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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修仙学院》 第一章 骚扰电话 这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清晨，日从东方起，雾散鱼肚白。江辰将头埋进被子里，轻微薄光透过夏被铺在眼睛上，不知怎的还是觉得有点刺眼。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一阵檀香气息极浓郁的音乐从床头传来。 王子腾曾经对江辰的手机铃声如此评价：“每当你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我都仿佛能看到我驾鹤升仙肉身入土的那一刻。” 王子腾是江辰的损友，二人家住隔壁，从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长大。这人是个网络小说忠实读者，经常把什么仙啊神啊什么独尊什么霸主的挂在嘴边，是个十足的中二病。 收回思绪，铃声却并未停息，江辰不耐烦伸出一只手摸摸索索的从床头拿起手机，眼睛也不睁，手指摸到侧面凸起的金属按钮，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原本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标准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小孩”，谦虚礼貌听话刻苦的五好少年。王子腾常说“佛系”这样的词就是专门为他打造的，脸上总像是挂着全宇宙的爱与和平，让人看一眼都觉得置身于雨后森林怀抱鸟语花香。 但是初中毕业前夕，他这个五好青年，突然毫无征兆的小小叛逆了一下。这个逆反革命实在是太过渺小，乃至让人想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却发现摇篮还来得及得买就夭折了。 那是三月一个晴朗的下午，校园里桃花开满树，是一团团桃粉色的云，有时风吹过就簌簌落下来，在地上浅浅铺了一层。教室里正在自习，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带着甜味的风吹得脑袋晕乎乎，左耳上偷偷带着耳机里正随机播放着不知名的网络电台： “下面这首歌是张楚演唱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听起来没什么调子但是歌词非常深入人心的歌声传来，江辰突然合上王前雄的数学辅导练习，抽出一张小卖部里买来还缀着校名的信纸，唰唰唰大笔一挥，下课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进了班花的抽屉里。 班花叫夏小麦，是公认的美女，长相与《大话西游》中的紫霞仙子十分神似。因为追求者众多，在学校中曾有传言，说她平时做题时的草纸本都是用收到的情书订成的…… 而王子腾放学后找江辰去打篮球时，好巧不巧撞到学校小树林里的两个人，又恰好看到夏小麦一脸平静的将小卖部信纸塞回江辰手里，说道：“你是个好人，我很想答应你，但我们性格不合适。” 这无疑给王子腾的暑假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笑料，甚至有一天江辰睁开眼就看见王子腾坐在自己床边挥舞着王妈妈招牌鸡蛋卷一脸严肃地说：“你是个好人，我很想给你吃，但是我们性格不合适……” “有什么好笑的，好歹知道了她不用情书订本子……”江辰这样有气无力地反驳。 ……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半梦半醒的思维胡乱飘散，终于被手机铃声又一次聚拢回来，江辰不耐烦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手机贴到耳边勉强接起：“喂？” “江辰同学你好，我是海上十三中学的老师，经过筛选我们决定对你进行预录取……” 啪。 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骗谁呢您呐。 中考结束之后的这个暑假，这样的电话江辰接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先是通知某个学校有多出来的入学名额，然后就要求你缴纳一笔不菲的择校费。不过这次的电话也太扯了，谁都知道海上十三中是全国数得上的优秀中学之一，以优秀的师资力量和极其夸张的升学成绩著称。该学校以贵族园林般的环境，军事训练般的严苛而著名。十三中每年招收的学生非常少，赞助生之类的名额更是根本不存在。而原本以江辰的成绩，也曾经把十三中当做升学目标在努力，只是…… “恋爱真的会影响学习的。”看到中考分数后，江辰曾经这样感叹，虽然王子腾嘲笑说他的恋情连炼体期都没过，但在他心里，这也确确实实算得上自己的初恋了。 挂断电话后睡意全无，江辰套上T恤穿了花里胡哨的沙滩裤，踢踏着人字拖从冰箱里捞了一瓶冰牛奶咕咚咚灌下去。 很丧，很愁。 因为成绩与自己的预期相差略远，对于未来的高中生活不由得充满了迷茫。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由于话少内向的脾性，这会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如果跟王子腾那家伙说，恐怕要来一句：“高中是什么，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其实，还真有点羡慕这种没心没肺的人。 “丁铃铃铃……”客厅的座机响起来。 “喂里好。”江辰嘴里的面包还没咽下去，拿起电话含糊应答。 “江同学你好，我是海上十三中的老师，经过筛选我们……” 啪。 挂了。 继续往嘴里塞着面包的江辰，嚼着嚼着慢慢停下了动作。 等等。 刚刚响起的是座机，那么他怎么知道接电话的是我，而不是我的父母？ 除非知道我只有一个人在家。 那么他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在家？ 除非对我的背景有所调查，或者只是在试探。 不是网络上总有那种故事：先确认家里有没有人，然后上门作案的盗贼之类。 江辰一向是十分细心的人，又喜爱看推理小说，对蛛丝马迹抽丝剥茧慢慢成了习惯，有时候也会显得有些过于仔细乃至有点神经质。 摇摇头，但愿只是想多了，不过还是起身决定去给大门落下安全锁，一个人在家难免需要谨慎一些。 手指刚触碰到门锁，就被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动作。 动作一顿，江辰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开门。 “您好，顺丰快递！”门外传来快递员训练有素的礼貌声音。 …… “您好，有人在家吗，这里有一份江辰先生的快递！”门继续被敲响着。 透过猫眼望出去，果然带着红色头盔穿着工服的快递小哥在门口拿着一个文件袋，虽然语气依然礼貌，但是看得出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正在掏出手机准备按照单据上的号码拨打。 江辰呼出一口气，终于开门签收。刚落笔，快递小哥便带着被绩效考评追赶的脚步迅速绝尘而去。 回到客厅，撕开快递，全都倒在茶几上，是几张纸和卡片。 最显眼的是一张写着“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的硬卡纸，细看去上面还有一行稍小的字“海上第十三高级中学”，边上是凹凸烫金的十三中校徽：三角形中两把细剑相交的形状，下面是画着交叉两枝茱萸叶。 据说是“宝剑锋从磨砺出”的意思。 嘿，做的还挺真。 剩下的几样，粗略扫了一眼，大概是学生手册和入学指南还有几张表格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小本学生证和一张校园卡。 现在的骗子还挺走心。 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江辰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吃炸鲜奶。 突发奇想，他拍了张照片发给王子腾，还附上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猜猜我被哪里录取了？ 不到五分钟，就听见奔跑的声音从走廊传来，甚至听起来还脚滑了一下，紧接着门又被哐哐哐的敲响了。 伴随着王子腾的嚎叫：“开门！！！小江同志快开门！！！” 这实在是太丢人了，江辰赶紧将门打开一条缝，小王同志就像一只想混进房间跳上主人床的猫，哧溜一下溜了进来。 “你猜猜你猜猜还有谁？”王子腾无比激动。 不等回话，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是夏小麦！！！” “什么？”江辰一头雾水。 随后，巨大的手机屏幕被举到脸前，贴的太近以至于江辰根本没办法看清上面的内容。 “十三中啊！！”王子腾继续晃着手嚎。 还没等江辰好好品味他这句话的意思，一阵十分响亮的铃声贴面响起。 “我欲成仙~~得道升天~~我欲成仙~~法力无边~~”GAI的声音自王子腾手机上传出来，而手机的主人脸上还挂着没收回去的傻笑，把手机扣到耳边片刻又递给江辰： “找你的！” “找我？”江辰将信将疑的接过手机，又一脸狐疑看着王子腾，只听手机里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江辰同学你好，我是十三中……哎！！江同学等会！！等会先别挂……” 啪。 揉了揉眉心，看了看王子腾：“玩儿的挺真啊。” 结果看到正在翻着冰箱用勺子抠着桶装冰淇淋的王子腾一脸智障的挠着后脑勺。 ……想多了想多了。 这可真是头疼了。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骚扰，警察叔叔能管吗。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夏小麦？”江辰暂时把这骚扰电话扔在脑后，又将话题转回他感兴趣的话题上。 “哈小麦也贵十憨中怒取呐！”王子腾刚往挖了一大口抹茶冰淇淋球塞到嘴里，冰的龇牙咧嘴含糊不清答到。 江辰却听懂了，他说的是：夏小麦也被十三中录取了。 不再理那个被冰淇淋冰出各种诡异表情的傻大个，江辰直接拿起王子腾的手机，手指按上去指纹自动解了锁，就跳出了接到电话之前的画面。 那是王子腾的朋友圈，江辰一眼在微商亲戚和养生大妈的信息中看见了清新扑面的夏小麦。 也不知道这个傻大个是怎么加到校园女神的微信的，也许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女神的头像是一只长颈鹿的的黑白特写，网名叫：鹿小麦。而她发出的动态非常简单，只一张照片配着简单几个字：明天，加油！ 点开那张照片，是平铺在象牙色桌上的几张纸，仔细看好像是……一张十三中的录取通知书、一本学生手册、一本入学指南和几张表格，还有一张校园卡和一本学生证。 …… 照例说……应该还没有到寄送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对……怎么夏小麦也收到了？ 难道她也被骗了？ 不过仔细想想还真的蛮有可能，听说她中考的成绩非常不错，被十三中录取的可能性应该非常大，还真的可能就中了骗子的圈套。 江辰有点着急。 他拿起身边的固定电话，按照王子腾微信的好友信息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喂您好？” 夏小麦干净又有些冷清的声音淡淡的从听筒中传出。 听到他的声音，江辰却愣了神。这就像是当时往夏小麦抽屉中扔情书的事一样，是一个只考虑了开始根本没有考虑后续事态发展的冲动行为。 “你好，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自己能说什么呢？夏小麦你的录取通知书是假的？好像和对方也没有熟悉到说什么对方都会相信的地步……会不会被对方当做跟踪狂变态之类的家伙？于是江辰反倒沉默下来。 电话里似乎传来一声轻笑，然后听到对方问道：“是江辰同学吗？” 咦？她怎么知道的。 “是我。”来不及多想，先应了下来。 “你也接到十三中老师的电话了吗？”对方仿佛知道自己打电话想要问什么一样，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笃定的样子。 “接到了，不过……” “好，那明天早上，十三中门口，八点半，不见不散。” “嗯？” “我还有事，先挂了，拜拜！” “等……” 不待他再说些什么，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还真是夏小麦的典型行为，为人淡漠，干脆利落，绝不拖拉。 王子腾抱着吃一半的冰淇淋桶，挤到他身边，冲他挤眉弄眼。 “怎么样，怎么样？你俩有没有可能……这样那样……”说到这还自己双臂交叉抱住自己，冲着江辰撅起嘴巴就亲了过来。 “滚！”一脚把沉浸在内心小剧本的王子腾踹开，江辰独自沉思起来。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他原本还在担心夏小麦，但是仔细一想，在之前作为同学的三年中，自己对这个性格淡漠的女生的了解是：夏小麦不仅有着美丽的皮囊和极高的智商，而且逻辑思维清晰，同时也擅长运动和乐器。除了不太好接近之外，基本上是个十分完美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哪需要自己为她来担心。根据电话中的态度，似乎对方比自己更清楚这是个怎样的状况。 可是，明天早上八点半，十三中门口……想到这，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有点紧张。 ……这算不算……约会啊…… 呸，江辰，不能太自恋！江辰条件反射一般晃着脑袋。 “哎！江同学，你脸红什么啊！夏小麦和你说什么了？”边上的王子腾这会吃完了冰淇淋，又不知道从哪拆出一包薯片咔嚓咔嚓的咬着，凑过来的时候薯片渣洒得到处都是。 “约我明天出去见面。”江辰故作镇定举起茶几上的水杯，缓缓喝了一口，又嫌弃的撇了一眼王子腾。 “哎呦！！！可以啊你！！！”王子腾比当事人还要兴奋，几乎从沙发上弹起来，在江辰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巴掌拍到江辰后背上，呛的他一口水全都喷到王子腾衣服上。 此人并不在意，依旧手舞足蹈为江辰安排着明天的见面的小剧本，直到江辰实在受不了。将他强行从门缝塞了出去。 门关上之后，王子腾的声音依然仿若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江辰揉了揉耳朵。 夜里。 江辰在床上辗转了好一会，想起明天的事情总是睡不着觉，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打开了聊天软件。 之前他曾经参加过一次线下的社团聚会。那是海上市的社会社团，因为他在网络论坛上的推理小说同好会认识了该社团的社长，又恰巧在一个城市，便被拉着一起参加。而线下聚会的内容是由社内成员设计推理案件，其他社员参与侦破的活动。也正是那次活动后，又被社长半强迫的拉着加入了一个名为“人间事件”的聊天群。 “来吧，只有天选之人才有资格被我邀请。”当时那个社长凑近他这样神秘兮兮地说。 不得不承认，那个虽然外貌出众但是动作夸张语言魔幻的社长，总是让他想起自己的中二病兄弟王子腾。 难道自己有吸引这样人物的体质？ 打了个寒战…… 总之，这个群组中的成员是在世界各地的华裔推理爱好者，不知怎么聚集在一起。常有人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难题探讨，其内容甚至包含一些非常真实甚至少儿不宜的照片。而平日里没有推理题目发布时，这些人也会发些生活琐事，照片段子之类。总之一来二去，便成了关系比较亲密甚至会分享秘密的网友。 江辰打开了“人间事件”，犹豫了片刻，发了一句：“第一次和女孩约会，应该穿什么？” 几乎是立即，一个叫“阿瑟加德王子”的人冒了出来。 阿瑟加德王子：找我你就找对人了！毕竟世上大多数女人都无法拒绝本男神的时尚品味！ 紧接着，唰唰唰一口气七八张照片被刷了出来。 江辰看着那人一身紧身的光面骚红色衬衫，印着小碎花儿的领结，外面配着墨绿色天鹅绒西装外套，头上还带着墨绿色插着孔雀羽毛的大礼帽，只觉得脑仁儿都跟着疼，赶紧打了一行字。 江辰：可以了可以了社长，我懂你意思了…… 紧接着“阿瑟加德王子被管理员禁言10分钟”的系统消息弹了出来。 守书人：小朋友，别听他的，他可能对时尚和女人有什么误会。 江辰：……嗯。 这个守书人是群组的创建者，为人一直十分神秘，大家只知道他人在英国，其他资料却是一概不知的。 守书人：把你觉得不错的衣服拍出来看看？ 反正也睡不着觉，江辰索性起身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珍藏已久的五件格子衬衫，三件球衣，四条色彩鲜艳的沙滩裤，和三双随性不羁的人字拖，一个腰包，两个可以装电脑的双肩包，全都摆在一起拍了个照片发了出去。 五分钟过去…… 群中一阵十分尴尬的沉默。 守书人：…… 伏特加配苹果：…… 沉小少：…… 红魔鬼：…… …… 守书人：其实……那个……服装搭配也不是那么重要，最主要的是带着一颗真心…… 江辰：[兴奋脸]真的么？ …… 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 第二章 宣讲大会 第二天早上八点二十，江辰略微提前来到了海上十三中的大门口。 最终，在守书人等人孜孜不倦的教导和劝说下，江辰还是穿了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只带了手机和钱包出了门。虽然他到现在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大家非常激烈的劝说他放弃舒适又夺人眼球的沙滩裤，但毕竟在这种事情上，好像别人的经验总是比自己多一些的。 站在十三中门口细细端详着。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是由于这所学校并不在自己经常活动的区域内，所以大多数时候江辰只是在门口路过，最多快速瞟一眼。这会仔细看着，不得不感叹十三中不愧被人戏称为“贵族学院”。整个学校的风格像是明清时期的江南园林，古朴大方。而学校大门十分宽阔，白色的院墙上印着黑金色的校徽，透露着威严。漆成墨色的大门口立着巨大的一块天然大理石，上门纂刻着遒美隽秀的行书：“海上市第十三高级中学”。 五分钟后，就看见清秀的身影袅袅婷婷而来。夏小麦今天把一头长发清爽利落的扎在脑后，穿了一身白色的T恤和烟灰色的短裙。脚下踩着简单的运动鞋，脸上丝毫不施脂粉，白皙皮肤好得出奇，在阳光下像是透明一般。 她还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见到江辰浅浅微笑了一下，十分礼貌问道：“抱歉，等很久了吗？” 江辰这人呢，特点就是不管心中如何惊涛骇浪翻滚汹涌，脸上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面瘫样。于是在夏小麦眼里，对方只是淡淡回答了一句：“没有，我也是刚到。” 夏小麦点点头，直接进入主题：“那我们进去吧？” “去哪？”江辰有点蒙。 原本已经迈开了步子的夏小麦这会听到他的话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会儿，但在他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好问道：“你知道今天我们来做什么吧？” “不知道。”江辰老实回答。 “……”夏小麦沉默了。 片刻，又问：“你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嗯。”江辰点头。 “电话也接到了？” “嗯。”再点头。 “那还是不知道？”夏小麦似乎也有点疑惑。 摸摸鼻子，又思考了一下，江辰这次谨慎回答道：“可能是因为……电话虽然接到了，但是为了不落入电信诈骗陷阱，我第一时间就挂掉了。” “……”夏小麦一时语塞，似乎不知道怎么接话。 “所以……请问，你约我来这是为了……”江辰斟酌着字句问。 少女的表情似乎是又有些好笑又有点无奈，于是耐心给他解释道：“昨天的电话是十三中的老师打来的预录取通知，同时也是为了通知今天的宣讲会。” “宣讲会？” “是的，在正式录取之前，十三中每年都会为预录取学生专门召开一次宣讲会。” “每年都有？” “没错，为了让预录取的学生与老师提前互相认识，并介绍学校未来三年的培养方案，同时也方便大家决定最后是否入学参与培养。” “你的意思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是真的？可是……我的成绩……” “预录取的录取条件与普通生源有所区别，虽然成绩也是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同时也要综合考生的天份。同时预录取的学生的培养方案和普通学生是完全不同的。” “天份是什么意思？培养方案不同又是指什么？”江辰觉得信息量有些大。 夏小麦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答江辰的问题，反而突然反问道：“方便问一下江同学父母的工作吗？” 江辰十分不解话题的转换方向，但漂亮姑娘的要求总是让人无法拒绝，便依然如实回答：“妈妈是教师，父亲是自由摄影师。” 夏小麦似乎有些恍然的样子：“原来是这样，那你不清楚也比较正常。总之我们先进去吧，有什么问题相信学校的老师会帮你解答的。” 真的是……越说越让人糊涂了。但夏小麦此时看上去已经不准备继续解释，人已经朝着门内走去，江辰只能跟了上去。 现在还是暑假，学校还没有开学，从外面看去里面一个影子都没有，显得偌大的校园空荡荡的。今年的夏天十分炎热，空气似乎都被热气蒸腾摇晃。江辰抹了一把后颈的汗，抬头望向用巨大铁锁锁住的大门，对夏小麦的话其实打心底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门口的保安大爷坐在保安室里调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破烂的收音机，发出嘶嘶啦啦的噪声。夏小麦走过去敲响了保安室的窗子。 里面的大爷似乎年纪有些大，反应不是很快，耳朵也有些，。夏小麦敲了几次才慢慢有了反应。老爷子缓缓拉打开了窗子，之后也不看江辰和夏小麦，依旧鼓捣着那个老旧的收音机，江辰甚至觉得他的动作有些颤颤巍巍的。 让年纪这么大的大爷来看门，真的没问题吧？ 窗子打开的一瞬间，一阵空调的冷风透窗而出，江辰便忍不住往前挤了挤。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和夏小麦的距离更近了一些，几乎要贴上去。他个子比较高，低头刚好能看见夏小麦发顶软软的头发和她的T恤领口。 江辰不自在将眼光移开去，感觉脸上有点发烫。 门口的大爷却好像被江辰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终于抬起头来，向二人看了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他的收音机上，只是嘴里却缓缓吐出一句：“小年轻去别的地方早恋，学校还没开门呢！” 江辰觉得更不好意思，脸上也好像被太阳晒得愈发烫起来。但是他向来寡言，也不知怎么解释。只能杵在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夏小麦却丝毫没有被保安大爷的话影响，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从包里拿出一张硬卡纸：“您好，我们是来参加预录取宣讲会的。” 江辰瞄了一眼，看见夏小麦拿出的是昨天他也收到的那张录取通知书。 他默默在心里腹诽，万一这录取通知书是假的，那岂不是十分尴尬。夏小麦形象一向高冷优秀不食人间烟火，这一旦真的被骗了，还是在自己这样一个根本不是很熟的同学面前，被保安大叔折了面子，那岂不是跟公开处刑也没个两样。 仔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心里想七想八，脸上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去，却发现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了，夏小麦人都走进去好远，正站在门内回头等着他。 …… 嗯？ 为了保持古朴的校园风格，十三中的大门没有使用现下常用的电动伸缩门，而是对开的黑漆木门，落着挂锁。这会挂锁已经开了，两扇玄色大门大敞四开。 自己走神那么严重吗？好像没有看到保安出来开门啊…… 摇摇头，江辰在心里自嘲了一下，也跟着往里走去。 走了几步，隐约听见门口大爷的收音机似乎终于接收到了一个极其不清晰的频道，模模糊糊只听到播音员说：“第七百三十五届画符大赛完美落下帷幕，符咒协会长老鹤真人发表亲切讲话……” 真的是……热糊涂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江辰晃晃脑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中暑了？只想着一会进去找个便利店买瓶冰水什么的，脚步不停继续跟着夏小麦向前走去。 十分钟后…… 江辰再次心中感叹，这学校也有些太大了。而且内部结构弯弯绕绕回廊曲折小径通幽，此时的他根本已经记不清进来的路。但看向一直走在前方的夏小麦，脚步均匀眼神坚定，一看就是个找路的老手。索性只能紧紧跟着，两人一直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言不发。 五分钟后，江辰决定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这里的路，你好像很熟悉？” 夏小麦轻轻嗯了一声。 紧接着又是沉默…… 江辰看着前面的夏小麦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心生一计。他偷偷摸出手机，在“人间事件”中发言： 江辰：和女生约会没话题怎么办？急，在线等。 很快，有人出来回应： 沉小少：聊吃的啊！问问她喜不喜欢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 很快，系统提示“沉小少被管理员禁言10分钟” …… 紧接着： 阿瑟加德王子：聊时尚！给她看本男神照片！让他对你的高端洋气的审美留下深刻印象！ 江辰：…… “到了。”夏小麦的声音打断了还在沉思如何打破尴尬局面的江辰的思绪。 江辰几乎是松了一口气，收起手机。这才发现二人已经走到了一间类似礼堂的房间。 这是一个约莫能容下两百人的小报告厅，里面已经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台上有一个老师摸样的人正在调试着麦克风和投影设备。 在门口领了一本好像是宣传手册一样的小册子后，二人挑着第三排靠边上的地方坐下，江辰问：“宣讲会大概什么时间开始？” 夏小麦看了下手机说：“九点开始，还有十分钟。” 于是他再次打量了一下礼堂里的人数，偌大的礼堂中算上他们两个一共只坐了，八个人。 “人是不是来的有点少……”江辰轻声自言自语。心里想着大概大部分人都把这件事当做了骗局吧。谁知夏小麦听到他的话回头也看了一圈却答到：“快齐了。” 看江辰有些疑惑望向自己，少女笑了笑：“昨天快递中的内容你也没有认真看吧。” 他点头，于是夏小麦向他解释道：“昨天的文件中有一份是预录取名单，本届预录取生一共有十二人，是近十年来最多的一届了。不过每一年都会有人不接受入学邀请，所以具体的入学人数还是要以正式报道人数为准。” 这可真奇怪，哪有寄送录取通知书时还要说明其他学生信息的。何况江辰其实到现在都觉得，自己的的录取如果不是骗局，那大概就是个误会了，毕竟他因为考试失误原因，根本连十三中的志愿都没有填报。 好像是看懂了江辰心中的想法，夏小麦继续解释道：“原本是不需要发给大家预录取名单的。但是在多年前发生过影响不太好的事情。可能你不太理解，像这个圈子里，有些家族之间是几代世仇。年轻人们都不愿意为了老一辈的仇怨去寻衅滋事，平时互相之间也可以躲避，但是曾经有人因为参加注册时不期而遇产生了流血案件，所以……” …… 江辰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夏小麦。 这没头没尾的，什么世仇啊流血啊……都哪跟哪啊？江辰开始怀疑面前这个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女孩子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或者…… 莫非自己的特殊体质，又吸引了一个像王子腾那样自带剧本的中二病？ 江辰摆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正苦恼着要如何回应这番带有武侠色彩的发言，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礼堂的演讲台上传了出来。 “咳咳！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就开始吧！” 江辰赶紧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演讲台上那个被岁月脱去了头发的带着眼镜又有些驼背的中年油腻大叔身上。 只见油腻大叔拿起保温杯润了润喉咙，又清了清嗓子道：“首先欢迎各位同学来到今天的宣讲会，我是王铁铁，现任海上十三中的校长。很荣幸由我为大家召开本次宣讲会。在座各位都是今年委员会在综合各方面考量后万里挑一的优秀生源。也非常期待未来有你们加入十三中，希望未来母校会因为有你们而自豪！” ……嗯，似乎是很平常的宣讲会。原本听了夏小麦的话心中有些疑虑的江辰这会渐渐放下了悬着的心，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继续听了下去。 “下面由我简单为大家介绍一下本届的培养计划。” “依然是三年培养时间。其中普通高等中学课程将在每日上午与普通学生一起上课，修炼课程将于每日下午到夜间由专门的教师在伯阳学院与其他学校学生一起统一面授。毕业后为各位颁发十三中和伯阳学园的双毕业证。本届的师资力量在PPT和刚才进门发给大家的小册子上都有详细说明，这里就不再一一赘述。” “高一高二的课程是综合性课程，没有特别的专业倾向，方便各位之后自由选择修炼方向。高三我们设置了大学体验交流申请，与世界多家知名学府合作，可以让同学们提前一年参与大学课程和生活，申请成功的同学可以优先保送。屏幕上是高一高二的培养课程和高三的交流学校名单。同样在发给大家的小册子中也有录入。” 江辰一脸呆滞的看着屏幕上投影的PPT，脑子好像还没有转动起来。屏幕上就那么大喇喇的写着的教材书目中，除了常见的《语文》、《物理》等，还有一些十分梦幻的课程，比如：《大洞经理论与实务》、《玄宗历史发展渊源》、《练体从入门到精通》、《中古符咒实操课程》等等……他甚至还在体育选修课里看到了《花式御剑》、《葵花派啦啦操》等奇怪的名字…… 等等等等一下！？江辰抹了一把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一向面瘫的他到了这时候也不得不微微张大了眼睛。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自己怕不是不小心进了邪教了……怎么办，借口上厕所逃出去，然后给警察叔叔打电话报警？听说这种传销团伙，一旦进了门就再也出不去了，得在人民币上写字往窗外扔，运气好的话才能有行人帮忙报警…… 江辰不由自主掏出了钱包，计算着钱包中的粉票票够自己求生多少次…… 台上的王校长并没有注意到江辰的反应，依然流畅的向下介绍：“我们今天有幸从伯阳学园请来两位修炼教师为同学们做一些基本的教学说明和示范，掌声有请！” 到目前为止，现场一共来了九个人，就算再努力拍手也依然响起的是稀稀拉拉的掌声。是的，江辰注意到，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几位学生都表现得非常热情，让王铁铁校长的面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接下来上台了一位女老师，看起来年纪约么四十多岁，有着可以在广场上领舞的亲切身段和中国式阿姨的标准卷发。她将一个类似市场买菜的菜篮子放在讲台上，笑眯眯的自我介绍：“同学们大家好，我姓赵，各位可以叫我赵老师。我教授的课程是《神兽的捕捉与培养》，如果不出意外，会和各位同学在高一下半学期见面。今天为了鼓励大家的学习热情，我带来了一只幼年麒麟。” 紧接着，她拍了拍手。只见从这位广场舞阿姨的菜篮子里大喇喇地爬出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赵阿姨笑眯眯道：“幼年的麒麟，还没有开始生出鳞片，身体柔软性情极其温和。是很多小朋友都十分喜爱的神兽。但是因为数量稀少捕捉困难，所以十分罕见。” 说罢她又把手伸进菜篮子里，这次真的掏出了一个广场舞专用的歌曲播放器。就是那种可以挂在腰上走一路跳一路的经典款式。只见赵阿姨按下了一个按钮，一阵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旋律传了出来：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而那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听到音乐的瞬间，明显突然兴奋起来，扭动着身躯跟着节奏竟然就那么跳起舞，摇头晃脑十分专注。歌曲高潮时它甚至还吐了个火球，在空中炸开成一小片橙红色的烟火。 礼堂中的几个女生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似乎心都要化了，嘴里不停地喊着：“哇超可爱！！好想抱回家！！”之类的云云。 然而，此刻的江辰，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整个人石化在了椅子上。 第三章 下定决心 直到那只毛茸茸的小家伙飞到半空中做了个标准的体操转体三百六，江辰还是没来得及合上自己的下巴。 我的个娘诶。 看到江辰眼珠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夏小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然后噗嗤笑出了声。 如果要形象一点的描述江辰现在的感觉，那恐怕是三观被眼前景象残忍的敲了个七零八落，再被超现实主义现象碾个粉碎，最后还来了一阵客观观唯心主义的强风，将那点粉末吹了个四散天涯再也回不去。 眼看着眼前只出现在神话与传说中的瑞兽正合着最炫民族风的鼓点表演动作难度不亚于奥运会自由体操的广场舞，耳边还不断传来几个同学的对话： “赵老师真不愧是御兽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说拿麒麟跳广场舞这事儿，除了她也没谁能干出来了。” “可不是，以前一直听说赵前辈还有一支神兽广场舞团，我还以为都是谣言，现在看起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这可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 一曲歌罢，小家伙蹭到赵阿姨面前，张大了嘴巴摇头晃脑的等待奖赏。在场的几位同学见状不由自主都伸长了脖子。 要知道，近距离观察神兽进食是非常难得的，传说中这些稀有神兽都是只吃未经采摘的天材地宝，喝新鲜流淌的玉露仙风，而喂养神兽的食物一直都是各个驯兽师的私密配方，通常不会随意让其他人了解，这也是为什么稀有神兽的驯养成本高得可怕，让普通人家可望而不可及。 赵阿姨也不含糊，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熟悉的香味传出，纸袋子上熟悉的五个小字“豪小小鸡排”仿若闷雷滚滚彻底劈傻了一屋子同学。更别提那传说中高冷难近的麒麟宝宝像一只哈巴狗一样正叼着鸡排撒欢。 这也可以？？ “赵前辈养的假麒麟吧……”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又闭上了嘴巴。 这会，整个礼堂都传达着十分微妙的气氛，而突然安静的空气反倒让江辰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这也是真多亏了他对眼前发生事情的震撼力毫无所知，否则这会可能下巴已经脱臼了。 他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真疼啊。 “以上就是我的演示内容，感谢各位同学观看，希望没有让大家失望。”赵阿姨满面慈祥笑了起来：“那么，也不耽误雷老师的时间了，让我们以后课堂上再见吧！”说罢笑眯眯跟台下一个老爷子打了个招呼，挎着菜篮子风情万种的下台去了。 也不需要校长介绍，对着赵阿姨点点头，台下的老爷子已经自己上了台。 这会江辰已经缓和过来，正拉着夏小麦小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小麦见他的反应似乎觉得十分有趣，眼睛也弯起来，亮晶晶的，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调皮孩子。她嘴角翘成调皮的弧度，伸手一指讲台，声音轻快道：“继续看！” 从来不知道原来夏小麦还有这样少女娇俏可人的一面，江辰一时间有些呆住了，竟然忘了追问下去，随着少女的手指向台上望去。 而台上的大爷这会已经站定，只见白髯如龙须，长眉似垂柳，精神矍铄，面若刀刻。最妙的是大爷上着坎肩短褂，脚踩草鞋手摇蒲扇，脸上还架了个圆片墨镜，彻头彻尾一玩世不恭酷老头模样。 他扇子一挥，台下两个扎着丱发的小童抬着个竹编躺椅就奔了上来。手脚麻利往老头屁股下一放，老爷子头都没回，一屁股坐了下去。整个人往后一靠。神奇的是他的人却并没有触碰到椅子，反而整个人顺着椅子的形状浮在半空中，就像是他靠在一个看不见的垫子上。随着椅子那么一晃，手里擎着扇子向台下一指，老爷子眯着眼睛看了一瞬，随即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个礼堂： “我，雷二爷！” “采药炼丹的！” “想学找我！” 接着，又向两个小童挥了挥扇子：“发！” 两个小家伙立刻不知从哪里抬出一个大箩筐，里面装着一大筐大约成年男人拇指粗细，手掌长短的黄棕色短棍。台下的学生每个人大约都得了一大把，小山似的堆在面前。 之后他们甚至给每个人发了个纸袋子，还念叨着：“师门有云，保护环境，人仙有责。” 江辰坐的靠前，一早就被发到手里，于是拿了一根轻轻放在鼻下闻，又小声问夏小麦：“好像是艾草？” 台上老爷子也不知是不是长了一对顺风耳，似乎是听见江辰的话，立马一脸不乐意，用扇子指着江辰道：“谁家娃娃这么没见识！我雷二爷能送那凡人的狗屁东西？” 随即头一扭，狠狠哼了一声，再也不正眼瞧江辰一眼。竟然是生气了。 反倒是其中一个小童一边分发着剩下的草药，一边脆生生笑着说：“回这位先生的话，这每根温灸炷，都是我门下弟子化了99个土灵子再合成足足60种仙草炼制的，对于筋骨伤痛有奇效。” 另外一个小孩接着说：“师傅说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送给大家点着玩，熏熏蚊子什么的。” 这种语气，怎么听都像是那种十足的暴发户坐在贴着足金墙纸铸着纯金马桶的卫生间里感叹：“嗨，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金子而已。” 江辰心里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又来了又来了，每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而身边的夏小麦听了这话似乎面色十分郑重，不知从哪掏出一条洁白的手帕，细细将那几根温灸炷包好，放回纸袋里。转身看向其他同学，动作也莫不如是。 看他还愣着，夏小麦对他说：“你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等结束了我慢慢和你说。” 也不等他反应，少女直接帮他包好放了起来。 这时两个小童也分发完毕，台上的老爷子眼睛一翻，站起身来，吼了一声：“走了！”又朝着校长和赵阿姨点点头，竟然就这样扬长而去。 两个小童屁颠颠搬着椅子跟在身后跑。 校长王铁铁恭恭敬敬目送雷二爷的背影出了礼堂门，这才又走上讲台：“感谢赵老师和雷老师精彩的课程演示，相信同学们一定对未来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江辰内心翻了个白眼。期待什么期待，他现在满心都是炸裂的三观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混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又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旦被发现就要被杀人灭口抛尸荒野。 “接下来就要将讲台交给同学们了，不知是否有同学愿意上台为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方便大家互相之间有所了解。同学们可以踊跃表现自己，毕竟未来都是可能并肩修行的道友。”王铁铁搓了搓手，看向台下，一脸迫切。那样子像极了新年时到亲戚朋友家串门忽悠小朋友出来表演节目的长辈。 第一排正中间坐了个胖子，这会儿非常配合十分踊跃的举起了手：“我先来吧！” 于是该同学在王校长一脸欣慰中走上了讲台。 这是个横向生长的胖子，不仅肉质鲜美，而且白嫩异常。这个男生大概一米七出头的样子，非常别扭的穿了一身法式西装，甚至还梳了个袁克文公子同款的中分油头。这大热天隔着老远江辰都觉得看到他头上的汗珠。 夏小麦小声对他解释：“自我介绍其实是为了让同学们自报家门，方便大家对彼此的专业背景和修行诉求尽早有所了解。毕竟之后的学习过程中基本上每个人都会寻找一个道侣，学校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当然如果不想说的话，也不会强求就是了” 什么修行诉求啊，专业背景啊，什么道侣的江辰一概不懂，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他知道这是夏小麦在为他讲解，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定要参与这个环节。 他舒了一口气，原本也不打算参与，想着如果非要他上场就索性尿遁。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说漏嘴了什么事情最后死无葬身之地。——到现在江辰依然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的到来只是一个误会。他已经想好了，等今天这场梦结束，他就立刻回家睡一觉，把这些从网络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给忘个一干二净，也包括夏小麦。 “大家好，我叫孙乾，乾坤的乾。我母亲是东北半仙，祖上起供奉黑妈妈。”台上的胖子说话了：“近些年来，我们这一支逐渐式微没落。这次能申请到十三中的名额，有机会见到伯阳学院的老师，我全村都相当激动，我妈说了，我是我们全村人未来的希望……” 江辰仿佛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帕子好像还按了按眼角。 “总之，以后有啥我能帮上的，大家直说，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性子敞亮。降个僵走个阴除个小鬼啥的都是小意思！” 不知怎么的，江辰觉得后背有凉嗖嗖阴风吹过…… 接下来主动上台的是个小个子男生，面容清秀。只是头发剃得光溜溜，精瘦精瘦让人实在担心会不会一阵风就将他吹飞。他站在台上似乎有些腼腆，简单说了一句：“我叫关阳，是文始派弟子。很高兴见到大家。”之后逃也一般跑下了台。 但就是这简单的两句话，让台下的一些人小小的骚动了起来。坐在后几排的一个黑壮的男生干脆直接喊道：“文始派不都是世外高人吗，来这凑什么热闹！” 这人长相黝黑身材极其壮硕，一头卷毛在头上编成辫子束在脑后，身上穿着网面背心，胸口两团肌肉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好像就要暴衣而出。 那个瘦小的男生听到这话简直要在椅子上缩成一团，从后面看去耳朵根红的要滴出血来。 立刻听到角落里有个人嗤笑出声：“都说孟氏族人只求练体，有勇无谋，果然出门只带肌肉不带脑子。” “你！！”那个孟姓壮汉就要从椅子上窜起来，看样子不找角落里的人打上一架誓不罢休的样子。 “孟彪，稍安勿躁。”台上的王铁铁依旧和蔼可亲的模样，甚至连语气都十分温和。而那个被称为孟彪的健壮男生听到这句话，就仿佛兔子见着鹰一样，整个人怂模怂样又坐回到椅子上。 看起来是十分复杂的人际关系啊，江辰腹诽。这时他注意到那个在角落里说话的人是个带着眼镜的男生，就坐在他的身后。这人身上居然还穿着初中的校服，那校服显示着他跟江辰还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再次环顾一周，江辰不由得沉思： 最开始和夏小麦进入礼堂时，礼堂中落座的学生包括他俩一共有八个人。他们坐的是靠门这边第三排的角落，正面对着礼堂唯一开放的门。而那时他们的前后左右都是没有人的。但是在赵老师的教学演示之前，他再次数过人数，从那时起直到现在，人数成了九个。也就是说，有一个人在他们之后进入礼堂，而且这个人正坐在他们身后。 但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意识到身后多了一个人啊……等等……明明刚才特意看了一眼，这会儿怎么也想不起身后人的样貌。他下意识回头又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的男生……不见了。 除了他以外，礼堂中的众人似乎都没有人发现少了一个人，王校长依然在台上热情的鼓动剩下的同学上台进行自我介绍，而夏小麦也十分专注的盯着台上看，好像所有人一瞬间都忘记了刚才那一段小插曲。 今天一天遇见的怪事比江辰过去十六年人生中所遇到的加在一起还要多。他整个人都被冲击得有些麻木。最终他决定闭上嘴，停止思考，把这段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的难熬时光混过去，绝对不跟这些麻烦事儿扯上哪怕一丁半点的关系，最后再回家把这一切都忘掉，回归自己纯真美好的唯物主义生活中去。 在这之后，只有一位同学上台做了自我介绍。江辰坐在椅子上老僧入定左耳进右耳出，却没向台上再看一眼。他心里明镜一般：既然早晚都要忘掉，那不如少看点，少听些，免得惹麻烦。 至此，同学介绍环节告一段落。校长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场面话，最后重申了注册报到时间，便宣布宣讲会正式结束。随着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座位上的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了礼堂。直到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江辰才彻底呼出一口气： 既没有被传销组织扣留，也没有被奇怪的人抓去问话，看来今天这些天马行空一样的经历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随风摇摆的行道树枝叶与蝉鸣混合发出的单调声响。一路无言。江辰眼睛盯着走在前面夏小麦，摇晃马尾间露出雪白后颈上亮晶晶的汗水，心中却思量着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一路的冷静和消化慢慢的让他在心中形成了一个非常难以接受的结论：超自然能力，或者说修仙也许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他是一个现实而单调的人，不管发给他的录取通知是否是偶然，单单从一个小小的宣讲会就体现出的复杂状况就让他不得不思考看似神秘充满诱惑的“修仙之路”背后可能存在的危险和黑暗，虽然很想将一切都问清楚，但是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不要去趟这趟浑水。毕竟他只是个梦想努力学习好好工作出任CEO赢取白富美生两个孩子安然老去儿孙绕膝天伦之乐的俗人。 在红灯闪烁下的斑马线旁，夏小麦停下脚步，看向江辰：“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 “今天的宣讲会很精彩。”江辰扯了扯嘴角打断了她：“但是很抱歉，我想这一切都是误会。” 夏小麦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瞬，表情略微严肃起来：“江辰，我想你可能还不太清楚状况。” “的确，但是我也不想再了解更多了。” 听到他的回答，夏小麦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唰唰唰写下几行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如果改变主意或者需要帮忙，再联系我吧。” 江辰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依然礼貌微笑说：“我想，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再次定睛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有些泄气，夏小麦无奈勾勾嘴角，将纸团成一团，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中：“好吧，随你。”说罢又摇摇头，向前走了几步，拦下一辆出租车，消失在江辰的视线中。 …… 是夜。 江辰再次失眠了。 他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眼睛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从十三中回家之后的近十个小时里，他尝试看电视、打游戏、读小说、做运动等等等，可是无论他做些什么，都无法将白天的所见所闻从脑海中赶出去。这也难怪，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难以置信。 不知这样躺了多久，他似是蓦地想起什么，缓缓从床上爬起，又踱步走到客厅。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卧室微弱的灯光透过来。昨天收到的快递还安静地散落在冰凉的茶几上，他甚至还没有好好看过都有些什么东西。不过……摇摇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既然决定的事情，就不能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他一向是十分严于克己的人，干脆将东西拢一拢，再也不看一眼，直接装进文件袋中，塞进了垃圾桶。 此时的江辰还没有意识到，有一簇很微小的火苗，有一丝无比微弱的执念在他心中轻轻被唤起，像一粒种子不小心落入土壤，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偷偷开始发芽。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人间事件”的聊天群，向上滑动翻看聊天记录时，手指却不由自主的顿在了一条消息上： 守书人：你们相信有超自然力量的人类存在吗？ 伏特加配苹果：为什么这么问？ 守书人：这还要从一桩著名的悬案说起。 第四章 一段回忆 平时潜水的几个人都纷纷冒了出来。 江辰向下翻动聊天记录，守书人继续讲道： 守书人：你们应该都清楚鼎鼎有名的布赖顿女尸谋杀案。 红魔鬼：20世纪30年代发生，被害人和杀手的身份都无法确认的那个？ 守书人：正是。 守书人：因为工作原因，我有机会能够查询一些古老的资料，所以调查了该案件当年留下的影像与文字讯息。 阿瑟加德王子：但是案件已经过去八十多年了，难道还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守书人并没有接阿瑟加德王子的话茬，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向下讲述： 守书人：这个案件最神秘的一点在于，被谋杀的女性尸体保存完整，衣着上流社会服饰，却完全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他的身份。 沉小少：也许是凶手为她穿上了本不属于她的衣服？ 守书人：对于这些疑问，至今也没有一个结论。但是我一时好奇，索性利用职务之便，对当时案件的照片与工作系统中的其他资料进行了比对。 阿瑟加德王子：你的一番话让本王子略感兴趣。 守书人：:)总之，虽然当时照片由于技术限制和存放时间原因模糊不清，导致比对结果大部分都并不十分相似，但是我从中挑出了一条特例。 以上就是在江辰打开手机前群内的聊天进度。他的注意力终于从白天所见所闻中分散了一点。好像还挺有趣……笑了笑，继续向下看。可是又等了一会，守书人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伏特加配苹果：群主人呢？？别说一半消失啊！！ 沉小少：阿守可能决定换一下女装再继续给我们讲。 “系统提示：沉小少被管理员禁言10分钟” …… 过了一会儿，咻咻咻，手机一连接收了三张图片。前两张明显是案发现场照片，十分模糊还有些让人观感不适。第三张应该就是守书人所说的比对结果，那是一张集体合照，总体来说还算清晰。照片上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家族，男士穿着高领西装，而女士们则是紧身裙装，略微宽松的样式，梳着俏皮短发箍着晶莹的额带。整张照片是在一座古堡样式的宅邸前方草坪上拍摄的。 守书人：抱歉，我在的地方网络信号不太好，上传图片有些慢。总的来说，前两张照片是案发现场留下的纪录，第三张是在系统中匹配到的合照。 阿瑟加德王子：案发现场油腻腻的…… Azone：第三张照片是？ 这个正在发言的Azone江辰略微了解一点背景，貌似是个在海外留学的富二代，性格还不错，就是偶尔会在群里炫个富之类的。 守书人：第三张照片是我在系统比对结果中挑选出来的，来源是英国Bute家族在1920年的家族合照。请注意合照中坐在前排左数第二个的少女，她的面容与布莱顿女尸案中的受害人比较相似。 江辰眯起眼睛找到了守书人所说的那个少女，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少女的样貌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大概这就是俗话说的“有眼缘”？他又这样胡思乱想着，心里并未多在意，继续看下面的发言。 红魔鬼：阿守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这张照片的摄影时间比案发时间还要早了足足14年！！ Azone：是啊！而且当时的照片清晰度都非常低，就算没有这个时间上的BUG，两个人拍出的照片很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守书人：请不要着急，曾经我也是这样想，所以并没有十分在意。但之后我随手将第三张合照中的少女导入系统再次进行了比对。 伏特加配苹果：我预感到故事的高潮要来了 沉小少：终于能说话了！！10分钟憋死我了！ 守书人：…… 守书人：总之，以下是我筛选出的，接下来的比对结果。 江辰又一一点开了接下来的两张照片。这两张照片的年代看起来不如之前的久远，所以人物面容也十分清晰。第一张看似是八十年代学校活动时的人像摄影，照片上的女孩子穿着红色的高领毛衣和和高腰喇叭裤。第二张就更近了，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观众特写，看起来应该是高清摄影机的影像资料中截取的。 而这两张照片中的少女，其样貌和Bute家族合照中的少女，最起码有九分相似。江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放大的人相，愈发的觉得眼熟，可是真的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曾经见过。 沉小少：真的是一模一样的！ 红魔鬼：我认为这无法代表什么，群主知不知道姜文夏雨张一山的梗？ Azone：哈哈哈每隔十年诞生的天选之人~ 阿瑟加德王子：有点意思！阿守还有其他照片吗？ 守书人：有。 接下来守书人又发出了七八张照片，照片中的人物服饰年代不一，但面容都与之前的少女极度相似，甚至连少女左脸上有一颗痣的位置都是相同的。 守书人：这还不是我能找到的全部，我甚至找到了除了少女之外，面容一致性极高，且在不同年代和地点都有出现的人。我想，也许可以将这些资料解释为巧合，但有意思的是，我在调查这些人的时候，发现这一现象同样也是很多超自然组织的研究课题。 阿瑟加德王子：比如尼古拉的遗嘱！ 红魔鬼：那个重点不是点石成金术吗？ 守书人：没错，相传尼古拉和潘乃丽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好好地活着。所以我也不是要严谨的得出什么结论，只是想提出一个有趣的猜想：你们认为如长生不老、点石成金等超自然能力存在吗？ 沉小少：存在啊！每天早上起床时，我总是能让时间加速流逝！ 阿瑟加德王子：那我大概有让女人爱上我的超能力吧！ Azone：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江辰看着群里的话题逐渐开始跑偏，他的内心中却很肯定的回答着守书人的问题：超自然能力当然是存在的。不仅如此，神话故事、修仙得道、甚至魔法巫术都也许是真的…… 思及此，他将手指按上了手机屏幕，打出了一段话： 江辰：假如，我是说假如。 江辰：假如，超自然能力是真实存在的，比如魔法和法术。那么如果有一个可以学习超自然力量的机会摆在面前，你们会怎么选择？ 大家好像都在思考，群中的消息小小的停顿了片刻。令江辰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回答的居然是性格相对比较严肃的守书人。 守书人：如果是我的话，会尝试一下。 沉小少：可以学透视吗？或者瞬移，早上起床不用挤地铁就瞬移到公司了！ Azone：你都会超能力了还要上班？？ 沉小少：……emmm 红魔鬼：当然要学！！ 伏特加配苹果：我倒是觉得，先不说学不学，如果是真的的话，都想接触或者了解一下呀 江辰：为什么？ 守书人：你不觉得……现实生活就像是铁轨上的火车，即使跑得再快，也永远在固定轨道前行吗。但如果有了新的力量，也许能活的更自由自在…… 红魔鬼：反正我是单纯觉得很酷 伏特加配苹果：我觉得如果有这种超能力存在，那搞不好他们才是进化更完全的人类……万一是这样，那我起码得找个超能妹子结婚增加后代生存竞争力。 阿瑟加德王子：苹果同学请不要随便给自己加戏... Azone：我觉得我已经有了又帅又有钱的超能力了。 沉小少：想隐身去女澡堂！ “系统提示：沉小少被管理员禁言10分钟” …… 江辰放下手机，被群里这群人扯七扯八的一通说笑，自己的心情也觉得好了许多。就这样渐渐放松，静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月光与窗棂形成的银色光影发呆。 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呢？连证明一下是不是误会的勇气都没有吗？自己在怕些什么？ 他伸出右手，漆黑房间中月光在手掌的阴影外描了一圈银色的光晕。又轻轻将手背贴上额头，触感是一片冰凉，就像如水的月色浸透了整张手掌。 难道自己真的不清楚问题的答案吗？ 大概就是因为这只手吧。 就是这没有抓住所爱之人的手，就是这再也没有温度的手，才让他一直在刻意遗忘，一直无法面对，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的懦弱和悔恨。 其实，他内心何尝不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忘记过。 他怎么会忘记，自己曾经见过现实之外，世界的样貌。 …… 2008年7月13日 《五岁男童从六楼阳台直接跳下，落地竟毫发无伤。》 “本报讯昨日下午，海上红浦区某小区内，五岁男童圆圆（化名）因目睹祖母心脏衰竭，从六楼阳台直接跳下，落地竟毫发无伤。本报特邀XX大学教授给予专业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隔壁王阿姨家的孙子，哎呦就那么直接跳下来……” “我也看见了！当时我就在楼下散步，给我吓的嘞……” “真是命大，那么高跳下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家家长怎么想的，阳台窗都不锁的。” “你不知道，就王阿姨带着她孙子住，听说儿子儿媳妇都在国外呢！” “哎，隔壁老王说，那小孩给吓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那么点个孩子亲眼看见车祸……啧啧……” …… 十年前。 幼年的江辰直到五岁那年，都是和奶奶一起度过的。奶奶是个慈祥的老太太，江辰印象中她总是不停的在给他拿饼干罐里的小点心，或者是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昏昏欲睡。 从小他就清楚，他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他总是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有时候，是目光空洞的叔叔阿姨；有时候，是穿着颜色鲜亮衣服的老爷爷老奶奶；有时候，是一直在哭的小孩子；甚至有些时候，是一些奇怪的动物和体型庞大的虫子…… 没有人相信所描述的，甚至同龄的小朋友都有些惧怕他。那是一段非常复杂而难以言喻的体会，他无法分辨自己所见是别人眼中的“真实”还是“想象”。好在每当他因为委屈、受到欺负哭着跑回家时候，总是有奶奶在身边轻轻的抱起他，摇晃着，哼着歌，轻轻哄着他进入梦乡。 但难以避免的，他还是因此变成了一个寡言的孩子。 每每当他因为自己的所见而难过时，奶奶总是拍着他的脑袋对他说：正因为老天爷特别喜欢我们辰辰呀，才让辰辰与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他不相信。如果喜欢自己，怎么还会给他别的小朋友都不喜欢的东西呢？逐渐的，幼年的江辰也不再去向别人求证自己所见到的是不是“真实”。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夕阳透过小窗昏黄的照射进来，将那天发生的一切无限的放大，像边缘发褐的老胶片，是电影的蒙太奇镜头，放慢动作在眼前一一晃过。奶奶说要去买菜，做他最喜欢吃的红烧丸子，问他要不要一起出门。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儿童动画，敷衍的嗯着，不肯错过最喜欢的节目，眼神却没有落在奶奶身上。 直到他听见老屋门咿呀被打开，熟悉的脚步声走向门外，才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画面。 一只黑色的生物，又像一团黑色的云，就趴在奶奶肩上。而从奶奶的口鼻耳中，有纤细到几不可见的白色雾气飘出，落入那团黑云的口中。那动物不停吸食着，两只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随后防盗门在眼前“砰”的关上了。 他吓坏了，哭着扑向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奶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听到楼下铁门开合的声响。他几乎是扑到阳台窗前，却又顿住了脚步： 他竟然看见了两个奶奶。 是的，奶奶的身后，跟着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影子。她们的身形几乎是贴在一起的，甚至动作也一模一样，像是卡帧的DVD碟片，又像是多重曝光的画报。 而在奶奶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和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手中拖着一条长长的链子，亦步亦趋，一步一步的，跟在奶奶身后。 他尖叫着冲出阳台，下一瞬，几乎是一眨眼，整个人就到了楼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也根本顾不上，只向前跑，去抓奶奶的手。他心中隐约有个想法，只要抓住了奶奶身后的影子，一定要抓住奶奶的影子…… 白裙的女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回过头见到他，似乎有些错愕。见他不管不顾抓上去，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指点在他额上，口中轻呵：“住！住！住！”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耳边叹气，从脚底到头皮都战栗起来。被点住额头后全身无法动弹，于是大哭，用了最大的力气喊：“奶奶！！！” 奶奶仿佛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走着。而她身后紧跟的影子却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迟疑着脚步。他眼泪夺眶而出，伸出的手还定在半空中，大喊：“奶奶！！！快回来！！” 那影子听了他的声音，竟然真的朝着他过来。就差一点点，他就能碰到奶奶的衣角。 就差一点点。 就在那时，西装男子终于回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瞳孔拉成一条线，双眉紧紧拧了起来。那男子眼神掠过他，他整个人仿佛被一把刀穿透了灵魂，定在生死柱上，从心底最深处扩散开阵阵恐惧和退缩。男子扬起手中铁链，哗啦啦砸在奶奶的影子身上，大声呵斥：“莫停！！” 就差一点点。 影子却又转身跟上，直直向前走去。孩童继续不停喊着，哭着…… 西装男子怒目望他，大声呵斥：“大胆！！”随即铁链扬起，向他还定在半空中的右手上拍去：“退！退！退！” 他只觉从左手开始蔓延到全身，周身冰凉，眼前一黑，再也什么都不知道…… 再醒来时，奶奶已经去世。听见赶回来的父母说，走在路上突然就不行了，是心脏病。 而他整整三个月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一见到穿西装的人眼泪就不停往下落。 医生说他受了太大的刺激，失去了部分记忆。没有人再强迫他回忆那天的遭遇，父母也把他接到了新的住处。 只有他心里清楚，其实在奶奶的“影子”回头的一瞬间，他是能拉住她的。 但是，心中的恐惧让他依然停在原地。 他怕了。 他觉得自己无力而渺小。 只差一点点。 或者生死相隔。 所以，他选择性忘记了一切。 逃避比面对来的简单太多。 自此之后，就像是印证他的谎言一般，他真的也再没见过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世界变得简单而单调。 而他，成了一个普通人。 …… 右手依然贴在额头上，逐渐下降的温度让头脑缓慢地转动。 自那件事之后，他的右手就再也没有过体温，仿佛一块黑铁一般生硬而冰冷。 诡异的入学电话、稀里糊涂的宣讲会、熟悉又陌生的同学……这一切的一切，将他的记忆从尘封中取出，吹掉斑驳的灰尘，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 闭上眼睛，却无法阻止回忆喷涌而来。 对不起，奶奶，也许我只是个懦弱的普通人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深深呼了一口气。 都过去了……怎么又想起了…… 眼皮慢慢变沉…… 睡意渐渐袭来…… …… “咔哒，咔哒” “咔哒咔哒咔哒”不知从哪传声响。 半梦半醒的江辰蓦地睁开眼睛，仔细侧耳听。 那是从客厅方向传来的声音，十分细微，不仔细辨别根本分不清。江辰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 这个时间…… 莫非招贼了？大夏天的夜晚，江辰却背后冒出些冷汗，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觉得此时此刻再发生什么自己都不会觉得奇怪了吧。 拿上手机，再蹑手蹑脚爬起身，环视卧室一圈，最后操起放在床头的玻璃水壶，在手里垫量了一下。 悉悉索索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江辰轻轻踮起脚尖，缓慢向客厅方向移动 靠在客厅到卧室转角的墙壁上，做了个深呼吸。 啪！ 背靠着墙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黑暗。左手凭印象按亮了客厅的开关，瞬息间光明充斥了整个房间。虽然心里有点虚，但他依然故作镇定，气沉丹田吼道：“别动！！” 此刻的江辰，左手举着手机，右手举着水壶，背靠着墙壁，一脸警惕面对着整个客厅。 客厅阳台的窗大敞四开着，雪白的纱帘随风缓缓飘动，有夜风徐徐灌入。 空无一人。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细微声音依然在响动着……听声音方向……似乎……就贴在他耳边！ 第五章 万众瞩目 江辰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额头上渗出一点冷汗。眼珠缓缓向肩头转动，试图看清发出声音的“东西”。 在视线最边缘所及之处，隐约间有一团白色的影子，但是很淡薄，让人很容易误以为是太过用力斜视而产生的模糊视觉。 “咔哒……咔哒……咔！”声音停了下来。 毛骨悚然。 江辰感到全身上下的汗毛全都倒立起来，因为那声音停止的地方，离他耳边太近了。就像理发时，理发师的剪刀，紧紧贴在耳边的声响。思及此处，他甚至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凉意。 紧接着，传来呼吸声。十分缓慢、但却清晰可辨的呼吸声从耳畔传来。 “呼……呼呼……” 那声音极轻，极细，像一个孩子在他耳边在沉睡，但却没有任何气流喷出的感觉。江辰整个头皮都麻到没有知觉。这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怕一旦惊动了“它”，会导致自己无法承担的后果。 左手里还握着手机的金属触感提醒了他。食指小心移动侧面的凸钮上。他闭上眼，再次屏住呼吸，快速按下锁屏键5次。 手下一顿。等了半晌，耳旁的东西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才略微放松下来。 缓缓呼气，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激活了“SOS紧急联络”电话。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江辰的紧急联络人设置的是王子腾。他父母不在身边，朋友也很少，唯一一个了解自己的人就是那家伙了。 虽然这人完全不靠谱，但他真的也别无选择。 从听筒传来十分微弱的嘟嘟声音，紧接着电话被王子腾接了起来。手机还举在半空中，离耳朵的距离有些远，江辰依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于是隐约听到手机里传来王子腾模糊的声音：“大半夜干嘛啊……喂？” “喂喂？” 不敢发出声音，江辰也不知如何传达自己目前的处境，只得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话筒。 “喂？？说话啊！！！”听筒里传来王子腾更大声的问话。 再敲。 “靠，什么动静，睡觉又压手机了吧！”对面毫不领会他要传达的精神，竟然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挂了。 这大概就是绝望吧。 回头赶紧把紧急联络人改成市场猪肉大妈，都比这货强！ 江辰被王子腾气的脑壳疼，但与此同时，紧张感也略微放松。他开始思考目前的状况。 是鬼吗？不确定，毕竟在撕裂了三观后的世界就像是被一团迷雾所覆盖，让他不敢随意下定论。 不过他小时候听过老人们念叨，说年轻人身上有三盏灯，一盏悬于顶，两盏立肩头，若闻鬼寻路，千万莫回头…… 呸呸呸，又自己吓唬自己。 但是他的确是不敢动的。眼角余光中的白影依然在，甚至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或者将什么东西看差了，只是耳边若隐若现的呼吸声提醒着他，这一切确确实实不是他精神紧张的臆想。 去他娘的！难道要他一直这样僵着不动等人来吗？？ 就算不能回头，那我整个人一起转还不行吗！ 江辰深吸一口气，整个人脚跟触地，向着白影方向迅速转动整个身体。 然而再次站稳后，眼前依然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的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蠢。不过好在那“东西”似乎依然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他大着胆子放松双手，向前走了几步。 依然没有变化，但是轻微呼吸声还是清晰可闻。斜眼望去，眼角余光所见白影也依然存在。 一个想法在江辰脑中跳出：这东西该不会是，趴在我后背上了吧…… 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他索性不管不顾，往后背方向抓去。 “别动！！”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随即江辰感到一只手啪的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这手力气极大，拍的他整个人一个趔趄。 蓦地回头，来人却让他意想不到：“夏小麦？” “别动！”夏小麦急声呵道。 江辰立马不敢动了，虽然丢人，但看到夏小麦的的确确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人家可是行家里手，怎么着这时候都要乖乖听话。不过动作虽然停了下来嘴里却依然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怎么知道我这有事发生？” 但紧接着，他立刻觉得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因为从夏小麦背后跳出了一只王子腾。 “不是我，我没有！”王子腾笑嘻嘻否认，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又指了指夏小麦：“你家门是不是没关啊，她伸手一推就开了！” 又问他：“你一个人在家瞎折腾啥呢？深夜空虚寂寞打飞机也得关个门啊……” 夏小麦没理他俩，正从包里掏出一只手机，冲着江辰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江辰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要求：“能不能让我换个姿势再拍？” 他从床上直接起来时没有穿衣服，这会只穿了背心和平角裤，而他刚被夏小麦一掌拍下去，整个人弯着腰站在那，夏小麦从他背后拍摄的角度的确……不太雅观。 更别说王子腾还迅速的从卫生间掏了块肥皂出来扔在地上，还一脸热情的对夏小麦说：“多拍两张啊，记得发我！” 夏小麦依旧当王子腾是空气，这会收起手机，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东西。王子腾一见这东西就兴奋：“我靠！道符啊！不知是哪个山头的道友啊？” 江辰没好气：“别捣乱了成吗？占山头的那是土匪！” 夏小麦终于说话了，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不知道友因何相探，此子确已护于符箓夏氏，望尔等泾渭相识，好自为之！”之后她抬手一拍，将手中符咒一巴掌拍在江辰背后。 这次他心里准备比较充分，气息下沉，脚上使足了劲儿，才没有被拍了个跟头，保住了残存不多的颜面。 只听夏小麦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念道： “九凤真官，破秽凤凰，朱衣仗剑，立于上方。九首吐火，当空飞行，炎炎币地，万丈火光！” 江辰感到背后似乎有一团火在烧，撩得他脊背生疼，强忍着不敢动作。 直到夏小麦在他背后抹了一把，说：“没事了，起来吧！”这才全身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疲乏使不上劲儿，整个人干脆坐在地上。 王子腾已经激动的无以言表，一把握着夏小麦的手：“姐姐，福生无量天尊！咱们是同道中人啊！” 夏小麦毫不犹豫举起手刀，一刀劈在这厮后颈上。 世界就此安静下来。 被夏小麦扶着坐到沙发上，江辰有气无力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先谢谢我救你狗命？”少女眨眨眼睛，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不是我让王子腾看着点你，这会儿你可能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咯！” 