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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海岸·阿鲛》


【珍珠海岸·阿鲛】(前言)

从珍珠海岸最早还是叫珍珠滩这个名字看出来,昆仑奴之后我的幻视的名字就叫做阿鲛。

整篇珍珠海岸最早只是要写阿鲛一个人。

她是与《昆仑奴》对称用的。

在《昆仑奴》中写过像一头象一样大力气的女人之后,后边跟着的显然就会是一个鱼一样的轻灵女人了。

我那时候一直见到那个(按照我的性向必须)全裸,而且苗条的女孩在中原内地的某个城市中划船,如同精灵一样的捕鱼。

结果发生的事情,却是我先用了一整章《双日》为她设置缘起,写了阿鲛的父母。

而后在《不知归》中本来是要绕一个小湾,假装顺便的做掉掉阿娜妲和小环的结局。

而后就可以用《阿鲛》轻灵干净地结束,再也不会有人问我阿娜妲和小环后来怎么样了。

小环是我以当时的能力可以做到的,塑造最好的年轻女子形象。

而在竟然十五年以后,现在在我的女奴群像中已经增加了很多的人,例如小猪和阿鲛。

后二者所融的繁复的内涵,已经远远不是几句文艺句子装点的小环能够相比。

这也才是我终于胆敢试一试,为小环做掉结局的原因。

《不知归》的设置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写小猪,小猪完全是一个在猎场的推进中自己生发,活动起来的姑娘。

她也因此完全破坏了我的布局。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不知归》的第一节和第二节切开镜头以后,让许多读者朋友不爽的原因。

因为我本来只是想短暂地提一下娜兰的过去,交待出来瞳和菡以后,就到巴国公的大湖之滨的。

结果却是猎场丰满地生长起来,自地延续了三节才告停止。

小猪是一个我能做到的,很好的人物,她必须有权获得独立一章的荣誉。

写小猪的体验使我激动。

结果是在完成小猪以后,阿鲛的影像在一天晚上突然清晰起来,我大概是用了一夜和一天,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写出了《阿鲛》篇。

阿鲛太晶莹。

一昼夜完成之后,几乎让我有添一字则长,减一字既短的呵护心理。

我不能再去削改阿鲛,只能去更换我事先设想的结构了。

这样我要让小猪和银铐领班共同分享《不知归》,去掉原《不知归》中的第一节。

我现在设想的新结构会是如下。

《昆仑奴》用一个苍凉的西域起头,随后王朝的战略方向转到南方。

《珍珠海岸·双日》写桨奴,《珍珠海岸·不知归》写王朝殖民地的畸形繁华,《珍珠海岸·湖》(暂定)写巴国这个王朝在南海中的野性的敌人,随后是用《珍珠海岸·阿鲛》悄悄地解决掉我为珍珠海岸开篇的动机。

这之后再努力做一个终章,处理遗留十五年的阿娜妲和小环的问题。

从结构来考虑,这个终章可能已经需要脱离珍珠海岸系列,去与《昆仑奴》前后对应了。

按照顺序,现在应该出现的是《珍珠海岸·湖》,它的第一节就是现存不知归中的第一节,就是一开始出现的那座易公的移动宫殿。

但是因为我把她写坏了一次,现在调子不顺了,我已经没有勇气立刻开始去做。

而阿鲛已经完成,是我现在希望和喜欢我的那些朋友分享的。

贴上之后再去改前篇的事我至今只做了这么一次。

我很重视结构,但是结构是写手需要操心的事,与看故事的观众朋友的关系,可以算是可有可无。

所以我只是继续贴出来我现在手上有的故事。

前边那些,也就是可有可无了。

全部做完之后我应该会再贴一遍排定的整套章节。

借机顺便说件奇怪的事。

我这整套西域南洋的梦幻旅程,缘起却是因为有朋友希望我能写一篇讲一位古代女英雄的文章。

从《中南亚洲》还没完成的时候我就在认真考虑这个任务。

但是因为我的不羁常理的个性,我想象出来的女英雄们全都是上天入地,骑象打鱼,我这样一个圈子兜转下来,跟那位着名的巾帼豪杰都还没沾上边。

不胜诚惶诚恐,不由得虽已临南海至远,而要发一下浩叹了。

【珍珠海岸·阿鲛】(壹)

