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夫君 - xp1024.com
《真假夫君》


楔子

东岳大帝,又称泰山君,主掌人之生死寿夭,领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死生,百鬼之主帅。

所处之泰山,位于东方,阴阳交泰,万物之始,故泰山之神知人命之长短。群神之中,有管理人仙命籍的七十二司,分别司理人的生死贵贱。

近日,众仙众神们忙着准备祝贺东岳大帝神诞的礼品而忙得不可开交,在凡间仙界努力找寻可以让泰山君眉开眼笑的贺礼,还得时时应付来自四面八方追问泰山君喜好的众仙神及地鬼们。

不只如此,前些日子因为福寿司的一名胡涂小神仙落了一本人命籍和一本仙命籍,众神们简直急得跳脚吹胡子,很是低调的想要把东西给找回来,尤其那本仙命籍,可事关众仙人的权益,至于另一本人命籍,就由各司库再上呈提供给福寿司再誊一本下来。

“手快酸死了。”负责誊写来自掌管灵魂的各司库所呈上来的人命籍的小神仙,忍不住甩甩手,差点连手上的毛笔都给飞出去。

“小心点,事关凡间人之生死寿命,多一点少一划都不行!”一旁盯着的司神,没好气地瞪了小神仙一眼。“为了你们这些迷糊虫,知道让我们这些神多了多少工作吗?上头都云游四海去帮泰山君找寿礼了,你却害我待在这里看你写字,真是的!平日教你们做事要小心,就是听不明白!累我在此浪费大好时光!”

小神仙吐吐舌,再次拿起笔在人命籍上画了起来,陡地,他咦了一声。

“干什么?”司神警觉的凝起眉。

“这叫慕商的,寿命将至,要通知魂魄司去收魂了,否则等我写完这本交出去,就要错失了时间。”

“现在?”

“是啊。”

“不行,现在魂魄司只剩一个小鬼头在那里,他法术不精,若出了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只是收一个魂而已,能出什么差错?”他们这些司神,可真是看他们这些小仙小鬼很没有喔。

司神看着小神仙。“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不然就让那人多活数十日吧。”仙界一日,可是人界一年啊,晚一个时辰,人界就可多活三十日。

反正他没差啦,小神仙也不管那司神眉头都皱在一起,继续拿笔在下一个人名上画下。

“好,就这么办吧,名字、生辰及籍号都给我,我速速送去魂魄司……”司神有点不耐地朝小神仙伸出手。

却未料,魂魄司的那守夜小鬼果真学艺差到一个不行,在收起那名叫慕商魂魄的同时,却不小心把另一名叫洛天阳的魂给一并收了,吓得他赶紧再次把姓洛的魂放回去,却没注意到自己竟然放错了身体,把洛天阳的魂放进了那个叫慕商的身体里……

第1章(1)

简朴不失典雅的摆设,檀木桌几上摊着一张字迹飘逸瘦长的笔墨,入秋的天候微带凉意,还有淡淡的药味飘散在空气中。

洛天阳一觉醒来,见到的就是这个陌生的景象。

他皱起眉,起身,低头看见自己一身素白衣衫,眉皱得更深。这里究竟是哪里?他昨夜明明夜宿王爷府,又没喝酒外宿,怎么一觉醒来却在这个鬼地方?

洛天阳的身子正要往外走,却敏锐的听见房内的一个屏风里头传来水声,回眸,往声音的来源望去,竟见一具若隐若现的女人胴体出现在屏风另一面,他挑眉,想也不想的便朝里头走去——

“啊!”女人一见到他,惊诧的叫出声,下意识地把正要穿上的亵衣挡在胸前。“夫君……你醒了?”

夫君?洛天阳把眉挑得老高,冷冷的瞪视着眼前这个拥有雪白肤肌,浑圆酥胸,纤细腰身及白皙长腿的女人,这女人很美,瞅着他的眸子水汪汪的,湿透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十分柔弱动人。

他,洛王爷,今年二十七,尚未娶妻生子,就算有一堆的名门千金急着想要当上王爷夫人,可没人敢这样放肆的叫他“夫君”;还有,就算眼前这名女子称得上美丽动人,而且还近乎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但他洛天阳看过多少美人,岂会轻易的落入这样可笑的美人计里?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把问题一次问完,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粉嫩红润的脸上。

秦水曼错愕不已地望着自己的夫君慕商,完全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奇怪至极的问题,难道夫君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连自己是谁都全忘了?不会吧?她可是为了帮他冲喜才嫁过来两个月不到,如果他的病反而变严重,那她不就等于是害了他吗?

还有,她嫁进来这段日子,夫君虽然没能跟她行房,对她也不算热情,但跟她说话总是很温和,像是怕吓着她似的,看着她的眼神也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病容苍白,在她眼中,夫君慕商称得上是一个很温柔俊逸的人。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夫君,眼神冷冽,语调霸道,连那声调都高扬了几分,面对她几近赤裸的模样也半点没想要移开目光,让她有点羞也有点害怕,因为夫君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都不像原来的他。

“夫君,水曼是你的娘子啊,这里是慕家,也就是夫君的家,至于夫君为何在此……这是你的家,你一直都在此啊。”秦水曼紧抓住手上的亵衣,头低低的不敢看他,乖乖的回话。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又不姓慕!这里见鬼的怎么会是我家?”洛天阳薄怒,正要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眼角却瞥见一旁铜镜里的那张脸!

洛天阳的手蓦地顿住了,惊愕的瞪视着那面镜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那是一张苍白俊秀的脸,斯文好看,高大的身子显得有些单薄,一道眉也极淡,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重点是——镜子里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他洛天阳!

这究竟见鬼的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一觉醒来就被换张脸又换了身体?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妻子?还被改了姓!这根本就是荒唐至极的事!该死的!他被作法了吗?

洛天阳的脑子嗡嗡作响,突然想起多年以前翻过一本来自百年前的魔教书册,里头似乎有提到关于灵魂出窍及灵魂附身的事……

“夫君,你怎么了?”秦水曼担忧的看着他,他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一张俊秀的脸显得有些挫败与慌乱。

洛天阳冷冽的眸扫了她一眼,很快的把胸口那抹震惊与惊慌情绪给压下,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他必须先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而且尽快找人解决这件事。

如果他回不了自己的身体里……

该死!不会的!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就算洛天阳已经极力保持镇定,但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住的颤抖,除了慌乱与害怕,更多的是气闷,怎么也想不到这样莫名其妙又荒唐的事会在他身上发生,而他只是睡个觉醒来而已!

“夫君……”秦水曼再次担忧的唤他。盈盈水眸里,有着跟他一样的害怕,她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她只知道,她夫君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这让她不得不担心。

“不要叫我!”活到现在二十七岁,他从没遇见过让他如此慌乱恼怒的事,这简直就在挑战他的极限。

洛天阳转身要走,决定不再待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得回去看看王爷府里的那个真正的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王爷府里的他的身体,里头也正住着另一个人……真是!他快疯了!

就在洛天阳迈开大步要离开房间的前一刻,秦水曼顾不得身上只随手披了一件外衣,便冲过来由后紧紧抱住他——

“夫君,你要去哪里?究竟……你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你为什么那么生气?你从来不生气的啊,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软软的身体,密密地贴在他宽大的背上。

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却似乎是用极大的气力来抱住他。

洛天阳咬牙,忍住对她咆哮的冲动,如果她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那么,对她而言,现在的这个“他”的确是她的夫君没错,面对这样的他,她一定也是莫名其妙又害怕……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放手!”他斥声道。

“不要,除非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夫君的身体不好,这阵子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虽然我很开心夫君有精神可以出门走走,但,让我陪着你好吗?如果又不小心受了风寒,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算我求你。”

原来,她的那个夫君是个病得快要死了的人吗?难怪一张脸虽然俊秀,却是苍白得像鬼一样!洛天阳几乎要仰天咆哮了,他堂堂百世国王爷究竟是为什么会跟一个病得快要死掉的人交换了身体?

“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嗄?秦水曼愣住了,也几乎要哭了。夫君真的病重到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吗?

“快说!”

“是……夫君姓慕名商,妾身的名字是秦水曼,还有娘的名字……”

“谁问你这么多了?”他没必要把这姓慕的祖宗十八代都背起来。“这里又是哪里?离京城远吗?”

嗄?秦水曼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现在的夫君,不仅忘了名字,连自己住在哪儿也一并忘了吗?还是,他根本全部都忘记了?

“哑了吗?回答我的问题!”

“是……这里是东柳镇,离京城不远,夫君要到京城去吗?这不可以的!虽然东柳离京城只要几个时辰,可是夫君的身体绝对受不住的!妾身不能让你去啊!” 她将他抱得更紧了,拚了命也要把他留住。

“放手!”

“夫君,至少让我陪你——”

“不必了!我不会死的!”如果会,搞不好他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会吗?想到此,洛天阳又是一阵恼。

蓦地,他长袖一挥,轻一提劲便把身后的女人给震开,快步离去——

洛天阳打小便在百世国的京城内长大,儿时是王子,长大了是王爷,现在百世国的天子便是他的亲哥哥,儿时该说是亲的,但再好的手足之情,在另一方登上帝位之后,也很难不会因为外在的种种因素而改变。

他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王府的大门前,想起的竟是那宫殿里的当今天子,啧,是因为他变了个模样,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所以感到莫名其妙的孤单而特别想念起哥哥吗?

他嗤笑一声,提气翻墙入府。整个府邸,绝没有人比他还要熟,连众侍卫巡锣的时间他都一清二楚,因此,他可以说是很轻易的便来到自己的寝宫前,却见一堆侍卫围在他的寝宫之外,那道镂花木造大门进出的全都是宫里头的御医。

洛天阳将自己藏在寝宫外头的一棵大树下,屏息聆听着刚从里头端着盘子走出来的丫头们的对话——

“怎么办?王爷会不会永远醒不过来?”说话的是府里最灵巧的丫头春燕,听得出来她很担心他,嗓音还带着浓浓的哽咽。

“这我也不知道,连御医都说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会突然间昏迷不醒,这该如何是好?昨儿王爷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个就……”

“会没事的!我相信以王爷之尊,天帝都会保佑他的!何况,连宫里最好的御医都来帮王爷诊治,一定会没事的!”

“春燕,听说了吗?好像听其中一名御医说,要不要请巫师……”小丫头琦儿压低了嗓音。“说王爷的魂可能被恶鬼给带走了才会这样……”

“胡说!”春燕低斥。“快走,小心听见了被总管责罚!”

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洛天阳的眸增添了一抹阴影。

原来,他不是和别人交换了身体,而是他的灵魂跑到别人的身体,结果他的身体则因为没有了魂魄而昏迷中。

究竟是哪儿出了差错?现在的他,该如何是好呢?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以另一个身分过活吗?顶着这一张脸,谁会相信他是王爷洛天阳?如果他的魂魄无法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里,那么,他将一辈子都在别人的身体里过活?一辈子用这另一个身分过活?

该死的!天在玩他吗?

洛天阳的身子因为气怒而紧绷,他拿起这属于慕商的手瞧了瞧,虽然有点瘦弱苍白,却半点也没阻碍到他的行动,他,还是原来那个洛天阳,只不过换了一个皮相,就是换了一个皮相而已啊,却让他无法回到该回去的地方了。

“是谁?”一把剑突然架上他的脖子。

洛天阳动也不动,听到身后那熟悉的嗓音,正是他的贴身侍卫姜勇。

“是我,姜勇。”洛天阳突然发现,他虽然换了身体,可嗓音听起来倒是没太大的变化,如果可以因此而让姜勇相信他是王爷……

闻言,姜勇一愕,拿剑的手一抖。

这语调……分明是……

不可能!王爷明明人就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中,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

“是谁?转过身来!”姜勇大喝,为自己莫名其妙被搞乱的心神而略显烦躁。

洛天阳叹口气,依旧背对着他。“光听我的声音,认不出我来吗?你已经跟在我身边五年了,我说话的语调你听不出来吗?姜勇?”

还是有点差别的吧?虽然他觉得音调好像和以前的他差不多,但毕竟是有一点点不同吧?也许,那个叫慕商的人,说话的嗓音也跟他差不多,或许因为久病而低沉微弱一些,所以,那个叫秦水曼的女人才没觉得怪吧?

“你这人……不要再卖弄玄虚了!转过身来,否则我杀了你!”

第1章(2)

洛天阳再叹。

能打吗?看到他这张脸后,姜勇一定会把他当刺客来办,姜勇的武功高强,真要跟他厮杀一番之后,恐怕先倒在地上的人是他,啥话也甭说了。

“姜勇,还记得五年前我是怎么把你从宫外捡回来的吧?你差点就淹死在那条河里,是我跳进去救你的,还记得吗?还有三年前,你跟我练剑时伤了我,刚好被跑来探我的皇上看见,差点被皇帝处死,也是我力保你小命,我说的这些,或许有一些人都知道,倒也不是秘密了,但,你胯下有一个打小烫伤的疤,这点,该无人知情了吧?当时在河里救起你时,你的衣服是我亲自在马车里帮你换下的,事后,你跟我说那伤疤是你娘亲自下的手,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伤痛,对吧?”

姜勇不敢相信的瞪着此人的背,拿剑的手开始抖得不象话。

“转过身来!”姜勇再次大喝。

洛天阳缓缓地转过身,阳光轻暖的打在他俊秀苍白的脸庞上,瞅着姜勇的眼神显得有些无奈。

“你……”一张截然不同于王爷的脸,却说着一堆只有王爷才会说的话,让姜勇既惊又乱。

“是我,你的王爷洛天阳。”

“不……”

“如果连你都认不出我,那你干脆一剑把我砍了吧,与其顶着别人的身体过别人的人生,你还不如杀了我。”洛天阳双手负于身后,眼一闭,头一扬,竟有视死如归之霸气。

剑尖已几要刺上洛天阳的颈间,姜勇瞅着眼前这个跟王爷一样英姿勃发,带着同样狂妄姿态的男人,就算是不同样一张脸,那气焰却是如出一辙啊,再加上他刚刚所说的话,教他如何不信呢?

姜勇倏地放下剑,朝着洛天阳便跪下。“王爷……请您告诉小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的,又能为您做些什么?”

闻言,洛天阳蓦地睁眼,很是激动的望住他。

“你真信我是你家王爷了吗?”

“是,王爷。”

洛天阳把他扶起,蓦地上前一把抱住他。“真是……不愧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我没白疼你五年啊!”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是谁在那树后面?出来!”突然,有人大吼。

姜勇一惊,压低嗓音道:“王爷,这里不宜久待,因为您的病,让皇上十分震怒啊,下令一定要查出害您变成这个样子的人,现在这里四处都是禁卫军,您先出府吧,这里先让小的帮您挡一下,等会儿小的再出府寻您……”

京城外十里处,有一可媲美皇宫的巍峨建筑,四周青山绿水,坐拥天地之间最灵气之地,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这是皇帝的别宫,却未料是一个视官府官人如草芥的山寨头子之住所。

这山寨头子,生得极美,却自比阎罗,亲自出征找人碴时总挂了一副华丽的黑色眼罩,笑起来时只看得见他眼神闪啊闪地,亮得很刺眼,还有那性感的嘴角总露出一抹极美的冷笑。

就算他真的很美,可在那生死关头,哪一个人真会被他的美给迷惑?又不是疯了!保命都来不及!因此被宫里那些爷啊官的还有一些江湖人士封了一个绰号,叫 “笑阎罗”。

洛天阳领着贴身侍卫姜勇来到这人间仙境,利落的翻身下马,姜勇随即跟上,率先向大门口的守卫报上姓名。

“请帮我传话给老大,说是他家叔叔来访,恳请赐见。”

“老大的叔叔?”门口的守卫狐疑的看着两人,不太情愿的进门去传话。

两人在外等候,稍久才让人领入,经过偌大的回廊庭院,再路过一广大的操练场,然后来到了华丽的大殿。

大殿上屈腿坐了一个男人,体态优雅却放肆,眉眼之间带着一股绝美的阴柔,眸光流转间却又隐约带着一股霸气,就那样坐在殿前的大位上,挑高着眉兴味盎然地看着来人。

洛王爷府的姜勇他识得,因为洛天阳来访而见过几次,但他身旁那位看起来俊秀又弱不禁风的书生……

咦?

见鬼了。

“十三叔?”凤熙笑了,而且是哈哈大笑,笑声狂妄到几乎要把整间宅子给震垮。

“有那么好笑吗?”洛天阳不悦的将唇抿成直线。“我来找你,可不是让你来笑话我的。”

姜勇看看王爷又看看凤熙老大,一脸的纳闷,他什么话都还没说不是吗?为什么凤老大会知道站在他眼前的是洛王爷而不是别人?

“是很好笑,没想到堂堂洛十三叔也会沦落到这样的田地。”凤熙还在笑,阴柔俊美的脸庞半点也没有惊慌莫名。

他自幼便有异于常人的体质,一双阴柔美目可以穿透人的躯体直达皮相下的魂,所以那些附身于人体的鬼魂魔魅总难逃他法眼,而今,他看着殿前那位十三叔的魂,却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体,自然是了然于心了。

凤熙这样的天赋异禀可不是寻常人可以得知,洛天阳算是少数几个知情的人,因此第一个才会找上他。

“有没有法子?”

凤熙眯眼,修长的指来回在他好看的下巴上搓磨。“这我不是很确定,得先找一个可以上通神界下达地府的巫人,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把你的魂招回来,重点是,这样的巫人不好找,十三叔势必得顶着这身分一段时间。”

“要多久?”

“难说。”

洛天阳敛眉,撩袍而坐。“那这段日子,我就先在此住下。”

凤熙一诧,手上的折扇直摇。“万万不可啊,十三叔。”

“为何不可?”难不成要他回到那慕家,去过另一个人的人生?啧,荒谬!

“自然是不可,十三叔现在顶着另一个身分,如果突然消失不见,那他的家人会如何焦急不安?”

“那与我何干?”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还管得了别人?

“咦?话不能这么说,十三叔之所以可以进入这个人体内,定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发生了什么事,也许跟你的魂之所以会抽离你的身体有关,也是你可以回魂的线索之一,再说,如果你永远没法子回到你的身体呢?至少,那里也有一安身之所啊,对不?”

对个头!

洛天阳冷冷的瞪视着一脸笑意的凤熙,总觉得他这个侄子有借机整他这个叔叔之嫌。这没心没肺的男人!他对他还不够好吗?睁只眼闭只眼的任他一年到头搜括那些贪官污吏们的钱财不说,在宫里拿到好吃好用的都会让人给送来,还不知感恩?

“十三叔,小侄这是真心为您着想啊,请十三叔三思,在小侄替您找到巫人之前,就请十三叔暂时顶着这人的身分过活吧,至少,可以不乱了别人的人生,让那人的家人可以安心……”

三思吗?

洛天阳脑海中莫名闪过那自称是他娘子的秦水曼,如果他消失了,她会怎么样呢?想到此,胸口竟有一股淡得不能再淡的烦躁……

第2章(1)

洛天阳才走进慕家大宅,就听见大厅传来的谩骂声,悄声走近,远远便瞧见秦水曼那女人跪在地上,双手绞紧在一块,一张脸苍白而隐隐约约挂着泪。

“你是怎么一回事?才嫁过来不到两个月,慕商的病越来越严重不说,现在连人都不见了?!你这女人私底下究竟是怎么对慕商的?竟让他这个一向孝顺的儿子连我这个娘都不告而别?说啊!你究竟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慕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拿着一支拐杖,边说边往秦水曼身上打去——

“我当初就说你这女人没福相!生得妖媚水灵,一脸桃花样,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慕商在外头跟了谁?让慕商知道了?啊?快说话!不然我打死你!”