江辰苦笑起来，老老实实答：“谢谢你。” 夏小麦竟然哈哈笑起来。 江辰发现一旦私下接触的时候，这个女孩总是会显露她不为人知的可爱一面，她笑得眼睛弯弯：“骗你的，就是个小小的纸马豆兵，就算我不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是这样吗……回想起自己的小心翼翼，感受着汗湿的后背，江辰觉得脸上有点烫。 “不过”女孩歪了歪头：“这也的确说明了，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我该知道什么吗？”江辰不解。 “事情说来话长……你先睡一会吧，等你精神好了我慢慢和你讲。”说罢她伸出修长白净的双手，轻轻点在他肩头。 江辰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少女也渐渐变得模糊，耳边响起轻柔的哼唱，似乎是又回到童年时的老家，奶奶就在床边，手中的扇子摇啊摇。于是竟然真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关于童年的那次经历。梦里他抓住了奶奶的手，可是奶奶回头时的脸却又变成了夏小麦，夏小麦对她说：“你根本不清楚状况……” ……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江辰从沙发上爬起，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王子腾和夏小麦都已经不见，只有茶几上摆放的原本属于卧室的水壶提醒着他，昨天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揉揉眼睛，站起身来。原本以为经过昨晚一番折腾再醒来一定会疲倦异常，意外的是全身上下竟然十分轻松，甚至连精神都好得不行。他伸展了一下胳膊，打开冰箱拿出一盒冰牛奶，坐在沙发上仰头望嘴里灌。 呼……将装牛奶的纸盒放在茶几上，余光却发现旁边透明玻璃水壶下面压着些什么。 那是一张黄色的便利贴，上面是女生秀丽的字体：“下午两点，落幕咖啡厅，不见不散。” 落款是夏小麦。 江辰想起睡着前夏小麦曾经跟他说的话，看来这次再见面，她准备给他讲那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 自己是个性格有些固执的人，做好的决定很少会因为外力所在去改变，江辰也没有想到，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对于这些玄学和修仙等等事情的态度会有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曾经以为自己看见的世界就是全部，就算有例外，也一生都不会再和自己扯上关系。而现在才知道，他只不过看到了浓雾中的表象，在雾深深处，有那么多的未知和恐惧已经不经意间蔓延进了自己的生活。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 “不管如何，起码昨晚的事情一定要弄清楚。”他这样想着，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准备出门。 落幕咖啡厅离他家不远，坐地铁大约半个小时就能到。那是一家极简风格的咖啡厅，因为装修典雅，咖啡也很棒，所以在二十多岁的白领和职员当中都有着相当的人气，然而对于学生来讲，则消费有些高了。之前王子腾就曾经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硬是拉着他去奢侈了一次。 很快咖啡厅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他一眼就看见靠着玻璃落地窗坐着的少女。对方也看到了她，微笑着挥了挥手。 推开咖啡厅的门，风铃叮叮当当响了一阵。 夏小麦也已经换了衣裳，头发软软的放下来刚过肩膀，穿着无袖的白色短背心和糖果色短裤，脚下踢踏着一双凉鞋，面前摆一杯五颜六色的果汁，这会正坐在秋千椅上晃荡着双腿。大部分时间里，她的行为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总是让人忽略她也是个还没到十六周岁的小姑娘。 “来了？”虽然穿着很青春洋溢，但一到人前，夏小麦又变回了冷冰冰的样子。 “嗯。”应了一声，刚坐下，就有服务生送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 夏小麦看他愣着，说道：“试试看？他家的咖啡很不错。” “谢谢。”礼貌地道谢后，二人又再次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夏小麦打破了沉默：“我说，你听。” 见江辰点头，她继续说了下去：“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有些长，有问题你可以随时打断我。” “约一千八百年前，我们的先祖发现，人类可以经过一些特定的行为和修行来让自己与自然形成微妙的平衡，从而达到比常人更长久的寿命、更强的力量、更聪慧的头脑，甚至飞天遁地，点石成金。而先祖们称这种行为为‘修道’。” “我知道你觉得这个开头似乎有些过于久远，但是要说清楚接下来的话，这也是必须的。”看着江辰的表情，夏小麦这样补充了一句： “总之，在先祖们学会修行之后，他们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修行。同样的行为对不同人的影响是不同的。公元218年，有一位号白朴子的先祖首先提出了‘灵’的概念。白朴子认为，只有体内蕴含‘灵’的人，才有可以修行的根骨，而‘灵’并非后天获得，而是与生俱来。” “就是像特殊能力啦，查克拉之类的东西吗？”江辰问道。 “可以这样理解。而在之后的千年当中，也的确认证了白朴子的理论。只有蕴含‘灵’的人，才能接触修道之门，而这些少之又少的人，无疑都是从他们父母那里继承了‘灵’的体质。” “抱歉”江辰举手：“请容我打断一下，但是总有第一个，从普通人变成‘灵’的人出现，才能遗传给后代吧？” “你说到点子上了。”夏小麦啜了一口果汁：“千年来，无数修道者，与没有天赋却追求修道的人都在孜孜不倦的寻找着你说的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先灵者’。” “寻找？难道先灵者不是只有一个吗？” “是的，先灵者的确不只一个，从古至今记录在册的共有五位。”少女眼中透露出一丝丝向往：“而这五个人无一不是在修道之路上走到了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所以很多人相信，先灵者的身上隐藏着，普通人也能修仙得道的秘密。” 少女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向江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不等江辰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这意味着，一旦破解先灵者的秘密，所有人都有机会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诱惑吗？” 江辰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少女的眼神还是定定望着他：“江辰同学，请问你家里是否有人修道？” 江辰猛然想起在十三中门口少女似是不经意间问他的问题：“方便问一下江同学父母的工作吗？” ……不是吧？ 江辰指指自己，艰难扯起嘴角起来：“你接下来，不会要说，我就是那个什么先灵者吧？” 这也太狗血了，不要一来就给我一个这么万众瞩目的身份啊！江辰内心暗自吐槽。 “不一定。”少女却移开了盯着他的视线，说出这个让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大部分人的先祖无法追溯，亲族旁支难以查询，所以你也许是，也许不是。这千年来，被误认成先灵者抓走，最后被炼了丹解了剖的人不知凡几呢。” 眼看着对方脑门上似乎有汗水渗出，夏小麦继续毫不留情道：“但是就仅仅是这个‘也许’，就足够无数人疯狂的想要接近你了，甚至想要了你的命。” 江辰内心浮现出了无数自己被关进炼丹炉红烧，或者困在手术台上解剖的场景…… “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他挣扎道：“那为什么我之前的十六年人生里，根本没遇见过任何，像你说的，修仙鬼神之类的的事情？” 夏小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于胸，她微微笑起来：“是吗？哪怕一次也没有？” 江辰理直气壮直视她的双眼，点了点头。只听少女继续悠悠道： “十年前，赤发仙人行至阴间，与白二爷闲话家常，恰巧白无常就随口给他讲了个故事。” 江辰：“……” “说在人间，见到一个不认识的人类小孩，竟然胆子大到敢拦阴差办事。” “要知道各个修仙家族乃至散修，在孩子出生的第一件事就是领着孩子跟天地鬼神打招呼，认个面以后各路鬼神行个方便。这所谓‘不认识的小孩’实在是不寻常，赤发仙人当下就记在心上，回人间后便立刻去寻。”夏小麦顿了顿，仿佛是想表现出悬念：“只是之后的十年，不管多少个人寻找，也再也没听闻那孩子半点音讯。” “你猜，那孩子是谁？”少女促狭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江辰。 江辰面色不变，拿起咖啡杯慢慢啜了一口，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原来在他内心深处深深埋藏的秘密，在另一个世界中却是所有人都清清楚楚。这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将他和夏小麦的世界连接了起来。 “那为什么现在，你找到了我？”江辰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 “海上十三中。”夏小麦吐出这个名字：“你的名字出现在了今年的录取名单上。” “一个任何修仙世家都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江辰懂了，就因为这样，所以这些人就自然把他与十年前的孩子联系在一起，他又问：“那是谁把我写上去的？” “不知道。”少女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十三中的背后，是九州大陆三大修仙学院之一伯阳学园，而伯阳学院所拥有的力量非常强大，我们推测应该是学院内部的某些力量将你隐藏起来，又在这时将你暴露于所有人面前。” “为什么？”江辰一个脑袋两个大，觉得自己是一本可以用来砸死人那么厚的十万个为什么。 “没人知道。”夏小麦摊摊手：“也许只有伯阳学园里，才能找到答案吧。”见他不说话，又好心“安慰”道：“总之，你现在就是饿狼群里的小白兔，一现身就要被无数人分食殆尽啦！” “比如昨晚？” “对，比如昨晚。好在那人并未想真的加害于你，只是派了个纸兵来监视你而已。但他恐怕没想到，自己的行踪竟然被你发现了。毕竟从我们掌握的情报来讲，你应该是个潜质尚未开发的‘普通人’而已。” 夏小麦说了个口干舌燥，一杯果汁早就见了底。她抬手又叫了服务员，嘴里却没停：“不过，其他人可未必这么好心，很多人可想着先弄个半死再拉回家研究呢。” 江辰沉默下来。 眼前的少女却并不给他仔细思考的时间，直白问道：“听懂了吗？” “如果听懂了，我需要知道你的选择。” 第六章 两个任务 这种无法控制事态的感觉，很不好，让江辰心里有些窝火。 而且这样的体验非常不真实，前一刻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中考失利初中生，为未来的人生抉择而感到苦恼，可在约只有24小时的时间里，不仅他的三观被撕碎，校园女神变成了女神棍，而且对方还毫不留情跳出来告诉他：可能有那么千八百个人一直在寻找他，甚至想要他的小命。 怎么可能啊……我才16，还没有交过女朋友，甚至还没有献出自己的第一次……如果现在是日剧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去雨中狂奔……或者在麦田狂奔……在海边狂奔…… 写小说也不带这么狗血的吧…… 江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太过理智的思考这个问题，甚至他的内心都没有真正去面对这样的现实。于是他苦笑起来：“难道我有的选吗？” 夏小麦对他的回答丝毫不意外，展露出一个笑容：“这条路，看起来很光鲜，但大部分时候却身不由己。” 江辰甚至有些麻木，因为完全没有任何真实感，他甚至思绪开始无法控制的发散，想着如果是王子腾坐在这里，一定兴奋地开始迎接小说主角一般的新生活了吧…… 不……如果是那家伙，可能在接到第一个学校电话时候，就将所有的设定全盘接受了！ “好了，时间有限，我们该走了。”少女的声音打断了江辰的神游太虚招手喊来了服务员：“买单！” “走？去哪？”作为五好青年的江辰同学下意识掏出钱包，但对面少女摆摆手：“省省吧，一会儿有你花钱的地方。” 对方风格实在太过雷厉风行，丝毫不给江辰这种“凡人”以喘息机会，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跟不上这个少女的思维模式。 随着一阵风铃声叮叮当当，江辰跟在夏小麦身后走出了咖啡厅。 “所以……我们现在到底是去哪？”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夏小麦脚步不停，已经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你就想用真实身份去上学？这不亚于把一块骨头扔进疯狗中间。” 美少女总是有点生活优势，江辰眼见着一辆红色出租车越过了好几个路边拦车的中年大叔果断停在了夏小麦身边。 “师傅，海上老街，藏宝楼。” 那出租车师傅非常卖力，一脚油门让江辰整个人都贴在座椅上。 原来桑塔纳两千也能开出这种推背发射，贴地飞行的感觉啊…… 二人在车里坐定后，夏小麦从包里掏出一个袋子丢在他怀里：“喏，你忘的。” 打开一看，这不是那天宣讲会时候发的那本小册子，自己当时怕惹麻烦，根本就没带出来。放在一起的还有那个雷二爷发的什么灵药什么灸炷的……整整一大袋，江辰都怀疑夏小麦是不是将她的也一起丢进来了。 “真是暴殄天物。快认真收好，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诶。”不情愿应了一声，居然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教训了，干笑了两声，又问：“刚才你说，不能用真实身份是什么意思？” “今天，两个任务。”少女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办个假证，买个清单。” “……”江辰等他继续解释。 “我家里也是个修道家族，本着先到者先得的份，你未来的安全被我们承包了。” 江辰瞬间有一种被霸道总裁推墙角的感觉…… “但是，我们毕竟实力有限，所以向别人借了个假身份帮你入学，省得麻烦。”夏小麦又开始在包里翻找起来，很快她抽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就他。” 将少女递过来的纸打开，薄薄的一张，是一张基本资料，上面的男生与他同岁，看不出什么特别。 “你不是说，每个新生的名字都在预录取名单上吗？换了个人没关系么？”江辰不解。 “就知道你到现在也没认真看录取通知书。”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总感觉夏小麦好像横了他一眼：“这个人叫陈启，也是今年入学新生之一。” 不等江辰再问，她继续说：“最妙的是，这个陈启，收到通知书的前一个月就开始闭关了，根本不会来上课。所以我们和陈家一拍即合，将他身份借你先用用。” 说罢，等了片刻，对方却并没有回应，看过去却发现江辰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夏小麦看出他神色变化，便问道：“怎么了？” “原来，你们从收到通知书名单的那一刻就都计划好了……”沉默半晌，他将头转向窗外，低声道。 少女愣了愣，又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片刻，最终合上了双唇。 “我早该想到，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帮我。”江辰苦笑：“不过，你也并没有试图瞒我，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其实，”夏小麦摊了摊手：“如果宣讲会时候你没来，也不会那么早被盯上。是我非要叫你一起……所以，”少女的眼神变得十分严肃：“我的确该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江辰笑笑，却没有继续说话。他没办法真的对于对方的设计和利用毫不反感，也无法做到无比豁达的原谅对方。同时现在他实在是非常弱小，与对方信息极度不对称，大概弱者也没有什么权利和立场来表达反抗的情绪吧。 这种无法控制事态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不过凡事往好了想，起码夏小麦没有对他的生命安全构成威胁，这对他来讲，就已经十分幸运了。 …… 一路上再也无话，很快出租车停在了目的地——藏宝楼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那是夏小麦指挥着司机师傅，七拐八拐甚至还剐蹭了一下路边停放的小三轮车后，才找到的。 这是一栋极其老的民居——典型的海上老弄堂，古朴的立帖式木构架和回应着历史呼唤的整齐青石砖。跟着夏小麦穿过一个石拱门，进了一间小院儿。透过天井透散下来的光，正对着的是一扇黑漆漆的门。那门敞开着，只是内里似乎是一间没有窗子的厅堂，乌突突的看不清楚，而两侧的石墙蔓延着茂盛的爬山虎，绿油油在有些幽暗的院子里散发出属于植物的潮湿味道。 大门上挂着一个古旧的黄铜铃，缝隙里蔓延出一点点绿色的锈迹。少女柔软白皙的手指抚上铜铃的拉杆，轻轻摇晃起来。 清脆的铃声响起——叮铃~ “诶~~！来~啦~！！”铜铃清脆的回响还没有结束，拖着尾音的男人声音便从黑漆漆的屋里传来。随即是一串又快又稳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深灰色工装的身影从门里显现出来。 “是小麦啊，快进来吧！”那人看见夏小麦，咧开嘴热情招呼着。 “钟叔好。”夏小麦一副拜见长辈的礼貌小孩模样回应着，一边示意江辰与他一起进去：“钟叔，帮他办个证。” 屋里的光线十分昏暗，江辰花了一会儿时间眼睛才慢慢适应，他开始打量屋里摆设的大致轮廓。 这应该是一间客厅，但是却没有摆放任何桌椅、茶几沙发，墙上也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挂。唯独房间中央放着几台看起来还有些先进的数字化机械，具体是什么作用的他却看不出来。 “你们这些娃娃不是又要去搞事情吧？”那个被称为钟叔的中年男人将一双浸染了油污的棉纱编织手套戴上，嘴里却不停的念念叨叨：“要是被我发现你们要做坏事，不得告诉你家长老打断你们腿……” 夏小麦哭笑不得：“钟叔，这次真是正事，是家里拜托的，您看。”少女似乎拿出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就收了起来，江辰没有看很清楚。 “好吧好吧，谁叫我欠你妈人情呢。”钟叔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手里却不耽搁，接过夏小麦递给他的资料，就在其中一台机械上忙碌起来。 没多长时间，一张崭新的身份证递了过来，看得江辰目瞪口呆，他小声问夏小麦：“这能用吗……” 谁知夏小麦竟然白了他一眼：“爱用不用。”江辰无奈，只好乖乖把嘴巴闭起来。 “钟叔，劳烦您再帮他搓个脸！”少女力气极大，一把把江辰推到钟叔面前。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老板！推个油！” “行，来吧。”钟叔一把拉过江辰，将手上戴着的手套往地上一甩，举起两个巴掌就要往他脸上按。 “哎哎哎等等！”江辰不乐意了：“我脸上挺干净的，不用搓！” “你这娃娃别乱动！再把眼珠子搓出来！小麦子你快按着他！”钟叔似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左右两个手掌紧紧箍住江辰的脑袋，手劲儿大的让江辰觉得脑仁都要被捏爆了。夏小麦也毫不客气，竟然直接把他两只手剪到背后。 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这中年汉子也不知道是体内燥热还是怎的，按着江辰皮肤的手奇热无比，被他碰过的地方都仿佛让烟蒂烫了一般，刺拉拉的疼。而钟叔也的确是力气大，只见江辰的脸在他手里就像是一团软乎乎的白面团，整个被揉的变了形，一会儿眼睛挤成一条缝，一会儿嘴巴歪到耳朵根……他感到身旁反剪他双手的夏小麦好像在发颤，十有八九是憋着笑。 这样的单方面折辱大约持续了十分钟，最后江辰只觉得自己的脸再也不是自己的脸了，热辣辣，酥麻麻，甚至十分不愿意承认，他竟然还觉得有点舒服，。当钟叔的手离开他的脸时，内心居然有个声音在呐喊：别走啊，再揉会儿呗……” 江辰只觉得脸上持续发烫，也不知道是被搓的还是什么。 一面镜子塞到他手里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钟叔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根，一脸事后烟的表情问：“满意不？” 江辰：“……” 夏小麦对着他的脸左瞧瞧，右瞧瞧：“不错，足够以假乱真了。” 当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他手抖了几抖，费了好些力气才把镜子拿稳：这就像是童话故事或者灵异故事中的情节一般，江辰在镜子里看见了一张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脸。 那是那位叫做陈启的男同学的容貌，起码在江辰自己看来，是根本看不出差异的。 “谢谢钟叔啦！”夏小麦似乎十分高兴。 “用不着谢我，回家跟你妈说，要是她跟那个老不死的离婚了，我等着她啊！”钟叔扬了扬手中的烟，得意的扬了扬眉毛。 夏小麦的眼角非常明显的抽搐了一下，但她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走吧，陈~同~学。”故意拉长的发音，是让江辰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就要在所有的时间里不停告诉自己，他再也不是“江辰”，而是“陈启”了。 正要离开，钟叔突然一把拉住了江辰的手，脸上隐隐透露出一丝神秘：“小娃娃，这些你拿着。” 嗯？莫非修道高人看我有眼缘，要送我什么天材地宝了吗？江辰向手中看去。 那一瞬间，他内心甚至闪过了一百种猜想，但现实永远都比想象要更跌宕起伏：那是一打名片大小的小卡片，上面用着非常粗壮的字体印着：“办证：13853XXXX07” 江辰：“……” 钟叔：“帮钟叔发一发啊，小区里巷子里啥的。背面有不干胶，电线杆也能贴！！诶你俩走那么快干啥啊……” …… 出了门，江辰觉得自己好像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夏小麦笑出声：“我跟陈启也算熟，你顶着他的脸却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出戏。” “对了，说起这个……”江辰挠了挠脑袋：“你之前给我的资料也太少了，根本不足以让我去冒充一个人，何况你们这个圈子好像很多人互相之间都认识。” “当然不只那么些，”夏小麦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给你微信发了个网盘链接，里面有大约30个G的文字影音资料，你回去慢慢看。刚出生时他爹娘给拍的小视频啊，每次深夜在朋友圈里的无病呻吟啊，曾经甩过他的女道友的照片啊等等，应有尽有。” “呃……我以为，你们不是世外高人吗？也……需要用身份证吗？还用录像机什么的？”江辰听着夏小麦的话，总觉得特别的别扭。 “当然了，与时俱进嘛。喜欢神神叨叨出世隐居的道友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人也是享受着科技改变生活的魅力的！”说罢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朋友圈的界面塞他手里：“你看，卖大宝剑的，进口海外法术棍子的，走私千年神兽蛋的，还有卖文玩的，什么灵蜂蜜蜡，净化菩提子……” 江辰好奇接过，向下翻了翻，就看见了一张照片，背景是滚滚天雷，地上趴着个被劈的半焦的老头，旁边还配了一段话：“扶我起来，我还能再渡劫！” 呃……继续往下翻，是一对男女，看起来年纪相仿。男的被女的抱着，手里还拿了张证书，配图文字是：“我家宝贝已经炼体四重啦，为你骄傲！” “别误会，那是张仙姑和她孙子。”夏小麦瞟了一眼随口解释道。 江辰：“……” 再往下……是一个头像特别好看的小姐姐，连发了九张图，似乎是个有点像天平形状的摆件各个角度的照片，配文：“今天是我和二师兄在一起的80周年纪念日，师兄送了我帝巫师手工打造的三清铃！爱你呦！” …… 嗯……江辰擦了擦额头看不见的冷汗。好像……这些神仙道侣们的生活，除了看起来中二一点，和凡人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竟然也有微商晒娃秀恩爱什么的，跟想象中断了七情六欲眉眼间全写着看透人世沧桑的神仙形象，完全不一样啊！ 将手机还给夏小麦后，江辰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修道者，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 江辰也许还没有意识到，这时候的他，内心深处已经对这个未知世界萌发出深深的好奇和探索的欲望，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只有他自己慢慢去寻找了。 “接下来去哪？”江辰问夏小麦。 “刚才给你的小册子，里面夹了张开学物品清单。” 翻出刚才夏小麦递过来的袋子，将宣讲会上领取的册子拿出，果真看见有一页上写着“入学必备文具清单推荐（天正文具倾情赞助）”。 “这些大部分都可以在藏宝楼买到……不过有一个问题。”江辰总觉得夏小麦笑的不怀好意。 “问题就是你的零花钱够不够咯？毕竟有些法器可不便宜。” 只见清单上写着： 三元三合综合罗盘一只 空间乾坤环一副 华盖斗灯一盏 古铜币若干（入门建议乾隆通宝） 天蓬尺一根 画符纸若干 灵宝笔一杆 古铜虎符一张 …… …… “这……清单不短啊。”江辰心里没底，虽然因为家境原因，他零花钱比同龄人要宽裕一些，但是这些东西光看名字都能感觉到一种千金难买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对自己钱包里那点东西没什么自信。 “如果买不起怎么办？”于是他非常直白的表达了内心的忧虑。 “嗯……最好是买全啦，毕竟大多数都是课上要用的东西。不过价格方面还好，因为都是初级法器，也并不算特别贵。如果你实在有凑不全的，我去家族库房里帮你领两个。”夏小麦此刻表现出的贴心与前辈关怀让江辰内心热泪盈眶，只听少女继续说：“其实也可去某宝淘一淘，上面也有很多私人制作的法器，便宜好用。” 顿了顿，加了一句：“不过假的蛮多的，据说鼎鼎有名的子车长老曾经就巨额买了个劣质的穹幡，积功德时候差点没把野鬼给烧化了……气得子车长老把卖家手刃当场……” 江辰觉得这话自己真没法接，只能干巴巴说：“不然我们先看看……实体店？” 夏小麦笑呵呵在前面领路：“放心吧，藏宝楼里有伯阳学院的唯一合作全国连锁店铺，拿学生证可以统统打八折……” 江辰只觉得前一刻，自己还以为要加入世外高人虚无缥缈的行列，下一刻便瞬间沦落为去市场买菜还要讨价还价的中年阿姨，于是他尽量保持着平和的面部表情与身边的少女一起进了藏宝楼。 第七章 天正宝具 虽然离钟叔的小院也就几条街道的距离，但藏宝楼的氛围却是截然不同。 这栋有着白色外墙，飞檐斗拱的六层建筑位于海上市的中心区域，紧邻着当地最受欢迎的旅游景点。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周末，附近都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这段时间是暑假，放假的熊孩子们，夕阳红老年团等等群体将附近街道挤了个水泄不通。两人在人群中费力的向前挤着，江辰十分不解：“你们为什么要把店开在这种地方？” 按照一般套路来讲，这种神秘的店铺不都是应该在那种没什么人经过的胡同小巷里，买东西也要暗搓搓对个暗号什么的。 夏小麦的回答十分简单：“天正的人是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宝具商，平时他们也卖些普通人的古董古玩，这里毕竟客流量比较大，游客什么的冲动消费也多。”被人流推着向前行进中，少女索性更详细一点介绍道：“可能你想象不到，基本上有点规模的古玩市场，都有天正的人摆摊，只是这边通往总店，东西最齐全折扣活动也最多，而且恰好离钟叔家比较近。” 说罢又感叹般的说：“现在天正家的年轻人还开了网店，本来是想方便道友们，只是大部分的老前辈还是不太能接受新鲜事物，所以网上生意颇为惨淡，只一些普通的宗教用品之类销量还行的。” 讲到这少女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出声：“上次听人讲，说曾经有老前辈闭关出来，拿着唐宪宗那时候的飞钱，跑去银行非得让人家给兑成银裸子，银行不肯，差点没打起来，后来银行都报了警。” 江辰听得有趣，也跟着笑起来：“但是，那种东西应该算得上是古董了吧。” “那可不是，后来被一个当铺给买走了，当时老爷子乐的不行，结果人家转手就翻了几倍……这种事情太多，天正派的人看中了其中商机，干脆开了个连锁典当行，专门帮道友们回收挂卖些跨年代的物件，价格公道，深得人心。” 江辰在心中默默记住了这个天正派：听起来应该是一群跑偏了的神仙，不热衷修仙却热衷经商，在这个圈子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终于，二人走进藏宝楼。 一楼珠宝杂件，二楼木器，三楼石头，四楼是可以个人承租的地摊。夏小麦领着江辰直奔楼里唯一一个货运电梯——这电梯有些年头了，外面显示楼层的灯完全不亮，看起来似乎是坏了的样子。少女伸手在上下按钮上点按了一阵，只听“叮”的一声，伴随着内里的滑轮摩擦钢绳声音，电梯开始运转。 货梯内里被贴或是印了很多小广告和涂鸦，江辰索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钟叔的小卡片也贴了上去。 “记住，你是陈启，别忘了。”夏小麦再次低声嘱咐，同时在电梯按钮上同时按下了“1、3、6”层。 刚要答应，可电梯瞬间下沉，就似乎是在做垂直落体一般，敦的一声，砸到了地底。震得江辰膝盖发麻，头昏脑涨。缓和了好一会，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他抬头看了一眼电梯屏幕，上面显示着：B4。 B4？这里还有地下四层？ 电梯门外正对着的就是一家灯光明亮的店铺，和江辰想象的不同，整个店铺的装修十分现代，对着电梯一侧的外墙都是由玻璃落地窗组成的，内部是设计精巧的货架供人向逛超市一样挑选，最后排队到收银台处统一结算。整体的店铺是简洁明了的木头质感，里面还站着几个脸上挂着职业微笑的导购员。 如果不是那些导购员都是穿着浅褐色的道袍，脚底还踩着一双十方鞋，江辰甚至会误认为自己走进了无印良品。 不过这个店铺占地面积有些过于宽广，江辰甚至隐约觉得这样的规模不是藏宝楼地下可以容纳的。而一整层都只有这一家店，门口是光线柔和的灯牌，写着：“天正文具”。这应该就是之前夏小麦给他讲过的伯阳学员什么指定供应商了吧。 江辰二人走进去后，立刻有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跟了上来：“请问二位道友有什么需要？不管是各色服饰、法宝器具、功法拓本，敝人都可为二位介绍一二。” 夏小麦笑笑：“多谢了，我们来看看文具。” 清秀小道士听到这眨了眨眼睛：“莫非二位是伯阳学院的新生？”见少女点了点头，对方似乎态度一下子亲切了起来：“这可巧了，那算起来我还是你们学长。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祝元青，也是伯阳学生，是四川六分校的，今年高二啦。这几天在这做暑期实习的。” “我叫夏小麦，这位是陈启，我们都是今年海上十三中招的新生。”夏小麦介绍到，江辰也向对方礼貌点了点头。 祝元青笑着拱了拱手：“原来是吴越夏家和陈家的同辈道友，幸会了。”说罢又似乎想到什么，凑近了小声问：“别怪学长八卦，到处都在传，说你们十三中今年招了个……” 江辰立刻警惕起来，脊背略微扳直。夏小麦蹙了蹙眉，打断了他的话：“谣传罢了，可信度不高。学长还是先领我们看看文具吧……眼看天都要黑了。” “对对对，看我光顾着八卦……二位快跟我来。”祝元青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微的不合适，但他为人态度舒服自然，这样一笔带过，领着二人来到了靠里侧的一个货架。这个货架上摆着一个个半透明的丝绸包裹，包裹上还系着粉红色蝴蝶结。之见那货架上贴着大大的促销牌：SALE*20% off*/八折促销！ 咦？ 从走进店铺开始江辰就发现，这家店铺的所有指示牌、价码标签几乎都是中英双语，甚至在长剑、八卦、折扇、罗盘等柜台，还有日语标注。 “这两天来买文具的新生还挺多的，所以天正文具针对各个学院的指定清单打包销售，打包后的商品价格直降百分之二十，而且凭借学生证在结算时还有八折的折扣，还是很划算的。”祝元青十分殷勤的介绍道。 “挺好，那就这个吧。”夏小麦依然延习着非常简单粗暴的风格，随便拎起一份就奔向收银台， “诶，不再来两套备用的校服吗，学校只发两套，很容易穿破的，这是学长真诚的建议啊……”江辰怀疑祝元青这个实习生应该靠着销售提成吃饭，跟在二人身后滔滔不绝推销着店里的其他商品。 “还有这个妖兽扭蛋，有5%的概率能开出稀有神兽哦，上次我亲眼见到一位顾客开出了一直雏凤……” 只可惜在最前方走的虎虎生风的这位少女，在逛街这件事上似乎并没有女人惯有的留恋与不舍，她回头对着祝元青甜甜笑：“多谢学长，这些就够了。”将祝元青剩下的话全都塞回了肚子里。 再一次，夏小麦又拒绝了江辰掏出银行卡打算结账的举动，非常雷厉风行的付了钱。 “你的银行卡不能用，会留下记录，回去转账给我。”走出天正文具后，夏小麦将包裹扔进江辰怀里，这才说出缘由。 江辰看着巨大的购物袋和袋子中的小票，只觉得钱包迅速就瘪了下去。 贫穷的感觉……很空虚。 “一会儿，你拿着刚才给你的证件，去办两张银行的借记卡，用现金存些零花钱进去。”江辰都一一点头应下。 走出多宝楼后，夏小麦伸了个大大懒腰，随着她的动作，从背心的下摆露出一些少女柔软的腰肢。 “任务成功完成！！咱们就散了，各回各家吧！” “等一下……”江辰指指自己的脸：“我就一直这样子？王子腾会报警说我失踪的……父母如果突然回家，也没办法解释吧！” “怪我怪我，险些忘了。”夏小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指甲盖大小的，被叠成三角形的符纸，递给江辰：“简单的小障眼法，让对方看见你想让他们看见的样子，不过只对无灵者，哦，也就是凡人有效。”不知是不是江辰的幻觉，总觉得夏小麦对他的态度似乎比以往要亲近了许多。 “贴在耳后就行。不过，回家的路上不要用。” “为什么？” “上次去你家里后，我发现你的住处被人拜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施法的人很强，我猜应该是十年前将你隐藏起来的那个人做的。总之，如果没有人引导的话，别人无法找到你的住处，哪怕曾经去过也不行。上次我也是因为有王子腾引导，才能找到你。” “所以，在外面还是用陈启的脸比较安全一些，免得被人跟踪。” “还有，你这个样子只能维持一个月，以后每个月要去找钟叔捏一次。”又仔细想了想，确定没有其他要嘱咐的事情，少女摆摆手：“好了好了，我还有家里的功课没做完，就先走了，下次见面恐怕要开学啦，有事微信联系！” …… 和夏小麦分开后，天已经摸黑，银行卡的事情只好改天再办。江辰坐上回家的地铁，突然觉得身心俱疲。 这几日接收到太多的讯息使得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接到那通电话开始，几乎可以说是一刻都没有闲下来，这会突然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整个人也好像要散架了一样。 一天前，他还决定拒绝十三中的录取通知，如今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真的就像夏小麦说的那样：“这条路，看起来很光鲜，但大部分时候却身不由己。” 将手中沉甸甸的袋子抱在怀里，江辰在地铁上缓缓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 下地铁时夜幕早已降临，高楼大厦的灯光璀璨将城市照亮宛如白昼。江辰抬头看向千万家星星点点灯火亮成一片，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普通的柴米油盐，又上演着多少人生的大起大落。 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家中走去。 只是这种复杂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仅仅在江辰刚打开家门的一刻就毁坏殆尽。 “辰辰~~！你回来了！”王子腾从厨房里跑出来，身上还系着一条围裙，一副小媳妇样往江辰身上冲。 江辰毫不犹豫，抡起手中的塑料袋朝着这厮脑袋上砸了过去，心中暗自嘀咕：昨天夏小麦是不是下手太狠，给这货打傻了…… 王子腾捂着脑袋却向江辰身后看去：“夏小麦呢？没跟你一起回来？”然后委屈巴巴：“我还有很多事想问问夏道友呢……诶你手里拎的什么东西？” “咳咳”见到王子腾对自己手中的袋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江辰干咳两声，只得强行转移话题：“先别说这个，你到底，在我家厨房干嘛？”因为平时家里没有其他人，所以江辰放了一套备用钥匙在王子腾那，对方也十分自然的经常来他家翻箱倒柜蹭吃蹭喝。只是这人一向善于不劳而获吃了就跑，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竟然下厨房？？ 最可怕的是，厨房里的景象和味道完全不亚于一次生化爆炸，呛得江辰眼泪直往下流。 “那个……”王子腾挠了挠脑袋：“我妈炖了老母鸡汤，让我给你送来一份。结果你一直也不回来，我就想着热一下……” “你是说”江辰斟酌着问：“这一切，仅仅是你，热个汤导致的？” 王子腾似乎内心十分愧疚，于是一副乖巧样点头，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加了点那个……天材地宝……” 江辰用手指按了按眉心，他根本没有兴趣知道这个中二病找了些什么东西加到了他的汤里，他只庆幸仅仅是厨房炸了，不然万一汤真的被他喝下去，那岂不是很难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行了……”实在看不下去王子腾这个将近一米九的汉子非得摆出那副娘们唧唧的样子，只感觉自己昨天饭都吃的有些多：“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帮我谢谢阿姨的汤。” 王子腾一脸大写的不乐意，江辰将他向外推，他用力扒住门框：“诶你怎么一回来就要赶我走啊……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吗！你出去这么久干嘛了啊，你和夏小麦到底咋回事啊……别推别推……你手里拎的到底是啥啊……”絮絮叨叨连环问的王子腾被江辰硬塞出了门。 砰。 门关上，全世界清静。 不过经过这家伙一闹腾，江辰也没有心情再悲天悯人，索性一股脑将今天买到的东西全都倒在了茶几上。 天正文具的包装非常贴心，每一样法器都用小纸盒单独包装，似乎还考虑到了新手修仙者的使用问题，每一个上面都有印刷精致的简单的介绍和使用说明。于是江辰掏出手机，打开搜索页面，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输入进去，想详细了解一下相应物品的渊源和历史，但是查询的结果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就拿最简单的斗灯来讲，网络上的释义是：“斗灯，是道教举行祈安礼（拜）斗科仪时所用之物。斗星司生司杀，执掌人之寿夭、富贵、爵禄。根据人的出生时辰，科仪找到自己的本命星官，礼斗法会目的是为人消灾解厄，祈福延寿。”应该是用特殊方式进行拜访以祈福。 但是天正的小说明书上却写着：“斗灯（华盖式），提供驱散林木瘴气、恫吓低级妖兽效果，常用于深山修炼、草药采摘、妖兽捕捉等野外作业，更是避世隐居居家旅行必备法宝。” 也有的物件，其说明书上的含义不甚明确，乃至晦涩难懂，让人摸不到头脑，就拿天蓬尺为例，网络释义为：“《道书援神契》有云:古者祓除不祥有桃枝，后羿死于桃棒，故后世逐鬼用之，今天蓬尺是其类也。天蓬尺为道教仪式上面镇坛辟邪的法器之一，不可以胡乱使用。通常用于设法坛、做科仪斋醮时陈列、使用。”大概的意思就是设法谈或者相关仪式时候使用。 但是说明书上却写着：昔上清紫微宫北极尊都天大元帅天蓬真君降传之法宝，以攻击态论，一者打魂、二者击魄，降魂儡之秘宝；以防守态论，蠲除疾苦，北斗南移。 不仅仅是斗灯和天蓬尺如此，其他的几样法器，除了画符纸和笔之外，几乎都与网络上查询的道家器具用法不同。 江辰继续翻看着，直到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副乾坤环。 乾坤环，又称为乾坤圈或是阴阳环，是两个互相穿插的环形法器，可以用来把玩，其中暗含道法自然玄妙真理，代表乾坤本源、福祸因果、阴阳性命。而从天正买来的乾坤环非常精致，大概只有戒指大小，双环相套，旋转顺滑，且每个环不是单纯的圆形，而像是一根纤细的长方体金属条状，不停扭转，首尾相接。其上刻有十分细微且密密麻麻的文字，江辰努力辨别了一会儿，应该是自己不曾涉猎的某种有一定年代感的古文字。 说明书上写：乾坤环（又称阴阳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暗含天地玄机，扭转阴阳真理，通常该法器包含小型储物空间，亦可与固定法阵相连。用法：套于某身体部位，转动环体，随念而动。 江辰看了看这个乾坤环的大小，不由得内心腹诽说明书上那句“套于某身体部位。” 说的好像还能套在手指之外的地方一样……嘿嘿。勾了勾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略微奇妙的笑容，江辰将乾坤环套在了左手食指之上。 原本这幅乾坤环的内径大小应该是比江辰的手指要更长一些，所以刚套在手上的时候明显有点松，可神奇的是，就在江辰产生“有点松”的想法后，那乾坤环非常自然的锁紧了，直到刚好与江辰的手指弧度吻合，贴在手指上不至于滑落也不会太紧，伸手去摘，却是卡在骨节上。 江辰觉得有趣，想摘下来再仔细观察一番，那乾坤环仿佛接收到了他的想法，自然松动，从他手指上脱落。 莫非这是……靠着意念控制的法器？这样猜测着，又再尝试了几次，果然每次都随着他的意念要求，乾坤环也做出形态大小上的变动。 再次戴在手上，江辰右手轻轻触碰上乾坤环，触感十分温暖，似乎比它看起来的金属材质要温润许多。意念及处，闭上双眼，几乎不费任何力气，江辰就感受到一小片空间。 那空间不大，但是有些昏暗，一眼望去空无一物。 第八章 巴蜀神兽 江辰手指依旧触碰着乾坤环，缓缓睁开双眼。 十分奇妙的体验。虽然眼前的景象依然还是客厅，但是意识的一部分却依然在乾坤圈内的空间里，这种意识被分成两份的情况很特殊，如果要转换成画面的话，就仿若能看见明暗两个空间里，各有一个自己的身影。如果大脑要同时控制两个意识做不同的动作，就会出现非常困难的情况。 比如说，江辰尝试将雷二爷的温灸炷放入空间内，首先需要在让现实世界中自己真实的身体拿起温灸炷，递给乾坤环中的那部分意识。而当他想象这个动作时候，乾坤环中的自己也作出了同样的动作，导致两方都在尝试“递出”的动作，却无人接收。看来空间法器的使用并非像他所想象的那样，只要一拿到到便无师自通随意使用，还是需要多加练习才可。 江辰想起之前很流行的一个手脑协调游戏：桌子上放一张纸，然后左右手都握着一支笔，尝试在纸上左手画圆形右手画正方形。每当尝试将两个图案都画好的时候，江辰总会把圆形画出棱角，正方形也显得有些圆润，这大概是一样的感觉吧。 索性再次闭眼，将全部意识进入乾坤环，再次仔细观察起这个空间。 乾坤环内与他想象的不同，并非是虚无缥缈的空间，而是一间在天然洞穴中雕琢出的房间。其中三面墙壁看得出被某种粗糙的工具在洞壁上敲磨打平，手指摸上去能感到凹凸的坑痕。而第四面墙壁却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墙”，仔细看去应该是在山洞的洞口落下的一块巨石，严严实实的将整个洞穴封死。而在洞内地面上插着一支铸铁高脚长明灯，灯碗中却不是常见的杉树油脂或是松油，而是一块散发柔和光芒的石头，正是这块石头为整个房间提供着略显昏暗的光源。除此之外，洞内还摆放着石桌、石椅还有一张石床，床上还铺着稻草。江辰伸手摸上去，却摸了个满手的灰尘，且触手处草化齑粉，看起来实在是应该有些年头了。在洞穴深一些的地方摆着几个木质的箱子和柜子，都因为长时间的搁置和潮湿看起来摇摇欲坠。江辰有点洁癖，但还是强忍着打开看了看，大部分都是空空如也，但唯独其中一个，却着实把江辰吓了一跳。 那箱中装有一具森森白骨。 虽然由于常年的腐烂和风化，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但看到同类尸体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受是与生俱来的，江辰非常不适的移开了眼睛，将那箱子合上。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深深呼吸，长长叹了一口气。 洞口的巨石缝传来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远处似乎还有一两声隐约的狼嚎，却显得洞内更为寂静。 不管是太过于真实的岩石纹理、湿润空气以及陈旧还带着点霉味的年代感，还是洞外传来的声响，都让江辰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空间法器并非如他想象的一样，是一处虚拟的、或是利用法术凭空构筑出来的空间，而是可以通过意念连接，通向某个真实存在的地方的。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乾坤环的制作者，应该是在某个深山老林中找了一处山洞，通过某种方式设置了与乾坤环的意识连接后，将巨石砸在洞口，彻底封死。 不得不说，对于存放物品来讲，这种做法还真是挺保险的。 不对……如果是这样，那完全没必要在山洞里设置床铺吧……对于这一点，江辰百思不得其解。 将意识从乾坤环中撤出，江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上居然也沾满了灰尘，竟然和乾坤环中的意识体一样。 呃……该不会是将乾坤环里的灰尘给取出来了吧…… 苦笑着洗了手，又研究了一下清单上剩下的几样法器，大多数都都比较好理解，只是其中几样是需要“灵”来调动，自己稍微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看来只有等开学之后系统性学习了。 对了，得把被自己扔掉的录取通知也捡回来吧。思及此处，江辰不由得感叹，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前天还弃如敝履，今儿个自己就要去翻垃圾桶了。 但当他将目光移到垃圾桶上时，却整个人都愣住了——垃圾桶，空了。 很快他冷静下来，按照夏小麦的说法，应该没有人会轻易进入他家门，更何况他的录取通知书几乎等于一张催命符，其他人根本没有来偷盗的必要。大侦探福尔摩斯曾说过：首先要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那其余的，不管多么离奇，难以置信，也必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所以如果仔细想想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 一个电话播出去，很快手机中传来了王子腾半梦半醒的声音： “喂！干啥！” “你有没有动过我垃圾桶？”江辰直入主题。 “靠……就这事儿？今儿个早上看到它满了就随手给你倒了……” “……” “行了，不用感动了，想谢我挑白天行吗，睡觉呢……” 被挂断了…… …… 应该……没有太大关系吧，毕竟自己本来也是要用别人的身份去入学。江辰扶着自己胸口安慰自己：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四大皆空四大皆空…… 看看钟，已经凌晨一点多。放下手中的东西，江辰决定还是早些休息。毕竟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不管怎么样，狗命重要，千万别先自己熬夜猝死了。 脑海中不停略过这几日发生的种种，江辰很快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出门去了银行，先是在ATM上将剩余的零花钱都取出，又存进了用新身份申请的借记卡中。整个过程江辰有些战战兢兢，好在一切顺利，似乎没有人他的新身份证有所怀疑。 接下来是超市。 江辰是个十分爱干净的人，自从昨天在乾坤环中摸了一手的灰之后，就一直对这个乾坤环中的整体环境无法忘怀。于是在超市买了扫帚、拖把、地面清洁剂、水盆、两对粘性小夜灯、一床空调被、床上四件套、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防潮收纳盒，外加上整整一箱除湿剂…… 一个人费了老大的力气将这些东西搬回家，已经过了中午。简单吃过饭，江辰决定针对乾坤环来一场勤勤恳恳的大扫除。 可惜内部环境比较原始，完全没有电源，否则用抽湿机和吸尘器会迅速的多……也不知道未来有没有必要搬一台柴油发电机进去…… 胡思乱想一番后，还是老老实实搬起东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耐心坐下来，摸索着如何能更熟练地将眼前的东西移动到乾坤环中去。 按照说明书上说，只要用意识想象将物品移动，就会自动出现在空间中，可实际情况确实完全不同的，也不知是他的精神力量不够强大还是怎么样，不管他如何练习或者集中注意力，都无法达到想要的效果。 也许是东西太大了？江辰决定从小物件开始试验。果然经过手指的摩挲和意念的集中，一枚硬币很快便进入到了空间中。 经过再三反复试验，他发现似乎对想要移动的物品外观越熟练，成功的几率越高。比如想仅仅靠触碰或眼神去收起一支拖把的话，几乎无法成功。但倘若用手完整的抚摸并感受拖把的形状、触感，成功的可能性就高了许多。 如果此时开启路人视角，江辰无疑行为有些猥琐，只见他闭上双眼，像抚摸情人的头发一样深情的抚摸拖把、清洁剂等物品……直到他们从房间中消失…… 靠着这个又慢又笨的方法，他终于将所有的物品移动到乾坤环当中。 但此时，他产生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能不能，把自己整个人也移动到空间中去？按照刚才的办法也许真的可以奏效，毕竟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最为了解，理论上来讲应该没问题。 几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而且很快就出现了两个两个问题： 1、如果自己带着乾坤环一起进去，那自己到底是在乾坤环内部，还是外部呢？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悖论，或是一个无限循环的结局。 2、如果不带乾坤环一起进去，那么要如何从那山洞中出来呢？倘若没有办法，恐怕只会生生的饿死在里面。 他又回想起山洞里那副白骨，到底还是放弃了想冒险一试的想法。 轻轻闭上眼，将右手手指抚上乾坤环，意念再次来到乾坤环内部。之前在超市买的清洁用具等等都已经被传送进来。深吸一口气，江辰撸起袖子开始打扫。 贤妻良母江同学擦了一遍地板、墙面、桌椅，将石床换上传单被罩，摆除湿剂，防潮收纳盒……终于洞内环境变得清爽干净许多，又挑了几处相对比较光滑的石壁贴上长亮小夜灯，甚至还有了一点点家的感觉。 这一番劳动下来，都不知外面的世界究竟过了多久，好在意识的强度比肉体要高上许多，并不觉得疲累。 好。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大任务了。 站在那装有白骨的箱子边，犹豫着要不要动手。这个箱子的位置实在太过显眼，江辰可不想每次意识进入空间受限都要意识到这里有一具尸体……但是他又不能将箱子搬出去，如果他那样做了，那恐怕就不单单是观感不适这样简单的问题了，弄不好要引来警察的询问什么的…… 算了，还是将它移动到角落里去吧……江辰双手合十心里默念：这位道友，愿你安息……罢了便伸手去推。 就在他的手马上要触碰到箱子的一刻，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惊得他手一缩，连续后退几步。 几乎是霎时间，从箱子背后的空隙中跳出一只生物，只见它整个挡在那箱子面前，弓起脊背，身上的毛都炸开，露出尖牙，发出威胁的声音。 本来是极具杀伤性的神态，却有点违和。因为这生物似乎……有点小？ 那生物尾巴高高翘起，在尾巴尖上的有两圈黑色毛发，除此之外通体白色，十分蓬松柔软的样子，它眼中瞳孔竖成两条细线，两只耳朵尖尖警惕的朝上伸展。 好像是……一只猫？ 除了耳朵有些大，尾巴有些长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生物是一只也就刚两个月大的小奶猫。虽然它非常努力的在表现出凶猛的样子，但却实在是毫无威胁力。 自己刚才就是被这货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江辰哭笑不得，再次走上前去。可随着他脚步的逼近，那只小生物愈发显得张牙舞爪，发出更大的威胁声。 “好啦，小家伙，别怕……”他蹲下来，试图降低对方的敌意。不过这只小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上次自己来的时候它还不在这里，总该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吧。 江辰将眼神移动到了箱子上，刚才这小动物就是从那箱子后面钻出来的……所以那里一定有些什么。 不顾对方反对，他再次接近那只动物，这次干脆深处两只手穿过小猫的腋下，将他举了起来。 “喵——！”随着一声凄惨的叫声，他的手臂被对方抓了两爪子。只是江辰现在是意念体的状态，这只小猫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他。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索性将小家伙强行抱在怀里，还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猫拼命挣扎，极不情愿，却奈何不了他。 于是他就这样抱着小兽，向箱子背面看去。 果然，箱子背面并没有完全靠在墙上，而是留出了一条细微的缝隙。仔细看去，似乎有一块巴掌大的阴影。他想放下手中的小家伙，将箱子挪开看看究竟，却发现这个小东西不屈不挠，只要稍微放松一点，就挣扎着向外跑…… 这样不行。江辰只能维持抱着小猫的姿势，缓缓睁开双眼。 果不其然，这只小家伙随着他意识的转移，来到了现实中江辰的怀里。在他明亮的房间里，小动物的样子更清晰了，一双碧绿的大眼睛愤怒的盯着他，又踢又踹。 “嗯……等会再处理你的问题。”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将这小猫塞进去关好。眼看着它着急的用爪子挠着抓着，肉垫拍在玻璃上印出一个个清晰可见的猫爪印。 江辰：“……” 将注意力收回，他再次触摸乾坤环，回到空间内。 这次再没有任何生物阻拦，他成功将那个装有白骨的箱子推到山洞角落。而移动开箱子后，在山壁上露出了一个小洞，只是那小洞太小了，几乎只比他的手掌大一圈。 看着明显人工雕琢的痕迹，不知是谁在这里挖出的洞……是箱子里的那个人吗？可惜死人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也许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了。 他趴在地上，往里看。可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到。 用意识拿出手机，用闪光灯向里照去。似乎岩壁很厚，但已经被打穿。另外的一边是一片很大的空间，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只有一些未知的东西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微弱的光亮。 看来那个小家伙就是从这里钻进钻出的。 算了，看来短时间内弄不明白石壁那侧到底是什么地方了，好在原本只是用来储物的话，这个山洞已经足够了。不能把那小家伙留在外面太久，必须要及时处理一下。 意识拨回现实，看向阳台。 那只猫看见他睁开眼睛，一副成精了的样子立刻用两只后脚站起来，整个贴在玻璃上拼命拍打。 尖细的嗓音响起，玻璃后面那家伙正张着嘴吧叫，然后它叫出的却是—— “放老子出去喵~！！！” 江辰：“……？” 他走近玻璃，蹲下来，也整个贴在玻璃上，满脸不可置信看着那只怎么看都是一只小奶猫的生物：“你……你会说话？” 砰砰砰！ 那小动物看他接近，不由得更为激动，又用爪子连着拍打着玻璃：“愚蠢的凡人！！放老子出去喵！！不许你动我主人喵！！” 主人？ 它说的该不会是那个箱子里的白骨吧……按照那山洞的古旧程度来讲，搞不好那个人死去时自己都还没有出生呢。这小家伙看起来也就两三个月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跟箱子里的白骨联系在一起吧……不不不，是自己又在用凡人的观念看世界了，这猫都说话了，就算活个上百八十年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莫非是修炼成仙的灵兽之类的？江辰其实对修真界的神秘生物没有什么概念，全凭自己脑补。思及此处，江辰看向那小猫的眼神都敬畏起来，所谓真人不露相说的就是这种家伙了吧…… 怀着崇敬的心情，江辰将阳台门打开了一条缝，正想问问对方的来历，结果那小东西居然“哧溜”一下，钻到了沙发底下。 江辰：“……”请给我有点灵兽的威严。 俯下身，看向沙发底下靠着墙警惕看着他的小家伙，江辰轻声呼唤：“那个……灵兽前辈？” “呸！乱叫什么喵！人家是神兽喵！” “呃……敢问猫神兽前辈……” “呸！你才是猫喵！你全族都是猫喵！” ……江辰内心一万个委屈，龟龟，是你自己句句都带喵的吧…… “咳咳，敢问，神兽前辈如何称呼？” “喵……本仙……本仙忘了喵！” ……这都是什么鬼神兽啊！不管了！江辰实在没有伺候猫，哦不，是伺候神兽的经验，干脆拿了一根鞋拔子，向沙发下面捅去，嘴里还喊着：“神兽前辈你出来啊！” 沙发下面自称神兽的猫精被硬生生用鞋拔子给赶了出来，他很怂的一边跑一边叫着：“格老子喵！！你给我等着喵！！” 啧，还是个巴蜀猫。 一人一猫就这样在房间里展开了追逐大赛。 只是那位神兽前辈实在是体格太过娇小，又对地形不够熟悉，没有几个回合就败在了江辰的手下。 抓着这巴蜀猫的后颈，江辰将对方整个提了起来，阴恻恻地笑：“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巴蜀神兽啊！” 第九章 神秘文字 在挣扎数次无果后，小家伙终于宣布投降，并保证不再乱跑。江辰将它放在沙发上，对方非常不满的用舌头梳理自己的毛发，间歇还要拿眼睛剜江辰一眼，看得他哭笑不得。 看着那一小团毛茸茸在沙发上拱来拱去，实在是可爱，江辰摸了摸他的头，果不其然又被龇牙咧嘴了一番。 无奈他只好放开了手：“神兽前辈，我有许多问题想向您请教。” “别烦老子喵，舔毛呢喵。” “前辈这幅样子真的太像一只猫了……”看着对方不仅转着圈的舔着自己，似乎还隐约发出呼噜声。 “老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喵，还不是太久没见阳光没吃东西喵！” 莫非这只猫一直以来都被关在乾坤环里面吗？江辰感到不可思议，试探性的问：“嗯……前辈是在那个山洞里呆了很久吗？” 对方不以为然：“主人睡着啦，我要等他醒来喵？” “主人？是箱子里那位前辈吗？” 小猫瞬间站起，脊背又再次弓起，就像在山洞里第一次见面那样：“不许碰我主人喵！” 江辰突然觉得这个小兽也有些可怜，但他有些不解，难道神志如此开化的生物也没有办法理解死亡吗？于是尽量放缓了语气试图安慰对方： “放心，我不会对那位前辈做什么的。”见小家伙似乎略微放松下来，又斟酌着说：“只是……他可能醒不过来了。” 对方没有想象中一般激动，也没有十分悲伤。小猫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竟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一只小奶猫对着自己冷笑，这样诡异情景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只见那猫一脸成精的样子嫌弃的看着他：“凡人懂个屁，喵！” 江辰原本积攒的那点对它的可怜心情扔了个精光，笑了个前仰后合：“好好好我不懂，我不懂……” 笑了一阵，想了想又说：“那个，前辈，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喵。”小兽开始没羞没躁的舔自己的猫蛋蛋。 “山洞里那位前辈不知是何人？为何你们被关在里面？” 结果对方的回答极其干脆：“忘了喵。” 见江辰一脸不信，又多说了两句：“这么多年没吃没喝，本仙现在比较虚弱喵，很多事情也记不清楚了喵。” “好吧……”本来他脑海中有那么一点点希望，毕竟自己身世如此离奇，按照主角光环来讲，捡一只神兽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然而却捡了一只一问三不知，弱到自己这个普通人都能随手抓住的小白猫，现实总是比艺术要骨感许多啊…… “那个……不知前辈未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喵？” “就是……之后去哪里，有什么安排之类的。” 谁知那家伙非常不客气的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整只猫一趴，爪子勾上沙发上的靠枕，一副无赖样：“老子哪里都不去喵！你这个凡人拿着我主人指环喵！我要在这等主人醒来喵！” 江辰：“……” 指环？是指乾坤环吗？自己就这样被赖上了？ 对方爪子一挥：“愚蠢的凡人，给老子来条黄花鱼喵！再给本仙收拾个洞府喵！” 他算是明白了，天正卖自己一个二手乾坤环，里面不仅有个死人，还附赠一直脾气无比大能耐没多少，自称神兽但只会游手好闲的猫科动物。只可惜他算不上猫奴，实在没办法真的对这个战斗力只有五的巴蜀神兽俯首称臣，于是他决定争取自己的身份地位：“那个……一直这样前辈前辈的叫也不方便，不如我给前辈起个名字吧？” 本以为对方会十分反对，没想到这小家伙立刻表现的非常有兴趣：“算你懂事喵！本仙要那种，听起来就威风八面，非常有文化的名字喵！” 啧，还要有文化……江辰想了片刻：“陆游曾经写过一首诗，是描写项羽的，里面有一句话叫：‘八尺将军千里骓，拔山扛鼎不妨奇。’，你觉得八尺这两个字怎么样？” 那小家伙明显没听懂，但是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哼，凑合吧！本仙勉强接受了喵！” “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八了！”江辰拍拍八尺的脑袋，不顾对方反对，扔下这句话，去冰箱给这个小祖宗找鱼了。只是他心里却暗搓搓地想：要是让这只文盲猫知道这首诗的后两句，恐怕又要炸毛挠我了…… 小八根本不知道，江辰心里根本没有将它当成什么八尺将军，仅仅只是巴蜀的小巴而已。它还美滋滋的躺在沙发上，一边舔着自己的尾巴一边回味着自己的新名字。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江辰的生活中多了一只猫科动物。而且苦恼的是，之后的日子，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这家伙都要跟着他，不管是上厕所还是洗澡，小八都站在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瞅。如果他准备出门之类的，就要钻进他的包里或者衣服里。 还有没有人权了……一点隐私都不给留啊……江辰仰天长叹。 …… …… 距离开学的还有大概一个星期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没再到处折腾，而是留在家里仔细研究夏小麦留给自己的那30个G的影音文字资料。 他发现这些资料里除了陈启的个人信息之外，还有一些关于修仙修道这个世界中的基础常识，猜想应该是夏小麦帮他加进去的。其中有一本PDF的扫描文件《自然法通史》就是大致讲述了千百年来修仙与修道的道路上种种历史事件，江辰觉得应该很有用，将其下载到了手机当中，打算抽些零碎时间好好看看。 原本他十分担心，自己对于修炼一无所知，如果开学后自己在实力上差距过大，会暴露自己本来的身份。但是在了解了资料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修仙世家并不是从小就给孩子修习功法什么的，顶多就是锻炼下身体。按照冯净所著《灵的历史追溯与成因研究》中所讲，人体就像一个水瓶，所谓的“灵”则仿若从天上落下来的水滴，随着年龄增长，瓶里的水积赞愈来愈多，直到某一天到达了一定的高度，才有能力去修炼功法和使用口诀。 这个压缩包里关于陈启的资料主要包含几个部分：父母和家族、成长历程、兴趣爱好、感情经历等。经了解，江辰得知这位叫陈启的少年人来自一个非常中规中矩的修仙家族，并没有像夏小麦家一样专精于符咒，也不像宣讲会上那个胖子孙乾一样，主攻驱魔除秽等，陈家只是专注修仙，走强身健体道法自然，顺应本源得道成仙的路数。说白了就是强化体魄，修炼一些便利生活或是保命防身的功法，然后根据境界延年益寿，向仙人目标无限靠拢云云。 有趣的是，大部分的修仙家族，都会让自己家的孩子参加国家九年义务教育，而不是如他想象一般打小在家里神神叨叨学法术。直到孩子16岁这年，通过测量“灵”的方式，来决定孩子是否有天赋在修仙上继续走下去。听起来虽然简单，但其实每个家族能继续修炼的孩子，十个里往往只有一个。同样的，伯阳学院也有自己侦测“灵”的独特方式，靠着他们调查的信息，向学校认为有天赋的学院发送录取通知书。而这些收到通知书的人，却不一定会参与学习。毕竟在不同的修仙家族之间也存在着不同的理念，有些是一定要本族人在自己家族所设置的修炼场所学习和成长的。 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些对他来讲十分天马行空的资料，渐渐地，江辰感到自己对修仙有着种种误会和想当然。 而这个陈启也是这样。从江辰拿到的资料来看，在过去的九年时光里，他一直在海上大学附小和附中读书，成绩非常普通。陈启的身高体型和江辰非常相似，但是性格却有一定差异。江辰是很闷的类型，十个棍棒打不出一个字那种。陈启却相对来讲比较活泼外向，而且这种外向尤其体现在他对待异性的方式上，且从小到大有着种种堪称“丰功伟绩”的事例： 从幼儿园起就掀女老师裙子被请家长，到14岁那年曾经因为疯狂追求班级中的一个小姑娘，回家让他爸吊起来打。但是这小子死性不改，又不停的缠着人家小姑娘一直到毕业…… 看到这里，江辰摸了摸下巴：难道自己连他这种性格也需要模仿吗……？好像有点困难啊。 而这个陈启在修炼上一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天赋。之前的几年他也一直参与家族的炼体培养，但是效果不尽人意，在陈氏家族中，如果说他的体能是倒数第二，都没人敢说自己是倒数第一。原本家族对他不抱什么太大希望，但在16岁这年，当他参与测试的时候，“灵”的数值突然暴涨，于是一夜之间，他突然成了家族重点培养对象。那是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前一个月，陈启正式进入了闭关，而对此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不得不说，虽然根据资料来看，这个陈启本身不是非常优秀的修仙者，但作为江辰需要模仿的对象，还真是算得上天衣无缝——恋爱史除外。 …… 只有一周的时间，要记忆的东西太多，就算江辰的记忆力尚可，也不可能完全背下来。但这又的确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所以在剩下最后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坐在电脑前面一遍一遍的在阅读着关于陈启的一切，只感觉屁股上都磨了茧子。除了每天给嚎叫的小八准备三餐，其他所有的时间都嘴里念念有词。当他在背诵陈启身上有几颗痣，爱吃甜不喜欢辣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喜欢上一个女生，大概也做不到这样吧，求生的力量真伟大。 开学前一天，江辰终于有自信：自己对陈启的了解应该仅次于本人了。 张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整个人扑倒在了床上。他尽了所能，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而现在的自己，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饱饱的睡一觉。夏小麦已经将陈启的录取通知等文件寄送给他，这会他整个人躺成一个大字，手里举着小册子阅读注册须知。 2018新生报到须知——伯阳学院分校海上市第十三高级中学 这份文件中包含了报道时间、所需证件、迎新安排甚至还有家长住宿等，并且在附件中附加了生活用品自备清单，学校地图以及充值、就医通道等等，非常细致。 不得不提的是，虽然十三中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公立学校，其实是私立的，其中十三也跟海上市的中学数目没有关系，而是对应着伯阳学院的分校数量。而作为私立学校的十三中对于普通学生的学费标准是非常高的，对于修真学生却是免一切学费住宿费，其待遇差别高下立判。 由于过去也有住宿的经验，且一直长时间独自生活，江辰对于自备清单上的常见物品准备的得心应手。而且由于有了空间法器的帮助，也不需要带着繁杂沉重的包裹去学校，这让他感到无比轻松，果然是修仙改变生活啊。 比较特殊的是，自备清单上有一栏叫做“可选”的列表是这样写的： 自备清单-可选列表： 道侣一位（可向学校申请独立宿舍，详询186032XXX66 张老师） 中小型契约妖兽（需向学校登记入册） 非人类仆从不超过两名 亲属类守护灵不超过一名 …… 可疑啊……每一样都看起来十分可疑……高中生真的这么小就有道侣了吗？莫非修仙的人也会弄些童养媳之类的？七七八八想着，江辰拍拍在床上团成一团睡觉的八尺：“小八啊，我明天开学了。” “喵呜……”含糊应了一声。 “上学就不能带你啦！”继续用力推了两下，那只猫终于不情愿睁开眼睛。 “为什么喵？” 江辰将学校入学清单拿出来给他看：“你看，学校只允许带契约妖兽。” “拿走！看不懂喵！而且老子是神兽喵！”气哼哼打了个滚。 “嗯……上面写着。如果要跟我去学校，就要跟我签订契约！”江辰继续诱导。 谁知道那小家伙并不上当：“哼~就你也配喵！”白了他一眼：“不用签，你就对外宣称我是你契约兽就好了喵！” 好吧……本来还想着骗这家伙跟自己签订契约，以后好为所欲为，谁知道小八比自己想的要聪明一点……躺在床上的江辰实在是太困了，一把搂过小八不顾对方挣扎，将脸埋进那团毛茸茸的肉球里，狠狠吸了两口，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治愈了。 嘿，我江辰也是有猫的人了！ 又看了看小八……嗯，勉强算猫吧，可以了，满足！ 怀里搂着小八，江辰又打开了聊天软件——每天都是这样，明明已经困得不行，但还是要打开群看一看，说两句话才觉得能安心睡觉，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手机依赖症？ “人间事件”群中的各位依然聊得热火朝天。 江辰注意到，今天群主非常罕见的@全体成员，于是他向上翻去，只见是守书人发了一张图片： 守书人：今天在查国内的一起灭门案，发现了一条无法理解的线索。 阿瑟加德王子：……国内的？哪一起？ 守书人：卢舟市一个小镇上，在三年前发生的。 沉小少：这么刺激的吗？ 阿瑟加德王子：好像有些印象，是不是一家九口…… 守书人：是。 Azone：我看过当时的新闻报道，不是凶手已经抓获了吗？ 守书人：是的，已经结案了，只是我在查询资料的时候，发现了新线索。 阿瑟加德王子：这个案子是挺渗人的，你说说看？ 守书人：依然是利用职务之便，我查到了当时的一些案发现场照片。 红魔鬼：阿守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经常利用公共资源满足个人需求啊？ 守书人：哈哈哈这是我的秘密。 守书人：总之，在案发现场的墙面上其实有一串文字，被警方当做无效信息忽略了。 沉小少：墙面上？莫非是血书？ 守书人：这个不清楚，我只拿到了照片，没有鉴定报告。你们看一下这个文字的放大图。 江辰点开了那张照片，却发现只有四个大字，而那字形极其复杂，不像是汉字也不像是字母，更像是一个个图腾。 守书人：经查，这不是先进世界上常用的任何一种文字，或是在历史记录上所存在的文字。 沉小少：可能就是瞎画的呢？ 阿瑟加德王子：不太可能吧，看起来是有一定象征意义的，就算不是文字，也应该是某种象形图腾。 江辰越看越觉得这几个字好像在哪见过，而且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情…… 守书人：我有一个朋友专门研究古文字，我也拿给他看过，他确认应该是文字类的信息载体，只是字太少，无法猜测其中的含义。所以我想问问你们在国内的人，有没有见过这种文字，或者能有一些相关性的意见？ Azone：头一次见 江辰：我好像见过…… 红魔鬼：小江！你好几天都没出现了！ 江辰：一言难尽，最近有点忙。 守书人：真的？在哪里？ 江辰将视线落在手指的乾坤环上。是的，他刚才猛然想起，这几个写在墙上的大字和自己乾坤环上所刻下的微小符号非常的相似。由于他本身对这个乾坤环的历史也非常感兴趣，索性给手机套上微焦镜头，拍下了乾坤环上的一部分细节发到了群里。 江辰：你看，这是我在一个物件上见过的雕刻，跟你发的很像。 守书人：！ 守书人：真的十分相似！ 守书人：十分感谢！请问你介意我把你的这张图片发给我朋友一起做分析吗？ 沉小少：没想到小江还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啊。。。 江辰：呃……我是男同学。 江辰：不介意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知道这段文字是什么意思，阿守如果有结果的话能告知我吗？ 守书人：当然！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 真是意外的收货，没想到竟然在遥远的卢舟也出现了与乾坤环上相似的文字，不过这个叫守书人的家伙也十分神秘啊，到底是做什么工作才能得到那么多刑侦系统内的资料啊…… 明天就是正式开学报到了，希望自己一切平安吧……江辰带紧张和激动，将脸埋入小八的肚皮，胡思乱想着沉沉睡去…… 第十章 开学报道 今天就是新生报道的日子。江辰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梳洗妥当，带着些微紧张的心情，准备前往海上十三中。 小八原本趴在他的帽子里，结果一路被无数人围观，还要时刻提防小八一时性急开口说话，干脆又把它放在了卫衣口袋里。 “如果你在有外人的地方随意说话，就再也吃不到糖醋鱼了！”昨天十分郑重的这样威胁过，所以今天的小八无比乖巧的趴在江辰怀里打着瞌睡。 开学的人很多，来到十三中门口的时候，已经聚集了许多来送学生的家长。因为是强制住校，于是每个人都大包小包的搬上搬下，这让把行李全都放在乾坤环里，一身轻装简行的江辰有些格格不入。而且他总是忍不住打量那些新生，每当想到这其中不知哪个就是某修仙家族的孩子，还是觉得十分神奇。 走进校门，就看见大大的指示牌，引导着新生报到的方向，门口还有做志愿者的学长学姐们给大家递发印有注册流程的传单。于是江辰跟着人群大部队向前前进着。 首先是注册，给学生证盖章，然后领取宿舍钥匙和新学期指导手册，接下来是去第三教学楼领取开学用的新书和校服……嗯？ 一片阴影投在了江辰正在阅读的传单上，不知什么时候，在他面前站了一个人。这是个穿着十三中校服的男生，面容柔和，正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请问是陈启同学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叫他陈启这个名字，好在他在家里拽着小八练习了许多次，条件反射点了点头：“我是。”随即又惊讶起来：“祝元青学长？” 对面男生似乎是愣了一下，又恢复了礼貌温和的微笑“初次见面。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今年的新生引导员，高二，祝元宁。看来你已经见过我弟弟了。” 竟然是双胞胎？江辰十分惊讶，仔细观察了一下，又发现祝家两兄弟果然还是有些区别，祝元青看起来要外向活泼一些，这个祝元宁则给人感觉更成熟稳重。 便点点头：“之前在天正文具曾见过元青学长，抱歉认错了。” 