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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宓传》


序言

楔子毕业,是结束还是开始

六月的天空,晴朗得连一片云彩也找不到。沁馨站在路边,她的身旁放着几个行李箱,身后的高墙赫然写着xx大学,今天,是她毕业的日子。她不想面对离别的伤感,于是给同寝室的好友写了封信,悄然走了出来。

望着这片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地方,沁馨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想起寝室里仍旧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几个死党,她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忆起昨晚,沁馨连同其他几个女孩一起去吃火锅,热火朝天的气氛把即将来临的离别驱散得一干二净,直到吃得每个人连走路都有问题时,才放下筷子。每当这时,沁馨总是会说:"就是知道你们几个死丫头嫉妒我的身材,总是带我来吃火锅,想害我长胖啊,本小姐要是变胖了,你们几个就没好日子过了。"

几个女孩立即七嘴八舌反攻起来,沁馨立即作一副恐惧状:"别别,你们几个小女子可别联合起来欺负我啊,算我怕了你们了,走,带你们上街遛遛!"几个女孩连声道好,有一个说道: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啊,带我们遛遛,又不是遛狗。"

"呵呵,还不算笨么!"

"肖沁馨!"几个人怒吼。接着便是几个疯女孩追逐打闹起来,直到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了,才回寝室休息。

第二天一早,沁馨趁几个死党没醒就偷溜了出来,想到以后几个人很难聚在一起,沁馨心生感伤,不愿多留,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行李放好,对司机说:"机场,谢谢!"

到了机场,看下时间还早,于是就从包里拿出西安的地图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西安是沁馨早就定下的旅游目标,正好趁着这次毕业,有个难得的假期,沁馨就决定好好地玩一圈再回家。而她的首选就是西安,沁馨一向喜欢看历史方面的书籍,而西安又号称"十朝古都",自然成了沁馨出游的首选之地。

正痴想着,大厅里传来了空姐甜美的声音:"请xx次航班的客人准备登机了。"沁馨收了收心神,信步走上了飞机。

一个小时后,电视上紧急播报了一则新闻:xx次航班坠落,机上130人无一生还,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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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时空换

"唔……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沁馨睁开了眼,感觉这飞机上的座位也太硬了吧,而且自己现在的姿势不是坐着,好像……好像是躺着。

再定睛一看,自己的确是躺在床上,不过这家人的床也太奇怪了吧,是木制的半躺式的床,不像是现代的,难道是这家主人的特殊爱好?坐起身来一看,周围的一切都显示出本应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器具,难道这家人是收藏古董的?再难道……不会吧,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沁馨在心里哀鸣,冷静冷静,这一定是巧合,我肖沁馨不会这么衰的。她只是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啊,怎么醒来一切就都变了呢?

正想着,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来人了,沁馨赶紧再次躺回床上假寐,心想先看看形势再说。正在这时,人已走到了床边,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小姐怎么还不醒啊?"这声音清脆悦耳,煞是好听,想来是个俊俏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见沁馨没有醒来,就关了门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沁馨看没什么动静,就起身了。一下地,就险些摔了一跤,原来是身上这衣服惹的祸,裙子都拖在了地上,不摔跤才怪。这屋里,不知有其他衣服没有。沁馨在屋里逛了一圈,瞅准了一个柜子站定了,打开柜门,沁馨惊呆了,里面的衣服五颜六色,款式各异,每个季节的都齐备。而且,一看就知道都是上等货,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如此震惊,最主要的是因为这些衣服无一例外都是古代的服装。

沁馨的心跌到了谷底,这里到底是哪里?是什么朝代?我肖沁馨虽然想旅游一圈,但是这也太扯了吧!老天,你可别耍我啊。我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啊,这里什么都没有,电视、电脑——甚至连电吹风都没有,我可怎么过啊?

"电吹风?"沁馨看了看自己垂下的长发,暗暗奇怪,自己的头发也就刚刚齐肩,哪里有这么长,再看着拿起长发的手,自己的手好像没有这么白,这么细,这么小啊?说到小,"啊!"

镜子,镜子在哪里?

正在沁馨发疯地找镜子时,门被推开了,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小姐,你醒了!"

"你是谁?为什么喊我小姐?"话一出口,沁馨顿时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翠莺细语,宛若天籁的声音真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的吗?

"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春香啊,你的婢女,你不记得春香了吗?"

"我不认识你家小姐,你认错人了吧?"

"小姐,你可不要吓春香啊,你先前跌落湖中,被人救起后怎么就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呢?"

"你说什么?我跌落湖中?"

"是啊,小姐,你全都不记得了么?"

说了这半天话,沁馨才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个婢女比她高,怎么会呢?沁馨的身高是175厘米,她一向以自己的身高为傲,也习惯了俯视别人说话,可今天,这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身高最多也就165厘米,可沁馨却要仰视着她说话,这也太奇怪了,声音和身形都不对,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身体不是她的!

明白了现状后,沁馨迅速冷静了下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这个身体的主人是谁。看自己这身衣服和周围的布置,这家人非富即贵,不管怎么样,自己流落到这种鬼地方,要先找个靠山再说!

想到这儿,沁馨忙说道:"春香,你不是说我先前跌落湖底吗?可能是那时不小心伤到了脑子,以前的事不怎么记得了,你说些给我听好吗?"

听了这话,春香着急的神色才有些缓和,忙点头应道:"好的,小姐。"

在春香的叙述中,沁馨才得知现在乃是汉家天下,但汉天子已失了实权,群雄割据,纷争四起,生灵涂炭。她们所在的中山无极县(现河北),现在正属于袁绍的势力范围。

而这身体的主人姓甄名宓,是甄家的三小姐,而这甄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她的父亲甄逸在几年前过世了,生前与袁家颇有些交情。现在当家主事的是甄夫人,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与之较强的。这三小姐上有一个哥哥,长她三岁,叫甄豫,一个姐姐,长她一岁,叫甄珠。

听春香说,这甄宓和哥哥甄豫的感情最好,甄豫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言听计从;但姐姐甄珠,好像对她这个妹妹颇有顾忌,听春香说是嫉妒老爷夫人自小就疼甄宓,因此处处对她这个妹妹看不过眼,逮到机会便要刁难她。也可能是因为她和这哥哥姐姐并非同父同母。这甄宓是正妻所生,而哥哥甄豫和姐姐甄珠是庶出,在地位上自有不同,也因此更是多了几分忌恨。

春香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沁馨却突然出声打断:"等等,春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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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几岁了?"

"小姐!"春香无力地说道,"你怎么连自己的年龄都忘了啊?"

"哎呀!都跟你说了忘了的嘛,你快说啊!"

"小姐,你今年十三!"

什么?沁馨干笑着:"春香,你会不会记错了啊,应该是二十三吧。"

"小姐!我看是你糊涂了,春香天天陪在你身边,怎么会连你的年龄都记错呢?"

唉,这次看来是没救了,沁馨无奈地想。她在飞机上到底碰到了什么?怎么会睡了一觉就睡到了古代呢?沁馨一时也想不通。看来只有先扮演好这甄家三小姐的身份,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沁馨在春香的反复劝说下,又躺回了床上。说是等晚点的时候,还有很多人过来探望她呢。看来这甄家三小姐的命,还真是不赖呢!

沁馨躺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心想这古代也太不方便了,连个手表也没有,时间观念一点都不强。沁馨百无聊赖,昏昏欲睡,正当她梦游太虚,半睡半醒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宓儿,醒醒啊,宓儿。"

沁馨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帅哥!"沁馨叫道。

"帅哥?帅哥是谁啊?妹妹,你清醒了吗?"来人正是甄宓的大哥甄豫。

"大哥?"看来春香说得没错,这甄豫果然是最疼她的人,第一个来看她。

"宓儿,你没事了吧,你落水后昏迷了那么久,让哥哥担心死了!"

沁馨仔细地看着甄豫,觉得他眼里的急切和担忧毫不掩饰,心中升起一份感动:"哥哥,小妹这不是没事了吗?你莫为我担忧。"

春香也在一旁道:"是啊,是啊,小姐已经没事了,大公子不必担忧,只是……"

"只是什么啊?"甄豫急问。

"只是小姐醒来后,以前的事有些想不起来了。"

"什么?"甄豫大惊。

"哦,哥哥,没什么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沁馨急忙掩饰。

"那怎么成,赶明儿找大夫来瞧瞧。"甄豫还是愁眉不展。

"好,好,好,这下你就放心了吧?"沁馨忙应。

甄豫终于舒展了一对愁眉,沁馨舒了一口气,这才仔细地观察起甄豫来。

这甄豫真是生得俊俏,剑眉星目,鼻若鹰啄,唇如薄刃,这么俊俏的一个人物,做大哥真是太可惜了啊!若是能将他带到现代在街上晃一圈,不知要谋杀多少人的眼睛呢!唉,沁馨在心里哀叹,怎么帅哥都和我无缘呢?

甄豫看妹妹直勾勾地望着他,心生疑惑:"宓儿,你看什么呢?"

"大哥,你长得真好看。"沁馨直说道。甄豫的脸忽地红了,妹妹以前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啊。

呵呵!还会脸红,真是一个青春无敌美少男啊!

甄豫清咳两声道:"傻丫头,胡说什么呢?论容颜,这世间谁也比不得你半分啊。"

"什么?"

对了,沁馨忽地想起,自打来了这儿,她还没有照过镜子,还不曾知晓这个身子主人的真面目。

"大哥,大哥,你赶快把镜子给我。"沁馨道。

"你这丫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照镜子啊?好,我这就给你去拿。"甄豫一向对妹妹宠爱至极,有求必应。

正在这时,春香插嘴道:"小姐,等会儿再照吧,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了,夫人听说小姐醒了,高兴得不得了,这会儿,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那好吧,反正我也饿了。"

沁馨和甄豫走进饭厅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的身上,可神色却是各异的。

坐在中间的那个妇人应该就是春香口中的老夫人吧。那夫人四十上下,慈眉善目,一见沁馨,就叫道:"宓儿,快过来,来我身边坐下。"

沁馨赶忙走了过去,坐到那妇人旁边了。一坐下,她就拉着沁馨的手说:"宓儿,你总算脱险了,这些天,为娘好生担心啊!对了,听说你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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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以前的事情,我脑子里面没什么印象。"

"这可怎么办啊?"

"大娘莫要担心,明天我就请最好的大夫来看宓儿,你放心吧。"甄豫一旁插嘴。

"是啊,娘,你就不要担心了,我真的没事啊!"沁馨也安慰着她。

"是啊!大娘,你就不要担心了,宓儿的命好得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声音袅袅娜娜,宛若仙乐,可为什么在沁馨听来有一丝刺耳,便朝着这声音望去。

这一望不打紧,沁馨还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一时间,沁馨竟脱口而出:"芙蓉如面柳如眉,你真美!"以前只当是古人夸张,将女子的美貌夸大了,但今天一见,用在这女子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谁知她听了非但不高兴,脸色反而变了。

"珠儿借你的吉言,但愿以后宓儿多福多寿啊。"

原来这个美女是自己的姐姐啊,沁馨赶忙道:"谢谢姐姐关心!"

"妹妹真是太客气了,你落水之时,姐姐可是好担心啊。直到方才听闻你没事,这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关心之词轻吐出声,可关怀之意并未如言。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宓儿刚刚清醒,别说那么多话,太费神了,大家都吃饭吧。"母亲说着,还给沁馨夹了一筷子菜。

大家都赶忙称是,拿起了碗筷,不再言语了。

看来,这家人大部分还是对这甄三小姐不错的。可是,这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啊。想到这里,沁馨想到自己的爸妈,他们此刻怎样呢?现代的她此刻是如何呢?那飞机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这身子的正主去了哪儿呢?她的父母该有多担心她啊!沁馨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但是现在她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回去。

再也回不去了吗?这念头忽地使沁馨的心沉重起来。

次日一大清早,沁馨还在梦游周公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春香的声音:"小姐,该起床了,你今天还要陪夫人去庙里祈福呢?"

孰不知睡懒觉是沁馨生平三大爱好之一,尤其是去年,沁馨大四,平日里没什么课,每天都是睡到十一二点才起来。

沁馨哀号:"祈福也不用那么早吧?现在最多也就七点。"

"七点是什么东西啊?小姐。"春香疑惑。

"哦哦!没什么,我是说太早了,你让我再睡会嘛。"宓儿耍赖。

"那可不行,要是让夫人等久了,要怪罪我的,而且,小姐洗漱,更衣,梳妆,都要花时间的啊。再说了,小姐以前可是从来早起的,今儿春香还奇怪呢,怎么这么晚?"

比起早起,沁馨更怕春香的啰唆,赶忙做投降状:"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起来就是了。"

"小姐,你今天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啊?桃红,粉红还是幽绿,反正小姐天生貌美,穿什么都好看。"

"那你就随便帮我挑一件吧。"沁馨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谁在乎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只要让我睡觉就好了嘛。

"那小姐今天想梳个什么样的发式呢?"春香不厌其烦地问道。

"你决定就好了,其实不梳也可以啊。"沁馨仍未睁开双眼。

"那怎么成啊?会有失身份的。我看还是给你梳个桃花髻好了。"春香自语。

接着,沁馨就像个游魂一样,任春香摆来弄去,直到春香道了一声:"好了,小姐。"沁馨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嗔言道:"那么大声,想吓死我啊?"

"呵呵!谁让小姐贪睡,不理春香。连春香费了那么多工夫给小姐梳的妆,小姐也不看一眼。"

"好好好,那你把镜子给我拿来,我要好好看看春香给我梳的妆。"沁馨这才想起当了一天多的"古人",还不知晓自己长什么样子呢,真是汗颜!

这时,门外来了个丫头,说:"春香姐姐,夫人和马车都准备好了,正在前厅等着小姐呢。"

"知道了,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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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沁馨就在春香的陪同下,来到了前厅。只见夫人已经在等她了。昨天,沁馨刚到甄府,也没有仔细看她的"娘"长的什么样子,现在细看,正是面若素荷,悠闲淡雅,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可见年轻的时候是个十足美人坯子。

她一见沁馨,立即迎了上来,道:"宓儿,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母亲。"

"那就好,今儿个祈福主要也是为了你,你大难已过,但求菩萨保佑,让你以后也顺风顺水,无灾无祸。"

"谢谢母亲关心。咱们走吧。"

说着,母女二人携手同行,来到了庭院,一看,竟然停着两顶轿子,装饰十分华美。

这可把沁馨乐坏了,自小,沁馨就想坐一坐轿子,没想到,现在竟成真了。

甄夫人坐上了前面那顶,沁馨自然是坐后面的,就这样,两台轿子,一前一后,出了甄府,上了市集。沁馨想,没想到还有机会来三国时期的市集,定要好好看看,不然怎么够本。

于是沁馨掀开了轿帘,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还真多,还有不少摊贩,这一切都证明了这无极县是这乱世之中的一片祥和之地,沁馨暗自感到庆幸。

不一会,她们的轿子就出了城,直往西边的金光寺而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轿子停在了金光寺的门口,母女二人下了轿,向着大殿缓缓而行。

走进殿内,甄夫人点燃了几炷香,向着佛像便跪了下去,口中念念有词。沁馨在一旁站着看,觉得无聊,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女施主,你的面相不同于凡人,可否容老衲给你看看?"

沁馨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和尚,赶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不信这个的。"心想:你这手法也太老套了,就你这点水平还想骗我,早了点吧!

没想到甄夫人听了这话却大喜过望,连声称谢:"好啊,玄明大师,那就有劳你了。"

看甄夫人答应了,沁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乖乖随那老和尚进了内室。

那和尚看了许久,不发一言,沁馨有点不耐烦了,但面上还是笑着问道:"怎么样,大师?"

"小姐,老衲看了半晌,觉得你实非本世之人。"

沁馨暗暗吃了一惊,那老和尚没有理会沁馨,自顾说了下去:"小姐你相貌出众,将来定会贵不可言,但你一生却十分坎坷,多灾多难啊!老衲有句话送与小姐:一切随缘,切莫强求!小姐切记,人不可能胜天!"到此,那和尚便不肯再多说一句,出门去了。

甄夫人赶忙追了出去,给了一份厚重的香油钱。而留下沁馨独自思索着老和尚的话。

不一会,甄夫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冲着沁馨说道:"宓儿,你今天可来对了,不然,还碰不上这福气呢。你知道刚才给你批命的是谁吗?"

沁馨心想:不就是一个老和尚吗?嘴上却道:"应该是这寺中的僧人吧,母亲。"

"是啊,不过,他可不是一般的僧人啊,他是玄明大师。"

原来,她们今天去祈福的金光寺,位于县城西方五里,终年香火旺盛,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更甚。玄明大师是这寺里的住持,以批命精准闻名,有很多四面八方来的香客多半都是冲着他的名气,想让他给自己批命。但这玄明的脾气却很怪,说是每隔三年才给一个人批,而且还要看缘分,若是他觉得没有缘分的,就是千金放在眼前他也不为所动。

所以说,他肯给沁馨批命,甄夫人定是喜不自胜了。

听甄夫人如此说,沁馨心里的疑惑更多了,回去的路上也没了看风景的心情,一直想着那和尚说的话。

但走了没有多久,沁馨就听见外面有人声,而且还不止一个,好像是一群人,赶忙掀了轿帘来看,原来是不知从哪些地方逃难而来的难民,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看他们的样子,正是往无极县方向而去,看来,无极县的太平日子也不多了。她们的轿子一靠近,就被他们拦住,乞讨起来。

甄夫人心善,便命下人拿些食物与了这些人,他们忙跪在地上磕头。但沁馨注意到了,这些人眼睛里,不仅仅有感激,还有一种莫名的东西,一时间,看得沁馨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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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甄府,沁馨以大病初愈身体不适为由,回房休憩了。

春香看到沁馨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多问,只是说:"小姐,你疲累了一天,春香去给你准备沐浴,好让小姐松弛松弛。"说罢,就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春香便带着沁馨到了一处房间。沁馨进去后,只见屋内十分宽敞,周围摆放着许多盆栽,正中有一见方的水池,上面烟雾缭绕,再一看,这并不是烟雾,而是水汽。原来这甄府内引进了一股温泉,终年恒温,是沐浴的最佳之地。

"小姐,发什么呆啊,让春香服侍你沐浴。"

"你?服侍我沐浴?"沁馨睁大了眼,猛一阵摇头,连声说不:"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有人在反而更不习惯,你还是先出去吧。"

"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前不都是这样么?"

"以前是以前,你不知道你家小姐现在失忆了吗?一时间还不适应,好了,赶紧出去啦。"沁馨一边说,一边推着春香。

春香无奈,摇头走了。

屋内只剩沁馨一人,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沁馨发现,她在这甄府才生活了一天,但却像是过了许久,只有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她紧绷的心才会放下。

此刻,看着池中的泉水,沁馨决定什么都不想了,她要好好地享受一下。打定主意,沁馨宛若慷慨就义般向池水冲去,接着只听一声巨响,敢情是玩起跳水了。浮出水面后,沁馨一直紧闭着双眼,虽然早已听大哥和春香说过她容貌无双,可还是紧张。忽地,银牙一咬,将双眸张开了。

沁馨几乎忘了怎么呼吸——水面上浮现出一个完美的鹅蛋形脸蛋,眉心梅花开,双杏眼,盈盈秋水剪;柳眉弯弯,黛色云烟罩;直梁鼻,睫毛卷卷,洁白肌肤;两颊似彩霞,粉红一朱唇;柔软的青丝两边分,一束束垂在胸前,飘飘兮若仙子下凡。

太不可置信了,先前看到甄珠,已是让她惊艳不已。而现在倒映在水面上的,却是一张比甄珠美不止十倍的绝色容颜,怪不得那天甄珠听到夸她美还一副不自然的样子,原来是以为在讥讽她啊。

沁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里的人儿,她摸脸,水里的人也跟着摸脸;她摇头,水里的人儿照样跟着她摇头;她嘟嘴,水里的人还是跟着她嘟嘴。这下,沁馨终于相信,自己确实来到了另一个时代,还成了一个绝色美女。

这一秒,沁馨欣喜若狂。原来在大学里,沁馨虽说也算得"美女",但离"绝色"二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如今,一场意外却令沁馨拥有了倾城容颜,这怎么能不让沁馨心生喜悦呢。

沁馨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表示她现在的快乐。对了,唱歌!

下一秒,屋外守候的春香差点昏倒。

因为,屋里传来了她从没听过的歌:"咱们那个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啊!"的声音。

春香一边听着那"怪曲",一边想道:小姐什么时候唱起那么低俗的曲子,真是浪费了她如黄莺出谷的嗓音。但更让春香无语的是,屋内的沁馨一直不停地重复着这两句歌词,因为整首歌沁馨只记得这两句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大哥忙,没空陪她,沁馨又不想去找那个姐姐,就让春香陪着她到府中各处看了一下,顺便认识府中的人。

这几天,沁馨没事就在府上乱逛,基本上把整个甄府的人都混熟了,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甄家的粮库最近进进出出的人很频繁,沁馨总是看着下人们扛着一袋一袋的粮食出去。却不知晓是何意?那么多的粮食都拿到哪里去了?

问了几个管事的人,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北方战乱,逃难到无极县的人越来越多。这一般逃难的,带在身上的大抵都是值钱的细软,但他们最渴求的却是粮食,正好甄府的粮仓堆得满满的,吃几年都吃不完。于是,甄夫人就想了一个主意:在县里贴了张布告,说是可以用金银珠宝来换粮食。这下,人们蜂拥而至,纷纷拿出自家值钱的东西,上甄府来换粮食了。

半个多月下来,甄府已经搜罗了几大箱金银珠宝。府上的人都为这事高兴呢,都说是甄夫人有见地,会替甄家敛财。

沁馨却高兴不起来,觉得这事隐隐不妥。

她回想起半个月前去金光寺祈福回来时看到的那些难民,当时,她就觉得他们注视着甄家人的目光,不仅有感激,还有其他的东西。现在,她突然明白了,那是一种近似贪婪和饥渴的目光,在看到她们的华丽衣着和身上的贵重首饰时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想占为己有的渴望。现在,甄夫人的做法不但不能缓解那些人的饥渴,反而加速了矛盾的激化。再这样下去,只怕失去了理智的难民会集结起来,对甄家不利。思前想后,她决定去找她的"娘"好好谈一谈。

隔天上午,沁馨来到了甄夫人的房间请安。甄夫人一见是宓儿,赶忙上前拉了她坐下,语带嗔怪:"好好的怎么不在房里休息,却上我这里来了。"

沁馨赶忙回道:"这些天细心调养,身体已无大碍,倒是母亲有件事让我放心不下啊。"

"何事?"甄夫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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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沁馨将搜集珠宝一事其中的利害关系细细道来,这甄夫人是又惊又怕,乱了阵脚。慌忙问道:"眼下不做也已经做了,我马上吩咐下去,让他们停止。"

沁馨却说:"不仅仅要停止,还要作出补救,不然甄家的危险仍在。"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啊?"甄夫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女儿这里有个主意,您只管听听。"

"好好,快说!"

"现在甄家给外人造成的印象是财大气粗,在如此乱世,树大招风,实是不妥。此刻,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让大家知道我们甄家是有仁爱之心的。唯一的做法就是——开仓放粮。"

"什么,开仓放粮?"甄夫人一惊。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赞赏声音:"不错,开仓放粮。"

沁馨和甄夫人同时向这声音望去,正是甄豫。他接着说道:"妹妹说的没错,我来找大娘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没想到被宓儿捷足先登了。我很赞同她的说法,开仓放粮是个好主意,的确可以极大地缓和我们甄家和难民的矛盾,再者说来,也使得甄府在本地百姓心目中更加德高望重,眼下这可是最好的办法。"

甄夫人思索了半晌,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你们先回去,我等下就会吩咐下人的。"

甄豫心中,则是深深的疑惑。妹妹苏醒之后,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困惑。而刚才,他在门外,听到了宓儿所说的一番话,更是感到大为惊奇,妹妹长期处在深闺,外面的事情她是从来不关心也不过问的,为什么此刻会对外面的情势有着如此精准的判断呢?此刻,甄豫的脑中是混乱一片,但是,他又想不出该怎样开口发问,只得先放下。

在沁馨向甄夫人献计之后的第三天,甄府便开始放粮救济难民。无极县内外的乡民无不对甄家感恩戴德,而甄家三小姐的美貌和善举也随着难民之口不胫而走。

几个月后,河南汝阳袁府的袁绍听说了此事,便派人上门提亲。

甄府里,沁馨正百无聊赖,不知该做点什么事,突然,她的脑中灵光一现,赶忙叫道:"春香,春香,快过来啊!"

"什么事啊,小姐?"

"走,我们去逛街吧!"沁馨兴奋地道。

"逛街?"春香不明所以。

"是啊,自我来了后,还没有上过街呢,上次去寺里祈福,也只是坐在轿子里看了看,还没有仔细地看过三国的街呢!"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来了以后,什么三国的街啊,你说的怎么净是春香听不懂的话啊!"春香满腹疑惑。

"你别问那么多了,反正你现在陪我去集市上转转,我都快闷死了。"

"那怎么行,你可是未出阁的小姐呢,怎么可以随便出去抛头露面呐!"

"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就只是出去玩一会,没有关系的。"说着就往屋外走。

"不行不行,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春香的小命也别想要了。"春香看沁馨要往外跑,急忙拉住她。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甄豫来了。

春香像是看到了救星,赶忙说:"大少爷,你可来了,快帮我劝劝小姐啊,她非要出去,我劝不住啊!"

甄豫看了看宓儿的脸色,知道她想去做的就一定会去做,叹了口气,对春香说:"好了,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春香走后,宓儿拉着他的手撒起娇来,"哥,人家真的很想出去看看,你就让我出去看看嘛,没什么的。"

甄豫拿宓儿没辙,只得顺着她,不过他要求必须由他陪着一起去,理由是她一个人去他不放心。一起去就一起去,正好,买东西还有个给钱外加拎东西的。呵呵!一举两得。

于是,兄妹二人就出了大门,往市集而去。

到了街上,沁馨所见之处,尽是热闹一片,看来这三国时候的街还是比较繁华,至少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

以前,沁馨最喜欢的就是逛街,在街上乱吃东西。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要和同寝室的姐妹们去逛一通,可是现在……

沁馨心中泛起感伤,也不知现代的自己怎样了,几个死党还好吗?

甄豫忽见妹妹娥眉皱起,忙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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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馨忙敛起情绪,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没什么!我刚才在想,等会儿我要吃很多好吃的东西,还要买很多好看的、好玩的。哥哥,你钱带够了没有?"

"哈哈!"甄豫大笑出声,这个宓儿,还真是出乎他意料呢,"宓儿,你就放心吃吧,就是你将这个街吃完了,哥哥身上的钱也用不光啊。"

"那我就不客气啦。"说完,沁馨就冲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小摊。

不消半刻工夫,街上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对俊男美女身上,他们走到哪里,追随的目光就到哪里。这也难怪,这小县城的集市上忽地出现这样一对金童玉女,怎能不轰动?

甄豫看着到处乱跑的宓儿,眼眸满是宠溺的笑意。沁馨又在那边叫道:"哥哥,快看,这里有好东西。"边叫边向着绸缎庄跑去,不想只顾说话,没有看清楚眼前正有个小孩子,两人一下撞到了一堆。

那小孩被撞倒在地,还好是屁股着地,他没有像一般家的孩子哇哇大哭,反倒像个小老头似的皱着眉头,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在大街上瞎跑什么,没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沁馨可就惨了,是趴在了地上,痛得要命,又听见那小孩在数落自己,心想自己都二十几岁了,被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撞倒了就够丢人了,现在还要让他数落,怒火中烧,爬了起来,柳眉倒竖:"小鬼,本小姐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这小屁孩凭什么教训我啊!"

那小孩看到她的容貌呆了片刻,听她口中"小鬼、小屁孩"地叫着,也生了气,拧着眉:"说我是小鬼,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不也是小鬼一个?而且,你还是个不懂礼貌的小鬼。"

沁馨一听,杏眼圆瞪,眼看就要掀起一场战争,耳边却适时传来了哥哥的声音:"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对,还请您多多包涵!"说完,拉起宓儿走了。

沁馨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哥!他好过分,他说我是不懂礼貌的小鬼啊,你还向他道歉。"

甄豫不置可否,拉着沁馨走了。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谁也没有注意,身后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眸。

两个人站在那被撞倒的小孩身后,毕恭毕敬地说:"公子,您没受伤吧,要不要我们去查查那人的底细?"

"不用了,我们来这里不宜招摇。"嘴里吐出的是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冷静话语,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小鬼"来称呼他呢。

"是,大公子。"

沁馨没有想到,她今天撞的,正是未来魏国的开国国君——曹丕,更加没有料到二人今后纠缠在一起的命运。

不日,袁家上门提亲的人到了,说明了来意,甄夫人自然应允。

沁馨听春香说了这件事,心里咯噔一下,口中喃喃道:"袁家,甄宓,甄氏!我怎么如此大意,这些日子只顾作乐,却忘了细想自己的以后。"

沁馨在大学里是学中文的,历史方面虽没有文学造诣精深,但因为喜欢的缘故,平日里也略知一些,三国这段历史,迂回曲折。

沁馨记得当时在《三国演义》里看到过有一章是"曹丕趁乱纳甄氏",而自己当时还特意去图书馆查了甄氏这个人,但没有查到很多。现在细细回想起来,依稀记得一些:甄氏的美貌当时名闻北国,而且也是当地著名的才女,嫁给了袁绍的二儿子袁熙,但不知为何,婚后却不受宠。后来官渡之战,袁绍战败,曹操攻破邺城,一进城就下令把袁府重重围住,说是保护袁府之人,但不知怎么的曹丕却提了剑闯了进来,看到了甄氏,因其貌美,娶为妻室。后来曹丕称帝,甄氏却没有封后,好像是被赐死了,死的时候才四十岁,据说死状是以糠塞口,以发遮面,极为凄惨。

原来甄宓就是甄氏!就是先嫁袁熙,后嫁曹丕的那个甄氏!

沁馨欲哭无泪,第一次感觉到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件多么不幸的事情,若是知道了而不能更改就更可悲。

自己来到这乱世也就罢了,本以为得了个美貌的身子是个好事,却没想红颜在这乱世才是最可怕的,这个时代是男人强权的时代,女人的美貌能够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灾祸。

来"这里"几个月了,沁馨已渐渐不去想该怎么回去,或许现代的她早就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眼下沁馨要做的是在这个时代好好地活下去。她本以为自己衣食无忧,可以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可为何上天偏偏安排她有着非同凡人的命运。既然该来的总归会来,不如勇敢面对,沁馨决定顺应命运,为自己的未来努力。

从此以后,自己就只有一个名字——甄宓,而"沁馨"这个名字,该是消失的时候了。

距嫁入袁家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她决定一定要好好利用,为了让自己未来在袁家的日子好过,宓儿决定要学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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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才女,就要对得起"才"字。宓儿原来是中文系的,诗词歌赋的功底还是很深厚的,这方面没什么问题;乐器方面,宓儿自小就在爸妈的逼迫下学了古筝,已练了十多年,眼下,宓儿还真得感谢爸妈的先见之明;唱歌嘛,更不用说了,不是吹,有这么一副比张韶涵还好的嗓子,想唱得难听也不容易;书和画的方面宓儿就没有多大把握了。但她想:自己的钢笔字写得不错,毛笔字若勤加练习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画就只能从头学起了。琴棋书画里已去了三样,还有一个"棋",想到这里,宓儿不禁轻笑出声,自己打小就爱围棋,甚至为之痴迷,现代的训练方法加上看过无数次世界级的比赛,这个时代应该是找不到敌手了吧。

简直就是上天怜我,宓儿暗自庆幸。看来自己要在这个时代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嘛。

接下来的一年当中,宓儿苦练书画,倒也颇有成效。而这一年,也让她和甄豫的感情更加深厚,宓儿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疼她宠她的大哥。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快,不知不觉,甄府迎来了三小姐的十四岁生辰,而她的生辰一过,就会马上嫁到袁府。

宓儿毕竟受了现代的教育,总觉得古代的有些习俗很变态,女子才十四岁就嫁人,照着现代也就一初中生,还没发育完就让赶着嫁人生孩子,真不可理喻。还是古代的男人都有恋童癖,一想到这里,宓儿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想到这儿,宓儿不由得联想起自己未来的丈夫——袁熙。那可怜的短命鬼,只活了二十几岁就死了,而自己要和他生活六年的时间。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宓儿不知道自己将面对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丈夫,什么样的袁家!唉,作为一个现代人,明明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但为什么当自己要去面对的时候,心中却仍是这么忐忑不安?

在这忐忑中,宓儿终于等到了自己十四岁生辰那天。

这天,甄府的仆人一大早就起来,张灯结彩,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忙活得好不热闹。宓儿却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甄豫遍寻妹妹不着,也来花园寻她。远远地看着宓儿一个人置身花海之中冥想,仿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甄豫每一次看到宓儿,都会为她的美惊叹,上天造人的时候有多偏心,竟造了这样一个绝色的尤物。想到自己最宝贝的妹妹即将嫁人远去,心里不禁黯然神伤。

甄豫上前,轻轻唤她:"宓儿,大家伙都在前面热闹,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哥哥,宓儿走了之后,你可会惦念?"甄豫是宓儿在这甄家最牵挂的人,一年来宓儿已完完全全地信任他,心中也接受了这个疼她的大哥,难道刚刚拥有的亲情马上又会消失吗?

"傻瓜,我当然会了。再说了,你嫁到袁家后,哥哥也会去探望你的啊!"甄豫想到宓儿就要远走他乡,心如刀绞一般。

宓儿欣喜道:"那说好了,你可不许骗人啊。来,我们拉勾。"说着,勾起甄豫的小手指,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甄豫。

阳光下,勾起的手指被镀了一层金色,见证着两人的诺言。

第二章乱世出嫁

第二天一早,袁府迎娶的轿子就到了甄家门口,来接人的是袁谭。

宓儿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换上了大红色的礼服。平日里不加装点的她已是清丽脱俗,今天在春香一双巧手的装扮下,一张粉脸更显娇艳无双。一切都准备好后,春香给她盖上了大红色的盖头,坐在房里等待迎亲的队伍。

轿子抬进来了,宓儿被春香搀扶着出了门,上了轿子,在一阵鞭炮声中被抬出了甄家。起轿前,宓儿掀起轿帘,又看了一眼甄府大门,心里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生活了一年的地方。何况,这里有自己牵挂的人。

袁谭看时辰不早了,跟甄夫人告辞后就下令起轿。甄豫一直注视着一点一点远去的迎亲队伍,内心的惆怅自是不必说的。

一路上,那袁谭对宓儿相当照顾,宓儿还算过得不错。出了甄府的第三天,他们到了袁府。

从进门开始,宓儿就像个木偶,任春香搀着她拜堂,进洞房。直到坐在床上,宓儿才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屋里好像没其他人了,宓儿将红盖头掀了起来。

一旁的春香看她自己掀了盖头,忙阻止道:"小姐,你这盖头要姑爷才能掀的,你自己怎么就掀了呢?赶紧放下啊!"

宓儿没好气地说:"都快憋死了,哪来的那么多规矩啊,累了好几天了还不让人休息,你赶快去外面给我找点水喝。"

春香没辙,只得乖乖去了。

宓儿看春香也出去了,就打量起这房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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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四世三公的名门望族,光是卧房就装饰得富丽堂皇,气派非凡,而且还是里外两屋的小套间。本来她以为她在甄府的房间就够不错了,与这袁府比起来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宓儿伸了一下懒腰,心想再也不坐那该死的轿子了,三天下来,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为了舒活舒活筋骨,宓儿站起来在屋子里跑了一圈。正想找点吃的,听见外面有声音,赶紧跑回床上坐好,红盖头也放了下来。

脚步声近了,宓儿听见有人进来了,那人越走越近,直走到宓儿的面前,宓儿看见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像是要揭她的盖头。

她赶忙出声:"你是谁?"

那人被吓了一跳,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往后退了几步却并没有出去,而是坐下了,略略嘲讽地说:"这是新房,你说还有谁能来这房间呢?"

"你是袁熙!"这句话,宓儿用的是肯定语气。

袁熙没想到她会直呼自己的名字,顿了下,还是应道:"没错,我是袁熙,是你的丈夫。"

下一秒,宓儿自己掀开了盖头,打量起她的新婚夫婿。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唉!宓儿又忍不住在心里哀叹,谁让这个年代流行早婚呢,没辙!模样还挺清秀的,就是脸色苍白了点,像是营养不良的小孩。

袁熙也注视着宓儿,她有着一张令人不敢直视的绝色脸庞,只要是男人见了,都会产生一种占有欲,只可惜他是……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过了许久,袁熙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淡淡地说:"今晚我们必须共处一室,你睡床,我睡地下。"说完就出去了。

这下轮到宓儿吃惊了,天下间只要是男人就不会对美色无动于衷啊,何况现在的自己是个不一般的美女。难道,难道他有什么毛病?宓儿猜测许久,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了。

宓儿刚刚还在为晚上怎么过发愁呢,虽说她受的是现代的教育,对男女之事还是比较看得开,但再怎么说突然之间,让她和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发生那种关系,她心里也接受不了啊!这下好了,问题迎刃而解,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到了晚上,袁熙进房间后,看都没看宓儿一眼,拿起床上的被子就到外屋去了。宓儿看着袁熙头也不回,美女的自尊心有些小小的受挫,心想:这袁熙脑子没问题吧,摆着一个大美人他也不动心。管他的,反正自己没事就好了。

就这样,宓儿度过了在袁府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宓儿还在和周公做游戏的时候,袁熙走到床边,冷冷地叫她:"该起来了,今天早上要给家里所有长辈请安。我在门外等你,动作快一点。"

宓儿不情愿地爬起来,叫春香给她梳妆打扮。

春香这丫头一边梳头,一边神秘兮兮地给宓儿说:"小姐,你和姑爷昨天晚上过得怎么样啊?"

宓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春香,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八卦哦!"

"八卦?"春香不明白,小姐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多新词。

"就是什么事都爱打听啊!"

"哦。"春香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那到底有没有怎么样吗?"

