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大帝 - xp1024.com
《正德大帝》


第1章 弘治驾崩

朱厚照再次睁眼看了看屋顶,依旧是木制雕花贴金的藻井,仿佛置身于宫殿里一般,不由得心想:“难道我真的穿越了?”

紧接着,朱厚照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然后无数信息犹如流水一般汩汩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自己是大明现今的皇太子朱厚照?

现今的皇帝是大明弘治皇帝朱佑樘?自己因为听见父皇驾崩的消息而一时骤然昏厥?

“太子爷,你醒了?”

这时候,跑过来一个脸白无须头戴瓦片帽的内宦一脸惊喜地问道,但眼眶里的泪水却止不住流了下来:“可担心死奴婢了,太子爷您要是也有什么好歹,我大明朝的天可就塌了。”

“你是刘谨?”

朱厚照依循着记忆问了一句。

刘谨点头如捣蒜地回道:“奴婢就是刘谨,太子爷,您怎么了,连奴婢也认不得了,莫非失了魂?”

“没有,一时伤心过度罢了,父皇驾崩,我,本宫不能不去,本宫得见父皇最后一面,快带本宫去乾清宫。”

朱厚照没想到自己在临死之余还能重新穿越到明朝获得新生,这对于他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因而他选择了接受自己现在这个身份,何况还是个太子,不是平民百姓,简直可以说是很好的穿越身份了。

因而,朱厚照很快就把自己代入到了太子朱厚照这个身份中了,忙令刘谨带他去乾清宫。

朱厚照在宫女服侍下换了身素色孝服,由刘谨等八个贴身内宦带着往乾清宫跑来。

此时,乾清宫已是黑云笼罩,哭声一片,饶是朱厚照旁边的刘谨都抹起了眼泪:“陛下待人宽厚,素来和蔼,待我们这些奴婢也十分怜恤,如今就这么归天而去,真正是让人没想到。”

朱厚照看了刘谨一眼,他知道刘谨是后来权倾朝野的大太监。

通过现在刘谨这表现,和其他几个没反应过来的内宦相比,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刘谨的确要狡猾聪明许多,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和父皇感情深,所以先表现得比自己还伤心,以此获得自己的好感。

毕竟按理而言,作为太子的贴身内宦,要想执掌内廷成为大太监只有等皇帝死掉太子登基才有可能,所以,刘谨应该高兴才是。

刘谨会演,朱厚照也会演,为了不被人看出来他是穿越者,他也得表现得伤心些,毕竟如今驾崩的皇帝是自己的父皇。

所以,朱厚照也挤了几颗眼泪,哽咽道:“好奴婢,别哭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父皇吧。”

其他七个内宦见朱厚照夸奖了刘谨也都开始淌眼抹泪起来。

朱厚照偷偷一笑,心想其他七个内宦倒也不简单,懂得察言观色。

朱厚照知道这七个内宦加刘谨在后世称为“八虎”,被后世人们斥为祸乱朝纲的权阉,刘谨更是其中被黑得最惨的,但无论如何,现在的他们都还是自己这个太子身边的亲信,所以,朱厚照也没想过要把他们怎么着。

一时进入了乾清宫正殿,朱厚照便看见白幔已经扎满了半旧不新的大殿。

大明一代中兴之主——弘治皇帝就这么没了!

正德皇帝,也就是自己的帝王生涯正式拉开了帷幕。

当然。

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表现出兴奋的神色,毕竟自己这个太子的老爹刚刚驾崩,自己得要表现得伤心难过些才是。

弘治皇帝一生节俭,乾清宫饶是帝王寝宫,如今也显得有些破败未加修葺,而大殿内的宫娥内宦也没多少,但大都面带悲色,其中跪于梓宫右侧的皇后张氏更是眼泪如珍珠般啪嗒啪嗒的一颗颗往下掉,好像就止不尽似的。

“母后!”

朱厚照一出现,这张皇后就将朱厚照急忙揽入了怀中,犹如护崽般把朱厚照抱得很紧,冰冷的面颊贴在朱厚照脸上就猛烈地抽搐着。

朱厚照只能乖乖地由着这张皇后这么抱着自己,心想或许是这张皇后见自己丈夫去世,如今儿子成为了唯一依靠因而才会表现如此激动吧。

但也因为如此,朱厚照也不由得想到这位张皇后历史上的悲惨命运来。

张皇后前半生可以说是很幸福的,嫁给了大明皇帝,而且这位大明皇帝终生只爱她一人未曾娶一个妃嫔,自己儿子从两岁开始就是皇太子,在古代与斗得你死我活的无数皇宫妃嫔相比,不可谓不幸福。

但就是这么一位幸福的女人从现在开始不得不经历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的悲惨命运。

朱厚照一想到张皇后就不由得想到了现在的自己,想到自己这个正德皇帝年过而立就英年早逝的事来,但从小喜欢历史的他记得似乎明朝的皇帝很多都是非正常死亡的短命鬼,而他这个正德皇帝似乎也是如此,因为落水染上肺病而亡。

同后面的天启皇帝死法一样。

而泰昌皇帝的死法虽然是纵欲而亡但想想也有些牵强。

朱厚照不知道泰昌皇帝到底有多傻才会接收郑贵妃送来的女人,而且不要命的玩个够。

而且从生理学角度来讲,泰昌皇帝在和女人做了第一次后就不会有贤者时刻了吗?激素的反馈调节在哪里?他当太子的时候就没碰过女人,非得当了皇帝后就饥渴难耐到不等大行皇帝下葬就开始纵欲?不怕被群臣说吗?

朱厚照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想到了现在这位同样英年早逝的弘治皇帝。

据朱厚照知道,弘治皇帝是八天前突然偶感了风热之病,也就是中暑,但太医不诊视就开了热药,而且懂医理的弘治皇帝竟然没有反对就服了药,而且是在八天后骤然而亡。

中暑是有导致死亡的可能性,但不是什么大病,致死可能性很小,而且弘治皇帝一生极为养身,不纵欲不贪图享乐,会连一中暑感冒都扛不住?

朱厚照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的太医到底无能到什么地步会让一个中暑的皇帝骤然而死。

所以,朱厚照有理由相信弘治皇帝是有可能是被陷害而死!

可朱厚照虽然是太子,但却住在端木宫,不参与内廷政务,且于六年前就已出阁读书,而且也比较浪,天天不着家,不知道这里面的秘辛情有可原,何况年纪还小还察觉不到这些,然而乾清宫的太监和内阁的大臣不可能不有所察觉吧?

朱厚照很理由相信如果弘治皇帝是被害死的话,那么内廷和内阁的几位高级宦官和高级官员肯定参与了此事!

第2章 吏部尚书的质疑

“陛下!”

一时,朱厚照正出神时就看见三位穿御赐蟒袍玉带,戴着梁冠的官员咚的一声就跪在地上,狼嚎一般就爬了进来。

其中最前面的一人面窄续短,老眉锋利如刀,眼窝深陷。

一张仿佛吃尽了天下的老嘴哭得是抖个不停,哭声震得朱厚照耳朵发聋,但地上却是干的,未见半颗泪珠。

朱厚照认得出来,此人就是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刘健!

随后的一人面长须黄,一双三角眼似乎带着一丝冷笑,但紧抿的老嘴却是抽搐个不停,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干吼道:“陛下!您怎么就去了!呜呜!”

朱厚照知道此人必是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无疑了!

接着,跟在最后面的一人只以袖掩面呜呜直哭,一双鹰隼般的老眼却又似乎一直往弘治皇帝的灵柩上看,似乎很怕弘治皇帝醒来似的。

饶是此人掩面,朱厚照也能猜到此人应该就是东阁大学士谢迁了!

因为弘治年间的阁老就这三位,当世文官们更是盛赞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言外之意是这三位重臣撑起了大明朝局,为弘治中兴立下了赫赫功勋。

但朱厚照现在不得不疑惑的是,这三位阁老怎么哭得如此惨烈?

朱厚照甚至不由得心道:“到底是我死了爹,还是你们死了爹?”

然而,这时候,谢迁哭泣之余忽然看向了朱厚照,朱厚照也看见了他的目光,不由得心道:“不能让他发现我是穿越的,既然他们三个没死亲爹的都哭得这么惨烈,自己这个现在真死了亲爹的皇太子不能不哭啊!”

于是,朱厚照也在张皇后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母后,母后!”

“皇儿!”

张皇后也哭了起来,但朱厚照却发现自己母后之前一直紧握着拳头,一般握拳从心理学上来讲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他不由得心想饶是皇帝死了她也会成为太后,到底是什么让她伤心之余还很缺乏安全感?

彼时,一同样穿着蟒袍且面若傅粉却无须的老太监起身走到了刘健等三位内阁大学士面前,先扶起了这三位阁老:“三位阁老切勿伤心过度,大行皇帝已有遗诏,言太子年十五,好逸乐,当辅教之,如今这天下还得靠阁老们撑起啊!”

朱厚照认得出这太监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张瑜,也算是内廷第二号人物,仅次于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但让他疑惑的是,这张瑜怎么不先来扶自己这个太子和皇后张氏,却先去扶了三阁老。

现在这天下到底是这三位阁老最大,还是自己这个皇太子最大?即便不扶自己,也得先扶自己母后啊,毕竟孝为大,但先扶三阁老什么鬼?

文官集团的地位何时竟然大到司礼监二号人物也要跪舔了?

这时候,陆陆续续其他文武官员也出现了,刘健等阁老也开始接旨。

“臣等领旨,臣刘健(李东阳/谢迁)必不负大行皇帝所托,尽心竭力辅佐新君,谨遵大行皇帝之政,以安万千黎庶!”

朱厚照听明白了这三位阁老的意思,反正就是自己一定会不会忘记皇帝老板的嘱托,会辅佐你儿子,也会遵循你做皇帝时的制度不会轻易改革,言外之意自己要是当了皇帝想要改革的话,他们必定会以遵循遗诏为由阻止。

真是好心机!

这时候,司礼监秉笔张瑜这才过来扶起张皇后与朱厚照:“皇后娘娘与殿下切勿太过伤悲,该小心凤体与龙体才是。”

朱厚照心里颇为不爽,心里想到,这东厂提督太监张瑜也不知是政治情商低还是刻意为此,先扶内阁阁臣不说如今弘治皇帝已经驾崩自己已经算得上是新皇帝,而张皇后自然也将是新太后,可这张瑜倒好,依旧一口一个“殿下”和“皇后娘娘”的称呼着。

朱厚照越发觉得这个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的太监张瑜是和文官们勾结在一起的,而弘治皇帝真的很有可能是被他们联合害死的。

但朱厚照不由得看了看满堂的文武大臣,却没有一个肯站出来对弘治皇帝之死发出疑问。

朱厚照对此内心是拔凉拔凉的,据他所知,弘治皇帝对待文官是很宽和的,当年李梦阳在朝堂上追着打他小舅子都没把文官们怎么着,如今这些文官们就没一个念旧情替弘治皇帝的死提出质疑的不成?

人难道可以真的残忍无情到这种地步?

“张公公!”

就在朱厚照颇为不解时,一浓眉白发的大臣走了出来,突然还喊了司礼监秉笔张瑜一声。

朱厚照注意到这人就是吏部尚书马文升!

司礼监秉笔张瑜也转过了身:“不知大冢宰有何赐教?”

“老夫数日前才得蒙陛下召见,当时陛下身体尚佳,只微感小恙,不知为何突然就发病驾崩了?敢问今日替陛下问诊的太医是谁,所开药方可还在?”

马文升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朱厚照心里颇为感动,心想这马文升到底是四朝元老,又得弘治皇帝恩拔,居然还念及君恩,知道在这个时候敢于提出疑惑。

同时,朱厚照也能猜到,如果弘治皇帝是被陷害的话,马文升肯定没参与谋杀弘治皇帝的事。

“大冢宰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陛下还是被害死的不成,张公公乃是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你觉得他会陷害陛下吗?”

这时候,谢迁走出来质问着马文升。

而同时,兵部尚书刘大夏也站了出来:“大冢宰年老昏聩了不成,陛下素来不听医劝,只以道家秘藏红丸为药,因此才落到今日之结果,我们也劝了多次,但还是如此,难道您还想掀起大案不成!如今大行皇帝刚刚驾崩,新帝尚未登基,你究竟想干什么!”

朱厚照心里很想笑,这个刘大夏在后世被夸成了名臣,怎么此刻却也开始颠倒黑白,甚至为了掩盖什么事实连弘治皇帝都随便黑了起来,竟然说弘治皇帝不听医劝且是因为吃了丹药才导致的。

谁都知道弘治皇帝一登基就把成化年间的道士之类的驱除干净,如今这刘大夏却随意给弘治皇帝泼脏水,真是当死人不能说话了么。

因有内阁阁臣谢迁和兵部尚书刘大夏等奥援,司礼监秉笔张瑜也毫无慌张之色,直接就跪在了朱厚照和张皇后面前哭了起来:“皇后娘娘,殿下,老奴冤枉啊!老奴不知哪里得罪了大冢宰,竟被大冢宰如此构陷,为证老奴清白,老奴甘愿陪葬!呜呜!”

“好啦!负图兄(马文升),现在是非常时刻,勿要节外生枝!”

内阁首辅刘健发了话。

同时,内阁次辅李东阳点头道:“首辅说得极是,眼下大行皇帝刚刚驾崩,新帝尚未登基,天下不可一日无君,此事应他日再议,如今先稳定朝局为是。”

内阁首辅与次辅都定了调子,吏部尚书马文升也没有办法,只能一拂袖:“陛下死因,查都不能查一下么,尔等还是陛下的忠臣吗!”

内阁首辅刘健、内阁次辅李东阳都没有搭理马文升,谢迁更是轻蔑一笑,兵部尚书刘大夏甚至还冷哼了一声。

现在的朱厚照自然看得出来这内廷司礼监与外朝内阁肯定勾结在了一起,而马文升等明显和他们不是一党,但总的来说,自己和母后张氏算得上是孤儿寡母了,眼下是丝毫撼动不了人家的,只能哭!唯有哭才能让唤起一干大臣的同情心,才能让自己顺利登基做皇帝。

“等自己做了皇帝,咱们再好好斗!”

朱厚照心里想道。

第3章 群臣拜新君

朱厚照见好几个官员都流露出了惋惜之色,除了吏部尚书马文升外,吏部左侍郎焦芳与兵部左侍郎许进都摇了摇头。

朱厚照心里称意,想到这说明这些文官中也不是没人猜不到弘治皇帝的死因,也不是没人对弘治皇帝的死保持同情,也不是全都对三阁老没有不满之心。

现在除了张皇后还在抽泣外,朱厚照和百官都没有再哭,场面一度僵硬。

“殿下,陛下的遗诏您也都听到了,您以后要好好跟着三位阁老学着治理天下啊!”

张瑜这时候又说了起来。

朱厚照听得出这张瑜话里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提醒自己赶紧说一句“天下就拜托三位阁老了”这样的话,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三位阁老的支持,这三位阁老才会跪下来称呼自己为“陛下”,然后所有官员也才会称呼自己为“陛下!”

朱厚照明白这是内廷和内阁联合要逼自己这个皇帝服软,逼着自己把自己的姿态降低。

这样以后,自己就很难成为一个独秉朝纲的皇帝,毕竟在气势上都会被压了一截,若此时被文官压下去了,以后就彻底被压住了。

朕要做说一不二的皇帝,怎么可能让你们如愿!

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严肃地质问他们为何不拜自己肯定会有违自己本就单纯无知的人设,便依旧如小孩般抱着张皇后,大哭了起来:

“母后,他们好像不想让我当皇帝,他们要把父皇的江山送给别人,你看他们都不跪我!呜呜!母后,我们是要被他们害死吗?”

人说童言无忌,朱厚照一个十五岁少年在父亲过世时歇斯底里说出这样的惊悚之言虽然很正常,但对于很多官员而言,可就是诛心之言了。

文官和宦官们再敢害朱厚照也不敢明着把朱厚照怎么着啊!

因而,如今朱厚照这么一说,刘健、李东阳、谢迁等着朱厚照先给自己行礼的内阁大学士一下子就吓得脸色煞白,深怕被在场的其他同情皇室一派的官员勋贵们斥责他们要篡权乱政。

即便是司礼监秉笔张瑜也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吏部尚书马文升听了后对朱厚照与张皇后更加怜悯,见这对孤儿寡母如此惊惧也觉得自己有愧于弘治皇帝,当即就先跪了下来:

“微臣不敢!微臣叩见新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吏部尚书乃是天官,执掌官员铨叙大权,素来是唯一和内阁分庭抗礼的官位,而马文升又是四朝元老,朝堂上也有他许多门生故旧,他这么一跪,哗啦啦一大帮文官都跪了下来,包括吏部左侍郎焦芳、兵部左侍郎许进等人。

“微臣叩见新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照见此很是称意,心想自己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可以不用先求你们内阁三阁老,就让许多文官先拜了自己,现在看你们内阁三阁老还拜不拜,不拜就是不想立自己这个太子,想专权欺君!

内阁首辅刘健、次辅李东阳、三辅谢迁三人此时鼻孔都气歪了!

不过他们气的不是朱厚照气得是马文升。

在他们看来,朱厚照就是小孩子胡言乱语,毕竟稍微有点城府的帝王都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哪可能不立太子为皇帝,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本来朱厚照这么一胡言乱语,说自己这些文官们不想立他,他们三阁老还想好好解释一下,要求朱厚照立下必定遵循祖宗成法的承诺后再跪拜他,但这三阁老没想到马文升等一干官员直接剥夺了他们代表文官集团的权力先给朱厚照跪下了。

内阁首辅刘健看了次辅李东阳和三辅谢迁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就也跪了下来:“叩见新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东阳与谢迁也都跪了下来,向朱厚照山呼万岁。

没办法,马文升这一个重量级官员都跪下了,他们不能不跪呀,再不跪就真要被说成是大明朝的反叛了!

但让他们愤怒的是,拥立新君的第一功劳居然被马文升给枪了!

这三阁老一跪,跟着这三阁老一党的尚书侍郎等官员也都跪了下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张瑜也跪了下来,作为内官表面上他还是内臣,外臣都跪了,他要是不跪也不像话了。

就这样,朱厚照得到了所有官员的拥立。

朱厚照继续淌眼抹泪着,装傻充愣地就是不肯说一声爱卿们请起,但他心里自然是乐意的,如今顺利让这些老狐狸们拜了自己,而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妥协不能不说是成功的第一步。

刘健昨晚和小妾玩久了些,本来就腰膝酸软,如今一直跪在地上哪禁得起,便不得不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

“陛下,大行皇帝新丧,天下无主,万望陛下克己悲伤,早登帝位,择日登基啊!”

“本宫伤心啊!父皇,父皇!这眼泪就止不住,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哭够!”朱厚照大哭起来,干吼着。

朱厚照那个伤心的,让马文升等忠于弘治皇帝的大臣听了是十分感动,但李东阳等不得不更加面容痛苦起来,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太子仁孝,因父而悲伤恸哭,做臣子的不能不让人家哭够,而且还得陪着哭啊。

李东阳跪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天气本来就热,他们又穿的厚,而弘治皇帝节俭的连冰块都不怎么用,跪在地上就跟跪在蒸笼里一样,因而他也不由得忙给朱厚照磕头道:

“陛下,天下喁喁望治,乞陛下节哀顺变,早登帝位,该立即着礼部确立登基之日!”

谢迁也忙说道:“合该如此,请陛下勿要伤了龙体,体谅臣下!”

朱厚照心里得意,见这些人跪得也差不多了,这三阁老也服了软表态要确立登基之日,便忙抽泣着说道:“爱卿们请起来吧,怎么办本宫也不知道,你们看着办吧。”

刘健等内阁大学士心里称意,他们本来已经有些怀疑朱厚照可能是故意这么玩弄自己这些内阁大臣,但一见他说话还带着孩子气,以本宫自称,便也就依旧以为朱厚照是个不懂事理的孩子,这样自然也就好操控了。

马文升见此忙提醒道:“陛下,您该自称朕了!您现在是皇上了,不是太子了。”

朱厚照忙点了点头:“马爱卿说的是,朕,朕就将事情交给你们了,今天天色也晚了,朕要回房歇息了。”

刘健和李东阳、谢迁三位阁老见马文升又抢了风头不由得面色一冷,目光不善的看了马文升一眼。

朱厚照见此偷偷一笑,最好让马文升和你们斗起来,这样朕才能渔翁得利,掌控朝政。

第4章 八虎出动

群臣相继退出了乾清宫,大家演哭戏演了这么久也的确累了。

真哭的张皇后也累了。

作为皇太子,朱厚照自然是要给弘治皇帝守灵的,于是,他便在乾清宫西暖阁下了榻。

一时用午饭时,朱厚照不由得问着刘谨:“司礼监掌印王岳呢?”

大明帝国权力由司礼监与内阁构成,司礼监掌印是内廷首相,内阁首辅是外廷首相。

如今朱厚照见了外廷内阁首辅刘健,自然也不能忽略了内廷第一号人物即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

“回皇爷,老祖宗,不是,王公公因为听见大行皇帝驾崩晕厥过去了,现在还没醒,所以未来见驾”,刘谨回道。

朱厚照不由得笑了笑,心想这王岳倒是比自己这个当儿子的还能晕,自己听到弘治皇帝驾崩而晕厥后都醒这么久了,他王岳咋还晕着。

朱厚照虽然没有见到王岳,但他也能猜到王岳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不然他一个内廷首相不可能阻止不了弘治皇帝的死。

朱厚照没有多说,只将刘谨叫了过来:“以你刘谨的名义,去找十个八个美人来,把声势弄得大一些,就说皇太子殿下太过伤心,找几个美人给皇太子解闷喝酒。”

“皇爷,虽说大臣们都走了,但他们也不是瞎子聋子,现在就急着去找美人,会让他们知道的”,刘谨说道。

“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在朕身边安插了眼线的大臣肯定会知道,但没有安插眼线的大臣自然是不知道的,朕这不过是让做出他们想要看到的样子而已,让他们知道父皇去世朕这个皇太子也不过是一时伤心,但本性却依旧是好玩无心过问朝政。”

朱厚照笑了笑说道。

刘谨也不是愚笨的人,听了朱厚照的话也明白了,忙开始亲自带着其他七虎去各大宫殿搜罗美人。

很快,刘谨等八虎便带着十来个娇艳的宫娥来到了乾清宫西暖阁。

朱厚照见此忙命道:“把西暖阁的蜡烛全点上,让她们全在门边跳舞,你们跟我进来!”

于是。

整个乾清宫西暖阁顿时亮如白昼,十来个宫娥就站在门边扭着腰肢,其跳舞的身影就映在窗纱上,饶是百步外都看得见犹如仙女摇曳的身影。

但西暖阁内,朱厚照此时眼睛看也没看那十来个宫娥一眼,甚至还让人直接拿屏风挡住了这十来个宫娥。

朱厚照一脸严肃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八虎”:“你们是不是觉得朕马上要当皇帝了,你们跟在朕身边这么久,肯定要升官加爵了,以后这内廷就是你们说了算,什么司礼监、御马监都会成为你们的?”

说完,朱厚照就端起了茶:“未免想得太早了些,不是朕不想升你们,你们今天想必也看出来了,司礼监一直被王岳、张瑜等老太监把持着,而他们和内阁的人穿了一条裤子,你们觉得他们会让你上位?”

朱厚照说完就看了刘谨等人一眼,他发现刘谨等人并未因为自己突然变得严肃而露出惊讶之色,心里不由得暗自想到,看来历史上的朱厚照也不是真的那么单纯,至少他身边的几个太监是知道自己主子在人前的单纯是装的,要不然这几个太监也不会神色如此平淡。

刘谨此时最先站了出来:“皇爷说的是,那个司礼监秉笔张瑜忒不是个东西,竟不先扶皇爷您,而先去扶三位阁老,真不知道他到底谁家的奴才!”

朱厚照微微一笑,他没想到刘谨也从张瑜的行为中看出了端倪,心中想到,这刘谨也算是见微知著的人,难怪以后能成大事,自己现在要想掌控朝权少不得还得用用他。

“刘谨说得对,这张瑜不知道自己膝盖往哪里弯,朕将来不会轻饶了他!但朕想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你们都是朕最亲密的人,没有朕你们什么都不是,朕要是坐稳了皇位,你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你们现在得跟着朕把坐在我们上面那些人给拉下来,明白吗?”

朱厚照说后又问道。

“明白!”八虎齐声回道。

其中的张永更是先站了出来:“皇爷,您就发话吧,要我们怎么做?”

“时间紧急,多耽搁一会儿就会多一丝变故,朕长话短说,现在,大行皇帝刚刚驾崩,经历二十七天的丧期后,朕才能择日登基,而这段时间内,朝政肯定会进入停滞期,各方势力还未发动,我们得趁此先下手为强!

好在你们现在还未居于要位,行动还不易被人察觉,刘谨你素来好结交文人,现在朕要你多多趁大丧时期百官往来于宫禁时与文臣多多接触,找几个愿意和你结党的人,这些进士老爷们都不是傻子,知道你背后是谁,愿意帮朕的自然也会和你结交,尤其是吏部左侍郎焦芳和兵部左侍郎许进那里,马文升那里不必去,他是四朝元老,树大招风,去找他容易被人发觉。”

“还有张永,你素来颇知兵事,便去结交几个勋贵武臣,十二团营和五成兵马司都走动走动;

然后,便是谷大用,你好饮酒又有侠气,找些江湖上靠得住的人,潜伏进内廷几个大太监和外朝尚书内阁阁老们处打探消息,朕希望到时候能知道他们每晚在哪个房间睡觉,吃了几碗饭。”

“马永成,你派人去跟踪司礼监秉笔张瑜、掌太医院事右通政施钦、院判刘文泰、御医高廷和这几人,这几个人将来必定会逃出京城,朕可不想轻易放过他们!”

“高凤,你去禁兵多走动走动,朕希望当朕让你掌禁兵的时候,没一个禁兵不听朕的调动!”

“丘聚,你现在立即去西苑选处好地,修建一处别苑来,朕到时候要住!这处北苑取名为豹房,对外就说朕要建百兽园!”

“罗祥和魏彬暂时留在朕的身边,到时候对你们另有重用!”

朱厚照刚说完,罗祥就站了出来:“皇爷,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我们自己历年积下的钱没多少,到时候只怕得用内帑了。”

朱厚照知道罗祥所说的内帑是指的内承运库的银子,但内承运库隶属于户部,因而朱厚照要想动用内帑得经过户部,甚至还得惊扰内廷,因为执掌内承运库的掌印太监现在也是王岳的人。

为了不让这些内廷和外朝的掌权者知道自己的目的,朱厚照现在并不想动用内帑,而且据他所知,内帑也没多少银子。

明朝皇帝就没一不穷的,稍微有点钱都会被文官变着法的拿去用。

“钱的事,朕来想办法,你们先把我们存的钱用上,到时候朕会挣来银子的。”朱厚照说道。

朱厚照现在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这“八虎”,因而也就给这八虎一一安排了他认为目前最紧要的任务。

朱厚照知道现在威胁他皇权的主要就是内阁三位内阁大学士与内廷王岳、张岳等司礼监太监。

本来这两股势力是帝王拿来互相制衡从而保障皇权的,但这两股势力一旦勾结在一起便会直接威胁皇权甚至是压制皇权。

因而,朱厚照在细想了想后决定要将这几个勾结在一起的内臣和阁臣全部铲除,然后再重新建立制衡体系。

但这王岳与刘健等人在朝中势力也算是盘根错节,朱厚照知道自己仅仅靠几个内宦短时间内是扳不倒他们的,只能联合一些不满内廷与内阁的内官外官。

今日在乾清宫,朱厚照已经看得出来,刘健等阁臣在整个文官集团里并不是一手遮天,也不是没有政敌,如此也正好给了他机会。

而内廷,朱厚照不用去问也能猜到王岳、张瑜再怎么在内廷一手遮天,也肯定有反对他们的人。

第5章 登基称帝

大行皇帝丧期要二十七天。

所以文武百官和诰命依旧要照例进宫拜祭。

内阁首辅刘健和内阁次辅李东阳、三辅谢迁自然也改穿了丧服第二天一早往大行皇帝梓宫而来。

这时候,一正晨扫的小内宦在刘健等人经过时立即打了个千儿:“见过几位阁老们。”

刘健丢了一枚银子过去:“昨晚陛下干什么了?”

“回阁老的话,刘谨以太子爷,不是,是以皇爷伤心过度需要解闷为由,找了十个美人陪皇爷,皇爷就寝的西暖阁昨夜灯火通明,亮了一夜,舞也跳了一夜”,这内宦回道。

三辅谢迁听后不由得轻蔑一笑:“这新陛下倒也机灵,人前也会哭,人后也依旧管不住自己,再加上一些阉宦从旁引诱,将来必是昏君无疑!”

“若无昏君,何来贤臣!若是都若大行皇帝这般,最后又提出要收什么商税,还想换了我们,我们岂不是又得做那改朝换代之事。”

李东阳这时候笑着说了一句。

“哼!少年登基,如何治理天下,好在如今司礼监是由老成持重的王岳当着家,内阁有我们,他再闹也翻不了天,他身边那八虎陪他玩玩可以,但得告诉王岳,不要让这八虎夺了他内廷的位置。”

刘健说着又道:“新皇登基后,必然要选后,陛下既然喜欢美人,到时候就给他都选些绝色的,也是对皇嗣有利。”

“首揆所言极是,要说这陛下倒不担心,左右不过好逸而已,只要司礼监和内阁在我们手里,他自然不能怎么办,但现在关键是马文升这一党人,实在是太愚忠了些,尤其是马文升,非要细查大行皇帝之死因,这不是故意给我们找罪吗?”

李东阳说道。

“这老匹夫!想入内阁的贼心不死!非翰林不入内阁,他一粗鄙之徒有什么资格!”

刘健一想到马文升昨日抢了自己风头还败了自己好事就不由得来气。

谢迁从旁也说道:“要我说,这清浊不能同列于朝堂,他马文升一把年纪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该让他致仕了。”

这时候,兵部尚书刘大夏从而跟了来:“阁老们放心,下官已经联络好了都察院的御史,等皇上登基后,就以他年迈却还恋栈权位为由参他一本,他马文升素来爱惜名声,到时候他必定主动引退!”

“如此甚好!”

刘健笑着说了一句就先上了玉阶。

……

朱厚照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淡淡一笑,忙放下了窗帘,着人给他换上孝服,然后来到了大行皇帝的梓宫正殿跪下了,手里还拿了个九连环拨弄着,毕竟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他就是个贪玩的少年皇上。

刘健等人进来后又是大哭了一通,朱厚照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脸上抹了辣椒,根本不用准备就痛哭流涕起来。

马文升等人进来后见此只默认地跪在了一边,再看见朱厚照后反而有些伤心沮丧起来:“陛下虽说仁孝,但也的确太玩物丧志些了,先帝啊,你不该走这么早啊!”

接下来的每一天,朱厚照都在按照礼部的安排给弘治皇帝服丧,而刘健等人也会定期来痛哭一番然后回文华殿内阁办事,马文升等人看见朱厚照毫无明君的样子也都会失望一番。

朱厚照也趁着这些日子把自己能记起的现代知识都记录了下来,他自然是要靠这些赚钱,不然即便他是皇太子也弄不来银子,而想要掌控朝权必须得有钱和有军权,有钱是有军权的前提,挣银子可以说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事。

除此之外,朱厚照觉得自己暂时也是不能住在乾清宫的,他不知道乾清宫有多少内宦是内阁文官的眼线,待在这里就等于待在他们眼皮底下,而且自己待在宫里也挣不了钱。

因而,他觉得自己得找机会逃离紫禁城,只有逃离出紫禁城,他才能做个自由的皇帝,而不是被人看住的木偶皇帝。

反正,现在朱厚照自己的人设都是贪玩不懂事的少年皇帝,甚至只怕已经被视作为昏君,搬到宫外别苑住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也就不足为奇。

二十七日的大行皇帝丧期很快就结束了。

紧接着,便是文武百官耆老百姓等请朱厚照登基称帝的事。

这都是成例。

一请。

朱厚照拒绝。

二请。

朱厚照再拒绝。

三请之后,朱厚照以皇太子令谕礼部择吉日登基,然后准备昭告天下,于明年改元正德。

这段时间内,在吏部尚书马文升等一批官员强烈要求下,司礼监秉笔张瑜、掌太医院事右通政施钦、院判刘文泰、御医高廷和这几人还是因弘治皇帝之死而下锦衣卫狱。

但很快,在朱厚照即皇帝位后,因登基旨意昭告天下时有一条大赦天下的恩典,因而刘健、李东阳、谢迁等便以此为由强烈要求赦免了这几人的死罪,改成了戍边。

朱厚照一直冷眼旁观着刘健一党与马文升一党关于弘治皇帝之死的斗争,既听了马文升的也听了刘健的,让很多内臣外臣都以为朱厚照果然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年轻皇帝。

百官也就更加无所畏惧起来,贪污腐败自然也开始严重起来。

当然,很多文官都会把这种现象怪罪到朱厚照身上,说朱厚照荒废朝政斗鸡走马导致了这种现象出现。

但事实上,朱厚照一直在按照文官们的安排老老实实地扮演着一个“傀儡皇帝”的角色。

至于八虎的行为倒也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朱厚照也没有担心他们的行动会失败,他相信这八个人既然能在后世登上历史舞台战胜文官集团不可能连这些任务都完成不了。

“皇爷,豹房差不多建好了,您看什么时候搬过去”,一日,罗祥找到了朱厚照说道。

“明日就搬,我今天去给母后说一声,你们现在就对外宣布,说皇上自己觉得在皇宫里住腻了,要去豹房住段时间,看看老虎狮子!再把宫里的美人都找过去!”

朱厚照说着就把一箱图纸抱了起来交给了罗祥。

次日一早,朱厚照便带着自己母后张氏以避暑为由搬去了豹房。

……

内阁首辅刘健听闻是勃然大怒,甚至直接喊了朱厚照的名讳:“朱厚照究竟是要干什么!想出宫就出宫,他还当他是太子吗!”

“首揆息怒,我们这位新皇陛下当太子时就好玩,这也可以理解,不过他出了宫,我们无法掌控倒是真的,无论如何得让他回宫!当立即着言官上奏疏谏言。”

李东阳安抚着刘健的情绪,又道:“眼下事情得一件件来,后日就是大朝,刘大夏那边已经找到了御史,到时候会当着群臣的面参劾马文升,只要把马文升逼回了老家,这朝堂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让皇帝回宫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次辅所言甚是,他马文升不是自诩忠于大行皇帝吗,那就让他看看当今皇上这德行,到时候他马文升失望之余,本官就不相信他还有心情待在朝堂上”,谢迁笑说道。

刘健和李东阳听后都笑了起来,刘健更是提议道:“到时候我们都送送这位四朝元老,毕竟大家也共事这么久。”

李东阳和谢迁都表示很赞同,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第6章 坐朝听政

朱厚照搬去豹房后并没有沉湎于酒色,他知道玩政治不是玩游戏,也知道这条路以后遇到的危险肯定不少,一个强健的身体十分重要,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因而,在搬去豹房后,朱厚照表面上天天都让四五个美人轮流陪侍,但实质上,他一直让自己做柳下惠,每天基本上卯时就起床锻炼,亥时过后就上床睡觉,且固定时间听八虎汇报情况,同时,也在想着自己的赚钱大计。

来豹房的第一天,朱厚照没有想出头绪,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他可谓是穷得叮当响了,他当皇太子期间积攒的财富都拿给八虎去经营关系去了,何况建造豹房也花了他一笔银子,而且他还得花银子养美人养乐队戏子买神兽什么的,好让外面的人知道他在享乐。

因而现在的他不得不让自己过得凄惨点,每天的早餐只以馒头为主食,中午和晚上只三菜一汤而已。

虽然比起大明普通百姓还算优渥,至少是一日三餐,毕竟现在的大明都是吃一日两餐的,但对于他这个皇帝而言,不能不说很寒酸。

无论是积累参与政治斗争的资本还是改善自己的生活,朱厚照都得靠自己去开辟新的财路,至于自己的内帑,他只能先让户部和内承运库的太监帮自己看着。

早上吃馒头的时候,朱厚照想到了馒头发酵需要纯碱,由纯碱想到了皂化反应,因而他想到的第一个发财的路子便是制造肥皂来卖。

朱厚照把最后压箱底的银子给了内宦罗祥,让他去大明门外的棋盘街按照自己的单子采购一批制造肥皂的原料,同时又让丘聚在豹房附近开辟出一片水源好的地方为“皇家工业实验基地”。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大明皇帝朱厚照这样做绝对是在干不正经的事,在胡闹,但只有朱厚照自己知道他这是在开启大明工业化的第一步。

虽说朱厚照已摩拳擦掌准备在豹房大干一场,但他还是履行着这个时代作为皇帝的一些基本职责,其中之一便是上朝。

来到豹房的第二天晚上,他就回了乾清宫,开始准备第三天上大朝。

这算是新帝朱厚照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朱厚照寅时就起了床,等着他御临乾清宫正殿时,天还未亮,但也因为是新朝第一次,他也没觉得多无趣,只觉得新鲜,按照礼部规定的仪式开始了坐朝听政。

一般这种大朝多是礼仪性的,不会商议一些要紧的国政,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如今这一次早朝就算是个例外。

兵部尚书刘大夏和内阁大学士刘健等笑了笑,有些轻视地看了朱厚照一眼,自以为朱厚照第一次上朝肯定会经验不足,听自己这些文官摆布。

兵部尚书刘大夏向自己亲信都察院御史何天衢使了个眼色,于是,很快,这都察院御史何天衢便出现在了朝堂中央:

“陛下,微臣上奏弹劾吏部尚书马文升年老体衰致使政务荒废,如此尸位素餐之辈当不应再恋栈权位!以慰后进之辈!”

这御史何天衢的话刚一落,朝堂顿时一片哄然之声,谁都没想到四朝元老马文升会被人在大朝上弹劾,被人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弹劾其恋栈权位,饶是谁也受不了这个侮辱,何况马文升还是一个在乎声誉的人。

“你!”

马文升顿时是勃然大怒,指着这御史何天衢半晌说不出话来,而目光却盯向了吏部左侍郎焦芳。

而御史何天衢只依旧表情淡然地捧着奏疏。

内阁大学士刘健等只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兵部尚书刘大夏则偷偷一笑,看着马文升怒视焦芳,心里更加称意,暗想一石二鸟之计果然成了,现在就等着你马文升辞退,然后你的门生们攻击焦芳,老夫就可以升转吏部了!

朱厚照他自然看透了这里面的关键,明白马文升现在被弹劾是因为弘治皇帝驾崩时他为弘治皇帝之死发出质疑的事而遭到了内阁的嫉恨。

朱厚照能猜到,接下来,马文升肯定会上辞官疏以证清白。

但是,朱厚照是不会让马文升离开朝堂的,因为一旦马文升离开,整个朝堂就等于被内阁刘健等人掌控了,到时候自己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于是,朱厚照很是痛惜地说道:“先帝生前屡屡告诉朕要怜惜老臣,多用老臣,如今岂能因为马爱卿年迈就斥退,那样岂不伤了老臣们的心,此议驳回!”

御史何天衢只好退下,不过,内阁刘健等人与兵部尚书刘大夏等并没有因此而失望,他们相反还有些感动,也很愿意看见新皇帝朱厚照体恤老臣,毕竟他们也是老臣,但他们相信马文升肯定会辞官的,毕竟按照惯例,无论是内阁大学士还是尚书一旦被弹劾都会上辞官疏,不然会被视为恋栈权位。

而只要马文升上了辞官疏,已经掌控内廷的刘健等内阁大学士就有把握直接票拟同意马文升辞官,那样他们就会把马文升逐出朝堂。

当然,一旦马文升被逐出朝堂,罢黜老臣的锅还是得皇帝朱厚照来背,因为从理论上说,马文升的辞官疏只能由皇帝批复。

可事实上,朱厚照这个皇帝,现在还没办法拒绝内阁的票拟,甚至连拒绝批红的权力还没有,因为司礼监和内阁现在都不是能听他话的人。

不过,刘健等文官明显还不只是想让皇帝朱厚照背锅,还想让皇帝朱厚照老实待在宫里背锅,毕竟,皇帝不住在宫内就意味着他们无法掌控皇帝。

于是,户科给事中夏时此时则站了出来:“陛下,微臣有奏,近闻陛下不住宫禁却求乐于西苑,如今大行皇帝之灵未安,还望陛下体谅天下望治之心,搬回宫内,拆毁豹房,以昭彰励精图治之心!”

朱厚照此时内心里更加愤怒了,他没想到以刘健等内阁大学士和兵部尚书刘大夏一党不但想把马文升赶出朝堂还想把自己这个皇帝赶回皇宫里去,在他们眼里,好像自己住在宫外就治不了国似的。

“眼下天气暑热,乾清宫年久未修,冰库供应不足,大行皇帝居于乾清宫内已患暑热之病,甚至因此而龙御归天,如今你们也要我回去中暑热死不成?”

朱厚照不由得冷言问道。

这下子,户科给事中夏时不知该如何说了,他再如何也不敢说就是要热死君主啊,户科给事中夏时忙看了刘健一眼。

内阁首辅刘健还能说什么,他可不敢当着百官的面逼着朱厚照回宫,说要把朱厚照热死,只能就坡下驴:“陛下所言甚是,龙体安康事大,等暑热之日结束后再搬回乾清宫也不迟。”

内阁首辅刘健说完,李东阳和谢迁都有些不悦,但也都暗自认为首辅刘健回答的也很好,他们就不相信朱厚照暑热结束后还有理由待在豹房。

“就依刘爱卿的,三个月以后再说!”

朱厚照赶紧定了下来,以免这些文官们反悔。

一时退了朝,刘健、李东阳、谢迁、刘大夏等一党心情倒也不错,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朝堂,毕竟他们不但成功弹劾了马文升还得到了皇帝陛下三个月以后回宫里住的承诺。

而马文升此时则很是失落,他自然是不想辞官的,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得不辞官,而且也肯定会被刘健等内阁阁臣给逐出朝堂,谁叫他当时没管住嘴质疑了先帝的死因呢。

刘健走时也看了马文升一眼,冷冷一笑,只差没走上前去指着马文升说:“就算你是吏部尚书,本官想让你滚出朝堂就能滚出朝堂!”

朱厚照也将马文升的失望看在了眼里,也将刘健的嚣张看在了眼里,只淡淡一笑。

第7章 烧了辞官疏

一回到豹房,朱厚照表情就冷了下来:“刘谨,谷大用,今晚我们便服去马文升府上,你们现在就去安排,不要让人发现!”

朱厚照能猜到马文升明天肯定会上辞官奏疏,他虽然不能明着表态挽留马文升,但不代表他暗地里不能,而且他决定亲自去见马文升,他相信马文升不会真的甘心就这么离开朝堂。

很快,等到亥时初,刘谨和谷大用就来到了朱厚照这里。

“皇爷,已经安排好了,现在马府外没有人,我们已经买通了给马府送菜的商贩”,谷大用说道。

“另外,我们对外说的是,皇爷您今天要去明月楼,已经着人准备好了马车”,刘谨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不由得问道:“明月楼是什么地方?”

“青楼”,刘谨回道。

朱厚照不由得微微一笑:“走吧。”

于是,朱厚照换了便服,在刘谨和谷大用陪同下先去了明月楼,然后又悄悄来到了马文升府上,且通过马府内应进入了马府府邸。

但当朱厚照等人进入马府内院时,马府管家还是发现了朱厚照和刘谨等人:“你们是谁?”

朱厚照让刘谨亮出了宫牌:“我们是大内的人,带我去见你们老爷!”

朱厚照来到马文升所在的书房时正巧听见马文升在唉声叹气道:“先帝,微臣对不起您呀!”

“你已对不起先帝,难道还想对不起朕吗?”

朱厚照猛地推开了门,直接大踏步走了进来,威严地站在马文升面前问了一句。

马文升惊讶地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从来没想到陛下会出现在自己府里:“陛下,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朱厚照正巧看见马文升书房案桌上的辞官疏,便把辞官疏拿了起来然后放在蜡台上点燃了起来,看着火焰,说道:“我再不来,明日你这个四朝元老就要辞官而去了。”

马文升内心里颇为震惊,此刻朱厚照的神色让他恍惚觉得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朕不能在这里久留,朕只说一句话,先别急着辞官,朕还需要你,大明还需要你,天下苍生还需要你,你之前所看见的朕不是真正的朕,先帝曾说过,你有革新除弊之志,等一段时间后,朕让你做首辅!开正德王朝之新政!”

说完,朱厚照就闪身离开了马文升的书房:“刘谨,去明月楼!”

马文升立于门槛内良久,然后才朝朱厚照离去的背影深深一拜。

彼时,马文升的管家来到马文升面前:“老爷,回老家的东西都备好了!”

“不备了,把东西都卸下来吧,去把都察院的林御史叫来”,马文升说完之后,就转身回到了书房,一时毫无倦意,新皇帝亲口许诺以后会让他做首辅,他哪会愿意就此离去。

马文升这种尚书级别的官被御史弹劾是常有的事,但基本上御史弹劾也没用,按照惯例,只要不是他自己请辞都不会辞退他,所以马文升不再决定辞官,也就等于他吏部尚书的位置依旧还能保住,而刘健的内阁大学士依旧还得天天在朝堂上看着他那张臭脸。

……

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位内阁大学士还有兵部尚书刘大夏等一干官员一大早上就来到了十里长亭处,准备送马文升离开。

“你们说,马文升会辞官吗?”刘健不由得问道。

“首辅大可放心,昨日我已经着人打探清楚了,马文升府里的下人已经在装车回府,他夫人更是昨日就提前离开了京城!”兵部尚书刘大夏说道。

“首辅不必着急,他马文升年迈体衰,出发自然要费些时间”,李东阳不由得笑说道。

谢迁不由得扇了扇子:“只是这炎天暑热的,虽说是早上,但太阳已然十分毒辣,还没站多久,后背就全是汗,他马文升再不来,老夫也要中暑了!”

刘健等文官就这么在十里长亭外等了许久。

一时到了正午时分,刘健也受不了炎热,呼吸急促地道:“这老匹夫莫非是想下午出城不吃,这么大的毒日,他是想把自己晒死不成。”

“看样子,他马文升可能是从别的路出城了,不愿意见我们了,首辅,我们还是回去吧!”李东阳建议道。

李东阳这么说,等于是给刘健等人找了个台阶,于是,刘健立即同意了李东阳的提议打道回府。

当刘健刚进了大明门时,却正巧见到吏部尚书的仪仗,一时大为惊讶:“这老匹夫莫非没有辞官!”

一时。

刘健急忙命人跟着这吏部尚书马文升的轿子到了吏部,李东阳等人也跟了来。

“马大人,你到吏部作甚?”

一见到马文升,内阁首辅刘健更是先问了一句。

“首揆还真是年纪大糊涂了不成,老夫现为吏部尚书,不到吏部做事,难不成要去你内阁不成”,马文升笑眯起了眼。

“昨日御史弹劾之事,你不表态一番?”刘健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老夫历事四朝君主,被言官弹劾的次数没有一百次也有五十次,早已司空见惯,哪能次次都辞官归家,那这样的话,朝廷的事还办不办了,岂不有负圣恩,难不成首揆被人弹劾了,也要辞官不成?”

马文升笑着说道,仿佛就在说,老子不辞官,看你能拿我怎样,不能拿我怎么样,是不是很气?

刘健等人无话可说只得灰溜溜回了内阁。

一到内阁,刘健就得到了都察院御史林宜弹劾他专权擅政,欺君罔上的奏疏,一时不由得勃然大怒:“好你个马文升!老夫算是看错了你!”

李东阳和谢迁也同样很不爽,他们都没想到被马文升摆了一道。

刘大夏此时回到兵部后一想到自己想升为吏部尚书的机会没了,也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这老匹夫,脸皮怎么这么厚!”

……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此时也从秉笔太监鹿鹤这里得到了内阁首辅刘健因吏部尚书马文升不肯辞官而勃然大怒的事,一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陛下昨晚去哪儿了?”

“回老祖宗,陛下昨晚去明月楼了!”鹿鹤回道。

“继续盯紧些,别让我们的皇爷有了什么闪失,外朝的事不必管,他们斗他们的,我们内廷别乱就行!”

王岳说道。

第8章 皇家工业实验基地

朱厚照此时没有去明月楼,而是回到了自己的豹房。

确切地说,现在的他是在自己的“皇家工业实验基地”。

所谓的“皇家工业实验基地”此时还只是草创阶段,不过只有一重檐木门、三间砖房而已。

重檐木门上书写着“皇家工业实验基地”八个大字,字是朱厚照自己御笔亲书的,虽然不具备名家风骨,但也算工整,而且也没人敢说他写的不好。

这重檐木门如今就算是“皇家工业实验基地”正门。

而三间砖房算是“皇家工业实验基地”现在的实验室和制造车间,很是简陋,但也没办法,朱厚照经费有限,连豹房都算不上豪奢,何况这“皇家工业实验基地”。

甚至若不是考虑到防火的缘故,朱厚照都想让人先搭个木棚子凑合着用。

三间砖房中,一间作为库房,另外两间则是实验室与制造车间,都是大窗户房,实验室为了通风就没有小窗户一说。

制造车间里在朱厚照搬来第一天已经开始命小内宦在里面开始忙活了,他们在忙活着收集蒸馏水。

五个大灶台架着铁锅在车间里一直烧着水,热腾腾的蒸汽遇到木板沟槽冷凝成蒸馏水后由小内宦收集进洗好烘干的水缸里,然后再加以密封。

肥皂制作工艺再简单那也属于化工产品,化工产品就需要用蒸馏水配溶液,普通的水是有杂质的,要想保证化工产品的纯度,只能从一开始就保证溶剂即水必须是无杂质的蒸馏水。

而“皇家工业实验基地”现在唯一的实验室就成了肥皂实验作坊。

朱厚照现在便在这里,亲自指挥几个小内宦往一大木桶里加蒸馏水,然后在注水后又让这几个小内宦往大木桶里加生石灰。

因为生石灰遇水反应成氢氧化钙即熟石灰时会产生大量的热,而且待会加纯碱还要更为剧烈,为了保证这几个小内宦的安全,他还特地让他们穿上了专门制作的白大褂。

甚至,朱厚照自己也穿上了白大褂,跟在他身后的罗祥、丘聚、魏彬等八虎也都遵从他的旨意穿着白大褂跟在他身后。

罗祥等“八虎”太监不知道“皇家工业实验基地”是什么意思,甚至也不明白为何陛下还订立《实验守则》严令进入“皇家工业实验基地”者,无论官位高低皆须穿白大褂。

他们也只以为是陛下是在炼丹,好故弄玄虚蒙蔽朝中大臣而已。

朱厚照自然也知道自己身边这些太监是不懂自己真正目的,他作为皇帝也用不着给自己的奴才解释。

这里是他自己的地盘,自然是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这些小内宦们也不明白自己陛下要干什么,只老老实实地听从朱厚照的指挥往木桶里加石灰,很快整个木桶里的水就咕咕翻滚起来。

这几个小内宦都傻了眼,基本上在宫内长大的他们都没想到往水里加石灰会让水剧烈翻滚起来。

朱厚照自己没有闲着,从小内宦们加蒸馏水时,他就在做实验记录,确定各类原料加入的量。

罗祥、丘聚等宦官也暗自称奇,心里想到,陛下何时会玩这些神奇的东西了。

此时,朱厚照已忙命这些小内宦立即往大木桶里倒入碱面即纯碱,一时间水温又急剧升高,直接就沸腾起来,整个空气都因此变得炙热起来,朱厚照自己都热出了汗,而此时冒出的大量水蒸气则因为遇见冷空气已急剧冷却为水雾,使得整个砖房里如仙境一般。

待水温冷却后,整个木桶里便变成了碳酸钙的沉淀物与氢氧化钠的水溶液,此为第一步反应。

紧接着,朱厚照便又命这些小内宦将氢氧化钠溶液用勺子舀到预先准备好的铁锅里,铁锅里倒入氢氧化钠溶液,同时又命人倒入蒸馏好的高浓度酒精溶液。

而之所以加酒精,则是因为猪油是难溶于水,加酒精可以促进猪油与纯碱在水溶液中充分溶解接触,以促进反应发生。

而乙醇的官能团是氢氧根与氢氧化钠是不反应的,因而加入酒精时倒也没有问题。

但事与愿违的是,还是出现了事故。

一个小内宦倒入酒精是不注意,导致氢氧化钠溶液溅落到了他手上,而强腐蚀性的氢氧化钠溶液开始腐蚀着这小内宦的皮肤,朱厚照忙让他把手伸进了预先备好的醋缸里,才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

这时候,朱厚照又命令这些内宦往铁锅里加入猪油,并让他们不断搅拌。

而内宦们这一次则不敢再大意,见识了氢氧化钠厉害的他们小心翼翼地倒入猪油且搅拌着,很快,猪油逐渐溶化与氢氧化钠发生皂化反应且生成粘稠的液体。

但此时并未意味着结束,朱厚照亲自过来用小瓷瓶取了一小瓶加入预先备好的蒸馏水静置后,发现依旧有油脂分出后,就命令内宦继续往铁锅里加氢氧化钠溶液,同时一如既往地对铁锅进行加热。

如此反复数次,朱厚照才最终让内宦们把猪油皂化完毕,并得到大量含有肥皂的混合物粘稠液,此为第二步反应。

接着,便是盐析处理,朱厚照命内宦们把粘稠液加入预先饱和食盐溶液中,静置后,肥皂会因为盐析上浮,再做进一步碱化处理,变成纯净的肥皂液。

最后,便是冷却凝固。

看着铁锅里凝固成黄色的固态肥皂,朱厚照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明皇家工业实验基地的第一个近代工业产品就算诞生了,朱厚照有理由相信,它将改变这个时代并为自己带来大量的经济利益。

但这并不意味着现在就能进行大批量的生产,朱厚照还得根据实验过程进行量化记录,然后进行再次实验,优化出最高效和成本最低的工艺流程。

朱厚照最终确定了自己皇家工业实验基地的肥皂制作工艺流程,从所需木桶体积以及对应需要加入蒸馏水的量和对应的氢氧化钠与氢氧化钙的量,还有后续加入纯碱与猪油的量,甚至现有酒液用多大火候蒸馏多少次都做了记录。

但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标准容器,朱厚照没办法测定第一步反应后的氢氧化钠溶液浓度以及最终蒸馏后的酒精溶液浓度,使得他没办法改进现有肥皂的生产质量和纯度。

无论如何,朱厚照至少可以做到在明朝进行批量的肥皂生产。

第9章 成立皇家工业公司与招股

朱厚照让人制造了长方形模具,然后又让小内宦将黄色肥皂粘稠物压在长方形模具盒里,因为长方形模具盒里已镌刻有“皇家工业”、“宫廷秘制“、“舒肤膏”。

所以,用模具压制成型凝固后的肥皂上便有了这三组词。

“皇家工业”乃是生产商。

“宫廷秘制”算是广告语。

“舒肤膏”是品牌名。

内宦丘聚拿着“舒肤膏”肥皂,有些疑惑地问着朱厚照:“皇爷,这个真能卖钱?”

一旁的罗祥也同样有此疑惑,他是管理豹房财政和采办的,只有他知道为了制造这种皇爷所说的“舒肤膏”肥皂花了皇爷最后一笔积蓄,一旦卖不了钱不但意味着钱白花了也意味着最终还是要动内帑才行。

朱厚照则让丘聚叫来了两个浣衣宫女,且都拿着同样脏的衣服在水边搓洗,只是一人用肥皂,一人用宫廷内用皂角膏。

丘聚和罗祥眼睁睁看着用了肥皂的衣服在浣衣宫女手里没一会儿就洗的干干净净,一盆清澈的水顿时浑浊不堪,而用了皂角膏的衣服则还脏兮兮的,一盆清澈的水并未太浑浊,使得这浣衣宫女不得不使劲搓洗起来。

丘聚先张大了嘴,惊讶无比地道:“皇爷,这个舒肤膏真的很厉害,卖出去肯定能赚钱!”

“皇爷,您缘何想到的,用猪油和石灰还有碱面就能造出这玩意儿来,这可比皂角膏好用得多啊!”罗祥也同样啧啧称奇起来。

“笑话,皇爷的高明岂是你们能猜到的,皇爷,奴婢觉得,我们现在应该立即把这舒肤膏拿出去卖!奴婢入宫前做过买卖,奴婢斗胆请陛下恩准奴婢去负责售卖这舒肤膏”魏彬立即建议道。

罗祥一听就不服气了,心想跑前跑后去采办各种材料的是自己,如今好不容易制造出了宝贝,这魏彬却抢了这赚钱的活,这不是有意要摘桃子么。

丘聚也更加生气,心想累前累后的是自己,找人建房子安排人做这做那,自己无疑出力最多,怎么能让魏彬夺了买卖的活,便也忙道:“卖东西谁不会,皇爷您不能只疼魏彬一人!”

朱厚照没想到这肥皂还没开始卖,自己身边的几个太监倒先争起来了,不由得压了压手:

“都安静!你们都是朕身边的人,朕从不会厚此薄彼,该给你们富贵自然会给你们富贵,既然现在制造出了舒肤膏肥皂,有好处就不能一人独占,大家一起分享才是,去把刘谨、张永等人叫来,朕要开个小会。”

于是,很快,刘谨、张永、马永成、谷大用、高凤、丘聚、魏彬、罗祥八虎便都站在了朱厚照面前。

“按理,你们都是朕的奴婢,你们的一切都是朕的,朕也不需要给你们分,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也没有不让马吃草的理儿,你们都是朕的心腹,有好处的事自然不能落了谁,朕决定成立皇家工业公司,专司生产售卖皇家工业产品一事!”

朱厚照说完就把一份皇家工业公司的招股书递给了刘谨等八虎:

“你们看看,以后皇家工业公司不仅仅产肥皂,还会产玻璃、炸药甚至药物等等,而且都是大明现在没有的新鲜玩意儿,赚钱肯定是会很赚的,所以朕给你们一个一起赚钱的机会;

这是招股书,朕自己占六成利润,半成利润分给第一批在皇家工业实验基地的小内宦,一成利润用于皇家工业公司运营,半成留着将来分割给合作伙伴用,剩下的两成你们八个人分,如何分就看谁投的钱多,你们现在谁愿意拿多少钱出来给皇家工业公司,就占多少比例的利润。”

朱厚照相信自己虽然没多少钱了,但自己身边这几个太监肯定不差钱,毕竟都是跟着自己这个皇太子多年的贴身太监。

要知道在大明朝,皇太子是有自己的皇庄的,而且这些皇庄也都是交给内宦打理,三年清政府,十万雪花银,朱厚照知道他们几个虽然只是自己身边的贴身太监,但基本上在外面都有自己的田产店铺,拿出几万两银子的确不是大问题。

但朱厚照知道要想让这八虎忠心地跟着自己,他也不能直接夺走这八虎的钱财,但是可以拉他们搞投资啊!

朱厚照又说道:“朕知道你们肯定还有些顾虑,害怕让朕知道你们的家底,朕把话说在前头,无论你们多有钱,朕也不会眼馋,你们跟着朕这么多年,这些家底就当朕赏你们的,自然不会找你们要回来,这次朕让你们拿钱分股,不是要拿你们的银子,而是要让你们跟着朕一起发财,这叫投资,知道吗?如果朕不能发财,就不能掌控朝政,你们的家底也保不住。”

刘谨等人一开始不明白皇家工业公司是什么,待看了招股书才明白了些,知道这和大商贾们玩的一套差不多,八虎也都不是愚笨之人,知道自己陛下朱厚照的确是在给他们富贵的机会,何况也如朱厚照所说,他们的一切都是朱厚照的,而且朱厚照还发了话,自然也不敢不依从。

于是,一开始的确有些担忧让朱厚照知道自己家底的刘谨首先发了话:“说来,奴婢也是对不起皇爷,每日早上看着皇爷节俭得只吃馒头喝稀饭,奴婢也很心疼,原打算拿银子出来孝敬皇爷的,但又害怕惹皇爷不高兴,如今皇爷这么说,那奴婢就出五千两,只希望皇爷拿这笔银子多吃点燕窝什么的!”

“好奴婢,你差点把朕说哭了,什么孝敬不孝敬的,朕说过承认你们拥有私产自然会承认,朕作为皇帝也会保护你们的私产安全,吃馒头喝稀饭是朕自己要这么做,与你们无关,这笔银子说是投资那就是投资!朕不会把这笔银子花在享乐上而是花在发展科技工业上花在能让我们都赚钱的路子上!朕让你们抱来母鸡不是杀了吃肉的,是要生蛋的!”

朱厚照笑着说道。

“奴婢出八千两!”

魏彬对于“舒肤膏”肥皂很是看好,听朱厚照说后,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发展科技工业,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拿钱越多肯定好处越多,便不惜要压过刘谨。

而丘聚也同样看好肥皂的利润,也不想低于魏彬:“那奴婢出一万两!”

刘谨发现这不仅仅是出钱的问题也是向陛下表忠心的时候,忙也加价:“奴婢再出一万两!”

张永也明白了这是向朱厚照表忠心的时候,也直接喊道:“奴婢也出一万五千两!”

罗祥、谷大用、马永成、高凤四人也不甘落后,忙不停加价。

一时,八虎几乎都把自己多年来的积蓄押了进来,朱厚照统计了一下,总共有十万多万两,不由得称叹道:“看来你们还真是阔绰啊,还没当上大太监呢,就一个个不下万两的身家了,反倒朕是最穷的。”

“皇爷说哪里话,这些都是皇爷以前在东宫的时候赏的,不然奴婢们哪会有这么多银子”,刘谨尴尬地笑道。

其他“八虎”也同样点头称是。

朱厚照也没有深究,只说道:

“现在便按你们给的钱比例分股,属刘谨占得最多,张永次之,但你们都有其他要务,这皇家工业公司的要务朕还是得交给丘聚、罗祥、魏彬三人,你们三个跟在朕身边管理皇家工业公司,丘聚负责管理生产,罗祥负责采办,魏彬负责售卖,招人和钱财由朕自己管,年终按照你们所占股比例给你们分红!”

八虎们都没再有意见,反正利润大家一起分,谁要是偷奸耍滑,亏损也是大家一起承担。

朱厚照相信这八虎们也会因此彼此监督,丘聚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监督负责采买的罗祥与负责售卖的魏彬,魏彬同样也会监督丘聚与罗祥,罗祥自然也不例外,刘谨、谷大用等更不会坐视其他人损害皇家工业公司利益而影响自己收入。

这样一来,朱厚照自然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

除此之外,朱厚照还对参与皇家工业公司经营与生产活动的人都分配了薪酬,无论是丘聚等太监还是只是干杂活的小内宦,最低都有一个月一两和包两顿饭和包住宿的待遇。

如今还没到隆万开关,白银还未大量涌入,一两银子一个月的薪酬已算是高薪,而且朱厚照还确立了提成制度,即一线生产工人与管理者都有提成,基本遵循谁干得多就得到的多原则,因而,大家的积极性倒也挺高。

第10章 皇帝小赚一笔咨询费

很快,“舒肤膏”肥皂正式开始了批量生产。

朱厚照把“舒肤膏”定价为零售十五文一块,他相信经过弘治十八年的与民休息,虽说朝廷没钱,但民间富民当不会少,十五文的购买力对于大部分百姓尤其是京城的百姓而言当不是问题。

不过,朱厚照没再管这些肥皂的具体经营,毕竟他的主要职责还是统治整个帝国。

魏彬负责“舒肤膏”肥皂的售卖,但他很聪明的找来了自己的管家,让自己家的商铺以十二文的低价批量进购了一万块肥皂,还预先支付了三百两作为后续肥皂订购的订单。

丘聚、罗祥等八虎也同样不甘落后,也让自己家的商铺找魏彬以低价批量订购了总价值都在三百两以上的货。

正因为此,皇家工业公司开张第一天就获得纯利润四百多两。

魏彬等八虎自己家的商铺利用信息优势先购得“舒肤膏”后直接把每块肥皂价格提高到了一两一块,价格直接翻了八十多倍,甚至熟悉生产流程的丘聚还让自己仆人把“舒肤膏”肥皂加热后重新凝固制作成小一半的肥皂再以一两一块的高价售卖。

朱厚照自然猜得到他们的小心思,不然,不可能魏彬这么快就能找到合作商要批量订购自己皇家工业公司的肥皂,而且似乎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成本价。

但朱厚照没有拆穿,只要皇家工业公司还能赚,他不在乎魏彬等人先成为第一批中间商。

不过,让朱厚照没有想到的是,丘聚、魏彬等八虎都亏了,将近半个月过去后,几乎没卖出去一块肥皂。

这一日,朱厚照叫来了丘聚,告诉他自己准备造玻璃的旨意。

毕竟现在的皇家工业公司储备金有十多万两,研制玻璃自然是没问题的,玻璃也是简单工艺产品同时又是化学工业与生物工业的实验仪器主要制造材料,皇家工业公司要想进一步发展工业,制造玻璃是刻不容缓。

但是,这时候,丘聚就表达了自己的意见:“皇爷,这肥皂貌似不赚钱啊,如今您又要造玻璃,别又白忙活了。”

“什么,肥皂不赚钱?”

朱厚照有些惊讶地问道。

魏彬忙点了点头:“皇爷,丘聚说的是真的,魏记杂货铺之前订购的一万块肥皂现在都才卖出去五块,还有之前联络好的好几家店铺都不愿意再进货了。”

魏彬说完不由得心想,岂止是不赚钱简直就是亏死了!要不是皇爷您说您自己是这狗屁皇家工业公司的最大老板,奴婢就直接要求赔钱了,前前后后六百多两银子啊,全打水漂了。

丘聚也同样点了点头,很是心疼得看见小内宦们把一车车煤炭往山上搬,心想皇家工业公司的十多万两银子里有一万多两是自己投进去的,这又要买煤炭又制作什么坩埚的可都是花的自己的钱啊!

要是制作出的玻璃再不卖钱,自己又得亏掉好多年的积蓄了。

刘谨也对皇家工业公司很失望,但也不敢明着反对朱厚照,只说道:“皇爷,如今外朝左班官(文官)对此意见很大,外面风传,说皇爷您不务正业,整日在豹房内弄些奇技淫巧,荒废政务,奴婢听了都十分来气!这皇家工业公司要不还是停了吧,如今我们根基未稳,不好胡来呀。”

谷大用等也忙表示赞同,毕竟现在亏了几百两不算什么,但他们真担心自己皇爷把自己投进去的上万两银子全都亏掉。

朱厚照此时只微微一笑:“魏彬,你不是说你自己很会做买卖吗,结果却把一个一本万利的生意做成了这样!真是无能!你去找那魏记商铺的店家,告诉他,花十两银子给朕,朕保管给他一个扭亏为盈的方法,如果不行,朕倒赔他二十两!”

魏彬不由得一喜,心想如果花十两真能卖掉一万块肥皂扭亏为盈,自己再多花十两也无所谓,如果卖不掉皇爷赔给自己二十两也算是聊补一下亏损,便忙问道:“皇爷此言当真?”

“朕是天子,怎么会骗你!”

朱厚照说着就回了豹房。

而其他“八虎”也没反对,都在观望,心想陛下难道真有扭亏为盈的法子?若有,自然是好事,至少也就不会白白损失这么多银子。

第二天一早,魏彬就急切地给了朱厚照银子:“皇爷,魏记商铺店家愧见天子,是故让奴婢帮忙转达,这是十两银子。”

“嗯,他们呀是没研究透市场,这肥皂的定价不能太高,你们细想想,一两银子足够买许多新衣服了,谁还会去买一块肥皂,能一两银子买得起肥皂的自然是富贵人家,可富贵人家天天换新衣服又不需要肥皂,即便洗身子也要不了多少,所以这肥皂的主要目标还是得对准老百姓们,十五文刚刚好!另外,人们对新鲜事物有抵触心理,朕交给你如何推广的法子。”

朱厚照便告诉给了魏彬方法。

魏彬立即便让魏记商铺照着朱厚照的法子先免费赠送小肥皂,然后又降低价格仅售十五文一块,很快,在免费小肥皂送完后第三天便陆续有六七百人来买肥皂,当天便售出两千多块。

第四天,魏记商铺的肥皂更是全部售罄,获利三百两!实际利润二百九十两!能一个月不到赚两百九十两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非常暴利的买卖。

魏彬第二天就高兴得来到了朱厚照这里:

“皇爷不愧是皇爷,奴婢真的很佩服,魏记商铺只四天就把一万块存货全卖光了,现在还有人急等着要呢!”

丘聚等见此忙私底下向打听魏彬:“魏兄,皇爷给你说了什么法子,竟这么有效?”

魏彬巴不得丘聚等人肥皂卖不出去,只以天子亲授不能外传为由拒绝了。

丘聚等人只好拿着银子来找朱厚照。

朱厚照全部一一倾囊相授,然后也就小赚了八十两银子,八十两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自然是很多的,当但对他这个皇帝而言,不过是顺手赚点咨询费而已。

第11章 会制造两酸两碱的优秀宦官

在朱厚照教了八虎们正确的经商模式后,肥皂这一新鲜的化工产品总算是在京城流行起来。

不仅仅是魏彬的魏记商铺,丘聚、罗祥、刘谨等商铺的肥皂基本上也在很短时间内全部售罄。

这些商铺不得不追加订货数量,而皇家工业公司的肥皂制造团队则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在朱厚照最初的安排下,参与制作肥皂的小内宦不过十个人,但现在朱厚照已经增加了二十个小内宦参与肥皂制作。

因为肥皂渐渐在京城流行,来和皇家工业公司直接订货的商铺越来越多,甚至到最后光是批量订购肥皂的商贩都排起了长队。

“皇爷,最初微臣求着那些商铺来进货,如今微臣倒也不用求了,一个个争着抢着来订货,甚至还提前交了定金,如今连定金都有了四千多两”,魏彬很兴奋地对朱厚照说道。

罗祥也禀告道:“皇爷,现在买肥皂的人多了,我们的原料采购量也多了不少,因为我们采购的量越来越多,那些卖碱面与卖石灰的都愿意给我们降价,如今我们卖一块肥皂能赚的钱也多了不少。”

丘聚也同样禀告道:“不但如此,这肥皂买卖打开了,皇家工业实验基地做肥皂的内宦们也积极了不少,他们现在也是有股份的,知道做得多赚得多,一个个都加班加点的干,现在每天都能做一万块肥皂以上了。”

朱厚照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这只是个开始,不必高兴得太早,也就一块肥皂几文钱的利润而已,以后等一日有几万两利润的时候,你们再高兴也不迟,玻璃的制造不能慢,这肥皂被疯抢的风潮会过期,毕竟买了肥皂的人不可能再买肥皂,我们得想其他更加赚钱的法子。”

朱厚照这么一说,丘聚、罗祥、魏彬等八虎也都连忙称是,也不再对自己皇爷要造玻璃有抵触心理,在他们现在看来,皇爷要制造的新玻璃肯定是能赚钱的。

之所以说成是新玻璃,是因为大明这个时代不是没有玻璃,只是现在大明所生产的玻璃都不是大块状的而且普遍无法做到透明无色,朱厚照想要的玻璃是要透明无色而且要能吹制成各类玻璃容器以及能搭建大棚的低成本大块玻璃。

朱厚照先让丘聚去找来了会搭建玻璃制造窑子的工匠就在皇家工业实验基地即原皇家西苑兔儿山上搭建了玻璃制造的窑子,还重新打造了坩埚。

用坩埚烧制玻璃可以直接用燃烧值更高的煤炭做燃料。

而坩埚可以隔绝煤炭中的硫化物对玻璃液体的污染。

除此之外,朱厚照还让人在坩埚底涂抹上了石墨,以此做到用坩埚加热时做到均匀加热。

石墨是在自然界不是以化合物方式存在,开采难度也不大,市面上也能买到。

至于炼制玻璃的原材料也加以改进,不仅仅再只有石英、石灰石、长石等基本材料还有了纯碱、除色氧化剂等材料。

很快,朱厚照就在熟练的玻璃厂老工匠的帮助下炼制出了无色玻璃液,接着自然只是直接将玻璃液上模具而已,大块玻璃还好,直接在玻璃液凝固前均匀延展开便是,但要想得到标准的实验用的玻璃仪器倒也不容易。

这个时代的度量衡与后世的基本计量单位是不一样的,朱厚照得根据记忆利用现在通俗的度量衡与后世的基本计量单位的数据关系换算来确定出一个标准计量单位的玻璃实验仪器模具。

比如两百五十毫升的容量瓶以及五百毫升的烧杯,然后才指挥这些工匠按照他的要求进行吹制。

在大明朝目前自然是不能实现机械吹制的,只能人工吹制,即把玻璃液放在模具中,用金属吹管边转边吹,然后才得以制造出大量具有定量意义的玻璃实验容器来。

有了玻璃实验仪器,朱厚照配溶液以及进行定量化学反应就好了许多,为此,他特地让丘聚在皇家工业实验基地又修建了一间实验室,而且直接取名为化学实验室。

朱厚照将要在这化学实验室里进一步研制出新的化工产品,肥皂的主要成分有甘油,而甘油不仅仅可以用来改善肌肤,也是很重要的化工原料,现在朱厚照便要将甘油与硝酸反应制作出硝酸甘油。

硝酸自然是不难的,如今的大明已有火药,有火药自然就会有硝石,有硝石制作硝酸便不成问题。

丘聚现在也对化工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跟在朱厚照身边不但熟悉了肥皂的制作过程甚至也知道了不少化工知识,甚至朱厚照还会主动教授他一些,如今朱厚照便让他负责绿矾的制备与提纯,也就是制作出浓硫酸出来。

因为要制作硝酸甘油就要制作硝酸,而硝酸最简单的制作方法是用浓硫酸与硝石反应生成硝酸,但硝酸与硫酸都是强酸,危险性很大,朱厚照自然不会亲身涉险的,既然丘聚有兴趣,他自然是让丘聚替自己进行实验操作。

丘聚很认真的在朱厚照的指挥下利用蒸馏的方式将绿矾熬制成了浓硫酸,然后还将部分浓硫酸定量与确定浓度的氢氧化钠溶液反应,这样可以确定所得浓硫酸的浓度。

最终制备出两百五十毫升的确定浓度的浓硫酸溶液。

朱厚照对此是很欣慰的,不由得夸耀着丘聚:“很好,现在整个天下估计会定容与配溶液的除了朕就你一人,除此之外,三酸二碱中,你已经会制作一酸两碱,就凭这一点,朕将来必定要给你正二品以上的待遇,因为你现在已经当得上大明朝伟大的化学家称号!”

丘聚听后倒是高兴不已,他虽然不知道伟大的化学家是什么,但他知道正二品待遇是很顶级的待遇,大明朝都没有几人,能成为顶层的人是他的梦想,他不由得更加积极地听从朱厚照的安排继续制备硝酸。

在朱厚照指挥下,丘聚先将浓硫酸放进了有碎石的鹅颈烧瓶里,然后又放在铁丝网上加热后,再倒入玻璃反应器里,在浓硫酸是热的时候,加入硝石,然后慢慢搅拌,直到硝石完全融化又析出沉淀后,朱厚照才让丘聚停止加入硝石,然后就制备出了硝酸。

没多久,朱厚照便从丘聚手里拿过了已经定容的硝酸,不由得再次夸奖了丘聚:“好奴婢!现在三酸两碱,你已经学会制作两酸两碱了,但还要再接再厉,按照朕给你的方案,将这硝酸与甘油反应,若能制作出硝酸甘油来,朕会在正旦节奖励你一万两白银,授予你皇家最高科学奖的荣誉称号!到时候朕亲自在乾清宫给你颁奖!”

在朱厚照的普及下,丘聚知道硝酸和甘油这些化合物,也听朱厚照说过硝酸和甘油制作出的硝酸甘油是一种能治疗心绞痛的神药,但朱厚照没有告诉他这硝酸甘油也是炸药,所以他现在对硝酸甘油还是存有美好幻想的,尤其是现在朱厚照说要是他能制作出硝酸甘油就要给他一万两白银还要颁奖什么的,就兴奋的摩拳擦掌:“皇爷放心,奴婢一定给您制作硝酸甘油出来!”

第12章 刘谨升任钟鼓司掌印

在朱厚照待在豹房内大搞工业生产时,朝堂上也并不平静。

自从朱厚照许诺将来让马文升当首辅后,马文升就已经开始利用自己是吏部尚书的机会在地方和六部安插自己的人。

除此之外,铆足了劲和内阁斗的马文升还实行了严厉的考核制度,把刘健等一派无能的官吏降级罢黜了不少,弄得内阁首辅刘健等人很是不爽。

正因为此,刘健等清流文官也就忽略了朱厚照,甚至也不敢太敢逼迫朱厚照,深怕皇帝朱厚照和马文升等站在一边,那样他就得不偿失。

所以,朱厚照也因此成功躲过了清流文官为他们安排的定期经筵,只以伤心过度需要静养为由取缔了。

除此之外,朱厚照造肥皂造玻璃搞这些奇技淫巧的事,刘健等清流朝臣也没闲情管他,何况他们本来打心底就希望皇帝不务正业不关心朝政为好,尽管表面上说陛下要做一个有德圣君。

马文升等一派浊流文官即非翰林出身且大多数有边镇地方经验的官员自然也更加不关心这些,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从清流手里夺权。

朝臣们似乎忘记了大明皇帝朱厚照的存在,而他们现在所知道的也只是朱厚照在豹房内夜夜笙歌,甚至还会夜宿秦楼楚馆,没事居然造肥皂玩,有胆子大的更是戏称朱厚照为工匠皇帝。

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倒是恪守着事事向朱厚照禀报的习惯,但每每都会在朱厚照忙着工匠手艺的时候出现,朱厚照一开始也会提出一些疑问。

“缘何苏州的榷税又要蠲免?”比如这一日,朱厚照问起了此事,他知道榷税乃是商税,虽不是朝廷正税来源,却是自己內帑主要来源,毕竟这些商税都是归于內帑的,也就关系到自己的内帑收入,便不由得问了一句。

“内阁的意思是苏州今年有两个县发水灾,当免税惜民力”,王岳回道。

“那免田税不是更好吗,为何蠲免榷税,商人又不种田,水灾对其有何损害”,朱厚照问道。

“皇爷,眼下朝政未稳,还是听内阁票拟为好”,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这时候会建议道。

朱厚照这时候也明白这王岳明显就成了内阁文官的狗腿子,忙说道:“既然是爱惜民力,把今年苏州的榷税田税都免了!着内阁议定!”

“皇爷仁厚,奴婢这就复旨去!”王岳向朱厚照行了一礼走了,内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想陛下还真是想的简单,榷税要是不免文官们能答应吗,江南士绅们不是白塞那么多银子了。

朱厚照心里想扳倒王岳的心自然是越来越重,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掌控十二团营和禁兵即军权之前还不能大动干戈,因而,朱厚照很多时候干脆就直接装作对王岳对内阁很信任的样子。

有时候,司礼监掌印王岳来奏报政务,朱厚照就会装作不关心地说:“别拿这些事来烦朕!”

司礼监掌印王岳每每因此十分称意,内阁的刘健等人也十分称意,都巴不得朱厚照每次如此。

但这年八月小王子掠大同的边镇紧急军报传递进京后,朝臣不能不因此再次举行廷议,举行廷议自然不能没有皇帝朱厚照。

于是。

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这一次没敢再趁着朱厚照研究工业制造的时候来奏事,而是当即找到了朱厚照。

朱厚照这次也没再假装对朝政漠不关心,便在司礼监掌印王岳陪同下来到了乾清宫正殿平台与内阁以及在京重要官员举行关于边镇小王子之祸廷议。

对于小王子这股鞑子,朱厚照也觉得很是恼火,在他记忆里,这个小王子好像就一直没安生过,屡次扣边,而强大的大明帝国对其竟毫无办法,但是银子倒是投进去了不少,弘治皇帝节俭一生攒下的银子有一半花在了边镇上面。

“小王子一直犯我大明边镇,杀我边军,掠我边镇百姓,诸位爱卿有何良策?”朱厚照一上来就直接问道。

边镇巡抚出身的吏部尚书马文升当即站出来提议道:“陛下,眼下军备废弛,兵不敢战,将又畏死,当练精兵选良将,剿灭之!”

“陛下,大兴兵事乃穷兵黩武之举,不利于养民之策”,而这时候,内阁次辅李东阳说道。

“鞑子都打到家门口了,发兵将其剿灭哪算是穷兵黩武,好比一人被打了难道他不该把欺负他的人打怕吗,我大明何时懦弱的如此地步,眼下不是刚收了夏税吗,如何没钱粮,没精兵就练呗,而且任由鞑子这么猖狂,反而不是养民而是害民。”

朱厚照说道。

“陛下!鞑子素来多是游骑,难以剿灭是事实,即便我大明花钱粮无数,养精兵百万,也难以尽剿之,不如修边墙以自守,寇若来犯不过三五日则自去也!”

说这话的是兵部尚书刘大夏,但朱厚照听了这话,觉得刘大夏很不适合当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就相当于国防部长,在大明是管军队的,一个管军队的说敌人来打我了不用管他自己会走,这种鸵鸟心态的人能适合当兵部尚书吗?

“如今太仓银根短缺,夏税还得补去年的亏空,而且眼下大行皇帝之陵寝与下葬还要花银子以及修乾清宫的银子还没拨,还有陛下您大婚,也要花钱,练精兵选良将剿鞑虏只能先拖着,大司马所言的确是老成持重之言啊!”

内阁首辅刘健此时说了话,而且还言外之意夸奖了刘大夏,然后其他大臣也跟着点头觉得刘大夏说得对。

朱厚照见这些高级文官里除马文升坚持练兵备战外都支持刘大夏,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道:“既然首辅如此说,也就这样吧。”

“陛下英明!”

内阁首辅刘健等大臣忙捧了朱厚照一句,他们心里也很是高兴,毕竟自己又老成谋国了一回没让陛下去想着兴武事,以后青史留名自然是要夸赞自己一番的。

可朱厚照是不高兴的,因为他没想到一场关于国防的廷议就这么以一句“寇会自去”的结论而结束了。

朱厚照不想再等了,他不由得看了马文升、马文升和刘谨等人一眼,然后待群臣离开后问着王岳:“内廷二十四衙门最近哪个衙门出缺?”

“回皇爷,钟鼓司出缺”,王岳注意到朱厚照刚才看刘谨很久,知道他想给刘谨升官,便只报了一个内廷比较冷的衙门。

“那让刘谨掌钟鼓司”,朱厚照说后,王岳忙点头称是。

如此,刘谨便成了钟鼓司太监,成为二十四衙门掌印太监之一。

但刘谨还是有些失落的,他想要的不是钟鼓司的掌印太监,而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朱厚照也看在了眼里,但他这样做就是让刘谨知道,不跟着自己一起斗倒王岳等人,他根本就做不了实权太监。

一回到豹房,朱厚照秘密召见了刘谨:“你也看见了,不是朕不想用你,是有人不想用你,你放心,朕迟早要让你升上去,现在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眼下最重要的是军权没在我们手里,提督十二团营和兵部尚书这两个位置必须是我们的人!朕决定先除掉兵部尚书刘大夏,这货在兵部多一天,我大明军务就会更加糟糕!”

“无论如何,奴婢都得感激皇爷,没有皇爷,刘谨连钟鼓司的掌印都轮不到”,刘谨说道。

“你能明白就好,文官那边接触的如何,愿意和你结交的有哪些?”朱厚照问道。

刘谨忙神色凝重地问道:“吏部左侍郎焦芳、兵部左侍郎许进以及文选司郎中张彩等都愿意和奴婢结交,皇爷想要除掉刘大夏,少司马许进合适,他一直被刘大夏压着,颇有怨愤,可以让许进找人对付刘大夏。”

“那样太慢了,你问问许进想不想把兵部的椅子放到首位,如果他想,你就帮他一下,让他知道你的手段,谋杀这种事不只他文官们能干!”朱厚照笑道。

第13章 爆炸

朱厚照这么一说,刘谨心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谋杀一个四朝元老。

但也因此,刘谨才开始对自己这位陛下有了一丝丝的陌生感与惧怕,但同时,他也知道心狠手辣也是自己必须要有的,便点头道:“皇爷说的是!”

这时候,丘聚跑了来:“皇爷,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用浓硝酸和甘油加浓硫酸催化反应后,现在总算是有了新的液体产生,奴婢不知道是不是硝酸甘油。”

朱厚照忙让丘聚带自己去看看,然后就见一锥形瓶里装有反应后的液体。

朱厚照只让丘聚取了十毫升液体,还特别嘱咐动作温柔些,然后又让他把十毫升液体放在了离豹房有五里远的太液池边的林子里,接着又让丘聚在锥形瓶紧靠的一颗树上吊了一大块大石板。

“现在,你站到五百步以外拉着这根绳子,然后看着朕的手势,朕到时候挥手让你松开绳子你就松开,明白吗?”

朱厚照说后就把绳子递给了丘聚,然后自己和刘谨疯狂跑了五百多步,待气喘吁吁后才停了下来,躲在一颗大树下,朝丘聚挥了挥手。

毕竟硝酸甘油是烈性炸药,基本上微量用铁锤敲击都能发出爆炸,因而他可不保证待会实验时自己会不会被炸掉,也就只能让丘聚做这个实验,自己躲在远处看。

跟着朱厚照过来的刘谨也有些好奇地地看着朱厚照,他不明白自己皇爷一脸的惊恐和忐忑不安。

这时候,丘聚松开了绳索,他也不明白自己皇爷为何着急跑那么远干嘛。

然而,就在这时候,石头已经急剧落下,在重力的作用下以飞快的速度砸向装有玻璃盖的烧杯。

轰!

顿时就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那放烧杯地方的一棵树被炸裂,石头直接迸裂而开,尘土四处飞扬,待硝烟散尽后,就只留下一个大坑。

除此之外,丘聚也被气浪掀飞了出去,直接重重摔在了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前世没见过硝酸甘油的爆炸威力,但他知道硝酸甘油爆炸威力是黑火药的十六倍,而TNT都只是黑火药的十四倍,而现在都只用了十毫升也就十多克的样子就能炸出大坑,把五百步外的丘聚掀飞,若是一斤的硝酸甘油,朱厚照相信炸掉一栋两层大楼不成问题。

但是朱厚照此时则也有些后怕,只觉全身发麻,心想自己要是多加几十毫升,只怕此刻自己会没命吧,但旋即他又感到有些惊喜,因为他现在有了这硝酸甘油,就等于拥有了比黑火药更厉害的炸药,不过这硝酸甘油实在是危险性有点高,受剧烈碰撞和高温就会引爆,大明以后的火药发展肯定不能满足于此。

丘聚这时候满脸是血的看着朱厚照:“皇爷,您不是说这硝酸甘油是药吗,咋比王恭厂的火药还猛,奴婢差点就没命了。”

丘聚不敢埋怨朱厚照,但他比朱厚照还后怕,因为他和数百毫升的硝酸甘油好几天都待在一个房间里。

“火药也是药!你回去把你的实验记录保管好,这是我们大明的绝密,明白吗”,朱厚,拍了拍丘聚的肩膀,又对一旁的刘谨说道:“朕给你五十毫升的硝酸甘油,你找个机会把兵部尚书刘大夏给朕炸死!朕只给你三天时间!”

一脸懵逼的刘谨忙点了点头:“奴婢遵旨!”

当晚,朱厚照让丘聚只取了两滴硝酸甘油放在密封的棕色瓶里准备酯化做硝酸甘油酯即治疗心脏病的药。

除五十毫升给刘谨准备炸死刘大夏外,其余的皆让人秘密带出了京城找块没人的地方先埋起来,毕竟化学实验室离豹房太近,朱由检怕这玩意儿发生意外爆炸。

京城的军队自土木堡之后便被分成了十二团营和禁兵,其中十二团营由提督太监与兵部尚书共同统领,而朱厚照要想控制军队就得控制这两个官职,这也是朱厚照要除掉兵部尚书刘大夏的原因。

兵部尚书刘大夏不知道他已经被皇帝朱厚照盯上,但朱厚照对于大明武事的不满他注意到了,一时不由得去了内阁,对内阁首辅刘健说道:“首揆,陛下对兵部似有不满,言语间挺热衷于武事!如此下去,不是好事啊!”

刘健哼了一声:“还不是刘谨这个阉竖挑唆的陛下!据说,这个刘谨不但引诱陛下成天游戏玩乐,还暗中结交文臣为自己培植势力,还跟吏部的张彩走得挺近,如今还让陛下给他升官,都要到王岳那里去了,陛下亲口问,王岳只好先让他执掌了钟鼓司。”

“只怕把陛下骗出宫也是他的主意,这个阉竖想做第二个王振,铁定是他挑唆陛下穷兵黩武,不然陛下怎么会突然关心起武事,当找人把这阉竖贬到南京去,让他在陛下待下去终究不是好好事!”刘大夏也甚为赞同地说道。

“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只要兵部是你把着,御马监是王公公的人,他刘谨就掀不起多大的浪来,现在最应该防范的是这阉竖和马文升一党联起手来,就比较麻烦了!素来阉竖不会成气候,阉党才会成气候!”刘健说道。

刘大夏深以为然,然后一想到马文升没有辞官还占着吏部尚书的位置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马文升这老匹夫一尸位素餐之辈,缘何不去死!”

刘大夏拜别了刘健,回到了兵部,刚巧兵部左侍郎许进找上来:“刘大人,刚刚陕西巡抚杨一清来报,请报四十万两修边墙,延绥一带边墙数年未修多处破败,恐将来被敌所侵。”

“本官哪有银子,鞑子来了自然会走,兵部不能老是找内阁和户部要银子,首揆还得储备赈灾的银子,不能在这个时候让首揆难做!”刘大夏说道。

许进知道刘大夏一向不愿意向上官要钱基本上都喜欢向上官吹嘘自己做的多好,今见此只得答应着退下,拒绝了陕西巡抚杨一清修边墙的请求。

“对了,许侍郎,当年三保太监下西洋的图纸你让人找了没有?”刘大夏突然想起一事来问道。

“下官还没有找到”,许进回道。

“找到了给本官,本官不能让陛下看见这图纸,谁知道跟在他身边的刘谨这些阉竖会不会挑唆他下西洋!”刘大夏说道。

“下官明白,不知大人何时离衙,听说今晚有雨,大人该早些回家才是,也不免冷落了新纳的如夫人”,许进笑道。

刘大夏最近纳了一十六岁小妾已然成了官场雅事,见许进提起便微微一笑:“多谢许侍郎提醒,今日便提前到酉时初离衙,你们也早点回去歇息。”

许进点头称是,然后借故头疼先离开兵部衙门,接着便托人把消息给了刘谨。

等到了酉时,太阳落了山,六部衙门的官员都未离开,而兵部尚书刘大夏则因为许进提醒先离开了衙门,可他刚离开兵部衙门时,就见衙门外有一新娘坐的大花轿,盖着红布,看上去很是喜庆。

刘大夏不由得勃然大怒:“这是谁结婚到六部衙门来接了!真是荒唐!谁干的!”

刘大夏刚喝问完,就有两头牛冲了过来,而且直接撞向了红色花轿。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第14章 兵部尚书被炸了

牛飞上了天!

兵部尚书刘大夏也被炸飞了上了天。

刘大夏摔下来时已如五马分尸一般,只剩下半截身子在地上。

兵部衙门的正堂大门也被炸塌了。

连带着整个街道的青石板都碎裂了不少。

等到尘埃散去,除了一地鲜血与残缺不全的牛和人外,就是不绝的哀嚎声。

兵部位于承天门外长安左门右侧东宫生门内,与宗人府、吏部、户部、钦天监、鸿胪寺、钟鼓司负责的銮仪库等衙门都在一个地方。

因而,当刘大夏被炸死的时候,也惊动了兵部和其他各部门的人。

吏部尚书马文升恰巧也还没离开吏部,惊闻爆炸声出来时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也很是震撼,看了一眼后只回了吏部衙门,喃喃道:“先帝仁厚,而陛下手腕似强硬不少也!”

因吏部尚书马文升提了朱厚照一下,此时正在豹房内的朱厚照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而他刚打了这哈欠,就见刘谨跑了进来:

“皇爷,刘大夏已被炸死!现在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内阁和司礼监的人已经赶过去了,估摸着马上就要来给您汇报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刘大夏被炸死不仅仅可以避免大明军备持续荒废下去,减少边镇百姓被鞑子荼毒的几率,也是他掌控朝政的重要一步。

因为刘大夏一死,兵部尚书这个位置是要重新廷推的,而兵部尚书这种朝廷大员在大明朝都是由吏部尚书提出推荐名单,再由内阁九卿廷推,最后由自己这个皇帝陛下决定。

如今吏部尚书是马文升,也就意味着,新推荐的兵部尚书就不可能是刘健等一党的人,毕竟马文升和刘健等人不对付。

只要兵部尚书不是刘健等内阁大学士的人,内阁就掌控不了军权。

因为京城的武装力量十二团营的调兵权在兵部手里,而且维持治安的五城兵马司也在兵部手里。

朱厚照相信炸死刘大夏就等于斩掉了刘健等内阁大学士的一条臂膀,马文升等外朝官则会更加有底气与内阁分庭抗礼,对于自己这个皇帝而言自然更为有利。

这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果然跑了来:“皇爷!奴婢刚刚得报,兵部衙门正堂发生爆炸,大司马刚巧在那时出现,被炸了!”

“什么!刘爱卿被炸了,他怎么样了!”

朱厚照故作惊讶地问道。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有些神色晦暗,颇为惋惜地微微一叹,然后回道:“已经亡故了!”

“朕的刘爱卿!吩咐下去,因刘卿去世,朕不胜悲伤,辍朝一日!”

朱厚坐在了椅子上,很是痛心地硬挤了几滴眼泪,学着昔日文官们的样子以袖掩面哭了起来。

“陛下节哀!兵部乃朝廷重地,兵部尚书亦是朝廷重臣,大司马更是四朝元老,奴婢恳请陛下下旨严查!”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见朱厚照掩面哭泣,心里也颇为感动,心想新皇上还是体恤老臣的,于是,他便不由得把目光看向了朱厚照身后的刘谨。

“查!一定要严查!让锦衣卫给朕仔细的查,堂堂兵部尚书竟然就这么被炸死,朝廷的威严何在!”

朱厚照很是义愤填膺地拍了一下桌子吼了起来。

“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能查出来是谁干的!”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说后就再次看了刘谨一眼,然后就向朱厚照告退而去。

此时。

内阁首辅刘健也得知了兵部尚书刘大夏被炸死的事,一时也诧异地横眉倒竖起来,嘴唇咬得很紧,手中的笔凝固在了空中:“五城兵马司查了没有,锦衣卫和东厂那边有消息了没有,堂堂兵部尚书竟然被当场炸死!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这还能有谁,往常与刘大夏不和的就马文升那老匹夫,和兵部在一个门内办公的就他吏部和户部这些衙门,能带炸药进朝廷重地的只能是朝廷大员,他马文升是吏部尚书,想在兵部衙门搞点事自然不是问题!”

内阁次辅李东阳笑着说道。

“不仅如此,刘大夏一直垂涎着马文升吏部尚书之位,马文升炸死他不仅除掉一个威胁也还会扩大自己的势力,刘大夏被炸死后,兵部尚书肯定是要重新选的,他马文升是吏部尚书,选谁做兵部尚书还不是他说了算!”

谢迁也同样颇为愤懑地说了起来,手里的茶盏直接重重摔在了地上:“这个马文升,想不到他如此狠辣!”

“不是马文升干的,老夫不认为他马文升有这样的手段,这种为士林所不耻的行为,他马文升干不出来,唯一能干出来的只有内廷,皇上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一个毛头小子,不可能有这样的算计,王岳他们和我们素来相投也不会,唯一可能的是刘谨这个阉贼!”

刘健摆了摆手道。

“首辅所言极是,能到兵部重地的不是普通人,也就他刘谨管的銮仪库在兵部这边,但他这么做却是对马文升有好处,你们说会不会刘谨已经和马文升勾结在一起了!”

李东阳这么一说,刘健和谢迁都神色凝重起来,刘健更是当场情绪失态地一拍桌子:“他马文升想干什么!”

刘健也只能拍拍桌子,但他现在也不能拿马文升和刘谨怎么样,毕竟他们也只是臆测,还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马文升和刘谨干的。

锦衣卫的确也没查出什么,而且他们也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炸药可以有这么大的威力,能有如此大威力的炸药肯定体积是不小的,但体积不小的炸药要运到兵部来自然会被兵丁发现,而大员是有这个可能的,但大员他们也不敢查,现在的锦衣卫已不如以前那么威风。

所以刘大夏被炸死的案子也就成了悬案。

内阁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一派只能认栽吃亏。

新的兵部尚书人选提上了日程。

尽管内阁的三阁老把吏部尚书马文升恨的是牙根痒痒,但最近拜访马文升的官员多了不少,甚至不少对刘健等内阁阁臣不满的都投到了马文升门下,这些官员都看得明白,刘大夏一死,刘健等一党的势力大损,而马文升的势力自然会水涨船高,也就相继团结在马文升周围了。

希望可以更进一步做兵部尚书的高官们也都对马文升殷勤了些,都期盼着马文升照顾自己一把,一时间,马文升风光无限。

第15章 新的兵部尚书人选

乾清宫。

这一天是廷推的日子。

朱厚照特地也回到了乾清宫,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明朝的内阁大学士和六部九卿们。

这些人组成了大明帝国的统治核心。

但也正是这些人成了大明朝局博弈的关键棋子。

或许是跟大明王朝本来就有的“民主自由”氛围有关,也或许是真的觉得新皇上朱厚照是个少不更事的皇帝而不必在乎这是在御前,刘健、李东阳、谢迁等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马文升等的厌恶。

朱厚照犹如看戏一般看着刘健、李东阳、谢迁那投向马文升和刘谨的不善目光,只是暗暗一笑。

马文升此时心情倒是不错,尤其是在看见刘健等内阁阁臣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时候。

不过,马文升是少数知道皇帝朱厚照心智并非少年无知的大臣之一,也就没敢在朱厚照表现出半点跋扈的样子。

刘健等人只以为马文升这次肯定会选自己的人,甚至谢迁已经直接酸了起来:“以后这兵部又得多匹马咯。”

马文升没有明言反击,他相信坐在上面的陛下朱厚照是清楚的。

只有马文升自己知道,虽说名义上是他这个吏部尚书选出兵部尚书这个位置的堪任官,但事实上,他知道自己不是在给自己选兵部尚书,而是在给陛下选靠谱的兵部尚书,所以他不得不慎重,不能只考虑是不是自己一派的人。

从那日朱厚照深夜找马文升后,马文升就开始意识到朱厚照不是没有城府的皇帝,在上次关于小王子扣边的廷议中,他也是唯一一个认真观察朱厚照的大臣,也早已看出朱厚照早已对兵部尚书刘大夏不满,不然他也猜不出刘大夏之死跟朱厚照有关。

甚至也因为刘大夏之死,马文升开始对朱厚照有了一些畏惧之心,不敢太明显的为自己结党,因而这次选兵部尚书堪任官,他基本上都选的是资历与能力兼具的官员,并不全是他的门生故旧,但有一点确定的是,都不是内阁三阁老的门生故旧。

马文升把新任兵部尚书堪任官的人选向朱厚照和在场的内阁九卿报了出来,一一对其履历做了说明,其中有南京兵部尚书王轼、礼部左侍郎王华、兵部左侍郎许进、陕西巡抚左副都御史杨一清等。

这里面,只有礼部左侍郎王华、兵部左侍郎许进不是和马文升有官场关系的人,但也不是刘健等内阁的人,对外都是不结党不走关系的人。

而其他虽说是马文升的人,但的确都是有能力的,南京兵部尚书王轼不用说官职资历摆在那里,由南京兵部尚书转为兵部尚书完全无任何可反驳的点。

马文升推荐出了兵部尚书的候选名额后,便是内阁和六部九卿投票了。

很明显,刘健等人也不想便宜了马文升,故意把票都投给了礼部左侍郎王华和兵部左侍郎许进两人。

也就是说,新的兵部尚书既不可能再是刘健等一党的人也不可能再是马文升一党的人。

朱厚照不由得暗暗一笑,心想这样倒便宜了自己,因为作为皇帝,他想要的就是不结党的人,这种人就意味着是和皇帝一党,朋党之争历来是王朝之大害,这些不结为朋党的人自然更加有利于自己执掌朝政。

一般而言,廷推都会选两个,最终由皇帝自己选出一个。

朱厚照作为皇帝,这个权利还是有的。

因为各方势力都均衡时,他这个皇帝就是唯一具有法律效应的人

马文升和刘健等都看向了朱厚照,他们想知道朱厚照会选谁。

朱厚照则直接扶了扶额头:“太难选了,要是刘爱卿没死多好,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朱厚照这一句话让刘健等更加笃定朱厚照就是一个没什么进取心的昏君,也就更加轻视,自然也就更加怀疑不到刘大夏是被朱厚照给炸死的。

马文升则是微微一笑,心里很是佩服自己这位皇帝陛下的演技。

朱厚照看了刘谨一眼,这时候需要刘谨出来将朱厚照的剧本继续演下去。

于是,聪明的刘谨果断在朱厚照背后多了一句嘴:“陛下,既然难选,不如先考虑考虑,毕竟这兵部尚书乃是关系我大明朝社稷安危的重要官位,岂能草率,如今陛下也累了,该回豹房歇息了,到时候再给答复也不迟。”

“刘大伴说的很是,诸位爱卿,朕也乏了,这兵部尚书让谁当,让朕再考虑考虑,你们先退下吧,到时候朕会确定新的兵部尚书人选。”

朱厚照说着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刘健等内阁大学士心里颇为恼怒,他们恼怒的不是朱厚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恼怒的是刘谨一个太监来廷推现场不说居然还插嘴,甚至还成功干涉了朝政。

在他们看来,刘谨有意操纵朝政的野心已经是实锤了!

这让刘健等内阁大学士感到了危机,开始越发的担心这刘谨会执掌内廷,而陛下又听他的,那样就意味着刘谨会权倾天下。

何况,似乎刘谨还和马文升这样的四朝元老勾结在了一起。

刘健、李东阳、谢迁等人脸色都很不好,都有一种刘谨和马文升要陷害他们的感觉。

不管刘健等人是否得了被迫害妄想症,朱厚照如今的心情是很不错的,甚至可以说他现在第一次体验到了当皇帝的快感。

因为现在只要他一句话,他可以决定一个相当于国防部长兼总参谋长的高级官员。

虽然对于礼部左侍郎王华和兵部左侍郎许进两人,朱厚照选谁都可以,而他也对这两人比较放心,前者是状元出身他儿子王阳明非常出名是朱厚照一直想见见的人物,而后者是边镇巡抚出身的而且现在已经通过刘谨和自己这个皇帝产生关系。

但朱厚照没有随便选,他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但他也不会让这人白白升为兵部尚书。

朱厚照看向了刘谨,心想现在只怕刘谨已经替自己背了很多锅了,自己也得给刘谨一点甜头。

于是,朱厚照便笑道:“刘谨,朕给你做人情的机会,你去问问许进有没有意向加入我前日让你组织的忠君社,如果愿意就申请加入,但不要说是朕的意思,说是你的意思,就说忠君社可以帮他成为兵部尚书,论名望与资历,他可比不上王华,人家是状元出身。”

第16章 兵部左侍郎许进

“刘公,你死的好惨,幸赖皇恩浩荡,已追封你太保,得谥忠宣,赐了祭银,呜呼!公之亡灵可安矣!”

此时,刘大夏的路祭棚前,兵部左侍郎许进哭得是肝肠寸断。

一干官员劝了良久后,许进情绪才稍微和缓了些,被人扶上了轿子,不过一回到自己官轿里,许进的眼眶瞬间就没了泪水,眸光只看向紫禁城的方向。

而这时候,许进却看见一纸团飞进了自己轿子里,打开一看,只写着:“宣武门里街享乐茶馆见面。”

于是,许进便立即换了衣服,让人在僻静处落了轿子,自己带着几个随从往宣武门方向而来。

一到茶馆里间,刘谨将亲自来迎:“许侍郎别来无恙!”

虽说文官与宦官很多时候势不两立,但其实文官私底下结交宦官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现象。

许进还是很在乎刘谨的这条关系的。

不仅仅是因为刘谨背后是大明皇上,更因为他最近对刘谨提出的帝国需要强大君主重现永乐盛世的忠君思想有些感兴趣。

许进觉得刘谨是一个有抱负的太监,每一次跟他谈的不是自己想做司礼监掌印而是想让大明怎么样,大明百姓怎么样。

有时候,许进觉得,刘谨如果有了男人那玩意儿的话只怕就是大明的王安石。

太监都能有如此抱负,许进有时候想想朝堂上只为沽名钓誉而日渐堕落的朝臣们反而更加的失落。

大明不是大清,而且明朝中期以后随着朝廷对民间思想管控的力度大大减少,很多士大夫对社会与民众包括自己的人生是有主动思考能力的,甚至对异端思想都有一定的包容度与接受的程度。

不然,也不会出现王学,也不会演绎出晚明时期的思想风潮。

现在的士大夫还不是大清时代那样只把自己当做皇帝的家仆,他们也把自己当做国家的主人,也有不少士大夫有自己的社会责任感。

许进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所以他对刘谨所组织的忠君社很有兴趣。

因为他发现刘谨的忠君社有关于社会与帝王明确的看法,还让许进第一次知道“民族”、“国家”、“公民”这些概念。甚至若不是碍于组织者刘谨是个阉人,他早就以侍郎之尊主动申请加入了。

但许进现在还不知道这都是朱厚照让刘谨搞的,作为大明皇帝,朱厚照有意要解放大明民众的思想,一个人一旦没有思想就会如行尸走肉般只顾及自己私利与欲望而让自己走向堕落,一个国家的民众如果没有思想就会导致整个民族没有灵魂和前进的动力而走向落后与衰败。

历史证明,落后就是要挨打的,而科技与文明的落后源于思想的落后。

大明朝民众尤其是掌握了知识的民众即士大夫们有不少人在推进着民众思想的进步,而朱厚照想要他来得更早一些,也就提起开启了结社宣传思想的先河。

朱厚照作为皇帝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自然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思想,也可以说是洗脑理论,所以他让刘谨和张永等人组织的是忠君社,从朝臣宦官到底层民众以及江湖人士无所不传,无所不教。

闲话少叙,许进又跟着刘谨探讨了半小时关于国家权力分配与土地兼并现象的话题,在他还想继续讨论下去时,刘谨打断了他的话:“廷推已有了结果。”

刘谨这句话把许进拉回了现实中,许进有抱负有进取心自然对官位权力也有欲望,这几日他最关心的也是兵部尚书的人选,一听刘谨如此说,直接说道:“愿闻其详。”

刘谨把名单给了他:“这是我从陛下案前抄来的,礼部左侍郎王华和你是廷推后的两个最终人选,陛下还未定下你和王华谁来当兵部尚书,但你应该清楚,论资历,王华是状元还在翰林、东宫待过,要让陛下选你,你唯一能比过王华的,只有一颗赤胆忠心!”

刘谨说着就把忠君社的申请书和关于忠君社的纲领拿了出来:“许大人若真有报国之志,就加入此社,因为我刘谨不希望只想着升官发财的人去做兵部尚书。”

许进明白了刘谨的意思,自然是自己要成为忠君社的人才能得到刘谨的帮助才能成为兵部尚书。

许进先拿了忠君社的纲要看了看,只见扉页就是一句话:“贪生怕死勿入本社,升官发财另走他路。”

“贵社果然与别的文人诗社不同,他们想的是科举名利,而贵社却直接摒弃了这些私欲,凛然正气跃然于纸上,我许某也是忠君之臣,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不然当年做辽东御史时也不会只身杀鞑虏!许某这就申请加入!”

许进说着就豪气干云地把申请书拿了过来,随手把一旁的文房四宝取了过来,就开始自己研墨填写档案和申请理由。

“许大人果然是一生正气,我大明有你这样的官员可谓是社稷之福,入社介绍人写咱家刘谨的名字”,一时,许进写好申请书后,刘谨就把申请书拿了过来,并道:“我会把你的申请书呈递上去,而且我们忠君社会对你进行考核,考核合格后就会通过你的申请,到时候你要上交一笔社费。”

许进心里倒是觉得这个忠君社的加入方式很是新奇,自己堂堂兵部左侍郎主动申请加入不但不能直接通过还要被考核,被考核后还要交社费。

许进有时候有些怀疑刘谨和他背后的那位皇上是不是故意借此卖官鬻爵,名义上发展什么社团,其实就是想把兵部尚书卖出去,因为他最近也听说过当今皇上很爱做生意,甚至还搞了个什么皇家工业公司,打着皇家的名头卖一种叫肥皂的东西,生意做的很火爆,但却不像是一个君王该做的。

许进想试探一下,便直接问道:“敢问刘公公,这个社费大概要多少两银子,下官好提前准备。”

“你不用准备,也就一两银子,一年交一次,你许侍郎不会连一两银子也交不出来吧,交不出来,咱家借你!”刘谨说道。

许进不由得尴尬笑了笑:“这倒不是”,同时,心里也暗自惊讶道:“一年交一次,只交一两,这样就能要到一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也太便宜了吧,还是他们根本不是在卖官鬻爵,而是真的想做些什么?”

第17章 吾与许公孰美

朱厚照刚和丘聚走出皇家工业实验室,刘谨就来到了朱厚照这里。

“皇爷,兵部左侍郎许进已经申请加入忠君社,这是他的申请书”,刘谨将申请书递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微微一笑,心想这个许进倒也干脆,不过他却不想许进那么轻松的入社,只从自己书柜里取出一册子来:

“既然他已经申请加入,谷大用会派人去调查他,甚至与他面谈,你让他先等消息,忠君社是一个有使命感与信仰的社团,发展社员要严进宽出,非有志为大明与百姓谋福利者不能进,他就算是兵部左侍郎也不能太草率。”

刘谨点头称是,他知道皇帝朱厚照是想做大事的,让他们发展忠君社也是要发现真正值得培养的贤臣良将。

这一日,刘谨又带着朱厚照的嘱托找到了兵部左侍郎许进:

“组织上考核后发现你以前在太原做巡抚时克扣过军粮三千石,这让组织上很失望。”

许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辩解也无法辩解,因为现在管军队克扣军饷军粮已经成了很正常的潜规则,而且不然的话也没钱养幕僚提高生活质量,何况还得给京城的高官行贿,所以一般都是不过分不予追究,甚至即便犯了贪污事,也不会因为贪污治罪,这已经是官场默认的规矩。

许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他没想到忠君社考核如此严格,自己因为多年前克扣军粮都会被拿来作为污点:“这么说,许某入不了忠君社了?”

许进很想再问入不了忠君社是不是连成为兵部尚书的机会也没有了,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时候,刘谨笑了起来:“不过组织上发现你虽然贪污但作战倒是不畏生死,在辽东和太原几次遇鞑虏来犯,都敢身先士卒,手刃过鞑虏,你所任职期间,任内都无鞑虏敢犯,可见你护边民之功还是有的,是故组织决定暂时只发展你为预备社员,会对你进行较长一段时间的考验;

你要记住,加入忠君社是为大明为天下百姓谋福利者的有志之士才能加入,自然考核要严格些,这是《忠君社纲要》和钦赐《治国纲领》,你拿回去好好学习,一年后记得写学习总结与个人执政总结,到时候组织上会对你再次进行考核,考核通过就可称为忠君社社员。”

听刘谨说完后,兵部左侍郎许进才发现入忠君社这么麻烦,但也因此,他开始觉得忠君社或许真的不是一个报团取暖这样性质的团体,或许真的是一个有理想有使命感的组织,因为很麻烦反而激起了许进想要加入的欲望,他现在越发觉得如果加入这忠君社就意味着自己才是真正的贤臣好官。

“我许进也是有志之士!请刘公公放心,许某这就回去拜读这两本书,到时候定不会让组织失望”,许进说着就起身而走,“组织”这两个字从他嘴上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但他说完后就不由得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惊讶,心想这个词到底是谁发明的,实在太过厉害!

这自然是朱厚照发明的,朱厚照知道让一个人效忠一人是很难的,因为人的本性就是想追求自由,不愿意被另一个人管着,但人又是群居属性的生物,本性上又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和肯定。

所以,朱厚照如果让这些官员什么的效忠自己这个皇上还是很难的,别看他们接受儒家忠君思想这么久,表面上视君为父,但很多时候也会视君为贼寇,并不会做到对皇帝一人十分忠诚,这就是因为一人是不会愿意去忠诚一个人的。

但如果是一个群体就不一样了,因为人的本性害怕孤独,所以人不敢去背叛一个团体,甚至还会主动服从一个团体,这叫从众心理,这也是为何官员们宁愿得罪皇帝也不愿意得罪文官集团的原因。

而朱厚照现在就是要发展一个代表自己意志的团体组织,他要这个团体组织的人明白背叛自己不是背叛皇帝一人,是在背叛整个团体,而不能得到这个团体的认可就意味着没得到很多人的认同,何况这个团体的人代表的是最优秀的精英,你得不到认同,就意味着你是个失败者。

许进现在就有了想让“组织”认同的欲望,甚至这个欲望超过了他对兵部尚书的渴望,使得他忘记了自己原始目的是要官升一级做兵部尚书的。

许进回去开始认真阅读着《忠君社纲要》和钦赐《治国纲领》,为了能领会组织意图和得到组织认可,他可谓是废寝忘食的在学习,甚至作为一个文人,还本能地批注起来,表达着自己的领会和见解。

作为考八股文考上来的两榜进士,最擅长的就是做阅读理解与应用文,利用考试题目给自己洗脑,因而现在为了得到组织认同,他也开始利用朱厚照亲自写的《忠君社纲要》和钦赐《治国纲领》给自己洗起脑来,洗到最后越来越觉得自己充实了不少,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要加入忠君社。

而这时,刘谨也向朱厚照汇报了关于发展兵部左侍郎许进最新情况:“陛下,许侍郎同意了组织对他进行考核,先以预备社员的身份学习您的精神。”

“很好,既然如此,兵部尚书的位置可以选他了,让司礼监王岳来见朕!”朱厚照说道。

刘谨有些不解:“陛下,他还没成为社员,为何就让他当兵部尚书了,难道不是应该让他先成为社员吗,这兵部尚书可是九卿之一啊!”

“朕就是要让他知道成为忠君社社员比成为兵部尚书还难,朝廷的官无论多大都有机会当,但要想成为忠君社的社员就注定是要有思想有信仰的理想主义者,有共同目标的同仁,否则即便是公侯阁老尚书也不能加入,要让人明白加入社团真的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优秀的人!”

朱厚照这么一说,刘谨也明白了些,忙点头告退。

而朱厚照则笑了笑,通过许进这件事他发现这个时代的人的思想真的是很匮乏的,饶是兵部左侍郎这样的高级官员都可以任由自己在思想上这样摆布,足以可见这个理学教育下缺乏思考能力的人是多么容易被洗脑,也难怪后来的西方传教士也能成功忽悠到内阁大学士入教,甚至连白莲教这种都能一直存在。

朱厚照相信未来他可以发展更多人拥有和他一样的强烈民族意识与改革意识。

没多久,王岳就来了,朱厚照以许进人长得英俊一点为由选了许进为兵部尚书。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将这个理由告诉给刘健等人后,刘健等人都笑了,觉得皇帝真是毫无主见,将来昏君无疑。

王华后来也知道了,不由得照了照镜子,自叹自己面貌明明还过得去,怎么会比不上许进,因而他不由得问着自己的儿子王阳明:“吾与许公孰美?”

“许公美甚,老爷缺乏阳刚之气,肤白身胖,不及许公远矣”,时任兵部武选司主事的王阳明见过兵部左侍郎许进,便说了实话,然后被自己父亲一顿暴打。

第18章 大明的人很可爱

兵部左侍郎许进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朱厚照提为兵部尚书。

此刻,许进正狂躁地把一书架的书册拿到了院外,这些书册全是《四书大全》《五经大全》《四书集注》这些儒学经典教材。

“难怪老夫潜心向学数十载,为官未尝不兢兢业业,依旧见流民越来越多,官场腐化一日重似一日,全被这些所谓的圣人之书所误也!

这些叫人做呆子的书如何治国如何治天下!如何灭鞑虏,如何安黎庶!

家国终究被其误之!

全无半点如何治国之实策,不提土地兼并,不提生产关系,不提利益,教人做奴才还可,治国未免用错了地方,老夫今日要把你们烧掉,不烧掉将贻害无穷,君王将被其所骗只知用民不知畏民,百官将被其所误只知升官发财不知天下安危!”

许进此时俨然如一个疯子,癫狂地把这些书籍全堆在了院子里,然后让仆人倒上火油,开始一把火点燃了起来。

正巧在这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走了来:“有旨意!”

兵部左侍郎许进只好慌忙换了官服来领旨,但是,司礼监掌印王岳因为嗅到烟火味,便直接循着味道走了过来,却正巧看见兵部左侍郎许进的院子里正有一堆书被烧着,而其中有本书赫然是《中庸》!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大惊,忙跑去在火中取出了这书:“许大人,何故烧这圣贤书,你也是孔孟子弟,行为为何如此叛逆!”

许进见此不由得笑了起来:“四书之害还真是贻害无穷,连太监都说他是圣贤书,没错,是圣贤书,但是满篇全无治理天下之真谛,我许进不欲做君子也不是君子为何要读这圣贤书,烧之又有何妨!”

“疯了,疯了,前任兵部尚书刚被炸死,这新任兵部尚书就疯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无语地说了一句,但任命许进为兵部尚书圣旨已经下了,他也不能不宣读,便还是宣读了旨意。

“咱家在这里恭贺许大人高升大司马,但咱家还是想说一下,许大人现在开始就是掌管天下兵马的人,请不要这么离经叛道,要上不负天恩,下不负黎庶!”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说着就叹了一口气,然后拂袖而去。

许进现在也冷静了下来,他倒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成为忠君社社员就先成了兵部尚书,但也因为此,一想到自己还是个忠君社的预备社员,他连升为兵部尚书的心情也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许进有一种想得到忠君社承认的渴望,甚至想赶紧成为忠君社社员,而这时候,刘谨又找到了他:“组织上得知你成为兵部尚书很是宽慰,组织上指示你在担任兵部尚书期间,勿要一改刘大夏担任兵部尚书时军备颓废之象,为朝廷选出良将来!还有明日见皇上谢恩时,勿要认真服从学习皇上的指导,我们是忠君社的人,忠君社目的就是团结在以皇上为核心的集体下,为大明和百姓谋利,明白吗?”

“请组织放心,许某定不会辜负组织的期望,一定做好这个兵部尚书,并且视陛下为唯一的核心人物,绝不有二心!”

兵部尚书许进说完,刘谨笑着点了点头。

这里,内阁首辅刘健、次辅、三辅谢迁等也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这里知道了兵部尚书许进烧四书的事。

刘健当场就气得脸通红:“这个许进,老夫看他素日不结党不营私,做事沉稳低调,因而才选了他和王华,缘何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四书也是他能烧的吗!”

“这种举动,简直可以诛杀之!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李东阳也咬牙切齿道。

“可惜刘公被炸死,若刘公不被炸死,许进这样的离经叛道之人也不会做兵部尚书!都是马文升与刘谨之辈害得,把朝廷搞得是乌烟瘴气!”

谢迁喟叹了一声,也很是气急败坏地道。

刘健这时候不由得问向了王岳:“王公公,陛下可知道此事?”

“已经告诉陛下了,陛下说,书是人家买的,人家想烧就烧,也没违背朝廷律令,不必深究”,王岳回道。

刘健一听此就很是无奈地坐了下来:“陛下糊涂啊!这不是烧书这么简单,这是有悖于正统啊!让一儒林叛徒做了兵部尚书,想想都觉得气!”

刘健这么一说,李东阳与谢迁也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亦如朱厚照所说,许进烧四书就是人家的自由,没办法干涉,而且许进的兵部尚书之位也是经过正规的廷推程序选上来的,没人有理由质疑,即便是内阁也没办法,因为许进本来就是刘健等人廷推出来然后内阁票拟由司礼监批红形成圣旨宣布出来的。

朱厚照在知道兵部尚书许进烧书之事后也不由得感到好笑起来,其实他也没想到许进会这么离经叛道,他突然发现大明朝的人或许真的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可爱。

按照惯例,许进成为兵部尚书是要向皇帝朱厚照谢恩的。

于是。

朱厚照便在豹房接见了兵部尚书许进。

与之前大行皇帝驾崩跪拜新君、以及朱厚照登基和廷议时不同,许进这次见朱厚照时已经开始有些本能地紧张。

这次,尽管他已经是掌管天下兵马钱粮的兵部尚书,但他已经把自己当做了组织的人,他不敢对朱厚照不敬,因为他不知道在朱厚照身边到底谁是组织上的人,是谁在考核他,他不想违背组织的理念而对陛下有任何不忠之心。

“微臣见过陛下!”

许进恭敬地行着礼。

“平身吧,许爱卿,你能成为兵部尚书是众望所归,朕也相信你能管理好我大明戎政,天下的安危都在你的肩上”,朱厚照说了几句就让许进退下。

“微臣明白,微臣定会振兴军备,不负陛下所托!”许进说道。

这时候,朱厚照突然想起一事来:“对了,许爱卿,郑和航海图册,你可知道在何处?”

许进一愣,心想陛下怎么也忽然也问起这个,只好如实回道:“之前刘大夏也嘱咐微臣找过,微臣还未找到,想还是还在兵部某个存档库里存着。”

“找到后交给朕,勿要妥善保管,不可走水!”朱厚照内心里松了一口气。

许进退下后,朱厚照就将刘谨等八虎再一次聚集:“现在兵部尚书换了许进,此人明显已经成了我们的信徒,还有吏部尚书马文升也算是我们这一边,现在该动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了,换掉此人,我们就能彻底掌控军权!”

第19章 下一个是御马监

朱厚照说着就看向了刘谨等八虎。

刘谨等八虎也都摩拳擦掌地看着朱厚照,自从兵部尚书刘大夏被成功炸死后,现在的他们对皇帝朱厚照的能力也是越发的信服。

而对于接下来扳倒御马监太监张昭的目标,对于他们而言也是让他们更加兴奋的事。

因为炸死兵部尚书只是让另一个文官获利,等于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而如今若是扳倒御马监掌印张昭就意味着可以让自己顶替上去,做权力很大的大太监!

大明内廷分为二十四衙门,即十二监与四司八局。

御马监乃是仅次于司礼监的要害部门,专掌御厩兵符,甚至御马监是统领禁军的直接衙门。

所谓禁军乃是四卫营与勇士营,是宿卫大内的军队,与十二团营共同构成京城的军事体系。

除此之外,提督十二团营的太监也很多时候就是御马监太监。

可见御马监太监对于在内臣宦官的诱惑力不亚于兵部尚书对于外臣文官的诱惑力。

而现在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便是提督十二团营的太监,同时还是禁军的实际执掌者。

朱厚照依据记忆也只知道张昭和张瑜关系匪浅,同时也都是他们老祖宗王岳提拔起来的人,因而朱厚照现在自然就把枪口对准了这个张昭。

而这时候,刘谨只说道:“陛下,难道我们又要炸死这个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

“这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现在老实的很,从不出宫,宫禁管控森严,而且现在刚炸死了刘大夏,正盘查的很严,不可能再炸第二次”,专司调查宫廷禁军的高凤此时说了一句。

朱厚照则点了点头:“这次对付张昭不用谋杀的手段,但却要制造一起假的谋杀案,而且是谋杀朕!谷大用,这次由你负责此事,务必要演一场好戏给我们司礼监的老祖宗王公公看看,刘谨到时候配合一下谷大用!具体这样办。”

朱厚照说着就将刘谨和谷大用拉过来低声附耳了几句。

然后,谷大用忙点了点头:“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办好此事!”

这里,刘谨也点了点头:“到时候奴婢也一定会按照陛下的安排来!”

朱厚照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负责调查军队内部情况的高凤与张永等人:“现在军心如何,有多少勋臣武将愿意加入忠君社?”

“回禀陛下,团营统领英国公张懋、夏明,以及坐营少监李堂、都指挥田忠、桂勇等有意加入忠君社,张昭现在只对自己关系好的武官所领营卫发口粮,如今禁军与团营这几个不愿意结交他的武官和其所属士兵禄米所欠皆达两月,怨愤颇大。”

张永这时候回道。

“四卫营监军太监李春、勇士营右都督张洪、贾鉴、李隆等人有意加入忠君社,同张永一样,四卫营与勇士营现在也欠了禄米已有一月!”

高凤回道。

朱厚照知道现在白银流通量还不大,朝廷支付官兵报酬多为粮食布匹等实物,当然也有宝钞,和以后的饷银一样。

但朱厚照听张永和高凤说后,心里倒也挺惊讶,朝廷欠发禄米尤其是京营这种军队欠发是王朝财政困难时常见的现象,亦如百官的俸禄都会欠,何况武将士兵的饷银。

但让朱厚照不明白的是,现在是弘治中兴时代刚刚结束的弘治十八年啊!中兴之世的大明朝也连官兵的禄米都发不起?帝国财政真这么差?

如此而言,难怪会军备废弛,让鞑虏小王子大闹边镇如回自己家一样。朝廷不给将士发钱,人家凭什么卖命。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倒也知道这是个收服军心重掌军权的好机会,他决定自己这个皇帝来主动给这些为大明拱卫京城与宫廷的将士们要禄米。

管军队禄米发放的是兵部,而现在兵部尚书许进是自己忠君社的预备社员,朱厚照现在也能插手兵部的事务,便果断对刘谨吩咐道:“刘谨,你去问问兵部尚书许进,我大明朝这些拱卫京城和宫廷的将士之禄米要欠到什么时候?”

刘谨带着朱厚照的旨意去了兵部,其余七虎也都相继退下。

朱厚照则开始思索着如何利用官兵禄米欠发的问题达到自己掌控军队的目的。

兵部尚书许进现在已经把自己的座椅放在了首位,正意气风发地要重整兵部时,就见刘谨来了,:“刘公公可是带了组织的话来?”

“没错,组织上希望你能帮助陛下收服军心,扳倒现在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正因为此,陛下还下了口谕让我来问你,兵部欠官兵的禄米到底要欠到什么时候?”刘谨问道。

兵部尚书许进叹了口气,解释道:“烦请刘公公转告陛下和组织,非微臣不愿意发禄米,而是微臣没有禄米银子可发,户部那边说现在连修乾清宫与大行皇帝下葬的银子还没筹齐,陛下大婚还得花钱,我们兵部只能再等等,总之,朝廷没钱啊!”

刘谨在听完许进的解释后,便将许进的原话告知给了朱厚照,朱厚照不由得笑了起来:“告诉许进,户部发不起银子,这件事就交给朕来,不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值得穷成这样?”

说着,朱厚照又问着魏彬:“皇家工业公司现在赚了多少银子?”

“陛下,上万两了,现在订货的量有所下降,增长的慢了些”,魏彬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上万两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已经是一笔很大的巨款,何况现在白银还没贬值,但对于朱厚照这个皇帝而言则的确还是少了些,而皇家工业实验基地的存银他也还不想动,毕竟还得靠这笔银子支撑自己大明工业基础的发展。

何况,这笔银子是自己身边的“八虎”凑的,目的不是拿来花的而拿来赚钱的,朱厚照觉得自己有必要继续增加赚钱的方式,自己作为大明的皇帝,不能不改变大明缺钱的状况。

“丘聚,把皇家工业实验基地现在库存的所有工艺品全部拿出来,交给魏彬!另外,马永成和谷大用现在去大明门外棋盘街选处地方撘个高台,朕明日要去那里开个皇家博览会!明日的博览会由刘谨主持。”

朱厚照说着就详细解释起来什么是博览会。

第20章 皇家博览会

大明门一带素来是大明京城最繁华的地带,这一带商贾云集,店铺琳琅满目,自然人流量也很大,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南来北往之人都在这里聚集,而从通州过来的货物基本上也是在这里集结。

朱厚照现在就让人在大明门人流量最多的棋盘街中央一楼阁前搭了个高台,高台上铺上了红地毯,放了把鎏金龙椅宝座。

而朱厚照则坐在龙椅上,身着黄袍外罩孝衣,面容和善地带着笑意。

即便此刻他还没让刘谨吆喝,来来往往的大明百姓都被一幕给吸引了,因为即便没有见过朱厚照的,也知道能坐鎏金宝座还身着黄色龙袍的人除了大明皇帝还能有谁这么大胆。

“皇上,那是皇上!”

已有百姓惊喜地喊了起来。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自觉地往这边聚集。

现在的大明王朝还是得民心的,百姓们见此甚至已经主动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这些百姓们不知道皇上为何出现在这里,但拜拜总没错的,就跟遇见了菩萨不知道是什么菩萨,但拜拜总是没错的一样。

本来已经走远的人注意到皇上在这里后也赶了出来。

在茶楼酒肆吃饭吃酒的也都结账赶忙跑了出来。

甚至,连带着在青楼里搂着姑娘的士子也放下红颜知己赶了过来,有的连他们的红颜知己都跟着一起跑了过来。

“皇上来大明门了,快去看啊!”

“天啊,皇上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大明皇上居然出现在了大明门!”

……

一时间,人们已经自觉口口相传起来,于是闻知大明皇帝朱厚照出现在大明门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商家甚至直接关店打烊就为了能过来看大明皇上一眼。

朱厚照见半丈高的台前里里外外围了十来层的百姓,还都向自己磕头跪拜,也不由得笑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后世的明星大腕一般,一出现就惹得无数人惊呼吆喝,造成万人空巷的状况。

刘谨这时候站了出来,拿着一个皇家工业实验室做的黄铜大喇叭吼了起来:“诸位!请安静一下,犹如你们所见,现在坐在你们面前的就是我大明皇上!是我们的天子!现在请皇上给我们讲话,诸位随咱家一起三呼万岁!”

“万岁!”

“万岁!”

“万岁!”

刘谨这么一吼,让兴奋的大明百姓们再次被打了鸡血一般,忙再次山呼万岁起来!

朱厚照站了起来,笑着做了个压手的姿势,就从刘谨手里拿过黄铜大喇叭:“朕的子民们,请你们安静一下!”

朱厚照这么一吼,所有的百姓都停止了高呼,一个个认真地看着朱厚照,因为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毕竟对于大明的普通百姓而言,别说是听皇上讲话就是听县太爷讲话也很难啊。

“朕今日来这大明门外既不是坐朝听政,也不是听民心声,而是开我大明朝继往开来的第一届皇家博览会!”

朱厚照说着就示意魏彬和丘聚把他身后的红色大幕拉开。

于是。

魏彬与丘聚便开始缓缓拉开红色大幕。

而台下的百姓们则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缓缓拉开的大幕,他们听皇上说要开博览会,都有些惊讶,心想着博览会是啥,但当红色大幕拉开,他们看见那巨大的玻璃墙和玻璃墙中央呈现出的五个鎏金大字时都不由得发出了惊呼之声。

“天啊,果然是皇家气派!我徐经也算是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大块的玻璃!而且还这么纯净无色!”

一个叫徐经的中年儒士惊呼起来。

“不但如此,这宫廷的御用工匠手艺就是不一样,那金色大字是如何镶嵌到玻璃里面去的!太神奇了吧!”

在徐经一旁也有其他百姓议论起来。

“这比西洋番的玻璃还要好啊,博览会顾名思义应该就是展示一些物件给我们看,如今这玻璃都看得出来是很稀罕的玩意儿啊!”

“别说了!这种玻璃,少说也值上千两银子吧。”

“岂止上千,以我看,不下万两!”

……

底下的百姓满是好奇地看着台上的大明皇上朱厚照和他身后的玻璃墙。

而这时候,皇帝朱厚照又喊道:“诸位觉得朕是大明皇上,朕肯定富有四海,但是朕实话告诉你们,朕穷啊!穷的已经两个月没吃得上大饼。”

有些单纯的百姓不知道朱厚照不吃大饼,其中一屠夫还随口而出道:“这么惨?我这个卖猪肉的都能顿顿白菜肉馅大饼管够,合着我比皇上还吃的好?”

“那还是一个冬天,雪花飘啊,冷得人直哆嗦,那时候朕还是太子,皇上还是大行皇帝,当时朕的父皇见朕冷得很,就让太监给朕找件厚棉衣穿,可朝廷穷啊,找不到一件厚棉衣,不过好在那时候父皇还在世,除了冬天冷点也算过得无忧无虑。”

朱厚照开始诉苦起来,一个劲地胡编着自己以前过得多么惨,然后又抹了抹眼泪道:“可是谁想到,父皇突然就驾崩了,就跟你们平常百姓家的孩子死了爹一样,没人管朕了,呜呜!朕没钱吃饭没钱买衣服,而且朕如今长大了还要娶皇后也就是和你们百姓们一样要娶媳妇!可朕没钱娶皇后啊!”

“还有,朕还要花钱给父皇买棺材修陵墓下葬,即便是你们要是父母老了也得如此吧,何况朕还是皇上,可是朕没钱啊,朕父皇现在还没下葬,还有朕那乾清宫夏天挡不住雨水冬天挡不住冷风,也得花钱修,总之就是一句话,朕穷啊!”

“所以,朕今天要开一次皇家博览会,目的就是要把皇家里的一些宝贝拿出来给你们看看,你们出得起钱的就把这些宝贝买回去,就相当于帮朕这个皇帝一把了,也算是帮我大明一把,朕不想通过加百姓的税来赚银子娶媳妇给父皇下葬,只能这样了,你们要说朕是败家皇帝也只管说,朕受着就是了,只要别让朕父皇下不了葬,让朕娶不了皇后就行!”

台下的百姓们都惊讶了,都没想到大明皇上这么穷,穷的要卖家里的宝贝娶皇后葬先帝。

大明的百姓还没有大清时那么麻木,如今听皇上这么说,一些同情心比较重的百姓已经开始抹起眼泪来,只差没说皇上别说了,我们没想到您怎么惨。

而且除此之外,谷大用这边还按照朱厚照的吩咐派了人当托儿,在百姓群里道:”这真是太让人感动了,诸位这就是我大明朝的好皇上啊,宁愿败家卖掉自己皇家宝贝也不愿意加税!”

“可不是吗,而且我们这大明皇上卖家里的宝贝也只是为了娶皇后给先帝买棺材下葬!可见我大明皇上不但是好皇上还是孝子啊,也不知道那些相公是瞎了还是胡编,非说我们皇上是昏君,这种皇上要是昏君,那天下还有还有什么好皇帝!”

一些百姓们听此议论也都很赞同地附和起来。

当然也有不愿意相信的百姓,其中一个商贾就质疑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每年交的税也不少,就我家近三成的收入交给了朝廷,那可是好几千两银子,朝廷再怎么样也能收个好几百万两,哪能穷到这份上。“

扮作托儿的谷大用忙用尖锐的嗓子喊道:“那还不是让那些贪官污吏们给贪了!皇上是好皇上,但天下这些官就未必是好官,所以朝中那些当官的一个个富得流油,天天吃山珍海味,买丫鬟买奴才买土地,可怜了我们皇上分明是好皇上,却被这些贪官污吏害得成了不体恤百姓的昏君暴君!”

底层百姓都是对皇帝抱有天然幻想的,就连许多农民起义军起义初期都只是喊杀贪官的名号,在他们眼里,害他们活不下去的都是贪官污吏,而没有直接剥削他们的皇帝则会被同情至少认为他们不那么坏。

因而如今谷大用这么一说,百姓们也都纷纷觉得他说得对,开始义愤填膺地说道:“对,就是这些贪官污吏害得,这些贪官污吏都该杀,不但害得我们穷,连皇上都跟着穷,我们交的税可不是给他们用的!那是供作皇粮的!”

第21章 女儿国玻璃夜明珠

朱厚照夸张性地一哭穷,再加上谷大用等人暗中添油加醋把矛盾往文官集团身上引,使得百姓们对皇家更加同情。

这时候,朱厚照也开始了正题:“现在朕要开始展览与出售皇家商品,朕会让他们出一个低价,实行拍卖制,有意购买者可以加价竞争,如果一个拍卖价格在拍板三次后没人加价,将会就以此价格成交!现在让钟鼓司太监刘谨主持拍卖!”

朱厚照说完就把黄铜大喇叭递给了刘谨,然后自己坐了回去,面带和善的笑容,毫无奸诈之象。

刘谨这时候也开始了喊话:“下面开始第一环节,奢侈品拍卖会!第一件商品拍卖,女儿国玻璃夜明珠!此夜明珠放于屋内,可令明室生辉,做官则官运亨通,做生意则财源广进,直径达一尺,内有瑶池仙女一人,现起拍价五千两!”

所谓的女儿国玻璃夜明珠其实就是用模具浇铸玻璃液制成的大直径玻璃珠,而玻璃珠内的仙女则是让宫廷木匠雕刻的一仙女放进了模具里而已,成本不到一两银子,而朱厚照现在直接以五千两银子高价拍卖,相当于在成本价基础上直接提价了数千倍出售。

朱厚照虽然此刻面带笑容,但内心还是颇为忐忑的,他知道大明朝现在还没有这种大型玻璃产品制造技术,连红楼梦里王熙凤的玻璃炕屏都被视作宝贝,就是宁国府都没有还得找王熙凤借去放放,所以朱厚照才敢直接定价五千两!

五千两在这个时代不是小数目,朱厚照忐忑的是,大明朝的富民们有没有这个购买力,想来在京城住的人也就和后世在北京三环内住的人一样非富即贵才是,应该拿得出这笔银子吧。

站在朱厚照身后的魏彬心里也有些没底,他是清楚这些玻璃珠制造过程的,知道这些东西说白了不过是把石头变成玻璃而已,皇爷说那是二氧化硅,但反正就是值不了几个银子,如今直接以五千两的高价起拍,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人看破。

“皇爷,您说会有人出五千两买吗?”魏彬忍不住问了一句。

朱厚照没有回答,而这时候,一尺直径的大玻璃珠被内宦用铺垫有锦缎的木托盘抬了上来,洁净透明的玻璃球闪耀着光泽,而也越发衬托的玻璃珠内的美人冰清玉洁,因而这玻璃珠一被人抬到前面来就引起了轰动。

“天啊,这么大的玻璃珠,关键是这玻璃珠居然还有个仙女,这是怎么长进去的,这种宝贝也果然只能皇家才会有啊,不过居然才值五千两,以我看至少一万两啊!我出六千两!”

这时候,一穿着铜钱纹锦袍的富家公子摇着扇子喊了起来。

朱厚照听见有人出价六千两不由得笑了,他一开始还担心大明的老百姓没有这么大的购买力呢,但他没想到,刚喊出拍卖价就有人加了一千两,可见大明朝的确是藏富于民,天下人都有钱,就自己这个皇帝最穷,所以自己低估了大明百姓的购买力。

魏彬也是一脸惊喜地回头看了朱厚照一眼:“皇爷有人出价六千两了!看来真有傻子要买。”

“他们不是傻子,他们是觉得这是皇家的宝物,现在能值五千两,就说明带去江南就能值一万两!”

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同时内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相信只要有第一人愿意买,就说明大明的百姓有这个购买力,他自然也就不担心这次皇家博览会卖不出东西了。

刘谨本来也有些担心没人会愿意花五千两买皇家工业公司拿石头做出的破玩意儿,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加到六千两,心想自己在皇家工业公司可是占有股份的,这要是六千两卖出去,等于皇家工业公司赚了近六千两,自己从中可以分得一百多两!而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就能从一两银子不到的玻璃珠里赚到一百多两,一想到此,刘谨也兴奋地笑了起来,忙要敲板说“六千两第一次!”

可刘谨手里的木槌还没敲上去,就已经有一头戴西瓜帽的富人喊道:“我出七千两!”

没等刘谨反应过来,又有个仆人喊道:“我家主人出八千两!”

“九千两!”

“一万两!”

谷大用是朱厚照安排的托儿,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愿意花五千两买那一两银子不到的玻璃夜明珠,但他没想到这么快有人加价到六千两然后是七千两八千两,等到回过神时,已经加价到了一万两。

谷大用当托儿的任务之一就是哄抬价格,便忙喊了一句:“一万三千两!”

这样,谷大用直接把加价幅度涨了三倍,但他还是犹豫地看了看四周,深怕没人继续跟。

“一万四千两!”

“一万五千两!”

谁知,谷大用话刚落下,就已经加价到一万五千两。

谷大用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喊道:“两万两!”

但这时候,或许是两万两的确很高,人们犹豫了一下,但饶是如此,或许是因为考虑到这是皇家宝贝又是从未一见的大夜明珠,依旧有人喊了起来:“两万一千两!”

台上的朱厚照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拼命压制着激动的心情,故作从容地看着价格飙升到两万,但其实,他知道两万两是个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他用几百块钱买下了北京市中心一大房子啊!

但拍卖价格还在涨,魏彬已经瞠目结舌到说不出话来,但同时又兴奋到恨不得现在就转身对朱厚照大喊:“皇爷,两万两了,居然有人愿意花两万两买这玩意儿!”

刘谨已经不想敲木槌了,他害怕自己敲得太快错过了让那玻璃夜明珠继续涨价的机会,因为现在这个价格,他已经可以赚到四百多两了!

“两万五两!这东西我一定要拍下来,你们谁都不要抢,我要卖到江南去,到时候三万两卖出去都能赚个五千两!”

谷大用按照朱厚照交给他的方法,开始了最后一次的哄抬,表面上看是十分土豪霸气的要买下,实际上是在故意引诱这些人继续加价,而且直接说明了原因自己是要去江南卖了赚钱而不是人傻钱多,也就是使得一些本来有些理智的富商见此继续加价。

“两万六千两!”

“两万七千两!”

不过,这一次当拍卖价涨到两万七千两时,没人再继续往下喊了,毕竟目前这个价实在是太高了,即便是在京师,能一下子拿出两万多两的富商也不是很多,何况这还是白银不够多的弘治十八年。

刘谨良久后才回过神来,然后有些不舍的把木槌拍了一次:“两万七千两,第一次!”

许久后,没人回应,刘谨只好慢吞吞地拍第二次,他现在倒是很期待有人再加价:“两万七千两,第二次!”

刘谨见还是没人只喟叹了一声,还回头看了朱厚照一眼。

“敲吧,知足了,两万七千两,白赚两万多两”,朱厚照点头笑道。

刘谨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再怎么说也赚了五百多两,也的确知足了,毕竟这个玻璃珠实际价值一两银子都不到。

但是,就在刘谨刚要敲下第三次时,徐经这时候忙喊了一声:“三万两!”

第22章 侍从室主任

当徐经喊下三万两的拍卖价后,整个皇家博览会的人都惊呆地循声看向了他。

这是得多豪富才会一口气拿出三万两银子买一件玻璃夜明珠?

整个皇家博览会变得很安静,喧闹繁华的棋盘街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正德皇帝朱厚照站了起来,他很想看看是哪个土豪有这么傻要花三万两买自己皇家工业公司不到一两成本价的玻璃夜明珠。

刘谨和朱厚照有着同样的想法,不过他还带着还一丝欣赏的目光看向了徐经,毕竟眼前这个喊出三万两高价的肥胖儒士等于是给自己送了六百两白银的财神爷啊!

“是哪位小哥儿如此豪气,敢抢我的生意,谷某佩服!”

谷大用也笑着大声问了一句,他自然也是高兴的,毕竟皇家工业公司也有他的股份,甚至他希望这种冤大头越多越好。

而其他百姓们则带着惊疑地神色看向徐经。

有的人也觉得他是豪富阔绰,能拿到出三万两高价买玻璃夜明珠。

但也有的人觉得徐经是聪明,知道这东西值钱,而先高价买下然后好赚钱,甚至有些羡慕徐经。

甚至也因此,使得有些百姓中的富商巨贾后悔起来,心想自己要不要把价格说高一点抢下这宝贝来。

可因为三万两实在是太高,也没几人敢如徐经这么干。

正德皇帝朱厚照的贴身太监魏彬亲自把徐经迎了上来,眼角带着笑意:“这位朋友敢问名姓?”

“南直隶举人徐经见过这位公公”,徐经笑着回了礼,还忙把银票拿了出来:“这是泰昌号的汇票,一张两万,一张一万,请公公验看。”

徐经见眼前的皇帝陛下和几个太监都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似乎对自己很有好感,就像是看明月楼的姑娘一样,所以徐经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便赶忙拿出了银票。

“何必这么着急,既然上了台,怎么着也得给陛下行个礼!是吧,徐举人?”

魏彬说着就抓着徐经的手往朱厚照面前来,徐经忙抽回了手,尴尬地笑道:“学生不过是区区举人,不值得公公如此礼遇。”

说着,徐经便向朱厚照叩拜行起了大礼。

“起身吧,原来你叫徐经,你可认识唐伯虎?”

朱厚照记得明朝弘治年间有个当年和唐伯虎一起卷进科举舞弊案的徐经,而且也知道那个徐经家境富裕,便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徐经的确是朱厚照所猜到的那位,是唐伯虎的好友,甚至现在已经算是共患难的知己。

所以,一听皇帝陛下提起自己好友,徐经也不遮掩:“回禀陛下,学生认识唐伯虎,如今他已是在下义兄。”

“那你写信告诉他,让他来京师,朕要用他,听说他画画不错,尤其是画春0宫图,朕很感兴趣。”

朱厚照说着就又道:“你也不必着急离开,可有意在朕身边做个侍从室主任,挂翰林院检讨官衔?”

朱厚照一直就有招揽些御用文人的想法,尤其是徐经、唐伯虎这种经受过挫折对权贵不满的落魄底层文人,因为他们笔杆子犀利,肯定充满斗争意识,自己未来在舆论界少不了要与文官们唇枪舌剑,总得提前培养几个在耍笔杆子耍的好的“战将”。

徐经虽然不知道侍从室主任是个什么官职,但他知道翰林院检讨是三甲进士选庶吉士留馆后才能有的官位。

这就意味着只要他答应就能一下子改变只能从吏(弘治十二年的科场舞弊案被判充为小吏)的命运。

于是,徐经忙又行大礼:“学生谢陛下赏识!”

“你该自称微臣了,告诉你那义兄,让他赶紧来京见朕,不然就不能当侍从室主任,只能当个侍从了!”

朱厚照说着就让徐经退下,然后又命刘谨继续主持皇家博览会的奢侈品拍卖。

徐经这里已经从魏彬这里接过了凭证,然后亲自指挥自己的仆人把那三万两白银买到的玻璃夜明珠抬了回去。

徐经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傻,因为他本意其实就想借此和皇帝拉拉关系,但他没想到皇帝如此慷慨,果然就赏了他一个翰林院检讨,这么一想,徐经觉得即便再花三万两也值得。

于是,徐经忙对自己仆人吩咐道:“即可去店铺里去十万汇票来!老爷我还要再买!”

这边,刘谨已经命人抬出了第二件皇家工业公司出品的奢侈品——水晶坐莲观音。

所谓的水晶坐莲观音其实也是玻璃制作的,不过水晶坐莲观音的制作成本要高点,差不多要二两银子,主要是因为这个需要玻璃液未完全凝固成玻璃前被雕工迅速用刀具雕刻出水晶坐莲观音来。

因为一旦玻璃凝固哪怕是局部凝固也会导致这块玻璃制作水晶坐莲观音失败,玻璃一旦凝固就很坚硬,普通玻璃虽然脆性大,但硬度高,毕竟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一般需要金刚石切割才切割开。

所以,雕工需要在玻璃液凝固前雕刻完成,因而制作这水晶坐莲观音倒也耗费了不少玻璃,所以就值了二两银子。

朱厚照本来是定起拍价为一万两的,但因为玻璃夜明珠成功拍卖出三万两高价,他让刘谨忙改成了一万五千两。

这边,刘谨便指着两内宦托着的水晶坐莲观音道:“这是皇家典藏版唐代水晶坐莲观音,经过玄奘大师开光,你们看这光泽便是佛光,拥有者可保无病无灾多子多福!”

寻常百姓追求的无非就是无病无灾多子多福,因而这水晶坐莲观音一开始拍卖,便被台下的百姓争抢起来。

“一万七千两!”

“一万八千两!”

“两万两!”

最后在谷大用哄抬下,直接涨到了两万八千两!

这时候,徐经又喊道:“三万两!”

谷大用决定再哄抬一下:“三万五千两!”

“四万两!”徐经再次抬高。

“四万五千两!”这时候,一个僧人也喊了起来,看得出来这种观音像对僧人也很吸引。

“四万六千两!”

“四万七千两!”

“五万两!”

依旧有许多人争着抢购,足以看见大明的善男信女还是很多的,又因为对观音的膜拜或许也是后悔没抢下玻璃夜明珠而争抢,毕竟他们亲眼看见徐经再购得玻璃夜明珠后就果然得了官可以说是官运亨通,这就说明如果得到皇家这件水晶****真的能无病无灾多子多福。

“你们走开,我家老夫人要出价六万两!”

这时候,一辆轿子停在了中间,有人已经开始惊呼起来:“这不是首辅家的老夫人吗?”

第23章 这简直就是暴利!

朱厚照也从魏彬这里知道了台下宝盖华车里的人是首辅刘健的夫人。

坦白来讲,作为皇帝的朱厚照对这个首辅刘健自然没什么好感,但这不影响他和首辅夫人做生意。

何况,让刘健的夫人拿自己家的六万两银子换自己一个二两成本价的水晶坐莲观音,朱厚照觉得倒也挺有意思。

首辅夫人见到了皇帝也不得不出来行礼,朱厚照也笑着寒暄了几句,便让魏彬把水晶坐莲观音给了这首辅夫人。

而朱厚照也从这首辅夫人这里得到了六万两的汇票,都是上万两一张的大额汇票,看得出来,首辅刘健府里还是很富裕的,一个首辅夫人都舍得拿出六万两来买一件奢侈玻璃工艺品,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看来,谷大用调查说刘健每年收到的冰敬炭敬不下十万也可谓是实锤了。

当然,这也就更加坚定了朱厚照以后想抄刘健府邸的心。

至少现在,朱厚照觉得把一个二两的工艺品以六万两高价没有多大的愧疚感,反正都是民脂民膏,到了自己手里还能反哺于民,可在刘健手里就只能买小妾买宅子甚至买些不中用的古董。

不过,朱厚照也有些惊讶的是,这首辅夫人还真是不低调,敢在自己这个皇帝面前拿出六万两来,难道不怕自己这个皇帝眼红么,但一想到自己在百官眼中是一个十足的无知昏君而人家首辅夫人也许觉得自己没有这个心机城府自然不顾及也有可能。

无论如何,人家既然是来买自己皇家工业公司的工艺品,那就是顾客,顾客是上帝,朱厚照也没有怎样,还让魏彬亲自送首辅夫人回了车里。

首辅夫人的确如朱厚照所想,她实在是太喜欢那个水晶坐莲观音了,冲的就是那水晶坐莲观音能多子多福,因为她刘家一直人丁不旺,也就迫不及待地拿了六万两银子出来买这皇家宝贝,且也知道如今的皇帝不过是个无知昏君,也就不在乎什么,至于别的人知道首辅有钱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扳倒自己夫君不成?

尽管如此,朱厚照身边的内宦们还是有些嫉妒的,毕竟自己辛辛苦苦陪在太子身边这么久也才攒够几万两身价,而人家首辅的夫人一口气就能拿出六万两来,所以刘谨都还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到底是首辅夫人啊,这出手就是阔绰!”

“来者是客,继续拍卖吧!”朱厚照听见了刘谨的牢骚,不由得说了刘谨一句。

朱厚照现在的确不生气,而且心情还很不错,因为光是两件玻璃工艺品就卖出了九万两银子,这简直就是暴利中的暴利!何况他还发现了首辅刘阁老可能成为自己巨额财政来源的摇钱树,心里自然也就更高兴了。

这时候第三件拍卖品被抬了出来,不过这第三件拍卖品是两张玻璃床,按照朱厚照的说法,这种玻璃床不但美观洁净也具备木床的牢固而且还能使得肌肤生香延年益寿,反正就是吹逼与忽悠,从古至今做生意不都是王婆卖瓜嘛。

不但如此,朱厚照还让刘谨强调这种床如果摔碎了不会伤人,因为这种玻璃床是钢化玻璃。

不要觉得钢化玻璃是钢铁制作的玻璃,其实钢化玻璃不过是在烧制玻璃过程中有效控制烧制玻璃的温度而已。

确切地说,就是将玻璃半冷却后未凝固前切割成所要求的尺寸然后加热到七百度左右,加热四五分钟,然后进行快速冷却就能形成钢化玻璃。

所谓钢化玻璃就是让玻璃内部形成均匀张应力,使得玻璃抗弯曲与抗冲击强度高数倍以上,这样就可以达到玻璃比较坚固脆性减小的目的,同时即便敲碎也能因为张应力均匀分配而直接碎成渣滓不对人造成伤害。

总的来说,制造钢化玻璃最关键的是对温度的准确控制,朱厚照利用煤油和玻璃制造了煤油温度计,然后利用水沸腾温度在北京城大气压下是恒定一百摄氏度的理论校准温度计,使得可以准确对烧制玻璃的温度进行控制,也就能成功制造出钢化玻璃。

值得一提的是,煤油虽然在这个世界上还不是大量存在的,但还是以天然煤油的方式被人类利用,毕竟九世纪就有巴格达利用煤油灯的存在,朱厚照作为皇帝找点煤油倒是不难,虽然不能直接拿大量煤油来做化工产品但制造几个温度计不是问题。

闲话少叙,尽管制造钢化玻璃相对而言比普通玻璃要复杂些,但制造一架钢化玻璃床造价也不到三两银子,但朱厚照直接定的起拍价是两万两!

何况,朱厚照还令刘谨把两架钢化玻璃床中的一架与一架普通玻璃床拿来当着皇家博览会所有百姓的面做对比试验,也就是说要用大铁锤同时敲击钢化玻璃床与普通玻璃床,这样一来,整个大明也就只剩下一架钢化玻璃床。

皇家博览会的百姓们有些心疼地看着内宦把大锤同时敲击在钢化玻璃床与普通玻璃床上,却见锤下一锤后,普通玻璃床直接裂开碎成几块,而钢化玻璃床则只嗡了一下,接着,又开始敲击,钢化玻璃才开始出现裂纹,敲击了许久,钢化玻璃才碎成渣渣。

“哇塞!这玻璃不愧叫钢化玻璃,果然跟钢铁一样!我要买,我要买,关键是现在全天下就只有这一架了,两万不亏,不亏啊!”

谷大用喊了起来,忙喊道:“两万一千两!”

其他百姓回过神来后也跟着抢了起来,因为吸引过来的豪商巨贾越来越多,再加上的确钢化玻璃床显示出了他的非凡而且只有一架,也就抢得非常热,一时间直接把拍卖价抬到了五万两。

最终这架钢化玻璃床以七万四千两高价被一胡商拿下。

但奢侈品拍卖还没有结束,接下来还有玻璃椅、玻璃桌、玻璃屏、玻璃碗、玻璃筷等等都被拿了出来拍卖。

除此之外,还有一百斤的珍藏版“舒服膏”超级大肥皂!也被拍卖出了出去。

整个奢侈品拍卖就让朱厚照当天收了近四十万两银子!

第24章 文官们知道了

朱厚照所要开的皇家博览会不仅仅只是拍卖奢侈工艺品,他还有招商引资的目的。

毕竟原本历史上的万国博览会以及后来的世界博览会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贸易,朱厚照开皇家博览会就是要让除了八虎以外的商人们和皇家工业公司产生贸易关系。

虽说现在的皇家工业公司主打产品还只有肥皂、玻璃制品、香皂这三样,但朱厚照相信,就这三样产品就能在大明乃至整个世界建立起庞大的产业规模,犹如茶叶、瓷器、丝绸一样。

朱厚照觉得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更多的财富,才能让大明成为强盛的帝国。

因而,在奢侈工艺品结束后,朱厚照便让刘谨宣布接下来的博览会进入皇家工业公司新产品订货环节。

而第一件商品自然是肥皂!

肥皂现在在京师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新鲜东西,大都也知道肥皂的妙处在于不仅仅洗衣服更干净洗身子也更干净,而且价格还便宜。

很多商人其实早就有想批量订购肥皂去其他地区售卖的想法,但可惜肥皂是皇帝制造的,而且前期货源基本上被魏彬等太监垄断,所以这些商人苦于没有订货渠道,毕竟不是谁都能联系到魏彬这样的宫廷太监。

而皇家博览会的作用就是提供一个商人们和皇家产业沟通的桥梁,如今朱厚照便借助皇家博览会给了商人们订购皇家工业公司商品的一个机会,因为朱厚照一开始就让肥皂冠上了“皇家工业”这样的字样,也使得很多人知道相信这是皇家工业公司所产,虽然他们还不清楚公司是什么。

但是聚集这么多商人,只能是订货价高者得,也就是竞价。

通过竞价批量销售产品对朱厚照的皇家工业公司自然更为有利。

虽说竞价有利于皇家工业公司这个供货商,不过商人们还是有积极性的,只要价格不要高到他们觉得竞标到就会亏损的地步,也都能接受,毕竟皇家工业公司的产品都是廉价又实用还是当今市面上没有的东西。

八虎的店铺以及徐经还有其他商人都参与了竞争,朱厚照允许八虎参与竞争,但不允许他们因为自己是皇家工业公司创始人而给自己的店铺开绿色通道,八虎也都没有意见,毕竟皇家工业公司也是他们的产业。

正因为此,光是肥皂这一个产品当天就收到了价值白银两万多两的订单,而且是以后按月计算,也就是说每月都是两万多两以上的订单。

除此之外,还有玻璃产品的订货,这里面有玻璃碗、玻璃杯、玻璃盘等各种玻璃产品被拿出来一一展览,供商人订货,当天光是玻璃产品的订金就让皇家工业公司收入了七万多两白银。

接着还有就是香皂,香皂制造难度不大,无非是肥皂加上香料而成,因而在价格成本上与肥皂不同的是也就成本高些需要用到高级香料而已,价格也就自然高些。

但在刘谨着人做实验证明香皂的确在洗手后更加芳香后使得采购的商人依旧很多,也让皇家工业公司当天收入了价值白银两万多两的订单。

前前后后加起来,开皇家博览会的第一天,朱厚照的皇家工业公司就获得收入五十多万两白银,而他自己则独得三十万多两,即便减去成本也在三十万两以上,支付团营以及禁兵所拖欠的二十万两禄米绰绰有余。

刘谨等八虎也很高兴,毕竟这一次他们自己也差不多也都赚了一万多两银子左右,这可是他们之前要好几年才能积蓄起来的收入,但他们没想到就开皇家博览会一天就能收这么多银子。

“皇爷,这皇家博览会开着真是划算,您是如何想到的,要是我们天天开是不是就意味着天天有这么多收入”,刘谨不由得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大明百姓购买力有限,真当银子是树上长的么,哪有人天天能花几万来买东西!这皇家博览会一年开一次就足够,只要参与皇家博览会的商人们赚了钱,明年自然有更多的商人来,到时候我们赚的钱更多,和我们合作的商人们客气点,也多宣传宣传他们,另外明年我们得提前准备,到时候把朝鲜、倭国还有南洋、西洋的番商也多招些来,把我们这些的东西卖到更远的地方去,赚更多的钱。”

朱厚照笑着说道。

皇家博览会还没有结束,按照朱厚照的意思要连开三天,毕竟还有更多的商人会闻讯而来与皇家工业公司合作。

何况一系列的产品如玻璃制高脚杯、玻璃碗这些产品还得展览,毕竟是博览会嘛,得让人看一下。

不过,在皇家博览会的第一天还没结束,巡城御史秦东宜就因为人们的议论得知了皇帝陛下在大明门外棋盘街开皇家博览会的事。

虽然巡城御史秦东宜不知道皇家博览会是什么,但他知道皇帝陛下要是在大街上那是很严重的事件,他作为巡城御史不能不管。

于是,秦东宜在当天就急忙带着兵丁赶到了棋盘街,还亲眼看见了朱厚照在做买卖,但因为人太多硬是没挤进去。

巡城御史秦东宜只得找到一名秀才打听缘由,才知道皇帝是因为自己穷了要开皇家博览会卖自己的皇家宝贝,还让老百姓竞拍,一时间,秦东宜不由得捶手顿足起来:

“这不是胡闹嘛,如今大明乃是三阁老当政,可谓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但偏偏天子却被逼得不得不出来卖货,这是什么意思!这简直是丢尽了我大明百官的脸啊!”

巡城御史秦东宜认识到问题严重性后一边命人对这一带严加看守谨防发生事故,一边亲自赶到了兵部衙门,将这件事告知给了兵部尚书许进,许进闻知自然大为惊讶,同时直接恸哭起来:

“陛下!陛下啊!你何必如此,你这样做让我等文官情何以堪,大行皇帝励精图治十八载,哪能到了要您变卖皇产的地步!快带老夫去内阁!”

兵部尚书许进和巡城御史秦东宜都赶到内阁,恰好户部尚书韩文也在这里议事且正要离开,而兵部尚书许进直接拉住了户部尚书韩文:

“正好你也在,那就别走!你这个户部尚书怎么当的,竟然让我大明皇帝陛下要当街去变卖皇家物品!而且还只是为了娶皇后和为大行皇帝下葬!你们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情绪激动之下的许进直接朝户部尚书韩文怒吼了起来,户部尚书韩文一脸惊愕,待巡城御史秦东宜说明原委后才明白过来,一时也不由得伤心落泪起来:“这,这,这让老夫情何以堪,情何以堪,这不是让人说我这户部尚书当得不称职嘛!”

第25章 拿回内库

内阁首辅刘健、次辅李东阳、三辅谢迁三位内阁大学士也得知了此事,也是一脸的郁闷与愤懑。

因为朱厚照这个行为简直就是在打他们的脸,现在大明内外都称颂他们三位阁老把天下治理的极好,为新帝打造出了一片欣欣向荣的盛世迹象。

可现在事实上却变成了新皇帝为了娶皇后和给大行皇帝下葬居然要变卖家产!

这就直接证明了他们的无能!彻底让他们陷入了信任危机之中,等于否定了他们辅君执政的能力!

内阁次辅李东阳也冷笑起来,对户部尚书韩文说道:“这不仅仅是在说你无能,也在说我们内阁无能!”

“老夫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挑唆的陛下去宫外做卖皇产!”刘健铁青着脸,看向了巡城御史秦东宜。

巡城御史秦东宜忙道:“下官只看见陛下身边有一个叫刘谨的太监在前面说话。”

“又是刘谨!”

谢迁当即走了过来:“诸位,谢某早说过,这个刘谨非等闲之辈,陛下从登基后就被他引诱的搬出了宫,如今更被他引诱到闹市去做什么买卖!这刘谨是故意要给百姓们造成一种我们刻薄君父的样子来,此人其心可诛!”

“好啦!阁老还有韩尚书,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许某只想问问,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陛下一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买卖吧”,兵部尚书许进忙问道。

“还能怎么办,把陛下请回去!”

内阁首辅刘健说着就先出了文华殿,而次辅李东阳、三辅谢迁、户部尚书韩文、兵部尚书许进以及巡城御史秦东宜等也都跟了来。

此时,吏部尚书马文升也得知了朱厚照当街开皇家博览会的事,也急忙赶来了内阁,正好与内阁首辅刘健等人撞上。

一见面,马文升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就气冲冲上来喝问着户部尚书韩文:“韩大人,你当的好尚书!大行皇帝励精图治十八载,可谓节俭至极,按理当积银无数,可如今,新皇陛下刚刚即位就不得不当街变卖皇产,身为臣子,你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别说你没颜面,马某也没颜面,在场诸公都没颜面!”

户部尚书韩文一脸无奈,哭丧着脸道:“马大人,韩某承认自己无能,竟陷君父如此境地,韩某今晚就写辞官疏!”

韩文如此说,吏部尚书马文升也没再逼他,只冷哼了一声。

而内阁首辅刘健等也保持了沉默,他们知道马文升这是在借这件事逼迫户部尚书韩文辞官好削弱自己内阁的势力,但现在他们也只能让户部尚书韩文背锅,因为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大明皇帝穷到变卖皇产了,是谁让大明变穷到皇帝都没钱这个锅总得有人背,内阁不能背自然只能让管天下财政的户部背。

朱厚照不知道他开皇家博览会的行为竟逼得一个户部尚书要引咎辞职,他只知道自己这次赚了不少钱,

不过,就在朱厚照刚要离开皇家博览会时,就见乌压压一大群官员朝自己这边跑了来。

不仅仅是官员还有锦衣卫以及宫里的太监们,首当其冲的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以及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等人。

锦衣卫现在被东厂管着,而东厂现在是王岳的人,王岳此时自然也知道了朱厚照当街买卖的事,哭的比谁都伤心:“我的皇爷啊!你这是何苦来着,您要求只管让奴婢们去找内阁和户部要啊,何必这么让自己受罪,您这让老奴情何以堪啊!”

同时,王岳也恶狠狠瞪着刘谨等人:“好啊,刘谨、张永,你们几个是怎么陪着皇爷的!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们!”

百姓们见这么多官老爷来了,也吓得一哄而散。

朱厚照也有些惊讶:“这可是奇了,难不成他们也是来参加皇家博览会的?”

唯独刘谨尴尬地笑了笑:“陛下,这阵势不像是来参加博览会的,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们好像都在瞪奴婢呢。”

其他八虎也都点了点头,有些害怕地看着朱厚照。

“别怕,有朕在,他们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也就开个博览会而已,算什么,朕就不相信,他们还敢废了朕不成!”

朱厚照笑着说后就干脆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故作无所谓地问着已经来到近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与内阁首辅刘健:“王大伴,刘先生,你们这是干嘛,不替朕好好管着天下大事,莫非也想来朕这皇家博览会买点东西,要买也可以,朕给你们便宜些。”

刘健等人只以为陛下玩世不恭,也就没有多想,只刘健此时忙先朝朱厚照行了大礼:“陛下,您乃万金之躯,如何能于这闹市之中做陶朱之事,万望陛下端正心性,体谅臣民望治之心,回宫理政才是。”

“朕没说不回去,朕只是开个皇家博览会赚点钱而已,诸位爱卿不必大惊小怪,朕这也是为了大明,如今朝廷没有钱,朕自己需要钱了,朕这个当皇帝的还不能自己想办法赚点吗?”

朱厚照笑着问道。

“陛下,是微臣无能,竟使得陛下落于如此境地,微臣有罪,伏望陛下回宫歇息!”户部尚书韩文连忙告罪。

“陛下已有內帑,由兆民养之,何需亲为,还请陛下回宫”,这时候,内阁三辅谢迁也说了一句。

而朱厚照等的就是这句话,忙道:“虽说朕有內帑,但內帑归于户部,朕要花钱也有些不方便,要不这样,朕现在可以回去,但是我们得定下一件事,这內库不能再由户部管着,要朕自己说了算,不然朕没办法动用自己的內库

,到时候要花钱只能出来自卖皇产!”

“陛下,此事不可,内库属户部乃是太祖时定下的祖制,天下钱粮归于户部,由户部统一收缴再分于内库,祖制不可更改啊!”

内阁次辅李东阳忙反对道。

内阁首辅刘健等也表示赞成,毕竟他们都明白内库一旦不归户部,他们便没办法随意减免商税也没办法挪用內帑,也就会使得皇帝财务更加自由而无法控制皇帝。

“若循组织,内阁本无票拟之权,司礼监也无批红之权,难道诸位爱卿真要和皇爷讲祖制吗?”

朱厚照悄悄给刘谨使了个眼色,刘谨会意忙替朱厚照回答,而内阁刘健等人与司礼监王岳等人皆哑口无言,但同时心里更恨刘谨。

这时候,吏部尚书马文升见此也主动帮着朱厚照:“陛下,此事当由户部决定,当应问户部才是,若户部愿意,臣等自然无异议,臣相信户部尚书韩大人不会想让陛下因为内库受限于户部而陷于窘境。”

“韩爱卿,你是户部尚书,你觉得如何?”朱厚照便已经问起了户部尚书韩文。

户部尚书韩文此时已心灰意冷,他现在只希望朱厚照早点回去别再让他觉得自己颜面无存,便忙点头道:“微臣并无异议!”

“陛下,臣等也无异议,内库本为御用,户部不过代管之,陛下收回自然合理!”吏部尚书马文升也立即表态,他已经猜到了朱厚照的真实目的是想把内库独立出来自然也就跟着就坡下驴,毕竟他还等着朱厚照将来让自己做首辅呢。

此时,兵部尚书许进早就和刘谨私下里情投意合,成为忠君社预备社员,自然也表示无异议,于是也就只剩下内阁还在坚持。

“诸位阁老,难道您们还想让陛下当街卖货吗?若诸位阁老执意如此,意欲陷君父于何地!”吏部左侍郎焦芳这时候也突然大声吼问起来。

内阁首辅刘健愤恨地转过去看了焦芳一眼,心想反正內帑也没多少银子了,只要不让陛下加征商税,內帑归于陛下也无太大影响,毕竟现在让皇帝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刘健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微臣也无异议!”

因内阁首辅刘健表态同意,李东阳、谢迁等也不好再反驳,只得跟着同意。

朱厚照见此便道:“那好,以后内库就归于自己朕管理,朕知道你们这些文官讨厌阉人,怕他们挑唆朕乱花钱,朕也随了你们的意,朕也找个文官专门管自己的内库,只是不通过户部而已,朕的侍从室主任徐经何在?”

第26章 皇家税务总局

徐经一直候在这儿呢,毕竟朱厚照允诺给他官职,他就没有直接离开的道理。

朱厚照这么一问,徐经就忙跟个肥球一般提拉着被绷得紧紧的袍子走了上来,眯笑着道:“陛下,微臣徐经在这儿。”

“从现在起,由你这个侍从室主任替朕管理内库,也就是说内库的管事太监与官吏以后都向你负责,你可明白?”

朱厚照说完便问着徐经。

徐经是富商出身,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经商买卖,也知道管理帝王内库可是个肥差,便忙俯首道:“微臣明白,请陛下放心,微臣定会替陛下管理好内府事务。”

朱厚照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而是起身看向了内阁首辅刘健等人:

“你们都回去吧,朕也要回豹房了,徐经跟着朕一起,现在他替管着内库,自然得有个官职,朕决意新立个侍从室主任与侍从官,品级也不需要太高,从七品到从八品就可以,主要是负责管理朕的内务,挂在翰林院名下,授翰林院检讨与翰林院典簿官衔,官位不高也不影响朝廷名器,你们内阁和吏部等办理一下。”

吏部尚书马文升说了一声“遵旨!”对于增加一个新官位,他自然没有意见,毕竟他还等着皇帝朱厚照让他当首辅呢,所以,他没有任何必要惹皇帝朱厚照不快。

吏部管着天下官员,对于七品八品的小官可以直接任命,如今有了吏部尚书马文升的支持,朱厚照给徐经一个从七品小官自然也很容易。

但是,内阁首辅刘健等人还是多看了徐经一眼,他们有种陛下身边八虎未去又多了一个弄臣的感觉。

朱厚照回了豹房,而内阁这边很快就拟旨由司礼监批红着内库从此由户部分出来,改由皇帝陛下朱厚照直接管理。

同时,吏部也发下了成立侍从室且任命徐经为侍从室主任兼翰林院检讨官的文书,朱厚照顺势便直接下旨着内库改名为皇家税务总局由徐经担任皇家税务总局总管。

朱厚照早就想过要把内库从户部分出来然后由自己直接任命官吏管理,而且甚至想把内库直接变成皇家税务总局,相当于成立专门的税务部门,专门负责收取商税与关税。

而这次朱厚照开皇家博览会的事件惹得文官内部马文升与刘健等矛盾激化后便给了朱厚照这个契机,朱厚照也果断抓住了这个机会把内库拿到了手中,相当于把收取天下商税与关税的权力握在了自己手中。

虽然在这个时代,因为大明还是小农经济为主,再加上商税比例小且商业贸易的大部分利益掌控在士绅权贵等免税特权阶级手中,所以商税与关税还不是朝廷主要税收来源。

但朱厚照相信在将来商税与关税将会成为大明主要财政收入,握在自己手里,自己就等于掌控了大明将来的财运。

不过,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即便掌控内库,也不意味着他能任意加征商税与关税,因为并不是说他现在加商税文官们就能无条件服从,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朱厚照觉得自己得改变一下内库的运营方式。

正因为此,朱厚照把内库变成了皇家税务总局,由皇家税务总局专门收取和皇家利益有关的天下商税与关税以及矿税等,而且朱厚照还要让皇家税务总局变成一个盈利性机构,和公司一样招股募股。

皇家税务总局的收入越高不仅仅是自己这个皇帝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皇家税务总局的其他股东也会获得更多的利益,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愿意跟着自己一起加征商税并且在征收商税与鼓励发展工商业间寻找一个平衡。

从某种角度而言,皇家税务总局以后就是一个公司,经营的主要产品就是收税,收税收的越多皇家税务总局自然经营的越好,而这就需要皇家税务总局的管理者善于经营商业,这也是朱厚照选择徐经做皇家税务总局总管的原因,因为徐经乃是富商出身。

当然,富商出身的人很多,但偏偏徐经还有被权贵们打压过的经历,而且还恰好跟朱厚照碰上了,朱厚照自然也就顺手提拔了。

朱厚照没有让八虎中的一个太监管理皇家税务总局,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要照顾文官们的感受,而是八虎现在都各自承担着自己这个帝王的其他事务,朱厚照不可能把自己的财政再托付他们中的一人去管,那样就会打破八虎间的平衡。

徐经跟着朱厚照来到了豹房,详细听了朱厚照关于建立皇家税务总局的设想,本就聪颖的他倒也明白朱厚照的意思,只问道:“陛下,是不是以后皇家税务总局的税收里,我们这些参股的都有份?”

“是的,朕自己占六成,一成用于皇家税务总局运营经费,其余三成你和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参股,谁投的钱越多占的份额就越多,你自己可以估算一下大明每年收取榷税矿税等有多少收入折合一下比例算算你自己投多少银子划算。”

“陛下,奴婢们还可以参股吗?”刘谨等“八虎”太监问道。

“自然可以,天下人谁都可以参股,自然不排除你们,不过管理者由朕自己任命而已,管理方式由管理者负责而已”,朱厚照说道。

“那这样的话,陛下,奴婢觉得可以加征商税,到时候皇家税务总局就能收更多的税!”张永也跟着附和起来,他是几个太监里面唯一一个没经商的,自然是最希望通过加征商税增加自己收入的。

“加征商税哪有那么简单,该加还是不该加都是要认真考虑的,别忘了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意,要是税太多了,我们也会亏损的,这里面需要有条利益最大化的线,税该收多少都得遵循这条线来,而且就我们几个参股还不行,即便将来想加税也会遭到重重阻碍,最好多拉些人来!”

朱厚照这么一说,徐经和“八虎”都很是赞同,毕竟他们也有商人背景。

朱厚照这时候对徐经说道:“你现在以皇家税务总局总管身份以朕的名义去找勋贵官员们,鼓励他们也投银子参股,就说朕不是要强迫他们必须投也不是要他们的银子,是让他们的银子变出更多的银子来,刘谨、张永你们派人带他去,你们比较熟悉哪些官员勋贵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第27章 免阉费

刘谨和张永两人连忙称是,虽说刘谨等人看得出来徐经似乎很受圣宠,但他们倒也不反感徐经,毕竟他们才从徐经身上赚了不少银子,而徐经似乎也是一个很有情商的人和刘谨等相处不到半天便交谈到了一起,让刘谨等人毫无自己被文人鄙视的感觉。

作为太监是很在乎这个的,自尊心比较强的他们只要谁愿意尊重他们,他们也会对谁有好感,如今刘谨也是如此,他巴不得徐经成为自己中的一员。

因而,刘谨还主动建议道:“皇爷,徐大人以后也算是内臣了,以奴婢看是否应让徐大人去掉子孙根才好,毕竟这是内府多年来的规矩。”

刘谨言外之意无非是徐经也算是自己人了,但是作为自己人都应该是太监,所以徐经也应该变成太监才是。

朱厚照倒没想到这个问题,他其实没介意自己身边的人要不要一定是太监,也就没这个意识,但如今刘谨这么一提倒让朱厚照又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不由得对皇家税务总局总管徐经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徐经一直沉浸在当了官的喜悦中,他一直就想步入仕途,尽管他是富商出身,但弘治十二年的科场舞弊案让他失去了做官的资格,因而朱厚照现在给了他做官的机会他的确是很高兴的。

可是,偏偏就在他喜不自胜时,刘谨的提议就如一盆冰凉的冷水浇在了徐经的心头,吓得徐经不由自主地捂住了下面,以一种哀求的神色看着朱厚照:“陛下,真的要去掉子孙根吗?”

“徐经,你介意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应该知道,跟着朕自然是会官运亨通,但是也要有牺牲不是,不然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朕不逼你,你如果不愿意,朕大不了选其他愿意的人做朕的侍从室主任就可”,朱厚照笑着说道。

徐经当然介意自己有没有子孙根,作为富家子弟,他从有了第二性征开始就尝到了女人的妙处,甚至还养了好几房美妾,但一想到自己反正已经尝过女人滋味唯独没尝过权力的滋味,便还是一咬牙:“陛下,不用考虑了,微臣愿意就是!”

刘谨和张永等太监都互相看了一眼,也笑了起来。

“是个想干大事的人!有魄力!”

朱厚照自然也忍不住笑得咳嗽起来,旋即又道:“其实呢,也不一定要非得阉割,古时不是也有少府一职专司帝王财库之事嘛,而且也不是少府一定要是宦官,人家还是九卿之一,你如果不愿意其实也可以,但要交一笔免阉费,不然说不过去啊,也会让刘谨等人觉得上天不公,不然凭什么他们是太监你不是,对吧。”

刘谨等太监都暗自佩服起自己皇爷来,他们都没想到朱厚照这都能想到赚钱的法子,甚至谷大用还在一旁怂恿起来:“皇爷说的是,我们当年是因为穷,不得不去掉子孙根当太监,如今你徐老爷既然有钱自然可以交钱免掉。”

徐经也算是明白了,明白自己这位皇帝陛下是变着法的要从自己身上捞银子呢,但是他也不能不答应,只要能不阉割子孙根而当官交多少银子他都愿意,对他而言,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于是,徐经忙哭丧着脸问道:“那敢问陛下,需要交多少银子。”

“刘谨,张永,你们八虎说说要交多少银子,你们比朕更懂那玩意儿的重要性吧,毕竟你们已经失去过”,朱厚照其实是想刘谨等人来喊个高价,毕竟他们嫉妒正常人有完整的零件,所以对于徐经的免阉费肯定会往高了喊价。

刘谨细想了想又和其他七虎眼神对视了一下:“一万两!徐老爷现在三十多岁,就打算还能活六十,还有二十多年,就打二十年算,每年就算在女人肚皮上花五百两,一万两足够!”

“那就一万两,徐经,你可能接受?”

朱厚照说后就问着徐经是否愿意交这么多银子。

徐经想都没想就忙拿出了银票:“微臣愿意!一万两银票,这就奉上,嘿嘿!”

朱厚照拿过银票,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刘谨等人一眼,他有种刘谨等人把价格喊低了的感觉。

刘谨也有些后悔,在他看来一万两的确很高了,但好像这对于徐经来说不算什么。

朱厚照见徐经有种捡便宜了的感觉也有些不忿,便道:“听说你义兄唐伯虎很受女人欢迎是吧,估摸着是因为那玩意儿功能很好,既然如此,他就加倍,收两万两,你这做弟弟的把你自己和你义兄唐伯虎的免阉费都交了吧。”

徐经素来慷慨大方,而且如今还是自己皇帝陛下要他帮唐伯虎交免阉费自然也不敢不遵从,但让徐经不服气的是,凭什么唐伯虎的免阉费要多一万两,便忙说道:“陛下,我义兄也就比微臣多半刻钟而已!”

朱厚照没兴趣了解徐经和唐伯虎谁更持久,他感兴趣的是自己能捞多少银子,所以也没再多和徐经扯,只让刘谨和张永带着徐经去拉投资,而他则带着丘聚继续去皇家工业实验基地继续攻关关于硝酸甘油的制药工程。

朱厚照之所以执着于硝酸甘油的制药工程不仅仅是因为想造治疗心脏病的神药发财更重要的是想掌握三硝酸甘油的控制方法好为制作三硝基甲苯做准备。

当然,实际操作的依旧是丘聚,丘聚也不敢让自己皇爷接触这玩意儿,连他自己都找了个小内宦打下手,但事实现在的三硝酸甘油已经没有任何危险,因为朱厚照只让丘聚用了一滴还用蒸馏水稀释了数倍。

制作硝酸甘油酯类药品重要的不是前期反应而是后期结晶技术与产品纯度,毕竟这是要吃进人肚子里的东西,而且还得有几期临床试验才行。

朱厚照已经让丘聚找人养了几只猪,但怎样才能让猪得上冠心病等心脏病也是个问题,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大鱼大肉的喂养这些猪,只要养得过于肥胖了自然有可能会得心脏病。

第28章 朕对你儿子王阳明很感兴趣

虽然朱厚照的皇家博览会已经结束,但带给文官集团内部的震动则并没有结束。

户部尚书韩文的政敌已开始授意御史言官借此发难,对户部尚书韩文等进行抨击,抨击其治国不力。

最终以户部尚书韩文的主动请辞宣告结束,而内阁的票拟意见则也是同意请辞,这也没办法,大明皇帝陛下都被逼得当街卖货了,户部尚书韩文只能背下刻薄君父这个锅。

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开个皇家博览会给自己赚点钱顺便促进一下大明商业贸易而已却导致一个户部尚书因此致仕,对此,朱厚照还是挺愧疚的,顺带就赏了韩文五百两回家费。

朱厚照现在阔绰了,光是一次皇家博览会就让他自己收入了三十多万两白银,何况现在内帑也回到了手中,所以赏大臣五百两银子也算不什么,他本来想赏一千两的,但还是有些舍不得本着反正这些尚书侍郎也不穷的道理也就扣扣搜搜拿出了五百两。

就算是五百两,那也是皇帝赏的,户部尚书韩文也感激涕零地接了,万般无奈地回了山西老家。

户部尚书韩文走了,剩下的户部尚书位置自然得要重新选才行。

朱厚照发现自己掌控朝政的计划好像被打乱了,他本来是想先扳倒御马监太监再说的,结果现在兵部尚书刘大夏被自己炸死后居然先辞官而去的是户部尚书韩文。

这样一来,内阁首辅刘健等的势力又得被削弱,而自己这个皇帝又可以选一次户部尚书。

现在朱厚照已经把内帑拿了回来,户部也就只管国库即田税人头税这些,不过朱厚照现在还不想对这些税赋进行改革,也不太在乎这户部尚书让谁来做,但如果不是内阁首辅刘健等的人自然是更有利于自己的,毕竟这样的话,内阁权力就会被限制,自己的皇权就越大。

吏部尚书马文升又选了几个,最终被选出来的两个需要皇帝朱厚照决定的人依旧不是马文升的人,足以可见廷推中刘健等内阁阁臣依旧还是有很大势力的。

朱厚照选了礼部右侍郎王华为户部尚书,主要是新选的两个户部尚书候选人一个是南京户部尚书郭约一个是王华,他只熟悉王华,知道他是个不拉帮结派不太会做官的人,自然也就选了王华。

除此之外,朱厚照觉得王阳明那么离经叛道,王华都没打死他,说明这个王华算是比较能容忍叛逆人格的人,朱厚照自认为自己以后要做不少离经叛道的事,而王华无疑是很适合和叛逆君王相处的大臣。

朱厚照照例见了新任户部尚书王华。

因为王华这种状元出身的人在文坛地位比较高,有些理论直接找王华说很容易引起很大的波澜,即便是刘谨都没和他搭上关系,朱厚照也就没让刘谨等人去发展王华为忠君社社员。

在见到新任户部尚书王华时,朱厚照也就只谈政务不谈党务:“户部不比翰林院那么清闲也不像礼部那样管得都是些斯文人,户部下关黎民百姓之生计上关大明江山社稷之安危,不可轻忽,拿出些干实事的精神来,这是朕拟的钦赐《治国纲要》,拿回去读读。”

王华倒觉得很惊讶,因为以往都是大臣教陛下应该治理天下,如今倒好,照例来见陛下谢恩却被陛下教育着如何管理政务,还被赏赐了一本钦赐《治国纲要》!

但王华也不能不接,他虽然不太敢相信十五岁的少年帝王能写出什么治国的真知灼见,但皇帝御赐,自己身为臣子拒绝就是抗旨不遵。

“微臣遵旨,微臣定会仔细拜读陛下之作”,王华接过了钦赐《治国纲要》。

朱厚照见此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是要以这种方式改变君臣治国的模式,即要把文臣要求皇帝如何做一个明君的模式改变为皇帝要求大臣如何做一个贤臣的模式。

聊完了正事,朱厚照也不由得闲扯起来,毕竟他对王华的儿子王阳明挺感兴趣,要不是因为王阳明,他也不会了解王华也更不会选王华做户部尚书:

“朕的皇家西苑太液池也有风景极佳的竹林,令郎如果有兴趣可以来朕这里格竹,你可以转告令郎,若有闲暇可以随时来,朕很欢迎的。”

王华有些惊讶,心想陛下怎么知道自己儿子以前格竹的傻事,而且怎么又对自己儿子感兴趣。

王华只在外朝也不知道新皇帝朱厚照的秉性只从其他官员口里知道陛下玩世不恭,也就以为陛下还有兔儿相公之类的癖好,一时也怕自己儿子菊花不保,只得尴尬说道:“陛下,犬子早已成婚且已过而立之年。”

“朕又不让他当驸马,他成婚不成婚又有什么关系”,朱厚照说道。

王华心里更是笃定朱厚照有什么特殊癖好,心想自己还真没想到陛下有要招驸马的意思,如今看来居然不是招驸马看来真是当兔子玩了,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犬子皮糙肉厚,且面目不甚雅观,更似其母”,王华忙说道。

“额,原来王阳明是个丑八怪!”