祝元宁不以为意笑笑：“没关系，一般第一次见到我们兄弟两个，都很难分得清楚。” 不知道什么原因，面前这个人令人感到如沐春风的亲切，使得江辰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麻烦学长。”祝元宁微微点了下头，先一步走在前面：“叫我元宁就好。” 一路上祝元宁显得礼貌而不失热情，时不时为他介绍着一些学校的风景人文，历史文化等等，不过内容当然与普通学生所了解到的不同。 “就是湖边的这片假山，在五百年此地还是一处修炼福祉。子车长老曾在此追求一位的女仙友不成，将嵩山山石砸在此，扬言东海不枯，此石不烂，他就一天不会放弃。后来伯阳学院选址在这里建校，王校长干脆请匠人将这块山石雕刻成假山，以装点校园。” 江辰总觉得子车长老这个名字十分熟悉，不由脱口而出：“就是那个，买了假穹幡的子车长老？” 祝元宁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对，就是那位子车长老，他的种种事迹在修仙界流传甚广，当时王校长凿刻山石的时候，他还来学校里闹了一通。” 江辰笑起来：“这位前辈的脾性看来也是鼎鼎大名。” 祝元宁但笑不语，继续介绍下一处景致：“这是学校最大的一棵柏树，据说树龄有三千多岁，相传是一位仙界前辈所化，古书上称其道号‘太元’。这位前辈曾任周文王的太卜，精通道法仙术。根据《大道简史》中记载：一日周文王向其问曰：‘何为道？’，太元师尊答曰：'清风松柏，朝晨暮辉，乌弓轮转，草长杏黄，生死离合，悲喜苦乐，皆为道。'周文王再问：‘庄惠尚不知鱼之所乐，尔非松柏、非朝暮、非乌弓草杏，何以道其然道邪？’太元师尊闻此，只觉醍醐灌顶，抚掌长叹：‘既如此，待我作松柏千年、朝暮千年、乌弓草杏各千年，安能不悟道乎！’于是笑叹：'悟去了！悟去了！'便化作长虹，贯日而去。相传他最终就是化成这棵古柏树，静看千年岁月，等待悟道那一天。所以大家都称呼这棵树为‘太元柏’，而也正是因为这棵柏树，才使得此地成为了有名的修炼福祉。” 江辰听了也觉得肃然起敬：“这位太元师尊的境界，真是常人难以企及啊。” 祝元宁点点头：“是啊，三千年前，人们常说那是一个道法高绝，高人倍出的年代，而现今的修行者，却是没落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辰觉得对方的眼神里似乎带着许多遗憾。 一路聊着，气氛非常融洽，江辰发现不管是祝元青还是祝元宁，都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在这种人身边，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不会觉得局促或是尴尬，因为他们总能非常自然的找到话题，态度也让人不自觉间就亲近起来。 “到了。”江辰还沉浸在祝元宁所讲述的种种传说和故事中，只听对方突然说。 这时他才意识到，二人已经到了注册地点，这里人很多，排成几条长队，坐在桌子后的三名老师挨个给每个人的学生证上盖章。因为有普通学生，还有很多担心自家孩子生活不能自理的家长跟随，原本就不算很大的房间显得更为拥挤。排了许久，终于当他将自己的学生证递上去的时候，隔壁队伍一个人经过他身边时，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下意识回头，已经找不到那个撞到他的人究竟是谁，但是却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人的打扮十分奇怪，穿着一身卫衣，兜帽深深压下来，看不清楚面容，还带了一个巨大的口罩，他的身形十分高大，这身打扮在人群中也非常显眼。也不知怎的，江辰就是觉得这个身影十分眼熟，可是仔细想想，却又想不起哪个熟人是这样的风格。然而来不及细看，那人却已经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 很快江辰就把这个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接下来是去领宿舍钥匙，这一部分的工作是由学校学生组成的志愿者发放和引导的。因为场地原因，就在学生宿舍群附近支起了几个帐篷，一些学生带着代表着志愿者的明亮橙色帽子站在那给大家发放钥匙。祝元青领着江辰过去，一个身材娇小笑容甜美的女生非常热情的接待他们：“欢迎加入十三中呀，请给我看一下你的校园卡，我帮你找宿舍钥匙。” 美丽的学姐总是让人心情非常明媚，江辰耐心的看她在几大盒编号的宿舍钥匙中寻找着……寻找着……找着…… 对着他的学号翻找了半天，似乎怎么也找不到，可爱的学姐急的脑门有些冒汗，祝元宁见状十分适时提醒了一句：“他是特长生。” “噢！”这个小个子女生夸张的一拍脑门：“怪我怪我，没看清楚。”说罢从抽屉里抽出了几个一个很薄的纸袋子，摊在桌面上：“喏，自己拿吧！” 特长生？什么情况？江辰拿起那个贴着陈启名字的袋子，一脸懵逼看着祝元宁。等走到没人的地方对方才笑着说：“忘了和你说，你被安排的还是个乐器特长生。” “我？”指指自己鼻子，满脸不可思议。 祝元宁看着他的表情笑了起来：“是这样的，因为我们跟普通学生有一半的时间不是在一起上课的，所以对于普通学生来说，我们都是‘特长生’，每天下午都要参加特训这样子。” 江辰无奈摊手道：“那也不能给我安排个乐器特长生啊，我什么乐器都不懂。” 祝元宁：“可以学嘛。大部分都是安排了艺术类特长，因为如果是体育类的话需要在操场上训练，很难说明具体情况。”说罢不知从哪拎出一份资料看了看：“哦，你是专门吹埙的。” “埙？”这可真是难倒他了：“我没有这个乐器……” “请不要担心这些了，”依然是非常和煦的笑容：“特长的相关事宜学校会帮你们解决的。” 虽然祝元宁的表情让人觉得十分放心，但是江辰还是不解，为什么要和普通的高中生一起上课？毕竟修仙修道这些听起来应该不需要再学习数理化或政史地吧。不过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应该是生长在修仙世家的“陈启”，所以并没有真的问出口这类常识性问题。 这时祝元宁突然问了一句：“你衣服里一直有个东西在动，本来不知方不方便问，可是实在没办法不去注意……” 江辰这才反应过来，一直躺在怀里睡觉的小八这会儿应该是醒了，不停在卫衣里扭来扭去，他这几天习惯了走到哪都带着这家伙，但在别人眼里看起来的确是比较诡异。他不太好意思挠挠头，一把把八尺拽出来捧在怀里，无奈道：“这个，可以带吧？” 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白猫，祝元宁盯着看了看：“可以带的。这是你的契约兽？” 小八听到契约兽三个字，龇了龇牙。 江辰点了点头，把八尺按回衣服里。祝元宁似乎十分好奇：“没见过这样的妖兽，不知道是什么种类？” 种类？这个事情连小八自己都说不清楚，只会说自己威风八面灵通广大之类的……正苦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好在祝元宁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只是笑着自己回答起来：“不方便说也没关系的，是我唐突。” 就像祝元宁和夏小麦的说话方式，似乎这些修仙家族的人，说话都会多少夹杂一点古汉语一样的说法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受家庭环境影响的缘故。江辰思忖着自己以后要注意些这方面的用语，看来融入这个圈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边就是你们的宿舍了。”不知走了多久，一直走到了校园最西南角一个偏僻的学生宿舍群，祝元宁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江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学校的绿化面积非常大，除了楼阁水榭，都是一些花草树木，还有湖泊假山，而祝元宁领他来到的就是掩映在一片竹林后面的一个很小的院群。因为十三中的整体建筑风格偏向园林式，所以并没有高楼，最多也就是两层。而提供给江辰这一届学生的宿舍则是几栋独立的一层小楼所组成的院落，掩映在苍翠竹林后面，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想起领取宿舍钥匙的地方，也是有一大片学生宿舍楼的，那里紧邻教学楼，也并不宽敞，虽然都是风格古香古色，但是依旧是像现代园区一样坐落的二层小楼。而隔着窗外他看了一眼，住宿环境就是普通的四人宿舍，想必是给一般学生住宿的地方。 而这里，则是两组曲折水院，由几处轩亭廊桥围建而成，松林草坪、平冈远山、竹坞曲水，是一番别致景象。江辰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可能不是来读书的，而是来度假的。 江辰愈发感觉到在这个学校里修仙者和普通生被区别对待着。 思及此处感叹道：“这里的宿舍环境很好。” 祝元宁却解释道：“其实主要是怕平时修行或者提炼等行为弄出太大动静，吵到教学区那边的同学，同时很多人读书会带妖兽之类的，也不方便住在太过狭窄的环境。” 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江辰点点头表示十分理解，突然又想起：“学长，我还没有领书和校服。”说罢指了指刚进校门时候领取的传单。 看了一眼传单上的新生指引，祝元宁笑起来：“不用的，你们的书和校服都比较特殊，学校一早帮你们放在宿舍中了。”说罢又想了想，确认了没有遗漏：“嗯应该就这些，你先休息吧，我就送你到这了。” 朝着祝元宁道了谢，江辰拿出宿舍钥匙研究起来。 说实话，这个钥匙非常不便携，是那种很古色古香的巨大铜钥匙，上面还挂了个木牌，木牌上写着：听雨阁。怎么说呢，这钥匙看起来又中二又不保险，那个木牌还有种桑拿房的味道，真真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这两处水院其实也不小，其中楼台亭阁曲曲折折，要找对路还真是十分不容易，而且有一点比较奇怪的是，他在新生接待志愿者那里领到的校园地图里，根本就没有他住的这一处宿舍，那地图上画着，这一片都是竹林，到了边缘就是院墙了。 不过好在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了这个所谓的“听雨阁”。其实就是一处亭阁，其中有三间屋子，院里种着几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芭蕉树。其中一间屋子是完全空置的，另一间看起来是厨房，最后一间也是最大的一间里摆放着足够两个人住宿的床铺及家具等。 啧，就差一汪温泉就可以当度假村了。 主屋里是分左右两个空间，外间是公用的卫生间，其中全部家具依然是仿古式样，床甚至还是古代的那种靠墙摆放的拔步床。他提心吊胆看了卫生间，好在卫生环境还是现代化的，就是一个巨大的木质浴桶让他觉得特别的难以接受：感觉如果在里面撒上花瓣瞬间就能变成古代言情小说主角。 江辰进入房间时候已经有另外一个人先到了，他看见一个穿着天蓝色条纹粗布褂子的男生正在铺着他那雕花床，而且对方用的是那种看起来十分少女心的嫩粉色床单——那场面别提多违和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宣讲会，江辰确认那次他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男生。 “咳咳”清了清嗓子，对方似乎注意到他的存在，回头看向他，于是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陈启，也住在这里。”说罢伸出手。 没想到对方只是轻声嗯了一声，并没有想伸出手回应他的意思，这就让场面一度比较尴尬。好在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半晌又挤出两个字：“经渔。”说罢朝他点点头，继续回去给他的被子套同款粉红色被罩。 鲸鱼？是说名字吗？江辰并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可对方实在是话太少，一副没有欲望继续给他交流下去的样子。 被晾在一边的江辰只好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小八这时候从他怀里跳出来，在宿舍里昂首挺胸卖着方步，一双绿眼睛滴溜溜四处瞅着。嘴里还评论两句：“还行，凑合喵！” 同房间的经渔十分淡定，完全没把八尺这只会说话的猫放在眼里，只是多看了两眼，却什么都没问。谁知道八尺这家伙倒是一脸自来熟的样子跳到对方床上去：“后辈，你有小鱼干吗喵？” 对方毕竟一直表现得比较冷淡，江辰十分担心对方被八尺惹的不耐烦，正准备去把那一团毛茸茸拎回来，却听见经渔很干脆来了句：“有”。 ……居然真有？ 只见对方从手腕上的一个木质乾坤环里取出了两条小鱼干，馋的八尺围着对方喵喵叫。江辰这时注意到对方的乾坤环似乎比自己的大很多，看起来是两根不知什么树的枝条缠绕而成，那枝条纤细，纹理古朴，成血红色，套在对方的手腕上。从外观上来就，人家这个乾坤环不仅仅比自己的要大上许多，而且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 正当江辰研究着鲸鱼手上乾坤环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向。 那响声隆隆，就像古时候那种木轮马车的声音，这声音极大，似乎是一整个车队轰然而过。江辰觉得脑中被震得有些烦躁，只想堵住双耳。 “小白。”眼睛看向窗外，经渔吐出这两个字。随着白字尾音刚落，一只白色大鸟从敞开的窗子扑棱棱飞进来，它通体雪白，眼睛却是血红色的。头顶羽毛像一把小扇子一样展开，嘴喙极尖，弯成仿若钩子的弧度。它立在鲸鱼的肩膀上，昂首挺胸，威风凛凛。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十分吵闹的马车身竟然是这鸟煽动翅膀时所产生的。经渔拍了拍对方的翅膀，对着那只白色大鸟道：“别吵。”又将手中的小鱼干分给大鸟一只。 江辰看着这大鸟很眼熟，总觉得和王子腾爷爷养的那只白色大鹦鹉十分相似，于是小声说：“玄凤鹦鹉？”他自言自语的声音不大，经渔却仿佛听见了。对方眼神复杂的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鬼车。” 还没等江辰记起到底什么是鬼车，只见小八突然向空中那只大鸟扑去。嘴里还喊着：“这什么鸟来着，看着就好吃喵！”那只大鸟嘴里叼着鱼干，一扇翅膀飞得离小八远远的，双眼警惕的看着它。 江辰赶紧拎着小八后颈将他拽回自己身边。 瞧瞧人家带来的契约兽，那带出去多拉风啊，怎么自己带的这个就是个对自己实力一点没谱的二货呢…… 第十一章 炼体入门 经过相处后，江辰发现他这个舍友是个十足的闷葫芦，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跟他讲话超过五个字那都算得上是皇家礼遇。江辰本着知己知彼的态度，在夏小麦给他的资料里查询过后，发现现今可追溯的修炼世家里，并没有经姓，似乎对方的来历也十分神秘。不过这样也不错，毕竟江辰连身份都是假的，如果真的跟一个话痨一样的人朝夕相处，估计很难不露出马脚。 学校的课程安排很紧，注册好了之后第二天紧接着就要准备上课。课程表已经发给同学们，江辰这会正躺在刚铺好的雕花大床上研究着。他惊讶的发现，一周七天里，居然每天都是有课的。其中周一到周五是全天的课程，周末两天是半天的课程。这样的安排让他感到压力山大。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修仙的学生似乎也一样要学习普通高中生的课程，例如物理数学英语之类的，但是同时也要修行“特殊类”课程，但这些特殊的修学方式比起高中来说，更像是大学课程，每学期都会有新的课程安排。学校将修行类课程分为了七个类别，几乎涵盖了修仙界所有常见的修炼方向，目标是培养综合性人才，让学生在未来转向专业学习时，有多元化选择空间。 就拿高一上学期来讲，所修的课程有这么几门： 战斗类：《炼体从入门到精通》、《三源合一武器选》、《初级法术入门》 风水类：《地理风水概论》 驱魔类：《中古符咒实操课程》 采集类：《草药的基础辨认与采摘》 驯养类：《古今妖神史》、《守护灵召唤与契合》 文史类：《仙道史记》 特殊类：《乐理》 在江辰看来，仅仅半学期的时间，修行类课程实在是安排的有点过多，不，何止是过多，简直是到了非人的程度。因为每天的下午到晚课，他们需要学习修行类课程，导致周一到周日每天上午，学校都为他们安排了学校称之为“科学类”，其实也就是语数外这些基本课程。换一句话来讲，他们根本就是全年无休连轴转啊。 才注册第一天，现实就已经打破了他内心曾有的幻想，略感绝望的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给夏小麦发了条消息：“小麦前辈，我怎么感觉课程略多啊。” 很快，就收到了夏小麦的回复：“修仙很辛苦的哦，可不是小说里那样又酷又拉风的事情。” 江辰觉得难以置信：“但是这样的课程强度，有限的精力难以顾及啊……” 夏小麦：“我们都习惯了。” 江辰知道，这里的“我们”指的是那些从小就在修仙家族长大的人，仔细想想也是，这些孩子从小就被安排在普通的学校里学习语数外，晚上回家除了完成老师的作业同时还要参与家族训练，而且是几乎不能偷懒的——毕竟到了16岁如果体内“灵”的数量不够的话，面临的将是被家族抛弃彻底沦为凡人的下场。 在之前一段时间的了解里，其实他对于修仙界对凡人的看法深有体会，不管是学校也好还是接触过的修仙者也好，对于普通人的世界和生活多少都带着些与生俱来的优越，那么那些最后沦为凡人的修仙家族小孩，想必生活也不会特别开心吧。 思及此，江辰猛然想到：自己体内也有“灵”吗？毕竟在之前的十六年里，自己都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修行之类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会被伯阳学院选中呢？ 又是个暂时无解的问题，看来依然要慢慢在学校中寻找答案了…… 又瞟了一眼对面床的那位仁兄，对方看起来可比自己淡定多了，那位“鲸鱼”根本没有翻看任何学校发下来的资料，只是斜靠着一只巨大的嫩黄色毛绒玩具熊（江辰完全没注意什么时候摆到床上去的），手里拿着一本看起来有些古老的线装书，一边闲闲地翻着，一边从旁边的口袋里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零食喂站在窗台上的白鸟。 似乎是经渔的要求，那只鬼车幻化成了一只白色小麻雀的样子，在窗台上一跳一跳，只是头顶的毛还蓬起来，显示着自己实际威风的身份。 “《正字通》有云：鸧鸆，一名鬼车鸟，一名九头鸟，状如鸺鹠，大者翼广丈许，昼盲夜了，见火光辄堕。”江辰想起早些时候查到的资料，又看了看那只白麻雀，心道：果然兽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样的小鸟会是九头凤的亲戚呢……有望向八尺，那厮正在床里侧翻着肚皮打呼噜，极没睡相，他带着点侥幸想：搞不好，这只傻猫也能是个厉害的妖兽……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直到皎轮高悬，两人便都睡去了，一夜无话。 …… 第二天江辰自以为起了个大早，看天色也才蒙蒙亮，却发现对面的床已经空了。等他穿好衣服收拾上课要用的书时，经渔才从院中湿着头发回来，看来是已经洗了个澡。 “早啊，起这么早。”他礼貌性跟对方打着招呼。 “早。”经渔同学很有礼貌点点头，又老老实实回答他的话：“晨练。” 不答还好，一答立即就让江辰陷入自我批评的状态：看看人家，基础深厚，还每天早上勤奋晨练，再看看你自己…… 在很久之后他才知道，修仙界并不是人人都如此勤奋的，只是他这位舍友真的属于“修炼狂”的类型……所以现今阶段还十分无知的江辰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明天能叫我一起练吗？” 有腿不抱非好汉。 对方看了他一眼，又点了点头。这时对未来晨练充满了美好憧憬的江辰还不知道，他是如何亲手把自己推进了一个永远都爬不上来的深坑当中。 …… 在周一到周五第一节课之前，学校为他们单独安排了时长一个小时的炼体课，全称也就是《炼体从入门到精通》，代替了普高生的早读时间。不知怎的，这课程名称总是让江辰想起某些发量较少的职业专业教程。 学校给江辰他们发了四套校服，前两套则是和普高生一样的夏秋装，另两套则是不知什么材质，但摸起来十分舒适吸汗宽松的褂装，是为了特殊体能训练和室外课程准备的。 炼体的场地距离他们住宿地不远的学校后面的矮山上，时间从清晨06:30-07:30。两人出门的时候稍微有些迟了，好在经渔似乎对路线十分熟悉，还是按时到达了训练场地。 那是在后山上明显人为开阔出来的一大片空地，边上盖了一排矮屋，位置属实十分隐蔽。江辰他们到达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数了数一共有十个，这些人想必就是今年入学的修行生了，互相之间都在偷偷打量着，夏小麦也在人群中，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睛。 而这其中一个人引起了江辰的注意力：那是一个男生，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兜帽深深盖下来遮到眼睛，下半张脸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将整个容貌都隐藏起来。是了，这个人就是在学生证盖章时候他所见到的那个人，没想到对方也是修行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 “注意注意！” 洪亮浑厚的声音吸引了同学们的视线。只见从空地旁的矮屋里走出了一名十分健壮的扎虬大汉，那人身高起码能有两米，身下穿一条紧身健身裤，上半身打着赤膊，古铜色鼓囊囊的肌肉在清晨的阳光下似乎都在唰唰反光，他的头发又卷又长，上半部分在脑后扎成一根小辫子，垂下来的部分和胡子连成一片分不清楚，而五官就隐藏在一片乱糟糟的胡须后头，露出一双圆瞪着的眼睛。 “都过来过来！听好了！我是你们的炼体老师兼班主任，我叫孟兴超，叫孟老师或者老孟，随意！从今天起每周五天，早上按时到这来接受训练！迟到的人……” “报告！”这时，有声音打断了孟兴超的话。 “对……不起对……呼呼……不起我来晚了！”那声音从聚集在一起的众人身后传来，回头去看，却是那个叫做孙乾的胖子，他正双手撑膝，弯着腰大口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来，整张脸红色发紫，看起来似乎是刚刚做了极其剧烈的运动。 孟兴超停下了话头，看向那胖子。孙乾喘了好一阵，才抬起猪肝色的脸道：“对不住，第一次上课找错了地方……” 咦，这人难道只是从宿舍跑过来就累成这样了吗……这也弱的太夸张了。孙乾的反应刷新了江辰在夏小麦那得来的对于修仙者体能初印象。 “喘完了吗？”老孟面无表情看着孙乾，直到对方点了点头：“好，听我指令，每人去里面领四个五公斤负重袋，绑手脚上回来集合，限你们两分钟，快快快！！！” 还没等江辰反应，一群人已经飞快朝着孟兴超手指的矮房跑去，他连忙快速跟上，却听见身后孟兴超对胖子吼：“你！双脚各加五公斤！” 孙乾惨叫：“会死人的老师……” “赶紧他娘的给老子去！要这样就死了你还修狗屁的仙！” ……老孟自有一身强硬气质，只让人觉得如果不按照他的话去做，估计他生气起来能把人举起来从中间给掰折了。 估摸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十个人已经全都聚齐在空地上。孟兴超一挥手：“课前热身！都跟我跑起来！！”说罢领着头在前面开始像山上跑。 手脚总负重二十公斤的江辰只觉得四只灌满了铅，本以为是先慢跑逐渐适应，可老孟却像一匹脱缰的疯马，一开始就使出了在江辰看来仿佛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只教江辰目瞪口呆： 这样也算是热身？ 意外，真是太意外了，原先以为炼体这种课程，不是应该吃点什么淬体液或者增强体质的灵药，然后痛痛快快舒舒服服的跑一跑步，打一打拳，就能达到世界冠军般的水准了吗？怎么……实际上的炼体，居然真的只是单纯的“锻炼身体”，而且强度还这样非人类！ 都怪王子腾，修仙小说害人不浅！不知多少次，他心中这样感叹道。 很快，人群立即分为两拨，第一拨比如经渔那种，游刃有余，紧紧跟在老孟身后一个身位，发挥十分稳定。江辰注意到，那个曾经在宣讲会上见过的叫孟彪的男生也在这批先遣部队中，想到宣讲会上听到一句“孟氏有勇无谋”，江辰立刻反应过来，恐怕孟兴超也好孟彪也好，都是来自修仙界首屈一指的炼体家族孟氏了。 而另一拨人则是像江辰孙乾这种，一开始就慢吞吞被前方先遣部队甩在身后的，没跑多远只觉得浑身肌肉都酸疼起来。江辰比起孙乾还算是好的，勉强能支撑下去，那胖子基本上已经全程在走了，还不停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水，只听前方老孟洪亮的声音震耳欲聋传来：“都给老子跑起来！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你们在偷懒！偷懒的加训！” 虽然胖子脸上都是汗水，但江辰还是感受到那其中应该还流淌着眼泪…… 夏小麦似乎是为了照顾江辰的进度，也慢悠悠跑在后头，一直跟在江辰身边，看她的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连滴汗都没出，呼吸也十分均匀，甚至还抽空跟江辰聊天：“怎么样，炼体好玩吗？” 他努力跟随着，争取不让前方部队离开自己的视线，听见夏小麦还旁若无人的找他聊天，他觉得肺都快炸了，想当年自己怎么也是班级篮球队主力队员，对于体能方面从来都没担心过，这会儿却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气喘吁吁问：“有……有没有……呼……那种……呼……淬体液……呼呼……” 夏小麦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脸上似乎浮现出了愉悦：“你说的是吃药炼体？” 江辰猛点头。对方笑嘻嘻回答：“哪有那么不劳而获的好事儿？现存的炼体药都是通过透支暂时增强体能的，就像是兴奋剂一样，练出来的效果都是假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崩。” 说罢依然不紧不慢跟在他身边：“怎么样？炼体，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江辰彻底懂了，感情夏小麦根本不是什么高冷女神，整个就是一个腹黑女神经，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那种。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再搭理对方时不时的攀谈，专心致志向前跑去。 结果这种冲刺状态的跑步，整整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当最终回到空地的时候，江辰只觉得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的，通通都没了知觉。如果不是经渔在旁边面无表情架着他，恐怕整个人都要坐到地上去了，就像旁边那个衣服汗透的胖子一样。 “都给老子站好！”孟兴超的声音又响起来，于是大家都规规矩矩站成一排，学着老孟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两脚分开与肩同宽，目不斜视等他训话，只是其中一些人腿肚子依然在微微打颤。 “再过两周，所有人负重翻倍！底子差的自己想办法！”说罢眼睛略过刚才落后的几名同学，还瞪了一眼胖子。孙乾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刚才的跑步训练，部分人将引起肌肉的酸痛和身体不适！自己感受身体不适的部位，会逐渐产生一种酥麻感，那种感觉就是‘灵’！我的课程就是通过极限修行来激发‘灵’对身体的自动修复，从而让你们更具象感受到它！”并不给大家休息的时间，老孟紧锣密鼓的安排着接下来的炼体项目：“接下来！和你身边的人，双人一组！跟着我的动作！做布库练习！” 听到自动分组，经渔面无表情站在自己身边，江辰只觉得心凉了半截。 “所谓的布库，是源自我国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蒙族’的摔跤仪式，在我孟氏祖先研究改良后，便成为一种可以很好融会贯通‘灵’和‘体’的入门炼体运动！” 老孟朝孙乾招了招手：“你！过来！” 胖子老老实实走到老师身边，只见孟兴超摆了个起手式的动作：“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方，都要用意念，将你感受到的‘灵’聚集在拳脚和腰腹！然后跟着我做！” 话音刚落，都没看清究竟是怎样动作的，胖子就被当做小白鼠在老孟的动作下整个人翻了个个，背朝下摔在了地上。 树林里的鸟扑棱棱朝天上飞去。江辰看的额头上都是冷汗，直担心胖子的颈椎骨会不会被摔断了……刚想让经渔下手轻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砰”的一声！后背生疼，眼前是湛蓝湛蓝的天空，云朵之间好像还闪烁着金星…… 被摔得一阵蒙圈，江辰愣愣的看着天空脑海中是一片纯洁的空白，直到经渔面无表情的脸挤进了视线，对方动了动嘴巴好像说了什么话。江辰视线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但还是眯起眼睛看清了对方的口型。经渔说的好像是：“太弱。” 江辰：“……” 接下来几个招式，江辰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只觉得骨头架子全都摔散了，浑身上下一点知觉都没有，酥酥麻麻一片。 嗯……？酥麻？莫非这就是孟兴超所说的，感受到了“灵”？江辰眼睛一亮，只觉得自己顿悟了。 强撑着爬起来，看着经渔身上洁白的褂子和自己灰头土脸的强烈对比，心中一阵不忿，闷闷说：“你别动！该我了！” 经渔还真的就站住不动，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并拢站在原地。旁边老孟正在来回走着，纠正着同学们的动作。 江辰闭上眼睛，试图将酥麻的感觉聚集在四肢，然而……他浑身上下都麻的太厉害，根本就没办法分出个重点。 不管了！索性学着别组同学的动作，对经渔做了个盖步捅揣！本以为经过一段时间的负重跑步，再加上经渔对自己近乎璀璨的摔打，已经不剩什么力气，没想到一掌出去却感到有一股股力量从全身各个部位涌上来，双臂好似像化为了钢板一般！ 成了！江辰心中大喜，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灵”的力量，顿时将疲惫酸软都忘在脑后，索性将全身力气都压上去，拼着全力也要把经渔翻倒！ 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 哪成想，压上了全身力气的招数，推在经渔身上却像是在揣一棵千年老树，只见对方不仅纹丝未动，还一脸面瘫的看了看他，说了一句：“用力。” 孟兴超正走到这，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 第十二章 另一个我 老孟朝经渔点点头：“不错，稳中有章法。”又拍了拍江辰腰背：“‘灵’聚而不发，空有一身傻力气，再练！” 江辰心灰意冷，不过对方毕竟比自己多打了许多年基础，就算败了也不是多么不光彩的事情。 “再来！” 一次又一次，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对着一根木桩子在打，无论怎么用力，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无法移动对方丝毫。等到早训快结束的时候，江辰身上的褂子已经汗透了又被风吹干了不知多少次。 “好了！”孟兴超击了击掌：“今天就到这！都回去洗一洗准备上课了！明天同一时间再来！” 时间很紧，这时约么早上七点半，八点是第一节早课，于是同学们都很快散开朝各自宿舍方向走去，经渔也同样往回走，走到一半发现江辰没有跟上来，回头站定等着他。 江辰则楞楞的看着地面，过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刚才经渔站过的地方，有两个脚印，极深隐在坚硬的地面上。 …… 上午是四节普高课，他们这些修行生被安排在高一（2）班，那是一个特长生班级，总人数约么有五十人，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同时也是他们的语文课老师。江辰按照习惯坐了后排的位置，经渔就坐在他前面。让他没想到的是，夏小麦也凑了过来，正在左侧的位置一脸认真从书包里掏出书往桌子上摆。 江辰也乖乖背了书包，毕竟是和普高生一起上课，空手变课本之类的行为有些太过惹人注意。而根据他的观察，似乎这些修仙的人都对于伪装自己的身份十分小心翼翼，比如无论何时夏小麦都会像普通的女生一样习惯将东西放在包里，虽然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开学时江辰两手空空来到学校，但是经渔却是拖了两只巨大的行李箱，至今那两只大到夸张的箱子还败在宿舍里空置的那间屋子中。 又看了看钻在自己课桌里的小八，江辰一阵头疼，这要是被老师看见了可怎么办，人家的契约兽都愿意留在宿舍或者自己出去玩，八尺却不乐意离开他哪怕一步，甚至早上还跟着自己跑了半个小时晨跑。 讲台上让人昏昏欲睡的老师，教室里有的人趴在课桌上睡觉，也有人奋笔疾书不时配合着老师的讲课节奏点头——这一切都让江辰产生了幻觉，似乎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只是个正常升学认真备战高考的高中新生，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坐在课堂上听听课，写写练习题，可能还会有一场青涩的校园恋情等等。 但肌肉的酸痛把他拉回现实，再仔细打量教室里的人时，发现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是孙乾那个胖子，而认真听讲奋笔疾书的却是经渔，一切美好的幻觉瞬时灰飞烟灭。 老师滔滔不绝讲述着集合与函数，江辰的注意力却已经神游太虚，满脑子都是上午炼体时候发生的事情。对于自己经验不足只能勤能补拙这点他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思考着晚上放学之后要不要简单给自己做个加训，顺便拉上经渔陪练之类的。 “嗡——”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拉回了他的思绪，却是微信消息提醒。点开查看，原来是老孟拉了一个班级群，还命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总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长辈亲戚群的既视感。 群里只有老孟发一句： 班主任老孟：“请各位同学将群名片改成真实姓名，谢谢。” 很快就有人回应： 孟彪：已改！谢谢老师。 班主任老孟：孟彪！上课不要玩手机！ 江辰停下了正在改名片的手，瞧瞧将手机又放回口袋里。老孟这一招很高级啊，这算是钓鱼执法吧…… 课间的时候群里便热闹起来，有问今天课程表的，有问下午上课位置的，也有改好了名片出来打招呼的，总的来讲还是非常活泼的一群同学。江辰笑着打开聊天信息，看着群成员列表。算上老孟一共有十三个，除了他们这十一个同学之外，居然还有祝元宁。 群里有个叫唐梦瑶的女生对此显得比较激动，江辰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一个很活泼的短发女孩，有点假小子的感觉。 唐梦瑶：哇！是元宁学长！ 祝元宁：学弟学妹们好，我是本届的辅导员助理，如果大家有学习生活上的疑问都可以与我联系。 礼貌而略有距离的说话方式，的确是祝元宁的风格，江辰笑笑又去翻看群中的其他同学，手指却在一个人的名字上顿住了。 江辰眼睛略微张大。 刹那间，一阵冰凉从脚底往头顶上窜，坐在座位上的江辰虽然表情依然平静，但面色整整白了一圈，他尽量维持着自然的坐姿，却只觉得两只手臂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夏小麦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走过来问：“怎么了？不舒服？” 见江辰没有反应，只是盯着屏幕一动不动，索性也向他手机屏幕看去。这一看之下，夏小麦也整个人愣住了。 班级群列表里，有一个叫做“江辰”的人赫然在列。 那人没有在班级群中发过言，只是改了个群名片，头像是系统默认的一个蓝灰色人形轮廓，就像是一个幽灵，潜伏在微信群中。 两个人都像是被施定身术一样愣神了片刻，直到夏小麦伸手拍了下江辰的肩膀，他感觉好似有一股热流从肩头注入，些许缓和了身体的僵硬。少女小声对他说：“我去向族里汇报一下情况，等下手机联系。”说罢，神态自然回到座位上，甚至还和邻座的女生聊起了八卦。 江辰也微微低头收拢了面上神色，好在很快又开始上课，没有人注意到他细微的失态。 只是……为什么？明明他已经改名换姓来到学院，为什么班级里还会出现一个“江辰”？对方为什么能堂而皇之的冒充自己？除非……除非是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来上课！或者，或者往深一层想，对方会不会知道陈启是自己的假身份？ 陈家的人？夏家的人？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夏小麦会在骗自己吗，其实她对这个状况了如指掌？ 一瞬间，千万种思绪掠过脑海，江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首要的事情不是去胡乱猜测对方的身份，既然他在班级群里，那就说明——他也在这间教室里！当务之急是找到究竟是哪个人冒充自己的身份。第一，对方一定需要是一个男生，排除这十一个人中除了夏小麦之外的两个女生，其次，他起码要外貌形态与自己相似，并且还处于江辰没有记住名字的几个人当中。 幸好一开始选择了最后排的坐位，借着课本的遮掩可以肆无忌惮打量坐在前面的同学。其实如果冷静下来想，结论很简单，对方一定就像自己冒充陈启一样，也需要有一个假的证件和一张假脸。班级里的同学大部分他都看见过面容，除了一个人。 第十三章 良药苦口 江辰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在校服外套里面依然穿兜帽卫衣的人身上。 只能是他了。 每次看向这个人，那种熟悉的感觉依然会浮上心头，江辰实在不解，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用他的身份来入学？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处于无数人的虎视眈眈下吗？这样做不就等同于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吗？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无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是夏小麦的消息。江辰朝坐在隔壁的少女望了一眼，只见她正正襟危坐认真记录着老师的板书。 打开微信，是一长段消息： 夏小麦：我已经与族人紧急确认，此人不是夏家人，陈家也否认了是他们的人，自然这是陈家人向我们给出的回答，是否真实有待考量，但他家的确没有做出如此行为的理由。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对方冒充你身份入学有可能是得到了你当时丢失的录取通知书，既然当时被扔到了外面，那么任何一个人获得都有可能，很难从这个线索判断对方的身份。该人冒充你的目的尚不明确，但好在只要你在伯阳学院，对方就没有机会对你做出伤害的行为，我想对方也是想用你的身份在伯阳学院做某些事情。我们稍安勿躁，以不变应万变，多注意此人行动，想必总会路出马脚。 江辰合上手机，看向那个兜帽男。这时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竟然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那隐藏在兜帽阴影里的双眼极亮，像一把刀子刺向江辰。 仅仅是一眼，他就明确感觉到，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班级中这么多同学，这人如何从数人中找出自己？ 原本就复杂的态势变得更为破朔迷离，自己只能静观其变，不能让更多的人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不过换一个角度想想，对方既然用假身份入学，那也不可能来戳穿自己，同时还将众人对于“先灵者”的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自己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更安全了些。 接下来的课程，江辰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再也没向兜帽男多看一眼。 …… 心中有事，课程进度就显得特别快，直到午休铃声响起，经渔回头叫他：“吃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走神了一上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于是点点头，跟上经渔的脚步，夏小麦也不知有什么自来熟的被动技能，居然十分自然的也加入进来 还在考虑兜帽男的江辰，机械地跟在二人身后迈动脚步，等到发现离食堂越来越远的时才迷糊起来：“这是去哪？” “吃饭。”经渔又重复了一遍答案。 夏小麦笑着说：“你早上不是问我，吃药炼体什么的吗？虽然没有那种好事，但是学校还是提供能固本培元的药膳，专门向修行生开放哦！” 这倒是出乎了江辰的意料之外，不过看着两侧越来越荒凉的景致，他还是心中犯嘀咕，这样子都快走到学校西边小树林了，前面一眼望去哪有像食堂的地方。不由得心中十分好奇，也略微分散了一些兜帽男为他带来的不安。 最终的目的地果然出乎他的意料，居然真的是在学校西边小树林里的一个小木屋，那屋子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荒废了很久的守林人木屋，垒砌的木墙在梅雨季特有的潮湿里显得软绵绵，屋顶铺着焦黄色的厚稻草，还有几处修补破损的痕迹，木门十分老旧，甚至风吹过还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推开门进去后，里面的场景却完全出乎人的意料。 从外面看上去不大的一间一层小木屋，里面却是十分宽敞，装饰成茶馆的样子。大厅摆放着一些木桌木椅，在中央区域还有一个油漆了鲜艳颜色的戏台。不同区域用屏风隔着，里面的一处炉火上，四个厚铜壶正烧的咕嘟嘟冒着烟，仔细观察，这里甚至还还有个通向二楼的楼梯。柜台后的伙计见他三人进来，肩上搭了条毛巾跑过来引导落座，这场景简直与电视剧中见过的一模一样。 内部空间结构与外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建筑，不仅仅是此处，包括开学之前在藏宝楼地下的那一间天正文具也是如此，想必是用了什么术法导致的。江辰不求甚解，望着此时店铺里已经零星坐着的几名学生，只见他们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十分精致的菜品和古色古香的茶碗，边吃边聊着。 虽然这个特殊食堂整个看起来非常古朴，但点菜系统却与现代充分接轨。只见伙计给三人上了茶水，又递给他们两张平板电脑，示意直接在线点餐，便忙活着去招呼别的学生了。 江辰看着平板上的菜名，只觉得有点发蒙，比如“山药毒肉狮子头”、“人参圣兰汤”、“天麻鬼绸豆腐”等等……总归每样菜里都加了一些自己不了解的食材，索性全都推给夏小麦来决定。经渔也对于点菜的事情无所谓，于是少女随意选了几道在点餐系统里十分热门的菜，还帮在旁边喵喵叫的八尺单独点了一条鱼，点了提交。 原本想帮经渔和夏小麦的契约兽也点些东西吃，但是二人表示自家契约兽都是只能吃特制的驯养兽粮，于是只好作罢。据说越高级的契约兽的食物越是讲究，像小八这种什么都吃的……哎。 叹了一口气，十有八九是个路边摊货色了。 最后上来的是两荤一素，外加上每人一小盅汤。 那菜品十分精致，甚至连蔬菜都雕刻成动物的样子，颜色搭配十分好看，闻起来香气四溢。江辰心情大好，尝了一口“虎炎四物汤”。 那汤刚入口时香气四溢，汤汁在口中顺滑浓郁，十分美味。只是这味道却只维持了一瞬，立刻急转直下，由鲜香转为极苦，到最后满口腥气，竟然让人难以下咽。 江辰面色五味陈杂，但无奈公共场合不好吐出来，强忍着咽下去，赶紧夹了一筷子“枸杞灵蚕蒸仙鹤蛋”放入口中，想赶紧祛除刚才的腥味。 枸杞灵蚕蒸蛋是将一种不知名的兽肉放入蛋中蒸熟，口感细嫩香滑，配合一丝丝枸杞的甜味，十分清单爽口。江辰心中偷偷呼出一口气，将这菜咽下腹中。谁知才刚吞咽结束，只觉腹中一阵火辣辣，好像有人将烧红的炭团扔进了他的肚子，他心中惊恐，看向对面二人。 夏小麦和经渔两人却非常平淡的吃着盘里的菜肴，时不时夏小麦还点评两句：“伯阳的食堂果然不一样，这灵蚕起码有百年寿命，再加上三味真火隔水蒸煮，肉质才会如此弹软，后劲十足。” 经渔十分同意点点头。 江辰已经没有勇气再试其他两道菜，斟酌问道：“所谓的后劲十足……指的是这种火辣辣的感觉吗？” 少女笑盈盈解释：“我只说了药膳固本培元，可从来没说过好吃呀！” “可是这也太……”难吃了吧。江辰咽下了心中的想法，谁知夏小麦却劝到：“良药苦口嘛~赶紧多吃点，下午的课可要费力气了！” 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的两人一猫似乎吃的津津有味，就连八尺都将鱼肉舔的汤水也不剩，让江辰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生错了味蕾。 似乎想起什么，江辰问：“十三中的修行生一共有多少人？” 经渔想了想回答：“三十一人。” 江辰又环视了一下食堂中的人，貌似除了他们之外只有零零星星三四个人：“为什么这里吃饭的人很少？” 经渔摇摇头，似也有不解，夏小麦索性又解释起来：“因为难吃呗！就算明知对身体好，可是大多数学生还是对这里望而却步的，更愿意去十三中本校的普高生食堂啦！” 原来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难吃啊…… 旁边的经渔却面无表情说了一句：“挺好吃的。”看见江辰和夏小麦不可置信看向他，又加了一句：“比我做的好。” 莫非此人以前都是自己做饭吃的？能比这还难吃？那得是多恐怖的黑暗料理啊……江辰心中大汗，看向经渔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第十四章 一口枯井 一言难尽的午餐时间总算过去了，江辰闭着眼睛嚼也不嚼强行把自己喂饱，拎起正在跟隔壁桌女同学撒娇要鱼吃的八尺，准备赶往下午的教室。 下午的课程都是修行生专门课程。由于海上十三中每年招收的学生数量非常少，所以，据说修行类课程是和像他们一样的各地分校学生一起在伯阳学院总校上课的。关于这个伯阳学院总校区，在开学之前，江辰已经从夏小麦给他的资料中简单了解过了关于修仙学院的一些基础信息。 首先从全国范围内来讲，不提家族私立学堂，对全社会招生的共有三大修行学院，分别是伯阳学院、中散学院、重华学院。其中江辰所在的就是伯阳学院，而该学院是三大学院中唯一无门槛准入的学校，在全国各地都设有分校，只要被学校认可能力足够的修道者，无论年龄、派别、声名都会向其发放预录取通知。而伯阳学院在全国共有七个城市设立高中分校，分别在帝城、海上、川四、深鹏、藏北、云明、港岛，每届学生总数约七十人，全部在校生约一百五十人，同时下设特色职业学校八个，暂略不提。 接下来要上的课程名字叫做《中古符咒实操课程》，据说就是在伯阳学院总校区教授的课程。但是奇怪的是，在学校的介绍上，或者录取通知里，没有任何信息表明伯阳学院总校的具体地理位置。而这个问题不仅是江辰有，在微信群里的一些同学也同样摸不清头脑。按照群里老孟说法，就是“学院通勤在茶馆隔壁，问问店小二就知道了。” 这个茶馆就是学校师生对修行生食堂的称呼，那所谓的店小二应该就是里面的小伙计了。 不过似乎江辰一行人没有去问路的必要，因为夏小麦明显对路线非常熟悉，一马当先在前面走着，他和经渔默默跟在大佬后头。其实今天一天下来，不管是学校食堂还是上课地点，夏小麦总是显得比班级里其他同学要驾轻就熟一些，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吗？ 原本以为茶馆的位置已经足够偏僻了，没想到前面的少女依然向着小树林更深的地方走去，直到远处白色的院墙越来越近，这才停了下来。 环视一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是学校一处荒凉未开垦的野地，与传说中气势磅礴的伯阳学院根本连一点边都不搭，树木随心所欲的生长，枝叶盘绕错节，而脚下的草茂密高长，泥土被雨水冲刷的十分柔软有些泥泞，仔细看去似乎有一条人为踩出来的小路，最多够一人通过。而在那条小路的尽头，一口枯井的口中蔓出湿湿滑滑的青苔，在外壁上被常年的风吹雨打刮出一层岁月的痕迹。 四下打量了一番，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总归下午的课程不能就在这小树林里教授吧。这里树木粗壮，遮挡住了白天的日光，更显得有些阴森恐怖，还有那口散发着冷气的水井，总让人觉得下一刻就有一个长发长指甲的女性从里面爬出来…… 这些想法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回过头去的时候，江辰却发现，夏小麦不见了。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前一刻少女的马尾还在前面一晃一晃的领着路，下一刻就一点影子都没有。他疑惑的看向经渔，对方似乎知道他的意思，指了指眼前那口枯井。 这是什么意思？ 江辰不解，刚要开口问，但紧接着经渔的动作就回答了他内心的一切疑问——他扒着井沿，用一个十分干脆利落的动作，跳了进去。 ……嗯。 至此，他觉得自己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已经完全麻木了，连惊讶的表情都懒得做，就眼睁睁看着对方跳下去。 过了半晌，才走过去，扒着井沿往里看。 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就算拿出手机用闪光灯照射，依然看起来似乎深到连底都没有，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的确能发现虽然整体枯井都是饱经风霜的样子，但是在井沿的一圈，大概就是刚才经渔手掌撑着跳下去的位置，却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似乎被人经常抚摸，那种感觉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包浆吧……也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一千两百年前的印度月亮水井，就算这口其貌不扬的枯井里面藏着精巧绝艳的古天朝历史文物，或是跳下去就到达了某处不知名的灵秀仙山，也不会让他太过惊奇。 心下一横，眼睛一闭，也学着经渔的样子跳了进去。 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很快落地，而是仿佛被什么东西轻柔的托举着，整个人慢悠悠的向下飘去，这种状态在梦中经常遇见，但在现实中感受还是头一次，江辰索性好奇向四周观察，可惜目所及处，皆是黑漆漆一片，连头顶井口的那一处光点也消失在视野尽头，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明了。而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约一分钟，终于在下方看见了一丝光亮。 很快，双脚触碰到了地面，是普通的坚硬感觉，但好在下落的速度实在不快，微微下蹲膝盖就缓和了冲击力。此处光线十分明亮，花了几秒时间终于适应了眼前的景象。 夏小麦和经渔就站在面前等他，见他下来少女笑笑：“还说担心你不敢跳，要不要回去接你呢。” 江辰心里小小得意了一下，面上却依然一脸淡然：“走吧。” 令他略感意外的是，从枯井出来之后并不是到了某处建筑或者任何与学院这个名字相近的地方。此处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山洞，约么足球场大小，四周都是石壁，头顶高悬，几乎看不到尽头。而从那不知到底多高的棚顶上，射下无比明亮而又柔和的光线，将整个山洞照得宛如白昼。 这巨大的山洞两侧，是两排巍峨石像，其中大多是古人，或宽襟博带、华袿飞髾，或幞头窄袖、半臂恣意……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形容潇洒，高风绝尘，不一而足。看江辰打量，夏小麦正色起来，站直了身子，神态恭敬，伸手指点道：“都是道业仙师，玄祖前辈，正始竹林，两晋七贤，皆在此列。”江辰索性凑近了看，果然每一尊神像下都有着一块乌黑碑，阴刻对应雕像生平历史。这其中很多都是他也在历史书或影视作品中听说过的鼎鼎有名的人物，而这些雕像太过生动，似乎让人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这些神采飞扬的先祖前辈们恣意绝伦的一生。 这时，纵使是他这样一个才接触修行的入门学子，也感受到了千百年来积淀而来的厚重底蕴与油然而生的尊敬。 身边经渔更是敛目深深朝这两排雕像各鞠了一躬。 正对着的一侧，也就是他们面前，是一扇对开石门。这石门也和山洞一样极其高大，仿佛要戳到天上去。在两扇石门上，各雕刻着与门一体的两个全身人像——因为石门太过高耸，几人也才能赶得上那雕刻人像的脚尖，抬头望去，看不太清这石像的长相。只见石门严丝合缝，中间是竖着的一列飘逸行书，大字“伯阳学院”。 江辰伸手去触碰，手指刚摸上冰凉的石雕，就突然听见威严浑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神荼郁垒在此，所来何人？” 那声音极大，且语调缓慢，与其说是问话，听起来更像是吟诵经文，他当下立即将手缩了回来。 夏小麦却很自然抬头，神色轻松脆生生道：“我们是新生，来上课。” 哐啷啷！ 随着一阵的碎裂与摩擦的声音响起，左边的一尊石雕居然缓慢俯下身来，由于他们太过高耸，弯下腰来几乎将顶上射下来的灯光全都遮挡住。这是一个身着斑斓战甲，姿态威严神武，双目圆睁，面若重枣，手执金色战戢的将军。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江辰猛然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神荼郁垒不就是人们常说的门神吗？《山海经》有云：“东海度朔山有大桃树，蟠屈三千里，其卑枝东北曰鬼门，万鬼出入也。有二神，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众鬼之害人者。”说的就是这二人了！ 不过说实话，门神什么的，他小时候去外婆家，在乡下农家小院经常能见到他们的年画，只是这样巨大威严，又会说会动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第十五章 伯阳学院 那巨大石像弯下腰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三人，看得江辰只觉得背后发毛，旁边夏小麦小声给两人解释：“这是伯阳学院伊始时，创校人曾点化的一块巨大灵石，最后为了感谢点化之恩，资源化作门神，保护这里的安全。” 见江辰和经渔二人都略感兴趣看向自己，少女干脆继续讲起了这巨大石门的故事： “传说当年姜太公、杨戬二人与袁洪作战时，曾遇上商纣王派出的手下两员大将，名‘高明’‘高觉’，其中一个人眼视千里，一个耳顺风闻，十分厉害。但这二人最终还是摆在了姜杨的手下，于是杨戬挖下高明双眼，割下高觉双耳，将一只眼贴在自己额上，一只耳赠与银合马，剩下的压在方丈山一块巨石下，千百年来化作一体，聚气生灵，等待渡化。而这块巨石就是我们面前的两尊门神的来历了，正因为该石天生仙法，一眼就能辨出来人善恶，所以千百年来，伯阳的大门从没有错放任何一个人。” 这时那巨大的神荼终于动了起来，只见这巨大石雕发出一声叹息，点了点头，缓慢直起了身子。不过因为他身形过大，这叹息对于江辰三人来讲就像是一阵狂风，刮得他脸上生疼。 “你好像对伯阳学院特别的熟悉。”江辰轻声问夏小麦，结果少女并不回答，只是眨了眨眼道：“秘密。” 石门在三人面前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光景。 只见那是一条很长的走道，修葺的十分宽敞平整，目测如果要在里面开车的话，四车并行都没问题。而甬道两侧则时不时会出现雕琢精致的洞穴，大小不一。那些洞穴外有石碑标注着“坎”“离”之类的名字，看来是通过八卦五行等来命名，应该就是用作不同课程教学的教室了。那些教室内部摆放着不同的教学用具和木质桌椅，神奇的是虽然没有窗子，但是因为棚顶很高，洒下柔和白光，使得所有教室都光十分明亮，四处还生长着一些江辰根本不认识的植物花草，偶尔有清新的微风吹过，也有潺潺流水而过，让人感觉仿佛身处室外。甬道尽头是沿着墙壁建造的，旋转着通往上面的石梯，似乎在上面还有其他空间。 而头顶则垂下无比壮观的钟乳石，粗细不一，在不知何处的光线照射下盈盈反光，美轮美奂。这更让江辰在心中确认了，伯阳学院应该是修在一座山中的猜想。只不过，如此规模的空间建造，到底要掏空一座多么巍峨的山川才能做到啊…… …… 下午上课的教室在伯阳学校二楼，这里因为每层楼都十分高挑，导致去往二楼的阶梯也相对陡峭，堪比体能训练。下午的中古符咒实操课程教室结构比较普通，讲台上是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下面分布着桌子，这些桌子是正方形的，看起来像放大的八仙桌，每张桌子四条边各放置一张太师椅，如果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进入了某个中餐餐厅。 三个人挑了靠前面一点的桌子坐下来，一边拿出之前买好的灵宝笔和画符纸，一边闲聊着。夏小麦还拿出了一方法印和一把七星剑，不愧是专精符箓的家族出来的，看起来就十分专业。 “对了……”江辰突然想起什么，江辰问夏小麦：“既然神荼是负责审查来往学生的，那郁垒呢？” 一路上都十分沉默的经渔这时候说话了：“考试。” “嗯？”江辰没听懂，夏小麦笑着说：“郁垒是所有学生的噩梦啊……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时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进入教室，教室中慢慢热闹起来。那个叫孙乾的胖子似乎是一个人来这的，看见江辰三人身边还空了个位置，肥美的脸上堆着笑容就挤过来了：“拼个桌呗？” 本来这间教室桌子就有种餐馆的感觉，这胖子这么一说更是让人觉得下一瞬就要叫老板来点菜了。不过三个人都没有异议，夏小麦虽然对外表现有些冷，但内里却是个友好可爱的小姑娘，经渔更是一个话少但是有礼貌的好少年，江辰也觉得无所谓，索性就让胖子在这坐了下来。 “你舍友呢？”江辰随口问道。因为刚开学，就算学生们对这些世家家族可能有所耳闻，但彼此之间是在算不上非常熟悉，今天上课的过程中，基本上都是和自己的舍友在一起行动，然而这胖子却是孤身一人，有些奇怪。 胖子听到他这样问，摊了摊手，用眼神示意坐在远处的一个人：“就是那个人，一脸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样子，接近不了啊……” 顺着胖子的目光看去，却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神色很凶，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见到江辰看过来，还狠狠剜了他一眼。 还真是一脸欠他钱的表情。 江辰认出了这个男生，他就是宣讲会上那个嘲讽了孟彪，又突然在眼前消失的人，看来果然是个十分不友好的人。 胖子见江辰被瞪了，顿时与他统一战线，凑过来小声嘟囔：“那是乔柏，乔家的人，也不知道为啥来伯阳……” “很奇怪吗？”江辰问。 “哎你不知道吗，他们乔家很有名的，只要能变强，不管魔道怪力，统统不拒，都是些根本不讲仁义道德的主。” 夏小麦也接话：“三大学院中，只有中散学院看重实力至上，认为修行者为尊，和其他两个学院格格不入，乔家现今更是中散学院的董事之一。” 点点头，这样的一个人，却来了伯阳学院，那的确是很奇怪。看来今年的新生中，水深的可怕啊……这时眼角的余光却发现，那个兜帽男居然走到乔柏身边，跟他坐在了一起。 江辰心下突然顿悟……莫非，这个乔柏也是为了找寻所谓“先灵者”的真相，才来伯阳学院的？ 正思忖着，教室突然间安静下来。 江辰回头看去，却是老师走进来了。这个老师身材高挑，带着民国时期流行过的那种圆片眼镜，还穿着一身长衫，腋下夹着一本书和几张符纸，长相温文尔雅，颇有一点民国大文人的风骨在里面。 开门见山，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中古符咒实操课程》的老师，名叫张学舟，接下来一学期还请同学们多多指教。我们课程安排很紧，话不多说，就直接进入正题。” 孙乾明显是那种上课不好好听讲的同学，老师这边才只说了一句话，他就在下面开起了小差：“你看这个张老师，长得像不像那个谁……” “谁？”不知为什么，一向认真听讲的夏小麦似乎很感兴趣。 “就是那个，我忽忽悠悠来，又忽忽悠悠走的那个，和一群女人扯不清的大才子，叫啥来着……”胖子挠脑袋。 “徐志摩？”江辰扶额。 “对对，就是那个什么志摩！像不像？” 被他这么一说，江辰也觉得十分相似，不由得跟着点了点头，旁边的夏小麦却神色怪怪看着胖子问：“你不喜欢徐志摩？” 孙乾满脸正气：“我奶奶说了，脚踏两只船的都不是什么好货！就比如我爷爷那种……”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小麦打断：“那是我爸。” 孙乾有如吃鱼被刺突然卡在了喉咙，大惊：“啥？志摩是你爸？？” 夏小麦看着他的表情，强忍着笑意道：“张学舟，是我爸。” 第十六章 画符事故 小胖子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通红，手忙脚乱的解释：“那个……我不是针对张老师的……就是……仔细一看，也不是那么像……” 夏小麦笑起来：“行了，多大点事儿。” 孙乾不好意思挠后脑勺。江辰脸上也挂着笑，只有经渔依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认真目不斜视的听着老师讲课。 “不过，为什么你姓夏，你爸姓张啊……”小胖子尴尬了一会儿，立即又厚着脸皮上来跟夏小麦搭话，听他这样问，江辰也好奇的支起耳朵。 夏小麦笑着说：“符箓夏家，听说过吗？” 胖子恍然大悟，两个胖乎乎的手一拍：“原来你是吴越夏家的人，失敬了啊！”说罢还拱了拱手：“那啥，小麦姐，这堂课我可就指望你了！” 这人也太自来熟了，不过夏小麦也不介意，好脾气随意应了两句。 符箓夏家，擅符咒箓刻，族长传女不传男，百年来号称华夏第一符咒大家。想起关于夏氏的一些说法，再看向台上这位温文儒雅的老师……也就是说，这个张老师，是入赘夏家的女婿？ 这样一来，很多疑惑迎刃而解，比如夏小麦对学校路线的熟悉，对于伯阳历史的了解等等，可能人家自小就是在这个学校里跑着长大的呢。 胖子刚才的声音有点大，引得张学舟向着这里看了一眼，视线在夏小麦身上停了一会儿，却没有说什么，继续着刚才的讲解： “我们的课程时间十分有限，关于书本内的青铜纹饰遗风、三命道符等部分理论知识，请同学们自行课下阅读，就不再行赘述，下面直接演示实操内容。” 说罢示意同学们拿出符纸和灵宝笔：“刚才我们已经讲过理论、仪式、场地和道具了，由于很多符咒被场地所限制，所以今天我们先从最简单也是应用最普遍的护身辟邪符画起。” 投影仪上投射出讲台上的符纸，张学舟用左手向上提了提右手的宽袖，十分优雅提起一只雪狼毫，边落笔边讲解道： “与普通符咒不同，修道、修仙者所绘制的符咒由于注入了‘灵’，而使其功效大增，但与此同时，因为‘灵’的限制，也使得修道者在符咒绘制上所使用的精力是常人许多倍。” “我们今天所教授的是最基础的敦煌护身符，这张符在绘制之前要准备另外一张‘坛符’，用以坛场灵通。《灵宝玉鉴》中曾列举过许多坛符的种类，例如镇坛符、开坛符、敕坛四灵符、入坛净秽符等等，而现在我们绘制的这个叫做八卦开坛符。” 话毕，张学舟在台上演示起来，通过投影仪来看，注入了“灵”的笔墨落笔时闪过荧荧金光，一瞬而逝，煞是好看。 与上午的课程不同，因为摆放了许多宽大的桌子，所以教室整个要宽敞特别多，教室里的学生也多了一些，约么七十人左右，其中大部分人江辰并不认识。只见这些人纷纷拿起笔尝试起来，有些人落笔有神光，有些却还在看着纸发愣，皱眉酝酿。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修行家族都擅长符咒，相对而言，符咒要求对“灵”的掌控非常精巧而细微，且需要日复一日练习，众所周知女修士比男修士要更能灵活运用。所谓术有所长，寸有所短，不同专修方向的家族中，总归也有许多是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者。 江辰之前一直在听胖子扯皮，这会儿有点跟不上，好在同桌是夏小麦这个熟手，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将符纸用镇纸压好，蘸了墨汁准备画。 他对“灵”的感受还不是十分具象，只停留在炼体课程时所感受到的“酥麻感”，这会儿努力回想早上时候的感觉，将注意力集中在握笔的手上。 旁边的夏小麦已经行云流水画了起来，经渔自不必说，虽然没有夏小麦那样动作优美落笔成画，但也一板一眼十分严谨，就连胖子也都能勉勉强强画出个鬼画符来。 这时江辰才想起，这个孙乾的本家也是主攻驱邪除秽的，想必对这些也多少有些接触，而这个坛符只是绘制辟邪符的准备工作，难度也十分简单，这会儿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完成了这个步骤。于是他只好死盯着右手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果然片刻后便感受到右手微微发烫，似乎有一股力气涌上来。 心中一动，趁着这感觉还没有过去，赶紧提笔下画。江辰轻呼一口气，将笔尖触到纸面。 原本不以为然，这会儿墨刚染上符纸，一股气力猛然翻江倒海向外涌出，江辰心下大惊，右手立刻不受控制起来，他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身体里所有的“灵”都像右手汇集过去，好像整个人的魂魄都要被抽离出去。这时他的手根本不受控制，笔在纸上按出一大块看不出形状的墨迹，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来。 夏小麦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得放下笔看向他：“陈启，你还好吧。” 江辰摇摇头，继续试图努力控制那只笔，只是此时那笔仿佛变成了千斤重的巨石，难以移动分毫。他心中不服，只以为这是画符初学者都会遇见的坎，索性用尽全身力气，强行下笔。 哐！一声巨响传来！整个教室的同学全都停下动作，向他们这桌看去。 江辰这时满脸蒙圈坐在地上，右手还握着笔，呆呆的看向那张桌子。 只见原本看起来坚硬完好的桌案这会儿已经整个儿从中间断开，化为两半，桌子上符纸飞了一地，墨汁横躺缓缓流出。 而他身下的座椅，居然碎成了几瓣！ 教室里陷入了一阵沉默，直到经渔一手扶着他的手臂一把把他拽起来，江辰才有些反应。 ……这算什么事，我不就想画个符吗？好像不小心场面弄太大了啊…… 江辰不知道，在初期符咒学习的过程中，像这种灵力无法控制过分外溢的情况其实很普遍，本来也没什么稀奇，只是这间教室专门为了符咒课程设置，其中桌椅更是选了千年伏羲树的老树根雕琢而成，根本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震碎的，好在学生中知道这一点的人也不算多，其中夏小麦算知情的，所以这时少女正轻轻摸着下巴看着江辰。 张学舟神色有些复杂走过来，看着散落一地的笔墨纸砚，手中铜笔杆轻轻点了点江辰的右手：“画符，应使灵力绵而不断，疏密有致，以灵带笔，以笔化意。而不是像你这样，一上来就把全身的‘灵’全都砸在纸上，照你这么个画法，学校弄多少桌椅也不够糟蹋的。行了，你们几个去后排换一张桌子，再试试。” 教室中其他学生听此，也只当成是普通的修行事故，围观片刻便都回到自己桌子前继续练习。 有些狼狈捡起地上的纸笔，只听胖子凑过来套近乎：“没事儿启哥，别灰心，我小时候偷着学我妈画符，也弄碎了家里好几张木桌子，慢慢就好了……” 江辰朝他笑笑，信以为真，只拿着自己的东西就往教室后面的空桌走。这时在身后的经渔却用十分细微的声音说了一句：“换手。” 那声音太小了，小到只有江辰才能勉强能听到，他诧异回头看着经渔一眼，对方却仿佛根本没有同他讲过话一样，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走在后面，根本不回应他的目光。 什么意思？江辰皱了皱眉，也没多想，坐在了座位上。 “这个给你。”夏小麦从自己的一沓符纸中抽出来一张递给他，正是刚才江辰画得劈了桌子的那张八卦开坛符。见他疑惑又补充一句：“刚才多画了几张。” 看看这差距，自己一笔画不出，对方却一口气好几张。江辰心里有点丧气。旁边的孙乾却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也凑过去：“小麦姐，送我一张呗，你看我画得这个，太丑了……”说罢还将手中鬼画符在控制挥了挥，夏小麦无奈，也抽了一张给他。 张学舟这会儿已经回到讲台上，继续下一步的讲解。 第十七章 画的是啥 江辰心里已经给自己下了个“没有画符天赋”的定义，这会儿准备勤能补拙，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张学舟。 张学舟不愧是夏小麦的父亲，颜值也是十分稳定，只见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谈，散发着风流才子的气质，台下很多女修行生一瞬不瞬地盯着看。 “下面我们开始绘制敦煌护身符。正统的敦煌护身符有两张，第一张呢用于护身，具体请看投影，同学们也可以将书翻到35页查看。” 说罢投影仪中放出了一张符的照片，这符最上面是一个“山”字，中间像是“日”字，周围环绕四个“光”字，下书“左有天蓬大元帅，右有黑杀大将军”。只听张学舟进一步讲解： “上面的‘山’字，代表的是三清居住的地方。这地方在西江上饶，有一修炼圣地名曰三清山。而中间的‘日’字，又环绕‘光’，含义便是阳光照耀了。先祖们认为，魑魅魍魉皆属阴，最怕光与火，在符咒上书写光芒可以让鬼魅不敢近身。”说罢顿了顿，提醒大家：“也许有些同学认为对于符咒内容的分析没有意义，但事实却往往相反，画符不能不求甚解，在绘制过程当中，应将‘意’与‘灵’相结合，当深刻领会了一张符所寄托的意念之后，再去绘制自然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夏小麦却不给亲爹面子，在旁边低声说道：“其实画符需不需要领会‘意’，一直是符咒学术界争论的焦点之一，很多人认为只要有足够的‘灵’注入，就能成符。我爸这种属于境界有些痴魔的类型，你们听听就罢。” 没想到张学舟还是符咒界的老艺术家？江辰连眼神也跟着肃然起敬起来。 只见台上张学舟手上不停，符眼看已经成型，嘴上继续讲述：“《道教灵验记》中称，‘太帝是北斗之中紫薇上宫玄卿太帝君也，上理斗极，下统酆都阴境。帝君乃太帝之所部天蓬上将，即太帝之元帅也。’这里所指的就是天蓬大元帅。而黑杀大将军也传说是北斗星神的分化。” 随着话音刚落，一张完整的符纸也已经绘制完成，这张符咒以朱砂绘制，完成瞬间流光溢彩，整间教室都明亮了几分，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暗淡下来，最后张学舟将其折起，让同学们传看。江辰拿到手中时惊奇的发现，这张敦煌护身符沉甸甸的，而且摸上去甚至还有一丝金属的触感，似乎被‘灵’所灌注过的符纸甚至连质感都改变了。 底下的同学们也跟着跃跃欲试起来，纷纷提起笔开始动作。 这边四个人的情况没有太大的变化，行云流水夏小麦，严禁工整经渔，还有乱七八糟鬼画符孙胖子，只有江辰一脸苦恼的盯着符纸干瞪眼。 他有点不敢落笔，万一再弄坏学校第二张桌子，那恐怕要被赶出课堂了吧…… “你这样不行。”张学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江辰正巧不知道怎么办，索性跟着看去，却是兜帽男和眼镜男的那张桌子，只见张老师拎起一张符纸对着兜帽男道：“你这张里面，一点‘灵’都没有，对于驱邪没有太大的帮助，基本上只能算样子好看了。再多画两张，好好体会‘灵’与笔之间的关系。”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原本以为有胆量冒充他身份进入学校的，怎么说也要有些真本事，谁知这人居然连初级符咒都画不好，难道是有意藏拙吗？不由得多看了兜帽男几眼，对方真的只是一副在努力学习的样子，让他更加疑惑起来。 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所谓，还是将精力转移到自己身前的符纸上。看着自己的右手，想到刚才那种连灵魂都被抽空的感觉，还是多少有些惧怕。 这时余光似乎有视线朝自己射来，追寻来源而去，却是经渔。这人已经画好了自己的护身符，虽然没有张学舟画完之后那种满堂生辉的感觉，却也闪闪发亮，明显是成功了，这时正放下笔，盯着自己看。 江辰猛然想起刚才换座位时候，经渔轻声的那句：“换手”。 莫非是让我，换一只手来画？这样想着，便尝试着将笔拿在左手上比划了两下，实在是别扭的不行，再看向经渔，对方却已经移开了看向自己的目光，开始练习下一张符纸。 将笔蘸上带着鎏金粉的朱砂，微微闭眼，感受左手慢慢开始发烫，那种聚集‘灵’的感觉又开始上涌，于是再次提笔。 犹豫片刻，终于落纸。 这次的体验和上一次完全不同，他能感觉到那种微麻的热流顺着手指注入笔尖，又再蔓延到纸上，那一瞬间他的手臂似乎与笔、纸都融为一体，虽是闭着双眼，但依然能感受到每一根笔毫，每一片纸张的触感。这样慢慢运起手腕，笔像是一个不受控制的顽童，躲避着他的操控，轻晃着他的笔杆，但终究还是在他的推运下，在纸上留下一道道朱红色痕迹。 心里非常明确的感觉到，这是成了！ 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符纸上也泛起阵阵金光，将四周的几张桌子都照耀得明亮起来。有了之前那次失败经历的对比，江辰的进步可谓是有目共睹，就连张学舟也看到了这里的变化，朝他们这一桌走来，嘴里还念着说：“灵溢而不散，彩光鎏金，驱邪避阴，好极！好极！”话说着人已经走到近前，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看向江辰桌上的那张符。 江辰这会也刚睁开眼，听到被老师夸奖心下不由得小得意起来，也看向桌上的符纸。这一看不要紧，他和张学舟，还有周围几个围观的人都愣住了。 “辰哥……”胖子心直口快：“你这画的啥玩儿意啊……” 夏小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要不是知道你画的是护身符，我就以为你是抽象画大师了！” 张学舟沉默半晌，可能在想如何才能体面而又不尴尬收回刚才自己的夸奖，想了半天终于放弃，说了一句：“虽然成符时反响不错，但是……这个美观性上还需要多加考量，否则不同符纸放在一起，如果都区分不出用途，也是十分不便……” 只见江辰那符纸上弯弯绕绕几笔，根本看不出个字迹来，每个笔画都抖成波浪线，还有几处字和字完全交错在一起，乱七八糟一大团，完全看不出本来应该有的样子，更像是孩童毫无意义的涂鸦。跟他这成品一比，孙乾顿时对自己的鬼画符都多出了许多自信来。 听见张学舟的点评，也有几个人围过来看，江辰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连忙将符纸按照书上的步骤折成小三角形，随手揣在口袋里。 接下来他又尝试着画了两张，却发现无论自己睁眼闭眼怎么画，最后出来的东西都不堪入目，比小儿学字还不如，随着画的越来越多，“灵”的消耗越来越大，竟然愈发的难以控制落笔方式，到最后画出来都是乌漆抹黑一团，还闪闪放光，让他心情十分复杂。 这时他才知道夏小麦那种张张成符，美观又快速的绘制过程里，不仅包含了深厚的“灵”储备，还有娴熟的引导和运用，才能做到开源节流，润而不竭。 剩下的时间里，张学舟又在课堂上示范了“九凤破秽符”、“七星真君除妖神符”等几个常见的驱邪护身符咒，江辰一一跟着画下来，最后只道自己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好像身体被掏空”，直用到最后一点“灵”都调动不起来，画出来的符咒光芒也越来越弱，难以为继。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江辰整个人一脸颓废趴在桌子上休息起来。不过他不是唯一一个有这样反应的人，也有其他几名同学画的脸色蜡黄，眼神空洞，坐在座位上以各种方式调整着气息。 孙乾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活蹦乱跳肥肉颤颤，还安慰他：“辰哥别担心，我看课表了，接下来的两门课没什么特别费力的。” 江辰也没精力搭理他，却不料被经渔一把捞起来往外走：“换教室。” 经渔看起来似乎很瘦弱，但是衣服里面恐怕藏了一身腱子肉，江辰完全没办法挣脱，索性就被往前拖着走。 胖子和夏小麦笑嘻嘻跟在身后。 第十八章 一段历史 “这个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世界历史，远可以追溯到上千年。无数先辈祖师开创出系统性的修炼模式，将对人体极限的追寻与探索发挥到极致，并予以其更深远而崇高的境界，更是赋以从古自今的修仙者们足以骄傲的身份与地位。