她怎会对你不闻不问?”

兰风的神念收了回去,百里轩探知到对方身影,出现在宅院的屋顶之上,遂踏足而起,两步之间便来到兰风跟前。

斯时虽是黑夜,却影响不了修士近距离观察。百里轩在兰风面前,并未刻意收敛气息。兰风仔细打量着他,面现疑惑,稍久之后,才轻声开口:“你的修为倒是长进得快。你去了豳风台?见到了兰雨?”

眼前的兰风,容貌虽不秀美,却让百里轩倍感亲切。他心里无端生出一丝温暖与安宁:“我是去了豳风台,还被水菱宗主收作外事弟子。我未曾见到兰雨,可她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她不会天地通神术?”

见兰风未答,百里轩话锋一转,透出满脸关切:“你恢复得如何?你的气息收敛得很好,但在近距离,我仍能感应到,你体内法力似乎并不融和。”

兰风点了点头,应道:“唉!没有灵丹辅助,要恢复到以前修为,短期之内很难办到。自从受创之后,我就被看成一个普通人,所有诸物,都收归宗门了。”

“你要什么丹药?我或许能想点办法。”百里轩轻笑一声,张口吐出丹士牌,表示自己所言不虚。

果然,兰风见到百里轩的丹士牌,表现出一脸惊喜:“你是炼丹士!还真小瞧你了。嗯,我现在最需要补灵丹,若没有补灵丹,培元丹也可以。我豳风宗的真木丹、归璞草丹也很好的。”

百里轩将得自水菱宗主的那个储物囊,给了兰风,包括里面数瓶真木丹。他还给了对方多瓶自己炼制的培元丹和不少灵石,这才说道:“真木丹、补灵丹我没有丹方,一时炼制不了,但我能炼制培元丹与归璞草丹,回头我给你炼制一些。”

兰风点头称谢,突然又想起先前话题,问道:“你因何到此?”

百里轩遂说起了豳风炼火之行,兰雨搅动地火害他,因之才惦记起兰风来。

兰风听罢,低下眉头:“唉!你别记恨她。她自从大肆炼火后,性情更是大变。地火中带有一种暴虐,修士长期炼火,心性不免受到影响。你日后炼火,切忌贪功冒进,要做足心性修养,方可为之。性功不到,强求炼火,极易引火自焚,命殒功消。修士炼火的不少,不见有几人能将灵火炼成灵宝。”

“你多年前遭到重创,与她有关?”百里轩连连点头,却继续问起他们姊妹之间的事。

兰风摇头:“你别过问我们的事,日后尽量别招惹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快离开这里,我那清云师侄,快要回来了。”

百里轩知道兰风所说清云师侄,正是先前飞走的那个豳风宗男弟子:“那清云,修为也很一般,我有十足把握杀了他。”

“你怎么总是喊打喊杀?”兰风面色变得一本正经,显得有点不高兴,“这些年,你确是长进不少。我既恢复神智,你便无须再替我担心。当年若没有受创,现在豳风宗的宗主,就是我。你的心性,倒是变得与当年不一样了,这可不是好事,会影响你以后修炼的。”

百里轩感应到对方显露出极为强烈的法力气息,那绝非自己所能比拟。他这才感觉到兰风原是个修真前辈,自己不免有班门弄斧之嫌,遂尴尬笑笑:“好,我找个地方炼丹去。”

平川府城之外不远,便是大片的川岭。百里轩找了一僻静之处,取出当初散修潘良玉赠送的一套阵旗,施法布设出一个小封隐阵。他就此置身阵中,一心炼丹。

小封隐阵很是玄妙,不但将百里轩的形迹完全隐匿,其所在之处那片凹地,也难看出异样。处在小封隐阵中,他隐约能看到阵外模糊情景,感觉离自己似乎很远很远。他感觉好象与世隔绝开来,处在一个封闭空间里。

百里轩此番无论是焙炼药材还是炼丹,都比一年之前在百草丹会上要顺利轻松得多。原因是他对‘火’的领悟与掌控,已达到一个新高度。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丝残魂

炼制出数炉归璞草丹后,百里轩感觉到吸收的丹气中,饱含木灵之气与生机。这让他明白,豳风宗独有这种丹药,全因修炼小回回功之故。

小回回功修身,便以吸纳木灵之气为主,法于草木,体悟上天真德,修养人之真性,于是有‘上天好生’之论。修炼小回回功,讲究‘性命’双修,性在心宫,命在丹田,而神思系于心宫,法力出入丹田。按小回回功主旨,丹田所在的肉身,不可永存,终要修出本命元神。所谓性命双修,最终还是以壮神为主,重在修养人之真性。

倒底何谓真性?百里轩不算太清楚,他从兰风的教训中,隐约也有所悟。不过,若说兰风那种博爱与包容便是真性,百里轩并不以为然。若人人都象兰风那般人畜无害,这世间将会是何等情形?是一片融和?那不免太过单调。

炼丹期间,因惦记兰风需要补灵丹,百里轩这时才想起,自己掌中空域内的那只黑圣刹像,那正是一位外丹法前辈所留。他此番再次翻看,倒有惊喜。

黑圣刹像里,不单单有大量药材与灵石,还有许多片状玉石。当年,他就曾看过其中一块玉石,上面记录着‘筑体丹’丹方。这些片状玉石,百里轩现在知道它们是何等器物了。那是修士用来记录、保存和传递信息器具,在修真界里,被称作玉瞳简,也称玉简。

所谓玉瞳简,那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神念察看的,故作玉瞳,而往玉简里记录内容,也需以神念之力来完成。结丹以下修士,神念之力尚不能离体,是用不了这种玉简的。玉瞳简功用,相当于俗世中书籍,只是其存载量,相对可以很大,书籍不能与之比拟。修士用神念之力,记录或察看玉简,都非常方便。

当初百里轩还未筑基问灵,外丹法修炼,也未进入门槛,那些玉简,所记录各种外丹技法及丹方,对当时的他,没有实际意义,而如今可就不同了。

玉简里也录有一些炼火法,其中有一‘心摄炼火法’引起百里轩兴趣。此法注重心神在炼火中的作用,是神念之力在炼火中使用之法。百里轩前次炼火,到后来以神念牵引地火,便是这‘心摄炼火法’中神念运用的一种方法。他神念相对强大,以神引火,乃自然领悟与运用,却是自行摸索到‘心慑炼火法’的门槛。

百里轩对地火有了深切体验,他知道天地之间,还存在着不同能量等级的天地之火、能量等级高的灵火,其中有些焰火,神念之力也会被之焚灭。这‘心摄炼火法’,恰恰就是运用神念炼火之法,其中有着许多神念使用诀窍。譬如,如何在自身灵火中倾注神念,如何将灵火分化成不同个体,如何借自身灵火防护神念,如何牵引炼化外在能量等级更高的天地之火等。此法既是一种炼火法,也是一种炼宝法,还算一种壮神之法,无疑是一门不可多得的玄妙秘术。

百里轩从这‘心摄炼火法’中,最先学到一个被称作‘分心寄神诀’的法术。当初他从豳风台学道下山,曾在亥市中遇到小霸天吕洪,暗地里对对方施展自创神念系附法。那个神念系附法,原是有着出处,只是百里轩自创技法,相对太过粗糙而矣。这个‘分心寄神诀’,就是神念系附的一种方法,分化而成的寄附神念,可以长久存在,比百里轩自创之法,要高明百倍。

小封隐阵中,百里轩闭目端坐,口内默念咒语,双手掐诀,不时对着身前一团淡黄灵火施法。突然,他右手并指一按前额,转而朝身前灵火一点。

“分——”伴随一声轻喝,只见百里轩身前那团灵火,猛烈一颤,随即一分为二,变成了两团,体积倒是小了几分。百里轩并未停止施法,双手仍不断舞诀,嘴唇开合更快。几个时辰之后,他再次睁开双眼,右手并指按住前额,再一次朝身前两团灵火连续点出。

“分——”,百里轩的声音,明显比前次粗重许多。那两团灵火,在颤动之后,再次二分为四,变成了四团灵火。这次,灵火再次分化开来,在体积上倒没有明显变化。

百里轩仍没有停止之意,而是继续施法炼火。

两天之后,他才又一次对四团灵火进行分化。不过这一次,随着他掐指连点,那四团灵火只是一阵震颤,并没有如他所愿,四分为八。百里轩甚感可惜,无奈摇头,停止了对灵火进一步分化。

此番施法,百里轩神念之力消耗极大,不过好处也显而易见。那四团灵火,可分可合,掌控由心,分时成四团独立焰火,火之能量等级丝毫不减,合时能量等级还有所提升。这种炼火法,无疑对灵火能量等级,有一定增强作用。

记录丹方的玉简不少,其中就有兰风所需要的补灵丹。不过,这补灵丹分为两种,一种为小补灵丹,一种称大补灵丹。小补灵丹是五级丹药,而大补灵丹,则是八级丹药。百里轩细细研习一番后,在认识上有了一些改变。

因丹方、丹药是根据丹士牌等级,分成不同级别,百里轩原以为,高级丹药就只有相应水平的炼丹士才能炼制,其实不然。只要具备外丹法一些基础技法,有丹方、有药材,任何丹药都可以试着炼制,只是炼丹水平不同,爆丹机率、炼制丹药品质不一样罢。

寻常修士,炼丹水平相对较低,若勉强炼制高级丹药,爆丹机率太高,几乎没人愿意承受那种珍稀药材的浪费;若参悟不透丹方,就没有炼制成功的可能,就算万幸成功了,不但成丹量少,炼丹过程中药材浪费巨大,而且成丹品质低,不堪大用。

大补灵丹丹方,百里轩一时半会参悟不透,其中还有一些没有见过的稀罕药材,就算黑圣刹像内有,他一时之间也不容易去分辨。而小补灵丹丹方,他花费一番工夫,勉强能够悟透。小补灵丹所需药材,黑圣刹象内全部都有,他也都能分辨得出。

这小补灵丹,主要用到各种精气充沛的药材,炼制出富含大量灵力且极易被人体吸入炼化的丹丸,补灵所指,就是能补充修士法力,故称补灵丹。不过,让大量灵力浓缩在一个小小丹丸之内,除了用到一些特殊药材,炼制这样丹药,对丹炉还有着更高要求。记录小补灵丹的玉简,里面便有相关丹炉的介绍。

按介绍所说,一个炼丹士,丹炉才是他真正天地。外丹法的一个基本功,就是炼火,炼丹士祭炼自身灵火,能量等级达到一定高度时,就再难象其他灵宝一样,被收藏于体内。灵火有别于其他灵宝,在于其本身就是一团精纯火之能量。当灵火足够强大时,修士躯体,往往达不到存载灵火所需的那种强韧程度,这时,灵火必须被放置到丹炉中继续祭炼,才能最终被祭炼成不灭火种。所以,炼丹士除了花大量心力炼火外,另一主要追求,就是不断改造自己的天地——丹炉,使自己的丹炉,与天地一样承载一切。

所以,真正炼丹士,最终要对炼器有所精研。不过,炼丹士为改造丹炉,在炼器上,多半深究一些矿晶炼材,而对镶阵一途,研究最多的,则是有关聚火、用火及控火阵术。偶尔有高级炼丹士在炼器上造诣很深,能将自身丹炉改造并祭炼成灵宝,功用多种多样,已不仅仅局限于炼丹了。这也表明,世间各种玄术,尽管门径不同,研究方向各异,但功至深处,都有共通之处。

百里轩因急于炼制小补灵丹,对于玉简上有关丹炉介绍,无暇深究。丹炉对他而言,并不是问题,黑刹圣像里就有两只丹炉。那两只丹炉,外表一蓝一红,玉简里也有介绍。蓝者称坤炉,也叫水炉,红者称乾炉,也叫火炉,两炉原本合二为一,称作水火乾坤炉,修士以自身灵火祭炼,便可分合自如。

之所以是水火两炉,而非木火两炉,据介绍中所述,炼丹士确应参悟火、木两种灵气,但木之荣发生气,滋于水,按五行命理,水生木,炼丹不是抢掠生机,而是培育生机。

水火乾坤炉到底是何等品阶法宝?百里轩目前不知道,但知其可用来炼丹就足矣。玉简中,还专门记录着乾坤炉祭炼与驱使之法,与血引炼宝诀大不相同。水火乾坤炉不仅仅用来炼丹,还有着多种功用,其中包括攻防之能。

取出水火双炉来,百里轩分别以两团灵火祭炼。那只水炉,他能顺利炼化驱使,可包裹火炉的两团灵火,在不长时间内就变得暗淡,其能量竟被火炉快速吸收。

百里轩见状大惊,一挥右手,两团灵火便被招回。接着,他右手再挥,发出一股猛烈劲力,将火炉炉盖推开。却见在那火炉里,有着一小簇星星之火,在那里摇曳闪烁。那点星星之火虽小,却散发出极为恐怖的火之气息。

在那一小簇星星之火里,隐隐透着一丝丝淡弱绿光。炉盖打开之后不久,那丝淡弱绿光慢慢凝聚,最终化成一个淡淡人形虚影。虚影两眼木然,看着炉外的百里轩。

百里轩心下大奇,他有过被驱魂经历,知道淡淡绿光,就是魂气,那个淡淡虚影,则是人的灵魂,而那星星之火,就是修士的灵火。这个时候,他已然知晓夺舍、化身、七脉驱魂等术,他自恃神念强大,更有天心黑莲保护,对那个灵魂虚影并不惧怕。

灵魂虚影两眼木然,似乎不具备多少灵智。那点星星之火,能量等级极高,百里轩有足够时间和把握将之炼化,只是这样一来,那个灵魂虚影,必然彻底烟消云散。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百里轩见那一脸木然的灵魂虚影,竟起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那点星星之火,百里轩固然想要,可他不想做慕容笏当初对他所做的事,况且那灵魂虚景,应该就是这个黑圣刹像的主人,以分心寄神术,在自身灵火中保留了一丝残魂。若这个残魂能得到滋养,再有合适的躯体寄居,是否可以恢复重生?

百里轩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惊喜,这无疑是一种死而复活的妙术。好在单独水炉也能炼丹,而且还是一件很好的攻防兼备法宝。他欣喜之余,没有继续炼化火炉,将之仍留在黑圣刹像里。

炼制小补灵丹并不顺利,一边爆丹十余次,浪费了大量药材,尽管圣刹像内药材还很多,百里轩也感觉肉痛不已。若非当初兰风传授天地通神术对他帮助太大,这种恩情太过厚重,他十有八九,会放弃继续炼制小补灵丹。

在多次揣摩与总结经验之后,百里轩终于成功炼制出小补灵丹,而且后续炼制,成功率越来越高,丹药品质,也越来越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京畿要地

数月之后,百里轩撤下小封隐阵,他发现左腕上音符引稍有闪烁,遂对之注入法力。继之,在他身前,出现一阵灵力波动,响起了六王子的声音:“百里兄,闻讯后速回王府。”声音一停,灵力波动复归于平静。

在平川府城内一集市前,百里轩以神念传音,唤来傻女兰风。兰风仍装作一幅疯疯傻傻模样,一路上跑跑停停。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侍女,气喘吁吁,一路对她大喊大叫。

兰风接过百里轩早已准备好大布兜,迅速将其纳入储物囊内就跑开了。百里轩目送兰风跑远,也跟着出了府城。

豳风地火仍然爆发不休,轰鸣声传出很远,地火窟附近,再没有一个借火修士。百里轩在返回豳州王府途中,再次来到这里,他将四团灵火融作一团,紧紧包裹身体,如化作一团烈火般,蹿入地火窟口。

这回炼火,前后不到两日,百里轩除了将本身四团灵火炼至最佳状态,还将那只寄存一丝残魂的乾炉,放进地窟深处,让炉中那点星星之火吸收能量,以保持残魂不致消散。他在炼火之余,神念借着自身灵火护持,再不被这里地火阻拦,窥探地窟内大片范围。只是,他没有窥探到那个兰雨师叔。

豳州王府的颐心殿里,六王子见百里轩到来,急忙起身相迎:“百里兄!本王已发传音数天之久,一直未见兄台赶回,心下甚是惦记。”

百里轩稍一拱手:“有劳六王爷挂心!”说罢取出十数瓶培元丹奉上。

六王子见状,显然心情大好。他收了培元丹,一把将百里轩拉到上座:“呵呵……,有百里兄相助,本王日后再不愁少了灵丹,可以招揽一些散修为我所用,不怕其他几位王爷势大了。”

在坐的几位六王子亲信,都起身附和。他们虽恭维六王子,但对百里轩,也不无讨好之意。待众人重新落座后,六王子才正色对说道:“百里兄,数天之前,上国皇旨已传送到王府。果然不出所料,本王一直未到上国皇城走动,这回出使支月的差事,果真摊到本王头上了。百里兄再次替本王涉险,还望你这几天做些准备,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本王将竭尽全力,满足你一切要求。”

百里轩点了点头,却没有提要求,而是问道:“这次前往支月,有多少人陪同?”

“父皇派有四位皇宗护卫,另外还有五十名上国灵卫,将率领一支两千多人的使团随行。本王这里,由黑二伴你左右,需要多少黑狼卫,任由你挑选。”六王子刚一说完,一旁的黑狼卫鲍正,便将一本书册呈到百里轩跟前。这书册里,记着所有黑狼卫的详细信息。

百里轩笑了笑,将书册递还鲍正:“有黑二跟我去就可以。皇上那边已派了不少人,我想,就不需要更多自家兄弟了。皇上派的四个皇宗护卫,黑二与他们熟悉?”

黑二闻言,欠身朝百里轩点头。他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百里轩的眼神,似乎仍有点怪怪的。

六王子见状,取了一套阵器递给百里轩:“听太祖叔说,这套阵器你能使用。这是‘五灵阵’阵器,此行随你共赴支月,共有五位结丹修士,正可守住此阵五灵阵眼,让‘五灵阵’发挥强大守护作用。”

这套阵器甚为复杂,包括三十六支小阵旗,五支大阵旗,还有一个塔状阵枢柱,每个阵器都毫光闪闪。百里轩接在手里,心中有些兴奋。未等他开口说话,六王子又接着说道:“皇宗‘九宫八门’之学,想必你也有所研习。当年与你初见时,好象你就对阵术一途,也有涉足,那时你还未筑基问灵呢。呵呵,百里兄果真是奇才!”

“哪里哪里!”百里轩连连摇头,“在下贪多务得,浮泛不专,耽误自身修炼,得不偿失。这套阵器,在下还要好生参悟一番,能不能使用,现在还不好说。那位前辈高看在下了!”

众人一阵善意哄笑。

翟吾站起身来:“在支月境内,有嘉兰皇宗修士不断掀起纷争,近来更乱了。我大虞国使团一路行走,估计一般散修不会招惹,嘉兰皇宗修士,不敢轻易得罪上国皇宗,最需要防范的,反倒是我们自己人。”

百里轩深以为然,不由认真倾听。

翟吾继续说道:“从中仁国传回消息,仁王近年来招揽了一个实力很强的散修,其人名叫曲耜,人称血蝠怪,修身功法源自妖宗。这曲耜豢养了一只妖兽——金钩血蝠,他善使妖宗魔化变身之术,施术后,肉身与那金钩血蝠融作一体,变成一个似人似蝠的怪物,实力比未变身前,成倍增长。魔化变身术,就是妖宗弟子最厉害对敌手段。仁王不敢明目张胆对使团出手,有可能派出血蝠怪,来刺杀六王爷身边护卫,甚至六王爷本人。”

六王子看着百里轩,接口说道:“百里兄还须慎重。翟吾所言,正是本王要说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听说那曲耜法力修为,与皇宗护卫差不多,应该不会强过黑二。就算对方魔化变身后实力大增,你们一行五位皇宗护卫,事先有了防范,无须惧怕对方。况且,听说魔化变身之术,施法时间并不长久。”

“是啊。”翟吾又接过话头,“妖宗功法,主要豢养妖兽,借妖兽躯体,来壮大修士肉身。妖宗弟子,要到五重固体之后才开始祭养妖兽,修出魔化变身之术,最早也要到结丹以后。魔化变身持续时间、变身后所发挥出的威力,都与个人修为有关。不过,妖宗弟子一向很少来我大虞上国走动,这次仁王招揽的血蝠怪,就算不是妖宗弟子,也必与妖宗有关。若使团途中真遇上血蝠怪,我们事先就要作好应对办法。”

六王子沉吟片刻,又看向百里轩:“全凭百里兄临机决断。其人若真实力非凡,你们可以避走,量他不敢对普通使者出手。你们若是对付得了,最好将他当场击杀。侵扰俗世之修,统统死有余辜。”

百里轩点头:“有王爷这句话,一切胆敢阻拦使团的修士,在下都将尽力击杀。”

“对,本王就想让你放手去做。一切后果,由本王承担。呵呵,若使团遇到阻挡,索性就将动静搞大一点,不但要让其他几位王子看看本王实力,最好能引起父皇注意。”

百里轩口头上应承,心里却想得明白。

他若按六王子说法去做,对方最为得利,不但不用去涉险,还引起虞皇重视,增加争位筹码。若真那样,无疑吸引其他王子注意,他的处境,就将更加危险。尽管如此,百里轩还要去做,在人屋檐下,被人利用理所当然。他希望这一路上,不但要击杀其他王子派来的人,还要击杀外来修士,最好有门派中人。若能将其他修真门派搅和进来,大虞国皇位传承,当不会顺利。

六王子将趁着百里轩替他出使支月,派遣黑狼卫,搅起其他封国内乱,自身则潜藏起来,一心修炼,力争在下次会比中,与泰王一较高下。

……

在出发前大半月里,百里轩才算真正专下心来,参习慕容皇宗‘九宫八门’阵术秘籍。自从得了这本秘典,他一直无暇细看。

曾学过一些方位之学,百里轩有过一点基础。这对他此番参习,虽有些便利,但要深推细究秘籍中一些阵法,却是万万不能。

阵术一途,亦深如瀚海。那些阵法中方位推衍变化,无穷无尽。百里轩有针对性研习那个‘五灵阵’,就各个阵旗功用,所代表阵位推衍,以及相互之间阵位轮换机理,十多天来,他犹未彻底弄明白,遑论对阵法进一步推敲衍化了。不过,经此次参习,对使用那套‘五灵阵’阵器,他勉强可以做到。

话说这天,百里轩换上了皇族服饰,变成了大虞国六王爷。他与黑二一起,驾遁光离开了豳州王府。临走前,六王子另赐黑二一只音符引,与他们之间搭起音符传讯纽带,也为百里轩准备了大量炼丹药材。

上国皇城,距豳州有两万里之遥。百里轩第一次前往,一路上,黑二少不得要向他解说一番沿途各处地名。

上国皇城所在地——中州城,依山而建。这山叫墨石山,山石漆黑如墨,山势绵延千百里,不但高耸,而且山体都十分巍峨。中州城三面环山,那三面山体,都是陡峭悬崖,高达百余丈,险峻无比,宛如三面大屏风,将中州城围在中间。中间一面悬崖下,紧挨一处高岗,高岗上地势平缓,范围很广,皇宫大院就建在高岗之上。皇宫大院内宫殿林立、楼台万千,规模宏大,气势恢弘。远远看去,整个皇宫大院,象是建在悬崖峭壁之间,因此,这处皇宫大院,又被形象的称作悬宫。

据黑二介绍,墨石山群峰之中,最高峰称作乌龙岭,那里就是大虞国境内第一大灵山宝地,也是上国皇宗宗门所在地,距悬宫不过五百余里。在墨石山纵横千百里的范围内,分布着皇宗门下七处分宗堂口。这七处堂口里,其中就有一处称丹草堂,那里由两位皇宗炼丹士主持,平时有不少皇宗修士,在那里炼丹。

整个中州城,倒不是太大,比豳州城大不了多少。因这里是京畿要地,其繁华程度,远非豳州城可比。中州城三面环山,出口朝南,只在出口处,建起一面长达百余里的雄伟城墙。城墙上,城门有数十个,均比别处州城城门,开阔得多。每处城门外,都连着一条宽阔官道。

出得中州城,沿官道再往南延伸,一路上仍然是民众集居之地。这里已不属于中州城范围,但俨然已形成了城外之城。集居地外围没有了护城墙,居住的民众,则称这里为中州外城。

各位王子所拥有位于皇城的王府,并不在悬宫之内,而是在中州内城里。百里轩自从跟随黑二进了中州内城六王府,便取下了面具。因各位王子来到这里,多半要面见虞皇,显然不合适再戴面具。他们在这里,通常不用担心刺杀之危。

中州内城六王府里,百里轩见到了这里主事之人,其人被称作伯燕先生。对方并不是黑狼卫,也没有筑基问灵,他感应不到对方体内有丝毫法力气息。但这位伯燕先生,极为精明,谈吐不俗,做事干练。离开豳州之前,六王子就曾对他详细介绍过这位伯燕先生,言语之间对此人甚是推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受命出使

伯燕先生约五十岁上下,束一缕山羊胡,面容清瘦,头发乌黑,一双细眼格外有神。他初见百里轩时,神情稍显迟滞,片刻之间便恢复过来:“见过六王爷!”

因当初六王子言语之间,对此人很推崇,百里轩对这位斯文的伯燕先生,也颇为注意。他点头应道:“伯燕先生常居皇城,替本王打理王府,多有劳苦!本王此次出使支月,先生如何看待?”

几人进了府中书房,待各自奉茶坐落后,伯燕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若按各位王子能力、功勋,六王爷虽不输其他几位王子,但在培植势力上,在争取上国其他州郡支持上,乃至在皇城内与各处内官联络、打理上,六王爷做得,远远不及仁王、泰王。就目前而言,若要在众王子中选出皇位继承者,六王爷恐怕难有胜算。不过,此次支月之行,却能为六王爷赢得一些希望。六王爷只要能完成这次出使,皇上定然对你另眼相看。这次出使支月,危险极大,六王爷既敢勇当重任,想必已作万全准备。其他王子,均不愿冒此风险,但他们绝不坐视六王爷,顺利拔此头筹。当下,六王爷可算是众矢之的。”

“哦。”百里轩很佩服伯燕的分析,“按先生之意,此行可能遇到的困难,多半来自其他王爷了?”

伯燕点头:“不仅如此。泰王与嘉兰皇族多年打交道,极有可能借嘉兰人之手,对六王爷作致命一击。六王爷若能逃过此劫,活着回来,日后将大有作为,否则……”后话未说出口。

百里轩听罢,轻轻一笑:“本王这也是无奈之举啊,只能放手一搏了。本王知道,他们很可能趁此机会下死手。”

从伯燕言语中,百里轩明白六王子此时的处境。对方之所以积极让他代为涉险,出使支月,正是要放手一搏。百里轩在说话的同时,不免动了几分杀机。

伯燕先生瞅了一眼百里轩,眼中露出一丝无人觉察的精光。紧接着,他低下头去,右手拇指,不时在其他四指指节间掐动,象是在推算。

伯燕这般举动,引起百里轩注意,他开口说道:“久知先生谋算深远,先生原来还有这谋算奇方,可否请先生指教?”

“呵呵,老朽偏好筮卜小术,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六王爷若有兴趣,老朽岂敢敝帚自珍?”伯燕先生说罢站起身来,“老朽一直闲居王府,平时常做一些冥数问卜之事,以作消遣。多年以来,老朽倒也有些心得,均已记录在案,待老朽取来,供六王爷观赏。”

伯燕记录成册的奇方,称作数术,也作术数。此方把数分作天数、地数,表示天地阴、阳。单数为天数,表示事物刚健的阳性一面;双数为地数,表示事物柔顺的阴性一面。天、地数相互推衍变化,表示事物变化中阴阳互换,根据数的变化,来卜知事物吉凶祸福。这种数术,与修身灵功扯不上关系,俗世中老学究也多有涉猎,但如伯燕先生这般深究,倒很少见。

伯燕先生这些书册,却将百里轩引入另一个新奇领域。用天、地数推衍,来预示事物发展方向,明明是世人对世事一种经验性认识,蕴涵着一些事物发展的道理。百里轩不由得想起通川镇的那位老东家钱万通。

“百里郎中三庭匀正,目朗神凝,绝非夭相,老朽一生阅人无数,不会看错。”老东家的话语言犹在耳,百里轩自身经历,是否证明了老东家当初的话?

百里轩暂时没有时间参悟这数术,但也不愿放过机会。他看了一眼书册,说道:“先生奇才!可敢陪本王一同出使?日后本王也好时常聆听先生教诲。”

伯燕一怔,稍后俯身应道:“六王爷胆略过人,老朽愿意舍命相陪。”

……

悬宫是宏伟的,四周红墙高院,南面正宫门高达数丈,宽近十丈,一条大道从宫门延下山岗,直通中州内城。南宫门外,每一支巡守队伍,都由上国灵卫亲自带领,日夜不停的在宫门边巡视。

这天,百里轩带着黑二、伯燕先生,早早来到南宫门外等候。陆续来到这里的,是其他一些王子和几位皇城内官。也是在此时,百里轩终于见识到其他王子真容。王子们来到这里,自要相互寒喧一番,或恭维吹捧,或冷嘲热讽。

三王子慕容昭泰,剑眉星目,留八字短须,很是英武。他到宫门前见到百里轩,热情近前,双手扶住百里轩肩头,满脸关切的说道:“六皇弟此次勇当重任,为兄佩服之至!不过此行凶险,六弟务必事事小心,慎之又慎,万望以自身安全为重。”

“多谢三皇兄关心,小弟理会得。”泰王说话时神情甚是真挚,令百里轩颇为意外。

聪王身材清瘦,面貌亦无出众之处。他上前与百里轩见面,倒显得几分亲近:“此次若非六皇兄愿意出使支月,这个差事,少不得落到小弟身上。还是六皇兄重情,怕小弟在外劳苦!小弟在此,恭祝六皇兄顺利出使,凯旋归来!”

“谢皇弟吉言!”百里轩抱以亲切微笑。

大王子慕容昭仁最后到来,其人一脸凶相,与名字很不相衬。他见到百里轩时,神情也较冷峻:“六皇弟一心建功,当为我等兄弟之楷模。父皇真是偏爱六皇弟,这等好事,他老人家偏偏想着六皇弟,真令兄弟们羡慕啊!”

“小弟一直独处南疆,父皇这是有意,要让小弟出去长长见识喔。呵呵……”

“嘿嘿,这种见识,不长也罢。出使支月,不是任何人都能胜任的。希望六皇弟不要乘兴而去,败兴而回。”仁王语气,明显不善。

百里轩点了点头,应道:“父皇慧眼,选中了小弟。”

仁王一听,面容更增了几分凶恶,正要再出言讥讽,却是被身边随从引开。

南宫门外渐渐集齐了二十一位王子、与使团出发有关的皇城内官,加上这些人随身护从,共有数百人之众。

待到辰时,随着宫门内传出一阵号角与锣鼓声,从悬宫内缓缓行出一支骑士队伍。打头的就是五十名上国灵卫,整个队伍两千余人,个个都是精壮将士。这支队伍行出宫门外,在一声号令之下,迅速列队整装,排成整齐方阵,方阵之中,旌旗飘舞,队列威武雄壮。

宫门之外,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未过多久,宫门又行出十余位骑着大马的灵卫,这些灵卫后面,跟出一驾六马并辔的双辕龙辇。龙辇上羽盖遮顶,盖下一张玉座高椅,椅中正坐着一身皇袍中年人。此人一出,宫门外所有人,俱俯身跪拜,高呼“参见吾皇!”

那个身着皇袍的中年人,就是大虞国皇帝——慕容胤辉,与百里轩想象中形象,大不相同。虞皇形貌,显得比较年轻,也留八字短须,身材高大,容颜俊朗,带有一股无形的尊贵与威严。在皇驾玉座后面,还站着两位皇宗护卫。

皇驾一出,先前来宫门等候的几位内官,便行至车驾旁,取出诏书当众宣读。诏书内容,多是赞扬六王子慕容昭和精忠报国,屡建奇功,为弘扬上国雄威,远泽域外,他将再次不畏艰难险阻,代表上国,出使支月云云。宣完皇旨后,内官们接着又公布出使支月的主要人员,使团规模,所携带行具礼品等。

百里轩上前接了皇旨,玉座中的虞皇,看着驾前六王子,眼里露出一丝柔和:“昭和吾儿,到近前来。”

百里轩见虞皇召唤,恭恭敬敬,走上皇驾,跪拜到虞皇跟前:“父皇还有何吩咐?”

“吾儿勇当出使重任,父皇甚是欣慰!不过,此行颇有危险,还望你小心谨慎。”说罢,他起身上前,取出两只玉匣递来,“这两件宝物,给你防身。其一为十二颗轰天雷,使用时以法力引爆,切记,使用之时,自身必须在十丈之外,以免被波及;另一件是云甲遁符,使用时,以自身精血为引即可。”

百里轩双手过顶,接过两只玉匣。

虞皇突然俯过头来,在百里轩耳边小声说道,“若遇不可为之事,就凭此云甲遁符,逃回大虞,切莫自误!”

虞皇附耳言语,眼中明显透着关切,虽不比民间父慈子孝那般温馨,确也有几分父子亲情。百里轩俯地再拜:“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儿臣就此拜别!”

百里轩下了皇驾,四位皇宗护卫也在虞皇吩咐下,跟到他身后。

来到使团队伍之前,百里轩俨然成了这支队伍统帅。在他大声命令下,整支队伍,所有人都穿戴统一制式戎装,撤下旌旗,每人牵带两匹战马,轻装出发。待队伍行装准备妥当后,他骑着高头大马,又与在场众位王子及皇城内官们,一一作别。之后,他一马当先,亲自带领这支使团,奔出中州城去。

随行的黑二,渐渐对这位冒牌六王爷,心生敬佩。这位冒牌六王爷,首次进中州皇城,就能从容应对于众位王子之间,甚至在至高无上的虞皇面前,也显得淡定自若。对方一举手、一投足,几乎与真正六王子一般无二,各方面的表现,几乎都无懈可击。

整支使团队伍里,只有黑二知道百里轩底细,他时刻跟在对方身边,尽可能替对方分忧。

整支使团队伍,都是一人双骑,轻装奔走,每日行程不下百十余里。队伍晓行夜驻,一应器具,如营帐、粮草等物,均由灵卫们以储物宝贝携带,便利快捷。

行途初始几天,百里轩倒有点担心伯燕先生,询问之后便放下心来。原来这伯燕生于游牧之家,从小便在马背上生活,根本没有舟车劳顿之苦。

数月之后,使团已在中州万里之外。这一路行来,没有遇上任何阻碍。百里轩安心参阅伯燕的数术书册,深究衍算一些天数地数,试着推敲使团行程中可能的祸福吉凶。他遇有不明之处,均能从伯燕那里得到一些提示或解答。此番冥数推衍,需将六王子争位形势中各种因素,化作一些天数、地数,更将使团一路所在的天时地理,也换作天地数揉合其中,衍算起来甚是繁杂,耗费心神。不过,推敲的结果,多在行程中得以印证,多少令百里轩有些信服,也令他倍感兴趣。

话说这天,队伍行至东聪国附近。百里轩事前早与伯燕先生一起推算过,这里遇上阻挡的可能性很高。他向黑二与另四位皇宗护卫,吩咐一番,独自先一步踏刀飞走。

飞行中的百里轩,又换回普通装束,没有遮遮掩掩,如一名散修般,独自在空中飞走。他还未飞出二百里远,便遇上一人。

此人也如散修一般,脚踏一支火剑,形貌看似四十岁上下,眉毛浓黑,大眼明亮,留三缕短须。对方看到百里轩,远远大喊:“道友慢走——道友慢走——”

百里轩闻声停浮空中,遥遥拱手:“呵呵,道友别来无恙!”原来,其人乃当初豳风地火窟内的那位炼火修士,他还曾助对方脱离地火侵害。

这人近前停身,拱手作揖:“果然是道友。在下九雁山萧明,前次多亏道友援手,才逃出豳风地窟,此来特为致谢道友救命之恩!”说罢深深一躬。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主动出击

“在下百里轩。萧兄不用客气,我辈在外行走,与人为善总算好事。”百里轩回礼之后话锋一转,“不知萧兄来此何干?”

萧明如实回道:“这里有虞国使团行走,在下探知,前方有人要打使团主意,特意跟来瞧个热闹。呵呵,莫非百里兄也来瞧热闹?”

百里轩笑笑摇头:“萧兄猜错了。在下来此,是替人办事,在下是来护送使团的。还望萧兄给几分情面,莫要让在下为难才好。”

“百里兄说哪里话?既知百里兄护送,在下无论如何,也要替兄台分担一二,以报救命大恩。”萧明倒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闻言之后面现忧色,“走走,前面不远,有一群嘉兰皇宗修士,好象还有一位嘉兰国王子。或许,他们打算在那里对使团下手。我俩得先去将他们引开。”

“多谢萧兄相助!对方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有十五人,除了那位王子,其他都是结丹修士。我俩对付不了,但将对方分散引开,应该可以。”

“不怕。”百里轩掏出一物来,“用这个足够对付。”

“轰……轰……轰天雷!”萧明显然很有见识,一下子认出百里轩手中两颗轰天雷,“那样的话,就怕会波及那位嘉兰王子。若真将那王子轰杀,赫连皇宗的人,恐怕不会干休。”

“怕啥?嘉兰人来虞国境内滋事,死有余辜。他们若是找来,自有慕容皇宗的人去应对,关我等屁事?你我争取,将他们十五人全灭了。”

萧明听罢,眼睛一亮,接口应道:“百里兄若想如此,还请稍等片刻。在下再去邀来几个帮手,有百里兄轰天雷之威,我们再多点人手,将他们一行全都留下,也不无可能。”

“如此就多谢萧兄了!此事若成功,所得之物,全都归你。在下护送使团,已得了不少好处。呵呵……”百里轩再次拱手连连,他由此知道,这萧明是一位散修,来此无非想趁火打劫,顺便落点好处。

未过多久,萧明果然如约而回,邀来了五个帮手,统统都是结丹修士。这六人之中,以萧明法力修为最高,体内火性气息尤为浓烈。另有两人,实力也不弱,一个叫冯炅,一个叫元昊,此二人一瘦一胖,都很机敏,而且也都曾炼火,体内亦以火性气息为甚。其余三人,修为倒不突出,但对方实力,都不弱于韩百晓之流。

众人相互见过之后,在萧明指引下,一直飞近一处山丘。

这处山丘地势平缓,原是一大片坟地,名曰一葬丘。在山丘下,有一条宽阔官道通过。亦如豳州城外泽风亭附近的坟场一样,凡坟地附近官道,平时都少有行人。不过,这处山丘坟场,或许因为太大,附近官道旁不但有路亭,坟地里还有一间不小的土庙。据萧明介绍,嘉兰皇宗修士,就在那座土庙里隐伏。

百里轩一行七人,飞至一葬丘十余里外。他们在高空中俯视,熟悉一番环境,约定每个人伏击地点,然后落到地面,各自依约潜行而去。危险性最大,以轰天雷出击之人,自然是百里轩。

百里轩待萧明那帮人潜行散开,随即施展天地通神术,神念如潮水一般,向四周延伸开去。不到半刻,方圆二、三十里内情势,他都能窥悉于心。

那处山丘土庙,居然被加持了法阵,阻拦百里轩神念透入,土庙四周,弥漫着淡淡红雾,也让他神念伸展滞涩。在他所窥探的范围内,还有不少其他修士隐伏。显然,那些修士,多半也是散修,都在伺机而动。这些,无疑给百里轩全歼嘉兰修士计划,增加了变数。不过这种状况,他与萧明等人事先也有商量,若计划中出现不妙,他们这一行人,理所当然以自家性命为重。

百里轩心神一凝,将静火诀运行到极致,最大限度收敛浑身法力气息。然后转入官道,径直奔向那处山丘坟场。

坟场上有一丝阴气浮动,血宗‘血炼真经’里的固体法,便是要采炼这种阴气固体。百里轩没有修习血宗修身灵功,但他也曾翻阅过,知道一点血宗弟子采气固体之法。他来到山丘之后,似乎一门心思,在此采炼阴气,行功固体。他这般一心用功,搅动坟场上一些阴气浮移,在他身周,渐渐汇集来一层相对浓郁的阴气。随着阴气浮动,山丘之上,渐起阵阵冷风,坟地里增添几分阴森恐怖。

土庙里的嘉兰人,当然发现了百里轩。其中就有一人说道:“哪里来的小子?居然到这里来练功。看样子,此人象是血宗弟子。我们一路来此,没有发现血宗门人走动呀?”

另一个声音回道:“是啊,你去将那小子驱走吧。对方好歹是血宗之人,你别伤了他就行。”

“不用去理会。他若走近我们这里,你再赶他走。”又一个声音说道。显然此人在这群人里,最具权威,话声过后,土庙里便寂静下来。

土庙里的说话声,百里轩当然听不到。他仍在一心采气练功,身形在坟地里缓慢迂回移动,差不多将近一个时辰,他终于行至土庙附近。

似乎突然发现土庙外那层淡淡红雾,百里轩面现惊疑,一时之间愣在那里。

就在这时,从土庙里走出一人,其人服饰虽很普通,但有嘉兰皇宗特有标识,修真界稍有见识者,一看就能看出。对方远远对着百里轩说道:“嘿——,小子,你先离开这里吧,等过个十天半月,再来这里练功。”

“你也是血宗弟子吧?”百里轩笑道,“本人也是血宗的,我们是自家人。呵呵……”说罢,他又扬起手来,继续采气行功。

“混帐小子!快快离开。”那人加重了语气。

“你是谁?”百里轩停止行功,似乎也生气了,“你凭什么让本人离开?那个……那个熊劦老小子,也不敢对我这样,你想做甚?”百里轩曾在豳州泽风亭,见过一群血宗门人与慕容昭和争持,其中就一位叫熊劦的人,而且其人脾气还很暴躁。

“你是谁?你认识熊劦?他人在哪?”对方显然认识血宗那位脾气暴躁的熊劦。

“呸,又是一个不讲理的老小子。”百里轩并不理会对方,将头转向一边,仍然我行我素,又练起功来。

这个嘉兰修士见对方不但不理自己,而且出口不逊,显然恼怒起来。只见他身形一晃,迅速飘近百里轩身后,伸手抓向他的后领。

百里轩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在对方右手抓近瞬间,他猛然一个转身,抖手就是一拳。

这嘉兰修士,开始似乎并不在意百里轩攻击,待对方拳头贴近左胸时,才发现不对劲。只是这时再想抵挡,已然不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拳头,如利刃一般,在自己胸前捣出一个血窟窿。

“砰——啊——”,一声大震并混合着惨叫,这位嘉兰修士躯体,向后急速倒翻滚落。这种突如其来的重创,立马让对方丧失行动能力,滚落俯卧到庙墙旁边,就没了动静。

庙外变故,引起庙内一阵哇哇乱叫,一下子就从土庙里冲出七八个人来。他们一出土庙,都施法对百里轩发起攻击。一时间,伴随着红雾快速涌动,七八道血红剑光,均向百里轩疾射而来。

百里轩重创那位修士,便没有在原地停留。只见他身形一晃,闪退至二十丈之外,突然一个转身扬手,一点黑线应手而出。

而冲出土庙的诸人,不及百里轩那般鬼魅速度,但也不算太慢,一下子就迎上了对方甩过来的那点黑物。

“快退,那是……”一声暴吼在土庙中响起,只是那喝声未止,便被一声轰鸣打断。

“轰——”的一声,地动山摇,一阵猛烈的爆炸,在那群冲出土庙的众修士之间炸开。伴随着凄厉嘶叫与血肉横飞,除了少数几人,随冲击力四散逃开,多数都被那轰天雷炸得血肉四溅,一命呜呼。

爆炸的剧烈冲击,极速扩散,如摧枯拉朽一般,将红雾冲开,更将土庙一下子掀得七零八落。原本留在土庙中的几人,也跟着向后暴退。

猛烈冲击引起飓风,将百里轩掀得一阵摇摆。他顾不得再退,一挫身又闪进爆炸引起的剧烈波动之中。

见那土庙里的几人退避,百里轩情急之下,陡然一晃躯体,浑身劲力涌向右手,随着体内劲力涌动,顺势一甩右手。这次应手甩出的黑线,似有灵性一般,在空中快速划出一条完美弧线,既避开了冲击影响,还及时迎上从土庙里退避的几人。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轰鸣震荡,与前一次轰鸣,相隔时间其实很短。百里轩两次扔出轰天雷,整个过程几乎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只是,这第二颗轰天雷爆炸,并没有收到第一颗轰天雷那般效果。显然,从土庙里退避的几人,仓猝间遭遇轰天雷,都有了一些防备。虽然他们均受到不同程度创伤,但未见有人伏尸当场。那位嘉兰王子,最为倒霉,由于对方修为最低,防护不比结丹修士,再次遭轰天雷轰击,受创自然最重。

第二颗轰天雷炸开之后,从爆炸中心散飞出几人。其中有一人身形一飞冲天,接着从空中传来其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我们落进别人圈套,你们快快退走——”

百里轩一扬头,发现不见了那位嘉兰王子,立马踏步而起,追上空中。

空中这人除了衣袍破烂外,似乎并未受到多大伤害。他见百里轩跟来,竟停身回首,恶狠狠的瞪视来人:“阁下好胆!竟敢伤我嘉兰王子?可敢报上名来。”

“嘿嘿,愚蠢——”百里轩一声笑骂,身形往前一冲,顺势放出一道冰冷刀光,射向对方。他深知对方敢于停留,定然有所依仗,而且对方体内法力气息,确也异常浓厚。他顾不上细细考量,就算对方厉害,也得试试再说。他希望贴身厮杀,不给对方施展绝技的机会,那样才更有胜算。

此人见百里轩杀来,双手猛一拍前胸,在其身形快速缩小的同时,其身周瞬间腾起大量红雾,腥味冲天,雾气浓密稠厚,一下子就将冲近的百里轩笼罩其中。

百里轩放出那一片冷森森的刀光,被‘血煞灵雾’一裹,霎那间,流青宝刀上灵光一下子暗淡下来,去势也为之停顿,被困在浓雾里不停的震颤挣扎,隐隐有挣脱掌控趋势。而他自身,也一下感觉身周阻力大增,犹如陷入了泥沼之中。

百里轩见状,连忙一张口,“呼”的一下,喷出一团淡黄色灵火,将全身上下紧紧护住。身外稠密红雾,被灵火一冲,渐渐松散开来。

这位修士也没有闲着,在放出红雾将对手笼罩后,他便撤出一支血剑,张口朝剑上吐了一口鲜血。那血剑吸收修士血液后,象是得到力量加持,陡然间灵光大放,剑体也一下子涨至近丈。其人随后双手掐诀,朝长大的剑体一连点了数次。这种施法似乎很是费力,对方每点出一次,额前青筋便明显几分。那支巨剑,随着对方掐指点出,每点一次,巨剑旁便化出一支一模一样的巨剑来,直至其身身化出七支一样的巨剑。

紧接着,这位修士猛地一抖双袖,那七支巨剑随之而动,一下子围成一圈,个个剑锋朝下,飞至百里轩头顶,不停环绕旋转。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罗其人

百里轩刚刚挣脱了红雾束缚,就瞥见头顶上方旋转的几支巨剑。随着那几支巨剑越转越快,四周阻力又渐渐增加,稠密的红雾又朝他周围靠拢。

只是此时,百里轩身外愈烧愈烈的灵火,阻止了红雾进一步靠近,行动上虽有阻力,但对他影响并不太大。反而是头顶上的几支巨剑,让他隐隐感觉到几分危险。他伸手朝身前一推。

“呼,呼,呼”连续三次声响,只见他身上熋熋灵火中,一下子又分出三团灵火来。其中一团灵火,烧向头顶上旋转的巨剑,另两团火绕在他四周旋转,范围越转越大,显明是散除红雾。

这嘉兰修士见状,伸手一探腰间,继而一扬手,撒出无数晶粒。那一片晶光点点,混进红雾之中,红雾里原有晶点,随着无数晶光加入,一下变成了活物,一个个都化成了拇指大小的怪虫。怪虫背上一对血红肉翅,虫体一端张着血嘴,露出碎牙,嘶嘶乱叫。几息之间,红雾里便生出数不清的怪虫来,全都嘶叫扑翼,张嘴朝百里轩涌来。

这些怪虫,似乎不太怕灵火,在扑向百里轩的同时,也有部分扑向那几团灵火。除了少数被灵火烧灭,多半都能抵住灵火侵害,将几团灵火全都围裹起来。

百里轩大吃一惊,却也得到提醒,他连忙探手一抓,取出一张招蜂符。在那张招蜂符焚化瞬间,身周空间似乎都有一丝晃动,紧接着,凭空出现大量黑蜂,嗡嗡声顿时响作一片。黑蜂大量涌现之时,数条剑光也临近他的头颈。他身体一摇,同时伸指一弹,百木盾浮现于头顶。

“啪”的一声脆响,百里轩避开了要害,左肩仍被一支巨剑劈中,被豁开一条血痕。这支巨剑颇为诡异,竟无视百木盾抵挡,直接透了进来,以致百里轩再来不及避开。这支巨剑并非实体,而是对方作法化生而成的灵力巨剑。不过,此剑虽劈中他左肩,并没有将他左臂卸下,而是被他强悍躯体,生生震得溃散消失。那声脆响,便是剑光与肩骨碰撞所发。

百里轩吃痛,退到远处。此时,眼前大量黑蜂,着实令他惊喜。

那些黑蜂倒真稀奇,一个个不停甩着长长尾巴,四处飞舞追逐。随着黑蜂尾巴甩出,冒出丝丝黑气,那些黑气,不但是怪虫克星,还有效侵蚀掉四周大片红雾。一时之间,只见大量怪虫,在黑气里纷纷掉落,怪虫的嘶嘶之声越来越小,被黑蜂的嗡嗡声完全覆盖。

百里轩抚着左肩,轻轻活动了几下左臂。左肩上血口,并未流出太多血液,已然自行止血,创口隐隐也有愈合趋势。这时,他才深刻认识到,自己多年来,巫功没有白练。无怪乎,巫人炼技,过于讲究攻击。他们所炼就的躯体,就是绝好防御,只要护住要害,其他部位遭到攻击,多半不会造成严重创伤。

那嘉兰修士,被眼前无数黑蜂吓着,再顾不得追击百里轩。不久,他便转身飞逃,可还未走出多远,便被黑蜂团团围住。

怪虫、红雾消失一空,百里轩看到被黑蜂团团围困的嘉兰修士,不由哈哈大笑。不承想,他笑声刚起,便生生噎住。

其时,被黑蜂团团围住的地方,突然腾起一蓬血雾,继而,那些黑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散。那血雾还未完全散开,里面早已没有了嘉兰修士身影。

这招蜂符为百里轩施发,他当然了解黑蜂发挥效用的全过程。那位嘉兰修士,显然施展了某种遁法,逃出了符力作用范围,黑蜂才会消散。百里轩神念朝黑蜂消散的方向一扫,一下子就发现几里之外现身的那位嘉兰修士。他立马伸手朝身外一招,收回几团灵火,瞥了一眼远远几个旁观修士,便踏空追了过去。

百里轩这边才一追出,几里之外嘉兰修士,便觉察到。对方几乎没有停留,驾起遁光,急速向东投去。

就在百里轩与那嘉兰修士在空中斗法的同时,下方轰天雷轰击过的地方,很快涌来许多散修之士。那些受伤逃走的嘉兰人,在萧明等人围堵下,没有一个逃脱。他们并不全是被萧明等人截杀,原先隐伏在附近的修士,就等这种机会。落井下石之事,无须别人相邀,那些人也会乐此不疲。

散修,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事情越大越乱,他们才越有机可趁。空中两人斗法,可能殃及池鱼,只有几个艺高胆大者,才敢近距离旁观。百里轩追击前匆匆一瞥,倒震慑了这些旁观修士,没人再敢跟过去。

那嘉兰修士施展特殊遁术,一下遁出几里之遥,再现身时,其人气息,明显有些不稳定,身形也比原先更显单薄。显然,对方施展那种特殊遁术,要付出非同一般的代价。尽管如此,对方再次驾遁光而走,遁速并不比百里轩慢多少。

百里轩使出全力,大踏步在空中奔走。原本,他踏空奔行,就比器遁术来得快。如此不到半个时辰,两者之间距离,便缩至近百丈。

嘉兰修士一见百里轩追近,突然间又一摇身,从其身上涌出一蓬血雾,瞬间将其身形笼罩。待百里轩追至血雾旁,血雾中哪里还有对方身影?

对方故技重施,果然与先前一样。百里轩再以神念探察,其人又已远在几里之外了。

这种稀罕遁术,倒让百里轩有些羡慕。他停下身来,伸手一扇,血雾随之一阵翻腾,便四下散开。浓浓血腥之气,显示着这血雾正是由鲜血形成。百里轩听说过一种称作“血遁”的遁术,恐怕就是这嘉兰修士所使这种遁术了。

他停身不久,突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阁下有胆再追来,否则老夫一回去,你势必成为嘉兰皇宗追杀对象,嘿嘿,日后看你怎么在修真界行走?”

声音刚落,百里轩就一摇身,化成一群艳丽彩蝶,几息之间便到达嘉兰修士身边。可他刚刚现身一拳击出,对方又化成了一蓬血雾,逃之夭夭。

如此几次,百里轩每回都差之毫厘,被对方逃脱,对方血遁术,果真奇妙!

不过,那嘉兰修士连续施展血遁术,身上气息已大不如前,脸色变得惨白。百里轩见状暗喜,心中另有一番计较。

这嘉兰修士再次看到空中一群彩燕极速接近,正要施展血遁时,却一下子脸色大变。他突感浑身一阵温热,继而发现体内法力运转,一下变得滞涩无比。他慌忙一抬头,看见头顶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倒扣着的巨大丹炉,黑黑炉口正对着自己头顶,一种无形束缚之力快速变强。

“啊——,水炉……”这嘉兰修士惊骇无比,不禁脱口而出。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整个身形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拉扯,快速投进炉口。

彩燕消散,百里轩一现身,便朝空中那只巨大丹炉一招手,丹炉快速缩小,回到他的手中。他面露喜色,摇一摇手中丹炉,轻声说道:“你倒是还跑哇。呵呵……”

丹炉内传出微弱声音:“道友饶命!道友饶命!小人有眼无珠,若知道友乃青罗前辈传人,万万不敢得罪道友。道友饶命!饶命……”

“你不是炼丹士,如何知道水炉?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本人将你炼成飞灰。”

“道友饶命!饶命!道友既有水炉,自然也有火炉了。这水火二炉也叫乾坤炉,是修真界里知名的灵宝之一。只是,几千年来,此宝与其主人青罗前辈,从未现身过。稍有见识的修士,都听说过乾坤炉与青罗前辈。”

“再说说,把你听说过的情况,且都说说。”

“哦。”水炉中嘉兰修士,似乎理了理头绪,才开始说道:“青罗前辈本是圣门最了不起的炼丹士,深得黑刹圣祖器重。传闻当年,黑刹圣祖舍身将圣门灵山封印成禁战之地,青罗前辈也一同被封印在禁战之地里。可是多年之后,青罗前辈再次出现在修真界,别人便猜测,那是黑刹圣祖将出入禁战之地方法告知了对方。”

“那时,圣门早已分化成了三宗六派。青罗前辈想将六大派再统合为圣门,只是他没有黑刹圣祖那种通天手段,难以如愿。六大门派都不服他,但又希望与他交好,以图得到出入禁战之地的方法。于是,为争取青罗前辈,六大派之间上演了一场极为残酷的斗争。”

“后来,青罗前辈为了六大派之间不再残杀,想出一个办法。他将出入禁战之地的方法,分成了六个部分,分别告知六派不同的部分方法。每一派所知的方法,都只能出入禁战之地里一小片区域,只有六大派相互配合,将各自所得的方法凑到一块,才能进入禁战之地里更大的范围,甚至可探遍整个禁战之地。青罗前辈这个办法,果然凑效。六大派间的相互残杀,果然停了下来,他们相互,也偿试着配合。”

“可就在这个时候,歃暗大陆上,先后来了几批其他大陆上的修士,他们都自称知晓出入禁战之地的方法,甚至能破除禁战之地的封印。这几批外来修士,各自又联合不同的圣门六大门派,前往禁战之地。又有传言,那禁战之地里藏着莫大秘密,其中更是珍宝无数。每一批前往禁战之地的人,都想独占好处,当他们在禁战之地相遇时,自然就暴发了混战。”

“那一场乱战一直持续了几百年,波及歃暗大陆整个修真界。其中,正由于外来修士参与,才让战争变得复杂纷乱,而且旷日持久。每一拨人,都没能独占禁战之地。圣门六大派,在多年乱战中都损失惨重。后来,圣门六大派终于意识到,是那些外来修士,故意从中挑拨,是为削弱本土修士整体力量。于是,六大派才联合起来,并联合所有截丹道修士,将歃暗大陆上所有外来修士,全都驱逐出去。”

“只是,在那场长达几百年的乱战中,六大派之间,积怨太深,猜忌太重,回头再相想互配合去探索禁战之地,几乎不可能了。在外来修士离开歃暗大陆后,修真界里出现了丹道会。因丹道会不比门派势力,在修真界里挑不起多大纷乱,而且丹道会宗旨,只是为了精研外丹法,对修真界稳定,有一定积极影响,这才得到其他门派支持。青罗前辈,显然乐见丹道会这样的组织,在丹道会出现之初,他便加入了丹道会,免得六大派再为他起纷争。”

“只是,在加入丹道会后,青罗前辈就再也没有现身过了。有人猜测,他进了禁战之地,也有人猜测,他已遭遇不测,总之各种猜测都有。但在之前的乱战中,青罗前辈表现出的绝技神通,广为人知,尤其他所拥有的灵宝——乾坤炉。”

说到这里,火炉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小人听说的情况,就这么多,全都如实相告了。万望道友饶命!”

“那位嘉兰国王子呢?”

“十三王爷赫连鸠,被阁下轰天雷炸得奄奄一息,已被小人收进圣刹像中。万望道友饶命!”

百里轩面露笑意,说道:“哼!本人心善,倒不想杀你,可也不会蠢到放你回去,引来嘉兰皇宗无穷追杀。对不住了,你暂时就只能待在水炉之中。”

“不敢,不敢,小人绝不敢向外吐露……”声音嘎然而止,火炉已被百里轩收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火云老怪

百里轩见四下无人,放出流青,踏刃而走。他离开此处,半晌之后,才从远处飞来了几人。其中一个说道:“那个嘉兰修士未见逃脱,被那人杀了?”

“不知道。”另一个声音应道,“这里灵力波动不算太大,应该没有进行过剧烈争斗。如何不见那个嘉兰皇宗修士?那人是谁?好象没听说过。”

“他当然是慕容皇宗修士了,慕容皇宗人多势众,你哪能都知道?”

不表这几个好事者议论,且说一路急赶的百里轩,心中着实万分惊喜。

当初在炼收水炉时,根据玉简所载炼化与驱使方法,他知道这水炉,不仅仅用于炼丹,还是一件攻防兼备的宝物。只是,他之前万万没有想到,这水炉竟有如此威能!水炉载物之功,竟能将修为不弱的大活人装进去!

听说乾坤炉是件了不起的灵宝,百里轩虽有些兴奋,但他并没感觉到水炉里有某种意志存在。

水炉的炼化驱使方法,比较特殊,与寻常血引炼宝大不相同,用之炼丹倒很轻松,但用之御敌,就不是一件轻松之事。那不但要求驱使者有一定修为、念力,还需要对阵术有一定领悟,才能更好驾驭水炉。百里轩目前修为,用水炉对敌,只能发挥部分功能。

所以,百里轩感觉这火炉与修真界里所说的灵宝,还有相当的差距。他若要在水炉里培育出自己的意志,那要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

这次与嘉兰修士斗法,算是百里轩第一次放开手脚与人争斗,也让他更加了解自身真正实力。

巫人修炼,是在争斗之中。这种说法确有几分道理。此前,百里轩甩出第二颗轰天雷,所使之法,就是在那般情形下,他所领悟到的另一种巫力运用法门。那就是力巫术中的“旋击术”。此番回来,他对这旋击术,揣摩得更加透彻。

几个时辰后,百里轩回到一葬丘附近。

这里倒有不少散修走动。百里轩远远浮在空中,以密径传音之术,将萧明等人召唤过来,询问这里情况。

萧明一近前,便急切问道:“百里兄追击的那人逃脱了?”

“是啊,那嘉兰修士实力不弱,会施展血遁术,在下没能将对方留下。这边呢?”

“我们只击杀了两个。”萧明笑了笑,“余者,都被别人杀了,倒是没有逃脱一个。”

“多谢各位相助!”百里轩听了,朝萧明等人拱了拱手,“在下还要去护送使团,就此别过。”

“百里兄且慢!”萧明喊住了百里轩,“这一路可不太平,尤其支月国境内更乱。在下感念兄台救命之恩,愿随兄台走一趟,或许也能出点气力。”说罢转向其他几人,“各位兄弟,此行比较凶险,为兄不好勉强各位相陪,告辞了!”

“萧大哥仗义,在下也愿舍命相陪!”体型肥胖的元昊积极响应,表现出一种共患难的生死交情。

冯炅等人见状,也纷纷表示,愿一同前往。

百里轩心里有些感动,深深朝众人一揖:“多谢各位好意!在下受人之托,护送使团,可没答应陪上性命。呵呵……,各位愿助一臂之力,在下求之不得,事后定然有所回报。这倒不用各位舍上性命,若真遇上危险,诸位尽管先行保全自身,切莫让在下负疚不安!”

“呵呵……”众人一阵嬉笑,便随在百里轩身后,一同飞走。

大虞国使团,距一葬丘还有百十里远。他们还需一日之后,方从这里经过。百里轩带着六位结丹修士回到使团队伍,倒将黑二惊得目瞪口呆。对方好久才反应过来,指着萧明等人问百里轩:“他……他们……他们……”

“是我找来的帮手。你以为我有多大能耐?就敢出使支月。”百里轩应了一句,便不再理会黑二。他从一个灵卫那里取来几套戎装,让萧明等人全都换上,如队伍里其他人一样,都骑马随行。

伯燕先生默默看着眼前一切,偶尔看向百里轩的眼光里,倒有一种别样意味。其人见百里轩打理停当,才来到近旁,轻声说道:“王爷此行,颇有作为。据老朽再次推算,前方道路,已然顺坦不少。”

百里轩点点头,又与伯燕论起了冥数推衍之法。

虞国使团队伍,行走这一路,都有不少其他修士暗中尾随,其中自然不乏其他王爷派来的细作。

在行出国境,进入支月之前,使团队伍还数次遇上其他修士在附近滋事,只是那些滋事者中,并无手段突出的高人,追随百里轩的萧明等人,便足以将他们驱散。

之前一葬丘发生的争斗,动静不小,有不少修士在暗中注意着。几个月后,此一消息传到东泰国,传到兖州城内的泰王府中。

殿堂之上的泰王听到消息,久久不言不语。因其脸上戴着面具,也看不到表情,这让泰王四周亲信面面相觑。

好久之后,泰王亲信中,一位皇宗护卫开口说话:“想不到和王还招揽到如此高士,竟能利用散修,将那些嘉兰人全都截杀。如此一来,王爷可能有些麻烦。嘉兰人必定怀疑,这是王爷故意给他们下套。王爷还要早早准备应对之策。”

“哼——,那帮嘉兰人,真是废物!”泰王长长吐了口气,“倒真小瞧了昭和六弟,上次月牙山之战,估计他早早就溜之大吉。算了,我们先不去管昭和率领的那支使团。仁王应当不会坐视对方顺顺当当,出使支月,嘉兰皇宗更不会就此罢休。嘿嘿……,你们这就随本王一起,去一趟飞云门,求见火云老怪,让他们去查查昭和招揽的那位高士,看看其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飞云门,与豳风宗一般的存在,也是虞国境内归附慕容皇宗的修真门派之一。此宗派山门,位于兖州东南面的漠郡境内。

漠郡境内,自然环境非常恶劣,大部分都是荒芜人烟的沙漠,平民百姓很少。就在大片荒漠里,有一处灵地称漠云山,飞云门的宗门,就在那漠云山上。

漠云山中有多窟地火,每处地火附近,都有不少飞云门弟子集居,建有屋舍。显然,这里各处地火,都被他们占据,鲜有外来处士到此借火。

飞云门的门主,是一位单一火性灵根修士,属于天灵根。其人一身火性绝技神通,非比寻常,在修真界里,算是一位很典型的炼火修士。其人行事乖张,颇有我行我素的风格。他自称‘火云’,常被别人称作火云老怪,其真实姓名无人知晓。这‘火云老怪’,就是他的招牌名号。这位飞云门门主,对别人送他‘火云老怪’尊号,欣然接受,还颇为自得。

飞云门的固体功法,与慕容皇宗的灵元固体诀,大同小异。在飞云门的修炼功法中,炼火的技法很多,并且倍受重视,门下弟子自从修出自身法火,从那时起,便要开始修习炼火技法。

截丹道修身功法虽然多种多样,但在修炼过程中,都有一些共同之处。截丹道修身功法,都偏重于炼体,截丹道修士将各种固体功法修至圆满,浑身法力汇集丹田,凝结出圣丹,此时会迎来第一次砺真劫,渡劫之后,便成为结丹修士,修炼进入更高层次。

结丹前炼体,是固体,修炼躯体坚固、刚强的一面;而结丹以后的功法炼体,是修炼躯体松散、柔软的一面。截丹道功法,所追求的炼体,是要将修士躯体,炼得‘坚如金石,柔若雾尘’。

所以结丹以后,炼体功法会让修士身体浓缩,变小,躯体中血肉,被炼成雾尘一般的存在。这种由血肉化成的雾尘,被称作‘煞雾’。修士通过煞雾,可练就多种厉害绝技,如血宗结丹修士的‘血煞灵雾’,就是一种煞雾。修士通过煞雾,还能修成一种遁法,称‘晦明遁术’,比器遁术要快得多。显然,结丹前的炼体,主防御,而结丹后的炼体,既主防御也主攻击。

那种‘坚如金石,软若雾尘’的躯体,是截丹道修士在炼体上,追求的最高境界。将躯体所有血肉筋骨,都炼成雾尘一般存在,到底有无修士达到这种境界?不得而知。炼体的两个方向,本就是一体两面,躯体炼得越坚固,也就能炼得越是松软,反之躯体越松软,也可使躯体更坚固。

修士的煞雾能收放自如,将煞雾收进躯体,其体型如常人一样,放出煞雾时,其体型相应变小。不过,修士要将自身血肉炼成雾尘,可比修炼固体功法艰难得多。随着化出的煞雾渐多,修士在修炼上,进展也愈加缓慢,进一步将自身血肉化成煞雾,也会越发艰难。

这种由修士自身血肉化成的煞雾,由于需要庞大能量锤炼躯体,所化出的煞雾往往具有一定掠夺性,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噬灵特性。这个倒如巫人命蛊特性有些相近。修士利用煞雾这种特性来吸收外部灵气,往往比运行功法吸收外界灵气,要快捷很多。所以,截丹道修士在结丹以后,修炼重点,就在煞雾上。

通常,修士将自身血肉炼成煞雾,这个过程太慢。而且在相当长时间内,这种煞雾都相对较少,不足以发挥出可观的噬灵特性。于是,截丹道修士炼煞雾,并非只炼自身血肉。他们往往还去炼化一些妖兽躯体或其他修士躯体,将那些外在躯体血肉筋骨,炼成雾尘,混在自身煞雾里,充作自身煞雾。修士将外在躯体炼化成雾尘,相对容易,而且这种雾尘,虽不比自身煞雾噬灵效果强,但其量多,当这个量达到一定程度,就足以发挥出可观的噬灵作用来。

修士将外在躯体炼化形成煞雾,这种煞雾,犹如修士一件宝物,可被无限压缩,附着于修士体表,形成一层防甲,称作煞甲。这种炼化外在躯体为煞雾,称作‘用煞雾’,由修士自身血肉化成真正煞雾,称作‘体煞雾’。修士修炼‘用煞雾’也有讲究,一般外在躯体与修士自身躯体,坚韧程度相当最好,外在躯体越是强韧,虽然炼化成煞雾,噬灵效果较强,但相对也越难炼化;而外在躯体越脆弱,炼成煞雾,其噬灵效果较小,甚至没有丝毫作用。

飞云门修士结丹后,修出‘煞雾’绝技,以火性法术攻击为主。所以,他们的煞雾被称作‘飞云火煞’。他们施展出晦明遁法,远远看去,犹如空中飘飞一团火云。那就是火云老怪,以火云自称的原因。

话说三王子慕容昭泰领着一群亲信,各自驾遁光赶至漠云山附近。他们远远就见从漠云峰上升起一团火云,拖着长长尾巴一般,火速朝他们这里飘来。泰王见状,不禁低语:“这火云老怪,不会是来迎接我们吧?他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那也不一定。”泰王身边的一个亲信接口应道,“或许,火云老怪知道了一葬丘的争斗,他也怀疑王爷。老怪是急脾气,赶来问问也不奇怪。”

泰王等人才说上几句话,那团火云就已飘至众人上空,现出火云老怪身影。当这一行人抬头仰望,却都大吃一惊。只见在火云老怪对面不远处,悬立着一个修士,其人不知何时到了这里,泰王等人,毫无察觉。

火云老怪貌似一个彪悍中年人,身材魁梧,着一身火红衣袍,一脸络腮短须,大环眼,蒜头鼻,满头乱糟糟的火红头发,散在后肩。此时,他正看着对面修士,声如洪钟,开口说道:“赫连道友来我漠云山,一连探查几天,老夫不便阻挠。不过,下面的那位,是虞国三王子,在这里,老夫可不容任何人侵害他。不知赫连道友此来何事?”

对面那位来自嘉兰皇族的修士,叫赫连余恩,貌似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洁面无须,很是清朗。他看了一眼下方众人,回道:“火云道友莫怪!本人此来,本有一事相询,多日来见道友一直深居不出,本人也不好冒昧打扰。道友门下,可有豢养妖虫的弟子?”

第一百三十章 出使支月

火云老怪摇头:“道友为何有此一问?修真界豢养妖虫者多了。”

赫连余恩见问,脸色一沉,恨声回道:“我嘉兰国十三王子,带一干护卫来虞国境内游历,却遭胆大暴徒伏击,一干人等尽数被杀。本人几经查访,探知那暴徒善用灵火,而且会驱使妖虫,所以前来问问道友。”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的人在哪里遇害?”

“三个月前,在虞国陵郡境内一葬丘附近。”

“一葬丘……”火云老怪想了想,说道,“几个月前,那里应该有虞国出使支月的使团经过。你们的人,不会与使团发生冲突吧?呵呵……”

“不会。十三王子再大胆,也不敢招惹虞国使团。”赫连余恩肯定的答道,“本人也曾巡视过使团里的修士,虽然有几位炼火者,并且其中还有一位炼丹士,但对方修为,都不算很高,绝不可能将十三王子一行人全都击杀。”说罢,他低头看向下方慕容昭泰。

火云老怪见状,笑道:“呵呵……,赫连道友莫要猜疑这位泰王,老夫知道泰王的本事,一葬丘之事,绝对与泰王无关。豢养各种妖虫的修士很多,要查起来也不容易。”

“打扰了!”赫连余恩略一拱手,摇身化出一团红雾将其躯体一裹,飞快飘走,几个呼吸之间,便遁出了众人视线。

“拜见火云门主!”慕容昭泰领一行人等,飞至火云老怪跟前,俯身作揖。

“一葬丘之事,与老夫无关。想必那些嘉兰人,是泰王邀来的吧。”火云老怪见泰王点头,继续说道,“这位赫连余恩,可不是善主,他定会怀疑那事与你有关,虽然不会亲自对你动手,但也会对你大为不利。在漠云山范围内,老夫会竭力保全你,出了漠云山范围,你还要小心一点。呵呵。你在哪里找来好手?竟能将那帮嘉兰人全都击杀?”

慕容昭泰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切回道:“门主误会了。击杀那群嘉兰人的修士,并非本王所邀,那是六王昭和的人。我们也很奇怪呢,我们此来,正是想求门主,派人打探对方底细。听说那人使用了轰天雷,才将那群嘉兰人全都击杀。不过,对方本身修为,应该也不会太弱。”

火云老怪听了,皱了一下眉头:“哎,想不到这昭和王子,还能招来这等好手。其人应该不是高阶修士,否则,他不敢对那帮嘉兰人出手,也不会借助轰天雷之威。这种人,不但有一定实力,还很工于心计,对方是利用围观的散修,才将那帮嘉兰人全部击杀的。”

慕容昭泰一边倾听,一边频频点头。

火云老怪继续说道,“嗯,回头老夫去查查。你速速派人去上国皇宗,将慕容笙仲王请来。这几天你就留在漠云山,否则,老夫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似在询问,又似在自语:“真奇怪!这赫连余恩怎么没去找你?反倒先来我漠去山?”

慕容昭泰依火云老怪之言,当即派出了两名亲信,前往虞国中州皇城,又对其余亲信之人吩咐了一番。待所有随从离开后,他才跟着火云老怪去了漠云山。

且说虞国出使支月的使团,仍与往常一样,晓行夜驻,不紧不慢的在途中赶路。其间,百里轩数次感知到,有外来强大神念,毫无顾忌的探查使团。那种神念之中,蕴含一丝俯视众生的意味,而且能顺利透入他的躯体。他知道那是高阶修士神念,穿透能力强,自然不敢招惹。

百里轩一直收敛自身气息,将静火诀运行到极致。有几次被外来神念探查,他还故意放出丹士牌来分散对方注意。炼丹士被修真界公认为极少参与纷争的那一类人,百里轩亮出炼丹士身份,既能摆脱外人怀疑,还能增加对萧明等人的吸引。那等于明确告知萧明等人,跟着百里轩,必能得到回报。

使团队伍一行,颇为顺利的走出大虞国境,没有再遇到大波折。

一进入支月境内,百里轩就按之前与伯燕先生几经推算和商量好的办法,不但大大放慢了使团队伍行进速度,亮举起满队旌旗,还专捡人口稠密的大路行走。而且,使团队伍沿途,大散金银,不断请来民间鼓手乐队加入,一路上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声势很大。

六王子专为百里轩出使,准备下不少钱财,从使团进入支月境内,不到二月时间,便被用得一干二净。幸好,随行修士都储有不菲金银,百里轩许诺以灵丹交换,他们都心甘情愿贡献出来。这才勉强供应使团队伍,沿途花销。

原本两千余人的使团队伍,自从进入支月国后,沿途不断有民间鼓乐团队加入,也不时有一些商队结伴同行,整个队伍,一直都能维持在万余之众。

这种办法果然凑效。由于队伍声势浩大,且多半都是普通民众,外来修士,还真不便侵扰这支俗世队伍。使团进入支月,一路行至支月皇城所在地——蒲绒州望月城,全程一万二千余里,历时三个多月,途中竟未遇上一个前来滋事的修士。

望月城内的望月宫,是支月国的皇宫。望月城是皇城所在地,其繁华程度自非一般城池可比。望月宫外围宫墙,所围成的形状,就似一个弯弯月牙,宫门开在月牙凹侧中间。

这天,大虞国使团一进望月城,消息传进望月宫后,宫门立即开启,支月老皇帝——蒲长松,亲自率队出宫门十余里迎接。

老皇帝蒲长松所领的队伍中,属于支月皇城的内官并不多,除了老皇帝蒲长松外,几乎没有一个其他蒲氏皇族之人。这支迎接的队伍里,守护皇城的将士最多,其次就是各国来的使团代表。

那些别国使团代表,有嘉兰国的,有巫溪国的、有羌云国的,有埜牧国的,有沙陀国的,还有大周国的。其中,巫溪、羌云、埜牧三国,均与支月国北部接壤,支月西南部是大虞国,东部是嘉兰国,而沙陀国与支月远隔数万里,大周国更是远在支月十万余里之外。最远的大周国,也是五大修真王国之一,而且其整体实力,比虞国的慕容皇宗,还稍有过之。

百里轩扮作虞国六王子慕容昭和,代表大虞上国拜会支月皇帝,奉上虞国国书。老皇帝蒲长松欣然接受,少不得对大虞上国,恭维一番。在这之后,他便给大虞使臣,介绍其他各国使团代表。

待听完支月老皇的介绍后,百里轩才明白,这位支月老皇帝,是一位大智若愚型的人精。对方虽表现出对大虞上国使臣应有的恭敬,但在介绍过程中,也明确表露出自身处境,对方安全,并不依赖大虞上国保护。老蒲皇所说的话语里,竟然多有涉及修真王国与修真门派的一些约定。那显然都属于修真界内的一些规矩。

在俗世里,国与国之间交往,以毗邻接壤的国家多见,不相邻的两国间,交往相对少一些。这些不同国家的使团代表,其中来自修真王国的,有嘉兰使团、大周使团,算上大虞国,共有三个。百里轩最为关注的,当然是嘉兰使臣与大周使臣。

那位嘉兰使臣,百里轩曾在百草丹会上见过一面,其人正是嘉兰国当朝大王子——赫连镇。赫连镇颇显英气,体格健壮,浓眉大眼,下颌留一撮短须,一身血红绸衫,绣织精美纹饰,显然格外耀眼。大周国使臣叫周显,其人在修真界里,有着一个名号——小真君。大周国还有一位出色的王子叫周莫,也有一个名号,称小常君。这两位大周王子,在修真界被称作周国双君。这周显已是一位结丹前期修士,显得儒雅,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材修长,着淡白绸衫,一幅谦谦君子模样。

在支月老皇帝引见下,百里轩与那几个普通王国使臣相见,倒是中规中矩,作揖寒喧,但与嘉兰、大周两国使臣见面,双方不免要暗中试探一番。或许,支月老皇帝有意为之,最后给百里轩引见的,就是这两个修真王国使臣,而且还是同时引见。

百里轩朝赫连镇、周显二人作揖时,明显感受到两股暗劲迎面涌来,衣袖突然无风自动,噼啪作响。他并不反击,只是躯体一阵轻晃,轻松就将两股暗劲卸去。

“慕容兄年少有为!呵呵,日后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在一起共事,共同为维护支月国稳定,尽一份心力。望我等合作愉快!”周显及时停止试探,说出一番示好的言语。

“是,是。周兄说得是。”赫连镇也收回劲力,频频作揖回礼,“慕容兄果真是最有魄力的大虞国王子。近来支月境内渐起纷乱,我等友邦,自要相互扶持。”

“本使听说,为了平息支月国内乱,赫连皇宗付出颇多,还为此折损了一位当朝王子。蒲皇最应感激者,当数嘉兰赫连皇宗啊!”百里轩见赫连镇面色稍有不自然,仍继续说道,“大周国远隔数万里之遥,对支月政事,都如此热心,我大虞作为支月邻国,能为支月尽一份力,当仁不让。”

周显闻言,轻轻点头,脸带笑意,看向赫连镇。

赫连镇挤出微笑:“蒲皇感激的,不仅是我嘉兰,你们虞国也出力不少,还将蒲正王子引进你们慕容皇宗。蒲皇是否理解你们慕容皇宗这番苦心?外人不得而知。不过目前,蒲皇可是将支月之安危,全系于大周国帮扶上。近来,本使正有撤回嘉兰的打算呢。”

“多有怠慢!多有怠慢!是寡人之过也。”支月蒲皇这时上前接口说道,“寡人年事已高,行事不免有些糊涂,平日里若有怠慢之处,请赫连使者包涵。平息我支月之乱,还得依仗各位友邦合力襄助,寡人对各国使臣,岂敢厚此薄彼?”说罢转向百里轩,“蒲正皇儿得上国护佑,寡人甚为感激!不过,寡人已这把年纪,来日无多,倒正要告知贵使一声,还请上国,尽早送返我蒲正皇儿,好让他继承我支月国皇尊大统。”

“是,是。”百里轩朝蒲皇俯首,“本使定将皇上要求,及时传送到虞国皇城。”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赌约推算

望月城内,所有外国使团,都被安排进了外使官邸。国与国之间使团来往,使团人数较多,外使官邸规模都很大。支月国皇城内的每座外使官邸,都紧依在望月宫宫墙之外,靠近每处宫门的位置。

虞国使团被安排居住的外使官邸,靠近望月宫北宫门,那里还有另一座外使官邸,居住的正是嘉兰国使团。

百里轩住进外使官邸之后,很快打探清楚这里的情势。

各国来的使团,都居在支月皇宫外的外使官邸,唯独大周使团,居进了望月宫。赫连镇所说,蒲皇将一国安危系于大周,并非虚言。

大周国与支月国,以前并无任何交往,大周国使团,一年之前才来支月国。原本嘉兰使团先于周国使团,来到支月皇城。那时的蒲皇,一直对赫连镇唯唯诺诺,敬重有加。自从大周使团到来后,蒲皇似乎有了依仗,平时与周国使臣走得很近,更将周国使团从宫外外使官邸,迎进了望月宫内,而对待赫连镇,就只剩礼节性交往了。

在望月宫内,修真者不少,单单结丹以上修士,就不下数十人。那些人当然都是大周皇宗的修士了。

蒲皇一大把年纪,并非老眼昏花,而且也不糊涂。支月国内乱,始作俑者就是嘉兰、大虞两国军队。这两家合伙,给支月蒲皇下圈套,大量消耗并削弱支月国国力。这位老皇帝,终究还是明白过来,及时收手了。他应该知道一些修真界规矩,及时收手是最好选择。

由于月牙山之乱,嘉兰国有一王子丧命,致使嘉兰皇宗的人在支月境内,大肆排挤别派修士,驱逐并屠杀大量散修。这种纷乱,虽然没有直接牵涉俗世,但也让支月国官府朝庭,有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虞国大军撤走后,尽管嘉兰国军队也跟着撤走,但由于支月境内有太多嘉兰皇宗修士行走,整个支月国内,隐隐被嘉兰人所主导。后来,支月老皇怕受到嘉兰人胁迫,派出多位使臣,向邻国投书求助。他求助的国家,仅限周边普通王国,他不敢再向大虞、嘉兰两国投书。

蒲皇没想到,第一个派使团来支月皇城的,竟是嘉兰国。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蒲皇战战兢兢,对到来的嘉兰使臣赫连镇,自然恭敬顺从,不敢有丝毫悖逆。

再后来,大周王国使团来到支月,这让蒲皇喜出望外。他知道那大周国,也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修真王国,便一心要奉大周为上国,对待周国使团,也更显热情。按蒲皇想法,奉大周为上国,让支月成为周国的属国,最起码不用担心周国会与大虞那般,企图侵占支月。就目前情势,他还能真正得到周国庇护,引入大周皇宗的人,能让周边另两个修真王国,不敢对他轻举妄动。至于一向没有交往的大周国,为何突然派使团前来,蒲皇揣度不了,也无需去考量。

百里轩探悉了情势,原以为来支月皇城,要给支月老皇提供一些保护,减少对方受到外来胁迫,现在看来,这也不需要了。蒲皇既有了更好选择,百里轩也乐得清闲,反正此番出使,他也没打算为大虞国去争取利益。

安顿下来后,百里轩在外使官邸中布设下五灵阵,每处阵眼由两个结丹修士据守,自己在中间阵杻处,开始炼丹。伯燕先生、黑二,则负责管理使团随从,并收集外面消息。

几天之后,百里轩才炼制出几炉灵丹,黑二便来禀报,告知嘉兰使臣赫连镇来访。他在阵外一处邸宅书房内,会见了赫连镇。

“慕容兄阵道高超,在下佩服。”赫连镇自然知晓,慕容皇宗这一项绝技——法阵。他见面时,免不了恭维一番。

“哪里哪里,这项祖传技艺,在下才习得皮毛,让赫连兄见笑了。不知赫连兄来此,有何见教?”