拐杖一棍又一棍打在秦水曼身上,她紧咬着牙,不敢喊痛,也没求饶,只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半声不吭,泪一直掉。

慕家老二慕林看不下去,正要上前阻止母亲继续拿拐杖往秦水曼身上打去,却见那众人寻觅多时的大哥慕商一脸清冷的走进大厅。

“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洛天阳双手负于后,一双厉眸将大厅内的人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秦水曼满布泪水的小脸上,那小脸上没有怨没有恨,抬眸看见他时眼中只露出一抹释然。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大家找你找得都快疯了!你这病恹恹的身体上哪儿去?竟搞了这么大半天没回来?”慕林首先开火,商行那头正忙着呢,娘却要所有人去找大哥慕商,他是火在心里很久了。

慕老夫人瞪了慕林一眼,这才眉开眼笑的走上前。“我的儿啊,你上哪儿去了?急得娘都要报官了!”

洛天阳抿唇淡道:“不过是出个门,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些?”

慕老夫人一愣,想不到那一向孝顺温和的儿子竟会对她这样讲话。“儿啊,为娘这是在担心你,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的身体不好,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如果真的突然想出门走走,也要跟娘说一声,好让人跟着啊,如果你这样出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娘怎么活下去?”

说着,慕老夫人眼眶红了。

洛天阳不耐的挑眉。从小生长在宫里,他对这样的母子情长太陌生,也厌烦了那些皇后太后嫔妃们老用这样的戏码使人就范,所以打小便不吃这一套,他若吃,就不能顺理成章当个整天只会游山玩水,远离王权政治的王爷了。

“再怎么担心我,也不该拿我娘子出气,她是我的女人,相公出个门就得受人欺,看来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可真是微薄得很啊。”洛天阳话一说完,大厅里的人全都望住他。

慕老夫人被吓傻了,慕林也被吓呆了,慕宅里两名侍奉老夫人和二少爷的丫头,在一旁也是忘了规矩的抬起头来看着大少爷,还有跪在地上的秦水曼,一双幽瞳更是不可思议的落在他脸上。

他,现在是在帮她说话吗?是在心疼她吗?

打从她嫁进慕家,不管她做对做错,只要婆婆数落她时,慕商总是站在婆婆那一边,顺着婆婆的意思说她不对,可现下……他是在替她说话吗?

不管是不是,她的心窝涌上一股温暖,感动的泪兜在眼眶里。

“起来。”洛天阳朝跪在地上的她伸出手。

秦水曼迟疑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慕老夫人;慕老夫人没说话,反而别开眼去,拿着拐杖的手似乎在颤抖着。

秦水曼叹了一口气,扶住相公的手颤巍巍的起身,却一个腿软,整个人又要往下跌,幸而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抱住了她——

“啊!”她整个人被腾空抱起,几乎是骇然的瞪着自己的相公。“夫君,你……快放我下来!”

他怎么抱得动她呢?他是个病人啊!

洛天阳根本不理,抱着她直往两人的厢房行去。

大厅里的慕老夫人和慕林再次的目瞪口呆,望着那高大的背影,竟觉得像是在看着别人。

“慕林,你大哥的病是不是好多了?”她怎么看,方才那个一把就将媳妇抱起的慕商,根本就不是以前那个总在房里病恹恹躺着的慕商啊。“是因为媳妇吗?因为她冲喜嫁进门,所以你大哥的病这么快就好了,是吗?”

“慕林不知啊,娘,这阵子忙,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大哥了。”慕林的眼底闪过一抹疑虑与不解。

“是吗?”慕老夫人的眼移到小儿子脸上。“有空多关心一下你大哥,他一直没走出房门,你应该也要到房里去瞧瞧他。”

“是的,娘,孩儿会的。”慕林嘴里应好,眸底却闪过一抹冷意。

关心慕商吗?是啊。似乎是真的该多关心大哥一点了,否则,连大哥的病怎么突然好起来的都搞不清楚,就真的太说不过去了……

房里,烛火轻摇。

秦水曼被抱上床,本来苍白带泪的脸上已染上一抹醉人的羞红,洛天阳的大手还落置在她纤细不已的腰间,隐隐约约透过大掌感受到怀中女子的颤栗与敏感。

是个极稚嫩的丫头呵。

虽梳了髻,成了人妻,对男人的反应却稚嫩得令人忍不住想要蹂躏……

炽热的眸定定地落在她粉红的脸上,洛天阳感到下腹部一阵紧缩,那属于男人的欲望他太熟悉,就算身体不是自己的,可是所感受的一切都跟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样呵。

“夫君……”她未经人世,却聪慧得不会错认眼前这男人眼中对她的想望,他从来都没这样看过她,看得她整个身子都发软,颤抖得像窗外纷飞的落叶。

以男人的立场而言,他想要她,可是他不能要。

因为她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此刻她眼中的他不是他,而是她的夫君,再怎么说,他都不可以在这种情形下要了她。

洛天阳起身拉开了彼此过于近的距离,淡道:“把外衫脱下来!”

秦水曼一愣,坐在床边乖乖的脱下外衣,露出她雪白藕臂,以及半露的饱满酥胸,也同时让她被打得瘀青红肿的身子,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洛天阳低咒一声,自袖口里掏出一瓶从凤熙那儿要来的药膏,坐上床亲自替她受伤的部位上药。

幸好他在凤熙那儿拿了几瓶伤药、几颗保命丸和一根试毒的银针,身为王爷,他走到哪儿都得先照顾好自己,尤其出门在外更得小心翼翼,只是莫名其妙被换了身体,他身边一样东西都没有,只好先跟凤熙讨来凑和着用。

“很疼吧?”他问。

“还好……”

“不会求饶吗?她常那样打你?”

她?秦水曼一愣,过半晌才意会到他指的这个“她”是婆婆慕老夫人。

“没有。”她轻轻摇首。“是因为你不见了,娘太生气才会那样。”

“是吗?”洛天阳撇撇唇。“那如果我没回来,你不就可能被活生生打死?会逃吗?”

嗄?她愣愣地看着他。

他挑眉回视。“我问你会不会逃?当真会乖乖地跪在那里让人把你打死吗?”

秦水曼不语。只是静静地望住他。

洛天阳也没追问,专心地替她上药,目光始终没有移向她的胸口一眼。

几乎是过了好一会儿,秦水曼才弄明白了一件事,这男人要她脱衣服不是为了要抱她,而单纯只是为了替她上药,她的心再次发暖,那种被呵疼的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让她的鼻头好酸。

就在洛天阳为她上完药,顺手替她把外衣穿上时,秦水曼的眼眸里闪过了一抹淡淡的失落,那失落,他看在眼底。

真是的……他还真是恨透了现在这个自己呵!扮什么柳下惠啊?他洛天阳要女人,何时隐忍过了?

“我刚刚在大厅看到那两个丫头,是服侍谁的?”

她愣了会儿才道:“是服侍婆婆和小叔。”

“那我呢?”

“由妾身来服侍。”

洛天阳挑挑眉。“慕家很穷吗?”

“啊?”她一呆。模样很可爱。

“住这么大的宅子,却只有两个丫鬟一个家丁,看来家族是有点没落了吧?慕家是干什么的?”他随口问问。

秦水曼再次一呆,舌头像是被咬掉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究竟,夫君是病快好了?还是病入膏肓之后的回光返照啊?明明病恹恹的人却可以一把将她抱起还一路抱回房!明明看起来好好的,却老问一些他不可能不知道的慕家的事……

“夫君,你怎么了?”太怪异,也太让人担忧。

洛天阳看着她那张很严肃又很担忧的小脸,突然间,心情好了起来。

看来,有人比他还要痛苦呵。因为他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话与举动,这女人肯定被他搞昏了吧?

“我要沐浴净身,叫那两个丫头给我弄一大桶热水过来。”全身药味,真是让人不舒服极了。“还有,别再弄什么鬼药给我吃了,那味道很难闻,让人闻了全身都不舒爽!”

秦水曼愣愣地看着他。“可是夫君,你在生病啊……”

“我没病……”见到她又是一脸古怪,洛天阳才又补了一句。“我是说,已经好了。”

“可是……”怎么可能说好就好呢?她实在不明白。

“照做就是,不要老忤逆我的命令。”洛天阳走出门,在门边时,脚步一顿,道:“我去赏花,水弄好再叫我,还有,叫丫头们弄,你不要动手,让我知道你动了手,我可是会打你屁股。”

话落,洛天阳的人已消失在门外,留下一脸羞红不已的秦水曼,还在为他那句打她屁股的亲密话儿感到全身发热。

为什么,老觉得今天的夫君和往日的夫君不一样呢?

她几乎可以说是第一次,为自己夫君看自己的眼神脸红心跳……

她以为,她将要一辈子守着一个病人或墓碑终老,得不到情爱、得不到怜惜,可今日……

秦水曼的嘴角勾起一抹甜而羞涩的笑意。

虽然今日的夫君有点怪,可她却爱这个样子的夫君啊。会护她、怜她、抱她,第一次让她感觉到有了依靠……

第2章(2)

屏风内,纤细的身影或站或蹲的忙碌着。

修长光裸的身躯静静地坐在大木桶里,洛天阳张开双腿,双眸微合,让秦水曼拿着布替他擦澡。她的手很软很滑,不经意地碰触到他的身体,尤其是胸膛时,他很难自主地在内心里发出一阵低鸣。

他发现,让秦水曼来侍候他沐浴根本是个天大的错误,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生龙活虎的大男人,让一名女子这样亲密的碰触,怎么可能压抑得住那蓬勃的欲望?

秦水曼一点都不明白,她的举止带给这男人多大的痛苦,打从她嫁过来后,服侍夫君沐浴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她一向把夫君当病人在照顾,夫君也很少沐浴,所以每次她都很小心翼翼的帮他擦着澡,每一寸都不放过,这一次当然也一样,只是,当她的小手连同布滑进夫君的两腿之间时,一只大手却抓住了她——

“够了,我自己来。”再摸下去,他可能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她给吃了。

“夫君,那是妾的工作啊。”秦水曼不解的抬眸望着他,却见炯炯双目像把野火似地朝她烧过来,莫名的令她芳心一颤,忙不迭移开目光。“一直都是这样啊,夫君,为什么今天不让我服侍……”

话说到一半,秦水曼突然在水里发现了某样很诡异的东西,又直又挺又巨大,那是她不曾看过的东西……不,应该说,好像看见过,可是却不是长成这样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儿……

“啊!”她突然明白那话儿是什么了,羞得惊叫一声,手上的布掉落在水里,整个人几乎是弹跳开来,她脸红红的烧着,双手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眼给蒙住,纤柔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洛天阳将她一切的反应看在眼底,蓦地哈哈大笑。

“我说娘子,你这反应会让我觉得你从来没见过它呢。不是嫁过来很久了?这家伙从没亲近过你吗?”

“什么……那个……夫君,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脸滚烫似火,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那个,夫君你不是不能……行房吗?还有,它为什么会长大?我之前帮你洗澡时从没见过这样的……我是说,那个……”

天啊!叫她怎么说?

不!是她究竟在说什么啊?天啊!她是个姑娘啊,就算已经当人妻,她其实也还是个姑娘啊!怎么可以说出这种羞死人的话?

“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个处子?”洛天阳敛了笑,若有所思的眸光定定地落在木桶边,因为害羞而不住颤抖的人儿。会吗?这女人,竟还是个处子吗?

闻言,秦水曼不敢相信的将手挪开脸,有点委屈又有点气闷的看着他。“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天阳看着她,唇边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我只是问问——”

“夫君!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辱妾身的名誉?好歹我们秦家也曾经是个书香世家,要不是遭奸人所陷,又岂会沦落到把我卖进慕家来冲喜的地步?就因为这样,夫君看不起我吗?以为我是那种随随便便会跟男人上床的女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夫君连动都没动我一下,却问我是否还是处子?这样,不是在间接污辱妾身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她,生起气来的模样还真是动人万分啊。

比起她左一句夫君、右一句夫君的那种温顺模样,这样的她看起来有生气多了,又娇又媚。

“我道歉。”洛天阳很真诚的看着她。他是真的没想过这女人竟然从未与她的那个夫君行过房,才会不经意的把话问出口,他是无心,她却听得很有意,不管如何,错在他。

秦水曼幽幽地望着他,轻轻咬着下唇。

“还要生气?”

“不是。”

洛天阳没头没脑地问:“书香世家吗?”难怪她虽生得水媚动人,却又同时带着一股清灵之气。

秦水曼莫名的看着他。

“会写字读书作画吗?”他又问。

闻言,秦水曼的眉目之间,划过一道极美丽灿烂的流光。

那些,全都是她爱的,很爱的。只是,很久没有碰触了。

不过,那道光也只有那么短短一瞬,就被她刻意挂上的微笑所掩藏。“只不过是妾身以前闲暇时的娱乐罢了,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吗?

若真是这样,刚刚初绽在她眼底的那股星芒为何会如此闪亮耀眼呢?虽然不一会儿便消逝无踪,却没躲过他一向敏锐的眼。

这就是那些家道中落的贵族世家或政府官吏们的最后下场吧?从政之路总是这样布满荆棘,他不会同情,也懒得数落,人的一生总要自己负责,虽然很多时候根本身不由己,但这是选择从政之路者一开始便应该要思考过的事。

哪像他,是命中注定在皇宫里长大,连选择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喜欢的东西就要尽力去保有它,何况,那些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洛天阳边说边拿起布自己擦起澡来。

木桶太小,这澡还真是洗得全身不舒服,改明儿他要到常去的山泉里好好泡个澡,定要把这人身体上的药味给去除殆尽。再者,他得好好锻炼一下这副身体了,虽然他不知道要待在这身体里多久,但,把它弄得结实些,晒得黑一些,怎么说都会比较像男人。

洛天阳边洗边想着别的事,想要藉此转移一下那话儿的注意力,免得等会儿起身时又要吓坏了她,所以没发现秦水曼诧异的一直盯着他瞧。

那眸,水盈于眶,是她忍了好久才没让它给乱七八糟掉下。

方才他那句话,莫名的打动了她的心,他不知道,因为他的这句话,她有多么的激动啊。

喜欢的东西就要尽力去保有它……

她真的可以吗?

可以重拾她的画笔,过她以前的人生?

第3章(1)

一连七天,秦水曼都发现自己夫君一大清早便出门,几乎近午才回家,她虽是像以前一样每天和夫君一起睡,夫君也像以前一样不动她不抱她,但,一种异样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夫君没有再像那天醒过来那样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了,但看她的目光不同了,比以前更会板着脸,目光也总瞧得她腿发软、心跳加速,有时候明明距离有点远,但夫君望着她的眸子,总让她觉得烫人。

今日,已近午时,秦水曼看着房里已经有些凉掉的饭菜,不知到房门口引首企盼多少次,都没能把夫君给盼回。她是该庆幸,夫君因为长年病着,一直都是在房内用膳,所以婆婆和小叔至今都没发现夫君常常不在家吗?

这阵子,夫君是真的一口药也不吃了,她虽担忧,但看着夫君似乎身子骨比之前好上许多,而且还每天外出,神清气爽而回,心上的忧心也就越来越少。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少夫人!”丫头小莲气喘吁吁的跑到东厢房来找秦水曼。

秦水曼赶紧走出来把房门给掩上。“什么事这么慌张?小莲。”

“那个……就是镇上卖书画的铺子老板,他派人送来了一箱子纸笔和画册,说是要送给少夫人!”

什么?秦水曼一诧,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我没跟他们订过东西啊。”那些,对如今的慕家而言,可以说是不被容许的开销。

慕家虽然以陆路经商起家,但因为慕家老爷过世之后,之间的联络人一时衔接不上,进货的源头出了一点问题,导致慕家的生意越来越差,这点,秦水曼是知道的,因此,就算慕家表面上看起来和以往并无不同,但每个慕家人都知道要省吃俭用,只除了二少爷慕林。

“少夫人,老夫人在大厅气着呢,说少夫人竟然浪费夫家的钱去买些没用的东西,叫小的来唤少夫人前去大厅!”这一去,少夫人铁定又要挨一顿骂了。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秦水曼凝了凝眉,双脚已经往前厅迈进。

前厅这头,慕老夫人已不悦的端着脸孔,嚷着要退货。

“可,这是慕大少爷要送给少夫人,钱也已经付了啊!”铺子老板一脸为难。

这年头生意难做啊,尤其这东柳镇,住的都是些过了气的官商,已经好久没人像慕公子出手如此阔绰,一口气就在他店里买下这么多贵重的字画和纸笔了,说什么也不能轻易让人给退了回来。

“怎么?我不满意贵铺子的东西要退货不成吗?”慕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气闷,苍老的身子正打着颤呢。

她自己的儿子,她会不清楚吗?慕商何时会如此不懂分寸,买这些没用的东西来送给媳妇?若他真的做了,那铁定是旁边的狐狸精怂恿他的……

“娘。”秦水曼急匆匆地走进前厅,不安的眼眸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少夫人,你终于出现了,这些都是慕少爷在我那儿为少夫人订购的一些字画和笔墨,说是要送给少夫人的礼物,要小的亲自替他送过来,现在,东西都已送达,请少夫人收下,我这还要回去顾店呢。”

是慕商买来送给她的……礼物?

秦水曼不敢相信的看着铺子老板,目光再转向那一桌子珍贵的字画,忍不住趋向前小心地一一翻看,越看越惊喜不已。这些字画都出自前朝名家啊,虽然不受百世国当朝官员之宠,却是爹爹生前珍爱不已的名家创作,是真的懂得欣赏字画的人才看得上的。

真是太美了……

秦水曼的胸臆间不只盛满了喜悦,还有浓得化也化不开的感动。

是因为那天的对话吗?因为慕商知道她爱这些,所以才请人送来这些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细心又体贴?如果真要对她好,怎么会等到现在才问才做呢?

她不懂,真的不懂。

“你还在磨蹭什么?把东西给我退了!”慕老夫人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眉头整个皱了起来。“女人家懂什么字画?要嫁过来之前,你娘没告诉你怎么当一个称职的媳妇吗?顶着自家相公的名义在外头随便乱花钱,你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吗?我们家慕商几乎是足不出户,怎么可能买下这些东西?一定是你,是你对不?我还在呢,岂容得你如此胡来!”

“不是的,娘,我没有……”

“没有就把东西给退了!”

秦水曼轻叹了一口气,不舍地把东西放下,转身带着一抹歉笑望着铺子老板。“老板,真对不起,我想,这些东西还是请您带回去吧,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买好的东西哪有退的道理?”声到人到,神采奕奕出现在前厅的不是别人,正是顶着慕商身体的洛天阳。他才刚从镇上的澡堂回来,还到镇上醉香楼吃了一顿好吃的,全身上下真有说不出的舒畅。

“大少爷,你终于回来,你再不回来,小的就真要哭啦!”铺子老板见到他如见贵人,差点没直接朝他跪下来。“东西都替你送到啦,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洛天阳笑笑,朝他挥了挥手。“去吧。”

“等一下!”慕老夫人大喝一声,硬是叫住正要走的人。“把东西给我带走!”