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现如今被大多数修行者所接受的修炼思想理论正式成熟却是在数十年前。 数十年时间对于在洪荒长流中厚重渊源的修行界历史来说，仅仅只能称得上是沧海一粟，但正是这让无数修仙者都忽视的白驹一隙，彻底改变了所有人对于世界的看法。 在过去的千年间，对于修仙界来说，“无灵者”这个群体，虽然外表与修行者类似，但依然只是如同荒野鸟兽，古木枯草一般，是万千生灵中毫不起眼的一株，直到—— 四十年前。 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切的开始，是始于一个平和而略显料峭的春季。 没有人发现，“无灵者”们的变化。 对于我们的前辈们来说，生命太长，而时间太快，有太多一瞬而逝的生命在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更迭陨落，而修行者们自有无数忙碌，采春来花青，集秋叶飘零，超三界之外，蕴五行之衡。 毫无预兆的，“无灵者”们如此突然地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后人在大道史中称这场战争为“春战“。 没有人记得这些“无灵者”是如何成长起来的。曾经茅屋井水，阡陌村落的人类，曾经柴米油盐，沉浸于喜怒哀乐中的平凡人类们，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建起高楼大厦，平地响起生生炸雷，无数空中穿行的钢铁巨兽摧毁了不知凡几洞府仙山，那些瘦小无力的肉体凡胎忽而全副武装，主动开启了长达数年的旷世之战。 这是一场硝烟滚滚的战争，是一场前无古人的战争，却也是安静无声的战争：因为它没有在任何“无灵者”的书本中所记录，却又彻底改写了修行者的历史。 先祖们突然意识到，原来并非只有长足的生命才能带来绝对的力量，短暂的一生也会在世代相传中获得可以和“灵”匹敌的神奇能力。 最终，在数量上压倒一切的“无灵者”们，居然在历史的剧场上，几乎将修行者们损耗殆尽。 修仙界以白朴子为首的崇高先祖，与“无灵者”充满智慧的领导者们签订了著名的“百年道凡和平协议”。 根据协议内容，修行者与“无灵者”从此刻开始，众生平等。而修行者不得以“灵“来影响与干扰“无灵者”世界的运行与发展。 这根本难以想象，整个修仙界哗然。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年，“无灵者”们拥有了第一台电脑，在一个叫巴西的国家举行了世界杯，世界上无数人穿起了喇叭裤，三名美国人乘坐热气球横渡大西洋，而那个被称为九州之国的地方，也正式恢复增设了无数高等教育设施。 不仅如此，在之后的三十年里，“无灵者”们的发展更更是让所有修行者瞠目结舌。 从那时起，修仙者们以史为鉴，反思曾经被他们忽视的科技力量，开始隐藏自己的身份，尝试融入到“无灵者”中，找寻凡人获得如此庞大力量的秘密。 四十年过去了，第一批被派入尘世的修行者们终于完全适应了“无灵者”们的生活。不仅如此，一些修行者甚至得出了“无灵者统治论”，认为早晚有一天，在这个世界中，修行者将会灭绝，宇宙完全被“无灵者”接管。 这种种危机使得修行者尝试也加入到“无灵者”的竞争中，至此，新一辈修行者将科学理论列为修炼必经阶段，这也正是伯阳学院正式开始各对全国各地“无灵者”们开放的原因。 可以说，修仙界的未来就依托在在座的各位年轻同学身上，希望各位同学不要忽视历史的教训，平衡科学与修行课程，成为综合性人才。” …… 台上的老师正絮絮讲述着修仙界近年来的历史事件，讲到这场众所周知的“春战”时，台下已经有许多同学头脑沉沉趴在课桌上。 这其中就包括孙乾那个胖子，他倒是坐的笔直，歪着头，一点一点向江辰肩膀斜过来，居然还隐约发出鼾声，江辰十分嫌弃的把他推向另外一边。 就连夏小麦都偷偷在桌下看着手机，只剩下经渔依然一脸认真的看着台上的老师。 原本因为符咒课被精疲力竭的江辰却跟大部分同学的反应恰好相反，愈发精神起来，更显得全神贯注。 这是一节《仙道史记》课程，光是课本就厚的能拍死人，上课的内容也是平白叙述，枯燥无味。 任课教师也是一个带着板材眼镜，声音尖细、身材削瘦的中年女教师，名字叫李丽，而她的语气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毫无起伏，没有一点特色。 听着这段对于修行界耳熟能详的历史，江辰的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原本在初中的时候，自己最擅长的课程还是文史类的，其中十分感兴趣的一门莫过于历史。然而无论是他在课堂上学习过的正史，还是课外阅读中学习到的野史，居然根本没有任何一本提及，或者哪怕暗示过相似的史实。 这在他看来是完全不合理的，毕竟这场战争的规模十分巨大，涉及到了无数修行前辈和现实世界的高等级武装力量，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一处地点可以悄无声息的容纳这样庞大的战争。 这时，眼睛还盯着手机夏小麦似乎是不经意地和他说话：“其实不管是哪个世界，正史总是会有部分缺失。” 他心中似有无数疑问无处解答，听到少女的话，突然想起开学前手机里存的那本《自然法通史》，暗自心里决定晚上抽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台上的女老师对于他和夏小麦的交头接耳没有任何反应，毕竟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倒下去一大片，颇有一点完成固定任务的感觉在里面——虽然很多人并非是有意睡觉，只是从符咒课带来的疲惫感无处发泄而已。 这让他们开小差更肆无忌惮起来，江辰索性坐近了一些问那个玩手机游戏的少女：“关于缺失的历史，能打个比方吗？“ 夏小麦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老师刚才提到了，修行者们现今都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你猜猜为什么？” 江辰不解：“难道不是因为和平协议吗？” “和平协议中并没有要求修行者隐藏身份的要求，只是要求做到不以“灵“来影响与干扰‘无灵者’世界的运行与发展而已，不是吗？” “那么，是因为要学习‘无灵者’的文化和学术吗？” 夏小麦又摇摇头，道：“这的确是官方的说法，但实际上如果想观测‘无灵者’的行为或是学习他们的知识，对我们来讲有更多高效率的方式。” 沉思片刻，江辰不得不承认夏小麦所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之所以让整个修仙界都开始隐藏自己的身份，并且躲避“无灵者”的缘由，应该是更为深刻的过往或是又发生了一些，让整个修仙界都为之付出代价的事件。 “难道，是在和平协议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少女眼皮微微动了动，纤长的睫毛轻柔的颤抖了两下，语气依然平稳道：“这要说起一个叫做‘猎灵者’的传说了。” 第十九章 都市传说 “猎灵者？”这个名字引起了江辰的极大好奇心。因为很明显，根据这个称呼的字面意思，应该指的就是“专门猎杀体内有‘灵’的人”。 夏小麦这会儿终于收起手机，也微微靠近，开始全神贯注加入到上课小动作中来：“你没想错，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少女伸手打开笔记本，画着无意义的线条，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听讲做笔记一般，嘴里却继续说：“其实，这个猎灵者是我们的说法，在你们世界里怎么称呼我们不清楚，而对于我们来讲，这样的存在更像是一个都市传说。” 虽然她这一通你们我们好像颇为混乱，但是江辰却立刻理解了，所谓“我们”指的就是修行者，而“你们”指的应该是无灵者。 他苦笑，自己的身份还真是尴尬，也不知道被划分到哪边比较合适。不过这个并非他目前所关注的重点，于是接着夏小麦的话头问：“都市传说？” 夏小麦点点头：“这个我也是听老前辈们讲的。据说当年签订了和平协议后，无灵者和修行者双方的确平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但也仅仅是一段时间而已。过了大概一两年，我们发现很多修行者莫名其妙失踪了……” “失踪？” “是的，刚开始并没有太多人在意，毕竟在修行过程中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危险状况。只是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多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而且其中大多是在外独修的各家族弟子。” “莫非就是因为你所说的猎灵者？”江辰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果然少女点了点头：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没见过所谓的猎灵者，是听前辈们说的，据说在和平协议之后，无灵者们虽然表情保持和平，背地里还是组织了一群人，专门捕捉修行者。但随着我们逐渐隐藏自己的身份，这群人也慢慢销声匿迹了。” 他觉得少女的用词有些奇怪，不由得问：“你说的捕捉……是什么意思？” “就是，”夏小麦比划了一下：“活捉，然后研究我们和他们的身体差异……之类的吧？” “你是说……”江辰斟酌着字句：“人体试验？” 少女点点头：“差不多意思。不过现在修行界的年轻人们大多不相信这个，毕竟谁也没见过，也不知道最开始从哪里传出来的。” 听罢，江辰沉默起来。 纵观人类历史，确实总是因为野心、资源和利益而引发战争。试想当‘灵’这样的一种资源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时候，完全不能排除，部分人试图用暴力对稀缺资源进行再分配的情况。从古至今，秦始皇的五百童男女远赴蓬莱求药，汉武帝的碣石山祭神求仙，唐太宗炼丹食毒致死……仅仅一项长生不老，就让无数人为之疯狂，更何况还有仙法、奇能、飞行等等的诱惑…… 他不仅陷入沉思，原本以为，自己“先灵者”携带体身份让修行者们趋之若鹜，却从来没想到，修行者们自身也让无数普通人愿意啖血食肉。 这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要残酷许多。 片刻，又问夏小麦：“所以，现在没有办法证明猎灵者的存在了吗？” 少女笑着回答：“反正我们的历史里没有，不过既然都是些无灵者，谁能比他们自己更清楚真假呢？” 他看了夏小麦一会儿，发现对方好像对自己笑的贼兮兮的，就突然明白了少女话里的意思，无奈道：“我对于普通人的事情，未必比你们了解的更多。” 少女耸耸肩，不再答话，似乎对他的态度也无所谓，又拿起手机玩了起来，就仿若刚才的对话都只是随口一说，转身就被忘记了一样。 …… 下午到晚上的课是每门课程连上两小节，而课程内容也像是填鸭教学。这并非是由于老师不用心或是课堂氛围问题，而完全就是由于学校的教学设置内容太过充实，导致所有的课程都像是被人赶着往前走一般。而且这些修行类课程教师，也不会将课本上所有的知识全都讲解出来，通常只是讲个理论，带领大家做个典型示范，接下来的内容都算作课后复习，是否学会全靠自觉。 这样的上课方式让江辰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了。 这会儿刚上完《仙道史记》，胖子睡眼惺忪的被推起来，几个人打算随便吃些晚饭，赶着去上晚课。 伯阳学院校内的食堂内根本没有普通食材，其风格和十三中的茶馆非常相似，只是整个场地大了几倍，整个学院三界的学生与教师们全都聚在一起，看起来规模壮观许多。据说伯阳和全国分校的所有修行食堂都是一个老板开的连锁店，江辰也没对其中口味报太大希望，胖子也不知是刚睡醒还是怎么的，神采奕奕的点了好几道菜。 感受着“灵芝烧爆炸虫皮”像一团烟花一样在口腔中爆炸开来，呛得江辰眼泪直流，旁边的孙乾也是鼻涕眼泪往下淌，还一遍擦着一遍喊：“爽！够劲儿！” 江辰想吐槽些什么，却一张嘴，口鼻中一起喷出一口黑烟，还带着那爆炸虫自爆后的丝丝声响，逼得他只好强行又闭上嘴吞咽下去。 难以理解这些修行界众人对美食的定义，他努力不去看旁边吞黑云吐黑雾甚至还能吐出烟圈的胖子，摇摇头尽自己所能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关于之前课程上夏小麦对于“猎灵者”的说法，其实他十分感兴趣，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甚至已经相信了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他有一个很朦胧的念头悄悄发芽，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最后导向的结果是什么，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想尝试一番。 此时的他正在“人间事件”中找到群主，发起了私密聊天。 江辰：我有个关于超自然事件的都市传说，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这个时候差不多是英国时间上午九点，对方很快回复了他的消息。 守书人：请讲。 屏幕对面的人无论何时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语气，可以看出是个涵养很好的人，却也因为如此，让人隔着屏幕也感受到距离感。 江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世界上，有这样一群人，专门非法捕捉具有超自然能力的人类。 对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守书人：关于人体极限的研究，其实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是关于你所说的非法“捕捉”的行为，我却没有了解。 江辰没有太失望，虽然守书人好像拥有非常庞大的数据资源，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对方对任何事都有充足的了解，而且就算守书人知道一些相关信息，也许也并不会告知自己。原本以为对话就要这样结束，却又收到消息提醒： 守书人：可否方便问一下，为什么要专门私聊我这个话题呢？ 看到对方这样问询，他知道自己的话题的确引起了对方的一丝兴趣，索性如实回答。 江辰：因为某些不方便透露的信息来源，让我相信确实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 守书人：但是，这不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原因， 江辰：我担心贸然打听这样的问题会为参与讨论的人带来危险。 守书人：危险？ 江辰沉默，正不知如何解释，对方的下一条消息已经弹了出来： 守书人：你所讲的这些，是不是从侧面印证了，其实你相信，或者说你亲眼讲过超自然能力的人类？ 江辰：……算是吧 守书人：我知道了，感谢你信任我。 紧接着，对方的头像一下子就灰了下来。江辰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对方这样的反应究竟是什么意思。其实他想尝试一下，拜托守书人，通过对方庞大的信息数据库来查询一下有关猎灵者的信息，怎知不仅对话的方向完全被对方引导，而且自己连要求都没有提出，对方干脆就下线了…… 江辰挠头，难道是我太不会聊天了吗？ 第二十章 一阵阴风 晚饭过后，还有最后两节课，一直要上到晚上七点。 这门课的教室在伯阳学院地下一层，布置得有些奇怪，比起伯阳学院其他的地方来说有些过于昏暗。棚顶原本照射下来的柔和光亮被巨大的红布遮挡，让气氛变成朦胧的暗红色，唯独几支忽明忽暗的白色蜡烛在发着惨白色的光。而整间教室里没有任何桌椅，只是随地放着些蒲团，在原本应该是讲台的位置，则立着一个巨大的明黄色案台，案几上摆放着乌黑色的神龛，这神龛十分巨大，足有一人多高，而且极深，在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教室中一眼看去好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再稍微适应了一会儿教室内的光亮，才能隐约看见神龛之中的些许轮廓来，仔细观察了片刻，却发现那是一尊木质雕像。 这不是任何江辰知道的神像或是被人信仰的宗教形象，而是一尊分不清男女的人形。那人像盘膝而坐，雕刻着披肩的黑长发，有一双用红色染料装饰过的眼。他身披红衣，一手指天，一手放于膝头，双目低垂似睡似醒，嘴角微挑亦笑亦威。 “这是哪路神仙？”旁边的胖子呆呆看了半晌，问道：“我从小跟我妈走过南闯过北阴间给阎王爷递过水，但是从来没看过这种样子的。” 又啧啧道：“这个神仙穿的太邪门了，血红血红跟邪教似的。” 夏小麦接话：“谁说供奉在案几上的一定要是神仙来着？” 胖子理所当然：“不然呢！谁家还能供一只鬼吗？”这方面他一直自认为知识储配丰富，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自信，鼻孔朝天讲起了小时候跟着家里长辈四处驱魔的事情。 江辰没仔细听孙乾吹牛皮，一直盯着那个雕像看，心里却对胖子的评价深以为然，这雕像越看越觉得邪门，好像能把人的目光吸住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移开盯住雕像的目光。 这时候马上要到上课时间，已经有很多学生到了教室，都很自觉搬了个蒲团找地方坐下。这节课与之前的两门不同，并非是大班教学，而是只来了部分高一生，看起来约么二十人出头的样子，其中一半都是自己班级的同学，尽是些熟悉的面孔。 其中江辰、夏小麦、经渔和孙乾在一处，同一个班级的剩下的七个人也自动坐为两组。看起来经过一天的课程，大家互相之间已经结成了小团体。 比如兜帽男和眼镜男的组合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令人惊奇的是，开学宣讲会上那个自称文始派弟子的小个子白净男生关阳也和他们在一处，另外就是一名很没有存在感的同学，吴国庆。 说起吴国庆，这是个形象和名字非常契合的男生，顶着七十年代流行的大名，本人也长了一张七十年代的脸，剃着光头，从后面看脖子挤出好几条褶子，他带着瓶底厚的金属半框眼镜，校服内穿着灰色的polo衫，如果不是恰好同班同学，恐怕很容易被人认为是老师吧。印象里之前上《仙道史记》课程时，就被其他分校的同学问是不是来陪读的家长之类的。 至于另外一组则也是很诡异的组合，分别是孟彪、唐梦瑶和王舒。说到这一组就一定要讲一讲修仙界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问题，就拿江辰他们班上十一位修行生来讲，其中才只有三个女生，这让刚开学的他不由得失望了许久。但是在伯阳学院上过课后他才知晓，原来他们班级里的男女比例还算是非常平衡的，很多分校整整三届学生里也才拎得出一两个女修生。终上所述，孟彪这一组三个人就显得无比惹眼——因为居然有两个女生在里面。 唐梦瑶是夏小麦的室友，这是个活泼的短发女生，个子很矮，目测还不到江辰的胸口，学校给她发的校服已经是最小码，却还是袖子长长垂下来。偏这姑娘走路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学生，还天天背个白色毛茸茸兔子形状书包，孩子气十足。江辰只知道唐梦瑶是祝元宁的忠实迷妹，每次祝元宁在微信群里出现她一准也跟着叽叽喳喳的聊天。 而另外一个女生叫王舒，十分低调的类型，穿着一身碎花长裙，头发又黑又长垂到腰际，衬得面色十分苍白。她看上去非常清瘦，一直低着头发呆，从不与人对视，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偏偏两个女生却都跟孟彪坐在一起，看着孟彪像钢丝球一样的卷发，和他快要把校服撑破的胸肌，裸露在外的古铜色粗壮手臂，胖子非常不忿：“不是说现在女生都喜欢什么小奶狗小狼狗吗，怎么我们班的女生另辟蹊径，喜欢老棕熊啊……” 夏小麦在旁边掩嘴偷偷笑。 这时只听孟彪三人那里的说话声大了起来，唐梦瑶语气颇为兴奋：“什么？你买到了香奈女圣诞限定礼盒！？我去年托朋友在欧洲给我代购，根本抢不到啊！” 孟彪黑黝黝脸上好像泛起了一点兴奋的红色，他手舞足蹈的比划道：“我感觉那个隔离颜色太白了，不太适合我肤色，所以开封再也没用过。”说罢又看了看王舒，一脸羡慕道：“哎呀舒舒你这么白，不然明天我带来给你试试，要是合适就送给你啦！” 王舒有些害羞，低着头小声答：“这多不好意思，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 江辰三人坐的离孟彪他们比较近，听到这都傻眼了，胖子嘟嘟囔囔：“这孟彪……怎么有点……gay里gay气的……” 夏小麦裹了裹校服外套：“看得我都觉得冷……” 江辰似乎也觉得不对劲，好像教室里的温度的确在慢慢下降，不由得四下看了看。 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这风凉飕飕、阴森森，仿佛透过衣服直吹到人骨头缝里。教室里很多同学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江辰也伸手摩擦两侧手臂，被这阴呼呼的风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胖子估计是打小跟着家里人驱魔，练就的条件反射，也就一眨眼的时间，竟然不知从哪掏出一整根桃木剑，挑了几张黄符，张口一吹，那些黄符全部燃烧起来，那火光却是妖异的幽蓝色。见状胖子大喊了：“糟了，这魔物我降不住，只能撑一会儿！你们快跑！” 江辰这时候内心升起一点感动，这家伙看起来不靠谱，关键时候竟然牺牲小我成全大家啊！ 只见孙乾闭上眼睛，脚下步罡踏斗，嘴里念念有词，竟然在教室里就舞起了桃木剑。早上晨练时还笨拙不支的胖子，这时居然身体变得异常灵活，他的步法和嘴里吟唱的词句慢慢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节奏，这节奏和语调感染力极强，直教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安静下来，四下后退给他让出了很大一片空地。 江辰有点犹豫，不忍心就这么扔下胖子一个人，便寻求经渔和夏小麦两人的意见：“那个……跑吗？” 经渔根本没理他，整个人盘膝坐在蒲团上，手里依然捧着一本线装书，全神贯注的读着，就好像这阵阵阴风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夏小麦同样也没有理他，只是少女的反应相对比较奇怪，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微妙又复杂的表情，像微笑又像是悲悯，还透出几分兴味盎然。 江辰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这次倒不是被那阴风吹的，而是因为他对夏小麦这个表情太熟悉——这个一向平淡温和的少女每次露出这个表情，就代表她又要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了。 想到这，不由得也带着一点怜悯看向胖子，看来这家伙，要遭殃。 第二十一章 红衣教师 胖子毫无知觉，依然非常努力地舞动肥胖的身躯，夏小麦好整以暇，索性坐下来撑着下巴看他。 谁知那阴风不仅没有因为胖子的动作而停下，反倒越来越盛，到后来直吹得人脸面生疼，彻骨透寒。江辰找了个稍微背风的角落哆哆嗦嗦坐好。 孙乾额头上渗出些冷汗，想不到自己刚吹嘘了一番驱魔降鬼的经历，这就要把一世英名折在这里，连动作都哆嗦起来。 “大胆！” 一声暴喝，声音雌雄莫辨，语气阴凉冰冷，又似千娇百媚，在屋子里所有人的脑中炸开。 只剩下胖子还坚持着自己的步法，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动作哆哆嗦嗦，整张脸汗如雨下。 “说你呢！胖子！”那声音似乎有些气急败坏，语气近乎咆哮，似乎从意识深处点了一串万响大地红，噼里啪啦之后只剩下嗡嗡耳鸣。 江辰揉了揉耳朵。 画面好似突然定格，手舞足蹈的胖子动作停在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脸上的汗已经成股流下，手里桃木剑还举在半空中，眼珠带动脑袋缓慢的转动。 江辰也随着他的眼神看去，发现胖子眼神的方向，正是放在明黄色案几上的那个神龛。 这一眼望去心中不由得一愣：里面那尊诡异的木雕像，不见了。 所有的这一切，昏暗的教室、惨白的蜡烛、诡异的雕像、阵阵寒气、驱魔的胖子都让人不由自主的陷入到脊背发凉的气氛中。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慢慢转向一处。 胖子身子更僵硬了，因为他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看向自己背后。他疯狂的像江辰这边挤眼睛，试图从江辰这知道身后的情况。 但说实在的，他真的找错人了，因为江辰这会儿直直的也看向他的身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毕竟自从十岁以后，江辰再也没有看见过任何灵异事件，也没有遇见过任何非超自然生物，这会儿正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他看见，神龛中的那尊漆了夸张颜色的木雕像，就立在胖子身后。 不，说是雕像并不准确，应该是，和雕像十分相似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人，面色苍白，看不出男女，穿着古代样式的白色里衣，外披着及地的血红色蟒袍，上面还绣着栩栩如真展翅欲飞的翠蓝孔雀。他双目半开半阖，眼角拖着一尾鲜红鲜红的胭脂，口脂鲜红，像画里走出来的戏子。他一双青葱玉手还带着尖利的护甲，正向胖子的头处伸去。 教室里传来几声抽气声，这景象实在是太灵异了。 孙乾到底忍不住了，一股脑回头就想看看究竟，可在他刚回头的一刹那，身后那鬼里鬼气的人手掌顺势就糊在胖子脸上。 这一巴掌力气着实不小，竟然把这位重量级选手直接扇到教室另外一头的墙上去。 身边的夏小麦发出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好似十分痛惜的样子，但在江辰看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脸幸灾乐祸。 这时只听那红袍的生物说话了：“谁再带驱邪的法器来我课上，我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脸朝下趴在地上的胖子好像听到了这句话，身上的肥肉抽了抽。 这一番折腾，江辰根本不记得一会儿还要上课，听见红衣说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什么课来着？” 一直低头置身事外的经渔终于抬起头，幽幽回了句：“《守护灵召唤与契合》。” 那红衣服似乎是接着经渔的话头一般，继续训斥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课？啊？带桃木剑驱邪符是要干什么？啊？是要驱赶别人的守护灵啊，还是想驱赶我？” 这一连几个问题给教室里很多不明状况的学生都听傻了……什么意思？ 似乎吼了一通后，稍微消气了一点，红衣甩了甩袖子，飘到了前方，坐在案几上。 没错，他整个人走路都是用飘的，看得人背后凉飕飕，只听案几上那未知生物又说话了，这次没有阴森森的体感，反倒是声音变得柔和低沉，煞是悦耳： “我叫红丧，你们守护灵老师。我知道你们有疑问，我就直接回答了，对，没错，我也是一位守护灵。” 说罢稍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整个背靠在神龛上：“每个修行者，从原理上来讲，都可以召唤自己的守护灵，根据不同的体质，守护灵有不同的等级。大多数人的守护灵都是些孤魂野鬼，有些是还保留着思念留在世上守护的亲人，有的是曾经被你施恩的陌生人，也有的人的守护灵是鬼兵鬼将，各有不同。”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已经召唤过自己的守护灵了，这也没有关系，作为你们的老师，我依然可以让你们与守护灵的契合度更进一层，众所周知，与守护灵的契合度越高，所能发挥的力量越强，而这也是我们这门课的目的。” 台下有人举手，红丧微微抬了抬手示意那人说话，站起来的是一个小个子女生，原来是唐梦瑶。她眨了眨大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问：“红老师，请问您是谁的守护灵呢？” 红丧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愣了神，本来就低垂的眼睑几乎将整个眼睛都遮挡住，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回答：“我的主人……已经仙逝多年了。” 这一句话说的甚是悲凉，教室突然变得寂静下来。 唐梦瑶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红丧沉默了半晌语气又回归正常：“行了，你坐下吧。总之，没有主的守护灵就像个没娘的孩子，在找到下一任主人之前无处安身。但我不同，伯阳学院给我做了这个，”指了指身边的神龛：“就为了请我来教书，可以毫不自谦的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担任老师的守护灵。” 又抬起眼睛似乎有些得意的弯了弯嘴角：“做我的学生，你们可以说得上是十分荣幸。” 这个老师似乎有些不太谦虚……江辰暗自腹诽，不过伯阳学院这样的做法也算得上是别出心裁，毕竟还有哪个人类能比守护灵本身更了解他们自己呢？ “先简单讲一下什么是守护灵召唤吧，所谓的守护灵召唤就是就是通过特殊的法阵、口诀将你需求传达到阴间。这里的阴间不是指地府，而是指所有鬼魂妖魔生活的地方，有些魂魄游荡在人间的背面，有些鬼妖在阴山枯林中生存。” 似乎是担心大家听不懂，又继续补充：“简单来讲，就是把你的简历贴在一个所有鬼怪都能看见的地方，谁要是看上你了，并且跟你‘灵’的波段契合度很高的话，就会跟上你并保护你，与此同时你也要帮助他们完成愿望，努力拉近你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毕竟如果守护灵好感度不够的话，分分钟弃你而去也是常有的事儿。” 本来是狂拽炫酷的守护灵，被老师讲解之后，就显得非常接地气，跟在相亲角找对象一样……先互相看资料，然后见面，之后约会之类的。 台上的红丧拍拍手，一下跳下案台，双脚悬空“站”在地上：“废话不多说，不是都有教科书吗？上面写了召唤法阵和口诀，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法术，你们自己分几个小组，每组画一个阵法，试试召唤吧。”说罢伸手到神龛里去掏啊掏，居然掏出一只小酒壶，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别怕，大胆尝试，有事儿我罩你们，去吧去吧。” 然后竟然挥了挥手，一副不要打扰我喝酒的表情。 非常粗糙的教学方式，以及十分暴力的课程发展……江辰甚至还没有搞清楚守护灵到底是什么，这就开始要求他们实操了。 经渔一向是三好学生的料子，已经将书翻开，照着上面的样子用粉笔在地上画起了阵法。夏小麦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开始做起辅助符咒。江辰觉得好像这两个人完全不需要自己帮忙，索性翻开书熟悉一下红丧所说的“口诀”，争取一会不要做的太差。 按照老师的说法，每个人召唤到的守护灵不一样，而且召唤出来的东西相当于是跟自己“情投意合”的，那倘若召唤出来的是个很弱的小鬼，或者长得比较丑的家伙，岂不是很没面子…… “喂，那边的胖子！”红丧不知何时又坐回到案几上，这次摆了一个更加懒洋洋的姿势，斜眼瞅还趴在墙角一动不动的胖子：“自己找小组，别等我帮你。” 本来在地上装死挺尸的胖子，像被针扎了一样，“腾”地从地上弹起来，也不敢看红丧，白着个脸朝江辰他们这边小跑。 江辰都替他心疼，第一节课就意图要驱散授课教师，也不知道期末考试会不会挂科啊…… 第二十二章 还有洋鬼 经渔和夏小麦的动作十分麻利，别的组还在研究教科书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摆好了一大套的阵法，经渔还摸出几根阴气较重的水蜡烛摆在阵法的四周用以增加召唤强度。 江辰这边原本将口诀背了个七七八八，却发现那两人还在阵法的正前方放了一块提示板，上面写着完整的口诀，以防召唤者忘记，不得不说用户体验做的十分到位。 召唤守护灵这个法术本身来讲十分常见，只是一般的修行者通常一生也只需要使用一到二次，毕竟如果召唤的守护灵太多，很难同每一个都搞好关系，有时候守护灵之间互相吃醋看不惯，最后遭到反噬的还是修行者本人。 胖子自从跑到他们身边后，就找了个蒲团瘫坐下来，一脸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偷偷瞄前面的红丧一眼，目光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绝望。这也不能怪胖子，从小到大他所受到的教育都是，遇见鬼怪要第一时间渡化或者消灭，以防怨念或是阴气波及生者。谁成想在伯阳学院中居然是人鬼和谐共处的，这颠覆了他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接收。 江辰小组的四个人，在之前16年里都没有召唤过守护灵——因为大部分修仙世家都不会让孩子在16岁之前修行任何法术，哪怕他们的“灵”已经足够用，所以这次正好趁着上课的机会一起尝试。 胖子依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江辰又因为对“灵”的控制和理解还不到位，想先观察片刻。而本着女士优先的理念，讲文明懂礼貌经渔同学自然是将第一个召唤的位置谦让给了夏小麦。 夏小麦没有多客气，盘膝坐在法阵中间，稍微定了定神，对着提示板上的口诀低声快速念了起来，同时手指也跟着节奏快速掐动着法印。随着她的声音和动作，四周蜡烛火苗“蹭”的窜起老高，冷蓝色的烛火映照少女的脸庞显得略有苍白，而当口诀进行到后半段，少女一头长发无风自动，四周的光线似乎都被阵法吸食，愈发显得昏暗。水蜡烛照得透亮的空气也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从阵法中散出蒙蒙白雾，将盘膝坐在中间的人面貌遮挡，只能看清幽黑的轮廓。 夏小麦是整个教室里第一个召唤的，其他组的一些同学也将目光投过来，好奇地盯着白雾之中的人形。 江辰原本也全神贯注的看着阵法中奇妙的变化，却觉得衣服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一直在睡觉的小八醒了过来。都说猫狗对阴气的感应十分灵敏，这会儿这个小家伙已经完全从江辰怀里钻出来，跳得老远，冲着夏小麦的方向炸毛，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江辰只当他是动物的正常反应，并没有过多关注，就随他在远处张牙舞爪。 最开始的时候，那幽黑的轮廓形状是单独盘膝而坐的少女剪影，但随着时间推移，雾气在烛火照耀下晃动，影子也跟着摇曳变形，也不知是盯得太久还是怎的，只觉得影子愈来愈大，从中间向外扩散开去。渐渐地……甚至连人的形状都没有了，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大片。 江辰眯眼想看清全过程，但却依然分辨不出浓雾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一团黑色逐渐扭曲晃动，少顷忽而猛然膨胀，而随着那团黑影的膨胀，雾气瞬间被驱散了干干净净。 仿佛被吞噬的烛火从浓雾中倾吐而出，再次点亮了一小片空间。 贴在阵法四周的符纸已经烧毁了一半，地上的粉笔痕迹也变得模糊，四周的蜡烛也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间全部燃烧殆尽。 这时大家才看清闭目坐阵法中央的夏小麦。少女依然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只是她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原本江辰以为守护灵既然本源是鬼魂，那么召唤出来要么是半透明的，要么也要有一些可以明显分辨出不是人类的特征，但看见夏小麦身后的人影时，却还是被其真实度小小震撼了一下。 起码在他的看来，站在夏小麦身后的女子，根本无法通过肉眼来判定她是人是鬼。那是一名穿着条纹长裙的少女，有着仿佛碧绿猫眼石一般迷人的眼瞳，和一头可爱的栗子色卷发。那是个欧洲人的面孔，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身前，脸上露出神秘而美丽的微笑。 她微微倾身，向夏小麦伸出一只手，口中发出十分美妙的声音：“你好，我是夏洛特·科黛。” 夏小麦拉住女子的手，顺势站起身，朝对方点头微笑：“你好，我是夏小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被她召唤出的欧洲女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身形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在旁边围观的孟彪一脸诧异：“还能召唤出洋鬼？还会说中文？” 唐梦瑶满脸羡慕：“哇，小麦姐的守护灵好漂亮！” 台上的红丧似乎对夏小麦的召唤结果十分满意，点了点头道：“不错，每个人召唤出的守护灵都不一样，并不局限于国界或是物种，不过舶来的守护灵还是十分稀有的，很好。” 众人都被夏小麦的召唤结果鼓舞，一个个摩拳擦掌十分亢奋。江辰却总觉得夏洛克·科黛这个名字十分熟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一直神游太虚的胖子这会儿回了魂，举着手机有些激动：“靠，小麦姐召唤的这个是天使杀手啊！” 江辰看了看他的手机，那上面正开着一个目前市面上大火的游戏，大概是抽卡战斗的类型，游戏中一个银发双马尾美少女正遥望着远处的星空。江辰对这类的游戏一直比较克制，但这会儿听胖子提了一句“天使杀手”，却是也想起了这个跟在夏小麦身后的女人的身份。 说起来这个女人在历史上真称得上是鼎鼎大名，据今两百多年前的法国大革命中，正是这个女人只身一人击杀了激进派革命家保尔·马拉，而由于她姣好的面容，获得了“天使杀手”这样的称号。 江辰不由得啧啧称奇，虽然知道守护灵召唤也许能召唤到一些历史人物的残魂，但没想到，第一次观看守护灵召唤，竟然就唤出了两百多年前遥远欧洲的一抹芳魂，他不由得对修行者和守护灵之间的关系愈发好奇起来，究竟夏小麦身上有着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吸引一个数百余年前的革命杀手呢？ 这边还震惊于夏小麦守护灵的赫赫身份，那边经渔已经重新修复好阵法，准备开始召唤了。江辰倒是没有天真的以为每个人都能召唤出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毕竟并不是所有人的灵魂都会徘徊在阴间，大多早已轮回转生。而无论是九州还是西方各国，这世界上各式各样的修士很多，如果随便谁都能召唤出个将军国王，那恐怕这些历史人物的棺材板压也压不住了。 不过经渔这个人给人的印象一向十分强悍，恐怕召唤出来的也不会是个简单的孤魂野鬼。 果不其然，在经历了和夏小麦相似的召唤过程后，一个彪形大汉站在了经渔身后。这个守护灵至少有经渔两个高，头顶几乎顶到教室上方遮光的红布。他满头红发，一脸大胡子后一双橙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瞳孔却是十分诡异的一条竖线。这名壮汉手中握着一只巨锤，一个用力便提起抗在肩头，威风八面道：“小儿，俺是寅将军！” 经渔站起身来，点点头，也不说话，就站到一边去了，。他这个守护灵也不消失，就大大咧咧往他身后一杵，举着大铁锤咧嘴四下看去，在他身前的经渔跟他对比起来，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 当这位自称寅将军的守护灵看到红丧的瞬间，立刻兴奋起来：“娘娘腔！” 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同学成功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灵，红丧本来回到案几上又喝起小酒，也没太注意经渔这边的情况，这时听到这一声喊，直接从案几上弹了起来，用瞬移般的速度飘到他们身边，阴阳怪气道：“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老伥鬼嘛！你家那老爷子啥时候殁的？” 寅将军似乎不高兴，一只巨掌像红丧胸口推去：“滚！俺家老爷好好飞升好些年了！” 感情这位寅将军还是老师的熟人啊…… 夏小麦小声给江辰解释：“这位寅将军是伥鬼所化，是百鬼录里赫赫有名的百兽将军，十分凶悍。” 第二十三章 龙阳是谁 《太平广记》四三零卷引唐·裴铏：“此是伥鬼，被虎所食之人也，为虎前呵道耳。” 这讲的，就是为虎作伥的伥鬼了，据说是被老虎吃掉变成老虎的仆役的鬼魂。不过寅将军身有虎气，乃百兽王者，红丧喊他老伥鬼，多半还是玩笑揶揄之语。 红丧和寅将军的叙旧并没有打断教室中其他人的进度，这会儿差不多一半同学都已经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灵。 比如“女生组”中，唐梦瑶召唤出来的是一个小男孩，约么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这个男孩穿着清朝的服饰，也不知生前是谁家的公子哥儿，脸蛋儿吃的肉乎乎红扑扑，还梳了一条小辫子，头上带着一顶瓜皮帽，摇着扇子非说自己是满清正黄旗，那小大人一般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可爱，惹得唐梦瑶围着他揉来揉去。 江辰心里想着，这位估计也是个仔细考据能找到身份记录的主。 而王舒的守护灵则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不得不说的确是物似主人型，她的守护灵跟她的神态简直如出一辙，这男子被召唤出来之后一言不发，就默默朝着王舒点了点头，直接消失在空气里，王舒的脸上露出害羞的笑容，应该是对自己的守护灵十分满意。 如果说召唤出来的守护灵跟修行者的性格和“灵”的数量有关系的话，那么孟彪的确让大家大跌眼镜，他的守护灵，不仅是在场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而且也是知名度最高的：那是一名白面男子，穿窄袖织纹衣，被体深邃，头顶方冠，形貌迤逦气度不凡。 他出现之后，便直接惹得孟彪老脸一红，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只顾着挠头傻笑。 那男子将双手伸出广袖，拱手一礼：“龙阳君见过孟先生。” 男子报出姓名的刹那，江辰感觉到整个教室里都安静了两秒，甚至连在一边互相插科打诨的红丧和寅将军也不由得看过来。 龟龟，不得了不得了，谁人不识龙阳君啊……就算不知道这个人在历史上的身份与成就，也必然听过他的名字，再不济总归知道“龙阳之好”是个什么意思。 龙阳君对于自己造成的反应十分平静，朝四下拱了拱手，又垂手立在孟彪身边。 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我一点也不感觉意外。” 江辰却想多一层。虽然说龙阳君因其特殊的身份让大家的情绪都略有亢奋，但是孟彪既然能召唤出年代如此久远的阴灵，说明他本人的实力也绝对不容小觑，看来孟氏家族的人并非像外界做传言的那样，只顾着炼体，而对“灵”的修习有所疏忽。 这边胖子嘴里不知道说着些什么，自言自语坐到了阵法里，这人身材横向面积比较大，坐下之后经渔画的那个小阵法基本已经被挡住了七七八八，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召唤成功率。不过根据教室里各个同学的召唤成果来看，守护灵召唤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失败的法术，这也让原本有些担心的江辰放宽了心。 胖子召唤守护灵的过程总感觉和夏小麦和经渔不太一样，怎么说呢，他这个过程就像是别人的山寨版本或者低配版本。只见胖子也有样学样坐在阵法里掐动手势念念有词，却根本没有弥漫雾气，四周的光线也半分未有黯淡，总之一切炫酷的特效到他这都像五毛特效，唯独随着他的咒语刚落，一阵细小的白烟从阵法里钻出来。 胖子实在是太过庞大，这白烟只能从他臀部下面往外冒，视觉效果非常呛人。而从那一阵惨淡细小的白烟里钻出来一个很小的影子，那影子动作十分迅捷，“嗖”地钻到胖子怀里，还叫了一声：“哼唧。” 随着白烟消散，胖子怀里的东西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那是一只，粉红色的猪。 不过说是猪也不是很准确，因为他虽然长着一张猪的面貌，却有狗的身体，浑身都是粉红色的皮毛，后背还有一块心形的花纹，毛尖有一点黑色。这生物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正在胖子怀里拱来拱去。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非常不含蓄的笑声，江辰也忍着笑，只感觉肺都快憋炸了。还是那句话，物似主人型啊！ 当时胖子就不干了，扯起怀里的粉红少女心猪猪，拼命往旁边推：“别人召唤守护灵，我怎么召唤出来的像个契约兽！” 夏小麦见状安慰他：“你别太低落，也许他只是没显出本来面貌呢，万一是个上古神兽的阴灵也说不定！” “你说得对！”胖子小眼睛一亮，又看向在身边对他蹭来蹭去的猪：“这位前辈！请问您真身是哪尊神兽？” 粉红少女猪：“哼哼唧~” 胖子：“……前辈？” 粉红少女猪：“哼唧！” 胖子：“……” 感情这家伙连话都不会说！段位也太低了吧！这时候那只猪蹭到胖子怀里，用爪子扒着他的胸口。想着之后江辰还要用召唤阵，孙乾只好抱起他的猪蹲在教室角落里小声嘤嘤嘤。 不过几个女生倒是对他的守护灵非常感兴趣，一个个围绕过去上下其手。 江辰哭笑不得，心道果然守护灵对于修士来讲有很多意义，甚至比选道侣还让人忐忑——毕竟这是一个单方面选择的过程，而且一旦被选上也无法悔改或是挣脱，想必像胖子这样的守护灵，日后的修行生活中也少不了总要被人嘲笑。 那边的孙乾在角落里掐了两把手中的粉红猪：“可惜是个魂灵，不然晚上回家做顿烤乳猪算了……” 原本半天没说话的红丧，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抬起袖子就抽到胖子脑袋上：“你给我闭嘴！你说话有没有考虑过你守护灵的心情！知道学校为什么请我来做你们守护灵老师吗？就因为我比任何人类都懂，作为一个守护灵最需要的是什么！既然你选择召唤，他选择应召而来，你就这辈子都不能嫌弃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知道吗！刚才那种玩笑话，以后想都不要想！更别说提了！” 老师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而且一直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孟彪听了这话不知道想到什么，黝黑的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 孙乾似乎是非常害怕红丧，只乖乖抱住怀里的猪，老老实实被教训，不时还配合着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不再看那边活宝一样的一对师生，江辰收回目光，经渔这时已经再次修复好法阵，于是他走到中央准备开始召唤。 说实话，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忐忑，因为守护灵其实就是在未来的修行生活中要时刻在一起的阴灵，因为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一个怎样脾性样貌的家伙，如果相处不来的话也非常麻烦，所以，这会儿他就像是近乡情怯的小女儿一样万分紧张。 走到法阵中央，盘膝做好，双手放在膝盖上掐起法诀，闭上双眼，念动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口诀。 随着低声念诵，江辰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感到从脚趾开始发麻，向头顶一点一点蔓延。他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孩子，被扔到了风浪滔天的海水中，缓慢又令人恐慌地像深海下沉，胸口好像压着千斤巨石，逐渐喘不过气来。 于是他想睁眼，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想挣脱，可是身体完全不听他的使唤，他甚至感觉有海水灌入自己的口鼻，又拼命想张口呼救，可是一张嘴灌进的却是更多的海水。 有些奇怪，这些海水没有腥咸味道，只顺着他的口鼻往下而去，直灌入腹中，慢慢江辰觉得身体很涨，原本冰凉的手脚开始发烫。又从四肢开始，身体像突然间沸腾一般，一股滚烫的热流涌入四肢百骸，他陷入奇怪的体验——似乎很痛苦，又很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他失去了知觉。 …… “辰辰！辰辰！” 是谁？谁在喊他的名字？为什么这样熟悉？ “辰辰，睁眼！” 想睁眼，但是眼皮很沉，很重。 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 随着那人的动作，压在他胸口的巨石渐渐消失，四肢口腹中的海水也似乎褪去。 于是他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努力对焦想看清状况。 是了，是了，难怪声音这样熟悉。 他眯起眼睛努力看眼前的人，口中吞咽口水，仿佛一个刚牙牙学语的孩童。 他张口唤，声音沙哑变调： “奶奶。” 第二十四章 柳枝抽脸 在他面前的，是曾经的奶奶。 奶奶的样子和十年前一点都没有变，依然坐在窗前为他轻轻摇晃着蒲扇。 家的样子也没有变。透过小窗的昏黄夕阳，还立着天线的老旧电视机。 因为担心影响自己睡觉，收音机声音放的很小，嘶嘶拉拉听不清楚，奶奶总是这样听广播，这噪声也成了童年时最安心的催眠曲。 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他睁开眼，奶奶冲他笑，面容上每一条皱纹都那样熟悉。 于是他又喊了一声：“奶奶。” 声音沙哑，却十分稚嫩。 鼻子酸得不行，眼泪不听使唤夺眶而出。他怪不好意思，伸出手揉眼睛。 “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奶奶笑着说，用一张有些肥皂味的花手帕给他擦脸。 他乖乖牵着奶奶的手起床，穿衣服，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甚至连自己，也依然是个孩童的样子。 眼泪怎么就止不住。 于是他不停用手揉着眼睛，脸上却笑得很开心：“奶奶，我刚才做了个好长的梦。” 面前的奶奶表情似乎有些难过，伸出布满褶皱的双手，缓缓抚摸他的头发，却一言不发。 “奶奶，我想吃红烧丸子。” “奶奶，等下一起看电视吧……” “奶奶……？” 身形瘦小的老太太坐在床上，背对着窗外昏黄的夕阳，看不清楚表情，只有橙色的光温和描绘着她的轮廓。 男童心中害怕极了，不是做了个噩梦吗？为什么奶奶不像以前一样抱住自己，安慰他告诉他梦醒了？为什么奶奶不说话…… “奶奶……”幼小的男童小心翼翼的叫着，只怕声音太大会震碎玻璃一样的美好景象。 老人摸着他的发顶，语气慈爱又哀伤：“辰辰，奶奶已经不在了……” “奶奶你不许吓唬小孩！”男孩不信，他嘴边的笑容咧到最大，打断老人接下来的话。 说罢也不让老人开口，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奶奶晚上我们一起出去散步吧，去广场上看李爷爷打太极拳！” “奶奶等天气暖和了领我去乡下好不好，我想再去小河里逮鸭子！” “奶奶你得健健康康的，等我长大了赚很多钱给你买好吃的！” “奶奶……” “……” 老人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样沉默着……沉默着……终于，男孩钻到奶奶怀里大哭了起来。 老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儿时无数次做的一样。 不知哭了多久，终于声音慢慢低了下来，这时奶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奶奶不能照顾辰辰了。” 他的头还埋在奶奶怀里，瓮声瓮气的执拗着：“骗人，奶奶好好的！” “等下会有一位阿姨带你回去。”奶奶继续说着。 男童声音越来越小，却还在坚持：“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 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辰辰乖，你好好活着我才会放心呀……”又轻轻抱起男孩：“奶奶一直会在这里看着你的。” 小男孩眼睛一亮：“奶奶！奶奶做我的守护灵好吗？” 老人温柔地盯着他的双眼，轻轻摇了摇头：“辰辰听话。” 他不再言语，紧紧咬住下嘴唇，将下巴贴到奶奶肩膀上，眼泪簌簌往下落。 奶奶抱着他，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脊背，手掌粗糙却温暖，带着他向外走去。 穿过那个熟悉的铁门，是一如既往的斑驳窄巷。初春的风还有些料峭，吹着路旁垂柳伫立的行道树。 铁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夕阳将一切都染上浓烈温柔的橙黄色，也染红了那个女人的一头黑发。 这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眉眼间带着令人难以觉察的怜悯，她朝老人微微点头。 老人的声音沙哑，缓缓低了低头：“拜托您。” 趴在老人肩头的男孩右手抓紧了老人身上棕色的的针织毛衣。 只是那只抚摸他脊背的手，终于慢慢消失了温度，鼻间熟悉的肥皂味也渐渐消散。 再反应过来时，白裙女人牵起他的手，带他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 男孩一步一回头，却再也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于是他拼命裂开嘴大哭起来。 …… …… 江辰觉得有人在抽他的脸。 一下一下，力气大得不行，抽得他脸上火辣辣。 他不想睁开眼睛，因为不想离开那个梦。只是那抽在他脸上的东西实在是太疼，疼得他瞬间清醒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凑在他面前。 那人看见他醒了，终于拿开了一直抽在他脸上的东西，如释负重呼出一口气。 恍惚了片刻，江辰才认出，那个一直在抽他的人，居然是经渔。 “我在哪？你干嘛？其他人呢？”四周都是浓郁的白雾，他根本看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一骨碌爬起身张口来了个人生三问？ 经渔很干脆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教室。” 说罢又晃了晃手里举着的那个用来抽他脸的东西，那是一枝细嫩的新柳条，嫩黄色还很柔软，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拿这个东西抽出了小皮鞭的效果，只继续回答江辰的第二个问题：“驱邪。” “啥？”江辰懵逼：“驱什么邪？” “召唤，你晕了。”经渔难得多说了几句话，拿柳条指了指他的脸：“又哭，又叫。” 江辰顿时赧然，伸手去摸，果然是一脸湿漉漉，只听经渔继续说：“胖子说，你中邪，用柳条抽。”又将柳条朝他递了递。 原来是那个胖子出的馊主意，他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四处一找，却除了经渔什么人都没有，便问道：“死胖子呢？其他人呢？” 经渔拿出手机递到他面前：“下课，吃饭。” 这时他在注意到，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竟然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了，正常来讲晚课下课时间应该是七点，也就是说，经渔在这整整等了他一小时？ 心中瞬间生出些感动来，却又瞟到对方手里的柳树条……嗯……也有可能是整整抽了我一小时？ “老师呢？”江辰不解，如果是自己召唤时候晕过去了，红丧起码要帮忙吧。 “他说你没事，回去睡觉了。”再次指了指案子上的神龛，只见里面那尊木雕像已经回到神龛中，只是脸上多泛了一丝红晕，还摆了个横躺着的姿势，一副喝多了的模样。 江辰：“……” 围绕着他的雾气原本很浓郁，几乎涨满了整个教室，经渔站在他身边都隐隐约约看不清楚。这时候才终于慢慢散去，露出他身后站着的人来。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原本不是在召唤守护灵吗，我的守护灵呢？ 思及此处，猛然回头朝身后张望。这一看不要紧，江辰吓了一跳，身后站的居然是梦里那个白裙子女人。 经渔这时也注意到他身后召唤出的身影，一向面谈的他也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紧接着一个躬鞠下去，恭恭敬敬喊了一声：“谢七爷。” 江辰彻底迷糊了，怎么就什么七爷，这难道不是个女人吗？ 他身后的女子声音十分悦耳，仿若空谷百灵，只听她微微笑着说：“不用客气，有旧识托我照顾孙辈，要叨扰一段时间了。” 旧识？是谁？孙辈？是说我吗？在场的江辰完全不清楚状况，用探寻的眼神看着眼前二人，哦不，应该说是，一人一鬼。 经渔依然正正经经的行了个大礼，又默默站到他边上。而那个白裙女子也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只道了一句：“如此，辰辰有事尽可以叫我。” 江辰就不乐意别人叫他乳名，心中翻了个白眼：“谁是你辰辰。” 第二十五章 忘了点啥 出教室之后，天已经全黑了，二人准备回宿舍。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夜色太浓重，还是第一次在黑夜中行走在校园小路上，江辰一直有一种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好像哪里不对，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而他还沉浸在召唤时所看到的景象中，心情十分低落，只闷头往宿舍方向走，于是一路无言。 他能感觉到经渔偶尔会看他一眼，眼神很复杂，辨别不清出究竟是什么含义。 这是他第一天上课，却觉得时间好似无限长，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让脑海中的情绪纷繁复杂，难以发泄。他想起召唤时看见的奶奶，又想起自己的守护灵。那个白衣女子似乎和奶奶认识，他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她，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守护灵，通常只有当你受到危险的时候才会主动出现，其他时间虽然也可以召唤，但是是否现身的主动权都在对方手中，虽然理论上来讲守护灵称呼修行者为主人，但二者其实是平等的关系。更有些人的守护灵，是带着任务而来，会要求修士帮助他们完成未了的心愿。 回到宿舍，江辰躺在床上，经渔坐在桌前看书。他瞄了一眼，却是在复习上午学习过的数学和物理课程，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两本练习题，正在认真写写算算。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问经渔：“平常如果有需要，我要怎么召唤守护灵？” 桌子前的三好学生经渔同学似乎是愣了一下，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辰发现她表情奇怪，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摇了摇头，经渔回答道：“心中默念名字，喊对方出现就好了。” 听起来似乎是很简单的样子，但是……江辰发现一个问题：“我不知道我的守护灵的名字。” 经渔的眉梢明显跳动了一下，显然江辰的回答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内心波动：“谢必安。” “哦，谢谢。”江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谢必安……谢必安…… 突然，他“腾”地从床上弹起，声音不由自主大了起来：“哈？谢必安？？” 经渔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习题册上，头也没回点了点头。 江辰彻底震惊了，自己居然召唤出来的是谢必安，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白无常？奶奶在梦里拜托送自己回家的阿姨居然是白无常？奶奶一个普通的老太太怎么能请动白无常？也就是说，自己召唤时候看到的情景很有可能只是幻觉，并不是真的看见了去世之后的奶奶吗…… 难怪了，难怪经渔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守护神就喊了声谢七爷……等等！七爷？白无常难道不是男人吗，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女子？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和西装男一起带走奶奶的人，好像就是个穿白裙子的女子，只是那时候太小，对那女子的容貌记不清楚……江辰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他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点他十分清楚，凭他的能耐，应该没可能召唤出谢必安来…… 思考似乎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江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够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下意识拽着自己的头发。 他这样想着……想着，也不知道过了许久，旁边的经渔都写好练习题，上床休息了，他猛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之前从教室出来开始，他就一直有非常强烈的违和感，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一样，刚才在床上纠结不已的时候，违和感更加强烈起来。 直到他无法去忽视那种感觉，开始寻找自己身边出现了什么不同。 很快，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八尺没有跟他回来。 他一直沉浸在奶奶的事情中，带着十分混乱的感情，全程心里就完全没想起那只肥猫，这下不由得心怀愧疚起来，起身就要出去找。毕竟自从他见了这家伙之后的这些天里，对方对自己都是形影不离，就连上厕所都要蹲在旁边围观，不可能不跟着自己回宿舍，除非是……他没办法自己回来。 回想一下最后一次看见八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脑海中一天发生的景象不停倒放，直到停在某个画面上：夏小麦在召唤守护灵，八尺一脸敌意，在角落里对夏小麦张牙舞爪。 这就是江辰对八尺最后的回忆了。是了，他决定回教室去找一找，虽然最开始是这只肥猫赖上自己，但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俨然间对那个成天打滚卖萌自称神兽的家伙产生了些许感情，这会儿只是满心歉意，万一那个弱的不行的巴蜀神兽出了事，恐怕他要对自己自责许久许久。 他披衣就往外走，一直走到院子里，经渔这时开了灯从床上坐起来，站在门口看着他：“去哪？” “八尺丢了。”江辰言简意赅说明情况，却被经渔叫住了：“等等。” 他有些着急，回头看向经渔，对方语速不快，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悠悠道：“你召唤时昏倒，红丧老师，把八尺抱走了。” 听闻是老师把那只肥猫抱走，心下立刻冷静下来。毕竟如果是和老师在一起的话，八尺还是十分安全的。 不过红丧抱走八尺干什么？莫非是个猫奴？抱回家宠幸去了？那搞不好八尺正吃着别人家的小鱼干，在红丧怀里乐不思蜀呢。想到这，江辰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喂了狗，扭头就往宿舍里面走，一直站在门口的经渔却突然喝道：“别动！” 每次别人对他喊出别动的时候都没好事，江辰立马止住了脚步，疑惑看向经渔。 因为出来的太急，又怕打扰到舍友休息，所以他没开灯悄悄出来，这会经渔也醒了，将院子里的灯打开，刹那间眼前一阵明亮。 对方面无表情从院中柳树上撸下来柳枝，再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像水一样的透明液体，洒在柳条上，对着他的背就要抽打。 江辰本想拒绝，可是对方动作太快，一柳条抽上来，一阵白色烟雾竟然嘶啦啦从他后背蒸腾而起，没入黑暗中不见。他脊背发烫，而从他身上飞出去的那团烟雾好像是水蒸气，一下子将他衣服透湿，发梢也跟着向下滴水。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胖子说的是真的，柳条真能驱邪？ “你回来后，单独去过哪？”经渔开口问。 是了，之前在教室的时候用柳条打过他，当时还没有什么反应，就算有什么邪祟入体，也是这一路回来到宿舍后发生的事情。不过自己一直和对方在一起，要说单独去过什么地方的话…… “只去了趟厕所。” 话音刚落，对方已经抽出几张符纸，冲到卫生间一阵动作，江辰不敢捣乱，也就站在原地没动。没过多久，就看见卫生间中也窜出几股白气，与之前那股一样，朝着夜空中某个方向飞去。 接着，经渔又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捡了几个石头摆在了不同的地方，拍拍手：“回屋。” 江辰只觉得这些修仙的人总是神神叨叨的直吓人，夏小麦也是经渔也是，谁也不说为什么，撸起袖子就是干，弄得他一头雾水。 跟在经渔身后回了屋，果断开始发扬勤学好问十万个为什么精神，问：“刚才怎么回事？” 经渔看来一时半刻不打算睡了，点了床灯靠在窗前看书，听到他的疑问，不答反问：“你惹过什么人？” 第二十六章 圆光咒术 “什么意思？”江辰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 经渔并不绕弯子：“圆光咒术。”然后继续解释道：“有人监视我们。” 江辰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就是说有人监视他和经渔住的院子，而对方不知出于什么缘由认为此事和他无关，所以来问自己。 他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原本以为就算有人会为了“先灵者”的传言找上他，也是要等一段时间以后。然而这个秘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这个还不算特别了解的舍友，必须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好，好在他心理素质过硬，面上十分自然：“你怎么知道不是来监视你的？” 经渔只是斩钉截铁说了一句：“不是。”却不解释多余的话，只是依然看着江辰的双眼，似乎在等待他回答之前的问题。 这个舍友的洞察力可怕的惊人，江辰无法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好又问：“你是怎么发现我们这里被人下了咒术的？” 他转移话题的技术并不高超，自然瞒不过经渔的眼睛，只是对方似乎也不是一定要追究缘由，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圆光咒术，受术者初期面白，印堂青紫，两炷香后消失。” 江辰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那时候自己恰好出门去找小八，将经渔惊动，开了院子里的灯看到他的样子，再过几分钟后，可能很难发现住处被人监视起来。 自己的秘密太多，朝夕相处的舍友又是一个聪颖过人的家伙，他十分怀疑自己能瞒对方多久，于是打算之后的一段时间好好观察对方的举动，拜托夏小麦调查一下经渔的背景，实在瞒不过只好主动开诚布公。 经渔又问了一句：“是谁下咒？” 这个江辰真的不清楚，一方面，从夏小麦告知他的关于先灵者的资料来看，任何人都可能为了特殊目的来接近自己，另外他对于法术符咒的了解实在是太少，没办法通过手法等形式推测对方是谁，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对方对他的答案并未感到意外，低头沉思了片刻：“我有个猜想。” “什么？” “这个咒术，需要施法人亲自对场地和对象念诵，所以他来过宿舍，也接近过你。” “所以，”江辰接着对方的话说下去，这个所谓的场所是洗手间，而对象是我。我是在今晚才中了咒术的，早上去洗手间时候还没有问题，说明对方是需要在早上我们出门之后到晚上回来之前这段时间有机会进入我们房间的人。” 经渔点了点头，江辰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你认为有可能是伯阳学院的老师吗？” 对方却摇了摇头：“不太可能。”看他似有不解，又解释道：“伯阳大门负责监察学院通行情况。” “也就是说，如果是从总校区到分校区，是需要神荼郁垒的审查。而从分校区之间的路程，也必定要通过总学院，对吧。”见对方默认了他的说法，江辰继续顺着思路往下说：“如果不是老师，那么这个人肯定是十五中的修行生，今天和我有过接触的修行生只有高一生，那么范围变得很小。” 说到这里，他渐渐沉默下来，一个答案在内心当中浮现，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 经渔看出他内心所想，再次点头。 “怎么可能？”江辰觉得难以置信：“你也认为……是孙乾？” “嗯。”经渔的回应在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心里沉了沉：“早训迟到，并刻意接近你。” “但是，”一方面胖子给他的固有印象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类型，另外他也不得不考虑全部的情况：“严格来讲，每一个十三中的高一修行生都有作案的机会。” “也许。”对方并不否认他的说法：“再观察。” 江辰沉默下来，看他不语，经渔道：“先休息。”又按灭了自己的床头灯。 心情纷繁复杂，本来只是单纯的高中学生而已，突然之间情况变得无法信任任何人，也不知道明天再上课的时候用什么心态面对胖子。对方一定已经发现法术被破了，如果认真观察的话，也许能从对方的神态中看出些许的纰漏来。 好在有经渔在，对方心思比较细腻，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许会提前做好准备，另外一方面也要寻求夏小麦的帮助。江辰不知多少次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太过无知，导致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是最束手无策的一个，这样一直依靠别人去防患的情况不是长久之策，还是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厉害一些才行。 准备睡觉之前，习惯性点开“人间事件”聊天群，依然是那几个人十分活跃。 阿瑟加德王子：阿守在吗，怎么自从下午之后就没见人了~ 沉小少：还不能让人家有点自己的生活啦？ Azone：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每天泡在网上，阿守是个现充！ 阿瑟加德王子：哎我也是现充好吗！ 阿瑟加德王子：我今天朋友拜托我查一个案件，想问问阿守有没有兴趣“利用职务之便”帮忙查查资料！ 沉小少：什么案件，发出来看看？ 阿瑟加德王子：不行，是还没结案呢，不让随意散布信息。 沉小少：你是不是只爱阿守，不爱我了？[可怜] Azone：gay里gay气的…… 阿瑟加德王子：请你圆润的离我远点 江辰摇摇头，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些人现实当中都是做什么的，总是一天到晚又大把的时间泡在群里面聊天，一副衣食无忧的样子。不过守书人从下午之后就不出现了吗……自己不是还与他私聊过？ 又想起与守书人聊天之后对方的反应，该不会是那时候下线就再也没出现吧。 思及此处，江辰苦笑起来，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可能他就是有事情忙去了呢。不再多想，将之前从电脑中下载下来的资料翻出来，是那本《大道简史》，这本书简单描述了修仙界的历史，但是不仅仅记录了正史，同时还记录了很多不被主流修士所接收的野史，写的颇为有趣。 打个比方，就拿修行界鼻祖白朴子来说，这个老人寿命极长，至今还生活在世界上，并且在修行界拥有令所有人尊崇的崇高地位。然而这本《大道简史》中却煞有介事的记录了他的感情历史，并且言之凿凿说他的几位道侣中有两个人是男子，甚至连人家姓甚名谁都写的一清二楚，让江辰不由得觉得好笑。 又说到一名近代著名女修士，人称“严仙子”的绝世美人，《大道简史》说严仙子对于自己的外貌有极其严苛的要求，并且不愿意接受每个月一次的易容术，干脆迷恋上了“无灵者”们发明的整容，据说整张脸动过三十多次刀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得不说，这本书的内容十分夯实，不管是家国大事，还是名人私事，统统都收录在册，虽然很多内容不甚可信，但是对于他了解这个世界却有着非常大的帮助。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着手机看着看着，江辰终于睡着…… …… …… 这一觉睡的很浅，又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几乎是刚有睡着的感觉，就被人推醒了。 “别吵。”江辰下意识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嘟囔：“王子腾你给我滚开，我再睡一会。” 却听见推他那人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晨练。” “嗯？”睡眠不足的脑子里仿佛装满了浆糊，稀里糊涂想了半天才理解对方说话的含义，强行张开眼睛，却觉得眼中一阵干涩，脑子也嗡嗡作响。 晨起疲乏的感觉十分难受，经渔明明也是很晚才睡，这会却已经换好了练功服，洗漱完毕依然坚持不懈的推着他，嘴里还说了句：“中邪了”？ 说罢就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串柳枝，就要往江辰脸上招呼。 他状态立刻上线，咕噜一下爬起身来，就差对着对方敬礼：“老大，你说，我们去哪晨练？” 第二十七章 小拘灵箱 从这一天开始，到接下来的无数天里，不管风吹雨打，经渔都会坚持不懈在早上六点准时叫他起床，之后加入到强度无比变态的训练中去。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江辰曾经对于经渔如此熟悉炼体场地十分好奇，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因为这个人在每天早上炼体课之前，自己还会额外增加一小时的魔鬼锻炼时间。 在他眼中，经渔甚至不能称之为人了，基本上与一个机器无异：从来都没有起迟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偷懒的时候，无论人前人后，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江辰也是被对方带着清晨去过炼体场地后才知道，原来那几个放着锻炼器材的矮屋是全天候对外开放的，任何修行生都可以在课余的时间里来这里自行训练——虽然来的学生并不是很多。 这三个矮屋，第一间是孟兴超带领他们去过的那个，里面放着沙袋、负重物还有一系列穿戴装备等后勤用品，第二间则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一眼看上去与外面的健身房没有太大的差异，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其中的健身器材的重量级是市面上通用的好几倍，哪里像是给人用的，根本就是给怪物用的。 而第三个矮屋是不对外开放的，那是孟兴超的私人住处，从窗外看进去可以看见里面放着单独的沙袋、哑铃和推举设备等，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浓郁的汗水味道。 孟兴超此人也起的很早，经常当江辰跟着经渔来这边晨练时，都能看见老孟坐在窗吃早餐。