“慕容兄快人快语。”赫连镇见问,也就转入正题,“眼看蒲皇投靠了大周,你我两家多年合作,恐怕就要全功尽弃。当初,你们昭泰王子与我们协作,虞皇是支持的,我想慕容兄定会知悉。不知慕容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嗯。在下来支月前,所接受的皇命,只是要在下保护蒲皇安全,并没有受命其他事宜。当年昭泰与贵国协作,在下有所耳闻,但并不十分清楚。在下此番出使,一路波折不断,几次都险些丧命,现在仍心有余悸,诚惶诚恐。在下实在无暇,设想下一步打算。蒲皇受大周皇宗保护,倒让在下略感轻松。”

赫连镇有点不高兴,说道:“如此说来,慕容兄并不认同我们两家多年协作了?”

“赫连兄别误会!”百里轩忙回道,“在下修为有限,一路担惊受怕,暂时无暇考虑而矣。赫连兄如有什么计划,不妨直说,若对你我两家有利,在下愿意配合赫连兄行事。”

“慕容兄不用谦虚,兄台实力,绝不输于昭泰王子。那周显虽已结丹,其实力并非高出我们太多,你我若是合力,去挑战对方,或许有五、六成胜算。在下想借较技之名,趁机与他立下赌约,如我俩胜出,可让他别再插手支月之事。慕容兄以为如何?”

“这样么……”百里轩略作沉吟,“就怕周显不应约。对方不是平庸之辈,赫连兄欲与他约赌,他岂能看不出用意?听说贵宗正在挑战支月境内其他修真门派,不如将周显一行人引去,或可趁机将对方一众皇宗护卫,大多击杀。这般就可让他知晓,插手你我两家此间之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或许这样,能让他知难而退……”

百里轩还未说完,赫连镇便急忙摇头,“不可不可,我嘉兰皇宗,是在调查王子被害之事,并非有意要引起纷争。若是那样,无疑将大周皇宗的大量修士引来,使支月境内乱上添乱。还是与周显立赌约恰当,周显有小真君之名,颇为自负,与他约赌,他就算明知我们用意,十有八九,都会应约的。”

“既如此,赫连兄可曾想过,若我们输了,能答应他什么条件呢?”

“无妨。若周显真有几分手段,我们输了,大不了任其插手此间之事。按照修真界惯例,大周距支月甚远,本不该来支月国,我们任其插手支月之事,已是作了很大让步。”

“既然赫连兄都谋划好了,在下自然答应。”

赫连镇走后第三天,大周使臣周显到访。仍是在这处书房里,百里轩再次见到周显。

周显容貌英俊,举止优雅大方,一见面便作揖问道:“听说兄台要与赫连兄联手,与在下切磋较技。在下真有点期待,呵呵……”

“周兄素有小真君之名,在下本该有自知之明,不敢向周兄讨教,可赫连兄实在好奇,想见识一下周兄手段,他也自知不是周兄对手,便想到要与在下联手,向周兄讨教,在这里,他除了要拉上在下,还能找谁?唉!在下也是勉为其难呢。”

“固所愿也!呵呵,在下一直想找赫连兄切磋一番,又怕引起对方误会,一直不好开口。这下好了,兄台来此,正可与他联手,免得说我恃强。”

“哦,原来周兄并不见怪啊!当初赫连兄找在下商量切磋之事,在下还怕引起周兄误会呢。”

“没什么误会的。赫连兄想法,在下明白,他怕我大周皇宗的人来此,会让支月境内更乱,所以想借切磋较技,与在下立赌约。他这种做法,在下能理解。其实赫连兄想错了,我们来此,真的只想稳定支月境内乱局。那些修真大派,一直对我们这些修真王国虎,视眈眈,不想我们这些皇宗既涉足修真界,还圈地霸占俗世王国。支月境内乱象,依在下看来,多半是那些修真大派,在暗中搅局,想趁机挑起修真王国之间争斗。我们修真王国之间,其实更要团结一致。”

百里轩边听边频频点头:“还是周兄考虑深远,周兄何不与赫连兄作一番深谈,免得立下赌约,伤了和气?”

“呵呵……”周显笑了,好久才继续说道,“在下早就听说过慕容兄大名,可对兄台并不熟悉。此番看来,兄台大概一向潜心修炼,对身外之事,不太热心,所以保持了一份真性情。慕容兄日后在外行走,当会知道,有些道理可以讲,有些道理凭一张嘴,是说不清楚的,必须靠拳头才能说得清楚。我大周皇宗修士来支月,赫连兄或许一直都不理解,我们来一次较技赌约,想那赫连兄,多半就会理解了。呵呵……”

“呵呵。”百里轩也陪上笑脸,“理解,理解。在下很少在外行走,可也不是迂腐之人。周兄说得明白,在下自然也听得明白。届时,在下少不了要向周兄讨教一番,还望周兄手下留情。呵呵……”

“好说,好说。”周显满脸笑容,连连点头,“我们这次切磋,以技相交,在下怎么会让你们二位难堪?”看这周显的神情,明显没有将较技对手,放在眼内。

送走了周显,百里轩唤来了伯燕先生,说起较技赌约之事。二人又针对此事所有因果,进行了一番深入推算,结果让百里轩很满意。

推算结果,此次约赌较技,对百里轩自身安全威胁极低。大周皇宗之人,不想受到另两个皇宗排挤,必定会极力维护对方安全,就算赫连镇在较技过程中,想对百里轩下手,也会被周显阻止,况且那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也不大。而百里轩的应对,有两种选择,一是帮助赫连镇击败周显,接下来就会直接面对来自赫连镇的挑战;二是败给周显,让大周皇宗修士插手支月内乱,日后若面对外来修真门派势力,大周皇宗无疑分担主要压力。

推算出结果后,伯燕先生恭声说道:“全凭王爷选择行事!”

百里轩看了看伯燕:“以先生之意,本王当如何选择呢?”

“以在下之见,还是让大周皇宗的人,留在这里为好。王爷应当结交大周,共同对付嘉兰,这也是远交近攻之策。别等嘉兰人结交大周,共同对付我们,那时王爷就被动了。”

“嗯,先生之言有理。”

让大周皇宗的人留在支月,倒正合百里轩心意。若能联合大周共同对付嘉兰,或许能引起嘉兰与大虞直接冲突,在这般乱局里,虞国皇位承继,恐怕就不会太顺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应约比斗

话说这天,赫连镇与百里轩一起,应邀来到望月城外。大周王子小真君——周显,在城外等候他俩,在周显身后,还跟着三十六位皇宗护卫,均为结丹修士。

赫连镇见对方人多势众,倒没有失了身份,没有表露出丝毫惧怕。他与周显见面行礼,不免调侃:“哎呀,周兄这般阵势,让在下与慕容兄,有种深入虎穴之感,这还未比试,在气势上,我们就先弱了几分。周兄就算赢了,怕也有损小真君名头。呵呵……”

“赫连兄见笑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们绝对公平较技。”周显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帮护从,笑道,“呵呵,他们随行,可以为我们找一个不受打扰的较技之所。毕竟,支月境内并不安宁,多有修士行走。”

“还是周兄想得周到!”百里轩朝周显拱了拱手,“我们要去哪里?”

周显见问,优雅的一伸右手,在其手心上方,陡起一点灵力波动,继之现出一只小小的精致画舫来。那画舫上悬丝结彩,帆帏轻扬,一幅蓄势待发模样。周显说道:“在下这只游云彩舟,不知是否入得二位法眼?”说罢,右手轻扬。那只精致小画舫,随其手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大,终至化成一艘长二十余丈、宽近六丈的巨大彩舟,悬在众人前方不远处低空中。巨大彩舟上彩带飘飘,帆帏鼓荡,美仑美奂。

赫连镇见多识广,看向彩舟的眼光里,毫无艳羡之意,可百里轩毕竟头一遭见到这等宝贝,难免感叹一番,更是对周显大肆恭维吹捧。在周显的介绍下,百里轩知悉这等宝贝的一些高妙之处。

周显的这艘流云彩舟,舟身材质,全是极其珍贵的精乌玄铁和大量风砂晶,并镶嵌多种防御法阵,不但能产生一定风力推动彩舟,还有极强防御之能。而彩舟上帆帏、彩带,多由烈风蚕蚕丝织就。烈风蚕为风属性妖虫,蚕丝天然有一定聚风之效,给彩舟提供动力。帆帏、彩带上还镶嵌有六方风棱阵,能发挥出很强的风刃攻击之能。彩舟尾部,也镶嵌有几种云气转换法阵,这需要消耗灵石提供能量,使云气转换法阵运行,为彩舟提供巨大驱动力量。驾驭彩舟,几乎不耗费驾驭者自身法力。总而言之,这流云彩舟,既是一个攻防兼备的法宝,更是一个便捷的飞行载具。

流云彩舟上非常宽敞,同时容纳下百十人都不在话下。待众人一一跃上彩舟,周显右手掐诀作法,启动飞舟上的防御及云气转换法阵。须臾之间,流云彩舟便如离弦之箭,蹿入高空,在云层里极速飞行,既快又稳。这让百里轩大为叹服。这流云彩舟之名颇为贴切,在云层中飞行,舟外云雾翻腾滚动,彩舟倒似漂移在流云瀚海之中。

不出半个时辰,流云彩舟便飞临上次百草丹会举行的那处百草谷。这百草谷确是一个清静所在,由于这里曾经举行过百草丹会,修士在这里行走,很少有人悖逆丹道会意旨,轻意在这里滋事,尽管这里早已没有丹道会的人。

周显的那些护从,全都散到百草谷四周的山上,防止外来修士,骚扰谷内较技斗法。在百草谷内,周显站在一处土坡上,翻手取出一杆方天画戟,躯体微晃,身上现出一层银亮铠甲,毫光四散,将全身上下,护得严严实实。他整个人看起来,就似一个银甲战将,更显英姿飒爽,威武不群:“二位不要留手。呵呵,不是在下托大,在下比二位多修炼几年,自然也多修出几分法力,为了力争比试公平,在下不用煞雾技法。”

赫连镇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百里轩,抬手放出一支殷红血剑。接着,他也一晃身体,身上现出一具殷红铠甲,同样散发着红色毫光,将躯体掩得严严实实。

在修真界里,这种铠甲法器极为珍贵,使用者相对较少,通常多是修真大派内事弟子,才有资格拥有这等防具,一般修士,通常使用盾牌法器作为防护。

百里轩见二人准备停当,伸手向前一探,抓出一根黑棒,正是当年他在巫行窟时的护身武器。接着,他一张口,“呼”地吐出一大团黄火,将他整个身形,笼罩火中:“呵呵,在下热衷于炼火,自恃这团灵火,也不输于二位防甲。”说罢抡起黑棒,朝周显一抖,就见一条棍影,顺势砸向对方。

“来得好——”周显兴奋得大声呼叫,手中那杆方天画戟,转了几转,戟前“井”式锋刃射出几条冷光。

“砰砰”一连几声闷响,袭近的棍影,被冷光几下,就击得溃散消失。

百里轩这边才一动手,赫连镇紧跟着出击。他一拍身前血剑,剑身一分为二,成上下两路射向周显,而他自身,随之踏步跃起。只见赫连镇身上殷红铠甲,红光一闪,背上便化出一对翅膀虚影,只轻轻一扇,带起对方身形,飞到周显头顶上空。

周显才用画戟击散百里轩的攻击,两道剑光紧跟着袭近。他毫不慌张,一幅游刃有余的样子。快速收回画戟,置于身前,他抬起一只银脚,朝下方袭近的剑光一踢。

“叮叮”两声脆响,周显银脚射出一道银光,犹如利箭,一下就将下路剑光挡开。而上路剑光,亦被他身前画戟轻轻一拨,同样挡了开去。

周显抬头,看到空中赫连镇在掐诀做法,遂一蹬腿,身形拔地而起。

恰在此时,对面百里轩又抖出一道棍影。周显原没将对方这种攻击,放在眼内,见棍影袭来,他腾空之间,转转手中画戟,戟前锋刃又射出几条冷光,迎了过去。

不承想,这回棍影极为诡异,在即将迎上戟锋的那一瞬间,突然转向,在空中兜出一条弧线,一下子转而击向周显背后。

周显见状一惊,由于棍影转向时已然袭近,转而后击,过程极短,他慌忙一抡画戟,横于背后。

“砰——”的一声大震,棍影击上画戟,暴发出巨大冲击,一下将腾在空中的周显,冲撞得横移出老远。

待周显稳住身形,再次飞移过来,手中画戟锋刃上,散出渐趋耀眼的光芒:“法元迭叠浪?慕容兄好手段!呵呵,在下也要放手一搏了。”

百里轩这一击,不但引起周显重视,也引起了赫连镇注意。其实这种比斗,不但斗力,更要斗智,临场机变最为重要,除非比斗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百里轩第一击,纯属试探。他发现对方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下不免觉得可笑。他为了让周显将自己当成对手,也想看看对方真正实力,第二击时,不但使出了‘旋击术’,也使出了‘劲崩术’。周显从背后招架那道棍影,突然被传来的巨力,攻了个措手不及,狼狈得横移出老远。

不过,百里轩不曾想到,力巫术中的‘劲崩术’,却被周显说成了‘法元迭叠浪’。这般说法,倒显得文绉绉的。显然,这种搏斗技法,截丹道修士也有研究。

百里轩见周显奔来,一抬腿也踏上空中,蓄势以待。他这一步升空,倒让临近的周显,停下了进攻,向他问道:“慕容兄所使的可是灵火遁法?”

“正是。”百里轩点头应道。

百里轩施展‘踏空术’,却将错就错,不会向对方说明。他知道炼火修士,可以修出这种遁法,只是需要将灵火凝炼到一定程度才行。灵火可以被修士炼成灵宝一样存在,说白了,那种灵火遁法,也算是一种器遁。百里轩目前的灵火,勉强可以修习那种灵火遁。只是灵火遁法,远不比‘踏空术’来得快捷。

“好,好,不愧是慕容皇宗的人!慕容兄一向潜心修炼,果然身手不凡!这般比斗,才让人感觉畅快。”周显说罢,抬手掐诀,按向戟锋。只见那杆画戟前端井式锋刃,一下子化出千百个井式刃影,对面二人,看到周显身前,似有一堵刃墙。

此时,赫连镇已然作法完毕,原本化出两支血剑,又合二为一,变成一把几丈长的巨剑,剑尖朝下,悬于身前。而周显面前那堵刃墙,光芒闪烁,激荡起灵力波动越发剧烈,显然在蓄势攻击。

百里轩双手抓住黑棒,用劲一抖,一连抖出数道棍影。只见那些棍影,在袭向刃墙的过程中,渐次融合,棍影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粗大。

就在百里轩攻击的同时,对面刃墙一下散开,射出无数井式锋刃。原本置身刃墙后面的周显,这时已不见了踪影。

一阵尖锐的叮当声响起,井式锋刃一碰到棍影,便即溃散。由于那些锋刃太多,棍影冲散了正前方锋刃,最终也被无数锋刃击得溃散开来。说来话长,这种短兵相接过程,却是极短。

前方短兵相接还未完结,百里轩却又甩出数条棍影。这次几条棍影一出,全都转向,奔袭他的身后方。

其时,在百里轩、赫连镇身后,又现出一堵刃墙。而在那刃墙后,正悬立着一身银甲的周显。

前方散射的锋刃,并非只袭击百里轩,同时也袭向赫连镇。锋刃袭近时,赫连镇伸手朝前方巨剑一点,那巨剑如山岳之重,猛的一沉,便将袭近的锋刃悉数抵挡。不过,在锋刃撞击巨剑剑身过程中,巨剑散出的红光,一阵闪烁不定,剑身也随着锋刃撞击,逐渐变小。

赫连镇发现身后出现的周显,虽不比百里轩及时作出反击,但也能在周显再次攻击之前,作出适当防御。

百里轩表现,再次让周显震惊。对方不但能及时发现他的迷踪潜行之法,更对那些近身锋刃,似浑然不觉,任由锋刃袭入灵火之中。那些化出的井式锋刃,虽是虚影,却也有很强侵袭之力。

周显再次散射出身前刃墙,又潜行到另一位置。

一连几次,周显都使出同样攻击,他每散射出一次刃墙,都变换到不同位置。可是每次,百里轩都能及时发现周显现身之处,而且也同样打出几条棍影。

百里轩每次打出棍影,都将袭向要害部位的锋刃击溃,对其余锋刃,并不在乎,凭着灵火防护与自身强悍躯体,那些近身锋刃,几乎对他构不成多大伤害。

赫连镇应付起那些锋刃袭击,虽不致于受伤,也有点应接不暇。几次应对下来,他那支血剑已渐渐收缩至正常大小。

这般比斗,持续了一段时间,周显占了绝对主动。百里轩只作相似的应对,不再主动出击。

血剑收缩至正常大小时,赫连镇突然将身前血剑,一把操到右手。只见他左手并指,沿着剑锋一抹,那血剑顿时光华大放,发出一阵震人心魄的锐鸣之音,犹如一只拘禁已久的凶兽,突然脱出牢笼。随着血剑上光芒散开,一种无形剑势,瞬间罩整个百草谷内。百里轩、周显二人,同时感受到了一种森寒彻体的巨大压力,浑身血液似乎也跟着沸腾起来。而赫连镇自身,却似与那柄血剑,变得浑然一体,仿佛成了血剑一部分。

“启封血灵剑!”再次现身的周显,似乎意识到怎么回事。他收了身前刃墙,抬头看向上方执剑的赫连镇,大声叫道,“赫连兄谨慎啊——,你启封灵剑,千万把握分寸,可别伤了自己。”

周显嘴里说话,手上并未闲着,赫连镇的举动,让他慎重起来。只见他双手紧握画戟,猛地一摇,那杆方天画戟,一下泛出光芒。周显瞬间也与画戟浑成了一体,只是画戟泛出光芒,倒没有透出血剑那般威压。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以技相交

“周兄放心!在下修为比不了你,却可以借几分灵剑之威,与周兄略作周旋。”赫连镇说完,手中血剑朝周显轻轻一划,一小片血光,顺势而出。

那片血光极为犀利,在空中飞射,快若闪电,切削得气流咝咝作响。

周显此时格外慎重,见血光射来,戟尖正对血光一阵连点。只见从画戟之上,飞出数片井式刃影,刹那间迎上血光。

“咔咔咔”几声锐鸣,那些井式刃影一碰触血光,便四分五裂。血光几经碰触,虽暗淡了几分,却仍如闪电般扫向周显。

周显执着画戟,见血光近身,却一动不动。可是,血光竟然从画戟、周显躯体上一透而过,仿佛对方不存在一般,剑势似乎未受丝毫影响,一直扫向周显下方的地面。在血光扫过之处,石开树折,几乎没有无损之物。

此时的周显,又动了起来,似乎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他扭头看了看下方被血光扫过的地面,笑道:“呵呵,赫连皇宗的血灵剑,锋锐难挡,可也奈何不了我大周皇宗的幻形画戟。”话声未落,又有几片血光扫来。

周显再顾不得说话,随着画戟闪动躲避,身形虚虚实实。他象附着在画戟上一般,避开血光袭击,随画戟一同飞向赫连镇。

两人这番近身交锋,却震憾了不远处的百里轩。

这两人所持攻击性宝物,与他以前所见过的功击性法器,绝然不同。这让他一下子想到了水炉。水炉曾经在修真界内威名赫赫,可水炉在原主人青罗手中,才称得上是灵宝,落在他手里,只能算一件品阶很高的灵器,若想发挥灵宝威能,还得经过长期祭炼才可以。

赫连镇手中血灵剑、周显手中幻形画戟,应该也如水炉一般,如今所发挥出的,都只是灵器级别威力。

百里轩为之震憾,不止两人手中的灵器,凭赫连镇尚未结丹修为,却能借着灵器之威,所发挥出战力,一般结丹修士,都难以与之匹敌。怪不得在修真界内,评判一个修士实力,并不仅仅凭修士法力修为,那只是个人战力的一部分。

赫连镇持血灵剑,发出的血光,锋锐犀利,百里轩虽不太惧怕,也不愿轻意与之对抗。处在血灵剑散出的威压下,能让人滋生出一种被毁灭般惧怕感,这撼动不了他的心神,但也让他很不舒服。

周显紧随画戟,扑近赫连镇,二人近身比斗,戟剑偶尔也难免针锋相对。百里轩远远地看着,他感觉,这般比斗倒不似两个人在斗法,更象是两件灵器在争锋。这种感觉,颇显怪异。

周显绕在赫连镇身边,身形虚虚实实,令人难以捉摸。画戟之上,不时射出井式刃影,全被血灵剑散出的红光抵挡。而赫连镇催动血灵剑,血光犀利,多半只击中画戟虚影。偶尔剑戟相交,发出一声刺耳锐鸣,双方均一触即分,灵器倒是无损。

灵器威力强大,催动起来,还是需要修士法力作为支撑。随着两件灵器短兵相接,次数渐多,赫连镇所持血灵剑,散出的威压,便有渐渐减弱的趋向。

“慕容兄快快出手——”

在赫连镇的催促下,百里轩再不便于一边观战了。他踏步近前,神念紧紧锁定周显气息,挥棒攻了过去。

百里轩加入战圈,真正给赫连镇分担了部分压力,最起码让周显借力画戟幻形,大打折扣。每当周显与画戟以虚影存在,真形隐没,尽管他不知对方,用何种方法潜踪隐形,却能及时发现对方再次现身位置。

百里轩加入战圈后不久,赫连镇便觉察到了对方那种过人本事。每次周显一潜踪,他都紧跟着百里轩一同出击,往往攻击所指,便是周显真形所在。周显催发刃影,赫连镇凭着血灵剑,往往有效防护,有时也替百里轩加以抵挡。

二人这一协作,让赫连镇搬回了劣势,一时之间与周显斗了个旗鼓相当。

百草谷内的空中,三个人影上下翻飞,灵光不停闪现,屡屡伴发刺耳锐鸣。比斗散出的灵力剧烈激荡,引起谷中气流咆哮,伴随着四周山崖上滚落碎石声,树倒枝折声,如此种种声响混在一起,造成了不小的比斗声势。

几个时辰之后,周显渐渐显得有些不耐烦。或许对方两人尚未结丹,竟能与他斗了许久,有损小真君的名头。他慢慢减少虚避幻形技法,执戟与赫连镇的血灵剑,针锋相对起来,而且,应对百里轩攻击,他也多从正面,以力相抗。

这种硬碰硬的比斗,持续时间不长。周显又连续几次,使出虚影避闪,待再次现出真形时,他不再理会对面二人发起的攻击,而是飞快掐诀作法。

就在血光、棍影袭近的瞬间,周显突然一声大喝,身边画戟象受到某种激发,一下暴涨。刹那之间,戟前井式锋刃,一下子就放大千百倍,将百里轩、赫连镇二人,圈进戟端井刃之中。

在周显激发幻形画戟时,画戟上突然暴发出无形威压,让百里轩感觉不妙。他忙使出微步移形之技躲避,不承想,身形才一移动,就感觉眼前一花,躯体一下撞在一条月牙形刀刃之上。他环顾四周,发现所处之地,已不是原先的百草谷了,而是一个陌生区域。

这里似一个漆黑而封闭的阵法空间,四周有无数巨大月牙型刀刃,忽隐忽现。百里轩神念一扫,这漆黑空间似乎很大,一时之间竟探不到边际。在他停身之处不远,赫连镇悬立在那里,头上竖着那把血灵剑,红光闪烁。在血灵剑光华之内,没有一个月牙型刀刃存在。显然,那些忽隐忽现的月牙型刀刃,均被拒于血灵剑的剑势防护圈外。

“呵呵,二位兄台莫慌,这里是幻形画戟上的锋月琉璃阵。在下不发动阵式攻击,只要二位能够走出这锋月琉璃阵,在下就俯首认输,带一干随从返回大周。若二位自认为走不出去,只需招呼一声,在下便恭送二位出阵。”周显的声音,在个封闭阵法空间内回荡很久,却见不到对方身形。

四周忽隐忽现的巨型月牙刀刃,并不对阵中之人攻击,百里轩静立不动,专心以神念四下窥探,捕捉这个空间中灵力流动方向。对阵道一途,他不算精通,但也不是门外汉,多少懂得一些。

法阵靠一些特定方位来借用天地之力,而阵中方位,衍化变换,均需要靠能量来推动完成。所以,精通阵法者被困阵中,可以靠捕捉阵中灵力流动,来辨识方位,寻找生门。越是高级大型法阵,方位衍化循环越多,也越复杂,阵中方位变换所引起灵力流动,也越是隐蔽,不易辨别。而阵中一旦出现搏斗,灵力激荡剧烈,靠灵力流动来辨识方位,更加困难。

以百里轩对阵道一途研习经验,短期之内,辩识这锋月琉璃阵中方位,找到生门,那是不可能的。若阵式发动起来,他根本不能辨识方位。每当他认清几个方位,阵式中诸多方位一旦循环轮转,之前辨识几个方位就不见了,又得从头开始。

那边赫连镇,一开始也如百里轩一样,试图辨识阵中方位,寻找生门。虽然不知道对方通过何种方法,来辨识方位,但可以肯定,对方还未结丹,神念不能离体,再好的秘法,都不如百里轩的神念好用。果然,半个多时辰一过,赫连镇就放弃了辨识方位,开始催动血灵剑,试图强行破阵。

赫连镇一催动血灵剑,阵中无数巨型月牙刀刃,也随之流转起来。血灵剑催发出血光,锋锐犀利,那些巨型月牙刀刃触之即碎,但阵里巨型月刃太多,生生不息,血光再犀利,也会被消耗得溃散一空。

赫连镇这一番强行破阵,他自身有血灵剑防护,却让百里轩犯难。那些巨型月刃一经流转起来,便越来越快,虚虚实实,忽隐忽现,神出鬼没得让人难以捉摸。百里轩频频被月刃撞上,虽不致受伤,也疼痛难忍。他少不得要时时趋避躲闪,哪里还有余力,去辨识方位?

一个多时辰后,赫连镇连续催动血灵剑,明显力有不支,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对方有些懊恼,大声开口:“周兄神器,在下认输了。”

话声才落,百里轩就觉得眼前一亮,又回到了百草谷内。

不远处的赫连镇,血灵剑与身上防甲均已收起,一幅气喘吁吁模样。他向着一边的周显拱了拱手:“大周皇宗的幻形画戟,名不虚传。在下佩服。”百里轩也随着他一起,朝周显拱手作礼。

周显收了宝物,又作一身儒雅的淡白绸衫,作揖回应:“赫连皇宗的血灵剑、慕容皇宗的七刹刀,在修真界都享有盛名。赫连兄无须懊恼,在下不过多炼了一些时日,能多发挥几分幻形画戟的威力。赫连兄还未结丹,便能开启血灵剑封印,倒让在下佩服得很!这等灵器,不好驾驭,一旦把握得不好,还未伤敌,先损自身。这种损伤,有时对驾驭者,甚至会有性命之虞。”说罢又转向百里轩,“慕容兄更是了得,不靠灵器之威,也能与我等一争高下,灵功扎实,击技更是独到。”

“哪里哪里!二位神技,让在下眼界大开。若非赫连兄帮衬,在下哪能插得上手?”

赫连镇似认同周显的话,扭头对百里轩打量不已。

“呵呵……”周显转移了话题,“如今支月境内纷乱,确有修真大派势力,进入了支月。考虑到那些修真大派,可能挑拨你们两家是非,我大周国才派人来此。在下这么说,你们或许不信,但有一条我们必定承认,那些修真大派,不愿意看到修真王国存在。所以,我们修真王国之间,就算不团结协作,也不应该相互针对。”

百里轩点点头,认同周显的话,而赫连镇却开口回道:“我们修真王国,已立国数千年,实力并不弱于那些修真门派,岂是他们想扳倒就能扳倒的?”

“赫连兄既这么说,为何不想让在下留在支月?你嘉兰国还怕我大周修士滋扰不成?”

“周兄误会了,在下明知实力差你太多,还和你立下赌约,岂是真心让你们离开支月?在下不过借此机会,见识一下周兄神通而矣。”

“哦?如此甚好!”周显连连颔首,“修真门派势力进入支月,肯定所有图谋。我们三人,日后在支月行事,都是为了各自皇族,就算有一些利益冲突,也算不上深仇大恨,不妨碍我们今天较技结交。”

百里轩与赫连镇都点头认同,三人相互之间又是一番寒喧吹捧,仿佛成了交心朋友。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互访交流

自从经过一番比斗,出使支月的这三个修真王国使臣,相互间显得热络起来,多了互访走动。

支月境内多有修士行走,少不了偶有修真者滋扰俗世。这使得支月境内,越来越多普通民众,知晓这类奇人异士存在。民众将修真者奉为天人仙士,对仙士狂热崇拜,在民间引起了一股股求仙问道之风。

多年大规模战争,严重削弱了支月国国力,致使支月境内,匪患四起,恶霸横行。自从大虞、嘉兰两国大军撤出了支月,境内治安状况虽然不好,但这种匪患所引起的骚乱,远远不及大规模战事影响。多半支月国民,心境还是慢慢趋于平静。

支月国境内修士之间的纷争,对于普通民众,还有着很远距离,往往对民众不造成多少影响,很少能引起民众关注。

修真界里,结丹修士、结丹以下的固体期修士,都属于低阶修士。而元婴修士,才属于高阶修士,通常被视为求真问道途中的前辈先贤。他们多具有莫大法力与神通,是修真门派得以屹立不倒的支柱,低阶修士一般很难与之抗衡。

高阶修士灭杀低阶修士,往往被视作一种实力悬殊的屠杀,极易引起公愤。所以,这似乎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高阶修士很少对低阶修士出手,当然,特殊情况例外。而低阶修士之间,除非实力相差太大,否则,相互争斗就没有太多顾忌。如在无人监视情况下,修士就可以率性而为,无所顾忌。

望月城中,来自三大修真王国的皇宗修士,人数不少,尤其周显的随从,单单结丹修士就多达数十人。来到望月城的外来修士,也有人挑战修真王国使团。但这种挑战,是有序的,不影响俗世民众。

除了一月两次进宫朝见蒲皇,谈论支月境内一些治理情况,百里轩大部分时间,都龟缩在外使官邸中,或修持或炼丹。他对外最大的交往,当属与周显、赫连镇之间互访了。

他们三人之间互访,所谈内容,几乎不涉及各自皇族,连支月境内修士之间纷争,都很少谈,谈的多是修真界一些风头正盛的天才修士,威名远播的出色之人,各门各派出类拔萃的杰出弟子等。除此之外,他们就是相互间交流修炼心得,或对某种法术,畅谈一些独到见解与领悟,或探究一些奇术妙方。

周显与赫连镇,不但在修身灵功修炼上,都取得了一定进展,而且二人对其他玄术,也多有所涉足,尤其周显,所学更是渊博。对方不但会炼火炼丹,对方位法阵、制符、炼器等多种玄术,都很了解,令百里轩很是佩服。周显还豢养了一只妖兽,其豢养妖兽方法,与巫豢术大不相同,更让百里轩大感兴趣。

周显豢养的妖兽,是一只年幼金眼雕,约一人多高,看上去象一只凶猛飞鸟。周显让二人看这只金眼雕时,并未作详细介绍,百里轩、赫连镇自然也不好细问。周显这只金眼雕,平时被寄养在一只灵兽袋内。灵兽袋与储物囊类似,又有很大不同,那是专门用于寄养妖兽的法器。

截丹道修士,在修炼道路上,几乎无一例外,都会豢养妖兽。他们将豢养的妖兽,称作灵兽或妖宠,近似巫人所说的命兽。截丹道修士豢兽,最终目标,是要与灵兽在躯体上相互融合,能施展魔化变身之法。魔化变身技法,也是截丹道修士让自身战力大幅增加的一个普遍手段,被视作一项大神通。

截丹道修士豢兽,主要与所豢养妖兽之间,建立起一种灵魂契约,这种建立灵魂契约的方法,称魂契术。魂契术是修士用来收服妖兽的术法。修士施展魂契术,以神念之力作法,向妖兽发出一个契魂咒印。这种契魂咒印针对灵魂,不需要任何其他形式交流,妖兽自然就会明白。妖兽承受契魂咒印,不能有丝毫反抗,契魂咒印才能顺利进入妖兽躯体,作用于妖兽灵魂。作用于妖兽灵魂的契魂咒印,就将应契双方联系在一起。

契魂咒印,将应契双方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系,还受到应契双方之间距离限制。超出了有效距离,契魂咒印对妖兽灵魂约束作用,就会变弱,也有可能导致应契双方,脱离出契魂咒印的联系。

契魂咒印分为两种,一种是对等契魂咒印,另一种是主宰契魂咒印。对等契魂咒印,对应契双方,灵魂约束是对等的,这无疑让应契双方,结成命运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修士收服妖兽,几乎无一例外,他们对妖兽都使用主宰契魂咒印。这种主宰契魂咒印,能让修士在一定距离内,轻易毁灭妖兽灵魂,主宰妖兽生死,让所豢养的妖兽为自己服务。

对妖兽使用对等契魂咒印,或许会有几分成功可能,而使用主宰契魂咒印,任何妖兽,都不会愿意承受这样契约。所以,修士在施展魂契术时,需要营造一种绝对威势,让处在威势之中的妖兽慑服,应下这种不对等的灵魂契约。这种灵魂契约,人与人之间也可以使用,只是,几乎没有人愿意将性命悬于他人之手。

巫豢术注重人与兽之间心神融合,这种融合是一个漫长过程,应算是一种相对平等的灵魂契约吧,这种建立契约方式,与截丹道修士的魂契术,截然不同。

相比较而言,截丹道修士豢兽,比巫人豢兽简单多了。他们只要收服了妖兽,让妖兽承受那种主宰契魂咒印,除平时关注一下妖兽自身成长,根本不需要为灵兽耗费太多心力,而且还可以同时收服多种妖兽,巫人豢兽,就很难做到这些。

但是,巫豢术也有独到之处,将引神诀练到一定程度,巫人可以借用到命兽的一些天赋神通;若将引神诀练至一神诀,巫人与命兽合二为一,达到魔化变身时,几乎能施展命兽所有的天赋神通;而截丹道修士豢兽就做不到这样。灵兽的天赋神通只能由灵兽施展,在魔化变身时,截丹道修士战力大幅加强,但是施展不出任何一种灵兽的天赋神通。截丹道修士魔化变身,与巫人的魔化变身,也有很大区别。

截丹道修士收服妖兽,妖兽越小,越容易屈服于修士所营造出的威势,承受主宰契魂咒印,而一些成年妖兽,有时也会被迫应下这种契约,只是此时,修士营造威势,往往需要别人帮忙。另外,截丹道修士,在结丹以后修炼柔体功法,修出自身‘煞雾’后,与灵兽在躯体上融合,相比巫人与命兽融合要容易得多,他们只需将‘煞雾’炼到一定火候,就可以修炼魔化变身技法。当然,这种魔化变身,对修士战力的增幅,与所豢养妖兽的种类和级别有关。

收服妖兽的魂契术,倒不是什么秘技,施展魂契术的效果,主要还靠个人临场发挥。百里轩诚恳求教,周显也慷慨相授。至于阵法、制符、炼器等方面,周显在与百里轩、赫连镇二人交流时,明显有所保留。

在修真界里,修士之间所奉行的,还是修真亥市的规矩,往往都要等价交换,极少有不图回报的付出。这也让“赋、经、师、财”成为货真价实的修炼四宝。为了从周显那里得到想要的一些技法,百里轩在周显、赫连镇面前,少不得要显露出自己的独到之处。他不但炫耀性的放出四团灵火,还出示了丹道会授予的丹士牌,这种做法,确实起到了应有效果,令周显、赫连镇二人,对他刮目相看。

三人互访交流,赫连镇相对保守,这自然让百里轩与周显之间,互访更频繁,关系走得更近。周显从百里轩这里,学到一些炼火炼丹秘法,而百里轩从对方那里得到的,是阵法、制符、炼器等方面技法。这种交流,必须双方各有所得,必须双方都认为等价交换,这才能进行下去。

多番交流学习,百里轩对修炼,有了自己的看法。他更确信,俗世之中武者修习武技,那原本就是一种修炼,与修真同出一源,只是在效果上有了差别。俗世中有静息内功,有击技,而修真有修身灵功与其他玄术,两者之间都是相互促进、相辅相成。所以,在修炼上,单单重视修身灵功,是不够的。如经文有言‘人法地、法天’,此一‘法’字,意蕴深远,是取法,是利用,是给予,是索取等等。修士自身修持,固不可少,对其他玄术研习,也能让修炼之路,变得相对平坦,二者相得益彰。只有这样,才让修炼变得完整而全面。这在周显、赫连镇二人身上,都有所体现。

周显博学多术,各种技法层出不穷,这无疑让他的能力,往往比同辈修士更多、更强。而赫连镇,仅仅凭一件血灵剑,便可以做到很多结丹修士都不能做到的事。

百里轩借着与周显交流之机,正式涉足炼器一途。

所谓‘万法归宗’,各种玄术,发展方向不同,但有些道理,都是相通的。如炼丹对火的掌控,在炼器上同样重要,炼丹一些技法,对炼器同样有借鉴作用。

炼器,是借助器具来利用外物,器具的功能,多是通过所镶嵌的法阵来实现。所以‘阵术’与‘炼器术’之间,联系尤为紧密,炼器术又被称作是‘器阵之法’。

一涉足炼器,百里轩就体会到炼器材料的宝贵。炼器材料种类,也非常之多,难以胜数。亥市上,介绍各种炼器材料的典籍也不少,百里轩就曾经在豳风亥市上买过一点,只是他那时未涉足炼器,没有认真参阅。

周显所介绍的制符术,近似炼器,与百里轩熟悉的戎夷虫符,全然不同。修真界的这种制符术,他早就有过关注,但真正修习,也是从这时才开始。

百里轩一心修研玄术,频繁与周显互访交流,二人这一走近,却是让赫连镇感受到了压力。

在一次使臣朝见蒲皇之时,赫连镇竟当着各国使臣之面,向蒲皇进言:“大虞使臣来望月宫,已半年有余,皇上当初请求虞国送返蒲正王子,为何至今不见王子回宫?”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死搏杀(一)

蒲皇见问,看看阶前周显,也向百里轩投以疑问目光。

周显接口说道:“是啊,慕容兄,大虞上国恩威远播,庇护蒲正王子原是正当之举。可皇上毕竟年事已高,恋子心切,人之常情。大虞皇宗迟迟不送返蒲正王子,庇护之情,不免让人怀疑。”

“是啊,是啊……”其他使臣相继出声附和。

“本使确已将消息传回上国。”百里轩稍显为难,“至于上国皇宗为何还未送返蒲正王子,本使也不知情。皇上恋子情深,本使感同身受,也认为上国皇宗,应该尽早送返蒲正王子。这不单成全皇上父子团圆,也为支月国皇权承继,长治久安。还请皇上宽限一些时日,若王子仍未回宫,本使一定亲自回上国皇城催请。”

“望贵使念我支月多年贡奉上国情面,早早送还寡人爱子。唉!寡人近来,身心憔悴,颇感不支,自知大限不远,愈发思恋蒲正皇儿。”老皇帝蒲长松边说边以袖拭泪,其情其景,让人见之,颇起怜悯之心。

百里轩抬头细看蒲皇,上前凑道:“皇上面色泽润,脉息平和,当是长期修持有方、养生有道之结果。若辅以药石调理,可保生机不减,再延寿几十年也不在话下。”百里轩深知,如蒲皇这般俗世权贵者,再无其他事物,比延寿长生更能让他动心。

“哦?贵使还精通医道!”蒲皇果然面露喜色,当即转移话题,“可否请贵使施以妙手,让寡人再活个十年八年?若能看到蒲正皇儿,顺顺当当接掌皇位,寡人死亦瞑目矣。”

“这有何难?”百里轩笑道,“本使对医道确有研究。若皇上配合,待本使施为,定能让皇上得窥妙境,益寿延年。”

原来,经百里轩细致窥探,发现对方心绪平稳,神思淡定,显然对方长期修炼过入静工夫。他听说过这位老皇,一向热衷于求师问道,曾广交四方奇人异士,学过一些入静功法,只是没有明师指点,完全靠自身闭门造车而矣。

要说入静,明师指点,作用确实有限,这主要靠个人体悟。所谓‘缘法’或是‘法传其人’,所说的‘法’,入静当算是一种法。筑基问灵之前入静工夫,是修真的一道大槛,将普世太多人,挡在门槛之外。但是,百里轩向蒲皇许诺,显得信心百倍,是因为他对筑基丹功效,知之甚详。

筑基丹,原本助人筑基的,这种筑基,不是针对无法入静者,而是让修士入静工夫,更加扎实。入静是修真基础,经书有言‘自然之道静,法在静中’等。所以入静工夫越扎实,往往在个人修炼上,进展也越快。其实,筑基丹有一定清心安神作用,对帮助入静,有一些效用。由于筑基丹级别不低,对低阶修士而言,算是极为贵重之物。除了炼丹士,几乎没有人会用筑基丹,帮助一个不会入静者入静,那般行径,太过暴殄天物。

百里轩的话,预期引起蒲皇十二分热情,无形之中缓解了众人对他施压。尽管赫连镇与周显二人,后来又几次挑起送返蒲正王子的话题,蒲皇竟主动为百里轩圆场,还数说大虞上国,曾经对支月皇族的诸多恩惠,让在场一干使臣,再也无话可说。赫连镇、周显二人无奈,他们知道百里轩炼丹士身份,对他向蒲皇所做的许诺,也找不到反驳理由。

从这天起,百里轩便一心炼制起筑基丹。这筑基丹是一种五级丹药,炼制起来颇为不易。所幸,百里轩的黑圣杀像里有丹方,有药材,经过多番试炼,不到一月时间,他就成功炼出了几炉。

百里轩持着丹药,经常进出皇宫内院,亲自指导蒲皇修持入静,并辅之以筑基丹。他这种豪阔手笔,不久便得到应有回报。蒲皇果真体会到入静玄妙,达到筑基问灵的境地。

当然,这样的回报,并不是必然的,换作旁人,蒲皇不一定就能筑基问灵。这主要得益于两点。一是百里轩入静工夫扎实,他曾接触过多种入静之法,对入静有独到体悟,且体悟很深,其指导作用,当然相对更大一点;其二,他为了实现许诺,给蒲皇服用筑基丹,几乎没有节制,这在整个修真界,估计不会第二个人,舍得花那般大本钱。

蒲皇得到帮助,虽然筑基问灵,但入静过程中,来自个人体悟,毕竟少了一些,这样的基础不免略嫌薄弱。但对于这位老皇帝,这已是莫大收获了。

三个修真王国使臣,虽然明面上交往热络,但终要为各自皇宗谋利益。如这一次,赫连镇借题发挥,联合其他使臣,共同向虞使施压,得到周显积极响应。这预示着,三大皇宗势力在支月皇城,必然相互暗中排挤,争着掌控与主导支月国。

百里轩不会真心为慕容皇宗谋利,但也不愿被另外二人挤走,最少在场面上,他要应付过去。在他出入望月宫期间,周显与赫连镇,倒是走得很近。百里轩没有感受到压力,但能感觉到对方走近,是为针对自己。可惜,他不是真正的虞国六王子,对那种勾心斗角,多半视而不见。若是慕容昭和,面对这般情形,恐怕就会积极谋划对策,引起诸多是非。

蒲皇筑基问灵,普通王国使臣不明就里,周显与赫连镇二人,却是及时察觉。二人见蒲皇对虞使恭敬热情,再想让他对虞使施压,可行性不大,也就不在重提送返王子之事。他们各自又在暗中另想对策。

蒲皇筑基后,周显主动来拜访百里轩。他们除了交流一些修炼心得,周显还屡屡暗示,欲与虞使结盟,共同将嘉兰使团排挤出支月皇城。这般暗示,正中百里轩下怀,他为试探对方合作诚意,故意犹豫再三,才应承下来。在这之后,二人互访,常常筹谋计策,商讨下手机会。

正在百里轩与周显结盟协作之际,望月城中来了一个实力超凡的修士。其人自称择猎,五短身材,形貌猥琐,善于驭使妖兽。择猎一来望月城,便向虞使慕容昭和,投下挑战书。

自从来到支月皇城,百里轩学会了不少技法,尤其从拘禁于水炉内的嘉兰皇宗修士那里,学到了血遁术,更让他胆气壮了不少。血遁术颇为独到,近似巫人祭献之法,施展时需以自身血气为引,对施术者一定损伤,让百里轩略感美中不足。

大虞使团受外来修士挑战,之前也偶有发生,均由百里轩身边之人,代为出手应对。这次,对方指名挑战虞使,百里轩打算亲自应战。

话说这天,他独自一人离开望月城,来到二百里之外的应约之地。这里是一片宽广的大湖泊上空,四下无人,倒也偏僻。他一到应约之所,便看到空中悬立着两人,一个是五短身材的择猎,另一人却是小真君周显。

周显见百里轩到来,对着悬立不远处的择猎说道:“原来道友所等之人,就是慕容兄。择猎道友莫非打算以一敌二,同时挑战我们二人?”

“正是。嘿嘿。”这个择猎,容貌确实让人不敢恭维,稀疏发须显得枯黄,裂嘴阴笑,露出满口碎牙,让原本猥琐的面容,更显丑陋不堪,“你们皇宗,实在贪得无厌,霸占了一个王国,还要来支月插手,是否还想霸占支月?本人看不过眼,自要前来过问一番。你二人合力出手,免得让人闲话,嫌本人以大欺小。你们若有本事,本人死而无怨,若没本事,可也别怪本人辣手,小心自家性命!嘿嘿……”

这次挑战与以往不同,择猎之言,显然以性命相威胁,这预示着,此战为生死之战。

百里轩踏着流青,飞至周显左近。周显嘴唇开合,以密径传音之法,对他说道:“慕容兄,此人修为不浅,估计已是结丹中期,据说还善于驭使灵兽。待会争斗起来,慕容兄万万不可留手!”

百里轩点头,同样密径传音:“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道。”周显回道,“在下没听说过此人名号,估计对方修习的是兽宗功法,但他未承认是兽宗门人。不管怎样,他此番前来,单单挑战你我两家,想取我俩性命。十有八九,他是受嘉兰皇宗所邀。如有可能,我们尽量将其击杀。”

二人同时向择猎略一拱手,周显现出满身防甲,手执幻形画戟,严阵以待。而百里轩,也吐出一团灵火,将全身包裹,流青飞刃悬于身前,毫光四射,涨缩不定。

择猎见状,轻蔑地嘿嘿一笑,他左手轻扬,从腕上喷出一道光华。只见择猎身前,空间一下轻晃,随着光华闪动,现出一只体型庞大的妖兽来。

此妖兽犀头豹身,高近一丈,长过两丈,头上尖尖犀角乌黑发亮,长长尾巴左右摆动,呼呼有声,四蹄粗壮,爪下生风,悬浮在空中如履平地。此妖兽才一现身,便朝着周显、百里轩二人一阵咆哮,来回走动不停。这等妖兽,称作豹犀兽,属于二级妖兽,异常凶猛,其犀角锋锐,利爪森冷,动作很是敏捷。

百里轩与周显二人还未动手,对面择猎左手,又是一阵抖动,光华连闪中,又现出四只同样的豹犀兽来。五只凶猛的豹犀兽,随着对方一声号令,一下子就将百里轩与周显围住。

“呜——呜——”咆哮声不断,五只豹犀兽,一个个刨足蹬腿,均低头摆犀角,正对中间二人,蓄势待发。

对这些豹犀兽,百里轩并未将它们放在眼里。他当年行走巫行道,曾经斗过的火性妖兽,比这些豹犀兽还要强大。他与周显对背而立,等着周显先发起进攻。

果然,周显一见这等阵式,率先施诀作法。他一拍幻形画戟,画戟前端井式刃影,陡然间迅速变大。

恰在此时,择猎也抛出一个黑物。那个黑物一经出手,极速变大,眨眼间伸展成一方遮天黑幕,朝着变化中的井式刃影卷来。显然,对方知晓幻形画戟妙用,适时作法破解。

“砰”的一声巨震,变化中井式刃影,碰上那方遮天黑幕,一下子就溃散了。不过,在刃影溃散同时,那方黑幕也极速缩小,重化成一个黑点,落到择猎手中。

百里轩与周显二人,被猛烈的震荡冲击,身形在空中一阵摇摆。在巨大井式刃影溃散瞬间,周显手上光华一闪,那支幻形画戟,又现出原来模样。

百里轩站在周显身边,对他此次施术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开启幻形画戟内锋月琉璃阵,画戟本身充当布阵阵器,若要困住敌人,画戟井刃自然要扩展开来,笼罩一定空域,方可形成阵法空间。原来这般施法,是可以破解的,择猎放出黑幕般宝物,成功阻止了扩展中的画戟井刃。当然,画戟内锋月琉璃阵的开启,是阻断不了的,但可以改变阵法笼罩空间,使其不能困住那些豹犀兽。

百里轩与周显二人还未稳住身形,那五只豹犀兽已纷涌而至。它们有的以犀角冲撞,有的以利爪抓袭,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攻向周显。百里轩自然知道原故,他身周熊熊灵火,对这些豹犀兽,有一定威慑作用。

百里轩伸手一扬,涨缩不定的流青,挟起一片冷光,扫向冲过来的群兽。同时他踏步上前,抖手一拳,击向离他最近的那只豹犀兽。

刀光凌厉,冲过来的几只豹犀兽,俱是一声呜呜,翻滚着避开。而冲至最近的那只豹犀兽,被百里轩一拳击中,更是打得一声嗷叫,向后翻滚老远。

百里轩这番出击,似轻描淡写,却发挥出极大威力。这让原本满脸得色的择猎,面容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生死搏杀(二)

其实,并非那些豹犀兽不堪一击,若真如此,择猎也不会以之对付周显与百里轩二人。

在修真界,结丹以下修士,通常不敢招惹妖兽。择猎驭使的这几只豹犀兽,属二级妖兽,个体实力,不比一般结丹前期修士差多少。当然,若修士拥有大威力法宝,对付这般妖兽,自然轻松。

原本,择猎放出五只豹犀兽,主要为对付周显。在他看来,百里轩还未结丹,根本不足为虑。他却不知,对方灵功修炼,异于常人,真要全力施为,一般结丹前期修士,根本不是其对手。

周显看到百里轩这般神勇,精神振奋:“哈哈……,慕容兄好手段!若看得上这几只畜生,兄台大可将其一并收了。”

周显说话之间,百里轩站到了他的身前,索性将流青宝刀收起,徒手握拳,配合微步移形身法,对冲上来的豹犀兽,一拳一个,将它们统统打得向后翻滚。他这般举重若轻,挥洒自如,明显要让不远处的择猎难堪。

妖兽自有它们的优势,皮粗肉厚、抗击打能力强,百里轩虽能一拳将其打翻,若非击中要害,对它们伤害并不大。随着择猎一声尖啸,那些豹犀兽不再畏惧百里轩拳头,没有丝毫退缩,往往退而复进,攻势更紧,将百里轩与周显缠住。

此时的择猎,全身衣袍无风自动,两手伸至胸前一握,手中现出一杆两齿短叉。那短叉黝黑,一边叉齿有点短缺,看上去普通而破旧,却给百里轩一种诡异感觉。

择猎冷冷看了二人一眼,抬手一扬,将手中短叉抛向空中。

突然之间,短叉在上升过程中消失不见。紧接着。四下空间里,象是被疯狂搅动一般,刹那间狂风大作,一种无形恐怖威势,骤然而降,将整个斗场全部笼罩。

周显与百里轩二人,神色大变。只在须臾之间,百里轩便感觉到一股难以抵挡的锋锐之力,自高空而降,因被威势笼罩,空中袭来锋锐之力,他根本无处躲闪。

百里轩一声大吼,身外灵火暴涨,四团灵火全部被释出体外,一块青濛濛的百木盾牌,也随着吼声现于头顶。那些豹犀兽,此时一个个嗷叫连连,翻滚挪移,纷纷远离百里轩、周显二人。百里轩不用抬头,也知道他与周显二人,此时头顶上方,各有一柄一模一样短叉,正极速射落。

“砰砰”爆裂声一连串响起。百里轩头顶上百木盾牌,最先破碎开来,紧跟着是他身周灵火,也被击出一圈圈空洞,射近的短叉,又击穿百里轩防身玉坠护体灵光,直接刺到他抱头双臂之上。他双臂一痛,短叉刺臂所挟带的大力,一下将他身形,压得极速下坠,“噗通”一声,落入湖水之中。

周显博学多术,加之斗法经验丰富,应付起来就不似百里轩这般狼狈。他在短叉落下之前,快速掏出一块玉符,拍在身上。随着玉符闪现灵光,他身上象突然加持了无形力量,整个人气势陡然大增。紧接着,他又一晃手中幻形画戟,便与画戟连成了一体。落下的短叉穿过他的身形,根本没有着力之处,竟被他借画戟幻形之功,轻松躲过。

落进湖水中的百里轩,没有立即升空拼斗。此时不用施展避水法,单以身外灵火,也能逼开身外湖水。他待在湖水深处,一边以神念窥视湖面上空争斗,一边施法,准备后手。受短叉一击,他双臂受创并不重。毕竟,短叉受到层层防护阻拦,刺中双臂时,早已威势大减。

在落入湖水瞬间,他就得到提醒,想起那只威力强大的水炉。当初得知水炉威名,他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将之纳入黑圣刹像内,并不打算轻易示于人前,用之对敌。水炉原有一奥妙,可以借水隐形,在水中能够变作与水一般的存在,让人难以分辨。百里轩此番在湖水里,动用水炉,正得其时。

空中的周显,此时终于显露出非同凡响的战力。他借着秘法与画戟,发出的气势,就将那几只豹犀兽远远逼开,他抖落幻形画戟,射出刃光比以往要犀利得多,与择猎短叉正面交锋,毫不逊色。二人在空中追逐打斗,两件法宝所挟灵光,不时在空中交接碰撞,发出锐鸣与震荡,斗场空间几乎都为之颤抖。

许久之后,百里轩见周显抵住了择猎,这才浮出水面。他打算上前将择猎引向湖面,助周显一臂之力。

被斗场上威压逼得远远的那五只豹犀兽,此时一见到湖面上百里轩现身,立马低头挥爪,气势汹汹,冲了过来。百里轩待对方抵近湖面,两手掐诀,轻轻一抬。

只见那湖面上,顿现数个涡漩,继而从涡漩里,升起几条粗长水柱,如水龙一般盘旋而上。水柱快速迎上奔近的豹犀兽,一下将五只妖兽,全都卷入水柱之中。紧接着,水柱又落入湖面,激起圈圈波纹。只是,那五只豹犀兽,已然不见了踪影。

湖面上发生的这一切,显然被空中打斗的二人注意到。周显首先作出反应,挥舞画戟架开短叉攻击,扭身潜行,一下子就出现在湖面上。

高空上的择猎见状,并没有追随而至,而是一把抓住飞回的短叉。只见对方执着短叉的右手,震颤起来,右手指间,鲜血涌现,将短叉浸染。

那短叉似乎吸取了鲜血,原本普通而破旧的黑色短叉,这时泛起一层濛濛毫光,还未出击,一股无形萧杀冷意,充斥四方,令湖面上二人,都有点心惊肉跳。

百里轩忙捏诀抬手,身周几丈方圆,水面陡然抬升,一下就将其淹没其中。与此同时,周显也轻拍腰间,一道光华之后,在其头顶上方,出现一具人形木甲。这人形木甲,也手执一杆画戟,不停舞动,浑身上下,竟有一股极强灵力波动。

高空上的择猎一甩手,应手而出的短叉倏忽不见,待短叉再次出现时,仍如上次出击一般,短叉一分为二,朝二人立身之处射落。只是这回,再次出现的短叉,比先前大了数倍,射落的威势,也增了数翻。

百里轩身周水柱里,有一股无形阻力,那只射入水柱的短叉,还未接近他存身之处,就溃散掉了。而这次,周显倒是狼狈得很。其头顶上那个人形木甲,一下就被射落的短叉刺得呯然爆裂开来,短叉余势未衰,仍射到周显头顶,竟连他那画戟幻形之功,也失效了。

周显头顶处的防甲,被短叉刺得银光大放,其身形也被压得跌落水中。

“呀咿——”周显再次蹿出水面,发出一声长长怒吼。不过,他似乎并未受到重创,只见他伸手朝画戟刃锋上一抹,手上鲜血迸现,那画戟也随之绽放出一阵耀眼光芒。

百里轩身形,又随水柱回落,沉入湖中,他需要借水炉防护,避开斗场上的锋芒。周显所为,亦如上次赫连镇那般,开启了幻形画戟的封印,画戟此时所释放出的威势,定然巨大无匹。

高空中的择猎,应势而动。只见他又一次将短叉抓到手中,躯体一摇,身周涌现大蓬灰雾。那大蓬灰雾极速翻滚,形状不断变换,每变换一次,四周灵力波动便激烈几分。片刻之后,灰雾收拢凝实,择猎已变化成一个非人非兽的庞然怪物。

这怪物身高三丈有余,浑身上下,都覆盖棘刺状鳞片,硕大头颅上,鳞片之间竖立着一些稀疏鬃发,面部青紫,细眼放光,满嘴獠牙外露,胸腹部鳞片较少,露出一条条淡青皮纹,四肢粗壮,鳞甲密布,五指修长如利爪,下肢与上肢相差不多,只是更为粗壮。此怪物一现身,手握着一支比先前大了数倍、毫光闪烁的短叉。

怪物仰头向天,一声咆啸,啸声引起身外气浪重重,极速向四下冲击扩散。一时之间,下方湖面,被重重气浪冲击得波澜顿起。从那怪物细眼里,百里轩明显感觉得到,属于择猎的那种阴冷眼神。

周显浑身防甲渐起银光,他挫身举戟,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上高空,直扑择猎魔化变身后而形成的怪物。

那怪物见状,一扬长臂,爪中短叉,射出一道光亮叉锋,迎头痛击。不承想,周显举戟扑击的身形,却是个虚影,叉锋一刺,便透影而过,只引起虚影一阵晃动。

这时,怪物似乎感觉到不妥,几乎在周显虚影晃动的同时,它一顿足,身形冲天而上。可是,怪物还未升高几丈距离,四周突然出现大量巨大井式戟锋,一下将之淹没其中。

湖水里的百里轩,神念一直关注着上方斗场。当大量巨大井式戟锋浮现时,那刃锋丛中,同时也出现一种特殊力量,竟将他的神念逐渐排斥出来。百里轩神念里,空中那片刃锋区域越发模糊,终至变得一片朦胧。

尽管探不到空中斗场内情况,百里轩也能猜想到。周显的幻形画戟,不但能以内在法阵困敌,还能布出外在法阵来。上空那片朦胧区域,无疑是被法阵笼罩。

百里轩小心翼翼,浮出水面,抬眼注视空中那片朦胧斗场。没过多久,上空朦胧区域内,暴发出一声震天轰鸣,一下子由模糊变得清晰。

随着一圈猛烈气浪四散开来,湖面上再次被掀起一波波大浪。而空中,择猎魔化变身的怪物,随四散的气浪,在空中快速翻滚坠落。此时的怪物,身上鳞片已然消失大半,遍布创伤与淋漓鲜血,几经翻转后,才渐稳住了身形。

恰是此时,怪物身形将稳未稳之际,在其头顶上,无声无息的出现一杆巨大画戟,戟尖正对怪物颅顶,极速射落。

怪物慌忙之中,才将短叉举过头顶,其颅顶之上便爆出一片耀眼光华。

“铛铛——”锐鸣刺耳,叉戟相接,怪物庞大躯体,被击成一团灰雾,如流星一般落向下方湖面。画戟同样受冲击,反向弹上高空,周显身形,也一下从画戟中弹出。此时他,显然受创甚重,竟被画戟远远甩开。

快速坠落的雾团,拖着长长尾巴,到达湖面不远处时,雾团里,已然现出择猎那矮小的身影。

百里轩见状,奋勇而起,飞快捏诀一按。湖面上旋起一条水柱,托着他快速迎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道之盗也

双方快速接近,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百里轩抢近择猎,毫不客气,全力出手,两手如一对精钩抓向对方。他一手抓住对方左手上的短叉,另一手直取对方前胸。随着他出击,其脚下水柱,几乎同时一卷而上,缠上对方双腿,并向上急速涌进。

这择猎果真了得,在这种危急关头,只见他右手一推,其手心一个黑点,极速放大,“呼”的一下伸展开来,伴发出一股强大反弹之力。

百里轩直觉眼前一黑,原本抓住短叉的右手,已然回缩,而直取对方前胸的左手,五指却是一痛,如遭锋刃切割一般。因受到一股强大反弹之力,他整个身形,被撞得不由自主,坠向湖面。原本缠上择猎双脚的水柱,也同时被逼得向下倒转。

待百里轩稳住身形,扭头再看,那择猎身形,似被一层黑幕包裹,快速向远方逸去。对方遁速极快,几个呼吸之间,那一块黑幕便缩成黑点,消失在远方天际。

百里轩自知追之不及,只能看着对方逃走,待他回过神来,却看到右手上短叉的另一端,竟残留着择猎的一只胳膊,胳膊上的五指,仍紧紧抓着短叉杆柄。他不由佩服起择猎,在那种危急关头,对方还能当机立断,及时自断手臂逃走,真正是个狠角色,若对方稍有延迟,水柱一旦缠上对方躯体,必定步了那位嘉兰修士后尘,被吸进湖中水炉里。

当百里轩眼光移到残臂手腕上,脸上不禁露出笑容。那残臂腕上,尚遗有一个黑色手镯,他一下子来了精神,飞快将残臂捏瘪,取下手镯,连同短叉,一并纳入自己的黑圣刹像内,接着放出一团灵火,将残臂烧成飞灰。

百里轩收了水炉,抬头看到从远处飞来的周显,遂一耸双肩,施展出化羽术。背上灵力波动之间,伸展出一对翅膀虚影,虚翅一扇,百里轩便腾空而起,犹如一只大鸟,朝周显迎了过去。

此时的周显,脸色苍白,气息极度虚弱,胸襟之上,还留有点点殷红血迹,嘴角仍残余血丝。他此番以蹈虚飞度术飞行,甚为勉强,身形都有点摇晃不稳。

百里轩一迎上周显,便一把将对方扶住:“周兄,我们快快离开,这里动静太大,说不定附近就有修士隐伏,伺机出手。”

周显点了点头,让百里轩扶持着,借器遁而走。二人走后,先前激烈争斗的湖面上空,渐渐恢复了平静。

返回望月城的路上,百里轩与周显自然说起了这次打斗。周显似乎在斗法中受了重伤,还出了某种状况,并不知后来择猎与百里轩近身搏击的一幕,更不知择猎逃走。百里轩当时一心要击杀择猎,无暇顾及到被远远弹开的周显。他遂将重创择猎,顺利夺取对方短叉,对方借黑幕之宝逃脱等情况,如实告知,对其他收获,却是闭口不提。

回到外使官邸,百里轩立马进入五灵阵中,速速取出缴获的短叉宝物,进行炼化。他知道此宝,已被择猎祭炼多时,对方早已与短叉之间,建立起密切的心神联系,宝物之上自然也留有对方心神印记。此时择猎重伤,心神虚弱,他正可趁此时机,及时清除短叉上那种心神印记,方便炼化短叉,若待择猎心神恢复,再想炼化就困难得多了。届时,他非但难以炼化短叉,将之居为已有,甚至那短叉之宝,还有可能被择猎召唤回去。

百里轩修炼过多种灵功,但他所独创的炼神之法,确是一直常修不辍。他的神念,较之别人大有不同,相比高阶修士,虽算不得强大,却是极为精纯。他此番试着结合心摄炼火之法,以神念之力来炼化短叉,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神念一包裹短叉,几次运转之下,百里轩便感受到短叉中有另一股神念之力在反抗。他因之顺利找到了择猎的心神印记,以他神念之精纯,几乎没费多大周折,便将那种心神印记清除得一干二净。

就在那种心神印记被清除的瞬间,百里轩感受到一股磅礴意念,萧杀而阴森,诡谲而凶暴。一时之间,他福至心灵,知道这种意念,属于这个短叉之宝。

世间各种技法在于融通,修炼之事,最终还是落在一个‘悟’上。百里轩精通‘天地通神’术,此时要将自己心念,融于短叉中那股磅礴意念里,颇有种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之感。不到半日工夫,他便顺利将短叉炼化。

只是,虽然炼化了短叉,能够顺利驱使,百里轩也只是根据短叉中那种磅礴意念,发挥出宝物几种威能。因没有此宝真正驱使法诀,至于短叉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功用,他也不甚明了。这只能靠他日后慢慢摸索,除此之外,他还可以求教于炼器大师,才能够真正掌握并发挥出一件宝物全部功用。

就在炼化短叉之际,百里轩却没有意识到,远在千里之外闭目打坐中的择猎,突然身体一震,睁眼吐出一口血来。他似乎突然遭受了某种打击一般,此时伤上加伤,一幅摇摇欲坠的虚弱模样。

那只黑色手镯,是寄养灵兽的宝贝。百里轩早前从周显那里,便得到有关豢兽的一些技法,他亲眼看到择猎从手镯中放出豹犀兽。

通常,寄养一只灵兽的宝贝,称灵兽袋,同时寄养多只或多种灵兽的宝贝,则称作灵兽环。灵兽环的品阶,根据所能寄养灵兽的数目和种类来评判,寄养灵兽的数目和种类越多,其品阶就越高。寄养灵兽的宝物中,灵兽环自然不算太差。

百里轩从择猎那里抢来的这只灵兽环,里面存在着十多个不同的相互隔离的空间,每个空间内,都存放有大量妖兽皮肉、灵石和灵果药草等物,营造出适合妖兽成长的环境。

这只灵兽环内,各个不同空间里,只留有一只妖兽。说来巧了,这只妖兽百里轩曾听别人说起过,他也认识。此兽称作一线影貂,体长不过二尺,身高将近一尺,体型矮小,成长缓慢,对修士几乎没有任何威胁。

一线影貂也有其生存的天赋特长,名为一线影,说的就是对方天赋特长。一线影貂遁速极快,极擅隐藏,修士想捕捉对方,非常困难。因一线影貂除了玩赏价值外,对修士几乎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花精力,去捕捉并豢养一线影貂。

百里轩放出这只一线影貂,施法试探一番后,发现这只貂兽,并没有被择猎施下魂契术,不由心喜。于是,他释出神念,将一线影貂包裹,对其施展起引神诀。

百里轩要以巫豢术,来豢养这只貂兽,他所看重的,就是貂兽遁速与隐藏的天赋。由于他的神念,相对强大而精纯,以神念之力代替巫力,施展引神诀,虽然耗神费力,效果却是显著。几天时间,他便与这只貂兽,取得了一丝心神联系。

百里轩不知道那择猎,为何要收留这只貂兽,他也懒得去想。

貂兽本就实力弱小,平时几乎没有能力捕食其他妖兽,全靠进食普通兽肉或灵果药草等,来修出自身妖力。自从这只貂兽跟了百里轩,待遇上得到了极大改善。百里轩当年行走巫行道,收集了不少妖丹,虽然他知道妖丹可用来入药,因不缺药材,他也就一直未用。如今豢兽,花点本钱来培养,他是在所不惜的。

被装在水炉里的豹犀兽,就没貂兽幸运了。

灵魂契约具有排他性,亦即妖兽承受了一个契魂咒印的同时,便不能承受另一个契魂咒印,除非所承受的契魂咒印遭到破坏,灵魂契约被解除。水炉里那五只豹犀兽,不但不能再被收服,对方还将囚禁在水炉里的那位嘉兰修士杀死,这让百里轩大为光火。五兽的命运可想而知,它们统统被百里轩杀死,喂了一线影貂。

那位被囚禁在水炉内的嘉兰修士,本就受了重伤,纵然有一些手段,在水炉内空间施展起来,效果也大打折扣,哪里敌得过五只困兽?其人只能落得被众兽分而食之的悲惨结局。所幸,此人遗留的血剑与储物刹像,仍得以保存完好。

那位嘉兰修士直到尸骨无存,百里轩都不知道对方姓名。其人所遗留的储物刹像内,还有一位奄奄一息的嘉兰王子。百里轩有过教训,自然放下仁慈之心。他留下对方随身诸物,直接将其杀死并烧成飞灰。

那位嘉兰修士所遗留的储物刹像内,不但有大量灵石丹药、法器玉符,还有不少炼器材料和记录各种功法秘术的玉简,而那个嘉兰王子所拥有的资源,更是丰富,其身上储物刹像,有数十个之多,几乎每个刹像内,都不少灵石灵丹及一些炼材。

百里轩查看一番,高兴的同时,也有一些感慨。

无怪乎在修真界里,杀人越货的勾当盛行。靠着亥市中两相情愿,公平交易,修士要得到想要的修炼资源,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花大量时间精力,规规矩矩寻找修炼资源,这对修士也是一种历练,但总有人不愿意麻烦,靠杀人越货,资源来得更为快捷。

为获得资源而杀人越货,百里轩不肖为之,也为他所不齿,但也如他这般,为了生存而杀人,就另当别论了。尽管在别的修士看来,百里轩这般获得他人储物之宝,与杀人越货也没什么两样。

道经有云:“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经中所言‘盗’之所指,非止杀人越货,盗而窃取,却也将其涵盖其中,可谓道之盗也。此道之盗也,让贪婪修士演绎起来,就成了如今修真界内杀劫横行、弱肉强食局面。这倒是坐实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

一连几个月,望月宫内例行的各国使臣朝会蒲皇,周显一直没有现身。百里轩也曾几次入宫探访大周使臣,均被婉拒。他知道周显受创颇重,想是对方在闭关疗伤。回来之后,他潜心精研‘九宫八门’阵术,对豢养一线影貂的引神诀,也炼之甚勤。周显博学多术、择猎手段超凡,都让他有着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话说这天,周显到访,百里轩亲自迎出使官邸,将对方迎了进来。

周显又恢复了昔日风采,上次争斗受创,在对方身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二人交谈之中,周显拿起被百里轩炼化过的短叉,左看右看,眼中羡色渐浓,好久之后方开口说道:“慕容兄真是好运!此宝绝非凡品。在下曾听说过一件古宝,名唤‘九阴残叉’。在下不敢确定此宝是不是真正的九阴残叉,最起码也是一件不错的仿品,一件威力超凡的灵器。”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君子胸怀

在杀劫频发的修真界,攻防法宝对修士而言,不仅用于防身保命,还用之得到一些修炼资源,算是真正必不可少的护道之物。这种法宝,一般根据其性能,评判其优劣,所发挥出的威力,主要还看使用的人。

宝物性能,由多种因素决定。譬如炼器者水平,法宝中镶嵌法阵等级,炼器所用的材料等等,都是决定宝物性能的重要因素。

修士炼制出法器,在祭炼与使用过程,往往会对法器不断进行改造,使法器性能愈加完善,所发挥出威力愈加强大。修士经过漫长时间祭炼与改造法器,在法器中注入大量心力,就会培育出法器的意志,此时,修士更能让法器固有性能,充分发挥,甚至超常发挥。这时的法器,就被祭炼升级为灵器了。

精于器阵之法的炼器师,炼制法器,在性能与品质方面,自然非一般修士可比。炼器师炼制的法器,性能相对更好,威力相对更大,也相对更容易被祭炼成灵器。甚至,炼器师还可以直接炼制出灵器来。

法器被修士不断祭炼与改进,性能会随之不断强化,多半有上升为灵宝的潜力。

法器被祭炼成灵器,被修士培育出的意志,相对脆弱,只有经过漫长岁月祭炼,才能培育出灵器的相对庞大意志。灵器中意志,因与主人心神相连,随着主人死亡,那种意志也会有折损。通常,一件灵器,其中意志强弱,就是灵器优劣的最主要评判标准。

由于灵器意志,会随着主人的死亡而受损,所以灵器意志越强,也越不容易被后来者炼化,这是灵器具有的自我防护能力。往往灵器意志越是庞大,也说明此灵器被修士祭炼改造岁月,也越是漫长,其性能更趋完善,威力也愈加强大。

当灵器被祭炼改造到一定程度,灵器被培育出那种庞大意志,可能就会产生蜕变,形成自主灵识,秉承主人的意志,具有一定自我完善与进化的能力,这时,灵器就成为修士真正的灵宝。灵宝自我完善与进化的能力,只有在秉承主人意愿之时才会有,随着主人死亡,灵宝的自主灵识,也会遭到破坏,多半又成为一件灵器。

这样的灵器,若没有原主人遗留下专门驱使法诀,修士炼化起来,相当困难。如百里轩所得到的那只水炉,就属于这种灵器。

若灵宝自主灵识,并没有因主人死亡而泯灭,保持了一定独立性,则这样的灵宝,被称作浑天灵宝,有一定择主能力。还有一类灵宝,不是由人炼制出的,而是先天存在的,具有很强灵识和一定智慧,难以被人收服、驾驭,称为先天灵宝。典型先天灵宝,就是天地间一些先天存在的灵火。

通常,具有庞大意志的灵器,都是经过漫长岁月祭炼改造的,所以称之为古宝。这样的宝物,说不定曾经就是灵宝存在,就算不是,其升为灵宝的势头,相比其他灵器要大得多,多半具有莫大威能。后来者往往根据这样的古宝,炼制出仿品。这般仿品,若祭炼改造得好,后来者居上,超过真品也有可能。嘉兰皇宗的血灵剑,大周皇宗的幻形画戟,都是修真界里威名赫赫的灵宝,而赫连镇与周显所使的,就是此两宝的仿品,也都是威力不凡的灵器。

威力强大的灵器,是每个修士梦寐以求之物,但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驾驭。对修士而言,威力强大的灵器,好处自不必说,究其弊害,就是难以驾驭,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伤了自身。灵器意志越强大,修士炼化起来越困难,一个不好,修士自身心智,反被灵器意志主宰。这对修士的智识,是一种极大伤害。修士有可能就此会变得失心癫狂,难以自拔,永坠魔障,直至身殒道消。

百里轩在短短半日之内,便将短叉炼化,主要得益于他心志坚韧,神念精纯,换作他人,没有一年半载,势难炼化成功。

百里轩见周显眼带羡色,遂接口说道:“若非周兄重创择猎在先,在下也无能力,夺得此宝。周兄博学多能,更有重宝护身,在下没有一件趁手灵器,此‘九阴残叉’,正可作防身之用。所以,在下未征得周兄同意,便试着炼化此宝,还望周兄见谅!”

周显听罢,笑笑点头,将短叉交还:“呵呵,在下倒是有几件灵器护身,不差这一件。慕容兄夺得此宝,自当归兄台所有。兄台虽未结丹,手段却是不凡,竟还精通水性神通,令在下甚为佩服。不知择猎的那几只豹犀兽,兄台可曾俘获?”

“呵呵。”百里轩笑着摇头,“不曾俘获,却是悉数击杀了。”

“哎呀。”周显面现可惜之情,“这就没办法了。若俘获择猎的一只豹犀兽,我们现在还可以对那灵兽施术,找到对方藏身之处,除非那择猎及时放弃灵兽,解除魂契。”接着话锋一转,“赫连镇有没有找过你?”

百里轩摇头:“那择猎十有八九,就是嘉兰皇宗找来对付我们的。他挑战我俩,唯独不挑战赫连兄,赫连兄此时若来见我们,也难以辩解,只好不见了。”

周显稍作沉吟,笑笑说道:“唉!我们曾有言在先,各自为皇宗利益,各施其能,有所冲突,也不应妨碍私交。赫连兄背后使点绊子,台前便不好见面,未免小家子气,也小看了在下与慕容兄。我俩若这般经不住事,还敢在外行走?走,我俩这就去访访赫连兄,邀他一起,去会会外面别派修士。不知慕容兄可曾注意,近来这望月城里,倒是有不少外来修士。那些人虽还未生出事端,可也不会无故来此。他们应该不会全是嘉兰皇宗所邀,料他嘉兰皇宗,也不敢张狂到这般明目张胆的对付我们。”

“呵呵,周兄沧海雅量,君子胸怀,在下望尘莫及!请,周兄先请!”百里轩恭维礼让一番,便随在周显身后,一同去了嘉兰使团所在的外使官邸。

“恭迎二位兄台!在下近来一心准备迎接第一次励真天劫,疏于走访,万望海涵!”赫连镇迎出外使官邸,一见面便给出了充足理由,明显暗示,过往一切均与他无关。对方体内丹田,法力气息汇聚,圣丹渐凝,果真是结丹的前凑。他说准备迎接励真天劫,也不是虚言。

“哦,怪不得近来,一直未见赫连兄。恭喜恭喜!迎接励真天劫,自然要认真准备一番。不知赫连兄几时渡劫?可需要在下与慕容兄代为护法?以免受宵小之辈干扰。”周显显得大度,见对方言语中暗示与择猎无关,也就不提。

“多谢二位好意!我皇宗已派来多位好手,在下渡劫护法之事,怎好劳烦二位大驾?”赫连镇一边说话,一边将二人请进外使官邸。

“赫连兄渡劫在即,倒是提醒了在下。”几人进了外使官邸内会客厅,周显好意提醒,“近来望月城中,有不少外来修士,莫不是与兄台渡劫有关?这些修士,人多手杂,若真来围观赫连兄渡劫,可不得不防!在下与慕容兄此来,原想邀兄台一同去会会那些外来修士,估计对方不会无故来望月城。既闻兄台渡劫在即,我俩真心愿为兄台护法,以全我们结交之情,赫连兄不用不好意思。”

“二位如此美意,在下再要推却,恐怕多有不恭!多谢!多谢!”赫连镇起身,朝二人频频行礼,“在下为渡劫之事作准备,一直无暇顾及其他,手下之人,也不敢轻意前来打扰。直至前几日,在下才接到消息,说有人同时挑战二位兄台。不知对方是何派修士?竟如此胆大妄为!”

“呵呵。没想到赫连兄也听说此事。”周显不经意的笑了笑,“那人叫择猎,修习的是兽宗功法,倒有几分本事。不过,他终是敌不过慕容兄的铁拳,非但那些灵兽,被慕容兄悉数杀灭,连自身法宝,也被慕容兄夺了。”

“哦!慕容兄好手段!”赫连镇恭维道,“那人太不长眼,连‘小真君’的名号,都没听说过?真是自取其辱!慕容兄大展雄威,不久定会闯出声名。二位愿为护法,真乃在下莫大荣幸!”

“赫连兄说的不错。”周显接口说道,“别看慕容兄还未结丹,他的技法神通,在下绝不敢小觑,假以时日,慕容兄绝对会在修真界内闯出名头,威风八面。”

“哪里哪里!二位谬赞了。前次出战择猎,全靠周兄正面力抗,在下才有可趁之机,为周兄分担一二。若没有周兄在场,在下万万不是那择猎的对手。”二人大赞百里轩,他自然要谦虚几句。

“走,走,事关兄台渡劫,我们最好还是出去会会那些处来修士。”周显起身相邀。

赫连镇这才欣然应允,随着周显、百里轩,一同出了外使官邸。

偌大望月城,百里轩此时伸延神念,果然发现几处微弱的灵力动荡。显然,那是由修士体内法力所引起。不用百里轩引路,周显已然飞身而起,一马当先,边行边说:“那些外来修士,多聚向城北。听说北城门外,有一座陈旧的厉公祠庙,也不知建于何时,那是当地的一座古迹。外来修士此番聚向那里,多半因为那厉公祠庙,有点古怪。”

三人均从空中飞走,不肖半刻,便来到北城门外。

距北城门不远,有一处宽阔矮坡。南面坡下,便是那厉公祠庙所在。

整个祠庙,占地约十余亩,不算太大。庙屋前,由平整青石铺成一个四方出场地,场地正中,落着一座石制香炉。香炉遍身青苔包裹,里面积满雨水,显然长期无人来拜祭了。场地外沿及庙屋四周,矗立着八根高矮不等,同样遍布青苔的石柱。

庙屋古朴简单,并无木雕石刻装饰,里面除供奉着一尊石像外,几乎一无所有。那尊石像,自然就是厉公了。因整个祠庙周围及内部,除了屋扁上有‘厉公祠庙’四字外,一没有宗谱,二没有碑刻,外人也不知,祠庙内供奉的厉公是何许人?

不过,这厉公祠庙所在的坡下,倒是树木成林,清新幽静,游人四时不绝。

第一百三十九章 厉公祠庙

周显等三人都没有作皇族衣装,更没有戴那种特制面罩,外表上与普通游人无异。三人一走进祠庙前空场地,一眼就能发现,有多位修士混迹游人之中。

“豹兄!久违,久违!”周显迎上走在一起的几个游人,向为首者作揖行礼。

其人百里轩也认识,曾出现在豳风法会上的赤胆生豹衡。不过那时,他是在一种特殊状态下见到对方,这豹衡当然不知道他。

“周兄!”豹衡拱手还礼,“支月纷乱渐起,不免牵涉俗世,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大周皇宗的人。呵呵……”

“豹兄说笑了。在下带人来此,并非想介入纷争,只是为支月国皇权稳固,尽一份力罢。”周显说罢话锋一转,“近来不少修士涌入望月城,只是为这个厉公祠庙?这厉公祠庙有何特别之处?还望豹兄指教。”

“周兄难道不知?”豹衡稍显疑惑,见周显摇头,接着说道,“就在半年之前,梨山亥市里有个传闻,说这厉公祠庙内,每到一年祭祖之期,便会出现一层力障,阻止外人进出祠庙。而且近来,在月圆之夜时,祠庙内也会出现灵力波动。我等来此,欲证实传闻真伪。若传言不虚,则祠庙内所供奉的厉公,显然曾经是一位修真前辈。祠庙异动,很可能是这位前辈真遗之物,要重现于世。”

“哦。”周显点头,“祠庙内有何出奇之处?豹兄有无发现?”