洛天阳还是笑,用眼神示意来人快快走开,铺子老板当真飞也似地跑了。

“你这不孝子慕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娘的话了?”慕老夫人气得一直颤抖,拐杖紧紧攒在手中,几乎恨不得朝儿子挥下去。

“只不过是个小小礼物,你……我是说娘,你又何必这么生气?”洛天阳找了位子坐下来,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优雅地喝了一口,又道:“水曼嫁给我已经够可怜了,不像妻子,反倒像奴婢,成天只能在家侍候我,在这家一点身分地位都没有,我不宠着她点,她要真在这宅子里闷死了,谁来照顾你儿子啊?还是你认为反正我都快死了,干脆闷死她赔葬?”

“夫君!”秦水曼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相公,想都不敢想,他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你在浑说什么?”慕老夫人气得直发抖。

秦水曼奔上前,担忧地直抚着慕老夫人的背。“娘,您别气别气啊,相公只是说着玩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相公那话没什么意思的,东西我会派人送回去的,娘,您就别气了,嗯?”

慕老夫人狠狠地瞪着秦水曼。“都是你这只狐狸精!少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我一向孝顺听话的儿子会变成这个模样?你这坏女人!瞧我今天不把你修理一顿——”

说着,拐杖一棍就要往秦水曼身上挥去——

一只手迅捷地接住落下的拐杖,洛天阳气怒的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家,想到她三番两次拿起拐杖就要对秦水曼一阵胡打蛮打,胸口上的怒气就活活烧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说过了,她是我的女人,谁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对谁不客气!”真是气死他了!他这辈子还真没打过女人,当然也没打过老人,可这老女人真是让他火了。

宫里那些老女人,虽然也老爱端架子整人,可还没有哪一个可以把他气成这样的,这慕商的娘还真是挺有本事的。

“慕商!你真是我的儿子慕商吗?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对我?你这样对我,我干脆死了比较快……”

秦水曼听了,想也不想的朝慕老夫人跪了下去。“娘,是媳妇不对,您要打就打吧,是我的错!请您不要再生气了!您打我吧!”

洛天阳冷冷地瞅着跪在地上的秦水曼,胸臆间的火比方才又旺上几分。

“谁让你跪下的?给我起来!”

“夫君,是我的错……”

“错在哪儿?”要真有错,也该是他这个假冒的慕商啊!这个笨蛋!

“总之,全都是我的错。”她看都不看相公一眼,头低低的只是认错。

“你这女人……”气死他了!他是真不懂,当人家媳妇的,真要如此委曲求全吗?想到这女人在他还没出现之前过着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就气闷不已啊。

可看来,她一点都不领情。

她是宁可被打死,也不要他为她多说一句话吧?

“娘,请息怒,这样会气坏身子的。”她又说。

洛天阳瞪着那个跪在地上根本不打算理他的女人,蓦地松开了扣住拐杖的手,拂袖而去。

这一夜,洛天阳一直没见到秦水曼进房里来,连他的晚膳都是丫头小莲送进来,说是少夫人还跪在前厅,非要等老夫人开口叫她起来她才要起身。

如果此刻,慕商的娘已经睡下,那女人不就要这样一直跪到天亮?

洛天阳手中翻著书册,脑海中却一直不断闪过那女人坚强却惹人怜惜的小脸。明明是那般柔弱的姑娘,却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执傲呵,如果,她也像宫里的那些女人懂得依靠他,不管是权势还是力量,她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吧?

可,她却选择当个委曲求全的女人,为他的错承担起一切,跪在那里,只为了求慕商的娘原谅他这个假慕商。

他不想同情她,那是她自己选择的做人的方式。

但,他却忍不住担心她……

啪一声。洛天阳合上书册,起身,快步迈出房往前厅走去,却又在转瞬间转回来,走进房间把房门给狠狠踢上,和衣躺上了榻,把眼闭上。

睡吧。

那女人又不是真的是他的女人!她是死是活是病是痛,根本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何必多管闲事?

睡吧。

他再次跟自己说。

可窗外的月光不知怎地变得好刺眼,窗外的风声也变得好刺耳,连窗外的虫鸣声都惹人嫌的吵闹不休,让他怎么睡也睡不好,直到前厅传来一阵莫大的尖叫声,洛天阳翻身而起,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第3章(2)

“失火了!前厅失火了!”头一个发现火苗乱窜的是丫头小莲,她尖叫着,手上端着的餐盘掉落一地。

慕家家丁听闻,赶紧从侧屋跑出,一边跟着大喊一边冲到膳房取水。“快救火啊!”

“少夫人!少夫人还在里头跪着呢!有没有人看见少夫人?”小莲开始哭着。“要先救少夫人啊!少夫人还在里头!”

慕林和洛天阳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前厅,听着小莲的哭喊声,再看见前厅的熊熊大火,慕林的反应是当场呆掉,洛天阳则是想也未想的便跃入火场,让旁人连阻止都来不及。

“天啊,大少爷冲进去了!”小莲错愕的看着冲进火里的慕商。

大少爷不是病人吗?可是手脚怎么那么快?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刚刚看见大少爷是用“飞”进去的……

她眼花了吗?

“你说什么?咳……咳……什么大少爷?”慕老夫人让另一名丫头小燕给扶了出来,还不停咳着。“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次!”

“是,老夫人,我是说,我刚刚看见大少爷冲进去救少夫人了……”

未料,小莲的话才刚说完,慕老夫人当场昏了过去。

而在众人的目光都被慕老夫人昏厥而吸引过去时,失火的前厅,一名高大的身影抱着一个人,趁着黑幕,消失在着火的慕家大宅。

“救她!不然我杀了你!”

“她怎么样了?她若活不了,你也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你确定她只要每天按时把这些臭药给吃下肚就没事了?如果三天后她没法子好起来,你最好求神保佑,你逃走的速度会比我追到你、把你杀掉的速度快!”

秦水曼的耳畔不断响起这些话,让她不胜其扰的皱眉,觉得胸口发闷,鼻子似乎无法很顺利的呼吸,还有她的喉咙……好痛,还有……好苦。

是谁在一直灌她药?她都快吐了,那人还是一直灌那苦苦的药,明明唇上是软软的很舒服,可喉间的药却极苦……

秦水曼不住地皱眉,却无力阻止一直给她灌药的那个人,直到她把所有该服的药全给吞下肚。

洛天阳这才止住以唇喂她吃药的举动,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

该死的笨女人!他在心里头低咒。

该发点狠,彻底让她在那场火中死去才是,做什么心急如焚的找大夫替她治病呢?是前辈子欠她来着?所以才莫名其妙被换了身体,来到她身边偿债不成?

他真的很不想回想在慕家前厅,看见她整个人昏倒在地、几要被火给吞噬掉的那一刻,他的喉头像是一整个被人给掐住,感受到的是致命的痛与难受……

真是见鬼了!当时的他为何会如此慌张失措?连当年他的爹,也就是前皇帝驾崩时,他都不曾感受到的情绪,却因为一个毫无相关的女人而妄动了。

洛天阳抿紧唇,一语不发地瞪视着眼前的女人,直到,那女人突然间醒过来,睁开她迷惑失措的美丽眼眸。

“夫……君?”她愣愣地看着一脸严肃的相公,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脱口而出时才惊觉喉咙一阵刺痛,不禁吃痛的皱起眉。“我……怎么了?”

“是被火呛伤了,大夫说只要乖乖吃几天药,应该就会好上许多,你先忍着,不会有事的。”

火?“失……火了吗?”她意外不已。回想夜里,她似乎是因为跪太久而昏了过去,当时,她只觉得好冷好冷,脚好麻好麻,后来就没啥知觉了,自然就无法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嗯。”洛天阳轻应了一句。当他把她抱回慕家,就直接把她抱进房,任旁人怎么叫他他都不想理,更别提去管慕家为何失火的闲事了。

“那娘……”

她第一个想到是慕老夫人?洛天阳简直想伸手把她给摇醒。

她才是那个差一点在那场大火中死去的人啊!这个笨蛋!

“没听见有人说她死了。”洛天阳没好气地说。

“夫君!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秦水曼抚着喉咙,虚弱的睨着他。“不要这样……不可以为了我……忤逆娘啊。”

洛天阳生气的看着她。

她不懂,对他洛天阳而言,从来都不是百善孝为先。他对先皇是恭敬、敬畏,却无关亲情或孝道,对现任天子也是一样。而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当今天子,几乎没人可让他放在眼底,何况是一个跟自己毫无关连,却一再伤害他所在意的她的慕老夫人呢?

若在宫里,他可能早下令杀了慕老夫人。

这女人却一再用指责的眼神控诉他的罪行,而他也只不过动了动嘴皮子教训了慕老夫人一顿而已。

是吧。他根本就忘了他现在的身分是慕商,慕老夫人的儿子,这样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可能真的很反常,可他不在乎!偏偏,她却在乎得要死!

面对她那双祈求的眼,他刚硬的心似乎很难不柔软。

他很想不顾一切,只护卫好她,但直觉却告诉他,他的一意孤行似乎反而会让这女人更加不好过。

“知道了。”他脱口而出,竟是连他自己听了都意外的妥协。

秦水曼笑了,那般嫣然美丽,望着他的眼眸中还带着隐隐的羞涩与欢喜。

是因为他顺了她的意?听了她的话吗?

啧。的确该欢喜。她可是第一个让他堂堂洛王爷心甘情愿不得不听话的人呢,简直该去放鞭炮了。

“前厅约莫全烧光了,我去看看。”洛天阳起身,不着痕迹地闪躲开她那过于迷人的笑眼,与令人眷恋的羞涩情意。

“夫君……”秦水曼幽幽地唤住了他。

洛天阳没回头。“还有事?”

“夫君你没事吧?妾身让你很担心了吧?对不起,是我的错……”

“别说了!我不想听!”洛天阳打断她,踏出房门的脚步竟益发沉重,半点不像练武之人。

他加快脚步,咬牙远离那抹牵绊。

若不走,怕是今后牵绊过深,再难善了。

第4章(1)

一场没人知道原因的大火,让慕家前厅烧掉大半,近日许多工人在慕家进进出出,没人知道大少爷慕商为何在人手总是难请的年关之际,可以一口气找到那么多帮慕家重建房子的工人。

洛天阳随口一提,说是老朋友相助,哄得慕老夫人尽信倒不难,可一天到晚在外经商的慕林就不同了,他深知近日人手有多难寻觅,除了东柳镇,邻边的山田村也是一个人手都调不到,慕商却可以一天找齐这十几人,还效率绝佳,怎不令他起疑又暗妒?

慕家现在可是他慕林在掌权啊,那一年到头病卧床榻的慕商究竟何时变得这般生龙活虎又手腕高明了?再加上前些日子他对娘的忤逆,让人怎么瞧就怎么个起疑,像是根本换了个人似的。

洛天阳还是按照他的日子过活,一早策马到东柳镇与京城交界处的镜泉山上练剑,练完剑就在镜泉泡个舒服的温泉澡再回来,偶尔遇上慕林时,听他唤了一声大哥,他嗯了一声便回房去,秦水曼通常会在房内的桌几前等着看他用膳。

那日秦水曼被火呛伤的身体,果真如大夫所言,休息三天便好了大半,那三天,是他亲自喂她吃饭吃药,她老睁着眼瞧他,唇角总是挂着淡淡又喜悦的笑,夜里,偶尔她睡不着,他还会拍哄着她睡,像在顾孩儿似的,从来都不知道,他可以这样抱着怀里的软玉温香,还保有那样单纯的心思而不去胡作非为。

日子过得再简单不过,还常常在想,如果一直顶着慕商的身体过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今日,洛天阳回来得晚些,房里没人,倒是桌几上已摆好一桌饭菜,突然想起近日来每每练功都觉气血受阻,正思索是何缘故,此时,望着一桌子饭菜,陡地起了疑心,难道是……

他取出那日从凤熙处要来的银针,插进每一道菜中,每试一道,他的眉便挑高一分……直到他听到往这儿走来的细碎脚步声,他才把银针收起,静静地端坐在桌几前。

秦水曼推开房门,见到他,绽开一脸笑颜。“夫君,你回来了?用膳了吗?菜凉了,我去帮你热一下吧。”

她端着盘子要走,洛天阳一把抓住了她。

“不用了,你坐下来陪我吃吧。”

“可是这菜已经凉了啊,而且,这些都是为夫君特别准备的膳食,我都在外头跟着娘一块吃的……”

特别准备的?还真特别啊!洛天阳眯起眼,一脸淡笑,望着她的眼神奇异的深沉。

“我要你每一道菜都吃一口。”他的语调虽缓却冷,半点也没有让人置喙的余地。

秦水曼看着他,放下盘子,在他面前坐下来。

虽然不知道今日的夫君为何突然对她冷冰冰,又用这种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要她吃桌上的东西,但,她还是乖乖的拿起筷子,极优雅的挟了盘中的一块肉放进嘴里 ——

洛天阳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瞧她一如平常,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便要将那肉送进口中,洛天阳随即出手抓住了她的手,并取走她的筷子。

“夫君?”她一脸迷惑地望着他。

“不是说吃饱了?”他朝她露出一抹笑,目光柔和淡定地落在她那已渐恢复的美丽容颜上。“我在外头吃过了,等会儿叫人把菜撤了吧,还有,以后……我会到外头跟大家一块用膳,不必特别为我准备。”

秦水曼诧异地望着他。“这样真的可以吗?夫君?你的病当真好了吗?”

洛天阳微笑地望着她。“是啊,好了。”如果不必再每天把这些带毒的饭菜给吃下去的话,他应该会比现在的状况再好上数倍才是。

想不到啊,慕家大少爷之所以每天病恹恹的,是因为让人长期的下了毒,他之前真是太大意了,想也想不到身在平民之家也得每天防着小人,那慕商定也是如此才会不知不觉越病越重的吧?

“真的?”秦水曼开心得连眼底都漾着笑。

“是啊,你的功劳不小,一嫁过来没多久,我的病就好了。”他随口说说,却见她蓦地红了小脸,头低了下去不敢瞧他。

“夫君是在笑我吗?”

“我是在谢你啊。傻丫头!”洛天阳忍不住抬起她的脸,见她眼中情意深浓,满脸羞涩,心不由得一动,却是瞬间抽回了手,像是被烫着似的。

秦水曼幽幽地望着他,心,觉得受伤极了。

“我听小莲说,你因为听见放在前厅的字画纸笔在那场火中被烧个精光,难过得连饭都不想吃了?”

嗄?她意外的望住他。

“没有的事……”她嗫嚅的开口,眼眸底下,却再次黯然。

怎么可能不伤怀呢?那些都是极难得才能买到的字画啊,前朝楚玉儿和孙铭的字画,本来数量就少,更别提当朝文人根本不懂爱惜,贱价出售,早已流落四方,好不容易才来到她手中,她却没缘分拥有它们,这样便罢,它们甚至因她而毁,怎么想都觉得甚是自责啊,她的心情,没人会懂的。

“我会再帮你找。不要伤心。”

闻言,秦水曼的唇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望着眼前的夫君,想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易的就把心事给说出口——

“我……与其说是伤心,更多的是难过,我无能拥有那倒无碍,可是,它们却因为一场火而再也无法流传后世……”

洛天阳意外的挑眉,顿时明白了这女人有多么的惜才爱物,和那些平日只懂得拿诗词字画卖弄风雅的人有多么不同。而也在明白的瞬间,对这女子的心情又更加妄动了几分。

可惜了。这样一个女人。

为什么就不是他洛天阳的妻,而是慕商的妻呢?

老天爷又为何要让他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认识她呢?是存心找碴吗?还是嫌他洛天阳的人生过得不够精采?

要说精采,他洛天阳最精采的人生似乎都在花楼里,以前身处皇城,最爱逛的是京城的花楼,那里藏有百世国最美、最有才气的姑娘,也藏有来自四面八方的秘辛,江湖里的、宫廷里的,闻不胜闻。

东柳镇虽小,花楼倒不少,最著名的一间就叫醉香楼,这里的姑娘没有京城里的美,这里的菜也没有京城里的好吃,但还是他洛天阳必来之地,不管是吃饭找姑娘谈事情等消息,这醉香楼都是最适合的地方。

才踏进一间嬷嬷替他备好的厢房,就已见属下姜勇坐在那里,见到他,忙不迭起身。

洛天阳撩袍坐下,并示意姜勇也坐下。

“怎么样?找到巫人了吗?”

姜勇轻轻摇了头。“凤老大那边还没有消息,很抱歉,爷。”

“皇宫那头呢?”

“皇上有派人寻找到几名巫师,不过那些都是一般的巫师,无法上通下达,所以都束手无策,御医们个个开的都是补气血的方子,把爷的身体照顾得很好,只是爷一直无法醒过来。”

洛天阳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那个爷如果能醒过来,我现在就不可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要尽快找到巫人不行,凤熙那头你去给我盯着点,说他再找不到巫人,我要把他搜括官员的罪证全呈给皇上,并叫人抄了那山寨窝!”

“是……”姜勇垂下眼。“小的会将爷的话带到的……可是,爷……”

“干什么?”

“凤老大吃这套吗?”

洛天阳瞪着他。“我可不是说说而已。”

“是。”姜勇再次应声。“爷住在慕家可有缺什么?小的可以帮你备过去。”

“银票多拿一点给我就成,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出门在外办事也方便些,还有慕家那些工人的钱,你还得帮我付给凤老大。”

“知道了。”

“另外……我发现慕家有人要毒害慕商。”

“什么?”姜勇一听,大惊失色。“爷,这样怎么可以?如果慕家有人要毒害爷,这样爷在那里不是太危险了吗?爷甚至连自己得罪谁都不知道,如果就这样有什么意外……”

“是啊。”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虽然这不干他洛天阳的事,但,至少他现在的外表是慕商,总得把人给揪出来才行。“所以,你去凤熙那里告诉他这事儿,叫他派个精明点的手下过来找我。”

“是,爷,还是……由我来办呢?”

“不成,王爷府那头,还得你来顾着,可不要让我魂回去了,身体却没了,一定要让那个我好好活着,知道吗?”

“属下遵命。”

“你先走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爷。”姜勇起身,悄然离去。

不久,厢房的门便传来几声轻响——

“进来。”

闻言,一名脸罩着粉红面纱的曼妙女子抱着琵琶,款款生姿地走进来。

“爷,今天要听点什么曲呢?”女子的嗓音粉嫩嫩地,很是好听。

“随意吧。”洛天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兀自饮着茶。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在花楼内精采的人生竟变得乏味极了。

第4章(2)

昨夜,秦水曼未曾合眼,一张床的另一半始终是凉的,让她天未亮便起身,想到膳房里替相公准备一些他爱吃的,信步而去,快到膳房前的小径上才想起,夫君交代过之后要跟大伙一起用膳,转身又想走回房,却听见膳房里传来两个丫头的对话——

“听说了吗?咱家大少爷最近常常上醉香楼。”说话的是小燕,嗓音娇滴滴的,声音不大,却挺亮,在寂静的清晨,那话听得十分清晰。

小莲惊叫了一声。“你别胡说!岂有这样的事?”

“是真的!是二少爷亲眼看见的,问了那边的常客,说咱家大少爷出手阔绰,醉香楼的姑娘都很喜欢大少爷呢,连醉香楼的头牌也常替大少爷抚琴陪睡——”

“嘘,说话小声点!”小莲打断她。

“已经很小声了呗。小莲,你说咱家大少爷是怎么一回事啊?病好像好了,却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老护着少夫人,忤逆老夫人,这回还闹出这样的事来,二少爷已经把事儿告诉了老夫人,你侍候着老夫人不是?怎么都没听说吗?”

小莲看了小燕一眼。“这又不是什么光采的事,老夫人干什么特地跟我说……对了,你有听老夫人说什么吗?”

“嗯,有啊。”

“什么?”