宓儿彻底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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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扮完毕后,宓儿照了下铜镜,虽然知道自己很美,但每一次看到这张脸,宓儿还是有种惊艳的感觉。可是,这么美的人儿,门口的那个人却无动于衷,宓儿感觉有些不正常,她决心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门口的袁熙看到身着大红罗衣,略施脂粉的宓儿时,眼里闪过了一丝厌恶,宓儿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想细看,但马上就消失了,宓儿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说道:"父亲已经在等我们了,我们走吧。"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袁绍了,宓儿心中有些兴奋,没想到她有朝一日竟然能够见到袁绍这个东汉末年也曾雄霸一方的人。宓儿觉得有种马上就要见到偶像的激动,连连给自己说:"冷静,冷静!"赶忙来了几下深呼吸,感觉好多了。

走到前厅门口的时候,旁边的袁熙突然牵起了宓儿的手,另一只手则搂住她的纤腰。宓儿刚要挣扎,突然看到袁熙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愣了一下。

正想着,人却已被带到了厅里。好气派的大厅,坐在正中央的正是袁绍和他的妻子刘氏。袁绍四十多岁,面貌很是威武,不愧是四世三公的出身,很有气派;刘氏也是四十左右,容貌一般,保养得还算不错,一双眼睛里透着精明。袁熙握着宓儿的手紧捏了一下,宓儿这才想到请安,忙敬茶行礼:"公公,婆婆。"刘氏端详着宓儿道:"容貌生得不错。"听不出是褒是贬。袁绍只是和蔼地笑,什么也没说。

旁边是袁谭和他的妻子王氏,还有袁尚,宓儿也一一敬了茶。袁谭相貌一般,但一双眼睛完全继承于刘氏,连眼里的精光也一模一样。那双眼在看到宓儿的瞬间绽出贪婪的光芒,王氏看起来却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宓儿看着这各怀鬼胎的一家子,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必要在计谋算计中度过了。

请了早安,一出了前厅,离了前厅等人的视线,袁熙握着宓儿腰肢的手立即松开,脸上温柔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宓儿见状,主动挽住他的胳膊,不等袁熙抽离,耳边已响起宓儿带着笑意的声音:"我说相公,人前人后两张脸,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让别人知道了不太好吧。尤其是刚才厅里的那些人。"

顿了顿,宓儿接着说:"我可以帮你在父母面前掩饰,让你做一个孝子,不过……"

"说吧,什么条件?"话里听不出他的想法。

好,够痛快!"我帮你的条件就是,我们各过各的日子,谁也管不着谁,你父母面前,你尽可放心,我会作出一个媳妇应有的表现。"

"成交。"袁熙不带一丝情感地说完,转身走了。

此后没几天,袁熙就被派到北方去戍守边城去了,听说几个月才能回来,宓儿和春香整日游园、练字、弹琴,和原来在甄府的日子差不多,二人也乐得清闲。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三年光阴从指缝间溜走,宓儿长到了十七岁。这几年,袁熙大部分的时间都戍守在外,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两人之间也是寥寥数语,冷眉冷眼。那袁谭则是隔三差五就要到宓儿这来"骚扰"一番,好在宓儿机智,也没有让那袁谭占了任何便宜。倒是袁谭的妻子王氏,平日里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让她感到了家人的温暖。

这天,袁家来了一位贵客,袁绍特地设宴款待,袁府上下好不热闹。

那时的规矩,家里设宴款待贵客的时候,女眷是不允许同桌而食的,所以宓儿和婆婆刘氏还有嫂子王氏一起吃了饭后,就回房间了。刚在房间坐定,又来了人,说是袁绍叫她过去见见贵客,还说让她好生装扮一下。

宓儿便唤春香给她梳妆,春香一边梳头,老毛病又犯了:"小姐,你说今天来的是什么人啊,竟要你去见?来袁家三年也没有过这样的事啊,看来此人身份非同一般。"

宓儿赏了春香一个白眼,但心里也在疑惑,不管怎样,今天来的人身份地位和袁绍定然不相上下,不然不会得此礼遇。

宓儿进了内室,原来屋内只有两人,一个是公公袁绍,另一个,宓儿拿眼偷瞄了下,哇,是个帅哥!虽然看起来三十几岁了,可这人正是宓儿喜欢的类型哦。大学的时候,宓儿没有谈过恋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宓儿觉得大学里的男孩子太嫩,都没有男子气概。相反的,宓儿喜欢的类型是那种有成熟味道的男士,像皮尔斯·布鲁斯南,就是宓儿的偶像。眼前这个人,正好符合宓儿的所有幻想。宓儿的眼睛里只差闪出星星了。

"儿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见过贵客。"袁绍道。

"甄氏见过公公、大人。"宓儿忙向两人行礼。

"孟德,这便是我的二儿媳甄氏,三年前无极开仓放粮,便是她的主意。"袁绍像献宝似的赞着宓儿。

孟德?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曹操!她见到曹操了,历史上称雄一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他一统北方,何等了得,虽然史书上说了这么多,可没说曹操长这么帅啊。

此时此刻,曹操也打量着宓儿。天姿国色,是一个值得收藏的花瓶。

"儿媳,快过来给曹将军斟酒。"袁绍笑嘻嘻地谄媚。

斟酒?当我是酒店服务员了不成。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宓儿无奈地想,还是乖乖地去倒酒。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你们。宓儿倒酒的时候,假装手抖了一下,将酒洒了出来,洒在了曹操的衣襟上,脸上却作惊慌状,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叫你让我给你倒酒,活该!

袁绍忙看着曹操,见他没有怒意,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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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看着眼波流转的宓儿,冷漠的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光彩,看来这不是一个空有美貌的身躯,在她里面还有一个不一样的灵魂,这才是最耐人寻味的。

太容易得来的总令人乏味,这样的游戏才有意思,不是吗?

是夜,宓儿睡不着,在府里慢跑,试想以前,这个点儿正是宓儿的活跃时间,上网、看电影、k歌、跳舞……活动多了去了。可这个没有电的时代,天一黑就得上床睡觉,宓儿要被郁闷死了。但也找不到其他的活动,总不能让她那个精明的婆婆和贤淑的大嫂陪她唱歌跳舞吧,袁府那么大,只好每天晚上围着园子慢跑一个时辰,权当减肥外加混时间。府里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随她去。

宓儿正跑得不亦乐乎,突然前面闪出一个人来,宓儿躲闪不及,一头撞到那人怀里去了,宓儿眼冒金星,柳眉竖起,正想开骂是哪个王八蛋不长眼,只说出了:"是哪个……"后面的话在看清来人后生生咽了下去。原来她撞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她给倒酒的曹操。还别说,这曹操近看要更帅些。控制,控制,可别口水流了出来。

宓儿意识到自己还在他的怀中,忙换上一副温柔的模样,道:"曹将军,我刚才差点摔倒,多谢你扶了我一把。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吧?"

曹操看着怀中的人儿脸上先是怒容,后又惊异,再来又直勾勾地盯着他,现在又镇定自若了,不禁感到有趣,眼前的这个女子这"换脸"的本事还真不一般。霎时间,曹操有种冲动,想知道在她此刻温顺的外表下掩盖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

想及此,曹操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一手将她的腰肢搂得更近些,趁她来不及反应,薄唇也触上她的红唇,肆意侵略。

宓儿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放大的俊脸,那个混蛋竟然敢公然在袁府亲她,宓儿使劲儿用力推他,不过力气太小,撼动不了他半分。那家伙却更过分,舌头都伸进来了,宓儿发狠,使劲咬了他一口。曹操吃痛,放开了她,宓儿再也忍不住道:"曹操,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色情狂。"说完,还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转身跑了。

曹操看她跑得飞快,还连滚带爬的,像是有鬼在后面追她一样,又想到她刚才对自己的大骂,冷峻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他看得没错,这真是特别的一个女子!

宓儿逃命似的逃回房间。自成婚后,就连袁熙也不曾碰得她半分,可今天竟叫那曹操白白占了便宜,心里气愤,整晚都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好,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起床了。

春香给她梳洗的时候,奇怪地问:"小姐,你怎么了?你一向睡眠都很好的,怎么今天顶着熊猫眼啊?"

宓儿翻了个白眼,心中有些后悔教会春香"熊猫眼"这个词,她倒好,现在用在自己身上了。宓儿道:"还不是那个曹操,我昨晚在花园里碰到他了,他想轻薄我。"

春香大吃一惊:"那你有没有怎么样啊?"

"别大惊小怪的,我这不是没事嘛,就是让他亲了几口。"

"啊?"春香本来听到没事已经放下心来了,听完后面半句心又提了起来,"被亲了还叫没什么事?这可是大事啊,我去通知老爷?"

"不行!"宓儿忙喝止,"现在曹操是袁家要笼络的对象,不然你以为公公为什么要我去给曹操斟酒。你这一告,就坏了事了。"

"那小姐也不能白吃亏啊!"

"放心,你家小姐也不是好惹的。我昨天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呢,呵呵!"宓儿道。

春香想,小姐以前一向温柔有礼,怎么会作出咬人这种野蛮的事?不过小姐自从落水被救后性格就有了很大改变,比以前坚强、开朗多了,相比以前,她更喜欢现在的这个小姐。

吃早饭的时候,宓儿听婆婆说那曹操和袁绍谈得很是投机,要在府上多住几日。

宓儿眼前一黑,那色狼还要住几日啊,她可危险了。正想着,耳边传来婆婆的声音:"儿媳啊,你公公说了,这几日让你带着曹将军在袁府四处看看。"

宓儿笑着应道:"是,婆婆。"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

饭后,宓儿刚坐下休息,侍女就来传唤,说是曹将军请夫人去对弈。

"对弈?"哈哈,这回还不让你死得难看,宓儿暗中摩拳擦掌。

到了曹操的住处,棋盘已摆好,曹操正在等她。今天的曹操身穿一件紫色罩衫,腰束一条碧色丝带,益发显出他的帅气。宓儿看到他的时候,呆了几秒,等回过神来又暗骂自己没出息,跟没见过帅哥似的。

屏退下人后,宓儿以为他会向她解释昨天发生的事,谁知他什么也没说,好像根本没有那回事。今天的曹操彬彬有礼,对弈的时候一丝不苟,宓儿也暂时放下了昨晚的事,专心对弈。三个回合下来,宓儿胜了两回合,败了一回合。

曹操真心赞道:"甄夫人好棋艺!"

"不敢当,我看都是将军故意相让,我才侥幸取胜。"宓儿谦虚地说,心里却想:哈哈,见识到你姑奶奶的厉害了吧,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听说袁府是请的名匠设计建造,能否请甄夫人带我到袁府的花园一游啊?"曹操话锋一转。

"好啊!"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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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花园欣赏风景,曹操更是对这花园作了一番称赞。走到一处,曹操伸手折了一支花,递到宓儿面前:"鲜花赠美人,这朵花开得正艳,送给你。"

宓儿看着手里拿着花,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曹操,眼中竟是毫不掩饰的脉脉情意,心跳竟不自觉加快了一拍,脸也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忙接过花道:"谢谢将军。"

一天下来,二人相处愉快,并无事端,昨晚那件事——宓儿抚了抚自己的唇,应该不是我做梦吧,应该发生过的吧。对了,昨晚他是喝了酒的,难道是醉了才作出那样无礼的举动的。现在,宓儿也不确定了。

此后几天,宓儿每天都是陪着曹操对弈、游园、弹琴、论诗。宓儿发现,曹操通晓古今,博览群书,胸怀壮志,而且——对她很温柔。

而曹操,经过几天的相处,更加觉得宓儿非同一般女子。不但拥有绝色的容颜,更像个谜一样,让他想不停地探究下去。而当他发现这点时,已经对她着迷了。他想要拥有她,但他已经为她停留太多时间了,毕竟,女人对他来说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他必须走了。

晚上,春香伺候宓儿的时候,欣喜地对她说:"小姐,最近几日,你的心情很好呢!"

"是吗?"宓儿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那她是为什么而高兴呢?难道是因为曹操?宓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她绝不能喜欢上曹操,她要嫁的,是他的儿子,不是他。但为什么想到将来要嫁给他的儿子,宓儿心里会有些许不情愿,莫非,自己已经开始喜欢曹操了?

宓儿静如湖水的心掀起了波澜,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

转眼间几天已经过去,曹操要离开袁府了,临行前一天,宓儿陪他在园中散步,一个时辰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最后,曹操突然拥紧她,满含不舍,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轻声地说:"等我,三年!"语气中的坚定不容置疑。接着,不等宓儿答话,转身离开了。

宓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黯然,三年?你让我等你三年。可你又哪里知道,三年后,我会嫁给你的儿子。人啊,终究逃脱不了命运的摆布!

吟诗、作画、游园,曹操走后,宓儿的生活又回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从来就没有一丝波动,好像过得比以前还要开心。最近,宓儿还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原来,在袁府的后花园有一个被树丛掩盖起来的洞,很隐蔽,宓儿来了三年都没有发现,要不是有一次因为她的簪子掉了,在寻找时无意中发现,或许她现在还不知道有这个洞的存在呢。宓儿看了一下洞口,还不小,至少她娇小的身子是完全可以通过,宓儿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从那个洞口钻了出去,走了约半里路的样子,发现了一条河。宓儿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河水,清澈当中还透着一股碧绿。再往前走约半里,是一个约有十几米高的瀑布,股股清泉从上流下,聚在瀑布的下方,可能是长年累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潭。这对宓儿来说就像是一个天然的游泳池。宓儿又看了一下四周,树林浓密,花草丛生,形成了天然的保护屏,使得这个地方遗世独立,不为人知。

宓儿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地方,仿佛是天生为她而设一般,在袁府,虽然富贵华丽,但却暗藏风波,她必须步步为营。而在这个地方,她可以脱去一切世俗的束缚,做她自己!

宓儿褪尽身上的衣物,散下头发,纵身跳下潭水,潭水并不很深,中间最深的地方也就刚到宓儿的颈部,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样,清凉无比。宓儿闭上眼睛,沉了下去,让自己完全浸在这清澈的潭水中,然后慢慢上浮,只露个脸蛋在水面,用脚的力量在水里慢慢游动。

太爽了!"啦啦啦啦啦……"宓儿又开始唱歌了,来到古代后,好像形成了一种习惯,宓儿一遇到心情好的时候就唱歌。

那天回去后,春香都快要急哭了,拉着她就问:"小姐,你到哪里去了啊?都快急死我了!"

"安啦,安啦,我只是去洗了个澡而已!"宓儿没心没肺地回答。

"小姐又骗我,沐浴的房间我找过了,你没有在那里!"春香不依不饶。

"好啦,好啦,看着你这么担心我的分上,我就告诉你吧!"接下来,宓儿把今天她发现的"新大陆"告诉了春香。春香先是大惊失色,劝说无效后又凶巴巴地威胁宓儿以后去的时候一定要把她带上,说是怕有人看到她的身子,要不然就不让她去。宓儿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自打有了这个秘密乐园,宓儿隔三差五就偷偷和春香溜出去,到那里戏耍一番,有一次,宓儿还突发奇想,对春香说:"你也下来一起嘛,游泳的好处可多了,减肥、健身、塑身、增强心肺功能,反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啦。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啊?"春香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又羞又恼,说:"我才不下去呢。"说完转身就跑了,宓儿这才想起,对于春香这个古代女子来说,她的行为可以算是惊世骇俗了。

真不懂享受,宓儿叹气,看来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人像她一样来享受这潭水了。

宓儿在春香的陪伴下,继续过着平淡的日子。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生都这个样子,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过世外桃源的生活。可是宓儿心里明白,自己是在逃避。外面的局势越来越混乱,袁绍在北方的势力很大,所以她们才有一时的安稳日子过,不过这种日子也过不久了。曹操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大到袁绍坐不稳的地步了。袁绍父子出门在外的时间越来越多,家里只留下一群女人。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时光,宓儿仍旧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面不闻不问。其实她清楚,她的象牙塔快倒了,因为再过不久,历史上著名的官渡之战就要开始了。因此,分外珍惜眼前的宁静。

又过了几个月,这天一大早,宓儿刚起床,就听见她的婆婆刘氏召集所有的女眷到前厅,说是有重要事情宣布。宓儿急急忙忙赶往前厅,其实宓儿最恐惧那种场合了,一群女人,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不受宠的女人,这些长期身体外加心灵空虚的女人聚在一起,可不是件什么好事,宓儿最怕她们喋喋不休的样子。想到这里,宓儿头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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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厅,咦?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好安静啊,宓儿疑惑起来。大家都整整齐齐地站在厅里,刘氏坐在正位上,神情凝重。难道出了什么大事?这个时间,会有什么事能让刘氏表情如此?

难道,难道是官渡之战?袁绍大败,传说中的十万大军被曹操的一万人马杀得只剩八百余人,而且还是仓皇逃跑。这是袁家由盛而衰的转折点。

想到曹操,宓儿黯然。两年了,他当真遵守自己的诺言,来了吗?

我在想些什么啊?宓儿使劲甩了甩头,把脑中不该存在的思想甩掉。

宓儿站在后面,小心谨慎。此时,刘氏说话了:"大家都来齐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今天的刘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疲惫。

她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老爷战败了!是大败!"

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急迫、恐惧、慌张……

刘氏大声一喝,屋里安静下来了:"现在这个家是我做主,你们别没大没小的,袁氏一族还没有倒呢!"

此言一出,全场寂然,众人都威慑于刘氏的魄力。

"不愧是袁氏的女主人,这个时候还能如此镇定。"宓儿在心里赞道。

不过,袁府自此多事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袁绍被抬回了袁府,昏迷不醒。刘氏主持大局,去各地寻找名医,治了近一个月,吐血之症才见好转。但清醒之后,身子已大不如前,很是虚弱。以至于有两三个月都没有下床,府中事务也甚少过问。三兄弟中只有袁尚守在身边,老大和老二都戍守在外。

新年初春时,袁绍的身子才有了起色,吐血之症稍愈。商议欲攻许都,审配(袁绍手下的一个大将)认为不可,正商议间,有人来报,说是曹操要来攻打冀州。袁绍一惊,都打到自己头上来了,袁绍本想亲征,袁尚忙阻止道:"父亲病体未痊,不可远征。儿愿领兵前去迎敌。"袁绍答应了,又派人分别到青州通知袁谭,幽州通知袁熙,并州通知高干,四路同破曹操。

但是袁尚自告奋勇,不等袁谭和袁熙等人的兵力前来相助,自己带了几万兵马就打上了。和袁尚对战的是曹操手下的大将——张辽,袁尚自视甚高,挺枪来战,三个回合不到,就招架不住,大败而回。张辽并不收兵,趁势追杀,袁尚抵挡不住,只好带着兵马灰溜溜地跑回冀州。

袁绍听说袁尚大败而回,又受了一惊,旧病复发,连吐几口鲜血,当即昏倒在地。刘氏慌忙让人把他扶回卧房,这时,袁绍的病情已经相当危急了。刘氏也慌了,忙派人去请审配、逢纪到袁绍的病榻前,商议后事。此时袁绍已不能言语,只能用手指了。

刘氏问他:"尚儿可否继承后嗣?"

袁绍点了点头。审配就榻前写了遗嘱,刚刚写好,袁绍大叫一声,又吐出几口鲜血便身亡了。

此时的袁氏一族,则完全掌握在刘氏和袁尚手中。

袁绍一死,屋中内眷哭声一片。三天后,刘氏召集所有女眷在厅堂聚集。宓儿自然也在其中,只是不知为何。

没想到刘氏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袁绍生前所宠爱的五位妾侍尽行杀害。这还不够,刘氏害怕她们死后阴魂在九泉之下与袁绍相见,还命人割掉她们的头发,拿匕首弄花她们的脸和身子。

这时,袁尚来了,看了这场面,只淡淡说了一句:"恐怕宠妾家属危害,一同杀了吧。"

众女眷平日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更有甚者,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宓儿生平第一次见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她必须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跌坐在地。此时此刻,宓儿觉得生命是如此脆弱,刚才还是五个鲜活的人,转瞬间便消逝了。她告诉自己,没有任何人会帮她,她必须自己保护自己,所以她在袁家,再也犯不得半点差错。

宓儿是在春香的搀扶下回到房间的,刚一关门,宓儿强撑出来的坚强就崩溃了。她跌坐在地上,春香搂着她发抖的身子,不住地心疼流泪。这天,两人彻夜未眠,互相安慰。

自那天后,宓儿接连两个月没有去过"失乐园",正值多事之秋,宓儿可不想惹祸上身,所以变得安分守己。虽然天天关在房间里,虽然很闷,但眼下,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宓儿已经快憋得发疯了。

这天午后,天气格外闷热,宓儿虚软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无比想念"失乐园"清凉的潭水,于是讨好似的征求春香的同意,春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到处乱跑啊。你不知道,现在传言曹操的军队快打过来了,城里乱成一团呢,你出去多危险啊!"

宓儿撒娇道:"我又不是去集市,是去"那里"嘛。那里很隐蔽,根本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再说,真要有事,你跑个半刻钟就找到我啦,还担心什么啊!放心好啦,我一个时辰就回来。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不看春香的脸色,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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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春香一个人在屋里叹气:"唉,我的小姐啊,你难道不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吗?"

宓儿飞奔到"失乐园",这里果然一如既往,充盈其中的还是那份宁静,淡泊。周围茂密的树木将烈日阻挡在外,只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潭水上,让水面泛起阵阵金波,给这里带来一片清凉舒适。到袁家将近六年,只有这里,才可以让她卸下自己的伪装。

宓儿迫不及待地褪去衣物,散开头发,投身其中,像往常一样自由玩乐。却没想到,有人正慢慢地靠近这里。

曹植,字子建,是曹操最为器重的儿子,以文采见长,曹操称他是所有兄弟中"最有才情"的那个。今年刚满十六岁,奉曹操的命令到冀州城里秘密打探一番,好为来日的攻城做一些准备。策马进城的他恰好正经过这片树林,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歌声。曹植勒马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听着那声音,虽然听不出唱的是什么曲子,但歌声中的那份舒心和愉悦吸引了他,他把马拴在一棵树上,向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会儿,曹植找到了一汪清潭,却空无一人,歌声也不见了。正纳罕着,以为是自己耳误,刚想转身离去的时候,平滑如镜的水面上露出了一张面孔。

那是怎样一张美丽的脸啊!曹植一时之间找不到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他看到的那张容颜。他想,就是用尽自己脑中所有美丽的辞藻,也无法形容她容貌的十分之一。他呆住了,他觉得自己的脚步不能移动,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睛也是失去了控制。他就只能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能做,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和谐美好,让他不忍去破坏半分。

宓儿丝毫没有察觉陌生人的到来,一会儿来个蛙泳,一会儿来个自由泳,再一会儿又来了个仰泳,反正她今天是打定注意要游个够本,要把两个月的份儿一下补回来。游了一会儿累了,宓儿干脆来到小瀑布的下方,这里的水下刚好有一块大而平的石块,她可以坐在上面歇息,而且瀑布的水流可以冲到她的身上,让她颇有一种在现代淋浴的错觉呢!

宓儿闭上了眼,将身后一头齐腰的秀发拢到身前,用流下的潭水冲洗着,脑中忽然又想到了曹操,他现在在哪里呢?他是否偶尔也会想起自己?三年前分别后,宓儿总是刻意忽略自己曾和他相处过的时光,可是现在,听到他要来的消息,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再次见到他。就算她明白两个人的未来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集的时候,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再次见到他的念头。

"唉,莫非我是疯魔了!"宓儿自嘲。

微风吹来,宓儿感到了一丝凉意,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忙收起自己的念头,起身向岸边走去。不同于六年前青涩的身躯,此刻的她已拥有了纤柔合度的完美身材,一身柔白如玉的肌肤连晶莹的水珠都无法与之媲美。若是说六年前的她,应是个清纯无邪的美少女,可现在的她就是一个令天下间所有男人都无法抗拒的尤物!

这天下间的男人当然也包括此刻站在清潭另外一端的曹植,直到宓儿穿好衣物离去已久,他才回过神来。

望着已空无一人的瀑布清潭,他不禁喃喃自语:"难道是我做了一场梦?可梦的感觉为何如此真实。若不是梦,天下间哪里来的这般绝色女子?集纯真和魅惑于一身,这样的女子只怕是天上的仙子,在凡间稍作停留,便是要返回天上的吧。"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神仙姐姐了,曹植心中怅然。

夜晚——客栈。

曹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找到拴马的地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家客栈的。进了房后,他吩咐小二到城内最好的店里去买了最上等的笔墨纸砚,准备作画。

将纸在桌上摊平,压好,曹植拿起了笔,围着桌案来来回回地转着,半眯着眼睛回想着今天看到的情景,然后,在案台前站定,一气呵成将他今天看到的佳人画了出来。画完之后,略作沉思,又拿笔在旁边提下了几个字:

"神乎?仙乎?佳人乎——翩若惊鸿!"

写罢,他满意地微笑了下,拿起画,久久凝望着画中的人儿,口中喃喃:"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时间,仿佛就在他的凝视和默念当中,停止了!

曹植为了完成父亲给他的任务,在冀州城内各处走动。几天来,他各处奔走,不但对各个城门处的军力布防了若指掌,而且还发现,城内人们怨声载道,好像对这袁家的统治也多是敢怒不敢言。这无疑对曹家是一个好消息。

只不过,这城内还有一个人,他们不得不防,此人正是审配。有此人在,必定会成为他们攻破袁家的一道障碍。但曹植相信,此人再怎么厉害,也必定是敌不过父亲和大哥的。

曹植心绪振奋,准备回去把这个好消息禀告父亲,好舒展拳脚大干一番,于是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城与父亲和大哥会合。但是他心中还有些放不下的东西……

那幅画,还有那画中的神仙女子。

他决定在走之前在去一次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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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曹植又来到了他几天前来的那片树林,凭着模糊的印象,他一点一点地找到了那片清凉。只是,清凉依旧,伊人却已芳踪杳然。

曹植在潭边伫立凝望,回想着当日见到神仙姐姐的情景,不觉就念出了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难道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真是天上来的仙人吗?

叹了一口气,曹植准备离去了。

正在这时,他听到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歌声,和那日的歌声一样,愉悦、欢快。他不禁惊喜万分,这次,一定不能再错过了,否则,他会后悔终生的。

果不其然,歌声越来越近,那张令曹植日思夜想的容颜也展露出来。今天她穿了一件水蓝色的丝绸衣裙,头发没有像普通女子那样挽成髻,而是用一根同色的丝带简单地系着,脸上脂粉未施。

见此情景,曹植情不自禁地叫道:"神仙姐姐!神仙姐姐!"

神仙姐姐?这不是《天龙八部》里段誉喊王语嫣的吗?难道是王语嫣在这儿?不会吧?那又是谁在喊,难不成是段誉?她发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宓儿抬头望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宓儿是笑那人的头发,他梳的发髻和别人的不一样,头上一个方方正正的发髻,髻上还多留出来的一缕头发,活像戴了一个博士帽。再看他的长相,十六七岁,面如冠玉,眼若秋波,唇若丹脂,齿若坚贝,极为儒雅俊逸,一副书呆子模样。眼前的人虽不是段誉,有几分相似确是事实。刚刚是他在喊吗?

宓儿前后瞧瞧,这儿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了,不会是在喊她吧?

曹植见她不答应,又喊:"神仙姐姐!"

宓儿答道:"你是在喊我吗?我不是什么神仙姐姐啊。"

"那……敢问姑娘芳名?"曹植脸红了红,又问。

"我叫……"宓儿刚想回答,又觉得不妥,自己现在的身份毕竟是袁家的媳妇儿,外面的情势又乱得很,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灵机一动,转而问他:"那你叫什么啊?"

曹植心想,自己只身来到袁家的势力范围,还是小心为上,但是又不想欺骗佳人,于是说:"我叫曹剑!你呢?"

"我?我叫沁馨!"宓儿笑着说道。心里暗想,这可不算是骗人噢,她本来就叫这个名字嘛。

"沁馨?你的名字真好听,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你神仙姐姐。"曹植道。

"为什么啊?难道……今天以前你是见过我的?"宓儿的脸色忽地变得严肃起来,她除了袁府,就只来过这里,看他的样子,定是在这里见过她没错了。但她之前每次来这里都是赤身裸体游水的啊。

曹植看到神仙姐姐的脸色大变,又听到她问他以前什么时候见过她,想起上次见她时,她在这里沐浴,一下子窘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我,我……"

宓儿看他那副样子,心中明白了八九分,看来他多半是见过自己洗澡的样子了,厉声道:"老实说,你是不是经常来此地偷看我沐浴?"

眼看佳人误会自己是个偷看女人洗澡的贼人,曹植心里焦急万分:"不是不是,姐姐误会了。"接着把那天自己见到她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说给宓儿听。

宓儿看他说得诚恳,眼神委屈,心里就相信了他。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见你如此诚恳,上次你看我沐浴的事就算了,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说着,还做好兄弟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植可怜兮兮的样子立刻化为欣喜:"你真的不怪我?"

"当然,当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被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没什么的啦,你不要放在心上。哈哈哈哈!"宓儿笑着。

"少块肉?没什么大不了?"曹植心想,这个女子还真奇怪,颇有几分豪爽之气。

"对呀,对呀!你不用放在心上!"说完,还冲他笑了笑,"对了,你叫曹剑,这名字挺难听的,我就叫你"博士帽"吧。"真奇怪,宓儿发现,自己在这个少年面前很轻易就卸下了平日里的武装,展露出最真的一面。眼前的少年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却给她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而且永远不会伤害她。

"随你喜欢,叫什么都好!"曹植说道。此刻,就是叫他猪儿,狗儿,估计他也会开心地傻笑!

接下来,两个人天南海北乱聊一通,两个人都开心极了。今天一下午,宓儿发现,自己笑的时候比这六年加起来都多。也没有注意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哎呀,糟了,我出来的时间太长了,该回去了!"宓儿突然着急起来,起身就要走。

曹植忙说:"神仙姐姐,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这里。日后,我想找你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啊,以后你再想来找我,就到这里来吧!"宓儿说完,急急忙忙地跑了。

曹植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心中暗暗许诺: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宓儿急急忙忙地跑回袁府,等她走进花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宓儿蹑手蹑脚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咦?屋子里怎么灯火通明的?"宓儿奇怪,平日里这个时候,春香顶多是点两根蜡烛等她回来,屋子里应该是昏暗的,今天这样亮,至少有十几根蜡烛才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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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轻轻地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春香那甜甜的笑容,而是婆婆刘氏那张阴森的面孔。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语气里不带一丝情感。

糟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宓儿赶忙行礼道:"我到花园里散步去了,婆婆。"这是宓儿和春香早就预料过的情景,二人也早就想好了说辞。宓儿突然想起上次那件事,禁不住打了几个寒噤。这老妖婆心狠手辣,必须得小心应付才行。还好袁府的花园很大,下人找不到她也很正常。

"哦。"刘氏应了一声,不疑有他。

宓儿悬起的心刚刚要落下,刘氏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婆婆请讲。"

"今天下午探子来报,曹贼的三十万大军此刻正向冀州行来,现在离这里只有一百余里了,最多三天即可到达。你知道他们此次前来,为的是什么吗?"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望着宓儿。

"为了灭我们袁家,婆婆。"宓儿恭敬地回答。

刘氏轻笑了一下:"据探子说,最前面的士兵嘴里喊的是——"千金万金,不如一奴"!"说罢,紧盯着宓儿的反应。

宓儿顿时觉得天昏地暗,这该死的曹操,要来便来,为何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绝,竟然让士兵喊着她的名号打进城来,让她成为全城百姓的公敌。看来,此次他想得到自己的决心是非同小可。但是,他不像是这样的人,他那样的人应该是以霸业为第一位的,女人在他眼里永远只是点缀而已,除非,他这样做还有别的目的。

难道——是声东击西?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这刘氏是何等精明,如果让她看出自己和曹操之前有任何瓜葛,自己的下场恐怕要比那几个姬妾惨上几倍。而且看刘氏今天来者不善的样子,很可能已经对自己动了杀机,要是眼前这关过不去,自己是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宓儿缓缓跪到了地上:"婆婆,此次曹贼前来,小媳确实不知情。请婆婆明察。"抬头看了下刘氏,她眼里的戒备仍然没有放下。宓儿接着说道,"再者说,如果到时候曹贼攻进城内,他的目的若真的是我,小媳愿意为了保全袁家拼上自己的一条性命。"宓儿已经将利害关系讲得很清楚了,若曹操真是为她而来,那到时候自己就是刘氏保全袁家,跟曹操谈条件的一个最大筹码,刘氏才不会笨到现在就杀了自己呢!

听到她这样一番话,刘氏眼里的杀机慢慢敛去,转而化为虚情假意的笑容,她走过去扶起宓儿:"起来吧,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定是那曹贼想我们袁家内讧,才故意如此的。我相信你就是了。不过现在袁家岌岌可危,有些事恐怕还是要委屈你了。"

送走了刘氏,宓儿才一口气松了下来,心里早已把那曹操骂了一万遍,他的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也一起跟着遭殃,连带着都被宓儿骂了一通。什么"千金万金,不如一奴"!无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可现在摆明了就是给全世界的人说我是个狐狸精,要逼得自己无路可退。

现在情势严峻,虽然眼下刘氏觉得她还有利用价值,暂时是安全的,但宓儿知道,刘氏对她,已动杀机,她不能再走错半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日——曹军大营。

曹植赶了一夜的路,清早才到大营,父亲和大哥早已在营帐前等候他多时了。

"子建!"

"子建!"

未等他下马,就已听见异口同声的声音。是父亲和大哥!子建心头是满满的感动,天将明,微暗之时正是露重寒深之际,而父亲和大哥却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子建下马,双肩立刻被人拥住,曹操仔细地看着他:"子建,没事吧,此行可还顺利?"曹丕在旁边也是一脸关切。

"托父亲和大哥的福,此行非常顺利,而且还打探到不少重要的消息。倒是辛苦了父亲和大哥,为我担心。这外面露重,走,我们进帐详谈!"

"好!"三人并肩进了营帐。

子建把他在冀州城内所探知的事情全部告之,三人对如何攻城又商量了一番,决定三日后开战。

正事说完后,曹操对子建说:"子建,现在大事已定,你刚回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好好养精蓄锐。子桓为了等你回来,也是一夜未眠,你们二人都下去吧。"说罢,子桓和子建退了出去。

两人待走到离父亲营帐较远的地方,子桓有丝疑惑地问子建:"三弟,你说父亲这次为何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号攻城?那冀州城早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父亲何必这样做?"

子建摇了摇头:"这其中的原因我也不曾知晓,父亲这样做自有他的用意吧。"

"我和你的看法一样,父亲一直以来和母亲相敬如宾,他不会是一个为了美色而丢了江山的人。我们就不要多虑了!"

三天后,冀州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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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的二十万大军已抵达城门处,三天前,他令子桓和子建率十万大军留守,等候消息,自己和郭嘉(曹操手下的谋士)则率军前来。

望着冀州城的城门,曹操感慨:"三年了,我如约前来,此次,我一定要得到你!"

他抬眼望去,城门之上站的正是审配。那审配看见曹操,破口大骂:"曹贼,你害得我主公命丧黄泉,今天又欺上门来,我审配和你势不两立!"

"哼!就凭你?你还不配!"曹操轻蔑地说。

审配听了这话,更是气急败坏。

曹操接着说:"此次我前来,就只有一个目的,你应该明白吧。千金万金,不如一奴啊!"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的目的,你看,这是谁?"审配得意地说。

说着,拉出一个白衣女子,曹操定睛一看,正是他想念了三年的人儿。她比三年前出落得更美了,绝色容颜让前排士兵看了,手中的武器掉落在地也不自觉。曹操的目光贪婪地在她脸上流连,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宓儿不发一言,心中骂道:"好你个混蛋曹操,把我害成这样,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小命都快保不住了,你还只顾看,要是等会我被人咔嚓了,看你还看什么东西!"

"既然知道我的目的,你们照办最好。"曹操气定神闲。

"曹贼,你做梦!"审配说完,拿了一把刀架到宓儿纤细若雪的脖子上,"我就是杀了她,也不会让你得逞!"

宓儿汗都惊出来了,欲哭无泪,暗道:"审配大叔,这可不关我的事,你这刀可千万拿稳点,我这脆弱的小脖子可禁不起折腾。"

曹操忙说:"且慢,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看了之后你再决定杀不杀她!"

"好!"审配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得意扬扬。

曹操挥了下手,他的手下拉出来二十个平民打扮的人,全部被反手捆住,被人按着跪在地下。只见他挥了下手,二十颗人头落了地。审配和宓儿都惊呆了,万万没有想到曹操会这样做。

而此刻的曹操却面色如常,好像发生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此刻,宓儿觉得曹操那张富有男性魅力的面孔已然扭曲,像是恶魔的化身。他怎能如此,那是二十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他怎能像踩死蚂蚁一样来践踏人命呢!

宓儿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才是真正的曹操吗?

宓儿还在想着,只见曹操又挥了下手,又是二十个人被拉了上来,还是刚才的那个姿势,跪在地上。什么?他还要杀人吗?

审配忍不住了,忙叫:"慢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操气定神闲:"我刚才杀的都是冀州城内的人,这二十个也是,还有很多呢?"

顿了一下,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阴狠的表情:"你要是杀了她,我就将冀州城夷为平地,城内的数十万百姓,一个不留。"他此刻的表情是宓儿不曾见过的,宓儿害怕此刻的他,像是来索命的死神一般。

审配也被他的阴狠吓住,拿一个城的人命赔一个女人,他不敢赌,也赌不起,架在宓儿脖子上的刀也拿了下来,宓儿此刻却没有感觉松了口气,她的眼里、心里,全是刚才那血淋淋的一幕。

曹操见此情景,唇边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知道自己又胜利了一回。

审配见情况不妙,忙低声向宓儿说:"请二夫人想个法子,拖延几天,我们再想办法!"

宓儿回过神来,心想:你这会儿求我了,刚才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想起我没有。不过嘴上还是答应着,毕竟自己的小命还是掌握在他手里,得罪了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宓儿向前一步:"曹操,你陷我于绝地,但现在我毕竟是袁家的人,还是要听袁家人的吩咐,你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袁家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好!"干脆的答复。

"还有,你的三十万大军后退三十里,这三天内不得进犯冀州。"

"主公!三思啊!"旁边传来郭嘉焦急的声音。

曹操挥手,示意他不用再说,"好,我答应你,三天之内绝不进犯。"

说罢,命郭嘉传令下去,大军后退三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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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三天后,袁家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他没有接着说,只是又挥了下手,刚刚被押上来的那二十个人人头落地。

审配面色一凛,神情凝重。

曹操临走之时望了宓儿一眼,那眼神似乎在对宓儿说:"这一次,你插翅难飞。"

宓儿闭上了眼,不愿再见这血腥的一幕。

第三章千金万金,不如一奴

夜晚,袁家。

刘氏,审配和袁尚三人正在商量如何对敌。

袁尚问审配:"那曹贼当真为了她将大军后撤了三十里?"

"是的,而且还保证三日内绝不进犯!"审配说。

"看来那曹贼是真想得到甄氏啊!"刘氏说。

"是啊,那曹贼定是为了她而来,否则他不会在见我要杀二夫人时用屠城来威胁。"审配道,"我已设法向大公子和二公子求救,相信他们三天之内定会赶来救援,到时候就不用怕曹贼了。"

三人深信,三日之后,冀州围困定然会解。

夜晚,曹军大营。

子桓和子建骑快马赶到父亲的营地,二人皆已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进入帐内,曹操和郭嘉二人都在。

子桓心中颇有些怒气,可他掩饰得很好,语气平静地问道:"父亲,你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将大军后撤三十里,还下令三天不进犯,那女人真的值得你这样去做吗?"