豹衡摇头:“祠庙内除了一尊石像外,几乎一无所有,毫无特殊。传闻是真是假,这要待月圆之夜再来证实。还有消息说,每年祭祀之期,祠庙内形成的力障,只有这位厉公后嗣之人,方可进入。所以,不少修士在城内,打听厉姓之人,希望找到这位厉公的后裔。呵呵,这厉公祠庙,明显长期无人祭拜,哪里还有厉公后裔?”说罢,他扭脸看向周显身边的两人。

豹衡先是朝赫连镇点头招呼,显然双方也认识,最后才看向百里轩:“这位是……”

周显忙介绍道:“这是虞国六王子慕容昭和。”继而转向百里轩,“这是修真界内大名鼎鼎的赤胆生豹衡。”

百里轩这才与豹衡正式见面。

豹衡也接着向他们三人,介绍自己身边几位修士。只是那几位修士,在修真界藉藉无名,除了一位已经结丹,另两位还是结丹以下修为,引不起周显等三人注意。众人之间相互客套一番后,便分头别过。

周显等三人在祠庙前,众多游人之中,又找了几个修士打听,所得有关厉公祠庙的讯息,与豹衡所言差不多。三人将祠庙前前后后看了个遍,最后才进了庙屋。

庙屋内连帷幔都没有,除了正中一尊两丈多高石像,果真空无一物。

石像也无出奇之处,百里轩以神念透入石像,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也没看出名堂。当他走出庙屋,审视屋外四周耸立的八根石柱,又看看屋内那尊石像,突然灵机一动。

那石像若算作一个石柱,与外围八根石柱一起,正合九宫之数。只是,九柱所处的方位,却不是九宫之位,完全不符合九宫盘龙阵的方位设置。因为百里轩近来,一直精研阵术,所以发现这点蛛丝马迹,他也要穷究一番。

百里轩默默静立门外,心中反复推衍六奇轮方、九宫转位,怎么也推究不出,这九根石柱,暗合何种法阵方位衍变机理。他总觉得这九柱所在之处,多半与九宫之位截然相反,中宫位反在庙屋之后,似乎不合阵道之理。

当他按照自己推想,眼光移向代表中宫之位的那根石柱时,却是有所发现。原本代表中宫位的那根石柱最短,而在这里,反是最高的那一根,位于庙屋正后方。长柱周围,长满浓密而茂盛的树木,高出树木的那一截石柱上,布满厚厚一层青苔。

祠庙后方的土坡虽大,却是不高,那根石柱高高耸立,长期被风雨侵蚀,本不该有厚厚青苔包裹。百里轩发现这点,因而想到,这里九柱极有可能设成特别法阵,中宫位的长柱,受到法阵保护。

“慕容兄有所发现?”周显声音,将百里轩从沉思之中惊醒。

百里轩眼现茫然,摇头回道:“没,在下见识浅薄,不比周眼界开阔,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在下认为,这里平平无奇,但传闻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不知周兄可有发现?”

周显看了看跟过来的赫连镇,两人均摇了摇头。周显抬头扫了一眼进出庙屋的游人:“那种传闻,或许又是有人想搬弄是非。我们且看吧,是不是真有其事,不久便知分晓。来到这里的修士不少,必定有人能探明真相。”

在返城途中,赫连镇问道:“二位兄台还要去打听那厉公的后嗣?在下要准备渡劫,恐怕无暇再陪二位走走了。”

“赫连兄尽管去忙。打听之事,全凭个人兴趣,在下倒不想费这个力气,过不多久,自然就见分晓。”周显话题一转,“倒是赫连兄渡劫,真要准备周全!来这里的修士渐多,兄台还要小心为上。届时千万要知会一声,在下与慕容兄,愿尽一份心力。”

“多谢多谢,在下一定恭请二位护佑。”

“六王爷安好!”外使官邸门边,两巡卫俯首行礼。街道上的喧嚣,与外使官邸内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一向沉心于修炼的百里轩,突然之间将注意力放到了身外。他看了看这两个虞国灵卫,取出几颗培元丹送与对方,问道,“二位随本王来到望月城,多有劳苦!这点丹药,聊表心意”。

“愿为王爷效命!”二人接过培元丹,单膝跪地,纳头拜谢,其中一灵卫礼毕接着说道,“只是近来,在下发现街上行走的修士渐多,我等有点……有……有点紧张。”

“哦。”百里轩转面看了看街面上,“不用担心。回头本王将你们换回,日后这巡卫之职,全由其他将士担当,你们灵卫,都去驻守五灵阵眼。”说罢径直去了阵枢之处,又一门心思精研阵道之术。

这天夜里,萧明与另一散修元昊,找到百里轩。相互间礼毕,百里轩问道:“二位兄台有何见教?莫非在下有招呼不周之处?”

“非也非也,我等随百里兄来此,非但没有出力,反倒愧领兄台不少灵丹,今夜来此,主要求证一事。”萧明说罢,看了看周围,显得有些神秘,继而低声问道,“百里兄以虞国六王子身份出使支月,我等一路追随,确也分不清兄台真实身份。兄台是那昭和王子本人,还是昭和王子替身?”

“哦?”百里轩有点意外,“这对你们很重要吗?在下知道你们不愿意投入皇宗,我们以这种方式合作,你们应该能接受。况且,在下也不敢强留各位相陪,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是,是。不管百里兄是否昭和王子本人,对在下都有救命之恩,在下追随兄台,只为报答一二,也是理所应当。”萧明表情有点尴尬,欲言又止,似有顾忌,“我等自追随兄台以来,相互间也算有所了解,觉得兄台为人,与我等也算投合。这次来……来求证……求证兄台真实身份,确有要事。是……是元昊兄要求的,这个……这个……”

“在下并非昭和王子本人。”百里轩认真的看着跟前二人,开口说道,“在下做昭和王子替身,实属身不由已。此事还望二位代为保密,否则莫怪在下不讲情面。”

一旁的元昊听了,眼睛一亮,接口说道:“在下多年之前,便与昭和王子接触过几次,那昭和王子极为深沉,不似百里兄这般坦荡。在下此番追随百里兄出使支月,一直都在怀疑百里兄是替身。此次得到百里兄亲口证实,在下也能安心与兄台做一桩交易。”

“交易?”百里轩更加意外。

元昊点头应道:“是。如今这望月城里,修士纷至沓来,确非无缘无故。厉公祠庙的传闻,想必百里兄已有耳闻。那个传闻是真的,在下正是为此而来。”

“哦?元昊兄知道那厉公祠庙的秘密?”百里轩郑重看着对方,说道,“元昊兄要与在下做什么样的交易?”

元昊看了看一边的萧明,又转向百里轩,这才说道:“百里兄既非真正慕容皇族之人,在下也放心如实相告。在下原本姓厉,全名为厉元昊,那厉公祠庙,就是我厉姓家族的宗庙。我厉姓家族,却不在这望月城居住,而是远在虞国境内的豳州。家族族谱内,就有这厉公祠庙的记载,只是稍有提及,没有详细介绍。”

“后来,在下筑基问灵,在修炼上小有成就,才访得这厉公祠庙所在。在下曾在民间祭祀之期,进入祠庙内,得到半幅阵图。那传闻并非虚妄,在祭祀之期,厉公祠庙内果真有一层无形阻力,非我厉姓家族之人,确实进不了庙屋。”

“在下当年进入祠庙,除了得到半幅阵图,还得知一些祠庙的隐秘。我厉姓家族,原有两支,一支是在下所在的直系厉姓家族,另一支是旁系蒲姓家族。经多年打听,在下才知晓,那旁系蒲姓家族,原是支月国皇族。当初在下得了半幅阵图,多年之后,另半幅阵图,也被蒲姓家族之人取走。蒲皇当初并未筑基问灵,得到另半幅阵图之人,多半是那蒲正王子。以前,在下曾多番试探过蒲正王子,当时对方法力太浅,很是警觉,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厉公祠庙后面的土坡之下,就是厉公墓府所在。那里被设下了重重禁制,禁锢了整个墓府,那墓府里,应该有厉公老祖遗留的一些宝物。在下与蒲正王子所得阵图,就是进入墓府的安全路径图。不过,要想阵图完整,还需在下与蒲正王子的精血,方可将两半阵图融合到一起。只有完整的阵图,才能找到并开启墓府入口。否则,就只能靠强力破除重重禁制,进入墓府。”

“另外,近些年来,厉公祠庙所引起的灵力波动,渐渐强烈。显然,那是祠庙外围法阵,积累的能量已近爆发之时,厉公墓府这般真遗之所,将至重现天日之期。我们只有先别人一步,按阵图而进,才能得到一些墓内珍宝。否则,待这处真遗墓府见光之日,各大门派势力一介入,我们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元昊兄是想让在下去虞国皇城,接回蒲正王子?”

“正是。”元昊点头,“蒲正被引进慕容皇宗,在下当初也始料未及。原本打算待对方修为再增进几分,便与对方挑明,相商进入墓府,不承想,却变成现在这般局面。在下再也等不起了。”

“在下只是昭和王子替身,不一定就能如愿要回蒲正王子。此事又万万不能将慕容皇宗的人引进来,否则就算先行进了墓府,我等还是什么都得不到。”百里轩紧锁眉头,沉吟半晌后,突然问道,“若在下接回蒲正王子,进入墓府,在下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在下、萧兄、百里兄与蒲正王子,我们四人,入墓府后所得之物,我四人平分。不知百里兄以为如何?”

“好。在下明日即回虞国皇城。”

第一百四十章 纷乱之由

禁制是一种特殊阵术,是方位之学的一种高级应运。而布设禁制,也是修士精神力量的一种应运,只有修士神念之力达到一定程度,方可为之。百里轩对禁制之术,还没有涉足,但也不陌生,因各种阵术典籍之中,对禁制之术或多或少,都有所介绍。

百里轩送走了萧明、元昊二人,想到对方所说墓府内的禁制,又将《九宫八门》中有关禁制的记载,细细参阅一番,只是仍然摸不着门径。

第二天,百里轩向伯燕、黑二交待一番后,独自一人,出了外使官邸,行至城外僻静之地,驾起流青宝刀,直奔虞国皇城。

才出望月城不远,他便碰到多起修士之间的争斗。自此一路往西,他遇上的那种争斗,也颇为频繁,直至进入大虞境内,还频频碰上修士争斗,有时还见到大虞境内各封国灵卫,也参与其中。

一路行来,见到不少修士纷争,百里轩颇为兴奋。显然,虞国境内,已不复往昔安宁,两年前他出使支月时,遇上的纷争,比现在要少得多。这预示着,支月国境内的纷乱,终于波及到虞国境内了。

两日后,虞国皇城所在的中州之外,二千余里的地方,百里轩再次遇上一群争斗的修士。原本越往虞国内地,发生的这种争斗也越少,在这距中州不算太远的地方再次碰上,而且人数不少,倒引起百里轩注意。

百里轩停立高空,正要以神念窥探那群争斗的修士,远远就见有一人,朝他这边飞来。其人浑身上下,都闪动着灵光,隐隐可见对方身外,覆盖一层鳞甲虚影,飞行速度很快。其人身后不远处,有一只如蝙蝠一般的怪物,正紧追不舍。怪物扑扇着一对长长肉膜巨翅,四肢末端都生有金黄色利爪,遁速相对要快。

百里轩神念一探便没有怠慢,张口吐出一团灵火,似一颗流星,击向那个蝙蝠怪物,其身形,也迎向那个浑身覆盖鳞甲虚影的修士:“王爷休慌,在下可助你一臂之力。”

那个逃跑的修士,原是虞国六王子慕容昭和。他此时浑身上下,被鳞甲虚影包裹,气息不曾外漏,却还是被百里轩神念透入鳞甲,探知明细。

慕容昭和见到百里轩,也迎了过来,开口说道:“百里兄小心,此人是血蝠怪曲耜,对方在魔化变身之下,实力大长,本王事先设下的四象缚灵阵,也困不住他。”

百里轩早已探知那个血蝠怪气息深浅,比当初择猎魔化变身时要弱很多,任对方如何了得,百里轩如今也丝毫不惧。他向昭和王子点了点头,伸指捏诀,对着击向血蝠怪的那团灵火一点。灵火袭近血蝠怪时,突然之间迅速变大,如一张火网般罩向对方。

血蝠怪似乎怕火,且动作极为敏捷,大翅一拢,便从火网边缘绕了开去,在火网不远处停了下来。它扇动着肉翅悬停空中,血红双眼,盯着飞过来的百里轩。

百里轩一招手,那片火网又恢复成一团灵火,迅速缩小并飞了回来,被他一口吞下:“呵呵,阁下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大虞国?竟敢为难六王爷,真是胆大包天!”

“嘎嘎嘎……”血蝠怪物发出一连串怪声后,竟口吐人言,“本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又是谁?却要多管闲事!劝你速速离开,莫要引祸上身。”说罢双下肢一晃,一对金色爪影,倏忽之间便袭近百里轩跟前。

百里轩心里一惊,几乎下意识的双腿轻颤,其身形在电光石火之间避闪一边,他才一抬头,又见眼前一暗,那血蝠怪的身形,如一块黑幕般盖了过来,动作之快,几乎眨眼即至。

百里轩一抖右手,对着袭来的重重爪影,猛击一拳。

“砰”的一声大震,一人一怪,身形一触即分。重重爪影,一下子就被击得全都溃散。百里轩稳住身形,看了看手臂上几道浅浅爪痕,伸手抛出一柄短叉。

血蝠怪扑扇着巨翅,摇摆的身形堪堪稳住,就发现有一股莫大威压,将自己笼罩,不由得“唧——”的一声怪叫,转身就要逃走。

“你逃不了,若是不信,尽管试试。”百里轩朝着悬浮空中那柄涨缩不定的短叉一指,短叉刹那间光华大放,一股慑人心魄的萧杀之意,陡然充斥天地,令人透体生寒,瞬间就瓦解了血蝠怪的斗志。

“道友且慢动手!”血蝠怪一晃身躯,散出一蓬灰雾,待灰雾凝缩散尽后,现出一个人来。此人貌似四十左右,身形瘦削,洁面无须,正是曲耜其人,此时正满脸惶恐,拱手告饶,“道友手下留情,在下万万不敢了,还望饶我这次。”

“阁下弄错了,在下只是六王爷护从,还请王爷发落吧。”百里轩扭头,看向后面的昭和王子。

慕容昭和见百里轩控制了局面,这才散去满身鳞甲,施展化羽术飞了过来。他仍作皇族服饰,脸戴面罩,看不清表情。

曲耜对着昭和王子深深一揖:“万望六王爷饶恕!在下冒犯王爷,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只要王爷饶我这次,本人愿为王爷做一件事,以报不杀之恩。”

“哼!昭仁让你来杀本王?”

“不是。”曲耜摇头,“昭仁王子让在下……让在下来,是要……是要重创王爷,最好废了王爷修为,并未要求在下杀王爷。”

“那好,本王饶你不死,你得立下重誓,替本王做一件事。”

“本人在此立誓,为报王爷不杀之恩,愿替王爷做一件事,若有违背,天地不容。不知王爷,要让在下去做何事?”

“本王要求你做的事,就是去废了昭仁王子。你若是办不到,下次落在本王手里,定叫你生不如死。嘿嘿。”

“是,是。”曲耜连连点头,在百里轩收回九阴残叉后,对方即刻抽身退走。

“恭喜百里兄获得重宝!你那支短叉,似乎叫九阴残叉,本王曾经在典籍上看到过,不知是不是?”待曲耜退走后,慕容昭和语气,变得亲和,并且一下子就叫出九阴残叉之名,倒是出乎百里轩意料。

“不知道。”百里轩摇了摇头,“在下从一位叫择猎的修士那里抢得。不知王爷可知道择猎其人?”

“择猎……”慕容昭和摇头,“没听说过。”

“那边要不要去帮忙?”百里轩指着几里之外,一群修士争斗的地方。

“不用。那里四象缚灵阵中,困住了几个为昭仁效力的散修,没有曲耜在场,我们的人足以对付。”慕容昭和话锋一转,“百里兄修为大进,本王甚是欣喜。不知兄台此次回返,所谓何事?支月皇城那边,情况如何?”

“在下此次回返中州,正是要回禀支月皇城内情况。”百里轩接口应道,“对了,当前最紧要的,是要放回支月国的蒲正王子。出使支月的使团,不但有普通王国使臣,还有嘉兰、大周使臣,他们现在一致将矛头指向在下,置疑我大虞国收留蒲正王子,存有私心。在下身在望月城中,颇受多方压力,虽尽力周旋,还是难以为继,无奈之下,在下只好回转大虞,想讨个应对之法。幸而在这里遇上王爷,这应对之法,还请王爷示下!”

“这个……”慕容昭和沉吟半晌,方才说道,“有蒲正王子在手,我皇宗势力,任何时候都可以有诸多借口,介入支月。放回蒲正王子,这个……,就怕父皇不一定恩准。”

“在下一路行来,见到不少修士争斗,显然,支月境内纷争,已渐蔓延到我大虞境内。我大虞使团进驻望月城,也常遇到修士挑战。那种挑战,没有牵涉到俗世里,很明显,还没有哪拨修真势力,敢大举侵扰支月国俗世皇权。大虞国若想随时介入支月,更应该以俗世方法,以使团来往为好,而不应该扣留蒲正王子。毕竟,蒲正王子是一位有目共睹的修士。在下待在望月城,不但受到其他使臣指责,连一些修真势力,也渐渐刁难。这不外乎嘉兰、大周两国使臣,在暗中鼓动。他们的由头只有一个,说我大虞国不应该扣留蒲正王子。恰巧,蒲皇已年老体衰,蒲正王子是支月皇权唯一继承人,为了皇权更替,蒲皇也一再对在下,提起送返蒲正王子之事,在下实在难以应付!唉……”

“百里兄所言也有道理。留着蒲正,本王也不清楚,父皇是否还有其他用意……”

和王的话还未说完,百里轩就急着接口:“若上国皇宗,想就此派人大举进入支月,扣留蒲正王子,倒也可行。如此看来,在下便不需要再替王爷留在支月皇城了。只是,如今有多方修真门派势力进入支月,绝非无缘无故,对方定有图谋。皇宗此时介入支月,却非明智之举。”

“呵呵……”和王一声轻笑,“百里兄慧眼!虽然不明就里,也能根据细枝末节,看到大势。不错,原本泰王曾与嘉兰人达成协议,要瓜分支月国部分疆土,可是,嘉兰人太过急功近利,在支月境内大肆驱逐别派修士,反而另人生疑。经查访,嘉兰皇宗有不少修士,占据着支月境内一块地方,并在那里布下重重法阵,派大量修士驻防,不允许外来修士靠近那里。显然,那里极有可能是一处真遗洞府,或许还可能是一处进入禁战之地的入口。修真门派势力进入支月,就是为此而来。因高阶修士不便轻易掀起风波,目前还未插手,支月境内还未见到高阶修士现身。不过此时,上国皇宗不可能大举进入支月,嘉兰人想独占那处真遗洞府,绝不轻松,待他们抵挡不住修真门派势力冲击,自然要来求助于上国皇宗。以本王看,当下,我大虞使团,还不能撤回来。百里兄速速到中州皇城,汇报父皇,陈说事情原委。父皇也有可能,同意送返那蒲正王子。”

“此事还请王爷亲自去说,毕竟有些隐秘,在下并不知晓,若非王爷告知,在下还真不知,支月境内纷乱原由。皇上雄威,在下面见皇上,心中不免惴惴,若应对不当,露出马脚来,可就不好了。”百里轩放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那群修士,转了话题,“外来修士进入大虞国滋事,皇宗也不过问?”

“各处分宗门派与封国,早已接到皇上旨意,被要求驻守各处灵地,尽量不要参与外来修士纷争中。我们暂时要置身事外,就得低调从事。”慕容昭和先回复着百里轩的疑问,再将话题转到正事之上,“那本王现在就去求见父皇,希望能带回那蒲正王子。百里兄且在此稍待。”

“是。”百里轩拱了拱手,继而奉上不少培元丹。

慕容昭和很是欣喜,笑着将百里轩吹嘘一番,接过灵药后就直奔中州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疑虑难除

四象缚灵阵,百里轩倒也研习过。他悬浮在高空,看着下方那座四象缚灵阵运转情况,心中还默默印证着对阵位的推衍。

这四象缚灵阵运转,流动的灵力也营造出一个阵法空间,对外来力量,有一定阻隔作用,但其阵式威能,主要还是针对阵中,并不能阻挡住百里轩神念透入。在那阵中,几个阵眼处,百里轩看到了韩百晓、翟吾、何精忠等几个所认识的人,还有几人,他未曾见过,都有着结丹前期修为。而被困于阵中的修士,竟有十几人之多,其中多半是结丹修士,有几人修为,比翟吾还要强上几分。和王的那些随从,若不借助法阵之威,绝难战胜对方。

此阵原是一个困阵,并不主动对被困之人进行攻击。只是,阵中被困之人越是挣扎、冲撞,法阵缚灵之效,便越发增强。不懂阵道之术者被困阵中,难免惶恐失措,恼怒莽行,自行引动阵法的缚灵效果,越困越牢。

其实,此地所设的四象缚灵阵,只是按照典籍所载阵式布设,并没有进一步衍进阵式方位,变通活用。稍懂阵术之人,脱困不难,如先前那位血蝠怪曲耜,便顺利脱困而出。而被困的那些修士,明显都对阵道一窍不通,不过此时,他们倒是都安静下来,一个个在阵中静立不动。个中原因,一是阵式缚灵之效被一定程度的引发出来;另外就是那些人,也摸索到了一些奥妙,知道越是挣扎,被阵式困得越紧。显然,对方并不知晓辨识方位,寻找阵中生门所在,就只有沦为待宰羔羊了。

那些驻守阵眼的修士,其中有几个,百里轩并不认识,他也由此知晓,和王身边的结丹修士,绝不止韩百晓、翟吾等寥寥几人。

百里轩这次显露实力,原本是想表明自己,对和王很有价值,其真实效果,这时倒他有点游移不定。他不知是否表现得太过了,若引得对方猜忌,反而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百里轩又回到先前的地方,他有点同情,那些被困阵中的修士,可也不想干涉和王行事。和王不让他来这边帮忙,显然不想让他看到那些追随他的结丹修士。

这里距中州皇城,约莫二千作里,对御器飞行的修士而言,不肖一个时辰便可以飞越这点路程。

大半日后,慕容昭和果然回返,胁下挟着沉睡不醒的蒲正王子。他来到百里轩跟前,笑道:“本王以百里兄之言,请求父皇,父皇果然恩准送返这蒲正王子。呵呵,支月那边,还须百里兄替本王继续留守。”说罢将沉睡的蒲正王子交到百里轩手上。

“受王爷恩遇,在下份当效力。只是那边凶险,在下终日惶惶。不知嘉兰人何时才会与我们协作?届时,嘉兰使臣赫连镇,应不会再为难在下了。”

“哦。嘉兰使臣是赫连镇?”见百里轩点头,和王继续问道,“大周使臣是谁?”

“周显,人称‘小真君’。他们二人,一个使血灵剑,一个使幻形画戟,都是威力强大的法宝。幸好那周显想学外丹法,有求于在下,平时对在下还照顾一二。否则,与他们切磋较技,在下定会出丑,或许早就被他们挤出望月城了。”

“兄台不是得了九阴残叉吗?应当不惧他们刁难。”

“这是后来的事,那还得多亏周显。若非他正面敌住择猎,在下绝无半点机会,抢得此宝。”百里轩一脸庆幸,“不过,此次能带回蒲正王子,在下留在望月城,当会少了许多麻烦。”

和王笑笑点头,并没有回答百里轩先前的问题,而是伸手放出一团灵火,笑道:“百里兄成了炼丹士,本王不得不开始炼火,还请兄台指点一二。”说罢朝其手上的灵火一吹,那团褐色火焰一下长高近尺,火势熋熋。

除了炼丹士,会炼丹的人也不少,而炼丹士都精于炼火,和王想让百里轩作替身,自然要让二人之间,有更多共同之处,以免被外人一眼看破。

和王的灵火,远不如百里轩的灵火,但明显也下过一番工夫。百里轩见和王讨教,自不敢推迟,遂与对方交流一些炼火技法与心得。这般交流,他也有意外收获。和王所修多种炼火技法,有一些技法,也有独到之处,明显来自慕容皇宗的秘术。这让他更为感叹,慕容皇宗果真树大根深,有着丰富底蕴与秘藏。

以百里轩在炼火上的见识,交流起来,当然能让慕容昭和大有收获。二人此番相互探讨,双方都在炼火技法上没有保留。百里轩将得自长春子门下的‘八脉采精炼火’法,倾囊相授,让对方大为赞叹。

不知不觉间便过了一日一夜。二人交流结束后,百里轩说道:“纳精炼火,贵在将一些不同能量层级的地火,融入自身灵火中。不知各处分宗灵地,还有几处地火可炼?”

“有,漠郡境内的飞云门,其山门所在地漠云山上,就有多窟地火。”和王接口回道,“不过,飞云门掌教飞云老怪,是支持泰王的。那漠郡也属于泰王封地。百里兄若想去那里炼火,恐怕会遇到飞云老怪的考验。”

“怎么可能!在下若以王爷身份前往,他还敢刁难王爷?”

“不是兄台所想那般。本王真要去那里炼火,火云老怪非但不敢刁难,还需保护本王安全。不过,那老怪暗中使点手段考量本王,肯定也少不了。皇宗所在的乌龙岭附近,也有地火,本王想炼火,不用去漠云山。百里兄目前出使在外,暂时不便到乌龙岭炼火,你若将支月那边诸事安排妥当,真想去漠云山炼火,就尽管去,保证如你所愿。”

……

慕容昭和踏着宝刃,伫立空中,久久看着百里轩携蒲正王子离开的方向,默默不语。当身后出现一阵灵力波动时,他才转身言道:“百里轩修为,较之两年前,进步如何?”

话声刚落,从那灵力波动中现出一人,正是慕容笏。他一脸嘲弄,看着和王,开口回道:“你小子巴巴的将老夫拽来,就是为了此事?哎!小子肚量太小,如此容不得人,还指望当上虞皇?你到底怕那黑狼卫什么?那人身上法力气息,与两年前改变并不大。看来当初水菱所说,并非虚言。对方经双魂融合而复生,在修炼上,确是受到某种限制。对方体内火息不弱,由此可知,此人不笨,应该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妥,这才转而精修外丹法,十有八九,打算靠灵丹之功,来突破那种限制。此人替你出使支月,你连一件象样的防身法器,都不给对方,若非此人还有点本事,恐怕早就丢了性命,还真是难为他了。”

“不会。他获得了一件重宝——九阴残叉。我曾在典籍上见识过,绝不会看错。”

“那又如何?真正的九阴残叉,是一件古宝,早已失传多年,修真界内出现的九阴残叉,都只是仿品,了不起算是一件灵器,远不及我慕容皇宗的七刹刀威风。”慕容笏继续说道,“此人在修炼上异于常人。你也知道,他的攻击手段,多半是南疆蛮人的那种路数。他复生之后,幸好还能保存这点实力,否则就是废人一个。对方躯体强悍程度,丝毫不弱于结丹修士,可见他当年对巫术修炼,颇有进展。凭他现在实力,与人争斗时抢获几件法宝,那也稀松平常。你担心什么?”

“不是。”慕容昭和想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总觉得此人心机深沉,对我不够忠诚。他复活之后,心智之机敏,似乎不减当年。”

“他可曾对你抗命不遵?”见慕容昭和摇头,慕容笏斥道,“那你要如何?你小子疑神疑鬼,庸人自扰。我慕容皇宗屹立于修真界几千年,历届门人数以万计,还没有人敢叛逆皇宗。那小子既入我门,便生死由我,你还怕他翻了天去?日后老夫若发现对方敢做叛逆之事,定会亲手将其杀灭,就算他入了丹道会,我皇宗对之,照样有生杀之权。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私密,只要他能为我皇宗所用,我们还要恩待于他。此人是一位炼丹士,仅此一点,他也算皇宗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休要再打他主意,可记下了?”

“是,是。太祖叔之言,小子不敢违背半分。”慕容昭和俯首承诺,“还望太祖叔有空去支月那边走走,去关照一下那个百里轩。”

慕容笏不置可否,看了一眼那四象缚灵阵所在的地方,说道:“你们兄弟之间争位,老夫不便干涉,否则落人口实,在其他几位仲王面前不好交待。你小子莫要自作聪明,速回豳州王府,闭关修炼。你如此招摇,就不怕在别人面前,泄了替身之密?如今局面,对你有利。昭泰小子为躲避嘉兰人纠缠,一直潜藏不出,笙仲王都被请去泰王府了,他现在自顾不暇。昭仁自以为得势,被昭聪鼓动得四处争风,偏偏你这个傻瓜冒出来,甘当出头鸟,引来昭仁手下这帮散修。其实,你不用自作聪明,只须闭关不出,别人只当你身在支月皇城。昭仁的矛头,自然就转向昭泰、昭聪。若没有大变故,你的那位黑狼卫,几年之内也不出意外,下一任皇位继承,你的机会很大。这主要还是得益于你那黑狼卫替身。”

慕容昭和听罢,似乎有点兴奋起来:“是是,小子愚鲁,太祖叔之言,令小子豁然开朗。我这就带人回转豳州王府。”

“嗯。这就对了。无事别来打扰老夫清修。”慕容笏说完,身周顿起灵力波动,其身形一下子隐没不见。

慕容笏走后,和王立马行至不远处的四象缚灵阵中,与众位护从一起,对困于阵中的修士发起攻击,引得阵中之人抵挡挣扎,也引起法阵缚灵效果,越来越强。不出几个时辰,阵中十多位修士,浑身法力全被束缚得不能调用分毫,与普通人无异。他们最终全被慕容昭和,亲手施种下皇宗秘制的蚀心毒药,变成和王最忠实的手下。

慕容皇宗秘制的蚀心毒药,制作不易,结丹以下修士,对皇宗价值不大,根本不值得用这种手段来控制。另外,这种毒药对高阶修士几乎没用,能被高阶修士,轻易驱除。

蚀心毒药,还是慕容皇族在建立大虞国之初配制的,当时多用于控制一些结丹修士,为大虞国效死力,后来几乎不用了。皇宗也不屑于再用它来控制那些低阶修士。所以,这种秘制毒药,也就只有那些争夺皇位的王子们,才需要使用到。

当初百里轩由南疆返回,由于种种原因,致使和王没有对他施种蚀心毒药。返回之初,和王想要将对方躯体,炼作化身,自然不肯施毒;后来百里轩融魂复生,且实力不弱,那时和王并非没有机会下毒,而是他知道对方修习过巫功,担心蚀心毒药控制不了,反而招致对方忌恨,不利于驾驭,于是就采用慕容笏建议,以恩待之。再后来,和王就没有机会了,百里轩虽听命于和王,但给和王的感觉,似乎这个黑狼卫,变得尤为谨慎。

第一百四十二章 罗浮禁制

且说百里轩带着蒲正王子,赶往支月皇城,途中遇到修士袭扰,他都以丹士牌来防御,没有受到纠缠与耽搁,顺利返回望月宫旁的外使官邸。

待沉睡多时的蒲正王子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张高椅之上,旁边还站着三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不由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其中一人身材匀称,面色沉稳,见状笑道:“在下如今是虞国使臣,是虞国六王子慕容昭和的身份。这里是望月宫外的外使官邸。”

元昊、萧明二人,适时上前自我介绍,元昊取出一块阵图,示于蒲正面前:“蒲正王子当认识这个,在下是什么人,你现在应当知晓。”

蒲正见到那块阵图,面色一振,继而又恢复到刚醒转时那般茫然之态:“这是哪里?”

“这里是望月宫外,你已被送了回来。”元昊耐心回答着,见蒲正神态更为清醒,继续说道,“这位是百里兄,是虞国昭和王子替身,也是来望月城的虞国使臣。这位百里兄,设法将你从虞国皇城接了回来。阵图之事,慕容皇宗的人并不知晓,百里兄充当昭和王子替身,也是迫不得已。”

蒲正王子见元昊说得认真,这才恢复了正常,起身说道:“你们设法将我接回来,无非是为进入厉公墓府。这本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何让他们二人加入?他又是谁?”蒲正所指,自然是萧明了。

“如今情势有变。厉公祠庙外围法阵,所积累的能量已接近爆发,这处真遗墓府,将至重现天日之期。我们只有先别人一步,按阵图而进,才会有所收获。否则,待这处真遗墓府见光之日,外来修真势力一哄而进,我们就什么也得不到。”元昊指着萧明,“这位是萧明兄,在下结交多年的好友。这是百里兄,没有他,你也回不了这里。我们已商量好了,四人一起进入墓府,所得之物,我们四人平分。你若有意见,现在就提出来。”

蒲正王子又看看身边三人,稍作沉思后,说道:“好。本人同意。”说罢也取出一块阵图,“要不要现在就将阵图融合起来?”

元昊点头。二人当场作法,都吐出一口精血于阵图之上,将两块阵图拼接到一起。那精血是生命精华,不但饱含修士承继的血脉气息,还含有个人最精炼之法力,甚至一丝灵魂气息,只有修为到一定程度,修士才会凝炼得出来。

两块阵图一经拼接,便绽放出满眼毫光。原本两块阵图,在接触的刹那间,浑成了一体,变成一个完整阵图。

元昊将阵图接到手中,低头一看,不由说道:“咦——,原来的画面不见了,这上面出现许多禁制图解和路径图,还需要施放禁印,才能通过墓府里那些禁制。这,这,这些禁印诀,我等还需要修习一番,才能施放得出,短时之间恐怕……恐怕难以练成。”

百里轩凑近,将阵图接到手中,他拿眼仔细一瞧,就此沉迷其中,久久不言不动。他身躯渐渐变得仿佛一尊雕像,不久之后,身上气息似乎都静止下来。这惹得一旁三人,面面相觑,又不好将他惊醒。同为修真者,对这种情况多少有些了解,百里轩那种状态,明显是对阵图所有参悟,一时间陷入到一种悟真状态。

实际情形,确是如此。禁制属于阵术范畴,对于修士,那首先要求,是对精神力量的一种应运。布设禁制所要修习的禁印诀,便是让精神力量,在体外独立存在的一种方法。禁印诀也有一定壮神作用,修士需要将精神力量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施放出禁印,来布设禁制。禁印在一定程度上,与阵器功效相当,但还有着一些阵器难以取代的功能,这也是禁制之所以特殊的一大原因。

禁印的施放分两种,与百里轩所熟知的戎夷虫符施放一样,一种是有形的,由手指掐诀施放;另一种是无形的,完全可由心神来完成施放。

融合后阵图上,显示众多禁制图解,所涉及到的禁印诀不少。其中,最典型的禁制,有九种,称作‘罗浮九禁’。禁制是一种特殊阵术,阵图上众多禁制,都是由这罗浮九禁,衍化出来,被称为‘罗浮禁制’。

百里轩从‘九宫八门’阵术典籍上,所了解到的禁制,与这罗浮九禁大不相同。典籍上对禁制描述,比较复杂,有点讳莫如深的意味,让他阅之不明所以。而这罗浮九禁,对禁制、阵术的描述,却是别开生面,令他一下子就沉迷其中。

元昊不似百里轩那般,被阵图上的禁制吸引,其实那与个人精神力量有关。修习禁制之术,最基本的要求,便是个人必须具有一定的精神力量。阵图上所显示内容,也根据参阅者精神力量不同而不同。百里轩所看到的内容,自然比元昊所看到的,要多得多。

禁印诀的修炼,不但需要一定的精神力,还需要个人领悟。这罗浮九禁对禁印诀解释,别开生面,相对易于理解。虽然参悟阵图上所有禁印诀,也不是短期之事,但针对厉公墓府内通行路径上的那些禁印诀,百里轩领悟起来,倒没有花多长时间。况且,修习那些禁印诀,要求的精神力量,对百里轩而言,根本不成问题。

百里轩一边参悟,一边不由自主,当场试验。他对着自己躯体,施放了几道隐息禁印,立时之间,身上气息,变得若有若无。如此,正可弥补静火诀隐息效果之不足。

一连几天,百里轩一直处在那种状态,对身外一切,不闻不问。

这天,正当元昊等人焦急难耐之际,百里轩终于醒转过来。他看看身边三人一幅焦急模样,笑道:“在下不才,对禁制一途有过接触,这些禁印诀,倒也难不倒在下。”说罢,他右手掐诀一扬,一道毫光直泛的奇怪图案,应势浮现而出,闪了几闪便隐没不见。随着四下里灵力波动,四人一下子似进入一个封闭空间里,四周暗黑一片。

元昊此时对百里轩打心里佩服,揖首言道:“百里兄神念强大,在下佩服之至!”说罢接过阵图,递给蒲正王子,“若没有百里兄,我俩就算融合了阵图,也无法进入厉公墓府。”

蒲正接受了眼前现实,他看向百里轩,眼光里透着一丝敬意:“百里兄如此神通,为何甘于做别人替身?受慕容皇宗束缚?”

“在下何偿不想如元昊兄那样?”百里轩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蒲正王子,摇了摇头,“还望王子莫泄了本人这替身之密,否则,本人实在难做!”说话的同时,他又施放出一个禁印,四人又回到外使官邸中的书房内。

百里轩转向元昊:“元昊兄准备几时进入厉公墓府?”

元昊见问,又取过阵图,交到百里轩手中:“我等进入墓府,一路上还需百里兄关照。这进入墓府之事,全凭百里兄作主。二位以为如何?”说完看向萧明、蒲正二人。

此行若是顺利,萧明最占便宜,他自然没有意见。蒲正见萧明点头,也跟着首肯。

此时,百里轩占了主导,他收了手中阵图,说道:“那事不宜迟,各位就此乔装一下,都扮着去厉公祠庙寻幽览景的游人。待游人较多时,我们便到祠庙后方高柱下汇合,届时一起进入墓府。”

等他们四人都准备停当,正要前往厉公祠庙时,却见黑二来报,有大周使臣到访。百里轩只得先将三人,安顿在这处书房,只身出迎小真君——周显。

周显还如往常一样优雅,一见面便连连拱手,口吐斯文:“慕容兄一向恬静怡心,修身养性,面对山雨欲来,仍能钓台稳坐。兄台这份淡定,令在下好生钦佩!”

“周兄见笑!所谓能者多劳,在下可不比周兄博学多术,身在风雨之中,仍能进退自如。望月城中,那些能人异士,在下不敢招惹,只有‘龟缩不出’。”百里轩一边还礼,一边应答,“周兄每次到访,都能让在下大受教益,不知这次,周兄想与在下,探讨哪项玄术?”

“非也!在下此来,想邀兄台去梨山一游。梨山四周有多个亥市,汇集四方修士。据说,刹宗与嘉兰皇宗在梨山那里,为亥市争利,正闹得不可开交,大有热闹可看。兄台不想去见识见识?”

“想,想,当然想。有周兄相伴,在下胆气都壮上几分。只是……”百里轩稍顿一下,继续说道,“可否请周兄缓上几日?蒲皇毕竟年事已高,筑基修炼对他而言,确是为时已晚,延寿也很有限。老皇帝一再请求送返蒲正王子,在下正准备回大虞皇城,接王子回来。”

“哦!那慕容兄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在下等你回来。如此便不再打扰,告辞,告辞!”周显再次拱手,还未进入外使官邸,便转身离开了。

就在周显离开后不久,百里轩与元昊等一行四人,也走出了外使官邸。

黑二本是慕容如和派来监视百里轩的。百里轩自出使支月以来,行事屡屡给黑二以强烈震憾,加上他偶尔有意在黑二面前,显露实力,连九阴残叉也曾让对方见识一番。

黑二不笨,自然明白百里轩向他显露实力的用意,他虽负有监视使命,可也不敢干涉对方行止,甚至连过问一下都不敢。黑二深知自己目前处境,以对方之能,可以随便找一个由头,随时都可以将他杀了,之所以留着他,那是对方宽仁。

另外,黑二跟着百里轩出使支月,比跟在和王身边,更为实惠。他常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灵丹,以他现在的见识,出自百里轩之手的培元丹,可比他当初送给对方的培元丹,要好上千百倍。在主观上,黑二早已将监视之事,抛之脑后。

百里轩等一行四人,都作游人装扮,出得外使官邸,买了一辆大马车,直奔北城外的厉公祠庙。

其时正值正午时分,天上娇阳普照,祠庙前游人如织。百里轩一行人,驾马车到了这里,下车后不一会儿,四人就融入人流里。

百里轩一行人选择这种时候进入墓府,最为恰当。修士往往不与普通人为伍,游人最多时,祠庙周围的修士也最少,修士探究厉公祠庙,多半不会在这个时候。

不久后,百里轩等四人,便来到祠庙后方的高柱下会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墓府遗珍

百里轩手执阵图,对着高柱一扬。只见从阵图上飞出一道禁印,没入高柱之中。

顷刻之间,晴空响起了一声霹雳,引起众多游人一阵骚乱。普通人难以知晓,身为修士,都能够察觉到。在祠庙后方高柱之上,出现灵力波动,正沿一条直线,极速向高空延伸。显然,那墓府的入口,在高空之上。

“走。”百里轩一手抓住身边蒲正王子,快速进入附近树林,以避开游人视线。继而,他踏空而起,扶摇直上,飞上高空,元昊、萧明二人一步不落,紧随其后。

祠庙后方高柱,灵力波动,一直延伸到云层之上,在那里,出现一个高速气流旋窝。此气旋径长约丈余,正中间隐现毫光,下方雾气一靠近气旋,便被吸入而隐没其中。百里轩等一行四人,径直跨入气旋,就此消失不见。

空中气旋,在百里轩等人进入之后,气流旋转陡然加速,渐渐可闻“咝咝”之声。随着气旋加速旋转,气旋附近产生了一层越来越大的无形阻力,渐渐将靠拢来的雾气,拒于几丈之外。

空中那气旋,是厉公墓府入口,有着传送功用,直接将进入其中的所有人或物,传送到墓府之内。

百里轩曾经历过长距离传送,如今这样的传送,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们被传送到一处封闭空间里,一个石制平台上。蒲正王子倒是感觉一阵眩晕,好久才恢复过来。

四人站在这处平台上,打量着四周情形。

在他们前方,每隔几丈,便有一个同样的平台,似凭空悬浮在那里。沿着一个一个平台,一直往前,就会遇上一块宽阔的大平台。那大平台上,有着一座牌楼,楼扁上刻着‘厉公墓府’四字,扁上两尺,嵌有一颗夜明珠,将四周照得清晰可见。

那一个个小平台,就似墓府前的一条小路。只是,百里轩等人立身之处看,只能看到前方的那个牌楼。在那牌楼之后,便是一片模糊了。他们除了看到前方一个个小平台与大平台上牌楼外,这里再没有其他东西,四下里一片黑暗空无。

百里轩等四人,才跨过两个小平台,便被一层无形壁障,阻住去路。幸而,有阵图指引,百里轩知道此处,设有一个极为厉害的罗浮禁制。若来者以强力,去突破那层无形壁障,便会触发禁制吸灵效能,可将试图破禁者浑身法力,吸得一干二净。

百里轩虽不知这种罗浮禁制如何布设,却知道应对之法。他胸有成竹,沉稳的伸手掐指,朝前一挥,一道禁印,便随手发出。

禁印没入壁障,犹如一团炽火碰触坚冰,不一会便融开一个大空隙。只是,融开的空隙扩大到一定程度,又会慢慢收拢。显然,那个禁印,并非用来破除此处禁制,而是让禁制的局部,暂时失去阻挡之能。

无形壁障上,被禁印融开的空隙变化,蒲正王子看不见,但其他三人,都能以神念察觉得到。百里轩拉着蒲正,与元昊、萧明二人,先后快速越过壁障。不承想,他们经此一越,直接就踏上那处牌楼所在的大平台。

甫一置身大平台上,百里轩等人面对的情形,与先前所见,又大不一样。

四人一踏上大平台,便感受到了一种无形压迫,浑身衣袍无风自动,呼啦作响。蒲正王子更被压迫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四人到此,再向前看,感觉上,他们并没有更接近牌楼,牌楼仍然还在先前同样的地方。

这处大平台上,布设的罗浮禁制较多,重重叠叠又环环相叩。百里轩自恃有通行禁印诀,此时只是靠近这里罗浮禁制,便感受到这般压力。他想象到,这里罗浮禁制若被触发,那将会遭遇何等可怕后果?心里不免惊骇。

百里轩见身边蒲正王子,甚为狼狈,忙掐指施出一道禁印。只见此禁印一化开,众人面前的气流,立马转动起来,并伴发出嗖嗖风声,以肉眼可见速度,形成了一个气旋。此气旋与墓府入口处气旋,有相似之处,也有很大不同。

身前的这个气旋,越来越快的转动。半刻之后,气旋正中,出现一条黑黑通道,通道入口也渐渐扩大,当扩展到一定程度时,也会往回收拢,而且收拢速度相当之快。来者若想通过,必须在黑口扩大的过程中,就开始进入。

百里轩等人,一直等到气旋中通道入口开始收拢时,才想到要进入,却是迟了。众人不敢冒险,只得等待此气旋消失。百里轩第二次施同样禁印,他们才进入气旋中通道入口。

黑黑的通道并不长,也见不到通道里有任何实物存在,百里轩等人感觉似踩在水面上,身形还有点起伏晃动。待四人走出黑黑通道后,却发现已来到了大平台的另一端,而那个牌楼,已然处在他们身后。

这时,四人又可看见前方延伸的一个个小平台,一眼看不到头。四周仍是一片黑暗,前方的一个个小平台,就似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小路。

百里轩一马当先,领着三人往前行走。他按阵图所示,每踏出九个小平台,便施放出一道禁印,而且每次施放的禁印都不相同。当他第九次施出禁印时,众人踏上下一个小平台,就发现眼前景物,陡然一变,就此来到一处石廊之中。

这里的廊道,实实在在的存在,四周都是暗青石壁,地面与廊顶,也都由暗青色石板构成,平整而光滑。廊道正中,每隔数丈,便有一根连接廊顶与地面的方形石柱,石柱中间部位,四面各有一盏燃着荧火的青灯。在每盏青灯之下,都有一尊木甲武士,或持剑、持刀,或持枪、持戟。那些木甲武士,依柱而立,木然不动,身上均已披上厚厚一层灰尘。廊道两边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开有一扇石门,石门两旁,也各立一尊木甲武士。

廊道又宽又直,并非只有一条。

百里轩等人立身之处,后方是封闭石壁,前方是一条宽直廊道,一眼看不到头。抬眼远看,众人所在的廊道上,还有许多分支廊道,每条廊道都不知通向何方?众人这时都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墓府,而且也是一个封闭的迷宫。

萧明等三人,都老老实实的站在百里轩身边,不敢轻举妄动。百里轩静立廊道,释出神念四处探查,不想神念在这里延伸,却受到很大阻碍。他如今的神念之力,在这里竟窥探不到百丈之外。但他发现,石壁上每一扇石门后面,都是一间石室,而且石室里,都被设下重重禁制,神念被完全阻挡,窥探不到石室里面的情形。

好久之后,百里轩也没有窥探到一件珍宝,只得又取出阵图,与众人再次确认一番。然后,他领着三人,严格按阵图所示,几步左转,几步右转,在不同廊道之间,迂回穿插,左右行走,前往图示的目标之处。

也不知走了多远,众人终于走近一扇石门前。这里正是阵图所示的目标之处。

这扇石门紧闭,门前与其他石门一样,立着两尊木甲武士。百里轩认真细看门前那两尊木甲武士,元昊却以为他要试探,忙提醒道:“千万不可触动这些木甲武士,这是一种木甲机关。这些木甲武士,都是炼制出来的,具有强大攻击和防御能力,有很强的守护作用。炼制这种木甲武士,虽属于炼器范畴,但与一般炼器,有很大不同,所以又称作木甲机关术。百里兄还是快快以阵图开启石门,稳妥为重!”

百里轩点头,一扬手,阵图随手飞出,没入石门之中。

阵图一没入石门,就见此石门四周光华一闪,缓缓向内移开。与此同时,门外两尊木甲武士,也缓缓向两边移开。

有了先前数次教训,四人在石门开启过程中,便快步走进石室。果然,在众人进入石室后,石门又自行关闭。

这处石室,里面很是宽广,四周石壁上安放有许多青灯,将室内照得很亮。石室正中,也有一尊与厉公祠庙内一模一样的石像,石像脚前,有一张长长石案。在那石案上,放着几件东西,依序列成一排,就是先前阵图上所示厉公遗留的珍宝了。

石案上,有两支几乎一模一样的蓝色短剑,都蒙上一层厚厚尘垢,毫无光泽。另有几只并排的玉瓶,还有一个石匣。而在石像两侧的石壁下,各有一尊形状怪异的木甲兽,也落满了灰尘。

两尊木甲兽体型很小,高不过两尺,在这宽广石室墙下,很不显眼。这两个木甲兽,一个形似鹰隼,却有猛虎头颅;另一个貌如恶狼,却有三条长长的尾巴,尾长是躯体数倍,上面满是棘刺。

这处石室内很宽广,但没有一处禁制,所有物件均一览无余。

此时,百里轩再不好占着主动,他谦让的朝身边之人示意:“元昊兄,蒲正王子,请。”

元昊也不推让,上前对石像行了一礼,便打开石案上那个石匣,其余几人也跟了过去。只见那石匣内,并排放着四枚玉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些玉简,蒲正王子看不了,元昊逐一拿起玉简,看了一遍,之后才让百里轩与萧明二人参看。

其中一枚玉简里记录的内容,是对这处墓府的介绍。另有一枚玉简里,记录着一种称作‘罗浮丹经’的修身功法。还有两枚玉简,一个记录着罗浮机关术与罗浮傀儡术,另一个记录着罗浮禁术。

根据玉简介绍,这处墓府入口,就是祠庙上空的那个气旋。那是一个单向传送入口,只能从那里进来,却不能从那里出去。而出口有两处,也是两个由法阵构成的传送出口。其中一个,就在这间石室中厉公石像的背后;而另一个出口,却在另外方向上,那处出口所通往的地方,正是修真界各门各派都在寻找的禁战之地。

墓府中其他石室里,几乎无一例外,都布设有各种罗浮禁制,而且也都存放了或多或少的珍宝。至于那些是什么样的珍宝,玉简里没有记载。无疑,百里轩等人按阵图寻到这里,这间石室里所遗留下的东西,才是那位厉公,要留给后嗣之人的。

两支蓝色短剑,称作阴阳冰灵剑,有专门祭炼之法与驭使法诀。那两个木甲兽,也是遗留之物,并非是机关兽,而叫作木甲傀儡,可以与法器一般,受人驱使。只是,驱使这样的木甲傀儡,颇为耗神。再就是那几只玉瓶,里面盛装的,自然都是辅助修炼的灵丹了。有清心丹、补灵丹、小百越丹,还有一种称作会正丹,是百里轩没有听说过的灵药。

遗留的珍宝,就那几样。几人稍事推让一番后,由元昊来分配。

两把冰灵剑,元昊与蒲正各得一把;而两只木甲傀儡,则是百里轩与萧明各得一只;几瓶灵丹由元昊与蒲正平分;而那几枚玉简所记录的几种玄术,对另外三人暂时没有什么用处,便由此行出力最多的百里轩,先行保管,日后另三人可以随时参阅。

百里轩所得到的木甲傀儡,正是那只虎头鹰。他以血引炼宝诀滴血收取后,神念一浸入虎头鹰体内那颗控制晶核,便体察到此傀儡功用,不但有强大的攻防能力,还可以用作代步工具。

分配过程很顺利,众人之间,没有任何争执与不满。正当他们要从石像后传送出口离开时,幕府里却响起一声轰鸣,连这处石室,都起了震颤。

“不好,有人也进墓府了。我们快走。”众人随百里轩,转到石像背后。石像正后方,有一个一人多高、椭圆形的淡淡光幕。那光幕上,有着明暗相间光华,正在不停缓慢旋转,赫然形成一个传送的光旋。

众人一踏入那光旋里,身形便从石室中消失不见。

第一百四十四章 罗浮之道

望月城北门外,不远处的厉公祠庙,连日来常出现一些奇异怪事。那里常发出一些沉闷的轰鸣声,有时连祖庙四周山坡,都有点震动。这被俗世民众认为,那是逝者鬼魂在发怒,长期游闹喧嚣,打搅了阴灵安息。

自从怪事一出,来厉公祠庙的游人锐减,更有不少民众,在北城门外,远远朝着厉公祠庙焚香烧纸,以求阴魂宽恕。随着时间推移,祠庙那里,这种怪事仍然不断。民众多半以为,那里出现了怨魂厉鬼,渐渐就没人再敢去那里游玩了。

这天,望月城南面数十里之外的空中,突然凭空出现了四人,正是被传送出厉公墓府的百里轩一行人。百里轩紧紧拉着晕眩的蒲正王子,不待对方清醒,便往望月城赶去。

南城门外守卫,见到蒲正王子返回,连忙快马报进皇宫。百里轩等人进城不久,便遇上前来迎接的大队人马。

老皇帝蒲长松亲自带领迎接队伍,满朝官员随从,锣鼓鸣道,旌旗彰行。队伍一接到蒲正王子,蒲皇父子重逢,相捅而泣,那般场面,甚是感人。

老皇帝一见到王子,远远伸出双手,无语哽咽,老泪横流。蒲正抢上前去,跪倒在老皇帝跟前,也陪泪泣曰:“不肖儿臣叩见父皇!”

老皇帝俯身,双手**王子鬓发良久,方才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吾儿请起!”说罢拉起蒲正,携其右手,一起行至百里轩跟前,点头谢道,“多谢上使成全!寡人父子才得以团聚。容寡人设宴宫中,为上使洗尘,请——”

“皇上先请,王子先请。”百里轩揖首礼让,跟在二人身后。抬眼再看时,他发现迎接队伍里,各国使臣中,唯独不见了嘉兰国与大周国使臣。他下意识的朝北城方向天空中,看了几眼。

厉公墓府的情况,百里轩此时已基本了解。

祠庙外那九根石柱,正是一种被称‘逆转潜龙阵’的阵眼,由反位九宫阵,衍化而成。此阵布设,已不知多少年月了,蓄积能量几近暴发之时。若百里轩没有以阵图,先行开启墓府入口,用不了多久,那处入口也会自行现出。入口处传送气旋,出现之后可以维持百余年。在此期间,任何人都可以从那里进入墓府。

由那厉公遗留下的玉简可知,‘罗浮丹经’与豳风宗小回回经,明显属同一类的修身功法。那厉公所修经法,应也是金丹道法。在这个歃暗大陆上,截丹道盛行,那厉公将罗浮丹经,作为珍宝留给后嗣之人,却是失算了。这罗浮丹经,无论对元昊或是蒲正王子,几乎是毫无用处。

墓府里其他石室内,虽都留有珍宝,但都布设了不少禁制。厉公如此布置墓府,对于其他修士,墓府无疑是一个大杀场。其人用意险恶,居心不良,令百里轩甚为不齿。

城中修士,较之以前大为减少,显然多半去了厉公幕府。尽管厉公墓府的开启,在修真界搅起很大动静,但对于城中平民百姓,几乎没有太大影响。普通民众该干嘛还干嘛,日子一如既往。

望月宫内,老皇帝设下宴席,格外丰盛,老皇帝父子感谢百里轩,也很真诚。直至宴罢散场,众人散去,百里轩被蒲皇请进内宫,以半师之礼,求教修身之法。蒲正王子这才知晓,他这位老父皇,竟已然筑基问灵。待了解详细情况后,蒲正王子对百里轩,更是打心里佩服与敬畏。

百里轩赠与老皇帝用于修炼的灵丹,同时也得到回报。支月国国库收藏里,可用于炼丹的俗世药材,几乎任由百里轩取用。

回到外使官邸,百里轩原以为元昊、萧明二人,会辞别他往,潜修炼宝。不承想,此二人在他委婉询问之时,俱揖首回道:“深感百里兄待人宽厚!我等既知兄台真实身份,愿意追随兄台左右,共研同修,做个同道好友。还望兄台不弃!”

“此行出使支月,多有仰仗二位之处,二位如此抬举,在下怎敢嫌弃?请,请。”百里轩将二人安顿在邸宅之内,才回到五灵阵阵枢处,思量下一步行止。对这二人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百里轩除了有点感激,也感受到了一点责任。

罗浮机关术、傀儡术以及禁制术,无一例外,都对阵道之学详作介绍。尤其在记录罗浮禁术的玉简中,还记录着‘罗浮阵要’,那是专门对阵道之学的解说。而机关术、傀儡术,两者都对炼器之学,涉及甚深,更有专门的‘器阵典方’供参考。这让百里轩极为兴奋,也倍有兴趣。

阵术中,方位之学是基础,‘九宫八门’典籍里记载的法阵,对方位应运,有一定独到之处。而罗浮阵要所介绍的法阵,对方位衍化应运,与九宫八门所述,又有很大不同。罗浮阵要对奇门方位推衍,俨然自成一家,为百里轩推衍方位变化,提供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如厉公祠庙外的反九宫衍阵之法,就是一个典型例证。

另外,‘罗浮阵要’对阵法的描述解说,亦如先前墓府阵图上的罗浮禁制一样,别开生面,相对易于被人接受。如今,百里轩参照慕容皇宗的‘九宫八门’阵术典籍,对比‘罗浮阵要’,两种不同推衍思路,让他视野大开,神思极为活跃。他在研修之间,屡屡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当初那块墓府阵图,对罗浮禁制介绍,针对性强,虽介绍得浅显,却不详细,主要还是围绕那些禁印诀来阐述。当时,百里轩虽然学得不少相对简单的禁印诀,但对那些复杂的罗浮禁制,尤其那‘罗浮九禁’的布设,却不甚明了。

这玉简中对罗浮禁术的记载,真正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系统而全面,令百里轩参阅起来,惊喜连连。原来,那些禁印诀,并非如秘法咒语一般,固定不变,而是对方位推衍中一些节点的凝结固化,使之起到与阵器一般效用。这样的禁印诀,修士可以根据需要而创造。禁印诀的创造,亦如方位衍化应用一般,具有无穷发挥空间。不过,修士创造出禁印诀,不但要对阵术有一定造诣,还需要相当强大的精神力量。

百里轩从中最大收获,不仅是阵术,还有对精神力量的多种应运。他此时并不知道,对精神力量的各种应运,正是广大修士长期孜孜以求的目标之一。

机关术与傀儡术,都属于炼器范畴,却又是器阵之学上两个重要的分支方向。

机关术所炼制出的木甲武士或木甲兽,并不需要人为控制,可以自行守护既定目标。木甲机关,由灵石提供能量,其中最主要部件,被称作智转飞轮。智转飞轮有多种,主宰着木甲机关各种守护行为。智转飞轮的优劣,也决定着木甲机关的强弱。有些智转飞轮,可赋予木甲机关一定的法术神通,发挥强大守护作用。

木甲机关可进一步炼成傀儡,成为木甲傀儡。木甲机关被炼成傀儡,还需要用到阴兽的晶核。那阴兽的晶核,百里轩不曾听说过,玉简中只介绍了晶核的作用。修士神念寄附晶核,可以通过晶核,方便控制木甲傀儡的行动。木甲傀儡比木甲机关灵活得多,可用之临阵对敌。

由此可见,木甲机关与木甲傀儡,各有所长。木甲机关不需要人为控制,可以大量使用,但缺乏灵活性;而木甲傀儡,具有极高的灵活性,可以用之来对敌,但要由人来控制,耗费心神,不能大量使用。

无论炼制木甲机关,还是木甲傀儡,都需要一定的炼材,炼材好坏,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着木甲机关或傀儡的品质。获得这些炼材,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一般修士不能承受的。这也是元昊、萧明等人,大方的将那些玉简,任由百里轩保管的原因。

玉简中所载的各种玄术,都博大精深,修士想修至精通,绝非短期之功。百里轩通阅之后,也有一番认识。这些玄术之中,或多或少,都秉持了一种对‘道’的同样认识。这种认识,与截丹道大为不同,与小回回经的认识,也颇多迥异。这种对‘道’的认识,虽崇尚天人合一,却不一味顺应天道,似有几分背天逆道意味,这让百里轩深受感染,精神大振。

很明显,这应该是一个叫‘罗浮’的修真门派,对道的认识,可称作罗浮之道。这罗浮之道融于门派的玄术里,以那种别开生面的方式,潜移默化,影响修术之人。

一连数月,百里轩都于外使官邸中潜修不出。

话说这天,望月城上空艳阳高照,天空中却不时响起雷鸣之声。这引起城中平民百姓,骚动不安。

百里轩才出得外使官邸正门,便碰上来访的小真君周显,遂以手指天,问道:“周兄,那是怎么回事?”

“哎呀,兄台真是好性子!数月之前,厉公墓府入口便已出现,四方修士争着涌入墓府,却不见一人出来。这不,嘉兰皇宗来了一位高阶修士,其人称作赫连余恩,一月前便在那墓府入口处把守,再不允别人进入墓府。估计,有人现在向对方发起挑战了。”周显说话之间,拉住百里轩袖口,“走,我们也去看看。”

“不,不。那里高阶修士争斗,在下怕受池鱼之殃。”百里轩忙将周显拽住,“墓府入口开启,周兄没去看过?”

“看过。”周显见百里轩推却,也就作罢,“墓府入口开启,先行进入的人,大多是那些沉不住气的散修,门派之人很少。在下岂会做那种楞头先锋?还是先看看再说。似这般真遗之所,里面虽有珍宝,十有八九会伴有陷阱,那里的珍宝,不是好拿的!这几个月来,在下一直关注入口处情况,倒是发现了不少厉害角色。”

“哦。都是些什么人?”

“赤胆生豹衡,兄台见过的,对方应算是一号人物,颇有一些手段;刹宗的耿禹,人称通臂熊,极善格斗搏杀,是刹宗低阶修士中的佼佼者;还有血宗的尹青,人称嗜血妖姬,其人本是男子,为人阴损,善使诡异的血宗秘技。另外,还有甲宗的铁背陀,尸宗的铁尸鬼女,还有一些中小门派之人,散修就更多了。门派之人,来得最多的,还是嘉兰皇宗。先前对方并不排斥别派修士,自从赫连余恩来到这里,他们便试图驱赶别派修士了。所以近一个月来,墓府入口处争斗不断,各个门派势力,虽不进入墓府,但都不乐意看到嘉兰皇宗的人,把持墓府入口。那些低阶修士争斗,赫连余恩不便过份干涉。”周显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天空,“造成这么大声势,估计有人与那赫连余恩动手了。”

“我们还是别去看了,不如去梨山亥市走走。现在,那里应该相对安全一点。”

周显闻言点头,笑道:“也好,在下此来,本就想邀兄台外出走走。呵呵,你们慕容皇宗,倒与兄台一样,这里真遗墓府开启,如此动静,除了兄台出使这里,慕容皇宗再没有一人来此。”

二人边说边走,出得城外,避开人群后便驾起遁光,往城东梨山方向飞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遇吕洪

梨山,是一处很大的山脉,那里山多林深,野兽横行,距望月城有五千余里。

梨山深处,普通人无能涉足,却是修士惯常行走的地方。那里也有一个修真门派,称梨山派,属于一个中型门派,有一定实力。

梨山派掌教,名唤紫焉,是一位高阶女修士,有一个‘梨花醉雨’的优雅名号。门派之中,还有两位高阶修士长老。

近些年来,嘉兰皇宗修士在支月国境内,大肆驱逐散修,颠覆或驱离一些修真小派。这个梨山派,原本也是被驱离对象,当初嘉兰皇宗几位高阶修士,来挑战梨山派,却遭到刹宗势力阻止。梨山派不能独立抗衡嘉兰皇宗,为了生存,只得示好于刹宗。

嘉兰皇宗为了打压梨山派,用硬实力不可行,就在梨山派山门不远处,开设了一个修真亥市,以争夺梨山派修炼资源。而刹宗,随后也在那里开设亥市,与嘉兰皇宗针锋相对。那里,原有梨山派亥市,后来还有其他门派,来此开办亥市,又有散修来此举办各种小坊会。现在梨山深处,亥市很多,小坊会更是数不胜数,四方修士长年云集梨山。

如此一来,倒让梨山范围内各方势力之间,形成一种均势。那里虽然争斗频发,但也不是各势力之间大规模纷争。

百里轩与周显二人,边行边说,才飞出不到两百里远,便碰上一伙争斗的修士。二人悬立高空,注视下方不远处的争斗。

这时,从下方一处山凹里飞出两人,避开那处斗场,径至二人跟前,向周显揖首说道:“王爷,下方山凹里,正举行一个小坊会。举办方不知是什么人,实力应该不弱,不少修真大派弟子,在小坊会中也不敢捣乱。”这两人原是周显随从。

“哦。”周显撇了一眼下方争斗的众修士,转而对百里轩说道,“慕容兄要不要去这处小坊会走走?以兄台本事,当不怕被人视作贡头。”对方所说的‘贡头’,是修真界截道抢掠中的行话,专指那些身家不菲且实力不强而值得一抢的人。

百里轩笑笑回道:“好,我们也按小坊会中惯例,各自行事。周兄先请!”

小坊会本就是相对修真亥市而举行的黑市。既为黑市,围绕小坊会周围,难免发生黑吃黑的事。所以,敢进入小坊会的修士,多半都有一点手段或一些依仗,几乎个个都算胆大心细、精明强干者。在这般场合里,修士之间几乎没有信任,最值得信任的人,恐怕就是修士自己。

百里轩虽未进过小坊会,相关情况,倒听说过不少。他所说的小坊会惯例,周显自然明白,也会听从。原本,百里轩敢独自一人跟随周显外出,就是一种自信,不怕对方打他的主意。

下方那处争斗,双方修士几乎全是结丹以下的修为。百里轩不屑于插手,待周显走后,他换了一身装束,又等了一会,这才落下地面,走向小坊会所在的那处山凹。

这处山凹里草木茂盛,清泉绕石,清新幽静。百里轩进了山凹,神念一扫,一下子就找到了这里幻隐阵入口。他长时间潜心于研修阵术,回报是明显的,此时看这处幻隐阵,早已没有多年前那般新奇。他脚步轻抬,顷刻间踏进幻隐阵入口,身形消失在这处山凹里。

幻隐阵内,小坊会所在的地形,就是一处小山岗。山岗上树木稀疏,多是大片宽阔的杂草地,天空被一片光幕遮住,外面天光,倒是能从光幕上透进来,使得山岗上清朗明亮。

此时山岗上有不少人,有三五成群簇拥在一起,也有单独站着的。

在这里等候交易的修士,都不会亮出实物,直到有人靠近,他们才说出买卖之物。

山岗正中,搭建有一座不大的四方木台,木台上站着四人,各对一方,注视着下方人群。在小坊会里,举办方自然要维持最基本的交易秩序,否则小坊会就没办法举行。

百里轩刚一踏进小坊会,立马感受到有众多神念,从他身上一扫而过。这种场合,以神念窥探别人,没有忌讳,更谈不上对别人尊重,一切都为个人安全。

百里轩抬眼四望,除了看到不远处周显一行人,还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对方正是他当初在豳风亥市上遇到的小霸王吕洪。当年,就因这个吕洪杀人越货,他结识了单林、单信两兄弟,而被吕洪劫杀者,就是那单姓兄弟的族人。

如今这位小霸王吕洪,尽管修为较当年有所长进,丹田中法力汇聚,离结丹不远,但百里轩这时,却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血灵剑,嘉兰皇宗重宝血灵剑的仿品,这位道友,可要看看?”一位修士走近百里轩,小声说道。

百里轩听了一惊,他见识过赫连镇所持血灵剑的威力,还以为血灵剑的仿品,都如赫连镇所持的血灵剑相似,见问连忙点头。

“我们先说好,在下只要极品培元丹,道友……”这人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明显想要看看,对方有没有他所需要的东西。

百里轩意会,掏出一瓶培元丹来,取出一粒递过去,让对方鉴别,同时说道:“道友的血灵剑,是否也让在下看看?”

这位修士确认了培元丹品质,一下子热情许多:“当然,当然。交易本应公平、自愿,否则哪能成就买卖?”说罢伸手,现出一柄殷红的血剑来。

百里轩见了那柄血剑,有点哭笑不得。似这般血剑,他身上就有好几把,只是一支品阶还不错的法器而矣。原来,血宗那位红袍修士与嘉兰皇宗的人,所使用的血剑,都叫血灵剑,都是灵宝血灵剑的仿品。相比赫连镇所持的血灵剑,同样是仿品,区别可就大了。

百里轩笑了笑,对那位修士摇了摇头,收起培元丹走过一边。这位修士见状,也不纠缠,收起血剑,寻找下一位顾客。这真正体现了交易双方自愿的规矩。

百里轩走走停停,边行边看,倒真有点眼界大开的感觉。这里达成的交易,多半不是通过灵石,而是以物易物,大多都是交易双方,各取所需。这里的交易品,相对稀奇,都有相当价值,不似亥市里,以比较常见的东西为主。

修真界里那些有名的灵宝,其仿品在这里多能见到,连大周国幻形画戟的仿品也有。也是在这里,百里轩充分感受到炼丹士的特殊地位。这里的交易,不通过灵石,但一些灵丹却很紧俏,能换到很多东西。灵丹对于修炼之重要,有时甚至是修士梦寐以求之物。

百里轩凭着平时炼制的各种丹药,换取了一些炼器所需常用材料,也换一些介绍炼材的经典。他与人交易时,还不忘打听一下阴兽晶核,只是被问之人,都无一例外的摇头。他们熟知一些妖兽,阴兽却没有人知道。

百里轩又来到一人跟前,对方很客气的招呼道:“上好的精乌玄铁,最好的制器炼材。道友只需提供十枚补灵丹,在下给出足够份量精乌玄铁,炼制什么样的法器都管够。”说话之人,正是小霸天吕洪,原来对方是来参加交易的。

且不论百里轩对这吕洪印象如何,对方要出售的精乌玄铁,确是他想要之物。

精乌玄铁,是炼制一些进攻性法器的极佳材料,也是多数器具的主要坯料之一。百里轩倒不是要炼法器,而是想试着炼制简单木甲机关。这精乌玄铁,就是最主要的材料。

炼制木甲机关最主要部件——智转飞轮,对火的要求很高,但更要求炼制者有相当强大的精神力量。炼制智转飞轮时,需要寄附一定的神念之力,才能赋予木甲机关一些自主守护行为。对于炼制智转飞轮,百里轩自信也有几分把握,所以试制简单木甲机关,就是他尝试炼器最好的切入点。

百里轩取出一粒小补灵丹来,递与吕洪鉴别:“补灵丹,在下倒有一点,不过,我们交易能否搭成,还得看道友能提供多少精乌玄铁。”

吕洪仔细看了一下补灵丹,有些兴奋的点了点头,他右手轻动,手上便现出一大块暗青色且富有光泽的矿石来。

百里轩看罢,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是精乌玄铁不假,但只是粗糙矿石,还需要精炼,精炼之后,可用的精乌玄铁不多。”

“呵呵。”吕洪略显歉意,说道,“精炼此矿石,所需火力很高,在下无能为力。不过,在下可以多提供一些矿石,绝不让道友吃亏,还望道友能接受此桩交易。不瞒道友,在下确实很需要补灵丹,望道友能成全!”

“这样啊。”百里轩沉吟一下,勉强说道,“你愿意出多少这样的矿石?”

吕洪立马两手连动,大块精乌玄铁矿石,接二连三现出。

“够不够?够不够?”吕洪一边问,一边仍在不停的取出矿石,直至二人跟前,堆出一个矿石小山,引来不少修士上前围观。百里轩仍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精乌玄铁矿石,这么多精乌玄铁矿石!……”围观的修士,免不了议论纷纷。

“在下再没有了。”吕洪取出最后一块矿石,眼巴巴的看着百里轩,“这些矿石,精炼出精乌玄铁,炼制什么样的器具都绰绰有余。道友若没有诚意,在下也没有办法。”

“有,谁说本人没有诚意?换了。”百里轩看了一眼吕洪,递上一瓶小补灵丹,“阁下看看数量。这些矿石,在下收取了。”说罢右手一招,那堆小山一般的精乌玄铁矿石,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吕洪满脸堆笑,对百里轩连连拱手:“多谢道友成全!在下还有一点点乌金砂,虽然乌金颇为珍贵,只是份量太少,对我也无大用,若是道友需要,在下可以奉送。只是……,只是那一点乌金矿砂,在下并没有随身携带,若道友信得过,可以随在下去取。”

“信得过才怪。这么多精乌玄铁矿石都带了,还差那一点点乌金砂?”围观修士中,立马有人善意提醒,“莫要贪这点便宜,当心做了贡头。”

“是啊是啊。这位道友千万慎重。”不少人附和。

围观修士七嘴八舌,吕洪十分尴尬,不由说道:“各位所言极是,在这种场合,确是不合时宜。罢了,罢了。多谢道友!”他朝百里轩再次揖首,便要挤进人群,打算就此离去。

“道友且慢。”这时,百里轩一下叫住正要离开的吕洪,“乌金砂也是在下极需之物,道友既有如此美意,在下求之不得。走走走,本人信得过道友,这就随你去取。”

围观修士见人家双方愿意,也就没话可说,各自散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谁是贡头

出入这处小坊会的修士,随时都有,百里轩跟着吕洪离开,除了周显一行三人朝这边看了一眼,小坊会上,几乎再无其他人关注他俩。

小霸王吕洪带着百里轩,驾起遁光一路往东,边行边道:“在下区区一介散修,道友无须担心。呵呵,在下潜修之地还有一些炼材,若道友看得上,可再用补灵丹换取,绝不会让道友吃亏。”

“好,好。”百里轩点头应答,“若真有需要的材料,在下还有一些灵丹。这种各取所需之事,当然是皆大欢喜!”吕洪是何许人?百里轩当然清楚,他索性再抛出点诱饵,以挑起对方贪欲。对于吕洪这种人,百里轩并不介意,来个扮猪吃老虎。

“道友来自哪个门派?在下一向走南闯北,说不定还认识道友同门师兄弟。”

“在下师门籍籍无名,不说也罢。”

……

二人边走边说,小霸王吕洪一路上,多番试探百里轩底细,均被他含糊敷衍过去。

将近半个多时辰,二人来到一处宽阔湖边。百里轩停住身形,显得有些迟疑,问道:“道友潜修之地在哪?我们已然走出千百里地,在下不敢再随道友去了。”

吕洪显得很坦荡:“不怪道友疑心。在下是散修之人,潜修地自然要找个偏僻之处。”说罢抬手,朝湖泊中间一指,“就在这洪澄湖中央的小岛上,看,隐约可以看得到了,眨眼的工夫就能到。”

只因这洪澄湖范围太广,湖面上风急浪高,那小岛在波滔里若隐若现,少说也在数十里之外。百里轩向湖心看了看,落到湖岸边,抬头对着仍在空中的吕洪说道:“道友在前带路,在下从湖水上蹚过去。”

吕洪见状,不以为意:“道友察看一下也好,免得心有疑虑。”说罢率先朝湖心飞去,不过其速度,却慢了下来,明显迁就下方的百里轩。

一路行来,百里轩见吕洪一直显得很沉稳,担心对方还有别的依仗,他自然添上几分小心,准备自己的后手。他踏波而渡,紧紧跟在吕洪不远处,而随身水炉,也被他悄无声息,融于湖水里。

这处小岛,上面尽是嶙峋怪石,方圆不足百亩。临近小岛时,百里轩早以神念窥探过,并没有发现异状。他刚踏上小岛,便见前面不远处的吕洪,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说道:“阁下如此信任本人,本人真不好意思对你下手。唉!按此行规矩,不留活口,道友若奉上身上所有之物,在下倒愿意放道友一条生路。”

“你引在下跟来,原是没安好心,要在下纳贡?”百里轩容颜一肃,不怒自威。

吕洪见百里轩如此,倒是一愕,继而奚落道:“道友是初出门的楞子,就只配做贡头了。”说罢扬手,一片刀光直奔百里轩面门。

百里轩连眼都未眨一下,抬手一捏,便将袭来的法刀抓在手中。那柄法刀犹在手中震颤不已,却是挣脱不了百里轩的五指。

“贡头?嘿嘿,谁是贡头?”随着一声怒斥,只见百里轩抓住法刀的五指一摇,手上法刀便不见了踪影,同时他身形如箭一般,冲近吕洪,五指齐张,抓向对方前胸。

小霸王吕洪与法刀之间,联系乍一切断,心神立时受损,不由脸色一白,又见对方五指袭近胸前。他一时惊怒交加,急切间一声大喝,随其张口,吐出一物,闪起一片银光,挡于胸前。

吕洪吐出的,也不知是何法宝?闪出那层银光颇为坚固,但还是没挡住百里轩的五指。

“砰”的一声大震,百里轩五指一下穿透银光,直接抓到吕洪的前襟之上。只是,这吕洪护身之物不少,那层银光被穿透,其胸襟之内,仍有一层更为坚实之物抵挡。

跟接着又是“砰”然大震,吕洪身躯,被一下击得倒翻。他顺势一滚,竟就此隐藏了形迹。

此时留在百里轩手上的,是一块被撕扯下的胸襟,而在这块胸襟之内,有一个原本属于吕洪的黑圣刹像。

此次出手,百里轩用上了几分实力,本想就此杀了这个小霸王吕洪,抢对方的黑圣刹像,只是顺便为之。不承想,这吕洪也有一些本事,竟然逃过了。

百里轩看向吕洪身形消失的地方,冷声说道:“敢将本人当贡头!你这个小霸王的名号,可是响亮得很,本人岂会不知?嘿嘿,你跑不了,本人这次,就要为枉死在你手中的众多道友,讨个公道。”

“呜——”的一声号角响起,四周湖面顿起狂澜。这一切来得十分突然,小岛犹如汹涌波涛里的一叶扁舟,不一会就被巨浪吞没。

巨浪顿起之时,百里轩也大吃一惊,神念往四下极速伸展,发现小岛四周湖面上,快速浮出五尊高大石柱,每尊石柱上都有剧烈灵力波动,一下子就搅起滔天狂澜。他反应也快,立马抢步跃向湖中。却不料掀过来的巨浪,此时似混杂了无数尖锐利刺,硬是将他挡了回去,腿脚也被刺得一阵疼痛。他心中不由一阵懊恼,还是少了经验,事先只顾探察这处小岛,小岛外周水下,他倒是没有注意。

“阵势。”百里轩知道懊恼无济于事,强行镇定下来,凝神静心,神念四延。

此时,这处小岛似完全沉入湖水中,其实是被法阵所笼罩。湖水并没有淹没到小岛,独独留出小岛上不大的一个空间,湖水在那狭小空间之外,快速涌动,如一层水墙。在那层水墙之上,犹自形成各种肉眼可见的涡流。外面的天光从水墙上映入,小岛上这个狭小空间里,光线并不太暗淡。

百里轩正被笼罩在这阵法空间里。此时,他凝神探察那些涡流的变化规律。好在,他还能感应到水炉的存在,心中并不慌乱,尽管他与水炉之间联系,也受到法阵阻隔而削弱不少。

“哈哈哈,任你本事如何了得,落在这流锋百坎阵中,就只有做贡头的份。”一个声音,突然在这狭小空间内响起,却是看不到人。

话声刚落,百里轩抬头,掐诀右手朝身前一扬,飞出一道禁印。那禁印没入空间外的水墙,灵光闪动之间,引起水墙上涡流向那里汇集。几上呼吸之间,水墙上便现出一个半人高的水中空隙。只是那空隙,忽大忽小,极不稳定。

百里轩一挫身,正要抬腿迈进那处水中空隙。这时,水墙上一阵晃动,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上,现出三个人来。这三人的身体,犹在水墙里,面目倒是清晰可见。

三人一现身,便作法捏诀,几乎同时朝那处不稳定的水中空隙一指。三道水箭自三人身前射出,从三个不同方向,袭向正要迈进水中空隙的百里轩。

百里轩伸手一挡,却被一道水箭刺得一痛,另外两道水箭,自然也就被他避开。而被他避开的两道水箭,正中那处不稳定的水中空隙。空隙周围的涡流一散,水中空隙也随之消失,水墙又恢复到先前模样。

百里轩刚回过身,水箭便接二连三,朝他停身之处射来。随着他趋避躲闪,袭来的水箭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而且,水墙上的三人,还不停移动位置,分别从不同方向上,引动水箭攻击,明显不给百里轩喘息之机。

这处小岛上的空间,毕竟太过狭小,袭来水箭一多,百里轩总有避无可避之时,少不了要挨上一些。初始一段时间,水箭攻击力并不很强,加之百里轩防身玉坠稍作抵挡,除了一点疼痛,对他造不成多大伤害。可是,随着水墙上三人移动频次越高,攻击越来越快,发出的水箭,攻击力也越来越强。直至后来,水箭都变了模样,犹如一片片水刃一般,百里轩每挨上一记,水刃都能穿透防身玉坠的护体灵光,在他身上割开一条浅浅的流血创口。

对方三人攻击,似乎无穷无尽,百里轩失了先机,这般趋避躲闪,终是被动挨打。

百里轩发出一声怒吼,不再理会袭来的水刃,他一抬手,便抛出九阴残叉,双手并指掐诀,对着短叉重重一点。

刹那间,残叉大放光华,一股萧杀阴冷气势,陡然充斥这处狭小空间,继而狂风乍起,气流激荡,卷起小岛上的砂石狂乱飞舞。

“不好,放金甲鳄兽。”一个声音响起,水墙上三人,随即隐去形迹。显然,对方感受到九阴残叉的威胁。

残叉所挟带的威势,在这法阵空间里,竟然大受影响,锁不定水墙上的三人。随着三人隐迹,残叉失去了攻击目标,犹停在空中闪闪发光。

此时,小岛上的地面,突然抖动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不出半刻,小岛中间处,大石一分,伴随着一声“咕噜”怪叫,从中爬出一只怪兽。

此怪兽形如大鳄,却生有粗长四肢,肢体大都覆盖金黄色鳞片,唯胸腹部,是一片暗黄的横纹皮甲。扁长阔嘴,獠牙外露,肢端蹼指上,生有长长的利爪。怪兽一从地下爬出,便直立起两丈多高的身体,两只大眼,瞪视着不远处的百里轩。这个怪兽,就是先前声音中所提的金甲鳄兽。

百里轩见状,朝空中一挥手,原本失去目标的九阴残叉,挟起一道闪光,对着金甲鳄兽射落。

“轰——”的一声巨震,才直立起身体的金甲鳄兽,一下子就被射落的残叉,击得趴到地上。此兽身上鳞片之坚固、防护能力之强大,大出百里轩意料。九阴残叉何等犀利锋锐?正面一击之下,却没有将金甲鳄兽钉在地上,仅仅碎开对方一小块鳞片,残叉便被弹开。

这只金甲鳄兽,满身鳞片象一个整体,似乎每一小块鳞片,都能提供一层防护。残叉射落之时,百里轩明显感应到鳄兽身上金光一闪,残叉只是碎开了最外层的一块鳞片,象是被另一片鳞片弹开。

且不说百里轩如何惊骇,这金甲鳄兽受此一击,却是凶性大发。对方嘴里发出一连串“咕噜”之声,四肢同时一蹬,张开血盆大嘴,便朝百里轩咬来。其动作,竟也快得令人发怵。

百里轩施出微步移形身法,躯体轻颤,从鳄兽大嘴边,一闪而过,不承想,却迎上鳄兽甩过来的粗尾。那粗尾上满是棘突,如一条长长黄金巨鞭。

“砰”的一声,百里轩被鳄尾一下抽得倒转翻滚,撞到外周水墙后,又被挡回。幸亏他心志坚韧,受此一击二创,仍没有片刻晕眩。他躯体还未摔落地面,身形未稳,满口獠牙的大嘴,又已咬到近前。

百里轩急切之间,张口一连吐出四团灵火,将自身层层包裹,同时伸手一招,那杆残叉,电光石火间挡到兽嘴之前。

或许,这鳄兽有些怕火,火光一现,对方连忙闭嘴抽身,兽体一扭,长长粗尾金鞭,又一下甩了过来。

又是“砰”的一声,残叉光华大放,虽然挡住了正面,但长长尾端,绕过残叉,仍重重抽到百里轩身上。百里轩还未着地的身体,再次被击得横移开去,撞上外围水墙。

九阴残叉随着百里轩心念,回到身边,包裹在身外的灵火,此时大涨延烧。

果然,那鳄兽见到不远处燃着大团黄火,没有再继续追击。对方双眼盯着灵火,四肢缓缓而动,兽体慢慢后移。

百里轩此时才稳住身形,见鳄兽怕火,心里稍安。鳄兽缓慢后退,他也不主动去招惹,而是捏指对身前的残叉一点。

九阴残叉受到催动,挟起一道光华,射向一边的水墙。金甲鳄兽在一旁虎视眈眈,百里轩短时之间,确难再凝神,探察这处法阵运行中的方位变换,只得试着凭残叉之威,来强行破阵。

不承想,以九阴残叉之利,虽能将水墙豁开一道长长缺口,可那缺口,几乎只在眨眼之间,便平复如初。当百里轩想再次催动残叉时,不远处的鳄兽,又蹿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收服鳄兽

且说小岛所在的法阵外围,那五尊高高石柱上,此时各立着一位修士。而小霸王吕洪,则还在五尊石柱之外的地方。

石柱上五人,修为强弱不等,但都是结丹修士。他们一个个双手掐诀,不时向石柱圈内的水波,发出一道道灵光,同时,每人都目不转睛,注视着水波之内。显然,他们能看到法阵里面的情形。

这时,石柱上有一人大声问道:“吕洪,此人是谁?”