朱厚照心里大惊,暗想历史上好像没说王阳明相貌如何,但还是笑了笑,又道:

“没关系,朕又不让他当朝廷门面,比如发言人什么的,相貌如何也无所谓,朕只是对令郎的脾性很有好感,令郎的理想是做千古圣人,朕现在的理想是做千古一帝,大家都是狂人!朕喜欢有点狂的年轻人!”

王华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转而猛然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儿子王阳明当年的惊世骇俗之言也被陛下知道了,他更没想到的是陛下居然也没有因此怪罪自己儿子的意思,还似乎和自己儿子当年一样狂妄!说出来的话让人总觉得不对劲,什么发言人什么理想之类的。

若不因为朱厚照是地位崇高的皇帝,王华都要直接训斥朱厚照了。

但自己儿子王阳明,王华可以打可以骂,可对于皇帝陛下朱厚照,王阳明就没有胆量打和骂,只能劝谏:“陛下欲做千古一帝,可学尧舜,当先修身养性,明德晓理。”

“行了,别说这些大道理了,你退下吧”,朱厚照忙打断了王华的话就让王华退下。

而王华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想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一个个爱说大话却不注重实际,言则必要做什么大圣人却连半句好话都不愿意听,自己儿子还好,最多祸害自己一个家族,可陛下乃是一国之主啊,这样下去别没成为千古一帝,反成了千古昏君。

第29章 老夫素来清廉

王阳明一直不认为自己父亲王华能执掌朝廷实权部门,在他看来,自己父亲就是一个迂腐呆板的人,不适合做官只适合做学问而且就算是做学问也只能按部就班,成不了有大学问那种人。

但王阳明没想到自己父亲王华居然会被陛下御点为户部尚书,据他所知,他父亲连家里多少亩地多少开支都是算不清楚的,自然很难管的了大明朝的户部。

所以,王阳明回家后就坐在明堂里等着自己父亲回府,他好给自己父亲提建议,并且写了《户部税赋钱粮九事》。

一时王华回了府,王阳明忙来见了自己父亲:“老爷,你可回来了,孩儿得知你已迁为户部尚书,在此便恭贺老爷了。”

王华升了户部尚书心情也不错,只淡淡一笑:“若不是因为你以前瞎闹,动不动给我找麻烦,惹得朝野说我王华教子无方,我也不会到现在才荣登二品。”

王阳明见自己父亲连升了户部尚书都能编排上自己两句也只能无奈地瘪了瘪嘴,然后说道:“老爷明日就要赴任户部尚书之位,孩儿不才之前在工部、户部观政过,对户部之事略有了解,如今写了个《户部税赋钱粮九事》请老爷参阅。”

王华对此很郁闷,十五岁的帝王朱厚照指点自己如何治理户部,自己当臣子的没法反驳只能接受,但如今回家了还得被自己儿子来教着如何管理户部,一时王华不由得很是生气:“为父还没老而无用到需要你来教的地步!”

“老爷不必生气,孩儿也不过是建议而已,户部尚书的担子重,老爷以后得注意身体才是,另外,不知老爷可有向陛下引见孩儿,孩儿现有关于边疆、藩王、河道诸事想向陛下进谏!”

王阳明虽说已年过而立但现在也还算仕途顺利,从未经历过挫折,心性上也就还未改掉年轻时候的毛病,依旧是单纯中带着点急欲表达的性格特点。

王华看见王阳明这样子就想到了自己才刚刚见过的皇帝陛下朱厚照,王华一时不由得叹起气来,不由得指着王阳明:“真不知道我大明朝在你们手里是福是祸!”

王华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拿起朱厚照给他的钦赐《治国纲要》准备翻开看一下,毕竟是皇帝赐的,但当他看见开篇第一句就是“大明百姓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与落后生产力的矛盾是当前大明的主要问题”时,心想缘何开篇第一句不是宽恤养民什么的。

不过王华还是继续看了下去,却见有“节俭是节俭不出盛世的,而对外掠夺则可让全民富贵”这样的话时,差点就勃然大怒,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是谁教的陛下这些离经叛道的话!东宫诸臣可诛也!”

“老爷,这钦赐《治国纲要》是陛下写的吗?孩儿没想到陛下对于大明天下如此洞悉明白,你看这历史周期律和土地兼并关系这些倒是精辟的很,不就是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意思嘛,难得陛下分析了这里面的缘由”。

王阳明站在王华一边认认真真地看着一边津津有味地说着,但他却没注意到自己父亲已经如一头凶猛的恶狼盯着他。

“这哪里是什么好东西,这些皆是蛊惑人心之糟粕也!也不知道是谁给陛下教的这些,无论如何,老夫得烧掉它,不然若流传出去,必使天下大乱!”

王华还是没有狠下心打自己已经结婚的儿子,而是对着王阳明吼了起来,吼完就要烧书。

但王阳明却把书夺了过来:“老爷,这是御赐之物,您不可烧之,交给孩儿,孩儿必妥善保管。”

王阳明说完就拿着书跑回了房里。

王阳明妻子一见王阳明回来忙笑了起来:“你回来啦,刚才你又惹老爷生气了?”

“没有,你先睡吧,我今晚要熬夜看完这书,不然明天只怕就看不到了!”王阳明说着就把蜡台放在了自己旁边仔细阅读起来,王阳明妻子有些失望地噢了一声。

……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的钦赐《治国纲要》已经落入了王阳明手中,他最初抽空写这些关于治国理政的内容不过是想给大明的高级官员们一些帮助而已,毕竟这个时代的文官们从小学的都是四书五经,他们所能做的都是在运用儒家伦理去维持社会的稳定秩序,甚至依靠儒家伦理去维持社会稳定。

要不然,很多时候中国的古代社会也不会出现皇权不下县的情况,就是因为古代中国的政府不知道如何管理基层,他们只能依靠儒家伦理秩序形成的宗族替自己管理基层。

朱厚照不希望自己的大明朝官老爷们也只能依靠士绅们形成的宗族社会去管理庶民,他需要给这些官员们科普些为政的基本常识,至少让这些官员们知道别老是觉得节省政府成本就能天下太平,老百姓吃饱后还会想吃好的,要想办法给大明增加收入。

至于会不会天下大乱什么的,朱厚照倒也有考虑,但他心想反正自己是皇帝,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大不了就背个玩世不恭离经叛道的名号。

而天下大乱无非就是大量自耕农破产导致统治基础被破坏或者乱改制度让士大夫重新扶持新的皇帝,自己在思想言论上放开一个口子倒也不影响老百姓种地,也没有改变制度剥夺士大夫们剥削百姓们的权力,自然也用不着担心天下会大乱。

在朱厚照在散播治国理念的同时,他的侍从室主任徐经也已经开始在刘谨和张永的帮助下去拉投资了,徐经先拜访的是内阁首辅刘健。

内阁首辅刘健现在正生气呢,因为他夫人居然花了六万两银子从皇帝朱厚照手里买了一个水晶坐莲观音。

但刘健倒也没直接骂自己夫人是败家娘们,只气急败坏道:“我的夫人呢,你说你花银子买这东西干嘛,我好歹也是堂堂首辅,四朝老臣,想要什么皇家宝物也就求一下而已,老夫就不相信陛下不敢赐给老夫!”

“说这些干嘛,你之前又不知道陛下有这宝贝,我们也不是缺那六万两的人”,刘健妻子小心翼翼地对着水晶坐莲观音拜了起来。

“银子是不缺,但你这样做不是给了御史言官口舌,让他们弹劾老夫吗,当今陛下穷的当街卖皇家宝贝,我这个首辅的家人却能以六万高价买下皇家宝物,你让别人怎么看”,刘健无语地道。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被御史们弹劾过,你现在是首辅,谁还能把你怎么着,就算是新即位的陛下他也得看你三分面子不是”,这刘健妻子说着就道:“我们到现在还没有个孙子,这东西买来有用。”

刘健没有在说话,而这时候有仆人来报,侍从室主任徐经来访,刘健自然也已经知道徐经是皇帝陛下朱厚照刚收揽的文人,倒也就接见了侍从室主任徐经。

徐经也表明了来意是来募股的,希望刘健可以出银子参与皇家税务局投资活动,刘健只以为这是皇帝陛下在要钱,他也不懂投资是什么,甚至是第一次听说,便直接说道:

“老夫素来清廉,实在没有余银参与陛下的什么投资活动,即便是拙荆花的六万两也不过是他的嫁妆,老臣本欲退还陛下不忍夺陛下爱物,但如今既然陛下需要银子,那六万两就权当微臣所献。”

第30章 一个败家,一个败国

徐经见首辅刘健不肯出钱投资皇家税务总局也只得告辞,毕竟他现在虽说是皇帝近臣,但也不逼着首辅怎么样。

而首辅刘健见徐经告辞也没有相送,只冷冷一笑:“老夫的银子可不能白白让你朱厚照花掉!”

徐经又找到了吏部尚书马文升,向马文升说明了来意。

马文升也只叹气道:“陛下不容易,老夫明白,但老夫做官这么多年,倒也没攒下多少银子,只有五千两,你拿去吧,也不必说什么投资什么的,虽然老夫不懂投资是什么,但陛下既然需要就直接用吧,赚钱什么就别想了,陛下还是好好把心思花在朝政上为好。”

徐经感谢着离开了马文升这里,又找到了兵部尚书许进。

许进则直接着人拿了三万两给徐经,待徐经走后,许进的总管家才不由得问道:“老爷,直接给皇帝三万两银子,虽然说这银子依旧是你的,但我怎么觉得是有去无回的意思,还什么投资,我看就是要拿你的银子去做生意,要是亏了怎么办?”

“亏了就亏了吧,只要陛下别再去大街上叫卖,我再给一万给他亏都行!”许进无奈说道。

徐经又找到了吏部左侍郎焦芳,焦芳也直接给了一万两,心里想道:“这银子肯定是有去无回了,陛下哪是什么做生意的料,连皇帝都当不好,何况是经商,不过陛下亏了自己这一万也好,这样他也就欠了自己一个人情,以后自己也好升官。”

徐经又陆陆续续找了许多家勋贵和官员,又舍得给的又有不舍得给的,舍不得的要么是保持怀疑的态度只能说自己清廉没有银子给皇家税务总局,要么是真不愿意把因此落个不清廉的坏名声,舍得给的则大都是怕皇帝陛下又因为没钱去当街叫卖让朝廷丢脸也不是真觉得皇帝能让他们赚钱。

值得一提的是,徐经后来还找到了户部尚书王华。

王华见徐经问他是否愿意给皇家税务总局银子投资参股,听了半天才明白徐经的意思后便有些犹豫不决地问道:“内帑不是归陛下直接管了吗,为何又要找百官募款?”

“老爷,你何必再问,徐侍从,你的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这募款具体说不是募股,是陛下要给我们赐一场富贵,对吧,等于是谁交的银子多谁到时候得的就多,我这就给!”

在一旁的王阳明没等徐经回答王华的话,就开始叫自己家管账的把自己妻子的三万两嫁妆和自己家在京的五千两现银拿了出来:

“徐侍从,这是我现在能拿出的所有银子,你们这个经营方式,陛下的治国纲要的经济类附属讲义里提到过,我很看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继续追加银子。”

因为王华不惯俗务,王阳明在京也就当着自己的家,自然能直接拿出银子来给徐经。

但王华见此不由得大为震惊,若不是徐经等人在场,他都要打王阳明了,但此刻也只能拍着椅背:“你个败家子,这可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你全给了徐侍从,我们吃什么!”

“老爷!相信我,这绝对是好事,再说了您也不想让陛下又去大街上卖皇家宝物吧,那样,您这个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也得辞官了,所以就算这三万两被陛下花了又如何。”

王阳明说道。

王华这样一想也是,只得挥手道:“也罢!”同时,心里暗叹道:“一个败家,一个败国,我大明朝的中兴盛世真的要结束了!”

……

“我大明朝的中兴盛世才刚刚开始,未来,帝国将由我们执掌,而我们手里的帝国也必将统治整个宇内!皇家税务总局不是让朕获得足够的财富去享受,而是让朕拥有更多的财富去反哺于民,去建立强大的军队,让帝国再无边患也无内忧,民不知饥馑且必越来越富贵,包括你们也包括朕自己。”

朱厚照此时正对“八虎”和徐经说着自己皇家税务总局的政治意义,对于“八虎”和徐经而言,能在自己赚钱的同时让大明王朝更加强大自然也是更好的事,毕竟也只有大明国泰民安自己也才能享受荣华富贵,所以,朱厚照所表达的政治愿景,他们不排斥也很赞同。

“徐经,现在从百官手里募集了多少银子”,朱厚照这时候问着徐经。

徐经忙拿了账册出来:“回禀陛下一共是二十三万六千二百两整”,说完,徐经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深怕皇帝朱厚照会因此而生气,因为在朝京官那么多,一共也才凑出二十三万多两,即便他徐经初入官场也知道实在是少了点,毕竟据他所知在京的堂官们光是每年收的冰敬炭敬都不少于这个数。

不过,朱厚照倒没有生气,只暗暗一笑,心里想到比崇祯好点,也不知道是明朝末年的大臣更穷了还是弘治十八年的大臣们对自己这个皇帝更有感情。

“看来朕的大臣们还是很清廉的”。

表面上,朱厚照还是找了个台阶给百官们下,说着就让徐经和“八虎”们也开始参与投资,至于愿意投入多少,则看他们自愿,值得一提的是,徐经直接投入了十万两巨款!这让朱厚照和“八虎”都不由得一惊。

“徐经啊,你这前前后后也花了不少银子,缘何还这么有钱?”朱厚照不由得问了一句。

“微臣不敢相瞒陛下,微臣家里别的没有,钱倒是不少,但这在江南也不过算是二流人家”,徐经这么一说,刘谨等八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朱厚照也问道:

“你有钱朕倒是相信,听说当年你和你那义兄唐伯虎进京赶考,他与美人幽会你掏银子,乃至进京走关系也是如此,但是如果你徐经都算是二流人家,那朕还真是穷光蛋了。”

“微臣真不是欺瞒陛下,天下财富大半归于江南,江南真正大户百万千万都能拿出来,微臣不过是祖上积累的一些积蓄而已”,徐经笑道。

朱厚照见此只得叹气道:“看来我大明还真是朝廷最穷了!”

第31章 内阁议事

徐经尴尬地笑了笑,他也是在替朱厚照管理内帑后开始发现原来大明皇帝之前的内帑比自己家的库银少。

好在,现在的朱厚照倒也不像以前那么困窘,之前经营肥皂加上皇家博览会所得,属于他自己的皇家私财已有三十多万两,再加上户部还回来的内帑,虽然已经没多少积蓄,但加起来也能凑个四十万两。

而且,朱厚照现在还有两个生财的机构,一个是皇家工业公司,一个是皇家税务总局。

皇家工业公司不必说就是生产工业产品然后售卖赚钱。

而皇家税务局则是朱厚照现在想要抓起来的。

因为“八虎”和徐经跟在朱厚照身边,对朱厚照的皇家税务局最了解,而且加上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所以投入的股份也很多,成为朱厚照之后皇家税务局最大的九大股东。

第十大股东是户部尚书王华家族(拜王阳明所赐)。

而这也基本奠定了大明王朝正德盛世以后形成的几大财富家族的雏形。

现在朱厚照也只对徐经和“八虎”安排皇家税务局的营业方式:

“你们知道,皇家税务局主要做的就是替朕收税,税收的越多,朕和你们的好处就越多,而收税就是从别人手里拿钱,自然是得罪人的;

何况我们收的是商税和榷税还有矿税,所以以后皇家税务局收的多是富商巨贾的税,这些人要么有士绅背景要么本身就是朝廷官员勋贵甚至是皇家的人;

所以,朕决定成立税务总队,隶属于皇家税务局!

在整顿商税榷税以及矿税税务之前,徐经你先拿朕一成的税银准备去招募品行端良的人成立税务总队,到时候会向各省衍生,各省设皇家税务局与税务分队,各府设皇家税务分局与税务总旗,各县设皇家税务所与税务小旗!”

徐经倒是颇为惊讶,他没想到皇帝陛下朱厚照还要给皇家税务总局配备官兵,这样以来,无疑可以让皇家税务总局收税有了武力保障,自然也颇为欣喜,忙称遵旨。

朱厚照让马永成做了税务总队第一任千户,并让马永成协助徐经招募,毕竟马永成是朱厚照身边最熟悉市井的太监,能帮着徐经在最短时间内组建起税务总队。

作为大明的皇帝,朱厚照的主要任务还是掌控朝政大权,在安排皇家税务总局接下来的任务后,朱厚照便继续询问着谷大用和张永等关于扳倒御马监太监张昭的计划进展情况。

“皇爷放心,奴婢已经找好了死士,名唤武差,他妻子曾被张昭害死所以他愿意为朝廷办事”,谷大用这时候禀告道。

“在奴婢派人挑唆下,现在禁兵和团营的官兵对欠禄米的事怨愤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有人提议闹事的”,张永也禀告道。

朱厚照听后微微一笑:“眼下大行皇帝出殡下葬之日将近,司礼监与御马监、内阁、礼部这些人都忙着大行皇帝下葬之礼的安排,正好这几日是个绝佳的机会,后日朕就去团营,高凤,你负责把禁兵也带到团营来,到时候朕这个大明皇帝统一给他们发银子!”

……

朱厚照这边开始准备三十万两现银,而内阁这边也在开始议事,主要议的也是团营和禁兵禄米的事。

朱厚照很多时候都会直接将事务交由阁部议处,如此方才显得他对政治不感兴趣,而内阁自然也乐得如此。

而如今这件团营和禁兵禄米的事自然也是交由阁部议处,也就是内阁组织几个负责该项事务的部门堂官议事然后票拟处条呈给皇帝朱厚照。

内阁首辅刘健、内阁次辅李东阳、三辅谢迁坐在正中央,而户部尚书王华、兵部尚书许进则分列两旁,首先说话的是兵部尚书许进:“三位阁老,王大人,团营和禁兵禄积欠已久,如今年关将至,若再不发禄米,恐引起哗变啊!”

“户部还有多少钱粮可发?”内阁首辅刘健这时候问道。

“几天前下官刚刚查了账目,大行皇帝修陵与下葬一项已花了大半钱粮,现在只剩下二十来万两银子太仓银”,户部尚书王华回道。

“那正好,还能匀出来发所欠禄米,犹可解燃眉之急!”

兵部尚书许进忙说道,他刚上任兵部尚书不久,正急着想大刀阔斧的整理戎政,自然急于给官兵补齐禄米,以此获得整理戎政的威信。

但内阁次辅李东阳这时候说了一句:“这笔钱不能拿来发禄米,得给工部修乾清宫用!诸位难道忘了,陛下搬去豹房理由是什么,理由是乾清宫破败不能避寒暑,如今三个月将至,到时候我们再劝陛下回宫,陛下问乾清宫有没有修好怎么办,又找理由不回宫住怎么办?”

“正是,你们难道还想让陛下待在宫外,被刘谨等阉竖带着做些不着调的事吗,如果陛下再去卖什么皇产甚至乞讨,到时候我们百官是不是如何自处,那时就不只一个户部尚书辞官了!”

谢迁也忙侃侃而谈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先将银子拿去修乾清宫,而且要让工部立即修!”,刘健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决定了为朱厚照修乾清宫。

户部尚书王华见此也只能称是。

而兵部尚书许进现在刚升任兵部尚书,急于振兴大明军备,而给官兵补足禄米是他振兴大明军备的第一步,但他没想到内阁竟又决定把银子先拿去修乾清宫用,虽然他不反对给皇帝陛下朱厚照修乾清宫,但他认为给官兵发禄米才是最重要的事,毕竟一旦官兵闹饷影响的是大明京城的安危。

“阁老,王大人,前阵子兵部要四十万两拨付陕西巡抚杨一清修边墙你们以苏州水灾需赈济为由推掉了,如今团营与禁兵禄米所欠已达三月,却还不肯发!你们怎能容忍大明军备废弛到如此地步!不修边墙宣化紫荆关等坚城可保京城无虞,但这京城官兵的禄米不发,一旦引起事变影响的将是京城的安危呀!”

“而且如果让官兵们知道陛下宁愿把银子拿来修乾清宫也不拿来给官兵发禄米,这是陷君父于何地!”

兵部尚书许进极力争辩起来。

“两权相害取其轻,官兵们重要还是陛下重要,许大人这一点要搞清楚,乾清宫一日不修好,陛下就得一日住在宫外,帝不坐中央,则天地不稳,而官兵们的禄米已经拖了三个月再拖几个月又有何妨,你许大人就辛苦些,安抚一下官兵们,告诉他们,年前一定能发禄米!”

内阁首辅刘健说完就不再搭理许进。

兵部尚书许进见此知道内阁是不肯把银子拿来发给官兵们了,一时十分气愤,直接拱手离开了内阁。

第32章 谁说陛下只修乾清宫

彼时,户部尚书王华也告辞而去,之前的王华不管户部只做着清流官员也不知道朝廷财政情况,如今一到户部上任,他也才发现原来朝廷真的很穷。

一时,王华不由得想起了朱厚照给他的钦赐《治国纲要》里的一些内容,忽然也有些觉得《治国纲要》里有些内容的确是对的,比如随着皇室宗亲与士绅等特权阶层的增多,朝廷的开支会越来越大,因而朝廷不能只想着节流得想办法开源。

户部尚书王华也有些想回去再好好看看《治国纲要》而不再是想着把它烧掉。

内阁首辅刘健没有注意户部尚书王华,只看着兵部尚书许进的身影冷哼了一声。

“若刘公未亡,也轮不到他许进掌兵部,这个许进都快不把我们内阁放在眼里了”,次辅李东阳在一旁说道。

“一个烧四书的疯子,简直就是儒门败类,让这样的人做兵部尚书简直有辱朝廷礼法,若不是陛下昏聩,早被言官弹劾去职,岂能容得了他如此嚣张!”

三辅谢迁也对兵部尚书许进印象很不好,在一旁颇为不忿地说了起来。

兵部尚书许进本就是边镇外官出身,素来就被翰林出身的清流京官如内阁官员所轻视,因为在清流京官眼里,这些边镇文官都染了武人的粗鄙习气,也就被清流京官瞧不起。

好在许进素来不结党,保持中立,而上次新任兵部尚书的廷推,逼得内阁为了不让马文升得利才选了他为兵部尚书候选之一,如今更是被朱厚昭点为兵部尚书。

刘健等内阁阁臣本来还想着许进成了兵部尚书再拉拢一下许进,但他们没想到许进刚成为兵部尚书就做出了烧四书的惊人举动,还不以君子自居,这使得最希望朝臣遵循儒家礼法的清流文官们对许进行为大为痛恨。

刘健等内阁阁臣现在也就很想把许进逐出朝堂。

“这次若团营与禁兵真有了事变,正好有理由逼他辞官!”内阁首辅刘健冷冷一笑道。

李东阳与谢迁也同样笑了起来。

“不过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让陛下回宫!”刘健这时候又说了一句。

“首辅所言甚是,天子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宫里!把政务交给我们文官处理,否则则必是无道之君!”

谢迁附和道。

“无论是刘谨挑唆的陛下在宫外,还是陛下自己想在宫外,以后都不能让陛下随意出宫,得把他缩在紫禁城里!”

李东阳也跟着说了一句,刘健和谢迁两人都点了点头。

……

兵部尚书许进万般无奈地回到了兵部,不由得感叹:“庸臣误国,庸臣误国呀!”

许进所指庸臣自然是内阁刘健等人,但他此时也只能骂两句对于刘健等人毫无办法。

甚至,许进自己也猜到如果这次自己不能给京军们发下积欠的禄米,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只怕也就当到头了,甚至还会以自己这颗人头去平息官兵们的怒火,如果官民们因为欠禄米闹出事变的话。

兵部尚书许进喟然一叹,本想在兵部干出一番事业的他却没想到还要面临被治罪的下场。

这时候,英国公中军都督府都督张懋带着一干武臣勋贵也来到了兵部。

张懋一找到兵部尚书许进就忙问道:“许大人,你乃兵部尚书,我们十二团营的禄米你到底管不管,这都欠了三个月了!”

这些武臣勋贵都是朝廷十二团营的各营都督和都指挥使,不是国公就是侯爷,兵部尚书许进也不敢怠慢,只得耐心解释:

“诸位!不是许某不愿意发禄米,而是朝廷没有钱粮,许某已经找了内阁,首辅已经承诺,年前是一定能补发齐各营官兵的禄米!朝廷也有难处,还望各位理解!”

“许大人,我们可以等,可我们底下的弟兄们等不起啊,他们就指着这么点俸禄过日子,老婆孩子都指着这点禄米吃饭穿衣呢,朝廷还真是不管我们死活吗,你们这些文官们一个个锦衣绸缎的山珍海味吃着,如今连我们半两禄米都不肯发,真当我们是泥捏的吗!”

太平侯张杰一时不由得抱怨起来。

“那这样,侯爷,你看许某值几个钱,你把许某剐了卖了,行了吧!”

兵部尚书许进倒也是脾气暴躁的人,本来心情也很不好,也说起了浑话。

张懋见此不由得劝道:“好了,太平侯,你瞎起哄什么!”

说着,张懋又安慰着兵部尚书许进:“许大人,不是我们非要逼着朝廷而是底下的近十万弟兄的死活我们不能不管啊,他们替朝廷守着京城,这要是有了变故,你我都承担不起啊!”

“实话告诉你,朝廷现在唯一的一笔钱暂时拨给了工部做修乾清宫的银子,如今只能再等等,你们放心,我许某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们要到禄米!”

许进叹气说道。

“敢情陛下只想着修乾清宫也不愿意养活团营的弟兄们?”

太平侯张杰这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些对皇帝朱厚照的不满。

张懋忙瞪了太平侯张杰一眼:“太平侯,胡说什么,这些是陛下能做主的吗,朝廷素来没钱,你也不是不清楚,即便是陛下要修乾清宫,我们也不能说不修,只是可怜了底下的弟兄,这些好多都曾是杀过鞑子的老兵,如今沦落到离开军营当轿夫甚至当门子,还有做苦力的,这可都是百战老兵啊!我大明朝将来若再有鞑子来袭,京城如何御敌啊!”

张懋说着也叹了一口气。

“谁说陛下只想着修乾清宫?”

这时候,太监张永来到了兵部,一见英国公张懋和兵部尚书许进便先行了个礼:“国公爷,大司马,正好你们都在这里,咱家也不白跑一趟,圣上有口谕!”

张永这么一说,英国公张懋和兵部尚书许进等皆忙准备听旨。

“着英国公张懋率各营官将、兵部尚书许进率兵部各级官吏立即来团营议事,朕将亲自发放所欠团营及禁兵官兵们的所欠禄米!”

张永刚宣读完旨意,兵部尚书许进就愣住了,暗自惊讶道:

“陛下发禄米?可陛下內帑没多少钱啊!”

身为文官的兵部尚书许进比谁都清楚大明皇帝朱厚照的內帑早就被内阁和户部挖得没剩下几万两银子,要不然内阁也不会那么容易的把内库还给皇帝陛下。

英国公张懋也有些不信,他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新皇陛下有多少內帑,但他也知道如果皇帝真有那么多內帑,也不会让官兵们的禄米拖到现在。

但无能怎样,朱厚照发了话,这英国公张懋与兵部尚书许进等也不能不信,只能带着将信将疑地态度带着自己的人往团营而来。

朱厚照此时则已经到达团营且开始命各部营官立即集合各部官兵。

这一次,朱厚照要亲自通过发放禄米的方式让大明京城的军队知道他们真正的统帅是谁。

第33章 朕欲要国强!

大明禁军分为四卫营与勇士营,而郭荣便是勇士营的一名百户。

同大多数大明官兵一样,军籍出身的郭荣祖祖辈辈皆是朝廷的兵,他父亲更是因为曾经跟随太傅王越征战过河套而立过功升为总旗,而他自己更是因为在贺兰山一战中救过都督赵辅的命而成了勇士营的百户。

郭荣的父亲郭阳已经饿了快两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虚弱无力地看着郭荣:“荣儿,朝廷发禄米了吗?”

同样已经饿得脚步有些虚浮的郭荣说道:“老爷,快了,上面说国公爷和都督们已经去兵部了。”

郭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而这时候,里间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娘亲,我饿!”

郭荣看着床上躺着的老父亲和里间哭的嘶哑无力的孩子,一时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这都三个月了,朝廷迟迟不发禄米,只怕这次也不会发了,即便发也只是那些胡椒宝钞充数,荣儿,你把当年都督老爷赏你的那匹千里良驹拿去卖了吧,饿死老夫事小,不能饿死我孙子啊!”

老军官郭阳说着就垂下了眼泪。

郭荣点了点头,便去了院里,把都督赵辅当年赏他的那匹千里良驹拿了出来,心想以后上战场没了这良驹也没法做一个真正的骑兵咯,但看朝廷如今这困苦样,三阁老又不重军备,以后估计也没仗打,卖了估计也没影响。

尽管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但郭荣也有些遗憾,曾经的他也不是没希冀过骑着这匹良驹再上战场夺个世袭的官位。

郭荣牵着千里良驹离开了自己屋门,但正关上门,就看见自己手下一个叫梁泽的总旗跑了来:“荣哥,我媳妇要生了,朝廷的禄米发了吗,我挨饿没事,可我得拿钱去请稳婆和养我即将出生的孩子啊,或者你给上面报个我病死的消息,我去崇阳门外当苦力去,待着军营里得饿死呀!”

梁泽一直跟在郭荣身边的军官,且是军里少有能拉开两石弓的弓箭手,也因此射杀过两个鞑子而成为总旗官,而郭荣也因此求着都督赵辅让梁泽一直跟在他,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再次带着梁泽杀敌立功。

但现在无论是他这个老骑兵百户还是梁泽这弓箭能手都不得不因为五斗米而发愁。

这也是如今大明武夫的现状,随着朝廷越来越重文抑武,尽管士绅商人已越来越富,但对于大明军人而言则大多开始走向贫困,不少甚至曾是杀过鞑子的英雄,依旧如尘埃般消失于历史的墙脚中,而历史记住的则是那些舞文弄墨的书生。

而也因此促使更多的武夫开始从事其他行业甚至从文考取科举功名,即便是成高级武官也要附庸风雅一番方能被瞧得起,大明之军威国力也因此开始江河日下。

郭荣笑着拍了拍梁泽的肩膀:“梁泽,你也是杀过鞑子的人,堂堂的正七品总旗大人去当什么苦力,没得掉了身价,放心,等老哥把这千里良驹卖了,就分你一半的钱,你拿去用,到时候我从你禄米里扣就是。”

梁泽这才看见郭荣牵着的是都督赵辅当年赐予他的千里良驹,一时大惊:“荣哥,这可是当年都督赵老爷赏你的,你真的要卖了它?”

“不卖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家人饿死吧,你陪我一起去吧,顺便好拿了银子回家。”

郭荣刚说完,梁泽就猛然抱紧了拳头:“荣哥,大恩不言谢!”

“你我兄弟说这些干什么”,郭荣苦涩地笑了笑,正要抬脚往前走时,却见一跟着千户的家丁骑马而来:“郭百户,老爷有令,各部百户速速召集各部官兵立即去都指挥使大人那里集合,陛下今日开始要亲自给我们发禄米,要直接发三个月而且还有年终奖励!”

那家丁说完就策马去通知其他百户了。

而郭荣却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是梁泽一脸惊喜地提醒了他:“荣哥,朝廷发禄米了!只是这年终奖励是什么,是要多发点的意识吗?”

郭荣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脸上浮现出现欣喜之色:“想必是这个意思,朝廷既然要发禄米,梁泽,快去告知给弟兄们,让他们来我这里集合,我带他们去陛下那里领禄米!”

彼时。

朱厚照已经坐在了军营高台上,而高台上已经开始擂鼓阵阵,官兵们也陆陆续续从各方聚集而来。

各营都指挥使带着自己的官兵依次按照序列站好,一个个都满怀期望地看着他们的大明皇上朱厚照。

朱厚照也在看着他们。

从许多年长官兵的脸颊上和目光中,朱厚照倒也看出些昔日厮杀时的勇猛来,有些人脸上的伤疤仍在,也不知是在那场战斗中留下的,有的人刀尖还残留着缺口,也不知道是砍了多少敌人的脑袋才缺了口。

大明这个时代的军队虽然经历过土木堡的挫败,但也经历过北京保卫战的殊死搏斗,也在汪直、王越等带领下在边关称雄过,即便此时已经有许多年轻官兵未曾经历过鏖战,但也从他们的父辈那里得知过昔日沙场征战的辉煌。

因而,朱厚照相信如今这个帝国的军队还未完全衰败,依旧还存有血气与军魂。

但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的是,军队的暮气与士气的衰落也已经开始了。

朱厚照只见这些官兵们一个个皆是破衣烂裤,即便有些身着盔甲的军官穿的也残破的很,手里的兵器更不用说,居然有不少都带有锈迹,而且大都是精神疲惫,形容消瘦。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文官政治的后果。

天下承平已有百年,重文抑武现象越来越严重,帝国武备越来越不受重视,这些经历战争洗礼的老兵将不得不面临在贫困中消磨斗志的命运,有的人会逐渐沦落为农民甚至是奴仆。

而所谓的弘治中兴也不过是文人们的中兴,却没有形成军事上的中兴。

弘治皇帝带来的国泰民安可以让自己的皇家博览会一天就能赚五十多万两白银,却给大明军队发不起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禄米。

国贫民富的现象可谓是越来越严重。

如果没有外来势力会吞灭王朝,帝国倒是可以这样存在,最终因为国民的极度富裕诞生出新的经济社会方式从而形成更开化的文明。

那样的话,即便是朱家的大明王朝亡了或者被革命了也无所谓。

但历史证明事实不是这样的,大陆文明的东方与海洋文明的西方不同的是,在东方的这片土地上不仅仅只有大明还有许多随时会拖慢历史进程的其他文明存在。

所以朱厚照不希望大明的武备就此衰落下去,他也不希望大明帝国就此如眼前这些老兵一样开始进入暮年,甚至连带着新生的官兵也要沾染上暮气。

朱厚照要让大明帝国继续充满朝气!

如果弘治中兴只是个开始,只是让民富,那么他的正德皇帝生涯,则要让国强!

他的使命就是要在自己的一生中把未来灭亡大明的外部因素全部消灭!如果大明将来要亡,那也只能是内部消亡!

第34章 发禄米

英国公张懋与兵部尚书许进等此时也已经出现在这里。

许进一路上一直在怀疑陛下是不是真的有能力给近十万的京城官兵发禄米,但当他来到校场看见一箱箱在晴空下发出熠熠光辉的白银时便已傻了眼。

许进没想到陛下不但是真的有能力给近十万京城官兵发禄米,而且居然全是折银发!因为现场没有半石大米或者布匹胡椒之类的。

在弘治十八年,白银的货币价值稳定性很高,而且因为还没有大量白银流入,使得白银的升值空间大,比粮食是保值的,毕竟随着天下承平已久,耕地数量与人口数量增加,粮食产量也在增加导致粮价是越来越低,因而禄米全额折银发放对于官兵而言无疑是最愿意接受的发放禄米方式。

勇士营的百户郭荣带着总旗梁泽等人看见摆在大明皇帝陛下前面的全身白花花的银子也都两眼放光起来,梁泽更是兴奋地小声嘀咕起来:“荣哥,陛下居然是要给我们发银子!”

郭荣也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已不知不觉地对大明皇上倍增好感,心道:“如今这皇上真是好皇上啊,不但要补齐我们的禄米还直接发银子!”

英国公张懋等勋贵武将也都脸上带上了笑意,他们也都称赞起来:“还是陛下体谅我们这些武人啊,内阁和兵部发不出禄米,陛下自己来发而且还拿的是真金白银,可真正是皇恩浩荡啊!”

彼时,英国公张懋和兵部尚书许进等都来朝朱厚照见了礼,朱厚照命他们分列在自己左右。

英国公张懋和许进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跟在朱厚照身边为将士们发禄米,倒也觉得新鲜,一个个也把胸膛挺的笔直。

而这时候,朱厚照则在密密麻麻数万将士的殷切目光下,亲自拿着黄铜大喇叭喊了起来:

“诸位将士,朕乃是你们的天子朱厚照,也是你们唯一的统帅!听闻朝廷已经三个月没给你们发禄米,如今年关将至,天气转凉,你们很多人已经吃不饱穿不暖,朕是有错的,你们是朕的将士,朕不当让你们受罪,在此,朕向你们致歉!”

说完,朱厚照便双手合十微微一鞠躬,一时间全场寂静无比,一个个满脸惊骇。

因为谁也没想到他们所敬仰的大明皇上会因为积欠他们的禄米而向他们致歉。

但同时,朱厚照这个举动也让台上的兵部尚书许进以及武臣勋贵们和台下的数万将士们都大为感动。

甚至即便这时候朱厚照不给他们发禄米再拖欠一段时间这些官兵们都能忍受了。

然而,朱厚照不但致歉还要全额发放禄米甚至是超额发放禄米。

“但是,今天朕向你们保证,只要朕的大明没有亡,只要朕还是大明的皇帝,你们的禄米以后就绝不会再被拖欠!今日,朕便是要补发所欠你们的禄米,而且是全额补发,甚至在全额补发之余还要多发你们一月的禄米,作为年终奖励!从现在开始,每年年终,我大明各级官兵禄米皆发两份!”

朱厚照说完就把黄铜大喇叭递给了刘谨,然后对兵部尚书许进吩咐道:“现在开始发放吧!”

于是。

兵部尚书许进便带着一干官员开始按照名册发放,且先把各营都指挥使、坐营太监都召集起来先按营发放。

底下的官兵们皆有些茫然,但他们内心是激动的,因为他们刚刚都亲耳听见皇帝陛下要全额补发他们的禄米而且是多发一个月,甚至这些禄米都是折白银发放。

要知道,很多时候大明的官兵的禄米是不会足额发放的,被上官克扣几成是常事,基本上没有克扣的发放下来的也都不是足色的,要么掺杂有宝钞要么就是胡椒之类的。

而如今朱厚照是全额白银发放而且多发一个月,这些官兵们一个个都在内心里觉得新皇上才是真正的好皇上。

不知是谁因为激动先喊了一声:“万岁!”,一下子,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万岁!”

“万岁!”

“万岁!”

一时,声振寰宇,大地都为之颤栗起来。

而各营都指挥使和各营坐营太监也开始陆陆续续领了银子下去分发给自己下面的千户百户等官,然后依次分发下去。

皇帝在场,军官们也不好克扣。

在场的官兵只看见一块块银锭分发下来,一个个皆是满脸激动之色,情不自禁地呐喊着万岁。

大明的士兵基本上月俸禄在一石大米到二石大米之间,折合现在的粮价,大约一两银子两石粮的价格,四个月的禄米,每个士兵也能分得二两到四两的银子,军官自然要更多一些。

因而在俸禄发放完毕后,基本上每个官兵手里都有实心的银子握着。

郭荣是正六品的百户,年俸是一百二十石禄米,而此时他便握有二十两白银,一下子就感觉自己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心里暗喜总算是不用典卖自己的千里良驹,自己家人也能吃上饭了。

而梁泽也握有十五两银子,瞬间也觉得自己整个人踏实了不少。

兵部尚书许进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满怀感激地看向了朱厚照,他心里的确很感激自己这位皇帝陛下,因为要不是皇上朱厚照及时发放禄米,他这个兵部尚书很可能就会因为压不住官兵们因为欠发禄米的怒火而被罢职。

英国公张懋等武臣勋贵同样也倍感欣慰地看向了朱厚照,因为他们觉得陛下能亲自拿银子出来发放禄米说明没有忘记他们这些武人。

朱厚照看得出来,在禄米发放后,整个大明京城的官兵们士气恢复了不少,也都开始有了对他这个君王的诚服之色。

朱厚照决定趁热打铁,激发一下这些大明军队的血气。

当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柔和的金色阳光刚好聚集在朱厚照的身上,朱厚照大声问道:“朕的将士们,现在,你们高兴吗?”

“高兴!”

“高兴!”

“高兴!”

万千将士发自内心地通过呐喊的方式回答了朱厚照的问话。

第35章 这是大明新的时代!

兵部尚书许进不是清流文官,因而他虽然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但对于皇帝陛下朱厚照这种与行伍出身的官兵近距离接触的行为并不反感。

他甚至很欣慰新皇陛下有收服军心的行为,这在他看来,这样的行为才是真正的帝王所为。

英国公张懋是大明顶层的勋贵,其父亲张辅、祖父张英皆为大明立下过赫赫战功,而他自己如今也算是三朝老臣,但他已经多年没有和帝王一起检阅军队体察军情,如今新皇陛下朱厚照亲自发放禄米亲自与官兵交谈,让他有一种大明尚武之风再次要重燃的感觉。

朱厚照待官兵吼完之后,才再次大声问道:“那朕再问你们,你们作为帝国的军人,你们的使命只是为了领银子生活吗?”

朱厚照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让官兵们难以回答,因为他们从未想过这种问题,从未想过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毕竟对于大明的官兵而言,他们大多是一生下来就是军户,然后靠着俸禄过日子,有仗打自然是靠打仗混战功没仗打就种田。

大明的官兵们没有自己的使命感。

别说他们,就是兵部尚书许进在此之前都未想过自己的使命是什么,连英国公张懋都开始扪心自问起来:“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朱厚照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很少有人去想自己的使命即自己的理想,他便帮着这些官兵回答了起来:

“不是!你们的使命不是领银子生活,你们是大明帝国的军人,你们天生具有保卫家园,保卫百姓的使命!男儿当建功立业在沙场,而不是磨灭意志在朝堂!大明的军人如若要活,当活得惊天动地,不偷生,不苟且,不碌碌无为!如若要死,也不应是饿死,冻死,病死,而是战死沙场!你们的归处要么是马革裹尸,要么是锦衣王侯,这就是你们光荣的使命,告诉朕,是也不是!”

站在最前面的各营都督和都指挥使乃至其他军官们都被皇帝朱厚照那洪亮的喝问点燃起了热血,一个个大声回了起来:

“是!”

“是!”

“是!”

似乎在此刻,他们不再是卑贱的军户,不再是粗鄙武夫,他们是有着光荣使命的帝国军人,是陛下亲口告诉他们的。

“朕的儿郎们,你们当同击破匈奴的大汉羽林军一样,同横扫突厥的大唐铁骑一样,是帝国最强大的军队,我们的祖辈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一统三百年未曾收复之河山,我们的父辈七出漠北,胡人不敢南下而俯首称臣,我们不是低贱的军户,我们是帝国最崇高的军人!

而如今,这个时代也是属于我们的时代,朕是大明新的帝王,而你们也是大明新的军人,朕不希望帝国在朕的手中就此沉沦,失去往日的威风,朕也不希望你们的家族在你们手中就此衰落,失去昔日的勇猛!”

朱厚照说着就举起拳头大声呐喊起来:“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一时间,整个校场上的数万官兵也不知道是因为朱厚照是皇帝还是因为朱厚照本身的话太燃让他们产生共鸣一下子就跟着呐喊起来。

连带着英国公张懋也跟着呐喊起来,他也是帝国名将的后代,他也从小耳濡目染过自己祖辈父辈的辉煌,如今朱厚照的言语仿佛就像是一把烈火一下子燃化了他内心冰冻已久的血性。

兵部尚书许进在一旁看着,笑了起来,他此刻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陛下似乎有着太宗的影子。

刘谨等八虎也觉得与有荣焉,自豪不已,越发的觉得自己跟随的皇爷与众不同,连带着他们觉得自己都将成为与众不同的宦官犹如永乐朝的三宝公公一样,似乎在将来也要创下辉煌功业!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名兵部官员急匆匆来到了兵部尚书许进这里嘀咕了一会儿。

因朱厚照就在自己面前,兵部尚书许进则忙来到朱厚照面前说道:“陛下,刚刚得到八百里加急,小王子部以数万骑犯我固原,杀我边民三百人,屠村两处,现已经往镇夷所方向而去。”

朱厚照心里不由得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刚兴致勃勃地激扬着京城官兵的士气就收到了小王子进犯自己大明的消息。

兵部尚书许进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朱厚照,他不知道朱厚照会怎么处置。

但朱厚照这时候只是点了点头,把许进手里的奏报拿了过来,看了一会儿,待官兵们基本上平静后,才大声说道:

“然而就在刚才,朕从兵部得到消息,小王子,这个鞑子头竟然带着数万骑又犯我固原边镇,杀我大明百姓三百人,屠我大明村子两处,耻辱!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想当年我大明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我们父辈们七出漠北打得鞑虏闻风丧胆的气魄去哪儿了!

土木堡一战真打掉了我大明军人的锐气吗!

朕的儿郎们,告诉朕,你们有没有被打掉锐气,我们是不是就真的不如我们的父辈们,然后坐视我大明江山就此衰落下去,直至百年后如两宋之命运再次落入异族之手!”

“没有!”

“没有!”

“没有!”

朱厚照面前的一些出身将门的都督和都指挥使们被刚才朱厚照的言论和小王子的侵犯彻底激怒了,大声吼了起来。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们也领足了禄米,回去后当好好训练,三个月后朕将再次召集你们,对你们进行集训考核;

不久的将来,朕要带着你们实现我们祖辈的荣光!

让大明的旌旗插遍漠北的每寸土地!

而你们也当像他一样,穿上蟒袍,拜将封侯,乃至成为我大明新一代的国公爷!不想封公侯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朕希望你们将来都能拜将封侯!”

朱厚照说着就指向了英国公张懋,英国公张懋不由得挺直了胸膛,倒也因此惹得下面的官兵一个个雄心壮志起来。

“记住,从现在开始是一个新的时代,是我们年轻一辈的时代,你们是帝国新的军人,而他们是帝国新的官员,朕是帝国新的皇帝,我们必将开启大明新的辉煌!”

朱厚照说着就离开了团营校场,只留下一个背影。

而对于英国公张懋、兵部尚书许进和在场的所有官兵而言则一时心潮澎湃的难以平静。

第36章 大明的盛世要来了

勇士营百户郭荣拿着沉甸甸的二十两银子回了家,此时,他依旧牵着他那匹千里良驹。

郭荣的心情很不错,毕竟他已有了足够的银钱,也就不用再卖掉自己的千里良驹。

二十两银子对于即使是百户官的郭荣来说也是一笔巨款,因为这足以能保证他家能有一年的温饱。

因而,郭荣内心是很感谢大明皇上朱厚照的,他不禁暗想现在的皇上真好,和以前兵部发禄米就是不一样,直接发白银还足额发放甚至还多发了年终奖励。

郭荣还记得这位新的大明皇上说过以后俸禄都是足额发放而且也是发银钱,一时郭荣都不由得憧憬起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来。

按照他自己这个百户的待遇来算,如果能按足额发放俸禄且全部折银,他一年也能收六十来两银子,这样一来不但可以保证家人的温饱甚至还能置办几件新衣甚至买下一件房来。

大明京师的房价贵不逊于后世北京城的房价,许多官员在京师都只有租房子,郭荣这种从外地调进京的百户官自然也是如此,而且他还只能租住在外城比较偏僻的地方,每日去千户所点卯都得起很早,都不能和自己婆娘多温存一会儿。

可如今好了,如果每年朝廷真能足额发放俸禄,不出几年他也能攒下百来两银子在靠近内城的坊间买一处院子。

郭荣开始对自己的生活充满期待,更让他期待的是皇上说以后要带他们去打鞑子,郭荣虽读书不多但也听都督赵老爷说过“功名只向马上取”这句话,他很赞同这句话,也知道自己家未来的富贵也只能来自战场。

他渴望战争,尤其是当他想起陛下说鞑子在边镇杀掠边民的事时候。

郭荣本就是边镇军户出身,因为救都督赵老爷有功被调进京以避免在边镇受流血之苦,但他是年轻人,也是有血性的大丈夫,更是一名优秀的边镇马军,因而,他也一直有要靠杀敌谋富贵的想法,如今大明皇上的话让他内心的这种渴望更加强烈。

夜深人静,郭荣没有着急回家,他先去了自己熟悉的一家林姓铁匠铺,敲开了这家铁匠铺的门,给了这林铁匠一两银子:“林铁匠,把你这里的好铁用上,本官要打一把好刀!将来杀鞑子用!”

京城的官多,像郭荣这样的六品武官就更多,林铁匠虽然是匠户但也见过不少官,对于郭荣也没多少畏惧,只惊讶地笑道:“郭大人何时这么阔绰,竟拿出一两银子来打造好刀?”

“朝廷发禄米了,足足二十两银子!如今算上遇上好皇上了”。

郭荣和林铁匠也算是老熟人,也就没什么拘谨,提了提银子就聊了起来。

在郭荣等人眼里,皇上好与不好不在于他是否遵循儒家礼法是否玩世不恭是否好色残暴,只要给足了俸禄,那就是好皇上。

林铁匠也没想到郭荣会一下子有这么多银子,脸上也多了几分敬意:“既然百户大人是要造杀鞑子的宝刀,那小的一定给您认真打造!”,同时,这林铁匠又道:“这大明朝的盛世当真要来了不成,连你百户大人都能领二十两银子。”

郭荣笑了笑没说话,他又去买了米肉,然后才牵着自己的马往自家院子走来,郭荣推开了自家租住的棚屋柴门,他把手里买好的米肉放在地上,接着才把千里良驹栓在了院子里。

郭荣很爱自己的这匹马,他不禁摸了摸千里良驹的马面:“现在有钱了,你也不用只吃草了,我已经买了豆子,明天就给你做豆饼!等你吃壮些,以后我们就一起杀鞑子立功去!”

千里良驹打了个响鼻,似乎也听懂了郭荣的话,很是开心地把马头往郭荣身上蹭。

郭荣和自己的马聊了会儿天就提着米肉回了自己的屋里,屋里的郭荣父亲郭阳见郭荣回来,便虚弱无力地问道:“马可卖了?”

郭荣如实地笑着回了一句:“没有!”

郭荣父亲郭阳无力地指了指郭荣,虽已无法起身责打郭荣,但很明显非常愤怒,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你让我怎么说你,你真的忍心饿死你儿子吗?我那小孙子现在都饿的哭不出来了,你若真不想卖马,那就把你爹我给剁了,喂我孙子吃。”

“老爷说的哪里话,不是我不卖马,是用不着卖马了,朝廷已经发了禄米,而且是超额发放,发的还是白银,足足二十两!我已经买了米肉,现在就让玉娘做饭给你们吃。”

郭荣说着就把自己媳妇玉娘叫了出来,将米肉递给了自己媳妇。

郭荣媳妇玉娘见有了米肉,很是开心,忙煮了肉粥。

一时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玉娘便煮好了肉粥,给了郭荣父亲郭阳一碗,自己端着一碗去喂孩子,而郭荣则自己端着一碗陪在自己父亲身边喝着。

郭阳也明显是饿久了,急不可耐地就端起肉粥往嘴里送,也没管粥烫也不烫。

即便是郭荣自己也觉得当那热腾腾的肉粥喝进肚子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暖烘烘的,说话也有了力气。

父亲郭阳连喝了两碗,还吩咐自己儿媳玉娘也赶紧吃一碗,而他则问着自己儿子郭荣:“朝廷缘何突然发了禄米,还发了你二十两?”

“是天子亲自发的,补发齐三个月的还有年终奖励!”郭荣回道。

“我们是遇到了好皇上啊!”父亲郭荣说了一句就也笑了起来,“说起来,也只有宣德朝的时候才有过这样丰厚的禄米。”

“陛下还说以后都是足额发银子,可见当今的新皇上的确好皇上,老爷明天起再教教我骑射吧,孩儿想将来再去沙场建功去,新皇上似乎有重振我大明军威的意思”,郭荣说道。

父亲郭阳听此更为激动兴奋,忙拉着郭荣讲起了自己昔日在边镇的故事。

次日一早,郭荣和父亲郭阳便起了个早,由郭阳继续教授着自己儿子郭荣骑射之术。

而郭荣的妻子玉娘和儿子郭晨则也都站在一旁看着,其妻子和儿子也都满面红光,穿上了新衣,没再有半点饥寒之色。

第37章 不做圣人做良臣

朱厚照通过皇家博览会赚到的银子给团营和禁兵的官兵们补发齐禄米后,得到恩惠的不只郭荣一家,还有数万名中下层军官和士兵。

郭荣的下属总旗梁泽也有了银钱请稳婆为自己媳妇接生,甚至数日后,他媳妇就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对于帝国军队的军人们而言,朱厚照虽然只给每人发放了百两到五两不等的俸禄,但真的因此让这些军人记住了朱厚照,并且笃定了效忠朱厚照的心。

大明皇帝朱厚照不但给了他们生活的保障也通过语言上的激励与承诺给了他们改变生活的欲望。

与此同时。

朱厚照不但收服了团营与禁兵的军心,也还影响了时任兵部主事的王阳明。

王阳明很受朱厚照的启发,所以他一回到就自己家后就钻进了自己书房奋笔疾书起来,竟也顾不得吃饭。

近来因年关将至,而大行皇帝下葬之礼又是礼部管,所以升为户部尚书的王华政务倒也不算繁忙,有些怕冷的他便早早回了家,一见自己儿子王阳明在书房里写什么,不由得会心一笑,心想自己这叛逆的儿子总算不是在竹林里或者在树上发呆了,也知道读书写字。

王华换了家居常服走到自己儿子身边来,见自己儿子原来是在写奏疏,心里更是称意:“如今你已是朝廷命官,笃行于政务也是很好的,为官的本分也是造福于民,写的什么呢?”

“万言书!”

王阳明回了一句,便继续蘸墨写了起来。

王华很是惊骇,他为官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官员要写万言书的,他不由得看了起来。

可王华一看上面写的都是“兴武备”、“募精兵”、“开海通商”之类的,不由得勃然大怒,抓起这王阳明未写完的奏疏就撕了起来:

“混账!你真是疯了!谁让你写这些的!你是不是嫌老子活得不够长,嫌我王家太安稳无事了!嫌朝廷太平静了!老夫怎么有你这么个沽名钓誉的儿子!”

“老爷,孩儿这不是沽名钓誉,是在为我大明江山社稷考虑,确切地说是为我汉室江山考虑,今天陛下巡视团营时说得很对,我大明不能重蹈两宋之路!虽然王朝更迭乃是史书上常见之事,但这终究是一家之兴亡算不得什么,于我等这名门世家甚至无甚影响,但若是异族灭我江山那就不是亡一家,而是亡我华夏!

大明可以亡,但大明不可以亡在异族手中,孩儿既为大明之臣又为华夏之人,当谏言君上趁我大明国力尚在之日重振军威,扫清塞外之鞑虏,以避免百年后华夏江山被异族所侵,还有东边倭国西来之西洋番,皆有视我华夏为膏腴之野心!”

王阳明说着的时候,王华已经气得哆嗦起来:“你满口胡言些什么,你是要让陛下穷兵黩武,大明兴亡岂能与尔无干,如今老夫算是看出来,你不但是逆子你还是乱臣!今日老夫不打死你,你终将要弑君篡位!”

“够了!陛下说得对,这是我们的时代,老爷你已经老了,不是很明白我们的想法,孩儿可以理解,但是你难道就能坐视鞑子肆意掠我边镇杀我边民吗?你也是户部尚书,六部九卿,连发禄米的钱都想不出办法来,只知有多少米下多少饭,你不是乱臣你是庸臣!”

王阳明似乎被自己父亲王华的举动给刺激了,也就逆反起来,直接讽刺起自己父亲来。

户部尚书王华气得满脸羞红,忍不住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但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只无奈地坐了下来,垂手顿足道:“反了,反了!”

王阳明见自己父亲这样也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地站在旁边,嘴巴翘得很高,看着地上自己还未写完的万言书有些心疼:“孩儿决定了,不做圣人做良臣,圣人不能去人之邪恶,但良臣可辅君除天下之隐患!”

王华没想到自己这儿子王阳明还如此离经叛道,气得一跺脚,猛然一喝:“来人!把王云关进柴房!”

说着,王华转身对王阳明冷眼说道:“老夫今晚就给你写辞官疏,你给回老家读书去!留你在京城,迟早会给我王家闯出滔天大祸来!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谙世故!”

这时候,已经王家两个健奴走了进来:“老爷,真的要把大爷关起来?”

“关起来!没我的吩咐,不准放他出来!此子会成为我王家之耻!”

王华盛怒之下,也没有了昔日的温文尔雅之气,看着王阳明时更是两眼喷火。

而王阳明倒是云淡风轻地谈了谈指甲,似乎对于父亲的愤怒已经是司空见惯,也似乎相信自己父亲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把袖子一挥就跟着仆人去了柴房:“王家迟早以我为傲!”

眼下已是到了十月初十日。

礼部已经于此前议定大行皇帝尊谥曰建天明道诚纯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庙号为孝宗。

而如今则是孝宗皇帝梓宫葬入陵墓之时,按照礼部的要求,从十月十六日开始,孝宗皇帝的梓宫就要启行前往皇陵。

从十月初十日开始,太常寺便上奏要求斋戒开始,然后朱厚照下旨敕大臣开始斋戒,且还要留宿于衙门内,并禁屠宰禁音乐直到梓宫葬入陵墓完毕之日截止。

朱厚照从这日开始也得开始斋戒,且也因为要完成孝宗皇帝的下葬之礼,他也得回到紫禁城。

因乾清宫正在由工部修葺,朱厚照便暂居于乾清宫西边的慈宁宫内,皇太后张氏也暂居于此,母子二人算是同时居住在一宫殿内。

朱厚照虽说现在是穿越者,但如今他占据了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儿子的身体,自然也该尽尽身为人子的义务。

不过,对于乾清宫修葺的事,朱厚照其实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何百官急着要给他修葺乾清宫,弘治十八年来都没修,偏偏要等到孝宗皇帝下葬之时修葺乾清宫,而且似乎很急迫,在工部上奏后内阁当天就票拟准允。

但朱厚照想了想也差不多能摸到这些文官们的心思,无非是想让自己一直待在紫禁城里而已。

朱厚照没有阻止工部给自己修乾清宫,他并不介意自己以后是住乾清宫还是住豹房,在他看来,只要等他掌权了,即便住在乾清宫,文官们也休想把他锁在紫禁城内。

第38章 张鹤龄和张延龄

朱厚照一回到慈宁宫便先去了太后张氏这里。

张太后现在也还未到三十五岁,但或许是近日因弘治皇帝亡故的原因,倒也不怎么施脂粉,眼角也犹有泪痕,因还是弘治皇帝丧期,依旧穿着荆钗布裙,比朱厚照印象中要显得消瘦许多。

“母后!”

朱厚照进来时先笑着喊了一声,现在他和张太后相处的久了,倒也没觉得喊她一声母后有什么尴尬,还很自然地坐在了张太后身旁。

而张太后也只有在朱厚照出现的时候,才会一展笑颜,也总是把朱厚照习惯性揽在怀里:

“你又去哪野了,别出去瞎玩,小心外面的灯火,现在一天吃几顿饭,你父皇不在了,可要乖乖的,现在可没人会罩着你了。”

张太后每每说到这里都会忍不住抽噎起来:“哀家昨晚又梦见你父皇了,他还在乾清宫里看折子,他素来身子骨弱,哀家都会晚上给他亲自熬一碗银耳羹,昨晚哀家送去的时候,他还在对哀家笑。”

朱厚照每当在这个时候都特别有感触,他很理解张太后的心情,也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张太后,甚至他也不习惯被张太后亲昵地揽在怀里,只推开了张太后的手,坐起身来:

“母后你莫要伤心,父皇虽然老了,但还有孩儿在,孩儿会照顾好你的,孩儿还会给你上尊号,让你安享余生,以后就让孩儿天天陪着你”。

朱厚照每当这时候说了后都会想起张皇后在十六年还会面临唯一的儿子也驾崩的历史,也因此让他在这个时候都会更害怕自己会和原本历史上的朱厚照一样早逝。

张太后也每每因为朱厚照这么说而心里很是宽慰,笑道:“哀家没别的要求,也不要你做什么好皇帝,只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你父皇就是太为百姓们想了,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张太后似乎泪腺很发达,也或许是弘治皇帝的驾崩给她的打击太大,说着就又伤心起来。

朱厚照每每也因为张太后如此伤心而对弘治皇帝的死更加好奇,不由得问道:“母后,父皇身前也没什么隐疾,为何一时风热就驾崩离去,孩儿一直为此不解。”

张太后则只忽然一变脸色:“你只需记住,你父皇是病死就行,何必再问,这样对你好!知道吗?在外面不要多问,也不要让人去瞎查,不要无中生有。”

朱厚照也只能点头称是,但也因此心中更生疑窦,心想自己还没说要去查,自己母后就先警告了自己,莫非自己母后真知道什么隐情。

朱厚照知道自己从张太后嘴里问不出话来,且现在他也不好表现出对弘治皇帝之死太明显的兴趣也就没有再多问,只依旧和张太后话着家常。

因为是斋戒之日,到了晚上,朱厚照和张太后便干脆一起吃素斋。

朱厚照这段时间也依靠皇家工业公司和皇家博览会赚了不少钱,不但给自己身边的人提高了待遇,也给他自己提高了待遇,每顿也是不小五六样精致小菜,如今,朱厚照吃着素斋来倒也就一时有些下不去筷子,何况还是晚餐。

太后张氏似乎看出了朱厚照难以下咽,便道:“我的儿,再坚持坚持,左右不过二十七天,哀家和你父皇当年天天吃的也是这些也没什么,你父皇小时候还比这个惨,一天都吃不饱几回,跟了你皇祖母后才吃的好些,但也不敢多吃得防着万贵妃下毒,也就你幸福些。”

朱厚照见张太后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心想这张皇后和弘治皇帝还真是伉俪情深,连吃个斋都能想到他,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也是无法掩饰的,连带着说完后闪现的一丝落寞更让人触动。

“哀家也希望你能这样一直幸福快乐下去,哀家也只有你了”。

张太后突然的一句让朱厚照差点没哭出来,饶是他也是一名男子,并且不由得想到历史上的张皇后最终面临丈夫儿子相继离去晚年更被嘉靖帝欺负而凄凉去世的结局。

“没事,和母后一起吃饭就是吃糠咽菜也比吃山珍海味香甜!”

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就又道:“母后,等父皇葬礼结束后,儿子就让礼部给您上尊号,让您做大明最尊崇的人!”

张太后只是笑笑:“比以前懂事多了,可惜你父皇看不见!”

这时候,外间有内宦来禀报说寿宁侯和建昌侯来请求觐见。

张太后闻听一喜,心情更是好了不少:“弟弟们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朱厚照知道这寿宁侯就是张鹤龄,建昌侯就是张延龄,两人皆是张太后的弟弟,也算是自己的舅舅。

按照朱厚照对这两人的印象,自己这两个舅舅那就是两个活宝。

但终究是张皇后的娘家人,也是自己如今的舅舅,朱厚照也没想过要把他们怎么着。

一时,朱厚照便见寿宁侯张鹤龄与建昌侯张延龄走了进来。

张鹤龄和张延龄都忙朱厚照和张太后行了礼,然后傻笑着站到一边,其中张鹤龄先问候了一声:“太后和陛下近来也莫要伤心太过,也该注意身体才是。”

“就是,太后和陛下莫要伤心,莫要伤心!”张延龄从旁附和道。

张太后见自己这两个弟弟毫无做侯爷的体态,一时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今天来宫里所谓何事?”

张太后这么一问,张延龄就嘿嘿一笑,先推了张鹤龄一下,意思是让张鹤龄先说。

张鹤龄则推了张延龄一下,让张延龄先说。

两人推诿了半天,最终还是张鹤龄先站了出来:“也不为别的,只是太后姐姐你也知道,我们两兄弟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府邸,但却没有什么像样的宝贝做摆设,听闻陛下那日还去外面。”

朱厚照不想让张太后知道自己在外面开皇家博览会便忙咳嗽了起来说道:“两位舅舅,你们有什么话直说,不必扯那么远。”

张鹤龄和张延龄见此知道朱厚照是不想让他们把朱厚照在外面开皇家博览会的事说出来,于是,张鹤龄便笑了笑道:“是,陛下说的是,那微臣就直说,微臣想找太后借几件皇家的宝贝回去摆摆,就那些玻璃屏、玻璃珠、玻璃碗什么的。”

张太后见此有些愕然,她素来也很宠溺自己这两个弟弟,基本上这寿宁侯张鹤龄与建昌侯张延龄来要什么就给什么,如今她却有些不太明白,只说道:“哀家这里可没什么玻璃。”

张鹤龄和张延龄见张太后如此说有些失望。

而这时候,朱厚照则笑了起来,对张太后道:

“朕明白两位舅舅的意思了,母后你这里没有,是朕那里有,说起来还是朕在东宫的时候让刘谨他们找几个熟练的工匠造的,但朕已经送人了,两位舅舅如果想要,就从朕这里买,反正朕直接出面做买卖未免有失身份;

朕给你们算个便宜价,一万两一件玻璃宝器怎么样,这些东西在外面都是值两三万甚至四五万两银子的,两位舅舅拿出去卖依旧还是能赚钱的,甚至是几倍的暴利!”

第39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张太后素来也是很宠溺自己这两个弟弟的,见皇帝朱厚照这么说,不由得笑道:“你这孩子,你既然有那什么玻璃宝物,就送几件给你两个舅舅又何妨,非得要他们拿银子买。”

朱厚照虽然知道这张太后很疼自己弟弟,但他可不介意赚舅舅的银子,反正这两个舅舅和藩王勋贵一样都是家财万贯的对朝廷也没什么贡献,自己拿回一点银子来反哺于民也是好事。

于是,朱厚照也就笑道:“母后,你不知道,这玻璃宝器之所以珍贵,那是因为要用许多珍珠玛瑙炼制,如果舅舅们想要,朕还得让采办的太监以皇家的名义去南边采买珍珠和玛瑙,然后动用漕军运回来,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朕即便想送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去做玻璃宝器给舅舅们呀,而且如果不动用银子,又得被百官们说朕滥用民力;

如果舅舅们肯掏银子自然就是另一回事,朕让采买的太监花银子雇佣漕军也就招不来闲言碎语,这一万两银子也不过是买珍珠玛瑙的钱和支付一些工匠们的辛苦钱,朕可赚不到半两,而且这些玻璃宝器卖出去那就是两三万两银子以上卖,舅舅们自然是会狠赚一笔的。

舅舅们如今也都各自成家立业,也不能总靠着皇家接济,虽不能从政但也总得有个营生,种地是不可能的也就做买卖还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朕就算是把皇家所有的东西给舅舅们,舅舅们也不能一直富贵下去,若是让舅舅们有个营生自然就不同了,也可以让舅舅们长些谋生的能力。”

朱厚照刚开始说不肯送的时候,寿宁侯与建昌侯还有些失望,但如今听朱厚照这么一说,心里也很是称意,心想如果真如陛下这么说一万两买到的玻璃宝器拿出去卖给两三万两,自己就能挣个一两万,这比卖盐还赚钱呢,倒也比直接要一件好,毕竟要只能要一件,如果买自然可以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于是,寿宁侯张鹤龄忙笑道:“陛下说的极是,我们也不好意思经常找皇家要东西,我们也知道皇室的艰难,若真如陛下这么说,我们愿意拿银子买,然后找人卖到江南去,到时候也的确能赚不少,也当有了一番事业。”

“正是呢,这样也可以堵了外面那些文官们的嘴,说我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如今老老实实挣些钱,太后和陛下的脸上也好看”,张延龄也附和着笑道。

张太后见两弟弟似乎很满意,而她也的确很赞同自家儿子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观点,也想着让自己这两个弟弟有个正经的营生,便也笑了起来:“如此也好,那你们便做这买卖吧,哀家也乏了,你们继续聊正经事。”

于是,张太后便由侍女搀扶着去了里间,朱厚照则命人重续了茶,笑着问着张鹤龄与张延龄:“两位舅舅打算买多少件,要买什么玻璃宝器?”

张鹤龄看了看张延龄,在心里盘算了一阵,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微臣要二十件,其中十件玻璃珠,五件玻璃桌,一件水晶观音!”

二十件,每件一万两,一共就是二十万两,一件成本在一两到三两之间,就以六十两的成本算,自己也可以赚近二十万两银子。

朱厚照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但表面上还是故作思索地说道:“二十件倒也不多,可以!”

这边,张延龄见朱厚照说二十件也不算多,便也忙道:“那我也买二十件,跟兄长一样,十件玻璃珠,五件玻璃桌,一件水晶观音!”

“可以,那两位舅舅待会就和魏彬签字画押,他负责这些玩意儿”,朱厚照点了点头,便还特意对八虎之一的魏彬嘱咐道:“对两位国舅爷客气点!”

魏彬根本不用朱厚照吩咐,就已经喜笑颜开起来,他是皇家工业公司核心人物之一,自然知道这些玻璃宝器价值几何,也知道和这两位国舅爷谈成生意可以让自己获很多利润,便忙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好好为两位国舅爷办货。”

说着,魏彬还主动笑着对张鹤龄和张延龄:“两位国舅爷请吧!”

张鹤龄与张延龄本以为这种麻烦皇帝底下太监的事会让这些太监不高兴嫌麻烦,但他们没想到这个叫魏彬的皇帝贴身太监如此殷勤体贴一时也有些惊讶,心想莫不是他们在这里面也有什么好处?

但两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处,也只能跟着魏彬去签了字画了押还约定在三日之内把总共十万两的定金银子送上,同时,魏彬也保证在一个月内把玻璃宝器陆续送到其府里。

“皇爷,这两位国舅爷还真是爽快,四十万两的买卖说签就签了,这下子皇家工业公司又要赚大钱了”,魏彬一时回来对朱厚照禀告道。

朱厚照淡淡一笑:“看得出来这些皇亲国戚都是些富得流油的主,你们把皇家工业公司务必管好,不可让人知道了我们造玻璃造肥皂的秘方,以后多找几个皇亲国戚,把这些都卖给他们!”

“皇爷放心!奴婢们一直都好好看着呢”,魏彬说道。

彼时,张鹤龄和张延龄也很是高兴地往宫外走去,两人也丝毫没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一想到自己去江南就能卖个几万两赚大钱脸上堆满了笑容。

而刚巧站在文华殿外的内阁首辅刘健等人看见了张鹤龄与张延龄二人,见两人似乎很高兴,李东阳先说了一句:“听内宦们说,这两位国舅爷是来找陛下要玻璃宝器的,看样子像是要到了。”

“后宫那位素来宠溺这两位国舅爷,要什么给什么倒也不出奇,不过如今我们也顾不着这两位国舅爷,料他们也闹不出什么风波来,如今关键还是不能再让陛下出宫;

只有这样才能找机会除掉陛下身边的刘谨诸人,最好都治以死罪,以免这些阉宦卷土重来,也让那些跟在陛下身边的阉宦知道蛊惑陛下的下场!”

三辅谢迁把老眼一瞪,就瞧向了首辅刘健。

首辅刘健转身进了文华殿内阁,坐在了中央的椅子上:“工部传来话说,孝宗皇帝安陵之前乾清宫就能修葺完毕,我们到时候就率领百官要求陛下回乾清宫住并拆了豹房!现在需要提前联络一下底下的官员!”

“这事就交给杨廷和去办,他在清流中素有名望”,李东阳这么一说,刘健等就都点了点头。

第40章 真是为国为民

虽说眼下正值孝宗皇帝下葬之期,诸事繁琐,但国事也依旧不可废,小王子犯固原的事依旧还需要召开廷议。

朱厚照入睡前,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就来询问朱厚照是否于明日召开廷议。

朱厚照知道眼下内阁是不会同意整饬军备练兵实边的,也就没什么心情开廷议,但一想到自己承诺过给太后上尊号,朱厚照还是点了点头,准予了内阁、兵部所请于明日开廷议,同时朱厚照也命礼部尚书张昇也参与进来。

次日也就是弘治十八年十月十一日初晨开始,大明京师城已经开始下雪,如扯柳絮般的雪花被冷风吹得翻卷起来,许久后才搭在了宫殿重檐上,将朱瓦染上了白色。

朱厚照加了一件貂皮袄子外着了一层素衣,头上皇冠亦罩了白布,全身雪白,站在白茫茫的汉白玉石柱旁与天与宫墙楼阁皆为一色,唯独一双深黑色眸子显得格外明亮,只盯着前方走来的内阁阁臣刘健等人以及站在两侧廊檐下身着蟒袍三山帽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与秉笔太监鹿鹤等人。

自登基以来,朱厚照和大明中枢的这两个机构即内阁阁臣与司礼监太监也有了多次接触。

但也因此,如果不是这些实际地接触,朱厚照也真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的皇权也会被这两个机构给限制住。

因为,从理论上来讲,这两个机构的权力都是皇帝创造出来的,但在现实里却变成了拦在自己掌权路上的两座大山。

朱厚照知道前朝皇帝相继成立这两个机构不是为了限制皇权而是为了彼此牵制平衡保障皇权的,而导致平衡被打破的根本原因是内臣与外臣勾结在了一起,也就因此架空了自己这个皇帝。

说白了,其实还是人的原因。

但朱厚照也还是不明白,内外臣勾结乃大忌,这些人倒也胆子大的没边,也或许是跟弘治皇帝生前待臣下太宽厚有关,若是在前朝早已是身首异处,朱厚照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严防内外臣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私下接触,不然不足以保证自己安全。

朱厚照看向了为自己打着素色白伞的刘谨:“刘谨,若将来你敢在朕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外朝臣接触,无论事大事小,朕必不轻饶你!亦如朕掌之雪!”

朱厚照把汉白玉柱上的雪抓了一把在手中使劲一捏,然后忽然往地上愤然一摔,顿时雪团摔得粉碎。

刘谨不由得震悚了一下,微微一弯身:“皇爷放心,奴婢不敢!”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一直盯着皇帝朱厚照,他发现朱厚照似乎已有些变化,眉宇间似乎还有些怒意与威严,刚才那摔雪的动作更是让他也跟着内心颤栗了一下,心想皇爷性格似先帝,虽玩世不恭但也脾性极好且素来天真无邪当不会有什么城府,可我为何刚才竟有些惊慌。

此时,内阁首辅刘健提着袍裾正和李东阳、谢迁三人朝朱厚照迎面而来,礼部尚书张昇、兵部尚书许进则跟随其后。

内阁首辅刘健等人也正看着朱厚照,李东阳更是不由得先问了一句:“陛下,今日缘何如此安静?”

李东阳这么一问,刘健与谢迁都似乎被提醒了一下,忙露出惊讶的神色。

跟着身后的兵部尚书许进则说了一句:“天这么冷,陛下自然也不想动。”

兵部尚书许进这么一说,众人也没再说话,内阁首辅刘健也只是哼了一声,看都不想看许进一眼。

朱厚照故作不见,内心里则也很看不惯刘健的一副老臣做派,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还没到最后发难的时候,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进了殿内,说道:“开始吧!”

因为关于小王子又进犯固原的事,所以便是兵部尚书许进先发言讲事情经过。

朱厚照听完许进说完后便问道:“诸位爱卿对此有何建言?”

内阁三阁老没有说话,只看向兵部尚书许进。

许进则早已准备好了腹稿,忙道:“陛下,微臣整理了一下近年来关于小王子进犯的区域,发现小王子主要集中在陕西一带进犯,看来陕西巡抚杨一清所言甚是,即固原到大同的边墙年久失修给了鞑子可乘之机,如今最为紧要的是先拨银修边墙!”

朱厚照听明白了许进的意思,就是小王子屡次能成功进犯大明的直接原因是边墙失修,练兵甚至出兵什么的目前还不现实,最有必要也是最紧要的是拨银修边墙。

“那修边墙要多少银子?”

朱厚照问道。

“回禀陛下,据陕西巡抚杨一清奏报,至少要四十万两!”兵部尚书许进回道。

不待朱厚照问话,内阁首辅刘健便先说道:“陛下,诚如许大人所言,边墙修复实乃急务,但如今太仓已无积银,新收之税赋也还未抵京,且大半已先预做了修孝宗皇帝皇陵之用,如今要修边墙,只能请陛下拨发內帑!”

内阁首辅刘健等早已知道朱厚照开皇家博览会赚了不少银子,自然会想办法让朱厚照把內帑拿出来花,而不是让朱厚照留着自己用。

“动用內帑?”朱厚照有些愕然地问了一句。

内阁次辅李东阳和内阁首辅刘健对视了一眼,也说道:“是的,陛下!如今唯有內帑还有银子。“

“你们倒是比朕还清楚朕的內帑”,朱厚照笑了起来。

此时,谢迁也说道:“还请陛下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发內帑修边墙,以解百姓之危难。”

谢迁这么一说内心都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为国为民啊!

朱厚照也随了他的心中所想,说道:“谢爱卿倒真是为国为民!”

说着,朱厚照便对兵部尚书许进说道:“既然内阁议定发內帑,朕也不会吝啬,发內帑就发內帑,待父皇安陵后,朕就发內帑给兵部。”

“微臣替边镇军民叩谢陛下隆恩!微臣先将兵部所剩之五万多现银发过去,让陕西巡抚先修紧要处,到时候再用陛下之內帑全面整修!”

许进忙道。

这时候,朱厚照也点了点头:“准!”

内阁三阁老和礼部尚书张昇等也都忙说:“陛下圣明!”

而朱厚照这时候则又说道:“兵事廷议完了,现在该议议给太后上尊号的事。”

第41章 汝母不贤

内阁首辅刘健等有些惊愕,他们倒没有想到朱厚照突然提起要给太后上尊号。

坦白来讲,内阁首辅刘健等素来对张太后没什么好感,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很厌恶张太后对自己两个弟弟十分宠溺甚至连带着弘治皇帝都跟着宠溺,使得勋贵外戚的势力一直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让他们文官的利益受到很大影响。

因而,此时朱厚照提及要给太后上尊号的事时,内阁首辅刘健等心里并不是很乐意。

但是,表面上,内阁首辅刘健也不能直接说不行,只说道:“陛下仁孝,臣等倍感欣慰,但太后娘娘于后位时尚有不贤之虞,更有善妒之风闻事,以至于帝嗣不繁,六宫不全,幸赖孝宗皇帝仁厚,不忍废后以伤社稷,故才使其尊崇至今,如贸然上尊号,恐令万民不服!”

“陛下,首辅所言甚是,端庄贤淑,有德加于四海者方能得享尊号,朝廷名器,万望陛下慎重之!”

内阁次辅李东阳也说道。

然后三辅谢迁也附和起来。

朱厚照算是看明白了,这三阁老是压根不想给自己母后上尊号,甚至还直接说自己母后不贤善妒,把弘治皇帝只有一个妃子和儿子的事也怪罪于张太后身上,等于彻底否定了张太后与弘治皇帝的伉俪情深。

而且是直接当着自己这个儿子的面说你妈不贤善妒,逼得你爸没法找小老婆,不可谓不嚣张跋扈,肆无忌惮!

朱厚照不得不问着礼部尚书张昇:“张爱卿,你是礼部尚书,你说说看,太后之尊号是否可加。”

张昇很狡猾,不敢得罪内阁也不敢拂了皇帝陛下的意,只道:“回禀陛下,暂不宜加,眼下陛下还在孝期,孝宗皇帝还未安陵,此议尚早。”

朱厚照见礼部尚书张昇也如此说,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罢,你们都退下吧!”

于是,群臣便退了下去。

待这些官员们走后,朱厚照才吩咐道:“刘瑾,抱两个瓷瓶来!”

于是,刘瑾便抱了两个官窑青花瓷来:“陛下,奴婢抱来了。”

“跟朕出去,朕要去雪地抓鸟去!”朱厚照说着就带着刘谨出了殿门。

但朱厚照刚出殿门就看见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忙向朱厚照行礼:“见过皇爷,皇爷这是去哪儿啊?”

“抓鸟去!”

朱厚照说着就甩手走了,还朝身后的刘瑾喊道:“快跟上!”

抱着两个瓷瓶的刘瑾忙跟了来。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见此只是微微一笑,心想皇爷果然不务正业。

一时,朱厚照带着刘瑾来到了御花园,朱厚照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后便寻了一隐秘处,就蹲下身来赤手将积雪往两边刨着,也不顾寒冷。

朱厚照咬牙使劲刨着,没一会儿就双手冻得通红,连带着鼻子都开始流起了鼻涕。

朱厚照全然不顾一个劲地猛刨。

刘瑾见此吓得直接就抱着两瓷瓶跪了下来,咚的一声跪在雪地上哭喊道:“皇爷!奴婢知道您心里委屈,可您心里难受也没必要作践自己的身子啊,您要实在生气就打奴婢骂奴婢吧!求求您了,皇爷!”

“哭什么!给朕站起来,仔细看着四周,别让人看见!”

朱厚照呵斥了刘瑾一声。

刘谨这才抽噎着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而朱厚照则依旧不停地刨着积雪,直到刨出一大片空地后才站起身来拍了拍已经冻得僵硬的手。

朱厚照从刘瑾怀里先拿了一个瓷瓶来往刚刨出的青砖地面上使劲一摔。

接着朱厚照又摔了一个。

“窃据太阿者,朕必尽诛之!”

朱厚照大声一吼,旋即便对刘瑾吩咐道:“把这些碎片全部处理干净!朕在梅园等你!”

朱厚照说着就去了梅园。

半个时辰后,朱厚照犹如没事人一般拿着一枝鲜红的玫瑰花回到了慈宁宫。

跟着朱厚照身后的刘瑾倒是肿着一双眼,像是被人打了似的。

朱厚照跳跃着来到了张太后这里:“母后,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有些早,或许是天气比往年冷了些,十月就已经开了,孩儿给你摘了一枝,给母后赏花!”

张太后笑了起来:“难得你有如此孝心”,见朱厚照双手冻得通红既感动又心疼,忙握住了朱厚照的手:“瞧你把自己冻的,也不怕受寒!”说着,张太后忙让人拿暖暖的手炉来。

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提内阁不愿意给她上尊号的事。

……

一时过了晌午,大雪虽然停了,但天却越发的阴沉,朱厚照也没心情出去,只围着火炉捡着木炭。

窗户外的北风吹很大,从宫门处了进来,吹的木门嘎吱作响,朱厚照站起身来,一脚猛地踹了过去,踹得朱门哐当一声,闭合了起来,这才挡住寒风。

刘瑾、张永、谷大用等见此都不敢大声喘气,只老老实实地站在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抬眼看了刘瑾一眼:“太后娘娘睡着了没有?”

“跟在太后身边的女官说已经吃药睡下了”,刘瑾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刘瑾等八虎互相看了看,先是谷大用站了出来:“陛下放心,已经准备妥当了,只要等时候一到就能凑效。“

朱厚照点了点头又问向张永:“现在京城团营与禁兵军心如何,有多少军官愿意加入忠君社,愿意随朕杀敌?铲除朝中奸佞?”

“自陛下发禄米后,军中大多对陛下称颂不已,争着愿意加入忠君社,如今陛下只要愿意,可随时下旨出兵”,张永回道。

“如今兵部尚书是我们的人,到时候调兵也方便,那现在只需要把御马监的张昭干掉就行,只是眼下这几日朕要忙于孝宗皇帝下葬之事,你们身上还没有要职行事方便,务必保证这一个月不要出什么变故!十月二十六日后,朕要于午门外向这些朝中奸佞亮剑!”

朱厚照目似喷火地看向了刘瑾等人,铁拳紧捏,刚拿在手中的茶盅更是怦然碎裂,碎瓷片直接划破皮肤,血迹滴落进火炉里,溅洒起火花来。

刘瑾等人恭肃地回道:“奴婢遵旨!”

第42章 准备发难

弘治十八年十月十四日,晴了两日的京师城又开始下起了雨,阴冷的冬雨仿佛夹杂着冰晶打在人脸上直让人脸颊生疼。

按照礼部仪程,这一天开始百官要跪于思善门外哭灵。

朱厚照作为君王倒是不用跪,而这时候,他却从司礼监掌印王岳得到了一份奏疏:“陛下,因天气阴冷,地面湿滑,三位阁老因有旧疾,年老体衰,恐因此受寒,请求免跪哭灵。”

朱厚照心想这三位阁老连跪都不想跪么,但他也猜到这几位阁老可能是在试探自己这个帝王能不能给他们几位老臣面子。

所以,表面上,朱厚照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准予他们站着哭灵!”

到了弘治十八年十月十五日这天晚上戌时,百官已于思善门外哭了近两日,按照仪式,明日便是大明孝宗敬皇帝之梓宫正式启行之时。

因而,这个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又找了朱厚照:“陛下,明日便是孝宗皇帝梓宫正式启行之日,路途遥远,三阁老体力不支,恐影响朝廷仪容,是故请求陛下恩准三阁老坐车去皇陵。”

朱厚照心里暗暗一笑,心想看来自己被他们当做好拿捏的君王了,这几个阁老开始蹬鼻子上脸了,思善门外不想跪着哭灵,如今去皇陵还不想走着去。

不过,朱厚照表面上还是依旧故作幼稚地问道:“他们可以不去呀!不过,朕想问问的是,王大伴,为何他们想要坐车,朕都只能骑马?”

“陛下年轻力壮,阁老们皆已年迈,还请陛下体恤老臣”,王岳笑着回道。

朱厚照心想看来这王岳是彻底成了这三阁老的狗腿子了,便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那就让他们坐车吧。”

次日一早,便是孝宗皇帝梓宫正式启行之日,从紫禁城到外城,早已于中央路旁设了路旁灵幡,延绵数里皆是素衣白布的军士,纸钱如雪花一般洒得到处都是,在一片哀乐与哭声中,无数僧侣道士引着孝宗皇帝梓宫往城外而来。

朱厚照则身为孝子骑着马于最前面慢慢走着,彼时,内阁首辅刘健、内阁次辅李东阳、内阁三辅也踩在军士后背上上了素色马车。

御史言官大多是三阁老之门生故旧也并未表达出不满。

但也有官员因此十分愤恨,但也无可奈何。

兵部尚书许进几欲要把铜牙咬碎,心道:“这些权臣无视帝王尊严!前两日不跪下哭灵,如今更是坐车送灵,真以为新帝无知可欺乎?”

吏部尚书马文升由几个年轻文官搀扶着一边咳嗽一边指着前面:“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众人都知道马文升所怒为何但都不敢言。

一时,雪花如米粒一般洒落下来,飘飘洒洒地把白色的梓宫与长长的白色送葬队伍笼罩在了朦胧之中,仿佛与帷幕外的百姓隔离,也仿佛让帷幕外的百姓只看得见孝宗皇帝留在阳间的最后一丝模糊身影,而看不清他为帝十八载后的遗憾。

有人压制着哭声,也有人在肆意地悲吼着,一代中兴帝王终究要和这个世界告别,而人们不知道的是,骑在白马上的那位少年能否撑起这朦胧下暗藏了无数陷阱的大明帝国。

骑在白马上的少年朱厚照眉目凝重如悬千斤重剑,嘴唇紧抿似有万语欲从口出,但一切的一切都只变成哒哒的马蹄声,归于沉默。

弘治十八年十月十九日,大明孝宗敬皇帝正式下葬安陵,朱厚照为孝宗皇帝献上了最后了一捧土,抬放了最后一阶,而待他按照仪程做完来看望太后时,太后张氏已哭得如一泪人。

十月二十日,朱厚照开始为大明孝宗敬皇帝上初虞。

接着,从十月二十日到二十四日,朱厚照为大明孝宗敬皇帝上初虞直到九虞。

弘治十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开始停止官民哭祭孝宗敬皇帝,朱厚照于此日罢朝,并于傍晚命内侍官以牲醴祭祀之。

朱厚照与亲王皆着衰服参与,并请大明孝宗敬皇帝神主祔享太庙。

十月二十六日,朱厚照完成了请神主祔享太庙之礼,将于次日即十月二十七日脱下孝衣还宫。

这日黄昏,朱厚照总算是卸下了一身的疲惫,完成了大明王朝礼部所要求的一切礼仪,没有带一丝水分,但朱厚照却觉得比他当年经历了一场军训还要累。

刘谨见此不由得提议道:“皇爷,是否需要让宫女们给你捶捶肩,这几日皇爷一直在外面餐风露宿,倒也辛苦,也该放松放松,奴婢斗胆让他们抬了个简易木床来,皇爷若愿意也可以做做男人该行的乐趣。”

朱厚照瞪了刘谨一眼:“孝宗皇帝刚刚下葬完毕,你个狗奴婢竟敢挑唆朕行那事,朕现在既然是大明皇帝也是先帝之子,理应守礼,大婚之前暂不要提这些,宫娥皆让她们回宫,现在我们也不需要表演给他们看了!”

刘谨见朱厚照这么一说,也只好称是。

“陪朕出去走走”,朱厚照说着就带着刘谨来到了外面,俄然见对面曲栏深处却是三个老者穿着便服往里面走去。

朱厚照看了刘谨一眼就跟了过去,躲在曲栏外一看却是刘健、李东阳、谢迁三阁老躲进了一水榭里。

朱厚照轻生轻脚走了过去,见有个护卫在那里放风,朱厚照便饶着墙壁走过去,抱起一盆栽朝那护卫头上砸了过去,当场把那护卫砸晕在地。

朱厚照继续轻生轻脚走到水榭外,只听见里面有女子的浪叫声:“老爷,你们这个时候还想着偷腥,也不怕神主不安。”

“子不语怪力乱神,老夫可不信那些,脏唐臭汉,掌控天下者不都是如此么”。

朱厚照满耳只听见一些污秽之言,不由得铁青着脸,心中更加愤怒,心想自己如今才算知道了什么是道貌岸然之伪君子。

“一切可已准备妥当”,朱厚照不由得再一次问向了刘谨。

“陛下放心!绝不会有差错,谷大用这人谨慎着呢,奴婢一直练着呢,到时候绝对能按计划执行”,刘谨回道。

……

彼时,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正搀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的手往朱厚照这边走来,王岳不由得问着张昭:“你今晚就从速回宫,团营和禁兵的禄米一直不发,内阁有意整兵部尚书许进,但不能生出大乱子,你提督禁兵得看好他们,不能生乱子。”

“老祖宗,你放心吧,不过奴婢发现,皇爷虽然玩世不恭可几日却沉默得很,大不似以前,我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说道。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叹了一口气:“看来皇爷似乎对自己不能掌控朝权产生了不满,但也无妨,我们这位皇爷什么秉性,我们自然是最清楚的,虽然顽劣,却也和先帝一样和善的很,到时候只要你这边把禁兵的兵权握好,不出乱子,皇爷也闹不出什么来。”

“老祖宗说的是,料我们这位十五岁的皇爷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外朝那些内阁阁老可是好对付的?大不了再让先帝的事重演一回”,张昭说完,王岳就瞪了他一眼:“先帝的事只干张瑜和内阁他们,我们全然不知,明白吗,不要乱提起!”

“老祖宗说的是!”张昭忙回道。

第43章 掌掴大太监

十月二十七日黎明破晓之际,大明正德皇帝正式还宫。

而朱厚照在上马之前,内阁首辅刘健、次辅李东阳、三辅谢迁三日也相继出现,朱厚照见他们三人脸有倦意,便不由得笑道:“三位阁老这几日倒是辛苦!”

内阁首辅刘健不知道朱厚照是在暗讽他,只微微点头,笑道:“承蒙陛下关怀,微臣惶恐!”

次辅李东阳也只淡淡一笑:“陛下也辛苦!”

三辅谢迁没有说话。

朱厚照也没再多说,见礼部官员说他该启行了,便由刘瑾牵着马往午门方向而去。

此时,天已转晴,温和的冬日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间透射出来,留下了无数金光,照着人身上只觉暖暖的。

整个世界一瞬间变得出奇的静谧。

文武百官们已各自家暂时休息准备于明日脱下衰服换上吉服向朱厚照行宽慰礼。

因而,此时跟随着朱厚照回宫的也都只是内臣。

朱厚照看了看两旁笔直挺立的军士只微微一笑,表面上也很安静,但其实他内心并不平静,手紧紧拉着缰绳,准备在袖中的匕首时不时的探出半个刀锋,而两眼也警惕如鹰隼般环顾着四周。

此时,正站在午门外的值守官郭荣也正站在一旁,带着一丝崇敬看着大明皇帝朱厚照的出现。

郭荣同大多数官兵一样,此刻的确对朱厚照有着发自内心的敬意和期盼,因为就是朱厚照发了禄米,才让他们告别了饥饿迎来了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军士突然脱掉了棉甲,持着没有枪头的木棍,突然朝路中央朱厚照所在的位置冲了出来!

朱厚照心里更加紧张,也很兴奋,他知道接下来,他将不需要再伪装成单纯可欺的模样。

朱厚照此时正等着这军士的出现,忙给刘瑾递了个眼色。

刘瑾点了点头,大喊着就朝那军士冲了出来:“有刺客,救驾!”

平静有序的队伍突然混乱了起来。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更是直接问着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发生什么事了?”

“儿子前去看看”,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忙跑了前来,他心里也很慌张,因为宫城的防务是他负责的,如果真出现皇帝遇刺的事件,他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而这时候,郭荣恰巧看见这军士朝自己这边而来,直接一刀砍了过去,当场把那军士连棍带手给砍断在地,一时间那军士疼得鲜血直流,但回头却对郭荣笑了笑,然后用左手掏出一枚药丸来往嘴里一送,刘瑾在这时候也直接跑过来掐住了这军士脖子。

而这军士则早已死了过去,而且看起来似乎很虚弱,甚至死的样子很安详。

朱厚照看见这一幕心下大定,也忙下了马,冷下脸来:“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何在?”

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这时候也赶了来,大声质问着:“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搞的?!”

说着,这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就来到朱厚照这里,拍了拍朱厚照衣服:“皇爷,你没事吧?”

朱厚照反手就给了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一巴掌:“狗奴婢!谁给你的胆子,敢拉扯朕的衣服,跪下!”

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猝然一惊,他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大发雷霆之怒,与往日性格完全不同,一时不由得捂着疼得火辣辣的脸,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跪。

这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也赶了上来,他也很惊讶怎么突然出现刺杀事件,看着挡在路中央的尸体一时也十分不解,但他在听到朱厚照喝令张昭跪下时,也知道这个时候皇帝就是皇帝,有些威严是不能挑战的,便也呵斥起张昭来:“皇爷要你跪下你就跪下!”

啪!

朱厚照反手就给了王岳一巴掌:“狗奴婢!你真当你是老祖宗不成!朕要他跪下,他不跪,非得要你说跪他才能跪吗!”

王岳猛然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皇爷今日为何与往常大不一样!

为何如此暴怒,也丝毫不顾及什么!

但形势比人强,朱厚照再怎么说也是皇帝,何况此时内阁阁臣们都不在,所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此时也是孤立无援,也不敢单独挑战皇帝朱厚照的威严,也只好跪了下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自称老祖宗!万望皇爷息怒!”

朱厚照见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被自己打得脸上留下了五指印,还跪在了地上,心里倒也很爽,心想自己这才体验了一回皇帝的威风。

不过,朱厚照表面上也没有表现出得意的样子来,也没让王岳起来,只冷眼看着张昭:“怎么,你还不跪么,非要朕杀了你?!”

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忍着脸上的疼痛和陡然而生的愤怒,故作惊慌地也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

朱厚照说着就对刘瑾说道:“替朕问他,他这个御马监掌印是怎么当的,竟让大内出现刺客!”

刘瑾便忙问起张昭来:“皇爷问你,你这个御马监掌印是怎么当的,竟让大内出现刺客!”

“奴婢,奴婢!”

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旋即才道:“请皇爷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一定严查出来!”

“没用的东西!”

朱厚照直接踢了这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一脚,又道:

“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何在?”

站在旁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很惊讶,心想皇爷为何直接找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不应该是找自己这个东厂提督吗,素来是东厂提督掌东厂啊?

不过,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已不得不出现在朱厚照这里:“微臣在!”

“将张昭的冠给朕摘了,打入诏狱!严加审问!”

朱厚照冷声喝道。

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倒也没有想到皇爷要让他把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打入诏狱,心里也十分惊骇,但此刻,他也只能忙喊遵旨。

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没有求饶,只心里震惊不已,越发的觉得这一切都是皇爷有意预谋的。

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在看见这一幕,心里也已明白这哪里是刺杀案,这明明皇爷这是要掌控内廷故意设的局,同时心里也暗自惊讶自己这位皇爷原来是一位有城府的帝王并不是真的单纯可欺。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感到有些后怕,但他也知道既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自己肯定也成了朱厚照的眼中钉肉中刺,求饶是不行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机会告诉内阁,联合外臣压制住朱厚照,甚至是除掉!

第44章 擢为锦衣卫千户

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就这么被两个锦衣卫校尉给提了下去,头上三山帽也摔在了地上。

正德皇帝朱厚照见此只是微微一笑,见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还跪在地上,神色有些淡然,但一双浑浊的老眼却滴溜溜的转着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

朱厚照不用问也知道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肯定是对自己突然的发难表示震惊。

但朱厚照也不想和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多说些什么,只抬靴踩在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手掌上,一改往日之单纯无邪,嘴唇半咬:

“老祖宗,你这干儿子张昭办事不力,朕撤了他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兼提督团营禁兵之职不无不妥吧?”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知道朱厚照这是要自己表态,见那双厚底靴十分有力地踩在自己老手上,他也能猜到朱厚照压抑了多少的愤怒,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皇帝竟然会城府深到如此地步,竟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出来半点异样!

不过,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知道现在是皇帝朱厚照突然发难,自己完全没有准备,根本无法反击,也只能咬牙忍着手指间传来的剧痛,把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皇爷恕罪!奴婢当不起皇爷唤奴婢老祖宗,这些都是底下不懂事的人浑叫,万望皇爷息怒!张昭也不是奴婢干儿子,他也只是皇爷一家奴,皇爷若可怜他,可以饶他,若不可怜他杀他亦无过,张昭办事不力,撤掉其御马监掌兵之权更是应该!皇爷此举圣明!”

朱厚照松开了脚,他知道自己要在重振大明国威的路上走下去,就注定要心狠手辣,而对于自己挡在自己独秉大明统治权面前的所有政敌就不能有半点妇人之仁。

政治从来不是过家家也不只是阴谋阳谋算计来算计去,更多的也是遵循弱肉强食之法则。

“如此甚好!回宫后你即可拟旨,撤掉张昭御马监太监提督团营及禁兵之职,从现在起,御马监由刘瑾掌印,同时提督禁兵,张永为御用监太监提督十二团营,明白吗?”

朱厚照说完就看向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忙道:“奴婢明白!”

这时候,刘瑾与张永也相继接旨。

“接了旨,就要好好当差,如果再出现今日这事,朕绝不轻饶!”

朱厚照说着就上马绝尘而去。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忙扶起了王岳:“老祖宗,你没事吧?”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拿出丝帕来揩拭了一下红肿的手,又伸出一张雪白无血色的手把脸颊摸了摸,一时碰及伤口也不由得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皇爷,这一巴掌打得可真狠!”

鹿鹤不由得说了一句。

“这是气在我们一直听内阁话呢,能不狠吗,估计更狠的还在后面呢,我们对这位新皇爷还真看走了眼,原来他已不是昔日那位不知世事的太子爷。”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淡淡说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我们该怎么办?”鹿鹤问道。

“我们终究是没根的人,明面上就是皇爷的奴婢,奴婢是没办法和主子明着较量的,这件事只能找外朝的文官们帮忙,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也只有他们才能辖制皇爷,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只要文官们辖制住了皇爷,我们也能得以保全!”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说着又看向了鹿鹤:“现在皇爷估计着是想先夺了御马监的军权,然后就会收了你东厂之权,如今只是暂时想架空你,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想办法派人把皇爷让刘瑾提督禁兵的事告知给内阁,同时想办法把张昭先解救出来,团营和禁兵现在还需要他把着呢,到时候只要文官们帮忙,他照样能拿回御马监掌兵之权!

另外,告诉张昭和我们底下的人,天下民心还在大明这边,我们也离不开皇家,所以的行动目的不能责于皇爷身上,奴婢不能明着叛主不然会被天下人所不容,只能说是要清除陛下身边的奸佞!诛奸贼故不得不为之!”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其实也不清楚朱厚照准备了多少后招,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孤注一掷,毕竟被皇帝惦记上的人从来没一个会有好下场,所以他还是嘱咐了鹿鹤几句,但他也不敢多说,见朱厚照刚要回头,就忙走了上来。

朱厚照知道从自己今日过了午门开始,大明的紫禁城将不会再安静,他在等着风雨的到来,他也有信心在这一场角逐着获胜。

朱厚照走到了那准确说是自杀的行刺军士面前,脸上没有半丝怒色,甚至有些不忍和感激,只挥了挥手:“人既然已死,估计也审问不出什么,抬下去埋了吧!”

于是,两锦衣卫校尉便将这行刺军士抬了下去。

而此时,朱厚照则看向了郭荣:“你叫什么名字?”

郭荣双脚猛地一并,胸膛挺得笔直,但说话却不利索起来:“回,回陛下,末将郭荣,乃是勇士营百户官!”

“你刚才的刀法很准也很快,救驾有功,现在起,你是锦衣卫千户,带刀随侍宫禁!”

郭荣没想到子一下子成了锦衣卫千户。

更难得的是,皇帝陛下还让他随侍宫禁,这让郭荣很是意外。

只有朱厚照自己知道他这是趁此给自己找个可靠护卫而已,如今他已经开始露出了自己藏了许久的獠牙,就注定从今天开始要面临各种风险,因而他必须在自己身边安插一个可靠的护卫。

郭荣乃底层军官,根基浅,和朝廷高层自然不会有什么瓜葛,且自己给予其恩惠更容易让其效忠自己。

另外,能够在皇帝回宫的严肃气氛下迅速而果断地斩掉刺客手臂不可谓不勇猛果断,同时又不是把刺客杀死只斩掉其手臂可以避免自己被误会成杀人灭口不可谓不机智。

这样的人,朱厚照没理由不提拔不用为亲信。

而且,朱厚照相信这样的人,自己给他个机会,他是会抓住自己给他的机会努力进取的。

第45官 文官欲除刘瑾

朱厚照回到了张太后所住的慈宁宫。

而张太后显然也看出来朱厚照如今的不同,但也没有多说,只在用膳时劝解着朱厚照:“我的儿,哀家今日也看出来,你是要做什么大事,可哀家还是要说,凡事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千万要慎重,哀家已经没有了你父皇,不能再没有你!”

张太后说着就拭起泪来。

“母后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朕自有分寸!母后辛苦了这么久,想必也早乏了,该早些歇息才是。”

朱厚照说着就命人扶着张太后下去歇息,而他自己则只以处理政事为由回到了自己暂住的西暖阁。

而此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也已送了司礼监拟好的中旨来,即罢免张昭御马监掌印太监提督团营及禁兵之职和任命刘瑾掌御马监且提督禁兵以及命张永为御用监太监提督十二团营的旨意。

刘瑾和张永相继接了旨。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即便再不情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违背朱厚照的意志。

朱厚照让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退下后,便让刘瑾和张永立即去御马监拿回禁兵与团营的关防印信。

而朱厚照自己则将郭荣叫了来:“你现在就站在外面候着,记住,如果非朕所传,从现在起,敢擅闯者,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若有人问,就说朕乏了,在睡觉休息!不得打扰!”

“末将遵旨!”

郭荣凝重地点了点头,他此刻是很兴奋的,但同时也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不能让陛下失望,因而便很认真地犹如一座雕塑般站在了殿外,手里刀柄握得紧紧的。

屋内的朱厚照并没有睡着,他其实内心也是很紧张的,他从来没玩过这样的游戏,他不知道自己在穿越成朱厚照后会不会如原本历史上的正德皇帝一样重掌皇权,他在尽力思索着这司礼监的王岳会如何应对,内阁知道后会如何应对。

同时,朱厚照手里也紧握着一把匕首,还看了看自己藏在门帘后的暗门,他虽然找了个叫郭荣的武夫替自己站岗放哨以避免司礼监的王岳狗急跳墙,但他也有些怕郭荣是否就是王岳安插的棋子,不然哪会那么巧成为数千军士中唯一一个果断出手的人,因而,他也还是有防备郭荣的意识。

朱厚照知道任何时候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

此时,内阁首辅刘健、次辅李东阳、三辅谢迁等文官也没有回家休息,而是相聚在一起商量着阻止朱厚照再出宫的事。

最先说话的是三辅谢迁:“诸位,现在陛下已经还宫,但难保他又要趁我等不注意偷偷溜出宫回豹房去,等陛下回了豹房,我们再劝陛下回宫可就难了,以谢某来看,不妨趁热打铁,今天我们就立即进宫劝谏陛下搬回乾清宫!”

“于乔(谢迁的字)所言甚是,如今工部已经奏上来说乾清宫早已修缮完毕,地暖冰窖早已重复当初,如今陛下也找不到理由搬出宫去,为大明千秋计,现在我们理由立即进宫劝谏陛下移驾回乾清宫!”

次辅李东阳也附和起来。

内阁首辅刘健也忙点了点头,其他和三阁老一党的官员也纷纷响应。

于是,一众文官便在内阁三阁老的带领下都朝宫城而来。

与清朝内阁不同,大明内阁在宫内文华殿,因而内阁首辅刘健也就轻轻松松带着一干官员闯入了宫内。

看着身后各部官员,内阁首辅刘健只笑了起来:“朱厚照这次是出不了宫了,刘瑾等贼被诛之日不远也!”

李东阳和谢迁听了后都只是笑笑。

而偏偏在这时候,一内宦也从对面跑了来。

谢迁认识那内宦,知道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的干儿子鹿七,便问道:“鹿七,你慌里慌张地跑什么?”

这鹿七赶忙行了礼:“见过阁老和诸位大人,小的就是来找大人们的,是我们老祖宗的令,阁老们想必不知道,我们皇爷已让刘瑾掌了御马监,提督禁兵了,张永提督团营,张公公已经被打入诏狱!”

内阁三阁老听后犹如晴天起了个霹雳,半天没回过神来,但旋即,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让鹿七把事情经过再细细说一遍。

听完鹿七的叙述后,内阁首辅刘健当即说道:“看来这刘瑾也按奈不住首先发难了!”

“首揆,以刘瑾的秉性,只怕他还不能演出这样一出戏来,你们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陛下”,李东阳提醒道。

“即便是陛下也不能说是陛下,陛下刚刚登基,顺从天意,民心尚在,贸然直指陛下反而得不偿失,要占据大义只能说刘瑾等阉宦为奸贼,只要诛杀刘瑾等人,陛下便无了手脚,无论陛下怎么样,也没法逃脱得了我们的控制!”

谢迁凝重地说道。

“既然如此,何不再把事情闹大点,不然也不足以逼陛下诛杀刘瑾等贼,兵部尚书许进前日不是催着要给底下的官兵发禄米吗,如今还没有发,官兵怨愤必然极大;

不妨想办法让官兵们知道没有发禄米皆是因为禄米被刘瑾等奸贼所贪,底下的官兵不知道宫廷之事,自然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内阁次辅李东阳也跟着笑说道。

内阁首辅刘健听后很赞同的点了点头:“李公果然善谋!”

说着,内阁首辅刘健转头看向鹿七,也顾不得什么假传圣旨不假传圣旨的,直接说道:

“你速去诏狱,就说传陛下的口谕,让他们放了张昭,锦衣卫的牟大人素来与我们亲和,且以老夫对他的了解,他不会不放人,然后命张昭去禁兵大营,命他带兵进宫诛杀刘瑾等奸贼,并告诉官兵们,杀刘瑾等阉贼后即可发禄米!”

内阁首辅刘健说完后,鹿七便得令而去。

而此时。

内阁首辅刘健则转身对身后的官员们大声一喊:“诸位!老夫刚刚得到消息,刘瑾等阉贼怂恿陛下将内官张昭下了锦衣卫狱,还欲扫清内廷,同时戕害外朝忠良之臣,如今大明江山社稷之存亡在此一举;

所以,老夫改了主意,不但要劝谏陛下移驾乾清宫还要劝谏陛下诛杀刘瑾等阉贼,诸位可愿随老夫前往慈宁宫请陛下移驾乾清宫,诛杀阉贼刘瑾等人!”

“既是首辅相召,又是为大明之社稷,谢迁愿与首揆一起死谏于君前!”

谢迁先响应起来。

紧接着李东阳以及其他文官也跟着响应起来。

“请陛下移驾乾清宫,诛杀阉贼刘瑾等人!”

一时,这些文官都呐喊起来,一个个气势汹汹地朝慈宁宫而来。

第46章 杀跋扈之言官

朱厚照此时也似乎预感到事情可能有变,心想兵权即便已经握在了手中也许还不够,得把兵用起来才行,以免震慑不住紫禁城里的宵小。

于是,朱厚照又将刘瑾和张永传了来:“朕写了两道密旨,你们两人立即带着朕的旨意和关防去团营和禁兵,除留守城门的官兵外,所有官兵立即着英国公张懋、太平侯张杰、兵部尚书许进等将他们带进宫来!听朕号令!如有不从者,你们二人可先斩后奏!”

“奴婢遵旨!”

刘瑾和张永忙拿着朱厚照临时写好的黄绢盖印密旨和关防而去。

所谓密旨不过是朱厚照临时制造的一种旨意下达方式,朝臣们或许不认,但对于官兵而言则自然会有效的。

毕竟还有关防在。

而且朱厚照也相信不久前就在校场被自己训话的官兵们现在应该大都知道自己这个皇帝陛下才是他们真正的统帅!

刘瑾等人走了没多久,朱厚照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叫喝声,说的是“请陛下移驾乾清宫,诛杀刘瑾等阉贼!”

朱厚照顿时就思索起来,心想这些文官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还没大开杀戒呢,就让他们警惕起来了?

朱厚照暗道看来内臣果然和文官们有勾结,弘治皇帝之死或许真和这些高级宦官和文官有关,自己没有直接取他们性命就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然后严加审讯,但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时候,高凤、马永成、魏彬三人也走了过来:“皇爷,外面似乎不妙!”

“朕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就不相信他们这帮文人能掀起多大的浪来,现在朕也不必再怕他们了!高凤开门!”

朱厚照说着的时候,外面已经有郭荣的声音响起:

“诸位大人,陛下说了,没陛下召见,任何人不得打扰陛下!违者格杀勿论!”

“汝不过是一介武夫,有何资格阻拦老夫,给老夫让开,老夫等要进谏陛下!”

此时,外面传来了内阁首辅刘健的声音。

紧接着,一群人喊了起来:“对,我等要进谏陛下!”

高凤吓得不敢开门,回头看了朱厚照一眼:“皇爷,真的要开门吗?”

“没用的东西!朕自己来开!”

朱厚照说着就忙开了门,彼时整个屋子亮堂了起来,一群文官出现在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沉着脸问道:“你们想干嘛,想造反么?”

“陛下,老臣”,内阁首辅刘健先站了出来,直接准备开始说话。

朱厚照当即一巴掌扇了过去,扇在这内阁首辅刘健一张阴狠的老脸上,打得这刘健顿时老肉横飞起来:

“混账东西!尔为朕之臣子,见朕不下行大礼参见,就先开始罗唣,所,尔把朕这个君父可有放在眼里?!”

原本喧闹的场面因为朱厚照这么一怒喝和那巴掌扇下的重重击打声而变得安静下来。

所有人眼睛惊得掉了一地。

这怎么可能!

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完全没有料到!

陛下居然当场扇了首辅大人一巴掌!

次辅李东阳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了朱厚照,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十五岁少年皇帝有些陌生起来,尤其是在看见朱厚照那一脸严肃而又带着杀气的眼神时,甚至不由得心有余悸起来。

三辅谢迁也一脸惊骇,他压根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就一巴掌打在了首辅大人刘健脸上,就是先帝都未敢大声对首辅刘健说一句话,如今陛下居然直接动了手!

首辅刘健只觉脸颊疼痛如针刺,似乎鹗骨都错开了一般,嘴巴直漏冷风,此刻他心里非常愤怒也非常愕然,他压根就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打他一巴掌,理由竟然是他不先行大礼而直接说话。

这都多少年了,还没有一个人如此责打叱骂自己,毕竟自己虽不是宰相但已实为宰相,执掌内阁二十余年,就是先帝也会给自己三分薄面。

首辅刘健有种被羞辱了的感觉,他甚至也同李东阳一样,觉得朱厚照很陌生,甚至差点就没忍住怒喝朱厚照。

但是君臣之礼乃是礼教大义,内阁首辅刘健即便再愤怒此刻也无法反驳朱厚照打得不对。

但内阁首辅刘健此时也不想行大礼,他知道自己要是此时屈服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皇帝朱厚照。

为了不在气势上输下去,内阁首辅刘健保持了沉默。

而此时,三辅谢迁朝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使了个眼色。

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知道这个时候是需要自己这种言官站出来的时候,也是自己邀直名的时候,同时也是让内阁首辅刘健记住自己的最好时候。

因而,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便站了出来:

“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参见陛下,首辅乃天下元辅,四朝元老,又是先帝托孤之臣,素来公忠体国,有德于儒林,有功于社稷,有师恩于陛下,如今非朝堂祭祀典礼,首辅以老师之谊与陛下奏言,不见大礼不为过也!还请陛下宽仁为怀,方是明君之胸怀!”

“内阁首辅刘健见君父而不行礼,实乃跋扈无礼之举,而你身为言官不加以弹劾之,却为其诡辩之,尔之心肠更为歹毒!郭荣,将此等不忠之臣立斩之!朕看谁还敢不尊崇朕!”

朱厚照大喝一声,郭荣这里已然拔出大刀:“末将遵旨!”

旋即,刀锋一出,犹如流星划过,刀刃直接抹过这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的脖子,鲜血顿时洒了出来,而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的脑袋也落在了地上,两眼依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借此秀一下,结果招来的却是陛下的屠刀。

在场的文官都被吓了一跳,有几个言官还想再说几句,但当他们看见郭荣那把血淋淋的刀时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朱厚照这时候看了郭荣一眼,给了肯定的眼神,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个可造之材,出刀稳准狠,自己叫他砍谁丝毫不犹豫!

与此同时,朱厚照冷言问着内阁首辅刘健等文官:“怎么,都不想做大明之臣子,都想做个笔架子杵在这里吗?”

朱厚照问了后直接大喝一声:“郭荣!”

扑通!

朱厚照还没说话,内阁首辅刘健先直接匍匐了下来:“微臣参见陛下!”

其他文官也相继膝盖一软,匍匐在地上:“微臣参见陛下!”

内阁首辅刘健现在不得不行大礼,他还是真的害怕朱厚照真的要让那个刚杀了一个都给事中的武夫给他也来一刀。

在场的文官都没想到陛下会突然这么凶狠,自己这边还没说话直接就见血了!

第47章 挫了内阁阁臣威风!

朱厚照走到了内阁首辅刘健面前,问道:“首辅,怎么,就只是参见陛下,不解释解释刚才为何君前失仪?朕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不然,朕就要治你目无君上之罪!”

内阁首辅刘健全身在颤抖,双手把地面扣得很用力,但他此时也拿朱厚照毫无办法,因为朱厚照是皇上,他的官再大也是臣子,他也只能在背地里使手段或者在皇帝陛下脾气好的时候逞逞威风。

“老臣年迈昏聩,因一时情绪激动,竟致于君前失仪,万望陛下恕罪!”

内阁首辅刘健万般不情愿地把一直抬着的头磕在了地上。

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只说道:“除了内阁三阁老,其他官员都起身吧,今天没有下雨,天也不算很冷,不比先帝梓宫启行那天,你们三位就多跪一会儿,总不至于不愿意跪先帝,连朕面前也不愿意跪吧。”

朱厚照说完,其他官员都谢了恩,站起身来,恭肃地站在一旁。

而内阁三阁老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们明白皇帝陛下朱厚照这是还记得他们那日请求免跪的事,但那时他们只是想试探一下陛下朱厚照的脾性同时也有意证明给百官们看自己三阁老依旧是有威望受帝王尊崇的,也只有表现出自己依旧是有特殊的政治地位,他们也才能辖制百官。

但是三阁老没有想到皇帝陛下朱厚照最终还是记住了这事。

不用别人提醒,三阁老也知道从今天起要开始重新打量朱厚照了。

朱厚照知道这内阁三阁老之前屡屡要求特殊化待遇就是想以此表明自己百官中的地位让百官敬服,但朱厚照现在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朱厚照看见了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的人头,直接踢到了内阁大学士谢迁面前。

内阁大学士谢迁一看见鲜血淋漓的人头就直接恶心地呕吐了出来,把许多污秽吐在了地上。

朱厚照直接给了这谢迁一脚:“放肆!这里是慈宁宫,是太后寝宫,尔如此行为是要有意冒犯太后,欺朕寡母吗?!”

内阁大学士谢迁不由得紧捏起了拳头,两眼如喷火,一边忍受着胃里的难受一边咬牙回道:“老臣,老臣没有此意,只是一时实在没忍住,万望陛下恕罪!”

“那你给朕舔干净,吃回去!不然以冒犯太后之罪严加惩处!”

朱厚照大声呵斥道。

谢迁一时几欲要站起来反击,但朱厚照这时候忙大喝一声:“郭荣!”

“末将在!”

郭荣立即拿着血淋淋的大刀回了一声。

谢迁见此知道自己如果不从了朱厚照的旨意只怕马上就要人头落地,只得再次跪了下去,然后把头埋了下去:“微臣谨遵旨意!”

一时,谢迁犹如一只狗一般把地面舔得干干净净。

内阁三辅的威严顿时碎裂一地!

朱厚照要的是这种效果,他要让百官们知道,这三阁老在弘治朝的威风将要一去不复返了。

过了一会儿,朱厚照才开始问道:“说吧,今日来有何事要奏。”

内阁三阁老见皇帝陛下朱厚照与往日心性大为不同,也知道现在如果再要求陛下做什么希望有些渺茫,但他们也不愿意就此功亏一篑,因而,内阁首辅刘健还是先开了口:

“启奏陛下!臣等今日来,是因为乾清宫已经修缮完毕,故劝谏陛下移驾正宫,安大明之社稷!勿再出宫玩乐!同时,刘瑾等阉人引诱陛下玩乐嬉戏,不务正业,致使朝政荒废,微臣今日冒死进谏弹劾刘瑾诸人,请陛下将刘瑾诸人诛杀之,以正朝纲!”

内阁次辅李东阳也附和起来:“微臣附议,陛下此前且已承诺过三月后还宫,还请陛下兑现诺言,此外,刘瑾等阉人心肠歹毒,贪财无厌,实为小人,伏望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将其诛杀之以正君德!”

三辅谢迁此时也恢复了些平静,但内心的愤怒则越来越炽烈,直接威胁道:“陛下若不诛杀刘瑾等阉人,臣等便长跪于此!”

“陛下若不诛杀刘瑾等阉人,移驾乾清宫,臣等便长跪于此!”

一众官员都跪了下来。

朱厚照看得出来在要求诛杀刘瑾和要求自己回乾清宫方面,这些文官们的心还是很齐的,也很有立场,摆明了是自己不照办不罢休的样子。

“你们是在逼朕吗?”朱厚照冷声问了一句。

“臣等不敢,臣负先帝遗嘱,不忍陛下耽误大明江山社稷,是在劝君也!”内阁首辅刘健回道。

“臣等劝君也!”其他文官也跟着回道。

“很好,连先帝遗嘱都搬出来了,朕若不依呢”,朱厚照笑问道。

“陛下若不依,臣等唯有请太后诛阉贼刘瑾等人!”

内阁首辅刘健这个时候回道。

朱厚照不由得暗自冷笑,心想这些大臣这个时候知道搬自己母后出来了,摆明了是要让自己母后学正统朝太皇太后张氏要求英宗杀王振之事来要求自己母后也这样做。

朱厚照倒也不怕这些文官,但他知道自己母后性格和弘治皇帝一样温和,说不定只要出来就会被这些文官逼得要自己杀了刘瑾。

朱厚照怎么可能会愿意杀刘瑾。

朱厚照知道自己要是杀了刘瑾,以后就没有人敢跟着自己。

刘瑾等人就是自己的臂膀,是自己手里的刀,朱厚照才不会把自己的臂膀和刀给文官。

原本历史上,朱厚照未诛杀刘瑾前无事,但杀刘瑾后没多久就落水而死,可见刘瑾之死的隐患的确很大,让很多宦官不敢再誓死效忠自己,反而会转投文官集团。

朱厚照决意要护自己的人,但他现在也不能把这些文官们逼得太狠,逼得他们请出自己的母后。

在自己的军队还未出现之前,朱厚照决定暂时采用拖延之术,便道:“移驾乾清宫可以,但诛杀刘瑾之事,朕还要再考虑,今日天色已晚,都回去吧,明日朕再于朝堂上与诸位商议!”

“陛下!刘瑾等奸贼多留陛下身边一日,社稷便不安稳一日,请陛下下旨就诛杀刘瑾等人,以正朝纲!”

内阁首辅刘健知道有些事拖不得,只要一拖肯定会出现变故,为此,他现在也颇为大胆再次要求朱厚照立即诛杀刘瑾等人。

“怎么,你们真想抗旨吗,朕又没说不诛杀刘瑾等人,朕只是说明日再议,明日再议,没听见吗,郭荣!”

朱厚照大喝一声。

郭荣再次站了出来:“末将在!”

郭荣刚回应完,李东阳先站了起来:“老臣告退!”,然后还把刘健也拉了起来,低声回道:“首揆,现在僵着也无意义,待会张昭带着官兵来了后,在王岳等人威逼下,陛下自然会妥协的!”

内阁首辅刘健听李东阳如此说也深以为然,他也真怕朱厚照真不讲道理让郭荣砍了自己,也只好拱手道:“老臣告退!”

谢迁忍着胃里的难受也拱手道:“老臣告退!”

内阁三阁老相继告退,其他文官也都因此纷纷告退。

第4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内阁首辅刘健、次辅李东阳、三辅谢迁等相继出了乾清门。

内阁三阁老一直阴沉着脸。

很明显,朱厚照刚才的行为给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这几个内阁阁老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内阁首辅刘健一想起自己被朱厚照打了一巴掌,到这时候依旧还紧捏着拳头,带着万腔怨愤,咬牙切齿起来:“朱厚照!”

内阁三辅谢迁也同刘健一样,对皇帝朱厚照突然表现出来的狠厉既难以接受也难以忍受:

“本以为当今陛下只是顽劣,如今看来不只是顽劣也阴狠无比,如此君王岂能是儒林之福?依谢某看,我们既然弑过一次君,又何须再来一次!”

“怎么弑,新帝登基不到一年就惨死?然后选谁做新君?先帝只有陛下一子,如若再选新君,只能从藩王中选,在没摸清秉性前,怎能妄作如此大事!”

内阁次辅李东阳说后又道:“现在得看王岳的了,等张昭带了官兵进宫,王岳自有办法逼陛下诛杀刘谨等人,如果王岳这点都做不到,死的就会是他自己,只要王岳诛杀了刘谨等人乃至谋反弑君,到最后定立新君的事依旧是我们做主!”

“老夫倒希望他朱厚照能识点相,这样总不至于让孝宗皇帝这一脉断在了他手上!”

内阁首辅刘健冷冷笑了起来,一笑就不由得扯得伤口疼,一时心里更恨朱厚照。

大明自土木堡之后,文官集团势力崛起,再加上孝宗皇帝为人宽厚待人以善,使得文官们被骄纵得已经无法适应君王的霸道统治,甚至也忘记了很多时候皇帝即便是一头温和的狮子,也会有亮出獠牙的时候。

……

锦衣卫实际管缉捕刑狱的乃是北镇抚司,而北镇抚司的长官一般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衔,掌镇抚司事,从成化年间开始,北镇抚司的首官可以直接将缉捕刑狱事专奏皇帝而不用报告给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和锦衣卫都督,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和锦衣卫都督也不得干预。

因而时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衔,掌镇抚司事的牟斌权力是很大的。

此时的牟斌回到了自己相好这里,身着儒袍脚踩暖炉浑然如一富家翁,手里捧着的热茶递到嘴巴微微一呷却迟迟不肯饮下,他脑海中一直还回忆着早上午门前皇帝朱厚照突然遇刺然后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被撤职下诏狱的一幕。

因为,大明皇帝遇刺这样的事非同小可,如果朱厚照愿意可以连带着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也给撤掉。

但即便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得出来这场所谓的刺杀那就是一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计谋,因为没有一个刺客会持着木棍去刺杀皇帝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皇帝。

所以,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牟斌不用派人去调查都能猜到这肯定就是陛下自己演的一场戏并以此达到换掉御马监乃至东厂锦衣卫的目的,如今暂时换掉的只是御马监的人,但牟斌不知道会不会连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也换掉。

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牟斌一想到朱厚照最终让自己锦衣卫抓走张昭明显就是在考验自己,一时不由得把茶杯一放,自言自语起来:

“陛下这是在看自己的表现,可老夫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投靠在陛下名下,得静观其变,看看风向再说,只要陛下不像先帝那样暴毙,老夫倒是可以做一个不折不扣的忠臣。”

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牟斌就见自己的亲信小厮牟庆走了来:“老爷,鹿督公的干儿子鹿七来传陛下口谕,说让把张昭放了!”

牟斌听后不由得淡淡一笑:“这估计不是口谕,是司礼监和文官们想让张昭去调兵呢,王公公和阁老们惹不起,吩咐下去,遵从陛下口谕,把张昭放了!到时候即便是陛下赢了,我们也说是鹿督公假传圣旨便是,如果是王公公们赢了,我们也算是做了个人情在!但想想如今这位陛下即便再有城府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哪里是首辅大人和王公公的对手!”

“小的明白!”

牟斌的小厮牟庆说后就退下了。

而此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倒是颇为风雅地挥毫在宣纸上写着大字,同时也在听着鹿鹤关于文官们去见陛下朱厚照之事的禀报。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听了后,只把笔锋一顿,一张银白色的脸笑了起来:

“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这位皇爷倒是打得我们措手不及,不过越是如此越是不可轻易放弃,无论我们皇爷想要怎么样,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这种不让皇爷高兴的奴婢都逃不了一个死字,好在我们没有家,也落不到个被诛九族的下场,无非就是多剐几刀!”

“老祖宗何必这么说,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吧,无论是朱厚照自己想掌权还是刘谨等勾结朱厚照,我们现在也还未满盘皆输,甚至输都还算不上,只要张昭带着官兵进了宫,朱厚照要么杀了刘谨,要么今晚就暴毙于宫中,我们还不是依旧能平平安安活下去!无非就是让先帝的死重现而已。”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说道。

“是还未到那一步,老夫不过是说个最坏的情况而已,外朝的文官们在等我们的表现,我们今晚倒也别让他们失望,免得明天上了早朝,彼此不好见面!”

王岳说着就又对鹿鹤吩咐道:“派人去盯着朱厚照!”

此时,他已决定殊死一搏,倒也连皇爷也懒得喊。

“早派去了,不过朱厚照一直待在屋里,外面有个叫陈荣的家伙一直堵在门口,此人颇有武艺,只要有人一靠近慈宁宫就被他给他杀了!”

鹿鹤说道。

“郭荣?无名小辈!不过倒是有一颗赤胆忠心,只是不知这年头赤胆忠心能值几钱银子,不过此人不过是一普通军官,缘何如此忠诚于朱厚照,你说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缘由?”

王岳笑着就不由得思虑起来。

“底下的军官懂什么,朱厚照给了他千户官,他自然效忠了!”

鹿鹤说道。

王岳听此才放下心来,又道:“等张昭来了,再问问这个郭荣,如果给他的参将官,他愿不愿意杀了朱厚照。”

第49章 带兵进宫

此时,刚从诏狱里出来的张昭从鹿七手里接过马来:“回去告诉老祖宗!儿子一定能把禁兵带进宫去!虽然,朱厚照罢了咱家的职,但现在禁兵还没有人知道,到时候带他们进宫后,他们坐实了谋反之罪,也只能跟着咱家一起干了!何况,咱家还会许诺他们好处!”

张昭说着就策马往禁兵主营而来。

禁兵们中的一些官兵只看见了午门前大明皇帝朱厚照有军士冲出要刺杀皇帝,则并不清楚具体细节,而如今也是各自回营歇息,因而,这也就给了张昭可趁之机。

张昭倒也迅速,在刘谨和兵部尚书许进到来之前赶到了禁兵这里,还将禁兵四卫营和勇士营的都督和都指挥使以及坐营太监都召集起来,急令他们立即召集各部,在大明门外集合。

禁兵的各级官兵还不知道张昭已被撤职,也都听从命令开始集合起来。

张昭也不废话,骑着马就在禁兵四卫营和勇士营走来走去,大喊道:

“诸营将士们,咱家乃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昭,你们很多人都见过咱家了,咱家也不客套,咱家知道你们禄米被欠发了好几个月,有的人连年都没法过,咱家现在就告诉你们,你们的禄米为什么没有发!

因为你们的禄米都被皇爷身边的阉贼刘谨等人给贪墨了!如今他们更是要造反!现在咱家奉皇爷口谕,随咱家进宫去,诛杀阉贼刘谨等人,事成之后,皇爷允诺必发禄米!随咱家杀进宫去!”

张昭大喊一声就要策马带着禁兵往大明门内冲去,但他发现禁兵都不响应,连带着和自己走得近的武官都没有响应。

张昭心里意识到有些不妙,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回头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一名显字营的都指挥使走到张昭这里来:

“公公,您才刚回来,末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前些日子陛下已经发了禄米给我们,而且补齐了三个月甚至还多发了一个月!甚至全是真金白银!所以你刚才的话让我们很费解啊!什么叫没有发禄米?不过,你说有人要谋反是怎么回事?如今,这位新皇上貌似不错,一登基不久就补足了我们禄米,这么好的皇上,都有人造他的反?”

“没错!这位大人说的没错,我们皇爷这么好,谁会造他的反,要说造反就是你眼前这位张公公!确切地说,现在不应该叫张公公,而应该叫要犯张昭!”

这时候,刘谨也带着御马监的内宦赶了来,脸上带着笑容。

此时,刘谨已换上了三山帽,穿上高级宦官的官服,手持着朱厚照的密旨,同时,两旁的御马监内宦也拿着关防和令旗。

因而,禁兵各营官兵一看就知道刘谨才是真正的带了皇命而来的。

张昭一开始是一脸错愕,他可没想到朱厚照会发了禄米,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监修皇陵,毕竟他是御马监负责内务诸事,而且也可以趁此捞笔银子,毕竟历来修皇陵都是肥差。

所以,张昭本能地想直接责骂这武官为何不早点派人来告诉自己,但同时心里也惊讶朱厚照何时有银子发放禄米的,还补发三个月加一个月,这得上三十万两银子!

当然,张昭现在也没空细想朱厚照如何做到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调兵进宫的计划落空了,大明禁兵的军心因为补发了禄米而变得很平静,没有人愿意跟着他进宫冒险。

张昭已经预料到他会失败,他本能地想找个借口出逃,但他还没找到理由说出来,就看见刘谨来了,而且他更没想到的是,刘谨还拿着御马监保管的禁兵关防。

“奉皇爷密旨!禁兵各营立即听御马监掌印太监刘谨调遣,进宫护驾,听朕命令行事!有不从者,刘谨可先斩后奏!”

刘谨说完就看向禁兵各营官兵。

禁兵各营官兵此时忙在主官带领下跪了下来:“遵旨!”

刘谨见此心下大定,旋即冷眼瞪着张昭:“将张昭拿下!押解进宫!如有违抗,就地处决!”

张昭知道自己跑不掉,整个人一慌乱,就马上掉落了下来,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两个御马监的净军给提上了马。

刘谨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张昭斩掉,他要凌迟了张昭!

而这时候。

兵部尚书许进和英国公张懋、太平侯张杰等此时也从张永这里得到了旨意开始立即召集十二团营各营主官集合。

兵部尚书许进、英国公张懋等都知道张永是谁的人,自然深信张永的话。

按理,十二团营乃是京畿重兵,且素来是精锐,因而必须由兵部签发调令,各营主官才能调动军队。

而朱厚照先把兵部尚书给换成了许进,这也就促成了他现在能顺利在弘治十八年调动团营。

当夜,兵部尚书许进就果断签发了调兵令,盖了兵部大印,亲自和张永、英国公张懋等集结起了十二团营。

兵部尚书许进是带过兵的,而英国公张懋等也带过兵,效率也很快,没多久就朝宫城而来。

一时间,禁兵与十二团营两股军队都朝宫城而来。

内阁三阁老也听见了大军的脚步声,其中内阁首辅刘健只笑了起来:“看来张昭真的开始行动了,希望他和王岳不要让我们失望,两位阁老,你们是想听见陛下暴毙的消息呢还是想听见刘谨伏诛的消息?”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都的得意地笑了起来,其中,李东阳看向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杨廷和:“杨廷和在东宫待过很长时间,现在都还是左春坊大学士,也算是陛下真正的老师,想必他更希望是刘谨伏诛!”

杨廷和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而谢迁则也笑说道:“你们听这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了,看得出来,今日宫里真的必不太平,明日正是早朝行宽慰礼时,希望别刚穿上吉服又要换上衰服。”

而此时,宫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这里也从鹿鹤这里得到了消息。

“老祖宗,大批官兵进皇城了”,鹿鹤说道。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刚洗了手,正拿手帕揩拭着,旋即往盆里一丢:“去见见朱厚照吧,该叫皇爷,现在至少还算是!”

第50章 王岳深夜闯慈宁宫

天已向晚,慈宁宫也已点亮了宫灯。

而外面似乎还在刮着冷风,寒气带着呼啸声肆掠着在窗边。

好在门窗关得很紧,暖阁内又有地火,倒也温暖如春,甚至有些潮热。

朱厚照此时正坐在鹅黄雕龙椅搭的大椅子上,悬臂于金色细纹纱盖住的案桌上抄着《太上感应篇》。

非是朱厚照喜欢这些经文,而是张太后突然让他抄。

朱厚照干脆也答应下来,心想反正也顺便练练字,毕竟自己将来在全球名胜题名的机会只怕也不少,字写的好看点自然是更好些。

张太后还没有去歇息,只坐在暖炕上靠着鹅黄凤凰引枕,看着朱厚照,嘴间带着一丝满是母性光辉的微笑,深怕朱厚照冷着,时不时的让自己的女官注意朱厚照身旁炉子里的火势。

虽说《太上感应篇》有让人心境平和的作用,但朱厚照此刻内心并不平静,但在张太后面前,他也不得不平静,他不想让张太后看出自己眉头间的焦虑,也就尽量不做出皱眉的样子。

如果说,在大明有谁让朱厚照已经有了一些情感,那就只有张太后。

前世乃是孤儿的他已经把张太后当成了自己的母亲,而也因此,朱厚照对弘治皇帝的死也产生更加浓厚的兴趣,更加笃定了如果确定弘治皇帝是被害死就一定要为其报仇的心。

飒飒的风似乎越来越大,更有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

朱厚照笔尖一停,却再难继续往下写:“高凤,让人给屋外的郭荣抬盆火去,再赐其一壶热酒一只烧鸡!”

朱厚照说毕就看了自己右臂处的袖口一眼,那里正藏着一把涂有剧毒的匕首。

“我的儿,你今晚是要做什么大事?”

张太后见朱厚照手里的笔停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确,朱厚照自然也瞒不过张太后,他见张太后相问,也不再隐瞒,决心停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到了张太后身边坐下:

“孩儿不敢欺瞒母后,孩儿想成为大明真正可以为自己做主为大明做主的皇帝,也因为此,有些事不得不做。”

张太后只紧紧抓住了朱厚照的手,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地微笑:“母后没有想到你父皇驾崩后你会变化这么大,但母后还是希望你可以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的快快乐乐活着,不要想着做什么大事,母后不要求你做什么好皇帝,你能平安就好。”

“可是母后,孩儿想成为父皇那样的明君,甚至更好,而且有些时候即便孩儿想成为不思进取的人,孩儿身边的人也不会愿意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即便孩儿现在不做,若干年后他们也会逼着孩儿做!因为孩儿已经成了大明皇帝,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不可能安生。”

朱厚照理解张太后的心情,因而也只能好言解释起来。

“母后明白!可怜我们是帝王家,母后先去睡了,记住无论今晚发生什么事,不要离开母后,如果输了的话,要走就带着母后一起走。”

张太后说后就让女官搀扶着她去了寝居之处。

而朱厚照则起身拱手:“孩儿恭送母后。”

张太后的话让朱厚照很受感触,尤其是张太后那眼眶里的泪珠更让他觉得揪心,他知道张太后害怕他会败给外面那些老狐狸们,而说出了自己要走带她一起走的话,甚至可以说是请求。

朱厚照表现出了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冷静,只把手握得更紧了些,心道:“朕不会输的,历史上的朱厚照都没有输,朕怎么可能输!”

朱厚照走过室内的月洞门,掀开了珍珠帘,两宫娥见他出来忙欠身行礼。

朱厚照只把手一抬,直接大步往外面走来,打开殿门就见谷大用和马永成两人都还神色凝重地握站在门外,便道:“外面那个叫郭荣现在如何?”

“回皇爷的话,他刚吃完饭,这会子正认真站岗呢,倒也没有懈怠的意思。”

谷大用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又问道:“外面有动静没有?”

“还没有!好像比以往都还要更安静”,谷大用回道。

朱厚照听后便道:“那继续看着,今晚过了后就无事了,你们的命和荣华富贵能保住,朕也能保住,外面那个叫郭荣的也能保住!而该跳出来的小丑也会都跳出来了!”

“奴婢们明白!只怕外面那家伙不明白”,马永成回道。

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依旧关上了门,见一宫女已经开始打瞌睡,忙扶住了她,这宫女吓得哆嗦了一下,忙要请罪,朱厚照只拍了拍她肩膀:“没事!想睡就回去睡”。

此时。

正在殿内影壁外的正门外守着的郭荣刚吃完烈酒和烧鸡倒也不觉着冷,精神也更抖擞了些,尤其是在身旁还有一盆火的时候,但他并不敢蹲下烤火,因为他知道他今晚的职责是保护好殿内陛下的安全。

郭荣明白在自己身后的殿内是大明最尊贵的人,而他吃的更是御赐之物,这让他更加感到神圣,不过,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亲人,他在想他们此刻在吃什么。

然而,就在郭荣想着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

郭荣立即警惕起来,拔出了长刀,大声一喝:“是谁!”

郭荣这么一喊也让谷大用和马永成都吓得颤栗了一下。

“郭千户还真是警觉,你们回来吧!”

这时候,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郭荣面前,随同一起出现的还有几个正持着长刀的宦官,应当是鹿鹤的亲信。

而正在屋内也听到外面动静的朱厚照也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同时也认认真真听着外面的对话。

郭荣则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能看出来这几个拿刀的阉宦明显是想偷袭自己的。

但同时郭荣也不由得更加认真起来,冷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郭荣,郭千户是吧,老祖宗说了,如果你能让皇爷去见先帝的话,他可以给你参将当!”

司礼监秉笔太监鹿鹤说道。

这里,谷大用和马永成听见这话都不由得心里一紧,心想还好自己皇爷备了后手,不然如果郭荣被这些奸贼给说服,自己和皇爷的性命还真没法保障。

“你们不是好人,你们是乱臣贼子!末将是大明忠臣,你们别想收买我!”

郭荣不知道他自己这句话挽救了自己。

而这时候,鹿鹤也只是尴尬地一笑:“既然如此,咱家也不强求!”

同时,鹿鹤只大喊了起来:“皇爷,你若在的话,就出来吧,我们老祖宗也来了!”

第51章 老奴有罪

朱厚照推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打着把伞,站在夜幕中,只吩咐道:“高凤,把门打开!”

高凤依旧有些害怕,看了朱厚照一眼,但最终还是遵从朱厚照旨意开了宫门。

宫门一开,站在宫门外的郭荣心里更加紧张,深怕有人直接冲进宫门内去对陛下行刺。

而朱厚照却已经站在了郭荣身后,看着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鹿鹤!谁给你的狗胆敢在朕在这里大喊大叫!”

鹿鹤微微一笑,退后了三步,而此时穿着红色大兜氅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站了出来:“皇爷息怒!是奴婢吩咐的,奴婢今日带着一干内臣来求见皇爷,只求皇爷诛杀刘瑾等阉贼!以正朝纲!”

朱厚照抬眼看了看,虽然依旧看不清雨幕下王岳等的面貌,却能看见在他身后倒也有不下百人的宦官,其中有几个还持着兵器。

大明内廷是个庞大的集体,光衙门就有二十四个,内宦数量不下万人,如今朱厚照也看得出来,这王岳在内廷中果然是有势力的,在这时候愿意跟着他逼宫的竟然也不下百人。

“不愧是老祖宗啊!挺有威严!还敢逼朕!”

朱厚照笑了起来。

“奴婢不敢!奴婢不过是为民请命!只要皇爷诛杀刘瑾等阉贼,皇爷依旧是皇爷!”

王岳忙朝朱厚照拱手回道。

“那如果朕不依从呢?”朱厚照带着一丝冷厉的语气,站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面前。

“皇爷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了吗,奴婢不敢欺瞒皇爷,如果皇爷不诛杀刘瑾等贼,待会由张昭带领的官兵进宫后必然替皇爷诛杀了刘瑾、张永、谷大用、马永成等阉贼!

而皇爷您也会因为官兵暴乱而暴毙身亡!”

王岳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回道。

谷大用和马永成有些惊慌起来,他们还真害怕朱厚照被迫杀了自己。

朱厚照怒极反笑起来:“果然是老祖宗,还真是好威武,朕且问你,你们是否也是这么对付孝宗皇帝的。”

“奴婢不敢欺瞒皇爷,奴婢不知情,孝宗皇帝驾崩前三日,奴婢已奉旨去万寿寺还愿!”

王岳回道。

朱厚照一直未将王岳等高级内宦的性命直接取掉,本就是想留着好审问审问关于孝宗皇帝的死因,但朱厚照没想到王岳把自己摘得挺干净,但他也没不再多说,只转身而走:“关门!”

“慢着!皇爷,奴婢劝你还是审时度势,刘瑾等阉贼不过只是您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杀之又有何妨!”

鹿鹤这时候大喊了一声。

“你们都是阉人,何必瞧不起彼此,他们就算是狗,而也是朕的狗,至少比你们这群背叛主子的狗好!”

朱厚照说着继续往屋里走去。

而这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突然大吼一声,甚至连朱厚照的尊讳都喊了出来:“朱厚照!你不要再执迷不悟!我王岳只是想活而已,不想做出弑君之举!你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了吗,待会一旦官兵们进来,我大明只能再换一个君王!”

“朕还就不相信我大明朝的男儿不听朕倒听你们的!”

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

……

而这时候,夜幕之下,近十万大明官兵正如潮水般从各处宫门小跑着进入了宫城。

对于这些大明官兵们而言,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只是遵从上面的旨令而已。

他们现在离慈宁宫越来越近,刘瑾和兵部尚书许进、英国公张懋带着人马跑在最前面,如今更是过了乾清门。

而由于人马太多,很多官兵都只能站在外廷,甚至不少连宫城也没有进。

但刘瑾和兵部尚书许进、英国公张懋等主要人物还是来到了慈宁宫,跟着一起的还有被押解着的张昭。

这些官兵皆举着火把,一如蜂拥般出现在慈宁宫殿外就把整个慈宁宫外照得血红通亮,也让朱厚照看清了他们那黄橙橙的脸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的脸。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此时笑了起来,他也看见了大批官兵的出现,他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神色。

“朱厚照!现在你没有机会了,咱家只能帮你诛杀掉刘瑾等人,但只可惜你不能再活着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不过,司礼监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自然也看得清官兵们的脸,当他转身时,却看见站在官兵前面的赫然是刘瑾!而不是张昭!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顿时脸色惨白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是刘瑾!张昭呢,张昭在哪儿!”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喃喃念了起来,旋即直接大声喝问起来。

刘瑾这时候命人把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张昭丢了出来,而张昭则哭丧着脸道:“老祖宗,事情有变,原来皇爷早已给他们发了禄米,这些狗日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被皇爷收买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听后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且不由得看向了朱厚照,心想他何时发了禄米,整整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禄米他如何发的出来!内阁不是说他内帑不到五万两存银吗?难道内阁在骗我,还是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步。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想了一会儿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双膝顿时一软就朝朱厚照跪了下来:“奴婢有罪!”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鹿鹤此时脸上也呈现出不解与惊慌之色,整个人直接就退后了几步。

这一次,轮到朱厚照笑了。

朱厚照走到了王岳面前来:“你不会忘了,朕已经任命刘瑾提督团营了吧?”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没有回答,他自然没有忘记,但他只是没想到刘瑾这么快就控制住了军队。

“奴婢刘瑾见过皇爷,奉旨带领禁兵前来护驾!”

“奴婢张永见过皇爷,奉旨带领团营前来护驾!”

刘瑾和张永都下了马,然后匍匐在了朱厚照面前,而此时其他官员将领相继出来行礼。

“微臣兵部尚书许进见过陛下!”

“微臣英国公张懋见过陛下!”

“微臣太平侯张杰见过陛下!”

“勇字营都指挥使夏明见过陛下!”

……

朱厚照忙命这些人平身,只看向了张昭,他记得自己早就命锦衣卫把张昭下了锦衣卫狱,如今见张昭果然如王岳所言和官兵们一起进了宫,他也才明白,果然锦衣卫里也出了叛徒!心想还好自己让刘瑾一接任御马监就去了禁兵军营。

第52章 八虎升官

朱厚照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官兵,微微一笑:“很好,你不愧是朕的忠勇之士!然而,就在今晚,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等竟意图谋逆!意图让你们一同让朕于今晚暴毙,刘瑾,你告诉他们,今晚为何朕招他们进宫护驾!”

于是,刘瑾便将张昭已经被罢职且又为何突然假传旨意企图挑动他们闹事的缘由大声告诉给了在场的官兵。

在场官兵皆是满脸惊骇,甚至有些后怕,毕竟造反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特别是现在已经发了禄米后,他们可不想陪着宫里的大珰去干可能丢命的营生。

因而这些官兵此刻看向王岳等人也多了些恨意。

朱厚照见这些官兵如此,心里称意,整个人也感到轻松了不少,因为这说明自己这个大明皇帝和大明王朝还是得民心得军心的,至少大多数人是不想也不敢谋逆。

朱厚照决意趁此让这些官兵们进一步意识到自己是谁的兵马,便大声质问道:“告诉朕,你们是不是朕的兵!是不是我大明朝的军队!”

“是!”

“是!”

“是!”

一众官兵皆呐喊了起来。

朱厚照把手一压,训练有素的官兵们皆停止了呐喊,而此时,张昭反而哭了起来:“皇爷饶命,皇爷饶命!”

朱厚照没有多说,见离自己最近的是都指挥使夏明,便吩咐道:“带上你部官兵把这一干逆贼都抓起来,暂时看押在你部营房内,若逃走一人,你就自裁吧!”

“末将遵旨!”

这位叫夏明的都指挥使忙带着自己的人把王岳、鹿鹤等押了下去,

朱厚照自然不能等锦衣卫来押了,而且他还得重整锦衣卫,见太平侯张杰也在自己最近的位置,便吩咐道:“张杰,带上你部官兵立即包围锦衣卫北镇抚司和诏狱,同时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宅邸!”

“微臣遵旨!”

太平侯张杰也带着一路官兵立即离开了紫禁城。

而此时,朱厚照则走到兵部尚书许进和英国公张懋这里:“从现在起,京城全面戒严!三日之内,严出宽进,庶民皆不得出城!团营军队统一由你们调动,如有不从者,立斩不赦!”

兵部尚书许进和英国公张懋也忙领旨而去。

朱厚照这时候则看向了张永:“禁兵全部值班,布于宫禁内,由你统一调度!”

“奴婢遵旨!”

张永忙接了旨,便立即调动禁兵开始在乾清宫到端门以内皆开始添置兵马。

说毕,朱厚照又看向了郭荣:“过来!”

郭荣忙跑了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从现在起,你升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掌镇抚司事,去召集你原来当百户时的官兵,然后在午门外等候,待会朕会让人给你敕谕,你拿着敕谕去接管锦衣卫诏狱!同时于明日寅时,你自己一人到乾清宫来见朕!”

郭荣也忙领旨而去,同时心里也很是诧异和惊喜,心想跟在陛下身边就是升官快,自己千户的官还没当半天转眼间就成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而且掌镇抚司事,这可是权力很大的官啊!

然后,朱厚照这才看向了刘瑾、谷大用、马永成、高凤、魏彬五人:“现在你们还有张永、丘聚皆已没事,你们应该知道今日这事是因为什么而起,又是谁保住了你们的命!”

“奴婢们明白!是逆贼王岳等人想要我们的命,是皇爷保住了我们的命,没有皇爷,我们什么都不是!甚至早已见了阎王爷!奴婢们的命就是皇爷的!”

刘瑾等知道至始至终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皆是因为朱厚照想保他们,不然朱厚照完全可以选择诛杀他们而得保平安,如今自然也对朱厚照感激涕零,同时也都松了一口气。

“明白就好,随朕去司礼监!”

朱厚照说完就带着刘瑾等人往司礼监而去。

刘瑾等听朱厚照这么说都知道朱厚照这是要给他们升官了,一个个脸上都满是兴奋之色。

而此时,司礼监早已空空如也,就只有一个还在抄写内阁票拟的内宦,待朱厚照一进来,这内宦就忙慌忙地跪了下来:“奴婢楚恪给皇爷请安!”

朱厚照见整个司礼监唯独他一人没有跟着王岳来逼宫,而且在这内廷风云变幻之时还能淡然地坐在这里做自己的事即便不是真的处事淡然那也算是比较老实可靠的人。

于是,朱厚照直接吩咐道:“从现在起,你是司礼监随堂太监,现在由你拟旨,着刘瑾为司礼监掌印,马永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谷大用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西厂,高凤为御马监太监提督禁兵,魏彬为御马监太监监管皇庄,丘聚为内官都太监!罗祥为尚宝都太监!”

朱厚照说完,刘瑾等忙领旨谢了恩。

而这时候,朱厚照则打了个哈欠:“都起来吧,都忙各自的去,马永成先去控制东厂,然后去给朕抄没了王岳在宫外的家,谷大用带上你的人直接成立西厂,先去给朕抄了鹿鹤在宫外的家,高凤你也去四卫营调一拨人马去抄了张昭在宫外的家!”

说着,朱厚照又道:“刘瑾先陪朕回去,待会你也带着朕的旨意去领一路兵马清洗内廷王岳逆党余孽!从现在起,朕就将内廷交给了你们,如果你们胆敢对朕有半点不忠之事,朕对你们必不轻饶!”

刘瑾等人忙说不敢,且都有些不敢再看朱厚照,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也开始越来越畏惧朱厚照了。

临近下半夜,寒夜寂静得听不见半点声响。

朱厚照也回到了慈宁宫,只把手伸开:“朕要沐浴!”

旋即便有伺候张太后的贴身女官名唤如意者过来给朱厚照脱去了外袍,并开始传话下去:“快烧水!皇爷要沐浴!”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问道:“母后可已入睡?”

“回皇爷的话,太后娘娘已经睡下很久了”,如意回道。

朱厚照听后不再说什么,只听着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便刘瑾等人已经开始清洗内廷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待会记得喊朕,从天亮开始,朕便是大明朝真正的主人了!”

第53章 失望的内阁阁臣们

弘治十八年十月二十八日黎明破晓之际,晨光熹微。

吱呀一声!

慈宁宫的大门豁然打开。

大明正德皇帝朱厚照从里面走了出来。

此时,司礼监掌印刘瑾等内臣早已匍匐在地,恭候于殿外。

朱厚照不苟一笑,只迎着朝霞朝奉天门方向而去,今日是行奉慰礼之时,也是他脱去丧服的第一天。

但对于朱厚照而言,更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内廷已经全部都是他自己的人,而他也开始真正的掌控朝权。

朱厚照虽如今只有十五岁,虽说是少年依旧,但如今穿上黑翼善冠浅淡色衣黑犀角带后依旧能显露出帝王之气,庄严而又威武霸道。

朱厚照抿紧了嘴唇,双袖叠于腹前,步履轻盈地迈着前进的步伐,不急亦不慢。

此刻,他只觉着异常的兴奋,他知道自己待会定会让所有文官们错愕,也会让整个大明真正开始意识到自己帝王尊严的存在。

刘瑾等新的内廷大珰也同样兴奋且觉得新鲜,这是他们第一次成为帝国最顶层的太监,他们同前面的帝王朱厚照一样精神抖擞,眉眼间都洋溢着活力。

刘瑾一声大吼:“陛下上朝!”

旋即便是鼓乐争鸣,鞭声迭起。

……

而此时。

百官们也穿着浅淡色服头戴乌纱帽,着黑角带,往奉天门而来。

今日之朝主要是行宽慰礼,因而皆集于奉天门,以标志弘治皇帝的丧期正式结束。

内阁三阁老这一日倒也起得很早,昨晚他们也都知道了有大批军队进入宫城的事,因而一早就开始议论起来。

还没进宫城,内阁首辅刘健就冷笑起来,问着李东阳和谢迁:“你们说,待会进宫后,宫里的白幔是已经撤掉了呢还是没有撤掉?”

按照规矩,从今天开始,孝宗皇帝丧礼结束,白幔等白事之物自然都要撤去,而刘健这么问,自然是觉得朱厚照有可能已经被害死,因而这样问了起来。

李东阳也笑了起来:“恐怕是已经撤掉了,不然昨晚我们就会收到他朱厚照驾崩的消息!”

刘健点了点头。

而谢迁则有些不太如愿地叹了口气:“倒也便宜了他朱厚照,想起昨日他打阁老一巴掌,还逼得老夫吃污秽之物,真正让人难以忍下这口气!”

刘健听谢迁这么一说,也深有同感,一时黄牙紧咬:“若非先帝只有一子,老夫还真想让他年十五而崩!”

“首揆与于乔还是忍下来吧,他朱厚照到底还是君王,不过只要刘瑾等阉贼除去了,他朱厚照如今也就没了臂膀,我们和王岳一起自然能辖制住他,到时候朝堂依旧是我们说了算,大不了就让朱厚照到时候给两位阁老致歉赔礼,也算是体恤老臣!”

李东阳这时候也跟着说了起来,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也开始想象着到时候朱厚照任由自己这些文官们摆布的场景。

而这时候,刘健也很是赞同的李东阳的话:“宾之所言有理,到时候最好让他朱厚照下个罪己诏,这样也是对他好!”

内阁三阁老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满是自信地往奉天门而来。

而当内阁三阁老和一众文官进入奉天门时,却看见奉天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刘瑾!

内阁首辅刘健当场就傻了眼,整个人犹如被敲了闷棍一般,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心里嘀咕了起来,暗道刘瑾怎么会站在丹樨之上,不是应该被处决了吗?

内阁次辅李东阳手里的象笏更是直接落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嘴唇都哆嗦起来,心里十分惊讶。

这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啊!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不是应该杀了刘瑾才是吗,即便不是这样的结局,那也是朱厚照暴毙或者重病啊!

即便是那样,刘瑾也不应该活着啊,至少害朱厚照暴毙的罪责得由刘瑾担啊,总之,刘瑾是不可能此时站在自己面前啊!

内阁三辅谢迁也是不可思议地看了李东阳和刘健一眼,心里暗自打鼓起来,暗道刘瑾居然没死!这说明事情有故!一时间,谢迁不由得激动地问了起来:

“为什么会是刘瑾站在这里!他一个钟鼓司的阉宦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内相王公公呢!”

朱厚照此时还未出现,礼仪也就还未正式开始,先一步而来的刘瑾便亲自走下来,来到谢迁面前:

“好叫谢大人知道,咱家现在是司礼监掌印,乃是内廷首官,自然是有必要于御前听宣的,至于王岳这个逆贼,企图谋权篡位,现已被羁押起来!是不是让谢大人失望了?”

刘瑾走了下来,说着就微微一笑,然后回到了奉天门。

而朱厚照此时也出现在殿内,郭荣喊了一声:“陛下驾到”后,群臣便开始行礼。

朱厚照看了底下的文武官员们一眼,尤其是站在左班的文官集团。

虽说这些文官们依旧还是之前那些文官,基本上还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朱厚照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和他们对抗,因为他已经掌控了内廷,同时在之前也收服了武官勋贵集团的心。

如今,朱厚照已可以用睥睨天下之目光扫视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士大夫们!

“众卿平身!”

朱厚照严肃地喊了一句,然后在文官们起身谢恩时特意看了内阁三阁老一眼。

朱厚照发现内阁首辅刘健双目向下,已有失望之色,整个人木然地站在一边,呆滞了起来,朱厚照能猜到这个内阁首辅估计已经猜到想控制自己这个皇帝的野心已经破灭!

内阁次辅李东阳轻轻叹了一口气,甚至依旧在出神,时不时地还摇了摇头。

朱厚照轻轻一笑,心里由衷地觉得爽快,暗想这几个老狐狸也不会想到自己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吧。

内阁三辅谢迁依旧是不服的样子,但旋即也是喟然一叹,只拿余光瞥着其他文官,明显他还想依靠其他官员扳回自己文官集团必输的局面。

第54章 拖出午门外砍了

此时,礼部尚书张昇开始主持宽慰礼,百官按照仪程有序地向朱厚照行上大礼。

朱厚照则不苟言笑地坐在上位,双手放于膝前,待大礼完毕,才抬手道:“起!”

紧接着,礼部尚书张昇才从左班官序列中站出来,侧面对着百官:“起!”

百官这才站起来,将象笏持于正中央,抬头看向丹樨之上的朱厚照。

不只是内阁三阁老,六部九卿以及其他升朝官此刻都已经发现了内臣发生了变动,也都满脸疑惑,等着朱厚照宣布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时候,御奉天门接受百官宽慰礼只是一个礼教仪式,但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宽慰礼自然是要发生一些事情的。

朱厚照看着满朝文武脸上都挂着问号,便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将长袖一挥,犹然带起一阵罡风,直吹得罗伞轻摇,底下文武官员见此都垂下首来,心想今日这陛下为何多了些肃然之色?

“诸位爱卿应该都发现了今天和以往不一样,没错,内廷大珰王岳、鹿鹤、张昭等人涉嫌谋逆,现在已被羁押,按理,此乃内廷之事,外朝自然无权过问,但涉及罪责之事,自然亦需要刑部处理,刑部尚书闵珪!”

朱厚照这时候亲自交代了缘由,并点了刑部尚书闵珪的名。

已年过古稀的闵珪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声音有些细微地回道:“臣在!”

“王岳等逆贼涉嫌谋反,理当凌迟处死,抄家灭族,绝不姑息,你们刑部即日起拟出一个行刑的奏疏,准备好行刑之刽子手,待锦衣卫审决完毕后便交由你们行刑!”

朱厚照说完便坐回了龙椅上,只等着刑部尚书闵珪答话。

刑部尚书闵珪或许太过年迈,也或许是同在场的官员一样都还沉浸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等谋反的惊讶中,也就没回过神来及时回应朱厚照的旨令。

然而,这时候,便给了刑科给事中窦顶机会,窦顶站了出来,先看了内阁大学士谢迁一眼,然后就持起象笏:“陛下!司礼监王公公素来忠贞廉洁,礼贤下士,可谓是内相之楷模,如何会行谋逆之事,其间必有冤屈,恐遭奸人所害也未可知,下官封驳陛下之论,请陛下降旨都察院或锦衣卫严查之!以免贤良者蒙冤,奸诈者得利也!”

六科廊言官历来是官小权大,有封驳之权,这刑科给事中窦顶驳回朱厚照说王岳是谋逆还想让朱厚照派人重新调查目的自然是看看能不能把如今这局面扳回一点。

当然他驳回也算不上批龙鳞,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觉得自己是言官,不过是依照制度在合法使用自己的权力。

刑科给事中窦顶说完就再次看了自己恩师谢迁一眼,他今日这么做其实目的就是要给自己恩师看看,自己是有胆魄的,同时也算是在百官面前刷刷名望,表明他是敢于直言的大臣。

刑科给事中窦顶在等着朱厚照龙颜大怒,然后拿他没办法,或者是刘瑾建议把他拉出去廷杖,那样他即便不能让皇帝朱厚照改变处决王岳的决定也能捞一把名声。

不过,这刑科给事中窦顶忘记了一点的是,所谓制度赋予他的权力事实上是皇帝授予他的权力,现在的朱厚照掌控着帝国最强大的暴力机关,自然是可以逾越制度甚至打破制度的约束。

朱厚照虽然还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皇帝,但作为穿越者本就心志成熟的他又经过了昨晚的一场波诡云谲的政变,早已变得不那么喜形于色,心肠则更加冷了些,此时的他只如一头猛虎盯着刑科给事中窦顶,嘴角还带着笑意。

“郭荣!带上你的人,把他拉到午门外去砍了!散朝后,带上你的人,抄没其家!”

朱厚照以一种很平淡地口吻吩咐了一句,声音似乎只有阶前的郭荣能听见,但造成的震撼却比一声惊雷炸响还要震悚人心,让满朝文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刑科给事中窦顶很是惊愕地看着朱厚照,薄唇蠕动着:“陛下,陛下,臣不过,不过是谏言而已,臣若言之无理,陛下自可不听,亦可申斥之,何故要杀微臣!微臣何罪之有?”

“朕与刑部尚书闵珪说话,你插言干嘛,真可谓藐视君威,其罪一!颠倒黑白,为王岳等逆贼说情,其罪二!身为外朝官,为内臣说情,可见有内外勾结之嫌,其罪三!判定王岳之罪,非内阁司礼监之议,乃朕之意,竟敢封驳之,可谓以下犯上,其罪四!就凭这四条,杀你足矣,拖下去!”

朱厚照语气中不带丝毫犹豫,在升朝官们看来,眼前这位帝王似乎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的被当做十五岁的少年对待。

而这时候,一直随侍在殿中的郭荣带着两名军士走了进来,其中一名军士正是总旗梁泽,梁泽勾住了刑科给事中窦顶的一条臂膀直接就朝殿外拖去,刑科给事中窦顶明显体力不如梁泽等人,一下子就被拖出去两步远。

“陛下!臣有话要说!”

刑科给事中窦顶此刻心里是后悔不已。

他本以为大明皇帝都是一样的,就算指着鼻子骂,也会饶了自己,最多打顿板子,就像先帝时一样,只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甚至即便骂了先帝,先帝要是觉得有道理还会赏赐自己,乃至于还要自己做检讨。

而新皇陛下登基以来貌似也很无为而治,不对大臣轻易责罚,但他没想到今天皇帝陛下却一言不合就要砍了自己!

刑科给事中窦顶很想说皇帝陛下你不能这样,这是违背成例的,但他知道人家皇帝要砍自己也是可以的,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此时很想辩解几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而且,他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被拖出了殿外。

“天啊!怎么突然这样,本官还不想死啊!恩师救我!同僚们救我呀!陛下算臣求你了,改打板子吧!别砍脑袋啊!打死臣也比砍死臣好啊,至少让臣留一个全尸,呜呜!”

皇帝要处决人一般是推出午门外斩首,所以,此时梁泽和另一名军士便把窦顶往午门拖拽而来,从奉天门到午门的路上便一直响着刑科给事中窦顶的呐喊声。

第55章 沉默的内阁首辅

刑科给事中窦顶被拖出了午门外,然后被梁泽和另外一名军士按在了地上。

窦顶一脸的不甘心,拼命地挣扎着:“本官不想死啊!呜呜!陛下,臣错了,臣知道错了!”

咔嚓!

而郭荣则没有带一丝犹豫,手里的长刀举起后,顿时就如流星一般划破虚空,准确无误地把窦顶那肥成两圈的脖项切开一条血痕,且在转瞬间便斩断下来,只有汩汩鲜血喷射了出来,直冲向蔚蓝色的天空!

刑科给事中窦顶的下半截身子还在地上蠕动着,把白净的午门外地面都蹭出了血红色,而他的头颅则只有嘴巴还张合了两下,木然的眼神中似乎依旧有惊讶之神色。

……

而在奉天门这里,当朱厚照直接下旨把刑科给事中窦顶拖出去砍死时,在场的百官皆是面露惊骇之色。

因为从弘治以来,已经有整整十八年没有一个文官在朝堂上被责罚过了!甚至即便是成化年间,那也只是杖责而已!

一时间,在场的文官们都还有些不习惯这种氛围。

犹如那日在慈宁宫前,皇帝朱厚照突然下旨杀掉礼科都给事中孙枚聆一样。

不过,内阁三阁老此时都未发一言。

内阁首辅刘健虽然也希望朱厚照会照窦顶所说重新审查,但他也知道希望很渺茫,因为新皇陛下如今掌控了内廷自然是要在外廷重新立威的。

内阁次辅李东阳更是眯起眼睛,似乎要睡着了一般,但其实他现在已经开始重新关注起朱厚照来,希望摸清楚朱厚照的真正性格。

内阁三辅谢迁很想帮他的学生,但他注意到了朱厚照的眼神,也知道朱厚照如今要立威,所以也怂了,把头垂了下来。

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许进、吏部左侍郎焦芳等从看见刘瑾代替了王岳就猜到今天朝堂上免不了腥风血雨,毕竟皇帝陛下已经掌控了内廷,作为少年天子不拿几个外朝官开开刀也没办法让这些外朝官忌惮一下君威。

但很明显,朱厚照这个行为的确也让文官集团们受到了威胁且也觉得很不适应。

所以,很多文官们心里对于朱厚照这样的行为是很抵触乃至很愤怒的。

在刑科给事中窦顶刚被朱厚照下令拖出午门外砍了的时候,便有不怕死的御史何天衢又站了出来,直接奏道:“陛下!窦顶乃是言官!言官若以言获罪,恐堵塞言路!请陛下饶其性命,奖其忠直!”

“这么说,你是不认为他有罪,反而是朕有罪?”

朱厚照问了一句,他很熟悉这何天衢,知道他就是那日劝谏自己回宫的御史。

“微臣不敢言君父之过,但君父有过,微臣身为御史自然当谏言之,陛下此举与暴君无疑也!”

何天衢说着就冷冷一笑,似乎很有骨气地样子,在他看来,言官就不能被杀,不然他们这些文官就无法指责皇帝和高官,也就无法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他也就有恃无恐。

同时,何天衢也天真地以为自己出来厉色劝谏几句,也能让少年皇帝朱厚照回心转意。

很明显,何天衢理解错了朱厚照的意图,也或许大明朝的文官如今很大一部分还不知道揣摩朱厚照心思。

所以,让何天衢没有想到的是,朱厚照没有理会他,只在他说话后坐回到龙椅上。

而这时候,郭荣已经回到了奉天门这里:“陛下,罪犯窦顶已经伏诛!”

在场的文武官员一听皆大为惊讶,心里对朱厚照也有了惧怕,心想如今帝王也不知道是年轻无畏还是不在乎名声,还真是敢杀啊!已经连杀两名言官了。

御史何天衢也是一脸错愕,他没想到朱厚照没有因为自己的劝谏而收回杀掉刑科给事中窦顶的决议,同时,也有些害怕起来,双腿一软就不自觉地倒在了地上。

而这时候,朱厚照也恰巧把手抬了起来,指向何天衢:“把他也拖下去,砍了!抄没其家!”

现场十分寂静!

内阁三阁臣和六部九卿等惊诧地看向朱厚照,同时又害怕地缩回了头,他们没想到这位新皇帝陛下一言不合就开杀,已杀了两名言官不说,如今还要再杀一名。

朱厚照今日就没打算对文官们客气,因为他今日的目的就是要建立起自己的威严,他得让这些文武官员尤其是在场的文官们明白,皇帝不只是菩萨,不是说你求几句称颂几句就能对你加恩加福,皇帝有时候也是屠夫,不要忘记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御史何天衢此时听见朱厚照让郭荣也把自己推出午门外斩首吓得当场就立马起身跪在了朱厚照面前:

“陛下,饶命啊!臣没别的意思,臣只是觉得言官不能随便杀而已,当然,陛下若果真要杀也可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只是担心对陛下以后的声誉有碍啊,臣真没其他意思,臣知罪,请陛下饶恕臣!”

朱厚照无奈地白了白眼,心想这个御史情商还真是低,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因何而杀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杀他是因为他观点不和自己一致吗,难道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说皇帝陛下臣起初的认识有错窦顶是罪有应得吗?

朱厚照挥了挥手:“拖下去!”

御史何天衢也没想到自己会玩砸,当然他也没想到朱厚照会如此狠辣,不过他现在只知道自己可能要没命了,于是,何天衢忙趁着郭荣等军士拿他以前直接爬到了内阁首辅刘健这里:

“恩师,救救学生!救救学生!”

朱厚照这时候也看向了内阁首辅刘健,他其实也想看看内阁首辅刘健看见这一幕是什么表现。

内阁首辅刘健此时心情很糟糕,但他也知道现在皇帝朱厚照已经掌控了内廷,同时也说明军队也被皇帝掌控了,自己即便是内阁首辅,但在没有内廷的帮助下也没法和皇帝抗衡,反而他现在这个老首辅还成了新皇帝掌权的阻碍。

因而刘健知道朱厚照巴不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听话而借故处置自己,甚至刘健都觉得朱厚照故意如此狠辣的在今天连杀两名言官就是为了逼自己就范。

所以,内阁首辅刘健见自己学生何天衢向自己求救时只是沉默地不做声。

第56章 内阁阁臣意欲辞官

郭荣已带着人把何天衢拖了下去,没一会儿,午门外便再一次响起砍瓜切菜一般的声音。

而朝中的文官们此时也都几乎被吓破了胆,没人再敢挑战朱厚照的威严。

朱厚照此时仿佛一举手一投足间皆已有凛然之威严,他再次问向了刑部尚书闵珪:“闵尚书,听清楚了朕刚才的旨意了吗?”

刑部尚书闵珪在看见朱厚照问他话时,已经吓得本能地匍匐了下来:“臣已经听清,王岳等人罪大恶极,理应严惩,请陛下放心,臣定谨遵旨意!”

朱厚照点了点头,心想这尚书不愧是尚书,不该糊涂的时候也不会糊涂。

于是,朱厚照便将长袖一挥:“散朝吧!”

升朝文武官员们便开始喊“臣等告退!”然后,陆陆续续退了出来。

此刻,所有文武官员皆不敢再随便发一言,心里也都是惴惴不安,甚至有官员已吓得失神到差点绊倒的地步。

内阁首辅刘健面沉似水,他现在很愤怒也很无奈,他知道自己输了,也知道现在自己已经不能对皇帝朱厚照施加影响了,甚至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抵抗皇帝朱厚照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这位新皇陛下居然能让王岳败了,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不是说官兵们的禄米未发,他张昭会以此领兵入宫吗,结果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如今更是让朱厚照连杀了三名言官,他是真不顾及自己身后名声不顾及我们文官们之尊严吗?”

内阁首辅刘健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起来我们早该发现端倪的,昨日我们这位陛下便于往日大不同,俨然换了一个人,直接杀了礼科都给事中孙聆枚,那个时候便应该意识到他朱厚照已经有所准备,只可惜我们本以为王岳能压住他的!”

李东阳说着就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这位陛下估计着早已经准备好了出手,当然,我们也料到了这里,但本以为王岳和张昭等辈还能操纵军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掉刘瑾等辈,结果却把自己陷了进去,眼前这些精神抖擞的军士哪像是因为禄米欠发而不满,一个个倒是神色安稳的很,看得出来,我们这位陛下早让这些军士得到了禄米!”

谢迁也无奈地说道。

“王岳这个没用的东西,先帝那件事要不是张瑜,就只靠他只怕也成不了!诚如于乔所言,但我们没有给兵部拨银子啊,内帑也没给陛下留下多少,陛下哪里来的钱发禄米!”

内阁首辅刘健很是不解。

“陛下前段时间不是还开了什么皇家博览会赚了不少银子还四处募什么股,到处找百官们要银子吗?”。

内阁三辅谢迁问道。

“但据锦衣卫的人说,陛下这笔钱拿去大肆挥霍了!当晚谷大用就以选美为由四处搜刮美人,还在明月楼买了十多个优伶回去!还有马永成带着陛下更是在赌场输了十万两,难道这些都是假消息不成?”

内阁首辅刘健说完,李东阳笑问道:“首揆,您觉得今日堂上陛下像是酒色过度之徒吗?”

刘健和谢迁同时恍如大悟道:“我们竟被朱厚照骗了!”

“如此说来,陛下早就收了军心,而欲收军心自然绕不过兵部,说明许进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只怕刘公之死就和他们有关系!”

刘健说着就愤然一挥长袖:“可怜刘公死的好惨!”

“首辅所言甚是,陛下已然非以前之陛下,以后只能继续言刘贼不能言陛下之过,如今刘贼当道,我们三位自然是不能被刘贼所忍的,不如辞官吧,以免下一个被炸死的就是我们!”

李东阳说着就先一步而走,也不敢再和刘健与谢迁一起走。

内阁首辅刘健喟然一叹也独自往宫外走去。

谢迁回头看了一眼奉天门,心想自己还没成为首辅就这样离开了大明朝堂真是遗憾!

内阁三阁老本来是希望朱厚照真的玩世不恭,这样他们就能和内廷王岳等共同把持朝政,而王岳对内阁三阁臣也素来尊敬,这样就相当于内阁三阁老权掌天下。

但他们没想到如今的朱厚照并不是真正的玩世不恭,而是一位城府很深的帝王。

而他们本来希望王岳等能在最后时机利用军队逼迫朱厚照把刘瑾等人杀掉这样就可以继续一起控制朱厚照,即便朱厚照再有心机城府,到时候也是独木难支;但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最终胜利者是朱厚照,朱厚照已经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收揽了军心。

内阁三阁老现在想来曾经朱厚照的行为处处都是破绽,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当时就没看出来,如今即便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只能乖乖辞官。

……

正德皇帝朱厚照也不知道历史上的他是如何做到让内廷换人的,历史记载很简洁,只说因为文官要求诛杀刘瑾,结果是刘瑾等八虎找朱厚照求情,朱厚照直接命令让刘瑾掌控司礼监,然后罢免了王岳,紧接着王岳被暗杀,内阁三阁老辞官。

当然历史真相也许并不这么简单,首先王岳不可能坐以待毙,其次内阁三阁老不能因为刘瑾一上位就怂了,其间应该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现在的朱厚照是不知道的。

不过,他能猜到,接下来,这内阁三阁老估计还是会辞官,因为不辞官的话,自己这个皇帝会不高兴,内廷刘瑾等也会不高兴,马文升等文官也会不高兴。

不过,朱厚照不知道李东阳会不会留下,因为原本的历史上记载的是李东阳没有因为刘瑾的上台而离开朝堂,但朱厚照可以确定是,只要李东阳上辞官疏,他会毫不犹豫地批准李东阳辞官。

因为按照大明现有的规矩,内阁是论资排辈的,先来的自然是最有话语权,也就是说这内阁三阁老只要有一人还留在内阁,自己即便补进新的阁臣,新的阁臣也不能成为首辅,那样自然是不利于自己后面让新阁臣改革新政的。

第57章 明年该大婚了

大权初掌,百事待兴!

朱厚照知道接下来自己肯定会比以往要更加忙碌,不过现在的他却是明知道有千般事等着自己去做却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做起。

朱厚照决定让自己先静一静,突然有些迷茫的他在冬日下站了半个时辰,只眺望着红墙深深的紫禁城默然不语。

不过,朱厚照还未偷闲多久,负责宫禁防卫的高凤就小跑而来。

如同朱厚照刚掌权挥手间就连斩三名言官大员一样,现在高凤这些新成为内廷大珰的太监也很有精神,连禀报事务也是一路小跑着,深怕耽误了大事。

“皇爷,原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牟斌正捧着原东厂督主鹿鹤义子鹿七的人头在午门外跪着,说是向皇爷请罪!”

高凤说完,朱厚照便没好气地冷笑起来:“这牟斌请什么罪,朕亲自命他将张昭打入诏狱,可他倒好,转眼间就让张昭从诏狱逃了出来,还差点导致张昭带着兵闯进宫杀了朕!”

高凤尴尬地笑了笑:“皇爷说的是,就凭这点,这牟斌的确是罪有应得,但奴婢听他说,他似乎也有冤屈的地方,本是鹿七假传了圣旨,他一时糊涂才把逆党张昭放了出来!”

朱厚照不由得一笑:“什么糊涂,不过想投机罢了,何况献上的还只是鹿七的人头,明显是不想让鹿七说太多!”

说着,朱厚照就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谷大用:“过来!”

按照,朱厚照为了避免“八虎”中出现一家独大的现象,为了让他们彼此平衡,也就没有做出厚此薄彼的行为,即便是随侍在自己近旁这种可以和自己这个天子近距离接触的差事,他都是让这“八虎”轮流值班。

今天则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西厂的谷大用。

西厂本是成化年间设立的机构,但后来被撤销了,如今朱厚照让谷大用提督西厂,自然是有意要重设西厂。

谷大用见朱厚照唤他便忙赶紧着过来:“皇爷有何吩咐?”

“去传旨给郭荣,让他把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以上的官员全部带到午门外!”

朱厚照说完就转身拾级回了慈宁宫,现在的他还未搬到乾清宫去,因而依旧暂住慈宁宫。

正午已经到来,阳光越发的暖和,再加上室内的地火更增添了几分温度,朱厚照便让宫女给自己脱了外袍大氅,只着一件薄衣在玛瑙盘中取出一颗福橘来吃。

福橘汁浓味甜,甚是解渴,朱厚照吃了两个才止,只见这时候,太后张氏已在女官搀扶下出现在这里,眼角堆砌着自然的笑意,只对朱厚照说道:“皇儿一夜未睡,早上便去了奉天门听政,也不乏么?”

“孩儿不乏,只是饿得慌,这几位姐姐只在一旁站着不知道拿吃的给朕,朕只能拿福橘充饥了”,朱厚照笑着说后,一旁姿容俏丽的女官如意吓得花容失色,忙匍匐在地:“皇爷饶命,如意皇爷腹中饥饿。”

“起来吧,朕只是开个玩笑,去御膳房传饭吧!”

朱厚照说完就亲自搀扶着太后张氏坐在了主位,而太后张氏神态明显也比往日轻松了许多,朱厚照能猜到出来,自己这位母后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成功掌控内廷的事,不然心情不可能这么好。

“哀家还只以为你已经长大懂事了,结果还是这么顽皮!从今天起,你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哀家只想问你,做好当一个好皇帝的准备了吗?”

张太后明显已经改了口,之前只希望朱厚照快快乐乐的,不用做什么好皇帝,如今话外也开始透露出支持朱厚照做个好皇帝的意思,且还问着朱厚照有没有做好准备。

“孩儿时刻未敢忘父皇之谆谆教诲,母后放心,我们皇家会越来越好的,大明也会越来越好的!”

朱厚照笑着说道。

张太后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笑道:“明年你就该大婚了!”

朱厚照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张太后突然提起了这事,心想果然天下父母都一样,关心的永远是这些事。

“母后,孩儿才十五,谈及此事未免太早了些吧。”

朱厚照的确觉得太早了,搁在后世,他现在还是个初中生,别说结婚就是谈个恋爱都会被父母老师反对的,而且一想到自己要是明年成婚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做皇后他也没法接受。

“不早啦!若不是你父皇突然驾崩,你今年就要大婚的,母后现在也不想别的,就想有个小皇孙陪着,这样下半生也能有趣些”,张太后说着就笑了起来,似乎已经开始幻想着无数皇孙喊他皇祖母的场景。

朱厚照知道他还不能违抗这个时代的礼制,也只能说道:“既然如此,那孩儿也跟父皇一样,只册立一个皇后就行了,这样既节俭也省的麻烦!”

“不行!你父皇只娶哀家一人已经被很多文官议论,说哀家善妒,影响皇嗣,如今你再只册立一个皇后,你难道也想你的皇后将来也被指责不贤善妒不成,至少哀家可不想哀家的皇儿媳将来受这样的委屈!”

张太后似乎在这件事上很有些杀伐决断的样子,不容朱厚照反驳。

朱厚照听此也不好反对,同时心想自己母后只怕也知道外面文官对她颇有微词,但朱厚照没有多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只笑道:“那就只先册立三个,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一个贵妃,不能再多了,孩儿还年少也得惜养身体不是?”

“好,就三个!”在张太后眼里,朱厚照始终都是自己唯一可疼的孩子,自然也没什么可坚持的。

朱厚照也知道自己明年娶一批十四五岁的少女在所难免,但他现在也只能尽量减少数量,这样既避免许多少女孤老于宫中也免得以后自己的内廷后宫叽叽喳喳的太吵闹。

不过,虽说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小少女,但将来都是要成为自己女人的,朱厚照也不能不挑一下,便又道:“母后,孩儿还想把规矩改改,按照以往的规矩是您替孩儿选三人,这一次孩儿想自己选,选自己喜欢的,不然你们选的是孩儿不喜欢的岂不会耽误了人家姑娘也耽误了孩儿。”

“好,依你都依你!到时候你自己选,哀家不干预便是”,张太后笑了起来,把朱厚照揽在怀里摩挲着说道。

朱厚照因此见到一旁的尚寝宫女如意也在偷笑,便打趣道:“如意姐姐笑什么,难道你也想当朕妃子么?”

“奴婢不敢!”

如意听从羞得满脸通红同时也有些害怕,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失态了,便忙匍匐在了地上。

张太后对自己贴身侍女如意也不生气,只笑着对朱厚照说道:“你若真喜欢如意,哀家把她赏你。”

“孩儿怎敢夺母后所爱!”

朱厚照说着就让如意起来,同时又解释说自己是在开玩笑。

如意这才放下心来,暗想还好逃过一劫,不过也微微有些失落。

朱厚照旋即便又继续说起了正事,对张太后道:“母后,等朝局稳定后,孩儿一定让礼部给你上尊号!到时候母后就是我大明朝最尊贵的女人!”

“什么尊号不尊号的,不过是些虚名,你也犯不着为此去和百官们争,母后只希望你好好的就行了”。

张太后明显也应该是知道了一些文官不愿意给他上尊号的事,虽说在笑着说无所谓,但眼神里的失望却也逃不过朱厚照的眼睛。

朱厚照只道:“母后,这不仅仅是个虚名,关乎着父皇的尊严,关乎着母后的尊严,也关乎着朕的尊严,如果孩儿连给你尊号也上不了,那孩儿如何统御百官!”

“既然如此,母后也不干涉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张太后眉开眼笑起来。

第58章 欲独秉朝纲

司礼监。

刘瑾知道如今自己做了内廷首相,内阁的三阁老肯定是要辞官的,所以,他也能猜到这几日内阁不会有送票拟的奏疏来,而他这个内廷首相自然一开始也不会太忙。

但刘瑾第一次有资格来大明内廷中枢重地做事而且是以掌印太监的身份,他自然还是很积极的。

因而,刘瑾早早地就来了司礼监,在他看来,司礼监的书是香的,连司礼监的空气都是香的,连带着司礼监的内宦都看得顺眼些,所以哪怕是无事闲逛,他也要来司礼监闲坐。

坐在首位的刘瑾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不时的摸摸椅背又瞅瞅满屋的陈设,就跟要入洞房的新郎一样激动兴奋。

当然,刘瑾这一辈子也体会不到小登科的快感,但他现在的快感不亚于正常男子的小登科。

现在的刘瑾觉得自己如今也算是内廷首相了,当应该有点内相的气质和胸襟,因而初次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他现在见谁都带着笑脸。

不过,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还是正襟危坐地坐在了刘瑾下首,恭敬的很,而刘瑾倒是很关怀地问了起来:“楚随堂,哪年进宫的呀?”

“回内相,属下是弘治七年入的宫”,楚恪起身拱手拜道。

“哪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是内书堂出身?”

司礼监有内书堂,是翰林官教授内宦读书识字之地,而内书堂出身自然也是内廷中比较清贵的出身,因而刘瑾故有所问。

“回内相,属下是内书堂出身”,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回道。

“果然看上去颇有文气,敢问师从哪位翰林啊?”刘瑾似乎心情很好,很有耐心地与自己下属闲聊起来。

“不敢相瞒内相,属下师从王少宰”,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所言王少宰乃是吏部右侍郎王鏊,现丁忧在家,曾是探花郎出身,因而,刘瑾听后也颔首称好道:“原来是王少宰的高足,将来前途无量!”

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明显是个闷葫芦没有回答。

而刘瑾也没生气,只再次问道:“可有内阁奏疏到?”

“回内相,仅有一封奏疏到”,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回道。

刘瑾点了点头,便让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把那封奏疏给了他,一看却是户部尚书王华为自己儿子王阳明请辞官而不是内阁三阁臣辞官疏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三人还真不识趣!”

……

朱厚照这里正陪太后张氏吃完午膳,就见刘瑾已经恭候在槅门外,便辞了张太后,问着刘瑾:“可是内阁三位大学士辞官的奏疏到了?”

“回皇爷的话,还没有,眼下就只有一封奏疏,内阁票拟的,是户部尚书王华为自己儿子王守仁请辞官的事,内阁票拟是准予辞官”,刘瑾早就被朱厚照提点过,知道现在的自己作为内廷司礼监掌印却不能听从内阁的票拟,批红得听从自己皇爷朱厚照的意见。

朱厚照倒没想到先到司礼监的不是内阁三阁臣的辞官疏反而是户部尚书王华为王阳明辞官的奏疏,不过,这件事也同样让他倍感惊讶,毕竟王阳明可是他比较熟知的人物。

朱厚照从刘瑾手里拿过奏疏看了看,就见户部尚书王华为自己儿子王守仁请辞官的理由是自己儿子离经叛道,恐祸乱社稷,贻害朝纲,故身为人父不能忍犬子玷辱门楣,成国之奸臣,愿请罢犬子官职,回乡寻良师教之以正统之道,而内阁票拟意见是准予。

朱厚照自然不会让王阳明回去读书,直接说道:“驳回内阁票拟意见,批红为:让王阳明到豹房读书!豹房处皇家西苑,素来庄严雅致,是读书的好去处,可正邪心!”