那个壮汉好似对经渔非常中意，只要一见到他就遥遥竖起一个大拇指，并且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而这边的经渔也会回应一个毫无感情的拇指，让屋子里的老孟兴奋非常。 此时此刻，经渔额头上绑了一条粉红色的吸汗带，正在旁边比划着热身动作。 这厮十分变态，四肢各绑了十五公斤负重，轻飘飘往前跑。原本经渔也诚挚的建议江辰跟他一起负重六十公斤，只是他想着自己肉体凡胎，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到底是珍爱生命为上，只手脚上各自绑了五公斤。 江辰发现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之后，自己的身体素质有着非常明显的进步，还记得第一天炼体课时候，要拼尽全力才能跑完全程，而现在基本能跟上前方经渔的速度，简直可喜可贺。要知道他们这不同于在操场上平地练习，此处虽然是低矮丘陵，但也是有着略为陡峭的坡度，难度上升了不只一星半点。 同时他对于体内的“灵”的感受也愈发明显，从最开始要花费很长时间去感受，又根本不知如何调动，到现在随着意识的引导，轻易能汇聚在身体的特定部位。不仅如此，修复运动后酸痛的肌肉所需要的“灵”也比初期的时候少了许多，他对于自己这些长进十分满意，欲速则不达嘛。 这些辛苦的训练中，有一个项目是江辰最喜欢的：在放置运动器材的矮屋中，除了练习肉体的器械外，还有一台可以练习“灵”的机器。 那是一个巨大的鱼缸样的玻璃钢，四角包着金属的包边，外面连接着几个类似于发电机一样的箱子，整体的样子很酷，十分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蒸汽朋克风格。而在那巨大的鱼缸中是数不清的小鱼，每一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浑身古铜色，眼睛绿幽幽圆鼓鼓。老孟给他介绍，说这是一种叫做“小拘灵”的生物，是之前与欧洲的修行学校交流时候，对方赠送的礼物。这种生物的身体全部由“灵”构筑，增殖很快，但是对生存环境也十分苛求——因为他们只以“灵”为食，所以在无灵界中，是基本上见不到的。 收到这份礼物的伯阳学院突发奇想，制作了这个水箱，将这些小拘灵增殖出一定的数目，放在各个分校***学生练习使用。 具体的用法是，让使用者穿上特殊材质的防水服，整个人进入这巨大的水箱中，将身体中的“灵”释放至皮肤表面，吸引小拘灵来吸食。这种生物吸食速度很快，普通学生“灵”的储备很快就会被吸空，这时候就要通过自身控制力尽快让身体能量循环，产生更多的“灵”去补足，一旦“灵”的数目低于某个数值，这些贴在使用者皮肤表面的小拘灵就会一拥而散，而使用者也会被系统放出水箱。在这个过程中，水箱内外两侧都有液晶屏显示吸食“灵”的数值，由此来判断学生“灵”的强度，同时也能训练使用者体内“灵”的再生能力与弹性。 有趣的是，就像是街机游戏一样，水箱上的数值是有排行的，这个排行不仅仅是十三中，而是整个伯阳学院的排行，其中祝元宁的名字就赫然排在第二位。经渔同学也使用过一次，仅仅一次就立刻挤进了伯阳学院“灵能”排行榜前十，让江辰十分眼红。同时，当小拘灵吸食到一定数量的“灵”之后，会产生一次变异，无数的小拘灵聚集成一体，一起释放出一颗纯度100%的灵结晶，这一块结晶大概像玻璃球那么大，非常稀有，平时用来泡水喝或者随身携带，对修行非常有益处。所以，自身的“灵”不强大没关系，可能在之前无数学生练习过之后，某个进入水箱的人便触发了上限数值，撞大运能够得到小拘灵结晶。 江辰几乎每天晨练之后都会使用一次小拘灵水箱，他发现这样做之后，不仅身体内“灵”的强度和纯度都有明显提高，而且炼体所带来的疲乏感也同样一扫而空，整个人的气色和精神都要好上几分，这样的转变让他十分惊喜。不过遗憾的是，因为他这个校区的小拘灵一直在增殖，导致灵结晶临界值也越来越高，至今他还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小拘灵结晶。 …… 从发现有人对他们的院子使用圆光咒术之后的几天，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经渔似乎在宿舍的院墙四周摆放了某种阵法，晚上练野猫都没有进来过。小八在第二天就自己晃悠回到了江辰身边，他猜得没错，自从被红丧喂养过之后，这厮变得更加挑食了，吃东西只捡着现杀的活鱼，其他一概不要，气得江辰使劲拧了好几次他的肥脸。 而胖子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一直赖在他们这一组混吃混喝。江辰观察了孙胖子许久，到底是没有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不对劲的地方，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也起了怀疑。 只是这个对他们下咒术的人一直隐藏在暗处，让江辰的一颗心还是一直悬空着。 另外一边，他与夏小麦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并且拜托少女去查询经渔的个人背景。结果很快就得出来了，却让江辰有些失望。在他的印象里，经渔这个人，话少能力强，完全就散发着一种神神秘秘最终boss的气息，但是调查结果表明，他只是西藏某个已经没落的修仙世家的普通后人，甚至因为他的家族势力非常渺小，夏家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到了这些年对方的一切过往经历——就像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样，经渔只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无论是在修行的课程中还是科学类课程中都是佼佼者。 然而，在修仙界有无数这样的没落修炼家族，都试图培养着经渔这样优秀的后代，希望某一天能够振兴本家。夏家对于经渔的调查到这就结束了，对方身上似乎没有什么需要他们花费更多精力去探求的东西，也让江辰的调查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十分羡慕“人间事件”群中的守书人，那个人似乎有无限的资源，能调查清楚任何一见他感兴趣的事情，只可惜，自己的秘密太多，很多事情不能随意委托他人，否则那人应该是一个十分给力的朋友……嗯，他们应该算朋友吧。 江辰这时候还没有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只存在于网络上的网友“守书人”，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二十八章 选把武器 逐渐地，江辰也开始适应这种快节奏的生活。 不得不说，在所有的修仙学习中，最让他期待的其实是战斗技能。王子腾经常会给他推荐一些网络小说，其中炫酷的战斗法术、神秘的兵武神器、还有残酷的修行环境、命运的机缘巧合、偶得内含上古秘法的神器、峡谷底下身怀绝技的老头等等，也的确让他在学习初期小小的幻想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些幻想都在他了解到现实状况后消失殆尽。 他阅读了很多关于修行的书籍，得知目前修仙界对于战斗的需求已经没有远古年代那样强烈，在时间的发展中，可寻的先祖仙府、神兽洞窟等地点愈来愈少，修士们也学会了分工与市场竞争，修炼所需的装备、天材地宝由专门的市场买卖，已经不是历史中所记载的杀人夺宝的野蛮时代。 但是战斗依然是一门修行必修学问，每一位修行生都必须参与训练。这种情况有些像“无灵者”们的强制服兵役，最后学习的战斗成果却不是针对修仙界内部，而更多的是对无灵者防患于未然。 伯阳学院校训有云：“大道三千，同归殊途，入生毫末，出亦修远。” 其本意是说，不管是怎样方式的发展，修行者还是无灵者，寻本溯源都殊途同归。然而所有修行者都知道，至今战斗技能和相关术法仍然长盛不衰的最大理由，却是对于无灵者们的戒备，无形中让大道归一成了只能纸上谈兵的唏嘘之言。 综上所述，江辰也自然而然参与了战斗类课程的修习。 学院为修行生们安排的战斗相关课程有两门，分别是《三源合一武器选》和《初级法术入门》，从课程名字就能看出，对应教学物理招式与法术口诀。 江辰最开始接触到的是《三源合一武器选》这门课。这门课的名字听起来像是理论性课程，其实不然。上课的教师是一名白发飘飘的老人，长眉白须，仙风道骨，不知其真名，自称道号无咎子。 不说修仙家族的孩子们，就算对于江辰来讲，无咎子这三个字都如雷贯耳。这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老人其身份其实是整个修行界有名的武器锻造大师，据说今年高寿三百多岁了，在他的修行生涯中，制造出过不知多少把奇兵利器。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修仙前辈们，大多以拥有一把无咎子打造的武器为傲。 前些年，老爷子锻造了他制武生涯的最后一把刀，因为那把刀所需融合的材料太过稀缺，他只能孤身前往蓬莱找寻，却没想到被岛上九行獾所伤。谁也不知道在那个岛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老爷子归来后心性大衰，对外宣布要一心修行，自此金盆洗手。也不知伯阳学院如何劝动了这个鼎鼎大名的制武师，竟然就将他请来做课程讲师。 “所谓三合一！讲的就是体、灵、武三者合一，不分彼此！武随体动，体由灵转！”老爷子这样中气十足解释着这门课的来由。 课程的教室在伯阳学院走廊尽头一间巨大的空间中。这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分为两部分，如果有人可以从头顶往下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两部分恰好像是太极的两瓣阴阳鱼的形状，其中白色的部分是无咎子授课的教室，黑色的部分却是一个巨大的武器库。 伯阳学院的武器库十分有名，因为里面收录了许多著名制武大师的未记录作品，没有人能说得出那里面共有多少武器，只知道不管是谁都能从中获得最适合自己的那一把。 照理来讲，像江辰他们这些才初入修行门槛的学生，能拿到的武器应该是那种新手村赠送的初级武器，等级高了就随手换掉的才对。但是伯阳学院的情况不同，每一位学生都有权在高一这一年在武器库中挑选一把称手的兵器——或者说是被挑选。在传闻中，有学生拿到过制武大师鲁原的一把斧子，之后的修行生涯中，再也没有遇见过更趁手的兵器。不过学院的武器库中也收录了许多大师们早期制作的作品，略显稚嫩算不上良品，或是一些大师们随手的试验作品，往往配备着非常诡异的功能。 “不要以为是你们在使用武器！永远要记得，武器和修士是平等的，你们是并肩作战的道友！一把好的武器，有心，也有灵魂！” “如果强行使用不属于自己的武器，所造成的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不是越精良的兵器，才能使出越强大招数！最好的未必是最适合自己的！”这些都是无咎子的课堂理论，可以看出同学们对这位老师所说的话，毫不质疑，深以为然。 关于对待武器的态度，无咎子整整讲了两堂课。但是这个老爷子没有讲任何关于武器的基础分类、材质、属性等等理论性知识，第二次再上课时，直接就进入了学生们挑选武器的阶段。 与教授课程的明亮教室不同，仅仅一墙之隔的武器库仿若是另外一个世界。没有整齐的武器架，也没有一丝灯光，推开门口的武器库中，只是一片无尽的虚无。 江辰相信，这是一张特殊的空间法术，也必然是非常厉害的一种。门口黑漆漆的空间里，无数的神兵利器在空中随机漂浮，偶尔被透过门洞的光线照耀，反射一瞬而逝的寒光。不仅头顶是无尽的虚空，脚下也无处可安置脚步，甚至连呼吸所需要的空气都没有，江辰甚至怀疑这一处空间是不是连接到了宇宙外面。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倘若门的另一侧真是宇宙，恐怕开门的一瞬间这个教室里的桌椅学生就会因为压力而统统被吸入门内吧。 而所谓的挑选兵器，其实是让学生走入这片虚无之中，在无尽的虚空中漂浮。据说每个人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器，而修士和兵器之间有某种相性，在无尽的虚无中会默默吸引，最后相遇。 唐梦瑶举手问无咎子：“老师，要怎么知道自己碰到的兵器是不是适合自己的呢？毕竟万一是乱飘飘到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吧。” 无咎子神神秘秘捋了捋洁白的长胡子：“当你遇见，自然就知道了。” 挑选兵器的过程与之前召唤守护灵不同，并非是一个一个的进去，而是可以所有的同学一起参与。那边无咎子介绍好了之后，大家便排队进入通向武器库的小门。 原本江辰是和夏小麦经渔还有胖子走在一起的，四个人刚进入虚无的时候，胖子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说：“希望我能拿到一把超级拉风的长剑。” 但是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众人的距离便拉远了开来，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并非是距离变远了，而是所有人都身体无限缩小，而空间无限大。这种感觉很奇异，原本就是没有边际的虚无，究竟是怎样才能产生无限大的错觉呢？ 片刻后，江辰发现，视线范围之内，竟然已经一个人都看不到了。整个空间光线十分微弱，偶尔能看见有一些类似武器的影子从身边飘过，他尝试伸手去抓，却发现因为缺少参照物，原本以为距离自己很近的东西其实根本摸不到。这时候他走神的毛病又犯了起来，居然不着急找自己趁手的武器，而是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找到了武器，要如何回到教室去呢？毕竟自己好像在虚无中一直飘荡着，根本不记得回去的方向。 这时有什么东西在顶他的后背。 就像是一个人在用手指不停戳着他的后腰一样，于是下意识回手一捞，就抓住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拿到眼前凑近了细看，借着虚无中微弱的光亮，这才看出，竟然是一团类似于章鱼触手一样的东西。而且那团触手似乎还活着，不时间蠕动着自己的身体。 江辰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皮发麻，甩手就要扔出去，却在最后一刻顿住。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居然有一些关于这个触手的信息从脑海中弹出来。 第二十九章 鲁大师戟 “奴家是小八梢剑，铸剑大师卢全的生物武器系列试验作品，请多指教。”一个尖锐的男声出现在他脑海。 什么？这个鬼东西还好意思自称是剑？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手中那团东西居然蠕动了一下。 关于卢全江辰知道一些，那是一个十分严谨且古板的制武大师，制作出来的武器外表都十分朴素，且十分看重基础伤害，从不会附加其他奇奇怪怪的武器技，没想到这样一个人也曾经制作出这种……已经不能单纯称之为出格，更应该说是匪夷所思的武器了。而且听这家伙的说法，这种怪模怪样的武器居然还有一整个系列？ 思及此处，不由得问手上这团东西：“为什么我能‘听’到你的信息？” 那尖细的声音嘻嘻笑了起来，娇声娇气道：“当然是因为奴家与少侠有缘啦，这次这么多修士我可是一眼就看中你了呢！嘻嘻嘻……” 江辰沉默，听着对方骚气的嘻嘻嘻，将对方握在手里颠了颠。 “少侠，奴家重量五斤四两，用起来那可是十分舒服……” 不戴那个尖细的声音自我吹嘘完，他已经以一个完美的抛投将那团肉投入茫茫虚空之中。 耳边还回荡着对方最后一句话：“嘤嘤嘤怎么你也不喜欢奴家……” 无咎子说过，如果遇见了对的武器，就让修行者产生极其默契而特殊的感觉，但他相信，无论如何，这个所谓的特殊感觉绝对不是头皮发麻一身鸡皮疙瘩。 他听说有些武器的相性非常好，与众多修士都能够契合，说白了就是很花心，觉得谁用自己都可以。江辰怀疑刚才遇见的那个什么小八梢剑就是这种类型，想必不知道热脸……哦不，热触手贴过多少冷辟股。 继续在虚无中漫无目的飘荡，也不知其是不是已经有人遇见自己的那把兵器了，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江辰发现，在这个虚无空间中，他的乾坤环根本没有办法使用，似乎连体内的“灵”也停滞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显示的时间也停滞不前。 就这样不知飘了多久，他遇见了第二个来到自己身边的兵器。 那是一把卜字铁戟。戟刺尖锐修长，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就算是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依然散发着非常刺眼的光芒，刃侧薄如蝉翼，稍微挥舞一下便发出锃锃嗡鸣，可以看得出，确实是百里挑一的利器。 江辰将这戟握在手中，触手一片冰凉，有一股寒气从掌心进入身体，他体内的“灵”似乎受到感染，也随之变得冰寒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手中握着这把兵器，只觉得连睫毛尖都结出冰碴，口中也呼出白气来。 这时，脑海中有声音响起，那声音浑厚而低沉，娓娓道来： 青龙白虹戟，冰原白钢制成，重二十斤八两四钱，由制武大师鲁原于七十年前所制，曾为鸿信帝君所用。 话音刚落，那声音便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明显比之前的小八梢剑性格稳中多了。 江辰心中惊诧，自己运气要不要这么好，居然第二次碰到的武器就是鲁原的戟！据说伯阳学院这么多年以来，被学生领走的最好的一把武器，就是鲁原造的一把斧子。 说心里不激动那根本是假的，不仅仅是鲁原大师的作品，而且曾经被大名鼎鼎的修仙界前辈鸿信帝君用过，谁都知道，鸿信帝君飞升前用过无数武器，其中最称手的便是一把戟，如果他所猜不错的话，恐怕就是面前这把！ 这青龙白虹戟乃大师作品，不仅品质精良，更有值得称道的历史，哪怕只单单拿出一条来，放在市场上都是天价，如今落在了一个修行生的手中，堪称暴殄天物。江辰不由得仔细端详这把兵器，透过戟刺谣言的光芒，能看见戟杆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那字太密，肉眼无法辨别清楚，但能被刻上鲁大师作品的文字，想必是有一番特殊的含义。 很有可能，是鸿信帝君刻印上去的法术秘籍！ 这个想法让他整个人都激动得不行。 轻柔地抚摸着青龙白虹戟，感受极品神兵的细腻的触感，还有印刻在其中强大的灵能，江辰内心激动翻腾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问题。 这是我的武器吗？ 他很想回答自己，是的，这个就是自己的武器，他相信，没有任何人会拒绝鲁大师制作的兵器，这对于任何修行者而言都是极其巨大的诱惑。 只是无咎子的声音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是越精良的兵器，才能使出越强大招数！最好的未必是最适合自己的！” 江辰摇摇头，却无法将无咎子的话从脑海中赶出。 无奈，他只能再次问自己：这是我的武器吗？ 有些不想直视自己的内心。 其实答案再简单不过了，虽然拿着这样一把神兵，江辰却很明显能感觉到体内“灵”更为强烈的凝滞紧缩，那股寒气就仿佛无数细小的针尖，从各个角度刺痛自己的五脏六腑。 他知道，自己和这把兵器，同样不合适。 这就像是一个长相天使身材魔鬼的绝世美女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毫无感觉一样，很诡异，也很遗憾。 右手的手指还抚摸着戟身，原本紧紧握着的左手却轻轻放了手，向前轻轻一推，那一抹刺眼的光亮随着惯性慢慢的向远处飘去。 这是一场不能回头的选择。 再用言语向其他任何人描述，都无法说出江辰此刻做下的决定的艰难。也许他没意识到，这是他从修行开始，第一次战胜内心的贪婪的时刻。而他同样也不会想到，在之后无数年的修行生涯中，每当面临危险又美丽的诱惑时，他总是会想起当初挑选第一把武器的那一天。 此刻的江辰只是觉得，心痛的要死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深刻的体会到，自己就像是掰苞米的小猴子，沿着玉米地一直往前走，不能回头，可是永远不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不是最大的一个。 不，其实他知道，鲁大师的作品一定就是最大的一个了。 他没忍住，最终又朝着青龙白虹戟消失的方向望了几眼，还砸吧了几下嘴，果然还是可惜。 不过，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已经看不到任何兵器的影子。 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在一片虚无中飘行。 这一次飘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任何一把兵器出现在他身边。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拒绝了青龙白虹戟，其他武器觉得自己要求比较高，不敢上前。又晃晃脑袋，瞎想什么呢，又不是处对象，哪有这些七七八八的。 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兵器从他无法触及的地方飘过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兵器。 最壮观的，是一个比自己的整个人还大一圈的血滴子，他不禁怀疑，那个东西到底是用来杀人，还是杀猛犸巨兽的。 最小巧的，是一排针，装在一个皮囊里，从他面前飘过，每根针都闪闪发光，散发着不同的颜色，十分好看。 看起来最没有杀伤力的，是一个小瓶子。看起来是塑料材质的瓶身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盯着看了很久，只想着不知是怎么运作的。那小瓶子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炫耀一般自己拧开瓶盖，在他眼前愣是吹了个巨大的泡泡，是个非常巨大肥皂泡，目测起码能装下五个人，因为距离的原因，很可能更大……嗯……感情这是一瓶泡泡水呢…… …… 这样飘着……飘着……江辰甚至觉得眼皮都开始发沉，只觉得一阵困意席上了头，眼看就要在虚无中睡去。 就在这时，突然脑海中窜过一阵电流，让他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第三十章 是把匕首 江辰整个人战栗了起来，只觉得从指间麻痹到心脏，好像那一瞬间生命都离自己远去，突然脑海中染上了些许诀别的情绪。 那时间很短，可能连一秒也没有，但仅仅是如此短暂的一段时间，却让他体验到了人生走马灯般的幻觉。 但下一瞬，所有的战栗感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一阵心悸。而当那阵电流感过去之后，留下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难以言喻的舒畅感。 他就是在沙漠中前行的旅人，在焦渴即将吞噬生命时突然遇到一股清泉。 是什么？原本昏昏欲睡的他立刻清醒过来，向自己四周打量。 然而身边什么都没有。 但他就是有十分强烈的感觉，像是一个人，或是什么危险的生物，就站在他的身侧，距离他很近，甚至他能想象到对方呼出的气流喷到自己脖子之间的感觉。 江辰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但是这种感觉却并不令他恐惧，反倒从内心生出些许充实来。隐隐有一种直觉，他和对方仿若早已相识，如长日未见旧友，默契约定在此处相遇。 果然就如无咎子所说：“当你遇见，自然就知道了。” 他知道，这是他的武器。 江辰再次环顾四周，却依然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焦急，明明感受到那一股强烈的气息环绕着自己，为什么视线所及之处却看不见？ 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无咎子所说的话。 “一把好的武器，有心，也有灵魂。” “修行者和武器不是使用与被使用的关系，你们要彼此用心相待。” 想到这，不由自主微笑起来。 缓缓闭上双眼，内心也随之平静，他感受着对方的“呼吸”。 那不是如真实生命一般有着实质气流的呼吸，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就像是对方的某个波段与自己心跳的频率契合，震动得灵魂也在发颤。 很多人用这样的感情来形容爱情，但是当真的体验到的时候，才知道，那是默契无铸的知己感。 睁眼，是一片虚无，闭眼却是另外一方世界。 在眼睑内里，他看见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夏夜萤火盈盈飞舞，他们毫无规律的四散飘乎，却似乎总要归于一处。 江辰转身，眼内光点也随之变化，最后他的身体定在了一个方向。 在他面前，无数光点汇聚出某种形状，这些光芒太过轻柔，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只怕吹走了它们再也寻不到。 他不敢睁眼，只闭目伸手朝光芒汇聚之处而去。 紧接着，他摸到一把武器，触手温润，敦厚朴实。 江辰猛然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里依然什么都没有。 只是手掌传来的触感让他知道，他的确是握住了什么。根据形状来判断，那应该是类似于刀具的形状。 右手稳稳拿住，左手顺着看不见的轮廓抚摸，试图想象出对方的样貌。雕刻着粗糙花纹的冰冷金属手柄，温暖柔和的皮革刀鞘上似乎镶嵌着某种石头，那石头切割的凌厉，手指附上去些微刮磨感。 这应该试一把匕首。江辰没想到自己最后寻到的居然是这种精巧敏捷型兵器，原本他以为会是长剑大刀之类的，着实是有些意外。 而且他无法理解的是，之前的两只兵器拿到手中时，立刻能感受到对方的信息和历史，然而手中这把匕首却是异常沉默，让他一无所知。 但手指和刀柄的契合感让他非常明确的知道，这就是他的武器。 轻轻拔出刀刃，又伸手去摸，却没想到内里是开了双刃，那刀刃极锋利，几乎才一碰到立刻就割伤了他的手指肚。 一颗血珠顺着刀刃流下，消失在虚无当中。 条件反射收回手，这时终于有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契约成功。” 声音恢弘磅礴，震得他脑内嗡嗡作响。 紧接着，还来不及细想，江辰突然就看见了手中的匕首模样。 那是一把纯黑色的匕首。说是纯黑色也不完全准确，要如何形容那种颜色，或许应该叫做没有颜色吧。 因为这把匕首并不反光，在虚空微弱的的光芒中，他却是吞噬一切光线的存在。那是一种空无的颜色，一眼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再次将手指抚上刀刃，轻点在表面，寻求着武器的信息。 终于，脑海中出现一段文字，依然是刚才的声音，一字一句，缓慢深沉： 武器名：未知。锻造者：未知。刃长：8英寸。刃厚：0。重量：2斤2两。材质：未知。 江辰愣了愣，这是什么情况，这把武器对自己的一切……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无所知。而且在仅有的信息当中，存在着绝对不合理的数值。刃厚为零……这是不可能的，那不就是不存在刀刃的意思吗？或者说这是一个只存在于二维空间的刀刃？ 思及此处，自己都苦笑着摇了摇头，太科幻了，这个设定不合适吧。 又盯着匕首观察了片刻，虽然他的刀身并不反射光源，但与四周昏暗的光线对比，仍然可以隐约看得出刀刃的轮廓，肉眼看上去还是存在着十分明显的厚度，大约在3/16到4/16之间，与普通军用匕首没有太大的差异。 该不会是这把匕首过去曾经有过损坏，所以内部信息不完全，甚至有错误吧……江辰开始怀疑自己这把武器的精神状态。 不过无论如何，就算自己拿到的是一把残兵败器，既然是自己挑定的，依然要好好保存才是。 这样想着，他轻柔将刀刃送回柔软的刀鞘中。 才刚扣上刀鞘的绳扣，眼前便是一花。他连忙握紧了匕首，稳住身形。 下一刻，整个人却是出现在武器库的门外。 武器库的门外就是《武器选》的教室，已经有一些同学提前找到自己的武器出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而无咎子也四处查看大家的成果，无论同学们拿到的是什么样的武器，他都会抚须笑笑，嘱咐一番好好对待之类的话。 八尺被他留在了教室里，这会儿看到他出来，整个猫一溜小跑过来在他脚下打转，冲着他闻来闻去似乎十分兴奋，还不停往他袖子上扑，嘴里吵嚷着：“有新鲜的气味喵！很美味喵！” 在外人看起来似乎是一只幼兽求抱抱，但是江辰知道，这个巴蜀神兽的鼻子真是无比灵敏，刚才从武器库中出来时他担心脱手，就将匕首藏在了小八扑抓的袖子中。 随手将八尺捞起丢在怀里，四下望去。 江辰目测了一下，大概还有一小半的同学依然在武器库中寻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像上次召唤守护灵那样，醒来后教室空空如也，那种体验十分不美好，好在这次自己终于没有再出什么状况。 胖子和经渔已经出来了，正坐在一起朝他招手。夏小麦似乎还在挑选，没有看见那个少女的身影。 “启哥，拿到啥了？”孙乾迫不及待问道，满脸写着洋洋得意，似乎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打算一雪守护灵是只猪的前耻。经渔也向他看过来，目光中也带这些兴味。 江辰心道，我这个武器虽然体积比较小，拿出来没有那么震撼，但好在他外表拉风啊。随便想一想也知道，吸食光线的武器，那肯定是十分稀有。 于是他信心满满将匕首掏了出来，也带着点小得意看向胖子的表情。 咦？这胖子怎么表情一点也不震撼，还怪里怪气的？ 随即他也追寻着胖子的目光朝自己手杖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直接愣在当场，只想着是不是有人对自己的武器掉了包，自己掏出来的这是个什么玩儿意。 原本在虚无里看起来十分拉风的匕首，再拿出来却是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金属手柄上是雕刻着粗糙的花纹没错，却只是一副普通铸铁还生了锈的模样，表面斑斑驳驳，再普通不过。而那刀鞘虽然依然触感温润无二，但是视觉效果却也是十分古老，那不知是什么兽皮制作的表面已经皲裂开许多裂痕，植鞣皮料表面的光泽感半分也无，颜色十分不均匀好像是被血迹脏污了一般。 什么情况？我炫酷的匕首呢？ 江辰也惊了，翻来覆去的看，怎么看都像是一把路边随便捡来的小刀。 他不信邪，一把将刀鞘拔开。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刀柄上方，空空如也。 第三十一章 消失的刃 刀刃居然不见了。 江辰愣在原地。旁边胖子本来准备跟他商业互吹一番，可话到嘴边也生生咽了回去。 “启哥，你这个武器，挺后现代艺术啊……”胖子憋了半憋出这么一句。 江辰此刻顿时理解了之前武器介绍中，刀刃厚度为零究竟是什么意思。感情从武器库中拿出来就没有刀刃了啊…… 这时候无咎子正走到他们桌前，看着三个人对着桌上的什么东西愣神，也走近了看去。 江辰满脸期盼的看向无咎子，也许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可以给他的武器一个合理的解释。 无咎子看见桌子上的匕首套和一个光秃秃的刀柄，也跟着愣了半晌，随机捋了捋胡子，问道：“这把武器，我也看不出是谁所制，这位同学，不如把你在武器库里的经历讲出来听一听？” 于是江辰将自己在武器库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次，胖子和经渔也全神贯注的听着，当他讲到自己放弃了鲁大师的青龙白虹戟时，胖子非常夸张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无咎子却是笑眯眯捋着胡子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孺子可教。” 讲罢，不待无咎子说话，胖子先按捺不住：“行啊启哥，没看出来你口味这么独特，鲁大师的武器都不要，却挑了这么一把破刀。” 无咎子却摇了摇头：“这位江同学做的很好，如果强行带出那把青龙白虹戟，不仅他自己无法使用和掌控，同时会因为他人觊觎良兵而将自己立于危险之地啊……” “不过，”老人继续说：“听你讲述获得武器的过程，总觉得其内部大有玄机，只是惭愧，老儿我也看不出这把武器的奥妙。但是希望你记住，既然你选择了他，无论他是神兵还是废武，就算无法使用，也要妥善保管，用心安置。” 江辰恭敬点头，表示受教。 无咎子似乎还思索着这把武器当中的秘密，不停的摇着头，才徐徐走开了。 旁边一直没开口的经渔这会儿说话了：“能借我一下？”他目光落在桌上那把残缺不全的匕首上，江辰正愁不知道怎么用，自然点点头。 只见经渔将匕首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忽而整个人站起向下猛地发力，好似手中的匕首完整无缺，将应该是刀刃的方向像桌子上猛地刺去。 江辰一下子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心也跟着提了提。旁边的胖子手掌还放在桌上，被经渔这一下给吓到了，嗷的一声叫了一嗓子，引得旁边同学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只可惜，下一瞬间，刀柄砰砸到桌子上，响起闷沉的声音。 经渔摇摇头，又将匕首递回给江辰。胖子在旁边喊叫：“你下次提前说一声啊！谋杀亲同学啦！！1” 虽然刚看到刀柄砸在桌子上时，他的内心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新的想法占据了脑海。 按照经渔的意思，这把刀虽然看不见刀刃，但不代表刀刃不存在，也许是一把无比锋利却无法被肉眼所见的利器。经渔的试验失败了，但那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和这把匕首签订契约，而自己不一样，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浑厚的声音在虚无中宣布着：“契约成功。” 于是他学者经渔的样子，抬手将匕首向桌子上扎去！ 那边胖子刚从刚才的惊吓中缓和出来，江辰突然又来了这么一下，于是紧接着又跟着嚎了一嗓子，直接嚎的破了音，就连已经踱步到远处的无咎子都听不下去，教训了胖子一句：“孙同学，安静。” 这时候夏小麦恰好从武器库中出来，笑意盈盈四处张望，应该也是拿到了合适的武器，正在找他们几个人。 而少女刚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随着“嗵”的一声巨响，十分钝厚的声音传来，江辰正拿着一把只有刀柄的匕首往桌子上捅的场面，而旁边的胖子又蹦又叫。 那动作有些傻里傻气，少女掩嘴轻笑起来。 是的，江辰又失败了。他发现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就算是自己亲手去使用它，这把匕首依然没有任何杀伤力，就算是单纯用作击打类武器，尺寸也不足够。 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又坐回到椅子上，旁边的经渔似乎都投来安慰的目光。 连经渔都觉得自己可怜……江辰也心疼起自己来。 而随着他的动作，四周随之安静了片刻，胖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摆出一副想要安慰却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时少女已经走到了桌面，看见她的胖子眼前顿时一亮。 “小麦姐！你拿到什么啦？”似乎是要打破这局面，孙乾立刻将关注对象转到了夏小麦。 少女扬扬手里的东西：“鞭子。” 只见她手中拿着一条晶莹剔透的鞭子，一眼看上去仿佛是用水做的，反射着炫目的光华。夏小麦似乎对这件武器十分熟悉，只听“啪”的一声，鞭子在她手里抽了个华丽丽的鞭花。 “帅！”胖子立刻恭维起来：“不知道是哪位大师的作品？” “制武人倒不是十分出名，是一名女性制武者，叫胡春花。”夏小麦回答他的问题：“整根鞭子包括手柄部分都是用液态仙晶制成的，轻盈灵巧，正适合女修行者使用。” 的确是十分适合夏小麦的武器，江辰也跟着恭喜她。 少女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不再提自己的事情，开始询问刚才江辰他们在这边做些什么。 于是胖子绘声绘色将江辰怎么进入武器库，又怎么带了一把残缺不全破匕首出来的事儿讲了一遍，那口才好的就仿佛是评书先生一般，笑的少女前仰后合。 江辰不太好意思挠挠头，试图转移话题：“诶，胖子，你呢，拿到什么了？” 原本还绘声绘色口沫横飞的胖子一听他问，立刻将注意力转移过来，脸上堆了满满的得意神色，只道：“都看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他从乾坤环中抽出了一把长剑。 江辰见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才是修仙的人该配备的武器嘛。 那是一把通体雪亮的剑，剑柄上为了防滑雕刻了繁复美丽的花纹，剑尾挂着一串红穗子。这剑一眼看上去和普通的武器没有什么不同，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剑的剑刃颜色似乎雪白中还带着点通透，当迎着光的时候也会偶尔闪过一丝碧色。 胖子鼻孔张的老大，短胖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剑身，发出十分清脆悦耳的声音，只听他洋洋得意介绍道：“太合白玉剑，长约4尺，重五公斤，通体神武白玉制，乃鹤真人所制。” “鹤真人？”江辰下意识问：“鹤真人不是擅长的符咒吗？”这句话是条件反射脱口而出，说罢自己都觉得疑惑，自己是在哪听过这位鹤真人的名字来着？ 胖子白了他一眼，一副嫌弃他没文化的样子，夏小麦帮胖子解释：“鹤真人最大的成就自然是符咒，但他修行中期曾经沉迷制武一段时间。” 胖子点点头：“正是。”少女却不打算帮着胖子吹牛逼，继续道：“只是鹤真人在这方面的天赋有限，制作出来的武器大多美观有余，但力量不足，在实用性和舒适度方面也有所欠缺。” 孙乾这时候不干了：“那又怎么样，就这剑，一拔出来，多拉风啊，别人看见我的武器估计都要掂量掂量敢不敢跟我打！”说罢还作势挥舞了两下，只是他从小只跟着家里人学驱魔祛邪，对于剑法剑术却是不甚了解，这就导致了不管多帅的武器放到他手里一用，都散发着一种跳大神的味道。 “咳咳。”看不下去胖子身上的肉随着他的“舞步”颤动的景象，江辰又将视线转向经渔：“你呢？” 经渔十分干脆，不像胖子那么多废话，只从手腕上的乾坤环里一把提出自己的武器，咣啷砸在地上。 第三十二章 他叫小黑 这一声响动实在是太过巨大，连地面都震了三震。 胖子拂了拂脑袋，似乎是在查看有没有棚顶震下来的灰。 这场面太过震撼，教室里众人都齐刷刷盯过来，却在目光锁定经渔的一刹那，都不由自主愣了神。 虽然说武器的样貌和类别理论上来说可以演化出无数种最终形态，但是按照正常人的使用武器的用途以及实用性，通常都会选择适当尺寸和重量的类别，毕竟太过沉重牺牲太多灵巧容易在战斗中陷入被动，而太过轻盈又容易因伤害不足将战斗时间拉长。 就拿修仙界早些年很流行的御剑飞行来说吧，因为修行者需要站在剑面上，并且摆出拉风的造型，所以通常剑身要比成年人脚面宽一些，长度也要让修行者可以自由在站立变换姿态。就比如当时有一位著名的女修士，实力暂且不提，但就是以一边御剑飞行一边跳古典舞而成为整个修仙界最红火的偶像，被人们称为仙界赵飞燕。但就是这样外观笨重的飞行剑，也要尽量选择轻量材质去制造，且在长度和宽度上也要遵循铸剑协会限定的最高尺寸。 不过这个御剑飞行，自从修仙界与“无灵者”签订了和平协议后，基本上由于交通管制等因素逐渐没落了，现在仅仅只是修仙界象征性的体育竞技项目而已。 而且说实话，御剑飞行速度有限，太快了风吹乱了头发吹疼了眼睛多没形象，哪有坐飞机方便快捷呢。 嗯，有些跑偏了，总之，经渔掏出来这玩儿意，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一句“粗苯”或是“沉重”来形容了。 首先要说经渔这个人，按照江辰的目测，身高大概将将不到一米八，身板是相对削瘦的类型（虽然在衣服下面都是梆硬梆硬的腱子肉），而这个家伙平日里的打扮十分乖巧，校服里面穿着柔软的棉布衬衫，头发是整洁利落的学生模样。这样说吧，如果是第一次见面，不管是谁，绝对会认为这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内向BOY，学校大扫除都不好意思让他帮忙打水那种人。 总的来说，经渔就是那种传说中阿姨婶婶们的伶俐可爱的小奶狗啊……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经同学，从乾坤环里掏出来的却是一把锤子。 锤子没什么，用这样武器的人很多，单手的双手的，大的小的，铁的木的多得是。但是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经渔的锤子的话，那应该是“极限的”。 不知他这把武器是什么材质打造，通体乌漆麻黑，一点装饰或者其他颜色也没有。 而这个锤子现在被经渔放在地上，整个竖起的高度一眼望去十分可观，若不是伯阳学院的教室看不到顶的话，恐怕这玩儿意都立不起来，江辰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用锤柄表演一次顺杆爬。 “靠，这玩意儿都能用来跳钢管舞了！”胖子感慨道，这一声叹江辰立即发现了自己思维的局限性，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异。 锤头部分是方方正正的形状，在一头装着同样颜色的金属尖。这尖端是四棱锥形状的，每一条棱都被磨得十分锋利，反射着冷冷寒光。 为什么说这把锤子是极限的呢，因为光锤头的部位的宽度，就足够让一个人躺在上面休息，而锤头的高度，居然一直到经渔的胸口。而根据刚才这东西砸在地上的声响，恐怕武器重量也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数字。 “这武器多重？”围过来的同学中有唐梦瑶，她好奇地围着锤子摸个不停，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二百三十七千克。”经渔言简意赅回答。 唐梦瑶嘴巴夸张的张成了O型，停下了原本想试试能不能提起来的手。她看看自己纤细的两只小胳膊，摇摇头，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经渔瞅了半晌。 旁边的眼镜男看到这一幕，阴阳怪气来了一句：“看着拉风，实际根本不实用。” 眼镜男名叫张琦，还是上了一段时间课之后江辰才记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总觉得这个人不仅对自己敌意很重，而且对自己一个小组的人都十分不友好。 无咎子对于眼镜男的话没有做出评价，只是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对经渔道：“请大家后退至墙边，让这位同学演示一下武器的基本使用。” 江辰有些担心，毕竟这武器有些过于庞大，如果一旦脱手或是力没用对，很容易伤人伤己。他倒是不怀疑经渔的能力，但一般拿到一把新的武器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期。 不过此时他和所有人一样，好奇心起，被勾的心痒难耐，看见经渔微不可查点了点头，便也随着众人纷纷紧贴着教室四周的墙壁站好，还有些同学非常主动帮经渔把教室中央的桌椅挪到一边，腾出一块十分宽敞的空间。 “开始吧。”无咎子道。 接下来的一幕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没有热身，没有准备。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生随手将锤子拿在手里。因为锤子实在是太过庞大，被拿起来时地面又难免起了一阵震动，众人仔细观察才发现，武器的确和地面之间出现了缝隙，也就是说，这种一脸轻松提起锤子的场面是真实无虞的。 眼镜男原本好像准备了些什么话，现在只得生生咽下去，面色非常不好看。 “启哥，”胖子也注意到眼镜男的反应：“你看那个四眼，怎么跟娘们爱看的宫斗剧炮灰似的，小白眼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江辰被他的形容逗得直觉得好笑，正要回话，却被一阵扑面而来的疾风打断。 定睛看去，却是经渔抡起了他那把锤子，正开始动作。锤子随着惯性运动，速度越来越快，扬起一阵阵风吹到众人面上，许多人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已经有人蹲下了身子，担心那把锤子速度太快，一旦不受控制脱手飞到面上来。胖子更夸张，整个人趴在地上，江辰不由得好笑：“你干嘛？” 胖子尽量让自己的肉贴平，瓮声瓮气道：“躲那个变态的锤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胖子在背后对经渔的称呼从“鱼哥”变成了“变态”。 不过他的称呼的确非常贴切，面前的经渔并没有像大家担心的一样脱手，而是稳稳握着锤子，还颇有章法的打了一套武功招数，虽然他的身影隐没在上下翻飞的巨大锤影中，但是依然动作标准，十分养眼震撼。 孟家人最崇尚体术，见到这样的场景，孟彪的黑脸憋得通红，那兴奋劲儿别提了，江辰丝毫不怀疑，一下课他就会缠着经渔切磋一下。 这一套招式打下来很快，也就几分钟的功夫，结束时不少人还一脸意犹未尽。 懂文明讲礼貌的经渔同学演示完之后，便把武器收回到乾坤环中，额头上有汗水留下，接着乖巧的冲着大家抱了抱拳，说了句：“献丑。”有主动搬桌椅移动回原位。 无咎子哈哈大笑，十分开心，叹道：“好马配好鞍！这武器，就是你的！” 经渔冲着无咎子点点头，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弯起握在手心里。江辰一直跟他住在一处，十分清楚这是他心情好的表现。 胖子哼哧哼哧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咧嘴凑过去：“鱼哥，你武器叫什么啊！” 经渔从包里掏出一包hello kitty的粉色纸巾，抹了一把汗水回答：“小黑。” “啊？”胖子凌乱了。 这种夸张又拉风的武器不是应该叫一些听起来就吊炸天的名字吗，比如烈焰青锋锤，七星紫电扫风锤之类的，小黑是个什么鬼？？ “这名字……是你自己起的吧？”江辰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毕竟这个人就给他威风凛凛的契约兽鬼车起了个“小白”的名字，这种非常配套而随意的起名方式一听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经渔点点头默认了江辰的话。不过一般的武器，使用人为了尊重制武者，会将武器制作时的名字延续下去，很少自己给武器改名字，所以他又解释了一句：“他原本，没有名字。” 说罢伸手触摸到乾坤环上，似是闭目沟通了一阵。 很快，一阵十分张狂且略带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夫一生制武无数，每一件都是众人争抢的稀世珍品，无奈晚年太过沉迷追求力量，在巨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等老夫发现时，这把锤已诞生。这不仅是一件失败的作品，也是老夫入魔的警钟，我无颜对其冠名，但即使是这件武器，也有其生命，我更无权将其毁去，只能将其藏于荒芜。罢了，罢了！” 语毕一声长叹，尽数苍凉。 无咎子又开始摸他的白胡子，深色复杂：“老儿倒是对这位制武人有些猜测，但他既然不愿留名，我自不能将他名字讲出。不过既然你得到了这把武器，又如此称手，想必制作他的人，也终于了了一桩心事，望他瞑目吧。” 瞑目？莫非这位制武大师已经仙逝了吗？人群中有的人若有所思，也有的人一脸懵逼，比如江辰。 “哎，数百年的追求，到最后却是成魔，可叹，可叹啊！”无咎子摇摇头，一脸后怕：“幸亏老儿幡然醒悟，只可惜了……” 众人不解，他也不解释，似乎心情十分复杂，只挥挥手：“散了吧，下课。” 第三十三章 刻苦冒牌 下课之后，经渔果不其然被孟彪神神秘秘拉到一边去了，其余三人只好先走。 夏小麦捋了捋刚才在教室里被风吹乱的刘海，笑着说：“这下好了，采集课可以抱大腿了。” 江辰不解，问她：“什么意思？” 少女笑着说：“课程表上不是有一门课叫做《草药的基础辨认与采摘》吗，这门课就是采集类的初级课程。” 胖子不以为然：“不就是种草摘花的嘛，我帮我姥姥弄过好多，这也需要抱大腿？” 夏小麦这人说话就喜欢卖关子，不答反问：“三合一武器选这门课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为每个人挑选武器，并且为每人制定武术训练方案。” 少女点点头：“没错，这堂课会让同学们学习基础武术动作，并且为每个人配备不同的招式技法。”说到这话锋一转：“但是，这也多幅于理论和纸上谈兵。” 说罢眨眨眼就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记住了招式到真的会运用之间还需要什么？” 胖子握拳，一脸坚定：“练习，勤奋不间断的练习！” “没错。”夏小麦笑着点点头，却不再往下说了。 看胖子满脸发懵，江辰将少女的话接了下去：“小麦的意思是说，草药采摘课，就是勤奋练习战斗技法的好机会。” 只可惜夏小麦这一番拐弯抹角的讲话方式放在胖子这无疑是对牛弹琴，只听胖子问道：“啥？难道我们要采摘的是食人花毒蘑菇吗？” 夏小麦气的给了胖子肩头一手刀：“跑偏啦！”满脸无奈道：“是室外！草药辨认采摘课，是在野外进行的！”美丽温柔的少女下起手来却黑得很，胖子疼的龇牙咧嘴。 “森林里有野兽的！” …… 当时夏小麦的这一番话，很快就被江辰忘在脑后。 直到一天晚上，看见经渔弄了一堆符纸在桌上写写画画，江辰看着好奇，随口问了一句。 “明天用的。”经渔这样回答。 一番了解下来才知道，原来明天就是他们本学期第一节《草药的基础辨认与采摘》课程了。也不是江辰真的过得这样糊涂，只是这门课原本在课表上是安排在周五进行，但一开始任课教师就请了两周的假期，据说是去参加孙子的婚礼什么的，便只给同学们发了邮件，要求大家自学理论部分课程云云。突然宣布要正常上课，还让他小小的不适应了一下。 在这方面伯阳学院对于教师的要求似乎十分随意，像这种落下课时的情况，并不强制补课，完全按照任课教师自己的节奏进行教学。所以直到他们每个人都选好了武器，草药辨认采摘的老师却见都没见过。 旁边的经渔画了几张基础的符咒，大概是一些强身健体、明目聪耳类的增益性质护身符，随手也塞给江辰几个，让他直叹鱼哥不愧是九州好室友。 又见到对方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包鸟食，江辰这才意识到：“这堂课需要用到契约兽吗？” 经渔点点头，看着睡在木笼子里的小白：“他们直觉灵敏。”正不知做着什么梦的鬼车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目光，头顶蓬起来的羽毛抖了抖。 这就是比较聪慧的契约兽和主人之间的心有灵犀，一个眼神便能理解对方所思所想。再看看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八尺……先不说这货的智商了，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和他签订契约，带出去能帮上忙才怪了！ 又看着经渔把斗灯拿出来检查了一番，擦得锃亮，这才抱着他奶黄色的小熊玩偶沉沉睡去。 睡前他习惯性又瞅了一眼“人间事件”的聊天群，守书人依然没有出现。 自从前两日他曾经问了守书人关于“猎灵者”的种种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群里面早就炸开了锅，都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沉小少嚷嚷着要报警，可是众人一合计却发现，除了他的国籍之外，对于他身处何处做什么工作一概不知，很难通过警方去寻求线索。于是这些天群里的众人都各显神通，从各个方面寻找有关守书人的信息。 比如社长拜托了自己在英国政腐工作的朋友，帮他收集英国境内可以短时间内轻易获得搜寻信息的冷门工种；沉小少干脆拜托了国内的黑客朋友，试图从对方的网络讯息中寻找蛛丝马迹；Azone则是非常好的发挥了自己的长处，花了一大笔钱雇了一堆私家侦探一起调查…… 几乎每个人都在想办法在这件事中帮上什么忙，这让江辰觉得心中很暖，明明只是在网络上素不相识的大家，也会因为担心彼此的安危而做出那么多的努力。 但另外一个方面，他又有些埋怨自己没用。 他一直怀疑守书人的失踪和自己同他讲过的“猎灵者”有关，但考量到和平协议以及安全问题，却不能对群里的其他人透露更多信息。他也很想为大家的调查献一份力，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做。 这种感觉，很不好。 在刚了解到修仙时，他曾经问自己，修仙是什么？这些修行者是什么样的人？ 但当他真的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时，却发现，无论学会什么样的战斗技巧，会画多么精妙的符咒，多么长寿青春，有些事情却依然无能为力。 想起脾气火爆的子车长老，《大道简史》中花边故事的白朴子，入赘夏家的张学舟，用着中老年表情包的孟兴超，制武入魔的那位不知名锤子大师……就算是这些半只脚踏入仙界的前辈们，也依然是千人千面，众生百态。 他第一次对于自己的问题，有了一丝答案：也许所谓的仙法、长寿，就像是现实世界中的音乐家、美术大师、武术天才等等，只是一项天赋而已，修行者不是全知全能的，甚至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同样拥有喜怒哀乐柴米油盐的普通人。 看着群中大家的发言，脑海中思考着这些，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丝难以抹去的怅然。 …… 第二天上午的普高课，江辰依然不时向兜帽男看两眼。 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毕竟对方顶着自己的身份在学校里四处招摇，想不去注意都难。 说实在的，盯着这个人这么些天，实在是没看出半点特殊身份的样子，恰恰相反，这个兜帽男似乎真的全神贯注在努力读书。 不光普高课程每一节都认认真真做笔记，下午的修行课程也十分卖力，课堂实操时候总是比别人多做许多遍……不过，虽然兜帽男的理论课程学的都很不错，但是每到实操时便吃力起来，就算依然十分勤奋，但与经渔这种天赋异禀的同学不同，兜帽男属于奋发图强才勉强能跟上的类型。 不过兜帽男也在学习中不停成长，江辰有时候真的会有些恍惚，觉得在对方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比如符咒课，兜帽男目前已经有了小小的长进，张雪舟对他的评价从“符上没有‘灵’”变成了“附灵不均匀。”而初级法术课上的小火球术，也终于从只能打出些许火星到了现如今的搓出小孩拳头大小一小团的程度。 怎么看啊，都是一个正经八百的学生，还是不太起眼的那种。与此同时，夏小麦那边对他的调查也陷入了停滞，没有更新信息，乃至如果不是老师上课偶尔会点到“江辰”的名字，他都要把这位兄台给忘记了。 明明危机四伏，他却能过得这样悠哉悠哉，毫无危机感可言，江辰十分佩服这样的自己。 甚至他真的开始享受起高中生活了。 …… 上午的普高课结束后，四个人一如既往准备一起去吃饭。 这时却发生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状况。 第三十四章 你是变态 那时候他们几个人刚出了教学楼门口，就感受到一阵非常灼热的目光。 不得不说，在一段时间的体能训练之后，江辰明显觉得自己的直觉都变敏感了许多。 不光是他，其他几个也都一同顺着那目光看去，最后视线一起落在一个女生身上。 这个女生应该跟他们不是同一个班级的，看起来有些面生。那是个长相挺秀气的女生，一头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这会儿偷看他们被发现，一下子背过手去，假装移开目光，脸上却是通红通红，双脚在地上轻轻踢着。 这个模样叫什么来着，对，标准的少女怀春。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夏小麦先说话了：“反正不是找我的。” 胖子将视线落在经渔和江辰身上嘿嘿乐：“估计是你俩谁惹的桃花债。” 听孙乾这样说，江辰又打量了一下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怎么的，越看越觉得还真有点眼熟。 这时候那个女生旁边几个似乎是闺蜜一样的人笑嘻嘻推了她一把，她一时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四人面前。 这小姑娘身高不高，也就到江辰胸口，只见她脸红到了极点，涨成一颗樱桃，双眼一闭，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般从身后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外面包着粉红色包装纸的小礼盒，上面扎着十分精致的浅棕色丝带。小姑娘将手中的礼物使劲儿往前递了递，递到一个人的鼻子下面： “那个……这是我做的巧克力！送你！”说罢心砰砰跳的厉害，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 三个人一起看向那个一脸面谈被塞了礼物的人。 经渔这时才将眼神放在满面绯红的小姑娘身上，从口袋里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对方递过来的礼物，一向冷冰冰的声音似乎温和下来：“谢谢。” 小姑娘这时候才将眼睛张开，偷偷抬头看经渔。只可惜这人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心中忐忑，但机会稍纵即逝，便硬着头皮继续道：“请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经渔同学非常郑重将礼盒放进书包里，又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那女生眼睛明显一瞬间亮起来，扬起脑袋期待的道：“那……那……能做我男朋友吗？” 女生的样子十分楚楚可怜，脸颊泛着少女怀春特有的粉红色，可爱极了。可惜被表白的人似乎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缓缓拉上书包拉链，又背在身后十分干脆回答道：“不能。” 胖子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好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大包瓜子，还分了夏小麦和江辰各一小把，三个人站到一边嗑得起劲儿。却不料听了经渔这样回答，胖子仿佛哪一口气没喘好，一颗瓜子仁儿呛到嗓子里，疯狂咳嗽起来。夏小麦十分贴心，掏出一瓶矿泉水给胖子猛灌。 那表白的女生估计也没想到对方会拒绝的这么彻底，连点面子都没给她留，眼泪瞬间涌满了眼眶，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傻愣愣盯着经渔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边往嘴里灌水还一边用手指着经渔的胖子道：“鱼哥！没你这样的，收了人家礼物还拒绝人！” 小姑娘也听见胖子的话，眼泪汪汪看过来。 一看不要紧，女生好像这才发现胖子那边站着的人里还有江辰，只见她瞪大了眼睛，委屈却慢慢转为了怒意，伸出手指着江辰，声音里的哭腔还没完全褪去：“你！你是变态！” 江辰正乐颠颠跟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结果那女生看见自己就好像见了仇人一样，满面苦大仇深，毫不犹豫将变态的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 伸手拿瓜子的手就这样僵在半路，一脸懵逼指了指自己：“啊？” 哪跟哪啊？自己招谁惹谁了？ “哼！”那女生好像气的不轻，一跺脚，紧紧咬着下嘴唇，再狠狠瞪了江辰一眼，转身就跑远了。 四个人都愣在当地，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打破气氛的总是胖子：“启哥……你把人家小姑娘咋了？” 江辰瓜子还举在半空，看着女生跑去的背影发愣，这女生是谁？为什么他没有印象？ 夏小麦看他没反应，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喂，看不出来你还会欺负女生啊……” 就连经渔也投过来一个稍显复杂的目光。 “……！”江辰猛然将右手摸上下巴，不由自主念出了一个名字：“李颖？” “靠！”胖子叫道：“你还真认识啊！”说罢又摆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启哥，不是我说你，你到底是对不起人家小姑娘还是跟人家抢男人了？” 经渔目光看向胖子，胖子不由得闭上嘴巴，但是眼睛滴溜溜转，一副“我就知道你们之间有事儿”的样子。 江辰倒是真想起这个女生是谁了，但是这个结论让他哭笑不得。事实上倒不是自己得罪了对方，准确来讲应该是自己这张脸得罪了对方。 没错，那个女生就叫做李颖，就是被陈启在初中时期疯狂追求纠缠不休的那个。也不怪江辰一时没认出来，实在是这个女生高中之后会打扮不少，整个人的形象和初中的小毛孩所差太远，一时之间才没有联想到。 他也不知道怎么跟胖子他们解释，“我追过她”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轻轻咳嗽了一下： “咳咳，那个，我初中同学。”在胖子一万点八卦的眼神下弱弱接了一句：“……你们……还吃不吃饭？” 不管怎么对他旁敲侧击，他硬是咬紧牙关完全没提陈启初中时候骚扰人家小姑娘的事情，胖子讨了个没趣，念念叨叨的跟着往食堂走。 江辰却觉得冤枉的不行，估计这个女生初中时候被陈启追怕了，刚才看见自己站在一边下意识就觉得是“陈启”又每天像跟踪狂一样跟着她，想到被这样一个人看见自己表白失败，也难免恼羞成怒起来。 挠挠后脑勺，江辰心中不由得感叹，这就叫那什么，人在校园走，锅从天上来啊…… …… 一直到吃过午饭前往伯阳学院的路上，另外三个人还不时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让他只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儿。他试图用眼神跟唯一知情者夏小麦解释，但是夏小麦完全不理解他的眼神示意，只看着他摇了摇头，啧啧了两声。 江辰放弃抵抗了，随便这些人怎么想吧…… 好在很快便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让众人一时将之前的小插曲忘在脑后。 第一次去伯阳学院，被门口的神荼确认过一次身份后，这段时间再来上课，两位门将都是干干脆脆将门打开，保证了他们的畅通无阻。 但是今天却有些不同。 四人站在大门口，等了许久也没有开门。胖子疑惑道：“什么情况？神荼没电了？” 夏小麦摇摇头：“如果我所猜不错……”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头顶传来浑厚沧桑的声音。 这声音与之前神荼的威严感不同，反倒多了许多饱经风霜的味道。只听那声音非常缓慢道：“孙乾，听题。” “啥？”胖子下意识发出声音，夏小麦小声说了一句：“是郁垒。” 还不等胖子反应过来，郁垒继续道：“这是一道多选题，下列关于淀粉、脂肪、蛋白质和核算4种生物分子的叙述，正确的是？” 孙乾目瞪口呆石化在当场，就连江辰拍了他的肉脸两巴掌也没反应过来。 “A、都能被相应的酶水解。B、共有的元素只有C、H、O。C都是水溶性物质。D、都是人体细胞中的能源物质。” 江辰连忙将夏小麦拉到一边：“什么情况这是？” 少女轻轻笑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郁垒是所有学生的噩梦吗？” 江辰其实记不清楚，但模糊间好像有点印象，于是点点头，等着少女接下来的解释。 “郁垒能闻千里内所有声响，又过耳不忘，专门用来对学生进行学识抽查。”经渔点点头补充了一句：“普高课程。” “对。”少女对经渔点点头：“伯阳学院为了督促同学们不要偏科，专门让郁垒在学院门口进行科学课程抽查，被抽到的概率大概在20%左右，而且全部都是高考真题哦！” 看着旁边挠着后脑勺苦思冥想的胖子，江辰不由问：“如果答不上来呢？” “下午不能进入伯阳学院，并且算缺勤。”少女回答，不得不说这个惩罚还是挺严重的，修行课程这边的进度非常快，缺了一节课自己补起来要耗费很多精力。 “那我们可以帮他吗？或者查书？” “不行，每个人都有一道题，如果有外界力量帮助，答题者和帮忙者都算答题错误，不允许进入学院。”夏小麦说这句话时稍微抬高了声音，打断了正把手放在乾坤环上想看小抄的胖子。 “兄弟，爱莫能助了。”江辰摊手摇摇头，一脸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表情对绝望的胖子说。 第三十五章 门将爱好 胖子眼珠子滴溜溜转，问：“郁垒大神，能再读一遍题吗？” 那位庞大无比的门将十分配合又将题目念了一遍，还不忘提醒他：“时间有限，你还剩一分半钟。” 江辰眼瞅着胖子脑门往出冒冷汗。要说别人不清楚，他倒是清楚的，因为自己的身份原因经常在课堂上关注其他同学的举动，而就是眼前这个胖子，白天睡觉的频率非常高，要说他能顺利答出问题来，江辰第一个表示不相信。 “倒计时。”郁垒从十秒开始倒计时了。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给郁垒设计的台词，语气抑扬顿挫的，弄得人十分紧张，有种参加电视上那种抢答题综艺节目的感觉。 “五……四……三……”眼看时间要过，胖子咬咬牙随便喊道：“选……选A和B！” 胖子啊胖子……江辰直摇头。多选哪有靠蒙的啊，排列组合一下，四个选项的多选题一题一共有十三种可能的正确答案，蒙起来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正确率，这得是走了什么狗运气才能蒙对…… “回答正确。”那沧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啥？”胖子的声音居然是第一个响起来的。只见他原本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此刻却惊讶极了，脸上写着完全不信任自己几个大字：“这也可以？” 江辰也想说……这也可以？刚才他没仔细听题，原本只以为胖子要灰溜溜滚回宿舍，却没想到这货运气好的爆棚，正美滋滋的扭动身体跳起胜利的舞蹈。 其实说是抽查，但由于时间关系，也基本上都是理论性选择题，经渔和夏小麦的学习态度自不必说，江辰虽说上课经常三心二意，总体来讲也马马虎虎，三个人倒是也都顺利通过了。 进入学院之后一段距离，胖子拉着夏小麦小声嘀咕：“郁垒大神这套说话的方式哪里学的啊？咋跟那些个看着就脑瓜疼的综艺节目似的？” 夏小麦笑着提醒他：“你说的多小声，他都能听到的！”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提高了一点声音：“嗯……我最喜欢那种益智类的综艺节目了！高大上！特别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行了你……”少女轻轻笑：“说起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负责维护这个大门的正巧是十三中的王铁铁校长，我小的时候听他讲，说神荼郁垒每天在不见天日的山洞中看守伯阳学院大门，其实十分枯燥无聊，不过自打改革开放之后，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这两尊大神就也学会了一些现代化的娱乐项目。” “看电视？”江辰猜。 “对对对。”少女似乎是讲到十分有趣的事情，抿嘴笑：“两尊门将一位目视千里，能看见千万家的电视屏幕，另一个耳闻八方，能听见这些电视节目的声音，两个人一拍即合，将各自所获得的信息互相分享，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胖子表示十分理解：“想想就是，要是把我丢在一个没手机没电脑的地方一呆就几十上百年的，我闷也闷死了！” “对了，你们猜猜看。”夏小麦眨眨眼睛：“两位门将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视节目？” “历史剧？”江辰道，他想着那两尊石雕活的长久，也许喜欢怀旧啊之类的。 “猜错啦。”夏小麦摇摇头：“远着呢。” “不会是……”胖子右手拇指与食指合拢，比了个圈的形状，左手则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极其猥琐的手势：“那啥吧……就是……雅蠛蝶，一库什么的……” 江辰满面正气，一副根正苗红好少年样：“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经渔甚至也跟着摇了摇头，目不斜视往前走。 夏小麦笑颠了，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小心下次郁垒大神出题时候难为你！” 胖子立刻闭了嘴，还嫌不够，双手也捂住嘴巴直晃脑袋。 少女又摇了摇头：“你们都猜错啦。说起来也有趣，神荼最喜欢看悬疑惊悚电影，还有恐怖鬼片什么的，反正就是一定要画面十分惊险刺激。不过他每次光看画面觉得不够痛快，就非得要郁垒给他复述电影中的声音……” “靠。”胖子插嘴：“幸好他不爱看*****。” 江辰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 夏小麦也跟着笑，一点没女生的矜持样，笑了一会儿继续讲道：“因为郁垒看不到画面，所以对这类片子不太感兴趣，倒是每次都被里面一惊一乍的声音惊吓到，十分不情愿。无奈他也有需要神荼帮忙的地方，只好强忍着害怕跟着学。” 江辰忍俊不禁：“完全想象不到啊，俩门神害怕的模样。” “下次有机会，晚上下课之后多呆一会再走，搞不好能遇见他俩看电视。”夏小麦一脸我所不欲强施于人的兴奋样：“还没说完呢，你们猜，郁垒喜欢看什么？” 这次不等两个人回答，她便迫不及待讲下去：“郁垒居然喜欢看，韩剧！”说罢眼神兴奋起来：“不是韩国电影哦，就是爱来爱去的韩国偶像剧！”话到兴头上还唱了一句：“You are my destiny~” “啥？”胖子实在想象不到，刚才在门口难为他的那尊威风八面的门神居然有一颗玲珑剔透少女心？ “所以呀，郁垒看不见画面，只能让神荼给复述画面。不仅要复述画面，他还专门喜欢看原版配音，那些演员说的都是韩语，只能听了个稀里糊涂，还得要神荼给他读字幕！” 江辰脑海里蹦出神荼那一副怒目金刚的样子嘴里说着：“欧巴，撒浪嘿~”的样子，只觉得反差太大甚至让人觉得有点萌。 “那段时间，《来自星星的你》很火，郁垒迷的不行，还拜托同学们给他带了好些海报周边什么的。”夏小麦越讲越来劲儿：“就那段时间，王铁铁校长例行来大门维护，郁垒还特意提了个申请，问学院能不能给他脸上刻个齐刘海，说那是他内心男神的模样。” 胖子可能已经内心有了齐刘海郁垒的形象，但又怕笑出声被郁垒听到，忍得浑身肉直颤。 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经渔，甚至让人怀疑他的笑点可能高到银河系里去了，竟然依然保持着一副严肃的表情跟在三人旁边稳稳向前走，步子都没乱过。 这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乱七八糟的校园八卦，很快江辰发现，他们的路走到了尽头。 面前是高耸的石壁，上面还挂着照明用的石头好人几幅装饰用的古色古香书画作品，不用怀疑，肯定都是真迹。 只是…… 之前只顾着聊天，江辰这才想起来，不是说《草药的基础辨识和采摘》是野外课程吗，怎么就稀里糊涂跟着夏小麦跑进伯阳学院里面来了。 “没路了。”经渔也出声提醒领路的夏小麦。 夏小麦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也从来没去过教学用野外森林。”又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妈说太危险了，以前年纪小，从来不让去。不过应该是从这里走没错的。” 胖子伸开手臂，整个人趴在山石上：“没反应啊？难倒不应该像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样直接穿过去吗？”又一脸智障样道：“不过，这石头，真凉快啊……” “不要随便乱讲，要是我们也弄个穿墙站台那不成抄袭了吗？”夏小麦吐槽了一句：“但是你别说，这里还真跟西洋修行界有点关系。” “也不知道哪一年了，反正是西洋一个名字很复杂的学校来了个穿黑色袍子的什劳子修行者，为了表达两校外交友好，拿一根小棍子给九州的三大学院都画了几个阵法。”少女说着，掏出一个木牌，眼睛在墙壁上四处寻着。 江辰发现她手中拿的却是挂在宿舍钥匙上的那个有些粗糙的牌子，于是也跟着掏出来看。这时候却发现，原本刻在上面的“听雨阁”三个字变成了“???????????”。 什么意思？他看不懂，旁边的胖子也一脸懵逼，甚至还吐了点唾沫在手上使劲儿蹭牌子表面：“这都在哪刮的，乱七八糟的。” “mainri。”经渔发出一串难懂的音符。 “什么？”江辰只当是自己没听清楚，转头去问。 “梅里雪山。”对方再次用普通话重复了一次。 第三十六章 梅里雪山 江辰这时突然想起，之前拜托夏小麦对经渔的调查结果。 据说这个人是来自西藏某个小修仙家族的后代，也就是说，这块木牌上所显示出来的文字十分有可能是藏语？ “你是说，这上面写的是藏语的梅里雪山？”于是索性向对方求问。 经渔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想法。 这却让江辰更加不解了，为什么木牌上的文字会变成一串藏语？梅里雪山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们的草药辨识课的上课场所……是梅里雪山？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江辰心下多出几许期待来。 “在这！”那边在墙上摸摸索索的夏小麦惊喜的叫了一声，站在一边聊天的几人都朝她看去。 少女将手中的木牌指向墙上一副工笔山水画作品，那画上有许多收藏鉴赏家的印章，离得远看不清楚字迹，只是将画的一边都要盖满了。 而夏小麦指着的也是其中之一，只是这印章只有一个暗红色的方框，里面却没有任何字迹。 她将自己手中的木牌字朝外，贴到印章的框中，大小刚好合适。 紧接着，便亮起一阵白光，从这堵原本封死的墙中照射出来，眯眼看去，似乎是一个极其庞杂的阵法。只是还不待众人看清，便又黯淡下来接着消失不见。 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夏小麦。 “花擦！”胖子大呼小叫：“牛逼了！有这技术谁还用坐飞机啊！”说罢就要伸手要把牌子往上贴。 “没见识。”略微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却是那个眼镜男身边跟着几个人一同也过来了。那些人中还有那个冒牌的兜帽男，他见到江辰后明显将脸更深的朝着兜帽里藏了藏，让正牌的江辰总觉得怪怪的，十分别扭。 “这样的阵法，全世界能绘制得出并且还活着的人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且每次绘制都十分耗费精力，又只能传送到同样绘制过法阵的目的地。”眼睛男拿鼻孔睥睨胖子：“读书少就不要出来乱说话。” “靠！”胖子虽然在江辰他们小组里经常被人开玩笑的挤兑，但是面对其他人的嘲讽那绝对忍不得：“就你他喵懂得多，有本事跟老子干一架，老子送你去床上躺着读三个月的书！”说罢居然从乾坤环里拔了剑就往眼镜男脸上招呼，但要说他真的下手很重却也没有，剑锋明显是偏了一寸，一副只要吓唬人的架势。 江辰不愿生事，正要上手去拉他，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动作却定在了半路。 因为，眼镜男不见了。 不像是夏小麦触发了墙上的阵法才消失，眼镜男就那么凭空在所有人面前消失在空气里。 江辰猛然想起预录取宣讲时候，这个张琦就坐在自己身后，当时也是嘲讽了一句孟彪之后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胖子四处转了一圈没找到对方影子，不由大叫：“怂逼！给老子滚出来！死四眼，打不过就他娘知道撂！” 接下来的事态发生的很快，当江辰意识到的时候，却发现张琦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从胖子肩膀后面出现，手中甩开一把Balisong，作势就要往胖子肩头扎。 孙乾这时候也感觉到身后的异样，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就要回头去看。可随着他一回头，对方原本对着他肩膀的刀刃眼瞅就要冲着他的鼻梁切过来！江辰心中大叫不好，干脆往胖子那边扑，但已他站的离胖子很远，想要推开张琦已经来不及。 也不知眼镜男究竟对他们是什么仇什么怨，上手半点不留情。 “小白。”经渔站的更远一些，眼看着胖子的鼻子就要被削掉，极快低声喊了一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尖锐高昂的鸟啸从头顶响起，一只白色的幼鸟朝下方闪电般俯冲下来！随着它距离人群越来越近，身形也跟着暴涨，待众人看清时，已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阴影伴随着万车隆隆而过的声浪，带着疾风扑在眼镜男和胖子身上。 