离石柱不远的吕洪见问,连忙应道:“回孙师叔,一路上,师侄也没问清此人来路。当初那周显也没有说,只是让师侄,将此人引来这里。这事齐师叔应该知情。”

“再等等,那小真君周显,应该也要到了。他事先已将一具巨灵傀儡,留在为兄这里,不怕他不来。”另一石柱上的修士,接口说道。

那位孙姓修士急道:“齐师兄糊涂,怎不事先问问此人是谁?唉,这人绝对不简单,他躯体之强悍,远胜我等,先前多次被流锋水刃击中,也没有给对方造成重创。对方拥有九阴残叉,不但精通火技,还会施展禁印。这个流锋百坎阵,恐怕困他不住,若金甲鳄兽也对付不了,我们只有先行退走。”

齐姓修士听罢,显得颇为懊恼,脸色阴黑,沉吟不语。显然,孙姓修士所言,正是他此时所顾虑的。

就在这时,天边现出一个黑点。齐姓修士见了,面色稍济:“哼,这会儿才来。”

那黑点来得迅速,一会就显现出周显的身影,奔到石柱上的齐姓修士身边。周显看了一眼阵中情形,不禁轻声低语:“这家伙果真了得!”

“周王爷,现在可以说说,此人到底是谁?”齐姓修士沉声问道。

周显见对方面色阴沉,语气不善,笑笑回道:“齐兄何必生气?在下可没有坏了你的规矩,在下付得报酬,各位出力,你情我愿而矣,兄台当初可没问,贡头是什么人?况且,各位既干这行,还会怕事?”

齐姓修士一时语塞,又悔又急,好久才接着说道:“我们也得量力而行。此人强悍如斯,若金甲鳄兽受创,我们必须退走。”

“怕啥?”周显轻松笑笑,“在下不是已经来了么?这家伙真要是冲出来,各位尽管退去。”

周显才一说完,不远处小霸王吕洪,已然掉头转身,驾起遁光,不一会儿,就去得远了。

水波内的小岛上,百里轩已与金甲鳄兽,近身搏斗了三个多时辰。这种近距离力量对抗,正合巫人修炼之法,倒让他得益不浅。

尽管在搏斗之中,百里轩挨过鳄兽巨尾金鞭,千百次之多,身上也伤痕累累,但那都属皮外之伤,未及要害。他躯体拥有自愈能力,这时得以充分发挥,皮外之伤,在不长时间内,就能自行修复、结痂及愈合。对他而言,受这些创伤,不值一提,最大考验,还是创伤所引起的疼痛。

鳄兽的金甲鳞片,防御力很强,但在搏斗中,也被九阴残叉碎开不少。随着打斗继续,鳄兽的凶焰,渐渐消减,以致后来,几乎不敢再主动攻击。

百里轩反而斗得性起,旋击术已被运用得纯熟,加之九阴残叉自有气势笼罩,几乎每击必中,鳄兽没有一丝躲避的机会。他见鳄兽有点退缩,不敢再主动进攻,遂收了身外灵火,一点头顶残叉,残叉又挟起万钧之势,射向对方。

鳄兽浑身金光一闪,不理射落的九阴残叉,身形逼近百里轩,张口咬来,同时近袭,还有那条粗长的巨尾金鞭。

巨响震颤之间,残叉击中鳄兽颅顶。对方大嘴还未咬到百里轩身前,便被击压得闭合,躯体也被击得趴到地上。只是,那巨尾金鞭,确实有点诡异,百里轩每次看得真切,但几乎每次,都难以避开,这次也不例外,仍然还被倒卷而来的巨尾抽中。

百里轩身前灵光一闪,伴发出“啪”的轻响。他在横飞翻滚过程中,发现胸前那个防身玉坠,已碎成了一蓬齑粉。

只是,百里轩在此一击中,并未受多大伤害,他感觉体表有一层巫力涌动,抵消巨尾金鞭大半攻击。这般巫力的涌动,先前他不曾注意到,此时却是福至心灵。这显然是他在多番锤打过程中,摸索到巫力的又一种应用。斯为巫法中的‘力甲术’,是修者的一种力之防护。

百里轩停下身形,细细体验着体表巫力运转,这种力量运行,加入了意念主导,不久便发挥出‘力甲术’应有效果。由于长时间见识鳄兽满身金甲防御之妙,百里轩在搏斗中,悟出力甲术,对体表巫力运转,自然借鉴了鳄兽防御之法。他散布于体表的巫力,也成一个整体,渐渐便可随时汇集一处,让局部防御达到最强。

金甲鳄兽见对方停止进攻,慢慢后缩到小岛一角。百里轩服下一粒小补灵丹,行功炼化,补充耗损的法力,不肖几刻时间,又显得龙生虎猛。长时间剧烈搏斗,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疲乏。

百里轩见鳄兽这时有点退缩,遂取出两颗妖丹扔了过去。鳄兽本能就感受到妖丹诱惑,精神明显一振,两眼放光,迫不急待的一口就将飞过来的妖丹吞下,紧接着伏下身躯,安静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百里轩见鳄兽睁开双眼盯着自己,只是不肯上前攻击,他伸手一招,又将九阴残叉收起,徒手挥拳攻了过去。

鳄兽得了妖丹滋补,体力有所恢复。对方毕竟是兽类,百里轩主动招惹,自然又激发出对方凶性,对着袭近的拳头,张口就咬。百里轩闪避之时,竟又被鳄兽巨尾金鞭击中。

此番近战,鳄兽少了对灵火、残叉的顾忌,一下子主动起来,尾巴将百里轩抽出老远,对方还顺着翻滚的身影,紧追不舍。

百里轩身体遭击,散布于体表的巫力,瞬间汇集受击之处,抵御了大半巨尾金鞭力量,而他强悍躯体,足以承受剩余力量。他虽然被抽击得摔出老远,却没有受到多大伤害。不过,鳄兽发起一轮追击快攻,倒将他迫得一阵手忙脚乱。

百里轩借助玄妙快捷的身法,拳头不离鳄兽双眼,不久就扳回劣势,进退有据,有攻有守,与鳄兽激烈的缠斗到一起。

这一斗,又是几个时辰。双方打得乏了,百里轩又给鳄兽喂食妖丹,自己则吞服小补灵丹,恢复之后又是继续近身搏斗。

如此反复多次,小岛上的这种打斗,一连持续了多天。

话说这天,百里轩又一次服用补灵丹,恢复了法力,他取出两颗大块妖丹,在其中夹杂了一枚轰天雷,一起向鳄兽扔了过去。

这鳄兽远远就张开大口,准备吞食妖丹,在妖丹临近兽嘴时,对方竟然也发现了不妥,一反常态,扭头回避,只是为时已晚。阔嘴都还未来得及闭合上,妖丹与轰天雷,就已落进了嘴中。

一声振耳轰鸣与剧烈振荡,鳄兽所在的角落,伴发出一片耀眼金光。

待一切归于安静,百里轩再看鳄兽,却被震憾了。这鳄兽非但未死,甚至连下颌,都未被炸掉,只是满嘴血肉模糊,大口已经闭合不上。对方侧着躯体,瘫倒地上,两眼犹随着走近的百里轩而转动。

百里轩被金甲鳄兽坚固的躯体筋骨所震憾,见它没死,不由得心思一动。此兽显然不受他人控制,未被其他修士收服过。

他释出残叉执于手中,抬头看了看斜上方的水墙,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能看透水墙之外一般。惹得外面石柱上,那位孙姓修士大惊失色:“不好,金甲鳄兽已遭重创,此人似乎探悉了这流锋百坎阵的奥妙,知晓我等所在。齐师兄,我们快退走吧?”

“等等。”齐姓修士还未回话,周显却接了口,“此阵并不容易破除,这家伙或许是在故弄玄虚。你们说金甲鳄兽厉害,却不过尔尔。”说罢一伸手,手中现出那杆幻形画戟来。

再说阵中的百里轩,看了上方一眼,忽然一甩手,向四周射出几道灵光。

随着小岛一阵轻微晃动,百里轩连同那只金甲鳄兽竟一同消失无踪。这种情形,自然又引起阵外众人,一阵茫然失措。

原来,百里轩以阵旗布设了小封隐阵,这还是多年之前,散修潘良玉传与他的。在小封隐阵封闭空间里,他手执九阴残叉,疯狂注入法力。残叉得到法力灌注,散射出耀眼光华,将这封闭的空间内照得雪亮,一种惊心慑魄的萧杀与阴冷气势,陡然充斥其间,将不远处奄奄一息的金甲鳄兽紧紧锁定。

百里轩面色急剧转白,气息也快速衰弱下来。他这般驭使残叉,才算真正驭使灵器。

一般情况下,修士多以法诀驱使灵器,依靠灵器自身威能来御敌,若灌注法力来催动,灵器所发挥出威能,会随着法力加注成数倍增长。但这种催动方式相对凶险,灵器威能每增长一次,所需要倾注法力很庞大,修士勉强为之,有时浑身法力可能会被灵器吸空,极度力乏神疲下,其心神极易被灵器意志主宰,有可能就此心智大变,坠入癫狂。

在临阵对敌时,修士勉强催动灵器,如同孤注一掷,一击不能毙敌,自身很可能就万劫不复。如赫连镇所持血灵剑,就被宗门长辈下了数道封印,当使用者力量足够时,才能开启封印,发挥灵器更大威能,那这当然是同宗前辈对后辈的关心。

百里轩自恃心志坚韧,冒险催动九阴残叉,却为了造就一个威势,他要借此收服这只金甲鳄兽。

九阴残叉原有的威势,如愿被发挥出数倍,一种近似于被抽吸一空的虚弱感,令百里轩有点晕眩。他勉强支撑,飞快掐指,向鳄兽发出一道主宰契魂咒印。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此咒印一出,一下子就没入对方躯体。百里轩见状,立马收起残叉,一屁股坐到地上,紧接着一连取出两枚补灵丹服下,行功恢复法力。

半个时辰后,百里轩恢复过来,取出灵兽环对着金甲鳄兽一晃,环上散出一道淡淡的光霞,一下子就将鳄兽吸入其中。

百里轩收服了金甲鳄兽,紧接着就取出那只火炉。由于法阵阻隔,他与外面湖水中的水炉之间,联系遭到削弱,虽然还能感应到水炉存在,却驱使不了,更不能借着与宝物之间那种心神联系,窥察阵外情形。先前留下水炉,可谓极其明智之举,这般后手,往往就是保命的依仗。

百里轩此时再顾不得火炉里那个残魂,他移出火炉中那一小簇火种,依照法诀,不久便顺利炼化。炼化火炉之后,他又将寄附一丝残魂的火种回纳火炉里。原以为这样一来,可能会连累到残魂,不料火种回纳后,其中魂气非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显得更为旺盛,百里轩见状,甚感欣慰。火种借着火炉联系,不断吸取他的灵火能量,好在这种吸取,很是缓慢,对他影响不大。

水火乾坤炉本是一体,两炉之间联系,难以被轻易阻隔。百里轩这种想法,在炼化火炉之后便被应验。籍由两炉一体的关联,百里轩的神念,一下就延伸到阵外水炉之上,阵外情形,自然也被他尽悉于心。

“周兄。呵呵,好一个谦谦君子!”百里轩抬头,不免自言自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脱困取贡

自从百里轩与鳄兽在流锋百坎阵内隐迹,阵外孙姓修士,便急不可耐,想要退走:“齐师兄,小弟可不想搭上小命,我们还是退走吧?”

“这……”齐姓修士看了看身边的周显,有些为难,“周王爷,此人确实了得,不但会多种绝技,还会施发禁印,对阵术很是精通。这流锋百坎阵,恐怕困不住他,我等不得不先行退走了。”

“禁印?”周显一脸不以为然,“怎么可能?这家伙在阵道上,还很肤浅,怎么可能会禁制术?况且,此人还未结丹,绝不可能施发禁印。不过,他倒是修习过某种特殊功法,近身搏斗,其攻击倒有一些威胁,会震慑对手心神,颇有独到之处。此地流锋百坎阵,是你们刹宗前辈专为困锁那只金甲鳄兽而设,并不容易破除。你们怎会怕成这样?”

“宗门前辈设此法阵,已有数百年,只因此阵还有一些缺陷,才指派门中弟子,分批到此驻守。那只金甲鳄兽,可是一只五级妖兽,极难收服,宗门前辈设此困阵,困锁于它,以防它为害俗世。金甲鳄兽也对付不了此人,这处法阵,估计也难困住对方。”

“不用怕,再等等看,若他真能冲破法阵,在下不会坐视。”周显一晃手中画戟,那幻形画戟立马绽放出毫光,伴有一种无形威势散出,让齐姓修士心中稍安。

……

正当阵外诸人说话之际,远远的湖面上,突然现出一个涡流,并缓缓向齐姓修士所在石柱靠近。由于湖面上本就风高浪急,那处涡流只有几丈大小,并不十分显眼。直到涡流临近石柱十余丈开外时,周显首先觉察。只见对方手中画戟,突然发出一道闪亮光华,随着光华消失,周显连同画戟一起,就此隐没不见。

孙姓修士反应最快,见周显隐迹,他紧跟着跃身而起,蹿上高空,再不顾及他人,就此头也不回,向天边逸去。另外三人,几乎也是紧随孙姓修士之后,相继飞身遁走。

反应最慢者,就是那位齐姓修士。或许周显原先在其身边,让对方安心,当强援一下子消失,心里那种落差,让齐姓修士稍一愣神。待他作出反应,身形才升空几尺,湖面上的那个涡流,已临近石柱不到两丈了。

齐姓修士升空的同时,湖面涡流中间,也喷射出一条粗大水柱,如一条水龙一般撞了过来。

“呼哗——”一阵水流撞击声响起。那尊石柱一下子倒入湖中,而离石柱不远的齐姓修士,也被撞过来的水龙,一下吞没,连一声呼救都未发出,就此消失不见。

湖面上原先五尊石柱,就是流锋百坎阵的阵柱,也是五处阵眼所在。如今一处破除,石柱圈内高高隆起的水波,一下降了下来,露出了小岛本来面目。

随着小岛上一阵轻晃,百里轩才刚现出身形,脸色却一下子大变。

此时空中,正有一支数十丈长的巨型剑影,极速对着这处小岛射落。巨型剑影上,灵光闪动,剑势紧紧锁定小岛,远远就将岛周的湖水逼开。

百里轩一声嘶吼,随其吼叫,口中喷出一蓬血雨。刹那之间,小岛上泛起光华,现出两个大球,一个火红,一个湛蓝,两球一出,便极速融到一起,让小岛上光华更盛。

两球才一融合,空中剑影也已射到。

一声轰鸣,惊天动地。巨大灵力碰撞,将湖水激得喷上半空,整个小岛,全都隐没在滔天湖水里。

猛烈冲击,将百里轩一下冲击到深水之中。随着他身影消失,融合后的大球,也跟着隐没不见。

待被激上半空的湖水落下时,原先那处小岛,已然彻底浸入湖水里。

原来,周显见识过百里轩那种水性神通,他一发现湖面上涡流,便知不妙,立马隐迹高空。见刹宗修士相继逃走,周显知道这处流锋百坎阵不保,遂朝下方小岛,射出一块灵符,便遁走了。

周显所使那块灵符,可不一般,称为天剑符。那是一块很高级的攻击性灵符,由大神通修士炼制而成,在那灵符里,融入了高阶修士一式剑道神通。这种灵符,很是珍贵,只有周显这般人物,才可能拥有。

半晌之后,湖面上渐渐恢复原样。这时,水面上哗啦一响,冲出一个人来,正是百里轩。他冲出水面,便踏空而起,两步抢上高空,放眼四望。空中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百里轩一伸手,现出水炉,沉声问道:“小真君周显,给你们什么好处?”

“前辈饶命!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前辈高人,罪该万死,万望前辈饶我。”水炉里响起一个微弱声音,正是先前被水龙吞没的齐姓修士,原来被装进了水炉里了,“只有这具巨灵傀儡,是周显给我们的报酬。请前辈笑纳,望前辈手下留情!”

百里轩拿着水炉,轻轻晃动,从炉出摄一个几寸长的木甲怪物与一个黑圣刹像。那木甲怪物,就是对方所说的巨灵傀儡,而那储物刹像,显然是齐姓修士乞命的贡品。

木甲傀儡分类,百里轩这时已然知晓,与法器不同品阶的分法,大同小异,主要根据炼制傀儡的材质、傀儡的攻防能力以及用途来分。

木甲傀儡一般分作普通傀儡、战斗傀儡与巨灵傀儡三种。普通傀儡攻防能力差,主要用于替主人做一些体力活;战斗傀儡顾名思义,有可观的攻防战力,主要用于临阵对敌;而巨灵傀儡,则是突出其强大攻防能力,会施展一些固定战技。木甲傀儡与木甲机关一样,都以灵石来提供能量,越是强大傀儡,战斗时消耗灵石相应越多,灵石一旦用完,再强大的傀儡,就只能勉强当作盾牌来使用。

这具傀儡与厉公墓府里得到的虎头鹰一样,都属于巨灵傀儡。这具傀儡外形有点奇特,似人似兽,就如修士一种魔化变身状态,持一根长棍,那长棍倒是一个品阶较高的法器。百里轩滴血收取后,接着查看齐姓修士贡献的储物刹像。

刹像里的灵石众多,各种炼器、炼丹材料,多达数百种,高品阶法器不下十件,还有不少经法秘籍、玉符、丹药等。这明显是对方多年杀人越货所积攒下的。

百里轩一声轻笑,收了刹像,继续问道:“那位小霸王吕洪,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吕洪是小人的师侄,不过他一直在虞国境内陈吕世家,并没有去过宗门。我师兄弟五人,一百年前才到洪澄湖,看守困锁金甲鳄兽的法阵,也是那时,才认识吕洪师侄。”

“吕洪不是被逐出陈吕世家了吗?”

“陈吕世家只是那样对外宣称,其实并非弃他不问。吕洪天赋很高,是陈吕世家家主陈百修的近亲之人,怎会真逐他出世家?”

“刹宗可有一个叫周大昆的人?”

“周师弟?有,前辈认识周大昆师弟?”齐姓修士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说话语气,都有点变了,“周师弟入门较晚,但在宗门里,却有不小名声,很受长老们的看重。他有火性灵根,是一位天灵根修士,入门后修炼进展极快。据说,周师弟从开始接触灵功,到渡劫结丹,只用了短短十二年时间。就在几年之前,周师弟还来过洪澄湖,见过我们师兄弟。前辈,前辈,万望前辈看在周师弟情面上,饶小人这次。”

百里轩换上虞国皇族服饰,一抖手上水炉,身前毫光一闪,现出了那位齐姓修士来。齐姓修士抬头看见眼前之人,一下子目瞪口呆,好久才俯身揖首:“前辈……前辈原……原来是慕容皇宗高人!小人有眼无珠,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啊……”

百里轩趁对方俯身无备之际,口角微动,掐指一画,一道咒印射入对方体内。此术乃巫人降术,能一定程度,禁锢对方体内法力。

见对方吓得一声惨叫,百里轩笑道:“放心,本人既放你出来,就不想取你性命。此咒术只是给你一点惩戒,几年之后便自行解除。在下正是出使支月的虞国昭和王子,若这次真在此地,做了你们贡头,我大虞皇宗,定不会与你们刹宗干休。嘿嘿……”

齐姓修士对自身探察了一番,除了法力遭到一定削弱,并没有其他异常。对方表情才松驰下来,再次拱手:“原来是大虞国六王子,小人齐庶,是刹宗的一名内事弟子。若知道阁下是虞国王爷,小人绝不敢冒犯。事前周显故意不说,显然别有用心。”

“你倒不笨,就是太贪心了,一具巨灵傀儡,便能让你甘冒如此风险,真让在下为之叹服。按照你们这行规矩,我不杀你,已是格外开恩,那具傀儡,你也就别想了。呵呵……”

“是是是,多谢王爷不杀之恩。”百里轩的话,明显拉近了二人间距离,齐庶此时已不再惧怕,轻声问道,“王爷与周大昆师弟熟识?”

百里轩摇头回道:“在下多年之前,曾远远见过周大昆一面,很佩服对方为人。不过当时,他并没有瞧见本人,我们不算认识。那小真君周显,貌似谦谦君子,实则小人一个。如今支月境内,各派势力进驻,周显无时不刻,都在四处煽风点火,挑起各派纷争。你们刹宗,当然也是周显目标。去吧,告诉你们这里主事之人,莫要上了周显恶当。”

齐庶不住点头,一幅受教模样。他听罢拱手转身,放出一柄法刀,御器而走。

小坊会所在的山凹上空,这时已汇集了不少修士,其中有多人,对不远处的拼斗,指指点点,与身边之人交谈评论。周显与两个随从,自然也在这群观众之中。

百里轩赶到这里,周显远远便迎了过来,优雅的一拱手:“慕容兄何时出了小坊会?在下还以为,兄台先行去了梨山。不过还好,正可赶上这里一场热闹。”对方神情,就似洪澄湖的争斗,根本没有发生过。

百里轩早已领教过对方这种君子气度,回礼应道:“嗐,晦气!差点做了别人贡头,所幸还能全身而退,怕周兄等得心焦,在下这才匆匆赶回,有劳周兄久等!”

“在外行走,这种事在所难免。”周显不经意的回应着,一边亲热的拉起百里轩衣袖,“快来看,这些人正在争取小坊会压轴之物。你道这处小坊会主持方是什么人?原来是丁常。对方在修真界里,有着一个‘青面鬼枭’的大名,知道他的人,都称他青面鬼。这丁常是一位很有名的散修,一向独来独往,对待敌手从不心慈手软。不过,其人口碑还算不错,虽然有些凶狠,好象很少干欺诈劫掠之事,而且还很重诺。这次,他在小坊会上给出压轴之物有两样,一小块银圭,还有一颗小成妖丹。那块银圭似乎无人认识,倒也不值得争抢;可那颗小成妖丹,真是价值不菲……”

第一百四十九章 银圭稳秘

小成妖丹,价值不菲,非但可以入药炼丹,而且其本身,也可作为丹药服用,被修士炼化,有很强的洗筋伐髓、强本固体功效。

小坊会主持方,通常在小坊会上给出压轴之物,作为奖品,让参会者以竞技方式去争取。这般做法,无非为提升小坊会上的人气。

那颗小成妖丹,若在亥市中出售,需要五千颗上品灵石。主持方以此为压轴之物,对很多修士都有一定的诱惑。凡想得到奖品之人,只需要出四百或五百颗上品灵石,便可报名参与竞争。小坊会的主持者,通过这种方法,还可赚取利益。

所有参与竞争之人,都要与小坊会的主持者,公开较技,能抵御对方攻击次数最多者获胜,赢得奖品。这种竞技,一般不涉及生死,含有一定的切磋交流成分,修士在这种场合下,扬名立万者也不少。

小坊会的这种做法,能被广大修士所接受,还有一个大环境。修炼截丹道功法者,在一定程度上,也与巫人相似,主张在斗法竞技中,获得修炼上突破。另外,截丹道功法对修士心性,也有很大影响,往往使修士比较热衷于厮杀与血腥。

青面鬼枭丁常的修炼功法,缘自尸宗,精于尸术,常驱使两具铁尸来对敌。

尸术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炼制一些符合特定要求的尸体,有点类似炼器师炼制法器,但有着很大区别。尸体被炼制,达到一定要求后,就称作炼尸。炼尸,常是尸宗门下弟子临阵对敌的武器。与法器分成不同品阶类似,炼尸也有优劣之分。根据炼尸坚韧性与攻击力大小,通常分为铜尸、铁尸、银尸、金尸四种。

炼尸常受坟冢之地阴尸之气滋养,有可能产生一定程度意识,称为尸灵,可自行使用一种阴晦恐怖的力量。这时的炼尸,被称作通灵活尸。通灵活尸也属于炼尸,若非通过交手,很难从外表上分辨。而金、银、铜、铁四种炼尸,往往肉眼就容易分辨。但这四种炼尸,都有可能是通灵活尸,这使得四种可分辨的炼尸,又有着变数。

通常,铜尸不比铁尸强,但铜尸若产生尸灵,变成通灵活尸,有时甚至能毁灭银尸。而且,炼尸一旦产生尸灵,自身坚韧性与攻击力,就会有着自行强化的趋向,迟早会进化到金尸,甚至更高级别炼尸。

尸术,就源自尸宗的修身功法。据说尸宗的修身功法,叫‘鬼府尸经’,那是一种独特的炼体功法。在修真界,尸宗功法,被普遍认为太过于阴损甚至邪恶,多数修士,都有程度不等的抵触。

修士修炼尸宗功法,所吸收的外界能量,就是那种阴尸之气,最终要将自身躯体,炼得如炼尸一般存在。修士只要在修炼过程中,保持自己智识不灭,最终成就的,就是一个高智识的通灵活尸,拥有非常恐怖力量。毕竟,尸灵的产生,也不容易,由炼尸而成的通灵活尸,并不多见。

尸灵诞生于炼尸,始终就只能寄宿于那具炼尸,随寄宿的炼尸毁灭而毁灭。修士修炼‘鬼府尸经’,一旦上手就很难回头。随着吸收阴尸之气增多,修士的灵魂,也会受到某种影响,渐渐就不能离开自己的躯体,终随自己的躯体毁灭而毁灭。所以,尸宗功法,又被认为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功法。修士成就高智识的通灵活尸,那种通灵活尸不灭,修士也就不会灭亡。

修真界里那种夺舍术,对尸宗弟子,没有一点用处。他们只炼炼尸,不炼化身。在修真界里,也有修士相信人有生死轮回,甚至有来生转世。若这般说法,真有其事,则修炼‘鬼府尸经’者,无疑就绝了这种轮回。因为,炼尸生存能力尽管很强,一旦被毁灭,那就是彻底毁灭。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说法的原由。

青面鬼枭丁常,其人中等身材,满脸暗青,面部僵直,没有一丝表情,连说话都不动嘴唇,而是以法力传声,若非对方两眼还有点灵动,就如坟冢之中爬出的僵尸,一般无二。这明显就是修炼‘鬼府尸经’所致。

丁常的举动,也显得有点僵硬,似乎浑身上下,只有大关节能够稍稍活动,其动作速度,却是很快。他笔直悬浮在空中,右臂直直的对着斗场中那具乌黑铁尸,划来划去,驱使着铁尸与人斗法。这丁常有着结丹后期修为,据说对方在结丹后期修士之中,实力极为强悍。

小真君周显,一边向百里轩介绍,一边将对方拉到战圈附近,指着不远处围观的一群人,说道:“那几人就是丁常的弟子,慕容兄若需要那小成妖丹,现在还可以去那里报名竞技。这种竞技,可以使用法宝,若法宝防护被破,就算输了,所以很少有人愿意用法宝。这种竞技,主要考量个人躯体的防御能力。兄台精于近身搏斗,或许真能争得奖品。

“在下颇有自知之明,那具铁尸之坚韧,在下固体之功,远远达不到那种程度。不知奖品之中,那块银圭是什么东西?”

周显摇头:“不知道。不过可以先看看奖品。走,走,我们看看去。”

那处围观人群里,站在最前面的,就是青面鬼枭的四个弟子。这四人,就是当初小坊会中间木台上,站着的四人,当时对方维持小坊会内交易秩序。

这四人表情,都有点僵直,给人感觉,有些阴森。但他们还可以开口说话,显然,对方修炼‘鬼府尸经’,火候与青面鬼枭相差甚远。

周显与百里轩来到这四人跟前,提出观看奖品的请求。其中一人几乎二话没说,就取出一个木匣,并主动掀开匣盖,捧到二人面前,供二人观看木匣内奖品。

百里轩一眼看到木匣内那块银圭,心头巨震。他并不认识这块银圭是何物?而是识得银圭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符号,那些正是巫灵文字。他几乎下意识的伸手,去取那块银圭,却被青面鬼枭的这位弟子拦住:“不能碰!此物剧毒,阁下小心!”

此人话声刚落,木匣里那块银圭,象是被人抛出一般,飞到百里轩手里,却是百里轩以神念之力,将银圭摄到手中。

百里轩只顾上下翻转银圭,细细查看,青面鬼枭四个弟子,却以为他要强抢奖品。四人不约而同,一声怒斥,一下子就将百里轩围在中间。此时的周显,见四人如此,立马隐了形迹,遁出包围圈外。

四人刚将百里轩围住,还未动手,这边动静,就引来了正与他人斗法的青面鬼枭——丁常。其人原本还在百丈开外斗场中,不知使了何种技法,只见对方身形稍一模糊,待再次现身时,便到了百里的跟前,引起四周观众,一阵赞叹。

“道友识得这块银圭?”丁常盯着百里轩,两眼放光。

百里轩抬眼看了看身周,对丁常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这上面的符号,在下倒认得一点。这种符号,记录的是一种隐息方法,称‘冥灵归真术’,恐怕不适合阁下修炼。另外,以在下看来,这种银圭,应该还不止这一块。”

“对,对。”不见丁常开口,但其话声却显得急切,“当年在那处古墓里,在下就曾亲眼见过别人,也得到这种银圭。不过,这银圭含有剧毒,连尸毒都会被其腐蚀。道友为何不怕这种毒?”

“呵呵。”百里轩笑了笑,“在下曾经修炼过一些毒功,自然能抵抗毒性。”说罢,他将那块银圭,送还木匣之内,这才转身对青面鬼枭说道,“银圭上的符号,估计识者不多,阁下以这个作为奖品,恐怕没人会看得上。呵呵。”

“是,是。在下开办这个小坊会,原本也要打听这块银圭的隐秘,道友既认识这种符号,我们倒可以商议一下合作之事,结伴再去那古墓探索一番。不瞒道友,此银圭绝非凡品,以血祭之,可以发出一种无形剧毒,是临阵杀敌的一件利器。在下怎会将这种利器,作为奖品?”

丁常又飘近先前那处斗场,这次发出的说话声,格外洪亮,传出很远,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到:“各位道友,这次小坊会竞技到此结束,以刹宗俊杰——通臂熊耿禹耿道友获胜。但这块银圭不作奖品,本人再加一颗小成妖丹,换下这块银圭,亦即奖品是两颗小成妖丹。不瞒众位道友,此银圭确为一件难得的珍宝,本人得自一处真遗古墓。本人多年之前便探知,在那处真遗古墓附近,还有不少真遗之所。其位置,就在支月国东部,枯荣山中。不过,那里如今被嘉兰皇宗霸占,各位若想去探宝,还得遭受嘉兰皇宗的威胁。”

丁常话音一落,如在一口古井之中投下大石,一下子引起在场修士,群情激愤。现场有十多个嘉兰皇宗修士,听罢掉头就走,却哪里还能走得脱?

在场众人,无论修真门派弟子还是散修,对嘉兰皇宗在支月境内驱逐其他修士,早已心怀不满,他们现在终于知道了原因。对宝物的贪婪,几乎让这些人一下子就同仇敌忾起来。他们不约而同,纷纷上前阻截那十多个嘉兰皇宗修士,根本不需要再有人鼓动。一场实力悬殊的混战,就此上演。

不肖百里轩与青面鬼枭师徒出手,他们悬浮在高空,只看着不远处群修,围杀那十几个嘉兰皇宗之人。一时之间,围追堵截之处,轰鸣迭起,不同法宝所挟带各色灵光,争相绽放。

那种争斗,没有一丝悬念,几乎不过半刻,便有嘉兰修士在惨叫声中,血洒长空,坠落地面,引得一干修士争相抢夺死者随身之物。

那些嘉兰修士,实力有高有低,他们被围追堵杀时,一边拼死突围,一边施放求救讯号。随着截杀场地移动,离此不远的嘉兰人,接到求救讯号,自然要来施援。渐渐的,陆续就有来援的嘉兰修士,对方一来,也陷入被围攻之中。

这种场面,散修之人最为乐见,正是投机打劫的最佳时机。

混战之间,不知谁人发出一声兴奋的呐喊:“嘉兰皇宗驱逐别派修士,霸占真遗之所,破坏修真界的规矩,走,我们去梨山亥市走一遭,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抢回来——”

在这种场合下,如此呐喊,极具煽动性。喊声一出,便得到大多修士呼应。围追截杀的场面,还在继续,就有不少人陆续驾起遁光,往东面投去,那正是梨山所在的方向。

原本百里轩也要去梨山亥市,因青面鬼枭要与他商谈合作事宜,不便现在就走。恰好这时,周显来到他们身边,拱手寒喧:“丁道友!在下周显。道友大名如雷贯耳,此次真乃幸会!”

“大周皇族的小真君。不知阁下有何见教?”丁常两眼看着周显,语气有点生硬。

“不敢,不敢。”周显指了一下百里轩,“在下原与慕容兄,打算去梨山亥市走走,来道友开办的这处小坊会,只是路过顺道为之。在下此来,是想问问慕容兄,还去不去梨山?”

“哦。”丁常的眼光,又移到百里轩身上,“阁下莫非是虞国慕容皇族之人?”

“正是。”百里轩还未开口,周显便接口介绍道,“这位就是虞国的昭和王子,如今与在下有着同样一种身份,都是出使支月的使臣。慕容兄有虞国使命在身,阁下想与慕容兄合作去枯荣山,恐怕短期之内,难以如愿。”说罢又转向百里轩,“慕容兄,如今梨山那里,正有热闹可看,兄台要不要现在就去?”

“过段时间再去吧,现在可不是时候。在下不比周兄神通广大,不敢轻易引火上身。呵呵……”百里轩应道,“周兄请便,在下对那银圭,颇有几分兴趣,还想与丁道友交流一二。”

第一百五十章 合作资格

周显见状,点了点头,带着两个随从飞走了。

“丁道友恐怕不想与皇宗合作。不过不要紧,在下完全可以以个人名义,与道友合作,不让皇宗参与此事。在下可以以誓取信,道友大可放心。”周显走后,百里轩镇定面对青面鬼枭。

“嘿嘿,阁下竟有如此胆量,倒让本人有点佩服。”青面鬼枭丁常继续说道,“本人吐露枯荣山消息,无疑已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接下来,各派势力都会来找本人麻烦,尤其嘉兰皇宗,恐怕更是恨我入骨。阁下若不依仗慕容皇宗,凭什么就敢与本人谈合作?真要去了枯荣山,阁下个人安全都成问题,我们合作,可由本人说了算。”

“那就此作罢。告辞!”百里轩稍一拱手,转身欲走,却遇上两具炼尸,拦住去路。

“哼!在下认识银圭上的符文,就凭这点,便有资格与你合作。”百里轩一声冷笑,“若非道友口碑不错,在下根本不屑在此,与尔浪费口舌。”说罢根本不理会两具拦路的炼尸,直接冲撞过去。

两具拦路铁尸,都身作鲜艳的冥袍,身形挺直,脸上、手上肤色暗黑,并有多处似腐坏了一般。待百里轩临近,两铁尸同时睁开双眼,露出绿荧之光,一股阴森气息,立时充斥四周。两尸平举双手,十指笔直,如铁铲般插了过来。攻击的同时,两铁尸身上也翻滚起浓浓阴森之气,令人触体生寒。

百里轩见状,双手握拳,抖臂左右出击。只听得两下“喀喀”声,铁尸十指,明明被百里轩劲崩拳击,生生折断,其身形也被震开。不承想,对方刚一退开,又抬臂向百里轩攻来,手上十指,又恢复先前模样,似乎没有被折断过一般。

还有一些修士未走,他们见这里又起风波,迅速围拢过来。这些人多是散修,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铁尸折断手指,一下就能恢复,让百里轩心里一惊,而且铁尸身上翻滚的阴森气息,对人心神,似乎还有影响。不过,这种影响对百里轩却是微乎其微。他挥拳一击,几乎没受多大阻碍,就冲过阻挡。

此时,在百里轩前方不远处,空间晃动一下,现出青面鬼枭丁常。丁常一出现,便抬臂对百里轩一扬。随着对方枯瘦手指,应势射出一只暗淡的灵力手印,那手印形状,亦如丁常枯瘦手型一般,快速对着百里轩插来。

百里轩一挫身,欲闪避对方攻击,此时,身后两具铁尸,也已袭近。他奋力抖手一拳,将袭来的手印击散,两肩却受到了铁尸攻击。

百里轩一摇双肩的同时,远处围观修士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那群围观者,原以为这个籍籍无名的修士,经此一击,恐怕凶多吉少。不承想,两具铁尸仍如先前一样,一击而退,而且明显还是被震退的。再看百里轩,虽然身形摇晃了几下,浑身上下,并未遭创。观众中的惊呼,转而变成了一片喝彩。

百里轩见两具铁尸退而又上,张口吐出两团灵火,悬在躯体两侧。他一伸手,又现出那杆九阴残叉,以叉齿指着不远处的丁常,斥道:“道友莫要自恃甚高,在外行走,谁都有几项保命手段。青面鬼枭的大名,虽然很响,但在下却是头一遭听到。嘿嘿,你若想挟持本人,那是痴心妄想。”说罢一抖手中残叉,向前一抛而出。

九阴残叉在空中只闪了几闪,四周狂风顿起,一股强烈的萧杀与狂暴,一下子充斥这处斗场,逼得四下里围观者,远远退避。

“古宝九阴残叉,这是真正的灵器……”远处观众之中,当然有识货者,禁不住脱口叫道。

青面鬼枭丁常,自九阴残叉一出,便两眼放光,盯着残叉。这时,他突然抬臂,对着空中闪光的残叉,手臂一阵颤动。随着颤动,丁常那只枯瘦右手,突然之间一下子涨大几倍,而且那只大手上,还有荧光缭绕,并伴发出隐隐怨啼哀哭之音。那种声音慑心动魄,如坟冢之地的鬼哭狼嚎,令人惊怵不安。

“幽灵鬼手——”观众中有人不失时机,卖弄着自己非凡见识。

话声刚落,斗场上九阴残叉已对丁常射落。而那两团灵火,也被百里轩两掌一推,迎向袭近的两具铁尸。

空中一阵剧烈震荡轰鸣,丁常伸出的大手,一下就被残叉击得恢复原状,而九阴残叉所挟带的威势,却也被丁常就此抵住。百里轩两侧袭近的铁尸,再次被灵火击退。只是这炼尸象是无所畏惧,刚一击退,紧跟着就再次进击。

残叉一击之后,自身灵光一暗,快速返回。不承想,丁常化出的大手,刚被击溃,其手臂跟着一下伸长数尺,将返回的九阴残叉,一把抓住。对方明显要顺势抢宝。

百里轩见状,不由大怒,暗中以神念之力,猛一催动残叉,其身形也跟着扑了过去。只见,被丁常抓在手里的残叉,突然间光华大放,一下弹开对方枯手,火石般射向对方面门。

“砰——”的一声大响,残叉射中了丁常面门,百里轩右拳,也击中了对方前胸,却似击中铁壁一般。

丁常被击得飞退十丈开外。只是,待他稳住身形,其额前被残叉击出的两个窟窿,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恢复原状,其躯体就如那铁尸一般,难以损毁。看到这一幕,百里轩很是震憾。

“阁下停手,我们可以谈谈。”青面鬼枭丁常见百里轩作势出击,忙发声喊停,同时,他也将两具铁尸,招到身边。

原来,丁常带给百里轩的震憾,却远不及百里轩带给对方的震憾。修炼‘鬼府尸经’者,攻击中最厉害的,还是那种慑心动魄之能,影响敌手心神。敌人若神之不守,无疑就成了待宰羔羊。可是,无论是丁常赖以出名的绝技——幽灵鬼手,还是炼尸攻击,其中挟有的慑心动魄作用,对百里轩几乎没有效果,这让对方大为吃惊。

百里轩见丁常招回铁尸,也收了法宝,冷冷说道:“怎么?道友这是在考量本人?”

青面鬼枭飘近百里轩跟前,回头看着远处那群围观修士,发声说道:“都散了吧。梨山那边,若去得迟了,各位恐怕什么都捞不着了。嘿嘿,本人一向独来独往,却不想与尔等一起,去截杀嘉兰人。去吧,去吧,都去吧。”

那些围观者,见这里停了争斗,而且有青面鬼枭亲自发话逐客,自然就一哄而散了。不到半刻,原小坊会所在的上空,就只剩下百里轩与丁常师徒。

“呵呵,阁下应该是明白人,在修真界,任何时候都是以实力说话。若阁下实力不堪,本人就此将阁下抓走,还用得着与你合作?”青面鬼枭语气,明显和缓了下来,“本人既敢吐露枯荣山消息,不怕嘉兰皇宗找麻烦,当然也不怕你们慕容皇宗。别说你只是一个王子,就是虞皇,惹恼了本人,一样照杀不误。本人大不了从此远避海外,虞国皇宗想追杀本人,绝不会轻松。不过,本人的口碑,也不是虚的。阁下既有资格与本人合作,合作中就可以双方利益均摊,不要再在中途起争执,这样利于成事。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谈谈合作了。”

百里轩听了丁常的话,先是一惊,再是一喜。他惊的是,丁常这样的人,估计就似慕容昭和口中,那种胆大包天的散修,只要有足够利益,什么样风险都敢冒;喜的是,自己在这短短几年里,实力确有长足进步,这次与丁常交手,虽然在攻防能力上,他自叹不如,但若只是保全性命逃走,他还是有相当把握的。

百里轩不动声色,打量身前的丁常一眼,冷冷说道:“怎么个合作法?道友散出那样消息,估计不久,嘉兰皇宗的高阶修士,就会寻找你。在下绝不相信,在这种时候,道友还敢去那枯荣山?就算道友敢去,在下也不会奉陪。道友所说的合作,是在别派势力将嘉兰人驱离支月之后?”

“呵呵,阁下果然聪明。我们合作,这个时候自然没办法进行。本人还没狂妄到去挑战嘉兰皇宗高阶修士。散出那样消息,起码能牵制嘉兰皇宗大半势力,本人再去枯荣山探宝,不用等嘉兰人退出支月,届时自有办法。不过目前,本人确需潜藏一段时间。这个你拿着,到时本人再来找你。”说罢一抬手,扔过来一只音符引,被百里轩接在手中。

百里轩收了音符引,见青面鬼枭这种目中无人姿态,颇显无奈的摇了摇头,懒得再与对方多说。他略一拱手后,便要转身离开,却听到丁常又发声说道:“我们合作,不可让你们皇宗的人参与。”这般语气,哪里是商量口吻?

“在下若不想合作了,可不可以呢?”百里轩又转过身来,语气中带着恼怒,“不如道友再试试,能否挟持得了在下?”

“……”青面鬼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傲慢,已引起对方不满,“呵呵,对不住!多有失礼!望阁下见谅!别人尊重,是要靠实力争取的。当然,阁下有那个实力。”

百里轩听罢转身,几步之间便去得远了。

回到外使官邸后,百里轩又潜藏不出。

这次与周显外出,他算是有惊无险,而且收获颇丰。那块银圭上记录的‘冥灵归真术’,凭百里轩此时慧识,自然过目不忘。他回来之后略一修习,轻松就能上手。这‘冥灵归真术’是一种力巫术,专门收敛巫力气息,是巫人的隐息法门。如今在他身上,冥灵归真术的效果极为明显,几乎能将浑身法力全都收敛到血肉筋骨之内。加上隐息禁制、静火诀,百里轩此时很有信心,自己身上气息,就算高阶修士想探查清楚,也不会轻松。

得自小霸王吕洪的储物圣像,其中所藏之丰富,让百里轩都有点心惊。一个还未结丹的低阶修士,能有这等身家,确实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他见过不少散修,为了一点修炼资源,不惜以身犯险,相比这个小霸王吕洪,愧之大也。话说回来,吕洪之所以有这般身家,对方之精明,让百里轩不得不佩服。如此丰富的收藏,那得劫掠多少回才能攒下?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上次洪澄湖之争,吕洪见势不妙,早就溜之大吉,对方能有这等身家,也绝非偶然。

吕洪的储物圣像内,空间很大,虽然上品灵石不多,但下品灵石,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极品灵丹不多,亥市上常见那种灵丹,绝非少量;各种炼材、秘典,简直有点数不胜数;不同功用的法器更是多达数十件,单是各种盾牌就有十数块之多。在那些法器中,有一支几丈长三角状黑色大旗,一下就引起百里轩注意。百里轩神念刚一触及大旗,便有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顺着神念侵入过来,令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朋友之义

说来奇怪,大旗上传来令百里轩不舒服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片刻,仿佛他识海中自有一股力量,及时就将那种感觉驱离。百里轩心里一喜,识得这是一件重宝灵器,遂将大旗从储物圣像中取出,以神念将其包裹,进行炼化。炼化宝物的方法,他这时已知道数种,相较而言,以神念炼宝,最为快捷有效。

百里轩神念包裹大旗,发现旗杆上有几个古体字——阴风拘魂旗,那应该是宝旗名称。只是,这件灵器亦如九阴残叉一样,没有专门驱使法诀,只能根据宝旗中庞大意志指引,得到一些最基本的驱使窍门。

宝旗内蕴含的意志,阴森冷漠,疯狂而绝望,以百里轩心志之坚,在炼化宝旗后,气质上,似乎比以往多了几分阴冷。若想真正驱使这宝旗,所需要的法力,却是他目前难以承受的,他为之略感美中不足。不过,这阴风拘魂旗,所能发挥的威能,与九阴残叉倒有着很强互补性,两者似乎很般配。阴风拘魂旗与九阴残叉又有不同,炼化起来相对困难得多,非心志坚韧且精神强大者贪图炼化,势必遭此宝反噬,坠入癫狂。这恐怕是此宝不被吕洪炼化的原因。

正当百里轩试探宝旗上镶嵌的法阵,并窥查旗内拘禁的一些灵魂时,嘉兰使臣赫连镇亲自到访,请求他为其渡劫护法。

这事在数月之前就已答应过,百里轩自不便推托,他问明了时辰地点,在送走赫连镇后,便匆匆进了望月宫。

自从回到外使官邸,百里轩龟缩不出,潜心炼宝,就算不刻意打听,欲知外面情况,他也可去找周显。不过,在直觉上,赫连镇这次渡劫,真不是时候,他尽管当面一口答应对方,私下里还要去探探周显的意思,以决定如何为赫连镇护法。

小真君周显,显然也接到赫连镇的护法请求,对方将百里轩迎入内堂,第一次一改既往优雅姿态,双眉紧蹙,说道:“在下知晓慕容兄来意。唉!数月之前,我们就已答应为赫连镇渡劫护法,这次他来请求,自然不好回绝。只是,今时不同以往,自枯荣山消息散出之后,支月境内,各派势力与广大散修,都对嘉兰皇宗的人大打出手。大趋势上,各方势力一致围杀、驱赶嘉兰人,可在具体追剿中,往往又是一片混战,这使得原本目标一致的追杀,变得极其纷乱。嘉兰皇宗势力非同小可,在这种不利情势下,他们虽然被迫收笼力量,减少损失,但往往也会乱中取势,挑起其他门派势力间的争斗。”

“据梨山那边传来消息。那里的嘉兰皇宗亥市,遭到一定程度破坏,亥市上的修炼资源被大量哄抢。但人家并不正面与各派势力厮杀,而是大散财物,以重利招揽许多散修,与修真门派对抗。那里的嘉兰皇宗亥市,虽然不再赢利,但也没有被迫撤消。短期之内,支月境内嘉兰人,恐怕很难被彻底驱逐出去。”

“我们这里安稳,是因为这里是俗世,是支月皇城所在,修士不便在这里妄起争斗。慕容兄可以去城北上空看看,厉公祠墓入口处,嘉兰人走了,但那里现在更乱了,形单影只的修士去那里,十人八九就会遭到哄杀,散修都不敢去了。外面乱了,真的乱了,比枯荣山消息散出之前,乱多了!”

“周兄到底还去不去百草谷?替赫连镇渡劫护法?”周显说了许多,却没有说清正题,百里轩当然要问个究竟。

“去,当然要去。”周显看着百里轩,“不过,在下这次前去百草谷,也只身前往了。不知赫连镇如何想法?这个时候渡砺真劫,何不回返嘉兰?还敢在支月境内渡劫。他这种豪气与胆色,倒真让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百草谷,嗯……”百里轩沉吟了一下,说道,“嘉兰皇宗不会借赫连镇渡劫,要在那里挑起一番混战吧?赫连镇可是他们皇族之人,借他渡劫挑起争端,不是置他于险地吗?”

周显轻哼一声:“为了皇宗利益,皇族子弟也可以牺牲。他敢在支月境内渡劫,其他修士定会出手搅局,混战免不了的。在下这次可不敢多带随从,让那些手下去送死。届时若发现势头不对,在下只得先行保全自身,为赫连镇护法,只能量力而行。”

……

几天之后,周显、百里轩跟随赫连镇及一干嘉兰皇宗修士,飞进了常青山,直奔百草谷。

常青山范围内,几乎没有一个外来修士行走,而常青山深处的百草谷,更是一片空旷寂静。

这群人一进百草谷,谷内早有大批嘉兰皇宗修士,在这里等候。为首者,是一位清朗的中年人,洁面无须,双目有神。赫连镇对其人极为恭敬,尊称对方为‘太祖余恩仲王’。其人正是一位嘉兰皇宗的高阶修士——赫连余恩。

“见过赫连前辈!”周显、百里轩二人,在赫连镇引见下,俱是俯身揖首,恭敬有加。

“免礼!二位都是皇宗高第,能够来此为镇王子护法,老夫深感欣喜。”赫连余恩说话之间,有意无意,多看了百里轩几眼,“我等修真王国皇宗,一直以来,都遭到那些修真大派排斥。各皇宗之间,若能协作扶持,那是最好,实在不好协作,至少也不应相互排斥打压。否则,各个修真王国,迟早会被门派势力颠覆。二位此来,不用你们如何出力,只需向来此侵扰的外来修士,展示一下身份即可。你们如此,即可表明,我们各个皇宗之间是团结的,至少不会相互拆台。各派修士见到这种场面,气势上也会弱几分。”

“遵从前辈安排!”周显、百里轩当即换上了各自皇族服饰。

接下来,谷内所有人,都由赫连余恩亲自调配。嘉兰皇宗修士,被分成数十个小队,分别潜藏于百草谷四周山岭之间,以阻击进谷侵扰的外来修士。而周显与百里轩二人,并未受命阻击,只被安排在谷外巡视。

众人各自领命,分头行动,谷内就只剩下要渡砺真劫的赫连镇。对方独自一人,在一块硕大巨石上闭目端坐,静等天劫到来。

百里轩踏着流青,巡走于百草谷外南面低空,距谷内等候天劫的赫连镇,也不过十余里远,他只须神念一扫,便可将谷内情形,打探得清清楚楚。

一连数天,附近没有出现一个外来修士。百里轩甚感无聊,遂朝脚下流青宝刀轻吹一口气,流青在毫光闪动间,一下涨大两丈有余,悬浮空中一动不动。此时,悬浮的流青,刃面宽阔,百里轩不再巡走,而在刃面上盘腿坐了下来。他施出天地通神术,神念籍着下方无尽草木,远远伸展开去。

话说这天,天色近晚。一望无际的蓝天上,突然隐隐传来几声闷雷。半炷香后,雷声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就在左近。

这时,百草谷上空,似乎也在突然之间,就出现了一团乌云。空中这种景象,显得颇为怪异,别处仍是无尽蓝天,单单百草谷上空,出现一团乌云,而且,那团乌黑云层里,隐隐有光芒闪烁,雷声阵阵。

这是砺真劫的天象,百里轩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只以神念窥视,无须睁眼抬头。

随着雷声渐渐震耳,突然,百里轩睁开双眼,一下站起身来。他眼光所指,正是百草谷南边远处的天幕。

果然,没过多久,在百里轩双眼远望的方向上,远处天际,出现越来越剧烈的灵力波动,并伴有各色若隐若现的遁光。不一会儿,远处空中就出现了大量修士,这些人正朝百草谷而来。

紧接着,百里轩扭头四处张望。远处空中,在不同方向上,相继出现许多许许多多修士,他们都朝百草谷飞来。

不到半刻,大批外来修士便来到百草谷外。

百里轩放出两块灵盾,悬于身侧,右手执九阴残叉,对着近前的大群修士,高声喊道:“四方道友,在下乃虞国昭和王子。在下万不敢插手诸位与嘉兰皇宗之间恩怨。只是,在下与嘉兰国赫连镇王爷,同为出使支月的使臣,这次完全出于个人之间情义,为镇王爷渡劫护法。在下以为,就算诸位与嘉兰皇宗之间有所争持,也不应针对渡劫的镇王子。这种趁人之危行径,为我等修者所不齿。万望诸位珍惜声誉,好自为之!”

“混帐!又一个皇宗之人。他们蛇鼠一窝,我等无须理睬。”

“是啊。皇宗都贪得无厌!既开宗立派,还圈占俗世疆土。”

……

百里轩话声刚落,外来修士人群中,便响起七嘴八舌的斥责声。更有数人已催动法器,向百里轩发起了攻击。

百里轩见袭来数片刀光剑影,并不反击,只催动两块盾牌防御,将对方这波攻击,轻松就予以抵挡。

那几人待再要攻击,这时,人群里又响起一个声音:“这个时候,阁下帮助嘉兰皇宗的人,确为不智之举。嘉兰人霸占枯荣山,早前在支月境内大肆杀戮,已然引起公愤。阁下难道想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说话之人,乃是刹宗耿禹,人称通臂熊。其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两条手臂粗长过膝,大环眼,络腮胡,典型的力量型人物。百里轩曾在小坊会上空,见过对方与青面鬼枭斗法,知道对方会使微步移形身法与霹雳腿法,精于近身搏斗。

这个通臂熊耿禹,显然当时也见过百里轩与丁常较量,这才出言提醒,让他认清形势,颇有点‘识英雄重英雄’的意味。在这群修士里,耿禹显然有一定影响力,他此番出言说话,先前那几个攻击者,也停了下来。

“耿道友,久仰盛名!”百里轩朝耿禹拱了拱手,“在下只是尽一份力,以全朋友之义。若真事不可为,在下也就问心无愧了。”

耿禹听罢点头,身形一晃,举拳率先向百里轩攻来。继耿禹之后,有十多个修士,也同时催动法器进击。而其余人等,则越过了这处斗场,直接奔向百草谷。

百里轩在说话的同时,便暗自思量退身之策。他见对面十多人攻来,伸指一点身侧两块盾牌,两盾牌在闪烁间迅速涨大数倍,迎向袭近的法器锋芒。而他对着近身的耿禹,却不理不睬。

“砰”的一声大震,耿禹硕大右拳,正中百里轩前胸,一股巨大冲击力,直接就将他击得翻滚摔落,坠向下方山林。空中那两块盾牌,在抵挡了数道法器锋芒后,随着百里轩坠落,光华一下变得暗淡,在闪烁中迅速缩小,挟起两道淡淡灵光,向坠落的身影追随而去。

空中那十多个修士,见百里轩受创坠落,待要追击,却被耿禹阻住:“别追了。此人实力很强,他并非真个受创,只是借此退走而矣。”说罢朝百里轩坠落的方向看了几眼,眼里充满忌惮。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救人心切

百里轩落进山林中,皱眉揉了揉疼痛的前胸。他虽然没有受创,但耿禹那一记重拳,力量确实不小。若非悟得了‘力甲术’,他此番定会受重伤。看了一眼空中飞走的修士,他抬手施出一个粗浅的隐匿禁印,就此潜藏起来。

百草谷四周山岭上,此时大战四起。

先前数十个嘉兰人小队,潜藏在四周山岭之间,本就负责阻击外来修士。这时,他们之间部成一座连环十截阵。整个阵式,全由人来守护阵眼,随着外来修士侵入,百草谷外周山岭上,阵式也适时发动起来。

只见百草谷四周山岭之上,阵阵毫光冲天,光华之中泛起无穷杀气。率先冲入阵式范围的外来修士,立马遇上大批嘉兰人阻击。

那些嘉兰人,均借着法阵掩护,阻击敌人,往往只出一式杀招,施完杀招,立即隐没,后续同伴也紧跟出招杀敌,一现即隐。如此这般,多人分成多批,轮留攻击,使得冲入阵中的外来修士,一时之间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外来修士找不到攻击对象,感觉阵中嘉兰人,仿佛无穷无尽。

这连环十截阵,主要功用便是阻挡敌人。此阵有很强的幻象迷踪作用,对陷入阵中的敌人,法阵本身并没有太强攻击,主要依靠守护阵眼者,来袭杀敌人。

那些外来修士一闯入阵中,他们原本在空中飞行,一下子就落入另一不同场景中。他们看到周围,突然出现无数参天大树,不但挡住了视野,也挡住了前进的道路,天空也一下变得朦胧起来。

那些挡道的参天大树,有时只是幻象,有时却又真实存在。在参天大树里,隐藏着无穷杀机,陷入阵中的外来修士,必须十分小心,时刻戒备,否则就可能横尸就地,饮恨当场。他们没有余暇,辨识阵中方位流转。若非百草谷上空雷声阵阵,勉强有一些指引作用,他们定然象无头苍蝇,在阵中乱闯乱撞。

闯入阵中的外来修士,人数越来越多,在嘉兰人伏击下,不时有惨叫声响起。实力相对欠缺的修士,首先就遭到截杀,多半落得个长空洒血,甚至死无全尸。这种时候,那些外来修士,一旦遭到重创,很可能难逃一死,就算没有被嘉兰人当场击杀,也逃不过身边同一阵营修士的黑手。被杀之人,不但丢了性命,身上一应之物,也被洗劫一空,能剩下的,就只有一具残破不全的臭皮囊。

随着时间推移,连环十截阵里,外来修士中实力较高者,身边渐渐围拢了一群人。这些实力较强者,往往能抵挡嘉兰人伏击,在这般险恶境况下,他们自然成了另一些人心中依靠。这无疑让原本无序、混乱的人群,渐渐就有了一定的组织性。这种组织一旦出现,也就渐渐发挥出一定的集体力量。从这时开始,伏击偷袭的嘉兰人,渐渐出现伤亡。

显然,百草谷四周的阵式,是事先布设好的。嘉兰皇宗要在此地,狠狠打击其他门派势力。只是,外来修士实在太多,四方后继而来之人,仍然源源不断,投入到连环十截阵中。随着阵中厮杀激烈,法阵溢散出的灵光,也愈发耀眼,附近灵力波动,越发剧烈。

连环十截阵对神念之力,有很强阻挡作用。阵内情形,百里轩不甚明了,但也能猜一个大概,借着天地通神术,他的注意力,更集中在谷中赫连镇身上。

这时,百草谷上空的那团乌云,翻腾不定,云层里明暗闪烁,一阵紧似一阵,声声响雷,震耳欲聋,好似为下方的厮杀,擂起了战鼓。

突然,明暗闪烁的云层里,甩出一道紫亮电蛇,直奔谷内的赫连镇。

山林里隐伏的百里轩,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他体验不到那道闪电的威力,但对方挟带的万钧之势,却令他惊怵。未等他心绪稍定,谷内已响起一声轰鸣,防护在赫连镇头顶的层层盾牌,顷刻间被闪电尽数击穿,连赫连镇本人,也被闪电击得翻滚在地。

赫连镇挣扎着还未起身,空中闪电,接二连三,在几息之间,便闪击七八次之多。单单被赫连镇抛出的各种盾牌,少说也有数十块。那些盾牌,几乎无一例外,都被闪电击毁。

这种天威面前,渡劫之人显得格外渺小,似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完全一幅被动挨打局面。在这种被动挨打中,赫连镇左支右绌,顽强支撑,他用掉数十块盾牌,连血灵剑也被放出体外,抵御劫雷,仍被闪电击得连连翻滚,浑身焦黑,极为狼狈。

乌云里闪击的雷电停了,赫连镇艰难盘腿,坐正身体。不多时,空中突然响起一种美妙声音,百草谷外的修士都能听得到。百里轩甫一听之,还有点心旷神怡之感。

也是在这时,百草谷四周山岭上,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百里轩神念再无阻碍,瞬间探明了,山岭上的情势。

原来,那里布设的连环十截阵,终于还是架不住人多,先前隐伏在阵中阻击的嘉兰人,十有八九被杀了。当然,那些外来修士为此,付出的代价更是惨重。伏尸当场的修士,成百上千,山岭上残尸遍地,触目惊心。而那些幸存的外来修士,人数仍然不少,随着破阵,他们涌进山谷之内。

在涌进百草谷的众多外来修士里,百里轩神念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身影,其人正是周大昆。百里轩再顾不得隐藏,他冲出禁制,踏空而起,急切赶进百草谷。

此时的周大昆,身外包裹着一层火焰,手执一柄毫光闪闪的断头黑刀,以蹈虚飞渡术飞走,显得雄姿英发、威武不凡。对方原是从百草谷北面而来,百里轩之前并没有注意到。

“我赫连皇族小辈在此渡劫,不劳各位道友如此关注,统统退出山谷。”一个清朗的话声,响彻云霄,震得山谷内所有修士,耳中嗡嗡作响。随着话音刚落,在赫连镇身边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人来,正是那位嘉兰皇宗高阶修士——赫连余恩。

赫连余恩一现身,浑身立马散发出无形威势,引发空中灵力压迫,将那些抢在前头的修士,一下撞得向后翻转。而后继而来的大批修士,也被那种压力,迫得连连后退。

赫连镇所在的方圆两百丈之内,只剩下十多个残存的嘉兰修士和赫连余恩。

就在这些外来修士一阵慌乱之际,空中又传来一个声音:“赫连余恩,你敢插手小辈纷争?”话声一出,高空上跟着现出一个人来。

此人身材瘦削,着一身蓝袍,黑发长脸,大眼有神,留三缕短须,颇显几分飘逸。此时,其人正冷眼盯视着下方的赫连余恩,一种无形灵压自其身上发出,直接往赫连余恩立身之处迫去。

赫连余恩一见此人,面色阴沉下来:“哼,刹宗左执法。老夫来会会你。”说罢身形闪动,一下就出现在高空上,到了那位左执法身前不远处。他伸手现出一柄血灵剑,只轻轻一划,其前方便出现一道红线,朝那左执法飞射而去。

赫连余恩一走,下方渡劫的赫连镇附近,灵压一消,外围修士自然快速向内围拢,更有少数几人,就此催动法器,发起了攻击。

赫连镇附近,那些残存的嘉兰修士,见状一个个拍胸喷血,几乎在瞬间,便腾起一蓬蓬浓稠血雾。

血雾一起,雾中一阵晃动,相继出现七具巨型红甲武士。这七个红甲武士,都身高两丈有余,双手同执一把巨大血灵剑,分别从七个方向冲出,守护在赫连镇十丈之外。红甲武士表情呆滞,五官却惟妙惟肖,执剑大手,肤色与人一般,原是七具巨灵傀儡。

巨灵傀儡的攻击,全由灵石提供能量,每攻击一定次数,便要更换灵石。巨灵傀儡攻击越强大,也意味着一次更换的灵石,支撑攻击次数也越少。但巨灵傀儡既定攻击绝技,威力绝对非同小可。

七具红甲武士一出,围拢来的修士识得厉害,一时之间纷纷后退。虽然他们都知道,只要抵挡住巨灵傀儡一轮攻击,便可冲破对方阻挡,却没有人敢轻易撄其锋芒。

那几个率先攻击的修士,发出法器灵光,被现身的巨灵傀儡木甲之躯,轻易予以抵挡。这几人一见势头不妙,纷纷回撤。其中就有一人,不但不后退,反而快步抢近,挥出一大团灵火,迅猛击向身前的红甲武士。其人胆色与攻击速度,赢得圈外群修一阵喝彩。其人动作敏捷,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仪表不凡,正是周大昆。

前次几个修士,远远攻击,红甲武士傀儡只以躯体抵挡,并不反击。

周大昆这番冲到近前,击出一团灵火,红甲武士被爆烈的灵火,冲撞得晃了几晃。而灵火迅速延烧红甲武士躯体,似乎并没有效果,几乎不影响对方行动。

这时的傀儡武士,双手举起丈余血红巨剑,在其头顶上连连轻摇,其他红甲武士似乎受到指引,也做出相同动作。只见那片血雾,以肉眼可见速度,分别向每具红甲武士的血红巨剑上,飞快聚集。七具巨灵傀儡击技,原是一种合击之法,它们之间自有某种神秘关联,相互配合得极为顺遂。

周大昆似乎看出不妙,双手紧握断头黑刀,对着仍在轻摇巨剑的红甲武士,重重一推而出,断头黑刀在光华大放之间,向前暴射。

恰在这时,红甲武士手中巨剑,突然倒转,插向地面,硕大剑体如一堵红墙,将射来的断头黑刀格档。

只听得“叮——”的一声,锐鸣刺耳,就在断头黑刀被档开瞬间,巨剑上红雾,也向外甩出,犹如一根长长红色雾链,不但一下子将斜向飞射的断头黑刀缠住,雾链末稍,还径直卷向不远处的周大昆。

那雾链很是诡异,似乎可长可短,仿佛断断续续,但其卷出速度,却是极快。在周围群修一片惊呼声中,周大昆才招回自身灵火,还未及避让,就被突然出现的雾链缠住。众人眼前,周大昆连同那柄断头黑刀,均被雾链缠着,快速拉向傀儡武士。

就在这时,拴住周大昆的雾链旁,突然泛起一丝血腥,紧跟着出现一个人来。

“不好,那是虞国的昭和王子,与嘉兰人是一丘之貉。”人群中有人适时叫喊。

百里轩情急之下,并未换回衣装,仍着慕容皇族服饰,他施出血遁术才一出现,便被修士群中的多人认出。

周大昆见突然有人现身,又听到后面众人提醒,尽管惊奇于这昭和王子与百里轩酷似,他也不会认为对方就是百里轩,遂暴出身周灵火,朝来者攻击。

百里轩一现身,便奋力抡起九阴残叉,击向雾链,同时释出一团灵火,抵挡周大昆的攻击。

两个能量层级相近的灵火相碰,爆出震天轰鸣。这种爆裂冲击力中,极为巨大,一下子就将雾链炸断,巨大的反向冲击,将周大昆身形向后高高抛起,迅速脱离了雾链纠缠。而百里轩的九阴残叉,一下将雾链击断,只是他也受到灵火爆裂冲击,身形倒是一下子,被推到傀儡武士近前。

雾链一连被击断两次,断开的雾链迅速消散,不但周大昆脱出雾链纠缠,连他那柄断头黑刀,也脱了出去,被对方招回手中。可是,百里轩被推到傀儡武士近前,身形还未稳住,傀儡武士便拔起身前巨剑,朝他猛扫过去。

百里轩勉强避开剑锋,就被剑面拍中。巨剑上残留的红雾,一下将他缠住,连带剑上传来的劲力,将他身形,拖拽着甩向赫连镇渡劫之处。

第一百五十三章 铸灵劫雷

响彻天地的迷心天音,刚刚消失,天空中那团原本乌黑云层,逐渐泛白并快速消散。大石上的赫连镇,睁开双眼,焦黑脸庞上露出笑容,这时却看到百里轩朝他停身之处飞来,他一下站起身,手执血灵剑戒备。

“轰隆隆——”一声地动山摇,百里轩身形恰巧飞至赫连镇头顶,天上响起一声霹雳。伴随巨响,一道紫亮闪电,甩出快要消散的云层,直击而下。

这次劫雷,较之前猛烈数倍,闪击下来的紫亮电蛇,比之前粗大很多。百里轩首当其冲,被那道紫亮电蛇,一穿而过,电蛇继续奔袭,继续闪击到下方的赫连镇身上。

在众多修士目光中,百里轩无疑成了一个盾牌,替赫连镇抵挡了劫雷的大半威力,从对方躯体上透出的电蛇,明显弱了许多。

这种天之雷罚,不容抗拒。百里轩遭受雷击,浑身麻木,双眼巨痛,身形被一压而下,身不由已,与下方赫连镇,滚倒在一起。

所幸,这种劫雷仅此一次,天上云层彻底消散了。此时百里轩,浑身上下,泛起阵阵麻木,好似仍有无穷电丝,在身上缠绕。他的双眼,疼痛欲裂,遭受雷击的左侧肩背,更是一片焦糊。但是,他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相比赫连镇,表现要好多了。

百里轩挣扎着,颤禀微微爬起,双眼仍然紧闭,便推拉一边的赫连镇:“赫连兄,赫连兄,快快醒来——”

外围众修士,似乎也被那种天之雷罚震慑,待百里轩挣扎爬起时,这些人才似惊醒。一时之间,哄嚣声大起,更有一些实力较强者,上前攻击那些巨灵傀儡。

“慕容兄,哎哟……”赫连镇在百里轩一再推拉下,终于醒转过来,“幸而慕容兄代为抵挡,否则,在下还真不一定能渡过此劫。多谢多谢。”

“快走!在下此时没有一丝劲力。天劫躲过了,人劫难过。那些巨灵傀儡一旦被毁,我等再想退走,恐怕难了。快走。”百里轩拉起赫连镇,却发现全身上下,阵阵酸麻,一丝劲力也使不出,连踏空飞走都做不到,不由又急又窘。

赫连镇也看出了原由,可他在劫雷下早已重伤,也施展不出御器飞行术。他挣扎着与百里轩相互搀扶,无奈抬头看天,希望高空上斗法的赫连余恩,能下来帮他一把。

七具巨灵傀儡,攻击力十分强大。在短短半刻之间,外围发起攻击的修士中,就有人负伤退走。只是,巨灵傀儡强大攻击,维持时间并不长,纷纷退了回来。而紧随其后,外围大批修士,就欺到近处。

控制巨灵傀儡的那些个嘉兰人,首先遭到外来修士攻击。任他们神通如何强大,也敌不过人多,顷刻间便有几人,在惨叫声中喋血殒命。两个傀儡武士,先行就此瘫痪,转眼间被撤得七零八落。

眼看大批外来修士就要冲到近前,百里轩奋起全力,从掌中空域内,取出一张化蝶符。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灵压降临到这里,直接将围拢来的大批外来修士,迫得连连后退。而百里轩立身之处,却没有感受到那种压力。

“趁人之危,确非我辈修士所为,各位还是散了吧。”随着话声,在百里轩、赫连镇身前不远处,灵力一阵波动,现出一个人来。此人正是一直令百里轩心惊胆战的慕容笏。

“太祖叔。”百里轩俯首躬身,格外恭敬,心下却是极为紧张。他如今是慕容昭和的身份,自然要随昭和王子一样称呼慕容笏。

慕容笏对那些散开的群修,看都不看一眼,眼光直接就落到百里轩身上。半晌之后,对方才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小子长进不少……”

慕容笏话未说完,就被上空传来的声音打断:“笏兄早该现身,左执法似乎还想考量一下笏兄手段。”

高阶修士斗法,通常避开低阶修士,以免伤及无辜。赫连余恩与刹宗那位左执法,先前一直在高空较量,下方众人难以窥探。这时,二人又在不远处空中,现出身形。

慕容笏看了二人一眼,笑道:“余恩兄,你也莫激我,我慕容皇宗与刹宗,本同出一源,相互之间不会轻易动手。呵呵,左执法,别来无恙!”

刹宗那位左执法,见慕容笏招呼,略一拱手,脸上仍有点不高兴,说道:“慕容道友也来干涉小辈们争斗?这可有点不合规矩。”

“是,是。哎!我们都是从这般小辈,成长起来的。若真公平争斗,在下绝不会插手。这个嘉兰小王子,正在渡劫,他们趁机侵扰,确实不该。我们皇宗不比你们大派,有潜力的皇族子弟,倍受珍视,自然不容外人轻易击杀。”

“哼!嘉兰国地域广阔,还少了渡劫之地?嘉兰王子在此渡劫,你怎如何不问问他们?是何居心?看看,看看那些惨死的道友,他们应该在此殒命?”

“谁让他们来此,扰我皇族子弟渡劫?”赫连余恩反驳道。

“你们之前,凭什么在支月大肆驱离别派修士?这是哪家规矩?”

“都别说了,说也说不出一个道理来。老夫此来,只是为了我虞国的这位昭和王子。待老夫走后,你们想怎么厮杀都行。”慕容笏看了一眼那位左执法,扭头拉起百里轩,腾空飞走。

慕容笏临走时的眼神里,似乎有着某种意味,刹宗左执法见对方飞走,悻悻说道:“若非看几分同宗同源的情面,老夫绝不就此罢休!哼!散了吧——”

下方刹宗弟子听罢,纷纷驾起遁光飞走。别派修士见那位左执法都走了,自然不敢再作停留。

短短之间,外来修士,就走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是百草谷内嘉兰皇宗一干人等,还有四周山岭上,遗留的那许多修士残破尸体。

赫连余恩来到赫连镇身前,伸手轻扶对方前额。不久之后,赫连镇精神振作起来,似乎得到了疗养,原本严重的伤势,短时之间也显得轻了。

突然,赫连余恩缩回手掌,转身看向不远处虚空,轻声笑道:“呵呵,多谢笏兄解围!”

虚空一晃动,现出两个人来,正是先前飞走的慕容笏与百里轩。慕容笏现身后,点头应道:“被击杀的,多半都是散修,余恩兄冒此风险,打击别派势力,恐怕并未如愿。”

“是啊,在下失算了。修真界里,散修毕竟还是占着绝大多数。”赫连余恩说罢,眼光瞄向一边的百里轩,继续说道,“你们慕容皇族,真是人才辈出!这位昭和王子,似乎还未结丹,却能扛下那一道铸灵劫雷,确让在下意外。”说话的同时,一缕神念之力也扫到百里轩身上。

“晚辈此时已然重伤,浑身提不起一丝法力,若非太祖叔及时赶到,晚辈恐怕性命难保。咳,咳……”百里轩表现出一幅重伤羸弱模样。

“你小子得了对方什么好处?竟这般拼命,替他抵挡劫雷?”慕容笏显然要赶着做人情,喝斥了两句后,抬头对赫连余恩说道,“幸好这小子固体工夫,还比较扎实,他这般冒失,算什么人才?”

“昭和王子重情重义,与赫连镇交情很深,老夫甚感欣慰。”

慕容笏含笑点头,继而话锋一转:“呵呵,近来,余恩兄恐怕不得空闲了。支月境内各派势力,似乎都已知晓,你们皇宗占据了枯荣山,更有不少修士,已赶去那里。唉!你们占据枯荣山,先前不该驱逐别派修士,这个时候,各门各派势力一联合,你们恐怕再也得不到任何便宜了。”

赫连余恩看了看慕容笏,回道:“如今支月境内情势,不正是你们慕容皇宗所希望的吗?呵呵,笏兄此次来支月,救昭和王子,恐怕也只是顺道而为,真正目的,是来造访我赫连皇宗吧?”

“额……呵呵……”慕容笏被对方说中心事,稍显尴尬的笑了起来。

“如兄台所愿,在下就做一回迎客使者,恭迎笏兄去嘉兰做客。”说罢看了看身边的赫连镇,抬头接着说道,“走之前,我们还须将他俩送至支月皇城外使官邸。”

慕容笏点头,二人分别扶起两国王子,送往支月皇城。临走之前,慕容笏与赫连余恩二人,均郑重嘱咐两国王子使臣,不可轻意离开支月皇城,更不可插手修士之间纷争。明显,修真界内,修士不允许干涉俗世之事,两国王子使臣,只要不离开支月皇城,自身安全,就有一定程度的保障。

回到外使官邸后,一连数天,每每想起已经远赴嘉兰的慕容笏,百里轩心绪,都难以平静。这次近距离接触,对方在他眼里,虽然不似以前那样,太过于高深莫测,但仍让他心存畏惧。

元婴期高阶修士,果然了不起!百里轩身上加持的隐息禁制,慕容笏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因此,还特意对他修炼情况,详细询问了一番。或许他敛息之法,炼得确实不赖,对方并未发现奇特之处。

慕容笏听到百里轩花大精力,研修《九宫八门》,学得一些粗浅禁印诀,却一直苦于不会炼器,对方又发现他竟能炼制补灵丹,心喜之下,便没有再探究其他,反而还指导一些炼器技巧。二人应对之间,百里轩一直紧绷的心弦,慢慢放松下来,对方终究还是肯定了自己的价值。炼丹士在修真界,果然身价不俗!

自从回外使官邸,百里轩便一直行功驱散周身酸麻。他这番行功,很有效果,没几天便恢复了大半法力,只是,两眼剧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让他愈加痛苦。

在承受劫雷之初,百里轩深切感受到,那种天威劫雷力量,不可抗拒,几乎能消融一切阻挡之力。巫功所炼就的强悍躯体,让他当时再次惊喜了一回。雷电之力虽穿透了左肩背,对他筋骨,却没造成太大损坏,而且躯体自愈力,不久便将肩背创伤逐渐修复。

行功疗伤之间,百里轩有了一个惊奇发现。

当初有部分劫雷力量,留在他躯体里,对他法力,有很大消融作用,致使他一直浑身酸麻,动用不了法力。疗伤之间,他一边服食补灵丹,一边行功对抗留在体内劫雷之力,却惊奇发现,那劫雷之力,竟随着他法力对抗,全被逼到双眼之中,致双眼剧痛,反而加重。不过,在以自身法力对抗雷力之中,他摸索到了这两种力量之间,有一丝微妙转化。幸而这种力量转化,相对微弱,而且受他心神控制,否则,若法力不受控制,快速转化成劫雷之力,势必令他在这种雷力之下,化为齑粉。这种雷力,他目前还控制不了。

摸索到法力与雷力间一丝转化玄机,百里轩心里虽不太慌张,但双眼剧痛加重,对他确是一种折磨。在专心转化双眼中雷力,以消除眼痛过程中,他想起了巫人所渡的灵巫劫,巫人每渡一次灵巫劫,双眼之中便留下一道巫雷影。原本巫人眼中巫雷影,并非劫雷直接留下的,而是巫人在承受劫雷之后,以专门巫术——雷影诀,炼化劫雷之力,这才形成眼中的巫雷影。他想到这里,立马试着修习雷影诀,果然很有效果。

不到半月,双眼疼痛消失,百里轩眼中,果真留下了一条浅浅印记。只因他先前已摸索到法力与雷力间,有一丝微妙转化,加之他体内所留存的劫雷之力微小,以雷影诀炼就巫雷影,显得若有若无。

待练成巫雷影,百里轩对雷力,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他这才知晓,之所以将巫雷局限于双眼内,是为了把巫雷力量与巫人本身巫力区隔开来。巫雷虽是转化劫雷之力而成,但其中也有部分劫雷之力,对巫力仍有消融作用。

第一百五十四章 玉面火神

巫人修出巫雷影,意味着可以驱使巫雷。百里轩此时就能发出纤细电丝,虽长不过两尺,几乎谈不上威力,他也欣喜异常。至此,他再次对自己修炼之路,作一番梳理。

近几年来,他修习多种灵功,都有效果,但是,身上法力,似乎没有半分凝聚迹象。截丹道修士与金丹道修士,无论对方所修功法如何不同,但在修炼过程中,还是有一些共同之处。对方法力会凝聚,结出圣丹,成为结丹修士。这是一种真修实证,是对修炼成果,一种阶段性印证。

自从经历被驱魂后,百里轩为求自保,一直不遗余力,提升自己法力修为。只是,他修得的法力,一直没有丝毫凝聚趋向。他平时转动法力,确实还是走巫功路子。他也一直以为,那是巫功霸道所致,自己的修炼,多半还要走巫人之路。曾悟得几项力巫术,以及这次修出巫雷影,似乎都证明,他在巫功一途上,有所进展。

可是,在巫术修炼上,百里轩此时,也有了如众不同。巫人须渡灵巫劫,才能修出巫雷影。他这时当然知道,巫人的灵巫劫,其实也是一种砺真劫,而他自己,非但没有渡劫,甚至对天劫没有一丝感应,却借着赫连镇渡劫,修出了巫雷影。这种灵巫标志性的神通,似乎不意味着,他在巫功修炼上,已达到灵巫的境地。

在修身功法上,百里轩仍以独有的炼神功法为主,以其他修身功法为辅。修炼讲究真修实证,没有得到印证,有些情况,他现在并不明白。不过,他总觉得,自己修证之法,于理不穷,终究能得实证。

自此以后,百里轩几乎足不出户,进望月宫朝会,也由伯燕先生代劳。他整日待在外使官邸,潜心参阅有关炼器典籍,尤其精研‘罗浮阵要’与‘器阵典方’,更借着慕容笏指点,全心投入炼器之中。

炼器方面,内容也很广泛。炼器过程,通常分选材、精炼、熔融、塑形、镶阵、淬火储灵、定型等几个步骤与工序。这与炼丹颇为相似。选材有一定的自由,可根据器具功用,选择不同材料,会达到不同效果。这就涉及个人见识高低,以及对各种天材地宝了解程度。精炼是融化材料去除杂质,从而将材料萃取提纯,是炼器必备基本功。这里有诸多技巧和方法,对修士灵火灵活应用,要求很高。而每道炼器工序,都考验炼器者对火候掌握,以及对自身法力灵活应用,当然,最终还是考验人的天资悟性,和对创造的灵感。其中镶阵、淬火储灵尤为重要,对器具品质,很大程度上有着决定作用。

炼器与炼丹,有着一些共通之处,尤其是对火的驱使与掌控。炼丹过程中要求火的变化,比较柔缓,而炼器过程中要求火的变化,就比较剧烈,而且,两者都重视对冷火的运用。如炼器中淬火储灵,对冷火要求相当高,否则就必须借用一些寒性灵液。

‘器阵典方’,就是罗浮之道中的炼器术,比‘九宫八门’所载炼器法,高明很多,着力强调并鼓励个人开创性,鄙弃那些墨守成规、拾人牙慧之举。炼器大体上都有着相同工序,但罗浮炼器术,每个工序,都有着不少变通之法,往往能打破常规,另辟蹊径,让人耳目一新,给让以无限遐想。这些无疑都是举一反三的例证,既能丰富修习者视野,也能极大调动个人积极性与创造性。

单单一个智转飞轮,‘器阵典方’中就记录有十数种炼制方法。不过,智转飞轮的炼制,最难且最主要的,就是赋予智转飞轮一定自主功能,识别一定环境和自我触发,自行发挥作用。赋予智转飞轮自主功能,主要靠智转飞轮中寄附修士神念。这时,炼器者就必须具备驱使自身神念的一些方法。这种方法中,主要有分神术、附神术等。分神术、附神术,原本都是修士对自身神念之力的运用之法,只是相对玄奥,难以修炼,只因修士神念之力,与自身灵魂有密切关联。这让百里轩大感兴趣,悉心修研之下,收获颇丰。

……

不表百里轩精心修研炼器术,且说距望月城五千余里之外的梨山,云集着四方修士,正酝酿一场针对嘉兰皇宗亥市的风暴。

梨山范围内,一座山峰突石上,这时正立着一个挺拔身影。其人身姿伟岸,仪表堂堂,双眼炯炯有神,直视着远处的天空,显得有点深邃。此人正是修真界内声名鹊起的玉面火神——周大昆,也是刹宗内事弟子中的佼佼者,更是百里轩结义金兰的兄长。

周大昆与百里轩一别多年,长时间在修真界行走,早已被打磨得老练沉稳,不复当年那个冲动争勇的周大昆了。他在整个气质上,改变了很多。

山峰另一边,突然出现两道遁光,径往周大昆立身之处而来。遁光逝处,走来一男一女。其中,那位男修,正是曾在洪澄湖打劫百里轩的齐庶;而那女修,打扮与俗世中大家闺秀差不多,只是脸上多了一些风尘,形貌姣美,身姿婀娜。

二人走近,这位女修率先开口,显然与周大昆很熟悉:“周师弟,听说火灵堂的师兄弟们,都在等你回去商量大事,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偷闲?齐师兄不想扰你清静,巴巴的还将我找来。”

周大昆闻声回头,瞅向此女,眼中现出无尽温柔:“若梅师姐,你怎么也来梨山了?”说罢朝一边的齐庶点了点头,继续对女修说道,“这里不比宗门,危险得很。你还是去虞国川州陈吕世家吧。”

“偏不。你能来得,我为何不能来?”女修士似有点赌气,“你莫非嫌我拖累你?”