珍珠海岸·阿鲛扬州李记老酒的掌柜李河南除了是一个诗人,还是一个有乐子的人。

他有乐子是因为他有一个漂亮的外国老婆。

诗人的老婆鲛长的很特别的,深眼窝,高鼻梁,厚唇大嘴,幽幽的浅黑皮肤,满头满身打卷的黑长头发。

她是个不同长相拼起来的物事,就是拼的挺好看。

反正一眼看上去她就不是个中原人。

她那种事其实就是大家一般说的杂种,只是那个说法很不好听,用来叫一个就住在三块门隔壁,整天和和气气的老娘很不好意思。

李河南每天坐在柜台后边给客人舀酒。

更多里外的杂务都是靠着年轻俊俏的老娘,跑进跑出的操持。

李记老酒算是一家酒馆,招牌菜却是老娘做的鲜鱼。

阿鲛每天一大早要去城东鱼市挑拣食材,她提上一个小鱼篓子去走一座小城的街巷,两只光赤的脚一整路拍打在青石铺面上,都是清的平的没有声音。

可另有一路是得靠她用腿脚拖带起来的晶莹透光的环子链子,那东西她就不太管得住。

那些透明的椭圆石头开凿通透了环环相接起来,跟她脚踝上戴着的晶石箍环连成一串。

那是一支牵绊住女人一对光脚的水晶镣铐。

老娘每天走过市镇的时候脚下清脆的一路带响。

她的手上也带着响动,也带着那么粗那么长的一副水晶镣铐。

还有就是阿鲛在城里住过了三年,每一天里都要上一趟菜市,做两顿鱼汤,从灶头到桌面的忙乱,还有晚上收档了跟邻居嫂子讲点八卦。

她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全身上下是玲珑干净,熘滑熘滑的褐皮密肉,一对浑圆的奶房暴露招摇,大晕圈,嫩奶嘴子。

至于人家胯底下的黑毛和屁股深沟里的细碎花心子那种事就光搁在心里想想吧。

总之阿鲛住在扬州城里的三年岁月里边,从来就没有一个街坊邻里,见到她穿过哪怕半件衣裳。

每个集上的渔夫都知道,李记的掌柜娘子是个有大能耐的小姐姐。

她不像他们用捞鱼,她能用手抓住鱼,用牙齿衔起来鱼,她要是愿意,也许勾一勾脚趾头就能把一条肥大的鳜鱼踢上岸去。

她是他们做鱼这一行里的神。

而且她还每天过来照顾他们的生意。

粗豪的汉子们见到光身小老娘一片恭恭敬敬的招呼寒暄,师娘来了啊,师娘吃了嘛?来啦来啦,吃啦吃啦!然后她挑两条鲫鱼,挑两条鳜鱼转身就走了。

到月底才结钱。

三年下来的买卖情谊根本就不是露在面子上的。

三年里只有一,阿鲛姐姐惺惺忪忪的脚步不稳,脸有点红,舌头有点大。

后来知道她整晚上陪诗人的故交多喝酒了。

诗人自己不会喝酒。

阿鲛大着舌头说我得醒醒。

她从鱼摊上摸起一把剪刀,晃了两步自己就掉进了水里。

鱼市要靠船,就是紧挨着长江的边上。

人家手上脚上可是都带着那一长熘压舱一样的大石头环子,众人光是看到有一支细小的水涡绕过江面打了一个圈。

她再爬上来的时候有点醒,有点不好意思,也是转身就走,连要的鱼都忘了拿。

鱼老提起来颠颠的追上去,生怕姐姐转反了巷口,他还把她一路送进了家里。

等到老再江边,他就见到满集市的人张嘴瞪眼,他们眼睛前边的江水面上浮起来一条一丈长的大鳄鱼,白肚朝天,是从头到尾给开了膛的。

他们后来在里边找出来那把剖鱼鳞的小剪刀。

光是那张鱼皮都卖成了一笔大价钱。

邻家嫂嫂们一早就互相传扬过了。

阿鲛其实是个吃过大苦的姑娘。

你光是个食客吧,你总不好意思凑到人老娘的酥胸上去细细看看。

不过一堆女人挨在一起就大不一样。

阿鲛满身上的细腻皮肤里边,布满着绵密的细小陈伤,说那是用一种大海里的蛟丝才能抽煞出来的。

那种动物的筋拉到像蜘蛛丝一样细,能像精钢一样尖利,做成满满一把鞭梢以后,往背上只抽一道,人的整副背嵴上要疼过一碗茶的功夫,才能渗得出来绵密的血珠子。

满背上的血珠子能渗一整天。

那是因为鞭丝太细太深了,被打坏的都是皮底半寸以下的筋络。

沉在深处尖尖利利的疼,还能再疼上三个晚上。

还不怎么留疤痕。

嫂子们都只听说过官府大堂用大棒子打人屁股的,这时候试着去想想,心里寒噤一下。

然后呢?然后就是给你翻过个身来,往胸脯肚子再加上两下吧每天必须得光着屁股出没在扬州这样的繁华地方,这样的事情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前因后果才好。