朱厚照如此一说,刘瑾便点头称是,忙又拿着奏疏准备去司礼监批红。

不过,看着刘瑾拿着奏疏准备去司礼监批红的时候,朱厚照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来。

虽说朱厚照知道刘瑾现在还不敢专权擅政,但司礼监在宫城外,自己以后住乾清宫自然无法随时掌控司礼监,而刘瑾手握批红大权,难免会趁自己看不见操纵权柄。

朱厚照突然明白难怪历史上的正德皇帝和嘉靖皇帝都会住西苑,并不仅仅是为了逃离文官的控制,毕竟内阁在宫内,而是更好控制内廷批红大权,因为西苑离司礼监更近,同时又远离内阁,作为皇帝自然好直接操纵皇权。

不过,朱厚照倒也不打算搬到西苑去只控制司礼监,他要把司礼监和内阁都控制在自己手里,不仅仅是司礼监和内阁,将来还会有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他也得控制在自己手里。

朱厚照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要把司礼监、内阁等大明帝国中枢机构捏在一起而且都放在自己乾清宫附近,这样自己直接掌控帝国审决权、行政权和军权,无论是司礼监还是内阁亦或是将来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都别想逃离自己这个皇帝的视线。

朱厚照这种想法相当于设立雍正时期的军机处,自然有利于加强他这个君主独裁。

于是,朱厚照说干就干,忙将刘瑾叫了回来:“刘瑾,你回来!你现在命人去隆宗门北侧,把那里的房间都打扫一下,如今工部既然刚翻修过乾清宫与乾清门一带的殿宇,正好拿来用,打扫完后,就把司礼监所掌之玺印宝章搬到那里去,这样朕好听政,你们也避免为请示朕而来回跑路!到时候批红后的奏疏也可以直接经通政司发出,自然更加便宜!”

刘瑾听朱厚照这么说,也猜到自己陛下根本目的不是害怕自己来回跑而想独秉朝纲,但他刚成为司礼监掌印还无多大的势力,自然不敢违背朱厚照的旨意,只道:“皇爷体谅内臣等,让内臣等真是感激涕零,内臣这就遵旨去办,明日日落前就把司礼监搬到隆宗门去!”

朱厚照笑了笑:“另外,立即再派一名传奉官去给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许进、吏部左侍郎焦芳三人传旨,着这三人立即进宫觐见!”

刘瑾也立即称:“遵旨”,心里也对此很是称意,心想皇爷这是要准备让这三人进内阁的意思了。

第59章 檀香刑

午门外,此时,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郭荣已带领北镇抚司所有锦衣卫来到了这里。

而原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牟斌此时也正跪在这里。

牟斌和文官们一样在听说大批官兵涌向紫禁城后还以为自己赌对了,心想果然十五岁的少年天子还是敌不过内阁和内廷司礼监的几个老狐狸,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先放了张昭,到时候算起来,自己也是有一功的。

素来与文官亲和的牟斌不同于以前的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为避免被文官说他到处插手,他对于锦衣卫情报调查的功能也不关心,每日也俨然若文人只附庸风雅喝些花酒,但这也导致了他虽然是锦衣卫首脑人物,却也不知道数日前朱厚照秘密去团营发放禄米的事。

不过,牟斌到底是掌管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尽管信息有延迟,但知道的时候也不会比别人晚,在昨晚大批官兵进宫的同时,在他以为朱厚照必输无疑时,他突然从一属下那里得知皇帝最近去过团营,牟斌倒也算聪明,没有继续多问就猜到肯定会有变故,因而立即就带人去抓一直住在宫外私第的鹿七了。

只可惜的是,鹿七比他知道的还早且已悬梁自尽。

牟斌只得到了鹿七的人头。

牟斌本想次日早朝押着鹿七进宫向朱厚照请罪,但他没想到官兵当晚就包围了他的私宅,因而使得牟斌不得不逃出自己的私宅,带着鹿七人头来到午门外请罪。

牟斌知道自己也只能如此,他能猜到京城肯定戒严,他是逃不出去的,当然他也没打算逃,他还期望着朱厚照会饶了他性命,毕竟无论怎么说,他不过是听信了假的口谕才放了张昭,最多算是昏聩而已,何况自己还算是皇帝的家臣。

朱厚照此时也出现在了午门外,且不由得问着身边的谷大用:“牟斌此人,你可有了解?”

谷大用以前的任务就是打探文武官员的私生活,便也如实回道:“回禀皇爷,牟斌此人素来谨慎,不过据内臣所知,他玩女人时更喜欢从后面进,都是他家小厮说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无非是风流而已,和文人骚客们一样。”

朱厚照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吩咐道:“既然他喜欢后面,你就去内库找一根能塞进他后面的檀香木橛子来!最好是狼牙棒那种,没有就随便找根木棍!”

谷大用听后后面不由得一缩,旋即才回过神来忙答应着去了。

而这时候,朱厚照则来到了牟斌面前,不假辞色地问道:

“牟斌是吧,朕且问你,张昭既已于昨日上午打入诏狱,为何昨晚还会出现在团营,甚至闯入宫禁,意欲弑君篡位?你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当的不错,我大明朝头一回有人从诏狱里逃了出来!”

“皇爷!牟斌冤枉啊!

牟斌本已遵从皇爷旨意将逆贼张昭打入了诏狱,可东厂督主鹿公公的干儿子鹿七来说是陛下您的口谕,让我们放了张昭,可牟斌没曾想到鹿七假传了口谕,牟斌后来才得知张昭竟意图造反!

牟斌这才准备拿了鹿七进宫护驾,可没想到鹿七已经自裁,只得割下起人头,当时已得知陛下平定了乱局,牟斌自知有罪,险些陷皇爷于危难,故在午门外请罪!”

牟斌说着就哭了起来。

朱厚照淡淡一笑,他其实也猜到了个大概,心想这牟斌哪里是听信了鹿七的口谕才选择这样做的,明显是想搞投机,甚至还更倾向于王岳赢,若是其他系统的官员,他也可以饶其死罪,但是锦衣卫是自己这个皇帝的亲军,是要保证绝对忠诚的,决不能有任何想搞两面派的人!

因而,朱厚照早就下定了必杀牟斌以震慑其他锦衣卫的决心,待牟斌一说完,便直接指着牟斌呵斥起来:

“朕在昨日早上没有让东厂缉拿张昭而是让锦衣卫直接把张昭打入诏狱,你就应该猜得出来,朕不信任当时的东厂督主鹿鹤,既是如此,朕又怎么会派他的干儿子来传口谕!

可见你是扯谎!想当墙头草,想搞两面派,想投机,可惜没想到搬到了石头砸到自己脚了对吧?作为锦衣卫,乃是朕的亲军,既然作为天子亲军便应有绝对的忠诚!绝不允许有你这样的投机者!”

朱厚照说着就转身进了午门,而牟斌则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快被自己皇爷拆穿,吓得忙继续哭天抢地地求饶起来:“皇爷饶命!皇爷饶命!”

朱厚照懒得再理,只站在午门上等着谷大用回来。

过了一会儿,谷大用跑了回来,手里多了根金光闪闪的棍子:“皇爷,内库里还真有这种玩意儿,这是根檀香木狼牙棒,外面包的是金皮,镶嵌的刺是用玛瑙石做的。”

“正好给他来一个奢华版的檀香刑!”

朱厚照说着就给谷大用讲解起来什么是檀香刑,然后吩咐道:“下去叫几个锦衣卫把他按住,然后再找几个锦衣卫给朕捅,朕要这些锦衣卫看看,不忠诚于朕的下场!”

“内臣明白!”

谷大用说着就出了午门,吩咐着锦衣卫把牟斌按在地上,还嘱咐道:“给咱家按紧他!”

而牟斌见谷大用拿着一个颇为华丽的棒子来,还以为自己只是会被打棍子不会被杀,一时也高兴起来:“敢情皇爷饶了我性命,只打我棍子?”

“想得倒美!诸位锦衣卫的弟兄听着,牟斌背叛皇爷,搞两面派,对皇爷不忠诚,如今按照皇爷的谕旨,要对他实施狼牙檀香刑,究竟什么是狼牙檀香刑你们待会看看便知道,皇爷说了希望你们以后记住,这就是对皇爷不忠的下场!”

谷大用说着就吩咐人把牟斌的裤子扒了下来。

而牟斌其实还不知道什么是狼牙檀香刑,其他锦衣卫也不知道。

谷大用只问道:“你们谁力气最大?”

这时候,梁泽站了出来:“公公,卑职以前是弓箭手,能拉强弓!”

“好,就你了”,谷大用便告诉了梁泽怎么做。

于是,梁泽便按照谷大用的吩咐,把一根金光闪闪的狼牙檀香木捅进了牟斌后面。

啊!

牟斌一声惨叫!顿时就晕死在地!

在场的锦衣卫见此都屁股一缩,心里大惊,背后发凉,心想原来这就是对皇爷不忠的下场!这比被剐了还狠啊!

啊!

而梁泽这时候按照谷大用的吩咐继续捅了一下。

牟斌再次醒了过来,惨叫连连。

在场的锦衣卫皆被吓得脸色惨白,自此不敢再违抗皇帝旨令。

第60章 欲开新政

朱厚照没再管午门外的惨叫声,只转身回了乾清宫。

从现在起,他依旧会将乾清宫当做自己的正宫。

当然,这不是说他向文官集团们妥协,而不得不搬入乾清宫。

而是乾清宫的地理位置本身就是前朝和内廷的中枢地带,他现在已经把内廷控制在了自己手中,已经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文官们联合内廷控制住,自然更适合住在乾清宫,便于统治整个大明核心阶层。

至于对牟斌的惩罚,不过是朱厚照如今作为皇帝为震慑锦衣卫的一种手段而已。

朱厚照不是前世那位富于感情和天真烂漫情怀的正德皇帝,这一世的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包括让自己的生命得到保障。

到了傍晚时分,气温就骤降下来,朱厚照只围着火炉,隔着碧纱窗看着外面已昏黄如烟幕笼罩下的天空,只把手中热茶放在了黄花梨木盘上,少时,便见谷大用走进来:“皇爷,大冢宰他们来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朱厚照刚呷下一口热茶,便见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许进、吏部左侍郎焦芳已经走了进来:“臣见过陛下!”

“赐座!”

朱厚照吩咐了一声,便转过身来,将右手肘托于木几上,食指轻轻敲击着额头,开始想着如何启口。

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许进、吏部左侍郎焦芳忙谢了恩。

三人中,最老的是吏部尚书马文升,按照男九女十算,现在已有八十高龄,其次则是焦芳,已是古稀之年,而最年轻的许进也已年近古稀。

所以若说如今的正德皇帝朱厚照不用老臣倒也不是,朱厚照只是不喜欢用不听话甚至还不跟自己站在一边的老臣而已。

马文升等三人其实不用朱厚照说也都能猜到朱厚照立即召见他们是为了何事,无论是一个政客还是一个政治家都对权力有着执着的追求,马文升等三人也不例外,他们也想成为内阁阁臣。

“朕今日召见你们三位爱卿,非是寻常君臣闲聊,而是欲将大明江山托于三位爱卿,近日朝堂上的事想必你们也清楚了,非朕不仁,而是奸贼不义,至于朝堂之上,多有欺朕年少之人,故不得不杀之以立威!”

“当然,朕也无须向你们解释,你们都是先帝留下的老臣,且都任过外职,既知先帝之遗愿也晓黎民之期盼,可以预料的是,自今日之后,内阁三阁臣必然辞官而去,朕希望你们三位爱卿能进入内阁,与朕一起完成先帝之遗愿,重现永乐之盛世!”

“煌煌大明已历百余载,军威不振,流民增加,鞑子屡屡扣边,而帝国竟对其毫无办法,财政更是枯竭以至于寅吃卯粮,这不是朕想看见的大明,也不是先帝想看见的大明;

是故先帝兢兢业业十八载只愿使万民得以安宁,但可惜先帝英年早逝,如今朕草草登基,虽年少不知世事,但亦不坠振兴大明之志,朕有意重现永乐之盛世,甚至超越先祖,望三位爱卿尽心助朕!

朕欲开新政,完成先帝未尽改革之事业,三位爱卿有何美芹之策可献于朕,朕必择而纳之!”

朱厚照说完便看了看窗外,此时雪已下了起来,呼呼的北风吹来之时,似乎已开始孕育着新的生机。

吏部尚书马文升等三人听得心潮澎湃,三人本身就不是尸位素餐之辈,何况如今陛下朱厚照说要让他们入阁还如此礼敬他们,自然也不愿再藏着掖着。

吏部尚书马文升先站了出来:“陛下,欲治盛世当先整饬吏治,如今大明诸事败坏不在于君王无德而在于百官无廉,朝野之内或庸碌或沽名钓誉或结党营私更有怠政者,是故以臣之意见,当先整饬吏治,严考察之制度!”

“陛下,大冢宰所言,臣深以为然,欲兴新政,必整肃吏治,如今朝野之内,人浮于事,虽先帝明察秋毫,但也难免被庸臣所误,昔日弘治初先帝一开中兴之局面,也是先整肃吏治,以王公(王恕)掌吏部,太宰掌兵部,整肃文武官员;

如今百官欺陛下年少自然懈怠,所以陛下欲开新政,当先整肃吏治不可!”

吏部左侍郎焦芳也附和起来。

“臣也赞同太宰少宰所言,臣虽在兵部,虽不知文臣廉洁与否,但也知道武官中大都已不习武事,克扣军需,吃空饷以肥己私,尤为严重的是役使兵卒,使得军备废弛,故欲强军备也需先整顿吏治不可,选贤臣良将方可使良政得以施行,甚至不至于变成恶政也!”

兵部尚书许进也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也很赞同这三人的观点,想要改变大明如今文恬武嬉、国威不振之局面,只能先整顿吏治,因为任何政策都是需要人去执行的,如若负责执行的人都不行自然也无法实施新政。

而朱厚照也知道大明在原本历史上灭亡更多的原因也是吏治腐败,所谓什么财政制度不合时宜卫所制崩坏什么的,其实这些体制早已崩坏,而之所以在百年后才会灭亡更多的是吏治越来越腐败,已无贤臣良将去给王朝续命,皆只注重于结党营私去了。

说白了就是统治阶层的大部分统治者只顾着去剥削而忘记了去维持整个统治体系的平衡,没有遏制住自己的贪欲。

这时候,马文升又开始说道:“臣不敢相瞒陛下,臣在此之前就呈给先帝献过考成之法,是故陛下才以臣掌吏部,但可惜先帝驾崩,臣之考成之法未能实施也,如今臣将此献于陛下,望陛下采纳之!”

朱厚照让谷大用接了过来。

旋即,朱厚照打开粗略一看,心想这马文升的考成法和后世张居正的考成法倒也是差不多,目的都是为了提高官员的办事效率,严申考察制度,给每个官员的政治任务设定期限,不完成任何将会严惩。

朱厚照不由得暗想如果弘治皇帝没死,马文升得以实施的话,倒也先开吏治改革之先河,当然毋庸置疑的是,这种给官员带紧箍咒的方式肯定会让大明百官不满。

因为对于大多数官员而言,自己当官就是为了享福敛财的,而你朝廷却让我不停地干正事还发那么微薄的俸禄让我失去了敛财享乐的机会,这不是让我很难受嘛。

“爱卿这考成之法自然是极好,很是对症下药,但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百官不能只要求其勤勉,也得让其无衣食之忧甚至更为富庶才行,不然只怕依旧是千里为官只为财,提高其待遇至少可以保证一些因为贫窘而腐化的官吏可以保持清廉,所以考成法中的奖惩不能只是升降留任罢职这么简单,还得有绩效奖励,即所完成政绩与俸禄收入挂钩,当然惩罚力度也得加大,得增加徒刑、抄家、斩立决以至于剥皮等这些刑罚!增加腐败成本!”

朱厚照看了后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知道无论是什么时代,腐败肯定是存在也难以消弭的,如今他即便是大明的皇帝,他也没想着要像明太祖朱元璋那样竭力于永久消除贪腐,他只是想尽可能地增加贪腐成本,同时建立以利益促进官员干正事的积极性而已。

所以,朱厚照想要在大明朝实行的是绩效制度改革,把官员收入同个人完成政绩挂钩,这样无疑比给养廉银好,养廉银养不住廉的,唯有让人知道干的越好得到的越多才是正理。

第61章 争吵

在朱厚照说完后,吏部尚书马文升等皆未再发言,乾清宫内显得特别宁静,只有外面窸窸窣窣的风还在吹着。

朱厚照见此,也知道自己尽管只是增加了一点点的改革深度,但这就已经让在场的几位高级文官有些震撼。

不过,朱厚照一直相信马文升不是一个只知道维护自己阶级利益的自私官员,因而他觉得马文升应该不会太反对才是,如果马文升都反对,那自己还真的需要重新寻找能支持自己进行改革的官员了。

“陛下欲增加惩罚力度,臣以为可以,严刑峻法倒也更能震慑欲腐化之官员,但这俸禄与官员政绩挂钩,虽说的确可促进百官多做利国利民之事,但这样一来,朝廷负担也会增加,如今正俸发放尚且时有不足,再增加勤勉官员之俸禄收入只怕也无钱粮可奖。”

马文升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犹如朱厚照所料,他的确不反对朱厚照所提出的想法,但他也没有完全只顾着拍马屁地说皇帝朱厚照提出的就一定没有问题。

“如此说来,想要抑制吏治腐化问题,首先还得增加朝廷收入才行,诸位爱卿可有增加朝廷收入的良策?”

朱厚照其实也想到了增加官员收入肯定会增加朝廷负担,但这样也就要求增加朝廷收入即国库收入。

可无论是增加国库收入还是增加自己内帑的收入都会伤害士绅和百姓的利益,所以都会遭到底下极大的反对,因而也没人敢提出关于增加朝廷收入的改革措施。

因今晚只谈如何改革吏治,朱厚照也就一开始没有提及关于增加朝廷收入的事。

听朱厚照主动问策,吏部尚书马文升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毅然决定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陛下,臣倒也曾向孝宗皇帝提起过增加百官俸禄,大明官少而俸薄,靠德化不足以使人心正,以利养之或可助益清廉,臣甚至建议还可以增加商税以陛下之恩养军队与百官,如此不伤庶民只伤商人而已,但饶是如此也阻力甚大,所以臣只提出考成法。”

焦芳意味深长地看了吏部尚书马文升一眼,他不由得心想你马尚书一生只好兵事政事不治商业买卖自然不在乎商税征收之多寡,而且多征商税以增加百官俸禄对你自然亦有好处,可如今朝中晋商徽商浙商背景的官员已不在少数,哪会允许陛下多征商税。

焦芳虽说觉得马文升想征商税是异想天开,但他也不是没有替朝廷考虑过如何增加收入,如今见马文升说后,也忙道:

“陛下,臣曾做过知府,知道一些朝廷税赋缴纳时的规矩,以微臣看,若要增加朝廷收入莫若火耗归公,将火耗由朝廷专收,然后再分于表现优良之清官廉吏,如此可互补也!”

朱厚照不由得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想到焦芳会提出火耗归公的想法,心想果然宰相最好起于州部不是没有道理的,做过地方官的还真能提出一些后世改革家做过的新举措来。

但这时候,兵部尚书许进坐不住了:“陛下,臣以为焦少宰所言不妥,火耗归公乃是地方之主要收入,地方庶务皆赖其生存,若贸然归公,只怕会增加地方摊派之压力,使庶民更受其盘剥之苦也!”

朱厚照倒也觉得许进说的没错,火耗归公的确是地方官府主要财政收入,虽然很大一部分进入了官吏个人腰包,但不可否认的是,地方上大多政务的经费维持也的确是靠火耗收入。

“大司马,下官以为朝廷大可严禁地方多加摊派,再说,火耗归公之收入也并非全部用作官吏奖励,也可以分一部分于地方庶务”,焦芳为人素来耿介直率,见许进反驳自己,也直接顶了回去。

而许进也毫不示弱:“焦少宰以为如此就能遏制地方加派吗,到时候若因为地方官吏私自加派引起民变便会危机社稷了!”

“陛下,臣以为火耗归公的确关系甚大,恐令天下地方官员皆不忿,不如还是增加商税,商人不劳作而取暴利,农夫整日忙而仅得温饱,可见商人之利实为不义,不若取商人之财,再以陛下之恩加之,如此还可使君臣和睦!”

马文升这时候也抢了句话,而朱厚照听了都快心动了,心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在这个时代商人势力不大,取商人之利自然比取农民之利更保险,而且自己还把这部分利益拿来增加百官收入,百官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但事实上,在马文升说完后,焦芳就已经反对道:“臣不同意大冢宰所言!非臣真以为商人之利不可夺,而是我大明从商者多为勋贵官绅,陛下若取商人之利就等于夺士绅之利,只怕比火耗归公更难,火耗归公仅伤地方官吏之利益,而加征商税则是与整个士大夫为敌也!”

“焦少宰未免夸大其词了吧,什么与整个士大夫为敌,老夫也是士大夫,老夫不觉得增加商税是与老夫为敌”,马文升立即回应道。

“天下能若大冢宰这般虽位高权重却不以商利肥己之士大夫又有几人”,焦芳直接回道。

朱厚照有些觉得头疼起来,不仅仅是头疼,耳朵也疼,他没想到关于改革,自己没想到还只是跟眼前这三个有意改革的官员商量,便就有如此大的争议甚至达不成一致。

因而朱厚照不由得心想这要是让百官们商量岂不是要吵个三天三夜也得不出最终的改革方案,而且还只是一个关于改革吏治的议事。

同时,朱厚照也越发的意识到要改革朝政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朱厚照见这三日争的脸红脖子粗而且喋喋不休似乎停不下来的样子,便不得不一拍桌子:“够了!”

马文升、焦芳、许进三人见朱厚照突然一吼,忙保持了安静,依旧恢复了老臣该有的恭肃之风。

“如何增加朝廷收入这个暂且先搁置不议,这是户部改革的事,到时候朕再另找时间召集相关官员商议,如今依旧只谈吏治改革之事,实行新的考成法,将百官俸禄与个人政绩战功挂钩以及加大对贪腐之惩罚力度,尔等可有异议?”

朱厚照问道。

“臣无异议,只是这样一来,因增加百官俸禄而多出来的朝廷支出,不能不考虑”,马文升说道。

“朕会想办法的,实在不行,朕先用內帑垫补上,你们不用担心!”

朱厚照将手一挥,说道。

“如此的话,臣也无异议,陛下英明!”

焦芳也回复道。

“取商人之利不行,取百姓之利不行,如今取朕的利,就英明了啊,就没有异议对吧”,朱厚照不由得白了焦芳一眼。

“陛下,非是臣要这么做,是您自己这么说的,若陛下不愿意也行,即便陛下真要加征商税,臣也无异议,只是臣请陛下考虑,若贸然加征商税,恐怕社稷真的不安稳!”

焦芳不由得说道。

“好了,朕不过是玩笑耳”,朱厚照说着就看向了兵部尚书许进。

许进忙站起来道:“陛下,臣也无异议,但是臣不知陛下既不增加商税也不火耗归公,以內帑之微薄收入如何贴补朝廷百官增加之俸禄?”

“这个朕自有办法!你们不用担心,现在只谈吏治改革一事,既然你们都无异议;

那从明日起,便正式开始吏治改革之事,内阁三阁臣辞官后,朕就会立即让你们入内阁,而且还会依旧掌部事,同时还会设立内阁专署,明确内阁制度;

到时候由你们三位新的内阁阁臣全面推进吏治改革之事,不过吏部、兵部之尚书位就得另择他人,你们可有人选荐举?最好也是能推行吏治改革之人!”

朱厚照问道。

第62章 赖着不走的李东阳

马文升本以为皇帝陛下朱厚照在控制内廷和驱赶走内阁三阁臣后会限制内阁权力,但他没想到皇帝陛下朱厚照还会加大内阁职权,还让内阁阁臣摄部事,还会专门有自己的衙署,这样无疑更能确立内阁在外朝的中枢地位!

而他一旦进入内阁以资历自然是首辅,自然也会有更大的权力去实行改革。

因而,马文升现在心情是很激动的。

如今,因朱厚照提起要重新推荐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左侍郎等人选,马文升则也没再想着提拔自己的人,而是毫不犹豫地说道:

“陛下,臣认为若真要改革吏治,令百官勤勉政事,当起复王恕王公,让其重掌内阁!”

王恕威望不亚于马文升甚至高于马文升,一但王恕回道朝堂无疑会影响马文升在朝中的地位,但马文升能建议起复王恕,朱厚照也看得出来,他不是出于私心而是真的想让朝政有所改变。

一旁的许进也立即附和起来:“诚如大冢宰所言,所论对百官考核之严厉,非王公莫属!且王公威望高又非迂腐顽固之辈,先帝便曾靠王公和大冢宰掌吏部兵部事而兴帝业,可惜王公不为阁臣和百官所容且年事已高故已致仕!”

焦芳更是一拍膝盖,素来对南方官员多有成见的他直接笑道:“若是王公掌吏部,无疑是我大明之幸事,百官之噩运,到时候看南方那群只知为江南求减赋税的官员如何自处之!”

朱厚照对王恕也颇有了解,知道他是成化年间的老臣,且早在成化年间便已是名扬天下,那时候便有“两京十二部,唯有一王恕”这样的美誉,但不可否认的是,王恕如今估计已快九十了,不知道是否还耳聪目明,是否还能为朝廷效力。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但如马文升等所言,如果把一个门生故吏遍天下还锐意革新的名臣用来改革无疑更有助于新政,因而,朱厚照也没有犹豫,便道:“那就准备起用王恕为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呢?”

“臣推荐杨一清,此人颇知兵事!且还年轻,内阁六部不能全是我等老臣!”

兵部尚书许进说着就笑了起来。

焦芳点了点头:“臣以为甚好,杨一清吏部考察皆是优等,只可惜不是翰林出身,否则当年就直接入阁了!”

马文升未着一言,杨一清是他的门生,他得避嫌。

“以后非翰林不入内阁这条规矩得改改,词臣不知亲民之事如何治万民”,朱厚照说了一句,便点头道:

“那兵部尚书就暂拟为杨一清,吏部左侍郎到时候等王恕进京后再说;

三位爱卿暂且回去休息,同时,大冢宰得立即拟好实行考成法的奏疏,百官政绩如何考核如何奖励如何惩罚写清楚,到时候等内阁三阁臣辞官你们入内阁后就立即呈上开始改革!

焦爱卿内阁制度按照朕的意思也写成条文呈上;

大司马则负责写武官们的考核方式,事不宜迟,抓紧去做吧!如今朕只希望那三位早点辞官!那样彼此脸面上也好看些!”

“臣等告退!”

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的马文升等人也在等着内阁三阁臣辞官,心里很是期盼着自己入内阁的那一天。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刘健、李东阳、谢迁三阁臣的辞官已经不仅仅是关系到马文升等能不能入阁那么简单而是关系到大明正德皇朝的新政能不能立即开始的问题。

马文升等人离开后,朱厚照也没有立即就寝,而思索着如何增加朝廷的收入。

朱厚照第一个想到的是抄家,而且眼下,王岳等内廷几个谋逆的大太监在宫外肯定都有自己的产业,应当能抄没出不少家财,再加上将来对于刘健、李东阳等人的抄没肯定也会让自己得到不少财富。

可问题是,如何利用抄家所得的第一笔资金让自己这个皇帝以及自己的帝国获得更多的收入是需要朱厚照现在考虑的。

想了许久后,朱厚照决定开银行,第一家银行可以不是中央银行一定要是存储大明社会大部分财富的金融机构。

不过,在开银行之前,朱厚照还得进行一次股权转移。

也就是要将皇家税务总局中除皇帝朱厚照外的私人股份转移到即将要开的银行上去。

因为皇家税务总局作为税务部门不能直接对外进行借贷,这样即便朱厚照将来提高商税也不能掌控帝国大部分财富的分配,而开银行就可以既能利用利益拉拢一部分人支持自己改革也能直接操纵社会财富。

所以,朱厚照忙命谷大用传旨给徐经,着其明日立即进宫见驾。

次日一早,徐经便来到朱厚照这里。

朱厚照则忙给徐经说了关于股权转移和开银行的事,且告诉徐经所开银行就叫皇家银行。

徐经是富商家庭出身,且举人出身的他也不笨,朱厚照对他讲解了关于银行的概念与运转经营方式后,倒也差不多懂了,只道:

“陛下所说和开钱庄似乎很像,但臣想说的是,大明如今宝钞不值钱,私钱泛滥,钱币本就混乱,如今天下多以金银或实物交易,陛下再开钱庄铸币恐令钱法更乱。”

徐经刚才这么一说,倒也让朱厚照意识到钱法改革在大明也是迫在眉睫的,不懂金融的明太祖朱元璋把大明的金融市场搞得很混乱,使得帝国的商品经济发展速度受到了严重影响。

“朕所谓的银行暂时不像钱庄那样铸币兑换,不过以后朕会让户部进行钱法改革,禁止民间铸币,但现在先只做金银等物储存与放贷之用,王岳等逆党抄家所得以及以后皇家税务局所得乃至国库所得都将储存于皇家银行,由皇家银行支付利息;

当然,皇家银行盈利模式是放贷,朕到时候会禁止民间借贷集资,如此条件下,朕相信你徐经能用皇家税务局抄家所得的钱以及征税所得的钱变出更多的财富来。”

朱厚照这么一说,徐经旋即就不由得笑了起来,他能明白只要皇帝禁止民间集资借贷,那所谓的皇家银行自然是会一本万利的,便道:“那臣这就遵照陛下的旨意进行股权转移。”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让徐经立即去办。

他相信徐经都能同意,其他参与皇家税务总局投资的官员们也不会不同意。

犹如朱厚照所料,八虎和其他官员也都相继同意了股权转移。

一是徐经奉的是皇上旨意他们不敢不同意。

二是他们其实到现在都还不懂股权转移和投资这些东西的意义,他们当初交钱给徐经本来就给皇帝朱厚照以此表达忠心而已,根本就没打算靠这个赚钱,如今听说他们拿钱投资的股权还是他们的,他们也不在乎,自然也就稀里糊涂的同意了。

当然,他们也知道朱厚照一旦不愿意把抄家所得拿出来分,他们光靠内帑那实际所得的微薄商税收入其实也分不了多少。

相反,如同徐经能立即同意一样,他们更愿意相信如果皇帝真想拿自己的钱开皇店的话,开类似于钱庄的银行无疑更靠谱些没准还真能赚更多的钱财。

……

按照朱厚照的旨意,司礼监也于这一日正式搬到了隆宗门处,如此一来,朱厚照以后抬脚走几步路就能到司礼监,而司礼监也只能在朱厚照眼皮底下行使批红之权。

朱厚照也在这日下午来了司礼监,且一来司礼监便问着刘瑾:“内阁三阁臣辞官的奏疏可有到?”

“回皇爷,尚未有内阁三阁臣的辞官奏疏”,刘瑾也有些失望地回道,他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守在司礼监,等着内阁三阁臣的辞官奏疏,等着自己朱笔一批就将自己深恨的三阁臣逐出朝堂,但他没想到内阁三阁臣似乎有赖着不走的意思,一直不肯把奏疏呈递上来。

朱厚照听刘瑾说后也陷入了疑惑之中,不由得心想这刘健等人莫非还想占着内阁的位置不走不成,难道还真想等到自己出动官兵对他抄家灭族才肯罢休吗?

不过,就在这时候,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捧着奏疏走了过来:“皇爷,刚刚有两封奏疏送到,是内阁首辅刘健和东阁大学士谢迁的辞官疏!”

“竟然只有两封,缘何不是三封,刘健和谢迁辞官,为何李东阳不辞?”

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很是惊讶也很是失望地看向了朱厚照。

朱厚照自己倒是没那么惊讶,只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不由得暗想原来李东阳是没有上辞官疏,这与自己所知道历史不一样啊。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能确定的是这个时空的大明还是和原有历史的走向一样,即李东阳没有在这个时候离开朝堂。

不过,李东阳不辞官,朱厚照内心还是挺失望的也有些生气,他根本就没打算再留李东阳,而且毋庸置疑的是,如果李东阳还赖在内阁,自己加大内阁权力让内阁改革朝政的意义已经不大,甚至李东阳还会因为自己加大内阁权力对自己的新政掣肘,毕竟按照惯例,刘健一走,李东阳就是首辅!

“立即传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许进、吏部左侍郎焦芳进宫!”

李东阳不辞官让朱厚照不得不重新改变对未来朝堂的安排,也因此,他不得不重新召见自己现在最信得过的三位文官。

第63章 马文升与焦芳入阁

吏部尚书马文升从昨夜回去后就连夜修订了考成法,然后就只睡了一个更次,但他依旧是精神饱满,第二天也就是今日就赶去了吏部与焦芳一起联合文选司做对考成法的最后修订。

而吏部的官员也都很是积极配合马文升和焦芳的安排,因为他们都知道马文升和焦芳是即将入阁的人,甚至只要内阁原三阁臣一退,马文升就即将成为首辅。

而马文升和焦芳自己也这么认为,因而都是踌躇满志,甚至马文升也觉得自己一定会当上首辅,一改大明首辅自李贤以后阁臣只能从清流翰林出的陈规。

除此之外,兵部尚书许进也同马文升一样,对兵部武官的考成方式也连夜做了修订。

因而当司礼监的传奉官来宣布三人进宫时,三人都以为应该是内阁刘健等人辞官的奏疏到了,他们应该是进宫听旨入内阁办事的,所以三人依旧还是很兴奋的。

朱厚照直接在司礼监召见了这三位文官,毕竟以后隆宗门这里不只是挂司礼监的牌子还得挂内阁的牌子。

朱厚照一看见这三名文官都精神抖擞的跟要上战场的将军一样似乎都年轻了十几岁,甚至情绪控制能力比较差的焦芳都开始露出了笑意,便说道:

“先不要高兴的太早,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刘健、李东阳、谢迁这三人,只有两个上了辞官疏,李东阳没有辞官。”

朱厚照这句话一出,犹如在三人脸上各打了一记耳光,三人皆震惊不已,尤其是吏部尚书马文升,他知道李东阳不辞官,他期盼已久的首辅之位依旧不会属于自己。

而素来性格直率的焦芳直接哼了一声:“这李东阳缘何脸皮如此厚!”

许进也很是无语地说道:“陛下,看来,我们这位李阁臣是等刘健辞官好他好当首辅,可谓是权欲熏心之辈也!”

“这个变数是始料未及的,但这并不能改变朕要锐意革新的决心,但在除掉李东阳之前,你们三个人中只能有两个入阁了,然后便是马爱卿,你还是要入内阁的,朕可以加你三公之位,下明旨让你坐内阁之首位”。

朱厚照没有心情去评价李东阳怎么样,只说着正事。

而马文升却匍匐了在地上,语气带着一丝决绝和遗憾,说道:“臣谢陛下厚爱,为不乱了规矩,臣可以位于李宾之(李东阳字宾之)之下”。

既然马文升拒绝,朱厚照也没再多言,而是看向了许进:“许爱卿,你就暂且不入阁,兵部依旧还需要你担着,杨一清继续任陕西巡抚,毕竟小王子也常骚扰陕西一带,那里也需要一能吏坐镇。”

许进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是不能忍受之人,见皇帝陛下朱厚照如此说,便忙拱手称是。

朱厚照见此便向许进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焦芳:“焦爱卿,你与马文升依旧入阁。”

“臣谢陛下隆恩!”

焦芳忙行了大礼。

朱厚照见此便看向了刘瑾:“刘瑾,先将内阁首辅刘健与东阁大学士谢迁的辞官疏批红,准予其辞官归乡。”

“是!”

刘瑾应了一声,便拿起朱笔在奏疏批了起来,本来刘瑾是一直期盼着这一刻到来,期盼着自己朱笔一落就让平时高高在上的内阁阁臣被罢黜的爽快感。

但此刻,刘瑾没有丝毫的快感,只因为摆在他眼前的辞官奏疏不是三封而是两封。

接着,朱厚照又吩咐着刘瑾:“拟旨,着马文升加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办事,摄吏部事!”

“拟旨,着焦芳加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摄户部事!”

“拟旨,加兵部尚书许进太子少保!”

“拟旨,起复王恕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官至少傅兼太子太傅原职,着即进京掌吏部事!”

朱厚照说完便坐了回来,看向马文升等说道:“虽说李东阳不想辞官,但并不是说朕不能奈他如何,如今吏部、户部、兵部之实权依旧还在你们手里,改革之事依旧可进行,等朕治他李东阳之罪时,他到时候想辞也辞不了!”

朱厚照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决然和严厉,他这样也是为了表明自己改革的决心。

不过,让朱厚照没想到的是,马文升则突然匍匐在地,以恳求地口吻对朱厚照说道:

“陛下,臣斗胆求陛下勿要严治原三阁臣之罪!他们到底是一朝阁臣,势力不容小觑,不到万不得已,陛下当不应破坏掉君臣之义,臣是为陛下考虑也是为大明考虑,臣不希望正德朝亦如先帝一样只有十八载!”

朱厚照明白马文升的意思,无非希望自己不要对刘健、李东阳等人太狠辣,还得心存仁厚才是,毕竟一旦把关系闹得太僵最终还是对自己不利,会使得这些士大夫们对自己采取极端的报复手段而不再顾及君臣大义。

朱厚照很感动马文升能为自己考虑,但他不认为马文升是对的,因而只冷言说道:“可先帝的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若先帝死于非命,以先帝之仁厚尚不能使奸贼心存仁义,朕为何又要以仁义对之?”

“那臣斗胆请陛下在未查清楚原内阁首辅刘健等弑君之实证前不要兴大狱!”

马文升再次恳切地直接磕起了头。

许进和焦芳见此也都是如此:“陛下,臣等也求陛下非有弑君实证不要掀起大狱,不然对改革大业不利也!”

“陛下,他们若真有弑君之实证,不用陛下出面,臣甘愿做先锋,为先帝诛杀奸贼乱党于市!”

马文升见朱厚照一直沉默不语,便干脆再妥协一步,表示一旦刘健等人真的弑君,他愿意替朱厚照杀了刘健等人。

朱厚照见马文升等都如此说了,心想非触动根本利益,文官对文官果然还是不愿意下死手,但朱厚照也因此发现自己想贸然对刘健、李东阳等人斩尽杀绝还真的有很大的阻力存在。

“朕可以答应你们!但是,尔等从现在起只准尽心于改革吏治之事,不得干预刑狱,否则一经朕察觉,朕先收拾了你们!”

朱厚照一拍桌子吼了起来。

马文升等忙拱手道:“陛下放心,臣等不敢!”

于是。

朱厚照便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马文升等便因此都离开了,而朱厚照看着他们离开他的背影只是微微一笑,心道:

“你们文官之间可以不置对方于死地,但对朕却是敢于置于死地的,前世朱厚照倒是没有下死手不照样落了水?这一世想劝说朕不动刀子可以保安全,谁信!只要亮起了屠刀才能保证朕的安全!毋庸置疑的是,大明皇帝中活得最久的是太祖朱元璋,而他也是对文官最狠的!”

第64章 派人去陕西抓张瑜

朱厚照看向了刘瑾和值班随侍自己的马永成:“你们觉得是否应该对刘健、李东阳等网开一面?”

刘瑾自然对刘健等人是没有感情的,毕竟对于他而言,早已和刘健等人撕破了脸,彼此已是水火不容,一想到自己以后还要在朝堂上看见李东阳的脸,他就已经很不舒服,哪里还愿意轻易饶恕刘健、李东阳等人。

因而,刘瑾先站出来说道:“皇爷,内臣以为斩草要除根,马阁臣想当菩萨,可菩萨除了被供起来让好人参拜外,是镇不住邪祟的!”

东厂提督马永成也心想刘健等文官一个劲地要自己几个内宦的命,若不是皇爷死命保住自己,自己只怕早已身首异处,自己有什么理由轻易饶过他们,因而也附和道:

“诚如皇爷所言,先帝之死不能不明不白,即便他们没有弑君之罪,也得造出弑君之罪来,不如此不足以让外朝臣明白,忤逆君王之后果!”

朱厚照很赞同马永成的言论,明朝皇帝被落水的太多就是因为文官们忘记了弑君被发现的后果,一个个把皇帝的好脾气当成了理所当然,非得到了清朝才知道如何和皇帝相处。

“马永成,你说得有理,不过马文升他们的面子,我们还是要给的,毕竟他们也是为了我们着想,弑君之实证还是得有,好在朕早让你们做了准备,负责人就是你马永成,你且说说,因先帝之死而被流放的张瑜等人现在下落如何?”

朱厚照说后便抬头问向了马永成。

马永成则忙回道:“皇爷之前便让内臣派人盯着,如今也都依旧还盯着呢,不过没有采取行动抓捕他们,怕的是打草惊蛇,只要皇爷您下旨,内臣现在就派人去陕西将他们抓回来,严加审问!”

“如果先帝死于非命,张瑜是直接凶手的嫌疑最大!这几个人断不能饶恕!现在得想个办法将他们抓捕进京,仔细审问一番,但不能明着去,以免让李东阳等提前发觉而灭口甚至做出其他狗急跳墙的事来,比如自杀什么的”。

朱厚照说着又看向了马永成:“你现在是东厂提督,以后专职查办大案要案,你有什么主意?”

“押解这一干要犯人手是不能少的,内臣建议直接带一支官兵去比较好,而且这支官兵得可靠,不能有走漏风声的可能,还得有个其他理由,以避免李东阳等暗中派人灭口以及提前得知我们的目的”,马永成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派一支官兵去陕西倒也有个现成的理由,王恕乃是陕西人,且现朕准备起复他为吏部尚书,朕让司礼监拟道旨意以王恕年迈为由且又是德高望重之老臣,派官兵以帝师之礼护送其进京,问题是派哪一支官兵为好?”

“皇爷,内臣以为可派绝声卫以护送王公进京的名义去陕西抓捕张瑜等人进京,绝声卫乃是聋哑人组成,与外臣接触最少甚至不可能接触,也听不到说不出来,无疑更为保险,不至于走漏了消息,只是绝声卫现任指挥使杨茂素来低调,大多数人已不知如何与其进行手语交流”。

刘瑾这时候站出来说道。

朱厚照听后倒也觉得可以,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和聋哑人交流,这支当年由聋人大谋士吕不用和聋人将军杨仲开为朱元璋建立的锦衣亲军很多时候已经被大多数人忽略。

“皇爷安排进豹房读书的王守仁会,他原是兵部武选司主事,为审查绝声卫情况特地学过,还与现任指挥使杨茂关系颇好,内臣斗胆建议以让臣和王守仁一起带着绝声卫去陕西,不过绝声卫的官兵得扮成锦衣卫,以此好蒙混过关”,马永成说道。

“甚善!”

朱厚照立即站起身来,对刘瑾等吩咐道:“司礼监拟旨,着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马永成为正使,左迁王阳明为翰林院侍读学士为副使,领锦衣亲军护送王公进京,以昭彰朕体恤老臣以及望治天下之殷切!”

马永成忙领旨谢了恩,同时带着司礼监拟好的中旨去豹房找王阳明去了。

朱厚照同时又命人把谷大用叫了来,吩咐道:“现在由你负责审问王岳等逆贼,由锦衣卫北镇抚司配合你,记住,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什么刑罚,一定要要把王岳等人嘴巴撬开,逼问出关于先帝骤然驾崩的秘辛出来,但不能让人死掉,不然太便宜了这些逆贼,明白吗?”

谷大用没想到皇爷朱厚照把审问王岳等人的权力交给自己,一时也很是兴奋,他那日是亲眼看见王岳如何威逼着正德皇帝杀他们的,自然也恨不得把王岳等人往死里整,便忙应承下来:“皇爷放心,内臣明白!”

朱厚照见谷大用走后只是微微一笑,旋即便又思索起来,思索着如何保证一定能为弘治皇帝血仇。

如今他一边派马永成去陕西抓捕害死弘治皇帝的直接凶手一边让谷大用在京城通过刑讯方式从王岳等人嘴里逼问出罪证也算是上了双保险,能确保弘治皇帝被害死的证据确凿。

但朱厚照还是有些担心即便自己到时候掌握了弘治皇帝被害死的确凿证据,但也可能在舆论上输给了文官,毕竟文官们的笔杆子向来厉害,尤其擅长颠倒黑白,朱厚照觉得自己还得制造一个让这个时代人足以信服且无法反驳的事实出来,而这个事实自然就是弘治皇帝是被害死的事实。

要向掌控舆论自然无非是掌握话语权还有就是利用自然现象制造言论,后者毋庸置疑在这个时代更容易让人信服尤其是老百姓,所以朱厚照觉得自己可以利用一下舆论,在合适的时间在京城里散布先帝是被奸臣所害的言论。

正巧,第二天早上,徐经来找朱厚照汇报关于股权转移已完成和皇家银行以及税务总队设立的事,朱厚照便不由得先问道:“你那位义兄唐伯虎可已进京?”

“回陛下,臣早已写书信于他,估计还得过些日子才能抵京,臣这位义兄素来红粉知己颇多,一路北上,从苏州、扬州、临清、保定、天津卫、通州乃至京城皆有其情债,他少不得一一补偿这些红粉的相思之苦!”

徐经回道。

朱厚照感到无语起来,心想草粉就是草粉,何必说的这么文雅,不由得说道:“朕对他有重用,你急忙派人去催他,告诉他,五日之内,如朕见不到他,朕必找人阉了他!”

徐经只得遵旨,但也不由得腹诽起来,心想如果真阉了自己义兄的话,自己两万两银子能退吗?

第65章 被气病的马文升

这一日,正是刘健、谢迁两人致仕回乡的日子。

两人都是南下故也结伴一同离京。

但刘健和谢迁有些失落的是他们离京的天气实在是太不应景,对于他们而言,如今好歹也是两阁臣离去朝堂,从此朝堂之上便再无正气,即便不是凄风苦雨的天至少也应该阴沉沉的才是,可谁知竟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连苍天也如此不近人情!”谢迁不由得先抱怨了一句,把锦袖一挥。

“还不是和午门里的那位一样,走吧,人走茶凉!”刘健回应了一句就先吩咐仆人驾车而去。

一时到了十里长亭,这刘健与谢迁回乡倒也不是人走茶凉。

李东阳、马文升以及其他在京文官都在此相送。

李东阳不用说,到底是曾经盟友,虽然自己没有履行一同辞官的诺言,但他相信刘健和谢迁一定能理解自己。

而马文升则是觉得彼此虽曾是政敌,但现在已分清楚了胜负,都曾是同朝为官多年的同僚,于情于理都得前来相送一番,也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住刘健、谢迁一党其他在朝官员的心,也是为了正德朝的朝局安稳着想。

谢迁见李东阳没有履行一同辞官的诺言,又见马文升入了内阁还加到了从一品,心里也不是很高兴,也不掩饰一下,只道:“老夫不与阉党为伍!”,说完,就忙吩咐仆人直接驾车而走。

而刘健倒是下了车,来到李东阳这里,也不搭理主动打招呼的马文升,只问着李东阳:“宾之,汝为何突然又不与我们离开这乌烟瘴气阉竖当道的朝堂,尔乃恋栈权位之人乎?”

李东阳不好明说自己当时提议辞官本来目的就是让你刘健辞官自己好做内阁首辅,因而只则忙拱手一拜:

“刘公误解宾之之苦心也!非李某执着于宰辅之位,而是为大明之江山社稷不至于彻底崩坏,为天下苍生不至于朝中奸臣阉贼所荼毒,故不得不忍辱负重以求维持一二,且也只有如此,刘公与谢公也才能安然回乡养老!”

“也罢!老夫但愿你所行乃是你所言,就此别过!”

刘健说着就只看了马文升一眼,冷言冷语说了一句:“只可惜有人虽腆着厚脸上邀圣眷下结阉臣,到头来也没法入内阁做首辅!”

旋即,刘健便也拂袖而去。

正欲安慰刘健和谢迁二人一番的马文升一时被怼的气愤难当,但此时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忍了下来,旋即只看向李东阳:“李公,从现在起,你便是我大明之元辅,望首揆为天下计,放下宿怨,一心为国!”

“马公还真是公忠体国,只是不知马公气不气,有李某在朝堂一日,尔等浊流之辈就休想做首辅!圣眷隆厚又如何,你问问天下,可有几人服之!”

李东阳说着就冷冷一笑,也拂袖而去。

马文升在知道李东阳没辞官而自己做不成首辅时本就郁结气愤于心,如今为整个文官集团团结考虑才强自忍住不快而表现一些高风亮节的作风来,但他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却不被理解,反而被刘健与李东阳先后刺激了一下,也就一下子情绪激动而血脉贲张起来,旋即只觉心口剧痛,捂着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东阳这时候已经坐进了自己轿子,听见外面有人喊阁辅才掀开轿帘发现马文升已经倒在地上,不由得暗自笑了起来,心道:“果然如杨廷和所料,这马文升也不过是赤壁周郎而已,禁不得刺激!”

这时候,正巧马永成与王阳明带着绝声卫的锦衣亲军出了城,且与李东阳碰了个正着,李东阳一改昔日在马永成面前的冷傲,忙命人停了轿子,只出了轿子,站立一旁,拱手而问:“督公这是要去往何处。”

马永成不同于马文升,并不掩饰自己对李东阳等人的厌恶,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只策马而去。

而李东阳则也没有生气,只吩咐着自己身旁管家:“李弘,去打听打听,这东厂督主马永成突然带着如此多的锦衣卫出城所为何事?”

这李弘忙答应着先进了城。

而李东阳则带着一脸疑惑进了轿子,同时不由得心道:“如今自己虽成了内阁首辅,却似乎还是无法避免被陛下和刘瑾、马文升架空的境遇,以至于这东厂提督马永成出京所为何事自己都不清楚,若是王岳王公公还在司礼监的话,也不会是如此结果。”

……

朱厚照也猜到马文升等文官可能会去送刘健和谢迁两人,不过他也没横加干涉,他不反对马文升等文官维持文官集团内部的平衡,只要马文升不想着和刘瑾等内臣勾搭就行。

甚至,朱厚照也在想刘健等会不会对马文升冰释前嫌,但他猜应该不会真的如书上说的那样都是胸怀宽广的人,毕竟彼此曾是政敌,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握手言和。

朱厚照没闲心去在乎这些文官谁高风亮节谁虚怀如谷,他现在最关注的还是如何能保证在查办弘治皇帝被害实证的过程中不出现纰漏。

为了避免万无一失,朱厚照又让司礼监拟了一道旨意,着兵部加急行文给陕西巡抚杨一清,着其在必要情况下听从东厂提督马永成调遣,这样可以保证马永成在押解要犯进京时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可以直接动用边军。

“如此应该可以算是万无一失了!现在就看看谷大用能不能从王岳这些人嘴里撬出关于弘治皇帝被害的实证来,还有唐伯虎这家伙还不进京,也不怕****!也罢,罗祥,你先去找几个说书先生在豹房听用,越多越好,另外找几个会写段子的文人,也留在豹房听用!”

朱厚照说着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得一拍额头:“差点忘了他!”

于是,朱厚照忙吩咐道:“罗祥,你再派人去淮安府山阳县名吴承恩的人,其父名唤吴锐。”

“内臣这就去办”,罗祥退了下去,而这时候,高凤又急忙跑了来:“皇爷!大事不好,马阁辅突然心痛如绞,人似不中用了,都快没气了!”

“什么!”

朱厚照猛地站了起来,犹如耳边起了一个焦雷!

第66章 再去马文升府

朱厚照其实内心倒也一直有这方面的担忧,担忧马文升、王恕这类真正为国为民的弘治老臣突然去世。

对于朱厚照而言,他现在刚刚登基,还来不及培养其有锐意革新的新型文官,只能借助这些在弘治朝时就有意革新的理想主义官员。

朱厚照也知道愿意不顾自身利益一心为国的名臣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毕竟这个世界上理想主义者还是占少数的,尤其是像马文升这种宦海沉浮多年后还是理想主义的官员,一旦马文升不能替自己主持朝政就意味着自己改革大明的步伐又得拖慢许久。

因而,朱厚照一听见马文升要不行了的消息后,整个人也是颇为震惊和极度的不爽快,毕竟马文升也算是少有真正关心弘治皇帝和自己之生命安全的忠臣。

但朱厚照倒也从没想到马文升会突然要不行了,尽管他一直担心马文升这些老臣会突然离开,可据他对原有历史的了解,马文升是在正德五年去世,离现在还有五年多的时间,当不至于这么快就要离开人世,要不然朱厚照也不会把改革朝政的大业交于他。

朱厚照不由得心想马文升这几日都健朗的很,说话中气也很足,怎么突然就得了病,他得了病不要紧,可这马文升要是一旦病了甚至走了的话,自己又得重新寻觅愿意改革的老臣了。

不过,朱厚照虽然不愿意马文升也不希望马文升就这么离开,但他还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只问道:“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何时得病,病症到底是什么,可有大夫看过,可已确诊?”

高凤忙回道:“本来今天是刘健、谢迁两人离京还乡之时,马阁辅等便出城相送,原是没事的,后来被李东阳激了几句便突然发作起来,捂着胸口满头是汗,气短如促,但全身又极为冰凉,忽又呕吐咳嗽起来,如今已经送回府了,大夫已经看过,说是不中用了,只能看造化!”

“准备马匹,朕先去豹房,另外着太医院的太医立即赶去马爱卿府上!不得怠慢!”

朱厚照说完就坐了回来,心想到这个马文升既然无法释怀自己首辅之位被夺占又何必故作大度,如今被刺激得突发重病,反倒让自己也不得不跟着着急起来。

朱厚照赶到豹房后立即来到了皇家工业实验基地找到了丘聚,问道:“硝酸甘油酯是否已经提取出来?”

丘聚不明白自己皇爷突然亲自跑过来问这个干嘛,只得如实回答:“回皇爷的话,提取出来了约莫三钱的硝酸甘油酯,不过还未找到得心痛之病的人,还未试验其效果。”

“不必等试验效果了,你立即打包带上,跟朕去马阁辅府上,到了那里,你不准说话,一切由朕安排!”

朱厚照说完后,丘聚便忙遵从朱厚照的旨意把三钱硝酸甘油酯包了起来,旋即便随朱厚照一起赶往了马文升府上。

……

当年,弘治皇帝厚待老臣,曾在内城宣武门里街一带赐宅邸给李东阳、马文升等文官,而李东阳所赐之宅邸则正好与马文升所赐之宅毗邻,因而,李东阳此时也得知了马文升重病且可能命不保夕的消息。

而恰巧,杨廷和也于此时再次来拜访李东阳。

李东阳已见杨廷和便笑了起来:“喜事,可真是喜事啊,你来的正好!”

杨廷和忙拱手而拜:“下官如若所料不差,阁辅当是因马文升病重而喜,马文升一旦病逝,当今陛下便在外朝没了臂膀,而马文升一党就会顿作鸟兽散,自然有利于阁辅一统外朝。”

李东阳笑了笑:“你杨廷和之睿智果然不下于老夫,不过,老夫不但是因此而喜,老夫也是因你而喜,他马文升病逝之后,老夫就利用在朝中的势力运作你进内阁,到时候内阁有你我两人,再挤走焦芳,至少外朝之事还是我们把控着的!”

杨廷和听李东阳说要运作自己入内阁,心下大喜,忙向李东阳道了谢。

甚至,杨廷和还不由得戏言起来:“如此说来,今日倒是双喜临门,下官觉得既然是喜事,不如放鞭炮以庆祝之!”

“甚好,甚好!就放在他马府外,他马文升即便不病死也当气死!”

李东阳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忙吩咐人去准备放鞭炮。

……

朱厚照这时候则早已赶到了马府。

而此时,马文升府上已经有底下的管家开始准备白幔。

朱厚照见此忙大喝一声:“着什么急,人死不死还难说呢,你们这些下人倒是挺着急,给朕让开!”

马府的仆人见一个十五岁少年出现直接喝骂他们让开还有些恼怒,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自然也都威风得很,正要叫人来打,却见朱厚照穿的是龙袍,后面还跟着一大帮内宦锦衣卫,一个个吓得忙跪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

“都起来吧!”

朱厚照说着就走了进来,见一个戴着西瓜帽穿着松江棉布衣的老管家跪在自己面前,便直接把他提了起来:“带朕去见马文升。”

这马府老管家忙点头称是。

这时候,跟来的太监罗祥准备高喊陛下驾到,但朱厚照制止了他:“不要惊吓了病人!”

罗祥便只得闭嘴。

彼时,马文升整个人正虚脱无力地躺在床上,且一条命已去了半条,而其家人早已跪满了屋子里外开始哭了起来,等着马文升咽下最后一口气。

不过,马文升倒也一直没有咽气,还时不时的会回一口气,抬起手来意欲想说些什么。

而已经提前赶来的太医李言闻见此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马文升之老妻说道:“阁辅此病实乃看天命,依下官行医多年之经验,如今阁老已面现紫斑,恐已无法回阳!还请老夫人节哀!”

这太医李言闻说完,马府上的人都嚎啕大哭了起来。

连带马文升自己也无奈地嗫嚅着嘴,想挣扎着说自己还不想死,却已经没有力气张口。

第67章 收复河套的夙愿

“没用的东西,谁说无法不能救活,不做最后的尝试谁知道!”

朱厚照人未到言却先已传进了马文升的屋里。

一众人回头一看,见此皆是大惊,心想陛下怎么会来了这里?

李时珍之父,时为太医院吏目的李言闻心里则颇为委屈,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名医,如今马阁辅这病已然是病入膏肓,就算是神仙也难救,如何能说是自己无用呢,果然太医院这碗饭不好吃。

众人忙转身要跪朱厚照。

李言闻虽然被朱厚照怼了一句不高兴,但也还是准备乖乖行大礼。

朱厚照见此忙喝道:“都别跪!朕又没死!”

朱厚照这么一喝,众人也没敢再跪。

而马文升见皇帝朱厚照来了,手倒是抬得更高了些,嘴巴张开欲要说些什么,但却只能吐出“陛下”二字,一双老眼倒是不自觉地留下两颗浑浊的眼泪来。

朱厚照不知道为何,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两眼湿润起来,但他还是大声喊了一句:

“不必起来行礼,除了太医和老夫人外,都离开这里,另外,去把窗户都打开,给病人足够的空气!”

皇帝陛下下旨,其他人也不敢不从,等着为马文升服丧的孝子贤孙们忙纷纷离开。

而朱厚照也走了进来,也只让其他人站在院外,只带着丘聚走到马文升身边来。

朱厚照忙命老夫人准备一杯温水,同时又丘聚立即拿出一些硝酸甘油酯的片状物出来,准备给马文升用药。

马文升的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明的皇帝陛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皇帝朱厚照,只得乖乖服从,跟个老仆妇一样忙去取了温水来递给朱厚照:“陛下,水来了。”

彼时,李言闻不知道丘聚手里拿得粉末状的东西是什么,只当是什么丹药,不由得提醒道:“陛下,阁辅之病虽因一时刺激而起,但实则早已疾患在身,更兼其年迈,血脉不通且心力衰竭,非人力可为,若贸然用丹药反而会让阁辅死前更为痛苦,铅汞之物只会伤肝害脾,于事无补!”

朱厚照虽然暗自觉得李言闻应该是医术比较高超的要不然也不会判断出马文升之病的根本原因是年迈导致心力衰竭,但此刻,他要用硝酸甘油尝试一下,自然也懒得听这李言闻罗唣,便忙命人捂住李言闻的嘴。

同时,朱厚照则忙命丘聚给马文升先服一杯温水,以湿润其口腔,同时把硝酸甘油片含于其舌下。

马文升无力反抗,只得含住了硝酸甘油片。

而马文升之夫人也不敢阻止皇帝朱厚照,只担忧地看着自己老伴,深怕自己老伴真如刚才那位李太医所言吃了这等丹药后会更加痛苦,因而也只偷偷抹起泪来,心想这位陛下也是不靠谱,为了救自己老伴直接给自己老伴喂丹药吃,但自己偏偏不能阻止。

朱厚照在马文升服药后不由得看向了马文升,心里也暗自有些忐忑,心想按理硝酸甘油是可以减轻心脏压力且可以扩张冠状动脉,从而达到治疗冠心病和其他心血管疾病的目的的。

但朱厚照不确定的是自己让丘聚提取的硝酸甘油会不会真的对人体有效,毕竟没经过临床试验,但朱厚照只能赌一把,大不了马文升依旧因心脏病而死,但如果成功,一方面自然能让马文升活过来一方面也算是让硝酸甘油这类治疗心脏病的良药完成了临床试验,可以批量生产。

也不知是药物开始起效果的原因还是马文升的回光返照,马文升此时见朱厚照坐在自己面前,倒是终于能够开口说话:

“陛下,请恕老臣不能再辅佐陛下兴吏治改革之新政了,可老臣生平夙愿尚未完成,如今只能请托于陛下,若将来若有完成老臣夙愿的一天,万望陛下派人于老臣坟前告之!

老臣亦可于九泉之下告知于先帝,先帝生前也与老臣同有此愿,只可惜伟业未成而中道崩殂,如今老臣也得提前去先帝,会将陛下之心志告于陛下,如此陛下于九泉之下也能欣慰也!”

马文升说着就剧烈咳嗽了起来,旋即不由得闭上了老眼,两行热泪从眼角滚落了而出,朱厚照倒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一双老手,只喟然一叹,问道:“是何夙愿?”

“收复河套!自宣德后,鞑虏窃据我河套至今未还,以至于边患严重而我大明也无法西进”,马文升有气无力地回道。

“爱卿放心,你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不是大病,朕刚刚给你服下了良药,你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君臣一心,收复河套,不仅仅要收复河套,还有哈密卫!”

朱厚照说后,马文升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而这时候,马文升之夫人已然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陛下,我家老爷已不中用了,还请陛下于正堂歇息,准予我等为我家老爷换上寿衣,也避免过了病气到陛下身上!”

“再看看!刚刚不是已经能和朕说话了嘛,或许真的有希望!”

朱厚照还在坚持,一时也不知为何,说话也哽咽了起来。

“陛下,也许不过是回光返照!”

这时候,一旁的内宦因为也把注意力放到了马文升身上而忘记了堵李言闻的嘴,因而李言闻也在这时候说了一句。

“闭嘴!”

朱厚照直接回了一句,而这时候,马文升依旧是只闭着眼,不过呼吸倒是匀称了许多,不过外面却突然响起了鞭炮声还有烟花,光线直接照亮了马府内堂。

朱厚照本来就有些心情烦躁,不由得问道:“是谁在这个时候放烟花点鞭炮,去看看!”

于是,便有人去看了,然后回来禀道:“回皇爷,是对面李阁臣府邸在放,是为了喜事!”

这时候,马文升猛地睁开了眼,龇牙咧嘴起来:“他是在有意气我,有意气我,李宾之,你我同朝为官这么久,有必要如此吗!有必要吗!”

马文升情绪激动地说完后又呼吸急促起来。

朱厚照忙命丘聚再给马文升舌下放一片硝酸甘油片。

马文升情绪再次恢复了下来,而且没多久还自己坐起身来。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笑了起来:“貌似这药真有效果。”

而李言闻却一直还在屋里瞪大着眼,一直盯着马文升,心道:“紫斑消失且呼吸平和,陛下之丹药果真是神药乎,真能起死回生?”

第68章 李东阳预感不妙

马文升已然恢复了气色,呼吸匀称起来,且也没有再躺在榻上,只朝朱厚照走了过来。

朱厚照也笑看着马文升,见他要向自己行大礼,便忙扶住了马文升:“爱卿不必拘礼,太医,现在再给阁辅把把脉。”

太医李言闻忙遵从朱厚照旨意走了过来,待马文升从新躺下后,才将食指与中指搭在了马文升的腕部,捻须微压片刻后才道:“阁辅脉象已归于平稳,已复康健,陛下之药真乃神药也!”

马文升之夫人见此也喜笑颜开起来,忙也要把住门把跪下给朱厚照行大礼,朱厚照也忙让丘聚扶起了老夫人,同时也按住了又要起身行大礼叩谢自己的马文升,只笑道:“苍天还是佑我大明的,河套未收,阁辅怎能撒手而去,即便是朕允许你去,先帝也不会答应的,这几日好生在府里休养,以后不可再自找不痛快!”

朱厚照笑着说后又颇为严肃地对跟来的刘瑾吩咐道:“回司礼监后拟道旨意,今后谁敢言语上不敬阁辅而导致阁辅心疾发作者,以抗上论罪!”

刘瑾忙遵了旨意,又道:“既然如此,内臣敢问皇爷,李东阳等是否要治罪,若非他们恶语相向,马阁辅也不会有今日。”

“陛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老臣气量不够,不关李宾之之事,还望陛下看在老臣薄面不要牵连太广”,马文升说着复又咳嗽起来,朱厚照忙命丘聚给马文升又服了些,又让丘聚把剩下的硝酸甘油片交给了马文升,并嘱咐道:“如再有心痛之时,就在舌下含一片,不够的话找朕要!”

至于关于李东阳等的事,为避免又刺激了马文升,朱厚照则没有再提。

而太医李言闻则也给马文升开了调养的方子,总的而言,马文升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对于朱厚照乃至于大明而言,也算是值得庆幸的事。

当然,吏治改革的事也只能暂且缓缓,不过,朱厚照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如今才刚要进入弘治十八年的十一月,时间尚早。

太医李言闻明显对朱厚照给马文升服下的硝酸甘油片很感兴趣,甚至还壮胆主动问了起来:“微臣斗胆请教陛下,陛下给阁辅所服之药乃是何物,为何有如此神效,且还是含于舌下便可治之,而非口服?”

朱厚照抬起手来想说这就是硝酸甘油可以在人体内产生一氧化氮什么,但觉得自己只怕一天一夜也解释不完,只道:“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跟丘聚一起去豹房的皇家工业实验基地学习学习,朕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朱厚照便离开了马文升府回了宫。

而马文升则也亲自把朱厚照送到了坊门之外。

……

彼时,李东阳已开始设宴款待杨廷和,两人觥筹交错之余也继续谈笑起来。

“这马文升府上哭声不断,估计真的快断气了,待会老夫便去哭灵一番,也算是同朝为官多年嘛”,李东阳说着就又道:“你自己请便,随时可以离开,不必向老夫告辞。”

杨廷和点了点头,旋即面色凝重起来:“阁辅您听,没有哭声了!”

这时候,一管家也跑到李东阳这里来:“老爷,陛下去了马文升府上,刚刚离开马文升府,马文升还出来送陛下了。”

李东阳不由得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马文升不是快去了吗,怎么又活了,陛下何时去的他府邸?”

“大约半个时辰前,当时老爷与杨学士在碧香榭,小的不好打扰”。

李府管家回道。

李东阳一时颇为郁闷。

而杨廷和这时候先开口说道:“陛下突然莅临马府倒也不难理解,如今马文升病重是事实,不过急病也是最好治的,想必又服用了什么良药好了,没准就是陛下送去的什么宫里秘药,如今想来,我们这位陛下还真是看重这位马阁辅啊!打破非翰林不入内阁之陈规直接简拔其入内阁,现在更是亲自过府送药慰问,还真是皇恩浩荡!”

“马文升一直顺从帝意,阿谀奉承自然会让朱厚照十分眷顾他,若非老夫没有辞官,甚至只怕都已经让他做首辅了,不过老夫能料到的是,我们这位陛下只怕会越来越不喜老夫了,但为了我们清流不被浊流所驱除出朝堂,在你入阁前,老夫是不会退的!

如今你已是左春坊大学士,下一步就能进入礼部做侍郎或掌院翰林,再下一步便能直接入内阁,到时候老夫会襄助于你,且你又是他朱厚照之东宫师傅,入内阁名正言顺,但唯一要警惕的是不能让朱厚照发现你和我们有瓜葛。”

李东阳说后,杨廷和凝重地起身拱手道:“晚生明白!”

杨廷和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想入内阁非得李东阳帮助不行,而且他也的确想继承刘健、李东阳、谢迁等衣钵,成为清流新一代领袖,便也提醒着李东阳:“下官有可靠的消息是关于三原之王公(王恕)将被起复为吏部尚书,不知阁辅可知此事?”

李东阳不由得苦笑起来:“你不说,老夫还真不知道,如今老夫虽成了内阁首辅,但吏部和兵部被马文升和许进把控着,刘瑾掌着司礼监,陛下只召见他们几个议事,倒让老夫这个内阁首辅成了摆设,这等大事,老夫也无法得知。”

杨廷和见此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李东阳,只又道:“不知首辅有没有发现另一个现象,王岳等人现在一直被关押在诏狱,陛下迟迟没有处决,首辅您说,陛下是不是有意要制造大案,因而对王岳等严加审讯,以逼其拉外朝官员下水!”

杨廷和这么一说,李东阳也神色凝重起来,他觉得杨廷和的猜测很有道理。

而这时候,李府管家李弘回来了,且来到了李东阳这里禀报道:“老爷,小的已经打听明白,东厂的马永成带锦衣卫出城是为去陕西护送王恕进京担任吏部尚书的。”

“陕西?”

李东阳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旋即又疑惑地说道:“他王恕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五朝元老,缘何要一个内廷大珰去接,还是三十二抬的大轿和数千锦衣卫?”

“阁辅的意思是这陛下让东厂的马永成出京去陕西是别有所图,名为护送王恕进京实则是想做其他事?”杨廷和问道。

而李东阳这时候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再通过杨廷和刚才提醒说王岳等人迟迟未被处决便也更加笃定,直接猛地站起身来,心跳也加速起来:“不好!”

第69章 准备灭口

杨廷和不明白李东阳为何突然如此惊慌,一时也不由得颇为紧张起来。

当然,李东阳惊慌也很正常。

毕竟,也只有他和刘健等人知道,一旦朱厚照真把弘治皇帝驾崩的真相给揭露了出来,那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仅仅是身体与家族会遭受毁灭性打击,甚至连一声清誉也会就此败坏,留在史书上的只会是一个“弑君之臣”的名声。

“好狠的朱厚照!他这是要将我们斩尽杀绝!”

李东阳说着就又坐了下来,拳头紧紧地捏着,但同时又似乎有些后怕地看了看四周,只用十分低沉地声音再次说道:

“当初本以为他朱厚照年少无知,心智未开,当不会怀疑到这里,但没想到他朱厚照这么快就怀疑上了,还派人去陕西,张瑜等人虽名为戍边各处,但实则都安顿在陕西,他这是要治我们一个弑君之罪!”

杨廷和听了颇为震撼,但也猜到了这里面可能是有自己不知道的重大阴谋。

不过,杨廷和也没有直接问这阴谋是什么,而是问道:“晚生敢问,首辅既然做了此事,为何当时不直接灭口?”

“还不是怕张瑜他们狗急跳墙!当然也怕打草惊蛇,准备等孝宗皇帝丧期结束后且张瑜等人放松警惕后再去灭口,可这孝宗皇帝丧期刚结束便是朱厚照和刘瑾等作祟,以至于到现在还没灭了这些人的口!”

李东阳说着又道:“不过,现在不能再拖了!”

李东阳本以为自己还能在刘健走后实现当首辅的政治愿望,达到文臣们所希冀的仕途最高终点,但他没想到自己一成为首辅先是被架空如今更是被皇帝给盯着不放,非要把自己抄家灭族才肯罢休。

不过,李东阳也不会甘愿束手就擒,但他也没法反,他没有兵权,也只能用其他手段。

说完,李东阳便忙又对自己的仆人吩咐道:“让李弘把邵大侠请来!”

杨廷和不知李东阳所谓的邵大侠是谁,只是再次问道:“晚生敢问,孝宗皇帝之死,是真的被?”

杨廷和还没问完,李东阳便摆了摆手:

“你不要再问了,而且从现在起,你我不要再有任何瓜葛,如今我们这位皇帝陛下是要置我们这几个老阁臣于死地,将来如果我们还是输了,也不至于把你牵连进来;

从现在起,你依旧只安心当你的左春坊大学士!切记!未来清流在朝堂上的地位还得你来维持!待夜深后,你再悄悄从后门出去吧,你到客房去歇息!”

即便李东阳不说,杨廷和也猜到了大概,倒也听从了李东阳的安排去了客房,也笃定从现在开始和李东阳有关系的人不再来往。

而李东阳的管家李弘也连夜请来了邵大侠。

这里的邵大侠自然不是万历时期的邵大侠,不过也是江湖人,也是李东阳这种豪门豢养的打手,为李东阳等高官做些高官们不便自己出面的黑道事。

邵大侠见到李东阳忙拱手道:“见过老爷!”

“现在有件极紧要的事需要你去做,你即刻带上你的人去一趟陕西,把张瑜等人送去地府,一定要快,务必赶在朝廷官兵之前,马永成刚刚出京城不久,你们应该能追的上”,李东阳藏着昏暗的角落里冷言吩咐道。

邵大侠没敢看烛光下的李东阳,只垂首问道:“那敢问老爷,如果没追上该怎么办,让朝廷官兵先捷足先登的话。”

“那就带上你的人去三原,他们肯定会护送王恕进京以此继续掩盖其押解张瑜进京之目的,到时候务必截住王恕等人,把张瑜等人直接杀掉,顺便把王恕这老匹夫杀掉,此人进京也会是我百官噩梦,顺便杀之!

另外要记住打扮成鞑子的模样,到时候一旦传递进京,就只是鞑子闯关劫掠屠村而已!”

李东阳说完就挥了挥手让邵大侠退下。

“老爷放心,小的一定不负老爷所托”。

邵大侠心下暗喜,扮成鞑子或土匪模样杀人越货甚至屠村屠城对于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也是他靠此发家致富的方式,

当然他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有李东阳这样的朝中高官支持。

按照官匪勾结的规矩,邵大侠这种土匪或江湖门派每每做一件杀人越货的事,官员就会把造成屠杀或劫掠事件嫁祸给鞑子或者是朝廷无法收拾的悍匪。

这样,邵大侠这种人便能高枕无忧,不会被治罪。

但他这种人也得为高官们做事甚至也得分好处于高官们,比如屠村后的无主之地也只能落于士绅官僚们手中,而他们则会从士绅官僚们手中得到卖地的银钱。

有时候官员士绅可以直接和鞑子勾结牟利,这明末已是司空见惯之事。

李东阳继续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发愣,他依旧在思索着如何能绝处逢生,如何能确保灭口张瑜等人的事万无一失。

忽然,李东阳抬起眸子来,立即起身去了自己书房写了两封信并亲自用蜡封印好后才叫来了自己管家李弘:

“你即刻派人把这封信送给陕西巡抚杨一清,同时将这封信给陕西巡按御史吕仲和,吕仲和这封信你亲自去送,告诉他,老规矩,先办事再发财!”

“是!”

李弘应了一声就忙辞别了李东阳。

李东阳现在开始庆幸自己还在内阁,如此使得自己还能方便行事,但李东阳也知道一旦让朱厚照得逞掀起了旧案,他肯定是第一个被羁拿起来的,而且现在他也无法逃出京城,因为京城现在一直还处于戒严状态。

李东阳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先帝啊!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竟然耍了老夫到现在,这十五年来,老夫竟然没有看出半点破绽。”

杨廷和于下半夜离开了李府,同时吩咐道:“明日准备一份礼单和帖子,老爷我要去拜访一下马阁辅!”

而与此同时,在黑夜里,约莫有数百骑在邵大侠的带领下直接驰向了陕西方向。

而在这条由京城前往陕西的路上,马永成和王阳明的队伍也在昼夜不停地策马前行着。

第70章 西安府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里,王岳此时已成了阶下囚,且作为逆党的他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从一打入诏狱便被安排在了最阴森恐怖的重刑犯区域。

王岳两双手被铁链捆着吊在了铁柱上,而脚则被固定在地上的铁夹子死死的夹住,甚至脖子也被一前一后两条铁链拉着,甚至嘴里也被塞了布团。

因而,现在王岳只能眼睛动一下,除此之外,他想动弹一下都不行,哪怕他现在已经站了许久,肌肉酸痛不已,但也不能弯腰坐一下。

诏狱里的锦衣卫这样做,自然是为了防止王岳自杀。

鹿鹤、张昭等逆党也如王岳一样在诏狱里被吊着双手,锁着双脚。

谷大用出现在诏狱的时候只招了招手,便让郭荣取下了王岳等人嘴里的布团。

待王岳等人嘴里的布团被取下后,已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的谷大用只问道:“王岳,你可曾想过你会有今天?”

王岳苦笑了一下:“事已至此,咱家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求速死,还望公公和皇爷成全!”

已奉朱厚照旨意要从王岳等人口中撬出关于弘治皇帝突然驾崩之隐情的谷大用微微一笑,以前的他可能很怕这个所谓的老祖宗,现在听到王岳喊自己公公,心里自然十分称意,但也抵消不了谷大用对于王岳之前逼着皇帝朱厚照要杀他的仇恨。

谷大用没让锦衣卫动手,自己先从一锦衣力士手下夺下一根蘸了盐水的鞭子直接往王岳脸上狠狠地抽了下去:“想求速死,没那么容易,猪油蒙了心,还敢逼宫要挟皇爷!如今给你一次少受些皮肉之苦的机会,把当年你们是如何害死先帝的事一五一十的给本公公说清楚,否则的话,让你生不如死!”

被打得脸如火在烧一般的王岳紧咬着唇齿瞪着眼前的谷大用,他愤怒又疼痛难耐,他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谷大用这样的人如此欺凌,而在此以前,他只认为谷大用不过是朱厚照身边的一个小宦官。

但王岳也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没办法拿谷大用怎么样,甚至他还不由得笑了起来,对谷大用满脸的轻视:“先帝突然驾崩什么隐情,咱家不知道,谷公公还是去问别人吧!”

谷大用也冷冷一笑:“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岳,你反正都是死罪难逃,又何必为别人做掩护,他们现在又能给你什么好处,能救你出去还是能替你扳回如今这局面?你若老实交代,至少还能少受些罪。”

王岳没答,只以沉默表示对谷大用的反抗,但他自己内心里是清楚的,自己虽然不能指望外面的文官给自己什么实在性的帮助,但至少他们的笔杆子不会给自己写下什么骂名,而相反谷大用刘瑾这种和文官对着来的宦官才会遗臭万年!

谷大用自然也没客气,见王岳不肯开口自然直接让锦衣卫给王岳直接上刑。

与此同时,谷大用开始审讯着鹿鹤、张昭等人,鹿鹤与张昭倒是无话不说,只顾求饶,但却并不知道多少关于弘治皇帝驾崩的秘辛。

王岳倒是没禁得起锦衣卫诏狱的诸般刑罚,最终还是开了口,但依旧却说的是他不知道,说他那天去万寿寺还愿去了。

谷大用见此只得让人继续对王岳用刑,而王岳依旧推说不知道,甚至最后只说让谷大用去问张瑜,说陪侍弘治皇帝最后几天的都是张瑜。

朱厚照也从谷大用这里得知了王岳一直推说不知道的结果,一时也不由得拧起眉头来:“如今看来,只能看看马永成他们能不能把张瑜等人抓回来审出证据来了,不过,王岳这边也不要停,不管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真的嘴硬,继续严加审讯!”

谷大用领旨退了下去。

而此时,马永成与王阳明正带着绝声卫行进在去西安府的路上。

从弘治皇帝驾崩没多久,马永成便遵照朱厚照的指示,派了自己的心腹乔装打扮成道士或僧人以及其他贩夫走卒之类的底层百姓追踪着张瑜等人。

马永成之前虽然只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还未成为内廷大珰,但弄些度牒或者路引倒也不难,如今他成为东厂提督后,这些人摇身一变自然也就成了东厂的探子。

在马永成与王阳明等人抵达灞桥后,一驻扎在这里的马永成麾下探子赶忙迎了过来:“小的见过马爷!”

“现在马爷已是东厂督公,你们也都是东厂的人了,该改改称呼了”,一名东厂理刑百户说了后,就先退到了马永成和王阳明身后。

此时,西安的人还并不知道王岳等倒台的事,而这探子如今听闻马永成已经是东厂督公自然也猜到京城可能出了大事,而自己这位马爷明显是得利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东厂督公,而自己也成了东厂的人,一时间也感到欣喜起来,自觉跟着自己以后也定会因此前途无量,积极性提高不少。

马永成没待这探子向自己道贺就先直接问道:“让你们监视的要犯现在如何?”

这探子回道:“回督公的话,都看着呢,不过,一个月前他们刚搬去了骊山,在那里新建了庄园,十分牢固,宛如一座新城,但因西安知府是李阁辅的门生,对他们虽监视但却不管他们在骊山强夺民田以建自己之私园。”

王阳明听完后眉头不由得一皱。

在跟着马永成在来西安的路上,王阳明也从马永成口中知道了他此次来西安的真实任务,他自然不反对详查弘治皇帝死因,毕竟如今的他还只是个小官,并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牵涉进上层的斗争中。

但此刻他皱眉则是因为想到张瑜等人在骊山有自己的庄园城池护着又有西安知府这个靠山监视和保护,所以想到想要缉拿张瑜等人进京似乎并不容易。

马永成也感到了为难,但同时他也庆幸自己还好早有准备直接带的是一个卫的军队,而且都通过兵部换上了精良的装备。

而此时,还是王阳明先开了口:“督公,我们得尽快去骊山将张瑜等人缉拿进京,不能拖延太久,一是我们这么多人马出现在这西安地界迟早都会被他们知道,二是下官不保证李东阳他们真的不会察觉到我们出京的目的,很有可能早已派人在路上来拦截我们甚至先下手!”

第71章 张瑜和刘文泰

马永成也觉得王阳明说的很是,从京城一路过来,虽然他们打着火速护送王恕进京的旗号而禁止沿途地方官接送甚至也不投宿驿站只一味赶路,但纸包不住火,自己一行人的踪迹迟早会被发现。

但马永成也有自己的担忧,说道:“可这张瑜等人未必就甘愿这么束手就擒,何况还有一个做西安知府来东升的李东阳门生,此人一旦知道我们这些朝廷的官兵来了西安后肯定也会有所措施。”

“依下官的猜测,这来知府既然有监视张瑜等人的责任,那么此时在骊山下监视张瑜等的人必定是他,不过只是不知道来知府是否参与了弑君一案,他对李东阳又能听从多少;

督公,下官觉得不妨我们兵分两路,下官与杨指挥使去骊山拿人,您和尤百户去西安府见来知府探问其底细,如果他虽是李东阳门生但却忠心于朝廷自然可让他派兵帮助我们拿人,如果他忠心于李东阳,您也可以阻止他。”

王阳明丝毫不顾及自己只是一个翰林侍读学士,而人家马永成是高高在上的东厂提督就直接布置安排起来。

而马永成也没因此生气,只道:“不行!杨指挥使跟你去,尤百户也跟你去拿人,本督公带十来番役去西安会会这来知府便可。”

非是马永成自逞孤勇要只带十来番役去见西安知府,而是他心底里不完全信得过王阳明这个文官。

因为能与绝声卫指挥使杨茂交流的只有王阳明,也就是说王阳明实际上就是绝声卫的最高指挥者。

马永成担心王阳明趁着自己的人不在假传令旨让绝声卫反而灭了张瑜等人,毕竟文官们素来狡猾,这是自己皇爷朱厚照无数次告诫过自己的。

王阳明也明白马永成的意思,但也没有拆穿,只拱手道:“如此,那便遵照督公之令,下官带着杨指挥使和尤百户的人先去骊山拿人,督公自己保重!”

说着,王阳明就策马带着杨茂等人在东厂探子的带领下往骊山而来。

……

张瑜现在在骊山脚下的生活可谓十分优渥,每日服侍他的侍妾也有数十,仆从更是数百人,而刘文泰等人也差不到哪里去,这几人倒也不想是流放戍边倒像是到这儿来享福的。

这一日,张瑜也得到了有支朝廷锦衣卫出现在西安府的消息,只问着来向他说明外面新鲜事的刘文泰:“真是朝廷派来接王恕的?”

“是的,说是让王恕进京当吏部尚书”,刘文泰回道。

“王恕赋闲在家多年,如今早已九十多了,朝廷居然还让他进京执掌吏部,马文升呢,难道真被三阁辅们给扳倒了?但即便马文升被扳倒,三阁辅也不会再度起复王恕啊!”

张瑜分析道。

“张公公,您说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找的借口,明着说是护送王恕进京其实是来找我们的,阁辅他们不会真想灭我们的口吧”,刘文泰有些担忧地问道。

因为朱厚照掌控内廷扳倒王岳等人以及让内阁首辅刘健和内阁三辅谢迁辞官不过是十月月底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因而到现在即便张瑜等人在京城里还有眼线也还没来得及传递到这里来。

所以,刘文泰也还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只以为是刘健等内阁阁臣来灭他们口的,毕竟他们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

张瑜没有回答刘文泰的话,只是直接问道:“你可打听到来接王恕的主官是谁?”

“不清楚,据我们的人说,这些锦衣卫一个个嘴严的很,甚至并不说话”,刘文泰回道。

“如今不过才弘治十八年十一月,朝廷应当也出不了什么变故,如果来找我们,多半就是内阁的人,只可惜有个新设的巡检司一直盯着我们,不然我们今天就迁往塞外去,看他们还能怎么办!”

张瑜说完,刘文泰不由得有些沮丧地说道:“公公有所不知,阁辅们在塞外也有人的。”

张瑜听刘文泰说后不由得郁闷地看了刘文泰一眼,说道:“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如果他们敢灭我们口,那我们就把他们如何逼迫我们谋害先帝的事告知给陕西巡抚杨一清还有他李东阳的门上来东升,让他那个好门生看看,他所敬仰的阁辅到底是忠还是奸!”

张瑜正说着的时候,就见自己管家跑了来:“老爷,庄园外来了一队人马,说是阁辅的人。”

刘文泰神色一紧,忙问道:“公公,他们真是来灭我们口来了?”

张瑜有些无语地白了刘文泰一眼:“怕什么,本公公如今只是个阉宦尚且不怕,你一个男人还怕什么,他们如果想灭口,证明他们在朝中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们倒也用不着怕他们了,叫上我们的人,出去会会!”

张瑜说着就带着刘文泰等当年和他一起参与弑杀弘治皇帝的人以及上百家丁来到了庄园城门上,看着城门外的一大队锦衣卫和一名文官,不由得笑了起来:“果然是阁辅的人,不然巡检司的那些家伙不可能不有所发觉。”

说着,张瑜就大声对着城门下的那位文官喊问了起来:“敢问这位大人是谁?奉了阁辅的什么令,为何突然要来这里见我们,难道是真要带我们去戍边,还是想就地让我们去见先帝!”

“都不是!张公公有所不知,你们被流放后的一段时间里,京里倒也发生了不少大事,皇上意图让刘瑾等掌控内廷,而王公公和内阁阁辅则已成功阻止皇上,并已诛杀了刘瑾等阉贼,现在刘瑾等已伏诛,而皇上比之前更易控制,且因耽于美色而身体盈亏以致于卧床不起,阁老们地位愈加尊崇,是故为感念张公公等当年拯救天下士绅之功,欲让张公公等去江南静养!”

王阳明现在为了诓骗张瑜自然也是什么都敢说,不停地偏排着刘瑾等八虎,甚至连皇帝朱厚照也不放过,杨茂听不见倒没啥,唯独尤百户差点没直接拔刀把王阳明先杀死。

不过,尤百户也知道王阳明这是故意诓骗张瑜打开城门因而也就强行忍住了。

刘文泰见不是来灭自己的口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巴不得去江南那样的富贵温柔乡去享福。

而张瑜则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只问道:“既然你们是来接我们去江南,为何带这么多锦衣卫?”

第72章 我们是皇上的人

王阳明只大声回道:“公公何必多问,带着这么多锦衣卫自然是要保卫公公,实不相瞒,朝中有人还是想严惩公公们这些人,李阁辅和谢阁辅们力争才止,但难保他们不暗中动手,人多自然安全些!”

张瑜觉得王阳明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且也知道自己和这些文官们不能闹得太僵,自己即便不放他们进来他们也会找别的方式处理自己这些人。

因而,张瑜便再次喊道:“只准你一人进来!”

王阳明点了点头,同时也向指挥使杨茂与尤百户递了个眼色。

杨茂与尤百户便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退后了十来步。

而这时候,张瑜才示意自己的家丁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王阳明孤身一人策马朝城门口走了过来,他嘴角带着笑意,不急不缓。

可一走进城门里,王阳明整个人霎时间就犹如一阵罡风直接从马上跃起!然后,王阳明直接一拳击打在了一开城门的家丁脑仁上,打得这家丁当场晕厥在地!

同时,在落地时,王阳明又是一记鞭腿将另一个开城门的家丁给扫倒在地。

杨茂与尤百户见此已带着各自的人马直接冲了进来。

顿时,马蹄飞扬,杀声如雷!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突然间发生,张瑜完全就没回过神来,待他回过神来时,绝声卫和东厂的人已经杀进了他的庄园里。

王阳明大概自己亲自解决了十来个持刀的家丁,不由得拍了拍手,重新骑上了马,拍了拍官袍上的灰尘,正了正乌纱帽,恍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看着早有准备的大明官军持起弓弩将张瑜等人的手脚射中以及射杀着张瑜等豢养的家丁打手。

现在的王阳明还没有出名,大明的人都不知道他曾经青年时代就独闯过塞外,也更不知道他会武功,甚至张瑜自己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文官会武艺,以至于他根本就没问文官王阳明的名讳,只当是一受内阁之令来找自己的普通文官而已。

张瑜刚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左右臂各中了一箭,同时脚上也中了一箭,疼得他顿时倒在地上呜呼不已,但两眼依旧如喷火一般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锦衣卫:“老子当年悔不该听了你们的话,真该替先帝杀了你们!”

“啊!疼!”

张瑜被两名锦衣卫脱了下来,一时龇牙咧嘴地瞪着王阳明:“你到底是何人!刘健他们别以为灭我们口就这么容易!实话告诉你们,灭我们性命容易,但灭我们口可不容易,只要我张瑜等人的死讯一传出去,你们上头那些人所干的蝇营狗苟都将公布于世!哈哈!”

张瑜说着就干脆大笑起来。

“看来张公公和刘太医还真知道不少秘辛,本官也不瞒你,本官乃翰林院侍读学士王守仁,奉陛下旨意与东厂提督马督公之令前来缉拿尔等进京!何来灭口一说?”

王守仁冷笑一声说道。

张瑜不由得大惊!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不是灭我口吗,怎么又要缉拿我们进京!

惊讶归惊讶,张瑜也不是笨蛋,冷静了一会儿后也明白了过来,心想难怪这群人一闯进来不是先杀自己而是先伤自己。

因而,张瑜又问道:“你们是皇上的锦衣卫不是三阁辅家的锦衣卫?”

“此言谬也!锦衣卫只能是皇上的,何来阁辅家的锦衣卫一说!不过我们也不是锦衣卫,算了,懒得和你废话,带下去!”

王阳明说后便没有再回答张瑜,只对绝声卫指挥使杨茂吩咐道:“你派一部分人把他们的家眷仆人抓捕起来押解回京,你和尤百户率领主力与本官押解张瑜等主犯直接去三原县,同时烦请尤百户托人告知给督公,人已抓到速往三原县汇合!”

半个时辰后,王阳明和杨茂等人便带着张瑜等一干要犯离开了骊山。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但王阳明并没有选择从原来的路回去而是准备抄小道直接往三原方向而去。

因为王阳明能猜到新设在这里的巡检司肯定是刘健或者李东阳或者谢迁的人,毕竟他刚才过来以自己是阁辅派来的为借口而得到了这巡检司的帮助还从这巡检司巡检口里得知了张瑜等人所在庄园的虚实,但如果自己这时候再从巡检司走,这些巡检司的巡检见自己押着张瑜等人走而不是杀掉张瑜也许会产生怀疑。

可当王阳明等人走出庄园所在山谷时,便看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往庄园方向而去。

“不下五百骑!”

尤百户说了一句,杨茂也已手语表示这些人骑艺皆很精湛。

“看来这才是要来灭口的人,张公公、刘太医,你们应该感谢我王守仁,若非是本官先一步将你们带走,你们活不过今晚!”

王阳明朝自己身后囚车里的张瑜说了一句,便吩咐道:“加快速度!尽量不要被他们发现!”

整个绝声卫加上东厂的人真正的骑兵也才三百来人,其余皆是步兵充马兵,而前面那些来灭口的不下五百骑,因而王阳明自然不会选择去吃掉这些来灭口的人,而是要先保证把张瑜等要犯安全押解到三原县。

甚至,王阳明还有些担心这五百骑会来追击自己,毕竟自己现在带走了张瑜等要犯,而他麾下真正的骑兵才三百来骑不一定能保证赢,至少不能保证张瑜等要犯不被杀死。

但王阳明更不解的是,骊山这一带怎么突然冒出不下五百的骑兵?

不解归不解,王阳明等赶路没有丝毫犹豫,而张瑜倒是没有慌张,他知道无论是被押解进京还是被灭口都难逃一死,此时的他只想找个机会自杀了事,但偏偏他前后有八个锦衣卫看着,使得他无法找寻到自杀的机会。

……

这五百骑的确是来对张瑜等人灭口的,而且领头的就是李东阳派出的邵大侠。

而这邵大侠一看见整个庄园已空空如也时也才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不由得命道:“走,去三原县!先办事,再发财!”

第73章 四个庄子的交易

大雪纷飞之下,王阳明看着前方的灞桥,突然勒住了缰绳:“改道,去西安府!先在灞桥暂住一夜,尤百户,烦请你再派人去通知督公,让他返回西安府。”

绝声卫指挥使杨茂和东厂尤百户听后都很是惊愕。

尤百户更是直接问道:“王学士,缘何又要改道去西安府城,我们这都在去三原的路上走了一夜了!”

“尤百户,非是本官故意捉弄你们,而是为了你们的性命着想,以及保证把张瑜等朝廷要犯成功押解进京,如果本官所料不差,昨晚去灭口的肯定是李东阳的人,他们在见我们捷足先登后肯定会直接去三原拦截我们,毕竟我们打的是护送王公进京的旗号,谁都知道我们肯定会去三原,他们自然也会知道。”

王阳明说着就竖起食指,胸有成竹地笑道:“而我们偏偏不去三原了,我们先去西安府城,走大道回京城,甚至我们还可以直接找到巡抚杨一清,让他加派骑兵护送我们回京。”

尤百户听了王阳明的话倒也觉得有道理,便只得点头派人去拦住东厂提督马永成。

马永成闻听后也很气愤,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东厂提督,内廷二号人物,如今居然被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给耍得团团转,一会儿让自己先去西安一会儿又让自己赶赴三原如今又要自己回西安!这大冬天的,冰天雪地的,来来回回的谁受得了!

但马永成也不急着想见到王恕,他更在乎的还是能不能把张瑜等成功押解回京,而偏偏现在张瑜等人就在王阳明手里,因而马永成只能忍着一腔愤怒赶回了西安府城。

马永成一见到王阳明就指着王阳明呵斥起来:“你到底是想干嘛!”

“督公息怒,督公应该感谢下官才是,如果下官不让督公回来,只怕督公现在已经葬身于这秦川之地”,王阳明说着便把起初对尤百户说的话给马永成说了一遍,并也将自己这边前脚抓走张瑜等人后脚李东阳人就道的事也告知给了马永成。

马永成听后也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问着尤百户:“真有此事?”

“确实,且对方实力不容小觑,皆熟练马兵,不下五百”,尤百户回道。

马永成听后不由得一拍桌子:“好啊,好个李东阳,他倒是挺有能耐,都能直接指挥得动五百骑兵来灭口了,他干嘛不直接造反!”

“瞧督公您说的,他做的事和造反又有什么区别,不宜再拖延了,我们赶快去西安府城吧!”

王阳明说着就上马先行一步,而这时候,马永成则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本督关于探问西安来知府底细的事?”

“不用了,李东阳既然专门派人来灭口,不是直接找西安知府,说明他这个门生对于自己老师的阴谋也是不知情的,不过下官倒是突然想起来有一事需要询问督公,不知督公可知道陕西巡抚杨一清在何处?”

王阳明问道。

“现在正一书院授课!”

马永成是东厂提督,在陕西早已布置了自己的眼线,自然也知道杨一清的近况。

“那还得麻烦督公亲自去找巡抚杨一清借兵”,王阳明笑说道。

马永成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王守仁,本督真成给你跑腿的了不成!凭啥让本督亲自去借兵,本督是正使,现在本督命令你,你去借兵!”

“督公勿怪,非下官不愿自己去,实乃下官官位太小,只怕借不到兵,您是东厂提督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更有陛下的谕旨在,借调边军自然只能您亲自出马才行,不过,请督公放心,下官一定替您看好张瑜等要犯!”

王阳明笑道。

东厂提督马永成心里依旧很郁闷,但也没办法说王阳明说的不对,只得策马又往正一书院赶去。

陕西巡抚杨一清此时得到了朱厚照的密旨也得到了李东阳的一封信,不过李东阳的信的说服力自然不如朱厚照的密旨,更何况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马永成还亲自来见他,因而杨一清也没有犹豫直接调了五百秦地马兵帮助马永成押解张瑜等人进京。

而同时,马永成也将任命王恕为吏部尚书的吏部文书交给了杨一清且将嘱托杨一清再派一支官兵代替绝声卫护送王恕进京。

杨一清便直接让西安知府派一支地方卫所兵护送王恕进京。

毕竟在杨一清看来,王恕是进京赴任又不是去边镇更不是什么要犯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派一支普通官兵吓吓沿途蟊贼也差不多了,陕西常年遭受小王子的袭扰,自然不能把太多精良边军调走。

王阳明与马永成此时与绝声卫以及东厂的人还有五百秦地骑兵押解着张瑜等要犯直接从西安出发走大道回了京城。

而王恕这里再没几日后便也从一名叫叶千户的武官和一名传奉官这里得到了他已被起复为吏部尚书的诏令。

王恕虽然年龄大倒也老当益壮,直接说道:“既然朝廷有心刷新吏治,老夫定当竭尽全力,明日便进京!”

于是,在寒风肆虐之时,已虚龄九十的王恕在一千官兵的护送下离开了三原县,踏着皑皑白雪往京师而来。

……

陕西巡按御史吕仲和也已从李弘这里接到了李东阳的密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写有“四个庄子!”

吕仲和不由得笑了起来,也知道这个意思是在鞑子进关屠村后他可以得到四个村庄,不由得说道:“上头这次手笔还挺大!”

“不只是这个,如果这件事你办得好,还会调你去四川当巡抚,蜀地堪比江南,比这固原暖和”,李弘笑着说道。

“让上头放心,下官定会把这件事办好,让王恕和张瑜这些人都不得好死!还有那个东厂督公,倒也算是一举铲除个阉贼!”

巡按御史吕仲和说后便让人送走了李弘,而他自己则立马叫来了自己的心腹:“你持我的令立即出关去找小王子的人,告诉他们,有生意要做,这一次可屠四个庄子!”

在王恕刚出发之时,在此时的固原城关内,一支人数不下五百的鞑子策马而来,其中一人更是直接见到了巡按御史吕仲和:“这次上面要屠那几个村子?”

“王恕一干人到了哪里就屠哪里的村子,但还是要按老规矩,到时候所屠村庄的田地归我们,钱财和女人归你们,但要先办事再发财,这是上面特意吩咐的!”

吕仲和说道。

第74章 灭口没成功!

眼下正是严冬,关中平原也已被白雪覆盖,因而王恕进京的队伍在行进的途中显得特别显眼。

一千多卫所官兵懒洋洋地举着长矛护送着王恕的马车在酥软又湿滑的雪地里行走着,脚步缓慢犹如一排行进在南极的企鹅一般。

而王恕的马车也同样缓慢,时而还因为积雪太深不得不停下来等官兵扫清积雪后才能继续前进。

因为天气很冷,没人愿意多说话,整个队伍显得特别安静,只有呼呼的北风吹着。

护卫王恕进京的千户傅旳也没觉着在这内地会遇到什么值得警惕的悍匪强盗之类的,只盘算着如何趁此机会在吏部尚书王恕面前留个好印象,将来自己也好因此升个官什么的。

可千户傅旳不会想到的是就在他背后和前方正有两支骑兵冒着大雪朝他们疾驰而来。

从空中向下看,便能看见两支鞑子骑兵,犹如两支利箭,在雪野里穿梭着,溅起的雪花形成了一团白色的烟尘。

其中一支自然是真的鞑子骑兵。

而另一支则是假扮成鞑子的悍匪骑兵。

但无论如何。

这一次,傅千户和他护送的王恕一行人都在劫难逃。

急促马蹄声把白洁平整的雪野践踏出无数污泥来,一个个更是露着森然的牙齿犹如豺狼般地嗷嗷叫着,手上的刀刃寒烈而带有腥气,而嘴间浸出的冷笑更如渗人的鬼魅一般让人感到恐惧。

傅千户和他手下的官兵听到了急促马蹄声,甚至已经肉眼看见无数的鞑子朝他们冲了过来。

这些官兵本能握紧了手里的长矛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利箭便已呼啸而至,数十名官兵顿时中箭在地,汩汩的鲜血顿时就染红了白净的雪地。

傅千户很惊讶,他压根没想到过会在内地碰到这么大一群鞑子,不过他还是本能地发挥着作为一名军官的作用,拔出刀大喊道:“是鞑子,保护大冢宰!”

然而,傅千户的呐喊是无用的,别说步兵面对骑兵有先天劣势,就是他这些训练不算有素的卫所兵就更加不是这些鞑子和悍匪骑兵的对手。

一千来人顿时就做了鸟兽散。

还留在原地听从傅千户指挥的数百个官兵也相继被利箭所杀或被冲近来的鞑子骑兵给劈伤。

连带着傅千户自己也身中数箭而死。

邵大侠奉了李东阳的命令是一个都不放过,除了张瑜等杀害弘治皇帝的凶手还有即将成为大明吏部尚书的王恕!

因而,邵大侠先策马过来,带着一干骑兵把这些受伤的官兵以及王府中人皆全部斩杀干净,甚至有跑出百步远的也被追上去砍死在地!

过了没多久,除了王恕所坐那辆马车还停在队伍中央外,外面的官军和王府家奴全部被杀!

邵大侠自己也摘掉了假面皮,朝马车走了来,且吩咐道:“照着画像去找,看看有没有上面想要的人!尤其是张瑜和刘文泰这两个!至少得有一个阉人!”

邵大侠说着就走到马车前面来,掀开了马车轿帘。

此时的他还有些兴奋,因为他即将要杀害的是如今在整个大明也算得上是前十号的顶级大人物,堂堂的帝国吏部尚书!

他虽杀人无数但能杀这么大的官倒也让他倍感兴奋。

但这位邵大侠没想到的是在他打开马车轿帘的那一刹那看见的只有一口棺材,还有一个正蹲坐在棺材旁呜呜直哭的仆人!

“王恕呢?”

邵大侠正惊讶地说着的时候,他底下的人也走了过来:“头,没有上面所要的人,这里面没有一个阉人,全是有蛋有把的!”

邵大侠更加惊愕,忙将自己手底下抓到自己面前来:“你说什么!”

这手下也有些战战兢兢地回道:“小的没敢撒谎,确实没有上头想要的人!”

“上当了?”

邵大侠不由得自问了一句,但此刻他听到了马车里仆人的哭声,不由得把这仆人抓到了自己面前。

这仆人忙磕头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邵大侠则直接拿刀指着这王家仆人:“王恕呢?”

这仆人依旧只是求饶。

“王恕呢?回答我!不然就杀了你!”这邵大侠大吼一声。

这仆人忙恢复了些理智,回道:“我家老爷几日前就改乘了毛驴先进京了!说是要访查地方吏治。”

“那带口棺材是怎么回事?”

这邵大侠问道。

“不敢瞒这位大侠,我家老爷说他这次进京保不齐会死在任上,京城里棺材贵,所以先备上一口!”

这仆人刚说完就被这邵大侠愤怒地砍断了脑袋。

这邵大侠的确十分愤怒,他没想到他这次会计划落败,不但没完成灭口的任务,连王恕也没杀掉。

“头,要不我们现在就追,只怕还来得及”,其手下不由得建议道。

“来得及个屁!这茫茫雪原,找他王恕一人犹如大海捞针,且如今我们的举动早晚会惊动官府,一旦官府察觉,你我再带着数百骑到处追逐还刚劫了吏部尚书的仪杖,只会迎来大兵围剿!问题是,我们还不知道张瑜等人到底现在在何处!”

这邵大侠很是郁闷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其手下不由得问道。

在这种寒冷的气候条件下,对于军事行动来说本身就是极为艰难的,一旦失败就意味着前功尽弃,想要再次组织一次袭击只会更难,而且还有一鼓作气再而竭一说。

何况这邵大侠也不是李东阳等参与弑君的人,他只是替人办事拿钱消灾,也没有太大的危机感,如今见没有完成任务也没想再继续去追。

当然,如今的马永成和王阳明等人已做了充分的准备,也不怕他邵大侠来。

这邵大侠只说道:“派个人回去告诉李阁辅,灭口没成功!其他人随老子去发财,为这些官老爷在这大冷天奔波这么久不能白干,给我屠村,在官府发现我们之前,逮着一个屠一个!”

这邵大侠这么一说,其手底下的人皆兴奋起来,一个个骑上马顿时朝不远处的村庄杀奔而去,宁静的关中平原再次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而弘治十八年的这些关中的大明百姓还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一场被屠杀的悲剧,依旧安宁地准备着他们的新年。

第75章 庶民的弱小,帝国的两个敌人

葛家庄是关中地区的一个不为大多人知道的自然村落。

从明朝建立以后,这里便已承平百余年,更兼朝廷素来轻傜薄赋,如今小小的葛家庄也有了上百户人家,甚至已渐渐有了墟的现象,即一种成为城镇前的定期集市现象。

葛家庄是一个自耕农聚居的村落,这样的村落也是大明这个帝国赖以维系的根本。

大明中央朝廷也只能从这些村落上才能征集到保证整个帝国政治军事运行的钱粮赋税。

但葛家庄与士绅集团的私人庄园不同的是没有村墙用作防卫外来敌人,更何况葛家庄这种村落还是在关中而非陕北,自然也不用担心鞑子的侵扰。

虽说是严冬酷寒时节,此时的葛家庄倒也十分热闹,农闲期的村民们皆都待在自家里做做衣服或者做做木工什么的。

有些家境殷实的农户已开始准备杀猪,大木桶里正被一桶桶滚烫的开水倒满,白气蒸腾而出,把村落笼罩在了热闹的氛围中,而一旁的大肥猪正发出惨烈的嚎叫声,惹得一帮看杀猪的村童露出缺牙巴咯咯直笑起来。

也有些农户正筹备着嫁女迎亲,敲敲打打的锣鼓声在白雪世界里构成了祥和宁静乡村生活里最美妙的音符,红色的花轿也构成了最鲜亮的颜色。

鸡犬狗吠之声自不必说。

在小冰河到来前,在士绅这个特权免税阶层还未把帝国根本吞噬干净前,在弘治十八年的大明,庶民的生活还算得上是富足而平静。

但由于人的自私与掌握权力后对争夺利益的欲望不可遏止,掠夺与杀戮就难以避免。

最先开始屠村的是真鞑子,是陕西巡按御史吕仲和放进来的一股鞑子,他们在帮着邵大侠一干人杀完护送王恕的官兵后就已直接开始寻找村庄实施他们惯用的发财计划了。

而第一个被屠的正是葛家庄。

冲在最前面的鞑子直接疾驰而来,见村头正有几个汉家孩童在捏雪人玩耍,二话不说就一刀把三四个小孩砍成了两截,血顿时洒落在堆好的雪人脸上,雪白的雪人变成了血人。

这几个葛家庄的汉家孩童来不及哭,白白嫩嫩的小手与小腿亦如冬天里的残枝散落一地,被鞑子的马蹄在雪地上践踏成了泥。

越来越多的鞑子策马而来,他们露着森然如野狼的牙齿,纵马直接掠过汉家村民搭建的麦垛,也不顾村里黄狗的吼叫,直接把一呆愣在门口的汉家村民给劈成两半,血顿时洒在了屋前,唯有瞪大的眼还遗留着惊愕与痛苦。

而一个鞑子则只是冷冷一笑,踏着这村民的身体进入了他的家,见到麦子就往肩上搭,见到鸡也往手里抓,见到屋里还有女人躲在床脚,则丢了麦谷和鸡,朝汉家女人扑了过去,顿时,屋里便传来女人的惨叫声。

无数惨剧开始上演,正准备享受杀猪宴的汉家村民被全部砍死,他们辛苦了一年,好不容易等到年关可以吃顿好饭可却成了鞑子的刀下之亡魂!

一顶正要被抬去邻村完婚的花轿停在在了村子口。

抬花轿的四个村民都被杀了。

刚娶到心上人的新郎官也只剩下半截身子。

而新娘则是一丝不挂地横躺在血色的雪地里,半个时辰前她还是十五岁的汉家少女,期待着青梅竹马般一起长大的新郎来接她。

而此时她已被五个鞑子蹂躏致死!

不到一个时辰,葛家村成了无人村!

上百户人家,家家绝户!

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他们或许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谁,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而得到如此严酷的惩罚?

……

无独有偶。

此时的邵大侠一干人也在进行着他的发财计划。

虽说他们不是鞑子只是士绅们养着的一帮匪徒,但他们劫掠与杀戮起来也丝毫不比鞑子手软,甚至还要残忍十倍。

毕竟素来汉奸对待同类都要更为凶残一些。

一处名为七里村的地方同葛家庄一样是很普通的村子,也有着数十户生活还算宁静殷实的村民,也是非士绅势力控制的自耕农村子。

毕竟,邵大侠这一干人也不敢去屠士绅们的私人庄园,以免事情闹大。

邵大侠最先冲进了七里村,他只为毁村而来不会劫财而去,因而毫不手软,见一农妇正端着热水出来,当先过去一刀将那农妇砍死在门槛前,屋内的其他村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帮着一名汉家少妇生产。

这邵大侠提着血淋淋的屠刀进来时,那名汉家少妇刚生产完毕,一名刚出生的汉家新儿刚被一村妇高高兴兴的举起而正大声啼哭宣告他来到这个世界时就被邵大侠手里的刀给砍成了两半,连带着抱这汉家新儿的村妇也当场毙命!

刚成为母亲的那名汉家少妇直接吓晕了过去,但她依旧没有逃离被邵大侠蹂躏的命运。

一屋子的汉家村民被他杀光后,他又接着去杀下一家。

一家一家的被清光。

如果是孕妇还要多挨上一刀,原因自然是不让这个村子继续存在还有一个村民的可能性。

最后连带着屋子也被烧掉,牛羊马狗等也被驱赶进一屋子里被烧掉。

甚至连农具也会毁掉。

这样一来,整个七里村才会变成真正的无人村,这些自耕农的田地才会变成真正的无主之田,才能由官府的运作变成他们的田地。

这样的悲剧在明面上的官府未发现之前持续上演。

犹如大明百年来遭受到的每一次边患一样,一个个自耕农组成的村落被一个个消灭掉,这里面有鞑子的功劳也有士绅、土匪流贼的功劳;真正与士绅没有关系的土匪流贼很难持久,所以主要还是鞑子和士绅们的功劳。

如同顾诚先生说过,明末时汉室江山的灭亡主要原因是汉族大官僚大地主勾结满清军事贵族导致的结论一样,如今,时刻迫害着大明这些庶民甚至是杀戮他们夺走他们最根本生存利益的依旧是汉人中的豪强官绅和塞外强盗。

他们勾结在一起一步步吞噬着帝国的根基。

可能在历史的长河里,最多就是几个普通的村子被屠而已,但百年后,导致的却是异族崛起与帝国内部中央财政紧张以及庶民忍耐度急剧下降的结果。

……

但这种残酷的土地兼并方式总归会结束,代表着帝国利益的陕西巡抚杨一清不得不派出重兵重新恢复秩序。

但大盗已跑,鞑子更是如风一样奇迹般消失在塞外。

陕西巡按御史吕仲和此时已经以巡视边镇为名跑去了玉门,且在这里,他得到了来自自家家里人密信:“已得到四个庄子共计两万四千亩好田!”

吕仲和感到很欣喜,也感到了当官的最大好处,同时让他欣喜的是,他即将被超擢为四川巡抚,是内阁李阁辅承诺的。

第76章 李东阳下锦衣卫狱

隆宗门内,铜鼎内烈火燃烧得通红,而朱厚照此刻的脸色也涨得同铜鼎内的烈火一样通红。

饶是屋内温暖如春,但朱厚照仍然全身在颤抖,使劲拿手搓洗着脸,咬牙切齿起来:

“朕想杀人!”

朱厚照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小到说话时所产生的气流都不足以让香炉里的烟雾被吹散,但依旧如一记惊雷般炸烈在内阁阁臣和司礼监内臣的耳畔。

刘瑾、李东阳、马文升、焦芳、许进等自觉地躬身拜了大礼,不敢大声喘气:

“陛下(皇爷)息怒!”

朱厚照看了李东阳一眼,只把大袖一挥,手紧捏着拳头:“说说吧,这两件事该如何处理?”

现已是隆冬腊月,新年将至的时候,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朱厚照最终还是收到了护送王恕的队伍被鞑子所屠乃至于王恕之尸体都下落不明以及多处村庄被鞑子所屠戮的消息。

毕竟鞑子扰边这种也是军事大事,加急奏报于御前也是例行之事。

朱厚照没想到会有人直接对王恕这样的朝廷大员动手,而且还是自己在派了绝声卫护卫的时候,甚至对王恕动手的居然还是鞑子!

朱厚照知道三原县的地理位置,也知道关中一带离延绥固原等地多远,他没想到鞑子会直接侵入到大明腹地如关中这样的地方来屠村灭族。

所以,朱厚照有理由相信这件事不应是杨一清在奏疏上说的那么简单。

“可怜了王公!呜呼哀哉!”

李东阳先感叹了一声,以袖掩面起来,此时他还没从邵大侠这里收到关于灭口失败和刺杀王恕失败的消息,只从这件杨一清派出的关于王恕一行官兵被杀以及村庄被屠的八百里加急军事奏报里猜测出自己灭口的阴谋得逞,因而紧绷了许久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开始继续演戏。

许进则看向李东阳哼了一声:

“王公可怜,那些被屠村庄的庶民百姓更为可怜,王公或是因朝堂争斗,有居心叵测者使阴谋所致,不想让王公进京,但被屠村庄的庶民们又有何罪,他们又与朝廷有何干系!有的人怎如此心狠!为一己之私利,不惜坏我大明根基!荼毒生灵!”

许进的话,朱厚照内心里也很是赞同,虽然这件事看上去天衣无缝,杀王恕屠村庄的是鞑子,与地方官员和朝中仇视王恕的官员没有关系,但是明眼人都猜得出来,即便大明再怎么军备废弛,鞑子也断不敢深入到关中来屠村杀人!

可有些事情理是这么个理,但也终究没办法没有证据去证实真相。

朱厚照知道这是李东阳等一派官员的阴谋也是他们的阳谋,即自己即便知道是他们干的,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因为表面上所发生的事实的确和他们没有关系只和鞑子有关系。

这种游戏,官绅们一直都有玩,也不是一两次,而鞑子也不是没深入过内地,因而朱厚照等即便怀疑是李东阳等一派人所干,却也一时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是他们干的。

朱厚照内心里既失望又愤怒,失望的是自己可能白白的赔了个东厂提督和一个未来的大哲学家王阳明,却倒头来还是没抓到杀害弘治皇帝的凶手,甚至这些人还被李东阳的人灭了口,愤怒的是李东阳不但灭了口还顺带让鞑子屠了这么多村子。

朱厚照更没想到的是李东阳会勾结上鞑子,而能勾结上鞑子只能说明陕西巡抚杨一清或巡按吕仲和这两个陕西地方权力最大的官员与李东阳是同党。

因而,朱厚照在一开始听到这个奏报时才会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东阳一眼。

“陛下,数千村民悉数被鞑子所害,当应令户部联合地方官府优加抚恤,对于王公之死,可令锦衣卫严查,至于兵部尚书许进所言,臣不敢苟同,鞑子无人性,杀王公与屠村民自然令人痛恨,但如何能扯到朝中官员身上来!大司马所言可谓是穿凿附会也!”

李东阳这时候补了一句,垂下的老眼一抬,就悄悄看了朱厚照一眼,见朱厚照嘴唇紧抿依旧愤怒之气未消,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得意起来。

朱厚照此时倒是不由得笑了起来:“查,既然是鞑子杀的,朕还查什么,朕若要查,也是当从乾清宫从隆宗门从内阁查起!来人,将李东阳给朕打入诏狱!严加审讯其陷害吏部尚书王恕一案!”

朱厚照话语一落,值班的锦衣卫便将李东阳提了下去。

李东阳初始感到大为惊讶:“陛下,你何故拿老臣下狱,老臣与王公之死有何干系,若非今日内阁议事,老臣尚不知陛下有起用王公为吏部尚书之事,老臣如何能提前料知且害王公,且老臣乃是首辅又怎会容不下王公执掌吏部,更无必要害王公啊!老臣冤枉,老臣冤枉啊!”

但旋即,李东阳也猜得到朱厚照这是在孤注一掷,是气急败坏之下不分青红皂白把自己下狱。

如此,李东阳反而内心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只故作不解地大喊着冤枉!

马文升本来还沉浸在王恕被害的痛苦之中,如今眨眼间就见李东阳被皇帝朱厚照下了狱,也忙规劝起来:“陛下息怒啊!此时还不是兴大狱之时,证据未足且事情原委也不清楚,如今贸然将一首辅下狱,恐令百官不服也对陛下您德行有亏啊!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马次辅所言甚是,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查清事情真相,应命钦命一大臣前去详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公的尸体得找到,除此之外,鞑子为何能进关深入到关中之地的事也要查清楚,究竟是边镇文武官员失职还是有内外官员勾结鞑子也应先查清楚!如今贸然行事,容易打草惊蛇,也许还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焦芳这时候也建议道。

朱厚照只冷冷笑了起来:“怎么,朕还不能把他李东阳下锦衣卫狱不成,首辅又如何!”

“陛下!臣也是为陛下清誉着想,臣也理解陛下之心情,臣亦痛恨奸贼乱党甚至也同陛下一样怀疑此事和李东阳有关系,但是凡事须有实证方可治罪啊!如今贸然处置之,易遭至百官反对啊!”

马文升忙又说道。

“怕什么!朕还怕了他们百官不成,大不了他们不认朕这个皇帝,朕回淮右学太祖从新举事!”

朱厚照一时气急直接这样说道。

马文升等一听皆无话可说,因为再说皇帝都要自己造反了,他们也只能闭嘴。

“都退下吧!去传张永进殿!”朱厚照说了一句道。

第77章 朕不查了,直接杀!

待马文升等走后,朱厚照则去了慈宁宫请安,晨昏定省是人子之礼。

朱厚照也恪守着这个时代应有的道德礼节。

朱厚照也会时常尽尽人子孝道,在张太后面前斑衣戏彩,以使其开心,同时也使得自己的内廷不至于像前朝那般严肃。

但今天的朱厚照明显是嬉笑不起来。

王恕的死让他感到震惊和意外,但更多的是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政治对手手段从来不比自己仁慈。

朱厚照不知道东厂提督马永成和王阳明等是不是也连同王恕一起被杀。

但从最坏的角度来看,或许真的是一个都不留,王恕被杀,张瑜等杀害弘治皇帝的凶手也被灭口。

朱厚照有一种挫败的感觉,也有愤怒的感觉,尤其是想到李东阳那得意地神色时。

朱厚照无精打采地走进了慈宁宫的宫门,来到了张太后面前。

女官如意明显意识到朱厚照神色不悦,忙自觉地凝住鼻息。

太后张氏也收起了笑容:“我的儿,你怎么了?”

“孩儿感到愧疚,因为一件事导致好几个庄子被屠,数千村民丧命,若非孩儿不听母后劝诫不追查父皇之死因,也不会连累到这些无辜的百姓”。

朱厚照长呼了一口气。

太后张氏微微一笑,虽说后宫不得干涉政事,但她也能从朱厚照的话里听出些意味,只道:“那你还要查吗?”

“不查了,直接杀!”

朱厚照重重地把如意递来的手炉往桌上一放,就看向了外面。

“这些狼心狗肺之辈,若只杀王恕一干人,朕还可忍受之,甚至也服他们手段强硬,但他们却因此害得数千百姓被鞑子屠戮,朕断不能忍!”

而太后张氏听了则也不由得心里一紧,愣了片刻,旋即喟然一叹:“你到底要比你父皇急躁些!母后也不知是福是祸,但想来,你父皇倒是颇为宽宥,却也落得如此结局,也许你这样做会好些,但愿上苍能保佑我儿,保佑大明!母后是深闺之人,帮不了你什么!”

“母后放心,就凭他们还奈何不了朕!”

朱厚照说着就命人传膳,在与张太后一起用完膳后便又回到了乾清宫。

犹如朱厚照对张太后所说,他知道李东阳等诡谲狡诈如狐狸,阴狠凶残似豺狼,甚至他将来面对的敌人不只这些,还有塞外的鞑子等,但朱厚照并不害怕。

如今的朱厚照已非长于深宫的朱厚照,作为一名后世经历过几回生死的人他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因而,他并不怕任何的威胁。

犹如他对马文升等所说,大不了,他可以重新组建新的统治秩序,造自己这个皇帝的反。

尽管现在的朱厚照不知道王恕被杀一案的具体情况,但他决定也要孤注一掷地把李东阳等人给严办了!

不为别的,只为那些因王恕被杀一案而连带着被害的数千庶民们!

朱厚照要让天下的官绅知道荼毒生灵的代价!甚至在未来,他也要鞑子知道这个代价!

这时候,张永来到了朱厚照这里,朱厚照则将早让司礼监拟好的旨意递给了张永:

“朕现在任命你为凤阳守备太监,同时朕让兵部配合把两个营的团营军队带去暂由你总领;

你派一营军队去河南将刘健九族之亲眷全部押解去凤阳看押,抄没其家产!

同时,你还要派一营去浙江将谢迁九族之亲眷全部押解,也押解往凤阳看押,抄没其家!

到时候,你在凤阳整备八卫一司的军队,朕宣你进京复旨之时,再带这些罪犯带进京处决!其十族之故旧门生暂时不动,到时候让东厂去处理!明白了吗?”

“内臣明白!”

张永没想到自己皇爷要株连三阁臣十族,素来也深恨三阁臣的他忙兴奋地回应了起来。

朱厚照说着又看向了谷大用:“你现在即刻去北镇抚司,把王岳、李东阳等严加审讯,如果他们不肯开口,就给朕捏造一份他们谋反的证据出来!”

谷大用知道自己皇爷是动了杀心,如今也不再讲究证据,便也忙点头道:“皇爷放心,内臣这就去办!”

……

马文升等离开紫禁城的时候都不由得摇了摇头。

作为一名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员,且又和朱厚照接触了这么久,马文升能猜到接下来的皇帝朱厚照要干什么。

但马文升还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陛下这是要孤注一掷啊!”

“可不是么,可又有何办法,以我们这位陛下的脾气,只怕要有一番血雨腥风,可这到底不是太祖朝,老夫担心如此下去,君臣相恨,互为仇寇啊!”

焦芳也感叹道。

“如今还搭上了王公的性命,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这位陛下还是太年轻急躁了些,如今无确凿之证据铲除奸贼,连带着改革吏治的新政也无法再推行下去!真正可惜啊!”

连带着许进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道:“不过这些人也太狠了些,也太急迫了些,居然敢让鞑子深入到关中屠戮百姓,这不是明摆着让陛下怀疑上是他们所干嘛。”

“被逼的狗急跳墙,他们也管不了这么多,只是担心配合朝中李东阳做这事的到底是巡抚杨一清还是巡按吕仲和还是他们两人,如果是他们两人,可见这三阁臣的势力还真是不小啊!陛下要强行收拾他们只怕遇到的阻力更大!”

马文升说道。

“饶是有一个是三阁臣的人就已经不容小觑了,这三阁臣主持朝堂这么多年,从各地巡抚巡按到六部科道哪里不是有他们的人,估计这李东阳刚进锦衣卫大狱,转头就会有成群的官员为他求情了!”

焦芳说着的时候就见前方出现一大帮官员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其中一名是翰林院侍讲学士陈元仞更是先站了出来:

“两位阁辅请留步,下官刚刚听闻陛下已将首辅下锦衣卫狱,不知首辅所犯何罪,又被谁弹劾,还是被奸人挑唆,致使堂堂四朝元老,先帝遗留托孤之老臣被无故打入诏狱?还请两位阁辅为下官等解疑之!”

马文升见此忙道:“诸位勿慌,陛下只是一时生气而已,吏部尚书王公被杀,数千村民更是被鞑子屠戮,首辅作为百官之首,自然难免会承受一些天子之怒!”

“虽说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可次辅大人缘何不劝谏之!徒见首辅身陷囹圄,以至被厂卫之人迫害乎?”

陈元仞直接质问起来。

焦芳见此不由得大怒:“南省官员果然没规矩,你们怎么知道次辅大人没有劝谏!尔既为词臣,本该好生为朝廷操持典章,何故在这宫墙之下聚众闹事,成何体统!”

焦芳这么一指责,这些官员倒也不惧怕,一叫辛宜的礼科都给事中更是指着马文升和焦芳大喊道:“奸臣不倒,帝陵夜哭,七府地震,他们就是奸臣,是阉党,何必问他们!”

一干官员更是因此响应起来,指着马文升和焦芳等大骂:“奸臣,你们就是奸臣,尔等非翰林有何资格忝居内阁,不过是邀宠于陛下勾结阉宦而已,若论德性不过与武夫无异耳,而今又陷害首辅入狱,不是奸臣是什么!”

第78章 谁是奸臣

这一干清流官员肆无忌惮地大骂马文升等为奸臣,还有一个缘故。

朱厚照在唐伯虎进京后,便立即任命了唐伯虎为自己的侍从室主任,专门负责舆论造势一事。

朱厚照让唐伯虎召集说书的人以及市井间的孩童混混青皮等于坊间传播流言蜚语,即因朝中有奸臣未除将发生七府地震、帝陵夜哭这样的事。

甚至,朱厚照还特地让御马监的太监找人每夜去皇陵夜哭。

朱厚照这样做自然是有把握的,因为他清楚记得在今年也就是弘治十八年九十月间,南京等七府将相继发生地震,而消息传递进京也当在十一二月后。

而在这时候,刚巧则是朱厚照处置内阁刘健、李东阳等人之时,通过制造朝中有奸臣的流言且以七府地震和帝陵夜哭为佐证,自然可以让底层军民更加确信朝中的确有奸臣,自然也就给朱厚照到时候大规模清除内阁刘健等打下基础。

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人都相信这些超自然现象会预示着什么,到时候只要掌握了刘健、李东阳等弑君之实证,就能彻底将刘健、李东阳、谢迁等定格为奸臣而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同时,朱厚照还让唐伯虎成立皇明报务局,开始印发编纂《皇明报》,且开始由唐伯虎等一干底层文人刊文质疑弘治皇帝之死。

另外,朱厚照还将一干底层文人任命为读报官,且先在京师每一坊任命为读报官,由西厂协助这类读报官为每一坊的百姓读报。

成为读报官就意味着有官位也有俸禄,这些穷困潦倒的底层文人们自然愿意为皇帝干这份差事自然也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很荣耀,且都自赞为替皇明教化万民。

如此一来,目前整个京城许多人都知道朝中有奸臣,也知道先帝可能是被奸臣害死,而且知道会因此导致七府地震、帝陵夜哭,有的人自然信了,也有的人自然将信将疑。

自然,李东阳等一党的清流官员们也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也从皇明报上看到了关于先帝之死的质疑,但他们却借此直接倒打一耙,说马文升等是奸臣,且还直接说马文升等与刘瑾等勾结把持朝纲,造成朝中奸佞横行。

于是,到了现在,整个京畿的流言便成了两个版本,但话语权还是掌握在文官手里,所以,在朝堂之上,大部分还是在说马文升等是奸臣是阉党。

……

李东阳此时已被押入了诏狱,但此时的他还未感到恐惧,很是淡然地在诏狱里走着,甚至嘴角带着微笑。

毕竟现在李东阳以为张瑜等人已经被成功灭口,连带着王恕都已被杀,李东阳知道朱厚照已经不可能拿得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犯了谋逆弑君的大罪,自然也无法处置自己这个内阁首辅。

尽管朱厚照强行下令将他打入诏狱,但李东阳也丝毫不慌,他相信大部分在京文官会帮他阻止大明皇帝朱厚照这种无故治罪于文官的行为,何况自己还是内阁首辅。

朱厚照的行为在挑战整个文官集团的底线,李东阳相信朱厚照也不敢和自己整个文官集团为敌,最后只能是妥协把自己放出来。

因此,李东阳甚至很淡然地对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说道:

“老夫与王岳等逆党不同,老夫非谋反非弑君只不过一时触怒了陛下才被打入诏狱,待陛下气消后自然会放老夫出去,所以你们也不必把我打入重犯牢房,给我三盘小菜一壶酒来,小菜要古麟楼的菜,酒要黄二娃家的酒!老夫还没用晚饭呢。”

今夜北镇抚司值班的乃是一名叫彭重的锦衣卫百户,他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也以为事情真如李东阳所说,堂堂内阁首辅被打入诏狱只是陛下一时龙颜大怒而已,且见李东阳还拿出了一枚银锭,也就没多说,便让人去给李东阳准备酒菜,且依旧还把李东阳当首辅一样敬重:

“首辅大人请稍等,暂时在这诏狱里先委屈一下。”

李东阳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你算个识相的,以后的前程当不止于此。”

李东阳说着就进了一间比较干净的牢房,只坐在枯草堆上故作淡定地如老僧般打起禅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谷大用急急匆匆地走了来。

“李东阳呢!”

“回督公,首辅大人正在黄字五号牢里。”

李东阳听见谷大用的声音也睁开了眼,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他猜得到谷大用肯定是奉旨来放自己出去的,他能猜得到外面的文官肯定都在为自己求情,朱厚照不可能不顾整个文官集团的反对无缘无故地强行把自己一个首辅下锦衣卫狱。

啪!

可谁知,谷大用一走过来直接给了彭重一巴掌:“混账!谁让你把这奸贼放在这种只押涉案从犯的牢房内的,把李东阳打入重犯监狱!这是陛下的旨意,快去!”

这锦衣卫百户彭重也只得听旨,忙命人打开牢门把李东阳强行拖拽了出来。

李东阳见此大为惊愕,不由得喊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老夫乃内阁首辅,到底犯了何罪,竟被你们如此对待,快放开老夫,老夫要见陛下,老夫要见陛下!谷大用,你是在报私仇,报复老夫!”

“报复!我谷大用还没资格报复你,对你严加审讯是陛下的旨意!你自己在陛下面前又不是没听见”。

谷大用说着就带着李东阳等进入了重犯之地。

李东阳也被同王岳一样给吊挂了起来。

而且,李东阳也在这里看见了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王岳,一时也陡然生出一些害怕的心里,忙挣扎道:“放老夫出去,快放老夫出去!你们不能这样对待老夫,老夫无罪,老夫无罪!”

“李东阳,李首辅,有罪无罪可不是你说了算!”

谷大用说着便让诏狱里的锦衣卫开始给李东阳动刑,直接逼问李东阳说出弑杀弘治皇帝之事。

而李东阳此时也猜得到谷大用肯定是得了朱厚照旨意要强行撬开自己的口,从自己这里掌握自己和刘健等密谋弑君的实证。

为了保证自己家族不被株连九族,为了自己的性命,李东阳自然也不会就此承认,直接大笑起来,直接喊道:“哈哈哈!朱厚照,马文升,你们想逼老夫认罪,没门!老夫就算被你们打死也不会承认的,你们等着,不出三日,外面为老夫请命的官员会跪满你的紫禁城!”

第79章 乱棍打死

事实上,不用等三天,在李东阳被抓去锦衣卫诏狱的当天,便已有无数官员拦住了马文升等的去路开始要求马文升等恳求皇帝朱厚照释放李东阳,说是要求其实也是逼迫,是整个文官集团在逼迫马文升等去要求朱厚照释放李东阳。

这种现象在原本历史上的大明万历后期很常见,东林党就惯用这招:

即逼迫内阁阁臣向皇帝施压,而很多时候内阁阁臣是两不讨好,讨好皇帝自然会被整个文官集团攻击,讨好文官集团自然会让皇上不满意,这样一来,皇帝只能借助宦官。

但很多时候,内阁阁臣还是愿意选择讨好整个文官集团。

一是本身他们自己也是文官屁股本身就坐在了文官这一边,二是得罪皇帝最多被罢官但得罪整个文官集团后果就更加严重,张居正就是个例子。

当然,此时的马文升等人自然不知道张居正是谁,也不知道张居正得罪文官集团被逼得全家被活生生饿死的结局,不过此时看见这么多官员斥责他和焦芳等为阉党为奸臣,也让他意识得到清流文官集团的强大。

马文升没想过和整个文官集团决裂,被污蔑为和宦官勾结甚至让他觉得很冤枉,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无意义,只能任由一干官员指着自己鼻子骂。

也不知是浊流文官在清流文官面前先天自卑,亦如后世普通大学生在重点大学生面前一样,饶是马文升现在已是官居一品,饶是他以前在整饬武官与军队时铁面无私果决而手段狠辣,但此刻在这些所谓的翰林御史科廊言官面前却不知该如何辖制。

翰林出身的焦芳倒是没有这样的心理,忍不住想前去怒斥这些不把自己和马文升等放在眼里的清流官员,却被马文升拉了回来:

“孟阳站住!这些人皆为清流,或在翰林或在科廊都察院,将来改革需你来统领之,你此时得罪他们与新政有害无利,与你个人之仕途也无益!”

焦芳无可奈何地退了下来。

而许进此时也走上来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这些人骂我们是奸臣倒是小事,可他们一直堵在宫门外成何体统,若是让陛下知道,陛下岂会手软!”

马文升待舌下一枚硝酸甘油酯片化尽后,便一咬牙还是毅然站了出来,大声喊道:“诸位请先回去,陛下只是一时盛怒才将首辅打入诏狱,我们将再次进宫,于御前转达诸位所请,为首辅求情,请诸位勿要在此逗留,以免事态扩大于首辅不利,于诸位也不利!”

“我呸!想假意劝我们走,再向皇上邀功去,别以为我等识别不了你马文升的把戏,诸位今日锦衣卫不放首辅大人,我等便长跪不起!”

一名叫辛宜的官员直接就朝马文升啐了一口,然后大声喊了起来。

于是,一干官员皆响应起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锦衣卫不放首辅大人,我等便长跪不起!”

“锦衣卫不放首辅大人,我等便长跪不起!”

“锦衣卫不放首辅大人,我等便长跪不起!”

……

马文升只能唾面自干,也不好再说什么。

焦芳和许进见此倒是愤怒不已,但现在也不好指责什么。

这时候,高凤领着一大帮禁兵出现,并且将宫门里里外外都包围了起来。

马文升见此不由得大惊,便问着高凤:“高公公,这是干嘛?”

高凤没有回答马文升的话,只迅速站在了马文升等人右侧。

而这时候,在郭荣、刘瑾等陪同下,朱厚照出现在了陈立仞、辛宜等一干为李东阳求情的官员面前来。

朱厚照直接问道:“是谁刚才啐了马阁辅一脸吐沫的,站出来!”

看着这么多军士出现,且加上朱厚照杀言官的恶名早已流传于朝堂之上,因而,这些清流官员们见朱厚照出现后,都自觉的沉默了下来,如今朱厚照这样问,也都不答话。

朱厚照朝郭荣递了个眼色,并说道:“敢吐就敢当!”

郭荣指挥着两锦衣卫忙将礼科都给事中辛宜拖了出来。

这些清流官员们聚集在宫门外的事不可能瞒得住朱厚照,朱厚照一从高凤这里得知此事后就忙赶了来,且也正巧看见了这些清流官员羞辱马文升等的一幕。

朱厚照本来心情就不好,自然也不会给这些人好果子吃,何况为了以后的新政改革,他也得给听从自己的文官撑撑腰才行,这样才能保证一些锐意革新的文官不像万历时那样彻底倒向文官集团。

所以,在辛宜被拖出来时,朱厚照直接就吩咐道:“乱棍打死,就在这里打!”

“是!”

郭荣忙命人把辛宜按在了地上,开始由锦衣卫持棍杖打。

礼科都给事中辛宜在被拖出来时就已经慌了,他可没想到自己只是唾骂了马文升而已却被陛下给发现了,而且看这样子,自己是要被陛下严惩的意思。

因而,在听见朱厚照要把自己乱棍打死时,辛宜直接大喊起来:“陛下!臣刚才之行为虽鲁莽,但也是因憎恨奸臣当道所致,陛下不能因此治罪于臣!”

“陛下,辛宜虽行为乖张,但到底年轻,且也无冒犯君上之意,还望陛下饶恕其死罪!”

马文升见此也忙求起情来。

朱厚照则没有搭理马文升,只说道:“朕早已有明旨,不给马阁辅颜面者便是不给朕颜面!羞辱马阁辅者便是羞辱朕!朕下此旨意不到俩月,尔等竟明知故犯!可见其心之恶!打死!”

朱厚照话刚一落,锦衣卫手里的棍子就朝这辛宜打了下去!

啪!

啊!

这辛宜惨叫起来:“陛下饶命!臣知罪!”

棍子自然没停。

一棍接着一棍往这辛宜的身上招呼着,顿时打得他皮开肉绽,也打得后悔不已,此时他才知道冒犯马文升之后果。

没多久,这辛宜便打得股骨断裂,失血过多而死。

而此时。

朱厚照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继续问道:“是谁骂马阁辅等为奸臣的,站出来!”

在场的清流文官见朱厚照出现早没了一半的胆量,如今见辛宜被打死,顿时都没了胆量,如今哪敢再承认自己骂过马文升等为奸臣,其中为首的陈元仞更是自觉的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朱厚照却早已发现了他,给郭荣递了个眼色后,便有两锦衣卫走到了陈元仞面前来。

可这陈元仞直接立即摆手道:“不是我!不是臣!臣没有骂,是他,是郑御史先骂的!”

这名郑御史则直接回了一句:“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陛下,臣可以作证,就是陈元仞先骂的,也是他先知道首辅被抓,然后号召我们来围首辅大人求情的!”

朱厚照则无奈地白了白眼:“都拖下去,乱棍打死,朕懒得去分是谁先骂的!”

第80章 全部打入诏狱

朱厚照话音一落,四名锦衣卫便将陈元仞与郑御史一同扣押起来,往一旁的空地拖拽而去。

陈元仞当场就慌了,他可没想到皇帝朱厚照会如此不讲情面,依旧继续喊道:“陛下饶命啊!臣真未对马阁辅有任何不敬之言,臣的没有!”

朱厚照懒得搭理这陈元仞。

而这郑御史也觉得很冤枉,忙喊道:“陛下,臣真的冤枉啊!臣并未辱骂马阁辅!马阁辅,您作证一下吧,求求替我们向陛下求求情吧!”

马文升还真转身朝朱厚照拱了拱手,不过,在他开口说话前面,朱厚照就摆手阻止了马文升:“不必说了,今日之事,朕断不会轻饶的,否则将来诸臣民岂不皆以朕之言为戏言乎?敢有为他们求情者,以犯上论罪!打!给朕狠狠地打!”

马文升没再规劝,毕竟他被人指着鼻子骂为奸臣还被啐了一口,只要不是泥塑的菩萨都会有些气,因而他刚才能在朱厚照下旨将陈元仞等乱棍打死时已算仁至义尽,如今朱厚照已经明言阻止他说情,还提出了警告,他自然也不会冒着触逆朱厚照的危险为这些羞辱自己的人求情。

甚至,朱厚照如今的行为虽然粗暴狠辣,作为文官的马文升也不得不表现出无奈与痛苦的样子,但心里还是很称意和感激皇帝为自己撑腰的行为的,所以,马文升也就没再管被杖打的陈元仞和那位郑御史。

焦芳与许进也同样只保持沉默,虽然表面上不敢说皇帝陛下您打得好,但心里也很愿意看见皇帝陛下为了自己杖打敢悖逆自己的官员,这无疑很涨自己的面子。

啪!

啪!

啪!

重重的棍子一棍接着一棍打在了陈元仞和郑御史的身上,直接打得其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每一根棍子打在这陈元仞和郑御史身上,跪在朱厚照面前的一干清流文官都不由得颤栗一下。

此时的他们内心都害怕极了!

此时的他们也不敢再说话了!

此时的他们都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又冷又让人感到害怕的地方!

这时候,陈元仞和郑御史尽皆被当场打死。

三具尸体便就这么横卧在这冰天雪地里,横卧在一干清流文官面前,横卧在马文升、焦芳、许进面前。

朱厚照则走到马文升等面前来:“这种在宫外聚众闹事还羞辱诸位爱卿者,诸位爱卿何必客气,直接喝令护卫打便是,又不是在宫内,宫门外打死了又如何,记住下次别这样懦弱,你们背后有朕,朕背后有天下百姓,怕什么!你们是朕的阁臣,不是他们的阁臣,想做权臣就得狠一点!”

朱厚照这话明显是在故意偏袒马文升等人,一帮清流文官听了心里皆很是震撼,也都知道如今马文升等果然是圣眷正隆自己是招惹不起,自然心里对马文升等的憎恶与嫉妒也更深,不过,此时这些清流文官也不敢表现出来。

马文升等知道自己这是被陛下架在火上烤,陛下朱厚照是要逼着自己彻底和清流文官们决裂的意思,但他们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也只能任由朱厚照如此安排,毕竟他们本身就已经被清流文官集团所厌弃,也只能团结在皇帝陛下周围。

而此时,朱厚照所表达出的态度也让马文升等心里颇为感动,也更有信心跟着朱厚照一起干,至于清流文官们的愤恨,他们也管不了多,自古便是强者为尊,不团结在陛下身边难不成还真的要做百官的喉舌不成。

清流文官们知道如今为李东阳求情是求不成了,毕竟已经被打死了三个,他们哪里还敢触怒龙颜。

“陛下若未有其他吩咐,臣便告退!”

这时候一名清流文官先朝朱厚照行了一礼。

“臣告退!”

紧接着,其他清流文官也相继行礼告退。

朱厚照当即喝了一声:“站住!”

一帮早已被吓破胆的清流文官们忙站住了脚,一个心里惴惴不安,心想难道自己离开都不行了么?

“聚众在宫门外闹事岂能说走就走!”

朱厚照说着就看向焦芳:“他们聚集于此所为何事?”

“回禀陛下,他们是为李东阳求情来的”,焦芳如实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那就是李东阳同党了,李东阳事涉谋逆弑君,其同党自然不能轻饶,且甚至敢聚众闹事,全部打入诏狱,待审讯问罪后再予以处理!”

朱厚照说完,在场的清流文官皆是大感惊讶,他们没想到自己还会被打入诏狱,一个个差点就没忍住跪下来磕头求饶!

这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本以为自己不聚众在宫门外闹事直接离开这件事就算结束了,但他们没想到如今自己离开也不行,只要聚众闹事了为李东阳说情了就也会被打入诏狱而且还被当做李东阳弑君谋逆案的同党!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这不是要制造大案吗?

一干清流文官们彻底傻眼了,他们都没想到皇帝朱厚照会这样玩,会这样狠辣,会这样无情!

但此刻,他们也只能呐喊着自己无罪只能大声求饶!

“陛下!臣并未有犯君之意,陛下何故锁拿臣!”

“陛下!你这是要留下千古骂名吗!”

“陛下!你这是要做暴君吗!”

……

不过。

朱厚照这时候是听不进这些的,他就是要给这些文官们长长记性,让他们知道皇帝不是你们所以为的那么温和可欺,皇帝本质上就是屠夫!就是执掌生杀予夺大权的独裁者!

反倒是马文升、焦芳、许进三人此刻皆面露惊慌之色。

马文升直接说道:“陛下息怒啊!如此大肆抓捕官员,必令朝野震荡!百官不服啊!天下若因此生乱则于大明江山社稷更是坏事!臣冒死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放他们回去吧!”

“陛下,马阁辅所言极是,现在没有李东阳等弑君之明证,冒然掀起大案恐会生出大乱子,如今毕竟不是洪武年间,还请陛下三思!”

焦芳也忙劝解起来,他本以为陛下最多打死几个文官吓唬吓唬就行了,但他没想到陛下不但打死几个文官还要把这些闹事的全都抓进锦衣卫,虽说现在军权在陛下手里,可难保这些官员被逼急了不会去找什么藩王甚至塞外的鞑子作乱。

“陛下,这些人固然可恶,但此刻冒然全部打入诏狱的确恐导致乱象发生,臣也恳请陛下暂且隐忍之,不宜将君臣之谊破坏殆尽!”

许进也忙劝说起来。

朱厚照知道他们说的都很对,但朱厚照没有说话,他现在只想试试看,且想着拖一下时间,因而便头也不回的往乾清宫而去。

而此时,马文升似乎也着急了,大声喊道:“陛下,您若不收回成命,老臣也只能于此长跪不起了!”

说着,马文升便果然屈膝跪了下来。

焦芳、许进叹了一口气也都跪了下来。

第81章 这才是忠臣

尽管马文升等是出于为自己考虑的公心在劝谏自己,但朱厚照此时也不愿意选择妥协。

非是朱厚照真的固执,而是他知道自己要想做大明朝说一不二的皇帝,就不能对文官集团有丝毫的妥协,哪怕妥协有利于自己。

皇帝是不能向臣属服软的,不然有了第一次服软就会有第二次,紧接着第三次,如此下去,皇权自然会大受影响。

“马文升他们还跪着吗?”

眼看着子时将近,雪又纷纷下了下来,饶是朱厚照在宫殿内拥着火炉也觉着寒气逼人,便不由得问了刘瑾一句。

“回皇爷,还跪着呢”,刘瑾笑着回了一句,也不由得劝道:“皇爷,马阁辅他们到底跟其他清流文官们不一样,他们的心还是向着皇爷的,何况他们年纪又大,外面这么冷,要不让他们进来吧。”

朱厚照想了想,说道:“不必,别以为朕敬重宠信他们,他们就可以以此要挟朕,想跪就跪吧,跪死了换人便是。”

朱厚照说着就准备回暖阁睡觉,便吩咐着刘瑾:“谷大用那边来了消息,就立即叫醒朕!”

刘瑾忙称了一声是。

待到下半夜,北风吹的越来越急时,朱厚照也再次醒了过来,不由得披着大氅走到外间来放水,见刘瑾还在外面,便问道:“他们还跪着吗?”

“回皇爷,都还跪着呢,都变成雪人了。”

刘瑾回道。

朱厚照淡淡一笑,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他们这是要和朕僵持下去呢。”

说着,朱厚照便吩咐道:“把他们传进来吧!”说着,朱厚照又吩咐人准备三盆火炉,准备三层厚毯。

而这时候,刘瑾也忙派小内宦把快要失去知觉的马文升、焦芳、许进三人扶进了乾清宫。

冻得有些麻木的马文升不由得开口问道:“陛,陛下可是改变主意要放清流文官们了?”

朱厚照打了个哈欠,从宫女手里接过一杯姜茶来喝了,顿觉辣味刺鼻,连带着体内的寒意都被驱除个干干净净,并指了指马文升,吩咐道:“赐三杯姜茶给他们。”

马文升等谢了恩,忙喝了一杯。

朱厚照见此只是微微一笑:“朕没说要放,朕只问你们,是不是还要跪,还要逼朕妥协?”

“陛下,非臣愿意以此逼迫陛下,实乃为大明安稳着想,为陛下之安危着想!”

马文升说道。

焦芳与许进也都点了点头。

“那就跪着吧,跪在这厚毯上,给他们三人给安一盆火,就跪在这里!”

朱厚照说着依旧回了屋,继续睡觉去了。

马文升等看了朱厚照一眼,心里无语,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只能继续跪。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天终于亮了,朱厚照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在由宫女伺候着洗漱更衣完毕后,朱厚照才再次来到前殿,来到马文升等面前,见他们还跪着,便笑道:“精神还不错嘛!”

说着,朱厚照就突然严肃起来:

“朕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朕压根就没想过向你们这些文官们妥协!你们也别拿江山社稷安稳为重,勿致天下大乱这样的理由来要求朕!

朕虽长于深宫,但朕不怕天下大乱,也不惧生死,如果你们还要逼迫朕,朕就连你们一起撤了甚至杀掉!

如果你们真是为了天下社稷,现在就给朕站起来,站在朕的身边,同朕一起对付所有敢挑战朕的尊严的人!朕只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同清流文官们一样做朕的敌人,要么做朕的臂膀!”

马文升依旧是纹丝不动,但他心里却是五味陈杂,他没想到自己这位陛下这么倔强。

焦芳则在犹豫,他看了看许进,也看了看马文升,他知道这是陛下给自己三个下的最后通牒,跟着陛下自然要与整个文官集团为敌,而继续跪着逼迫陛下则相当于与陛下为敌。

许进则是捏紧了拳头,一咬牙,忽然就站了起来:“陛下既然要孤注一掷,臣随陛下孤注一掷便是,公道自在人心!”

许进一站,焦芳也跟着站了起来:“既然陛下如此抉择,臣既为人臣,只能听之!”

朱厚照心头松了一口气,暗想昨日自己为他们撑腰打死几个文官还是起了作用,至少许进和焦芳还是愿意跟着自己的。

但朱厚照还是看向了朝臣中威望能与李东阳、王恕等一较高下的马文升。

如果马文升也向自己妥协,朱厚照自然会更加有底气一换乾坤。

焦芳和许进也看向了马文升,他们自然也希望能有一位老臣站在自己这边站在陛下这边。

连刘瑾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马文升。

马文升跪坐在地上跪了许久,微微一叹:“先帝啊!”旋即,马文升便又朝朱厚照长揖一拜:“臣恳请陛下赐文房四宝一副!”

“准!”

朱厚照不知道马文升为何突然要文房四宝,也没有犹豫,忙给刘瑾递了眼色。

刘瑾亲自捧了文房四宝来,放在了马文升面前,亲自为马文升研墨:“阁辅请!”

马文升没有回应,只依旧跪在地上,铺开纸,拿起毛笔来,蘸了蘸墨汁。

朱厚照不知道马文升要干什么。

但随即,朱厚照便看见马文升在纸上写着“上疏请诛逆党疏”,然后紧接着开始写臣闻天下……是故请陛下诛杀刘健、李东阳、谢迁等逆党,臣马文升谨上,望陛下纳之,不诛逆党,乃国之不幸,诛逆党,乃国之大幸。”

马文升写完后就盖上了自己的印章,并颤颤巍巍地递到了朱厚照面前:“陛下既然要一意孤行,那这天下骂名便让老臣背吧!”

坦白讲,朱厚照很感动,他没想到马文升最终做出的决定是不但顺从自己的意愿,还要把这件事变成是他教唆的自己这样做,以此便把自己得罪天下文官的事揽到了他自己身上。

若崇祯有此良臣,何至于上煤山吊死!

朱厚照亲自扶起了马文升:“公乃是忠臣也!传旨,加马文升太师衔,调三百锦衣卫护卫马府!”

说毕,高凤便跑了进来:“陛下,大事不好,宫外又跪了许多大臣,从各部堂官到在京督抚皆请陛下毋乱法政,毋兴大狱!”

朱厚照忙来到了宫门外,却见外面跪了密密麻麻一大帮文官,比昨日的规模明显大了许多,甚至快要望不到边,不由得笑了起来:“很好,很好!”

而这时候,马永成和王阳明也突然策马出现在了宫外,且大喊道:“陛下,臣等已奉旨押解张瑜等要犯进京,暂押在诏狱!特来回禀陛下!”

第82章 准备开审

此时的诏狱里可以说是人满为患!

上到内阁大学士、司礼监掌印下到六部观政进士,朝廷内外官员皆有不少被关押在此。

而李东阳见此反而更加兴奋,因为他知道朱厚照抓这么多人肯定是气急败坏了,肯定是因为得不到自己弑君的实证才不惜把为自己求情的官员都抓进诏狱,抓得越多说明朱厚照面对的反抗声就越大。

在见到谷大用再次来审问自己时,李东阳更是笑了起来:“谷大用,你们的皇爷肯定气急败坏了吧!想撬开老夫的嘴,想治老夫的罪,没门!尔等不过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阉竖,而他朱厚照也不过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十五岁娃娃,有什么资格和我们斗!”

“李阁辅您消消气,何必嘲弄这些小辈们,他们能懂什么,以为把老夫斗倒就天下第一了,我只笑他们年轻,他们还说老夫是不自量力!”

同李东阳一起被押在诏狱重犯地的王岳笑着说了一句,并又对谷大用说道:“我凌迟是逃不掉了,但你们想剐李阁辅,还是太天真了些,回去告诉朱厚照,要想继续平平稳稳地把皇帝当下去,就听老奴一句劝,把李阁辅放了!”

“王公公,您就别操心了,我们这位陛下那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是一心要证明一番自己的,自以为学了些宫中权谋之术就把自己标榜为太宗再世,没得叫老夫觉得恶心,想来你能有如此结局,只怕也不过是马文升的局,他朱厚照哪有那能耐!若不然,老夫也白教他这么多年书了!”

李东阳说着就又道:“不过,现在可以想得到的是,他朱厚照正被百官威逼着呢,只怕连马文升这些都不敢帮他了,哈哈哈!”

王岳也笑了起来:“照如此说,释放李阁辅的诏书只怕也快到了。”

谷大用见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不由得十分愤怒,恨不得将这两人直接打死,大声喝道:“好啊,你们嘲讽本公公也就算了,还敢嘲讽皇爷!来人!继续大刑伺候!”

“谷大用,你有本事就直接把老夫弄死,否则的话,别以为能撬开老虎的嘴!想让老夫认下弑君之罪,怎么可能,老夫乃是忠臣,大明之忠臣,先帝遗诏托孤之臣,明白吗!”

李东阳说着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而这时候,一连串的铁链声传来。

李东阳不由得笑着对王岳说道:“看来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又开始抓人了,他这是要把天下的官员都抓完不成?”

“还是年轻幼稚啊!”王岳也笑了起来。

而这时候,东厂理刑百户尤傲凌先来到了谷大用这里:“谷督公!下官奉我们东厂马督公之令押来弑杀先帝之疑犯张瑜、刘文泰等人于诏狱,还请谷督公安排一下,看看把他们暂且关押于何处?”

“张瑜?”

“刘文泰?”

李东阳这时候闭住了嘴,心里一沉,面色不由得古怪起来,而就在他抬头一看时,却豁然看见张瑜、刘文泰等人就在自己面前,而且都被铐上了铁链镣铐!

李东阳顿时犹如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般,直接呆呆地站在牢房里,自言自语起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个结果!他们不应该是被灭口了吗,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王恕一行人不是都被屠了吗,他们也应被屠了才是!为何还会出现在诏狱里?”

王岳也同样是目瞪口呆,他见李东阳被押进诏狱后一直淡然的很,甚至还时不时的奚落谷大用,刚刚更是十分得意,因而他也以为李东阳真的成功对张瑜等灭了口不然不会如此放肆。

但此刻,当他看见张瑜等人出现时,也很是不解地看向了李东阳,心想:“我的李阁辅,人还没灭口,你就这么得意干嘛!”

这下子,轮到谷大用高兴了。

谷大用笑得直接咳嗽起来:“咱家是没用,可要说我们皇爷没用,你们这些反贼还真是瞎了狗眼,实话告诉你们,在先帝驾崩时,皇爷就怀疑上了你们,还掏出所有家底让东厂暗中派人跟踪张瑜等人,为的就是这一天!”

谷大用说着就冷笑了一声:“李东阳、王岳,你们这些人都想想怎么向皇爷求饶少挨几刀吧,也省省力气,免得到时候被凌迟时没力气喊疼!”

说着,谷大用就问向尤百户:“禀报给皇爷了吗?”

“我们督公与王学士已经赶去宫里了,估计待会就会有谕旨下来!”尤百户回道。

谷大用听后点了点头:“先吃饭,接下来肯定要掀起大案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把他们也喂饱!防止他们自杀!”

谷大用说着就指向了张瑜等人,并拍了拍张瑜和刘文泰等的肩膀:“都到这个地步了,想必你们也知道自己死路难逃,也知道有人想灭你们口,本公公说句为你们好的话,待会朝廷提审的时候老老实实地交待,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干些什么就都如实交代,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张瑜也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东阳一眼,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没落入皇帝朱厚照的手里,也会落到李东阳手里被李东阳等灭口,基于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活的心理,张瑜便直接说道:“谷公公放心,我们实话实话便是!”

……

朱厚照这里见到马永成等出现后就已经兴奋起来,不用问他也猜得到只要马永成等人没死说明抓捕张瑜等的事没有那么糟糕。

而此时,马永成等禀告张瑜等已被成功抓到诏狱后,朱厚照听了心情更加大好,忙命道:“即刻开宫门,宣马永成进殿!”

朱厚照说着的时候,高凤不由得问道:“那陛下,这些跪着的朝中大臣怎么办?”

“就让他们跪着吧,让他们按朝班跪着,各部堂官跪到奉天门来,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朕便在这里亲自提审先帝被弑一案!由马太师主审,三法司会审,东厂提督马永成、西厂提督谷大用、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郭荣陪审,让这一干官员先到奉天门等候!朕待会也将亲临奉天门听案!”

朱厚照说着就回了乾清宫。

第83章 张瑜等坦言先帝之死

朱厚照听取了马永成和王阳明关于抓捕张瑜等要犯细节后才算是彻底清楚了之前陕西所发生的事,也才明白原来马永成等根本就没有和王恕一起进京,这就造成李东阳误把王恕一行人被屠杀当做张瑜等也被成功灭口,连带着朱厚照一开始也以为张瑜等被成功灭口。

如今听闻张瑜等没有被灭口,朱厚照自然心里更加有底气向宫殿外的整个文官集团宣战!

其实。

此时,紫禁城的氛围已经意外的变得严肃起来。

本来一开始是因为闻听皇帝陛下不分青红皂白把李东阳等直接打入诏狱而愤怒地要来紫禁城跪着逼迫朱厚照妥协的文官们如今听闻张瑜等人被押解进京也都猜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大部分文官们尤其是五品以上的在京文官差不多都不是糊涂人,其实也都对弘治皇帝可能是被害死的事有所耳闻,但他们都未愿意主动提起此事,即便是有风闻奏事的言官也没想过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原因无他,大家都挺愿意看见弘治皇帝驾崩的。

因为早就有人放出风声,弘治皇帝在他驾崩前召见了马文升,有意要勒令刘健、李东阳等致仕并重组内阁开始加征商税,改革吏治,以充盈国库并减民危困。

谁做内阁阁臣,这些文官们自然不关心,但他们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能不能得到保障。

弘治皇帝突然想做一个更好的皇帝,即一个为民做主的皇帝明显侵犯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愿意看见内阁和内廷制造出的皇帝驾崩这样一个事件。

所以,除了马文升这极个别外,几乎没有一个文官愿意做一个侦探家,却揭露这个真相,他们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死去的弘治皇帝去得罪内阁与内廷。

甚至,他们还会愿意帮着去掩盖这个事实被揭开,一听李东阳等被下狱,一个个都积极地来求情了,不惜触逆龙颜!

但是,此时,当他们知道马永成把张瑜等直接导致弘治皇帝驾崩的凶手带进京来时,一个个都知道自己这下子没办法帮着掩盖真相了,甚至也一个个都跟着慌了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真相被揭开,到底会牵连多少人,他们现在只能希望朱厚照能仁慈点,不要牵连太多的人!

而且,此时,这些在京文官们甚至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跟着来这宫殿外为李东阳求什么情,好好的置身事外不行么。

“奉旨!着在场官员全部进宫跪于奉天门外,按照朝班跪列!”

随着司礼监传奉官的话音落下,这些文官们都规规矩矩地进了宫,跪在了奉天门外,不敢有半句怨言,这也是没办法,他们现在深怕自己行为有差就被陛下治成李东阳的同党。

马文升也奉旨走到了奉天门外,而此时,内宦已在此安了一溜椅子,马文升作为主审自然是坐于中央,左都御史戴珊,刑部尚书闵珪、大理寺正卿杨守随三人皆被从跪下的文官中召了出来,且都坐在了马文升左侧。

此时,东厂提督马永成、西厂提督谷大用、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郭荣三人也走了过来,坐在了马文升右侧。

朱厚照这时候也乘着玉辇出现在奉天门玉阶之上,只盯着阶下马文升等人以及跪在前面的文官们。

焦芳与许进也随同朱厚照一起出现。

而此时,左都御史戴珊则明显有些发抖,朱厚照不由得问道:“左都御史戴珊!你抖什么,今日是你会审别人,又非别人审你!”

戴珊被朱厚照这么一喊,不但没停住发抖,反而吓得一哆嗦,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只对朱厚照作揖道:

“陛下,臣和李东阳没有半点私交啊,只是臣的学生娶了他孙女而已,但臣早已不认那个学生了!还请陛下明察!”

朱厚照一阵无语,挥了挥手道:“既是如此,你慌什么,坐好便是!”

戴珊点了点头才扶着椅背重新坐好。

马文升见此也颇为无语,直接开始进入正题,说道:“诸位,想必你们近来也听闻奸臣不倒,帝陵夜哭之事,吾皇陛下也得先帝托梦,诉被害死之冤情,且告于本官先帝之死似有冤屈,可能是被逆贼奸臣所害!

是故,东厂提督马永成自请将戍边之张瑜等人抓捕回京重新审讯,如今张瑜等已被押解进京,因而今日便重审先帝被弑一案!”

说着,马文升便喝道:“带人犯张瑜、刘文泰等!”

一时,张瑜、刘文泰等被带了上来。

张瑜、刘文泰等的出现,在场的文官们皆是战战兢兢,甚至也不敢去看张瑜和刘文泰等人,深怕被其牵连上。

而此时。

张瑜本人倒是淡然的很,拖着铁链犹如闲庭信步般一步一步地朝奉天门而来,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刘文泰却没有张瑜那么淡定,只哆嗦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其他一干要犯自不必说,有沉默的,也有在无故傻笑的,也有不自觉地哭了起来的。

最先出现在马文升等面前的自然是张瑜。

张瑜很自觉地跪了下来。

马文升见此便问道:“张瑜,当日先帝驾崩之日乃是你服侍,本官如今便问你,先帝是否被害,是被何人所害?”

“咱家不敢隐瞒,先帝确实是被害而亡的,是被刘文泰所害,刘文泰于先帝药中每剂必多加一钱附子,且不先煮而害先帝!先帝便是服此热药所亡。”

张瑜话语一出,满座哗然,一个个虽然已经猜到先帝可能是被害,但在从张瑜口里听出后依旧是满脸惊骇!

连带朱厚照自己也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只冷冷看着张瑜。

马文升也呼吸急促起来,他最初就怀疑先帝死亡可疑,如今从张瑜口里知道真相后自然也是愤怒的很,只咬牙问道:“可有实证?”

“当时只咱家亲自为先帝煎药,煎药后,咱家都会把药渣里的大热之药剔除再给先帝查看,但为防将来有变,咱家把陛下驾崩前日之药渣未曾剔除,且就藏于奉天门第三级石阶下!并有先帝所遗九龙玉佩一枚!”

张瑜说完后,马文升忙请得朱厚照准予着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将第三级石阶撬开,一撬开果然有一锦盒,锦盒打开果然是一堆药渣和一枚先帝所遗九龙玉佩。

“此物的确是先帝之物,下官曾随先帝微服出宫时见他戴过”。

曾任职翰林的焦芳对朱厚照说道。

此时,颇通医理的大理寺卿杨应随则抓起药渣来:“果然有附子,且明显多了不少,此乃大热之药,刘文泰,你该当何罪!”

扑通一声!

曾为弘治皇帝问诊的刘文泰跪了下来:“下官也是受邵大侠胁迫啊!”

邵大侠?

朱厚照还是第一次听见邵大侠这个人,心想隆万年间有个邵大侠,没想到这弘治年间也有个能逼得太医杀皇帝的邵大侠。

这时候,马文升已经质问起了刘文泰:“谁是邵大侠,他是如何胁迫你的。”

“他杀了我一个仆人,还要挟我说要我在三日之内害死先帝,不然就三日之后就让我满门惨死,他叫我不用害怕,说到时候李阁辅和谢阁辅必保我性命!”

刘文泰回道。

刘文泰话音一落,在场的官员再次感到大为惊讶,开始更加确信李东阳与谢迁等果然参与进了谋害先帝之事中。

第84章 刘文泰的罪孽

张瑜如此坦诚地招供,自然是有原因的,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知道自己无论招与不招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没办法,先帝是在他手里死掉的而且是八日而崩,一旦朱厚照要严加追查,他难辞其咎!

何况张瑜也不想再受皮肉之苦,且他知道就算他能承受得住皮肉之苦,以他对刘文泰的了解,还是会将他谋害先帝的阴谋招供出来,何况,他又何必去受皮肉之苦呢,也没必要再为要灭自己口的李东阳等人掩盖罪责了。

本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心理,张瑜和刘文泰都老老实实地招供,并将李东阳与谢迁供了出来,而此时,自然轮到传唤李东阳了,谢迁已辞官归乡,一时还无法传唤到,不过,有李东阳就够了,谁都知道这三阁臣是穿一条裤子的。

马文升此时已然气得嘴唇发抖,他和弘治皇帝的感情最深,甚至在他心里,觉得弘治皇帝比他身后的正德皇帝无疑更英明更令他敬重,而如今他最为敬重的弘治皇帝竟是被害死,使得他寄予在弘治皇帝身上的一番政治愿景付诸东流,自然是怒不可遏,直接就拍了椅背:“带李东阳前来!”

时值严冬腊月,又正逢晴日,万籁俱寂,视野极佳,百官们远远地都看见李东阳被押解而来。

有的文官开始暗自思忖自己得等回家后把曾经为李东阳写的诗烧掉。

有的文官则开始担心自己曾经上疏请为李东阳母亲加诰命品级的事会不会成为自己落罪的把柄。

也有的文官暗自庆幸着自己还好和李东阳这些阁臣没什么交集,今日来其实也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虽说可能已经得罪了马文升,但也到底不会犯上死罪。

其实,在场的大部分文官都谈不上和李东阳等有太大的交集,真正和李东阳有交集的官员在昨晚就赶着来求情了,也可以说是赶着来投胎,现已被打入了诏狱。

其实,在场的大部分文官都谈不上和李东阳等有太大的交集,真正和李东阳有交集的在昨晚就赶着来求情,也可以说是赶着来投胎,现已被打入了诏狱。

连焦芳和许进此时心里都暗自庆幸幸亏当时陛下坚持己见孤注一掷不顾他们的反对先把李东阳一派的官员打入诏狱,不然他们也没法确定此刻的审问能不能顺利进行。

当李东阳走过来的时候,在场的文官都低垂下了脑袋,如避瘟神一般避免被李东阳看见,深怕李东阳会指认自己也参与了弑君大案。

李东阳也注意到了在场官员们的神色,他现在自然已经没有心情去感谢这些官员来为自己求情,他现在只有冷笑,冷笑这些官员们活得太虚伪,明明是为自己求情而来,如今又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李东阳在此之前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日,从未想过自己会以一个重犯的身份走进这紫禁城,走上这奉天门,他恍然想起了自己当年高中进士簪花时的场景,也恍然想起了曾经被弘治皇帝召见的场景,恍然想起了自己进入内阁的第一天,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意气风华!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他和刘健谢迁两人与弘治皇帝争吵的那个晚上,以及他们看着弘治皇帝咽气前怒指着他的样子。

沉重的镣铐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刺耳的铿锵声,也把李东阳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中,他看向了坐在玉辇帷幕后的朱厚照,也看向了头戴七梁冠的马文升,他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而且输的很惨!

“奉旨,李东阳涉嫌谋逆,着即革除其一切官职,贬为庶民,待审议后按诏处决!”

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先站出来念了一道旨意,按照程序,审问李东阳还得革除其官职,这道旨意早在李东阳被打入诏狱时便已拟好,刘瑾现在再念一遍自然是告知于百官的意思。

待刘瑾宣读完旨意后,马文升才喝令了一声:“跪下!”

李东阳微微一笑,倒也没有扭捏,顿时便入倒金山推玉柱一般轰然跪了下来,这一跪自然意味着他这个内阁首辅在朝堂数十年的威严全部丧失,这一跪自然意味着内阁原三阁臣的势力被铲除已成无法逆转的事实!

马文升把张瑜等的供词向李东阳说了一遍,并又问着刘文泰:“刘文泰,你所供出的李阁辅可是这位李东阳李阁辅?”

刘文泰点了点头,并低垂下了头。

“大声回答本官,是也不是!”

马文升怒吼了一声,此时的他已经快到了情绪爆发的边缘,且内心早已比朱厚照还狂怒。

刘文泰哆嗦了一下:“是,是李东阳!”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摇了摇头,并也看向了李东阳,虽然他早已料到今日这个结果,但此刻也依旧替弘治皇帝感到不值,坦白讲,弘治皇帝一生是不幸的,母亲被害死,从生下来开始就得面对被暗害的危机,但他即皇帝位后没有选择报复也没有把自己变成一个阴狠的人,可偏偏他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害死的结局。

马文升明显是和朱厚照一样的心情,不由得咬牙问着李东阳:“你为什么要弑杀先帝?!”

李东阳闭口不答!

马文升几欲要抓狂,直接站起来,完全不顾及任何形象,指着李东阳:“回答我!”

李东阳呵呵一笑,只道:“马文升,你先别急着问老夫,你应该先问问张瑜,他为什么要害先帝,你应该问问刘文泰,他是不是说的实话,他受到胁迫为何不告知于陛下而乖乖地听我们摆布,你应该问问他,他是如何做到先后弑杀两代君王的!”

弑杀两代君王?!

李东阳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当场炸响,在场的官员无不感到大为惊骇,就连朱厚照自己也震撼无比,弑杀一代君王已经够震撼了,居然还弑杀了两代君王!

朱厚照此刻才突然发现自己坐这个位置是多么的不安全。

朱厚照不由得亲自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刘文泰,你从实招来!”

“他不会招的,刘文泰醉心权事,为成为太医院院判花了不少心思,可前朝宪宗年间没医治好万贵妃被宪宗迁怒故铤而走险杀宪宗,宪宗无道昏君,人人盼其早死,自然无人追究,而今陛下有意换李言闻掌太医院,实因李言闻更懂医理,刘文泰为保官位且害怕我们揭发他才愿意听我们摆布而已!”

李东阳很是自然地说了出来,而刘文泰当场就急了眼:“你胡说!”

第85章 请诛十族

李东阳笑了起来:“是不是胡说,待会锦衣卫去老夫府里把茶松堂的一对汝窑下藏着的罪证拿出来便知道了,刘院判,你虽做得天衣无缝,但也难逃这世事难料,你是从安仁堂拿的药,而安仁堂正是老夫的产业!”

刘文泰听李东阳这么一说,懊丧地低垂下了头,旋即就对朱厚照喊道:“陛下,罪臣要揭发,罪臣揭发李东阳不但让邵大侠那我全家性命威胁,还拿这个威胁罪臣陷害先帝!”

朱厚照感到有些头疼,现在没心情去管刘文泰和李东阳此时谁更过分,他忙给马文升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马文升加快审问进程。

马文升会意,忙问向张瑜:“张瑜,你为何谋害先帝?”

张瑜看了李东阳一眼,便道:“原因很简单,先帝过于节俭,不停缩减内府开支,弄得我们这些当太监的都没什么油水,连老祖宗都对此不满,可偏偏又不能说出来,陛下要是再这么当个好皇帝当下去,也不止我张瑜一人想害他。”

朱厚照听到这里不由得腹诽起来,皇帝节俭也有错?

这时候,又听张瑜继续说道:

“当然,最直接的原因还是因为老奴掌御马监时私卖火器于鞑子的事被马文升的门生发觉了,奏疏都到司礼监了,幸好阁辅们和老祖宗拦截了下来,不然先帝不杀老奴也会贬斥了老奴!

但终究害死先帝的事并非老奴一人参与得了,若只老奴一人参与也没这胆量敢弑杀先帝,内阁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兵部尚书刘大夏、随堂太监鹿鹤、御马监太监张昭等皆参与了此事!

老奴担心到时候他们把先帝之死归咎于老奴一人身上,甚至做出丢卒保帅之举,老奴让老祖宗替咱家要了一份承诺书,这份承诺书有他们的亲笔签名和印章,皇爷可命人拿他们以为奏疏之笔记对照,且若非有他们作保,老奴岂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张瑜说着就把紧贴着里衣里的一张文书拿了出来。

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忙接了过来递给了马文升。

马文升看了后亲自递给了朱厚照,然后走下来问着李东阳:“李东阳,你现在可以说你为何弑杀先帝了吧?”

“如今人证物证皆在,李某自然无法抵赖,没错,先帝之死确实与李某有关,或者说李某参与了弑君大案,但是马文升,你如今再问我为什么弑杀先帝已经没有必要了吧。

先帝已经驾崩了,已然归于尘土,我李东阳大不了拿命陪他,他又能奈我何,也不过是诛灭九族耳,难不成还真有阴间地府,他还真能在阴间让我不得好死不成?”

李东阳说着就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起来。

而这时候,马文升见此已然气得不行:“你,你,你简直不要太过分!奸臣当道,帝陵夜哭,七府地震,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奸臣,先帝若无在天之灵,自然也不会有如此谶言流于世间!”

李东阳哼了一声:“帝陵夜哭不过是鸦叫而已,若真有神灵,若先帝真能于阴间让我不得好死,怎么不来个七府地震!”

“报!应天府尹奏报,九月南京地震!”

“报!镇江知府奏报,九月镇江地震!”

“报!凤阳中都留守奏报,九月凤阳地震!”

“报!兖州知府奏报,九月兖州地震!”

“报!东昌知府奏报,九月东昌地震!”

“报!汝州知府奏报,九月汝州地震!”

“报!登州知府奏报,九月登州地震并发生海啸!”

……

李东阳话音刚落。

一个个传奉官从司礼监跑了来,直接就当着朱厚照的面前开始奏报起来。

按照正常的程序是没有这个流程的。

这些自然是朱厚照特意让通政司安排的,朱厚照早在这之前就陆续收到了这些奏报,不过是刻意要安排在审问李东阳等的时候拿出来而已。

七府地震!

刚好是七个府!

在场的官员都哑了!也都大感到惊骇不已。

连马文升都跟着惊讶了,心想果然先帝被害死的事是真的!而先帝果然还有怨怒之灵布于人间!

不只是马文升相信,在场的官员们心里都更加笃信了,因为帝陵夜哭什么的可以作假,可让七府地震的事没办法作假呀!

李东阳自己也惊讶不已,顿时真正感到害怕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真的就地震了,难道真的有地府报应不成,先帝真的还有魂魄在,我死了也会受到惩罚!”

这个时代的人再如何聪明狡猾也依旧对一些自然现象充满敬畏,即便是李东阳这样的儒教门徒,虽然不信鬼神但遇到自己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特别是巧合出现的自然现象时也不得不信以为真,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每遇大灾必令百官修省的事来。

李东阳是真的慌了,心道:“难怪朱厚照一开始就怀疑自己这些人弑杀先帝,难道先帝真的给他托梦了不成,难道先帝真的还有阴魂未散不成!”

一想及此,李东阳不由得哭了起来:“先帝啊!臣是有罪!可臣也是不得已啊!先帝你就饶恕臣吧,饶恕臣吧!”

朱厚照见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此时,马文升则继续大声问着李东阳:“李东阳,你可认罪!”

李东阳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底气,他现在开始一直觉得弘治皇帝的在天之灵在暗中看着他,使得他现在现在已经开始战栗不已,忙回道:“认罪,罪臣认罪!”

马文升见此忙让李东阳、张瑜、刘文泰等签字画了押。

然后,马文升亲自来到朱厚照面前,躬身一拜:“陛下,刘健、李东阳、谢迁、王岳、张瑜等弑杀先帝一案已证据确凿,为安先帝之灵,为维护君王威严,臣请陛下诛这些逆党反贼以九族!”

朱厚照没有立即答应马文升,只是淡淡说道:“谋而未成,诛九族可矣,谋而已弑,我大明之国运可能因此大受影响,一代明君却终成冤魂,于朕乃是杀父之恨,于国乃是弑君之仇,九族如何够!只诛九族,那是对石亨曹吉祥之流,对于刘健等,先帝之魂只怕依旧不能安灵!”

马文升此时也怕先帝再来个七府地震什么的,也没有反对朱厚照,只回道:“如此,臣请陛下这些逆党反贼以十族!不诛十族,臣长跪不起!”

“臣请陛下这些逆党反贼以十族!”焦芳此时也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臣请陛下这些逆党反贼以十族!”许进也跟着响应应。

“臣请陛下这些逆党反贼以十族!”刘瑾等也跟着响应起来。

“臣请陛下这些逆党反贼以十族!”

在场的其他文官也跟着响应起来,他们现在也的确害怕先帝之灵不安,尤其是在知道真的发生了七府地震的事后,不过,也有官员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因为他们在这些反贼的十族之内!

第86章 直接砍了,毋须再审

朱厚照走了下来,站在马文升等百官前面,说道:“朕本意秉承先帝之志,以仁治国,却不料先被逆党王岳等逼宫,如今更是揭出刘健、李东阳、谢迁等弑君大案!然朕依旧不忍屠戮生灵,可事关杀父之仇,人子之孝道,君臣之忠义,如今既然群臣相请,便勉从其所请,诛王岳、刘健等一干逆党十族!如此,既可安先帝之灵,亦可震小人之胆!但刘健、李东阳的一干主犯暂不处斩,需以专门之刑处决!”

但这时候,李东阳则不答应了,他正向已逝的弘治皇帝请罪呢,却没想到马文升竟然直接就先答应了朱厚照诛十族的旨意,丝毫不带拒绝,一下子李东阳整个人就不好了,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地看向马文升,他很想说,马文升是此时唯一一个可以拒绝朱厚照十族之议的人。

毕竟朱厚照都没有明言。

但李东阳没想到马文升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就顺坡下驴地答应了朱厚照!

李东阳知道自己弑君的事是真的惹怒了朱厚照,也惹怒了马文升,但他还是不由得哭笑着说道:“马公,你我也同殿为臣数十载,何必如此相残?”

马文升没有回答,他想起了自己差点心痛而死的那天,李东阳对他的奚落与嘲讽。

而此时,李东阳见到在场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要求诛他们十族时更是再次慌张起来,扑通一声就把头磕在了地上:“陛下!臣虽有罪,但罪不当诛十族啊!且若先帝在世,以先帝仁慈也必不忍诛臣十族啊!还请陛下顺从先帝之意啊!”

朱厚照走到了李东阳面前,直接就踹了李东阳一脚!

砰!

李东阳倒在地上,又跪了起来,看着朱厚照:“陛下打臣骂臣都可,但请陛下不要诛臣十族,因为此举实在是有悖先帝之仁义!”

“你也配拿先帝来要挟朕,李东阳,先帝待你不薄啊!若非先帝,你依旧还只能在翰林院苦熬,如何能做到内阁大学士的位置来!先帝待你可谓隆恩,但你是如何对待先帝!你就说你该不该死!”

朱厚照大声质问起李东阳来。

李东阳点了点头:“臣该死,臣对不起先帝!可臣之亲朋故旧是无辜的呀!”

“你既为你亲朋故旧考虑,当初就不该害先帝,他们是无罪但他们之死却是有因,他们是因你李东阳而死!是你,是你李东阳害死了他们!你自己害死了他们!这就是你弑君的代价!”

朱厚照说着就走了回去,现在的他就是要为弘治皇帝报仇,同时也让所有的人知道弑杀君王的后果!不然,这样下去,弑杀君王之事只会愈演愈烈,犹如原本历史上一样,只要君王稍微不合他们意,这些文官们就敢让皇上落水。

朱厚照坐回玉辇后,冷声吩咐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诛十族,一干从犯自然毋须再审,一并抄家治罪,现在在场的官员中凡在逆党要犯十族之内的一并在此直接砍了,省的回家后再抓一波!”

朱厚照说完便让马文升、焦芳、许进负责指认,让郭荣亲自行刑。

“是!”

马文升、焦芳、许进、郭荣四人应了一声。

然后,郭荣便得朱厚照准许从一内宦手里接过绣春刀来,直接把刀拔出了鞘,持着闪着寒光的刀刃跟在马文升后面。

马文升站在了一名文官面前:“大理寺右评事乔檬,刘健之外甥女婿!”

这大理寺右评事乔檬已经发起抖来,甚至都忘记了求饶,在马文升话刚一落的时候,郭荣的绣春刀就挥了下来。

咔嚓!

这大理寺右评事乔檬顿时人头落地!

一颗冒血的人头滚在了地上,半截甚至也栽倒在了地板上。

“顺天府丞席亮纨,谢迁之妻弟!”

焦芳这时候也站在了一名官员面前,这名官员吓得当即晕倒在了地上,郭荣只得把他提了起来,横着一刀劈砍了过去,顿时,下半截身子倒在地上,而他的人头则还提着郭荣手里,吓得跪在他旁边的官员都晕厥在地。

而这时候,许进还没走到一名叫隋澜如的太常寺少卿官员面前时,这名官员见到已经有人被杀,吓得当场朝朱厚照磕头求饶起来:“陛下饶命啊!臣实在不知道李东阳会弑君,臣悔不该把女儿嫁进他李家,臣愿勒令臣女自缢,还请陛下饶臣一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女儿嫁进李家是你这做父亲的眼拙,你女儿可怜,而你实为可恨,杀之!”

朱厚照把手一挥,片刻间,这隋澜如的人头便落在了地上。

而这时候,马文升站在了一名胖胖的官员面前:“工部郎中孔献贤,刘大夏之侄女婿!”

而这叫孔献贤则忙也求起饶来:“陛下,臣乃是衍圣公府未出五服的圣人后裔,还请陛下看在圣人份上饶臣一命啊!”

“说起刘大夏,朕需将一件事告知于诸位臣工,当日刘大夏被突然炸死后一直查不出原因,后来朕得先帝托梦,才知他遭了天谴,如今真相大白果然如先帝梦中所言,刘大夏既与圣人有亲戚关系,可天谴照样有,可见圣人亦是不容此不忠不义之人的,你既为圣人后裔且牵连上了弑君案,为维持圣人所遗之忠信,更应以死护卫之!杀!”

朱厚照话语一落,郭荣便再次挥刀,这孔献贤也跟着人头落地!

在场的官员中和刘健、王岳、李东阳、谢迁等有关系的还比较少,因而杀得也不多,但一个一个的杀下来,居然也杀了二十多人!

整个奉天门外几乎被鲜血淹没,而这些没有被杀的官员也都被震慑的大气也不敢喘,有直接晕倒的,有没忍住呕吐的,有吓得脸色苍白头冒冷汗的,有吓得也跟着求饶的,但总之,这些官员们也都记住了弑君的后果。

朱厚照让锦衣卫把这二十多颗人头摆成了一个小京观,并吩咐着百官:“都给朕抬起头来好好看看,看看弑君的下场!记住,这仅仅是个开始!”

说着,朱厚照又看向了李东阳:“李东阳,这就是你们弑君的后果,朕也不想问你有没有后悔,朕只想告诉你,朕不会轻易饶了你们,朕要你亲眼看看失去亲人的痛苦,然后再把你一刀一刀的剐了!”

朱厚照说这句话的声音很低,但对于李东阳而言,却是他听过的最可怕的声音,他有些颤抖起来,颤抖地看着朱厚照,想说些什么却已无话可说!

第87章 缇骑四出

朱厚照没再理会李东阳,只吩咐道:“暂把李东阳打入诏狱,严加看管,到时候朕会再下专旨处决!”

说着,朱厚照回他看向了在场的官员,旋即吩咐道:“拟旨,增补兵部尚书许进入内阁,迁焦芳为文华殿大学士,许进拜为武英殿大学士,着许进同英国公张懋立即戒严京城!不准士民出城!以免反贼外逃!”

朱厚照说着又吩咐道:“再拟指,着锦衣卫郭荣、东厂马永成、西厂谷大用调集人马,负责抓捕处决逆党人犯,同时严查邵大侠此人,着刑部通缉天下,悬赏捉拿此人,一旦查明此人身份亦诛其十族,若兵力不够可暂从团营借调兵马!

着太平侯张杰、御马监太监高凤、皇家税务局总管徐经领禁兵与税务总队负责抄家,抄家所得全部归于皇家税务局,不得有任何遗漏!田产房产及其店铺人口全部登记造册,暂归于皇家税务局!”

着王阳明领绝声卫指挥使把陕西巡按御史吕仲和固原一带值守武官押解进京!命陕西巡抚杨一清协助,敢有庇护者,以谋反罪论处!”

传旨于风阳留守张永,并其立即锁拿刘健、谢迁等进京审决!不得有误!”

朱厚照下达了一系列旨意,其中大部分自然是为处置刘健、王岳、李东阳、谢迁等逆党做准备,而最后一道旨意则是为关中百姓。

虽然,朱厚照现在只知道关中百姓是为鞑子所害,但他不用想也能猜到关中百姓被害肯定跟李东阳有关,不然怎么会在王恕一行队伍被屠同时发生百姓被屠的事件,而且鞑子能轻松入关深入内地屠戮百姓又能从容而去,只能说明陕西地方的实权官员不但和李东阳有勾结还和鞑子也有勾结。

而陕西有实权的官员现在只有巡抚杨一清和巡按吕仲和,毕竟镇守太监还没去赴任。

而如今,朱厚照又从马永成这里得知杨一清帮助了他们押送张瑜进京,也就排除了杨一清勾结李东阳与鞑子的嫌疑。

于是,朱厚照只能怀疑是吕仲和与李东阳还有鞑子有勾结,自然也就要先把吕仲和等抓进京城再说。

“遵旨!”