曹操不怒反笑:"连你都这样认为?看来为父真是做对了。"

"这是什么意思?"兄弟二人都被搞糊涂了。

郭嘉解释道:"两位公子不必着急,听我细细道来。你们当真以为主公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攻城吗?审配要三天的时间,你们说他这三天会干什么?"

"肯定不会坐着等死,去找救兵。"两人说。

"那两位公子说他们能找谁来救呢?"郭嘉笑问。

"当然是袁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了。"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两人一下子明白过来,怪不得父亲让许攸(曹操手下一武将)率五万大军走另外一条路线,原来就是为了重创袁谭和袁熙的救兵。

这样一来,不但能拿下冀州城,还能极大打击袁家的势力。

曹操说:"我不但要冀州城,还要一举扫清袁氏余孽。"还有甄氏,也是我的,不过这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父亲好计策!"两人赞道。

郭嘉在一旁道:"是啊,最初我也是以为主公贪恋美色,不想原来是这等好计!真是一举数得啊!"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皆对曹操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三日,袁府。

刘氏正在大厅喝茶,她神态自若,好像丝毫不在意城外的三十万大军。

忽然,有一个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正是审配。审配面色急切:"老夫人,大事不好了!"

刘氏忙问:"出了什么事?"

"大公子和二公子的人马在向冀州来时被许攸从中途偷袭,损失惨重啊!"

刘氏手中的茶杯一下掉落在地:"这么说……他们是来不了了?"

"此刻,他们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来援救我们呢!"审配颓丧地说,"还有,三公子他……"

"三公子他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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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配面带难色地接着说道:"三公子昨晚率军出城,想偷袭曹贼的大军,没想到他们早有准备,三公子……没了!"

刘氏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心中悲戚:"天哪,难道袁家的百年基业就要毁在这一代?"

审配看刘氏大受打击的样子,哽在喉咙多时的一句话最终还是没忍住:"老夫人,我们和那曹贼以三天为期,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如果明天大军逼近,我们不给他答复,他就会屠城!现在,可怎么办啊?"

刘氏撑起身子,正色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自有主张。你去守城吧。"

"是。"审配退了下去。

审配走后,刘氏命婢女把所有的女眷召集到大厅。

此时,平日里养尊处优,不知天下事的一群女人眼见危机已到了家门口,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个自私至极的嘴脸都显露出来。而宓儿想当然就成了众人围攻的靶心。

"要我说,这曹操攻城都是为了甄氏,把她送出去不就得了?凭什么害我们跟着遭难啊。"说话的是老大袁谭的妾侍,容貌艳丽,可惜打扮太俗,早就嫉妒宓儿的容貌,说起话来尖酸刻薄,眼下是越发不留情。

周围响起了一片附和的声音,大家七嘴八舌,用着压低了的却仍然能让宓儿听见的声音议论着。

"就是啊,瞧她那媚样,说不定几年前就和曹操勾搭上了,现在还要我们跟着一起受罪。"

"说得是啊,还是赶紧把她送出去吧。"

"红颜祸水,说得一点都没错啊,要不是她,我们袁家能落到如此地步吗?"

宓儿站在大厅,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看着一群唧唧喳喳的女人,心里冷笑:一群无知的妇人,你们以为曹操是那样胸无大志的人吗?一个女人就能满足他的野心了吗?不,他要的绝不止这些,眼下,无论有没有我,冀州城他都是志在必得的。

当曹操大军退兵三十里时,她还真的以为他有一些重视自己的,但当她得知袁谭、袁熙遭到重创时,才明白自己被他利用了。而她,只是他布局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在他的心里,她只是一个漂亮的摆设,是用来锦上添花的,而绝不会是目的。

刘氏发话了:"现在大敌当前,你们还在此吵吵闹闹,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众人都安静下来。

刘氏接着说:"相信大家都知道,曹贼的大军明日一早就要攻城了,而我们作为袁家的媳妇,生是袁家的人,死是袁家的鬼,我们不能等那曹贼捉了去肆意侮辱,所以……"她示意婢女,十几个婢女每人端着一个盘子走进大厅,每个盘子上放了数杯毒酒,"你们每人一杯,喝了它。"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刘氏见此情景,对王氏说:"你是老大的正室,你先。"

王氏一向温柔贤淑,对婆婆的话唯命是从,她走上前去,眼中虽有悲戚之色,却毫无惧意,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不消片刻,就已魂归西天。

接下来就是刚才那个出语讥讽宓儿的艳丽妇人,她眼含恐惧之色,跪倒在刘氏面前,一只手抱住刘氏的腿,边哭边央求:"婆婆,我还不想死啊,我才二十二岁啊,你就饶了我吧,婆婆!"一张经过精心装扮的脸早已哭花。

刘氏丝毫没有动容,一声令下,两个侍卫拉起她,一杯毒酒已强行灌了下去。

就这样,宓儿看着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在她的面前倒了下去,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终于,只剩下她了,她望去,盘中只剩一杯。她麻木地走了过去,刚要端起酒杯,刘氏说道:"慢!"

宓儿看她,刘氏走过来端起酒杯。

"这杯酒不是你的,是我的。"刘氏镇定自若,"曹贼为你而来,对你志在必得,你死了,这冀州城恐怕也就没了。况且,你留着,就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杀曹操!"刘氏肯定地说。

"什么,杀曹操?"宓儿大惊。

"我做不到!"宓儿实话实说。

"不!你做得到的!"刘氏的眼睛深深看着宓儿别有深意地一笑。说罢,一个仰头,饮尽杯中酒,倒在了地上两眼死死地盯住宓儿,直到断气的那一刻也没合上。

偌大的前厅,地上倒了一片,宓儿望着几十个死人,只觉得自己被无边的恐惧包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春香守在一边。见她醒了过来,春香哭着说:"小姐,你吓死我了,今天我见你去了许久都不回来,不放心,就偷着跑过去看看,没想到看到所有的夫人都倒在地上,嘴角还有血,我见你躺在地上,还以为你也……"春香越哭越大声。

听了春香的话,宓儿回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一切,那双眼睛,那双刘氏死后还不能合上的眼睛,那目光让她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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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让她去杀曹操,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况且,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她觉得自己在曹操眼里不会比一个古董花瓶重要。

宓儿发现了这一点,同时她也发现了自己竟然为了这一点而感到悲哀。在曹操来冀州的时候,在她听到那句"千金万金,不如一奴"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曾窃喜,也曾偷偷想过曹操会不会真是为自己而来,而现在,曹操所做的一切证明了,那只是自己的幻想,像他那样的人,心怀天下,已经没有一个角落来容得下一个女人了,女人只是棋子而已。

而她,并不想做一颗棋子,这是让她最不能忍受的。自从来了"古代"后,她的生活就失去了自由,都是在别人的掌控下,从来没有属于她自己。先是甄夫人,后是刘氏,现在,这两人都不在了,那么自己呢,是等着下一个人来掌控吗?

不!现在,还有以后,她要做自己,她再也不要活在别人的掌控下了。

第四日一早,天才微亮,空气中还飘浮着雾气,曹操所率的三十万大军已到达冀州城门,并做好了攻城的准备。

审配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一眼无际的曹家大军,他的心一点一点地被悲愤占据。想他一生戎马,所打胜仗无数,什么征战的场面没见过,今天这一关他相信定能够闯过去。因为,他生是袁氏的家臣,死是袁氏的奴仆,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也要为袁氏一族奋战到底。

映着初生的朝阳,两军士兵开始了厮杀。

鼓声、奔马、矛戟、盔甲……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红色,鲜血的红,鲜红的朝阳……交织在一起。

审配终究没能力挽狂澜,冀州被攻破了。

他——被俘了。

袁府。

"小姐,小姐,不好了!"春香急急忙忙从前厅跑过来,对宓儿大声道:"曹军已经打到城内来了!"

宓儿不紧不慢地回道:"意料之中的事情,你慌什么!"

"怎么能不慌?现在袁府已被曹军团团围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我们可怎么办啊?肯定是逃不出这袁府了!"春香的脸因激动而绯红,眼睛因急切而更加明亮。宓儿不禁脱口说道:"春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我的小姐啊!"春香翻了一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宓儿面前的凳子上,双手扶住她的双肩,盯住她的双眼,认真地说,"小姐,你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是去是留,全凭你一句话,春香是一定要跟着你的。"

"春香!"原来这小姑娘也长大了啊,她是宓儿来"这里"后第一个关心她的人,从甄家到袁家,六年光阴,陪伴着她,不离不弃。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这份真情她又岂会轻易忘记。宓儿看着眼前这个娇俏的女子,这个真真切切在担心着她的女子,不再逗她,正色道:"你说得对,我们是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不过,我暂时并没有打算离开袁府。"

"为什么?"春香吃了一惊。

宓儿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她:"眼下,曹操刚攻进城来,城内定然乱成一片。你我两个弱女子就算是逃出了这袁府,也是等于进了另外一个狼窝,根本无法自保。相反袁府被包围,也说明了一般人是进不来的,还要安全些。再者,你我现在又没有谋生的活计,到了外面怎么生活啊,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以静制动。我们先在这里看看形势再说。"

春香听了宓儿这番话,一颗心总算暂时安了下来。

宓儿来到花园,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幽静时光。她对花花草草一向都不感冒,从来记不住各种花的名字,但是女人的天性——爱美,这一点宓儿也不例外。眼前这片林子不知是什么花,随着微风正渐渐飘落下来。花是粉色的,花瓣小小的,软软的,似飞舞的粉蝶般迷人,随着风带来一阵又一阵醉人的香气,沁人心脾。宓儿选了一颗比较粗的树,向着柔软的草地就坐了下去。背靠树干,哈!正好可以看完这片林子的美景,好像电视中日本的樱花纷飞啊。没想到以前只有在电视上看的东西,她竟在一千多年前亲眼看见了。管它是不是樱花,美就行了。

宓儿看着看着,闻着闻着,就这样不知不觉甜睡过去了。任由随风的飞花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

许攸、郭嘉等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漫天的粉色,像是花雨一般,在这花雨之中,却有一位比花还娇艳百倍的佳人,此刻正酣睡着,丝毫没有察觉陌生的气息在周围流动。众人皆被眼前的少女所吸引,走到她身旁却都没有唤醒她,就这样在一旁看着。

树下的少女身着一件雪白的衣裳,由于有了粉色的点缀而显得更加有生气,脸颊因酣睡而泛起了红晕,不点而朱的唇微微开启,嘴角似带着一份若有若无的笑意。

良久,许攸沉不住气了,道:"郭先生,你看我们是不是……"

郭嘉看向他,用手比了个轻声的动作,制止了他将要说下去的话,不过,突兀的声音还是惊扰了宓儿,娥眉蹙起,美眸缓缓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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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望向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无法不感叹上天造物的奇妙,眼前的人儿,不但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还能保有如此纯粹干净的气质,真让他大吃一惊。他本以为,能够让主公迷惑的必是妖冶动人,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现在一看,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郭嘉注视着的那双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惊讶,接着便是毫无波澜了,平静地注视着他们几个不速之客。让他不明白的是这女人脸上怎么会没有惊慌失措,哪怕一点点都没有。除了他以外的其他几个均是身着战袍铠甲,手持兵器,将她围困在中间,她却能在这种环境中镇定自若,单是这份胆识就异于常人,不简单!

宓儿站起身,抖下一身的落花,因睡醒后的寒冷而微微打了个寒噤,然后扫视了一下来人。宓儿将目光落在郭嘉的脸上,说道:"你们是曹操的人。"

听她直唤主公的名字,郭嘉心里一震,但表面上还是文质彬彬地回道:"正是,在下郭嘉,敢问您可是甄夫人?"

"不错!曹操让你们来是什么事?"宓儿没想到,这个温和的中年男子竟是郭奉孝。

其余几人皆对宓儿直呼曹操名讳不满,想要发作却被郭嘉阻拦了。

"请夫人跟我们到大厅一叙,主公有话让我带给夫人。另外,也请夫人见一个人。"说罢,郭嘉比了个请的手势。

宓儿处变不惊:"我说郭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这里是袁府,我现在是这儿的主人,所以在这里,发号施令的人是我,你和你的主公,都没有权利命令我做任何事。"

许攸忍不住了,对宓儿冷嘲热讽:"你还以为自己是袁家二少奶奶呢,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

郭嘉倒也不恼,向许攸使了一个眼色,看着宓儿道:"夫人,主公吩咐我们要礼遇夫人,不可伤夫人分毫。"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主公可没有吩咐我们礼遇袁府的其他人,所以,夫人请三思!"

宓儿一惊,暗道:"好你个曹操王八蛋,尽是挑人的软肋。就算我能不顾袁府的其他人,那春香呢?她的生命我也能不在乎吗?"

"好,我跟你们去就是了!"宓儿冷哼一声。

又是这个大厅,宓儿一跨进这里的门槛,双腿开始止不住地打哆嗦。就在昨天,这个厅里死了几十个人——一群生前得不到丈夫宠爱的怨妇,她亲眼看着她们死去,一个一个的在她的眼前倒了下来,还有她的婆婆刘氏。想到刘氏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宓儿就不禁寒从心生,她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背靠上了紧随其后郭嘉的胸膛,霎时间,一股暖流将她包围,驱散了不少寒意。

郭嘉背对着宓儿,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恐惧,感觉到突然靠过来的娇躯,他不知所措,斯文的脸庞一阵潮红。

宓儿突然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太过暧昧,忙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定了定身,双眼直望郭嘉,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不等郭嘉反应,宓儿已转过身了。

大厅之内还站着几个人,皆是身披战甲,衣着散乱,身上还带有血迹,看来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战斗。他们几人一见宓儿,皆是大惊,然后各自神色复杂,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道:"这女人万万留不得啊!"

此话引起了一片迎合之声。

"是啊,昔日夏桀为妹喜亡,殷商为妲己亡,西周因褒姒衰。这女人如此红颜,定是祸水!"

"就是,当年董卓进京,各路诸侯几十万大军奈他不何,可是,一个弱女子却让她命丧黄泉。"

"主公这次打着她的名号攻城,世人定以为主公是个贪图美色之人,有损主公的威望,倒不如现在就杀了她。"说着,真的举起剑向宓儿走来。

郭嘉赶忙要阻止,不过还没来得及出手,此人就已经走到宓儿面前,举起了剑。

宓儿不惊不慌,对来人绽出最美的笑颜。那人呆住了,举起的剑也放了下来,如此美丽的生命,怎么会有人舍得终结她呢?

不只是那人,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她的笑容迷惑了。今天,众人总算能体会到"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这句话的意思。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笑容能让人痴迷而不知所以。

接着,宓儿的娇笑变成了冷笑,眸子中不见丝毫温度,她环视着厅里的所有人,朱唇里吐出的话语像是一颗重磅炸弹砸到他们心里:"一群无知的蠢蛋!"

这句话把大家从刚才被那一笑而迷惑的状态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刚才口口声声要杀她的人,却被她的一个笑容所迷惑了。听到宓儿的话,无疑像是被扇了几个耳光,众人都恼羞成怒了。

"你刚刚说什么?"刚才举剑的那人咬牙切齿地问,目光中透出凶恶。

宓儿正色道:"我说你们是一群无知,自以为是的蠢蛋!你们不是妲己、妹喜、褒姒、貂蝉,又怎么会体会到她们作为女人的苦楚?你刚才所说的夏桀、商纣、周幽王、董卓,哪个不是残酷暴虐、实施暴政的昏君?他们自己无心国政,不求上进,沉溺于酒色之中,他们的灭亡,是咎由自取,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是,就是有你们这样一群自大的人存在,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把祸国殃民的帽子扣在了几个女人的头上。她们长得美有什么错,错的是男人,是男人的贪心和占有欲,把最美好的东西掠夺到自己身边,然后在灭国的时候刚好可以堂而皇之地将一切过错推卸给女人,好像他自己也是受害者一样,不是吗?"

厅内沉寂下来,他们想辩驳,却找不出一个有利的事实来。他们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他们刚才的那番话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一群堂堂七尺男儿,今天却被一个小女子说得哑口无言。所以,他们沉默了。

郭嘉听了宓儿这一番义正词严的话,心中大为吃惊,本以为她只是容貌生得美,没想到还是一个有胆有识的奇女子。这番话让郭嘉对她刮目相看。

良久,郭嘉才站了出来,打破了这个僵局,道:"夫人,可还记得,刚才我说要你见一个人的。"说罢,令士兵带了一个人上来。

此人浑身血迹斑斑,披头散发,双手被反绑于身后,样子好不狼狈,宓儿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审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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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配抬起头来,一看是宓儿,突然发疯一样地冲上前来,看那眼神似要把宓儿千刀万剐,不过及时被一旁的士兵拉住了。但是他人虽动弹不得,嘴里却仍旧骂道:"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死了主公和袁氏一族!"

众人听他这样说,都有些不解。审配却像是刹不住话匣子了一样道:"早在你未过门之时主公就找人给你算过命,说你命中克前夫,助后夫。那时我就极力反对你进袁家的门,主公却说那是江湖术士之言,不可信。没想到此话真的应验了,你勾结曹贼,残害袁氏一族,我就是死,也要杀了你,不能叫你再助那曹贼成了大业!"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莫不对宓儿另眼相看,只有宓儿在心中苦笑,自己又被利用了一回!看来这审配是想留下宓儿的一条性命,好在日后能为袁家报仇。不过他这回失算了,自己是不可能为袁氏报仇的。

郭嘉见宓儿不言不语,以为她是被审配的疯样吓到了,就下令将审配带下去。审配被拉下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声声念叨:"我要杀了你,妖女!"

折腾了半天,他们终于要走了,郭嘉待其他人走后,对宓儿说:"甄夫人,我家主公吩咐了,为了保障您的安全,袁府会派兵把守,最近一段时间请不要擅自出府,等到适当的时候,主公自会来相见。"说完,转身要离开。

宓儿喊住了他,说:"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他,我——不是任他操控的玩偶!"

郭嘉听后身体微微一震,说:"定当带到!"然后离开了!

夜晚,袁府。

自郭嘉走后,宓儿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如何才能保证她和春香的生活无虑。不可能一直这样靠着这个,靠着那个的,她可是受过现代教育的新新人类,须知要精神独立首先就得经济独立,这句话应该是在哪个时代都管用的吧。再者说,当你饿着肚子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心情和别人谈自由,谈理想?纯属放屁!所以,她必须想个生财之道啊,而且要快。

要做生意首先就得有本钱。这么大个袁府,不可能没有钱啊,光是看袁家的一群美女吃的,穿的,戴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高级货啊。以前,掌管袁家财产的应该是刘氏,现在她死了,知道袁家财源的应该还有管家老刘,他可是对刘氏忠心耿耿的,听说还是刘氏出嫁之时从家里带来的仆人呢,刘氏死后,也是他亲自守葬的。

想到这里,宓儿忙让人请老刘过来一趟,说是有话吩咐。

老刘来了,他对宓儿毕恭毕敬地行礼,宓儿吩咐他坐下,说是有话问他。

宓儿打量了他一下,才一两天的工夫,宓儿惊奇地发现老刘好像一下子衰老了许多,精神也比之前憔悴了许多,看来刘氏的死对他打击不小。

宓儿问道:"刘管家,现在袁家就剩我一个女眷了,今儿个来,是想说说体己的话,我就开门见山了。"

"是,二少奶奶,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

"刘管家,我现在已不是什么二少奶奶了,我比你小一辈,以后我就喊你刘叔,你也直呼我的名字。"

老刘受宠若惊,连连说道:"那怎么成,不行,不行!"

宓儿退了一步:"那你就跟春香一样,喊我小姐。自此以后,这个袁家就只剩我们几个了,千万不要见外了啊!"

一番真诚的话说得老刘老泪纵横,感动不已,连说:"是啊,是啊,就剩我们几个了啊,小姐。"

"刘叔,既然是一家人了,我有话就直说了。我要知道袁氏现有的所有资产,还有袁氏的金钱来源。"

"是,小姐。"老刘向宓儿娓娓道来。

原来在河北,袁家的势力极大,几乎算得上是这里的土财主,旗下的产业颇多,酒楼、钱庄、布庄等产业分布在整个河北,每年的收入颇为丰厚,但是袁家原来的消耗也颇大,要提供军队需要,还要维持这么大的一个家族运转,所以每年所剩很少。

最近一年由于官渡大败,军资所耗甚大,加上袁绍重病在床,派人出去收账也没有往年那么准时,现在可以说偌大的袁府只剩一个空壳子了。

宓儿听完,细细思考良久,作出了两个决定:

一是立刻派老刘出去收账,明天一早就起程。听说袁家的产业经营者多是当年受过袁家恩惠的人,所以基本上可以放心。

二是吩咐下人将袁府各位夫人的房间仔细搜寻一遍,将袁府现有的财产聚集起来,好为以后做打算。

老刘认为宓儿的两个决定对极了,听完吩咐,就回去收拾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去收账。

第二天老刘一走,宓儿马上就开展第二项工作。

第二项工作整整花了下人们一整天的时间,不过还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光是刘氏生前的珠宝金银,就足足有三大箱,下面的诸如大嫂,还有一些侍妾等人,最少的每人也有半箱,多的一到两箱。这样一天下来,搜出来的金银珠宝总共有六七十箱,是相当可观的一笔财富。宓儿随手拿起刘氏生前戴过的三支玉镯子和两个珠钗,这已是众多珠宝中很不起眼的几个首饰,对着春香耳语几句,春香立刻拿了镯子和钗出去了。

待春香回来后,宓儿将下人召集到一起,对他们说:"现在袁府就剩我一个主子了,跟着我将来还不知是祸是福。今天把你们召集到一起,是要问问你们的意思,是去是留?外面有亲戚可投靠的,想回乡的,想出去另谋出路的,我统统应允,还可以给你们每人一笔钱。若是外面无亲无故的,也可以继续留在袁府。"

此话一出,下人议论纷纷,结果要走的占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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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让他们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到偏厅集合,每人给了一百两银子,他们自是欢天喜地拿了银子去了。要知道,那时候的一百两银子够一个普通家庭过上好几年了。

宓儿的银子正是刘氏的镯子和珠钗换的,春香回来后跟她说,别看那玉镯和珠钗不起眼,却总共换了将近四千两银子。而且还和老板达成了协议,还有首饰的话都可以去那里换,绝不张扬出去。

送走那些下人之后,宓儿又把剩下的人召集起来,对他们说:"从今往后,所有的人都喊我小姐,见了我也不用行礼,打声招呼就可以了。每个人还是做你们原来的工作,大家只要本本分分的,我是绝不会亏待你们的。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姐!"有一个下人怯怯地喊道,他低着头,不敢看宓儿的倾城脸庞,宓儿记得他好像是在花园摆弄花草的。

"什么事?"宓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

"整理花园的人大部分都走了,人手不够啊!"他说道。

"这有什么?不是还有我和春香呢!"宓儿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小姐要亲自整理花园吗?那怎么行啊!"他急切地说着,满面通红。

"怎么不行,好了好了,就这样定了,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就都下去了。"

几天下来,宓儿每天和春香去花园帮忙一个时辰,终于将袁府内外整顿了一番,看起来没有那么衰败了,只不过,宓儿在府内进进出出,都要绕开大厅走。那里,有宓儿拼命想忘掉的记忆。

这几天内,她还听说了一件事,曹操把审配斩了,还命人厚葬。想到审配,宓儿不禁欷?#91;,虽然他利用了自己,但平心而论,他的的确确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只不过,跟错了主子。

一切都打点好了,该来的也要来了吧。

夜晚,宓儿慢跑了一个小时后,无比舒畅地泡在木桶里,温热的水中还飘着一阵海棠花的香味。宓儿搓揉着自己一双细致白嫩的手,她的手这几天因为整理花园而平添了不少被树枝挂到的伤痕,伤痕不深,不过还是会有点隐隐作痛。宓儿自嘲地想,她来这儿后,还真是当惯了大小姐,做这么一点事都笨手笨脚的,这几天没少被春香笑话。

正想着,外面突然有人急报:"小姐,曹操的大公子来了,现在就在门口呢,不过好像让守卫的士兵给拦住了!曹大公子正想硬闯进来。"

"曹丕?!"宓儿一惊。他怎么来了?想起历史上的甄氏就是嫁给了曹丕但最后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宓儿突然在心里对他产生了反感。心想他一定也是一个贪图美色的家伙,只可惜,他碰到的不是真的甄氏,他只有自认倒霉了,她才不会嫁给那曹丕呢!

那怎样才能让他不娶自己呢?宓儿苦苦思索着,对了,让他讨厌自己不就得了,这可是她的专长,哈哈!曹丕,你死定了!宓儿在心里奸笑着。

趁着曹丕和门口守卫纠缠的工夫,宓儿也在争分夺秒地"打扮"着。她挑了一件极为华丽俗艳的衣服,穿好后,又奋力地将胭脂一股脑地擦到脸上、唇上,春香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看她所谓的"打扮",但看到胭脂在她脸上产生的效果后,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

宓儿也不理她,自顾找一些既繁复,又贵重的头饰插在头上,平日里看都懒得看的珠宝首饰,现在是恨不得多长几个胳膊手指全戴上才好,看得春香是目瞪口呆。忙活了好一阵,宓儿满意地看着自己镜中的身影。不错,够震撼的。想到曹丕待会儿看到这一幕的表情,宓儿都忍不住开始同情他了。

此刻的门口。

曹丕:"让开!"没有任何表情。

守卫虽然阻挡着,可眼神却是有几分慌张的,嘴上也结巴起来:"可是……可是大人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说得一本正经啊,还真够难为他了,如此尽职。

曹丕:"我不是任何人。"脸上有了不耐烦的表情,目光已经开始变冷。

守卫:"这……"犹豫起来,并且开始冒汗。

曹丕:"你到底让还是不让?"说话间已拔出剑来。

守卫:"大公子请!"开玩笑,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些,再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惹怒眼前这位啊。

曹丕进门后直直往里面走去,他今天倒要看一看那个迷惑他父亲,威胁到他母亲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

要是那女人……他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剑。

该死的,这袁府还挺大,曹丕暗自怨念,那个女人的房间到底在哪里?这时一个下人出现了,恭恭敬敬地说道:"将军,小姐命小人带您到偏厅,她已经在那儿等候您了。"

听到那女人在等候自己,曹丕一愣,但还是跟随那人去了。

到了偏厅门口,那个下人自动退了下去,曹丕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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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女人的身影背对着自己,那个背影,是如此纤细,单薄,如此——让人怜惜。

只可惜,她的衣服。哼!曹丕冷哼一声,原来这女人也不过如此。他开口道:"甄夫人,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背对着我吗?"

宓儿暗笑:"沉不住气了吧!看我怎么对付你!"一边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双美目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曹丕来。

天,好帅的男子!

他似乎刚从军中回来不久,身上还穿着战甲,头发没有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不但不显邋遢,反倒给他增添了一股狂傲之气,他的眼睛充满了邪魅的霸气,高挺的鼻子充分说明了他的倔犟和倨傲,紧抿的薄唇显示了他此刻的心情不好。

宓儿满意地看到曹丕见到她脸时嘴角似乎抽了一下。

曹丕也打量着宓儿,这女人,是上辈子没见过珠宝么,戴这么多。

耳环,戴了两对。

戒指,两只手共戴了六个。

手镯,一边三个,另外一边四个。

项链,三条。

头上各种各样的钗不下十个。

再看她的脸,左右两边各一坨红色遮住了脸孔本来的颜色,过分鲜艳的胭脂让她的嘴唇完全走了样。眼前的这个女人看来和其他的庸脂俗粉没什么两样!

难道她就是让父亲苦苦思念了三年的女人吗?他的眸中有一丝疑虑,开口却是再冰冷不过,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就凭你,让我父亲的三十万大军后退了三十里?你根本不配!"

很好!宓儿雀跃起来,第一步成功,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厌恶,这样他就不会娶她了吧。接下来,要把这种"厌恶"的感觉再给他加深些。

宓儿并不看向他,轻笑着回答道:"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吧!有人觉得配就行了!"

黑眸蓦地收紧:"有人?"这女人,是在蔑视他么,当真是不知死活!

在宓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牢牢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眼睛对上自己的,曹丕意外地发现,这花布似的脸上,竟有一双比星光更灿烂的明眸,这个发现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他暗咒自己:刚才那一刻竟然觉得她的眼神是——清澈的,对,就是清澈。他真是疯了!

想及此,曹丕厉声说:"我警告你,最好收起你的痴心妄想!"

温热的气息喷到了宓儿脸上,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心慌,她抓住他的手使劲地捏、拉、扯,可是无论怎么用力他的手还是牢牢地捏紧她的下巴。看来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他是不会松手了。

宓儿克制住心里的不安,镇定地说:"想必你父亲此刻还不知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吧!"

"你想告诉他吗?"邪魅漂亮的眼中突现杀机。

"我当然不会!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在袁府之中了,你最好别忘了,我是他看上的人!"这下该怕了吧!

他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放开,反而靠得更近,只差一步,就要碰上宓儿的唇了。宓儿全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魅惑地望着宓儿,接着又将唇挪向她的耳畔,像是爱人诉说蜜语一样,说了一句让宓儿当场石化的话:"我要娶你!"

说完,便放开了她,自顾走了!

第二天都将近正午了,宓儿才醒来,昨天夜里,宓儿脑中反反复复地响起那句噩梦似的"我要娶你",搞得她一晚上翻来覆去,直至凌晨时分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醒后,宓儿感觉自己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天气炎热外加心烦意乱使她头昏脑涨,她决定去"失乐园"走走,反正好久没去那儿了。

宓儿一边走着,一边想:那曹丕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明明看到他眼中的厌恶,怎么还说要娶她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宓儿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潭边,宓儿望向清澈的潭水,刚想宽衣解带,突然想起上次在这里碰到的那个"博士帽",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四处张望起来,还好,没有人!

唉,看来以后可不能随便在这里裸泳了,虽说受过现代教育,但她又不是暴露狂,还是小心点好。但望着一片清凉却不能享受,也太痛苦了,略作沉思,宓儿只是将鞋袜脱去,露出了玲珑玉足和细致的脚踝,然后又将裙子提起,坐到岸边的石头上,将小腿以下全浸泡在水里,一下一下地踢着水花。

突然,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神仙姐姐!"

宓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那"博士帽"来了,此刻能见到他,宓儿竟觉得有几分亲切。自上次一别,发生了许多事,能在此刻见到一个"故人",宓儿怎能不高兴,而且不知怎的,自初次见面宓儿就对他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现在,这种亲切感不减反增了。

"神仙姐姐,你终于来这里了!你知道吗?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七天了!"他的脸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更添几分俊秀的神采!

"什么?七天?"宓儿吃了一惊。

"是啊,上次你走得匆忙,临走时说要找你就到这里来等啊!我进城七天了,每天都会来这里等你。"他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

宓儿望着眼前的翩翩少年,微微动容,心底的某个角落被一阵柔软包围起来,刚想说话,却看见他的一张俊脸已是红了个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好落在自己浸在水中的小腿上,原来他脸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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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这个少年还真单纯呢,他这样的如果到了现代,看到女生们追捧的热裤和吊带衫,恐怕是鼻血都要喷出来了!不过,宓儿还是觉得他很可爱。

他看宓儿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失态,赶忙背过身去,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神仙姐姐!"生怕惹佳人生气。

宓儿整理好了后,才喊他转过身来,他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了,两人找了个地方并肩坐下,聊起天来。

宓儿一看他那博士帽似的头发就想笑,她忍着笑说:"我说,"博士帽",你能不能换个发型啊!你这个样子,实在太好笑了!"说着,就动手扯散他的发髻,他不敢动,只是红着脸任宓儿摆弄。

没有梳子,就用手指梳,没有束发的东西,宓儿就将自己束发的丝带解了下来,任黑缎似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仔细地将他的发髻绑好固定。弄好后,宓儿扳过他的双肩,从正面看了看,满意地赞叹道:"我就说嘛,换个发型马上就不一样了哦,人变得帅多了!你以后就要一直梳这个发髻哦!"

"好!"他轻声应着,脸红了又红。

唉,宓儿见此,叹了口气,这人也太容易害羞了吧。宓儿怕他会一直脸红下去,忙转移话题,随口问道:""博士帽",你家是哪的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他一听这个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宓儿发现,他在谈到他家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我的父亲和大哥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父亲威严却不失慈爱,大哥不但骁勇善战,而且文采出众,他们都是当世的英雄豪杰!"

宓儿看他说起两人的时候满脸的崇拜,不禁好奇这"博士帽"的老爸和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刚想细问,却连打几个喷嚏,觉得头一阵发晕,想起自己今天醒来出的一身汗,多半是感冒了,到现在又滴米未进,腹中也有些饥饿了,只得作罢,心想下次再问好了。

宓儿站起身来,冲"博士帽"摆了摆手,说:"我要回去了!"

"啊?这么快?"他似乎恋恋不舍。

"还快啊,我们都聊了两个时辰了。这样吧,下次见面时我请你吃好吃的。现在我真的要走了啊!"

"那神仙姐姐,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他见宓儿要走,慌忙问。

夜晚,曹植正在房间看神仙姐姐的画像,曹丕走了进来,曹植一见是他来了,忙把画卷了起来,高兴地说:"大哥,你来了!"

曹丕的脸上是淡淡的温和,早没了平日里的冷漠,道:"子建,你今天一天到哪里去了,我遍寻你不着!"

"没什么,约了一个朋友!"曹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这一挠,反倒让曹丕注意到了他的发髻,忙问:"奇怪,你今早出去时发髻还不是这样的啊,还有,这粉色的丝带——应该是女子用的东西吧?"

他看曹植满脸通红,恍然大悟地戏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的弟弟,你也有了心仪的女子啊!"听他这么一说,曹植更是羞赧不已。

曹丕看子建害羞的样子,还真是有了意中人了啊,那自己呢,属于自己的佳人又在哪里呢?脑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那张调色盘一般的脸庞,他心里一惊,忙暗暗责备自己,他到底在想什么,那俗气至极的女人,算了吧!

他走到案前,看到了卷起的画,问:"子建,你作画了,不知大哥可否一饱眼福啊?"问是问,手已经向画伸去。

不知为何,子建看大哥要看那画,心里忽地一阵慌,忙抢了过来。曹丕微愣,子建边扯边说:"大哥,这画还没画好呢,等子建完成之后再拿给大哥过目吧!"

曹丕也不勉强,拍了拍子建的肩:"子建,大哥近期可能就要成亲了!"

"成亲?"子建一愣,又马上回过神来:"哦?是丹雪公主吧!"记得父亲说过汉皇最宠爱的公主丹雪自见了哥哥一面后便念念不忘,求皇上指婚,皇上已经答应了,只是圣旨还没有下。

曹丕没有回答,眼光落在子建的脸上,认真地说:"子建,大哥真羡慕你!"

"大哥说笑了,你马上就要和公主成亲了,这才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荣耀呢,何用羡慕我呢?"

"公主算什么!她还不配令我心动!"曹丕语气森冷,丝毫不在意他此刻说的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天之娇女。

子建不再言语,大哥在他心中宛若天上最亮的星辰,能令大哥动心的,不知会是怎样的清丽女子!

曹丕轻拍他的肩道:"子建,大哥祝福你!"一股浓浓的手足之谊将二人围绕其中。

时间,若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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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烛光照在卷起的画轴上,没有人会料到,日后,这对亲密无间的兄弟竟会为了画中人决裂!

宓儿病了!自那天从失乐园回来后就一病不起,足足有两天了!

躺在床上,宓儿只觉身子一会儿似乎有火在烧,一会儿又像是被放置到冰窖之中,身上冷汗不断往外冒,难过极了。

迷迷糊糊之中,宓儿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轻抚她滚烫的额头,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翼翼,好似在抚摸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是春香吗?这温柔而略带迟疑的触碰减轻了宓儿火烧火燎般的感觉,让她在混沌中不禁呢喃出声:"嗯……好舒服……!"

此刻站在宓儿床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口口声声以屠城来威胁宓儿的曹操。三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俊逸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已近不惑之年的人。

"三年了……"

犹记三年前两人初见,活蹦乱跳的身影好似还在眼前,此时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

曹操怜惜地望着床上的人儿,绝色倾城的脸庞上正浮现不正常的红晕,花瓣一般的嘴唇因病而泛白,早已不见平日里的娇艳,洁白的额头上蒙上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想起她让郭嘉带给自己的那句话,眼中隐隐透出危险,向着宓儿道:"你说你不会任我操控,如此柔弱的你,怎么会说出那样倔犟的话语?是什么让你改变了。"

凝视她好半晌,屋外传来了郭嘉低沉的声音:"主公,该走了!"

曹操望着仍昏迷不醒的宓儿,眸中精光一闪,薄唇轻启,像是对宓儿说,又像是对自己承诺一般:"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不会让你逃离我身边!"说罢,转身离去。

终于,在宓儿昏迷第三天的傍晚,她才悠悠转醒。睁开双眼后,宓儿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灌了一把沙子般难受,努力撑起身子,想要去找水喝,谁知手臂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宓儿只有颓然躺着,等春香来。

过了十来分钟,春香进来了,看宓儿醒了,一下子就扑了过去,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宓儿无力地冲她笑了一下,用干哑的嗓子说道:"春香,你再不来,我就要渴死了!"春香忙擦了眼泪,倒了杯水拿给宓儿,宓儿接过来咕咚咕咚两大口就喝完了。春香看她喝得一点形象都没有,不禁破涕为笑。

又看着宓儿喝下一杯水,春香对她说:"小姐,你三天没怎么进食了,春香去给你准备准备!"宓儿应了之后,春香才迈开脚步离去。

临走到门口时,春香的脚步顿了顿,对宓儿说道:"小姐,你昏迷期间,曹丞相来看过你!"

"什么!?曹操来过?"宓儿吃了一惊,回想起昏迷时好像有一只手温柔地轻抚她,难道……会是他?

"是啊!他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对那些给你医病的大夫说,要是治不好你,就提头来见,把那些大夫吓得不轻呢!"春香说。

"提头……来见!?"宓儿心里一寒,好你个曹操,也太夸张了吧,我只是感冒发烧而已,用不着提头——开玩笑的吧!猛然间想到上次在城门前他杀人时那副残酷的表情,宓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知道他不是说笑,他真的会那样做!

"是啊!"春香接着说道,"然后他还亲自给你喂药,又在房间待了好一会儿才走的!"

"什么?亲自给我……喂药?"宓儿更吃惊了,那个不可一世的人肯屈尊降贵做这种事?