南海那边要用那么狠毒的办法打女人,是因为那地方都用女人潜到深海里去找珍珠,阿鲛做过好几年的采珠奴隶,干那种活儿的女人哪一天要是找不够数字,自然就得等着挨打了。

李记老娘俊俏的右奶以下偏左,肚脐眼子右上有一处巴掌大的红色印章。

不穿衣服远远就能看见。B晚上串门的姑娘媳妇坐在李记的堂中,拿过桌上油灯近看。

那个印居然还是个阳文的印,真是用刀子在人皮上刻除赘余,凸显出来的字体。

每一刀都要刻进三分深度以后,兜底剜起一小层肉片来。

按照阿鲛的说法,刻完以后当时就要往肉伤里填塞进去掺朱砂的灰浆,填满以后环绕肋骨打紧布条。

那种大秦的灰浆是吸进血去都能变硬的。

等过十天拆解开来,从肉里挑出石模,每一笔刀伤都是被支撑开来,又凝结生聚,只是新生的肉和皮都只能依照模子定住形状,高就高了低就低了,这是一个打进人身体里一辈子不会再变平整的印章。

印章用过朱砂以后鲜艳赤红。

这个印比给马用的烙铁深,笔道子比烙铁严整,外边一圈修过残的边框,里边写的是篆书笔画:“王赐·袒”.那个王还像个人写的字,另外两个不像。

不过阿鲛解释说这就是王说的话,他们当大王的看着人说那么一句,事情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些王跟皇帝同一个姓,他们都是皇帝的儿孙和兄,他们在这个朝里说话还是算话的。

她带上这个大红印子就能够光着屁股走遍天下,没有一个官,没有一个民,能笑话她不守女人的规矩。

还有就是她要敢偷偷穿上衣服那就是大祸事了,每一个人都能扭她去见官,按法律可能就要直接剥掉她的皮。

虽然她也不太肯定,反正自己忍着点,再也不沾布头就是。

当然大家早就知道,其实老娘的额头上,一开始就是用人都能懂的书体横过去写出了王赐袒,也是染的朱砂,不过用的是针刺。

写在脸上让人监督方便。

她家老公李河南说过,那就像个治印时候的释文,有讲究的。

发配人犯额上都要刺字,当过奴隶的阿鲛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

那是,整个身子都打上红印敞开给人看去了,难道她还能跟剖珍珠一样,去把走过路过什么都没错过的男人眼珠子全给抠出来?隔壁做木匠的王叔叔家媳妇说,那个什么你老公晚上摸到这东西会不会吓尿裤子啊。

去你的!阿鲛啐她一口,她挨过去放轻点说,人家用的舔呢。

女人们前仰后的笑成一团。

掌柜李河南坐在柜台后边一直在来比划着推门还是敲门的手势,他莫名其妙的转脸过来看看她们,望天翻了翻白眼。

晚上女人们一起玩玩。

白天老和娘子其实也不是太操劳。

放酒坛的柜台外边摆三张桌子,里边砌好一座女人忙碌的柴灶。

煮好鱼以后女人光身光着脚丫子给你亲自端出来。

她一对细峭的腕上套住两只粗笨的水晶镯圈,一大串圆融澄明的晶石链子拖过旧木桌叮叮铛铛乱响。

那是她给你移动过来醋瓶和筷子竹筒。

李记的大菜只做鱼,李记的一顿从不过三桌。

要是什么时候有人慕名找到门上,想要出江去玩玩,夫妻两人顶上门闩,领起客人穿过灶台从后门出去了,也不会多挂个安民告示。

谁要是从前街上走来看到门紧闭,那就老老实实的改个天再来吧。

从后门出去下完三个台阶就是整一条大江。

大江上用绳子系住一条小船。

小船中间摆四个相对的座位,船头是老和酒坛,船尾是一个炉子和一口锅,再后边是厨娘、船娘、和一个女打鱼的。

这三件事是老的老婆一个人兼着。

阿鲛侧坐在船沿上,一手划船。

另外一只手伸到江水里摸摸。

是要的刀鱼还是江蟹来着?要不鲥鱼就可能有点少姐姐有时候直接从水里提起一条来,这个小了?随手扔去。

再等等看,咱们划一阵再看看。

要是就想吃个鳜鱼煲什么的,老娘可能光坐在船边就给你配齐了连鱼带上鲜虾小蟹的配料。

火腿细丝和蘑菰春笋是灶边上切齐了带上船的。

蒸螃蟹这种事稍微有点作弄人,因为人家一个轻轻巧巧在水里钻着的轻熟女,得把船停到江滩边上去用光脚踩泥潭。

把螃蟹从土洞子里踩出来。

不过反正她给你抓上一串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是上船以后她脸面一直朝外,因为得把两脚伸进江水里去洗涮干净。

真认准了找鲥鱼的那一拨客人,可能要有一半的心情,其实是放在光身戏水的老娘身上。

阿鲛从来不用和钩子,她干什么都是窜进水里用手抓。

鲥鱼少,不那么经常碰到,她可能得游出去好几次。

阿鲛姑娘远远看看水面,她坐在船边,每一次都是展腰后仰,再滚动半个圈子斜掠进水里去的。

进水以后老姐姐那一个圈子整整转完,还是臀下脸上的体位,那时候她腿脚蹬出去一片激浪,上半条黑鱼一样的熘滑身体摆在水线以下,轻稳平正,青丝螓首完全闷进去江水里,水面上单单浮起来两头乳峰。