鸟喙敲在那把Balisong的刀刃上，只听“叮——”的一声，那把银色的小刀斜斜飞出，插在石壁的缝隙当中。 “鬼车？”张琦低呼出声，再看向经渔的眼神已经带了些许忌惮。悻悻收回手，恶狠狠瞪了胖子一行人一眼，冷哼着就要走。 胖子一看自己后援部队已经赶至战场，底气立马足得不行：“四眼你有本事别跑啊！” 张琦却不再理他，手脚麻利将牌子贴到山水画上，紧接着白光起，便再一次消失在众人眼前。 原本跟着张琦一起来的还有三个人，兜帽男一向不怎么讲话，低着头快速从众人身边穿过，紧跟着眼镜男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这一切发生的似乎十分复杂，但实际上也就是片刻的时间，剩下的关阳和吴国庆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还愣在原地。吴国庆一脸尴尬的笑容，两只手握在一起不停搓动着，十分局促：“那个……大家都是同学……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吴国庆是这一届学生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据说已经有三十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以这个年纪入学，据说是个十分入世的修行家族出来的，家里出了修行之外还在海上市的小弄堂里卖熟食，的确一副小本商人的模样，动不动连和气生财这样的词都搬出来了。 另外一个是关阳，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十分腼腆，动不动就能涨了个满脸通红，再加上他身材矮小，皮肤又十分白皙，经常让人怀疑他该不会是一个小姑娘。 这时候这个小姑娘……哦不对不对，是小关阳也十分不好意思，脸红的能滴出西瓜汁来，他朝着几个人轻轻低了低头，也不敢和人对视，嘴里不住的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经渔没说什么，但是胖子最看不惯这种老好人，嘴里也没好气，只说：“张琦又不是你爹妈，你用不着帮他道歉！” 关阳似乎更紧张了，面上表情更加不知所措：“你说的对，说的对，对不起对不起。” 胖子手里的长剑还没收起来，见到他这样更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提起来指着光阳的脸：“妈的，老子要被你气死了，你能别道歉了吗？” 江辰眼看着关阳眼圈儿都红了，赶紧拍拍胖子肩膀：“行了，上课快迟到了。” 孙乾这才气哼哼把他那把拉风的大宝剑收起来，跟着江辰与经渔一起走向传送阵。 用木牌贴上阵法的一瞬间，江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关阳这会儿已经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盯着他们愣愣的瞅着。 怎么觉得关阳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就那一瞬间看走眼了也是有的，江辰索性把这事儿抛在脑后，没一会儿就忘了。 紧接着，眼前一阵白光，再看周围景象已经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再说江辰是四个人里最后一个触动阵法的，当他过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站在附近，还有一些提前到了场地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处。 江辰不由得向四周打量。 这是一处十分宽广的山谷，脚下茂盛草藤互相缠绕成绿色的绸带，裹挟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向远方的落叶小乔木林蔓延。一只皮毛浅灰色的兔子抖落耳朵上的草露，震碎了一只幼嫩的蒲公英。抬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大小山峰起伏错落，在似雾似雪的气息中融成墨蓝色的剪影，从青绿色的山脚，不小心透染上白雪皑皑的山峰。此时中午刚过，似有山雨欲来。高远寂寥长空中，日头遥遥镶嵌在水洗色的天际，被仿若蓝丝绒团成的云朵簇拥着倾斜起来，于是原本明亮的光芒折射成美丽的米黄色落在山顶，让氤氲的剪影涂上一抹晶莹的亮色。 垂目春来咋暖，昂首冬寒料峭，深浅踏行千万里，人间几月谁人知？ 好一处梅里雪山！ 江辰深深吸了一口气，吸进了满腔潮湿温和的水汽。 这里虽然聚集了数名学生，但在宏袤的自然怀抱中，依然渺小不以为计，无论如何聒噪，也未能打破一丝山脉的庄严与寂静。 他不由得转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的经渔，只见对方也正仰望着连绵无边的雪山群脉，这会儿感受到他的目光才转过头来。 对方只比他早来了一瞬，睫毛上却已经沾染了一层霜气，隔着山谷中寡淡的薄雾，经渔的嘴边勾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 “回家了。”他说。 第三十七章 唱歌的人 虽然对方的表情依然十分寡淡，但眼底一抹笑意却是感染力极强，就像勃兰登堡协奏曲一般带着节奏感的音符，让人也不由自主跟着开心起来。 无论是谁，总归是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那是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安全感，想去依赖取暖的地方。 对于经渔来说，这个地方就是西藏，对于胖子来说，应该就是母亲外婆所在的东北吧。 那么自己的呢？这想法不由自主冒出来。从小就是跟在奶奶身边长大，对于其他人来讲最熟悉的父母反倒像是陌生人，只能从每隔几个月就寄来的沾染海风味道的明信片和汇款单上感受到来自大洋彼岸一丝极其淡漠的联系。 而奶奶去世后，对自己来说，家人的定义可能更加偏斜，不同于标准意义上的亲属，对他来讲，一直照顾自己的王子腾母子就像是家一样的存在。 其实自己还是幸运的，一直有人在身边陪伴，从未让自己感受过孑然一身的滋味。 想到这突然想起，自从开学以来的两个星期，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王子腾了，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在干麻。上一次跟他有关的回忆依稀还是他收到了某个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还有跑到自己家里来炸厨房的景象。 不由自主拿出手机，给王子腾发了条微信：“老王，新学校妹子质量如何？” 等了片刻，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正在上课，并没有回复，便把手机又放进了口袋里。说实话这家伙天天在自己眼前晃到时候烦的不行，这一段时间不见，怎么还觉得有点不适应了？ …… 此时同学们基本上已经三三两两来全了，分散着互相聊天。他们四个也站在一起，胖子似乎还没有消气，恶狠狠瞪着站在远处的眼镜男。 眼镜男没让他的眼神落空，回头朝着胖子比了个中指。 胖子只觉得自己鼻子都在朝外喷火：“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嘴里十分不忿还这样念念叨叨着。而早一些就已经到达山谷的夏小麦并不知道，在自己先行一步后发生了那么些事情，有些好奇问：“胖哥儿，一会儿不见怎么脖子都红了？” 孙乾气哼哼呸了一声：“以后别让我在没人的地方碰见那个小兔崽子。” 在江辰看来，这实在不是多大的事儿，只不过是眼镜男嘴欠，胖子又好面子，硬是闹起来，便回答：“胖子和张琦刚才打了一架。” 夏小麦听到这话之后却愣了一下：“张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胖子打得过嘛……” 眼看着旁边的孙乾又要跳脚，江辰赶忙将他按住，简单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又想起什么：“那个张琦特别诡异，居然能凭空消失！” 胖子听到这也跟着插嘴：“多亏鱼哥那个大白鸟，贼厉害，不然差点着了那个孙子的道！” 经渔没回应胖子的话，倒是站在他肩膀上的小白似乎十分受用，声调婉转叫了一声。 夏小麦接着道：“这个张琦的身份有些特殊，可能会一些偏门的法术……说起来，你们应该都调查过班级同学的背景吧？” 结果三个人纷纷摇头，满脸茫然。 少女十分意外，她没意识到，这里除了她以外，胖子和经渔的家族都太小而且地点略偏僻，不像符箓夏氏族人众多消息灵通，但她也并没有深究，只继续解释说：“总而言之，那个张琦，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你认识他？”胖子眼睛一下子亮了：“有没有他的把柄什么的，快快快讲讲？” 夏小麦笑着摇头：“认识倒是认识，但是没有那么熟。初中时候他和我是一个学校的。” 江辰一愣，和夏小麦一个学校的，那岂不就是他也曾经和这个张琦是同学？突然想起宣讲会时候这厮好像还穿着初中校服来着……不由得心下思索起来。 “他……”夏小麦顿了顿道又加了一句，只是这句话声音有些小：“他可能是陨山的人。” “陨山？什么鸟地方？”胖子问：“听着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经渔却是微怔了一下：“春战建立的陨山？” 夏小麦神色复杂点点头：“对，就是那个陨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经渔面上因为回到家乡而生出的一丝欣喜却在听到了陨山这个词后很快被阴霾所代替。 江辰听着也糊涂，好在胖子心直口快：“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有话直接说啊？春战谁都知道，陨山是啥玩意？” 少女犹豫了片刻道：“陨山的建立，涉及到一段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禁忌历史。” 经渔第一次打断人说话，他的语气十分斩钉截铁：“不是传说，真实存在过。” “我也只是听长辈们零星讲起过，但是据说关于陨山的事情不允许记录在任何历史典籍当中，所以我对这件事也是只知一二。”夏小麦说话的语气有些犹疑，这是她很少出现的状态。 胖子最受不了别人说话拐弯抹角，不由得大急：“你们到底说啥呢，那个四眼到底咋回事！陨山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这一句话声音有点大，惹得张琦一行人也朝他们看来。 夏小麦立即有些忌惮的安静下来，假装向远处的山峰眺望，并未与眼镜男对视。这少女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能力强又背景硬，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看到夏小麦的反应，江辰不由得也对于她所说的陨山愈发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居然能让符箓夏氏的长女都如此忌惮。而且刚才经渔好像还提到了……春战？那不是修行界与无灵者之间的战役吗？ 他没有在任何书籍中读到过相关信息，此时也就算是想分析也不知向什么方向考虑。而夏小麦和经渔一脸已经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的样子，自己也不好开口问。 不知眼镜男是不是听见了刚才他们的谈话，频频回头朝他们看了好几次，胖子趁机回复了好几个中指，觉得颇为过瘾。 正当众人各怀心事时，有一阵歌声传来。 那歌声宏亮，幽远，却又一字一句拉的很长，声音缥缈从云端而来。唱歌的是一个男生，嗓音冲破山谷中薄雾，钻进众人耳中： “担过天山——鬼们关啰——” “最怕风雪——人心寒啰——” “千把宝剑——把龙斩啰——” “斩杀蛟龙——采花来啰——” 一声一声，古怪的曲调在山谷间碰撞回荡，这歌声没有承转起伏，没有抑扬顿挫，甚至听不出喜乐忧愁，只有悠悠扬扬，还有些懒懒散散。 于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时候已经是一天中太阳光线最足的时候，却还是照不穿山间雾霭，只见朦朦胧胧中，有个人影从半山腰影影绰绰而来。 那距离太遥远，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能通过声音辨别是个男子，人影晃动间，似有宽袍广袖翻飞，头上顶着一顶斗笠，肩膀上还扛着个扁担，不知担了什么东西，晃晃悠悠下山来。 那人的身影慢慢悠悠迈着步子，一步步踏在山石上，所有人不由自主停下了交谈，呆呆的将目光投向那稳稳行来的脚夫身上。 那人还在唱着，调子扬起，声音也跟着高亢了不少： “三月四月把坟挂呀嗬呀咗~！” “五月六月烧黄泥呀嗬呀咗~！” “七月八月灰笼扎哟嗬呀咗~！” “九月十月泥里埋哟嗬呀咗~！” 说来也奇怪，那人前一刻看起来还十分遥远，不紧不慢摇晃着走着，可随着歌声越来越快，下一刻却不知怎的，忽的近了许多，就连雾气也散了不少，眉眼都跟着清晰起来。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近在咫尺了，正抬脚踏上前方一条小溪的石头上，小心翼翼迈步向他们走来。 第三十八章 特长生们 这唱号子的人走到众人面前，将肩上扁担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又将宽袖挽到肘间，这才站定。 他脖子上挂着一条有些旧但洗的干净的麻布巾，这时候顺手拿起来擦了把脸上的汗。另一只手又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拿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扇着风。 江辰注意到，他的扁担两端挑的是两个巨大的竹筐，一边的竹筐里放了刚采摘下来的绿色植物，种类繁多，也没有归类，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另外一个竹筐中则是一口水缸，那水缸没有盖子，只装了满满的泉水，再多一丝就要从缸中漫出来。 一筐草药和一缸泉水的重量差了许多，可是这个人刚才却是把扁担中心抗在肩上，这一路也不见有任何倾斜。另外一方面，这满满一缸的水，从他出现的半山腰，一直担到他们所处的山谷，看样子一点都没有洒出去，由此可见这个男人的步法很稳，看似摇摇晃晃的走，实则每一步都蕴含玄机。 夏小麦看到这个人之后笑嘻嘻挥了挥手，那人也冲着少女咧嘴笑了笑。 这是一个中年人，脸上布满着被山峰吹出的黝黑与褶皱。他的头发似乎很长，全部扎在头顶，只簪了一根木簪而稍显凌乱，同时身上穿了一身宽松的深蓝布衫，腰上暗红色的腰带挂了一只没封嘴的葫芦和一串铜钱，走路时候互相碰撞叮叮当当直响，听声音似乎葫芦已经空了大半。 中年人也不卖关子，用指甲敲了两下扁担，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 “集合！”他向吆喝号子一样道：“上课了！” 江辰在夏小麦和对方打招呼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这时也跟上人群朝那男人身边聚拢过去。 “我姓章！”等同学们约么都聚集在他身边后，中年的汉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章百汇，是你们这门课的老师。”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随意，但是声音却是洪亮悠扬，江辰只觉得对方的说话声音在耳朵中来回回响，萦绕不绝。 很多同学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号子里，此时听见他讲话，一个个眼神慢慢恢复焦点，又纷纷聚集在章百汇身上。 “章老师的号子很厉害的。”夏小麦小声介绍说：“采药的时候，为了驱赶林中低级野兽，我们不是都要带着抖灯嘛。而据说，章老师只需要吆喝两声号子，大多数妖兽根本连窝洞都不敢出，比百兽之王的冰原虎啸还管用呢。” “唱歌就能吓唬人？”胖子奇道：“这是什么原理？” “是有这样一批人的，他们通过将‘灵’融入到音乐盒舞蹈中，或者绘画书法等等作品中，来达到某种效果。据说这种操纵‘灵’的方式特别依赖天赋，当年章老师就是靠山中唱号子悟了道呢！” 夏小麦简单介绍着章百汇的事迹，江辰的思绪却飘远了。他想起刚开学时候，祝元宁说过，为了给修行生的下午课程打掩护，都将他们安排了一个艺术生的身份。比如自己的特长就是九州历史乐器埙，不仅如此，甚至为了谎言严谨，还每周给他安排了几节乐理课，专门让他练习乐器……不过他目前吹出来的成果，怎么说呢……不可说，不可说啊。 思及此处，江辰便好奇起来，随口问道：“说起来……学院给你们安排的都是什么特长生？” 夏小麦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直接回答：“我是美术生，恰好小时候学过一些，倒是说得过去。” 的确很符合夏小麦的气质，起码比自己的项目靠谱多了。又问胖子：“你呢？” 没想到一向没脸没皮的胖子扭扭捏捏半天，却是怎么也不肯说，江辰愈发好奇，于是循循善诱道：“学校安排我吹埙，冷门吧，我吹了好几天才能吹出个响……你不会比我更惨吧。” “倒是不冷门。”胖子挠挠头：“只是……那个……我是舞蹈特长生。” 旁边的经渔正掏出一点鸟粮喂小白，听到这个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手一抖，好似不小心把粮卡在小白嗓子眼。就听见那小白鸟一阵啸叫，站在经渔肩头拼命抖动身体。 “我……我其实挺有天赋的。”孙乾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摆了个奇怪的造型道：“我学的是那个，拉丁，就是伦巴恰恰什么的，老师说我学的挺快的。” 对于他的话三人心照不宣地选择用沉默回应……其实江辰完全无法理解学校给这些修行生安排的都是些什么特长，几乎与他们个人状况完全对应不上。该不会哪个教导主任闭眼睛抽签给他们决定的吧，他甚至怀疑伯阳学院的教务可能对“无灵者”们的艺术形式有什么误会。 又听胖子补充了一句：“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从小跟我妈跳大神，腰肢挺柔软的……” 夏小麦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好嘛，下次学院之间有联动活动时候，你可千万要表演一下。”江辰也跟着点头，表示十分同意。 经渔的特长江辰倒是知道，跟他一样是个乐器，而且是非常诡异的乐器，叫特雷门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每周三晚上都是一起上乐理课的。之前他曾经在宿舍听过对方练习，不得不说三好学生经渔似乎对音乐是真的没有天赋，那琴声简直就像见鬼了一样，让他有种要和对方割席分坐的冲动。 …… 这边几个人走神了片刻，章百汇那边已经讲解了有一阵，这会儿正不知道给同学们分发些什么。江辰有点不好意思，刚才他拉着大家开小差，这会儿跟不上进度了，于是问：“老师这是发什么呢？” 明明经渔刚才的注意力都在胖子的拉丁舞上，也不知怎么三心二意的居然将课程也听了个清清楚楚，正儿八经回答他：“发几种草药，一会自由活动，对应寻找。”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们这边也拿到了三种长相各不相同的植物，只听章百汇强调道：“我们这节课不设定期末考试，平时分即总成绩。请所有同学自行分组，每组最多六个人，由一个高年级同学带队，每一队伍每种草药最少需要找到五株，这是基础分，其他带回来的采集品根据我的判断给你们加分。” 高年级同学？ 江辰不由得环顾四周，从刚才开始他便没有特别仔细打量身边的同学们，因为除了十三中的十一人之外，他一个都不认识。这会儿刻意观察之后才发现，果不其然，这节课的人数比其他大课要差不多多上十个人，看样子应该就是章百汇所说的高年级同学了。 在这多出来的约么十个人中，他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就跟着你们组吧。”一个声音温和的男生朝他们这边走来，还朝着江辰点点头。 “元宁学长。”江辰跟着打了个招呼。 祝元宁是属于十分惹眼的类型，之前江辰在这站了那么久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倒是有些奇怪。不过仔细想想这个人似乎是个家喻户晓得模范生，被拉来带低年级学生做义务劳动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他其实一直分不清祝元宁和祝元青两兄弟，不过好在弟弟祝元青在川四那边的分校上课，平时也不会遇上，免了他叫错人的尴尬。 “我跟你们一组！”还没等祝元宁继续说话，一个十分亢奋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祝元宁的忠实小迷妹唐梦瑶。这个外表看起来十分稚嫩的少女背着他的小兔子背包一跑一跳挤到了祝元宁身边，甜甜喊了一声：“学长好！” 祝元宁笑着点点头，算打过了招呼。 “从这里往外十公里为半径的范围都受伯阳学院保护，请大家注意寻找时不要超出范围！”章百汇又嘱咐了几句安全的问题，便宣布大家自由活动。 算起来，他们队伍已经有了五个人，还差一个。本来也不是强制要满员，几个人便都拿出斗灯罗盘等工具，准备就这样出发。 这时候却有一个怯怯的声音不知从哪响起：“那个……你们还缺人吗？” 这个人的声音细如蚊吟，将将闯入众人耳中。胖子直接没听清，转头问了句：“你说啥？” 站在那里怯懦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关阳。看清对方身份后胖子脸色不由得冷了几分，这个爱憎分明的胖子一方面把关阳算成是眼镜男的人，另一方面他又最不喜欢这种懦弱的性格，便没好气道：“随便你。” 关阳的脸更红了，江辰就很怕他下一秒就双手拂面嘤嘤嘤，正想说点什么来劝慰一下对方的七窍玲珑玻璃心。 “可以的，跟我们一起走吧。”祝元宁却先说话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安慰人心的力量，那关阳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来，眼睛里原本已经汪了一包眼泪，这会儿拿袖子蹭蹭又生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女生们对他倒十分友爱，夏小麦冲着他点头微笑着，唐梦瑶则更直接，直接冲到关阳身边拉着他的胳膊一起走，那模样活脱脱一对小闺蜜。 江辰却有点发愣，因为他那种既视感又来了……怎么总觉得，关阳的笑容，在哪见过？ 第三十九章 文始弟子 唐梦瑶在几个人当中叽叽喳喳十分活泼，围着祝元宁说个不停，其他人偶尔搭两句话，气氛十分融洽。 这是第一次室外课程，可以看出大家都有些新奇，不时就看见的各式各样动植物探讨一二。 祝元宁已经上过这门课，成为了向导类似的存在，给众人介绍一些基本常识，江辰刚好刚才上课时候又走神，这会儿倒是聚精会神听着。 “这边往前大概再走一公里逐渐就开始有野兽出没。”祝元宁手中拿着一把弯刀，一边稍微清理着前进路上及腰的野草，一边继续道：“这里偶尔有部分低级妖兽徘徊，从原则上讲，我不能干涉你们的整个采集活动，只是确保你们的基本安全。” 这个意思就是，不管什么野兽攻击他们，只要不把人咬死，祝元宁是不会出手的。 江辰却在想另外一件事。他之前试图拿出手机确认这里的定位信息，但是却发现自己的运营商完全没有信号。先假设这里确定是梅里雪山的话，那么有一个问题。 他原本以为，所谓的妖兽、神奇草药之类的应该是生长在无灵者无法企及的地方，类似天府奇窟之类的。但事实上，他们却生长在这样一座明确标注在地图上任何人都能找到的山中。既然如此，那么这些妖兽神草等等，应该早就记录在无灵者的传承知识当中才对。 “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啊……”江辰喃喃感叹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夏小麦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说：“有些事情，并非无灵者们不知道，只是知道的人极少而已。这也是他们为了维护社会秩序与权威所做出的决定。” 说罢少女随手掏出一张符咒塞给他：“就类似这种，很简单的小法术，还有一些小阵法，不仅修行者会，妖兽灵植都能施放。” 江辰低头看，见他是一张在课堂上学过的基础符咒，鹤牌符，配以白鹤灵樟咒可起到障眼法的作用，让修为低的人下意识忽视佩戴符咒之人的存在。 所以说，相当于这些妖兽都有一些与生俱来的自保的天赋？或者说是被动出发的自我防御机制？如果这样说的话，很多事情就能说的通了。 夏小麦道：“有的厉害的动植物群，本身的生长就是巨大的阵法，直接能隐匿一整块区域，偶尔有些修为较低者误入其中，便被迷了双眼，再也走不出来了。” “啊……”江辰下意识出声，少女停住话语看向他：“怎么？” “那个……百慕大三角……古格文明……”江辰摸着下巴不确定的道，自己都为自己的脑洞感到不可思议。 谁知道少女却笑笑，神神秘秘说了一句：“谁知道呢？”这样一句惹人遐想的话。 末了看着江辰若有所思的样子还追着补充一句：“有几个在无灵者的记录中充满谜团的地方，在修仙界中也是迷雾重重哦~” “怎么说？”江辰被勾起更多兴趣。 “比如……罗布泊，末日天坑……玩偶岛……”夏小麦神秘兮兮说了几个地方：“都是“灵”充裕到极点，让众多求仙寻宝的修行者有来无回之处哦。” 正沉浸在这些神秘故事中的江辰，感受着从另外一个角度观察世界所带来的匪夷所思，不由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几个名字。 在丛林中行进较平地上不同，整体速度慢了许多。这会儿也才刚走出一公里，好在这些人的体能都十分强悍，并不感到疲惫。再往前望去，树木蔽日遮天，草木万分旺盛，明明还是白日，树木间洒下的阳光却只剩丝丝缕缕，在浓雾中看不清楚。 刚才还轻松闲聊的众人不由得都紧张起来，纷纷将斗灯挂在腰间，掏出武器放出契约兽，更加谨慎小心的前行。 其实这里是被伯阳学院围制成的教学区域，不会有超出学生能力范围的妖兽，但毕竟这是一群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依然被树林中的紧张气氛感染着。 这也是江辰第一次看见大家放出自己的契约兽。 经渔的小白已经显出了原本的巨大身形，翅膀雷动化作白光冲上高空，在他们头顶徘徊着。而夏小麦的契约兽则是一直皮毛发蓝的小狐狸，跟在她身边不时四处嗅嗅，战斗力虽然不知道，但是卖相怪可爱的。 胖子那边最热闹，不仅叫出契约兽，连守护灵也喊出来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灵啊兽的，反正差不多……” 他的契约兽却不只是一只，而是一小群，数一数一共有五只巴掌大小的小猴，看起来像眼镜猴，毛发却茂盛许多，额头上还有一缕红毛。这群小家伙一只趴在他脑袋上，一只扒在他的袖口，其他两只在丛林的树上往前狂奔，应该是去探路的样子。而他那只粉红猪也晃晃悠悠跟在他旁边，只是这家伙不太听话，经常被路边的植物吸引，停下来啃两口，气的胖子最后把它抱起来走。 唐梦瑶的契约兽是一直小绵羊，脖子上还挂着个小铃铛，她干脆把小羊当坐骑，整个人斜坐在上面，随着迈步羊颈上的铃铛还叮当响。 关阳的契约兽跟他十分不匹配，这个无比羞涩的小男生叫出来的却是一只足有碗口粗壮的一条巨蟒，浑身鳞片呈青白色，眼瞳血红血红十分吓人。那蟒蛇刚出现的时候吓得唐梦瑶尖叫着就往祝元宁怀里冲。看见众人都关注在自己身上，关阳非常不好意思，让他的那条蟒蛇也钻入树丛中不见了。 只是一想到这只巨蟒一直在暗处跟着自己这一行人，江辰也觉得浑身别扭。 “是幼年白矖。”经渔低声说了一句。 夏小麦听了却是大惊：“怎么可能？” 白矖，传说中是女娲娘娘的宠物，曾以身补天，是四灵兽之一，和他并列的还有之前江辰在宣讲会上所见过的，大名鼎鼎的麒麟。传说这种灵兽终生只认一主，且与白矖结下契约的修士也再不能与其他兽类结约。白矖的后代非常稀少，无论放在何处都是值得修行者为之一掷千金的存在。 江辰想起什么，道：“关阳，是文始派的人。” 夏小麦也想到这一点，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即使如此，那文始派也太过大手笔了，居然给一个后辈缔结如此强悍的契约兽。虽然此兽才是幼年期，但未来的发展难以估量。” 所谓文始派，是古今修仙界最神秘，也是最著名的门派，没有之一。根据历史记载，这个门派曾经培养出两位仙君，无数大罗金仙。而关于文始派的一切，却又都是修仙界的一个谜。据说文始没有固定的门派地点，所有弟子都是隐世而居，分散修行，清逸高绝，不参与所有凡俗事物，更不屑于其他修士来往。甚至有传言说，加入文始派的门槛就是可以做到不吃不喝不穿不睡，因为这个要求，无数人饿死在入派试炼中。不过这个说法相对就比较扯了，无从考据。 正因为如此，修仙界对文始派的评价褒贬不一，对于他们的修行方式，一部分人十分向往，甚至终身以加入文始派为目标，却也有很多人认为过于做作，他们认为文始高人一等，甚至经常见死不救的做派没有资格被称为名门大派。 这也是为什么在宣讲会上，关阳说自己来自文始派之后，众人的反应很大的原因。不过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这个人应该是外门弟子，或者被门派除名才跑到伯阳学院来的。但是今天再看来，在实力还不够强大的时候，门派就给他缔结了白矖的契约，由此可见，此人即使在文始派中应该也是重点培养对象，绝对不是什么门派弃徒。 这时候江辰不由得打量起这个关阳来，不过怎么看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普通人，而且越看越眼红，再看两眼眼圈都跟着红起来。 第四十章 失踪的人 不过因为有关阳的白矖在，他们都放心了许多，普通的低级妖兽都被白矖的灵兽气场镇驱赶作鸟兽散了。 再看看爬到自己卫衣兜帽里死活不肯下地走的小八，不由感叹，兽和兽之间的区别，怎么救这么大…… 不得不说，修行者就是和无灵者不一样，这一大群手持宝剑飞刀的人再加上一群各色灵妖兽，看起来拉风极了。在最前面开路的依然是祝元宁，他主要控制着一行人的行进路线，其余的人分散走在后面。随着越来越深入，队伍的几个人也逐渐拉开了一点距离。 经渔和唐梦瑶紧紧跟着祝元宁身后，当然，经渔是习惯性做先遣部队，唐梦瑶则纯粹是为了花痴。不过不知是不是任务在身，平日里祝元宁对于唐梦瑶这个小姑娘一向温柔有耐心，今天却没怎么回答对方的话，只一心一意带路。 再后面一个队伍是江辰和夏小麦，森林里氧气浓郁光线却稀薄，在配合着庞杂的藤类植物和远处的兽鸣，不知不觉间蔓延出一些阴森的气氛来。少女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孜孜不倦给江辰讲述着修仙界的鬼故事。 走在最后面的却是胖子和关阳。唐梦瑶太过热情似乎让关阳有点吃不消，于是悄悄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夏小麦和江辰的对话又太可怕，他听了一会儿便吓得脸发和胖子走在了一处。 孙乾这人虽然不待见关阳，但是也没有刻意为难对方，只是一言不发专心致志从身上各个地方将在自己身上到处钻的小猴子拉下来。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夏小麦压低了声音，幽幽然讲起来：“就在我们现在所处的同一片森林中，发生过一间可怕的灵异故事。” 江辰有点无语，夏小麦这种性格真是十分奇妙，就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听过她讲的“山村万年飞尸夺舍事件”和“照片中的自焚仙人”之后，江辰感到整个森林的温度都降了不少。这女人却越来越来劲儿，看见瑟瑟发抖的关阳，干脆将起了森林背景的故事，面颊都因为兴奋有点发红。 夏小麦是比鬼故事更可怕的存在，江辰在心里默默下了结论 “那是一行五个修行者，各个法术高绝，一起进入山中寻找万年沙椤根。”少女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森林中存在的某种强大阵法，让其中一个修行者和其他人走散了，我们就称这个走散的人为A吧。其他四人人在林中寻找了他五天五夜，最后也没有结果，只好先回到各自家族中汇报此事。而A的家族听说后，就再次派遣族中弟子前往森林找人，却依然没有找到，而这件事就逐渐被人们淡忘了。”讲到这里，少女语气一顿，看向身边的几个人。 夏小麦虽然音调压低，但是音量却抬高了不少，确保身边几个人都能听见。胖子毕竟是职业抓鬼的，对于这种故事根本不感冒。关阳原本因为害怕走在最后面，听见她的话吓得往前紧走了两步，将胖子留下殿后。 “然后呢？”江辰无奈配合道，知道如果不让这个姑奶奶讲个痛快，就绝对没完。 少女很满意江辰的眼力见，继续道：“很快，一百年过去了，某个A的后人再次孤身前往森林采集矿物，却遇见一场暴雨，于是后人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洞避雨。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居然在那个山洞中，遇见了失踪多年的A。” “A没死？”关阳一副又害怕又想听的模样插话道。 “对，虽然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身上的衣服也残破不堪了，但可以确信无疑那就是A。后人大喜，便上前问候，与A抱头痛哭述说思念之情。可说着说着……后人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A似乎不知道，外面已经过去了一百年，只以为自己刚刚在山中迷路不久。” “山中的时间与外面不同？”江辰猜测道。 “不知道。”夏小麦摇了摇头：“人都找到了，还管那么多干嘛。总而言之呢，后人就要带A回家，对A说当时同行的其他四人知道他还活着一定很开心。可A听了这话之后却大哭起来。” 关阳问：“A恨那些人抛弃了他吗？” “不……A一边大哭一边说……说他对不起同行的四个兄弟……也对不起他们妻儿老小，他无颜一人苟活云云。后人听了这话十分不解，直到A将他带到山洞深处，那里并排摆放着四具尸体，正是当时与A同行的四人。” 听到故事高潮，关阳吓得裹紧了自己的外套，使劲儿往江辰他们这边挤。夏小麦却不依不饶，坚持将故事讲完：“就像A说的一样，山中时间似乎只过了不到一天，那四具尸体面容清晰，伤口还在流血，身体完全没有腐烂，衣服和代表身份的腰牌一应俱全。后人也大惊，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在他们五人找到了万年沙椤根，可是周围却守着一只强大的妖兽，几人与之战斗，终不敌，四人不幸阵亡，只剩他带着众人尸体逃到山洞中来。” “那……那回去的四个人……是活是死……？”关阳似乎完全被故事吸引了，小脸煞白却坚持提问。 “你猜？”夏小麦笑着吊他胃口，不过不等对方说话，又继续讲：“后人虽然十分害怕，但还是选择将A和四人尸体一起带回去调查清楚。可是他俩还没到家，半路却接到飞鸽传书，说原本活的好好的四人都各自在家族之中暴亡，死相与他在山洞中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呀！”关阳害怕极了，将手捂住脸，只留个指缝露出双眼睛。 然而此时，随着关阳的惊叫声，森林里令一声惨叫也随之响起！那叫声……听起来距离他们很近，语调极其凄厉，令人毛骨悚然，还有一点……熟悉？ 江辰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下意识道：“胖子？” 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本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孙乾，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明明前一刻还对着夏小麦的故事发出不屑的嗤笑声，怎么下一刻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于是众人立即提起脚步，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孙乾。 胖子正呈现一种诡异的姿态被挂在半空。 那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胖子就整个人黏在网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蜘蛛，居然用乳白色的丝线将胖子绑成了一副龟甲缚的模样，而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扒了个精光。 唐梦瑶“哇——”的一声捂住了眼睛就往后退，躲到了祝元宁的身后。而祝元宁只站在原地看着，并没有帮手。 看到祝元宁的反应，江辰心里有了底，这生物应该算不上厉害，靠着他们几个人也完全能搞得定。 夏小麦的反应则比较奇特，脸上浮现出奇妙的表情，啧啧了两声。 胖子看见众人傻立在原地，不由喊到：“靠！你们站着干嘛！救我啊！” 江辰听了下意识就要上前把胖子拽下来，经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一把将他拦住：“等等。” “靠！快点啊！”胖子依然在蜘蛛网上嚎叫。 “不能急着上前，”夏小麦也说：“我在书上见过这种生物，名字应该叫‘千人纺火蛛’，通常成群结队出现，专门捕猎高智商群居生物。其特点就是先抓一个落单的，然后靠着这一个猎物引来更多的同伴，从而一举击杀，群分而食。” “那怎么办？”关阳有点着急，问道。 “诱饵。”经渔轻轻吐出两个字来。 第四十一章 三棵萝卜 “你的意思是是说……”几个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小麦：“献祭一个人去将蜘蛛勾引出来？那选谁来牺牲？” 少女张口闭口就是“牺牲”“献祭”什么的，虎的人一愣一愣的，明显看到关阳和唐梦瑶都偷偷往回缩了缩。 江辰无奈，看着夏小麦没有一丝紧张的表情，怀疑她可能是在单纯吓唬人，便不理这人，转头问经渔：“什么做诱饵？” 经渔回答：“七窍人参果。” 江辰完全不知道经渔说的是什么东西，听起来怎么像《西游记》里面孙悟空从人家万寿山庄偷的那玩意，遂茫然看向夏小麦，没想到少女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想来也是，夏家主要是研究符箓方向，也不是修仙界大百科。倒是经渔，从小生活在附近，对这里的灵植以及功效比较精通。 “我懂了！”令人意外的是，唐梦瑶竟然第一个理会了闷葫芦的精神，接着道：“注意是好主意，七窍人参果也不是多么稀有，但要是临时寻找的话还是困难了一点。” 经渔不说话，从领口拽出一个精致的银色小哨子，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哨声不算特别响亮，但清脆独特。 紧接着，小白带着他独特的马车队音效从天空盘旋而来，全速向经渔俯冲。 这只鬼车还没化去自己庞大的外形，随着翅膀扇动引得阵阵风起，将野草掀出阵阵风浪。其他几人不由自主向后退去，给经渔周围留了一圈空地。 很快，小白便离众人近了许多，江辰这才看清楚，原来这鸟嘴里还叼着些白绿相间的东西，仔细看起来是乳白色的粗壮根须，上面长着绿色锯齿形状的叶子……那样子就好像是…… “萝卜？”他不由得喃喃道。这家伙叼三棵白萝卜回来做什么？难道外表如此剽悍的鬼车实际上是个素食动物？ 这时旁边的唐梦瑶也看清了小白的样子，雀跃的叫起来：“七窍人参果！”又听见江辰的自言自语，笑嘻嘻挤到他身边道：“要是让我爷爷听见你管七窍人参果叫萝卜，十有八九要拿拐杖打断你的腿！” 江辰不由得摸摸鼻子，勤学好问道：“我对于草药不太了解，唐小姐请指教。” 唐梦瑶正拿着手机给叼着萝卜的小白拍照，听他这样说十分受用，便正欲解答。 这时鬼车终于扑在主人怀里，给脚底生根的经渔都带的一个趔趄，这只巨鸟嘴里叼着那三颗白萝卜，摇头晃脑朝着经渔邀功，他的主人也很给面子，摸了摸他的头以示鼓励，又掏出一条特质小鱼干来。 原本八尺一直在江辰肩膀上看热闹，这会儿闻到鱼干味道猛地热血上头。虽然它是一只十分高贵的神兽，但对于这种曾经喂给过它的小鱼干却一直无法忘怀，此时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零食，不由得一下子腾空而起，朝向经渔扑去。 “小八！”江辰猛地伸手去捞，无奈食物对八尺的诱惑让他仿佛生出了翅膀，一下子窜出好远，等再看清时，那只猫嘴里已经多了一条小鱼干，而经渔的手正空空如也悬在半空。 鬼车立即着急了，张开嘴一声大叫，竟然急得口吐人言：“臭猫！” 八尺嘴里还嚼着鱼干，囫囵道：“有本四，来李爷爷这里抢啊！”平时好欺负得狠，这会儿竟然将鬼车都给欺负了，感情这猫所有的潜力和天赋都用在抢食上了。江辰不由得揉揉太阳穴。 “不好！！”原本还笑嘻嘻看热闹的唐梦瑶突然喊道：“人参果！” 原来刚才鬼车一张嘴，原本叼在嘴里的三棵萝卜……哦不是三个人参果便落在地上。江辰想起《西游记》中人参果落地便化的传说，立刻伸手去接。龟龟，这要是掉地上化了他这个八尺主人脸都没处放。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三个果子中只有一棵被经渔兜住了，另外两棵都和泥土来了个亲密接触。 不过……江辰睁大了眼镜……什么情况？ 只见这三个白萝卜刚碰到地上，竟然立刻开始变大，根须也迅速变形，柔软如泥塑，刹那间竟然生出四条分叉，一眼望去仿佛生出四肢来。而萝卜上也开始陷进去几个坑，怎么看怎么像人的五官。 说时迟那时快，在几个人还在发愣的时候，那两个成了精的萝卜已经开始疯狂逃窜，刚长出来的双脚疾疾生风，眼看就要钻进树丛里。 “抓住他们！”唐梦瑶离着远，急得不行，瞪眼喊道。 江辰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即拔腿就追，在一棵萝卜没入树林的最后一瞬间抓住了对方的“脚踝”……姑且称之为“脚踝”吧。 他深呼一口气，用力将那棵萝卜拽到手中，萝卜力气还很大，不断挣扎着极其不情愿，这时经渔每天早晨对他的魔鬼训练就派上了用场，无论对方怎么挣扎，甚至拿小拳拳锤他胸口，依然被他狠狠压制住。于是放下心来，抬头去看另外一棵萝卜的命运。 另外一棵萝卜化了四肢后，明显比自己手中这棵要大了一圈，手脚也粗壮，就像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一样，十分明显。而此时那棵“雄性”萝卜正被关阳抓着，只是关阳不像江辰，他十分瘦弱，身材又小，只能死死抱住萝卜，两只脚也缠上去，涨红了脸使劲儿不被对方带走。 也不知道那萝卜是不是在哪学过巴西柔术，竟然使出了一招十字固，一个翻身将关阳压制在身下，将对方的头夹在两条腿中间，死死拽着关阳的右手。 关阳就这么……被一只萝卜生生给推倒了。 那画面太美丽，又太暧昧。江辰不忍的移开了双眼。旁边的夏小麦则嬉皮笑脸拿出手机，围着这一人一萝卜三百六十度拍照，唐梦瑶也笑得前仰后合。 远处的胖子：“喂……还有人记得我吗……”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关阳的眼中留下——被萝卜腿给勒的。 好在现场还是有经渔这么一个正经人的，只见他手里拎着那棵还没化形的萝卜，慢悠悠走过来，一脚踩在了还在地上和关阳玩寝技的萝卜身上。 江辰好像隐约看见……那萝卜身上被经渔踩出一个坑，还流出了些许绿色汁液。 啧……闷葫芦还是那么血腥。 终于将三棵萝卜全都制服，几人纷纷长舒一口气。 “好了。”夏小麦道：“是时候解释一下你们的计划了吧。” 江辰正拎起一边吃了满嘴油的小八狂扇它屁股，小八疼的眼泪吧嚓耳朵都耸拉下来。 “我来说吧！”唐梦瑶主动举起手来，又用征求的眼神看了看经渔，见对方点了点头便继续说下去：“七窍人参果，在灵植药典中属于十字花科萝卜属，又因其化形后有五脏七窍，生四肢六感而取名七窍，是所有植物中‘灵’的密度和修行者最相似的植物。” “说到底还是萝卜。”江辰小声加了一句，唐梦瑶就假装没听到，继续说道：“这种植物药用性很强，但采摘不易，这是由于它有一个十分著名的特性。一般的七窍人参果，从胚时期起便深埋地下，呈长圆形肉质直根，只有叶子露于土上。倘若没有人采摘的话，它们便如此度过一生，可是一旦被人从土中拔出……”唐梦瑶看着关阳道：“便会如你们刚才所见，在最后一块根须还接触泥土的瞬间，舍弃叶片，立刻化形，生出四肢，启动防御机制开始逃跑，直到跑到一处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后，才再次入土回根，汲取养分。” 关阳下意识将刚才被萝卜拽掉的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 “可是刚才小白带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化形呀？”江辰不解问。 “这就涉及到采摘方式了，采摘七窍人参果，需要拉住叶子在极短时间内将其拔出并带到高空，此时人参果即使放弃叶片逃跑也会摔死，这样的话这种植物的防御机制就变成了‘装死’，等待能安全触碰泥土的机会，再次化形逃跑。” 第四十二章 一个猜想 怎么说呢……意外的是一种十分识时务的植物啊…… 不由自主摇摇头，江辰问：“所以我们就拿这三个白萝卜做诱饵？” 唐梦瑶点头：“我觉得经渔的意思就是这样。妖兽和人不一样，是依靠气味和‘灵’的密度来判断猎物的身份，外形反而不是那么重要。就比如在这种千人纺火蛛看来，我们脸上都有几个坑，和萝卜长得没有什么区别。” 经渔手里拎着一根萝卜，脚下踩着一根，另外一根被反剪“双手”，擒拿在江辰手中。 然后那个控制着两个萝卜的男人开口了：“其他人，堵住其他出路，留下缺口朝向蛛网。江辰倒计时，我们一起放手。” 这应该是自打江辰认识他以来，听过他说过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了。 众人立即随着他的安排移动起来。其实蜘蛛的蛛网是结在山石的一个角落，虽然他们人数不多，堵住萝卜的退路倒是绰绰有余。 “咳咳。”江辰看几个人都站到了合适的位置上后，开始示意经渔：“三——二——一！” 话音刚落下，二人一起松手。只见三只人参果一触碰到泥土立即拔腿就跑，而方向正是胖子所在的方向。 蜘蛛网上的胖子是背对着光源，抬头便看到几个人影一样的东西冲过来，只以为众人终于想起来救他，不由得大喜过望，挣扎着想把手从蛛网上拿下来。 可他才一动，立即就出了一后脑勺的汗——只见他用力伸出的手上，趴着一只巴掌大的蜘蛛。 这是一种外表看起来就十分危险的生物，身上是黑色的毛搭配鲜绿色的花纹，在半明半暗的山谷中，一双红色的小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胖子立刻抬头拼命用眼神暗示冲过来的那几个人，可这一抬头，闯入自己眼帘的却是三棵……长了腿的白萝卜？ 当下孙乾的表情立即变得比哭还难看，朝着远处望去，却看见萝卜后面一段距离站着那几个似乎无动于衷的小伙伴。 原本的计划是，放出萝卜，将埋伏在暗处的千人纺火蛛引诱出来，再从远处配合远程法术一举击毙。但是眼前出现的景象太为壮观，让这几个没什么野外经验的高一新生双腿钉在原地。 胖子只看见自己手臂上趴着的一只，可在萝卜们没头没脑的跑近的一瞬间，从他背后的两侧山石上，刹那间涌出数不清的蜘蛛。数量太多，密密麻麻将原本灰白色的岩石覆盖成了满满的黑色和幽绿色。 这种生物虽然个头小，但是移动速度奇快，瞬间已经爬到了三棵萝卜身上，将白色的萝卜皮全都覆盖住，十分吓人。 这边队伍中的唐梦瑶毕竟是个女生，吓得连连后退，若不是胖子还在里面，眼看着拔腿就要跑。 “用火！”经渔看众人都愣在原地，不由急道。一边说着一边搓了个小火球往蜘蛛群里扔。那火球一触碰到蜘蛛的身体，立刻像是火烧连营一样一串串的被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炙烤声音，紧接着，一阵焦糊的臭气便传了过来。 鬼车也随着主人的动作开始行动。这种妖鸟在传说中便是与火凤凰有着极深的渊源，也是众人携带的契约兽中唯一一只火性妖兽，此时张口发出隆隆雷鸣，紧接着便喷出一串火焰，将一大片蜘蛛连同草地都烤了个焦糊。 这股刺鼻的气味唤醒了所有人的反射弧，江辰立刻学着经渔的样子开始用御火诀往蜘蛛堆里面砸。 眼看着蜘蛛源源不断向前冲，而火势也愈来愈大，有几分像两边扩散的意味。“防火！”夏小麦大喊。 “我来！”关阳立即向四周跑去，从怀里掏出一只似乎是玻璃材质的长棍，围着蛛网到他们之间的一圈画起了隔离阵法，原本束手立在一旁摸摸记录几人行动的祝元宁见此，也动手帮忙画了起来。 虽然不停有蜘蛛在火中被烧死，可依然有无数新的成员前仆后继赶来，谁都没想到这一张网的后面居然藏了数量如此之多的蜘蛛，三棵七窍人参果根本没有拖延太多时间，也就几秒钟的功夫，那几根萝卜便被蜘蛛群啃得只剩下头顶的残破绿叶。 当最后一块萝卜也被啃完后，蜘蛛突然潮水般后退，往胖子身上涌去。 孙乾就这么光溜溜的置身蜘蛛群当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痒，后背爬满了蜘蛛，吓得想大叫，又不敢张嘴，只怕蜘蛛爬进腹中，脸色惨白。 “不好！”躲在最后面的唐梦瑶见此情况，不由得喊道：“他们发现上当了，要回去腰孙乾！” 果不其然，已经有不少的蜘蛛爬到了胖子双腿之上，众人急得不行，无奈学习过的法术实在有限，没有办法提高焚烧效率。 而另外一边夏小麦似乎发飙了，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厚厚一沓符咒来，不要钱似的往里丢，那些符咒比他们学习过的要高级许多，一触地便生出许多火焰舔舐蜘蛛的身体，却只朝着蜘蛛飘去，并不影响周围其他植物。 江辰扔着扔着，动作却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在旁边奋战的经渔，又沉默片刻定定看向被火海围在中间的胖子。 唐梦瑶被浓烟呛得直咳嗽，一边捂着鼻子一边也跟着扔小火球，见江辰一副悠闲样子抱臂站在一旁，急得不行：“喂！别停啊！” 江辰却依然没动，好像被火海中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一般，只凝神看着。 有点不对。 整件事情整个计划，似乎都有什么地方不对。 也不知怎的，如此关键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夏小麦给他讲的鬼故事。 脑海中突然掠过什么想法，这想法太过大胆，吓得他自己都打了一个激灵。 这时草地上的蜘蛛已经被发飙的夏小麦烧了个七七八八，剩余的全都聚集在火海中的胖子身上，而胖子这会儿被咬的奄奄一息的样子，整个人耸拉着脑袋，整个人被虫子覆盖看不清表情。 旁边的祝元宁这会儿帮着画完了阵法，再次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咬咬牙，江辰两步并做一步冲到夏小麦身边，一把抢过少女手中剩下的符咒，便向火海中冲去。 身后传来几声惊呼，他并不回头，也不顾逐渐爬上脚踝的蜘蛛，直冲到孙乾面前，一把把手里剩下的所有符咒全都拍在他身上。 刹那间，一阵火光窜起几米，燎得他额前头发焦了一片。 身后几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情景，光阳张着嘴，手指向江辰，却说不出话来。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胖子身上的蜘蛛纷纷蜷缩四肢掉落在地，而蛛网也被烧得枯脆，没多久承受不住胖子的重量，断裂开来。 脸朝下落在地上的胖子身上皮肤大部分已经被烧得焦黑，剩下几处好的地方也渐渐往外冒出水泡。他整个人这样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你疯了！”唐梦瑶第一个冲过来，看见这场景眼眶立刻就红了，作势就要打江辰。 一边的关阳紧紧拉住她，但看向江辰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和怀疑：“你为什么烧他？” 夏小麦在一边沉默不语，经渔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胖子，不曾落在他身上。 江辰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刚才一瞬间产生的猜想，那想法太过大胆，一旦自己猜错那么自己搭上的就是胖子的命。于是干脆沉默下来，不理众人的质问，走到胖子身边。 唐梦瑶十分情绪化，眼泪直往下掉，一把将他拉住：“都被你烧成这样了，你还要干什么？” 经渔这时却为江辰站了出来，只是目光还是没有离开胖子的身体：“他不这样做，孙乾也被咬死了。” 唐梦瑶低下头去，沉默不语，最终却还是放开了拽住江辰的手。 江辰不敢和唐梦瑶他们对视，只把希望寄托在地上那个人身上，将手轻轻搭在胖子烫的通红的肩膀上，将人轻轻翻了过来。 胖子的重量比想象中要轻许多，他才稍微用力，便整个人仰面朝天。 可孙乾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的一瞬间，几个人都抽了一口冷气。唐梦瑶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为面前的胖子，没有脸。 第四十三章 融化的蜡 一声尖叫破空而起，是唐梦瑶。 “他……他脸呢？”关阳哆哆嗦嗦问道。 江辰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对于自己所要见到的情景却一无所知，此时地上的人看起来十分可怕，亲手导致这一切的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仰面朝上躺着的，原本应该是那个不能再熟悉的胖子。只是面前这个人虽然身材形态十分相似，独独面部乱成了一团。那已经算不上是一张人脸，更像是被火焰烤化的蜡，融成了一团，眼框中已经看不到眼珠，只剩下两个隐约看不出形状的凹陷，鼻子化成一摊贴在面皮上，只有张大的嘴巴像是无底坑洞一样，漆黑的颜色在惨白的皮肤下显得异常刺眼。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不自然——地上这个人太白了，不是尸体那种森然的白色，而像是纪念亡灵的白蜡，白得柔软又无暇，诡异到了极点。 夏小麦轻轻叹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想披在胖子身上，给这个赤身裸体的逝者留下一丝最后的尊严。 可是经渔却先她一步走到了孙乾身边，拦住了夏小麦的动作，压低声音道： “他不是孙乾。”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又刚好让所有人都听到，当即另外几个人都不可置信看向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而随着经渔这句话出口，江辰只感觉自己肩膀上的千斤重担突然凭空消失，压在心口的巨石也瞬间粉碎，整个人从内到外彻底放松下来。 “什么意思？”夏小麦是心理素质相对比较好的，首先问道。 情况相对比较复杂，经渔觉得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受到了极大挑战，欲言又止几次后，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憋出一句：“问陈启吧。”把问题整个丢给了江辰。 唰唰唰，几道目光立刻射向江辰。 他无奈苦笑：“我……也是猜到的。” “猜到什么？”唐梦瑶刚才还沉浸在同学去世的伤感之中，眼眶红红的，尚未跟上剧情发展，呆呆问。 “他不是孙乾。”江辰又重复了一下结论，便开始慢慢讲述自己的猜测：“其实证据算不上十分充分，只是某些事情让我感到不对劲。” “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事实上他心里没有特别多的底气，但依然保持着沉着冷静的语气：“首先，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到，胖子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 “应该有什么？”关阳不解问道。 夏小麦瞬间反应过来：“契约兽！对，胖子的契约兽一直不在！”说罢还四下里寻找起来。 “胖子的契约兽是很常见的种类吧。”江辰提示道：“斥猴是在修行界十分常见的一种契约兽，通常以猴群部落与主人签订契约，而一个猴群部落最少有三只，最多能达到十只左右。” “是的，我见过家中有长辈也是与斥猴签订的契约。”夏小麦点点头：“这种契约兽有一种习性，每个族群中有一个猴王，而其他的猴子都是侦察兵，可以四散开来侦查地形情况，且与猴王共享视野。” “没错，而猴王与主人心灵相通，所以斥猴群是非常优秀的侦查类契约兽。”这些信息主要是江辰从书中阅读来的，实际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巴掌大的小猴子，如果没记错的话，胖子的猴子应该一共有五只：“引起我怀疑的，源自于斥猴的一个特性，那就是一旦签订契约，猴王永远不会离开宿主身边，只有小猴会四散开来。但刚才我在胖子附近并没有看到猴王的身影。” “就因为这个？”唐梦瑶一双大眼睛瞪着他：“你就敢下狠手？万一猴王也被杀了呢？” “如果猴王被杀掉，猴群的其他成员将会第一时间赶向猴王死去的地方，从胖子消失到我们发现蛛网也不过两三分钟，而在整个战斗过程中没有任何斥猴出现，这便有很大可能，猴王不在面前的这个‘孙乾’身上。”夏小麦插了一句话替江辰解释。 看得出唐梦瑶应该是更擅长草药相关，对于契约兽的知识却有所欠缺，听到这里也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自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江辰道：“斥猴只是引起我怀疑的起因，紧接着我发现胖子的守护灵也不在。众所周知守护灵被召唤出来后会徘徊在修行者身边一定范围之内，如果你们注意到的话，孙乾的守护灵是被他和契约兽一起召唤出来的。” “对！”关阳也反应过来：“守护灵不会受蜘蛛影响，完全可以第一时间来找我们求救，但是他的守护灵也没有出现。” 唐梦瑶依然觉得有些牵强：“守护灵虽然不被蜘蛛影响，但如果被其他灵魂类生物攻击，消散或者躲藏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辰依然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她的想法：“的确，这些都不是决定性证据，所以……”他顿了顿，眼睛看向站在最边上的人：“让我下定决心的却是元宁学长。” “学长？”唐梦瑶茫然不解：“学长什么也没做啊……” 祝元宁一直在旁边默默旁听，这时才朝江辰点点头，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 而原本对于江辰有所怀疑的几人，不知怎的也因为祝元宁的表情而逐渐放下心来。 “正是因为元宁学长什么也没做。”江辰受到了鼓励，也淡淡笑了一下：“元宁学长曾经说过，他不会干涉我们的行动，但是会保障我们的基本安全。他什么都没做，几乎全程旁观，这就说明了，我们的基本安全没有受到威胁。” “啊！”唐梦瑶这时才恍然大悟：“的确！如果是真的胖子，你去放火时候学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这个丫头对祝元宁的信任程度，与之前面对江辰时的态度一比，高下立判，让江辰只能苦笑。 小丫头有脸脸红，但很快拍了拍身上的土打起精神来：“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算我错怪你啦！”唐梦瑶性格豁达，也没有扭捏，知道这是个假胖子之后便振作起来，恢复了蹦蹦跳跳的模样，拍拍江辰的肩膀想要一笑泯恩仇。 “其实……”江辰犹豫着看向身影隐没在人群后面的人：“你应该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吧。” 经渔正靠在一棵树上，手里搓着小火星明明灭灭，听到自己名字，抬头看向江辰，却不置可否。 江辰走到经渔面前，看向对方的眼睛：“从一开始，你制定的计划，根本就没有给胖子留后路。” 的确，胖子身后是一条死路，这里又是森林密布，朝着蜘蛛群砸火系法术，虽然可以高效率解决掉敌人，可一旦草木全都燃烧起来，蜘蛛便都会向后撤退，这时候无论是蔓延的火光，还是涌动的蜘蛛，都让胖子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可是换一个角度考虑，如果这人一开始就猜到了眼前的胖子是冒牌货，为什么不告知众人？莫非他也只是猜测，不敢贸然引起内部矛盾，只引导众人在不知情前提下包围了胖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不是多此一举吗……而且万一猜错了，就彻底成背锅侠了！江辰晃了晃脑袋，心里犯起了嘀咕。 面对江辰的质疑，经渔只摇摇头，却没有说话，眼神平静。 他不解释这动作当中的含义，只眼神在众人身上掠过，似乎在某个人身上停了一瞬。可那一眼太快，江辰无法判断他究竟看向的是谁。 气氛有点凝滞，过了几息，夏小麦首先开口了：“话说……我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众人一愣，猛然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把胖子给忘了！ 是啊……还有无数的问题没有解决，就算面前的这个是冒牌货，那么这个模仿胖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正主人在哪？是否安全？这些问题都毫无头绪，众人这时想到才又着急起来。 在某个角落里的的胖子如果知道自己就这样被众人遗忘的话，恐怕心都要碎一瓣一瓣。 这次祝元宁终于受到了重视，所有人目光再次投向他。 结果祝元宁耸耸肩：“这个不在我负责范围之内。” 得到了他这句话，几人反倒松了一口气，祝元宁这一句话就像是胖子的免死金牌，看来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出现，学长还是很有经验的。 “就要找到了。”一直沉默的经渔，在关键时候再次开口了。 第四十四章 诡异山洞 全队最靠谱队友，非经渔莫属了。这人确是十分聪颖，思路和行为也时常快人一步。这时仔细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小白去找猴子。” 嗯，就是语言能力堪忧。江辰心中加了一句评价。 不过不得不说，他思路十分明确，众人在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意思后，纷纷恍然大悟，也都放出自己的契约兽去寻找胖子的几只小猴子，这一决定的效果立竿见影。很快，关阳的白矖和经渔的鬼车几乎是同时有了反馈。 胖子果然和他的契约兽在一起，只是位置离他们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这倒是让众人有些意外。 此时所有人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成群结队向胖子所在的方向赶，唐梦瑶最没有危机感，还建议大家路上顺便找一找老师布置的草药作业。 于是原本的“救胖子于危难之中行动”又回归到高一生小队春游，甚至几个人边走还边聊起天来。 想起之前烧蜘蛛时候自己脑中偶然闪过的想法，江辰凑到夏小麦身边和她探讨道：“小麦前辈，你还记得之前在路上给我们讲的那个鬼故事吗？” “哪个？”少女眼神在草木间寻寻觅觅，随口回应道：“自焚仙人那个吗？” “不不，是那个五个修士之一失踪百年的故事。”江辰道：“当时不是说，回到家族中的四个人其实早已在山洞中死去了吗？我就在想，会不会回到家族的那四个人就像刚才的胖子一样，是被别的东西假冒的？” 夏小麦这才转头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若有所思了一阵，十分认真反问他：“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外界过了百年，山中才过了半日？” 江辰挠挠头，的确是这样，他的设想虽然可以解决那四个人的谜团，却难以对其他问题自圆其说。 他突然想把这个故事分享到“人间事件”群里，听听群员们的分析，却突然想到那些人对于修行界的事情并不知情，突然觉得怏怏，又涌现出一点寂寞来。 也不知道上次沉小少他们寻找守书人的后续如何了，突然之间还有些担心。 “就是一个故事，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水分呢，干嘛那么认真啦！”夏小麦见他神色有些黯然，以为被自己打击到，这样安慰道。她正随手从身边一棵巨大枯树上摘下一朵粉红色的蘑菇。那只蘑菇非常可爱，柔软细腻的淡粉色，与炭黑色的枯树对比十分惹眼。刚一碰触上去，子实体部分便化为粉红色的一阵烟雾，围绕着少女手指欢快地打转，上下飞舞。 这是烟罗菇，老师布置给他们找寻的三种草药之一，通常用来做迷幻粉尘，用来附在武器上或是制成成药，只是这种烟雾又短暂的迷幻效果，少女屏息小心翼翼将其包起来放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江辰说：“你觉得，那种能变成胖子模样的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江辰真不知道，只能摇摇头：“不清楚，不过马上就能见到胖子了，到时候问问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少女深以为然，恐怕没人比当事人更清楚事情的发展经过吧。 …… 当江辰看见双眼空洞躺在地上的胖子时，才明白自己还是想当然了。 众人是在一处山洞中找到胖子的。那山洞十分偏僻，隐藏在厚厚的荆棘藤蔓之后。经渔当机立断，抡起他那能给山体砸个坑的硕大锤子便凿了上去，其他人根本来不及阻拦，这万一胖子就在洞口附近的话，那绝对被这厮一锤子莽成胖子饼了。 对着估计短时间内都将寸草不生的洞口，经渔满意点点头，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山洞很深，黑黢黢的，夏小麦掏出几块幽蓝色照明石，才这才看得清身边大概两米的光景。 不看不要紧，一看所有人都愣住了，这里的样貌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的预料。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势不可挡，只教人目瞪口呆。 大家一路走来所途经的景色都是荒无人迹的深山老林，到了这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山洞来。也不是说山洞有什么问题，自然形成的山洞他们一路上已经见过好些个了，只是唯独这个洞中遍布着人工雕琢的痕迹。 让人产生这样感觉的，是山壁两侧所摆放的无数雕像。因为光线原因，看不出雕像原本的颜色，只在蓝色光线的照耀下呈现石料的材质。这些雕像有男女老少，体态各异，栩栩如生，服装风格也截然不同，有现代的服装，也有民国时期甚至再远古的服饰。他们只是毫无规律的沿着洞壁两侧向里摆放，甚至每两尊之间的距离都不是固定的。江辰凑近观察，发现雕刻的十分细腻，就连唇纹和睫毛都充分表现出来，可以想象，如果这些雕像是彩色的话，恐怕比蜡像馆中的人物还要逼真，乍一进洞便可以感受到无比震撼。 众人就是在这样一个洞穴深处看见了胖子。 胖子就躺在一尊坐着的仕女像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中间，如果不是关阳不小心踩到了他伸出来的脚掌，只怕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将光源凑近胖子的脸，就着微弱的光线，能看见他脸上怪异的表情。 孙乾的黑眼仁向上翻着，露出一大片白色眼睑，嘴巴张的老大，似乎前一刻看到了十分恐怖的东西。他就固定在这样的表情上，一动不动。 夏小麦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点点头：“还活着，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像丢了魂一样。” 正当少女蹲下去的一瞬间，几只小猴子猛的从胖子衣服里窜出来，着急的围着他们叽叽渣渣叫着，似乎想表达些什么。只可惜斥猴是敏捷型妖兽，并非如八尺或者小白那种智慧型能轻易口吐人言。 “那只猪呢……”江辰喃喃自语，环视一圈也没有看到胖子那只契约兽。 其他人已经在探讨怎么叫醒胖子了，关阳先说话了：“他这种情况像是丢了魂，可能需要擅长祛邪的人来帮他叫魂。”又怯怯问：“你们当中有谁比较熟悉捉鬼祛邪吗？” 江辰三人立刻都望向了地上的胖子。 于是众人又沉默了。 片刻后，经渔抽出他珍藏已久的柳树枝就要往胖子身上抽。这个人力气特别大，江辰瞬间想到自己被他抽脸时候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只道如果胖子不醒来的话，这家伙绝对有毅力一直抽下去，到时候一个没绷住能把胖子直接抽死。思及此赶紧抓住经渔的手。 “不然先把他搬出去吧？这里太黑了。”唐梦瑶道。 “对呀对呀，搬出去吧。”另外一个唐梦瑶道。 站在她前面的关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可是动作刚做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他只觉得自己出了一后脑勺的白毛汗，以奇慢无比的姿态缓缓向后看去。 关阳没听错，刚才，的确出现了第二个唐梦瑶。 几个人都转身看去，见到这个情景，又愣在原地。 在他身后，出现了两个背着兔子书包的萝莉，根本看不出区别，他们正互相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倒退一步，异口同声道：“你是谁？”就连神态都一模一样，简直像是镜像一般。 明明是十分可爱的女孩子，这会儿看起来却如同鬼魅般诡异 眼尖的夏小麦指着胖子身边忽而道：“那个，不见了！”果然，原本应该那尊坐着的仕女像的位置，这会儿空空如也。 江辰心中一阵电光闪过，突然豁然开朗，可与此同时，后背冷汗便流了下来。 眼前的两个唐梦瑶都慌了，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试图证明自己才是真的，其他人的目光都紧紧盯在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身上，试图看出些许端倪来。 站在胖子身边的经渔扶额：“中埋伏了。” “上当了。”另外一个经渔也扶额道。 众人：“……” 事态很快向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 第四十五章 可敢答我 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山洞里已经被人挤满了。 难以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场面，原本算上祝元宁只有七个人的小队现在变成了起码五十人以上的巨大队伍，再往远看，队伍末尾的人也愈来愈多。不仅如此， 而此时，整个队伍陷入了难以平复的惊慌当中，由大约十个关阳和十二个唐梦瑶带头叽里呱啦的互相辩驳指责着。 内容无非是“我才是真的”，“我能证明”，“我小时候三岁尿过床”之类的话语，眼看着就要把自己家底都掏出来。 这些冒牌货不仅仅外观完全一致，而且连气息神态都无法辨别，原本跟着江辰的小八这会儿一脸懵逼看着自己身边的好几个江辰，其他的几只契约兽也有些茫然看着眼前景象。 连兽类都无法分辨他们的主人，不得不说这些生物的模仿能力的确无与伦比。 江辰叹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的六个夏小麦三个经渔和四个关阳，只能默默将地上还躺着的正牌胖子拖起来，尽量放大声音喊了一句：“我们先出去吧！”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也完全分不清谁是谁，好在一方面这些冒牌货没有对其他人造成肢体伤害，另外一方面他对这一整件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些推断。 只是并没有人搭理他的话，因为大家都慌乱于自己的节奏，都没有分散注意力去听别人说话。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经渔和他的冒牌们实在是太省心了，一个个安安静静站着，不言不语不惊慌。江辰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伸手抡起胖子将其抗在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膝盖半蹲，使出吃奶得劲儿喊：“安——静——！！！！” 霎时间，一片寂静，似乎有两个夏小麦轻轻呼了一口气。 “咳咳，”突然这数十人同时看向他让江辰有些不自在，刚大喊了一声喉咙也沙哑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出去，再解决问题。” 的确，山洞中空间太过狭小，又摩肩接踵，没有人能再第一时间一眼看清所有人的状态，而随着山壁两侧的石像越来越少，蔓延向山洞两端的人群越来越多，如果这样下去，想必很快整个山洞都会被挤满，到时候再处理就很困难了。 众人都表示同意他的意见，于是互相推搡着往外走。江辰紧紧拽着自己后背上的胖子，目前他能确定的人就是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了。 走出山洞居然花了约么十几分钟的时间，江辰刻意跟在大部队的最后面，当他看到洞外蓝色的天空后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将肩上的胖子放在地上。 回头望去，洞内原本满满排布在两侧的石雕只剩下了一小部分，看来消失的那些都混进眼前的这些人当中。 洞口的草地上，一大群人满脸不安的站着，互相看来看去，这次却没有人说话。 这些冒牌货都故意和正主站在一起，于是人群自然而然分散成了六组，每组站着五到十几个长相一样的人。 江辰算是好的，自己这张毕竟是个假脸，看着身边跟自己站在一块的一群陈启，倒没有多大的违和感。于是他转头看了看抱臂站在一边的几个祝元宁，首先张口说话：“我们需要讨论一下目前的状况。” 一个唐梦瑶道：“有什么好讨论的！我就是真的啊，你让剩下那些冒牌货跟我辨一辨！”说罢从乾坤环里抽出一把纤细的短剑。 “等等！”眼看好几个唐梦瑶一起抽出短剑，都一脸斗志昂扬的样子，江辰连忙阻止了她们的动作和话语，如果真让唐梦瑶这样闹下去，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更加困难：“请先听我说完，我有一个设想，也许可以解决目前的问题。” “凭什么听你的！”唐梦瑶们还要发作：“谁知道你是真是假？”这时几个夏小麦走过去轻声安慰着她们，这才一脸不服气安静下来。 不得不再感叹一句，估计整个伯阳学院都没这么多女生……这个画面真是……江辰挠挠脑袋，赶走自己的胡思乱想，感激的看了一眼夏小麦（们），接着说了下去： “虽然目前我不能自证清白，但倘若我的办法能辨认出其他人的话，想必我的身份也无需再证明。”见在场的人对他这句话没有什么异议，继续说了下去：“在说我的设想之前，要谈一个问题。首先，同样是被冒牌，为什么胖子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我们这些人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也许……”一个关阳怯怯道：“也许是孙乾被攻击了？”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江辰依旧不将话说死，只是试图说服众人：“但我有另外一个设想。” 夏小麦们认真听着，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设想的前提是，冒充胖子和我们的，并非牛鬼蛇神，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生物，也就是山洞中的雕像。” 这个推论基本上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有几个人也跟着点头，于是他提高了声音：“那么，我的设想就是，这种生物有两种模仿方式，一种是吞噬对方的记忆，做到从内到外完全一致，而另外一种，只能模仿外表，但对于本体的记忆却并不知情。” “你的意识是，胖子是被夺去了记忆，所以才像丢了魂一样？”有人这样问道。 江辰点点头，表示认可，可马上便有其他质疑声音传出来，又是一个唐梦瑶：“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为什么刚才我们争辩时候，其他的我也能说出很多关于我的事情。” “这点就是我将要用来判定大家真伪的关键假设。”他看着那个问出问题的唐梦瑶：“我认为，这个具有模仿能力的生物，可以共享记忆，所以他们对于我们的信息来源，都来自于吞噬了孙乾的那个个体，换而言之，他们对我们的认识，不会超出孙乾对我们的了解。” 有人还想反驳，却被江辰打断，这次他的语气坚定许多：“我的提议是，由我来向每个人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只有真正的你们才知道，那么第一个回答出来的那个人，就是本人。” “为什么是你来问？”唐梦瑶不服气。 “你有更合适的人选吗？”江辰不答反问道。 这此所有人再次沉默了，因为他们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者说，换成另外一个人来问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接着说：“请先不要急着反驳我，或者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测试，也许你只是不相信我的推论，但我必须要提醒你们，一旦有人拒绝测试，我相信可以理解为，拒绝的人是因为冒牌所以心虚，如果因此被众人群起攻之，请自负责任。” 