“就说少夫人啊……生得那般狐狸精的样子,怎么都不懂得把丈夫的心留在家里,让少爷病稍好些就老往花楼里跑,才新婚两个月,就这么不得宠什么的……少夫人还真可怜,本来可能要守寡的,结果大少爷的病突然好了,却把少夫人晾在一边,好像都没碰过少夫人……”

小莲啧了一声。“又在胡说了!你没看见那天那场大火,是大少爷第一个冲进前厅里把少夫人救出来的吗?连考虑都没考虑就这样飞进去了,你知道那场火有多大?要不是大少爷一心系着少夫人,怎么可能想都不想的飞进去!”

“飞……进去?”小燕哇啦啦的叫着。“你眼睛花啦?大少爷又不懂武,哪会飞啊?”

这话,还真问到小莲的心坎里去。

“我想……我真的眼花了吧?因为当时太惊吓又太感动,所以被那火光漾花了眼……应该是这样。”唉唉唉,可,真是这样吗?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眼花啊,但是,大少爷不懂武是事实,也只有这样解释才说得通。

“总之,你要说的是大少爷很爱少夫人?”

“自然如此。”

“那他为什么不碰少夫人?”

小莲睨了小燕一眼。“你确定他没碰过少夫人吗?他们每天都一起睡的啊。”

“那又为什么常上花楼?男人之所以会常上花楼,不就是因为在某方面不能被满足吗?”

小莲红了脸,又是啧啧数声。“你这丫头,跟在二少爷身边就净学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哪有啊……真的没有啦……”小燕边嚷着边拿着水桶走到外头去了,膳房里只有小莲弄锅弄铲的细微响声。

假山后,秦水曼将这段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往房内走的步子,一步比一步还要沉还要重。

这就是相公一夜未归的原因?因为他夜宿醉香楼?

这段时间,相公常常一早便出门,午时才回家,也是到醉香楼找姑娘吗?

她从没问过他上哪儿去?去做什么?却从没想过相公是因为要去寻欢……

她秦水曼,不美吗?还是因为她不懂得如何跟相公调情,所以相公对着她只觉得无趣?是这样吗?

清晨的空气,冰凉得让她发抖,她倚在树旁,望着树梢的鸟窝发着呆,却觉面颊上一阵冰凉透骨。

下雨了吗?她眨眨眼,望向那水蓝天光,朝阳初露。

哪来的雨呢?她笑了,仰望着天的小脸却瞬间让汪汪泪水给布满,冷风一吹,冻得整脸。

好冷。

她的身子颤栗不休。模样儿比那秋末冬初的落叶还要凄迷。

“你在那里干什么?”甫回家的洛天阳看见厢房外头大树下的秦水曼,再看她那抖得不象话的柔弱身子连个披风都没有,不由得皱起两道眉,出声朝她走近,她却忙着直抹脸,连应都没应他一声,还反而背过身去不看他。

“转过身来。”他冷冷地命令道。

秦水曼咬咬唇,水袖又往脸上抹去。

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哭得这般凄惨的模样!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至少,得给她一点点时间和空间去调适啊,这到底算什么?

“秦水曼!”

她不敢出声,因为泪都还在唇间,一出口,怕再难自抑庄重,当不了爹爹从小教导女子该有的三从四德,哭着朝他吼叫。

只能先逃开!

才想着,秦水曼的身子已不顾一切的往前跑——

“站住!”洛天阳轻喝,那身影却完全无动于衷,不住地往前跑去。

他抿唇冷笑,轻一提劲,使个轻功三两下便已跃至她面前。“你究竟是——”

他的话没说完,目光落在她满是泪花的小脸上,胸口像是被什么给撞击了似的,痛了一下。

秦水曼来不及避开他的眼,盈满泪的眸子只能幽幽地瞅着他,两片唇死命地紧咬着。

“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洛天阳怔着,一只手忍不住轻拭去她颊畔上的泪。他不懂,连被人拿着拐杖打都没哭的女人,究竟为什么哭成这样可怜兮兮?

她头低了下去,还是不答话。

“你不跟我说吗?那我就去唤那些丫头们过来,严刑拷打一番,我就不信问不出一个答案!”洛天阳说着转身要去唤人,衣袖却让人从后头扯住——

“不可以!”她慌急的阻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粗暴?怎么可以因为这种小事就去打那些无辜又可怜的丫头们?”

粗暴?洛天阳挑高了眉。

她大概是他打出生至今,第一个敢这样指着他鼻子说他粗暴的人了!他哪里粗暴来着?打小他在宫中,哪一个人不是乖乖点头回话的?哪一个人像她这样,需要他这般担忧探问,还理都不理他的?

真是忒地气闷了。很闷,闷到很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必莫名其妙的为了一个别人的女人担忧气闷,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数落粗暴!

“放开!”现在,换他不想理她了。

“我不放!你不可以这么做!”她怕她一放手,夫君真要去做坏事了。

“秦水曼!不要惹火我!”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欺负我!你还想问谁去?”她终于朝他大吼,泪珠儿串串滑落。

“我?”洛天阳一愕,缓缓回头。“我哪里欺负你了?”

他可是连碰都没碰她一下啊,她这指控是打哪儿来的?

“你……”秦水曼看着他,你半天却吐不出半个字来。“反正,就是你……”

“说清楚。”

“我不要!”她闹着小小性子,头再度低了下去。

要她怎么当着他的面说,是因为他碰都不碰她一下,却跑去外面花楼找女人,所以才惹得她如此心伤?

身为一个男人的妻子,到现在都还是处子之身,传出去还象话吗?本来,她以为他是不能要她,可是,现在他连花楼都去了,他宁可抱花楼里人尽可夫的女人,却不愿意碰他娶进门来的妻子,这教她情何以堪?

洛天阳不容她闪躲,修长好看的指尖硬是挑起了她的脸——

“说,我究竟哪里欺负了你?”他左思右想,也完全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颊畔,传来他指尖的温度,她幽幽地看着他,轻轻地在他坚定认真的目光中颤栗着。

“抱我。”她陡地开口。心狂跳到喉间,灼烫磨人。

话突然就这样出了口,连她都诧异自己的胆大妄为。不过,这回,她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勇敢的迎视着他那比自己更惊愕万分的眼神。

“你说什么?”他没听错吧?

“抱我。”她再次轻柔地说,向前一步,将自己贴近他宽大的胸怀。“夫君,请你抱我……”

第5章(1)

洛天阳瞪视着她半晌,反手扣住她的柔荑把她拉进房,一脚将房门给踢上,目光灼灼地望住她。

秦水曼咬着唇,颤抖地等着,等着他过来抱住她、爱她,等到一双腿儿都快要因为打颤而站立不住了,他却动也没动一下。

是她不够美吗?她就这么吸引不了他?

还是……他在等她主动?是吧?花楼里的姑娘哪一个会像她这样呆呆的站在这里等着男人来抱?一定不是这样的,所以,她一定要做一些什么才行的,对吧?

想着,秦水曼将手挪到腰际,解开了裙带,瞬间,她粉紫色的外衫自她的肩上滑落而下,身上只剩下一件粉红绣花的肚兜内衣及底裙。

光裸的双肩雪白美丽,半露在外的酥胸浑圆逗人,那细致迷人的锁骨更透着一股性感,再加上她脸颊上那羞涩的瑰丽粉红,眸光里闪烁着的渴望,在在的考验着一个男人的定力与自制力。

洛天阳没忘,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时,她就已是几近全裸,她的美丽他早已亲眼见识过,可,却没有像这一回如此地勾动着他的灵魂,像簇小小小小的火苗,在他体内点燃,然后慢慢的燃烧,越来越热、越来越狂……

他的眼中燃起了火焰,隔空就要把她给吞噬似的,光是他的目光就足以烧烫着她的灵魂,让她酥软,让她迷惑,让她颤抖悸动……

可,他为什么还不抱她呢?

这样,还不够吗?

秦水曼将唇咬得更紧了,狠下心来闭上眼,将手绕到颈后要解开上身唯一的遮蔽物——肚兜,一只大手却蓦地扣住了她的手。

“够了。”他压低着嗓音,喉头滚动的渴望,可能是青涩的她所无法明白的,但他自己却是一清二楚。

“我不会,你教我。”她柔声祈求,把他的举动,当成是她做错了什么,神情有点无辜又羞惭的望着他。

没有男人可以抵挡得住这样挑逗的眼神与言语。洛天阳几乎是在心底低吼,才没有直接把她脱光吃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她变成自己的!

这个胆大包天的笨丫头呵,怎么可以这样勾引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大男人?她点燃的火,她确定她灭得了吗?该死的!

“为什么要这样?不是说,一直都没行过房吗?现在又为什么要这样勾引我?说!”

“夫君不要我吗?宁可要醉香楼的姑娘,不要我吗?”她都已经做到这样了,还不够吸引他是吗?“我知道我在这方面很笨,什么都不会,连让夫君想抱我的欲望都没有我真的很抱歉,求你教我好吗?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请你教教我,我会尽可能把夫君侍候好……唔……”

她的唇被一股霸气火热给狠狠掠夺了,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秦水曼晕眩着,前所未有的感觉从她的舌间漫开,一直扩散到她胸口、小腹,一直到她蜷曲的脚趾,她觉得整个人都被蒸发了,全身软绵绵的,然后化成一片虚无随风而去,飘上了天……

粉嫩的舌怯懦的想躲起来,他霸气的舌尖却不住地勾引纠缠,甚至缠吻上她敏感纤细的颈间,她忍不住嘤咛出声,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肩臂,整个身子不住地往后倾,一直到他的唇吻上了她的酥胸,勾动着她胸前挺立的那朵小花,她终是忍不住轻泣又哀求……“夫君……”她楚楚可怜的叫唤着,觉得整个人都要瘫了。脑子发昏,胸前发胀,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感受到一股极愉悦,却又有点失控到让她害怕的莫名感觉。

然,她的这声夫君,却让洛天阳倏地在欲海中惊醒。

望着眼前这个因为情火中烧而一脸美丽情潮的女人,洛天阳咬牙再咬牙,才没有将仅存的一点意志力给丢到一旁,用这副根本不是他的身体要了她,又或者该说,是用不是她夫君的灵魂要了她,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样的行为都过于粗鄙而且令人不悦。

他是真的想抱她!

但,在她眼中的他,却是别人,是她的夫君慕商!

而真正的他,对她而言其实是个陌生人,连见都没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思及此,洛天阳猛地把她给推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夫君!不要走!”秦水曼几乎是衣衫不整踉跄的追到了门边,却因为一时腿软而跌坐在地。“夫君!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水曼?”

洛天阳顿住脚步,咬牙,思绪混乱到几欲抓狂的境地。

“快回房,别着凉了。”他闷着声说了句,随即快步走开。

风里,还带着他每次从外头回来之后的淡香,那是一种不知名的香味,却是清新好闻,带着一股山泉水和莫名花香的味道。

秦水曼用双手紧紧圈住自己半裸的身子,静静地坐在地上流泪。

天很冷,她颤着身子哭着,久久不能自已。

厢房之外,连接着小花园的回廊转角,一抹人影不知在那儿杵了多久,亲眼见到秦水曼衣衫不整的追着慕商,慕商却对她不屑一顾的模样……极凉薄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

富丽堂皇的山寨里,凤熙手上的折扇轻摇着。

明明天冷,他却难得觉得燥热难安,不甚优雅地搁在大椅上的腿不时更迭着,看得前来讨茶喝的洛天阳眼花撩乱。

“你这小子,是不是有事瞒我?”瞧那比女人还美的狭长眼眸闪啊闪地,怎么看都没安好心眼。

凤熙手中的折扇一顿,再继续扇。“我这好命的山寨大王,有什么可瞒你的?”

“找到巫人了?”洛天阳随口乱猜。

未料,凤熙的扇子又是一顿,美眸斜斜的睨过来。“嗯,是找到了一位。”

“喔?”洛天阳眯起眼。“所以?”

“他近来玉体欠安,恐怕得再等几天。”一提到这位东雪先生,凤熙的烦躁更明显了。

这位东雪先生的父亲,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巫人,长年居住在那泰山底下,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一般人要寻到他并非易事,要不是他小时候在宫里与他有一面之缘,恐怕这事也没那么好办。

却未料,他才寻到人,巫人却在隔天离世,只有东雪先生这位传人,他帮着东雪先生办完了巫人特有的丧葬仪式后,便将人给请了回来,东雪先生虽承诺一定会帮这个忙,却要他给他睡上七天七夜,没想到他这一睡,就像是死去一般的平静,害他一天到晚都偷偷到他房里探他鼻息,搞得他这笑阎罗都变得不会笑了。

热呵,热死人了!

凤熙一想,扇子又开始狂摇起来,一边摇着扇一边端起茶喝。

洛天阳若有所思的看了侄儿一眼。“你这样子,像是在思春。”

“噗”一声——

满口的茶就这样从凤熙嘴里喷出来,呛得他狼狈不堪。

“该死!十三叔,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是个先生!”

“那个人家……”洛天阳笑了笑。“恐怕是俊雅多才,翩翩公子,长文不长武之美少年吧?”

凤熙眼一眯,把身上的沾湿处掸了掸。“美倒是还好,这世上能比我美的男子可不多啊,十三叔。”

“说得是,那就是气质一绝了?”

凤熙想了想,点头。“算是。”

“所以说你在思春啊。”洛天阳径自下了结论,喝着茶的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可那笑,只是短短一瞬,想到自己为何会急于跑到这里来讨茶喝,那抹笑顿时转苦。

凤熙瞪大美眸,啧啧出声。“我的女人多到可以从这里排到皇宫里头,思什么春啊?与其胡说八道,最近十三叔还是小心一点好,那个慕林找人要暗杀你,昨晚才刚得到的情报。”

洛天阳只是眸光一闪,侧身又让人倒了一杯茶。“你的意思是那慕林要暗杀自己的大哥慕商?”

“毒也是他下的,那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刚刚好出自我家门下位在京城的一间药行。”

真是……“你何时还搞起药行了?”

凤熙听了哈哈笑。“难不成我要像十三叔一样,老在我那从来没叫过爹的爹面前上妓院装无知吗?我既不能当天下的皇,那也得是地下的王啊!”

洛天阳睨了这个才小上自己几岁的侄儿一眼,懒得对他和他爹之间的关系多做评论,这不干他的事。

“我若被暗杀身亡,你说会怎么着?我的魂,会回到我原来的身体里去吗?还是会让老天给收走?”

凤熙转过头来看着他,收起了笑。“这可说不得准,所以,你可别干傻事,若慕商死了你就可回魂,那自杀不就成了?不要胡来!”

啧,这小子,现在对着他说话的样子还真是气势迫人啊。比起他嘻皮笑脸的模样,瞬间像是长了他几岁。

洛天阳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道:“看来,你这小子还挺怕我死的,怎么?我死了,你会寂寞吗?”

“当然不会!”凤熙想都没想便道。“我只是怕你死了之后,没人帮我造反登上帝位。”

啧,越说越离谱了。“别说了,传出去可是杀头之罪啊。”

“你怕了?”

“当然,不然我这几年在京里苟且偷生做什么?”洛天阳微笑起身。“好了,我要回去了。”

“三天后再来吧,十三叔,那将是你重新回宫当王爷的时候了,如果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别忘了趁这两天说一说。”

洛天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遗言?哈!这个死小鬼!看出什么了吗?

来这里讨茶喝,好像没让他的心情好过一点,甚至,反而更糟了。知道找到了巫人,自己回魂有望,却又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狂喜。

“如果我可以回到我的身体里,那慕商呢?他会怎么样?”他几乎是屏着息问的。

“我不知道。这种事要问东雪,让东雪去问天。”东雪可不是平常的巫师啊,他是巫人,可以上通天下通鬼的那种巫人。问他这个凡人?他怎知?

“知道了。”洛天阳起身,背着凤熙走出去。“三天后再见吧。”

第5章(2)

泰山仙顶,一群小神仙们嘀嘀咕咕又跑来跑去。

“乱了乱了,怎么搞的?不是说要收了那慕商的魂吗?怎么那人还活得好好的?”掌管命籍的小神仙们发现异状,怒气冲冲的跑来掌管魂魄司库的小神仙这里。

“我收啦,真的收啦,虽然差一点就把另一个人的魂给收了……啊,可是我很快就把他放回去了,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啦!”小神仙说得有点语无伦次,直觉告诉他,自己好像真的闯了什么祸事。

“可他明明还活着!”

“不可能……总不会是,我把收错的魂放回去时,又把它放错了,放到那姓慕的身体里吧?”小神仙嘀咕着。

小神仙嘀咕得虽然小声,旁边那堆小神仙没听见,可刚回来坐镇的老神仙耳朵利得很,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你给我过来。”

“师父啊……”小神仙心虚得乱七八糟。

老神仙气闷的瞪小鬼头一眼。

突然想到这一个时辰来,隔壁司库有凡人传往天界的声音闹得凶,总嚷着一个名,叫洛天阳的……该不会是……命不该绝?可出事了?

老神仙凝神,把那本命籍拿来一翻,震怒的扬手啪了一声,打了小神仙的头一下——

“你竟然给我出这种大错?那人可是具有皇家命格之人啊!你错放了人家的魂,如果被人界的巫人告上天界泰山君,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下凡当人去了!你这个笨蛋!”老神仙边骂边凝神观看世间相,找寻那个叫洛天阳的魂。

“那怎么办?怎么办?师父?”

“不要叫我师父!我是仙!你是笨半仙!”

“求求你帮帮我啊,师父,马上把他的魂放回他的身体里去吧!”趁现在神不知鬼不觉……

“你这小子!天界已过了一个多时辰,这表示他已经顶着那身分过了个把月了,唉,真是乱七八糟,你叫我怎么说收就收啊?总得找到适当的时机……啊!有了……我看见了!”

“什么啊?师父?看见什么了?”

“就是现在……”老神仙手一扬,等待着把洛天阳的魂归位的那一刻,让一切恢复到它本来的模样……

山林里,两个蒙面刺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压根儿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们一路跟这慕商进了林子,四下无人正想一刀劈了这文弱书生时,刀被夺了,剑也被对方一脚踢落到地上。这慕商不是个病人又不懂武的吗?怎么手脚利落成这样?转眼间,一把刀一把剑已分别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脖子上——

见鬼了吗?

恐怕是的……

因为就在他们连声求饶,几乎是跪在地上哀号的当下,刚刚那个武功超强、威风凛凛,根本一点病态都没有的慕商,突然间就这么迎面朝他们倒下……动也不动。

像是死了……

他们等了好久,慕商还是动也不动,这回,他们终于出手探了探他鼻息——

“死了?”

“死了。”

“真死了?”

“是啊,真的没气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的刀剑连碰都没碰到他的衣角……怎么会死?”问话的同时,顿觉一阵凉意袭来,让这人忍不住发了抖。

另一个蒙面人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了口:“他本来就是快要病死的人,可能是突然间发病了,所以就死了。”

这是唯一可以解释这一连串荒谬的理由。

“那……我们还要杀他吗?”

“当然,不然我们怎么拿到钱?就说他是被我们杀掉的,在他身上补上一刀吧!”

“不好吧?大哥……”

“你不要钱了?”

“当然要。”

“那就在他身上补一刀吧!”说完,这个被叫大哥的蒙面人转身就走。

这林子里太阴森森,搞不好真的见鬼了……

殊不知,他们根本不是见鬼了,而是见仙了,被泰山顶上的老神仙摆弄了一遭……

第6章(1)

洛王爷府内,喜气升平,从上到下,一反过去个把月来的忧伤沉寂,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笑容,脚步轻快了,双手忙碌了,尤其是府里的膳房,锅铲声不绝于耳,谈笑声更是不曾停过。

“王爷醒了!”