她们像两只并肩的鸳鸯一样萦飘摇,娇柔俏丽的两三次起伏以后,已经远在船头两丈之外的波光潋滟处。

付出去五两银子让阿鲛划你到江心,让阿鲛给你煮鱼吃。

里边可能有二五十两是为了看到这一眼的鱼跃出发,另外二五十两是等她游来的时候,从船底下穿梭过三遍的粼粼背嵴。

她从船边江面直立起半个身子,满头湿发一对酥胸就在你的咫尺之内。

她在胸口抱住一条甩尾巴的大鱼问你,这条行吗?后来阿鲛腾出两只手去收拾鱼,可能还切了姜和葱。

刚出水的鱼,最简单的清蒸。

她只用一只脚上的脚趾头搭住船桨划水,就不用说那些叮当乱响的晶明锁链了。

散到江面去的水汽里有鱼熟的味道。

现在你觉得这条鱼简直就是个免费奉送的大礼包。

【珍珠海岸·阿鲛】(贰)

作者:杨驿行25/7/9首发于:字数:375贰李河南一直相信自己是整个大周最好的诗人。虽然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想,可是大家在李河南骑着一头驴子走进琼州城门的时候,还是喜闻乐见奔走相告了一阵,他好歹真是周朝最出名的诗人里边,其中的那个之一吧。琼州的各种父母官们一时雅集不断,连着吃了一个月的酒肉。琼州地方除了著名掌握着实权的海运部署,近来有一座叫做珠柜的官衙正开始声名鹊起,珠柜设立起来是专为了在南海里操办朝廷的珍珠事务。

那个什么,珠柜的珠子……李诗人的诗,这都是天底下至风至雅的事了吧,这个……还是请李大师雁过留声,这个那个怎么也吟出一首来……笔墨早就备齐了,肯定逃不过去。李河南摆了个架子。他写: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榼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写到这里他悄悄叹一口气,好歹算是出来一个珠字。虽然这事有点拧了,可是管他呢,诗圣嘛……谁也不好说他有什么不是。接下去一气续完。啊……这个……是在下恭录的杜甫大大的绝世奇做,是我向天下爱杜甫之人的致敬啦。至于李河南那人……他是真的不写诗已经很多年……没事。虽然有传说李河南敬仰的一直是李白,正是因为如此,大诗人略作沉吟,一挥而就的恭录杜甫才更有了增值空间。这东西是要裱好了在珠柜堂里挂出来的。

收下一盒海珠润笔这种小事略过不提。李诗人抬手略略的拂一下脑后发际,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谁都能想到的,已经到了那么南边,那么大海的地方,他就是想到珠场里去看看。传说嘛,珠女嘛。珠柜的官也不太好意思。他说那个……其实场里很苦的。

诗人说我游西域逾十年,追随安西将军射过匈奴的。梅花香自苦寒来,不苦哪有诗呢。

话说到这样,恭敬不如从命了。那咱们就给大师再备一个桴,去海上……浮一浮吧,浮一浮吧。

李河南那天乘船在海里走到傍晚,他才见到了水边捞珠的丽人们,她们刚从更远的海上来。珠女住的这个珍珠工房是一个高出浪涌两尺的珊瑚砂礁,上面有一小片剑麻和五棵椰子树,有一个集雨用的蓄水池子,旁边有一圈竹篱笆的围栏。其实他看到正从靠岸的船上爬下沙滩的珠女们没有穿着衣裳这一点,并不出乎他的意料。要在水里一天做到晚肯定不会搞成裙裾飘飘那种样子,来看珠女的谁心里不是都奔着一个叫裸泳的传说?问题就是他那一天见到的一大群姑娘,一个一个全都是屈膝低头,她们是跪在散沙里,光靠着膝盖关节一步一颠的扭动过来的。

珠女的脖颈都用木枷住,枷向下长到腰间。她们的两只手,是从这块大子中间的两个洞眼伸到外边,两只挺出前边的小臂再在腕子上加一副铁铐。铁铐用链往下牵在枷的底边上。然后她们每个人两手环握住一把尖利的短刀。

显见得这双手臂在枷外边还是能活动,能往前捅,能往下砍,可是有木头挡住了一定砍不到下边的身体。再就是往上够不着自己的脖子,向下拖拉的那条链子就是专为了防住这一招。

各人脚下都拴粗铁链条不用说了,各人的两个膝盖关节处也都套环,还一边加挂一个黑铁球。所以她们一上岸就都跪着走路了,因为可以省掉把两个铁球搬运到空中的额外负担。她们这个样子弓背跪伏,抗住一面木枷蹒跚扭捏,踽踽独行起来,根本像是龟鳖之类正在爬上沙滩找地方下蛋。最奇诡怪异的,当然还是她们在胸前枷外边挺出来的那把刀子,再加上她们风吹日晒变成的黑硬皱瘦的脸孔,整条身体上浑披的乱发,人能把她们看成一群海底阎王派上来的牛头马面。