马文升与刘瑾等忙躬身回应道。

很快,整个京城便再次变得亦如烧开到一百度沸水一般而跃动起来,从宫廷到外城乃至于延伸到京畿,构成整个帝国暴力机器的官员军士皆忙忙碌碌起来,抓人的抓人,抄家的抄家,杀人的杀人!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大明皇帝朱厚照正式开启了他的残暴模式!

刚才杀的二十名官员只是一个开始。

而现在才是重头戏!

首先是被押进诏狱里的一批清流文官。

这批清流文官是三阁臣真正的势力网,他们甚至不少都是科道言官翰林词臣,是清流中的最中坚力量,是三阁臣一直以来把持朝纲的主要势力。

如今处决他们自然也有利于削除三阁臣势力,为新政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因而,朱厚照首先勾决的就是这一批文臣。

谷大用这时候禀告道:“皇爷,这个翰林院侍讲乃洪瑞乃谢迁之得意门生,监察御史刘玉乃刘健之得意门生,两人与之前被打死的陈元仞一样乃这些清流文官们的领袖,最为可恶!西厂也查到不少关于他们的罪恶之事,什么纵奴行凶,夺民田产,灭人满门,不可胜数,臣这里还有实证!”

谷大用说着便把西厂提供上来的关于这两人的一沓供词递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看了看,皆是按的拇指印,纸上犹有泪痕,看的出来苦主也是受其迫害极深,便道:“那这两人便五马分尸,其余的一并斩立决!即可执行!”

谷大用拿了朱厚照的旨意,忙带着一干官兵便先来到了诏狱。

这时候,被押进诏狱的清流文官倒也恢复了胆色,其中翰林院编修洪瑞作为翰林储相,其父又是贵州巡抚都御史洪钟,甚至更有底气,只安慰着其他官员道:

“诸位勿要害怕,陛下虽宠信奸臣,不惜打杀陈公等辈,如今又押我们入诏狱,但洪某相信外面的朝臣定不会弃之我们于不顾!定会替我们求情的!”

“洪侍讲所言甚是,虽然我等被逼下狱,但外面的朝臣不会不管我们,即便不管我们,大不了丢官罢职便是,与其同流合污,罢官还乡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监察御史刘玉说道。

这时候,谷大用带着一干官兵进了诏狱,便直接对洪瑞等喝令道:“把门打开!”

洪瑞见此不由得对刘玉相视一笑,自以为朝臣总算逼得陛下要释放他们,因而也就有些得意起来,自以为皇上最终还是不能拿自己这些清流文官们怎么样。

不过,门打开后,谷大用又说了一句:“把他们都铐起来,换上囚衣,押往刑场,尤其是洪瑞、刘玉二人,手脚以及脖子得套上镣铐!”

洪瑞大惊,还以为谷大用是要锁拿自己这些人去受审,不由得吼道:“我们皆是斯文之人,尔为何以铁链锁之,实在有辱斯文,不用你们锁拿,我们自去受审便是!”

“一群反贼逆党之徒也好意思自称斯文,无君无父之辈而已,拿下!”

谷大用大吼一声,官兵们便走过来给洪瑞等上了镣铐,并直接拖拽出了诏狱。

洪瑞等人皆是文人,自然没有官兵们有力气,也挣扎不过,犹如猪羊一般被牵着去了刑场。

“可恨!实在可恨!没想到奸臣阉党势力如此之大,如今不但拿我们入诏狱,还如此羞辱我们,如今看来似乎还要逼我们承认自己是反贼,这是要把我们逼入绝境啊!”

刘玉说着就不由得大喊了起来:“诸位!我们皆是清流之辈,岂能容这些浊流侮辱,我等勿要顽抗到底,不要向邪恶屈服!”

“对,我们皆是忠义之辈,岂能被他们侮辱!”

洪瑞也附和起来,心里更是笃定待会干脆直接把刘瑾大骂一通算了,反正皇上也没在场,还能借此邀邀名,而且自己还是高官之子,也不用担心会被打死,不然自己父亲的门生故旧必不答应!而且皇上只是说的不能骂马文升没说不能骂刘瑾。

不止洪瑞这么想,刘玉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大骂刘瑾的措辞。

但等到了刑场,刘玉和洪瑞发现整个刑场没有三法司的官员,也没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只有一个内廷大珰谷大用和若干官兵,还有十匹马和骑在马上的骑兵。

“准备行刑!”

谷大用看了看日晷,吩咐了一句,于是,便有若干刽子手陆陆续续地上了刑场便站在了指定位置,同时,那十名骑兵也骑着马出现在刑场中央!

洪瑞和刘玉等人再傻也能看出来这是要干嘛,一个个顿时就慌了,洪瑞更是喊了起来:“等等,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是要杀我们吗!你们这是动私刑,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见陛下!我父亲是贵州巡抚都御史,我恩师是谢阁辅!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第88章 人头滚滚

没人搭理洪瑞,站在刑场外的官兵此时只冷漠的如雕塑般站立在刺骨的寒风中。

在他们看来,如今这些昔日在自己面前神气得从不正眼瞧自己的官老爷们被处决无疑也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

刽子手也都沉默地只握着刀把,最多偶尔也弯一下脖子,有的刽子手只心里想道:“这辈子砍过江洋大盗,砍过杀人恶魔,就是没砍过进士老爷,也不知道这些金贵人的脖子是不是也是用金子做的,刀砍上去会不会断,要不然这些进士老爷平时也不会那么高高在上,俨然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一样。”

谷大用也只站在监斩台上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作为内臣的他平时也受够了这些清流文官的鄙夷。

现在,他可以毫无顾忌地鄙夷这些人,是的,他现在从心里从精神上鄙夷这些清流文官:“什么孔孟子弟,什么圣人门徒,不过反贼学生而!”

洪瑞惊慌地看着一切,见没人搭理他,只能继续大声呐喊起来:“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同洪瑞一样,刘玉也喊着要见朱厚照。

不过,谷大用也没心情由着这些清流文官胡闹,一个严厉的眼神瞪过去,底下的官兵便也更加严厉起来,强行把洪瑞与刘玉两人犹如拖死狗一般往十名骑兵的中间拖来。

同时,其他清流文官则也被强逼着跪在了刑场上,且各自跪在了每一名刽子手的面前,后背也插上了白板,手也被反绑了起来。

这些清流文官也猜得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有的甚至直接哭了起来:“呜呜!本官不想死!本官不想死啊!”

也有的清流文官呐喊起来:“陛下,饶命啊!马阁辅,饶命啊!刘公公,饶命啊!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为李东阳求情,不该啊!”

更有甚者不自觉地开始尿了!

洪瑞现在已经被五名军士按在了地上,因为才下过雨,地上又冰又凉,还湿漉漉的,当洪瑞被按在地上时,顿时就感觉如万箭攒心一般刺入了他后背,冻的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可洪瑞却无法挣扎而起,五名军士把他按得牢牢的。

与此同时,五条铁链也先后套在了他四肢和脖子上,且还拴得很紧,冰凉的铁链死死地箍住了洪瑞。

洪瑞现在也猜得到自己要面临什么刑罚,他不由得哭喊了起来:“天啊!本官好歹也是翰林词臣,未来储相啊!你们为何如此处置本官!呜呜!此等酷刑怎么能用在本官身上!”

监察御史刘玉则是直接挣扎起来,就像是要被强行羞辱的女子一般,哭喊道:“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样!本官是言官,你们不能对我这样!阁辅,公公,下官错了!下官错了!陛下啊!你饶了臣吧!”

整个刑场上可谓哀嚎一片,但事实上,此时,行刑的官兵还未做什么。

谷大用对此也很无语,心想这些所谓大明未来的希望,所谓的品德才智最为优秀,将来不是阁辅就是尚书的帝国栋梁在面对死亡时也不比普通人好哪里去嘛!

此时,行刑还未真正开始。

而在此之前。

朱厚照在勾决这批清流文官死刑时,还下了一道谕旨,便是勒令在京文武官员以及内臣从即日起,每天子时必须到刑场上观刑,而且必须写观后之感,以奏疏的形式呈递通政司,到时候会由内阁审核感受深刻者予以奖励,未有感受者则将会以同情反贼为由罢黜甚至是处死!

朱厚照这样做自然是要让所有的官员都亲身看见背叛君王弑杀君王的下场!

在子时将近的时候,文武百官内外朝臣皆也陆陆续续抵达刑场,准备观刑。

诛杀刘健、李东阳、谢迁以及王岳等逆党十族的决议是他们要求的,因而此时他们也都不好再说什么。

对于浊流文官而言,借此挫一挫清流的锐气自然也是好的,只是代价稍微大了些,可谁让他们的老师谋逆弑君呢。

对于武官而言,处决这批清流文官无疑可以削弱文官集团势力,而留下的浊流文官又大部分和武官相处比较友好,武官们自然乐意看见清流文官被处决,至少不会因为朱厚照大肆处决这些清流文官而造反。

对于内臣而言,他们就是皇帝的家臣,与外朝文官本就是天敌,自然更愿意看见这些清流文官被处决。

此刻,这些清流文官们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孤立无援。

已被五根手臂粗的铁链牵引着且如文艺小青年一样躺在大地上接受着冷风吹的翰林侍讲洪瑞此刻才发现自己清流文官也不过也是皇权的附庸而已,一旦被皇权抛弃,所谓的昔日储相所谓的清贵文臣,所谓的两榜进士,在这时候也是一文不值。

洪瑞无奈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面目表情极为丰富。

在刑场上观刑的百官则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看见洪瑞如此痛苦的样子,他们也都感受到了弑君的可怕后果,可真仅仅还是被牵连的从犯!甚至连从犯还算不上。

刘玉依旧在哀嚎着,在看见自己头上刑场附近出现这么多官员后他更是大喊了起来:“大人们救救我呀!救救我呀!我不想死!”

没有官员搭理他,因为他们就是这些官员们为求自保,为了和逆党划清界限,而被这些官员送上刑场的。

朱厚照这时候也出现在了刑场,不过他是以微服的身份且没有跟在这些文官们一起,而是暗暗藏在刑场对面的楼阁里,观察着这些观刑的官员的一举一动。

“奉旨!”

谷大用这时候宣读了处决清流文官们的旨意,而洪瑞、刘玉等清流文官这才明白自己为何被处决,敢情自己是卷进了弑君大案!

“冤枉啊!臣没有弑君啊!臣也不知道阁辅他们是弑君之臣啊!”

“冤枉啊!诸位大人,你们为何要逼着陛下株连十族,你们这是公报私仇,借机铲除我们!”

“马文升,你这个奸臣,肯定是你出的主意!”

“刘瑾,你这个阉贼,肯定是你唆使的陛下株连十族,意欲连我们也被处死!”

一帮清流文官大骂起来,而且是胡乱骂着,但依旧改变不了他们即将被处决的事实。

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

谷大用看了看日晷,再次喝令道:“子时已到,行刑!”

顿时,十名骑兵直接策马扬鞭,五人一队,一队五名骑兵各朝五个方向而去,伴随着的是铁链被急速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拖动的急快,顿时间就擦出了火花。

而洪瑞与刘玉也知道自己将要被五马分尸,忙大喊起来,并使劲挣扎着:“饶命啊!我不想死!饶命啊!”

刺啦一声!

就在一瞬间,起初还是完整身体的洪瑞与刘玉各自被迅速撕扯成了六部分,其中头与四肢还被马拖着,而身体早已只剩下一整个腹部。

在场观刑的官员们皆是面色一紧,后背不由得冒出冷汗,也有的直接就呕吐甚至晕厥在地。

而那些即将被斩的清流文官也被吓呆了,不过在他们还呆愣中的时候,一批清流文官已先被拔去了白板。

咔嚓一声!

顿时,二十颗清流文官的人头落地!

鲜血四溅!

然后又是一批清流文官拖了过来!

咔嚓一声!

二十人为一组,因而这次依旧是二十颗清流文官的人头滚滚落地!

刽子手们如砍瓜切菜一般砍着,一批一批地砍着。

整个刑场上是人头滚滚,鲜血横流!

甚至还弥漫起了粪土与尿味,且越来越浓烈,可见无论是观刑的还是受刑的都吓得不轻,还好此时下着绵绵冬雨,大家的衣服都是湿的,不然也真是尴尬!

此时,在场的人包括刽子手们也发现原来进士老爷们的骨头也是软的,也是可以砍断的。

而这些清流文官们皆被吓得麻木了,或呜呜哭着或直接晕倒或磕头求饶,但没有一个反抗!

昔日神气无比的他们此刻就是被宰的羔羊!

而此时的刑场则成了屠宰场,修罗地狱!

咔嚓!

又是一批清流文官的人头落地!

第89章 朕其实是个仁厚的皇帝

刽子手们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从冬雨绵绵砍到了雨霁初晴,到最后,直接如机器人般机械式地把一颗颗人头砍落在地。

而观刑的百官们则也已从惊骇害怕变得麻木起来,一个个呆如木鸡般站在原地。

马文升亦沉着一张脸,不苟一笑,坦白来讲,他是不忍看见这么多清流文官被斩杀的,但一想到先帝之死,一想到这些文官们帮着刘健等把持朝政为难先帝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样做或许真的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也是唯一能震慑人心保证陛下安全保证大明长治久安的办法。

大明优待儒士优待得这些官绅们太嚣张了,嚣张得到了弑君的地步!

马文升不敢想象,如果这次不对这些人予以严惩,大明未来朝堂一旦新的帝王不合他们意时,他们是否就敢再次弑君?!

朱厚照也在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前世经历过这样残酷的事,倒也能做到波澜不惊,但在看见这些一批一批的清流文官在自己面前人头落地且鲜血横流之时,他也在质问自己这些人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但朱厚照想了想觉得这些人不能算是无辜的,不只是这些人,逆党的家人也不能算是无辜的,如同一句话所说的那样,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刘健等逆党代表了他们的利益,是他们构成了刘健等逆党敢弑杀君王的底气,因而他们这些清流文官所代表的士绅集团才是害死弘治皇帝的罪魁祸首!

杀掉他们根本算不上是滥杀无辜!

刘健、李东阳、谢迁等逆党的门生故旧,即这批清流文官们,如今都已被杀完了!

一共一百一十六名文官,大部分是翰林词臣、科道言官再不济也是各部院在京文官,这些人是三阁臣盘根错节的势力根本所在,如今被一扫而空!

留在地上的只有一百一十六颗人头,和染红了刑场的鲜血以及依旧萦绕在四周的哭声与阴森之气。

“走前面看看去!”

朱厚照说着就带着刘瑾等一干人来到了刑场这里,他没有乘坐轿辇,只徒步而来,且踩在了这鲜血染红的地上,不过,朱厚照并未感到恐惧,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朱笔一勾就能让这么多人身首异处。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成为生杀予夺的帝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朱厚照此刻看向在场的百官和百步之外被官兵拦在外面的百姓有一种众生皆蝼蚁的感觉,无论他们是贩夫走卒还是王侯将相,但凡有违背自己意志者,依旧只能成为刀下亡魂!

朱厚照谕令京城戒严,只是戒严城防,不准士民出城以往逆党从犯逃逸,但并不禁绝城内百姓商业与娱乐活动,因而也有很多百姓来刑场观刑者。

不过杀官老爷们也是让他们很高兴见到的事,因而也没人流露出不满,百姓们表现出的更多的是冷漠,其实百姓冷漠就是对朱厚照最大的支持,一旦他们不冷漠对政治权利斗争感兴趣了那就是他们活不下去了要造反的时候了。

观刑的百官们看着朱厚照出现后,都老老实实地行了大礼,大气也不敢出,甚至不敢看朱厚照的眼睛!

没办法,眼前这位少年帝王实在是太可怕了!

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杀言官诛逆党,如今更是杀了一百多名清流!这已经不是杀神,而是屠夫了!

“朕是个很善良且仁厚的皇帝!”

朱厚照说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信,但此刻没有一位官员敢于反驳。

“如今这样做也只是为大明千秋计,从诸位臣工愿矣”,朱厚照这话依旧让百官们无可奈何也无法反驳,皇帝杀人,但锅他们是不得不背的。

“而且朕本也不想血染京城,朕其实只是想和诸位臣工一起发财,一起建设一个富庶的大明盛世而已,朕乃天子,你们是天子门生,我们本为一家,你们也是朕的子民,这些被杀的文官们也一样,本也是朕的门生,朕的子民,朕爱他们,可无奈他们却弃君父从逆贼,朕不得不杀之,朕甚为痛惜啊!”

朱厚照说后就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

“陛下!这些臣僚不体会君父之意,媚逆贼而欺圣主,诛之是为正人心,万望陛下切勿自伤!”

马文升现在深怕皇帝朱厚照因为先帝被弑而失去励精图治之心,见朱厚照如此伤怀和不忍,忙劝解起来。

焦芳与许进见此也忙劝解起来,纷纷说这些被杀官员是罪有应得,万望朱厚照不要悲伤。

其他官员也纷纷劝解起来,毕竟他们也知道现在站皇帝一边就是政治正确!

朱厚照点了点头:“若他们也如你们这般忠诚于朕,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若刘健他们忠诚于先帝,也不会有今日局面,可叹啊!”

朱厚照表演完苦情戏后,便又板起脸,变得严肃起来:“列位臣工,你们如今也看见了,这就是弑君的下场!你们都是朕的门生,按理不会结党,即便有人谋权篡位弑君乱政,也牵连不到你们身上,可你们当中偏偏有人爱投在公卿门下,爱做什么阁臣尚书之家臣,不做天子之臣,可你们即便找主子,也得把眼睛擦亮点,别找到一个弑君的公卿做主子,到时候连累了自己和家族,就得不偿失了!亦如这些被杀的官员!”

在场的官员听后都不由得低垂下了头,心里也开始担忧自己所依附的阁老尚书是否真的靠谱,同时也暗自希冀自己依附的阁臣尚书别去想着弑君!

“朕今日把话说清楚,我大明朝禁止结成朋党,务要一心为公,当尔等既然作为大明臣工,食君禄奉君恩,得百姓爱戴,就应该有为民谋福祉为大明谋盛世之心!

“当然,朕也知道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道理,朕也非只知爱民不知体恤你们这些当官的,马阁辅提议进行新朝初立,新政第一个要实施的便是改革吏治,行新的考成法,朕考虑到你们俸禄逐渐日用不足,有意将考成法实施的第一个目的便是提高你们的俸禄待遇!

“从明年也就是正德元年开始,你们俸禄将与各自官位与政绩挂钩,考成之法不仅仅有惩,也有奖,而奖的方面,自然是看你们的贡献,多则可抵你们四五倍的俸禄少则也多一两个月的俸禄,另外朕也会拟定年节赏赐的条例,而给你们到底增加多少俸禄待遇与赏赐,就看这次能从逆贼这里抄没多少财富!”

朱厚照一开始以杀清流文官之威警告了百官,百官听了心里更为胆寒,如今听见朱厚照要提高他们待遇,大多数官员对朱厚照也多了些感激之情。

因为他们早听说过皇帝要实行新政改革弊政,但他们没想到皇帝实行新政的第一条居然是提高自己的待遇,一下子对朱厚照畏惧之余也有了些好感,心想陛下也不是真的只知道杀人。

当然,朱厚照实行考成法,增加俸禄,只是对干实事的循吏来说是好事,对于一些只知道捞钱的贪官而已依旧不是好事,毕竟他们能猜到再怎么增加俸禄也不可能有他们灰色收入来得多,而朝廷改革吏治无论怎么改,都是要减少他们的灰色收入逼迫他们把更多精力放在做正事上而不是在捞钱上面。

不过朱厚照也没想过要拉拢这些只想着捞钱混日子钻营的贪官污吏,他只是想给予一些想干实事的官员一个好的物质保障与精神支撑而已,至少让一些有理想的官员不会因为柴米油盐而变卖理想!

而对于那些只知捞钱没有节制的官员最有效的还是杀,杀的他们怕为止!

只要这样,才能良币驱除劣币,才能让官员们知道通过正当途径也能获得丰厚收入的时候没必要冒着剥皮实草的风险去捞钱。

除此之外,现在朱厚照说提高百官俸禄待遇和抄家所得收入多少有关系,因而此刻官员们也不怎么抵触朝廷对逆党大肆抄家了,而一个个都在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抄家能得到多少收入。

朱厚照自己也在盘算着,他现在最缺的还是钱,毕竟以后还有练兵造船发展工业呢。

朱厚照不由得问向刘瑾:“抄家抄得怎么样了?”

“回皇爷的话,太平侯他们已经开始了!”刘瑾回道。

第90章 抄家

朱厚照早已有明旨,这次对弑君逆党的抓捕和抄家以及处决皆是属于政绩,事后都会给予金银奖励,而奖励多寡则与抄家所得直接挂钩,因而,参与抄家的官兵们在得知抄家后自己也能得到奖赏而且还跟自己抄家所得多少有关后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天刚微微亮,负责抄家的太平侯张杰、御马监太监高凤、皇家税务局总管徐经便带着三路官兵往刘健等逆党要犯于京师的府邸奔来。

三路抄家官兵也都有各自的分工。

首先抄没的便是王岳的宅邸。

王岳虽然曾经是内廷首相,在崇文门一带却也有自己的外宅。

负责抄没王岳家产的是太平侯张杰。

与抄家同时进行的则是抓捕缉拿王岳的家眷,而负责缉拿王岳家眷的便是都指挥使李俊。

张杰与李俊先后赶到了王岳的外宅,王岳的外宅早在十月底便已被朱厚照下旨控制了起来,因而缉捕与抄没起来倒也容易。

负责拿人的李俊先带着人冲进了王岳外宅,而进入王岳外宅后,李俊便开始直接拿人,官兵们直接破开了各处房门,把早已羁押在各处房间内的王岳亲眷一批一批的赶了出来,并押解上了囚车。

而随同被押解而来王岳此刻也只能干看着自己的亲眷被一车车的押着,一时间不由得哭了起来:“陛下!老奴后悔了!老奴不该谋害您,您求饶了他们吧!”

“王岳,你别哀嚎了,陛下听不到的,不过,本侯爷倒也没想到你一个太监居然养这么多女人,向来也贪墨了不少银子吧,待会把你贪墨的银子最后都给本侯爷老老实实地指认出来,否则休怪本侯爷对你不客气!”

太平侯张杰说着就把手一挥:“抄!”

张杰话音一落,两路官兵便立即冲进了王岳的宅邸,王岳见此哭得更惨:“天啊!这都是我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家财啊!”

没人理会王岳的哭嚎,官兵们只忙着一间一间的抄,一墙一墙的拆,一箱一箱的抬,一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前院影壁前便摆满了二十多箱各类金银古董以及田契地契等物。

在此之前,朱厚照早已让徐经准备了专业的抄家队伍,因而此时便陆续穿有皇家税务局标志制服的算盘先生与文书开始统计起来。

“统计,一箱白银合计一千八百二十四两三钱七分!”

“统计,一箱黄金合计两千四百七十四两六钱三分!”

“统计,一箱田契合计上田两百四十五顷,中田一百二十三顷,下田五十六顷,上地四百二十顷,中地六百四十五顷,下地一百二十七顷!”

“统计,一箱借据,合计外放本金银三千四百两!”

“统计,唐阎立本画一卷!”

“统计,晋王羲之书一卷!”

……

算盘声,封箱声以及人的报告声不停地响彻在太平侯张杰耳畔,也响着王岳的耳畔。

太平侯张杰听到后是兴奋不已。

而王岳听到后则是痛苦不已。

“王公公,没想到你当内相这么些年,积攒了这么大的家业,好家伙,良田都上万亩了,你一个太监没儿子没女儿,将来能留给谁啊!”张杰不由得问道。

王岳则哭不像哭沮丧不像沮丧地回道:“都是皇爷的,都是皇爷的啊!”

无论王岳的意思是这些家财都是他从皇家产业中贪墨的还是说这一切都终究成为皇帝朱厚照的财产,至少如今太平侯张杰已从王岳这里抄没出了不少财产,甚至已然超过了他这个太平侯的家业。

太平侯张杰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王岳啊王岳,你也就少个把,其他的你一样不少!”

王岳没有作答。

而太平侯张杰也没有废话,只令官兵们继续抄没,足足忙活了两天,王岳的家产才被全部抄没,并被悉数押往新建的皇家税务局库房。

……

与此同时。

高凤也带着一路官兵赶到了宣武门里街右侧李东阳的府第。

且在王岳外宅被抄没的半刻钟后,高凤这里也开始了对李东阳府第的抄没。

李东阳的府第乃是弘治皇帝当年赏赐给他的,占地面积不小,而且就挨着皇家西苑,是离宫城最近的地段。

此时的李东阳府第依旧是灯火辉煌,不过,锦衣卫的官兵早已控制了这里。

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郭荣亲自压阵,把李东阳府第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此时,李府的人只知道李东阳下了诏狱还不知李东阳犯了什么罪,甚至他们刚刚只得知朝中大臣已向皇帝求情。

而李府的人也不是没见过有官员进了锦衣卫后又被放了出来,再加上弘治十八年来对文官的优待,使得李府的人一开始还以为李东阳依旧会被放出来。

因而,一开始,此时李府中地位仅次于李东阳的李东阳四弟李东溟还直接质问起郭荣来:“郭堂官,敢问你们这是干嘛!如此兴师动众的包围我们李府,难不成是要把我们李家人当成反贼不成,我们李家难不成造反了不成?”

“你是谁?”

郭荣没有回答李东溟的话,而是直接问了起来。

“原山东按察佥事李东溟,家兄正是当今首辅”,李东溟说完便捋了捋胡须,自以为郭荣会给他几分面子。

而郭荣则直接大喝一声:“拿下!”

顿时,便是两锦衣卫冲上来把这李东溟按倒在地,同时铁链也捆了上来。

郭荣这时候才说道:“你说的没错,你们李家人确实已成了反贼,你们李家人却已犯了等同造反的罪!”

郭荣说着把圣旨拿了出来:“奉旨!李东阳弑杀先帝,罪不容赦,特羁拿李东阳所有族亲!毋得放走一人!”

说着,两路锦衣卫便齐整如线地冲进了李家府邸,刚赶回府里准备等李东阳回来禀报灭口计划失败的管家李弘见此本能地喊了一句:“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内阁首辅府上!”

而这李弘话还没说完,便已被锦衣卫撞倒在地,并被羁押了起来。

李东阳乃是京城土著,从天顺年间时开始便是豪门,人口自然不少,因而光是羁拿李府亲眷便花了一个多时辰。

此时,高凤也押解着李东阳赶到这里,并指着李东阳的家人问着李东阳:“李阁辅,感觉如何?”

李东阳没有回答高凤,此时的他也的确不想说什么,他现在既害怕被朱厚照生前算账也害怕死后被弘治皇帝算账,因而也只能沉默。

不过,当李东阳看见自己连累得自己家人从安享尊荣到现在变成阶下囚时也颇为惭愧,而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家人。

待李东阳家眷抓完后,高凤才吩咐道:“抄家!”

顿时,便有皇家税务局的人与官兵开始了对李府的抄没。

一时间,一箱箱金银首饰被抬了出来,一件件古玩玉器被抄了出来,一张张房契地契被搜了出来。

李东阳看见一件玉佛被抬出来时甚至自己也激动起来:“这是老夫大父留下的玉佛,是南朝的物件,你们这些粗鄙之徒轻着点!”

“这个你们不能抄没,这是周公用过的酒器!”

李东阳激动不已地喊了起来。

“李东阳,你们李家果然颇有底蕴啊!宝贝不少!”高凤说着便道:“全部封存!”

李东阳这时候也颓丧地坐在了地上。

第91章 抓捕前内阁首辅刘健(上)

帝国的官兵奉旨在京城大肆抓捕处决逆党并抄家灭族之余,凤阳的张永等也已开始了对刘健与谢迁的抄没。

首先要被抄没的是刘健家族。

刘健家族在河南洛阳现已变成了大族,从刘健父亲中举后便开始有许多人投献家业田产。

刘健中进士乃至成为首辅后,家业规模更是以指数式的方式增长。

如今的刘健家族已成了河南洛阳远近闻名的大族。

张永亲自带着上万官兵往洛阳赶了来,他也知道刘健这种内阁首辅肯定家族势力极大,因而即便是抄家也不得不多准备些人手。

不过,此时,刘健等还不知道他即将被抄家灭族,甚至还不知道京城里已经发生了变故。

毕竟京师在李东阳被打入诏狱没几天就开始了戒严,刘健留在京城的人也来不及送消息回洛阳。

刘健现在虽说已辞官,但影响力依旧是十分巨大,每日应酬不暇,前来拜访他的地方官绅都排到了明年。

而刘健的家人则忙着利用他父亲作为曾经的内阁首辅的影响力开始大肆兼并土地。

同原本历史上的嘉靖朝徐阶致仕后,其家人大肆兼并土地一样,刘健的家人自然也不例外,这在官场上叫做收红利。

毕竟作为内阁首辅,刘健执掌朝政这么多年提拔了不少人,很多人都欠着他的情。

但刘健在任期间为了自己的名声自然不敢让自己家人做的太过分,可致仕后便不一样了,也就不必在乎官位保不保的问题,毕竟已经没有官位了,自然要对自己那些在朝为官的门生故旧收取红利的,比如侵吞官田夺占民田什么的。

当然,刘健是不便亲自出马收取获利的,他现在对外宣称只闭门读书,不问俗事!

而替刘健经营家业并收取红利的则是其侄子刘希。

不巧的是,在张永带兵来洛阳抄没刘健家族时,洛阳就发生了一件和刘健家族有关的事。

洛阳地方百姓垦荒先后垦出了八千多亩良田,但正当垦荒百姓向官府申请将自己所垦荒的田地归在自己名下时,却被官府告知这些良田都成为了刘家的私田!

这些垦荒的百姓们自然是不愿意的,便有胆大的告到了河南府知府这里。

但百姓们不知道的是这八千多亩良田就是河南知府送给刘家的,因而,带头告状的百姓便被以滋扰官府为由拿了起来。

“闹事之刁民已拿,烦请公子告于阁老放心,不知明日阁老是否有空,学生想拜访阁老!”

河南知府阎阳还在抓了百姓后的第一时间给刘希通了信。

而刘健在得知后也破例见了河南知府阎阳一次,毕竟阎阳帮他做了这件事。

不过,就在刘健见阎阳这一日,因闹事的百姓中有人于牢中被小吏敲诈致死,而引起民愤,使得百姓们反而闹得更大,在几名寒门出身的童生带领下,百姓们还围了刘府,要求阁老刘健给主持公道。

但刘健则把河南知府阎阳一通骂:“阎府台,您乃本地父母官,老夫不该责训你,但你既是我学生,老夫就得问一句,河南洛阳也是王化之地,为何在你治下,匪患如此猖獗!这样下去,河南地方百姓如何得安!”

“恩师息怒,学生立即调兵平了这些匪徒!”

河南知府阎阳吓得不轻,忙要辞别刘健亲自回知府衙门调兵。

而这时候,张永的人也赶到了河南洛阳。

因是和平年代,张永为了不让刘健等引起警觉,也没有通令地方官府,因而此时河南洛阳地界的官员都还不知道张永带着官兵来到洛阳的事。

河南洛阳的城防驿站甚至也形同虚设,使得张永不费吹灰之力便带着官兵进了洛阳城。

“立即把犯官刘健府邸围起来!快!快!”

张永一进洛阳城就立即吩咐起来。

而这时候河南知府阎阳也正好过来,他还没见到张永,只见到一个武官带着一路官兵朝自己迎面跑来,还以为这武官是自己的属下,便立即吩咐道:

“快去阁老府上!把那些闹事的百姓都给本官抓起来!不,全部杀掉!他们竟然让本官在阁老面前丢了颜面,本官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一群不过如草芥的刁民!”

张永这时候也正巧赶了来,听见这河南知府阎阳如此说,便问道:“你是谁?什么刁民闹事,闹得是什么事?”

这河南知府阎阳没想到还突然出现了一位太监,这才明白这些官兵不是自己的人,且一看张永身着蟒袍,也知道肯定是内廷大珰,心里虽疑惑这么大的太监突然出现在洛阳城是干什么,但也不好问,只忙整肃衣冠,回道:

“下官乃河南知府阎阳,乃刘阁辅之学生,见过这位公公,不敢相瞒公公,下官治下不严,致使有刁民在阁老府前闹事,公公来的正好,这群刁民意欲杀阁老造反,还请公公襄助下官剿杀这股刁民,想必阁老定会因此重谢公公!”

阎阳不知道张永来历,为了避免被张永轻视,便直接扯出了刘健来,并言明自己是刘健的学生。

张永听了只是微微一笑:“那好,你前面带路吧!”

张永这么一说,这阎阳心下大喜,便忙亲自带着张永赶到了刘府前。

一来到刘府前,张永面前看见大批百姓正围堵着刘府正门,喊着“请阁老主持公道”、“请阁老为我们做主”这样的口号!

“公公,便是这些刁民!不过百来人,虽然下官不知公公来此有何贵干,但想必公公手下的官兵剿杀这批刁民定不是难事!”

阎阳说道。

而张永笑了起来:“咱家为什么剿杀他们,剿杀他们是皇上下的旨还是他们要害皇上?”

“可是,他们围了阁老的府第,公公你不能见此不管啊,小心阁老奏疏一上”,河南知府阎阳怕张永生气,没有把“小心阁老奏疏一上参你”的话说出来。

张永没有搭理阎阳,只吩咐着一名武官:“先带人把刘府围起来!”

说着,张永对着前方闹事的百姓喊道:“你们当中谁主事,给本公公说说,你们为何闹事,本公公为你们做主!”

此时,看见大批官兵出现而有些被震慑住的百姓们本来还有些害怕,如今听见张永这么一说,都有些意动起来,这时候一名戴着懒收巾的中年人站了出来:“童生吴兴元便是他们的主事!见过这位公公,现有状词送上,还请公公一阅,吾等草民之苦尽在此纸上。”

这河南知府见张永要接过状纸,深怕这张永真要扮什么青天,忙提醒道:“公公虽地位尊崇,但操纵地方民事的行为未免过了吧。”

“本公公乃凤阳留守张永,有陛下谕旨在,在抓捕逆党期间可便宜行事,这些百姓既然和逆党有关,本公公就能管,甚至连你也能管!”

张永说着就拿出了圣旨:“有内阁拟的旨,司礼监盖的印,陛下亲谕!”

河南知府阎阳见此无话可说,同时心里十分惊骇,心想此人居然是皇上宠臣张永,如今还说抓捕逆党,又带这么多官兵,甚至拿的是明旨,他究竟是要抓什么逆党,难道是阁老?

一想及此。

河南知府阎阳心里也觉得不妙起来。

第92章 抓捕原内阁首辅刘健(下)

这时候,刘健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因被外面闹事的百姓吵烦了,甚至还亲自朝外院走了来。

一时,刘府大门洞开,刘健从里面走了出来。

其身后跟着十几个衣着华丽的同宗兄弟子侄,还有上百豪奴,皆是一脸横肉地持着棍棒。

刘健直接喝令道:“给老夫打!把这些匪徒打死!打死后直接交给府衙,让府衙来收尸!”

那童生吴兴元听见这刘健说自己这些人是刁民匪徒还要被剿杀,也有些着急害怕,因张永说了要给他做主,便忙给张永跪了下来:“这位公公替我们做主啊!我们不是匪徒刁民,我们只是想让阁老给我们做主,让他的家人还我们田地啊!”

这里,刘健也才注意到原来外面已出现这么多的官兵,不由得面喝止住了自己府里的豪奴。

同时,刘健也看见了太监张永,心里一沉,也开始预感到有不好的事发生。

这时候,张永刚巧也看完了那童生吴兴元的状子,笑道:“今日本公公便替你们做这个主,来人,把夺民田产的河南知府阎阳给本公公砍了!”

张永话音一落,就看向了刘健。

刘健则大喝一声:“慢着,张永,尔不过内廷之臣,有何资格擅杀朝廷亲民之官!”

“本公公是没有资格,可皇上有资格!”

张永说着就朝北方拱了拱手,然后拿出圣旨来:“奉旨!刘健、谢迁弑君乱政,坏我大明君臣之义,十恶不赦,因百官所请,为大明千秋计,着凤阳留守张永羁拿刘健、谢迁九族之人进京并诛十族门生故旧之人!”

张永说着又道:“按照朝廷的意思,你的门生故旧不用拿进京,见一个就杀一个,见一双就杀一双!他阎知府自己承认了是你的学生,本官自然可以杀得!”

张永说后,刘健和他背后的刘氏族人皆是大为惊讶!

而这时候,张永麾下的官兵则已经把这阎阳抓了起来,正要按在地上砍头。

这阎阳见此忙朝刘健喊了起来:“恩师救我,恩师救我!”

咔擦!

张永直接亲自一刀把阎阳脑袋剁了下来,鲜血在洒在了刘健面前。

刘健整个被震慑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在场的刘氏其他族人也愣住了!

堂堂知府就这么被杀了?!

内阁首辅的门生,就这么被杀?!

朝廷真的要来拿我们,抄没我们刘家?!

百姓们也哑住了!

这位公公真替我们做主了,把知府老爷给直接咔擦了?!

这时候,刘希最先担忧地问向了刘健:“老爷,现在该怎么办,朝廷是要治我们刘家于死地?”

“阉竖!”

刘健没有回答刘希,此时他只是被张永擅杀知府阎阳的行为给彻底激怒了!因而本能地骂了张永一句,并喊道:

“你矫旨,意欲谋害忠良!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说着,刘健指着张永大骂起来。

张永倒也笑了起来,擦着刀上的血迹:“刘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嘴硬得很,李东阳都全招了,你还狡辩什么,张瑜、刘文泰这些人还记得吧,他们也招了,你们三阁臣是弑君的主谋,,朝中大臣知道后无不愤慨,都骂你们是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大奸似忠之辈,逼着陛下下诏要诛你十族,可见你们做的事多么的让人愤怒!”

刘健听了张永的话后差点没倒在地上,但还是死死地握住了拐杖,但头上的冷汗去冒了出来。

刘健看向张永以及他背后的官员,还有在场的百姓以及身首异处的知府阎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而刘希等刘氏族人却是慌了起来,纷纷看向了刘健,既是不可置信也是忧虑不已。

“他们是假传圣旨!他们是在诬陷!杀了他们!”

刘健狂吼了起来,还对在场的百姓蛊惑道:“乡亲们,这些阉党是来祸害乡里的,他们要夺走你们的田地,快赶走他们!”

“祸害乡里?到底是谁祸害乡里,我相信百姓们是看得清楚的!”

张永说着便对着吴兴元等百姓说道:“诸位乡亲,本公公是个阉人,他刘健说的没错,但今日张某是来替你们做主的,准确的说,张某是替皇上来给你们做主的,夺你们田地的是刘家的人,你们要想拿回自己的田地就都散去,别受逆党蛊惑,不然就同这知府一样,按照逆党同伙处置,绝不姑息!”

张永说着便喝令道:“上铳!”

这时候,百姓们倒也分得清是非,知道自己待在没好处,但也没走远,也在期盼着张永真能替他们做主,把土地还给他们。

而张永麾下的火器兵则持着火绳枪排列整齐地走了上来,并点燃了火绳,只对着刘氏门前的上百豪奴!

这些火器兵是张永从神机营借调的,为的就是吓唬吓唬这些豪奴,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已经知道火器比弓箭还恐怖。

刘府的豪奴欺负老百姓还行,一看见正规的神机营官兵,直接就尿了裤子。

上百豪奴顿时就只有十来个忠心的冲上来被打了个千疮百孔。

其余的皆是往其他方向跑去。

连刘健的亲侄子,刘府现在管家的刘希都吓得跪了下来:“公公饶命啊!学生实在不知道家叔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学生愿与家叔断绝关系,万望公公饶命!”

刘健见此脸都黑了下来,指着刘希半晌说不出话来,旋即只颓然倒在地上,叹道:

“好你个李宾之,好你个李宾之,你不是善谋吗,结果你谋出个什么结果了!”

刘健说着就想要去撞墙,想要直接自杀!

但刘健刚跑到一半看见坚硬的墙壁心想撞上去会很痛吧,一下子也有些不敢,只退了回来。

刘健看见地上有把自己府里下人丢下的刀,忙捡了起来,欲拔刀自刎,但依旧狠不下心割断自己脖子。

本来吓得忙要亲自来阻止刘健自杀的张永见此松了一口气,只命官兵拿住刘家其他人,而亲自来到刘健面前:“你倒是自杀呀!”

刘健则忽然抱住了张永的脚:“张公公,老夫求求你,你杀了老夫,杀了老夫,只要你杀了老夫,老夫把自己私藏银库的地点告诉你!”

张永没想到之前威风八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刘健也会向自己求饶。

“那好,你告诉我银库在哪儿?”张永问道。

刘健忙在耳畔把银库的事告诉给了张永。

张永听后点了点头,便吩咐道:“将逆党刘健严密看押起来,不能让其死了,不然你们跟着偿命!明白吗,另外带人去刘氏祖坟外的三棵青松下挖一丈深,把那里面的银子装车,准备运往京城!”

刘健听从气得指着张永:“你!你!你骗老夫!”

“这么多银子张永肯定没法昧下,一旦被陛下派人查到,张某便是死路一条,再说我张某又非贪财之辈,刘健,你想害我想个别的主意,别拿这种骗三岁小孩的把戏来糊弄张某!”

张永说着就将大手一挥:“给我抄!狠狠的抄!一个人都不要放过,一文钱也不要留下!”

张永说着,无数官兵便冲进了刘府内院,同时许多跟来的皇家税务局文书也拿着算盘跟在官兵后面冲了进来,一个主事的直接吩咐道:“金银摆在这里,田契账簿摆在这里,男人押在这物,女人押在这物!”

张永自然不亲自去抄,但他也在从旁监督着,并吩咐道:“都麻利点!拿人抄家不得耽误!别看见美女迈不开腿想趁机占便宜,别想着往自己腰包里塞,一经本公公和巡视队发现,一律以贻误军机罪处死!反正陛下有了旨意,抄家拿人的到年后都有好处,着什么急,至于女人,更不用着急,到时候都会打入教坊司,拿着抄家后朝廷发给你们的钱还不是先上哪个就上哪个!

到时候也别担心读书人说你们粗鄙,要是没你们去教坊司,他们礼部拿什么养天下的读书人,说白了,你们现在抓的这些读书人那就是婊子养出来的,所以也别对他们客气,该抓的抓,不听话的就揍!”

抄家的官兵听后皆更加积极地抄没起刘家来。

刘健见此不由得痛苦地哀嚎起来:“天啊!怎么会这样!我刘家完了!我刘健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第93章 抄没谢迁家族(上)

刘健的亲族上上下下皆被抓上了囚车,当然也包括刘健自己。

而刘氏宗族以及其亲属宗族皆也被尽数抄没。

官兵们光是抄没刘健整个宗族就花费了半月,而在这半月之内,也不仅仅是抄家,也在杀人。

刘健是内阁首辅,是属于大地主,是豪门,同清朝的和珅一样,不仅仅是亲族人多,奴仆下人也是无数,甚至也是以一个个独立家庭组成。

而且这些家庭也都是中层以上的地主,甚至有的借着刘健的势力成了当地大地主,如同和珅的管家刘全也是大地主一样。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

但这么多人,官兵们自然无法全部押解进京,按照朱厚照自信给张永的旨意,只能先杀一批。

即这些在刘氏九族之外的奴仆以及刘健平时养的什么清客相公们只能先全部杀掉!

“押上来!”

一批平时仗着刘家势力而欺男霸女的刘府奴仆们被尽数押了上来。

“砍!”

随着一声令下。

这些曾经的副主子们顿时被砍断了脑袋,血流成了河。

“再押上来!”

又是一声令下。

又有一批刘府奴仆被押解了上来,这些名为奴仆,实际上也是一个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吸食着民脂民膏的豪强,因而一个个也是肥头大耳,如今被一刀砍下,也是呲呲的冒血,犹如杀一头头肥猪一般。

就这样,一批批的奴仆被砍落了脑袋。

而刘氏宗族在河南洛阳地界的势力也因此被一刀刀砍断。

昔日被刘氏压迫至深的佃农以及庶民们无不拍手称好,他们恨刘家那些老爷,更恨那些仗着刘家势力为祸的刘家豪奴们。

而刘健及其亲眷自然是无法反抗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奴被砍死。

而且,他们也得面临被诛杀的命运,这些都是刘健自己造成的。

一想到自己家人也要被这样,刘健现在也只能长吁一叹,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

无独有偶。

此时的余姚谢家也面临着被抄的结局,只因谢迁也是弑杀弘治皇帝的主谋。

江南素来是官绅集中之地,谢家更是富贵已极。

不仅仅谢迁自己曾经是内阁大学士,连谢迁弟弟谢迪也是广东布政使,谢迁的儿子谢丕则是弘治十八年的探花郎。

因而,谢家可谓是官宦世家,不仅仅是官宦世家,也是巨商之家,江南一带贸易发达,何况谢迁弟弟还是广东布政使,谢家在商贸上比刘健等还要富裕。

抄没谢迁家族,张永没有亲自去,但却派了两个营的精兵去江南。

其中,耀字营都指挥使邓炳负责缉拿谢迁族人,奋字营都指挥使陆聚负责抄没谢迁家财!

与此同时,朱厚照着令锦衣卫千户梁泽亲自带人赶赴广东捉拿谢迁弟弟谢迪。

另外,张永在得到朱厚照的第二道旨意即诛刘健、谢迁十族旨意后,也立即派人把旨意转达给邓炳与陆聚二人,自然是要邓炳等在余姚先杀一批谢迁九族之外的人。

不过,此时,谢迁及其族人还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朱厚照为弘治皇帝报仇而掀起的屠杀。

如今的谢家族人以及附庸在他们羽翼下的豪奴们依旧在江南这等富贵地享受着安享尊荣的生活。

谢迁回到余姚后也是兼并土地,大规模建造园林,广蓄声伎优伶,甚至还有luan童幼女。

毕竟此时已经是大明百年后,在原本历史上也是明朝中叶了,在江南民风已经开始奢侈浮华起来,尤以谢迁这样的士大夫为最。

士大夫归乡后自然不会如和尚一样守清规戒律。

虽说谢迁不一定要像纪晓岚一样一日御三女,但如今的他回乡后必尝几个绝色丫鬟的滋味也是有的,甚至强买民女也有的事,不过对于他这种豪门而言,庶民们即便被欺凌也自然是无可奈何。

谢迁自然也不在乎,毕竟士大夫阶层里早已把玩幼女什么的当做雅事。

唯独皇上是不可以的,皇上那样做就是荒淫无道。

谢迁如今不到一年已经瘦了一圈,每日也只能靠药助兴,不过他也依旧是乐在其中。

不过在官兵们抵达余姚时,谢迁没有在府里享乐,而是在与倭寇头子杜三会面。

因为这倭寇头子杜三是他谢家的重要生意合作伙伴,虽然朝廷禁海,甚至江南的官绅们也要求朝廷禁海,但官绅们自己是要做生意的,而他们做生意的合作伙伴就是这些倭寇海盗。

有些时候不太干净的事即官绅们不好明着出面的事也需要一些倭寇海盗出面。

这和北方一些官绅引鞑子入关掠村庄一样以及和晋商与关外鞑子合作一样。

“见过阁老,阁老,小的这次来不为别的,只是给您送姑娘来了,一共五十个都是水灵灵的,是从松江府一带劫掠的民女,都还未开天葵,知道阁老您好这口,就都送来了!”

这倭寇头子杜三在谢迁说道。

谢迁看了看外面站了一院子的女孩子,便点了点头,对自己管家吩咐道:“都送到留香洞里!”

说着,谢迁又道:“说吧,这次为何一定要见老夫?”

对于杜三这种人,谢迁按理是不会直接出面见的,一般是由他的族人甚至是奴仆。

但杜三强烈要求亲自见谢迁还以五十个抢来的姑娘为重礼,谢迁只能亲自见一下,毕竟杜三是自己谢家的重要合作伙伴。

“小的在海上漂泊了十多年,想回陆地上当个武官,过过安生日子,还望阁老帮帮忙。”

杜三笑着说道。

“可以,虽说老夫现在归乡了,但也还有些人脉,京城的兵部虽然动不了,但南京兵部还是有些人脉的,可以安排你在江南当个千户什么的,但游击以上的就不行了!毕竟老夫已经不是当朝的大学士!”

谢迁说道。

“千户够了!阁老放心,只要事成了,小的必以厚礼重谢,小的打算再做最后一笔杀人的生意,去宁波府屠六个村子,到时候六个村子的田地都给阁老!还望阁老把小的到时候也安排在宁波府当千户,到那时,阁老家也好在那里做生意”杜三回道。

谢迁听后点了点头:“所言甚是,退下吧,老夫乏了,来人,抬老夫去留香洞!”

谢迁说着就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旋即不由得精神一振,满面红光!

而恰巧这时,谢家总管家周升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大批官兵,像是直接奔我们谢府来的!”

还未来得及告退的杜三有些着急起来,忙看向谢迁:“阁老,这可如何是好,不会是来拿小的的吧。”

杜三有此担心也很正常,毕竟他干的是非法买卖,还杀过不少平民,一旦见了光,谢迁也保不了他。

谢迁倒是没跟着慌起来,只强忍着药效发作后的邪火:“先别急,没人知道你和我们谢家的事,再说,这些官兵也不一定是来我们谢家的,老夫即便是辞官的阁老,也不可能被刘瑾、马文升等被轻易拿掉!”

谢迁实在是憋不住了,只吩咐道:“去叫大爷来,让他出去看看,问问这些官兵出现在此是要干嘛!快扶老夫去留香洞!”

谢迁说着就急急忙忙地先去了,他刚服了药,某地方早已如烧烫的铁棒。

而这时候,负责抄家拿人的官兵已经冲了进来。

邓炳是明朝勋贵出身,认识谢迁,一见谢迁,生怕谢迁逃跑或自杀,先喝令道:“把谢迁先拿下!快!”

于是,约莫有二十名官兵先冲了过来,拦在了谢迁面前,一把按住了谢迁。

谢迁此时正是药效发作之时,急欲找到女孩发泄,偏偏现在又被摁在地上,急的他呼吸急促起来,全身更是如火烧一般,红着脸吼问道:“你,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你们!”

谢迁急的话都说不流畅,又加上药效发作满脑子都是男女之事也没法去分析可能发生的缘由,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再不去留香洞浑身都要炸裂了一般。

第94章 抄没谢迁家族(中)

谢迁现在是浑身难受,一会儿如全身被火烧一般,一会儿又如被放进油锅里油炸一般。

几欲爆体而亡。

但偏偏现在谢迁已成为阶下囚,自然不可能像昔日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的他只急促地呼吸着,甚至发起抖来,哼哼唧唧地叫着。

负责拿人的都指挥使邓炳只当谢迁是气急了,也就没管,只命人将谢迁往囚车里押去。

但谢迁实在是憋不住了,直接挣脱开了两官兵的手,朝一人扑了过来,扑到那人身上就狂亲,还撩起衣袍就要行事。

而那人正是还待在原地的杜三,杜三见了官兵本就吓得呆了,如今见谢迁使劲扒他的衣服,吓得忙喊道:“阁老,阁老!”

邓炳见此忙让官兵将谢迁硬拉了起来,套上镣铐,不顾谢迁的挣扎,就把谢迁锁进了囚车里。

杜三吓得赶紧重新穿好了衣服。

谢迁则依旧两眼喷火地看着杜三:“美人!美人!”

身体还拼命地往囚车外贴。

看押谢迁的总旗官见谢迁如此也很是费解,只好打了谢迁一鞭:“老实点!”

谢迁现在正是药物发作时,被打了一鞭后顿时就张大了嘴:“再来一鞭,再来!”

这名总旗官有些费解,他从来没有见过人会主动要求继续打他的。

不过,这名总旗官也没有再打谢迁,他可不敢把谢迁打死,毕竟谢迁是朝廷重犯。

而这时候,几乎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谢迁见总旗官没有继续打他,干脆自己往囚车车柱上撞,撞得囚车哐当哐当的响,撞了许久后就整个身体一上一下地贴着车柱磨蹭起来,幅度还越来越大。

总旗官见此只当谢迁是挣扎出去,因而也没有管谢迁,毕竟他的任务只是看好谢迁。

这时候,谢家的族人陆陆续续都被抓了起来,一个个又是嚎又是叫的,但谢迁是全然不理,只和囚车作对。

那杜三也被抓进了囚车,毕竟他现在待在谢家,也算是谢家的人。

杜三对此也是万分懊悔,他本来是谢迁这里求官的,可没想到反而受了连累,成了阶下囚。

杜三只能拼命地喊道:“大人啊!小的和谢家没有关系啊,小的只是来谢家办事的平民啊!”

“管你是不是,按照朝廷的旨意,在谢家的人先全部押到凤阳去再说!”

邓炳说着就喝令继续拿人。

而这时候,陆聚也开始带着抄起家来。

不过,闻讯赶来的谢丕却拦住了陆聚,直接喝道:“尔等既为朝廷官兵,为何无故拿人,家父曾经也是三朝元老,内阁阁辅,岂能容你们一群武夫随意拿走!来人啊!将他们打将出去!”

邓炳这时候亲自拿了圣旨过来:“我们是奉的是朝廷谕旨,奸臣谢迁弑君谋逆,罪不容赦!”

说着,邓斌先将冲了过来的一谢家豪奴砍死在地,顿时也吓退了其他谢家豪奴,连带着谢丕也愣住了,只咬着牙道:“家父一定是被冤枉的,你们这群朝廷鹰犬勿要太过嚣张!”

邓炳懒得理这谢丕直接就让人把谢丕也拿了!

这时候,谢迁似乎尽了兴,恢复了些理智,忙喊道:“丕儿,让他们拿人!让他们抄家!老夫一生为官清廉,不曾为自己谋一丝私利,兢兢业业为大明呕心沥血数十载,如今惨被尔等奸贼所害,老夫亦只能俯首认罪,只愿他年之后,能有人证明老夫之清白!”

“对,家父一向为官清廉,我谢家向来以廉洁奉公持家,看你们能搜出什么!”

谢丕这时候也附和起来。

陆聚没有回应谢迁与谢丕父子,只令人仔细搜查。

过了一个时辰,陆聚的官兵陆陆续续撤了回来,但的确没抄出多少金银玉器,只不过是一些田契地契。

“这位陆大人,还有邓大人,老夫知道你们只是奉的朝廷旨意,但是尔等就这么忍心替奸臣戕害忠良吗!现在你们也看清楚了,除了田契地契,老夫像是搜刮古玩玉器收集名人字画敛财肥己之辈吗!”

谢迁说着就又问道:“你们可以让他们仔细看看,这些田契地契皆是我们谢家祖产,即便是购买与投献的土地也是百姓们自愿的,非巧取豪夺之!”

这时候,外面的确也有大批百姓闻讯赶了过来,其中,有几个头戴方巾的生员带头先行了大礼:

“官爷们明鉴,学生及其余姚百姓不知朝廷为何捉拿谢阁老和其他老爷们,按理,我等也不敢阻挠朝廷执法,但我等不得不向诸位官爷求情,请朝廷饶恕阁老他们吧,阁老家素来善待百姓,从不凌虐乡邻,扶危济困,这些都是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呀,多少余姚县的鳏寡孤独者,县里养不起都是阁老家在救济!我等实在不明白,这么好的阁老,怎么就要被抄家押走啊!”

外面的百姓越来越多,一个个都在为谢迁和其家族求情,有的在痛哭着。

有的更是直接威胁道:“乡邻们,这都是刘瑾那些朝中的奸贼要陷害我们阁老,而这些人都是朝廷的鹰犬,我们今日千万不能让他们带走阁老!不然阁老就会被他们害死,不能让他们带走阁老!”

陆聚年龄较小,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得看向了邓炳:“邓大哥,你看这情况,难道谢阁老真的是好官?我们该如何是好?”

邓炳没有急着回答陆聚的话,他看得出来这些所谓的百姓虽然有很多的确是在单纯的为谢迁求情,但也有的明显是在故意煽动民心,意图阻挠自己这些官兵执法,但他也知道现在是没法轻易带着谢迁等人和抄没谢迁家族了,毕竟如果真引起民变,他和陆聚会成为背锅的第一人。

邓炳自然不会相信谢迁真是什么好人,以他对文官的了解,就没几个是真正的清官,但虚伪的人倒是不少,因而,他不由得细细思索起来,思索着该如何打破目前的僵局。

谢迁冷笑起来,他刚刚虽然发泄了一下,但药效还未散去,且有个地方已经开始痒的难受,因而他现在也很希望这些官兵把自己放了,让自己赶紧去洗个澡,他不由得朝外面跪着的百姓中一个受自己照拂过的谢氏族人递了个眼色。

这个谢氏族人忙大喊道:“诸位,外面坐视谢阁老被他们害死,我们去砸了囚车,救下阁老,随我冲啊!”

这谢氏族人话刚一落,邓炳当机立断,一箭射穿那谢氏族人的喉咙,吓得一干准备冲进来的百姓又退了回去。

而谢迁这时候则勃然大怒起来:“邓炳,尔竟滥杀无辜!谢某即便有罪,又与乡民何干!尔必不得好死!”

邓炳刚才那一箭虽然震慑住了假扮成百姓的谢氏族人和对谢家有同情心的百姓,但也的确让百姓们更加愤怒了,如今谢迁表达出对百姓们被杀的愤慨更加让在场百姓们更加支持谢家,使得场面更加紧张起来。

而邓炳这时候无意间看见了杜三,杜三身上带着的一股鱼腥味让他一直记忆深刻,而且也让他想起了他刚带人冲进来时就看见杜三这个平头百姓竟然在和谢迁谈笑风生,还记起谢迁说过“去留香洞”这句话。

一时间,邓炳忙问着陆聚:“陆指挥使,你的人搜查留香洞了吗?”

陆聚忙摇了摇头:“底下的人报上来的馆阁中没有这个地方。”

“派人去搜查!查不出来就拆墙,先找个谢家的仆人问问留香洞在哪里”,邓炳这么一说,陆聚忙吩咐一千户带人去了,而谢迁这时候听此不由得脸色变得煞白,旋即急忙喊道:“乡亲们!谁愿意现在救老夫出去者,老夫分他良田一百亩,白银一百两,俗话说,法不责众,只要你们都肯来救老夫,朝廷就不会责怪你们,朝廷也得顺从民意!”

谢迁这么一吼,这些本就同情谢家的余姚百姓们听见救了阁老还会有良田和白银奖励,又听谢迁说所有人上朝廷也不会责怪他们,便都响应起来,争着往各自家里去找锄头什么的来救谢迁。

第95章 抄没谢迁家族(下)

邓炳没想到这谢迁突然用这种方式鼓动余姚县的百姓阻挠自己执法,但也因此,他反而笃定了这谢迁应该真的不是表面上那么清廉和得民心,那个什么留香洞肯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陆聚明显没有邓炳那么淡定,见那么多百姓被谢迁鼓动起来要回去抄家后救出谢迁,一时不由得担心地问着邓炳:“这可如何是好,不会真的要激起民变吧。”

“怕什么,我们只管奉旨行事便是,你安心抄你的家,拿人的事是我负责,无论丢了人犯还是激起民变,都是我担责!”

邓炳说着就带着自己的一干亲信家丁直接先出了谢家宅邸正门,来到院门外,拔出刀来,一手持着圣旨,朝正朝这边冲来的百姓吼道:

“吾等是奉旨行事,本官只说一遍,胆敢靠近者,格杀勿论!”

但有百姓不信,也或许仗着自己人多,再加上几个有功名的谢家族人蛊惑也真不怕邓炳的武人,持着刀枪或锄头铁铲就冲了过来。

邓炳二话不说,把先靠近自己的一个谢家秀才给直接砍翻在地,脑袋顿时就掉在了院外的水塘里,染红了一潭的水。

一跟着闹事的百姓由于惯性还没来得及停下,邓炳又顺手把这名百姓也砍死在地。

不过也因此,这一批贪图杨廷和许诺的田产和银钱奖赏而不惜和朝廷作对的百姓也被吓怕了,停止了脚步,不由得愣在了原地,看着倒毙在地上的尸体,一时不敢再靠近谢家大院,但他们又舍不得离开。

毕竟谢家许诺了一百亩良田和一百两白银啊!这可是他们一辈子都可能挣不到的钱。

即便是白银泛滥的十七世纪,一百两都是笔巨款,何况现在。

而且江南本就田少人多,田的肥沃程度也高,一百亩也足以让他们成为地主或者更大的地主了。

即便是有功名的举人秀才都很心动,何况普通的庶民。

这时候,一名谢家举人也带着一批百姓赶了过来,但一看见尸体和还只敢站在外面的百姓不由得也被吓住了,只能站在外面对着邓炳吼道:

“这位大人虽是朝廷命官,但也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何敢擅杀百姓,甚至杀我读书人!这里有好几个秀才!甚至还都是官绅子弟!难道大人就不怕将来被人弹劾吗?!”

“邓某早已说过,邓某是奉旨行事,遵从皇命,他们为谢阁老伸张正义,邓某佩服他们的勇气,但是皇命不可违,他们此时冲过来就是违抗皇命,形同谋反,邓某不得不杀之,别说秀才就是举人进士乃至朝廷命官,敢阻扰皇命者,皆杀之!”

邓炳说着就把犹有血腥的长刀划了一下,大有只要这谢家举人再敢前进一步就要把他也杀了的意思。

这谢家举人明显没那个胆量,但因为邓炳说的有理有据,他也无法反驳邓炳,只能乖乖站在原地,但心里也很是痛恨邓炳断了他的财路!

这谢家举人自然不甘心,虽不敢前进一步,但依旧继续鼓噪起来:“无论如何,谢阁老是好官是清官,我们余姚县的百姓无不感戴谢家,感戴谢阁老,谢阁老是冤枉的,谢阁老是冤枉的!”

“谢阁老是冤枉的!”

“谢阁老是冤枉的!”

“谢阁老是冤枉的!”

……

一群谢家族人和与谢家有关系的庶民都继续呐喊起来。

而谢迁也因此有些暗暗得意,不由得喟然一叹,洒下泪来:“谢某能得如此多百姓爱戴,能被乡民挂念,虽死而无憾也。”

一些比较单纯的官兵也因此大受影响,开始有些同情谢迁及其族人来,甚至都指挥使陆聚都不由得说道:

“谢阁老切勿太过伤心,虽陆某不敢议论朝廷大事,但陆某相信皇上不会冤屈你的。”

而就在这时候,一名负责抄家的千户官跑到了陆聚这里来:“禀报指挥使大人,我们发现了留香洞,并在洞内发现了上百个孩童,皆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有的被锁了起来,甚至被钉在墙上,其迫害孩童的手段十分残忍,我们还在附近的林子里挖出十多具孩童尸体,皆是不堪入目,下身被撕裂或后面被撕裂,但面容尚可辨别地出来,其景象十分残忍!”

这千户官说着就喝令道:“将那些孩童与尸体抬上来!给指挥使大人看看!”

旋即,便有几十名军士抬着一些受伤的孩童与孩童尸体以及赶着上百个孩童出来,其中犹以女孩居多。

陆聚一见此就变了脸色,此刻他也不相信谢迁可能是什么好人了,因为无论这事是不是谢迁做的,在谢家出现这么多被凌虐致死或致残的孩童,那就说明这谢家就不是什么积善之家!

陆聚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大喝道:“继续抄!把那个什么留香洞以及四周都挖一遍!”

而这时候,邓炳也听到了院内的动静,忙也走进来,并看见了这一幕,他想也没想就先把刀架在了杜三脖子上:

“你说你不是谢家的人,你身上的气味与装扮明显也不是这里的人,甚至像刚来这里的,而这里面有很多女童明显和你一样像刚来的这里,都没有来得及洗漱,说!这些女孩是不是你送的,你把他们送来谢家干嘛的,不说,老子一刀劈了你!”

邓炳刚杀过人,一脸是血,现在是个人看见他都赶到害怕,即便是杜三也有些害怕,忙道:“我说,我说,是我送的,不过我只送了五十个,其他都不是我送的,我都是送给阁老的,只有我们和阁老府里的人知道阁老喜欢玩这个!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大人饶命啊!”

杜三这话一出,在场的官兵都看向了谢迁,连谢家一些不知道这事的人都看向了谢迁,同时也看向了院子里的孩童。

这时候,一名谢家的老孺突然哭喊了起来,挣扎着要去抱躺在地上的一个女童:“小蝶啊!你原来一直在府里啊!我还以为你真的被人拐走了啊!”

这老孺哭着就又朝谢迁骂了起来:“老爷!算贱妾瞎了眼!她可是你从小养大的啊!是老身的内侄女,你竟对她也下得去手!你怎么这么蛇蝎心肠!”

谢迁从听见留香洞被发现后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众叛亲离了,一时只沉默了起来。

而这时候,邓炳也意识到了什么,忙吩咐道:“把这些孩童都抬到外面去,没死的也赶到外面去,让外面的百姓自己辨认,既然是是被掳掠而来的,按照旨意,是可以直接放走的。”

没等邓炳这话说完,那已经悄悄来到门边的谢家举人就先哭了起来,一见到有个被弄残的女孩明显是自己的孙女,顿时也不怕官兵了,直接冲了起来:“素素!你原来在这里,大父找到你好苦!”

那名女童见到自己大父也就是自己爷爷过来,忙也哭指着谢迁:“大父,大老爷是坏人,他是坏人,他玷污了素素!”

谢家举人现在也没心思帮谢迁了,他现在一下子对谢迁极为愤恨了直接就朝谢迁冲了过来:“禽兽,我要杀了你!”

随着这些孩童被放到外面,越来越多已经发生过人口失踪的百姓都发现自己家的孩子原来在谢家。

“这是我女儿!”

“我苦命的孙女啊!”

“我的儿啊!”

“我可怜的孙儿啊,你十三岁中了案首,但你自从去大老爷家(谢迁家)后就没再回来,我只当你真的被强盗劫走了,可没想到你竟然在谢家,谢阁老,你个杀千刀的,还我孙儿的命来!我一家几辈人的希望啊!就这么没了!”

这下子,谢迁及其家族在乡邻间的好感的一下子荡然无存!

这些百姓已然恨不得杀了谢迁,甚至也已经开始鼓噪起来,而谢家族人和谢迁皆沉默了起来,再也不敢再说什么。

第96章 这是文官集团的损失

余姚县的百姓们愤怒了!

他们没想到谢迁竟然这种人,一下子谢迁在他们心目中的丰碑形象轰然崩塌!

许多百姓已开始情绪激烈地要冲进来杀了谢迁,砸了谢家。

而邓炳则带着官兵拔出了刀,喝止住了百姓。

这时候,陆聚的官兵又意外从留香洞里抄出了许多金银之物。

一枚枚簸箕般大的银锭和鞋履般大的金条被一箱箱抬了出来。

不止是这样,还有金子做的菩萨,银子做的大鸟,都被抬了出来。

而且抬这些金银之物竟抬了许多天都没有抬完。

邓炳与陆聚也都是勋贵之后,也见过不少金银,但此时都被惊呆了。

陆聚更是不由得问着谢迁:“谢迁,你不是说你为官清廉吗?家中并无太多金银吗?”

谢迁没有回答陆聚的话,他自知自己无法相瞒,也自知自己窖藏多年的金银如今既然被发现也自然无法保住,因而也只能认栽。

而在这时候,宣达朝廷新的旨意的士兵也赶到了这里,并立即告知邓炳先行处决附庸在谢迁家族羽翼下为祸乡里的豪奴以及门生和清客。

邓炳得令后便立即开始对了谢家豪奴与门生清客的处决。

“押上来!”

邓炳大声一喊,第一批谢家豪奴被押了上来。

“杀!”

邓炳话音一落,便是咔擦一声,数十颗人头滚落!

谢迁见此不由得闭住了眼,这些曾为他做过不少恶事的豪奴如今被尽数斩杀,他心里也有些受不了。

而此时,被谢迁这个伪君子给欺骗了的百姓们已经没心情再去同情这些谢家豪奴了,也都只冷漠的看着。

还是那句话,百姓们的冷漠就是对官兵们最大的支持。

邓炳又下令将一批谢家豪奴抓了来。

这些豪奴们一个个还依旧不死心地向谢迁喊道:“老爷啊,您救救我们吧!”

谢迁现在自然无法救他们。

这些豪奴再次被砍翻在地。

一批接着一批,等到第五天,除谢迁亲族与亲眷外,与谢家有关联的豪奴等皆被处决!

待抄家完毕后,谢迁和他的族人以及亲眷便随着谢家被抄没的所有家产被押解进京。

谢迁现在明显已经不受乡邻欢迎了,他的囚车从出谢家院子开始便被百姓们丢烂菜叶丢石头甚至还有污秽之物。

谢迁也是享福享惯了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虐待,不得不哭求着押解他的官兵:“官爷,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让他们扔东西砸我了,谢某真的受不了啊,看在我曾是内阁阁辅的份上,让我体体面面被押解进京,行吗?”

自从知道谢迁禽兽和虚伪的一面后,押解他的官兵也对他没什么好感,只瞪了谢迁一眼就没搭理谢迁。

谢迁现在是浑身难受,下面痒上面臭,因为那日在囚车里磨蹭的狠了,如今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如今的谢迁可谓是生不如死,直喊道:“求求你们了,让谢某洗个澡行吗?”

没人搭理谢迁。

谢迁现在也算是体会到被所有人鄙视和嫌弃地滋味,在路上也会偶尔因此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究竟是为什么,李东阳,你为何要让陛下知道我们弑君的事!当初,要是听我的,将张瑜他们灭了口,也不至于啊,呜呜!”

谢迁哭泣之余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与自己一样成为阶下囚的亲人和自己家族搜刮多年的财产就更加心痛。

而谢迁的族人现在对谢迁也没什么好感了,甚至是痛恨,不仅仅是因为谢迁的畜生行为,更因为谢迁弑君的行为连累了他们。

当谢氏族人知道谢迁是因为参与了弑君之罪后都很想质问谢迁为何要害先帝,以至于连累了自己。

不仅仅是谢迁的族人,李东阳和刘健的族人也是如此。

刘健、李东阳、谢迁现在是真正的尝到了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不仅仅是整个文官集团抛弃他们,还有他们背后的宗族,甚至他们背后的宗族还得陪着他们一起殉葬。

这就是弑君行为被发现后的后果!

毕竟在此时的大明是一个伦理社会,社会的一切法则都是以伦理为准则,而伦理最重要的一层关系则就是君臣关系!

刘健、李东阳、谢迁等破坏了这个伦理关系自然要遭受到这个社会最严厉的惩罚。

朱厚照如何惩罚他们都会被这个时代的人理解为理所当然。

当然,刘健、李东阳、谢迁等也知道这个后果,但他们没想到弑君的事会被揭穿出来,他们本来想的是把弑君这个事永远地变成一个秘密,那样他们可以利用和朱厚照是师生的这一层伦理关系来维系自己整个士绅集团的利益。

但现在他们失败了,他们从最受人尊敬的阁辅变成了弑君的奸臣!

同时,他们的行为也让文官集团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面临着统治帝国的巨大信任危机。

外戚与阉宦以及武官集团是不被信任的政治集团,因为他们都曾在历史上给帝国的稳定造成破坏。

而现在人们发现文官集团似乎也不靠谱!

文官集团的势力在刘健等弑君一案中无疑损失很大。

同时,这也是文官集团的一次惨烈的失败,从土木堡以来,他们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可能会面临这样的失败。

朱厚照没有停止削弱文官集团势力的脚步,他要趁着这次为弘治皇帝报仇的机会把威胁皇权的文官集团打怕,建立起自己的帝王威严!

刘健等活着的人不会饶恕,刘大夏这种参与了弑君大案但已经死了的人也同样不可饶恕。

朱厚照批准了一些官员的提议,将刘大夏鞭尸并也抄没其家族。

刘大夏或许也没想到他会面临这样的结局,如同他想不到他当时会被朱厚照派人用硝酸甘油炸掉一样。

除了涉及屠杀百姓一案的吕仲和等人外,涉及弑君大案的人,该抓的都抓进京了,该抄的也都抄没了。

朱厚照现在要开始处决这些参与弑君一案的主犯。

坦白讲,因为他现在继承了朱厚照的感情,他的内心也非常强烈地想要将这些杀害自己父皇的人严惩!

不过,在处决这些人前,他还得亲自见见这些人,他要看看这些人现在是什么心情。

文化

第97章 对王岳处以极刑

京城里依旧是缇骑四出,蹄声不绝,抄家与拿人的工作依旧还在进行之中。

锦衣卫诏狱、都察院监、刑部监以及顺天府监都塞满了罪犯。

抄家所得金银之物每日也是延绵不绝地被运送到皇家银行,以皇家税务局的名义储存于此。

本来加上张鹤龄和张延龄支付的玻璃工艺品订购费与皇家工业公司盈利所得,皇家税务局的总收入现在也不过才五十多万两。

也就是说,朱厚照本来总资产也才不过五十多万两白银。

但随着抄家以来,皇家税务局的收入是蹭蹭的往上涨。

牵涉进弑君谋逆一案中的每一颗士大夫的人头被砍落,就给朱厚照带来不下十万两白银的收入。

有时候从经济学角度来看,每一颗人头落地,带来的都是丰厚的财政收入。

然而这些金银之物还只是抄家所得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则是无数土地与良田。

朱厚照期待着这次抄家能给自己带来足够多的利益,毕竟他和他帝国都太需要资源去强大自身了。

“陛下,刘健与谢迁皆已押解进京了!”

这一日,朱厚照刚锻炼完身体没多久,马永成便找到了朱厚照,向朱厚照禀报了最新抓捕逆党的情况。

朱厚照一听刘健与谢迁被押解进京了,便吩咐道:“将他们两个还有王岳与李东阳、张瑜押到乾清宫来,朕要亲自审审他们!”

待到了巳时初的时候,刘健、李东阳、谢迁以及王岳与张瑜便被押到了朱厚照面前。

这五人此时皆是一言不发,只乖乖地跪在了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也走近了来,说道:“朕还记得五月的时候,先帝刚刚驾崩之日,你刘健、李东阳、谢迁是一个比一个哭的惨烈!可谁曾想到,你们居然谋害了先帝,朕现在只想问问你们,你们后悔了吗?”

朱厚照说完,这五人皆是一言不发。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怒吼了起来:“回答朕!”

“陛下何必再问,既然已东窗事发,吾等已成弑君之奸臣,陛下剐了我等便是!”

这时候,李东阳先说了一句。

而这时候,刘健更是抬头看向了朱厚照,嘴角带着笑意:“后悔?臣是为天下苍生计,为大明江山社稷计,何来后悔一说,先帝诚然仁厚贤明,但日渐背离明君之道,若久占皇位,天下无疑会大乱,而如今罪臣只后悔的是,对陛下您看走了眼!”

“陛下,诚如刘公所言,你让我们身败名裂,整个家族也因此面临覆灭之命运,谢某只后悔当初没能连你一并弑了,另择贤君充任之!”

谢迁也附和着说了一句。

谢迁也知道自己弑杀弘治皇帝的罪一旦被揭露自然是必死无疑,他也懒得求饶,只从本心地表达着对朱厚照的不满,在他看来,若不是朱厚照要陷害他们,他们也不会被发觉,他们依旧会是贤明的良臣,即便将来被政敌斗倒,也不过是致仕还乡。

朱厚照不由得笑了:“这如何是朕让你们身败名裂,这是你们自己让你们自己身败名裂,你们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先帝待你们不薄,而你们如今却依旧视先帝为仇寇,可见你们从来都不过是一群虚伪至极的小人而已,有何资格谈身败名裂!

朕知道你们是想弑杀先帝后好操控朕,在你们眼里,朕就是个无知少年,可你们打错了算盘!朕可虽年少,但不可欺!当日,乾清宫上,你们虽哭得惨烈却毫无忠义之行为,别说是朕,就是普通人也能看出你们的把戏!

马文升不过质疑了一下,你们那位好伙伴刘大夏就急着跳了出来指责马文升,而你们更是帮着刘大夏把马文升的质疑之声压了下去,你们三阁老好大的势力!你们不追究自然没人敢追究此事!连带着他张瑜这个死太监见到朕和太后还有你们哭泣不先扶朕和太后倒先来扶你们,先劝你们节哀!

朱厚照说着就走到张瑜面前来:“张瑜,你回答朕,当时你是不是眼里只有三阁老!而没把朕放在眼里,只觉得朕和太后不过是一对孤儿寡母,无足轻重,先照顾好阁老们的感受,免得到时候让文官们不满意,这大明究竟是谁的天下,你们这些太监都开始给读书人做奴才了!”

张瑜哪里会想到朱厚照当时居然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一时间也只能拜倒在地:“老奴有罪!老奴不该轻视陛下!”

“你是有罪!可你胆子却不小!”

朱厚照说着就来到了王岳面前:“你王岳把自己摘得倒挺干净,至始至终,先帝的死和你扯不上关系,可你后来却敢和朕较劲,怎么着,想把朕变成唐文宗?老不死的东西,你也不想想,朕岂是唐文宗之辈可比,又岂是尔等一家奴可欺的!”

王岳倒是淡然得很:“老奴不敢自比仇士良(控制唐文宗的权阉),老奴也本不敢欺皇爷以弱龄,分明是皇爷宠信奸佞欲陷老奴于死地耳,否则,老奴岂敢如此!但如今既然依旧难逃一死,老奴只想劝谏皇爷,皇爷如果真要干一番事业,得小心重蹈先帝之后撤,您后面站着的这几位现在看似忠心于你,但将来的事谁知道!”

朱厚照没想到这王岳到死也忘不了坑“八虎”一把,心想可见这王岳对于自己身边的几个太监的确怨恨很深。

朱厚照回头看了马永成和刘瑾一眼,见马永成与刘瑾都满脸怒色,心里也猜到王岳这话肯定也刺激到了马永成和刘瑾二人。

不过,朱厚照也承认王岳说得对,自己作为皇帝,等于坐在了帝国金字塔的最顶端,就注定了是不会有可以一直信任的人,但他并不觉得因为这样,自己就不能长久的统治帝国,而且他现在要想长久的统治帝国,需要做的第一点恰巧就是要严惩这些曾经和自己作对的政敌。

以暴制暴是保障安全的最有效方式,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因而,朱厚照只说道:“后面的事后面再说,至少现在是你王岳背叛了朕,来人!将王岳押下去,接下来,先凌迟王岳,剐三千六百刀!剐下之肉,命内臣啖之,并令四品以上内臣皆去观之,以儆效尤!”

第98章 去找先帝求饶吧

三千六百刀?

王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明凌迟极刑是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而朱厚照给他判的是三千六百刀!

不但如此,还要让所有内臣皆食自己的肉!

要知道,他王岳曾经是内臣首相啊!

王岳实在是无法想象让那些曾经只配喊自己一声老祖宗被自己打死都不敢吭一声的内宦们食自己肉是对自己多么大的羞辱!

王岳难以接受这样的羞辱!

他连刘瑾这种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皇帝贴身太监都无法容忍,何况是现在要被那些三千多名的内宦吃了自己!

王岳素来内心是自卑的,受这个时代的影响,内书堂出身的他从本性上瞧不起阉宦!

自然也无法忍受被阉宦吃掉!

虽然他自己也是阉宦,但他从来都觉得自己与一般的阉宦不同,他虽有阉宦的身体但却有一颗文人儒士的心!

在他眼里,那些内廷的阉宦都是卑微至极的贱人!而他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司礼监掌印,是外廷朝臣都要称呼一声王公的雅士!

但现在朱厚照却要内宦吃他的肉,看他被凌迟!

王岳觉得这简直就是对自己天大的侮辱!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样惩罚自己!

这实在是太残暴了!

王岳惊愕又愤怒地怒吼了起来:“皇爷!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老奴即便有罪!也非真的弑杀了你!你何必如此不讲情面!再说,老奴又非真的弑杀了先帝,且还服侍了先帝数十载,你怎能如此残忍!”

“这个得怪你自己,朕本意只是让你自尽了事,但你提醒了朕,朕要想将来无逆贼弑朕,只能严惩现今意图弑朕逼宫之贼!你王岳是朕家奴,其罪更重十倍,其惩自然要更严失败!将这个悖主弑君之辈押下去!”

朱厚照淡淡说道。

而王岳明显感觉到了恐惧与害怕,心里不由得呐喊起来:“我是服侍先帝数载的老臣啊!我本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怎么能受这样的羞辱!不行!绝对不行!”

王岳现在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位帝王朱厚照就根本不是能被人吓住的,也不是真的心慈手软之辈,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示弱了。

因而,这王岳再拿他的锦衣卫到来之前,突然就朝朱厚照磕起了头,而且是行跪拜大礼,膝盖重重地跪在朱厚照面前,几欲要跪碎了一般:“皇爷!老奴知罪,恳请皇爷勿让老奴被阉宦食之,请陛下改臣自尽吧!”

这王岳说着就哭了起来,眼泪顿时如滔滔不绝之江山倾泻而下,头如撞向金钟一般重重磕在了地上!

砰砰砰!

“老奴自知皇爷深恨老奴,只要皇爷能消气,能饶了老奴,老奴甘愿磕死在陛下面前!”

砰!

痛哭着的王岳拼命磕着!磕得金砖都碎裂开裂纹!

整个大殿都恍惚震动起来!

“押下去!”

这时候,两锦衣卫已经拉起了王岳,不过,朱厚照没有选择饶恕,他相信如果自己当日被王岳真的逼入绝境,王岳也不会手软的,何况他就是要做给刘瑾与马永成等人看的。

“皇爷!皇爷!”

王岳依旧还在挣扎着,拼命地喊着朱厚照,不过已经于事无补,朱厚照压根就没有再搭理他。

朱厚照现在只看着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你们三位现在可有悔过之意?”

坦白讲,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现在确实也被朱厚照下旨把王岳凌迟三千六百刀的事给吓懵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皇帝陛下是真的狠啊!诛十族不说,连对主犯的惩处都比太祖还狠!

刘健先磕了头:“罪臣悔过!罪臣请陛下宽恕臣的罪过!”

刘健彻底服软了,毕竟他可不想如王岳一样挨三千六百刀。

“罪臣也悔过,罪臣有罪于先帝,有罪于陛下!请陛下饶臣罪过!”

李东阳更是拭起了眼泪,开始也朝朱厚照磕起了头。

谢迁更是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然后大喊道:“陛下!罪臣真的知道错了!罪臣一定改过自新!只求陛下能饶了臣,陛下如果实在饶不了臣,就赐臣自尽吧,呜呜!”

朱厚照没想到这三人变卦变得这么快,心里颇感到无语。

朱厚照看了看天色,恍惚又开始下起了雨,这让他不由得想到了弘治皇帝出殡前后几天发生的事。

“你们弑杀的不是朕,是先帝,能不能饶你,朕是说了不算的,朕身为人子,要报杀父之仇,千刀万剐你们尤不解恨,何况是饶你们罪过,当然,如果先帝要饶你们,朕自然无话可说,只能听从父意!”

朱厚照说道。

听朱厚照这么一说,刘健忙道:“陛下!若先帝在世定会饶恕臣等,因为先帝素来仁厚,请陛下体谅先帝之仁慈饶恕臣等!”

“请陛下体谅先帝之仁慈饶恕臣等!”李东阳和谢迁也忙求起饶来。

朱厚照没想到这三个人还真的蹬鼻子上脸起来,搬出先帝来和自己讨价还价了。

于是,朱厚照便又笑道:“以前的先帝虽宽仁是因你们不可恶,而如今你们犯的弑君之罪,先帝作为一代明君岂能容忍这样的悖逆之事发生,不然也不会有七府地震之事发生;

这样吧,如果正好今天开始下雨了,冬雨一般不下几个几日也不会停,上次先帝出殡,你们没有跪,只怕也惹怒了陛下,如今朕给你们机会,去先帝的陵墓前跪两日,如果两日之内,先帝托梦给朕说饶恕你们,朕就饶了你们!”

说着,朱厚照又笑问道:“朕已经很仁至义尽了吧?”

朱厚照继续问着刘瑾和马永成:“朕是不是对他们很仁慈了?朕是不是一个仁厚的皇帝?”

刘瑾忙笑道:“皇爷之仁慈远盖尧舜,近比先帝也,我朝能逢陛下,乃是他们这些逆臣之福!”

马永成也忙跟着附和起来:“臣觉得皇爷真是古往今来最为仁爱的君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朱厚照看向了刘健等人:“你们觉得呢?”

刘健等人尴尬地笑了笑:“是!陛下的确是最仁厚的帝王!”

但刘健等人也明白这朱厚照哪里是要饶他们,分明是要让他们在死前再受一份罪!

这么冷的天还要在皇陵那种阴森森的地方跪两天两夜,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难受!何况他们还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因而,谢迁再次鬼哭狼嚎起来:“陛下啊!可否看在臣年迈的份上,免臣跪罚呀!臣甘愿自尽,让臣自尽如何!”

谢迁知道他现在已经在乡里宗族声名狼藉,自然也知道自己活下去也没意思,也就想着死前能少受点罪。

第99章 跪于先帝陵前

朱厚照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更不是一个什么以德报怨的人。

前世的他虽遵纪守法感恩图报,但也从不愿意让自己受委屈。

在弘治皇帝出殡那几日,刘健、李东阳、谢迁三阁臣为彰显自己是辅臣的威严,同时也为了试探自己,而以冬雨阴冷为由申请不跪先帝之梓宫。

当时,韬光养晦的朱厚照为先收拾内廷再收拾外朝,而避免外朝在自己收拾内廷时给自己使绊子,因而他当时答应了刘健、李东阳、谢迁的请求,而容忍了这三阁臣对自己的挑衅行为。

但朱厚照并没有忘记这三阁臣对自己的挑衅,也没有忘记他们间接透露出的对先帝的不敬之意。

先不说现在的正德皇帝继承了朱厚照的情感,就是作为一个敬重弘治皇帝的后世明朝爱好者,也无法容忍别人对弘治皇帝的不敬。

因而,朱厚照必须得让刘健等三阁臣现在把欠给弘治皇帝的礼给跪回来!同时也要他们好好的在弘治皇帝的陵墓前好好受受罪!

但是,谢迁现在却不想跪,朱厚照不由得笑了起来:“可以!王岳意图害朕,朕判他三千六百刀!而你谢迁害的是先帝,相当于害的是朕之父,而且你还不愿意跪,自然更加不得轻饶,要翻倍的,朕便判你七千二百刀!”

七千二百刀?!

谢迁不由得愣住了!

谢迁不敢想象在自己身上割七千二百刀是多么恐怖的事!

还没等朱厚照喊人将他带下去,谢迁便忙再次磕头道:“陛下!臣知罪,臣愿意去先帝陵前跪两天两夜!只求陛下能看在臣如此诚恳的份上,对臣从轻惩罚!”

“求陛下从轻惩罚啊!”

刘健与谢迁也忙朝朱厚照磕头求饶。

“一切都要看先帝的意思,等看先帝会不会给朕托梦!”

朱厚照说着便忙命人把刘健、李东阳、谢迁拖下去,并吩咐道:“着锦衣卫千户梁泽带人在皇陵看着他们,他们胆敢妄动,就将其足腿钉于地上!”

同时,朱厚照又看向了张瑜:“你既然从一开始,眼里便只有内阁的阁臣,那你也陪着他们去跪吧,毕竟他们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张瑜听朱厚照这么说,顿时也哭吼了起来:“皇爷!老奴自知有罪!老奴深悔当日瞎了眼没见识,不该不敬皇爷和太后娘娘,可老奴是您的家奴啊,非他们内阁之家仆啊!”

“拖下去,朕懒得同你废话!”

朱厚照说着便让锦衣卫将张瑜也拖了下去,并吩咐道:“传旨,将刘文泰也一并押到皇陵去跪着!”

……

彼时,在这日下午,冷雨淅淅沥沥地洒在笔架山时,刘健、李东阳、谢迁、张瑜、刘文泰这五人便被押到了位于这里的弘治皇帝陵墓前跪着。

时值腊月,又兼下着如冰似雪的雨,气温低得能让人感受到彻骨之寒。

素来享福享惯了的这六人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刘健一来到这里就开始直打哆嗦,喊着想要回去。

李东阳也牙齿打架地说道:“这是要被活活冷死啊!”

谢迁更是哭丧着脸:“我怕冷,我怕冷,我是南方人,我真的怕冷!”

张瑜则只佝偻着背。

而刘文泰则如背起医书来:“如此天寒地冻的地方,跪着只会令寒气入骨,轻则感染风寒,重则风邪入体,活活疼死啊!我刘文泰不想受此罪啊!”

锦衣卫们自然不管这五人愿不愿意,直接强行将这五人按跪在了地上。

而这五人也不敢违抗,毕竟他们也知道自己如果不跪就得被钉在地上。

刘健跪在地上顿觉得犹如小刀在不停地割裂着他膝盖一样,让他如跪于针板之上。

而李东阳则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喊道:“这真的冷啊,跪不得啊!”

不过,李东阳在看见梁泽手里的刀后也还是只得跪了下来。

而这时候,谢迁倒是没有站起来,却只缩着脖子,不停地抽泣着。

张瑜则一直喊疼!

刘文泰依旧哭着道:“我不想这样死,我不想这样死啊!”

这五个人年龄都不小,又都不是普通百姓,在这种严寒的野外跪着自然比把他们千刀万剐还让他们难受。

但这也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而且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对于他们而言,还仅仅是个开始。

等到了晚上,阴风阵阵时,这五人因为参与弑杀弘治皇帝,因而皆感到恐惧起来,本能地觉得弘治皇帝的冤魂正在暗处看着他们。

当一阵近似哀鸣的声音响起时,刘健更是先哆嗦了一下:“先帝,是你吗?”

李东阳听刘健这么一问,不由得想起了若不是先帝提拔自己只怕还在翰林苦苦熬资历的事,一时间也有些愧疚起来,顿时就哭道:“先帝啊!臣对不住你!臣有罪!臣有罪!”

李东阳不停地磕起头来。

谢迁本来也有些害怕,如今见李东阳吓得直接磕头,他也吓得忙颤栗了一下,也跟着哭嚎了起来,丝毫没有了昔日内阁大臣的威风:“先帝啊,你别找臣,臣虽有罪,但不是臣想要害你的,再说您也不是臣下手毒的,您要怪就怪张瑜,怪他,是他害得您!”

“你休得为自己脱罪!我本不敢害先帝,若不是你保证说害了先帝没事,否则我一个内廷阉宦怎敢加害先帝!”

张瑜也急忙为自己辩解起来,四周黑洞洞的,他还真怕先帝的鬼魂因此缠上了他。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罪,是李东阳分析的说此事做了不会被发现,先帝,你要怪就怪李东阳吧!”

谢迁指向了李东阳,朝弘治皇帝的陵墓喊道。

“先帝!臣冤枉,非臣先想着想要弑杀您,是首辅,是首辅说您已经当了十七年皇帝,趁着太子还未长大之前,您也该入土为安了,谢迁也因此说不如做件大的,臣才为此出谋划策了啊!”

李东阳哭丧着说道。

虽然四周除了看押他们的锦衣卫外并没有所谓的鬼魂之类的,但这五个人皆是被吓得不轻,一个个忙着磕头求饶,把自己所犯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而锦衣卫千户梁泽见此倒也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可从没想到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阁老公公们如今会怕成这样,相反他们这些底下办事的锦衣卫倒是没干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一个个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第100章 处决逆党亲族与王岳

等到了两天后,便是开始对这些弑君之逆党的亲族处决的日子。

刘健、李东阳、谢迁、刘文泰等皆被押到了刑场上,在这里,他们将要目睹自己亲族被处决的场面!

这些昔日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弑杀弘治皇帝的杀人犯们将也要面对亲人被杀死的代价!

如同他们带给大明太子朱厚照的痛苦一样!

第一批是刘健的亲族!

这些昔日在刘健的庇护下作威作福的刘氏亲族们此时已不过是阶下之囚,被押在了刑场上跪着。

当时冷风凛冽,雪花飞舞,而刘健也在此时看见了自己的亲眷如同自己一样身着囚衣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刘健更是看见了自己的长子时任兵部车驾司员外郎刘东跪在雪地里的样子,素来溺爱自己长子的刘健不忍自己儿子受自己牵连,顿时就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是为父对不起你呀!为父不该做此恶事啊!”

此时的刘健亲族只顾着求饶也没听见刘健的哭喊,且转眼间便被处决了一批!

咔嚓一声!

顿时就是人头落地!

鲜血融进了白茫茫的雪里,也把刘氏宗族欠下的罪孽融入了进去。

“再押上来!”

负责监斩的刑部官员一声喝令,又是一批刘氏宗族被押了上来,而刘东则在这一批,且也拼命喊道:“饶命啊!臣还不想死啊,臣愿意和弑君之奸臣刘健断绝父子关系,万望陛下饶命啊!”

刘东的呐喊自然是无用的。

“斩!”

监斩官一声令下,就又是一批人头落地,汩汩的鲜血溅洒进了雪花纷飞的空中,犹如冬季里绽开的腊梅。

……

此时的乾清宫里,朱厚照正手持朱笔,看着一批批需要自己勾结的名单,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些名单上的人物皆是逆党亲族。

作为大明皇帝,朱厚照掌管着大明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这些人自然也需要他来勾决。

虽然这让朱厚照有一种很有权力的满足感,但也让他觉得自己手里的笔有了千斤之重一般。

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每勾决一批,就意味着会有一批人头落地。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确并没有参与弑君一案中,甚至可以说是不知情,但按照这个时代的国法与价值观,这些人就应该受到株连。

而且,朱厚照也知道自己既然生活在了这个人治的时代,成为了这个时代的帝王,要想保障自己的性命,要想让大明帝国不在自己手里崩塌甚至变得更好,自己就手软不得!

何况,真的细究起来,这些人也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组成了这些逆党背后的士绅集团,他们才是对大明庶民最直接的剥削者,这些逆党也是为了他们的利益才选择弑杀君王,可以说,弘治皇帝的死根本上就是这些组成士绅集团的人造成的。

如今,朱厚照要打压士绅集团,要让帝国减少被豪强的吞噬程度,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

不趁着现在有正当理由大杀一批,以后还真没多少机会杀了!

要说无辜,死在这些人奴役之下的庶民岂不更加无辜?

弘治皇帝就不无辜?

不管了!

杀!

杀!

杀!

朱厚照心里默念了三遍,最终毅然地继续勾决着这些亟待被处决的名单。

朱厚照每勾决一批,一批逆党亲族便被押到了刑场上,然后咔嚓一声,齐刷刷一批人头落地,寄生在帝国大多数普通庶民身上剥削劳动资源的士绅便又杀了一批。

这种方式虽然粗暴,虽然残忍,但效率的确很高。

要知道,这些大乡绅家的随便一人哪怕是个奴仆一年也需要上百户佃农的收入去供养他们,甚至更多。

李东阳此时也看见了自己的四弟李东溟被处决的场景。

谢迁长子谢丕,这个在弘治十八年靠着父亲地位成为探花郎的翰林编修以及为谢家在两广海贸敛财的谢迁之弟谢迪皆被处决。

刘文泰以及其他刘大夏等的亲族皆被处决!

此时,这些人总算是亲身经历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也让整个大明的统治阶层的人知道了弑杀君王的后果!

从永乐过后,大明帝王们对这些人太友善了,友善得使这些文官士绅忘记了触逆帝王的后果。

昔日刘健的夫人敢在朱厚照面前露财,而如今她就算再花六万两也买不回自己的命。

……

在处决这些从犯的同时,亟待被凌迟的王岳也被押到了专门为他搭建的刑场。

大明二十四衙门的内廷堂官皆于这日聚集到了这里,坐看王岳被凌迟处死,包括如今已经位高权重的刘瑾、谷大用、马永成等八虎。

王岳看着那些一个个如看戏一般看着自己的内宦们心里就觉得万分难受,尤其是昔日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刘瑾如今还穿上了自己昔日的行头,顶替了自己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当刘瑾看着他笑的时候,王岳更觉得自己被打脸了一般。

不过,此时王岳已无法改变任何事实,等待着的他只有千刀万剐!

行刑的刽子手把王岳用网子网了起来,并将肥胖的王岳使劲地挤了起来,直到王岳那肥肥的肉挤出来一坨一坨后才停止,而此时,刽子手已拿出了小刀,如后世的外科医生一般熟练地先朝王岳胸部突出的一块肥肉切了过去,顿时血流如注,疼得王岳龇牙咧嘴地尖叫起来:

“啊!疼啊!”

再加上冷风吹来,本就割的人生疼,如今再一灌入王岳的伤口之处,顿时如洒盐般让王岳的痛感了增加了十倍!

王岳不停地哭嚎了起来,同时也开始本能地继续求饶:“饶命啊!皇爷饶命啊!老奴知罪了!”

王岳的哭声是越来越大,响彻了整个刑场。

起初,刘瑾等内宦还有些兴奋地想看看昔日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王岳被凌迟的惨状,但看了许久后便也感到后怕起来,且暗自庆幸当初没有站在王岳一边和陛下作对。

王岳哭喊了三日才渐渐没再哭喊,而这些内宦们也看了三日,待到王岳被处决后,整个内廷的所有阉宦皆对朱厚照的畏惧之意比以往增强了十倍。

除此之外,张瑜、鹿鹤、张昭等昔日的大太监也相继被处以极刑!

而接下来则是外朝的内阁三阁臣刘文泰了。

第101章 处决三阁臣与刘文泰

对于这些外朝的官员惩处其实和王岳也没什么区别,朱厚照以先帝未托梦为由依旧下旨按律处决,自然,刘健、李东阳、谢迁、刘文泰等也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刘健与李东阳不必提,他们和王岳一样,也是极刑!

但谢迁则有所不一样。

主要是谢迁做的事太过于缺德,朱厚照此时也从邓炳的汇报中得知了在押解谢迁时所发生的事,也知道了谢迁的罪恶。

但朱厚照虽然惊讶与不耻谢迁之行为,倒也不意外,毕竟他也知道从古至今,这些所谓的世家门第就没有干净的,柳湘莲说的好,这些世家门第只怕也只有门前的石狮子算得上干净,什么爬灰、通奸、杀人、虐童、做蜡人甚至其他令人发指的事不胜枚举。

“对于谢迁之行为必须予以严惩,近年来,社会风气日趋奢靡,士大夫们自持身份,谨守道德者少,骄奢淫逸甚至欺男霸女者越来越多,这些如不加以扼制不仅仅有损士林风气,更为带坏大明吏治,更易泯灭人伦,追求衣华屋美或可理解,但这种伤天害人之举只会滋生民怨!”

此时正在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内的朱厚照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如今的内阁阁臣马文升以及司礼监刘瑾如今皆以朱厚照马首是瞻,朱厚照这么一说,马文升等也没有反对。

甚至,马文升直接问道:“敢问陛下,当如何处置谢迁?”

如今朱厚照把内阁和司礼监都安置在了自己乾清宫附近,可以说使得大明更加变得君主专权起来,在隆宗门北边的这个小小值房里,朱厚照可以随时操纵帝国所有军政大事,也包括对任何一个人的处决。

朱厚照最终决定判处谢迁檀香刑,而且惩处的力度比牟斌当更狠一点,算是豪华版的檀香刑,不但会打通谷道,还会在行刑之前几日,灌以能让人亢奋阳气爆棚的猛药,以此惩戒谢迁凌虐幼女幼男之罪!

同时,因刘文泰是害死先帝的直接凶手,还害死过两代先帝,甚至是药物毒杀之,朱厚照也干脆让刘文泰在被处以极刑之时服铅汞之药,伤其肝脾!使其承受剧痛而亡!

……

“……判刘健极刑……其肉赐予田地被其侵占之百姓!以解民怨!”

“……判李东阳极刑……其肉丢于三原县被屠之村庄,由野狗食之,以解因其阴谋被害百姓之冤魂!”

“……赐谢迁三日不倒神药三百颗,先服之,再宣后面之刑罚!”

“……赐刘文泰红丸仙丹五百枚,并佐以发霉之豆饼食三大碗食之!然后再宣后面之刑罚!”

此时,待刑部的官员刚宣读完旨令,在场的刘健与李东阳皆哑巴了。

刘健和李东阳都没想到自己还是被处以极刑,刘健更是喃喃自语起来:“为何还要对我处以极刑,为何是这样,还比王岳还多!”

“朱厚照,老夫当初就不该让你做皇帝,老夫当初就应该一并弑杀了你!”

刘健怒吼了起来。

而李东阳这时候早已晕了过去。

唯独,谢迁和刘文泰沾沾自喜起来,谢迁嘿嘿笑道:“还好只是服毒药,只是这三日不倒是什么毒药,难道要三天后才毒发身亡,也罢!多活三天就多活三天!”

刘文泰也说道:“和先帝一样的死法,臣心甘情愿!”

这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将会比刘健和李东阳更惨!

……

这时候,刘健和李东阳先被押到了刑场上处决,两人也同王岳一样哭喊了几天几夜!

而在几天后,服药后的谢迁这才发现自己服的不是什么毒药,而助兴之药,而且服的是三百颗这种药,当晚他便亢奋得睡不着觉,全是如火烧一般,偏偏他现在手脚都被绑着,因而也只能一杆长枪直硬到他被行刑之日,那滋味难受得比让他被凌迟还难受。

而刘文泰也好不到哪里去,铅汞之物加上发霉食物上的黄曲霉素,直接导致刘文泰急性肝硬化然后肝衰竭,顿时腹痛的刘文泰比女人分娩还惨,直接在地上满地打滚,直喊“臣知罪,臣知罪啊!”

“着对谢迁施以檀香之刑,并剐之……以惩其弑君与虐童之罪!准京城士民可观之!”

在刑部官员宣读旨令后,谢迁便被带到了刑场上,然后当天其谷道惨被捅穿,顿时疼得谢迁仰天大叫,然后待小刀切割其肌肤时,顿时因为药物作用而本就血脉贲张的谢迁身体直接如喷泉喷血,其升神经系统对痛觉的感受程度也比以往强烈了十倍。

刘文泰则是受着物理性剧痛与生理学剧痛两种剧痛。

但无论如何,到了正月过后,这些涉及弑君谋逆的奸臣最终还是被处决完了。

……

但三原县的几处村庄被屠的案子还没有结束。

巡按御史吕仲和从来没有觉得引鞑子入关屠几个村子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毕竟上面有阁老罩着,根本就出不了什么事。

如同江南的官绅在朝廷明令禁海时依旧勾结倭寇大兴海贸并对沿海村子进行洗劫一样,在边镇勾结鞑子洗劫几个村子兼并一些土地自然也很正常。

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壮大的晋商和晋商养出的庞大政治商人集团,到万历时,更是从内阁到地方督抚都有他们的人,还直接养出了大明的掘墓人。

当然,这些官绅才不在乎养出的鞑子会不会成为大明的掘墓人,在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眼里,大明本就不是他们建立的,他们从来没把大明当成属于自己的财产,他们只想着如何在大明这个社会里攫取更多属于自己的利益。

如果大明亡了,他们再换一个王朝便是,反正作为士绅,他们依旧可以当官,依旧可以享受特权,大不了再搞垮一个王朝就是。

但就在吕仲和刚到陕西商州巡视时,王阳明便带着官兵找上了他。

而此时,巡按御史吕仲和也提前得知了有朝廷官兵又突然出现在陕西地方的消息,他也能猜到肯定是因为三原县被屠一事,但他不解的是,为何朝廷派的是官兵而不是锦衣卫,难道锦衣卫很忙,抽调不出人马?

其实,吕仲和猜的没错,的确是锦衣卫很忙,朱厚照才派的官兵来。

但吕仲和没猜到的是,官兵会直接来找他,而且是缉拿他。

第102章 我一亩都没敢要

“我等奉旨缉拿陕西巡按御史吕仲和,尔等作为朝廷将士,当立刻放下兵器,勿得阻扰!”

王阳明一到商州,就立即派兵包围了吕仲和的住处。

巡按是有兵丁的,因而,此时王阳明还不得不先拿出了圣旨对巡按御史吕仲和麾下的官兵宣达了一下旨意。

巡按御史吕仲和麾下的官兵见此也只好听从,毕竟虽说巡按御史有兵丁,但也是朝廷给的,巡按御史没有实际掌控这些官兵的权力。

不过,王阳明作为文官,知道吕仲和再怎么说也是代天子巡视地方的御史,自然也还是给吕仲和留了几分面子。

王阳明没有直接带兵冲进去,而是让人按照官场上的规矩先给吕仲和下了帖子。

吕仲和自然也不敢不见王阳明,很是淡然地让人把王阳明带了进来。

王阳明进来时却看见吕仲和正在用膳,而且膳食极为简单,不过两个馒头和一盘素菜,外加一碗白粥。

王阳明见此不由得笑了起来:“吕巡按倒是俭朴清廉的很,吃的这样简陋!”

“清廉不敢当,本官倒也没贪什么,至于吃食,不过往日都这样吃,怎么,王学士来拿本官,莫非是本官犯了贪酷之罪?”

巡按御史吕仲和笑了起来,似乎毫不惧怕王阳明,把官袍直接脱了下来,指了指打满补丁的衣服:“吕某乃庶子出身,自幼家贫,全奈族人接济度日,读书为官后一直恪守祖训,只为民做主,不伤天害理,如今王学士且看看本官身上所衣,会认为吕某是贪墨之辈吗?”

“吕巡按可能是清廉之官,但未必不是庸臣,王某今日来拿你,是为三原县几处村庄被鞑子所屠一事,吕大人作为陕西巡按,只怕难辞其咎,因而朝廷下旨,拿你进京,严加审讯!并抄家以查之!”

王阳明拿出了圣旨给吕仲和看了。

吕仲和顿时拍了桌子:“简直岂有此理!你们现在便搜搜,看看吕某可有勾结鞑子之罪证,可有害民之罪证!”

“如此,王某便不客气了!”

王阳明说着便朝绝声卫指挥使杨茂使了个眼色,杨茂便立即传令官兵冲了进来,开始在吕仲和的住处搜查起来,一应案牍文书皆开始查验,甚至也包括衣柜床柜等。

而吕仲和倒是云淡风轻地继续吃起饭来。

过了一会儿,杨茂回来用手语向王阳明禀报了搜寻结果。

“什么,没有可疑之物?”

王阳明不由得感到颇为惊讶,忙也用手语吩咐道:“再搜查一遍!包括其幕僚以及家眷所住之处!皆不可放过!一应表、文章、题本、文书、告令皆拿到我这里来,我要一一审阅!”

说着,王阳明便继续和吕仲和闲聊起来:“吕巡按还真是临危不惧,这次三原县几处庄子被鞑子屠杀,连带着王公的护卫都无一幸免,难道吕巡按就不觉得惊讶吗,就没有查查?”

“这馒头不错,很香甜,王学士可以尝尝”,吕仲和顾左右而言它,似乎不愿意被王阳明套进去。

但其实王阳明早通过他之前的话怀疑上吕仲和可能真的和村民被屠之案有关系,因为,在他宣读完旨意后,吕仲和竟然直接替王阳明说出了王阳明想要查到的东西,在王阳明看来,很明显吕仲和很清楚自己要来干什么也很清楚自己想要查什么。

王阳明最终再三确认吕仲和身边并没有可以拿来治罪的罪证后,便道:“既然如此,便押吕巡按回山西家乡,如果山西家乡还没有罪证,王某亲自为吕巡按伸冤!”

说着,王阳明便吩咐道:“来人,把吕巡按带走!”

而巡按御史吕仲和一见王阳明要把自己带回山西老家而意思是还要去自己家乡查抄,顿时就急了眼:“王守仁,你想干嘛!你不过是一介翰林词臣,甚至还是靠取媚皇上而得升翰林的佞臣,你有什么资格羁拿我一堂堂御史,还敢查抄我家!”

“就凭本官手上的圣旨!”

王阳明说道。

无论吕仲和再怎么挣扎,再怎么喝骂王阳明,最终也阻止不了奉旨行事的王阳明

待王阳明带着吕仲和出现在山西吕仲和家里时,便看见整个吕家庄俨然如一座城一般,家家皆是砖房高起,谷堆四处皆是。

不过,不同的是,此处现在已经被王阳明提前派官兵围了起来。

王阳明一来到吕仲和家乡,便开始喝令官兵查抄,很快便从吕氏宗族各户中查抄出各类田契地契,以及发现大量粮仓,甚至可以说是堆积如山的粮仓,不少还是新粮。

王阳明还同时查看了地契和田契,不由得对吕仲和说道:“吕巡按,贵宗族阖家在户部所登人口不过数百口人,缘何这里看上去不下千人,房屋也不下万间,粮食更是一看就不下十万石,这些地契和田契随便一张都是上千顷,你不是说你是庶子,自幼家贫吗,缘何你吕家如今如此豪富?”

“那些都是族产,非吕某之产业!”

吕仲和说道。

“三崖村乌龟湾良田一百十五顷!周家口良田八百顷!……这些地方全是兵部所载被鞑子洗劫之地……还有这些皆是!都是陕西延绥、固原以及陕西行都司所屯之田,如何到了你吕家手里,就算是族产,你吕仲和也逃不了勾结鞑子侵吞民田的干系!”

王阳明做过兵部武选司主事对于地方官报给兵部那些地方被鞑子洗劫的奏报是记得一清二楚,吕仲和自然也瞒不过他。

这时候,吕氏宗族的族长吕贵祖也被押了过来,且见朝廷官兵来抄他家,也知道是吕仲和犯了事,急于撇清和吕仲和关系的他也没哭道:“这位大老远容禀啊!这些都是吕仲和得来的,说献于族里人,但我们不知道这些是他侵吞而来的呀!”

如今族里的人也卖了吕仲和,再加上王阳明还拿出了实证,吕仲和也没了底气,直接跪在了王阳明面前,委屈巴巴地哭丧起脸来:

“王学士,这些田地,我是一亩都没敢要,这些粮,食我也是一石都没敢要,都是他们拿去卖给鞑子换钱的,不然他们没办法养那么多丫鬟奴仆!

你不信问问,我都是给族里人的!是他们要我这样做的,因为我的一切都是族里人给的,我得报答他们!但我很节俭,我怕被人查出来我不清廉,我怕升不了官!若不是族人要我这么做的,我不敢的,我也不想的!”

王阳明懒得管吕仲和和吕氏宗族的关系,直接按照旨意把吕仲和和吕氏宗族所有人以及抄没的家产押解进京了。

第103章 改建豹房为大学

陕西巡按御吕仲和及其亲族,以及参与勾结鞑子害民一案的其他官员皆先后被押解进京。

而此时,曾经也假扮鞑子受李东阳指使屠戮村民的邵大侠也被杨一清擒获。

本来邵大侠一知道李东阳被下狱就立即躲避了起来,可无奈官府严查,且他自己也不甘心一直躲于深山老林当真正的山匪,因而当杨一清通过江湖人士联系到这邵大侠透露出自己有意愿将这邵大侠及其部众变成朝廷官兵时,这邵大侠倒也意动了。

甚至,这邵大侠还面见了杨一清:“抚台大人,不知道你为何有意帮助邵某?”

“就凭这个,李阁辅给本官的亲笔信,实不相瞒本官也想有个邵大侠这样的人将来帮本官做些本官做不到的事,如今既然朝廷查的严,通过本官的帮助让你们成为朝廷官兵无疑是最安全的,邵大侠以为如何?”

杨一清拿出了李东阳曾经给他的亲笔信,但也因此彻底说服了邵大侠。

而这邵大侠果然便带着自己所有部众来了西安府,不过这邵大侠刚一进西安城内城,杨一清便立即命令城门紧闭,早已埋伏于各处的官军从民房里冲了出来,一时箭镞如雨,铅弹肆虐,顷刻间,这邵大侠及其部众便被砍成了一堆烂泥。

而邵大侠本人也被活捉。

“杨一清,你个小人,你敢骗我,老子要杀了你!”

邵大侠被押到杨一清面前时是怒不可遏。

而杨一清倒是神色淡然地一边将李东阳的亲笔信折叠进奏疏中,一边笑得:“你这种朝廷要犯,本官怎敢留你,把你献给朝廷,倒可以洗刷掉和李东阳的关系,岂不更好?”

说着,杨一清又对一武官吩咐道:“务必小心,一定要把邵大侠安全送到京城,还有本官这封奏疏!”

……

昔日与鞑子一起戕害三原县百姓的一干官吏贼寇此时已全部归案。

朱厚照也没客气,直接吩咐道:“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屠民自然与弑君亦是同罪,将吕仲和和那邵大侠亦诛十族,也算是给北方之官绅以震慑,别以为真的可以无法无天,一旦经朝廷发现与鞑子勾结还屠民害民,朝廷也不会轻饶!”

就这样,吕仲和和邵大侠等人也被处以极刑,被屠的三原县百姓此时于九泉之下也能得到安息了。

……

长达数月的弑君大案及其因此而发生的屠民大案如今算上彻底结束了。

此次大案中,受牵连的人达到上万人,已不逊于洪武时期的大案,朝野之内外为之一空,而朱厚照的帝王威严也达到小儿闻其名而止哭的地步。

不过,朱厚照依旧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善良很仁厚的人,他并不是无情而嗜血之人。

更何况,朱厚照自己每每照镜子也看见他自己不过还是一个皮肤白皙,渐有胡茬的少年而已。

在正德元年的新年到来前夕,朱厚照主动召开了一次朝会,这一次他将帝国中央的各部堂官以及翰林院词臣以及都察院御史都召集到了乾清宫。

原因无他。

杀归杀,朱厚照还是得尽一个皇帝的职责,而且他也的确想把大明变成真正强大的帝国,而不是百年之后亡于异族之手。

朱厚照这一次开朝会明显觉得朝堂上的百官顺眼多了,因为他看得出来,现在这些朝臣对自己都是毕恭毕敬的,虽说未免有些太过小心翼翼,但总比藐视自己要好。

“虽说最近发生了弑君大案,牵连之人甚多,但这并非朕的本意,朕不过是为先帝复仇耳,为江山社稷正人伦而已,朕依旧希望诸公能与朕共同治理好大明江山,朕决意依旧秉承先帝遗志,延续弘治中兴之象,再开正德之盛世!成为千古大帝!”

朱厚照说着便把宽袖一挥,冠冕流苏随风一扬,顿时倒也呈现出帝王气度来。

“陛下有励精图治之心,大明幸甚,万民幸甚!”

内阁首辅马文升没想到自己这位皇上并没有因为先帝被弑之事而心灰意冷只顾享乐,心里也觉得十分欣慰,忙先向朱厚照行了大礼。

“陛下有励精图治之心,大明幸甚,万民幸甚!”

一时间,内阁阁臣焦芳、内阁阁臣许进以及礼部尚书张昇、户部尚书王华等皆行大礼参拜朱厚照,此时,还能留在朝堂上的虽说不上是众正盈朝,但务实且有政治抱负的大臣也不在少数,见朱厚照登基之后先除权臣再报父仇,现在还有望治天下之心,自然也都心里十分敬服与感动。

“诸爱卿能与朕同心,朕心甚慰,眼下既然奸臣已除,当重开新朝之善政,尔等可畅所欲言,朕不会怪罪尔等,非涉及弹劾诬陷进谗之言,朕不会治罪,政论只有高低对错之分,无罪过之议!”

朱厚照笑说着就站起了身,穿着衮服,虽能尽显威严,但一直端坐着的确太累,他必须得站起来走动走动,维持朝堂秩序的御史现在自然也不敢管朱厚照的举止是庄严还是随意。

马文升先站了出来:“启禀陛下,陛下欲做千古大帝,当应彰显图治天下之决心,以使天下臣民看见陛下治理天下之决心,臣建言陛下拆除豹房!”

“臣附议,当年陛下建豹房是为韬光养晦之计,如今朝中众正盈朝,天下皆只遗忠义之臣,且陛下已居于正宫,为表决心于天下,拆毁豹房无疑是收拢天下民心之举!”

内阁阁臣焦芳也附和了起来。

接着,一干大臣皆开始附议,且也都在以此试探朱厚照是不是真的要让天下大治。

朱厚照不由得笑了笑,他倒没想到自己刚表达一下想大治天下的决心,这些大臣便也真的不给面子,一来就出大招,要自己把豹房给拆了。

“尔等建议倒也有理,但朕认为豹房拆毁虽能彰显决心,但却有些暴殄天物之嫌,虽说这豹房不过是朕之别苑,但亦是耗费民力国财所建,拆之未免可惜,朕认为可作为建学之所用!”

朱厚照说着又道:“先帝被弑,昔日所谓君子视为大奸似忠之辈,朕每每想及此不得不感叹人心不古,又不得不感叹对群臣教化不够,而鞑子肆虐,百叶不兴,更是人无学习之机会所致,欲兴王化,要开德政,办学实为第一要务,因而,朕决意将豹房改建为大学,暂命为京师大学!”

第104章 王阳明毛遂自荐

大学?

群臣心里感到颇为惊讶,他们都没有想到皇帝朱厚照会突然提出要办学!而且连学校名都想好了。

不过,大学代指治学机构对于大臣们而言也不陌生。

因为周代便有大学小学之分,大学乃大人之学校,小学顾名思义则是孩童和少年之学校了。

文官们认为皇帝陛下既然要改豹房为治学之所,且建立京师大学,自然比豹房原来的作用要好,也足以看得出皇帝陛下朱厚照是没有要回豹房玩乐的意思,且大有兴学之志,自然也没有谁反对,甚至也觉得皇帝陛下朱厚照明显比自己这些臣子想得更为透彻合理。

但如今提到改建豹房为京师大学,也有大臣对此提出了异议,国子监祭酒霍松林此时便站了出来:

“陛下改豹房建治学之所可谓良政,但臣以为此举却也未免有些多余,朝廷已有南北国子监,何必再添一大学?若陛下欲建大学,不如再建辟雍之地,仿古圣君,择大儒于皇家别苑住之,陛下好常问经学之义。”

所谓辟雍便是天子所学之所,意思是天子所上的大学。

这国子监祭酒霍松林明显是要有意转变朱厚照的想法,把朱厚照建大学的心思变成建立皇帝自己学习的地方,毕竟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两个“国子监”性质的学校存在,自己的权力和广大国子监监生的利益也就不会受到影响。

朱厚照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他要建大学,可没想过要找几个腐儒在自己耳边聒噪:

“既有经筵,又何必再建辟雍?朕所建大学非是国子监之太学,国子监现不过是养官之所,非治学之地,而朕所要建的京师大学只为治学,只为天下求学者治学者提供一研习明理之所,非是助其升官发财之地!”

虽说知识改变命运,无论进入国子监还是进入以后的大学都可能更加容易实现升官发财的现实目标,但不可否认的是,朱厚照现在所说大学初始目的的确不是为朝廷选官,不是要像国子监那样培养的士子只为了参加科举成为朝廷官员。

国子监祭酒霍松林见朱厚照翻白眼,吓得不由得忙赔礼:“臣无知,陛下勿怪!”

“罢了,朕也没有要治罪于你的意思”,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一个不满的眼神倒也能吓得一个当朝九卿之一的官员如此惶恐,也很无奈地说了一句。

“谢陛下不罪之恩!陛下既然说京师大学非为选官之所,那臣便无异议”。

国子监祭酒霍松林最担心的就是京师大学可能夺了国子监监生们科考举业以及当官的机会,这样他们这些国子监的官员的利益也会受到影响,毕竟到时候大家都不来国子监,都去大学,他们如何建立自己的关系网如何收好处。

而如今,朱厚照说京师大学非选官之所,霍松林也自然没有了异议。

“选官是吏部的事,朕怎么会擅改,京师大学不过是为倡学之目的而已,天下进士皆说是天子门生,可虽说是朕的门生,到底朕也没教他们什么,不如择天下良才进大学以教之,以后中进士者可凭志愿填报入京师大学!”

朱厚照说着又问道:“那么,现在,你们当中有谁愿意做这京师大学祭酒,或愿意举荐何人?”

祭酒便是校长的意思,朱厚照要改豹房为京师大学,自然要有个校长才行。

朱厚照问完后,整个朝堂顿时安静下来,这些文官们都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谁愿意出来做这京师大学的第一任祭酒。

毕竟这些文官们此刻也都知道这京师大学既然没选官之职能自然也没有多大的政治权益可以捞。

国子监已经是够冷门的,但好歹清贵且也能培养几个高中进士的监生。

可管大学能干什么,虽说中进士者听凭志愿入之,可这些人也清楚如果真有谁中了进士,只怕也没谁愿意入这大学,即便有愿意的也不过是选不进翰林的,那对于自己这些高阶京官而言更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守着自己现在的要职,或者等着将来升入六部做部堂或者直接进入内阁做阁臣。

“臣愿意”,但这时候,翰林院侍讲王阳明站了出来,群臣中,除户部尚书王华外皆不由得会心一笑,因为他们自己不愿意去管京师大学,但也不想没人去管,因为这样的话就等于没给陛下面子,只怕陛下会生气。

“此子不愧为状元王公之子,可当大任!”

“甚好!不愧王公家之宝树,将来前途无量!”

……

虽说在场的高官们都对王阳明投来赞许之意,但户部尚书王华明显黑下了脸,心里很是不乐意,如果现在不是在朝堂,他都很想抽自己这个儿子几巴掌,心想你一个小小翰林官低调点行不行,朝中那么多大佬都没说话呢,你上前来凑什么热闹,好不容易得蒙陛下青睐成了翰林官,如今又自告奋勇去京师大学做祭酒,在京师大学做祭酒能有什么出息!

但不管怎么说,朱厚照对此挺满意的,便道:“难得你毛遂自荐,实为青年官员之表率,拟旨,着升王阳明为不带俸京师大学祭酒,设为从四品,授中顺大夫衔,享正四品待遇!”

“遵旨!”

彼时,马文升等内阁阁臣忙接了旨。

六科言官早已被杀得差不多,也自然没人提出异议。

就这样,王阳明便突然间高升到四品官,但户部尚书王华作为他的父亲却高兴不起来。

而群臣也没谁因此反对。

朱厚照见这些文官们还有些幸灾乐祸,心里也不由得想笑起来,心想一个个眼光不长远,虽说自己不让京师大学做选官之所,但谁说朕将不会重用京师大学系统的人。

“既然如此,王守仁散朝后先留下,朕再同内阁等臣与你等商议筹建京师大学之事,现在可还有其他所议之事,诸卿可先提之!”朱厚照说道。

这时候,马文升又站了出来:“陛下,眼下因弑君大案所致,京师各衙门以及地方官府官吏急缺,若不立即补之,可能会使政令不通,因而,臣以为眼下得赶紧补齐官吏。”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马文升说得在理,这次大案人是杀的差不多了,让朱厚照的帝王威严达到空前的地步,皇权得到很大提高。

但新的问题也来了,首先是帝国的行政系统已经出现了官吏严重缺乏的问题,还有维持地方秩序的乡官与秀才也大量减少,导致现在许多地方开始出现了混乱。

“补官的确是当务之急,可惜王公不在,吏部尚书之位还得重新廷选”,朱厚照刚说完,便有一内宦跑来:“陛下,吏部尚书王恕于宫门外求见!”

……

多谢书友逝去-独舞 500起点币打赏三阁臣后故事进入新的篇章,种田会增加,政治斗争激烈程度会减轻,希望书友们还能继续追下去,毕竟主角还没练出真正的强大常备军,还没有收复河套,没有惩罚乃至消灭侵掠边镇的小王子,还没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额,主角还是个处男,还是个单身狗。

第105章 中央文官选官考试

王恕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

不只是朱厚照如此想,马文升与焦芳、许进等锐意改革吏治的官员皆感到大为惊喜。

还有刘瑾!这个也想着干一番事业的大太监!

朱厚照与刘瑾、马文升、焦芳、许进等人相视一笑,一时间顿时觉得当时商议的改革吏治的新政顿时有了立即实施的底气!

当然,也有很多官员是不高兴的,且都心里暗自嘀咕起来。

“这下满朝官员以后可就日子不好过了,王恕素来是出了名的考察极严,还不谈关系不论乡情!还不给面子!”

“王公没死,老夫很想死!”

“王恕一到任,我应该得写辞官疏了!”

……

连左都御史戴珊都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王公大难不死,倒是国之幸事,只是不知可还耳聪目明否?”

朱厚照没管一些官员对王恕的不待见,他现在想也没想,便吩咐道:“郭荣,去扶王公进殿!”

事实上。

之前朱厚照就担心王恕年纪大急着赶路容易出事,所以当时也下了一道谕旨,待王恕接到文书后可选择由绝声卫护送进京,也可以选择自己进京,总之不必急着赶路,身体要紧。

王恕也许是真的想以旅游的方式看山看水到进城顺便查访地方吏治,也许是他作为北方人又活了九十多岁自然见多识广,只怕也猜到了自己进京会凶多吉少,因而玩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自己先骑驴走小路进京,而让护送自己的人走大路运棺材进京,只怕真不是为了给自己备着,未尝没有反讽的意思。

无论如何,王恕现在进京了。

进京的王恕也听说了京城发生弑君大案的事,不过一把年纪的他也见过不少大事,倒也很淡然,也没有因为自己家仆无一幸免而落泪,只依旧面容沉静。

但当朱厚照看见他进入大殿时,也能看得出来,这个王恕方脸浓眉,丝毫没有人情味,是个狠角色。

不过,朱厚照还是问了一句:“王卿,可还能饭否?”

“回禀陛下,臣依旧能日食斗米,肉三斤!”

王恕回道。

朱厚照听此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久闻王恕食量惊人,如今看来倒也不是虚传,用膳了吧,如若已用膳,朕便不再赐宴,日后再赐,先谈正事。”

“已用,谢陛下赐宴之心,日后也请免之,臣吃不惯宫中之山珍海味,也担心吃穷了陛下!”

王恕似乎很为朱厚照考虑,不愿让朱厚照因为自己而浪费,但说的时候倒也带有一丝风趣,让朱厚照不禁再次乐了起来。

其他官员也就因此笑了起来,整个朝堂气氛也因此轻松了不少。

朱厚照本以为王恕是个魏征式的人物,严肃的没有半点幽默,而他自己可不一定有唐太宗那么好的忍耐力,但现在见王恕倒也不是那么古板,也就对王恕多了些好感,并道:

“那便先议正事,你来的正好,现在正说着官员大量缺额的事,至于为何缺额,你退朝后买份皇明报便知,你是吏部尚书,自然不能少了你,对于官员大量缺额,自然就得补上,补官就得选官,而选官,朕已有个主意!

“现在官吏大量缺额,可以先从国子监监生以及举人生员中直接选出可堪为官者来,但选官的方式得有个改变,不能听凭文选司根据塞的银子多寡以及关系硬不硬选,以往考评可做参考;

但对于请求复职的官与报选官职的士子得进行一次考试,先从中央开始试行,这种考试就暂名为中央文官选官考试,正德元年为第一届,以后每年一考;

京中各部各衙门将所缺之官额和吏额报给吏部,由吏部统一组织选官考试,考生可选择考哪一个衙门哪一个职位的官位,但考试要分为笔试和面试,笔试则是吏部统一组织,但根据各部各衙门的不同出的卷自然不能完全相同,面试由吏部官员与各部各衙门官员组织对参考某衙门的官员进行面试!”

朱厚照说着就又吩咐道:“现在你们明白了吧,也就是说接下来从士子中选官不是吏部一个部门的事,你们各部各衙门也得有专人负责,只有这样选的官才能保证是真正适合某一官职的,才不至于坏了朝廷的大事!”

朱厚照所说的其实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公务员考试制度。

按理,朱厚照作为皇帝,官员任免大权是他皇帝一人说了算,但是底下的官员要是不同意,自然也是可以劝谏一番的。

不过此时文官们都不敢触逆朱厚照,而且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就是让吏部选官的方式变成了通过考试的方式选官,相当于夺了吏部的权益,而且还增加了其他部门参与选官的权益,因而对于其他部门的官员而言自然无所谓,因而也就看王恕的意见了。

当然,对此最有意见的应该是吏部文选司郎中,但吏部文选司郎中官职太小,他没资格去为自己即将失去的权力鸣不平,能为他争取的只有吏部堂官和吏科言官。

可现在,吏部左侍郎是焦芳,吏部右侍郎王鳌丁忧在家,吏科言官也被杀的差不多,因而只能看吏部尚书王恕会不会争取。

吏部尚书王恕倒也不是争名夺利之辈,一听朱厚照如此说,当即便表态道:“陛下所言考选之法实为利国利民之良政也!吏部以往选官只凭经验与惯例难免有所疏漏,毕竟不察人何以知其称职与否,待到就职后再与考察,可谓为时已晚数年,而且此举也可避免吏部营私之弊!”

“既然如此,王卿退朝后便开始筹备此事!先开我大明第一届文官选官之例,待补官完备后再谈吏治改革之事!”

朱厚照说着又道:“还有其他各部堂官,当尽快将所缺之额告于吏部,同时,安排好考选之人与考选之卷,切忌保密,此考当与乡试会试同样的严格!”

“臣等遵旨!”

在场官员们皆回应了一声。

朱厚照看了看天色,虽已到日出之时,但并未有宣布退朝之意,他决定拖堂一下:“朕还有一道旨意,礼部!”

朱厚照话音一落,礼部尚书张昇和另外两个礼部左右侍郎便都站了出来:“臣在!”

“传谕天下,正德元年开会试恩科,为方便距京城远的举子赶路,今年恩科延迟到四月举行,以此弥补待选之官不足之感,也是朕求贤如渴之举,另外,此次恩科,会试中试名额增加一百!”

朱厚照吩咐完后,礼部尚书张昇等忙称遵旨,对于文官们而言,自然巴不得多开科考,毕竟这样有利于自己家族更多的子弟考中进士,但也因此,使得文官士子把朱厚照借着弑君大案大杀无数文官士绅的事给抛于脑后了。

第106章 真香

朱厚照也猜到弑君大案一旦大开杀戒后,肯定会导致朝中官员大量减员。

因而,他早就想好了开启考试化选官制度模式与开恩科的方式。

以往吏部选官是想有做官资格的人先报官,然后吏部再遇缺则补。

这样做不仅仅容易导致腐败滋生和做不到让合适的人担任合适的官,效率也很低,很多人要等很多年才能等到官位,而且还不一定是自己满意的官位。

朱厚照现在通过统一的选官考试,可以把所有的缺额都定期一次性公布出来。

由被选者自己选择官职部门,同时也让选官方式变成报名与考中后即可补上。

另外,还能让各职能部门通过自己的需求选择合适的官员,可以说具有双向选择的特点,与后世的公务员考试无异。

恰巧,现在大量官员缺额也是朱厚照建立考试选官制度最好契机。

不过,这样做虽然可以保证在短时间内补充大量比较适合朝廷行政的官员。

但按照大明现在的实际情况,大多数士子尤其是比较优异的,都会选择考中进士后再由朝廷选官,因而朱厚照还得再开恩科。

朱厚照作为皇帝,在大明开启公务员考试制度特别是在中央层面开启,难度其实不大。

但最难的是在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社会重视科举而轻视其他铨叙途径的现象。

而开恩科自然可以保证在此时招收到优异的士子。

整个大明社会的知识分子阶层也只在乎科举举士,你朝廷吏部选官是遇缺则补也罢,还是考试也罢,不过是那些士林中的失败者的游戏,作为有信心青云直上到一品高官的广大学子而言,中进士入翰林才是正途。

眼下弘治十八年的科举刚过去,对于大多数落第的举子而言,或多或少都还有些心有不甘,不少甚至还没离开京城,如今一听闻朝廷又要开恩科,无不响应!

同样客居京城的张璁已经是第三次会试落第,他心情自然是失落的,怀才不遇的诗也写了几箩筐,并且也决定就留在北京国子监读书,誓要在科举的路上走上去。

即便是朝廷这时候宣布即将举办选官考试时,张璁也与大多数滞留京城的士子一样不以为意,甚至张璁也犯起了文人的通病,一不如意就抨击时政来:“虽说三阁臣弑君,罪大恶极,但连诛逆党十族,实在是太狠,如今我们这位陛下虽腹黑却过于狠辣,只怕将来不是士林之福啊!”

“秉用兄慎言!如今满城皆是东西厂爪牙,你也不怕被牵连进弑君之案中,到时候你即便有千张嘴,也说不清楚”,其朋友名唤唐仁者忙捂住了张璁的嘴。

张璁忙嫌弃的地打飞了唐仁的手:“我张璁行的端做得正,何惧东厂爪牙!我张某若与逆党奸臣有关系,还会三次科举落第吗!当今陛下行事狠辣,缘何说不得!”

“卖报!卖报!皇明报最新消息,礼部奉谕诏令天下,正德元年再开会试恩科,在京举子可从速报之!”

此时,皇明报的报童恰巧出现在了张璁面前。

虽说皇明报不过出现在京城市井才两月不到,不过京城的人却都已经习惯了这个新鲜事物,张璁见此更是忙抢了一份过来,看完后,忙道:“看来我又得在你家多住些日子了,会试恩科四月举行,还增加一百进士名额,可见吾皇圣明啊,颇为体谅我等寒窗苦读之学子也!”

“秉用兄,你刚才不还是对陛下颇多微辞吗?”唐仁不解地问道。

“张某何时诋毁当今圣上了,如今圣上可谓乃亘古未有之明君,年十五而诛权臣,开恩科而招贤才,如此人主,我张璁三生有幸得遇之,怎么会对其有微辞,告辞,愚弟备考去也!”

张璁说完便拿着报纸走了。

唐仁见此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

与此同时,同样于弘治十八年科举落第的举子夏言则此时正在给自己父亲夏鼎写信:“父亲大人亲启,儿欲正月初十日离京还乡,如今朝廷弑君大案迭起,牵连之人甚多,恐朝政将有大变局,今圣上颇有太祖遗风,恐非士林之福!”

夏言不敢在信里明说朱厚照是个残暴的君王,只说有太祖遗风,他相信自己父亲能明白自己意思的。

但在这时候,他的仆人来报:“公子,礼部的人来所,朝廷要于正德元年四月开会试恩科,还将增加名额一百。”

夏言一听,当即撕了信,重新写道:“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儿在京城一切都好,万勿牵挂,如今圣上颇有仁君之风,虽年少却颇有图治之心,如今更是求贤如渴,下旨将在四月开会试恩科,可谓皇恩浩荡,十分圣明,儿欲留京再考,希冀能折金桂,另长安居大不易,望再寄一百两纹银!”

……

这也算是如今这个时代很正常的现象,无论在什么朝代,无论皇帝对文人士子曾经多么狠厉,只要给他们进阶的机会,给他们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即剥削百姓也可以说是治理天下的机会,他们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依旧重拾“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心。

就算是在原本历史上于嘉靖年间大放异彩的张璁与夏言也不例外。

何况,他们能在原本历史上的官场中崛起本就是因为他们不是什么卫道士。

不过,此时的朱厚照还不知道他这次开恩科会招揽进多少与国有利的人才,他现在即将要给王阳明阐述筹建京师大学的目的。

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即便亲自执政,也不意味着自己现在可以实行土地改革和经济制度改革甚至开海等,文官集团依旧是强大的势力存在,即便他现在借着逆党一案削除了不少,但根本上没有改变有利于文官集团做大的制度。

因而,朱厚照现在只能从不涉及文官集团根本利益的地方开始改变将来可能导致大明灭亡的不合理制度。

办学即普及教育传播新知识无疑是最不容易让这个社会一开始无法适应的方式。

何况朱厚照自己一人改革是不行的,总得有自己的支持者和同道中人,因而,他得办大学,为大明播下未来改变大明的种子,也未大明播下思想开放与知识开发的种子,而不是只窠臼在程朱理学的世界里,要想让这个社会充满生机,记得先让这个社会的思想文化界充满生机。

按照原来的历史发展,大明在未来在思想界将会冲破程朱理学的藩篱,绽放出绚烂的光彩,并在万历后达到巅峰,甚至开始与同时代的西方发生碰撞,但只可惜在十七世纪中叶戛然而止。

而如今,朱厚照决定让将来这思想界的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一个王阳明肯定不是不够的,得有无数个王阳明才行,一个李贽也是不够的,得有更多冲击士大夫集团的异类存在!

第107章 大学当不只有孔门

朱厚照打着哈欠送了一声“退朝”后,群臣才相继退出了乾清宫,除内阁阁臣与司礼监的太监外,唯独王阳明还留在大殿之内,奉旨听朱厚照安排关于筹建京师大学的事。

朱厚照看向了王阳明,时龄三十有三的王阳明。

这还是朱厚照第一次打量王阳明,虽然他已让王阳明给自己办了几件事,但真正开水打量本人还是此刻。

朱厚照只见王阳明长方脸山羊须,双目倒也的确炯炯有神,但却也没有大彻大悟的圣人之象,似乎眉宇间还藏有几分不谙世事的锐气。

王阳明也在打量着朱厚照,表面上看,他看见的朱厚照不过是面白须淡且目光清澈的少年,但为何目光中却似乎带着一丝老成,连看向自己都带着一丝审视与凝重的意味。

朱厚照知道此时的王阳明没有经历过刘瑾的磋磨,也未经过龙场悟道,也能理解他现在还未变得世故狡猾。

倒是王阳明在见到朱厚照后心中疑窦更深,心想这位长于深宫的少年帝王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世事艰难才对这个社会的人剖析的那么透彻,才在一个治国纲要里充满斗争意识,才对自己的政敌那么不善与狠辣,才有那么重的自我保护欲望,甚至不惜诛人十族!

“难道父亲去世真的能让一个人迅速长大,我王阳明迟迟未悟道,难道是因为家中未有至亲离世,也不知自己父亲能活几年,自己还得混沌无知几年。”

王阳明一时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你便是王守仁?”

朱厚照问了一句。

“陛下!”

而王阳明也与此同时喊了一声。

“你先说吧”,朱厚照很给王阳明面子,伸了伸手道。

“请陛下先说,是陛下让臣留下来的”,王阳明回道。

朱厚照听此便点了点头:“你可知朕要建什么样的大学?或者你可以说说,你为何在刚才突然毛遂自荐,愿意做这京师大学的祭酒?”

“臣先回禀陛下的第二个问题,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只是见没人敢自荐,是故臣便自荐了,臣承蒙陛下隆恩,简拔为翰林侍讲,但臣非庶吉士出身,实在不堪为翰林词臣,今见陛下要改豹房为大学,臣本就得蒙陛下旨意在豹房读书,如今亦不过回去继续读书耳。”

王阳明如实回道。

朱厚照本以为王阳明真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有什么大不同之处,自己一提出要建大学,他这种有大造化的人应该会立即理解自己的目的。

如今,朱厚照才知道就算是这个时代的天才那也是需要时间引导的。

“既然如此,你说说你的理解”,朱厚照说道。

“遵旨!据臣所理解,大学乃大人之学,即非蒙童启蒙之处,乃是求学问者习学之处”,王阳明回道。

朱厚照走到了王阳明面前,给了王阳明一本关于《拟建京师大学之圣谕》的册子:“一边看,一边听朕说,你说的差不多也是朕的意思,但也不全是,朕要建的这个大学虽不是蒙童识文断字之所,但却也是启蒙之处,乃是启蒙新的思想之处!

这京师大学所谓大,当不只是有年者学习之处,而是天下所有学问汇集研习之处,不只是求学,也有学以致用,更有开拓新的学问的目的,朕决定暂把京师大学分为文、理、工、医四科,以后再扩充,至于这四科含义,朕在上面有说明,你自己细看看;

你现在要替朕替大明筹建这京师大学,如何改建豹房倒不是很重要,更重要的是立即去找到这四科里足以称当上集大成者,由你向朕申报他们为京师大学的教授,无论他们以前是贩夫走卒还是高门贵士,只要于某一方面有才且德行端方者,皆可招纳之。”

教授在大明已经有这样的官位存在,不过与后世含义不太相同,后世的教授更多相当于古代的博士,不过,朱厚照也为了避免与国子监混乱,且本来教授就有教师之含义,便也干脆就让大学老师的官职名为教授,至于具体以后大学老师的等级制定也只能以后再说。

王阳明看了朱厚照的册子又听朱厚照说了后倒也明白了许多,但他还未来得及发言,首辅马文升倒是说了一句:“陛下,您这是要发扬杂学以利百家的意思,可自汉时自武帝推明孔氏开始,抑黜百家方达极盛,武帝更因此成为千古大帝,陛下既欲成帝王伟业,为何又扬百家而不表章六经?”

“汉武帝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后,大汉是否因此而衰?”朱厚照问了一句,马文升回道:“臣史学有限,不知此和独尊儒术有何关系?”

“这么说吧,朕非背弃孔家之学,事实上儒家之学到现在早已有变,但朕不能只养一儒家,而抑制百家,就好比人不能只时明理还得会穿衣吃饭,甚至是驾车驭马,社会有百工,自然有百学,我大明要开盛世,就得让治学之界百花齐放,佛道乃至泰西之耶稣尚能容之,为何其他杂学不能容之!能为利于帝国者便是好学问!”

朱厚照这么一说,马文升只好回道:“谨记圣谕!”

事实上,独尊儒术那也是帝王统治者为了维系自己统治的意志,在非异族统治的大明,无论是朝堂上的官员还是江湖上的人都没有禁锢自己的思想,都能接受不同的声音,只要朱厚照不动他们最根本的利益,皇帝信什么玩什么都无所谓。

王阳明此时也回道:“陛下的意思,臣已尽明白,不知陛下可还有圣谕?”

“朕只一个要求,京师大学的办学宗旨是兼容并包!允许在大学之内有不同的声音,只要不违背法令,不意图推翻王朝即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朱厚照说完,在场的焦芳不由得说道:“陛下之胸襟乃臣等所不及也!”

王阳明此时也点头道:“臣谨记陛下圣谕,请陛下放心,臣定然筹建出这样的大学来!”

王阳明也不是故步自封之人,他新婚时还和道士谈学,什么与老和尚论禅,与贩夫走卒问地理,都是他常干的事,如今建这样的大学,正成了他所想做的事,因而,此刻,在他理解朱厚照要建京师大学的目的后不由得更加积极起来。

第108章 严嵩要进京了

当然,无论做什么事,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王阳明也明白这个道理,即便朱厚照再说的天花乱坠,要办学就得要花钱。

因而,王阳明便问着朱厚照:“臣敢问陛下,这筹建京师大学的钱从何而出?”

“钱?找你爹去呀!”

朱厚照想也没想就随口回了一句,虽然现在是内阁大学士焦芳摄户部事,不过朱厚照现在还没明确内阁与六部尚书的具体权限,因而管大明财政的依旧是户部尚书。

王阳明顿感无语,只得回道:“陛下确实为臣之君父,是故臣问陛下,钱将从何出?”

朱厚照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圣人王阳明的爹了。

朱厚照不由得说道:“汝父乃户部尚书,你不找他找谁?”

“是!”

王阳明也只能这样回应,他本以为皇帝朱厚照会自己出內帑建大学,但他却没想到皇帝是要户部出。

此时的朝廷官员们都知道自抄没逆党之家后,皇帝朱厚照肯定发了不少财。

因而都想着从皇帝这里拿点钱出来做些正事,但也有的是想做些捞银子的坏事的。

王阳明自然也不例外,也想着既然现在皇帝这么有钱,京师大学又是皇帝您要建,自然您是要出钱的。

但王阳明没有想到皇帝朱厚照这么抠,还是要户部出钱。

不过,王阳明也不能悖逆朱厚照。

而朱厚照也没多说什么,只让王阳明退了下去。

朱厚照也不是真的吝啬,舍不得自己出钱,他是要变一种出钱的方式,自己直接出银子,就会导致以后朝廷各级官员一缺钱就找自己这个皇帝要。

那样的话,自己这个皇帝就不是天子是财神爷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朱厚照要让群臣们明白这个道理,要治理天下就得付出成本,自己这个皇帝的钱,你们不能要,只能让户部来借!

而且,借也不是白借的,是要有利息的。

毕竟一个朝廷稳定的运行不仅仅是保证自己的皇室利益,也是保证你们这些统治者的富贵生活,但不能老让皇帝赔钱。

无论如何。

王阳明还是只得去找自己父亲即户部尚书王华。

王阳明一来到王华这里,王华就板起脸来,严肃地喝道:“你说说你!也是过而立之年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通,那京师大学的祭酒就是个鸡肋,在朝官员没一个想去接,而唯独你小子去接,陛下既然看重你,让你进了翰林院,还成了侍讲,可谓天子近臣,你就该低调做事才是,将来没准也能进入内阁!为我们王家争口气,光宗耀祖!”

“老爷息怒,王云欲做良臣,非为王家做官,实为将来汉室江山不沦落于异族之手而做官,京师大学虽非翰林清贵,却是治学最好之处,而且其意义也远非老爷现在所见,非王云冒昧,老爷之见识也只能止步于尚书也!”

王阳明这话一说,气得王华当场没打他,但一想到这里是户部,到底不是家里,也只好忍了下来,气道:“你这个逆子,也就是老夫是你老爷,不然就凭你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早被权贵所忌了!也不知陛下是如何看重得你!说吧,来找我干嘛?”

“要钱!陛下口谕,建京师大学的钱还得户部出,老爷既然是户部尚书,下官自然要来找你了!”

王阳明回道。

“要钱没有!如今两税未上来,抄家的钱都归了內帑,户部哪有钱!”

户部尚书王华想也没想就回道。

“好,那下官如实禀告陛下便是!”

王阳明说着就转身而走。

王华见此气得不行,忙喊了一句:“你回来!”

王阳明故作没听见,依旧往前走。

“你回来!”

王华还真的怕王阳明这样回答朱厚照,惹皇帝朱厚照不高兴,牵连整个王家。

因而,王华忙跑着拦住了王阳明:“你真真是要气死老夫不成!你就打算真的这么去直接告诉皇上,说老夫说的户部没钱?”

“不如此说,还如此说?”

王阳明偷偷一笑,转身故作不解地问道。

“你叫我如何说你,你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户部是真没有银子了!”

王华回道。

“大司徒!没有银子就没有银子,何必担心那么多,和陛下实话实说便是,下官相信陛下不会因为这个治罪于你,治罪于我,治罪于王家的,你怕什么,陛下亦非昏君,今日朝堂之上,您也应该看得出来,陛下是很想励精图治的,不可能不知道户部的难处,过于谨慎如何做大事!下官告辞!”

王阳明说着就走了。

王华因此不由得跳了起来,吼道:“老夫还用不着你来教老夫如何做官!”

王阳明只得再次去找朱厚照。

而此时,吏部关于组织中央文官选官考试的事也正式开始进行。

各部门也先后把缺额告知给了吏部,再由吏部统计,并告之于各布政司府州县以及南北国子监,着令有志于为国效命者可进京参考为各部门候补官,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公务员。

再由吏部根据各部情况对在职官员升迁或调配,以及对候补官的任免。

当然,高品级的官员依旧需要廷推或廷议。

……

此时,正养病在家的严嵩也从知府那里得知了此消息。

严嵩本就是翰林院编修,只是在弘治十八年因为得了场大病而不得不辞官归乡养病。

如今,他早已大病初愈,不过最近朝堂上波诡云谲,风云巨变的,他想要复职也找不到门路。

现在见朝廷要直接通过考试的方式选官,他顿时就高兴地往家里跑去,向自己的结发妻子欧阳氏:“夫人,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

……

一番翻云覆雨后。

“夫君,你刚才好生威猛“

“笑话,你夫君正当龙精虎猛的年纪,且如今大病痊愈,自然不似以往”

“夫君,那你不要进京好不好,再多陪贱妾几日。”

“夫人,夫君我进京是要干大事的,不可能不去,我本以为朝廷要进入阉宦专政的时代,如今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新帝似乎颇有手腕还锐意革新,我感觉属于我严嵩的时代来了!”

“那夫君你带我进京好不好,免得你到时候一个人在京城拈花惹草!去找外面的女人!”

“夫人我进京是干大事的,现在怎么可能问风月之事的。”

“你现在不问了,但你保证你以前在京城没有吗?”

“没有,真的没有!”

“那就是以后会有!”

“夫人,我真的不会的,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我竟然说我不讲道理,你肯定不爱我了!”

“我说过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的,怎么可能不爱你”

“那你既然爱我,为何不带我进京,可见你不爱我了”

“好,好,我带你进京,行了吧。”

“这才对吗,夫君我们再来一次吧,奴家想给你生个孩子”。

“夫人不可以!为夫真的累了!”

“夫人不可以!”

第109章 下旨选后

享受在甜蜜爱情中的严嵩携妻进京了。

而大明的正德皇帝朱厚照也将要脱单了。

给事中唐仁上了一道建言朱厚照立即选后的奏疏。

这还是三阁臣案后,在大量科道言官被杀后,言官第一次开始议论朝政。

不过,这道奏疏一下子却得到了内阁首辅马文升与英国公张懋等几乎所有文武官员的赞同。

连带着司礼监刘瑾都跟着凑了次热闹。

朱厚照之前也不明白文官集团乃至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官员为何总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一些看上去不是很重要的事上。

比如什么太子出阁读书。

以及皇帝要多上无实际意义只有礼节意义的早朝。

还有皇帝娶老婆的事。

但现在朱厚照算是能理解了这个时代的特色,在这个以维系伦理秩序的社会里,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家天下,而皇帝代表了最大的家。

所以皇帝的结婚生子以及储位确定和子嗣培养那就是最大的事!

每个朝代的历史那就是一部家史。

朱厚照的大明此时也不例外,朱厚照现在还没法去和这个社会的伦理对抗,何况他自己也是受益者,因而朱厚照选择了接受。

毕竟,宫里的太后张氏也很期盼他尽早纳皇后,几乎每日都在念叨。

朱厚照便只得宣旨诏令天下,开始选后。

作为一个前世的资深单身狗,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在大明朝就要脱单了,而且要娶的还将只是十三四岁的小萝莉,甚至不只一个,还要三个!

朱厚照无法想象自己的妻子是个小女孩是什么样的场景。

虽然他现在在其他人看来也不过才十五岁。

但朱厚照内心年龄早已比实际上的年龄大了许多。

不过,朱厚照也还是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安排。

……

严冬冰雪天,柳儿披纱水盖棉。

当皇帝选妃的旨令下达已被天下百姓所知后,此时的都督府经历夏儒之女夏家姑娘现在并不知道她将来要和皇室产生联系。

此时的夏家姑娘每日只知道对着窗格观红梅。

而皇上,对于她而言是这辈子只听过没见过的人物。

而所谓夫君,更是她现在心里好奇期待却又不羞于启齿的人。

但这时候,一张面如傅粉的白脸不知何时出现窗前,还翘着兰花指,比夏家姑娘自己还女儿三分地说了一句:

“真美!只怕皇后非你莫属了,入选!”

夏家姑娘自己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转了身,心脏砰砰直跳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家里以外的人,而偏偏见的第一个人还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内宦,自然给这位豆蔻少女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而紧接着,其父便在这日告知她已被宫里的人选中,即将进京参选。

夏家姑娘从这时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嫁人了,也开始对当今的皇上朱厚照有了些更多的关注。

没多久,这位江南姑娘便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四载的家乡金陵,乘舟北上。

大明选妃不选权贵之女,因而所选中的女孩皆是平民,即便不是平民也不过是家境殷实的寒门薄宦之家。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的寒门与后世的寒门不是一个意思,古代的寒门差不多相当于中产阶级的意思。

因此,夏家姑娘虽与父同进京城,但并未包大船北上,也与其他选进京的女子们一同乘船进京。

因皆是带着同样的缘由进京,又差不多是同一阶层,自然共同话题也多。

夏家姑娘虽秉性文静,但也从其他较活泼的女孩中听到了不少新鲜的事,而这些新鲜事里更多的自然是关于皇上的事。

毕竟她们现在进京就是要被选为皇帝的女人。

有说宫廷规矩严,动不动就砍头的。

有说当今皇帝残忍的,什么杀人十族挖心掏肺的。

也有说当今皇帝自小便淫0乐无度,十分纨绔,以至于身体虚弱,甚至带有疾病的,一旦成为皇帝女人可能会被传染上疾病而不可能活着的。

还有说皇帝天天吃人肉,寝人皮的,直把朱厚照想象成了恐怖片里的人物。

总之,待选的这些女孩带着对家乡的不舍和对未来的恐惧,因而对神秘的宫廷也就没什么太好的印象。

夏家姑娘听后也是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她不希望自己嫁给这么一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又好色无度的纨绔之徒。

……

此时,在乾清宫内的朱厚照不知道自己被那些待选的女孩想象成了恶魔。

至少,初登帝王且才十五岁的他在宫廷里还是很受宫女们暗恋的,毕竟诺大的紫禁城,也就他一个还算是有阳刚之气的少年。

如果朱厚照愿意,他可以随时采撷美色。

但少年戒之在色,否则非长寿之命,朱厚照为了大明也为了自个的性命,也不得不先养身。

但对于未来的皇后,他还是颇为期待的。

甚至因此他昨晚还做了一场关于皇后的梦,还在梦中做了羞羞的事,但他没看清睡梦中皇后的脸,只是到了早上,他发现自己里面的裤子湿润如玫瑰露掉进去一般,十分难受,还有些腥甜之味。

朱厚照饶是曾经在后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此刻,他也依旧觉得有些尴尬。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的确开始有第二性征了,而且反应一次比一次猛烈,经常性一柱擎天到天明。

如今更是流了液。

而且,让朱厚照更苦恼的是,距上次梦遗才过了十天,虽说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到底频率越来越快,生命力的确越来越旺盛了。

太后张氏最终还是把大宫女如意给了朱厚照,目的自然也很明确,在朱厚照大婚前,教教朱厚照关于男女的事。

如意倒也尽心尽力,也愿意献身为朱厚照亲授敦伦之事。

不过,朱厚照哪里用的着人教,而且这事本来就是无师自通的,为了不使自己一旦破身就难免食骨知髓而陷入进去,那样即便禁起来也是伤身的,因而便也只让如意睡在外间,并不让她给自己暖床甚至是通房。

如意每日必定比朱厚照起得早,也都在洗漱后必定来服侍朱厚照更衣。

因而,这一日,如意便按照惯例掀开了床幔,却正巧看见朱厚照再脱里面的裤衣,一下子不由得娇脸微红,年龄比朱厚照还长两岁的她知道这是什么,忙去给朱厚照拿了新裤来。

“以后来前记得先请示!没朕允准,不得擅自进来!”

朱厚照说了一句:“先洗个澡!另外,叫当值的魏彬,让王守仁再等会儿!”

第110章 封驳

王阳明来找朱厚照自然还是为了筹建京师大学的钱的事。

朱厚照知道后便果断下旨召见了王华。

在王华向朱厚照行礼后,朱厚照便问道:“你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当的,连办个京师大学的钱都没有,那又花不了多少银子?”

“陛下,非臣不愿意给,实在是没有钱啊!自打修了乾清宫后,户部就没钱了”,王华回道。

“非是没有钱,是你这个户部尚书不会当,朕给你出个主意,你向皇家银行贷款!”

朱厚照给王华出了个主意。

王华点头称是。

朱厚照也知道王华这种书生不适合当户部尚书,但没办法的是,人家是通过廷推这种所谓的“民主”选官方式选出来的,是当时文官集团内部各方势力平衡后的结果。

朱厚照还真不能轻易罢免之,而且也是对他这个皇帝最有利的,毕竟朝内势力越平衡越好。

好在王华虽然不善于管理大明钱法,但却也不算顽固,对新鲜事物也能容忍,对叛逆的人也能容忍,要不然王阳明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也是朱厚照还愿意让王华管着户部的原因,找不到一个称职的下属,找个听得进人话还不一根筋的下属也是不错的选择。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真正能成为帝国栋梁的人才也还得慢慢培养。

朱厚照有时候在想,或许京师大学就是一个契机,但他不知道的是,殿试恩科后,有多少文人进士愿意先来京师大学深造。

徐经最终和户部尚书王华确定了贷款最终的协议,且也得到了内阁焦芳票拟批准与朱厚照的批红批准。

而且,朱厚照没让户部只借贷建立京师大学的银钱,还借贷了一笔购买军粮的准备金。

这样,朱厚照便也不用担心粮食发下去会影响粮价。

当然,对于户部如何偿还这笔贷款,朱厚照也替王华想好了,自弘治时期户部尚书叶淇改盐制开中法为纳银代米后,户部便每年有一笔不下百万两的银子进入太仓库。

而这笔钱理论上来说则是户部购买军粮用来供应军队的。

当然,单单供应军需自然花不了这么多,尤其是在这种和平年代,因而很多时候,这笔钱就会被存下来。

成为中央朝廷一项重要收入。

将来户部自然也可以用这笔银子偿还贷款,而现在他就可以用从皇家银行贷款的钱在粮价较低的时候先购粮食充为军需,避免了等纳盐银到时因粮价被商人抬高而造成军需成本增加,同时也平衡了物价,避免粮价过高或过低。

朱厚照这么一搞,等于让大明中央财政的资金流转变得更为灵活起来。

……

搞定了户部缺钱的问题后,朱厚照便前往内阁与司礼监的值房,准备开始一天的政务工作。

但朱厚照刚一脚踏入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刘瑾就走到朱厚照面前来,神色凝重地道:

“陛下!吏科给事中左东修驳回了内阁下达的关于实施中央文官选官考试的钧旨,言其有悖祖宗成法!“

“陛下!大事不好,北镇抚司刚刚收到消息,吏部尚书王公于回家途中被歹人袭击!”这时候,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郭荣也突然出现在值房外,神色慌张地说道。

“陛下!内阁刚刚收到一封奏疏,乃是御史廖彝明弹劾文选司郎中赵博陶贪墨一事!以臣看来,这是他们在对中央文官选官考试表达不满!”

值班的内阁次辅焦芳也走到朱厚照面前来禀报道。

朱厚照听到这三件消息后,整个人倒也有些出神。

坦白讲,他是很看重中央文官选官考试的,甚至比所谓的恩科还看得重,因为这是他对大明选官制度改革的一个尝试,也是吏治改革的一个重要部分。

虽然改吏部选官为考试选官只是针对官职较低的官员,但也正是这些官员组成了帝国官吏的大多数,也决定了大明吏治腐败的程度。

将吏部选官模式改为考试选官无疑能很大的遏制帝国基层吏治的腹部。

所以,朱厚照才会趁着这次铲除逆党后朝廷大量官吏缺额的机会实行文官选官考试的制度改革,而且他也考虑到可能引起文官势力的反弹,因而,他只在中央层面进行改革。

可朱厚照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还是受到了阻碍!

首先,居然还是被吏科言官给封驳了!

其次,支持改革的吏部尚书王恕刚侥幸逃脱一死,如今到京城又被人刺杀,可见朝中的官吏有多么容不下他!

不得不承认,弘治皇帝让王恕致仕未尝没有保护他的意思。

而对于御史廖彝明弹劾文选司郎中赵博陶贪墨一事,犹如焦芳所言,这就是赵博陶在向朝廷的选官考试制度表达不满,因为一旦以考试来选官就会夺了他这个文选司郎中的权!

不然这廖彝明是吃饱了撑的不成,突然弹劾文选司郎中贪墨干嘛。

虽然文选司郎中这个官职是容易贪墨且有很多油水,可权力也不小,而且一般能成为文选司郎中的,后台也很硬。

这御史廖彝明肯定得到了赵博陶的准许才会弹劾他,因为只要赵博陶一被弹劾,这赵博陶就可以停职待问,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罢工,让朝廷选官考试的改革进行不下去。

而皇帝朱厚照甚至也拿捏不到赵博陶的错处,因为人家是被弹劾才导致无法工作的。

相当于,从表面上看,赵博陶是受害者。

对于吏科给事中左东修驳回朱厚照和内阁改革选官制度的旨意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这是太祖朱元璋赋予他的权力,六科廊言官有封驳的权力。

但也因此,即便朱厚照换一个文选司郎中也没用,因为改革的旨意都被人家吏科的言官驳回了!

而王恕被刺无疑也是在警告一些想改变选官制度的文官们。

“很好,很好!非常好!”

朱厚照此刻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改革的阻力,也确确实实很愤怒,他不由得问着郭荣:“王恕现在情况如何,可有大碍?”

“暂无大碍,只是右脚中了一弹,只怕一时间不能上朝参政了”,郭荣回道。

“这可如何是好,一旦王公养病,那这选官考试的改革就只能搁置了!”焦芳有些忧虑地说道。

“谁说的要搁置!朕没说搁置,那就没有搁置!传旨,将吏科给事中左东修和御史廖彝明打入诏狱,严加审讯!审讯其可有阴谋勾结之嫌,是否有意阻拦朝廷新政且抗旨不遵,故意为难吏部官员,甚至暗害朝廷大佬!”

朱厚照冷言吩咐道。

第111章 我们只是在学论语

教坊司。

这里素来是达官贵人幽会之所。

此时,吏部文选司郎中赵博陶便与吏科给事中左东修以及御史廖彝明也正在此处约会。

虽说这三人官品不大,但权力都很大,几乎掌控了整个帝国的人事大权、审议即封驳大权以及监察大权!

小官掌大权,这也是大明特色,奉行以下制上。

笔者不知此制是好是坏。

但总的而言,却也总能使得执政者很难集中权力办大事,譬如朱厚昭这次开朝会与内阁吏部都商议好了改革选官制度,但依旧会被中止。

“来,美人,给老爷我香一口,听说你以前是谢阁辅府上的人,没事,以后没人疼你,老爷我疼你!”

赵博陶拥着教坊司的姑娘,很是不老实地乱来,一张满带着油的老嘴四处乱亲。

而此时,廖彝明则也同样很不简单与另一姑娘宽衣解带起来,并说道:“赵公好雅兴,也不知朝廷这次该如何处置我们。”

“能如何处置我们,左右不过是将你和左大人罢职!可罢职总的找个理由吧,你是御史弹劾百官是分内的职权,左大人乃是吏科言官封驳不合理政令也是祖宗成法,上面要是无故罢免你们,那就是不合章法,百官们是不服的!”

赵博陶离了教坊司姑娘的胸脯,挑挑拣拣地一边吃着满座的菜肴一边说道。

“只可惜这王恕居然还是没死!有此人在朝堂一日,我们就别想逍遥快活!”

廖彝明此时已经上下抖动起来,说话有些急促,怒气也添了三分。

“虽没死,但也受伤了,以他的高龄,不养个一年半载也没法下地活动,短时间内朝廷就没了吏部尚书,我又被你廖御史弹劾停职,到时候看朝堂怎么行那选官之法!如今朝廷大量缺额,政令已然不通,吏部选官再一拖着,只怕朝廷都无法运转了,上面的皇上和内阁只能让吏部从速选官,所谓的考试选官之法只能拖着,拖个三年五载,等他马文升这些人死了或者内阁换了人亦或者换了皇上,自然也就没什么考试选官之法了!”

这赵博陶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吏科给事中左东修这时候也从里间走了出来,带着一丝倦意:“这教坊司新来的姑娘果然好活”,说着,便把话锋一转:

“赵郎中说得对,上面有什么样的政令,我们就有什么样的对策!犹如杨学士所说,当今皇上不是要做圣君吗,做大帝吗,那我们便用对付圣君的办法对付他!哈哈哈!”

赵博陶也因此哈哈大笑起来,只道:“说句实话,若不是三阁辅牵涉进弑君案中,赵某还真是怀念他们当政的时候啊,一切皆依据祖宗成法,吏部选文官,兵部选武官,言官可随意参劾,厂卫阉宦不敢放肆,真正是众正盈朝,政治清明,可如今呢,厂卫横行,浊臣列于内阁六部,可谓乌烟瘴气,暗无天日啊!”

赵博陶这么一说,左东修与廖彝明也频频点头,左东修更说道:“听说,上面还要搞什么考成法,到时候你我这些当官的日子更难过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找机会把这些浊臣赶出内阁六部,内阁六部只能由清流当之,方能正本清源!”

廖彝明十分愤慨地说道。

……

砰!

锦衣卫千户梁泽一脚踢开了大门,走了进来,一看满屋皆是衣衫不整,不由得说道:“三位大人还真是好雅兴!”

正享受着欢愉的赵博陶等三名官员一看见锦衣卫出现,顿时都惊讶地拿手挡住了脸:“你们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

“我们来干什么,你们应该清楚,赵郎中,廖御史刚上奏疏参了你,你倒是挺大度,还和人家喝酒玩起姑娘来了!”

锦衣卫千户梁泽笑道。

“你们锦衣卫别以为是皇上的人就能乱来,我们不是什么赵郎中,你别瞎说,我们只是在交流诗词,交流诗词!”

赵郎中想到自己今日没穿官服便想也没想就否认起来。

“对,对,我们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我们只是在学习论语而已!你们锦衣卫不能乱抓人!”

左东修也忙否认起来,他是吏科给事中,也不想这么狼狈的被人抓回去,便也否认瞎编起来。

梁泽一直对此觉得不公平,自己以前是正七品总旗武官的时候连一家老小都养活不了,而人家吏科给事中也是七品官却奴仆如云每天花天酒地,好在他现在成了锦衣卫,自然不用再受这种气,直接大喝一声:

“你们休得狡辩!这铭牌官印总是骗不了人的!好一个交流诗词,学论语,既是入京赶考的举子,还用得着学论语吗!”

梁泽将廖御史掉在地上的铭牌官印捡拾了起来,丢在了他们面前。

吏科给事中左东修见自己这边隐瞒不了,也干脆愤怒地一拍桌子:“放肆!既然你们知道我们的身份,那为何还敢来拿人,你们锦衣卫就算是天子鹰犬,也不能无故锁拿朝廷命官,干扰朝政!本官乃吏科言官,完全有权力先参你一本!”

梁泽冷冷一笑,直接拿出了圣旨:“奉旨!将吏科给事中左东修和御史廖彝明打入诏狱!严审其罪!尔等真是不自量力,皇爷和内阁同意的政令,也敢封驳,还玩起自己人弹劾自己人的把戏来!押下去!”

梁泽话一落,锦衣卫们便把这三人都押了下去。

而吏科给事中左东修直接呐喊起来:“你们这群锦衣卫,不过是朝廷走狗,有何资格锁拿本官!本官封驳乃是太祖赋予的权力,你们无权锁拿我,内阁也无权!连皇上也不能!你们这是陷害忠良!打压直臣!祸乱朝纲!”

无论这吏科给事中左东修如何喊,梁泽也懒得理会,只看着依旧还躺在榻上衣衫不整的文选司郎中赵博陶:“你的事,本官也会如实禀告给皇爷!和弹劾自己的御史喝起花酒,还一起玩同一个姑娘,若非梁某当了锦衣卫,还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文官彼此这么和睦这么大度!”

梁泽说着就吩咐道:“记下今日的一幕,如实上报!”

而赵博陶此时已经被吓得惊慌失措,喃喃念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直接动手抓人!”

“企图阻止朝廷政令,你以为朝廷会对你们客气吗?”梁泽笑说道。

第112章 马文升砍官员

王恕府中。

太医已替王恕上好了药,而王恕本人也只能坐躺在榻上,看着前来的朱厚照等人:

“陛下,请恕老臣无礼,不能起身见礼了!”

朱厚照是专程来看望王恕的,毕竟王恕是他进行吏治改革的关键人物。

“王公不必多礼,可有大碍?”朱厚照问道。

“有劳陛下关心,无甚要紧,只怕以后也只能让人抬着走路了”,王恕笑着说道,倒也比众人的心态还要乐观些。

“无碍就好,这些宵小之徒,惯爱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害人,此举无疑是与朕为敌!”

朱厚照说着就道:“朕已让锦衣卫去严查,只要查到真凶,绝不姑息!”

“承蒙陛下关怀,老臣残年之躯不值得陛下如此动怒,宵小之徒也吓不住老夫,他们以为老夫会因此而养病不朝,但老夫偏不,老夫要和他们斗到底!所以,老臣但请陛下准予臣带病理政,吏治改革刻不容缓,老臣不想在死之前再留遗憾也!”

王恕笑着说了几句后,也捏紧老拳,一双豹眼瞪得溜圆,旋即又带着一丝祈求的口气。

“难得王公如此鞠躬尽瘁,一心为国,朕准了!”

朱厚照说着又道:“传旨,以后内阁现三阁臣以及吏部尚书王恕准予坐轿上朝,各增一百护卫!”

王恕见此也不由得一双老眼泛起了泪花:“老臣多谢陛下!”

在朱厚照身后的马文升、焦芳、许进等人也深为感动。

而朱厚照同时还将昔日大太监王岳在崇文门的宅邸赐给了王恕,并命太医每日随时照料,以便让王恕早日康复。

毕竟,如今王恕愿意带伤执掌吏部,就意味着选官考试制度依旧可以进行,至于文选司郎中和吏科给事中这两个官的阻挠,朱厚照也不担心,大不了换个听话的便是,但要后面的官员听话,自然之前反对自己的关于是要惩戒一番的。

……

朱厚照刚回到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听政,便见锦衣卫郭荣来报:“皇爷!御史廖彝明与吏科给事中左东修等皆已经招供,此事的确是由文选司郎中对选官考试不满,让御史廖彝明弹劾他,同时吏科给事中也被他收买,驳回了内阁下达的钧旨!”

这里,郭荣刚一说完,马文升不由得十分惊骇地看了看焦芳与朱厚照,慌忙问道:“陛下,臣敢问你们何时捉拿的赵博陶等人,如此无缘无故地缉拿大臣,是否容易导致百官不满,有毁陛下圣誉啊!”

马文升今日不当值,因而只是在知道王恕遇袭后才赶去王恕府上得知了选官考试制度被封驳和文选司郎中赵博陶被弹劾的事,他自然也看出来这里面的猫腻,也很气愤,但他没有想到朱厚照已经下旨让锦衣卫拿人!

马文升不知道如今的皇帝为什么不能学学先帝使用柔中带刚绵里藏针的手段,偏偏喜欢用锦衣卫东厂这些人,殊不知这样的话,会让君臣关系更为紧张,尤其是对君王名誉造成影响。

因而,马文升不希望朱厚照动不动让锦衣卫越过司法界限直接拿人。

焦芳则与马文升政治观念不同,在他看来,弘治皇帝那种方式根本无济于事,因为只要改革就不可能指望着被伤及利益者会心平气和地忍受改革带给他们的损失,还不如直接上猛药,大事宜决不宜拖,想当年他为让彭华选自己进翰林就不是以金银相贿而是以性命相逼。

因而,此时焦芳说道:“首辅,改革之事拖不得,这是你我都知道的道理,这些反对的官员如果一开始不予以严惩,后面他们只会越发的兴风作浪,无所顾忌,如此大事如何能成!陛下此举也是为新政所做,至于清誉,但请首辅再为陛下挽救一次!如此方为臣之所为!”

焦芳说着就向马文升作了一揖。

朱厚照知道焦芳的意思,无非还是让马文升为自己背锅,不过他朱厚照自然不是崇祯怕背锅,直接说道:“无非得一暴君之骂名耳,不必如此麻烦!为开新政利万民,强我大明,何惧之!”

朱厚照说着便直接对郭荣吩咐道:“既然如此,立即将文选司郎中赵博陶下锦衣卫狱,敢结党营私,此等罪责决不能姑息!三人立斩之,以儆效尤!”

“遵旨!”

郭荣刚要称旨离去,这时候,马文升忙喊了一声:“且慢!”

旋即,马文升叹气道:“也罢,臣已上疏诛杀弑君逆党十族一次,再杀三名朝臣又有何惧之,为大明新政,无非身败名裂耳!”

说着,马文升便向朱厚照拱手道:“但请陛下赐予臣审决此三人之权,由臣来诛杀他们!”

朱厚照有些犹豫,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马文升比自己还在乎自己这个皇帝的名声。

而这时候,焦芳也忙劝道:“陛下,您就准了首辅吧,非是臣等愚忠,而是不给居心叵测者以趁机作乱乃至谋反之机。”

朱厚照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准!刘瑾由你处决这三人,锦衣卫配合,但一切听从太师指令!”

“遵旨!”

刘瑾与马文升等便离开了内阁与司礼监值房,来到行刑处,等着锦衣卫将吏科给事中左东修等三人押来。

没过多久,吏科给事中左东修等三人便被锦衣卫押到了马文升与刘瑾面前。

因是马文升主审,所以他便直接坐在了首位,而刘瑾则反而站在一旁。

吏科给事中左东修见虽然有个宦官刘瑾,可却也有个文臣马文升,便以为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也就只拱手道:“下官见过首辅与内廷刘公公。”

“你们为何被押到这里来,你们应该清楚,本官就不多费口舌了,不过本官实在不明白的是,你们为何非要和朝廷作对,此次改吏部选官为考试选官实为善政,却也阻挠之!本官已向陛下请得旨意,由本官审决你们,只要你们肯认个错,服个软,本官就能替陛下放你们一马!”

马文升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旋即便先问着以前在吏部对自己颇为恭敬的赵博陶:“赵郎中,你可愿意上奏疏自陈悔过,不再结党营私,愿戴罪立功,立即完成选官考试之事?”

“首辅大人明鉴,下官可以接受戴罪立功,但以考试选官,下官实难从命啊!”赵博陶见马文升询问自己,还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便直接表达了真实的想法,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是马文升给予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马文升只把手一挥:“砍了吧!”

“砍了!”

刘瑾复述了一遍,两锦衣卫便把赵博陶拖了下去。

“首辅大人,首辅大人,下官只是”,赵博陶话还没说完,绣春刀就已经凌空劈了下来,劈断了他的脑袋!

马文升又来到御史廖彝明面前:“廖御史,你可愿意上疏朝廷,自陈己罪,不该以权谋私,不该趁机兴风作浪,愿自请辞官或贬去州县?”

“首辅大人,可否不贬或不辞官”,廖彝明不愿意失去御史之位,因而讨价还价起来。

马文升见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吩咐道:“砍了吧!”

“砍了!”

刘瑾话音一落,廖彝明也人头落地!

马文升这时候来到了吏科给事中左东修面前,而没待马文升说话,这左东修便先质问起马文升来:“马钧州!你是要自绝于士林吗!”

马文升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道:“也砍了吧!”

“听太师的,砍了!”刘瑾笑着说了一句。

而吏科给事中左东修便也被拖了下去,不过这左东修依旧大骂道:“马钧州,你会不得好死的!”

咔嚓一声!

左东修人头落地,整个世界清静了下来。

而紧接着,内阁与吏部火速任命了新的官员补充,张彩补任吏部文选司郎中,中央文官选官考试得以顺利进行。

但此次锦衣卫无故拿人,甚至马文升直接杀人,却让文官大恨!

第113章 小皇后

选妃已进入了尾声。

夏家女孩同其他九百九十九名少女被选入了宫中。

按照大明朝的规矩,无论这一千名少女会不会被选为嫔妃,她们都将留在宫里成为宫女。

而至于能不能成为嫔妃,还得继续选。

夏家女孩同其他少女一样都将被女官细细筛选,直到筛选出三百名为止。

无论是形体还是相貌以及行走步态都得是上乘才行。

肌肤要嫩滑,乳得能捧起不坠而挺拔,既不能太瘦也不能太胖,体盈而足有血色,即便是隐秘处也得红润该凸的地方则凸,该细的地方则细,该丰的地方则丰,乃至肚脐手指皆得是上之上才可,还不能有异味,得芳香怡人。

夏家女孩明显满足了所有要求,因而同其他两百九十九名少女一起继续被留宫查看一月,观其脾性温婉贤淑与否。

然后,再根据一个月的观察选出五十名少女出来。

按照以往的规矩,是太后或太妃选出三人,然后皇上再从这三人里选出皇后,其他两名则通常被立为贵妃。

而五十名内的其他四十七名少女也会被立为嫔妃。

不过,这次朱厚照以年少需节制声色为由只愿意立三名嫔妃,而且要亲自选择。

所以,此次选妃便也有所不同。

朱厚照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五十名少女,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选,初看皆是国色天香,再看又都粉妆玉琢!

但最终一个女孩紧咬樱唇,双目抬眸时吸引住了朱厚照的注意。

这女孩便是夏家女孩,不过此时东南位一名瓜子脸的女孩也吸引住了朱厚照。

朱厚照一时不知该择何人为后,只得驻足片刻。

美女美在一眼便不能忘却,但真正能耐看者方为群芳之冠,朱厚照最终还是走到了夏家女孩面前,把皇后信物给了她。

夏家女孩有些慌乱起来,眼眸中带着一丝惊怕,问道:“皇帝哥哥,你会吃了湘儿吗?”

朱厚照这才知道此女孩叫湘儿,见她天真无邪,还带着一丝恐慌,便笑道:“朕不会吃了你!朕会让你住进朕的心里!”

小皇后夏湘儿本是带着一丝恐惧与担忧进京的,她害怕大明的皇帝真的是杀人如麻的恶魔,她害怕大明的皇帝真的是色中饿鬼,枯骨瘦眼,但直到她刚才实在忍不住抬眸看时才发现那戴着皇冠的帝王原来是位白净的少年哥哥,很是好看!

如今朱厚照这么一说,这小皇后情不自禁梨涡浅笑,接过了朱厚照的信物,并双手合十谢恩。

坐在后面的太后张氏不由得嘴角带笑起来,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日子,那个少年说她长得很美!

阳光透过宫墙射了进来,张太后不由得拭起了眼泪,不过她是因为高兴才如此的。

而朱厚照则没显得张太后那么喜形于色,他承认这些女孩是好看,个个绝色,且似乎都是过早发育,标准的萝莉脸妩媚身材。

但朱厚照还是能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出来那种未经世事的单纯,他实在无法想象和这些女孩做男女之事,甚至哪怕只是一想都有一种负罪感。

那名瓜子脸的女孩也被朱厚照选中,姓苏,立为贵妃。

另一名丰润匀称,肌肤似雪的女孩也被朱厚照选中,姓刘,立为贵妃。

朱厚照只选了三名便没有再选。

接下来,自然是礼部上封诰以及举行大婚的日子。

朱厚照按照大明朝的规矩与小皇后举行完了婚礼。

在洞房花烛这一天,朱厚照来到乾清宫西暖阁时,便见已装点得鲜红艳丽的御床上坐好了一位女孩,那女孩便就是小皇后。

朱厚照颇觉得有趣,拿起秤掀开了红盖头。

可小皇后似乎并不高兴,委屈地嘟着嘴,眉头紧蹙。

“怎么了?”

朱厚照问道。

“太重了!”

小皇后指了指头上凤冠。

朱厚照不禁哑然失笑,起身取下了小皇后那满是宝石珍珠的凤冠:“你不知道自己取下来吗?”

“未得皇帝哥哥恩准,不敢取!”

小皇后回道。

朱厚照一时竟无法反驳,拍了拍手后,如意就带着一干宫女过来服侍。

待半个时辰后,朱厚照先洗漱完毕躺好在了床上,而小皇后则依旧坐在镜前由如意擦拭刚洗的发。

朱厚照不由得细细打量起已经脱去霞帔,只着一层薄纱的小皇后起来,只见她侧脸平滑犹如弦月,肌肤晶莹宛若冰雕,乌发拂过胸前的那一抹鼓鼓的日光又似三月春桃,

小皇后擦干头发后便扭扭捏捏爬上床,坐在朱厚照面前一动不动。

朱厚照见此便起身让小皇后睡在自己里侧。

小皇后便爬了过来,一时爬到了朱厚照里面,便平躺下来,浓密而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上,一股带着蔷薇香的香皂味钻入了朱厚照鼻尖。

小皇后瞪着大眼睛眼看朱厚照,而朱厚照也在看她,看她匀称的小长腿并得很紧,看她平展如流沙的小腹微微起伏着,看她那薄纱下被展现得淋漓尽致的女儿体,还有纤细小腰下的神秘处。

丰、挺、细、翘、白、滑。

朱厚照越看越有些燥热起来。

但最后,朱厚照还是咬着牙将被子盖了上去,所有的美色皆被掩盖了起来,而他也平躺了下来:“睡吧!”

夜寂静无音,浩瀚银河下的云彩滑过紫禁城的天空,渐渐的便为整个世界带来了第二天的光明。

红烛未烬,但华光却已盈满了整个殿阁。

朱厚照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正欲起身却发现身下有个地方被人紧紧地握着,朱厚照一摸,却正是小皇后的下手儿。

对此,朱厚照颇为无语,他看向了小皇后,却见她嘴角带笑,颇为享受,一时便知道她或许是在做梦。

朱厚照只好轻轻拿开了小皇后的手,把小皇后的元帕拿了出来,旋即拿出一把匕首,往掌中一划,鲜血便滴落在元帕上。

接着,朱厚照便悄悄吹熄了红烛,见如意也已经起来,正要过来,便摆手道:“不必进来,我们去外面洗漱,让她再睡会儿。”

一时,朱厚照已洗漱锻炼完毕,再次沐浴后才回到乾清宫西暖阁外室看奏疏。

而此时,小皇后不知何时也已起床盥洗完毕,还穿着比她人大两号的皇后常服,拖着长长的裙尾,凤冠一晃一晃地端着茶走了过来:“皇帝哥哥请用茶。”

“小心!”

朱厚照见她小身板不稳,小脚丫还踩在了裙裾上,忙提醒了一句。

可朱厚照话刚一落,这小皇后便讶了一声摔倒在地,碎了茶杯,也倒了凤冠,一头乌发洒落开来,红裳罗裙犹如鲜花盛开,嘴巴微翘,眼眶带泪:“屁股疼!”

第114章 考成法

朱厚照取下了小皇后头上的凤冠,夹在腋下,然后才牵起小皇后的手:“走吧,见母后去!到慈宁宫再戴!”

小皇后的手软软的,倒让朱厚照不敢使劲握捏,怕捏骨折了。

小皇后嗯了一声,甜甜一笑,只跟着朱厚照一路小跑,锦面绣花鞋时不时从裙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来。

而此时,苏贵妃与刘贵妃也已在慈宁宫外等候,见朱厚照和小皇后出现,赶忙行礼。

“免礼!”

朱厚照这才把凤冠给小皇后戴上,并松开小皇后的手先进了慈宁宫,并带着三个小女孩,不,应该说是朱厚照的三个老婆,来到皇太后张氏这里。

张太后一脸慈爱地笑着,待该有的礼节完毕后,就让朱厚照等人都坐下,只把小皇后拉到面前,送了玉镯,颇为关切地问候寒暄起来,浑然忘记了亲儿子朱厚照:“昨晚,你们同房了没有?”

朱厚照没想到张太后直接问这个,心想这真不把这群十三四岁的嫔妃当女孩,而无所顾忌了么?

“回禀太后,同房了!”

小皇后不知其意,只以为自己已经按嬷嬷所说和皇上在同一间房且一起睡了觉便是同房,也就以此回答了一句。

张太后听了更加开心,笑道:“该改口叫母后了!”

朱厚照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没事聊这类话题的氛围,忙道:“母后,朕还有政务要忙,先告辞了!”

朱厚照说后就往殿门外走去,可刚抬脚就听见小皇后哎哟一声,急忙回头一看,却见小皇后有些尴尬地皱着眉,而此时太后已经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回母后,屁股,还有些疼”,小皇后不好意思地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咬着牙还是慢慢坐了下去。

“照儿也真是的,怎么爱从后面进,只怕要了不止一次,如意,你是怎么教的!”张太后这时候说了一句。

朱厚照听见这话不由得哑然失笑,直往内阁与司礼监值房而来。

……

一到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值班的首辅马文升见朱厚照来得如此早,便忙见了礼,也由衷地笑道:“陛下真是勤政胜过先帝,如今新婚燕尔,多休憩一会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祖宗的江山社稷更为重要,议事吧,今天可有要紧的事?”朱厚照说着就坐在了中央,依着靠枕,只翻起已经票拟好的奏疏继续看了起来。

马文升在朱厚照提袖时注意到朱厚照手上有伤,不由得问道:“陛下这伤是?”

“没事,为了皇后弄的”,朱厚照说道。

“陛下,皇后还小,可慢慢来,陛下虽为人主却也是夫君,当也应怜香惜玉才是”,马文升以为朱厚照是把皇后弄疼了导致手被皇后指甲抓了的,也就劝了一句。

“说正事吧”,朱厚照懒得在这上面多费口舌,直接说道。

“遵旨,吏部尚书王恕已正式上奏疏,建言朝廷实行考成之法,且于今年四月开始重启京察,先察京官,再大计地方官员,臣已票拟允准!”

马文升将王恕的奏疏递了过来。

朱厚照一边一看一边说道:“现在选官考试已经结束,朝廷补充大量京官后,倒也是举行京察的好时候,也正好趁此实行新的考成法,平庸无能者罢黜之,贤明有为者简拔之,准!司礼监批红吧!然后,内阁立即下发吏部,钧令各部衙门,开始京察!”