“当年在陈吕世家学艺,全靠师姐指点,我哪敢嫌弃师姐?”周大昆奉上笑脸,“呵呵,我这不是怕师姐累着么?这里四方修士云集,鱼龙混杂,真要起了纷争,什么事都可能遇到。师姐一向安心修炼,中规中矩,届时定然看不惯这里乱象。”

“是啊,是啊。”齐庶接过话茬,“周师弟所言极是,陈师妹还是回世家吧。火灵堂弟子中,有不少人来这里,大家一致拥护周师弟,听从周师弟号令。宗门中几个分堂里,我们火灵堂由周师弟领头,定然会大出风头,师妹不用替周师弟担心。”

“谁担心他了?嘻嘻,玉面火神,这是谁给周师弟起的名号?真俗气!”周大昆面露尴尬嬉笑,陈姓女修突然话锋一转,“齐师兄,你说那位虞国王子认识周师弟?”

这位陈姓女修士,名叫陈若梅,是陈吕世家家主陈百修的曾孙女。

“不认识呀?我与虞国几位王子,都没有交往。”周大昆的眼光,自然就转向一边的齐庶。

齐庶见问,遂说起洪澄湖经历。言语之间,他颇为恼怒上了大周国小真君的恶当,竟将虞国昭和王子当贡头;他也大赞虞国昭和王子,手段非凡,竟凭一已之力,诛灭了那只金甲鳄兽;他更感谢周大昆的救命之恩,那位昭和王子,正是看在对方情面,才让他活命。

周大昆听了齐庶所说事情经过,一下想到在百草谷与之照面的虞国王子,正是那位昭和王子。他也震惊于对方实力惊人,竟能诛灭那金甲鳄兽。可是,任他如何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所见的昭和王子,就是自己的结义兄弟百里轩。一丝怀疑念头刚刚萌出,就被他理智的分析,给扼杀了。

当年在通川镇,梅小山走失,周大昆与金玉堂东家理论,原指望百里轩会帮助自己,后来却发现,对方看上东家大小姐,而且大东家夫妇,也有招对方为婿之意。他认为百里轩因之,不愿与东家人为难,遂一怒之下,愤然与对方绝交断义,分道扬镳。他一人前往通川渡寻找梅小山,不久便遇上邱家庄的庄主,被接引至邱家庄,做了邱家庄的门徒。

陈吕世家,就是修真大派——刹宗在俗世里的分支驻点,主要为门派在俗世中,寻找并招收有灵根的弟子。而邱家庄,又是陈吕世家下属的一个小据点。在川州城周围千里之内,似邱家庄这般小据点,陈吕世家设立了好多个。

邱家庄的庄主叫邱定山,是一位结丹修士。他一眼就看出周大昆具有天灵根,自然对他倍加珍视,接引至邱家庄后,将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原本,刹宗功法修炼,极为重视击技,而周大昆本就好武,入庄之后,对刹宗‘灵元固体诀’,轻松上手,且进展极快,对刹宗击技,犹有兴趣,很快就练得有板有眼。

那邱庄主的夫人陈氏,便是陈吕世家家主陈百修的一个孙女。陈氏资质平庸,修炼一百五十余年,仍迟迟没有结丹,形貌相比邱定山,苍老得多。眼瞅着陈氏天年将近,邱庄主为了让其夫人延长寿命,遂花力气,找来了血宗的‘血炼大法’。

在‘血炼大法’里,有一个偏门的‘血凝丹法’。修炼此法,修士需要定期吸食阴时出生的童男童女全身精血,才能取得速效。

这‘血凝丹法’,是一种阴毒功法,对修士而言,有利有弊。此法能让灵根不好、资质平平的修士,稳步修炼至大成,在丹田中结出血凝丹,而且不会迎来结丹天劫。结出血凝丹与正常结丹,对修士延寿效果相当,都能活至五百岁左右。修血凝丹者,法力远不比正常结丹修士精纯,而且其神念与灵魂,都不能离体,随着躯体毁灭而毁灭。修士结出血凝丹后,修为就止步于此,再无寸进。血凝丹又称假丹,血凝丹法也被称作假丹法,只有一定的延寿作用。

修真者都来自于俗世,却拥有普通人无法比拟的力量,所以,修真者在俗世中行走,会受到一定的限制。这种限制,就是修真界里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譬如,修真者不能破坏俗世中应有秩序,不能滥杀普通人等等。否则,不但会遭到一些同道之人追杀,有时还会引起修真大派,下发修真令,号召各门各派修士,共同追杀违规者,违规者下场,可想而知。当然,违规者没被发现,或发现者不管,那算运气。

邱庄主夫人陈氏,修炼血凝丹法,就要冒此风险。邱家庄的人,免不了要四处掳盗阴时出生的小孩,供陈氏修炼使用。因怕引起其他修真者注意,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只能偷偷摸摸进行。当年百里轩流落到通川镇时,便听说过当地夜间有鬼怪出没,有缘于此。

邱庄主夫妇有两个儿子,都是天生具有灵根之人。长子邱天鹤,早已进身陈吕世家修炼;次子邱天骏,与当年进邱家庄的周大昆,属同门师兄弟,也结成了同道好友。周大昆受邱庄主恩遇,为图报答,也干过掳盗小孩之事,虽然刚开始时,他心理上有些抵触,但时间长了,不平事见得多了,心性自然也就随之有了改变。也是在那个时候,周大昆结识了来邱家庄探亲的陈若梅。

这个陈若梅,正是陈吕世家家主陈百修的一个曾孙女,天资很好,深得陈百修宠爱。陈若梅是庄主夫人陈氏的亲侄女,邱天骏的亲表姐。

或许周大昆堂堂仪表,对或许对方具有天灵根,修炼进步突出,这个陈若梅,第一次见到周大昆时,就对他表现得非常亲近,格外关心。这惹得庄主次子邱天骏,还曾经一度对周大昆,无比嫉妒。只是,人家周大昆在修炼一途,确实太过优秀,自从进邱家庄修习灵功,短短十年,便将固体诀修炼至圆满,结丹在即。邱庄主就算想将周大昆留在邱家庄,也不能够。周大昆固体诀十重将至圆满时,便被陈若梅亲自接进川州陈吕世家。

自进了陈吕世家,陈若梅几乎与周大昆形影不离。世家里修炼资源和各种玄术秘法,由于陈若梅的缘故,对周大昆完全开放,任其所需。陈若梅于周大昆,既是同门师姐,也是半个师傅,一些世家秘传绝技,她都会私下相授。

周大昆渡劫结丹后,因他是火性天灵根,最宜修习火性绝技,陈若梅便陪着对方,踏进修真界游历,四处寻找地火。周大昆采火之精华,炼火之神技,踪迹遍及多处宗派灵山。如豳风山、漠云山等,他都曾去过。

短短数年之间,陈吕世家的所有弟子中,周大昆无论在修为上,还是与人斗法上,都表现得出类拔萃。他也因之,如期归返刹宗宗门,拜入刹宗火灵堂堂主——猎真门下。与周大昆一同归宗的陈若梅,则拜在刹宗水灵堂堂主——善柔门下。那两位刹宗堂主,在修真界里都有着一个名号。猎真被称作‘霹雳火’,善柔被称作‘水云天’。

至此,周大昆与陈若梅,二人之间接触,便不如在陈吕世家时那般密切。但长时间亲密交往,他们倒是结下了非同一般的情义。自从回归宗门后,周大昆外出历练,往往独自一人,久之,在修真界内,闯出了一个名号——玉面火神。

第一百五十五章 门徒之忧

周大昆能闯出‘玉面火神’名号,并不轻松,其间经历争斗与凶险,绝不会太少。就是在那般经历与磨炼中,周大昆变得成熟起来、老练起来。

当年初习灵功,小有所成,周大昆曾去过通川镇,要为失踪的结义兄弟梅小山报仇。在那一次,他第一次与天之娇女的钱家大小姐,正式交手,斗得难分难解。就在双方争斗之间,老东家钱万通出现了。那个一向不显山露水的垂垂老者,缓缓伸指,只向周大昆只轻轻一点,一股不可抗拒的无形劲力,便将周大昆生生困住,令他动弹不得。

周大昆当时惊骇莫名,原本以为要受到对方惩罚,不承想,那位老东家,非但没有惩罚他,还对他青眼有加,和颜悦色的告诉他好多事。老东家钱万通既说了百里轩投军情况,也说了梅小山走失,并非夭亡,日后或有再见之期,而且对方对邱家庄内部情况,也了若指掌。老东家所言,显得高深莫测,令周大昆半信半疑。

也是从老东家的话里,周大昆知晓百里轩不具灵根,难以筑基问灵,而且就算筑基问灵,日后在修炼上,进展也会相对缓慢。周大昆见过太多灵根修士,从来没遇到过,有人在短短两十年间,修炼成就比得上他。周大昆不认为实力强悍的虞国昭和王子,就是百里轩,正是由于这点。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与虞国王子交往过。”周大昆沉思半晌,再次肯定道,“真奇怪,那昭和王子能给我偌大情面,明显有意向我示好啊!呵呵,本人何德何能?竟让昭和王子如此看得起?”

“是,昭和王子也说,你可能不认识他,他曾经远远见过你,很佩服师弟高超的手段。另外,师弟出生于虞国,昭和王子肯定有与师弟结交之意。”齐庶应道,“不过,据土刹堂的通臂熊耿禹师兄说,嘉兰皇宗前不久,已与慕容皇宗结盟,联手拒止别派修士,进入枯荣山。其他各分堂弟兄,已着手联系广大修士,同时对付两大皇宗。不知周师弟有何打算?本堂师兄弟,都在等你拿主意。”

“耿师兄在哪里听得这个消息?”周大昆问道。

“听说,也是那个青面鬼枭说的。消息应该可靠,青面鬼枭其人,口碑还算可以。”

“哦。”周大昆想了想,笑笑说道,“昭和王子既然这么给我情面,我也不好直接对他们的人出手。告诉师兄弟们,对慕容皇宗修士,尽量避开一点,也算还昭和王子一个人情。嗯,这次各派势力,已达成共同目标,力争给嘉兰皇宗重重一击。梨山这里,嘉兰皇宗举办的亥市,就是主要打击目标。看样子,这次各派修士联合行动,势必要将嘉兰皇宗亥市,彻底驱逐出梨山。”

“就怕到时,会有慕容皇宗修士参与进来,乱战一起,我们怎可不对慕容皇宗修士出手?别派之人,不会猜忌我们?”

“不会,慕容皇宗原本就是我刹宗一个分支,在外行走的修士都知道。我们之间不动手,原也合乎情理。走,我们去梨山分宗看看,估计左执法还有吩咐。”周大昆转过头来,又对陈若梅说道,“水灵堂的师兄弟,没有来梨山分宗,若梅师姐跟我们在一起,似乎有点不合适,师姐还是回世家为好?”

“偏不。”陈若梅仰脸娇嗔,“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火灵堂的师兄弟,是不是都那么抬举你?多年来,融敖师兄一直都是火灵堂弟子中第一人,你才归宗多长时间?师兄弟们会信服你?”

“融敖师兄仍是我火灵堂首席大师兄,我哪能和他相比?我这纯粹靠兄弟们抬举,才暂时带领大家行事。若融敖师兄在此,我也落得轻松。”周大昆说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稍顷,空中现出一道遁光,眨眼间便接近这处峰顶。

来者身高马大,踏一柄断头刀,正是土刹堂下的杰出弟子——通臂熊耿禹。耿禹踩着法刀,悬停在突石前,拱手说道:“周师弟,为兄正四处寻你呢。”说话同时,他也对齐庶、陈若梅二人点头示意。

“耿师兄莫非通过了紫焉掌教考验,取得资格,可进入梨瘴荒境了?”周大昆拱手回礼。

“正是。第一次受师弟邀请,为兄倍感荣幸,自然要全力一赴,陪师弟走上一遭。呵呵,师弟可还邀请其他人?他们都通过紫焉掌教考验了?”

“木刹堂的苗本师兄,我俩都通过考验了。加上耿师兄,我们现在一共才三人,力量还嫌弱了一点。为保安全,最好再找一人加入进来。”

“你们要去梨瘴荒境?”陈若梅此时插话,一脸忧色,询问身边的周大昆。她见对方点头,继续问道,“你此行有没有告知猎真师叔?猎真师叔同意你去?”

“没有。呵呵……”周大昆略显尴尬,“师姐不用担心,我已在外行走多年,岂能事事都要事先回禀师尊?在外历练,主要还是靠自己……”

“不行。”陈若梅打断了周大昆的话,“梨瘴荒境是有名的险地,历年来,丧命在那里的人,不计其数。这几年,你一个人在外闯荡,胆子倒是比以前大多了。此事断不可行,我这就去告知左执法。”说罢转身欲走。

“陈师妹不用替我们担心。”耿禹出言宽慰,“周师弟想进梨瘴荒境,采一点火梨精叶,并非到那里去探险。况且,我们事先都接受了紫焉掌教的考验,进入荒境后,会得到那里梨山派弟子关照,不会有多大危险。那里虽是险地,但梨山派常年有弟子在那里驻守,时常有外来修士得到他们关照,安然进出梨瘴荒境。”

“那我也去,你们不是还缺一人吗?正好带我一起去。”陈若梅看看耿禹,又看看周大昆,见二人都笑而不答,接着说道,“现下,我们不是正在谋划打击嘉兰皇宗势力吗?你们还有余暇,去梨瘴荒境?”

“各门各派,都有自己小算盘,打压嘉兰皇宗的行动,一时半会之间,还协调不好。我们去一趟梨瘴荒境,也花不了多长时间。”耿禹面带微笑,眼光移向周大昆,“陈师妹若想和我们一起去梨瘴荒境,得问问周师弟。不过,事先你还要通过梨山派紫焉掌教考验。”

“对。师姐若顺利通过紫焉掌教考验,自然可以随我们一起,去梨瘴荒境走走。”周大昆也是满脸笑容。

“好。我这就去找紫焉掌教。”陈若梅说罢,顿足驾起遁光飞走。

“呵呵……,陈师妹真心关爱师弟啊!”耿禹收了宝刀,踏上突石,走到周大昆近前,“为兄倒有一个人选,那青面鬼枭,也想去梨瘴荒境走一遭,而且对方也答应与我们同行。不知周师弟意下如何?”

“耿师兄信得过那青面鬼枭?”见耿禹点头,周大昆继续问道,“师兄可知道,那丁常从哪里得到消息,言嘉兰皇宗已与慕容皇宗结盟?”

“消息来自慕容皇宗内部。青面鬼枭虽是散修,但口碑不错,与各门各派中人,都有交往。此消息应该不是虚言。”耿禹说到这里,见周大昆沉吟不语,问道,“为兄多年前,也去过一趟梨瘴荒境,那里虽很荒芜,却隐伏着无穷毒虫毒兽,多一个人总好一点。那丁常尸功深湛,善用尸毒,带之同行,或许可借助对方,以毒攻毒,为我们此行减去多数麻烦。”

周大昆听了,点头应道:“耿师兄想得周全!我们多准备一些避毒之物,一月后准时出发。”

……

梨山群峰之间,多数树林里,都分布着大片疏密不同的各种梨树。梨树种类不同,花期也不一样,致使梨山群峰里,四季可见盛开的梨花。梨山群峰里,有两座有名的高大山峰,称东、西并蒂峰。两峰之间宽谷,称梨花坳,梨树林尤为茂密,各色梨花四时常开不败。梨山派山门,便坐落在梨花坳里。

刹宗的梨山分宗,距梨花坳只百十里地,位于东并蒂峰上。分宗山门前,开辟出一块数十丈见方的大石坪,石坪正中建一牌楼,牌楼上镌刻两个硕大的‘刹宗’二字,大字正下方,刻有‘梨山分宗’四个小字。

刹宗的梨山分宗里,主建筑为圣刹殿,殿里供奉着一尊两丈多高的石制黑圣刹像。围绕着圣刹殿,分布着许多大小不等的房屋建筑,山石上也有不少开凿而成的洞府。其中,在一个扁号为‘火灵堂’的建筑内,一间宽敞房屋里,周大昆正闭目,在蒲团上打坐行功。

这时,陈若梅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周大昆睁眼起身,温柔笑道:“师姐通过紫焉掌门的考验了?近一段时间,你还得多准备一些避毒之物,有备无患。”

陈若梅点头,接口说道:“梨瘴荒境是险地,有点不太放心,我去了一趟世家,请来了平师叔。这次,平师叔和我们一起去梨瘴荒境。”说到这里,陈若梅认真看着周大昆双眼,继续说道,“耿禹、苗本二人,是土刹堂与木刹堂众弟子中的能人。各堂之间,一直都在争功争利。他们二人肯陪你去险地,怎么可能没有私心?你莫要大意,别伤在同门手里。”

周大昆似有点感动,正而八经对着陈若梅,揖首施了一礼:“多谢师姐关心!各堂之间争功争利是事实。耿禹、苗本二人心思,我也知道。就因为我火灵堂融敖师兄,太过突出,他们如此待见我,是想挑拔我与融敖师兄关系,想引起火灵堂弟子内斗。他们二人应该不敢趁机对我不利,我岂会没有提防?师姐请来平师叔同行,当然更加安全了。”

“猎真师叔让你来支月的?”陈若梅突然话锋一转,“他老人家怎么不让融敖师兄来这里?”

“师尊并没有指派谁,是我主动要求来支月的。”

“你在北海莽原岛历练,不是更好?对付那里的妖兽,可比对付这里的人,要容易得多。妖兽实力再强,也没有人的心计。你在莽原岛猎杀妖兽,既锻炼技法,提高自身修为,还能见识各种妖法,收获妖兽皮角和妖丹,一样为宗门出力。你来这里干什么?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对什么人都得提防,你不嫌太累?”

见周大昆笑而不语,陈若梅继续说道,“你一心敬重融敖师兄,团结同堂师兄弟,你知晓融敖师兄,到底如何看待于你?火灵堂下的弟子,你是唯一一个天灵根者,被公认天赋绝佳之人。火灵堂首席大师兄的地位,融敖师兄会甘心,拱手让你?”

“师姐顾虑在理。”周大昆点头应道,“门派中众弟子,一直都是在协作中,存在着竞争。但师兄弟间这种利害冲突,是可以化解的。譬如我的处境,我从未想过,要做火灵堂首席大师兄,怕引起融敖师兄误会,我从不愿在宗门师兄弟面前,争出风头,只要融敖师兄在场,我总是跟在他身后,唯他马首是瞻。我对融敖师兄如此敬重,不信他会无端猜忌于我。这次支月之行,师尊虽没有明确指派谁,但有意要让融敖师兄来此,我见融敖师兄面有难色,明显不愿来支月,遂主动接下此行任务。”

“你心中有数就好。”陈若梅露出笑意,眼里充满着柔情。

周大昆报以深情回视,稍久之后,突然有感而发:“‘天道唯衡,贵在补损,补损之道,在于盗机,盗天、盗地、盗人尔’。人盗,重在人之道,人心难测也要测,既能修心,也可修性。唉!当年我有一个结义兄弟,天生聪慧,智虑深远,若他能踏进修真之路,这种人之道,他无师自通,天生就精于此道。”

“那个叫百里轩的?已听你说过多次了。你不是说那人薄情寡义、卖友求荣吗?都二十多年了,怎么还老是惦记起他?”陈若梅面带微红,眼现迷离,“就你是重情重义的真汉子!若真是惦记,日后去访访他。你如今是一名修士,当不会再与一个凡夫俗子计较了。那个百里轩,现在也已到了不惑之年,再过二十年,对方将垂垂老矣。你想见他,还得赶早才是。”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两番交易

就在周大昆与陈若梅说起百里轩时,这个时候的望月城外使官邸内,百里轩也恰巧想起,在百草谷内与周大昆相遇的情形。

百里轩想起周大昆,又思量一番当时在百草谷内,慕容笏与刹宗左执法交谈时的神情,揣摩慕容皇宗与刹宗之间亲疏关系,以及自己目前的境遇,最后终于摇了摇头,打消了去见对方的冲动。

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费了好大工夫,才炼制出的那具木甲人,满脸尽是得色。这具木甲人全身黝黑,体型与正常成人相近,面部没有五官,也不具备多大攻击能力,虽然显得粗糙,但可以分担一些体力活,也能在固定地点,进行守卫,算是一个真正的木甲机关。为炼制这具木甲人,他需要炼制各种大小不等智转飞轮,不下百十个之多。为此,他熟练掌握‘分神术’与‘附神术’,这才是最大收获。

这时,百里轩身上,一只音符引亮起了淡淡光华。他取出这只音符引,注入一丝法力,身前灵力波动,响起青面鬼枭——丁常的声音:“慕容小友,南城外一晤。”

百里轩稍一沉吟,低声自语:“前次告知你两皇宗结盟消息,不知散出去没有?这次又来找我作甚?这个丁常,还真有几分胆量,竟不怕嘉兰皇宗的人对他追剿!”

城南十里之外,百里轩与丁常相距丈余而立。

丁常只身前来,没有一个弟子伴随,对方见百里轩气定神闲,看着自己,发声说道:“刹宗的通臂熊耿禹,你见过。这次本人受他之邀,要去梨瘴荒境走一遭。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

“梨瘴荒境?听说那是一处险地,你去那里干什么?还有别人和你一同前往?”

“是,都是刹宗的人,估计有四、五个。梨瘴荒境内虽然凶险,却有一些外面难寻的珍稀材宝,而且长久以来,那里也不乏修士行走,值得一探。”

“呵呵,丁道友莫非对那几个刹宗之人,不大放心,来邀我作伴?”

“笑话!本人会怕刹宗那几个后生小辈?之所以邀你,是想和你近距离相处、磨合一段时间,这对日后合作,更为有利。去与不去,全凭你。”

“在下倒是想去走走,只是不巧,本皇宗一位前辈,不久之前来到这里,对在下看护甚紧。目前,在下行止多有不便,阁下此行,恐怕难以如愿。”百里轩说到这里,脸上稍显愤懑,“唉!这个老家伙太多事,若非他在这里,我们日后合作,应该不成问题。有他在这里一日,我们合作可就难说了。上次告诉你,两皇宗结盟的消息,不知阁下放出去没有?我告诉你那个消息,就是想让各派势力,来排挤本皇宗的人,希望借此,能将老家伙支走。在下此举,全是为了我们日后合作,已然违逆了本皇宗的利益。”

“你们皇宗的那位前辈是谁?”

“慕容笏。不知阁下见过没有?”百里轩仍是一脸愤色,“这老家伙不愿看到在下执掌下一任皇权,又不好过分干涉在下行事,就只有紧盯着在下一举一动了。”

“知道。慕容笏,人称‘布衣大豪’,在慕容皇宗内排得上号的,算是一个人物。多年之前,慕容笏还未进阶高阶修士,曾与本人交过手。本人虽不敌他,却也不惧他,就算他现在成为元婴修士,若再交起手来,在下保命逃生,还是有把握的。嘿嘿,本人只须找一、两个帮手,对他便有一战之力。”

“哦。”百里轩眼睛一亮,继续说道,“在下为了日后合作,已经违逆了本皇宗利益,阁下是否也应该为我们合作,出一点力呢?最好能将那个老家伙赶走,免得在这里碍事。”

“呵呵,兄台想利用本人,为你排除异已,争皇权。真的好算计!对付慕容笏,本人不惧,却要冒一些风险,事先还要作一些安排。那可要花费一大笔灵石……”

“灵石我有。”百里轩见丁常要说推托之词,干脆打断对方,“就怕阁下不敢!让那老家伙耽误了我们日后合作。”

“额……”丁常明知对方在激自己,却又拿合作说事,若不答应,似乎自己对合作没有诚意。一时之间,他再不好推托,见百里轩盯着自己,只得说道,“对付慕容笏可以,只是还得事先谋划一番。眼下,本人要去梨瘴荒境一趟,这事要等本人回来以后再说。你最好能先将灵石给我,本人还得邀几个帮手。”

“需要多少灵石?”

“两万上品灵石,不二价。”

百里轩二话没说,立马搜寻自己所有储物宝囊,不到半刻,便凑齐了灵石数目,单独放在一个储物囊内,扔给了丁常。他在付出灵石的同时,顺便问道:“不知阁下,可否将炼尸技法传授一二,让在下也长长见识?”

“额……?”丁常很是意外,继而哈哈笑道,“兄台不修尸功,要炼尸技法作甚?呵呵,不过呢,并非只有尸宗弟子,才能驾驭炼尸,别派修士同样可以,能当作傀儡一般使用,只是外人不知道罢。炼尸技法,不是隐秘,当然可以给你。”说罢取出一枚玉简,抛给了百里轩。会面过程就此结束,二人辞别,各往他处。

百里轩返回外使官邸,心情大好。慕容笏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能借助青面鬼枭力量,碰碰慕容笏,就算达不到他想要的结果,最起码也能够探清对方深浅。

第二天一早,嘉兰使臣赫连镇到访,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美貌婀娜的赫连彩燕公主。自百草谷渡劫返回望月城后,赫连镇一直在用功,巩固砺真劫给他带来的铸灵之功,使自身法力,真正蜕变至结丹修士境地。此次到访,百里轩明显感觉到对方体内法力,较之以前要浑厚、精纯很多。

百里轩迎出外使官邸外,远远就拱手祝贺:“恭贺赫连兄历劫结丹,修为大进!”看到一边的彩燕公主,虽觉得意外,少不了也要行礼招呼,“彩燕公主!幸会,幸会!”

赫连镇行礼回话,满脸感激,神情甚是真挚:“上次渡劫,多亏慕容兄施以援手,兄台救命大恩,在下永感于怀,多谢,多谢!”看了一眼身边的彩燕,又看看百里轩,“你们以前见过?呵呵,彩燕妹子,不需要为兄给你们介绍了?”

赫连彩燕对百里轩施了一礼:“镇仲王乃小女子最敬重的兄长,特来感谢慕容兄援手之恩!小女子眼拙,几年前相见,万万想不到,原来慕容兄竟是深藏不露之人,不似昭泰王子那般浮华。哼——,昭泰王子行事,实在有欠光明,令小女子不齿……”

“彩燕妹子不要胡说。”赫连镇打断了彩燕公主,“为兄与慕容兄相处多时,慕容兄,确是一位胸襟坦荡的正人君子,而且博学多才,技艺非凡。你不是想向慕容兄,讨教炼火技法吗?怎么说起昭泰王子?昭泰王子行事,且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是。”彩燕点头,有点尴尬,对百里轩解释道,“几年前两国姻聘之事,莫怪我们悔约。当年月牙山之战,有人事先布局,昭泰王子事前,绝对参与其中。那场乱战,我嘉兰国庸王爷,当场被杀,那与昭泰王子,多少有点干系,小女子断不会与他结成双修伴侣。这些事,先要说明白了,小女子才好与慕容兄见面。”

百里轩见彩燕看着自己,只得笑笑点头:“呵呵。昭泰王兄行事,确实有点偏激,对我等兄弟,有时也不留情面。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身为王子,为了争夺皇权,哪个王国的王子不是如此?不过,当年月牙山之战,昭泰王兄是否参与布局,我虞国皇宗,并不知情。呵呵……”说罢,将二人请进外使官邸内。

三人在正堂内坐定,彩燕公主请教炼火技法,百里轩也不藏私,当面传授了一些技法,当讲授采精炼火时,说道:“火技重在采精炼火,才能让自身灵火壮大。这采精炼火,首重采纳一些能量层级不同的地火,不知嘉兰国内,地火多不多?”

“地火不多,但也有几处,都被几个修真门派所占据。”赫连镇接口说道,“凭我赫连皇族成员身份标牌,去那几地采精炼火,没有问题。”

“哦。在下倒是知道几种采精炼火法,以‘八脉采精炼火法’最为神妙,得自大丹师长春子门下之手。此法极为独到,为大丹师不传之秘。呵呵……”说到这里,百里轩故意打住,看着对方二人眼光热切,才接着说道,“在下当初,为学此法,可是花了不少本钱。二位若想习得此法,须得答应在下条件才行。”

“慕容兄尽管说,只要在下能办得到,绝对没有问题。兄台救命大恩,在下尚没有回报,就算不传授此等秘术,但有所求,在下也无推却之理。”

“呵呵,赫连兄客气了。在下当初为求得此术,几乎倾尽所有,既付出了大量炼丹药材,也付出了不少上品灵石。”百里轩看了二人一眼,仍轻笑着说道,“在下倒不是想收回曾经付出的代价,赫连兄给一点点药材与灵石就可以,不过,在下倒想多去几个地火之地,采精炼火,兄台如能给我一个皇族身份标牌,在下日后可以去嘉兰国炼火。这‘八脉采精炼火’法便传与你们二人。”

“原来慕容兄只是想去我嘉兰炼火,当然可以。在下身份标牌,且暂借你一用,只是几年之后,在下要收回的。”说罢,赫连镇与彩燕公主,当场凑了一些炼丹药材与灵石,连同自己身份标牌,一起递到百里轩跟前,“兄台看看可还满意?”

接过赫连镇递来的储物囊,百里轩看都没看一下,对那身份标牌,倒是显得看重。

待传授了‘八脉采精炼火’法后,百里轩提醒道:“此法为大丹师长春子门下秘术,当初在下曾答应人家,不轻易传与他人。望二位日后,也不要轻传此术。唉!其实这都是门户之见,蔽帚自珍,不利妙法发扬光大,实为憾事!”

这天直至近晚,赫连镇与彩燕公主才辞别而去。百里轩日间传授炼火技法,那彩燕公主,虽表现得有些亲近,却在有意无意之间,总以神念探测于他。他佯作不知,早已将全身法力气息,收敛得一干二净,根本不担心对方能探出什么来。

赫连镇明显是嘉兰皇宗后辈弟子中的佼佼者,拥有绝好的修炼条件,看过对方为获取炼火法,所付出的储物囊,就知道对方手笔不小。赫连镇与彩燕公主,二人随身携带的上品灵石,就有数万之巨,炼丹药材也非常之多,尽管珍稀者很少,但如此大量常用药材,价值确也不小。百里轩故意让对方随便给点,以赫连镇身份,能拿得出手的,应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那‘八脉采精炼火’法,虽然神妙,终归还是要个人去修习,去领悟。

就在这天夜里,百里轩一边清理赫连镇所给的药材,一边思量着近来两番交易得失。突然间,他感觉到一种令他很不自在的气息,降临到外使官邸。

百里轩急忙抢出外使官邸正门。才不过几息工夫,门前黑暗里,空间一阵轻晃,现出一个人来,正是他所忌惮的慕容笏。

慕容笏刚一现身,便看到百里轩站在门外,很是意外的问道:“你知道老夫来此?”

第一百五十七章 和王大计

“不。”百里轩忙揖首回道,“嘉兰使臣赫连镇到访,不久前才离开,小人出门相送,一时出神,才滞留门外,不想前辈此时驾临。见过前辈!”说罢将慕容笏恭迎进门。

二人进了邸宅内一间书房,唤退所有随伺的下人。关门闭窗之后,慕容笏大马金刀,坐了上座。百里轩侍立跟前,欠身说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不用拘谨,坐吧,坐吧。”慕容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一招,一道淡光闪过,在他身边,现出六王子慕容昭和。显然,昭和王子被对方以黑圣刹像携来。

百里轩刚要落座,见慕容昭和现身,忙又起身,过来相见。他此时说话神态、语气,都显得活跃起来,不似先前那样拘束:“六王爷安好!不知此次出使,何时才能结束?”

“百里兄辛苦!呵呵,快了快了。嘉兰皇宗凭一已之力,在支月难以独力支撑了。上国皇宗的人,不久将会进入支月。”慕容昭和面露喜色,上前一把将百里轩抱住,以示恩宠,“百里兄替本王出使到此,真是帮了大忙!”

“为王爷分忧,乃在下份内之事,王爷不用客气!”百里轩扶住慕容昭和双手,稍稍欠身回道,显得极为恭顺。

“嘉兰国的彩燕公主,也来望月城了?”座上的慕容笏,这时问道。

“是”百里轩应声回话,“就在今日白天,赫连镇与彩燕公主二人,到此造访。他们来此,特为感谢小前次人在百草谷,对他施以援手。”

“哦。”慕容笏接着问道,“那彩燕公主,对你态度如何?”

“他们来此特为感谢,还与小人交流了一些炼火技法。彩燕公主态度?她虔诚好学,对小人也热情多礼。嗯……”百里轩看了看慕容笏,“不知前辈此言何指?”

“那彩燕公主,资质出众,在修真界小有名声,颇得嘉兰皇宗重视。我们两大皇宗,虽然相距不远,多少年来却一直相互防范,暗中较劲。这对几个皇宗抵抗修真大派,极为不利。这次,嘉兰皇宗在支月境内遭遇艰难困境,上国皇宗有意替嘉兰皇宗分忧,对他们示好,以达到与对方结盟目的。可嘉兰人对我们,一直抱有戒心、心存顾虑。唉!本来,皇宗极赞成昭泰小子与彩燕公主,结成双修伴侣,让彩燕公主进入我皇宗内部,促进两大皇宗之间,相互了解。通过这种联姻方式,达成两皇宗之间信任与协作。可昭泰小子太不争气,被那彩燕公主,说得一无是处。上次姻聘之事,也就作罢了……”

“前辈是想试试,还有没有联姻可能?”百里轩见慕容笏点头,想了想说道,“应该可以试试。小人因前次对赫连镇有援手之恩,而那赫连镇,又是彩燕公主最敬重的兄长,想来,彩燕公主对六王爷印象,应该不错。白天,小人还传授了他们‘八脉采精炼火’法,彩燕公主对此术很是着迷,六王爷大可以借交流为由,日后多与彩燕公主亲近。小人自筑基以来,大多时间都在南疆,与蛮人为伍,对男女情事,木讷无比。这事还得六王爷亲力亲为,小人恐怕帮不上忙,免得坏了六王爷大计。”

百里轩才说完,慕容笏笑了,慕容昭和也笑了。百里轩见状,也就明白了对方二人,来此目的。

“‘八脉采精炼火’法,可是一门神妙秘术,百里兄真是慷慨,轻易就传了他们?”

“呵呵。”百里轩拿出了赫连镇身份标牌,略显尴尬的说道,“哪里是慷慨?我传他们技法,自然有条件。我要来了这块赫连皇族成员的身份标牌,打算日后,去嘉兰国地火之地去炼火。”

慕容昭和见状,笑着点了点头,取一块特制人皮面具来:“要委曲百里兄一段时间,从现在开始,百里兄要以另一幅面孔示人。”

百里轩点头,他推却了对方递来的人皮面具,取出一颗丹丸,放在两掌间一搓,再往脸上一揉抹。随着百里轩右手在其面部掐动,脸上肌肤似面团一般,随着手指掐动而变形,不一会儿,一幅陌生面孔,便呈现出来。变脸后的百里轩,欠身说道:“这是小人从亥市中得到的一种易容术。这易容丹炼制,倒是颇费工夫。呵呵,小人万尘,以后就以这个名字,追随王爷身边。”

“嗐!易容术本就是炼丹士一项专长,本王倒多此一举了。”慕容昭和收了人皮面具,接着说道,“‘八脉采精炼火’法,本王领悟不多,还望兄台指教,日后好方便行事。”

“指教不敢!相互切磋交流而矣。”

此番见面,百里轩便以神念传音之术,暗中告知追随自己的萧明、厉元昊等人,真正的昭和王子到来之事。第二天,这些人便按百里轩授意,相继辞别他去。

接下来一连半月,外使官邸内书房中,和王一直与修士万尘,闭门而谈。而慕容笏,则潜藏起来,整个外使官邸内,除了百里轩,几乎再没有其他人知道真正的昭和王子到来。

万尘与慕容昭和,交流炼火技法,同时也谈到支月、大虞国内情势。

随着望月城北的厉公墓府开启,来望月城的外来修士,越来越多。开始几批修士进入了幕府,后来之人,见先期进入者一去不返,都变得慎重起来。这些越来越多的后来者,不敢再冒然进入幕府,都在耐心等待、观望。汇聚而来的修士一多,彼此之间出现一些纷争,在所难免。他们多半随修真界一些流言而动,无形中成为支月境内,动荡的直接推手。这种动荡,范围越来越大,终于波及到虞国边境。

两年多来,虞国境内东泰国、东聪国,受外来修士滋扰严重。泰王、聪王以及他们手下的灵卫们,为抵抗这种滋扰,付出了很大代价。这两位王爷,身边人手几乎损失过半,哪里还有余力?为争皇权去对付其他王子。

中仁国在大虞内陆,倒没受到那种滋扰。泰王、聪王的窘境,仁王见之,非但没有放下私心,一致对外,还趁机落井下石。这终于招至虞皇的不满与指责,大大折损仁王声望与功勋。

大虞国内这般情势,无形中就成就了和王。对方出使支月,只要能活着回去,在诸位王子之中,对上国贡献,无疑最为卓著。

此次和王来到支月皇城,有意要与彩燕公主,结双修伴侣。这事无论成功与否,两皇宗结盟,都很有可能达成,其中,和王也有一份功劳。大虞国皇尊宝座,离昭和王子,确是越来越近了。无怪乎,和王这次来到支月皇城,一脸喜不自禁。

百里轩化作万尘,所使用的易容术,其实是一种相对高明的易容术,此术并非得自亥市,而是得自丹师青罗前辈所遗留丹方。易容术有许多种,算是一种偏门小道,与修身没有关系。高阶修士,无乎无人会看重这种小术,但易容术,有时也有很大用处。

百里轩所用的易容术,丝毫不影响容貌改变后面部表情,改变前后,脸面都是真真切切的,这种容貌改变,几乎没有破绽。高阶修士辨识一个人,主要辨别对方法力气息。那种气息内,蕴涵着个人心性特质、法力属性等,具有唯一标志性,任何易容术都改变不了。所以,在修真界里,各种敛息法,远比易容术受重视。

这天,切磋炼火技法告停,万尘奉上一些灵丹后,说道:“这里情况,王爷已经了然。各国使臣,都不外出行走,也不会受到外来修士侵扰。况且,这里还有前辈坐镇。接下来,若王爷没有其他吩咐,在下想外出走走。望王爷恩准!”

“兄台见外!”慕容昭和笑容满脸,拍了拍万尘肩膀,“我俩平辈相交,相互敬重,各自行止,互不强求。日后兄台个人有事,尽管自便,不用报我。”说罢索回了自己的音符引,又给了另一只音符引,“这是太祖叔的音符引,可以传讯至万里之外,日后更方便找到兄台。呵呵,本王的这只音符引,收回也罢。”

辞出外使官邸,万尘感觉一身轻松,慕容笏近在咫尺,始终让他很不自在。他出了望月城,踏上流青宝刀,径往东面梨山方向而去。

梨山山脉,范围极广,自北向南,横跨数个州郡。百里轩易容为万尘,容貌稍显丑陋,头顶发髻上,束一文士方巾,作一身淡青绸袍,倒显几分斯文。他一路行来,碰到多起修士争斗,统统选择避开,不过两日,便进入梨山范围。

进入山区之后,万尘降低飞行高度,也减慢了速度。他神念远远延伸开去,果然不时会发现到群山之间,存在灵力波动。那种灵力波动,都为各种隐匿法阵所引起,而且每个隐匿法阵附近,都有不少修士走动。显然,那些隐匿法阵内,或是修真小坊会所在,或是修真亥市所在。

万尘这次外出,一为避开慕容笏,再者,就是出来历练,长长见识。

来到梨山后,遇到修真小坊会或亥市,他当然不会放过。这里各种隐匿法阵,在他眼里早已不再神秘,往往神念一扫,便能顺利找到进出门户,根本不需他人接引。

从梨山外围渐往深处,凡遇到这种交易场所,万尘都会无一例外,进入闲逛一番,也确实开了眼界。他不但见识到许多罕见炼材,各种稀奇法宝、阵器与灵符,还见识到不少玄术经典,尤其各种各样法术,堪称五花八门。这里的一些亥市和小坊会上,还有种类不少、供人收服的幼年妖兽出售。

每到一处交易场所,万尘多少都要参与交易一番,主要针对自己所需,首选难得的珍贵药材与炼器材料,再是收购一些奇方异术秘典,以及介绍天材地宝典籍。随着出入亥市与小坊会次数增多,他自然就会引起心怀不轨之人注意,被人当作贡头,在所难免。

几次遇劫,万尘均施以雷霆手段,将对方悉数击杀,焚尸灭迹,不留一丝后患。

话说这天,万尘离开一处小坊会,继续赶往梨山深处。他一边御器飞行,一边释出神念,搜寻下一处修真亥市或小坊会之所在。

前方一座矮山顶上,有一位修士驻留。其人立在一根树梢之上,不时抬眼,四下张望,身形随着树梢摇摆而轻晃,显得轻灵飘逸。几乎是一种直觉,万尘估计那位修士,十有八九,正在等自己。他不屑去打劫别人,但对那些将自己当贡头者,也不会手软,既能除恶卫道,还有不小收益,可谓一举两得,有时,他甚至还希望遇上一些不长眼的毛贼。

此番来梨山,万尘已经遇劫数次,都不太费劲,就将对方打杀。这让他对自身实力,有了一个清醒认识,胆气终究壮了一些。这回再见前方出现心怀叵测者,他没有一点回避,径直赶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意外之请

来到这处矮山上空,万尘见先前站立树梢之上的修士迎了过来,遂驻足以待。

其人是法力深厚的结丹修士,甚为年轻,貌似三十左右,面色白净,颇为英俊,着一身淡白衣袍。对方见万尘面带微怒,揖首言道:“阁下莫要误会!在下确是在此等候阁下,却不敢有丝毫歹念。在下白静匀,来自苍寂海的散修,在此等候阁下,是想和阁下做一桩交易,呵呵,主要想请阁下帮个忙。”

“梨山修士云集,缘何单单找上本人?苍寂海?本人从来没有去过,也不能分辨你所言真假。阁下不觉得这般找上本人,有点不妥吗?本人凭什么要答应与阁下做交易?”

一连串质问,让眼前的这位年轻修士——白静匀,甚是窘迫。对方稍显尴尬,笑笑说道:“在下来歃暗大陆历练,才不过数十年时间,对这里修真界状况,大体了解。在下此来,诚属冒昧,不过,只要能付出足够代价,与素不相识之人做交易,也属寻常之事。至于为何找上阁下?理由很简单,能给在下帮得上忙者,必须要有一定实力。而阁下进出不少小坊会与亥市,还大量收购炼材,必然会遇上一些投机打劫的歹人。阁下至今仍安然无事,绝非平庸之辈,正是在下要寻找的人选。”

四下数里范围内,并无第三人存在,万尘听了对方解释,直盯着对方说道:“阁下倒是自信得很,不怕在下,也是惯常劫掠的歹人?”

“应该不是,在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白静匀抬眼,与万尘对视,以坦荡眼神,显示着自己的真诚。

“什么交易?先说来听听。”

“在下需要几个人陪同,进入梨瘴荒境,去解救两位被困的故人。不论事成与否,在下都付出报酬,每人都可得到两株‘千翳草’。”

“千翳草?你有这等珍稀炼材?”

白静匀一伸手,手上便现出一株湿漉漉的千翳草,根部还带着不少黑色泥沙。泥沙里还富含浓郁的水土两种属性灵气,那千翳草,显然是鲜活的。两条草叶均有几尺长,三指宽,草叶颜色呈淡淡蓝绿,草绿两色,犹自变化不定,显得若有若无。修士需集中眼力分辨,才隐约看到两条草叶存在。

万尘以神念窥之,结果与用双眼分辨,区别并不太大。待他想进一步辨识千翳草时,突然感觉到随身灵兽环内,那只一线影貂,这时躁动起来。他心奇之下,对白静匀说道:“在下答应陪你一趟,不过,这报酬,必须现在就付给我。另外,进入梨瘴荒境后,若遇到太大危险,在下不会拼着性命去帮你。你若接受,我们交易,就此搭成。”

白静匀听罢,一阵犹豫不决,好久之后,方才应道:“好吧。为取信于阁下,在下答应了。”说罢取出一个大瓦罐,将那株千翳草放了进去,连同大瓦罐一起递到万尘之手,“这里正好两株。千翳草本就是一种海草,炼器时须现取现炼,方可保有匿形神效。瓦罐内的泥沙海水,都取自千翳草生长的地方。”

千翳草有匿形神效,相当难寻,倍显珍贵,大周王朝幻形画戟的炼制,就要用到此物。万尘从一些典籍中,知悉千翳草的生长环境与功用。他见对方所言属实,接过瓦罐后笑道:“难得白兄信任!在下万尘,这就跟白兄去。呵呵,不知白兄还请了哪些高人?”说罢,直接就将瓦罐,收进了灵兽环。

“万兄!”白静匀再次拱手,算是相互信任上更进一层,“在下还请了一位潘兄,潘兄前不久才从梨瘴荒境内出来。在下多年之前也曾去过一次,对那里情况,多少了解一些。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与潘兄汇合。”说罢率先而走。

在这矮山的另一边,白静匀带着万尘,来到一处断崖旁。对方抬手掐诀,向崖面一弹,崖面上一阵灵力波动,便现出一个洞口。二人先后飞入崖洞之中。

这里是一个临时开凿的洞府,只有两间石室。入口处那间石室内,正有一位打坐的修士。对方见二人进了洞府,忙起身迎了过来:“白兄,这位道友是……”

跟进来的万尘一见到洞中之人,心下一阵轻松。原来此人,正是多年前指点过自己的潘良玉。未等白静匀介绍,他便拱手说道:“在下万尘,也是一个散修,受白兄之邀前来,还请潘兄多多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潘良玉言语间,稍释神念一探,便转面看向白静匀。显然,他窥探出万尘还未结丹,不知白静匀请这样的人,有何用意?

白静匀自然看出潘良玉的意思,说道:“呵呵,潘兄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万兄天赋异秉,别看他还未结丹,其神念、实力,都远非寻常之人可比。在下寻找多时,还未发现比万兄更合适的人选。”

“哦。好,好!”潘良玉一脸笑意,对万尘连连点头,继续说道,“在下前次在梨瘴荒境内,滞留数年时间,虽然采到了一点稀有炼材,却险些丧命。若非白兄报酬太过诱人,在下真不想再次进去。”

“梨瘴荒境是一个特殊空间,范围很广,在下不知道,那里空间究竟有多大?那里的地形,多是荒漠险沼,灵气淡薄,火梨树最为多见。那种火梨树,为火性材质,与梨山各处梨树不同,树高不过一丈,很少开花结果,其树叶,长得快也落得快,源源不断散发出毒气。而且,凡火梨树所在处,附近都蛰伏着不少毒虫。这使得整个梨瘴荒境内,都充斥着瘴毒。”

“据说,火梨树开花结果之前,树叶内会富含极为精纯的火性灵力,称作火梨精叶,是一种很珍贵的炼材。去梨瘴荒境探险,事前主要多准备一些避毒措施,探险时更要见机行事,只要避开一些险地,自身安全上,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停顿了一会儿,潘良玉对白静匀说道,“不知白兄打算何时进去?”

白静匀见问,看向万尘:“这得等万兄作好准备才行。”

万尘点了点头:“给在下三天时间,借静室一用。”在二人指引下,万尘走进另一石室。

这间石室里,万尘布下小封隐阵,取出水炉,炼制一种称作‘玉露丹’的灵药。此丹为四级解毒丹,丹方也是那位青罗前辈所留。炼丹过程很顺利,三日一过,万尘如期走出石室,奉上两瓶玉露丹,白静匀、潘良玉二人各得一瓶:“呵呵,在下炼得一炉解毒丹,成丹不少,奉送二位一瓶。”

白静匀点头称谢,就收起玉瓶。潘良玉懂得炼丹,接过玉瓶后揭开瓶塞,凑到鼻前一闻,现出满脸惊喜:“这是玉露丹,比我等准备的牧靡解毒丹,解毒效果好上百倍。兄台原是炼丹高手,失敬失敬!有此等解毒灵药,再不用担心荒境中的瘴毒。”

白静匀显然不谙丹道,见潘良玉说话,带着敬羡之意,问道:“潘兄精通医道丹方,为何事先不备下这等解毒灵药?”

“此丹炼制不易,所需药材,也价值不菲,所以相当难得。梨山范围内,亥市与小坊会多不胜数,在下还没有见过,有玉露丹出售。”潘良玉知道白静匀不懂丹道,稍作解释后,再次对万尘拱手恭维:“兄台高才!能炼制这等级别灵丹,在下佩服之至,日后有暇,还想能向兄台讨教一二。”

“好说好说。”万尘嘴上应承,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事。

这次取水炉炼丹,顺便也查看了一下已被炼化多时的火炉,他惊奇发现,火炉内那撮火种,已完全停止了吸取自己灵火能量;寄附火种内的那丝残魂虚影,也较以前丰腴了许多,似乎有了一点意识,当万尘的神念探查时,残魂虚影似乎也有一丝反应。

残魂虚影那种反应,充满迷茫、懵懂,似乎是一种最初始、最简单的智识,所能作出的反应。见到残魂变化,火种停止吸取能量,万尘心下暗喜。他静境里有天心黑莲守护,并不担心那残魂,一旦恢复灵智,会来夺舍自己肉身。而且,他还推断,那残魂得到滋养,十有八九,得益于天心黑莲之功。

万尘所想另外一件事,就是他豢养的一线影貂。先前得到两株千翳草,早已被对方吃得干干净净,这一线影貂似乎意犹未尽,不时对着那个瓦罐巴望。尽管千翳草珍贵,万尘对自己第一次豢养的命兽,还是舍得花本钱的。显然,这千翳草,是一线影貂成长所需要之物,妖兽未开启灵智之前,完全靠本能,寻找自身成长之所需。

一边的白静匀听了,自然很是欢喜。对方虽不通丹道,但也了解炼丹之人,都精于医术,有这两人同行,还有神效解毒丹,梨瘴荒境之行,更不怕瘴毒与毒虫了。于是,他开口说道:“看来在下真找对人了,实属万幸!二位均懂得丹道医术,在下再不担心此次进入梨瘴荒境,会被那里流毒所侵。”

“是啊是啊。有了玉露丹,那里的瘴毒,更奈何不了我们。”潘良玉一个劲点头。

白静匀继续说道,“在下请二人帮忙,搭救的那两位故人,原是一对双修伴侣,丈夫叫江枢,妻子叫姜雁。我们都来自苍寂海,曾在一起相处多年,情义深厚。苍寂海内岛屿无数,不但有大量普通岛民,也有很多修真者,更有无穷无尽的水性妖兽。我们苍寂海的修真者,除了修炼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保护普通岛民不受水兽侵害。”

“我们苍寂海修真界,没有修真门派,只有一些修真家族。多数修真者,都是以个人修炼为主,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散修。但为了团结力量对付水兽,也存在着一些联盟。这样的联盟,都充分尊重盟中成员自由,对成员没有多少约束,但在抵抗水兽侵袭时,能团结盟下成员,一致行动。”

“在下与江枢夫妇,原先都是苍平盟的成员。江枢夫妇不但本身法力高强,而且善于布阵克敌,尤其江兄,在阵术上造诣,更是不凡。他曾在多场大战中,为本盟立下大功,深得本盟盟主器重。后来不知何故?江枢夫妇突然之间一起失踪。本盟盟主发下盟员令,并以重利悬赏,号召本盟所有成员,寻找江枢夫妇。”

“在下数十年前寻到这里,终于发现江枢夫妇消息。他夫妇二人不知为何?被人困在梨瘴荒境之中。在下多年前曾打探过一次,那时,江枢夫妇已然被困于一处法阵中了,阵外还有一些修士守护。在下与那些守护者大战了一场,虽将对方驱散,但那个法阵,却玄妙得很,在下一时不敢涉足其中,只在阵外观摩了一番。”

“在下曾与江枢夫妇相处多年,对阵术一途,也有一些探究。据在下观察,那个阵法,方位轮转变化,每一甲子为一个循环,每完成一个循环时,阵外便露出一个艮坤门,此时阵法力量最弱。艮坤门开,为入阵之生门,这个时候进入,最容易捕捉阵式方位变化而进行推衍。今年正值那处法阵的艮坤之门将现之际,为防阵外有人打搅,所以请二位随行护佑一二。”

“哦。”万尘对白静匀之言,并不尽信,“在下对阵术并不在行,不敢深入阵中。若届时那处阵法之外,有人打搅白兄探阵,在下倒可以出手帮忙。”

潘良玉也跟着说道:“在下与万兄意见一致。虽然在下对阵术稍有研究,却不敢冒此风险。望白兄见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巨型毒蛛

白静匀点头同意,说道:“据在下推算,那艮坤之门出现,大概就在最近一段时间,若二位方便,我们这就出发?”二人都无异议,跟着白静匀而走。

三人一起飞往梨山深处,直至东、西并蒂峰前。白静匀远远指着两峰之间的宽谷,说道:“那里就是梨花坳,梨山派山门,便坐落在梨花坳中。而进入梨瘴荒境的入口,也在那里。梨瘴荒境中,有梨山派设立的据点,可以为探险之人提供帮助,据说,那种帮助,不是没有条件的,首先要在梨山派山门前,接受梨山掌教紫焉的考验,至于还要满足梨山派什么要求,在下就不知道了。好在梨瘴荒境,对所有修士开放,梨山派并不敢在入口设置障碍。我们这次进入,并不想寻求梨山派帮忙,江枢夫妇被困,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人多口杂,我们最好尽量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越靠近东、西并蒂峰,行走的修士也越多。三人直接来到梨山派的山门附近,进入梨山派亥市。

梨山派亥市,在一条支谷内,支谷上空加持了一座阵法,所有修士必须经由支谷谷口,方可以进入。在亥市所在的支谷尽头,有一方宽阔石墙,石墙正中,有一个直径丈余的彩色光旋,那就是进入梨瘴荒境的入口。梨山派很会算计,将亥市设在这里,进入梨瘴荒境者,必先经过亥市才行,这无疑为亥市,拉来不少客源。

走进彩色光旋入口,万尘等三人被传送到一个空间里。这里环境与梨山截然不同,有大片荒漠,到处可见低矮的火梨树,显得疏疏落落,空中弥漫着一层浓浓瘴气。三人所在之处,空中悬浮着一个彩色光旋,光旋下方沙地上,有十数栋房屋,每栋房屋四周都加持着法阵,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的修士,进出其间。

白静匀摇了摇头,显然是驱散传送带来的些许不适:“我们得快点走,免得下面的人,过来询问。”说罢,他在服食驱毒丹药的同时,环顾四周,辨识了一下方向,率先朝一方向飞走。潘良玉也服用了药丸,紧跟白静匀身后。

万尘一进入这里,浑身筋骨肌肤,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精神也随之一振,空中瘴气吸入体中,顷刻间便消于无形,根本无须服用驱毒丹药。他暗暗在这里留下一个神念印记,便不紧不慢,随在二人身后,毫无顾忌的释出神念,四下探查。

才飞出数十里地,空中瘴气愈发浓厚,并不时遇到越来越多成群的毒虫侵袭。飞走中的白静匀与潘良玉,二人几乎不约而同,落到沙地。

白静匀回首,见二人紧跟身后,说道:“入口处那些房舍,便是梨山派设立的据点。那里方圆五十里,相对别处安全一些。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在地面奔走。这里空间特殊,越往高处,空中毒虫也越多,也更具威胁性,而且瘴气里,还夹杂着要命的罡风与铄金离雷,若是碰上,绝难幸存。在地面奔走,瘴气薄一些,毒虫相对也少一点。”

不肖白静匀提醒,对方所说情况,万尘已然探悉。先前他的神念一伸入高空,便遇上了莫名风暴与雷丝,一触之下,神念之力立马涣散与消融,惊得他迅速将神念转向地面。一听说罡风与铄金离雷,他惊诧不已,有点怀疑这个梨瘴荒境,可能是一个法阵空间。

身为在外历练的修士,多少都听说过罡风与铄金离雷是何物?据说,高阶修士,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便可飞升而走,离开原来世界。修士要飞升而去,便要飞离地面很高很高的地方,在那个无上至高处,就存在着罡风与铄金离雷。修士只有抵抗得住罡风与铄金离雷的冲击,方可离开原来世界。这个梨瘴荒境里,空中弥漫着无穷瘴气,而距地面并不很高的天空里,却存在着罡风与铄金离雷,有悖常理。

“这里怎会有罡风与铄金离雷?莫不是法阵使然?”万尘不由问道。

“应该不是,这里空间很大,谁人能有这等大手笔,能布出如此惊天大阵?况且,你看这里的天空,虽然比外面暗淡,但天光不减,天上一样有日月轮转,不象在阵中。”白静匀一边奔走,一边回道。

四处尽是沙丘荒漠,极容易迷路,白静匀每走一段时间,便要停下来仔细辩识一番,显然寻找以前曾留下的标记。

半日之后,当三人接近一处火梨树林时,白静匀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紧皱,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片树林:“等等,前面似乎出了一些状况,地形与以前不一样。”

“那树林里有一群人,被大量绿茸飞蛛围住了。”万尘不经意的回道,“白兄不想惊动这群人,绕开这里就是。”

“不行啊。”白静匀有点着急,“在下必须要进林中,找到标记,若绕开这里,就不知道行进方向了。这里地形大多相似,要寻找下一个标记,极为困难,耗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找到。唉,少不得有劳二位兄台,我们一起出手帮帮那群人了。”说罢看向万尘与潘良玉,见二人点头,他遂率先走了过去。

这处火梨树林并不很大,方圆不足十里,却笼罩着一层浓密的沙尘。三人一走进树林,迎面扑来无数只绿茸飞蛛。这绿茸飞蛛,有指头大小,生有一对透明翅膀,全身满是绿色茸毛,不但吐出的蛛丝有剧毒,还很坚韧,是一种上好炼材。而飞蛛细长的尖嘴,毒性更大,一旦遭其蜇咬,若不及时处理,结丹修士都会有性命之忧。这绿茸飞蛛,是梨山荒境内比较多见的妖虫,能够一定程度利用外界灵气,喜噬毒物,所释出的毒液,绝非一般毒虫可比。

白静匀见绿茸飞蛛袭来,张嘴吐出一颗湛蓝色圆珠,绕在身周上下飞舞,蓝珠飞绕几圈后,在其身外,便泛起一层水幕,将对方浑身上下,遮蔽得严严实实。潘良玉则一晃身躯,现出一身暗黄铠甲,同样将全身护得密不透风。万尘没有他们那般防身法宝,也没有放出任何宝物,只使出力甲术,运转法力布于全身。

对于近袭的绿茸飞蛛,白静匀身外水幕上,不断荡起层层波浪。那荡起的波浪,一触及毒蛛,那些毒蛛十有八九,都会掉落地下,再也不能动弹。潘良玉借铠甲护体,直接伸出覆甲的双手,或抓或拍,将近身毒蛛,多半击得稀烂。

万尘驱虫的表现,就有点显眼了。他似乎没有任何防护,直接赤着双手,也如潘良玉一般,或抓或拍,同样将近身毒蛛,尽数击得稀烂。另外两人见他如此,也就不认为他只是一个固体修士。毕竟,在修真界里,以各种隐息诀收敛气息者,很是常见。

不到半个时辰,死在三人手中的毒蛛,已成千上万。他们所过之处,地上均掉落一层碎烂蛛尸。只是,这种毒蛛仿佛无穷无尽,杀不胜杀。

突然,前方响起了一阵阵‘嘘嘘’声,原本围拢三人四周的千百毒蛛,闻声后纷纷后退,散出几丈开外。而在三人前进的方向上,众多毒蛛一阵躁动,从蛛群里,现出一只磨盘般大小的巨型毒蛛来。

此巨型毒蛛悬浮于火梨树梢,黑眼鼓凸,泛着寒光,长长尖嘴缓缓蠕动,八条粗长蛛足,在尖嘴前不停舞动,其上长满了碧绿茸须,还覆有晶莹蛛丝。那些指头大小的绿茸飞蛛,袭敌在于其毒,个体力量不大,尽管数量众多,对结丹修士而言,不具太大威胁。但这般巨型毒蛛,在梨瘴荒境里也属罕见。

白静匀等三人似乎并未听说过,梨瘴荒境里还有这等巨型毒蛛,甫一见到,都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的快速飞退,聚到一起共同防范。

“在下这是第一次进入这里,这般大小的毒蛛,白兄以前可曾见过?”万尘问道。

“不……没有,在下滞留梨山数十年,从未听别人提起过,这里还有这等毒蛛。”白静匀惊骇不已,语气稍显急促,“不知潘兄可听说过?”

潘良玉摇了摇头:“没有,在下上次在这里待了多年,见过的绿茸飞蛛不少,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怎么办?要不要出手试试?”

三人相互间对看一眼,同时点头,放出攻击性法宝。

白静匀手上,现出一根长长的分水刺;潘良玉放出一柄暗青色阔剑;而万尘抓在手中的,正是那杆九阴残叉。

三人才刚刚放出法宝,还未出手攻击,对面巨型毒蛛,长长尖嘴一甩,‘嘘’的一声,吐出三缕晶莹蛛丝,径朝三人射来,其速极快,几乎眨眼立至。

万尘见机得早,躯体微晃,电光火石之间避了开去,而另两人,则均被射来的蛛丝,缠了一个正着。

不过,白静匀护体宝物,是玄妙,身外那层水幕刚被蛛丝缠中,跟着就水花四溅,破灭开来。随着水幕破灭,白静匀自身,倒是脱出蛛丝缠绕。

潘良玉体表是一层铠甲,被蛛丝缠住后,暗黄铠甲被蛛丝所缚之处,立马响起了‘嗞嗞’声,并伴出淡淡烟雾。显然,铠甲遭到了蛛丝腐蚀。更为要命的,蛛丝另一端,还在巨型毒蛛尖嘴之内,如一根坚韧绳索一样,将缚着的潘良玉,拉向对方。

潘良玉见状,一手抓住蛛丝,一手举剑斩下。不承想,那细细晶莹蛛丝,其坚韧程度,再次将三人震骇。潘良玉阔剑一斩之锋,不但未将蛛丝斩断,剑丝接触所带起的冲击力,反而将潘良玉拉了一个趄趔,险些摔倒。潘良玉见那蛛丝极具腐蚀,而且坚韧如斯,心里自然慌了。不待他再次挣扎,万尘与白静匀已同时出手。

白静匀甩出分水刺,挟起毫光朝巨型毒蛛射去。而万尘,却奔到潘良玉身边,徒手抓住蛛丝,以残叉切割,以双手拉扯,以灵火焚烧,蛛丝终于‘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就在这不长的时间里,白静匀已对巨型毒蛛,发起了十多次攻击,放了数件攻击性法宝。有分水刺、有刀、枪、剑等,均被巨型毒蛛吐出的蛛丝缠住,悬在对方身前。其中两件品阶较次的法宝,也遭到蛛丝腐蚀,在‘嗞嗞’的冒着青烟。

待潘良玉脱出蛛丝缠缚,卸下被腐蚀的铠甲时,白静匀已汗湿衣背,气息急促,正驭使一支小巧短匕,攻击不停。巨型毒蛛尖嘴中吐出的蛛丝,一时之间难以缠中短匕,但对方舞动多条粗壮蛛足,似乎很轻松,就将屡屡袭近的短匕一一拨开。

潘良玉与万尘二人,同时各自放出一团灵火,形成两团大火球,在‘呼呼’声中,烧向那巨型毒蛛。二人原以为,坚韧蛛丝能被灵火烧断,巨型毒蛛应该也会怕火。不承想,两团火球烧近,巨型毒蛛丝毫没有退让,两只凸眼紧盯火球,原本长长尖嘴,也随着火球的飞近而鼓胀起来,变得如气囊一般。

就在两团灵火,要将巨型毒蛛吞没之际,‘呯’的一声闷响,毒蛛鼓胀如气囊一般尖嘴,一下爆开,腾起大量墨绿色毒雾,反而一下将灵火光芒掩盖。

潘良玉与万尘二人,同时闷哼,如遭重创,踉跄后退。

第一百六十章 破阵分羹

一边的白静匀,退得也不慢,他似乎受伤更重,嘴角溢血,面色都苍白起来。

三人再次靠近,万尘恢复得最快,他伸手招回缩小了大半灵火,抓起九阴残叉,重重的一抛。

刹那之间,四周飓风顿起,火梨树枝叶狂摇,残叉闪起耀眼光华,散发出一股慑心动魄的气势将四方笼罩。对面不远处,巨型毒蛛似乎感受到了危机,发出急促‘嘘嘘’声。

潘良玉这时,想趁机收回自己的灵火,伸手连招几次,从那蓬墨绿色毒雾里,泛起星星点点,还未脱出毒雾范围,便已熄灭殆尽。仅此短短之间,对方放出的灵火,竟被巨型毒蛛的毒雾,完全腐蚀掉了。而白静匀遭到重创,却是毒雾腐蚀了对方数件法宝,致其心神受到株连。

一阵急促‘嘘嘘’声,大量墨绿色毒雾,在巨型毒蛛尖嘴里吞吐,同时吐出的,还有大量晶莹蛛丝,在其上方空中,迅速结成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这时,蓄势已毕的九阴残叉,挟起万钧雷霆,对着毒蛛射落。不待残叉击实,万尘已晃动身形,暴射而出。

九阴残叉蓄势而发,威力非同小可。那张密密麻麻蛛网首当其冲,被击得莹光大放,向下方凹陷拉伸,但也有效卸去了大半冲击力。余势不衰的残叉,与缠绕的蛛网一起,重重击到毒蛛阔背上。岂知,那巨型毒蛛绿茸茸的背壳,也坚硬异常,受残叉一击,磨盘一般躯体,只是在树林间翻滚了几圈,便要稳住身形,似乎并没有受到创伤。

阻挡残叉下击的蛛网,倒是有点诡异,网面浮在空中,四缘稍显莹亮的蛛丝网纲,未见系于固定之物,也能纲举目张。仿佛那四缘莹亮的蛛丝网纲,紧紧系附于虚空里,却也能有效抵挡住残叉的大半冲击。残叉击中巨型毒蛛背部,却没有连续发起二次攻击,而是被蛛网缠住。那些晶莹蛛丝,非但腐蚀力强,还有极具黏附性。残叉被蛛网黏缠后,光华闪烁,一时之间震荡不休。

万尘对这种情形,似乎早有预见,几乎在残叉出击的同时,扑了过来。他本就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使凌厉手段,尽快击溃巨型毒蛛。九阴残叉在他事先预想里,也仅此一击,至于蛛网诡异,他此时无暇多想。

在毒蛛身形将稳未稳之际,万尘已身如鬼魅,蹿到毒蛛上方,伸指向下一引,一点星星之火顺势而出,倏忽即至,落到对方背壳之上。与此同时,他再次张口吐出一团灵火。只见那团火球,并未烧向下方毒蛛,而是从中发出一束红光,将下面毒蛛罩住。

眼前的一幕,让白静匀、潘良玉二人,有些目瞪口呆。

万尘伸手引出的那点星星之火,却能让巨型毒蛛极为畏惧,对方发出一阵激烈‘嘘嘘’声,并一下子吐出大量浓稠毒雾,聚于背壳之上。只是,不过须臾之间,浓稠毒雾便被那点点星火,烧融一空,星星之火反而更亮了几分,大有越烧越旺趋势。紧接着,毒蛛背壳上的茸毛被烧融,散发出一股焦糊般恶臭,而那点星火,顺势烧入毒蛛背壳之内。

巨型毒蛛发出‘嘘嘘’声,愈发激烈,八条蛛足不停勾动,似乎受到那束红光束缚,磨盘般蛛体震颤不止,挣扎幅度,受到严重限制。毒蛛肢体挣扎,渐渐变弱,尖嘴蠕动,也渐趋缓慢,再也吐不出蛛丝来。

巨型毒蛛上方,万尘见状,掐诀朝身前的那团灵火一点。火球里射出的红光,为之一亮,光束照射下,巨型毒蛛躯体一阵摇晃,便顺着光束,投入上方火球里。万尘再一招手,火球迅速缩小,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整个过程,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白静匀、潘良玉二人,见万尘收了那巨型毒蛛,一时间,震憾无比。他们都知道,对方能收毒蛛,是仗着大威力法宝,只是近在咫尺,二人却未发现,对方究竟使用何种宝物。他们惊骇、震憾,多半冲着那法宝的威能,对万尘雷霆手段,自然也少不了敬佩。

战胜巨型毒蛛,万尘确是仗着法宝之功,但能对法宝灵活应运,却在于持宝者。先前他以灵火帮潘良玉解困,确定灵火对蛛丝、蛛毒,有一定克制作用。灵火被毒雾腐蚀,只能说明自己灵火,能量层级不够。于是,他便想到火炉里遗留的火种,火炉既能长久容纳那点火种,自然也不怕蛛毒,用来收困毒蛛正合其用。他虽然还不能炼化那点火种,但凭着掌控火炉,对那火种,也就有了一定操控之力。他借自身灵火掩盖,放出火炉与那点火种,果然达到预期效果。

巨型毒蛛一旦被收,四周众多小绿茸飞蛛,似受到了本能指引一般,一下子散进火梨树林深处。在巨型毒蛛先前出现位置,地上掉落数件被腐蚀过的攻击性法宝。其中那件分水刺,品阶很高,受到腐蚀较小,犹自散发着淡淡毫光,被白静匀伸手招回,余者都不堪其用了。

“万兄神技,佩服佩服!”白静匀与潘良玉迎近,大加赞叹,“若非万兄出手,我等势必被迫退走。”二人也算惯常在外行走,自然深知修士之间,相处之道,不会冒昧刺探别人隐秘,犯人家忌讳。尽管二人对万尘收走巨型毒蛛的法宝,极为好奇,也不会当面出口相询。

“毫末之技,不值挂齿!呵呵,在下以前练过一点毒功,对蛛毒有一定抵抗能力,所以比二位兄台,更放得开手脚。”万尘一脸淡然,看了看前方火梨树林,继续说道,“前方被毒蛛放出的大量毒雾弥漫,对神念之力,有一定削消弱作用。看来那群人,离此已然不远,要不要过去施以援手?”

“去。”白静匀接口回道,“当然要去,这片火梨树林内,聚集这么多毒蛛,十有八九出现了火梨精叶,甚至可能出现了火梨果。那可是我辈修士,梦寐以求的珍贵材宝。若真这样,援手倒是其次,此等重宝,本该能者得之。”

潘良玉没有异议,显然对白静匀所说的重宝,很是动心。

三人再次前行,途中除了弥漫着浓密毒雾和沙尘,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一只绿茸飞蛛。先前多得无法计数的大量毒蛛,竟在短短时间内,走得一干二净。毒雾的可怕,令人忌惮,但没有巨型毒蛛存在,驱散毒雾对他们三人来说,并不太费劲,只需多施展几次清风术或疾风术,不肖多久,便能将空中弥漫的毒雾吹散。三人走不多久,前方情势,明朗起来。

原本被浓密毒雾与沙尘所笼罩的地方,在火梨树林中间位置。这里被人布设了一座法阵,法阵引起轻微灵力波动,如一个倒扣的无形半球,将法阵内外隔绝开来。从阵外观之,阵内情形,也一览无余。

阵中那一片火梨树林中,果然有两株火梨树上,结出了火梨果。在那两棵树旁,有五位修士,一个个喜形于色,不住的朝阵外张望。

在阵式之外,附近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具破败尸体。尸体青黑,更有几具,已成了骷髅,显然被大量绿茸飞蛛啃食所致。那阵式中五位修士,一看就知,对方靠着法阵之力,抵挡了毒雾与巨型毒蛛的攻击。

白静匀与潘良玉二人,见到眼前情况,都禁不住面露喜色。万尘知道白、潘二人都懂得阵术,行至阵式不远的地方,他便退到一边,任凭白静匀作主。

白静匀对万尘稍作谦让,便来到阵前,认真探究了一番。他突然伸手掐诀,朝前一弹,前方阵式所引起的灵力波动,一下变得剧烈起来。白静匀见状,不无得色的说道:“各位,我三人前来替你们解困,冒死剿灭了那只巨型毒蛛,各位是不是应该将火梨果,分我们一份?”声音以法力送出,很是响亮。

阵中诸人,听到了白静匀的话,原本满脸惊喜,一下子都变得警惕起来。其中一位中年修士,束三缕长须,形貌清雅,应是为首者。他看着阵外,率先发话应答:“道友此话差矣,任那些毒蛛如何猖狂,我等未受丝毫损伤。道友施以援手,我等本该感谢,但我们所为何来?若不是为这点火梨果,我们也不会来此涉险。此等天材地宝,本应能者得之,道友若想分一杯羹,先破了此阵,再说不迟。呵呵……”

白静匀听了,嘿嘿冷笑几声,扭头与潘良玉对看一眼。二人同时拔地而起,蹈虚飞渡至低空,各自掐诀,分别从不同方向上,对着阵式施出数道诀印。

待二人落身原地,不久,身前阵式灵力波动,愈发剧烈,范围越来越来大。突然,大片剧烈波动的空间里,现出一个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圆形区域,正是进入阵式的生开之门。

不远处的万尘,早就暗中释出神念探究、推衍那阵式方位变换规律,见白、潘二人短时之内,便摸清那阵式生开之门,不由心生敬服。他见白静匀回头招呼自己,忙拱了拱手,紧跟在二人身后,走入阵中。

从阵外看,法阵所加持的范围并不大,但一进入阵中,里面情形,与外面又大不一样。万尘再回首看向阵外时,眼前已一片模糊。

原本阵中那几位修士,就在不远处,百里轩此时看来,对方距他已相当遥远了。这法阵空间里,尽是暴乱沙尘,将大片火梨树林,遮蔽得若隐若现。他稍一凝神,便可发现,这空间里,劲暴沙尘如无数条沙龙一般,不停翻腾滚动,不谙阵术、不识方位者,在这里必将处处受沙龙所阻,寸步难行。

但凡阵法,大多利用特定方位变化运转,借用一定的天地能量,形成一个局部能量循环,造就出一个特殊阵法空间。而布阵者,便是借用阵法空间内运行的天地之力,达到自己所求的目的。循环之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先后相伴,高下相倾,乃天道所然。阵式转动,自然也分天地能量运行的不同阶段,就有了法阵中生景休伤之门户,谙熟此等门户并加以利用,阵式就能为人所用。

三人面对的这座法阵,并非太过繁奥,万尘静心窥探之下,往往也能捕捉到方位变换的一些轨迹。只是白静匀与潘良玉,在阵术上的水平,确比他明显要高,总能先他一步,摸索到阵中的景开之门,按一定规则踏出脚步,在暴乱沙尘里迂回穿插,丝毫不受无数沙龙阻挡。万尘紧跟二人身后,相对轻松,但对法阵中方位窥探,并没有放松,这是一次难得的现场观摩与学习机会。

两个时辰之后,白静匀等三人,顺利来到两棵长着火梨果的火梨树旁。一到达这里,三人眼前景色又是一变,先前满眼暴乱沙尘,已然无踪,五个守候火梨果的修士,真真切切的站立在三人面前。原来,这里正是此阵的阵杻之所在。

先前答话的中年修士,见对方三人,顺利来到阵杻处,遂稍一拱手:“在下朱正九。三位既能来此,便算破了这龙蛇起蟠阵,有资格分一杯羹。不知三位想怎么个分法?”

“百虫王朱正九?”潘良玉见识较广,听罢不由面现难色,小声嘀咕。

白静匀见到潘良玉的表情,知道对方颇有盛名,实力不小,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

万尘早已窥悉对方法力修为,尽管实力不弱,他也不惧,于是出口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是两拨人,有两株结果的火梨树,正好一方一株。你们人多,也是先到者,大不了,果多一点的那株树,给你们一方。”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交流取果

万尘话才说完,耳边便响起潘良玉的传音:“万兄,那朱正九是成名多年的修士,更是妖宗门下杰出弟子,恐怕对方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果然,朱正九听了万尘提议,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抬起左手,掌心慢慢现出一个黑黑圆球,稍一细看便能发现,那黑球,竟是由无数只不知名的细小妖虫,聚在一起而成的:“阁下不觉得胃口太大了一点么?”

“哼——”万尘显得满不在乎,“阁下若依仗别的手段,在下或许还要谨慎一二,若想仗着妖虫,呵呵,不巧得很,在下灵火,专克各种妖虫,不信就试试?”说罢掐指朝身前一引,从他身上飞出一点星火,悬浮于朱正九身前。万尘早就估摸对方实力与境况,那朱正九的妖虫,绝对不比先前阵外那些毒蛛,他们已死了不少同伴,不敢再轻易动手。

朱正九成名多年,自然识货,对方能驱走巨型飞蛛,不是易与之辈。他见那点星火虽然暗弱,其中却蕴含着令他惊悚恐怖的力量,一时之间颇显尴尬:“这……,呵呵,失敬失敬,道友福缘深厚,居然能得到这等灵火,让在下好生羡慕。好,就依道友之言,我们也不用再相互火拼了。嗯,不知道友如何称呼?”言语间,明显有结好之意。

朱正九成名既久,自然精于世故,早知对方不是普通角色,抬出自己威名让对方掂量,也只这多争取一点火梨果罢。不承想,对方竟有一人不买帐。

万尘见对方示好,也不好失了礼数,稍一拱手回道:“在下万尘,一介散修,不比兄台有修真大派护佑。”

“依靠宗门?唉!不提也罢。我等门派中人,在踏入高阶修士行列之前,从门派中得到好处,十分有限,反不如散修之人自由自在。修炼之事,终归还是靠自己,总不能一直待在宗门之内,不外出历练。在外行走,哪能时时刻刻得到宗门关照?不如结交同道好友,来得实在,可以互帮互助,携手共进。”朱正九话锋一转,“原先阵外的那只巨型飞蛛,应该是被万兄驱走的。如此一来,这座龙蛇起蟠阵,一时半会间还不能撤下,以防再有其他修士,寻来这里。这两株树上的火梨果,还要半月之久,才完全成熟,若提前摘取,火梨果药效会大打折扣。在这段时间里,不如我们相互间,交流一下修炼心得,如何?”