圈住几十个这样的女鬼还得派男人看着。男人都是分拨给珠柜的军队,到了这里也要兼管采珠工务。军工班子的头领说,最麻烦的就是那把刀子。珠贝在海底下跟礁石粘在一起,不用利器撬不出来。女人都是柜上买来的南海土著,性子多野,她们在水里游起来我们这些陆地生人本来就已经管不住了,还得给她们一人发一把刀子。

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砍你一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砍一刀自己呢。

领头的大喊一声,全体都有了,扔下刀子!他的趴跪在沙里的整队女兵一齐松手,这才让刀子掉落下去,刀把全用皮绳拴在枷朝外的,挂在那地方不会落地。男兵们再过去一支一支的全都解开收起来。要下水的事情全都是这样麻烦,不连在身体上,一不当心再加水冲就没了。以后珠奴们都是带着木枷整晚蹲在竹栏里过夜。转天早晨她们爬过沙滩出海去的时候,还是非常的像一群形容萎靡的爬行动物。一直等到真进了海里,李河南才知道事情变的非常不一样了。

李河南和军管头领乘在一条大一点的帆船上,那是他们的采珠旗舰。在他们后边拖出去一长串不大的舢。每一条舢里守着两个男人,管理两个珍珠奴隶。

真正下海前仍然要有一些准备。就像李河南以后见到的那样,珠女们下海干活都是两两的编成一组。第一个人依旧披枷,握刀,在舢现场拆解开第二人的颈手夹,把依旧戴铐的手上系的链子,连在前一个的脚镣上。给第二个女人的腰上挂住竹篓。

两个女人的腰肢这时候都已经拴好粗大的缆绳,缆绳另一头盘在船舱里备用。

男人低喝一声,下水!两个女人负担住脖子手腕上的份量,颤颤巍巍的探出船边,扑通一下双双撞进海里去。

七丈深的绿海底下有一大片白礁盘的海底。南洋中的海水清到能在七丈之深的地方看到鱼群。珠女们身上系的铁器到现在就不再是累赘,十条舢正在同时放出珠女,她们真的像许多只蜘蛛那样悬丝而下。在风还是水里边飘飘荡荡。李河南从舷边俯视,他看到粼粼水光中的礁石表面上女人跪伏的赤裸背影。她们的身体现在并不是那么笨重和死了,水里浮力大,其实她们反而只是凭借着脚镣还有膝弯铁球的重量,才能让自己在激烈的动荡中保持住位置。几乎是立刻就发生起来的一场激烈动荡让李河南获得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见到的采珠姑娘们不是像那种飘飞的蝴蝶在采花,那些赤身女人禁锢在枷之前的手臂像扑食的毒蛇一样,带动小刀飞快地冲撞身体下嶙峋的岩石表面。她就像一个发动了机簧的玩具那样,一开始发动就丝毫也不停止。

军官说,这可是块好地方,底下趴着不少珍珠蚌壳呢。光这一块礁盘就有上亩地的大小,从海里升出来的,还没长高到海平面上。往外出去是大片深海,那种地方就没人能摸到底了。可是再出去几里又有礁盘。咱们的活儿就是领着女人,这么一块一块大礁石头的铲过去。

蚌类们粘附在石头上,珍珠奴隶一发现就疯了一样的动作,一阵子连凿带砍。

她们都要死屛住气才能呆在那下面,不能拖延一点时间。有些沉积的渣滓像烟雾一样飘散在周围,前一个女人结束操作,她腾跃起身体来,有些飘忽的穿越出去,跟她的脚镣连在一起的第二个女人扑到刚才挖掘的地方,搬动起来一只被翻撬弄松动了的大贝壳。

一个人单做一件事情脑子动得少。军官说。我们用不着这些女人的脑子,我们只要她们一直都使出蛮力气来。女人全扔进水里以后吧,小船上的兄要记住数数,慢慢数到一二十这样子往外拽人。拽出水来倒空篓里的珠蚌……当然活人也得喘口气,吐吐水什么。憋气不好的那些,趴船上呛到抽抽呢……半天半天都缓不过来。