最后这句话，彻底截断了所有人的异议，于是江辰满意点点头：“另外，希望那些冒牌生物们不要尝试引来更多伙伴。”他指了指躺在洞口的胖子：“从现在开始，只要从胖子身后出来的人，不管是谁，来一个，我们杀一个。” 他故意把语气说的森然，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严肃。其他人也都不说话了，只有两个经渔朝着他点了点头，表示一定配合。 其实他对于自己的推论只有六成把握，但有一点十分清楚，从刚才走近山洞到现在出来这段时间，他的头脑一直十分清晰，并没有被窥探的感觉，他相信这些生物不会高级到神不知鬼不觉读取他们的思想，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统一了意见之后，江辰将每一组人排列成一排，这样自己能第一时间看到所有人的反应和面部表情，再在心里暗自思量。 其实他给自己选了一个有些困难的任务。这些人中，除了夏小麦和经渔和自己比较熟悉之外，其他三个他对他们的了解，不会比胖子多上多少，要挑选出自己知道而胖子不知道的信息，的确需要时间来思考。 所以第一个，他选择了经渔，这个朝夕相处的舍友有许多生活上的小隐私，在场的人中只有自己清楚，所以他要问的问题也十分简单。 江辰仔细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经渔们，问道： “请问，你宿舍床上所摆放的毛绒兔子，是什么颜色的？” 第四十六章 挑个问题 毛绒兔子？其他人立刻用复杂的眼神看向眼前的一群经渔。 没想到这个一脸冷漠，抡起巨锤莽的一比，弄个契约兽威风凛凛的家伙，居然是个晚上把脸埋在毛绒玩具里睡觉的主吗？ 有两个关阳有点脸红。 听到这个问题，几个经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但紧接着，就像是突然爆发了一样几个经渔一起开了口。 “红的。” “黄色。” “白的！” ……每一个都是熟悉的面瘫脸，和毫无感情的声音。 江辰沉默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指出对错，已经报了答案的几个经渔微微低下头看向地面。 “是熊。”这时一个声音才慢人半拍响起，说话的却是站在最边上的一个。也不知道怎么的，虽然一样的面无表情，脸色却似乎比其他几个泛着点粉色，又接了一句：“淡黄色的泰迪熊，真人大小。”还随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到自己胸口的样子。 江辰反应极快，伸手将这个人拽过来，拉到自己身后，站到胖子旁边，大声对众人道：“这个是真的，他床上根本没有兔子。” 其他几个经渔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可惜本尊原本的语言能力欠缺，他们又没有想到问题本身就有诈，导致这些仿冒者也根本想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众人只当他们默认，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剩余的经渔。 在众人不信任的目光注视下，其他的几个经渔却慢慢变了样子。 原本还是难辨真假的男生模样，却一个个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身上的皮肤也开始变得苍白，衣服渐渐褪色和皮肤融合，不到片刻，竟然变成了一尊尊苍白的石像，就和他们在洞中看见的一样，只是依然拥有者经渔的面容。 眼前的情景完完全全证实了江辰的猜想，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刚才还担心猜错了怎么自证来着。 看着经渔本尊面无表情站在江辰身后，众人不再对江辰和经渔的身份有所怀疑，毕竟冒牌货也不会有机会知道经渔宿舍的样子吧——如果真的知道的话，那估计是胖子和经渔有点什么故事。 随着所有人对于江辰的信任，在场内的其他陈启竟然也开始逐渐石化，没多一会儿也变成了石雕的样子。 这样一来，站在空地上的人突然变得清爽了许多，小八和小白也屁颠颠跑回各家主子身边。 只是江辰想多了一层：为什么这些生物不逃跑，反而还是变成石雕的样子？难道这模样就是他们的本来面目？不过他没有太多时间来思考这个，当务之急是把其他几个同学也辨认出来才行。 于是眼睛看向夏小麦，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夏小麦的关系比和经渔还要亲近的多，于是他问道：“小麦，请问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他跟夏小麦私下的交集更多的是关乎他的身份问题，但这一部分是肯定不能拿出来问的，一旦引起怀疑那么后续的所带来的麻烦无法预估，所以他需要问一些孙乾不知道，但又不会让众人怀疑他信息来源的问题。 胖子知道的信息是：夏小麦是夏家人，张学舟是他父亲。但符箓夏氏的女弟子诸多，他不可能知道所有人的名字，也未必知道张学舟入赘的是谁。事实上，虽然符箓夏氏很有名，但是修仙一界，一旦修行者有了名气或者地位，通常传播远扬的都是他们的道号，说白了就是自己给自己娶的一个艺名。比如鼎鼎有名的白朴子啦，子车长老啦，鹤真人啦，其真名都鲜有人知。 而好巧不巧，江辰曾经听过一次夏小麦母亲的名字。 江辰赌对了，果然在场的九个夏小麦中有八个都愣在原地，只有一个笑嘻嘻的说道：“夏涵。” 而随着她这句话尾音刚落，少女已经笑盈盈走到了江辰身后，一点不见紧张的样子，还来了句：“我要是你，不该记的东西就不记。”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是语气却让江辰生生打个寒颤。 这女人，白眼狼啊简直，自己好心帮她还威胁自己。 不过想到当时听到她母亲名字的场景，江辰也苦笑了一下。那还是在钟叔那里捏脸的时候，临走了钟叔提过一次她母亲的名字。 “用不着谢我，回家跟夏涵说，要是她跟那个老不死的离婚了，我等着她啊！”当时钟叔的话似乎还萦绕在他耳边，现在想来，他居然管张学舟那个儒雅大叔叫老不死…… “咳咳”再次清清嗓子，努力不去注意身后夏小麦的反应，看向剩余的三个人。 唐梦瑶、祝元宁和关阳。 他看向唐梦瑶，仔细思考自己和对方短暂交流过程中所获得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基本上胖子都在旁边，不知有什么可以提炼使用的。 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面前这一堆一模一样的萝莉：“请问。” 萝莉们忽闪忽闪着大眼睛盯着他看，弄得他有些紧张。 “请问，你的爷爷专攻什么修行方向？” 是了，自己与胖子对唐梦瑶的了解唯一不同的便是胖子消失之后的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他得知唐梦瑶对于草药似乎比较熟悉，他无法确定她的这种熟悉是来自家族还是个人兴趣。不过很清楚记得在捕捉七窍人参果时，这个萝莉说过这样一句话：“要是让我爷爷听见你管七窍人参果叫萝卜，十有八九要拿拐杖打断你的腿！” 不管如何，唐梦瑶对于草药的知识，十有八九是和她爷爷有关。 果不其然，正牌唐梦瑶立刻非常骄傲回答道：“我爷爷是德泽仙人在世的唯一亲传弟子，在灵植研究上绝对算得上是权威性人物！” 德泽仙人曾经有著作《灵植图鉴》，是最早一批系统性将灵植分类并予以系统编号并入科属门目的修仙界灵植学家，虽然他的弟子名气赶不上师傅，但说是权威人物也不为过。江辰很庆幸，自己没有问对方家族的修行专长，按照唐梦瑶的说法，很有可能他的家族中只有爷爷才是研究灵植的人。 事情到此，进行的都非常顺利。 江辰对自己的发挥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又看向剩余两人。 关阳，祝元宁。 最难的是关阳，他和这个人根本没有任何单独接触的机会，而对方在聊天过程中也不曾透露过自己的个人讯息。江辰苦思冥想了一会，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得先放在一边。 “元宁学长。”江辰看向站在一边一直观察他们的祝元宁小分队：“请问在开学引导时，你给我讲过哪几位修仙界前辈的故事？” “子车长老和太元师尊。”果不其然，祝元宁笑着回答出了正确答案。 其他的冒牌祝元宁还挣扎了一下，有的回答了“白朴子”，有的回答了“飞语仙尊”之类的，不过也都是垂死挣扎，没多大一会儿便化成了雕像的样子。 真的祝元宁轻轻一笑，也走到江辰身边，对他点点头。 目前的状态是，其他人都已经辨别清楚，只剩下一地的雕像和一群关阳。 关阳们一脸期盼看向江辰，那眼神亮晶晶的。 江辰真的为难了。他对关阳的了解，只局限于几个关键字：关阳、性别男、文始弟子、性格害羞。 然后，没了。 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夏小麦和经渔，可那二人也只是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至于唐梦瑶，之前也并不与关阳一个小组，这会儿正在洞口周围的草丛里跑着找起了草药，竟然对于他们这边的状况不闻不问了。 他只好再和关阳们大眼瞪小眼的傻看。 这一看不要紧，之前那几次对关阳的既视感又出现了，总觉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 他盯着这个男生努力想着，嗯……瘦小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估计只有一米七不到的身高，水汪汪的眼睛，左脸上还有一颗痣。 等等。 瞬间，一道电光闪过江辰脑海，让他愣在原地。 第四十七章 群像碑谷 起初，江辰脑海中掠过的想法一瞬间没抓住。 他只觉得自己离什么真相近了许多，于是万分努力搜寻起来。 出现太多次的既视感让他难以忽略，必须寻本溯源。 然后，他成功了。 所以现在，江辰愣在原地。 他想起来，关阳带给他的既视感来自于哪里。 那还是他刚接到预录取通知书，与夏小麦一起参加过伯阳学院的宣讲会后的那天。 那天晚上，他的“人间事件”群聊中，曾经讨论了一个话题，是关于超自然能力的。 而那个话题的起因，便是与大名鼎鼎“布赖顿女尸谋杀案”相关联，跨越多个时间段，长相相似的某位少女的话题。 最重要的是，那位少女，左脸上有一颗痣。 而面前的关阳，左脸上有一颗痣。 当时他第一次看到少女照片时候，是他才在宣讲会上见过关阳之后的几个小时，虽然没有足够熟悉，但也足够他产生既视感。 而后来，他多次看见关阳所感受到的既视感，也是来自于这里，只是那照片上明明是个少女，关阳却是个大老爷们，让他一直没有将两人联系到一起而已。 他退后几步，与关阳拉开些距离，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拿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好似不经意再看了两眼那个少女的几张照片。 太像了，完全就是一个人，说是双胞胎都不为过。 然而，刚解决了既视感的问题，更多的疑惑排山倒海涌入脑中。 关阳，和那个少女是同一个人吗？还是兄妹？ 如果是的话，那么关阳究竟活了多少年？ 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修仙界前辈，为什么要冒充新生来参加伯阳学院的课程学习？ 他想起眼镜男，兜帽男，曾经被自己和经渔怀疑的胖子，还有一开始就盯上自己的夏小麦，突然觉得，这十三中的同学里面，怎么好像人人都有秘密。 其实很简单，他只需要问关阳一句：“你穿过女装吗？”亦或者“你有双胞胎姐妹吗？”就可以解决心中的疑虑。 但是他不敢。 万一他猜测是真的，这个人明明是修行界前辈，却隐匿身份来到十三中入学，那自己的问题就暴露了自己知道对方身份这一现实。 如果对方对自己计较起来，那么自己是“先灵者”的传闻，他不保证能隐瞒得住，到时候，不管这位前辈是为了什么来到伯阳学院，自己的处境都十分堪忧。 这时他感到无比束手束脚，心烦意乱起来。 夏小麦曾经对他说，伯阳学院能找到他心中问题的答案，也能确保他的个人安全，可是这会儿事情愈发的扑朔迷离起来，他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 身边的几人还在等他在一群关阳中辨认身份，这时都带着些期盼看向他。 最终，江辰还是没敢问。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祝元宁：“学长，我尽力了。” 祝元宁轻轻笑了一下，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结局，安慰道：“不要失落，在历届受到这个考验的学生当中，你们的表现十分出类拔萃。” 说罢走到剩下的关阳面前，声音很轻柔问道：“关阳同学，请问，开学之前，你在天正文具有哪些消费？” 江辰一瞬间了然，没错，祝元宁的弟弟是祝元青，倘若关阳在开学之前曾经在天正买过东西，那他很有可能知情，不愧是祝元宁学长，想必为了这堂课的考验，对于每个人的状况都准备了相性的解决方式。 关阳们乱七八糟的回答着问题，其中一个脸通红说着：“我……我除了买文具，还玩了三次妖兽扭蛋。” 祝元宁便把这个沉迷扭蛋的关阳从一干人中拉了出来：“这位是真的。” 夏小麦却好奇问了句：“你都扭出什么妖兽啦？” 那正牌关阳不好意思挠挠头：“……都是基础妖兽，没什么珍稀的。” “你都有白矖了，还玩扭蛋。”唐梦瑶看到这边事情解决了，手里抓着几株草药，蹦蹦跳跳跑回来，插话道。 关阳愣了一下，显然他自己没想到这个问题，才答道：“我……我是帮别人试试的。” 这么说也没毛病，众人不再追问。 江辰却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认真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十分腼腆弱势的关阳。 少说少错。 这边的状况算是告一段落了，夏小麦和唐梦瑶两个女生围着地上的胖子有些担心：“学长，他没事吧？” 祝元宁语气十分肯定：“没事，只是被侵蚀了记忆，需要休息约么半个小时，再喝些白须桑叶水就好了。” 众人这才放心下来，关阳似乎是好奇问道：“学长，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元宁不直接回答，只笑着说：“好了，我要恭喜你们。” 唐梦瑶问：“恭喜什么？” “恭喜你们通过了随机抽查的随堂测验。” “趁着孙乾同学休息的功夫，我来讲解一下之前事情经过的具体情况吧。”祝元宁索性盘膝而坐，开始解答众人心中的疑惑。江辰也跟着坐下来，只有经渔还站在胖子身边。 “这个事情，可能要从数十年前讲起。众所周知，就算是对修仙界来讲，梅里雪山也是一处十分神秘的存在。从古至今，无数修行前辈进入这里便发生了许多诡异的事情，甚至很多人再也没有出来。” 夏小麦听到这深以为然点点头，看来她从小没少在家族中听说关于梅里雪山的传说，包括之前给江辰他们讲的那个，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修行界虽然有心开发山脉中灵植，但由于本山脉的危险性，三百年前，修仙界自然开发协会将这座山的探寻权限限制到了金丹以上。所以这百年间，来此山中探寻者寥寥。” 江辰知道修仙界模仿无灵界成立了很多官方协会，来管理整个修仙界的规律与运作，想必这自然开发协会所管理的就是修行所需的灵植灵石的采摘开发吧。 “这种情况一直到六十年前才有所改观。那是海外的修行者学院交流时，为表示友好，为三大学院友情绘制西方大型传送阵法，而伯阳学院便将其中一处阵法，设在了雪山深处。” “学院这样做，实在是很有先见之明！”唐梦瑶十分赞许道：“否则我们都不会有机会看到山中这些十分有研究价值的动植物。” “是这样，因为有了传送阵法，伯阳学院获得了梅里雪山的开发特批，允许师生们通过阵法，在学院已经开发安全的区域内进行教学，这才有了如此得天独厚的采集类课程场所。” 对于这段历史，现场的学生中除了夏小麦，其他人一无所知。三大学院一向封闭教学，再加上对于雪山的开发是近些年的事情，参加过雪山采集的学生并不算多，所以并不为大众所知。 祝元宁笑着继续道：“而学院在为学生清理教学用场地时，发现了许多外界没见过的动物和灵植，这些珍惜生物被学校编写成册，存放于校图书馆中，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翻看一下。” 校图书馆江辰是知道的，伯阳学院十分与时俱进，图书馆内不仅有庞大的修行类专业书籍，还有许多电子阅读资料，可以让学生通过局域网阅读，他曾经借阅过几期修行界的电子期刊，什么《修行体育周报》啦、《灵与时尚》之类的。 “而其中最为奇特的便是我们刚才所见到的生物，便是多出没于我们所在的这处山谷，那种生物被修行者们称之为‘群像碑’，此处也因此得名‘群像碑谷’。” 唐宛如好奇的伸手去触碰立在一旁的一尊尊石像：“这些都是活的吗？摸起来和石头也没什么区别啊？” “这是在妖兽界唯一一种心智能与人类媲美的生物。”祝元宁回答她的问题。 第四十八章 白须桑叶 不得不说，“群像碑”这个名字对于这些看起来仿若石料一样的生物来说，十分贴切，尤其是刚进入山洞时，洞壁两侧或坐或立神态各异的雕像，确仿若人世百态。 “陈启同学对于群像碑的推论，大抵都是正确的，这种生物的确是靠着模仿记忆或者外观来生存，而且由于他们智慧程度很高，完全可以混入人群中而不被发现，只能通过推理和辨别的方式来寻找真相。” 的确是这样，之前的他们连契约兽都无法分辨真伪，细思恐极，还好这样的生物生活在深山老林当中，如果是在文明社会里，不知道要掀起多少麻烦来。 “这种生物虽然没有攻击能力，但是其特性十分危险，不仅能够完全的模仿替代修行者，甚至如果被夺去了记忆，连修行能力等都能一并模仿。所以学院与协会商量后，一致认为应该将这种生物的活动范围限制在雪山当中。” “既然危险，为什么要让我们遇到？”关阳不解，似乎对刚才的情景还有些耿耿于怀。 “这个危险也是相对的，在足够了解这个生物习性的前提之下，完全可以作为训练手段对学生开放，对于学生的野外生存能力和团队合作意识又极大的帮助。”祝元宁解释道：“如你们所见，就算是像孙乾同学那样被夺取了记忆，依然对身体没有任何伤害，所以才说，只要将他们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危险的。” 夏小麦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学长，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祝元宁望向她。 “刚才，连契约兽都无法辨别真假，为什么孙乾的契约兽却跟在本体身边？” 祝元宁似乎也在思考少女的问题，江辰倒是再次说话了：“这个我大概猜到了。因为假的孙乾根本没有和真的孙乾见过面。” “这可能吗？” “可能。如果这些生物真的是共用记忆的话，我想……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江辰将心中的推理娓娓道来：“我们一行人走在一起，这些生物仅仅冒险劫走了胖子，一定有他们的理由。而胖子的契约兽一直跟在身边，守护灵却消失了，让我有一个猜想。” 他转头向祝元宁问道：“学长，请问群像碑是依靠‘思想’来存活的吗？” “可以这么说，修行学术界有个猜想，那就是是‘群像碑’本体并不存在，只是存活于人类的脑海当中。他们有能力对人类的大脑产生一定的影响，从而才能让大家看见他们想变成的样子。而这些数量繁多的群像碑，其实并非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个整体。确有足够证据表明，他们是共用记忆和思想的共同体。” 唐梦瑶的手还摸着身边一个石雕，祝元宁的解释有些复杂，让她觉得难以理解：“不存在？可是我的手中确确实实有触感。” “触感，难道不也是大脑活动的反应吗？”祝元宁反问道：“所以，你要如何证明手中的触感不是被对方所影响才感受到的呢？” 他们的话愈来愈绕，江辰赶紧打断他们继续深究生问题：“我想我可以理解为，他们可以共享吞噬记忆，并且一旦其他人类不相信他们的冒仿，大脑受到的影响便大幅度降低，而靠着人类思想存在的他们，也会从栩栩如生的人类模样变成缺乏活力的雕像模样。” 祝元宁点点头：“简单来说，我们不信，他们便不存在。” “所以，我的猜想是，群像碑中的某个个体，在活动时被千人纺火蛛捕获，因为这种生物收到伯阳学院限制，能力十分有限，为了拯救同伴，冒险吞噬胖子的记忆，让被捕获的同伴变成胖子的样子，吸引我们去解救。”江辰道。 夏小麦眼睛一亮：“的确，一旦这样的话就说通了，被他们抓走的孙乾根本没有和冒牌货照过面，他的契约兽也不会弄混了主人。” “那胖子守护灵呢？”唐梦瑶抓住漏洞。 “守护灵说白了也是没有实质的思想体。在无灵者的一些研究理论中，甚至有的称其只是来源于脑电波”江辰道。 祝元宁听到这里又笑了起来：“上一届也遇见过群像碑，但从没有人像你们这样刨根问底的。”摆摆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许多神奇的动植物，其原理和生存拟态只存在于猜想之中，其实也没有定论的。” 旁边的经渔似乎对他们的对话没有兴趣，只不停的盯着石雕，手指在手腕上乾坤环上来回摩擦，眼神炙热。 祝元宁看到这一幕赶紧道：“这个群像碑是严令禁止带出山谷的，上上届有个学长就偷着带出去一只群像碑，还驯养在宿舍，平时派他变成自己的样子替自己上课，被学校发现后直接开除了。” 经渔这才不情愿收回了眼睛。 夏小麦笑起来：“哪个学长啊，偷群像碑就为了不上课。” 这边众人休息的差不多时，躺在地上的胖子终于有了反应。 他轻轻哼了一声，原本翻上去的黑眼珠也回归原位，面上终于有了自然的表情，只是整个人还是呆呆愣愣的，唤他名字也不答应。 祝元宁很有经验：“别急，他记忆已经回来了，只是一时还未融合，找些白须桑叶泡水服用，巩固一下就好。” “这附近生长着白须桑叶？”江辰问。这是一种常见的灵植，但也没常见到满地跑的地步。因为主要的功能是巩固‘灵’和修行者的关系，通常受伤时候都会用到，轻伤泡水喝，重伤配比熬药，就在他们的教科书中也是记载过的。 “俗话说，毒药边往往生长着解药。”祝元宁略微蹙眉想了一会儿：“我记得从这往外北走一走就有了。” 白须桑叶的采摘并没有什么危险，于是祝元宁留下来，带着一众女生一起照顾胖子，派三个男生去寻找白须桑树。 江辰心里对关阳有所防备，不想在人少的时候有和对方独处的机会，于是好说歹说劝他一起和众人留下来“压惊”，于是只剩下他和经渔两个人拿着罗盘往北边行去。 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江辰心中有事，经渔则原本就是个闷葫芦。 祝元宁的记忆果然十分靠谱，二人往北走了约么十几分钟，一路十分顺利，并未遭遇到攻击性妖兽，便看到有几株白须桑树生长在一丛丛石榴红巾当中。 江辰便欲上前采摘，却被身边经渔拦住了。 他不解，看向对方，对方却示意他往眼前地面上看。 于是低头随着经渔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在他们前方约十米的距离，就在他们两个和那几株白须桑树之间的地面上，有一条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细线相隔。 定睛看去，从细线向上，似乎有一层透明的隔障一直延伸到天际。 “保护圈。”经渔道。 他这才想起在出发之前，章百汇对他们说过的话：“从这里往外十公里为半径的范围都受伯阳学院保护，请大家注意寻找时不要超出范围！” 他总觉得经渔过分谨慎了，从他们这里到白须桑树，不过是二十米左右距离，采摘一些桑叶再快速回来，根本花不了五分钟。就算在这期间遇见什么凶猛的妖兽，逃也是来得及的，何况还有经渔的小白呢。 他试图劝服对方，毕竟这边摘了回去找胖子是最便利的方法，如果放弃了再去别的地方找白须桑树，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经渔心中虽然依然谨慎，但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也觉得江辰的话有些道理，权衡之下二人决定速战速决。 第四十九章 神秘男子 白须桑树生长的不高，两个人伸手便能够到叶片。只是这种树能入药的部分只有新芽，于是挑选新叶的时间便长了起来。 挑着摘着……江辰感到哪里不太对劲。 身边的经渔也差不多同一时间停下了动作。 的确不对劲。 山谷中太安静了。 一路走来虽然没有遭遇到什么妖兽，但风吹的声音，树叶摩擦的声音，远处妖兽的叫声还是比比皆是。 可是此时，就仿佛头上带了一个隔音耳罩，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 没有风，甚至似乎连空气都停滞了流动。 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经渔二话不说，收起手中的白须桑叶，已经向后猛然退去，只说了一句： “跑！”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辰也不犹豫，跟着往伯阳学院的保护阵法中奔去。 可当二人下一步便要踏入阵法内时，事态急转直下。 在二人的面前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生生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是阵法。”人在此地布下阵法，提前等人到来。江辰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此时他才知道刚才经渔的谨慎是多么有前瞻性。 “也许是误闯。”经渔低声道。 他们其实都十分清楚，误闯的可能性十分小。谁会就贴着伯阳学院的保护阵外面布置阵法，还刚好就在他们要去采摘的白须桑树四周。 江辰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经渔已经将黑锤握在手中，警惕望向四周。 头顶上空，鬼车正在盘旋，焦急想下落帮助他的主人。然而他们的上方也像是四周一般，都被看不见的墙遮挡住，出不去，也进不来。 这时候，江辰才反应过来，自己连一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他突然觉得自己警惕心实在是太弱了，明明知道自己时刻处于危险之下，竟然都没有找一把称手的武器。 只能将之前从伯阳武器库中挑出来的匕首握在右手，左手掐了个初级法术诀。 只是这匕首依然没有刀刃，只光秃秃一杆刀柄，而开学时日尚短，他还未接触许多战斗技巧，此时难免心里发虚。 八尺原本在他衣服里睡觉，可从刚才开始，这家伙似乎十分不安，紧靠他们脚下阵法的边缘，俯低了身子，瞪圆了眼睛，不发一言。 江辰无心故它，背向经渔，屏息等待，将临大敌。 无论是谁在此处放置阵法，一定是有所目的。 希望求物不求命。 片刻，也没有等到有人现身……二人紧绷着的身体似乎有些麻木。 “锃——！” 猛然！尖利的破空声倏地钻进耳中，还不待反应，那声音已经贴到脑后，夹杂着说不出的气息让江辰浑身一寒。 长时间的体能和布库训练，让他的反应能力提升不少，此时大脑还没有思考，身体条件反射向下一蹲，手掌撑地，翻到一边去。 身边的经渔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已经抡起锤子，越过江辰头顶，向一个方向猛砸过去。 紧接着，掀过一阵强风，响起巨大金属碰撞声音，震得人耳鸣久久不退！ 随着经渔的动作，便看见一个泛着寒光的物件沿着击打的力量疾飞而去，眼看要没入森林。 如果没有那只，树丛中突然出现的手。 那是一只白净修长的手，如果不是在战斗，如果不是他正接住一把武器，江辰都会误以为，那是一支少女柔软的手。 然而，那手稳稳接住了由于惯性依然高速运动的物件。 这一接十分随意，就像是随手捏起一支美丽的花。 然而他握着的，却是一把布鲁。 那是一把武器，像回旋镖的形状，沿着外圈是锋利的刀刃，纤薄却寒气四溢。 想到刚才就是这个东西从自己脑后削发而过，江辰满身的冷汗。 他不是个可以任由其他人嘲弄的人，但此时有一种极强的直觉在不停告诉他： 这只手的主人很强，强到想杀死他仿佛捏死一只蚂蚁。 这种感觉十分尖锐，只扎到他脑海里，让他脑仁跟着生疼。 在他入学伯阳学院之后才知道，修行界虽然有不同的修行境界，但并非如同文学作品里那般，高境界的人一眼能看出低境界人的修为。 事实上，如果没有特殊的设备来检测‘灵’能的话，个人很难通过观察来判断别人的修为——除非像现在这样，对方不仅比自己强很多，还故意施展给自己看。 江辰他们现在所受到的，便是这种所谓“威压”的感觉，如肩抗千斤重担，虽然还站着，但是双腿不自觉微微颤抖。 经渔额头也有冷汗流下，他们都十分清楚，目前的敌人并不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可以靠一己之力战胜的。 只能求和，先问清楚对方的诉求。 “这位前辈。”江辰尽量让声音平稳：“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之前的人生，那都是生在新九州，长在红旗下，在文明社会茁壮前行，最多也就是跟社会上的混混打个群架的程度。 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无比明确感受到了生命受到威胁。 原来人在极端状态下，反倒会超乎寻常的冷静。只可惜，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如所愿，那便拖累了经渔。 想到这，不由得带着歉意的看向身边的同伴：如果能回去，无论如何都得向他坦白部分事实了吧。 如果能回去的话。 那树丛中的手捏着布鲁，带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武服，头上带着巨大的斗笠，整张脸都包括在一张黑色的面罩当中，看不清容貌。只从身材上可以推断，应该是个男性。 对方看起来十分轻松，背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武器： “真可惜。”他说，声音压得低沉。 可惜？什么意思？ 江辰和经渔不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角落里的小八正死死的盯着这个靠在树上的男人，浑身瑟瑟发抖。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抬手将武器指向他二人：“如果不是他，刚才你已经死了。” 这句话江辰听懂了，这个人指的是，如果刚才不是经渔，那么自己已经死了。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经渔听了这句话却没有反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递向江辰，只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个神秘男子，从江辰的角度看去，经渔的后背已经彻底汗湿了。 “我也没想到。”那男子又叹了一口气：“有一天，我会对两个刚入门的小辈触手。” 那人不紧不慢说着，语气似乎根本就不担心他俩会攻击或者逃走，听起来就像一只猫在玩弄两只奄奄一息的老鼠。 江辰的心已经彻底凉了下来。 夏小麦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身处危险之中，而且伯阳学院的确给了自己庇护。不然何至于刚踏出学校范围一步，立刻便迎来这样的灭顶之灾。 “为什么？”江辰还是想问。他内心抱着最后的希望，如果知道了对方的诉求，也许自己有劝服的机会。 “为什么？”那个神秘男子也反问道：“你是在假装，还是真的不知？”说罢似乎觉得好笑般摇摇头：“问你又有什么用？” 江辰左手手指背在身后，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随着他的话刚落，那神秘男子突然手指一弹，手臂粗细的布鲁如闪电飞出！ 经渔一直关注着男子的一举一动，此时飞身而起，再用锤子去砸！ 可那弯折的武器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半路生生转了个方向，直直向着江辰而来！ 对方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这是最坏的情况。 说时迟那时快，江辰左手的法诀猛然甩出，脚下发力，身子再次向身边窜去！ 一阵落雷随着他的动作噼里啪啦甩出，击打在布鲁上。 初级法术，落雷术。 这法术太弱，打在布鲁上只使得那武器些微震了震。 但就是这非常微弱的一阵，使得那飞来的寒光终是偏了一寸，擦着江辰的脖颈飞了出去。 他顾不上颈间被布鲁的风刃切开的细小伤口，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第五十章 我是弱者 刚才的那一瞬间，死亡距离他太近，现在还在后怕。 不知道祝元宁他们多久之后会感觉出不对来找他们。不过就算是他们这一个组的人都来了也不一定够眼前这个人练手。 只是对方不给他太多休息的机会，一击不成，终于重视起来，原本倚着树的身子也站直： “反应还不错。” 刚飞出去的武器在空中划了个圈又回到他手中： “只可惜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嗯？ 江辰愣了一下。 事情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难道对方不是因为“先灵者”的传言才找上自己的吗？ 他实在是不理解这些修仙界的人做事方式……自己拿了什么还给他不行吗…… 江辰脑中飞快转动着。 自己拿了对方的什么东西？那必定是十分珍惜的物件。自己身上没有来历的物件有哪些？ 可惜，这个神秘男人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眼看着对方掌中光芒大盛，磅礴的杀气喷涌而出。 几乎是一瞬，他双眼便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小说中仙人五光十色的打斗场面，没有吟唱法术没有任何先兆。 只是无尽白色光芒，刺得人条件反射的闭目，可就算闭上双眼，透过眼皮映射进来的光还是让脑海亮若白昼。 紧接着那些光芒透过身体，整个人像是被火焰灼烧，仿佛体内的灵正在一丝一丝消散掉。 甚至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招的，连这个法术叫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弱小就是弱小，对上强者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主角光环，都是骗人的。 江辰觉得，自己这就是死了。 他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胖子的桑叶带不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还有经渔挥动武器带起的呼呼风声，还有八尺说话的声音，莫非黄泉路上大家还能一起聊聊天？那自己可得好好给八尺和经渔道个歉。 在一片白光之中，他右手手背上亮起了一圈八卦图，只是这些微的变化并不明显，没有人注意。 身体上越来越烫，已经逐渐失去知觉，江辰不自觉将右手放在额头上。 浑身上下，只剩下右手一如既往的冰冷，一丝温度也没有，这个时候却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耳边嘈杂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将右手死死按在眉心，借着那一丝寒气，些微张开双眼。 模糊间，眼前出现两个带黑白帽子的人，好像还拖着红彤彤的舌头，手持镣铐向他走来。 嗯……黑白无常来接我了，奶奶。 白无常…… …… ……等等！？ 不顾浑身上下烧伤的疼痛，江辰死命撑着想看清眼前的景象。 他似乎一直遗忘了一件事情，关于他的守护灵。 果然，眼前站了两个人。 却不是他刚才模糊间看到的两个带高帽的人影，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 立刻，浑身上下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从炙热转换成战栗。 放在额头上的右手化成一根冰锥，刺骨的严寒一下子穿透他的脑海。 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睁开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原本躺在地上的姿势，十分诡异的直挺挺站起来。 眼前的白光也逐渐消散开去。 他瞪大眼睛，向前望着。 还是山谷之中，他不知何时躺在地上，刚才耳中所听见的一切并不是幻觉，身边的经渔的确还在战斗。 只是哪里有那一对穿着黑白衣服的人影。 经渔的样子十分奇怪，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空气，不停朝着某处挥舞手中的锤子，仿佛在攻击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而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站着那个神秘的男人……和八尺？ 他们似乎在说些什么，不知怎的，那个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令人感到可怕的威压，反倒看起来站得有些勉强。 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茫然，他想开口喊八尺，问问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却发不出声音来。 江辰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向着那个男人走。 神秘男人和八尺也发现了他的接近。男人原本玩味的眼神定格在他身上时，变得警惕而茫然起来： “你是谁？” 江辰疑惑，这是在问自己吗？ 八尺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十分陌生，脊背弓起，浑身毛发炸开，向后慢慢退步。 他的手不受控制动了起来。 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右手向前一推。 可那原本强大无比的男子却似乎完全反应不过来一般，硬生生用胸口接了他一掌。 瞬间，男子身体里猛有一股半透明的人形烟雾，被他一掌震飞了出去！可仅仅一息，又倏地钻回到男子身体当中！ 男子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在地上，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顿下去。 而随着他的萎靡，耳中的声音突然繁杂起来。 就好像一个人突然摘下了隔音耳塞，又像是一个潜水的人突然浮出水面。 风吟声、兽鸣声、鸟叫声、树叶喧闹声纷纷入耳。 身边的经渔逐渐停止了动作，神色开始恢复清明和茫然。 江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抽出那把没有刀刃的匕首，向着男子胸口刺去。 “吼！”此时，一声强烈的兽吼响起！ 眼睛木木然地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却意外地发现，是八尺。 八尺站在那个神秘男子身后几步远，见他的动作，竟然飞扑到男子身前！ 江辰脑中一下子清明。 他全都明白了。 眼看那看不见的刀刃就要刺进八尺的身体。 也不知怎的，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一刀刺下去，一定会刺入八尺的身体！可是身体依然不受控制，只拼尽全力想喊出声： “住手！” 无数飞鸟向天空掠去。 随着声音响起，他感觉到自己像是刚通电的机器部件，从手掌开始传来的电流感，慢慢的恢复了感官。 不自主的大口呼吸，只觉得刚才的一掌好似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心脏疯狂跳动，就要从胸腔窜出来。 江辰低着头，不让面前的男子看见自己的神色。 刚才无论是什么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都震慑了面前的男子，让他不敢出手。他不敢对视，只怕对方发现自己已经再次弱小不堪。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掌，此时却两股颤颤，腿软的就要站不住。 他咬牙硬撑。 远处的经渔已经恢复了清明，锤子杵在地上，用手紧紧地握着，支撑着身体。刚才他无意识的肆意使用灵力，在没有损伤敌人分毫的情况之下却损耗过度，这会儿终于清醒过来，双眼却落在江辰身上。 更准确的说，是落在江辰右手上。 在那里，有一个隐约的八卦形状正在逐渐失去光芒。 江辰的匕首停在半空中，小八挡在男子面前，所有人的僵持在原地，谁也不敢轻易动作。 因为不敢对视，江辰没有发现面前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好！”经渔的突然大喊。 江辰猛地抬头，却来不及了。 离他不过两个臂展距离的男人，猛地抓起地上的八尺，向着江辰手中的匕首推了过来！ 他已经精疲力竭，虽然想收手，却还是慢了一步。 眼看那只小猫的胸口绽开一捧血花！ 明明看不见刀刃，却依然让八尺的四肢无力耸拉下来。 “当啷！” 匕首和八尺一起软塌塌落在地上。 不知怎的，胸口里一直憋闷的一丛火焰终于压不住，在胸腔里炸裂开来。 江辰只觉得耳中一阵嗡鸣，身体里残余不多的‘灵’已经不足够释放任何法术，毫不犹豫将所有力气集中在拳头上，红着眼睛，向面前的男人砸去！ 只是，最终所有力气空打在空气里。 面前的男人，就那么消失了。 第五十一章 谁都不信 江辰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全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 太过用力的呼吸使得他胸腔越来越疼。 八尺软绵绵在地上躺着，眼睛闭得紧紧的，一动也不动，没了平时作威作福的活泼样子。 江辰把它抱起，像往常一样装进衣服里。 小家伙的生命比他想象的顽强，身体温暖，一颗心脏隔着衣服扑通扑通快速跳动。 不由自主呼出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战斗。 准确来说，这根本称不上战斗，完全就是单方面被碾压，如果不是刚才仿若鬼上身般的情况，这会儿他必定已经一命呜呼了。 与他曾经设想的完全不同。事实证明，人在遭遇挫折之前总是过分天真：他不仅完全算不上一个战斗力，甚至连一只跟随自己的妖兽都保护不了。 江辰陷入了极深的负面情绪中。 心中仿佛有一个黑暗的无底旋涡，将所有的光明不停吞噬。 有个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叫嚣着，弱者，你是弱者。 他麻木听着，是啊，我是弱者。 眼神越来越灰暗，就像未来的路，明明灭灭看不清楚。 这时，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将他拉回现实。 感受从肩膀持续却坚定注入的暖流，似乎驱散了心底的丝丝冷意。 江辰有些迟钝，缓缓回头看。 是经渔正盯着他的眼睛。 实际上，对方的身体状况未必比自己强，却依然不留余力将‘灵’灌输给自己。 这个从来不哭不笑不怎么言语的家伙，这时候似乎十分想安慰他，努力将嘴角弯曲出弧度。 他相信经渔一定有许多疑惑，只是对方此时什么都没问，只用目光坚定的盯着他的双眼： “先回去。” 没说安慰的话语，没追求多余的问题。 语气中没有责备，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确是十分感激这个伙伴，也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他人的累赘，于是强撑着站起来，抱着怀中的小八，与经渔一同向来的方向蹒跚行去。 与来的时候一般，二人都不言语。 可他们无比清楚，这次再回去，很多事情都不同了。 一路走着，走着，他逐渐冷静下来。 虽然毫无准备的第一次战斗，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刺激，但他不是个得过且过的人，更不愿意糊里糊涂，咬紧了牙不让神经崩掉， 开始努力分析今天所遇见的一切。 首先，第一个问题，埋伏他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可以说，有了答案，但又没有答案。 线索有二：首先，八尺在自己和对方战斗时选择保护对方。第二：对方声称自己拿了他的东西。 他身上来源未知的东西只有两件：匕首、乾坤环。 结合两条线索，对方应该是来拿自己的乾坤环。而且与八尺有着不浅的关系，起码比自己和八尺更亲密。 答案呼之欲出：这个神秘的黑衣人，应该是八尺的主人。 但是，八尺的主人究竟是谁？ 他曾经以为，这个人应该早已经去世了。他想起乾坤环里的那具骸骨，思绪更为飘忽。 刚遇见八尺时，他试图向八尺解释它的主人已经去世，但是那小家伙却十分不以为然，莫非…… 头割裂般疼痛，江辰揉了揉太阳穴。 先放下八尺主人身份的问题不谈，第二个问题： 这个黑衣人为什么要拿回自己的乾坤环？ 从刚才和那个黑衣男子的接触和对话过程中，可以感受得到，对方起码是比自己强许多的修士，断不会单纯为了一个空间法器布置出这样复杂的局面。 除非……这个空间法器中还有些让他念念不忘的东西。 只是，经过自己的检查，那里面除了小八之外，可以称得上是空空如也了。 莫非是……要拿回那具骸骨？可这没道理啊…… 这个问题也走到了死路，他决定等回到安全的地方，一定要再次好好探寻一下乾坤环。 其实这些问题想要解决也不是很难，只要八尺醒过来，一问总归能有线索。 只是……感受着怀里动物微弱的呼吸，希望这个小家伙最后能没事。 毕竟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自己对八尺还是产生了感情。在今天的事情中，它也没有伤害自己，只是挡在了主人面前。自己不了解对方和黑衣人之间的故事，对于它的选择没有什么好置喙的。 还有不知道多少个问题纠结在江辰的脑海里，只是他总是不能静下心来思考，往往集中精力后脑中便一片空白。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回到胖子他们所在的地方。 却发现留在那照顾胖子的只剩下夏小麦和祝元宁两个人，关阳和唐梦瑶不知去了哪里。 祝元宁远远便看见他二人，于是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虽说经历了一次战斗，但两个人都只有些细小的伤口，只是衣衫比较凌乱。 直到走近了，祝夏二人才发现他俩状况的不对劲。 这两个人看起来太疲惫了，甚至走路的姿势都像是双腿灌满了铅，见到他们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点点头，神色凝重。 “发生什么了？”夏小麦忙让出一块干净的石头，让二人坐下休息，紧跟着问道。 江辰和经渔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祝元宁也跟着道：“是遇见了什么危险妖兽了吗？应该不太可能，学院将中高阶妖兽都驱逐了……” 经渔低头不语，默默从乾坤环里掏出一小把白须桑叶递给祝元宁：“先叫醒他。” 见他二人不说，祝元宁也不好追问，用水壶泡了些叶子，念了句不知什么口诀，原本透明的水片刻便成了绿油油的颜色，似乎连液体也凝固起来。 夏小麦扶着胖子，一点点给他喂下，之后静静坐在一边等他醒过来。 “其他人呢？”一直沉默的江辰开口了。 “他们说想采些任务之外的草药，给小组加分，便一起去找了。”夏小麦解释说。 江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了一句：“是谁提出来要去采草药的？” 这话问的奇怪，夏小麦和祝元宁都抬头看向他，两个人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是祝元宁说道：“这个……我也没太注意，好像是聊着聊着就说到了。” 夏小麦也跟着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这边坐着休息了片刻，胖子终于有了反应，哼哼唧唧醒了过来，一脸茫然喊着浑身酸疼。 一会儿又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于是夏小麦又一一给他讲了起来。 胖子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忘不了插科打诨：“啥？？小麦姐，你可别吓唬我，照你这么说，那我不是被你们看光了！谁为我负责啊！” 夏小麦笑起来，只道：“那又不是真的你！再说了，大老爷们一个还在乎这个？” 只是少女的嘴里虽然有一搭没一搭和胖子开着玩笑，眼睛却是时不时往江辰这边瞟。 也不知怎的，江辰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烦闷，觉得自己休息的也差不多了，起身摆摆手：“我有事，要回去向章老师汇报一下。” 夏小麦的眼神愈发担心。 经渔起身想跟他一起，也被他拒绝了。祝元宁这次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现在，谁也信不过。 江辰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将事情原原本本分析一下。 他发现身边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原本不被他太在意，只是经过这么一次后，再想起却只觉得不寒而栗，一定要分清身边这些到底是人是鬼。 比起身边的同学，他更相信伯阳学院的老师。 今天的神秘黑衣男子，明显不敢在伯阳学院的庇佑范围内下手，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伯阳学院中教职工的可信度。 起码，比身边这些看似团结友爱的同学值得信任得多。 怀里抱着小八，这次有了休息，江辰走的有些急。 回到学校的传送阵法前，果然看见章百汇。 他正躺在一个小筏子上，斗笠横盖住眼睛，嘴里叼着根稻草，在溪水中飘飘荡荡。而他的手垂到冰凉的水中，广袖在溪水上漂浮。 “有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正巧看到他突然惊喜的叫出声，像个孩子一样咕噜坐起来，随即一把将在水中晃荡的袖子扬起，手中抓着一条肥鱼。 筏子随着他的动作在水中摇晃了几下，差点就翻了。 不知怎的，江辰看见这人的一瞬间，内心终于平静下来。 第五十二章 陌生女人 他将八尺抱在手里，站在小溪边上，轻声唤了一声： “老师。” 章百汇乐颠颠举着手里的鱼，满脸笑容看向他。 “您能帮我看看我的契约兽吗？”江辰小心翼翼将捧着的手向着章百汇伸去，手中的小猫身体柔软，似乎顺着指缝就会掉在地上。 他心中十分担心八尺，来不及解释来龙去脉，第一句便是所求。 章百汇将手中的鱼随意往岸上一丢，便摔进一个有些发霉的竹编篓子里，碰撞引得几只鱼噼里啪啦的甩起尾巴。 满意点点头，不紧不慢将在溪水中湿透的袖子在手中拧干，滴滴答答的水珠在木筏上四溅开来。 江辰不催他，只是又将手往前递了递。 章百汇这才两步并做一步跳上岸，拍拍手道：“给我看看。” 深深呼出一口气，心稍微放了下来。 缠长草药灵植的修行者，通常都是通些医理的，伯阳学院的老师想必不会错。 将八尺放在掌中左捏捏，右摸摸，章百汇似乎十分随意的看了两眼，便冲江辰摆手：“放心吧，死不了。” 原本以为章百汇会问一些为什么受伤之类的问题，毕竟是在他的课堂时间发生的事情，谁知对方二话不说，只拎着八尺的后颈，就往山坡上走。 江辰见状，连忙跟在他身后。 章百汇惊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江辰停住脚步，眼睛却盯着章百汇手中的小八。 “哎……”章百汇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要给他治伤是吧，那总得送到我住的地方去啊！” 见江辰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耐心道：“你在这等，有什么话，放学后再说。” 虽然担心，但还是停留在了原地，找了个空地坐下来，看着章百汇三两步又消失在群山树影之中。 低头看着地上的草叶，江辰不发一言。 不知这样等了多久，渐渐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来是到了下课时间，各组的同学都开始陆续回到集合点。 太阳已经西斜，山影挡住了昏暗的晚霞，也挡住了太阳最后的温度。 他站起身，将外套拉链向上拉了拉。 章百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坐在一棵老树下，也没和他说话，默默看着远方山头卷舒的云彩。 江辰也跟着看了过去，思绪渐渐飞远，突然之间，精神中某跟紧绷的弦松弛下来，终于疲惫不堪。 祝元宁带着小队中的其他五个人也回来了，就站在他身边，唐梦瑶叽叽喳喳炫耀着采摘的成果，胖子脸色有些发白，但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错。 似乎夏小麦他们没有与其他人提起他和经渔回来时候的不对劲，也没人和他搭话闲聊，他正好得了个清净。 接下来是每组的高年级带队者，按照回来的先后顺序向章百汇汇报各个队伍的成绩。 成绩最好的队伍居然是眼镜男和兜帽男那一组，他们也遇见了随机任务，加分颇多。只是不知怎的，他们的队伍内部似乎也弥漫着奇妙的情绪，如果仔细看的话，成员之间明显形成了小团体，兜帽男孤零零站在一边。 有点像现在的江辰，明明站在人群中，却又像是和其他人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第二名就是江辰他们的小组，另外祝元宁特别汇报了遭遇群像碑的事情： “除了以上采摘的灵植外，本小组遇到随机群像碑任务，组员团结一致完美解决了问题。”他如是说。 祝元宁撒了谎，明明对于关阳的身份，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任何办法，是因为祝元宁放水，最后才结束。 只是江辰真的无比疲惫，甚至连眼皮都不想抬起来，双眼依然没有焦距望着地上的草尖，耳畔隐约间传来夏小麦和祝元宁小声的说话声。 嗡嗡嗡，宛若夏夜蝉鸣，听不懂也懒得听。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三两两在分类战利品。 这时他才发现，经渔就站在他身边，也不知这人这样等待了多久了。 见他看过来，对方道：“去食堂？”语气一如既往的漠然。 江辰摇摇头：“你先吧，我还有事情。” 对方并不答话，只是转身走开了，逆着黯淡的光，只看到一个剪影，消失在传送阵当中。 很快星稀夜落，寒鸦渡月。 江辰面前站着章百汇。 “你不甘心。”这个神秘的草药老师，第一句却是没头没脑。 江辰并不与他对视，只是点点头。 “为何？”对方讲学生们采摘的草药用绳子扎成一捆一捆，又逐个放入扁担一段的筐中。 那筐就仿佛是无底洞一般，他不停的向里放着，就是不见满。 江辰想了想，叹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 “老师。”他说： “我不想死。” 章百汇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哈哈笑了起来：“不想死啊……”手中不停抖着还没全干的衣袖： “那就好好活。” “怎么好好活？”江辰问。 他是真心在问。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生命受到的威胁。他不想躲藏，不想逃避，不想心中忽上忽下的悬着，不想走到什么地方都如临大敌，不想无法相信身边的人。 章百汇似乎是仔细思考他的问题。 本以为老师的答案可以让他安心下来，或者给他指出一条明路。谁知章百汇越想表情越是纠结，最后眉头都紧紧拧了起来： “可难倒为师我了。”他像个考试坐不出题的孩子，甚至都开始揪自己的头发。 江辰不语，只是原本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又落在草叶上。 草叶渺小，柔弱，露珠也能将它压弯了腰，最微末的虫蚁也能噬咬它。 然而，无论被多巨型的猛兽践踏，它都能活。 自己是草吗？ “嘿！”章百汇拍了拍脑袋：“陈同学！” 他轻声应了。 “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吗？”对方似乎并没有放弃：“明天晚上，你来找我，我给你答案。” …… 第一次，江辰逃课了。 当天晚上原本是张学舟的《中古符咒实操课程》，其他同学在食堂吃过饭之后便直接赶向教室，他却一个人像宿舍的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来，此时不想再见到任何人，他需要把自己丢到床上，一个人思考许多事情。 离开伯阳学院的时候，神荼和郁垒默默看着他，并没有阻拦。 十三中的修行社宿舍区原本就偏僻，此时无人回来，没有灯火亮起，一片漆黑。 毫无疑问，经渔不会因为遭遇了任何事而放弃上课，这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原本的假山庭院此时在夜色中只剩下随风摇曳的黑影，宛如鬼魅，青石板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和着夏末的蝉鸣。 他低头走着，影子不停被拉长又重新生长，直到他的影子重合在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上。 顺着影子看去，他看到一双牛津鞋。 那是一双粗跟的绑带牛津鞋，穿在一双女人的脚上。 那是一双包裹在黑色连裤袜中的双足，延伸向上是纤细的小腿。 江辰没抬头，影子向左侧移动了两步。 眼前的牛津鞋也像右侧移动了两步，正挡在他面前。 这才勉强抬起头来看去。 那是他宿舍门口的路灯下，几个飞蛾莽莽撞撞晃动的影子，和一个女人。 那是一名金色头发的女人，穿着熨帖平整剪裁合身的职业西装套裙，里面的衬衫每一颗扣子的系的整整齐齐。 她的眼睛是蓝灰色的，像是阴雨时的天空，隐藏在一副眼镜背后。 女人手中举着手机，看向他。 他无精打采站着，懒得说话。 “请问。”对面的女人开口了，是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是江辰吗？” 第五十三章 擅自登门 原本没精打采的江辰听到这话，终于警惕起来。 她叫我江辰？ 到了伯阳学院之后，江辰没有继续佩戴夏小麦给他的那个障眼法符咒，照理来说自己应该还是陈启的样子才对。 对方看他没有答话，又问了一句：“请问，是江辰同学吧。” 虽然说是请问，但却是肯定句的语气。 江辰不答反问：“请问您是？” 金发女子并不逃避这个问题，而是干干脆脆回答道：“夏洛特·伯德，你可以叫我夏洛特。” 顿了顿，见对方似乎没有反应，加了一句：“或者，你可能对我另外一个名字比较熟悉？” 对方将手中手机晃了晃，“我是守书人。” 这却完全出乎了江辰的意料之外。就在前几天，“人间事件”的群里还因为守书人的失踪炸开了锅，纷纷想尽办法得知他的具体情况，可对方就这么随随便便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且，他没想到，这个守书人居然是一名女性。 只是他面上却不显，只依旧木着表情：“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虽然他心中有很多疑惑，也有许多问题想问对方，只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还在伯阳学院的范围之内。 江辰还没有忘记上次自己住的院子里被人放了监视的法术，那个罪魁祸首至今都没有找到是谁。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又又经历了一次死亡的威胁。 恐怕不知道在这个学校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就是江辰。 他有些后悔，自己在网络上注册聊天软件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耿直，直接用了真名作名字，如若不然，怎么会导致现在的状况。 对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江辰打断：“不过我班级里倒是有一个叫做江辰的同学，但是现在大家都在上课，你可以去那边等。” 他伸手指了指远方一个路口，那是学生们下课都会路过的地方。 金发女子沉默下来，只是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却用审视的眼神不住打量着他，似乎并没有相信他所说的话。 “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麻烦借过一下，我要回去休息了。”江辰不再看对面这个人，迈开步子继续往宿舍走。 夏洛特这次没有再阻拦他，只是也没有按照他指向的方向动作，只是回头沉默看向他越走越远的背影。 不能怪江辰宛若惊弓之鸟，实在是他今天没有精力再去应付意外事件了。 但此时，他的内心却是震惊不已。 为什么守书人回来找他？ 不，重要的问题是，守书人是如何找到他的？而对于他的事情，对方究竟了解了多少？ 没走多久，便回到了宿舍中。经渔在宿舍四周都安放了一些防护性的阵法，相对其他地方来讲还是安全的。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房间里坐在床上，第一件事便是掏出手机。 宿舍中的黑暗让远处的路灯光线无比明显，他抬眼望去，远处路灯下似乎那女人还没有走，隐约的身影似乎是朝向他这边的方向。 这几日每天都十分充实，一早就起床与经渔晨练，然后每日上课到晚上七点，回到宿舍基本上都将近八点了，再写写作业，做做复习和练习，便要睡觉了。所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什么精力去看“人间事件”群中所发生的事情。 而现在，却恰恰是他这些天来最空闲的时候，四周寂静无人，在黑漆漆的宿舍里，手机屏幕刺眼的光芒亮起。 他点开了聊天软件。 人间事件聊天群的消息数目果不其然刷着“99+”，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事情。 不过重点不再这里，他盯着守书人的对话框。 因为个人习惯问题，江辰没有开放这个聊天软件的通知提醒功能，都是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才上去看一眼，这时才发现，守书人之前已经给他发送了许多未读消息。 默默点开。 五天前： “江辰，抱歉之前突然下线。” “因为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现在已经确认完毕了。” “上次你发给我的古文字，已经辨别出大半。” “有些问题我想当面和你谈一下。” “有空麻烦回复我，谢谢。” 三天前： “我到九州了。” “之前没收到你的回复，有些担心。” “我必须要和你见一面，希望你能回复我。” 昨天： “抱歉，因为没收到回复，我擅自做了决定。” “希望你不要生气。” “另外也希望你能理解，我没有恶意。” …… 江辰看着这些聊天记录，这都什么跟什么，总感觉守书人的语气有些不对，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他说，却又不方面在网络上明说。 有几个点让他十分在意，一个是关于古文字辨认。江辰其实将这件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对方提出来才又想起，之前在群中探讨一个话题时候，自己曾经将乾坤环上雕刻的文字拍照给守书人看。 另外一个便是，对方说了擅自做的决定，那是什么？是来找我的决定吗？ 想到过去群中聊天的记录，守书人似乎总是有能力查询到一些十分生僻的资料，似乎这个人的工作能让她接触到庞大的信息系统。 另一方面，对方可以在自己完全没有告知个人信息的前提下找到自己。 将这些结合在一起思考，他脑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头绪，却又抓不住。 江辰打开手机记事本，写下目前存疑的一些点。 1、神秘黑衣人的身份（八尺主人？） 2、圆光咒术的主人（胖子？） 3、兜帽男的身份 4、关阳的秘密 5、守书人的目的 点点头，比较关键的点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不过这些每一点都不是靠他自己一个思考就能得出答案的，最起码，他需要可以信任的朋友。 于是他又加了一点： 7、可以信任的人 而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 将杂念摒除，深深吸了两口气，重新恢复了心中的清明。 也不知怎么，看见守书人之后，似乎事情的重心终于有所偏移，原本压在心头的沉重感都消散了一些。 可能这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吧……江辰苦笑。 再次将画面切换到聊天软件中，打开守书人的界面，总感觉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终打了一串省略号。 江辰：…… 很快，对方便有了回复。 守书人：刚才我见到的，就是你。 江辰：是。 守书人：为什么不能当面说话？ 江辰：说来话长。 守书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谈，当面谈。 江辰：……对你重要还是对我重要？ 守书人：总之，我不会伤害到你，请你相信我 江辰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对方这句话，毕竟直接找上门来的行为还是让他心中颇有微词。另外一方面，他却的确是打算找个机会和夏洛特好好谈谈，他是一个喜欢将状况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该有的方式。 江辰：不要到学校中找我，也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守书人：……知道了。 守书人：那你愿意和我见面吗？ 江辰：周六见面，具体地点我提前告知你。 守书人：好的。 紧接着，对方的头像便灰了下来。 江辰再次抬起头去向窗外看，原本站在路灯下的身影却是不见了。 夏洛特的行为他暂时搁置在一边，毕竟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都不清楚，自己再怎么猜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随手又点开了“人间事件”的聊天群。 群里正火热的聊着天。 正好看见那个叫做沉小少的网友发言，内容却并不是很日常： 沉小少：我终于被放出来了！！！！！ 第五十四章 背锅少侠 这句话说得很奇怪，什么叫终于出来了。 群里的其他人看见他也表达了十分的热情： 阿瑟加德王子：老沉你终于出现了！ 伏特加配苹果：我们差点就以为你和群主一起失踪了！ Azone：到底哪里去了？该不是大保健被拘留了吧！ 沉小少：嗨，别提了，还真是进局子了。 阿瑟加德王子：？？？ 沉小少：先不说这个，阿守回来了吗？ 阿瑟加德王子：前天回来啦！ 守书人：抱歉，之前让大家担心了。 沉小少：哇！！！阿守！！！ 守书人：之前有工作上的事情，一段时间没空看群，没想到你们这么关心我。 屏幕前的江辰看着这些人一如既往地对话，心里的感觉会很奇怪，不知道这些人如果知道守书人直接打着飞机来找他了会是什么感想？而且守书人说了谎，明明五天之前还给自己发了私密聊天。 阿瑟加德王子：回来就好！ Azone：阿守到底是做什么的？我还专门请了专业调查员帮忙，都没有查到你的个人信息！ 守书人：哈哈，只是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查起来不方便吧。 红魔鬼：我发现你们差别对待啊，小江同志不也好几天没冒泡了，怎么没人担心下他？ 沉小少：他本来也不怎么说话嘛，总暗搓搓的暗中观察。 阿瑟加德王子：阿守以前天天都在的，突然消失了才让人觉得担心！ 阿瑟加德王子：而且江同学长在红旗下，生在春风里，我还有他手机号码呢，不担心不担心！ 的确，之前社团活动时候江辰曾经给社长打过电话，没想到对方居然给保存了起来，顺便加了他的微信，经常群发个祝福短信什么给他，还给他朋友圈挨个点赞什么的…… 江辰：……我还在群里呢！ 沉小少：咳咳，刚才我妹妹玩我手机呢，她刚才说什么了？ 守书人：总之让大家担心了，以后长时间不在我会提前打招呼的。 阿瑟加德王子：那个小少，刚才你说什么？什么叫终于出来了？ 沉小少：别提了，太惨了，要阿守亲亲抱抱举高高安慰一下。 守书人：…… 伏特加配苹果：群主，禁言他！ 沉小少：别别别，我讲还不行吗！ 沉小少：之前不是说联系阿守吗，我就拜托我一个在海外的黑客网友帮忙查下IP地址什么的，结果还没查出来这人就消失了。 Azone：被网警抓起来了？ 沉小少：对！就是这B！不知道自己调查到什么，被国安局找上门了！然后就把我和他的聊天记录给供出来，让我背锅！ 红魔鬼：你就吹吧，国安局那是米国的部门。 沉小少：真的啊，我一放出来就找那货问情况，他就承认了，说坦白从宽什么的。 阿瑟加德王子：啥？你是在国内对吧。 沉小少：是啊……找我的是国内的条子。 Azone：你的意思是，你朋友不小心黑到敏感信息，被米国条子找上门，就说是你让他查的，然后你在国内也被抓了？ 沉小少：对！别提了！他们找不到我就找我爸，我爸知道之后都要气死了！我都怀疑一会儿我到家要被打死！ 红魔鬼：你以为什么案件都能跨国处理啊，净瞎几儿吹。 Azone：而且他们为什么找不到你？莫非…… 伏特加配苹果：他们抓你都问什么了？ 沉小少：说来也奇怪，什么也没问，就是关了我两天就给放出来了，我那朋友也同一天放出来的！ 沉小少：不信就算了，阿守，你得安慰我！ 守书人：我也不信。 阿瑟加德王子：反正阿守回来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吧。你快禁言他一天以示安慰。 系统提示“沉小少被管理员禁言24小时” 江辰沉默了。 其实他能感觉得出来，群里的几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一些猜测，但谁也没有说破。如果他所料没错的话，夏洛特的身份很有可能比较特殊，就连查询一下都会陷入麻烦当中。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呢？ 他回顾了一下夏洛特在网络上消失的最后一次对话，那时候他们正好聊到了“猎魔人”的话题。 毫无头绪，但无论怎么说，对方找到他一定是和修仙界有关系的问题。 他觉得过去的自己行事过于草率，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比如乾坤环上的文字，万一是书写着修行界的历史或是一些法术等内容，再加上自己问过守书人的问题，如果对方身份真的十分官方和特殊的话，那么带来的就只可能是麻烦。 不行，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跟对方见上一面，在事情还没有闹大之前，争取尽量解决掉。 头大，一个头两个大。 他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宿舍静的吓人，没有熟悉的经渔翻书声音和小八的呼噜声，总觉得有点冷清。 正想到这，随着“啪”的一声，院子里的灯亮了起来。 看了看床上的挂钟，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晚课的时间。 经渔从外面往里走，却没有进到房间之中，先去了卫生间冲凉。 听着哗哗的水流声，江辰心中却是千回百转。 经过白天的事情，想必这个舍友已经知道自己有某些秘密。 自己要坦白吗？ 不过神秘男子只是说自己拿了他的东西，如果单单讲一下乾坤环的来龙去脉他也能理解吧。 不过……上次的圆光咒术…… 想起在战斗时对方为自己挡下飞来的布鲁，并且在他心灰意冷时候给予的安慰。 过去的自己毫无防备之心，而对方和这样的自己朝夕相处，如果真想害自己的话，下手的机会早就不知道有多少。 江辰的思考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需要伙伴，他要赌一把。 他选择相信对方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简单和善意。 拿出手机，将记事本上的第七点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 对于夏小麦，他是只能选择坦白，但是面对经渔，他却是自愿坦白自己心中的一切。 想到此处，突然觉得放松下来。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沉浸在无法信任的孤独感当中，想用自己的一己之力来抵御所有的危险，那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无力。 经渔换了一件印着轻松熊的嫩黄色睡衣，一边胡乱擦着头上的水一边走出来，看见他躺在床上装死毫不意外： “你逃课。” 江辰突然就笑了，真心实意的笑出声来。 你看，不管是经历了什么，这个人最在意的居然是自己没有去上课，对于这样的一个家伙，自己实在是怀疑不起来。 对方的一句话，一下子把他从思维的死胡同拉回到校园生活中。 是啊，无论多么复杂，自己和对方只不过是高中生而已啊……于是笑着道： “白天我吓坏了，实在打不起精神上课。” 他主动提起白天的事情，突然一种极其强烈的倾诉欲望向外涌出，想对着面前这个人，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全盘托出。 只是经渔的重点似乎和他不在一处，依然说着逃课的事情： “胖子帮你请假了。” 江辰一愣，心里一暖：“没想到这厮还挺仗义！” “嗯。”经渔点点头，似乎是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 “他，当着同学，跟老师说，你拉肚子，脱肛了。” 当下，他只感到一口老血涌上胸口：“娘的，让死胖子给我等着！” 经渔似乎是不解：“怎么了？” 江辰：“……” 深呼一口气，他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示意经渔在桌子前面坐下，正色道： “关于白天所遭遇的事情，我很抱歉。” 对方低头想了片刻，又问了一句：“为什么道歉？” “嗯……”江辰想了想：“说起来比较复杂，我有许多事情需要向你坦白。” 经渔并不惊讶，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认真的神色看向他。 第五十五章 她的身份 这是一夜长谈。 江辰一直在讲，而经渔只是安静地听，不时点点头。 原本以为很简单的情况说明，却因为强烈的倾诉欲望，最终将自己的想法和疑问也一并托出。 等到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万籁俱静。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有些忐忑等待对方的反应。 室内只开着昏暗的床灯，经渔似乎在低头思考，表情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沉默许久，对方终于抬起头来。 “谢谢。” 经渔说话很慢，江辰耐心等待他酝酿着字句。 “可以想象，你对我说这些，面临的风险。”似乎是斟酌着表达方式，一字一句语速缓慢。 “谢谢信任。我会保密。” 没有评价和感情波动，只给了江辰一个承诺。紧接着下一句： “我愿意帮你。” 这是第二个。 接下来便再次沉默下来，没有对“先灵者”身份的感叹，没有对他所面临危险的犹疑，仅仅是思考了一会儿，便给出了两句简短，但无比肯定的承诺。 江辰突然感觉自己刚才的那些话都灌进了一个树洞，心中满足但又有些空落落。 “谢谢。”他也说道，发自内心的表达着感谢。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干坐着，有点尴尬。 “先休息吧。”他甩开这些莫须有的情绪，提议道。 接着便一如往常般熄了灯。 经渔身上有一些他欠缺的东西，比如对方可以在经过危险之后，一如往常去上课；可以在听到出乎意料的事情后，依然冷静淡然的表述自己的观点。 江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有些难以入睡。 经渔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声都没有，甚至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就此消失了。 “江辰。”寂静中，经渔的声音突然想起，很轻，但是与以往的语气有些不同。 听习惯了陈启的名字，突然听到自己的本名，心中下意识咯噔了一声，但还是答应了。 “我有私心。”黑暗中经渔的语气似乎有了情感的起伏，听起来仿若下了些决心才说出的这番话，语气中罕见的包含了一丝愧疚。 江辰不语，等待下文。 “关于‘先灵者’，我有私心。”对方这样补充道：“我的家族，已经没落。复兴的希望，在我身上。” 这是对方第一次提到自己的事情，江辰安安静静听着。 无论是之前的夏小麦，还是淡漠如经渔，面对“先灵者”的传说，都没有办法毫不动摇。但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欲望，才让江辰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 随着讲述，经渔的语速越来越快，话语愈发流畅，好像隐藏在黑暗之中后，压抑在对方内心之中的本我渐渐显出端倪。 听着对方的声音，仿佛自己成为了那个背负着家族重担的孩子，在那个空气稀薄的高原中成长，与深草淡云为伴，同花鸟虫兽膝谈。 自从懂事起便不停被长辈们灌输着沉重的责任，原本应该单纯快乐的童年充斥着常人无法坚持的勤奋和努力。这是一个自身存在被抹杀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机会选择，只能被寄托往前推行。 “他们说，这是我的命。”