“固所愿也,朱兄请!”万尘一口答应下来。

接下来,双方众人,相互之间作了介绍,便开始交流起来,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融洽。原来,对方五人,都是来自妖宗门下,以朱正九为首。想来,那些死在阵外的修士,十有八九,也是对方一伙,只是这种事,不便当面相问。

这般交流,在修真界很常见。门派不同,修身功法不同者,相互之间交流,一般很少涉及到修身功法的修炼,但不影响交流其他玄术,或是一些法术。如万尘与朱正九交流,他大谈特谈一些炼丹炼火技法,让朱正九大感兴趣,也颇受教益;而朱正九所谈,多是一些炼养妖虫的奇方异术,同样使万尘获益匪浅。

妖宗功法修炼,有两个方向。一是魔化变身,修炼重点,放在所豢养灵兽上;另一方向,便是炼养妖虫。妖宗门人,终要从妖兽、妖虫躯体中,寻找自己的真身,达到长生常在的不灭境界。妖宗对妖的界定,范围很广,认为天地万物,都有可能得到天地精华,孕育出灵智,进而修炼成妖,人亦只是妖中一个特殊种类,妖才是天地间永恒不灭的存在。所以,妖宗门人修真,所修的真常之身,就落在一个‘妖’字上。

如妖兽一样,有些虫类,天生就能够吸收天地间灵气而成长,并最终能够由此,获得一些天赋神通,掌握一种强大力量,这样的虫类,称作妖虫。相比妖兽、妖禽和修炼的人类,妖虫也有着自身优点与不足,优点是繁殖力强,能够吸收灵气种类较多,最大不足,就是智识极其低下,达到渡涅生劫而开启灵智,机率极小。

收服妖虫与收服妖兽,有很大不同。由于妖虫智识极其低下,对方一切行动,都由生命本能主导,灵魂弱但韧性强,控制妖兽那般灵魂契约,对妖虫无用。所以,收服妖虫,不仅需要特殊方法,还需要对妖虫进行长期炼养,才能加以掌控。妖虫多半是群居,虫群之中常有一个虫王,通常控制住虫王,就控制了整个虫群。所以,炼养妖虫,就要培养出一只虫王来。但要熟练掌控虫群,除了控制虫王外,对其他妖虫,也要作一些炼养。

因妖虫智识低下,捕捉一只妖虫并将其培养成虫王,也讲究从幼虫开始,首先要熟悉妖虫习性,营造出一个妖虫喜居环境。修士有一专门法宝,用于炼养妖虫,称作妖虫袋。在小环境里,要以妖虫喜爱的事物作引诱,与妖虫签下灵魂契约。这种灵魂契约,有别于控制妖兽那般灵魂契约,称作虫魂咒。

虫魂咒,其实就是训养妖虫的一种方法。初始训养妖虫,虫魂咒对妖虫,没有任何伤害,也没有约束力,妖虫也不会遵守主人号令。主人引发虫魂咒,妖虫不遵号令,主人便改变妖虫生存环境,予以惩罚。这个过程,需循环往复很多次。主人不断引诱妖虫,应下虫魂咒,再不断惩戒妖虫,以达到收服的目的。虫魂咒有一定叠加效果,随着妖虫应下虫魂咒的次数越多,不遵号令时,便会伤及到妖虫灵魂。在此过程中,妖虫越来越习惯于通过虫魂咒,接受主人命令,违令便会受到惩罚。这个过程,就叫炼养妖虫。

对妖虫炼养,大多如此。人与虫之间交流,主要通过虫魂咒。因虫魂咒有好多种,也表示炼养妖虫方法,也有多种。不同的虫魂咒,区别主要在于对妖虫约束力不同,以及与妖虫之间,交流信息的多少。妖虫之所以难以掌控,主要在于对方智识低下,只按本能行事,很难与人交流。交流畅通了,炼养与掌控妖虫,自然水到渠成。

万尘从朱正九那里学到的东西,主要是几种虫魂咒和一些妖虫习性。朱正九炼养的妖虫,称作断纹蜂虫,其尾针攻击性很强,也有很强毒性。至于朱正九传授的炼养妖虫方法,对方是否有所保留,万尘也无从考证。修真亥市里,有关养妖虫的典籍很少,他也曾看过此类书籍,知道一两种虫魂咒,但他精力并不在此,没有特别在意。

不过,从朱正九口中,万尘倒是了解了一些有名的妖类。在妖宗秘藏里,有一本妖典,记录着各种各样的妖类。其中最有名的妖类,称‘五虫七禽九兽’,五虫为六翅天蚕,嗜血黑蚁蚊,多目金蜈蚣,九尾地蝎,九头虫;七禽为凤凰、青鸾、大鹏、百灵孔雀、天鹤、真禽鸿鹄、黑天烈枭。九兽为鲲、鹏、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巴蛇。不过,这五虫七禽九兽似乎都是传说中的事物,修真界里,并没有人见过。

众人彼此之间切磋交流,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半月。

这天,那两株生有火梨果的火梨树,突然一阵震荡,并伴发出‘呼隆隆’的轻鸣,继而,树上枝叶无风自动,疯狂摇曳起来,枝桠摇而不断,树叶摇而不落。树上那一个个金黄的火梨果,伴随着摇荡,散出层层浓郁的火灵之气,生出炽热的无焰之火,使周围气温,迅速升高。而阵外的天空,尘雾突然变得更加浓密,尘雾里闪起一道道电光,并伴发出阵阵雷声。

众人一见异象,不约而同的停止说话,一个个都很惊奇,看着火梨果经历这般成熟过程。显然,他们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

朱正九已取出一个火红石匣,走至火梨树不远,准备随时收取果实。对方抬头,看了看法阵内灵火波动,不无担心的说道:“终于等到果实成熟了。这等逆天之果,已引来天劫,龙蛇起蟠阵,不知能不能经受得了劫雷轰击?荒境里有不少探险修士,这里动静太大,十有八九,会将一些人引来。各位都注意了!待劫雷一落,我们就赶紧收取火梨果,之后立马退走。”

众人原本惊喜,一下又变得焦急起来。万尘见朱正九手里拿的石匣,也是一种火性材质,知道那是专为盛装火梨果而准备的。他心念一转,右手一拂,‘呼呼’连响,身前接二连三,飘出四团灵火,也准备以自身灵火,去包裹、收取火梨果。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一道电光自天而降。龙蛇起蟠阵的防御阵光,剧烈振荡起来,眼看破灭在即,而第二道电光,又紧随而至。

万尘一跃而起,掐诀一催,四团灵火从四个方向,一起围拢,将已方那株火梨树罩住。树上十一颗火梨果,连同成百上千的火梨精叶,顷刻间便被灵火挟裹起来。

另一边的朱正九,动作也极为迅速。对方双手轻弹,石匣在对方催动下,如法宝一般在火梨树枝叶间穿梭,转眼间收取的果实,也不下十颗。只是,他们那一方的火梨树上,有十七颗火梨果,朱正九还未收完果实,第二道劫雷已击落下来。

“万兄……”朱正九眼看劫雷落下,情急之中开口求援。他还未说完,那边的万尘,早已知晓其意,捏诀一挥。

只见那四团灵火,瞬间合作一团,‘呼’的一下从朱正九这方火梨树上扫过。转眼间,剩余的火梨果与满树火梨精叶,就被收个尽光。

灵炎快速飞回,被万尘一口吞下,纳入体内水炉之中,比朱正九招回石匣,还快上几分。

第二道劫雷落下,雷电在两株火梨树光秃秃的树桠间一绕,竟分作两缕手指粗细的电丝,分袭万尘与朱正九。雷电速度之快,让二人来不及作出任何防御,一下子就将二人击得浑身焦臭,翻滚出老远。此时,外周龙蛇起蟠阵的阵光,也已被劫雷击得溃散开来,完全失去了法阵的作用。

阵式一破,众人又身处在这片火梨树林里。幸好,空中劫雷就此打住,尘雾里的电光也少了。而此时,众人四周,早已是狂风怒号,沙尘漫天。

遭受劫雷轰击的二人,无论受到多大伤害,也要极力保持清醒。否则,在重利驱使下,他们身边任何人,都有可能对二人出手。

万尘一被劫雷击翻,极力忍受着躯体上痛楚与麻木,保持着神智清醒,全凭自身强韧神念,释放出那点令人恐怖的星星之火,绕在身周。

原本妖宗那几个修士,一见万尘被击翻,其中三人几乎不约而同,立马对白静匀与潘良玉出手,而另外一人,则抢向万尘。之前诸人之间,切磋交流的情份,此时已变得一文不值。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机智自保

朱正九法力深厚,更兼衣内有法宝护持,被劫雷击倒后,不过几息工夫,对方便颤颤的站了起来。他见无人攻击自己,一时之间,顾不得理会其他人举动,急忙服了几枚灵丹,专心运功疗伤。

万尘事先虽没有以乾坤炉护体,但自身躯体异于他人,且有力甲术护持,遭雷击后,虽受创不轻,但其神念强大,仍能保持神智清醒,并非没有自保之力。他见一人抢了过来,遂眼光一凝,那点火种随其眼光所指,迅速飞动。那柄半月刀,还未割到万尘颈前,星火却已临近对手头顶。

这位妖宗修士,识得火种厉害,吓得就地一滚,甩手飞出一只青色小鼎,迎向火种。与此财时,妖宗修士躯体一摇,使出魔化变身之技,瞬息之间,变成一个两丈人首狼身的怪物,顺势向万尘滚了过来。显然,对方想要就此,将万尘击杀。

那青色小鼎,也不是普通之物,迎向火种的鼎口,泛出朦朦青光,一下就将火种吞没鼎中。

万尘一惊,虽还能通过火炉,感应到火种存在,却再难加以驱使。而此时,人首狼身的怪物,已滚至近前,对方两眼透着疯狂,抓住那柄半月刀,切向万尘脖颈。

万尘尽力扭头回首,瞪向对方两眼。就在怪物眼露狂喜,将要得手之际,突然‘吱啦’声响起,两条纤细电丝,正好射入怪物两眼。

人首狼身怪物,一声惨叫,双眼疼痛无比,再顾不得切下对方头颅,而是收回双手,蒙住两眼,躯体同时滚向一边。

待怪物重新站起,睁开双眼,觉得并无大碍时,对方再看向万尘,双眼又露出疯狂:“嘿嘿,原来只是唬人的把戏。受死吧——”说罢举刀,大踏步向前,劈了过来。

半月刀受到法力灌注,光华大放,挟起凌厉锋芒,直取万尘头颅。就在刀光临近那一刻,怪物见对方双眼里,满是电丝闪烁,显得怪异无比,心里不由一紧。

果然,刀光临近,原本躺在沙地上的万尘,躯体一动,一下子立了起来。看不到他半点爬起的动作,就如平躺的躯体,一下子竖起一般。万尘抬手,电光石火间,抓住劈来的刀刃,同时张口吐出一团灵火。那团灵火中,依稀还看到一些火梨果,却伴有一束红色光柱,从灵火中射出,一下将人首狼身的怪物罩住。整个过程,都只在眨眼之间,怪物根本没有半点反应时间。

那不红光,似乎有着无法抗拒的力量,人首狼身怪物一被红光罩住,浑身便颤抖起来,不由自主撒开半月刀,双手捂住头颅,仿佛遭受到大痛苦,浑身震颤扭动不已。不肖片刻,高大躯体在肉眼可见之下,迅速缩小,恢复成魔化变身前的人形。

万尘掐诀一指灵火,火中红光向空中摇摇欲坠的青色小鼎一卷,小鼎顺着红光,迅速投进灵火之中消失无踪。待他一口吞下灵火,神念扫视,那位攻击自己的修士,已然瘫倒在地,正满眼惊惧,看着自己。

就在万尘收了青色小鼎,上前将那位瘫倒修士一把抓起时,朱正九已恢复了正常,见状忙道:“万兄手下留情!”再看另一边争斗还未停止,接着大喊,“都住手——”

对方另外三人,对战白静匀与潘良玉,没有占到丝毫便宜。他们听到喊声,便跳出了战圈,退到朱正九身后。而白静匀、潘良玉二人,也来到万尘身边,颇为关切的询问:“万兄无碍吧!”

万尘双眼紧闭,只点了点头,便顾不得再理会他们,而是恼怒的将手中抓着那名修士,扔到朱正九跟前:“趁人之危的无耻之辈,不看朱兄情面,定杀不饶。我们走——”不待朱正九那帮人回话,他与白、潘二人,就已转身,隐没在沙尘之中。

“师兄,火梨果?他们拿走了一些我们的火梨果。”见朱正九阴沉着脸,却没有阻止万尘等人离开,身后几位修士,及时提醒。

“罢了。此人绝非易与之辈,受劫雷重创,胡云师弟趁机全力出手,也奈何不了对方,反被他收走了青木鼎。为兄最能依仗的灵虫,明显对他不起作用。他在盛怒之下,我们索要火梨果,势必会再起争斗,我们取胜把握并不大。快走吧,这里很快就有人来。”说罢裹起瘫倒的那位师弟,转身而走。

万尘神念外放,在奔走之间,一直双眼紧闭,阴沉着脸。他知道白、潘二人,先前不对他施加援手,属有意为之,二人对战妖宗三个弟子,明显占着上风。自己当时处境险恶,二人完全有能力支援解救,之所以不施援手,乃私心作祟,火梨果诱惑太大了。

白、潘二人跟在万尘身边,也明白对方因何阴沉着脸。这种越描越黑的事,二人也不好解释。白静匀一边奔走,一边尽力寻找以往的标记,想以此来转移万尘的怒气。果然没过多久,他突然扶着一株火梨树,叫住两人:“二位兄台,我们得朝这个方向走。”

半日之后,三人来到一处沙凹里。四下寂静无人,万尘仍闭着双眼,对身前二人生硬说道:“我等当时分得的火梨树上,共有十一颗火梨果。在下行事,向来讲究公平,二位兄台各得三颗,余者都是本人应得的。想来二位兄台,应该没有异议。”说罢一挥手,白、潘二人身前,各飘至三颗火梨果。

“应该应该,万兄功劳最大,理当如此。”潘良玉忙点头应和,取出一个火红石匣,将火梨果收起。白静匀也没有异议,照样收了火梨果。

万尘待二人收拾停当,对白静匀说道:“不知白兄的千翳草,在亥市中价值几何?在下可否以一颗火梨果,抵偿白兄的两株千翳草?”

“万兄这是何意?”

“在下心有余悸,不想继续冒险。”万尘说罢,又取出一颗火梨果,飘向白静匀。

“别,别,万兄技艺高超,手段非凡,正是在下一直寻求的强援。若万兄嫌报酬过低,在下还剩几株千翳草,可以平分给二位。还望二位陪在下走一趟,若此行顺利救出江枢夫妇,他们那里,应该也有一些千翳草,届时一定再奉送给二位。千翳草也不是易求之物,在无垠的苍寂海,想找到千翳草生长之处,也是千难万难。万兄对阵术也有修习,我有一部《机位阵方》,乃我苍寂海修士研习的阵术经典,与这里修士所习的阵术,颇有不同,可送予万兄参详参详。”说罢取出一块玉简和几株千翳草,一并抛了过来。

万尘只得收了火梨果,接过对方追加的报酬,说道:“既然结伴而行,任何时候,都不可对同伴生有异心,否则便不能成事。”待二人尴尬的点头应承,他继续说道,“请二位代为护法,在下要在此施展一术,探视一下情况。”

略作收拾,万尘便就地盘腿静坐,仍招出那点星火绕在身外,明显防范白、潘二人。

这次遭劫雷轰击,万尘所受创伤,比较严重。剧烈疼痛自不必说,只要躯体能经受雷击,没有受到致命破坏,他就不至于丢了性命。他遭受的损伤,主要还是浑身麻木,暂时不能动用法力。这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是他面临的最大危机。

万尘有过被雷击的经历,以雷影诀炼化侵入体内劫雷之力,比前一次要顺畅得多。但在当时那种危急情况下,他靠此术来解除浑身麻木,犹如杯水车薪,并不济事。当时他只得强忍剧痛,动用精神力量,强行行功将侵入的劫雷之力逼入双眼,求得尽快恢复部分法力和行动能力。

幸好,那一丝巫雷为他赢得时间,让他勉强动用火炉接住对手一击,并以最快速度,制住妖宗那位修士。这其中,当然也有另外原因,那位妖宗修士经验不足,太过急功近利。若对方当时谨慎一点,确能发起第二次攻击,如此,万尘势必当场饮恨,绝没有余力,再接对方二次攻击。

他以雷霆手段制服那妖宗修士,意在震慑,不杀对方是为尽快离开现场,以免对方纠缠。因当时境况,他必须做出一幅强势模样,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虚实。他一直紧闭双眼,掩盖自身异常,直到让白、潘二人为其护法,他才安心炼化侵入体中的劫雷之力。

这是万尘第二次炼化雷力,修习雷影诀。凭着坚韧的心志与超凡智慧,他对体内法力与雷力之间转化,观察细致,感悟更加深切,终于发现另有奥妙。在炼化过程中,他发现心神力之于雷力,有更好的承受与融通作用,不似法力之于雷力,二者势同水火,彼此消融。由此,万尘联想到‘心摄炼火’技法,甚至想到了天地通神术,遂综合诸法之长,尝试自己独创雷影诀,炼化雷力效果大增,让他倍感欣喜。

不觉之中过了七日。期间,白静匀、潘良玉二人,只看到万尘服食了几次灵丹,其余时间,一直处在闭目静坐之中。在这七天里,万尘完全炼化了体内劫雷之力,所修出的巫雷,比以前威力也大了数倍。或许,他现在修习的雷影诀已有别于巫人,在其眼中,留下的巫雷影,反而变得不明显。

这天,万尘施展天地通神术,神念融入四周火梨树,远远延伸开来。大量火梨树上所涌动的情绪变化,很快就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压抑中透着欣喜,沉寂中透着冲动。万尘敞开心扉,心绪随着火梨树上精神波动,四处漫延,终于发现一个奇异的事。

这里的火梨树,根系很长,深深扎入沙地深处,吮吸着沙地深处仿佛无穷无尽的火性灵力。而火梨树枝叶,似乎也在吸取外面灵气,将之反哺入沙地深处,统统转化成了火性灵力。火梨树的压抑与沉寂,原来是针对尘雾与瘴气的,欣喜与冲动,原是对大地承载厚德的感恩。这梨瘴荒境里,之所以灵气匮乏,便有缘于此。

此番探悉,让万尘突然怀疑,地底深处,可能有一个特别而未知的存在。只是,任凭他如何催使天地通神术,也探不出一个究竟来,最后只得作罢。天地通神术,让他神念窥探范围,得以十数倍的扩展,吸收来大量灵气,让他快速恢复到巅峰状态。其间,他也窥到不少探险修士,对方或在奔走,或在争斗,与人争,与天争,与毒虫争……

突然,一股熟悉的神念融了进来,静坐中的万尘,躯体一动,自身神念立马延着熟悉的方向延伸,不久便窥探到了他所认识的人。

在百十里外,正有三人围攻一位女修士,这位被围攻的女修,却是傻女兰风。不过,傻女的称呼已成过去,如今正与人争斗的兰风,没有半点痴傻。对方没有使用任何法宝,被迫处于下风,但她双手不停掐诀舞动,施展的各种法术,似乎层导出不穷,尚能自保有余。

围攻兰风的那三人,一位是个老者,一位也是一个年轻女修士,另一位却是通臂熊耿禹。在那战圈之外,还有三个旁观者。其中一人是青面鬼枭,一个是周大昆,另有一个中年修士,正与周大昆在指点议论。

万尘睁眼起身,急急说道:“二位兄台,在下有一故交被人围困,急需救援,在下去去就来。”说罢不等二人回应,他便低空飞走。

白静匀与潘良玉对视一眼,双双疾步,追随而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平息争斗

再说与人争斗的兰风,正一脸慎重,凝视着与之对战的老者。在她身周,环绕一圈浓郁的水灵、木灵之气,仿佛一圈淡淡水波里,漂荡着无数纤细水草。她见老者驭使一柄乌黑断头刀袭近,飞快伸出纤纤玉手,在身前一划,便画出一片碧绿阔叶。

闪着毫光的断头刀,威势凌厉,被那碧绿阔叶一挡,阔叶虽被击得溃散,但断头刀威势,也被削减大半。断头刀再碰上兰风身外那圈水波,一下子就被水波荡开。

另一女修士和通臂熊耿禹,正一个使剑一个使断头刀,分别从不同方向攻击过来。兰风另一只手,掐诀朝头顶一挥,其头顶上,沙尘无风自动,顷刻间便洒下无数雨滴。洒下的雨滴与普通雨水不同,溅到袭来的刀、剑之上,‘叮当’作响。刀、剑还未袭近,便被雨滴溅得偏离了方向。那位女修和耿禹,似乎对飘洒下的雨滴,很是忌惮,不待雨滴近身,便避闪开去。

老者见状,显得有点不耐,收回断头刀,对兰风粗声说道:“水木仙子莫要自不量力,快快交出火梨精叶,否则老朽不再留手。我们人多,你不要心存侥幸,不交出火梨精叶,你是走不了的。老朽念你重伤初遇,一直留有余地,莫要逼老朽出重手。”

“平珙道友,有道是‘先到先得’,小女子不为已甚,已留了一半精叶给你们,你们仍贪得无厌,恃强凌弱。唉!小女子并非自不量力,若非急需之物,让给你们也无妨,何故在此与你们纠缠?还望诸位不要再刁难!”

“哼!平师叔不要与她废话,天材地宝,能者居之。你不就是那位豳风宗痴傻弃徒——兰风么?我们一直让着你,别不识好歹!”一边的年轻女修,这时插话,对方就是周大昆的同修好友,陈吕世家家主陈百修的曾孙女——陈若梅。说完之后,她又回过头来,对在场外观战的周大昆说道,“周师弟,还不上来帮忙?”

场外周大昆见状,有些迟疑的回道:“平师叔,陈师姐,我……我看……还是算了吧?”

“哼!充什么好人?这不都是为了你?”陈若梅有点不高兴,催使着毫光闪闪的小剑,又攻了上去。

那叫平珙的老者,一见陈若梅再次进攻,忙掐指朝身前重重的一点。只见那柄断头刀,光华暴闪,一下子涨大成丈余巨刃,似开天劈地一般,朝兰风斩去。

兰风暗惊,双手掐诀在胸前不住变换。随着她不停施法,身外那圈裹着无穷细草的水波,也极速扩展,同时水波里细草,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生长,不一会儿便将兰风身影遮蔽。那水波与水草,明明是两种灵力幻化而成,但给人感觉,却是那样真真切切,仿若实物一般。

陈若梅的飞剑,侵入不了那些长长水草,就被甩向一边。平珙催动的那柄巨刃,却是将前方近十丈范围的水波与水草,一下子斩得碎灭过半,显露出兰风身影来。

兰风现身,并未慌张,而是迅速一甩衣袖,身外水波一阵移动,又将她护在中间。虽然水波范围缩小了很多,但随着她施法,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兰风纯粹以法术御敌,最大依仗,便是天地通神之术。此时的她,可以在斗法中施展天地通神术,外放神念,源源不断从外界草木中得到灵气补充,只要不使用太耗损法力的技法,相比一般修士,她更能经得起持久战。

兰风此时,也感受到了百里轩的存在,二者神念融于一起,让她得到外界灵气补充,速度更快。百里轩以丑陋面貌出现,让兰风有点诧异。为了不让对方涉入此地争斗,兰风一边御敌,一边向后退让,打算伺机遁走。

场外观战的几人,显然看出了兰风意图。原本一直与周大昆说话的那位中年修士,也是一位刹宗弟子,叫苗本。其人一晃身躯,带起一线残影,鬼魅般拦住了兰风退路。其人速度快得令人眼花,赫然正是微步移形之术。

老者平珙,几次攻击均未得手,每次都击溃对手身外水波,但那水波,很快便得以恢复,这让他在这几个后辈面前,颜面上有点挂不住。这时,他双手握住丈余长断头刀,缓缓举过头顶,那巨刃在抬起过程中,光华闪烁,越来越亮,明显被灌注了大量法力。

正值巨刃光华耀眼之间,平珙吐气开声,一声刺耳锐鸣,光华巨刃去势如虹,阻拦的水波水草触之,纷纷碎灭溃散,犹如摧枯拉朽一般。

恰是此时,战圈之内,突然现出一群彩蝶,继而狂风大作,现出一柄寒光闪闪的残叉。那残叉一出现,便挟雷霆之势,射向巨刃。

“叮当”巨震,两件法宝在空中交接,一触即分,各自光华大减,隐去踪迹。

事情太过突然,场中诸人,都吃惊抬头,见彩蝶散尽,现出一位容貌丑陋的青年修士,手上正握着一柄毫光闪闪的残叉。其人正是前来解救兰风的万尘。

众人还未及反应,青面鬼枭一晃身,迎到万尘跟前:“阁下是谁?莫要多管闲事!”

“恃强凌弱,以众欺寡,令人不齿!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青面鬼枭,也干这等有损名声的丑事。”万尘说完,一抖手中九阴残叉,残叉散出一股萧杀威势,将青面鬼枭锁定。

青面鬼枭一开始,就怀疑跟前的修士是虞国昭和王子,只是不太肯定,见对方奚落自己,遂粗声应道:“本人可没出手,莫要胡说八道。”

对方方众人,以为青面鬼枭出手截住了这位到来的修士,平珙老者再次灌注法力,催使巨刃攻击,另外三人,也以为对方来了强援,都出手攻击,以求速战速决。

万尘以为青面鬼枭看出了自己身份,遂一转手中残叉,要再次架开那老者。不承想,对方突然一伸枯瘦右手,瞬间涨大几倍,一把抓了过来。

万尘恼怒异常,再转手中残叉,挡住抓过来的鬼手,同时晃身上前,抖手一拳,“呯”然击在丁常格档的黑臂之上。二人身体,一下被冲撞得分退老远。劲崩术攻击,让丁常心中震惊,也确定了对方身份,没有再次出手。

“哼。你还欠在下一桩交易,拿钱还没有办事呢。莫要失了情份,在此多事。”万尘说完,就化作一群彩蝶,朝下方遁去。

原来就这样短短耽搁,下方的平珙老者,已发出了数次攻击,将兰风身外水波水草,击溃了大半。

恢复身外水波水草之法,显然很耗损法力,兰风此时有些气喘,施法释出大片雨滴,将另外三人攻击抵住。她又忙不迭的画幻出一株大树,迎向袭来的断头巨刃,再也没有余力,恢复身外水波水草了。

由灵力幻化出大树,在巨刃威势下节节溃散,兰风无奈,摇身避开巨刃锋芒,闪到陈若梅左近。她的举动,正好落入对方几人算计之中,陈若梅驭使的飞剑,此时突然显现在兰风脖颈旁。兰风趋避巨刃,好似主动迎上陈若梅的飞剑,自寻死路。

兰风发现危险,花容不禁失色。她慌忙再次一晃,躯体突然变得仿若无骨,如水体一样绵柔,紧贴飞剑,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绕了开去。

陈若梅见状,掐指向那飞剑一点,催动飞剑追击。

此时,飞剑旁一下现出大群彩蝶,彩蝶一现即逝,随着彩蝶消散,万尘的身影现了出来。他一把抓住飞剑,猛一使力,只听得“喀嚓”一声,飞剑就此断为两截。

陈若梅一声闷哼,面色变白,右手抚胸不住后退,被跟过来的平珙老者扶住。那显然是飞剑被毁,对方心神受了牵连。

与此同时,一旁周大昆,一声怒吼,晃身飞了过来。他张口一吐,喷出一团炽烈灵火,射向万尘。

万尘见周大昆满脸激愤之色,自然猜到那位女修,与对方关系不一般。他不便与周大昆就此相认,更不愿与之交手,见状连忙喊道:“阁下住手!在下一时失手,多有冒犯!这是一瓶润神丹,对阁下朋友大有帮助。”说罢朝周大昆,抛出一瓶丹药。

周大昆接了玉瓶,回头见陈若梅眉头紧皱,仍余怒未消,那团灵火,仍径往万尘烧去。

万尘避退。此时白静匀与潘良玉赶了过来,抢到万尘身边,放出法宝严阵以待。万尘见周大昆也放出一柄断头刀,仍要动手,遂掐指一挥,一点星火飞出,飘至周大昆等人身前不远:“阁下若能破灭这点灵火,在下任凭处置。”

周大昆招回自身灵火,两眼直睁身前那点火种,一时愣在那里。他本是一位火灵根修士,对各种火辨识,比他人要深刻得多。他见那点火种内蕴含着恐怖能量,自然意识到对方还有着过硬依仗。

“别以为凭这点灵火,就吓倒我们,不交出火梨精叶,休想全身而退。”陈若梅见周大昆面有难色,挣扎着推开平珙老者,走上前来。

“火梨精叶?”万尘看向一边的兰风,见对方点头,他继而笑道,“在下此次来梨瘴荒境,也采到了一些。兰风小姐,把火梨精叶给他们,稍后我再给你。这种争斗,能免则免,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

兰风听罢,一甩衣袖,飘出百十片火梨精叶,被陈若梅一一收取。

万尘收了火种,与兰风、白静匀、潘良玉一起离开。周大昆这一帮人,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外,其中有几人几乎同时发出疑问:“此人是谁?以前好象没见过。”

青面鬼枭应道:“此人就是虞国昭和王子。只是换了相貌,易容过了。很奇怪,此人明明还未结丹,实力却不容小觑,也不知对方修持何种功法?看样子,好象不是你们刹宗功法。”

“啊!慕容皇族还有这般王子?其人不会要当虞皇吧?”

“那可说不准。”丁常回道,“据本人所知,这昭和王子,正在争取接任皇位呢。不知虞国另外几位王子,是否也如这位昭和王子差不多?”

“不会,绝不会。”平珙老者此时说道,“老朽长年居在虞国川州的陈吕世家,虽没有接触过虞国现任王子,但也有所听闻,应该不似此人这般。虞国前朝王子,老朽倒是见过,虞皇慕容胤辉,老朽多年之前也曾与对方谈经论道。估计那虞皇,恐怕也比不了此人。此人真是昭和王子?”

“没错,确是昭和王子。本人几个月前,还与他交往过。”丁常肯定道。

平珙老者听了,似乎有着一些理不清的头绪一,一时之间陷入沉思之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流沙凶潭

白静匀与潘良玉,都不识兰风,他们倒也识趣,见万尘与那个女修言语比较亲近,不愿上前打扰,故意远远落在二人身后。

兰风已滞留梨瘴荒境数年之久了,她心神创伤痊愈,躯体上还有火灵脉络受损,致使浑身法力不融和。这种火灵脉络,本是修者在修炼过程中,开辟炼就而来的,普通人身上并没有。当初万尘初涉修炼,并不知晓这些情况,随着近些年来见识大长,尤其在丹道一途,造诣渐深,自然就了解了修士躯体状况。如今再见兰风,一眼就看出对方体内症结所在。

火梨精叶,不但富含充沛火灵之气,还对修士火灵脉络,有很好修复效果,可入药炼丹;而火梨果,非但能再造火灵脉络,炼就多种灵丹,据说还能炼成一种火体化身,是修士梦寐以求的重宝。

兰风苦寻多年,就是寻找能治伤的火梨精叶,若仅凭自己修炼来修复,那将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她见万尘一下子取出两颗火梨果与百十片火梨精叶,兴奋得好久都说不出话来:“你还真是福缘深厚!几乎人人都知晓这里出这等重宝,可这等火梨果,数百年也难出一次,就算树上生出精叶,也不一定就会长出火梨果来。没想到你第一次进来,便能遇上。相传此等灵果,堪比逆天之物,成熟时会招来天劫,是否真有其事?”

万尘点头,将采取火梨果经过,说了一遍,听得兰风啧啧称奇:“这次幸亏有你来解围,否则,我也只得放弃那些精叶。再次寻找,我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这几年来,你修为进步很快,真是可喜可贺!”说罢取出一个石匣,将火梨果与火梨精叶收好。

“哪里哪里,不比兰风小姐法术精深!在下以前怎么也想不到,你的修为竟如此高深,不凭借任何法宝,也可与那群人争斗。”万尘此时,当然能识得深浅,兰风修为,算是他见过高阶修士以下的第一人,不用法宝,还有伤患在身,却能施展法术与那些人争斗。

“那群人里,青面鬼枭实力最强,其次是平珙。其余几人,实力也不弱,却威胁不了我。当年,我若不是遭到重创,应该要不了多久,便会迎来天劫,若顺利历劫,早已步入高阶修士行列了。”

“那平珙老者,称呼你为水木仙子?”

“呵呵。”兰风轻笑一声,“我俗名兰风,道号水木,妹妹兰雨,道号水渺,师姐俗名乔彩虹,道号水菱,就是豳风宗宗主。我这道号,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唤起了。”说到这里,兰风看了万尘一眼,问道,“你来这里,也是来寻火梨精叶?”

万尘摇头,说了自己来这里的原由。兰风听罢,稍显为难的说道:“我恐怕不能陪你走一趟了。刚才那些刹宗的人遇上我,不久之后,慕容皇宗的人,就会知道我已恢复修为,也一定会派人寻找。我必须尽快远避海外,找个地方潜藏起来,否则会连累豳风宗。若我日后侥幸渡劫不死,再回豳风宗去。”

“躲避慕容皇宗的人?你以前遭到重创,莫非是慕容皇宗的人所为?不是你那妹妹兰雨?”万尘好奇的问。

“你莫问,更不要牵扯进来,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兰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做豳风宗外事弟子,定是那昭和王子派去的了,你与昭和王子,容貌酷似,十有八九,对方会将你当替身使唤,是也不是?”

万尘点头,兰风接着说道:“你要担心自身安危。昭和王子想争皇位,对方就没有结丹,以你如今实力,可以独立在外行走,恐怕已然远远超过那昭和王子了,对方怎能不忌惮你?慕容皇宗树大根深,势力庞大,你替昭和王子办事,待他登上皇位之日,也是你最须提防他之时。你不如就此,随我一同远走海外,离开慕容皇宗?”

万尘摇头,恨声说道:“我未筑基问灵之前,便投入官府,替慕容皇族办事,修炼之后,一直为慕容皇宗效力,就算要离开慕容皇宗,我也得索取应得的报酬。嘿嘿,那昭和王子对我怎样,我心中有数,还应付得过来。”他停了一下,转了话题,“你怎么不回豳风宗,取走以前所用的法宝?”

兰风摇摇头,颇显无奈,自然是怕遇上妹妹兰雨。

万尘现在储物圣像内,收藏不少。除了已炼化和使用的法宝之外,他将自己收集来的所有诸物,纳在一个黑圣刹像内,递到兰风跟前,任由对方选取。

兰风经过一番挑选,收取了一支品阶不错的飞剑和一只小鼎。那小鼎,就是万尘不久前才缴获的青木鼎。

兰风双手捧着青木鼎,细细打量,眉目间不禁露出喜色:“这是一只木鼎,正合我用。我原有一只水鼎,与这只木鼎,应是同出一处。相传有一位大神通修士,称九鼎真翁,曾来歃暗大陆参与过圣门之战,圣门灵山被封印禁锢时,那位九鼎真翁,是少数几个全身而退的高人。后来,其人在一次砺真劫中渡劫失败,九只宝鼎,皆被劫雷击得散落四方。从那以后,九鼎真翁便在修真界销声匿迹了。”

万尘一直没有细看那只缴获的青木鼎,听此一说,神念系向兰风手上小鼎,果然探察到小鼎之中,有一股强大意志。这般灵器极为珍贵,万尘却没有半点不舍,他又取出一只木甲傀儡和数万上品灵石,一并交与兰风:“这样的宝鼎,以兰风小姐修为,当能物尽其用,再与人动手,也不怕吃亏。这些也送给你,大多都是从那昭和王子手里索来的。他能利用我,我也能利用他,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而矣。昭和王子若真逼人太甚,我也有足够把握,灭了对方,量他也不敢做得太过份。”

万尘赠送的这巨灵傀儡,是得自刹宗一位弟子——齐庶,原是小真君周显之物。兰风倒底是行家里手,自然识货,看了一眼后,连同成堆的灵石一并收了。她抬头看着万尘,其眼神很有感染力,透着祥和与宁静:“你机敏聪慧,以现在的实力,大可以在外闯荡一番,我也不用替你担心。唉!屡次受你恩惠,无以为报,这个给你,盼你好好修心养性,莫要沉于拼争杀戮。”说罢递给万尘一块玉简,“望多保重!后会有期!”

兰风离开,倒大出白静匀、潘良玉意外。他二人原以为,万尘与那女修士说完话后,会给他们介绍一番,不承想,对方俩人说话时间并不长,那位女修士就飞身离去。

白、潘二人赶上几步,到万尘跟前:“万兄如何不给兄弟介绍那位仙子?”

“额……,失礼,失礼!”万尘笑笑解释道,“她是豳风宗弃徒兰风,曾经救过在下性命,所以在下少不得也要帮帮她。这兰风,曾遭受过重创,有点孤僻,不比常人,临走也不与二位兄台打个招呼。”

白、潘二人听罢点头,貌似对兰风其人,有所耳闻,没有再细问。三人又将注意力,转到解救白静匀的故友——江枢夫妇身上。

几天之后,三人来到荒境中一处有名的险地——流沙潭。

整个流沙潭,占地约几千亩,四周围一圈高高沙丘。在起伏的高大沙丘之间,也有稀疏火梨树,流沙潭内却没有一棵火梨树。

流沙潭并不是真正水潭,里面没有水,因潭面上覆一层厚厚沙尘,那层沙尘,时刻不停的翻腾滚动,远远观之,如泛着波澜的水面一样,所以称作流沙潭。流沙潭很奇特,潭内沙尘时刻翻腾,经久不息,却不是由外面风势引起。潭面上翻滚沙尘,并不往上飞扬,而是保持在一定高度,显得有些诡异。

三人站在流沙潭附近一座高高沙丘上,万尘一边释出神念,四处窥探,一边细数白静匀一路上各种表现,归纳为各种术数,尝试推算此行吉凶。

潘良玉听说那江枢夫妇被困流沙潭内,看着诡异的流沙潭,颇显犹豫,说道:“这里是梨瘴荒境内一大凶地,白兄确定没有找错地方?”

“潘兄说笑了。在下曾来过这里,还深入下方流沙之内,岂会弄错?”白静匀一本正经说道,“潘兄莫要担心,以兄台对阵术之精通,只须细细探查一番,便可发现下面流沙中的奥妙。这些流沙,用来掩人耳目的,真正厉害的大阵式,在流沙下面。”

且不说潘良玉专心探阵,一旁的万尘,早将流沙潭四周环境搜查了一遍,这时问道:“除了我们之外,这四周似乎没有其他人。白兄邀请在下前来守护,看来只是一个闲差!”

“不,不。”白静匀赶忙回道,“万兄误会了,这里当然没有人,在下所说的守护之地,是在这层流沙之下。我与潘兄去探阵,万兄须在那里守护,我们才能免受外在打扰。”

“这……”万尘眉头一皱,神念扫向潭面。

白静匀惟恐万尘不答应,连忙递上一幅阵图,一边解说:“这潭面上的一层流沙,原是一座荆风断流阵的阵势所引起,这就是‘荆风断流阵’阵图,兄台仔细看看。因这里都是沙尘,荆风到处尽是流沙,就形成了这种波澜一般潭面。此阵之中,荆风虽然可怕,而且显得杂乱无章,但只要耐心窥探,紧跟艮位,荆风遇此方位转向,总能找到一些空隙。”

万阵将图尘看了一番,又按白静匀所言,有针对的搜寻,少了大量摸索与繁琐推衍。果然不出半个时辰,他便摸到一点头绪。待他再拿眼看向身边另外两人,白静匀与潘良玉,此时正看着他。这二人似乎已摸清了潭面上那层流沙奥妙,正等他一起,进入流沙潭。

万尘轻笑一声:“呵呵,对不住,有劳二位久等。在下涉足阵道时日不长,不比二位精通阵术,日后还望二位指教!”

“好说好说。”白、潘二人见万尘摸清了流沙奥妙,客气几声,便走近潭前,伺机进入。

流沙潭面上,那种翻滚的流沙间隙,也是稍纵即逝,待要进入潭中,还得再次窥测一番,等待那种间隙再次出现。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三人才先后弹身进入潭中,万尘仍是最后一个。在阵道上,他无论是经验、见识以及推衍熟练程度,与白、潘二人,还存在一定差距。

第一百六十五章 修士傻牛

穿越流沙潭面那层翻滚流沙,对个人修为与应变能力,也是一次严峻考验。那种存在于流沙中的间隙,往往稍纵即逝,时刻都在变换位置。穿越者在进入流沙层,必须时刻紧跟空隙而变换位置,稍有差池,便会落入流沙,饱受荆风无尽摧残。阵式中的荆风,锋锐甚于飞剑,具有极强攻击力,对高阶修士躯体,也有致命威胁。

白静匀等三人一穿过流沙层,便感受到一股巨大吸力,将三人躯体,拉得极速下坠。万尘曾在巫行窟多年,对这种空间内吸力,有过经历,两脚稍一摆动,加强踏空术运转,便抗住了空间吸力,稳稳浮在空中。而另两人,极速下坠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下方尘雾里。

万尘悬在空中,放眼下望,四下一片尘雾朦胧,隐隐可见一颗似沙尘构成的巨大兽首。那颗沙尘兽首,正张着大嘴,仰望上方。白静匀与潘良玉二人身影,正坠入兽首大嘴里。万尘神念伸展,穿透尘雾,下方情形清晰可辨。

下方尘雾里,兽首并非沙尘构成,而是一个偌大兽首石雕,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沙尘。那宽阔的兽嘴,明显是一个入口,兽首其他部位,对神念有极强抵挡与削弱作用,唯那处兽口,万尘神念勉强可以透入,里面似乎另有乾坤。万尘双脚微动,身形随即投入兽嘴之中。

巨大兽口上,有一层无形阻力,将外面无尽沙尘,拒之在外。万尘的身形,顺着下坠之势,稍一使力,便冲开那层阻碍,进入兽口之内。

兽口内空间很大,而且很明亮,貌似四面八方都透来光芒。万尘落脚之处,在宽阔平滑的兽舌上,从这里看四周,可见兽口里,两排长短不一尖锐獠牙,上颚及腮部肌肉纹理,平滑阔长兽舌等,均雕刻得惟妙惟肖。只是,这明明是兽首石雕,却能从四面八方都透进光芒,本身就透着诡秘。

沿着长长兽舌往里,在兽首石雕嗯喉部位,有一层忽明忽暗光幕,将兽口与咽喉以内,完全阻隔开来。万尘踏上兽舌时,看到不远处,白静匀与潘良玉二人,都安静站在那里,在二人身前几丈开外,有一位盘膝而坐的修士,正抬眼打量着他们。

这位修士年纪轻轻,身体健壮,衣袍有点破烂,一脸憨态,看人的眼光,都显得直愣。万尘紧走两步,跟上前来,见白静匀看向那位年轻修士的眼光里,透着些许忌惮,遂出声问道:“白兄以前见过此人?”

白静匀点头,轻声回道:“别看此人模样有点呆傻,神通可是不小,在下以前势单力薄,驱他不走,如今要仰仗万兄帮忙……”

“你说得不对,你每次来都不止一个人,怎么算是势单力薄?”白静匀话未说完,就被那位年轻修士打断,只见其人边说边站起身来,指着白静匀继续说道,“这一次,你们肯定还会一起出手打我,是吧?你这人真不讲理,我与师父好意来帮你救人,就算没救到人,你也不应该这样对我。要不是师父被困在九曲流沙阵中,我与师父早就离开这里了。似你这般刁人,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说罢,对方一抬右臂,只见其裸露的右臂上一阵蠕动,快速覆盖上一层暗黄鳞甲,化成一条鳞甲手臂来。

白静匀见状扬手,抛起一杆分水刺,径直射了过去,身形也跟着一跃而起,飞向对方头顶上空。潘良玉也及时出手,放出阔剑,从另一方向进攻。万尘自也握起九阴残叉上前,伺机出手。

对面那位年轻修士,果然有独到神通,只见对方抬起那条鳞甲手臂,朝身前一横,鳞甲手臂上顿泛灵光,瞬间暴长,化成一条鳞甲巨臂,比本人躯体还大上几分,宛如一片绝好的盾牌,挡在其身前。只听得‘叮叮’两声,袭近的分水刺与阔剑,便那鳞甲巨臂一一挡开。

对方巨大手臂,丝毫不防碍速度,一挡开分水刺和阔剑,巨臂上的大手,顺势对着空中白静匀一抓。巨臂未见伸长,但顺着抓出的手势,分明有一只泛着毫光的灵力手型飞出,径往白静匀抓去。

那种技法,称‘凝力化形’,是对本身力量的一种应运。万尘修习过多种力巫术,曾借开山棍使出劲崩术,便可化出长长棍影,在一定程度上,就有了这种‘凝力化形’效果。只是,相比于此人使出的这种凝力化形,却又差了一些。

空中的白静匀,一脸慎重,拧身转向,只在毫厘之间避了开去。而那只灵力手型,动作与下方巨擘上大手动作,保持一致,随着巨擘上大手握实,空的那只灵力手型,也一下抓握起来。

“轰——”的一声大响,灵力手型未抓着实物,指掌相碰之下,引起剧烈震动,继而溃散消失。那般声势,很是惊人。

“天残体法——”潘良玉见识较广,一下子叫出了对方神通出处。

“正是,正是。我炼就这条天残臂,估计你们也破不了。那个白静匀,时常带人来此,没有一个能抵得住我这条天残臂,全被我赶跑了。”从那鳞甲巨臂之后,传出年轻修士声音,其人在说话的同时,也停止了进攻。

白静匀此时落到一边,拿眼看着万尘,意思很明显。万尘见对方的天残臂威力巨大,以力相碰,难有胜算,遂将手中残叉收起,踏步飞至空中。他满脸笑意,看着下方年轻修士,双手掐诀朝身前一拂。

只见万尘前方不远处,泛起一圈灵力波,那灵力波动一出现,便开始旋转起来。随着灵力波旋转,从其中心处,渐渐出现水滴。水滴越现越多,相互融合一起,从最开始的水滴,慢慢变成体积越来越大的水球。

下方年轻修士,也不打断万尘施法,看着上方凝聚出越来越大的水球,问道:“你在作甚?莫不是想以这种粗浅的‘驭水术’,来克制我的天残臂?”见上方万尘笑而不答,他也不主动进攻,而是静等对方出手。

待那水球直径逾丈时,万尘伸出右手,轻扶水球表面。就在他右手一触水球时,原本淡白水球一下变得湛蓝,蓝湾湾的水球紧跟着向四周铺展开来,水体极速扩大,几乎眨眼之间,便将下方年轻修士多淹没其中。蓝湾湾的水体甚是特殊,形状已不规则,笼罩近十丈范围,凝而不散。

万尘笑吟吟的悬立在水体上方,看着水体内那个年轻修士,说道:“阁下天残臂技法,威力确是不凡,可你也别小看了在下这‘驭水术’,水乃柔体,须知柔能克刚。呵呵……,不信尽管试试!”

不肖万尘提醒,水体内年轻修士,面部已青筋暴露,对方鳞甲巨臂上下挣动,如铁蒲扇一般大手,五指不停屈伸,却似受到了一种巨大束缚,再不能自由活动,更施不出‘凝力化形’技法来。鳞甲巨臂挣扎幅度,让万尘有点心惊,若再强上几分,这种特殊水体,恐怕就困不住对方。

白静匀一见对方被水体困住,不禁喜形于色,连忙一掷手中分水刺,射向水体内年轻修士。他本是来自苍寂海修士,深习水性,精于水中斗法,所使法宝——分水刺,便是最适合水中攻击的宝物。他却不知道,万尘所使‘驭水术’,只是一种障眼手段,法术凝出的水体中,已然融入了水炉。分水刺一刺进水体,便遇到了莫大阻力,很快就停滞不前了,任由白静匀如何催动,也无济于事。

万尘见状笑道:“白兄手下留情,此人已被在下困住,防碍不了你们,你与潘兄去救人吧。在下阵道疏浅,不敢舍命相陪,就在此地,替二位兄台守护。”

白静匀心中暗惊,悻悻收回分水刺,仰头对万尘稍一拱手,便与潘良玉一起,径往兽口里面而去。不久,二人身影便消失在那层忽明忽暗的光幕之中。

待白静匀、潘良玉走后,万尘朝身下水体一拍,近十丈见方的水体,在几息之间,便烟消云散。年轻修士脱出束缚,一声暴吼,巨臂一晃,一只泛着毫光灵力手型,飞快抓向上方的万尘。

万尘不闪不避,右拳一抖,奋起全力使出劲崩之术,一股拳劲应势而出,击向抓来的手型掌心。

拳掌相触,引起一声轰然大震。巨大的冲击,将万尘身形高高抛起,而那只巨大灵力手型,也在那一击之中溃散开来。

“且慢动手——”下方年轻修士一击无功,巨臂再晃,待要继续出击,此时空中传来一声断喝,却是正在翻滚的万尘,及时叫停。

年轻修士果然憨实,见对方叫停,也就罢手,巨臂收回胸前时,已缩小了大半,露出那张憨厚的面容来:“呵呵……,你法力不弱,不凭法宝,也能扛住我天残臂一击,佩服佩服!”

万尘从空中落下,右臂疼痛,气息不稳,甚感狼狈,他见对方一脸憨厚,说话真诚,丝毫没有敌我双方生死相搏那般警惕,似乎没有一点心机,遂拱手说道:“惭愧!在下修为浅薄,实在受不得你那天残臂几击。在下散修万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为何在此为难那白静匀?”

年轻修士见万尘没有敌意,胸前鳞甲巨臂一动,眨眼间恢复了正常。他对着万尘摇摇手道:“不用客气,我叫傻牛,从小就跟着师父,师父一直就这样叫我。你问我为何在此为难白静匀?”见万尘点头,又继续说道,“我哪里是为难他?是他一直都在为难我。我在此地,只为守候师父,是那个小矬子为难他,不关我的事。那小矬子好象与白静匀认识,白静匀以为我帮助小矬子,每次带人来,都先打我。”

万尘见傻牛象是一个浑人,说话有点不清不楚,于是说道:“傻牛,小矬子呢?”

“等一会,那小矬子等一会肯定会出来。你得担心点,小矬子不是好人,我们要离九曲流沙阵远一点。”傻牛边说边指着兽口里面那层忽明忽暗的光幕,“小矬子几次都想将我,引到那九曲流沙阵中。”

“哦。小矬子是从那里出来?”万尘指着那层忽明忽暗的光幕问道。

“是的。小矬子会阵术,那九曲流沙阵,好象困不住对方。”

“白静匀经常来这里?”

“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都是在这个时候,九曲流沙阵光幕最暗淡的时候。在光幕恢复以往的光华之前,白静匀一定会从那里出来。”

“你怎么知道,白静匀与那小矬子认识?”

“很明显的,每次他们在这里打斗时,嘴上都争吵不停,说话与我们不一样,也不知他们在吵些什么?”

……

与傻牛对话,万尘问不出所以然来,但从中也能推想出一些事。个中关键,是傻牛口中的那个小矬子,因对方一直没有出现,万尘也不能证实对方到底是何许人。根据白静匀提供的讯息,对方滞留梨山数十年,经常出入梨瘴荒境中的险地——流沙潭,多半这九曲流沙阵里,存在着白静匀难以拒绝的诱惑。而那个小矬子,与白静匀熟识,又精通阵术,很有可能,对方就是白静匀口中的那个好友——江枢。白静匀为求得外援,编织一些谎话,也在情理之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临时闭关

傻牛口中的小矬子,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这段时间里,万尘与傻牛,倒是渐渐熟络起来。

傻牛这样的修士,万尘是第一次见到。以他的阅历,在险恶修真界里,数稀罕之人,傻牛绝对当仁不让。

傻牛并不是真的痴傻,他只是没有心机,心地极为单纯而矣。他凭着天残臂神通,能在修真界里生存,算是个一个异数。傻牛师父称作银腿忠翁,会使天残腿神通。万尘从傻牛口中得知,他那师父似乎与他一样憨直。但他们师徒来自哪里?傻牛却说不清。

万尘与傻牛交流起修炼心得,傻牛兴致极高。他将自己所修功法——天残体法,几乎没有保留,细细说给万尘听。让万尘非常意外的是,天残体法中的‘凝元功’,与巫功运行之法,极为相似。

那‘凝元功’,对躯体血肉筋骨的锤炼,极为苛刻,修士要将吸纳来的大量灵气,炼化凝缩,筑入躯体之一隅,与巫人命蛊筑体,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以‘凝元功’纳灵筑体,只能筑炼躯体一个部位。如傻牛的右臂,就炼成了天残臂。

修炼凝元功,对修士整个躯体承受能力,有极高要求,尤其被筑炼的那个部位,更是万分危险,稍有差池,修士肢体,便会爆裂而残。这种功法,几乎没有人敢于修炼。以万尘见识过的各种修身功法,明显能分辨得出,这凝元功,根本不适合人体修炼,这简直就是一种自残功法。

万尘修习巫功多年,自恃躯体强悍非比寻常,他也不敢冒然尝试修习这凝元功。但是,这功法运劲使力的技巧,与巫功非常相似,很有可取之处,其中就有那‘凝力化形术’。

傻牛这样的人,万尘很容易接受。他与对方交流起修炼心得,也不会藏私,所知各种力巫术,他都倾囊相告。万尘顺带还说起一些搏击武技,微步移形身法,也让傻牛听得如痴如醉,差点要当场拜他为师。

万尘受白静匀之邀,许下承诺,只是在此守护。如今,这里只有他与傻牛二人,只要傻牛不为难白静匀,万尘就尽到了守护之责。

傻牛所说的小矬子,一直没有现身,万尘与傻牛二人,也一直在这里交流技法。兴之所致,他们免不了频频切磋比试,导致这处石雕兽口内,时不时爆发出阵阵轰鸣。二人切磋比试,累了乏了,便服食万尘提供的小补灵丹。休息之间,他们也不停止交流技法,领悟得失。

这天,万尘与傻牛正在休息,二人对一项技法,在领悟上产生分岐,正进行激烈争论。

突然,兽口里边那层光幕一阵轻晃,现出一个人来。此人身高不过三尺,达不到正常成人身高一半,身材倒还匀称,细手细脚,从背面观之,恰似一个孩童。但是,其人面貌确与成人一般,而且年纪还不小,还束有三缕短须,细小眼角上有少许皱纹。

这个矮人,才一现身,万尘立马惊觉,几乎在对方现身同时,他便已掐指打出一道禁印。随着空间一晃动,傻牛刚刚明白过来,眼前景物已然大变,再看不到原先巨雕兽口,四周一片昏暗空无。

傻牛看到昏暗空间里的万尘与那个小矮人,忙对万尘说道:“他就是那个小矬子。”

万尘的眼光,已然盯在小矮人身上,此时开口问道:“阁下就是江枢?”

小矮人原本面无异色,听万尘说话,眼光一凝。他看着万尘回道:“呵呵,阁下心思倒是敏捷,居然猜到江某身份。白静匀先后邀来数十位好手,都是打着解救江某为幌子,他们谁会想到?本人就是江枢,可以随意出入流沙潭。”

江枢一边说话,一边伸出纤细右手一挥,发出一道禁印。此禁印一出,便急速扩展,没入四周昏暗里。

昏暗空间一震,万尘与傻牛还未及反应,眼前景物又是一变,他们又回到原来的巨雕兽口之内。

矮个子江枢,依然站在那层光幕前不远处。只听他继续说道:“这种粗浅的封闭禁制,就想留下江某,未免贻笑大方。嘿嘿……,你既猜到江某身份,江某少不得也要请你进入这九曲流沙阵了。”说罢,他双手掐诀,朝身后那层光幕一拍。只见那忽明忽暗的光幕,突然向外喷射出一片华光。

“快退——”傻牛一拉身边万尘,快速往兽口外急退。只是,二人飞退速度,快不过喷射而来的光华。

只在眨眼之间,光华一闪即逝,却将三人身影,全部卷入九曲流沙阵中。光幕恢复原状,仍是忽明忽暗的样子。兽口内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只是不见了先前三人身影。

万尘感觉突然被一股巨力,猛一拉扯,待拉扯消失,他甩一甩头,环顾四周。此时,他与身边的傻牛,象是被埋在一个封闭沙窝里,四面八方,全都极速涌动的沙墙。

这个沙窝里,四处都飘浮着碎烂人骨和破碎布片,显然有不少人曾死在这里。沙窝空间不小,时刻都有无数沙束,从沙墙上射出,伴发刺耳尖啸,令人闻之心烦意乱。还有沙束纠结一起,化成奇形怪状妖兽模样,这种沙兽,仿佛择人而噬的活物,不停嘶吼咆啸,张牙舞爪,有些甚至能维持数个多时辰,才会自行消散。

幸而,万尘与傻牛置身之处,飞射而过的沙束不多。万尘祭出水炉,悬于头顶,一道光圈从水炉射出,将二人罩住。水炉释出防护光圈,在沙束撞击下,闪烁不定。显然,单凭此宝本身防护能力,恐怕支持不了太久,还须驭宝者不断以自身法力催使,才能进一步加强宝物防护力。

傻牛清醒过来,一看四周景象,不由懊恼:“哎呀,太大意了,我们早该防着那小矬子。这里,这里应该就是九曲流沙阵中。不知师父被困在哪里?唉!以前那小矬子每次现身,我都躲得远远的,他也不能将我怎样……”

“哼——,你这傻小子,江某留你在外面,自有用意,你真以为江某奈何不了你?只要进了流沙潭,任何人都会落入江某掌握之中。嘿嘿……”傻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传进来的话语声打断。这九曲流沙阵,显然在江枢掌控之下。

“江道友所言,也不尽然吧?白静匀如何能多次进出这里?”万尘开口。

“流沙潭是梨瘴荒境内险地,江某不让白静匀进出,如何引得其他修士前来?嘿嘿,白静匀啊白静匀,这个自负家伙,一直都不服气在阵术上不比江某,就他那点造诣,江某根本未放在眼里。嘿嘿,可笑,真是可笑之极!”

“你要在此困死许多修士?莫非要布置某种祭献恶阵?”

“阁下居然知晓祭献阵法,真令江某刮目相看。嘿嘿,你现在就算知晓江某意图,又能如何?哈哈……”一阵狂笑声渐渐远去。

万尘原本还想询问一些讯息,听那笑声远去,知对方已走,遂回转心思,一边仔细探查四周形势,一边思索脱困之策。

傻牛不傻,自然识得那些飞射沙束的厉害,不肖万尘吩咐,他也不敢冒然独自行动,而是老老实实,待在水炉防护光圈内。他看着光圈被激得灵光闪烁,满脸尽露忧色。

万尘将神念延伸出防护光圈之外,几道沙束冲来,居然将神念之力冲散不少,这让他大吃一惊。待一凝神细探,他就发现,那些沙束之内,竟有不少若隐若现的怪异虫体。那些怪异虫体,全都隐迹遁形,若非万尘神念不弱,很难发现对方存在。令万尘惊心的是,这种怪虫,能吞噬多种灵力,连神念之力也能吞噬。怪不得水炉防护光圈,会被沙束冲击得灵光闪烁不定,那多半是沙束中怪虫使然。

看着水炉防护光圈闪烁得愈加剧烈,不断冲射而来的沙束,渐渐越来越多的透入光圈之内,万尘心中大急。他忙一伸手,又放出火炉来,打算借水火二炉融合之势,加强光圈防护力量。恰在这时,他感知随身灵兽环内有了动静,却是那一线影貂,正兴奋得躁动起来。

万尘豢养一线影貂,时间不长,因他自身神念,相较一线影貂精神力量,强大太多,一直以来,他修炼引神诀,进展都非常之快。如今,一线影貂兴奋躁动,两者心神一触,万尘隐约明白对方意图。一线影貂,竟为沙束中隐迹怪虫而兴奋。

万尘一晃灵兽环,一线影貂从中电射而出,挟起一道貂身残影,在水炉光圈之外附近区域,上下避闪,贴近飞射的沙束,左右穿梭,其遁速之快,连万尘都始料不及。

每每射向水炉光圈的沙束,经一线影貂贴近往返穿梭之后,沙束内隐迹怪虫,便十不存一,多半消失不见。这使得沙束攻击力,大打折扣,对水炉防护光圈冲击,大大削弱。万尘见状,不由得喜上眉梢。

原本迫在眉睫的险情,算是暂时解除。有了一线影貂消灭沙束中隐迹怪虫,水炉防护光圈,便不会被沙束冲破。万尘静下心来,凝神窥测四周灵力流向,细细辨别方位变换规律。只是,任他如何努力辨识推衍,很难捕捉到一处生景之门。他捕捉到每一处灵力际汇阵位,无不显露出暴乱灵光,充满杀伐之气。

万尘闭目静立,一站就是数个时辰,其眉宇间,慢慢深深皱起,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这让傻牛忧色更浓。

不知过了多久,万尘突然睁眼,释出火炉一抛。只见火炉晃动之间迅速涨大,悬于二人足下。与此同时,火炉中也射出一道红色光圈,与上方水炉光圈相接。水火二炉,上下相应,释出光圈相互融合,将二人紧紧护在中间。两炉融合之后,光圈防护能力,果然数倍增长,再次飞射来的沙束,已激不起光圈之上光芒闪动了。

万尘施法完毕,将灵兽环交到傻牛手中,郑重叮嘱:“傻牛,见貂兽回返,便将之收入环中。我需推衍阵法,希望能找到阵中生景之门,否则,我俩迟早都会困死这里。”见傻牛点头,万尘闭目盘膝而坐,心神沉浸于阵道修习与推衍中。

傻牛知道万尘已进入临时闭关状态,自然不会去打扰,他担起护法之责,时刻关注防护光圈外一线影貂的动静。

傻牛修炼天残体法,只注重修身,不借助外物,对方连攻击性法宝,似乎也不屑于使用。这倒与巫人有些相近,都对所修功法、神通过于自信。先前被困于水炉束缚之下,傻牛甚至不认为技不如人,只是对手借助了威力强大的法宝而矣。不过,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傻牛见万尘会众多术法,本身修为也非泛泛,心里不免暗生敬佩。尤其,他觉得万尘诚实可信,不似师父口中那种奸诈之人,所以对万尘很有好感。此番替万尘护法,他格外尽心尽力。

第一百六十七章 银腿忠翁

万尘再次推衍方位,精修阵术,就以此处九曲流沙阵为参照。他从拥有的阵法典籍中,寻找诸多方位布局,推敲方位奇巧轮转、万千衍化,以及各阵位之间循环构架等等。

阵式中阵位变换越快,所牵涉方位布局、衍化愈加复杂,这样的阵法,往往也更为高级。修士往往需要进行大量繁琐的推衍,才能弄清这种阵法内在机理。这对于修士心神,是一个严峻考验。

除了天然形成的阵式,阵法多半由人创造,由于天地方位,衍化无穷无尽,所以阵法的创造,也没有穷尽。

有压力就有动力,攸关生死,就更能激发出人的无限潜力。万尘被困九曲流沙阵中,为求脱困,被迫临时闭关,沉心一志,参研阵道。他在探索阵道一途上,果然一日千里,进展非常之快。

万尘再次重修《九宫八门》,从最简单阵法开始,逐阵推敲衍绎,熟练掌握各种基本的天方地位;继而再修罗浮阵道,连同罗浮九禁一起推敲深研,参悟研修的例阵,成百上千。

罗浮阵道里,方位衍阵位、阵位衍八门、方位轮换、阵位循环、位位相应、环环相扣,如此演绎推敲,每每有出人意外的奇思妙想,堪称神来之笔。这些给了万尘极大启发与灵感,激发他的巨大想象力与创造力。

白静匀所付报酬中的《位机阵方》,也让万尘惊喜无比。此阵典确与对方所说那般,与万尘所习阵法,颇有不同,这无疑给他推衍阵法,又增添一个不同角度,拓宽了视野。《位机阵方》为苍寂海修士研习的阵术经典,对一些水阵介绍最多。其中就有一例阵,称作暗流九曲阵,便与万尘眼前的九曲流沙阵,有些相似之处。显然,这九曲流沙阵,就是江枢在暗流九曲阵基础上,加以衍化、创造而成的。

并非找到阵法出处,才能找到破阵之法。关键还在于个人,对阵道修研深度。修士修习任何一门玄术,从开始的学,长见识,再到熟练,达到初步学以致用,再是悟,追求深层理解,探索事物本质,最后才是创造,让所学之术彻底为己所用。修真四宝所称的“赋、经、师、财”,赋居首位,在一定程度上,赋也代表着创造。

万尘一心研阵,对身外一切不闻不问。他这一闭关,却急坏了替他护法的傻牛。

开始一段时间,傻牛并不着急,见一线影貂回返,他便将灵兽环伸出防护光圈,收之回来。那一线影貂,喜欢吞食沙束中隐迹怪虫,对方吃饱后,往往回到灵兽环中沉睡,睡醒后再次躁动,被傻牛放出。

如此反复多次,傻牛明显发现,一线影貂沉睡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自身也渐渐成长。一线影貂不但体型逐渐长大,遁速也越来越快,也愈加频繁使出隐迹遁形的天赋遁法,以致傻牛的神念,渐渐跟不上对方身影。

后来,一线影貂每次回返,因傻牛未及时发现并收之进灵兽环,招致对方一阵呲牙咧嘴。随着时间推移,一线影貂因不满傻牛怠慢,对他越来越凶。

在这九曲流沙阵中的沙窝里,分不清日夜更替。傻牛估计,万尘这次临时闭关,时间已经不短了。

话说这一刻,万尘终于睁开眼睛。傻牛一见对方醒来,便迫不急待,一把将对方拉起,连忙递还灵兽环,并诉说一线影貂变化和自己的窘境。万尘听了,既惊又喜。

万尘闭关,根本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于是问道:“傻牛,我这次静坐,时间很长?”

“嗯,起码有好几年了。”

“哦。”万尘心里一惊,这么长时间没有修炼引神诀,他一下担心起来,怕一线影貂就此挣脱与他心神联系。

万尘连忙释出神念,感应到一线影貂,伸出灵兽环一晃,一线影貂立马应招而回。与命兽心神联系中,他竟感觉不到一线影貂有丝毫反抗。他顾不得再与傻牛说话,就此紧握灵兽环,炼起了引神诀,在此期间,却又有所发现。

在炼引神诀过程中,万尘感应到了一线影貂实力增长,也感受到了对方那隐形遁迹的天赋遁法,更感觉到了一线影貂自身心神的壮大。只是,他此番炼引神诀,却出乎意料的顺畅。

原本,这么长时间未炼引神诀,人兽之间心神联系,必然趋弱,加之一线影貂自身心神壮大,挣脱心神束缚获得自由,是妖兽本能天性,这也是修炼引神诀最主要的阻碍。万尘此番炼引神诀之所以顺畅,只有一个理由,他的心神在这段时间里,也得到了相应壮大。他想到这里,自我检视一番,果然发现神念之力,较之以前强大了很多。原来,对阵法中方位衍算推敲,这本身也是修士炼神的一个有效法门。

一段时间之后,万尘再次放出一线影貂。这只貂兽对一旁的傻牛,再没有了以前的凶狠,而是变得温顺了许多。

万尘重新打量四周,心中推算着眼前阵式中方位的转换,神念捕捉着一些阵位出没,努力寻找生景之门之所在。在此期间,他不时为江枢在阵式布设中的奇思妙想,暗暗喝彩。对方竟灵活应运大量阵位循环,既掩盖了生景之门,也增添了无穷威力,早已不是暗流九曲阵可以比拟的了。

过了多半个时辰,万尘掐诀将身外水火二炉一收,拽起傻牛踏步而走。

一线影貂明白主人心意,只围绕在二人身周,四下飘忽,专门吞食沙束内隐迹怪虫。万尘拽着傻牛,在这沙窝空间内,左闪右避,前后迂回。飞射而来的沙束,因没有了怪虫,攻击力大减,他们能避则避,避之不及,便直接以力抗之,倒也能够抵挡。不久后,二人便穿过沙壁,进入另一个沙窝之内。

第二个沙窝内,情形与前一个又有不同。无论飞射的沙束,或形状各异的沙兽,都比前一个沙窝凶猛一些。这里四处,同样飘浮着不少碎烂人骨与破布。

万尘再次推算一番,便拽起傻牛踏步而走。他们又是一番曲折迂回,趋利避害,进入了下一个沙窝。

如此反复,万尘与傻牛二人,一连穿越十多个沙窝,仍然置身在又一个沙窝之内。

没有停歇,万尘仍拽着傻牛奔走。他能肯定,这九曲流沙阵中沙窝,并没有那么多。谓之九曲,应合极阳之数,暗符九九之变,沙窝数应合天数之九,只有九个,而九九归一,正应一个循环。万尘之所以不停奔走于各个沙窝,是因为没有找到这个九九循环之处,亦即未找到进出法阵的‘开’之门户。

万尘一直在沙窝之内,捕捉灵力走向,推衍方位轮转变换,辨别出一个又一个阵位循环。他从凶猛沙兽、沙束群中,往往能顺利找到可供躲避的生景之门,但出阵的开门,却迟迟未能找到。

‘身在山中,不识山容’。阵式中各种不同阵位循环,往往将开之门户完全遮掩,导致他久久找不到开门所在。这也正是九曲流沙阵的高妙之处。不过,万尘能在阵中,找到可供趋避的生景之门,已然将此阵威胁,降到最低,短期之间不至于被困死。他临时闭关,取得般成果,实属难能可贵。

要想推算开门所在,万尘势必要从一个阵位循环开始推敲演绎,还须联合推衍多个不同沙窝内阵位,那将是一个十分艰巨的心算历程,耗时耗神也耗力。他连续在多个沙窝内往返,却想着另辟蹊径,闯出这九九循环。

当二人又走进一个沙窝时,一眼就看到这个沙窝空间里,飘浮着一截银光灿灿的巨大人腿。未等二人仔细查看,那截巨腿突然一动,大脚之下泛起灵光,对着二人立身之处踩过来。飞射过来的沙束、沙兽,一碰触巨腿,纷纷溃散,只激得巨腿上银光一阵暗淡。

“师父——”傻牛在被万尘拽着闪避的过程中,大喊一声。

喊声一出,原本追踩过来的银光巨腿,一下子定在空中。继而,巨腿上冒出一阵黑雾,飞快凝缩成一个人体。

其人身形有点滑稽,一边是银光巨腿,另一边却是正常腿脚,巨腿比他上半身,大出数倍。此人鹤发童颜,留花白短须,也是一脸忠厚,上半身衣服已然破烂不堪。对方一看到万尘身边的傻牛,皱眉摇头:“你这傻瓜,我进入流沙潭之前,不是叫你离开荒境么?你怎么也进来了?唉!我被困这里,已经多年,从未走出这个沙窝。你来这里,不是送死吗?”

“不,师父。”傻牛指着身边的万尘,“他叫万尘,是一个好人,我和他一起,被小矬子施法拽了进来。万尘懂得阵术,对我也很照顾,他带我在这里各个沙窝之间奔走,就是为了寻找师父。这下终于找到了!”

“哦?”这个被称作银腿忠翁的老者,目光移向万尘,伴随一道强大神念扫了过来,“你能在这里穿行?”

万尘感受到对方强大神念,更感应到对方体内强大气息,那种气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比慕容笏的气息,还要强上不少。他自然知道,对方是个高阶修士,连忙拱手回道:“在下略懂阵法,能寻找一些生景之门,却还未找到进出这九曲流沙阵的开门所在。”

当万尘拉着傻,牛奔到又一处生门之位时,身边一下多出一个身影,正是恢复正常体型的银腿忠翁。这老头一来到二人身边,抬头四下一瞧,不由赞道:“不错不错,这里受到的阵式攻击,果真弱了许多。”才说了这两句,三人又一起换到了另外一个位置上,“嗯,你果然懂得阵法。”

万尘奉上几颗补灵丹:“前辈被困许久,法力耗损太多,最好先恢复一下。”

“多谢!你喊我一声‘老忠翁’就行,不用太客气。修士之间,达者为尊,前辈后辈的,都只是一些虚礼,不要也罢。”老头虽不似傻牛那样憨直,却也实在,“老朽对阵道,只知泛泛,不懂明细,被困在这里,为求活命也顾不得许多。后来陷入阵中的修士,只要落在老朽身边,全被老朽劫掠过,不然老朽也支撑不到现在。你们刚进来时,老朽还以为,又有人陷入阵中,正打算抢点灵石灵丹呢。呵呵……”

“万尘是大好人,师父可不能抢他东西。”傻牛神情严肃,直视着老忠翁。

“傻瓜!莫说混话。没有他,你哪能来到为师身边?师父能恩将仇报么?”老忠翁斥道,眼里却充满着爱意。

“老忠翁,也是被那个白静匀引到这里?”万尘问道。

“是啊。”老忠翁有点懊恼,“那小子说他的挚友夫妇,被人劫持到这里,被威逼索要‘天机阵图’。老朽不知那‘天机阵图’是何物?只是见那白静匀为救挚友,数十年如一日,显得情义深重,这才答应助他一臂之力。不承想,老朽就此陷入这九曲流沙阵中。”

“那小矬子就叫江枢,就是白静匀所说的挚友。”傻牛提醒道。

“是吗?”老忠翁见万尘点头,不禁怒形于色,“老朽上了白静匀那小子恶当!原来他们是一伙的。唉——”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安然回返

万尘领着师徒二人,长时间奔走在九曲流沙阵中,不知穿越了多少个沙窝,起码不下于千百个。所幸,他们三人在阵中迂回穿插,往往能顺利找到趋避位置,外加一线影貂护守,受到法阵攻击很小。偶尔遇上沙窝内沙兽暴乱,他们也能快速通过,没有受到太大威胁。随着时间推移,这对师徒,面上忧色渐浓。

话说这刻,三人走进一个沙窝空间,一线影貂一进这里,便发出一声嘶叫,折返而回,躲进灵兽环中。

这个沙窝空间内,沙束交织,沙兽众多,相互之间纠结一起,激得整个沙窝内,灵力暴乱无比,尘沙充斥弥漫。

万尘重新放出水火二炉,护在身外,带着师徒二人避于一个角落,其神念与眼光,都集中于沙兽纠结的中心处。

经过长时间奔走,万尘知道,每个沙窝他们都已走过许多遍。只是阵式时刻在运行,每个沙窝内,情形时刻在变化,这让人感觉不到,重复行走了同一个沙窝。而沙窝内暴乱之象,却存在着周期性,尽管这种周期性暴乱之象,并不固定于同一个沙窝空间之内。而这一次的暴乱之象,却是三人长时间以来所遇到的最剧烈的一次。

万尘心中突然迸发出一个大胆猜想,一伸手便掏出三颗轰天雷:“老忠翁,待会还要借助你的神通,试试能不能暂时驱开那些纠结的沙兽?待这三颗轰天雷爆发,就请老忠翁全力出手。”

老忠翁听罢点头,缓缓抬起一只右腿,全身跟着一晃。只见老忠翁身体涌出一蓬黑雾,瞬间将整个躯体吞没,黑雾一阵翻滚,快速凝化出一截银腿,这银腿在肉眼可见中快速长大,几个呼吸之间,便长成一截长达数丈的银光巨腿,大脚上灵光大放,正对着沙兽纠结的中心处。

万尘见老忠翁准备已毕,一甩衣袖,三颗轰天雷疾射而出。

“轰——”的一声巨震,三颗轰天雷一起暴发,炸开一块斗大的空域来。只是那块空域维持不过一息,驱开的沙兽便快速回拢。

就在这短短的一息之间,万尘终于发现,那被炸开的空域内,存在着一个多方灵力汇聚中心,那里,才是进出大阵的开之门户。

幸亏万尘思虑周全,事先吩咐老忠翁出手。就在被驱开的沙兽快速回拢,看眼就要吞没被炸开的空域时,一截银光巨腿,挟万钧之威踏向那里,巨大力量将快速回拢来的沙兽,一下子又向外围冲开几尺。

老忠翁天残腿技全力一击,威力不比三颗轰天雷大多少,冲开的沙兽,在几息之后又快速回拢,但就这一耽搁工夫,已足够万尘拽起傻牛,朝那处空域投去。

万尘与傻牛刚刚投入那处灵力汇聚中心,便感受到一股强大拉扯之力,在四周沙兽还未完全回拢覆盖时,二人身形便已消失在这处沙窝空间里。

待万尘摇了摇头,驱散稍许眩晕不适,发现已立身于一处空旷石室之中。这个石室内,一面是快速涌动的沙墙,其余各面,均真正石墙,空旷石室内,没有沙尘,但人的神念与浑身法力,在这里似乎受到很大压制。

几人第一感觉,便是浑身上下,沉重了许多,法力运转不畅,连神念离体,都相对困难得多。万尘扭头,看到身后仍显迷糊的傻牛与张眼四顾的老忠翁,安心不少。老忠翁紧随而来,当时万尘处在被传送之中,没有及时发现对方。在那种稍掷即逝的当口,老忠翁能及时跟来,也代表着高阶修士非凡实力。

“这里不是兽口内,我们这是在哪?”老忠翁见万尘看向自己,不由问道。

万尘轻轻摇头,拿眼观察四周。

这处石室内上空,有一些灵力浮动,灵力强弱自行变化,那明显是禁制之力。石室内地面上,倒没有禁制存在。

石室中间位置,有两个相似的圆型图案,沿图案边缘几个固定位置上,还有几块使用过的灵石碎块。万尘仔细参详图案上镶嵌的一些阵器,不久便辨识出来:“这两个,多半是传送阵,左边这个传出,为传送空阵;右边传入,为传送实阵。其实,这两个传送阵,也只是相对而言,阵法在布设上差别不大。这里布设过不少禁制,压制人的法力和神念,但没有攻击性禁制存在。这两个传送阵,是供来人选择的。设此石室之人,对到达这里的修士,并无太大恶意。看来,这应该不是那个江枢布置的。”

“哦,能出去?那还等什么?走,走,快走。”老忠翁显然被九曲流沙阵困怕了,一甩破衣袖,往左边传送空阵边缘上,安放几颗灵石,继而双手齐伸,同时拉住傻牛与万尘,不由分说,便快步踏进传送阵中。

三人站立图案正中不久,图案得到灵石能量激发,泛出一阵光华。待光华过后,三人身影已消失无踪。

在距离流沙潭不远处一沙丘上,空中一阵波动,现出几个人来,正是万尘与老忠翁师徒。

万尘站稳身形,神念四延而出,探察四周境况。而老忠翁,则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张目四望,神情激动,双手不自禁地抓捏身边沙土,同时发出阵阵越来越响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出来了……哈哈哈……老朽终于出来了……”

一旁的傻牛,这时清醒过来,依到老忠翁身边,激动得大叫:“师父,我们被困这里十多年了,终于出来了。呵呵……”

老忠翁疼爱的拍了拍傻牛宽厚肩膀,点头应道:“是啊!难为你一直在这里守候师父。真是傻孩子!这次师父若真被困死,你必定也会丧命流沙潭。日后,你可不能这样,要听师父的话。”

傻牛一边点头,一边说道:“万尘是个好人,我这次可没有说错。”

老忠翁听罢点头,眼光看向万尘,起身拍拍破衣上沙土,向对方郑重一揖:“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哪里哪里!”万尘连忙拱手还礼,“我们那是同舟共济,若不仰仗老忠翁天残腿神通,在下也出不来,势必也会被困死在九曲流沙阵中。老忠翁对在下,同样有救命之恩!”

“额……”老忠翁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对方说得有理,遂笑道,“是,是,同舟共济!”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来自何门何派?从哪里来?”

万尘见这对师徒,为人厚实,自己与对方,几乎没有利害冲突,遂没有隐瞒,将自己目前身份和境遇,原原本本告知对方。老忠翁询问,万尘能感觉得到对方意图,那是要知恩图报。

老忠翁从万尘讲述中,听出对方顾虑,想了想说道:“你惧怕那个慕容笏?以你现在的本事,不应该还惧怕慕容笏呀?老朽倒是知晓那个慕容笏,对方实力并不强,在高阶修士之列,居于末流。你的炼体功法很特殊,敛息技法也很玄妙,据老朽观察,你的法力修为,应不比结丹中期修士差,你有乾坤炉护身,就算战胜不了,但慕容笏要想伤你,也不容易。”

“老忠翁识得乾坤炉?”万尘一下子警惕起来。

老忠翁看了看万尘,笑笑说道:“乾坤水火二炉,在修真界内,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灵宝,是丹师青罗之物。此宝与青罗一起失踪多年,但一眼就能认出者,还是不少的。呵呵,你无须防范老朽,此宝虽威力无比,对于老朽,却是可有可无之物。不过,想得到此宝者,大有人在,你日后动用乾坤炉,可得小心一点。”说到这里,他再次打量对方,口里还小声自语,“这般炼体法,颇似巫功,怎么会有人炼巫功呢?……”

“巫功?”万尘耳目极为灵敏,听到对方自言自语,居然提起巫语,心里也很吃惊,“老忠翁知道巫功?”

“啊不……不。”老忠翁回过神来,“不知道。老朽很久以前,听人说过一点,听说在歃暗大陆最南边,有一块蛮荒之地,那里居住着一些蛮人部落,对方修习一种炼体法,好象就叫巫功。不过,那块蛮荒之地,没有修士敢去。至于其他情况,老朽就不知道了。”

“老忠翁的天残体法,源自哪里?可否见告?让在下长长见识。”

“没有出处,那是老朽年轻时,偶然得的一部经书,就炼成了如今这样。老朽游历多年,并未见过其他修习天残体法者。就老朽师徒二人修此功法,在修真界内,似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呵呵……”

老忠翁形貌忠厚,口风很紧,属于大智若愚型。万尘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便打算尽快返回望月城去。他于是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往这个方向,在下当初进来时,曾在荒境入口,处留下了一个神念印记。”老忠翁师徒自无异议,随在万尘身边,三人向梨瘴荒境入口方向疾驰而去。

高阶修士神念强大,法力浑厚,对自身力量掌控,达到一个更高层次。他们可以不同程度将自身力量外放,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一种威势。这种威势,包括力量上压掉和心神上震慑,通常被称作威压或是灵压。

万尘三人回返梨瘴荒境入口,一路上,随行老忠翁不时放出威压,荒境里探险修士,远远就感受得到高阶修士存在,自然没有人敢上前拦路打劫。

刚走出梨瘴荒境,万尘就发现随身音符引在微光闪烁,只是没有传来声音,多半是音讯被阻隔太久的原故。而眼前梨山派亥市的情景,也让他有点吃惊。

亥市所在这条小山谷,原本山谷上空加持的法阵,现在已完全撤除。只有三三两两的修士,在山谷上空飞来飞去。谷内的亥市,相比以前,冷清了许多,没有了维持秩序的梨山派弟子,也称不上是梨山派亥市了,甚至不比小坊会。

这条山谷里,有少数几处交易。这种交易全凭修士双方自愿互换,没有亥市规矩限制,偶尔会发生交易双方,大打出手的情形。这条山谷内,比以前变得冷清,也变得纷乱。

不远处梨山派山门外,倒有不少梨山派弟子,来回巡守。门派驻地——梨花坳上空,弥漫着一层浓浓雾气,雾气里隐隐有灵光流转。那里,分明开启了一种专司守护的防护大阵。大阵阵光,将梨山派几乎所有建筑,都笼罩其中,单单留出一座山门牌楼。

这里显然发生过变故。万尘顾不上打听,便拱手与老忠翁师徒作别:“老忠翁,傻牛兄弟,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老忠翁微笑点头,傻牛显得恋恋不舍,正要上前送别,却被其师父一把拉住。

万尘踏上流青,挟起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径往梨山外飞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飞云火会

一路行来,万尘时刻外放神念四下窥探。他发现这梨山范围内,不但行走的修士,较之以前大大减少,原先分布各处的亥市和小坊会,也少了许多。这里,极少有人如万尘这般,单独行走,游历者多半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并且个个都显得小心翼翼。

万尘御器飞行,遁速很快,半个多时辰之后,便飞出梨山范围。他一路上见到几处争斗,但没有遇到别人阻挡。

这天,途经一处州城,万尘偶然间神念一扫,意外发现支月国蒲正王子一行人。他于是落到地面,伸手朝脸上一抹,恢复了本来面目,又稍稍清理一下衣装,便轻步入城,朝城内清衙走去。

这处州城称外山城,所在的州,叫外山州。此时的蒲正,正一脸威严,端坐于清衙内高堂之上。堂下有不少官员,正逐次向对方禀报着政务。而在蒲正身边,站着两个修士,一个是腾云山人——靳茱,另一人,则是厉元昊。很巧,这两人,百里轩都认识。

百里轩走近清衙大门,腾云山人因不认识他,并未在意,而厉元昊一发现百里轩,便只身迎了出来。

厉元昊迎到清衙大门外,远远揖首说道:“百里兄安好!兄台缘何到此?”

“元昊兄!在下路过这里,见到兄台在此,自然要来见上一见。呵呵,元昊兄与蒲正王子修好,实在可喜可贺,你们有宗族之源,本该如此。”

“蒲正任支月国皇尊,已四年有余,百里兄竟不知道?”厉元昊面现惑色,“莫非当年,百里兄遣散我等,兄台也离开了支月?”

“是啊,在下去了梨瘴荒境,一直被困在那里,如今才刚刚脱身出来。这不,在下受昭和王子之招,正要去望月城外使官邸,途经这里,特来拜会一番。”

“啊?”厉元昊一愕,继而笑道,“百里兄当初离开,现在算来,已有六年多了。那昭和王子,也于两年前,当上了虞皇,早已不在望月城了。据说那梨瘴荒境,能阻隔传讯符的传音功效。”

“哦,这么久了!一切还仿如昨日一般,没想到已耽搁这么久!”百里轩摇了摇头,继而问道,“蒲正做了支月皇尊,别国使臣,都离开了望月城?”

厉元昊点了点头:“在支月境内,两年前,修真界倒是出了一件大事,在下虽未参与,但打听得也算详细。事情发生在梨山,嘉兰皇宗在梨山设立的亥市,遭到其他门派修士围剿。据说那场混战,很是惨烈,死于那场混战的修士,数以千计。大虞国慕容皇宗也派出不少精锐,参与其中,因对方支持嘉兰皇宗,面对各门各派修士一致围攻,也损失惨重,所派出的修士,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几人逃回了大虞。大周朝使臣周显,在那一役之后,也离开了望月城。”

“如今,刹宗与兽宗,把持了厉公幕府入口,在望月城附近,有很多这两宗弟子行走。他们极力维护俗世稳定,支月国俗世,并未出现大变故。蒲正当上支月皇尊,在那场大战后,他开始下大力气,治理俗世叛乱,如今取得了可喜成果。支月境内的俗世,已大体上趋于平静。”

“那……枯荣山那边情况如何?嘉兰人还霸占那里?”