朱厚照说着便把奏疏丢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谷大用面前,谷大用立即接过去批了红。

就这样,在正德元年,大明的吏治改革进入了深水区,开启了实行考成法的序幕,绩效奖惩制度将通过这次提前开启的京察开始为已逐渐腐化成一滩死水的大明政坛激起新的活力和生机。

对于干实事的官员而言,这种改革无疑是好事,既可以通过政绩增加大量的俸禄收入,也可以通过政绩得到提升,而不再是以前那种要靠制造名望与走关系才有机会得到提升,同时也不必为了生活而昧着良心使劲捞钱。

刑部郎中洪鸣便是这种官员,他做不到为收钱而制造冤案,但也每天苦于无足够的收入满足自己家中七子和一妻两妾的生活,同时也没钱去贿赂上级得到提升,而且还被许多同年嘲笑自己迂腐。

而如今朝廷的绩效奖惩考成让洪鸣避免堕落进腐败的深渊,他发现既然可以通过勤于政事满足自己对优渥生活的需求还可以因为政绩完成的好而被提升的希望,便也就不再在乎别人的嘲弄,只加快了审核案件的效率,以此希望在京察时得个好的政绩考核结果。

因为吏部是王恕坐镇,且如今朝堂几个阁臣也的确是一心提拔循吏,再加上绩效制度改革以后,官员政绩完成情况皆一目了然且信息公开,很容易比较出来谁优谁劣,所以,洪鸣便因是刑部考核第一而被加了三个月的当年对应品级月俸奖励。

也就是说,在下个京察之前的数年里,他每个月的月俸是现在的四倍,即六十四石,而且全是实发,没有折色,这已超过以往正二品官员的月俸。

而且还因此在次年被廷推为了刑部右侍郎。

“真正是皇恩浩荡,天下清明啊!”洪鸣如此感慨道。

但也有很多官员对此大为不满,甚至是大多数,人是有惰性的,而且都希望自己可以不劳而获或者少劳多获,因而大多数官员是希望可以少办事然后轻轻松松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即便可以通过干出政绩得到大量禄米奖赏,他们也不愿意,毕竟那样即便收入高也很辛苦。

这新的考成法要求官员每日将自己的事务上报,且许诺何时完成,完成便有政绩有奖励完不成自然会有惩罚,这对于大多数只希望逗逗鸟写写诗词就能收到一大笔冰敬炭敬银的许多京官而言简直就是给他们上了紧箍咒。

尤其是善清谈不善政务的清流官员,他们素来靠刷名望获取进身之阶和财富之利,如今考成法只看实务不重名望,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

李梦阳便是这类官员,不过的他官职并不清流是户部四川清吏司郎中,但他走的却是清流官员的路子,靠刷名望与写诗词文章博取功业,如今的考成法,便让他很接受,直接拍了桌子道:“这马钧州是要干什么!选官考察不问出身、不问清誉、不听公卿荐举,不重清流,此举无疑有悖朝纲,有违正道!”

第115章 弹劾

大明政治素来是以下制大,以下抗上,受帝国优待的文官们连皇帝的面子都可以不给,遑论首辅!

李梦阳自然可以因对考成法不满而痛斥马文升,且以马钧州称呼之,也是很正常的。

何况,李梦阳也有这个底气,他虽是户部郎中,却是以直臣出名,吃的就是靠弹劾权贵博取直名这碗饭。

弘治年间,李梦阳因为弹劾勋戚张鹤龄而被下锦衣卫狱,后被弘治皇帝惜其敢言而放出,使得他一下子成了满朝皆知的直臣,也自然使得他博取了很大的名声,得到了很大的政治好处。

使得李梦阳在短时间内迅速从户部主事升到户部郎中,从此他上既不怕皇亲国戚也不怕阁臣尚书,天下就没有他不敢骂的。

同时,他还是古文运动的倡导者,聚集了一大帮文人发起复古活动,得到了一帮附和的文人,这也使得他在文坛上名声大噪。

如今,他斥责马文升两句自然不算什么,何况考成法的确让他难接受,毕竟考成法实施以后,他这个户部郎中只能靠完成户部的相关政务来获得晋升的机会。

这与他以前不一样,他以前什么都不干,只需弹劾几个人且写几首诗词让人传播一下就能得权贵青睐,连升几级,而现在,他只能踏踏实实做一个合格的户部官员,可他并不擅长管理户部政务,甚至他所管的四川清吏司每年多少税赋他都不清楚。

于是,京察后,李梦阳的考核很差,连素来脾气好的户部尚书王华都把他说了一通,让他把心思放到本职工作时,毋得三心二意。

李梦阳很郁闷,对新的考成法也极为不满。

不过,正德皇帝朱厚照和内阁才不管他李东阳满不满,任何改革都不可能让既得利益者感到舒适,不然那也就不叫改革,因而考成法借着京察制度的推行依旧在持续进行之中。

“工部左侍郎喻成济办事昏聩,致使河道失修却反而超支三万石粮,革职!”

吏部联合都察院送来的考成结果持续上报到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并由内阁中书拆读,内阁大学士票拟。

“准!”

朱厚照毫不犹豫地予以批准。

司礼监则立即拿去批红,这名工部左侍郎便因办事昏聩被直接革职。

“太仆寺少卿詹宜良管理京畿马场三年,致使良马未增反而减少三千匹,革职!”

“准!”

“国子监司业衣琮俊半年未至衙门却流连于教坊司,革职!”

“准!”

“翰林院侍读潘聪干扰地方政务,革职,贬为庶民!”

“准!”

“詹事府少詹事耿赓和盗卖宫廷藏本,革职!并限三月赎回藏本,否则流放三千里!”

“准!”

……

此次新考成法实施后的京察,不可谓不严厉,只要不称职者,即批革职。

朱厚照对此也是当场允准,毫不留情!

而李梦阳也因为政务办理拖沓被罚俸半年,降级为户部主事留部查看半年听用,甚至下达京察各部衙门公示。

李梦阳素来是注重名声的,如今却让他被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办事不力,还对于他而言简直是无法忍受的打击,而且他更无法接受的是,代替他户部郎中位的居然浙江清吏司的一个举人出身的主事,就因为那个主事提前两个月完成所部审计工作!还被奖励增加了四个月的月俸!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善俗务者高居庙堂,而志向高洁之直臣却要被斥为无用!这简直是要坏我大明根基,浊朝堂之正气!”

李梦阳愤怒地大吼了起来,而此时,其仆人来报:“老爷,翰林编修颜老爷与左中允庄老爷求见!”

李梦阳知道这考成法对善清谈不善俗务的清流影响最大,因而也猜得到这些人是要来干嘛,忙命道:“快快有请!”

这颜编修与庄中允一进来,李梦阳便忙问道:“敢问两位仁兄突然造访有何见教!”

而颜编修则直接拱手,痛苦起来:“献吉兄!你可得为左公等人主持公道啊!呜呜!”

“左公、赵公、廖公三君子不过对朝政略有微辞,便被马钧州之辈直接砍杀,而如今又大兴考成之法,剪除异党,可谓天怒人怨,献吉兄你不能坐视不管啊!”

庄中允也跟着神情激动地说道。

李梦阳本就对考成法不满,如今这两人一怂恿,便也有些意动起来:“李某也对左公等人之死深为痛惜,对于马钧州之流勾结阉宦背主欺君戕害忠良之行也深为痛恨!对此名为新政实为剪除异党的考成之法也深为不容,且李某早有意弹劾之!但只可惜,李某一想到如今朝堂昏暗,大多数官员被奸臣蒙蔽,我即便为正义一呼而不幸殒命石事小,设若还被将来天下人构陷我为邀直名才是事大呀!”

李梦阳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我李梦阳不怕死,为弹劾当朝首辅死了也值得,就怕因此死后,所谓的忠烈之名不能流传于世。

“献吉兄放心,实不相瞒,我等是受他的建议而来,他说您曾弹劾朝中贵戚,先帝尚且不杀,如今你弹劾奸臣,陛下怎敢杀先帝不杀之人,就算陛下受奸臣蛊惑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将以身家性命为保,将来必求新帝为您恢复名誉!”

颜编修说道。

庄中允也在一旁附和道:“正是如此,想必献吉兄知道此人是谁,此人乃当今陛下之恩师,东宫旧臣,将来必入阁秉政无疑,一旦马钧州之流死后,便是他等入阁之时,到时候,先生何愁忠名不流芳千古!”

李梦阳知道他们所说的人是谁,也知道此人是必定能入阁的,因而也道:“既如此,李某便上奏弹劾马钧州等奸臣,上疏陛下杀奸臣,诛阉宦,废害人之政行无为之举,以正朝纲!”

“颜某替天下万民谢过献吉兄!”

“庄某替天下万民谢过献吉兄!”

两人皆痛哭了起来。

而李梦阳则越发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勇士,一个英雄,开始奋笔疾书起来,写下了弹劾马文升二十四条罪状的奏疏!

第116章 警告

司礼监一收到李梦阳的奏疏后,刘瑾就忙拿着奏疏跑到了乾清宫。

而此时,朱厚照则刚刚起床,还刚刚把小皇后的手拿开,但刘瑾此时却已经走到了槅门外:“陛下!有一件要紧的事,有户部主事李梦阳弹劾首辅,列其二十四条罪状,并指责考成法乃是贻害万民之政!”

朱厚照听后眉头一皱,任由如意给自己更衣,并对外面的刘瑾说道:“这个李梦阳还真是大胆!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回皇爷的话,内臣以为这奏疏不能让首辅看到,否则他必定陷入两难之际!要么自陈己罪、停职待罪,要么不遵守规矩,继续执行考成法,现下京察不能停,以内臣的意思,自然是要截留下来,且销毁为好!”

刘瑾回道。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刘瑾是个很有能力的太监,遇到这种大事也能做到不慌乱有主意,也难怪能在原本的历史上做出改革朝政的事来。

“准奏!将此奏疏销毁!如此,也暂且给那李梦阳一个面子,现在就不动他,以免让马文升发觉,如果他还敢弹劾,就只能杀他!敢阻扰新政者,绝不姑息!但还是要派一个内宦去警告他,胆敢再妄议朝政,污蔑朝臣,不守本分,则将乱棍打死!”

朱厚照说着的时候,如意正给朱厚照穿着衣服,而小皇后不知何时也起床在帮朱厚照拿鞋履,见朱厚照不抬脚穿鞋,便主动来系腰带,但却突然听到“乱棍打死”四个字,一时不由得惊讶地看向眼前这个白净少年,心想皇帝哥哥是要用他身上的那根热热的棍子打死别人么,他会不会拿那棍子打我呀。

朱厚照没注意到小皇后的神色,说完后才看见小皇后站在面前发愣,便不由得瘪嘴,刮了小皇后的小琼鼻一下:“虽说眼下已是春天,但到底天还未暖,还不去床上躺着,穿好衣服再下来,别着凉!”

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朱厚照还真的担心这娇弱的小皇后生个病发个烧什么的。

“皇帝哥哥别拿棍子打湘儿,湘儿遵旨就是!”小皇后摆了摆手,嘟着嘴说道。

朱厚照见她可爱,只捏了捏她的脸:“朕怎么会拿棍子打你,朕疼你还来不及呢,伺候皇后更衣!”

朱厚照最后这一句是向如意说道。

而此时,朱厚照则出来等着小皇后一起去慈宁宫省安,便不由得问着小皇后:“你们和母后都聊过什么?”

“回皇帝哥哥的话,母后让湘儿转告您,您以后要从湘儿前面进,不要从湘儿后面进,那样湘儿才能怀孕,屁股才不会疼,说是就当皇帝哥哥疼湘儿了!”

小皇后的回答让朱厚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但他也的确秒懂了,但他也不能让太后知道自己根本就没破了小皇后的身,更别说什么前面后面的,只说道:“朕知道了,若母后再问起,你记得告诉母后,朕答应她,在有皇儿前不从后面前,对另外两名贵妃也是如此。”

朱厚照说完不由得腹诽道:“当妈的管的真宽!”

……

刘瑾这里也派了一名少监找到了李梦阳。

李梦阳见是一名内宦来找自己,还以为自己要被治罪了,倒也临危不惧,只骂道:“阉竖!别以为我李梦阳怕你们!无非一死耳!”

“李主事倒是刚强的很,咱家不是来问罪于你的,咱家只是来带句话,上面的意思,这一次就饶了你,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了大家好,为了整个朝局好,你呢,就老老实实地做你的户部主事,当这事没发生过!

但是,如果你还想节外生枝,想蚍蜉撼树,按照上面的意思,你的确只能死!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辞!”

这少监说完便将拂尘一挥离开了李梦阳。

李梦阳也不笨,自然猜得到这内宦来找自己给自己一通警告意味着自己的奏疏可能被司礼监截留了下来,甚至根本都没到内阁,即便到内阁也被马文升等刻意隐匿了起来,为的是避免京察被停止并掀起大的风浪,毕竟自己不是一般人,自己是文坛领袖,自己要是被弄死,肯定要起大风波的,何况自己还是先帝都没舍得杀的人。

而也因此,李梦阳越发有恃无恐起来:“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他马钧州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敢截留奏疏!敢欺瞒圣上!”

这里有句题外话需要说明一下,李梦阳等文官并非不知道马文升和刘瑾的背后是皇帝,但他们也只能和马文升和刘瑾斗,从而借机斗皇帝,但他们不能或者不太敢和皇帝直接作对,毕竟刘健等人的下场摆在那里。

何况皇帝是君父占着伦理大义,他们也不能直言君父之过,而且他们如果不彻底斗倒为朱厚照冲在前面的内阁阁臣与司礼监太监,他们也没办法斗皇帝。

话转回来,李梦阳知道自己如果不再想想办法,自己弹劾马文升的事是不可能闹大的,那就不可能阻止朝廷的考成法,不能得到自己流芳千古的忠烈之名!

因而,李梦阳决定玩把更大的,他跑去了太庙,却直接跪在了太庙外,直接高呼道:“先帝啊!我大明的列祖列宗啊!您们睁眼看看当今的大明吧,阉宦与奸臣勾结,操纵权柄,窃据太阿之权,欺上瞒下,致使臣民之冤不能上达君父,君父之令不能下达臣民,政令不通,忠良之辈惨死于野,国无宁日,国无宁日啊!”

李梦阳不停的哭嚎着,还痛骂着马文升,语言一次比一次激烈,直把马文升骂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奸臣,甚至还捎带上了刘瑾等人,硬生生还扯出个阉党来。

而太庙这种地方本就是敏感地带,因而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消息也传到了宫里,朱厚照知道后差点没想明白,惊讶地问道:“此人真不怕死么?”

“回皇爷,李梦阳素有直名,于士林间威望甚高,也颇有才气,乃是文坛领袖,此人素来不怕死!而且现在看这样子,只怕是想博得万古流芳的忠烈之名!”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陷入了思索之中,问道:“内阁的人知道了吗?”

第117章 你的背后有朕

内阁此时已然知道了李梦阳跪于太庙外大哭的事,也意识到此问题的严重性。

首辅马文升也因此知道了李梦阳弹劾自己二十四条罪状的事,他现在也立即找到了朱厚照:“陛下,请停臣职,这是臣的辞官疏。”

按照规矩,官员被弹劾是要主动停止上辞官疏以自辩的,而马文升从来都是规矩的恪守者,自然不愿意打破,尽管他心底也不想辞官,更不想让自己付诸了无数心血的吏治改革不能由自己去完成,但他还是得遵守这个规矩。

“不准!”

朱厚照想也没想就把马文升递来的奏疏丢了回去,并长呼了一口气:“这些人还真是不畏生死,想来这考成法真的抓到了他们的痛处,也罢,无非再添一人命耳,比起让大明灭亡,上千万百姓被涂炭,这又算得上什么,刘瑾!”

朱厚照刚喊了刘瑾一声,马文升便意识到朱厚照只怕又要杀人,他到底是文官,对自己同一阶层的人还是有些不忍,也不想加大矛盾,便劝道:

“陛下且慢!李梦阳并非对陛下不满,也非谋逆,不过是对考成法不满,对臣有微辞耳,臣请陛下给李梦阳一个机会,让臣去劝劝他,如果李梦阳能幡然醒悟,还望陛下饶其死罪,以避免因改革再添人命!”

“朕已经给过他机会,且让刘瑾派人警告过他一次”,朱厚照说着又道:“马文升啊马文升,你知不知道李梦阳把你骂成了什么人,你还在为他求情,你是真的无愤怒之心还是真的大公无私?”

“陛下,臣只是觉得若能不以人命为代价改革新政便不杀人,毕竟大家皆是大明之臣,皆是陛下之臣”,马文升说着就干脆跪了下来:“陛下!臣冒死请求陛下让臣去劝他一次!”

“也罢,朕再给他一次机会”,朱厚照说道。

“臣谢陛下!”马文升说着就转身出了紫禁城,往太庙而去。

待马文升走后,朱厚照不由得暗叹道:“马文升太过妇人之仁了!”

……

马文升来到李梦阳这里,而此时李梦阳依旧大声涕泪横流道:“先帝啊!马钧州乱朝纲,结阉党,其罪甚于刘健之辈呀!”

“李梦阳,你这是何必,老夫即便惹你可恨,但也从未弑君,为人者,怎能口出狂悖之言!”

马文升犹如一老者般痛心疾首地劝说起来,还拍了拍李梦阳肩膀一下。

李梦阳没想到首辅马文升还亲自来了,还亲自来劝说自己,心里更加称意,心想看来自己这么一闹果然是有效果的,他马文升果然怂了!真的怂了!哈哈!只要马文升怂了,那离皇帝怂也不远了,新的考成法也就无法实施下去了,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再得个直名。

“你走开!我李梦阳绝不与奸臣狗贼处于三步之地内!他刘健等辈弑一君,而你马文升却是要害我大明万世之基业!”

因而,李梦阳直接呵斥起来,丝毫不给马文升面子。

马文升依旧还是比较宽和,只耐心解释道:

“这如何是害我大明万世之基业,恰巧是为了大明万世之基业,才要不得不行此考成之法,你李梦阳素来也不是愚笨之人,也直言敢谏,但也应该清楚,如今这官场吏治都成什么样了!懈怠庸碌之官充斥朝野,朝廷赋税积欠越发严重,甚至开始竞奢比富,以谁捞的钱多,比谁的官好,士林之风也越来越堕落,难道不应该改改吗,不改将来如何治国治民!”

“你就是毁我大明万世之基业,你不但毁大明万世之基业,你还毁了我的基业,我本有直名在朝,先帝曾有意让我成为户部侍郎再转礼部后入阁,可是你马文升身为吏部尚书,却阻我上进,如今更是弄什么考成法,让我从户部郎中变成了户部主事,更是被你们批成了无用之官,我辛苦辛苦积攒下的名声被你们说成是沽名钓誉!亏我当年还为你写过寿文,你马文升就是奸贼!我呸!”

李梦阳一口唾液就吐到了马文升脸上!

马文升再怎么说也是当朝首辅,如今被当场啐一口,也是极大的羞辱!

而马文升也一时没想到李梦阳会直接啐自己,也有些愤怒的同时心里也很是痛心:“这才是你弹劾老夫的真正理由?”

李梦阳似乎也不想隐瞒:“没错!但我李梦阳还是那句话,你马文升就是奸贼!大大的奸贼!不止我会这么骂你,整个朝野之间的官员士绅都会这样骂你!甚至不止现在这样骂你,一十年,一百年,乃至一千年都会这样骂你!只要天下依旧是我读书人的天下,天下的士林就依旧骂你,诛弑君之文臣十族,杀言官乃至勾结阉党,这些会成为他们骂你的根据!”

“而我李梦阳尽管现在会被你们弄死,可那又如何,百年之后自有人会为我恢复名誉,后来之帝会给予我忠烈之名,甚至封荫我妻子!”

“马文升,我知道你是为天下庶民,你是真的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可那又如何,你不是为士绅着想,你甚至现在是在和天下所有士绅作对,所以,我会成为忠臣,你会成为奸臣,而那群庶民不过草芥耳,他们不会站出来为你做主,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你这个人!哈哈哈!而你却要被读书人一直骂,连你家族之人也要骂你!那些庶民中成了读书人的也要骂你!哈哈哈!马文升,你还要改革新政吗?”

李梦阳说着就嘲笑起马文升来,似乎在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马文升。

马文升被李梦阳刺激的脸胀的通红,他刚才是愤怒,他现在是愤恨,甚至也有些心痛,不知该如何反驳李梦阳,只指着李梦阳:“你!你!你!”

李梦阳依旧带着一丝得意的冷笑看着马文升:“是不是很气愤,又无法反驳,奸臣!你马文升就是奸臣!”

啪!

朱厚照这是突然出现,且一鞭子打在了李梦阳脸上,同时下了马,拍了拍马文升的肩膀:“别怕!你的背后有朕,朕都没说你马文升是奸臣,谁敢说你马文升奸臣!”

第118章 让你李梦阳被天下人痛骂之

马文升的确被李梦阳说的差点心脏病复发,万念俱灰了,而如今朱厚照恰巧出现拍了他肩膀一下后,倒也让他情绪稍微缓和下来:“陛下!”

不过,马文升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似乎也找不到答案说服自己为何要被背叛整个士林,同时他也迷茫起来,心想为天下苍生做主难道反而是错的吗,不然为何被人如此痛恨,甚至比弑君之臣还被人痛恨。

朱厚照也知道李梦阳此人的话彻底揭穿了士绅集团自私的本质,也可以说是人性的本质,也撼动了改革派文官与士林作对的信心和底气,而他现在必须给予这些改革派继续坚持下去的信心与动力。

朱厚照看向了一脸错愕的李梦阳:“你说当今天下读书人会骂马文升一辈子,甚至百年后乃至千年后的读书人都会马文升是奸臣是吧,而那些真正应该感谢马文升的天下庶民却会忘记马文升甚至不知道马文升是谁,对吧。”

“朕今日便告诉你,朕在生前要让全天下的庶民都变成读书人,你们士大夫不过是仗着愚弄百姓,掌有笔墨而操纵历史与当今之天下而已,但若朕让全民皆读书,从贩夫走卒到帝王将相,皆是读书人,朕就不相信全天下的百姓皆会瞎了眼,只听你们随意诬蔑而分不清是非!”

知识掌握在少数手里就会成为奴役别人的手段,而知识掌握在所有人手里就会成为维护人权的工具。

因而,朱厚照这个时代的文人们能如此嚣张无非就是仗着他们把控了话语权,与他们有利的则是好,与他们不利的则是坏,可这个时代的精英也许不会知道,将来有一天他们会在全民接受教育后接受全民监督,舆论不再成为他们这些精英的工具而是束缚他们享受特权的枷锁!舆论压力会让他们极为难受!他们将会十分痛恨舆论。

而马文升这样的英雄也将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会有一个阶层的人在为他呐喊助威!

李梦阳也明白朱厚照的意思,甚至还直接威胁朱厚照:“可是陛下,你这样做也会害了你自己!因为你要这样做,你不但被士林监督还会被全天下的人监督!”

“朕怕什么!尔等朕以为朕跟你们一样是贪权自私之辈?若天下能让你李梦阳这样的虚伪张狂之小人无法生存,朕不当这皇帝又如何!”

朱厚照这么一说,马文升吓得直接拱手道:“陛下万勿如此说,天下不可无君,国家不可无主!”

“朕不过这么一说,你怕什么”,朱厚照说道。

而这时候,李梦阳则直接笑了起来:“好,既然陛下如此坦然,臣不想再说什么,请陛下赐臣死罪!”

“这么快就着急要死?朕话还没说完呢”。

朱厚照说着又吩咐道:“回宫后,拟道旨意,朕百年之后,后世之君有敢为奸佞小人李梦阳平反者,天下臣民可诛之,如此之君不配继承朕之帝位!后世之臣有敢为奸佞小人李梦阳恢复名誉者,以谋反罪论处,如此之臣不配做大明之臣!”

李梦阳听见朱厚照这话犹如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一般,他现在的底气就是将来能有后世之君和后世之臣能为他恢复名誉追加谥号,而如今,朱厚照这样做等于断了他的念想。

李梦阳极为震撼,也很是不愿意:“陛下!你这是让臣死无葬身之地!臣不过弹劾奸臣耳,你何故如此对待臣!”

“另外,此圣旨放于奉天殿里,并刻于奉天殿金座上!只要我大明朝还未亡,他李梦阳就休想得忠烈之名!”

朱厚照一开始没有搭理李梦阳而继续吩咐起来,旋即才对李梦阳说道:“你甘为士绅之走狗,而骂朕之股肱之臣,意图绝朕改革大明之心,意图绝大明自新之路,是你想让朕的大明没有后退之路,朕便先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梦阳这时候开始感到了恐惧,他没想到朱厚照会如此袒护马文升。

而此时,朱厚照继续吩咐道:“下旨,将李梦阳三族亲眷押解进京,并抄没其族谱,拆毁其祖坟,一并烧之,亲眷押解进京后必唾骂李梦阳且改姓流放东番岛,否则则以抗旨不遵为由杀之!

在此之前,先将李梦阳押解起来,令百官唾骂之,并表文骂之,所骂之文刻于碑上,题于京城各文庙!

诏令天下,可进骂李梦阳之文,优秀者可赏粮十石,全族免徭一年!皇明报择优秀者登载之!翰林院编纂成册,以留后世!但凡有同情李梦阳之文,抄之并烧之!”

李梦阳听后更为害怕,忙道:“陛下,你为何如此狠!为什么!”

“你想毁我大明万世之基业,朕便毁你李家万世之基业,让你流臭万年,朕就不相信,数百年后,天下人还真能觉得你李梦阳是忠臣”,说着,朱厚照又道:

“允许杜撰,不必追究真假,以内容可耻之程度为上,通奸、通敌、乱伦、乱国、谋财、害命、下贱能写的都写上!”

朱厚照笑说道。

李梦阳不由得气得发起抖来,哆嗦着:“陛下,你,你!”

“放心,朕会让你死的,而且不会让你活过今年!而且会让你死的够壮烈,满足你的心愿,乱棍打死、车裂、五马分尸还是凌迟,你自己选!朕给你选择的权利!”

朱厚照说着又道:“你不是还替马文升担心吗,担心他被天下读书人骂吗,朕现在下旨让天下的读书人夸他,下一道旨意诏令全国,凡生员以上皆须上表夸赞马公之贤!若有违背者革除功名!各地方官皆需于治衙之处为马公立生祠,天下有多少孔庙,就得有马公多少生祠!表文优秀者须列入作文者之族谱,毋得抗旨,并赐粮十石,全族免徭一年!”

“另外将马文升等之考成法之功之缘由写于石碑之上,列于文华殿与吏部正堂,让后世之君臣观之!从即日起,起居注需由朕审核之后才可留传,未过者通通烧掉!民间敢诋毁马公乃至新政者,有官位功名者革除功名,然后贬黜之,并流放三千里,平民亦流放三千里,举报者赏粮十石,免徭役一年!”

朱厚照说完,李梦阳真个人傻了,反而马文升不由得问道:“陛下,如此做岂不堵塞天下士民之口,将来会大兴文字之狱?”

“无碍!朕只是不准他们诋毁朕之忠臣耳,并非不准他们议论天下事,又不是让他们不参劾他人,也并未夺其性命,朕只是保护爱卿你的名誉,这是你应有的权利,这个叫名誉权,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整个大明所有的人都有名誉权,都不会让人随意诋毁诬蔑之!”

朱厚照说着便问向了李梦阳:“怎么样,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第119章 求求你们让我死吧

李梦阳根本没回过神来时,待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直接跪了下来:“陛下,你何故如此偏袒他马文升,他这是在害你呀,他这是在让你自绝于士林,自绝于天下啊!臣才是忠臣啊!臣弹劾马文升并非只为己,也是为了陛下您,为了大明啊!”

“你是为了你自己没错,但是你说为了朕和大明,那你真把朕当三岁小孩了!不过朕也明白你的意思,你无非觉得你们读书人是不可惹的,惹了只会引火烧身,哪怕朕是皇帝,但朕要告诉你的是,朕宁可引火烧身,也不做你读书人的傀儡皇帝!”

朱厚照说着便转身而去,并再次下旨:“传旨,赏太师马文升斗牛服,赏古玩玉器十件,赐宅邸一座!其子赐锦衣卫千户世袭!”

朱厚照现在就是要把马文升抬得很高,这既是给马文升等改革派撑腰给予信心,也是向天下人表达自己的态度。

“臣谢陛下隆恩!”

马文升知道朱厚照的用意,也知道陛下这样对待自己,无非有意让自己马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以此给自己信心,而自己甚至也因此再也不能有反悔之意,只能一意孤行,坚决把改革执行下去,至于将来会不会天家抛弃来个狡兔死走狗烹,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数日之后,李梦阳被押到了刑场之上,且由朱厚照特别指示在他脖子上挂上了“自私自利小人”、“奸臣”、“士林界的败类”、“无能官员”等牌子,由官员们和李梦阳的亲眷们批评。

“骂不骂!”

此时,一名内宦问着一名清流官员。

“不骂!李公乃是直臣!”

这名清流官员回道。

“砍!”

这名清流官员直接被砍在地上。

第二名清流官员见此不由得瞪大了眼。

内宦又问道:“骂不骂!”

“我骂!骂!李梦阳是奸臣,无耻小人!”

这名清流官员忙哆哆嗦嗦地回道。

“你可以回去了,但骂的不够好,按照陛下的旨意没骂到半刻钟以上,不赏了!”

内宦回道。

这名清流官员吓得如老鼠一般忙走了。

接着,又是一名官员,而且还是一名清流官员,一来不待内宦问,就指着李梦阳大骂起来:“李梦阳!你个卑鄙之徒!枉为士子!

弘治十三年,你偷奸一商贩之妻却操纵刑狱让商贩得了个杀妻之罪!

弘治十四年,你纵容豪奴打死一乡民,只因那乡民未缴租!

弘治十五年,你回乡省亲,因驿卒招待不周逼迫县令打死此驿卒!你枉为士绅!

你虽爱官却并不爱民!你只敢劾外戚却不敢劾宗亲!你是欺软怕硬,目无王法之辈,其罪当诛……”

“骂的很好,记下来,到时候交由翰林院编纂成册发行天下,赐他粮二十石!”

内宦说着便把粮食领取凭证给了这清流官员。

而李梦阳见此却直接大骂起来:“姓周的!枉为我当年为你求情!你竟敢如此诬蔑我!你才是小人!”

这姓周的清流官员早已走了,只有李梦阳自己在那里干骂着。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官员来骂李梦阳,甚至有直接吐口水,还忍不住拿拳头去打拿脚去踢的,因为表现得越愤怒,给的粮食就越多,这年头粮食就等于货币等于钱,粮食越多就意味着钱就越多。

“我呸!李梦阳,我们李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败类!是你,是你这个不忠不孝之徒让我们李家从此不得不改姓!是你,让我们李家族谱被毁!”

李梦阳的族人到后为了保命自然也开始责骂起李梦阳来,当然他们本来就有责怪李梦阳不顾自己家族安危的意思,如果李梦阳自己死了为家族挣个忠烈之家的美名自然不错,但如今连累上了家族,这些族人也不客气。

李梦阳见自己的父母以及子侄都骂自己还要和自己断交,也不由得哭了起来:“老爷!孩儿知道错了!族长,您别骂我了!我本来也是为家族好啊,若我能为李家挣个忠烈之名,您们以后在乡里也就更加受官绅待见了!”

“呸!别以为你说的话,我们能信,你这种无父无母之徒!哪里还有李家,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人,还想挣个忠烈之名,我李家以你为耻,当初就不该让你读书识字,就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把你淹死!都是你,害得我们全家被流放!”

这些族人一个个骂起来都不客气。

而连带着跟着进京的李家佃户与奴仆以及乡邻和李家庶族也骂起了李梦阳,这些人骂起来更狠而且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骂的更加真实!

李梦阳彻底崩溃了,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他现在很想自杀!也很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自己那样做到底得到了什么。

……

待批判李梦阳的大会结束后,刘瑾亲自来问着李梦阳:“现在知罪吗?”

“知罪!我是奸臣,我是小人,我无耻,我卑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头上长疮,我背上流脓,我下地狱,我不得好死!”

李梦阳本能地复述出了官员与乡民骂他的话,旋即就崩溃地哭了出来:“求求你们啦,求求你们别骂我了,让我死,我死,总行了吧!”

“那你要怎么死?”刘瑾稳定。

“乱棍打死吧”,李梦阳回道。

“拖下去,乱棍打死!”刘瑾吩咐了一句。

于是,李梦阳便被拖了下来,并被摁在了地上。

啪!

当第一棍子打下去的时候,李梦阳直接惨叫了一声,挣扎道:“好痛!我不想死了,我不想死了啊!”

啪!

当然,这事由不得他。

就这样,李梦阳被乱棍打死。

……

此时。

一深宅大院里,一名官员正捏紧了拳头,问道:“李梦阳真的被打死了?”

“是的!”他的一名学生回道。

这官员不由得冷下脸来:“朱厚照!你真的毒啊!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用这招,禁止天下人诋毁马文升,还让天下人批评李梦阳,你这样做让文人皆违了本心,成了小人!狠,真的是狠!”

“恩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这学生问道。

“什么都不做,入阁之后再说吧!”这官员说着就再次咬牙切齿地念了一声:“朱厚照!”

第120章 京师大学开学第一天

李梦阳的死,让对考成法不满的官员,知道了皇帝和朝廷的决心,也都不敢再明着对考成法提出不满。

而此时,改建豹房为京师大学的工程,已宣告竣工。

甚至,京师大学的各科教授,也被交友甚广的王阳明,全部找齐。

其中,文科教授是解元出身的唐寅。

理科是王文素。

工科还是丘聚,毕竟是朱厚照亲授,已足以堪为人师。

医科是太医李言闻。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京师大学第一批教授的师资力量,还是不错的。

唐伯虎不用说,大明王朝的才子里也就他知名度在后世最高,而且还不是那种腐儒。

王文素,明朝有名的数学家,有著作《算学宝鉴》,在原本历史上流传于世。

太医李言闻虽然不太为人所知,但其子李时珍,则是很多人知晓的。

古时,医学传承皆是家族传承,由其子在医学界的地位,也足以看得出,其父当也不是庸医。

至于丘聚,大明朝现在,唯一能制作两酸两碱的科技精英,也配得上工科教授一职。

朱厚照也于京师大学竣工之日,莅临于此参观了一下,还问着王阳明:“朕听你说过,除丘聚外,还需要一名京师大学司业(副校长),你可确定了人选?”

“确定了,他叫严嵩,还是一名进士,他之前就是翰林庶吉士,后来留在翰林成为编修,因病辞官还乡,如今却报考了京师大学的司业一职,本来,应考京师大学的司业并不多,也就五十来人,他最为特殊,臣便多问了几句,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王阳明回道。

朱厚照一听王阳明说是严嵩,就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倒是说说,他如何不容小觑。”

“臣是知世故而不世故,他是知世故而很世故,善于为官,却眼光长远,以后前途应当不在臣之下!”

王阳明回道。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王阳明说的很对,单论政治上,严嵩在原本历史上的地位的确后来比王阳明高,尽管,王阳明在学界更为出名,还捞了个爵位,但在当时的大明,轮风光程度则不及严阁老也!

可惜,这严嵩后来败给了徐阶,成了千古传唱的大奸臣。

而徐阶,要不是海瑞使绊子,只怕一直都会被人夸成开启隆万新政的良臣。

无论如何,朱厚照这时候都不得不感慨一句:“京师大学开办之处,便是人才济济也,好事,好事!”

朱厚照又问道:“报名志愿进入京师大学的学生有几个?”

“目前,礼部那边说,只有两个,明天就要截止报名正式开学了,估计也不会再增加了!”王阳明有些失落地说道。

朱厚照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想,果然大多数进士,还是不太看重京师大学的,也或许是急于当官,而不想再在学海苦作舟。

“两个就两个吧,以后他们会后悔的,明天开学,朕会亲自来!”

朱厚照说着就继续逛了起来,一边看着一边指示王阳明该添些什么,甚至连运动场与蹴鞠场都让王阳明提前准备好。

而整个皇家工业实验基地,也被朱厚照纳入到了京师大学体系内,方便以后,进行产学研合作。

次日一早,便是开学的日子。

严嵩带着自己的妻子欧阳氏,早早的来报到了。

而朱厚照这时候,也刚刚出了紫禁城,往京师大学而来。

“还真是皇家别苑,这种地方读书是极好的,夫人你先回马车上等着,免得,待会让人知道,夫君我带着女眷来,徒生是非。”

严嵩看向雄伟壮观的京师大学正门,说了一句后,就不由得嘱咐起自己妻子欧阳氏来。

而欧阳氏,则依旧有些不舍地松开了严嵩臂膀:“夫君,您真决定要留来这京师大学担任司业一职吗,我一介妇道人家,都知道这不过是治学之处,既没翰林清贵,还与下九流为伍,又没六部衙门有油水。”

“夫人,你要知道,这京师大学是陛下要求办的,说明陛下很重视,来这里当官自然能天天见到陛下,我严嵩缺的不是清贵的出身,缺的是机会!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可笑这满朝明白人太少,让我严嵩捡了便宜,在这京师大学熬资历可比翰林院划算。”

严嵩说着就笑了起来。

“可你不知道我们如今这位皇上是个杀人如麻的人吗,极为心狠手辣,我真的很担心你,那一天被皇上一不高兴给砍了脑袋!”

欧阳氏担忧地说道。

“就算皇上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为夫也不怕,这年头做臣子的哪能有权力选君王,只有君王有权力选臣子!”

严嵩说着的时候,见一少年走了过来,便忙拱手问道:“这位小公子,敢问你也是来京师大学的吗?”

“是啊!”

此人正是朱厚照,朱厚照见此忙回了一句。

“那敢问小公子如何称呼,看你年纪轻轻,当是少年得志吧?”严嵩问道。

“鄙人朱寿,新科进士,来这里入学的,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朱厚照回道。

多年后,严嵩发誓他这一辈子最后悔在当时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严嵩挺起了胸膛,摸了摸微浓的胡须:“吾乃京师大学司业严嵩,按理,你该叫我一声老师!你来此入学,难道就不怕被杀人如麻的陛下给咔擦了吗?”

朱厚照不怒反笑:“那老师您呢,您不怕?”

“怕,何为怕,宁可君王屠刀下死,为师,也不愿让毕生所学,徒废于乡野也!”严嵩很有范地扬起脖子说道。

朱厚照没有回答,他只先进了京师大学,见已有两个书生,在那里闲谈,便走了过去:“敢问两位是?”

“鄙人新科进士张璁!”

一名年龄稍长且脸宽体胖的中年人回道。

“鄙人新科京师夏言!”

一名年龄相较比较年轻的青年人回道。

因为朱厚照下旨让这次的殿试恩科扩招了进士名额,原本在历史上还要落榜几次的张璁和夏言此时都中了进士,但都是吊车尾的三甲同进士,张璁甚至是倒数第一。

不过,也因为两人都是三甲同进士,不愿意去外地任官,想留在京城,才愿意来京师大学读书。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叹道:“都是一时人杰呀!”

朱厚照这么一说,张璁极为高兴:“这位小兄好眼力,张某不是狂傲,此次跃了龙门,他日必定干出一番事业!他马钧州能做首辅,我张璁也能做的!”

夏言很是不屑地耸了耸肩膀,只对朱厚照说道:“你别听他瞎吹,幸赖陛下这次恩宽,这次增加了一百个进士名额,不然他连孙山都成不了,只能名落孙山了!所以,你这话得改改,你面前只有一个人杰,我夏贵溪才是真正的少年进士!”

夏言说着就打开折扇,扇了起来。

张璁面带不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严嵩走了过来,笑道:“吾乃京师大学司业严嵩,我是你们的老师!”

严嵩说着就对朱厚照说道:“你这学生好生无礼,不先对为师行礼就先进来了!”

严嵩说着就挺起胸膛,扬起脑袋,等着朱厚照给他行礼致歉,也等着张璁和夏言给他行礼。

第121章 启蒙

而恰巧这时候,王阳明带着一干人来了,且先来到朱厚照面前行了大礼:

“见过陛下!陛下您来的太早了,臣等竟还来得及迎接,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男儿读书当应早嘛”。

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就回头一看严嵩:“严老师,您先请吧。”

严嵩这时候,早吓得顶梁骨走了真魂,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问道:“您,您是陛下?”

朱厚照准备也想学学夏言的样子挥挥扇子,却发现自己没带扇子,便只好把手收了回来:“如假包换!”

“陛下!臣知罪!臣实在有眼无珠!竟冲撞了陛下圣威!”

严嵩忙欲行大礼。

“起来吧,不知者无罪,朕今日微服而来,你们不知道不足为奇”。

朱厚照说着就看向王阳明,吩咐道:“开始仪式吧!”

朱厚照说着就先坐在了中间首位。

而这时候,王阳明便也开始宣布京师大学正式开学,且问着张璁和夏言二人:

“现在京师大学,有文科、理科、工科、医科,你们二人选择哪一科?”

“文科!”

两人都不假思索地回道,毕竟这个时代重文抑武,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何没有武科,但毋庸置疑,文科是最值得的。

朱厚照,心想总共就只有两个学生,一开始就选科也没有必要,便立即说道:“以后每科每天都学!反正就你们两名学生而已,直到掌握每科基本知识后再自己选最喜欢或最擅长的科目。”

“陛下所言极是,可谓高屋建瓴之言,人之学在于精而广,不益窄而粗!”

严嵩这时候忙笑着附和了一句。

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便带着王守仁等人往京师大学正堂外走去,到了正门处的影壁外时,朱厚照直接席地坐了下来,问了一句:“你们知道,欲治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果决!”

张璁回了一句。

“你说的不对,是见识!”

夏言当即否认了张璁的说法。

“韬略!”,王阳明回道。

而严嵩则笑着回了一句:“陛下,难道是胸襟?”

朱厚照摇了摇头,只站起来,拍了拍小腿,转了转腰: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体魄!一个健康而强壮体魄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朱厚照就吩咐道:“王守仁、严嵩、张璁、夏言,随朕一起跑起来!”

朱厚照说完就先跑了。

众人不得不遵从旨意,因而王守仁先跟了过来。

严嵩也忙跟着跑了起来。

张璁和夏言也不例外。

于是,君臣五人便在这京师大学里,皇家园林里跑起了步。

太阳此时冉冉升起,厚厚的云层,被镶嵌上了绚烂的光,而朱厚照等人的额头上,也渐渐出现白亮的汗珠。

跑完一圈,朱厚照停了下来,呼吸急促地看着身后也停下来的王守仁和严嵩等人,笑了笑。

严嵩一直觉得自己最擅长的就是与人打交道,无论这人是聪慧还是愚笨,他都能让这人与自己相处时感到如沐春风,但他没想到,自己偏偏在皇上面前,失了前蹄,先说皇上杀人如麻,又说皇上好生无礼,所以他现在很后悔,也就很想在朱厚照面前,改善一下自己的形象。

因而,严嵩一停在朱厚照面前,便伸了伸手,喘着粗气道:“陛下说的很对,体魄才是最重要的,圣人言,君子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一样也短缺不得,射御尤为重要,不然何以平天下!”

王守仁看了严嵩一眼,只是微微一笑。

而夏言则有些鄙夷地腹诽了一句:“马屁精!”

张璁年纪大且体质弱,只顾着喘气,无法说法。

而朱厚照见严嵩这么说,便拍了拍严嵩肩膀:“既然如此,那我们再跑一圈!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

朱厚照于深宫之内经常锻炼跑步,且也年轻,再跑一圈自然无压力。

王阳明从小习武,还贯爱跑遍名山大川,也没什么压力。

而严嵩与张璁、夏言三个文人则有些倍感压力。

尤其是严嵩,这几天他被自己夫人要的有点狠,体力更是不支,如今见朱厚照下旨再跑一圈,他就不由得啊了一声,心想自己不过是,想拍个比较自然的马屁而已,可没想让自己还要再跑一圈啊。

但也没办法,严嵩自己挖的坑,咬着牙含着泪,也得填下去,还得跟着朱厚照后面再来一句:“陛下此言说的极好,可谓流传千古之良言也!”

……

一时,跑完了步,朱厚照便带着王阳明等四人去了京师大学的公共淋浴室洗了澡,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待所有人都换好衣服后,朱厚照才不由得说道:

“这只是个开始,朕已经下旨让都指挥佥事仇钺回京,先负责对你们京师大学的学生军训!所谓军训就是让你们文武双全,虽是文人但也要有武才!

你们将被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专业射御训练,而且这将是以后京师大学的常例,除身体的确羸弱或残疾者外,每一年开学的新生都得进行训练。”

朱厚照这么一说,张璁和夏言都惊讶地啊了一声,有些后悔报名来京师大学读书。

“军训好啊!玉不琢不成器,陛下所谓的这个军训实乃良策,本来各学宫也有射艺一科,但大都荒废,如今京师大学自然不能同其他学校,当有此例,方能培养出上马治军、下马治民之才!”

严嵩首先提出了赞同,借机又奉承了朱厚照一下。

“严卿虽年轻,但体质不强,缺乏锻炼,就一起参加训练吧,着你提督军训新生营!”

朱厚照见此便笑着说了一句。

严嵩张大了嘴,他没想到陛下会让自己跟着训练,他本来以为只是训练学生才跟着附和了一句,因而他现在后悔死了,心想自己多什么嘴,但他尽管心里不乐意,嘴上还得说着愿意:“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好好训练!”

朱厚照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只道:“走,今日朕先给你们上一天课,先上文科的。”

因为是皇帝讲课,这些人倒也感兴趣。

朱厚照来到京师大学的文科大教室后,便让王阳明等一干人坐下,但几人无法接受皇帝站着自己坐着的方式,依旧还是站在朱厚照面前。

而朱厚照也没有强求,走上讲台后,拿起炭笔,便在涂抹石灰的墙壁黑板上,写下了讲课题目:

《一只无形的手与帝国崩溃的红线》

王阳明、严嵩、张璁等人,看见朱厚照写下那个题目后,一下子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朱厚照的题目上来。

王阳明等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题目,和这样的讲课方式,都在想,什么儒家经书里写过这句话?为何这句话左右还打上奇怪的符合?这句话为何这样白,且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朱子批注过吗?

众人疑惑归疑惑,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朱厚照,这时候已经开讲了。

……

一场课下来,朱厚照讲完了,而底下的王阳明、严嵩、唐伯虎、张璁、夏言等人都呆了。

“听懂了吗?”朱厚照问道。

众人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该点头,唯独严嵩先开口道:“陛下所讲别致有趣,臣听了很有感悟,但又不甚明白!”

张璁则起身拱手道:“敢问陛下,您刚才所讲出自何处,是何家之言,有书吗,臣想看看!”

王阳明这时候也起身道:

“陛下!臣想问……

“陛下!臣想问……

“陛下!臣想问……

王阳明问的太多,吓得朱厚照直接跑出了教室:“先别问,以后再慢慢解释,朕带你们去学理科。”

王阳明和众人便只好跟着朱厚照往外走去。

唯独夏言没跟着去,而是直接从讲台上,拿起笔和纸来就开始写,硬是仗着自己记忆力好,把朱厚照刚才的话,都一五一十地写了出来。

而理科教室这里,朱厚照已经让丘聚拿来了几件玻璃制造的凸透镜,与用玻璃镜组合成的原始版望远镜和显微镜出来,一边展示一边说道:

“朕所设理科是探万物万事之理,朕时间有限就简单说一下,比如用这个凸透镜看这本《论语》,字会变大,以及用这个望远镜外面,可以看得更远,你们不信可以试试”

朱厚照这么一说,王阳明等人皆好奇地拿起这些器材尝试了起来,一个个皆瞠目结舌起来。

“这是为何,这个玻璃为何可以让字变大,它有什么神奇之处?”

“这玻璃也是,居然真的可以看得更远,那边的树好像被拉近了!”

“陛下,敢问这到底是什么理,这真正是让人无法理解!”

见众人都跟一群小学生一样,朱厚照只好耐心地,拿起一个烧杯接了些水:

“这些都是利用光的原理,光有反射原理,也有折射原理,你们看,朕将这根毛笔插入这个装水的玻璃杯里,从外面看是不是毛笔便弯了,好像被折断了一样!”

朱厚照说着又把毛笔拿了出来:“但它其实是完整的,并没有被折断。”

“这真的是大开眼界!这是墨家之学吧?”严嵩惊讶地问道。

王阳明则一直在苦思之中。

朱厚照这时候只说道:“这些都是光的原理,无论墨家有没有提到过,确切地说,他都是存在的原理,只要是光就有此理,亦如人也有自己的理一样,不过要探明万物之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得讲究方法;

王守仁以前格竹悟理,为何没有悟出来,是因为他只看竹,不知道去仔细了解竹子,了解竹子是怎么长的,到底是什么物,可以用来做什么,可以做衣服、还是可以做纸张亦或还是可以做竹筒饭!

这光亦是如此,我们也得去了解它,为什么他能透过玻璃不能通过木板让我们眼睛看见,为什么他能在毛笔插入水中的时候让毛笔折断,但事实上毛笔没有断,可见眼睛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朱厚照说着又道:“现在让你们看看工科!”

朱厚照便亲自带着一干人,去了皇家工业公司的肥皂作坊,待带着众人参观后才说道:

“这就是工科所用之处,用油、石灰以及水这些东西,通过各种方式就能变成可以让衣服洗得干净的肥皂,甚至也能让人的肌肤也洗的更干净,为何石灰直接洗在手上会烧得手痛,但做成肥皂后就不痛,这里面也是有理的!用好万物之理,就能很好的造福于民。”

一行人皆没再说话,他们从来都没从这方面想过,也有种仿佛,朱厚照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感觉。

“接下来是医科,医科与工科、理科类似,都是基于万物之理,朕今日不说药理与望闻问切,这些朕比不上那些大夫们。”

朱厚照说着就从一旁的小溪中的水,问道:“这水是否清澈,能喝吗?”

张璁此时忙说道:“自然能喝,这是景山那边过来的山泉水,可滋补五脏。”

“那你喝给朕看看”,朱厚照便递给了张璁。

张璁毫不犹豫地喝了,笑道:“回陛下,这水真是甘甜解渴的很。”

朱厚照让其他人也都喝点,王阳明等人也都毫不犹豫喝了解渴,而朱厚照则在这时候取出一块玻璃片,在玻璃片上滴了一滴玻璃杯的水,递给张璁指着一台比较原始的显微镜:“你放在那台子上,从通过上面的孔看看。”

张璁立马照办,但看了没一会儿,就立马瞪大了眼:“水里面有虫!”

“没有啊!”

严嵩这时候刚喝完,拿起玻璃杯看了看,再三确认后说道。

朱厚照让张璁再取一滴再去看,张璁看了后道:“奇了!真是怪异也!原来竟然有肉眼所不能视之物,而且非是死物,是活物,只不知这些活物进了人体为何没让人生病,不瞒陛下,臣常喝山泉水,从未因此患病也!”

其他人也相继过来看,也皆是大为惊愕。

“这就是医科需要掌握的,那些微小的活物虽会通过人之口进入人体,但人的唾液、胃里的酸,皆可将其抑制或杀灭之!而且有些,还不会对人体有害,甚至有益,以后你们学习与研究多了便可明白。”

朱厚照说道。

而这时候,王阳明又走到朱厚照面前来:

“陛下!臣想问……

“陛下!臣想问……

“陛下!臣想问……

……

第122章 清流领袖

朱厚照没想到,他不过,才略微举了几个例子,就招来了王阳明这么多问题。

不只是王阳明、连带着严嵩、张璁、夏言脸上,都写了满问号。

朱厚照耐心地回答了很久,也为自己为何懂这么多,编了各种理由,什么梦中神仙授书之类的,硬是直拖到了下午,才摆脱了王阳明等人的追问,回到紫禁城听政。

但不管怎么样,朱厚照基本上每有空,就会亲自来,给京师大学唯一的两个学生,讲讲课。

而王阳明和严嵩这两个官员,也往往在一旁旁听。

当然,有时候,朱厚照也会鼓励他们和自己辩论,甚至,也鼓励他们互相辩论,使得京师大学的学术氛围,从一开始,就显得特别自由与开放。

朱厚照很喜欢,这样子的京师大学,也很看重京师大学。

在他看来,现在的京师大学,就是自己培养,将来可以革新大明的人才摇篮,是播撒种子的基地。

毕竟,在原本历史上的二十世纪,最终改变华夏,且让华夏重新崛起的新思想,也是从当时的几所大学里,开始萌发的。

可朱厚照毕竟是皇帝,他对京师大学的看重,也自然引起更多的人,对京师大学的关注。

而偏偏现在这个时代,还是儒家理学横行的时代。

因而,京师大学兼容并包的办学思想,是不被,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读书人,所容忍的。

尤其是企图通过利用理学体系,维护自己利益的清流官员们,他们不希望在儒学之外,还有其他学问被发扬光大,那样,他们将无法再通过儒学,来维护自己这个阶层的利益。

而恰在京师大学的独特办学方式,刚在士林间引起争议时,清流领袖王鳌进京了!

王鳌是探花出身,而且差一点,就是连中三元的人物,甚至还是孝宗皇帝的老师,也是朱厚照的老师,若非因为丁忧还家,如今也早已入阁。

朱厚照当太子时有很多个老师,刘健、李东阳、谢迁等内阁阁臣,虽也是老师,但很多时候就挂个名而言,真正教朱厚照的还是东宫属官,王鳌与杨廷和,而王鳌不但教太子,还要教皇帝,资历更在杨廷和之上,于清流中地位最为崇高。

而王鳌现在进京,则是因为他被廷推为了吏部左侍郎。

虽然不是入阁,但这个官职也意味着,他离入阁不远,也足以可见,王鳌虽丁忧在家许久,但在朝中还是有威望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廷推为吏部左侍郎。

当然,朱厚照没有阻止王鳌被廷推为吏部左侍郎,则是因为他对王鳌的印象只以为他是一个学术性的官员,犹如王华一样,对于这种官员,他是不反感的,因而也就没有拒绝百官廷推王鳌出任吏部左侍郎。

可事实上,王鳌进京,最高兴的就是朝中清流官员们。

毕竟自从刘健、李东阳、谢迁等清流重臣因为弑君案被诛后,还牵连了大批清流官员,因而使得清流官员们便成了一盘散沙,无法抵抗浊流官员,如今王鳌进京无疑让他们有了主心骨。

此时,同大多数,都赶到城门外来迎接王鳌进京的清流官员们一样,翰林院的颜编修也来到了城外迎接王鳌,且很是兴奋地说道:“王先生进京真是太好了!从此以后,我们清流们就再也不是群龙无首了!”

“是啊!如今浊流之臣充斥朝堂,我等清流官员皆被排挤!如今王先生进京,我等清流官员的困境必被打破啊!”

同来的庄中允也附和起来。

其他前来迎接王鳌的清流官员也都纷纷赞同。

彼时,王鳌一出现,一大帮清流官员便蜂拥过来,作揖拱手,无不恭敬非常。

连杨廷和也拱手道:“听闻王先生为少宰,吾等皆因此,涕泪横流,可见圣明之朝,果然不使贤才遗于野!王先生进京,必能使得朝堂焕然一新!”

“王某不才,得蒙陛下青睐,同僚推选,而忝为吏部左侍郎,如今也只有兢兢业业以奉上!”

王鳌说着就先进了城,且一进城就把杨廷和叫到了自己这里来,问道:“杨学士,你是陛下授业之师,你如实回答我,如今陛下可开经筵没有?”

“实不相瞒!王先生,陛下自即位以来,未曾开经筵!”

杨廷和回道。

“荒唐!这简直是荒唐!陛下年仅十五,虽已是人君,但到底学业未精,若不及时教以经世致用的学问,如何治理天下!杨学士,尔身为天子近臣,又是天子授业之师,为何不谏之!”

王鳌直接一拍桌子厉声呵斥起来。

“王先生息怒,下官如何不知经筵之重要,可当今陛下之脾性,你也知道!

而且最近发生这么多大事,又有马文升等浊流阁臣官,只重治民不重治君,才使得陛下学业荒废已久,如今,不但未得半点儒家正统教育,反而建了一个京师大学,与一帮商人、大夫、儒林之败类混在一起,搞什么百家争鸣,还说什么兼容并包,发扬百工之学!”

杨廷和说着就叹气道:“如此下去,陛下只注重于奇技淫巧,我等清流便再难控制陛下,使其遵循孔孟之道,圣人之理!我等士林之将来岌岌可危也,今日是浊流官员充斥于朝堂,日后怕是三教九流充斥于朝堂!”

“老夫也听说了这个京师大学!此等败坏学风、离经叛道之学校就不应该存在!就应拆掉!老夫此次进京,并没有打算和马文升他们斗,他们既然要改革吏治,便让他们去改,但陛下必须由我们清流来教导之!必须予以正统之学来教育之!”

王鳌是苏州人,江南士族出身,又是清流领袖,自然知道只有独尊儒术,倡导伦理,才能维护自己背后的江南士族和清流官员的利益,也知道自己这些清流官员,要想在政治上依旧能掌控实权,就必须把皇帝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而不能,让皇帝整天和浊流官员一起,甚至在京师大学和一旁奇技淫巧之徒待在一起。

因而,王鳌进京后想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督促皇帝严格执行经筵制度。

而经筵,便就是他们这些清流官员借用儒家理论控制皇帝的一种方式。

何况,他也发现如果不控制皇帝,自己这些清流官员也无法斗得过浊流官员乃至宦官。

王鳌说后,杨廷和也不由得拱手道:“王先生是先帝之师,也是陛下之师,此事也只能是王先生来做,若真能让陛下开经筵,遵儒道,则天下幸甚!”

王鳌很快便上了一道奏疏,要求朱厚照重启经筵,而且要求朱厚照把原本十日一讲的经筵改为五日一讲!

同时,王鳌还上疏,希望朱厚照拆掉京师大学!以孔孟朱子等为正统,勿使异端之学贻害世间!

第123章 给你们江南士族看家护院么

朱厚照很满意大明现在的发展模式。

考成法振兴了大明吏治,使得帝国的政治腐败得到遏制,为将来的进一步改革打下基础。

而同时,京师大学的建立,让新的思想,以及新的学科,得以有机会萌芽。

朱厚照甚至想把京师大学,进一步壮大,甚至在开办军校之前,先把一批勋贵子弟放到京师大学进行文化教育,也可以,弥补京师大学现在学生数量不够的缺陷。

而勋贵子弟们,又不用考科举,自然也不会抵触去京师大学学其他知识,且又是与自己这个皇帝,利益息息相关的一群人,自己没理由不让他们变成有用的人才而不是纨绔子弟。

然而,就在朱厚照幻想着,让京师大学成为后世真正的综合性大学时,王鏊要求他开经筵,以及拆毁京师大学的奏疏,摆到了他案前。

朱厚照看见奏疏后,当场就把王鏊的奏疏,摔在了内阁首辅马文升等面前:“这王鏊想干什么,他是想要朕考状元吗,还是要朕做圣人?!还五日一经筵,亏他想的出来!你们内阁准备怎么票拟?”

内阁首辅马文升知道,朱厚照肯定会因为王鏊这道奏疏发怒,其实他本人也无法接受王鏊要求皇帝开经筵,而且五日一开,他也知道这王鏊肯定是借着开经筵好操控皇帝,逼迫皇帝遵循儒家正统教育,由他们清流官员来摆布。

马文升本以为王鏊会和以前一样老实,只治学不过问朝政,但他没想到王鏊一来就直接夺权,是夺和皇帝接触的权力,而且理由十分正当,那便是皇帝需要经筵,需要读书而且因为年龄小还得勤开经筵。

这无疑是阳谋夺权,但偏偏也因为此,即便是马文升等内阁阁臣也无法阻止,因为总不能说皇帝不需要读书不需要开经筵。

“此乃陛下之事,臣等不知如何票拟,故请陛下亲自裁决!”

当值的许进这时候说了一句,他的意思很明确,这是皇帝你自己的事,我们没有票拟,把奏疏给了你自己,让皇帝你自己来决定,是听从清流官员的开经筵,还是继续倚重浊流。

不过,为了让朱厚照意识到这经筵的重要性,许进还补充了一句:“不过想来,这王鏊的意思也是想让陛下成一代圣君,是故要常开经筵,以安天下!”

“安谁,安儒林之心么,他王鏊这是要让朕成为建文吗!”

朱厚照直接这么一说,许进顿时吓得满脸煞白,慌忙行礼,道:“陛下,他王鏊当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朱厚照笑着问了一句,又道:“既然他想教朕读书,朕也成全他,票拟,就说因朕太忙,故不用面授,让他每日将所教之内容,写于表文上,不得少于一万字!由通政司呈上来,朕会细细读之,若有疑问再召他答疑不迟!每日一上,朕要勤勉好学!天天学!”

朱厚照也知道王鏊想开经筵,无非是想以此控制自己,但他朱厚照岂是轻易让人控制的?

既然王鏊想让他开经筵读书,朱厚照便干脆以自己太忙为由,让王鏊把经筵内容写进奏疏里,然后自己会在宫里自学,有疑问再召见王鏊,当然朱厚照会不会看,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而且,朱厚照还要更勤奋,让你王鏊天天写经筵文章,而且要每日万更!比后世的起点作者还累!

许进没想到朱厚照会想出这么个主意,心里既佩服皇帝的机智也很想笑,同时也在想不知道王鏊知道后是什么心情,每天写一篇经筵文章呈上,还要写一万字,这还不得累死!

不过在这时候,东厂提督太监马永成跑了来:“陛下!刚刚底下的人来报,王鏊去京师大学了,说是要劝退京师大学的师生,拆毁京师大学!”

“什么!他王鏊到底要干什么,想控制朕不够,还要毁我大明的希望吗!立即摆驾京师大学!”

朱厚照说着就离开了紫禁城。

……

而这时候,王鏊的确来了京师大学,作为儒家理学门徒,他无法忍受京师大学这样的事物存在。

一来到京师大学,看见影壁上雕刻的古今名人雕像时,王鏊就直接痛斥起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些武人、匠人如何能与至圣先师孔子之像并列!他们有何资格!还有这黄道婆,不过一介村妇,甚至乃悖逆夫纲之人!如何也能与我至圣先师同列!还有这李清照、谢道韫如何能与李杜苏辛等人并列,岂不知女子无才便是德!荒唐!真是荒唐!”

“王先生,你有所不知,比这更荒唐的还有,陛下亲自为学生上课,还有商人教进士如何做珠算,你说说,这不乱了章法吗?”这时候,与王鏊同来的翰林颜编修附和道。

“岂止是这样,听说这京师大学还尊卑不分,陛下与朝臣学生同坐,互相争论,甚至进士还向太监丘聚行礼,更有甚者,这些京师大学的进士现在天天学骑射练剑法,却不治四书,你说说,这京师大学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哉!”庄中允也附和道。

“文人学武,这不是本末倒置吗!看来这京师大学是真的必须拆!而且要立刻拆!”

王鏊说着的时候,严嵩带着张璁与夏言两名京师大学学生来了,且向王鏊见了礼:“见过王侍郎,祭酒此时正在重新格竹,故无法前来,还望王侍郎见谅,不知王侍郎突然造访京师大学,是为何事?”

王鏊没有搭理严嵩,直接问道:“你们谁是新科进士夏言和张璁?”

这时候,张璁和夏言站了出来:“学生是张璁\夏言!”

“你们也是两榜进士,孔孟之弟,整日和这些商人、大夫、太监一起也不怕玷污了你们自家的门楣!

老夫已上疏朝廷,拆了这乱纲常无礼法不尊儒术的京师大学!

现在给你们两个机会,只要你们愿意,自请离开京师大学,老夫可让你张璁与夏言去江南做知县,不需一两年便调回京担任要职,但若你们不肯,别怪老夫不客气,让你们去广西云贵之地!一辈子也别想进京!”

王鏊今日来就是要劝退夏言和张璁的,他是吏部侍郎,有管理底层官员的权力,因而便想着通过威逼利诱的方式让张璁和夏言这两个京师大学唯一的学生先自请离开。

让京师大学没了学生,接下来,再想办法毁掉京师大学自然可以更方便些。

而夏言这时候直接怼了一句:“去江南干嘛,给你们江南士族看家护院吗?”

夏言在原本历史上便是以敢言著称,如今在京师大学待了许久后,对于王鏊等人的心思自然也看得更加明白,便毫不客气地怼了王鏊一句。

王鏊气得没有说话,而这时候颜翰林则先开口训斥起来:“尔何敢如此说话!尔乃何身份,当知我们王先生是什么身份!再给尔一次机会,重新回答王先生之问话!”

严嵩和夏言在原本历史上彼此是政敌,而此时,他则很欣赏夏言,且心里赞道:“不愧是我严嵩同乡!”

不过,严嵩虽然心里欣赏夏言顶撞王鏊的勇气,但他作为京师大学司业,还是主动劝了起来:

“王侍郎切勿生气,底下学生无礼,实乃下官教导失责,还望侍郎见谅!另外,这京师大学乃陛下下旨所建,他们也是由陛下所招,王侍郎真要调走他们,怎么也得先等陛下准予吧。”

啪!

王鏊这时候却直接扇了严嵩一巴掌,他本就因为京师大学不独尊儒术无纲常礼法而生气,如今更被夏言怼了,现在严嵩又拿出陛下来压他,则让他更加愤怒,因而直接一巴掌打了下去。

同时,他也想通过打严嵩的方式压制住这京师大学师生的气焰,同时好逼迫这京师大学的两名学生主动离开京师大学!

“严嵩!你也是两榜进士,为何也自甘堕落,与王守仁一道蛊惑陛下建此离经叛道之学校,甚至还主动引诱陛下,谄媚陛下,本官早就欲除你等佞臣,如今打你一巴掌算轻的!早晚必罢了你的官,让你回乡为民!”

王鏊呵斥着严嵩。

严嵩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扇了一巴掌!

但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在扇他的巴掌,甚至也是在扇京师大学的巴掌,扇陛下的巴掌。

可严嵩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但他唯一笃定的是王鏊是铁了心要毁掉京师大学!

“放肆!”

朱厚照这时候恰巧赶到了京师大学,并且看到了王鏊打严嵩这一幕,不由得大喝一声,并不由得过来问着王鏊,很是肃然地问道:“用哪只手打的?”

“陛下,臣乃汝师!”

王鏊明显是当先生当习惯了,因而见朱厚照如此严厉地质问自己,也有些接受不了,便忙提醒了一句。

“朕问你,哪只手打的!”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

先祝大家一声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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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只是想写一下正德这个人,因为我发现网上很多时候都把正德当成一个昏君,也有把他当做一个逗逼,但我个人觉得正德皇帝即便不是多么伟大的君主,但至少是个单纯善良的人,还是一个有点理想主义的充满个性的人,但不幸的是,他可能是被文官害掉的,所以,作者君便想写一个关于穿越成正德皇帝的小说,写一个不同风格的正德朝故事来。

在写正德之前,我之前写过一本天启的书,然后中途还太监了一本书,对于这两本书都有很多遗憾,天启那本我没有写出自己想要的那种称霸世界的感觉,而太监那本《佞臣》更是让我失去了一次书写明朝中叶故事的机会,我一直很想写关于正德开始以后的大明故事,因为这段时间有很多有趣的人物如本文主人公朱厚照、王阳明、戚继光、徐文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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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砍了!杀了!(第一更,求首订!求月票!)

王鏊见朱厚照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也有些愤怒,他还当朱厚照是其父弘治皇帝,直接拱手道:“自古圣君,无不尊师重教者,还望陛下待臣以礼,若如,陛下以为,臣不足为师,臣自请辞官!”

“朕现在问的是,你用那只手打得严嵩!”

朱厚照走近了王鏊一步,再一次问道。

王鏊很不明白,皇帝朱厚照为何执意问此,心想一个六品小官而已,而且非掌权之官,自己身为吏部侍郎,又有帝师身份,即便掌掴教训一二,又有何罪过,便回道:“陛下,可自己问严司业!”

朱厚照看向了严嵩。

“陛下!请勿怪罪王侍郎,是臣太过愚笨,答话没有让王侍郎如意,致使王侍郎以为京师大学乃离经叛道之地,乃祸乱纲常之所,说是臣蛊惑陛下,行此昏聩之事!臣以为王侍郎责打臣是对的,是臣无能,而使得王侍郎误会陛下是昏君也!”

严嵩这么一说,虽然看上去是在为王鏊求情,其实,是在明明白白告诉朱厚照王鏊的用意。

朱厚照自然也知道,王鏊是想着借着打严嵩,来威慑自己,达到逼迫自己拆毁京师大学的目的。

因为,他是先帝之师,还是自己的老师,即便他打了严嵩,按理,自己也只能选择原谅他,甚至为了照顾他的面子,还应要惩罚一下严嵩。

但是,如果自己这样做,朱厚照知道,王鏊肯定会以为,自己敬重他这个恩师而倚老卖老,更加变本加厉起来,比如要求自己拆毁京师大学什么的。

所以,王鏊一见到自己才直接强调我是你老师,无疑是在告诉朱厚照,我是你老师,你要尊重我!

可朱厚照自然不会给他王鏊以此辖制自己的机会,他依旧冷声问着王鏊:“告诉朕,你是那只手打的!”

王鏊依旧不作回答。

这时候,张璁站了出来,他知道朱厚照这是要借严嵩之事伸张皇权,便回道:“学生回禀陛下!王侍郎是右手打的,学生看的清清楚楚!”

“郭荣,将王鏊右手给朕砍了!”

朱厚照话一出,王鏊不由得大惊:“陛下,臣乃汝师,尔为何因一小官砍臣手臂!”

朱厚照没有回答王鏊,只喝道:“给朕砍了!”

“是!”

郭荣立即跑了过来,一挥刀就将王鏊右臂齐肩砍断,顿时,血淋淋的右臂落在了地上,吓得颜翰林与庄中允当场跪在地上:“陛下饶命!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

王鏊也惨叫了一声,疼得他想要去摸自己右臂,却又本能地缩了回来,一时看向朱厚照,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畏惧,亦或是不解:“陛下,何故砍臣右臂!”

“你王鏊是朕之臣子,他严嵩也是朕之臣子,尔等皆是朝廷命官,庶民犯官直接杀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王鏊虽是朝廷命官,但无故掌掴严嵩,甚至严嵩还是朕之近臣,你的行为更是欺君!朕砍你手臂算轻的!若不是看你是先帝之师,早取了汝之性命!还不快跪下谢恩!”

朱厚照喝道。

王鏊没想到朱厚照居然还真找出理由,一时竟不知该作何以答。

“怎么,不想跪,尔乃儒家理学之领袖,最是重伦理礼法,难道也敢不认朕这个君父吗?!”

朱厚照冷言问道。

王鏊不想跪,他素来已经习惯了被天下读书人敬重,被皇帝敬重的感觉。

如今,让他向朱厚照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天子跪,让他难以接受,因而再次说道:“陛下,可杀臣,但不可辱臣,还请陛下尊师重教!”

“也罢,既然如此,朕先治你不认朕这个君父之罪!再以尊师之礼将你厚葬追赐谥号!”

朱厚照说着便吩咐道:“无君无父之辈,当处以极刑!来人,将王鏊下锦衣卫狱,准备严惩!”

扑通!

王鏊突然跪了下来:“臣不敢不认君父!陛下不可以此为由处臣以极刑!”

“算你识相!传旨,王鏊罔顾圣恩,目无君父,欺朕以幼,实为可恶,本欲杀之以正朝纲,但念及乃是帝师,暂贬为东番岛鸡笼县知县!”

朱厚照说道。

“鸡笼县,陛下,大明未有此县”,夏言回道。

而王鏊见此也十分难以接受:“陛下,你贬朕去那瘴气之地,等于让臣死于他乡,无人收尸,你不如现在杀了臣!”

“你王鏊不是想教朕如何当一个明君吗,你先去当好一个治民的好官再回来教朕!”

朱厚照说着就离开了京师大学,并道:“传旨!日后敢有朝臣来京师大学闹事者,以惊扰帝宫之由论罪!”

……

王鏊心里恨啊,但他恨朱厚照为何如此对待自己,明明自己就差一步便可入阁!

但王鏊自己也没想到遇到这样一个狠辣的君王,他也没想到朱厚照会和以前性情如此不一样,但他此时只能认命!

王鏊离开京城这一天,杨廷和等清流官员皆挥泪相送,为王鏊鸣不平。

而王鏊也对杨廷和等清流官员流着泪叹气道:“老夫实在没想到陛下如今会这样!是老夫无能啊!未能教导好陛下!陛下不欲开经筵,毁京师大学,臣只能以死谏之!却不料因此激怒陛下,被砍了一刀,致使从此无右臂,还被贬东番这等蛮荒之地,将来老死他乡也!”

“王公不惧生死,敢犯颜直谏,实为忠臣耳!呜呼!”

杨廷和等清流官员听了皆大为感动。

而王鏊见此也深为满意,他这样说,自然也是希望这些清流官员,能有人为自己说情,让朱厚照回心转意,甚至是以所有人联名上书的方式逼迫朱厚照让自己回京。

不过,王鏊没有在这里明说出来,但他给杨廷和递了眼色,他相信杨廷和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王鏊相信自己会回来的,因为清流官员不能没有他这个领袖人物,而江南士绅们不能没有他这么个人物在朝堂。

但王鏊也在心底暗暗发誓下次回京一定要让皇帝朱厚照知道清流官员以及背后的江南士绅之厉害。

不过,王鏊刚离开京城没几日,便遇到了锦衣卫,其中锦衣卫千户梁泽吩咐道:“陛下口谕,王鏊无悔改之心,离京之际竟以言诋毁陛下!甚至有意挑动官员为己说情,其心之险恶实为可恶!可见流放东番也无意义,不过害民耳!故杀之!”

“啊!臣,臣只是,只是想回京而已,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王鏊没想到朱厚照这么快就通过锦衣卫知道了他的事,而且还直接下死手,忙要求情,但一切为时已晚,锦衣卫千户梁泽的绣春刀已经刺进了王鏊的胸膛。

第125章 除掉杨廷和 (第二更,求订阅,求首订)

紫禁城。

郭荣找到了朱厚照:“陛下,王鏊死了!”

“什么!混账!是谁干的!王鏊虽有罪,但到底是朕之恩师!是故,他虽犯死罪,朕也只是流放他!

而如今是谁敢如此害他!

而且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锦衣卫是干什么的!立即去查!

从现在起,锦衣卫北镇抚司官兵扩充一倍!立即从贫困庶民再招良才以用之!若让朕再知道有朝中之臣死于非命者,朕必不客气!”

朱厚照勃然大怒还训斥起郭荣来。

郭荣知道朱厚照这是在演戏,没多说什么,只忙称是。

朱厚照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借机扩充锦衣卫保护自己和保障自己的皇权,毕竟他也猜得出来,现在天下不满他的官绅肯定越来越多,而且将来只怕只多不少,他得提前准备。

不过,朱厚照最初也没想过要借着王鏊的死来扩充锦衣卫,主要是王鏊的虚伪,以及想让清流官员逼着自己让他回京的意图,让朱厚照意识到即便自己让王鏊流放也是无济于事的,还不如暗杀掉,并趁机借此扩充锦衣卫,加大对清流官员的监控力度,以避免他们真的生事。

……

犹如朱厚照所料,清流官员对于王鏊被贬的事的确耿耿于怀。

“王公被贬,我清流又将失一得力干将也!”

“王公一旦离开京城,我们还能拿什么浊流斗,日后只怕凶多吉少啊!”

而此时,杨廷和也秘密见了颜翰林与庄中允两人:

“现在王鏊离京被贬实在是我们清流之一大损失,本以为王鏊可以逼迫陛下开经筵毁京师,如今看来无济于事,陛下之顽固超出我等之所料!

为今之计不能让王鏊离京!甚至不能被贬,王鏊若不能入阁,将来我入阁就无人相助,而你们将来也无法入阁!

所以,你们得趁现在清流官员和文人们为王鏊不平时,组织京城监生立即去皇城公车上书,去请愿,为王鏊求情,要求陛下严惩严嵩此奸佞、并还王公清白!”

“可若陛下依旧不肯,若当年群臣为李东阳求情一样,全都下锦衣卫狱可如何是好?”

颜翰林问道。

“当时是因为陛下有李东阳弑君之实证才敢下此死手!如今你们再去,又非涉嫌弑君之事,陛下必不能拿你们怎么样,至少我相信马文升他们也不会敢再支持陛下以法责众!甚至还会力阻之!到时候本官也会力阻之!你们即便不相信马文升,也要相信本官,本官到时候会以死阻止陛下!”

杨廷和冷言说道。

庄中允有些意动:“既如此,此事倒也可为,之前李梦阳之死便让许多清流与文人含怨,如今王鏊再被贬离京,甚至还被砍了右手,只怕他们早已愤慨不已!尤其是那些江南官员与江南监生们。”

这时候,杨廷和的心腹仆人跑了来:“老爷,刚刚得到消息,王鏊被人杀了!”

“什么!”

颜翰林与庄中允一听就站了起来,惊愕不已,齐齐看向杨廷和。

杨廷和也愣了片刻,旋即看向了颜翰林与庄中允:“是严嵩杀的!是京师大学那个严嵩杀的!你们说是也不是!”

“没错,就是他!是严嵩杀的!如今这样更易激起我清流官员与文人们的愤怒,杀奸贼严嵩!为王公平反!拆京师大学!”

“对,杀严嵩!为王公平反!拆京师大学!”

颜翰林与庄中允皆附和起来。

“你们先去准备吧,一旦可以成事,确定日期后,你们两人再来给我说一声,杨某好趁此进宫去!”

杨廷和说着便拱手道:“一切便拜托诸位了!”

颜翰林与庄中允拱手道:“学士放心!”

待颜翰林与庄中允走后,杨廷和的心腹仆人不由得问道:“老爷,你不是说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吗,为何还要让他们?”

“是什么都不用做,我杨廷和本来就什么都没做”,杨廷和呷了一口茶笑道。

这心腹仆人想想也是,忙问道:“那老爷,他们这事能成吗?”

“能成自然好,若能成说明他朱厚照还算识相,不能成自然更好!到时候天下士绅自然更加痛恨如此暴君,若杀之岂不更加得人心!但无论如何,这颜翰林与庄中允是要死的,下次他们从密道来找我的时候,直接把他们弄死在密道里!”

杨廷和说道。

其心腹仆人连忙称是。

接着,杨廷和又吩咐道:“备轿,去马太师府上!”

眼下,王鏊被贬,吏部两个侍郎的位置再度全部空缺,他杨廷和无论如何也是要争取一番的。

……

朱厚照这里也从谷大用这里收到了消息。

“陛下,我们查出来了,李梦阳府上最近就颜翰林与庄中允找过他,这两人行踪倒也诡秘,不过陛下你让我们提前安插在杨廷和府邸的眼线说,他常出现杨府!不过从未见其从正门后门出去或进来,只在府里出现过,犹如鬼魅一般。”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深思起来:“杨廷和?”

对于杨廷和,虽然现在的许多人还不怎么重视这个人,但朱厚照一直很重视,理由很简单,原本历史上很有可能害死正德的就是杨廷和,而且可能性极大!

正德皇帝因为宁王造反而南下平叛,却意外被王阳明提前平叛,但正德皇帝也因此知道许多宁王与杨廷和勾结的证据,因而意图换掉首辅杨廷和,要不然也不会突然造访已致仕归乡的杨一清。

但正德皇帝就在造访杨一清后没多久便突然落水,然后进京后就染病,后来正德皇帝因太医治病无效想换大夫也被杨廷和驳了回去,说正德皇帝乃是纵欲导致身体虚弱,好好养息便可不必换医生,但朱厚照却也因此不久之后便驾崩而去。

当然,这些也只是朱厚照现在的猜测,作为穿越者的他也无法拿到实证,但现在他既然附身为朱厚照,无论杨廷和到底有没有弑君,他也不能轻易放过杨廷和!何况现在西厂的人已经查出杨廷和可能和一些清流官员在暗中勾结预谋着什么事。

朱厚照不由得问道:“最近杨廷和近来如何?”

“比较低调,倒也算踏实做官,未参加过任何清流官员的聚会,倒是拜访过内阁和六部各堂官,京察时的考核成绩也是詹事府第一!”谷大用回道。

朱厚照这时候不由得拿起一封王恕呈递的奏疏来:“难怪这最新的吏部左侍郎廷推,廷推出的是他杨廷和!”

“你下去吧,继续严密监视杨廷和和那两个清流官员,另外,叫刘瑾来!”

朱厚照说后就笑了起来,心想如果自己不是一个穿越者,或许这个时候仅凭这奏疏和百官的评论还真的会重用杨廷和,何况杨廷和还是自己的老师,但是现在,朱厚照自然不会再用杨廷和,他还要除掉他!

毕竟,朱厚照也担心自己将来会被杨廷和再次害掉,而且要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他早就已经动手,不然也不会特别嘱咐西厂在杨廷和府上安插眼线。

刘瑾这时候来了:“不知皇爷有何吩咐?”

“传旨给杨廷和,让他明日来西苑太液池见朕!与朕同游太液池!”

朱厚照说着就对刘瑾招手,让他附耳过来,低声嘱咐道:“到时候你……”

第126章 落水 (第三更,求订阅!)

抛开监生们在杨廷和的暗中安排下,企图借王鏊之死上书的事不提,现在朝中,最被关注的事还是吏部左侍郎的新人选。

因为这个位置往往预示着谁将来会因此直接入阁。

杨廷和论资历与人脉,以及能力,毋庸置疑,他成为新吏部左侍郎的可能性最大。

何况,杨廷和还曾是东宫师傅,现今天子之师。

杨廷和自己也知道希望很大,但他也没有因此如王鏊那般得意忘形,他一直低调行事,且也知道当今陛下重革新重事功之臣。

因而,杨廷和也一直尽力做事,一直不去明着反对马文升等的新政,但心里则比谁都恨,甚至也恨朱厚照。

“奉旨!传陛下口谕!着杨廷和于后日去西苑,与陛下同游太液池!”

杨廷和接到这道旨意后,心里十分欢喜,暗想,这应该意味着自己成为吏部左侍郎的可能性很大了,陛下这是面授自己机宜的意思。

杨廷和忙接了旨,谢了恩,并于后日一早就往西苑而来。

杨廷和一来到皇城时,便不由得看了看这皇城一样。

杨廷和不由得笑了笑,心想过些日子,这里将会有无数读书人来此为王鏊喊冤。

到时候若,朱厚照从士林所愿倒也还好;

若不从,自然可以因此让士林更加痛恨朱厚照;

而且若朱厚照不从,自己还会在一旁支持朱厚照,这样既能获得朱厚照信任,也能为将来入阁打下更好的基础,乃至坐上首辅之位!

最后,除掉朱厚照并顺应天下民意以朱厚照之遗诏纠正朱厚照生前所改之政!

杨廷和正想着自己的宏图大计时,不知不觉便到了西苑太液池。

“杨先生,您请,皇爷曾说过,诸位师傅中,就属杨先生甚合他意,如今皇爷亲自邀请杨先生同游太液池,自然是要重用您的意思,想必杨先生您自己也明白!”

刘瑾这时候亲自来迎接了杨廷和,而且还很客气。

杨廷和见此甚为满意,心里也很是欣悦,心想果然如自己所料,朱厚照还是比较看重自己,并不由得在心里冷笑道:

“但你朱厚照不知道的是,不只你会韬光养晦,我杨廷和也会韬光养晦!”

“还得多谢公公在陛下面前为下官美言”,杨廷和对刘瑾很是恭敬说道。

“杨先生客气了!我们都是皇爷身边的人,何必分什么彼此,眼下皇爷就在前面的湖心亭等您,还请杨先生随咱家坐船过去!”

刘瑾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很是有礼貌地让杨廷和先上船。

杨廷和也没有多疑,毕竟自己要被朱厚照重用为吏部左侍郎,下一步就是入阁,就算刘瑾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对自己客气些也是很正常的,而且这也让他很受用。

杨廷和上了船,还很是轻松惬意地欣赏起湖边秋色起来,一时赞道:“果然不愧是皇家风光啊!”

但此时,一种冷飕飕的风吹过来,让杨廷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栽倒进水中。

杨廷和这才意识到眼下已是深秋,天气已经转凉,自己要是这么掉下去的话,不死也得病一场。

但杨廷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问着刘瑾:“敢问刘公公,陛下经常喜欢游湖吗?”

“自然!陛下甚爱游湖,这些船都是陛下让人备下的”,刘瑾笑着回道,同时眼光一直注意着水底下的情况。

而这时候,杨廷和只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想到,或许以后,让他朱厚照落水里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在此之前,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皇上喜欢游湖。

杨廷和正出神的时候,船体突然晃动起来,刘瑾突然喊了一声:“杨先生小心!”

旋即,不知是谁突然一脚把杨廷和踹入了水中。

扑通一声!

杨廷和顿时就和湖水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激起无数的水花,而冰冷的水也迅速侵入了他的身体,冷得他全身顿时麻痹了起来。

杨廷和一开始就吓得不行,也没想那么多,忙在喝水之前,大喊道:“我不会游泳啊!”

紧接着,杨廷和就如鸭子一般拍打了水面几下,然后就沉入了水里,猛喝了几口水,唯有官服还漂浮在湖面上。

刘瑾见此已经慌张地大喊起来:“快救杨先生,快救杨先生!”

此时,已经有善泅水的内宦悄悄游了过来,使劲把杨廷和更深的湖水里一拽,并将一根带锈的细长铁丝狠狠地刺入了杨廷和大腿,同时又在其他部位刺了几下。

已经被冷水灌得不省人事的杨廷和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

过了一会儿,杨廷和才被朱厚照身边的亲侍救上了岸,并开始被压胸抢救。

……

朱厚照此时正站在湖心亭里看着这一幕。

这是他早让刘瑾准备好的一幕,他知道前世的正德皇帝便被杨廷和阴谋陷害落了水,如今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何况,朱厚照本就不想再留着杨廷和,他能猜到杨廷和可能已经在密谋对付自己,至少已经对自己产生不满,因而他必须除掉杨廷和,而且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如果等杨廷和真的成为吏部左侍郎反而比较麻烦!

朱厚照急忙跑了过来,看着杨廷和落水后虚弱无力而又不省人事的样子,不由得训斥起刘瑾来:“刘瑾,你怎么回事,怎么让杨先生落了水!”

“皇爷恕罪!臣也没想到杨先生说他突然想钓鱼,便还从船上取了根钓鱼竿,说边钓边来见皇爷,说要钓一条金鱼送给皇爷您,可谁知竟钓了上来,可谁知杨学士因扯不起鱼,一失足就落了水!”

刘瑾回道。

朱厚照不由得叹道:“没想到杨学士如此贪玩,和朕一样,命起居注官记下,正德元年十月,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因于太液池钓鱼而落水!”

这时候,杨廷和也醒了,见朱厚照在此,忙道:“陛下,臣,臣!”

“杨爱卿先别说话,休息要紧,别冷着了!”

朱厚照说着就立即吩咐道:“把杨爱卿抬到暖阁里,烧上地笼,外加十盆炭火!”

朱厚照相信杨廷和在这深秋时节落了水,如今又被热一下,冷热交替之后再加上自己让内宦给他留下的伤口,应当能让他生场大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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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杨廷和病了 (第四更,求订阅)

吏部左侍郎王鏊的跋扈给京师大学的师生上了生动的一课。

严嵩与张璁、夏言等人也因此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力的力量。

而朱厚照毫不犹豫当场斩王鏊手臂的事让他们这种感受更加强烈,甚至也让他们意识到即便再大的权力在皇权面前也不堪一击。

当然,皇帝陛下朱厚照,对京师大学的庇护,也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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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让你背叛全天下的士绅 (第五更,求订阅,求月票!)

起居注官康睿听着屋内吱呀吱呀的声音,和女子尖叫的声音,最终不得不确认皇帝朱厚照说的是对的,好友杨廷和的确是因为纵欲过度导致病情加重,而也只能如实按照朱厚照所言记录下来,好作为以后修史之人的参考文献资料。

杨廷和刚经历一场酣战后,已是虚汗直冒,软如一滩泥,两眼发憷,面颊潮红,并不由得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

杨廷和知道自己现在突然这样饥色,定然是太医所下的药里有助兴之效所致,也知道这定然是朱厚照想造成一个他是因为纵欲过度而导致病情加重而死的现象,毕竟自己已经病重,如果再突然亢奋行房中之事,只会导致精元不足以蓄力,身体更为虚脱。

杨廷和没想到朱厚照如此狠辣,他更没想到朱厚照是如何得知自己心里的想法的,因为朱厚照这些做法,都是他早就想在以后这么对付朱厚照,他甚至已经让人暗中传播朱厚照好色的流言。

“他朱厚照到底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他为何如此清楚我想要在他身上实施的手段,难道真的有神灵庇佑他?难道真的因为他是天子?难道他真的比我杨廷和还要聪颖!天啊!我杨廷和在面对一个怎样的君王!他竟如此清楚我,而我却还不怎么清楚他!”

杨廷和是真的怕了!他不知道朱厚照还会如何对付自己,而在看见自己又吐了一地的鲜血后,他还对死亡感到了恐惧。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求求你们,让我见见陛下!我坦白,我杨廷和坦白!”

在看见太医又要给他喂药时,杨廷和哭喊了起来。

朱厚照得到消息后,倒也亲自来了一趟杨府,看着已骨瘦如柴的杨廷和,心里倒也颇为触动。

但让他更为触动的是,他现在实施在杨廷和身上的手段都是当年杨廷和实施在正德皇帝身上的,他无法想象自己如果不是穿越者,还是那个单纯善良的正德朱厚照的话,不知道会被这些文官们害成什么样。

但如今杨廷和成了这样,朱厚照也不再打算隐瞒,他直接问着杨廷和:“杨廷和,你可知朕为何要对你这样?朕实话告诉你,朕早已知道你心里很恨朕!至于朕为什么知道,你不必去想,你也想不透,朕是天子,朕就是比你多一窍!”

杨廷和本就开始敬畏起朱厚照了,如今一听朱厚照亲口承认,就更加笃信朱厚照或许真的比自己厉害,也或许是真的有神灵襄助,便尤其无力地说道:

“陛下啊!臣知罪了!臣坦白!臣的确心里一直恨陛下,恨陛下对我们清流残忍,恨陛下对我们士大夫残忍,还有,就是臣也怕,怕陛下迟早会查出臣早和逆臣李东阳他们有勾结,怕陛下知道后会杀了臣,所以臣便想着等将来有机会除掉陛下!”

“所以臣想着将来可以除掉陛下,也是用陛下现在对付臣的手段,想必陛下已经知道臣的想法,不然不会如此清楚;

不过,这些臣都是打算以后成为首辅后再做的,现在根本不是时机,臣打算先取得陛下信任,同时还想让陛下和士绅的矛盾更深,并暗中诋毁陛下,传播陛下昏聩好色流言,将来除掉陛下也自然是顺应陛下!

这次臣便借用王鏊之死让颜翰林与庄中允等清流官员发动监生们公车上书要求陛下处死严嵩、拆毁京师大学,为王鏊平反,便是想激怒陛下,因为以臣对陛下的了解,陛下肯定会因此而对这些监生下死手,即便陛下不下死手,臣也会力劝,这样臣既得到了陛下的信任,也让士绅们更加痛恨陛下的残暴!

当然,这些监生们之所以敢公车上书,则是臣提前允诺为帮他们求情,可臣是骗他们的,臣其实是想用他们的血,加深陛下和士绅之间的矛盾,坐实陛下残暴无情的形象,让全天下的士绅都恨上陛下,这样臣将来除掉陛下也就是顺手推舟。”

杨廷和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内心的阴狠想法都告诉给了朱厚照,他是真的怕了朱厚照,不敢再有所隐瞒,而且他还偷偷看了朱厚照一样,他想朱厚照也许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些想法了吧,要不然也不会突然这么害自己,还用和自己一样的手段。

因而,杨廷和强忍着身体的痛苦,继续说道:

“臣自知罪孽深重!也自知已无法再活下去,臣只求陛下给臣一个了断!也请臣不要责臣家眷,他们真的不知道,臣只是心里有这个想法,还未开始实施啊!”

杨廷和苦苦哀求起来。

朱厚照在听完后的确被吓住了,心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要不是自己是后世的人,不然还真没办法看出他杨廷和这阴谋来,甚至也许真的会如他所说,一开始把他杨廷和当成最信任的人。

“嗯,朕早就知道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

杨廷和呜呜哭了起来:“臣知道,臣知道,所以臣现在才会向陛下坦白!请陛下看着臣最后坦白的份上,饶臣家族之罪吧!”

“天下想杀朕的人很多,你杨廷和内心有这想法不奇怪,但你现在的目的是想让朕被全天下的士绅恨上,而且已经付诸行动,那朕便想处置你这条罪,如果你能让全天下的士绅恨上你杨廷和,朕可以饶你家族死罪,只是死罪!朕相信你杨廷和的智慧,能做到!”

朱厚照知道那批监生可能最近就要闹事,而自己肯定是要处置他们的,不然如何保住自己的京师大学!但他知道自己如果采取极端的手段,肯定会遭到马文升等所有文官的阻止,所以他要让杨廷和在死之前给自己背这个锅。

杨廷和听此不由得哭了起来:“陛下!您这不是让臣背叛全天下的士绅吗,这样即便臣死,他们也恨不得把臣戳骨扬灰,也恨上臣之家人的!”

“看你杨廷和的选择,你是选择你和你的家人被全天下的士绅恨上,还是选择你的家人因为你被朕全部诛杀!”

朱厚照冷言说道。

杨廷和想了一会儿,只能说道:“臣愿意替陛下得罪天下士绅,臣也有了主意!”

于是,杨廷和便说了起来。

朱厚照听后,说道:“传太医李言闻来,给他续几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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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杨廷和屠闹事监生 (1000首订加更)

颜翰林和庄中允一如既往地来到了杨府。

两人已经组织好了让监生们借机闹事的事,此刻脸上皆是兴奋之色,其中,颜翰林更是有一种智珠在握的感觉,挥扇道:“杨学士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因为这次有上百名监生参与闹事,到时候就不怕朝廷不因此妥协!”

“那是当然,到时候杨学士若能解决此次监生闹事,自然也能奠定他入阁基础,我们快去见杨学士吧”,庄中允说着就迫不及待地先喊了起来:“杨学士,我等幸不辱命啊!”

不过,他刚一出现在杨府,两锦衣卫便出现在他面前:“你们就是颜翰林和庄中允吧,杨学士已告知于陛下,你们意图皆王鏊之死挑动监生们闹事,可谓罪大恶极,拿下!”

颜翰林与庄中允感到特别惊讶,直接哑巴了,他们没想到自己会被杨廷和出卖!而且还成了是自己主谋的。

“这,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杨学士,杨学士他怎么突然这样!难道他一开始就在玩我们不成!再说他杨廷和才是主谋!他为什么还敢告诉陛下!”

颜翰林大声质问起来,他实在无法相信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杨学士害怕东窗事发,主动向我们告知了一切,拿下!”

一名锦衣卫总旗说完后,这颜翰林与庄中允便被锦衣卫拉了下去。

而颜翰林也因此不由得大骂起来:“好你个杨廷和!你这是要自绝于士林!你这个狼心狗肺之徒!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颜某真是瞎了眼!”

“杨廷和!你不得好死!”庄中允也呸了一声,然后就呜呜哭了起来。

此时。

安定门内的国子监与文庙处。

许多国子监监生在这里聚集,且大多数江南而来的监生,不乏王鏊的门生故吏。

一些国子监监生们此时正在大声倡议着:“诸位!颜翰林与庄中允已经说过,我们这次只管去为王公鸣不平!朝中自会有人为我们求情!尔等不要畏惧,只要我们声势够大,定能让朝廷毁掉京师大学!诛杀佞臣严嵩!”

“杀严嵩!拆毁京师大学!为王公喊冤!”

这些国子监监生们皆是着青衣,系白布,为王鏊披麻戴孝,一个个高喊起口号来。

旋即这些青衣们便朝皇城北安门而来,声势极为浩大。

等到这些青衣们倒了北安门时,整个北安门已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依旧高喊着口号。

其中一名叫汤凯的青衣更是直接跪在了北安门正中央,高举起一叠奏疏:

“苏州府举监汤凯与国子监一百五十六名监生联名上疏,望朝廷提擦民意,诛佞臣严嵩!为王公伸冤!”

而此时。

北安门却是一片寂静,没人通报,也没人开城门。

不多时倒是有密集的脚步声传来,全是锦衣卫!

郭荣带着三千名的锦衣卫皆持着绣春刀,骑着马驰了过来,并把整个北安门外的青衣们都包围了起来。

这些青衣们见是锦衣卫出现倒也有些害怕,一个个也有些六神无主起来。

不过,这时候一名叫萧英进的监生大声喊了一句:“诸位莫要惊慌!我们只是公车上书而已,并非造反,他们不会敢拿我们怎么样,且杨学士已进宫,他定然会为我们求情!”

这萧英进这么一喊,这些青衣们便继续高喊起来。

而这时候,杨廷和被人抬了过来,且虚弱无力地说道:“尔等意图谋反,杨某身为朝廷官员,不能姑息尔等,给我杀!”

顿时,这些锦衣卫皆拔刀策马朝这些青衣杀了过来。

这些青衣都不由得大惊,心想杨学士怎么带着锦衣卫杀了过来。

萧英进也很感动很奇怪:“恩师!恩师!您这是干什么,这不都是您派人来要求我们这么做的吗?”

“尔等反贼!本官怎么会是你等老师,杀!给本官杀光他们!”

杨廷和把手一挥,苍白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狠厉,然后看着这些锦衣卫朝这些青衣杀了过去。

这些青衣顿时抱头鼠窜,有的被直接当场砍成两半,有的被直接踏成肉泥!有的则直接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萧英进则跑到了杨廷和这里:“恩师,这是怎么回事,您为何突然这样做!”

杨廷和只虚弱地说道:“因为我杨廷和要替陛下铲除你们这些意图逼迫朝廷的乱党!”

萧英进大为惊讶,不甘心地指着杨廷和:“您,您怎么帮起那个暴君来了!”

而此时,汤凯见此则一边跑一边捂着被砍断的手臂大声骂了起来:“杨廷和!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是你挑动我们来这皇城下公车上书的,而如今你却说我们是反贼!你简直卑鄙无耻!天下士子必不饶你!”

其实,不用这汤凯骂,在北安门外的士民已经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而杨廷和陷害上百名监生并以其谋反为由将其杀害的事会很快被传播出去。

不到一个时辰,这些闹事的江南监生们便被全部砍死在场,血流成河!而所谓的监生闹事也得以被迅速解决!

而杨廷和也替朱厚照担下了屠戮士子的骂名。

杨廷和对此也是欲哭无泪,百般无奈,因为他本来是想让朱厚照屠戮士子,如今却让他自己成了刽子手。

不过,杨廷和现在也无法辩解,他现在已经彻底病入膏方,就是李时珍他爸也救不了他,他现在只能在病床上痛苦的哀嚎着。

不过,接下来几日弹劾杨廷和的奏疏依旧犹如雪片一般飞进了紫禁城。

连素来对杨廷和还挺有好感的马文升等浊流官员都对杨廷和极为痛恨,他们没想到杨廷和会如此急功近利,为取得朱厚照的信任,竟不惜做出屠戮士子的事来。

清流官员自然也不例外,痛斥杨廷和为叛徒,把他们骗的怎么狠,甚至有人开始怀疑王鏊是被杨廷和故意杀害的。

不知不觉,杨廷和又替朱厚照背了个锅,严嵩也应该感谢杨廷和,因为杨廷和也替分担了士绅们的仇恨。

唯独只有杨廷和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朱厚照让他这样做的,但杨廷和这也算是自作自受。

很快,杨廷和便在痛苦中死去,而士绅们皆因此额手称庆。

等到杨廷和棺椁回乡时,更是被士绅们致使人沉入江底。

而且这些士绅们在文字上也不饶恕杨廷和,各种痛骂或揭露杨廷和罪恶的文章迅速出现在京城内外,大街小巷。

朱厚照也通过这件事认识到了这些士绅们在对待自己敌视的人是多么的狠辣,也让他意识到强大自己军权的重要性。

而对于马文升等锐意革新的官员们而言,倒也因为王鏊和一大批江南监生的死,让他们看到了整顿地方吏治的希望。

毕竟地方吏治整顿最大的阻碍就是江南一带。

而如今,江南一带士绅集团在朝中的势力随着谢迁、王鏊等的被诛而大幅度削减,这个时候自然是整顿地方吏治,尤其是江南吏治,加强中央对江南控制的最好时机。

于是,吏部尚书王鏊上了一道奏疏,希望朝廷于明年即正德二年就开始进行大计。

所谓大计便是对地方官的考核,如同京察是对京官的考核一样,之所以要进行大计,理由则是地方积欠税赋实在太多,盖因地方吏治腐败,是故需要推行新的考成法到地方。

而此时,江南士绅们在中央再也组织不起强有力的反击,阻止中央进行大计的决议。

朱厚照很快便让内阁与司礼监同意了王恕的奏疏,正式诏令吏部,明年开始进行大计,把新的考成法推行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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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组编近卫军 (第七更,1500首订加更!)

内阁首辅马文升,与吏部尚书王恕等,忙着准备推行大计之时。

正德皇帝朱厚照则已开始准备训练属于自己的强军。

当然,在制度上,大明现在所有的军队无论强弱在名义上都是属于朱厚照的军队,只有朱厚照这个皇帝拥有对军队的最高指挥权。

毕竟大明是一个君主专制高度集权的王朝,既然是君主能专制,说明军队在法理上只归于皇帝统辖。

这也是朱厚照为何能一直以高姿态的严厉打击清流文官的原因之一。

但在事实上,大明的军队到底归属于谁却是比较复杂的。

大明的主要军事制度主要是卫所屯田制,军人来源则主要是户籍制的世袭军户。

在募兵制实行以前,大部分军户其实就是农民,是卫所军官的佃农,根本算不上军人!

而真正拥有战斗力的军人,却都是军官的家丁,是军官私奴,只听军官自己的调遣,因为他们的俸禄与给养皆是军官私人提供,只是在明面上依旧是朝廷的兵。

很多时候,这些军官就是军事地主,甚至是一种微型的军阀,而军户是他们的佃农,家丁是他们的护卫,他们和他的家丁和佃农组成了大明的军事体系。

所以,严格上来说,除了团营与禁兵外,朱厚照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军队。

但毋庸置疑的是,团营与禁兵战斗力是很孱弱的,毕竟天下承平已久,且武人地位低下,这些真正属于朱厚照的官兵早已在文官和内臣的双重压迫下被磨灭了斗志。

朱厚照现在还没办法去改变卫所制,毕竟他若现在废除卫所制,就意味着他要剥夺天下所有军官合法奴役军户的特权,那将激起天下所有军事地主的反抗。

因而现在,朱厚照要想训练出属于自己的强军,唯一能做的就是整训团营和禁兵。

在弘治十八年,朱厚照借用团营和禁兵禄米欠发的时机补发禄米而收拢了团营和禁兵的军心,也正因此,使得他得以依靠这支军队重组锦衣卫而成功诛灭王岳、刘健、李东阳、谢迁等逆党。

但现在,这支军队在战斗力上并没有得到提升,甚至有很多冗员,而这支的军队的军官很多也是混吃等死的公侯勋贵,他们当中许多人已经拉不开弓骑不上马,尤其是年轻一辈。

朱厚照要整训这支军队,首先要做的就是裁汰冗员,尤其是基层官兵。

但是冗员的裁汰最难的不是裁汰,而是裁汰后安置的问题,毕竟这些官兵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朱厚照可以不让他们当兵,却不能让他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为此,朱厚照特地召见了武英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许进商议此事,按照许进的建议,最好是分给这些裁汰的官兵们土地,让其转为民籍,成为真正的自耕农,纳粮当差!

但问题是,天下的土地到底有多少无主之田可分,在没清丈田亩之前,户部仅凭多年未重造的鱼鳞册和黄册也不清楚。

朱厚照心想既然一时无法让这些将来要被的军队冗员变成自耕农,倒不如变成工人,总之比让其成为流民或沦落为奴仆强,还不如组织成自己这个皇帝的工人队伍,通过工程建设来让这些冗员们通过劳动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

于是,朱厚照便干脆不裁汰这些冗员,决定将他们编成工程兵。

当然,这里的工程兵和后世的工程兵还不完全相同,至少不具备后世工程兵的技术性,朱厚照现在要组编的工程兵更多的只是进行工程建设的工人。

除此之外,朱厚照还决定以后将这些工程兵统一转为民籍,允许工程兵申请退伍从事其他行业,考科举当官什么的更是在允许之列。

毕竟,虽然朱厚照不能立即废除世袭的军籍制度,但把一部分军户转为民籍还是可以的,尤其是京城这些团营和禁兵们。

不过,朱厚照现在还不能告诉团营和禁兵关于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他相信,只要团营和禁兵的官兵们都知道后,这些官兵们中的士兵肯定都想转为民籍,毕竟这个时代的人都知道民户比军户更自由。

朱厚照一开始只是下旨把团营和禁兵合编成大明近卫军!

这两支军队主要职责是卫戍京城与宿卫宫禁,而合编为近卫军自然就整合了护卫皇帝与京城安稳的意思,也好进行统一的整训与编练。

朱厚照一开始让兵部尚书许进重新统计了大明近卫军现在的实际人数,并且进行重新筛选,最终筛选出只近七万锐卒。

这个数字相比于,于谦在景泰年间从三大营中选出的十万精兵而言,自然是少了许多,但对于朱厚照而言,七万锐卒若练成强兵,倒也不算少。

朱厚照让兵部和御马监将这七万锐卒重新组编成了近七个军。

每个军依旧由都指挥使统领,而军以下的则仿戚家军队、旗、司、局、营编制,每军设三个营,每营设三个司,每司设三个旗,每旗设三个队,每队十二人。

这样也就好直接根据戚家军编制,将近卫军的军官们根据其在团营与禁兵中的官职进行分配。

而若贸然直接用现代军事编制的话,则容易导致组编混乱。

组编近卫军只是开始,整训近卫军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整训七万人也不是个小工程,朱厚照就算是穿越者,经历过两次军训,或者可以照葫芦画瓢的训练一两人,但不代表他能直接训练七万人。

不过,他请来了一名善于训练七万大军的军官,此人则是宁夏游击将军仇钺。

在正德初期,朱厚照对武官印象最深的便是这个仇钺。

此人在原本历史上,就有过十八日平定安化王朱寘鐇叛乱的战绩,后来又平定多处叛乱,最终得封咸宁伯之爵,可见其军事能力是很强。

毕竟在大明朝能得到爵位都是不容易的,尤其是靠军功得爵位,一般这种人皆是军事能力很强的人,而且仇钺还是军事世家出身,在边镇有实际带兵经验,尤他练兵无疑是最合适的。

正因为此,朱厚照才选择召仇钺进京,准备让他替自己训练近卫军。

仇钺的忠诚自然是可信的,毕竟原本历史上宁夏安化王朱寘鐇叛乱,他都没有背叛朝廷,遑论现在还没有发生安化王朱寘鐇的叛乱。

不过,仇钺现在还没开始训练近卫军,因为近卫军的重组工作还未结束,在大明这个冷热兵器混合使用的时代里,重组过程中如何合理分配兵种也是需要时间的。

现在的仇钺正在京师大学当教官,而且训练的是朱厚照和王阳明、严嵩等几个文人还有一帮勋贵子弟。

第131章 关禁闭

仇钺也没想到自己被皇帝陛下朱厚照传进京是要训练一帮进士文官与勋贵子弟,对此,他感到很是头疼。

因为在这个时代,文贵武贱,这些进士文官都是他仇钺惹不起的,而那些勋贵子弟更不用说,皆是贵胄,一个个背后的家族势力大的吓人。

甚至,连皇帝朱厚照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参加训练。

“陛下,臣斗胆请问,臣要如何训练,这些人臣好像都惹不起啊!”

仇钺看着一身戎装的朱厚照,并指了指朱厚照身后的一帮进士文官与勋贵子弟,一脸苦涩地问道。

“除了朕是看心情和时间,有空来参与训练外,这些人都按照你营里的新兵来练,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你若实在不敢下手,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朱厚照说着便拍了拍仇钺的肩膀:“开始吧!”

仇钺点了点头,作为边将,他训练士兵自然也有一套经验,当即走到京师大学校场上,见那些进士文官与勋贵子弟们跟开诗会一样坐在地上闲谈,便一声大吼:“站好!”

英国公张懋之孙张仑本就不情愿来这里,就习惯性大声责骂起来:“姓仇的!你吼什么!信不信,老子让兵部革了你的职!”

“小公爷,您消消气,这也没办法的事,陛下让我来训练你们,还要把你们当新兵训,我既然要训练你们,自然要让你们先站好啊!”

仇钺好言相劝道,他虽然得了朱厚照的圣意,但也依旧不敢直接把这些人当成真正的新兵来训。

“老子偏偏就不站好!你想怎么着”,这张仑有意要摆摆威风,抱起双手就不屑地说了一句。

“就是,我们就偏偏不站好,你还能把我们怎么着”,阳武侯之子薛翰也跟着起哄。

仇钺一时有些无奈,他心想这要是真换成是在边镇里练新兵,这样的人不死也得掉层皮了。

朱厚照这时候走了过来,冷言喝问道:“你们二人是谁?报上姓名!”

张仑和薛翰见是皇上朱厚照走来,吓得忙变了脸色:“陛,陛下!回禀陛下!臣是英国公之孙张仑,臣是阳武侯之子薛翰!”

“来人!将这两人关到禁闭室里!先关三天!”

朱厚照说着便对仇钺说道:“他们不是问你能把他们怎么着吧,从现在起,你就把他们关禁闭!关多少天,你自己决定,既然这些人都是金贵人,你仇钺不敢打,但总敢关吧。”

“臣遵旨!”

仇钺忙回应了一声,心里则暗自摇头,腹诽道:“看得出来,陛下自己也不敢对这些勋贵子弟下狠手,如此的话,这些膏梁纨袴根本不能练成好兵!”

张仑与薛翰二人倒也没反抗,也没求饶,很顺从地被锦衣卫带去了禁闭室,走之前还挑衅地朝仇钺冷笑了一声,仇钺见此十分火大,却又无可奈何。

也因此,仇钺现在很不想再训练这群金贵人。

反倒是朱厚照比较从容,笑道:“仇钺,开始吧,不要耽误时间!”

“是!”

仇钺则开始训练起这些进士文官与勋贵子弟起来,而且是从如何站立行走等基础开始,因朱厚照在这里,这些人倒也很规矩,仇钺让他们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过,朱厚照前脚一走,张璁就先蹲在了地上,捂着肚子道:“仇将军,学生突然肚子痛,我先去趟茅厕!”

“去吧!”

仇钺也不敢对张璁如何,毕竟张璁是进士出身,而且如今也算是皇帝身边的人。

但让仇钺没想到的是,过了半个时辰后,张璁依旧没有回来。

而这时候,夏言见此也灵机一动,突然假意撞了一名勋贵子弟,然后倒在地上,捂着膝盖哎哟起来:“哎哟!柳家小侯爷撞了学生!学生被撞得好疼!仇将军,学生请个假,明天再来训练!”

说着,夏言便也先跑了,还偷笑了笑。

安远侯柳嗣忠心想这文人就是鬼点子多,便也有样学样,突然捂着脑袋也哎哟叫了起来:“突然头痛的厉害!仇将军,容我先回家休息休息再来!”

于是,柳嗣忠也跑了。

接下来,这些人就都开始要么说肚子痛要么说头痛,然后就都跑了。

唯独最后就严嵩一个人在这里,见仇钺脸上颇为尴尬,还主动笑道:“仇将军,你莫要生气,这些人就这样,算不上大恶,但都鬼机灵的很,就是用不到正道上,陛下想把他们变成有用之才,可他们自己不争气,如今这里就只严某一人,不如去严某那里坐坐,大冷天的,在屋里喝口热茶也好。”

“不行!陛下说过臣的任务就是训练你们,就算就你一人,也得训练!严嵩是吧,立即站好!”

仇钺拒绝了严嵩,还板起了脸,心想严嵩不会也要找理由请假吧。

“哎哟!”严嵩知道朱厚照很看重仇钺,便想着和仇钺套套近乎,可没想到仇钺是个很古板的人,也只好依葫芦画瓢,捂着肚子。

“严司业也是肚子疼吗?”这时候,朱厚照走了回来,朝仇钺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模仿着仇钺的声音冷言问道。

严嵩点了点头:“仇将军见谅!这风地里吹着很容易伤着肠胃,严某先走了,有空来喝茶啊!严某那里有上好的雨前龙井!”

“站住!”

朱厚照突然大喝一声。

严嵩这时候才察觉出来是朱厚照的声音,吓得当场栽倒在地,哭丧着脸:“陛,陛下!臣,臣只是,只是。”

“只是也想去关禁闭么?”朱厚照问道。

严嵩心想关禁闭应该算不上什么,不就是在小黑屋里待会儿么,自己这时候扯谎说生病肯定是瞒不过皇帝陛下,不如直接承认自己想关禁闭,便笑道:“臣,臣只是想体验一下!”

“那好,来人,将严嵩押下去,他是新兵训练提督,多关两日,直接关五日!”

朱厚照寒着脸吩咐道。

严嵩如蒙大赦,他看朱厚照那张脸还以为自己要被严惩,如今一听只是被多关两日,甚至一下子还有些不相信,心想这不是错觉吧,陛下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我还准备磕头求饶呢!

第132章 杖责,再加十棍!

对于其他人,朱厚照也没客气,直接让锦衣卫将这些人抓起来去关禁闭,也通通关三日,反正现在京师大学空房多,到时候密封严实,不准点灯,也和小黑屋差不多。

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苦心孤诣组织的军训就这么成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参加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便只有他自己一人让仇钺教自己骑射与武艺。

等到了第三天,当张仑等人被禁闭室里放出来时,朱厚照正好在这里。

且从这些人的神色上,朱厚照看得出来,这些人被关禁闭后的感觉似乎并不好。

张仑和薛翰都如霜打了的茄子,眸中也带有了惧色,似乎和从锦衣卫狱里走了一圈一样,又仿佛受了大刑。

仇钺见此也觉得很惊讶,暗想这些个纨绔子弟不过被关了三天禁闭而言,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好好训练他们,将来这些人是大明的希望,如果他们训练不好,大明也就没有希望了”,朱厚照拍了拍仇钺的肩膀,说后就离开了京师大学。

仇钺见朱厚照离开了这里,还以为这些高贵的学生会依旧恢复原来的样子,却没想到一个个都很呆,依旧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仇钺很是惊讶,暗想这陛下的关禁闭方式还真有奇效,比打骂还有效不成,或许以后自己回边镇带兵也可以以此为法。

“都站好!若有不老实者,关禁闭三天!以张仑基准站好!”

仇钺也严肃起来,喝道。

而这些人此时也的确老老实实起来,忙以张仑为基准站的很整齐。

而此时,还在禁闭室里的严嵩则已在黑黢黢的屋子哭了起来:“陛下!臣知罪!臣不该不勤于训练,求求您放臣出去吧!”

等到严嵩被放出来时,整个京师大学的新生们已经被训练了两天,总的而言,也没再出现闹事的,但也依旧有偷奸耍滑的,譬如张仑在晨练时故意少跑了一圈被仇钺发现了,仇钺只问道:“张仑,是自罚三圈,还是关禁闭三天,选一个!”

“自罚三圈!”

张仑一咬牙只得继续跑,但同时也在心里骂道:“老匹夫,等老子以后再想办法收拾你!”

不得不承认的是,京师大学的这些文官进士也好,勋贵子弟也罢,身体耐受强度都很差,当仇钺不过才加了些训练强度,这些人一个个都开始喊受不了。

甚至张仑还半夜偷偷从京师大学的宿舍跑回家,找到英国公张懋哭诉起来:

“大父,您给陛下求求情吧,孙儿实在是受不了啊!那京师大学哪里是读书的地方,分明就是折磨人的地方,比进诏狱还狠啊!吃饭睡觉都被管,天不亮就起床跑操,有时候还半夜叫人起来行军,绕着皇家西苑跑!您看看,孙儿都黑了瘦了,呜呜!”

英国公张懋最宠张仑,毕竟隔代亲,如今见自己孙儿的确瘦了不少,也很心疼,忙进了宫。

不只是英国公张懋,定国公、阳武侯、诚意伯等勋贵也都进宫求见朱厚照。

“陛下,犬孙张仑自幼身体羸弱,可否让他不去京师大学,老臣最疼的就是他,就怕他受不了这份罪啊!”英国公张懋恳求道。

“是啊!陛下,我们家这些孩子都是金贵人,哪里禁得住仇钺那么折磨啊!”阳武侯薛伦也拭起了眼泪。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说道:“你们就可劲地溺爱他们!将来败的是你们家,也败的是我们大明的家!毕竟他们将来是继承爵位的,是护卫大明江山的!岂能容他们堕落!

当然,如果你们心疼他们,怕他们受苦受累,想让他们退出也行,但你们得再选一名家族子弟来,而且朕把话先说明,将来,朕只会下旨将你们的爵位传给被培训的那位功勋子弟,朕不希望我大明功勋们的爵位传到草包身上!”

这些勋贵们一听有些犹豫起来,最后便把话也带了回来。

英国公张懋也只得把张仑叫到跟前:“孙儿啊!大父把陛下的意思都告诉你了,你自己再想想,如果你真的受不了这个苦,便等于自动放弃继承爵位的资格,让你弟弟去京师大学!因为陛下说了,英国公的爵位不能给草包继承。”

“我张仑不是草包!大父,孙儿告辞!”张仑转身往京师大学而去。

大明的勋贵早已不比国初,他们所依赖的就是世袭的那个爵位,靠着祖上的功业过日子,如果真的失去了继承爵位的资格,就等于收入和地位要严重下降,甚至不只影响自己也会影响自己的后代子孙。

正因为朱厚照直接拿爵位继承的事与进不进京师大学挂钩,使得这些勋贵子弟们断绝了想不在京师大学接受训练的想法,同时他们在听陛下朱厚照说退出京师大学的人是草包无能之辈后,也都有了份想证明自己不是草包的心思,而开始觉得如果就这么退出京师大学,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无能的人。

张仑也回到了京师大学,不过,当他回到京师大学的时候,仇钺已经在等他,并问道:“张仑,擅自离校一夜未归,按规矩,当关禁闭三天,也可以杖责二十!你选哪个?”

“杖责吧!”

张仑回道。

于是,两勋贵子弟便听从仇钺的命令,将张仑摁在了地上,而仇钺则亲自打,毕竟只有他亲自打,才能把握力度,保证二十棍下去,不把这张仑打废!

啪!

啪!

啪!

一棍接着一棍打了下去,虽然不是那种把人往死里打的杖责之法,但也打得张仑惨叫起来。

啊!

啊!

啊!

张仑大喊着,还骂道:“姓仇的!你个灌黄汤的!你今日敢打老子二十棍,老子今来必定打你二百棍!二千棍!”

很快,二十棍便结束了,而张仑的屁股也开了花。

“再打十棍!敢骂上官,毫无尊卑上下之分,成何体统!其他学生皆要以此为戒!”

朱厚照不知何时出现了,且直接下了旨,仇钺见此便继续打了起来。

而张仑这次真的受不了了,打着打着,张仑就哭喊了起来:“大父,大父!”。

毕竟对于他这种国公府的公子哥而言,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挨打。

不过,也因此,这张仑倒不怕教官仇钺,反而怕皇帝朱厚照,而其他学生也是如此,一见朱厚照出现,都噤如寒蝉,在他们看来,皇帝才是最大的教官。

第133 章 尔愧为将门之子!

“仇将军,开始吧!”

朱厚照看着校场上骑着马的夏言和张仑二人,向仇钺吩咐道。

“是!”

仇钺站了出来,将旗帜一挥,顿时,夏言与张仑两人便各骑着马持着木刀朝对方冲杀过来!

“杀!”

“杀!”

夏言与张仑各大声喊了一声。

虽然一个是文人进士,一个是勋贵公子,但此时倒也有几分勇武之象,颇有几分战士之气。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互相从彼此身边冲刺而过,不过在转瞬间过后,却只有夏言还从容地骑在马上,且在近一个月的骑射训练后,已开始可以平稳停下来。

而张仑却惨叫了一声,然后没控制好坐下之战马,直接摔了出去,整个脸都被刮花了。

朱厚照这时候纵马而来,直接指着张仑:

“没用的东西!人家是文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居然被一个书生给击落下马,你也配说自己是英国公张玉的后人,亏你也是将门世家,上马,再战!”

被朱厚照这么一骂,张仑也倍感耻辱,也忍着脸上火辣辣的剧痛,一咬牙就翻身上马,持着木刀朝夏言大喝一声:“再来!”

夏言现在还是很兴奋的,心想自己现在也算是文武双全了,文为进士簪缨游街,武能一刀斩敌于马下,当年于少保只怕也不过如此,一时间,竟也豪气上涌,恨不得赋诗一首,见张仑不服,甚至也淡淡一笑,很干脆地答应道:“好!”

于是,两人便再次风驰电掣一般互相冲杀过来。

砰!

砰!

砰!

夏言或许是智商比较高且反应敏捷的缘故,再加上张仑从小被溺爱耽于酒色,使得夏言依旧总能巧妙躲过张仑数次凌厉的攻势,待张仑精疲力尽且呼吸急促时,才突然策马回来,准备猛然一击!

张仑现在也没多少力气,自知要输,但他也不愿意就此失败,何况皇帝陛下和自己大父等勋贵还在旁边看着,便直接使力一拽马头,然后把头上簪子取下往马上一扎,那马顿时一阵狂吼,直接朝夏言撞了过去。

夏言见此大慌,心想这张仑是要玩命啊!

一旁观战的王阳明见此立即策马而来,一把踢开夏言,先把夏言的马猛拉了回来,旋即在腾空而起时,硬是一记狠鞭摔在了张仑坐骑的脸上,逼得张仑坐下的战马吃痛而调头,而夏言的马也停了下来。

王阳明不由得骂着张仑:“不要命啊!你这样玩,是要同归于尽吗!”

张仑有些悻悻然,同时更受打击,心想又是一个骑射在自己之上的文人,这太打击人了!

不只是张仑这么想,在场的勋贵张懋等人见王阳明骑术如此精湛在感激其救下自己孙子时,也有些脸上挂不住,心道:“看来陛下说的没错,我们这些勋贵子弟的确要加强训练,连自己看家的本事都不如文人了,难怪会被文官骑在头上!”

朱厚照没有再借此打击这些脸上无光的勋贵,只对张懋笑道:“你这孙子是个狠人!宁可同归于尽也不愿意被打败!严加训练,青出于蓝胜于蓝也未可知!”

张懋听皇帝如此夸奖自己孙子,也很高兴,开始觉得陛下把自己孙子放到京师大学来的确是个正确的选择。

虽说京师大学的军训让一个文人进士与勋贵子弟都改变了不少,都具备了些阳刚之气,而不再只追求奢侈享乐。

但军训总归是短暂的,在这些京师大学的学生们开始知道服从规矩时,军训便已结束,以后也就只进行文化课,最多早上有个晨练而已,对于骑射以及火器操作等则是学生们自愿做不做的事了。

张仑倒是没有结束训练,而且现在他谁也不恨了,谁也不找了,每天只关注夏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夏言挑战一次骑马砍杀!

夏言对此是烦不胜烦。

仇钺在结束对京师大学学生的军训后便接下了训练近卫军的任务,训练这些兵勇,他自然也不会再像对付京师大学学生那么客气,不但有棍棒,也加了新东西即关禁闭,同时还把京师大学军训里的后勤与生活管理也引进到了近卫军训练中。

当然,近七万大军的训练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而且,朱厚照还想要让这批近卫军的训练内容不再只有军事训练还应有政治训练,即培养近卫军官兵们忠君的思想和自己作为近卫军一员的信仰。

朱厚照让刘瑾早先成立的忠君社在这时起了作用。

不过现在朱厚照没再让刘瑾指挥在近卫军系统的忠君社建设,他亲自担任了近卫军忠君社的最高负责人,且对直接向自己负责的刘瑾与兵部尚书许进吩咐道:

“以后忠君社在军队里上的所有政务只能由皇帝决策!而忠君社的目的则是向所有人宣达忠君思想,包括军队、官员、士民乃至贩夫走卒等以及道士和尚等出家人!而近卫军系统里的忠君社目的也是向近卫军的每一名官兵宣达忠君思想!”

“臣等明白!”

许进与刘瑾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让刘瑾与许进分别在近卫军各级别一直到连成立忠君社组织,主要成员自然是这些连队里的忠君社社员。

而这些忠君社组织则负责每天晚上定时给这些近卫军的官兵们上夜课,上夜课的目的既是普及文化知识也是宣传忠君思想。

……

“弘治十一年,小王子犯肃州,杀边镇军民五百七十有奇!”

“弘治十二年,小王子入居我大明河套之地!杀我汉民无数!”

“弘治十三年,小王子以居河套犯延绥、神木堡,屠村三处,我汉民死伤近千!牛羊粮草被劫无数!”

“弘治十四年,小王子自红盐池等地入我宁0夏大肆劫掠,又掠固原而去!”

“弘治十八年,小王子围灵州,入花马池,掠韦州!”

“这便是我大明近年来的军事要闻,皆是各地边镇发放兵部的邸报存档,朕今日一一总结起出来,是要你们记住这个人——小王子,也是要让你们知道我们的大明并未没有敌人,尔等将来皆是保境安民之臣!不可不知之!”

同近卫军的夜课一样,朱厚照此时也在对京师大学的师生们进行民族0主义教育与忠君文化宣传,而讲课材料则就是兵部关于边镇战事的存档这些事虽然单个拿出来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全部总结出来,却也能给京师大学的师生带来不小的震撼,极大的激起了他们想要荡平鞑虏的情绪。

朱厚照见到这些师生们一个个都是目欲喷火,拳头紧捏,心里暗叹这个时代的人接受这类的洗脑太少故而轻易被感染的同时,也不由得把炭笔一丢,心里吐槽起来,粉笔这个东西得尽快制造出来,不然传播文化还真是麻烦,弄得手脏兮兮的,跟摸了煤炭一般。

第134章 请革税局?票拟不准!

“大父!孙儿终究有一天要把小王子脑袋砍了下来!也许只有这样,才能重现我英国公府的勇武!才不愧为将门世家!”

在祭祀张氏宗祠时,张仑依旧无法忘记朱厚照在课堂上所多次提到的小王子,这给予年轻的他留下了很大的冲击,他素来是一个骄傲的人,而大明则是让他感动无比骄傲的国度,毕竟这是他祖辈为此建功立业过的王朝。

而如今,一个叫小王子的人竟然屡次挑衅大明,就等于挑衅了他张仑的尊严,让张仑有种强烈的不忿感,他恨不得立刻诛杀小王子!

英国公张懋看着自己这无比宠溺的嫡长孙此刻也能坚持在冰天雪地里练武,似乎就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再一见张仑已从昔日一个瘦弱若女儿且只知斗鸡走马的人,变得肌肉健硕且也有了之志气,不由得也感到很是欣慰,开始更加庆幸还好陛下将自己这孙子放到京师大学去读书,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张门有望!大明有望啊!陛下英明啊!”

……

朱厚照对京师大学的师生教育很成功,使得一批勋贵子弟与文官进士民族思想得到了强化。

与此同时,他利用忠君社这个组织,对近卫军的官兵们的洗脑教育也很成功。

这一天正是发饷的日子,为促进大明商品经济发展,朱厚照已将近卫军的禄米改为饷银。

而且,近卫军的饷银以后也只由皇家税务局发放,即用朱厚照的內帑发放。

朱厚照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为了真正的掌控近卫军。

一个统帅要想真正拥有一支军队或者让军队真正服从于你,根本上其实还是因为跟着你干有好处,洗脑教育也不过是巩固而已。

朱厚照要想牢牢把控近卫军的指挥权,就只能由他亲自养这支军队,户部乃至其他财阀不能直接插手,不然这支军队就会变成为其他财阀服务的军队。

在历史上,之所以会有军阀,就是因为军队不再是由朝廷供养而是由军官私人供养。

而且,因为朱厚照刚抄了许多大家族,皇家税务局的收入颇为可观,就算是他现在增加了百官俸禄,发了不少赏额下去,但他依旧还剩余不少粮食与现银以及田地。

其中,光是金银就达到千万两。

所以,朱厚照还给近卫军增加了在现今禄米折价后的基础上还加高了俸禄,甚至拟定了一整套关于战死以及致残和家属的福利体系和关于建功立业的军功爵奖励体系。

同时,也有惩罚条令,即军法条令,还设有专门的军事法司,且成立了近卫军总军法处,在连以上的单位都设有相应的军法队伍,以保障近卫军纪律严明与奖惩分明。

当然,这些都只是适用于近卫军,朱厚照即便是皇帝,现在也没办法让整个大明的军队进行如此改革。

“卫参将!你应该明白,陛下之所以让你继续留在近卫军,且升你做参将,管一旅之将士,不仅仅是因为你能力突出,战功卓著,也因为你是忠君社社员,说明你对陛下是极为忠诚的!而你既然是忠君社社员,也因此要做好表率,不得克扣麾下官兵军饷,不得暗中收好处,明白吗!不然一旦察觉,你将受到比别的参将官更严厉的惩罚!”

都指挥使夏明在发放自己所在师的各旅饷银时,特别是在碰到是忠君社社员的将领时,都会如此叮嘱一番。

此时这位卫参将也是如此,被夏明耳提面命一番,这卫参将则忙道:“卑职明白!”

“嗯,这几箱是你部军饷,是陛下所发,上有皇家税务局之封印,刚从皇家银行取的,抬下去吧,以后定要好好效忠陛下,作为忠君社的社员,更应如此,他日当为陛下征战天下!为大明开疆辟土!”

夏明指着几箱白银说道。

“是!为陛下征战天下!为大明开疆辟土!”

这卫参将说着就忙带着人将饷银抬了下去,且也以夏明这种方式一层一层的进行洗脑与强化,而因为如今近卫军的饷银都是足额发放且不折色还比以往多,自然更容易洗脑成功各级官兵。

在金钱与精神的双重洗礼下,加上仇钺这个边镇名将的训练,使得原本还有些暮气沉沉的近卫军似乎一下子就恢复了朝气一般,仿佛一下子有了灵魂,操练起来也有了精气神。

等到朱厚照带着一干重臣检阅近卫军时,近卫军所表现出的精神面貌让所有人都大为惊讶,也带过兵的内阁首辅马文升也不由得赞叹道:

“想不到未到一年,昔日的团营与禁兵竟让人如此刮目相看。”

朱厚照对此也很满意,只道:“朝廷实心待这些将士,这些将士自然肯卖力,他们将是我们革新大明与创建太平盛世的基础与保障。”

马文升等对此颇为赞同,也都清楚,京城有这样的一支军队在,即便在大计期间,中央朝廷也不用再担心地方因大计而对抗朝廷。

不过,这时候的地方官们的确还不知道朝廷特别是他们的皇帝有了一支足够忠心的精兵,他们的确在用各种方式对抗着中央朝廷的政改和争取着自己的利益。

比如,就在朱厚照检阅近卫军结束的时候,内阁次辅焦芳便把来自巡按御史宋恺的一道奏疏递给了朱厚照:“陛下,江南士绅们又开始作祟了!”

朱厚照见素来讨厌南方官员尤其是江南官绅的焦芳如此说,便接过奏疏看了起来。

奏疏内容是巡按御史宋恺请裁革镇江府丹徒金坛并苏州府崇明县税课局的事,理由是不与民争利,惜民之财。

朱厚照知道镇江是南京门户,也是南直隶交通要道,商贸素来发达,而苏州府崇明县自然也一样,都是商贸发达的地区,给皇家税务局带来的商税收入自然不少,按理本也伤不到自给自足的自耕农利益。

但朱厚照没想到的是,如今,朝廷派去的巡按御史却以此为借口不但不替朝廷好好保证税源,还要替江南商人要求朝廷取缔税课局。

“果然这些地方官的确得好好治理一番啊,一个个吃着朝廷的俸禄,却帮江南商人士绅们做事,票拟不准!而且,还要增设松江府上海县税课局!”

朱厚照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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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江南士绅的反应

焦芳连忙称是,当即便票拟完宋恺的奏疏,递交给司礼监秉笔太监谷大用批红。

朱厚照也亲自看着那封奏疏被批红发出,一时不由得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因为在朱厚照的印象里,在所谓的大治之世,基本上这种请求免税减税乃至革除采办太监与税课局的奏疏,都是会准予的。

比如在弘治十八年,在刘健与王岳分掌内阁与司礼监时,便从了地方所请,以苏州府洪涝灾害伤民太重为由免了苏州府榷税。

如今,这还是朱厚照做皇帝以来,第一次拒绝地方上请求取缔税课局的奏疏,而且,他还要增设税课局。

朱厚照不知道这种被称为昏君行为的增加税收行为,这些江南士绅们会如何接受。

但朱厚照自己清楚,税课局的增加对自己这个皇帝是肯定有利的。

因为这些税课局征收的是商税与榷税,而这些税赋是皇家税务局的主要收入,将来也是自己养近卫军以及发展工业和航海业的财政支撑。

尽管朱厚照现在有上千万的金银,但他不想将这笔金银花太多,他还要留着作为准备金,为将来的金融改革做准备,因而他要供养更多的近卫军,只能依靠这些商税与榷税,不但不能减少还要增加才行。

至于增加商税与榷税会不会影响大明商品经济发展,朱厚照也有考虑的。

先不说大明现在的商税本身就很低,就说大明那些商人基本上赚钱后也只是买地治园买奴婢,甚至宁愿铸成大银锭埋在地下,也不愿意扩大生产规模的行为,根本无助于社会发展,甚至是阻碍!

这样的话,如果朱厚照不多征商税,这些商人们只会把大部分的商业利润变成农业经济,或者拿来享乐与挥霍,还不如让朱厚照拥有这些利润,至少还能扩大生产规模,增加就业,解决大量无地农民的生存压力,避免因为土地兼并导致王朝覆灭。

说到扩大生产规模,朱厚照现在也没有忽视大明的工业与商业发展。

不过,此时的大明从朝廷到民间对工商业发展都没有太大的动力,饶是江南那些士绅和北方的晋商以及徽州的徽商们,他们所追求的财富积累也只是为了成为更大的官僚地主。

因而,大明的工商业发展,还是只能由皇帝朱厚照自己来搞。

也正因为此,朱厚照一开始就建立皇家银行,以达到将来管控大明金融的目的,并以皇家税务局收取天下商税为自己积累资本,同时以皇家工业公司为中心将资本转为发展工业的动力,而京师大学则作为发展工业的理论知识发掘地和人才储备地以及智库团。

皇家银行将皇家税务局的钱拿来放贷,让更多的商户得到扩大经营的机会,而避免商业活动只能集中在官僚与权贵阶层中,也促进更多的百姓得到富裕的机会、

皇家税务局则将依旧能更容易获得高额商业利润的权贵官僚手里的一部分收入,通过皇家银行放贷到缺乏资金的庶民阶层中,或者直接用来投资公共事业,以达到劫富济贫和缓和阶级矛盾的目的。

皇家工业公司则通过皇家银行得到资金,将帝国的财富转化成实实在在的工业产品以此福泽子孙与强大王朝。

京师大学也是一样,一个创造工业产品,一个创造人才。

不知不觉,朱厚照已经开始创建起自己的一个资本帝国。

因为他是皇帝,这个资本更多像是皇家资本,但事实上和国有资本差不多,毕竟现在他朱厚照是大明的皇帝,统治着大明的一切。

但这个资本帝国现在还只是一个初步阶段。

皇家银行大额的贷款渠道基本上还只是给户部借贷,即大明朝廷,意义则是让大明在税赋收取与公共事业支出方面更加灵活与方便,不需要等待南方的钱粮到了,才能去赈灾去修边墙。

皇家税务局的商税收入相较以往事实上依旧是有减无增,大明各地的官绅们都在想办法让朝廷减少商税,想加征商税自然是想都不要想。

皇家工业公司还没有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甚至现在都还算不上是一个工业集团公司,只不过是几个生产作坊组成的车间而已。

而且,朱厚照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家,搞生产是想到什么搞什么,完全没有章法与依循市场导向,若不是有玻璃与肥皂这两个穿越者福利性质的畅销货支撑着,皇家工业公司只怕都无法实现大量盈利。

京师大学更不用说,目前也不过只有二十来个学生,全校师生加起来不到三十人,这还是朱厚照皇权干预后的结果。

整个皇家西苑在有了京师大学后依旧如以往那么安静,还没有后世大学城那样的多姿多彩。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朱厚照依旧在竭力打造他的资本帝国。

至少他依旧在不停地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惊喜。

譬如现在,朱厚照便用硫酸钙与碳酸钙等物质按照一定比例制造出了粉笔,同时又让人用松木黑漆涂抹出了第一块黑板。

虽说,这似乎不会给大明的社会生活带来多大影响,但至少可以让朱厚照不要再拿着炭笔去给京师大学的学生讲课,也让京师大学的知识交流与学习更为方便。

此时真正算是新大工程的是朱厚照命工程兵给京师大学搭建的农业研究基地。

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占地宽广的玻璃大棚以及在京师大学新开垦出的十亩良田,这些都是京师大学司业严嵩负责的基地,他现在正拿着锦衣卫从南边带来的玉米,在朱厚照的指导下,开始培育玉米苗。

因为有玻璃棚,便有了温室,也就不必非要等到来年春天才可进行农业研究,在正德元年的严冬依旧可以。

在朱厚照看着严嵩在培育第一批玉米苗时,关于驳回南直隶巡按御史宋恺请革镇江府以及苏州府崇明县税课局的奏疏也回到了宋恺手里,宋恺看后不由得勃然大怒,把奏疏往案上一摔:“不革除税课局,却还要增加税课局,此举与昏君何异,不惜民财!”

宋恺暗自骂了一句后,便颇为郁闷地灌了一整杯茶,心里想着该如何跟江南的士绅们交待,毕竟自己把人家的钱已收了,人家送来的女人也已睡了,如今朝廷却突然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岂不难堪?

“去传袁老爷来!”

最终,宋恺决定还是如实告知给这些江南士绅,毕竟不是自己拒绝的。

南直隶富绅袁种安来到了宋恺这里:“巡按大人,敢问有何事找学生?”

“朝廷的批复下来了”,宋恺将奏疏给了袁种安,袁种安看后,倒是笑了起来:“看来,如今的朝廷还真是北人当政,不给我们南人活路,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到时候还请大人再上一道疏!”

袁种安说着便在宋恺耳边嘀咕起来。

宋恺听后不由得大惊:“此举甚为危险,一旦被察觉,身家性命不保啊!”

“大人怕什么,这又不是您做的,甚至也不是在下做的,是水匪海盗做的,朝廷如何去查”,袁种安笑道。

“此事,本官若替你们瞒下去,能有什么好处?”

宋恺问道。

“以后出海的利润,分大人半成,每年五万两银子奉上!”袁种安笑道。

宋恺说后不答,只道:“本官三日后去南京,你们到那时便行事吧。”

“明白!”袁种安回道。

……

这一天晚上,恰巧刚下着大雨,虽说还不过是晌午,但天已阴沉得如黑夜,税课局的几名内宦正倚着墙打盹,而当值的税监也刚准备回屋睡觉,却发现前面江岸方向冲来一群头缠白布,赤着脚,拿着大刀的水匪!

这税监当即大喊了起来:“有水匪!有水匪!”

税课监的兵丁一天也吓得魂飞魄散,但也本能地拿起长矛冲进雨幕中准备保卫税课局,但这些水匪人多势众,没多久,税课局的兵丁便被杀的七零八落,税课局的几名内宦也被直接剁成肉泥!

而税监也被当场枭首!

整个镇江府税课局的人无一活口!

而此时,水匪头子才走了过来,揭下面纱,迎出袁种安来:“袁老爷!都杀了!”

袁种安点了点头,便走进税课局里,命人打开税课局的库银后,吩咐道:“你们拿走五千两!给文老爷府上送去一万两!另外,给巡按大人送去一万两!接下来的,分发下去,这些都是大家这些年缴的税银,也算是退还一部分。”

而此时。

在苏州府崇明县的税课局,上百名海盗也将明晃晃的钢刀刺进了税监的胸膛,当场数百门税课局的人员被屠!

……

南直隶巡按御史宋恺很快又上了一道奏疏:

“因水匪与海盗洗劫镇江与苏州府崇明县税课局,使民众也因此死伤无数,为避免地方生乱,且安民以利,请革镇江与苏州府崇明县税课局!”

宋恺相信,朝廷应该会因此意识到江南士绅们的强大,你朝廷同意还好,不同意只能增添伤亡!而且,你还不能找到任何理由治罪,因为都是水匪与海盗干的。

第136章 去江南

朱厚照这时候还不知道江南士绅密谋屠戮税课局的事,他刚从内阁首辅马文升这里拿到了关于大计即地方官考核的结果。

但让朱厚照以及阁臣和吏部官员惊讶的是,南直隶巡按御史宋恺给南直隶地区的官员考评的结果大都为上上,即便最次也是中上。

南直隶地区目前还未设巡抚,因而南直隶权力最大的官便就是巡按御史。

巡按御史在吏部档案上算是京官,是由中央朝廷下派到地方巡狩各处的钦差,但因巡按御史常驻地方,所以在地理所属上也归于地方官。

但毋庸置疑的是,巡按御史的权力很大,在地方上军政民事都能管,也负责对这些地方官的考核,尤其是南直隶!

因而,南直隶地区地方官的大计考核便是由宋恺负责。

但朱厚照与马文升等此次实行大计考核,目的就是考核江南地区的官员,对收税以及打击豪强不力的地方官予以惩处,甚至也有打击一两个南直隶地区的昏官,以提高中央朝廷在江南地区存在感的意思。

可如今,宋恺反映的考评结果却是南直隶地区无一个官员不称职,需要被罢免革职!

“这个宋恺的考评如何?”

朱厚照搓了一下脸,连日来关于各地地方官的大计结果陆续被送到吏部和内阁,作为皇帝的他也会亲自过目,毕竟他也要借此机会熟悉一下这些亲民之官,也因此,使得他最近也有些累,熬红了眼,不得不靠搓脸提神。

已经年高九十,且也同样累的两眼打架的王恕,朝朱厚照拱手道:“此人善治学,他任南直隶御史期间,南直隶社学增加了百余所,考评倒也算中上。”

考评中上?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虑了,心想是不是真的这南直隶的上下官员无昏聩无能者,或者也因为知道朝廷要整饬吏治而有所收敛?

这时候已是夜深,飒飒北风吹得窗棂嘎吱嘎吱的响,而熬了好几个夜的内阁阁臣与司礼监的太监们皆在打着哈欠,王恕更是眯起了眼,朱厚照见此,也觉得还是不要急着在这件事上纠结为好,便只准备问最后一个问题:“其他各布政使司呢?”

“湖广上上者五十四名,中上者一百零二名,中者三百七十四名,差者九十四名,需责罪者二十四名!”

“山地上上者二十七名,中上者三百六十二名,中者八十六名,差者五十三名,需责罪者九人!”

……

朱厚照没待内阁阁臣报完,便一挥手:“不必念了!看来这南直隶的巡按御史还真是个老好人!”

而就在这时候,急促的碎步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朱厚照便听见郭荣在外面回道:“皇爷!锦衣卫收到来自江南的急报,镇江府税课局以及苏州府崇明县税课局遭到水匪以及海盗洗劫!税监以及所属兵丁全部被杀!无一幸免!未解递之库银也全部被劫!预计很快,便有急递到兵部!”

一听见这消息,朱厚照当场就懵了!

已到暮年的内阁首辅马文升更是急切地开始亲自翻找起之前的奏疏来,而焦芳则早已找到,并先递给了马文升,然后来到朱厚照面前:“陛下,是南直隶巡按御史宋恺之前奏请革掉的税课局!”

“朕知道!”

朱厚照回应了一句,便挥手道:“都回去歇着吧!”

马文升与王恕等见此皆拱手告退,最后就剩下刘瑾还站在朱厚照身后。

朱厚照见此便也让刘瑾下去歇息,同时也让郭荣先回去,他决定让自己静一静。

一时间,除了围绕着璀璨星河而旋转的飞雪,以及掩映在黑夜里的红墙外,朱厚照的身边就只有站在乾清门,把自己包裹的像个雪人一样的小皇后了。

朱厚照没有注意到小皇后,他现在只在胡思乱想。

不知道是为何,朱厚照开始发现自己似乎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位死亡之神。

因为,自己一直都在制造死亡,收割他人的生命,是一个屠夫,在后世甚至是要上国际法庭的罪犯。

现在的他似乎厌倦了这种杀戮,但他又仿佛上了瘾,他好像无法终止杀戮,如果他想让罪恶得到惩罚,正义得到伸张的话。

曾经因为弘治皇帝的死,让朱厚照选择了诛逆党十族;而又因为三原县百姓的死,又让朱厚照选择了诛吕仲和等十族;而现在两个税课局的人被屠,似乎也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拒绝了江南士绅们的请求。

朱厚照不禁暗想,马文升这些文官愿意选择妥协与满足士绅集团的利益需求或许不是真的懦弱,人家也许是真的想避免更多无辜的人为此付出性命,因为无论你的刀多么锋利,也无法阻止士绅集团的贪婪。

但正义总是要伸张的,人命总是要偿还的,大明帝国还是要振兴的,无论自己这个君王此刻多么残暴嗜杀,也总比一百多年后让异族与流贼屠得千里无人烟要好。

“走,回去睡觉吧!”

朱厚照看见了小皇后,捏了捏她拿罩在观音兜里,软软的脸,便带着小皇后回到了乾清宫,一时间洗漱完毕后,朱厚照便主动把小皇后抱入了怀中,“今晚,让朕抱着你睡!这样暖和!”

……

次日一早。

朱厚照再次召见了马文升与王恕,并且说道:“昨晚那件事,你们有何看法?”

“回禀陛下!臣以为可增设南直隶巡抚一职,如此,方能制衡巡按,使得朝廷可控地方!”

马文升回道。

“首辅所言甚是,臣也觉得应当如此,理由自然是江南地方不靖,水匪海盗之患甚重,是故,设一巡抚专司统兵围剿水匪海盗之事,同时监察地方吏治,纠察不法之官逼民为盗者!”

王恕也没回道。

“既然如此,便让京师大学祭酒王守仁为巡抚南直隶右佥都御史,提督应天、苏、松、湖、常、宁六府之兵!”

朱厚照其实和马文升与王恕等想法一样,那便是派一巡抚去,分巡按之权,同时也加强中央朝廷对地方的管束,另外,也借此让巡抚去查巡按和其他南直隶官员,以及税课局被屠之事。

而朱厚照之所以让王阳明任此职,自然是因为王阳明处事本就果决,不说成功抓捕张瑜等逆党进京的事,就说原本历史上能果断率军迅速袭击宁王后路平定宁王之乱的事,就足以证明王阳明能担当大事!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王阳明现在背后的王家是皇家银行的股东之一,皇家税务局又是皇家银行的主要储备户头,因而,皇家税务局的收入即江南商税多寡决定了皇家银行的收益,也影响着王阳明的利益。

因而,朱厚照也不用担心王阳明会被江南官员收买利用。

不过,朱厚照不仅仅要派王阳明去,他还要自己去!

“陛下,您为何要去江南?”

马文升在听见朱厚照说要亲自带近卫军第一师去南京祭孝陵时,便不由得感到大为惊讶。

“朕要去看看,这江南还是不是朕的天下!你们不必管,朕自有主张,但是你们对外的口径必须是朕只是去祭祀孝陵!不过,首辅马文升与掌印刘瑾、以及吏部尚书王恕要与朕同去,方便随时处理大计期间的吏治改革,尤其是江南地区,即查即批!”

朱厚照说着便离开了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只对谷大用吩咐道:“去传仇钺和郭荣来!”

……

三日后。

大明正德皇帝朱厚照便准备前往南京。

小皇后不由得嘟起嘴来:“皇帝哥哥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皇帝哥哥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也不可以!”

“哼,不理皇帝哥哥了!”

见小皇后揉着眼睛跑了,朱厚照只是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等到这日正午,大明正德皇帝带着近卫军第一师离开了北京城。

不过,在朱厚照刚出城的时候,却看见一名青袍官员跪在城门外,且高喊道:

“臣礼部主事蒋微请陛下还宫,勿滋扰地方,停巡幸江南之举!”

朱厚照没想到自己出个城居然还有个拦驾的,一时便忙命人将这蒋微带了过来。

朱厚照不由得问道:“你何故拦朕?”

“臣是为天下百姓而拦陛下,陛下乃九五之尊,当居正宫以治天下,万望陛下体恤民情,停止南巡之举,以避免滋扰地方,增加百姓负担!”

这蒋微说道。

“你是哪里人?”朱厚照又问道。

“臣苏州常熟人!”这蒋微回道。

朱厚照心想难怪,便又道:“朕已明谕天下,各地牧守官不必接驾,违者必惩!怎会滋扰地方!而且朕是去江南祭祀孝陵,此乃仁孝之义,尔如何敢挡之!”

“臣非不准陛下祭祀太祖也,而是为天下百姓考虑,请陛下回宫,择重臣勋贵前往江南祭祀即可,不必亲往!”蒋微回道。

“朕是瘟神还是恶魔,朕一出京城,这天下百姓就活不下去不成!你是不是想说朕是暴君,一到地方就横征暴敛?!”朱厚照冷声问道。

“臣不敢!臣只是请陛下回宫!”这蒋微回道。

“你都这样认为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传旨,又敢拦朕者,以擅闯御驾之罪,立斩之!”

朱厚照说着就回到了御辇上。

而蒋微则依旧跪在地上,大声喝道:“陛下若执意出城,臣便跪着不起!”

第137章 缉拿南直隶巡按御史

朱厚照没想到这蒋微还敢以此为要挟,不由得责问道:

“你是不是没听见,朕已有言在先,挡者立斩!”

“陛下乃是圣君,圣君不因忠言逆耳而杀臣!”这蒋微埋着头,以此为借口说道。

朱厚照突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蒋微,心想这家伙居然还直接给自己戴高帽,威胁自己,意思是自己如果杀他,便不是圣君。

朱厚照没有再搭理蒋微,因为蒋微这话事实上也威胁不着他,他才不在乎圣君不圣君的名讳,便转头看着仇钺:“愣着干嘛,砍了!”

“是!”

仇钺拔出了刀,直接朝蒋微走了过来。

这蒋微突然起身要跑:“陛下!请回宫啊!臣先回礼部上奏疏!希望陛下可以回宫!”

咔嚓!

蒋微明显没想到朱厚照真要斩他,而反应也慢了些,再听到钢刀出鞘声后,刚站起身来要跑,却没来得及,使得他连头带半截身子都被素有勇力的仇钺给砍落在地。

啪叽!

只剩半截身子和一颗脑袋的蒋微很是惊愕地看着朱厚照,但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闭上了眼。

“继续前行!”

看着一地的鲜血,朱厚照也很无奈,只吩咐了一句,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预示,预示即将去江南的他注定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

而此时的江南倒依旧是歌舞升平。

南直隶巡按御史宋恺也刚从袁种安小妾的房里出来,昨夜他玩得太嗨,以至于腰依旧酸痛的很,不得不一边转着腰一边问着自己的幕僚:“朝廷的批复到了没有?”

“宋御史,你不必等批复了!”

这时候,锦衣卫千户梁泽突然出现在月洞门处,且将手直接一挥:“拿下!”

于是,两锦衣校尉便立即蹬靴跨步朝宋恺跑了来,而宋恺见此也是大为惊讶,他哪里想到会有锦衣卫来直接拿他,一时不由得喝道: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官乃是巡按御史,无罪无责,你们何故随意锁拿本官!”

“奉旨!镇江府税课局与苏州府崇明县税课局与镇江府税课局被屠,你身为巡按御史,本有督办地方军务之权责,而如今在你的辖下,竟使水匪海盗如此横行,足以可见你失职之处!故而拿你!下锦衣卫狱,严加审问你养寇为患之嫌!”

梁泽说着的时候,两锦衣校尉已经把宋恺反手扣押起来,而宋恺也很色厉内荏地道:

“本官已在奏疏里说明,本官当时在南京,水匪海盗之祸乃是苏淞兵备道与镇江总兵守御不力,本官已弹劾他们,此事与本官有何干系,且即便追究本官之责,也当是都察院查之!你们锦衣卫擅请中旨,乃是乱朝纲之举!”

梁泽没有理会这宋恺的质问,毕竟他只负责拿人,对于朝廷上的规矩,他也不懂也懒得去懂。

而宋恺心里则在此时有些害怕起来,毕竟他自己内心里清楚,这事和他逃不了干系,但他现在也不能承认,而且也只能拿规矩朝纲来阻止锦衣卫这种锁拿自己的行为。

文官士绅们素来讨厌锦衣卫干预司法,无故拿人,因为这样就会让他们无法利用自己的权力避开朝廷规矩去做事,所以,素来文人皆抨击锦衣卫干预司法缉拿朝臣乃是恶政,却不闻自己为官时是如何随意践踏法律,凌虐庶民的。

但作为皇帝的朱厚照明显是需要锦衣卫的,尤其是像宋恺这种老狐狸,如果按照规矩来根本抓不到他的错处,甚至拿他毫无办法,而有锦衣卫便好办得多。

如今朱厚照先让锦衣卫将宋恺缉捕下狱,就避免了在南直隶巡抚王阳明到达江南追究税课局一案时,这巡按御史宋恺从中作梗,也让江南士绅们先失去在官场上最大的保护伞,为将来进一步打击这些江南地方豪绅做准备。

……

江南是士绅集中地,因而,锦衣卫来这里直接拿走一个巡按御史,自然也引起了士绅们的注意,何况还是在士绅家里拿的。

巡按御史宋恺在被锦衣卫抓走的当天,苏州举人袁种安就知道了此消息,他当即叫来了一干乡绅:“诸位,宋大人被锦衣卫拿走,此事,我们不能旁观啊!江南可不是京城,不能任由锦衣卫这么胡来,何况,这宋大人一旦被抓走,审问出什么来,我们也逃不了干系!”

“在坐的都是有功名的士子,家里也不是没有为官做宰的,朝廷敢随意在江南拿人,无疑是对我们这些江南世家很不给面子!不能任由朝廷如此!我们得组织士林中人去衙门请愿,让这父母官为我们上疏朝廷,请朝廷不要毁清官美誉,听从江南民意!”

这时候,一做过南京翰林院臣的顾献同也说了起来。

袁种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听闻,朝廷增设了南直隶巡抚,不日便要到任,这中丞大人乃是浙江王守仁,状元公王华之子,到时候正好仰赖顾先生引见一下,说到底,你也算是他世叔,当年王华与你也是同科进士。”

“这个无妨,料他也不敢与我们整个江南的士绅为敌!”

……

南直隶巡抚王阳明前脚刚到南京,顾献同等一干江南士绅后脚就递了帖子求见。

乡官、生员素来是明朝地方特权阶级的最典型的两个代表,也是导致大明社会崩溃乃至灭亡的两大危害之一,另一个是胥吏,而如今这些江南乡官和生员都来求见,王阳明也不敢不见,他也知道这些地方官绅与士子素来希望干扰地方政务,而偏偏作为牧守之官,又离不开这些士绅带动地方基层服从自己的统治。

但王阳明没想到是,这次会来这么多,而且居然还有自己父亲的世交好友顾献同,而且这些士绅一来,就朝自己大礼,而且言辞恳切地道:

“抚台!我等来只为宋巡按求情,宋巡按乃是清官啊!他主治江南期间,与民休息,治学修河,政绩卓著,江南士民皆感戴其恩德,修神祠以供之,如今缘何锦衣卫无故锁拿,致使清官蒙冤,是故我等从民之所请,求抚台大人疏言朝廷,还宋巡按以清白啊!”

“是啊!抚台大人也是我们朝廷命官,难道就能坐视厂卫横行于江南,枉顾朝堂纲法不成!岂不认为此乃有辱斯文之举?”

袁种安也跟着说道。

“各位快快请起,本官初次到任,还不知其实情,但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受陛下节制,本官无权过问,也实属无奈,不过本官可以将你们的请求上达天听,想必陛下也不会无视尔等之所请!”

王阳明好说歹说也总算是劝走了这一干士绅,同时也不由得心里暗叹,来江南做这南直隶巡抚还真是不容易,这才刚刚到任,就有这么多官绅来干涉政务,甚至要自己逼朝廷放了宋恺。

不知不觉间,自己恍惚也成了这些江南士绅的人,心想难怪陛下要亲自来江南,不然,在这离京城甚远的江南,自己不能从君之令,也只能听从民意,而偏偏现在民意掌控在了这些江南士绅手里。

但无论如何,王阳明还是把这些江南士绅的请求上疏给了朱厚照。

……

此时,还在路上的朱厚照也收到了王阳明关于江南士绅请求释放巡按御史宋恺的奏疏,一时不由得笑了起来,并拿着奏疏,来到了已押到自己这里的宋恺面前:“宋恺,你好大的面子!你才刚被锦衣卫抓走,这些江南士绅就去找巡抚为你求情!”

“陛下!臣无辜啊!臣真的不知所犯何罪,竟让您出动锦衣卫拿臣!陛下既然让臣巡按南直隶,便应信任臣,可如今陛下却偏信谗言,无故拿臣,竟使得民众不满,臣无意挟持民意与陛下作对,臣只求陛下准臣辞官!让臣宁愿归养乡里!”

宋恺有恃无恐地大吼了起来,他知道江南士绅为自己求情后,不但没感到害怕,反而有了底气,毕竟他现在知道他背后有整个江南士绅在支持他。

“民意?你还敢拿民意威胁朕!他江南士绅们就代表得了民意?你宋恺就配得上民意所向!少忽悠朕!朕可不是三岁小孩儿!内阁才驳了你请革税课局的奏疏,你紧接着就上了一道税课局被屠的奏疏,你真当中央朝廷的人是傻瓜不成!看不出这里面有瓜葛吗?

不,你和你背后那些士绅们不是看不出,是你们无所忌惮!是不是!你们想以此威胁朕,威胁朝廷,是在告诉朕,如果朕不从了你们的请求,就会有更多这样的税课局被屠,更多无辜的人被杀!是也不是!”

朱厚照大声质问起宋恺来。

宋恺见朱厚照拆穿了自己和江南士绅以往的目的,便也没有辩解道:“陛下如此说,臣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臣现在只想问陛下一句,陛下是想要得罪整个江南士族,要留千古骂名吗?”

“放肆!”

朱厚照当场便一脚踹向了宋恺,指着宋恺:“你还敢威胁朕!”

接着,朱厚照又道:“不过,朕可以告诉你,朕真的不怕,即便得罪整个江南士族也无所谓,来人,将宋恺吊起来,审讯其关于税课局被屠一事!”

第138章 缉拿士绅

因朱厚照在京杭大运河上,所以便命人干脆将这巡按御史宋恺吊起来审问,只要这宋恺不肯招供,朱厚照就打算,让他与混杂了河东河西无数排泄物的河水,来一次亲密接触。

不过,这宋恺刚被从船上吊起来,还未放入水中,就大叫起来:

“陛下!臣真的与税课局之案无关系啊!臣对此毫不知情!若陛下真不相信,可令人详查!且请陛下不要吊臣入水,臣怕冷,如今刚过冬,春寒料峭之时,这水估计会很凉!”

朱厚照心想你宋恺又是钱谦益,怕什么水太凉,便吩咐道:

“吊他入水,直到他如实招供为止!”

“陛下!陛下!你不能这样!臣乃孔孟子弟!臣乃两榜进士,当受朝廷优待!”

宋恺一边大吼着,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河面越来越近,刚把头碰到河面上,就不由得一哆嗦:

“陛下!臣招!臣全都招!”

朱厚照没想到这些臣真的这么怕冷,心想或许历史上的钱谦益也不是真的矫情吧,见宋恺愿意招,便让锦衣卫将宋恺提了起来。

宋恺长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便把自己和士绅们的勾搭之事,主动向朱厚照做了坦白,甚至连自己当初是如何陷进江南士绅的利益链中的经历也说了出来,并哭丧着脸道:

“臣真的是无奈啊!陛下!想当年臣也是感激朝廷提拔之恩,让臣巡按南直隶,臣也筹措满志要做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可那些士绅们说他们就是民啊,说臣替他们做主就是替民做主,臣也不能否认,为地方安宁,也只能从其民愿啊!”

朱厚照听了宋恺的话后,不由得笑问道:“所以你就为民做主,做主到床上去了,做主到这些士绅们的别苑去了?不知不觉,你发现你为民做主,不但还能升官,还能有美女投怀送抱,还能有白银主动送来,你发现他们都是顺民是好民,而那些告他们状的就是刁民,是吗?”

“确实如此啊!陛下!臣真的只是想为民做主,可奈何士绅太狡猾,臣实在是无奈啊!万望陛下饶臣罪过,臣愿辞官归乡,不问政事,臣自知无能也!”

宋恺自知自己现在被皇帝拿住了,是不可能保住官位的,因而,他便也就只把责任都推到江南士绅身上。

毕竟他也看得出来,皇帝亲自跑来江南肯定是要对江南士绅们动手,而他把主要责任推给江南士绅,他自己也好求个全身而退,反正他钱财也捞足了,回去当个乡绅岂不乐哉。

“然后,你也好回去做个像他们那样的乡绅,也作威作福,兼并土地,夺民之财,稍有不满,便也让官府替你这个百姓做主?软硬兼施?或者官绅勾结?”

朱厚照再次笑问道。

被拆穿了的宋恺见此猜到朱厚照是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便忙猛地磕头道:“陛下!臣并无此意啊!”

“砍了吧!既然你主动招供了,朕算你是自首的,从宽处罚!不凌迟你!还不快谢恩!”

朱厚照说完,宋恺就惊愕地愣了片刻,旋即哭着一张脸,哀求道:“陛下,臣不想死啊!臣真的不想死啊!臣愿意做内宦,臣可以做内宦,只要陛下让臣活命!”

“砍了!内宦也是你说做就可以做的!”

朱厚照大喝一声。

于是,这南直隶巡按御史宋恺便被拖了下去,接着便被摁倒在了船边,仇钺将刀挥了下去!

咔嚓!

一刀之下,这宋恺的脑袋就落入了凉凉的河水中,下半截身子也被丢了进去。

“速将宋恺招供的罪证给南直隶巡抚王守仁,接下来,锦衣卫暂时不必出面!

既然这些江南士绅们是民,朕也不插手,让官府去治他们,正好让王守仁因此在一上任时,和这些江南士绅接下仇怨,以免他将来也被这些士绅们腐蚀,告诉王守仁,如果这件事做的不够狠,不一打尽!朕就撤了他!换个手段强硬的来!”

朱厚照向锦衣卫千户梁泽吩咐道。

“是!”

梁泽得令后,便迅速快马南下,不到三日便抵达南京城,来到了王阳明这里。

而王阳明现在正烦不胜烦地被各路江南士绅打扰。

“郝老爷来拜!”

“童老爷投贴求见!”

“回禀老爷,奴婢二人是您世叔送来的,为老爷解闷,奴婢小荷,擅长吹箫;奴婢玉莲,先天径窄!”

“这是关老爷礼单,玉童五人,玉女五人,黄米三千,白米一万……请老爷体察民意,尽皆收下!”

王阳明最后干脆悄悄去了镇江,微服查访当地水匪之事,且真从当地渔民口中,得知了一些军事情报,他还亲自去查验了一番,甚至还去了崇明县查海盗的事。

而等到王阳明回府后,锦衣卫千户梁泽早已等他多时,并把宋恺招供的罪证与朱厚照的嘱咐转达给了王阳明:“巡抚可以开始拿人了!”

“请陛下放心!”

王阳明结果锦衣卫千户梁泽的奏疏便立即吩咐道:“换官服!带本官去见绝声卫杨茂!现在万事已全,开始拿人!”

……

袁种安与顾献同等江南士绅此时也还未回苏州,且也在秦淮河畔小聚。

顾献同不由得说道:“袁孝廉,你说,这巡按御史宋恺现在被锦衣卫抓走,会不会供出我们来,一旦锦衣卫那边严查的话。”

“顾翰林不必担忧,这宋恺真若供出我们,他朝廷难不成真敢动手不成,岂不闻法不责众?再说,朝廷要治罪也只能拿最近税课局被屠的事做章,他宋恺也只能供出袁某,因而你们不必担心!”

袁种安说道。

“顾某就是在你为担心!”顾献同回道。

“在下准备明日离开南京后就立即远赴东洋暂住!且将家小都迁过去,等风平浪静后再回来!”

这袁种安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很快,绝声卫的官兵便包围了这里,而王阳明此时也出现在了这些士绅面前。

顾献同与袁种安等江南士绅见此不由得大惊。

袁种安更是直接先问道:“抚台大人突然带这么多官兵来,是为何事?”

“袁种安,你勾结盗匪,谋夺税银!现证据确凿!本官现决定羁押审问你!”

王阳明直接大喝道。

袁种安不由得大惊:“巡抚大人,为何要拿在下,在下不过在此喝酒而已!学生乃是举孝廉,您就算是官府,也不能随便拿学生啊!”

“为何要拿你,你自己清楚!”

王阳明说着的时候,已得王阳明手势的绝声卫杨茂便将袁种安缉拿了下去。

而顾献同见此,忙劝道:“世侄!你虽是巡抚,但你也不能坏朝廷规矩!不是世叔说你!他袁种安乃是举人,是官身,你怎能随便拿他,就算你拿他,你也得先行提学官!额,提学官巡按宋恺宋大人已被锦衣卫缉拿进京,你未得提学官之准予,你不得缉拿他!”

“对,巡抚大人,你不能随便缉拿学生!”

袁种安见此也大喊起来,他也没想到来拿他的人来的这么快,而且还是巡抚的人,但他明明在此之前已经试探过巡抚王阳明的态度,明明对士绅的态度很好,但他没想到这王阳明转眼间就翻了脸,这袁种安和在场的士绅们都有些怨愤,有种被耍了的愤怒。

“本官已得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不但提督南直隶军政民政,也提督学政!他袁种安的举人功名已被本官革掉,且已行礼部,尔等不必替本官担心;

本官是在按规矩办事,另外,还有你们几个的功名官身也被本官革了,也要扣押起来,不然不足以撇清你们与袁种安是同谋的嫌疑!”

王阳明早在这些士绅向他献媚时,便悄悄派人跟踪了这些人,而且还故意一开始对这些士绅礼敬有加,以麻痹这些江南士绅,而目的就是在拿到罪证之后,好将这些人一打尽,如今顾献同这些人,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袁种安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而其他江南士绅也没想到,不过,顾献同倒是借着自己曾经是翰林官的身份,且还是王阳明世叔的身份,颇为傲气地断然喝道:

“王云!(王阳明小时候的名字),你休得猖狂!别以为你现在是巡抚,便可以如此放肆!老夫只想问你,你若敢如此对我们,你将来如何面对令尊大人!如何面对你们王家!你这样做,便是让你们王家在士林间无法立足!”

“顾世叔,你觉得我王守仁会怕家父吗?当然,世侄以为,家父也不会因此责怪世侄,就算责怪又如何,世侄先是朝廷的人,再是王家的人,何况如今,不拿了你们!不把你们这群吸食大明根基的人绳之以法,我王家也没有好处!”

王阳明说着便让杨茂把顾献同等人也缉拿了下期。

一时间,南直隶巡抚王阳明一下子关押十多名士绅的消息在江南不胫而走,甚至连王阳明每日如何严加审讯这些人的消息也传到了这些士绅们的耳中。

连带着已致仕的弘治朝太子少保户部尚书殷谦也知道了此事。

“殷公!您可替我们家老爷做主啊!那新来的抚台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捉拿了家父,家父也曾是朝中官员,如今只因和袁种安一起喝了顿酒便被下狱,那抚台大人还说要大义灭亲,不顾世交之情,您若不帮忙,家父就真的凶多吉少了,呜呜!”

第139章 都砍了

殷谦看着顾翰林之子顾备鑫哭得如此凄惨,也不禁为其孝心所动,当然,更多的是,他也知道一旦让巡抚王守仁如此肆无忌惮地缉拿江南士绅,对于自己这些江南士族也不是好事。

因而,殷谦忙亲自扶起了顾备鑫:“好孩子,别担心,令尊之事,老夫不可能不管!你先回去,好好备考,这事就交在老夫身上!”

这顾备鑫千恩万谢地回去了,而此时,便有殷谦的人走了来:“老爷,江北那边传来消息,皇上来江南了,说是要祭祀孝陵!”

“什么!皇上来江南了!朝中诸臣是怎么搞的,竟然让皇上出宫南下,朝中就没一人敢阻挠吗!真是荒唐!皇上来江南,无论他干什么都不是好事!”

殷谦不由得慨然一叹,暗道:“从太宗北迁之后,帝王便没有再南来者,为的就是不伤江南士族,以得读书人之尊崇,如今这位陛下却突然南下,实为荒唐昏聩之君啊!难怪会出现诛士绅十族之事,更有使杨廷和害王先生之事!”

当然,殷谦也只能在心里这么说,皇帝来江南,他也无法阻拦,而且他还不能视而不见,甚至还要主动去迎驾,但也正因为此,他想到了顾献同等巡抚王守仁缉拿的事,想靠自己大官绅的身份左右朝政,也好威慑在江南的地方官,便忙问道:

“速速准备一下,陛下来南京来,必定会经过丹徒,到时候老夫要去迎驾!”

……

朱厚照一行人的确在抵达丹徒的时候停了下来,准备走陆路去南京。

而此时,殷谦却也带着一干官绅在这里久侯,一见朱厚照的出现,便立即山呼万岁,一时锣鼓喧天,礼炮震耳,倒也十分热闹。

朱厚照也看见了殷谦,但他对弘治早年的大臣并没有多少印象,毕竟他那时还年幼,因而,他现在也就只能问着首辅马升:“此人是谁?”

“回禀陛下,此人乃是弘治五年致仕的户部尚书殷谦,老尚书素来受皇恩颇重,如今想必是知道了您来江南,所以特地在此迎驾。”

马升回道。

朱厚照见此只是微微一笑,心里却觉得这殷谦如此殷勤当也有别的目的,但无论如何,现在,朱厚照也不能拒绝殷谦的好意,一见殷谦要给自己行礼,便忙喊了一声“免”,并问道:

“老尚书身体一向可好?”

“回陛下,老臣身子骨还算健朗,如今闻陛下御临丹徒,故特来迎驾,如今天色已晚,臣斗胆请陛下下塌寒舍”,殷谦说道。

“难得老尚书美意,朕准了!”

朱厚照倒也想看看这殷谦葫芦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答应了下来,且让殷谦亲自为自己引路。

而殷谦也借此机会,在朱厚照面前说道:“陛下日理万机,尚且拨冗于京城赶来祭祀太祖,可见陛下仁孝,可陛下有所不知,有些官员却不体察陛下之仁心,如这南直隶巡抚王守仁一来江南便作威作福,大肆羁拿士绅,闹得民怨四起!”

朱厚照停下了继续跟踪殷谦的脚步,看了殷谦一眼,心想这个老尚书果然是有目的的。

而殷谦见朱厚照停下了脚步,忙问道:“陛下,何故突然停下?”

朱厚照冷冷一笑,问着殷谦:“殷尚书,你是在朝的尚书,还是已致仕的尚书?”

“陛下此言何意,臣早已归养十余载也!”殷谦回道。

“亏你也知道你已归养,为何还敢干扰朝政,向朕进谗言,擅自评议在朝之臣?!”

朱厚照冷言喝问了一句,便道:“来人,抄没殷谦府邸,籍没家产,家眷发配东番!”

殷谦大惊,他刚想要辩解自己之所以评议朝臣是因为自己不能坐视贤明士绅被随意羁拿,如今他却没想到自己话还没说完陛下却要抄自己家,因而带着一丝不解,问道:“陛下!臣有何罪过?!”

“陛下,殷大人也是老臣,虽非议朝政,但估计也是受了他人所请,还望陛下饶其罪责!”

内阁首辅马升这时候劝解起来。

而朱厚照则哼了一声:“饶?为何要饶?

今日,他一个已致仕的户部尚书能借着自己的身份,在朕面前诋毁朝臣,干扰朝政;

他日,他殷谦的儿孙家奴就能仗着是殷谦子孙的身份,在官员面前颠倒是非,凌虐百姓!

既然已致仕还乡,就当好好养老,谁给你的权力进谗朝臣!意图影响朝政!这次若不惩你,南直隶的官员们必定会以为你们这里归乡的官绅必不可惹!

为此,也要严惩!

但念在你年迈的缘故,自缢吧,以免将来继续为祸乡里!”

“陛下!老臣只是求情而已,万望陛下恕罪啊!”

殷谦哪里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利用自己官绅的身份想在朱厚照面前评议一下此事,好劝劝皇帝不要让王阳明如此粗暴对待江南士绅而已,但他没想到皇帝朱厚照更狠,自己才刚刚发表一下意见,就以自己干扰政务为由要抄没自己的家,还要逼自己自缢!

这简直比南直隶巡抚王守仁还要狠!

但是朱厚照依旧没有轻饶这殷谦。

因为朱厚照知道江南这些士绅们仗着的就是自己的特权才敢横行乡里,挖大明的根基,而殷谦这种乡官便是这些士绅们里的代表,甚至可以说是特权最大最有恃无恐的,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利用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威胁官府乃至皇帝,所以朱厚照才必须给予殷谦以教训,他要让整个江南的官绅明白,干扰朝政的后果。

殷谦最终选择了自缢,但让朱厚照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人却在殷谦的家里抄没出快五百万两现银,而且很多还是西洋银,说明这殷谦家族也靠海贸赚了不少钱。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现在自己虽然还没开海,但这些江南士绅们似乎已经在开始享受海洋贸易的实惠,因为在朱厚照印象中,抄没出现银最多的就是这些江南官员,当年抄没谢迁一家的现银数量就算刘健、李东阳等的三四倍。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一个帝国大部分金银控制在江南士绅财阀的手里,也就意味着这个集团能够操纵天下!

……

朱厚照不知道江南到底有多富,但他知道如今大明还是世界上最富庶的国家,大明的大部分财富依旧大部分集中在江南,自己不控制江南的财富,便不能控制整个大明,不能发动对外战争。

朱厚照这次南下的重要目的就是要保证自己在江南的合法收入,不能让这个富得流油的土地成为士绅集团们避税的天堂!

正因为此,他这次将内阁首辅马升与司礼监掌印刘瑾等都中央中枢官员都带了来,为的就是好在短时间内管控江南,向江南士绅表达一下中央朝廷的存在感。

“从现在起,你们立即接管南方各省尤其是南直隶赋税、兵丁、钱粮等政务,同时立即进行大计;

既然太宗还保留金陵之南京地位,那就不能只作为养老之地,对南直隶地区重新进行大计考核!拖欠税赋的,让巡抚王守仁去追回,犯罪不合格者,尽皆罢黜!”

朱厚照说后,马升、刘瑾、王恕等便立即去了南京吏部、户部以及兵部。

而这时候,王阳明也审问出了结果,还顺藤摸瓜地将盘踞在镇江附近的水匪以及在崇明县的海盗窝都给一窝蜂的端了,甚至得到了许多新的证据,而王阳明也没客气,即便是查出一个抓一个!

这一日,朱厚照刚到南京后不久,便问着王阳明:“现在这些犯法的江南士绅可都招供了?”

“回禀陛下,都招供了,他们全都怂的很,刚上刑就把全都招了,现在我们已经抓了近五十名士绅,只是他们毕竟是有官身之人,如何处置,还请陛下下旨。”

“都斩了,其家眷流放三千里,去云贵垦荒!另外主犯,车裂处死!以儆效尤!”

朱厚照吩咐道。

“遵旨!”

王阳明回应了一声,便立即遵照朱厚照的指示,于次日一早,就命绝声卫将这一干勾结水匪与海盗的江南士绅,还有被抓来的水匪以及海盗,全部押到了南京城门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准备处决这批人!

而此时,不过首犯袁种安因为欠下税课局的累累血债,自然是要被严惩的。

袁种安自己也没想到才不到半年,自己就因为这件事要被车裂处死,他更没想到的是,暗中唆使水匪与海盗为自己这些江南士绅牟利的事会有一天导致自己被处死!

而顾献同也没想到自己也要死在所谓的世侄王守仁手里,他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王云,你敢如此对江南士绅!他日你必不得善终!你这是要和全天下的士绅决裂!你这是背叛儒林!你这是不忠不孝之举!令尊会因为你蒙羞!圣上会因为你背上骂名!”

王守仁见此懒得理会,他心里只知道现今的大明是属于自己的时代,而不是这些江南士绅继续优享特权的时代。

南直隶巡抚王守仁把令箭一丢,大喝一声:“斩!”

顿时,便是齐刷刷地刀砍头落声响起。

第140章 逋赋

顾献同等士绅的人头落在了地上,从城门上摔了下来,直接砸得脑浆崩裂,面目全非。

使得在城门外的江南士子皆大为触动。

有不忍相看而以袖掩面,觉着实在是有辱斯的。

有因知道这些士绅是因为勾结海盗水匪而痛惜其明为缙绅,富甲一方,却为何还不知足,暗地里做这种勾当的。

也有满脸愤慨觉得朝廷官员对士绅不宽宥者。

不过,对于同样在城门外的庶民而言,却根本对此视而不见。

在他们眼里,无论是被斩杀的士绅,还是城墙上执法的官员,都是他们惹不起的,所以谁死都对他们来说毫无关系,甚至他们只觉得精彩新奇,而暗自庆幸以后自己生活的这个地方少了个作威作福的老爷!

许多庶民们还巴不得这些士绅老爷们全都被死光才好,因为他们不少都是这些士绅老爷的佃户或长工短工,如果这些士绅老爷都死光了,他们可以少交些租子。

甚至一些饱受士绅剥削之苦的庶民们还未悄悄的呸一声,说一句活该。

总的而言,南直隶巡抚王阳明此时在南京城处决士绅还是统治阶层内部的斗争,百姓们对其依旧是不会关心的,他们依旧是冷漠的,只要朝廷不让他们挨肚子,随便你朝廷怎么杀人!

而此时,袁种安躺在了城门口的地上,他现在很害怕,甚至已经哭了起来,特别是在他想到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那种恐惧感让他更加崩溃。

“抚台大人!饶命啊!求求你!在下错了!在下真的错了,我不该打税课局的主意,我不该想着勾结朝臣为自己牟利,我真的不想死啊!呜呜!”

袁种安哭得是肝肠寸断,特别是在他看见顾献同等士绅的头颅摔下来时,他更加惊慌地大喊起来。

但现在没人理会他,即便是同他一个阶层的缙绅们此时也只能默默地看着。

铁链被马车的拖动起来,渐渐地袁种安的手臂和脚都被拉了起来,袁种安再次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不要啊!”

啊!

啊!

啊!

一声声惨叫响彻在南京城头,袁种安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而税课局被屠的案子也因此宣告结束,不过负责此案的南直隶巡抚王阳明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不明白,为何这些缙绅明明家境富庶却还要去勾结盗匪只为不交三十比一的商税,他们到底如何才能满足,才不会这么贪婪!

江南的其他士绅们对此也的确被震慑住了些,但同时,他们心里也埋下了对王守仁乃至他背后那个朝廷仇恨的种子。

他们其中有许多士绅不觉得读书人应该被这么惩罚,甚至应该可以被宽宥,读书人害死人命那能叫害吗,那是除暴安良!

再说,不就是屠了一些税监与税丁嘛,那些阉宦与武夫的命本来就贱,杀了也就杀了,为何要用士绅的命去赔!

毕竟,常言道,刑不上大夫,圣明之朝更应如此!而如今,朝廷这样做,可见朝廷无道!

此时,在城门外的人群中的顾鑫磊就是这么想的,他不明白朝廷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处死自己父亲,甚至还逼着殷尚书自缢。

但无可否认的是,朱厚照和王守仁做的都是对的,两个税课局数百人被害死,而且这些人也算得上是国家公务人员,如果朝廷不为其做主,将来谁还敢替朝廷收税。

至于殷谦,如果朱厚照听从其谗言罢免王守仁,那是不是下一任南直隶巡抚就会因此先讨好殷谦,一切唯殷谦之命是从,而殷谦是不是就会成为江南的土皇帝,地方官就会开始欺上瞒下,吏治就会一天天下去。

不过,朱厚照也知道自己这样做,自然肯定会再一次让更多的江南士绅对自己不满,但是,朱厚照并不愿意因此停下自己改革大明振兴大明的节奏,让王阳明来江南替自己处决参与税课局被屠案的士绅不过是他来江南的前奏而已。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在江南追回属于自己和大明的财富以及向江南的地方官员与士绅宣示一下朝廷的威严。

所以,对于江南士绅们而言,噩梦才刚刚开始!

对于朱厚照而言,大戏才刚刚拉开大幕。

朱厚照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南京,内阁首辅马升与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还有吏部尚书王恕也跟着他来到南京,这样就等于大明暂时把帝国中枢搬到了南迁,也自然方便处理南直隶的事务。

在顾献同、袁种安等江南士绅被处决当日,内阁就下达对南直隶重新大计的钧旨,并在当日到了吏部与巡抚王阳明手上,王阳明当即宣示到各府州县!

因有内阁和吏部坐镇,巡抚王阳明这次主导的大计可谓相当严厉,十来名三年欠交赋税达上十万石的官员当即被他上报革职!除此之外,数名贪墨或虐民的地方官也被他上报革职拿问。

内阁和吏部无一不照准。

“陛下,这是南直隶巡抚呈上来的关于南直隶各府县逋赋所积,其中苏州府三年已达两百万石,松江府弘治十八有一百五十万石逋赋!”

内阁首辅马升此时将一封奏疏递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听后倒也大为惊讶,心想如今这朝廷税赋虽然是以粮食计算,但就算一两一石粮食计,光一个苏州府就欠赋税两百万两,也不知道朝廷是有多少收入流入了这些江南乡绅的口袋中。

“马爱卿,你怎么看?”朱厚照没有直接表达意见而是先问向了马升。

“回禀陛下!各地每年积有逋赋乃是常见之事,庶民自然不敢欠赋,而欠赋者多为生员缙绅,地方官府不敢催拿,故想必这些逋赋都是生员缙绅所欠,即便朝廷想追回也难,只怕又得得罪士林,而苏州府等地素来士绅多,自然逋赋多也属正常,按照惯例,都是能免则免的。”

马升回道。

朱厚照则心想暗叹,难怪前世看历史材料,发现皇帝动不动免逋赋,当时自己还疑惑为什么朝廷欠的税都不会收而要免掉?如今看来,不是不想收是不能收,因为欠赋的都是士绅,你怎么收?

“追回,必须追回!以往的朕可以不计较,先帝既然下旨免掉,朕也承认,但从正德元年以后的逋赋必须追回!下旨给南直隶巡抚,勒令各府州县官追缴正德元年后的逋赋,追缴不回七成者治罪流放,追缴不回八成者革职!追缴不回九成者,罚俸考评下下!”

朱厚照没打算对这些欠赋的士绅们客气,在他看来,朝廷已经够优待他们了,有免税田还不用担负徭役,如今连三十税一的赋税都不肯交,简直不要太过分。

不过,这时候,马升还是不由得劝了一句:“陛下请三思!这样做,只会让江南士绅们怨愤更大,恐非长治久安计。”

“难道让他们偷税逃税就是长治久安之计吗,若他们的赋税一直不交,朝廷的军费、百官的俸禄以及治河、赈灾的费用就只能压在百姓身上,百姓负担只会越来越重,到时候天下若因此而反,该怎么办?”

朱厚照问着马升。

马升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说道:“陛下,可否给这些士绅们一个面子,先下道旨意,让他们自觉把欠的赋税交上,如果他们不交,再让官府强制追回,如此也不至于伤了情面,到时候即便强制追回,也好有个说法。”

朱厚照没有说话。

这时候,王恕也劝解起来:“陛下,首辅所言甚是,非老臣多嘴,陛下虽少年壮志,有整顿朝纲之心,但凡事也得先礼后兵,宽容并济才好,而且这些士绅都是读书人,都是知礼明理的,应该能明白朝廷的苦心。”

“既然如此,便依你们所言,先拟旨,着南直隶巡抚将各府州县所欠逋赋之户公之于众,责令他们三个月内交回所欠赋税,若能做到,朝廷不予追究,另外为彰显朝廷宽宥之恩,自正德元年以来,所欠逋赋在五百石以下,可优免之,如此寒门薄宦之家也不因此所累!诸位爱卿,朕这样做算是恩宽吧?”

朱厚照的确算是妥协了些,毕竟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确杀得太狠,现在只以五百石为标准,而且只是正德元年以后的,甚至让你自觉交,很给这些士绅面前,没让官府上门强拿。

“臣先替江南士绅谢过陛下!陛下此举可使江南寒士无忧也!”

马升见朱厚照如此,心里很是宽慰,心想陛下也总算是有些成熟稳重,知道施恩于下了;而王恕也同样拱手道:“虽说人心难测,但以老臣想,这些江南士绅也都是读圣贤书的,不至于不知朝廷之恩,当会如实上缴所欠逋赋!”

很快,南直隶巡抚王阳明便让各府州县把朝廷旨意下达,劝说这些江南士绅们把大额逋赋上交。

可是。

一个月过去了,各府州县无一士绅登门缴税赋!

两个月过去了,各府州县还是无一士绅登门缴税赋!

三个月过去了,朱厚照祭祀孝陵的仪式都结束了,但依旧未有半石逋赋被士绅们上交!

第141章 立即锁拿欠赋之士绅

“说说吧,这该如何是好,诸位爱卿都是老成谋国的人”。

朱厚照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内阁首辅马升与吏部尚书王恕。

马升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他不禁以手抚额,然后看向了嘴角带着笑意的朱厚照,他其实很反感朱厚照以这种半带讥讽的样子看着他,好像自己这个老臣也被他鄙视了一样,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士绅的行为真的会被朱厚照言重,真的是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之辈。

王恕眯着眼,没有说话。

“臣亲自带兵去一趟,抄几家,这些江南士绅或许真的要见了刀兵才知道朝廷威权!”

而这时候,南直隶巡抚王阳明突然站起来,拱手就要离开这里,士绅们一直不肯缴纳逋赋,也让他憋了一肚子气。

“你回来!”

马升叫了一声,作为首辅,喝令一个巡抚自然是可以的,因而,王阳明转过了身:“首辅大人,有何指教?”

“毛毛躁躁的,陛下还未发话,你着什么急,能不能和令尊大人一样,稳重些!”

马升很不客气地当着皇帝朱厚照的面把王阳明批了一通,旋即才又客客气气地对朱厚照笑问道:“陛下,依臣看,这些士绅们或许未必是不肯补交逋赋,他们也许是需要朝廷再给些面子,毕竟他们与普通百姓不一样,历来圣明之朝无不礼贤下士;

王守仁乃是南直隶巡抚,这些江南士绅们颇多为其父王华的门生故吏,以臣看来,莫不如让王守仁以巡抚之尊亲自拜访几家有名望的江南士族,只要这几家江南士族愿意带头补交逋赋,其他士绅自然也会跟从,事情也就解决了,也可避免朝廷与其撕破脸皮。”

“首辅!陛下!让臣去劝,臣真的做不到,臣素来相信王者当以利剑平天下!何以好言劝盗自首耳!臣真的无法做到,臣连家父的面子都未尝给,又怎能做到对他们虚怀如谷!”