"我没听错吧,春香?还是你眼花,看错了啊!"宓儿不可置信。

"哎呀,是真的啦!"春香说完,不理宓儿,就忙着给她张罗吃的去了,只余宓儿在屋里呆想。

那曹操是怎么回事,演戏演过头了吧!冀州城他已然拿下,城中局势渐稳,又成功地打击了袁谭、袁熙的势力,这个时候他这么做还有什么目的呢?

他只是在利用她而已,不是吗?宓儿想起前几天曹丕的那句"我要娶你",头越发痛了起来。天哪,她是造了什么孽,同时招惹了两个最麻烦的人,而且还是父子。算了,不想了,越想头越痛。宓儿决定躺下小憩一会儿。

就在要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三天前和"博士帽"的约定。糟了,他该不会一直等吧,她现在这副模样,动弹不得,更别说去赴约了。况且,现在天色已晚,"博士帽"看她没去,肯定已经走了,虽是这么想的,但心里还是隐隐不安,深怕那傻小子一直傻等。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干脆等春香过来让她去跑一趟算了。想到此,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沉沉睡去。

谁知这一睡,醒来已经大天亮了。昨晚春香端了吃的来见她睡得香,也没打扰她。

"该死!"想到那书呆子,宓儿从床上跳了起来,把春香吓了一跳,宓儿忙说,"快给我找件衣服来。"

春香不解:"小姐,你要出去?你病才好啊!"

"哎呀,我有急事!你别多问,快去拿衣服啊!"

春香犹犹豫豫地说:"可是,小姐,就算你要出去,最好先洗个澡吧,你看这……"

春香不说宓儿还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冷汗热汗出了十几遍了,此刻身上已微微有些酸味,头发也纠结成一团。她无奈地坐下,道:"那还不去准备。"

"是。"春香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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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不知道那"博士帽"还在不在,应该不会吧,已经过了一天了……

沐浴后,宓儿突发奇想,让春香给她找了一套男装换上,又把一头秀发绾成时下男子流行的那种发髻。装扮好后,连春香都看呆了,忍不住赞叹道:"小姐,你今儿个换上了男装,有一种特别的神采呢!"

宓儿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一身月牙儿色长衫,腰间束一条同色腰带,髻上别着紫金冠,足蹬黑色虎纹靴,好一个俊俏风流的少年!宓儿不得不感叹,她穿越的身体真是一个绝色美人啊!无论怎么装扮,都不能掩盖其风采。

跟春香简单交代了几句,宓儿就出了门。

宓儿匆匆忙忙向失乐园走去,越走越快,不知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再催促她快一点。快了,就快了,马上就到了。

突然,她远远地见到一抹白色的颀长身影伫立在潭边,宓儿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真的是那个与世无争、绝世独立的翩翩少年,难道他从昨天起一直在这里等她?想及此,宓儿的心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眼眶有些湿润,有种叫感动的东西从心里一点一点溢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近那个白色身影,蹑手蹑脚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一下窜到他的眼前,绽出最甜美的笑容:"嗨,"博士帽",我来了!"谁知他并没有被宓儿吓到,定定地看了宓儿几秒钟,也没有说话,宓儿的笑容尴尬地僵在脸上,以为他为她昨天失约的事生气,正想开口解释昨天的事,却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周身立即被一股清新味道所包围。

宓儿的大脑顿时呈"死机"状态。没错吧?她被一个十六岁的"小鬼"拥入怀中。

曹植紧紧地拥住宓儿,下巴抵着宓儿的头,鼻中尽是宓儿的发香,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她是真实地存在着。半晌,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僵硬,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还好,终于放开了,宓儿心里舒了口气,看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问道:""博士帽",你怎么了?不会是因为我昨天失约吧,我那是因为生病啊,可不是故意的啊!那个,你……该不会从昨天一直等到现在吧?"

他点点头,望着宓儿的眼尽是恐惧:"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啊!"宓儿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小子,就因为这个原因等了整整一天吗?

宓儿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我可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啊!"一瞬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苦恼地说,"我可不可以下次请你吃东西啊?"

"为什么?"曹植不解地望着宓儿。

宓儿脸一红:"那个……我今天出门太急了,没带银子!"

眨眼间,曹植又变成了平常的那个谦谦少年,眉眼间都是笑意:"呵呵!没关系,我请你吃好吃的。"

两人边走边聊,曹植突然脸红着说了句:"你扮成男子的样子,能让天下间所有男子黯然失色!"

宓儿听了,笑意盎然:"谁说的,眼前不就有一个俊美无俦的少年把我比下去了么?"说真的,今天这"博士帽"不知是不是特意装扮过还是怎么的,看起来特别俊逸潇洒,而且看他的衣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想到这儿,自己好像还没有问过他的家世,他是什么来头,太惭愧了。突然,又抬眼望向他的发髻,样子还是那天宓儿梳的样式,不过丝带换了一条蓝色的,不是自己给他那条粉色的。

曹植见宓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深怕她看出自己为了这约会,特意打扮的事。昨天光是挑选衣服,就花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听宓儿这样说,面上又是一红!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闹热的市集,这还是宓儿第一次来冀州城的市集呢!以前在家中也曾去过一回,那次,是大哥陪她去的。想到大哥,宓儿心中微微酸楚,也不知他如今怎样?

曹植的声音将宓儿拉回现实:"神仙姐姐!不如我们先吃点东西再逛吧?"

"好啊!"宓儿这才想起,她因病已有三天没进食了,怪不得一路走来都是头昏眼花的。

两人来到城中最出名的"醉仙居",饱餐了一顿后又再度来到集市,热闹的景象让宓儿兴奋不已,她扯了扯曹植的袖子悄声说道:""博士帽",你银子带的多不多啊?"

"没带多少!做什么?"曹植不解地问。

宓儿大失所望,颓然道:"当然是血拼买东西啦!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

"你想买什么啊?我只带了一千两,够不够?"曹植天真地问,还在想究竟什么是"血拼"。

宓儿差点晕死过去,咬牙切齿地说:"一千两还叫没带多少!"真受不了,看来他是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公子哥儿啊!

两个人一路说笑打闹,全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说也难怪,集市之上突然出现两个如此出色的俊美少年,怎能不让这些凡夫俗子瞩目呢?

二人浑然不觉,仍然嬉闹着。宓儿看见不远处有个卖糖葫芦的,惊喜地说:"走,博士帽,我们去买糖葫芦吃。"说完,也不等曹植,就向着那糖葫芦冲了过去。

二人买了糖葫芦,宓儿听见"博士帽"说:"神仙姐姐,我好像看到我大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

"好啊!"宓儿欣然允诺,正好见识一下有没有"博士帽"说的那么厉害。

"你看,那个就是我大哥!"曹植朝远处一个人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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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妈呀!怎么会是曹丕那个混蛋?难道,他就是"博士帽"的大哥?那——那"博士帽"不就是……

霎时,宓儿冷汗狂流,曹植看她脸色苍白,关心地问:"怎么了?"

宓儿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曹植一听,也紧张起来,忙道:"那好,我先送你回去,改日再介绍你和我大哥认识。"

说完,一起离开。

二人一路无话,待走到他们初次相见的潭边,宓儿停了下来,正色问道:"你是曹家的人?"

曹植看她脸色严肃,不知因何,又暗中疑惑她为何见过大哥后就知晓他是曹家人,难道她认识大哥?回道:"我的确姓曹,神仙姐姐怎知此?"

"糟了!"宓儿暗想,脸上闪过慌乱之色,但只瞬间,又恢复正常,接着道:"这个你先别问,你先回答我,你姓曹,名字是什么?"

宓儿屏住了呼吸,等着他的答案。

"我姓曹,名植,字子建。"他一口气说完。

宓儿真不知该是喜是悲,是幸或不幸。曹操,曹丕,曹植,没想到她肖沁馨一番穿越,奇遇一个连一个,老天还真是对她不薄!

曹植见她半天没有言语,心中急切,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对她说实话而生气了,忙拉住她的手,道:"神仙姐姐,我不是有意瞒你,你不要生气啊!"

宓儿甩开了被紧握住的双手。曹植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愕然,难道她讨厌自己了吗?

宓儿闭上眼睛,她现在心绪烦乱,历史上只说甄氏嫁与了曹丕,却不曾想到现在她与曹氏三父子纠缠不清。是历史本来就如此,还是她的到来改变了历史?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个斯文儒雅的俊秀少年,她该怎么办?

少年看着宓儿神色凝重,不发一言,顿时面如死灰,看来神仙姐姐是真的讨厌自己了。他也不再多言,转身欲离去,迈出的脚步有如千斤之重。难道,他和她……就结束了吗?

宓儿望着那背影一步一步远离,心头竟出奇的难受,一咬牙,心道:去他妈的狗屁历史,反正现在她才是甄宓,自己的未来应由自己决定,她未必就非嫁给那曹丕。她只知道,这"博士帽"是唯一一个和她交朋友而没有所图的人,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利用过她,她不想,也不能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

她开口喊道:""博士帽"!"

白色身影猛地一顿,他急急转身,充满期待地望向那个神采翩翩的绝色少年,她对着他慢慢展露微笑。

宓儿继续大喊:""博士帽",无论以后如何,我只知道,此刻,我不想失去你。"

他也大声喊道:"我愿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金色的夕阳照在潭水上,现出粼粼波光,仿佛是二人誓言的见证。

第四章父子之争

当天,曹丕将自己要娶甄氏的消息在城内传开,在曹府引起了轩然大波,曹操和曹丕,第一次不欢而散。

曹操一整天都阴沉着脸,良久,才吩咐道:"来人,传我的令,将丹雪公主请到曹府做客,就说……是大公子请的。"

殊不知,曹丕早已派人去接了母亲前来。

这对父子,还不是一般的相似。

袁府。

夏日的阳光只有在上午还算温和,宓儿和春香正在花园里拔杂草。她蹲在地上,蜷着身子,奋力地拔着一棵粗壮的杂草,不知为何,这草好像特别难拔。宓儿气了,在心中暗自怨念:小样,我就不信对付不了你。直起身子后弯下腰,两脚分开,摆好战斗姿势,用尽全力,使劲!

哈!终于把你连根拔起了吧,不过这杂草怎么长得这么奇怪啊?

"小姐,"春香又在翻白眼了,"那是月季花的茎!"

"呵呵!"宓儿尴尬地笑着,"不好意思,看走眼了!"怪不得长这么粗,白费了半天气力。

一上午下来,除去无辜死在宓儿手下的"花草"之外,两人倒也整理出了一大片花园,颇有成效。不用说,宓儿一双白嫩的手又添了几十道细小的伤痕,不过她早就习惯了,也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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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忙完以后,宓儿的衣衫早就湿透了,她擦着头上的汗水,对春香说:"春香,太热了!我要去沐浴休息,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下午就不用伺候我了。"

春香一听,忙欢天喜地地溜了。宓儿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忍不住轻笑,这死丫头在她的"调教"下早已忘了原来的那些规矩了。不过,她还是喜欢现在的春香,起码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而不仅仅是一个丫鬟。

宓儿美美地泡了一个玫瑰花瓣澡,满身都是玫瑰花的香味,就是小手还有点痛。

热,太热了!宓儿心想,这么热的天还能干啥啊,不如让下人们放假半天!她将所有下人都支开,让他们晚饭前不要来打扰她,她可要美美地睡上一觉。

回到房里,宓儿将门关上,此刻,宓儿分外想念现代的空调和冰箱,一想到各式各样的美味冰激淋,搁在冰箱里的各种饮料,宓儿的口水就滔滔泛滥。现在她也只能用想的来聊以自慰了。唯一能让她惊喜的就是袁府竟然有储冰的冰窖,专门用来给刘氏夏日消暑的,以前可是只有刘氏才能享受的,现在嘛……哈哈,自然是她来消受了。

屋里放了块冰自然要好些,舒服的环境让她昏昏欲睡,心想又没别人,便褪下衣裙,只穿了肚兜和亵裤,露出了浑圆的肩膀和雪白的大腿,还未干透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床上,散发出阵阵玫瑰花的香气,只片刻工夫,床上的人儿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曹操推门而入时,见到的就是此情景。

一路走来,他还在暗中纳闷,途中没有见到一个下人,不知都跑哪里去了?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大步来到宓儿的房间,敲门,没人应。反复敲了几次都是如此,他毫不迟疑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谁知所见却是一幅让他血脉喷张的半裸美人图。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宓儿床前,眼睛仿佛定在宓儿身上一样。雪白的肌肤,细致的脚踝,诱人的大腿,纤细的颈项,绝色的脸庞,还有飘散在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他的黑眸因欲望而逐渐加深,下腹一阵紧缩,不可控制地升起一股热流。

伸出一只手,抚上宓儿秀丽的侧脸,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朦胧中,宓儿好像感觉有个人在温柔地亲吻她,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想说话,一张口却让对方的舌乘机滑了进来,极尽缠绵挑逗之事,宓儿晕眩了,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啊,真丢人!那人却越吻越深入,好一会儿才离开她的唇,逐渐下移,一个又一个湿热的吻滑过她的颈项、锁骨,烙在她的胸口上。突然,胸口一阵发凉。

宓儿打了个激灵,脑中有个声音说:这不是梦!

她睁开了双眼,正对上一双充满情欲的黑眸和一张俊逸成熟的脸。是曹操!再看自己,肚兜不知何时已被扔到地上,胸前毫无遮拦,秀挺的胸上正罩着一只大手。

"啊……别碰我!"宓儿眼中有着惊慌,她想也没想就打掉那只手,抓起床上的丝被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一脸戒备地瞪着曹操。他怎么来了?他来做什么?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平添了几分性感,眼中的欲望丝毫没有退去,他不悦地望着宓儿戒备的神情,放眼天下,他曹操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还有哪个女人能让他如此这般对待,他为了她费了多少心思,如今还不惜跟最宠爱的儿子翻脸,他一定要得到她。

想到这里,眼神倏的凌厉起来,他伸手扯掉宓儿遮身的丝被,俯身将宓儿压在身下,想继续刚才他正在做的事。眼看他的吻又要落下来,宓儿花容失色,也没经大脑思考,就脱口喊道:"曹操!"

曹操一愣,当今天下,即使是身份地位最为崇高的汉皇,见了他也不敢直呼其名。她一个小女子竟敢这样。他停下动作,撑起身子,幽深的目光探向宓儿,等待着她的下文。

宓儿汗如雨下,大脑飞快地运转,怎么办?自己到底怎样做才能化解眼前的窘境,若再不想出办法,她今天就铁定失身了。

宓儿发现今天的他不同于平日,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有一种急迫,不似平常那般沉稳内敛,好像是迫切地希望能得到自己一样。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脑中灵光一闪,宓儿想起了曹丕的那句"我要娶你"。难道他已经和曹操说了,所以曹操才会迫不及待想占有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宓儿努力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很镇定,故意冷冷地望着他,朱唇轻吐:"曹操,我喜欢的——不是你!"

初听此语,曹操好看的双眼眯起,那里面蓄积的是暴风雨来临的预兆。她喜欢的是谁?子建吗?想到有这个可能,他下意识捏紧了宓儿的手。宓儿吃痛地皱起了眉,心里念叨,老天,我的手啊。

曹操注意到她怪异的表情,忙松开一看,只见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上遍布伤痕,刚才经他用力一捏,有些地方已经渗出血来,眼中闪过不忍,看她惊惶无比却又强作镇定的样子,曹操心中的欲望退去了大半。

他起身,整理好衣衫,向门口走去。宓儿松了口气,忙又抓起丝被遮住身体,自己安全了。

走到门口,他顿了顿,并没有回过身来,沉声问:"难道三年前的一切你都已忘记了吗?"声音里有一丝不甘和痛苦。

"三年前?"那段时光又回到了宓儿的脑海中,让她有片刻的失神。转瞬间,她又想起了在城头上他的所作所为,道:"不错,三年前我的确为你心动,但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

"我不明白!"曹操不解。

"那就给我好好说说你这冀州城是怎么得来的?"宓儿冷笑。

曹操身子轻轻一震,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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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冷哼一声:"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啊,你以我为名攻城,让冀州百姓将家园被夺之恨算到我头上,同时让袁家放松警惕,又利用我使计大挫袁熙、袁谭,使得审配没有外援。"听到这里,曹操的脸上掠过惊奇之色,连郭嘉都没看透的计谋她竟知晓得如此清楚。

回想起那些天,宓儿现在都还忍不住要发抖,城楼之上差点让审配杀了,在袁家又险遭服毒自尽之祸,破城之时他的属下也是个个想要她的命,现在,他又想强占了自己的身子。心里积攒了多时的恐惧、疲乏、委屈一时齐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来古代后,第一次,任自己的情绪肆意宣泄。

曹操走后,宓儿严令下人,从门口到她房间,必须随时有人当差,有人来府,定要及时禀报,她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白让人占了许多便宜去。

五天后,下人匆匆来报,曹大公子来了,在偏厅等她。

宓儿暗道:"他怎么又来了?难道上次没把他气够,今天又来自找没趣?"

忙喊春香照她上次的模样打扮,春香一脸坏坏的笑意:"小姐,你就这么讨厌那曹大公子吗?我倒觉得他生得好俊俏,我看他一眼就会脸红呢。多看几眼也没损失啊,你为什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宓儿横了她一眼:"笨丫头,你懂什么?我还想长命百岁呢!一般来说越是好看的东西危险性越高。不管是曹操还是曹丕,我都不想跟他们沾上任何一点关系,不然我这脆弱的小脖子可就撑不了多久了。"每跟他们见一次面,都不知道要死亡多少脑细胞,算了,这种帅哥,她可无福消受,不看也罢!

打扮完毕,宓儿照了照镜子,不错,比上次还难看!今天她还临时发挥,上了一个"烟熏妆",用眉笔来画眼睛,还不吓死他?哈哈哈,想到曹丕难受的样子,宓儿高兴极了,心情美美地去见他。

宓儿来到偏厅,曹丕背对着厅门,已等候多时了。即使把脸画成这样,宓儿还是隐隐的有一点担心,怕被认出来。还好上次在街上没和他说话,不然以他的精明,说不定凭声音就知道是她了。宓儿清了清喉咙,道:"不知曹大公子今天来袁府有何贵干?"

曹丕转过身来,宓儿又是一呆,今天的他不像上次,身着战甲,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眼前的男子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身着天蓝色水纹长袍,尽显狂傲之气的大半长发被整齐地束到脑后,剩余的披散在肩后,足下一双金色虎纹靴,和长袍搭配得天衣无缝。手中还拿了一把扇子,活脱脱一个上流社会的公子哥模样。眉眼之间有五分像曹操,仔细看,又有三分像曹植,果然是父子兄弟。

回过神来,宓儿暗骂自己没出息,刚说了宁可不看帅哥,转眼间看得口水差点流出来。

曹丕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中的鄙夷更深了,心道她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睿智英明的父亲都为她痴迷?看她那张脸,她就不能把自己的脸弄干净点吗?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甄夫人,我倒低估了你。"

"什么意思?"宓儿脑中出现无数问号。

面前的人冷哼一声:"我低估了你在我父亲心里的地位。"

"那你找他啊,找我干什么。"宓儿无所谓地说着。

曹丕看她一脸满不在乎的态度,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你——我倒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手段的女人。"

"说直接点,你不累啊?说话绕来绕去的。"宓儿开始不耐烦起来。

曹丕脸色铁青,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敢这样跟他说话,他走上前去,抓起她的手,微微用力,满意地见到她皱眉,才道:"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父亲把丹雪公主请来,你以为丹雪来了就能将我牵制住了吗?"

宓儿手被抓痛,心里却越听越糊涂了,丹雪公主?谁啊?我使计?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呢。

曹丕没管宓儿听没听懂,他双眼眯起,语带威胁:"我劝你最好别对我父亲存有非分之想!"父亲和母亲是曹丕一生最尊敬的人,他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

宓儿不屑:"我看是你那伟大的父亲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曹丕手中用力,他不喜欢如此倔犟的女人,她是第一个敢反抗他的女人。宓儿手又痛,心中又不完全明白他刚才说的是什么,但眼下她也不能示弱,只好忍住痛楚紧咬牙关,干瞪着曹丕。

两人僵持不下。

此时,门口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子桓,你在做什么?"

二人皆往门口望去,宓儿惊叹,哇,是个美女呢!一张粉脸上的五官精雕细琢,像个白瓷娃娃一样娇俏可人,不过看她的穿着打扮,过于艳丽了,看来她非富即贵啊。曹丕只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将视线放回到宓儿身上来,好看的眉毛一蹙:"你来这儿做什么?"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不悦。

看他们的样子肯定认识,还是熟人。

那美人见曹丕看都不看她,气得一跺脚,不友善的目光看了一下宓儿,宓儿没忽略那美人看到她脸时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那美人又道:"子桓,她就是袁家二少奶奶吗?"顿了一下,不等回答,唇边就浮现一抹轻蔑的笑,"我看也不怎么样啊!"

宓儿内心哀叹:"来者不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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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没有接话,那美女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见曹丕还拉着宓儿的手没放,脸色更加难看,她迟疑地问向曹丕:"子桓,听说……你要娶她,是真的吗?"

"没错!我很喜欢她,非她不娶!"宓儿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话的意思,整个人就已被他带入怀中,曹丕紧紧地拥着宓儿,在她的耳边悄声道,"不想惹火我,就配合点。"

惹火他?算了吧,她可不敢,说她没骨气也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谁让冀州城现在是他们曹家说了算呢!宓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配合。

这在旁边的人看来却像是一对有情人在诉说蜜语,那美人见此情此景,一张俏脸早已失了颜色,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贝齿紧咬着下唇,含怒带怨地看着曹丕,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连宓儿都快忍不住冲过去安慰她了。

就算是一铁人,见此情景,也该不忍吧,宓儿从怀中抬头偷看曹丕的神情,靠!他还是那张冰山脸,毫无表情,丝毫没有上前安慰的意思。好歹人家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那么明显,不顾矜持表明喜欢他,他却不屑一顾,真他妈冷血,宓儿在心里骂着。曹丕好像感应到宓儿在骂他一样,冷冷的眼光扫过她,吓得她赶紧把头埋下,不敢多想。

那美女看曹丕不理她,又将眼光转向宓儿,看她的目光带着怨毒。这女人凭什么与自己争,不过是一个已嫁为人妇的败军之眷,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比她年轻许多,也比她貌美许多,为什么,为什么,子桓就不肯看她一眼呢?

宓儿心中叫苦:"关我什么事啊?美女,你恨错人了!"

曹丕开口了,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毫无波澜,不卑不亢:"公主,没事的话,请回吧!"

什么?公主?宓儿着实吓了一跳,不过细细思量,曹操已将袁府派兵守住,一般人是根本不能进来的,这个女子却突然出现在袁府之中,她的身份竟然还是公主,这不是很奇怪吗?

丹雪听曹丕开口赶她走,隐忍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滴落脸颊,好不惹人怜爱,奈何那人木头一般不解风情。丹雪只得带着一腔哀怨不甘离去,临走还不忘回了宓儿一记憎恶的眼光。

一见公主美人儿走了,宓儿忙脱离曹丕的怀抱,一秒钟也不想多待,虽然他的胸膛跟他的脸成反比,还满温暖的。但跟他一起总没好事,片刻工夫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个看她不顺眼的人,而且还是公主。宓儿在心里咒骂曹丕,没事来找她做什么?

宓儿想到这儿,心中郁闷,出口凶恶,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喂!曹大公子,我说你还有事没有,没事的话你也可以请回了吧!还有,以后最好别来了,我这儿不欢迎你!"

曹丕出口也是讥讽:"你当我喜欢来这看你这个丑八怪么?希望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离我父亲远点。"

宓儿大咧咧地回道:"放心,我对他没兴趣!还有,对你也是一样,所以,你最好收回你要娶我的那句话!免得以后后悔,再说,我可不想嫁给你!"

曹丕眉毛一挑,嗯?对我也没兴趣?有点意思,看来,这个女人也不是那么无聊,至少,比那个丹雪有趣!他走过去,一手抬起宓儿的下巴,不容她闪避,凑近她,脸上带有一抹邪邪的笑,嘴中呵出的热气喷到宓儿的脸上,暧昧地说:"怎么办?我现在倒觉得对你有点兴趣了!"

宓儿一听,眼里略带惊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样的曹丕比那个冰山脸的曹丕还要可怕,要难应付十倍。难道这个时代的人脑袋都有问题,她把自己丑化成这样,言语上又故意处处顶撞他,激怒他,他不去找那个温柔似水的公主美人,反倒说对自己有兴趣,真够变态的。

曹丕突然发现,欣赏这女人脸上多变的表情实在是一个不错的娱乐方式,这……算不算是一个意外收获呢?

他松开捏住宓儿下巴的手,宓儿马上毫不顾忌形象,逃难似的跑到离他十米以外的地方,免得再次遭殃。

曹丕看宓儿逃命似的样子,嘴角再次难得地勾起,今天他为了这女人笑了两次了,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该死的,他克制自己的心思,收敛去了眸中的笑意,又变成了平日里冷漠的样子,道:"你就安心准备和我成亲吧,其他的一切都不要妄想了!"

宓儿看他变脸速度如此之快,还没明白过来,曹丕已经起步向门口走去,走出门的那一刻,宓儿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别惹丹雪公主!"就连曹丕自己都没发觉,话中淡淡的关切之意。

宓儿完全将最后那句话忽略了,脑中都是他说的"成亲"二字,冲着曹丕的背影大吼:"谁要和你成亲啊,你少做梦了你!曹丕,你给我回来,我还没说完……"

曹丕的脚步没有迟疑,嘴角却再次勾起,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笑了……他不知道,嘴角的微笑已将他眼中的冷漠融化了许多。

这天,是宓儿和"博士帽"约好见面的时间,她如约而至,仍旧穿了一身男装,风流潇洒。宓儿自己照镜子的时候忍不住想,要是在现代,她也像这个样子,绝对是"少女杀手",自己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春香看到此景还说她傻。

宓儿到了后,发现"博士帽"早已在那儿伸长了脖子等她了,见到她,依旧是一脸纯净的笑容:"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直让宓儿感叹,同样是曹家的兄弟,怎么差别那么大,一个如冰山般冷峻,另一个却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神仙姐姐!"他神秘兮兮地说着,"我带了新作,想第一个念给你听,你可不要笑我!"说着,还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哇!宓儿心中惊叹,她竟有机会第一个聆听曹子建刚作的诗,上帝啊,她不是在做梦吧!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点。宓儿眼睛发光,闪烁出无数小星星,嘴里催促着:""博士帽",你快点念啊,我等着呢!"

他微红着脸,慢慢念着:"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他念第一句,宓儿就知道他念的是《白马篇》,真没想到这首诗竟然是曹植在十六岁的时候写的,强人!虽然这首诗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不过能亲耳听到作诗的人念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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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博士帽"声情并茂地念着,宓儿也为诗中的豪情壮志所感,当他念到"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时,宓儿也投入其中,不自觉就跟着背出了下面的部分:"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念完后,还陶醉其中,心中赞叹无比,真是好诗,也亏得他,怎么写出来的,真不愧是才子。

等宓儿回过神来,一看"博士帽"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愣在了那里。糟了,她一时激动,竟忘了这诗的作者就在眼前,她还卖弄,这下可怎么收场啊。

果然,曹植疑道:"神仙姐姐,这诗是我昨日才作成,连父亲和大哥都还没有过目,你怎么会知道后面的诗句呢?"

"这个、这个……"宓儿感觉自己头上的汗像黄河一样,开始泛滥了,该怎么说呢?总不能说她是一千多年以后上语文课背的吧。宓儿把心一横,算了,只有一个办法——撒谎。

"这个嘛,我当然不可能知道你所作的后面的内容了,只是听了你念的前面,觉得写得太好了,就不自觉顺着你所作的,自己胡乱接了几句,怎么,和你昨日作的后几句,差不多么?"宓儿明知故问。

"是啊,一模一样呢!看来我和神仙姐姐是心有灵犀呢!"曹植听宓儿这样说,丝毫没有怀疑,称赞宓儿道,"神仙姐姐真是好文采啊!我作了许久呢,你却只听前面,立即就作成了后面几句,我自叹弗如!"

宓儿嘿嘿干笑几声,也就只有这"博士帽"才会相信她的鬼话吧,真是单纯的小孩。眼下要赶紧转移话题,话锋一转:""博士帽",听你的意思,你也想做一个少年将军?"

"是啊!我也想像父亲和大哥一样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做个大英雄!"曹植雄心勃勃的。

真受不了,每次"博士帽"提起曹操和曹丕都是一副崇拜的表情,不明白,难道那两个人给他灌了迷汤了?

宓儿不以为然撇撇嘴:"你父亲和你大哥很了不起么?"心里却在想,那两个人闲来没事就只会来欺负她这个弱女子。

曹植没听出宓儿的弦外之音,赞道:"是啊,他们二人皆是当世的真英雄,真豪杰。"

曹植又说道:"神仙姐姐,这几日我家来了客人,明天我母亲也要来了,所以这几天我不能过来找你聊天了!"说着,还一脸的懊恼。

"客人?"应该就是那个美人儿公主吧?

"是啊,我大哥的未婚妻来府了,父亲让我们兄弟多带她在城中走走看看,务必招待周全。"

"未婚妻?"宓儿一愣,继而心里咬牙切齿,骂道:好你个曹丕王八蛋,自己都有了未婚妻还朝三暮四的。宓儿最恨男人三心二意的,对曹丕的印象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对啊,还有,明天我母亲也会到,我可是好久没有见到母亲了呢!""博士帽"提起他的母亲要来,一脸幸福。

曹操的老婆来了?

宓儿脑中又闪过那天二人暧昧的行为,忽然一阵心虚,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人家逮到一样,登时连博士帽的眼睛都不敢看。

曹植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半晌,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神仙姐姐,等我母亲来了,你若愿意,我将你引见给她可好?她肯定会非常喜欢你的!"

"我不要!"宓儿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如果让曹操的老婆知道自己曾和她的老公躺在一张床上,不剥她一层皮下来就是好的了,还喜欢呢?算了吧。

话一出口后才发觉自己的语气是那么生硬,以至于"博士帽"当场愣住了。宓儿神色尴尬,看"博士帽"的表情,那个小小的纯净心灵定是受了伤了。她连忙解释:"嗯……我是说,你父母久别重逢,应当好好聚聚,这个时候怎么好叫外人打扰呢!那个,等过些时日,你母亲空了的时候再见不迟啊!"

曹植神色略有缓和,说:"还是神仙姐姐想得周到,就听你的,过段时日,再行此事。"

翌日,曹操的正室卞夫人来城,曹操亲自出城迎接,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曹操虽然风流成性,妾侍众多,但对他这个正室卞夫人却十分尊敬。想当年,袁绍派人假传他的死讯,他的众多部下以为他已死,要就此解散时,正是她挺身而出,主持大局,替曹操留住了一大批人马。而且多年来,卞夫人给他提了不少有价值的建议,所以曹操才会对她特别看重,她说的话,曹操几乎是言听计从。

但此次,说真的,他并不希望夫人在这个时候来,原因是肯定的。曹操坐在马上,想着昨天晚上的情形:子桓子建一起来见他,子建一脸欣喜地对他说:"父亲,明天母亲大人就要到冀州了,我们一起出城去接她吧。"子桓在一边没说话。

曹操一愣,随即换上一副高兴不已的表情,嘴里说道:"真的?太好了!不过……"他似无意地瞥了子桓一眼,道,"之前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请母亲来是我们兄弟俩的主意,没提前告诉父亲是希望能给父亲一个惊喜!"子建喜笑颜开。

"是吗?"曹操语调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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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建仍在请求:"父亲,怎么样?您明天去吗?"

"当然要去了!"曹操看着子建,脸上现出宠溺的笑容,"我儿的孝心,我怎能不成全呢?"

"太好了!"子建望向子桓,就连大哥的脸上也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从头至尾,子桓都没有说一句话,但曹操知道,夫人肯定是他写信请来的。依时间算,写信的日子应该就在子桓和他说要娶宓儿的那几天,和他写信请丹雪公主来府的日子吻合。难道从那时起,子桓就已经开始谋划了么?他这样做,是在表示他对宓儿的志在必得吗?

曹操想得头痛,忍不住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心中感慨突生:曾几何时,心无间隙的父子变成了彼此谋算的情敌。有那么一瞬间,曹操真想放手成全儿子,但一想到宓儿的绝色容颜,心中却又委实割舍不下,就这样僵在了那里。

旁边的侍卫提醒他:"丞相,夫人的马车到了。"曹操回过神来,忙下马迎接。

车帘掀开,上面坐着一个美妇人,衣着俭朴却雅致,面庞不施脂粉却清新自然,眉眼之间自有一种风韵。

曹操忙迎了上去:"夫人,一路辛苦了!"

曹丕和曹植也迎上前去:"母亲大人,一路辛苦了!"

曹操接着说:"夫人,我们先行回府,让你好生休息一下,家常自可等下再叙。"说罢,上了卞氏的马车,放下车帘,朝府中走去。

晚上,曹操为卞氏设下家宴,一家人难得地齐聚一堂,当然也包括了名为曹丕"未婚妻"的丹雪公主。

宴席之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欢快。席间,卞氏注意到丹雪公主多次偷偷地瞄子桓,含羞带怯的。她看在眼里,打趣道:"我的儿子真是太出色了,难怪连公主也对我家子桓另眼相看呢!"

此话一出,曹操,子建皆是一脸了然的笑意。丹雪公主更是羞得满脸通红,连连道:"夫人,您就别取笑丹雪了。"一边说,还一边向子桓望过去,期盼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情意,见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不禁心头窃喜。

子桓的确也望着丹雪,看着她那张红如苹果般的脸,脑中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五颜六色的脸,想着她逃开他身边时连滚带爬的样子,神智一恍,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笑意。

看到他勾起的嘴角,丹雪呆了,相识六年,他从未对她笑过。原以为冷峻的他就已俊美无俦,殊不知笑起来却比他冷峻的样子还要好看十倍。若是他每天都对着她笑,她该会有多么幸福!

卞氏也看到了,她心中惊异,子桓一向对丹雪是爱理不理的,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瞬间,笑意被收起,他的脸看不出丝毫波澜,郑重地向卞氏说:"母亲大人,孩儿有一事相求。孩儿已到了娶亲的年龄,请母亲允许孩儿的婚事。"曹操、曹植的神色皆一变。

"婚事?"卞氏看了一眼仍陶醉其中的丹雪,等待子桓的下文。

"孩儿对一女子一见钟情,非她不娶,请母亲允许。"

卞氏问道:"你钟情的姑娘是谁啊?"

"袁绍次子袁熙的夫人——甄氏!"此话一出,丹雪刚才还挂着幸福微笑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错愕地望着子桓。他还是要娶那个丑八怪吗?为什么?

前一刻还热闹滚滚的宴席此刻无比安静。曹操脸上明显的不悦已经让卞氏感觉到了,同样映入卞氏眼中的还有子建的愁眉担忧。她感觉子桓的这一请求不简单。她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只说:"我儿看上的女子,想必是美若天仙吧!这甄夫人的美貌我也早有所闻。可这是你的终身大事,等我和你父亲商量过后,再决定吧!"

好好的一顿饭因此事闹得不欢而散。

翌日,袁府出去收账的刘管家回来了,宓儿亲自到城门口迎接,感动得那老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偏厅里,宓儿让刘管家坐到她的旁边,寒暄了一会儿,宓儿屏退下人,只剩了春香在身边,这才问道:"刘叔,你这次出去收账,结果怎么样?"

老刘一脸恭敬地说:"幸不辱命,那些人还念着袁老爷的恩惠。而且,我也将小姐的意思告诉他们了,以后收账都按他们收入的五成来收,剩余的归他们自己所有。他们自然愿意,还说谢谢小姐的大恩。"

"嗯。"宓儿心中很满意这个结果,拿了两百两的银子硬塞给老刘,让他下去休息了。

又过了几天,袁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丹雪公主指名要见宓儿,而此时宓儿正在花园给花浇水。一听是那个不好惹的美女公主来了,眨了眨眼,想到了一句话:该来的总会来的。这可真是至理名言!忙吩咐下人将她带到花园中相见。

丹雪慢慢向花园走去,一路所见尽是美景,心想:这袁府修得还真是漂亮!不过,花儿再好、再艳,也不及她正当妙龄风华。为了让那丑八怪对子桓死心,自己特意打扮得美艳不可方物,就是想把那女人比下去。想到这儿,脸上忍不住浮现得意的笑。

信步步入园中,丹雪所见到的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的景象:花团锦簇中有一抹浅绿色的身影,正拿着木勺给花浇水。当她回头的那一刹那,丹雪觉得她的容颜会让天下间最美丽的花儿都黯然失色。半晌,呆若木鸡。

宓儿看到丹雪公主来了,慢慢地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礼。抬头看她眼光仍聚在自己的脸上,神情之中带着绝望。

殊不知丹雪此刻已陷入彻底的绝望之中,她费尽心思打扮自己,结果就是来和这个不打扮就比她美十倍的女子比美吗?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身的华贵衣饰、浓妆艳抹和面前的清丽女子一比更是显得俗不可耐。瞬间,珍珠般的泪珠从眼中滴落,怎么也止不住。

她这一哭,把宓儿吓了一跳。她什么也没做啊?这公主怎么就哭起来了,还这么伤心。宓儿最见不得人家哭了,何况还是一个小美人在她面前哭。她忙冲到丹雪面前,也不顾身份差异了,拿手背擦掉她的泪,着急地说:"唉!我说,你哭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会哭的女人最丑了!"

丹雪一听这话,哭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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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不知如何是好,看了一眼身后的春香,她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公主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起来。

宓儿一边拍着她的肩头,一边无奈地说:"喂,算我怕了你了,你要怎么样才肯不哭?"

丹雪一听此话,抽抽搭搭地回了一句:"你不跟我抢子桓我就不哭了。"

宓儿一听差点晕倒,原来这公主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啊。她还以为自己在和她抢子桓,宓儿现在脑中只有两个字"我冤"。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她只得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好好好,我不和你抢就是了,你别哭了啊!"

"真的?"丹雪一脸的不相信。

"当然了。我说话一向算数的。"宓儿拍着胸脯。

丹雪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一滴泪珠。宓儿心想,转得还真快,可以去当演员了。

丹雪擦擦眼泪,亮晶晶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个绝色佳人,心想:她也不是特别讨厌嘛!

突然她想到一件奇怪的事,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张口问道:"你长得这么美,为什么那天我见你的时候你要把脸画得那么丑?"

宓儿犹豫了下,要不要对她说实话呢?跟她说应该没关系,她喜欢曹丕,肯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曹丕的。

宓儿缓缓道来:"我将脸画成那样正是不希望曹丕见到我的真正容颜。"

"为什么?你不喜欢子桓吗?"丹雪很是奇怪,子桓那么完美,怎么会有女子不喜欢他呢?