“是啊!王爷醒了!真是皇天保佑!”

外头熙熙攘攘,王爷的寝宫里却静得出奇,近日来频频进出王爷府的御医们,纷纷回宫里禀报皇上这大喜之事,方苏醒的洛王爷则是一醒便移驾到寝宫旁的露天浴池沐浴净身,完全没有久病之人的病态。

贴身侍卫姜勇始终有点激动的看着终于回魂过来的王爷,眼眶还隐隐泛着泪光。

洛天阳的目光突然从天边的远山转到姜勇身上,雕刻分明的俊美面容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如果你是女儿身的话,我真要怀疑你深深的爱上本王爷了,姜勇。”

被点名的姜勇脸一红,头低了下去。“王爷,小的是开心啊,要不是知道王爷的魂还在慕商身上,王爷这一昏迷便个把月的,小的铁定食不知味,难以安枕啊,王爷。”

啧。洛天阳一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只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他从凤熙那儿要回东柳镇时,因为知道有人跟踪便将人引进一片山林里,那两个黑衣蒙面人要杀他反而被他所制,然后……他就回到自己的体内,醒了过来,就像一场梦而已。

要不是在身旁所有人的眼中看到惊喜,要不是在众说纷纭中知道自己真的昏迷了一个多月,要不是姜勇那激动的眼神,他真要当那段顶着慕商身体过活的日子,是他夜里胡梦一场。

“是凤老大那儿的巫人帮的忙吗?”姜勇提出疑问。

洛天阳摇摇头。“那巫人身体不适,据说还得休息三日才行……可不管如何,三日后,凤老大那里我还是得跑一趟,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姜勇,你得帮我跑一趟慕家,看看那边的状况,尽快跟我回报。”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先知道,那个慕商,究竟是生是死?

三日后,洛天阳照原订计划赴约,走了一趟山寨,当坐在大位上的凤熙看到走进来的是洛天阳的人、洛天阳的魂,俊美的脸上,表情可是精彩绝伦。

“慕商人呢?”凤熙问道。虽然只见过那慕商的皮相两回,可,比起眼前这个英俊却霸气又冷漠的洛天阳本人,他或许还爱那慕商的温文儒雅多一点,至少,看起来无害多了。

“三天前就死了。”洛天阳接收到姜勇传达的讯息是这样无误。“说是在山林里被不明盗匪杀了,已经报官。”

三天前?那不就是十三叔来找他的那一天吗?

“是吗?”唉呀呀,真要开始怀念起来了。“然后,你的魂就跑回到你的身体里了?”

洛天阳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那两个蒙面家伙怎么可能杀得了我?我当时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然后就醒了。那名巫人呢?我得见他一面,问问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凤熙点点头,命人请巫人过来。“等会儿你说话小声点,不要吓着他。”

“那人胆小如鼠吗?”怎么听来不太济事?

“他身子虚啊。”才刚久睡醒来,一定是很虚的。凤熙的扇子摇了摇,一双狭长美眸笑笑地看着洛天阳。“十三叔,欢迎你历劫归来啊,看见你的魂魄在另一个身体里,还真不习惯呢,明明是温文儒雅的一个人,被你一附身,就算皮相一模一样,也完全不对味了。”

这小子,在浑说什么呢?洛天阳的冷眸往那张漂亮的脸一扫,却见那张脸笑意更甚,丝毫没有想要收敛一点的意味。

“照这样看来,十三叔根本没来得及交代遗言吧?这该如何是好呢?那美美的娘子,现在正在服丧守寡呢。”

洛天阳再次瞪着凤熙。“那又如何?”

凤熙还是一脸无谓的笑。“我只是在想,那美娘子会不会太过哀伤,然后跟着她死去的夫君而去?”

闻言,洛天阳脸色一凝,虽是镇定如常,那深沉的眸却在瞬间显得更为幽暗难测。

会吗?秦水曼会因为太过思念她的夫君而随他而去?

该死的!她如果敢这么做的话,他一定会……会什么?这个女人从今以后就与他的人生无关了,他能对她做什么?一个女人,因为夫君的死,因为对夫君的爱,想跟着对方而去,他又凭什么去阻止?

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那也是因为她很爱慕商,而不是爱他。说来说去,这都不关他洛天阳的事!不是吗?他究竟在气闷个什么劲啊?

“十三叔啊。”凤熙幽幽地唤着。“没想过那美娘子思念的夫君,可能是你而不是慕商吗?”

“别再说了。”真是烦人的家伙!

“十三叔啊,没想过把那美娘子带回府,留在您的身边吗?如果,十三叔真的放不下人家的话,那就把人带回府吧,反正慕商死了,你好说歹说也称不上是抢人之妻,对吧?”

哈。洛天阳真想叫人把那张多话又啰唆的嘴给封起来。

“你那双眼,除了能看透人家的魂,还兼能看透人家的心吗?说得你十三叔我,好像爱上人家似的!”

“唉呀,小侄只是想提醒一下十三叔,不要错失这掳人勒赎的大好机会啊,慕商还在便罢,既然他都死了,把喜欢的姑娘带在身边看着,总比以后犯相思心痛来得好吧?”

“什么掳人勒赎?”啧,真是山寨头子当久了,连说话都充满着匪气!“还有,谁会犯相思?这样的话用在我身上,不觉可笑吗?”

“不会啊!”凤熙笑咪咪,眼角已看见走进大厅的东雪。

洛天阳也看见来者,果真如凤熙所言,此人气质一绝,相貌倒称不上绝色,温雅中带些许傲气,俊秀中带些许清灵,聪敏却温和,孤高却又良善,只能说一见人便觉舒服无比。

“东雪先生?”

“是啊,他就是东雪。”凤熙见到来人,已亲自起身相迎,只差没伸手过去扶人家一把了。“来,东雪,这边坐,坐我身旁,这样我才可以保护你。”

东雪温温地看了凤熙一眼,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人,又爱说胡话了,可听在心里倒觉窝心,明明是山寨头子不是?怎地就华丽非常、优雅非常,不只衣着,连这山寨都可媲美皇宫,怎么瞧,都非凡人也。

东雪的眸子转向另一个男人,此人衣饰高雅,霸气天成,刚毅的下巴带着凡人所难有的自信与孤傲,俊美的脸庞带着一丝淡漠与疏离,是那种会让他一见便敬而远之的人,因为太霸气精明,总让人觉得无所遁形。

就像现在,此人的目光瞬也不瞬地落在他脸上、身上,像是不把他当人,而是当成一件商品。

“这位是?”

“洛天阳。”洛天阳自报姓名,厉眸闪耀。

东雪轻挑挑眉。“你回魂了?”

虽然他没有透视魂魄的能力,但此人的精气神相符无碍,自是不该会有灵魂被错置的问题。

洛天阳颔首。“是。本来还在林子里和两名贼人在一块,莫名其妙,一觉醒来就回到身体里了,而我之前顶替的身体的主人慕商却是中刀而亡,已经在办丧事,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东雪的眸定定地落在他脸上,凝神半晌才道:“该是上头发现出了问题,乘机把你的魂给换回去。你跟我来。”

洛天阳起身,看了凤熙一眼,凤熙的扇子很自然的摇了摇。“要带十三叔问神问鬼去呢,快去吧。”

东雪脚步一顿,在心里一叹再叹。这般不敬鬼神之人,幸好命格超人一等,否则,真要时时招来祸事了。想着,才又起步往外走。

洛天阳徐步跟上,踩上院落里的一地萧瑟,通往山寨里最宁静的角落。

丧礼过后,本该肃穆寂静的慕家宅院,却日日有商家上门讨债,让慕家大门深锁,却依然不得安宁。

“今天你就跟我说清楚!为什么本来还好好的生意,会被你搞成这个样子?”慕老夫人气得直发抖。

这几日吵到家里来的那些人,全都是以前老爷子还在时生意上的朋友,要不是看在她的一丁点薄面上,允许给她一点时间来筹钱,恐怕现在连这房子也保不住,要去露宿街头了。

慕林跪在地上,双唇动了动,半晌才道:“我有认真工作的,娘……只不过,在赌场输了一些银子,我想把它赢回来,没想到却越输越多,只好在商行那里挪些银票,都怪我最近运气背,所以才……”

慕老夫人的拐杖一下便打在小儿子的身上。“你给我去赌钱?你该死的给我去赌钱?你爹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就这么被你毁了,你还敢给我找理由?现在可好,你大哥去了,我还巴望着你呢,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外面到底欠了多少钱?”

慕林的头低了下去。

“还不给我说!”慕老夫人的拐杖又往小儿子身上挥去。

慕林吃痛的叫出声,大嚷:“五千两啦!”

“什么?五千……两?”慕老夫人的身子摇了摇,几要昏过去。

一直站在一旁的秦水曼赶紧趋前搀扶,边轻拍着她的背边关心的问着:“娘,您还好吧?”

“我怎么能好?怎么能?慕商走了!本来以为病好了,我也可以享清福了,怎么想得到他竟然会被贼人给杀了?结果,现在丧礼才刚办完呢,就一堆人上门来讨债,生意别做了不说,五千两?把房子卖了都还欠人呢,这教我们一家子人住哪里呢?”

“娘……”秦水曼也不知该说什么。“不管如何,媳妇会尽力孝敬娘,不会让娘吃到苦的。”

第6章(2)

慕老夫人抬起头来看向她,心里激动难以自抑。怎么就是她呢?一个打从进门来便不太讨她欢心的媳妇,却在这最紧要的关头显现出她的孝心与温婉良淑,之前是她看走眼了吗?总觉得这女人过于美丽而不牢靠。

“水曼啊,你和商儿还没行过房吧?”

秦水曼一诧,着了慌。“娘……”

慕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走吧,水曼。你才进门三个多月,又没和商儿行过房,我们慕家不能这样绑住你的一生,走吧,也许还可以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必留在慕家守一辈子的寡!”

秦水曼不敢相信的轻摇着头。“娘,您这是在赶我走吗?夫君虽然去了,可是,水曼可以代夫君孝敬您啊,娘。”

跪在地上的慕林也急道:“是啊,娘,把大嫂留下来吧,我会照顾她的。”他绝不能让她走!她是他的!他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这个机会的!

秦水曼闻言,愕然的看着慕林,他正抬眼看着她,眼中满满都是情意。

她吓得别开眼,心里头乱七八糟,完全没想到小叔竟然会喜欢她?而且还表现得如此露骨……

慕老夫人更是错愕,看看儿子再看看大媳妇,突然间,她像是看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勃然大怒了,转身手杖一拐便打向秦水曼,秦水曼措手不及,却又不敢逃,蓦地被打得跪倒在地——

“你这狐狸精!该死的狐狸精!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我还真以为你是孝顺我呢,难得大发慈悲的要让你走,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和慕林……啊?多久了?你们两个勾搭在一起多久了?说!”

“我没有啊,娘!”秦水曼拚命摇着头,抓着慕老夫人的腿急嚷着。“我真的没有啊!娘!请你相信我!”

“我再信你才有鬼!你这狐狸精!我今儿个非把你打死不可!”

一棍又一棍,打得秦水曼的身子火辣辣的疼,她死命咬紧牙根,泪禁不住地落下。

她不求饶,也忍着不哭出声,被打的时候,脑海里想着的都是那一日夫君走进门把她带走的情景。

现在,夫君不可能再走过来解救她了……

他已经走了,连对她说一声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了她……

哈,被这样打死也好,她就随着他去吧,顺便问问他,为什么不抱她?她有这么不可爱吗?

“娘!你不要这样打她!你会打死她的!”慕林冲过来抓住娘亲。“大哥都死了,她不能给我吗?反正他们两个又没行过房,我可以代大哥照顾她,有什么不可以?刚刚不是说要让她走,找个人家嫁了吗?她死了丈夫,还嫁得出去吗?不如把她给了我,我不会嫌弃她的!”

慕老夫人气得直发抖。“你在浑说什么?就算她没跟你大哥行过房,也不代表她可以跟你在一起!在人家眼里,她就是你的大嫂,你竟然……竟然敢……叫她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看见她!”

“不可以!”慕林冷了脸,不再求饶。“我要定她了!”

“什么?你胆敢为了这个女人忤逆我?”

慕林咬牙,正要点头,从门口传来了家丁慌急的叫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官府来人了!老夫人,这门开是不开啊?”家丁气喘吁吁的跑进大厅里。

“官府?”慕林吓得脸都白了。“他们那些人渣跑去告官了吗?不是说好可以让我延上半个月筹钱的?”

慕老夫人气极攻心,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娘!”慕林和家丁见了,赶紧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真是天要亡我们慕家了吗?”慕老夫人哭出声,老泪纵横。“林儿啊!你如果被官府抓去,娘也不必活了啊!”

“娘,孩儿不孝,是孩儿的错……”

家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老夫人……他们说是来送礼的……”

什么?送礼?

慕林、慕老夫人和跪在地上的秦水曼都一脸愕然的看向老家丁,完全搞不清楚这会儿他在说什么鬼话。

“你老了吗?听错了吧?”慕老夫人大大叹了一口气。“现在慕家是什么世道啊,官府来送礼?真是笑话了。”

“是真的!小的没听错!他们真的说是来送礼……”

浩浩荡荡一群人,就这样进了慕家大宅,宅第外头一群侍卫守着,宅第里头的侍卫也不少,从门口一直排到大厅外,东柳镇亭长必恭必敬的跟在一名气宇轩昂、衣着高雅,看起来便尊贵万分的高大男人后头,说起话来鞠躬哈腰的,差点没当场摇起尾巴来。

众人见堂堂东柳镇最高官员亭长在此人面前连头都不敢抬,不用特别指示也知道这人来头不小,再加上此人霸气天成,只要对上他那双眼,凡人都会不自主地低头闪避,更别提这等阵仗了。

洛天阳撩袍坐上厅上大位,飞扬的眉一挑,厉眼迅速将大厅内的人扫入眼帘,却未见到他想见之人,眉头不由一蹙。

“爷?”亭长见洛王爷蹙眉,赶紧低头探询。

“慕家人都到齐了吗?”

亭长抬头,瞪着站着的慕林。“快答爷的话!”

慕林抖着嗓,道:“除了慕家儿媳,慕家的丫头家丁都在此。”

洛天阳挑高了眉,冷眼扫向慕林。“我说了,全部人都得到。”

“请爷见谅,她病了,不宜见客。”

“病了?”洛天阳的眉挑得更高了,起身,连句话都没说便直接往外走去,直驱回房。

所有人都愣在当下,慕林跟在亭长后头追去,看着那位爷直接就往秦水曼的房里走,熟门熟路的像在走自家房子,心里有一千一百个问号。

“这位爷究竟是谁?”忍不住开口问。

亭长看前方的人影已走得不见踪影,嗓音压得更低了,道:“是当今皇上的亲弟,洛王爷。”

“什么?洛亲王?”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皇朝最得宠的洛亲王?慕林吓呆了,差点没腿软。

这样一个伟大的人,跑来一个小小的慕家宅第做什么?

见人呆掉了,亭长好心的在他耳畔小声的交代。“小心招呼着,别惹怒了他,他可是得罪不得之人,知道吗?他要什么都依了他,定可以帮你慕家度上难关,懂吗?”

“他究竟要什么?”他们慕家能有什么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想要的?

“说是一个叫秦水曼的女人。”

“什么?”慕林大惊失色。“那位爷,怎么会认识她……我是说,我家大嫂?”

“是你家大嫂吗?这我就不知道了,肯定爷是在哪儿见过,惊为天人吧,所以,听说是要把她买回去当侍妾……”

第7章(1)

秦水曼低着头,手上拿着之前夫君给她的草药膏,慢慢的搽着手臂上被打的伤;这瓶草药膏她用过,对被打得瘀青的伤很有用,没几天就可以完好如初。

就这样一边搽,她一边想起了夫君,泪终是忍不住掉下来。

她想他。真的想。只要一想到她连夫君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只能见到那副冷冰冰的尸体,她就有无限的遗憾。

从来没想过,在夫君死前最后一次的相处,竟然是那样的收场,把她的回忆震得七零八落,连夫君爱她不爱都不知道,就这样把她一个人留在世间,她是怨的,不怨才怪,却还是思念啊。

到现在,她都还会想起死前约莫一个月前的夫君,在婆婆面前帮她说话,护卫着她的那种眼神,那样的霸气,那样的理所当然,那样的占有,像是心疼着她的,像是怜着她的……

砰一声——

房门突然间被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道给震开,秦水曼一吓,手上的草药膏滚落到地上,一直滚到一双穿着褐色锦鞋的大脚旁,然后,被一只好看的大手给拾起,握进了掌心。

秦水曼一直看着那瓶药膏,所以,也看到了那只大手的主人——一个英俊挺拔,眉目轻扬,高大霸气却又尊贵非凡的男人。

那双眼,黑如墨,深似海,正直勾勾地望进她眼瞳,瞬也不瞬地,紧紧锁住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吸纳……

她的心,扑通一跳,愣愣地望着那双眸,却在同一时间想起了她的夫君。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联想,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温文儒雅,一个霸气如天,但那双看着她的眼,却又是那般的似曾相识……

不可能……

她是被吓傻了,吓昏了,不然就是过于思念,才会把眼前这个陌生的大男人和温文的夫君联想在一块。这太诡异了!也太不应该了!

她低下眸,不再望住那双眼,眸光转向那双大手里的草药膏,那是夫君留给她的东西,那是她的,她必须拿回来。

“又被打了吗?”洛天阳把玩着掌心里的草药膏,隐忍半晌才开口。见到这瓶他给的草药膏,不必亲眼察看,他就知道她又受了伤。怒气张扬,在胸口里烧灼,冷冷的嗓,似霜雪。

又?秦水曼诧然扬眸,不明所以地望住他,却再次,跌进那双黑瞳里。

他识得她吗?见过她吗?知道她被婆婆打过吗?若不,他如何会脱口而出那个又字呢?口误了吗?

她呆愣的模样,提醒了他,说错了话。

他,现在这样的洛天阳,和她既是第一次相见,又怎会知道她的过往?

“这草药膏专治跌打损伤,姑娘既然不懂武,自然是被打伤,在下猜得可有误?”洛天阳淡淡解释,见她露出一抹恍然神情,像是顺心了不少。

“阁下是?”心一缓,这才想起这男人不知为何,就这样不懂礼数的直闯她一个妇道人家的寝房?

“洛天阳。”他直报姓名。

她迷惑的看着他。

他却没打算给她进一步的解释,朝坐在床边的她走过来,撩袍屈腿的蹲在她身前,仰头看着她。

“把裙摆拉起来,我帮你搽脚伤。”

秦水曼被他的举止吓坏了,忙不迭站起,却一个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脚,踉跄的又要摔回床上,一只大手及时拉住了她,却让那股跌势转而跌向了一个宽大有力的胸怀——

“啊!”站不稳,秦水曼几乎是整个扑进洛天阳怀里。

洛天阳抱住了那柔软的娇躯,稳住了那娇弱的身子,任她在他怀里隐隐地发着抖,打着颤。

她在怕他吗?

他长得很可怕?