江辰最后记得的，是经渔的这句话，那时候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而他终于在复杂的心情中沉沉睡去。 …… 感觉才刚入睡，整个人便觉得天摇地动。 睡眠不足导致的头痛让他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眼前的却是经渔面无表情的脸。 而与此同时，手机闹钟同一时间响起，早晨六点了。 “晨练。”依然是毫无感情的语气。 江辰甚至都怀疑昨晚的彻夜长谈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不是说彻夜卧谈和贪睡迟到是青春必备的组成部分吗？为什么自己的青春只有一半？？ 最后依然在对方的暴力催促下选择了合作。 他经渔就是一根藤上一朵花，晨练风吹雨打都不怕。 …… 这一天是周六，按照学校的课程安排，就算是周末，依然有半天的科学类课程和铁打不动的炼体课，故而每周六、日的下午便成了修行生们唯一的自由休息时间。 而江辰便将与夏洛特的见面时间安排在了这天下午。 见面地点的选择，他犹豫了许久，最后选择了之前与夏小麦去过的落幕咖啡厅。 考虑到安全的问题，这次见面并没有对夏小麦与经渔隐瞒，他认为是时候三个人也坐在一起好好商量一下之后的安排，索性将另外二人也约到了咖啡厅。 下午差十分钟两点的时候，江辰已经坐在落幕咖啡角落的卡座上等候了。 经渔和夏小麦两个人坐在稍远一点的靠窗秋千椅那边，隐约说着什么话，江辰没有故意去听。也是这次他才知道，这家落幕咖啡厅是夏家的产业，作为修仙界颇有名气的夏家，他积极且隐秘的融入了“无灵界”，甚至一些经商项目做得风生水起。 夏洛特十分准时，在约定时间前五分钟出现在了江辰面前。 这个人的外形条件十分惹眼，西方人特有的深邃五官和明亮的淡金色头发让其他顾客频频向他们望过来。 看着对方让人过目不忘的精致面庞，江辰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交谈的地方。 他先开口了，因为还带着对于对方调查自己隐私的微词，语气算不上十分友善：“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谈起？” 经过了一系列事情之后，他的性格也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原本只是隐隐的控制欲呼之欲出，他十分努力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夏洛特似乎是有备而来：“不如，就从我们上次没聊完的话题说起吧。” “猎灵者？”江辰思忖了片刻问道，却摇摇头：“我想，不如先从你说起吧。” “我？”夏洛特似乎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懂了：“的确，我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江辰的错觉，在对话的过程当中，对方似乎急于验证某些事情，或者说是想从他身上获得某些信息。 “不过，”女子似乎是有些疑惑：“在这之前，我还是想与你确认下身份。你似乎……与我得知的资料上，不太一样。” 江辰余光看见坐在远处的夏小麦和经渔两个人对话停了下来，竖着耳朵偷偷在听。 他苦笑，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昨天见面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带上幻化外貌的符咒，这也就导致了他只能以陈启的脸江辰的身份与对方见面：“你这个问题，是想让我证明，我是我吗？” 夏洛特似乎也愣了一下，江辰继续道：“如果你能让我对你足够信任的话，也许我会回答你的疑问。” 对方是个成年人，一名职业女性的形象，这使得他努力板着脸保持着自己的气势。 “你说得对。”夏洛特对于他的攻击式发言并没有抵触：“我的确需要你的信任，来解答许多疑惑。” “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名字之前已经说过了，夏洛特·伯德。我是英国人，但母亲是九州人，所以我也算是个华裔。” 江辰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我就职于大英图书馆做资料管理员。”她小口啜饮着面前的咖啡：“我工作所负责的部分是电子资料的梳理和系统维护，这也是为什么我有权利浏览许多年限久远的资料。” “实际呢？”江辰问道。 他不相信仅仅一个图书馆管理员可以随意躲过专业调查员的调查，可以让查询她资料的人接受官方警告，甚至有能力跨国查询到他人的个人信息。 他猜测对方对自己说的应该仅仅是表面而已。 果不其然，夏洛特没有隐瞒，直视他的眼睛：“实际上，我为官方工作，但又并非是为任何一个国家工作。” 这个女子用出乎意料的干脆态度表明了身份：“我是国际潜研基金会的一级调查员。”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猎灵者’。” 听到这句话，纵然是江辰眼睛也不由得微微张大，远处的夏小麦更是一口汽水喷了出来。 第五十六章 一级调查 江辰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心里却是极其惊讶——没想到在修仙界仅仅是都市传说一样的“猎灵者”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有一个如此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 想起关于“猎灵者”的种种传说，不由得警惕起来。如果按照传说中的描述，这群人的本职应该是职业追杀修行者，也就是说，对方找上自己，十有八九是因为自己暴露了修行者的身份。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修仙界一个个都因为“先灵者”寻找他就算了，现在无灵者也盯上了他，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夏洛特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想必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跟着苦笑道：“不过，我的工作内容可能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于是耐心讲解起来：“我所属的组织，也就是潜研会，全称是国际潜能研究发展基金会。我的身份是其中的调查员，也就是你口中的‘猎灵者’。” “经过那场大名鼎鼎战役后，全世界各个国家的精英以及领导，震惊于修行者们的能力和力量。与此同时，为了保证人民生活安定，便联合世界力量，成立了名义上的民间组织潜研会，将真相限制在潜研会的范围之内，并且培养专门的人才针对修行者们进行研究和监控。” “原来从春战之后便存在‘猎灵者’了。”江辰不由得感叹，又问道：“那么春战后经常发生的修行者失踪事件也与你们有关吗？” 没想到，对方竟然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说罢又极小声感叹一句：“我都不知道，你们管那场战役叫春战。” 江辰不接话，只是不置可否耸耸肩。 看着他不信任的目光，对方苦笑：“可能你不相信，作为一名一级调查员，我从没有见过任何一名修行者。” 江辰愣住了。 “也许，这个记录直到今天就打破了。”夏洛特看着他：“这还要根据你的意愿决定，你说对吗？” “请等一下，我不太理解。”江辰摆摆手制止了对方的话语：“你说没见过任何一名修行者是什么意思？” “可能你们，哦不，修行者们无法理解吧。”女子苦笑起来：“我们的生命与修行者相比，是如此的短暂。对于修行者来讲，可能春战只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可对于我们来讲，却已经是上两代人的历史了。” 江辰哑然，的确，四十多年前的战役，如果是以劳动力来算的话，当时的年轻人如今差不多已经退休，他们的后代已经步入中年，对于面前女子的年龄来讲，的确很有可能更迭两代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思考方式逐渐向着修行者靠拢了呢？ “虽然我不清楚你说的‘失踪事件’是否与我的长辈们有关系，起码在潜研会的历史中，并没有做过大规模引起修仙界注意的事情。”夏洛特补充道：“也许在战争结束之后的一两年，曾经将战场上俘虏的一批修行者辅助研究，但在那之后，说实话，再找到的修行者少的可怜。” “辅助研究？”江辰想，那恐怕就是一些，可能涉及到伦理道德的试验之类的吧。 “从春战过后，不知为何，原本偶有迹象的修行者们突然都销声匿迹，但是基金会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真相的追求，这才有了我们这批继承责任的调查员。”女子神色之间多有无奈：“其他范围内我不清楚，起码在我工作的数年之内的英国，根本没见过修行者的影子。所以，修行者对曾经的我们来说，也仿佛是都市传说。” 江辰想起春战过后修行者们的种种做法，突然理解了修仙界前辈们入世隐匿身份的决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十分有前瞻性的行为。 “我还有一个问题。”他抛出疑问：“你是如何加入……就是……基金会调查员的职业的呢？” “我们还有个好听的外号，与‘猎灵者’不同，我们被知情的无灵者们称之为‘骑士’。”她没有直接回答江辰的问题：“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在某种角度上来讲，身负着维护安定和平的责任，另外也是因为，潜研会本身，是继承式的圆桌骑士制度。” “怎么讲？” “为了保证最大限度的对普通人隐藏修行者们的存在，我们模仿圆桌议会制度，整个潜研会由十二位长老把控发展方向，而其中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签订家族氏卖身契。” 女子看着江辰的神色似乎有点犹豫：“卖身契……我这个词用的对吗？”又笑了笑：“总之，就是类似的意思。” “所以我从小便被教育，要成为潜研会的一员，这是无比高尚的工作，为全人类发展做出贡献的工作。”她的语气有些虚无缥缈起来，江辰总觉得，她似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到现在为止，你的话我都理解了。”江辰适应新鲜事物的速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但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没有说。” “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以上都算自我介绍吧。”夏洛克笑笑：“请不要担心，我找你的目的，却不是履行我的职责。” “什么意思？” “按照我的职责，我原本应该把与你有关的蛛丝马迹上报，并且申请潜研会一级特勤小组参与……嗯……可能有些冒犯，我们称之为‘抓捕任务’。” 江辰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感到气愤，事实上，正是因为他一半在修行者一半在无灵者世界的心态，才让他在面对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能保持十分平和的状态。 过去十几年的生活使得他对于无灵者太过于熟悉，以至于当夏洛特讲述这个仿佛好莱坞电影一样的设定时，自己下意识便接受了。 他也跟着微笑起来，不得不说，对方的话语到底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你似乎确定了，我是你口中的‘修行者’？” 夏洛特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江辰沉默了片刻：“我能请问为什么吗？” “你询问我关于‘猎灵者’的传说，这是其一。”女子伸出修长的右手，将食指弯到手掌：“我有自信，潜研会不会让普通民众知道哪怕一点，相关的真相。” “之前你拜托我查询的古文字，这是其二。” 听到这里，江辰却遥遥头：“那可能是我从任何地方找到的古文字。” “不，”对方却干脆的否定了：“查询照片拍摄地点，比一般人想象的要简单的多，我们已经定位到一处居民小区中，从你的网络信息里我们匹配出，那十有八九是你的住址，也就是说，那样印着古文字的东西很可能在你家中。” 江辰摊摊手，他能说什么呢，互联网大数据真可怕。 “关于古文字的内容，已经翻译成了中文，这边是文件。”对方从包中拿出一个很薄的牛皮纸文件袋，上面还印着红色的印章“CLASSIFIED”。 “当然，如果听完我说的话，你愿意信任我的话，我希望能获得完整的文字内容，相信这对于你我都有好处。”女子又加了一句。 他没有急于去看文件的内容，只是先将东西收入包中。此时他无法确定对方的善意是否是真实的，依然沉默着。 “不急。”女子婉儿一笑：“直到看见你本人的样貌，与我调查的资料完全不同，我便确认了，起码你能接触到某些非常人能及的能力。” 他相信对方有更多的理由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干脆默认下来。 “你可以说出你的目的了。”半晌后，这样问道。 谁知听了他的话，女子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那一瞬间就仿佛整个房间的光华全都落入对方瞳孔里，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就是修行者。”她这样说道。 第五十七章 达成协议 听到她的话，江辰却是笑了起来：“夏洛特小姐。”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你的这个要求，我看不出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女子笑了笑：“的确，这是个幼稚的请求。”她视线下垂，落在自己的手指上：“但是对我来讲，修行者的传说，是我童年的睡前故事，是我曾经向往过的存在。就像是宗教的信仰者，穷极一生都希望能降临神旨。” 对方所叙说的感情是自己所无法理解的，他便礼貌的听着。 “潜研会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普通人也能突破自身潜力的办法，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希望成为修行者的普通人而已。”她的右手无意识抚摸着左手腕上的一条手链：“我原本，以为世界上的修行者，已经在那场战斗之后消失殆尽了，直到遇见了你。” 夏洛特抬起眼睛来，眼神却略过江辰像远处延伸开去：“在潜研会中，为了追求修行的力量，有人曾经参与某些调查，但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我认为，修行者根本就是和我们完全不同的物种，很多事情强求不得。” 江辰神色也认真起来，无论如何，对方似乎对着修行界抱着一种十分矛盾的感情：“可是你找到我，其实也是一种强求，不是吗？” “是。”没想到对方却一下子承认：“我知道求不得，所以我从来没有期盼获得超乎寻常的力量。但相反的，我却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去接触修行者。我找你的目的，便是想通过我的方式，深入了解你们。” “为什么？”这是他见到这个女子后问出的第三个为什么。 “我想知道，修行者到底是一群怎样的存在。”夏洛特的目光终于落在他的身上：“也许是我渺小而懦弱的想法，但我相信，修行者也是普通人，我想亲眼去看，去观察，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神。” 江辰下意识接了一句：“修行者不是神。” 这是在这段时间的生活中，存在于他潜意识中的想法。他不只一次询问自己，修行者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目前的答案是，除了“灵”的存在之外，和任何普通人都没有区别。 “但是。”女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似乎带着些落寞和怀念：“有人相信，你们是神。并且为了追求神力，也许已经失去生命。” 江辰注意到，在她的话语中，开始逐渐用“你们”来代替“修行者”。 “是关于你说的那位，调查失踪的人吗？”几乎是灵光一现，他将对方所说的前后文联系在一起。 只是夏洛特却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深深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想做一个观测者。”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唇角略微露出一丝笑容：“作为交换，如果未来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调动我的资源来帮助你，只要，你愿意信任我。” 对方所说一切的原因，都太过感性，江辰甚至不知道她这样做了之后，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对于夏洛特没有任何实质所求便接近他，并愿意主动帮助他的行为，江辰完全无法信任。他心中已经暗自下决心就这样回绝对方。 正要开口，却被一个清脆的女生打断了：“等等。” 那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过头去看，却发现是夏小麦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少女极其自然的将他往里面挤了挤，贴着边坐在椅子上：“你的请求，我们接受了。”说罢还伸出一只手去，一脸严肃要和对方握手。 江辰无语，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说答应就答应，也不和自己商量商量。 夏洛特愣了一下。显然，对方的眼线与人脉没有办法安插到伯阳学院或是十三中当中，因此对于夏小麦的身份并不十分了解。不过她的目的却是达到了，便也伸手出去和夏小麦握手。 谁知少女却动作一缓，将原本放在手中的什么东西丢在了对方掌心。 那是一颗白色的药丸，浑圆的形状，没有任何标识。 “不过有前提，就是你吃了它。”看着对方疑惑的神色，少女表情十分寡淡。如果不是江辰跟她很熟悉了，怕不是也要被她这副世外高人一样的表情给唬住。 而且这莫名其妙的药丸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江辰用眼神询问夏小麦，谁知道对方根本不与他对视。 本以为夏洛特会略微犹豫一番，起码问清楚药丸的功效。谁知道她竟然毫不犹豫便将其扔进口中，就着杯子里剩下的咖啡喝了下去。 而就在夏洛特给自己灌咖啡时，从她身后，经渔似乎是无意路过，向着卫生间走去。 只是江辰清清楚楚看见，两人交错的一瞬间，夏洛特的背上似乎被贴了什么东西。 嗯……他心中暗忖：这俩人刚才怕不是在一边商量了什么结果，这会儿驾轻就熟就把事给办了，幸亏是自己人，不然他被这俩人卖了恐怕还要帮他们数钱呢……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夏小麦很快和夏洛特达成了共识。 允许夏洛特近距离接触他们并加以了解记录，但这些记录内容不能被其他任何人知道。而与之相对的，夏洛特要接受夏家的监视以及生命的控制，并且同意毫无保留提供她所能得到的情报。 江辰难以理解，究竟她想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竟然愿意把将自己完全放在对方的控制当中。 …… 没过多久夏洛特先行离去了，经渔也坐了过来。 “你们到底商量了什么，居然答应了她的要求？”江辰憋了许久，终于说出口。 经渔看着他：“没商量。” 江辰看向夏小麦，少女笑的贼兮兮：“你想多了，全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经渔只是帮我下个咒而已！” 他彻底无语了，说了半天都是他自己演的小剧本，感情人家经渔根本就没管这摊子事！ “我不信任他。”他直截了当的说。 少女点点头：“我也不信任。”纤细的手指指向夏洛特离开的方向：“不过嘛，药也吃过了，咒也下过了，估计没事。” “那到底是什么药？”江辰想起这人给夏洛特吃的药，还是觉得有点不寒而栗：“你们夏家人都动不动就给人喂药的吗？” 谁知道夏小麦竟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哪有什么药啊，就是我随身带的维生素片！难道你真相信我能靠一片药丸掌握别人的生死吗？” 见江辰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不吓唬吓唬她，只怕她不老实呢！你刚才也看见了，就着咖啡往里灌那动作，十有八九真给当毒药吃了！哈哈哈哈” 他算是看明白了，得罪什么人都不要得罪这个女人。夏小麦还没笑完，又问道：“你说，她会不会以为我给她的是什么仙界神药啊……” “好了。”江辰打断她胡说八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答应她？” 听他的话，少女这才正色下来：“她能调动的资料十分强大，可以说是这么久以来，我们遇到最好的资料获取机会。”边说边用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如果用这部分表示我们能获得的信息，而这一部分表示无灵者界的信息，那么其实这两块的交集很小。”顿了顿继续道：“也就是说，由于历史性原因，我们和无灵者互相之间资料存在不对称情况，而我们能调查到的信息也十分有限。” “而无论是寻求你身上的真相，还是替未来的安全性着想，多一个无灵者的伙伴总归不是坏事。” 说罢，又看着另外的人笑了起来：“而且我们给她下了监视的咒语，情况尽在掌握，对吧？” 坐在一边的经渔乖乖点了点头。 原本还对于夏小麦的决定有所怀疑的江辰，也开始思考她话中的可能性。 的确，虽然让夏洛特接近自己有一定的危险，不过目前对方基本上已经确认了他们修行者的身份，与其拒绝对方的要求，不如将她的情况掌握在手中。 可是，就这么让夏小麦控制情况，不知怎的，就是有点不爽！ 第五十八章 人恒杀之 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是，夏洛特会通过自己的手段以国际交换生的身份进入海上十三中。说实话，江辰原本以为夏洛特是个二十岁出头的职业女性，但没想到在成熟的打扮背后依然是个和自己几个人年纪差不多的学生罢了。虽然背地里的身份是潜研会的调查员，但实际上也在英国某个大学读英语文学专业。 剩下的时间江辰夏小麦和经渔三人进行了一次亲切友好推心置腹的谈话。 原本对任何人都抱有戒心的江辰将自己获得乾坤环、八尺的事情也向不知情的夏小麦再坦白了一次，最后为当下的事情区分了先后顺序。 不出所料，三个人都将圆光咒术的主人这件事排在最末尾，毕竟对方这个初级的法术就连经渔都可以简单破解，想必对方和他们一样，也不过是初级修行者而已。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等小八好转，询问关于神秘黑衣男子的事情。另外一方面，三个人决定在适当的情况下试探一下兜帽男，起码要看到对方的本来面貌。 而对于关阳，江辰这边计划委托夏洛特查询无灵界中的相关信息，而夏小麦则试图从家族可能的人际关系中接近文始派。 一番布置下去，各人都领了相应的任务，终于是将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情况简单梳理出来。 还有一点江辰没有和二人商量，是关于他自己的守护灵。 所谓的守护灵，便是守护召唤者的安全，一般来讲守护灵可以和魂灵类的生物直接战斗，但若是对上有血有肉的阳间生物，则需要附身到召唤者身上战斗，就像上次的江辰一样——区别在于，和神秘黑衣男子战斗时，江辰没有召唤过任何人。 上次和神秘黑衣男子战斗过程中，自己的身体曾经被神秘的力量控制过，他隐约觉得那和谢七爷有某些关系，但由于之后一连串的事情，也没抽出时间仔细询问一番。 原本谢七爷成为他的守护灵之后，他曾经觉得牛逼哄哄了一阵子，但随即便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其他人的守护灵，召唤成功率极高，就比如胖子的少女猪，根本没有召唤失败过。但他也曾经尝试召唤过几次守护灵，谢七爷却一次都没有现身。因为其他人没有像他一般的情况，所以实在是让人挠头。只好将原因归结于自己守护灵的身份——毕竟谢七爷工作繁忙，哪能像随便什么孤魂野鬼一般随叫随到呢。 故而，直到今天，关于谢七爷和奶奶之间的关系，在他心中也是一个谜。 …… 三个人分开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夏小麦为了文始的事情，要回家族一趟，而经渔则表示要去找孟兴超做战斗训练。 心中惦记着小八的伤势，还有昨天章百汇和他的约定，与二人分开后，便急忙向着伯阳学院行去。 原本还担心非上课时间无法通过梅里雪山的法阵，可实际情况证明他的忧心是多余的。 毫无阻碍通过手牌到了雪山中央的教学场地。虽然平日里总有学生在这边上课或是采集，但现在是周末，大多数学生都回家休息，这里反倒是空荡荡的。 今天的山谷里依旧是雾气蒙蒙，江辰站在一大团灿烂锦簇的紫罗兰旁边，却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他不知道章百汇……住哪。 这老师要不要这么坑啊……约见面，就说晚上，也不说几点。自己来了，也不说接一下，这茫茫雪山，自个儿上哪找去啊。 他却没想到，如果是一般修行者，都可以通过与契约兽之间的羁绊寻找对方的方位，而小八跟他只是名义契约而已，章百汇恐怕也没想到这个情况吧。 江辰只能依照记忆往直前章百汇带着小八的方向走，一边走还极其尴尬的喊着：“章老师~~~”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效果十分显著，大概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便看见那个带着斗笠的人从远处像是瞬移一样，没几步就走到他身边，一巴掌糊他嘴上： “喊什么喊！喊什么喊！，一会儿雪崩了！” 可是章百汇这话声音也不小，震得林子里的鸟扑棱棱乱飞起来。 直到吭哧吭哧爬到章百汇的小茅屋时候，整整走了近两个小时，从昏黄日落走到月明星稀，江辰直到，如果不是照顾着他的脚程，对方应该早就能到了。 这是个建在半山腰的茅草屋，位置十分巧妙，向山上走几步便是白雪皑皑，向下则是绿草如茵，就仿佛整座山以章百汇的茅屋为分界，成了春冬两季一般。 远处看去，烟囱中冒出的袅袅白烟，屋后整整齐齐的码着柴火垛子，倒是有一番乡间闲趣。 一进屋便看见小八在炕床的紧里头窝着，一小团毛茸茸的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刺伤的地方被敷上了绿色的草药，又用纱布贴了起来。 屋子里放着几盆炭火，火炕也烧的滚热，倒是没有外面的冷冽。 从修行体能和“灵”开始，江辰对于寒冷及炎热的忍耐度大大提高，但温暖的体感依然给人愉悦的感受。 他伸手摸了摸小八的容貌，用询问的眼神看章百汇。 “死不了，只是伤的严重，一时之间还醒不过来。”那人摘下斗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烟斗，嘶啦啦点燃里面的烟叶，深深吸了一口： “这样的伤口，是来自修行者的武器。” 江辰不语，便是默认下来。 “我的采集课上，可没有这么危险的情况。”他做到火炕上，就吧嗒吧嗒抽起烟斗，一阵吞云吐雾。 “您昨天说，会给我个答案。”江辰也坐在炕沿上，只是他坐的端正，脊背也挺直，看着烟雾背后的那双眼睛。 “啊对！”对方一拍脑门，好像才想起来这件事一样：“你昨天问我，怎么好好活。” 章百汇这次没有再思考，而是直接回答他：“我认为，只要自在，都是好活。” 江辰沉默了，章百汇说的没错，他是不自在，而且不是普通的气恼或是忧郁，而是提心吊胆的担心自身安全的那种不自在。 见他不说话，对方又开口问：“所以，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自在？” “因为有人要杀我。”江辰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对方显然没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居然会有这种骇人听闻的烦恼，不过也只是愣了片刻，便哈哈大笑起来： “你啊，早说有人要杀你不就成了！” 他不解，等着对方继续说明。 对方放下烟杆，在鞋底下磕了两下，缓缓道：“老夫惭愧，活的不久，也就将将两千余载。” 江辰心中愕然，虽然知道修行者大多生命悠长，但第一次见到活了这么久的修行者，还是头一遭。 “而老夫我，这三百年中，只做成了两件事。” 对方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有些得意： “一件，是杀人。” “另一件，是救人。” 他理解对方所谓的救人，既然能作为伯阳学院的草药课教师，想必在医学和药草方面相当精通，极有可能是位隐士高人。而关于杀人，他却是茫然，如果对方真的是个杀人如麻的主，那么在修仙史上必定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只是章百汇这个名字，他却是没听说过。 如果这人真是个活了两千多年的老怪物，改头换面改名更姓之类的事情怕也是常做，别人不说，他也不问。 “有一句话叫，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如果我是你，有这样的烦恼，便把那人拉来，恶狠狠揍一顿，想必也解决了。” 江辰心中暗道，老师，这句话原句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第五十九章 开个脑洞 但是章百汇的主要精神他还是领会了的，总的来说就是要强，然后看谁不爽见一个揍一个。 理糙但实用。 只是他的时间不太足够，目前神秘黑衣人随时有可能再找到他，而短时间内提高自身战斗能力的办法几乎是没有的……亦或者…… 他看向章百汇：“我时间不够。” 对方没理他，吧嗒吧嗒的抽他的烟杆子。江辰索性脸皮不要了：“老师，您说会给我答案。” “我给了啊~”章百汇假装听不懂，只是他的演技太浮夸，一眼便能让人看穿。 江辰看得出对方其实愿意帮助自己，不过可能是因为性格比较古怪，或者是要端着些许架子，不愿意主动提出来而已。 “章老师。”他从抗沿上站起身，朝着对方深深鞠了个躬：“还请您帮我。” 章百汇却是没回复他这句话，反倒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江同学。” “嗯？”他抬头疑惑看着对方，等待下文。 “你觉得我唱歌怎么样？” “啊？”下意识反问出声，是自己听错了么，为什么这个古怪的老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江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笨，知道这时候总归不能批评老师，于是在心中酝酿一番回复道： “悠扬婉转，超然物外。” 看到八尺没事，又知道章百汇愿意帮助自己，江辰有种任务完成心放在肚子里的感觉，拍起马屁来也甚是顺口。 这几个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全都只夸意境不谈技术，毕竟这个人的歌声顶多就是在大山里喊喊号子而已，连调子都不曾有，要真讲起技术来那不是昧良心么。 对方对他的形容似乎十分满意，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的确，说起音乐造诣，怕是在整个修仙界也无人能出我其右。” 他只觉得一个两千岁的老前辈当着自己的面自夸，浑身上下哪哪都别扭，只好沉默应对。谁知对方又道： “羡慕吗？” 啥？ 江辰彻底蒙了，他是真对这个老师没底，但人家问他，又不能不接话，便干巴巴道：“十分心旷神怡。” “那好，”章百汇也不管他的王顾左右而言他，直接根据自己的逻辑安排下去：“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音乐。” 音乐？ 江辰在就读海上十三中之前的人生里，与音乐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毕竟祖上遗传的五音不全限制了他往歌手发展的可能，只能认认真真当个靠谱的理科生。直到学校给他安排了一个什劳子音乐特长生的身份，这才每周三晚上参加两节乐理和乐器课程，只是到现在，依然吹得一塌糊涂让人不忍闻听。 他是真不知道章百汇什么意思，但也猜想到对方这样做十有八九和自己之前提出来的要求有关系，便试探着问道：“您的意思是？” “我唱歌好听，你羡慕我，我为人慷慨热情，便教学与你。”对方半倚靠在一沓被褥上，模糊说道：“以后你每天下课后就到我这来，跟我学习。” 说罢似乎是困了一般，竟然将眼睛阖上，没一会儿就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这种无法拒绝的送客方式让江辰没办法再深究下去，只好继希望于这个章老师不要太坑学生，自己能在跟随他的过程中能获得有价值的知识吧。 真是稀里糊了个涂，又莫名其了个妙。 本来以为对方会像武侠小说里一样，有个神秘却赫赫有名的身份，然后避世隐居在深山里，甘愿在伯阳学院做个小小教师，有一天看见他江辰资质不错，便收为关门弟子这样的剧情走向。 也不知道咋回事，就多了个声乐老师？莫非真是他戏太多了吗？ 直到回到了宿舍，江辰也没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 江辰到宿舍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经渔却还没有回来，应该还在外面给自己加练。 这是十分难得的闲暇时间，又只有他一个人，于是想试试能不能召唤出谢七爷，问一问之前战斗的事情，却发现无论他在心中怎么喊，对方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 如果不是看别人召唤过守护灵，他甚至都怀疑经渔是不是骗了他。 不过目前最不缺的就是事情做，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把白天夏洛特交给他的文件袋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薄的牛皮纸袋，整个袋口用胶封住，而牛皮纸质量很好，韧性十足，用手撕扯了半天居然连一个小口子都没有，最后还是取了桌子上的剪刀把它剪开。 说起这个，就显示出无灵者的发明所带来的便利了，虽然修行者都有一身法术和战斗本领，但却没有可以代替剪刀进行细致手工操作的生活类法术。据说最早的剪刀在公元前三个世纪就已经存在了，而同样的，那个年代的修行者也十分众多，却并没有出现如同埃及或是玛雅文化一般璀璨的长河明珠。 根据史书记载，在三千年到五千年前的修仙界，崇尚个体生存的观念，全部修行者几乎都是独自行动，很少组成团体。这与当时修行者们的成长模式有关系，在那个年代，世界各处天材地宝散落，体内有“灵”的修行者靠着修炼和夺宝，便能获得无上的力量与长生不死，甚至飞升成仙。 在这种背景下，对于天材地宝的夺取变得异常严重，且形成了许多黑暗的规则。修行者互相之间毫无信任可言，也没有人愿意去发明和创造关于提升境界之外的物品——毕竟那个年代的修行者与无灵者力量悬殊，很多无灵者辛苦劳动的成果，修行者们信手抢来，也不是会受到谴责的事情。 他甚至产生过极其大胆的想法，曾经在世界上莫名消失的某些文明古国，还有一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过度，比如亚特兰蒂斯的湮灭和香巴拉的不可寻觅，极有可能都与修行界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不过这也仅仅是脑洞而已，没有相关历史资料可以考证。 无论是修仙界还是无灵界，在记录历史的时候总是有所选择，有所摒弃，而留下的文字便是恢弘渊远却显而易见的结果。 从某种角度来讲，江辰觉得修行者并没有比无灵者优越多少，恰恰相反，无灵者们的文化发展在几千年来一直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修行者，甚至可以说，修仙界的整个社会体制，目前都是照搬了无灵者的历史成果。 思绪有些飘得太远，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又回归到手上的牛皮纸信封。 里面是几张A4纸，虽然不厚也足足有七八张，这超乎了江辰的想象，毕竟自己仅仅给对方拍了一张照片而已。 文件内容一部分是他拍摄文字的放大细节，和反向拓印，并且在照片的旁边标注出了翻译成中文之后的内容。 只不过因为他提供的照片中文字数量及其有限，其中有些地方十分模糊，有的古文字被猜想成几个不同的汉字。 对，古文字最终是被反应的结果是汉字，而并非是夏洛特更熟悉的英文。虽然他这份稿件是打印的，但是照片上有许多笔画应该是来自研究人员的手稿，其中一些标注和圈点都是写了汉字，基本上可以推断夏洛特找到这个翻译古文字的人是九州人。 而由于乾坤环上的文字是根据环形的走向刻印的，这样随意拍摄的一部分翻译出来的内容几乎不成字句，但就是这些零星的文字拼凑起来的内容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他敏锐捕捉到“督脉过尾闾”、“旋转如园”、“谷道轻提”等等完整的词汇。 看起来似乎和中医有些关系，有很多经脉的专有名词，他并不了解。 但是，他却有一个颇为大胆的猜想。 第六十章 堆山雪卷 他的猜想并不是多么稀奇的内容，不过是有点中二的觉得，自己会不会是遇见了一套，内功心法之类的。 毕竟在武侠小说中的内功心法都是这样的，一堆看不懂的中医名词，然后跟着练，便有内力在体内像胀气一样来回乱窜，最后就变成绝顶高手。 不过江辰在加入修仙大队之后的这段时间，被打击的着实不小，让他意识到，现实总是比理想要骨感得多。 就从头说吧，比如捡了一个自称神兽的动物，结果是别人的契约兽，根本不和自己缔结契约，平日里只会混死等死，关键时候还替敌人挡了一刀。 然后炼体呢，不应该是照着高深的功法吸收日月精华吗，或者吃个仙丹灵药什么的，结果天天负重长跑，对修仙有什么好处不知道，外表越来越哲学倒是真的。 画个符吧，他倒是画的金光乱闪，只是那只是灯光效果好看，但最后因为符面太丑导致他在伯阳学院都出了名。 叫个守护灵吧，这个自己真是牛逼了一回，居然喊出了谢七爷，可是这个谢七爷却根本不听自己召唤，完全不是自己能一手掌控的男人，哦不，男鬼。 哦对，还有，就说他选的那个什劳子武器，前期拿到手的时候各种设定都显示这必然是一把绝世好兵器，结果一带出来就变成没有刀刃的残次品，唯一一次成功伤人还是伤了八尺，在那之后再也没能正常使用过。 所以这次，他将自己的期待值降到最低。 谁知道是不是哪个沉迷纂刻的修仙前辈随便练习的纂刻作品…… 不过他还是联系到了夏洛特，仔仔细细三百六十度将自己的乾坤环拍摄给对方。 夏洛特不愧自称修行观测者，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针对这个乾坤环问了许多问题，江辰一一给她解答，对方显然惊叹不已，颇有搞一个放在实验室里研究的意思。 果然，这就是修行者和无灵者在思维本质上的区别吧。 再三嘱咐对方，不能将乾坤环相关信息透露给古文字研究人员，对方答应满满，便下线跑去研究了。 这一天，直到江辰睡着了，都没等到经渔回来，所以当第二天对方按时喊他起来从晨练时，他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根本就没睡觉。 …… 周日依然是一上午的课，下午是休息时间。 江辰如约来到了章百汇的茅草屋。 八尺看起来比昨天好了许多，呼吸平稳，心跳也十分均匀有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醒过来。 “跟伤它的武器有关系。”对于这个事情，章百汇只解释了这么一句。 江辰还没有打算将自己伤了小八的事实和章百汇坦白。但他一来是真的担心小八的身体，另外也有许多问题要问它，便追问了一句：“大概还要昏迷多久？” 谁知道对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等吧，早晚会醒。” 他也没有办法，自己对于这些一窍不通，好在小八在章百汇这里基本的安全得到了保障。 “来。”章百汇毫不担心八尺，只往外走，江辰连忙跟上。 这人却是往山上走去。 从他住处再往上走，温度越来越低，海拔越来越高，甚至出现了常年积雪的地面，和无边的黯淡针叶木树林，虽然因为用“灵”炼体的缘故，江辰并不觉得冷，但呼吸也是逐渐有了高原的略微窒息感。 章百汇最开始照顾着他的速度，后来却越走越快，他跟在后面慢慢感受到吃力。 这边的山脉几乎没有被人类开发过，自然也就没有人工凿琢的山道，唯一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应该是章百汇踩出来的，却也被积雪覆盖十分隐约看不清楚，偶尔遇见坡度陡峭之处，还需要手脚并用攀爬，一不小心便要滑落。 还没走到二十分钟，因为缺氧和大量的体力消耗，便有点气喘，只是对方并没有停下来给他休息的意思，如果自己跟不上，他毫不怀疑只需片刻自己便找不到对方的身影。 谁知道这个性格古怪的老师会不会就把他一个人扔这不管了，所以虽然疲惫，也努力跟上，幸好有每天晨练的耐力锻炼，竟然最后坚持了下来。 说来也神奇，就这样走到后期，竟然像是整个人都通透了起来，呼吸越来越通畅，因为攀登高阶而酸痛的双腿也愈发轻盈了起来。 不知何时开始，江辰竟然能不费力跟上章百汇的速度，甚至觉得自己身上还出了一层薄汗，身份舒适。 而体内的“灵”似乎随着自己的呼吸，不停在身体和自然中循环，以往炼体时间略长便会产生的“灵”枯竭感，此时也完全没有，似乎身体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状态。 章百汇走在前面，用眼睛余光一直观察着他的状态，每每见他跟上，便会提高速度，最后几乎是往山上快速飘去。 江辰也许还没意识到，如果让普通人看见他二人宛如鬼魅一样在陡峭的山峰上飘行，怕是会惊掉了下巴。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二人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不知何处的空地，海拔应该已经很高了，江辰虽然不感到寒冷，但五指还是通红，反观章百汇却一点事情都没有，仿若从来没有爬过这么高的山峰一样。 “到了。”对方摘下头上的斗笠，山风将他半长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明明是一张普通大叔的面孔，却显出几分世外高人的态度来。 “你看这处，”他指向临近一处比较陡峭的山壁：“这里常年积雪，又是向阳峰，雪下霜冰许多，一旦不小心，便容易形成推山雪。” 江辰原本还在欣赏着下午的阳光在雪地上的晶莹反光，听到对方这话不由得一个激灵。 什么是堆山雪，他十分了解。 他的父亲是个自由摄影师，几乎全年都在世界各处旅行摄影，也经常登山下海，正是因为这样，让他从小便对于山川和海洋的危险有深刻的认识。 所谓堆山雪，就是雪崩。雪崩这东西，前一刻还安静美好，瞬间就如同滔天白浪，吞噬无数条生命，真的是只能眼睁睁看见自己被埋葬，却什么都不做不到。 这是人类所面对的，最绝望的自然灾害之一了。 章百汇给他讲这个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个修行初学者，飞天遁地这种根本不会，顶多就是比平常人跑的快一些，可再怎么快也跑不过雪崩啊…… 对方看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也不以为意，只继续说道： “你就在这，修习。” “修习什么？”江辰条件反射问道。不用说是练习战斗技巧了，只怕自己说话声大一些便有生命危险。 “你上次说你有一样乐器。”章百汇似乎完全意识不到危险性：“就在这练习。” 江辰：“……” 这实在是太胡来了，自己怕不是还没有变强，就先被这个老师给教死了。 可是还没等开口反对，对方突然抬头，冲着天空唱起号子来。 他动作来的突然，江辰甚至来不及反应。 依然是上次上课时候，对方从山上下来时所唱的那一首： “担过天山——鬼们关啰——” “最怕风雪——人心寒啰——” 他的声音气势磅礴，丝毫没有压抑，甚至比江辰第一次见到他时还响亮了许多。 这号子唱的极有韵律，十分悦耳，可江辰的心却悬得越来越高。 随着他每一句号子唱出来，他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到最后全部凝固难以呼吸。 “千把宝剑——把龙斩啰——” “斩杀蛟龙——采花来啰——” 最后一句歌词才刚开口，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只觉得脚下地面有极其轻微的颤抖。 江辰大骇，盯着章百汇之前指给他的那处山坡，隐约间，在一片雪白的刺眼反射中，好似有几道雪痕撕裂开来！ 第六十一章 吹个小曲 江辰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而这时，章百汇终于唱完了号子的最后一个字。 万籁俱静，只是隐约间有十分细微的咔嚓声响，那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乃至于让人不确定是不是幻觉。 他一动不敢动，只紧紧看向章百汇。 对方突然将脸转向他，咧嘴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来，甚至雪白的牙齿都莹莹发光。 还不等江辰理解他这表情的含义，对方突然猛地将脚剁向眼前地面！ 瞬间，江辰从头皮开始，麻了一片！ 他反应很快，知道倘若真的是雪崩，面前这个老师十有八九不会让他面临生命危险，但毕竟在天灾面前多有意外，自己以防万一还是伸手摸上了乾坤环。 一旦事情有变，就准备第一时间尝试把自己传送进去。 随着章百汇这一跺脚，原本细微的咔嚓声从稀稀疏疏连成一片，让人无法忽视向山坡上看去！ 白雪皑皑的坡面上，果然几道裂痕蔓延开来。 他这时候只觉得无法改变眼前状况，甚至有些愠怒，想问清楚章百汇究竟要做什么。 只是对方却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制止了他要说的话，表情十分随意也盯着坡上瞅。 他心中疑惑，只是也无可奈何，只得干瞪眼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雪崩。 只是想象中的轰然崩落与白浪滔天并没有来临。 的确，积雪裂了。还裂的有声有响。 没错，积雪也向下滑落，只是气势却比想象中要小上许多。 像是美人褪去了身上的衣裳，那裂开的只是覆盖在表面上的薄薄一层，随着摩擦力无法支撑，如薄纱滑落一样掉入地面，湮灭在无垠的白茫茫中。 江辰懵了，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因为这完全不可能，这根本不符合物理学定律，德萨佐利厄斯和牛顿的棺材板他牙都压不住。 无论多么巧妙的控制能力，都无法紧紧只将积雪表层震落而不影响内部融雪。 “练吧。”章百汇却仿佛刚才他只是剥了个橘子皮一样轻描淡写：“练到我这种程度，就算是入门了。” 他还是不太能接受眼前的现实，不由自主又问：“怎么做到的？” 对方似乎是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又好像是他问了个十分无知的问题一样，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百炼成钢，铁杵磨针。” 江辰又看了两眼刚才积雪落下来的位置，和那个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山坡，好吧，看来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刚好随身就带着个乐器，章百汇也没意见，索性用陶埙代替了唱歌——毕竟他自己都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歌声。 而那个教师，却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帘破草席，往雪地上一铺，整个人躺上去，似梦似醒般晒起了太阳。 就自己和这个老师的接触而言，对方一直能躺不坐，能坐不站，实在是懒得很。 他已经可以简单对着埙吹两首曲子了，只是断断续续，时而哑两个音符，而现在由于满心都放在积雪上，吹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根本不敢用力。 这是一种十分悠然浑厚的乐器，虽然腔体很小，但发出的声音却是敦厚朴实，萦绕不绝。 章百汇就躺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纠正他： “手抬高一点，怎么没吃饱饭吗！气息稳一些！” 于是他又断断续续吹，对方还是不满：“你的‘灵’呢！我从你的音乐中听不出灵魂和梦想！” 江辰心中暗自腹诽，我父母双全生活顺利命运平淡，哪有那么多悲惨故事可以承载我的音乐梦想。 不过他倒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再试着将体内的灵通过气息送到乐器当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吹出来的音符似乎都饱满了。 “很好，继续。”说了这句话之后，章百汇再也没发一言，竟然像是睡着了。 江辰就在战战兢兢中断续的吹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乐器对于灵的需求非常巨大，如果不停用灵去灌注气息的话，基本上只要一首曲子的时间，体内便有枯竭之态。 于是休息，再来。 一遍遍的练习着，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全黑，林中有兽鸣和翅膀扑棱的声音传来。 他终于放下手中的乐器，停止了练习。 只是心里，却对章百汇的意图渐渐有了了解。 在吹奏过程中，他不只一次感受到了随着乐器而融入自然中的灵。 那些灵就仿佛身体的第六感，向四面八方蔓延，他闭上双目，便能在音乐中听见远处的鸟鸣兽走，看见蜜蜂采粉蝴蝶翻飞，闻见泥土和草叶的味道——仿佛他的身体膨胀到无限大，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风、云、和水，触摸着这片森林和山川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山坡上的每一条缝隙。 在他吹奏时，他不再是他，而是这山水花鸟，世间万物。 只是当他停止吹奏，这种感觉便戛然而止。 他又回到了自己，一个单纯而又渺小的人类。 这是在过去的任何课程上都不曾出现过的状态，让他感到十分欣喜又有些茫然。 头顶一棵苍天巨树上，一滴夜露落在章百汇脸上，对方像个孩子一样猛地坐起来揉眼睛：“几点了？” 江辰老老实实回答：“八点了，老师。” 只是目光中的茫然之色却还没有完全褪去。 “好了。”章百汇站起身，收起他的草席，拍拍屁股道：“散了散了，明天继续。” 说罢便往山下走，头也不回冲着江辰摆摆手：“你别跟着我了，自己回去吧。”接着几步间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江辰却没有急着回去休息，只是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天上一颗颗亮起的星星。 说来好笑，刚才他居然产生了“我是谁”这样的疑惑。 难以形容的感觉，在刚才的某些时间中，他找不到自己和自然的边际，那一刻突然十分不想面对自己的身份，只想永远融化在风里，在树里，在云朵间。而在这些过程中，他也忘记了担心雪崩，也不再在乎时间的流逝。 那一瞬间，什么修行者和无灵者，都显得如此渺小，人类之间的差异多么微不足道。 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还不等他捕捉，便一纵即逝。 不知这样呆呆愣愣站了多久，这才像丢了魂一样朝山下慢慢走去。 刚才的那种无边无际的空落感，每当他向人间灯火迈出一步，便跟着消失了一分。 等到他回住处时，都已经十点多了。 他终于完全找不到刚才的感觉，只剩下一个在伯阳学院手忙脚乱的江辰。 像做了一场梦，却有些疲惫。 经渔又出去夜训了，他给对方留了个门，又发了条消息告知，就打算提前休息，只是心中对于明天去章百汇那里，隐约期待起来。 躺在床上，手机的灯光折射在瞳孔里，是守书人的一条消息。 那只是一张照片，没有其他任何文字说明。 他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便点开图片放大了仔细观察。 可这样一观察下去，却再次打破了江辰所有的睡意！ 照片背景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但隐约间应该是商场或是商业街之类的地方，人群有些拥挤 而被拍摄人中被红圈圈起了一个男性，只有个侧脸，看起来十分年轻，一股学生气息。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江辰太熟悉了！ 因为自己现在，就长了一张和这个人，一样的脸。 第六十二章 太不靠谱 这种感觉和之前在群里看见兜帽男是不一样的，如果说看见另一个“江辰”让他感到惊悚的话，那么现在照片中的这张脸，便只为他带来了头疼。 回了夏洛特一句“谢谢”之后，转手就把这张照片转发给了夏小麦。 没错，照片上的人正是陈启，如果他想的没错的话，应该就是陈启本尊。 提到这个人，他的态度也很矛盾，一方面因为阅读过诸多资料，熟悉得不行，另一方面却根本连面都没见过。由于这个身份伪装是通过夏小麦才决定的，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找到了她。 不是说对方正在闭关什么的么？怎么这都满街跑了？ 幸好夏洛特及时发现了，不然如果有更多人看见陈启，那自己怕是早晚要露馅。 很快，夏小麦便回复了他的信息： 夏小麦：？？？ 夏小麦：这是今天的照片？ 江辰：嗯。 夏小麦：稍等！！ 江辰：…… 可这一等，居然等到了第二天。 再见到夏小麦，还是在第二天清晨的炼体课上。意外的是，这个一向神采奕奕的少女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没精打采的跟在队伍后面，脚步拖拖拉拉，只怕她一个不小心便倒在地上睡过去。 江辰试图跑在她身边，询问一下昨晚的情况，谁知夏小麦只是摆了摆手，满脸疲惫不堪的示意他晚点说。 然后这位成绩优异的黑眼圈少女十分罕见的整整一上午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看到她这个样子，江辰更是好奇了，只不过如果对方不急着谈，那也许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状况，他便也没有叨扰对方休息。 想起之前阅读资料中关于陈启的信息，心理不知怎么总觉得这是个不太靠谱的家伙。 上午下课之后胖子便直接缠了上来，江辰不好同夏小麦说话，就这样拖着，直到下午上初级法术入门的时候，需要两人一组做法术对练，这才有机会单独和少女相处。 两个人占据了一片空地，刚站定他便迫不及待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一听到这个问题，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语气里似乎十分哀怨： “别提了。”眼睛余光看见老师朝他们这边看来，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初级法术课程的教师叫做魏宗贤，因为和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魏忠贤只有一字之差，学生们私下里都叫他“九千岁”。 九千岁是一名对学生非常严格的教师，对于哪怕最小的净垢术，都要求完美无缺，而这个人最不耐学生在他的课堂上交头接耳开小差。曾经有一次，孟彪上课的时候偷偷玩手机，被他抓到，直接便把这个肌肉壮汉叫到讲台前面，让对方和他一起示范“实心术”。 所谓实心术，是一种能让对方说出心里话的法术，施法者的精神越集中，法术越容易释放成功。只是出于某些考虑，这个法术仅仅是教师做一个示范，却并不会让学生之间互相尝试，也就是一种没有机会练习，只有机会实战的法术。 但九千岁毕竟是老师，在法术造诣上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孩子可以比拟的，自然是一放一个准，当下便在课堂上将孟彪问了个底朝天。 最可怕的是，被施放实心术的人醒过来后，是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的。 所以当孟彪一脸懵逼的下台之后，只觉得全班同学都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而他自己却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他不知道的是，在刚才短暂的几分钟内，他十分诚实的向全班同学讲述了他浩瀚而悲悯，疯狂落寞的初恋，还哭得像个肌肉壮硕的孩子。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初恋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起，他在班级中的女生缘都好了不少。 话题扯得有些远。 总的来说，九千岁从某种角度来讲，是个十分令学生惧怕的老师，如果不是实在担心陈启的状况，江辰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跟夏小麦搭话。 这节课练习的是法术造型能力，说白了就是对“灵”控制的精细程度。 于是九千岁给每个学生发了一盆清水，要求学生两人一组，单纯用制冰术将这盆水做成另一个人样貌的头像冰雕。 夏小麦对于“灵”的精细控制力很好，又本来就有美术基础，相比是不在话下。 于是她佯装仔细打量江辰的样貌，凑近了他看，手中的水在空中翻飞变化着形状，仿佛一团漂浮在空气中的汞珠，口中却是说着别的事情： “昨天白天，陈启从家里跑出去了，找不到了。” 江辰十分惊讶，这与他印象中的故事剧情不一样啊：“我记得你不是说他在闭关吗？” 据说对方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前一个月进入隐秘闭关，这才放心让自己伪装对方的身份，而自己这边开学还没几个月呢，怎么就跑出去了，莫非修仙界的人闭关都是这么短暂吗？ 果然这个家伙幺蛾子很多啊！ “对。”夏小麦手中的水逐渐凝成冰花，慢慢有了圆形的样子：“本来陈家对于他从家中跑出去的事也闭口未提，如果不是昨天你发给我的那张照片，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这时候九千岁走到他们身边，看了看少女手中的半成品，点了点头。 见他走远了，少女才继续说道：“昨天收到照片后，我立即托家里长辈去问情况，对方支支吾吾了许久，才将实情说出。” 江辰也将手伸到面前的清水中，随着他的“灵”注入，水面一圈圈泛起波纹。 “这我才知道，这个陈启，貌似被卷进了无灵者的事件当中。据说是有警察去到陈家，直接带走了陈启本人。” 他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如果对方在警察局有了案底，而自己顶着他的名字在这边上课，很容易就会被人识破伪装吧？ “没事。”夏小麦似乎是看出了他内心当中的想法：“我托朋友去查了，这个陈启好像只是被带去问话，很快就被放了出来，没有在公安系统中留下记录，也仅仅是纸面登记而已，很容易就可以处理掉。” 听到他这样说，江辰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少女手中的水已经完全凝结成了固态，是一个头骨的形状，而她正用剩余的材料向头骨上添砖加瓦，一条一条的贴肌肉和皮肤。 那冰雕随着少女的动作面孔扭曲着，也不知怎么的，看着那斑驳看不清五官，江辰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于是赶紧将目光移开，继续回到话题上： “照你这么说，他怎么会失踪？” “之前给你的资料，你也看过。”少女不急不缓道：“陈启的父亲，是个十分严厉的人，而陈启本人，在修炼上一直也没什么天赋，其父恨铁不成钢，从小对陈启便是棍棒教育。” 江辰点头，表示这段剧情他十分清楚，于是夏小麦继续道：“原本陈父对他的修炼不抱太大希望，谁知道在八月份，陈启私下里做了一次灵能测试，数值突然暴涨，陈父大喜过望，忙安排了闭关。” “你之前说过，他的闭关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江辰隐约觉得自己有点猜到了结局。 “是的，能力突然暴涨容易让外界对陈家多有猜测，陈父打算让他认真巩固，再对外宣布，谁知正是这时候，警察去陈家带了陈启协助调查。” “所以陈家上下都知道他在闭关了？” “没有。”少女正在做一个冰眼珠，指甲轻轻划过冰面，画出瞳孔的形状：“陈父压下了这件事，但他也从警察那里得知，过去一段时间，他的儿子在网络上与不法分子有所交集。” 他恍然大悟，这不就跟父母本以为孩子在房间里认真学习，结果开门却发现对方正脱了裤子对着电脑壁纸发呆一个道理么……想起王子腾就曾经因为这事儿被王家妈妈追着打，于是不由得感叹：“那他父亲一定气坏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幻觉，只觉得夏小麦的语气里满满幸灾乐祸：“从警局回来之后，陈父查了儿子的手机，发现过去几个月，他根本没有在闭关，基本都在上网开小差。” 江辰不由得腹诽……谁叫你们这些修仙的闭关还带手机……闭关这种事儿，不应该找个没有WiFi的山洞饮风食露么？ “所以陈父把陈启打了一顿，关了禁闭。谁知道这个人不知何时偷配了防盗窗钥匙，居然就这样逃跑，然后离家出走了！”夏小麦跟着感叹道：“不愧是陈启，真是作死的一把好手。” 江辰扶额，果然是十分不靠谱的家伙，便问道：“找回来了吗？” 少女白了他一眼：“当然找回来了，不然你觉得我昨天一宿都去干嘛了！” 原来夏小麦昨天整整一个晚上都是出去帮忙找陈启了，这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是在帮他，于是江辰只好苦笑道：“辛苦你了。” 这时才发现，少女手中的冰雕已经初具雏形，跟陈启的脸有八分神似了，不由感叹对方的美术天分，而转头再看看自己的作品…… 呃……刚才光顾着听故事，没注意手中动作，只下意识的揉捏，这会盆里的水被他捏成了十分诡异的形状，那雕塑透露出的绝望和狂野感绝对不亚于爱德华·蒙克的《呐喊》。 夏小麦面无表情，一个御火诀丢到他的盆里，将那一盆灵魂冰雕打回了原样。 第六十三章 八尺醒转 对于陈启的特殊情况，无论怎么说都有些麻烦，因为据夏小麦说，这次闭关出来之后，陈家估计不会选择让他回去再次闭关。 而自己毕竟是个冒牌的，人家父亲就是一时在气头上将他关起来，不可能真的为了自己一直关着亲生儿子，也就是说，陈启这个人，早晚都要出来的满世界溜达的。 “闭关这种事情，一旦打断了就不能再继续吗？”江辰问道。 而对于这一点，夏小麦似乎也有所不解：“照常理来讲，应该是没有影响的，闭关只是一种严苛的修行方式而已，与时间甚至地点都没有什么关系。” “那为什么……” 夏小麦的冰雕已经彻底完成了，这会儿接近了江辰，一副帮他指导的友爱亲厚好同学样子，实际则是凑过来小声说话：“因为这件事陈父捂得严严实实，外面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猜。” 少女伸手到江辰的水盆中，水盆很小，少女的手距离他的很近，似乎连原本水冰凉的温度都逐渐提升上来：“我猜测，事情估计和之前他的那次奇怪的灵能暴涨有关系。” 江辰有点局促，只好默默将手从水中拿出来，不着痕迹接话：“怎么讲？” “当然啦，这只是我乱猜的，不能当真。”少女补充似的强调了一句：“我觉得，他可能并没有能力大涨，当时灵能测试时候大概有些猫腻。” 这话江辰不知道怎么接，说实在的，他对于修仙界的灵值测试工具并不了解，不知道容错率有多高，不过如果随便都能测错的话也太不靠谱了…… “重点不是这个。”少女话锋一转：“重点是，对于你使用他身份的事情，他本人至今还不知道。” “啊？”他有点语滞：“难道……你们一直都瞒着他本人？” 他突然有点可怜这个陈启，看起来没有什么话语权的样子。 “毕竟这个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另外当时做这个决定时候他已经闭关了，没有机会找他商量，而出来之后又接连各种事情，更没有时间找他详细解释。”少女这样解释道。 虽然夏小麦有理有据，但江辰依旧十分担心“所以现在，我们怎么办？”他已经开始想象，倘若对方对这件事十分抵触，自己被迫放弃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一大堆烦心事儿。 夏小麦不以为然，态度十分随意：“没事儿，已经跟陈家沟通过了，有他爹在，他接不接受都得接受。”罢了又加了一句：“等他了解状况之后，我把他拉进我们的小群里，你们没事多联络联络感情，那人很好说话的。” “嗯。”江辰心不在焉应了一句，心里却依然有些七上八下。 这事情就算这样揭过去了。在他看来，事情完全没有解决，夏小麦同学却根本不担心的样子，也就只能先搁置一边。 一边的胖子和经渔组了一队，也在互相之间依葫芦做冰雕，只是经渔实在是个闷葫芦，无论胖子说什么，他都只是轻声“嗯”，或者干脆点头摇头。 胖子实在是憋得难受，便一直转头去孟彪和唐梦瑶他们那一组插话，给人家小姑娘们（？）烦的不行，连连翻白眼。 不知道为什么，江辰总是隐约觉得，自从那次彻夜长谈之后，经渔从原本的性子寡淡变成了沉默寡言，原本偶尔还能搭两句话，现在经常一天崩不出几个字来。 但他一向如此，似乎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变化。 除此之外，江辰每天晚上日复一日前往章百汇那里练习吹箫……哦不，是吹埙，终于在连续坚持了一周之后，等来了小八的转醒。 自从第一次训练之后，每次他都是直接往雪山上去的，这天却被章百汇拦在了半山腰，直接领到了茅草屋中。 在暖炕上的小猫终于睁开了眼睛，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舔毛，发觉门口有人进来，懒洋洋抬起眼皮看。 这边的江辰不是很淡定，看到醒转过来的八尺，把鞋一蹬，三步并做两步上了炕，就想把脸埋在对方肚皮里，来个一吸解千愁。 结果被对方一爪子拍到脸上，熟悉的声音响起：“臭两脚兽，给老子滚开喵！” 见他如此，章百汇也赶紧阻止了他的动作：“轻点，伤口还没完全结痂。” 他这才按捺住内心蠢蠢欲动的猫奴欲望，将手轻轻放在小八的后背上撸了两把过过瘾。 “老师，什么时候我能把八尺接回去？”紧接着这样问道，晚上睡觉没有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身边，到现在都无法适应。 “赶紧带老子走喵，这个鬼地方连条鱼都没有喵！”八尺听他这样说，也立刻举起爪子深表抗议！ 这小家伙简直是狼心狗肺，当人家章老师是免费救治站，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居然是抱怨伙食不好，江辰无奈轻轻敲了下它的小脑瓜。 “赶紧把你家小祖宗带回去吧。”章百汇也苦笑起来，挥了挥手：“静养半个月再下地，之后两个月不要做剧烈运动。今天就不练了，你直接带它回去吧。” 就这样，江辰同老师要了个竹编筐，垫了些稻草和褥子，将八尺放进去乐呵呵带回了宿舍。 所谓小别胜新婚……哦不是……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会儿他彻底忘了原本自己对这只巴蜀神兽的嫌弃，只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宝贝得不行，不停的问它渴不渴呀，饿不饿，将小八烦的糊了他好几爪子。 这样折腾到夜里，经渔也回到了宿舍，看见小八同样十分高兴，虽然面上看不出，但从他的行为中也可见一斑： 经渔将小白的口粮中所有的小鱼干都挑出来给八尺堆成了一座小山，装在海碗中推到它面前，急的原本睡在外面树上的小白用嘴喙直敲窗玻璃。 八尺也高兴坏了，无奈休养期间江辰不许他暴饮暴食，不然怕不是想在小鱼干堆中打滚睡觉。 这期间，谁也没提它在战斗中为神秘黑衣男子挡了一刀的事情。 …… 深夜。 万籁俱静，月昏夜黄。 江辰迷迷糊糊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是那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不停的将石头像山顶推去。 他推上去，石头又滑落，推上去，石头又滑落…… 于是心中十分烦躁，又一次快将石头推到山顶时，卯足了劲儿一声怒吼，眼看石头便要翻过眼前山峰，却突而传来一阵隆隆声！ 这时候江辰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雪山上，而随着他的声音，眼前的白雪突然崩落，铺天盖地向他头上砸来！ 毫无预兆，也没有任何逃生可能。 下一瞬，自己整个人被压在厚厚的雪和冰下，呼吸越来越微弱…… 强烈的窒息感让江辰猛然从梦中惊醒！ 下意识张大嘴巴，一口气吸进去！ 咳咳咳咳！！！ 可吸进来的东西让江辰猛然咳嗽起来……这…… 自己怎么……吸了一嘴毛！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就堵到了自己嘴上，还带着几块冰凉凉的小肉垫。 紧接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响起来：“嘘……笨蛋！小声点喵！”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八尺这个家伙，居然将整个毛茸茸臀部坐在自己脸上，而刚才就是因为被他压着，江辰才喘不过气做起了噩梦！ 所以……刚才自己……是吸了一嘴的……猫屁毛？ 呸呸呸，赶紧往外吐。 结果这一张嘴，又咬了一嘴猫爪子，不由得有点憋屈：“大半夜的，你到底要干嘛？” 第六十四第掌 红丧知道 八尺鬼鬼祟祟，用力将爪子往他嘴里按了按：“嘘！你给喵小声点！” 江辰连忙点点头，催促着这家伙赶紧将那一团肉球拿出去。 这样折腾了片刻，终于一人一兽达成了共识，安静下来。 “本尊知道你有许多问题想问我喵！”小八蹲坐在他面前，微微抬起脑袋，试图努力摆出神兽的架子：“你问吧喵！看在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就回答你喵！” 没想到对方大半夜把自己叫醒居然是为了开诚布公的谈话，江辰不由得哭笑不得。 不过再转念一想，这小家伙应当是担心经渔偷听到。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自己和经渔坦白的时候八尺已经受伤了，自然对于阵营的改变有所不知。 他对此也懒得解释，见对方主动提出来解答疑惑，便大大方方的问：“那你为什么帮黑衣人挡刀？” 八尺晃了晃尾巴：“本喵……哦不，本尊从那个家伙身上闻到了主人的味道！” 主人的味道？他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那具乾坤环中的尸体样貌。 “等等！”江辰听到这里不由得觉得奇怪，捞起面前的白毛小兽，抱在怀中，眼睛一闭，神念进入乾坤环当中。 这里和最初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一些江辰的日常用品。他抱着八尺到最角落的箱子面前：“这个，是你主人没错吧。” 小八还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示意江辰蹲下，用爪子掀开箱子盖，上前左闻右嗅，这才点了点头：“没错喵，这是主人喵！” 这下江辰更是不解：“我想你应该清楚吧，他……他死了。” 八尺的反应跟第一次提到这个话题时候没有两样，又翻了个标准的喵白眼，充斥着不屑的语气：“这只是个皮囊而已，就说你什么也不懂喵！” 他无语，不过也简单理解了八尺的意思，这其实并不难懂，毕竟在修仙小说里，夺舍之类的事情总归不会太少，随便琢磨一下也就清楚了。 于是，不再继续纠结死活的问题，江辰问出了他最感兴趣的问题：“那么……你知道你的主人在这里，藏了什么秘密吗？” “知道喵！”对方的回答出人意料的痛快，而且提到这个似乎还有些兴奋，不过紧接着一句话又浇了他一头冷水：“不过我忘了喵！” 好吧，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不过自己起码知道，这里的确藏着某些秘密，一个值得让八尺的主人就算夺舍也冒险回来夺取的秘密。 江辰扶额：“那么……起码，你能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吧？” 八尺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晃了晃头：“还是想不起来喵！” ……这家伙！ 明明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却一副全知全能的样子让他提问，原来只是记得气味而已啊！ 都是猫是嗅觉动物，果然没错。 “好吧……那你能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吗？” 这次小八的回答没有完全让他失望：“本尊上次见到主人，感觉有点奇怪喵！” “嗯？” “主人好像……十分虚弱喵！” 是了，的确，按理来讲，神秘黑衣男子一开始所释放出来的气势十分强大，想必是十分厉害的修行前辈，可在让经渔陷入幻象之后，那个人却并没有立刻痛下杀手，而是逐渐虚弱下来，似乎是受了非常重的伤一般，甚至最后选择了逃跑。 如果按照八尺的说法，那么那人的行为就变得可以理解起来，上次所见的神秘黑衣人十分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只能说，这个乾坤环中的秘密，可能比他想象的更重要，甚至他都开始考虑不然以后要不要将乾坤环藏起来。 “还有喵！”怀中的毛团举起爪子打断了江辰的思绪：“那个人身上的气味……不全是主人的……” 这话听起来十分怪异，江辰追问：“什么意思？” “就是……”小八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下去：“他一个人的身上，有两种……不同的气味喵……” 两种不同的气味？难道是说……他一个人的身体中，有两个人？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还不待江辰思考清楚，对方的下一句话就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对了喵！！”毛团两只爪子一拍，做出了一个仿佛是人一般的恍然大悟动作：“那个两脚兽！” 说到这比比划划起来：“就是那个不男不女的两脚兽！他也认识主人！” “……谁？”不男不女的两脚兽？ “喵！就是会做很好吃的红烧鱼那个喵！”看他领会不到谈话精神，八尺都有些着急，尾巴也跟着乱晃。 “我知道了！”江辰终于反应过来，如果说，唯一一个他和八尺都认识，而且不男不女……还会给八尺做鱼吃的人……那应该是红丧老师？？ 心下不由得惊讶起来，条件反射睁开眼，怀抱八尺又回到了学生宿舍中，那边经渔依旧安静的睡着，丝毫没有被惊醒。 所以……红丧认识八尺的主人？ 这样想起来，很多事情都十分清楚了，比如第一次守护灵课程时候为什么红丧单单要将八尺抱走，十有八九是认出了它的身份，可能想叙个旧之类的……？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红丧不直接与自己沟通，而是事后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呢？ 一个问题的解开，通常伴随着更多的问题纷扰而至。 “你知道什么了喵？”八尺不满江辰突然就不再理它，不依不饶的追问。 “多谢了！”江辰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用力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了，如果再有疑惑，我还会问你，你可一定要回答我！” 结果对方小鼻子一抬，牛气哄哄：“这要看我心情喵！今天回答了问题我们就两清了喵！” 也不搭理它自作主张的算着小账本，江辰心绪纷杂，第一时间将得到的信息发给了夏小麦，结果再一看墙上的时钟，却是深夜三点多。 摇摇头，自己太激动了，一时忘记了现在还是半夜，最好还是趁早休息，否则明天早上被经渔叫起来晨练可撑不住了。 怀中的八尺念念叨叨的说着话，大概就是“才不想感激你喵！”“我不欠你的喵！”“别以为救了我就可以要挟我喵！”之类的傲娇发言，江辰没有继续搭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对方的皮毛抚摸着，渐渐的……一人一猫终于都进入梦乡之中。 他其实还是感激八尺的，虽然自己救了对方的性命，但是黑衣人作为八尺的主人，它为那个人挡刀本就无可厚非。 而战斗当时，八尺应该完全没有期待自己会救治它的生命，但在自己那样做了之后，却自愿选择将主人的相关信息告知他，对于十分忠诚的契约兽来说，想必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吧。 自己不知不觉间，也被这个小家伙接纳了呢。 …… 平日里红丧的教室总是被守护灵相关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因为不仅仅是高一的课程，在高二下半学期的一些高阶选修课中，也有他教授的课程。 原本江辰打算第二天就去找他询问八尺主人的事情，却发现很难找到独处的时间，只能选择下课之后的夜晚。 于是这天，翘了章百汇的训练，他终于独自一人来到了那个有些阴森昏暗的教室里。 头顶依然是垂挂着红色的帘布，而红丧的雕像，就端坐在安卓上的龛笼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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