"至少到现在为止,不喜欢!"宓儿轻轻一笑,娓娓道来原因,"我讨厌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其实曹丕说要娶我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喜欢我,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大清楚。我只是知道,他这样做是出于某种目的,而娶我——只是达到那个目的的手段而已。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让他讨厌我、烦我,继而打消娶我的念头。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怎么走下去。"绝美的双眼因坚定而熠熠生辉!

这些话带给丹雪巨大的震撼,自从十岁那年遇到子桓,丹雪的心中就只有他一人,仿佛是为了他活下去一样。多年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得到子桓的青睐。而自己的人生……

丹雪认为,对自己来说,最完美的人生就是能和子桓在一起,只有那样自己才会得到幸福。没错的!这个信念在她心里扎下了根,坚定不移!

宓儿绕回原点,说道:"至于,为什么将脸弄丑,也很简单。"宓儿向前走了一步,离丹雪的脸只有二十厘米,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你应该看到这张脸了,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不被它迷惑的。我可不敢保证曹丕看了这张脸的反应,所以就瞒了下来。"

丹雪听完宓儿的话,对她原先的看法完全改观了。她甚至对宓儿有了一点点的崇拜,觉得她好勇敢。于是她不好意思地对宓儿说:"之前我挺讨厌你的,不过,现在我有点喜欢你了。我们做朋友好吗?"

宓儿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很有性格的公主,上次见她还一副恨不得用眼光杀死她的样子,今天却又说要和她做朋友。看来她碰上的,尽是些怪人。

望着丹雪被泪水浸过后清澈的双眼,宓儿怎么会忍心拒绝呢?便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丹雪高兴地应声问道:"对了,你今年贵庚?"

"二十!怎么了?"

"你比我大,我就喊你姐姐好了。"丹雪觉得自己这趟还真来对了,既得知她对子桓无意,又和她成了朋友。

宓儿还是有点不放心地对丹雪说:"丹雪,你喜欢子桓,这我知道。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如果当你尽了自己所有努力之后,子桓还是不能爱上你,我劝你考虑放弃这段感情。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宓儿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丹雪听是听了,却没有放在心上。她心想:喜欢子桓那么久,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从此以后,丹雪隔三差五就要到袁府来找宓儿,拉着宓儿东说西说的。但无论怎么说,都是围着子桓打转,几次下来,宓儿或多或少地也得知了他的一些事,对他的看法也有了些改观。原来那冰山脸除了会游手好闲,三心二意外还是有些本事的嘛!

这天,没有任何预兆的,曹操来了。

宓儿想起上次他来时两人发生的尴尬事件,心中实在不愿意见曹操。可是,谁让她做不了主呢?她只好不施脂粉,一身素衣去见曹操,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一点微弱抗议。

曹操今天来看宓儿,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只带了郭嘉一人。他让郭嘉在门外等候,自己则在厅内等待。宓儿第一眼就看见了郭嘉,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进去后,宓儿一愣,他背对着自己的样子,和曹丕上次的姿势一模一样。还真不愧是父子!

宓儿先开口:"你今天来有何贵干?"

曹操微笑道:"你问得还真直接!难道我没有什么事就不能来了吗?"

宓儿不卑不亢:"当然可以!放眼当今天下,长江以北的任何一寸土地,你想去哪里怕是都没有人敢阻拦,何况是这儿。"

曹操初听此话一愣,接着放软语气:"我今天就是想来看看你。"

"那你现在看到了!"后半句宓儿想说不敢说,看完了还不滚。

曹操当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了,但自己想问的话还没有说,只好装作不知,话锋一转:"看到了,你今天这样,很美!"

"美?"靠!这曹操是装的还是真没听出来,明明就是轰他走的话嘛,到反过来称赞自己美。说难听一点,自己今天穿得跟个送葬的一样,只差没拿块白布条系在额头上,这样叫美?没搞错吧。宓儿此刻佩服起曹操来了,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能说得这么自然,厉害厉害!

曹操浑然不觉,接着道:"是,宓儿容光绝世,不用任何脂粉锦服就已艳绝天下。像你这样闻名天下的大美人,只有当世英雄才能配得上。"

宓儿听着这话怎么感觉心里有点发毛,果然,曹操的下一句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不知我曹孟德在你眼中可算得上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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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顿了一下,心里暗骂:这曹操还真奸诈,这话问得好!说是的话就好像同意他的话,说不是的话又不妥。不过,想跟我耍心眼,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

宓儿镇定地回答:"大人当然是当世的大英雄!"

曹操的笑还没来得及浮到脸上,宓儿又说:"不过,丞相可别忘了,天下的英雄可不只丞相一个。"

曹操一怔,毫不放松地逼问:"不知天下间的哪个英雄能入得了宓儿的眼?"

宓儿看他的神情,知道他今天得不到答案是绝不会罢手的,正色回道:"大人雄才伟略,应以天下为重,何苦在宓儿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宓儿对大人,是敬重、是佩服,再无其他,还请丞相见谅。"

曹操失神,嘴中喃喃:"再无其他……"

宓儿低着头不敢看曹操,淡淡地说道:"有些人,注定了是要擦肩而过的。有时候,有缺憾的人生才是最值得回味的。大人又何苦如此固执呢?在乱世之中,宓儿别无所求,只希望自己的人生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走下去,请大人成全。"

曹操收敛心神,看着面前的绝色佳人,脑中反复着那句"擦肩而过",心中百般滋味。

瞬间,他做了一个决定。对着宓儿,决绝地说:"既然如此,我成全你和子桓的婚事。"就算不能得到她,至少也要让她生活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说罢,转身慢慢向外走。

自己到底还是不能摆脱命运吗?不,她费尽心思所做的不就是为了能改变命运吗?怎么能前功尽弃呢?宓儿对着曹操的背影冷冷地说:"大人别忘了,我还是有丈夫的人呢,要如何嫁给你的儿子?"此刻,她管不了许多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时间越长,她也好想办法啊。

脚步顿了顿,传来了更为冷酷残忍的声音:"那我——就让你成为一个没有丈夫的人。"

没有丈夫,什么意思?难道说……他要杀袁熙。宓儿为自己的这个认知感到震惊和悲哀,为什么?又要因为她而死人了吗?上次是难民,这次到袁熙了吗?

宓儿注视着越来越远的背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觉得曹操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连一向挺拔的身躯都好似微驼了。

曹操回去以后,阴沉着脸,喊来子桓,说是有事情要吩咐。子桓来到,却不知所为何事,见曹操眉头紧皱,脸色不佳,也不敢问,就这么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曹操开口了,子桓都诧异他的声音听来是如此沉重:"子桓,我要袁谭和袁熙的项上人头!"

他沉稳内敛,脸上波澜不惊,答道:"是,父亲,孩儿定然幸不辱命。"

曹操顿了顿,艰难地说道:"事成之后,甄氏就是你的了。"

子桓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难得地有了一丝动容,心中某个地方松软了。看来,父亲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子,她真的有如此魅力吗?自他有记忆以来还没有见过父亲对哪个女子动心到如此地步。他,身为人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过分了!

自冀州被攻破,袁谭袁熙两兄弟带着几万兵马逃往西北大漠。曹操见他们远离中原,一时也没有再追击。

此次,曹操派子桓率三军出发,大小车辆千乘,还让郭嘉、张辽等一同前去。足见曹操对此次战役的重视,袁谭袁熙一除,方可平定北方。

一路前行,但见黄沙漠漠,狂风四起;道路崎岖,人马难行。郭嘉此时更是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不能再跟随大军前行,只好留在易州养病。

来到袁谭袁熙的老巢,子桓派张辽打头阵。战场之上,他见对方兵无队伍,参差不整,心中料定他们必输。果不其然,不久就传来了张辽的佳音,对方的将军已被他斩于马下,袁氏兄弟只带了几千骑连夜逃往辽东去投奔公孙康去了,其余一干人等皆降。

子桓见袁氏已逃往辽东,而此地距辽东尚有千里路程,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继续追击。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先回易州,接了郭嘉,再听听他的建议。

子桓一干人等回到易州,却传来了噩耗,郭嘉已死去几日,听到此消息则欷?#91;不已。正犹豫之时,郭嘉左右拿来了郭嘉的遗书,说是当中自有取袁谭袁熙人头的方法。

他忙将此书拆开看了,连声称妙。吩咐三军,带着郭嘉的遗体回冀州去了。

曹操得知子桓大捷回城,亲自出城迎接,给足了面子。得知郭嘉已死,心中悲伤不已。郭嘉跟随他多年,出谋献计无数,立下了汗马功劳,相当于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却已天人永隔了。

曹操问起袁谭袁熙,子桓欲将如何对付。

子桓高深莫测地说:"不出月余,公孙康定当送上袁氏兄弟的首级,父亲请安心。"

果然,过了二十天,就有人来报,辽东公孙康派人快马送来了两个木匣子。打开一看,正是袁谭袁熙的人头。曹操不禁对子桓另眼相看,召来子桓,问他是如何预知此事的。

子桓不紧不慢地说:"其实还多亏了郭先生的遗计。"慢慢道来,郭嘉遗书上称公孙康此人心机深沉,定然知道袁氏兄弟此去大有鸠占鹊巢之意,怎么肯任其妄为呢?但为防曹家大军来攻,自己少了个帮手,一时之间也不敢杀他兄弟二人。定会派细作来探听消息,一旦得知曹军毫无动向,杀心立起,还可趁此机会向朝廷表示他的忠心。所以按兵不动正是郭嘉所说的取胜之法。

曹操听罢,想起郭嘉以前的种种好处,不禁感慨万分!

他习惯性地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疲累地对儿子摆了摆手:"子桓,你下去吧。另外,你和甄氏的大婚,就定在下个月的初八,我已吩咐你娘去办此事。"

子桓抿了抿嘴,道了声:"谢谢父亲大人成全!"

孰不知此刻,一潭清泉边,两个人并肩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正在无拘无束地喝酒吟诗,好不潇洒!

起初,宓儿是不敢喝酒的,怕醉,更怕酒辛辣难喝!偏偏这"博士帽"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西域葡萄美酒,让她品尝之后就欲罢不能,那一次后每次见面宓儿都要他带来给她喝。不仅这样,宓儿还要一边喝一边抱怨:"喂,博士帽,你家那么有钱,你怎么那么小家子气。让你带些葡萄酒,每次只带那么一小壶,够谁喝啊?"说着,还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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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博士帽"无辜地说:"神仙姐姐,你有所不知。这西域美酒极其珍贵,乃是西域进贡给皇宫的贡品。遍寻整个皇室每年也就只有五桶,皇上每年会赐予曹家三桶,爹爹又赏给我和大哥各一桶,我和大哥平日里可珍惜呢,非重要时日是绝不会拿出来喝的。这半个多月来,我的那一桶已有三成进了你的肚中。"

一席话听得宓儿下巴差点掉下来,贡品?她忘了,这年头交通不便,物资匮乏啊,葡萄酒只有皇上级别的人才能喝到。曹家连进贡皇宫的贡品都能得到多半,足见曹家的地位实与皇上没有什么区别了,差的只是一个名号而已。

宓儿苦着脸说:"你那桶要是被我喝完了怎么办?"

曹植喜笑颜开:"没关系的!你不要在意,能让神仙姐姐高兴,就是将一桶都喝光了我也愿意!"

宓儿却白了曹植一眼:"谁在意那个了?我是说,你那桶喝完了,我要是还想喝,却没有了怎么办啊?"

曹植一听,尴尬笑笑,道:"那只有等明年了!"

宓儿一听欲哭无泪,早知道这"博士帽"还不如不给她拿来呢,勾起了她的馋虫,却又不给她解馋。唉,太痛苦了!

看神仙姐姐皱着一张小脸,苦恼极了,曹植看了不忍,忙说:"不要紧,我去找大哥,他那还有一桶,够你喝上一段时间的。还有三个月,便是进贡之时,我会请求父亲多给我些的。"

宓儿这才绽开笑颜,说:"博士帽,你对我真好!"说完,又轻轻抿了一口,真是好喝啊!忽然想起了原来背过的一首诗,轻吟出声,"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然后,偏头浅笑望着"博士帽"。

他呆呆地看着她,这样的灵巧女子,是哪里来的呢?为什么自己的视线再也不能从她身上移开?清纯的,魅惑的,聪慧的,娇憨的,苦恼的,翩然的……她到底还有多少面是他不曾见识过的,跟这样一个女子相处一辈子,怕是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惊喜出现吧!

曹植心惊,自己难道已经计划好了有她的未来了吗?不知不觉,和宓儿相处的点点滴滴都飘进了他的心里,并深深扎下了根。

夕阳斜射,将温暖的余晖洒在两人周身,也印上了宓儿的笑颜。曹植凝视宓儿完美无瑕的容颜,目光痴迷。竟不自觉将手伸了过去,抚上她俏丽的脸庞,俊脸也慢慢凑上前去。

宓儿看着"博士帽"突如其来的举动,他想干什么啊?看着越凑越近的俊脸,宓儿注意到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唇,难道……想亲她?

意识到这个可能,宓儿一下心慌了起来,目光开始不停闪烁,自己该不该拒绝他?这段时间以来,"博士帽"的感情自己并非没有感觉,而是一直以来,她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理智告诉她不能再和"博士帽"亲近,但实际上自己却做不到这点。

其实,她知道,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想到这,她合上了眼。

"博士帽"的吻点点落在宓儿的唇上,像天鹅的羽毛般轻柔,好似在抚摸着最心爱的珍宝。他的吻细而绵密,带着初次的生涩,用一股清新的气息将她包围其中,几乎让宓儿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就让她沉醉下去吧,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面对,就这样躲在一个人的怀抱里,该有多好!

半晌,"博士帽"放开了她,手仍流连在她无瑕的脸上,不肯离去,俊脸早已红透,呼吸也略微急促。宓儿想到刚刚的吻,天哪!她竟然让一个"小鬼"吻她。这让她感觉很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火烧火燎。毕竟她的心理年龄都已经快三十了,而面前这个小鬼才十六啊,感觉好像老牛吃嫩草一样,白白占了人家多大便宜似的。

宓儿清咳了两声,想先说两句话,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谁知却被"博士帽"抢了话:"神仙姐姐,我要娶你为妻!终身爱你,敬你,保护你,让你快乐!"

这句话此刻在宓儿听来却不是情意绵绵,而是晴天霹雳。刚才还如苹果样的红润瞬间就失了色。曹操上次离去时说的话言犹在耳"我会成全你和子桓的婚事"。

她——怎会如此轻率?明明对自己承诺,绝不将眼前的这个待她至诚的翩翩少年牵扯进来,却放任自己的情感泛滥。因她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她——怎么能将一个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人带入连自己都未知的浑浊世界。

宓儿脑中全是对自己的自责。

曹植紧拥着宓儿,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却看不到怀中人儿满脸的担忧。

"小姐!"这已经是春香第n次喊她了。

回来以后,宓儿一直魂不守舍的,春香一连喊了她好几声都没答应。

"做什么?叫魂啊。"宓儿不满地嘟囔。

"小姐,丞相大人已经等了你许久。"春香说。

宓儿这才反应过来,大惊:"你怎么不早说?"

春香眨了眨眼,无辜道:"我都已经说了六遍了,但是小姐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就没听进去嘛。"

宓儿语塞,瞪了春香一眼,春香吐了吐舌头,跑了。

自宓儿在城门口眼见曹操残杀平民一事后,每次得知要见曹操,宓儿心里总有种压抑感。这次也不例外,她必须将自己的内心重重武装,才不至于面对曹操的时候泄露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宓儿深吸了一口气,去见曹操。

曹操看着宓儿,神情复杂,她眼中的戒备让曹操心生不悦,甚至是恼怒。

曹操示意下人呈上来了两个正正方方的木匣子,摆在宓儿面前,又示意宓儿打开看看。

宓儿心中疑惑,犹豫着打开了其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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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宓儿尖叫着跌坐在地,将头偏向另一方,胸口是抑制不住的剧烈起伏。那是个人头,虽然只有一瞬间,宓儿却看清了。那是袁熙的人头!那张带着血迹的苍白的脸,不会错的。另一个木匣中装的,定是袁谭无疑了。

曹操满意地看到宓儿脸上的惊恐之色。

宓儿强压心中恐惧,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你明知他们已无力与你抗衡,为什么不仁慈一点,放他们一条活路?"

"仁慈?"曹操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不屑地说:"这个词从来就不适合用在我的身上。这个天下,只有更狠、更绝的人才能活得更久。你最好认清这一点!"

宓儿不语,曹操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下月初八,就是你和子桓大婚之期。"

"不!"宓儿想都没想就拒绝出口。

"由不得你!除非——你想让整个袁府的人陪葬。还有……丹雪将于你们成亲后一个月嫁给子桓当侧室。"

"什么?"要她和丹雪同时嫁与曹丕。

"再过半个月,是子桓母亲的寿诞之日,曹家会大摆宴席,宴席之上我会安排你表演,借此机会将你介绍给所有人,你要精心准备。"

宓儿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抬头望着曹操,眼含绝望,一字一顿:"为、什、么?"

曹操看了仍坐在地上的宓儿一眼,无情地说:"既然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也别想得到你想要的。"

"什么意思?"

想他曹操是何许人也,自从命人包围袁府的那一刻起,袁府中人的一举一动就尽现于他眼中,包括她和子桓、子建的几次会面。当曹操发现宓儿和子建的情意越来越浓,而对子桓越来越厌恶之时,他就已决心将宓儿许配给子桓。

曹操冷笑一声,缓缓开口:"子建!"

宓儿一听这个名字,心中有个角落轰然倒塌。曹操竟什么都知道,可笑的是,她还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妄想能够改变命运,她却忘了,自己面对的人,是三国的枭雄——曹操!

宓儿此刻心中万念俱灰,甚至想到了死!

死!宓儿脑中灵光一闪,说不定,说不定她死了就可以回到现代。

曹操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一句话又阻绝了她的想法:"你若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介意拿几万人来陪葬。"

宓儿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毫无表情地说:"丞相请放心,我自会保重身体。没什么事丞相就请回吧,宓儿还有很多事要准备。"

曹操见宓儿这么说,悻悻地走了。

曹操走后,宓儿陷入了沉思。她该怎么办?不顾一切逃走吗?不,这里有她放不下的人。嫁给曹丕,好像是眼前唯一的路。只有这样,她才能保全她身边的人,还有"博士帽"。才刚刚发现自己的感情所向,就要无疾而终了吗?

她不能连累"博士帽",曹操已然知晓了他们之间的事,难保曹丕不会知道。"博士帽"那么纯真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少年,怎么斗得过奸狡诡谲的曹操和心机深沉的曹丕。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对自己死心。只有这样,他才能脱离这场没有硝烟的争斗。

夜晚,曹家。

曹植兴冲冲地来到大哥的房间,一见面就问道:"大哥,父亲赏你的西域葡萄美酒你还有吗?能否给我啊?"

曹丕略微诧异:"有啊。不过,我记得你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这酒啊。还曾说这酒太甜而无酒味,怎么今天反倒向我讨起这酒来了?"

曹植脸上稍显不自然,回道:"有道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葡萄酒可是珍品啊,我最喜欢喝了。就请大哥割爱让给我吧。"

曹丕脸上现出暖意,说:""葡萄美酒夜光杯"这可是好诗啊,不过怎么好像没写完似的。区区一桶葡萄酒,说什么割爱,你喜欢,尽管拿去就是,兄弟之间莫说如此生分的话了。"

曹植喜形于色,忙说:"谢谢大哥!"说完就跑去命人抬酒去了。

"真是的!"曹丕看子建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轻轻摇头,脸上露出宠溺的神色,"真是个孩子,要喝酒也不用这么急啊!"

抬完酒后,曹植回到自己房中。展开神仙姐姐的画像,凝视许久。又从柜中拿出神仙姐姐上次给他梳理发髻时所用的粉色丝带,送到鼻前轻嗅,仿佛还带有她身上的玫瑰花香,曹植满足地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他又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小心地打开它,里面是一支精美绝伦的金钗,大方有余又不失典雅贵气。这支钗,是一年前他和表妹崔罘在许都买的。那次,他陪表妹逛街挑选首饰,一眼就看中了这支钗,虽然那时不知买了可以送给谁,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当时表妹还曾缠着他许久,让他将此钗送给她,可是一向对表妹百依百顺的曹植却斩钉截铁地回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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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看到神仙姐姐第一眼后,曹植就觉得此物非她莫属。只有她,才配得上这支钗。

曹植想象着神仙姐姐戴上它的样子,一定是美极了。心想明天就将此物送给她,她一定会喜欢的。

等娘的寿辰一过,他就向爹娘请求和神仙姐姐成婚。到那时,他会让神仙姐姐成为天下最幸福快乐的人。

今夜,他带着无尽的好梦入睡!

翌日,子建兴冲冲地带了金钗和美酒去树林见宓儿。

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从怀中拿出锦盒,递给宓儿,让她打开瞧瞧。

宓儿经过昨天之事,痛下决心和"博士帽"断交。今天她来这儿就是为了和他说清楚,本没有心思看任何东西的。但见"博士帽"一脸兴奋,不忍扫了他的兴,勉强接了过来打开看了。

宓儿拿起金钗,仔细看了一下,做工的确精细,样子也别出心裁。宓儿看完将钗放回锦盒,道:"这钗很美!"

"博士帽"高兴地说:"神仙姐姐也觉得它很好看么,太好了!"说着,拿起钗,仔细地插在宓儿的发髻上,道,"这是送给你的,喜欢吗?"

"送给我的?"

"是啊!这钗,只有戴在你的头上才会显出它的美!"凝视着宓儿的双眼满满的深情。

宓儿不语,心中却如刀割。"博士帽",你如此待我,叫我怎么割舍得下你。也罢,今天以后,你我再想像以往一样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了,何不就放纵自己一回,开开心心地过上这一天呢?

想到这儿,宓儿决定暂时抛下所有的烦恼,和"博士帽"开心地过完只属于他俩的最后一天。今天之后,她将不再是他的神仙姐姐,而是他的大嫂。

"博士帽"又像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壶酒来,比平日里的壶要大些,道:"我已将大哥那桶葡萄酒要来了,今天我们就喝个痛快!"

"好!"宓儿巧笑倩兮,"只可惜,此处有酒无菜。不如我们去街上找一间酒楼。"

"博士帽"忙应和着说:"好啊!"

二人携手来到了冀州最繁华的一条街。

这次,宓儿作的是女儿身的打扮。一袭淡紫色拖曳长裙将她白皙的肌肤和诱人的身段衬托得恰到好处,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引起了瞩目。人们纷纷停下手上的事,目不转睛地看着宓儿,都以为是仙女下凡了。

再看仙女的旁边还有一个一袭白衫的俊秀少年,也是一身飘然的气质。二人走在一起仿佛金童玉女一样般配,羡煞旁人了。

宓儿知道自己很美,但仍不习惯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拉着"博士帽",低着头低声说:"咱们快些走。"

曹植应声,拉着宓儿的手快步进了酒楼,上了二楼的雅间,将所有的目光都隔绝在门外。宓儿这才舒了口气。

不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菜就端了上来。

二人吃完后,宓儿满足地摸摸肚子,哇,好饱!"博士帽"笑看宓儿,温柔地为她拭去嘴角的油迹。宓儿不自然地笑笑,不敢看"博士帽"的目光,将头偏向楼下,瞧着楼下的人过往来去。

本是漫不经心地瞧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她的眼帘,搅乱了她本无一丝波澜的心湖。

她怎会看到一个如此熟悉的身影?

宓儿顾不得一切,甚至连"博士帽"也来不及喊,就起身往楼下冲去。曹植不明所以,但看神仙姐姐紧张的样子,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他也忙跟着冲了出去,宓儿已先他一步出了酒楼的大门,跑到了街上。曹植正欲跟上,有个小二却拦住了他:"这位爷,您还没给钱呢?"

曹植忙从怀中摸了一锭银子,甩给小二,道:"剩下的当赏钱!"就匆匆出了门。只剩下呆傻的小二立在原地,赏钱?要知道,赏钱可是饭钱的十倍啊。

宓儿冲到街上,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周围人来去匆匆,却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宓儿不禁泪眼模糊,难道是她看错了吗?

曹植见远处的宓儿失魂落魄、泪眼蒙眬,是什么人能让她如此?难道……是她心爱之人。想到这儿,曹植心里一阵酸涩。抬起沉重的脚步,慢慢向宓儿走过去。

此时,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走到宓儿面前,带头的那个轻佻地带着一脸淫笑说:"美人儿,什么事这么伤心啊?哭得我心都疼了,让哥哥来好好安慰安慰你吧。"说着,一只手就要伸过来摸宓儿的脸。

宓儿打掉了那只手,晶莹的泪珠挂在腮边,冷冷地道:"滚开,你这张猪脸让我恶心。"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里也骂骂咧咧:"你敢说我恶心,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看得起你是你的荣幸,怎么样,要不要做我的第八房小妾,有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周围的人都纷纷为这个绝色女子捏了一把冷汗,这个人乃是冀州太守最小的儿子,从小恃宠而骄,是地方一霸。好酒,好色,好赌,可以说是无恶不作,迫于他爹,没人敢多说半句。

宓儿冷哼一声:"你要娶小妾,去猪圈里找好了,那里和你匹配的多的是。"

周围人一听更是爆笑出声,心中纷纷赞叹这个天仙似的姑娘胆量非凡。那"猪头男"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目露凶光向宓儿扑来。

那只肮脏的手在触碰到宓儿之前就被另外一个人抓在了手里。

宓儿一看,正是"博士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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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一反平日里的温润模样,星眸中射出两道精光,紧紧锁住那恶霸。

谁知那"猪头男"看到"博士帽"的长相之后,轻蔑地笑着:"小白脸,就凭你这细皮嫩肉的还想来英雄救美啊?"言下之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曹植手中略微使力,疼得那恶霸直叫唤:"哎哟!哎哟!疼死我啦。"见周围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更是恼羞成怒,冲旁边几个手下一吼:"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还不赶紧给本少爷上,好好教训这个小白脸。"

旁边的几个人一听回过神来,一齐向曹植围了上来。宓儿心想:糟了,这"博士帽"看起来这么斯文秀气,肯定打不过这个恶霸的。怎么办,还是快跑吧。宓儿拉起曹植的手就要往外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其中的一个喽啰已经向曹植一拳挥过来,眼看就要挨到他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了。宓儿牙一咬,心一横,将身子一转,移到他身前,想为他挡下那一拳。

曹植本来镇定自若的神情因宓儿突如其来的举动而脸色大变,硬是搂着她往旁边移,想避开那一拳。但还是慢了一拍,那一拳虽然没打到二人的脸,还是打到了宓儿的左肩,让两人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宓儿只觉左边肩膀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痛苦地皱起了眉,贝齿也紧咬着红唇。心中骂道:妈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使那么大劲儿打人?痛死人了!估计左肩那一片现在不是青了就是紫了。还好没打到"博士帽"脸上,不然他那张帅帅的脸肯定要破相了。

那几个人见没打到小白脸反倒打到那天仙美人身上也吃了一惊,愣住了,其他人也一时僵在了那里。

宓儿见此情景一下子转过身,想拉着曹植趁他们发呆的工夫逃跑。不料刚转过脸就被拉进一个温暖的胸膛,宓儿的鼻子狠狠地撞在曹植的胸口,痛得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接踵而来的是他焦急的声音:"你没事吧?"

"还好。"心道:如果你能放开我就更好了,我的鼻子都被你撞扁了。宓儿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我们还是快走吧。"

"走?他们伤了你还想走?"嘲讽的语气不是宓儿所熟悉的,她惊异地从"博士帽"怀中抬头,想从他脸上看出是不是她听错了,那温吞如水的眼中展现出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样东西——杀机。

是的,是杀机。此刻的曹植愤怒到了极点,恨不得杀了眼前的几个人,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甚至连宓儿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他放开了宓儿,向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眼中放出慑人的光,周身散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戾气。

那"猪头男"本来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小白脸,可一看他那慑人的架势心里就已经虚了三分。碍着自己的面子,还在那儿硬着头皮逞强,语气却已比刚才软了许多:"小白脸,本大爷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一般见识,放你一马。"咳了两声,招呼自己的几个手下:"我们走。"

曹植见他们想溜,刚要出手阻止,有一个人的声音却比他的手还快:"在大街上欺负一个姑娘家,你们也配当男子汉大丈夫吗?爷今天就是要好好教训你们这群无赖,让你们记住今日之痛。"说着,就和那几个恶霸打斗起来。

曹植身后的宓儿却因为乍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而浑身一阵轻颤,她想将自己的目光越过"博士帽"的身子看一下那个说话之人,却又怕结果会令自己的希望落空。反复挣扎之后,她还是站了出来,看向那个突然对他们伸出援手的人。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身形,那干脆利落的招式,嘴角的一抹微笑,这一切都足以让宓儿的眼中充满雾气。因为,此刻教训那一伙恶人的正是宓儿六年没见的大哥——甄豫。

周围的人只见这个侠士三两下就将几个人打倒在地、叫苦连天,心中好不痛快,纷纷对这个惩恶除奸的侠士表示赞叹,感谢他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那几个人被打了一顿,灰溜溜地跑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像现代各种不同版本电视剧中的所有恶霸一样,恨恨说了句:"你们等着,这口气本少爷早晚要讨回来的。"

曹植此时的情绪已经比刚才平稳多了,眼中的杀气也已经敛去。那个人——冀州太守的儿子,他记下了,以后自有让他付出代价的日子。现在,他双手抱拳,向面前这位侠士行了个礼,真诚地道谢:"这位侠士,多谢你出手相助。"

不等来人答话,宓儿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从他身后窜到前面直扑那人的怀中。

头顶传来甄豫佯装戏谑的声音:"姑娘,就算在下舍身相救,你也用不着如此感谢在下啊。"双手却已环住了怀中人儿。

宓儿紧紧地环着甄豫的腰,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张口道:"你说过会来看我的!你说过的!"话语里的倔犟字字敲在甄豫的心头,他不再开玩笑,收紧手臂,轻声说:"是我错了,我来迟了。"

喧腾繁闹的街上,仿佛只剩下紧紧相拥的两人。

曹植一见此情景,只觉周身的血液当下就凝固在身体里。为什么?神仙姐姐向来是个感情十分内敛的人,为何今天会不顾世俗礼仪主动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想到她刚才的突然冲出酒楼的举动和失魂落魄的表情,难道……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吗?

他不由得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男子,身高七尺有余,生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常。看他疼惜地看着神仙姐姐,目光中透着温柔,曹植的心里一阵泛酸,眼神瞬间变得暗淡无光。

半晌,宓儿才记起这是街上,自己怕是又做了惊世骇俗的事了,忙从大哥怀中挣脱出来。果不其然,他们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人了,皆是一副痴呆相。再看到"博士帽"呆呆地站在一边,他脸上的表情告诉宓儿,他定是误会了。

此刻,她可没有时间解释,宓儿急忙拉着大哥和曹植走出这个"包围圈"。今天他们所做的一切太招摇了,宓儿心底隐隐浮出担忧,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他们一口气走到一个人烟稀少之处才停下。

停步后,曹植紧盯着两人仍握紧的手。宓儿看到他的目光,心中了然。靠近曹植一步,指着甄豫说:"给你介绍,这是我哥。"又对着甄豫道:"他叫曹植。"

此话一出,二人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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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是惊中带喜,原来眼前这个伟岸的男子是神仙姐姐的哥哥,自己还以为、以为……想到刚才,自己以为他们是一对,脸登时又红了起来。幸好他刚刚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不然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甄豫是惊中有疑,眼前这个风采翩翩的少年就是以文采卓绝而闻名天下的曹子建,不过,他怎么看起来和宓儿很熟悉的样子。

曹植先向甄豫行了一礼,心中仍对自己刚刚的误解懊恼不已。甄豫也回了一礼,两人算是认识了。

"哥,你怎么会在此时来到冀州?"宓儿疑问。

"傻丫头,还不是因为担心你。"甄豫用手揉着宓儿的头发,心疼地说,"你这些日子,定是受了不少苦吧。"

宓儿忍住眼泪,故作轻松地笑着:"没什么,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家里一切可好?"

"你放心,家中一切安好,母亲身体健朗,就是担心你。我此次前来,还想在冀州谋个差事,以后也好就近照顾你。"

曹植一听,忙说:"我看甄大哥刚才打退那恶霸,一身的好武艺,必不是池中之物,何不考虑从军报效国家呢?"

"从军?"甄豫露出苦恼的表情,"其实我也正有此意,好男儿志在四方,但是我刚来冀州,门路不熟,一时也没有想出办法。"

曹植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这好办,家兄在朝中担任将军,正需要像甄大哥这样的良才,我可向他举荐你。"

"谢谢!"宓儿真心地道,心里却想: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这样做,叫我情何以堪。

曹植说完,转向宓儿:"神仙姐姐,你和你大哥很久没见了,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就先告辞了,我们改日再叙。"

宓儿却拉住了他,艰难地开口:"不,你不要走,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很重要的。你先到我们初次相见的地方等我,好吗?"

曹植看宓儿神情凝重,道了声:"好。我等你。"便离开了。

曹植一走,甄豫面带疑惑地问道:"宓儿,你怎么会认识曹操的儿子曹子建的,而且看样子还和他熟识?"

宓儿苦笑一声:"大哥,我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就和他结识了。后来,一次巧合之下,才得知他的身份。再者,我也对他隐瞒了事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袁家的人,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他真相。"

接着,宓儿便和大哥说起这几年在袁家的生活。又说起了现在,她告诉大哥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嫁给曹丕,这次成亲是势在必行。

甄豫心痛地听着宓儿诉说她的点点滴滴,听到袁熙已死,她要嫁给曹丕的消息时,他吃了一惊。望着妹妹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甄豫心中了然了,试问天下间,谁会放过如此绝色呢?

兄妹一聊,就忘了时辰。宓儿看了看天色,想起曹植还在林中等她,不能再耽搁了。她让大哥去找间客栈住下。眼下袁府仍有人把守,让大哥住进袁府显然是不妥的。

目送大哥离去,宓儿深吸了口气,准备去林中找曹植。

宓儿踱步来到她和曹植初识的地方,一路上,景色依旧,可是人的心思却已大不相同。宓儿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是喜欢他的,但要她为了自己能够逍遥快活就舍弃周围的人,她——做不到。所以,她和他,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分离。

这一切,都是曹操……

唉,自己早该料到的,不是吗?想到历史对他的评价——"奸雄",这个词语还真贴切。自己不能得到的,也不让他人得到,真是变态。怪只怪自己一时没将他看清,慢慢走进他设下的圈套。

斜阳下,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正面带微笑地等她,儒雅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和烦躁,仿佛等她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

"神仙姐姐!"曹植一看到她,就快乐地向她跑来。为什么才分离片刻,他却觉得有如半载,只想将她揽入怀中。

此刻,曹植悦耳的声音,颀长的身影,都让宓儿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绝情的话要她如何开口?

曹植跑到宓儿面前,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双手握住她的双肩,想将她带入怀中,却听到宓儿吃痛的叫声。他忙松手,这才想起神仙姐姐刚才被那恶霸的手下一拳打到左肩。瞬间,曹植笑意盎然的脸就阴了下来,颇有些生气地说:"你刚才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

"为什么?"宓儿一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一手抚上他的俊脸,道,"傻瓜,我在保护你呀!再说,"宓儿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你那么文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铁定是打不过那群恶人的。我可舍不得你那张俊脸被那"猪头男"打得破相。现在这样,帅帅的,多好!"

她的话让曹植浑身一震,她说——要保护他!她一介弱质女流,不但面对恶霸时没有丝毫畏惧,还义正词严将平时一帮无恶不作,无法无天的流氓一顿臭骂,为平日受尽他们欺凌的冀州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在危险袭来的时候,她竟还挡在自己的面前。曹植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娇媚女子,哪里来的滔天勇气,竟然还说——要保护他!

不过,她刚刚说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真是笑话。他自幼习武,能骑善射,武艺超群,除了大哥,至今他还没有败在别人手下。就刚刚那几个地痞流氓,他还没放在眼里。只不过他天生俊逸翩然,一副公子哥儿模样,实在不像个五大三粗的习武之人,才会让不知底细的人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不过,眼下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沉着地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什么?"宓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伤势?"那不是在肩膀上,要给他看……

"不行不行。"虽然在现代宓儿是个时尚青年,什么露背装,吊带裙都是她的最爱,可是……现在毕竟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代啊,应该没有那么开放吧。宓儿尴尬地连连摆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看了,真的,现在不痛了,已经一点都不痛了!"宓儿感觉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了,不知道在说什么。

谁知曹植也有他的坚持,他不理会宓儿的摆手摇头,坚持要看她的伤势。宓儿看他对待这事如此强硬,又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的伤人的话,也就不再坚持,乖乖地任他去了。就当自己在古代穿了一回吊带好了。

曹植刚轻轻解开宓儿的外衣,宓儿偏向一边的脸就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心里气愤,又无计可施,只得暗骂自己:别那么没出息,你都一个快三十的老女人了,让个小男生看一下肩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吗你,脸红成这样?真丢人!

褪去外衣,白皙无瑕的肌肤立刻裸露在空气中,和粉红色的肚兜相称,美丽得令人屏息。但在那片雪白之上,却有一片让人触目惊心的紫红色。

曹植的目光落在那片紫红上,心中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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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就两分钟,宓儿却感觉像过了一个小时。她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博士帽",见他还注视着自己的肩膀,不自然地说:"看完了吧,都说是你小题大做了,只是红了一点,过些天就没事了。"说着,就想拉起衣服。

曹植握住了宓儿要拉衣服的手,不顾宓儿的惊讶,俯下头将一个又一个鹅毛般的吻烙在那片紫红之上。然后,轻柔地为宓儿穿戴好外衣,一字一顿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比黑夜更黑的双眸满是要溢出来的温柔,一点一点将宓儿拉入怀中。

宓儿感觉自己又要沉溺在他的温柔之中了,就要没入面前那令她安心的怀抱,曹操的话猛地闪现在她脑中,心里矛盾陡升。不!她不能这么做!不是早已下定决心和他做个了断吗?那她现在又在干什么?她挣扎地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推开了曹植。

望着曹植错愕、受伤的神情,宓儿的心头一阵发紧,所有要说的话都哽住了。理智告诉她,她必须如此。"博士帽",为何对我这么好,这样,我只会更舍不得和你说别离。她痛苦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曹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其实,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曹植震惊,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我要嫁人了。"宓儿艰难地说出,她本想说:我要嫁与你大哥。但终究,她还是没说出口,她狠不下心伤害这个始终待她如一的少年。即使只能隐瞒几天也好,此刻,无论如何她是说不出口的。宓儿从来没有如此痛恨一个人,但她痛恨曹操的残忍。

"所以——我们以后不能再像这样单独见面了。即使……以后再相见,也形同陌路。"

早已知道伤害会如期而来,可当它正发生的时候,心——还是会那么痛。

"嫁人?陌路?"曹植失神地喃喃重复。怎么会?神仙姐姐要嫁给他人为妻。他前一刻还神采飞扬的脸孔霎时变得苍白无力!