“快放开我!”她攥着他的衣角,慌乱的轻喊。

就算她觉得可怕,此刻的他也不想放开她。

可以用这副身体抱着她,是多么幸运之事啊。他,洛天阳,简直跟在生死关头走一遭没两样,差一点就要顶着别人的身体、别人的身分而活,若真要说有一点点对那个身分的依恋,就仅仅只有她而已。

他,放不下她。

就算是一个本来不该存在他生命里的女人,事已至此,他也要紧紧把她拴在身边看着,不容她被人欺,不容她为别的男人伤一辈子的心,不容她的眼底只有那个死去的夫君,就算,他也曾经是她眼中的夫君的一部分……

“求你放开我!”她挣扎着,急于逃开他的怀抱。

“我要你,秦水曼。”他淡然的宣告。

什么?秦水曼呆呆地望住他,不动了。

这个叫洛天阳的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疯了吗?

第一次见面就把她搂进怀里,说要她?那样的理所当然,像是做过了一千次一百次似的,出口的话蛮横无理,望着她的眼神却是那样那样的温柔,像是爱着她的,想把她揉进他眼底似的……

定是她眼花了!

她也跟着疯了吗?所以才会把这样霸道的说要她的男人,看成深情似海?

“你……究竟在胡说什么?”她慌乱的别开眼。

洛天阳笑了,捧住她的脸,让她不得不正视他的眸。“听好了,秦水曼,我要你当我的侍妾,当我的女人。进王府吧,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打你欺你,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今年的冬,好冷。

她秦水曼才嫁人三个月就死了夫君,这会儿却又要让夫家的人给卖进王府,让她打从骨子里发着寒。

“我不要!”秦水曼跪在慕商牌位前的地上,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娘!水曼是慕家的媳妇,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慕家的!”

她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位爷为何会识得她?又为何对她说了那番要保护她一辈子的话?更甚者,莫名其妙的要她当他的女人,他的侍妾?她已经嫁人了啊!怎么可以刚死了丈夫就马上跟了人?

慕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卖了你,那位爷会给慕家一万两的黄金,算是你为慕商积了一点德,只要你跟那位爷,慕家不仅可以度过这次难关,还可以好吃好住一辈子,不是说要代替商儿好好孝敬我吗?这就是你可以孝敬我的时候,为什么拒绝?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你留下来勾引林儿吗?”

“娘!我和小叔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跟了那位爷走吧。那位爷,位高权重,你跟了他是你的福气呢,反正你还是完璧之身,商儿也死了,你没有对我们慕家不起,也没有对不起那位爷,至少你是完好的跟了他,他知道了应该会更开心的,对你也会好。”

“娘!万万不可啊!水曼不要——”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慕家家破人亡吗?林儿在外欠了一屁股债,就算卖了这房都还不清的债,你以为你留下来可以帮得了什么?难不成你想看着我们一家人去死?这是你想看见的结果?”

秦水曼摇着头,一摇再摇。“娘,求你不要把我卖了……”

慕老夫人看着她,突然朝她跪了下去。“我求你吧,求求你救救林儿,救救我们慕家吧,如果你真的爱过商儿,真的当是咱们慕家的媳妇,应该不会这么狠心的看着我们家破人亡吧?”

秦水曼的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我求你了,媳妇。”慕老夫人朝她磕了头。

秦水曼受不起的赶忙将她给扶起。“娘,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身。”老夫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为救儿子慕林,她这老人家是什么也得做的。

只能这样了,是吧?

当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开了口,这事就根本一点转圆的余地都没有了吧?

“我答应。”她想笑,泪却一颗颗的掉下。

慕老夫人怔然的望住她。

“我答应就是了,娘。”秦水曼幽幽地说着,跪在地上久久不起,目光直直的望着牌位上的名。

夫君啊,我将离你而去了。

为了慕家,离你而去了……

心,像是被负了颗大石,那样沉呵,沉得怕是一辈子都拿不下来了。

东柳镇到京城的距离,快马行进约莫要五个时辰,若是坐轿一路晃过去,可能需要一天。

一路上,洛天阳高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心情是这阵子以来最好的一天,而坐在轿子里晃上几个时辰的秦水曼却头昏想吐,整张脸苍白不已,幸好坐在马背上的那男人好心,行经一处山林外的小径时突然让整队人马停下来休息,这才让她喘了一口气。

只是没料到,她才觉得稍稍好过一些,轿子外头却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出来吧,水曼。”洛天阳直呼她的名,叫的时候,觉得心情极好,唇角微微上扬,竟是意外的温柔。

秦水曼掀开轿帘时,见到的就是那抹极温柔的笑,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灿然。

她没下轿,那张苍白的容颜却全落进洛天阳的眼底,眉一凝,他倏地下马朝她走去,伸手把她给拉出轿子,她脚一软,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他索性将她拦腰一抱,走回马前将她抱上马背,自己再跃上。

“姜勇,你们休息一会儿便先行回京吧。”照这样的速度晃悠下去,可能要到后天才能回到王爷府。

“可是爷……”

“就这样,不必等我回来,我会带着水曼自行回府。”洛天阳话落,轻扯缰绳策马离去。

马速不快,但对从来没骑过马的秦水曼而言,很难不害怕的紧紧抓住洛天阳的腰际,就这样一路搂着他,手指都泛白。

风,阵阵从耳畔掠过,几乎是紧闭着双眼的秦水曼,连睁眼瞧瞧这美丽月夜的勇气都没有,比起坐轿,这样坐在马背上吹着风,似乎让她感觉好一些些,却又不是那般的舒适,除了……这副温暖宽大的胸膛,莫名的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她不知道,之后的命运会如何,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怎么对待她,虽然她不乐意被慕家就这样卖了,而且是卖给一个陌生的男人,但,这或许是她为死去的夫君代为尽孝的最后一件事了,拯救了慕家,还给了慕家一生富足。

该满足了,不是吗?

无论如何,她都替夫君尽了最大的孝心。

第7章(2)

“怕吗?”洛天阳低头问她。长长的黑发因为风缠绕上她冰冷的面颊,他的目光黑灿如星。

秦水曼睁眼,与一双深沉如海的黑眸相对,心一动,瞬间垂下眸。

这个男人的眼神太深沉霸气,每当他看着她时,总会让她感觉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慌乱而无措。

“很怕?”是怕他吧?因为他,她不得不跟他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他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不,我不怕。”她口是心非,心却跳得飞快。

“讨厌我吗?”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她。

“是……不喜欢。”她小声地道。谁会喜欢一个莫名其妙就花大钱把自己硬是买走的男人?

虽然,其实,她并不是那么的讨厌他,因为,他的那双眼,总会让她想起死去的夫君,在他的身上,她仿佛可以感觉到夫君在她身边的气息……是啊,她在贪恋这男人身上相似于夫君的一切,就是这样,她才会感觉好些。

洛天阳失笑,小腿使力一夹,让马跑得更快些。“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跟定我了。”

“啊。”她轻喊,把他抱得更紧,怕自己就这样滑下去被马给当场踩死。

“花了一万两黄金买下我,就为了这样吓我吗?”她有点失控地叫着,差点没因为害怕而哭出来。

“当然不是。”他没缓下速度,很乐意被她的两只小手紧紧圈抱着。

“我会摔下去的!”她又叫。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他低低笑着,双眸望向那黑夜尽头的一点潋滟光影,在月光下神秘而诱人。“快到了,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她闭上了,过不久,光洁冰冷的额头上却传来一阵温……

是,亲吻?

他亲吻了她的额头吗?

秦水曼吓傻了,眼睛闭得更紧,一点缝都不敢露出来,就当没那回事似的装死到底,整张脸都埋进他胸膛里。她的颊,贴着他规律的心跳,像是已听上千百回似的他的心跳声,竟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那股清晰的味道……

秦水曼蓦地张眼,迷惑不已的仰头望着他。

这味道……打哪儿来的?为什么她可以在这里闻到和夫君每回出门回来时,那种一模一样的不知名味儿?

“怎么了?”洛天阳温温一笑,伸手把她抱下马。

一直到两脚都站在柔软的草地上,秦水曼才发现马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放眼望去,竟是一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泉水,还隐隐冒着烟,她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这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好感伤又好激动。

“天啊,这里好美。”她情不自禁的发出赞叹。

四面环山,在黑夜里虽看不真切,但那湖面上的粼粼波光,衬着那高挂的明月和淡淡的白雾,简直只能用人间仙境可以形容。

是这个味道吧?混合着泉水和花香及山林里的味儿……

洛天阳静静地看着她陶醉又似乎带些怀念的神情,心也跟着一动。

她在想他吗?此刻的她,想的是他吧?当他假夫君的那个把月来,他常常来这里练功兼沐浴,这里的味道,常常沾满他全身,一直睡在他身边的她应该不陌生才对。

“这是镜湖,是天然的温泉湖,此湖终年温热,是我偶然间发现的世外桃源,也是我常来泡汤之处。”他没说的是,这天然温泉湖对身体甚有疗效,尤其武打损伤及气血淤塞,更是一泡见效。

“水,是温的?”秦水曼的眸瞬间亮起。所以说,这根本就是一大片温泉水?天啊!如果在这样的湖里泡澡,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呵,她简直不敢相信世间有这样一处美地。

“嗯。”洛天阳笑着点头,看到她眼里,那跃跃欲试的表情。“下去吧。”

该庆幸这天然温泉湖地处深山,一般人难以窥见,也往来不易,否则,这样的湖铁定名传天下,他就不得安宁了。

“嗄?”秦水曼惊诧不已。他叫她下去?在湖里洗澡吗?这里可是一点遮蔽物都没有,他又是个大男人,她怎么能就这样下去?

“我要在此沐浴完再回府。”洛天阳的唇角扬了扬。“你不下去,可以在一旁等我。”

说着,他从马鞍旁扯下一个大布包,走到湖畔开始脱衣服。

秦水曼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这男人光裸好看的宽背,才慌急的赶忙背过身去,捂住双眼。

身后,传来阵阵水声,还有不时哼在那男人嘴边的小曲,那小曲低低回荡在湖面上,好听得令她忍不住专心聆听起来。

他好像洗得很开心,听他哼出的曲儿就知道,这男人现在的心情很不错,或许,可以趁现在……

想着,秦水曼背着他跪了下去,扬声道:“这位爷,我可以为您做牛做马,洗衣烧饭,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的,您收我做奴婢吧!水曼乃寡妇,实在没有半点资格当爷的侍妾,请爷收我做奴婢吧,奴婢我将终其一生侍候着爷,忠心对您,水曼在此求您了!”

水声,停了。

曲儿,也停了。

大地一片沉寂,只听得到风声和蛙鸣。

“你宁可当奴婢,也不愿当我的侍妾吗?”久久,才听到洛天阳甚为低沉不悦的嗓音从身后传过来。

秦水曼咬唇,不管他看得到还是看不到,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我是慕家的媳妇,而且才刚刚当了寡妇,爷,天底下的姑娘这么多,爷何必这样为难水曼呢?水曼怎么样也配不上爷啊。

“听起来倒不像自卑,比较像是嫌弃我呢。”他轻哼了一声,心里头隐隐不是味。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只是要守着你的贞节牌坊一直到死,是吗?”洛天阳再一次冷哼,叱道:“为了一个从来没有抱过你、要过你身子的男人守节一生,听起来真的很不让人同情也很让人懊恼,你是存心来气我吗?”

嗄?秦水曼愕然不已,忘记回避而跪着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夫君没有抱过我?”难不成娘对他提起这个?怎么可能?这种事怎么可能拿出来放在台面上对一个男人说?

这件事对她而言,是奇耻大辱啊,像是对她这个人的彻底否定,想也想不到会在这个陌生的男人口中听见……她觉得难堪又难受,眼眶陡地泛起一层薄雾。

就算两人不是靠得很近,洛天阳还是在黑夜里一眼便看见她眼底的泪光。

还是很在意吗?因为他没有抱她?

这个傻瓜!

他当初没有抱她,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慕商,不是她真正的夫君啊,如果那时的他抱了她,对她才是一种亵渎。

可,他回来了,以他真实的身分回到她身边来了,他要用这副身子来抱她,还要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不会放手……

“听清楚了,要当奴婢还是当侍妾都由你,不过,对我来说,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要你抱你拥有你,我,洛天阳,将会是你秦水曼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第8章(1)

这夜,秦水曼拥着那熟悉的味道,不经意偎在洛天阳的怀中沉沉睡去,忘记了在马上的不适和他霸气的眸光,也忘记他的宣告对她来说带来多么大的震撼,暂时的遗忘了对未来的不安,在他怀里睡得恬适。

梦里,兜着的是她沉睡之前的记忆……

她看着洛天阳穿好衣物的伟岸背影,迟疑着要不要照他的命令去做,把衣服脱了进湖里泡澡?

唇咬了又咬,指尖紧紧扯着腰间的束带,很想逃跑。

“需要帮忙吗?我很乐意效劳。”久久没听见身后动静的洛天阳,不怀好意的开了口。

“我真的……不想洗。”想到要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她整张脸都红了。

“是累到不想动了吧?无妨,这个我也可以帮你效劳,虽然我没帮女人洗过澡,可是我相信那一点都难不倒我,要不要试试?”

“不用。”她很快地拒绝,咬紧牙根开始脱衣服,然后像逃命似地跑进湖里,将整个身子沉进水里。

然后,奇异的事发生了,当她的身子整个让那温泉湖所浸染后,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忘了先前的紧张不安及害怕,这种舒服的感觉让她简直要惊叹而发出满足的笑声。

身体的疼痛感消弭了,之前被打的伤好像也被这温泉给安抚了,冷透的空气所造成的身子紧绷也在瞬间消逝无踪……

洛天阳没再说话吓她,依然背对着她盘坐在一块大石上,不曾回过头来偷瞧她一眼。

这会儿,换她瞧着他了,就算只是看着这男人的背影,她依然还是瞧着瞧着红了脸……

那脸红,从梦里渲染到梦外,粉粉的瑰丽扑在她雪嫩的双颊,看起来就是可口万分。

因为她的梦呓声而低头瞧她的洛天阳淡淡移开目光,压抑住体内跟着马蹄声奔腾不已的焦躁,策马飞奔。

隔日午时,两人便回到了洛王府。

洛天阳亲自把秦水曼给抱进府,叫府里总管将她安顿好之后,一道御令却把他急召到宫中,自此整整七日不曾回府。

秦水曼被安排住在最靠近王爷寝宫的东月轩,可是除了睡觉,她几乎都在府中膳房里忙活,提水洒扫搬柴火,无一不做,王爷府里除了总管及稍后两天回府的姜勇知道此女乃洛亲王很重视的女人,不惜千里迢迢亲自跑到东柳镇要人外,其余的人都把秦水曼当成府里新来打杂的美丽寡妇。

她不讳言自己是刚死了丈夫的女人,膳房里的长工们厨子们都对这位新来的少妇甚有好感,太过粗重的不让她碰,但她总是勤快的插手任何她可以帮忙的事,短短数日便在府里有了好人缘。

所以,她进府里的日子虽然短得不能再短,却知道了很多事,包括洛王爷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胞弟,霸气冷漠,实事求是,却从没真正苛待过下人,虽然常常跑花楼,却从没带过任何一名姑娘回府,在下人眼中的评价意外的极高。因此,当个把月前王爷突然昏迷不醒,府里上上下下简直一片愁云惨雾,没想到十天前,王爷却又突然醒过来,府里上下皆跪天谢恩,整整三天点香谢天。

算算日子,那洛王爷醒过来的时间竟然和夫君死去的时间一模一样,每当想起这个,都会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些诡谲不安,尤其,推算时间,这位洛王爷醒过来后不到几天就出现在慕家,出了一万两黄金的代价将她这个寡妇给买下,说什么都觉得于理不通。

记得,她问过他为何要买下她,当时他的回答等于没回答,说是他洛王爷想做的事不需要任何理由,更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因此,她始终不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是怎么一回事?再加上后来知道他曾经昏迷不醒过个把月……怎么想,都觉得怪异不已。

她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脑海中夫君的影子却老和洛王爷这个男人重迭,常常在梦里分不清谁是谁,让她困惑得紧,这阵子,她梦多,一个比一个还要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了,又好像全部只是梦而已。

这一日,艳阳高挂,让连日来的寒冷稍稍添了一丝暖意。

秦水曼提着一个大木桶的水,从王爷府侧边的深井一路要提回灶房。这几日天冷,她细白的双手被冻得红肿,提起水来特别吃力,吃痛的走着走着,一个不小心踢到地上的石块,整个人扑跌在地,把整桶水给一并打翻了,透冷的水沿着地面渗进她衣里,冻得她直打颤。

她爬起身,顾不得身冷,想的全是灶房里急需用来煮午膳的水,提起水桶又往回朝水井的方向走,未料才一个提步,脚踝便传来一阵刺痛,她皱了眉,提起脚动了动再试试踩地,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是痛!

秦水曼真要欲哭无泪了。

这井不只距离灶房有点远,还地处王爷府最偏僻的一角,除非有人刚好也要来取水用,否则要等个人来传话,灶房那头铁定已等水等到跳脚。

想着,她忍住痛,还是一步步的往井边走,蓦地,一只手伸了过来抢走她的水桶,直接把桶子丢到一旁——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洛天阳的俊颜薄怒,下颚绷得紧,一双眸子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回又一回,让他有想要揍她屁股的冲动。

他远远地就看见她跌倒了,受伤了,还忍痛爬起来要再去打水的模样,他冷冷的站在那里,想看着她自己放弃,却没料她宁可撑着身子还是要去打水,当真是要气死他!

秦水曼看见洛天阳,有一刹那的怔愣,没想到会突然见到他,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跳加快了些,觉得一口气快要喘不过来。

“我在提水……”

“我有眼睛!我是在问你,谁叫你做这些奴仆们做的事?”一回府,总管就前来向他禀告秦水曼这七天都做了些什么。因为当日回府匆匆离开,只交代总管她要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没想到她真的选择当奴仆而不是小姐!

重点是,他还听说了,她四处跟人家说她刚死了丈夫,是个寡妇,这话传到总管那儿,连总管都一脸不认同的看着他。

她是故意的吧?

想要藉此摆脱他吗?

不知她是太天真?还是太小看他要她的坚持?

“是我自己要做的。爷不是说过,要当什么都随便我……”她小小声地说。

他的脸色很难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害她,所以,她虽然有点害怕,但不恐惧,可能是因为这样,她常常有点不怕死的对他说出内心真正的感觉,就算知道他会不开心,她还是有点任性的这么做了。

洛天阳气闷地瞪着她。“那么,你也该知道这句话的后一句是什么了?”

秦水曼蓦地抬眸,幽幽地望住他,唇动了动却未语。

他朝她走近一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却在转眼间被一只有力臂膀给搂入怀中——

“你很不乖,知道吗?”他在她的耳畔低吟。

秦水曼的身子在打颤,因为他的唇正贴上她的耳窝,还亲匿地轻咬上她的耳垂,让她整个人都发软,死命咬住唇才没叫出声。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抱着她,还对她做了这样亲密不已又羞人至极的事?

“请不要这样……”

“怎样?”他坏坏地问。说着,又轻咬上她的耳朵,甚至还更过分的张嘴含住她的耳垂。

“啊……”她禁不住呻吟出声,双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接着是气得伸手捶打他。“放开我!”

“不要!”

“洛天阳!”她又羞又恼的大喊出他的名字,整张脸都红了。

哈,洛天阳低眸瞅着她此刻羞惭不已的神情,唇角不自主地往上勾,对她这样没大没小的叫他名字,看不出任何的不悦。

“你这个样子让人更想一口吃了你。”

什么?