王阳明见此忙着急起来,他素来是个骄傲的人,对朱厚照那句“大明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十分赞同,也十分想要做一番大事业,甚至连圣人也不瞧在眼里要自己做圣人,以至于后来连满朝高官都看不起要自己做良臣,如今马升让他去求着这些江南士绅交逋赋,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陛下!臣觉得首辅此提议可行,王生既欲做盛世良臣,当有这样的胸怀,你若能避免流血之事发生,天下士子也会感戴你”。

王恕也起身朝朱厚照拱手说了一句,旋即,拄着拐杖走到王阳明这里来,以长辈对后生的口吻提醒道:

“到时候该叫世叔的叫声世叔,该叫世伯的叫声世伯,你以巡抚之尊相劝,此事没准就可成!”

“陛下!”王阳明看向正德皇帝朱厚照,他是真心不愿意去求着江南士绅补交逋赋,甚至他也不理解为何老百姓欠税官府可以直接打骂甚至抄家杀人,这些士绅们却要如此惯着,连佛都说世法平等,可怎么在士绅这里就变了样。

朱厚照有些可怜王阳明,他看得出来这马升和王恕等一干老臣是在坚持给这些江南士绅颜面,而且再逼着自己这个帝王退让已不可能,还不如逼着王阳明这个直接负责此事的巡抚去再做一步退让。

但朱厚照还真想了解一下士绅们是如何想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也得在用皇权暴力前,看看这些士绅们到底的底线在哪里,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妥协,才会愿意吐出一部分本不属于他们的利益。

因而,朱厚照说道:“去吧,朕着便服随你一起去,你也着便服去,让这些江南士绅们看看,你这个江南巡抚不只会杀人,也能降尊纡贵给他们面子,如果他们再不如实补交逋赋,到时候你肯定得罪不少令尊大人之好友,你那时也好给你令尊大人交待,免得回家挨板子!”

朱厚照说着就先王阳明一步离开了值房,而王阳明也随后跟了来。

“恭送陛下!”

马升与王恕起身相送道。

旋即,马升不由得看向王恕:“王公,你说这些士绅们会给王守仁面子吗?”

“但愿会吧,如果不会,这些士绅也只能严厉处决了,不然将来大明必被他们所累,不纳赋不服役还不耕田织布只读书举业,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天下将如何养之!”

王恕说道。

……

这时候,朱厚照和王阳明已来到了已致仕的南京光禄寺卿苏铭府上,这苏铭乃是王华同年,弘治初便已致仕,王阳明如今来访,苏铭也很热情,忙亲自将王守仁迎了进来:

“从公而言,苏某还得称你一声父母官大人,从私而言,苏某得唤你一声贤侄,不知这位是?”

这苏铭指着朱厚照问向王阳明。

“世侄幕僚兼好友朱寿”,王阳明说着便直接问道:“今日世侄来访,倒也不为别的事,只是想请教世叔,朝廷如今追回江南士民所欠逋赋,且为示恩惠,只追自正德元年来积欠逋赋五百石以上者,限三个月,可为何三个月已过,竟无一人登门缴逋赋?”

“贤侄初历地方,自然不知这里面的水深水浅,虽说你掀起大案连杀了五十来名士绅,可大家都明白,你那是有罪证在手,且又非所有士绅牵连其中;

如今朝廷要追回逋赋,却是要整个南直隶几乎所有的士绅补交逋赋,我等士绅怎么可能照办,难不成他朝廷真的要为了区区几百上千石粮食失去整个南直隶读书人的心吗?或者说,难不成我等读书人还值不了区区几百上千石粮食不成!

你既然是朝廷之官,当替朝廷礼贤下士,优待士绅,不可助纣为虐!”

当这苏铭说助纣为虐时,朱厚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苏铭并没有注意到,而这时候,王阳明又问道:“可缴税乃士民应有之义,不然朝廷如何赈灾治河养军,难道真的要坐视天下因此亡了不成,世叔,世侄也是读书人也知道这赋税一旦只从百姓身上出,百姓负担势必加重,到时候天下势必会因此导致民困而国穷!”

“所以为官者当劝谏皇上节俭,这天下是帝王之家的,他帝王不节俭,不以仁义待黎庶,亡了自家的江山,那也是咎由自取,我们读书人当哀其不幸,若受其恩惠尽忠则可!”苏铭说道。

朱厚照又深深地看了这苏铭一眼。

而王阳明则突然激动地站起来,指着苏铭说道:“世叔,世侄不赞同此言,天下当不只是一家之天下,何况我们读书人也罢,农夫匠户也罢,我们皆是汉人,系出同祖同宗,我们不应让天下大乱,乃至生灵涂炭,何况我们还是读书人,本无生计之忧,就更有此责任,当维护太平盛世,如今世侄来访,也是来劝世叔当尽快补交所欠逋赋,否则休怪王法无情!”

苏铭见此突然一拍桌子:“你想干什么!王守仁,苏某既然为你世叔,便劝你一句,勿要执迷不悟,将来得罪天下士林,你王守仁乃至你们王家都要被唾骂万世!”

“既然如此,那世叔就等着被抄家拿问吧!”

王守仁说着就拱手而去,而朱厚照也跟了来,拍了拍王阳明肩膀:“立即下钧令于各府州县,锁拿积欠逋赋之士绅,所欠者抄家三倍补之,若有抵抗,格杀勿论!地方官员怠慢者,也一并革职拿问!”

第142章 收逋赋,杀士绅

朱厚照回南京后立即召见了仇钺,并指着一道圣旨,命道:“这是一道由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的圣旨,现在由你仇钺统领近卫军第一师负责南京城防与南直隶军务,你应该明白朕让你这么做的用意,防患以未然,朕的安危便系在你的身上!”

仇钺在来的路上已经由曾做过兵部尚书的首辅马升做过思想工作,知道朱厚照突然让他掌南京兵务,是要对这些江南的士绅来硬的,便拱手道:“请陛下放心!臣定护陛下与诸位大人安全!”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让仇钺拿着圣旨退下,旋即对首辅马升、司礼监掌印刘瑾、吏部尚书王恕、南直隶巡抚王阳明说道:

“诸位与朕一样,皆是锐意革新大明之人,如今走到了这一步,新政不能因为整个南直隶士绅的抵制而停止!我们不能手软!必须强硬!何况我们不是没有给他们应有的礼敬,马升,你现在可还有异议?”

马升是河南人,其门生故吏也不少,算是大明中部地区士绅阶层的代表,朱厚照因而首先问向了他。

“回禀陛下,事已至此,臣听凭圣裁!”

马升虽然知道逋赋存在是地方常见现象,但他也清楚这种现象不解决,朝廷财政将越发枯竭,而他河南素来常受黄河之患,如若江南士绅不肯输半石粮食于朝廷,于自己河南于朝廷皆不是好事。

“王恕呢?”朱厚照问向王恕。

王恕乃是陕西人,算是北方士绅阶层的代表,当朱厚照问向他时,王恕立即回道:“天下之利独重江南,若江南不肯输利于天下,则将来谁肯做江南屏障,臣无异议!”

朱厚照看向了刘瑾。

刘瑾尴尬地笑道:“内臣是皇爷的人,整个大明二十四衙门都是皇爷的人,皇爷让我们怎么做,我们自然就怎么做。”

最后是王阳明,他作为浙江大族子弟,也表态道:“臣甘为陛下鹰犬!”

“甚好!非朕不优待于士绅,而是士绅不尊于朕,现在内阁拟旨,司礼监批红,着即成立江南国税局,隶属户部,暂由巡抚督办,改绝声卫为江南国税局税警大队,听凭巡抚指令,以后南直隶的田赋由江南国税局统一征收,各府州县官配合征收!”

朱厚照先下了这样一道旨意,原因无他,在南直隶成立一个专门的税务局和税务军队,专门负责南直隶的赋税征收,以保障朝廷在江南的赋税收入,而用绝声卫自然是因为这支军队乃是聋哑人更好控制。

接着,朱厚照又道:“把南直隶所欠逋赋自正德元年以来在五百石以上者,若有功名则革除功名,若有官爵各处官爵出身,罢为庶民,永不叙用!另禁其三代之内不得参加举业!既然他们不肯以赋税供朝廷,那朝廷也不必恩养他们!”

朱厚照用意很明确,既然江南地区士绅多,一个个都说自己代表民意,如今自己便就把这些欠逋赋的士绅贬为庶民。

而这时候,王阳明不由得提醒道:“陛下,新科状元吕楠也欠逋赋五百一十二石!”

“一并革职!罢为庶民!”

朱厚照吩咐道。

“是!”王阳明回道。

……

很快,内阁的一道道旨意便拟了出来,而司礼监紧接着批红。

原南京光禄寺卿苏铭罢为庶民,永不叙用,三代之内不准举业!

原礼部主客司郎中穆岩罢为庶民,永不叙用,三代之内不准举业!

原岳阳府知府林麟凯罢为庶民,永不叙用,三代之内不准举业!

举人郭阳晨革除功名!

举人蓝慎革除功名!

生员纪水农革除功名!

……

这些都是由内阁拟旨、司礼监批红的旨意,走的是正规程序,而也因为一开始就革除了这些江南士绅的特权,所以现在地方官与王阳明也开始毫无顾忌地进行追缴逋赋。

按照王阳明的分配,所欠逋额较小的由地方官追缴,而较大的则由他这个巡抚亲自带国税局的人去。

因而,王阳明便亲自带着人马来到南京光禄寺卿苏铭,苏铭见此直接破口大骂:“王守仁,你想干嘛!”

“苏铭!你现在已被罢为庶民,这是上面的旨意,你自己看清楚!你所欠朝廷七千六百石税赋将由江南国税局亲自追回!这是执单!自己看清楚!”

王阳明说后便一挥手让国税局的人进去抄。

而这苏铭当即便喝令豪奴抵抗,绝声卫指挥使杨茂当即便杀掉三人!

苏铭见此大惊,指着王阳明再次吼道:“你!你!”

“陛下有旨,若阻挠国税局征税者,格杀勿论!苏铭,不要逼本官!”

王阳明说完便径直走了进去,喝道:“按照朝廷旨意,按三倍之数抄没,不得多抄也不可少抄!”

可这苏铭却突然跑到了杨茂等税警面前,大喝道:“老夫就不信朝廷肯为几千石钱粮而杀我,王阳明,今日除非你从老夫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别想抄我家!”

王阳明没有说话,而是给杨茂递了眼色,杨茂会意,当场将这苏铭斩杀!

而与此同时,在南直隶的其他地区也开始了追回逋赋的行动。

按照朱厚照的意思,一旦这些地方官追缴不力,在这次大计之中便会被革职甚至被治罪,因而这些地方官也不敢含糊。

此时的苏州吴中县知县潘端便喝令衙役将欠赋税达五百石以上的六名生员押到了县衙:“朝廷已有旨意,尔等所欠赋税必须即可缴纳,且因三月之期已过,尔等冥顽不灵,当以三倍追缴!尔等当速派家人来缴,否则本官必不客气!”

“大人啊!学生等何曾有如此多的钱粮啊!我等皆是朝廷生员,难道就不能宽宥之吗?”

其中一比较富态的生员直接哭道。

这潘县令也不客气:“尔等皆是当地巨富之族,有何缴纳不起,休得狡辩!既然尔等不肯缴纳,先打尔等二十大板!若再不缴,再打四十大板!若依旧不缴,打死为止!”

说毕,这潘县令直接喝道:“打!”

“慢着!大人,我等皆是生员,有功名的士子,你无权殴打!”一名生员喝道。

“你们不肯缴税,朝廷已革除了你们的功名!”说着,潘县令继续喝道:“打!”

于是,这些生员便被摁在地上,被打得惨叫起来。

不过,却不料,这些被革除功名的生员很不禁打,当场便被打死了三名。

而潘县令见此无奈,只得不用殴打逼其缴税的方式,而是亲自带人上门抄家,结果也因有人抗税,潘县令不得不杀死三名士绅!

一下子,整个苏州府因此事而舆论大哗!

第143章 革除功名

苏州府的士绅们对此自然是大不忿,他们从没预料到知县潘端会敢如此对他们这些士子官绅。

在没过几日后,便有百多名生员聚集到孔庙,以祭祀先帝的名义宣泄自己的不满,并在孔庙里哭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苏州府都为之轰动,导致越来越多的生员开始在孔庙哭泣。

而其中,一名叫覃庆善的生员在这一天,更是直接鼓动道:

“诸位,知县潘端贪酷成性,残暴狠厉,盗卖官米,虐民致死,无恶不做,我们不能任由其祸害我们吴县士民!我等作为读书人!当拟状词揭帖,控告其罪!”

“对,控告其罪!这姓潘的无恶不作,不尊士绅,虐民害民,十恶不赦!要让其受到惩处!”

其中一名生员响应了起来。

而接着其他生员也跟着响应起来:

“控告其罪!”

“控告其罪!”

“控告其罪!”

……

于是,这覃庆善便立即组织生员写了控告知县潘端的状纸,且选出二十名生员直接奔南京来,要状告知县潘端。

同时还留在苏州府的其他士绅则开始传出流言诋毁潘端,并制造出一系列知县潘端无恶不作的事来。

这些苏州府的士绅们的目的就是要逼着朝廷将知县潘端打入十八层地狱而且永世不得超生,他们要让所有的人知道在江南当知县不尊重士绅的后果。

不过,这些苏州府的士绅们还不知道此时整个南直隶都在进行着追回逋赋的行动。

因而他们竟天真的把状纸递到南直隶巡抚王阳明面前,在他们看来,如今南直隶已没有巡按御史,只能指望巡抚王阳明为他们做主。

当然,他们或许是不知道前段时间王阳明刚杀过五十名士绅,也或许是知道但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政治关系,没有察觉到王阳明到南直隶那就不是来做为他们士绅做主的官员,而是来替朝廷从士绅这里攫取利益的。

如同,历史上江南官绅会在明末对满清抱有幻想,还希冀和其联手对付李自成而提出“联虏平寇”的方针一样。

此时,这些苏州府的生员们也对王阳明还抱有幻想,以为他真的会为他们而追究一个知县的责任。

“大宗师!学生覃庆善!学生戴建业!学生万启胜……今日特状告苏州吴县知县潘端,状告其辱士害民三十条罪!望大宗师为我们做主,严惩此人!”

王阳明现在是南直隶巡抚,同时还提督南直隶学政,因而这些苏州府来的生员便直接称呼他为大宗师。

王阳明倒也接过了状纸。

不过,王阳明自然也猜得到这些苏州府的生员为何要控告知县潘端,他也没客气,直接问道:“你们状告知县潘端可有实证?”

“回禀大宗师,有实证,他打死鄙县狄楼等三名生员便是实证!”这覃庆善回道。

“这狄楼等人可欠了朝廷赋税,而且在五百石以上,且三个月以为并未缴纳?”王阳明冷言问道。

覃庆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是狄楼好友,自然知道狄楼欠了朝廷赋税,因而选择转移了话题,说道:“大宗师,无论怎么样,狄楼等皆罪不至死,他们乃是读书人,请大宗师为我们读书人做主!”

王阳明没有回答,而是命人翻阅苏州府逋赋档案,旋即才把惊堂木一拍:

“本官自然会为你们做主,但本官也不会包庇你们可以随意逃税,狄楼此等生员欠税三千石以上,按照朝廷旨意,当革除功名,且官府可强制且按三倍追回,打死杀死活该!所以,狄楼等人被打死也是咎由自取,本官对此深为痛心,但断不会因为他们乱了朝廷纲纪!都退下去!”

王阳明到底是官,对这些生员也还是抱有善待之心,因而也没想着责怪他们控告上官之罪,只说明了一下情况,便让这覃庆善等生员退下去。

不过,这覃庆善等苏州生员似乎并不愿意因此罢休,其中,覃庆善依旧跪在堂前:“大宗师若不肯为学生做主,惩戒潘端,学生等便长跪不起!”

“学生等便长跪不起!”其他生员也跟着一起响应道。

王阳明见此装颇为恼怒,他没想到这些苏州生员还敢在公堂之上威胁自己,不由得大喝道:“难道你们就不怕本官革了你们功名吗?!”

“回禀大宗师,学生等自然怕,但学生等更不愿意看见贪官污吏横行于乡,今日之状纸乃是苏州府吴县一百二十名生员联名所上,是从苏州士民之民意请大宗师为民做主!若大宗师不肯从其民意,便请大宗师革除这一百二十名生员功名便是!但是,学生想问,大宗师难道真要为一贪酷之官而戕害一百二十名生员吗?!”

这覃庆善倒也口齿伶俐,当即驳得王阳明不知作何以答,他只能拿出潘端的大计考评来:

“潘端自就任吴县知县以来,从未加征火耗半厘,治学修河皆有政绩,你覃庆善之大父,曾任湖广布政使的覃昌礼甚至曾写夸耀过他,而你甚至是由他潘端取为县案首;

如今他潘端不过是追回逋赋,按照朝廷旨意行事而已,如何在你们嘴里一下子又变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潘端他大奸似忠,他把我们都骗了!他就是该死!他不尊我们士绅儒士,就该不得好死!”

这时候,一名性子比较暴躁的生员直接吼了起来。

不过,覃庆善没有回答,只傲然地抬着头看向王阳明。

王阳明发现自己现在算是步入到一个艰难的境地,一边几乎是整个苏州府吴县的生员,一边是替朝廷收税的县官潘端,他现在只能选择支持一方,而要支持一方就必须严惩另一方。

王阳明看向了紫金山方向,那里有大明的皇帝朱厚照以及内阁首辅马升等人,他知道自己现在要想替上面把大计与追回逋赋的政令推行下去,要想在江南站稳脚跟,此刻就必须果决狠辣一点。

“将本官大印拿来!苏州府吴县覃庆善等一百二十名生员不以学业为重,干扰朝政,甚至要挟朝廷官员,可见其德行有亏,如此狂悖之徒收入士林只会辱骂圣人之道,现在革除其功名!上报礼部,送内阁,供圣上批阅!”

王阳明捏着拳头说完这句话后,便挥袖离开了大堂。

而在堂下的覃庆善等不由得大惊,他们没想到这个巡抚王阳明还真敢革了他们的功名,一下子心里是又怒又恨也有点后悔。

“果然是官官相护!我呸!”

覃庆善骂了一句,便带着一干被革生员离开了巡抚衙门,不过,这覃庆善也不肯善罢甘休,何况现在闹得他还没了生员功名,便直接大声喝道:

“诸位!如今大宗师也包庇那恶官潘端,可见这些官员皆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我等不能坐视天下被这等贪官污吏所脏,也不能容忍毕生所学被这等奸邪之徒所毁,而今天子就在南京,我们去宫城公车上书!”

“对,公车上书!”

其他生员也响应起来,不过也有胆小者,问道:“可是,如果出现京城那样的事怎么办,当时杨廷和可是带着锦衣卫屠了几乎整个京城的国子监监生。”

“怕什么!难不成他南京城的官员们还有谁敢做杨廷和不成!何况,一旦过了今日,朝廷批准革除我们功名的话,我们毕生心血也要将付诸东流,既如此,还不如博一次!”

说毕,覃庆善便先朝洪武门走来,而其他被革生员见此也跟了来。

不过,等到覃庆善到达这里时,整个南京宫城洪武门外已是人山人海,因为不只是覃庆善等人,应天府以及其他各府的士绅也是来请命的,不过他们比苏州府的覃庆善等更为清楚的是,南直隶巡抚王阳明不是善茬,因而直接来了洪武门,直接逼朱厚照为他们主持公道。

……

朱厚照这时候也站在宫城城墙上看着这一切,问着内阁首辅马升:“这些人是真不知道朝廷威严吗,也敢来这里示威?”

“回禀陛下!他们不是不知,只觉得朝廷必定会宽宥他们,毕竟自两宋以来,帝王莫不优待士子,臣不得不承认,他们实在是太猖狂了些,不过所谓人皆有傲气,以臣看来,还是不要刀兵相见为好,臣愿意亲自去劝!”

内阁首辅马升回道。

“你怎么劝?许诺他们,把革掉他们的功名还给他们?还是把追回的逋赋还给他们?那样朝廷的威严何在,将来朝廷要做什么事,是不是他们这么一闹,就什么也做不成?”

朱厚照没好气地说道,他本来就想着借着这一次把这一大批江南士绅贬为庶民,也减少一些特权阶层的人数,如今要是让这些重新拿回功名,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马升不知该如何作答,也只能叹气。

而这时候,王阳明也来到了这里,并把苏州府生员覃庆善告状的事禀告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看着外面人潮如海的士绅,只是笑了笑,旋即喝道:“郭荣!带锦衣卫出动!按照朕交给你的法子驱散他们!另外,把跪在最前面的那几十个为首的给朕捉拿归案!由巡抚审决!”

第144章 暴动与铁血治江南 (二合一)

朱厚照不禁在想,大明是不是真的以往对这些士绅太仁慈了,因为,在朱厚照的印象里,这种革除大批士绅功名官身的现象在历史上的清王朝也有,但这些士绅们好像都很规矩,乖乖地认了下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逼着他们主子给他们恢复功名和官身。

其中有个徐乾学的甚至还对当时的康熙没有半点怨言,甚至在后来还很乖乖地做了康熙的佞臣,很忠实的那种,忠实到被告为巨贪都还会被康熙宽宥。

朱厚照看向了马升与王恕,这些官们总是担心自己这样做会逼得士绅们不和自己一条心,但是朱厚照心里却也在想或许自己严酷一点,这些士绅们不但不会不和自己一条心,反而更加忠心于自己,在他们彻底明白当狗比当人更好的时候。

可从内心里来讲,朱厚照自己也不想让这些士绅将来当狗,他知道,这叫奴性,他不想自己大明可以说是整个中华到将来依旧会有奴性存在,但现在,似乎不培养奴性都不行。

朱厚照看向了城门远处那些看热闹而又神态麻木的庶民,心想,或许或许只有等那些全天下的庶民都有了公民意识后,自己这个统治者才不用去培养奴性的人吧。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也还是不想让这些士绅真正成为奴才,他只希望他们守规矩点,明白自己也有义务和责任就好。

譬如像自己身边的马升、王恕、王阳明等人一样,稍微那么天下为公一点点就好,毕竟只是三十比一的税赋而已,少纳一个妾少造一个园子也就把好几年的税赋节约下来了,又不伤筋动骨,何况自己还没像雍正那样来个官绅一体当差。

“人心不古,这些士绅已非当年那群以清廉报国为己任的士绅,自于少保后,便就这样每况愈下,老臣每每为其哀叹,如今也的确该教训一下了!”

正统十三年中进士,经历过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弘治五朝四帝的王恕不由得因此感慨起来。

王恕是臣,自然不会主动承认土木堡之变有利于官集团且使得官集团做大而日益骄纵,也只感叹于谦被明英宗处死后天下士绅开始逐渐变坏,但时间却也差不多。

……

就在朱厚照与马升同意王恕所说时,锦衣卫已经开始出动。

最前面的锦衣卫皆手持着玻璃盾牌,皆是皇家工业公司出品的钢化玻璃,同时还有特质的钢棍,这些手持玻璃盾牌的锦衣卫一出现便把直接组成一排,把洪武门城墙下的一排士绅挤了出去,只把为首鼓动的三十八名士绅给圈在了里面。

这三十八名士绅一看自己居然被圈在了里面,也有些慌张起来,忙要走开,和其他士绅汇合,但这时候,两路跟在后面的锦衣卫冲了过来,且直接擒拿住了这三十八名士绅:“走!”

在玻璃盾牌外面的士绅们见此忙冲了过来想要救这些人,甚至又要直接撸袖子干架的,但都被坚硬的玻璃盾牌撞了回去,一些士绅被直接撞得鼻青脸肿!

而与此同时,还有两路锦衣卫从外面冲了过来,且都带着用木炭粉与棉花等为填充物的防毒面具,而且一冲过来就一路锦衣卫就往比较密集的士绅队伍中丢用燃烧瓶。

这些燃烧瓶有辣椒粉、芥末粉还有硫,因而一燃烧起来,便是各种呛人的气味。

这些士绅被各种气味呛的眼泪鼻涕直流,有的甚至睁不开眼睛,还有的只猛地咳嗽,因而也就变得更加混乱,被踩踏者更是不计其数。

而一路锦衣卫则直接持着铁棒过来,一名锦衣卫军棍大声喝道:“打!”

旋即,这些锦衣卫便直接朝这些士绅身上招呼,这些士绅们完全无还手之力,甚至只能往外疯狂逃窜,场面十分混乱!

持着玻璃盾牌的锦衣卫也开始带上了防毒面具往前面一步一步的挪,把洪武门外的场地清理出来。

在这过程中,自然有乱跑的士绅也会挨一顿毒打而跑向其他方向,也有因为踩踏事故被直接踩踏而死的。

不到一个时辰,这些聚集在洪武门外要挟皇帝要挟朝廷的士绅被全部驱散,而且也没有闹出太大的事故,至于死伤的那些人不过是因为踩踏而死,也怪不着朝廷,锦衣卫至始至终都没打死一个人。

不过,为首鼓动的三十八名士绅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的,是要被杀鸡儆猴的。

很快,这三十八名士绅便被押到了巡抚衙门,且王阳明也得到朱厚照指示,将这三十八名叛为谋逆罪递了上去。

内阁立即票拟斩立决,司礼监也批了红,很快,这三十八名士绅便被押到了洪武门外,直接一刀砍落在地。

而覃庆善也在这三十八人之列,此时,他心里是悔恨交加,看了一眼背后的洪武门,哭道:“我心里苦啊!我不想死啊!”

咔擦!

覃庆善话一落,一刀就劈断了他的脑袋!

而紧接着,其他三十七颗人头也被劈断。

不过,这三十八名士绅被砍了后,锦衣卫又按照上面的指示,将这三十八个人的身子和脑袋重新拼装在了一起,还放在城门外公示,且贴了告示以此告示所有士民,这三十八名罪犯是谋反之徒,煽动士民,意图谋逆,若有同党来领尸,等于自首可从宽处理。

结果无一名士绅敢来领尸。

整个南直隶的士绅们这次是被彻底吓住了,而且当他们想到锦衣卫的手段时更为恐惧,当然也很痛恨,但现在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家里咬牙切齿。

……

顾献同之子顾鑫磊现在也正咬牙切齿地看着洪武门方向的南京宫城,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宫里那位叫朱厚照的皇帝导致的,他也开始不得不承认宫里的那个皇上是暴君,甚至导致他身边的臣子也都是酷吏!

因为杀父之仇和江南士绅利益被侵害的缘故,顾鑫磊恨上了他现在所看见的这个朝廷,以及这个朝廷的君王和他的大臣们,顾鑫磊决定去镇江找镇江总兵官田铮。

而和顾鑫磊一样开始对朝廷与官府产生不满的江南士绅自然也越来越多,但他们又不敢直接造反,或者还没找到契机直接造反。

有的开始假意隐居起来实则开始寻觅愿意举兵的藩王豪强之类的,有的则纵容甚至怂恿地方泼皮无赖进行暴动,而不再利用自己的宗族势力进行管束,甚至也暗中勾结盗匪破坏着社会基层的稳定。

此时,南京士族代表原大理寺少卿曹蓄通便对几个相好的士绅说道:

“既然朝廷有意摒弃我们江南士绅,那便让朝廷知道没有我们江南士绅的后果,到时候让整个南京城都乱起来,百姓暴动,盗匪四起,天下大乱,看朝廷如何收场!”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才可创立盛世,朝廷既然只想着照顾那帮庶民,那便让朝廷看看那些庶民是如何感激朝廷的!”一名江南士绅说道。

于是,没过几日,应天府乃至其他各州府都开始陆续发生一系列打砸抢烧的事件。

一时间不知从何处冒出许多泼皮无赖发动暴动,到处造反!

杀人放火乃至强奸民女,斗殴罢工罢市者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南京城也是如此,一下子似乎多了许多刁民盗匪,一些集镇突然出现乱砍乱杀之辈,百姓莫不惊慌,而在各处要道上一下子土匪也多了起来,许多商人被劫财杀害,甚至还有官员被杀者。

整个江南仿佛一下子进入了一个暴动的状态之中,也一下子似乎变成了一个底层互害性社会,仿佛基层没了法制。

百姓白天闭门不敢出,夜晚不敢深睡,连朝廷的统治压力也变大了起来,但是那些豪门士族们依旧是歌舞升平。

朱厚照从王阳明这里收到了来自各地的急报,便也蹙眉深思起来,笑问着马升与王恕:“这便是他们的反击?不直接造反,却搞出一幅天下乱套的样子来,怎么着,是要告诉天下,朕残暴无道,致使天下大乱?好鼓励天下豪杰揭竿而起?”

“陛下,他们没准就是这个心思,不过自古皇权不下乡,县以下皆由士绅宗族们管着,他们现在也只怕是撂挑子不干,是故让法令崩坏,社会动乱!”

马升回道。

朱厚照笑道:“他们这是逼朕认输?是想告诉朕,离开他们,朕连江山也统治不了,甚至会失去民心,但朕偏不认输!而且别把朕逼急了,把朕逼急了,朕来个天下百姓不纳粮,看民心到底会不会依旧站在朕这一边!”

朱厚照说的虽然是气话,但也的确是一记釜底抽薪之计,毕竟当年李自成也是靠着闯王来了不纳粮一下子摧毁大明的。

如今他要是真这么干,天下所有庶民自然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但马升与王恕等官自然是不会让朱厚照这样做的,因而马升忙劝道:

“陛下息怒!万不可意气用事,既然这些江南士绅欲乱江南,我们便趁此以铁血治江南!臣建言,趁此机会,让朝廷替江南士绅把百姓们管起来!”

“首辅所言甚是,既然皇权以前不下乡,如今地方宗族无力管理百姓,便由朝廷来管!”吏部尚书王恕言道。

朱厚照听后深为赞同,且突然灵机一动:

“诸位爱卿,你们觉得于成立一支警务司如何?既然这些江南士绅想搞乱江南,欺南直隶无按察司,那便着南直隶巡抚王阳明设警务司,每府设警务局,每县设警务分局,每乡镇设警务派出所,招揽底层良善百姓为警务兵,以其管理地方治安?”

朱厚照这么一说,马升与王恕皆有些惊讶,旋即又觉得新鲜,而这时候,王阳明说道:

“陛下,此举与维持地方治安甚好,也可代替士绅管理乡民之权,但是这样一来,胥吏就会增多,百姓反而备受其苦,另外如果真要成立这样的警务营,得限制其使用火器以及车炮等,以避免被居心不良者得之。”

“陛下,王生所言极是,此警务兵与衙役等有所重叠,与其新设警务兵,不如令各府州县增加衙役捕快,分管各处便是”,王恕说道。

“朕不打算让警务兵同胥吏,警务兵同其他官兵一样,兵是朝廷之兵,而官也是朝廷官,同其他各地之按察司一样,专司本地羁拿处决要犯之事!不然的话,朕便直接扩充东厂,让东厂来江南代行按察司之权,管理治安!”

朱厚照这么一说,马升与王恕都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无非就是把在江南地区从村到布政司都设上管理刑狱的人,不过是换了个叫法,但让两人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的确有利于朝廷把控地方。

“陛下圣明!”

王恕直接表了态,在他看来,在江南设立警务兵,总比直接派东厂来江南要强,毕竟东厂都是阉宦,警务兵好歹不是阉宦。

官对阉宦有本能的鄙夷心理,因而王恕更愿意成立警务部和警务兵,何况他还经历过成化年间厂卫横行时的年代。

“陛下圣明!”

马升也表了态,他和王恕也是一样的心思,在江南建立警务兵,总比让东厂扩充人马来江南乱政好,好歹警务兵还在官的控制之下。

朱厚照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但也没拆穿,便点了点头:“那好,拟旨吧,着南直隶巡抚守仁立即招募良善者为警务兵,设警务司,警务司同按察司,警务司掌印执掌警务司,授予正三品!”

“不可!陛下,警务厅等职务之执掌者叫掌印甚为不当,以臣看,莫若直接称其为提刑使为好”。

王恕是深怕将来太监执掌了警务兵,因而连掌印二字也觉得不妥,而改为提刑使,便意味着将来管理南直隶警务司的依旧是官。

朱厚照并没有打算夺走官在刑狱上的权力,不过他也不打算撤销东厂,因而也没有拒绝,便道:“那便改为提刑使吧!”

于是,在内阁票拟与司礼监批红后,南直隶巡抚王阳明正式拿到了成立警务司的旨意,而且警务司的提刑使也暂时被王阳明自己兼任起来,同时由他亲自招募良民组成警务兵。

整个南直隶的百姓也是深受盗匪青皮无赖之害,也都踊跃参加。

很快,王阳明便组建起一支规模不小的警务兵,南直隶各府州县也在得到钧令后迅速成立警务单位与招募警务兵,任命警务官,因吏部尚书王恕就在南京,任命警务官吏的行政效率也很快。

因而不到一个月,整个南直隶便出现了一支维持治安的官兵。

与此同时,朱厚照又让内阁下了一道旨意,诏令南直隶进入警戒期,在警戒期,各地官府为维持治安可先杀之问罪再上报,但也严令不得无辜杀害良民。

士绅曹蓄通家的豪奴早已得到了曹蓄通的授意,指使着一干青皮又砸开了南京城一家民房,且其中一个叫邢老二的更是把一个黄花大闺女拖了出来就要直接施暴,其他青皮则在一旁看着大笑,其中那女子的父亲不由得骂道:“你们这些无赖就不怕官府治罪吗?!”

“我们是曹三爷的人,知道曹三爷是谁吗,官府就是曹三爷家开的,就算官府的人把我们抓进去,三两天就能放出来,信不信!贱民,给老子老实点,把你女儿给大爷我玩玩,那是你的福分!”

这邢老二兴奋地笑道,可他刚笑完,王阳明就亲自走过来,一刀从他背后捅了进去:“敢在南京城作恶,真是胆大!”

这邢老二当场被杀死!

说着,王阳明直接喝问着另一个青皮:“曹三爷是谁?”

“是曹家三爷,他是东街曹老爷家的管家儿子”,这青皮说完后,王阳明便喝令道:“将他带下去,你们去抓那个曹三爷!”

而在其他街道上,其他警务兵也利用暴力维持治安,虽说大多数警务兵是新招的底层百姓,但是警务官则是从锦衣卫里调派的,因而杀起人来并不手软。

而那些由新招百姓组成的警务兵本来也恨这些青皮无赖甚至还和这些人素有仇恨,干事也很积极。

几名青皮刚把一栋民房点燃,就被赶上来的警务兵围住了。

“啊!饶命!”

这几个青皮话还没说完直接当场就被砍了脑袋。

而这时候,王阳明也在半个月抓了差不多七十多个什么曹三爷李四爷之类的所谓地头蛇人物,甚至还有江湖人士和一些暗中勾结的胥吏们,全都一股脑地押到南京刑场全给剁了脑袋。

青皮无赖们见即便有士绅在背后支持与胥吏暗中帮忙,打砸抢烧的成本还是很高便又都老实起来,因而不到一个月,南京治安得以恢复!

此时,已经被王阳明荐举为苏州府警务局提刑佥事的潘端也在一名锦衣卫百户帮助下成立了自己的警务兵,且在这一天把八十多名地痞无赖和胥吏恶绅的脑袋砍了后,苏州府的治安也得以恢复!

紧接着,松江府治安也得以恢复!

常州府、池州府、凤阳府、扬州府等地治安也相继得以恢复!

不过,这还没结束,在治安恢复后,南直隶巡抚王阳明得到旨意,晓谕各地警务官兵限期剿匪,且务必要揪出背后意图搞乱地方的恶霸劣绅,不可姑息藏奸,甚至还定出赏额,还直接说明与政绩挂钩。

这下子,这些士绅们是真的怕了!

第145章 江南士绅们认怂

现在整个南直隶从乡镇到府城县城都有警务机构,这些警务机构使用的是军事管制,扰乱治安违背法令就先杀再说,使得士绅们的爪牙即那些青皮无赖们无法再扰乱百姓们正常的社会生活秩序。

而一些想跟着这些青皮无赖抢劫偷盗的人身后生事的不法之民,见朝廷组织人来维护治安且直接取人性命,也都老老实实地回家种田种地。

甚至那些受士绅们蛊惑一下子当了土匪的农民,也开始回乡种田,尤其是在几个匪首被砍之后,毕竟违法成本太高,还没有种田来的实在。

总的而言,大部分百姓是希冀社会太平的,朝廷具有统治合法性,以锦衣卫为基础组织警务兵维持地方治安,替代乡绅在基层的公共服务功能,是顺应民心的。

因而,百姓们还是很欢迎的,即便是为士绅们种地的大量佃户们,他们也希望能安生的种田种地,社会不要大乱。

但对于士绅们而言,他们明显在开始失去在基层统治民众的权力,除非他们能名正言顺地提出朝廷这种派警务兵维持治安的方式是错误的,并且还得说服民众,不然他们就无法阻止朝廷这样的行为。

在这个时候,这些士绅们才发现他们和汉唐时的世家还是有所不同的,他们没有军队,没有部曲,只有佃户与家奴,他们没办法发动佃户与家奴去直接造反,告诉他们,朝廷这样做是不对的。

毕竟此时的皇帝没有让百姓们活不下去,也没下令剃发易服不拜祖宗,也没加征税赋。

而偏偏朝廷就可以借此次社会动乱的机会直接成立警务司,因为朝廷有统治合法性,招揽当地百姓组织警务兵,维持治安,名正言顺还符合求治安稳的百姓心理。

所谓奸臣当道乃至皇帝残暴,百姓们自然没有士绅们感受那么强烈,他们要种地要做生意做工,你不能让他们不劳动,你们士绅可以闹,我们百姓闹不起。

应天府的乡绅韦读此时便看着警务兵把自己儿子从山上抓回乡里,而且咔擦一刀给直接剁下了脑袋,他差点没气晕过去,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现在都不敢承认那人是他儿子,毕竟百姓们都在叫好呢,说这些土匪杀的好。

士绅们统治基层的权力事实上也是朝廷给他们的,是朝廷把自己统治社会基层的权力赋予给了这些宗族,朝廷为此自然是要节约行政成本,但如今朝廷愿意自己挑起胆子,组织人手维持地方治安,士绅们也无法提出反对。

士绅们渐渐发现他们失策了,他们给了朝廷一个合法干预地方基层行政的机会,就如同以往要出现死人这样的刑事案件,官府才会介入一样,如今因为地方治安不好,官府再次介入而且还要长期介入。

这样就会使得士绅们只能管理宗族内部事务,而无法操纵整个乡里。

甚至这些士绅们在宗族内部的权力也开始被警务兵剥夺,在句容县的一个乡村,乡绅柳家的几个族人因为破坏治安被抓了,而柳氏族长想由自己宗族内部处理此事,但警务兵则遵循朝廷法令先将这一批族人给砍了脑袋。

柳氏宗族的人极为愤怒,可他们却无法否认这些族人没有罪,无法否认朝廷不该杀这些人,因而也只能认下来。

当然,也有的乡绅直接发动宗族势力以警务司乱法为由杀警务兵,夺警务所的。

溧水县仁安镇的一个警务派出所便被当地乡绅雷举人给组织民众给屠了,五十个警务兵被杀,但却因此引起了整个仁安镇的自耕农与庶民地主愤怒,因为其中大部分警务兵都是他们的族人,如今被杀他们自然也感到愤怒,你大宗族不能仗着人多势众就乱纲常,何况自己这些族人还是是由朝廷组织的,合法合理。

于是,溧水县的官员便将此事上报,朱厚照最后直接出动了近卫军一个营,直接以这雷氏族人谋反为由将雷家灭了满门,雷氏家产抄没,田地分与当地自耕农与庶民地主,百姓们无不拍手叫好。

朝廷不但在代替着这些士绅维持治安,还代替了他们其他公共服务事业。

在朱厚照指示下,南直隶巡抚还代替地方乡绅开始组织官府修葺治理河道,主动收拢流民实行以工代赈,劝说或逼着商人开业,组建官营作坊和社学给底层寒士就业机会,提出工薪的概念吸纳被士绅们拒绝收纳的城市民工。

士绅们善于组织民众维持地方安稳,王阳明等地方官员也是士绅出身,也是读书人,组织人手维持治安也不逊色,而且还更加合法,只不过伴随而来的是维稳经费蹭蹭的往上涨,但也的确让士绅们发现,好像朝廷离了自己也不是活不了。

眼下正德三年就要到来,这一年是科举之年,江南士绅们开始知道以自己这一地的士绅无法撼动朝廷的统治地位,他们搞乱自己的家乡,朝廷就会从其他地方派士绅来以官府的名义维持治安。

那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科举中,朝廷将更会给其他地方的士绅更多进士录取的名额,而他们南直隶士绅会因为不配合朝廷而被减少名额。

事实上,的确有其他地方的士绅阶层开始嗅到了这里面的机会,户科给事中唐仁则上疏请求增加四川、河南、陕西、湖广、福建等地的乡试与会试录取比例,而且按照地区来分名额,不一味按照科考成绩来,且因为南直隶最近骚乱四起,读书人无心举业,当减少名额。

江南士绅们正因为此才开始怕了,除非他们造反搞独立,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朝廷让利益给其他地区的士绅,而他们江南士族将会大受损失,甚至连将来在朝为官的人都没有。

于是,开始有江南士绅主动帮助警务司维持治安,剿匪捕盗,甚至还主动开市,也学着官营作坊开始以工人的方式招揽流民,甚至把族内违法者也直接押送官府,而不是再内部处理。

曾做过刑部郎中的大儒程检跪在大太阳下求见内阁首辅马升,便是想请和,朱厚照听后亲自接见召见了这大儒程检:“程老员外,不顾暑热求见当朝首辅是为何事?”

“回禀陛下!臣是想求首辅以言进陛下,取缔警戒期,回归法制,订立缴税法令和公约,对不缴税之士绅予以惩处,对襄助官府且有所贡献者予以奖励,另外,臣已号召程氏各族将所欠税赋全数缴纳,只愿陛下体江南臣民之心,勿弃江南臣民,江南臣民依旧心念陛下,心念大明!呜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圣君当朝,盛世筵开!”

这程检说着就跪了下来,朝朱厚照行起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第146章 造反

朱厚照没想到这江南士绅这么快就认怂了,心想自己还没搞出打土豪分田地让无产者专政的绝招呢。

但无论如何,既然这些江南士绅肯认输肯妥协,朱厚照作为皇帝也不是不会给他们当良民的机会。

毕竟朱厚照也没想要逼反天下士绅,不到万不得已,他的目的也不是要发动一场由上到下的革命,那样也会革了他自己这个皇帝的命。

在朱厚照看来,大家都是统治者,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让自己成为被统治者,但是,大家都作为统治者,不能只让我这个皇帝牺牲利益振兴帝国乃至缓和阶级矛盾,你们士绅也要尽义务才是。

因而,朱厚照见大儒程检给自己下跪行大礼,也忙让刘瑾扶起了他:“程老员外不必如此,你也曾是大明臣子,还是理学大儒,朕没要求过士大夫见朕要叩拜做奴才,朕只是要求你们按规矩纳税而已;

毕竟朝廷需要钱粮养兵,而养兵是为了维护这太平盛世,天下太平不仅仅是对朕和天下庶民好,也对你们士绅好,但不能只让朕节俭让百姓纳税,你们不尽天下兴亡之责,你说是吧。”

程检忙谢了恩,旋即起身说道:

“陛下所言甚是,是许多士绅没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只知坐在书斋里念圣人书,不知朝廷艰难,好在大家如今都明白了朝廷苦心,如今请陛下放心,吾等臣民皆愿为陛下为大明效犬马之劳!”

程检今日来就是代表江南士绅来求和的,现在朱厚照这样说,他自然也不会再唱反调,只忙附和起来。

“这江南的士绅们若都如程老员外这么明事理就好了,倒也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说着,朱厚照又问道:“听马太师说,你是二程之后?”

“回禀陛下,臣乃大程(北宋思想家程灏)之后”,程检回道。

“难怪如此识趣,不愧为名门世家之后,拟旨,封程门翰林院五经博士”。

朱厚照颔首点了点头,便下了道旨意。

他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要做给天下儒士们看,让这些人知道妥协和让步也是有好处的,别想着和朝廷硬来。

至于翰林院五经博士这种官自然是不值钱的,但人们就看重这个,尤其是理学世家。

毕竟现在能得这个官职的都意味着是圣人之后,比如孟子颜子什么的,是一种很大的荣耀。

甚至孔子之后,还被朝廷封了个衍圣公,地位更高而且是高很多,高到曲阜都成为其独立王国的地步,但孔门世家脸皮也更厚,其他世家也比不上,所以人家的封爵才这么高。

程检见朱厚照给他程门也赐了个翰林院五经博士,感动地当场就哭了起来,抽泣着再次大拜,头更是重重磕在了地上:“程家感戴陛下隆恩!程家誓死效忠大明!呜呜!”

朱厚照虽然知道这些所谓的江南士族尤其是这种理学世家做的承诺如同放屁,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身处其境时听起来还是还是舒服的,他不得不承认,这天下就两种人哭起来最让人容易感动,一种是婊子,一种就是读书人了。

“起身吧,不必如此”,朱厚照笑了笑,便又道:“你给马太师的进言,朕也准了,下旨在订立《南直隶公约》之后取缔警戒期,以大明律为参考,你们士绅与南直隶巡抚王阳明负责此事,士绅就以你为代表,订立一个公约,拖欠税赋者如何惩罚,宗族与地方官府权限分配以及其他规则。”

虽说在初期,警务机构还没有变质,的确是在维持治安,但朱厚照不保证这些警务兵在以后能一直只有惩奸除恶的作用,说不定就会依仗朝廷赋予的执法与处决权滥杀无辜牟利取利,甚至可以说是肯定的,只怕现在已经有这种现象发生。

因而,不用士绅们来求,朱厚照其实也是要取缔警戒期的,毕竟这种军事管制性质的统治方式不是长久之计,一个社会是需要法令的,哪怕是君主制的现在,自己这个皇帝也得让地方官与士民有一套遵循的法令,如此才好约束官府不滥杀人,而士民们有规矩可守。

除此之外,朱厚照还要收回警务司的处决权,毕竟人的生命依旧不是可以随便轻视的,在警戒期即军事管制区结束后,南直隶地区的死刑犯还是要与其他地方一样,需要由自己这个皇帝来亲自勾决,其他人无权代劳。

士绅们开始继续和官府眉来眼去了,程检在得了五经博士之官后更是积极为朱厚照唱赞歌,但是对于社会底层曾跟着受这些士绅们怂恿的青皮无赖以及胥吏百姓,和一些江湖人乃至盗匪们而言,却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他们不明白明明对朝廷不满的是士绅,让自己打砸抢烧的也是士绅,为什么到最后砍头坐牢的却是自己,而士绅们反而得了官甚至还讴歌起盛世,帮着朝廷骂起自己不遵守法令来。

底层的这些人想不通这里面的关键,但他们知道以后还是当一个顺民好,老老实实地种田干活比较实在,听士绅们瞎忽悠想发横财想不劳而获是很傻的行为。

当然,不是所有的江南士绅都能看清时局,明智地倒戈向朝廷,帮助朝廷对付他们曾经的盟友即那些地痞无赖们,也有激进的士绅依旧想对抗朝廷。

顾鑫磊便是这样的人,和持有镇江总兵田铮通倭且卖火器给宁王的证据要挟下,以士绅配合他的条件诱惑下,镇江总兵田铮被顾鑫磊说动了,要起兵造反,以清君侧的名义兵发南京城,目的是诛马升同时想要一把火烧死朱厚照。

“杀贪官!士绅免纳粮!发禄米!”

镇江总兵田铮与生员顾鑫磊以这样的名义带着八千多官兵朝南京城而来。

不过,他们喊的口号则不是推翻大明王朝和杀皇帝,毕竟现在官兵心底里都不想造反,对皇帝也没那么恨,两人要想鼓动官兵跟着自己干,说个杀贪官还好点,杀皇帝指不定有人不愿意跟着干。

而值得一提的是,口号中的要求发禄米更像是一种诉求不像是造反的口号,但鼓动效果却是最好的。

从镇江到南京路上的百姓们则是冷漠地看着这支要去南京城去造反的军队。

此时在丹徒镇的普通百姓房大才就有些不明白这八千多官兵嗷嗷叫着要去干嘛,不由得问着自己的父亲:“阿爹,他们这是要干嘛去?”

“家里还有饭吃吗?”这房大才的父亲问了一句。

“有,多着呢,前段时间帮着官府修河,挣了六斗米,还可以换点布来做新衣裳”,这房大才笑道。

“有吃的管他们干啥,他们造他们的反,我们种我们的地,不相信他们还能翻天不成。”这房大才的父亲说道。

很多百姓便是如这房大才的父亲一样对于这镇江总兵田铮的造反熟视无睹,更像是在看一场戏,甚至也不明白这镇江总兵为什么要反,是吃不起饭还是穿不起衣。

不仅仅是百姓这么想,此时,镇江总兵田铮麾下的千户白景山便不理解镇江总兵为何要反,甚至也觉得造反没有前途,因而他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己的人马抄小路先赶来了南京城,把镇江总兵田铮要反的事禀报给了巡抚王阳明。

不只是白景山,从镇江到南京的大小乡绅们也都无比“忠心”地赶着来禀报说有人起兵造反,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认怂,意识到朝廷还是得民心的。

甚至在南京城附近的乡绅还因此终于有了合理的理由组织百姓,理由自然就是勤王护驾。

百姓们对于勤王倒是积极响应,毕竟皇帝没了是要天下大乱的,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骚乱,不想再经历一场动乱。

一下子,整个南京城外聚集有越来越多的民团,当然也还有镇江总兵田铮的兵马。

……

而这时候,朱厚照也从王阳明和告密者千户白景山这里知道了镇江总兵田铮骑起兵造反的事,朱厚照对此倒是也感到颇为惊讶,他不惊讶会有人造反,但惊讶的是,造反的居然是一名武官!

朱厚照心想自己还没改革卫所制和废除军籍呢,现在只是对江南士绅比较狠,怎么先造反的是武官?

但无论如何,这也算是朱厚照第一次经历有人造反而且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为此他还是比较认真的。

但是朱厚照并不惊慌,首先除了南京本地的军队外,他身边还有近卫军的一个师,上万的兵力,其次自己身边还有马升、王阳明、仇钺三个比较知兵的官员,当不至于让一个总兵官给成功造反。

但对于马升等官乃至程检这样的江南士绅而言还是比较严重的事变,一个个皆面色凝重,开始商议着如何调兵勤王,即便是王阳明也没敢轻视,毕竟皇上就在南京城,他也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故,而仇钺也是如此。

朱厚照先让内阁下了旨,让仇钺带领近卫军第一师出城歼敌,让王阳明负责组织官兵守城,而马升等则与南京兵部尚书王轼开始调集周边官兵勤王。

第147章 无耻

最初,马升等并不愿意让朱厚照把近卫军第一师派出城,但朱厚照则说,近卫军现在一开始进行的就是野战训练,出城野战更为合适,南京城守城的军队已经足够,最后,马升等也没再有意见。

在镇江总兵田铮带着他的八千多官兵到达南京城时,朱厚照和一干武官员也正好在南京正门城墙上。

不过,镇江总兵田铮在抵达南京城时,也傻了眼,因为他没想到南京城外会有这么多官兵,特别是在看见仇钺带着一万近卫军陈兵于护城河外时,他一下子也能猜得到这支军队战力不凡,因而不由得问着顾鑫磊:

“顾公子,你不是说南京城守备不严,兵力不足五千么,这岂止是五千,这已经不下一万!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顾鑫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他只是想着能调动一支官兵来造反,为自己父亲报仇,哪里想那么多,只说道:“那是在下胡诌的,这南京城多少官兵,我不清楚,只是臆测而已,这些真的有一万?”

顾鑫磊或许数学不太好不知道怎么算,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官兵的确有些多,但还是不得不说道:

“田总兵,事已至此,无论敌众敌寡,还是让你的人冲进去吧,你也不必怕,必定会有城内士绅接应我们的,只怕还有士绅带兵来助!”

田铮听此倒也略微放心,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忙开始下令冲进南京城,但这时候,有眼力好的士兵则喊道:

“那是皇上!那是皇上啊!皇上在城里,大人,我们为什么要杀皇上啊!”

其他官兵一听,也都惊讶起来,问道:“不是说来杀贪官吗,怎么来杀皇上了,我们不是要造反啊!”

一下子,这田铮的官兵还没冲呢,军心就溃散了一半,再一看见前面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在那里,剩下的一半军心也溃散得差不多。

田铮又急又怒,喝令着一手下军官:“愣着干嘛,冲啊!”

“大人,皇上在上面,真的要冲吗?”这军官有些胆怯地问道。

“没用的东西,违令者死!都给听着,冲进去准予屠城三天!杀一人者赏银十两!杀!”

田铮这么一吼,其麾下的几百家丁倒冲了过去,剩下一些官兵倒也有一千多冲了过去,但是让人捧腹的是,却有几百官兵在往回跑。

此时,近卫军第一师也开始进攻了,进攻的节奏很稳也很有秩序,刀盾兵在前,长枪手紧跟其后,火铳兵与弓箭手则位于其中,短炮与弓弩手则在最后,而两翼骑兵也紧贴在主力两侧,且渐渐以包围之势朝这群造反的官兵步步紧逼而来。

近卫军第一师中很多官兵皆是老兵,经历过边军实战的,即便没有经历过实战,在忠君社社员的呐喊下也热血沸腾起来,一个个跟着呐喊道:“为陛下而战!为大明而战!涤荡寰宇!开疆辟土!”

砰!

砰!

砰!

一溜火炮齐射先打散了冲来的造反官兵,接着就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火枪枪弹声与箭簇破空声,几百名冲来的造反官兵没一个照面就被全歼,剩下的大概一千的造反官员直接就往回跑了,即便田铮在后面挥刀砍也无济于事。

而这时候,四处还传来无数呐喊声,田铮回头一看,却是无数士绅带着民团而来,他开始有些底气了,笑道:“顾公子,看来你所料不错,士绅们总算是来襄助本官了,难怪你要本官提出士绅免纳粮的口号,果然深得民心也!”

“如今朝廷无道,践踏江南士绅之尊严!天下士民莫不恨之!只要有人起兵,他们必定响应,群雄而起,天下大乱,而田总兵将也会成为乱世枭雄,直到堪平乱世,称帝登基!”顾鑫磊笑着说道,把这田铮好一顿忽悠。

但过了一会儿,田铮却听见这些士绅嘴里喊的是“勤王救驾!”,不由得大惊“怎么回事,他们是来对付我们的?”

这时候,程检也赶到了朱厚照这里,且在城墙上骂了起来:“田贼!你这个不忠不孝之徒!尔食朝廷俸禄!受君王厚恩!却敢谋反,简直是十恶不赦也!还诬蔑马公为奸臣,实为居心不良!颠倒黑白!尔如此构陷马公,图谋造反,老夫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程检骂的非常狠,狠得让马升都觉得有些过了,心想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愤怒,毕竟骂自己是奸臣的人多了,可为啥这程检比自己还愤怒?

朱厚照也很惊讶,看向了程检,心想被骂奸臣的到底是马升还是程检,为何愤怒不已的是程检,现在激动的不应该是自己和马升等人吗,为何激动的是江南士绅程检等人?

不止程检在骂田铮等造反的官兵,其他赶来勤王的江南士绅也在骂。

“田贼!你这个眼里无君无父之辈,该千刀万剐!”

“田贼去死!敢谋反,无异于背叛天下!”

“尔之恶堪比宇化及,尔之罪当诛九族!”

这些江南士绅骂得极为狠辣,朱厚照对此极为不明白,他不明白这些江南士绅怎么突然如此痛恨造反的田铮等人比自己还痛恨,似乎很忠心一般,而且据他所知,这群反贼打的口号里有让士绅免粮的口号,明显这群造反的官兵背后是有士绅支持的。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这些士绅也实在太过无耻,既然自己知道造反成功可能性不大而选择不造反,那也没必要去这样对待你自己的盟友啊,毕竟人家是为你而反的,至少应该同情一下吧。

田铮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看向了一开始鼓动自己的顾鑫磊,而顾鑫磊这时候竟也指着田铮大骂起来:“反贼!是你鼓动我的!是你强逼我做你军师的,你逼我跟着你一起造反的!”

咔嚓!

田铮反手就是一刀把顾鑫磊砍死!

同时,田铮看向自己身后那些骂自己的士绅,和城墙上骂自己的士绅,还有近卫军与人山人海的勤王之师,他感到极为愤恨又极为绝望,并毅然拔刀抹了脖子,且在抹脖子自缢前大骂道:“果然天下就数人最无耻!”

田铮死了!

军心早已溃散的造反官兵们更加群龙无首!

因而,这时候,勤王的江南士绅们也抓住机会带着民团冲了过来,狂砍狂杀,硬是溃败到狼奔鼠窜的造反官兵皆杀死在当场,连田铮本人也被乱刀剁成了肉泥!

然后,这些江南士绅们欢呼起来。

“反贼已平!”

“反贼已平!”

“反贼已平!”

接着,这些江南士绅们还朝朱厚照山呼万岁,一个个极为兴奋。

但不知为何,朱厚照自己却兴奋不起来。

第148章 得培养新的统治阶层

朱厚照实在没办法去承认这是一场值得夸耀的平叛事件。

因为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场闹剧。

不只是朱厚照这样想,马升、王阳明等也这样想,他们也没多兴奋,表情很是平淡。

乃至在南京城下,正准备来一场酣战的近卫军第一师的官兵们也傻了眼,他们当中很多刀盾兵连第一血都没拿,但战争就结束了。

其中,一些忠君社社员更是有一种自己白喊口号鼓励士气的感觉。

唯独,这些江南士绅们还是很兴奋的,他们恍惚参与了一场大战,一场激烈残酷的大战,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皆是欢呼不已。

连刚刚被封翰林院五经博士的程检也带着一张潮红的脸,朝朱厚照拱手道:“圣君当朝!天下臣民莫不拥戴之!饶是反贼势大,也不过旦夕可灭!此乃吾皇之功,此乃大明之威!”

朱厚照淡淡一笑,没有搭理这程检,便直接离开了洪武门。

马升只摸了摸鼻子,把接下来的事宜交待给了巡抚王阳明,也跟着朱厚照走了,他心里甚至在想,这些江南士绅能不再与陛下作对虽说是好事,不至于让江南大乱,但似乎又不是好事,从私而言,自己北方士绅不能趁此机会将南方士绅彻底压下去,从公而言,如此虚伪之徒,将来若把持朝堂,天下不知会糟糕成什么样子。

朱厚照在这时候刚好看见正站在城墙上的千户白景山,这个本是田铮部属,却在第一时间向自己禀告田铮要反的武官。

虽然,朱厚照不知道白景山是因为怕造反失败受株连,还是真的忠心于自己这个皇帝忠心于朝廷,但当他看见白景山紧捏着铁拳,带着怒意地看向城外士绅时,便不由得过来问了一句:“白景山,告诉朕,你现在是在想什么?”

白景山没想到正德皇帝朱厚照会突然问他,忙行大礼回道:“回陛下!臣在想,臣以后只做忠臣,做一个只忠于陛下的忠臣!”

朱厚照微微一笑,他看得出来,江南士绅们的无耻给这些武官们的刺激很大,让他们明白人是真的不可靠,同时也让他们明白造反是真的很难成功,因为天下还没到人心涣散的时候,所以,这白景山才会说要做一个忠臣。

“传旨!着升白景山为守备,驻于镇江”。

朱厚照下了道旨意,他能猜到白景山这个武官从今日之后应该是看透了江南士绅的虚伪,为此,他自然是要让白景山这样的武官常驻江南的。

这样,即便自己将来离开江南,在江南也会有与江南士绅不是一路的人替自己把控着江南。

“谢陛下!”

白景山有些喜出望外,他甚至还担心江南士绅们会借着他是田铮属下的理由,让皇帝治他的罪,毕竟以江南士绅们铲草除根的性子是不会容他的,但他没想到在他说自己要做个忠臣后,皇帝朱厚照转手就升了他的官。

“起身吧,替朕好好看着镇江水域,要是再发生水匪抢掠税课局的事,朕拿你是问!”

说着,朱厚照就带着一干官员走了。

田铮的造反事件结束后,朱厚照也要准备回京了。

虽说江南好,但天子守国门乃大明传统,朱厚照还是得回京师,还得着手新政改革在其他方面的推广。

当然,朱厚照急着离开江南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是真不想在这里待了,不想在这里看那群江南士绅们无耻地捧高自己,无耻地夸大这次平叛事件的意义,他怕他待久了,真的要忘乎所以,变得跟他们一样无耻。

但朱厚照不知道的是,就算他和中央朝廷没打算吹逼这次的平叛事件,可江南士绅们自己依旧还在吹逼,还在意淫。

程检在城墙上骂反贼田铮的事更是被编成了戏曲,被传唱了下去,而且还渐渐地被编成了“程检骂退十万兵”的故事,一下子田铮的兵马被吹成了十万,而十万人马造反没成功的原因是因为被程检骂退了。

一下子,程检便成了有胆魄有忠魂的人。

当然,这些江南士绅也很给朱厚照面子,把朱厚照也吹成了亲临城墙令十万反贼丧胆的威武帝王,甚至把他封程检为五经博士的事也说成了是圣君重用贤才的佳话,也被编成了戏曲,朱厚照自己还没承认现在自己已经开创了一个大明盛世,但江南的士绅们自己倒先在江南演出盛世的戏来。

朱厚照知道这些江南士绅这么吹嘘自己的目的,无非是想获得更多的政治筹码,不想被北方士绅压下去。

不过,朱厚照也没打算现在和这些江南士绅们计较,也没打算现在就把这些江南士绅的特权彻底剥夺,彻底夺走他们的财富为国有,他还得搞平衡,毕竟一旦现在就把江南的士绅压下去,那北方的士绅很可能就借此机会压上来。

自己作为皇帝得各方敲打一棍各边给颗甜枣,改革自然是要让南方士绅出点血后再让北方士绅出点血,最终达到南北均衡。

这样可以不让北方士绅及其背后的军事地主变成军阀,也不让南方士绅及其背后的海盗变成军阀,同时还要改变整个大明帝国。

朱厚照知道自己还得慢慢来,慢慢去割这些士绅官僚们的肉。

他此次来江南的目的是保障税源,无论是皇家税务局所收之商税榷税还是户部所管之田赋徭役等,都不能再有所减少。

如今,他在江南常驻了一个巡抚和一个税务局以及税警与警务兵,同时还让这些士绅妥协地通过了一则公约,保证税赋自然是没问题的了,甚至还剥夺了江南士绅们在基层的权力,这对于他而言,已经算达到了目的。

因而,朱厚照离开江南也正是时候了。

此次离开江南,朱厚照还带走了三百多万两银子,这些都是抄家所得,不是追回的逋赋就是因为其他罪责抄家所得的。

这还只是一部分,其中很多已直接用做了南直隶的维稳经费。

毕竟成立警务司和招募警务兵以及建立官营作坊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三百多万两的银子里,只有一百万两是由户部收纳的逋赋,其他的都是由皇家税务局收。

也就是说,朱厚照自己来一趟江南等于一下子就搜刮走了两百多万两银子进自己的腰包!

他如今才算明白,为什么南直隶的官员那么反对他去江南。

而且以后,户部每年都能从江南多拿到相当于两百万银的赋税收入,虽然南直隶地方维稳经费增加,但户部也能多增加一百多万两收入,这样中央朝廷的财政也能宽裕一些。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朱厚照相信这些江南士绅会把多缴的税赋转移到多收的租子上,增加佃户的负担。

但对于朝廷而言,这样倒也可以间接的抑制土地兼并与投献,因为一旦佃租增加,就会让更多的农民愿意做自耕农而不是投献为佃户。

总的而言,朱厚照这一次江南之行,让江南士绅们的利益受损了不少。

但因为朱厚照割取利益的刀子没有开得太大,没有真正剥夺士绅们的特权,且没有在全国范围内剥夺所有士绅的部分利益,再加上民心还在,使得江南士绅们只能认怂,接受把这部分利益让给朝廷的事实。

但朱厚照能猜到,这些江南士绅们内心里肯定还是很恨自己这个皇帝和自己身边的改革派官员的,不但是江南士绅,只怕很多北方士绅也担心朱厚照和他身边的改革派官员们在全国内追回逋赋。

甚至,考成法本身就已经让整个官僚阶层感到愤怒,毕竟这考成法束缚住了他们。

朱厚照知道尽管这些官僚阶层们明面上不敢反对,甚至北方士绅还想通过支持朝廷来打压南方士绅,但背地里肯定还是很抵触朱厚照和他的改革派官员们实施的一套新政。

只怕会用各种手段来对付自己和自己身边的改革派官员,比如暗害什么的。

从来改革者难有好下场,这一点朱厚照是知道的,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但要成功且得到善终。

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改革培养一个新的统治阶层,让这个新的统治阶层去剥夺旧的统治者阶层的利益,这样才能使得改革变成不只是朱厚照一个人战斗或者几个人在战斗,是顺势而为而不是逆势而为。

即便朱厚照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他的改革事业也不会终止,即便在他生前,也会有人拼死要保住他的生命安全甚至为他延续生命。

朱厚照现在也要培养一个新的统治阶层,他要改变现在这种只知道升官买地的统治者生活模式,让整个帝国的统治阶层变成只想发财,而且发财后不是买地而是成为科技发展的助推者和组织者。

地主士绅阶层自然是要被朱厚照抛弃的。

而新的资本阶层则是要朱厚照自己来培养的。

首先,朱厚照要做的就是把一些和自己一样具备开拓精神与集体精神的开明士绅变成资本家,让他们成为大明帝国的第一代资本家,进行大明的第一次资本积累与资源掠夺与殖民扩张。

一回到京城,朱厚照便立即把户部尚书王华、皇家银行和皇家税务局的负责人徐经以及侍从室的唐伯虎还有内廷与外朝的一些官员都召见进了乾清宫,他决定要在正德二年结束前开一次财务会议。

第149章 与恩师马文升决裂 (二合一)

参与财务会议的帝国官员们不知道朱厚照所说的财务会议是什么意思,到底要开什么,是要议什么事。

连内阁阁臣与户部尚书王华也不知道,甚至王华与负责户部的焦芳与徐经还提前被朱厚照召见,以准备召开好这次财务会议。

到了这一日,参与财务会议的帝国官员们便都到了乾清宫殿外的平台上,之所以没在宫殿内,是因为宫殿内不够明亮,既然是财务会议,自然是要涉及看许多数字的,一些老一点的大臣没有明亮的光线很难看清楚这些数字。

“今日朕召见众爱卿,其实简单而言,就一句话,今日是要给你们算账分红的,再说具体点,就是发钱的日子,在场的除了户部与皇家税务局以及皇家银行的官员,都是皇家银行的参股者,如今皇家银行盈利后,自然是要给你们分钱!”

朱厚照亲自先发了言,指着摆在正中央的一沓账簿,说道:

“弘治十八年的时候,朕让徐经找你们投过银子,而且说了投多少就占多少的比例,如今两年过去了,皇家银行实现了盈利,如今这些账簿就是他们连夜算出来的,你们各自分多少记得很清楚明细;

待会,皇家银行的人会念一遍,你们各自听到名字的时候就来拿,看了后有异议者可直接质问徐经,以免他贪墨了诸位的钱财。”

朱厚照说完后,徐经便拱手一笑,皇家银行的投股者除了皇帝外都是朝廷要员,他才不敢从中贪墨。

而其他官员也是微微一笑,似乎也觉得徐经没那个胆子,不过这些官员们此时更多的感受是觉得很新鲜,觉得新鲜是因为皇帝要给自己发钱,因为他们一开始拿出那笔银子其实就没指望皇帝真会还给自己。

内阁首辅马升便是如此,他当初拿出的那五千两银子其实是家人给他准备的丧事银,毕竟他年龄已不小,又是朝廷重臣,将来去世之丧事肯定不能马马马虎虎的。

也正因为他把家里唯一的五千两银子拿了出来,使得他儿子心里很是埋怨。

如今,马升在听见朱厚照说要给自己这些官员发钱后,也同其他官员一样感到很新奇,同时也觉得奇怪,心想自古皇帝有钱若是明君则减免天下钱粮治河修官道,若是昏君则大兴土木比如建园林什么的或者封禅祭天;

而陛下怎么和以往皇帝都不一样,不还惠于民也不自己享乐,却要分给自己这些参股官员,看起来倒不像是皇帝而像是做生意的商人。

不过,马升等官员现在对皇家银行也不陌生,因为内阁从皇家银行成立以后到现在已经收到了无数御史言官们要求停办皇家银行的奏疏,理由是不能与民夺利,不能开皇店之先河,留千古之骂名。

但因皇帝朱厚照都对这些奏疏留中不发,使得皇家银行依旧在经营之中,甚至还越来越被更多人知道,就算是朱厚照现在不提,马升也能从同僚和家人口中得知皇家银行的事,听到什么利息是涨了还是降了。

而且马升也知道现在的皇家银行是越做越大,连支行都遍布了整个京城,并在通州、保定等京畿重要城镇建有分行,且因为超前的经营模式和皇家背景带来的高信用度以及庞大的储备金挤垮了许多钱庄钱店。

所以,同其他帝国官员一样,马升也在好奇,皇家银行到底得了多少利。

“朕知道你们都在好奇,皇家银行得了多少利,待会给你们的账簿上已经写上的,你们自己可以请人再次复核,现在开始念名分账吧”,朱厚照吩咐道。

于是,徐经便带着一名内宦走了过来,这内宦先念道:“王华家族,七万两千零六两银!”

在这个时代很多宗族并不分家,甚至把分家视为家境衰落的表现,因而皇家银行的参股者都是什么家族,王阳明当初把自己妻子的嫁妆和家里积蓄都投了进来,成了除朱厚照外最大的股东,如今他王家自然也分的最多。

在场的帝国官员们听到这句话愣了半天,心里十分震撼!因为七万两银子在这个时代不是个小数目,在朝的许多重臣家里甚至都没这么多现银,都齐刷刷地看向了王华。

王华也很惊讶,他对于自己儿子王守仁拿出三万多两银子给徐经的事,他现在都还耿耿于怀,甚至连带王阳明的岳父家也对此耿耿于怀,弄得王华现在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亲家,毕竟自己把人家女儿的嫁妆全给挪用了!

而且,现在王华还经常被人诬蔑说,他是拿三万多两银子买来的户部尚书,甚至连他王家人都如此说,对他拿家里的钱只为自己谋官却不肯照拂其他家人的行为很有意见。

如今一听到自己家族得了七万两银子,王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当他从皇家银行的人这里拿过凭证时,他才确信他王家的确通过皇家银行分得了七万两银子!

虽然君子耻于言利,使得王华现在依旧是不苟一笑,但内心里还是高兴的,想着也能向族人们交待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拿钱不是为自己买官的,是真的为了家族谋利的,七万两银子,至少家里的私塾可以扩大一些,几个庶族的家人也能多得些补贴。

“马升家族,一万两四千领七两银!”

在念了八虎以及其他几名官员后,就念到了马升这里,马升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得到一万多两白银,他甚至有些担忧起来,担忧自己得了这笔银子会不会被人弹劾,弹劾自己贪墨,有损自己清廉之名。

但是,与此同时,马升心里也是很高兴的,他没想到自己做了一辈子的清官,有朝一日也会得到一万多两银子的合法收入,这比做生意都还要划算,心想这下子自己死后不用担心用薄木做棺材了。

因为当初皇帝朱厚照没得势,因而愿意拿钱给朱厚照的官员并不多,当然也不排除要装清廉的,所以被分红的帝国官员也不多,所花时间也不多,很快就念完了参股官员们的分红数据,但朱厚照并没有宣布散朝。

这次财务会议,他发钱是为了给跟着自己办事愿意为自己贡献的人分利,同时笼络住一些官员跟着自己发财并因而忠于自己,但这不是他最终目的,他的最终目的是培养一个有扩张性质的阶层,因而,他得利用自己是皇帝身份做一下倡导。

“现在众卿皆分得了银钱,众卿不必因此感到担忧,担忧有人弹劾你们为自己牟利,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朕回馈给你们的,是合乎理也合乎法的,但众卿与朕一样,我们不是商人,众卿是朝廷官员,担负着大明的江山社稷!所以,即便是金银之物到了众卿手里,也当同朕一样,拿来为百姓谋福祉!而非为个人与家族之私利。”

朱厚照这么一说,刚才还因为得到很多银子而高兴的官员们一下子就心里不高兴了,心想果然还是白高兴一场,皇帝说是发给自己,可终究还是要收回去的,而且理由很正当,要拿去为百姓谋福祉。

内阁首辅马升同其他官员一样,心里自然也有些失落,但他觉得自己作为首辅,还是要做个表率,便先站了出来:“陛下所言甚是,臣愿意献出这笔银子进户部。”

“臣也……臣也愿意!”

“臣……臣愿意!”

……

摄于朱厚照的帝王威严,这些官员都没有拒绝。

朱厚照不禁哑然失笑:“众卿这是干嘛,朕没有要你们把银子捐纳给国库的意思,朕的意思是为大明千秋计,朕与众卿当订立一则守约,一则关于今日所得利益如何使用的守约。”

帝国官员们听见朱厚照这么说,都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这么多银子不用献出去,不然真是有点可惜,如今听朱厚照要他们遵守什么守约,也都没觉得什么,猜想或许就是不要骄奢淫逸什么的吧。

于是,一干武官员便回道:“请陛下示下!”

“好,你们都是为官已久的人,当知道百姓所占土地数量与人丁对于朝廷的重要性,所以,朕要求你们,今后所得利益一不得用来购买关内土地和接受投献,二不得用来买大明子民为奴,三不得家族不得拿来经商,不得存起来传之子孙!”

朱厚照说完后便看向了这些官员,而这些官员们则有些不理解,暗想这不拿来购买土地和接受投献可以理解,是为了保证朝廷税赋来源,不买人为奴也可以理解,不经商也可以理解无非是为了避免自己以权谋利,而且本就应该以农为本,商为末,但为何不得存起来,难道要花掉?

这时候,兵部尚书许进便这样问了一句。

“没错,朕就是让你们花掉,身体差的就买根人参补补,喜欢画的就买名画,喜欢古董的就买古董,该治园的治园,或者放到皇家银行与借出去也行。”

朱厚照这次给这些参股的官员分红给的是银子,就是想要让他们把银子花出去,让大明的经济生活活跃起来,并通过这种方式让白银逐渐成为帝国主流货币,为将来开海做准备;

同时,朱厚照言外之意就是鼓励这些人对外扩张,关内的土地人口不能买卖,海外和关外的自然是可以的。

朱厚照这样做,也是为了让他们利用自己的权力与财力去促进帝国科技与经济发展与改变,而不是存在地下或者变成更大的地主,至于不让他们直接经商则是避免官商勾结,虽然不能完全阻止,但至少明面上,朱厚照是不支持甚至是禁止的。

现在的大明官员,尤其是现在在财务会议上的官员,都还不是有商人背景的,甚至对个人利益也不是那么看重的,社会程度还没到万历后那么严重,因而如今朱厚照这样要求,这些官员也都没有拒绝。

于是,所有在场的官员都签订了这份守约,朱厚照也立即下旨将这份守约镌刻于奉天殿且立碑以记,并道:“现在谁不遵守这份守约,朕就直接拿回他应有的份额,都明白了吧!”

“臣等明白!”马升等官员回道。

参加财务会议的这些帝国官员们陆陆续续拿着手里的凭证退下了,他们其中很多人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银子,而且居然不是从下面收来的,是皇帝给的,甚至还不是赏赐,是自己应得的利润。

马升为了让自己家人从此不再抱怨自己不会做官,同时也是为了看看自己是不是真有这么多银子,便让自己家人带着几马车去把自己的一万两银子从皇家银行取了出来,一万两银子就是一千斤白银,堆起来倒也不小,因而马升看了后依旧禁不住热泪盈眶:

“实在是没想到,没想到啊,老夫做了一辈子的清官,有一天可以得来这么多银子!”

“老爷请受不孝子壹佰,不孝子复儿误会老爷了,老爷您只是取之有道而已,非为不善为官,复儿这才明白,难怪您能位极人臣!”

马升之子马复跪下笑道。

“起来吧,这都是皇上的恩德啊!我们得感谢皇上!”

马升说着就进了屋,而马复也主动来扶着马升,马升见自己这位平时冷淡的小儿子开始懂得孝顺自己,此时也很是欣慰地笑了笑。

但是,朱厚照让分红发银子的只是让少部分官员,即以前在刘健等执政时愿意帮助他这个皇帝的官员们得了利,因而大多数官员此刻都是没得到这份利益的,甚至不少也很是眼红,尤其是当他们看见有的官员把一车车银子从皇家银行往家搬,一些被自己鄙视的清官突然就换了大宅院时,更是心里不平衡。

何况朱厚照还让这些得利的官员高调的去消费,因而心里不平衡甚至不满的官员也就更多,虽然也有很多不平衡后只是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早早的拿银子支持陛下,但也有很多官员嫉妒到更加想让朝廷停办皇家银行,尤其是那些家里开了钱庄或靠接高利贷牟利的官员勋贵。

这一天,马升的门生礼部右侍郎巩尚伟便求见了马升,并道:“恩师,如今天子开皇家银行,等于开皇店与民夺利,学生对此实在不能无视之,恩师乃百官之首,故来请问恩师,学生可否为士民做主,进言陛下,停办皇店!”

按照官场规矩,门生如果想上奏疏,都会向自己的老师请教一番,这样既是为了不至于因为冒然上奏而得罪老师以及获得老师支持,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导致龙颜大怒时,好有人为自己求情。

“衣庆(巩尚伟字衣庆)啊,皇家银行非陛下一人所办,朝中内外重臣大都有参与,冒然进言实为不妥,你刚升为部堂官,当谨慎行事,不可做此拂逆君上及得罪内外重臣之举,以免影响将来入阁,此事不可为!”

马升虽然承认开皇家银行等于皇帝经商开皇店,是有与民夺利之嫌,但他现在清楚如今的皇帝陛下开皇店绝不是为自己个人享乐,再加上以他对朱厚照的了解,皇家银行根本不可能停办,因而为自己门生巩尚伟的仕途考虑,他决定劝阻巩尚伟。

何况一想到如果停办皇家银行,自己也会少很多银子,他本能地也开始有些抵触有人要停办皇家银行的行为。

巩尚伟当初也是没想到不给皇帝投银子今日会少这么多好处,本就很是不忿,如今见马升不肯支持自己,也就更加愤恨,心想自己这位恩师如今也成了一贪生怕死之辈,直接拂袖道:“那学生告辞!将来,学生亦不敢再等恩师之门!”

在这个师生礼颇重的时代,这巩尚伟如此说等于是跟马升决裂了!

马升气得指着巩尚伟,骂道:“你!”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训斥,只好喟然一叹。

而这巩尚伟则直接来求见焦芳了。

焦芳现在也得了很多银子,而且刚把昔日一尚书在京置办的大院子买了下来,心里正高兴地与自己的儿孙说着如今圣上如何恩厚,却见礼部右侍郎巩尚伟投贴求见,一时颇感到惊愕:

“这不是马升的高足么,缘何突然来见我,让他在卷云阁等候!”

巩尚伟一见焦芳出现忙行了礼:“下官见过次辅大人!”

“说吧,突然见老夫有何事,首揆让你来找我的?”焦芳问道。

“非是首揆吩咐,且下官已决定不再踏入马府半步,从此师生之义断也!下官此来,只是想问次辅大人,次辅大人可还想再进一步”,巩尚伟说道。

焦芳听到这句话差点没被直接震惊到,心想这巩尚伟为何突然背叛师门,还直接来找自己来了,但表面上,焦芳还是故作淡定地说道:“有事直说。”

“是!次辅大人应该明白,如今陛下所办皇家银行实为害民之举,京畿商户乃至士绅莫不因此怨愤不已,朝中大臣更多因此不忿,连次辅大人您家钱庄不也深受影响么?

因而,下官斗胆建言,若次辅大人肯出面力谏陛下停办皇家银行,天下士民势必尊崇于您,到时候下官再联合几个同僚参劾当朝首辅之不作为,那样岂不就能让您成为首辅?”

这巩尚伟说道。

第150章 臣请陛下将其诛杀之!

焦芳看着巩尚伟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首辅之位自然是他想要的,但皇家银行可以给他焦氏一族带来六万多两的厚利也是他想要的。

“焦易,你去一趟马府,以公子的名义投个帖子,就说老夫请首揆到墨轩一见”,焦芳向自己的管家焦易嘱咐了一句。

很快,马升便如约而来,一见焦芳,便问道:“孟阳,你如此神神秘秘的让老夫到这里来,是为何事?”

自古以来,一把手和二把手都不可能太和睦,首辅与次辅也一样,彼此自然也是有较量与争斗的,至少不会真的太交心,如今马升因焦芳突然约自己,心里自然也十分惊讶。

焦芳临窗而立,良久,问道:“不知首揆大人对陛下所办之皇家银行与这次所谓的财务会议怎么看?”

“自然是皇恩浩荡!”

马升不知道焦芳突然问这句是为何意,他也没直接回答,只颇为官方的回了一句,还向紫禁城方向拱了拱手。

焦芳心里颇为不忿,暗骂马升果然也是个老狐狸,便只得抛出猛料来:“昨晚,礼部右侍郎巩尚伟找过在下。”

焦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声音也很低,低得似乎只有马升自己一人能听见,但产生的效果却如一记惊雷炸响在马升耳畔,不用焦芳再多说什么,马升自己也能猜到自己的门生突然去找焦芳意味着什么。

马升心里陡然愤怒不已起来,他没曾想到自己素来器重的门生竟然因为自己不支持他谏言陛下停办皇家银行一事而直接暗投他门!但自己明明也是为了他好!

马升知道自己现在没必要和焦芳打哈哈了,毕竟人家把自己门生出卖自己的事都告诉给了自己,明显是在向自己示好,便也直接坦白起来:

“皇家银行确有夺民之利之嫌,但是,自有皇家银行以来,朝廷无论是赈灾与治河还有养军皆不再担心钱粮短缺之事,却也是事实,所以,老夫现在还看不出是停办好还是不停办好。”

“自然是不停办好!从公而言,天下钱粮可控于朝廷;从私而言,也有利于你我,唯独不利于士绅权贵耳!”

焦芳说着,便又问道:“首揆大人,你直接说吧,你到底想让陛下停办皇家银行,还是不想,如果不想,在下便替大人清理门户。”

马升思忖良久,才道:“皇家银行乃帝意,帝意不可违!有劳孟阳,明日早朝,老夫称病!”

……

朱厚照早已让西厂提督谷大用广插眼线于天下,因而,很快,谷大用便来到了朱厚照这里,禀告道:“皇爷,底下人来报,昨日内阁首辅马升与内阁次辅于墨轩秘密见面,这是他们所谈之内容!”

朱厚照看着谷大用摆在自己面前的西厂记事簿,很是凝重地看了一会儿,旋即便眉开眼笑起来:“看来朕发的银子起了作用,一改朝堂上只爱内斗争权的把戏,此乃社稷之福,虽说依旧为的是私利公义,但至少比一味谋权谋利要好。”

说后没多久,朱厚照便来到了朝堂上,看见左班官首列没有马升,便问着御史:“首辅呢?”

“回禀陛下,首辅今日称病”,负责点名的御史回道。

朱厚照听后不言。

而这时候,礼部右侍郎巩尚伟心下暗喜,自己今日是打算参劾马升的,而且借参劾马升的事要求皇帝朱厚照停办皇家银行,如今马升称病不朝,正好也避免到时候自己参劾其自己以前这位老师来太过尴尬。

没一会儿,巩尚伟便站了出来:“陛下,臣欲劾首辅马升养尊处优,尸位素餐,怠政懒事,办皇家银行乃夺民之利之举,他身为首辅却不加劝阻,臣认为,此等昏聩之辈当辞官自去!”

朱厚照见这礼部右侍郎巩尚伟会突然弹劾自己老师,心里倒也不惊讶,只哦了一声,便让太监把奏疏拿了上来。

不过,就在这时候,内阁次辅焦芳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要奏。”

礼部右侍郎巩尚伟见焦芳出来心里更喜,他与焦芳约定好的计划就是他先借参劾马升要求朱厚照停办皇家银行,然后焦芳在出来奥援自己,那样就等于有个内阁次辅支持自己,也就不愁皇帝不能从谏。

“额,焦爱卿有何事要奏,但讲无妨”,朱厚照露出些许笑意,显得很是温和,似乎没打算要做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

礼部右侍郎巩尚伟看得出来,皇帝很宠信焦芳,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心里也更加高兴,暗想此事即便不能一蹴而就,只怕也能先让马升栽个跟头,到时候焦芳在进一步,停办皇家银行自然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而且朝中早就有传闻,陛下有意换首辅。

但这时候,焦芳只说道:“昨晚礼部右侍郎巩尚伟秘密拜访臣,要与臣勾结暗害首辅,说首辅无能,竟不能辖制君王,徒使士绅受厂卫之迫害,致使天下昏暗,民不聊生,实乃奸臣,因而要参劾首辅,并助臣夺首辅之位!”

“臣所奏皆是实话,断无半句虚言,昨日巩侍郎有没有去过臣府邸,陛下可令人查之,如今臣这里还有巩侍郎留下的信物一件,一枚官印也,巩侍郎实在太不小心!”

焦芳说着便把印章拿了出来,让太监拿给了朱厚照。

整个朝堂变得十分安静,而礼部右侍郎巩尚伟则是十分惊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焦芳会出卖自己,会把自己说的话都一五一十地在朝堂上说了出来,他愤怒极了!也突然感到恐慌起来,恼羞成怒之下,胡乱喝道:

“你胡说!你在陷害我!我,我没想到你敢这样陷害我!是你让你的丫鬟陪我,却没想到你却让你的丫鬟偷了我的印章!”

朱厚照听出来这巩尚伟话里透出的信息量有些大,不只是他听了出来,其他朝臣也听了出来,皆有些忍不住笑。

焦芳没理会巩尚伟:“陛下!臣绝无贪图权位之心,也不敢暗地结党拉派,这巩尚伟实为小人,且对陛下不敬,臣请陛下将其诛杀之!”

“结党营私,欺上瞒下,此等小人不足以立于朝堂,臣请陛下将其诛杀之!”

这时候,兵部尚书许进占了出来附和道。

“臣请陛下将其诛杀之!”彼时,户部尚书王华也站了出来,不为别的,作为户部尚书他知道皇家银行存在对朝廷和自己王家的意义因而也跟着附和起来。

“臣请陛下将其诛杀之!”吏部右侍郎张彩也附和起来。

“臣请陛下将其诛杀之!”连掌管团营兵权的张懋也站了出来,附和道。

“臣请陛下将其诛杀之!”太平侯张杰亦不例外。

一时间,朝中武重臣皆要求朱厚照严惩巩尚伟,一些同情或想帮巩尚伟说话的官员见这阵势都不知觉地沉默了下来。

第151章 腰斩弃市 (二合一)

当初参股皇家银行的官员,在这些年里基本上都成为了朝中执掌权柄的重臣,也都从皇家银行这里得到了好处。

因而,如今部右侍郎巩尚伟提出要停办皇家银行的事明显引起了众怒。

朱厚照也将此看在了眼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大部分朝中重臣顺从自己的心意,要求惩办影响自己利益的官员。

而且朱厚照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官们处理其对自己不利的官来,也不比自己手软多少。

朱厚照知道从现在开始,大明朝堂上的风气开始变了。

官集团在自己的利益诱惑下已经开始分化。

朱厚照还特地装出一副很仁厚的样子,为的是做给大多数朝臣们看,自己这个皇帝也不是那么可恶,真正更为可恶的是不支持你的那些官员。

所以,朱厚照见这些朝臣异口同声地要求自己诛杀礼部右侍郎巩尚伟时,还故作犹豫地说道:“可巩尚信到底是礼部右侍郎,朝廷重臣,冒然诛杀之,有些不妥吧?”

“陛下!巩尚伟背叛师门,勾结朝臣,暗中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甚至意图辖制陛下,其罪已同欺君,不可不杀,不杀则不足以正朝纲!”

已接替戴珊担任左都御史的刘宇站出来说道。

“对,陛下!巩尚伟挑拨阁辅之关系,有祸乱我大明江山之心,不诛不足以正人心!”

“陛下!巩尚伟背叛师门,实为不孝!其次,言语对陛下大不敬,实为不忠!如此不忠不孝之辈,不杀之,何以正人伦!”

……

朝中重臣们无不义愤填膺,愤慨不已,朱厚照见此反而没有那么生气,心情反而因此觉得不错,只看向巩尚伟:

“礼部右侍郎巩尚伟,你有何话说?”

巩尚伟现在心情可谓十分复杂,既愤怒也害怕,愤怒的是这些朝臣们竟然会坐视皇家银行夺民之利于不顾,甚至为一己之私而企图直接杀自己,害怕的是,他没想到这么多朝臣反对他,也不禁在想,皇家银行到底给了这些朝臣多少好处。

而如今,巩尚伟发现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竟然是自己一直反对的皇帝陛下,他看向了朱厚照:“陛下!臣只是,臣只是……”

巩尚伟已不知该如何辩解。

朱厚照见此便道:“既然如此,便依从诸位爱卿所言,将巩尚伟打入诏狱,着三法司会审!”

“陛下圣明!”

在场的朝臣们皆齐声回道。

于是,两锦衣卫便走了进来,将巩尚伟拖了出去,巩尚伟急的大骂:

“你们,你们这群无耻之徒!焦芳!我白认识了你!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这样对付我!你不得好死!你们全都不得好死!陛下!饶命啊!臣只是,只是为民而言啊!”

接下来,对于巩尚伟这个礼部右侍郎的处决,朱厚照完全没有过问,直接交给了官们自己处理,按照朝廷的正规程序来。

朱厚照相信现在执掌权柄的官们应该不会对巩尚伟太客气。

果然不出朱厚照所料,三法司对礼部右侍郎巩尚伟的审决结果很快就达成了一致,而且审决结果是立即腰斩弃市!

连给巩尚伟一个秋后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内阁和司礼监都是火速通过,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朱厚照知道这是从皇家银行获利的朝臣们在借此向那些想夺走自己利益的官员们表达自己的态度,同时告诫官员们,想要停办皇家银行,就看看巩尚伟的下场,就算是礼部右侍郎又如何,该腰斩的还是会被腰斩。

朱厚照很满意这样的现象出现,现在轮不到他亲自对付阻止自己改革的反对派,他也因此轻松不少,也使得朱厚照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改革与发展新科技上。

当然,士绅与权贵们也因此发现,他们要对付的敌人不止皇帝一人,还有一帮朝臣。

皇帝自不必说,占着君臣大义名分,无法明着反对,而其他与自己这些人作对的官员们都不是小觑之辈,都执掌朝廷大权,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也足以让大部分官不敢轻易得罪。

即便是他们现在想暗害也不只想着暗害皇帝朱厚照一人,还得要把这一帮跟着朱厚照一切谋利的官员都害掉。

而此时,焦芳等和朱厚照利益一致的官员们也知道自己在享受着帝王分配的巨额利益时也与皇帝陛下彻底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所以他们要想执掌权柄要想继续让皇家银行存在并从中得到利益,他们就得想办法保证朱厚照活的更久。

现在无论是内廷刘瑾等人还是外朝马升、焦芳等辈,都无比关心朱厚照的身体健康,朱厚照每日吃的穿的,刘瑾等都会亲自过问,而马升等也会经常询问朱厚照是否龙体安康。

但朱厚照并没有因此彻底放松对他人警惕之心,他知道自己作为大明的掌舵者,只要想让大明帝国这艘航船继续向前,他这个皇帝就不可能过得舒心,他还要让更多人选择支持自己。

大部分得到分红的官员们都又把钱存回了皇家银行,没办法,按照守约,他们要么直接花掉,要么就只能存在皇家银行里,何况存在皇家银行还有利息可赚,这样一来,恍惚皇家银行的金银并没有流出多少。

而且当礼部右侍郎巩尚伟因为要求停办皇家银行的事被腰斩弃市后,士民们也开始知道皇家银行的存在是不可逆转的事,无论他们是主动接受还是被动接受,都开始自觉把自家的金银往皇家银行里放,何况还能吃利息。

但皇家银行也不能一直存钱不放钱,那样是会亏损的。

因而,朱厚照还得想办法让皇家银行放钱出来,让大明帝国以及他的子民去花皇家银行的钱,让整个大明的经济生活活跃起来,参股的朝臣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正因为此,兵部尚书许进上疏请拨银三百万两整修边镇边墙,并整饬边备时,内阁与司礼监直接通过。

户部自己出银一百万两并向皇家银行贷款两百万拨予户部,使得大明边镇在正德二年以后几乎没有因为缺银的事而导致边备废弛。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朱厚照知道皇家银行的钱也不是地上涨出来的,也是从士绅和百姓手里收来的,大明的总财富是没有增加的。

百姓们依旧得不了什么好处,现在唯一的意义是,培养了几个大资本家而已。

朱厚照得自己领头对外扩张和掠夺赚取财富才行,但对外扩张自然是要通过战争实现才行,要进行战争得有强大的军队,为保证军队的强大。

为此,朱厚照决定成立近卫军总参谋部,总政治部、总装备部、总后勤部与总军法处与军事法庭。

本来,朱厚照是想直接改造兵部的,把兵部几个清吏司改组,但他知道这样的改造阻力还是比较大而且也比较麻烦,倒不如直接在近卫军成立领导机构。

以后,近卫军不归属兵部,只归属于自己,而自己所建立的这几个部门分掌近卫军在军事指挥、人事组织、武器保管与制造、后勤供应方面的事务。

毕竟,按照朱厚照的设想,将来近卫军就主要负责对外战争,因而现将近卫军的指挥、人事与后勤装备供应大权从兵部剥离出来是目前最急切的。

组建机构倒是不难,表面上来说,朱厚照自己就可以决定,但问题是组建机构后官员的任命和在任命中可能引起的政治变动。

现在的大明在军事上主要是官掌管指挥,武官负责执行,内臣负责监军,基本上是重抑武,重制衡不重效率,朱厚照决定在近卫军改变这种形式,提高武将地位,但是也不是说就排斥官进入军事系统。

毕竟按照大明现在的情况,很多官也因为常年在边镇带兵后有了带兵经验。

朱厚照想在近卫军取缔武之分,本来在后世,就没有武之分,只有军政之分,所以朱厚照决定从整个大明官僚体系中选择知兵的官员进入近卫军领导体系,不分武,唯才是举。

最终,马升兼任了总参谋部尚书一职,许进兼任了总政治部尚书,而总后勤部尚书则由户部左侍郎王琼兼任,总装备部尚书则由工部尚书曾鉴兼任。

似乎一开始,整个近卫军中央机关的领导成员依旧都是些官。

但这也没办法,重抑武现象存在了这么多年,使得大明现在真正知兵的军事人才几乎都是臣,一时间,即便朱厚照想利用强权改变官掌指挥的现象也不可能,只能慢慢来。

以后等到有了专门的军事学堂后或许才能有专业的军事人才负责军事战争活动,而让武之分彻底消失。

朝臣们其实不是很理解皇帝陛下为何把禁兵与京营的军队改为近卫军,而且还成立专门的领导机关来,只有朱厚照自己知道他这是要改变大明的军事制度,并让大明拥有一支可以进行对外扩张的强大军队。

成立了近卫军的领导机关,就意味着近卫军从上到小的机构建立基本完善,而接下来,则是要这五个领导机构开始进行各自的工作。

其中,总参谋部则是要确定近卫军的作战任务。

朝臣不明白现在非战争时期,而且近卫军又是京畿军队,为何要制订作战任务。

但朱厚照的意思就是要让近卫军有作战任务,要对外扩张,最终,朱厚照和马升等确立的第一个作战任务便是收复河套。

按照大明以往的规则,决议这种军事性质的政务自然是要内阁票拟,皇帝决断的,但现在朱厚照改变了这种方式,而是由近卫军总参谋部拟定作战计划,报请他这个皇帝批准,甚至都不经过内阁和司礼监!

但因为现在内阁和司礼监都是唯朱厚照之命是从的,因而也都没有异议,没有阻止朱厚照的行为,朱厚照知道大明其实很多政治制度都没有一个成的规定,从体统上来说,皇帝决定一切,无论何事都是皇帝自己做主。

皇帝宠信宦官时,所有权力自然归于宦官,包括军权。

皇帝信任内阁时,所有权力归于内阁,包括军权。

所以这就导致大明有时候是宦官专权有时候是官专权。

但朱厚照现在决定把大明的政治制度以明法律的形式确立下来,这样也避免后世之君臣随意转移帝国统治权力,一会儿让宦官专权一会儿官专权,甚至到最后皇帝连皇权都无法保障。

为此,在让近卫军总参谋部拟定收复河套的作战计划时,他也召集在京二品以上的武大员和御史言官召开廷议,决议制定一部《钦定宪法大纲》,主要通过法律的形式规定君上大权与臣民权利义务。

因为朱厚照还不想让大明变成一个宪政国家,为保保障自己的皇权,他所要求制定的宪法,与后世的宪法还是有所不同,至少没有限制君权一说,当然也没有一味强调和解释君权神授,只是以明规定帝王拥有的权力与权力的分配和臣民的权利义务。

譬如,皇帝拥有大明帝国最高军事指挥权与最高人事任命权等,以及内阁与司礼监的职权以及近卫军与兵部所管辖的卫所兵和边军的职权与义务,和军事战争发起的程序等。

很多朝臣们皆对此感到很新鲜,同时也觉得很有意义,也都觉得把帝国君王权力以及臣民权利义务规定清楚很有必要,对于宪法这个词,他们也不陌生,毕竟在《国语》中便有“赏罚惩奸,国之宪法”一句,都知道宪法的含义。

但也有很多官员对此颇为非议。

一些官员发现《钦定宪法大纲》这个东西一旦出来,只会保障皇权,对自己这些官绅没半点好处!

因为一旦帝国所有的人都遵循《钦定宪法大纲》来执行职权的话,那他们就不能再以什么祖制和圣人之言和尧舜之类的来劝谏和祖制帝王。

毕竟《钦定宪法大纲》明规定皇帝拥有对大明一切军政大事的决策权,也就意味着只要皇帝决定了,就无人能阻止。

但事实上,按照大明现有的惯例,皇帝的政令有时候是可以被封驳的,只要官员们决定皇帝的政令不对,虽然可能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但至少没人会说官员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是违背法令的。

可如今,朱厚照颁布了《钦定宪法大纲》,就意味着没人可以阻止皇帝的任何决定,否则就是违背宪法。

因而,在关于《钦定宪法大纲》制定的廷议上,便有吏科给事中艾晟直接反对道:“陛下!圣明之朝无不以孝治天下!如今设一宪法治天下,则恐有悖于人伦!”

“设宪法如何有悖于人伦?你具体说明一下!”朱厚照问道。

则艾晟一时语塞,作为臣,向来是空谈便是,何必问其根由,说有悖就是有悖,为何还要具体说明。

但朱厚照这样问,这艾晟也不好不回答,只道:“按理以孝治天下,当是父为子纲,君为臣纲。”

“设宪法便是对此做具体说明和规定,朕是君王,君为臣纲,所以宪法才规定了君王拥有最高决策权,这矛盾吗,比如父为子纲这个,也在宪法中规定了子女当从父母之言,这不都是秉承以孝治天下的理念吗?”

朱厚照这么一问,艾晟不知该如何回答,也无法否认宪法中所规定的和自己所言的矛盾。

“臣愚笨,请陛下恕罪!”

艾晟只好退了下去,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但他自己清楚,其实他是想说陛下你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你当皇帝要尊重士绅们的意见,但是这些都是不成的规矩,大明没有任何法典说过要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甚至连孟子的一些涉及君权的话都被太祖朱元璋给删掉了。

但这时候,还是有官员也借孟子的一些言论开始批驳朱厚照的宪法,礼部郎中杜龙便道:“陛下!圣人言,君为轻,民为重,社稷次之!宪法当以民为重!以天下百姓之利为重!”

朱厚照没想到这杜龙还提出了“民权”观点,心想就凭他这句话都快成为卢梭级人物了,便道:

“杜卿说的对,民当为重,朕没有异议,既然如此,那便在宪法里加上,今后无论王公大臣还是贩夫走卒,都不得夺民之财夺民之性命,大明子民拥有生命财产权,地方亲民之官不得随意打杀百姓,若致百姓死者,当偿命!若致百姓伤者,当赔偿!天下臣民罪责只依据大明律以及大诰执行!由大明三法司审理决议。”

朱厚照知道这些官员目的是想限制君权故而提出民权,对此朱厚照也不介意,你要自己这个皇帝尊重民权可以,毕竟这也是一种进步嘛,但你们士绅阶层不能只让朕这个皇帝尊重民权,你们不尊重民权啊。

“杜卿觉得如何,只要你和在场的朝臣们都觉得能让天下官员士绅乃至王公贵族尊重百姓权利,朕也可以尊重!”

朱厚照这么一说,这杜龙当场语塞,他自然无法做到让天下所有的官员都做到尊重百姓权益,连他自己也做不到。

“臣书生之见,惹陛下笑话,臣告退!”杜龙红着脸退了下去。

第152章 给朕读书去

关于制定《钦定宪法大纲》的廷议最终没有一个官员再提出异议。

因为大明帝国的高级官员们从未想过帝国的制度需要用明规定下来,朱厚照的这个提议无疑太过于新奇,让他们措手不及,也让他们很迷茫,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该同意。

在这种情况下,朱厚照便只能利用皇权诏令翰林院组织宪政馆,由宪政馆拟定《钦定宪法大纲》草案。

同时,这个草案还会在拟定完成后再次召开廷议。

但宪政馆制定帝国宪法的翰林院学士得需由朱厚照亲自任命。

朱厚照要求选择出身于不同阶层的翰林院官员参与,不能只有官绅阶层出身的,还要有庶民地主阶层出身的,还得有商人背景和没有商人背景的,同时不能只有北人,也不能只有南人。

可以说,朱厚照制定《钦定宪法大纲》目的虽然是保障自己的皇权,但做法还是很民主的,没有说自己直接决断,不与群臣们商量。

当然,朱厚照这样做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让大明帝国的这些官们习惯用法制治理帝国的思维方式,而不是用伦理关系去治理帝国。

时任南直隶巡抚的王阳明此时也通过皇明报知道了朝廷要制定宪法的事,同时他也从皇明报上知道了这场关于制定宪法的廷议内容和在报纸上的争论。

而这次关于制定宪法的议论同给帝国的其他官员带来很大冲击一样,也给王阳明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王阳明发现即便他当时也在朝堂上也无法辨别皇帝陛下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的。

他不得不承认当今这位皇帝陛下很喜欢制定规则,刚在南直隶制定了一个《公约》,又和几个与皇家银行关联的内外重臣制定了一个《守约》,现在又要制定《宪法》。

但王阳明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规则很有必要也很有效,一旦有了规则就有了秩序和公平,譬如南直隶的《公约》便让江南士绅们不得不缴税,而无从辩驳,因为白纸黑字的规则摆着的。

可这也让王阳明发现,自己所学的儒家理学知识在这方面是很匮乏的,似乎自己所学的儒家理学知识只注重于修身和强调伦理关系,在帝国需要什么规则来治理方面从未有过解说,没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纲领,只说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

可君的纲到底是什么,是有哪些权力?难道这儒家的思想是要让天下的人都做君王的奴隶?君王说什么就是什么?主宰臣民生死?既然如此,为何又有“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一说,这岂不矛盾?

王阳明发现自己需要重新去做学问,去解释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国,人与君王的关系,还有人与自己的关系,对于天下而言,需要用专门的学问去诠释什么才是最合理的制度,同时人应该有什么权利与义务。

王阳明发现自己快要打开新的思想世界。

为此,他又把朱厚照的《治国纲要》看了起来,又去了竹林,又上山去找坐禅的和尚与修仙的道士,甚至还专门去问种地的农夫想要的是什么,还问自己丫鬟想要的是什么,在王阳明再三鼓励下,丫鬟羞怯着脱了衣服,说想要做姨娘。

与王阳明一样,翰林院掌院学士康海现在也很迷茫,皇帝陛下要制定宪法的事在他看来很荒谬,因为自古王朝治理天下就没有什么宪法,要么是黄老学说,要么是儒家学说。

但康海现在又说不出荒谬在那里,即便国朝是以程朱理学为正统,但也没有明规定这程朱理学可以直接拿来当政治制度用,甚至根本就不能拿来直接当政治制度用!因为“存天理,灭人欲”这东西就是拿来要求个人的,要求国家有些不对题之感。

而且就算以程朱理学的学说作为政治纲领,好像也很矛盾,按照君为臣纲的思想,天下士绅就不应该质疑皇上劝谏皇上,否则即便劝谏皇上,皇上如果不听他们也只能服从。

作为官绅阶层的康海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很抵触这样的观点,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这种思想视为了正统。

可当康海想到父为子纲时又觉得没有错,为人子者怎么可以反对父亲!

康海陷入了迷茫中,他发现宫里的皇上给他出了道难题,也让他发现自己即便是状元,似乎学业并未精通,对很多事情还未能理解清楚,尤其是当他看见宪政馆里那些个平素温尔雅的翰林学士吵得面红耳赤时,他更加没想到原来官绅出身的官员与庶民出身的官员会在宪法的制定上分歧那么大。

康海上了一本想辞官去京师大学当学生的奏疏,他发现京师大学所教授内容有很多四书五经里未提到的学问,甚至不少是直接关系国计民生的,而且很直白,他甚至现在也不知道这些学问是什么体系,但他现在决定去学习学习,他觉得他可以从那里学到一些新的知识,从而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朱厚照同意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康海的请求,且考虑到他年龄太大的缘故,特免其军训。

但康海这个请求却也因此引起满朝舆论大哗,甚至整个大明坛都因此感到颇为惊讶,因为翰林院掌院学士这个官乃是清流中最为清贵的官位之一,甚至预示着下一步就会入阁,按照以往的规矩的话。

如今康海却要辞去官位求学,自然令很多人不解,而且还是去多为世人所不容乃至非议甚多的京师大学求学,甚至以一代大儒的身份去那地方求学,让很多高傲的儒林人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徐祯卿便问着康海:“兄缘何要辞官去那地方求学,你真要与一群后生辈求学么?”

“弟有所不知,实因前日陛下欲行宪政之故,让兄发现自己所学甚浅,竟不能判别陛下所言是对还是错,按圣人言,到底是限制君权好,还是不限制君权好,可甚至圣人们之言也不相统一,也因此使得朝中诸臣竟无一人可辩驳陛下所做之事之是非对错,为更好批驳陛下之离经叛道,兄必须去学学陛下所知之识!”康海说道。

徐祯卿没有阻止得了康海的行为。

而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制定宪法而已,就让官们这么迷茫,甚至还有很大的分歧发生,因为他的一句“宪法乃以后国朝执政之根本,君王乃至天下臣民皆须以此为纲”的话,让翰林院宪政馆的一帮人学士们不敢轻慢,硬是数月也没制定出草案来,甚至还吵得越来越凶。

朱厚照也没阻止,甚至还说道:“多争吵一番最好,现在争明白了,免得以后引起不满,吵不出结果,就让更多的人来吵,总能制定出让天下臣民都满意的宪法来,不用着急。”

正因为此,天下的人几乎都参与进了这个骂战中,通过皇明报来表达自己关于宪法如何制定的观点。

朱厚照没有管,即便有人因此直接撸袖子干架,他也没让锦衣卫去过问,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这些人们怎么吵,而且在他看来,人们自己吵吵也挺好,这样就不会来对付他这个皇上了。

“陛下!御史西门富弹劾寿宁侯张延龄纵然家奴夺占民田上百顷”。

朱厚照没想到,官们没来烦自己,外戚勋贵们却给自己惹麻烦了,很明显,自己如今这两个舅舅以为弘治皇帝死后,自己会更加纵容他们,而继续肆无忌惮地兼并土地起来。

“勒令寿宁侯立即还田于民,并限三日内把占田家奴扭送至锦衣卫,否则,朕就令锦衣卫亲自上门拿人,并削其爵位!”

朱厚照自然不会客气,而且还拿着奏疏去找了张太后,并对张太后说道:

“母后,虽说外戚不得干政,但朕觉得两位舅舅也不能这么一直不学无术,有毁母家名誉不说,也会被百官非议,何况即便是朕现在恩惠于张家,以后的帝王可不一定恩惠于张家,为保证张家的富贵,朕觉得现在应该让两位舅舅去京师大学读书,与其他勋贵一样,以免徒留一纨绔之名!”

“可你这两位舅舅年纪都不小,现在读书还来得及吗?”张太后问道。

“这求学读书不限年龄,先得道者为师,让两位舅舅学习道理,总比现在惹是生非好,不然到时候给张家带来的可是滔天之祸!现在就已经御史上奏说他们侵吞民田,这以后要是再闹出人命,甚至不知忠义,听奸贼挑唆造反怎么办”。

朱厚照说道。

张太后到底也只是常年在深宫内的妇女,如今听朱厚照这么一说,自然也就只能应允了,当然,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弟弟再这么胡闹下去。

这时候,张鹤龄和张延龄一接到要他们去京师大学读书的圣旨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来找朱厚照:“陛下,臣等把夺来的田已经还回去了,犯事的家奴也押送锦衣卫了,但是,能不能别让我们去读书啊!”

“不能!这是太后下的懿旨!为的是让张家永葆富贵!而且你们不是在私底下抱怨,皇家银行没有算上你们的份吗,是不是后悔当初不肯投股了,如今朕把话说明白,你们要是现在不愿意去,可以,以后朕再有发财的事也不会找两位舅舅,以免让你们去败掉!”

朱厚照说道。

可也因为朱厚照这么一说,两人都只好接受了要去京师大学读书的安排,只再次问道:“敢问陛下,可以免军训吗?”

“不能!”

第153章 工部尚书的阴谋

朱厚照看着这张鹤龄与张延龄走后,便对刘瑾吩咐道:“传谕给严嵩,让他给这建昌侯与寿宁侯多安排些课程,要延长他们学业时间,五年内不得毕业!”

京师大学现在是寄宿制,非假期不准随便离校,因而,只要这张鹤龄与张延龄在里面待五年,就能少惹点事,这样朱厚照也就不必担心将来这两人犯下大案而被自己惩处时惹张太后伤心。

张鹤龄与张延龄两兄弟心不甘情不愿地来了京师大学,与他们同时来的还有康海。

“真没想到,我们竟然与状元郎成了同窗”,张鹤龄说道,而张延龄也跟着附和起来:“就是啊,这怎么教嘛!”

康海也跟着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京师大学为何一方面收只收进士以上的人入学,一方面又让不学无术的勋贵外戚子弟入学,难道是为了有教无类?

严嵩这时候走了过来,先行了一礼:“欢迎三位新生入学,京师大学办学宗旨是兼容并包,纳百家之学,学生录取后也是听其自由求学,但得完成学业所要求之积分,这是《新生入学手册》,请收好,你们的档案已从礼部移交过来,现在你们可以选科。”

说着,严嵩就带着这三人来往各科学院走,康海虽然对京师大学的独特教学方式早有所闻,但如今亲眼见识后依旧有很大的触动,尤其是在看见几个昔日的公侯子弟和张璁这个进士出身的人在银杏树下讨论着什么时,让他更觉得新奇。

“那不是英国公家那小子吗,现在怎么手里也拿着本书背,装什么雅!想当年,这家伙还是个毛孩子的时候就跟着老子闯过青楼!把一书生给打下了楼,如今自己倒做起书生来了!”

建昌侯张鹤龄说道。

严嵩和康海见张鹤龄满口皆是粗鄙之言,也不好说什么,只尴尬地笑了笑。

而这时候,寿宁侯张延龄则指着前面校场上策马奔驰的夏言吼道:“就是那小子把状告到都察院的!还打残了我四五个家奴,今日老子不收拾了他,老子就不姓张!来人!”

张延龄喊了半天见没人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京师大学,自己已经是学生,身边没有家奴,也只得偃旗息鼓,讥讽道:“严司业,你们这京师大学都是怎么培养学生的,这不武不武,我们学什么?”

“下官已经说了,你们自由选择!”严嵩回道。

“四书五经我们不喜欢,我们想学点新鲜的”,张鹤龄说道。

“新鲜的自然有,比如这理科,如今便有了新的学说,如地是圆的这个学说,你们可以去学学,也可以自己去论证批驳,写成章,要是写的好,还会被登载在京师大学学报上。”

“地是圆的?京师大学还有这样的学说?这不是瞎扯嘛!虽然本侯比不上康掌院学问大,但也知道天圆地方!”

张鹤龄一听严嵩这么说,顿时就来了兴趣,他成天和钦天监的人打交道,虽然在别的方面不学无术,但这天地理方面却也有些了解,便开始说了起来。

严嵩待张鹤龄说完后,只笑道:“这个一种新的学说,陛下所述,乃一老道所授,而且还有实证,这是关于地是圆的的论证章,建昌侯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

严嵩进了理科,把一份京师大学的学报给了张鹤龄。

张延龄也在一旁看了起来,康海也有了些兴趣,忙也跟着看了起来。

而张延龄年纪小,思维活跃,自然看得也最快,看完后:“这些不过是佐证!当不得真!如果地真是圆的,那是不是从现在这个地方为起点,一直朝一个方向走,将来也能回到这里?”

“按理是这样的,不过天下人还没谁敢这样实验”,严嵩笑着回道。

“这倒有些意思,以后本侯倒是想试一试!”张鹤龄这时候笑道。

……

“回禀陛下,康海选择了科,目前在自学《天演论》;建昌侯与寿宁侯都选了理科”,严嵩向朱厚照禀报了最新入学的京师大学学生情况,而朱厚照听后倒也不禁哑然失笑,天演论是他根据后世达尔的进化论写的东西,用的是严复当年翻译《物种起源》时用的汉名,他写出来不过是让京师大学的学生开开眼界,但他倒也没想到康海会选择哲学科,还先看起了天演论。

不过,对于自己这两舅舅选择理科,朱厚照倒是颇为欣慰,因为大明需要的就是理工科人才。

“很好,现在张璁与夏言都可以毕业了吧”,朱厚照说着又问道。

“是的,陛下,他们学分都已满,现在都已经进入观政进士期,夏言选择了工部,说是工部虽职权不及吏礼等部,但却是真正事关国计民生真正厉害处的部门,而张璁选择了礼部,说是礼部管天下人学业之事,乃是将来大有可为之处。”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笑道:“都很有自己的想法,知会吏部,批准他们去工部和礼部做观政进士,见习半年,半年后再委与官职,到时候朕亲自安排,另外,告诉吏部,京师大学的学生都得单独立档,特别是张璁与夏言这样的人,就命为选调生档案库,储备大明将来的治国安邦之才。”

严嵩听朱厚照这么一说,心里颇为惊讶,暗想按照陛下的意思,这京师大学毕业的进士以后都是要当做储相来培养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京师大学的司业是不是也会如此,不过看王阳明现在直接成为了南直隶巡抚,似乎应该会在将来被安排为帝国重臣。

“你的玉米种得怎么样了?”朱厚照突然问了一句,现在严嵩已与后世的大学教授官员无异,一边负责京师大学的行政管理一边也在进行农业研究,负责大明第一个农科。

“回陛下,今年春天播下的第一批玉米倒也结了籽,熟透后收了一袋,产量的确比小麦高,而且可以在小麦收割后再种玉米,这样能收两次粮;

臣打算明年春天,再播种一次,而且这次直接种十亩地,另外,其中五亩准备洒点磷肥试试,看看是不是产量更高一点,若能提高,便开始推广。”

严嵩回道。

严嵩所说的磷肥是皇家工业公司最新制造的产品,是用硫酸与磷矿石反应制造的肥料,也算是大明生产的第一种肥料化工品,且已经开始在皇庄内推广,并显著地让皇庄佃户粮食产量得到了提升,而且是很大的提升。

除此之外,磷肥还被运用到了皇家工业公司的大棚蔬菜基地,使得皇家工业公司生产的反季节蔬菜不但可以满足在冬季大明士民对维生素的需求,而且还能保证反季节蔬菜的质量与产量。

在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大户利用温室种出反季节蔬菜,但尽管有人种出来,在蔬菜质量上也赶不上皇家工业公司,因为皇家工业公司有化肥,使得皇家工业公司种出的反季节蔬菜不会因缺磷而发黄。

朱厚照点了点头,并道:“到时候,朕让你巡抚顺天等府,由你先在京畿一带推广玉米种植!”

严嵩听朱厚照有打算安排自己出去任巡抚,喜不自胜,忙谢恩起来。

农业是一切之本,朱厚照不否认这点,未来自己要发动对外战争,自然也离不开农业的发展,如今要是能把玉米推广全国,使得大明粮食产量增加的话,朱厚照自然也就更有底气在将来去发动对外战争。

这一天,朱厚照在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召见了工部尚书曾鉴与兵仗局的少监迟宗,为的是关于大明武器制造的事。

大明近卫军的军事领导机关已经搭建,武器制造这方面自然也是需要改进的,不过大明在这个时代于武器制造方面其实还不算落后,真正落后的是管理工匠制度,匠籍制度极大的限制了帝国武器制造水平的发展。

在大明,匠人与军士一样都是被单独分成一个籍贯,匠籍百姓的地位很低,比民籍还低,他们不能参加举业进入仕途,也不能经商,一般还要无偿为朝廷服役,还得受到官员的盘剥,也正因为此,许多工匠都会以消极怠工甚至是逃亡等手段来反抗。

大明军械制造主要是由内廷兵仗局与工部军器局构成,而这两个机构的在籍工匠数量基本上是年年减少。

“回皇爷,现在兵仗局的工匠数量比弘治十八年少了三十五名!”

“回陛下,现在军器局的工匠数量已不足三百,比弘治十八年少十二名!”

朱厚照对此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明朝工匠数量逐年减少已经是司空见惯的现象,他现在想的是如何改变这一现象,据他所知,历史上的明朝后期张居正对此进行过改革,即允许工匠们自由择业,但需要向朝廷缴纳班匠银,朝廷再用这笔银子去雇佣工匠来制造兵器。

朱厚照现在决定把工匠与大明武器制造的关系改得更彻底一点,他决定还工匠以自由,即取缔匠籍制度,毕竟匠籍百姓的数量没有军籍百姓的数量多,牵涉到的利益也没那么多,不像军籍一样冒然取消会引起全事地主的不满。

同时,朱厚照也不打算向工匠们征收班匠银,这样也算是减少这些工匠们的负担。

因而,朱厚照此时便问着工部尚书曾鉴与少监迟宗:“你们以为取消匠籍,还这些工匠为民籍,再由朝廷自己出银雇佣工匠制造兵器,而雇佣工匠的待遇与兵器质量与数量挂钩,也就是说谁做的好做的多就得到的俸银越多,你们觉得如何?”

少监迟宗和工部尚书曾鉴皆面色一紧,他们内心里自然是不想让还这些工匠自由的,毕竟如果取消匠籍,他们就会少一大笔收入,毕竟工匠们隐冒与逃亡都是要给他们交孝敬银子才行的。

但两人也知道皇帝朱厚照现在这样问自然是想要改的,因而,曾鉴先说道:“陛下此举无疑是利民之举,实乃善政!”

“内臣听皇爷安排,以银代工,实为好事”,少监迟宗也道,但内心里却是极为抵触的,毕竟一旦由朝廷出银雇佣工匠,就意味着这些工匠就会同军士一样领禄米,而如今考成法大行,一旦以雇佣制取缔强征制,他们就很难从中得到好处。

朱厚照见负责军器制造的两个部门负责人都没有异议,便也就放了心,毕竟这要这两人同意,也就意味着他们能接受雇佣制带来的利益损失,他们领头的能接受自然也就能弹压得住下面的官员,下面的官员也就能接受。

“既然如此,内阁便拟旨,今后改匠籍为民籍,匠籍百姓同民籍百姓一样可自由择业,缴纳赋税服徭役,可入仕途,朝廷今后以雇佣制招募工匠制造军器,到时候旨意下达后,令户部与工部协同完成此事,在册匠籍百姓每户赏粮一石,以奖掖其多年来为朝廷出力之功,同时,再由工部自行招募工匠,另外兵仗局与军器局合并为大明军械局,设一督办侍郎官,挂工部左侍郎衔,督办军械局事,少监迟宗先担任为协办。”

朱厚照说后,内阁首辅马升忙称遵旨,在场的官员皆言陛下仁厚爱民。

朱厚照只是笑笑,他发现最近朝堂上的官员似乎都听话了许多,他不禁在想,是因为自己之前手段强硬后让他们怕了吗,还是因为自己现在利用皇家银行的利益圈住一般官员后彻底让其他官员意识到自己这个皇帝的威势了?

不过,就在朱厚照刚下旨取消匠籍制度,还匠籍百姓以自由且组合成立军械局时,顺天府便上奏疏,禀报说有刚从工部军器局出来的工匠五六人持着火铳打死大理寺一名少卿和一名户部主事以及一名行人司行人!

三名朝廷命官被打死!

这在大明朝足以算得上是一件惊天大案,而且火器本就是违禁之物!导致此案性质更加严重!

但这件案子让朱厚照更为惊讶的是,凶手竟然是刚恢复自由身的工匠!

“这是怎么回事,朕刚刚还这些匠籍百姓以自由,怎么突然便有他们打死朝廷官员的事?”

朱厚照问道。

“陛下,这是工科给事中卢书沐的奏疏,谏言朝廷当应恢复匠籍制度,理由是这些匠籍百姓皆身藏奇技淫巧之利,一旦心怀不轨便会酿成大错,甚至谋反弑上已有可能,当应由朝廷严管!不应将其与乡民等同视之!”

焦芳这时候递来了一道奏疏,朱厚照不用问,也知道焦芳这是在提醒他,是有人故意在这么做,想以此来逼自己恢复匠籍制度。

“顺天府的这个案子,你们怎么看?”朱厚照先问了这么一句。

“打死三名朝廷命官,大理寺少卿已是重臣,而且还用的是火器,这已等同于谋反,于法理当应严惩!”许进回道。

“东厂先查查这件案子,刚打死人,工科的言官就上奏,太急迫些了吧!”

朱厚照哼了一声道。

……

这时候,在教坊司一处隐秘的阁楼里,一名富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拉着一名内宦进了里间,说道:“我家老爷说,你们也太急切些了,这个时候就让工科的言官上奏疏,实为不智!最好多杀几个,让百官怕了后才能逼迫当今皇上改变主意。”

“好,我这就把大司空(工部尚书)的意见转达给我家干爹,但是我干爹让我传话来说,东厂那边的人说,上面让他们查这件案子,你们这边小心着点!”

这内宦说道。

“放心!那几个杀人的工匠都是死士,他们原本就是在籍工匠,只是后来活不下去被我们家老爷养为了奴仆,他们家人都由我们家老爷养着,要是他们敢说出些什么,他们家人也活不了!何况,既然你们在东厂那边有人,自然也会有办法,弄一个他们在诏狱里被打死的结果。”

这名中年男子阴笑道。

“倒也是,我先走一步,如今宫禁查的严,若晚回去就会被宫里的人盯上!”这内宦说着就走了。

而这中年男子过了一会儿才离去,到半夜才突然出现在工部尚书曾鉴这里:“老爷,宫里的人说,皇上让东厂查这件案子,看样子是信不过顺天府的奏报。”

“当然信不过,谁叫那迟公公着急忙慌地让工科的人上奏疏,我们这位陛下啊可精明着呢,为了谨防到时候东窗事发,你去交待一下,过几天陛下要去军器局,你让他们把广积库的硫磺硝石都换成配好的火药,到时候再找人寻机点燃!”

“老爷!这可是弑君啊!”这中年男子惊讶地道。

“瞎说什么,这只是事故而已,如今天干物燥的,降落点天火也很正常,而且也为的是万不得已时才为之而已,如果这几天之内,陛下不严查深究,自然也不必如此!”

这工部尚书曾鉴说道。

“是!”这中年男子走了下去。

第154章 朱厚照产生了怀疑

朱厚照知道要改革就意味着要和全天下大多数的士绅作对,自己的生命安全随时都不能放松,什么落水中毒爆炸之类的暗害自然也得堤防才是。

所以,朱厚照一开始就给西厂提督谷大用下了旨意,让他不断扩充西厂的人,要争取遍布整个大明甚至整个天下,特别是茶楼酒肆等人群密集处,甚至还要在官员士绅以及勋贵等府邸中安插眼线,包括藩王。

反正,朱厚照现在也不缺钱,也有扩充西厂与维持西厂情报工作的足够经费。

现在朱厚照不但要求西厂负责自己的安全,还得负责马升等改革派官员的安全。

而且有专门组负责,一旦自己或改革派官员中有一人被暗害,则西厂这个专门组的人也就会丢掉饭碗,被直接逐出西厂!

正因为此,朱厚照和改革派官员们迄今为止还没遇到什么危险。

当然,朱厚照也靠西厂知道了许多官员士绅们的秘密动态。

大明现在主要的特务机关有锦衣卫和东西厂。

因为帝国对军事情报的需求逐渐增加,所以锦衣卫开始逐渐淡出帝国内部的情报侦查与缉捕工作,专门负责军事类情报收集和对军事人员的缉捕处决;

而东厂则开始替代锦衣卫对官以及士绅庶民的缉捕工作;

西厂则负责帝国内部除军事外的情报收集。

譬如在回京后没多久,朱厚照便从西厂这里得知了有江南士绅秘密去南昌见宁王的事,这倒也引起了他的警觉。

但朱厚照没有让西厂的人张扬出来,毕竟,现在的宁王还成不了气候。

而如今,因为闹出工匠杀害朝廷要员的事,让朱厚照不得不再次召见了西厂提督谷大用,询问有关工部系统和兵仗局系统官员们最近的动态。

这时候,谷大用拿起预先准备好的册子,回道:

“工部尚书曾鉴昨晚半夜突发急痛之症,按住右腹哀嚎不止,额见虚汗,痛不欲生!”

“工部左侍郎……”

……

朱厚照听完谷大用关于工部系统和兵仗局系统的官员近况后,不由得陷入了深思,心想表面上看,除了工科给事中上奏疏突然要求恢复匠人匠籍制度外,似乎这些官员们都没有异常的行为,难不成工部和兵仗局的官员真没有谋划此事?

而这时候,有内阁首辅马升走了来:“陛下!工部尚书曾鉴上疏,言其昨夜突患石淋之症,故请准假十日,由左侍郎代行其职。”

朱厚照这里已经通过西厂谷大用知道工部尚书曾鉴昨夜患病,本也没觉得有疑窦之处,但他又突然想起,西厂的人说曾鉴是按住右腹哀嚎不已,便把谷大用递来的册子再三看了看,确认是如此写的后,心想就疑惑起来:

“这石淋在后世就是肾结石,剧痛倒是有,但不应是右腹剧痛,右腹以胃为主,若是肾痛当是摸背部才是,因为肾脏解剖学位置在背部才是,何况自己也见过别人得过。”

但朱厚照没有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说出来,只道:“知道了,先准他的假吧,既然工部尚书称病,便传召工部左侍郎与少监迟宗,着他们立即来内阁与司礼监值房汇报在册工匠情况!确认顺天府所指犯事之工匠是否为在册工匠。”

说完,朱厚照又向东厂提督马永成问道:“那几名犯事的工匠都从顺天府押到东厂了吗?”

“回皇爷,都押到东厂了,不过现在他们都对自己的罪责都供认不讳”,东厂提督马永成回道。

“继续审,审他们为何敢杀朝廷要员,背后主谋是谁。”

朱厚照吩咐道,他自然信不过顺天府的人,让东厂负责审理此案自然可以让他更加放心,且也可以借此挖出在背后谋划此事的人,朱厚照相信,若没有朝中大佬在暗中谋划,几个工匠不可能有胆量和机会去谋杀三名朝廷大员,而且直接用的火器!

工部左侍郎叶恒和兵仗局少监迟宗这时候奉诏来到了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向朱厚照行礼后,便把还未撤销的工匠册子递给了朱厚照,还亲自指出了位置:“陛下,您看,涉嫌杀害朝廷命官的这几位工匠都是在册的匠籍百姓,臣等不敢作假!”

朱厚照内心倒也有些希望工部和兵仗局是随便找到几个人谋划的朝廷命官,然后让顺天府把罪名安在几名工匠身上,如今却看在工匠册上确有顺天府报上来的几名杀人犯的姓名,一时也不得不承认这背后与自己作对的官员做事倒也做的的确干净。

朱厚照只得让这两人退下。

内阁值班的大学士焦芳见此也只得说道:“陛下,看这样子,只有等东厂那边审案的结果了!只要那几名杀人的工匠肯说出幕后主使,便也可以直接借他们谋害朝廷命官之名处决他们,教训一下这些企图阻止朝廷取消匠籍制度的官员!”

朱厚照点了点头:“此事必须尽快解决,朝廷还得在取消匠籍制度后立即雇佣有技术的工匠打造优良的兵器,不但要是这么耽搁下去,收复河套的事就只能再拖数年!现在就看东厂何时审出结果。”

……

此时,东厂的诏狱里。

东厂大档头裘业走了进来,问着值班的档头章炎:“督公呢?”

“回大档头,督公还在皇爷那里回话,稍候才回”,这章炎回道。

“押来的那几名犯事工匠,现在押于何处?”裘业问道。

“回大档头,在玄字房内”,这章炎回道。

“你跟我过来,这几名犯事工匠事关要案,不可马虎,本档头得亲自交待一下!当然,这也是督公之前嘱托的!”

这裘业说着就带着章炎进了玄字房的狭窄过道,见没人后,突然趁着章炎不注意,那绳索勒住了章炎,然后系紧,往梁上一甩就吊了起来,然后放了根凳子在这章炎下面,制造出章炎自缢的假象来。

接着,玄字号房内便传来一阵闷哼声,几名工匠全部气绝身亡。

而这裘业则淡然地走了出来,对着玄字号大门喊道:“章档头,好生看着!待会本档头会再来查,不可马虎!”

第155章 这些个文官果然有鬼

这一天,朱厚照刚开始处理政务,东厂提督马永成就急匆匆地来到朱厚照这里:“皇爷!内臣有罪!杀害朝廷要员的那几名工匠被押东厂押入诏狱后,昨日突然气绝身亡,东厂值班档头且也已自缢!还有一名叫裘业的大档头极为可疑,但他已逃走!其家眷也全部突然失踪!”

“怎么回事?这几名工匠是现在查出这件案子背后真相的关键,他们这么一死,不就成了无头公案吗!”

朱厚照带着一丝怒色喝问起来,他没想到东厂也会出现这样的岔子。

“皇爷恕罪!是内臣大意了,看来东厂应该是有家贼,请皇爷给内臣个机会,内臣定清理门户,整顿东厂,不再出现这样的事!”

马永成有些惧怕地回道,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晚去一会儿,便出现这样的事。

“你怎么查,人都自缢了!看来,这些背后的人也是很有手段的,你自己去司礼监领罚,但是,接下来,如果让朕再知道东厂办砸了事,你就自请养老吧!到时候你的参股份额也会被剥夺!”

朱厚照语气很是严厉地说道。

虽然朱厚照知道改革反对派渗透自己东西厂和锦衣卫是不可避免的事,但他也必须得给自己身边这些人一些压力,以免他们放松下来后,让敌人更容易渗透。

“遵旨!内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东厂绝不会再出现此等事!”

马永成咬牙说道,他不由得暗自发誓,谁想再打他东厂的主意,夺他的财路,他定让那人粉身碎骨!

这时候,内阁首辅马升不由得说道:“陛下!这些人能买通东厂的人下如此毒手,臣以为他们背后的势力定不容小觑,也觉得不会善罢甘休,摆明了是要阻止陛下取消匠籍制度的诏令,臣斗胆请问,陛下还要决意取消匠籍制度吗?”

“取消!必须取消!你马升做过兵部尚书,你许进现在就是兵部尚书,你焦芳也做过一任兵部侍郎,当比本官清楚,现在这种强征工匠制造的兵器都是些什么样!火器能用者十不存六;盔甲更是比纸还薄!甚至还工匠数量越来越少,逃亡的逃亡,隐匿的隐匿,长此以往,我大明如何能有可战之兵器,可造之兵器之良匠!”

朱厚照大声呵斥起来。

“陛下息怒,臣明白陛下之苦心,也知道这匠籍制度非改不可,陛下此举也的确是爱民之举,可臣想说,陛下此举的确挡了他人的财路,这些人胆大包天,一旦陛下您不肯妥协,以臣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势必会继续作案!今日死的朝廷命官,但只怕明日遇害的就算……”

马升没有直接说了出来,但朱厚照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怒极反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但自古改革没有不牺牲者,朕相信有诸位爱卿在,只要我大明还得天下民心,就没人敢对朕,敢对你们怎么样!我们不能被一些宵小之徒给吓倒,下旨催促户部和工部让他们赶快完成匠籍百姓的籍贯转移之事和禄米赏赐之事,还有便是招募工匠之事!”

“自古改革没有不牺牲者!”

不知为何,当马升、焦芳、许进、刘瑾等人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热泪盈眶起来,一时间,马升直接哽咽着道:“外界皆说陛下暴戾非常,但却没人知道陛下乃是不惜个人生死荣辱为天下百姓计的千古明君!臣这就拟旨!”

于是,在朱厚照的坚持下,大明朝廷继续坚持取消匠籍制度,而户部尚书和工部左侍郎叶恒也不得不遵照旨意,开始将所有工匠的籍贯都转为民籍,并将这些工匠都召集起来,准备发放朝廷赏赐的禄米。

这些工匠们都没想到朝廷会突然还自己自由,而且还要给自己发禄米,一开始甚至都还有些不相信,直问着一名官员:“敢问这位大老爷,从此以后我们真的可以想干什么营生就干什么营生?还可以领一石禄米!”

“是的!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太平盛世,皇上怜悯你们,让你们给民籍百姓一样,可以种地,可以经商,也可以继续做老本行凭本事挣钱,也可以读书举业,将来做官!快去领米!别耽误后面的人!”

一名户部主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而这些工匠倒也不生气,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被官员辱骂殴打,如今只是语气严厉些,对他们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反而更加喜笑颜开起来,感叹道:

“真是遇见了好皇上啊!还好没先给工部的老爷们交银子赎身,不然今天就没机会领禄米成为民了,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啊!”

工匠们很感激皇帝朱厚照的这个政策,也开始对大明王朝有了好感,开始觉得朝廷不只是要压榨自己,也有恩惠于自己的时候。

不过,这时候,工部尚书曾鉴在知道朝廷依旧不顾工科给事中的奏疏和工匠杀害朝廷命官的事而继续执行取消匠籍制度还工匠自由后,自然是很不高兴的,心里愤怒非常:

“既然这几名工匠已经被灭口,就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利害,是这朱厚照不知道,还是马升等内阁阁臣不知道劝谏!难道不知道如今天下士绅对他们很不满,甚至意图致其于死地吗!既然今日刚杀朝廷命官,明日就能杀他们!此时不停止放工匠为民之举,却还要一意孤行!还要夺人财路!难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工部尚书曾鉴虽然心里俸禄,但表面上还得装病,半夜后才悄悄一个人秘密见了自己的心腹:“让他们再干一次,让朝廷彻底明白这里面的利害!这次把勋贵们也拉上,到时候本官倒要看看,朝廷还敢不敢强行还这些工匠为民!”

……

与此同时,朱厚照第二日也得到了来自谷大用的禀报:“陛下!我们的人来报说,工部尚书曾鉴一直在喊痛,派去太医后也查不出端倪,不过昨晚丑时,他突然消失了!我们安插在他府里的眼线悄悄看了,床榻上没人,也没有痛呼声!”

“这些个官果然有鬼,继续严密坚守,尽量找出实证来,但也要切记不可打草惊蛇!”朱厚照吩咐道。

第156章 国公诉恨

轰然一声炸裂,京城崇门的一处酒楼发生了爆炸!

而定国公长子徐延庆却也恰巧被当场炸死。

随同被炸死的还有四名刚冲进酒楼的百姓,这四名百姓被很多路人看见手里拿的是大内造的震天雷。

而一股浓烈的火药味也更让人确信是在大内造火器火药的人害死的小公爷徐延庆。

五城兵马司一知道情况后立即就赶了来,而顺天府的人也忙赶了来,东厂的人自然也没落后。

而不知是谁在兴风作浪,很快便有人直接把炸死徐延庆的凶手说成了是刚刚被还自由身的工匠们,因为这起案件与三名朝廷命官被杀的案件一样,都是火器与火药,在加上有人在背后挑唆,所以京城的官民也不得不信是工匠们所为。

这时候,定国公徐光祚也直接跪在了朱厚照面前,哭得是肝肠寸断:“陛下!臣累世勋贵,从来是兢兢业业以奉上,对大明忠心不二,也从不依势仗贵,欺凌百姓,可如今,却不想吾儿竟被这些匠籍刁民如此残害!陛下,您要替臣做主啊!”

朱厚照此时也知道了定国公徐光祚之长子徐延庆被炸死的事,对此,他也感到很头疼和愤怒,先不说定国公乃是徐达之后,大明勋贵中排得上前几的世家,就是徐延庆本人作为国公府嫡长子,其身份也很特殊。

而如今,徐延庆被炸死,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把整个勋贵集团也扯进匠籍制度是否应该被取消的事情当中。

“朕已排东厂的人严查,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先起来,回家等候消息!”

朱厚照此时见定国公徐光祚满脸泪痕也只能好言相劝。

“陛下!臣想问,东厂的人能查到什么时候,上次那些刁民杀了朝廷命官,也是让东厂的人查,结果到现在还没结果,东厂的人还把人给弄死了!

如今,这些凶手更是跟着死在了当场,还怎么查!臣今日来求陛下,不是为了求陛下替臣伸冤,臣不管吾儿和他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臣只是想请陛下看在徐家为大明有累世功勋的份上,让臣报了吾儿被害之仇!呜呜!”

这徐光祚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铁拳捏得很紧。

朱厚照也没得有了三分火气,冷言问道:“哪你要怎样?”

“臣要那些匠籍百姓全部为吾儿陪葬!是他们这些人害死了吾儿!”

这徐光祚咬牙切齿地说道。

“荒唐!不准!他们皆非害死徐延庆之凶手,皆是百姓,岂能滥杀之!”

朱厚照呵斥了一句。

“陛下!吾儿不能这么白死啊!他可是我们徐家长子啊!”

这徐延庆说着直接磕头起了头:“无论如何,请陛下严惩这些刁民!勿放他们为民啊!”

“你口口声声说是这些匠籍百姓害死的徐延庆,现在东厂的人已经把现场控制了起来,且据东厂的人说,那些害死徐延庆的百姓面目都很清楚;

既然如此,朕现在先让所有匠籍百姓都去指认一遍,如若这些工匠能认出来,自然可以查其根底名姓,确认这些害死徐延庆的人是谁,好惩罚其家族,如果不是,则说明此事另有阴谋,是有人故意栽赃给这些工匠,不然他们哪有这个道理先杀朝廷命官再杀定国府嫡长子!”

朱厚照这么一说,定国公徐光祚也知道自己纠缠下去只会惹皇帝陛下不快,如今既然朱厚照说了要先鉴别凶手真的是不是这些工匠,他也不好再纠缠。

此时,崇门一带皆已被封锁起来,而工部与兵仗局再侧的工匠们也被集中到了这里。

这些工匠们本以为朝廷真的要还他们自由,但他们没想到自己又被朝廷召集了起来,因而,一个个也很担心是不是朝廷后悔了,想出尔反尔,不取缔他们的匠籍身份,继续要让他们不得不在工部和兵仗局被官员盘剥。

朱厚照也亲自来到了这里,且也让东厂的人把另外几名涉嫌谋杀朝廷命官的工匠尸体抬而来,让这些工匠们指认,一直到现在,朱厚照也打心底里不相信这些工匠们会是暴力狂杀人狂!也不相信这些工匠真敢先杀朝廷命官,再杀国公府长子,如果这些工匠真敢这么做,那当初工部与兵仗局的官员也管不住他们。

内阁阁臣以及刑部、工部、顺天府还有五军都督府以及五成兵马司的官员也到了这里,此时,朱厚照也直接大声问着这些还在册的工匠百姓们:

“朕放尔等为民,让尔等自谋生路,是为了使尔等做良善之民,可如今官府却向朕报告了两起案件,两起案件都说是你们这些工匠们干的,先杀害朝廷三名官员,如今又炸死定国公府的小公爷!

而也因此,许多大臣建言朕不要取缔尔等之匠籍,甚至要严加管束尔等!斥尔等为刁民!对朝廷心怀不满!定国公更是要求让你们为其子陪葬!你们告诉朕!你们是不是真的有敢胆量,敢谋害朝廷官员,敢杀勋贵子弟,是不是真的这么无法无天!”

朱厚照说完后便让自己的人将自己的话重新大声传了下去。

这个时候,这些刚刚被放为民的工匠们才知道自己原来被朝廷如此误会,甚至也才知道自己这些人居然会被当成敢杀朝廷官员的刁民,而在知道自己的自由民身份可能因此被剥夺,甚至还可能性命不保后,这些工匠们也着急起来,忙一个个跪了下来,七嘴八舌地否认起来。

“冤枉啊!皇上,我们哪敢杀官老爷!”

“实在是冤枉啊!我们本就比民还卑贱,怎么敢有这样的胆子!皇上明察啊!”

“皇上,小的是他们的里长,自小的带他们领完禄米回坊后便一直安分守己,从未有人口丢失,即便外出也做了报备,而且他们现在都在,断没有杀人啊!”

“是啊!皇上!小的也是里长,也是可以作证的,我们坊里的人都没少啊!”

……

朱厚照知道自己取缔匠籍制度如今算是彻底激怒了他背后的利益集团,使得这些利益集团不得不制造事件来挑衅自己和大明朝廷。

如今更是连朝廷勋贵也被他们给利用了起来,而自己要想打赢这场改革战争,就不能再只靠自己身边的几个改革派官员,还得把这些真正得到实惠的工匠们也调动起来,让他们自己为自己的权益争取,并让他们也知道如果现在不支持自己这个皇上,他们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

这样,朱厚照也就能有更多的支持者,也就不用再怕这背后的利益集团!

如今,这些工匠们一听朱厚照说明情况后,便也的确着急起来。

而且,虽说一个个说的很乱,七嘴八舌地在辩解,有说自己这些人不可能有那个胆子的,也有说自己没见过自己身边的人去杀过人的,也有的说自己这些根本不可能和朝廷官员和勋贵发生冲突的即便有冲突也只能忍下来的,但这也给了朱厚照新的解决之道。

因而,朱厚照这时候便吩咐道:

“既然如此,现在你们各坊里长出来,指认一下这几名杀死朝廷命官与炸死国公府长子的凶手,看看是不是你们坊的工匠,另外,再由工部和兵仗局的人点名,按照目前在册工匠点名!点到一个,朝这边站着!”

朱厚照说着就指了指右侧的街道。

于是,各坊里长便由东厂的人带着开始去指认,在古代百姓们都是以一族聚居于一坊,因而只要这些凶手是匠籍的工匠,这些里长都能指认出来,当然也不可能否认,因为工部还会点名,一旦否认,人数与名册上的人数不同就会不对。

“陛下!都指认完了,各里长皆说不是他们坊里的人!”

许久之后,各里长都已指认完本,而东厂的人也来到了朱厚照这里禀告了情况。

“点名!”朱厚照说道。

于是,工部和兵仗局的人便开始按照名册点名,一旁的少监迟宗不由得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陛下!点名人数与在场的工匠一致!”

在天快黑时,工部左侍郎叶恒与少监迟宗回禀了情况,从旁监督的东厂提督马永成也点了点头。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大喝道:“既然是一致,那为何之前你们工部和兵仗局都说那几名杀害朝廷官员的凶手都是在册的工匠,名字甚至还和名册上记录对的上!”

“陛下饶命!臣等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凶手姓名是顺天府上报的,想必是顺天府那里出了差错”。

工部左侍郎叶恒与少监迟宗先忙把锅甩给了顺天府,少监迟宗更是心跳得飞快,他没想到陛下会自己让这些工匠们来指认,更没想到陛下还会一个劲回护这些工匠,甚至到现在还要揪出背后主使,不肯罢休,因而也开始害怕自己和工部尚书曾鉴的阴谋真的会被朱厚照给彻底揭穿出来。

“去传顺天府丞党海悟来!”朱厚照冷声吩咐道。

但这时候,站在顺天府丞党海悟旁边的巡城御史秦瑜却见顺天府丞党海悟突然两眼睁大,全身抽搐凄厉,秦瑜忙扶住了顺天府丞党海:“陛下!党府丞他似是自杀了!”

秦瑜的话刚说完,东厂提督马永成先朝朱厚照拱手一下,然后立即跑了过来,拭了拭顺天府丞党海悟的鼻息,旋即回来对朱厚照回道:“皇爷!死了!服毒自杀!”

第157章 朱厚照故意坑害工部尚书

顺天府丞服毒自杀?

而且,还是现场自杀,这背后的人到底有多么大的能量,竟然可以让一个京师府丞自杀!

朱厚照不由得看向了在场的阁臣尚书们,心想也许只有这个级别的高官才能有如此能量吧。

现在,朱厚照只看向了随自己而来定国公徐光祚:“现在,你相信了吧,炸死徐延庆的不是这些工匠,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竟敢真的认为这些工匠会去害死你儿子!他们能和你儿子结下什么仇!”

“陛下!可臣的儿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啊!”定国公徐光祚回道。

“杀人偿命!朕自然会让人去查,何况还是你国公府的嫡长子!但是,朕要你先回答朕,你为什么会怀疑到这些工匠身上,是谁蛊惑的你!还是谁挑唆的你!故意想借此事来干扰朝廷新政!回答朕!”

朱厚照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语气很平淡,但却是带着杀气的,吓得定国公徐光祚一阵哆嗦,忙匍匐在地:“陛下请听臣解释,臣只是听府里人说,这些工匠们被放出来都无法无天,因对朝廷不满,所以报复朝廷达官显贵,臣一时怒而失智,故而怪罪到了工匠门生身上!”

朱厚照哼了一声:

“传旨,罚定国公徐光祚禁足三月!准予其在府内为其子发丧!另外,把你府里那几个妄议国政的人给朕交给东厂!今天子时前,必须交到!否则,朕让东厂的人直接上门来拿!”

“是!臣谢陛下不罪之恩!”

定国公徐光祚回了一句,现在的他对于禁足不禁足倒没什么,只怕朱厚照一怒之下真的要治他阴谋干政之罪,因而倒也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里也开始思索着,到底是谁竟不惜害死他儿子为代价来挑拨自己这些勋贵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朱厚照看向躺在地上的顺天府丞党海悟的尸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问着内阁诸人:“你们说,现在这事该如何处理,朝廷官员被害和定国公长子被害幕后凶手该如何追查!”

“陛下!现在毋庸置疑的是,症结是出在顺天府这里,当是顺天府谎报了杀人者信息,以此误导了朝廷,可惜现在顺天府丞已自杀,此案便成了无头公案!

以臣看,这事背后之人肯定不简单,此人不但胆大而且心细,算准了朝廷将会怎么做,我们如果继续追究下去,只怕会死更多的人,甚至是越来越重要的人!”

马升回道。

“陛下,首揆所言极是,之前是朝廷命官,现在是国公府嫡长子,接下来难保不会朝中重臣,甚至危及圣上!”许进也附和道。

“此事不查不行!不能让这幕后的人这么猖狂下去!朕还真的就不相信他还真的能翻了天,除非东厂、西厂乃至锦衣卫、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在京师首善之区,竟敢接连制造命案,他们是在嘲笑朕和朝廷无能吗,嘲笑朕和大明朝廷查不出幕后之人吗,如果我们这些人连一个京师的安稳都做不好,谈何治理天下!”

“此案必须继续追查!而且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查清楚,不然,东西厂换人,巡城御史换人!顺天府各级官员全部罢黜!”

朱厚照这么一说,东厂提督马永成的压力也就更大了,不得一咬牙出来说道:“陛下!做此事的人一直在针对朝廷取缔匠籍制度之事,说明这些人的利益和这匠籍制度有很大关系,既然如此,内臣请旨,不论实证,先将工部和兵仗局的官员都给抓起来!严加审问一番!定能查出来!”

“陛下,不可啊!哪有无实证就先拿人的道理”,内阁首辅马升忙阻止道。

“虽没有实证,但他们难以洗脱与此事无关之嫌疑,将两起杀人案件直接与匠籍制度牵连起来,此事定是工部官员与兵仗局所为,不然谁敢做此无关之举!”东厂提督马升回道。

“朕不拿人,但东厂确有权力怀疑他人有嫌疑犯罪,所以,朕准了,现在先把工部左侍郎叶恒与少监迟宗给拘押进东厂做审问,包括其他工部和兵仗局的官员,若无罪,再放出来便是,只要不死人便是!官府尚且可以把无实际罪证的百姓拘押进班房先审问再确定有罪与无罪,东厂也可以!”

朱厚照这么一说,马升也无话可说。

而这时候,东厂提督马永成又提醒道:“陛下!其他人还可,唯独工部尚书称病,他是否需要捉拿!”

“陛下!既然工部尚书称病,且又是老臣,这些日子从未涉及朝政,当与此事无关,可否不要拘押!只待其痊愈后再问?”马升不由得为自己的老同僚曾鉴求起情来。

“可以!”

朱厚照微微一笑,而唯独工部左侍郎叶恒倍感冤枉,因为他根本没参与这件事,只哭诉道:“陛下!臣冤枉啊!臣真的与此事无关啊!”

而兵仗局的少监迟宗虽然心里有些害怕起来,但也依旧在喊冤:“皇爷饶命啊!臣是您的家奴,臣不可能做有悖于您旨意的事啊!”

当然,现在也没人搭理他们,朱厚照现在也没法相信他们有罪没罪。

而这时候,朱厚照心里还在想着西厂关于对工部尚书曾鉴的近况报告,心想,此事是不是曾鉴真的没有参与其间,表面上看好像工部和兵仗局系统中,就他一个官员能摆脱嫌疑,但偏偏西厂的消息里,他曾鉴的行为很是反常。

朱厚照越想越觉得奇怪,他相信如果自己是幕后的主使者,应该能猜到自己这个皇帝是敢于直接把整个工部和兵仗局的官员打入东厂班房的,就像自己以前敢于直接处决大批官和在江南把大批士绅功名官爵革除一样。

那样的话,作为幕后主使者肯定会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变成最没有可能参与此事的人。

这时候,朱厚照突然想起一事来,问着刘瑾:“按照预定的安排,朕明日是不是要去军械局,也就是原来的军器局查看库存与大明兵器制造作坊?”

“回皇爷,是的!原定计划,是让工部尚书陪同您去,可如今工部和兵仗局的官员都被抓进东厂的话,而工部尚书曾鉴又称病,此事似乎需要拖一段时日!”

刘瑾回道。

“不用拖!兵器制造乃朝廷大事,也是关乎收复河套的要事,既然工部就剩他工部尚书曾鉴了,传旨曾鉴,明日陪同朕一起去军械局!”朱厚照说道。

“可是陛下,曾鉴他现在称病在家,只怕”,马升说道。

“养了这么多日,也该好了,再说,朕也需要他这么一个管理工部已久的老臣从旁指点才行,不然朕也看不出什么来,让锦衣卫的人去请,如果他还病着,就抬着他跟着朕去,看在他是老臣的份上,朕准予他和朕一样坐玉辇去!”

朱厚照说道。

……

这时候。

工部尚书曾鉴也从自己心腹人这里知道了外面的情况,在听到说工部和兵仗局的官吏都被抓进东厂后,也果然捏紧了拳头:“这个朱厚照还真的敢干!可见马升等官之无能,实在是丢我们臣脸面,竟不能辖制帝王!”

“他们都被陛下拿银子收买了,而且还被陛下的人吹成了是大公无私的贤臣,自然是一味谄媚陛下!”这心腹之人回道。

“不管他们,既然现在朱厚照还要执意追究下去,为防止迟宗等人在东厂的严刑拷打之下供出我们来,得必须做弑君之举了,虽说冒着被诛十族的风险,但我相信天下的大多数官们是愿意看见这样的,只要我们做的天衣无缝,就不怕有事,宫里有没有消息传来,朱厚照明天会去军械局吗?”

工部尚书曾鉴问道。

“会去!虽然我们打听不到具体的消息,但銮仪司那边已经在开始准备明天的仪仗了!底下的锦衣亲军也被通知了消息”,这心腹之人回道。

“那我们的火药和点火的人准备好了吗?”

曾鉴问道。

“准备好了,已经让我们的死士潜入了广积库,只要他朱厚照来到军械局,足够把他炸死!甚至如果刘瑾等阉宦以及马升等奸臣一起去的话,也能被一块炸死!到时候倒也可以直接除奸佞,一劳永逸!”

这心腹之人回道。

“到时候朝中无君,正好选一个听话的藩王进京!”曾鉴笑道。

而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乃是曾家管家的声音:“老爷,外面来了许多锦衣卫,说是来宣读旨意的!”

曾鉴听到了动静,忙从密室走了出来,心里虽有些疑惑,但表面上还是很镇静地问道:“锦衣卫?锦衣卫来干什么?”

“不知道,已经快要进来了!”这管家回道。

曾鉴点了点头,便哎哟叫了起来。

这时候,锦衣卫的郭荣走了过来:“有旨意!着工部尚书曾鉴明日陪侍朕视察军械局!”

“什么!”

曾鉴本能地叫了一下,心里一沉,暗想明日军械局要发生大爆炸,自己要是跟着去也会跟着被炸得粉身碎骨,便忙一边装着受病痛折磨的样子道:

“哎哟!哎哟!郭都督,您看老臣这病,还没有痊愈,可否请陛下让臣继续在家静养啊!”

“不准!皇爷说了,您病如果还没好!就抬着你去!赐你坐玉辇!今晚我们还得奉旨在这里守着你,明早就抬你去见皇爷,大司空好生歇着吧!太医!来给大司空继续把脉!”

郭荣说道。

旋即,太医走了来,而工部尚书曾鉴见此也只能继续哎哟的痛苦叫着,同时心里也有些恐慌起来,暗想这个可如何是好,自己只是想把皇帝炸死,可没想把自己也一起炸死啊!自己还想多活几年,进入内阁呢!

第158章 曾尚书,你病好了?

现在整个工部除了不掌权的书吏与杂役外,就只有一个观政进士夏言。

这一日,他也因为知道皇帝朱厚照要于明日来军械局,便也提前来到军械局,准备看看,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免到时候出现纰漏,惹得龙颜大怒。

夏言自己也在京师大学学了两年的理科,对于兵器制造比以前多了些了解,来到军械局也有再了解了解大明目前兵器制造的状况的想法。

但也因工部官员都被抓进了东厂,他现在这个实习的观政进士,也没上官给他安排差事,因而他在看了许久后倒也觉得有些无聊,便想着要不要试着把陛下所说的颗粒火药尝试着让工匠试着做一些,可偏偏现在工部还没来得及雇佣工匠,因而他便只好决定自己先亲自尝试着来利用自己在京师大学学习的实验操作技能来过滤硝石与提纯硫磺,尝试制作颗粒化火药。

因广积库是存放火药原料硝石与硫磺等的地方,所以,夏言便来到广积库,准备取一些火药原材料,可在他刚登完记进入广积库后,却发现广积库的仓库里放的不是硫磺和硝石,而是火药成品!

现在的夏言作为京师大学第一位理科毕业生,自然熟悉硫磺硝石与火药成品的区别,且也知道火药存放时的防范措施。

因而,这时候,他不由得犯疑起来,心想广积库因离皇城相对比较近,因而只存放硫磺和硝石,而火药一般存放在离皇城较远的王恭厂,可为什么如今广积库会存放有这么多的火药?!

夏言正想找一名书吏来问一问,但这时候,偏偏有一名书吏主动来问道:“夏观政,您看这天快黑了,您既然要取就快点取,小的今晚得早点关库门,毕竟陛下明天要来,小的可不敢今晚点火,以免除了事故,惹陛下怪罪!”

“对啊!陛下明天要来!一旦在这广积库点火……”

作为历史上的内阁首辅,夏言自然不是愚笨之人,迅速就猜到了这里面可能潜藏的阴谋,因而,也故作平淡地离开了广积库,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心想广积库里出现大量火药,而且压得很平实,甚至在火药一旁还有一桶火油,这是要干什么?

夏言越想越不对劲,突然就想着回家骑马去皇宫见朱厚照,但忽然一想到自己的地位还没资格直接闯入宫禁,便只得折返回来,在军械局门前坐了下来,准备坐等到天亮,等朱厚照出现。

这时候,值班的书吏关了军械库大门,见夏言还不走,便问着夏言:“夏观政,不回家么?”

“等会回,你说我们这地真是圆的球吗,而且还叫地球,地球是围绕着太阳转,而不是太阳围绕着地球转?”夏言装傻地问些不着边觉得话。

这书吏笑道:“夏观政,这地如何是圆的球,若是的话,我们为何不掉下去,地围绕着太阳转,那要是这样,我们怎么没感觉到转?”同时,心里只觉得这夏言虽然是进士,但明显是个书呆子,难怪会来工部观政。

……

“陛下!臣真的很痛!臣请陛下可怜一下臣,准臣回去休息!臣真的太痛了,啊!啊!啊!”

工部尚书曾鉴满头大汗,像是虚弱极了的样子,一直按在右腹上,苦苦向朱厚照哀求道。

“爱卿,你忍着点,现在工部就你一人,你还是老臣,朕巡察军械局离不开你指点”,说着,朱厚照就对抬辇的人吩咐道:“你们都抬稳点,别磕着了老尚书!”

工部尚书曾鉴不知道朱厚照是怀疑到什么故意整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他知道自己要是真的跟着朱厚照去了军械局,肯定就会被炸死,甚至他还来不及让他安排的死士从军械局撤离。

现在的曾鉴真的是害怕的很,看见前面军械局刚立的匾额大门,他更是仿佛看见了鬼门关,深怕待会给朱厚照陪葬,因而,直接喊了起来:“陛下啊!臣真的不行了,真的受不了了,臣求陛下让臣回去吧,啊!老臣真的求求您了!”

曾鉴越是表现的这么不想去军械局,朱厚照就越是怀疑曾鉴在军械局设下了什么阴谋,他倒不怕刺杀与暗杀,因为他身边明里暗里也有不少护卫,但他也一时想不出来,这工部尚书曾鉴到底会有什么阴谋,因而干脆把曾鉴继续绑在自己身边,他倒要看看,这曾鉴敢不敢跟自己同归于尽。

当然,朱厚照自己是不准备进军械局的,他现在除非傻到家,才会愿意进,但他得逼曾鉴自己把军械局可能存在的阴谋说出来。

“爱卿,忍耐着点,这石淋症痛是痛了点,但不会伤及性命,而且据医书上说,一般第一次是最痛的,接下来排石之后便不会那么痛,你现在是不是没以前痛了?”朱厚照问道。

曾鉴哪敢反驳,只点头道:“的确如陛下所言,没第一次痛,但依旧难以忍受,臣还是请陛下让臣回去吧。”

“马上就到了,回去干嘛!”

朱厚照说着就见夏言居然躺在军械局的大门边,那马鞭抽自己:“不准睡!”

朱厚照忙命人把夏言叫了过来问道:“夏言,你怎么回事,坐在军械局大门这里抽自己干嘛,朕让你当观政进士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看门的!”

“陛下恕罪!臣,臣其实是有要是相告!”夏言说着就四处看了看,示意朱厚照让其他人退到一边。

朱厚照见夏言一脸凝重,便吩咐道:“先抬老尚书进去,给他们喊,皇上驾到,朕待会就进去!”

这工部尚书曾鉴一听朱厚照这么说,深怕待会在他进入军械局广积库后因为有人喊皇上驾到而致使自己让人安插的死士点燃火药而先把自己炸死,因而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辇上跳了下来:

“陛下啊!不要喊啊!臣求陛下!要不别去军械局了,今天天欲降大雪,请陛下还宫吧,啊!”

“曾尚书,你病好了?还是你一直在骗朕!”

朱厚照问了一句,旋即大声喝问起来。

第159章 想炸死朕?自以为是!

工部尚书曾鉴被朱厚照这么一顿猛喝,才意识到自己是有病,而且还疼的不轻,人应该虚弱无力才是,偏偏自己因为怕被炸死,而直接从辇上跳了下来。

一时间,曾鉴尴尬至极,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臣,臣,臣的病好了!好了!”

朱厚照哼了一声,把袖子一挥:“既然病好了,那更得进军械局替朕领路,你先进去吧,夏言,你有何事要奏?”

曾鉴见朱厚照还要让自己进军械局,一时间更加尴尬起来,很是不情愿地直接跪了下来,嘴巴憋着,似是要哭着求饶又似乎是激动不已,一边摆手一边拿头撞地:“陛下!臣求陛下能不能别让臣进去,臣知罪,臣真的知罪啊!”

“你有什么罪,朕搞不明白,曾爱卿,你不过是称病不朝而已,这没什么罪过呀,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还不生个病呢,何况你还是老臣,但也正因为你是老臣,朕更得倚重你啊!所以,你现在既然已经痊愈,就替朕继续管着户部,你先进去,朕待会再来!”

朱厚照心想自己倒要看看这曾鉴要演到什么时候,不想进军械局,自己偏偏让你进军械局,倒要看看你在军械局设下了什么阴谋。

朱厚照说后继续问着夏言:“说吧,你有何事要奏?”

然后,朱厚照见工部尚书曾鉴还跪在地上,不肯挪屁股,不由得喝了起来:

“怎么,你还不想进去!拿朕的话当耳旁风吗?!你也是三朝老臣,是我大明官员,不是朕的家奴,没事跪在地上干嘛,朕让你跪了吗,大明官员能随便跪吗,朕现在只是让你先进军械局,给朕进去!没听见吗?!”

工部尚书曾鉴浑身发起抖来,指了指军械局:“陛下,陛下,这,这……”

这时候,不用曾鉴自己说,也不用朱厚照再问,夏言也猜出了情况,直接先拱手道:“陛下!臣弹劾工部尚书曾鉴意图谋反弑君!”

“你胡说!”

工部尚书曾鉴本能地否认起来,且指着夏言:“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观政进士,你有何资格污蔑老夫!”

“陛下!臣弹劾夏言污蔑重臣!”曾鉴色厉内荏地说道。

“陛下!臣并非污蔑,现在广积库存放有大量火药,而非硫磺与硝石,臣这里有实证,臣这些火药就是从广积库里拿的,有登记凭证!”

夏言说着就取出凭证和一包火药和凭证来。

朱厚照听夏言这么说,也猜到了这里面的秘辛,心道:“难怪这曾鉴死活不肯进军械局,原来是想把自己给炸死,真狠!”

“夏言!军械局广积库有多少火药,爆炸破火力能有多大,你能估计出来吗?”朱厚照面色凝重地问道。

“回陛下,炸掉整个广积库和军械局没问题”,夏言回道。

“郭荣!传旨下去,锦衣卫后退一百步,在百步之外包围军械局!不准里面的一个人出来!另外,夏言,你带队人去王恭厂核查火药数量,看看减少数目!是否与广积库的火药存量对的上!”

朱厚照说着就策马离开了军械局这里,但也没走多远,在确认即便军械局发生爆炸也安全以后,便问着随同被押来的工部尚书曾鉴:“曾鉴,你现在有何话说?”

“陛下,臣实在不知广积库有火药存在,臣这几日一直在家养病,实在不知啊!”曾鉴依旧否认起来,因为他也知道这弑君之罪一旦承认,那可是株连十族啊!

“那你为何不敢进入军械局,死鸭子嘴硬!别以为朕撬不开你的嘴!”朱厚照喝斥了一句,便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炸死朕,让朕粉身碎骨?”

“臣,臣不敢,臣真的不敢啊!陛下!”这曾鉴又跪了下来。

“你还说不敢,你都这样做了!亏马升还说你老成持重,忠心耿耿,朕差点就真信了”,朱厚照说着又问道:

“你们这些官是不是很想让朕死,巴不得让朕死,可惜,没能如你们所愿!还有,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很聪明,以为称病就能把自己摘干净,你这不是聪明,你这是傻,你真当朕是三岁孩童,你一称病就接连出现杀人大案还直接指向取缔工匠制度这件新政,谁都能怀疑到这和工部与兵仗局的人有关,但就你这个工部尚书因为养病在家而不可能,可你错了,这样反而说明你是最有可能的!

还有,你就算装病能不能稍微有点常识,别整天只背四书五经,多看几本医书,石淋之病乃是结石于肾所致,而肾位于背侧,你一直摸着右腹部前侧干嘛,还摸着右腹上部,那里是胃!到底是你不学无术,还是以为朕不学无术!”

朱厚照大声呵斥后就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只从随侍官员手里拿过铜制单筒玻璃望远镜继续观测着军械局方向:

“如果朕没猜错的话,你的人是在等朕进入军械局后,就让军械局发生爆炸吧。”

而这时候,工部尚书曾鉴没有发一言,他已经全身发起抖来,他没想到自己居然闹出这么大一个破绽!他也没想到朱厚照一个长于深宫的皇帝居然也懂医理,自己演的这么像居然也没能逃脱的法眼?!他更没想到这个帝王城府也能如此之深!

工部尚书曾鉴感到了恐惧,一时间滚滚冷汗从额间滴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郭荣来报:“陛下,军械局已经包围了起来,弓弩手皆已准备好,里面的人现在插翅难飞!”

接着,夏言也来报:“陛下,王恭厂那边的确少了一批火药,根据记录,是工部郎中光律奉的工部尚书曾鉴之令,转移到了广积库!理由是陛下要看烟火。”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嗤笑起来,指着工部尚书曾鉴:“你能不能想个好点的理由,是不是想在炸死朕之余,还要诬陷朕一把,诬陷朕玩世不恭,想看烟花,导致军械局发生爆炸,好毒辣的主意!”

工部尚书曾鉴没有反驳。

“夏言,你说是不是还有很多的官员心里恨不得朕死?”朱厚照这时候突然问了夏言一句。

“回禀陛下,暗藏不满之心的自私之臣自然肯定是有的,毕竟陛下之新政为的是黎民百姓,却不为的是士绅儒士”,夏言在京师大学两年,也受朱厚照的新思想“毒害”颇深,因而说话也不客气。

朱厚照听后只是笑笑,看向曾鉴:“曾鉴,愿不愿意将功赎罪,减轻惩罚?”

一听到自己还可以将功赎罪,这工部尚书曾鉴忙磕头道:“臣愿意,臣愿意啊,陛下!”

第160章 陛下驾崩了?

轰!

一声巨响在皇城附近响起!

而且接连响起好几次爆炸声。

不过这些爆炸声都是精准爆炸,而不是把大量火药直接点燃。

主要爆炸点选择了军械局外的试炮场,当然,为制造出军械局发生爆炸的效果,军械局的大门和外部建筑都被炸毁,但内部设施与重要档则依旧保存完好。

而且为了让大明门内的中央各部院寺的官员相信发生了爆炸,朱厚照专门让锦衣卫在大明门附近放了几箱大鞭炮。

此时。

在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时,中央朝廷各部院寺的官员皆还在办公,因而也都听见了声响,甚至都感觉到大地都在跟着震动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礼部尚书张昇这时候突然问了一句。

“好像是军械局那边传来的爆炸声,听闻陛下今日要去军械局视察”,礼部左侍郎杜龙这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而也正是礼部左侍郎杜龙这一句让礼部尚书张昇和在场的官员皆不由得神色一紧,一下子就联想到可能陛下有危险的事上来。

最近因为朝廷要取缔匠籍制度,所以接二连三地就发生许多大案,不是朝廷命官被杀就是勋贵子弟被炸,官们也都能猜到这是哪些人在背后主使,自然也都猜到如果陛下要一意孤行,可能就会对陛下动手。

虽然很多官都猜到了这一点,但没有多少官愿意提醒朱厚照,一是容易触逆龙颜,二是他们其实也巴不得皇帝被炸死,虽说自己谋害皇帝后果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但他们也不会阻止别人不去谋害皇帝。

如今一想到皇帝可能已经被害,礼部尚书张昇嘴角露出了一些欣喜的笑容,但旋即又板起了脸,故作凝重地说道:“走,去看看!”

于是,许多官都循着爆炸声赶了过来,很多官心里都很是兴奋,都巴不得看到的是朱厚照的尸体,毕竟,如今这位锐意改革的皇帝把他们害得太惨了,先是弄考成法,如今只要谁提经筵就要谁每天写一万字经筵稿呈递上去,让这些官简直无法忍受。

这时候,工部尚书曾鉴捧着已经被烧毁得只剩下半卷龙袍跑了来,一见这些官来了,就先哭了起来:

“诸位!军械局发生事故,陛下被炸了,人无踪影,只留下这半卷龙袍,呜呜!”

“陛下,陛下驾崩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礼部尚书张昇问了一句,然后本能地笑了起来,但旋即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态,这种时候应该万分悲痛和激动才是,便忙重新喊道:

“陛下啊!陛下!您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实在是天不佑我大明啊!呜呜!您怎么就去了!”

“陛下!呜呜!”

其他官也跟着干哭了起来。

负责监督曾鉴演戏的夏言见到大都官恸哭的样子,不觉偷偷笑了笑,旋即便按照朱厚照的嘱咐,大喊道:“诸位上官请节哀,如今还请诸位上官赶紧拿个主意吧!”

“如今陛下已然驾崩,虽万分悲痛,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自然得先想办法立新的储君,可如今陛下无子,只能先从藩王中选择,但选藩王之前得先诛杀朝中奸佞,以陛下遗旨昭告天下,废除乱政之法,解救万民于水火!”

礼部尚书张昇这时候擦干眼泪说了一句,旋即便高声喊道:“诸位,陛下既然驾崩,现在正该趁此机会在新帝确立之前废除祸国殃民之政,诛杀朝中奸佞,你们说是也不是!”

“诚如大宗伯所言,新朝立之前,当出前朝弊政,我们这就进宫,要求诸阁老拟大行皇帝遗诏!”

这时候,给事中艾晟高声附和起来,其他官立即跟着迎合,便都向宫城涌来。

礼部尚书张昇看了工部尚书曾鉴一言,笑道:“若新帝得立,曾公当居首功!”

曾鉴只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夏言,他也不敢说出实情。

这时候,张昇则向礼部左侍郎杜龙吩咐道:“告诉张公公和成国公朱凤,就说陛下不幸遇难,让他们速来乾清宫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大局!”

一时,官们便如打了鸡血般赶到了宫城,负责宫禁宿卫的高凤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高公公,陛下已经驾崩,我等要禀告给阁老们,你快放我们进去!”礼部尚书张昇这么一说,高凤傻了眼,喃喃道:“陛下驾崩了?这……这,陛下啊!”

高凤是真的哭了起来,伤心得直接失智,也忘记了阻止这群官,因而这群官倒也直接闯了进来。

没多久,这群官便来到了内阁与司礼监值房,且把消息告知给了内阁首辅马升、次辅焦芳、三辅许进以及司礼监掌印刘瑾等人。

内阁首辅马升等听到朱厚照驾崩的消息后如遭雷击,马升差点没直接晕厥过去,还好有硝酸甘油续命,而焦芳和许进也吓得同样不轻,差点就没站稳,甚至焦芳还被刘瑾给扶住了,刘瑾自己也吓得朱笔都掉在了地上。

但更让这几个人没想到的是,这些官们在得知陛下驾崩后这么快就急不可耐地蜂拥到内阁与司礼监值房来,这明显是要来夺权的啊!

礼部尚书张昇先站了出来:“首揆大人!如今陛下已驾崩,可大行皇帝遗诏还未立,还请阁老写遗诏!

废除考成法!

废除近卫军军制和四部一处一庭,改回京营与禁兵制!

收回取消匠籍制度之政令!

废除宪法大纲!

拆毁京师大学!

撤回南直隶巡抚之职,废除守约与南直隶公约!”

“就是!请首辅大人速立遗诏,颁布天下,废除新政,优待士大夫!”

“请首辅大人速立遗诏,平反冤狱,放出被东厂缉拿之官员!”

一个个官皆站了出来,咄咄逼人地朝马升等人说道。

马升见此不由得急红了脸:“你们!你们太心急了吧!陛下刚刚驾崩,尸骨未寒,就这么着急地来逼迫老夫,老夫绝不听从尔等摆布!违背陛下之遗愿!”

“真是放肆!我们是内阁阁臣,得陛下诏令,秉持国政,岂容尔等如此猖狂!本官劝尔等速速退下!否则尔等便是谋反!”焦芳也呵斥起来。

“马升!焦芳!现在陛下已经驾崩了!你们也到头了!难道你们以为天下官员士绅真愿意跟着你们改革吗!你们已经惹得天下士绅诟骂,还不趁此立遗诏之时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难不成尔等真想遗臭万年不成!”

礼部尚书张昇喝道。

第161章 朕都没死,下什么遗诏

京师大学。

朱厚照正向仇钺吩咐道:“严密监视京师大学周围情况,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朕在这里!”

“遵旨!”仇钺说着就退了下朝。

然后,朱厚照便进入教室,对一个学生说道:“朕继续给你们讲朝廷为何要实施新政,以及若不实施新政,大明将来可能的命运,大家想必对异族灭我华夏的事已经不陌生,两宋便是例子……”

朱厚照正拿着皇家工业公司新出的粉笔在黑板上绘声绘色地给教室里的京师大学学生洗脑的时候,锦衣卫郭荣便出现在外面。

朱厚照便再次出了教室,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礼部尚书张昇带着一干臣闯进了宫里,逼着内阁下遗诏,要废除新政!平反冤狱!说是拨乱反正!开新朝气象!”

郭荣回道。

“下遗诏,真是笑话,朕既然被炸死了,哪有遗诏可下,这些官们只会玩这一套,就算自己下遗诏,也不可能是要废什么新政,那不是否定自己吗!先继续观察着,看看有没有更多的蛇出洞,也让支持改革的官员们看看,没有了朕,他们将面对一个什么的局面!免得马升等辈真以为官们不恨他们了!”

朱厚照说着继续走进教室里讲课。

……

而这时候,宫里朝堂上已经乱成一锅粥,礼部尚书张昇等人强逼着内阁阁臣马升等人立遗诏。

甚至,马升等完全没有反驳的理由,因为皇帝已经死了,天下没人支持他们,而如果他们不立遗诏,只会被天下士绅们给害死,而他下了遗诏还能得个善终。

不过,司礼监掌印刘瑾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像马升等一应拟个遗诏就能得到好下场的,而且见马升等人被逼着立遗诏而马升等一直不肯答应,锐意改革的他也不想让朱厚照的心血付诸东流,便走了过来说道:

“尔等宵小之徒休想得逞!就算他们内阁拟了遗诏,我刘瑾也绝不批红盖印!未得陛下谕旨!绝不批红盖印!”

“刘瑾!你现在还当你是司礼监掌印吗?!”

礼部尚书张昇这时候冷着笑了一句,旋即让了一下,而张永这时候则带进了御马监的养马军闯了进来,直接一刀架在刘瑾脖子上。

“张永!你这个叛徒!陛下待你也不薄,你缘何背叛陛下!”

刘瑾大喝了起来,他实在没想到张永会突然出现,不由得大骂起来。

“张永没有背叛陛下!只是陛下现在已经驾崩了!张永总得自保富贵吧,难不成还得把你刘瑾当主子不成?”张永笑道。

而这时候,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也走了出来,且把皇帝玉玺交到了张永手里:“干爹,您收好!”

张永淡淡一笑,旋即接过大印,对礼部尚书张昇说道:

“大宗师,你可以拟旨了,别忘了加上一条,增补礼部尚书张昇、工部尚书曾鉴、礼部左侍郎杜龙入阁,并升张永为司礼监掌印,刘瑾贬为杂役!”

“内相放心!”

礼部尚书张昇笑着回了张永一句,并直接称其为内相,然后从马升手里夺过笔来,准备开始写遗诏。

而这时候,焦芳不由得骂道:“尔等真是大逆不道!”

许进也一拍桌子:“本官乃兵部尚书,你们是欺本官手里无兵吗?!”

这时候,又是一阵甲衣声响,成国公朱凤带着一干官兵走了进来:

“许阁老,你虽然是兵部尚书,但你能调动的是边军,可现在来得及吗,除需要陛下亲自下旨才能调动的近卫军外,大明工程兵现在由本国公掌控,你还有何话说!”

这朱凤说着就对礼部尚书张昇说道:“现在,本国公之听陛下的旨令,而陛下的旨令自然是由阁老来拟。”

说着,朱凤便让官兵把马升、焦芳、许进等拘拿了起来。

一下子整个内阁就只剩下礼部尚书张昇,摆明了现在整个大明就成了他礼部尚书张昇的囊中之物。

旋即,这礼部尚书张昇便开始拟旨,决议废除一系列新政,甚至还把皇家银行的股权都要重新划分!

而现在马升、焦芳、许进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扣押,自己的股权被剥夺走:“你们这是在谋反,在谋反!”

“陛下已不在了,算什么谋反!”张永说道。

而这时候,礼部左侍郎杜龙说道:“这马升、刘瑾等辈在外还是有诸多门徒,如果他们不肯认罪,只怕一旦闹起来也不好,不如直接将他们以谋逆罪处死!”

“此事让皇太后下懿旨比较好!”

礼部尚书张昇说着就对成国公朱凤与张永道:“走,我们去找太后娘娘请懿旨去!”

……

慈宁宫前,太后张氏紧咬着牙,泪水不自觉地从脸颊滑落,同时又把皇后抱在身边,替她揩拭着眼泪,并对眼前这些官员喊道: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些官逼死了先帝,如今又害死了照儿,你们还要干嘛!要杀要剐直说便是!”

“臣等不敢,臣只是请太后娘娘下旨,诛杀奸佞马升、刘瑾、焦芳、许进等人!臣已替太后拟后旨意,请太后玉览盖印便是!”

礼部尚书张昇回了后便把草拟好的懿旨给了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司礼监随堂太监楚恪便接过圣旨拿到了太后张氏面前。

“后宫不干政,朝政之事,哀家不便过问,你们退下!”

张太后知道这些人都是自己儿子的忠臣,自然不愿意做这刽子手,但礼部尚书张昇等也不愿意把这杀马升等的罪孽由自己承担,便继续逼着张太后:“如今陛下驾崩,太后您乃皇室第一人,理应由你处决奸佞!”

“你们这是在逼哀家吗?哀家不怕你们逼,先帝和照儿不怕死,哀家也不怕死!”

张太后很强硬地回道。

“你们不得这么对待太后娘娘!你们这群反贼!”

皇后夏氏突然站了起来,斥责起张昇等人来,而这时候,在底下的张永则拉开了弓:“看样子,真得吓唬吓唬你们才行了!”

说着,这张永便拉开了弓瞄准了皇后夏氏。

而张太后见此大吼道:“你们敢谋杀皇后!你们放肆!”

第162章 这些反贼必须严惩!

“太后娘娘息怒,臣等也很无奈,只要太后肯下懿旨诛杀马升、刘瑾等奸佞之徒,皇后娘娘自然会无安然无恙!”

礼部尚书张昇阴冷地一笑,也情不自禁地偷偷看了皇后娘娘玉脸一眼,一看果然十分绝色!到时候新帝登基只怕也不忍相弃。

而这时候,张太后直咬着牙吐出了三个字:“你们敢!”

“看样子,太后娘娘是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如此绝色的皇后娘娘若是死了岂不可惜吗?”

成国公朱凤也说了起来,也同张永拉开弓,瞄准皇后夏氏,且对礼部尚书张昇和张永说道:“别说,这皇后娘娘不愧是千挑万选出来,模样身段还有气质果然令人见之便觉家中美妾娇妻尽皆无色也!”

“不必杀死!留着给新帝!”礼部尚书张昇说道。

“明白!不过两位若是喜欢,倒不是不可以……”张永话还没出口,成国公朱凤与先笑着说道:“多谢美意!也不知道这凤体的滋味……嘿嘿!”

“太后娘娘果真不答应么?”礼部尚书张昇这时候问了一句。

张太后紧咬着牙,没有说话。

而这时候,张永先直接放了一箭,一箭当即射中了皇后右侧锁骨处,皇后一声娇音惨叫,凤袍旋即了血色,整个人若桃花落地般,倒在石阶之上,眼睁睁看见一支冷冰冰的箭簇直透自己锁骨,疼痛如撕肉钻骨!

但皇后依旧咬着牙,一双泪眼看着太后张氏:“母后,孩儿疼!”

“你们这群反贼,你们不得好死!敢如此欺我孤儿寡母!”

张太后大骂起来,旋即也感到害怕起来,她自己倒不怕死,但她还真担心这个由自己儿子亲自选择且喜爱无比的皇儿媳被这群人害死。

“张氏!尔不过一介妒妇,纵容其弟祸乱朝纲,更是为母不遵!今日吾等看在你依旧贵为太后的份上,才给你几分面子,若你再不肯下懿旨,休怪我等不客气,到时候皇后娘娘就只能为陛下殉葬!也算是守节了!”

礼部尚书张昇大骂起来,心想反正陛下已死,将来得位之君也非其子孙,倒也没有忌惮起来。

张太后紧咬着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这时候,礼部尚书张昇则吩咐道:“再射皇后一箭!”

于是,成国公朱凤便瞄准了皇后娘娘之右臂。

……

“陛下驾到!”

突然!

一声鞭响从慈宁宫外传来。

而紧接着传来的则是急促地瓦片响动声!

数百名武艺精湛的锦衣卫早已提前先赶到,直接从慈宁宫屋檐下跳了下来,且手上弓弩齐发,顿时就把成国公的还未射出的箭簇打偏,并将礼部尚书张昇与张永等逼宫的官员逼退了一箭之地。

啊!

成国公朱凤手臂也中箭无数,惨叫起来。

而且两锦衣卫当即先站在了太后和皇后面前,直接做了人墙,以护卫太后和皇后安全。

瞬时,数百名锦衣卫落地,绣春刀拔了出来。

紧接着,又是数百名锦衣卫从其他地方走了出来,将礼部尚书张昇等人包围在了中间。

“陛下驾到!”

又是一声鞭响。

“陛下驾到!”

紧接着,又是一声鞭响!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陛下不是已经驾崩了吗!”礼部尚书张昇看向了身后。

“陛下不是驾崩了吗,爆炸声,工部尚书曾鉴还拿着龙袍出现的”,张永也惊愕地看向了身后。

“陛下不是死了吗,你们不是说陛下已经是了吗!”成国公朱凤也歇斯底里地大声问了起来,忍着手臂上被数支弩箭射中后传来的剧痛,并也看向了身后。

其他官也跟着看向了身后。

朱厚照这时候策马走了过来:“很遗憾,朕让你们失望了!”

“曾鉴!你敢坑骗我们!”

礼部尚书张昇紧咬着牙骂了一句。

而这时候,朱厚照则一眼看见了血染凤袍的皇后,顿时明白了什么,直接喝令道:“传李太医来,快去!快去!”

说着,朱厚照忙下马跑了过来,并喝令道:

“传朕旨意,封锁京城!敢出城者,无论什么身份,格杀勿论!命近卫军第三师、第四师缉拿礼部尚书张昇、成国公朱凤九族亲眷,其门生故旧凑成十族,全部缉拿!”

一听此,礼部尚书张昇、成国公朱凤吓得直接一哆嗦,旋即跪了下来:“陛下饶命啊!我们也是受了奸人挑唆啊!”

这时候,张永也吓得脸色煞白,他压根没想到朱厚照居然没有死,一想到自己可能就要成宠臣变成罪臣,忙爬到了朱厚照面前来:“陛下,老奴知罪,老奴是受了奸人挑唆啊!”

朱厚照现在急于去看皇后伤势,也没空训斥张永,一脚直接把张永踹到了一边:“混账东西,一边去!”

旋即,朱厚照才跑到了皇后这里来,抱起了皇后,急忙慢慢解开凤袍看了一下,只见雪白肌肤上插着一根黝黑的箭簇,甚是醒目!一时间,不由得问道:“疼吗?”

“回皇帝哥哥的话,不疼!”皇后紧握着粉拳回道。

朱厚照也不敢妄动,见此只笑了笑,旋即看向了太后张氏:“母后!”

太后张氏则一直泪如雨下地看着朱厚照,待朱厚照喊了她一声后,情不自禁地一巴掌扇向了朱厚照:“混账!”

“太后娘娘息怒啊!”

如意这时候跪了下来。

其他宫女也跟着跪了下来!

太后张氏最终也没舍得打下去,只指着朱厚照大骂道:“你如今也学会使手段玩诡计了,是吧!好有计谋的皇上啊!好一个引蛇出洞!玩弄群臣于鼓掌之间!很好,很好!真的很好!把你母后还有你媳妇都玩弄进去了是吧!可真是我大明朝英明无比的皇帝陛下啊!”

说着,太后张氏才失声痛哭起来,或许此刻她才彻底放松起来,毕竟在之前那一刻,她真的还以为自己在失去夫君后又要失去唯一的儿子。

“母后息怒!孩儿也没想到这些贼子如此丧心病狂,竟敢闯入慈宁宫,竟敢伤皇后!”

朱厚照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有些过了,也只能低头认错。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官兵走了过来,仇钺等也前来报道:

“陛下!已按您的吩咐布置完毕!”

“陛下!要犯已全部羁押!”

“陛下!李太医来了!”

在听见李言闻来了后,朱厚照才抬起了头,而张氏也忙道:“太医快给吾儿看看!”