宓儿想也知道曹植的表情,忍住安慰他的冲动,握紧双拳,艰涩地继续说:"是的,请你……你……忘了我吧。就当……我们从不曾相遇。"说完,便迈开了离去的脚步。宓儿不敢回头,不敢停步,不敢去看他那张受伤的脸,只能任泪水从眼眶滑落,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是她的错吗?还是……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妄想什么。

她的身后,那个白色的颀长身影仍旧呆立原地……

翌日清晨,袁府。

春香轻手轻脚地进入了宓儿的房间,想看看小姐醒了没。昨天小姐回来的时候泪流满面,而且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任凭她怎么叫也不出来,只听到小姐抽噎着说:"别管我,我明天就好了。"叫她好不担心。

谁知一进去,看到小姐已经穿戴整齐,只是头发没梳成髻,简单束在脑后。宓儿最开始看到春香的一双巧手会梳那么多种发髻,心头羡慕不已,心想这小妮子可比现代的理发店里弄得还好看,心痒痒的就嚷着要学,谁知每次都以自己的头发打了解不开的结而告终,试了几次后她就放弃了,所以宓儿到现在只会梳一种头发——马尾。

春香小心翼翼地瞅瞅宓儿,小姐看起来精神很好,就是一双眼睛还有点红肿,那是昨晚哭泣的后遗症。

宓儿心中明白,离开"博士帽"让她痛苦难当,但此时绝不是她伤心的时候。为了保住她身边的人,她必须按曹操说的去做。还有八日,就是卞夫人的寿辰,曹操让她献艺,眼下,时间可不多了。

宓儿见春香顶着一对熊猫眼,外加一脸担忧关怀的神情,心中突然觉得歉疚,这傻女孩昨夜一定没睡,一直担心她。不好意思地微笑道:"对不起,春香,昨天——让你担心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春香听到小姐这样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可爱的酒窝:"小姐,你没事就好。要知道,小姐的快乐就是春香的快乐,小姐难过,春香也会跟着难过的。"澄澈的眼光直望宓儿。

宓儿好生感动,紧紧地握住了春香的手。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宓儿决定要付出自己的全部努力。

突然,宓儿想到了《蜡笔小新》中的一句对白:打起精神来。对,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个。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宓儿大呼起来:"打起精神来,打起精神来……"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春香一脸痴呆,心想:这小姐,也转得太快了吧!

宓儿一直苦苦思索,要表演什么节目呢?弹琴、唱歌、跳舞……

想来想去,自己最擅长的还是跳舞了。从小就在父母的逼迫下练就了一身过硬的舞蹈基本功,随着年龄的增长,舞也跳得越来越好。拉丁舞是她的最爱,此外,她也会跳一些简单的民族舞,近两年流行的钢管舞和肚皮舞,她也能跳得有模有样的。可是,不知她现的这个身子……素质怎么样?

宓儿决定试一下。每种舞都跳了一遍,惊奇地发现这个身子真是得天独厚,自己十数年的苦练也不能完美达到的自然协调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做到。宓儿不禁感叹上天造人还真是不公平!

什么舞好呢?古代的舞蹈,她懂得太少啊,总不能跳拉丁或什么肚皮舞吧,宓儿又在记忆中拼命搜寻着。一个片段闪过脑海,《大敦煌》里那段飞天舞,精彩十足,只是……过于魅惑了!不适合在那种场合下表演。

不过没有关系,好歹已经有了素材,只要她将里面的一些动作修改一下,让整支舞变得清新高雅想必是不成问题的。宓儿自信满满地和春香开始了排练。

宓儿来到花园中的一片开阔之地,环顾四周,这里花团锦簇,又有高大的树木为她遮阴,旁边还有潺潺的流水,当下就决定在这里练舞。选了地方,又去将春香喊来,想让她先看自己跳一遍。一来可以给她配乐,二来也可以给她提提意见什么的。

春香来了,站定,心里兴奋无比,从她那通红的小脸和亮晶晶的双眼就能看出了,想必是从没见过小姐的舞姿。

宓儿在心中又将那段舞回味了一遍,笑对春香说:"小妮子,我开始了,注意看哦!"

春香猛一阵点头,将眼睛瞪得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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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伴奏,宓儿就凭记忆轻声哼着那曲子,一边哼一边开始跳了起来。

扬起的裙角,翻飞的衣袖,扭动的腰肢,流转的眼波……足以令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春香呆呆地看着那舞动的身影,眼睛眨也不眨,生怕自己一个眨眼,就落下了最精彩的一幕。心中赞叹,小姐的舞姿——怕是天上最擅长跳舞的嫦娥仙子见了也要自叹弗如呢!

直到宓儿舞毕,走到春香面前,拍了她肩膀两下,春香才清醒过来。

宓儿运动过后的脸庞微红,更显娇艳,喘息也略微急促。她拍醒了还处于"痴呆"状态的春香,问道:"小妮子,怎么样?这舞,还见得人吧?"

被拍醒的春香激动万分,一下就拉住了宓儿的手,噼里啪啦地就开始了:"小姐,你跳的这叫什么舞啊?怎么会那么好看?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若不是,是从哪里学的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跳舞啊?"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把宓儿吓了一跳,看春香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宓儿受不了地大吼一声:"停!"

春香立刻噤声。很好,终于安静了。

宓儿满意地看了眼春香,道:"你的问题我等会儿都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舞,到底怎样?"

"好!"春香一边偷瞄宓儿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个字。

宓儿期待地等着春香的下文,结果等了半天还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春香一个字也没说,宓儿气结,耐着性子问:"还有呢?意见,意见,给点意见。"

春香红着脸犹豫地说了出来:"这舞的有些动作太……太挑逗。"

宓儿乐了:"小妮子,你还可以啊,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我就是打算把那些动作改一改呢。不过,怎么改呢?"

春香看小姐笑了,壮着胆子问:"小姐,这叫什么舞啊?"

"飞天。"宓儿不假思索地回答,脑中还在想怎么改。

春香饶有兴致地说:"飞天舞。好好听的名字,是要飞上天去的意思么?"

"飞上天去?"宓儿重复,脑中灵光一闪,嘴里重复着,"飞上天去,飞上天去……"对啊,芭蕾当中的凌空弹跳不就像是要腾空而去么?再加上单脚旋转,还不让这些一千多年以前的土包子大开眼界。宓儿这么想着,哧哧地笑了起来。

宓儿往后退了几步,对春香说:"看好了。"说完,向前跑了几步,双脚略微使力蹬地,腾空,分腿,收腿,下落,一个完美的凌空弹跳就展现在春香面前。

春香眼前一亮,对小姐说:"这是舞吗?好美,我从来没有见过。"

宓儿暗笑,心想,你当然没有见过了。这可是一千多年后的精华舞蹈呢,接着对春香说:"还有这个呢,你看。"

宓儿又跳起芭蕾里面的原地单脚旋转,她一口气可以转十个以上,再多了就会头昏。这会儿,她只转了五圈。

春香的接受能力将超出负荷了,心中小小疑问,怎么小姐会这么多东西啊,都是哪里学来的?以前自己从没见过还有人会用单脚在原地就能转圈的,都是走着小碎步慢慢绕,小姐可真是个奇才。

想好了怎么改舞,宓儿又琢磨起其他来了,舞姿虽美,其他还是很重要的。

首先,就是这衣服。既名为"飞天",就要以飘逸为主,最好以薄纱为料。下裙摆要开,要长,旋转起来才会更好看。袖子要略长,袖口要宽大些。再者,是衣服的颜色。红色太艳,且有喧宾夺主之意,不妥;白色太素净,不适合祝寿之日穿;绿色、蓝色、黄色……好像都不怎么合适。又要喜庆但又不能过分张扬,宓儿思索了半天,粉色和紫色是最好的选择。

宓儿将自己对衣服的想法对春香一一道来,春香听得连连点头,最后说到衣服的颜色时,拿不准是粉色还是紫色,宓儿犯了难。春香说:"这有何难?我照小姐说的两种颜色一样做一件,你两件都穿过了再选也不迟啊。"

"啊?"宓儿吃惊,古代的衣服可都是纯手工啊,"可是只有几天的时间了啊,怎么来得及?"

春香拍着胸脯:"放心,小姐。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啊,肯定能如期完成。"

宓儿一听,点了点头:"那你尽管一试。不过,可千万不要勉强。寿宴之前只需做完一件就可。"

宓儿接着问:"还有,刚才我哼的曲调你可记下了?"

春香回道:"那么美的曲子,我自然铭记心中。"

看不出来这小妮子还挺聪明的,宓儿满意地笑笑:"那最好了,记着,每天至少抽空弹两遍。不记得的就来问我。"

春香应了,即刻就想去做这两件特别的舞衣了。刚走了几步,宓儿喊她:"春香,等等。"

"还有什么?"

宓儿缓缓道:"除了衣服外,再做两条同色的面纱。做成双层的,能完全遮住脸的那种。"

"是。"春香虽然有些迟疑,却没问,应声下去了。

以后几日,宓儿投入全部精力,每日白天都辛勤练舞,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跳动为止。她想用身体的疲累让自己无暇思考其他,包括那个伫立潭边的白衣少年……

可是恰恰相反,身子越是疲累,脑子却越是清醒。越是想拼命忘记的,就越是不能忘记,那抹身影,反倒在她的心中,越来越清晰……

宓儿甩甩头,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了。明天就是寿宴了,想到曹操的话……她必须做好!

此时,春香兴冲冲地跑来了,大老远地就冲她喊:"小姐,衣服做好了。"

宓儿这才想起,她好像有两三天都没看见春香了。宓儿的目光停留在春香的脸上,她脸色不好,不及往日红润,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阴影,定是熬夜所致。宓儿心疼地说:"不是说了不要勉强的么?只做一身衣服即可。你这傻丫头。"

春香不在意地笑笑,说:"没什么,小姐快随我来看看。"话语中尽是兴奋。

宓儿回到房里,见到桌上摆着两件纱衣,一件淡粉,一件浅紫。宓儿拿起其中一件,一把抖开了。宓儿眼含赞叹,果然,这衣服与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多亏了春香的一双巧手。她已迫不及待要试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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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这件正是淡紫色,宓儿拿着进了里屋,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低头看向左肩,因连日不停练舞那儿仍是乌青一片。宓儿不自觉地抬手轻抚,他的吻,曾落在这里……

她甩甩头,将"博士帽"的身影甩出脑海,将身子包裹在这淡紫色的薄纱里,暗暗惊奇:纱衣与肌肤相贴竟是如此舒适,比起丝绸更多了分轻薄,少了分厚重。不过还是要跳起舞来才能看出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飘逸。

春香呆了几秒,道:"小姐,这衣服就是为你而生的,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穿它了,真是太美了。"

宓儿但笑不语,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美貌了,所以……

她走过去拿起桌上同色系的面纱,将两端系于脑后,只将双眼露出,遮住了自己的绝世容颜。

春香不解地问:"小姐,你为什么要戴面纱啊?"

"丞相夫人的寿宴,必定热闹非凡。人多眼杂,我这容貌惹的祸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在众人面前露出这张脸。"

顿了顿,宓儿又问:"那曲子你弹熟了么?"

"我照小姐说的,每日至少两遍,已然熟记于心了。"春香道。

宓儿心中微微发酸,真是难为春香了,又要做衣服,又要练曲子,道:"那我们去花园中练习一遍,完毕之后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可是要我的春香美美地为我弹奏一曲呢。"

说罢,两人来到花园中。

宓儿说:"你只管弹你的,我自会配合你的乐曲跳舞。"

随着悠扬的琴声,宓儿舞动起来……

此刻,袁府大门前正立着一个人,此人一袭紫衫,身材挺拔,古铜色的脸异常俊美。往来的女子无不含羞带怯地偷偷看向他,希望能得到他的一眼回视,谁知他却丝毫不为所动,那些女子只好带着遗憾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曹丕看着袁府的大门,心中升起一股烦躁,自己怎么会来这里?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刻钟了,这几天,他总是心烦意乱,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形。

自从带了袁谭袁熙的人头回来,曹操更加器重他这个儿子,并且将军中许多重要事务都交予他处理。忙碌接踵而来,但他脑中时时会浮现那张花布似的脸,这让曹丕一向沉着自持的心莫名浮躁起来,定是要与那甄氏成亲才惹得自己如此不痛快,曹丕如此解释着。

本是想着到街上漫无目的随便走走,舒缓心中的郁结,谁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袁府。曹丕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好像自己并没有什么来这里的理由……

突然,曹丕像是猛然醒悟了似的,自嘲着:我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自己一向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根本不需要理由!想到这儿,便气定神闲地开始往里走,并没发现自己的脚步带着平日没有的轻快。

问了下人,得知她正在花园练舞,就跟着下人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隐约听见一阵琴声,越往前走,琴声越清楚。曹丕心中觉得古怪,他精通音律,却从没听过这种曲调。直到下人将他带到,在那万花丛中,曹丕见到了让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

跳舞的人儿优美的身姿,不停地旋转着。宛若一朵盛开的紫色睡莲,正旁若无人地绽放着它的美丽。

宓儿全情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人的到来。这正是她精心设计的结束动作:连续十二圈的原地单脚旋转,紫色的长裙随着她的旋转掀起层层波浪,煞是好看。她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十、十一、十二。转完后,一记漂亮的回身下腰,完美地结束了这支舞。

春香的弹奏也在此刻戛然而止,天衣无缝的配合……

下人的声音适时响起:"小姐,曹公子来了。"

宓儿心中警铃顿响:曹公子?会来这儿的就只有一个曹公子。他又来干什么?想起以前几次不愉快的见面经历,宓儿心里一沉,紫色面纱下的脸色也跟着一沉。不情愿地慢慢走过去。

曹丕看着她缓缓向自己走来,觉得她真是摇曳生姿,这是在自己印象中那俗气至极的女人么?那个穿着大红大绿,满身金银珠宝,将自己的脸搞得一团糟的女人,怎么一下就变成了眼前这个清丽出尘的佳人。

宓儿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问:"你来干什么?"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耐烦。

曹丕当然听出来了,语带嘲讽:"当然是来看我未过门的妻子。"顿了顿,无视宓儿铁青的脸色,接着道,"只是,没想到会看到你会……如此特别的舞。"

"我会不会跳舞不关你的事。"你最好滚得远远的,这句她没敢说。

曹丕目光炯炯,欲看穿宓儿,不紧不慢地说:"说得好!不过,比起你的舞,我更感兴趣的是——面纱下的这张脸。"说着,就上前要掀开宓儿的面纱。

宓儿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冷冷地说:"曹大公子,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了,我还没过门呢!请你自重!"

曹丕心中不悦,这女人,怎么总是和自己作对。脸上却仍旧风平浪静,淡淡地说:"反正早晚都要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宓儿想都没想就一句话顶了回去:"反正你早晚都会见到,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曹丕一愣,既而微微勾起唇角。这女人,真的很不一样……

宓儿看到他笑,背心冷汗直流,这家伙还是面无表情比较正常,笑起来比平时更吓人。心想,他不会被我气傻了吧?怎么我越是故意惹他,他非但不生气,还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原来,宓儿在这一刻还是没有放弃初衷,不过看来又失败了,想通过这个法子逼他取消婚礼是不可能的了。

曹丕没有再咄咄逼人,别有深意地说:"你说得对,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明日宴席之上,我定要一睹芳容。"说完,带着大好的心情迈步离去了。

宓儿恨恨地注视着那个挺拔的背影,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对:该来的总是会来。

她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曹丕今天来这儿是干什么来了?

一直躲在旁边没敢出声的春香说了一句话,不偏不倚地就传到了宓儿的耳朵里:"曹公子今天真俊!他和小姐穿的是同色衣服呢,看起来真相配!"

"同色!?"宓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那曹丕也是穿的紫色,心中无端火冒起来,对春香道:"我决定了,明天就穿那件粉色的。"

在春香的惊愕之中,宓儿气呼呼地回房去了。

寿宴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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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一早就起来准备,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容不得出一点差错。所有的一切她都要精心准备好。

穿上了粉色的纱衣,宓儿的脸色被衬托得越发粉嫩,她注视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不禁感慨:二十岁——正是生命里青春无敌的时光。随即又笑了,在这个女子十三四就嫁人的时代,她算得上是个"大龄"青年呢!

春香站在她的身后梳理着她乌黑直顺的秀发,正思量着梳什么发式。宓儿开口问:"春香,你会不会盘头?"

"盘头?那是什么?"春香疑问。

"呃……这么说吧,你能不能用一根簪子将所有的头发固定于脑后?"唉,谁叫古代没有橡筋呢?不然她三两下就弄好了。

"哦,这个啊!"春香恍然大悟,"这个很简单啊。"

"那就好,我今天就梳那种发式。"宓儿道。

"那个……也太简单了吧。"春香面有疑问。

"放心!我明白的。动手做吧!"宓儿自信满满,多年的跳舞经验让她自信简单才最美丽。

"好。小姐,你想用哪种簪子啊?"

"随便,你帮我挑一个吧。"宓儿满不在乎。

"等等!差点忘了。先把这个系好。"宓儿将粉色面纱带起,绑于脑后,"好了,开始!"

只一会儿工夫,一头青丝就稳稳地盘在脑后。宓儿道:"记着,要把头发束紧,可别待会儿跳舞的时候落了下来。"

"放心吧,小姐,已经很紧了。"

宓儿拿起铜镜,想看看自己的头发弄得怎么样,顺便想再摇几下看是不是像春香说的那么牢固。不经意间看到了斜插云鬓的那个簪子,手一抖,镜子就这么掉落在地。

"这簪子,只有戴在你头上才会显出它的美……"

温情脉脉的话语仿佛还在昨日,今朝却已形同陌路。

宓儿的心抽痛了一下。

"小姐,你怎么了?"春香不解。

"没什么,为什么选这支簪子?"宓儿指着头上问,记得自己是把它放在首饰盒的最底层的,再说,比这簪子华贵艳丽的还有很多。

春香看着那金簪,认真地道:"我也不大说得出,刚才只是匆匆一瞥,就是觉得……这簪子,仿佛是因为小姐而生的,它戴在小姐的头上是那么美。"

看宓儿呆呆地没说话,春香试探地问:"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啊?要不要我给你换一个?"

宓儿思索春香的话,脱口而出的是:"不用了。我……很喜欢。好了,我们走吧。"

曾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得很好。但当记忆中的点滴温暖不经意地跳出来,她竟会如此惊慌失措。

她才了然,那个白衣少年,竟已让她深埋心底了!

宓儿不敢深思。就当她鸵鸟好了,就让她在心底留一个小小的角落,装着她最重要的回忆,仅此而已,她心愿已足……

宓儿和春香坐上了去曹家的轿子。

宓儿发现,今天街上的轿子特别多,而且全是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看来有不少人想借此机会和曹家拉上一点关系。宓儿心想,看来哪个时代的人都一样嘛,还不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家伙。

唉,无论再不想,还是到了。宓儿想不通,这个自己避之不及的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挤破头都要来呢?值得吗?

宓儿一下轿,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周围的人目光都停留在这个穿着粉色纱衣带着粉色面纱的女子身上——她身姿婀娜娉婷,举止淡然。同时,他们也都在暗暗疑惑她为何要遮住容颜?都在私下议论她定是天生容颜丑陋才会如此!众人因这一猜想脸上都流露出惋惜的表情。

宓儿已有几年没见过像今天这样热闹的场面了,面对那么多人的议论、指点,心头竟有一丝慌乱。正犹豫该如何的时候,一个下人走到她面前,恭敬地道:"请问可是甄夫人?"

"正是。"宓儿回道。

"大人特命小人在此等候甄夫人,请随小人来。"说完,便上前带路,留下一群惊愕的宾客面面相觑。

望着佳人翩然离去,顿时,宾客间像炸了锅似的,无数的声音冒了出来:

"她就是甄夫人!?甄氏!?"

"就是那个和东吴二乔齐名的甄氏吗?"

"听说她颇有德行,还曾放粮赈灾。"

"但我也听说丞相大人就是为了她才来攻这冀州城的。"

"我听说她马上就要嫁与曹大公子。"

"她真像传闻中那样貌美吗?"

"红颜祸水啊,听说袁谭袁熙就是因为她才掉了脑袋的。"

"今天她来此做什么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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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和春香被带到不远处的一个偏厅,虽和大厅距离很近,却淡雅幽静,全无前厅的喧闹。那人说:"丞相大人吩咐,怕前厅人多甄夫人不习惯,请甄夫人在此稍等片刻。等下自会有人带夫人去前厅献艺。"说完,就下去了。

宓儿坐定,暗自懊恼着自己刚才的慌乱,要镇定、镇定。

前厅里,曹丕今天身着淡粉长衫,神采焕发。在前厅跟络绎不绝的宾客客套地寒暄着,这些人中有将军、郎中令、太守、廷尉、校尉等,大都是身居朝中要职的。他们说的话都差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无非是些恭维话,曹丕冷峻的脸上已透出丝丝不耐烦。众宾客见他已面露不悦之色,都很识相,打着哈哈和其他同僚聊了起来。

曹丕紧绷的脸刚刚放松一下,有个人却在这时不识相地上前,一脸谄媚地道:"曹大公子,下官是冀州太守刘裕,今天特来恭祝丞相夫人寿辰的。这是一点薄礼,还请笑纳。"说着双手递上礼单。

曹丕勉强伸手接过礼单,看都没看就递给了一旁的下人,目光根本没落在他身上。

刘裕见他如此举动,脸上讪讪的,脸上谄媚的笑也变得尴尬起来,却还不死心,不想就这样放弃一个能和曹家走近一点的机会。对着自己身后的一个人影说:"建功,还不快点来拜见曹大公子。"接着,又转向曹丕:"大公子,这是犬儿建功。"

刘裕身后的人一听此话赶紧上前,双手作揖:"拜见曹大公子。"

曹丕闻言转头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和他老爹一样谄媚地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厌恶,转头对下人道:"带太守大人和公子入座。"接着又对刘裕说了句:"今天宾客众多,恕在下不奉陪了。"拂袖走人。留下父子俩呆愣原地,引来旁人窃笑,巴结不成反倒惹了厌!

宾客已来得差不多了,这时,下人高声道:"丞相大人和夫人到!"

曹操身着金黄色锦袍,精神奕奕,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卞夫人则穿着正红色华服,贵气逼人,一张经过精心装扮的脸显出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分外迷人。除去名分,二人与帝后已无实质区别。

所有入座宾客都站了起来,二人在主位坐定后,曹操开口:"各位同僚不必客气,今日不是朝堂之上,只是家宴,还请随性些!"

众人齐声:"是,丞相。"复又坐下,依旧谈笑,但已不若刚才毫无拘束了。

曹操环视了一周,独不见子建,道:"子桓,可见子建哪里去了?"

"回父亲,子建昨日喝多了些,可能还没醒呢,我这就去叫他。宾客都已到齐,久等不妥,你们先开席,我和子建稍后就来。"

卞夫人在旁担忧地开口:"子建那孩子最近怎么贪酒贪得这样厉害,酒喝多了也会伤身的。子桓,你多劝劝他。"

"孩儿会的,母亲。"说完,向着子建的房间走去了。

同一时刻,宓儿所在的偏厅。

门口走进了一个下人,说是筵席开始了,请她过去献艺。宓儿和春香跟着那个下人,来到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正厅。

一个下人在曹操耳边低语了几句,曹操起身,对着众人道:"各位,今日曹某要在此宣布一件喜事。"

众人都侧目以待。

曹操接着说道:"五日后,便是犬儿子桓和北国著名佳丽甄氏成亲的好日子。今日内子寿宴,甄氏也前来贺寿。"

众宾一听,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甄氏美貌早已传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真正见过她的却没有几个!眼下有如此良机,岂能放过。众人的视线齐聚门口,都想争先一睹芳容。

卞夫人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也十分想见见这个"人物"。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儿,众人见她柳眉杏眼,唇红齿白,杨柳细腰,手中抱着一把古琴。的确娇俏可人,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倾国倾城。众人都有些失望,难道她就是名动天下的美女甄氏?

随即,又一个婀娜的身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霎时间,屋内艳光遍布,宾客中有眼尖的立刻认出了就是刚才那个女子,叫道:"她就是甄氏!"

道道目光——贪婪的,急切的,探究的,不解的……

全都集中在宓儿的面纱上。宓儿一概无视,她缓缓走到曹操和卞夫人面前,端凝地立着,朝二人行了个礼,落落大方地说:"甄氏见过丞相大人和夫人。今日是夫人寿辰,甄氏特献上一支舞,为夫人祝寿。请丞相大人和卞夫人品评。"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的声音打动了所有的人。说完,她抬头迎向曹操幽深的目光。

卞夫人乍见她戴着面纱有些奇怪,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温和一笑:"别那么多礼,马上就成一家人了。"又转头对曹操说,"孟德,既然她一番心意,我们可不要辜负了,你看呢?"

"全凭夫人喜欢。"曹操说。

"那好。在座各位,我们就来一起欣赏甄氏曼妙的舞姿。"

曹府的另一边——曹丕来到曹植的房门前,敲了几下,没人应。轻轻一推,没锁?他稍稍用力打开了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酒气,曹丕皱眉,向里走去。走了几步,觉着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张纸,上面还写着字。曹丕弯腰将它捡了起来,《美女篇》几个字映入眼帘,接着往下看: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行使用息驾,休者以忘餐。

借问女安居,乃在城南端。

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

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

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

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

众人徒嗷嗷,安知被所观?

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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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看完,内心激赏,子建文采果然天下无双。他是自叹弗如啊。只是——曹丕有片刻失神,想着诗中的那句"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世上当真有如此女子吗?

随即,他自嘲地笑笑,继续往里屋走去。

内室的酒气更浓,曹丕往里望去,子建正半卧在床上,衣衫不整,一只手拿着壶酒,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一条粉色的丝带。曹丕走近,唤他:"子建、子建,醒醒啊。"

子建半睁开眼睛,醉眼蒙眬,喃喃道:"神仙姐姐……"

曹丕轻笑:"是大哥啊,不是神仙。快起来了,今日是娘的寿辰,她见不到你,会不高兴的。"

曹植骤然坐起,惊道:"大哥!?"

在曹丕的催促下,曹植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清爽多了,但清秀俊美的脸上带着宿醉的痕迹,略显憔悴,比往日少了几分神采。

少许工夫,二人便朝前厅走去。

前厅内——宓儿对春香使了个眼色,春香在一旁将琴摆好,一双素手放到了琴弦之上。

众人屏息,琴声响起,宓儿的舞步也开始了……

她用她的黛眉、秀目、纤指、腰肢尽情地舞动着。

髻上的金簪、绽放的裙摆、细碎的舞步,忽而如轻云般慢移,忽而如旋风般疾转。宓儿全情投入,忘记了一切,此刻,她只知道,自己是个舞者,她的眼,她的心,只有这舞……

曹丕听到琴声开始,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兄弟二人走至前厅,看到里面出现的景象,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带有异域风情的乐曲充满整个大厅,大厅的中心,正有一个女子翩翩起舞,轻盈的舞步,灵动的身躯,像在花间嬉戏的粉蝶般惹人疼爱。

曹丕好看的眼眯起,细长的眼睛令目光更深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忘情舞动的宓儿。为什么?自己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专注使他忽略了身后的曹植,目光也紧紧锁住那个粉色身影。

殊不知,二人的一举一动早已尽入曹操之眼,他看着两个儿子,唇边挂上一抹得意的笑。看来自己估量得没错,子桓对她已经开始动心了?子建一颗心更是早已系在甄氏身上。倔犟如她,既然她不愿意走自己安排的路,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脸上的笑迅速凝结,瞬间冷酷如冰。

宓儿并未留意周围的暗涛汹涌,一心一意地舞着。她顺利地完成了五个凌空弹跳,周围早已是一片痴迷赞叹,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看过的舞无数,但跟眼前的舞比起来是不值一提。

还剩最后的结尾了,宓儿心想:只要再完成最后十二圈原地单脚旋转,就大功告成了。她在心里默数着:

"一、二、三……"

不妙,怎么感觉脑后的发髻有点松。

"四、五……"

宓儿想起出门时因突然看到这金簪而忘了检查发髻是否牢固,暗暗懊恼着自己的粗心。

"六、七、八……"

怎么办?越来越松了,金簪一落,一头青丝势必散落下来。宓儿心头发慌,身子却没停止旋转。

"九、十……"

"叮当……"快速的旋转让髻上的金簪滑落,掉在了地上,滚落一旁。头上的青丝倾泻而下。庆幸的是,面纱是在盘头前束的,所以并没有一同落下。

宓儿咬牙继续,还有两圈。身子仍在继续,一头如丝缎般的秀发也随着她的转动飘起,掀起层层波浪。在旁人眼中更添了几分惊艳之感。

十二圈已完,宓儿一个回身下腰,结束了这支舞。琴声也恰在此时戛然而止,堪称完美的配合……

众人久久痴望着那粉衣女子,竟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丞相府,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宓儿保持最后下腰的动作已有十秒钟了,腰已有些酸痛,看众人仍没有反应,心中骂道:"一群白痴,看完了好歹鼓个掌啊!傻愣着,可怜了我的腰啊……"看来只有靠自己了!

使劲撑起弯下的身子,直立起来,任一头青丝披在肩上,迈着莲花步向前走了几步,对曹操和卞夫人再次行了个礼,低着头道:"丞相,夫人,甄氏献丑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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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刚刚也不自觉失神了,此刻被宓儿一唤,才清醒过来。脸色微变,假装咳了几声,掩饰着刚才的失态。

卞夫人眼含激赏,仿佛意犹未尽般,赞叹道:"此舞只应天上有啊!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一句话道出了在座所有宾客的心声。他们刚才因自己失态不敢出声,怕丞相责怪。此刻见卞夫人都出口赞叹,众宾客也都敞开了话匣子,纷纷交口称赞。

"夫人果然见识非凡。此舞恰好名为飞天。"宓儿心中却舒了口气,看来这一关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宓儿既庆幸,又失落。收敛心神,看情形,自己还是先撤了好,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便接着向卞夫人说:"夫人,甄氏有些累了,能否请夫人准许甄氏先行离去?"宓儿心中十分厌恶这样说话,连想回家都要求得别人允许,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但她又不得不如此,谁叫她面对的是曹操呢。

卞夫人通情达理,温和地说:"好,你也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本来还想让子桓和子建见见你,谁知他们……罢了,你明日中午过来与我们一起用膳,我还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呢。"

明天中午?宓儿欲哭无泪,妈呀,明天还要来这鬼地方啊,还要吃饭,那不就是说,她要和曹操、曹丕、曹植一起吃饭……宓儿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是。甄氏先行退下了。"宓儿低着头道。翻涌起伏的内心,平静柔顺的语调,太不协调了。

对了,走之前得先把金簪捡起来。刚才掉哪里来着?宓儿忙低头四处寻找,转了一圈,才发现被甩在门口了,心头一喜,冲上前去就要把它捡起,岂料就在她马上要碰到金钗的时候,有一只手快她一步,将金簪捡起,牢牢捏在手中。

是谁?宓儿抬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乍见那张熟悉的面容,宓儿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脑中只余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些浮肿,是没睡好么?从他身上飘来的不是以往的清新味道,而是一股浓浓的酒气。宓儿心疼,这几天,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那如一汪深泉般清澈见底的眼眸看向宓儿,不再是她熟悉的温柔似水,而是震惊、不敢置信、仿佛还带着一丝心痛。

宓儿的心揪了一下,她垂下了长长的睫毛,不忍再看到"博士帽"那张受伤的脸。朱唇吐出平静的话语:"这位公子,谢谢你帮我捡起金簪。"说完,向他伸出了手。

曹植看着她伸出的手出神,捏了捏簪子,没动。神仙姐姐竟然装作不认识他。

宓儿的手尴尬地僵在了空中,继续伸着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宓儿心里暗暗焦急,发现已经有一些宾客开始注意这里了。再这样下去,怕事情不好收拾。

正在这时,身后的曹丕一个箭步,将宓儿揽入怀中,带着不容她拒绝的强势,完全无视她的惊疑和愤怒。

刚刚位于曹植身后的曹丕,并没有看到曹植注视着宓儿的目光。但他仍是敏感地感觉到二人周身萦绕着一股别样的气氛,就好像——是一个仅仅属于他们圈子,一个外人无法介入的圈子。这个发现令他心头出现淡淡的不悦,还没来得及多想,身子已经作出刚才的举动了。

曹丕满意地看着二人之间的特殊气氛被自己扰乱,张口道:"子建,这是甄氏,五天后将成为你的嫂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好像……是急着向众人宣布身旁的这个女子是自己的一样。

曹植闻言,手一松,金簪掉落在地,无意识地重复大哥刚才的话:"甄氏?嫂嫂?"

曹丕将金簪捡起,交到宓儿手上。

宓儿接过金簪,此刻心里恨透了身旁的曹丕。为什么?连一丝希望都不留给她,他非要如此残忍么?"博士帽"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也知道她骗了他,他还会原谅她么?想到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待她了,宓儿垂下了头,心里一阵难过。

曹丕正欲揽着宓儿往外走,一个娇俏的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一下子扑入曹植怀中,娇声道:"二表哥,罘儿好想你。"

曹植慢慢拉开怀中的人儿,问道:"罘儿,你怎么来了?这么远的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不声不响地跑来了?"话语里有着关心,眼神中带着宠溺。

宓儿见此情景,心中微微发酸,他的温柔——不再专属于她一人。

"人家想赶来给姑妈贺寿嘛,再说,我也想你了。"轻吐粉舌,眼带无辜,娇憨的模样叫人不忍责怪。这时,崔罘似是注意到了旁边还有人,一看到大表哥紧绷的脸,她怯怯地说了句:"罘儿见过大表哥。"

曹丕对除了母亲以外的女人都没什么好感,所以向来也没什么好脸色。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

接着,那个小美女的眼光落到了大表哥怀中的宓儿身上,真奇怪?那个总是一张冰山脸的大表哥也会露出温柔的表情啊。看到她一身粉色纱衣,脸上又围着粉色纱巾,心里奇怪为什么这样打扮。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宓儿手中的金簪,脸色一变,望着宓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敌意。

曹丕眼睛根本没看崔罘,说了声:"子建,你快带罘儿去拜见父亲和母亲,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我稍后就来。"说完,拥着宓儿往外走。

转身的瞬间,宓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丹雪。她的眼中永远都只有子桓,远远望着宓儿和子桓相拥,这让她疯狂地嫉妒。这种嫉妒燃烧着她的血液,让她沸腾。丹雪眼中的绝望让宓儿喘不过气来!只能被动地任曹丕将她带离此地。

身后,是众人各异的目光。

曹植望着二人的背影,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原来她就是甄氏,怪不得父亲和大哥全都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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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下嫁曹丕

第二天,宓儿如期来到曹家用午膳。

宓儿一出现在众人眼前,除了曹操、曹植、丹雪三人,其他人都被宓儿的美貌震惊了。

今天的宓儿身着白色素衣,宽大的袖口镶了水蓝色的边,稍宽的同色系腰带更显出她的窈窕的曲线,腰带在胸口下方打成一个结,长长的下摆垂了下来。头发还是按她的老规矩,用同色的丝带束起。浑身上下没有佩戴一样首饰。简单却飘逸,朴素而脱俗。

曹丕眼含探究,打量地看着宓儿,从面上看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他的心如翻江倒海般。他实在没办法将眼前的女子和前几次见到的那张花布脸联系到一起。眼前的她,容光绝世,清丽无匹,是世间所罕见的倾城之姿。可是她,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掩饰她的美貌?

曹丕是何等聪明,迅速地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在脑中转了个来回,心中便猜透了八九分。她掩饰美貌,故意引他厌恶,处处和他作对,都只有一个目的——让自己讨厌她。

为什么要让自己讨厌她呢?难道……是因为她已经先讨厌了自己么?脑海中突然蹦出她曾说过的话:"我对你没兴趣。"

"你最好收回要娶我的那句话。"

……

一定是的,她从头至尾就是讨厌自己的。曹丕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是气她向自己隐瞒容貌,还是气她讨厌自己。生气的同时,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事实:从来不在女人身上花费半点心思的他,竟会被这个讨厌他的女人所影响。

卞氏面带微笑看着宓儿,目光中带着和善,虽对甄氏的美貌早有耳闻,一见面却还是会感到惊叹:她真是个尤物!难得的是,她不仅有美貌,还才貌双全,做子桓的妻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崔罘天生一张天真无邪、惹人疼爱的面孔,表面看去纯真至极,其实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昨天不经意见到宓儿手中的金簪,还以为她和二表哥……谁知,却听闻几天后她将会嫁与大表哥。那时她才松了口气,但心里的疑惑仍在,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搞清楚眼前的这个绝色美女和二表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梦寐以求的东西会出现在她的手中?她绝不允许有人和她抢二表哥。

宓儿目光淡淡地扫过三人,并未多做停留,当她看到丹雪时,心里一颤。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幽怨、憎恨、绝望……利剑一般地穿透了宓儿。

哈哈哈!宓儿真想大笑三声,笑自己的傻,自己的痴。原来,所谓的友情竟是如此脆弱到不堪一击,那句带着笑的"我就叫你姐姐吧"仿佛还在耳边,怎的就变了呢?还是她太天真,本不该妄想什么?

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了"博士帽"的脸上,熟悉的眉眼,不熟悉的神情。那个总是红着脸、带着笑叫她:"神仙姐姐"的温润少年,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么?没错,他的冷漠,不正说明了他不会原谅她。罢了,谁让自己欺骗了他呢,他该恨自己的,不是吗?

可,想到他恨自己,宓儿的心霎时痛了起来,宓儿任由这股痛从心头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她咬着牙,压抑着心头的痛,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曹操。

那个人——脸上带着能掌握一切的自信,冷眼旁观着自己陷入痛苦,嘴角有得意的笑。宓儿心里苦笑:曹操,这就是你的目的么?那你达到了。

这顿饭,吃得可真够精彩!曹操的笑,曹丕的怒,曹植的冷,丹雪的怨,崔罘的疑……

而这一切,都只是个前奏罢了。

宓儿不知道,自己嫁过来后,将如何在这里生活?

出嫁。

今儿个一大清早,曹家门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乎全城的人都出动了,毕竟,曹家的大公子迎娶已故的袁熙之妻甄氏,这种场面可是千载难逢啊。

良驹、花轿、前面开路奏乐的喜队,都已准备妥当,就差个新郎官了。

在众人的殷切盼望中,两个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儿从大门走出。左边的那个,身着红色喜服,天生一张冷峻邪魅的脸,周围的女子看了都是止不住的脸红心跳;右边的那个,身着白色长衫,面如冠玉,极为儒雅俊逸,眉宇间带着几分忧愁。

正是曹丕、曹植两兄弟。

二人走至门口停放的马前,曹丕右脚微抬,一个跨步,漂亮地翻身上马。曹植也紧跟其后上了另一匹马。一声令下,吹吹打打的声音响了起来,二人一前一后出发前往袁府。

今早,父亲喊二人前去,吩咐让他们兄弟一同去袁府迎亲,说是这样显得隆重,曹植顺从地答应了,心中却泛起阵阵苦涩。

曹丕回头,看子建的面色不佳,关心地问:"子建,你怎么脸色如此苍白,是不舒服么?"