还有就是下过了几水去,要把前边拿刀子捅的女人,跟后边带篓子捡的那个掉一个头尾,均匀一下,顶在前边捅的那个太花费力气。

军官长年守在小岛上,专心操办朝廷珠务,难得出来一个客人。他絮絮叨叨的讲解起来一时半会闭不上嘴巴。

其实是……是个大活人都能练出来,时间长就好点。进来第二年的那些就要给她们数到一八……对,得要能憋住一口长气。所以进咱们场里做到一年两年了,都要给背上打个一打个二的火印,让人一眼就知道该怎么数数字。打三打四的……像是也有?真的少……能做第三年的那可真要算是个女汉子……再多两年人就完全没劲了,肚子里也存不住精气,趴在沙里喘出来都跟狗哭一样……那就是一摊人一样的渣渣,人腔子里的心肺都咳嗽烂了吧……李河南那天晚上坐在小岛礁靠边的沙滩上,见到采珠子的女奴隶阿鲛的时候,除了看到她胸脯底下的那个红印子,还看到姑娘肩膀后边烙出来的四个小数字:一,二,三,四。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已经带着枷拖上脚链和铁球,扒在礁岩底下捅撬过四年的珍珠贝壳了。那天晚上阿鲛刚挨过打,整个身前身后都在密密的渗透出小血点子来。阿鲛当然不知道跟一个大诗人能有什么话可说的,她只是因为全身疼的,一阵一阵的哆嗦。

阿鲛那时候已经知道,再过十天半月自己就要死。圈在这里边干活的珠女们三天两头会有人被打死,因为她们全都被规定了每天挖蚌的数量,每天点算过以后,得用鞭子补足挖不够的珠子。阿鲛从小就是在海水里长大的,常的定数真不在她话下。一直到半年以前出来个大王,宠幸她一次,那以后的日子才越来越是过不下去了。

阿鲛到那时候活过的二十年里遇见过好几次祥瑞。祥瑞都是些非常难得的奇怪事,阿鲛每一次遇见,好像也都是被调换了星数命理。阿鲛生出来是在一条叫做珍珠海岸号的大船上,她被装在一个木桶里扔进了大海。第一天出生的小婴儿闷进水里自己能憋气,可她当然不能游出去一个白天再在晚上游来。问题是那天珍珠海岸号在大海里航行了整一个白天,到了晚上船舷外边还跟着一群海豚。

它们在海里追着这条船一整天都没有拉下。它们团团的推着,顶着,用鳍脚搂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船上有人说,这种事……再不去管真要折寿了。水手和驻军们用缆绳拴一个人吊放下去,从海豚背上抱起来那个女的小东西。小东西也没怎么哭闹,她可能已经吃过了一整天海豚妈妈的奶水。

【珍珠海岸·岸阿鲛】(叁)

阿鲛在那条船上长到了十六岁。

头三年里她要一哭,水兵们提起来就给她扔船外边去。

那不是要淹死她,外边一大群海豚叽叽喳喳的等着呢。

三年以后她要是再不高兴,小姑娘自己就爬过船舷跳海里去了。

船上人都不用养她,她跟海豚爸爸妈妈一起吃饱了鱼才爬来。

珍珠海岸号是在奇丽的南洋大海群岛中间巡来往,多年下来船上也攒住过几种宝贝。

后来拴住阿鲛右边脚腕的蛟丝就是其中的一件。

那一束红色的丝缕无比的精韧,无比细密,根本看不出来那种绕成一小把的物件能够放出去两丈的长度。

当时管大船的船长说,给身上系个东西吧。

我们还是得知道你在哪儿啊,我们也不想让鲨鱼把你吃了。

虽然有海豚妈妈照应,不可能有鲨鱼能吃掉阿鲛,可是阿鲛当然还是在踝子上束住了那支红线,这样至少在阿鲛小的时候把她放进海里去吃奶,提熘起来方便。

红色的蛟丝长到两多丈,而且轻如鸿羽,长大点的阿鲛带着它在海里边游玩没什么负担,就是让船上的人能够知道她还在哪个方向上。

要找她的时候轻轻拽拽,她自己就游来了。

阿鲛的手脚后来还被戴住了沉重的水晶镣子,那倒是等到姑娘青春长成以后的事情。

虽然整船的水手和兵,加上往来乘船的过客,全都很喜欢阿鲛,他们也从来没有特别怎么样的欺负她。

可是船长总有点嘀咕。

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找来阿鲛说,都那么大姑娘了,咱们总还是得讲个规矩礼数啥的吧。

规矩礼数就是那两条透明的链子,把脚和手都锁上。

这一副东西,传说是珍珠海岸的镇船之宝,它本意根本就不是用在陆地上,按照传说它是用在深海里锁人鱼的。

阿鲛姑娘整天跟一群海豚泡在水里,她蹦下去爬上来的时候都没穿着什么衣服,在船上晃荡也是有时候缠一块绸子,有时候不缠。

珍珠海岸是官家的船,各种过客里不知道有多少大小人物,撞上就会问一声:这谁啊?答的就得说那是个奴隶妹子。

奴隶妹子就不能不带上镣铐。

要不船长也不能交代过去。

水晶镣铐的至珍至奇处在于,它是浑然天成的不用锁头钥匙,它会自己慢慢的融生长。

虽然那根本是一件天海间,五千年的无价至宝,可是当时全船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觉得,它就不该用在阿鲛的那对赤脚上。