轰地一声,秦水曼的脸几乎像是要被炸开似的红艳通透,直到耳根和颈项。

洛天阳见了,开怀朗笑,一扫过去七日在宫里,被皇上及一堆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名门千金给搞得快烦死的郁闷心情。

原来,他是真的想她的,很想很想。

本来以为把这个女人带回来是因为同情、不舍、怜惜,怕她在慕家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怕她被那个心存坏心眼的慕林给欺负了,怕她因为太过思念那个可以说是间接因他而死的夫君,总之,他就这样把她带回来了。

他承认,不管是之前在慕商的身体里,还是现在在自己的身体里,他都想要抱这个女人,但,他真的以为就是这样而已,因为得不到,所以想要,如今,她的人就在他的王爷府里,他还是在皇宫里头思念着她呵。

跟皇上对奕时心不在焉,皇上刻意替他办的选妃宴,他也只顾着喝酒,心如止水到连皇上都以为他病还没好,竟然对眼前这些美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啧,全都是因为她呵。因为她,他连上花楼的乐子都变得无聊透顶。

所以这债,只能找她偿,彻头彻尾的要她偿。

想着,洛天阳拦腰一把抱起她,转身往他的寝宫走去。

“快放我下来!爷!你要带我去哪里?”秦水曼不住地挣扎。

“回我的寝宫。”

嗄?秦水曼一愕,吓得一脸苍白。“这不可以的!爷!你不可以对我那样,我是别人的妻子,我是寡妇啊,我成过亲许过人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我没有和夫君那个,可是,我每天都和我的夫君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不是一个纯洁干净的女人,配不上爷的——”

“住嘴!”真的很吵。

“这位爷……”

“再不闭嘴,我现在就亲你!”

什么?秦水曼花容失色的把接下来的话全吞下肚。

第8章(2)

洛天阳失笑地看着她。她就这么怕他亲吻她吗?竟然可以因为这样的威胁,就让她变成一只温驯的小兔子?

秦水曼真的不敢说话了,乖乖的让他抱着她,一路上,虽然没人敢对堂堂洛王爷怀中的她指指点点,但……她以后真的别想在王爷府里抬头挺胸的做人了,因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见了,洛王爷亲自抱着她这个新来的寡妇回到他的寝宫,她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很懊恼?”

秦水曼幽幽地看着他,不敢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以为到处散播你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我洛天阳就不敢把你收进房吗?”话才出口,他已经看到她惊愕的表情。

果真啊!这心机深沉的女人!想这样就把他轻易的甩开?门儿都没有!

“你知道当今皇上有多么宠爱我吧?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左右我的决定,连他都不行,懂吗?所以,认命吧!”

洛天阳冷冷一笑,把她放在床上,当她以为他要扑上来欺负她时,却看见他弯身曲膝蹲在她脚边,伸手脱掉她的鞋,她连忙要缩回脚,却被他用手给固定在自己的膝上,然后,他扯下她的袜子,看见了她那微肿和冻得发红的细嫩小脚,双眉不由得紧蹙。

“很脏又很丑……你不要看……”她再一次想缩回脚,却让他整个握在宽大温暖的掌心里。

这个过于亲密的举动实在太让她害羞,害她整个身子在瞬间都热了起来,她别开眼,不敢瞧他。

“把自己弄成这样,是存心要让我心疼吗?”他轻轻抚过她微肿的脚,在腰间掏出一个小药瓶,替她微肿的脚抹上药,专注的模样,像是在他掌心里那细白的小脚,是多么珍贵易碎之宝。

她动容了,暗自咬牙再咬牙,告诉自己千万不可动了心。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像在天边的男人,她半点也高攀不起啊,就算她没许过人也配不上,何况现在的她是个寡妇,更是一千一万个配不上。

现在的他对她,她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完全不敢奢望这男人会一辈子像这样珍视着她,若真要说这男人对她有什么企图,也就只有她这个身子罢了,如果给了他,他就会心甘情愿放开她了吧?

然后,她会离开这里,还是留下来看着这个男人娶妻生子,甘愿一生为奴为婢的侍候着他呢?

思及此,秦水曼的胸口竟是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伸手抚住心口。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抬起头来关心的看着她。

“没有……我没事……”她摇首,微笑,却是第一次这样深深地望着这男人,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是除了夫君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不,或者该说,他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虽然是出钱把她买下,却是花下一笔大钱照顾了慕家上下所有人,让他们不仅还了债,还可一辈子衣食无虞;细心不已的他知道她被婆婆打过,全身疼痛,所以刻意带她上镜泉泡汤沐浴,让她可以舒服些,快点好些。如今,她一样什么都没说,他却知道她拐伤了脚,亲自抱她回来替她搽药……

这些,根本不必堂堂洛亲王来替她做的事,他全都亲自替她做了,就算她很想把他归类成硬把她买到身边当侍妾的坏人,她的心底却是很明白,这男人对她的好。

如果哪一天她必须离开,她也会想着他吧?

再不愿意承认,她的心里也明明白白,如果时间再长一些久一些,她会连心都一并给了他……

她不得不抗拒,用最大的气力去抗拒。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很想现在就抱你。”洛天阳笑望着她,眼底,有着方被点燃的欲火。

闻言,秦水曼赶忙将视线移开,此举再次惹来洛天阳一阵朗笑。

这女人实在太有趣了,在当慕商的妻时,因为丈夫不抱她而会主动脱衣勾引,现在在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洛天阳面前,她却害羞又胆怯,让他每逗弄她一次,心情就好一回。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去灶房,唯一的工作就是侍候我,还有……准备好当我的女人。”

因为那句话,秦水曼每次待在洛天阳身边就开始胆战心惊,每次他把她搂进怀要她陪他睡觉时,她总是僵硬着身子几乎睁眼到天明,每次帮他擦背洗澡时,总是尽可能离他远一些,把一只手伸得长长的,半闭眼半睁眼的帮他擦他那好看不已的宽背。

洛天阳的身体和夫君不同,古铜色的肌肤线条鲜明,高大健硕,是个非常男人的性感体魄,每次他抱着她时,她总可以感觉到他平稳的心跳,有力的臂弯和令人觉得安心的气息。

他始终没有碰过她,夜夜抱她入睡总循规蹈矩得很,久而久之,她也比较容易入睡了,枕着他的臂弯也可以睡得安稳,常常,还在这样的相拥而眠中感觉到是自己的夫君在抱着她,常常,还在这样的睡梦中作着来到王府之后便不时在作的梦,那个夫君与洛天阳的脸重迭的梦。

然后,她会在梦中惊醒,就像此刻睁眼,见到的是洛天阳俊美的脸庞,还有他定睛落在她布满细小汗珠脸上的关切眼神。

“作恶梦了?”大掌抬起,轻抚上她柔嫩的颊畔。

她怔着瞧他,忘了要躲开他亲密的爱抚,反而深深陷进那双黑眸中深不见底的温柔。

现在,不仅洛天阳与夫君的脸在梦中重迭了,连现实中的洛天阳也和梦中的洛天阳重迭了。

“你为什么要我?究竟为什么?我们之前相识吗?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刚在梦中惊醒的她,迷惑地问着。

“你刚刚梦见我了吗?”还没清醒呢,就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刚刚在梦里,她是梦见他了,却是流着汗惊醒过来,究竟是为什么?她就这么怕他?怕到连梦到他都是恶梦一场?

洛天阳微微沉了眼,胸口一阵紧缩。

这么难吗?要她爱上他这个人,真的这么难吗?搂着她的那只手有些僵硬的想抽开时,却听见她轻轻地说——

“我梦见你跟夫君……变成同一个人,我常常作这个梦,常常在梦里被夫君抱着,又像是被你抱着……为什么,我常常可以在你眼中看到夫君的影子?这根本就是很荒谬的事,我却无法阻止自己这么想……”

洛天阳的手一顿,微怔地瞅着怀中的女子,完全没想到她会作这样离奇却又真实的梦。

不由得,他想起那日巫人东雪按着他的手,凝神叨念咒语,将诉愿上达天庭,得知他的魂之所以会跑到慕商身体里,是因为泰山天顶的小神仙一时失误所致,已严惩该名失职小神仙,并会尽力对这一切予以弥补……

她之所以会老作这样的梦,就是泰山天顶那些家伙所说的弥补吗?

洛天阳皱眉,不悦的绷紧神经。

他之所以完全没有告诉她,他其实曾经当了她一个半月的夫君一事,就是希望她喜欢的、依赖的是现在的洛天阳,而不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慕商。

说来可笑,她嫁进慕家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才三个半月,他就当了她一个半月的夫君,若真要说她对她死去的夫君有所依恋,究竟是因为慕商,还是因为他洛天阳呢?

想来想去,他都不觉得告诉她那件事会是他想要的,他宁可她记得的是现在的他,爱上的是现在的他,依赖的依恋的也是现在的他,他要让她忘了慕商,只记住他这个男人——他这个唯一抱过她、拥有过她的男人。

“我是你的夫君,现在的、未来的夫君。”他的长指抬起她的脸,然后凑近那片粉嫩微湿的唇,挺直的鼻梁触碰着她,他的气息也萦绕着她。“把自己给我,以后,你的梦里只准有我……”

说罢,他的唇覆盖上她颤抖的唇瓣,伸手扯开她的衣襟……

第9章(1)

秦水曼醒过来时,偌大的寝宫已有两名奴婢守候在床榻前,一名是之前服侍爷的丫头方华,一名是本来就安排要侍候她的丫头采雁,见到她睁眼,方华微笑的上前喊人——

“夫人,我们是来侍候您沐浴更衣的,王爷交代过,夫人身体不适,要我们小心侍候着。”

这丫头,唤她“夫人”?

秦水曼惊诧之余是满脸的羞惭,完全没有喜悦之情,反倒心一沉,像做错事又被当场逮着的人一样难堪。

这半个多月来,她在洛王爷的寝宫日日侍寝早已人尽皆知,但之前的她确是完璧之身,这些丫头们也不曾唤她夫人而是唤她小姐,如今……

是因为昨夜她的身子许了王爷吗?

“方华,不要这样叫我。”她淡淡的抗拒着,却无法不想起昨夜,自己是如何在王爷的摆弄下欲生欲死的叫喊呻吟……她红了脸,完全无法想象男女之间的恩爱竟可以如此惊天动地,令人又羞又爱。

方华掩嘴一笑。“夫人,这是王爷亲自下令的,王府中没有人可以不从,请夫人见谅。”

“我不要!”

“还是……夫人希望我们唤您王妃?”

什么?王妃?那是王爷娶进门的正室才担当得起的称呼,她这个嫁过人还守过寡的女人何德何能?

“王妃这名我担不起,王爷是何等人物,要当王妃之人绝不是我,等哪天王爷用十八大轿将我大大方方迎娶进门之日,你们再喊我王妃吧!”秦水曼故意轻轻地扯开嗓子道。

她知道,这一天根本不会到来。

洛王爷能用十八大轿迎进门的女人,绝不可能是一个像她这样什么都不是的寡妇!这是会笑掉人家大牙,被天下人所耻笑的事,他万万不可能去做的!能这样把她暗暗藏在府里宠着爱着眷恋着已是万幸,她怎可能企求其它?

“这样就可以了吗?”一个好听的低嗓从寝宫门外传了进来,随即洛天阳英姿飒爽的出现在门边,笑道:“只要我用十八大轿迎你入门,你就心甘情愿的当我的王妃,这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了,以后,容不得你耍赖。”

“参见王爷。”

“王爷万福。”

两名丫头一看见洛天阳,有礼的福身请安。

洛天阳看着秦水曼一脸惊吓又懊恼的模样,乐得大笑,转向两名丫头道:“你们两个可要当本王爷的证人,听到了吗?”

两名丫头相视一眼,笑着直点头。“是,王爷。”

洛天阳走近秦水曼,毫不避讳的坐上床,将还没穿好衣服的她给拥进怀。

“我说过了,天底下没有可以左右我洛天阳决定的人,水曼啊,你就等着当王妃吧,只要你乐意,弄来五十大轿迎娶你,甚至请皇上昭告天下,我都是极欢喜照办的。”

“你疯了……”她轻声在他怀里说。看见他,还是忍不住害羞,连眼神都不敢与他对视。

他伸手捏捏她小脸。“一个男人为你疯狂,你该为他尽现笑颜啊,哪有人像你这般苦着脸凝着眉的?”

“我不配……”

“秦水曼!虽然你嫁过人,可,我洛天阳是你第一个男人吧?”他认真的看着她。“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吗?我既然是你第一个男人,这辈子,你就要心甘情愿跟随我,懂吗?”

秦水曼幽幽地望住他,不懂,这男人口中的道理是怎么编造出来的?像是他说的都是理,而她曾经是别的男人之妻的事实,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似的,连安抚这样的事他都不曾想要做过。

“为什么非要我不可呢?我的身子已给了你,你还是不打算放开我吗?”她不安地问着。

他真的,打定主意要她当他的妻吗?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她万分之一都不敢想的事啊,多么奢侈的念头!

洛天阳挑了挑眉,一股淡淡的怒气从他体内升起。“难道,你存的是这般心思才在昨夜让我抱吗?”

不是的。她看着他,却没把真心给说出口。

“秦水曼,你真有气死人的本领啊,知道吗?现在的我,想把你给掐死。”

不顾丫头们的错愕,洛天阳拂袖而去。

“夫人,你为什么要把王爷推得远远的?你不喜欢王爷吗?”方华凝着眉,担忧地望着离去的王爷,又回头看看秦水曼一脸的泪,忍不住嘀咕。“明明就舍不得的啊,为什么要这样?”

采雁倒是少话,走上前替秦水曼更衣。“夫人,王爷之前交代过要带您到露天池里沐浴,那里很美,以前就只有王爷一个人可以去呢,是从山里流下的温泉水,据说可以养颜美容喔……昨晚,您一定累坏了吧?等会儿去泡个热热的澡,身子一定会觉得舒服多了,好吗?”

听着采雁说的话,秦水曼泪流不止。

为什么,她的心如此疼痛呢?

为什么,看着洛天阳这样头也不回的走开,她突然觉得如此恐惧与不安呢?

她想追上去拦住他,告诉他昨夜的她并不是抱着那样的心态让他抱她的,虽然,她的确曾经这么想过。

可,理智却阻止了她。

怎么可以呢?她才死了丈夫没多久,就对另一个男人动了心吗?

不,不该是这样的,她只是因为感激因为依赖因为寂寞罢了就这样吧,就算一时心会有点疼,但,一定会过去的。

宫里,当今圣上为昏迷中醒过来的王爷办的选妃宴传得沸沸扬扬,王爷府内也被下令开始筹办喜事,虽然未来王妃的人选究竟是哪位对他们这些下人而言,至今还是个谜,但传说中的那几位非富即贵,其中一位更是邻国的公主,怎么说对府内而言都是大喜事。

更有一说,近来王爷不在府中,就是前往邻国来京的路上亲迎公主到来。

东月轩,这阵子却出奇的安静,除了丫头采雁进出服侍这位曾由王爷钦点的王爷夫人秦水曼外,几乎没有人踏进过这里,因此,秦水曼可以说是度过了一段非常安静的日子。

但,她的耳朵却不得安宁,关于洛天阳的事,采雁会把在外头听来的一五一十的全跟她说。

秦水曼听了通常也只是淡淡的笑,手里不是捧著书册就是画册,这些全都是在王爷府中的书斋里找到的,当她第一次发现那里,简直像找到宝般的惊喜,几乎想要待在里头不要再出来了。

“夫人,你真的不在乎吗?王爷如果娶了正室,你在府里的地位可能就不保了,我知道,您又要说地位不重要,可是宠爱很重要吧?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要的不就是男人的宠爱与珍惜吗?这样,才可以一辈子幸福啊。”

采雁又在说了,平日不太会碎嘴的讲闲话,但该说的还是会不厌其烦的在她耳边说。

秦水曼把书放在腿上,还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我说过了,我是被买回来的,没身分没地位本来就是应该的,我既然是被王爷买来的,就是他的人,也只有这样而已,至于幸福……那对我来说已经是太过奢求的事。”

“可是,王爷本来就要立你为妃,是你不要……”

秦水曼看了采雁一眼,采雁自知失言,忙不迭低下头去。

这个傻丫头,她是不敢要也不能要啊,虽然她很感念王爷对她的疼爱与照顾,但,她的心里有着死去的夫君,日子还太短,怎能忘怀?每每想起夫君死前那个把月对她的好,每每想起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她的心里就好难过。

如果在她还没有真正忘了一个男人之前,就把自己的心交出去的话,她不只对不起王爷,也对不起自己,因为,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之所以对王爷动了心,是因为过于寂寞还是因为爱,不是吗?

第9章(2)

“夫人!夫人!”东月轩外,突然传来一阵扰攘。

采雁快步迎了出去,见到方华丫头带着几名商人打扮的人进了东月轩。

“方姊姊,这些是什么东西来着?”那些人手上都捧着一箱箱看似挺贵重的物品,很让人好奇。

“是王爷半个多月前刚醒过来时,便要总管派人去找来的东西,说是要送给夫人的礼物,夫人见了一定欢喜。”方华很兴奋,忙挥着手要他们几人走快一些,把东西搬进了东月轩。

采雁听了,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方华但笑不语。

后来,当秦水曼亲手打开那些箱子时,终于替好奇的采雁解开了迷津——

“是孙铭与楚玉儿的字画……”秦水曼不敢相信的将箱子里头一幅又一幅的字画,轻手轻脚的拿出来一一赏玩,眸子闪闪发亮着。“天啊!怎么可能找到这么多?这些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名家字画啊,怎么可能……”

她以为,慕家那场火烧掉的字画,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可以看到的前朝名画了,没想到……

“夫人,这可是王爷动员行家商家数百人,请人千辛万苦并花费鉅资才得以买到手的,王爷对夫人的用心可见一斑了,是吗?夫人?”方华看到秦水曼那灿烂无比的笑容,心里很替王爷感到欣慰。

“是啊,夫人,王爷当时昏迷个把月才醒过来,没想到才刚醒过来就下令要找到这些夫人爱的字画,真是太让人感动了!”采雁也接腔。一想到酷酷的王爷竟然因为夫人而变得如此体贴浪漫,她脸上的笑意就停不住。

“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真给王爷找到了!王爷一定很开心!”

“开心的该是夫人吧?”采雁看向主子,却发现主子的脸竟然是意外的苍白。

“夫人开心,王爷才更开心啊,傻丫头!”方华笑得拍了采雁一下,却也在同时看见了秦水曼一脸的慌乱与迷惑,不由敛起了笑。“夫人,你怎么了?不喜欢这些字画吗?”

秦水曼抬眼,眸光定定地落在方华脸上。“这些……真是昏迷不醒的王爷一醒过来就下令要人帮我找的字画?”

方华点点头。“是啊,当时王爷没说要送人,可半个多月前王爷特地交代我,只要有人把东西送到王府,就把它们送进东月轩给夫人您,王爷还说,夫人爱极了这些字画,要小心护送,不得有任何闪失。”

闻言,秦水曼手上的字画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夫人!”采雁吓一跳,赶紧帮她把东西捡起来。“夫人你还好吧?夫人?你不要吓我啊,要不要我去叫大夫过来?你的脸好苍白……”

秦水曼不住地摇头,腿软的跌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桌上的字画,一颗心像是被丢进冰里又丢进火里,又冷又热又难受,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王爷他……在哪儿?”