"我没事!谢大哥关心。"曹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回应着。

"那就好。"说完便回过身,继续朝着袁府的方向走去。

大哥的背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神仙姐姐……要嫁的人竟是大哥!?

痛苦一点一滴从心头涌出,霸占了他的整个身躯。他忆起以往的她,美丽的,娇憨的,聪明的,天真的……

那个和她喝酒吟诗,谈古论今的神仙姐姐;

那个为他束起长发,说要保护他的神仙姐姐。

一切都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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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美好的回忆都成为他痛苦的根源。

从此以后,神仙姐姐——便是属于大哥了。

子桓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双哀伤的眼。

袁府里。

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冀州城的百姓早就听闻甄氏的美貌,可是却没有机会目睹。今天,正赶上曹家娶亲,很多人都来凑个热闹,希望能有机会一睹芳颜。

袁府的大门上左右两侧各贴了一个大大的"喜"字,门口的匾额也用红绸系上,更添了喜庆的氛围。从大门口一直到宓儿的闺房,一路所见尽是精心布置的痕迹。

红色的绸带布满了袁府,四处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在这种情况下,有个人却在做着不合时宜的事。

宓儿待在自己的房间内,望着桌子发愣。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桌上摆的,正是曹家送来的凤冠霞帔。听说还是曹家请扬州名匠特地赶制的。纯正的大红色,刺痛了宓儿的双眼。两度出嫁,都是逼于无奈,嫁的都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她也太衰了吧!

不过……那个曹丕,宓儿咬牙切齿地想:既然有胆子娶她,她就有无数的本事让他后悔,等着去吧,她可不是吃素的。

"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用猜,肯定是春香催她来了。

果不其然,那位春香大小姐一进门,看她在发呆,就大呼小叫的:"我的小姐,你怎么还不换喜服啊?曹家的轿子都快到了!"

宓儿不满,委屈地小声嘀咕:"到底咱俩谁才是小姐啊?"

"什么?"春香没听清楚,高声问。

"没啥,没啥!我马上就换。"宓儿打哈哈。

一刻钟的工夫,衣服换好了。宓儿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这凤冠也太重了吧!至少有十斤。掂量了下,好像是纯金的啊,还有那么多珍珠,要是能偷回现代,她一辈子都不用愁了。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宓儿又傻呵呵地笑了。她还真佩服自己,苦中作乐的本事她倒是一流的。

"小姐,你又傻笑什么呢?"春香问。

"没什么!"宓儿应着,顺便岔开话题,"春香,你看,我这样打扮已经很好了吧。还需不需要些什么东西?"两个人又是乱扯一通。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甄豫。

他站在门口,望着身着嫁衣的妹妹,美艳绝伦,他心神恍惚,仿佛时间一下子又回到了六年前。那时,他也是这般送妹妹出嫁的。

一晃,六年……

妹妹依旧美丽,甚至比当年还要美,现在,他又来送妹妹出嫁。只是,为何他的脚步和心情都是如此沉重?

"哥!"宓儿惊喜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从哥哥那里得知他得到曹植的举荐,已经被编入曹丕所属的军中,担任校尉的职务。

"我最宝贝的宓儿出嫁,我怎么能不来呢?"甄豫换作一副轻松的口吻,语带宠溺地说。

宓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大哥的宠溺,面带满足。

这时,一浪高过一浪的喧闹声从外面传进来,看来曹家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甄豫垂下眼睑,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黯然,对宓儿说:"去吧,大哥在这里看着你。"

宓儿轻轻点头,春香将红色的喜帕盖在了她的头上,牵起她往外走。

身后,甄豫注视着宓儿,那双漂亮却饱含忧郁的眼,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春香搀扶着宓儿一路走出了大门,宓儿头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正着急,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突然,一只手牵起了她的手,耳边传来曹丕低沉的声音:"跟着我走。"

曹丕带着她一步一步地朝花轿的方向走去,她的手被曹丕紧紧地握着,感觉到他粗糙掌心的摩擦和传来的灼热温度,宓儿的心跳快了一拍。他——知道她刚才在心慌么?

这一切都看在曹植的眼里,心中的酸涩让他不得不承认——他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羡慕大哥。

曹丕将宓儿扶上轿子,自己则再次跨上了马。

一行人又吹吹打打地返回了曹家。那些百姓仍旧跟着,希望能看到名满天下的美女是何模样,不过,让他们失望了。宓儿一直盖着红盖头,他们什么也没看到,只能凭她窈窕的身姿去猜想了。

到了曹家,下了轿,春香搀着宓儿到了前厅——她上次跳舞的那个地方。

宓儿觉得自己晕头转向,肯定是因为这凤冠太重了。好像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在那里不停地念叨着,她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那句高声的:"一拜天地!"才把宓儿的魂儿给喊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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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儿心中嘀咕:这古人也真麻烦,拜什么天地嘛,东转西转的都把人转晕了。

又听见那人扯着嗓子高声道:"送入洞房!"宓儿心里松了口气,可算完了,她可以歇会儿了,她的头啊!

一进房间,宓儿就将所有人支开,只留春香一个在外面守着。关上门,一把扯下盖头,甩到地上,又将凤冠捋了下来,搁到桌上,拔下头发的簪子,散开秀发,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本来还想将身上累赘的嫁衣脱了的,可是想想又没有其他的衣服换,只好作罢了。

"呼!"这样舒服多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宓儿开始打量她的"新房"。

这儿——应该是曹丕的房间吧,宓儿扫视了一周得出结论。

屋子里做了些喜庆的布置,但仍掩盖不住本来那股强烈的男性气息。不若袁府华丽,却自有其味道。看样子这是一个小小的套房,宓儿所在的是厅,左右还各有一间。

先看哪一间呢?

宓儿向左边走去,往里一望,原来是曹丕的书房。靠墙的一面是一整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宓儿走过去,随手拿了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上面没有灰,再看书名,是《庄子》。宓儿这才想起历史上的曹丕也是个出名的诗人。

不过想起曹丕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宓儿摇摇头,实在没法将他和诗人这个词联系起来。

又随手抽了几本,宓儿惊喜地发现其中竟然有后代已经失传了的书。太好了,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又向着他的桌案望去,上面平铺着一张纸,好像还写了字。宓儿走过去想偷瞄一下,说不定是曹丕刚作的诗呢。

踱步过去,《美女篇》几个字映入眼帘,笔致浑厚爽劲,宓儿暗自赞赏,想不到那家伙还写得一手好字。

不过——

"美女篇、美女篇……"宓儿小声嘀咕,"这不是曹植的名作么,怎么会在这里呢?"

又看了几行,确实是那篇流传千古的佳作啊!

宓儿心中疑惑,慢慢摇着从书房走出来,又迈向右边的那一间。

一踏进这个房间,一股压抑感向宓儿铺面袭来,原来曹丕的卧房内竟然是清一色的黑。

这……也太夸张了吧!宓儿还没见过有人这样布置房间的,尤其是……宓儿将目光定在那张黑色的大床上,慢慢地走了过去,黑色的床柱,黑色的床身,甚至连纱帐,都是黑色的,诡异却显和谐。

宓儿轻轻抚过那黑色的纱帐,第一次想:曹丕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冷漠、高傲、霸道,他看着自己的眼光总是厌恶,不屑的。但……刚刚的那双手,有力而温柔……

宓儿凝思时,曹丕悄无声息地进来了。他将门口的春香遣走,一进门没有看到人影,却见到桌子上摆放的凤冠和被随意甩在地上的红盖头,不觉莞尔。向里走去,看到了披散着一头青丝站在他床边发呆的宓儿。

"这么迫不及待么?我的娘子。"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宓儿一惊,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床边,手中还捏着纱帐一角。这姿势,太暧昧,太容易让人遐想了。忙松了手,收敛心神,回过身来。

面前的男子俊美异常,霸气天成,幽深的眼眸让人看不穿他的想法。宓儿真怀疑他是不是只有十八岁,按理说,她在一个十几岁的小鬼面前,应该是游刃有余的。怎的在曹丕面前,她总是如此慌张狼狈。

宓儿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想到刚才的举动,脸颊微微泛红,咳了声,道:"我只是在参观你的房间罢了。"

曹丕逼近一步,瞥向宓儿身后的黑色大床,挑着眉问:"觉得如何?"

宓儿退后一步,尴尬无比,头埋得更低,绝美的脸上飞起了几朵红霞,不知该如何作答。

曹丕紧紧地盯着宓儿的一颦一笑,感觉自己的心在微微颤动着。陌生的情感涌入胸中,让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涨满。他竭力克制双手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讨厌她;

何时开始,自己脑中总会浮现她的身影;

何时开始,自己有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同于往日的微妙气氛流窜于二人周围,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二人以前几次见面的时候都是吵吵嚷嚷的,唯独这一次,他们难得心平气和地相处。可是,这种气氛却让宓儿如坐针毡。

为了化解眼前的僵局,宓儿明知故问道:"对了,我刚刚看到你书房的桌案上放着一首《美女篇》,是你作的吗?"

曹丕也回过神来,摆摆头:"不是,是子建作的。有一天,他喝得大醉,我去他房中无意间看到的,觉得辞藻华美,就记于心中。"

接下来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当时他初见此诗,觉得子建诗中所写定是天上的神女。直到——那日母亲寿宴,看了她的舞,果真如诗中所写:"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

再见到她的人,才明白什么叫"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他才知道,人间也有这等绝色。只是,想到她起先故意隐瞒容貌的事,曹丕脸色一沉,毫无预兆地问:"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呃?"宓儿不敢置信地盯住曹丕。他……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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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不愿嫁给她,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凄惨的下场。所以……她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可笑的是,她的努力非但没能改变一切,并且在不知不觉之间遗失了自己的心,喜欢上他的弟弟。

曹丕见她不答,剑眉拧起,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紧逼着说道:"告诉我,为什么?"

宓儿见他如此也火了起来,他凭什么生气啊,她忍住手腕处传来的阵阵疼痛,直看到他眼眸深处,冷冷地问道:"曹大公子,那请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愿意嫁给你?"

曹丕一愣,既而狂傲地说:"本公子玉树临风,身份显赫。天下间的女人,哪个不想嫁给我!"

宓儿气得抓狂,眼前的这个人傲慢自大至极,怎么同是兄弟,差别那么大。她压制自己心中的怒气,冷笑道:"你?玉树临风?身份显赫?"

怪声怪气的语调让曹丕心头更加不悦,不觉加重了手上的气力:"怎么?你敢说不是么?"

宓儿心中哀号,自己的手快断掉了,心中却突现一个主意,或许……她倔犟地不肯认输:"就算你长相比宋玉还俊俏,地位比天子还显赫,我还是不会喜欢你,不愿嫁给你。"

曹丕此刻的脸阴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宓儿毫不畏惧,迎上他愤怒的双眼,正色道:"你根本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玉树临风、身份显赫,那些都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你给不起。"

"笑话,你敢说我什么都不懂,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我给不起的?"小鬼?曹丕琢磨着这个词,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也有谁曾经这样叫过他。是谁呢?

"你懂?你懂什么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么?你曾对人付出真心么?你还不是贪图这个身子的美色罢了。"宓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蔑视,接着道:"你想要这身子,拿去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你不要妄想。"快点,上钩啊。宓儿心中叫着。她在赌,赌他的高傲,赌他的自负。定不会强占她的身子。

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曹丕,危险的气息在四周浮动,原来自己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好色之徒。他一把将她拉近,一字一句地说:"听好了,你这身子,我迟早会得到的,并且让你心甘情愿地送上。因为——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说完,放开宓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宓儿紧绷的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她,赌赢了。自己暂时安全了。

第二天,宓儿起床后,胡乱地洗了把脸,将长发梳理到脑后,扎了一个漂亮的马尾,清爽多了!

吃过东西,坐在屋子里无聊,就想出去走走。

宓儿不认路,只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处了。

走了几个地方,宓儿发现,这里远不如袁府气派阔绰。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们现在所住的宅子是原来审配的将军府,当然没有袁府气派。

宓儿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地方,这里繁花似锦,树木葱茏,长廊曲折,亭台伫立,水榭环绕,美不胜收。真没想到,审配府上也有如此美景。

宓儿走得有些乏了,向着隐藏在树中的凉亭走去,想到亭中稍作休息,没走几步,却听见有人的声音,她止住了脚步。

一串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从亭子里传来,接着是欢喜雀跃的声音:"我终于赢了!哈哈!这下,你认输了吧。"

这声音似曾相识,是谁的呢?

"是是是!我认输了,还是罘儿厉害。"最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是"博士帽"。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只是……对象却已不是她,淡淡的酸涩从心中泛起。她——再无资格享受那份温柔。

宓儿不想再听下去,转身欲回。脚下却不期然发出声响,惊动了二人,皆朝她的方向看来。

树木所挡,二人没有看到她。崔罘高声问:"是谁?"

既已被发现了,躲藏无益,宓儿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亭中果然是曹植和崔罘,二人相对,坐于亭中的石凳之上,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棋盘。看来这就是刚才所说的"输赢"了。

宓儿微笑着说:"我在府中四处闲逛,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打扰了你们,还请别见怪。"眼睛扫过"博士帽"的脸,不敢停留片刻。

只是一眼,就让她心惊。依旧是神子一般的容颜,眼下却有一层几乎淡不可见的乌青。可是昨夜彻夜未眠么?鼻中嗅得丝丝酒气,她心中着实为"博士帽"担忧起来。

曹植一见是她,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听了她的话,随即又暗淡了下去。如此客套、疏离,这当真是那个和他把酒言欢的神仙姐姐吗?

崔罘见是她,心中一紧,随即,天真无邪的脸上漾开了一朵笑靥:"表嫂好。"甜甜的声音将二人唤回现实。

曹植的脸上突现的痛苦之色,被崔罘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

崔罘好像特别喜欢宓儿一样,走过来挽住她的手,偏着头看她,娇笑道:"表嫂,你真美!"

宓儿淡淡一笑:"一副皮囊罢了。"

崔罘四下瞅瞅,道:"表嫂,怎么不见大表哥陪你啊?"

"他……有事要办。"让他陪,免了吧,她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大表哥也真是的,你们昨天才成婚,正是该甜甜蜜蜜的时候,他怎么就舍得放你一个人呢!"崔罘似是为宓儿抱不平。

旁边的曹植脸色越来越灰败。

"哦……是我想自己走走的。"宓儿解释着。

"结果,表嫂就走到这小院来了。表嫂,你看,我和二表哥刚刚正在下棋呢。"说着,拉着宓儿走向他们刚才下棋的亭子,曹植也跟在后面。

崔罘像邀功一样地说着:"表嫂,罘儿今天赢了呢!这可是自打和二表哥下棋到现在罘儿第一次赢呢。"而后又开始抱怨,"二表哥今天不知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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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罘儿,你瞎说什么?我生气了。"曹植仿佛被人看穿了一般,脸色微红,佯装生气地瞪着崔罘。

谁知崔罘反倒松了宓儿的手,环住曹植的腰,仰起天真的小脸,笑意盈盈地说:"你疼我都来不及,才舍不得生我的气呢。"

宓儿见此,心知崔罘喜欢"博士帽"是无疑的了。可是……"博士帽"呢?他对崔罘是那么温柔……

现在的每一秒钟对宓儿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她不想再看二人贴在一起的身影,低着头,对二人说:"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我送你。"曹植急急说道。他想和神仙姐姐多呆一会儿,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不用了,你陪罘儿吧。"宓儿说完就走了。

"表嫂走好。"宓儿听到的,依旧是崔罘甜甜的声音。宓儿看不到的,是崔罘透着精明的目光。

倩丽的背影在二人的凝视中渐行渐远,曹植清澈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倩影上,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涓涓情意。

这一切……都落入了一旁崔罘的眼里……

宓儿沿着自己刚刚走过的路,慢慢往回走。

淡淡的惆怅从宓儿心中晕染开来,崔罘的巧笑倩兮,"博士帽"的温柔宠溺,交替出现在她的眼前。同样出色的二人站在一起是那么的和谐,她的出现反倒显得突兀。

宓儿告诫自己,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情感轻易流泻,不然,只会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宓儿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着,突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姐姐。"

宓儿回头一看,心中一凛,面前恰恰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人——丹雪。犹记那天丹雪眼中的怨恨和绝望,她要如何面对她……

丹雪先开口了:"姐姐大婚,丹雪还没来得及说句恭喜呢。"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恭喜的意味。

宓儿注视着丹雪,她们之间竟已这么生分了么?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今日之果,非我所愿。"

"我知道。"丹雪低声回道,"我只是在嫉妒,为什么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视若珍宝的东西你却不屑一顾?真的很不公平,明明是我先喜欢子桓的。"

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尊贵无比。现在却要嫁给曹丕做妾,而这个人,偏偏对她无意。想到这儿,宓儿一阵心酸:"丹雪……我曾对你说过,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还有机会重新选择你的人生啊……"

"不!"丹雪断然拒绝,坚定地说:"从我喜欢上子桓那天起,我此生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和他在一起。现在,我的愿望终于要达成了。虽然只是——妾。"

宓儿不忍:"你可知道,这条路你将走得很辛苦。"

"我知道!可是,就像你说的: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我已经选好了。而且……已经不能回头了。"丹雪低下头,咬着唇道,"我希望,姐姐还记得当日对我的保证。"

"放心吧,我从来就没有要和你争子桓之意。"宓儿保证。

"那就好!"尽管很轻,宓儿还是看出来了,她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意,"那姐姐慢走,丹雪先告退了。"

说完,转过头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

之前的亲密无间已然全无,快得让宓儿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就算是如此,宓儿仍旧在心中默默祝福她:"丹雪,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另一边——曹丕一脸阴郁地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春香:"她到哪里去了?"

春香回道:"回大公子,奴婢不知。小姐只说要随便走走,不让我跟着。"说完,马上就埋下了头。

曹丕薄唇微启,淡淡地道:"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春香一听,吓得三魂去了两魄,哭着求饶:"大公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拉下去。"不带丝毫温度。

"是。"

曹丕一个人坐在屋中,心头越发浮躁起来,怒气在他的胸口不断积聚着。该死的,那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宓儿快走到门口时,大声朝屋内喊着:"春香,我回来啦。"谁知一进门没有见到她,却看到曹丕在,俊逸的脸上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细长的眼睛紧盯着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字:生气!

宓儿吞了口口水,问:"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你到哪里去了?"跟他脸色一样阴沉的声音。

见到她的身影,曹丕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冷静了下来。这才蓦然发现,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对自己产生了不可小觑的影响。看着她,内心竟是止不住的渴望,想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这个发现令他心惊,曹丕对自己说:一定是自己太久没去找女人了,才会有这种幻觉,今天一定要去绮翠阁好好玩玩。

宓儿如实答道:"我只是在府内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为什么不让人陪着?"他咄咄逼人,难道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丈夫新婚之夜一夜未归吗?还心情不错地出去散步。

"我想自己散步,不想带着其他人。"宓儿别过头,不想再看曹丕铁青的臭脸,径直绕过他坐到了椅子上。嗯!真舒服。她只是想自己去溜达溜达,旁边时时刻刻跟着人,怪不自在的。他该不会为了这个生气吧?

想着,狐疑地看了曹丕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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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宓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四处望了一下,没见到那个娇俏的身影,问道:"春香呢?"

曹丕脸色森冷:"她没有尽到奴婢该尽的职责,让你一个人出去,自然要吃些苦头。"

一瞬间,宓儿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曹丕此刻的眼神和当日的曹操如此神似。

"苦头?"宓儿腾地站起来,冲到曹丕面前,语带急切地解释着,"是我非要自己出去,又不关她的事。你把她怎么了?"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担心与急切,曹丕竟有些后悔自己惩罚了那个奴婢,僵硬地说道:"二十大板。"

宓儿的头大了!

"二十大板?她可是姑娘家啊,你怎么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宓儿眼中满满的懊悔自责,不该图自己一时痛快害了人。

"一个丫头罢了,值得你如此费心吗?你若是真的关心她,以后就别那么任性。别忘了,她是因你而受罚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曹丕淡淡地瞥了一眼宓儿说道。

宓儿心中冷笑:原来曹丕这么做是为了警告自己,要乖乖听话。哼,做梦!不过……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宓儿垂下了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波流转,柔声应着:"我知道了。"

曹丕满意地看着她柔顺的表情,说:"待会儿我会让下人给春香送去最好的金创药。"

宓儿愣了一下——这人还真是反复无常,但郁结的心情还是因为这句话疏朗了许多。看来,他——也不是铁石心肠。

曹丕又问:"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宓儿摇摇头:"没有!"

曹丕又打量了她一圈,衣着朴素,束起的头发上没有一样首饰,也太寒酸了些。

宓儿见他没说话,道:"没其他的事了吧?"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嗯,这几天我新婚,不用当职,自然没什么事了。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陪陪我的——新娘。"说完,挑起眉看向宓儿。

"什……什么意思?"宓儿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问。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房间,你还想要我去哪里?"曹丕逼近宓儿,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强烈的男性气息。不是她熟悉的"博士帽"那种令人安心的味道,而是——危险的味道。

宓儿向后退了一步,脸上也飞起了几朵红晕,不敢看他:"昨晚,你……你……不是说……"

曹丕自傲地说:"放心,我曹大公子向来说一不二,我不会动你。只是,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我出丑呢,再者,我也不想让爹娘担心。我睡书房!"

宓儿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怎么,看你一副失望的样子,要不要我就……"

"不用了不用了……"宓儿连连摆手,语带惊恐。

曹丕越看越觉得她有趣,这么怕他!她到底还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一一弄清楚。想到这儿,他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只片刻,便敛起笑意,恢复成平日的冰山脸:"我有一点事情要办,出去一下,很快回来。"转身要走。

宓儿喊住他:"曹丕!"

他回过头来,心中雀跃,该不会这么快就开始舍不得他吧?道:"什么事?"

宓儿吞吞吐吐地说了句:"能不能请你……对丹雪好一点?"

"那个……丹雪是公主,身份显赫,再说,她又那么喜欢你,所以……"宓儿的话越来越小声,直至湮没在他冰冷的双眸中。奇怪,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心虚啊!

"我没听错吧。你是说——你希望你的夫君对其他的女人好?你还真大方。"曹丕刚刚转晴的脸色再度变阴。

宓儿几乎已经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是她的夫君。哪有劝自己的夫君去找其他女人的。她的行为,是反常了一点。

"呵呵!"宓儿干笑几声,"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三妻四妾的吗?我……我只是在替你着想。"

探向她的目光中仍有一丝怀疑与不悦:"你真的希望我对丹雪好?"

"真的!"没有片刻犹豫迟疑,宓儿无比认真地说。

"如你所愿!"留下带着怒气的这句话,曹丕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生气了?为什么?

虽然带着疑惑,一想到他答应对丹雪好,宓儿打心底地舒了口气,希望曹丕不会辜负丹雪的一片深情!

他也不算坏嘛!

想到这儿,她觉得自己以前对待曹丕的态度好像过分了点。其实,仔细想来,他虽然常常冷着一张脸,但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自己却因为想反抗既定的命运屡屡故意和他作对。宓儿心中浮起一丝惭愧。

宓儿想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做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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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光一闪,对了,他不是说了从今天开始睡书房么?对,就这么办。

绮翠阁内,一间布置得豪华奢侈的房间,屋内满是价值连城的花瓶瓷器,却因为数量过多而显得低俗。

层层粉红色的纱帐营造出暧昧的氛围,一看便知是烟花之地。

坐在中间的红木圆桌旁不停地喝酒的男人,正是曹丕。俊美非凡的外表和显赫的身份让这里的姑娘对他无不趋之若鹜。谁若有幸可以得到他的青睐,成为凤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刻,围在他身边的都是这里最标致的姑娘们,姿容都可称得上秀丽。

"曹公子,我再敬你一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一只纤细的手还在他的胸口来回摩挲着,试图挑起他的兴趣。

"曹公子,你别只顾喝酒啊,也不看看奴家。"一个艳丽的女子怕这样的金主被他人抢走,也过来拉着他撒娇,并将自己柔软的身躯靠向他结实的手臂。

"曹公子,还有我呢!你可别忘了我啊!"

"曹公子……"

众女只顾卖力讨好他,却忽略了今天的他不同于往日。

明明胸口有一团火在烧灼,偏偏眼前的这群女人没有一个让他看着顺眼的。尤其是跟她一比,这些女人都成了庸脂俗粉,看着他们向自己讨好谄媚的神情,心中突生厌恶反感,浮现在眼前的竟是她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

等等,他在想什么?曹丕懊恼着自己,他竟然身处花丛之中仍想着那个女人,那个完全无视他的魅力,甚至毫不在意地将他推到别人怀中的女人。

他是不会受那个女人影响的,对,没错!仿佛要证明自己这种想法是对的,曹丕一手搂紧身边的软玉温香,用让所有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今晚,你陪我。"

身旁的女子一脸惊喜,得意扬扬地面对众女又羡又妒的目光。

众女带着一脸的遗憾离开了房间,曹丕则抱起柔软的身子向床榻走去……

芙蓉帐内,一片旖旎风光……

缠绵时刻,曹丕从上俯瞰身下的女子,脸上所搽的胭脂水粉因为汗水而脱落,弄花了原本俏丽的脸,眼神迷乱,口中断断续续发出细细的呻吟。心底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厌恶涌起。

身下的人儿是如此忘情。

他——却仍是冷静自持的。

不让自己深想,曹丕加快了身下的动作,想让自己停止思考……

女子还沉浸在刚刚的欢愉中没有清醒,旁边却传来了冷冷的一声:"滚!"

"呃?"她听错了吗?她伸出手向他坚实的胸口抚去。

"滚!"冰冷的双眸不容人质疑。

旁边的女子再不敢放肆,连忙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甚至来不及穿好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曹丕穿好自己的衣物,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里。他像以前一样放纵情欲,却一点没有以前的痛快。奇怪,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快步走到家中,发现有个人正在房门边等他。

白色的素衣,披散的长发,绝世的容颜……全部包围在银色的月华之中,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曹丕看得痴了,一个历经了六年夫妻生活的女人,一个让他父亲为之倾心的女人,怎么会纯净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除了子建以外,他还是第一次在别人身上见到这样清澈的眼神。

"你站在这干什么?"回过神来,曹丕问道。心中却在担心她单薄的衣衫能否抵挡深夜的寒气。

"等你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你不是说你今天要睡书房的么?我看书房没有可睡的地方,就给你收拾了一下。你快过来看啊。"未施脂粉的容颜让曹丕心头一阵悸动。未等他回答,她已等不及地拉着他往书房走。

曹丕不动声色地跟着她走,此刻的她就像一个急着向人展示宝物的小孩子。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到了书房,宓儿指着地上,兴奋地说:"看吧!"

曹丕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剑眉轻拧:"那是什么?"

"这个是你的"床"啊,我叫它榻榻米,睡起来很舒服的哦。"

曹丕怀疑地看向她,没说话。

宓儿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个是我用了四层厚被子铺在地上做的,睡起来一点也不会硌。"

仍是一片沉默,这惹恼了宓儿。

"不想睡就算了,算我白好心。"宓儿气呼呼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什么嘛,好心当成驴肝肺。

曹丕一把抓住她,双手箍紧她的肩膀,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告诉我,你是真的希望我对丹雪好吗?"声音里不再冷漠,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

宓儿不解其意,点点头:"是的!"

曹丕放开了她,转过身去,眼中浓浓的失望泄露了他的心事,再度恢复成刚刚的模样,淡淡地道:"我要休息了。"

宓儿"哦"了一声,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只得闷闷地带着疑惑朝自己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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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曹丕立妾

九日后,曹丕与丹雪大婚之日。

这一天,曹府依旧热闹非凡。虽说只是娶妾,但排场比起几日前的娶妻还要盛大。这也难怪,谁让他娶的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公主呢。

人群像潮水一般涌入丞相府,曹府的门口整条街都停满了各式豪华的马车、轿子。从中出来的都是达官显贵,这其中,就有上次巴结不成,反倒碰了一鼻子灰的冀州太守刘裕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刘建功。父子俩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气馁,今天来是打算再接再厉地巴结曹氏一族。

二人随着众人走进府内,刘裕父子俩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向曹丕走去,双手抱拳作揖,直呼:"曹公子,恭喜,恭喜。"

曹丕看着二人,脑中竟没有印象,便问道:"你是谁?"

尴尬的笑凝在了脸上,可悲啊!竟然不记得他是谁了。嘴上却还硬撑着:"曹大公子是贵人多忘事啊!下官冀州太守刘裕,这是犬儿建功。"这可是他第二次自我介绍了。

"哦。"曹丕淡淡地应了声,"里面请。"说完便不再看他们一眼。

二人只得灰溜溜地进了厅,跟周围的同僚寒暄起来。忽然,刘建功对旁边的刘裕说:"爹,我看到上次那个在街上欺负我的人了。"刘建功说起话来咬牙切齿,那小白脸不但抢了他的美人儿,还让他在大街上出丑。今天可真是冤家路窄!

刘裕听到此话一惊,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好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

刘裕见那少年一身白衣,在一群锦衣华服中间显得甚是寒酸,又见他与周围的人也甚少攀谈,心中猜想多半是某个乡野小官的公子,当下决定为儿子出口气。

二人对视一眼,会意地点点头,朝那白衣少年而去。白衣少年恰在此时往外走,二人急忙跟了上去。

曹植快步离开了那个人声鼎沸的地方,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静谧之地。他讨厌刚才大厅里的那些人,讨厌他们的虚伪、贪婪和他们脸上的假笑……

这里没有扰人的喧闹声,幽寂的环境让曹植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他已经几天没见到神仙姐姐了,不知道这几天她过得怎么样?大哥对她好不好?她在府中还习惯吗?……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扰了这份宁静,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白脸,我可找到你了。"

这声音……曹植一看,原来就是那天妄想轻薄神仙姐姐的无赖。他怎么到府中来了?旁边还有一个老者?二人还穿得……呃,那么华贵?看样子应该是来参加大哥的婚宴的。隐约记起那天周围的百姓好像说过他是什么冀州太守的儿子。看来,旁边那个老者就是冀州太守刘裕了。

刘建功看他不说话,气得火冒三丈,吼道:"小白脸,你把我的美人儿藏到哪里去了?把她交出来。"

提起宓儿,曹植本无波澜的面孔骤然一转,想起那天神仙姐姐肩膀上的一片淤青还有他对神仙姐姐的轻薄。他的手蓦然收紧,绝不能饶了眼前此人!

刘裕被他的神色突变所骇,不明白面前的少年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哪里突涌来的骇人气势?不妙的感觉从心中滋生。

三人僵持之时,宓儿和春香说笑着走了过来。刘建功一看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就在眼前,一时之间忘乎所以,叫了声"美人儿"就想冲上前去抓她。

宓儿一看,是上次街上遇到的那个"猪头男",还正冲着自己而来,想跑却已来不及了。曹植一个箭步上前,将宓儿拉到自己身边,避开了他的狼爪。

"你想干什么?"宓儿杏目圆瞪厉声问他。

刘建功带着一脸淫笑:"上次不是对你说了么,想要你做我的第八房小妾啊。"

曹植一听此话,拉住宓儿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此刻,刘建功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一双眼里只有眼前的美人儿。刘裕还有几分清醒,他半生为官,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非凡的女子,料想她必不是普通人。伸手拉住儿子,道:"建功,我们走,别耽误了正事。"

"爹,我要她!"刘建功用手指着宓儿,急急大叫。

"就凭你?你也配?"宓儿气不过,鄙夷地看着他道。

刘建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目露凶光,刚要反驳,却听到了他老爹的声音。

"别说了,我们走,去大厅。"刘裕沉下脸,强拉着儿子要走。

"等等……"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目光所定之处,是今天的新郎官——曹丕。

刚刚在大厅,身处众宾客间的曹丕,不耐烦爬满了整张脸。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下人通知他老爷夫人马上就到前厅。他点头应声,环顾四周,却不见子建和……那个女人。曹丕正想躲避一下眼前的这群人,就用此借口自己去寻子建。

他深知子建和自己一样,最是厌恶这种场合。只是兄弟二人性格不同,表现出来的对策也不同。此刻,子建多半在不远处的园中,想及此,曹丕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却刚巧撞见了这一幕。

"等等……"

曹丕的目光定格在子建和宓儿身上,二人拥有同样出色的容貌,同样纯粹的气质,同样清澈的目光……站在一起是那样耀眼!可这耀眼却让曹丕觉得刺目,直觉地想要破坏。尤其看到二人的手拉在一起的亲密模样,心中极不舒服。

站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他!

这种感觉竟如此强烈地占据着他的心。

他走过去,不着痕迹地隔开二人,问:"怎么回事?"

宓儿看向曹丕,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主意来了。纤纤玉指指向刘建功,低下头,揪着曹丕的衣角,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模样,对曹丕说:"他……他说要娶我当他的第八房小妾。我不愿意,他……就要抢人。"

除了曹植,没人注意到一抹狡黠的笑滑过她的嘴角。

曹植在心中苦笑,神仙姐姐的古灵精怪又"发作"了。但是,神仙姐姐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他太了解大哥了,光是看到大哥眼中凝聚的"冷气"他就知道了,刘裕父子多半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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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看着她和曹丕的亲密模样,惊得冷汗直流。若是这女子和曹大公子……他心凉了半截!

刘建功见了曹丕,也是冷汗直冒,不敢发一言,刚才不可一世的气势全跑光了。

曹丕长臂一揽,将宓儿搂入怀中,宓儿的鼻子结结实实地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霎时,痛得泪花在眼中打转,心里又偷偷地把他骂了好几遍。曹丕以倨傲一切的目光淡淡扫过瑟瑟发抖的二人,好似在向众人宣示自己对她的所有权。

曹植见此情景,黯然地低下头去。

最后,他的目光定在刘建功的身上:"你刚刚说,想娶我的妻子当你的第八房小妾,是吗?"

刘裕父子的心一沉,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不敢置信地盯着宓儿。没有料到,她——就是刚刚嫁入曹家的名满天下的美女甄氏。二人仿佛抖得更厉害了,那刘建功更是没用,已吓得跪倒在地上。

曹植看到刘裕父子二人,终究不忍,毕竟是两条人命啊。纵然他曾轻薄神仙姐姐,但也罪不至死,于是开口求情道:"大哥……"

曹丕手一挥,制止了子建将要说的话。他知道子建向来心地柔软善良,但是,他的善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会让他自己受伤。想要做大事,就要够狠、够绝。他不能永远保护子建,必须让他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只有——像他一样的人,才能生存得更久。

二人听到那声"大哥",更是万念俱灰,料想此次肯定是难逃一死了。本来是想巴结曹家,结果却接连得罪了曹家的两位公子。

曹丕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那是夺取他人性命的前奏。怀中的宓儿看到了,不自觉地瑟缩了下。细微的变化逃不过他的眼睛,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不自觉地将目光放柔。坚如磐石的心一下子松动了,迅速敛起杀意。

她不能怕他!这是曹丕此刻心头唯一的念头。

曹丕板着脸,冷硬地说:"你们两个——滚。"

刘裕听了此话,好比得到了什么特赦令一样,一刻也不敢再逗留,拉起地上的儿子急急跑了出去,生怕他反悔似的。

曹植吃惊,是什么让大哥突然改变主意的?以前,大哥做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的,就连他也不行。

眼睛不经意瞥向他怀中的神仙姐姐,一切就了然了。他苦涩地想:也就只有她,才能让一向说一不二的大哥突然改变主意吧。

曹丕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在意她了,仅仅因为她一个轻微的举动就违反了自己一贯的主事原则。不!他要阻止这种变化。他要证明,没有什么是可以影响他的。

放开了她,曹丕冷然地说了句:"拜堂的时间到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宓儿看着他的背影,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无意间救了两个人的性命。

"你没事吧?"曹植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如一缕清风拂过宓儿的心田。

"没事,还好刚刚有你在。"宓儿展露笑颜,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绽开这样真心的笑。

乍见她夺目的笑,曹植有片刻闪神,随即又低下头去,她——现在是他的嫂嫂。

曹植转过头不再看那张令他心动的容颜,道:"我们还是快到大厅去吧,时辰快到了。"

大厅内。曹操和卞氏坐于前堂正坐,都笑看立于堂下的一对璧人。崔罘站在卞氏的身旁,不时和她说笑两句,任人都可以看出卞氏对她的疼爱。卞氏的笑意中透出和善慈祥。丞相之子与当今公主成亲,真可谓是天作之合。听着周围皆是一片赞叹之声,卞氏满意极了。

曹操此刻也在笑,他的笑,不仅在脸上,而且在心里。

命运的转盘已经开始运转,而操作这转盘的人就是他——他要亲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自己为她设下的旋涡,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他要她——痛不欲生!

谁让她是他得不到的呢?他曹操得不到的,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

丹雪不同于一般人家出嫁的女儿一样盖上红盖头,这让周围的宾客都可以一睹芳颜。今天的她在盛装之下,越发美艳动人。她得意地听着周围的人对她的称赞,一边用眼睛含羞带怯地偷瞄身旁的子桓,在看到英挺不凡的子桓时,瞬间却又娇羞地垂下头去,一个小小的动作将女儿家的娇俏展现得淋漓尽致。

此刻,她的心中是按捺不住的激动,终于,自己期盼多年的一刻终于来临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永远跟在子桓身后的追随者。

今天以后,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了。

从内心深处涌出的幸福将丹雪紧紧包围,几乎让她熏染欲醉。

突然,周围宾客间传来一阵骚动,使沉浸于幸福当中的丹雪惊醒过来。抬起头,看向骚动的来源。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的一对男女身上,无不惊叹世上会有如此出色的人物。

少年俊美秀气而略带稚气的面孔上,最吸引他人目光的莫过于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清澈如一汪秋水,不含一丝杂质。儒雅的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微笑,显出他的卓尔不凡;浑身的书卷气令他飘然绝尘。

站在他旁边的女子,如墨的青丝并未完全绾成髻,余下一半披散在脑后;额前,两鬓各留了几缕发丝,映衬着她绝美的容颜。赛雪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若透明,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美得惊心动魄,令人屏息!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就像夜晚的星空中最璀璨的两颗明星,闪耀地让人不敢直视。

众宾客都在议论这对突然出现的金童玉女,二人的风头甚至超过今天这场婚礼真正的主角。

刚刚还陶醉在幸福中的丹雪,在看到甄宓的那一刻,粲然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带着迟疑和不安看了子桓一眼,发现他的目光凝在了她的身上,眼中流露的专注是她不曾见过的。

周围的宾客间已经在悄悄议论二人:"她是谁啊?世间竟有如此美的女子。"

"是啊!丹雪公主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可这个女子竟比公主还美许多。"

"她旁边的白衣少年是谁?没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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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闻了,他就是以文采闻名天下的曹子建,也是曹丞相最宠爱的儿子。只不过他生性淡然,不喜露面。"

"原来如此。他们……应该是一对吧?你看,站在一起是那么般配,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

"是啊,是啊!"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曹丕的心头浮起不悦,眼中聚集着怒气,森然的目光向那说话之人一扫,登时止住了他们的议论。

她是他的妻子!只能站在他的身边!