“梨山一役,原本嘉兰皇宗,才是被围剿对象,他们花大代价,收买不少散修替他们卖命,又与慕容皇宗结盟。慕容皇宗趟了那滩混水,不但损失了不少精锐弟子,还将很多修士引入大虞边境。现如今,不但嘉兰人全都撤回了嘉兰国,慕容皇宗的人,也撤回大虞国了。这两个修真王国与支月交界处,自此没有了安宁,一直都有其他门派修士,在那里滋扰,支月境内,反倒相对平静得多。至于枯荣山,那里现在已是修士探险猎奇的乐土,任何修士都可以前往那里,探寻真遗之所。只要你有足够实力,便可以去那里探宝。不过,听说那里真遗之所虽有不少,却都危险重重。从那里得到重宝者也有,更多人却在那里丧命。”

待百里轩还要询问一些情况,这时,蒲正与靳茱二人也迎了出来。厉元昊见蒲正面现谨慎,遂抢先说道:“皇上,这位是百里兄。”

“见过蒲皇!”百里轩率先拱手,“呵呵,蒲皇年轻有为,支月国较之以前,安定很多。”

蒲正忙拱手还礼,言语极为客气:“啊!百里先生。先生于寡人,有再造之恩,寡人时刻感念于怀。此番有缘再晤,还请先生入府高坐,寡人愿为先生执酒端杯,以表敬谢之意。请请——”

“蒲皇客气!客气了!蒲皇如今贵为皇尊,造福万民,功德无量!在下山野之人,怎受得起蒲皇如此抬爱?在下原本从此路过,见蒲皇与元昊兄在此,才驻足前来拜会一番,以全故友之谊。既已见过,在下也应辞去了。”

“先生高义!何故急着离去?”蒲皇躬身上前,双手捧起百里轩的袖口,以示挽留之意,“先生之才,寡人万分敬仰!前次得先生提点,寡人很受教益,实不愿先生就此匆匆而去。唉!恨我支月庙小,寡人也不敢耽误先生前程。不过,慕容皇宗虽然树大根深,也不一定就是先生最好去处,若日后在大虞国稍有不顺,还望先生能屈尊下顾,来望月城帮帮寡人。寡人已取信于各修真大派,不谋建立修真王国,结丹后便传位子嗣,离开支月。各修真大派已与寡人立下约定,保我支月不再受修士侵扰。”

蒲正分明在暗示百里轩,慕容皇宗势力,现在不敢侵入支月,若慕容皇宗为难,对方可以去望月城躲避。

百里轩当然能听出蒲正言外之意,遂拱手说道:“多谢蒲皇好意!日后若真不如意,在下一定去望月城,寻求蒲皇庇护。就此拜别!”

三人看着百里轩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腾云山人靳茱才喃喃低语:“这人是谁?对方不是那慕容昭和,老夫感觉有点眼熟,似乎曾与其人见过面,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此人是慕容昭和替身,以前大虞国使臣,便是此人。他并非真的慕容昭和。”蒲正双眼,仍看着远处天空,一边回答腾云山人,“此人手段非凡,既懂阵术,又通炼丹,老父皇能筑基问灵,全拜此人所赐。这位百里先生,倒有些重情重义,日后我们尽量与他修好,不可为难于他。”

“就算有些情义,他也是慕容皇宗的人,皇上难道因为此人,愿对大虞国臣服?”

“哪里哪里?”蒲正笑道,“寡人意思,是卖对方一些人情,尽量不为难他本人,不与他撕破颜面罢。寡人为承继祖业,忍辱负重,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岂能真个为了他人,而违背本心?”

……

百里轩在赶往大虞国路上,又恢复了万尘形貌。姑且还以万尘称之。他决定先去虞国境内,打探一番情势,再决定是否去见现任虞皇——慕容昭和。由于目前虞国境内,情势不明,有着太多变数,万尘也不好去推算吉凶祸福。

大虞国境内,靠近支月国的多个州郡,不但有很多门派修士建立据点,还有大量散修活动,各种规模不等的小坊会,比比皆是。原为泰王、聪王封地的东泰国、东聪国,也在这些外来修士活动范围之内,两封国内,已没有一个来自慕容皇宗的修士,甚至连一个大虞国灵卫也没有。

这些州郡的父母官,已中断与大虞上国联系,再不需要上朝纳贡。这些州郡的都监,多半就此自立为王。他们在辖地之内,推行轻傜薄赋政令,相互之间鲜有征伐,使得这些州郡俗世中,百业兴旺繁荣,民众安居乐业,一片安定祥和之景。

万尘在这些州郡内打探得悉,这些脱离大虞上国的州郡,保持这般安定繁荣,少不了盘踞这里的修真门派,在暗中引导。

这天,万尘进入环境恶劣的漠郡境内,直奔荒芜人烟的沙漠之中,行不多久,便见远处黄沙接天之际,出现一条长长的曲折黑线。随着万尘飞近,印入眼帘的黑线,渐渐放大,终成一条长长山脉。

漠郡境内大漠之中,就只有这一条山脉,万尘虽第一次来,也知道那山脉,就是漠云山,亦是飞云门山门所在地。

临近漠云山,万尘越来越频繁的遇到行走的修士。这些修士绝大多数亦如他一样,是赶往漠云山的,并且,这些人的表情,多少有点兴奋,似乎赶赴一场盛会一般。

万尘一踩脚下流青,遁速加快,追上两位结伴赶路的修士。这两人,其中一人年纪稍长,身材魁梧,而另一个较年轻,体型相对瘦削。年轻修士扭头,看到追上来的万尘,遂点头招呼:“道友也是去参加‘飞云火会’吧!”

“是啊。”万尘拱了拱手,回道,“在下最近才听到消息,这才赶来看看。二位如何称呼?在下散修万尘。有礼有礼!”

二人见万尘施礼,自然也拱手回应,仍是那位年轻修士回道:“呵呵,同道中人,我们也都是散修。在下田丰,这位是吴兄——吴戕。万道友只身一人,不若与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多谢!”万尘一脸高兴,“在下原本也有几位同伴,他们在兖州有事耽搁了。在下等得不耐,就只身一人赶了过来。”

“哦?兖州那里出了状况?莫非慕容皇宗的人进了兖州?”

“非也非也!我那几个同伴,都受小坊会羁绊,脱不开身哟!”

“哦,原来如此。呵呵……”田丰、吴戕两人听了,都是一阵轻笑。

“在下也是偶然之间,听人说起漠云山有‘飞云火会’,具体情况并不清楚。那里的飞云门,原是慕容皇宗旁支,此时还敢大张旗鼓,举行这种修真法会?田兄听得什么消息,还望说来听听?”

“是。飞云门现在已脱离了慕容皇宗。这次‘飞云火会’,正是飞云门掌教——火云老怪,亲自主持。据说,有多位修真大派的高阶修士在漠云山,火云老怪迫不得已,要将飞云门秘技‘火’法,公之于众,与广大修士结好。对方也借此法会,正式公布,脱离慕容皇宗。漠云山有多窟地火,在法会期间,会将向广大修士无偿开放。多方修士纷涌而来,参加‘飞云火会’,听火云老怪说法还是其次,主要是借用漠云山地火。”

“哦。是这样。”万尘听罢,张口吐出一块丹士牌来,兴奋说道,“在下正想寻地炼火,如此说来,正可得偿所愿。呵呵……”万尘见眼前两人,对他似有所企图,索性露出炼丹士身份,以熄了二人岐念。

二人见到万尘的丹士牌,果然现出惊容。田丰再次拱了拱手,不无讨好的说道:“失敬失敬!原来万兄是炼丹士,怪不得敢只身在外行走。能遇上万兄,乃我等之大幸,有万兄同行,不虞宵小之辈前来打扰,全靠万兄关照!”

“田兄过奖,相互照应,相互照应!”万尘曲指连弹,施法将丹士牌催得火势熊熊。

第一百七十章 同心联盟

漠云山脉,山体暗褐,没有高树,山脚处长满黄绿杂草。这算是这片荒漠中一块绿洲。主峰漠云峰,山势不高,山体却极为庞大。这里山脚处,杂草异常丰茂,飞云门山门,便在漠云峰半山腰。漠云峰附近山上,凡有地火所在,均有飞云门弟子集居,且沿地火左近,建有不少居室或洞府。

这天,漠云峰半山腰处,飞云门山门前宽旷石台上围满了人。这些人中,有不少来自修真大派,主体还是各方散修。他们多半围坐石台四周,也有一些人悬立在低空,均侧耳倾听石台正中的火云老怪说法。

火云老怪着一身火红衣袍,魁梧壮硕,一脸络腮短须,大环眼,蒜头鼻,满头乱糟糟的火红头发,散在后肩,显得异常彪悍。对方声如洪钟,侃侃而谈:“受四方道友所请,本人之幸,现试着在此说法,以供各方道友参详!我火云道法,奉火为尊,五灵之中,以火为元始,炼火为本初,万法滋于火,火盛法自成。火之本性,炎上而融离,火之极至,无物不焚,无物不灭……”

万尘于石台外缘人群之中,眯眼端坐,倾耳听法,浑然忘我。

火云老怪对五灵之火,认识极为深刻。飞云门炼火技法,自成一家,独到专精。他们追求一种火之极道,在极火焚灭万物之中,寻求不灭真常之身,固我长在。这让一向精于炼火的万尘,视听大开,深有所悟。虽然火云老怪所描述那种火之极道,还只是美好愿景,但对方能言之成理,理之成行,令万尘也不由得心生向往。

“本人说法,到此结束。另外,本人在此宣布,我飞云门自即刻起,正式脱离慕容皇宗。”火云老怪说罢,向着周围四方,团团作揖一圈。

不知不觉间,法会散场,万尘还处在意犹未尽的痴醉之中。

似这般宣道讲法的修真法会,主讲者所说道法,多半经过真修实证,绝非妄语。尽管那火之极道,还只是个愿景,但火云老怪在炼火技法上的成就,无疑得到公认,勿容置疑。而且对方在‘火’上成就,多少也能部分证明‘火之极道’,有些道理。这在修炼道路上,算是一种开拓,一种创举。

万尘于飞云火会之所得,不但对五灵之火,有了更深入认识,最直接的收获,还是飞云门绝技——飞云火煞的炼法。这种具体技法,火云老怪说起来显得隐晦,明显有所保留,却仍能他人,指引一个方向。由于他目前修为,不下结丹中期修士,只是感觉自身固体修炼,还远远未达到圆满境界,与截丹道修士固体大为不同。修士固体未至圆满,是修炼不出体煞雾的。

法会散场之后,漠云峰及其附近山上多窟地火,全部对前来参加法会的四方修士开放,飞云门弟子,全都撤出了地火窟,成了接引四方来客的善使。原本围聚石台四周的人群,逐渐散开,三五成行,簇拥而走。他们均由飞云门弟子,接引进入各处地火窟。万尘与田丰、吴戕自成一组,直接被引至漠云峰上最大地火窟。

地火窟内修士众多,此番前来参加飞云火会,绝大多数修士,都是来学法炼火的。法会交流氛围浓厚,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抑制了争斗发生。地火窟内人数虽多,各人修各人的法,修士之间相安无事。万尘与田丰、吴戕一进地火窟,便各自寻找合适炼火场所,彼此之间顾不上联系了。

地窟深处,熔浆激荡,烈火四延。炽热地火将接近熔池的地窟岩壁,烤得融化,变得柔软粘稠,也将前来炼火的修士,远远逼开。万尘吐出灵火,将自己紧紧包裹,静立在熔池不远处,四延地火似乎受到莫大牵引,纷纷向他所在之处聚来,致使他身影,与不远处熔池、地火浑成一体,而那颗星星火种,也被他弹入熔池深处。

修士处在修炼之中,往往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万尘沉心炼火,转眼便是一年有余。

这天,他走出地火窟,沿途仍有不少人在继续炼火,却不见了田丰、吴戕二人,想是对方提前离开了。下了漠云峰,他又发现山脚下,出现了多处小坊会,着实有些惊喜。

近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专于炼火,其间也试着炼制了一些简易阵旗、阵柱,因缺了炼材,未能炼出阵盘,否则,便可以组成完整可用的阵器了。山脚下小坊会的出现,对他来说很是及时,正可借此交换一些炼器材料,将阵器炼制完整。

原来,汇集漠云山的修士,有不少人是来借用地火炼器的,山脚下出现小坊会,多半交易炼器材料。万尘只进出一个小坊会,便得偿所愿,集齐所需炼材。当他正要择地炼器时,碰上了田丰、吴戕二人。

“哎呀,这不是万兄吗?我们还以为万兄早已他往,原来还在漠云山!”田丰远远就出言招呼。

“田兄、吴兄。”万尘客气的稍一拱手,“在下也以为二位兄台已走呢。”

“没有没有。我与吴兄,还要在此停留一段时间。”二人迎上前来,田丰说道,“这里目前形势大好,飞云门大开方便之门,将漠云山地火,无偿向四方修士开放,修真门派弟子也不欺我等散修。汇集这里的散修,还成立了一个同心盟,加盟之人都成了同修好友,既少了争斗,也多了交流。这里正是我等上好的修炼去处。”

“哦,同心盟?”

“走走走,我们领万兄,去见盟主——聂蒙兄长。万兄是炼丹士,有丹道会照应,但在这里,万兄加入我们同心盟,也不无好处。同心盟宗旨,就是团结广大散修,为散修谋利,抵御门派势力欺凌。同心盟对待本盟成员,并无苛刻要求,我等仍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入盟之人,只需承诺不侵犯本盟成员,并在其他盟员危急时,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即可。若有人加盟之后,残害本盟成员,盟主会发动所有盟员,对其进行追杀。万兄看看,这里小坊会附近,是不是少了许多劫掠之事?因为这里许多修士,者加入了同心盟。”说罢,田丰还从腰带之上,取下一块圆形红玉腰佩,上面镌刻‘同心盟’三字。

田丰盛情之邀,万尘不好回绝,遂跟着二人身后,往漠云山外沿飞去。

同心盟驻地,在沙漠之中,距漠云山不远。驻地处造起了五座尖尖的金字形沙塔,每座沙塔,均高达十余丈,上面加持了冽冰阵,将沙粒凝聚冻结在一起,既结实,也壮观。居中一塔最为高大,其余四塔分居四方,成四个阵脚,五塔一起,共成一座赤阳四象阵,将方圆十里范围,都笼罩在赤阳四象阵阵光之中。在此大阵守护之内,有一个亥市,为同心盟所有。亥市中行人如织,时刻都有不同的交易达成。

万尘识得此地赤阳四象阵奥妙,知道此阵威力不凡。他跟着田、吴二人,进得同心盟驻地,直接就被引进中间那座高塔。在这座高塔内的大厅里,他见到了同心盟盟主——聂蒙。

由于万尘有炼丹士身份,盟主聂蒙对他格外热情。聂蒙其人,身材匀称,五官端正,留有短短八字胡须,貌似四十岁左右,显得精明干练。他对着万尘连连拱手:“欢迎之至!请兄台高坐。呵呵,我同心盟宗旨,与丹道会如出一辙,希望修真界内少些纷争杀伐,众修能同心携手,共图天道真常之妙。如今,万兄前来加盟,定可将同心盟,进一步发扬光大。”在场的还有其他几位盟员,对万尘也都另眼相看,敬重有加。

“闻田兄、吴兄说起同心盟,在下甚是欣喜,才从二位兄台,前来拜会聂盟主,望盟主关照!”万尘俯身揖首。

“好说好说。凡信守本盟之戒律者,都可加盟为本盟成员。我同心盟,旨在团结广大散修,并没有太多戒律束缚个人自由。但是,没有规矩也不成方圆,最基本的律条,还是需要的。”聂蒙说罢,指示大厅侧墙,“本盟戒律,全都写在上面,万兄只须诵读一遍,就算入盟承诺了。”

墙上戒律果然不多,只有短短几行字,内容如稍前田丰所介绍。万尘诵读一遍后,便由聂蒙亲自引着他,到一边伏案记事的盟员处,领取一块红玉腰佩,并作了身份登记。那位记事盟员给万尘登信息,也很简单,约为“万尘,一草炼丹士,来自丹道会”。

“祝贺万兄成为正式盟员!”聂蒙此时再次开口,“本盟所有盟员,在本盟之内,身份一律平等,在下虽是盟主,只是主持一些盟中事务,没有权利对盟员作戒律以外的要求,与盟员平等。呵呵,但是,本盟为了更好维护盟员利益,也组织一些任务,定期公布在执事那里,任由盟员自愿选择去完成。本盟对盟员做任务,持鼓励态度,并不强求。盟员做盟内任务,全凭自愿,达到任务要求,就算完成。盟员每完成一项任务,均可到执事那里,领取相应奖赏。盟员若完不成任务,可以中途放弃,只是没有奖励,不会有任何惩罚。”

厅堂中另外几个案桌旁端坐的盟员,便是同心盟内执事。聂蒙引着万尘,来到一个案桌前,案前悬挂着一块任务公示牌,公示牌上的任务,全都是用于修炼的各种灵丹。聂蒙轻笑着说道:“万兄身为炼丹士,这里任务,最适合你,而且每项任务,报酬都比较丰厚,不比亥市上价格低。另外,东塔内还设有专门炼丹室,可供盟员随时使用。当然,做不做这些任务,全凭万兄自愿。”

“有几种丹药,在下能够炼制,稍后一定去炼制一些,算为本盟出一点力。”万尘点头应道,抬头看了看另外几处案桌,对聂蒙拱手说道,“聂盟主请自便,在下再去看看另外几处任务牌,熟悉一番本盟情况。”

“请,请——”聂蒙客气的打着手势,没有再陪同,与其他盟员招呼了一声,便进了厅堂后面的内室。

其余几处公示牌中,有收集珍稀炼材任务,有收集高品阶法器任务,也有收集大威力神通秘术任务等等。其中,有一块公示牌上,任务很特殊,引起万尘的注意。

这块公示牌上,公示的全是猎杀任务。任务要求的猎杀对象,有一些是惯常劫掠的恶修,其中绝大多数,还是大虞、嘉兰皇族成员以及两皇宗的结丹修士。这些猎杀任务,奖励亦有不同,猎杀大虞、嘉兰皇族成员任务,奖励最为丰厚,而且被猎杀的两皇族成员修为越高,奖励也相应增加。

同心盟亥市规模很大,因这里都是同心盟成员,尽管没有专人维持,秩序也很好。

万尘在田丰、吴戕二人陪同下,从亥市上收集了一些药材后,便一同前往东塔内的炼丹室。他炼丹时,没有设任何防护,就在二人眼前开炉,不出一月,便炼得灵丹数十瓶。他在完成几项丹药任务之前,自然也给了田、吴二人一些好处,这般人事,是他多年处世总结。与人方便,亦是与已方便。

第一百七十一章 故乡消息

离开漠云山,万尘飞往豳州方向。

大虞与支月国边境处情势,万尘已基本探听清楚。这些州郡,慕容皇宗修士不敢轻易进入了,俗世层面的国土,也算彻底沦丧。在这些州郡里,如同心盟那样的散修联盟,不止一个。广大散修与门派势力,借着上一次梨山之战凝聚出的同仇敌忾大势,趁机侵入修真王国境内。

本是修真门派与修真王国之间的争斗,如今,散修加入进来,还在大虞境内成立散修联盟,这明显受到门派势力暗中引导。而广大散修,多半知晓内情,之所以愿意如此,一是确实能得到实际利益,改善修炼条件;二是修真界公认,修真王国对俗世干扰最大,违反了‘修士不扰俗世’戒律。

修真王国从出现之初,便在修真界内受到广泛抵触。修真王国之所以保存了下来,那是特殊背景使然。

如今,大虞边境这些州郡内,来自修真大派势力,设立了一些据点,在这些据点附近,往往就会有散修联盟存在。这两方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共同打击慕容皇宗的人,活动范围缓缓有扩大趋势。原本归附于慕容皇宗的飞云门,之所以敢脱离上国皇宗,当然是得到修真大派暗中支持。

只是,慕容皇宗毕竟树大根深,整体实力,非同小可。任何一个修真门派,都不愿明目张胆的跳出来,联合各方势力大举进犯,他们都害怕遭到慕容皇宗高阶修士报复。

修真门派通过目前这种形式,暗中鼓励引导广大散修出头,猎杀皇宗低阶修士,打击皇宗后继有生力量,若慕容皇宗高阶修士出手,则修真大派高阶修士,便有足够理由出面,加以制止。

当然,各方势力在大虞国境内,活动范围只能缓慢扩大,他们需要不断试探慕容皇宗的容忍度,当这种活动范围达到一定程度时,慕容皇宗修士终会出手。对修真门派来说,慕容皇宗前次在梨山,已经犯了一次众怒,只要掌握分寸,对方就不会轻启战端,只要按照当前形势发展,对慕容皇宗整体实力,无疑有不小削弱作用。

途中,万尘也见到靠近内陆州郡内,往往在一些深山大川之间,有不少阵光浮动,更有很多修士,奔走于各处法阵之间。这些修士,来自慕容皇宗,他们不再前往边境区域,却在内陆州郡,严阵以待,以防外来修真势力,进一步向内陆渗透。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万尘就远远避开。

这天,万尘来到豳州城外,发现豳州王府内,原先遍插南和封国旗帜,现已全部被撤除了,王府屋匾也换作‘豳州清衙’。清衙中主事者,亦即豳州刺史,是多年前在王府中替和王理政的蓝先生。如今,以前的和王,成了虞皇,这位蓝先生,倒做了一方大吏。尽管蓝先生比以前苍老很多,万尘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豳州清衙外,原先的王卫军校场,现在成了都卫军校场,虽然占地与原先一样大,但校场内都卫军人数,却是很少,只有几万人。任都监的武官,万尘并不认识。

这豳州清衙原是王府,占地广,房屋多,清衙内仍有许多清扫与维护的下人。当万尘的神念,扫向清衙内原颐心殿地下密室时,却意外发现,那里正有一人在行功打坐,其人竟然是黑二。于是,他待黑二行功间歇之际,施出神念传音之术:“黑二,在下百里轩,望东城外一晤。”

万尘悬立于东城外的空中,远眺北面豳风山方向。等了不久,一条身影快速飞来,正是黑二。

黑二当年知晓百里轩易容成万尘,对方飞近,远远作揖招呼,:“恭迎百里兄回返!在下受虞皇之命,一直留在豳州城,恭候百里兄归来。”

“哦,虞皇有心了!在下受宠若惊啊!”

黑二很是恭敬,看向万尘的目光里,充满着敬畏:“虞皇不但看重百里兄,对兄台也很想念。自继承皇位后,虞皇曾多次安排人手,去支月寻找你,只到外来修真势力侵入边境,才停了下来。”

“虞皇听说百里兄当年欲访故乡,曾昭告上国全境,打听百里坡的消息,很快有了结果。兄台故乡,在虁郡清荷府辖下的莲花镇,百里坡就在莲花镇范围内。虞皇当初曾亲自派人去百里坡,准备修缮兄台宗族祠堂,到达百里坡后才发现,百里一族宗祠,早被列为官府保护之列。原来,兄台的百里氏一族,另出了一位修士,拜入天虁派门下修炼。”

“虞皇得知详情后,很是欣喜,曾有言于众人之前,说百里氏族乃忠诚旺族,百里兄不会弃他而去,若无意外,百里兄定会回返大虞。之后,虞皇便嘱在下,一直在豳州守候兄台归来。”

万尘初闻故乡消息,心下异常激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代,想起幼时与父母一起,到莲花镇游玩时的情景。尽管记忆中,父母音容笑貌,已不甚清晰,他心里也倍感温暖。

“百里兄。”黑二打断了万尘思绪,恭敬说道,“不如我们回到豳州清衙去再叙?那里没有别人,刺史是蓝先生,兄台也认识。”

万尘点头应道:“好。我们直接去密室吧,我这个模样,蓝先生不认识,不见也罢。”

回到那处密室,万尘初一踏进这里,仍感到一丝不自在,不过这种感觉极为短暂。二人席地而坐后,万尘问起当初六王爷继承皇位的情形。

黑二恭声回道:“梨山大战暴发之前,六王爷与嘉兰国使臣,就已相继从望月城撤走,各自回国。六王爷回到中州王府不久,梨山大战暴发。上国皇宗为帮助嘉兰人,派出大批修士,多半都在那场混战之中死伤殆尽,只有寥寥几人逃回。支月境内门派势力,趁梨山大战之机,纠结大量散修,借着追袭对手,就此侵入上国境内。”

“原本泰王、聪王的封国,就不时受到修士侵扰。梨山大战后,大量外来修士侵入国境,那两位王爷,一下子身陷险境,他们身边护卫,多半遭到击杀,他们培养的灵卫,几乎折损大半。聪王遭到伏击,受了重伤,差点丢了性命。后来,笙仲王亲自出手,救回了两位王爷。”

“为了抵挡侵入国境的修真势力,上国皇宗也行动起来。为了内部稳定,避免几位王子再相互暗斗,皇位继承人,必须尽早决定。上一任虞皇在朝堂之上,公开评比各位王爷,按个人能力、功勋大小、封国治理好坏,直接评出最优人选——六王爷。六王爷继任皇位很顺利,在梨山大战后不久,六王爷就登位执掌了上国皇权。”

“哦。笏仲王呢?他一直都陪在六王爷身边?”万尘曾与青面鬼枭定下一桩交易,不知那丁常收了报酬,有没有办事?

黑二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好象当初,笏仲王在望月城与人争斗时受伤了,六王爷也因此才急着撤回上国。在返回途中,在下曾见过笏仲王,对方精神状态,似乎不好。”

密室中静了下来,黑二见万尘低眉深思,久久不语,他也不敢打扰。

当看到万尘抬起头来,黑二又轻声说道:“皇上当年将百里兄当作替身,在下作为知情者,一直在兄台身边听命,也知道百里兄的顾虑。在下虽然平庸,当年承蒙兄台关照,既佩服兄台之能,也钦佩兄台为人,于皇上跟前,在下从未说过兄台半句坏话。”

“六王爷当初登上皇位,各位王爷身边原有的灵卫,都归属于上国灵卫军,也算是归于上国皇宗。可是,皇上单单没有将百里兄,纳于上国灵卫之列。显然,百里兄此次回返,皇上定然还要继续将兄台用作替身。如今,上国边境受外来修士侵扰,虽然这主要由皇宗的人来处理,但皇上本人,不能一直深居悬宫,不外出巡视。现在,皇族成员外出,危险大增。”

万尘郑重看着黑二,说道:“我们曾相处多时,在下对兄台,多少有些了解,兄台绝不是那种搬弄是非之人。你说的不错,当初六王爷要在下做替身,不会对在下不利,在下曾担心对方接任皇位后,可能对我下手,毕竟我们容貌酷似,对方绝不愿意,再让在下在外招摇,有损皇威。现在看来,这种担心,似乎有点过虑了。呵呵……”

“还是要留着一份小心。在下相信,以百里兄之能,应付得来。”黑二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再次俯身拱手,“皇上让我在此迎候百里兄,见到兄台后,一切行止,仍听兄台吩咐。只是……只是……在下已发出百里兄回返的消息,这也是皇上之命,还望……还望兄台见谅!”

黑二是明哲保身的那种人,万尘也料到对方,会发送此类消息,闻声点头:“无妨,呵呵,你且先回京州去吧,告诉皇上,在下去川州拜会几位故人,稍后再去悬宫听命。嗯……,你还告诉皇上,在下当年离开望月城后,便去了梨瘴荒境,一直被困在那里,差点丧命,不久前才脱困返回。”

数天之后,恢复本来模样的百里轩,出现在虁郡清荷府辖下的莲花镇百里坡附近。

百里坡依山傍水,民居多集中在一个平缓山岗上,是一个很大的山村。这里山青水秀,风光如画,景色怡人。百里轩来到村外,看着家乡百里坡的山山水水,虽然隔了三十多年,来此之前,印象中的家乡,都有点模糊,但此时看来,他仍觉得四周一切,都十分亲切、熟悉。

久久站在村外,百里轩深深体味着长久以来的渴盼,如今终于得到慰藉,正如一个长年漂泊的游子回到家乡,那种归宿感,让他心中踏实、安定、祥和。

他心中稍一盘算,自己如今已四十有三,离开家乡整整三十四年他。只因修习灵功之故,他的形貌,仍如一个双十少年。放眼整个百里坡,村中民居布局,整体仍如印象中相符,他甩了甩脑袋,沿着曾经熟悉的村间小路,来到村落中最大一处宅院前。这处宅院,门楣屋扁上,仍刻着他所熟悉的“福地吉宅”四字。这就是百里轩的家,这里有着他童年的记忆。

几十年来,百里轩一直在外闯荡,经历诸多磨难险阻,见识不少人性善恶,唯有那一份童年记忆,偶尔能抚慰他那颗荡漾的心,给他带来片刻安详。那份记忆所牵系的,正是他魂牵梦萦的故乡。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修真堂弟

宅院大门敞开,门内院中,有几个下人在干活,百里轩毫不经意,径直走了进去。他刚走进院中,便有两个年轻力壮的下人迎了上来:“这位公子好没道理!你一个生人,怎可如此冒失,直接就闯进来?”说罢,二人近前,要将百里轩推出门去。

百里轩自然不与对方计较,在二人驱赶下退出门外,笑着开口:“在下百里轩,先父百里乐善,这里是我的家,我如何不能进去?”

这两个下人,不认识百里轩,但他们知晓百里乐善的大名,那是上一任百里家族族长,曾经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也是这个大宅的上一任主人。二人听罢,面面相觑,好一会,其中一人才道:“百里大善人已仙逝多年,你小小年纪,怎可信口雌黄,冒充大善人的公子?快走快走!”

院中一角,有位老人坐在短凳上,正责怪身前下人干活粗糙。当老人看到百里轩进门,象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对方两眼滴溜溜的看着,双手渐渐颤抖起来。

百里轩当然也发现了这位老人,依稀有些眼熟,待仔细一看,就认了出来,对方正是他家的长工大牛叔,大名叫作百里大牛。于是,他推开那两个阻拦的下人,又走进门去,径直来到老人跟前:“大牛叔,还认识我吗?我是小轩呀。”

老人闻言一哆嗦,牙齿尽落的瘪嘴,抖动了好久,才沙哑的说道:“是……是……是轩少爷?”

“是啊,是啊。”百里轩见大牛叔认出了自己,笑着问道,“几十年前,大牛叔带我去莲花镇游玩,后来我如何就到了川州?那里离家很远的。”

老人听了,又是一哆嗦,抖抖索索的回道:“轩少爷别问我,我……我也不知道。二老爷两天前得了急症,你……你快去看看吧。唉!怪事,真是……怪……怪事。”

百里轩见大牛叔用怪异目光,看着自己,有点莫名其妙,还想再问。此时,从正屋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绣织绸衣,容颜净洁,中等身材。对方听了下人禀报,来到百里轩跟前,问道:“阁下是谁?为何闯入我家?”

百里轩见问,确定来人是自己的一位堂弟。只是他离家前,两位堂弟太小,他对对方印象早已模糊。眼前这位中年人,他当然也认不出来是哪一位堂弟?于是回道:“我是百里轩,你是百里兴堂弟,还是百里旺堂弟?”

那青年听后,一脸孤疑:“我不知道百里轩是谁?你如何知晓我与兄长的名字?”

“哦。你是百里旺堂弟。”百里轩接着说道,“二叔在家吗?就是你父亲,你不认识我,他老人家,知道我的。”

这位称作百里旺的中年人,闻言现出忧伤之色,仍惊疑的打量着百里轩,说道:“爹爹两天前得了急症,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兄长是否得到消息?到现在还未回来。爹爹病情严重,请来的郎中,都束手无策,真叫人担心!”

“哦。”百里轩应道,“我在外这些年,倒学了一点医术,快带我去看看。”

百里轩被百里旺引着,七弯八拐,来到一间内室之中,室内有几个伺候的下人。二婶姚氏侍在床边,她见到百里轩到来,面露惊容,继而面色一沉,双眼一垂,便不声不响。

百里轩并不理会姚氏,只顾看向床上躺着的二叔——百里乐已。见二叔比印象中老得太多,两眼紧闭,容颜憔悴,呼吸急促,双颧潮红,他连忙上前,为其扶腕诊脉。对方脉象细滑,应为寒痰所积致心痹神昏,甚是危急,百里轩立马取出银针,为其刺穴补泄祛痰、行气活血。

半个时辰之后,只见昏迷中的百里乐已,突然侧头“咳咳”几声,咯出几口浓痰黑血,继而两眼缓慢睁开,醒转过来。

百里乐已无神的双眼,直视面前百里轩,好久之后,他竟然认了出来,挣扎着说道:“轩儿。你是……轩儿。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叔对不起你,对不起逝去的乐善兄长。这些年来,二叔一直生不如死,每每合眼,便梦见兄长怨怪于我,让我终日惶惶。”说罢,他又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对着床前的百里旺说道,“快……快,旺儿,快……快见过你这位堂兄,他是……他是你百里轩大哥,是你……你大伯唯一的亲骨肉。”

百里轩知道二叔此时需要静养,不宜动弹,忙说道:“二叔且好生休养,不宜劳神。”

“你这个老货,一辈子孱弱无能。”二婶姚氏,此时满面怒容,厉声说道,“我们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把持家业,难不成你还想将家业送与他人?”

床上的百里乐已闻言,两眼瞪视夫人姚氏,无力的抬起颤抖的左手,满脸胀得通红,指着夫人姚氏,吃力的说道:“你……你……,都怪你……你这个妇道人家,你……你……呃……”话未说完,他左手便无力的垂下,抬起的上半身,又重重靠回枕上,两眼闭合,就此气绝身亡。

“二叔,二叔。”百里轩心里一惊,知二叔已是油枯灯灭,脉息全无,一时之间也愣在那里,口中喃喃说道:“二叔谢世了,二叔谢世了。”心里却想到戎夷虫符的果报之说……

一旁的百里旺,闻知父亲已死,跪倒床前,失声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二婶姚氏象个泼妇一般,对百里轩大声咆哮:“好啊,你这个灾星,克死你爹你娘,现在又回来,克死你二叔,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怎么不死在外头?旺儿,告诉你兄长,将这不吉之人赶走,永远别让他回到这个家。这是我们的家。”

百里旺毕竟是成人,此时也知道百里轩真是他堂兄,但他还不明白,母亲为何这般对待堂兄,听后一时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以前,百里轩一直痛恨二叔狠心,将自己丢弃,自从接触修真,那种怨恨早已淡了。此次回来,他主要祭拜父母,了却长久以来的心愿。他还要去做虞皇替身,还要去探索自己的修真大道,并非回来继承家业。而且,从二叔死前只言片语中,他也知道二叔将自己丢弃,一直受到良心谴责,而丢弃自己,二婶姚氏,可能也脱不了干系。他心里原就不想追究这陈年旧事,早就原谅了二叔,二叔百里乐已在他心中,还是至亲之人。

此时见二婶姚氏撒沷,百里轩自然知道,对方是怕自己,回来争抢家业。他也不理会,跪在床前叩了几个响头,便起身走进内院,来到宗祠屋中。

宗祠屋明显被修缮过,与百里轩印象中大不一样,显得高大精美。宗祠屋内,供奉着一些家族祖先,父母灵位也呈列堂上。他跪在先人牌位前,闭目遐思。此时,前院正屋中响起了一片哭声,想是堂弟百里旺,已在为二叔置办丧事。因二婶姚氏怕他争夺家业,不容自己,他也不想去自讨没趣,只在宗祠屋内想着心思。

想到二婶骂自己是灾星,百里轩自然就联想到戎夷虫符果报之说。二叔此次患心痹急症,自己若不在此时回家,有郎中为二叔医治调理,当不会就此丧命。二叔之死,多少与自己有点关系。冥冥之中,那命理果报,似乎真在起着作用。

百里轩想到这里,面露苦笑,摇了摇头,便将此事抛于脑后。接着他又回想幼时在父母膝前,嬉戏的美好时光,此时想来,虽然父母面容都不甚清晰,他心里也倍感温暖。父亲本寄望他成人之后,出仕为官,光宗耀祖,他接触修真,便决定追求长生大道,自不会再按先父期望那般去做了。他心中一边回想,一边默默在先父灵前告罪。

入夜之后,百里轩仍跪在宗祠屋中,突然发现有一位修士,从远处飞近,落在宅院之中。此人容貌,与百里旺有几分相似,只是显得更年轻,也着一身绣织绸衫,显得轻灵飘逸。

百里轩哑然,或许有血缘之亲,他几乎一下就确定,这人是他的另一位堂弟百里兴。原来百里家族出现的灵根之人,竟是自己的堂弟。

百里轩在宗祠屋内等了好久,才见百里兴到来,遂起身点头招呼:“百里兴堂弟。”

百里兴两眼看着百里轩,表情甚是惊讶,半晌才点头应道:“唔,堂兄。不知堂兄此次回来,作何打算?”

百里轩一见这位堂弟表情,就确定对方见过慕容昭和,心思一转,遂说道:“堂弟放心,我回来只是祭拜父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如今慕容昭和已继任虞皇,你们天夔派,原本支持昭仁王子,现在恐怕不受虞皇待见。虞皇知道堂弟来历,日后堂弟行事,若有差池,难免会连累到我们百里宗族,不知堂弟可曾为宗族,作过打算?”

百里兴听罢,大吃一惊,继而喜形于色:“啊!原来堂兄竟也是修炼之人!呵呵……,我们百里家族,何等兴旺发达!”接着回到百里轩的话题上,“堂兄过虑了。我天夔派归附上国皇宗,也算皇宗一个分支,虞皇掌管俗世皇权,就算对我天夔派有些不满,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哪还能揪着不放?况且,他也不能轻易过问修真门派的事。嗯……堂兄自小流落在外,不知拜入哪个宗门?可曾见过昭和皇帝?”

“愚兄昔年流落川州,那里曾是慕容昭和的封地。愚兄在那里投军报国,在军中精研武功,最终筑基问灵,进入当年六王爷的黑狼卫队,一直替慕容昭和效力。唉!不瞒堂弟,愚兄以前一直都在做慕容昭和替身,所以也一直不敢探访家乡,就是怕日后或许得罪了慕容皇族,连累了我们百里宗族。堂弟既也是修士,我们百里宗族安全之责,就要落在我们二人身上了。”

“哦?堂兄以前一直都在做昭和王爷替身?”百里兴将跟前这位堂兄,上下反复打量,却感应不到一丝修士气息,两眼充满着难以置信。

百里轩见这位堂弟丹,田之内法力汇聚渐凝,躯体玉洁光莹,固体功法趋近完满,修为在固体十重的样子,结丹已为期不远了。他也意识到自己收敛气息,对方感应不到,才现出那种疑惑之色,遂郑重应道:“是,愚兄确是一直在做慕容昭和替身。”边说边伸手,手掌上现出一团灵火,熊熊燃烧。灵火炽热程度,让百里兴心惊不已,不由得不信。

“啊!原来堂兄修为如此高深!小弟佩服!”百里兴稍一拱手,接着话锋一转,“堂兄形貌与虞皇酷似,难免受到猜忌,怪不得顾虑到宗族安危。宗族安危,我们还要从长计议。”百里兴也心思过人,一下子就说到关键。

百里轩本就是心思慎密之人,一向谋虑深远,当他得知慕容昭和探悉了百里坡所在,虽然有些兴奋,可也深感不妥,所以在黑二面前,他不会表现出急于回访故乡。原本,他甘当慕容昭和替身,意在互相利用,实在不行,大可以远避海外,一走了之,现在就有顾虑了。虞皇恩待百里宗族,修缮百里宗祠,显然也要以此作要挟。

百里轩见这位堂弟并不愚蠢,一下子看到问题所在,于是说道:“愚兄形貌,天生与慕容昭和酷似,被他当做替身,也是身不由已。当初,慕容昭和本想将愚兄躯体,炼作化身,曾请来皇宗高阶修士,驱我生魂离体,愚兄九死一生,差点丧命。那慕容昭和见驱魂不成,才恩威并施,逼迫愚兄做他替身,替他出生入死……”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迟来见驾

百里兴还未结丹,但他身为天夔派内事弟子,见识自然不浅。他听着百里轩诉说这些年来的经历,不由得为对方,深捏了一把汗。但最令他震憾的,还是百里轩的实力。他虽不清楚百里轩具体修为,可他听说过小真君周显、通臂熊狄禹等人名头,对方既能与这等人周旋,本身实力,就不会相差太远。

百里轩说了自身一些经历,见这位堂弟一脸慎重,又继续说道:“愚兄这次返回大虞,虞皇告知故乡所在,明是示恩,实为要挟。如今大虞境内,渗入修真大派势力和大量散修,靠近支月边境的诸多州郡,已如沦陷,皇族之人外出,危险比以往大增,虞皇势必仍要愚兄做他替身,替他巡视上国全境。愚兄稍有违逆,就有可能遭他报复,也可能殃及我们百里宗族。若不幸真有那一天,愚兄也是无可奈何,还望堂弟莫要责怪!”

“这……这……”百里兴有些动容,“堂兄思虑深远,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愚兄这般境遇,招至虞皇猜忌,在所难免,为堂弟安全计,日后堂弟在外行走,遇上愚兄,切莫相认,更不要与虞皇走得太近。”百里轩想了想,继续说道,“另外,愚兄不能在此停留过久,日后也不敢轻易回来祭拜宗祖。我们百里宗族,既能出堂弟这等灵根之人,以后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后辈。为确保宗族香火永续,堂弟以后,务必私下派人,将我们族人分散迁出大半。此事宜隐蔽,忌张扬,且宜早作安排,以防万一。愚兄在此拜托了!”说罢拱手,对百里兴深深一揖。

百里兴赶忙将他一把扶起,有些动情的说道:“小弟记下了。堂兄处境艰难,还望善自珍重!”

百里轩看着跟前这位堂弟,觉得很是亲近:“稍后贤弟可叮嘱族人一番,就当愚兄未曾来过。”边说边掏出一个储物囊,塞到对方手上,“愚兄做虞皇替身,此为虞皇之隐秘,贤弟切莫外泄。愚兄虽替虞皇出生入死,却也能趁机,索取高额回报,说白了,我们算是相互利用,虞皇若要将愚兄视作鱼肉,却也休想。告辞了!”

百里兴将百里轩送出宗祠屋外,见这位堂兄徒步登天,踏空飞去,表现出结丹修士方可施展的‘蹈虚飞渡’技法,心下敬羡不已。他回神再看手中储物囊,见其中灵石众多,上品灵石亦有不少,还有一些难得一见的灵丹,自是大为兴奋。

大虞国中州皇城,原先的六王爷府,门楼屋扁字号,已由银色的‘六王爷府’,改成金灿灿的‘皇居别苑’四字,凭添不少尊贵之气。这处别苑周围,专司巡守者,全是上国灵卫,戒备森严。

近一段时间以来,虞皇慕容昭和在悬宫中处理完政务后,便频繁移驾‘皇居别苑’。这使得中州内城的平民百姓,有了一睹皇尊天颜的机会,新皇亲民的欢呼声,也在市井坊间,广为流传。

百里轩离开家乡之后,再次化身为万尘,寻个僻静之处修养数日,便往中州而去。夔郡距中州不远,不出半日,万尘便进了中州城,一下就发现那处‘别苑’所在,知道那是虞皇专为迎接他的地方。

当万尘走近别苑,根本不需要向巡守灵卫通报,黑二已从别苑内迎了出来,恭敬地将他引了进去。

这里原是六王爷府,万尘曾经做过短暂的主人,当然熟悉。他跟着黑二来到厅堂,堂内两边坐着数十位修士。其中有灵卫,也有如黑二那样皇宗护卫,衣装虽杂,却都系一条有皇宗标识的腰带。高堂之上,现任虞皇——慕容昭和,着一身皇袍,戴盘龙冠,容颜整肃,不怒自威,正大马金刀,端坐高椅上,两眼直视着走进来的万尘。高堂之下,两边各立两位皇宗护卫。这四人修为很高,万尘神念稍一扫窥,便收了回来,对方四人身上,强烈的法力气息,对外来神念似乎都起了反应。

万尘一见这等架式,知道虞皇要在他面前显威,遂快步走至堂前,单膝跪地,抱拳拱手,俯头行礼:“参见皇上!小人被困梨山数年,见驾来迟,惶恐之至!”

“嗯——,免礼。”虞皇见万尘起身,问道,“你可认识青面鬼枭——丁常?”

“小人羁留支月时,听说过此人,却未见过。”万尘想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时,好象嘉兰人还花大力气,追杀那青面鬼枭。只是其人是个散修,行踪无定,更兼本身实力不弱,嘉兰人对其追杀之事,后来就没了消息,估计没有成功。”

“你从支月返回,边境诸州,情势如何?”虞皇态度有了改变,变得亲善了一些。

万尘看了看高堂上的虞皇,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你之所见,实话实说。”

“那边情况不好。许多修真门派势力,已与大量散修结成一气,隐隐有向内陆进犯的势头。那些散修,还成立了不少联盟,明显得到门派势力支持。散修联盟的矛头,直指上国皇宗,联盟中有好多猎杀任务,猎杀对象,主要是我大虞皇族成员。”万尘见虞皇面色变得阴沉,遂取出一块红玉腰饰来,“这是一个称‘同心盟’的散修联盟成员腰饰玉佩,也是盟员身份标识。小人在回返途中,曾深入这‘同心盟’总坛,见到了同心盟盟主。其人称作聂蒙,修为不浅!”

堂下侍立的一位皇宗护卫,将万尘手中玉佩转呈虞皇。虞皇拿着红玉腰饰,细细看了一番,起身走到堂前,亲自将红玉腰饰,又交还万尘手中:“兄台一直机敏过人,事事皆为上国着想,忠勇可嘉!日后还有依重之处,望兄台继续助寡人一臂之力!”虞皇一展笑容,简直就似满堂生春,一扫先前沉闷与压抑气氛。堂下在坐的那些修士,这时也窃窃私语起来,多在议论、猜测万尘身份。

“为皇上效力,份所当为!”万尘俯身拱手。

“嗯,好。”虞皇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看万尘,“边境诸州之事,自有皇宗太祖景皇处理,寡人则负责内陆州郡俗世安稳。兄台既了解边境情况,就随寡人进宫一趟,将边境所见所闻,详细告知太祖景皇。”说罢环视了一下四周小声议论的修士,“起驾回宫!”

六骏龙辇,彩帷飘展,皇驾四周俱是灵卫护从。虞皇车队延绵里许,锣鼓鸣道,旌旗蔽空。车队所过内城街道,市井平民见之,无不五体投地,高呼“吾皇万岁!”。那场面,端的是无上荣光。

龙辇之上,虞皇端坐于龙椅,椅后只有万尘一人侍立。此时的虞皇,显得格外和善,指着不远处的悬宫,侧首说道:“身为王子,除了定期去济芸宫议事外,也没有机会进悬宫的。悬宫深院,除了外围有灵卫们巡守,内院就只有皇上一人出入。呵呵……”

万尘见虞皇笑得有点意味深长,似乎那悬宫内院,才是他争夺皇位的主因,当然不敢接口,而是转开话题:“皇上盖世英武,小人福缘深厚,能替皇上效力,深感荣耀!”

“寡人遂愿登位,兄台居功不小。呵呵,寡人有言在先,你我既是同修好友,日后同荣同辱,寡人绝不亏待与你。”虞皇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听黑二回报,兄台被困梨瘴荒境,那里可是一处险地,你在那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唉!全怪小人经验不足,上了宵小之人恶当,险些命丧梨瘴荒境里。那个宵小之人,是一个来自海外的散修,称作白静匀……”万尘将自己前次在梨瘴荒境中经历,虚虚实实,说了一遍。言语间着重突出一个意思,他千辛万苦逃出那九曲流沙阵,受了重伤,急需要闭关调理一段时间。

虞皇听了,点头应道:“眼下兄台急需调理,以恢复修为为要,寡人急需兄台帮忙,但也得兄台伤势痊愈才行。嗯,你这次随寡人进宫,就在悬宫内院疗伤吧,那里安全,也没有打扰,凡兄台之所需,内院里皆一应俱全,应有尽有,但凭兄台取用。”

“多谢皇上!”万尘稍稍躬身致谢,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小人返回时,途经漠云山,恰逢飞云门举办修真法会,其掌教火云老怪,亲自开坛讲法,宣扬五灵火道,结交四方道友。那是与上国皇宗作切割,对方亲口宣布,正式脱离皇宗。不知皇宗前辈们,是否已知此事?”

“嗯,飞云门离德叛宗,上国皇宗早已知晓。当初泰王、聪王遭到围攻,火云老怪非但袖手不问,可能还暗中指使门派中人,围攻太祖笙仲王,致使笙仲王身受重伤。泰王也因此,丧失了问鼎皇位的资格。”虞皇轻笑了一声,“三王兄昭泰,虽然其封国还未满百年,寡人继位后,也不能封赏他,让他去了沼岭州任都监去了,他须在天恩城待满封国的百年之期,才可以返回中州。”

“哦。”万尘点头。

“聪王去了胶州。这两位王爷,都被派去寡人当年的封地。只有仁王还在中仁国,不过他那封国,离百年之期已不远了,谅他也翻不起风浪来。”

“各位王爷近身灵卫,不是都归编上国灵卫军吗?仁王还能有什么作为?可以让皇上挂心?”

“是。寡人登位后,其余王爷,就不允许再招纳灵卫,但仁王是个例外。他一直都在主持上国封武大会,悬宫每年还要供给对方充裕修炼资源,用于供养封武大会招纳的那些武者。难保仁王不私立卫队,或招揽其他修士,图谋不轨。”

“上国封武大会,再让一个亲王把持,似乎有点不太合适?”万尘笑脸陪话。

“呵呵,自然是不合适的,当初对我们这些王爷也不公平。可那是父皇当年的旨意,谁也不敢有异议。仁王虽然有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但自身修为与智慧,稍有欠缺,最终还是让寡人,后来居上。呵呵……”虞皇笑得颇为得意,“寡人也想着,要收回封武大会举办权,只是寡人登位不久,怕惹人闲话,在父皇面前也不好交待,只得等几年再说。”

万尘与虞皇一路上不时说话,不觉间,车队便驶进了悬宫雄伟的南宫门。万尘当年初来中州,不敢冒失以神念窥探悬宫深院,此番亲临,虽仍不敢用神念窥探,却可以用肉眼四下张望,以满足自己的好奇。

宫门之内,宫殿林立,楼阁亭轩,星罗棋布。有假山,有池塘,有园林,有栏榭,平整光滑的青石阔道纵横交错,四能八达。宫殿宏大雄伟,殿外雕栏玉砌,花团景簇;楼阁雅致清奇,楼前池鱼戏水,弱柳扶风。真个是山水灵秀地,富贵帝王家。

在万尘看来,悬宫之内每一个宫殿、每一个楼阁亭轩,每一个假山、每一处池塘、每一处林木、花草,都暗合二十四山之方位,可衍六甲七曜之变,八门九星之用。这里是一个不借助阵器,全凭实物造就出一处占风水、聚灵气的灵地,也是一座未经发动的大阵,其手笔之豪阔,让他深为叹服。

第一百七十四章 悬宫内院

悬宫大院内,分外院与内院。那些宫殿多,半位于外院,虞皇处理政务,便在这些宫殿之中。而内院建筑,多是园林楼阁,适宜修养,是虞皇养生修炼的地方。

外院范围,占了悬宫大半,上国五万灵卫军,便驻守在这里。在外院,清扫与修理林园的杂役者,均为专职人员,且不得在悬宫内留宿,进出悬宫还要接受巡守的灵卫们严格盘查。

悬宫内院里,除了众多年轻美貌的宫女之外,还有一些修士,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女修。这些女修士,几乎都是来自上国皇宗的女弟子,这里,就是她们进入皇宗后首个修炼之地。她们要达到结丹中期,才去皇宗宗门所在地——乌龙岭。但这些女修士,并不是虞皇嫔妃,虞皇并没有权利,要求任何一个女修士做他的嫔妃,那必须女修士本人愿意才行。

虞皇选妃,对象多是有灵根的女修士,这样能一定程度上,保证王子高机率出现灵根,这是为了皇家千秋万代基业。天生具有灵根的上国皇宗女弟子,都有着一定自主权,受到上国皇宗尊重。皇宗将她们安排虞皇修养之地,是给虞皇创造机会,保不准就赢得某位女弟子芳心。尽管如此,历届虞皇中,还有一些皇妃,是从其他门派迎娶过来的。

那些年轻美貌的宫女,部分人负责内院杂务,部分人伺候虞皇起居。还有一些美人善歌善舞,专为取悦虞皇,让虞皇终日保持愉悦心情,操持上国政务,造福亿万子民。这些美貌宫女,若被虞皇宠幸,便被封为贵人,留在宫中;若未被宠幸,年龄不过二十五、六,必须出宫嫁作人妇。当然,未被虞皇宠幸的宫女,都会在悬宫内院效力多年,最后离开时,所得报酬也非常丰厚。每一任虞皇都是修真者,鲜有贪图男女之欢,所以,历来被虞皇宠幸的宫女都很少。

悬宫内院是极佳的修养之地。这里不但灵气相对丰沛,利于行功修炼,而且极为清静。这里阁榭楼台众多,还有专门修习各种玄术的去处,如炼丹楼,楼内供修士炼丹的典籍、物资,一应俱全。类似地方还有炼器阁、制符轩、阵机台等等,还有专门收藏灵功秘籍的悟真楼。这些用于修炼的地方,都加持有隐踪幻形法阵,寻常宫女发现不了,她们几乎不知道内院里,还有许多修士存在。

车队自进入宫门后,随行护驾的灵卫,最先散去,回归驻地,而继续跟随虞皇者,全是皇宗护卫。在接近内院时,那些皇宗护卫也渐渐散开,各回居处。最后进入内院之人,就只有虞皇和万尘。

万尘随虞皇踏进内院,行不多远,便迎来一队十多人的宫女。这些宫女穿红挂彩,美貌非凡,相互间也有分别,其中有两人尤为艳丽,浓妆艳抹,姿态婀娜,衣着华丽。两位美人领着一行宫女,跪迎虞皇跟前,异口同声接驾:“恭迎皇上!”

“嗯——”虞皇见状,只哼了一声,这群美貌宫女也不敢起身,仍跪伏于地,静候旨意。而虞皇却转向万尘,伸出右手,掐起法诀示意一番,随后指向不远处的一方池塘,“你去那里疗养吧,寡人过些时日,再去找你,顺便讨教一下外丹之法。”

万尘俯身退走,虞皇则在那群美貌宫女们簇拥下,歇息去了。

其实无须虞皇指引,万尘也能找到内院中修炼之所。他依虞皇指示,来到那处池塘边,顺着空中灵力浮动方向,掐诀一弹,池塘上便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栏桥,通向一座水榭。水榭名字很雅致,称‘清澜榭’。

这清澜榭内,寂静无人,也纤尘不染,顶蓬上画有星象图案,四周梁柱上,雕刻有一些龙凤祥图。里面陈设相对简单,几张案桌,几把木椅,中间空场处,有一个用于打坐的蒲团。那木椅、案桌,均由乌根巨木制成,精雕细刻,荣贵典雅。案上有一端盘,盘内放有数只白玉茶盏,一只高高的双耳白玉壶。

总感觉顶蓬上星象图案有点古怪,万尘仔细瞅了瞅,并未发现不妥之处,遂在案前落座,拿起白玉壶,取了白玉盏,一边倒香茶,一边四下打量。

这清澜榭四周,加持着一种隐踪幻形禁制,万尘在这里,能看到禁制外情景,感应到附近有多处地方,都有灵力浮动,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不经意中,他将手上玉壶中的香茶,倒得溢出盏外,洒到案桌之上。待一回神,他却发现,此香茶有别于寻常香茶,不但清香扑鼻,而且富含精气,一饮之下,口齿留香,神清气爽。斯为一种珍贵的温补灵茶。

万尘本是医者出身,还是炼丹士,对这种温补灵茶,自然倍感兴趣。一时之间,他兴致大起,频频举杯,浅斟慢饮,细细品味,硬是将制作这种灵茶的配料,品出了十之八九。

一连数月,虞皇并未驾临清澜榭,万尘也不好冒昧四下探访,只留在清澜榭内,除了行功打坐,就是启炉炼丹。在此期间,他曾几次感知到外来神念窥探,只是佯作不知。

话说这天,正当万尘炼得一炉筑基丹时,有一位女修闯进了清澜榭中。这位女修容貌姣好,体态丰盈,一身清淡衣裙,并不如何华贵。对方甫一见到万尘,倍显惊讶,也格外警惕:“阁下是谁?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万尘见状,将炼丹器具一收,俯身拱手,恭敬回道:“在下乃虞皇近身护卫,奉虞皇之命,在此疗伤。在下若妨碍到仙子,还请见谅!”

女修听罢,脸色立马和缓下来,客气回道:“哦,原来是皇宗的师兄。师兄不用多礼,是师妹打扰师兄了,师妹秦筱竹,望师兄多指教!”

这内院里具体情况,万尘并不知晓,见到这位女修士,还以为对方可能是虞皇嫔妃,是以恭敬有加。待对方自我介绍后,他才试着问道:“秦仙子是皇宗弟子?也是被派来保护皇上的?”

秦筱竹俏脸上露出迷人笑容:“阁下莫非不是皇宗师兄?呵呵,小女子确是皇宗弟子,却不是被派来保护皇上的。这里,乃皇宗女弟子修炼之地,我等须达到结丹中期修为,方可回返乌龙岭的宗门。”

“哦。在下万尘,皇上身边的上国灵卫。”万尘见对方笑看自己,忙作了介绍。

“阁下过谦了!一个上国灵卫,怎能受得虞皇如此礼遇?”秦筱竹一边说话,一边示意万尘就坐,自身已坐到一方木椅之上,“适才见阁下炼丹,可否赏赐一颗灵药?”

万尘取出几颗筑基丹,置于一玉杯之内,奉到秦筱竹面前:“在下胡乱炼丹,恐怕仙子嫌弃!呵呵……”

秦筱竹已是结丹前期修为,能辨识丹药优劣,她拿起一颗筑基丹,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连连赞道:“阁下太谦虚了,这筑基丹品质极高,丝毫不比皇宗丹草堂的筑基丹差。皇宗丹草堂内,有两位炼丹士师叔,他们炼的筑基丹也不比你的好。”说罢将几颗丹药收好,双手扶腰,欠身一礼,“阁下既是在此修养,小女子初涉外丹法,还望指教!”

“指教不敢!待在下再炼几炉,供仙子鉴赏,若有不妥之处,望仙子指正!”万尘说完,起身再次启炉,一口气炼了两炉小补灵丹,历时将近半月之久。

小补灵丹,算是级别较高的灵丹,相对珍贵很多。万尘不方便用乾坤炉来炼制,所得小补灵,丹品质上稍差一点,但也远非亥市中小补灵丹可比。秦筱竹显然不是初涉外丹法,一眼就认出小补灵丹来,她对万尘炼丹技法,推崇倍至,连连恭维。当然,她因之也得到一些馈赠。

借着交流外丹法,万尘与秦筱竹,在这清澜榭中长谈起来,话题渐渐拓展开去。

万尘作为上国灵卫,自然表现出对上国皇宗,无限向往,他所问的,多是皇宗内的一些情况。之前炼丹,他多少有点卖弄的意思,只有表现一点过人本事,才能令别人正视,他也才能问得更多讯息。

由于万尘表现出高超的炼丹技艺,令秦筱竹深深佩服,交流外丹法,也让她颇有所得,对于万尘的好奇,她当然知无不言。只是,她所知的,多半是这悬宫内院的情况。这里是皇宗女弟子首个修炼之地,秦筱竹略显羞涩,说了个中原由,也说了其他修炼之所情况,还有几处砺境,专为磨砺弟子法术的地方……

话说这天,秦筱竹正在一边观摩万尘炼丹,虞皇突然来到清澜榭。秦筱竹双手肤腰,躬身向对方施礼。虞皇笑着点头,轻轻摇手示意,让其莫要打搅炼丹中的万尘。

虞皇一进栏桥时,万尘就已知晓,只是炼制这炉润神丹,正在紧要关头,实在不便抽身相见。直到几个时辰之后,万尘炼就灵丹,转身看向虞皇,故作不安之状,忙俯身揖首:“参见皇上!”

“这是悬宫内院,兄台不用拘礼!”虞皇说罢,转身对秦筱竹说道,“秦师姐,万兄外丹技法如何?呵呵,当年,万兄在南和封国投军之前,就是一位郎中。他自筑基问灵后,对外丹法情有独钟,这些年来,万兄在外丹道上,果然大有进步,可喜可贺!”

“万道友炼丹技法高超,不逊于皇宗丹草堂的两位师叔,若去丹道会,定能获得丹士牌。”秦筱竹顺口恭维,“这几天,小女子得万道友指点,大为受益。”

“在下技止此耳,不比仙子修为高深,仙子谬赞,在下惭愧之至!”万尘一幅羞惭模样,对秦筱竹连连拱手。

“我们均属上国皇宗,当以同门相称。”虞皇似乎不想二人太过拘礼。

秦筱竹闻言点头,倒也识趣,知道虞皇来此定然有事,遂向二人施礼辞别:“小女子告退!”

虞皇笑看秦筱竹走远,回过头来,笑容不减:“这段时日,万兄与秦师姐,相处如何?”

“皇上恕罪!”万尘面露惊恐,俯身回道,“在下与秦仙子,只是探讨炼丹技法,绝无其他,望皇上明察!”

“哎呀,寡人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坐,坐。”虞皇落座,见万尘也坐到椅上,才继续说道,“这内院,既是寡人修养之所,也是皇宗门下弟子的一处修炼之地。这里的女修士,都是皇宗门下女弟子,可不是寡人嫔妃,寡人也不屑吃这种闲醋。哈哈……,兄台若有能耐赢得秦师姐芳心,尽管与她结成双修伴侣,寡人也替兄台欢喜。”

万尘面色恢复自如,见虞皇调笑,略显羞赧的一边不住摇头,一边奉上几瓶灵丹。

虞皇并非庸才,识得这几种灵药,收取玉瓶后,说道:“寡人此来,正要向兄台讨教炼丹技法。走走,我们一同去炼丹楼,那里有一位丹草堂的师兄,药草也很丰富。”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玄工白启

万尘跟着虞皇,在内院里迂回穿行一番,便来到另一处修炼之所,正是炼丹楼所在。炼丹楼外,加持一种匿形法阵,法阵笼罩范围较大,六余丈高三层石楼,就矗立其间。楼外有雕栏环绕,栏间缀有数盆花草,栏外置有六只高大的黄黑香炉,熏香袅袅,凭添几分静谧。

三层石楼,自然就是炼丹楼了。石楼每一层内,都安放着一只巨大丹炉,不同楼层中的丹炉,品阶也有不同,由下至上,丹炉品阶也越来越高。

虞皇领万尘来到这里,楼外雕栏边,正走动着几位女修士,她们见虞皇到来,一个个施礼告退。万尘明显能感觉到,这些来自皇宗的女弟子,对待虞皇,似乎都敬而远之。他稍事一想,也就明白其中缘由。

这里皇宗女弟子,体态妙曼,都是靠术法化出来的。女子问灵修炼,炼精化气,需化血为气,斩断赤龙,阻止**下行成经血,使自身归于童体,乳缩如男,自然就没有俗世成年女子那般婀娜身姿。女修士虽也可以化气为血使经血再现,从而能够生养子女,但那样对本身修炼,颇有影响。若非陷入情障,为真心喜爱之人,几乎没有女修士,愿意与异性结合婚配。

炼丹楼第一层内,有一位来自皇宗丹草堂的弟子,其人叫崔一景,也是郎中出生,精于医道,颇有几分外丹法天赋,拜于皇宗丹草堂的炼丹士——元勃门下。那元勃,是一位三火一草丹士,在上国皇宗内享有很高地位。而丹草堂另一位炼丹士叫厚朴,拥有二火一草丹士牌,也倍受皇宗珍视。这崔一景只修外丹法,不修其他灵功,体内有一股别样法力气息,与固体九重修士的法力气息相当,对方躯体,远不如截丹道修士坚实。

虞皇与万尘步入炼丹楼内,崔一景见之,忙迎过来,恭敬揖首:“参见皇上!”

虞皇摆了摆手:“崔师兄不用客气。寡人来此尝试炼丹,还望师兄指点!”

“不敢当!不敢当!愚兄尽力给皇上打打下手罢。”

“师兄不用过谦,你专事外丹修炼,技法自比寡人高明。呵呵,这位是灵卫万尘,与师兄一样,都是郎中出身,对外丹法也专心一志。你们应该多亲近亲近!”

万尘与崔一景互作介绍、以同门师兄弟相称。见礼既毕,他又有些意外,看了看顶蓬上星相图案,转而认真查看四周案桌上摆放的黑圣刹像。那些黑圣刹像里所盛之物,都是用于炼丹的药材。

虞皇既要学外丹法,必然先要掌握各种草药性味、功效以及在丹方中主次佐使之用。万尘每看一种药材,都如数家珍般,向虞皇详细介绍一番,每每还说一些药材奇特妙用,让一边的崔一景,都听得满脸兴奋,频频点头。

万尘向虞皇详细介绍各种药材,未过两日,便见对方有些不耐,于是,他选了一张培元丹丹方,按方选齐所需要草药,传授起炼丹技法。如此,虞皇兴致又起。

除了炼丹士,从事炼丹者,多半如虞皇这般,急功近利,只求其然,不求所以然。外丹法其实正应从医道开始,否则,修士永远别想炼出极品丹药,永远别想炼出高级灵丹。而医道,也属一门精深技艺,不但讲求个人天赋,修至精通,绝非短期之功。

培元丹属一级灵丹,万尘炼制过很多,对炼制这种丹药技巧与心得,非常丰富。他现场演示,一边炼培元丹,介绍炼丹步骤,一边还传授技巧与经验,显得驾轻就熟、游刃有余。虞皇绝非蠢才,在万尘反复演示与讲解下,半月之后,便摸索到一些炼丹诀窍,开始尝试炼丹。

多少次启炉,多少次爆丹,万尘在一边看着,都感觉有点肉疼,为那些报废的上好药材,心疼不已。几乎每一次爆丹,万尘都不厌其烦,在一旁给虞皇指出爆丹原因,以及炼丹过程中的得失。

虞皇神念之力有限,不比万尘能长时间不断炼丹。在间歇期间,他见那位崔师兄,脸色有些尴尬,貌似为那些报废药材可惜,索性将对方支走,这却给万尘,带来一些便利。

万尘自崔一景走后,每每趁虞皇炼丹期间,便检视四周案桌上黑圣刹像,见到上好的或珍贵药材,都毫不客气取走一部分。这个小小炼丹楼内所放置的药材,不但种类较多,而且份量充足,这充分说明,慕容皇宗资本雄厚,树大根深。

随着时间推移,万尘看遍了一楼内所有药材,继续搜查第二、三层中黑圣刹像,收获极为丰厚。他不但补充了大量常用药材,还得到很多珍稀草药,其中有一味名曰‘妖鳞果’的药材,让他十分惊喜。

这妖鳞果,乃筑体丹的一味主药,需要生鲜入药为佳。这里得到的妖鳞果,都已焙制过,药性流失严重,万尘估计,勉强能炼出一些品质较次的筑体丹。

万尘感觉自身固体修炼,远未达到圆满境界,大大延缓了自身实力增进,而加强固体修炼,筑体丹有着很大辅助作用。近些年来,他最想寻找的,就是筑体丹,可惜,不论小坊会上,还是修真亥市里,他从未见过,连妖鳞果也未碰到。

一月之后,虞皇终于炼成一炉培元丹,得丹两颗,不但色泽很差,而且功效太低,属于低劣丹药。尽管如此,虞皇也欣喜若狂,这毕竟是一种突破。有了第一次成丹,虞皇兴致大增,万尘也看出对方想趁热打铁,便说了一些勉励加鼓舞的话,之后辞了出来。他实在不愿在这内院里,将大量时间,浪费在虞皇身上。

与秦筱竹接触中,万尘早已打听过悬宫内院诸般情况。辞出炼丹楼后,他直接去了炼器阁,在这里,他遇上另一位皇宗高阶修士,而且其人并非皇族成员,也是秦筱竹没有介绍到的。

炼器阁环境,与炼丹楼大体相似,只是这里几乎没有人。炼器阁第一层,屋内正中立一座黑色四足大鼎,鼎内烈焰熊熊,生生不息。万尘站在离大鼎不远处,丝毫感受不到炽热,知道这黑色大鼎,本身就是一件高品阶法宝。

他打量四周,见这里屋顶上,也有星相图案,与清澜榭、炼丹楼每一层屋顶图案,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一,心里不免生出疑窦。他正要以神念探查时,突然发现,身后不远处现出一个人来。

来者身材矮胖,头发花白,却满脸红润,无一丝皱纹,一幅天生笑脸,让人感觉很亲近。其人洁面无须,一双细眼眯成一条细缝,衣着倒很普通,颇有慕容笏着装风格。此人出现得无声无息,他见万尘反应极快,自己才一现身,对方便转身看向自己,心里稍感意外,开口说道:“欢迎欢迎!终于来一位修习炼器的人了。”

“在下乃虞皇身边灵卫——万尘,见过前辈!”万尘感应到对方身上,那种莫测气息,忙俯身揖首。

“免礼免礼,肯用心修习器阵的后生小辈不多,老夫一见就喜欢。小子在这里,不用拘礼,老夫白启,别人曾送老夫一个美名——喜乐玄工,都称老夫为喜乐玄工白启。呵呵,老夫生就一幅喜庆面容,‘喜乐’二字当得,‘玄工’可就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呀!”

“白前辈!”万尘再行一礼,“请多指教!”

“好说好说。老夫在此,专为指点后辈们炼器。”白启天生笑脸,说正经话时,也是满脸笑容,“这里有充足炼材,小子尽管放手炼器,不足之处,老夫自会及时指点。”

有这样明师指点,万尘岂会放过?他当即精神百倍,从四周储物圣像里,选取一大堆材料,进行精炼萃取提纯。玄工白启果然在一边,不停讲述各种材料功用、精炼方法,还不时当场示范。万尘后来炼器,各个工序中,白启都极尽传授之责,教会他不少诀窍与技巧,让他大受裨益。至此,万尘又踏入炼器门槛。

授受之间,万尘对火候掌控,以及镶阵过程中对神念的应用,都让玄工白启大为赞赏。将近两月,他便成功炼制出一柄法刀,品阶并不算差。

此后一年多时间,万尘一直留在炼器阁。其间,秦筱竹来过两次,她第一次见到喜乐玄工白启,也很惊讶,恭敬行礼参拜。显然,她事先并不知道玄工长老,常居这炼器阁。因秦筱竹来炼器阁只为向万尘讨要灵丹,并非为了修习炼器,这让玄工长老空欢喜一场。

万尘表现出的精力之旺盛,简直不知疲倦的不停炼器,着实让白启大为惊奇。看着万尘能一点即透、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炼器水平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玄工白启既感心惊,又很欣赏。

虞皇不来寻找,万尘乐得在此炼器。除了开始一段时间炼了几把攻击性法器外,后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炼制一些阵旗、阵柱,却没有炼制一套完整阵器。而且,他所炼制的那些阵旗、阵柱,不但类别不同、大小不等,而且贮灵强弱也有很大差别,明显不是用在同一套阵器之中。玄工白启,身为炼器师,在阵术上造诣自然不低,他见对方专门炼制零散阵器,禁不住暗暗赞许。

这天,万尘终于停了下来,静坐沉思,梳理一段时间来炼器技法与心得,如此整整一日一夜才回过神来。

玄工白启笑容满面:“怎么样?小子还炼不炼了?老夫说话算话,绝对倾心传授,你若再炼,老夫还会尽心指点。呵呵……,你小子真不赖,一点即透,是个可造之才,深合老夫脾性。”说罢取出一只黑圣刹像,抛到万尘手中,“这点炼材送你,还有老夫的一点炼器心得,算是给你小子一点奖赏。”

万尘大喜,一骨碌起身,深施一礼:“多谢玄工长老!”

“万尘,万……尘。”白启一边点头,一边小声叨念着,似乎要记住这个后辈的名字。稍顷之后,他向万尘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若是不想炼器了,你就走吧,什么时候想炼器就再来,老夫一直都在这里。”

“是,晚辈告退!”万尘知道,自己在这里逗留时间,已经不短了,想去打探一下虞皇的反应,遂行礼告辞。正当他踏出阁门之际,耳边却传来玄工白启的秘径传音“小子,尽早出宫去吧。这里还有几位老家伙,可不比老夫这般和气。”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宫外巡

万尘听了白启传音,心里大惊,他不敢回头,一路尽量保持镇定自若,缓步去了炼丹楼。他见虞皇已不在炼丹,又慢悠悠回转清澜榭。

清澜榭里,虞皇不在,秦筱竹倒是端坐案前,品着温补灵茶。对方见万尘到来,起身说道:“万师弟得玄工长老指点,机缘不浅啊!”

“这算什么机缘?秦师姐若去那里炼器,玄工长老一样会指点,那是他职责所在。”万尘不以为然,接着话题一转,“皇上可曾来找过我?”

“没有。”秦筱竹微笑着说道,“虞皇对待师弟,倒是恩宠有加。百余年来,我在这内院,还是第一次见到虞皇领着一个灵卫来此修炼。”

“皇上恩遇,在下感恩戴德,日夜思图报答。唉!这内院灵地,在下在此修养,心下却也难安!”

“莫非师弟想出宫去?”秦筱竹仍笑脸相向,“师弟尽管在此修养,我等身为皇宗门下,不愁没有机会,为宗门效力。虞皇恩待与你,多半与你意气相投,把你视作同修好友。”

……

且不说万尘多番表达思恩图报之语,秦筱竹对之百般挽留。就在这二人说话之际,内院一处隐秘砺境之中,慕容笏与虞皇,正立于一块石壁之前,二人都盯视身前一方石壁。那石壁上,镶嵌着一块径长丈余的石镜,在那石镜中,正显现着清澜榭内的情景,万尘与秦筱竹的身影,赫然现于镜中,连他们对话声音,在这里也能听到。

“太祖叔,白玄工是否已经知晓百里轩做我替身?”虞皇突然开口。

慕容笏摇头:“你小子真有多疑的毛病,老夫怎会泄你秘密?”

“那这百里轩,为何突然要走?这里是修炼绝佳之地,他若不是起了疑心,不会主动要走。”

“那百里小子,象是起了疑心?你没听见,他为何要走?唉!算了吧,你小子太多疑,偏要给那百里小子施下追魂咒。那百里小子,神念不弱,真要被对方觉察到我等所为,结果恐怕适得其反。对方一旦觉察,很可能远远遁走,就算老夫催动追魂咒力,也不一定能取对方性命。”

慕容继续说道:“如此一来,你又得到什么好处?皇宗还白白损失一位炼丹士。况且,老夫前次中了青面鬼枭暗算,伤势还未痊愈,真要暗中对百里小子施展追魂咒,势必要请其他几位长老,相助一臂之力。否则,以百里小子神念之强,他定会觉察得到。百里小子还真是个人才,竟能炼制补灵丹,其炼丹水平,恐怕不比丹草堂元勃丹士差。这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对其威逼,应施以重恩,笼络他为我们所用。”

“太祖叔所言,小子都懂。但我总觉得,这百里轩与其他人不大一样,对方似乎对我们,存有戒心,其他人绝对不敢。所以,我以为,对这百里轩,既要给以重恩,也要握有掌其生死的手段,只有如此,才能令他不敢存有二心。”

“混帐小子,你到底想要怎样?但凡皇宗高阶修士,谁人没有杀他的手段?就算那百里小子有朝一日,进入高阶修士之列,我皇宗要杀他,也不会太费劲,他怎敢对你存有二心?你对他这般不放心,不如老夫送他去皇宗丹草堂,老祖得知,定会高兴。”

“不,你老人家若不帮我,我这虞皇就没法当了。你不是和其他几位长老商量好了么?他们届时都会出手,加强这砺境外大阵威能。我这就去将百里轩引来此地,太祖叔还是试试,能不能对其施展追魂咒。”

“唉……好吧。”慕容笏一脸不悦,看了一眼虞皇,“老夫先前请几位长老相助,只说助老夫疗伤。那百里小子,很得白玄工欢喜,为免白玄工起疑,这回就不请他出手了。你去引对方来此,千万不可勉强。若他真想出宫替你办事,就随他去,不可引起对方猜疑,否则,就弄巧成拙了。”

“是。”虞皇恭敬一揖,快速奔出这处砺境。

再说清澜榭内,秦筱竹先是百般挽留,接着将话题转到炼火上,并且一而再,再而三,讨教炼火之法。万尘虽有不耐,也不好拒绝,只得强作欢颜,向其细说火技,内心却是暗暗着急。那喜乐玄工秘径传音,让他尽早出宫,定然言有所指。正当万尘一边说法,一边暗思脱身之计时,虞皇来到清澜榭内。

万尘见虞皇到来,忙迎上前去,施以跪礼:“皇上,小人伤势已然痊愈,感念皇上大恩,正想出宫替皇上办事,请皇上差遣!”

秦筱竹迎上前去施礼:“小女子告退!”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哦。”虞皇心里不悦,脸上却尽是笑容,“寡人也希望兄台尽早恢复,正打算带兄台去一励境,那里对个人修炼,很有帮助。不若我们先去砺境,兄台稍后再走不迟?”

“多谢皇上美意!小人在此受惠已久,心下难安,正想出宫替皇上办事,以报洪恩于万一。呵呵,小人来悬宫之前,曾去过川州的通川镇,小人在那里长大,很想顺便再去那里,见见几位故人。”

虞皇似有所悟一般:“哦,是了。听说你当年在那里,还定了一门亲事,怪不得你要去那里走走。哈哈……”

虞皇似乎笑得很畅快,见万尘面现尴尬,继续说道,“虽说修士一心向道,多不愿早早成家生子,怕分心有误修炼。寡人认为,这婚配生子,还是要的,毕竟每个修士,也难保长生不死,难不成还要为修炼断门绝后不成?”

万尘没有接话,只是腆腆轻笑,既没有肯定对方所言,也没有否定。他知道虞皇为何热衷自己婚事,就如虞皇要打听他的故乡一样,这些都可能被对方用来作为要挟,所以,他索性就来了个默认,有意引虞皇去碰碰通川镇那个钱老东家。

虞皇见猜中了对方心事,不免有点得意:“好吧。兄台来内院是为养伤,若兄台不开口,寡人也不好让你出宫,替寡人奔劳。走,我们还要去外院,见一见太祖景皇,顺便准备一番。”

悬宫外院,诸多宏伟宫殿地底下,有一座不小的地宫。这处地宫,没有直接与地面相接的通道,进出地宫均通过一处小型双向传送法阵。地面上的传送法阵,设在一处极不起眼的‘真趣斋’内,而这真趣斋,位于外院一角,是一个长年无人光顾的两层书楼,距地宫所在之地较远。虞皇口中的太祖景皇,就居住在那地宫里。

万尘并没有资格随虞皇进入地宫,事前被安排在济芸宫内等候,太祖景皇,是被虞皇请进济芸宫,来会见万尘。

这位太祖景皇,也不知是哪一任的虞皇,尽管头发有点花白,但其形貌还是非常英俊、清朗。其人身材匀称,颜面皮肤白皙无皱,气色红润,星目剑眉,悬胆鼻,樱红唇,着一身深紫色绣织锦袍,透着无上高贵与威严。对方眼神极其柔和,丝毫没有慕容笏那般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气势。

尽管这太祖景皇,看起来很亲和,对方眼光,也让万尘有一丝不自在。甫一见面,万尘慌忙跪伏于地,大礼参拜:“小人参见太祖皇!”

“太祖皇,这位就是晚辈身边的那个灵卫。”虞皇恭敬的在一边介绍,“他当年与晚辈一同出使支月,晚辈返回悬宫时,特意派一些灵卫,乔装潜伏在支月望月城,他就是其中之一。直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安然回返。上国边境情势,他了解到一些。”

“嗯。”太祖景皇眼里露出一丝赞许,“起来吧。说说边境情况。”

“是。”万尘起身,头也不敢抬,一直俯身将支月皇城以及上国边境情况,细说一遍。依据虞皇介绍,他是一个普通灵卫身份,所说内容,自然不涉及他的一些经历。

当万尘说到支月城皇内进驻修真大派势力,说到飞云门修真法会时,太祖景皇听了频频点头,显然对这些情况,事先有所了解;当万尘说到散修联盟,说到联盟内一些悬赏任务时,这位太祖皇听后,皱起眉头,但其眼光里,倒不失赞许成份,尤其看到万尘呈上那块同心盟腰饰,更是将万尘称赞一番。

太祖景皇一边察看腰饰玉佩,一边转向虞皇:“此子胆色过人,忠诚可嘉!这般忠勇之士,你要好生优待。”见虞皇点头,继续说道,“边境之乱,你也该费点心思,多派灵卫打探消息,如此子这般,就是很好人选。其他之事,本座自有安排。”

“是。”只听得虞皇回应之声,待万尘抬头时,太祖景皇身影已杳。

虞皇见太祖景皇已走,神情轻松下来,取出一只黑圣刹像,交到万尘手中,郑重说道:“这里有些灵石和炼材,供你修炼之用。另外,还有一些寡人衣装和一方金鳌玺。你此番外出,可替寡人巡视一番。切记,不要过多干涉地方州郡政务。嗯,你去川州,试着接触一下陈吕世家的人,那处刹宗驻点,在我大虞存在已久,却与上国皇宗没有来往,对方显然要与上国皇宗,保持距离。哼!在我大虞境内,不与皇宗交往,便有潜伏之嫌,你与对方接触,尽量结交修好,若对方对你敬而远之,你可去豳风宗邀些帮手,教训对方一下,最好能将对方驱逐出境。”

“听说陈吕世家的家主陈百修,乃一位高阶修士,小人此去若与他们动强,恐怕力有未逮。”万尘轻声应道。

“你以寡人身份行事,那陈百修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对你动强。当然,此事若真遇到不可为的困难,你就不要勉强,回头寡人另作计较。”

“还有一事,你要是去了豳风宗,别忘记打听一下有没有水木仙子。其人乃水菱宗主的师妹,俗名称兰风,是豳风宗水渺仙子——兰雨的姐姐,多年前因神魂受创变得痴傻,被送到川州俗世里安度残生。几年前有消息传来,川州俗世里,那傻女兰风失去踪迹,有修士在梨山见过那位水木仙子。那水木仙子,曾经忤逆皇宗意旨,是我皇宗叛徒。若有对方消息,太祖皇定然会派人,将她缉回乌龙岭。”

万尘不便询问详情,只立在一旁不住点头。

虞皇看了看万尘,轻咳一声,从大殿一侧廊道里,转出一人,正是黑二。对方上前跪见虞皇:“参见皇上!”