镣铐的石头环圈都是先套进姑娘的手腕脚踝上去,先用丝线系住不让它们出熘出来。

阿鲛再戴着它们去海里吃着玩着的,铐环朝里的一面会慢慢长出来薄薄的结晶。

铐环朝里有一圈结晶的构造,它能把咸水里溶解的各种珍稀盐分,慢慢吸附到自己面子上,全都长成了自己。

石头面跟肉宽松的时候,一粒一粒小晶珠子层层生发出来,几天之内就添堵住了环和肉的空隙。

到这时候解开丝线再试试,那对镯子当然是再也不能褪过脚踝骨头的咕嘟了。

船长当时在他的水手木箱里还收着一支晶明透亮的颈环,颈环分成两个半圆,半圆的榫口能够插进去住。

这才是真正锁拿鲛女的三装套件,第三件的项圈是用来环住女人的脖子。

可是船长那天想了想,却没有给阿鲛一起带上。

南洋的气象湿热,女孩们成熟起来早。

阿鲛姑娘在珍珠海岸上长到十六岁的时候手骨脚骨已经长成了定型,这时候再锁上水晶镣链,天作成以后,晶和肉两边都不再有变化。

下一年发生的大变化却是打仗。

朝廷在娜兰设立州府管制了十四年,到第十五年全境暴乱弹压不住。

叛乱的娜兰人冲上靠泊的珍珠海岸,一把大火把它烧成了一座全是焦炭的大空架子。

李河南一辈子也没有问过,那天从白天到晚上阿鲛遇到了什么事。

也许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阿鲛再醒过来的时候见到自己躺在一处礁岛的沙滩里。

她睁开眼睛看到前边有一片剑麻,五棵椰树和一圈关人的竹子围栏。

前一天晚上娜兰的港湾里一片焦油火海,也许海豚鲨鱼,随便什么活物都待不下去了吧。

要是海豚妈妈们还在的话,她们肯定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漂到这个地方来。

阿鲛被做珠子的官兵们带上木枷,拴上铁球,她两手握住撬刀跪在海底下挖了四年的珍珠蚌壳。

女孩脚腕上拴的蛟丝,被解开来截出几段做成了鞭子。

管事的发现用那东西打人特别的凌厉。

两丈的丝缕当然是没有用完了,海浪隔一天又冲上来一个木盒,里边有两件对剖的晶石半圆圈,这个东西没人知道能拿来干嘛,不过它当然是又好看又贵重的。

那还剩着的一把蛟丝也团一团,扔进去,搬进驻兵的房里先搁个地方吧。

李河南后来发现他不是第一个到了珍珠小岛,却想着要吃鱼的人。

他在岛上住到第二天就不再想看裸泳的珠女们,他说他要吃鱼。

守岛的兵们给他找来的就是阿鲛,因为他们试过,那个妹子能凭一双空手从海水里抓出来大鱼。

这件事说起来,还一定得要奉承一下半年前来到这一面海洋上,巡视检阅的一个王爷。

王爷那一年带领一支舰队巡视过了整个大周的南洋。

到琼州附近的海边,下锚挑的地方正好是在珍珠岛。

整一路航程倥偬让他疲倦,但是对于王朝做珠子的事业,也还是要记得嘉勉一下。

他从巨舰上下来,沿着趴伏了密麻一片珠奴的沙滩走了几步。

王停住的时候说,把这人弄起来。

那时候他正站在阿鲛噘起来的黑屁股后边,或者那是王爷看到了女孩带着的透明链子。

他说,把她的木头枷弄掉,让她去水里划几下子。

这时候当然会有机智的守卫能想起来那支红线丝绦,现在真能派上用场了,拴住女孩的脚腕她就不能真的跑掉。

军官陪着妹子把她往海里送的时候悄悄说,你要真有本事,给大王弄条大点的石斑鱼大鲍什么的上来我这里重重的赏赐。

我还有那条鞭子你可一定不能空着两手上来啊谁都不想挨打。

那天阿鲛是在岛边转了两圈,给大王提了一条石斑出来。

王看见当时夕阳一侧,波光粼粼,一个玲珑干净的女孩披着满身熘滑的褐皮密肉,一对浑圆的奶房暴露招摇,他甚至多看了一眼她的大奶晕圈和嫩奶嘴子,女孩满头湿发一副酥胸。

她在胸口抱住一条甩尾巴的大石斑。

王嘀咕了一句,天地间有女若此她可真该一直那么光着啊。

后来王在舰的时候,还停下脚来跟管事的多聊了几句珠女的事。

这之前盛有那副水晶项圈的盒子已经送上座舰献给了王爷,王沉吟一下,还是觉得姑娘手脚上那些链子也算有点别致。

“到个什么时候拆解下来送去让我看看。”