“臣冒犯!”

李言闻说着便过来诊断,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抬头,不敢再看:“太后娘娘与陛下放心,皇后娘娘此伤无碍,且也无毒,贼子真的只是想想吓唬一下,且力度也不大,如今已经结痂,且伤口只在锁骨上,只伤在肩部,陛下可亲自拔出便是!用臣自创金疮药敷之,可不留疤痕!”

李言闻说道。

朱厚照听后便对皇后说道:“湘儿忍住,朕给你拔箭了!”

“嗯”,皇后点了点头,煞白的小脸露出些许微笑。

朱厚照便果断迅速拔出了箭簇,并立即用李言闻的药洒了上去,旋即直接用纱布按住了,而此时,皇后早已咬住了朱厚照另一只手,朱厚照却浑然不觉,待他感觉到疼痛时却发现手上已有一排细密的牙印。

旋即,皇后便被朱厚照抱回了屋里歇息,而且一夜里没有发烧,说明伤势的确无大碍,朱厚照也放心不少,并再次来到了前廷,看向刚刚被放出来的马升等人:“众卿无碍吧!”

“陛下无碍就好!”

马升等忙拱手回道。

朱厚照看他们表情淡淡的,也知道这些改革派官员跟张太后一样被自己这个引蛇出洞之计弄得心里也有了些怨气,便道:“怎么,你们也要怪朕吗?”

“臣等不敢!”

马升等回道,而这时候,焦芳则直接说道:

“陛下,事已至此,这些在此次陛下诈死中意图谋逆的官员,当应严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臣也觉得这些贼子要严惩,必须严惩!”许进也附和道。

第163章 大清洗,血流成河!

焦芳与许进等改革派官员现在是真的怕了!

因为他们通过这件事发现,皇帝陛下如果一旦去世,自己这些改革派官员真的会被那些反对者往死里整,不会对自己这些人有半点仁慈!

甚至,现在自己这些改革派官员不仅仅是政治观念不被这些士绅容忍,连自己家族通过和皇家合作,得到的利益也会被剥夺。

焦芳与许进等改革派官员现在意识到,现在即便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也不能对这些政敌姑息!不然,皇家银行的股份也会被夺去!只怕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利益被夺去。

这些改革派官员不但知道这些政敌绝不可姑息,也更加笃定皇帝对自己这些人的重要性,不但皇帝很重要,将来的皇太子也很重要!

不但是焦芳等人觉得应该要严惩反对者,连一向讲究温和进行政治斗争的马升都以沉默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朱厚照这次设下的局让这些改革派官员的确更加强烈感受到了斗争的残酷性和不可妥协性,同时,朱厚照也借着这次的事件给了这些改革派官员一个应对突发危机时的解决方式,如果下次再遇到皇帝遇害,改革派官员完全可以借口皇帝是诈死!

而反对改革的官士绅们也休想再以为解决了皇帝,就能轻松阻止大明帝国的改革进程。

当然,朱厚照还得给这些已经犯事的官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还得给他们再上一次课,让他们再次看看弑君且企图阻挠改革的下场!

朱厚照让焦芳负责了此次对工部尚书曾鉴与礼部尚书张昇以及成国公朱凤等的审决,焦芳手段比马升狠辣强硬,在处决起来也毫不手软。

“张昇!你诈称陛下驾崩,勾结成国公朱凤、御马监太监张永、工部尚书曾鉴等谋反,可认罪!”

焦芳此时便开始审问着礼部尚书张昇!

“臣不认罪!臣没有谋反!臣是受奸人坑骗!若非工部尚书曾鉴假传陛下已被炸死,张昇绝不会行如此此事!”

而礼部尚书张昇则依旧辩解起来。

“放肆!尔等谋反之心早已昭然若揭,连曾鉴自己都已承认是你主谋,意图弑君夺位,还敢狡辩!”

焦芳喝令后又问着曾鉴:“曾鉴,你再说一遍,这次谋反案的主谋是不是张昇!”

“回次辅!是礼部尚书张昇,他勾结臣等意图炸死陛下,然后夺位,若不然也不会谋害皇后,致使皇后娘娘受伤,太后娘娘受惊!”

曾鉴现在知道自己只有配合朝廷把张昇等人的谋反之罪坐实,他才能少灭一族,并减轻处罚,因而也很老实地承认了下来。

“曾鉴都已承认,张永等也承认是你主谋,证据早已确凿!张昇,现在不管你认罪不认罪,你皆有谋反之实!来人,拖下去,本官准备奏请陛下凌迟你这等反贼五千二百刀,诛十族!”

焦芳说着又道:

“另外,张永、朱凤、杜龙等亦诛十族,凌迟三千六百刀!一并抄家!

尤其是张永,作为内臣,却谋叛陛下,理应严惩,当令其肉由内臣啖之!其皇家银行与皇家工业公司的参股份额夺回!

另外,成国公罔顾皇恩!削其世袭之爵!”

礼部尚书张昇现在自知已经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他现在只恨曾鉴!

他现在恨死了曾鉴!因为要不是曾鉴!他本不需要这么急着露出马脚,会再蛰伏很久,至少等入阁后再说。

可偏偏现在,因为曾鉴谎报朱厚照已被炸死的消息,使得他提前露了马脚,还害得自己好不容易搭上关系的两个重量级盟友即御马监太监张永与成国公朱凤也赔了进去!

因而,礼部尚书张昇现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曾鉴,直接朝曾鉴这里冲了过来:“曾鉴!你真贱!你个贱人!我呸!是你害了老夫!是你诬陷老夫,是你害得老夫一生前程大业尽毁,是你害得老夫被诛十族,到阴间我饶不了你!饶不了你!”

焦芳见此忙让官差用链条扯住了暴怒的礼部尚书张昇。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老奴是真没想到他们是假传了您驾崩的消息啊!老奴是真的不想谋害您,老奴是忠心的啊,老奴只是看不惯刘瑾,只是想做司礼监掌印啊!”

此时,张永也苦苦哀求起来,且也突然扑向了曾鉴:

“是你!是你害了我!是你害得我一生富贵尽无!我要吃了你!”

这张永硬是活生生咬下了曾鉴的一只耳朵,疼得曾鉴大叫起来。

而这时候,成国公也在苦苦求饶,也狂怒地要过来杀了曾鉴,还好有官差死死的拽住他,不然曾鉴还会命丧当场。

焦芳见场面稍微安静些后道:“而曾鉴举报有功,且积极配合朝廷,可以减轻责罚,但是其弑君之罪不能饶,本官准备判你凌迟一千五百刀!诛灭九族!”

“啊!大人啊!陛下说了轻饶的,可不可以改凌迟为腰斩!”曾鉴说道。

“休得争辩!陛下虽说轻饶你!但本官仍然恨不得吃你这等反贼之肉喝你这等反贼之血,没诛你十族便是轻饶!”

焦芳说着就宣布退堂,然后把判决奏疏呈递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当即让司礼监批准通过。

于是。

一场大清洗便再次开始。

数日后,京城的刑场上,一批官被押了上来,被直接按在了木桩上,但一个个仍然抖动个不停,还喊道:“冤枉啊!冤枉啊!我们真没想到陛下没有死啊!我们只是被裹挟的呀!我们真的没有要逼宫的意思啊!”

监斩官焦芳丝毫不留情面,不管这些犯事的官如何叫屈,直接把手一挥:“斩!”

咔擦!

顿时,颗颗人头落地!

血流成河!

“斩!”

“斩!”

“斩!”

焦芳一声声落下,便是一颗颗官士绅的人头落地!

而礼部尚书张昇见到自己这些亲朋故旧们在自己面前被一个接着一个砍倒在地,也十分痛苦,不由得大骂着焦芳:

“焦芳!你也是官,你为何如此残忍!”

焦芳大声回道:“因为若今日你换成我,我换成你,你也不会轻饶我!而且,本官用你们的血震慑其他反对新政的官员们!什么大家都是官,那日在宫里,你咄咄逼人时可没讲半点情面!

反贼!这是你应受的罪过,是不是很愤怒,很无可奈何!哈哈哈!可你现在不能拿本官怎么着,因为你是反贼,千秋万代之后,你们也还会是反贼,本官会帮着陛下让你们遗臭万年!让后世之君只记得你是反贼!”

张昇等很愤怒,很愤怒地看着焦芳在自己面前猖狂,却又毫无办法,不得不喊道:“苍天啊!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怎么成了反贼啊!难道陛下真的是神,真的不能亵渎欺瞒吗?!”

焦芳这时候已经大声喝道:“砍,给本官砍,不姑息!不饶恕!”

咔擦!

咔擦!

咔擦!

一刀刀,一颗颗,焦芳用最强硬的态度表达了自己这些改革派官员的愤怒。

而礼部尚书张昇与成国公朱凤、御马监太监张永等只能无奈地看着:“不要啊!不要啊!”

紧接着,这几名主犯也相继被凌迟处死,他们的家族自然也被抄没!

大明又少了一批只会吸食民脂民膏的大官绅与大勋贵,而士绅阶层的势力又被削弱了一些!

……

多日后,焦芳来到了朱厚照面前:“陛下,都处决完了,一个没有姑息轻饶!”

“很好!果然不愧是朕之焦爱卿,有铁腕手段!”朱厚照点了点头。

第164章 马文升辞官

武英殿内,现在大明近卫军四总部一处一法庭暂驻之处。

一间已改为近卫军总参谋部会议室的厅堂内。

十余张金丝楠木椅已事先由底下官员放于一楠木大圆桌周围,且圆桌上已摆好茶盏,另在圆桌靠门一面的墙壁上则已挂有一幅地图,乃是大明全图。

坤舆万国全图到万历时期才会出现,因而现在的大明地图,很显然只是一幅人为比例形成的地图,整个世界都形成了以大明为中心的格局,北鞑南海东倭西番围绕在大明四周,看上去有些怪异。

但好在大致方位没错,毕竟这个时代是地理大发现刚刚开始的时代,大明的地图也现在不可能进展到与后世相近的地步。

而在圆桌靠墙一面,在会议室墙壁上则事先刷了一块黑板。

不过,现在除了一盒粉笔放在一高几上外,黑板四周与黑板上并无任何东西与可记之物。

朱厚照先走了进来,坐在了上首,马升与许进也相继跟随而来,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大批红袍或蓝袍的武官员,皆相继落座。

但这种和皇帝同坐一桌的氛围让他们觉得很是怪异和很不适应,同时也有些兴奋,仿佛更为亲切了一般,觉着出去也能拿来吹个四五载的牛,毕竟自己现在在近卫军总参谋部可是皇帝同席的。

尤其是仇钺这种武官,一想到自己上首坐的是皇帝陛下,而对面是内阁首辅与兵部尚书等官,更觉得自己好像不够格,坐在上面如坐针毡,怎么都觉得别扭。

所以,深怕因此被言官弹劾的他,忙站起来:“陛下!臣还是站着吧。”

其他武官也相继站起来,似乎都不好意思跟皇帝和还有在场的官坐在一起。

朱厚照拉下脸来:“都坐下!今日是近卫军廷议兵事,君臣之分暂且放下,这里只有统帅与将军之分!不坐下如何议事,又非练武场,要尔等比试武艺!”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清洗,现在朱厚照的君威再次攀高,基本上一个眼神都能让一个官员发抖的地步,因而他现在一拉下脸来,武官都吓得一下子坐了下来,看着朱厚照。

马升与许进等在场的官见此都未着一言,但也都猜到陛下这是要武并举,不再崇抑武的意思,他们曾经或现在都是带兵的臣,对武事并不排斥,也没有任何意见,何况他们现在也不敢违背朱厚照的意志。

“诸位皆知道,眼下我们近卫军的主要作战任务是收复河套!你们的拟定收复河套的任务,朕也看了,无非是调集边军与近卫军组成三路大军,从陕西、山西、宣府三个方向进军,你们觉得这样我们一定能收复河套吗?”

朱厚照站了起来,刚说着,在场的武官员都又跟着站了起来,在朱厚照的喝令下,才乖乖地坐了回去,渐渐的才有些适应这种廷议方式。

朱厚照见此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把军事廷议从低效的官员奏言献策然后君王采纳下达的方式改为这种群策群议立即决定的高效方式,对于大明朝的官员们而言肯定还有段适应期,是可以理解的。

这时候,兵部尚书许进站了起来:“陛下,这个臣不能保证!鞑子骑兵素来踪迹难觅,来去无踪,就怕我们耗费钱粮无数集结数路大军,到最后却劳而无获!反而容易被鞑子骑兵袭击,各个击破之!”

“既然如此说,你是不同意这个总参谋部拟定的作战计划?”朱厚照直接问道。

许进不好意思回答,因为他知道现在内阁首辅马升就是总参谋部尚书,自己要是直接说不同意,等于不照顾马升的脸面,而且他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策略。

“陛下!大司马所言确是如此,可总参谋部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鞑子也的确不好歼灭之!他们以骑兵为主,可四处袭扰,我中原之兵只能疲于应付也!不过,如今朝廷国库充溢,兵精粮足,出大军收复河套当也消耗得起。”

内阁首辅兼总参谋部尚书马升见许进不好意思回答,便自己回答了出来。

“朕记得让近卫军总参谋部确定的近卫军目前作战任务是收复河套,并没有说是要歼灭鞑子,鞑子犹如流寇,行踪无迹,就算大明投入百万之军,也难以悉数歼灭,反而耗费无数钱粮,增加民众负担;

因而,朕的意思收复河套就是收复河套,目的不是歼灭鞑子,而是蚕食鞑子的地盘,将其土地乃至于这些元朝残余权贵们奴役下的人丁全部变成我大明的土地与庶民!”

朱厚照说着指着人为比例画出的大明地图:

“不管鞑子在何处,我们先在边镇临近河套之处,选一要地作为城池,先派近卫军将这处要地占下来!移民实边!分田于军民!如此,军民势必死守!然后再建一城!一年建一县,十年建一府,不出三十年,河套尽为我大明之地,而鞑子在河套也当无生存之地,且也不用劳师远征,徒费钱粮,不过只需精兵一支,官吏若干,鱼鳞黄册一卷而已!”

“滴水穿石,绳锯木断,陛下此策是实为开疆辟土之良策也,只是,不能立竿见影,但也好在不劳民伤财,甚至惠民于利!”

内阁首辅马升当即赞同了起来,他本以为朱厚照是要一蹴而就地收复河套,以成就自己的帝王伟业,超越先帝之功,要不然也不会在亲政以后拼命增加国库收入。

如今,他才发现自己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并非只是简单的好大喜功,虽然有壮志雄心,但也不是不知爱民,而且还颇有先见之明,能想到将所得之地分于民众,不可谓是利民而惠大明万世基业之举。

“如此便不需要征集大量民工,调动各边镇兵力和筹集大量粮食,军费预支可省下大半,陛下,臣觉得此策方为上策”,兵部尚书许进也附和起来,他是兵部尚书,自然知道如果出动数路大军将会耗费多少民力财力。

其他武官员也相继同意。

朱厚照见此便道:“那好,近卫军总参谋部重新拟定作战之计划,同时想想,大明该以何处为第一个所建之城。”

朱厚照说后便宣布散会,且将兵部尚书许进传到自己面前来,吩咐道:

“兵部堪舆司的官员地图做的很差,派一个愿意学习的官员去京师大学,找王素学学算学比例尺,朕到时候有空也会亲自教教他,以后让他负责近卫军参谋部的堪舆工作,用这样的地图如何能打战,连地势高度都无法分辨!”

朱厚照说着就指了指墙上那张没有等高线的地图。

“臣遵旨!”许进没想到陛下对地图都有如此高的要求,但也没敢多问,只拱手回了一句。

这时候,马升则突然递了一则奏疏到了朱厚照面前:“陛下!臣请辞官!”

辞官?!

马升突然辞官的要求倒让朱厚照颇为惊讶,问道:“为何突然想要辞官?”

“臣已年迈,心力有所不足,且执掌内阁难有强腕,以致于群臣以为内阁弱而无能,实在有愧于陛下之信任,故自请辞官,也免有恋栈权位之嫌,且也避免后来者徒生攻讦之心”,马升说道。

朱厚照听后,又看了看他的奏疏:“朕明白,你还是更适合与先帝那样的君王共事,首辅你可以不当,但是,近卫军总参谋部尚书的官,你不能辞!

哈密卫是在你手里收复的,朕相信,收复河套,你也能替朕帮上忙!这样,如今整个近卫军上下包括朕现在河套一带的地形还不甚了解,你素来知兵晓地理,又是近卫军总参谋部尚书,朕让你为督师,替朕巡视三边,选将来以何处适合作为大明近卫军进军河套且建城之地,如何?”

“臣遵旨!”马升当即拱手答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近卫军总参谋部的作战计划先不拟,等你回来后再拟,朕给你一年的时间,你去边镇后,统筹各边武官员,务必要做到以下几件事:

第一是垦荒分无主之田于民;

第二是屯粮修边墙高堡练乡兵;

第三是打击豪强除灭里通外敌者;

第四是派人堪舆河套与三边地理,要详细到每座山的高度与每条河的深浅;

朕会让京师大学的张璁随你一起去,他在京师大学学过如何测绘!朕给你们一年的时间,一年以后,朕会调你回京,再做更详细更精准的计划。”

“臣明白!请陛下放心!”马升回道。

朱厚照也点了点头,拍了拍马升肩膀,让马升先去边镇做收复河套的前期准备,他是放心的,毕竟马升以前在边镇屯过兵,且在三边许多官武将都是其门人故旧,由他统筹整个边务自然更有效率。

而马升本就擅长屯田养兵。

至于为何朱厚照要在收复河套之前,让马升先整饬边备,自然也是为了避免到时候小王子在自己派兵进军河套时袭击自己后路。

第165章 小王子遣使来贡(二合一)

马升辞官后,接任首辅之位的便是焦芳。

兵部尚书许进成为了次辅,而户部尚书王华补进了内阁,吏部右侍郎张彩则超擢为了吏部尚书,大明的内政进入了焦芳时代。

焦芳比马升手段无疑强硬了许多,一升为首辅,就立即要求中央各部院寺监和地方各巡抚巡按乃至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与指挥使司做年终总结,有政务堆积未完成者,硬是严格按照考成法直接贬黜甚至是流放。

在正德三年到来前夕,硬是直接罢免了二十多名懒政之官,流放了十余名贪污之吏!

不但如此,焦芳还要求各级官员拟定明年计划,且必须在明年即正德三年三月前上呈内阁!

譬如户部便被要求明年预计让国库增加多少收入,可以结余多少钱粮。

虽然,新考成法已经实施了许久,但马升倒也不会太过严苛,最多罢官便是,而焦芳不但罢官还要治罪,使得整个大明官场更加人人自危,但也使得大明行政效率更快了许多。

朱厚照对此颇为满意,他要的就是一个敢干事的官做首辅。

夏言因为及时发现曾鉴阴谋有功,在实习期结束后,便被朱厚照授意吏部超擢为了工部主事,负责军械局,且直接向朱厚照负责。

而京师大学的另一名第一期毕业生张璁则跟着马升去了边镇,以便于帮助马升、杨一清等整饬边备。

夏言在接管军械局后,便开始按照朱厚照的指示,招募工匠,实行雇佣制改革,将军械局分成火器厂、火药厂、炼钢厂、铸铁厂、铸铜厂以及兵器厂和一个研发所。

其中火器顾名思义便是制造火铳与枪炮之处,而火药便是制造火药的。

以此类推,从铁铜叶亮到铸造以及火器制造皆有专属机构,而兵器厂则是专门负责制造冷兵器的,特别是弓弩等。

而研发所便是研发改进各类武器装备的地方。

而对于工匠的雇佣则依旧是以前那些服务于朝廷的工匠们,这些工匠虽然被改为了民籍,但短时间内生活也没发生多大变化,没有田地可种也没有买卖经商,连皇家银行的负责人徐经都不愿意给他们贷款。

因而这些工匠现在与以前唯一不同的就是不用再免费给公家打工,依旧只能靠打点铁器或者补锅补铁谋生,生活依旧窘困。

当夏言吩咐人贴出雇佣工匠进军械局制造军械的告示,且表示每个工匠底薪一两银子一个月和多制造一件军械多奖一定份额的钱后,这些工匠们依旧蜂拥一般重回到军械局询问情况。

“官爷!被军械局聘用后真的可以一个月拿一两银子底薪,还有奖励,多劳多得?还可以随时申请解除聘用关系?我的家人也可以自由选择职业,儿子也能读书参加科举?”

一名叫童老五的工匠在听了夏言的讲解后,依旧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朝廷怎么会欺骗于你!白纸黑字写着,只要你们制造的兵器火器多而且好,就能有很多的收入,你们现在是大明皇帝陛下的子民,不是奴隶,你们和军械局是叫劳务合作,自然可以随时申请终止合作,你们的家人想做什么自然也是可以的,儿子孙子自然也可以参加科举!”

夏言很有耐心地回答着,不仅仅是童老五来问时,其他工匠来问时,他都认认真真回答着,一时间这些工匠在确认后也就更加愿意被军械局雇佣。

不过,这些工匠们发现现在进军械局也不同于以前在工部无论技术好坏都会被征用,现在要想被军械局聘用,还得参加面试,由军械局的人考试其技术水准。

童老五因为能迅速打造出一把质量不错的火绳枪被录用为了军械局的火器厂师傅,而其他工匠也有许多有真技术的被军械局相继录用。

但一些习惯了混日子而技术没掌握的工匠们则被淘汰出局,此刻这些工匠们才发现,有技术还是不一样的。

在重新雇佣了一批工匠后,夏言便开始重新组织军械局制造生产火器与兵器,因为这些工匠们现在有了酬劳且实行的是多劳多得制,使得军械生产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而且加上不合格率达到一定程度就罚款,合格率达到百分之百就有额外奖励的奖惩制度,军械质量也提高了不少,基本上每一杆火枪几乎都能达到合格。

童老五被聘用进军械局成为火器厂师傅已有三月,现在的他可谓是非常积极,基本上是天一亮就早早的来到军械局干活,天黑的看不见五指才回家。

尽管如此,他依旧干的特别起劲,尤其是在看见自己媳妇脸上越来越多的笑脸时和听见自己孩子的读书声时。

童老五等工匠们现在很感激皇帝陛下朱厚照,因为朱厚照在听闻他们都有想让孩子读书的想法后,便直接下旨让夏言在军械局旁一犯事官员的旧宅改建为军械局职工子弟小学堂,且由军械局专门聘请先生为训导负责这些职工子弟启蒙教育。

本来读书人是不愿意降尊纡贵为这些工匠们的子女教书的,而且这些工匠们虽然有了在军械局做工的收入但要请先生教家里孩子读书依旧显得财力不足,如今朱厚照下旨由军械局出面则完美解决了这些难题,首先读书人教这些工匠们的子女读书是有训导官职授予而不显得降尊纡贵,其次,这些工匠们也不用承担家里孩子的教育费用。

正因为此,工匠们干活也就更加积极,也知道大明现在出了一位好皇上,甚至开始自觉地会在逢年过节时向紫禁城方向叩拜,现在他们觉得即便军械局不给自己薪酬都可以。

而这一日,朱厚照亲自驾临了军械局,不仅仅是官员们因此感到兴奋,这些工匠们也由衷地感到兴奋,带着一丝丝崇敬的神色看着朱厚照,且很自然地就要磕头行礼,而朱厚照则永远都是带着温暖的笑容,忙喊这些人平身。

“今日朕来这里,是要看看我大明军械局有没有可以为朝廷做出大贡献的栋梁之才!”

朱厚照说着就命人把一把燧发枪的图纸命人拿了出来。

而夏言这时候也吩咐道:“火器厂造火铳的师傅们都过来!”

于是,童老五等便来到了夏言和朱厚照面前,而且也发自内心地朝朱厚照跪了下来,直接就开始磕头,犹如在寺庙里见了菩萨一般,对于童老五等工匠们而言,也只有一见朱厚照就跪下磕头才能表达出他们内心里对好皇上朱厚照的敬意。

因为这位好皇上给了他们自由的生活,让他们的孩子有机会读书,让他们有了向往美好生活的希望。

何况,这些工匠们已经通过军械局夜课与读报活动得知了眼前的这位好皇上为了解救他们面临了怎样的危险,是如何和朝廷那些贪官斗智斗勇的。

“都起来吧!好好看看这幅图纸,这图纸是朕扩大比例后画的,何为比例,相比夏主事已经给你们说过,这杆火铳叫燧发枪,它与我们现在制造的火铳有所不同的地方是他的击发处不一样,他不用火绳……”

朱厚照说完后便问道:“你们有谁愿意接下研制燧发枪的任务,如果愿意,朕会让夏主事把你调到研发所,月俸一两,专门负责研制这类火枪,而且研制成功的第一人将会获得一百两银子奖励!同时受聘为中央研究院院士,同四品官待遇,可着红袍,戴乌纱!”

尽管工匠们很认真地在听朱厚照说这燧发枪是什么物件,也很认真在看图纸上的那杆没有火绳的火枪,但他们还是有些不太懂这火铳到底应该怎么做。

但他们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给诱饵却很诱人,一旦成功就可以获得一百两银子奖励,一百两银子已足可以自家五六年的生活了,而且还能有官老爷的待遇!还是四品,县老爷都才七品,这意思是比县老爷都要尊贵。

但是这些工匠们心里也有杆秤,虽然看上去制造出这杆火铳后的奖励很诱人,但万一制造不出,就等于会一直只能一个月拿一两,比起现在的收入,无疑会长时间减少许多收入。

正因为此,也有许多工匠望而却步,不愿意去尝试研制这种新火铳。

童老五这时候倒是大胆地站了出来:“皇上!小的愿意试一试!”

这时候,也有几个有兴趣的工匠站了出来,也表示愿意。

朱厚照见此便让夏言记录下这几个人,并在次日让他们由太监带入宫中,由朱厚照亲自指点。

……

最终童老五和其他几名工匠接下了这个任务,且因为这几个工匠都知道制造出的第一人会获得很高的奖励和很高的官身,便也都铆足了劲,不分昼夜地研制燧发枪。

很快,竟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童老五便先制造出了燧发枪,还成功通过试验,且在朱厚照指示下,由夏言负责记录下了童老五制造燧发枪的技术资料,同时将第一把燧发枪进行零件分组,制定标准,准备进行按照零件构成分组制造。

而童老五也成为了大明中央研究院的第一位院士!享受四品官待遇。

其他几名参与研发的工匠则分别由童老五负责教授每个零件的制造方法,每名工匠只掌握一种零件的制造方法,然后分成若干个工作组。

同时,由军械局雇佣出身清白的百姓为学徒,由这些工作组的工匠分别带领一批学徒,每教会一名学徒,便会获得赏银,同时每个工作组带着这些学徒进行一个零件的生产,有一个工作组专门负责组装,还有一个专门负责检验的工作组。

每个工作组的学徒数量达到一定规模后,便选择技术精湛的学徒升为师傅,由这名师傅带领新的学徒组成新的工作组,这样使得军械局的燧发枪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单日生产量也不断提高。

而中央研究院的院士童老五则继续在研发所研发新的火器,与其他厂的研发工作者一样,同时也会带领几名愿意报名到研发所学习的学徒参与研发工作。

如此以来,整个军械局便成为既有大规模军械生产也有军械研发专门机构的地方。

不但是军械,炼钢与铸铁、铸铜等基础工业,朱厚照也让夏言也这种方式,成立生产与研发机构。

其中,既让一部分追求安稳的工匠按照大明现有的技术进行炼钢等生产活动,也发动一部分愿意探索新技术和有进取心的工匠参与新的炼钢技术和冶铁技术研发活动。

最终,大明军械局的一名叫陶黑的工匠按照朱厚照提供的资料掌握了坩埚炼钢法,使得大明军械局可以冶炼出世界上的第一缸液态钢水,而且也因此实现可以制造高碳钢即工具钢的技术。

从而使得制造线膛枪有了可能。

而与此同时,夏言也成功带着一批火药厂的工匠实现了黑火药颗粒化,并使得火药爆炸力大幅度增加,且也还因此,促使火器厂进一步改进了震天雷,使得震天雷的爆炸威力得到增强。

在正德三年年底,近卫军开始全部换装新的火器与新的刀枪,并开始进行新的火器操练。

而马升也已经在边镇巡视一年,并于正德四年年初回到京城,张璁也进了京,且带来了河套地区的最新军事地图,而且还是大明第一幅有等高线标示与方位标示的地图。

其实这样的地图在中国古代沈括的梦溪笔谈里便有过,因而现在的明朝人接受起来也不难。

“陛下!臣这一年巡视各边,认为我们收复河套,要建立的第一座城应该就在玉林卫!

这里西边为赤儿山,南为兔毛川,北为九龙沟,从大同右卫过团山顺着兔毛川北走,出边墙便可直抵玉林,可依赤儿山与九龙沟为屏障受之,又可退回大同以团山为依仗,而中间由兔毛川流经,土地肥沃,可垦荒屯田,又与大同相连,自然也可经商贸易!”

马升指着新绘制的地图上的玉林卫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如此,近卫军便以收复玉林卫为第一个目标,现在朕便下旨,改玉林卫为玉林县,任张璁为玉林县知县,具体军事安排,马爱卿你立即联合总参谋部的人拟定出一个章程来!”

“臣遵旨!”马升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去了内阁与司礼监值房,而这时候,内阁首辅焦芳则递给朱厚照一本奏疏:“陛下!大同来报,大元大可汗小王子派其子乌鲁斯博罗特为使求贡,还特地带良马三千匹进贡,您看,是票拟准予朝贡,还是不准予?”

朱厚照没想到自己这边正打算收复河套,且眼看着要准备在河套东侧东胜卫一带建立第一座县城,这小王子却突然要来朝贡了!

“诸位爱卿说说,这小王子这时候要求朝贡到底是何用意?”朱厚照问道。

“陛下!这些鞑子有时候会求贡,有时候会直接劫掠,近年来边备有所加强,鞑子无法扣边劫掠,便想着以朝贡的方式来赚取好处也是有的,毕竟按照惯例,朝贡者皆会得利而归,朝廷则得一虚名耳!”

首辅焦芳说道。

“虽如此说,可既然人家来朝贡,也没有不允之理,否则岂不显得我泱泱大国无肚量!”

次辅许进说道。

“既然如此,便同意他朝贡,不过这次朝贡的规矩得改改,他们不是说带来的是三千匹良马吗,到时候给朕好好看看,是不是三千匹良马”。

朱厚照这么一说,焦芳便按照朱厚照的意思票拟同意小王子的人朝贡大明。

而这时候,次辅兵部尚书许进问道:“陛下,既然如此,那收复河套是否还要进行,毕竟人家既然来朝贡,便是有意修好。”

“朝贡是一回事,收复河套是一回事,你们内阁只负责其朝贡之事,收复河套是近卫军的事,自然是要继续进行的,当然,你们内阁如果能在小王子的人来朝贡之时,劝说其归还河套,自然也可以不用武力收复河套!这样倒也免动倒戈,伤及两边百姓!”

朱厚照这么一说,焦芳和许进皆不由得摇了摇头,让小王子归还河套根本不可能,人家来朝贡是来要好处的,哪里会愿意赔本,而且还赔的是整个河套。

……

这时候,小王子的次子乌鲁斯博罗特正看着大同府的关墙,很是郁闷地对一投靠自己的汉人幕僚高泽挥说道:“高先生!你说这明人除了躲在高墙背后能干什么,有本事出来与我们大元的蒙古勇士决战一次!”

“明人哪里及得上蒙古勇士勇猛,他们都是懦弱无能之辈!若非当年被这些懦弱的汉人拖累,大元依旧可以雄踞中原,如今济农(鞑靼一种尊称)大人出使大明,就算您带来的不过是三百匹劣种马,但您说成是三千匹良马,他们也不得不信,而且还会以双倍价格赏还之!因为,他们怕您手里的刀和箭!”

这汉人幕僚高泽挥这么一说,这乌鲁斯博罗特就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些汉人倒真是懦弱无能的很!”

第166章 关内的富庶与被轻视

“皇爷,水泥已经制造出来,内臣已经让人按照您的旨意,与砂石等混合后,十分坚固,而且很快就能凝固!”

灰土土脸的太监丘聚带着一干皇家工业公司的人笑着对朱厚照说道。

朱厚照看着皇家工业公司新制造出的水泥,很是欣慰地笑了笑,在玻璃制造出来后,他便让皇家工业公司想办法研发出水泥,如今四年过去,倒也成功制造出了出来,虽说与后世各种新型水泥还有差距,但在大明朝无疑是最先进的基建黏合剂。

大明帝国要想对外扩张离不开一个发达的基建技术,而好的基建自然离不开硬度与耐磨损度更强以及凝固时间更短的水泥和他的衍生物,混凝土。

“很好,把火炮点燃,我们试一次,看看能不能摧毁这混凝土的墙体!”

朱厚照说着就带着一干官员退到了指定位置,看着士兵点燃火炮,顿时,轰然一声,实心炮弹打在刚刚凝固的混凝土墙上,而混凝土墙却纹丝未动,没有垮塌,只溅起了一些石屑!

“陛下!这水泥果然是神奇之物,炮弹居然不能伤其分毫!”

已升任工部尚书的叶恒随同朱厚照一起来到了皇家工业实验基地,如今看见这水泥混凝土也啧啧称奇起来。

“与这一样坚固者也不是没有,比如三合土,若加以糯米与红糖,再用夯实之,也能坚固如铁,但是,这水泥混凝土好处就在于制造成本低,主要是石灰,而不需要用到粮食,也不用人工长时间夯实,凝固时间极短,五六个时辰就可以彻底凝固,以后修路筑墙自然可以更快。”

朱厚照说着又对丘聚说道:

“现在水泥的生产还只能用水力机械,生产速度一时无法提升上来,你现在多派几个懂水泥生产的让他们去各处寻找便于生产水泥的水量充沛处,由皇家工业公司出银子参股,他们也可以自己向皇家银行借贷,自建水泥作坊,到时候也不怕卖不出去,朕会让工部统一收购!

同时,朕也会下旨鼓励民间商人制造水泥,技术可以有皇家工业公司卖给他们,这样既可以解决生产量不够的问题,也可以让皇家工业公司通过买卖技术实现收益。

但是,皇家工业公司自己这个水泥作坊也得扩大规模,招募进京流民进行生产!这些水泥将来对大明的开疆辟土会起着很大的作用。”

“臣领旨!”丘聚说道。

朱厚照本来还想让丘聚亲自再办一个工业学堂,培养更多的学员参与工业研究的,但想现在丘聚一边忙着管理皇家工业公司一边忙着水泥作坊的生产只怕也忙不过来,便只能把这个想法先放在心里。

这时候,朱厚照又对工部尚书叶恒吩咐道:

“叶恒,现在你也看见了这水泥的妙处,朕给你们工部一个月的时间,招募一批技术熟稔的泥瓦匠,让他们在这一个月内的时间内掌握水泥混凝土的制作与使用方法,然后在一个月后开始,给朕修一条从京师到大同的水泥混凝土路来!”

“陛下!从京师到大同多为山路,修此路只怕要耗费大量人力,靡费钱粮无数啊!”

叶恒忙说道。

“这些不是你考虑的,你只负责招募人手修便是,钱粮朕会让户部拨付,但人手由你自己安排,朕把工程兵先拨给你,也准你招募各地流民,但是这些人都还不懂水泥混凝土制作与使用方法,得由你自己想办法去培训他们;

所以朕才让你先招募一批技术熟稔的泥瓦匠,你可以奏请朝廷给一些建桥修路技术熟稔的工匠官身和其他功爵出身奖励!

但朕希望以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一条从京师到大同的水泥路,这样便于朝廷收复河套与控制河套!乃至控制漠南!从南边运来的粮草也可以直抵大同到边镇!你应该能明白这里面的好处!”

“臣明白!”叶恒回道。

“既然如此,三天之内,给朕上一道奏疏,说说你这个工部尚书打算如何着手建设大明第一条水泥路!”

朱厚照微微一笑,便离开了皇家工业实验基地。

而在三日之后,工部尚书叶恒在劳神苦思后,最终给朱厚照上了一道奏疏,确定了建设京师到大同的水泥路的基本方案,甚至还具体说明了计划所修水泥路的宽度和主要走向,以及可能用到的钱粮数量和工匠民工数量以及前期培训方案和预计建设时间。

不过,朱厚照让内阁票拟时,让工部尚书叶恒在加一条关于工匠与民工的预计劳务报酬,在这个时代,很多官员与地主雇佣百姓还没有支付报酬的习惯,因为百姓有给官府免费服役的义务,而基本上以工代赈也只是包饭而已。

但朱厚照要改变这种方式,民工的劳动必须给予尊重,尊重的前提便是给予其应有的报酬,而且为了提升其积极性还得有更灵活的报酬激励机制,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百姓愿意为官家打工,并热爱大明,因为只有大明把他们当人,他们才会把大明视为自己的天。

也只有这样,才不使得这些流民再次成为地主庄园里的佃户农奴。

眼下正值春荒,京畿一带有许多流民来京师乞讨,权贵豪绅或有心善的施舍几顿粥,冷漠地自然是赶出门,或者蓄养为奴,但蓄养为奴也只是少数模样标志的孩童,大部分流民只能靠着乞讨度日。

但也正因为如此,使得工部尚书叶恒在准备奉旨建设京同路时很轻易地就招募到了大量流民。

而且不仅仅是工部尚书叶恒招募到了大量流民,军械局与皇家工业公司两个需要大量民工的机构也招募到了大量流民,成功解决了因为军械生产与工业生产规模扩大后带来的用工荒。

连皇家银行的徐经为了满足越来越繁重的银行业务,也买了一批聪慧的孩童,奏请得朱厚照批准,由皇家银行出资成立了一个钱法学习班,专门请人只教算术与识字以及钱法知识。

……

“发粮了!”

咚!

一声锣响,被临时命名为京同路生产一队的里长宁大牛一边敲着一边对还在砂砾灰尘满地的道路上刷水泥搅拌混凝土的民工与工匠喊了起来。

而在他身后则跟着一辆牛车,牛车上是户部刚刚拨付下来的粮食。

这些民工与工匠们都带着各自的小本本走了过来,虽然蓬头垢面,但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其中一人更是笑道:“我这次应该有三十一个工分,我加了两次班,可以多领些禄米。”

“我这次就比较少了,因为生病,少干了三天,估计只有二十七个工分,这生病真是划不着,赔钱还少工分!”这民工的一个同伴叹气道。

而这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工匠与民工聚拢,里长宁大牛和他身后的牛车也停了下来,宁大年先拿出一账簿来,喊道:

“先核算工分,按照上面老爷们的要求,多干的多发,少干的少发,有惩罚记录的则要扣,排好队,一个个来,第一个,王长生!来了没有!”

这些工匠与民工们在经过培训后虽然大都还不认识字,但也能学会用炭笔在本子上划线来表示自己干了多少天,一天算一个工分,半天算半个工分,而加班也会算进去半个工分,按照规矩,发放禄米钱都会先与官府管理人员核对无误以后才会发放。

这是朱厚照让工部尚书叶恒使用的方法,为的是避免底下的官吏随意欺压工匠与民工们,而且还任命了一名监工御史,专门接受这些工匠与民工们关于谁吞没自己劳动成果的举报。

正因为此,使得工部的官吏不敢随意贪墨工程款,而让工匠与民工们白白劳动,从而降低工匠与民工们的生产积极性,也使得整个建设的进度一直保持比较快的速度。

但也因此导致许多工匠与民工们累死,但因为是自愿加班,也就没有多大的民怨,最多是一些人们见到时哀叹几下批判一下朝廷而已。

一口袋的新谷被放了出来,全是从江南运过来的漕粮,颗粒饱满,十分诱人,这些民工与工匠们看了就跟看见银子一样兴奋,开始一个个排着队去核算工分领取。

而之所以是发禄米而不是发银子自然是因为朝廷为保障银根。

除军械局和皇家工业公司的在编工匠学徒外,其他没有形成字的契约关系的最底层工匠与民工则是发放禄米。

毕竟现在大明白银不多,这些底层的工匠与民工们领完禄米大都是也是自己吃或者种自家薄田里,而不会去消费,发银子也没有意义。

……

小王子的特使乌鲁斯博罗特此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很是不解地问着高泽挥:“高先生,这汉人到底是有多富,竟给这些贱民发粮食?”

“济农大人有所不知,这关内素来富庶,这些个皇帝官绅天天山珍海味的,这些贱民自然也能吃得起一些粮食,但他们宁可把这些粮食给这些贱民,营造出盛世无饥馁的假象,也不愿意拿来训练军队;

所以,他们表面上富庶,却很孱弱,若是没有关墙,济农大人麾下数千骑兵便能杀得他们狼奔鼠窜!”

高泽挥说道。

乌鲁斯博罗特见此不由得哼了一声:“难怪大汗有意灭大明,若是换成是我,也要灭,这样的花花世界里都是一群肥肥的绵羊,要不宰杀几番,自然可惜!要是把他们全都变成我们的奴隶,这些粮食也会归于我们手里!总比给这些贱民强!”

第167章 批判小王子

“蓄奴乃前元所遗之弊政,乃野蛮无耻之行为,是故而今陛下下旨,再度禁绝官绅达宦蓄奴养婢!因蓄奴乃不遵天道,不体人情也!吾等皆为大明子民,皆乃陛下之子民,怎可被他人奴役!如关外之人被鞑虏之首奴役一般!”

“而今关外之小王子,那就是一吸食人血的奴隶主!他本是大明之臣,却自立称汗!乃是反贼!他把本属于我们大明的土地占据!还把关外的人变成他的奴隶,蹂躏其妻女,甚至吃其肉!”

“关外牧民与我们大明子民不同,我们是子民,所以,我们种的粮食有我们自己的一份,我们干活有报酬,但是关外的奴隶不同,他们是被前元余孽奴役的奴隶,他们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们的身体都是前元余孽的!”

“而这小王子奴役关外的蒙人还不够,还想奴役我们汉人,他们数次扣边,屠戮我们汉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想灭我们的大明,想把我们也变成奴隶,想夺走我们的妻儿,想让我们把一切都奉献给他!你说我们能答应吗?不能答应!我们只愿意做大明朝的人,绝不愿意做他小王子的奴隶!”

“小王子和他那些所谓的前元贵族们那就是一群豺狼!一群吃人的豺狼!他们以前占据我们中原的时候,便奴役我们,把我们当成牲口!后来太祖驱除了他们,把他们赶回了草原!还给他们官!但他们不感恩,不知足,还想着入关奴役我们!这些豺狼必须要消灭!”

“现在这小王子又突然派使者来朝贡,兄弟姐妹们,你们是不是觉得他小王子没有野心,想与我大明修好了?不是的!

纵观整个历史,他们玩的这种把戏可不少!现在他们之所以朝贡,无非是因为我们英明无比的皇帝陛下在励精图治后,大明的国力强了,边备更完善了,他们没办法劫掠,就只能通过朝贡来直接找我们要好处!

可朝廷的钱是谁出的,还不是我们出的,我们是要献给皇帝陛下为大明谋福祉的,可不是拿来给小王子的!这小王子想吸食我们之贼心一直不死!

这次朝贡不过就是他的一个阴谋,你们看,那就是小王子派来朝贡的使团,他们给皇帝陛下献的奏疏上写的是献三千匹良马,可他们带来的哪有三千匹良马,跟着他们身后全是瘦马,甚至连三千匹都没有!

他们这是在羞辱我们大明!也是现在羞辱我们!”

……

朱厚照为了宣扬自己大明帝国关于收复河套以及强军强国的正确性,以调动民众的参与度,从而阻止国内士绅儒士反对战争的想法和激发军民参与战争的热情,所以开始有意地让唐伯虎组织一些御用人在京城人群聚集地做义务演讲或者做读报官。

因为朱厚照会派人暗中观察有些善于鼓动民众的人会被授予要职重用,所以这些御用人们也都很积极

而现在,因为主要对外的敌人是小王子,所以御用人们都在宣扬在关于小王子和小王子这些前元贵族奴役蒙人的罪孽和他们侵略大明的罪孽和企图灭亡大明的野心。

而小王子的特使乌鲁斯博罗特则刚好在进入京城时,也听到了这些话,作为少数能懂汉话的鞑靼贵族,他自然能明白这些汉人嘴里所说的意思。

但正因为此,让他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毕竟自己大元是可汗之子,而自己父亲小王子乃是至高无上的大可汗,岂能容这些卑贱的汉人如此羞辱。

“胡说!他们这是在胡说!这些卑鄙的汉人,他们是在诋毁我们大汗!他们这是在抹黑我们大汗!可恶!本王要杀了他们!”

因而这乌鲁斯博罗特直接就要拔刀砍人,但却被高择挥给拦住了:

“济农大人息怒!我们是来朝贡的,还是不要闹出人命比较好,在大明杀人不比在大元杀人,不能随意杀的,容易惹祸上身,因为汉人讲究人命关天,杀人偿命啊!到时候会坏了朝贡的大事!”

乌鲁斯博罗特听后只好忍住没有拔刀,但在走过来时,还是顺手一鞭子扇在了正在做着街头演讲的举人祝允明脸上,直接怒斥着祝允明:

“卑鄙的汉人!本王乃大可汗之子,尊贵的济农大人!乌鲁斯博罗特!今日给你一鞭算是给你一个教训!若敢再辱骂我大可汗,本王必比饶你!杀你犹如杀孛斡勒(奴隶的意思)一样,只会脏了本王的刀!”

“混账!敢在我大明京师撒野!”

京师大学的学生张仑刚因为放假要出城打却正巧看见了这一幕,直接策马过来,也同样一鞭子打在了这乌鲁斯博罗特脸上,斥责起来。

而这乌鲁斯博罗特更为恼怒,这次高泽挥也没劝住,直接拔刀就要砍了张仑:

“你一个卑贱的汉狗,敢打本王!今日本王必劈了你!”

张仑倒也不惧,也紧捏铁拳,瞪着这乌鲁斯博罗特。

“住手!”

这时候,巡城御史常正益急忙策马过来,大喊一声,而乌鲁斯博罗特见他是大明官员,倒也收回了刀,但依旧傲慢地看着张仑。

“两位使者,张小公爷,你们这是?”

巡城御史常正益问道。

而这时候,乌鲁斯博罗特身边的高泽挥先对着巡城御史常正益说了起来,语气也颇为傲慢:“这位御史大人来的正好,我们济农大人奉大可汗之命来朝贡贵国,而贵国之民竟如此诬蔑诋毁我大可汗不说,还竟如此对我们济农大人不逊!我们济农大人本不过是教训这个贱民而已,而这位公子却直接打了我们济农大人!简直是罪不容恕!

现在,我们济农大人很生气,必须让这位公子下跪给我们济农大人道歉!还有,这个诬蔑我们大可汗的卑贱汉人也应下狱治罪!否则,贵国必定要承担我大元大可汗之雷霆万钧之怒!你应该知道济农大人乌鲁斯博罗特王爷乃我们大元大可汗最宠溺的儿子!”

这高泽挥这么一说,乌鲁斯博罗特便更加得意地挺起了胸膛,不屑地冷冷一笑,指着祝允明和张仑:

“没错,本王要让他们下跪给本王道歉!并且要将他们治罪!不然,就由本王亲自杀了他们!”

“大人!学生乃是陛下第二侍从室侍从,举人祝允明!见陛下尚且得恩旨不跪,怎能跪一奴酋之子!而且此人不过是野蛮之辈,却如此嚣张,学生恳请大人严惩此蛮夷,为大明立威!”

祝允明被平白无故打了一鞭子,也是愤怒至极,毕竟他在大明也是举人,还是颇有才名的举子。

张仑也是愤怒不已:“要本公子下跪,没门!”

巡城御史常正益见此极为头痛,朝张仑拱了拱手,毕竟张仑是英国公之嫡长孙,才劝道:

“小公爷,人家毕竟是朝贡的使者,虽然态度有所傲慢,但也是带着诚意来的,您身份尊贵,理当顾及朝廷的脸面,万不可意气用事,如今既然打了人家,就道个歉,也不必下跪,赔个礼如何,以免闹大了让老国公知道了也不好。”

这常正益劝了张仑后又训斥着祝允明:“人家既然是朝贡之使者,我天朝自当礼迎之,你既为读书人,应懂礼明理才是,就算是这使者打了你,就不能宽以待之吗?!”

同时,这巡城御史常正益又亲自给这乌鲁斯博罗特赔上了一礼:“济农大人见谅,年轻之辈不懂礼节,有所冒犯,还望海涵!”

“海涵?你们若不处置他们两人,那本王就亲自杀了这两人!”

这乌鲁斯博罗特说着就拔出刀来,脸上疼得火辣的鞭伤让他越发暴躁起来,且直接就要再次劈向张仑,张仑也依旧怒视着,不愿示弱。

“济农大人!这位公子乃是英国公之嫡长孙,眼前这位冒犯您的人也是我大明举子,您若杀他们容易把事情闹大,下官再次恳求您海涵一回,让他们给您赔礼道歉,且由下官将他们暂且押入五城兵马司监狱!

您若怒气难消,面见皇帝陛下时,再向皇帝陛下状告这两人的冒犯之罪如何!到时候皇帝陛下若肯为您做主,杀这两人谢罪!本官无话可说,可您现在杀死他们,只会影响朝贡之事!”

巡城御史常正益也不得不再严肃地说了一句。

不过,听常正益这么说,再加上他身边那个汉人幕僚高泽挥劝道:“济农大人,这个明廷官员说的在理,眼前这两人身份似乎也不简单,现在贸然杀之只怕真的影响朝贡之事,到时候让他们大明皇帝杀他们,自然更好。”

因而,这乌鲁斯博罗特也只得忍着怒气,说道:“那好,便让他们赔礼道歉!然后,你们把他们抓进大牢里去,到时候本王让你们皇帝陛下收拾你们!卑贱的汉人!”

这常正益见乌鲁斯博罗特松了口,忙看向张仑:“小公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可影响朝廷大事!”

同时,这常正益又看向祝允明:“若如不想让本官弹劾你,就向使者大人赔礼道歉!”

张仑只得下马朝乌鲁斯博罗特作揖:“小生得罪!”

祝允明见此也只得作揖赔罪:“晚生得罪!”

巡城御史常正益见此便立即喝令着官兵:“将这两人带走!听候陛下发落。”

而乌鲁斯博罗特则冷冷一笑,一旁的汉人幕僚高泽挥跟着说道:

“济农大人放心!这汉人讲究以和为贵,这两人虽然身份不低,但他们的皇帝陛下也会为我们做主,处决这两个汉人的!”

“什么身份不低,不过都是卑贱的汉人罢了,本王恨不得亲率铁骑,踏平这汉人江山!”

乌鲁斯博罗特不忿地说道。

第168章 汉人败类,拉出去砍了!

朱厚照这一日刚要摆驾正殿,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郭荣便找到朱厚照:“陛下!据来自漠南的锦衣卫探子回报,当年勾结逆党李东阳,屠我三原县无数百姓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乌鲁斯博罗特!这一次是小王子派来朝贡我大明的特使,他是小王子次子!”

朱厚照本来只是想让锦衣卫查查朝贡使者乌鲁斯博罗特的底细,但他没想到居然因此知道了这乌鲁斯博罗特居然是当年屠戮三原县数村百姓的罪魁祸首!

虽然,朱厚照没有亲临三原县现场,但他也能猜到这乌鲁斯博罗特给三原县的百姓带来多大的伤痛。

此仇不能不报!

朱厚照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起来,但没有多说什。

待来到正殿后,朱厚照便看见朝堂中央立着两人。

其中一人身着皮袍甲胄,满脸横肉,黄毛短须,似如凶神恶煞一般,毫无善意!

而另一人则是尖嘴猴腮,一脸奴相,但看穿着却又像是汉人。

“大明皇帝陛下!这便是我们大可汗派来朝贡大明的使者,我们的济农大人乌鲁斯博罗特!本人乃是副使高泽挥,济农大人帐下宣慰副使!”

这时候,高泽挥先站了出来,朝朱厚照作揖说道。

朱厚照问了一句:“你是汉人?”

“是汉人,但非你大明的人!”这高泽挥似乎很有底气地回道。

“郭荣!将这个汉人败类给朕拉出去砍了!”

朱厚照也没多说,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但在场的官员都大惊失色,都没想到陛下直接就突然下旨让锦衣卫的郭荣把人家副使给拖下去砍了!虽然人家是汉人败类,但到底是人家小王子派来的副使啊!

不过,在场的大明官员都没有站出来阻止,毕竟现在的皇帝朱厚照已经权势煊赫到没人阻止其言行的地步。

而高泽挥也很惊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是真是假,大明皇帝居然要砍了自己?!

但锦衣卫郭荣的确带着人走了过来。

高泽挥见此不由得忙喊道:“大明皇帝陛下!本官非你大明臣子,本官乃大元济农大人帐下宣慰副使,你不能杀本官!”

“汉人败类,我大明臣民人人得而诛之!有何杀不可!给朕拉下去,砍了!”

朱厚照现在突然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缘由,他这样做一是给乌鲁斯博罗特一个下马威,或者说是刻意要激怒乌鲁斯博罗特,因为大明现在并不怕什么小王子;

其次,朱厚照也是要给在场的大明官员以及全天下的汉人上一堂课,让他们知道背叛大明背叛汉室江山的下场!

汉人败类,人人得而诛之!理由就这么简单!

而这时候,这乌鲁斯博罗特自然是不愿意的,忙拔出了刀:“放肆!皇帝陛下!他是本王的人!你无权杀他!你若敢杀我的人,今日本王必不客气!”

在乌鲁斯博罗特拔刀的那一瞬间,不下于五十名锦衣卫精锐之士从朱厚照周围突然出现,同时,外面也有一大群锦衣卫走了进来,皆手持弓弩,指着乌鲁斯博罗特,若不是朱厚照挥手制止,这乌鲁斯博罗特早已被射成刺猬。

“怎么,你一个来朝贡的藩属使者,也敢威胁朕?朕只要一句话,现在就能让你尸骨无存!你信不信!”

朱厚照说着就把案桌一拍,喝道:“别把这里当成你鞑靼王帐!朕乃天下之主,尔不过芥末之臣!而且还是叛臣!若不是为天下生灵计,不忍让你蒙人因你等叛臣而血流成河,才准你等朝贡,否则你以为你等真有资格来朕面前朝拜吗!”

“下了他的刀!礼部!以后外藩来朝,无论身份尊卑,一律不准佩刀入殿!否则皆以意图谋乱为由论处!”

朱厚照说着,两锦衣卫便走过去,把乌鲁斯博罗特手里的刀夺了下来。

因四周都是锦衣卫手持弓弩,这乌鲁斯博罗特也不敢反抗,只恶狠狠地盯着朱厚照,喝问道:“皇帝陛下!你就不怕本王率铁蹄踏破你大明江山吗!”

“怎么,欺我大明无将士吗?!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们赶回草原的!是我大明将士!”

朱厚照毫不示弱,他知道人有时候最忌讳的就算未输人先输阵,气势最重要,何况大明以刚为国家之根本,此时岂能示弱于藩属。

乌鲁斯博罗特没再说话,他现在也不能拿朱厚照怎么样,毕竟这里是大明,是大明的京城!是朱厚照的地盘。

而高泽挥自然被锦衣卫拖了出去,高泽挥这时候自然慌乱了起来,忙喊道:“济农大人!济农大人!您不能让他们杀我呀,我是大元的宣慰副使啊!他们杀我,便是不给您面子啊!便是辱我大元啊!”

乌鲁斯博罗特现在只能铁青着脸,盯着朱厚照,动也不敢动,自然也没办法救高泽挥,同时,心里也很惊讶,高泽挥不是说这汉家的皇帝都软弱的很么,怎么今日见到的这汉家皇帝却如此强硬!

不但是乌鲁斯博罗特自己觉得不可思议,高泽挥自己也没想到,他本以为自己从江南跑到漠南,成为乌鲁斯博罗特与其父小王子坐上宾客且得了个宣慰副使官职后,可以在朱厚照面前耀武扬威一下,所以他才在一开始直接说自己不是你们大明的人,但他没想到,朱厚照直接就要砍了自己!

眼看着自己头上明晃晃的刀已经被锦衣卫举起,这高泽挥吓得直接尿裤子,汩汩的尿液直接顺着长衫流了出来,湿润了一大片,但还依旧哭吼道:“济农大人救救我呀!”

同时,这高泽挥也病急乱投医地喊道:“皇上啊!其实我也是大明臣子啊!我本来是南直隶长兴县的乡绅啊!我还做过一任县令呢!臣知罪了呀!臣不该背叛大明!求您饶了臣吧!”

咔擦!

锦衣卫手里的刀直接落了下来!

啊!

高泽挥刚惨叫一声,就顿时没了声,头首分离,这个在历史上本来都不会留下名字的汉奸很荣幸地死在了大明皇帝朱厚照手里。

第169章 朕只为朕的臣民做主!

乌鲁斯博罗特很愤怒地看着朱厚照,但他现在却又不能拿朱厚照怎么样,只能狠言问道:“皇帝陛下!你会为你今日的行为后悔的!高先生乃我大元的宣慰副使,岂能容你随意擅杀!”

朱厚照淡淡一笑:“你们鞑靼是不是没人可用,偏偏还任用我一汉人败类!如此之叛徒,比猪狗还不如的无耻肮脏之辈,也就你们这些茹毛饮血之蛮夷奉为上宾!你们若要用,自然也可以,但别带到我大明来!我大明不欢迎这等败类!再敢来一个,朕依旧杀之!”

乌鲁斯博罗特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话还没说出口,又收了回来,他也担心自己会被藏在暗处的锦衣卫给射成刺猬。

“你们既然是来朝贡的,国书在何处,有何物要贡,礼单可在?”

朱厚照现在直接进入了正题,问道。

乌鲁斯博罗特只得亲自把国书递给了礼部尚书,然后由礼部尚书递给了朱厚照,朱厚照看了看后,说道:“好,你们的国书,朕也看了,既然你们有意与大明和睦相处,大明也愿意如此,但是朕要提出两个要求!”

“第一:你等必须在一年内退出河套地区,将河套地区归还大明!”

“第二:你们掠杀我大明边镇子民无数,需赔偿我大明边镇子民的抚恤之费和掠杀我大明边镇子民的赎罪费!当不少于两百万两白银,你们鞑靼多马和羊,可以此充数,实在不行拿人充数也行!”

说着,朱厚照便淡然一笑,问着在朝堂上的武百官:“诸爱卿,以为朕所言如何?”

“吾皇圣明!”

武百官齐声回道。

朱厚照见此便看向了乌鲁斯博罗特:“济农乌鲁斯博罗特,你以为如何?”

乌鲁斯博罗特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归还河套和赔偿他都不愿意干的,何况他来大明本就是来要好处的,如今怎么可能好处没要到,却先把自己占据的河套之地与财物赔出去。

“贵国这是在欺辱我大元!”

乌鲁斯博罗特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何是欺辱,朕乃宽宏大量之君主,尔等蛮夷屡屡侵扰大明,杀朕边民无数,若非百官所劝,又不忍百姓受累,才准予尔等朝贡修好,不然早挥兵百万,取汝等项上人头以佐酒!你今日也不会站在这大殿之上!”

朱厚照一拍案桌,依旧不减威风地训斥道。

百官们皆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虽然如今这位陛下很强硬,完全颠覆仁君之形象,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的这样的陛下很让他们觉得有底气,仿佛他们的腰杆也因此站得更直了些。

“今日本王只是奉大可汗之令来朝贡的,并非与你们谈河套之地和赔偿之事!但在此之前,本王还要向贵国皇帝陛下奏明一件事:

贵国百姓狂狷自傲,口无遮拦,肆意诋毁我大元,诬蔑我大可汗!一名唤祝允明者更是口出狂言,而有一英国公之嫡长孙名唤张仑者,更是鞭笞本王!

本王乃大元济农,岂能受如此羞辱,是故,皇帝陛下理应为本王主持公道,不应让藩属之国寒心!”

乌鲁斯博罗特转移了话题,他不想在归还河套之地与赔偿等事上多扯,他也认为大明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他还真不相信现在的大明真有能力敢从自己大元手里夺回河套之地,抢回所损之财物。

而且,这乌鲁斯博罗特依旧还想让朱厚照替自己教训祝允明与张仑两人,毕竟他不是一个愿意原谅别人的人,在他乌鲁斯博罗特的世界里,冒犯了他的人只能死!

“大明的子民有自由言论的权利,这是新宪法大纲所拟之条款,朕不会因此治罪于他,更不会因为你乌鲁斯博罗特治罪于他,至于所谓诋毁令国和诬蔑令国大可汗之说,也不过是你自己臆测而已!张仑鞭笞你!想必也有鞭笞之因!”

朱厚照说着,便问道:“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巡城御史常正益站了出来,向朱厚照详细回禀了此事。

“常御史,你是他大元的官,还是大明的官,回答朕?”朱厚照听了后,只冷声问了一句,脸黑了下来。

而常正益吓得不由得一哆嗦,直接匍匐在地,后脊背犹如寒风倒灌一般瑟瑟发抖:“回,回陛下,臣是大明的官!是陛下您的臣子!”

“既然是大明之官,你为何做他乌鲁斯博罗特的奴才!我大明子民在自己的地盘上说话,基本上诋毁朝廷也尚且不必治罪,他乌鲁斯博罗特却敢擅自责打!而你身为巡城御史,不将此等狂悖之徒锁拿入狱严加惩处!却还擅自锁拿我大明子民,你如此做,岂不让我大明百姓寒心!”

朱厚照这么一问,巡城御史常正益忙赔礼,解释道:“陛下且听臣解释啊!臣并非要治罪于他们的意思,臣只是怕引起两国纠纷而已,毕竟乌鲁斯博罗特是小王子使臣,大明自当宽容相待,以和为贵才是!”

“以和为贵!好一个以和为贵!因为一个以和为贵,他外邦之人就可以不遵我大明律法吗!尔为大明之臣,却无法秉持公正,做事不遵法理却以儒家伦理为纲,致国家与百姓之尊严于不故,只求一时安稳!可谓无能亦无非正直之人!你不配做我大明御史!传旨,革除常正益官职,发配至琼州!”

朱厚照说完,巡城御史常正益不由得大惊:“陛下,臣,臣只是。”

“还不谢恩!懦弱的家伙!你若是有半分刚强,何至于此!”焦芳这时候瞪了这巡城御史常正益一眼。

巡城御史常正益只得谢恩。

乌鲁斯博罗特见此便不由得问道:“皇帝陛下!你这是何意,难道不肯为本王做主吗?”

“你是朕之子吗,还是朕之孙?为何要朕为你做主!”

朱厚照反问了一句,又道:“而祝允明与张仑却是朕之臣,朕只会为他们做主!你鞭笞了大明举子祝允明,是吧?”

乌鲁斯博罗特没有回答,只哼了一声。

“刑部!按照大明律,庶民冒犯举子当如何处置?”朱厚照问向了刑部尚书闵珪。

刑部尚书闵珪站了出来,回道:“回禀陛下,百姓斗殴致伤者,当笞三十!有功名者,加倍罚之!祝允明为举子,当鞭笞六十!”

“既如此,大明律再加一条,外邦之人殴打本国百姓,也加倍罚之,若是有功名者,再加倍!是故,鞭笞这乌鲁斯博罗特一百二十!押下去,立即执行!同时释放祝允明、张仑二人,朝廷无故关押,赔偿损失各人一十两白银!”

朱厚照说道。

刑部尚书闵珪只得称旨,心里也大觉惊讶,他从没想到陛下会如此加律法,外邦之人在法律上的地位如此一来便变得比本国百姓还低。

乌鲁斯博罗特很惊讶,也很愤怒:“大明皇帝!你这是在羞辱本王,你不能这样!”

朱厚照没有搭理这乌鲁斯博罗特只对郭荣吩咐道:“锦衣卫代替刑部行刑,刑部尚书监刑!”

于是,两锦衣卫便走过来擒拿住了这乌鲁斯博罗特,而这乌鲁斯博罗特死活不肯去殿外受刑,拼命挣扎着,但这两锦衣卫也都不是羸弱之人,因而乌鲁斯博罗特也挣脱不开,被这两锦衣卫若拖肥猪一般拖拽了出去,然后直接摁倒在地上,而且上衣也都被扒拉了下来。

紧接着,一锦衣卫便开始用鞭子抽打起这乌鲁斯博罗特起来。

啪!

啪!

啪!

犹如铁链般坚硬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了这乌鲁斯博罗特肥腻的后背上,直接打起了一道道血痕。

疼得这乌鲁斯博罗特嗷嗷大叫,两眼血红地瞪着朱厚照,但他此时却依旧不能拿朱厚照怎么样。

乌鲁斯博罗特也没想到自己来出使大明会被当场行刑。

而这时候,朱厚照对于外面的惨叫声与鞭响声只是充耳不闻,只问着太仆寺卿翟铭:“太仆寺卿,这小王子所贡之马,可已查验?”

“回禀陛下!尚未查验!”太仆寺卿翟铭回道。

“速速查验,若真是三千匹良马,倒没什么,若敢以次充好,岂不是有意欺辱我大明,讥讽我大明皆是懦弱无能之辈?”

朱厚照冷言这么一说,太仆寺卿翟铭也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忙道:“臣明白!臣一定细细查验!”

过了许久,乌鲁斯博罗特的鞭刑也结束了,而且已经被打得直不起腰来,只紧捏着拳头,依旧恶狠狠地瞪着朱厚照:“总有一天,本王也要你尝尝这鞭子的滋味!”

“掌嘴二十!敢如此对朕说话,这满朝之内,还就你一人!”

朱厚照这么一说,郭荣当场一巴掌扇了上去,噼噼啪啪的打了二十一下,打得这乌鲁斯博罗特的嘴都肿了,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愤然离开了大殿。

“礼部,再次告诫乌鲁斯博罗特,在大明就得遵守大明之律令,否则加倍惩之!”

朱厚照见此只淡淡一笑,同时吩咐了一句,才将袖子一挥:“退朝吧!”

第170章 大明要有血气!

朱厚照散朝后没多久,英国公张懋便带着张仑求见朱厚照,朱厚照倒也宣了他们进来。

“陛下,老臣领张仑来向您请罪!”张懋一见到朱厚照便行了大礼,张仑也跟着行了礼。

朱厚照不由得问道:“请什么罪?”

“张仑年少,冲撞了使臣,险些为大明酿成了大祸!”张懋回道。

“张仑没有罪,但有错”,朱厚照说着就问向张仑:“张仑,你可知你犯了何错。”

张仑自然也不知道,他被巡城御史常正益抓了后就迅速给放了出来,毕竟常正益也不敢真的抓他们进监牢,但张仑还是把这事告知给了英国公张懋。

英国公张懋知道外藩朝贡非小事,何况还是小王子的人,也只好忙带着自己孙子来请罪,也算是探个口风,看看皇帝朱厚照会不会真的为了安抚小王子的使臣,而罪责自己孙子。

“请陛下明示”,张仑只能如此回道。

“你错在无将门之血气!一介蛮夷敢在我大明境内随意鞭笞我大明子民,你身为将门之后,怎么不当场直接杀了他!还任其到朕朝堂上来狂妄,还把自己弄进了监牢!丢人不丢人!难不成你真以为朕会为了一蛮夷而处决你吗!跟一懦夫一样!朕怎么敢指望你这样的人护卫我大明,护卫我大明子民!”

朱厚照大声训斥起来。

而张仑没想到自己被盖头劈脸地训斥一顿,竟然不是因为自己冲撞了使臣,而是因为自己表现不得张狂,他不由得解释道:

“陛下,臣不是懦夫!要不是那个姓常的搬出我大父来,臣早就手刃他了!”

“别解释!给朕滚回去!看到你这种怂包,朕都为你们祖宗感到汗颜!”

朱厚照说着便袖子一挥走了。

而张仑不由得站了起来,想再解释一遍,一时筋骨暴起,恨不得现在就去手刃了乌鲁斯博罗特,但这时候,还是张懋拉住了张仑:

“糊涂孩子,陛下这么一挑拨,就激动成这样!你现在就算杀了乌鲁斯博罗特也没有意义,陛下的意思,你真不明白吗,他这是在告诉我们,陛下有意要振兴大明武事,不希望我们这些勋贵如臣一样软弱,陛下这是要重用我们勋贵,让我们为大明继续开疆辟土的意思,回去好生习武学兵法,将来必有大用处!”

张懋这么一说,张仑心里略微平静了一些,但朱厚照说他是怂包是懦夫的话依旧如一根刺一般一直刺在心坎上,让他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朱厚照斥责他的这句话,他心里顿时就恨不得立刻杀几个鞑子来表明自己不是怂包懦夫。

朱厚照知道大明发展到现在,在崇抑武的大时代背景下,许多武臣勋贵也大都没了血性,搞起内斗和侵吞起民利来是一流,但真正在带兵打仗和对待外敌时也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被官压着,甚至在历史上明朝灭亡时直接成排成队的投降,懦弱之程度不逊色于官。

而如今朱厚照就是要以各种方式激发起这些人骨子里的血性,以免让这些勋贵们忘了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

因为朱厚照对外态度强硬,底下的臣子也开始转变态度。

乌鲁斯博罗特虽然挨了鞭笞之刑,但他也依旧不得不继续履行自己来大明朝贡的使命,因而当太仆寺卿翟铭派人来会同馆传唤他时,他依旧也只有乖乖地来到了太仆寺。

“济农乌鲁斯博罗特,贵属之国说献三千良马,可你们给的却是三百匹劣马,你们这是何意思,是要有意欺我大明,还是说这三百匹劣马不过是你乌鲁斯博罗特带来发卖的畜生!你们的贡马还未带来?”

太仆寺卿翟铭问道。

“这就是三千匹良马!”乌鲁斯博罗特直接回辩道。

“放肆!看来你们并没有诚意,本官会将你们欺我大明之行为如实上报陛下!另外,你现在已犯欺瞒陛下之罪!不得擅自离开京城!本官为行内阁与刑部,拘拿你!然后由陛下审决!”

翟铭说完就让乌鲁斯博罗特自己离开,也不再主动相送。

乌鲁斯博罗特因此是越来越愤怒,他没想到自己来朝贡,不但被这大明的皇帝欺辱,如今连一个大明官员也敢欺辱自己,他现在恨不得立即回到鞑靼,将此事告知给小王子,然后率领数万铁骑征伐大明。

但偏偏现在他还不能离去,而且还有要被关押被审决的可能。

对此,乌鲁斯博罗特是越想越郁闷,更让他郁闷的是,礼部的官员也不再待见他,甚至也不提赏赐回礼的事。

乌鲁斯博罗特开始后悔听从自己父汗的命令来出使大明,他发现来大明朝贡已经不可能得到半点好处,根本就没有直接劫掠划算。

乌鲁斯博罗特现在也只能在会同馆喝闷酒,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以前随意砍杀汉人屠戮汉人的经历,他很讨厌现在这种感觉,这种被汉人管着并且拘束在会同馆里的感觉,因而,他直接趁着酒意就要离开会同馆。

会同馆的官员见此自然立即前来阻拦:“济农大人!非得朝廷准予,你不得擅自离开此地!”

“让开!你们这些卑贱的汉人,也想拦住我,信不信本王直接杀了你们!知道本王杀过你们多少汉人吗!也敢阻拦本王,找死!”

乌鲁斯博罗特带着些许酒意呵斥起来,而底下的官员也有些本能地畏惧这乌鲁斯博罗特,毕竟乌鲁斯博罗特身材很高大也很强壮。

因而,这乌鲁斯博罗特也就离开了会同馆,并来到了乌蛮市,且四处乱晃,看见一处民宅硬是直接闯了进去,这处民宅的家主见此,忙喝道:“你想干什么!”

乌鲁斯博罗特哼了一声,推开了这家主,素来擅长打家劫舍的乌鲁斯博罗特径直闯入了这处民宅的内院,且看见一正在厨房烧饭的少妇就直接流着哈喇子带着猥琐的笑容走了过来,当即就要把这少妇扑倒在地。

而这民宅的家主见自己妻子要被侮辱,忙跑了过来拦住了这乌鲁斯博罗特:“这位好汉!无论你是鞑靼哪个部落的人,你不得侮辱我的妻子,否则,我就报官!”

“卑贱的汉人!给本王去死!”

这乌鲁斯博罗特直接顺手抄起一把菜刀朝这家主砍了过去,这家主当场被砍死!

而这时候,会同馆底下的官员已经报告给礼部主客司郎中铁博关于乌鲁斯博罗特擅自离开会同馆的事,并也带着官兵赶了过来,却正好见到乌鲁斯博罗特杀死这名大明百姓的一幕。

第171章 不但要诛,还应凌迟处死!

乾清宫正殿平台。

内阁三阁臣,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堂官,近卫军主要将官,此时都齐聚于此。

同时还包括锦衣卫都指挥佥事郭荣。

朱厚照将这些涉及帝事、内政、司法以及情报的重臣召集起来廷议,只为一件事,便是要不要处置乌鲁斯博罗特,治其当年屠戮三原县无数汉民之罪。

可以说,乌鲁斯博罗特这个人的生与死牵连起了大明在军政司法方面的处置原则。

到底是为避免矛盾进一步加剧,以避免小王子举国来攻而选择饶恕乌鲁斯博罗特?

还是坚持有罪必惩,维护大明司法主权的完整?

这一下子,让朱厚照和帝国中枢的官员们都不得不对其深思起来。

“陛下,按照法理,自当严惩此贼!但为天下万民之安危记,此事应谨慎对待之,若冒然杀之,一恐激怒小王子,使其举国来讨,我大明边患必会加剧,只怕会重演土木堡之事!”

内阁首辅焦芳先说了一句。

不过,他说这句等于没说,等于开了个头,却没有表达自己明确的观点,这也是朝中老臣惯有的伎俩,在摸清皇帝脉门前,一般不会立即表达自己的观点。

“眼下朝廷虽因江南税源得以保障而颇多积蓄,但单是马公奉陛下旨意督师三边,修边墙练乡兵以及屯粮垦荒便已花去白银无数,眼下又要修从京师到大同的路,还有军械局的新式火器扩大生产,以及淮扬一带的饥荒赈济,都需要花钱;

虽说收复河套的是近卫军,近卫军的军饷是花陛下的内帑,但建县设衙,以及粮草调运还是花的户部,如果小王子再举兵来攻,边军必然投入战斗,到时候户部军费开支就会陡增,户部欠债就会更大!

所以,臣以为当忍!先放其回去,小王子如今尚未征服鞑靼右翼,必不会因为其子受辱而冒然南下攻明!但若杀其子,只怕会彻底激怒他!”

大学士王华表达了自己不赞成杀乌鲁斯博罗特的观点。

“可是,此贼不杀,置我大明之法令于何地,无数汉民死于其屠刀下,若让其安然而归,将来这些鞑子是不是依旧可以肆意屠我大明子民!而且法不可废!臣以为,不能饶恕其罪!当杀之!”

左都御史刘宇说道。

在场的官员都议论起来。

有希望朝廷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不杀乌鲁斯博罗特的;有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乌鲁斯博罗特身份特殊就不究其罪,让百姓寒心的。

而且,前者多于后者。

毕竟,在大多数朝臣看来,与整个大明的安危相比,三原县那些被屠戮的汉民已经不算什么,当然,也有不是很自信大明可以对抗小王子的原因,毕竟这些官们还都是从小学习儒家理学长大的,对战争依旧是持着能避免就避免的观点。

朱厚照不得不力排众议地说道:“不杀乌鲁斯博罗特难道就不会激怒小王子吗,朕已鞭笞他且已不赏其朝贡之礼,若小王子敢轻视我大明,想灭我大明,已经可以找理由兴兵攻伐,尔等以为,若小王子有意兴兵讨伐我大明,我大明不杀乌鲁斯博罗特,他小王子就不会讨伐我大明吗?”

朱厚照这么一说,众臣也有些明白过来,觉得似乎也的确是如此,无论杀不杀乌鲁斯博罗特,只要小王子想讨伐大明就会讨伐大明,若小王子对大明有所畏惧,就算大明杀了乌鲁斯博罗特,小王子依旧会有所畏惧有所顾忌。

“律法不能因人而废,尤其是对外邦之人在我大明所犯之罪的处决,这是我大明法司的权力!不能因其国之强弱而有所姑息偏废,不然,岂不显得我大明孱弱无能,岂不让百姓视朝廷无能乎?!这个叫治外法权!我大明不臣属于他国,治外法权当因有之!”

朱厚照明确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因为这个时代的人还都没有听过治外法权这个概念,因而他没有一开始就说大明拥有治外法权的独立性,而是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解释了一番。

因此,在朱厚照解释一番后,众臣也更加明白,原来,作为一个帝国,要有治外法权,要有处理外邦之人在本国所犯罪责的处决权,才算得上是一个不臣属于他国的国度。

“可是陛下!如今小王子日益做大,即便是鞑靼右翼各部都不能等闲视之,如今贸然惹其大举南下攻伐,恐怕会导致边患四起,而且鞑子以骑兵为主,臣担心他们会趁其不备袭京师,仿当年也先之事!”

随着朱厚照对武官的重视程度增加,仇钺这样的武将此时也以近卫军总参谋部左侍郎的身份参与了廷议,并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是内阁对小王子心存畏惧,朕可以理解,毕竟内阁乃天下中枢,需要统筹全局,可你们近卫军乃至整个大明的军队,为何要心存畏惧?大明能不能依法处置一个外藩蛮夷还用得着考虑吗,至于处置后带来的兵事危机,这是你们近卫军乃至整个大明军队的事,如果你们都不能保证大明能处置在大明犯事的外番,那朝廷和天下臣民养你们这些官兵何用?”

朱厚照说着又道:“朕的大明有军队,有敢慷慨赴死,马革裹尸的忠勇之士,为何还要朝廷委曲求全,竟不敢处置一犯事之外番?为何屠杀我大明百姓的凶手来到我大明,我大明井不敢问罪?”

朱厚照此言让仇钺以及马升、张懋等军队体系的人很是汗颜,仇钺更是拱手道:“陛下恕罪!臣非惧敌,不过是为朝廷考虑而已,如今陛下既然如此说,臣无他言,既然朝廷和大明百姓养臣等官兵,臣自当为大明维护尊严,虽万死而不悔!”

……

这时候,东厂提督马永成急忙走了进来,来到朱厚照这里:“皇爷!刚刚得到消息,乌鲁斯博罗特闯出会同北馆,在乌蛮市杀我大明一商人!”

朱厚照和在场的官员们一听皆是惊骇不已。

但因朱厚照已经决定处决乌鲁斯博罗特,所以,内阁首辅焦芳直接就再次表态道:“放肆!这个乌鲁斯博罗特真视我大明乃可欺之国吗!屠我汉民之事还未究,如今又于京师擅杀我大明百姓,其罪当诛!陛下,臣以为,此事已无须再议,此等恶徒,当立斩之!”

“不但要诛杀,还应凌迟处死!屠戮我汉民之罪以及如今擅杀我汉民之罪,数罪并罚,且朕早已说过屠民与弑君同罪!”

朱厚照深思后说道。

“臣等遵旨!”

这时候,一干官员忙起身回道。

旋即,朱厚照便又问道:“乌鲁斯博罗特屠戮我大明汉民的罪证可已准备齐全?”

“回禀陛下,早已准备好,逆党李东阳以及吕仲和等的供词皆提到乌鲁斯博罗特为其罪魁祸首!证据确凿!只要朝廷肯处决乌鲁斯博罗特,证其死罪乃至凌迟不难!”

刑部尚书闵珪回道。

“甚好,现在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立即开审乌鲁斯博罗特屠我汉民杀我汉民之罪!刑部立即对其实施抓捕!

另外,礼部告谕在京外藩诸臣此事经过缘由,让他们谨记乌鲁斯博罗特之例,在大明务必遵守大明之法,恪守大明之礼!同时,晓谕天下士民,让他们知道此事之缘由!朕会让第二侍从室协助你们!

朕要让乌鲁斯博罗特知道,非只朕要杀他,天下民意也要杀他!

非但天下民意要杀他!天下公道也要杀他!

同时,也借此收拢天下民心,让大明的子民们知道朝廷是有担当的,他们的皇帝陛下是会为他们做主,哪怕因为他们得罪强邻!自然,将来若有大战,百姓也能理解!战争和他们有关!”

朱厚照这么一说,众臣也都明白了朱厚照的用意,且也发自内心的佩服朱厚照,佩服自己的皇帝陛下居然还能借用这件事去鼓动民意,他们不明白为何长于深宫的皇帝陛下总是能知道利用民意!而且以此把整个百姓也绑上自己的战车,从而避免被天下士绅攻讦朝廷这样做不顺应民意。

“吾皇圣明!”

众臣也只能以这四个字表达对朱厚照的佩服。

与此同时,朱厚照又对马升与张懋、仇钺乃至兵部尚书许进等说道:“现在即将要承担最大压力的是你们这些掌握大明军队的人,小王子知道此事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所以时间很紧迫,继续做好打大战的准备!”

说着,朱厚照又对管户部的王华说道:“近卫军和兵部的一应要求全部答应,要多少钱粮给多少钱粮!要多少人给多少人!没钱便去皇家银行贷!欠债多不怕,等打怕了小王子后,再慢慢想办法还。”

接着,朱厚照又问着马升与张懋、仇钺乃至兵部尚书许进:“有信心证明给鞑子小王子看,大明不是好惹的吗?”

“回禀陛下,臣有!”

马升等齐声回道。

“很好,都去准备吧!”

朱厚照说着见焦芳还脸上有了些忧色,因而便又叫住了焦芳:“首辅,你在想什么?”

第172章 凌迟鞑靼贵族!皇上万岁!

“当家的!呜呜!”

一深居内院,从未与邻里外人有半点矛盾的少妇吴氏,抱着自己丈夫的尸体痛苦的哀嚎着。

礼部主客司郎中铁博看了她和她丈夫一眼,又看了乌鲁斯博罗特一眼,只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道:

“把刀放下!”

乌鲁斯博罗特没有放下刀,换作正常人如若失手杀了人,自己也会被吓着,惊慌不已;

可乌鲁斯博罗特没有这样的表现,他心态未受任何影响,对于他而言,杀人尤其是杀汉人若杀马宰羊一般,并无负罪和对法律制裁的恐惧感!

甚至,乌鲁斯博罗特对铁博身上穿的大明官服也没有多大的畏惧之意,他现在只因酒意上涌,满脑精虫,看着正在地上伤心不已的吴氏,只依旧蛮横地抓起了吴氏的手,往自己腰里一拽,就要直接袭胸。

吴氏挣扎了起来,因身怀六甲似乎无法轻易地挣脱开,只拼命地喊道:“禽兽!你放开我!”

礼部主客司铁博没想到这民妇还是一孕妇,对乌鲁斯博罗特的行为自然也更加恼怒,当即就一拳打了过去,打得这乌鲁斯博罗特鼻子一歪,血从鼻间流了出来。

“混账东西!你真以为这是你大元吗?!”

乌鲁斯博罗特退后了几步,站稳了脚,摸了摸鼻子,一时也更为暴戾:

“你个卑贱的汉人,敢打本王,本王劈了你!”

乌鲁斯博罗特说着就挥起菜刀要砍铁博,铁博把手一挥,十余名官兵跟了上来,手里的长枪一指,乌鲁斯博罗特倒也本能地停了下来,他也不是不怕死。

但看着想一逞肉欲却又不能满足的少妇吴氏在长枪阵后面,一时依旧发狂似地喊道:

“你们这些卑贱的汉人给本王滚开!信不信本王回到草原,率领数万铁蹄踏平你们!”

礼部主客司郎中铁博没有理会乌鲁斯博罗特,只命官兵去找附近的老妇来扶这吴氏回屋歇息,同时又命官兵去找附近的大夫来给这吴氏问诊,自然也派了官兵去通知五城兵马司的人。

看着有老妇过来把吴氏扶走,乌鲁斯博罗特直接大喊道:“不准放她走!本王要了他!”

在铁博的命令下,这些老妇们自然不会听乌鲁斯博罗特的,忙把吴氏扶回了屋里,而吴氏丈夫的尸体也被收敛了起来。

乌鲁斯博罗特愤怒不已,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自己想上而上不到女人!

这时候,刑部的人带着朱厚照的旨意赶了来,由刑部右侍郎洪钟亲自带人赶来,一名壮汉直接就把链条往乌鲁斯博罗特脖子上一套,然后往后一拽,这乌鲁斯博罗特底盘未稳,直接如山崩一般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接着,四名刑部狱卒就立即铐住了乌鲁斯博罗特。

刑部右侍郎洪钟走到礼部主客司郎中铁博这里,问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礼部主客司郎中铁博向洪钟详细说明了情况。

洪钟听后不由得哼了一声:“这个恶贼,真当这里是他们的大草原,他是高贵的黄金家族,就可以随意欺辱平民吗,这里是大明!陛下和朝堂诸公已经决定,处决此人,凌迟!现在,本官是奉旨将他带走,由三法司会审后就会立即行刑!”

礼部主客司郎中铁博本想问处死乌鲁斯博罗特会不会因此激怒小王子,使其大举来攻,但一看见这乌鲁斯博罗特嚣张的样,和肆意杀害大明百姓且毫无畏惧的行为,也没有再问,只道:“杀了才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证王权!”

乌鲁斯博罗特也听到了刑部右侍郎洪钟说大明朝廷决定要处决自己的话,而且现在他也的确被人用镣铐锁拿了起来,这让他感到很是难受,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不由得吼道:

“本王是大元济农,是大可汗之子,是来你们大明朝贡的使臣!你们无权拘拿本王,你们不能处决本王,你们这是放肆之举!混账!可恶!”

“带走!”

任凭乌鲁斯博罗特如何挣扎,刑部右侍郎洪钟也没有搭理,只说了一句。

而现在,乌鲁斯博罗特无论怎么喊怎么吼也无济于事,他会逐渐发现在大明的地盘,他什么也不是,只要大明皇帝不把他当回事。

三法司的审理结果很快,没到两天,大理寺便把复核判决乌鲁斯博罗特凌迟处死,割三千六百刀的结果,呈递到了御前。

朱厚照当即批准执行,特批用檀香刑凌迟。

乌鲁斯博罗特直到被人押到刑场,且看见一根铁刺密集的铁棒后,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真的会被凌迟,也才开始感到了恐惧和害怕,他是真没想过,没想过自己作为大可汗之子,鞑靼高贵的黄金家族成员,有一天会被汉人给凌迟。

“不!不能!不能这样!本王是贵族!没有人能处置本王!不可以,你们不可以!你们这些卑贱的汉人不可以!”

乌鲁斯博罗特摇着头,挣扎着,几欲要从行刑的刑具上挣脱出来,但却无济于事,当他感受到自己裤子被扒拉下来后,更是再次狂吼了起来:

“啊!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本王!本王是高贵的黄家家族成员!”

但乌鲁斯博罗特的呐喊依旧无济于事,他感觉到有冷冰冰的铁器触碰到了自己屁股,在他不由得一哆嗦时,那铁棒已如钻头一般直接在三名壮汉的巨力下直接捅了进去!

乌鲁斯博罗特突然就猛地一抬头,嘴巴张大很大,紧接着是一声冲破云霄的惨叫:“啊!啊!啊!”

“呜呜!你们真狠!你们!”

乌鲁斯博罗特感觉到有铁棒在自己身体里钻,疼得如刀在钻他的肉,他冷汗直冒,全身发颤,时而哭吼,时而嚎叫,甚至也求起饶来:“大明皇帝陛下啊!饶了本王吧!本王知罪了!啊!你们这群混蛋!本王会杀了你们的!父汗!父汗!救我呀!”

……

来围观的百姓们都看着这一切,而且乌鲁斯博罗特惨叫时,大明的百姓都叫好了起来。

同时,正在更加卖力鼓动百姓对鞑子的仇恨之心的祝允明,更是趁此机会,再次呐喊道:

“大明的子民们,你们看见了吧,这就是曾经屠杀我们汉人无数的恶魔乌鲁斯博罗特,就是他,刚刚在乌蛮市杀害了我们一汉人同胞,甚至还想对我们汉家孕妇用强!此人就是禽兽!是畜生!不知道有多少我汉人同胞被其屠戮,多少汉人姐妹被其蹂躏!

所以,尽管他是什么大元天可汗的次子!我们的皇帝陛下为了替我们百姓做主!为了为我们汉家子民血仇,依旧要凌迟此人,为的是让天下所有的外虏都知道,我汉家的百姓不能被欺辱!”

“皇上万岁!”

祝允明说着就振臂一呼。

百姓们都响应起来。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第173章 革除官商勾结导致的弊政

话转回来,在廷议刚刚结束后,朱厚照叫住了内阁首辅焦芳。

焦芳也不得不向朱厚照行了一礼:

“回禀陛下,臣在想,大明要和鞑靼交锋,根本上的确是要耗费大量钱粮,会加大国库开支,王华所言并无道理!

因而,臣不知,户部若欠皇家银行之债太多,会有什么后果!

国库收入有限,陛下以及皇家银行持股的权贵们肯定不愿意吃亏,到时候国库一旦还不起钱,这些皇家银行持股的权贵们必定会受损,而且还不是一笔小数字,几百万两至少是有的!”

朱厚照微微一笑,他没想到焦芳看出了这里面的关键,说道:

“你所言不错,国库一旦大量借贷皇家银行的钱,而无法偿还的话,皇家银行持股的权贵肯定会亏损巨大,也包括朕这个帝王,所以,朕和你们都得想办法让国库让户部还得起钱!”

“臣明白!陛下此举无疑让臣等持股皇家银行的官绅与后世之君包括现在的陛下,都得想办法让户部还得起钱;

而最大的持股者又是天子,天子为保证大明之社稷,自然也不会让皇家银行不借贷给户部!除非天子想做亡国之君!

何况,就算是其他持股的官绅也不想大明亡,毕竟大明若亡,这天下银行之利自然不归于自己,是故,只能给户部借钱,而要让户部还得起钱,就得不停地增加国库收入,以朝廷名义收天下之利于户部!”

焦芳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犹如焦芳所言,这本就是他要建立皇家银行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借此培养一批和国家利益绑在一起的资本集团。

让这个资本集团却促使大明通过增加国家收入来达到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转型的目的。

在历史上,在大明社会由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转型的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的是晋商和徽商。

前者的背景是北方士绅,后者的背景是江南士绅,两者之间在政治上则表现为南北党争,最后演化为阉党与东林党之争。

毋庸置疑的是,无论是晋商财团还是徽商财团,他们的利益和朝廷的利益是不一致的。

他们在朝堂上的斗争为的都是自己财团的利益,无论是把粮食和铁器走私给满清,还是蓄养海盗,都是在让朝廷变穷让自己变富,最终导致朝廷甚至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甚至连朝廷也成了他们的傀儡朝廷!

而朱厚照现在要建立的资本财团,则是由依附皇权的财团,只要他们想增加自己的利益就会有惠于皇帝,因为皇帝是他们的共同利益伙伴。

而皇帝要想维系这种利益以及财团的其他官绅要想维系这种利益特权只能让大明越来越强盛,不然一旦让大明亡了,他们的特权也就会被其他人给夺走。

“爱卿既为内阁首辅,以后所想自然当不只是整顿吏治,维护朝纲,大明能否强盛,百姓能否得福祉于朝廷,全在爱卿这等秉持国政者,能不能为朝廷增加收益,以惠万民!”

朱厚照说道。

焦芳听了自然也明白朱厚照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现在作为内阁首辅无论是从朝廷之利益出发,还从自己家族的利益出发,自己都得想办法给国库增加收入,可如何给国库增加收入而不引起大的动荡。

焦芳把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见到富绅们,嘴角不由得浸出一丝冷笑。

在处决乌鲁斯博罗特时,皇家银行已再次向户部借贷三百万两白银,以充实边务用!

毕竟,眼下小王子极有可能被大明激怒而挥师来攻,各边镇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自从弘治朝的户部尚书叶淇为照顾淮扬盐商的利益,而改开中法之纳粮领盐之制为纳银领盐的制度后,天下商人若想支取盐引便不需要运粮于边镇,只需缴纳银子于户部即可,从而省却了运粮于边镇的成本,盐商们的成本大大降低,商业利润自然提高不少。

但却导致的后果是,商人不再于边镇屯田收粮,导致边镇人口减少而使边备松弛,且粮食也因此大量减少,从而使得边镇粮价飞涨。

而因为纳银于户部,户部再发饷银给边镇边军,边军自己拿银购粮,但因为粮价飞涨而银价又因为白银大量引入而下跌,所以导致朝廷军费陡增,到万历后直接飙升至上千万两,国家收入大半用于边镇军饷!

最终,因为叶淇这个开中法改革导致大明因为高昂的军费给拖垮。

可以说弘治朝的户部尚书叶淇就是大明帝国之奸臣!

而他本人是淮安人。

毋庸置疑,因为大明盐场主要在淮扬一带,因而他背后的淮扬盐商不用再运粮食于边镇,享受了这开中法带来的巨大好处。

甚至连北边的晋商也开始往淮扬一带,使得边镇人口更加减少,人口更加减少就意味着边防更加虚弱,直接导致后期女真崛起,轻而易举蚕食大明关外土地,且可以任意出入边镇。

而且大量边镇商人内迁尤其是聚集淮扬一带后,导致淮扬一带士绅数量剧增,这些士绅自然是要大量兼并土地的,也从而导致了淮扬地区饥荒频发,流民大量增加。

同时,可以说,虽然叶淇的改革开中法的政策导致盐商崛起。

可却害了整个帝国。

不过,讽刺的是,叶淇在历史上被赞誉为清官,清廉不清廉不可知,但他的这个政策的确有惠于商人而有害于朝廷。

虽然,叶淇为此也给大明中央朝廷多带来了百万两的收入,可这却是以养军屯田的负担由商人转移给中央朝廷为代价的,比起动辄数百万两乃至上千万两的军费,多一百多万两盐税收入无疑毫无意义。

弘治朝的户部尚书叶淇早已作古,此时自然不知道他改开中法为纳银取盐的政策初心到底是为国还是为自己背后的淮扬商团。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导致弘治时期河套丢失的重要原因,因为河套丢失不是蒙古侵占的,是因开中法改革导致大量商人军民内迁,使得蒙古人趁虚而入。

而这个政策带来的糟糕结果现在依旧还影响着正德朝,而且随着时间延长,这个影响会越来越严重,直到帝国彻底被异族灭亡为止。

正因为此,朱厚照才在准备收复河套前,让马升先去边镇移民实边屯田,以抑制边镇粮价飞涨。

但是移民实边短期内肯定是不会有明显的效果的,而且移民到边镇也是需要成本的,正因为此,在前期,依旧是户部给边镇拨银子来进行移民实边。

朝廷并没有因此节省开支反而加大了开支。

再加上,整修边墙和练乡兵,充实边备,以弥补开中法改革导致人口大量内迁后边备不足的问题,而使得朝廷开支依旧再次增加。

如今,为谨防小王子因自己爱子被大明处决而大举袭扰边镇,甚至威胁京师,朝廷自然还得再加强边备,边军的陈旧老化军械自然得立即更换,所欠禄米自然得立即补发,甚至还得多发以鼓舞士气,同时加大各地边镇军事训练与军事侦查等行动频率自然也是需要砸钱粮的。

所以,户部只能在大量从皇家银行借贷的基础上,再次向皇家银行借贷了三百万两白银!

正德皇帝朱厚照、内阁大学士焦芳、许进、王华以及司礼监掌印刘瑾和秉笔谷大用与马永成,还有近卫军总参马升、左都督仇钺此刻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经把三百万两白银支取凭证递交到新任户部尚书王琼手里。

焦芳等帝政乃至内廷掌权者内心在滴血,因为他们清楚地记得,户部已经前前后后向皇家银行借贷了近千万两银子!

而他们现在都是皇家银行的持股者,他们知道如果将来户部还不起这笔贷款,他们和皇帝都将蒙受巨大的损失,但如果户部能还得起这笔钱,他们则会得到很大的利润。

但他们又不能不让户部借,因为户部不借去充实边备,大明的江山社稷就会有风险,一旦大明亡了,他们的特权也没了。

“陛下!大明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防备小王子,而是弥补朝廷的亏空,天下之利如今大半已归于商户,而商户之税赋又轻,若如不取商户之利补朝廷之不足,则将来必定会伤农,而逼得天下揭竿而起也!”

焦芳在看着户部尚书王琼跟着徐经去皇家银行取银后,内心是极为痛苦的,不得不向朱厚照奏明了自己想夺商人之利的目的。

“陛下,臣以为首揆所言甚是,欲开盛世自当以农为本,惜民之利也是惜农户之利,如今商人得利而农户受累,自然使得饿殍遍野也!臣掌兵部,调度天下军粮,却发现自开中法改为纳银取盐后,军粮之费陡增,臣以为当恢复纳粮取盐之制,以商人屯田与商人运粮乃减轻朝廷之负担,实现惠民之举!”

次辅许进也附和起来。

他知道现在如果直接加征商税肯定会得罪全部士绅,但是如果只是恢复纳粮取盐之制,就只夺去弘治朝户部尚书叶淇给予淮扬盐商的利益而已,自然会更容易些。

“臣已觉得当恢复纳粮取盐之制!虽说如此做乃增加商人负担之策,但当年太祖也正因为此,才只定商税为三十取一!若商人不承担养军之任,那轻税之政意义何在!”

王华也跟着附议道。

“可是陛下,眼下臣在此之前已经在边镇分田于民,如今整个边镇的无主之田和新垦之田全部按照陛下旨意授予了边镇军民,且实行唐时之永业田与口分田,而且八成是口分田,百姓只能耕种但不能发卖,五十年后归还朝廷!”

“如今若恢复纳粮取盐之制,势必要让商人继续回边镇屯田,但边镇几乎已无田可屯,商人雇民来边镇似乎已无意义”,马升说道。

朱厚照明白马升的意思,无非是现在大明朝廷现在已经由官府进行了移民实边的屯田之策,商人即便以后想来边镇屯田已无意义,因为大量土地是属于官府的,他们不能再买到自己手里。

不过,朱厚照还是决定纳粮取盐之制,促使商人到边镇屯田,并说道:

“关内边镇无田可屯,难道就不能去关墙外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大明的商人难道只敢在关墙内屯田吗,诸位所言甚是妥当,可以恢复纳粮取盐之制,鼓励商人出塞屯田,告诉他们大明的疆土不至于关墙之内!朕支持他们把屯田屯到小王子的帐篷边上!”

于是,内阁与司礼监便开始准备恢复纳粮取盐之制。

但盐商们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朝廷如今越来越重视边防,甚至还有可能和小王子大打出手,他们也在担心朝廷会恢复纳粮取盐之制。

因而,时任太常寺丞的叶淇之子叶贽上了一道请加封其母诰命的奏疏,以探探朝廷的风向,只要朝廷还不会恢复纳粮取盐之制,自然会给予叶贽这个恩典,以安抚其身后盐商们的心。

但内阁首辅焦芳毫不犹豫地票拟道:“素闻其母由虐待庶女之物议,其名不贤,而其夫君追赠太子太保,若再加诰命岂不盖过其夫也!不准!”

司礼监的刘瑾自然也毫不犹豫地批了红。

在如今的正德皇朝,司礼监与内阁的步调总是一致,可谓政通人和,但是对于商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士绅集团而言,却并不因此而感到高兴。

因为内阁拒绝加封叶淇之妻诰命之事,让盐商们意识到朝廷真的想恢复纳粮取盐之制,一时间也有些慌乱起来,到处走门路,想对策。

……

大明帝国地广而人口多,事务自然也多,朱厚照这时候也没空去想盐商们会怎么应对,他相信焦芳等能处理好此事,毕竟这些人都是在历史上政治斗争中胜出的人物,按理在官场上的智慧都远强于自己,当不会败给官绅。

现在,朱厚照还得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小王子身上。

第174章 筑造塞外新城

近卫军第一师已经出了大同府,且在玉林卫旧城址扎下了营。

无论小王子会如何报复大明,大明自己的军事战略还是不变的,即遵循着“打你的,我打我的”原则,大明至始至终都在进行着自己对外扩张的战略。

因为,现在的大明主要目的是要在关外建城,进行矿产开发与土地开发,而不是寻机歼敌,所以,近卫军第一师在玉林卫扎营后便没有向周围运动。

与近卫军第一师来到玉林卫的还有玉林县第一任知县张璁与上万士民,这些士民中大部分是从淮扬一带招募来的饥民。

而现在,他们将成为玉林县第一批定居的汉人百姓。

玉林位于河套东侧,又在大同关外,目前是被鞑靼控制的区域,因而这一带时常会有鞑靼人出没,所以,张璁带着上万士民与近卫军第一师到达玉林后,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筑城修路。

首先是筑城。

张璁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把这批淮扬饥民全部变成了民工,让他们直接参与筑城工作。

而近卫军第一师则负责守卫新城。

对于城墙,张璁准备直接采用水泥混凝土筑造。

而城内,张璁则不再采用水泥混凝土筑造,毕竟大明水泥产量有限。

水泥混凝土自然也是从京师运了来,这些饥民担任了运输工的角色,不可能让他们一路上白吃饭。

即便是筑造外城也只能用竹筋水泥混凝土,钢筋混凝土一时也没有可能,毕竟大明钢铁产量也还有限。

用竹为筋骨,再浇铸水泥混凝土,也能起到钢筋混凝土一样的强度。

用水泥混凝土砌城墙,速度自然比用夯实三合土快,效率直接提高了数倍,而且,砌好的城墙一个白天就能迅速凝固,并变成坚硬的城墙,且会随着在空气长期暴露后会持续进行物理化学反应,变成更加坚硬的石状物。

三天之内,张璁就带领所有民工筑造起了一座坚固无比的外城城墙。

大同巡抚丰俊贤已经得到朱厚照的旨令,要他全面配合张璁在玉林筑城之工程,因而,他在玉林城外城竣工时,也来到了玉林城,巡视玉林城城墙修筑工程。

事实上,大同巡抚丰俊贤并没有想到张璁修城墙修这么快,他在边镇也做了很久的官,知道边墙筑造不是件简单的工程,全部用青砖自然是不可能的,那造价太高,一般只有重要关隘和京都大城才用青砖,大多数边墙都是泥土半砌外包砖,而玉林城这种关外新城只能先用泥土砌墙,让数个民工一起合力夯实三合土,一点点的锤击夯实出城墙来。

但他没想到张璁在三天之内就构筑好了玉林城外城墙。

大同巡抚丰俊贤说是来巡视玉林城,还不如说是来质疑张璁的,他担心张璁这种年轻县令太过于急功近利,没让民工使劲锤击三合土,而使得夯实程度不够高,从而达到城墙飞速铸造成功的目的。

但是丰俊贤却知道一旦在修筑城墙时偷奸耍滑,那么会直接导致城墙在将来根本无法阻挡鞑子骑兵,甚至一些夯实不够的城墙可以被鞑子直接凿开。

但丰巡抚在看见玉林城城墙的样子后,直接就感到了惊讶,他没想到玉林城筑成城墙的泥土如此光滑,远处看去竟如冰凝了一般,因而,他不由得问着张璁:“张知县!你这城墙用的是何土,可牢固否?”

“回抚台,下官用的水泥混凝土,以南方好竹为筋,可以省却大量人力,但却能达到比三合土还要牢固的效果,抚台可以亲自试试”,张璁笑着说道。

大同巡抚丰俊贤也没客气,直接把亲兵腰间的刀拔了出来,直接往城墙上猛地一砍!

铿锵一声!

城墙只溅起半点是屑土,而留下不到半寸深的小口,但丰巡抚手里的钢刀却缺了口!

“这怎么可能!我亲兵们配备的都是百炼钢刀!可破甲断杆,为何却竟没有这玉林城墙坚硬!而且本官也没有惜力!”

丰巡抚惊讶至极,不由得甩了甩发麻的虎口,把刀还给了自己亲兵,而他那名亲兵脸上露出颇为郁闷的神色,毕竟自己好不容易混成巡抚亲兵,有了百炼钢刀,可谁知却缺了口!

当然,丰巡抚与张璁都没有在乎一个士兵的感受,而且,丰巡抚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实验的结果,毕竟即便是全用青砖砌成的城墙那也是要许久后才会坚硬非常的,可玉林城墙不过才三天啊!

“城墙坚硬可并不代表牢固,冰有时候也很坚硬,但不依旧易碎吗?荣守备,你素来神勇,你去撞一下城墙试试!”

丰巡抚说着还不由得问着张璁:“张知县,如果本官的人撞塌了你的城墙,你不会介意吧。”

虽说张璁只是个知县,但却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丰俊贤也知道他是皇帝宠臣,自然也不敢因为自己是上官而对张璁有所轻慢,张璁却依旧从容回道:

“抚台尽管让人撞便是,多些人撞也可,即便是用火炮轰也可以,正好也试试这城墙的坚固程度。”

丰巡抚自然舍不得把大炮拿来轰着玩,但他还是让自己麾下天生神力的荣守备去撞一下城墙试试。

荣守备使出浑身力气在数十步外助跑后就直接撞向了玉林城墙。

砰!

玉林城墙依旧牢固如磐石般立在原地。

而荣守备则被直接弹倒在地,在反作用力作用下,撞得头昏眼花,只觉肩部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般。

丰巡抚又让十来个壮实的亲兵一起去撞,结果玉林城墙依旧屹立不倒。

这下子,丰巡抚也不得不相信玉林城墙的牢固程度,然而,却也因此突然激动地抓住了张璁的衣襟,一改刚才的温和态度,近乎咆哮着问道:

“京师既然有如此神奇之泥土,为何不早用于边镇!若早用于边镇,弘治十八年,鞑子又岂能轻松破我大同附近新建城堡,屠我边民不下三千!那可是三千多条人命啊!”

张璁没想到这个丰巡抚会突然如此激动,待这丰巡抚吼完且松开自己衣襟后,才整理了一下官袍:

“抚台有所不知,此筑墙之物乃名之为水泥,是皇家工业公司新产之物,如今产出的水泥不多,一部分用于修大同到京师之路,以便将来运粮收复河套之用,另一部分则由下官带来,筑造塞外新城,是故,还没办法全部用于边镇!”

听张璁如此解释,这丰巡抚才恢复了些镇定,一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些失去理智,不由得向张璁一拱手道:

“见谅!本官刚才举止有些失态!实在是想到昔日被鞑子屠戮汉民之惨状而一时无法忍受也!但凡早有如此筑城神器,何至于让鞑子扣关如回己家,也不至于靡费如此多财力民力于这城垣之上。”

“下官理解抚台苦心!不过陛下说过,守不如攻,贼寇防是防不住的,煌煌大明当有强军开塞外之利,而不应费万民之利固守于九边之内!

如今,玉林城只是开塞外之利第一步,接下来,还会有东胜、镇虏等城会相继出现!如今下官倒也有个不情之请,恳请抚台大人召集大同内军民修整从玉林到大同之路,以便将来将玉林之粮食畜生以及矿石运至大同!”

张璁说着便又解释起自己为何这样建议,原因则是玉林一带靠河而地势平稳,故土地肥沃,矿产丰富,而大同又是大明要塞,且军民甚多,待将来玉林真的发展起来,就可以做为大同的粮食与矿产补给基地。

丰巡抚点了点头,朝廷有意收复河套,于关墙外筑城,他自然也不能违背,而且他也知道,玉林一旦建城,那么就成为大同右卫之门户,道路自然是要整修扩宽的,不仅仅是为了便于军需物资补充,也是为了便于将来互相支援。

“大同府内有很多卫所辅兵,虽不能上阵杀敌,但修路还是可以的,与其让他们闲着白领粮食,倒也不如让他们干干活,本官答应了!但是,本官要你和本官一起上一道奏疏,请求朝廷准予大同也制造水泥,以强边镇!”

丰巡抚依旧对张璁所提的水泥念念不忘,他现在最想干的便就是让朝廷准予自己大同府内请人研制水泥,他相信只要大同边镇用上水泥,那大同边镇的边备便会加强数倍,即便是鞑子十万铁骑来攻,他也不再畏惧。

但丰巡抚不知道水泥现在是不是中央朝廷为控制地方边镇而禁止地方烧制之物,所以为了让皇帝陛下允准,他想让张璁这个皇帝宠臣和自己一起上疏。

张璁没有拒绝丰巡抚的提议,因为他知道朝廷只限制水泥的制造地区,以避免污染水域与影响山河之精气,但并不限制地方和私人制造水泥。

丰巡抚带着和张璁一起联名写好的奏疏就回了大同。

而张璁则继续投入到筑造玉林城的工作中。

城内街道与建筑的筑造自然不再用水泥,而是直接用泥土夯实,即便是主干街道也只铺些条石。

不过,这些民工们依旧干的很起劲。

因为,张璁已经明言告诉他们,他们将要在这里重新安家,而且朝廷将会分给他们玉林城外的耕地,而且男女皆有份。

第175章 勤劳的汉家百姓

百姓们最喜欢的就是黄土地,别的都诱惑不了他们。

何况。

跟着张璁来塞外的都是无地流民。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自己的土地,和一个能安定下来的家。

不然,他们也不会跟着张璁跋涉千里来塞外,还不是因为活不下去,想有口饭吃。

如今能有自己的田地,就等于让他们有了安家立业生儿育女继续为人的机会。

一听说县太爷要给他们分这里的田地,给他们重新登记户籍,他们也都知道自己要在这里重新安家,筑造起来城内的建筑来自然是十分积极。

当然,跟随张璁来塞外玉林城的不只这些无地流民,还有一些士绅背景的商人。

因朱厚照下旨以玉林乃塞外新城需要振兴为由,所以取消了内地边镇时商人出边贸易所缴纳的重课之税,而只让户部收一种低税率的印花税,以鼓励商人来塞外屯田经商。

倒也因此吸引了一些有远见的商人不顾塞外风险跟着张璁一起来玉林。

虽说商人内迁最主要的原因是开中法改制,但和边镇官府军队盘剥太狠也不无关系。

在此之前,朝廷为控制边镇经济,防止商人资敌,而在边镇加以各种苛捐杂税,以补军需,使得很多商人宁愿走私也不愿意走官府规定的合法贸易渠道。

毕竟后者利润会变得很少,而使得官府控制的贸易活动日渐冷淡,而走私反而越来越猖獗,使得朝廷反而更加不好实施对蒙古人的经济控制。

如今,朱厚照下旨在塞外玉林城采取统一税率并低税征收,自然给了商人有利可图的机会,而且,朱厚照让张璁告诉这些商人,这些商人在玉林所开发的粮食与矿产将统一由皇家工业公司与皇庄直接收购,而避免商人直接在运回关内时被官府盘剥。

如此,也使得一些商人们更加愿意出关开发关外之地,对于可能随时面对鞑子劫掠的风险,他们自然是不怕的,只要有高额的利润,就算是豁出命,重利的商人们也敢干,即使在两国交战时,他们都还敢对敌国进行商业输出,何况这些。

当然,愿意跟随张璁来塞外开发玉林城的,不只这些因为朱厚照的低税率政策鼓励而来的商人,也有官僚资本背景的商人因为得知朝廷要恢复开中纳粮取利的制度,而也提前跟着来塞外屯田屯粮的,以便将来谋取盐利。

其中,便有内阁首辅焦芳与司礼监掌印刘瑾等的人跟着来到塞外玉林城,准备抢占塞外土地。

朱厚照也通过各种情报渠道知道这些能提前把握朝廷政策动向的官员们会让自己家人先去塞外抢占地盘。

但他没有阻止,他相信这些朝廷官员们背后的家族在抢占塞外土地后,肯定要支持强大军备灭掉鞑子才行,甚至还会替自己整顿盐政,因为他们在塞外土地目的并不是在乎塞外的粮食,而是在乎用粮食换来的盐引。

除了无地流民和商人,张璁还从东厂以及三法司那里要来了一批犯事的儒士。

这些人要么是因为牵连进逆党一案而又罪不至死者,或者还未被朝廷来得及处决的,要么是犯了别的过错的;

特别是在考成法实施以后,因为按各地按察使司官员和中央三法司官员拼命提高刑事民事案件的办案效率,使得很多儒士因为什么通奸逃税以及之类的被抓进了大牢,大部分是生活作风问题,也就是人们通常会犯的那些毛病,不追究自然没什么,但追究的话也能拿来治罪凑凑政绩,而使得坐牢待处决的儒士读书人越来越多。

不过,张璁没想到,他一道想让朝廷给些犯事的儒士去边镇教化塞外牧民和兴学办学以达到人尽其用目的的奏疏,竟很快得到了朱厚照的批准,且让内阁票拟,可以给这些染上恶习而不知圣人教诲的儒士一个下乡改造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玉林城有儒士、商人也有无地流民。

为避免这些人结成乡党不利于自己这个知县统治,张璁将这些人进行了打乱重新编排,每坊中既有贫穷如无地流民也有富贵如官绅家商人。

接着,张璁在让各坊自己推举出一坊间里长。

读书人即便再被人不耻,但在盲率很高的大明依旧是受百姓敬仰的,因而,基本上各坊里长基本上依旧是这些儒士。

朱厚照在得知此现象后,也没有排斥这种现象,毕竟知识分子总是容易成为领导者,也适合成为领导者,朱厚照不可能组织他们在塞外再次成为剥削者的现象,他只要求统治那块土地的人是大明的人。

而在那块土地的生活的人也是大明的人,而且得拥有基本的权利,这样才能让这些人知道做大明的子民比做其他国的子民好。

一旦大明有一天陷入了危机,他们才会感受到亡国带来的巨大痛苦。

在修建玉林城城内建筑的同时,张璁便开始带着自己的佐官幕僚胥吏以及各坊里长和各户户主开始去玉林城外划分耕地。

因为近卫军第一师就在附近扎营,且近卫军的骑兵也早已放哨于百里之外,所以,张璁等人也不担心有鞑子突然出现时,而来不及回城,也就只安心做着分田的事。

按照,内阁与户部参考玉林以往地利和每口百姓最低需求的生存资料等因素,给玉林城初步制定的分田规则是每口成年男女四十亩口分田,十亩永业田。

前者可以种五十年然后归于官府,再由官府重新划分或者让你继续种。

而后者则是属于自己的私产可以传给子孙也可以卖掉。

玉林城在正统以前本就是大明的土地,而且是卫所军屯之地,但如今因为军屯内迁,使得这些地方成为无主之田后,分起田来倒也容易,不用担心影响边镇军事地主的利益。

不过,也因为玉林一带以前就是大明卫所军屯之地,良田倒也不少,即便是数千士民分了后,也还有余下数万亩田地以及大量牧地与林地。

张璁把这些土地全部划归了官府即朝廷所有,但鼓励士民承包,承包这些土地耕田屯粮也好还是开矿也好,哪怕是只承包林地打伐木都行,除了承包价不一样外,知县张璁不会太严格限制承包者在这些土地上的经营活动。

于是,跟着张璁来玉林的商人们便都承包下了官府现在还无力开发的田地以及矿地,使得玉林城的产业从一开始便显得多元化起来。

当然,皇家工业公司的人也跟着来承包了一处矿山,并且承包了这里的一处最大的铁矿,以为大明日益增加的铁矿需求提供更多的铁矿石原料。

玉林城的第一所社学也新疆起来。

不过,作为京师大学毕业的张璁改变了社学只读三字经的启蒙教育方式,引入了简单的算术和常识课,且请专门的人予以教授。

理由是现在玉林的社学面向的都是平民的孩子,而这些将来这些平民之子大部分很难考上举人进士,再授其圣人之道时当也授予其谋生之道,就算将来中了举人进士也是对自己益处的。

因玉林城乃是新建之城,又是在塞外,而张璁又是朱厚照亲自培养的京师大学学生,自然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鲁子民没想到他会在这塞外扎下根来,他最初只是因为全家饿极了没有饭吃,而不得不接受一位叫张璁的县太爷要求帮其干活而让全家有口饱饭吃而已。

但他没想到因此却跟着这位县太爷来到了塞外,不但全家人活了下来,还分得了土地。

作为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的鲁子民而言,他对别的东西没什么概念,但却知道土地的珍贵,也知道在自己家乡淮扬,一亩田要值十两银子。

而自己现在有百亩田地,等于朝廷给了自己近数十两银子,因而,他现在对县令张璁与朝廷是尤为的感激,看见张璁也会心甘情愿地主动下跪磕头。

张璁因为受过京师大学的新式教育,受不了被大明的百姓天天当菩萨一样叩拜,才强行下令玉林百姓除被传上公堂和大礼外,不用行跪拜礼,理由是边镇布价不菲,以免脏了衣服,常洗容易让衣服损坏得快。

而张璁倒也因此得了个爱民的名声,得到朝廷嘉奖,使得其他地方的官员,也因此纷纷效仿,以表明自己也是爱民的。

鲁子民现在最看重的事就是自己家新得田地,为了早日种上粮食,甚至同许多百姓一样不顾玉林知县张璁为防止鞑子夜袭而要求百姓酉时必须回城的禁令,有时候直接半夜悄悄出城或者夜宿城外,为的就是早一天拔掉田地里的草早日种上自己的庄稼。

即便为此触犯禁令而被鞭笞,他们也心甘情愿。

大明百姓的勤奋度是令人吃惊的,为了让自己早日拥有自己的粮食,玉林城周边荒芜的田地以惊人的速度被复耕了出来。

杂草仿佛在一夜间就被拔出干净了一般,甚至还踩出了无数条羊肠小道,为将来的官路建设打下了基础。

第176章 抢蒙古贵族的奴隶,宣示统治权!

鲁子民这些新来的百姓还看重的是自家孩子的学业情况。

对于他们而言,现在每天听见自家孩子在城里的读书声能让他们忘记所有的辛苦。

但自家孩子如果不长进或者学业进度慢也会让他们火冒三丈觉得很丢人。

甚至,这些百姓还因此会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还会感叹这就是命,自己是老百姓就不要痴心妄想,但只要自己孩子读书读的好,就让他们充满了很大的希望,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更加勤劳的劳作,仿佛自家的命运就会因此改变,甚至会像县太爷一样可以当官。

鲁子民运气比较好,自家孩子比较有出息,无论是国学还是算学以及常识都名列前茅,以至于他现在不得不开始想着准备多赚些钱,为将来自己孩子进京参加科举提前筹备路费以及将来娶媳妇的费用。

张璁按照朱厚照的指示,在玉林城直接按照了他京师大学所学的东西,把玉林城的社学课程给编成了国学、算学、常识三门课程。

国学主要是小学三字经等。

算学自然是数学。

常识则是了解自己是汉家人,自己的皇上,自己的国家和家乡等等,而且还引入以分数确定考试成绩的方式。

这也使得即便是大字不识的百姓如鲁子民这样的也能知道自己孩子读的好还是读的不好,不用听先生用“孺子可教”或“孺子尚需嘉勉”这样绉绉的话来猜测自己孩子到底有没有出息。

鲁子民并不担心不能多赚些钱的问题,无论是皇家和朝廷官府还是商人,很多都在附近开了矿或者雇人种地,都会付给工钱作为报酬,而且因为刚开始建城,劳动力不多,工钱还不低,使得他现在只要勤劳点肯卖力气,一两年挣个四五十两都不成问题。

张璁现在越来越明白在京师大学的时候,自己的皇帝陛下为何总是不惜用任何溢美之词来夸耀自己汉家的百姓。

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平时被自己这些士大夫所不屑甚至鄙视的汉家百姓的确是这个世间最勤劳的人,给他们一块地一个安稳的环境,他们就能将一个荒芜萧索的无人之地变成鸡犬相闻屋舍俨然的丰饶之地来。

“庞守备!张某已经准备好,现在可以按照陛下的旨意,向那些牧民宣示统治权去!”

张璁向近卫军第一师第一旅骑兵第三团的守备官庞光远拱手示意后,便同这庞守备一同策马朝玉林城外草原之地而去。

与之跟随的自然是整个骑兵第三团两千余铁骑。

玉林城是在塞外,河套东侧,这一带在后世临近呼和浩特,不但有耕地,更有数十万亩水草肥美的牧地草原。

因大明内迁,这些地方自然被蒙人占据,而且是被小王子下属的部落里的蒙人占据。

虽然现在小王子和他下属的大部落没有在这里,但一些小部落和一些散落的牧民还是依旧在这一带放牧的。

但现在大明回来了,而且把这里变成了大同府的一个县,还设置了流官,这些牧地连带着牧地上放牧的牧民自然也要属于大明!自然不能再属于小王子等蒙古贵族!

正因为此,张璁才会在近卫军的帮助下,来向这些牧民宣示大明对他们的统治权!

而他作为大明朝廷任命的知县,自然是目前唯一对这些牧民拥有合法统治权的人,而之前那些蒙古贵族的统治权都是不合法的!

当张璁和庞守备带着大明铁骑来到一处草原时,这处草原的牧民们本能地戒备起来,准备抵抗,也显得有些慌乱,更有人去通知了自己部落的首领。

而张璁也没先让庞守备的铁骑发动攻击,只先让自己会蒙语的幕僚喊道:

“诸位!你们现在所牧之地乃大明之地,你们可以拥有你们在这块草地上放牧的羊群,但是你们必须从现在开始承认你们是大明的百姓!

否则,本官必以入侵者格杀之!

但是要成为我大明的百姓,得要先学我大明之官话汉,穿上大明规定之服饰,只要愿意者,朝廷可以给你们分予牧地,但前提是在真正成为大明的百姓后!

另外,如果有杀戮或抢掠过大明百姓者,须先服劳役十年!”

“他们皆是本猛安(低于万户的一种官职)之奴隶!你们这些汉人敢抢本猛安的奴隶,简直大胆!”

这时候,一名叫扎克种的蒙古贵族带着数百蒙古骑兵策马而来,且指着张璁大吼了起来。

若不是张璁背后站着数千大明铁骑且张璁还穿着明朝官服,他早就恨不得杀过去把张璁劈砍成两半,因为作为蒙古贵族的他还从来没见到汉人敢抢自己奴隶的,一般都是自己这些蒙古贵族抢掠汉人为自己奴隶的。

“诸位,你们何必要跟什么黄金家族做奴隶,来做大明的百姓多好,有自己的牧地还有自己的财产,还不会被奴隶主随意打杀,妻子的贞操也会只属于自己!

我们是奉大明皇帝陛下的旨意来解救你们的,你们既然在这片土地上,就可以成为大明皇帝陛下的子民,就可以拥有这片牧地!

我们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是天下之主!是你们的长生天!

只有他才能给予你们福音!

即便惩罚你们以前的罪过也只是让你们服劳役,不会让你们付出生命,而只有那些奴役你们甚至逼着你们献出一切包括你们的妻女和生命!

与大明作对的鞑虏贵族才会遭受到大明皇帝陛下的严惩,大明皇帝陛下不仅仅是汉人诛杀他们也是为你们诛杀他们!”

张璁的幕僚继续大喊起来。

而这蒙古贵族扎克种听后更加恼羞成怒起来,因为他已经看见自己一些新抢来的奴隶有些意动了,便忙威胁到:

“敢投去做汉人者,本猛安必诛杀其全家,剁其肉喂野狼!”

扎克种这么一威胁,长期被其淫威所震慑的蒙人奴隶们忙藏住了想做一个正常百姓的希望,但也因此,没有了和眼前这些汉人铁骑拼杀的士气,毕竟人家说了是来解救自己的。

庞守备主动出击了,带着自己麾下两千余铁骑朝扎克种的骑兵杀了过来。

而那些牧民们却一下子都变成了看客,他们很多都是刚刚被小王子从别的部落劫掠来的部民,自然对扎克种等部众也没什么感情,甚至很愿意看见这些欺辱自己妻女的敌人部族被汉人屠戮。

第177章 服劳役的蒙元贵族

近卫军的武官不受官节制。

因而,张璁这个玉林知县也没有指挥近卫军守备庞光远的权力。

庞光远具有临机处理军事行动的权力。

按照朱厚照下达给近卫军的命令是,近卫军一旦出塞遇到鞑子,小股则聚歼或击破之,大股则撤离之,固守待援。

战略目的是一步步蚕食小王子的势力。

而如今,这蒙古猛安扎克种身后不过千余骑,比明军少一半的兵力。

按照小股聚歼的原则,大明铁骑自然不客气,麾下战马直接驰骋过来,手上短弩齐发,顷刻间,便是万箭齐发,犹如雨幕一般。

簌簌!

蓄积巨大冲量的短弩弓箭乃大明新制钢材所造,就算是双层板甲亦可穿透,何况这些蒙古骑兵的皮甲。

因而,才有无数弩箭刺穿鞑子骑兵时的声音响起,同时还溅起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大明铁骑现在皆是配备短弩与弯刀,远战用弩,近战用刀。

当然这里的远近只是针对骑兵对战而言,非常规所谓的远战。

大明自从改进炼钢法后,高碳钢生产成为可能,也就能通过朱厚照提供的土机床图纸制作具备工具钢的机床来。

同时利用水力机械,可以让工具钢加工出更好的弓弩和弹簧,使得无论是弓弩组装还是弹力构造以及瞄准器安置技术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而专门为近卫军骑兵制作的短弩便是其中的杰作,有利于在与敌军骑兵对冲时,先发制人,在敌军拉强弓时先射一弩箭过去以制敌。

扎克种与他身后的鞑子骑兵们也算是训练有素,在一阵箭雨过后,倒也没有溃败,而立即张弓就射,形成密集箭雨,给近卫军还以颜色。

但这时候,大明铁骑已经冲近到这些鞑子骑马面前,而且已能看清这些人的脸,因而,近卫军除少部分中箭外,大部分铁骑已经挥刀砍向了这些鞑子骑兵。

一刀下去,锋利的合金高碳钢在大明铁骑的横劈之下,直接轻易地就将一鞑子骑兵的脑袋削飞了上了天。

有力气大的借着惯性直接用厚背刀对着一鞑子骑兵腰部一劈,连人带马拦腰劈断,只留下半截人身和半截马身在原地汩汩冒血!

扎克种懵了,暗道这是什么样的弩箭刀刃,破甲劈人竟如泥一般!

大明两千余铁骑以分叉型的方式朝扎克种的骑兵迂回包围且收割着他外围的骑兵,而扎克种现在也只能带着自己的骑兵且战且退。

大明铁骑依旧是咬着不放,这扎克种的麾下骑兵一旦朝某一个方向逃跑,而那个方向便会有无数弩箭收割着鞑子骑兵的性命

扎克种若想从大明铁骑这边突围,大明铁骑则也不劈砍,而直接丢起一排震天雷过去,铁珠、铁刺、砒霜等物随着震天雷的火药炸裂而四处炸开飞溅,直接炸得这些鞑子骑兵满身伤痕,连带着战马一起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不过半个时辰,扎克种的骑兵彻底崩溃了,慌乱地撤退着,有的甚至直接摔下了马。

除少数鞑子骑兵侥幸逃脱外,大部分鞑子骑兵做了俘虏,连扎克种自己也做了俘虏。

张璁一直在原地看着这场战斗,他很想说这其实就是一场大明铁骑对鞑子的一次劫掠与杀戮,在永乐以后,几乎都是鞑子劫掠与杀戮汉民,而如今大明也能让鞑子尝尝被劫掠与杀戮的滋味。

但张璁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鞑子都很穷,即便是被俘虏的鞑子贵族似乎也穿的不是很好,更别提底层的普通鞑子和奴隶了。

不过,张璁虽然感叹他们的贫穷但也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毕竟这些人穷是穷可很多在劫掠与杀戮起人来从不手软。

无论是谁,只要犯下过劫掠与杀戮汉人之罪的俘虏都被赶到了新开的矿洞里服劳役,服到十年为止,十年后看其教化程度决定其是生还是死。

其他的牧民则也令其做工,且接受官府安排的教化课程。

而教化的方式初级是说大明官话并移风易俗,然后学习儒家礼仪,最终表示愿意奉大明皇帝为主。

只有这样才能被赦免,或者成为大明的子民。

之所以对这些人教以儒家礼仪,自然是要因为儒家很善于磨掉人的血性,造出一个人的呆气,只要把这些牧民变成了温驯的羊才便于统治。

这与玉林城的汉人教育方式自然是不同的。

按照朱厚照的意思,大明汉家子民不需再以德化儒家教育为重点,要逐步开启其智慧,是故令其学多门知识;而新附大明的子民则自然要学会尊师重道以及忠孝仁义之道,方不再有杀戮之心。

没有对大明汉家百姓有过犯罪行为的牧民子女则也被先集中起来进行统一的汉化教育。

由专门的儒士传递儒家礼仪与理学知识,教他们忠君之道,让他们移风易俗,彻底汉化变成汉人。

“这是你的姓氏,你现在姓石,因为你和你的子孙们对大明皇帝陛下的忠心要如磐石般坚硬!你的名字叫石彪!记住了吗?念一遍,你叫石彪!”

这些牧民会连名字也会跟着被改掉。

但这些牧民们并没有因此不能接受,相反还变得很积极很认真地在接受着儒家教育,接受着汉化,因为,县太爷已经说了,只有这样才能有资格成为大明真正的子民,而成为大明真正的子民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牧田。

这是大明子民才能拥有的权力。

而这些草原上的牧民和耕地上的农民自然是一样的,都最看重土地。

所以,这名叫石彪的牧民就很积极地接受着儒家教育,很主动地开始说汉话,学习汉人的习俗。

据他所知,有好几个天资聪颖的牧民已经从县衙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牧场,以后这些牧场上的羊群将不再属于奴隶主而是属于自己的。

石彪因为之前经常和边镇的汉人接触以及进行贸易活动,也学得些大明官话认得些汉字,接受起来也挺快,因而,他很快也成为了拥有自己的牧地的百姓。

石彪自从得到自己的牧地后也开始积极而勤奋地放牧起自己的羊群来,他很高兴自己能成为大明的子民,也很高兴现在有这样的生活,因为这样,他就不用再当奴隶,还能拥有自己的财富且受到大明朝廷保护。

对于很多以前被蒙元贵族压迫过的底层牧民和奴隶而言,如今他们才有了些做人的感觉。

扎克种这等犯下过罪孽的元人自然没有这么幸运,现在的他们已经被编排成劳役,会穿上专门的劳役服,由官府安排到指定矿区干最脏最累危险度最高的活,而且与民工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工钱,每日必须从干满十个小时以上。

这种高强度工作,他们要持续十年。

扎克种受不了这种虐待,他本以为汉人是真的仁慈,才不会杀他,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汉人不是仁慈是比以前更狠,杀不过是一刀,而如今让自己像奴隶一样没日没夜的干活,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啪!赶紧点,别磨蹭!”

汉人贾老头因为年纪较大,不能去矿区干体力活,便当了矿区的监工,每日就负责监督这些元人罪犯干活,他此时就一鞭子打在了扎克种的后背上,打得扎克种后背留下一道血痕,疼得他直龇牙。

但扎克种现在却拿汉人贾老头毫无办法,因为他现在再也不是以前的元人猛安,他也知道自己稍有不服,两侧高坡上的近卫军就会以他谋乱为由将他砍死,对面沟里堆积的死尸都是因为不愿服劳役和企图企图逃跑的元人罪犯尸体。

扎克种不想死,怕死是人类的本性,他也不例外,他也只能强忍着这种折磨继续干活。

但让扎克种崩溃的是,他们这些元人罪犯还有更难以忍受的折磨。

扎克种不知道汉人是怎么想出这样的法子,会定期把他们这些被俘虏的元人领到县城最大的广场,由他以前的奴隶批判自己或者听边镇的汉人们哭诉自己家人是如何被元人残害的。

扎克种现在是越来越怕这种东西,最初他还有很愤怒愤怒这些奴隶竟敢叱骂自己,后来则变为害怕,害怕这些奴隶,如今还有些愧疚,他现在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是个欠下累累血债的恶魔。

因而,到最后,当监工继续鞭打扎克种时,扎克种已经麻木了,本有的想聚集一些元人罪犯杀监工出逃的想法都湮灭在了脑海之中。

同扎克种一样,其他元人罪犯在受害的奴隶与汉人家属的痛骂以及繁重的劳役后,都没有了昔日的血气,呆滞而又麻木,犹如行尸走肉般每日只干活吃饭吃饭干活。

无论如何,这些元人罪犯弥补了玉林城劳动力的不足,使得在建城不到半年内,就出产了大量铁矿。

同时,使得从玉林城到大同的官路修整进程也加快了许多。

正德四年九月,朱厚照准备启程前往大同。

小王子表面上没有立即劫掠大明各处边镇,但据锦衣卫提供的情报,小王子各部却在暗中集结,使得朱厚照反而更加担心小王子会有更大的动作。

因而,他不能在京城只干等着小王子的行动,他得主动出击。

第178章 连续三日,君王不朝只贪欢

大明帝国现在还没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也依旧有着强大的国力。

毕竟弘治中兴也不是真的浪得虚名。

从正德元年以来,借着逆党等案打击了这么多大官绅,中央朝廷的财政也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按理,即便是小王子这个统一漠南乃至即将统一全蒙的强者也不足以对大明构成威胁。

可饶是如此。

朱厚照也没有减轻对小王子的轻视。

小王子有野心,朱厚照自己何曾没有野心,与小王子重建大元一样,他也想要吃掉小王子,想要拥有整个关外的土地,包括那里的人口。

马升又一次离京去了三边,继续统筹边务,防备小王子窜入内地,再演也先包围京城之事。

而兵部尚书许进则依旧坐镇京师,负责调度天下钱粮,与招募壮勇充实边军。

内阁首辅焦芳与王华、还有户部尚书王华、徐经等则开始准备恢复纳粮取盐的开中法。

虽说正德四年的大明似乎显得很平静。

但整个大明帝国统治者的内心却都不平静,即便是知道内情的士民们内心也不平静。

在皇明报以及第二侍从室为主导的宣传下。

更多的士民开始知道了帝国的上层统治者们在干什么,他们在焦虑什么,也开始关心起这个帝国的命运来。

他们知道皇帝杀了一个北方鞑子首领的儿子,为的是给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报仇,但帝国却要因此面对被报复的危机。

“边镇各地已加强了戒备,各处关隘皆增加了兵力,哨骑乃至夜不收也四处都放了出去!出外贸易的商人中也都暗插了眼线,且已从湖广一带调集了三十万石粮食进京,以备不时之虚!”

兵部尚书许进向朱厚照禀报最新的兵部事宜后,便又问了一句:“陛下!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您真的要去大同?”

“对,去大同,朕要组织数十万铁骑灭了小王子!内阁首辅焦芳与司礼监掌印刘瑾随朕一起去,你和王华坐镇京师!”

朱厚照说道。

“数十万铁骑?陛下,大明何时有数十万铁骑”,许进有些费解。

“大明自然没有这么多铁骑,可整个天下还是有的”。

朱厚照笑着说道,他相信小王子不止大明一个敌人,其他的各部族未必肯坐视小王子做大,他相信以大明的帝国威望组织一个联盟不成问题。

而如联合整个关外的其他部族攻伐小王子,组织其数十万铁骑自然也就不是难题。

许进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没有阻止朱厚照,他知道自己这位皇上不是一位只满足治理好关内百姓的皇帝,他要展现自己的雄才大略,要开创自己的帝国伟业。

朱厚照离开了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准备回自己的皇宫内院休息休息。

随着内阁六部几乎都是改革派官员后,现在他这个皇帝也不必时时刻刻都待在内阁与司礼监把持大权,用人不疑,朱厚照相信这些官员们会本着维护大明朝廷和百姓的利益的目的去处理日常政务。

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来到大明已有五年。

恍然间。

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但他依旧也还在为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帝国而震惊。

看着眼前巍峨而又宏伟壮观的紫禁城,他从未想到,这里会变成自己的家。

朱厚照现在更没想到的是,他自己现在才十九岁!

但是,朱厚照又难以想象的,才十九岁的自己,已经变成了让人敬畏的帝王,即便自己略微睥睨一眼,身旁的宫墙内宦们都会吓得如丢魂丧魄一般。

慈宁宫。

张太后这里。

依旧是朱厚照在处理朝政后常来的地方,用膳以及平时皇室小聚皆在此处。

朱厚照的皇后乃至两个贵妃也会常在此处陪伴张太后。

不过,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外戚如今倒是没有常来慈宁宫。

据朱厚照从严嵩那里得知,这两国舅已经掌握的航海知识是与日俱进,兵部尚书许进从兵部找到的郑和下西洋的相关材料被移送京师大学保管后,被这两人是翻了翻看了又看,说将来要去找京师大学图书里所提的亩产数十石的番薯。

朱厚照对此很是欣慰,这些皇亲国戚事实上是最令他头疼的阶层,一个个拥有着无数土地财富却不缴纳赋税不说,即便是犯事还无法治罪太狠,如果能让他们干点正事自然不错的,免得闹出祸患来后,自己不得不来个六亲不认强行处置时而又令张太后伤心,影响母子关系。

后世有一言,有弟弟的女人不能娶,事实上也反应了一种姐姐对弟弟是极为宠溺的家庭现象。

张太后便是伏弟魔,朱厚照这是知道的,不然张鹤龄与张延龄也不会寸功未立直接成为侯爵。

如今知道张鹤龄与张延龄两弟弟在读书学习,虽然张太后也不知道自己这两弟弟读的是什么书,但她心情还是不错的,觉着自己两弟弟总算是有了出息,心情也自然大好,也忘记了那一日礼部尚书张昇逼她诛杀马升的事。

家和万事兴。

朱厚照很欣慰现在的皇室还能和睦相处。

不过,随着正德四年即将过去,有一件事让张太后又有了些愁绪,那便是朱厚照的子嗣问题。

皇后一直未孕!

朱厚照也知道皇嗣在这个时代是很重要的事,甚至还有着很强的政治意义。

现在已经是正德四年,自己若再无子,是会打击整个改革派官员的信心的。

回头看着身后的那一抹倩影,朱厚照不禁露出笑容,心想自己今晚是否直接要了她的身子。

再一看看另外两名垂首弄指的娇人,心想自己是不是连两个都要了。

以此增加中孕的几率。

“苏贵妃、刘贵妃,今晚,你们留宿乾清宫吧!不,从现在起,你们都留宿乾清宫!直到朕离开京城之前!”

朱厚照说了一句,两名少女不觉红了耳根,颔首称是,她们也都猜到朱厚照的话里暗含着什么意思。

皇后夏氏突然站住了脚,看向已拾级而上的朱厚照,欲张口问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张开口。

到了四人盥洗完毕,服侍的宫娥皆退去,连值班太监已掩好朱门时。

皇后夏氏已先自觉地躺进了龙塌里侧,随着年龄的长大,她现在已不敢平躺而睡,本能地有些羞怯,只露着一个背影,面向朱厚照一侧。

但也因为长大了些后,她现在也渐通人事,虽未亲身体验过,却也知道男女之间是会发生一些不可言之事的。

今晚,皇帝朱厚照突然叫住苏贵妃和刘贵妃一同留宿乾清宫,让她觉得有些意外,也有些觉察到与往日不同的意味来。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夏皇后抿住了嘴唇,她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的身体。

她本能地紧张起来,而不敢动弹。

朱厚照的确在靠近夏皇后,他,现在是赤着身子的,上了床榻后就将手从夏皇后的薄纱衣里摸了进去。

同时,朱厚照回过头来看着还站在原地局促不安,脸红如苹果一般的苏贵妃和刘贵妃:

“都上来吧,像朕一样,把衣服都脱掉!”

说着,朱厚照就转过了身,与夏皇后贴得更近了,而夏皇后紧张得绷直了身子。

次日一早。

秋日的阳光从朱门外射了进来,斑驳的阳光洒在了缠绵在一起的四具身体上。

昨夜听了一晚娇音鼻息声的内宦依旧还打着哈欠。

但朱厚照却已在苏贵妃的乳间醒了过来,看着金纱帐下被自己一一破身的皇后和两位贵妃,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有些昏重的头,心想年少力强就是好。

如意走了过来,看着眼前一景,只说了一句:“服侍陛下沐浴!”

当朱厚照再次晨练回来后,皇后和两名贵妃似乎一夜之间多了些妩媚之色,秋波里恍然有了些内容,而不再只是羞涩与天真烂漫。

余下的日子里,朱厚照开始了荒诞无稽的帝王生活。

正德四年以前,他没有尝此间之味,自然不会知道里间滋味,但如今初尝男女之事,自然是食骨知髓,缱绻不已,贪欢其间,不知人间几何。

今日不朝。

明日不朝。

后日还是不朝!

直到第四日,朱厚照才来到了与司礼监与内阁值房。

毕竟明日便是离京去大同的日子,他是不能再懒怠下去了,花间虽好,终究不是男儿实现抱负之地。

焦芳看着朱厚照,心里暗叹自己如今是没有精力享此之福,已年过古稀的他早已因为年少贪欢而以致于现在就算服药也不能持久。

刘瑾更是心生不快,有些后悔当年的选择。

朱厚照见此不得不说了一句:“朕承认朕这几日放纵了点,但尔等也不比表现出如此郁郁寡欢的样子吧,想劝谏就劝谏,难不成朕还会杀了你们不成。”

“陛下误会!臣没有郁郁寡欢,臣也没有要劝谏的陛下,陛下龙精虎猛,是社稷之福,是大明之福!”

焦芳尴尬地笑道。

“内臣也是这么想的”,刘瑾也尴尬地笑了笑道。

“既然如此,议正事吧,有没有要紧的奏疏需要禀报的”,朱厚照说着便开始翻阅起奏疏来。

第179章 御临大同

自从朱厚照离开京城后,两后两妃也都郁郁寡欢起来。

在朱厚照走的第一天,就开始想念。

第二天依旧是想念。

第三天想念的无精打采。

张太后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媳无精打采,自己也跟着无精打采,也就免了三人的晨昏定省之礼。

但也常自坐宫中佛堂,抚弄着弘治皇帝的遗物,笑道:“陛下,照儿还是那个照儿,不愿意居于深宫!”

同大多数男子一样,一旦欲成英雄,心里倒也装不下多少儿女情长。

朱厚照现在也是如此,欲让大明日不落,欲让四方皆汉音,他早已把心思放在了繁忙复杂的政务之中。

甚至从出京城那一刻起,很多由他带来的大明新事物便已勾住了他的心。

开始聚集于闹市进行演讲的士子。

装潢华丽却又神秘的皇家银行总部。

刚刚开始举办的又一届皇家博览会,让大明门的商市再次变得更为热闹起来。

从皇家银行里排着队办理贷款的业务现象便可以看出皇家工业公司的许多新产品又一次受到了商人们的热捧,而不惜再次从皇家银行借贷订货。

京城外热闹的京同官路施工现场,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民工,以至于整个京城外开始发展出越来越多的集镇。

京畿附近的小贩越来越多,顺天府求得朱厚照允准仿照南直隶成立了警务司,招募了更多的警务兵负责维持地方秩序。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随着京城人口的增多,卫生状况也越来越糟糕,尤其是城外。

朱厚照不得不捏着鼻子离开了这里,心里想着得让留京的内阁大学士王华处理一下京城的卫生问题,不然若是闹出瘟疫也不是小事。

但总的而言。

朱厚照很欣慰看见大明如今的这幅欣欣向荣的社会景象。

即便是在去大同的一路上,朱厚照也看了不少名胜古迹,名山大川。

而且有个焦芳这样的翰林出身的内阁首辅在一旁当导游,朱厚照也能很轻松地知道一些名胜古迹的典故。

让他这个皇帝很长见识。

在大同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朱厚照才达到了大同。

按理,皇帝驻跸某处是要建行宫的,但为节省天下财力,朱厚照没有让大同府建行宫。

因而,在抵达大同后,他便根据焦芳的建议把大同府内一座叫祥云寺的地方下塌,因这里地势是大同城内最高之处,且房间也多,更难得是清幽,不扰民。

当然,更重要的目的是,顺便接触一下佛门,为接下来的政治战略做铺垫。

朱厚照前世是不信佛的,今世也是不信的,但和大多数人一样,虽然不信,可到了寺庙见了菩萨也会拜上一拜。

但看着菩萨身上的金装,朱厚照难免还是不够虔诚,只想着如何把这些金子变成皇家银行里的准备金。

不过眼下,朱厚照也没有精力去找寺庙要金银,现在他再次把一干武官员聚集起来,并问着太平侯张杰:“近卫军第二、第三师进展如何?”

“陛下,近卫军第二师已进驻大同府,第三师已进驻紫荆关,一旦小王子的骑兵来袭玉林城,随时可以策援玉林城!”

太平侯张杰回道。

旋即,朱厚照又问着锦衣卫都指挥同知,专门负责对外军事情报与策反工作的沈录:

“鞑靼右翼各部现在联络的如何,有哪些愿意来大同府与朕一叙?”

“回禀陛下,永谢部、鄂尔多斯部、察哈尔部皆愿来大同朝见,现在皆已派出使者,估计不日便会到达”。

作为长期驻大同,专门负责探查塞外各部落消息的沈录在明面上就是一个商人,但也只有锦衣卫系统的人知道他是锦衣卫里的高官,连朱厚照也通过锦衣卫内部档案知道的此人,如今也是第一次见。

听沈录回答后,朱厚照便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沈录的肩膀:“爱卿辛苦了,你们是朕的眼睛,虽然明面上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的功劳,甚至也很少有人记于汗青之上,但朕记得,朕也会让他们以后都记上你们的功勋。”

沈录倒也没想到他人口中的这位杀人如麻的君王会如此亲和,一时间也放松了很多,内心也因朱厚照的话而感到颇为高兴与自豪,只点了点头:“谢陛下!”

朱厚照点了点头,只站在山崖前看云。

内阁首辅焦芳与司礼监掌印刘瑾见此皆不发一言。

沈录也只站在一旁,等候接下来的旨意。

但众人都觉得皇帝陛下朱厚照肯定是在想什么大策略,一个个不但不敢发言,反而屏气凝神起来。

当然,朱厚照自己不过是一时觉着祥云寺的云海好看而已,倒也没想到现在的自己只要一沉默,就会让一干大臣都不敢说话。

不过,朱厚照倒也习惯了身后跟着一大群人,而且基本上以他为中心,逢迎着他,奉承着他,听他讲,对他讲,这让朱厚照也很受用,也让他知道原来古代那么多人想当皇帝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到哪里,他都是中心,这符合人不想被孤立想被捧起来的本性。

永谢部的太师亦不剌先到达了大同。

对于亦不剌而言,大明皇帝陛下希望大明能和永谢结盟的事是很出乎他意料的,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可以用惊喜来形容。

因为,在这个时代,大明帝国的国际地位是很高的,可以用后世的米国来形容。

所以尽管有小王子这样的野心家会想挑战大明的威严,但大多数外番对于帝国都还是崇敬的。

大明能愿意和他们结盟,会让他们觉得光荣,觉得自己是被帝国瞧得起一样,虚荣心会得到很大的满足。

如今,大明皇帝陛下愿意在大同见他们,让他们惊喜自然是也很正常。

但当这太师亦不剌怀着激动的心见到朱厚照时,却有些失望,因为他想象中的大明帝王应该是满脸胡茬,大腹便便才是,可眼前这位大明帝王却是清瘦面旁,一张白净俊秀的脸,似乎看不出是执掌诺大帝国的君王。

第180章 做朕的臣子 (为盟主远方的山加更!)

朱厚照也在打量着这个太师亦不剌,作为太师,可是正一品官,在大明也只有帝国重臣在死后才能得此殊荣,如今唯一一个生前得封太师的马升,那也是朱厚照利用皇权强加的。

但朱厚照没想到蒙古太师会穿的这么差,连锦缎都没有,身上还带着一丝羊腥味。

看着内阁首辅焦芳捏鼻子的动作,朱厚照自己也忍不住捏了捏鼻子,问道:“你便是永谢部的太师亦不剌?”

“正是,亦不剌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亦不剌向朱厚照行了礼,虽然眼前这位大明帝王看上去很年轻,但他也不敢因此直接表露出自己的轻视之意。

“免礼吧,大元早已被大明所替,你们为何还保留着前朝官位?”

朱厚照这时候话锋一转,直接冷言这么问了一句,语气颇为严厉!

内阁首辅焦芳听后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陛下这是要干什么,不是要跟人家结盟,怎么话里透着诘问的意思?

司礼监掌印刘瑾也很诧异,心想自家的皇爷这是想要做什么。

朱厚照这么问自然是有目的的,要让这些鞑靼人彻底失去恢复大元的野心,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除掉他们身上所有的一切元朝符号,包括元朝的官位。

亦不剌也很惊讶,他没想到自己刚想着眼前这个大明帝王年纪轻轻应该不会多么威严,但谁知一来就直接质问自己为何要保留着前朝官位,这让自己如何解释?解释自己还眷念前朝,意图恢复大元,那岂不会直接让永谢部与大明为敌,甚至自己会当场被砍死。

“陛下,这事说来也是情有可原,因新朝未授,是故,他们只能暂领前朝之官,陛下不妨效太宗封阿鲁台例,赐予亦不剌官爵?”

这时候,内阁首辅焦芳回了一句。

朱厚照等的就是焦芳这一句,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他要等亦不剌主动求官。

亦不剌倒也看出来眼前这大明皇帝是想让自己归附于大明,成为大明之臣,但他现在作为部落领主,那就是土皇帝,就连小王子这个大可汗,他都没认,如今贸然要归附大明,而且还是归附一个看上去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帝王,所以也就犹豫起来。

朱厚照也看出了这亦不剌的心思,便问着内阁首辅焦芳:“焦爱卿,你说?加思兰、亦思马与这亦不剌,谁更堪做永谢部之领主?”

朱厚照问这个问题,言外之意则是永谢部不只亦不剌一个领主,如果亦不剌不愿意归附大明,大明可以从其他永谢部的领主里选一个许以高位,到时候还能帮助其人一统永谢部。

亦不剌也不笨,自然也听出了朱厚照问眼前这位官时话里的意思。

亦不剌心想无论眼前这位年轻的大明帝王想做什么,自己断不能让其他几位永谢部的领主得到归附大明的机会,那样他们就会得到大明的资助,把自己驱赶下太师之位,自己得趁着自己懂汉话且如今是第一个来见大明帝王的机会先占据归附大明的这个机会。

因而,亦不剌突然直接跪了下来:“亦如这位太师所言,臣亦不剌因未得大明钦封,故不得不继任前朝之官,如今大明乃天命所归之朝,臣亦不剌心向大明,早已有归附陛下之心,如今但请陛下收臣做帐下牛马!”

蒙人贵族在当时多称明朝高官为太师,亦如嘉靖时俺答就称呼王崇古太师一样。

朱厚照笑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亦不剌还是很聪明的,知道随机应变。

朱厚照忙亲自扶起了亦不剌:“卿何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朕一向优待前朝之臣,尤其是你这等能愿意习大明之言者,说明的确有一颗心向天朝之心!”

朱厚照说着便转身,一脸严肃地吩咐道:“传旨!封亦不剌顺忠王!责其领永谢部部众,赐锦缎一百匹!短弩一百把!”

短弩?

内阁首辅焦芳神色凝重了起来。

弩与弓不同,弩讲究机械,而弓偏重于材质,但前者因为包含有技术性,因而素来更被重视,毕竟一把弩可以让一个普通人可以射出百步穿杨的效果来,而弓要射出百步穿杨的效果则要弓是好弓,拉弓者也得臂力很好才行。

所以,弩的制造技术很多时候就是绝密。

尤其是大明现在新制造的短弩,那可是骑兵作战利器,作为内阁首辅的焦芳也看到过近卫军骑兵利用短弩军演时的震撼场面,但现在他不明白陛下为何要把大明最先进的武器送给亦不剌。

这要是让鞑靼人掌握了这种技术该如何是好?

“陛下!臣以为元人素来神勇,臂力尤为惊人,短弩这等借重机巧之军械只适用于中原人而不适应于元人也!是故,臣以为还是赐其黄金百两比较好!”

这时候,内阁首辅焦芳忙提出了反对意见,当然他也不能直接说陛下你不能把如此先进的军械给人家,也只能找了个其他理由。

朱厚照也明白焦芳的意思,但他对此感到很无语,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官员虽然在官场上比猴还精,但受限于对未来历史的不知道,以至于在这个时代总是显得那么目光狭隘。

但朱厚照自己清楚要想在军事装备上领先于敌人,靠保密是不行的,唯一可靠的只能是在技术更新与改进上快于敌人领先于敌人,而且,一些较好的先进武器卖给敌人并不是不利的,反而是有利的,因为这样可以让敌人依赖于自己的军事供应,只要自己能保证敌人不能复制出来,而且没有改进这类武器的实力。

朱厚照现在有这个信心,他相信永谢部即便在获得短弩后想仿造短弩都不能成功,因为他们不会制造高碳钢,更不会制造弹簧,即便可以让工匠打制出来也会造成造价太高而质量却不能达标。

以永谢部这种蒙古传统部族,完全没有任何工业技术的族群,要想拥有更多的短弩只能依赖于大明提供,就算是永谢部将来自己学会组装,在某些重要零部件方面也会依赖于大明提供。

而且,一旦让永谢部的蒙古骑兵习惯了用短弩,他们就会疏于射箭训练,到时候会完全离不开短弩,自然也就更加依赖于大明,大明也就更容易控制这些部族。

朱厚照是不舍得对外赏赐什么金银之物的,金银之物是一般等价物,是未来金融改革的必备之物,朱厚照才不会随便往外给呢,尤其是黄金!

因而,朱厚照没有采纳焦芳的建言:“黄金乃金石之物,顺忠王乃永谢部领主之一,怎会缺黄金,短弩才是顺忠王最缺之物!”

朱厚照这么一说,内阁首辅焦芳也不好说什么,也只能拟好旨意,让刘瑾盖印。

亦不剌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快成为了大明的顺忠王!

受汉化的影响,亦不剌也知道王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现在的地位高于太师,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征服其他蒙古太师的部落。

对于短弩。

亦不剌还没有概念,但当他看见朱厚照让近卫军禁卫营的骑兵操练后,他才知道原来大明早已有如此利器,他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幸好答应归附大明,没有与大明为敌。

因为一旦有了这样的短弩,也就意味着一个普通的骑兵就能成为能在马上拉强弓的精兵!

这样也就意味着可以一下子多出数万的精锐铁骑。

亦不剌不敢相信要是自己可以得到这么多短弩,自己的部族会变得多么强大。

“这一百把短弩是朕赐给你的,但顺忠王你若还想要更多的短弩,就只能出钱买了!毕竟此弩造价不菲!朕白送不起!”

朱厚照这么一说,让亦不剌惊喜非常:“陛下!您说什么,这短弩可以卖?”

“顺忠王误会,此弩乃是万难打造之物!大明也不过千来把,陛下所说之买,只是你若还想要个几十把,只能买!”

内阁首辅焦芳先替朱厚照解释了一下,他内心里却在狂吼,陛下您怎么能说买呢,这短弩是能卖的吗,这可比炮铳还要机密呀!炮铳尚且是禁止通外售卖之器,何况这短弩!

“朕所言非首揆之意会,朕的意思就是顺忠王可以向大明购买短弩,但价格不菲,每把弩只能用黄金或者三河良马亦或上等羊毛换,价格朕会让军械局的人与你们商量,但朕有个条件!要获得购买资格的话,得帮助朕消灭小王子!”

朱厚照直接说道。

他要给军械局一个对外捞钱的机会,不然军械局就会成为一个不盈利的机构而且还会因为承担大明军队的武器供应而不断吞掉自己皇家税务局的积蓄。

唯有让军械局通过中央朝廷对外售卖武器实现盈利,才能达到让外敌替朝廷提供制造军械的财力。

这样在将来的某一天,大明就能实现拿外敌的钱消灭外敌。

亦不剌自然想不到朱厚照这么远,他只知道要是自己的部族拥有这种短弩的话,自己就可以多出好几万精锐铁骑!自己也就不用惧怕小王子的威胁!

虽然他穿的不好,身上还有臭味,那是因为他不爱洗澡而且锦缎很贵特别是在草原,但作为元人贵族,黄金和马匹以及羊毛是不缺的。

第181章 玉林城外,山河同呼万岁!

正德四年腊月初八,大同的雪依旧未化。

朱厚照喝了祥云寺做的腊八粥,便又去歇了个中觉,至夕阳铺霞光于雪野之上时才醒来。

山中不知岁月,便就是朱厚照现在的体会。

仿若京城里纷纷扰扰的政务已与他无关一般。

不过,朱厚照虽悠闲,底下的人并不悠闲,祥云寺的山路从早到晚都有各路官员纷至沓来。

有汇报军机的,有来朝见的,更有来进献美女宝物言有祥瑞的。

内阁首辅焦芳与刘瑾皆一一替朱厚照周旋着。

眼下永谢部的亦不剌已表示愿意替大明出兵征剿小王子,且约定于开春二月前会于玉林城。

除此之外。

察哈尔部、鄂尔多斯部等右翼蒙古诸部也都先后来大同朝觐朱厚照。

亦如永谢部的亦不剌一样,朱厚照都给这些部落领主分别封了顺和王、顺中王之爵。

且这些部落首领都表示愿意与大明一起征剿小王子,同样约定于开春二月前会于玉林城。

因近卫军第二师,第三师已抵达玉林,且在玉林城外围防御工事从九龙沟到兔毛川一带都已建好。

所以,这一天正是朱厚照离开祥云寺,准备去玉林城的日子。

朱厚照看着满目雪景,手抱着铜兽小炉,裹着一件大毛鹅黄羽缎,一边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一边问着内阁首辅焦芳:

“现在蒙古右翼各部预计能有多少万铁骑聚集于玉林?”

焦芳也是全身包裹着三件厚袄,御赐的大红苏绣绸缎兜嵌着厚实的灰鼠毛,把整张满是白斑的老脸遮得只露出一双斜长明亮的眼睛,一边挪着脚往青石板铺就的石阶下试探着下移,一边抬着手要去扶朱厚照,深怕朱厚照摔倒。

同时还得不顾往口里钻的冷风回道:“回禀陛下,预计约有十万铁骑!”

“十万铁骑!加上其他辅兵,玉林城在正德五年春季结束前会显得尤为热闹,商市没准也会因此直接出现!”

朱厚照快步向山下的长亭跑了去,两阶并着两一阶地跳,鹅黄大羽缎随风飘曳而起,直拂过山路野梅,震落了一地的雪,犹如梨花被春风吹落了一般,吓得刘瑾在后面跟着跑,直喊陛下小心。

焦芳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年过古稀的他,下山如过独木桥,深怕踩空了脚,哪能如十九岁的朱厚照那么轻盈。

朱厚照进了长亭,内宦忙把脚炉放在他脚下,供朱厚照暖脚,随侍的如意紧跟着站在了他身后,拭去了他肩上的半点残雪。

刘瑾喘着粗气走了进来,把刚刚放在衣襟里暖了半刻钟的急递奏疏递了上去。

焦芳依旧还在一步一步地扶着枯树干往下挪脚。

朱厚照看了看焦芳,只淡淡一笑,趁着等焦芳的时候,便拿着温热的奏疏,翻阅起来,只见是:甘肃巡抚长宽奏报花马池有虏进犯,言其已进剿之,奉旨未追。

对此。

朱厚照心下稍安。

才宽虽是臣,却是一员骁勇善战的战将,从正德四年正月起便代替杨一清,以右都御史官总制陕西三边军务,眼下辅佐马升,负责从甘肃到延绥一线的边镇军事戒备。

但按照原来的历史,才宽会因鞑虏进犯花马池而出塞进剿被鞑虏伏击而战死。

是故。

朱厚照早在来大同之前,便让马升宣自己旨意于各边镇督抚,严守以待,勿单方面进兵塞外以免扰乱朝廷军机,甚至特旨给才宽,若有敌犯花马池之盐利,勿要追击。

所以,朱厚照现在才收到了才宽关于花马池真有敌寇进犯,只击退未追击的奏疏。

一颗将星未陨,无疑又可保甘肃到延绥一线的边镇平安若干年。

且到明年,甘肃按照原有历史将会有一位藩王发动叛乱,如今才宽未死,到时候镇压叛乱的胜算自然更大些,也就不必担心因为仇钺调入近卫军中,而影响正德五年可能会发生的藩王叛乱。

朱厚照心情大好,只等着焦芳下山来票拟。

焦芳过了许久才带着一身的雪花梅花,走了进来,也从侍从手里接过手炉,并从朱厚照手里接过奏疏,准备拿笔票拟。

朱厚照也在这时候,说道:“花马池乃陕西产盐之地,贼虏进犯花马池,可见他们缺盐缺的厉害,当晓谕各边,继续于明年立夏前禁售盐茶等物出塞,困死小王子!逼其来玉林城决战,想必他也知道朕来大同了!”

“臣遵旨票拟!不过陛下亲身涉玉林城,只怕还是有些不妥,万一有个好歹”,焦芳不无担心地说道。

“现在整个玉林城外已有我方十万铁骑陈兵于此,大明近卫军三个师也在此,另还有大同边军十万!何惧于他小王子!如今他麾下也还不过左翼三万户而已!”

朱厚照说着只觉腹中有些饿,盖因冬日天冷,人不易挨饿,便只催促着赶紧去大同巡抚衙门用膳。

大同巡抚丰俊彦此时也刚好亲率兵马来迎,朱厚照便牵着如意上了车马,握着如意一双冰冷的手往自己手炉上放着,见白色貂毛衬着的一张玉脸更是娇艳欲滴,也就没忍住靠近亲了上去,只羞得宫娥如意僵直了身子。

好在马车颠簸,又加上朱厚照捂着如意的嘴,使得外面的人也察觉不到里面一抽一进的动静,不知车内已是春光无限。

一场酣战过后。

朱厚照更觉腹中饥饿,见如意擦拭着薄唇,娥眉低垂,耳垂红得如雪中娇梅,也只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到底是比以前放诞了些,竟大胆地在车里做了此事,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将来必被说成是昏君无疑了。

大同同宣化一样,都是大明边关重镇,聚兵十万,屯粮无数,又是边贸重地,自然富庶热闹,作为大同军政长官之首的巡抚衙门论气派程度比内地巡抚衙门不逊色多少。

朱厚照一进巡抚衙署只觉满屋芳香,踩着地火烘烤的波斯地毯上,寒意也登时驱走了大半,更有一应侍女娇鬟俱是齐全,一排直通到对面雕花门的大席面上摆满了说不清是南汤北菜西饼东饺的诸多菜肴。

朱厚照也不管,先就着一碗翡翠绿玉碗装得一碗乌鸡汤喝了起来,也不认识里面佐的是什么果仁。

已先试过毒的刘瑾跟在后面一五一十的介绍着。

虽席面大得够坐数十人就餐,但跟进来的武官员没一人敢落座,只待朱厚照赐恩才敢就食果腹。

“赐宴!”

朱厚照待饱后,才吩咐了一句,然后就整肃仪容,在丰巡抚引领下进入暖阁暂歇。

“谢陛下!”

群臣这才谢恩就宴。

因有流水从阁外假山溅落,朱厚照倒也听不见外面的杯盘磕碰之声。

如意新承君露,比往日更添温情,但因丰巡抚在一侧等着圣训,朱厚照也就没再做放浪形骸之举。

次日一早。

朱厚照便启程去玉林。

冬阳甚暖,因朱厚照下旨不必因为自己御临而停工,所以从玉林到大同路上,俱是凿石开山之声与袅袅炊烟。

当然,朱厚照也没看见这些民工们朝他山呼万岁,似乎这些人都忙的很,忙的没时间看一眼他这个大明帝王。

倒是朱厚照在看着他们,看着这个时代的大明庶民们在这寒冬腊月赤膊修路的辛劳之景,他觉得这些人或许会很疲惫乃至麻木无神,但一个跟在一名中年男子后面就着半碗白粥吃的正开心的小女孩朝他露出一脸微笑时,他发现自己或许想错了,人家可比自己还快乐。

翻过团山,便看见矗立在雪野里的玉林城。

不过才数月而已,玉林城外城已经聚居了无数的流民,仅能挡雨的草棚延绵到兔毛川的对岸,但这里的流民与团山修路的民工一样似乎都很忙碌。

朱厚照下旨没让大同巡抚的官兵清道,只踩着还未融化尽的积雪,往玉林城门而来。

“是皇上!”

“是皇上!”

“是皇上!”

不知是谁的惊呼,把城外一大群人都惊动了。

警戒在朱厚照四周的禁卫营铁骑与锦衣卫们忙拔出了刀,在璀璨的阳光下显得寒光冷冷,只要有人敢靠近一步,便能让其血溅当场!

百姓们见此胆怯地停止了要跑过来见见朱厚照的脚步,但脸上依旧露着兴奋之色,只等着朱厚照转身。

朱厚照转过了身。

已成为禁卫营千户的张仑忙也掉转了马头,与另外两名副千户护卫住了朱厚照可能被袭击的任何一面。

但袭击自然是没有的,出现的场景是无数流民跪了下来,把头磕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高呼着:“万岁!万岁!万岁!”

朱厚照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这样的一群与自己互不相识的人敬自己如神明。

或许自己只是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吧。

让人意外的是,人群中还有不少一看就是蒙古人的百姓也在跟着高呼。

朱厚照没多说什么,只转身朝张璁走去,但不知何时起,他感觉到脚下的地更硬实了不少,踩上都更觉得稳当了。

“臣玉林知县见过陛下!”

短短数月而已,但张璁似乎却已经瘦了不少,宽脸变成了长方脸,八字胡变成了山羊胡。

第182章 罪魁祸首是背后的权贵士绅

朱厚照颔首拍了拍张璁的肩膀:

“你瘦了,说说吧,玉林县现在的田地、人口、矿产等情况怎么样?再把你建玉林城的实际经验好好说说,让同是京师大学的张仑等人好好听听!”

张璁回了声“是!”眼角余光瞥了英国公嫡长孙张仑一眼。

玉林城现在虽已颇具规模,但城内建筑还依旧都是草棚顶,也只有县衙才是砖瓦房。

因而,朱厚照和一干朝廷大员也只能暂时歇息在县衙里。

在这个没有电的世界里,朱厚照也只能坐在一四五盏烛台和一堆燃烧着篝火的地坑边听着张璁汇报。

内阁首辅焦芳以及司礼监掌印刘瑾、大同巡抚丰俊彦等人也只能站在屋子里,挤在四周,官大的则挨着火近一点的,官小的就直接站在门口堵冷风。

没官职的便只能站在冰天雪地里,身体正面烤着火,身体背面吹着风。

朱厚照听完张璁的汇报后,不由得问着锦衣卫的沈录:“现在各部落到达什么位置了?”

“回禀陛下,永谢部与鄂尔多斯部的骑兵已经开始出发,但察哈尔部则还未动的迹象”,沈录回道。

朱厚照不由得忙让张璁拿出了之前让他提前跟随马升来边塞绘制的地图,一看有些惊讶:

“察哈尔部是蒙古右翼中离玉林最远的,他们应该提前出发才是,为何土谢部和鄂尔多斯部的骑兵都已经启程,他察哈尔部的骑兵还未启程!”

“臣也费解,已让人策马回去问我们的暗探,到时候看他怎么说。”

沈录这时候说着,就见外面出现马啸声,听营兵唤道:“报!找锦衣卫同知沈大人的!”

朱厚照给沈录示意了一下,让他出去看看是什么事。

没多久,沈录便又走了进来,向朱厚照汇报道:“陛下!察哈尔部已经出发了。”

内阁首辅焦芳不由得放松了一些,现在皇帝陛下在塞外,他是真怕出现什么变故,重演正统十四年的事,虽说皇帝并不是要去征伐小王子,而且明日就要回大同城。

但焦芳还是担心察哈尔部如果不来,是不是意味着察哈尔部中途变卦,不愿意和大明结盟,甚至会勾结小王子对大明不利。

如今听闻察哈尔部的骑兵已经如约出发,他自然放心了不少。

其实,朱厚照和焦芳担心的是一样,所以在听闻察哈尔部未出发时,他才很是慎重地多问了沈录一句。

如今知道察哈尔部已经出发,朱厚照也松了一口气。

但是察哈尔部为何比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出发要晚这个现象还是让朱厚照一直无法忽视,他不由得再次问向在场的武官员。

“诸卿,你们说这察哈尔部的骑兵为何出发最晚?”

在场的官员除了焦芳和刘瑾以及张璁,大都是边镇带过兵的,不用朱厚照问,他们就已经在思索起来。

这时候,仇钺先说了一句:“依臣看,这察哈尔部或许是想坐山观虎斗。”

“虎?谁是虎?”朱厚照问了一句。

“回皇爷,自然是我大明和小王子”,司礼监的刘瑾刚这么一说,大同巡抚丰俊则直接回驳道:

“不当是,现在大同有近卫军和边军,共计人马不下十万,他小王子如今还未统一蒙古右翼,不过左翼三万户,骑兵也不过数万,如来大同,还未有足够实力与我大明决战!且如今,按照陛下之妙计是让蒙古右翼与左翼之间征战,我大明不过是筹划者而已。”

大同巡抚丰俊彦不愧是边镇带兵经验丰富的官员,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依着丰巡抚的意思,这虎斗是蒙元左翼与右翼之争,大明不过看戏耳?”

张璁笑着说了一句。

朱厚照沉思了一会儿,问着沈录:“来回禀的人,可知道这察哈尔部骑兵出发的方向?”

沈录朝朱厚照拱了拱手,便又退出玉林县衙去问了一次,旋即才回来:“西南方!”

“西南方!不对!西南方是离玉林城越走越远,是土谢部和鄂尔多斯部的后路!察哈尔部是要去抄土谢部和鄂尔多斯部的后路!”

仇钺不愧是当世名将,当即先说出了察哈尔部可能的动机。

还没待朱厚照反应过来,仇钺就又忙对朱厚照拱手道:“陛下!现在需要您和阁老们重新决策了!这小王子不是针对我们大明而来!只怕至始至终他都是在准备统一整个蒙元!企图灭掉右翼!”

朱厚照没反应过来,见仇钺如此激动,也没办法静下来仔细分析。

内阁首辅焦芳与司礼监掌印刘瑾也是一脸懵逼,他们对这个世袭都督佥事出身的仇钺知之甚少,只知道陛下不知为何让兵部把此人调进京先教了京师大学的一帮进士和勋贵子弟训练,转眼就负责了整个近卫军的整训工作,如今更是成了近卫军第一师的统领,拜副总兵官职,兼任近卫军总参谋部左侍郎。

但其实大家对这个武官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轻视,只觉得不过是陛下喜欢而已。

而如今,仇钺的表现自然也让他们很是错愕。

朱厚照只得摆手道:“等等,仇卿,你的意思是说小王子现在的目的依旧只是要吃掉蒙古右翼,统一蒙古?”

“正是,如果臣所料不差的话,小王子根本没有现在要与大明为敌的意思,首先,大明如今边备甚为完善,其次,他小王子还没有足够实力,小王子现在应该先去围堵土谢部和鄂尔多斯部,而察哈尔部只怕一边应承着与大明结盟,一边已经投靠小王子,要与小王子一起消灭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以统一整个蒙古!”

仇钺说着又道:“陛下,蒙古统一对大明终究是不利之事,当年太宗分封阿鲁台等蒙古各领主为王,使其分而制之,才使得永乐一朝几无边患,自也先之父脱欢统一蒙古后,才使得也先继位后得以敢进攻我大明!如今小王子也有想统一蒙古之心!大明当如何处之,还请陛下圣裁!”

朱厚照不由得扶了扶额头:“朕杀了他的儿子,而且还是凌迟处死!甚至还让各边禁了他的盐茶贸易!他不应该不会来与我大明为敌呀?”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马啸声。

紧接着,又听站岗的营兵喊道:“报!找锦衣卫同知沈大人的!”

沈录再次退了出去,旋即又回来禀报道:“禀告陛下!这是锦衣卫在小王子的密探发来的消息,所报有二:

一、小王子言其子乌鲁斯博罗特被右翼土谢部亦不剌太师与鄂尔多斯之满都赉阿固勒呼杀害,是故决定尽起左翼各部征讨右翼叛贼!十一月十八日,已从威宁海出发!

二、小王子部新得食盐三万斤!茶叶两万斤!

朱厚照是真没想到小王子会把自己儿子乌鲁斯博罗特的死怪罪到蒙古右翼身上。

“这可是杀子之仇啊!不来找朕报仇?这小王子还真是个人物,这都能忍,堪为大丈夫!”

朱厚照不禁笑了起来。

内阁首辅焦芳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臣也是匪夷所思,如今看来,也是陛下您威震四海之故,饶是小王子也不敢轻易冒犯我大明!”

“少给朕带高帽!”

朱厚照回怼了焦芳一句,看向对战局颇有先见之明的仇钺:“你的意思,朕大概明白了,小王子现在是想先灭掉土谢部和鄂尔多斯部,而察哈尔部毋庸置疑已投靠小王子,而小王子只要灭掉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便可以统一整个蒙古!如今锦衣卫来的消息与你所说的倒也契合,这小王子把杀子之罪归罪于蒙古右翼,却没有提到察哈尔部。”

朱厚照说着又看向其他人:“但是朕还有一个疑问,这锦衣卫透露的第二个消息里说小王子新得盐达三万斤!茶两万斤!大明对他的盐茶封锁失败了?!他是如何得到的?!”

朱厚照没有直接说可能是大明边镇有官员在暗中勾结小王子,但他此时已经变得有些严厉的语气自然也让在场的官员都能猜得到。

内阁首辅焦芳忙说了一句:“陛下!此事,只能先行责问马升与才宽,令其先详查,是谁在暗中与小王子交易。”

“准!即可拟旨责问这两人!”

朱厚照说道。

防止蒙古统一壮大是大明要警惕的事,而防止边镇大员勾结外虏维持大明能够对外虏进行经济控制的能力也是需要时刻警惕的事。

所以,朱厚照对于第二条消息也很关注,甚至有些生气。

如果自己这次想利用蒙古右翼除掉小王子的战略失败,那么这些暗中勾结小王子甚至给小王子输出重要物资的权贵士绅则是罪魁祸首!

朱厚照暗中已经笃定,这些人只要查出来必须严惩!

不然,若将来真的还是会出现女真崛起,是不是那些晋商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外敌进行战略资源输出,连带着前方打仗的统帅是不是也还敢这样干?!

但现在也只能先责问负责边镇的马升与才宽。

朱厚照看了同样是边镇统帅的大同巡抚丰俊彦一眼,再次问道:“现在还是说说我大明该如何应对目前的变局。”

第183章 全线出击!

朱厚照话一落,拥挤狭窄的玉林县衙里,没有一个官员站出来回话。

因为眼下的时局对于大明而言或多或少有些无奈。

经济封锁是大明对塞外蒙古诸部最有效的控制方式。

可如今,因为有内贼通敌,经济封锁一旦不能凑效,便意味着大明拿小王子的军事行动毫无办法。

因为在茫茫大漠,大明的军队无法确定小王子会在何处蒙古右翼决战。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便捷的通讯手段,就算大明要阻止小王子统一蒙古而救援蒙古右翼,也只怕在大明援军还未找到小王子之时,小王子就已经灭掉了蒙古右翼。

中原王朝有时候会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因为游牧民族的骑兵机动灵活,会使得中原王朝即便有强大的国力,也很难做到全歼游牧民族,有时候为了惜民力,还不得不采取守势,只能等游牧民族来袭扰时才能与之交战,即便交战最多也只是击退之!难以实现追歼而永葆太平的目的。

如今,大明再一次陷入了这种尴尬的境地。

小王子没有因为朱厚照凌迟了其子乌鲁斯博罗特,而选择与大明为敌,依旧执行着自己先统一蒙古的战略。

而大明要么选择主动出击,耗费国力去救援蒙古右翼,阻止小王子统一蒙古的战略,但这样做的话,有可能会因为迷路而无功而返,也有可能因为在大明还未来得及救援,小王子与蒙古右翼的战争便已经结束。

要么大明就只能在一旁看着,坐看小王子统一蒙古,然后进一步做大,将来对大明构成更大的威胁。

而且,现在摆在大明正德皇帝朱厚照面前还有一个问题,便是朱厚照刚刚钦封了三个王爵给蒙古部落,让其归附大明。

但现在。

这三个刚被封王爵,且归附大明的蒙古部落,其中,有两个即将被小王子给消灭,有一个直接叛变,投靠了小王子,并且勾结小王子要消灭另外两个已归附大明的蒙古部落。

如果大明对此放任不管,都会对大明的国威造成负面影响。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其他蒙古部落会以为归附大明毫无意义,因为即便是归附大明,其他部落依旧可以肆无忌惮地打击自己,而大明会对此毫无办法,不会救援自己,从而会因此轻视大明。

另外,大明如果坐视察哈尔部这种先归附大明又背叛大明勾结小王子的行为,而不给于打击,也会损失大明的威信,让将来归附大明的蒙古部落会毫无忌惮地背叛大明。

在历史上,故事就是这样演进的,在后金崛起之后,尽管俺答已经被大明封王,但蒙古诸部后来依旧先后背叛大明,做了满清的走狗。

可见,大明如果这次对小王子和察哈尔部这种践踏自己威严的行为放任不管,是会有严重后果的。

内阁首辅焦芳、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以及在场的其他官员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们此时都不敢建言朱厚照让大明挥兵救援,因为这样会很可能耗费钱粮,而无任何结果,那样提出挥兵救援蒙古右翼的人很可能会因此背锅。

朱厚照自己也知道现在是自己要面临一个抉择的时候,一个要抉择要不要维系大明对外威严的时候,而如果要维系这个威严,就得做好耗费钱粮甚至会无功而返乃至战败的准备。

甚至,这个抉择只能由朱厚照自己来做。

朱厚照见没人回答,也更强确定这件事犹如仇钺所言,只能由自己这个大明皇帝重新抉择。

干枯的柴块在冬夜里燃烧着烈火,时不时地发出嘎嘣一声吹响!震荡起些许尘埃,待尘埃落下,整个玉林县衙又归于沉寂。

朱厚照站了起来,一脚踩在一溅落在地上的木炭上,木炭还留有火星,但转眼就被朱厚照厚实的鞋履给碾压成了一地的墨迹,他不由得说道:

“小王子猜准了大明不敢轻易出击大漠的心理,而不顾及大明的尊严,只以为草原是他们元人的世界!可朕偏不如他所愿,大明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

他小王子若敢灭归附大明之部落,朕就敢灭他,饶是耗费国力又如何!国力还可再恢复!但汉家王朝的尊严不能亵渎,大明王朝的威信不能局限于关墙之内!何况,朕不会干为邀名而吃亏的事!”

说着,朱厚照便看向了内阁首辅焦芳与司礼监掌印刘瑾:

“拟旨!着大明各边镇,骑兵尽出大漠!骚扰小王子之后路,遇骑兵则杀之!遇牧民则掠之!遇帐庭则烧之!遇马羊则抢之!袭击为主!

不以歼敌为目的,以抢敌财物多寡为战绩,若遇小王子部主力撤回,则迅速撤回关内!

此次之作战目的在于扰乱他小王子整个河套后方!他小王子能抢掠中原,朕的骑兵也能抢掠他现在占据的河套!”

朱厚照说完,内阁首辅焦芳等都很诧异地看向朱厚照,他们承认这是一种很有效的应对措施,而且也是最好最有利于大明的措施。

但是,焦芳不由得心想,这样做是不是太无耻太卑鄙了些,不与人家之军队正面决战,却抄人家后路,抢掠其后方,这与鞑子无异呀!无天朝上国之正气也!

“陛下!此举恐遭天下士林所不齿,被言官弹劾陛下您不以王道而霸天下,却以残忍而掠天下,会弹劾你这是失天下民心之举,毕竟天朝乃礼仪之邦,若战也不能用此下作之举”,焦芳忙提醒道。

朱厚照很诧异,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很正常吗,再说,现在也只能以此作为唯一手段,难不成就坐视小王子做大不成?对于敌人有必要讲究手段的卑劣与高雅吗?

但朱厚照没有多问,他知道这个时代受儒家影响颇深,讲究师出有名,言出有理,讲究以礼治天下,饶是对待敌人也当有宽仁之心,因而,焦芳的提醒也让朱厚照能够理解,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这些受儒家教育长大的官员们,但他是皇帝,他有决策的权力,因而,朱厚照依旧笃定地说道:

“拟旨便是!弹劾与非议是他们的权力!但决策是朕的权力,朕是大明的皇帝,而不是他们!而且此举非失天下民心之举,而是得天下民心之举,自古人无不服强者!国与国之间,亦是如此!”

“遵旨!”

内阁首辅焦芳回道。

正德四年年末,正德五年的新年到来之前,从甘肃到宣化,各处官道上,开始多了无数传令兵,马蹄声响彻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经验丰富的老兵们知道,朝廷要有大动作了。

甘肃、陕西、延绥、宁夏、宣化皆开始有边军在各边镇督抚镇守太监总兵官带领下相继出塞!一时间,倒也是整个河套一带,皆是大明铁骑出没,而也因为小王子已带本部五万铁骑全部征战蒙古右翼,所以后方极为空虚。

陕西总制才宽仅带三千铁骑,从榆林卫出发,便横扫了整个河套,直接一路劫掠到母纳山附近!

一路上遇见鞑靼帐庭便烧!

遇见鞑靼游骑便杀!

遇见牧民奴隶和羊马便抓!

待三月春暖回来时,三千人直接裹挟着近一万牧民和奴隶,马更是达六千匹,羊群也不下一万!

其他边镇官兵也同样发了横财,也解救了不少被鞑靼劫掠而去的汉民。

等到三月开春,马升奉旨派御史清点所劫物资时,看见一个个回来的边军官兵不少都带着满足之意,明显也是尝到了女人的滋味,一个个比之前都温驯了许多。

而且,按照规矩,这些边军们自己拾掇到身上的金银细软算他们自己的,因而,往日只能靠禄米多日的边军们这次是彻底发了一次财!

对于很多官兵而言,这次出塞奉旨劫掠,不仅仅是发财也是一次扬眉吐气!

毕竟,以往大明都是被鞑子劫掠的,如今换了一下角色,瞬间让边镇军民有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军民矛盾也都缓和了不少,毕竟官兵们发了财,也不会再对本国百姓太过,军纪也好了不少。

边军们巴不得皇帝再下一道旨意,再让他们出塞去劫掠一次。

但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种劫掠行为是不被儒家士绅们能容忍的,鞑子都被劫了,他们暗中把持的商业边贸靠什么赚钱。

以往都是鞑子劫掠边镇军民之财,然后转手从权贵士绅背景的商人们手里买走盐铁茶布等物,最终获利最大的是权贵士绅。

甚至他们还得养寇滋寇,让虏寇做大劫掠边镇,这样自己好趁此兼并土地。

如今鞑子被劫,杀了不少,他们将来怎么养寇为自己兼并土地大行方便?

而如今边军们把鞑子抢来的钱抢了回去,权贵士绅们自然也没办法再赚到钱,利益自然也会受损。

所以,毫无疑问,他们是要阻止朱厚照这种鼓励本民对外劫掠的行为的,而且他们对于这件事的理由是尤为正义的,即皇帝让边军们这样做实在是有干天和,太失人心以及非天朝气度所应做之事。

进谏的奏疏如雪片一般飞往大同府,都在议论此事,都在以儒家理论,告诉皇帝,大明立国当遵圣人言,以德服人。

第184章 活在幻想中的文官们

朱厚照没有理会这些官员们借着天下道义来进谏自己的奏疏。

现在他还没有回京,只能先把这些奏疏留中不发,待回京后再一个个收拾!

儒家门徒是出了名的虚伪,满口仁义道德,却满肚子男盗女娼,道貌岸然是其拿手好戏,朱厚照也不是不知道。

因而,朱厚照也能猜到这些官们虽然是借着天下道义阻来进谏自己但实际是因为这样做让他们利益受损。

大明以前也正因为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把持着,导致整个帝国在军事上越来越孱弱,甚至不再具有开疆辟土之可能,一位只求表面上的浮华与太平。

所以,朱厚照利用自己皇帝的权力让大明帝国在王霸的路上继续前进着。

在除了让各边镇的边军全线出击,抄小王子后花园外。

他还让近卫军三个师与大同的边军组成了一万五千铁骑,由仇钺率领直接按照锦衣卫现在掌握的情报,奔驰前往支援蒙古右翼亲明的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

虽然,大漠茫茫,无人确定现在这小王子与察哈尔部会在何处与蒙古右翼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决战。

但大明必须得去支援,必须得去干涉这蒙元内政,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大明之大国魅力与帝国雄心!非是绣花枕头也!

饶是可能会无功而返,那也无所谓,骑兵不比步兵,机动性强,不会有太大损失。

何况,如今边镇各边军已奉旨劫掠河套,以小王子在河套积累的物资足以抵得上大明这一万五千铁骑无功而返的损失!

……

小王子即蒙元的大可汗孛儿只斤·巴图孟克,此时,还不知道他的蒙古左翼三万户后方根据地河套已经被大明边军袭击,现在他正带着五万铁骑在叫达兰特哩衮的一处地方与蒙古右翼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对阵着。

小王子现在还没有开始对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发起攻击,他在等察哈尔部的出现,他相信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是不会想到自己会忍下明国杀子之恨而先直接半路拦截住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使其无法和大明联合,而被自己与察哈尔部先吃掉的。

土谢部首领亦不剌与鄂尔多斯部首领满都赉阿固勒呼的确没想到小王子会忍下杀子之恨,挥兵先来截杀自己这两个部落。

当然,亦不剌与满都赉阿固勒呼也不是真的心向大明,他们也只是想借着联合大明的势力吞并小王子的蒙古左翼而已。

所以,如今,亦不剌见小王子拦住自己和满都赉阿固勒呼,而且是以自己和满都赉阿固勒呼杀了其子的名义要杀自己和满都赉阿固勒呼以血恨,便也策马高喊道:

“大可汗!济农乃是被大明皇帝所杀,你若要寻仇只管找大明皇帝便是,为何来寻我们报仇,我们又与此事何干!”

“你们如何没干系!你们现在一个是大明的顺忠王,一个是大明的顺中王,既然背叛我大元,做他朱厚照的走狗!本汗便要先除了你们这两家贼,再与他大明皇帝算账!”