方华意外的看着她,这是秦水曼进王府以来,第一次主动要见王爷呢。

“我要见他……马上。”她的心激动不已。

一团团的谜,似乎等着她去解开,就像那个夫君死后便一直缠绕着她的、诡异又近乎真实的梦……

她在京城最有名的花楼里找到洛天阳。

当时,洛天阳左拥右抱两个姑娘,一个喂他吃水果,一个侍候他喝茶,另一个更是人间绝色,琴音袅袅,一见便让人倾心。

秦水曼就这样带着王爷府的侍卫姜勇一路闯进门,花楼里的嬷嬷脸色很难看,却没胆子真挡住她。

“王爷,这位姑娘说是您夫人,姜大爷又跟在一旁,是夫人没错吧?小的没能替您拦下——”

洛天阳挑挑眉,带笑的看向门边正轻轻打颤的秦水曼。“她说是夫人就是夫人。你下去吧,嬷嬷。”

啧,天寒地冻的,这女人出门就不会多加几件衣服吗?抖成那个样子是怎样?真是让人看了有气。

“过来,我的夫人。”他朝她伸手,她却依然固执的站在门边动也不动。

“我有话跟你谈。”

“那就过来啊。”他笑着道。

她看着他两旁的女人,有些气闷的看着他;他身旁一点空位都没有,要她过去干什么?

仿佛看到她眼底的疑问,洛天阳大方的拍拍腿。“过来坐我腿上,你是我的夫人,自然要比一般姑娘有特权些。”

敢情,他是把她也当成花楼里的姑娘了?

这样公然的把她抱在腿上象话吗?这男人,绝不是如他所言的给她特权,而是在这些姑娘面前公然污辱她。

是她太过自负了,以为她在这男人心中是有一点分量的,却忘了自己终究是他买回来的侍女,妾也罢,婢也罢,和花楼里这些侍候他的姑娘们没有半点不同吧?什么情啊爱的,全都是她自行想象的吧?

秦水曼黯然垂下眼,转身踏出房。

“你给我站住!”洛天阳命令道。“一步都不准动!”

她没听话,反而快步往前走,走得又急又快,到最后干脆用跑的。

“该死的!”洛天阳低咒一声,把身边的女人推倒一旁,起身追去,姜勇也赶忙尾随在后头。

“那丫头真是洛王爷的夫人?”

“叫夫人就知道不是正室了!王爷还没娶妻呢,这是全百世国都知道的事!”

“那她在跩什么?连王爷的命令都敢不听?”

“如果她不是心甘情愿要跟王爷,自然什么话都可以不听了。”

两个花楼姑娘被王爷无情的推了一把,有些气闷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

弹琴的姑娘掀掀唇,抱琴离开。

今儿天冷,既然客人先行离去,她也趁空补个好眠吧。

第10章(1)

天冷的,连不小心落在颊畔的泪都会结成冰。

路上的雪还不深,但从天际飘下的雪花却像雨,一直不曾间断过。

秦水曼颤抖得更厉害了,所以她拚了命地往前跑,几次滑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跑,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的,心还在跳,体温还是温的。

天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要这么伤心?他就那么爱上花楼吗?嘴里说喜欢她想抱她要娶她,却夜夜安枕温柔乡?这让她再次想起了夫君,以前的夫君长卧病榻根本足不出户,后来一觉醒过来却问她这里是哪里?她又是谁?从那一天开始,夫君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会宠她护她心疼她……就像现在的洛天阳……

该死的!她不可以再想了!

再想下去,她铁定会疯掉的,一定会的!

“啊!”秦水曼又滑倒了,这次跌得更厉害,整张脸都扑进雪堆里。

跟在不远处的洛天阳终是看不下去了,飞身上前将她拦腰扛在背上,本来还搞不清楚状况在挣扎的秦水曼,在得知背她的人是洛天阳后,疲惫的趴在他背上。

大地一片银白,纷飞的雪花美得让人赞叹,她整个人冻得说不出话来,可是他的背好暖好宽,让人想就这样一直靠着他,走到人生的最尽头。

“你已经满脸是冰条了,不准哭!”洛天阳头也不回地道。

秦水曼愣了一下,不自觉伸手抹着脸。“我没哭……”

洛天阳好气又好笑,她靠他这么近,她有没有偷哭他会不知道吗?

“找我做什么?我的夫人?”背着她行走在雪地里,洛天阳却一点都不觉得累,她太轻,像羽毛一样。

“我收到你送的字画。”

洛天阳笑了。“原来是这样,特地来感谢我的吗?还是因为那些字画,你决定乖乖当我的王妃?”

她没答话,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孙铭和楚玉儿的字画?”

洛天阳的笑意敛在他唇间。“猜的。难道你不喜欢?”

“我喜欢。”太喜欢了,就是因为如此,她不得不心痛。

“那很好。”

“洛天阳……”

“嗯?”他喜欢她唤他的名,感觉上亲密了许多。所以完全不介意她再次以下犯上。

“你究竟是谁?”

背脊一僵,洛天阳的脚步竟因这句话而显得凝滞。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对吗?一定懂的!天底下没有那么巧的事,你昏迷的时间和我夫君变了样的时间一模一样,你醒过来的时间刚好是我夫君死去的时间,然后你来东柳镇找我,把我带到你身边,还在你清醒过来之后马上派人替我寻那场火里烧掉的前朝字画……

“在当时,你甚至还没去找过我,怎么会知道我爱这些字画、视这些字画如至宝呢?如果你不识我,又怎么会在清醒过来之后马上要人去做这件事呢?如果你不熟悉我,又怎么会买我这么一个寡妇当你的妻?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夫君从来没抱过我?”

一连串的问题,一连串问题的答案,全部都连结到一个点上,那就是梦里曾经反复出现过的——洛天阳和她的夫君不断重迭的脸。

真是失策呵。

连宠爱她这一点,都成了身分被识破的大败笔。

“告诉我好吗?洛天阳?你是谁?究竟是谁?我不断的在你身上感受到夫君的气息,你的眼神,你的霸道,你的疼爱,都和我那仅仅跟我生活一个半月便死去的夫君一模一样啊,你知道我有多想念那个夫君吗?如果你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知道?”

洛天阳的脚步顿住了。

她刚刚说什么?

她说,她想念的是仅仅跟她生活一个半月便死去的那个夫君?那……指的不就是他洛天阳吗?

她想念的是他,不是她真正的夫君慕商?

洛天阳激动不已,蹲下来轻轻地将背上的她给放下,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眸光流动的是盛得满满的思念与感动。

过了好久,他才问:“我说了,你就信吗?”

秦水曼点头再点头,泪水滑了一整脸。

是真的吧?原来洛天阳就是她思念的那位夫君吗?那个会宠她爱她的夫君?那个会在婆婆面前护着她的夫君?

“是,没错,因为泰山天顶一名神仙的失误,我的灵魂曾经进入慕商的身体里,当了你一个半月的假夫君,这也就是我当初为什么不肯抱你的原因,因为我是假的,不想在你把我当成慕商的那个时候去抱你……”洛天阳很简单扼要的把当时的状况对她说了一次。

秦水曼捂着小嘴,屏着气,一字一句的听他说完这些诡谲荒谬的事。

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更很开心的是,这是个事实,因为那个夫君没有死,还把她带到他身边来……

她太开心太开心了,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紧紧地抱住他。

“夫君!夫君!”她唤着他,叫着他,满满的思念满溢而出,几要溃散。

“早知道你爱的其实是那个在慕商身体里的我,我就不必这么辛苦了。”辛苦的隐瞒真相,努力的要她爱上现在这个他,真的很可笑。

“对不起。”她真的觉得抱歉。他是那么用心的把她带到自己身边来,她却死命的想要挣开他,是她笨,是她呆,是她的错。

“我常常在吃的醋,原来是在吃自己的醋,真是可笑,而你,就是那个害我变得很可笑的罪魁祸首。”他再次控诉。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一颗心紧紧揪成一团。如果她没有发现这个事实,他是不是打算永远不与她相认呢?光想,就觉得好难过。

“这句话,说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不管错在不在她,洛天阳都很自然的把罪往她身上套。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觉得自己太孩子气又太幼稚得可笑。为了跟那个自己争风吃醋,瞧瞧他差点错过了什么?

原来,她爱的是他呵,真的是他呵。

不管他是慕商还是洛天阳,她爱的始终是他……

这样的感觉太美好,美好得让他像是在作一场梦。

秦水曼幽幽地扬眸瞅住他。“那要怎地?夫君说什么,妾身就做什么。”

“真的?”这就是他要等的话。洛天阳的眸闪闪发亮。

“真的,我可以发誓……”她连手都举起来,却被他的一只大手给握进掌心。

他笑了,两道浓眉飞扬了起来。“当我的王妃吧。只有这个,才可以抵你的罪,肯是不肯?”

秦水曼感动的落泪,却在同时想起了传得沸沸扬扬的选妃宴,还有在府里筹备着的喜事。

“你……不是要娶邻国的公主吗?”

洛天阳看着她半晌,直勾勾的眼神睨着她,直到她脸红红的别开眼,这才朗朗大笑。

“我堂堂洛王爷不能娶三妻四妾吗?”他逗她,她的脸却在刹那间变得有些苍白。

秦水曼觉得心口在疼,很疼。

是她太过开心了,才会忘了,就算这个洛天阳是她曾经爱过的夫君,但,他毕竟是王爷洛天阳而不是平民慕商啊。

心,在一瞬间退缩了,眉眼间光采尽失。

就在她极力忍住又要往下掉的泪时,两只大手将她那张哭得泪汪汪的脸给捧起——

“是为你办的。”真是傻瓜一个,动不动就要哭。他叹息,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一吻再吻,吻到她都快喘不过气来。

秦水曼还傻愣愣地看着他,不解他的话是何意?

“从头到尾,新娘就只有你一个,会当我王妃的也只有你一人。还不懂?”他虽然气她,却从没想过要放手呵。

他与她的缘分不一般啊,是那种千回百转梦里也会相识相遇的缘分,可以说是上天注定。

“洛天阳……”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泪终是一串又一串的掉。

“忘了我说过的话吗?不准再哭了!”他伸手抹掉她的泪,深情不已地望着她。“真的很感动的话,就要用一辈子来爱我洛天阳,一直到老到死,你,民女秦水曼,可办得到?”

她笑了,点点头,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

雪,还是下着,她却不再觉得冷。

大红灯笼高高挂,京城里的洛王爷府在办喜事,来自四面八方的贺礼从京城门口一直排到了洛王爷府,光是守城门的衙役,就为了这些贺礼增加了数十名,以加快宾客及大官们入城的速度。

玛瑙、古董字画、东西方名酒及独一无二的刺绣、珠宝,甚至是看也没看过的异国珍宝,可以说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每每看得那些衙役们的眼闪闪发亮。

不过,有人办喜事,也总有人办丧事,在赶着在今日进城的人里,有一名就是穿着丧服抱着骨灰坛子来着。

衙役随便打开瞄一眼便让通行,却没人注意到,那穿着丧服抱着骨灰坛的男人竟是一路走向洛王府,在一片宾客的庆贺声中,他抱着坛在洛王府大门口,很秽气的跪了下去。

门口的守卫来赶人。“去去去!哪来的人?好大狗胆!竟敢在王爷成亲这天触王爷秽气!快滚!否则可是杀头之罪!”

“我要见洛王爷。”

“你要见洛王爷?哈,你是什么鬼东西啊?抱着死人坛子到这里,还想见谁来着?快滚!否则本大爷呈报上去,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快滚!”

“我今日非见洛王爷不可。”

“不可能!你再不走,小心我砍了你!”

来人冷笑,看了守卫一眼。“在洛王爷府门口溅血吗?你的狗胆也不小嘛!去告诉你家洛王爷,慕商来见,看他出来不出来,他不出来,我就直接找我家嫂子去,就这样转告他。”

第10章(2)

守卫瞪着他,有片刻的犹豫,此时,姜勇已凝着眉走近。“这里在搞什么?小六?”

小六一见来人,忙不迭躬身报告:“对不起,姜大人,这个人抱着骨灰坛子说是要找王爷,我正在赶人呢。”

姜勇看向跪在地上穿着丧服之人,不就是慕商的弟弟慕林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个施毒加害自己大哥,又找人暗杀自己大哥的男人,挑在王爷大婚之日来此,铁定别有用心。

“你认识我?”慕林挑挑眉。

姜勇冷冷一笑。“那日在慕府见过一面,王爷今儿很忙,你有何事告诉我也是一样,说吧。”

“我是来抗议的。”

“喔?”

“我大哥尸骨未寒,这洛王爷就强娶民女为妻,我来找他给我一个交代。”

啪啪啪——

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亮掌声,慕林回头望去,见到一名衣着华丽非凡、长得更是俊美非凡的男子,和一名衣着朴素至极却又气质若仙飘然的文雅男子,一前一后的朝他走来。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这慕商尸骨未寒,就这样放过害死他之人,还真是应该抗议一下才对。”凤熙笑咪咪,若有所指地道。

慕林诧异的看着此人。慕商又不是名人,他也不是名人,此人怎会知道他抱着的骨灰是他的大哥慕商呢?

“凤老大。”姜勇躬敬行礼。

凤熙随意的摆摆手,回头把一直落在他身后的东雪给拉到身侧。“东雪,你来评评理,像这样一个没心没肺,根本不够资格当人的人,该怎番处理才可以给我未来的婶婶一个交代呢?”

凤熙漂亮的眉左挑一下右动一下,还有那漂亮的唇也是不安分的动了又动,逗得东雪直想发笑,不过,他还是一脸平静,就算泰山崩于前,他永远都是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平静得可畏。

“今儿是你叔叔的大婚之日,少惹事。”

“这怎么成?一定得做些什么才行,人家都来门口要个交代了,对了,干脆剪了他的舌头如何?”

东雪叹息,转身要走,懒得理这疯人。

凤熙却不让,硬是拉着他的手。“那拔光他的头发好不?”

东雪要把手抽回来,凤熙却拉得更紧。

“东雪,你的手好软,握起来比握姑娘的手还舒服。”他目光灿笑的望着东雪,渐渐地,已把逗弄东雪当成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拿证据封了他的嘴吧。”东雪被这男人逼得不得不说出意见。

凤熙笑了,放开他的手,转头对姜勇道:“把他送到山寨吧,本人会在叔叔大婚之后亲自定他的罪。”

这会儿,换东雪去抓他的手,不,是衣袖。

“送官!你又不是官!”他见不得这男人私下用刑。

慕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

这看起来漂亮尊贵的美男子绝对不是好惹的……

他刚刚说山寨是吧?那不是土匪头子住的地方吗?洛天阳竟然认识这样的地痞流氓?

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不管是山寨还是官府,两个地方都不是他想去的!他今天来此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多要点钱,要不到便罢,犯不着因此而入监服刑吧?他们这几个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明都已定了他的罪……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你们根本不认识我,说什么罪呢?我慕林有什么罪?”

“啊!”凤熙笑着直点头。“对,忘了先数一下你的罪状给你听,哪一个好呢?是长期在你大哥的饭菜里下毒的罪?还是派杀手在树林里杀了你大哥的罪?又或是,你一心觊觎自己嫂嫂美色的罪?自己选一个吧!”

“你……”慕林抱着坛子站起来,身体不住打着颤,见鬼似地看着这男人。“你是谁?到底是谁?”

“啧啧啧。”凤熙啧啧有声。“连本大爷都不认识,看来你小命真要不保了,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叫——咦?”

他话还没说完,慕林抱着坛子一溜烟地跑了。

“玩够了?可以进去看新娘子了吧?”东雪淡笑,率先迈开步子走进王爷府。

凤熙快步跟上,又要去拉东雪的手。

那一厢,大厅里,新娘子正让新郎倌牵着手拜天地拜长辈再夫妻交拜,礼成后被送进洞房。

外头,一堆宾客等着和新郎敬酒,新郎却迟迟不出房门。

“快出去吧,夫君。”秦水曼轻轻地推了推洛天阳。

洛天阳正赖在她腿上,合眸歇息,动都不想动一下。

“你这样,人家会说我是狐狸精。”

洛天阳睁眼,扯扯唇。“你本来就是啊,不只是精,其实是仙呢,狐仙,他们还真是小看娘子你了,你若不是狐仙,怎会迷得我这堂堂洛王爷昏头转向,连魂都飞出去寻你去了呢?”

秦水曼红了脸,软软的粉拳在他身上抡了一记。“就爱胡说八道!”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你的手好香。”

她羞得想抽回,他却自动放开,大手极不安分地探进她的衣襟里——

“啊!夫君!你想做什么?”她吓坏了,惊跳起来,却因为他躺在她腿上而动弹不得。

“我想吻这里……”他的大掌已趁势捏住她的一只娇ru,眼眸深沉地望着她。“让我亲它一下,我就出去敬酒。”

她的脸,粉红得不能再粉红,整个身子热热软软地,根本连抗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臣服。

得到她的首肯,洛天阳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扯开她的衣襟,俯身便用嘴含住了那片浑圆……

“啊……”秦水曼情难自抑的轻吟出声,不自主地朝他仰起身子。

洛天阳狡猾的笑了,继续努力的朝她柔嫩的小腹及更下层的温软进攻……

秦水曼忙着承受,忙着逃,忙得昏头转向,她压根儿忘记,他答应她要出去敬酒一事……

这一夜,新郎急着和新娘过洞房花烛夜,完全把宾客晾在外头,包括当今圣上,他却一点愧疚感也没有。

是说,当今皇上在他的婚宴上撞见了自己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凤熙,究竟会不会发生什么天大地大的事呢?

他可是很期待啊……

【全书完】

后后记

先和各位读者拜个早年,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替身凤凰】这套书,是桐和沈韦小姐第一次合作的主题小套书,从一开始的企划构思及故事架构的铺陈,就让桐绞尽脑汁,又白了好几根头发,不过,看来初始吃的苦,后面就可以接收完美的果实,这本《真假夫君》虽是古装,可是桐在开始动笔写后,意外的顺手。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好像手到之处,景就到,情也到,指尖在键盘上敲着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觉得有若行云流水,写起来自在安适又觉得幸福……总之,很奇怪的感觉,本来以为写起来会很费劲又痛苦的一本书,却意外让桐写得很快乐。

尤其,写到凤熙时,桐都是边笑边写的,可见桐有多爱他了,所以,本来没打算要写的番外,也将因凤熙这美男子而在未来的某月某天被出版,请各位拭目以待。

【替身凤凰】这部小套书写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主题——因为灵魂错置而不得不顶替另一个人的身分过日子,后来又回到原来的身体里,这样的阴错阳差,改变了男女主角的生命,遇见了彼此,却又不得不分开,几经波折之后才能再次找到彼此——对桐而言,这就是命中注定,一种极特别的缘分。

很难得见到桐的古装书宝宝,还没开春就跟大家见面了,算是桐送给大家的新年礼物,希望大家喜欢喽。

话说,写这本《真假夫君》时,桐中毒似的连看了三部韩剧,“错爱”、“花样男子”和“善德女王”,因为对善德女王的狂爱,所以桐把女主角的名字取叫水曼(善德女王的名字叫德曼),所以说,桐真的疯了……这部戏,没看过的一定要去看,实在是太太太好看了,看得每天桐的心都紧紧揪成一团,为毗昙心疼心痛又心怜,唉唉唉,简直就是一整个爱上他了,如果已经看过的人,应该都会同意桐的说法,那就……继续跟桐一起疯狂吧。^_^

今年的冬天真的好冷,是谁说今年是暖冬啊?结果每天都冷得要命,让桐连出门都懒啊。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咻一下,桐在创作的路上竟然也过了将近十五个年头,能不老吗?所以,今年的新年新希望,桐希望可以永保健康年轻,白头发可以全都消失不见,还有,变瘦……哈。

好了,闲聊至此,各位开心的看书去吧。

有话想对桐说,想帮桐加油打气的,请上狗屋网站或桐的部落格喔,桐都会看见的。

宋雨桐部落格之(雨中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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