王随口说了一句,管事的赶忙接上。

那您稍等片刻,就片刻,我这就让人去砍她的手脚,您现在就能带上船去了。

王那时已经先看过,知道阿鲛的镣铐根本没有钥匙打开。

王笑,哪里就那么急了。<ahref="">她也算个能干的妹子吧。

让她给国家再多做点事吧。

多采几天珠子,到差不多了再看。

也许我过阵子还来转转呢。

管事的死死记在自己心里,也许王爷有一天还来转转。

他想了很多天,做了一件雅事。

管事专门从琼州请来一个治印的老师给阿鲛刻下了一个印子。

王万一真的来见到,一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治印的老师一时不敢在活人肉里动刀,管事还专门用一个已经就要做不动的采珠奴隶给他练手。

模煳记得像是三年前被人贩子送进来的,或者是叫个帕南的巴族人?巴国虽然不是朝廷的辖土,不过贩子们无孔不入。

既然捯饬女人能换进零花钱,绑到哪里算到哪里。

帕南开始进来也算手脚麻利的,做过三年终于要不行了。

管事的让人把那个叫帕南的珠奴手脚钉进沙土里去,全身展平。

再请老师用这个肉质的材料,多刻几遍,刻完一面再刻一面。

终于练到手熟以后,才给阿鲛的右边肋骨上治出了那个王赐的印章。

带着印的阿鲛又给大周挖了半年的珍珠。

管事的又开始想心事。

因为其实王爷日理万机,他真不一定十年还是二十年再来一次呢。

管事觉得他不能再那么等过二十年去。

他这想出的办法就是慢慢的把阿鲛打死,那就能名正言顺的取下一堆水晶送给王爷。

王爷收到了看看,也许还能想起来他这个管事的,干起事情来有记性,有首尾。

说要干那就干了。

管事下一天给阿鲛规定的挖蚌壳数目增加了一倍。

晚上检点没能做到的,身前身后用蛟丝的鞭子狠命抽上四下,翻一翻面再加四下。

要是阿鲛竟然能够做足数目逃过了这顿毒打,那给她下一天的定量再加一倍。

管事觉得自己所做问心无愧。

因为对于一个捞珠子的奴隶妹妹来说,能为大王去死那真是个梦寐以求的大恩典。

那天下海以前他一点也没有骗她,这才能叫一个童叟无欺的重重赏赐。

管事本来估计这样整治起来,阿鲛再能耐也活不出一个月份,只不过是突然又跑出来一个想要从海里抓鱼吃的。

那就还是找那个水晶妹子,还是给她腿上拴根绳,让她再去海里扑腾一吧。

反正已经给她定好了要死的命数,要做大事还真不在这样的早一天晚一天上。

那以后诗人李河南吃了十天阿鲛用手抓出来的石斑鱼,到第十一天他为阿鲛赎了身。

采珠女奴们的身价其实并不贵,采珠行里已经把她们运作成了机器一样的流水线。

练过几天憋气以后就是拼力气,不用什么技巧。

每一个女人拼光了力气再挨打,打到半死了拖上船送陆地去。

谁是要女佣要丫头的,哪怕你是要找几个烂女人去卖皮卖肉,多少付点,领起走人。

阿鲛的问题只是她身上带的水晶。

再有天大的价钱,管事也不能让自己丢下那么个亲近王爷的机会。

李河南当然通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一天一夜不吃不睡,草成一章叫做《昆仑奴》的故事,讲述的是他在西域游历的所见所闻。

这可能还真是李河南有生以来第一次试作散文。

誊清之后诗人再添一封信函,首先写上敬请雅正河南人氏李的一时技痒涂鸦,再交待清楚了自己在岛上见到阿鲛的前因后果,对岛上管事也大大称赞一番。

这篇《昆仑奴》和这封信交给货船带去琼州,因为是给藩王的密件,特别嘱咐使用驿站快马专递。

六天以后驿站的连人带马是装在船上直接开到了岛边。

那位领封受土,代表天子行权南海的岭南王给诗人只带来一张收据。

收据落款用了王的印,所取事项端端正正书写出来,说的是那个王,从琼州珠柜收到水晶材质连手带脚镣链乙副。

前述所列即时交接。

讫。

李河南把这张条子交给兵方管事,顺利的领出来了采珠奴隶阿鲛。

夫妻两人拜谢过管事的天大恩德,过海上岸,一直走到扬州江边。

阿鲛突然想起来,赶忙告诉夫君说,我可不能跟你河南去啊,王不让我穿上衣服,我会冻死在那边的。

李河南想,扬州也不是个冬暖夏凉的所在,不过总还是划在江南的。

嗯,不能再过江了。

阿鲛是李河南自己认下的天命,还有一副水晶镣链呢,得算是他代替王爷暂时收住,真到个什么时候也许还得还给人家。

他欠的这两头都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从此待在长江边上守住年轻漂亮的老婆,开店卖鱼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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