在他的思想作出决定前,他的行动已经开始了。他走过去,状似亲密地拉起宓儿的手,拥着她的肩,眼中全无刚刚的不悦,用轻柔的口吻说:"宓儿,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听着他异于往常的温柔声音,宓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用怪异的眼光盯住他,心想:这家伙没事发什么神经!吓人啊!反射性地将手从他手中抽出,轻移一步,躲开了放在自己肩上的"魔爪"。

曹丕仍旧面带笑意地看着宓儿,有力的臂膀再次将她锁入怀中,宓儿欲抬头抗议,可一看到他,到嘴的话强咽了下去。虽然他的脸上是在笑,可那笑意并未入眼,肌肉的紧绷和眼底的寒意都说明了他的怒气正在酝酿。

宓儿小声抱怨:"我可不记得做过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假?拜堂的时间都到了,你现在不去拜堂还要干啥?"

"你最好乖乖地听话。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之前的约定。"曹丕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这一幕在旁人看来煞是亲密。

"什么约定?"耳边的温热让宓儿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直骂他脑子有问题啊,非要选这样的场合让她难堪。

"忘了?那我就提醒你,我们的新婚之夜……"他故意拉长了后面几个字的调,还用暧昧的表情盯着她,一脸充满邪气的完美俊颜让宓儿的心跳快了一拍。

这混蛋……该不会是想……和她那个吧?

宓儿马上噤口,做了一个"你厉害,我投降"的乖乖表情。

四处飘移的目光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丹雪,一副受伤的样子,她的心一凛,罪恶感油然而生,用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子桓,丹雪正在等你呢。快去拜堂吧!"

所有的人都见到了这一幕,刚刚那一声"宓儿",还有那些亲密的举动,无疑是在向人们宣告她的身份——他的女人。

丹雪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嫉妒在瞬间揪紧了她的心。她一出现,便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本属于她的光芒,击碎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原来,自己所以为的幸福,全是虚幻的。只要有她在一天,子桓是永远不会注意到自己的。

所以,只要她……不在了,子桓就是自己的了。

骤听宓儿疏离的话语,曹丕一怔,收起了邪气的表情,道:"记住,要乖乖地待在我身边!"说完,便放开了她,朝着丹雪走过去。

发呆中的宓儿根本没听到他说的什么,只懊恼地想着,丹雪可能又误会自己了,都是你个王八蛋曹丕害得!转过头,不期然撞进"博士帽"那潭纯净的清泉,受伤的痕迹倒映其中,宓儿对着他露出一抹苦笑,无语……

她总是伤害她最不想伤害的人,这恰恰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如果有选择,她宁愿受伤的是她自己……

"博士帽",别再对我好了,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你难过……

喜庆的婚房内,丹雪坐在床沿,安静地等候夫君的到来。

曹丕推开房门,看到了床边的丹雪,迈着缓慢的步伐往床前走去。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叩击着丹雪的心,使她心如擂鼓。

曹丕伸出一只手抬起丹雪小巧的下巴,审视着她。

丹雪的两颊泛起了红晕,望着曹丕的双眼里是满满的爱恋痴迷,渴望能得到他的回应。

曹丕看着丹雪,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张绝世容颜。她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像前几日一样给他铺那个奇怪的"榻榻米"?会不会因为他的不在而不习惯?会不会……

想起她的那句"对丹雪好一点",曹丕就莫名地恼怒,这到底为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子桓?"

丹雪的声音唤回了曹丕游离的思绪。忽的,眼前精光一闪,心生一计,既然答应了她宠爱丹雪,那就把戏做足,顺便让那女人尝尝被冷落的滋味,他就不信她对此无动于衷。

主意已定,曹丕俯下身子吻上丹雪的樱唇,将她抱上床,反手将红罗纱帐放下,挡住了帐内无尽的春色……

桌上的红烛静静地燃着,直至天明……

此后的一个多月,曹丕夜夜留宿于丹雪的房间,一次都没有去看宓儿。府内的所有人议论纷纷,尤其是下人,见宓儿不受宠,也渐渐地不把她当回事,凡是她吩咐的事大都被推拒了。倒是向丹雪献媚奉承的人慢慢增多。

春香对此很气愤,宓儿却并不在意,一个人乐得悠闲。

这天,傍晚时分,斜阳夕照,宓儿一个人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左手撑着下巴,仰起头看着一片一片树叶从树上飘落,优美的姿态如轻盈的蝴蝶。拾起落到眼前的一片叶子细看,深绿中泛着浅黄,口中轻吟:"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秋天,真的来了呢!"

坐了许久,只着单薄衣衫的宓儿感到周身已有丝丝凉意侵入皮肤,却舍不得眼前的美景。就这样久久地凝望着,竟不知不觉在寒意中睡着了。

院门外。

曹植徘徊在院门前已有半个时辰,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几天前,他从罘儿口中得知:大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踏入神仙姐姐房中一步,下人们都暗中讥笑她一进门就失宠,对她也是不理不睬,根本没把她当成主子。

曹植心里担忧起来,再三斟酌,还是决定来看看神仙姐姐。

可来到了这儿,他却不知见了神仙姐姐该说些什么,只好在此处徘徊。

眼见夕阳一点一点没入地下,他终于向院内走去。

走至她的房门前,见到她竟坐在地上,靠着门边睡着了。纯净的睡颜就这样展露在他眼前,嘴角还带着一缕笑意。那样子,仿佛是做了美梦,沉浸在幸福之中。

曹植失笑,本来还在担心她,现在,他放心了。

他走近,本想叫醒神仙姐姐,看她睡得香甜,放弃了这个想法。轻柔地抱起她往房内走去。将她轻轻放置在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她。

曹植痴痴地望着她,修长白皙的手轻抚上她红润的脸庞,意外地发现她的脸竟滚烫如火。再将手移至她光洁的额头,也是灼热无比。

神仙姐姐生病了!这个念头窜入了曹植的脑子。他的心——慌了,他要马上去找大夫来!

急匆匆地转身出门,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对大哥的不满!

练武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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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将手中的剑甩至一旁,脱下被汗水打湿的上衣,将精壮的胸膛裸露在外,任一滴滴汗珠顺着他古铜色的身躯流了下来,彰显着他的狂傲与霸气。

丹雪远远地见了这一幕,红霞飞上了俏脸。想起子桓这一个多月来对自己的宠爱,甜蜜浸满了心底。只是,偶尔会担心,子桓会一直对她这样好吗?殊不知,此刻远处的曹丕心中所念却是另外一人。

该死的!曹丕在心里狠狠咒骂。他已经练了三个时辰的剑,却还是摆脱不掉脑海里的那张清丽容颜。本以为,专宠丹雪会让她难堪,进而知错来求自己。谁知他的冷漠,下人的冷眼,她全然不放在心上。一个人过得悠闲自在,好不惬意。

一个月来,曹丕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才勉强克制住想要去看她的念头。但是,曹丕发现,他越是想忽略她,遗忘她,她的身影就越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奇怪,这个办法明明是自己想出来惩罚她的,可是现在的结果是自己因为见不到她快发疯了,那个始作俑者倒是无关痛痒。

她竟敢这般轻视自己!不可原谅!

丹雪不知子桓心中所想,看他停下了练剑的动作,就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一手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子桓,你也累了吧,回房休息如何?"

曹丕面无表情地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无视她脸上的愕然与受伤,冷冷地道:"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

这一个多月,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对丹雪唯一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他没心情,也没兴趣再装下去。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是去找那个让他一肚子火的女人。

曹府门口。

两个行色匆匆的身影。

一个身着白衣的俊秀少年,几乎是"拖"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不停地往前跑。出口的话全是焦急:"你就快点吧,她病得很厉害!"那被强行拉着的男子一边跑一边抱怨:"是谁生了这么严重的病让你急成这样?等我吃了饭再来医也不迟啊。只要她还有口气在就行。"

曹植没在意他说什么,继续拉着他一路小跑直奔神仙姐姐的住处。

冲进房间,看着神仙姐姐的睡颜,糟了!她的脸比刚才更红了,抚上她的额头,好像也更热了。

身后那个被强行"拖来"的人发话了:"怎么着?还让不让我看了?"真是的,不知道认识这个白衣少年是他的幸或不幸啊。

曹植一听忙让开,腾出一块地方。

那大夫乍见她无双的容颜,有一刻呆滞!转瞬便恢复正常了。仔细地把着脉。

片刻工夫,他突然起身,对曹植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说子建啊,我当是什么十万紧急的病。这位躺在床上的姑娘仅仅是受了些风寒,多喝些水,过个三两天自然就会好了。你有必要如此着急拉着我前来吗?"

曹植听了他的话,心才安了下来。随即羞赧地笑笑,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正在这时,曹丕冷峻的声音不期传入二人耳中:"子建,华佗,你们二人怎么会在这儿?"

二人转身,正是曹丕立于身后。

曹丕的脸上没有像往日一样的和颜悦色,目光里闪烁着疑惑,他们二人在宓儿的房间做什么?

曹植一见是他,愣了一刻,随即让开身子,眼光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儿:"大哥,她病了。是我请华佗来帮……大嫂诊治。"

"大嫂!?"华佗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微微一震。她竟是子建的大嫂——甄宓!刚刚看子建那着急慌乱的模样,他还以为她是子建的心上人……

若子建果真喜欢她,那……

华佗心里担忧起来!

"病了?"曹丕眼神里有一丝慌乱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看不见。

"什么病?"曹丕的眼神瞥向华佗。

"风寒。"华佗开口,正经的语气和刚刚谈笑风生截然相反。

"此等小疾,休息几日就好,还用得着惊动华神医吗?"曹丕话语虽冷,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还好,她没事!

"子桓谬赞了,既然尊夫人没什么大碍,我就先回去了。子建,你送我吧!"华佗最后一句是对着子建说的。

曹丕也不挽留,道:"有劳了。"

华佗见子建仍站在原地未动,知他心中放不下床上的女子,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忙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吧,子建。"

曹植仿佛没听到似的,脚若生了根般仍站在原地,幽幽地道:"大哥,你喜欢她吗?"

华佗闻言一惊,暗道不好。

曹丕一愣,反射性地问:"你说什么?"

曹植却仍是固执地盯着曹丕,声音温柔却坚定:"大哥,我问,你喜欢——她吗?你的妻子?"

曹丕无法面对那双和她一模一样清澈无痕的双眸,在那里面,他看到了真实的自己——那是被人看穿秘密的脆弱。轻咳一声,有些狼狈地转过身去:"别说傻话了,我为什么娶她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她呢?"

"果真如此的话……"曹植犹豫了半刻,但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大哥,能将她让给我吗?"

"子建!"华佗在一旁急声阻止,不想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曹丕闻言神色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子建。

"大哥,行吗?"盯着曹丕的目光认真且执著,让他不能逃避。

曹丕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他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他闷闷地问:"为什么?子建?"

为什么?问得好!

曹植的脑中闪过无数画面,使他不禁微笑起来。自见到神仙姐姐的那天起,他就遗失了自己的心。神仙姐姐为他梳理发髻,神仙姐姐同他饮酒吟诗,神仙姐姐和他同街共游……

和她在一起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都是他生命中快乐的源泉。

所以,他再次无畏地对上大哥的眼睛,道:"因为——我喜欢她!"

曹丕望着子建,片刻,他无所谓地笑笑:"你喜欢,拿去就是了!"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此刻说的是一件毫不起眼的东西。

曹植的脸上露出欣喜,单纯的笑容又挂在了嘴边:"谢谢大哥!"说完,又返回身去看了看神仙姐姐,确定她没有什么大碍,才恋恋不舍地和华佗离去了。

见二人离去,曹丕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复杂的神情。早已习惯在他人面前隐藏情绪的自己,今天,却是第一次用这招来面对子建。

"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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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如此简单的话,却像一块巨石一样,丢入了他没有设防的心湖,彻彻底底将他震撼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上心头,让他烦躁不堪。

他到底是怎么了?曹丕陷入了沉思。

他自小习文习武,勤奋异常,年少时二者皆有所成。他成熟内敛的个性,天赋异禀的军事才能以及与生俱来的霸气,都让他深得曹操的喜爱,同时也被寄予了厚望。而子建不同,他虽然文武皆修,却偏爱诗文,性情淡泊,与世无争。也正是因为如此,二人多年来亲密无隙。曹丕也格外珍惜这份弥足珍贵的兄弟情谊。

这些年来,他作为兄长,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满足子建。记得四年前,偶然间得知子建喜欢屈原大夫的诗赋,却只读其诗未见其赋,时常为此感到遗憾。他就费尽心思去各地搜罗,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找到一本载有二十五篇屈原赋文的孤本。

他至今还记得,他将这本书拿给子建时,子建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喜,出乎他意料的,子建攥紧了书,脸上微现心疼之色:"大哥,这本书你一定花了不少周折吧。"

他只淡淡一笑,说:"只要是你喜欢的,大哥都可以给你找来。谁让我们——是兄弟!"

子建嘴唇动了动,眼睛里泛着淡淡的光彩,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书攥得更紧。

可自打那时起,子建却变得更加淡泊,似乎什么都引不起他的兴趣。反倒是处处竭尽所能地帮自己,所以他才能令父亲刮目相看,有今天如此稳固的地位。为此,他一直觉得亏欠子建,想为他做些什么,却再也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直至最近——那次子建跑来向他讨西域美酒,那副兴冲冲的模样是他久违了的。

再者,就是今天,他竟向他讨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妻子。

那双谈起她时熠熠生辉的星眸,使子建那张俊秀的脸看起来格外神采飞扬,而他目光中的坚持亦是他未尝见过的。

子建有了自己想要的,他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可为什么答应他后,自己的心会一阵一阵紧缩。

他久久地凝视那张即使在睡梦中仍美得不可思议的容颜,记起他曾告诫自己的话:他的心,是用来装载天下的,而女人,只是为他的霸业增添色彩而已。自古以来,红颜祸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曾以为,他的心,除了天下,便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可是,他渐渐发现,这个女人,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他的情绪、他的思维、他的判断。

猛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双眼一亮,紧接着却暗淡了下去。一抹苦笑随之现在俊美的脸上,他终于拨开了那团团的迷雾,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其实,事情就像子建说的那样简单——"我喜欢她"。

或许,他……也是……喜欢她的吧!

只是,他发现得太晚了!

昏黄的烛光充满了房内,给这屋子带来了温暖,他却只觉得冷,或许——一个要成为王者的人,注定是要寂寞一生的吧!

第七章曹植之争

曹府外。

曹植和华佗并肩走着,曹植步履轻盈,欢快的心情由此可见一斑。他终于又可以和神仙姐姐像以前那样,过着自在的生活了。

而旁边的华佗却和来时刚好相反,眉头紧锁,心中忧虑重重。刚刚看子桓的样子,反应十分怪异,他不像是对甄宓毫不在乎啊?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亲如一人,子桓向来对子建有求必应。可这次,子建要的不是一般的东西,是他的妻子。子桓虽然痛快地答应了,可华佗心中却仍是隐隐觉得不安。看向一边的子建,眉宇之间尽露欣喜,难道……是他在杞人忧天吗?

但愿——一切都是他多虑了!不然,如若他们兄弟二人为此反目,子建是绝不可能斗得过子桓的。

隔日中午,宓儿才幽幽转醒,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头也有些发晕。当她睁开一双美目,赫然发现,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博士帽"?

宓儿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瞪大眼睛望去,人却仍未消失。温柔似水的双眸将她可爱的反映尽收眼底,俊脸隐含笑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会在这里?"宓儿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紧张地问道。并下意识地向四周打量。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大嫂,要是让曹丕发现他们私下见面,怕会对"博士帽"不利。

"以后——我都会在这里!"

曹植坚定的话语让宓儿一震,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刚想开口问清楚,抬眼却见他是一脸执著,只得忍下心中的话,听他娓娓道来:"神仙姐姐,你知道吗?在我得知你将要成为我大嫂的时候,我的心,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

想起那些天,自己只能用酩酊大醉来忘却,忘却痛苦,他俊逸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霾:"但是,我仍希望……神仙姐姐能够得到幸福,如果——那就是你心中最想要的结果。"

宓儿满眼疼惜地看着他,这个少年,竟为了她如此伤神。

顿了顿,他接着道:"可是,直到昨天,我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一个月来,大哥独宠公主,对她不闻不问,下人暗地里对她冷嘲热讽,都将她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这些,他全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昨天,他终于鼓起勇气来找她,却看到她因生病而昏迷不醒。丝丝懊悔拂过心头,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犹豫不决的。

"神仙姐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得,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我会在你的身边。以后,我会让你的每一天都充满开心的笑。"

"你愿意相信我吗?"曹植将自己的手缓缓伸向宓儿。

宓儿墨黑的双眼因感动而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对着他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毫不犹豫地投入那个令她安心的怀抱。就当是放纵自己一回也好,此刻,她只想这样做……

过了片刻工夫,宓儿秀气的眉毛忽然一皱,道:"这是什么味儿?如此难闻。"

曹植恍然大悟,道:"是你的药!"对了,差点把这个忘了,他走过去,端起药碗,递给宓儿。

宓儿闻了闻那药,一股怪味直冲脑门,冲他摇摇头,嘟起嘴:""博士帽",我不想吃药,好苦!"十足像一个耍赖的小孩子。

曹植道:"你不要小看这碗药,这可是华佗亲自熬的啊!他医术超群,这可是一般人吃不到的。"

"什么?你说……什么……?"宓儿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神医华佗?竟为她治病……还加熬药?

"那华佗人呢?"宓儿好想去看一下华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将药一口喝完,我就带华佗来见你。"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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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她现在想不喝药是行不通了,宓儿捏住鼻子,咕咚咕咚几口,将药全灌下了肚。

怎么这么难喝啊?宓儿的小脸皱成一团,嘴巴紧抿着,里面全是药的苦味。

曹植满意地看着她将药喝光,浅笑着道:"昨晚华佗答应我今天会再来给你把脉的,他应该就快来了。"说这话时,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什么?"宓儿有种上了当的感觉,气鼓鼓瞪着他,不说话了。

这时,门边传来一个促狭的声音:"子建,看来你很是想我啊,才一个晚上没见,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盼着我来了。"

曹植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也只有他才说得出这么不正经的话。便对着神仙姐姐道:"你瞧,他这不是来了么?"

宓儿闻言,抬头探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二十上下的男子朝这边走来,他有着一张斯文清俊的面孔,虽不及"博士帽"那样俊美翩然,但脸上干净而温暖的笑容足以打动人心。

这样的一张面孔,让宓儿看得好生——疑惑!

他——是华佗?

不对!宓儿思索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自己是第一次见他啊,再说,他那年轻而干净的脸上找不出丝毫破绽。

等等!宓儿脑中好像闪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年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华佗的年龄应该是和曹操不相上下才对,怎么眼前的他会看起来如此年轻呢?

而且看样子,"博士帽"和他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看来,这个华佗——也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元化(华佗字元化),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曹植一脸笑意,"神仙姐姐刚刚还说想见你呢!"

"神仙姐姐?"华佗乍一听这称呼一愣,看了一眼宓儿,随即释然地说,"这样称呼倒也合适,只怕天下间再难找到这么美的女子了。"话锋一转,他突然对宓儿道:"不介意我也这么称呼你吧——神仙姐姐?"

宓儿微笑着点头应允:"当然可以。你是子建的朋友,随他一起这样称呼我是再好不过了。"

"请问神仙姐姐因何事想见华某?"他的问话里有几丝玩味。

"没什么!我久闻华神医医术超群,心中神往已久,却无缘得见。刚刚从子建处得知我昨日微恙,是你为我诊治,很是感激,所以想向你亲自道谢!"宓儿一番话有礼有节,完美无缺。

"神仙姐姐客气了。那就请神仙姐姐将手伸出,让华某再为你把脉可好?"

"那就有劳了!"宓儿不动声色,将手伸出。

华佗将二指搭于宓儿的皓腕上,宓儿留意到,他的手骨节匀称,手指白皙修长,灵活有力,非常漂亮。

片刻,华佗收回了手,对二人道:"神仙姐姐放心,你受的风寒已无大碍。只这两天注意不要再着凉了。"

"多谢华神医!"宓儿微微点了点头。

"既是朋友,只需和子建一样唤我元化即可!"他笑了,笑容依旧真诚,温暖着他人。

宓儿微微颔首,心中所想的却是,在那笑容背后,到底隐藏的是什么呢?

"子建,还有病人在等着我,我先走了。若神仙姐姐有不适,你尽管来找我。"华佗说完,便离去了。

曹植送走了华佗,又返回这里。慢慢地走进她,才发现她在发呆,宠溺地摸摸她的秀发,召回她游散的心智,道:"饿了么?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宓儿看着那双仿佛带有魔力的眼眸,醉人的温柔将她湮没其中,不自觉地点点头,将手放在曹植伸出的手中。

刚刚病愈的宓儿胃口不佳,只吃了少许便放下了筷子。曹植见她精神不好,也不多语,扶着她回房休息。

宓儿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曹植见她睡得沉,刚刚又没吃多少东西,怕她醒来腹中饥饿,就吩咐下人随时将粥热着,等她一醒来就可以吃到了。

宓儿这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醒来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看来那个华佗还真有些本事,只服了一次药,病就去了大半。想起身时发现一双温柔但有力的手将她扶起,抬眼一看,除了"博士帽"还有谁?宓儿的胸口微微发热,像是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

他——竟一直守在这里么?

"神仙姐姐,我去给你端碗粥来可好?"体贴的声音适时响起。

"嗯。"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宓儿自语:我是何等有幸,能得你如此真心待我。

曹植向厨房的方向走去,突然,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笑着道:"猜猜我是谁?"

"罘儿,别闹了!"曹植一猜即中,她甜美的声音泄露了她的底细,也就只有她才爱耍这些小把戏。

"真没意思,你每次都是一猜就中。"崔罘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眼睛滴溜溜地一转,道,"二表哥,你这急匆匆的是去哪里啊?"

"宓儿生病了,我去给她端碗粥来。"说完,便不顾崔罘,自去端粥去了。

"宓儿!?"崔罘心中不满,忙冲着他的背影大叫,"二表哥,等等我嘛,我和你一同去……"

崔罘随着曹植一起来到宓儿的房间,她仍是半躺在床上,见崔罘来了,想起身下床相迎,却又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按了回去。

"你身子虚,吃点东西再起来吧。"说着,他人已经坐到床边,拿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吃粥。

宓儿见崔罘在一旁,稍稍有些尴尬,但还是将粥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崔罘心若火烧,却用一张无邪的面容望着宓儿,状似担忧地道:"表嫂,你怎么生病了?身体还好吗?"

曹植听到那声"表嫂",面露不悦之色,回身看了崔罘一眼,道:"罘儿,我们年龄相差不多,以后叫她甄姐姐就行了,这样还显得亲近些。"话虽轻描淡写,但却不容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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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她明明就是我的表嫂啊?为什么要喊甄姐姐?"崔罘小声嘟囔,音量刚好可以让两个人听到,她却作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宓儿以为崔罘生气了,忙哄着她:"随便罘儿怎么叫都可以的。"

曹植没有理她,继续喂着粥,宓儿一会儿便将一碗粥吃了个底朝天。想必是饥饿已久了。

宓儿见崔罘仍嘟着嘴,伸手过去搔她的痒,她就笑了,反抓住宓儿的手,不让她再得逞。

曹植的声音适时响起:"罘儿,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宓儿病了,还要休息!有什么事等她病好了再说。"

崔罘嘴角一弯,露出天真的笑容:"好的,那甄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

宓儿淡淡一笑:"嗯。"

崔罘走了出去,笑容在瞬间隐没,转为阴冷。二表哥竟称她"宓儿",还亲自喂她喝粥,哼!看来二表哥对她用情不浅啊。

看来,她要快些采取行动了!

隔日,崔罘一早就到花园中的凤来亭附近徘徊等候。她知道,每天这个时辰,丹雪都要在园内散步,而这凤来亭是她每次散步的必到之所。一来是因为这里地势稍高,可尽见周围美景,二来嘛,就是她自恃公主身份,和"凤来"二字相配,所以每天都会来此小憩一会。

这倒给了崔罘便利之处,她正好能借此地制造一个"巧遇",将某些"信息"传达给丹雪。

果不其然,崔罘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看见有个身影朝这凤来亭这边走来,婀娜多姿,娉婷袅袅,正是丹雪。如果说在成亲之前的丹雪是娇艳的海棠,那现在的丹雪就是怒放的牡丹。海棠虽美,却带着春天的娇嫩,经不起风吹雨打,远远比不上牡丹盛气凌人,让百花颔首。

而这朵怒放的牡丹,正好可以为她所用!

看着她越走越近,一丝冷笑自崔罘嘴角勾起,使她天真无邪的容颜看起来有些狰狞,好戏——开始了!

"罘儿!你怎会在此?"丹雪心思单纯,几次交谈,早就将年龄相近的崔罘当成了好友。一见她也在,忙惊喜地唤她。

"怎么?就只许你出来散步,我就不能来么?"崔罘佯装恼怒,将红唇微微嘟起,可爱至极。

"你这丫头,几天没见,口齿越发伶俐了。"丹雪知她没有生气,亲密地挽住她的手,二人一同坐到了亭中。

"你也知道我们几天没见了啊。"崔罘用暧昧的眼光瞅着丹雪,半是羡慕半是抱怨道,"现在府中谁不知道曹大公子专宠你丹雪公主啊,肯定是疼你疼得紧呢?让你都无暇顾及我这个妹妹了!"

丹雪闻言粉脸通红,一脸的甜蜜。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眉眼之间又生出了些惆怅。子桓,已经三天没到她那去了。

崔罘将她的惆怅表情收入眼底,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假装好意提醒她说道:"我看到大表哥这几天好像天天去那个甄氏那边,你要小心些,别让她夺了你的宠。"

什么?子桓这几日竟然都在她那儿!

子桓本该是自己的,只因为——有了她的存在!

她夺走了她想要的一切!

如果……她消失了。丹雪唇角出现了一抹奇怪的笑,冶艳至极。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此刻,丹雪脑中全是除去她的信念,坚定不移!

昏暗的书房内。"什么?"曹操正坐在书案前处理公事,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跪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正细细地向曹操禀报着什么。也不知听到了何事,曹操骤然抓紧手中的笔,然后用力往桌案一拍,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上等的书桌片刻变为两半。

"再说一遍。"曹操深邃的目光看不出是疑是怒。

堂下跪着的人却早已冷汗涔涔,透过极其微弱的烛光可以依稀看到他的脸上正不断地有汗珠滴下,却不敢用手去拭。面前的人喜怒无常,疑心极重,稍有不慎他就会命丧黄泉。再次开口禀报,他连声音也有些许颤抖:"主公,属下探明,大公子已经答应二公子的请求,将甄夫人让给他。另外,大公子这几日白天在将军府办公,夜晚就留宿青楼,不曾回府。二公子则每日都会去见甄夫人,依属下所见,他二人相处极为融洽欢快。"说完这番话,汗水已经将他的衣襟打湿。

曹操脸色阴沉,沉吟半晌,冲他挥挥手,道:"你先下去,继续仔细地盯着,若有动静,即刻来向我禀报。"

"是,属下告退。"

那人退出去后,偌大的一间房就只剩曹操,昏黄的烛光将他孤寂的身影映在墙壁上,随着烛火不停地晃动着,他的心,就如同这晃动的烛火一样——摇摆不定。

他没想到,以往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执念的子建,也会如此执著于一个人。本以为,他虽喜欢甄氏,但顾忌到她已和子桓成婚,也将此爱恋深存心底,任其慢慢消逝。却料想不到,子建自有属于他的一份坚持。

放弃吗?任她和子建双宿双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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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他曹操向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突然,他忆起刚刚禀报的崔罘和丹雪会面一事。

他倒看出,罘儿这丫头——还真不简单!但她……还太嫩了,否则,怎会如此沉不住气,这么快便去找丹雪,想来一招借刀杀人吗?

罘儿……倒是让他意外的一步好棋,或许会产生出乎意料的结果!至于其他的,按兵不动!

今天又是一个明媚的日子!宓儿打开窗,看了看高挂的太阳,天空晴朗得连一片云彩也没有。干脆今天找"博士帽"一起上街算了,反正她也好久没去玩了,正好可以顺便看看。再带上春香。自从上次春香为她受罚,她一直心怀愧疚。这次,带她好好玩玩,让她也高兴高兴。

要出门,还是换上男装吧。她将此事和春香一说,她便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宓儿看着她的欢乐,脸上也浮现出笑意。她先换好男装后,吩咐春香换好衣服后到大门等候,就去找曹植了。

宓儿刚走,丹雪身边的丫头便来到了此处。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说是丹雪公主吩咐,给大夫人送雪梨糕来了。春香正在兴头上,都没太在意,接过糕点,让她回复说礼物收下了,谢谢公主恩典,那侍女便回去复命去了。

宓儿走了不远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曹植的住处啊。想来真是汗颜,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个多月了,却还不知道他的住处。宓儿只好一路问下人曹植的住处,一边在下人们吃惊又带点不屑、鄙夷的目光中朝曹植的住处走去。

宓儿也不在意,心知他们惊奇的是她竟穿着男装在府中穿梭,问的还是二公子的住所,不屑的是一个一进门就失宠的夫人还敢如此招摇。管他的呢,反正她做自己就好了。宓儿来到曹植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如此反复了几次,仍没有声音。宓儿疑惑起来,他不在么?这么早能到哪里去?宓儿又用力地敲了两下,门竟开了。她犹疑了片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往里面卧房走去,宓儿轻声喊着:""博士帽"、"博士帽"……"没人应她,床铺也好像没动过的样子,难道真是不在?宓儿转头,向另一个房间走去。一看屋内的情形,不禁哑然失笑。

曹植侧伏在案上,睡得正香。宓儿悄悄地走了过去,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叹了口气:真是的,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宓儿想凑近些喊他,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皱皱眉,看来史书上说的"陈王好酒"果真如此!其实,宓儿以前还没有离这么近看过他呢,突然发现,他不是一般地好看,他的睫毛好长,长得让宓儿都要嫉妒了;他的鼻子好挺,宛若斧凿般完美;他的嘴唇轮廓很好看,他的唇,曾那么温柔地覆在她的唇上……

宓儿猛然惊醒,啊,自己在想些什么啊?什么时候她变成色女了?而且觊觎的还是一个小鬼?真是丢死人了!

宓儿的脸发烫,眼光也不敢再停留在他的脸上,看向别处,用手粗鲁地拍拍他的后背,大声道:"起来啦!"

曹植正当酣睡中,被她一拍一喊,骤然惊醒,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定睛一看,原来是神仙姐姐,顿时又惊又喜,拉着她的手问:"神仙姐姐,你特意来找我啊?"

宓儿因为刚刚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事,心虚地躲避着他的目光。不自然地说:"是啊,你怎么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我今天是来找你去外面逛逛的。"

曹植一听,才注意到她身着男装,原来是早就做好准备了,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我们这就走吧!"说着拉着她就要往外跑。

"等等!"宓儿见状,拉住了急欲向外走的曹植,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是不是该梳洗一下再走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一笑,脸又红了起来,他一见到神仙姐姐,就急得什么都忘了。经宓儿一说,这才忆起自己是该梳洗一下,忙要开门唤下人。

宓儿见他这个样子,忙制止了他。刚刚就已经让那么多下人知晓她是来找他的,万一又让下人看到他们二人同在一房,怕是会传出对"博士帽"不利的谣言。而眼前这呆子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真是服了他,在曹家呆了那么久,怎么就连一点钩心斗角的东西都没学会呢?看来她今天只能"委屈"地给他当一回丫头了,无奈地道:"你的衣服放哪里了?"

曹植不解她要干什么,老老实实地指了方向。宓儿走过去,从中挑选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衫,拿过来,对着他比了比,满意地说:"嗯!这件不错,你就穿这件吧!你换衣服,我去去就来。"

"好。"曹植答应着,心中很是愉快。

宓儿找了放脸盆的地方,将脸巾浸湿,用力拧干。走了过去,将脸巾扔给他:"拿去,把脸擦一擦。"

曹植接过脸巾,将脸擦了下,宓儿又将他按到椅子上坐下,拿起梳子为他梳理头发。

宓儿专心地梳着,曹植心中泛起丝丝甜蜜,想起了神仙姐姐第一次为他梳理发髻的情形。

现在的他们——一如当日那样美好!原来一切都没有变!

曹植的心,顿时涨得满满的。

宓儿熟练地拿起丝带将他的头发束好,将他拉起,转了个圈,拍了拍手:"大功告成!我们可以出发啦!"

曹植突然抓住她的手,在宓儿未作出反应之前,他的唇已贴上她的。如此柔软,如此芳香,如此甜美。他忘情地吮吸着,在她的唇瓣上辗转流连。

宓儿被吻得晕头转向,迷乱之际还在想:"博士帽"怎么会突然吻她呢?难道是知道她刚刚偷偷在想那日的吻?还是因为……算了,不管了,她想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她脑中,全是这个甜蜜的吻。

或许、或许他们……也会有将来!!

"小姐,小姐!你看,这钗好不好看?"春香一连喊了宓儿两声,都没有回应,受不了地在她耳边大叫了一声,"小姐!"

宓儿猛然回过神来,怒视春香:"干吗那么大声啊?想吓死人啊!再说,我现在穿成这样,你还叫我小姐?该叫我少爷啊!"

春香委屈道:"我都喊了你好几声了,也不知道你想什么想得出了神,都不理我们!"

"我能想什么!"虽心虚,宓儿仍逞强地争辩,脸上却一红,迅速地看了曹植一眼,却见到他也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霎时脸更红了,刚刚她正在想那个缠绵的吻。真是的!自己越来越像色女了!

几人逛了半天,东西买了不少,腹中也都觉得饥饿,在宓儿的提议下,一行人来到了酒楼。坐上二楼的雅间。

不一会,小二就将菜端了上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宓儿突然将他叫住:"小二哥,我们没有要酒啊?你是不是拿错了?"

曹植接了宓儿的话:"他没拿错,是我们的!"冲着那小二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曹植微笑着对她说:"你闻闻看这是什么酒?"

宓儿疑惑地将盖子打开,一股熟悉的酒香扑鼻而来。

"啊,是西域葡萄酒!"宓儿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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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面带宠溺,眼前的她好像一个小孩子:"嗯,我知道你喜欢,就让下人拿了一些到这儿存放起来,这样以后我们来此就可以美酒佳肴一起品尝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宓儿满足地笑笑,心中有一股暖流经过,"博士帽"的细心与体贴,紧紧地环绕着她。

等他们回府时,已是日头偏西了,几人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注意到暗处一双窥伺的眼睛。

"表小姐,二公子回府了!"一个婢女正对崔罘说着。

崔罘急忙问:"可看到他和谁一起?"她今天一早去找二表哥时就发现他已经不见人影了。

"是和……和女扮男装的甄夫人一起回来的,一起的还有甄夫人的丫头。"

"什么?二表哥竟一整天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崔罘气愤之下,将手中的锦帕扭成一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此刻呢?"

"此刻二公子正送甄夫人回房。"

崔罘站了起来,她要亲自去看看。

崔罘一边疾走,一边想。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魅力?她都已经两次嫁为人妇,可为何二表哥还对她如此痴迷?

曹植将二人送到宓儿的住所时,春香直嚷嚷着累死了。宓儿让她下去休息,春香高兴地带着自己今天的"战利品"回房去了。

宓儿笑着看她蹦蹦跳跳地离开,回过头,对上曹植那温柔且带着爱恋的眼眸。

他的目光如琴弦轻轻划过她心底的最深处,弹奏出世上最美的乐章。这个少年,总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带给她安心和信任。宓儿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入了她的心湖,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原来……这就是她所期待的幸福啊!

她高兴得……高兴得想要跳舞,冲着曹植做了个鬼脸,散开束起的头发,就这样,边跑边舞……

宓儿展露出发自内心深处的笑颜,大声说着:"我今天好开心啊!呵呵!我要跳舞!"

轻盈的旋转,飞扬的发丝,悦耳的笑声,温柔的少年……

愿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宓儿不停地转啊,转啊,目光却只注视着那个少年,没注意到其他,竟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霎时,巨大的反弹力令宓儿找不到平衡,向后倒去,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让她免于和大地亲吻。宓儿感激地抬头,想说声"谢谢",笑容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僵在了脸上。

宓儿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完全收起,就这样落进了一双幽深并带着深思的眼眸。曹丕心情复杂,刚刚所见的情景仍让他震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笑得这样灿烂,那熠熠生辉的星眸比世间任何宝石都要璀璨,那银铃般的笑声像来自天籁的仙乐。

她竟也有如此快乐的表情。只是,她的笑,却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停止了!

"你来干什么?"宓儿挣开他的怀抱,眼神有点慌乱,曹丕怎么会来?刚刚……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温热的娇躯离开了他,曹丕心中骤然升起一阵空虚,让他的心头空洞了起来。他看着二人有些尴尬的神情,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他的出现好像破坏了二人的和谐快乐。

"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曹丕压抑自己心中的苦涩,淡淡地说。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或许,他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曹植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却只化为一句带着歉意的:"大哥……"。

曹丕却接过他的话:"子建,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了!"再次深深地看了宓儿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她笑时幸福的模样却像烙印在他脑中一样,挥之不去!即使,他知道,那笑容,那幸福……不是因为他!

眼见大哥孤寂的背影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曹植向着不安的宓儿走去,轻轻地拥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别担心,一切有我!"

鼻中传来熟悉的薄荷清香,宓儿伸手环住了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却无法阻止自己内心逐渐扩大的不安。

暗处的崔罘看着这一幕,眼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想起刚刚离去的大表哥,她在心中酝酿着一个恶毒的计划。上次和丹雪在凤来亭一叙,她本以为,可以借丹雪的手将她除去,可是,现在,她等不及了。七日后,就是二表哥十七岁的生日,到时候,她自会设计一幕好戏,让二表哥对那女人死心!

崔罘脸上浮起和她年龄不符的阴沉笑容,使她天真的容颜蒙上了一层阴影。

宓儿不知道,阴谋……正悄悄酝酿着!

[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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