“嗯,起来吧。”虞皇见万尘也看向黑二,笑道,“你作寡人替身,知悉内情者越少越好。黑二从一开始,就跟在你身边,你们熟悉,也好配合,还是让他跟在你身边吧。”

……

距中州城几十里外,万尘悬浮在空中,默默看着不远处的中州城,心绪起伏不定。

一边的黑二见状,也不敢出言打扰,好久之后才轻声询问:“百里兄,我们……我们先去哪里?”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游故地

万尘闻声扭头,看着黑二,笑道:“呵呵,在下与兄台,还真是缘份不浅啊!从现在开始,我们来日方长了。”

“是啊是啊,能追随百里兄身边,在下荣幸之至!”黑二陪上笑脸。

“唉!在下倒更羡慕兄台。我们同为上国皇宗修士,在下境遇,可是比兄台艰难许多。此次回返之前,在下一直心存惴惴,若非上国境内出了变故,真不敢再去见虞皇。兄台是明白人,当初六王爷未登皇位,在下这个替身,还有存在价值,一旦对方继位,我也就成了对方的忌讳。一旦替身没有存在价值,下场可想而知。”

黑二似乎感同身受,点头应道:“是啊,我等身为皇宗弟子,或多或少,都有类似遭遇。在下投入皇宗,已两百余年,只是能力有限,不堪大用,但也要时时为皇宗东奔西走?我们投入宗派,获得修炼资源,同时得为之付出代价。兄台形貌,天生与虞皇酷似,又机敏聪慧,实力非凡,被虞皇重用也在情理之中。兄台确要好好谋虑一番后路!眼下境遇,若换作他人,确实太过危险,但兄台有炼丹士的身份,或许不致于太糟。”

万尘摇头:“听虞皇口音,在下仍是上国灵卫身份。嘿嘿,上国灵卫的案册,在下还真不一定名列其中。”

“哦,是了。在下曾翻看过灵卫案册,兄台所用两个身份,都不在册。看来虞皇对兄台,或许真别有用心。”黑二小声提醒。

万尘听罢,也不以为意,继而话题一转:“那位伯燕先生,兄台可曾见过?”

“见过,伯燕先生当年与虞皇一同返回中州,一直留在济芸宫内,帮虞皇料理政务。”

万尘点头:“走吧,我们先去川州”,说罢一踩脚下流青,挟起一道青光往南飞去。

且说万尘与黑二一路往东南飞行,途中化成虞皇身份,每经一处州城,都要稍作停留巡视一番,既过问当地政务治理情况,也顺便查看府库税贡。期间,万尘借着虞皇无上权利,大发慈悲,普济万民,吩咐黑二写下不少轻傜减赋的皇旨,以金鳌玺盖上皇印,一路散发沿途州郡官员,广受平民百姓歌舞欢庆。当然,他以虞皇身份,也收受不少地方官员进献稀奇古怪的玩赏之物,更在各地州郡府库里,选取大量上好的寻常炼材,至于俗世里金银,也取了不少备用。

话说这天,川州清衙内张灯结彩,清衙附近,岗哨众多,戒备森严。整个川州城内大街小巷,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平民百姓多半欢天喜地,载歌载舞,大肆庆祝上国皇尊驻驾川州城。

多年前,万尘以和王身份,来过川州清衙,这一次是以虞皇身份,跟随他同来的都是黑二。他们这一次来川州清衙,恰逢刺史周怀安要告老还乡。

原本这周刺史,才写好请辞奏报,正准备遣讯差送往中州投递,要等皇命传回,还须不少时日,不承想虞皇驾临川州,正得其时。

这周刺史,也算万尘的熟人,当年初到大马川府时就曾见过,那时他只是一个郎中,还颇受对方赏识。如今周刺史已逾七十高龄,老得不成样子。据黑二介绍,周刺史有一子,名唤周廉,是一个灵根修士,长期居于皇宗乌龙岭,周刺史在官场数十年不被排挤,便是有因于此。万尘以虞皇身份,接受周刺史请辞,予以厚赏,更将对方晚年,安排得妥妥当当。

川州都监,仍是宇文佑。六王爷当年继位,黑狼卫队成员,多半归编于上国灵卫军,去了中州皇城。这宇文佑与他身边的燕丁,却在极少数之列,仍留在川州城。

周刺史辞官后,宇文佑呈上数十位继任刺史人选,供虞皇参考,虞皇却另指一人,让在场所有官员,都很意外。虞皇指定之人,是一位任镇府使的武官,仍在都卫军**职的黄晶。当年这位黄晶大人,留给万尘的印象很深,其人心机不浅,精干机智,能文能武。

这位黄镇府使奉召拜见虞皇时,虽然年纪已逾六十,仍显得精神奕奕,威武不群。

这天夜里,清衙中张灯结彩,虞皇移居都监府内一个书房。在这书房之内,只有四人,虞皇高坐椅案之上,黑二侍立其身后,案前俯身恭立二人,宇文佑和燕丁。

“二位在川州多年,可曾注意过陈吕世家的人?”虞皇轻声开口。

宇文佑与燕丁对看一眼,有些局促不安,应道:“小人修为浅薄,不敢打扰陈吕世家。不过,几年前,通川渡那里闹过鬼怪,专掳小孩的鬼怪,小人与燕丁暗中曾去打探过,川江对岸通川镇境内,也长期闹鬼怪。小人还派过几百都卫军,进入通川镇查访鬼怪之事,后因通川镇邱家庄的人出来解说,小人这才罢手。那邱家庄,就是隶属于陈吕世家的,或许鬼怪之事,就与陈吕世家有关。”

虞皇听后沉默不语,稍久之后,继续问道:“当年,血宗的人在此闹事,自那以后,可还发生过类似之事?”

“没有。”宇文佑摇头,“这里倒有血宗修士行走,再没听过侵扰俗世。”

一边的燕丁,一直没有开口,虞皇看了看对方,笑道:“这些年来,燕丁修为倒长进不少,你暂且在寡人跟前听差吧?”

燕丁闻言抬头,见到虞皇真容,觉得似曾相识,不由愣住。

虞皇见燕丁愣神,轻笑着道:“不要勉强。寡人此次轻简出巡,也不方便带许多随从。呵呵……”

宇文佑见燕丁失神,忙一拽他衣襟:“还不快快谢恩,在皇上跟前听差,是你天大造化。你我相处多年,为兄自然盼你有个出路。”

“小人遵命!”燕丁俯身揖首。

……

虞皇驾临川州,不久之后,新任刺史——黄晶大人,颁布不少惠民政令,惠及士、农、工、商各行各业。其中,对救死扶伤的医行药铺,官府更是投入重金,大力扶持。这多半因为,川州城里有百里轩的一位故人——通川镇钱家大少少钱仕。

这天,百里轩恢复本来面目,青衣小帽,独自一人回到了通川镇。黑二从不敢违背对方意思,与燕丁仍留在川州城。

百里轩重游故地,一没有做回郎中去镇上行医,二没有去拜访老东家钱万通,而是来到镇外山岗上那间破败山神庙前。这里,曾是他与结义兄弟栖身之所。几十年风吹雨打,这处山神庙还没有完全倒塌,却也墙倾梁斜,岌岌可危。

他独自一人立于破庙之前,多年前三个无亲无助的孩童,在此相互依靠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当年,百里轩年幼流落在外,在最为惶恐与艰难之中,遇上两个小叫花子,三人至此聚在一起,相互帮扶依靠,结义金兰。世事无常,当年结义时“祝福与共、永不背弃”的约定,言犹在耳,如今三人,早已天各一方,让他此时想来好不感伤?越发觉得凄惶孤寂。

斯夜,百里轩一直立在破庙前闭目行功,神念籍着无尽草木,远远延伸开来,牵引天地之间大量灵气,灌入躯体,被炼化吸收。三更过后,一条人影从小川山飞奔而来,百里轩立马弹身而起,追了上去。

几十里距离,在百里轩踏空之下,不肖半刻便追赶上。那个人影,虽黑纱蒙面,背负一只大黑布包裹,但在百里轩神念窥视之下,几无丝毫秘密可言。其人是一位三十多岁壮汉,修为较低,固体四重左右,还不能施展御器飞行遁术。百里轩尾随其后,对方丝毫觉察不到,而对方身后那只黑布袋里,正有一个昏睡的孩童。

百里轩看到昏睡的小孩,怒气顿生,伸手虚空一抓。飞奔中的壮汉,被一股无形劲力束缚得不能动弹,霎时魂飞天外,口中不住高呼:“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人不敢了,小人不敢了!”其时,他连百里轩身影,都未觉察到。

百里轩一松手,壮汉顺势趴伏在地。来到对方面前,他沉声喝问:“你是何人?为何掳盗小孩?从实招来,否则定杀不饶!”

“前辈饶命!小人乃邱家庄弟子,掳盗小孩,只是奉命而为,小人实在不知,庄主要小孩何用?万望前辈开恩,饶了小人这回。”这壮汉一边回答,一边不住叩头告饶。

“走,将这小孩送回去。本人随你一起。”

壮汉不敢不从,起身后头不敢抬,惊恐万状的向来路奔去……

第二天一早,虞皇独自一人驾临豳风山,引起个豳风宗不小的轰动。掌教水菱宗主,亲自领着数十位门人弟子,迎出豳风台,将上国皇尊接进宗门。豳风宗上下,绝大多数弟子与驾临的虞皇,都缘吝一面,但他们对这位新任虞皇的胆略,无不叹服与钦佩。

宗内的那些外事弟子,其中有一部分,便是上国的灵卫,他们对上国皇尊驾临,倍感兴奋,尤其那位回返豳风宗数年之久的韩执法——韩百晓。对方在新任虞皇登位不久,便被遣回豳风宗,倍感冷落,此次突闻虞皇驾临,联想到为他而来,颇有点受宠若惊,既兴奋也惶恐。

虞皇驾临豳风山,直至离开,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对方几乎都在与水菱宗主机密商谈,连豳风宗弟子,也不知道虞皇所为何来?不过,虞皇离开时,倒是带走了一干豳风宗外事弟子,全都是上国灵卫,约莫百十来人,韩百晓也在其列。这些人都能御器飞行,亦即修为最低也达到五重固体。

在中州皇城时,虞皇让百里轩来川州办差,只让黑二跟随,正因豳风宗有一队上国灵卫可以调用,还有那个不受重用的韩百晓。百里轩此次以虞皇身份赴豳风山,自是为了调配人手,他在豳风台面对水菱宗主,却有着一番言语交锋。

初见之时,无须百里轩表明身份,水菱宗主就辨别出来。一入静室,水菱宗主言语之间不无恼怒:“做虞皇替身,你倒觉得很威风啊!”

“迫不得已,迫不得已而矣!弟子拜见宗师!”一身皇尊打扮的百里轩俯身揖首。

“唉!你竟然真帮助那昭和王子当上虞皇,看来,你也想做一做俗世里的皇尊啊。那个慕容笏,没有再找你麻烦?”

“没有。弟子谨遵宗师当年教诲,一直与那慕容笏保持距离。”

“你倒是机灵,能躲慕容笏一次二次,莫非还想一直躲着他?”

百里轩看了看水菱没有表情的脸庞,回道:“宗师似乎对弟子很不满意?弟子自问这些年来,并没有做过一件对不住豳风宗的事,不知宗师究竟为何对弟子不满?”

“不敢当。你如今尊为虞皇,本宗岂敢对你不满?只因本宗当初救你一命,这才为你后路,略作担忧,或许本宗庸人自扰罢。说吧,你此来所谓何事?”

百里轩当场写书一封,盖上金鳌玺印,奉与水菱:“弟子做虞皇替身,少不得要为慕容皇宗做点事,这次来,只为调用宗内的上国灵卫,去川州碰碰陈吕世家。”

“哦。”水菱点头,仍怪声怪气的说道,“这些年,你倒是长进不小,胆子也大了。”

“大虞边境诸郡情势,想必宗师也已知晓,飞云门已趁机脱离了慕容皇宗。”百里轩见水菱神色一动,继续说道,“当初宗师救我,当属慈悲心肠,恐怕也想让弟子,去搅乱皇权之争。宗师或许也希望,与飞云门一样,使豳风宗脱离皇宗吧?”

水菱宗主听到这里,抬起双眼直视百里轩,眼光里明显带着一丝怒意,属于那种心思被别人猜中而恼羞成怒。

第一百七十八章 借势逼婚

百里轩丝毫不惧,也抬眼直视对方,继续说道:“宗师责怪弟子,毫无道理。弟子实力有限,被虞皇强作替身,勿容反抗。当年宗师救命之恩,弟子永不敢忘。慕容皇宗有个太祖景皇,正派人追查水木仙子下落,弟子多番打听才知悉,那水木仙子,原是豳风宗的人。弟子在此告知宗师一声,望宗师早作应对之策。”

“兰风?”水菱宗主闻言不禁失声,“果然恢复了。你有兰风消息?”

“几年前,有人曾在梨山见过水木仙子,是否就是宗师所说的兰风,弟子不得而知。不过慕容皇宗的人,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派人四处查访了。”

水菱宗主以审视目光,再次打量了百里轩一番,面色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好吧。本宗不敢怪你,你好自为之吧!”

……

几天之后,通川镇北边不远处的邱家庄,被数千名川州城来的都卫军,围个水泄不通。黑二与韩百晓领着百十个上国灵卫,统一着捕快服饰,押解着被百里轩抓获的掳盗孩童壮汉,进了邱家庄,将庄主邱定山与其夫人陈氏,当场羁押。官府将此事大肆宣扬,四处张贴公告,公之与众,罪名为‘庄主夫妇通匪通盗,欺世害民’。

抓捕邱家庄庄主夫妇,过程很顺利。那庄主邱定山,原也是一位结丹修士,但门下弟子筑基问灵不多,而且修为低下,在黑二、韩百晓及一干上国灵卫面前,-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大队人马包围邱家庄,仅抓捕了庄主夫妇二人,未涉及庄内弟子。而被抓的庄主夫妇,当即就被羁押,解往川州城。

整个过程,百里轩都亲自在场,只不过不是以虞皇身份,而是扮着一名普通灵卫,一直跟随在黑二身边。直到百里轩暗中给邱庄主夫妇施下降咒,他这位普通灵卫,才引起了庄主邱定山注意。

邱定山夫妇身中降咒,实力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他们被投进川州清衙内刑署大狱,休想依靠自身实力,脱出牢笼。而且,清衙四周遍布守卫,还有百十个上国灵卫巡守。没有过硬实力者,想劫狱救人,绝不容易。

一连数天,川州清衙内没有一点动静。城北不远处的陈吕世家,也没有派人前来清衙交涉。清衙内的虞皇,一直镇定自若,只嘱手下之人加强防卫,便独自一人在一处安静书房内闭目打坐。

话说这天深夜,清衙内闯入三位修士,二男一女。其中两男修,容貌有些相似,都似三十左右的青年人,正是邱庄主的两个儿子;而那位女修士,也似一位风华正茂的美女,其人是陈吕世家家主陈百修的另一曾孙女,也是陈若梅的胞妹,名唤陈若雪。这三人原是表亲,与被捕的邱庄主夫妇都有血缘之亲。

这三人中,以邱庄主长子——邱天鹤,修为最高,是一位结丹前期修士。次子邱天骏与陈若雪二人,修为只在固体九重,相比清衙内众多上国灵卫、黑二、韩百晓,这三人闯入清衙救人,显得太过冒失,自不量力。

不过,三人深夜闯进川州清衙,并没有遇到一个巡卫阻拦,他们避开灵卫守护关卡,竟顺利潜入清衙内的刑署。他们相继跃进刑署后院,突然发现,身周空间一阵晃动,紧接着,夜色中的周围环境,迅速起了变化。

原本离刑署不远的灯火、刑署后院围墙、门楼、院内花草和一些刑具,只在短短几息之间,全部消失无踪,四周仿佛突然间,就变得黑漆漆一片。邱天鹤兄弟与陈若雪,三人受到惊吓,在这一片漆黑空间里,发足狂奔起来。他们此时,既失去了目标,也失去了方向。

清衙里,仍如往常一样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虞皇仍坐在那处书房里闭目打坐,在三位修士闯入刑署内院后,黑二曾短暂进入过虞皇所在的书房。

这一切,正是百里轩的刻意安排。

他当初受命去碰碰川州陈吕世家,来川州后,若要让慕容皇宗与陈吕世家产生联系,他必须要以虞皇身份行事。但是,以虞皇之尊,前去陈吕世家登门拜访,显然不太合适。况且,人家一直与慕容皇宗几乎没有交往,若登门拜访被拒,那就不止是不合适了,而是很难堪,有辱皇宗颜面。

百里轩听说通川渡闹鬼怪,想起当年流落通川镇时,听到的鬼怪之事。他参详过血宗修身灵功,知道有一种歹毒的‘血凝丹法’,这时他自然就想到,这里有人在修炼阴毒邪功。他在川州城一连窥探了几天,无果之后便来到通川镇,果然有了收获。而且,这种结果,正中他的下怀。

拘捕了邱家庄庄主夫妇,百里轩不愁陈吕世家的人不来登门。他对邱庄主夫妇施了降咒,将对方关入大狱,并在大狱四周加持了一个法阵。所布设的法阵,源自阵术经典中的‘小陷空阵’,却带有他个人创意。

大狱外加持的法阵,没有小陷空阵莫大攻击威能,却将此阵‘陷’之功效拓展、加强了很多,算得上一座上好的困阵。邱氏兄弟与陈若雪三人,一下子就迷失在那座阵式中。百里轩布设此阵后,比较满意,自命其名为‘小迷陷阵’。身陷阵中之人,不担心遭到攻击,但要顺利走出小迷陷阵,绝不轻松。

拘捕邱庄主夫妇之后,一连数天,陈吕世家未遣人前来交涉,百里轩也颇感意外。直到有三人落入小迷陷阵中,他心里彻底笃定下来。

也是在这天夜里,将至鸡鸣报晓时分,以虞皇身份在书房内闭目打坐的百里轩,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大虞皇尊!小老儿陈百修求见。”

百里轩闻言睁眼,一抖皇袍,慢慢站起身来。正当他立身站好,书房之内,在其身前不远处,空间一晃,现出一个人来。

其人一身灰色朴素衣装,一对眉毛格外浓密粗重,生就一双小眼,显得很有个性。对方留有三缕短须,貌似五十左右。此人就是陈吕世家的主人——陈百修。

陈百修现身后,两眼直滴滴看着不远处的虞皇,一时之间也不言语。

百里轩与对方直视了一眼,伸指连弹,一连打出几个禁印,将二人封闭在禁制空间之内。他这才开口说道:“前辈此来,有何见教?”

看着虞皇一幅毫不经意的神情,陈百修稍感意外,看了看四周被禁制封闭的暗黑空间,应道:“皇尊何必明知故问?小老儿自是来请罪的。皇尊施法封闭这里,想是要与小老儿开门见山。说吧,要怎样才肯放我世家弟子?”

“如此说来,前辈知晓邱庄主夫人陈氏在修炼‘血凝丹法’了?”

“不知,小老儿全然不知。这个孽障,竟敢修习这种歹毒邪功,祸害俗世。虞皇惩治她,小老儿没有丝毫意见。小老儿在此,是为提醒皇尊,莫要株连我世家其他弟子。我们两家原本同出一源,真要闹个势不两立,对双方都不好。望皇尊明察!”

“前辈说得有理,我们两家,正因有此渊源,相互之间才更加防范。大派势力一直打压修真王国,你们刹宗,更希望借此将我皇宗收归门下,我皇宗看得明白,但顾全大局,一直不愿与你们争斗,避免别派势力坐大。唉!我皇宗这番苦心,却一直遭你们刹宗忽视。寡人今日若不与前辈说个明白,我们两家迟早要大战一场,让别派渔翁得利。前辈建立陈吕世家,时日已久,无非依仗潜居通川镇的那位刹宗前辈。那位刹宗前辈,寡人多年之前就曾拜会过,对方既然甘做世俗中钱老东家,对修真界之事,应该没有太大兴趣。若刹宗仍然顽固不化,以前辈一人之力,能保得了陈吕世家安然无恙?”

陈百修面色有些改变,仍紧盯着不远处的虞皇:“小老儿鲁钝,皇尊所言何指?望说个明白。”

“几年之前,我皇宗在支月梨山,大受挫折,无非是你们刹宗,在背后作祟。皇宗甘愿隐忍,还是不想与刹宗撕破颜面。可这种事,若一而再发生,我皇宗就不会容忍。寡人此来,乃是领受皇宗之命,要与前辈说个明白。你我两家,若不能修好,便势不两立。陈吕世家限期一年之内,全部撤出我大虞国境,否则,后果自负!”百里轩信口开河,虚言威吓,却也猜中一些实情。

陈百修听罢,面色一阵阴沉,好久才说道:“怎么一个修好法?想是皇尊已有妙策?”

“呵呵……”虞皇不自然的笑笑,“寡人登位不久,为皇权万代大业着想,正要选娶嫔妃,育养皇权后继之人。前辈是灵根修士,后嗣女眷之中,应有合适人选。如此一来,岂不正合你我两家,结好之意?”

陈百修一听,怒气顿生,脸色一黑:“哼——,皇尊果然胆色过人,竟敢在小老儿面前逼婚不成?你这个俗世皇尊,在小老儿面前,不过一黄口小辈。”说话的同时,一股无形灵压,自其身上散出,瞬时充斥着整个禁制空间。

百里轩感觉到无形压力,将手脚束缚得难以动弹,遂催动浑身法力,奋力一挣。继而,他一甩衣袖:“嘿嘿,寡人对自身修持,还颇满意,自问能配得上前辈的后嗣女眷。前辈也只是年长几岁,莫要以大压小,寡人终究也能达到前辈这般成就。哼——,既说不拢,寡人也不想再费口舌,就此送客!”

陈百修心下大惊,对方虽未结丹,表现出的实力,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对方不但躯体格外强韧,体内法力也透着诡异,尽管对方可能借助法宝威能,才抵住灵压束缚,但有这般表现,已算相当不俗。而且,面对一个高阶修士,对方丝毫不惧,这份胆色,不能不让陈百修刮目相看。

灵压既压制不住对方,陈百修也就顺势收了灵压,脸色缓和下来:“呵呵,不敢。皇尊果然天纵之才!只怕小老儿的曾孙辈中,没有小妮子能配得上皇尊。”

百里轩见陈百修面色趋缓,语气也软了几分,明显有了让步,遂稍一拱手:“前辈认可寡人提议,那就最好不过。刹宗与我皇宗修好,便可从此开始。我们两宗,可以换一个相处方式,互相结好,互相帮衬,长此交往,日后合二为一,归于一宗,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何一定要恶脸相向,相互压制呢?”

陈百修见虞皇客气几分,也就承认了对方的话:“皇尊想法虽好,只怕日后,也不一定事事遂愿。好吧,我答应你,世家几个弟子,还望皇尊手下留情!”

“不劳前辈费神,稍后寡人会恭送他们回返世家。至于姻聘之事,寡人会亲自安排。不过,世家门下弟子,若继续修习血凝丹法,最好还要另辟蹊径,切莫再侵扰俗世。这让寡人不好向万千子民交待。”

陈百修以审视目光,看看虞皇,点了点头,脸上突然露出笑意:“小老儿颇为好奇,皇尊难道真就一点不怕,小老儿可能会对你不利?”

“前辈在我大虞境内坐镇陈吕世家,平时对门下弟子都严加约束,岂能做出这等冒失之事?况且,寡人若连这种场面都经受不了,也不配做大虞国皇尊。”

陈百修微笑点头,抬手一拂,封闭禁制应手而破。二人又现身在书房之内。

“告辞!”只听得陈百修一句话音,其人身影,已然消失。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陈吕世家

百里轩仍静立在书房中,好久之后,才感觉到一阵心跳。

与陈吕世家家主见面之前,他曾预想过见面情形。原本,他只想趁机增进慕容皇宗与陈吕世家交往,或探探对方实力,便可向虞皇交差。不承想,他一番信口开河,引起了陈百修重视,观颜察色之下,他感觉对方极为在意陈吕世家存亡。一时之间,他顿生疯狂之想,直接出言恫吓,当场逼婚,结果还真将对方唬住。

当时妄言威逼,百里轩收慑心神,鼓起坚强意志,支撑自身言行,尽可能做到举重若轻,挥洒自如。事后,他难免有一丝后怕,暗呼侥幸不已。毕竟,对方是一位高阶修士,俗世皇尊身份,于对方几乎没有多少份量。若对方真无所顾忌,百里轩那番虚妄言辞,极可能招至杀身之祸。

百里轩平复了一下激荡心情,不禁露出了微笑。此行不但与陈吕世家搭上了关系,还为虞皇娶了一位嫔妃,在虞皇面前,他这趟差事,应该算比较完美了。

再说小迷陷阵内黑漆漆的空间里,邱氏兄弟与陈若雪三人,象无头苍蝇一般,仍在四处乱蹿。很明显,这三人对阵术,应该一窍不通,根本不可能找到出入法阵的门户。

“慕容皇宗的人精于布阵,我们不慎陷入这里,该当如何是好?”长时间走不出黑漆漆的空间,陈若雪不免着急,“我们都是偷偷外出,这会儿,曾祖肯定已然知晓。就算我们能走出这里,回去也会受曾祖责骂。”

邱天鹤本就一脸焦急与愤懑,闻言后,他一声怒吼,双手掐诀连舞,一团团火焰,仿佛流星一般,在三人身周不停飞落。此术本为驭火术,结丹修士施展,其效果与固体期的修士自然不同。这种效果的驭火术,常被称作流火术。

任由邱天鹤如何施展流火术,法术所生出的流火,也照不透这漆黑空间尽头,也没有给三人带来一点希望。法术所生出的流火,在这阵法空间内,持续时间有限,终究掀不起多大涟漪。

也不知过了多久,阵中三人,几乎使尽了所有法术,用尽了各种手段试探,终是一无所获。他们感觉,好似置身于一个漫无边际而又漆黑的世外之地。这里无尽空寂,就足以令他们心慌不已。

“兄长莫要白费气力,我等都是世家弟子,量慕容皇宗的人,也不敢将我们怎样?”小迷陷阵中,三人终于消停下来,邱天骏修为虽低,却比兄长要冷静,也更理智,“既走不出这个困阵,我们只需待在这里,慕容皇宗的人迟早会放我们出去。”

另二人听罢,觉得有理,邱天鹤脸色仍极为难看,粗声说道:“都怪为兄鲁莽,表妹不该跟来,这回要连累表妹受祖师责骂了。”

“表哥无需自责,我们乃是血缘之亲,姑姑有难,小妹岂能不闻不问?”

陈若雪话刚说完,在这几人不远处,突然现出一个人来。其人身着皇袍,头戴龙冠,仪态万方,威严华贵,正是以虞皇身份现身的百里轩。

邱天鹤毕竟是结丹修士,神念可以离体,身周一定范围内情形,他都能及时窥察得到,尽管百里轩出现得无声无息,他也能及时发现。

就在陈若雪话刚说完之际,邱天鹤突然一声怒喝,转身同时,一柄断头宝刀应声而出,挟起一道冷光,射向现身的百里轩。

距三人不远处的虞皇,不避不闪,只一伸手,就将袭近的断头宝刀抓住。虞皇颜面不怒自威,说话声音不大,对这三人,却有着极大震慑作用:“放肆!陈百修前辈也不会对寡人这般无礼!尔等是谁?报上名来。”

邱天鹤见对方抓住自己的法宝,似乎毫不费力,任凭自己如何催动,断头宝刀也挣不脱对方掌握,听了对方言语,他心下不由大骇:“在……在下……邱天鹤,乃邱庄主长子,这是在下胞弟邱天骏,这位正是陈吕世家家主的曾孙女——陈若雪。阁……阁下真是大虞皇尊?”

邱天鹤回话的同时,一旁的邱天骏与陈若雪,也已认定对方身份。二人都知道修真王国皇族成员结丹以后,便不能再当俗世皇尊,可对方表现出这等实力,让二人一时之间,都懵住了,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

“哦。陈前辈的后人,失礼了。”百里轩说罢一松手,慢条斯理的说道,“陈前辈已向寡人讨过人情,要代表刹宗与我皇宗修好。寡人自然不会拂了陈前辈金面,特来送尔等回返世家。”

邱天鹤及时收回断头刀,再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小心翼翼的揖首问道:“皇尊大驾,多有冒犯!不知……不知在下父母,皇尊作何安排?”

“‘血凝丹法’阴损歹毒,寡人绝不允许有人在大虞境内,修炼此术,残害世俗。至于邱庄主夫妇,这次既有陈前辈说情,寡人就不予追究,但通川镇的邱家庄,必须就此撤消。尔等回返世家,带话陈前辈,若想再建据点,可另择他处,邱家庄的名号,此后就不要再用了。”虞皇在说话的同时,慢慢伸手在身前一抓。只见,有数十几道亮光,从四下漆黑空间里,一飞而回,全都投进虞皇右掌之中。

与此同时,邱天鹤等三人,只觉得空间一晃,继而眼前一亮。再看四周,他们发现,又置身于刑署后院之内。此时正是艳阳当空,强烈光亮,刺得三人双眼,隐隐生痛。

就在邱天鹤等三人适应白天环境时,黑二、韩百晓二人,将邱庄主夫妇带到当场。虞皇轻轻曲指连弹,邱庄主夫妇立感浑身一松。这二人知道被施加在身上的秘术已解,当即迎向不远处的两个儿子。

“备车马,送几位回陈吕世家。”虞皇轻声吩咐。

邱天鹤等人,一一向虞皇恭敬揖首,退出刑署内院。院外伺候的车驾,在众人上车之后,径直奔出川州清衙,往城北陈吕世家而去。

大马川府辖下通川镇内,座落于镇北十里处的邱家庄,被官府彻底查封了,罪名还是‘通匪通盗,欺世害民’。表象上,邱家庄门下弟子全被遣散,暗地里,则是转移到了川州陈吕世家。

邱家庄原本在通川镇上所有产业,被官府一律没收。除了专做男人生意的翠春院,被关闭之外,其他产业如钱庄、酒楼、客栈等,在一段时间之后,又继续开业经营。这些产业经营权,被镇上原有的几个商家购得。

自从邱家庄被查封,附近就再没有闹过鬼怪,普通民众大都欢呼官府为民作主。

陈吕世家在川州经营已四百余年,为刹宗在俗世里选送弟子不下千人。如今,常驻陈吕世家的修士,比世家初建之时多了数倍。

陈吕世家初建之时,主事之人原是一对双修伴侣。双修伴侣之间关系,与俗世中的夫妻一样。这对双修伴侣,男子就是陈百修,女子叫吕萍。

来大虞国之前,陈百修刚刚进阶元婴修士不久,其夫人吕萍,还在结丹后期。这吕萍,虽未进阶成高阶修士,却修出一种特殊灵火,称厥昧阴火。这引起了刹宗宗门内一位长老的注意。

吕萍原在水灵堂门下,深得水灵堂堂主善柔看重。在一次切磋比试之中,她使用厥昧阴火神通,被宗内一位地位崇高的长老看见。这位长老名叫屈奇,修为极高,精修五行法术,善使各种五行属性神通。其人常自称为五休,刹宗门下弟子,遂称其为五休长老。

这五休长老,觊觎吕萍的厥昧阴火,却不好明火执仗去强取,便知会水灵堂堂主善柔,要收吕萍作侍修。侍修相当于俗世中的侍者,辅助别人修炼。如炼丹士身边的丹童,就是炼丹士的侍修。

按宗门中辈份,善柔算是五休长老的一位师侄,她明知五休长老意图,但明面上,也不好拒绝。善柔不忍门下弟子吕萍受到伤害,影响修炼,遂拖延了一番,暗中将实情告知了陈百修、吕萍二人。

恰逢其时,大虞国一位叫兰天霞的皇妃,要求回返自己出身的宗门,不被慕容皇宗应允。这一消息传到刹宗,刹宗掌门司马腾,决定插手过问此事。他不但派出多位宗内长老,去大虞国对慕容皇宗施压,还决定在大虞境内,建立刹宗据点,督促慕容皇宗奉行修真界规矩,不得留难兰天霞皇妃回归原宗门。

慕容皇宗的老祖慕容拓天,原是刹宗一位大神通长老。在几千年前,慕容拓天趁歃暗大陆修真界那场大混乱,建立修真王国,自那以后,慕容皇族势力日趋庞大,后来另立门户,彻底脱离出刹宗。就因有此渊源,刹宗一直没有放弃收复慕容皇宗的计划,对慕容皇宗打压,一以贯之,比其他修真大派更甚几分。

兰天霞与慕容上景,初结双修伴侣时,慕容上景还是俗世虞皇,随着慕容上景结丹退位,兰天霞也随他一起,归隐至慕容皇宗的乌龙岭,其实她那是改投了慕容皇宗。数百年后,兰天霞不知由于什么原故,要求回归自己出身的宗门——豳风宗。其实那算是叛离慕容皇宗,不被慕容皇宗应允,也合乎常理,并不算违法修真界的规矩,其他各大修真门派,都不便过问。兰天霞知道慕容皇宗与刹宗关系,算准刹宗不会置之不理,才设法将消息传到了刹宗。

暂不表兰天霞因何叛出慕容皇宗,且说刹宗在那时,正借大虞皇妃兰天霞回归豳风宗之事,趁机要在大虞境内建立据点。

刹宗那时要在大虞境内建立据点,这种任务不被刹宗门人看好,因其危险性高,没有门人主动请缨,担此重任。

陈百修、吕萍二人,得知五休长老正打算收吕萍作侍修,正愁眉苦思对应之策而不得。这时,他们闻听此事,满脸愁云顿扫,立即自告奋勇,到掌教司马腾跟前,接了这个宗门任务。陈百修虽已进阶为元婴修士,但在资历深厚的五休长老面前,他的份量,还是太轻,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而他接了这个任务,便可以向掌教提一些条件,这种条件是为完成任务,掌教不会不答应。掌教答应的事,五休长老虽地位崇高,也不便轻易违背。

就这样,陈百修带着夫人吕萍,以及吕萍的一位亲侄儿——吕望真,外加十余位结丹弟子,来到了大虞境内川州,建立了陈吕世家。他们为监督慕容皇宗遣返兰天霞回豳风宗而来,陈吕世家,自然要建在距豳风宗不远的地方。

陈百修、吕萍二人,是在来川州之后,才开始生育子嗣的。吕萍至今未进阶成元婴修士,与她生养女子有很大关系。他们前后共育有两子。长子名唤陈强,天资不凡,年纪不过半百便成功历劫结丹,只是对方在结丹之后外出历练,就此一去无踪,生死不明,没有婚配成家;次子陈伀,却是一个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未曾筑基问灵,于一百二十五岁高龄时寿终正寝。

陈伀育有一子一女。其子叫陈从一,是一位幸灵根修士,天资不比伯父陈强,却也在百岁之前历劫结丹;其女称陈从玉,资质平庸,正是原邱家庄庄主邱定山的夫人,至今还未结丹,但她却生养了两个颇有修炼资质的儿子,即邱天鹤、邱天骏兄弟俩。

陈百修的嫡孙陈从一,也育有两女,就是陈若梅、陈若雪两姐妹。这两姐妹天资都还不错,陈若梅已结丹多年,其妹妹陈若雪,也已九重固体的修为,因两人年龄都还不过百岁,陈若雪历劫结丹,只是迟早之事。

修士养育后代,与普通人不同。陈吕世家已建立四百余年,陈百修、吕萍二人的后嗣,才历了三代人。

另外,与陈百修夫妇一同来川州的那位吕望真,亦即吕萍的那位亲侄儿,也是来川州之后,才娶妻生子的。这吕望真的后辈中,有修炼资质的人极少,后嗣传了十几代,才出了一个修士,就是小霸王吕洪。

百里轩若知晓陈百修夫妇,是为躲避刹宗五休长老才来川州,他或许就不会对自己被驱魂的经历,耿耿于怀。

第一百八十章 豳风恩怨

这天,百里轩打发黑二去了中州报信,又将韩百晓及一干上国灵卫,打发回豳风宗。他嘱咐燕丁在川州清衙等候黑二,暗地里摇身一变,又成了无人认识的万尘,悄悄出了川州城。

川州与豳州北部交接之处,有一条山脉,延绵于两州之间,称作雾云山脉。此山脉里群峰不高,但山间常年雾气弥漫,雾云山脉也因此得名。这雾云山脉,常被称作雾云山。

雾云山脉中有一狭长峡谷,谷中雾气犹为浓密,晴天正午时,雾气稍薄,勉强可看清两、三丈距离。除开晴日正午,行人在谷中行走,往往只能看清脚前几尺路况。

峡谷中有一条大溪涧,涧中溪水长流,终年不息。沿涧边有一条砂石小道,贯穿于两州之间。涧边这条砂石小道,平时极小有人行走。这处狭长峡谷,被称作雾云涧。

雾云涧所在的雾云山,不比修士惯常出没的深山老林。因雾云涧贯穿于两州之间,也算是一个通道,平时行人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所以,在修士眼中,这里不是一个好的潜修之地。

百里轩化成万尘后,原本想尾随韩百晓一行人,去豳风台,暗中打探兰风仙子过往之事,不承想,他才离开川州不久,便发现远远的后方,另有他人跟踪。途中瞥见北边雾云山,他遂临时改了主意,撇开了韩百晓一行,独自直奔雾云山而去。

涧里雾气弥漫,普通人看不出几尺之外,但对万尘却没有多大影响。他潜入雾云涧中,觅得一块平整山石,盘腿坐了下来。

天地通神之术一经施展,万尘神念借周围无穷花草树木,远远延伸开去。数十里之外,那个一直尾随跟踪之人,一下子就映入他神识之中。

其人是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容貌普通,万尘当年在梨瘴荒境里,见过对方。这老者,正是当年在梨瘴荒境里与兰风斗得最为激烈的老头,亦即陈若梅口中称呼的‘平师叔’。这老者也在一僻静之地,停了下来,除了时不时向雾云涧方向张望一下,就是闭目养神。

雾云涧中,大石上静坐的万尘,突然面现紧张,睁开双眼跳了起来。他急忙移步涧边,掐诀朝涧水之中一按,水炉被他融入涧水,继而,他又掏出数十件阵器,就在这涧水边继续施法,将阵器一件件射向四周,没入土石之内。

未出半刻,万尘猛然抬头。果然,在他的头顶上空不远处,空间一晃,现出一个人来,却是豳风宗的水菱宗主。

万尘先前施展天地通神术,突然窥测到另两股强大神念,这才慌忙准备后手,以备不测。他知道那等强大神念代表着什么,那是高阶修士在附近伺伏,尽管探不出对方身影,那等神念,足以令他警觉。

待水菱宗主现身,万尘才松了口气,考虑到自己现在形貌,水菱不识,遂拱手说道:“小可择地潜修,不知有无冒犯,还望前辈吩咐!”

水菱低头,看了看涧中的万尘,轻声说道:“不用装了,本宗知道你是万尘,上来说话。”

万尘见状,只得踏空而起,飞到水菱身前几丈之外:“见过宗师!”

“我来问你,你为何要替虞皇在陈吕世家选嫔妃?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只是为交差而矣。”水菱面无表情,万尘也不知对方有何用意,继而问道,“莫非宗师不愿意这样?”

水菱抬眼瞧了一下万尘:“倘若尚有回旋余地,此事尽快作罢。”

万尘却拿眼看向远处:“那位是陈吕世家的人。宗师此来,是受人之托?”

“非也。”水菱知道万尘所指,是那位潜藏远处的老者,“他确是陈吕世家的,但他还没有资格,委托本宗办事。为我豳风宗安稳,不能让陈百修的曾孙女,与虞皇婚配。”

“此话怎讲?”

“唉!当年若非刹宗出头,恩师势难回返豳风宗。陈吕世家就是那时建立的,是刹宗专为监督慕容皇宗不欺压我豳风宗。你若让陈吕世家乃至整个刹宗,与慕容皇宗修好,日后,我豳风宗将何以自处?”

“宗师的恩师?那是上任宗主兰天霞前辈?多年之前,豳风宗与慕容皇宗,到底有过何种恩怨?”

“这些你不用知晓。为我豳风宗安稳,当务之急,你要阻止这门亲事。”

“晚了。此时在中州,虞皇恐怕已经在准备聘礼了。豳风宗与慕容皇宗的过往,宗师从来没有向弟子说过,弟子寄人篱下,行事难保万全。”

水菱叹了口气,第一次现出愤恨之色,慢慢讲叙起豳风宗与慕容皇宗之间恩怨:“我豳风宗立派,比慕容皇族的修真王国还要久远。虽然本派门下弟子不多,但在这歃暗大陆修真界里,一直屹立不倒,全凭一部‘小回回经’,此功法,才是真正修炼大道。宗门中前辈先贤,就是从‘小回回经’中,领悟出惊世奇术——大回回术与天地通神术。”

“据恩师介绍,我豳风宗曾有两位大神通前辈,参与了数千年前的那场惊天大战,亦即截丹道修士所说的圣门之战。圣门灵山被封印禁锢后,两位宗门前辈,就此失踪,我豳风宗内,就只剩下师祖这一位高阶修士,宗门实力大减。尽管如此,师祖一人凭着本门奇术,在整个修真界里,也没几人敢轻易招惹我豳风宗。”

“大虞国建立之后,慕容皇宗势力渐大。他们其实一直觊觎我宗两大奇术,曾对师祖百般威逼利诱,也没有得逞。当年,师祖在修炼上遭遇瓶颈,打算长期闭关,寻求突破,遂将宗门之事,传与恩师执掌。其时,恩师修为尚浅,道心不固,受那一任虞皇——慕容上景蛊惑,动了情念。恩师不顾师祖反对,毅然决然嫁与慕容上景,做了虞皇的一位嫔妃,而且还叛离宗门,进了慕容皇宗。”

“师祖恼怒之下,遣散了整个豳风宗,独自一人去中州皇城,要将虞皇诛杀。慕容皇宗得知消息,派出多位大神通之士,设伏对付师祖。那一场大战,几乎轰动了整个修真界。但是,争斗的具体详情,却鲜有人知。师祖也在那次大战后,失去踪影,除了慕容皇宗当时参战之人,直到现在,再没有其他人知晓师祖是生是死?”

“恩师坠入情劫,越陷越深。她整天追随在慕容上景身边,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直至数百年后,恩师才得知师祖失踪之事,心中大痛,噩梦初醒。于是,她谋求离开慕容皇宗,重建我豳风宗门,以此来告慰师祖。”

“恩师沉陷于慕容皇宗,前后将近六百余年。我豳风宗功法,慕容上景也从恩师那里,全然窥悉。只是,截丹道与金丹道,修身理法不同,两者功法大有冲突,难以共存。而且,恩师并不会‘天地通神’奇术,慕容皇宗的人,虽知晓我派功法,却是全然无用。”

“本来,恩师那时谋求离开慕容皇宗,重建师门,慕容皇宗也无意阻拦。或许那慕容上景,确系深爱恩师,他还为恩师离开慕容皇宗,提供了不少帮助。就在恩师要返回豳风台的当口,从出生就一直深居于乌龙岭的兰风师妹,不知何故,竟突然会施展‘天地通神术’。这被慕容皇宗的人知晓,慕容皇宗因之态度一变,突然又竭力阻止恩师重返宗门,并扣压、软禁兰风、兰雨两位师妹。至此,恩师方明白过来,慕容皇宗所觊觎的,原是‘天地通神’奇术。其双修伴侣慕容上景,就曾经多次向她打听此术,只是她那时为情所缚,并未引起她的注意。”

“恩师一边向刹宗求援,一边俏俏将兰风、兰雨两师妹,带出了乌龙岭,返回豳风山。当时,豳风宗早已被遣散,豳风台上,就只有恩师母女三人。我是恩师亲传弟子,虽做了散修,却一直在豳风山附近潜居,当得知恩师回山,我第一个返回了豳风台。几年时间里,我们四人几经努力,又将被遣散多年的宗门弟子,大半召回,豳风宗得以再次建立起来。”

“恩师重建豳风宗的那几年时间,很可能是慕容上景为她争取的。就在豳风宗重建后不久,慕容皇宗便派来慕容上景,带着数位高阶修士,来豳风山抓人。兰风、兰雨两位师妹,本是慕容皇族公主,慕容皇宗的人以此为由来要人,也算师出有名。恩师遂将整件事情经过,详细告知两师妹,希望得到两位师妹支持。兰风坚决拥护恩师的决定,可兰雨师妹,却想再回归慕容皇宗。”

“在慕容皇宗的人来豳风台后,凭着刹宗修士在场,恩师与那慕容上景约定,以斗法胜负,决定恩师及两位师妹的去留。我豳风宗以恩师与兰风、兰雨两师妹出场,而慕容皇宗则是两位高阶修士,其中之一,便是那慕容上景。争斗之中,恩师在两位师妹辅助下,无需服用灵丹,法力源源不绝,越斗越勇。经过三日三夜斗法,皇宗两位高阶修士,终于法力不继,都被迫于下风。”

“可是,就在斗法关键时刻,兰雨师妹,却突然对兰风出手。兰风不备,遭到重创。恩师少了两位师妹辅助,再难抵挡对方两个高阶修士攻击,她在不得已下,使出两败俱伤的术法来,自身遭到极大伤害,但也重创了对方两位高阶修士。那一场争斗,遂以不分胜负告终。恩师无奈,只得接受慕容皇宗的惩处,她所提的条件,就是慕容皇宗必须允许兰风、兰雨留在豳风山。”

“幸好,当时有刹宗修士在场,主持公道,迫使慕容上景,授受了恩师条件。这当中,或许还有另外原因。慕容皇宗真正目标,应该是兰风师妹,而兰风师妹遭创后变得呆傻,成了一个不能继续修炼的废人。本人是恩师亲传弟子,恩师在被慕容皇宗的人带走之前,就将宗主之位传于本人,还逼迫兰雨师妹发下血誓,终身不得再进慕容皇宗。”

“从那以后,豳风宗便一直在本宗主持下,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而慕容皇宗的人,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我豳风宗的监视,尤其对呆傻的兰风师妹。本宗思虑再三,就将兰风师妹送入俗世休养,这才稍稍转移慕容皇宗注意。我豳风宗宗门,处在大虞境内,不得不依附慕容皇宗,才能图谋发展。豳风宗自本宗主持以来,再也不是当初的豳风宗了,这也是本宗一直觉得,愧对恩师的地方。”

“如今,若没有了陈吕世家与刹宗在一边帮衬,慕容皇宗,势必要对我豳风宗加强控制,若真如此,本宗还有何颜面自处?”

万尘听罢,稍作沉吟后,回道:“宗师不用过虑。试想,慕容皇宗发展到现在,已然是修真界内有名的大派之一,岂会再甘心回归刹宗门下?刹宗与慕容皇宗,只有在一方受到严重削弱时,才有可能真正重归于好,区区一个门下弟子嫁与虞皇,怎可能让两派重归一宗?陈百修的曾孙女做了虞皇嫔妃,陈吕世家仍然是以前的陈吕世家,不会因为联姻而改变什么。如今,大虞东面诸多州郡,有修士作乱,皇宗没有余暇顾及豳风宗。据弟子所知,慕容皇宗内,主持修真界事务之人,称太祖景皇,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慕容上景。水木仙子是他的女儿,怪不得他格外关心。”

水菱见万尘显得老练、笃定,也认为对方说得有理,但似乎还觉得有点不妥:“慕容皇宗因为兰风之故,不久定会派人来豳风宗查问此事。陈百修恐怕再也不会过问豳风宗的事了。”

“不会,绝对不会。”万尘说得十分肯定,“弟子与陈百修有过接触,感觉他对陈吕世家,十分在意,那应该不是一个高阶修士执着之事。当初弟子逼迫他答应联姻,一开始他虽拒绝,但也没有太过坚持。他身为高阶修士,真不答应,弟子也无可奈何。只是,他态度转变之快,让弟子感觉,他答应联姻,并非是为让刹宗与慕容皇宗修好,或许另有原因。是否真是这样,宗师一试便知。宗师只须疏远陈吕世家,不与对方来往,若陈百修忍不住登门询问,便可证明弟子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水菱轻轻点头,看着万尘,露出欣赏之色。这时,她突然神情一滞,朝身前一伸手,化出一只毫光直泛的灵力手型,如一个巨大的纤纤玉手,向万尘直抓过去。

事发突然,毫无征兆,万尘反应也不慢。只见他躯体一颤,整个身形便往下一沉。只是,万尘尚未降落数丈,便遇到一层无形力量阻挡,待他变换方向横移避闪时,那巨型玉手已趋近身前。

万尘果断出手,在身体变换方向之时,猛然发力,狠狠击出一拳。

“砰”的一声大震,万尘一拳击在巨型玉手手心。那灵力手型受此一击,灵光顿暗,仍没有溃散,而且五指还迅速抓拢。他却借反冲之力,只差毫厘之间,惊险万分的横移避闪开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深涧潜修

灵力手型一抓不着,水菱伸出右手,五指又一张。不远处空中,那灵力手型上的五指,也随着张开,光华复盛,仍延着万尘躲避方向,继续抓击。

万尘闪避之间,伸手释出九阴残叉,正要以此击溃追击的灵力手型。这时,天际传来一个声音:“仙子以大欺小,不合规矩!”随着声音传来,一只银光灿灿的巨腿,从远处由小而大,直射而来。万尘回首转身之际,就见一只银光巨腿,正将那追击的巨大手型踏散。

“银腿忠翁!你何时入了慕容皇宗?”水菱这时停止攻击,发话询问。

“呸呸呸,胡说八道,老夫怎会加入慕容皇宗?”说话的同时,那银光巨腿一下化出一个人来,正是银腿忠翁。他笑嘻嘻的看着不远处水菱宗主,“仙子要教训其他小辈,老夫不管闲事,但不可以对他出手。老夫尚欠他两条人命,自然要还他人情。”对方所指,当然是万尘了。

“谁要教训他了?他可是本宗的外事弟子。若非如此,忠翁岂肯现身?”

“啊?哎呀!这么说来,老夫这次也不算还他一次人情啊。”说罢转身,有点尴尬的看着万尘飞近。

“老忠翁厚爱,晚辈感激不尽!”万尘真心感激银腿忠翁解围,上前俯身行礼,甚是恭敬。

“不用感激,不用感激,这是老夫欠你的。唉!本想这次算是逮着机会,还你一次人情。看来,呵呵,看来……这是水菱仙子使诈,诱老夫现身罢。”

“老忠翁怎会欠晚辈人情?上次在梨瘴荒境,我们同舟共济,晚辈同样仰仗老忠翁,才能逃得性命,我们两不相欠的。老忠翁厚爱,晚辈深为感谢!”

“话虽这么说,老夫一向有怨报怨,有恩报恩,不想欠着别人。”银腿忠翁这时,才似想起一旁的水菱宗主,遂点头招呼,“仙子修为大进,可喜可贺!”

水菱宗主立掌于胸前,施礼回道:“幸会幸会!老忠翁风采如昔,贫道有礼了!”

老忠翁见罢一拱手:“豳风宗能有今日规模,全靠仙子支撑,令师若是有知,必定快慰心怀!”说罢话锋一转,指着万尘问道,“他怎会是你的弟子?”

“哦!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水菱遂将万尘自第一次上豳风台的一些经历,详细说了一遍,既突出自己对万尘有救命之恩,也表明慕容皇族恶毒、贪婪,“亏得万尘机智圆通,换作他人,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仙子说得极是,万尘小子,确有绝顶天资。他目前处境,实在险恶,幸好还有仙子关照他。”

“贫道可没有那个能耐,若能庇护于他,也不会让他入慕容皇宗涉险。如今有老忠翁肯帮扶万尘,真是万幸!贫道安心不少。”

“仙子说错了。老夫千百年来,之所以能保全自己,就是不轻易介入修真界纷争。老夫上回得万尘小友援手,才能脱困,出手帮忙,只是还他人情。待人情两清后,老夫就与他再不相干。”

万尘这时插话:“宗师,弟子确曾见过水木仙子一面,弟子远远见她与人争斗,全靠法术攻防,没有一件御敌宝物。难道当年水木仙子,也不曾使用任何法宝?”

水菱一怔,回道:“有,她自从重伤呆傻后,所用之物,全都留在宗门之内。”

“宗师若信任弟子,就将水木仙子当年所用之物,交给弟子吧。宗师一向韬光养晦,豳风宗门下弟子,也甚少在外行走,不比弟子再遇水木仙子的机会大。弟子做虞皇替身,长年都在替虞皇巡视上国,消息比较灵通。若能再遇水木仙子,弟子正可借交还宝物之机,结好水木仙子,以全宗师同门互助之谊!”

“万尘说得有理。豳风宗不比往昔,你们同门姐妹,更应同心同德,同甘共苦。”老忠翁适时接过话茬。

水菱宗主见银腿忠翁这样说,不好拂了对方颜面,遂轻轻点头,取出一只储物囊甩到万尘身前:“有老忠翁护佑,贫道也放心告退了!”说罢朝老忠翁再施一礼,转身飞走。

看着水菱身影消失在天尽头,老忠翁说道:“水菱施展‘凝力化形’术,你也见识了。你现在大概知晓,能够挡她几击?那个慕容笏,实力可不比水菱,你怕他作甚?慕容皇宗在阵道上成就不俗,但并非所有皇宗修士,个个都精通阵术。说不定,那慕容笏在阵道上,就很稀松。你小子只需下一番工夫,很有可能只凭阵法,就可困死对方。”说罢扭过头来,看到万尘面现喜色,继续说道,“必要时,老夫会出手帮你两次,就算人情两清。好了,老夫要走了。”

“啊!老忠翁这就要走?”万尘算偿到有依仗的甜头,一时心思电转,想设法将对方留下,“老忠翁既坚持要还人情,在下就恬不知耻,占这个便宜。呵呵,在下曾学过一点天命数术,闲暇之时,常推算自身祸福吉凶。在下命硬,不容易就死。老忠翁要还人情,并不一定要救在下性命,只需百年之内,护在小子身边,就算还清人情了。不知忠翁意下如何?”

“呸呸!想让老夫护你百年,你小子想得倒美!你去打听打听,那些修真门派想请老夫当护派长老,要付出何等代价?老夫都不愿意呢。你小子真敢开口!”

“呵呵,不敢,不敢,在下哪敢让前辈当随从?前辈只需时常在附近,在下也不敢轻易让前辈出面。另外,在下还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炼丹士,如补灵丹、筑体丹之类,在下不是夸口,这样的灵丹也能炼得。前辈虽然修为高深,有些灵药,恐怕还用得上。呵呵……”

银腿忠翁听罢,两眼一拧,再次打量了万尘一番:“小子还是炼丹士?不过,老夫从不轻意介入纷争,就算答应你,也只是尽力护你周全,可不会替你做事。”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小子再大胆,也不敢差遣老忠翁!”

“老夫不是想你的灵药,是想让你,将傻牛带在身边,让那傻小子长长见识。唉!那傻小子修炼,能心无旁鹜,可做人做事,就太欠缺了。他若有你小子一半机灵,老夫也不用这么操心。”

“遵从前辈安排!有傻牛兄弟给小子捧场,小子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万尘喜不自胜,连连点头。他当然知晓,老忠翁肯答应自己,是为了其弟子傻牛,不是为了灵丹。

银腿忠翁一晃身形,就失去了踪影。万尘独自悬立空中,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远处有一人影飞来,正是傻牛,遂迎上前去,拱手招呼:“牛兄,令师都和你说了?”

傻牛闻声点头:“师父让我跟在你身边,一步不离。他让我多学多看,就是不准多事。多什么事呢?”

万尘见傻牛问得认真,笑笑回道:“没事,没事,我们走。”

雾云涧中,万尘布设一个匿形阵,便与傻牛一起留在阵中安心修炼。在中州皇城一年多,他忙于跟从玄工白启修学炼器,还要时刻关注自身安危,怎比得这时静心踏实?他将傻牛安排停当,便将近几年来所遇、所获与所悟,逐一作一梳理。

兰风所赠送的那块玉简,玉简上不但详细记录了‘天地通神术’详细用法,还记录了不少驱使神念的诀窍。除此之外,玉简上还录有两种法术。其一称作‘山河锋雨’,在梨瘴荒境时,兰风曾以此术化出的雨滴,连通臂熊耿禹都不敢轻拭其锋;另一种法术称作‘水木天和’,就是兰风当初用以防御的圈圈水波水草。

此二术都是前人成法,融入兰风个人的一些感悟。尤其那‘水木天和’术,更融入了小回回术及天地通神之法,与兰风天和之念相通,此术经兰风施展,防御能力极其强韧。兰风道号‘水木’,便有因于此。

万尘这时来参悟,倒没有遇到阻碍。或许他深谙兰风心性,那种‘天和万物,无为而为’理念,才决定了对方与世无争的处世态度。只是,万尘体内水灵脉络并未开辟,此术使来,达不到预期效果。而那‘山河锋雨’,经他改作火技,变作‘山河锋火’,施展出来,威力非同凡响。

参悟玉简后,万尘又取出一颗火梨果。

有关火梨果的功用书典,他当年在梨山时就有意收集了很多,其中有一造脉法,令他很是心动。此造脉法称‘天外争脉’,其实是修士在躯体之外,开辟出一条能量通道,与体内经脉功能相似,利用火梨果来‘天外争脉’,所造成的脉络,就称作天外火脉。若此脉造就,对火性灵力吸收炼化,将极为快捷,而且还极大增加修士与外界火灵之气共鸣,堪称后天造就的灵根。

通常,修士开辟体内经脉,多半依靠灵功修炼到一定火候,自然化成。在体内开辟出一条经脉,对寻常修士而言,不是一件易事。而这天外争脉,相对更加困难,除了一些炼丹士,寻常之人,极少能够做成。

修士天外争脉,既困难,还要冒不小风险。风险之一,造脉所用材料,如火梨果这等稀世之珍。若修士造脉失败,这等天材就白白浪费,没有多少人能承担得起。风险之二,修士一旦造成的天外火脉不好,虽对驱火没有太大影响,但日后吸收火灵之气,速度却要受了自身天外火脉影响。而且,再次重塑天外火脉,所需火梨果,达数十颗之多。

炼丹士在造脉方面得天独厚。他们长期炼丹,而丹方内容,紧紧相关于修士躯体如何更加适合修炼,他们对造脉一事,自然比其他修士更为了解。

万尘拿着火梨果,一连审视了几天,才决定做那‘天外争脉’之事。这其间,他也突发奇想,以自身灵火包裹火梨果吞服,用功炼化,将火梨果润化成精纯火性灵力,散布于体外胸腹之间,与心轮穴相接,形成一条体外心轮火脉。两月之后,万尘造脉成功,不但心轮火脉大成,而且他还借着心轮,心念更易融于灵火。他对灵火掌控,比以前更加轻松自如,完全达到了造脉之前预想效果。

接下来,他又取出灵兽环,照料一番两只豢养的妖兽,也有意外惊喜。

那只金甲鳄兽,在大量妖丹伺候下,已完全恢复过来。他虽与这只金甲鳄兽,没有太多心神交流,但一些简单命令,鳄兽也能明白。

更可喜的是那一线影貂,不但个头长大了不少,万尘修炼引神诀,极为顺畅,几乎接近一神诀程度,两者心神可融可分,心神交流再无半点障碍。这种心神交流,无法用言语表述,二者心神通融,仿佛成了一体。万尘便有一些奇异感觉,对方隐迹遁形的天赋遁法,他感觉施展起来,自然而然。兴起之下,他躯体轻晃,在这法阵空间内,其身影忽隐忽现,神出鬼没,比以前施展微步移形术,快了太多。

对修身灵功,万尘此时也有思路。

早在几年之前,他就隐隐感觉,自己所修炼神功法,对壮神专精独到,决非其他灵功可比。但是,他勤修炼神功法,神念并非一直快速壮大,而是变得愈加精纯。尽管那炼神之法,也有一定固体之效,万尘的神念,似乎还是受躯体限制。

当年在巫行窟,他深知巫功缺陷,躯体太过强悍,会锁神使人陷入沉睡。而这个时候,他当然也明白,人的躯体与心神,本就是一体依存,相互为用的,两者既相互制约,也相互促进。他感觉自己神念不弱,现在修炼,重在固体。当年他有命蛊在身,固体进展很快,自从命蛊消失,虽然还能修炼巫功,可固体进度,却大不如前了。

“筑体丹,嗯,筑体丹,只有靠这种灵丹辅助,才能快速增进修为。”万尘自言自语,同时取出一些经过焙制的妖鳞果。不承想,此物一出,灵兽环里不久便有了动静,万尘愕然,取出灵兽环一看,原来弄出动静的,是那只金甲鳄兽。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以阵御敌

万尘放出金甲鳄兽,惊醒了一旁行功打坐的傻牛,二人都以好奇眼光,看着金甲鳄兽。只见此兽绕在那堆妖鳞果周围,转来转去,不住耸动鼻头,两只前爪,在其胸前抓来抓去。对方偶尔抓取一枚妖鳞果,凑到鼻前嗅嗅,吼叫几声,又将妖鳞果扔回原处。

金甲鳄兽表现出的躁动,似乎对这些妖鳞果,不太满意。鳄兽没有了往昔暴戾之气,但其躯体高大,形貌凶猛,尤其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金黄鳞片,足以撼人心魄。

万尘与金甲鳄兽之间,心神交流并不顺畅。他在一边不断以心神联系对方,偿试好久,才隐隐猜到对方心意,遂将那堆妖鳞果收取,再撤去阵式,任由金甲鳄兽自行奔走。

阵式一去,雾云涧中浓密的雾气四下涌来。只见那金甲鳄兽一声嘶吼,张开长长大口一吸,不但四周浓雾被吸到鳄兽身边,连深涧里的溪水,也被大量吸拢来。溪水一浸到鳄兽躯体,鳄兽便伏下身来,躯体一阵扭动,长长尾巴一搅,围拢身边的大量溪水与浓雾,托起鳄兽躯体,缓缓飞到空中。

万尘见状大喜,他知道这鳄兽级别不低,却没想到,对方竟会遁术,遂一把拉过傻牛:“走,牛兄,去看看这只金甲鳄,要带我们去哪?”说罢二人一齐腾空,跃到鳄兽背上。

金甲鳄兽虽未开启灵智,但也知道讨好主人。待万尘、傻牛二人一到背上,鳄兽尾巴狂摆,那团雾气与溪水托着鳄兽躯体,遁速突然加快,飘出雾云山后,径往东面投去。

万尘与傻牛立于鳄兽背上,尚未飞出百里,前方远远有一行人,迎了过来。

“不好。”万尘取出灵兽环一摇,迅速将金甲鳄兽收回,继而拉起傻牛衣角,转身又往雾云涧急飞,“前面那帮人,来者不善,我们回雾云涧。”

远处那一行人,果然是为万尘等人而来,对方见万尘、傻牛回避,也跟着加快速度,追了过来。

这一行追过来的修士,人数不少,足有十余人之多。万尘事先就以神念探察过,对方修为都不低,多半不认识,但其中有两人,他一见就知个中原由。一人是陈吕世家的,其人之前一直暗中尾随他,他在雾云涧中潜修数月之久,对方一直在雾云山附近;而另一人,却是他的结义兄弟周大昆。

回到雾云涧中,万尘匆匆将一套阵法布设妥当,一边的傻牛发话问道:“万尘兄弟,那些人是来找你的?”

万尘点头,作了一噤声手势。不承想,傻牛根本没有会意,仍大声说道:“怕啥?不就是打架吗?这里又不是九曲流沙阵,他们人多也不怕,我们打不过,大不了逃走。量他们也挡不住。”

说话之间,追来的那群修士,已发现万尘与傻牛所在的雾云涧。他们全都围了过来,飘浮在不到十丈高的低空上。对方都是结丹修士,短短十丈距离,浓雾弥漫也阻挡不了他们视线。

万尘抬头看向空中,见对方众人正朝下方指指点点,遂大喝一声:“呔——,你这个老杀才,真是狗胆包天!陈百修前辈也不会对寡人不敬,你邀来这些人,想干什么?”

万尘这声怒喝,起到了先声夺人之效,曾尾随的那位老者,果然吓得一哆嗦。老者显然大吃了一惊:“你……你……你……虞皇?你……你这是咎由自取,你……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到我陈吕世家逼婚。”

“嘿嘿,寡人若不算什么,陈百修前辈也就不会答应寡人。”万尘说罢,不再理会,而是转向一边的周大昆,“怎么?周兄也想替陈吕世家出头?认为陈百修前辈说了不算?”

“以前承蒙皇尊看得起,如今在下,也不想撕破颜面。若尊皇答应收回成命,解除与陈若雪婚约,在下便奉劝诸位道友,就此退走。”周大昆不动声色。

“嘿嘿,现如今,寡人还真信不过周兄。若寡人料得不错,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来自散修联盟。他们专为猎杀我慕容皇族成员而来,周兄真有能耐,将他们劝退?”

周大昆神色大变,待要开口,身旁的另一位修士却大声笑道:“哈哈哈,不错不错,他这个皇尊当得不赖,居然猜到我等来历。周老弟莫要多言,杀了他,你那位师妹,便不用嫁他了。”此人说罢,摇身一晃,周身散出一蓬黑烟,如一道黑流星,向万尘蹿来。

傻牛见状,抬臂一抖,手臂毫光一泛,倏忽间涨大成近丈长巨型手臂。继而巨手一抓,一道巨大的灵光手型,应势而出,向蹿来的黑流星抓到。

“砰——”的一声大震,黑流星被巨大灵力手型,撞得倒飞,黑气快速收敛,又现出那位修士身形。其人身影倒飞涧边,仍然立足不住,‘扑通’一声跌进溪水。而那灵力手型经此一撞,也一下溃散开来。

剧烈碰撞,将四周浓密雾气,激荡一空,一旁的景物清晰呈现。

傻牛见那位修士挡住一击,心里有些佩服,他见对方跌入溪水,成了落汤鸡,样子颇为狼狈,一时之间,似不好意思继续追击,遂将巨臂一横,挡在万尘身前。

傻牛没有追击,对方其余十多人,却不约而同的出手。他们一个个亮出法宝,刹那间各色灵光大放。对方居高临下攻击,威势极为惊人。

万尘深知对方势强,不可硬挡,遂以速度抢先机。他放出一具亲手炼制的机甲人,置于身前,吸引目标,自身一晃,一把抓住傻牛:“快退——”

傻牛识得厉害,听万尘一喊,忙收了天残巨臂。他的身体被万尘拽得不由自主,飞快随对方一起,横移闪避。

“轰——”的一声大响,就在万尘、傻牛二人避闪出几丈远时,那具机甲人,已被众多法宝同时击中,轰然爆裂,被大卸八块都不止。机甲人所在地方,山石都被轰击成碎末四溅,硬被击出一个近丈大小的石坑来。

这群修士,个个实力不弱,一击不中,后继攻击,转眼又至。

万尘一刻没有停歇,拉着傻牛,在闪避之中,掐诀施法。待众人攻击又到,他掐指朝身前一推,同时口中一声断喝:“启——”。

话声未停,对方众人眼前景物一变,四下原本浓密雾气,似乎眨眼间消失一空,取而代之,是一片无尽黑暗,他们仿佛突然置身另一个空间。在这无尽黑暗里,空寂无物,哪里还有万尘、傻牛二人的影踪?

众人第二波攻击,突然间失去目标,众多法宝挟带各色灵光,倾泻在这空寂黑暗里,只听得一阵尖锐啸鸣过后,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

“祝道友——”这群修士,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其中大多数人,此时不约而同的喊道。

群修之中有一人,正是众人口中所喊的那位祝道友。其人名叫祝商,形貌普通,貌似五十左右,鬓角斑白。这祝商精通阵术,是一位颇有名声的散修,也是有名的炼器师。

祝商稍一举手,示意众人噤声,待认真窥察一番后,他才开口说道:“诸位不用担心!都说慕容皇族精研阵道,这位虞皇阵术,却稀松得很,硬将小陷空阵,布设成这般,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呵呵……,诸位不用心急,且看在下如何破除这座跛脚阵。此阵阵脚不稳,诸位紧跟在下走动,朝在下指引的方向攻击,必能将阵脚毁除。”说罢静默半响,窥测阵位流转方向,他突然举臂一指,“这里,走。”

众人一见祝商指出方向,均不约而同,向对方指引的方向,出手攻击。他们有的用法宝,有的徒手出拳,攻击一出,便紧随祝商,移动自身位置。

这样的过程,再三反复之后,众人每移动一次位置,四周原本无尽的黑暗,确实透亮几分。

法阵之中的万尘,本想依仗小迷陷阵困住这群人,可是,法阵开启后没多久,他便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他发现的不对劲,并非对方众人破阵,而是有一股外在力量,正在侵扰着阵式稳定。

万尘事先布阵的阵器,原本受他催使,此时似乎受到某种外在力量侵扰,隐隐有挣脱出掌控的趋势。而且,被困阵中众修士,随着祝商指引而攻击,每攻击一次,阵器所受到侵扰,便加重几分。阵式中阵位正常运转,渐渐有了越来越大阻碍,万尘不得不耗费巨大法力,强行催动阵式运行。

不久之后,万尘暗呼‘不妙’,他一边努力催动阵器,苦苦支撑,一边想着可行对策。

处在阵杻位置,对阵中一切都能了然于胸,他知道那祝商精通阵术,若给对方足够时间,对方确能走出小迷陷阵。但是,此时阵中的祝商,每次都能早早捕捉生景之门,并非全凭对方阵道造诣,而是得了外在力量侵扰阵脚的便宜。

当初在川州清衙刑署内布设小迷陷阵,法阵稳固得很,并没有受到外在力量侵扰。这里没有明确的外在因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雾云涧,地势有些蹊跷。

这个时候,万尘没有时间去,追究那种外在力量,他抬手向头顶一划,一道禁印应手散开,头顶上昏暗空中,出现一个偌大气旋:“牛兄,快去与你师父会合。”

傻牛见状点头,一跃而起,蹿入空中气旋后失去踪影。那气旋维持时间不过一刻,便消散一空。

傻牛被激荡气流推拉,在昏暗空间里极速移动,几息之后,他突然感觉眼前一亮,身周激荡气流随之消失。再回头一看,他发现自己,已在雾云山外十数里处的高空之上。

雾云山边缘,一处不小的区域内,正隐现着灵力波动。那个灵力波动区域,正以不慢速度,向雾云山外移动。

“真没见过,法阵空间还会移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傻牛身边响起。

“是啊是啊。”傻牛应声,突然间似醒悟过来,转头叫道,“啊!师父。”

“傻小子。”老忠翁悬立在傻牛身后,没好气的斥道,“警觉一点,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师父一样。唉!你小子真要好好向万尘学学。”

“哦,是了。师父,万尘还在那个阵中,我看他的处境不太妙,你还要帮帮他。”

“你不用瞎操心!万尘小子比你精明一万倍。”

就在师徒二人说话的当口,那片灵力波动区域,在移动中突然崩溃开来,爆发出一声震天轰鸣。那里灵力震荡急散,一下子将四周浓雾,驱散一空,显露出毁损的草木与山水。在雾气四散同时,还有十多个身影冲天而起。这些人几乎没有停留,升空后急疾远遁。

且说当时万尘送走了傻牛,便果断离开阵杻位置。他不再继续主持阵式运转,而是亲自进入小迷陷阵中,伺机偷袭那个精通阵术的祝商。他对阵中生景之门,自然了若指掌,又借用命兽一线影貂隐迹遁形的天赋遁法,环伺隐伏,对方难以察觉。

小迷陷阵少了人为主持,阵脚更加不稳。祝商见法阵露出破绽越来越多,不免有些得意,他指挥着众人,这边一击,那边一闪。随着一行人移动攻击,阵中越发明亮起来,对方甚至隐隐可见不远处山石树木。

众修士见即将能破阵而出,都大喜过望,兴奋无比,少不了要对祝商,恭维吹捧一番。

就在这群修士吹捧祝商之际,突然,一条鬼魅般的身影,闪现祝商身边。

祝商修为不弱,反应也极快,连忙抬手,正要反击。这时,他突然感觉胸腹一麻,肩胛一紧,浑身法力竟然难以催动,只吓得他脸色一下子惨白,身上冷汗直冒。

就在万尘趋近祝商身边时,附近众人也有惊觉。他们一发现万尘,立马发起猛攻。这种情况下,祝商对他们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对方一个个救人心切,出手都是最厉害的绝技。

万尘本想就地杀了祝商,但见对方吓得脸色发白,突然心软。他一晃身,放出金甲鳄兽挡在身前,同时抓着祝商极速后退。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异域惊魂

“轰——”的一声震天轰呜,伴发出一片金光。十多位修士同时发出猛烈攻击,都被金甲鳄兽承受,鳄兽偌大躯体,被击得鲜血四溅,残体挟着巨大冲击,风驰电掣般向万尘砸来。整个过程,几乎发生在一瞬间,万尘拉着祝商,根本来不及避闪,便被鳄兽残体撞得远远抛飞出去。

这种猛烈冲击,也一下子冲破了小迷陷阵。十多位修士不约而同,冲向高空,四散而走,没有人再顾及祝商死活。这群人来大虞内陆,是为击杀皇族成员,本身就是极其危险之事,他们被困小迷陷阵,已然急迫难耐,如今脱困,哪里还敢耽搁?就算有心要救祝商,那也要等先保自身安全再说。

万尘拉着祝商,与金甲鳄兽一起撞飞,却是往雾云山中心方向。由于撞击力道,实在太大,撞飞过程中,他们身不由已。就在他们被急速抛飞途中,突然受到一股外在力量牵引。这股力量,不容抗拒,他们原本就被急速抛飞,身不由已,一旦受到力量牵引,眨眼间就没了踪影。那群四散而走的修士,就是及时寻找,恐怕也找不到了。

以万尘神念之强,受到那股力量牵引,躯体急剧加速,也让他感觉好一阵眩晕。待他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此时,已置身在一处山坳里。

这处山坳里,灵气极其浓郁,四下花草树木,显得格外鲜活、茂盛。万尘一抬头,却发现一个奇异景象。高空之上,竟有浓密雾气翻滚,遮蔽了整个天空,那翻滚雾气,与雾云山中笼罩的雾气,极其相似。心奇之下,他立马施出天地通神之术,神念籍着鲜活草木,向四周漫延开去。

山坳外也是山峰连绵,起伏不断。各处山间,同样充斥着浓郁灵气,花草鲜活,森林密布,还有许许多多飞禽走兽,出没其中。只是,万尘并未探查到,这里有其他修士行走。

这里是一个特殊所在,因为雾云山中灵气,比这里要稀薄得多,否则不会没有修士潜居雾云山。这里范围非常宽广,却又不似在雾云山中。远处,隐隐可见一排排巍峨高峰,耸入天际,万尘神念却探查不到。那些高耸巨峰,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万尘一边以神念探察,一边想着这里是何种地方?当他神念延入一处宽阔深谷时,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在那深谷里,笼罩着一层巨大禁制之力,他的神念才一探入,禁制之力便沿着神念侵袭过来。他只感觉颅内一痛,释出的神念,顷刻间被禁制之力震散。

这里居然还有修士!万尘摇了摇头,驱散那阵彻入心扉之痛。他取出灵兽环,来到金甲鳄兽旁边。这金甲鳄兽,已然奄奄一息,满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原本满身金甲鳞片,已碎散大半。他不知此兽还能不能恢复过来,对方救了自己一命,总不能将它抛尸野外。万尘拿出一些人用伤药,给鳄兽清理一番,再将之收入灵兽环。

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下的祝商,在万尘银针刺穴下,很快清醒过来。

“别怕,本人若想取你性命,你早已成了一具尸体。”万尘见对方醒来,对自己充满警惕,遂取出一块同心盟腰饰玉牌来,笑道,“呵呵,本人几年前,曾参加漠云山飞云火会,也曾亲自到同心盟总坛,见过盟主聂蒙,而且还是一位同心盟成员。”说罢将腰饰玉牌扔了过去,任祝商观看。

祝商一脸狐疑与惊惧,详看一番腰饰玉牌,一时无语,只是怯怯的看着,身前这位大虞皇尊。

“你别瞎猜了,本人不过是一个替身而矣,若真是大虞国皇尊,早将你杀了。你们要刺杀慕容皇族成员,和本人毫不相干,信不信由你。先前我俩被金甲鳄兽撞飞,途中受到莫名之力牵引,你大概也知道。看看这里,我俩被那股莫名之力牵引,就被传送到这里了。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灵气格外浓郁,倒是一个修炼的好去处。”

祝商也察觉到这里异常,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显然,这里浓郁的天地灵气,让他颇为陶醉。

万尘见对方再次看向自己,又开口说道:“本人一向不愿无故与人结怨,话说明白了,现在我俩各走各路,互不相扰。告辞!”说罢踏空而起,朝着那处深谷飞去。

万尘飞到距禁制所在深谷,十几里远的地方,突然,他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心悸,隐隐感觉,似有凶物在附近环伺一般。他几乎本能的一坠身形,躯体在下降过程中,向后一翻滚,化成一群鲜艳彩蝶,反向疾飞而走。

在他化身彩蝶之处,那漫天彩蝶还未散尽之际,空间突然一抖动,现出一只张牙舞爪的绿色怪影。怪影体型庞大,才一出现,附近气流就跟着搅动起来,带起刺耳尖啸。

这具绿影,隐约似人的形貌,现身不过几息,其身上便隐现丝丝电光。绿影似被无数若隐若现的电丝,束缚、拉扯,很快又被拽回那处深谷。绿影在被无数电丝拉扯着,投入深谷的过程中,一路挣扎嘶吼。整个过程,持续时间不长,绿影一被拉入深谷,便隐没不见,嘶吼之声也嘎然而止。

这边绿影一隐没,那边漫天彩蝶,也跟着消失一空,现出万尘身影。他看了看远处的那条深谷,脸上余悸犹存。

这时,他也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那深谷之内,估计拘禁着一只凶物。绿影现身时引起那等声势的灵力激荡,可见凶物非同一般。

除了那条深谷之外,其他地方,不知还有没有危险之物?万尘悬在空中,脸色变得谨慎起来,他注意力一转,细细探察起深谷之外的群山间情况。

这一细探,他真发现了另一个特别之处。那是一个相对普通的山岭,距藏有凶物的深谷,约莫一百余里。山岭脚下,环绕着一条比较宽阔的河流,此河流的源头,正是那处深谷。原本这个普通山岭,并不引人注意,由于万尘此番细探极为专注,神念扫到此处,竟发现山间风旋水汽,到此之后,似乎有了转向。他稍有心疑之下,神念透入这处山体,未探多久,便隐隐遇到了阻碍。

万尘心下大惊,有过先前教训,他一边凝神透入神念,一边暗握化蝶符,一旦不妙,便及时遁走。只是,他这次探察,并未遇到凶物,神念透过一重阻碍后,便触到了一层禁制之力。这种禁制之力,近似修士精神力量,不易被修士神念捕捉。若非他修习过罗浮九禁,很可能就发现不了,因为他所触到的那层禁制,竟与罗浮九禁中的第五禁——应神匿禁相似。

至此,万尘豁然,先前神念隐隐遇到阻碍,原是那应神匿禁所致,若不是他太过专注,那隐隐的阻碍,极易将他神念引向另一边,让他什么也窥探不到。

找准应神匿禁所在位置,万尘踏空飞至这处山岭。在一片茂密林间,他花了将近一月时间,几乎穷尽他对阵道之所学,才相继穿过那层应神匿禁和一个封隐禁制,发现一个古老而陈旧的洞府。

这处洞府之内,并无危险之物,万尘一踏入洞府,便被前面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洞府正中竖立着一根粗大圆柱,上端触及洞顶,下端深入山体,万尘探测不到圆柱下端,到底扎根何处?此圆柱之上,布满了粗细不等、虬曲缠绕的电丝,“吱啦啦”响个不停,将洞府内映照得闪烁刺眼。那些闪烁的电丝,极具威力,他神念方一触及,顷刻便被击散消融。

距圆柱两丈开外,有一具盘坐的人体,形貌似一老者,躯体上无生命迹象,而且筋肉僵化,显然只是一具没有腐败的尸体。这具打坐的尸体,右臂抬于胸前,右手半握,掌心握着一颗紫亮圆珠。

见到那颗紫珠,万尘心里一喜,待要上前将之取回,据为已有。恰在此时,“吱啦……”一声大响,洞府中光芒一阵耀眼,成百上千紫亮电丝,一下子从洞府中间那根粗大圆柱上蹿起,向圆柱周围四散射出。

万尘反应极快,几乎在光芒耀眼之时,便身形一晃,施展一线影貂隐迹遁形的极速遁法,向洞府之外退避。尽管如此,还是显得慢了,他身形才避闪出不到半尺,射来的数条电丝,已然加身。他只感觉眼中巫雷一闪,便失去了知觉,躯体被袭来的电丝,远远击出洞府之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转,体内法力,一下子削弱许多,浑身麻木,动弹不得。幸好,他有过两次炼化雷力经验,对巫人雷影诀,也有独到领悟。此番虽动弹不得,凭着强韧精神力量,他也能引导雷影诀,在躯体中运行。

万尘运行雷影诀,十分有效,不过半日,便将侵入体中的雷电之力,全都炼入自身巫雷里,躯体也顺利恢复了自由。洞府中圆柱上的雷电之力,极为霸道,比他曾两次遇到的劫雷,都要强得多,此番遭击,他并未受太大伤害,全仗自身巫雷之功。原来,他修出巫雷,自然融入本身意志,遭受雷电袭击,自身巫雷,自然会作出反应,降低外来伤害。

万尘一抬眼,又看到了一个奇事。

洞府内圆柱上,仍然在散射电丝,而射向老者尸体的所有电丝,都出人意料的在空中转向,统统汇集到尸体右手之上,没入那颗紫珠中。显然,那颗紫珠,是一个防护雷电袭击的绝妙法宝,否则,尸体早就被电丝,击成飞灰了。

万尘眼热无比,但此时圆柱上电丝,似乎越来越狂暴,向四周散射得越来越频密。他不敢近身,几次试用神念之力牵引尸体,神念亦被电丝驱散。除了等着圆柱上的电丝停止散射,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无奈之下,他只得避到洞府外,远远等待。

洞中圆柱上,电丝仿佛无穷无尽,他一连等了两天,无数电丝散射,不但没有丝毫减弱迹象,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偶然之间,万尘灵机一动。他对炼火有过深入领悟,炼火为驱使火之灵力,雷电之力也为天地间一种能量,只是性质与火之能量不同罢。如今,他所修习的雷影诀,让他掌握修炼巫雷之法,正可借着此地无穷雷电之力,来修炼巫雷。炼雷与炼火,只是用不同方法,去炼化、驱使不同的能量而矣。

万尘参照并借鉴炼火的诸多法门,结合自身巫雷与雷影诀,揣摩出一套自己的炼雷之法。他远远坐在洞外,两眼一凝,一道巫雷闪入洞中。果然与他意料一般,几乎眨眼之间,两条细细电丝,从洞中顺着他的巫雷,返射而回,没入他的躯体。感觉身体微麻,他加速运转雷影诀,电丝造成不适,在短短之间便被驱散。

如此一来一往,反反复复,随着巫雷增强,牵引过来的电丝,也越来越多。万尘欣喜发现,同等电丝攻击,自身巫雷越强,电丝攻击造成的伤害越小。无疑,巫雷本身,也是对雷电攻击的有效防护。

日复一日炼化雷电之力,万尘自身巫雷,对外在雷电防护能力,越来越强,这让他再次缓慢走进洞府之内,如愿取走了那颗紫珠。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小芥弥天

雷柱上狂暴电丝,没有丝毫减弱迹象,取了紫珠后,万尘立马又返回洞府之处,以策万全。而那具原本尚未腐败的尸体,一旦没有紫珠防护,在电丝闪击下,眨眼间便化成一蓬飞灰。

在这洞府中,紫珠也不知存放了多少岁月,其中存积雷电之力,无法估量,但其表面,只隐现细细电光。执珠在手,丝毫感觉不到其内有雷霆万钧之威,万尘大睁双眼,非常好奇,细细打量,神念也自然而然,侵入紫珠之内。

紫珠内,似乎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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