这小王子这么一说,亦不剌与满都赉阿固勒呼见无法避免如今这兵戎相见的局面,便先摆阵朝小王子所部杀了过来,想趁小王子立足未稳而先发制人!

而这小王子所部左翼蒙古骑兵这些年跟随着小王子为统一左翼蒙古连年征战,弓马倒也更为娴熟,作战经验也丰富,也不惧怕这蒙古右翼先发制人之战术,应对十分从容。

彼时,残雪还未化尽的草原上,万马奔腾起来,两翼蒙古骑兵拉弓催马,相互厮杀着,交缠着,一时难解难分。

而右翼蒙古因为得了明军短弩支助,有数百骑先锋倒也颇为悍勇,硬是在左翼蒙古如铁桶般的阵营里带起一片片血花。

不过,这时候,察哈尔部的骑兵冲了来,犹如惊雷般的马蹄声在蒙古右翼后面响起。

最开始,亦不剌与满都赉阿固勒呼还以为察哈尔部骑兵是来襄助自己这边的,因而,一开始更有了信心,对小王子喊道:

“大可汗!认输吧!带着你的人马撤退吧!有明国的兵器,如今察哈尔部也加入进来,你们左翼必败无疑!”

而小王子则冷笑一声,继续带着自己的铁骑与蒙古右翼厮杀着。

而这时候,察哈尔部的骑兵已经越来越近,而且直接攻入了亦不剌土谢部的后路,亦不剌不由得大惊,开始大骂起察哈尔部的首领来:

“克什克腾,你个叛徒!你竟投靠了小王子!”

小王子狂笑起来:“哈哈哈!亦不剌、满都赉阿固勒呼!你们才是大元的真正叛徒!现在你们的死期已到!本汗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可以现在选择自刎,否则本汗必将你们千刀万剐,然后令左翼的勇士们蹂躏你们的妻儿!”

亦不剌与满都赉阿固勒呼自然不愿意自刎,他们只能集结自己的骑兵冲刺着。

总之,这些察哈尔部骑兵一加入一下子便让蒙古右翼骑兵陷入了两面作战的危机之中,一时间战争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小王子倾斜!

……

借着锦衣卫的情报,和自己多年在边镇的经验,仇钺此时居然真的带着一万五千大明铁骑出现在了达兰特哩衮地区,而且与前面蒙古左右两翼厮杀的战场并不远,且都已聚集在了战场附近的一道山坡上,只要俯冲下去,只需两三刻钟,就能抵达战场,一改战局,让蒙古右翼得以生还。

但是,仇钺却在此时命令大明铁骑停了下来,且全部隐匿在了山坡对面,只派一两个哨骑观察敌情。

被朱厚照命令跟随仇钺来增加作战经验的张仑见此很是不解,不由得问着仇钺:“仇将军,为何我们不立即杀过去!”

作为第一次可以上阵杀敌的他,张仑现在很是兴奋,巴不得现在就策马杀过去。

但是,仇钺则直接躺在了草地上,眯着眼睡了起来:

“不急!现在杀过去对大明益处不大,等他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被杀得差不多后,我们再杀过去,这样既可以借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的手多消耗一些小王子部的战力,也可以借小王子的手,让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多损失些人马;

这样的话,将来的蒙古残余势力没个三十年恢复不了元气,自然也可保我大明几十年太平!也可以让眼下的兄弟们少死些人!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张仑额了一声,他倒也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粗犷的仇将军,竟也心细如发,也会有如此颇为卑劣却又不失为诡诈的想法,但无论如何,作为大明的子民,张仑不得不承认,这样做的确是对的。

直到哨骑回来言永谢部与鄂尔多斯部已元气大伤,几欲要窜逃时,仇钺才站了起来,这时候,张仑也不由得问道:“仇将军,我们这时候可以杀过去了吧?”

“不急,骑兵冲锋非两拨人打群架,无排兵布阵怎么行,这可是一万五千铁骑,不是一万五千个混混!”

仇钺与张仑有师生之义,也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旋即便策马过来,看着前面蒙古左右两翼厮杀的情景,对张仑说道:

“张小公爷,你看着那人没有!那人便是小王子!他们大元的大可汗!你带着禁卫营先去前面那道拗口候着,本官先杀骑兵杀过去,到时候阵势势必扭转,小王子部必然溃败,其溃败后必往你所在的方向突破,你截杀上去,杀了这小王子,大明可再保二十年太平!”

仇钺说着又给其他大明骑兵军官下达着命令,旋即才横持大弓朝蒙古骑兵所在战场杀了过去。

一时间甲光粼粼如火焰燃烧而来一般,直震得大地轰隆作响!

一万多大明铁骑尽显汉家男儿风范!

手中短弩如灵蛇吐信,将一簇簇利箭射进过来,直刺破虚空,将正与蒙古右翼骑兵厮杀的蒙古左翼骑兵掠杀在地!

本来土谢部的亦不剌和鄂尔多斯部的满都赉阿固勒呼已经绝望了,两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所部骑兵已被杀得所剩无几,也只能带着残余骑兵开始疯狂乱逃,但他们没想到这时候却听见背后传来密集的喊杀声,而且是汉家语言!

一时间也明白过来,两人几乎同时转头,待看见耀眼夺目的明字大旗出现在浩瀚长空中时,一下子恍惚恢复了战力一般,再次朝小王子部杀了过来。

“明军来了,杀啊!”

亦不剌一声大喊,当先一步杀了过去。

大明铁骑犹如火焰山喷火的滚烫岩浆一般,撕碎了小王子部与察哈尔部骑兵的阵型,让其后方彻底大乱!

一下子,局势扭转!

察哈尔部摔下溃退下来,朝东北方向撤离,以避免被回过劲来的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骑兵以及大明铁骑夹击。

小王子见此是大为惊愕,也勃然大怒,但旋即也意识到不妙而开始变得有些惊恐起来,忙欲撤离,但此时,也不是那么好撤离了。

猝不及防之下,小王子被大明铁骑杀得大败而逃。

小王子带着残骑直接朝张仑这边而来,张仑带着禁卫营杀了过来,一时间杀声震天,吓得本来已是惊弓之鸟的小王子更为害怕,小王子残部军心再次大乱,一时间被杀被俘着达数千人!

而小王子则依旧趁乱往自己老巢乌海山一带撤去,张仑则一时杀红了眼,直接追击而去。

小王子本以为回到乌海山可以寻机重整力量击败大明铁骑与蒙古右翼,但他一回到乌海山便发现自己老巢早已是尸骸遍地,四处已被烧成了瓦砾场。

一时间又饿又渴的小王子,无法得到补给,其麾下残兵只能杀马充饥。

小王子自己更是勃然大怒,他没想到大明会一改以往之风,抄了自己后路,但这时候,他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张仑仗着自己年轻,硬是带着禁卫营再次追了上来,且把小王子最后的一点残兵歼灭,且活捉了小王子。

不过,张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只能押着小王子往南走,最后到了神木堡,遇见右副都御史延绥巡抚刘孟。

刘孟见张仑只七百来骑,且已衣衫褴褛,便本能地问道:“你们败了?皇帝陛下御驾亲征败了?”

没待张仑说,这刘孟立即命自己的亲兵立即转告马升,说陛下大败!

纪功御史白宪也立即跑去才宽那里,言陛下大败,恐北狩未归。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官和北方官绅乃至藩王都在传递陛下亲征大败,有可能被俘虏的消息。

或许权贵士绅更愿意相信和更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们想朱厚照死,都快想疯了!

最后,连着京城也知道了此消息。

十三道御史李天赋、给事中徐枕等官员皆奔走相告道:“陛下亲征塞外大败!只恐北狩未归!可见穷兵黩武非社稷之福,非大明之幸,呜呜!”

第185章 请次辅顺从公议!

官士绅们对于皇帝陛下的治很感兴趣,但对于皇帝陛下的武功的则没有什么兴趣,甚至是反感!斥为君王之不仁不智之举!

而且,他们能举出很多这样的例子,比如征高丽的隋炀帝。

如同原本的历史上一样,在原本历史上的正德朱厚照取得应天之战大捷后,官们一开始也直接说皇帝大败。

而如今,大明现在的这些官也是如此,他们非是不智,而是本能地希望是这样的结果,使得一个个把不实之谣言当成了现实。

留守京城的内阁次辅许进与新调为兵部尚书的刘宇、左都御史屠滽在知道此消息后,也着实慌乱的很,他们还真担心陛下恐遭不测。

毕竟大明现在还没太子呢!

当然,也有不少官员暗自庆幸不已,都在说如此以来,无非是第二个土木堡之变罢了,最好皇帝已死,如果即便未死被俘,也可以选一位藩王暂时为帝,仿前朝之例也!

“次辅!以及诸位部堂!如今陛下若真北狩未归,不知谁可做于谦也!”

礼部左侍郎兼掌翰林院院事梁储此时在许进紧急召开的廷议上说了这么一句,但许进与兵部尚书刘宇皆是面色一黑,他们可不敢做于谦,毕竟谁都知道于谦的下场。

“就是!诚如少宰所言,如今若天子真的北狩不还,也不能因天子而舍社稷,当早做打算才是!”十三道御史李天赋附议道。

“早做什么打算?兵部还未接到来自大同的邸报,内阁与司礼监也没收到陛下之旨意批,一切还不过是谣传,天子究竟有没有北狩也未可知!”

次辅许进此时知道现在京城唯一要做的不要因为任何消息就大乱,因而,无论底下的官们如何说,他依旧以正式公未到为由,不采取任何措施。

但这时候,官们则已经开始指责起许进来。

譬如,此时,科道官贺泰便道:“次辅大人!如今京城由您坐镇!陛下是带着内阁首辅与司礼监掌印一同去的边镇,若他们随陛下一同北狩未还,自然一时难有邸报进京,但您不能胶柱鼓瑟,当从速应对才是!方是宰辅之所为啊!”

许进知道这些官摆明是在逼着自己做于谦,带着他们从新立一位藩王为皇帝,先把这件事落实,到时候无论朱厚照是死是活,只要京师有了一位皇帝,那朱厚照自然也就可以摒弃了。

“什么宰辅,我大明没有宰辅,只有卿臣!尔等这是要逼许某做擅权之人吗!”

所以,许进也不客气,直接把这科道官贺泰的话怼了回去,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作为忠君社社员,在未得到确切消息前,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策略。

左都御史屠滽这时候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依你们所言,该如何处变?”

“当然是进宫,奏请太后懿旨,选新君,先统筹京畿所留官军,并诏令天下兵马进京勤王,仿正统景泰之例也!”

驸马都尉蔡震这时候突然站了出来说了一句,他是朱厚照姑父,取得是成化之女淳安公主,作为勋戚代表,此时他知道在场公卿皆不敢直言立新帝,盖因之前礼部尚书张昇之事,因而,他自己便主动站了起来。

“驸马都尉何必参与其间!缘何不避勋戚干政之嫌!”许进冷冰冰回怼了一句。

“本都尉乃陛下姑父!立新帝本乃朱家家事,本都尉如何参与不得!”

驸马都尉蔡震勃然大怒,作为原本历史上廷讯刘瑾而声名大噪的他,这一世也不甘于只做一名养闲的勋戚,盖因朱厚照这个皇帝要对外用武对内用霸的治理方式,也影响到了他这些勋戚的利益。

“本官再说一句!在未得到正式公前,本官绝不相信任何谣言!且陛下在离京之前已曾言过,他此次去大同非是亲征塞外,而是会塞外,联合诸部,共诛顽寇!陛下也屡屡嘱咐本官,无论发生何事,未得圣旨前,京城不得妄动,若不然,本官有权先斩再奏!”

许进说着拿出了朱厚照尚方宝剑,再次喝道:“现在还不是打扰太后之时!若尔等谁敢做第二个张昇,妄想逼宫,那就先问问本官手上之尚方宝剑能不能答应!”

“粗鄙!粗鄙!既是朝堂廷议,次辅身为国之柱石,为何做此武夫之举!真正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礼部尚书毛澄对此颇为不忿,他没想到许进为直接拔剑威胁。

礼部左侍郎梁储与詹事府詹事蒋冕也因此皆对许进怒目而视,他们没想到许进会油盐不进,不肯在此事顺从公议。

但十三道御史李天赋还是站了出来:“无论如何,还请次辅大人顺从公议!”

科道官贺泰也跟着站了出来:“请次辅大人顺从公议!”

……

因为一句谣传,使得京城人心躁动,甚至还想演出逼次辅立新君的戏码。

而此时的边镇也同样因此人心躁动起来。

按理。

在小王子主力被全歼,甚至其本人也被近卫军禁卫营活捉后,此时正是大明官军收复河套的最好时机,可此时,大明边军们却因为陛下可能被俘虏而小王子可能大胜而归而不敢冒然出关。

甚至,一些巡抚总兵等边镇重要官员在开始集结兵马往内地靠拢,为进京勤王做准备!

马升此时刚得到陛下亲自败北,恐北狩未归的消息,他急忙赶来了延绥,并令各地边军严守地方,不得妄动!同时,也派心腹去大同询问陛下何时亲征出兵之事。

陕西总制才宽也在急忙往延绥赶,他也害怕陛下真的如果被小王子活捉,上演个也先挟持英宗皇帝扣关的事来,他还真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应对。

……

而此时,延绥巡抚刘孟则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

“张小公爷!你说的是真的?你们真不是大败而归?你们所俘虏之人,真是小王子?”

刘孟踱步踱着踱着就又回转过身来问着张仑。

“如假包换!”

张仑一干近卫军禁卫营的铁骑在押解着小王子来到神木堡后,刚见到这延绥巡抚刘孟说明自己身份后就因为劳累过度而先倒地呼呼大睡起来,而其他禁卫营的骑兵也皆是如此。

正因为这样,刘孟本能地相信了这一结果,才传了出去,可如今张仑醒来后,当他再问起时,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可,可,你们怎么可能战胜小王子!他可是蒙古之大可汗,麾下五万铁骑啊!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刘孟头疼的很,他不相信这个结果,甚至更不愿意去想如果自己相信这个结果会如何去处理接下来的事。

刘孟眼眸里闪过一丝寒意,他想杀掉张仑和他身边的禁卫营骑兵假戏真做,但也害怕泄露了机密惹朝廷治罪,毕竟现在据张仑交待,陛下还在大同,而张仑身份不简单,一旦身故,肯定会有人追究。

不过,刘孟知道眼下自己好像已经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他能猜到京城现在得知消息后,一些和自己怀着一样心思的官们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做一些非常之事,如果一旦闹大,闹出立新皇帝的事来,那自己到时候真的难逃干系!

这时候,延绥的纪功御史言瑛问道:“抚台!此事是否重新上报!另外,陛下指挥近卫军铁骑联合蒙古右翼诛灭小王子,且还有张仑活捉小王子之功,此事是否需要立即记录,上报?”

“不急!此事不可着急上报,我们不能听他张仑的一面之词,小王子何等厉害人物,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俘虏,现在务必要谨慎!此事不能张扬,你这样写功劳簿,就说前次误听谣言,以至于军报有误,此战并未有陛下亲征,也未有大败,但也未是大胜,官军杀敌不过百!伤亡也不过百!乃小胜耳,不足以过于宣扬!为防小王子报复!臣已决定严守!”

刘孟说着又暗暗嘱咐道:“想办法把小王子放回去,然后半路截杀之!不要记录张仑有活捉小王子之功!若不然,勋贵们又得崛起了!”

……

陕西总制才宽先赶到了延绥,一见到刘孟与张仑,便忙先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本官一路上收到你们两道公,一说陛下亲征大败,北狩未归;一说此战小胜,陛下无碍!到底那件事是真的。”

“才总制!这些都不是真的,具体来说,是大胜!真正的大胜!陛下于大同城外亲自指挥,倒也算是亲征,但要说的话,还是仇将军此战居功至伟,当然本小公爷这次也没有坠了我将门门楣,活捉了他小王子!”

张仑自豪地说了起来,还年轻单纯的他,现在活捉了小王子,自然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大英雄。

而这时候,刘孟则笑道:“回禀总制大人!是后者,此战不过是小胜,陛下无碍!官军亦无较大伤亡!”

“你胡说!本小公爷明明不是这么给你说的!本小公爷还俘虏了……”张仑两眼一黑,就突然晕厥了过去。

才宽见此大为惊愕,忙喊道:“张小公爷,你这是怎么回事!”

而刘孟也见此大慌了起来,忙吩咐喊大夫来,并向才宽解释道:“张小公爷这一战耗费体力太大,伤势较重,失血较多,已晕厥了数次,还请总制大人放心,大夫之前瞧过,无甚大碍,只需睡几天便可。”

第186章 皇帝还京:保忠臣,杀奸贼!(二合一)

大胜!

这的确是场大胜!

大地春回,草原上的雪刚化,玉林城外已青绿满地蝴蝶纷纷之时。

朱厚照才知道了仇钺率领大明铁骑大破蒙古左翼小王子五万铁骑,并成功救出蒙古右翼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的消息。

对此,朱厚照自己都是没想到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仇钺会无功而返的准备。

但现在,当他看见仇钺押回来五千多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俘虏,与无数辎重时,让朱厚照不得不相信,大明铁骑的确获得了一次大胜!

再看看已经脸上犹带惊魂未定之色,且麾下已不过堪堪千余残骑的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朱厚照更为高兴,也能能想象得到那场战争暗藏了什么玄机。

小王子大败,而归附自己的两个蒙古部落也元气大伤,如此一战,大明可保数十年太平无疑。

也就是说,朱厚照自己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做,安心当个逍遥君王的话,数十年来,也不用再担心有边患发生。

但朱厚照知道,这下子要轮到权贵士绅们不高兴了,没有了小王子这个强大的外虏势力,将来,他们该如何养虏牟利?

会挽雕弓如满月,朱厚照此刻已是豪情万丈,彷如真要与天地争雄了一般,饶是狩于玉林城外,他也平添几分兴奋,与各部来拜见的首领言笑,酒杯更是未曾停歇。

当然,朱厚照得知明军大胜的这一天,立即就召见了在玉林城的武要员,命令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收复河套,趁着小王子被大败之时,立即下旨给给马升与才宽,令各地边军立即进军河套,收复河套!

“诚如陛下所言,现在正是收复河套千载难逢之时,蒙古诸部皆元气大伤,此时不收复河套,将来若再收复只会更麻烦!”内阁首辅焦芳回道。

而在这时候,有锦衣卫魏铭带着急递赶到了朱厚照这里,且直接闯了进来:“陛下!关内忽传陛下亲征大败消息,言您已北狩未还,马升等不得不因此戒备边镇,严令各边军擅自行动!”

朱厚照此时也猜到了是有重要军情传来,毕竟能直接闯进来见自己的锦衣卫,只能是北镇抚司专门负责奏报军事情报的人。

但朱厚照没想到的是,传递的军事情报居然是关内在传自己大败的消息,一时间,他不由得问道:“这是谁在乱传谣言?!”

“不过,现在也没空去追问这个,眼下边镇各军不能不动,收复河套是重中之重!速速八百里急递给马升,立即出兵收复河套,否则,朕必严惩失职之人!”

朱厚照说着又对仇钺吩咐道:“你再亲自率领两个骑兵团先赶往乌海山!继续追剿小王子残余,寻找张仑和禁卫营下落,传旨,摆驾宁夏!”

“陛下!”

内阁首辅焦芳突然大声一喝,神色极为严肃,一反在朱厚照面前温良之态。

朱厚照见此颇为诧异,甚至有些愠怒,因为焦芳现在的行为明显有些不顾君臣之礼,表现的太激动了些:“焦爱卿,你这是干什么?”

“陛下!眼下最关键的不是让仇钺领近卫军去寻找张仑,而是集结近卫军立即回京啊!陛下!”

焦芳是官,自然比朱厚照更懂官集团的心思,在一听到锦衣卫奏报关内传陛下亲征大败的消息后,他便感觉到不对,且此时已经意识到可能出现的变故,因而一反常态,直接大喝了一声,要强行阻止朱厚照。

……

京城。

许进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些官们如此威逼,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自己陛下曾经面对的阵势,但他知道自己毕竟不是皇帝,自己不能像皇帝那样不顾一切,自己只是个次辅。

十三道御史李天赋与科道官贺泰等这么一威逼许进,再次给了礼部尚书毛澄胆量,也直接朝许进继续说道:

“许公!如今这么官员请您顺从公议,你不能不应,难道你真要置我大明江山社稷于不顾吗!你往日助陛下诛杀逆臣之果决去了那里!若你不肯,那便让毛某自请求见太后!”

毛澄说着就转身而走。

“站住!”

许进大喝一声,警告道:“大宗伯,本官已有言在先,若你敢再擅自行动,本官必先斩后奏!”

说着,许进又对其他官喝道:“尔等亦是如此,无内阁钧令,不得妄动!”

“哼!本官乃是礼部尚书,朝廷九卿,又非你内阁属员,就算你是内阁次辅,又能拿本官怎么样!难不成你还真敢杀了本官不成!莫说本官无罪,就算有罪,也非你内阁治罪!”

毛澄说着便先走了出去,且大喊道:“诸位,难道我大明自于公之后,臣便无脊梁乎,如今外寇逼近,陛下北狩,必须奏请太后立新君,诛阉贼佞臣!”

噗呲!

许进一剑捅进了这礼部尚书毛澄的背部,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杀死毛澄,真的会让毛澄把事情闹大,虽然他也不知道眼下陛下到底下落如何,但他必须遵从陛下旨令,一切求稳,不让京师乱起来!

毛澄压根没想到许进真敢刺自己一剑!他错愕地看向了许进:“你,你,你敢杀我!”

在场的其他官也哑巴了,本来想要呼应礼部尚书毛澄的官们也都本能地退了回来。

许进拔出了尚方宝剑,顿时,毛澄身上的血便溅洒在了他的官服上,御赐蟒服被一团团鲜血晕染开,显得更为威严;而剑刃也还留有血迹,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大殿之内。

仿佛,此时的许进不是内阁次辅,不是一名官,而是在捍卫帝国秩序的勇士。

许进持着血淋淋的剑转过了身,冷言问道:“有谁,还敢借机生事?!”

想闹事的官们没想到许进这么横,会敢直接杀了礼部尚书,一下子就都怂了下来,不敢再做任何发言。

官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今主持朝局的许进会如此狠辣!

也没想到许进如此不肯配合自己这些人!

但也因此,这些官们知道,如今要先除了许进不可!

驸马都尉蔡震则见此依旧不由得大喊道:“许次辅!你如此擅杀公卿!若真的陛下亲征大败被俘,新帝登基,你就不怕被治罪吗?!”

驸马都尉蔡震这么一喊,十三道御史李天赋也有了些胆量,忙跟着附和了起来:“就是,若陛下真的大败被俘,新帝登基!你擅杀公卿!就不怕将来被治罪吗?!”

“若真是如此,许某伏法认罪便是,不劳诸位多问!但现在,你们谁敢踏进慈宁宫半步,威逼太后行废立之事,本官就敢让他血溅五步!饶是公卿勋戚又如何!又谁大得过吾皇陛下!”

许进提着尚方宝剑,也不将剑刃回鞘,直一步一步地朝驸马都尉蔡震和李天赋走了过来,而且每走一步,便留下了一道血色的脚印,让整个大殿显得更为肃杀,刚刚还壮着胆子叱问的驸马都尉蔡震与李天赋等人此时也只能忙后退的份,嗫嚅道:

“我们只是,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你如此冥顽不化,等陛下亲征大败被俘的确切消息传来,你最好真能如你自己所说,伏法认罪!”

“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这时候,急促的马蹄声响了起来,一传信兵慌忙跑了进来:“报!督师、总制急递!”

“定然是陛下亲征大败被俘的消息!这是马升和才宽确认后的消息,不然不会用八百里加急!”

“没错!陛下被俘实为国之不幸,但许进擅杀公卿,窃据太阿,实为国之奸贼!”

十三道御史李天赋与科道官贺泰说道。

许进瞪了这两人一眼,这两人便不敢再言语,旋即,许进便对兵部尚书刘宇说道:“大司马,是兵部急递,你来问吧。”

于是,带传信兵一进来,刘宇便问道:“可是边关急递?”

“回大人正是,督师马大人与总制才大人联名急递兵部,言陛下大败被俘乃是谣言,是被人误传,此战乃是大胜之战!小王子被张仑所俘!小王子五万铁骑,几乎全军覆没!陛下未曾亲征,但此战依旧足堪为大明自收复哈密卫以来,又以大捷!现在督师与总制已奏请陛下,准备即日出兵河套,收复河套!”

这传信兵回道。

大胜?

怎么可能?

驸马都尉蔡震差点没站稳自己栽倒在地。

十三道御史李天赋也呆住了。

科道官贺泰更是喃喃道:“这,这怎么会这样!”

梁储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他真的因为是天子,而得上天眷顾?”

许进这时候哈哈大笑起来,但旋即又狰狞起脸来,大声质问着眼前的官:

“你们都听见了吧,都听见了吧!陛下没有被俘,是大胜仗!大胜仗!你们这群乱臣贼子!你们还想立新帝,想让陛下做第二个英宗,你们是不是还想把陛下关进南宫里!”

官们都沉默了。

这时候,左都御史屠滽见此,知道眼下局势明朗,自己也没必要保持中立,便果断出来对许进拱手道:“次辅大人!现在既然陛下无碍,而且还打了大胜仗,京城当由您来主持局面!”

“京城当由您主持局面!”

这时候,刑部尚书闵珪、工部尚书叶恒皆站出来表态支持许进,连英国公张懋也站了出来,而且脸上带着笑意,毕竟刚才急递里说是自己孙子活捉了小王子。

接下来。

许进的话,无人不敢再听,京师依旧戒严,但绝口不提立新君之事。

一个月过后,朱厚照快马赶到了京城,却见京城依旧如此往常一般井然有序,只是通过城防观察发现明显是外松内紧,不由得暗自想道:

“焦芳担心有人趁机散步谣言,或借谣言生事,谋立新君,未尝没有道理,不知道许进能不能稳定局面。”

“传令下去!若待会京城城门紧闭,就给朕攻城,如果他们已立新君,那就杀了新君!”

朱厚照说后,近卫军数万人马齐声回道:“遵旨!”

朱厚照便策马先走了过来,心里也在想许进、王华等人会不会真的如焦芳所言可能背叛自己,或者被逼着背叛自己,如果是后者,焦芳说许进肯定会在得知自己进京时请罪。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朱厚照便看见京城城门中央跪着一名老者,头垂银丝,鬓有白斑,额碰在地面上,不能见其貌,可听其声音却很是洪亮,只听其喊道:

“臣,许进,擅杀公卿,特于城门外请罪于陛下!”

朱厚照听出了是许进的声音,心下稍安,露出了一丝微笑,暗想大明朝自于谦死后,还是有忠臣的。

近卫军一排排地走了过来,朱厚照也策马靠近了许进。

而这时候,也有数名官员出现,而且还抬着礼部尚书毛澄的尸体,匍匐在朱厚照面前。

其中,便有十三道御史李天赋和科道言官贺泰,只听其喊道:

“臣,李天赋/贺泰,奏请陛下治次辅许进擅杀公卿之罪!礼部尚书毛澄乃国之重臣,而许进却窃据太阿,在大殿之上,百官面前杀之,乃大明之大奸臣也!”

朱厚照是着急赶回京城,只带了近卫军,内阁首辅焦芳与司礼监掌印刘瑾皆未跟随,为的节约时间,如今他身边只有武将没有臣,因而,他也做的干脆,直接喝道:“砍了!”

许进双目含泪,再次磕头:“臣谢陛下,来世再做大明之臣!”

李天赋与贺泰暗喜,心想许进必死无疑!

但近卫军的官兵顺着朱厚照的手势走到了李天赋和贺泰面前,且直接提起了这两人。

李天赋与贺泰大为惊讶!

“陛下!这,这,我们并无罪呀!陛下!”两人忙喊道。

“朕早已知晓京城之事,一切皆是你二人最先挑拨,今日还敢污蔑忠臣,拦驾告状,简直岂有此理,是欺朕不明吗?!拉下去,砍了!”

朱厚照早已和内阁首辅焦芳一起推测过,许进是杀还是奖就看许进是拒绝自己入城且拒绝认罪还是甘愿伏法认罪,明显许进做了后者的行为,那朱厚照也不用多问,便知道这李天赋与贺泰是什么货色。

“陛下,饶命啊!”

咔擦一声!

两人血溅当场!

许进自己则是一脸茫然,心想陛下不是杀自己以平群臣之怒?而是斩宵小以正朝纲?

但一想陛下如此肯理解自己,不以自己之性命来安抚官,可见对自己之倚重,也就更为感动,再次伏地一拜,哭喊了一声:“臣,许进,谢陛下不杀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87章 质问文官

“爱卿请起!”

朱厚照亲自扶起了许进,同时也看向了放在官员们手上的那件带血的官服。

礼部尚书毛澄。

朱厚照对此人印象不深,大明朝的官员很多,他没办法去了解所有人。

他只知道这个礼部尚书毛澄是礼部尚书张昇被处决后廷推上来的。

朱厚照不知道毛澄是不是合格的礼部尚书。

但他知道,在六部九卿的眼里,他毛澄肯定是合格的,不然也不会被廷推为礼部尚书。

大明的铨叙制度看似民主,但却又不民主。

皇帝决定一个官员的升贬。

但按照所谓的圣君要求,为选到合适的官员,尤其是朝廷大员,要廷推才行。

可廷推的参与者皆是官,而且是手握重权的官。

可以这么说。

朝廷的三品侍郎以上的高官和四品以上的巡抚,皆是官集团内部的民主所选。

这也是为何官集团能做大的原因,官集团选举的官员自然是符合自己利益的官员。

自然,这也是为何屡屡会有官尤其是还有高阶官与皇帝斗权的原因,因为他们是由官集团所选,所以代表官集团的利益。

朱厚照能猜到礼部尚书毛澄为何会被许进杀害,愿意只怕也很简单,无非是这毛澄想做官集团的领头羊,要带领整个官集团干一场逆转乾坤的大事!

朱厚照没有理会这些还匍匐在自己面前,还在因为李天赋与贺泰被斩而吓得瑟瑟发抖的官们,他只带着许进进了城。

朱厚照相信李天赋与贺泰的死能让这些官们知道在这个时候要求自己杀许进的下场!

这样也能让这些人有所收敛。

现在。

朱厚照只想进城,回宫!

一是他也想念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家人,张太后和夏皇后们,担心她们有没有受到的影响,毕竟连许进都做出当场杀死礼部尚书的事了,朱厚照能猜到京城的不小。

二是他要立即回到帝国中枢,把控住一切,因为他是大明皇帝!所有的居心叵测之徒从此刻起必须消停下来!

许进跟在朱厚照后面,依旧未戴上一品大员的梁冠,因为他知道皇帝现在不杀他并不代表他会被官集团们饶恕。

但许进这时候明显踏实了很多,他知道正德皇帝回来了,也就意味着能震慑住所有宵小,大明的天就不会变!

近卫军陆陆续续进入了内城与皇城,加强了京城守备,也正式向京城,向这个帝国的忠心宣布,大明皇帝依旧还是天下之主!

此时的京城很安静,春日的阳光洒在青砖瓦漆上,也洒在人们的身上,只映出摇晃着的人影。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城门豁然大开着,锦缎猩袍的官员们很优雅地向他们的君王正德行了礼:“恭贺吾皇大胜还朝!”

朱厚照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得意地神色,只脚步匆匆地走上了金水河桥。

碧蓝的金水河倒映着蓝天白云,也倒映着官员们诧异的脸,他们诧异的不是朱厚照回来,而是许进还跟着朱厚照的后面。

礼部尚书是九卿之一,朝中官中的地位仅次于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的重臣。

可许进非帝王而手刃之,在官们看来,这已经是足以当被处决的死罪!

他们也不能容忍这种权臣存在,如同他们不能容忍擅杀朝臣的皇帝一样,而且杀的还是代表他们官集团意志的重臣!

可是。

这些能在午门外恭候朱厚照的官员们官都大了不少,胆子也都小了不少,自然也不敢向城门外的那些官敢质问朱厚照为何没杀许进。

朱厚照带着许进进了宫。

宫门一闭。

因内阁大学士王华在通州督粮,理太仓。

所以,整个京城,也就只有许进这一个臣可以在宫禁之内觐见朱厚照。

百官们很妒忌许进。

连驸马都尉蔡震也对此是看不下去,他是勋戚,但却是一名爱读圣贤书,心忧天下社稷的勋戚,他不希望大明出现许进这样的臣,这样只为把他这样的勋戚也压制下去的臣。

“王公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啊!他许进不过是天子之臣,有何资格擅杀朝廷重臣!若此次他许进杀礼部尚书而不被治罪,那他日岂不天下诸公皆要慑与内阁之威吗,如此是将致我等于何地,以后我等官要受制于内阁,只怕勋戚、武将等也要受制于内阁!”

礼部左侍郎梁储看出了驸马都尉蔡震的心思,便趁此先提出此事来,且直接言明,这样会让自己这些官受制于内阁权臣,也会让勋戚武将等受制于内阁。

驸马都尉蔡震自然引起了共鸣,他是真的担心内阁做大,尤其是让许进这样的人把持内阁,那样,天下只会依着皇帝的意思继续改革,今日灭小王子明日便会查盐政清海盗,而自己这种靠着皇亲身份做生意的权贵将会利益大为受损。

驸马都尉蔡震不怕官执政,甚至他还喜欢清流官执政,因为清流官们只会苛责皇帝做一个圣君只会遵循祖宗成法,只强调礼仪伦理秩序,而不会改革不会动自己的利益。

但他怕许进这样的权臣把持内阁,做皇帝陛下的鹰犬,让接下来的新政改革越来越猛烈,甚至会影响到自己这些勋戚的利益。

“天子年少,好大喜功,急于求成,而致使酷吏之辈以所谓严厉得帝倚重,成为一时权臣,先有马升,如今焦许当道,太阿下移,大明依旧昏暗无光啊!”

驸马都尉蔡震不由得感叹起来。

其他官也跟着感叹起来,一想到只有许进能见到皇帝,而自己这些人却连宫城也进不去,自然更为愤恨。

这时候,詹事蒋冕走了过来:“诸位!蒋某与几位同僚决议于城外进谏陛下,谏言陛下诛杀许进,可怎奈许进之流假意请罪实则卖惨,进谗言于陛下,陛下偏信其言,竟直接下旨斩杀李天赋、贺泰二君子!”

“什么!陛下竟如此袒护他许进!”

蒋冕之言让在场的官员皆大为惊骇,尽管他们在此之前已经看出朱厚照还是很宠信许进。

但眼下这些官员们也只能在心里面愤恨一下,自然拿朱厚照也没有办法,也一时拿许进没有办法。

……

此时的朱厚照也刚刚听完了许进关于京城这几日所发生之事的汇报。

朱厚照听后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焦芳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老臣,居然也真的凭一时谣言猜到京城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但让朱厚照更为欣慰的是许进的行为,因为若不是许进敢在关键时刻杀掉礼部尚书而如果是一位胆小怕事妥协退让的话,那么京城将不会只死一个礼部尚书。

“召集群臣吧,让朕那个姑父也一并上朝,朕倒没想到他一介勋戚居然也跳出来非议朝政,都察院是干什么吃的,连驸马都尉也不敢参了吗?”

朱厚照口里的姑父自然是驸马都尉蔡震。

驸马都尉蔡震也没想到皇帝陛下回京后召开的第一次御前朝议,居然会叫上他,但他倒也不担心朱厚照会处置他,因为他毕竟是皇亲国戚。

驸马都尉蔡震以及一干武官员皆走进了殿内,齐齐向朱厚照行了礼。

朱厚照则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很想朕被人活捉,想朕早点驾崩?”

官员们皆沉默不答。

朱厚照见此冷冷一笑,有时候他是真恨不得杀光了这些人!

但看着这些官员们失望,又奈何不了自己的样子,他又觉得很有趣。

不过。

该惩处的还是要惩处的,既然有的人跳了出来,那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礼部左侍郎梁储!”

“驸马都尉蔡震!”

“詹事蒋冕!”

……

朱厚照根据许进的口述,一一喊出了这些在自己离京之后兴风作浪的官勋戚们。

礼部左侍郎梁储与驸马都尉蔡震等皆站了出来,他们看了许进一眼,眼神中带着恨意,他们知道这次的失败,都是因为许进的顽固!

“告诉朕,你们这么急着立新帝是为何意?”朱厚照问了一句。

礼部左侍郎梁储先回道:“回禀陛下!是因为吾等误听谣言说陛下您亲政塞外大败,北狩未归,为大明江山社稷才不得不做此之事!”

“谣言?一两句谣言便让你这个礼部左侍郎坐立不安!迫不及待地要重立新君!你是到底有多恨朕!”

朱厚照突然一拍椅背,站了起来,指着梁储斥道。

梁储则匍匐在地,哆嗦地道:“臣不敢,臣不敢!”

“你有何不敢,都敢逼着内阁行废立之事,还说不敢!”

朱厚照说着又指向了驸马都尉蔡震:

“还有你!作为朝廷勋戚,本该安分守己,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在朝议上大放厥词!你是驸马不是六部九卿!也想让朕当不了这个皇帝?可惜,没能如了你的愿,朕的亲姑父!朕是大明弘治皇帝的嫡长子,是大明正统,得天命所授,你以为你和这些官们能让朕当不成皇帝?真是想的简单!”

第188章 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饶恕

驸马都尉蔡震哪里想到皇帝陛下会活着回来,又哪里想到在皇帝陛下回来之前,自己这些人会连一个许进也搞不定,但他依旧还是有底气的,毕竟他是皇帝的亲姑父,是皇室里的长辈,他相信皇帝朱厚照不会把他怎么样,因而也像梁储一样解释道:

“臣也是关心则乱,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好一个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就可以抛弃朕。”

朱厚照心里暗笑道。

旋即,朱厚照又看向蒋冕,问道:“你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蒋冕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臣亦是如此,臣等皆因误听谣传而行此不智之举,臣等一时失指,请陛下责罚。”

“好一个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说到底,你们更在乎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是眼里没有朕这个君父是吧,只要朕若真的被活捉,你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朕,然后选择做一个新皇帝!是不是!”

朱厚照带着一丝怒火,喝问着眼前这些人。

这些人皆不答话。

朱厚照知道他们是默认了,他意识到这些人的无情,也不得不承认,即便这些人平素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何忠心,但该抛弃自己这个君王的时候依旧会毫不犹豫。

“既然尔等不视朕为君父,朕又何必视尔等为臣子!传旨!将这蒋冕、梁储两人以谋逆罪论处!处以极刑!籍没三族家产为官!其家眷发配至塞外,服役十年!包括李天赋、贺泰二人之家眷,包括三族之人丁!违者格杀勿论!”

朱厚照冷言吩咐道。

旋即,朱厚照又看向了驸马都尉蔡震,这个皇亲国戚!

一想到历史上崇祯自杀后,外戚周奎毫不犹豫把自己的亲外孙献贼的事后,朱厚照还是下定了决心:“将驸马都尉蔡震也以谋乱罪处以极刑!”

礼部左侍郎梁储、驸马都尉蔡震、詹事蒋冕三人虽然已经知道眼前这位陛下残暴无情,但此刻,当听到自己要被处决时,依旧有些难以面对。

礼部左侍郎梁储更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詹事蒋冕则直接磕起了头:“陛下!臣知罪了!臣错了!臣不该曲解圣人言,轻视君父,臣不该有弃陛下之心!求陛下饶恕臣,饶恕臣的家族吧,呜呜!”

“求饶?”

“求饶有用吗?”

“朕相信,如果朕真的被活捉的话,朕怎么求饶,你们肯定也不会救朕!既如此,朕又何必要怜悯你们!朕非无情之人,不然尔等也不会生官加爵;朕亦非不体下情之人,不然也不会增加你们的俸禄收入;可你们却急不可耐地想弃朕!对朕无半点君臣之义,你们让朕如何宽恕你们!”

朱厚照冷笑了起来,旋即又大声喝问道。

驸马都尉蔡震这时候则错愕地看向朱厚照:“陛下,臣也要被你处以极刑吗,臣可是您的姑父啊!”

“亏你还记得你是朕的姑父,那你就更不应该在一听到朕可能战败被俘时,而急于抛弃朕,而想着立新君!你何曾有过半点的亲情之义!淳安长公主已经薨逝,你正好下去做个伴!”

朱厚照将长袖一挥,叹道:“难怪君王皆称孤道寡,如今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蔡震没想到,没想到朱厚照也要把自己处决,他突然不由得大喝一声:

“朱厚照!你为何如此残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失天道!有悖人伦!正因为你杀伐无度,才导致你没有子嗣!你这样的暴君,就算你杀尽天下人又如何!可你的帝位也会到此结束!从正德元年到现在,皇后有子吗,贵妃有子吗,还不是因为你惹得天怒人怨,被上天责罚!哈哈哈!”

蔡震笑了起来,狂笑了起来。

……

而这时候。

有一内宦急匆匆跑了来,谷大用见状,忙从朱厚照身边离开,去询问了一下,旋即忙带着兴奋之色跑了来:

“恭喜陛下!皇后诞下一子!”

这时候,又一内宦急匆匆跑了来,谷大用见状再次从朱厚照身边离开,去询问了一下,旋即又带着兴奋之色跑了来:

“恭喜陛下!苏贵妃诞下一子!”

接着,又一内宦急匆匆跑了来,谷大用见状,又再次从朱厚照身边离开,去询问了一下,旋即又带着兴奋之色跑了来:

“恭喜陛下!刘贵妃诞下一子!”

然后,这时候,刘瑾突然急急忙忙地亲自闯进了殿内:

“恭贺陛下!女官如意有喜!”

朱厚照在离京之后没多久便收到关于皇后与两贵妃怀孕的奏报,但为了不被小人所乘,所以他复旨给留京的许进与谷大用等人,让他们封锁了消息,不让太多人过早知道皇后与两贵妃怀孕的事。

正因为此,驸马都尉蔡震才不知道皇后与两贵妃怀孕的事,如今还直接以朱厚照无子嗣的事指责其朱厚照残暴来。

不过,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的皇后和两位贵妃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诞下一子,偏偏是在这驸马都尉蔡震说自己后宫无女人怀孕无子嗣可能是因为自己残暴无道时。

驸马都尉蔡震也没想到自己刚因为知道朱厚照不会饶恕自己而斥责朱厚照因为残暴不会有子嗣可能时,突然就有皇帝有子嗣的消息传来!而且是三个子嗣,甚至可能是四个!

朱厚照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驸马都尉蔡震:“你不是说朕有干天和,惹得天怒人怨,所以无子嗣吗?你听听!你听听!”

说着,朱厚照就用脚踹起了驸马都尉蔡震,大声叱问起来。

朱厚照知道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天命的看重,因而继续对驸马都尉蔡震和梁储等一干臣呵斥起来,同时也让其他官员们听听:“朕是天子!朕是天命所归的天子!朕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正确的!都是符合天理的!倒是你们,你们都是自私的奸臣!你们是叛徒!所以朕才会得上天眷顾!没有输给小王子!没有输给你们!朕会有子嗣!而你们这些奸臣因为背叛朕才会败,而且败的一败涂地!”

驸马都尉蔡震此时也不由得哭了起来:“苍天啊!你为何这样!为何这样!”

朱厚照让人把驸马都尉蔡震以及梁储等一干臣拖了下去。

而在场的官们此时也都不敢再言语,他们也不得不开始心想,心想难道真的有所谓天命么,虽然自己这些臣常常以此来忽悠百姓和帝王,但从未想过,皇帝真的会是天命所归呀。

但至少现在这些官们都对朱厚照有了些神明般的敬畏。

这些官员们开始有些明白,眼前这位皇帝陛下不能轻易惹。

朱厚照宣布了散朝,也没有留下许进继续议事,只让许进回去休息,而他则准备去看看皇后和两位贵妃。

同时,刘瑾来奏报如意怀孕,自然也说明如意与内阁首辅焦芳等也已进京,至于如意怀孕,当然也是因为自己这一路上耕耘所致。

朱厚照也下了旨赐辇于如意,着人抬起回宫。

对于自己突然有了三个子嗣的事,朱厚照此时还是有些惊喜的,尽管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尤其是,当他看着正躺在各自母亲身边嗷嗷只哭的三个婴儿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大明有自己的血脉。

而且也因为自己的附身,大明正德皇帝居然在这个时代有了子嗣!

朱厚照知道这不仅仅意味着历史可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比如嘉靖、隆庆、万历这些历史上的皇帝可能不会再出现。

也意味着自己将无法根据自己对明朝历史的了解而把控局势,因为历史的轨迹因为自己的出现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接下来,朱厚照不知道如何去应对依旧在暗地里抵触自己改革大明之举的士绅集团,甚至也无法再预料他们会使用手段。

这不像以前,他可以事先知道杨廷和是大忠似奸之人,从而可以提前布置眼线应对。

不过,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有了子嗣后可以增强改革派们的信心,皇帝有后昭示着上天依旧眷顾皇帝,意味着国祚可以延续下去。

对于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官们而言,这是盛世的象征。

因而,许进在回到内阁后一路都是笑着的,比他听到大明击败小王子甚至活捉小王子还要高兴。

皇帝有了子嗣,而且还创下了非凡武功,也就意味着帝王的威严再一次得到巩固,天下士民的心也更加安稳,而蔡震与梁储等的行为才更加显得荒谬可笑。

所以,此时也没人敢去同情蔡震和梁储等人。

蔡震和梁储等也都因此顺利的被明正典刑,而百官皆对此拍手称快,以此求得朱厚照的谅解与饶恕。

朱厚照如今也知道了这些人的虚伪,也就没有被这些人轻易迷惑,他知道只要有机会,这些不希望自己利益被剥夺的士绅们依旧还会不遗余力地反对自己,阻止自己改革大明的心,因而,他也没有因为这些百官们的逢迎而大意。

不过,官们在朱厚照回京后且杀了一批比较跳的官后也的确都老实了许多,没人再敢站出来指责许进的不是,更别替指责朱厚照的事。

第189章 依旧是杨一清

刘孟知道自己凭误传军情这一点就足以被治罪,但他依旧也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宣扬正德皇帝的武功,乃至整个勋贵武将集团的武功,因为这样只会影响他们官集团的地位。

但是,刘孟没想到的是,才宽不愿意配合自己,而且还斥责自己贻误军机,当即就与马升一起把自己停了职。

“你们别忘了你们是臣!你们这样做只会让武臣崛起!”

刘孟对着紧闭的门大喊了起来,然后气呼呼地坐回到椅子上。

他是由御史做到福建布政使,到正德四年初才成为巡抚的,对重武功而轻事的臣才宽等人的行为很不理解,最后也只得再次骂道:

“自古武双全之人,无论是以入武,还是以武入,皆非正道,如今这才宽、马升等果然非正道之人也!”

这种被人关着的滋味让刘孟觉得万分难受,但当张仑嚷嚷着要把他碎尸万段时,他还是害怕的躲在墙角里,庆幸自己被马升关了起来,不然他真的担心自己可能会被张仑砍死。

张仑如今算是见识了人的心眼,心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差点放走小王子的刘孟,好在他还是再次抓回了小王子。

马升没有等朱厚照的旨意,就先挥兵进入了河套。

收复河套一直是他的夙愿,在得知小王子被活捉,河套已无鞑子骑兵后,自然会立即收复河套。

朱厚照是在正德五年九月收到的关于河套收复的消息。

河套收复意味着大明边防可以得到进一步加强,大明可以直接依托贺兰山、狼山、大青山防备北方鞑虏,且可以收获良田无数,同时又有许多水草肥美的牧场,也可以提供更多的良驹。

再加上,在此之前朱厚照让仇钺领大明一万五千铁骑援救蒙古右翼将小王子的五万铁骑打残,甚至活捉小王子,乃至之前命令各边镇出击小王子后方等。

正德四年的大明战绩可以用辉煌来形容。

收复河套!

打残蒙古左翼同时也让蒙古右翼实力大损并活捉小王子!

朱厚照的治虽还未有,但武功却已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朱厚照自然不会让一些别有用心的官将自己的武功轻描淡写地隐匿于浩瀚书海之中,他要将自己在正德四年的辉煌功业大书特书!

所以,朱厚照着内阁下旨给张仑,命其押解小王子进京,他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献俘仪式。

与此同时,朱厚照还下旨着内阁会同六部商议论功行赏的事,击败蒙古左翼的仇钺、活捉小王子的张仑、收复河套的马升都是要论功封爵的。

不过。

这一世的朱厚照不会再像历史上的正德一样搞出个镇国大将军,要给自己封爵。

然而,就在朱厚照准备宣扬自己的武功之时,却收到了安化王朱寘鐇起兵造反的消息。

不过,这一次安化王朱寘鐇造反的檄则不是历史上的讨伐刘瑾,而是清君侧,诛权臣马升、焦芳、许进等人!

诛杀马升自然是因为马升在边镇清理屯田时,逼得朱寘鐇交出了许多侵吞的民屯田与军屯田

诛杀焦芳、许进等理由自然也不言而喻,那便是因为内阁有意整顿盐政,而侵害到了他这个藩王的利益。

早在正德四年八月,户科都给事中唐仁便上奏疏建言朝廷整顿盐政以实边务,恢复纳粮取银之制,以此拉开了整顿盐政之议的序幕。

内阁票拟通过的消息很快让权贵士绅们得知,作为常做边贸生意的安化王自然也因此不愿意让朝廷整顿盐政,断了自己的财路。

虽然这一切都是来自朱厚照的授意,而且在边镇清理屯田也不只是针对朱寘鐇一位藩王,是所有在边镇的权贵皆被清理了一遍,而盐政也还未开始整顿且连违禁给小王子卖盐的事都还未彻查。

但安化王朱寘鐇在宁夏卫生员孙景、孟彬等人诱导下,早就有了反意。

如今因为听闻朱厚照北狩未还、明军惨败,以为时机已到,安化王便直接起兵造反,先杀了巡抚安惟学、总兵官姜汉、镇守太监李增等,然后准备强夺渡口,企图阻止官军入宁夏卫。

不过,才宽早已得朱厚照授意提前布防,使得叛军抢夺渡口失败,接着才宽亲率大军渡河,不到十日便平地安化王之乱。

安化王的叛乱像个笑话,但边镇的官员们却把这件事很当一回事,直接将此事以急递奏递进京,连带檄也奏递进京。

“固原巡抚黄珂奏报,安化王谋反叛乱,檄中欲诛窃据权柄之奸臣,如今已使关中大震,请陛下速发大军征讨!否则后果难料,恐令关中生乱、天下难安!”

朱厚照拿起奏疏淡淡一笑,对许进、焦芳等言道:“这哪里是在奏报敌情,这分明是在吓唬朕,他安化王不过一介藩王,无兵无权,能成什么气候,值得这些人这么震动?朕虽长于深宫,但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令陕西总制才宽相机平叛,同时严明军纪,不得惊扰百姓!”

“臣遵旨!”

许进与焦芳皆暗自佩服自己陛下的睿智,能一眼看出来,这些边镇官员是在明着给朝廷奏报安化王叛乱之事,实则是在告诉朝廷因为自己这些奸臣充斥内阁大改国政而引起了藩王的不满,想以此吓住朱厚照,而不得不为平息藩王之怒杀了自己这些奸臣。

好在自己这位陛下深谋远虑,这些官员的伎俩已不足以让他轻易上套。

正因为此。

对于安化王之乱。

皇帝与内阁、兵部乃至近卫军总参都表现得很淡定。

内阁继续与户部研究着如何改革盐政。

皇帝朱厚照则开始当起了奶爸,每日只逗弄着三个粉妆玉琢的孩子,或摸摸如意日渐凸起来的肚子。

近卫军总参在总结接下来大明的对外军事战略。

而兵部则在核定收复河套后需要多少官兵防守。

大理寺少卿董恬倒是在正德五年的中秋来临前夕上了一道奏疏,言叛军势大,陛下当立即遣派重臣挂帅出征,以平边患。

朱厚照收到这封奏疏后自然哑然失笑,他只让内阁票拟,先准其奏,让内阁廷议,决定让谁挂帅出征。

很快,内阁廷议结果摆在了朱厚照面前,廷议结果却是启用杨一清总制军务、泾阳伯神英为总兵官,太监魏彬监军。

朱厚照自然不是真的要让这些人领兵出征,他只是想看看,暗地里是谁这么急着想建功立业,急着想上位。

杨一清?

朱厚照记得历史上就是杨一清和张永借着这次挂帅出征安化王而与张永密谋除掉刘瑾的。

不过在这一世,张永早已被伏诛。

而刘瑾因为自己这个皇帝让马升、焦芳等官替他背了些黑锅,使得刘瑾这个司礼监掌印在这个世界里不是那么遭人恨,最多被骂成与奸臣沆瀣一气,如同历史上万历时期的冯保一样。

朱厚照现在开始习惯去琢磨人心,毕竟历史的轨迹在发生改变,他必须思考的更多,比如,现在他就在琢磨着为什么这一世被廷推出来的监军太监为什么是魏彬。

人心隔肚皮,尽管朱厚照知道朝堂上的官员没一个心思简单,但他也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抓到别人的心思,他现在唯一能断定的是,杨一清和魏彬以及神英都是想捞个功劳,另外便是这些人可能会想着借此机会密谋除掉谁,如同杨一清在历史上联合张永除掉刘瑾一样。

虽然现在的这件事与原来历史上的这件事有所不同,但取其相同之处,朱厚照便发现杨一清是其中的关键,无论是现在这件事还是在原来历史上,杨一清都被廷推为了总制(只等着朱厚照下旨)。

所以,朱厚照心里笃定杨一清肯定是不耐寂寞,或者在想着除掉谁。

现在的朱厚照知道自己是不用担心官会直接对付自己的,因为现在已经有一帮官员和自己利益相同。

另外,自己严厉的打击手段也让对新政不满的官员知道触逆龙颜的后果,但朱厚照相信,这些善于内斗的官们依旧会把矛头转移到朝中掌权的内阁廷臣身上甚至也许会是司礼监的太监。

内阁首辅焦芳其实不是很明白皇帝陛下为何还要同意大理寺少卿董恬关于派兵平叛的进言,因而,这一日,他没忍住便不得不问道:

“陛下!您不是无意派兵平叛,只让才宽相机平叛吗,可为何如今要举行廷议,让百官推荐出适合挂帅之人。”

“朕是同意举行廷议,派兵出征,但没有想要让他们真的出征,大明可没这么多钱粮耗费在这种无用功上,不这样做怎么知道底下的人的心思”,朱厚照说着便吩咐内阁与兵部将任命杨一清等出兵的旨意暂时先别拟,待一个月以后再说。

内阁首辅焦芳闻言,心里更加暗叹皇帝陛下心思难测,也忙颔首称是。

杨一清不是一个甘愿蛰居人下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建功立业,进入内阁,可眼下他都快六十了,还没能成为尚书,所以他想抓住这个安化王造反的机会再立一次功。

但杨一清没摸透朱厚照的心思。

第190章 朕能当皇帝不是因为文臣拥护

这一日,朱厚照把杨一清召进了宫里。

杨一清很高兴,以为朱厚照是要跟自己商量平叛的事。

但朱厚照依旧只询问着杨一清对天下兵制的看法,杨一清内心倒是有些失望,在耐心向朱厚照说了卫所制之弊后,最终还是不得不亲自问道:

“陛下,臣想问朝廷让臣等带兵平叛的旨意何时下达?”

“你就这么急着去平叛?”

朱厚照说着就把一道奏疏丢在了杨一清面前:“看看吧,这是总制陕西军务的才宽刚刚递进京的,安化王已经被活捉,其余党也已被诛灭,叛乱已平息!出征之事,自然无意义了。”

杨一清有些发愣,在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着了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的道,一时间不由得后背发冷起来。

杨一清心想陛下敢情一直就没相信边镇那些官员关于安化王叛乱的夸大之言,而一直相信仅仅凭陕西地方就能平定叛乱?

而之所以听从底下官员建言开廷议推举重臣统兵,不过是以此为诱饵,看看谁在背后耍小心思!

而这个耍心思的人自然是自己,是自己想借着许多官对许进不满的心理想要借势除掉许进等人,然后自己好借着平叛之功跻身内阁,至少先成为兵部尚书。

杨一清知道自己想借着这次平叛机会立功顺带与内官魏彬接触一下的心思被陛下看出来,自然感到害怕起来,忙匍匐在地:“陛下恕罪!臣,臣只是太想升官了!”

朱厚照很欣慰,很欣慰杨一清能这么快就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儒家培养的官们的确天生都喜欢内斗,即便是杨一清也不免俗,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会想着利用许多官对许进诛杀礼部尚书毛澄的不满来达到自己更进一步的目的。

“好在你还没来得及勾结内臣!不然,朕断然饶不了你!朕知道你杨一清是个人才,自幼便被誉为神童,恃才傲物,自以为不做天下首辅,不足以配得上自己的志向!可你也不能太不择手段,而不顾大明的利益!”

朱厚照现在也知道对于反对改革派的政敌是杀不完的,今日自己为许进杀杨一清,那么明日自己就得因为焦芳杀许进,何况自己作为帝王,对于官员们之间的内斗,最好的处理方式也不是偏袒一方,而是让其互相制衡,以此倚重于自己这个帝王。

所以,朱厚照没有选择在杨一清与魏彬勾结后再拆穿杨一清与魏彬的阴谋再处死他们,而是在他和魏彬勾结在一起前拆穿,为的便是不让朝臣间的内斗加剧,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再以流血的方式处理政治事件。

不知为何,自从朱厚照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通过杀戮彻底消灭反对者后,他便不想再以杀戮解决问题,一是因为他已经有足够的威信,二是这些人士大夫就算迂腐无耻可也的的确确是这个时代掌握知识的人,是华夏明的传承者;

自己将这些人全部杀掉与异族统治者没有任何区别,最好的方式还是去改造他们。

杨一清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眼前这位只有少年帝王的一眼一瞥已足以让他吓得失魂落魄,因为他知道,这位帝王之狠辣不亚于太祖,而如今,不杀自己而只以言语训斥自己警示自己,无疑是对自己最大的宽容。

于是,杨一清很郑重地向朱厚照行了大礼:“臣知罪!臣知罪!”

“那你说说你是何罪?”

朱厚照最近有一种挫败感,虽然他眼下刚刚创下平定小王子收复河套的武功,还化解了一场涉及帝位的危机,但他丝毫没有多大的兴奋感,因为,他发现他所执掌的大明在自己治理下的第五个年头即将结束之际其实没有多大变化。

大明帝国似乎依旧循着他本来的规章制度与政治结构在运转着。

百姓依旧大部分在种地,读书人依旧是在准备科举,工匠们虽然拥有了自由但还是在军械局干活,而军队也还是以卫所官兵为主。

即便自己是大明皇帝,但每日也依旧是由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来决策政务,甚至自己如果不过问,帝国这些决策都可以依据成例来处理,亦或是内阁阁臣可以根据自己这个皇帝的意志来处理。

而且对于日常政务,就算自己拥有后世的见识,但具体问题处理上与这个时代的旧官僚处理具体问题是没有多大区别,依旧是制衡与妥协。

大明帝国也许还没有到病入膏方之时,大明帝国刚刚结束弘治十八年的励精图治期,所以帝国还没有显现出太严重的危机,所以自己这个皇帝和这个时代的官员所做的似乎显得微乎其微,好像依旧在循规蹈矩。

朱厚照这么问杨一清,是想更清楚的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帝国精英们到底在想什么,是如何在看待国家与朝廷以及个人与家族的利益的。

“臣不该意图勾结内臣,利用陛下谋害朝中重臣!”杨一清回道,眼前这位陛下神色中总是透露出一股让他琢磨不透的威严,因而,饶是他曾敢在阵前不惧数百鞑虏围攻,也不敢在如今这位帝王面前有半句冒犯之言。

“你还算明白!但是,你没说清楚,你的罪责是没有把大明的利益放在自己的政治利益前面,杨一清啊,你置朝廷与朕于不顾,甚至只想着利用朝廷与朕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朕可以理解,这是你们这些儒学理臣的通病,不过,朕今日还想问你的是,你可知国家二字?”

朱厚照抛出了“国家”这个概念,如同他曾经会将这个概念放进《治国纲要》里赐给一些重臣阅读一样,他想以自己帝王的身份影响一些这个时代的巨擘,让他们的思维不再局限于儒家理学。

可朱厚照发现收效甚微,虽然这些重臣们不敢违背朱厚照的旨意不对,甚至也不敢斥责朱厚照的《治国纲要》是妖书,但他们心里还是抵触这些新概念的,甚至有的直接以自己愚笨为由说自己不太明白朱厚照的意思;

而且,还有官员很忠诚的告诉朱厚照,有些以民为本的思想其实是不利于君王的,皇帝陛下若要巩固自己的帝王之位,就不应该让自己的臣民太要求平等。

朱厚照自己有时候发现自己也是矛盾的,自己是帝王,从维护自己帝王权威的角度而言,继续巩固儒家理学的正统地位,强调伦理宗族打压个性,以及愚民政策都是好的。

但是从整个华夏而言,要想让华夏明实现进步并不再被异族所侵,就必须解放思想发展新的经济模式。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还是愿意先照顾后者,只要能让自己所在的这片土地上人和这些人所组成的明能永久的安稳下去,能一直保持强大的姿态而不被外来势力所欺侮,就算将来做不成皇帝也无所谓。

这也许就是与某些异族“明君”不同的地方吧,毕竟自己是真的把这片土地上的人当成自己的同胞。

所以,朱厚照依旧在向这个时代的人士大夫们传递着这些新的概念。

杨一清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位陛下所说的“国家”二字是何寓意,他试图去用儒家经典里的圣人之言去回答,却发现自己纵容能背出四书五经里的每一句话甚至可以指明每句话的朱子注解也无法说明什么是国家。

“臣愚笨!请陛下解惑!”

杨一清坦率地承认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是国家,国,他知道;家,他也知道;但国与家合起来的词,他是真的不知道。

朱厚照只得与杨一清细细说明了起来。

杨一清越听越惊骇,他不知道陛下这些学识从何而来,是谁所教,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学识足以当得起“惊世骇俗”四个字!他不敢用“离经叛道”四个字,首先,他不是理学名臣不是卫道士不是容不下其他杂学的人,其次,他也不敢指责陛下所说的不对。

但杨一清不得不承认,今日的面圣,让他有一种不知道殿堂上的君王到底是皇帝还是反贼的感觉,他好像在毁灭自己的江山又好像在拯救自己的江山。

“帝国真正的主人不是皇帝,而是所有在这个土地上生活的人,而皇帝只是行驶这个国家权力的人,而皇帝之所以可以行使国家权力,是因为百姓的支持,不是因为臣武将的拥护。”

“百姓给这个国家缴纳税赋,而国家就有保护这个国家的百姓的义务!如果一个强者入侵了这个国家,无论他是异族还是汉人,只要他在奴役这块土地上的人,那他就不是这个土地上的国家主人,而是入侵者是殖民者”。

夜晚,杨一清卧眠之前依旧在回忆着朱厚照的话。

他在想皇帝陛下为何给自己说国家的概念,想着想着,他仿佛有些明白,自己如果真的利用这次官们对许进等不满的机会除掉许进的话,那么自己就会盐政改革的新政被阻止,大明大多数百姓的负担就一日得不到减轻,反而会因为军费可能会增加而增加,然后大明皇帝和大明朝廷这个行使国家权力的人就会被推翻,大明会因此灭亡。

如果是唐代隋那样的灭亡自然没什么,无非是亡一家之国,但若是元代宋,则亡的是整个汉家明所组成的国家!

“原来自己是在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可圣人只教忠君没教忠于国呀!而且如若如此说的话,为元尽忠的汉臣还是忠臣吗?”杨一清最终如此想道。

第191章 让不听话的文官去挖矿

眼下已是正德五年十月,小王子与安化王等皆已先后被押解进京。

大明朝廷对此进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

但朱厚照这样做不是为了给外敌看的,而是给朝中那些不愿意承认皇帝陛下辉煌功业的朝臣们看的。

深受儒家理学影响,对外仁慈对内残忍的官们此时也不得不咬牙承认朱厚照的武功。

朱厚照还让他们每人必须写贺表赞誉此次灭小王子与收复河套之功,尤其是翰林院修史的官员,朱厚照要求他们必须用大量的篇幅记录此事。

大多数官为了自己的官位也只能咬牙写了许多肉麻的赞美之词。

当然,也有一些官不喜欢朱厚照这种好大喜功的样子,以此来劝谏朱厚照,朱厚照也不客气,以不知小王子对边镇军民之罪孽轻重为由,将这些官员都贬黜到了河套地区。

反正现在河套地区因为刚刚收复而需要大量流官去治理。

朱厚照也趁此将这些依旧恪守着儒家理学之治国理念来企图约束自己的官都流放到河套去。

这对于官们而言,这简直比杀死他们还让他们难受。

毕竟谁都知道塞外乃苦寒之地,就算河套有“塞上江南”之称,但自从大明失去河套鞑靼入侵破坏后,如今的河套也是荒芜之地,流放到这些地方等于要把人活活冻死或病死。

“让本官去东胜做知县!还不如杀了本官!”

因误传军报而被贬为东胜知县的刘孟现在便是这种想法。

作为一个已经做到巡抚的高官,他首先受不了去给昔日官阶低的上司作揖,其次也受不了在荒芜的塞外做一个无民无地的空头知县。

因而,刘孟便也没有去吏部接敕,直接就借道回了家。

大明的官通常都是这样,对朝廷的任命不满或者对朝政不满直接就挂冠而去,完全不在乎朝廷规矩。

这跟人自傲有关,也跟朝廷对士素来优待有关。

但从这个时代的法律来说,敕令乃是皇帝之旨,皇帝任命你去做官,你不去赴任就等于抗旨不遵。

所以,刘孟这样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已经构成了犯罪。

当然,刘孟也知道自己这是抗旨,其他官也知道,不过这些官倒也不怕死,在他们的意识里,抗旨不遵被杀不算丢脸,甚至可以算是忠贞不屈。

毕竟历史上很多这种人不愿意受君主招揽而抗命甚至被杀的事都被传为佳话。

“要么你们直接罢黜本官,甚至革本官为庶民皆可,乃至杀了本官都行,但不得侮辱本官,让本官去做一塞外知县,管一群蛮夷!”

刘孟此时便如此对吏部的官员喝道,他觉得自己很刚硬,很有骨气,也很为此而自豪。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死直接被罢职或直接贬为庶民的话,他回到家乡靠着几十年宦海生涯所捞的钱足以当一方富绅或大财主,可以借此机会培养家族子弟,为自己家族后进子弟牟取利益;

如果被杀也能在史书上留个刚正不屈的美名,也能让自家家族在士林中得到尊重。

而去塞外做县令,做的好也不会很快升为高官,做的不好甚至还会被贬黜治罪,而且还得担心可能会病死冻死,就算能捞些钱也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算因公殉职也容易被史书遗忘。

朱厚照也知道刘孟这些官的心思,在得知刘孟不愿意赴任后,直接下旨道:“抗旨不遵!理应处死,念其也曾做过一两件有益民生之举,判为徒刑六十年,剥夺其宪法大纲规定的子民权利,发配至玉林挖矿,若去世则令其子侄辈偿还其罪!”

钦定宪法大纲在最终快一年多的争论中敲定出来后,其内容在很多方面赶后世的宪法差之甚远,首先不同的是,他依旧是在保障皇权,其中还有一点不同的则是依旧有株连治罪的内容。

所以,朱厚照在决定发配刘孟去玉林挖矿六十年时,表示如果刘孟去世则由其子侄接着挖下去,直到六十年为止。

刘孟回到家乡后完全没把自己抗旨不去塞外就任的事放在心上,对于官们而言拒绝当官算不上什么,而且他还直接纳了一房小妾,年过五十的他刚把一十七岁的女孩娶进家,正兴致勃勃地要再当一回新郎时,山东按察使的兵丁找上了门,宣读了内阁下达的钧旨。

刘孟听后直接大惊:“什么!要老夫挖矿六十年!陛下,陛下这还不如直接杀了老夫!”

“带走!”

山东按察司的官兵可不敢怠慢,因为一旦让朝廷那边知道刘孟这个罪犯在规定时间内没押到玉林城服役的话,整个山东按察司的官员都会被严惩,所以,刚做了新郎还没来得及入洞房的刘孟就被拉走了。

刘孟被押到玉林城后挖矿生涯自然是很惨的,如果他当初乖乖地选择去塞外当县令,虽然会给自己以前的下属作揖,但至少还是个官,但现在他只能同那些犯罪的蒙古人一样每天高强度地进行挖矿工作,还会被监工殴打。

服役后不到三天,刘孟便受不了这种被人当畜生一样使劲驱使干活的感觉,就跪在了玉林知县张璁的县衙前求见:“县尊啊!小的求求您,求求您帮小的向陛下上个疏,就说罪臣知罪了!罪臣不该抗旨不遵!不该不守规矩!罪臣愿意去东胜当知县!呜呜!或者让罪臣像其他儒士一样去教人识字也行啊!”

张璁现在忙的很,自然没空搭理一个服刑的普通囚犯。

而刘孟现在也不再是昔日威风八面的官员,在县衙刚跪着哭了没多久,便被衙役拖拽了出去。

与此同时,发现他还没去服役的监工也在这时候出现,直接就是一顿鞭子往他身上抽:“混账东西!谁让你来县衙的,还不回去干活!你以为你是谁!能来县衙伸冤的只有大明子民才有这个权利,而你现在不是大明子民,你是服役的罪犯!回去干活!”

啪啪的鞭子打得刘孟哭爹喊娘,但也无法招架,只能乖乖地回到矿区继续干活。

大明新收复的地区缺劳动力,因而许多罪犯现在都是往玉林城发配,以靠这些罪犯来完成矿产开发与官路建设与田地开垦。

因而,同刘孟一样不愿意去塞外就职的官基本上统统以抗旨不遵为由发配塞外挖矿,直到活活累死被抛尸荒野为止,就算是服刑期较短而被释放回来后也基本上没什么血性,麻木得如同行尸走肉。

一些被安排到塞外就职而乖乖上任的官在看见这些不愿意就职而被发配到塞外挖矿的官下场后都有些庆幸自己还好遵从了朝廷的旨意来当官,不然别说官当不成,只怕连民也当不成。

当然,一些官在知道被发配去塞外挖矿的惨状后也对此颇有微词,因而上奏疏谏言朝廷,认为朝廷当善待士大夫,而拿刑不上大夫之言作为理由。

朱厚照自然不承认刑不上大夫之说,以钦定宪法大纲里没有规定刑不上大夫为由而驳斥了这些官们在奏疏里的谬论,且表示对这些官的惩处都是依从了宪法大纲,因其有罪才因此惩处之,非是无故加罪而害之。

而那些想劝谏朱厚照不要好大喜功的官们也不敢劝谏朱厚照,毕竟他们也怕被发配到塞外去挖矿。

其实。

现在的官们发现他们似乎也没办法通过劝谏朱厚照不要好大喜功让帝国继续遵循儒家理学对外仁慈对内严苛的治理模式。

因为,随着皇明报的出现,再加上第二侍从室在按照朱厚照的授意后的刻意推动下,使得帝国百姓们在官们不愿意宣传大明灭掉小王子之战绩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此事。

这些年来,皇明报已经让大明帝国的百姓知道了小王子是何人,是如何侵掠大明百姓的,犯下过哪些罪孽;

甚至,第二侍从室的人还专门让被鞑子欺辱过的百姓来京城以及其他重要城镇做过哭诉会。

因而,大明百姓对于小王子的罪恶并不陌生。

所以,当听闻大明皇帝陛下派铁骑击败小王子,且还活捉了小王子后,百姓们莫不因此大为兴奋,头一次对往日只会欺压他们的朝廷和官军有了些好感,知道朝廷不仅仅是只知道收税也是会保护他们,会替他们铲除奸恶的。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升斗小民之生死岂能与大明江山社稷之安稳并提,因小王子杀过升斗小民而征伐之,若败则损国财民力,若败也损国财民力!他升斗小民如何能知其中之理,只以为大明胜则是好事,岂不知胜亦同于败也!甚至更为糟糕,若草原之族因此而兴复仇之事,因此使得兵事不断,只会害民更深也!”

官何景明此时便无法忍受皇明报出现后带来的百姓议政之风气,因为他发现这样只会导致所有官失去通过言论控制民意的优势,甚至还会使得自己这些官会被百姓们监督;

甚至,因为皇明报把一些犯事士大夫的不耻之事公之于民,而使得百姓彻底知道很多所谓的圣贤也不过都是伪君子,而对士子不再存有崇敬畏惧之心。

所以,官何景明才直接上疏请旨,希望朝廷能停办皇明报,甚至禁止民间办报,还要求禁止百姓议政,言其实为败坏纲常之举,民当以耕田织布为业,恪守本分,而论政乃士大夫之责也。

朱厚照自然没有依从这何景明所请停办皇明报,他甚至让内阁下旨,鼓励民间办报,且令天下各学校以及茶楼酒肆写上一副对联,即“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在朱厚照看来,虽然历史上的东林党不怎么样,但其创作的这副对联还是颇好的。

第192章 文官们放低姿态

“你们说说,这些官老爷们是怎么想的,张小公爷都押着小王子从人家老巢回来了,居然还会觉得皇上已经大败!”

“更为可笑的是,谣言传到京城,京城的官老爷们还真信了!那个叫什么大明时事月刊上说的事你们听说了吗,上面揭露说京城的官老爷们真以为皇上打了败仗被活捉,因而直接就要求当今的许阁老去找太后立新君,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许阁老偏就不信,还直接拿尚方宝剑杀了企图闹事的一个大官!把朝局稳了下来,这才没让我们大明又出现两个皇上。”

“然后,准确的邸报消息传递都进京了,京城的官老爷们这才相信皇上没有打败仗没有被俘虏,而且还活捉了小王子,但他们不愿意宣扬此事,结果非说只是杀了几十个鞑子而已;但皇上可没答应,直接要求他们每人写章宣扬这事,而且每日要写一万字以上,写一万字啊,啧啧!我读了三年书,知道拿笔写字可不比拿锄头种地轻松,别说一万字,一百字也能要了我的命。”

“这可奇了,把杀千刀的小王子活捉了不是好事吗,这些官老爷们怎么就不愿意宣扬呢,而且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好像他们不愿意让皇上赢呢,甚至还巴不得让皇上被活捉。”

最近因为京城大搞工程大办工厂,导致京城百姓更多了起来,眼下新增人口已经达到了三十万!

而这些百姓也大都是工人工匠,又因为皇帝以爱民为由下旨实行八小时工作制,如果继续工作就得让工厂支付加班补贴。

但现在的大明工业还不够发达,所以,工厂大都不大,需要加班的少,所以这些百姓们一般下了班闲着无聊自然也会议论起政事来。

朱厚照让第二侍从室要求各大官营与皇家经营的工厂开办工人夜校以及让礼部召令各地方官府开办扫盲班,使得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识得些字,即便不识字也有专门的读报员。

再加上朱厚照下旨鼓励官方与民间办报,使得百姓们获取信息的渠道越来越多,知道的事也越来越多,自然也越来越喜欢在茶余饭后谈谈国事。

而一家最近出现的大明时事月刊把最近官们对于小王子被活捉一事的表现也给作成专刊报道了出来,使得百姓们也知道了此事,也对此颇觉得有趣,毕竟他们对官老爷也没好感,很希望这种官老爷们被打脸的故事。

所以,此事的一家酒楼里,几个百姓便因此议论起此事来,其中一个比较聪慧的百姓还因此察觉到官老爷们似乎内心并不忠于皇上,因而也就这么问了起来。

这百姓这么一问,与他说话的另一人则笑道:“要不说天下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呢,别看他们天天嘴上说忠于皇上,其实他们忠于是他们能手里的银子,甚至还没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念皇上的好多。”

“大胆!”

何景明忍了自己对面几个百姓很久,他今日本是要学学张择端来这市井之间找找绘制京城冬日图的灵感,却没想到听到一群百姓在这里大谈政事,如今听这几个百姓直接说自己这些官们对皇帝的忠诚度还不如他们这些百姓,自然让这何景明大为窝火,因而,直接拍桌怒斥起这伙百姓来。

这几个百姓也只敢私底下议论一下,倒也没到不畏惧官绅士子而有人人平等的意识,因而见何景明是儒士,也就没敢因为他呵斥自己而发飙,只胆怯地结账离开了这里。

何景明倒也不是仗势欺人的官,也不愿意与这般升斗小民见识,只是心中依旧郁闷的很,因为他发现他刚才出了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喝止住了这些百姓们的议论外,竟然无法反驳其所说之事有何不对!

何景明不得不承认很多官内心里对陛下的确不满,甚至也的确不愿意想有个注重武功皇帝,但他也认为大多数官们也是讲究君臣之义的,也都是忠臣,比如他自己,甚至他很想说天下的忠臣不止许进一个,但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些百姓们解释,甚至他也做不到降尊纡贵向这些百姓们解释,他会本能地通过自己的身份地位去喝止住这些低贱的百姓。

看着身后一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对联,他更加烦闷,心想陛下这对联用于士大夫还可,何必用于百姓!

不只何景明一人郁闷,很多官对此也颇为郁闷,他们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很囧甚至可以说很弱智,但他们不希望让更多人的知道,甚至不愿意让后人知道,他们觉得这会让自己斯扫地。

所以,一些官们再次上疏希望皇帝陛下可以禁绝百姓谈论国事,同时禁绝报纸随意披露朝廷秘辛。

朱厚照这次直接装聋作哑起来,一概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为由命内阁票拟回复这些官,除把百姓的嘴都堵住不然没办法禁绝百姓谈论国事。

官们无法,一些官们不得不开始放下高傲的姿态通过报纸或演讲向百姓们辩解。

尽管百姓们对于政治的对错不是那么关心,但他们心里有杆秤,当一些士大夫开始向他们解释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好像开始被得到了尊重。

朱厚照对于一些官们愿意向百姓解释的表现也很满意,尤其是当他知道何景明亲自出资办报向百姓传达自己这些士大夫治国思想的时候。

虽然这些官们的治国理念是错误的,虽然很多百姓们还没有关心政治的习惯,但这些官们能放低姿态去向民众表达自己的治国理念的事情本身就是一种进步。

毕竟一个阶层的人开始在皇帝刻意保护和纵容下开始学会去尊重另一个阶层的人。

而且,朱厚照相信百姓们虽然很多不识字但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利益诉求,官们如果不能给予他们所想要的诸如轻税赋清丈田地这样的好政策,百姓们也不会轻易被这些官们洗脑。

士大夫与百姓本身就是对立的两个阶层,他们不可能能联合起来,但是,朱厚照希望这两个阶层的人都能够明白彼此都是皆大明的子民,皆是华夏的人,皆是平等的自由的。

不能因为你是士子就可以随意欺凌百姓而不被加罪,也不能因为你是百姓就可以刁蛮耍横而不遵从规矩。

如果不能改变士大夫可以随意奴役百姓与背叛国家而不用承担治民强国之责任,不能改变百姓只求做太平犬而不知做人之尊严,就没办法让大明帝国彻底从一个儒家理学社会里得到改变,就没办法在未来与已经颁布《自由大宪章》数百年的某西方岛国与已经开始进入艺复兴时期而开始大航海时代的西方世界角逐!

朱厚照想做一代大帝,但他不想在自己以后,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是一个需要明君与贤臣的国度。

从秦汉到隋唐再到两宋,以及到现在的大明,通过明君贤臣去抑制土地兼并维护小农经济的稳定而创造太平盛世,而通过昏君奸臣去加重剥削奴役百姓而导致乱世出现以至于异族灭亡华夏的这个轮回已经没必要再继续重演了!

毕竟再这样下去,将不仅仅是增添一个王朝的家史,而是要增添一个民族的数百年屈辱史,并且使其在百年后都还还未重现昔日的自信!

不过,朱厚照知道士大夫们更愿意看见的是听话的百姓,不会造反只知道种田交税,被自己奴役的百姓。

如同自己这个皇帝希望看见的是听话的官员,不会顶撞自己,只知道安心做事,甚至还得清廉自守一样。

可现实是不可能的。

人都有和追求利益的本性。

自己这个皇帝要想让华夏在自己执政以后能跳出盛极而衰的轮回怪圈,就得先让华夏出现一种可以改良自己社会机制的动力,要让帝国各个阶层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帝国的一分子,在帝国获得权利的同时也有着让帝国不断强大和昌盛的义务,而这需要每个阶层的人都认同帝国,而要让各个阶层的华夏人认同帝国,帝国就得有保障每一个华夏人的义务,而需要形成制度与法令去保障每个华夏人的利益需求与政治需求。

而这个制度与法令才是帝国的江山社稷可以稳固甚至不断壮大的最关键之处。

但最容易破坏制度和法令的恰恰是自己这个皇帝,这一点,朱厚照自己是不得不承认的。

不过,朱厚照现在还没想着去限制自己君权,首先从根本上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还是不希望君权被限制的,毕竟君权延伸到宗族里那就是族权。

这个时代的统治阶层要想否定君权就得否定自己在家族里的族权。

这也是官们没办法在明面上推翻朱厚照的原因,因为他们没办法一边要求朝廷民主又一边在宗族里搞独裁。

所以,朱厚照才颁布了以保障皇权为主要性质的钦定宪法大纲,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宪法大纲直接变成后世那样,毕竟那样容易引起全天下的统治阶层反对,但通过宪法大纲,朱厚照至少让官员们的思维开始从人治向法治转变,知道自己的责任与义务,开始有了些契约精神。

第193章 女真与屯田

武定侯郭勋之子郭时因强暴民女致死被顺天府判处为绞刑。

武定侯郭勋因此上疏正德皇帝朱厚照,希望可以重新判决,理由是功勋之后不应如此严惩。

而朱厚照则直接让内阁票拟,把武定侯郭勋之奏疏下达给大理寺卿张子麟,由张子麟决定。

理由是宪法规定大理寺具有大明帝国的最高审判权。

因为朱厚照没有给郭勋撑腰干预司法,因而郭勋只得自己来找大理寺卿张子麟。

“大明律规定,强暴者当以绞之!武定侯,顺天府判的案子,没有不对之处!”

大理寺卿张子麟素来刚直,没有给武定侯郭勋留任何情面。

“那也不能这么判!吾儿乃勋贵之后,不过辱死一民女而已,何必处死之!你们大理寺的这是乱判!”

郭勋当场拍了桌子,怒斥起来。

张子麟也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大理寺具有终审之权,这是宪法大纲所规定!武定侯若觉得大理寺审判不公,可以直接面呈陛下,让陛下罢免了本官!但是只要本官还是大理寺卿,这案子就得这么判!”

宪法?

郭勋没想到大理寺卿张子麟会以“宪法”这个东西来反驳自己,他本以为借着自己是勋贵的身份逼迫大理寺让步,从轻处罚自己儿子,现在却突然搬出一个宪法,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这也是朱厚照在颁布钦定宪法大纲后帝国政治的一点改变,帝国的官员们开始在不经意间以宪法作为自己行驶权力的依据,而不再是像以前完全凭当时所处的环境来随意打破规则。

比如现在,如果没有宪法,大理寺卿张子麟没办法去阻止武定侯郭勋对刑事案件的干涉,因为大理寺卿的权限虽说是终审所有案子,但其实最终审判权只有皇上拥有。

皇上懒惰可以让大理寺拥有最高审判权,皇上勤政可以让大理寺没有任何权力,说白了,大理寺在以前就是皇帝的在刑事审判这方面的一个代理人而已。

不过,如今,宪法明确规定了大理寺的权力,所以,大理寺卿张子麟可以名正言顺地阻止郭勋干预司法的行为,甚至不怕因此得罪皇帝,因为皇帝要是不满意可以撤换他,但不能否认他在任期间的权责。

武定侯郭勋碰了一鼻子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因为犯法被处死。

很多朝廷官员皆如大理寺卿张子麟一样因为宪法的出现而开始明确自己的权力职责,且以此作为武器来阻止一些权贵干涉政务。

当然,官们在发现宪法的这个妙处的同时,也感受到宪法带给他们的束缚,因为宪法对普通百姓的权力也有些涉及,使得他们也无法过分欺压百姓和无视百姓的诉求,比如如今就没办法禁绝百姓议论政事的权利。

偏偏他们现在也不能让朱厚照取缔宪法。

因为宪法从一开始就是朝中四品以上京官与三品以上外官廷议制定的。

甚至还有勋贵、外戚、皇亲的参与,以及专门从南北直隶请了几个乡绅耆老还有乡野百姓都参与了进来。

在争吵了一年多才制定出来。

这个宪法是帝国各个阶层相对能接受的产物,虽然总体上还是利于朝廷不利于百姓,但除了皇帝朱厚照有这个能力否定他以外,没人敢否定他。

毕竟,当初签名的可大都是朝中大佬,你要想取缔宪法就相当于与整个官、勋贵、武将集团乃至皇帝作对。

就算是修改也得劝服在第一次宪法大纲制定时的代表中的三分之二同意一起联名上奏给皇帝,要皇帝同意修改才行。

修改后,皇帝还有一票否决权。

所以,官们以及其他权贵想要取缔想宪法甚至修改宪法大纲都是很难的。

何况朱厚照现在还很遵守宪法大纲。

其他人无论是官还是其他权贵也只能乖乖服从宪法大纲所制定的规则。

儒家理学让大明成为了一个等级秩序与伦理秩序森严的帝国,从皇帝到官员再到百姓,从国到家,皆有纲常等级。

所有的人皆遵从子从父,臣从君的规则。

正因为此,在儒家理学社会里,无论是王朝还是家族,都只能寄希望君主英明家主睿智才能使家国兴旺,这种社会对君主家主的要求很高。

而且,君主或家主因此拥有订立规则的权力,但是得要求他们自己遵守规则,他们自己一旦不遵守规则,规则就等于没有。

而现在,朱厚照让大明的统治者们学会自己订立社会规则,且没人不敢去服从这个社会规则,包括皇帝自己。

尽管这个社会规则还是有着儒家理学的影子,还是更符合皇帝与官员们的利益。

可至少让能让帝国的强者知道可以通过一种商量的方式订立一个大家遵守的社会规则,而不是一味遵循圣人之言。

朱厚照希望如果没有异族入侵,那么新崛起的政治势力可以与旧势力通过重新订立规则的方式分配利益而避免通过战争,或者避免因为战争使得彼此成为不可饶恕不可容忍的仇敌而导致国家分裂。

异族入侵是华夏明被屡次打回原点的最大外因,朱厚照作为大明皇帝必须要让帝国再次避免这样的外因出现。

小王子被处以了极刑,以此告诫那些对大明犯下罪孽的外敌。

河套现在回到了大明手中,大明的军事纵深得以延长,军事防御能力得到增强,甚至如果处理得当的话,嘉靖时期出现的庚戌之变就不会再出现。

何况现在的蒙古没有如原来历史上一样被小王子统一,依旧是分裂局面,如果朱厚照再稍加改造同化的话,不愁不能永久消弭蒙古之患。

事实上,蒙古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朱厚照也不担心蒙古势力会再次崛起,毕竟这个民族在受到儒家化洗礼后,再加上作战方式的改变,使得他们已经不能再靠骑射得天下。

但朱厚照还是要改造他们,避免他们将来在历史上成为其他异族崛起的帮凶。

朱厚照真正担心的还是女真,尤其是建州女真。

当然,现在的建州女真还在靠渔为生的阶段,要到努尔哈赤的曾祖福满于十年后继承建州卫都督后才会在赫图阿拉定居,并开始由渔明转为农耕明。

当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个不起眼的女真部落会因为转为农耕明而使得自己的力量不断壮大,最后在李成梁的纵容下更是在万历时期统一女真,最终成为威胁大明的一股军事力量。

可以说,现在朱厚照要是愿意,派一支军队就可以轻易剿灭这支女真部落。

但是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剿灭这支女真部落容易,但他不能保证在大明帝国的影响下,会不会有其他的周边异族会因为明进步而壮大,最终崛起为大明不可忽视的一支异族力量。

努尔哈赤可以被提前消灭,但无法保证会不会出现和努尔哈赤一样的人物。

大明被异族灭亡的根子还是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大明自身趋向衰败,也不会异族轻易取代江山。

所以,朱厚照现在还是竭力于改造自己的大明帝国,至于建州女真,他还不打算碰,让建州女真继续按照原有的历史发展,至少是朱厚照熟悉的异族,即便崛起也能更有把握将其消灭。

但朱厚照内心肯定的是如果有一天他即将驾崩,他得在遗诏里规定后世之君先把建州女真给除了,或者他要在最后几年把建州女真给除了。

大明现在对外的军事战略中心还是在塞外蒙古身上,这个前元留下的势力依旧是大明现在最需要防备的异族。

但是因为他们入主过中原,尽管在入主过程中欠下了许多罪孽,但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汉化影响,所以,朱厚照觉得改造蒙古的难度倒也不大,他有信心,让他们继续汉化下去,最终成为同匈奴突厥一样只能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不过真正的压力还是来自于大明帝国的内部。

河套收复后,马升便上奏朝廷需要制定防守河套的策略,且也提供了意见,表示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兵马,而是粮草。

毕竟大明收复河套后不能让边军像蒙古铁骑一样去其他边镇靠劫掠自己本国的百姓来补充给养。

粮食够不够的问题倒不大,当年的大汉、大唐帝国疆域何其辽阔,内地农耕社会的粮食产量依旧可以支撑,还创造出辉煌的盛世。

大明自然也可以。

但是问题大的是,粮食的运输,这个耗费的成本,会拖垮中央朝廷的财政。

以往的王朝多采用屯田的方式,大明也用了这种方式。

但是屯田有个弊端是容易把职业军人变成职业农民,那样帝国虽说财政压力减少,但国防力量反而会锐减,对外扩张的能力也会削减。

马升不明白陛下为何还不下旨准予自己在河套屯田,因为要再不屯田,他只能带着边军回撤,主动放弃河套之地,他已经没有更多的银两去调集更多的粮食来河套。

他担心明年一旦兵部招募更多的士兵充实边军后,帝国的财政压力会加大许多,如果不能让河套实现军屯自养的话,他做过户部尚书,他知道要不间断供应整个河套地区边军的粮食需要花费多少财力。

第194章 必须制止文官们耍手段

“陛下!马升再次上奏,请朝廷准予在河套军屯,以减轻收复河套带来的国耗增加!”

“陛下!兵科班新德上奏,河套收复预计需增加每年提供三万石军粮,加上军械与马匹供应等,年需供银四十万两以上!是故,建言朝廷先实行军屯,在河套重设卫所,如此自一两年后,朝廷每年便可节省二十万两军费。”

“陛下!户部左侍郎刘玑上奏,户部已调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供应河套边墙修葺,但仍缺六十余万两!是故,建言朝廷屯田实边,以避免耗损国库过大。”

……

最近,朱厚照收到的都是一些大臣们建言在河套屯田的奏疏。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这些建言都是有道理的,甚至可以说是明智的,毕竟河套现在刚刚收复,有大量无主之良田,这些良田还没有被豪强所并,因而现在无疑是实现军屯的最好时机,所产生的收益无疑可以很大减少大明帝国因为防守河套而增加的军费耗损。

甚至以河套的富庶说不定还可以弥补其他边镇的军需。

但朱厚照不想因此让那些去河套的边军从与鞑子作战经验丰富的精兵变成种地经验丰富的农民,虽然短期内没什么,但百年后,若有强邻崛起,河套一带将会无强兵可守,甚至会演变成独立的军事地主王国,如万历时期的李成梁与崇祯时期的吴三桂。

朱厚照发现这个时代的人在得到新的土地后,思维依旧是将田地变成农田,但他也没有怪这些人,毕竟有时代的局限性,一个小小的玉林城在短期内也没法让帝国的大多数官员意识到避免因为边镇扩张而增加财政压力的方法不只是屯田。

“朕非是不愿意在河套屯田,而是不愿意实行军屯,你们皆知卫所制已经败坏,将不知指挥只知吃空饷与役使兵卒,而兵卒不知刀枪只知种田,如今河套新复,原有的卫所制不复存在,正是设置流官,分田于民的最好时机,缘何还要去把百战精兵派去耕田!帝国要维系一支足以捍卫疆土的强军就必须让这支军队只拿战刀!”

朱厚照不得不表达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内阁首辅焦芳明白了朱厚照的心思,也知道皇帝陛下是不想让大明的军事实力变弱,便站出来说道:

“陛下,以臣之见,大臣们建言军屯也非只是为了减轻朝廷负担,增加国库收入,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军屯会减弱边军战斗力,使得边军在将来只会耕田而不会打仗,但他们其实还想以此打消陛下或者后世之君动辄大兴武事的心!”

朱厚照被焦芳这么一提醒,倒是恍然大悟,心想果然官们的心眼不是自己能及的,亏自己一直觉得这些官们真的只是单纯为了减少百姓负担,使得自己还挺理解他们,但他没想到这些官还存了这份心思。

不过,就算经过焦芳的提醒,让朱厚照知道了他也不会把这些官怎么着,毕竟这是阳谋不是阴谋,人家确确实实是在为民着想,而之所以想以此不让自己和后世之君穷兵黩武,也是为民着想。

这儒家理学教育后根深蒂固的思想,没办法改变。

帝国的这些士大夫们已经没有了秦汉唐时期的那种开疆辟土的,他们只愿意接受万国来朝的盛世。

但理解归理解,朱厚照还是不会遂了这些臣的心愿,不会把帝国还未衰败的边军从职业军人变成职业农夫,尤其是边军骑兵,要知道培养一个优秀骑兵需要很多年的,而培养成一个优秀农民则很容易。

“武不可废!朕认为河套的良田只能用来民屯,甚至可以直接分给愿意去河套垦荒的百姓,为鼓励百姓迁移到河套去,所有河套之田全以民田征赋,且为了弥补河套边军军需,可准河套地方留三年赋税自用,不必解运太仓;

另外改革盐政之事,得尽快进行,运粮之成本依旧转移给商人,既是为移民实边也是为遏制边镇粮价,同时,大明素来轻税于商,重税于农,也当让商人承担一些!何况这本就国初之制!”

朱厚照说后,内阁首辅焦芳便道:

“臣已于管户部的王华已经拟好改盐制之条呈,正德六年前就能开始实施纳粮去银之制,现在就等户部尚书王琼从淮扬回来,具体商议盐价提高多少以避免盐户因为盐价太低而不愿产盐,盐引之数当为多少合适,而不至于影响百姓吃盐,预计王琼半月内便可回京,到时候可直接下钧旨于天下!”

朱厚照知道户部尚书王琼善算,且在京师大学还在深造了半年,在筹备这么久后应该对如何改革盐政有更清楚的认识。

“如此甚好,当年叶淇改盐政而利商不利民,如今王琼改盐政虽不利商当好在利国利民,不过若是盐产量能提高,倒能既利商也利民,更利国,下旨给盐运使,着其成立盐业研制司,聘经验丰富的盐户研制高产制盐之法,可赐予其官身,且设立其赏金。”

朱厚照说后,内阁首辅焦芳便忙称是,而这时候,西厂提督太监谷大用这时候急急忙忙出现在值房外,朱厚照注意到后便让他近前附耳回话。

“王琼之父于十四日前没了?!”

朱厚照在谷大用附耳说完后,不由得惊讶地直接说了出来。

焦芳一听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忙道:

“陛下!按制,父母去世,当罢官去职,丁忧守制!可如今王琼刚刚巡察盐政回京,刚摸清盐政深浅,正要改革盐政,若此时让他丁忧回乡,又得重头再来!如此盐政改革必得拖延许久!”

“这户部尚书王琼的父亲走的真及时!偏偏在这个时候走了”,朱厚照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朱厚照也知道,这是在大明朝堂上常见的现象,除了皇帝落水就是重臣死父母!

毕竟按照规矩,父母去世不论任何缘由都得罢职回乡守孝,这无疑是打击政敌的最有效也最好的方式。

在场的内阁阁臣都知道朱厚照的意思,但都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也不能劝皇帝夺情,不能夺王琼之孝义,别说他们,就算是皇帝,按照儒家之礼,也不能不让臣民尽孝。

“等王琼的奏疏吧,另外,寻几个大臣上道要求对王琼夺情的奏疏!守孝可以随时守,但这盐政改革不能拖延!”

朱厚照说着又问着西厂提督谷大用:“王琼之父到底为何突然没了,你们西厂可知道实情?”

“回皇爷的话,据太原那边说,王琼之父在走的前一日还颇为康健,于后院尚能提石锁,饭食胃口也未见减,但第二日一早便被王府下人发现没了气,但神色安详,似乎是寿终正寝!”

谷大用回道。

“再仔细查查”,朱厚照说着的时候,王华走了过来:“陛下!户部尚书王琼的辞官疏到了!”

朱厚照忙打开一看,果然是请求辞官回乡丁忧的。

……

户部尚书王琼自己也是很不愿意就这么丁忧回乡的。

他看得出来当今的这位皇上是不拘一格想干大事的帝王,因为自己算学精通,而直接勒令内阁廷推了自己为户部尚书,自己也很想把盐政回有利于朝廷的局面,做一番事业。

何况他自己也有私心,作为山西人,他自然也想把盐政改回到纳粮取盐的制度上来,这样不但利于朝廷也利于自己这些北方的商人利益,而不让徽商独得好处。

但是王琼没想到自己父亲这时候突然没了!

作为一个官场经验丰富的人,王琼也担心自己父亲突然没了,因而无数次给自己父亲说要保重好身体甚至也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自己父亲的健康状况,他做这些除了作为人子应尽之孝心外,何尝也不是为了让自己仕途不会因为父母去世而耽搁个几年。

可王琼还是没有想到,自己父亲还是在这个时候没了!在他正要配合皇上和内阁大张旗鼓干地与徽商大干一场之时。

王琼很气愤,但他又不能拿背地里的政敌怎么样,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自己的猜想,而且他现在必须立即上奏疏辞官丁忧,作为一个儒家理学培养大的臣,他知道丁忧守孝在礼法上有多么重要。

所以,王琼才毫不犹豫地上了辞官丁忧的奏疏,把皮球踢给了朱厚照。

……

这时候,一家茶楼上,两名身着普通儒袍的人正互相交流着。

“你们说王琼会回乡丁忧么?”一人问道。

“怎么不会,若他不回乡丁忧,那皇帝陛下和他都得背上骂名!”另一人则冷笑着回了一句。

……

话转回来,朱厚照现在得到王琼因为父亲去世而要求丁忧回乡的奏疏后,不仅仅因此生气,也因此感到很无奈,他发现帝国的官员们还是热衷于内斗,而且目的还是那么的不纯洁,不纯洁的同时还用了很高尚的理由去掩饰自己不纯粹的目的。

“长此以往,大明终究会因为他们这种无休无止的内斗给耗损下去!必须加以制止!”

第195章 提出清丈田亩与推行雇佣制 (二合一)

朱厚照决定下旨夺情,且同时还令王琼火速进京改革盐政。

王琼自然也不敢违抗朱厚照的旨意,心里也很是欣喜,暗想皇帝陛下还是不愿意听从官们摆布,自己如此以来也可以说是君命不可违,而不用再担心被人攻讦。

不过,朝廷的其他官得知朱厚照下旨夺情后,直接炸开了锅,纷纷议论此事起来。

官们对皇帝朱厚照与王琼不挂冠回乡丁忧的行为自然是极为失望与愤慨的。

但官们现在也学乖了,知道触逆皇帝朱厚照是没有好下场的,便只纷纷骂起王琼来,有说王琼不孝的,有说王琼恋栈权位的,也有说王琼暗中怂恿皇帝下旨夺情的。

当然,这些官们真正失望的原因自然不是王琼没有回乡丁忧守孝,而是没法阻止朝廷改革盐政的步伐。

“叶大人!学生这银子也给了,也照着您们的吩咐让王琼的爹没了,可这王琼怎么还是进了京,如今户部已经开始下令停止纳银取盐之事了!看样子还真是要我们纳粮取盐啊!”

扬州生员段贵笙找到太常寺丞叶贽抱怨了起来,他家族是淮扬大盐商,从去年便留在京城奔走,意图勾结官员,阻止朝廷改革盐政之事,但他没想到银钱叫这些朝臣们收了不少,甚至还不得不干起了杀人的事来,却最终都没有阻止得了朝廷欲改盐政的步伐。

叶贽自己也很郁闷,他自家也是淮扬大盐商,且靠着自己父亲做户部尚书时改的国策如今已成为天下豪富之族,甚至也知道如果朝廷盐政一旦改回为纳粮取盐,将会对自己家族有多大损失。

“本官也无法呀!陛下要夺情,他王琼恋栈权位,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着!就算言官弹劾,以当今这位皇帝陛下的手段,轻则抄家杀头重则灭族!此事到现在这个地步,只能接受”,叶贽也只能如此说道,不过他也收了这些盐商不少银子,心想就算朝廷改革盐政导致自己家族受损,但自己是没有损失的。

“可这银子不都白花了吗!”这段贵笙不由得跺脚道。

“何曾有白花,朝中大臣们这些年来收了我们这些盐商不少孝敬,就算他们现在不能阻止陛下改革盐政,可他们为了这份长久的孝敬也会在将来想办法把如今这盐政改回来,人无长生之可能,帝王又何尝不是如此,且待将来新帝即位再说,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叶贽说着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段贵笙听了不由得大惊,有些惊惧地问道:“叶大人,您的意思是要?”

段贵笙没把“弑君”二字说出来,只更加低声地说道:“这可是十族之罪啊!”

叶贽面色严肃起来:“本官可没说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再说,如今宫禁管得甚严,陛下之饮食皆是层层把关,哪敢行如此之事!”

听叶贽如此说,段贵笙才松了口气。

……

王琼进京后立即上疏改革盐政,朱厚照自然立即予以批准。

于是,从正德六年开始,大明盐政开中法再次恢复到“纳粮取盐”之制上来,不过,与之前的“纳粮取盐”开中法还是有所不同的。

首先,皇帝下旨严禁权贵讨要盐引且准予户部有权驳回后世之君王乃至权贵讨要盐引的要求,以避免破坏盐政。

其次,提高官府从盐户征盐的价格,以提高盐户收入,且鼓励革新制盐技术。

与此同时,朱厚照下诏鼓励商人募民屯田于边,且采取承包制,以民田征赋,免边民徭役。

天下商人听闻对此皆感到十分不适,但为了盐业之利,也只能开始运粮于边,同时在募集流民于边镇屯田。

朝廷虽然减少了每年一百多万两的盐税收入,却减少了数百万两的军粮支出,且据各边镇巡抚奏报,从正德六年开始,边镇士民开始出现增加之数,河套也不再是荒无人烟,一时间集镇与村落相继出现。

而且,朝廷国库收入事实上并没有减少,玉林城在上万战俘与罪犯从正德四年以来为玉林矿场生产出了近一万两黄金与十多万两白银还有铁矿、铜矿无数,其中黄金与白银直接押解进京直接成为国库收入,铁矿与铜矿则由玉林矿业自己售卖。

所得税银光是交付给中央朝廷的一份就达六万多两,再加上其他税收合计不下十万两。

也就是说,光是一个玉林城的开发已让朝廷增加收入达三十多万两。

朱厚照不禁心想,如果再建十座乃至一百座玉林城,大明国库的收入只怕就能多三百万乃至三千万两的收入,到时候也能有充裕的资金发展教育。

但理想虽然很丰满,可现实却很骨感,要再建一座玉林城的成本也是不低的,首先要移民,其次,前期还得供应粮食,而且基本上至少要几年后才能有税收。

玉林城之所以很快实现有足够的税收与矿产供应朝廷,是因为有大量从小王子部落俘虏的战犯为玉林城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

所以,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大明要想实现资本的原始积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至少目前得先把贸易发展起来,不仅仅是边贸,还有海贸。

首先是边贸,现在的鞑靼已是四分五裂,自然对大明构不成威胁,在朱厚照看来,这无疑是对其进行贸易的最好时机,通过经济贸易控制鞑靼各部落,甚至帮助鞑靼各部落首领维系自己部族内的统治地位。

朱厚照下旨准予鞑靼各部落与大明进行边贸,即开放边境贸易,但需由朝廷统一征税,而且必须持有大明市舶司的出入境凭证才能进入边镇进行贸易,禁止走私。

不过,贸易需要征收一定的关税,由新成立的大明市舶司统一征收,在领取凭证时统一缴税,即缴税后才能获得入关贸易资格。

市舶司对于大明的人而言,并不陌生,但他们惊讶的是为何在边镇设立市舶司,因为按照这个时代人的理解,市舶司一般是沿海而设。

朱厚照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海关,因而也能理解这些人的惊讶,在后世海关也不只是在海上设立。

确切的说,大明现在新设立的市舶司与后世的海关一样都是管理出入境贸易的,只是这个世界主要贸易一般是海贸,因而在字面上跟海上关系的比较大。

在朱厚照的几番解释下,内阁与户部的官员也基本上明白了朱厚照口中的市舶司的意思,也意识到新成立的市舶司不是一简单的机构,其管理的财政收入可能不亚于盐政衙门。

当然,朱厚照知道一旦开放边贸,最可能影响边贸收入与边镇管理安全的商人走私活动。

从经济上来讲,走私影响国家收入,会让帝国用强大国防力量维持的边镇贸易没有任何利于国家之处,这也是为何朝廷会屡屡禁止边贸的原因,毕竟走私不禁,进行边贸反而不利于军事防御。

从政治军事上来讲,走私不利于大明通过经济控制边镇外各异族部落,花费无数真金白银修筑的长城可不只是为了抵御外敌,更重要的是把边镇贸易的正规场所固定在几个点,便于朝廷控制。

如果走私活动猖獗,就会使得大明的长城失去这一作用,也等于浪费了修筑长城的所用费用。

所以,朱厚照直接下旨着边镇各巡抚各布政司抽调边军成立市舶司,下设缉私警备局,抽调边军变成缉私督察,专门负责打击走私。

现在的大明,已没人敢触逆朱厚照。

因而,朱厚照这些诏令也都执行了下去。

尽管打击走私会影响到权贵们的利益,但安化王叛乱的失败也让权贵们再一次认识到此时造反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但说起造反,让朱厚照没想到的是,因为考成法实施的缘故,地方不得不加大对税赋的征收力度,也因此激起了一些地方的民变。

在赣南与川北两处地方就最先激起了民变,也使得一些御史言官借此建言朝廷废黜考成法。

“陛下!考成法过于严苛,只求果不问因,促使官无爱民之心,若不废黜,会令催科加重,今日赣南川北反,他日难保其他地方不会反!故臣请陛下废考成,以解官民之压,无为而治!”

科道官谢讷在奏疏里如此写道。

“考成法不可废!地方民变非是考成法之制造成,根由还是在于胥吏与生员乡官之害,他们把本应缴纳的税赋算到无地之民身上,而却让有地之民在鱼鳞册上变成无地之民,因而造成无地之民税赋加重,而有地之民反而逃避了赋税!更因有投献造成大量赋税损失!”

“所以,臣建议从正德六年起,令各地官府清丈田亩,由巡抚总领,巡按御史监领,同时下诏严禁投献为奴,紧张士绅蓄奴!”

现在不用朱厚照自己站出来反对,内阁首辅焦芳这种带有官僚资本家色彩的官便主动提出了反对意见。

作为皇家银行的持股者,又拿着皇家银行的分红且利用政治便利在玉林城开创之处就进行商业活动而赚的盆满钵满的焦芳,此时便打起了清丈田亩的主意。

他知道要想让户部能够偿还皇家银行的贷款,且使得自己这些皇家银行持股者有红利可赚,户部就得继续增加国库收入,而国库收入要想增加主意还是得靠农业收入。

清丈田亩无疑是增加国库收入最有效的方式之一,除了增加商税以外,所以焦芳这时候才借此机会提了出来。

同时,焦芳还顺带提出禁止投献与禁止蓄养奴隶。

同提出要清丈田亩一样,是为了维持大明朝廷稳定收入以外也是为了避免人口大量被士绅豪强所并,避免使得朝廷无可募之兵,可用之民。

而他焦芳这种被朱厚照改造的资本家也避免无可用之劳动力,毕竟他焦氏家族已经在塞外有大量产业,需要雇佣大量民工,而把普通百姓从士绅家的庄园里赶出来无疑有利于他也有利于朝廷。

“朕同意焦卿所言!”

朱厚照对清丈田亩也不陌生,他知道历史上的张居正在万历时期弄了一次清丈田亩,虽然时间不长,但也给万历带来了足以支撑三大征的财力。

可见清丈田亩能给帝国增加不少收入,但对士绅集团的打击也很重,不然张居正也不会被官们报复的那么狠,全家被负责抄家的某刑部侍郎活活饿死。

这时候的焦芳突然提出要清丈田亩,虽然可能内心没有张居正那么无私,但也的确算是有一颗公心,毕竟这是很得罪人的。

好在与历史上的张居正不一样的是,张居正没有得到皇权的支持只是利用了皇权,而现在的焦芳却得到了自己这个皇帝的支持。

所以,朱厚照相信这一次的清丈田亩当比历史上的张居正搞的清丈田亩更彻底些,而且朱厚照想着最好将此制度化,每隔几年清丈一次,让大明统治者可以随时知道大明田地分配的真实情况。

对于民变与骚乱,官们虽然以此来攻讦考成法,言考成法逼着仁政之官成为了酷吏,而导致民变,朱厚照自然不会上当,直接说道:

“考成法乃贬黜怠政之官之良策,岂能轻言废弃,大明农赋征收不过三十比一,且逢灾年必蠲免,而此时闹起民变非是考成法加重百姓负担,而是地方加征火耗与胥吏之故!”

官们一见自己不能轻易忽悠住皇帝朱厚照,甚至让皇帝还把注意打到了火耗上,一下子就哑巴不敢言语了。

因为在京官无论高低,都是靠地方官员贡孝敬银子维持奢侈生活的,而地方官员孝敬之银还不是来自地方官员加征的火耗,如果真把皇帝朱厚照逼急了,禁止加征火耗或者火耗归公,所有官都会利益受损。

所以,官们也不敢再提废黜考成法的事。

当然,官们也不愿意民变一直存在,作为统治者的他们和皇帝一样,都希望百姓们都是可以随便剥削的顺民,因而官们也都老老实实地开始想着如何平定民变的事。

这方面,官们倒也有经验。

兵部左侍郎曹元就首先建言,先免民变地区百姓税赋,避免百姓们不堪忍受税赋之重压而从贼,使贼寇无壮大之根基,同时实行剿抚并行之策,大多数闹事造反之百姓皆是因为活不下去的原因,给予招抚,自然会消弭叛乱之心,同时对贼首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朱厚照也同意了他的策略,且令曹元兼领左副都御史巡抚赣南平叛,而同样提出解民危困、打击贪污、以抚为主之策的佥都御史萧选也被朱厚照任命为左副都御史巡抚四川平叛,同时下诏免两地税赋三年。

在正德六年年底,两处叛乱皆被平定。

虽说叛乱很轻松地被平定,但朱厚照知道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官逼民反的问题,就不可能避免有农民起义的事发生。

而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得打击胥吏与地方乡绅操控地方,使得税赋分配不合理的现象。

因而清丈田亩之政势在必行,而且必须形成常态化,每隔几年来一次,尽管无可避免的是,土地会逐渐集中到少数人手里,但也能避免百姓们在没地后还得缴纳赋税甚至被胥吏与地方乡绅操控后缴纳沉重赋税而造反。

所以,在正德六年三月的朝会上,户部尚书王琼受内阁首辅焦芳之意,正式提出于正德六年三月开始实施清丈田亩之策,且建议朝廷每五年清丈一次,并立为制度,后世之朝务必遵行此政。

同时,继任为礼部尚书的杨一清则受内阁首辅焦芳之意,提出要遵行宪法与祖宗成法,保障大明子民基本人权之策,且抨击此乃前元之弊政,必须改之,从而建言,禁止豪门蓄养奴仆,也禁止庶民卖身为奴,而还在豪门之家已多年或已卖身者当改卖身为雇佣之契约,明确工薪与期限!

第196章 正德六年

对于大明自正德后,近百年波澜壮阔的辉煌历史而言,正德六年算不上多么特别的一年。

相比于以后,饮马莱茵河,封禅落基山的历史事件,正德六年的历史只能以普通来形容,甚至还比不上正德初年铲除三阁臣精彩。

但在数百年后,大明帝国史研究水准第一的大明帝国中央大学的帝国中央大学帝国史权威方传教授则在自己的畅销专著《正德六年》里声称正德六年是大明帝国进入大航海时代与资本原始积累时代的真正标志!

因为这一年,官方正式恢复了出入境管理机构,还正式开放了国门,且从此以后就没有再关闭过。

“虽然这个时代,帝国还没有开海,而且还毁掉了曾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但在伟大的正德大帝影响下,帝国的统治者们已经再次睁开了放眼全世界的眼睛,请旨重建芷江船厂的寿宁侯与建昌侯便是此例子,这两个被官们憎恶的纨绔王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此时的行为会被载入史册!”

方传教授在他的著作里如此写道。

在内阁进行着清丈田亩之事,边镇奉旨成立市舶司进行边贸时,朱厚照自己也没想到依旧在京师大学习学的寿宁侯张鹤龄与建昌侯张延龄会在这时候上疏朝廷,希望朝廷重建芷江船厂,理由海疆不能没有强大的战船,且大明本就是海上霸主,不能把诺大的海疆让给西番蛮夷。

当然,这两人真正的目的还是想验证一下地是不是球体。

朱厚照本来已经做好了这两勋戚受不了京师大学繁重的学业而找太后哭诉,好让自己放其自由,但朱厚照没想到自己这两舅舅的确对地理与航海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让朱厚照很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两舅舅的确在为非作歹方面很过分,干了不少夺田欺民的坏事,有时候也不能怪官经常弹劾这两人。

但因为太后真的宠自己这两个弟弟连带着先帝弘治生前都把自己两小舅子加到侯爵,自己虽然是皇帝,但到底是晚辈,有时候还真没法直接下狠心把这两只会给皇家惹祸添乱的外戚给除掉。

如今好了,在京师大学这么一待,倒让这两外戚有了自己喜欢的正事,朱厚照也用不着担心这两人在京师大学出来继续闯祸而最终逼得自己不得不六亲不认。

所以,朱厚照毫不犹豫地批准了这两外戚请旨重建船厂的事,还亲自下旨让张鹤龄从京师大学肄业,为芷江造船厂督办,并从皇家税务局即朱厚照的內帑拨银两百万两给张鹤龄重新打造海船。

除此之外,朱厚照还任命张鹤龄去广东水师习学水战,以备将来为帝国航海商贸服务。

官对此皆很是惊讶,他们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同意这两外戚要重造船厂的行为,在他们看来,这两外戚是在想捞朝廷的钱,除此之外,官们也通过对近来张鹤龄与张延龄行为的研究知道这两外戚真实想法是要验证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即就为了证明地是球形的。

“你们听说了吗,建昌侯张延龄成立了大明海事会,一个劲地在拉拢官绅们投钱让他们去完成一件壮举,说是要证明地是球形的,说是要从大明出发一直往前走,看看能不能最终回到大明!”

“岂有不知,这张延龄拉着一帮京师大学的人成立这个会,说是继承三宝公公遗志,重振大明海事,实则不过是借机敛财,科道官已经上奏疏弹劾了,可陛下却没有反对,连内阁都票拟通过,甚至当今陛下还给这海事会赏赐了十万两白银,说是皇家也要为振兴大明海事出力!这不是明摆着给他建昌侯赐银么!”

“虽说动的是皇家內帑,但到底也是从商户之手所征收上来的榷税,皇帝如此肆意挥霍,赐予外戚,岂不伤民哉,且振兴海事本也是非善政之举,当年三宝公公七下西洋,靡费钱粮无数,致使国贫民乏,如今陛下此举无疑效仿太宗欲致万国来朝之盛世耳!陛下好大喜功,恐非社稷之福啊!”

一些官们对此事在背地里如此议论着此事,总之,对朱厚照纵容宠信外戚的这种行为十分反感,同时也很不愿意看见朱厚照效仿永乐再来一次下西洋的壮举,甚至他们很多也担心朱厚照会因此开边之后又开海。

对于习学儒家理学的大多数官们而言,开海与开边一样皆是重商伤农的行为,而且也是不合乎圣人教诲的行为,毕竟大明已经是世界的中心,是占据天下之利的天朝上国,对于其他外国就不应赚其利益甚至是掠夺!而应以示其恩惠,使其感激天朝。

毕竟帝国已经这么强大而富有,已经没必要去与一些蛮夷小国争夺利益,何况这些与蛮夷贸易的利益应赐予民,朝廷不必占有之,说到底也是不要与民争利。

不过,官们现在也不能拿朱厚照怎么样,朱厚照不是一个甘于让大明成为一个表面风光的王朝,也不愿意被官们忽悠住,所以,现在整个官士绅集团们也只能被迫接受着朱厚照对帝国的改造。

但这些官们虽然心里不情不愿,可明面上却是响应得很,一边暗地里抨击着张鹤龄的大明海事会是不务正业,一边又想尽办法让家族子弟加入大明海事会,甚至在朱厚照赐银给大明海事会后也争相恐后的捐钱给大明海事会,为的是讨好皇帝陛下。

不仅如此,在越来越多的官们意识到斗不过皇帝朱厚照后,便都开始学着逢迎朱厚照,朱厚照还没开始提出开海,便已有聪明的官通过敏锐的嗅觉,先提出了重设市舶司开海的建言。

比如,两广巡抚林廷选便以两广地贫民众多以海谋生为由,建言朝廷开海通商,并以促南海诸国来朝参拜。

虽然两广总督林廷选的这个奏议,让很多朝臣们对其大加责骂,言其不过是为个人功业而揣摩帝王之心的佞臣而已。

但是朱厚照对于林廷选首先提出开海主张还是很赞成的,且准予其在广东设立市舶司,并开埠通商,以作为试点之地,同时还特地加了林廷选一太子少保,官升正二品。

官们现在是越来越明白当今皇帝陛下不喜欢守旧的官员,而喜欢变新的官员,自然也就纷纷开始建言改革诸事来。

再加上,如今的考成法不再是主要要求官员们清廉,而是主要考察官员们的政绩即做过什么事,因而也使得官员们开始逐渐把主要精力从经营自己的名声转移到制造一些新政绩上来。

朱厚照现在每天能受到不少关于革新除弊的奏疏,但他不得不承认很少是真的有改革实际意义的,但也有一些的确值得改革的,朱厚照也会予以照准。

说起考成法,自考成法实行以后,大明官员吏治的确好了不少,朱厚照通过西厂调查得知,虽说如今朝堂上的武官员们依旧会拿银子会想办法往自己腰包里捞钱,但也的确开始做起一些实事来。

特别是那些以往成为官员后只知写几篇章经营一些名声甚至花银子走一下关系就能获取朝廷要职的现象已经少了许多。

因为无论是朱厚照任命与内阁六部九卿廷推还是吏部会推,都会事先考察各个被推荐的重要官职候选官员的政绩履历,其在任期间履历还会被皇明报公示,其做过什么政绩是一清二楚,甚至会被全天下的士民看见。

普通百姓还好不认识字,也不会很关心,但对于寒门士子而言,如果朝廷某位大佬干让自己家族子弟没什么政绩就高升的话,他们是敢于把官司打到皇帝面前的。

正因为此,考成法不仅让帝国的税赋收入得到了保障,还极大改变了民生,一些地方亲民官不再只摇着扇子只带着几个士绅吟风弄月或者给在京阁老尚书写寿词,而开始主动修河堤架桥梁认真断刑狱。

而皇帝朱厚照和内阁尚书等重臣也因此少收到了许多溢美之词,而不再飘飘然,甚至孝敬之例也少了许多,使得吏治没有如原来历史上那样,自正德嘉靖后开始败坏,上官只管收钱,下官只管敛财,做官只以赚钱多少分好坏而不以干事多少分优劣。

也因为吏治逐渐清明的缘故,才使得大明边贸制度改革与清丈田亩得以顺利推行,大部分官员为了自己的官位得以升迁,也不得不尽心尽力完成着中央朝廷的指令。

当然,无论是考成法还是考成法之后的边镇开关以及清丈田亩等改革,皆是在皇帝与改革派官们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力强制性在推行,对于绝大多数士绅集团乃至勋贵、藩王等统治者而言,他们内心里是不愿意这样的。

但这也没办法,改革之所以改,就是因为财富集中到了少数人手里而导致社会矛盾加剧并且影响社会发展,而需要改变社会利益分配制度使其更加合理,使财富掌握到能有助于增加社会财富的人手里。

第197章 宁王有野心

朱厚照不能不进行改革,他为的是整个华夏明不落后于西方。

改革派的官们也不能不跟着朱厚照一起改革,他们或许是为的是自己家族资本利益也或许是秉承着天下为公之心,为万世开太平之理想。

正因为此,在正德六年,改革依旧在进行之中,而且进入了深水期,对权贵士绅集团的利益打击更大。

权贵士绅们自然是不会忍受自己的利益一直这么受损的,他们会想尽办法走私,也会想尽办法逃避赋税,甚至也依旧会牟图除掉皇帝和改革派官员们,暗中扶持一些想要夺天下的藩王们。

宁王朱宸濠的一封请旨扩充护卫编制的奏疏在正德六年的夏季出现在了朱厚照的御前,自永乐削藩王护卫数额以此造成藩王无强大军事实力对抗中央朝廷后,中央朝廷对于藩王奏请扩充护卫的奏疏素来是讳莫如深,甚至会严加训斥。

但这一次宁王朱宸濠奏请扩充护卫的奏疏递京后,竟有许多官选择了沉默,甚至还有科道官谢讷以江西多匪患而南昌又为南都(南京)上游要津为由,认为扩充宁王护卫可加强大明对江右的控制,避免再度出现大规模民变,而一发不可收拾。

除了内阁几位阁臣与少数尚书侍郎提出反对意见外,大多数官对科道官谢讷此提议皆未有半句反对之言。

朱厚照知道这些官们八成是收了宁王的银子而不愿意阻挠宁王扩充护卫的请求,也知道他们这也是为了给宁王一个可以造反的机会,只要自己这个皇帝愿意让宁王扩充护卫,那么宁王自然可以借此扩充兵马从而具备造反成功的可能性。

不过,朱厚照也没有打算深究谁收了宁王的贿赂,而且他自己也收了宁王的好处。

据太监魏彬报告,皇家工业公司的生意受到了宁王很大的照顾,皇家工业公司所出产的产品很多都被宁王以高于市场价半倍的价格订购,而使得朱厚照自己从正德二年以来就从宁王这里赚了不下一百万两银子。

而且,宁王现在几乎每年都以商业活动的方式从皇家工业公司高价订购或拍卖货物,使得朱厚照也不太想现在打击宁王。

朱厚照也知道宁王这些钱都是从百姓身上剥削而来的,在江西早已闹得民怨沸腾,甚至赣南的民变都与宁王有关系,但如果不让宁王反,朱厚照还真没办法除掉这个藩王。

为了将来有机会除掉这个藩王,让大明减少对藩王的俸禄支出,朱厚照决定先纵容一下宁王,答应扩充宁王护卫,让宁王觉得自己虽然锐意革新但却是一个贪财的帝王,而接着通过各种方式贿赂自己。

所以,朱厚照打算等到宁王彻底起兵造反的时候,再将宁王歼灭,以使得大明将来少一个藩王,同时也借此让中央朝廷再通过除掉一藩王而发一笔横财。

当然,在现在把宁王的野心逐渐养大的过程中,朱厚照自己和京中的官已经开始收好处。

如此自己可以得好处,百官们也能得好处,而且还能让官们有个可以推翻自己统治的念想而没有心思去想着用其他方式对抗自己,何乐而不为。

于是,在朱厚照的授意和有意纵容下,从皇帝到重臣,皆对宁王送来的厚礼不拒绝。

宁王在知道朱厚照同意自己扩充护卫后高兴得直接跳了起来,他其实早就做好朱厚照不会答应甚至会训斥自己的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朱厚照还真的答应了自己扩充护卫的请求,在宁王看来,这等于解除了自己扩充军队的束缚,因而这宁王兴奋地立即吩咐道:

“去请李先生来!”

宁王所说的李先生乃是致仕的左都御史李士实,作为一名已致仕的官,他对朱厚照如今执政的举措极为不满,但他没有像其他权贵士绅一样选择隐忍,而是选择撺掇宁王造反。

刚巧宁王也有这个野心,当然根本原因是都对朱厚照的为政方式不满,也认为天下士绅权贵对朱厚照肯定也不满,而认为是夺取天下的好机会。

如今朱厚照同意宁王扩充护卫的事更让宁王认为自己造反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待李士实一来,他便朱厚照同意自己扩充护卫的事告诉给了李士实,甚至语气带着对朱厚照的一丝轻蔑,说道:“诚如先生所言,朱厚照果然贪财成性,如今孤不过常以重金贿赂之,他竟真的恩准了孤扩充护卫。”

“如此看来,王爷当继续以各种珍奇宝贝美人进献之,以麻痹其心,毕竟我们光扩充护卫还不行,还得立即采购铁器战马,同时囤积粮草,这些都需向朝廷采购,要让朱厚照不生警惕之心,只能如此!”

李士实说道。

“孤知道,这朱厚照每每以明君自居,大吹新政以蛊惑百姓,实则不过是杨广之流耳!”

宁王冷笑道。

……

朱厚照虽然养宁王以自肥,但也没有不有所警觉,如今江南也算稳固了下来,朱厚照便直接升严嵩为南直隶巡抚,而王阳明则巡抚江西。

宁王对于朱厚照这个调动并没有引起警觉,他甚至还很高兴,因为他从江南来的人中多次听闻王阳明会敛财且素来惹士绅可恶,在他看来,王阳明巡抚江西,自然也会令江西士绅更向着自己。

王阳明就任江西后很低调,低调得整个朝廷包括宁王自己都快忘了他。

朱厚照也没怎么提起王阳明,当内阁首辅焦芳焦虑地提起宁王不可不防时,朱厚照也只是淡淡一笑道:

“宁王不足为虑,朕早已为他步下了一颗棋子,有此人在,南方无人可乱我大明江山!”

值得一提的是,正德六年年底时,马升病死于河套,尽管有硝酸甘油酯续命,他也依旧只比原来历史上多活了一年。

对于马升的离去,朱厚照还是挺惋惜的,毕竟马升尽管性格偏柔,但却也是有担当的,敢于替自己背锅,算得上顾全大局之臣,是一个忠臣,只是如今被许多官所不容,马升死后,朱厚照为此辍朝三日,但朝野间却少见哀容。

为此,朱厚照干脆以马升收复哈密卫与河套之功为由,在加封马升为云阳伯的基础上,追赠为云阳侯!

第198章 学政改革

礼部尚书杨一清代替了马升的职务,被朱厚照授予兵部尚书衔兼右都御史总督河套,以继续加强帝国对河套的统治和开发。

杨一清是善于治军领兵的官员,安化王之乱被夸大的事件让朱厚照深刻认识到杨一清这种一个劲向往上钻营的官员不适合留在京城,留在京城这个大染缸里,只会让一个将才只知道内斗争权,还不如派去边镇建功立业。

当然,让杨一清代替马升坐镇河套,也是因为正德皇帝朱厚照没有要让大明止步于河套的意思,虽然现在的漠南与漠北乃至更北的地方对于大明而言不是很值得占领与开发的地盘,可在将来却是很值得开发的地盘,尤其是西伯利亚一带可是蕴藏了丰富的天然气资源。

不过现在朱厚照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向南方,北方在帝国没有足够的财力与军事实力前,没必要必要进行扩张,那样只会耗费帝国财力,而且没有价值,成为官口中的穷兵黩武之象。

朱厚照知道帝国的战略重心必须得从陆地转移到海上来,因为如今已经是大航海时代,且至此以后,明的进步与财富的累积都将来自于海上,甚至真正的危机也将来自于海上。

可一时,朱厚照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还能为帝国在海上称雄再做些什么,更适合于海上行驶且航速更快的软帆船已经在芷江造船厂开始建造,而郑和下西洋时的宝船也在复建过程中,特命南京工部于南洋寻找良木。

两广总督林廷选也奉命在两广训练水师。

朱厚照发现现在帝国唯一缺少的还是为帝国在海上事业再铸辉煌的人才。

首先是教育人才。

要想让大明有更多的航海人才为大明开辟航路,以及更多的将才为大明称霸四海,就必须有更多的这类人才训练基地,前提也就需要更多精通航海知识与海战的教育人才。

可现在的大明并没有专门教授航海知识与海战的专门人才,就连京师大学也没有。

当然,在大明体制内善于航行甚至水战的人才还是有,甚至相关资料海上作战与航行经验也很丰富比如郑和七次下西洋的宝贵图纸和档。

但这些人才大多数都需要朱厚照自己去发现统计。

朱厚照打算在将来的某一天,把这一批海事人才组织起来,先建起一所海事学校,专门培养海事人才。

这个海事学校只主要负责海事相关知识与技艺教授,而并不负责启蒙与基础教育。

朱厚照能想象到的是,这所海事学校一旦建成,还会面临的一个问题会是无可招之学生。

因为如果招不识字的平民子弟,海事学校还得先对其启蒙与基础教育,怎么也得三四年的功夫。

而那些识字的士子儒生谁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考科举中进士,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意识对他们来说是根深蒂固的,尤其是年轻的士子儒生没谁愿意从事举业以外的道路。

这也是为何京师大学要只让进士出身的报名的原因,因为进士出身的没有举业压力,学习也就更为自由。

朱厚照有时候真想直接废掉科举,但他又担心科举一废,士林阶层会彻底与自己这个皇帝决裂,甚至也不再对自己的大明王朝抱有最后一丝幻想,毕竟自己这等于夺了人家的进阶之路。

何况在没有更好的底层民众升阶体系确立之前,自己废黜科举也会断了天下庶民尤其是大多数庶民地主的念想。

对于帝国的百姓们而言,尽管考科举录取比例低,但好歹有个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希望在,可以不必因为没有希望而造反。

朱厚照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算增加对启蒙教育与基础教育的投入力度,把更多的大明百姓尤其是年轻人与孩童变成有一定知识水平的化人,这样不满足于现状的读书人就会更多,录取比例低的科举就不能再满足于他们的成功需求,必然有更多的学子愿意选择海事或者其他途径实现成功。

只要自己能够让百姓们意识到参与帝国的海事会有不菲的收入和不错的政治前景。

其他行业的促进也是一样。

但现在只能是先普及教育。

“纳粮取盐”的盐政改革与吏治清明后,使得帝国节约了很多运粮方面的军费支出。

而边贸的开启则使得边镇与帝国中央朝廷还增加了不少收入。

清丈田亩更是让帝国拥有了更多的税赋,在短时间内一下子就增加了价值数百万两的钱粮收入,加上边镇屯田与河套新分之民田的丰收,帝国户部的税粮收入竟增加到了三千万石!这已经接近于帝国洪武永乐极盛之世的粮食收入。

再加上皇家产业赚取的白银收入以及玉林城的矿产开发,大明现在的国库收入甚至已经超过了大明历史上的任何时期。

正因为有如此雄厚的财力支撑,朱厚照才能够加大对教育的投入。

正德七年,新年伊始。

朱厚照正式下诏,令各地督抚与提学使再扩充社学,且要求每村必须有一社学,旧有的社学已废弃的重新开办,没有社学的新建之村镇则立即开办社学。

且社学纳入学政体系,由本县与提学使共同管理;

社学先生给予同举人出身,教满四年可直接应会试;

社学允许有多名先生,社学设一校长,赐从九品出身。

同时,朱厚照决议分礼部之权,仪制清吏司所负责之学务单独成立一学部,由康海就任学部尚书,统领帝国学政,一改推行千年的六部之分。

对于这种编制性的改革,引起的反对声音倒不大,最多是礼部的堂官们会觉得自己权力被分割,可如今礼部尚书杨一清刚转为边镇总督,礼部系统的官员又因为张昇、毛澄两任礼部尚书被杀而被大削威势,使得现在成立学部后,礼部也不敢拂逆朱厚照的意思。

不过,为了达到精兵简政的目的,朱厚照还特地下诏,将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并入礼部,着令内阁对其礼部事务重新订立,明确具体礼仪事宜和外务事宜。

中央设立学部,便于更好的管理学政和推行教育,从此以后教育便不在仅仅是部务即礼部之事,而是朝廷之事,在制度上是由皇帝直接通过学部管理。

学部第一任尚书康海作为第一个以四品以上高官身份去京师大学深造的官员,也懂得了教育的重要性,甚至社学的具体改革与学制改革也是由他亲自完成的。

比如要求考中县学者便可直接入县学,县学满五年可直接考府试,府学满三年可直接考院试。

依据大明现有的财力,在内阁与户部、学部廷议后,朱厚照决定在社学实行四年义务教育制,财政由中央朝廷拨付。

且朱厚照为表示为振兴大明治学之事,顺利推行强制性义务教育,下旨皇家税务局每年需拨出三成榷税收入给学部,以专门作为大明治学之费,而朝廷国库也应拨付相应收入给学部。

因为考成法以政绩为唯一升迁官员标准的缘故,因而学政本就是地方官最为积极之事,如今朝廷拨付重金助学自然更加地方官更加积极响应,而百姓们倒也不反对,毕竟他们也知道读书是好事。

可事实上却也并非如此,低收入的百姓家庭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入学校,至少不是全部的孩子,毕竟他们需要足够的劳动力为家庭增加收入,哪怕是给财主放个牛也好。

尽管官府免费,但落在实处,在一些底层官员与胥吏以书本费、笔墨费等名目下,还是继续收钱,所以一时间,朝廷虽然投了不少银子,真正能进入学堂读书的平民孩子一时还没多少。

甚至一些底层官员与胥吏为应付上面检查,还强制性把平民子弟抓进社学读书,同时也强制性要求平民子弟缴费,如此反而没有让平民子弟享受到朝廷免费教育的恩惠。

朱厚照听闻后自然也不客气,直接下旨将这些官员胥吏处死,在狠狠地杀了几批后,底下的官员胥吏也有很多老实了许多。

无论如何,尽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尽管地方的实际推行效果与中央朝廷的本意有所不同,但到底还是有了很多庶民家的子弟有了接受教育的机会。

严嵩在担任南直隶巡抚后便开始尽心遵行着朝廷下达的推行强制义务教育的事,而且与其他地方不同,他还严格按照朝廷旨意在社学里增设算术与常识两科,且要求自正德七年起,南直隶的学员考试增考算术与常识两科,就算八股做的好,算术与常识不合格者也不得入学。

江南士绅对此是极为反感,纷纷联络本乡官员上奏弹劾严嵩这是本末倒置,背儒令学子习下九流之学。

但朱厚照对此并不反感,以南直隶地区素来风荟萃为由,允准严嵩在江南搞新学政改革,且要求学部主持之会试与殿试也增设算术一科,甚至还得考一科常识,以避免以后的进士又大都只知四书五经。

朱厚照这么一表态,举国哗然!皆以为此乃乱国之举,一些颇有风骨的大儒甚至表示自己和自己的弟子将不会再参加科举,以此来表达自己对朝廷过于注重非儒之学问的抗议。

南直隶鹤山书院山长黎佑民便在江南地方所办的报刊上公开表示,自己书院的学子和自己将不会再参加南直隶下一科乡试,以此表达对南直隶巡抚严嵩不独尊儒术的抗议。

南直隶巡抚严嵩与王阳明不同,不强权处理,只也在报刊上发告示言下一科乡试已奏请朝廷恩准,扩招三十名。

而也正因为此,等到南直隶乡试到来时,黎佑民的学生纷纷参考,甚至考中者不下十人。

其他扬言为抵制增加算术与常识而不参加科考的士子也一样,大都嘴上说说,到考试的时候还是乖乖来考。

而黎佑民对此极为恼恨,直接扬言以后入自己书院者不得参加科考,声言自己只收专心儒家孔孟之道的人为学生。

结果,报名入鹤山书院的新士子寥寥无几,黎佑民最后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大多数人读书为的还是功名利禄,真正愿意治学的人不多,但也因此让他愈发觉得自己与自己书院的清贵,他和他书院里还在坚守的学生们迷一般的自视清高了起来。

朱厚照新设学部且改革学政立新学制后,像黎佑民这种顽固不化,宁愿舍弃科考也要独尊儒家理学的人倒也不少,但随着学习新学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越发的成为了异类,被社会主流避而远之。

这些顽固的大儒也不再收到帝国统治者的欢迎,他们没法再以善治圣人学而被皇帝召见被朝廷照顾,使得这些大儒或多也对朝廷也有些不满或者说是失意。

宁王则趁此机会,招募了更多的这样的大儒入幕,这让他越发觉得兴奋,在一些大儒的吹嘘下,认为自己是天下民心所向,从而更加坚定了要造反的心。

为了获得更多的大儒支持,宁王越来越谦恭有礼,也越来越醉心于儒家理学之道,每日必定听一大儒谈经论道,甚至还频频向孔家示好。

孔家也开始同宁王眉来眼去,不过这孔家作为卖国经验丰富的世家,自然也不会轻易上宁王朱宸濠的贼船,也只暂时和宁王进行一些买卖上的来往而已。

但无论如何,因为宁王的求贤下士以及尊儒尊孔之风与皇帝朱厚照的好杂学不开经筵甚至大改学政的行为形成了鲜明对比,使得越来越多的大儒都加入到了宁王的幕下。

朱厚照开始发现随着正德七年学政改革后,朝野间关于宁王的好评越来越多,尤其是一些政治情商比较低的大儒竟然开始公开赞誉宁王是贤王。

宁王自己倒也没有意识到他自己越是这样高调反而越容易造反失败,他反而觉得越容易成功,在他看来,朱厚照做不到的,只要他能做到,就能证明他自己比朱厚照更适合当一个好皇帝。

因而当宁王听说朱厚照又收了几个宫女后且还连续几日不上朝只在后宫嬉戏后,越发的开心起来,觉得自己大业可成。

而跟随宁王的幕僚们也没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也跟着贬低朱厚照吹嘘宁王,甚至还有比宁王更加疯狂要求宁王现在就举兵造反的。

第199章 西洋人对正德皇帝的第一印象

眼下已是正德九年,从弘治十八年夏算起,正德皇帝朱厚照现在已御临天下十载。

十载之后,帝国似乎也还未有大的变化。

但细究起来,倒也变化了不少。

河套还在大明手里,而且自玉林城后,又相继在边镇新设了东胜、乌海、云川、归化、榆木等县。

土谢部在恢复元气后为报察哈尔勾结小王子之恨,便联合鄂尔多斯部攻击察哈尔部。

朱厚照不顾群臣反对,以大明作为宗主国当避免草原各部自相残杀,屠戮害民为由,拨内银三十万两,令近卫军第一师举兵北进,出宣府,用新式燧发枪击败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联军,强制性要求三部签署《互不侵犯条约》。

陕西总制才宽被朱厚照因收复河套与平定安化王之功被封为溧阳侯,赐太保衔,如今还被朱厚照任命为驻蒙大臣,代表大明朝廷统筹管理土谢部、鄂尔多斯部、察哈尔部三部事务,同时也负责在漠南训练新招边镇青壮为大明铁骑。

如今的鞑靼内部分裂,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如今武器与茶盐依赖于从大明进口,也无力抵抗大明对他们内部政务的干涉,见大明有意袒护察哈尔部也没办法抗议,甚至就连《互不侵犯条约》也摄于大明的军事压力而被迫签署。

如今,朱厚照给他们三个部落派个官来,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作为之前被才宽打怕了的三个部落领主在知道才宽为正一品驻蒙大臣后,也只能更加老实起来,没人敢有吞并其他两部而称雄天下的野心。

如今刚一到正德九年,才宽上奏已在草原训练大明铁骑两万,可以直接组建近卫军骑兵师后,朱厚照意识到这样可以更加让蒙古三部不敢逆反大明,便当即下诏着学部传谕,恩准三部领主子女进入国子监读书,俱赐予监生身份。

“此举甚善!蒙古诸部首领之子女不习汉,只通骑射,将来难免步也先、小王子之后尘,若以儒家正道教之,将来必不善兵戈之利器,而只知墨之机理也!”

奉理学为圭臬的大臣国子监祭酒毛纪第一次认为皇帝朱厚照此举乃善政,而不予以反对。

当然,朱厚照明面上虽说是恩准蒙古三部族首领之子女来国子监习学,实则是让这三部族首领把自己的子女作为人质必须送来京师。

三部族首领也没办法拒绝,而且害怕大明生疑,只得把自己全部子女送来北京国子监,为让这些蒙古贵族子女进一步养尊处优多点书香气,朱厚照干脆下诏让这些人去南京国子监读书。

顺忠王亦不剌世子巴彦庆入南京国子监不到一年,便已改名为苏喜诗,以表达自己对苏轼之崇敬,对诗词之喜爱,完全忘却了自己作为蒙元人该有的习性,两年之后,更是忘记了骑马射箭之技艺。

移民实边后,河套与漠南聚集之汉民越来越多,而汉化之胡人也越来越多,朱厚照特旨下诏着河套设布政使司,同时又诏令天下布政司所辖之地区统称为省,河套即单独设省,同时准予驻蒙地区之各部蒙人可参加河套之科举。

朱厚照这是给汉化胡人一个更加汉化自己的机会,也是从制度上再次否认此时的蒙古诸部是独立的国家,驻蒙大臣才宽因此还奉旨建社学于漠南,招蒙元之子以教之。

总的而言,十年后的大明已经在北方逐渐以儒家理学为武器消除蒙元人的戾气,把自己吹嘘为一骂破十万叛军的大儒程检被朱厚照任命为驻蒙协办大臣,专司在漠南蒙古治学之事。

程检极为不愿,但皇命难违。

在朱厚照看见他的第一个弟子亦不剌世子苏喜诗那木木呆呆只会掉书袋的样子后,对于程检的教育成果却感到极为满意,连连称赞程检善德化之道,还特旨留苏喜诗于翰林院待诏,同时加程检礼部右侍郎衔。

程检没想到自己不过教几个胡人习得儒家之道就得到皇帝朱厚照如此器重,倒也因此感到甚为高兴起来,自以为自己可以因此加官进爵,最终位列朝堂内阁之列,于是,程检便继续在漠南竭力传播儒家理学,劝说蒙元贵族既为明臣,当忠明君。

于是,习汉说汉话着汉服的胡人越来越多,到如今整个河套漠南之地,已难分清胡汉之别。

而在南方,大明已成功复建郑和宝船,同时,芷江造船厂已造好五艘软帆战列舰,朱厚照以地域之名以称之,分别称“北都”、“南都”、“中都”、“扬州”、“保定”号,且皆交付广东水师试用。

两江总督兼巡抚广东林廷选训练水师也已卓有成效,且将南海一带之海盗基本肃清。

但在正德九年,朱厚照却收到了来自林廷选的一封奏疏,言及在屯门(今香港屯门)发现红毛番,且立石碑以自据,做着海盗营生,但有名为皮雷斯者自称为佛郎机国王特使,请求觐见朱厚照,要求通商。

朱厚照没想到西方人最终还是来了!

这算是大明帝国开始第一次和西方势力接触,朱厚照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佛郎机是这个时代的西方海上霸主,他能猜到佛郎机人既然能出现在大明南海,说明佛郎机人已经占据了满剌加即马六甲海峡,控制了南洋航路。

朱厚照一面下旨恩准佛郎机国王特使皮雷斯进京朝见,一面令两江总督林廷选即可派兵收复屯门,一面又令锦衣卫查访满剌加情况,满剌加作为大明的藩属国,又是南洋战略要地,朱厚照自然不会容忍佛郎机人占据着这里。

佛郎机人皮雷斯怀着对东方帝国的憧憬走上进京的路。

此时的大明已经进入飞梭织布与竖排纱锭手工纺纱(珍妮纺纱机)时代,因而造成布价大跌,布匹产量大幅度提升,民间着棉布穿织锦者更多,且加上礼乐崩坏,财富积累,饶是底层百姓也能有一两件锦衣。

以至于皮雷斯看见的大明还是一个富庶的大明,他不得不确信马克吐温的笔记所言无误,他不得不也在自己的日记里如此写道: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乞丐,一个走进了富贵人世界里的乞丐,这里的人都是精美的,城市都是精美的,连所用的杯盏都是精美的。”

朱厚照面见了皮雷斯,这个时代的许多明臣并不理解皇帝陛下为何要拨冗见一个蛮夷使臣,但只有朱厚照知道,这是自己在与一个即将超越东方的明会面,因而,他不得不慎重,不过,他虽然慎重却也不是懦弱。

“你们既然请朕恩准你们与大明通商,为何还要与大明为敌?”

朱厚照首先问了这么一句。

此时,皮雷斯聘请的汉人通译火者亚三将朱厚照的话翻译给了皮雷斯。

皮雷斯连忙摆手:“不,不,大明皇帝陛下,我们并不有意贵国为敌,我们只是来请求和平通商的。”

“既是和平通商,为何要灭我大明之藩属,占我大明之屯门岛!”

朱厚照在通过火者亚三,明白皮雷斯的意思后,冷言问了一句,语气很是严厉,如今他也已二十有四,鼻下胡须微浓,且体格也渐渐长开,魁梧挺拔了些,自然也更显伟岸威严,皮雷斯被这么一问,顿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解释道:

“大明皇帝陛下,那并非我们国王行为,乃是商人行为,且也只是贸易冲突,我们商人并不知道满剌加乃贵国藩属,而屯门并无贵国居民居住,和大明碑石,似乎也无权说明乃是贵国领地!”

在火者亚三翻译后,朱厚照不得不承认这皮雷斯很擅长外交,先把自己佛郎机占领满剌加的锅甩给商人不承认是自己国王的意思,同时又直接定性为贸易冲突,不承认是灭了满剌加,连屯门也直接以无大明居民居住,无大明碑为由乃驳斥自己。

一时间,朝堂上的大臣听了极为恼怒,英国公张懋更是当廷怒喝:“尔不过是撮尔小国,我大明天子降尊纡贵而见你一面,你也敢冒犯我大明天威!”

朱厚照摆手止住了张懋等人的愤怒,而直接笑道:“皮雷斯,你很擅长外交,不如留下来,做朕的外交使臣如何,朕给你一个加入大明籍的机会,若不然,朕便以处理侵略者的方式处决你,将皮雷斯打入诏狱,若其不肯为大明所用,就阉割之,派往大同修路。”

皮雷斯在火者亚三翻译后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大明皇帝既没有怒斥自己,也没有让自己的大臣与自己辩论,而是直接要雇佣自己,而且完全没有要问自己同意不同意的意思,直接先把自己打入了诏狱。

“大明皇帝陛下,贵国实在是过于霸道!本人现在是佛郎机国王的使臣,你不能这样处置本人!”

皮雷斯抗议起来,但朱厚照没管他,锦衣卫依旧将他强行拖了下去。

皮雷斯在锦衣卫狱没待上一夜,便被吓得愿意成为大明的子民,改为大明籍贯,同时愿意成为大明的外交使臣,做大明皇帝陛下臣民。

“这是一个霸道而又眼光独到的帝王,我很庆幸能成为他的臣子,不然我可能不会成为一名卓越的大明外交官,尽管我最初是被强迫的!”

多年以后,大明帝国外事学院教授皮雷斯在自己的自传里这样写道。

第200章 主动出击!大明第一次对战西方殖民者

至于通译火者亚三,朱厚照特地单独召见了此人,闻知其本为湖广籍汉人后,也更为欣喜,便说道:

“朕正思无懂佛郎机语,不知佛郎机情况者,火者亚三,你也是汉人,可愿意入朝为官,替朕处理佛郎机事务。”

这火者亚三没想到大明皇帝陛下不但任皮雷斯为官,还有要任自己为官,哪有不肯的,便忙要跪下磕头,朱厚照忙令谷大用扶起了他,并道:“大明早已立宪法大纲,你久在海外或许不知,人臣非大典,不再轻易行跪礼,你站着回话便是。”

“臣,臣遵旨,臣郭肇谢陛下!”这火者亚三忙以自己本来的汉名自称之。

朱厚照点了点头:“既然已回到故国,也不必以番名再称,以后就叫郭肇吧,你且与朕说说,这西夷之佛郎机现在是什么情况,大明该如何应对之,说说你的看法,朕不会治你失言之罪!”

虽然朱厚照作为穿越者,对于佛郎机也就是后世之佛郎机有所了解,知道在这个时代佛郎机乃西方第一个在大航海时代的崛起的大国。

但朱厚照并不清楚佛郎机在这个时代的具体情况,以及这个时代的明朝人对佛郎机的具体看法,朝中士大夫和地方官对佛郎机的看法,朱厚照倒是清楚。

但这些士大夫和地方官都对佛郎机的出现抱有轻视与敌对的心态。

两广的林廷选在奏疏是直接询问是否驱赶佛郎机人,而在内阁阁臣与朝中其他大臣也认为佛郎机的觐见不符合朝贡体制且擅占大明藩属之地,也应予以驱赶。

朱厚照在佛郎机占领满剌加与屯门方面的确也不满,但他并不轻视佛郎机,他知道现在抓住和佛郎机交流的机会,有利于大明发展海贸,而赶在荷兰以及英国之前。

而郭肇作为第一个了解东西方的中国人,朱厚照自然很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目前对佛郎机的看法。

“回禀陛下!佛郎机虽疆域不及大明,但其所占之岛却布于四海,航线更是遍布宇内,掠夺了无数财物于国内,无论战船还是火器皆很是犀利!大明未必及得上人家其船坚炮利;

不过,佛郎机国只求贸易,臣以为可以答应与其通商,并学习其技艺,改进我大明之战船火器,同时也可以靠瓷器、丝绸等赚钱利润以益朝廷,据臣所知,瓷器丝绸等在西夷贵如黄金!”

郭肇很兴奋自己能得到皇帝朱厚照的重视,为了能够得到重用再加上佛郎机国的确在海上疯狂殖民,所以,他此刻在朱厚照面前自然也毫不掩饰地说出了实情。

“陛下!臣以为,这位郭先生说佛郎机人四处夺占岛屿,航线密布四海之言或可信,乃至瓷器丝绸在西夷贵如黄金也可信,但其火器与战船比大明强,臣不赞同,臣兼管兵部事,大明如今火铳已能后装击发,火炮连发制敌,更是铜胎铁芯,若大明火器还及不上一佛郎机!那臣自请辞官!”

已经升为兵部右侍郎同时依旧兼管军械局的夏言此刻与内阁、兵部、礼部诸堂官在殿内同朱厚照一起面见郭肇,但听到郭肇大明火器不如佛郎机,他作为军械局的管理者,自然很是不忿,忙站了出来。

郭肇见自己面前一凶神恶煞一般的红袍官员说话很不留情,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同时心里也很是疑惑,暗想大明火铳后装击发?什么意思?难道是大明现在的火枪已经能够在后面装弹药?铜胎铁芯的大炮,这样的大炮有和优良之处。

郭肇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作为一个只通外语和生意的人,他对军械并不很理解,对大明火器的印象还停留在传统早期火绳火铳的时代,因而也就本能地以为大明火器已不如佛郎机,而且同大多数比自己强的就直接学习改良的汉人一样,他此刻也才建言朝廷学习制造佛郎机的火器。

如今见这红袍官员颇为不忿,郭肇也忙就坡下驴道:

“陛下恕罪,这位大人也请息怒,臣不回中土已久,所知甚浅,有所偏颇!”

郭肇如此说,夏言才没有再生气,只把宽袖一挥。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微微一笑,只有他这个皇帝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这个穿越者的出现,大明的火器的确如郭肇所言,比佛郎机已有所落后。

但因为自己这个穿越者的出现,先是解放工匠又利用新的激励制度激励工匠发明创造的积极性,然后又利用自己对后世火器的了解而加以指导,使得大明现在的火器与火炮先进程度与制造水平早已遥遥领先于佛郎机。

正因为此,朱厚照虽然知道大明现在在火器与火炮上乃至战舰上不弱于佛郎机,但他知道郭肇所言并非危言耸听,佛郎机才是大明在全球利益争夺上的最大挑战者,当自己的内阁阁臣们还在因为从蒙古多赚了几匹良马与黄羊而沾沾自喜时,人家早已在全世界开始了掠夺,而且掠夺的都是真金白银。

“朕说了准你随意发言,自然不会怪罪于你,不过犹如你所言,这佛郎机国不能等闲视之,既不能当成友好之国也不能当成可轻视之蛮夷,朕决议成立西夷馆,由你任礼部员外郎管理之,专门负责研究西夷诸国乃至负责接待西夷诸国使臣以及培养一些懂佛郎机语乃至其他西夷之语的人才!”

朱厚照如此一说,郭肇激动地直接跪在了地上:“臣谢陛下隆恩!”

毕竟,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礼部员外郎,从五品的京官!他知道这样的官位非进士出身的官员且排名靠前的进士官员才能担任不可,而且一般都是要熬很多年才能上的,如今他能直接成为礼部员外郎而且还能兼管西夷馆,可以说既能一展所长还能光宗耀祖,自然激动不已!

无论怎么样,此刻,在郭肇眼里,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真是自己的伯乐!他暗暗发誓,也在这位皇帝陛下的统治下创造非凡的伟业来!

这时候,礼部尚书傅珪站了出来,作为一名传统的士大夫,他对于陛下过于看重不遵朝贡制度而妄图直接和大明通商而且交流方式很不友好的佛郎机国并没有好感,也不认为佛郎机国有多么值得重视,而眼前这位甘愿做佛郎机使臣通译的汉人,他更是鄙夷,尤其是这位叫郭肇的汉人一开始连汉名都改成了火者亚三,更让他觉得郭肇更是一数典忘祖之人。

因而,如今见皇帝陛下要任命郭肇为礼部员外郎,他自然更加没法接受,想及自己是礼部尚书,自然是要干涉一下的,便忙道:

“陛下!朝廷官位皆乃名器,非贤臣有才之人不可得之,非有功名者不可任之,如今这郭肇不过一介白衣,贸然授予礼部员外郎,臣以为不可,陛下若欲用之,不如赐散官!”

“傅卿若能在天下士子中找出一通晓佛郎机语,并能替朕管理西夷馆者,朕自然可不用郭肇!若不能,则必须用之!”

朱厚照这么一说,礼部尚书傅珪无言以对,只能退下。

除此之外,皮雷斯也被朱厚照任命礼部主事。

朱厚照知道现在是大航海时代刚刚开始的时候,大明帝国要想不落败于西方,就得在各个方面进行角逐,不仅仅是对世界资源与领地的争夺,还有对航海人才的争夺。

朱厚照清楚这个时代不仅仅是东方没有强烈的民族观念,西方也没有,在契约制的西方,和战国时代也一样,在其他国家做臣僚的现象也不少见。

作为一个现代人,朱厚照自然不会歧视别的人种,只要能为大明谋利者,他都可以接受让他们成为自己大明的官僚,作为帝王,他要把全球的人才笼络到自己的国家来。

皮雷斯成为了礼部主客司的主事,以皇帝朱厚照特聘使臣的身份,再次返回广州,且准备返回佛郎机,将大明皇帝朱厚照的国书递给佛郎机国王。

而这时候,广东副使汪已奉旨带领广东水师一部前往攻打屯门。

对于大明而言,和佛郎机通商自然可以,但自己的领土被侵占了也是要夺回来的,因而这屯门海战自然是非打不可的,不然不足以宣示大明的主权完整。

同时也是为了向西方势力亮亮拳头,和平的贸易也是要建立在强大的武力基础上的。

大明现在的钢铁冶炼技术已经很发达,钢铁冶炼已经发展到平炉炼钢阶段,造船技术也开始有所恢复,因而制造出利用滑膛炮作为舰载武器的风帆战舰也没有什么难度,而广东副使汪这次便带着五艘风帆战舰去屯门岛对战佛郎机的殖民者。

如今的佛郎机殖民者刚刚占领了满剌加,而且还在满剌加制造了一起大屠杀,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们虽然对大明帝国很是憧憬,但却没有畏惧之心。

对于屯门岛,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殖民全世界过程中一个被自己占据的小岛而已,依照他们在其他地区殖民过程中一帆风顺的经验,也不会觉得自己会在殖民屯门岛的时候遭遇到什么危险。

可佛郎机的殖民者没有搞清楚的是,他们现在殖民的地方是属于大明的领地,他们是在挑战一个强大帝国的尊严。

第201章 佛郎机指挥官下跪 (二合一)

佛郎机不遗余力地开辟新航路,目的就是要找到通往中国的新航路,从而打破波斯人对东方贸易路线的垄断。

不过,佛郎机人首先找到的是印度,如今才找到满剌加。

而且佛郎机人占领满剌加还是得益于大明商人的帮助,因为控制着满剌加主要贸易的也是波斯与暹罗人,大明的商人为获得满剌加的利益便选择了合作,给佛郎机提供了满剌加军事部署的情报,使得佛郎机得以最终占领满剌加。

商人素来就是如此,在他们面前经济利益大于一切,虽然对于大明而言,明显满剌加被佛郎机殖民是不利于帝国利益的。

但大明的商人却也会为了自己的经济利益而选择与任何势力合作,甚至连自己敌国都可以合作,何况只是远道而来的佛郎机。

对于出卖满剌加,对于这个时代还没有民族意识的大明商人而言,更不值一提了,他们连自己大明帝国的利益都可以出如晋商,何况是一个藩属国。

就算朝廷追究他们也是不怕的,因为这些大明商人都是有官绅背景的,甚至因此而受到地方官府的保护,所以他们也不会担心出卖藩属国利益而被朝廷治罪。

何况,朱厚照也实在无法因为一个藩属国被本国商人出卖而去惩戒本国商人。

但也因此,佛郎机通过大明商人知道了大明的存在,而迫不及待地想要来和大明开通贸易,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大明是遍地黄金的国度,与大明贸易就可以获得无尽的财富。

因而,兴奋的佛郎机人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珠江口的屯门,同时其国王得知已经知道大明所在之处后,还特地派遣了皮雷斯出使大明,这才有了皮雷斯到达广东而使得两广总督林廷选因此上奏疏给朱厚照询问其是否接见佛郎机使臣的事。

但佛郎机国虽然梦想着和大明贸易,却并没有对大明心存敬畏之心,甚至他们在只想着从大明这里赚取无数财富却没有想过能够给大明带来什么好处,他们的本质还是带着掠夺性质的原始资本家。

如果大明与后世的晚清一样孱弱,他们也会像英国一样在鸦片战争中国战败后逼着大明割地赔款。

不过,大明到底不是晚清,何况现在的大明还是一个工业化已经走在世界前面的帝国。

“很难想象,如果我们伟大的正德大帝没有率先开启近代工业化,来自西方的资本帝国,这些掠夺着世界财富的强盗会如何让大明低下他骄傲的头,而谦逊的向这些强盗学习甚至是崇拜;

即便不是大明,数百年后的华夏一个王朝也会遭遇这样的劫难,所以可以说,是我们的正德大帝在这千年未有之变局之前把握住了机会!并使得我们的民族尊严和自信得以保全,以至于到如今,我们依然能昂首挺胸地行走!即便是我们的穷人都可以让他国的富翁感到自惭形秽!

而那个时候,那些自大而又愚昧的士大夫们无疑是幸福的,他们应该感激上天让他们拥有了这位伟大的帝王,感激这位陛下让他们一直这么自信,不然,他们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这个阶层多么的对不起这个国家!他们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然而,愚蠢的他们在这时候依旧在心里鄙夷着他们的皇帝陛下,认为他们的皇帝陛下不是一位明君,不符合儒家正统所定义的明君,甚至在想着利用各种方式去推翻这位伟大的帝王,然而他们在这位伟大的帝王面前比西方的殖民者还不值得被重视,他们的行为简直就像是蚍蜉撼树,又像是坐井观天的青蛙,自私的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是在和整个历史进程与整个民族作对!”

多年后,帝国中央大学的教授方传在自己的著作里如此写道。

广东副使汪宏带着五艘三级风帆战列舰与十艘普通军船来到了屯门岛。

此时的屯门岛指挥官乃是佛郎机将领安德拉,他在屯门岛上已经建立起了官衙和火器制造基地,还重新修建了码头,当大明的舰队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安德拉也提前得知了消息,一开始,他也没有什么畏惧,毕竟,他们佛郎机刚刚征服了满剌加。

“看来这个古老帝国对我们并不友好,要让他们尊重我们伟大的佛郎机,得也让他们尝尝我们火器的威力!”

安德拉看着远处碧波无垠的海面上出现后的大明舰队后如此说道。

此时奉命收回屯门岛的广东副使汪宏也正拿着望远镜观察者安德拉和他占据的屯门岛。

望远镜在历史上是十七世纪的产物,但在这个时代因为朱厚照的出现,他已经成为帝官最常用的观测器物,也因此,在安德拉还没看清大明指挥官汪宏的面貌之前时,汪宏已经把他安德拉以及他岛上的防卫看得一清二楚。

汪宏摇了摇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群来自西方的蛮夷实在是算不上是值得自己重视的对手,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陛下会亲自下旨要自己务必打好这一仗,甚至还下旨做了专门的指示,他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何如此重视。

可无论如何,因为是皇帝陛下朱厚照下的旨,亲自做的指示,他汪宏也只能慎重对待。

“你们现在所占据的屯门岛是大明固有领土,你们现在的行为属于侵略行为,现在,我们限你们半个时辰内立即到我们副使大人这里来领罪,否则的话,便直接炮击,若伤及尔等性命,万勿后悔!”

这时候,汪宏按照朱厚照的指示来个先礼后兵,因而便先让自己的下属拿着铜皮大喇叭对着屯门岛上的佛郎机人喊了起来。

屯门岛上的佛郎机人身边也有汉人通译,因而这屯门岛的佛郎机指挥官安德拉也明白了这汪宏的意思,这安德拉旋即也有些愠怒起来:

“此地无中国居民,又无中国领地标识,不过是无所属新陆地而已,我们佛郎机人最先发现且立碑,自然是我们的领地!告诉他们,就说我们欢迎中国来佛郎机统辖区贸易,但是不准许中队来佛郎机统辖区,此乃侵略行为,限其在半个时辰过后离开,否则将直接以侵犯罪为由直接炮击!”

于是,汪宏也收到了这安德拉的回信,一时不由得哑然失笑起来,他很不明白这佛郎机人如何这么脸皮厚,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的领地都是天子的,全天下的领主也是天子之臣!

这屯门岛自然概无例外,他可以说是天子赐给他佛郎机的,但不能说是自己佛郎机自己的领地不准天朝之人踏入。

不过,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明朝人一样,汪宏内心里也瞧不上这些化外蛮夷,因而也没打算多做说明,只耐心等着半个时辰过去。

佛郎机这边先没了耐心,安德拉直接下令蜈蚣战船准备发动攻击,可他们发现大明舰队离自己火炮的射程还远,因而只得急速朝大明舰队先驶了过来,准备在火炮射程能攻击到大明舰队时发动攻击。

汪宏见此已经先令道:“敌军已主动出击,北都号、南都号、中都号排成战列线,先主动迎上去,予敌痛击!保定号、扬州号各带一半战船封住左右两翼!北都号、南都号、中都号听本官号令发炮!”

安德拉其实不明白大明的战舰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软帆,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当他没想到这大明的这种软帆船竟比自己这蜈蚣船还灵敏,转瞬间都排成一条直线,让他更不明白的是,这些战舰为何不直接冲上来进行接舷战。

以至于,这安德拉不得不暗自问道:“难道这明军的火炮能射的更远,甚至也更准,可以在这么远的距离炮击我们的战船,还是说他们是想逃跑?”

轰!

猛烈的炮击声回答了安德拉的疑问。

当三艘大明风帆战列舰的舷窗一打开时,合计一百二十门铜胎铁芯舰载炮就发出了怒吼,一颗颗实弹顷刻间便直接打得安德拉的三艘蜈蚣大船木屑横飞,甚至有一艘直接受不了实心炮弹的高频率撞击直接侧翻了过去,另外一艘也被打断了桅杆,再开始慢慢沉入海里。

安德拉自己的旗舰也被打出了好几个洞,海水直接蔓延进了船舱。

广东按察副使汪宏本还准备好了拦截安德拉逃跑的战船,但现在安德拉根本没办法逃,他带来的战船只有三艘,三艘一艘沉没,一艘侧翻倒扣在海里,他自己的旗舰也没办法行驶,因而他现在只能挂白旗投降。

“这,这简直太可怕了,我佛郎机驰骋海上这么久,还未碰见这样强悍的军队,天啊,这个传说中的古老帝国不仅仅是财富遍地,他也有我们没办法超越的军事力量,我们根本不能战胜他!”

起初还信心满满地要计划着让大明帝国的皇帝如何治罪这些无礼的地方官向自己道歉的安德拉此刻完全没有了自信,只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愚蠢的居然想着和一个如此强大的帝国对战。

“上帝,你告诉我,这个古老的帝国到底拥有多少我们不可知的秘密,为什么他们的战舰会如此强悍快速,为什么他们的火炮能射这么远!您为什么如此眷顾他们!”

安德拉悲怆地暗自呐喊了起来。

汪宏命令水师官兵将这些佛郎机人全部从海上与即将沉没的战船上救上了岸,并把还算完成的两艘佛郎机蜈蚣战船也捞了起来,毕竟这些是大明皇帝陛下特地交待要抓住的战利品。

“阁下,鄙人安德拉,正是这里的佛郎机舰队长官,现在我们正式向您投降!贵国的战舰让我们不得不屈服,希望这一次的冲突不会影响佛郎机与贵国的友谊!”

安德拉很谦卑地向广东副使汪宏鞠了躬。

“跪下!”

汪宏身着大明四品猩红官袍,很是威风凛凛地立于旗舰即大明第一艘二级战列舰上,看着船体下卑微地快要把弯腰进海里的佛郎机指挥官安德拉,淡淡地说了一句。

安德拉很惊讶,也有些愤怒起来,他没想到自己作为佛郎机的贵族,居然会要向一个东方人跪下,他投降已经是迫不得已承认自己实力不如人,但他没想到这大明帝国的官员居然还要侮辱自己。

“阁下!鄙人乃是佛郎机公民,我可以代表佛郎机投降,因为我是这支战船的指挥官,但我不能向您跪下,因为这是我作为佛郎机公民的权利!”

这安德拉抗议道。

在通译翻译后,汪宏心里暗自惊叹,心想陛下果然料事如神,居然知道这红毛番的头子在自己要求其跪下时会如何回答,因而,这汪宏便按照朱厚照的指示,回道:

“荒谬!首先,你不是我大明的子民!你没有大明公民的权利!其次,你已经犯了侵犯大明领土罪!你现在是一名罪犯,罪犯没有任何政治权利,而且我大明拥有治外法权,所有的外夷外番之民到大明境内,所犯之事,只能由大明法司惩处!现在本官让你跪下,你就跪下,你没有权利拒绝本官!若不跪下,便如他!”

汪宏说着就从自己一亲兵手里接过击发后装燧发枪,朝安德拉身边一佛郎机人一枪打了过去,而佛郎机人直接倒地,胸口汩汩冒血。

这安德拉吓得当即跪了下来,他发现这大明帝国不仅仅火炮犀利,连火枪都远胜自己佛郎机国的火枪。

汪宏见这安德拉跪了下来,才微微一笑道:“让他们都跪了下来,现在他们的身份是战俘,他们将要免费为大明服役,大明皇帝决定罚这些战俘一人一千万两白银!但长官要两千万两!直到这些战俘为大明偿还到足够的赎罪银后才能还他们以自由!”

正因为此,安德拉等佛郎机人从此成为了大明的职业殖民掠夺员工,朱厚照让张延龄带领一批水战干才组成大明海贸公司,同时也让这些佛郎机战犯在大明海贸公司服役,自然而然,大明便开始利用这些佛郎机人丰富的殖民掠夺经验为大明掠夺起海外财富来。

“大明的正德皇帝是一位心狠手辣的皇帝,我不知道自己为他创造了多少财富,但我知道我还清了两千万两,但我发现,我已经没办法离开这个帝国,因为我已经逃脱不了他对我的控制!我很为我的佛郎机国感到悲伤,因为他永远也无法与这个强大无比的帝国抗衡!”

多年后,安德拉如此回忆道。

第202章 明朝士大夫身上的国家自信

汪宏收复屯门岛后,并没有把屯门岛上佛郎机人营建的设施与火器制造基地给摧毁,而是直接奉朱厚照的旨意把屯门建立成大明水师基地。

大明在屯门驻扎了一个百户所,四级风帆战列舰“保定号”于此停泊。

同时,为佛郎机人制造火器的工匠也被大明官府全部重新雇佣,继续为大明制造火器。

可以说,佛郎机人占领屯门岛算是为大明白白做了一件嫁衣,使得大明水师轻松地在珠江口增加了一个水师基地。

不但如此,锦衣卫如今也已奉命顺利接到满剌加王子宾塘王公的使者慕翰墨德进了京,摆明了大明是要干涉满剌加被佛郎机灭亡的事件。

而且这一次,大明是要主动干涉满剌加被灭亡的事件,并趁此机会重夺大明对南洋的海运控制权!

自从郑和下西洋之后,大明实行了严厉的海禁政策,主动放弃了自己在南洋的海运控制权,而这也是官集团开始掌权的时候,可以说,是愚蠢的士大夫们把大明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帝国,并导致大明失去之前打开从南洋到印度洋乃至红海的海路控制权。

若不是这样,满剌加也不会被佛郎机给轻易灭掉。

当然,满剌加被灭掉虽然影响到了大明的帝国利益,但也不值得被可怜。

因为满剌加的拜里米苏丹在建立满剌加后,一直也在试图摆脱大明对他的控制,甚至没有选择儒家立国的模式,而是把自己的国家伊化,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称为国王而是称作苏丹,并对波斯人更为礼敬,这也是大明商人会帮助佛郎机占领满剌加的原因之一。

所以,朱厚照这次决定让大明干涉满剌加被灭事件,目的也不仅仅是要重夺对南洋的海运控制权,还有要重新建立东方明秩序的目的,他要把儒家理学思想由内销转出口。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来自西方的佛郎机就是一群强盗,他们无视天朝尊严,只知烧杀劫掠,屠戮我国民无数,恳请大明皇帝陛下为我们做主啊!”

这幕翰墨德此时在正殿上一看见朱厚照,就先哭了起来,将佛郎机在满剌加的暴行一字一句的哭诉了出来。

朱厚照自然早已通过锦衣卫系统知道了佛郎机在满剌加的暴行,因而此时听幕翰墨德说的时候也并无甚激动之心,倒是对于在场的朝臣们而言,却是极为震动,因为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西方殖民者的暴行,在这群生活在盛世大明里的士大夫们看来,佛郎机的行为简直就是无法容忍的残暴。

因而此时,已入内阁的兵部尚书刘宇不由得先表态道:“陛下!这佛郎机不过芥末之国,却屡屡挑战我天朝威严,如今更是灭我大明藩属,可谓是蛇蝎之心,不惩之不足以显我泱泱上国威风!”

“臣亦认为当惩戒佛郎机一二,这等蛮夷之国毫无礼教可严,只知杀人放火,且又不是纳贡于大明之国,本不应礼敬之!然而,陛下却有意招其国王使臣为大明官,臣以为实为不可,如今满剌加之事便已说明这佛郎机国当与断交之!其派来之使臣也应作为人质关押起来,逼迫佛郎机国退还满剌加领地,否则,大明作为宗主国,理应替满剌加处决这些佛郎机强盗!”

刑部尚书洪钟此时言道。

朱厚照看得出来,如今大明的这些士大夫们很多都是眉毛往上挑的人,没有百年屈辱史经历的他们有一种对外国不屑的态度,而且是骨子里的不屑!

以至于如今听到佛郎机在满剌加的暴行后,想到的不是佛郎机作为一个西洋之国如何能远征到满剌加还能灭了满剌加并因此产生危机感重视佛郎机,而是对佛郎机原始资本掠夺行为的鄙夷,甚至直接叫嚣着要对佛郎机进行惩戒。

“报!两广总督林廷选八百里加急奏报,广东按察副使已奉命率两广水师一部克复屯门,俘虏佛郎机人两百三十一人!水师无伤亡!且已奉命将其纳入大明海贸公司服役,所俘获战船与火器火炮均已启运回京!”

这时候,来自两广的战报传了来,朱厚照不由得大为欣喜,吩咐道:“起居注官,记录下此刻,大明在对抗西方殖民者的第一战中并没有输,而且是大胜!所以,在面对西方明的侵略中,大明并非不堪一击!甚至也不算孱弱!”

朱厚照是很高兴的,因为屯门海战的军事意义虽然不大但其政治意义和历史意义其实很大,他必须的将此记录下来,而且要以中央朝廷极为重视的方式记录下来,以此告诉后来之人,大明没有落后这个世界!

但是,此时的士大夫们明显是不理解皇帝陛下为何这么看重这场胜利的,在他们看来,克复屯门的胜利根本不值得一提。

“陛下,佛郎机国虽能灭满剌加,但不过同于海盗耳,臣以为我天朝水师胜之亦如剿匪而已,当不足为大事可记!”

翰林院掌院边贡此时站了出来奏的。

“臣以为佛郎机国不过蛮夷耳,其军力如何能与我大明相比,克复屯门亦不足为大事,何必以八百里急递奏之!”

吏科都给事中唐仁也因此奏到。

朱厚照知道此刻大明的这些官们不宣扬武功有自己的私心在,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也跟这些官们不知道他们在面对一个怎样的时局的有关,这些官们不是穿越者,没有后世的记忆,自然不知道西方殖民者在今后的数百年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因而,此刻这些官们是自信的,依旧沉浸在自己是天朝上国的美梦中。

所以,当克复屯门的胜利传到他们耳中时,这些官并没有多么的欣喜,也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意义。

朱厚照也觉得这个时代的官士大夫们很幸福,幸福的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反而觉得自己这些人最贤明最对帝国有贡献的人。

“满招损,谦受益,大明虽强于四海,霸于宇内,可到底也不过只是大地一隅,他佛郎机国虽不过是芥末小国,且远在大洋之西,可却能灭一满剌加,甚至能进犯我大明,试问,这样的蛮夷岂能小觑?我大明可有此能力?”

朱厚照有一种自己是崇洋媚外的小丑而此刻眼前这些官们才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者的感觉,因为一直都是他在长佛郎机的志气灭大明的威风,而这些官们恰巧是在灭佛郎机的威风长大明的志气。

虽然,朱厚照目的只是想提醒一下这个时代的人,西方殖民者不是可以轻视的外来势力。

“陛下!大明远涉重洋岂止能灭一国,当年三宝公公七下西洋,戡平沿海各番之乱不知凡几!如今大明芷江船厂已重建,技能娴熟之船工已有无数,无外乎再下一次西洋而已!”

这时候,工部尚书叶恒很不识趣地站出来回道。

“而且,我大明下西洋遵仁道行德化,各国无不敬仰!而如今这些佛郎机人不过强盗耳,屠杀劫掠,灭他国之政,令人生恨,野蛮至极!岂能与我天朝上国仁义之师相比!”

朱厚照一时语塞,他发现他无法用任何论点来打消掉这个时代的明朝人身上的化自信与国家自信,甚至就算是抛出了西洋最为厉害的海上成就,大明的这些士大夫们也能拿出本朝的辉煌功业来反驳。

“大明虽能如此,可若是换成大元能行吗,若是将来某一只知渔骑射之族夺了这天下,他们能如大明这般于四海扬帆吗?到时候如佛郎机已经通过海上之优势占据了整个大地,我大明会是其对手吗?”

朱厚照问了起来,他不能直接说以后若满清灭了大明,因而只打了个比方。

“陛下切勿如此忧虑,我大明怎会亡于异族之手!残元势弱,已称臣于我大明!周边之国杰不敢有不臣之心!”

因焦芳、许进已致仕,所以接任内阁首辅的是王华,王华见朱厚照语涉异族之祸,深怕陛下再兴兵漠北,因而忙接过话来,想着要打消朱厚照的这个心思。

朱厚照也明白王华说此话的目的,但他说这些并不是要亲征漠北要将异族全部杀干净,那样本就不现实而且也很耗费国力,不得好处的战争朱厚照是不会兴起的,但他今日说这些其实是要借着历史上满清崛起的事给大明的肉食者们一些警钟之音。

所以,朱厚照再次说了一句:“设若,天下到了民不聊生之际,内有叛贼造反,杀官绅掠民财,外有异族崛起,得儒士汉臣帮助开王道之治,甚至以天命自称之,到那时,尔等作为士大夫当如何抉择,是助贼灭明,还是助虏灭明?”

朱厚照这话一出,群臣皆大感到惊骇,他们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个假设,可他们又不能不回答皇帝陛下的问话,而且本能地也跟着思考起来,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是该如何选择。

“陛下!大明君明臣贤,如何能亡,即便是亡国,臣斗胆直言,尊士大夫者方能得天命,因牧民者乃士也,得民心者得天命,而欲得民心,必先得士子之心!”

这时候,翰林院掌院学生边贡斗胆站了出来,如实回答了朱厚照的问话,而且言外之意,也是在劝谏皇帝朱厚照要让大明不亡得尊重士绅。

第203章 文官要求满剌加以儒立国

朱厚照微微一笑,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官们依旧很把自己当回事,但他也没打算继续反驳,事实上,他现在也摧毁不了这些人骨子里的自傲,因为这个明与这个明下的人民赋予了他们这种自傲,只有到了这个明被外来明摧毁时,他们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多么的自大与盲目。

但相比于后世失去化自信的人而言,朱厚照现在又觉得眼前这些官们身上的自傲难能可贵,但为了让这些士大夫们意识到自己面临的一个问题,他不得不提出来,以避免将来有人提出“我们需要被殖民三百年”的言论。

“照边卿所言,若异族尊士大夫,即便是举兵占我中土,杀我汉民,你也会奉其为天命?甚至士大夫们也会奉其为天命?”

朱厚照这么一问,边贡一时语塞,一时间哑口无言起来,他很想说是这样,但潜意识里又觉得这样说好像不对,他不由得想到了最近兴起的热论,即关于灭宋之张弘范到底是不是汉贼与为元尽忠之臣是不是忠臣的话题。

“朕觉得此论不可不议,究竟何为天命,尊士大夫者为天命,还是尊天下之民者为天命,你们当好好理论一番,可写奏疏呈递上来,若有理有据者,朕必嘉纳之,且拿来公议,并补入宪法大纲!”

朱厚照知道儒家对很多概念没有明确的解释,比如国家与王朝的区别,民族与国家的区别,忠是忠于国还是忠于自己的君王,还有人的权利,虽然士大夫们很本能地利用儒家之言维护自己士大夫的权利,却并没有提出人权的思想,甚至也没有提出主权与人权的区别。

思想需要开发,需要思考与讨论的。

朱厚照希望自己这个皇帝可以多给这个时代这些骄傲的士大夫们多布置些思考题。

“臣等遵旨!”

内阁首辅王华知道皇帝陛下又在给自己这些士大夫们出难题了,他有时候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皇帝陛下出的这些难题,甚至他也猜不透皇帝陛下出这些难题的真正目的何在,因为他发现,自从皇帝陛下抛出这些惊世骇俗却又发人深省的疑问后,大明朝野就开始变了。

一些理学正臣也开始离经叛道起来,烧掉自己仆人丫鬟的卖身契,说要尊重每个人的权利,同时还上疏皇帝应该尊重自己这些人的权利,不能再无端滥杀因言而大不敬者,连很多朝臣都觉得这人疯了的时候,结果皇帝却真的没有治罪他。

而一些士子更是要与自己的家族决裂,觉得宗族是阻碍朝廷司法公正的最大阻碍,也是限制士子思想自由的根源,比如自己那叛逆的儿子,虽然已经官居巡抚,却从来不肯听自己这个父亲的话,说自己乃大明之臣,非王家之臣!而自己却无法反驳。

王华也不得不承认也有些偏狭的官员士子直接说儒家乃滋生汉奸之学说,且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依据认为维护大明之尊严非是维护君父之尊严也是维护华夏之尊严。

但无论各种离经叛道之言有多少,王华知道自己作为内阁首辅,最本职的工作还是依据宪法大纲履行自己的权责,所以,他现在还是回应了一声,表示会按照朱厚照的要求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并写成奏疏。

在朱厚照看来,让士大夫们提前思考一下如果异族入侵该如何面对总比等到异族真的入侵后再思考要好,因而在说出这个疑问后,他又再次对王华说道:

“首辅,你说周边各国对大明已无不臣之心,且已敬仰我天朝!可你可知道,就是这个满剌加,却鄙夷儒家圣人之学,不以儒学立国,却以波斯之道立国!想背离我大明,背离名教之心已久矣。”

朱厚照说着就看向满剌加使臣幕翰墨德,问道:“幕翰墨德,朕所言可有误,贵国既已不遵中华,缘何此时又来求救于中华,缘何不去奥斯曼请救兵也?!”

“启禀大明皇帝陛下!满剌加虽以大食法为立国之本,但也朝贡大明!为大明藩属,因而,满剌加才敢来请求大明皇帝陛下发兵助宾塘王公复国!”这幕翰墨德说道。

“朕可以帮你们复国,但是朕有个要求,你们必须遵中华之儒家为法复国,立纲常,明忠孝,开科取士,施行仁政,轻徭薄赋以爱民!不得信邪教,语鬼神!”

朱厚照这么一说,内阁首辅王华等官连连赞同。

“陛下此言甚为有理,满剌加今有此祸,可见也是未能王化之故,若不然,君民一心,如何能让一小小佛郎机所趁!”

礼部尚书傅珪对朱厚照的言论简直赞同得不了,甚至不由得的心想,陛下能要求满剌加如此立国治理天下说明他还是懂为君之道的,但为何他能要求外藩之国正纲常伦理却不严格要求大明自己为表率先正纲常伦理。

“臣也觉得理应如此,满剌加既为大明藩属,当遵儒家为正统,不如此,如何能言敬仰我中华哉!”这时候,户部尚书王琼也补了一句。

而这时候,满剌加使臣幕翰幕德却有些不情愿起来,不得不反问道:“大明素来不干涉藩属以何法立国,为何而今却苦苦相逼也!满剌加不以儒家立国自然是从满剌加之民众所请,还请皇帝陛下与诸位大人见谅!”

“这么说,在你们满剌加,即便不用儒家之言也能治理天下?也能令万民信服?你且说说,你们这大食之法有何妙处,朕或可让大明借鉴一二”,朱厚照这话虽然对着满剌加使臣说的,但其实是在说给这满朝的官士大夫们听。

朱厚照目的很简单,如果你们不帮着朕逼着这满剌加答应复国后以儒家立国,那自己也不会让大明承认儒家的地位。

这些官们也怎么不会明白朱厚照的言外之意。

因而,礼部尚书傅珪先慌了起来,立即就抢在了满剌加使臣前面说话,且直接大声斥责起满剌加使臣起来:“简直是荒谬之言!你们既不遵儒家为正统,大明如何能承认你们为藩属!你们这是在欺骗大明,明着敬大明为宗主,实则背离大明!”

“就是,陛下!臣以为,这满剌加之所以亡国,定然是因为不遵孔孟之道,其所谓从民所请才不以儒立国不过是诓骗我大明皇帝陛下之言也!百姓皆知孔圣人,缘何知所谓其他圣人哉!臣以为,陛下所言极是,满剌加若要大明帮其复国,则必须以儒立国!”

翰林院编修王思禀道。

“臣以为,陛下所言甚是,满剌加若要大明帮起复国,则必须以儒立国!”刑部右侍郎王寅也附议道。

一时间,这些官害怕朱厚照真的被这满剌加使臣影响不再尊儒尊孔因而皆同意起朱厚照所提出的条件来,在他们看来,干涉满剌加内政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维护儒家的正统地位,必须让皇帝陛下知道,儒家才是正统!

因而,这些官们一个个都要求满剌加必须以儒立国起来,甚至要求的比朱厚照还强烈。

“拟旨!若满剌加王公宾塘不同意尊儒立国,大明便不助其复国,并令择尊儒之满剌加人重建新王朝!大明封其王位,万世无人敢觊觎之!”

朱厚照说后,王华等内阁成员连忙称是,而满剌加使臣幕翰墨德不由得大为惊骇,他不得不承认大明皇帝陛下这招很为毒辣,自己并不能以满剌加乃南洋咽喉不能由西夷占据为由要挟大明为自己的王公复国,因为大明就算为了自己的利益为满剌加复国,却也可以不立一个不尊儒的王公复国。

最后,宾塘王公不得不表示愿意改以儒家为治国正统,并愿意先到大明国子监学习,待国统恢复后才回国执政,而朱厚照则同意了满剌加宾塘王公的请求,与此同时,也任命礼部尚书傅珪为满剌加总理大臣,负责帮助满剌加复国与重建儒家秩序之事。

傅珪是帝国目前最顽固的理学名臣,不善于打仗却善于给人讲儒家理学之道,即便是朱厚照让他每日写一万的经筵章,他都能孜孜不倦地写,正因为此,朱厚照才要让他负责帮助满剌加复国的事。

原因无他,以大明的军事实力从佛郎机手里夺回满剌加不成问题,而让傅珪负责此事,无疑是要在满剌加建立儒家理学统治秩序。

同时,朱厚照这样做也有加强对满剌加控制的意思,总理大臣这个官其实就是满剌加的真正军政首脑,而以后宾塘王公即便回满剌加成为国王也不过是大明的一个傀儡而已。

在朱厚照任命礼部尚书傅珪为总理大臣的同时、汪宏也被升为兵部右侍郎兼左副都御史总制南洋大臣,具体负责征服满剌加佛郎机殖民者的战事。

与此同时,摇身一变成为大明使臣的皮雷斯带着朱厚照的国书在大明海贸公司帮助下正式踏上了去往佛郎机的征程。

“这个大明海贸公司虽名为公司,实则也是干些殖民掠夺的事,要不然,这上面也不会有上万的水师官兵,但他们现在都是这家公司的职员,甚至比同船的安德拉等佛郎机人地位还要高点,但不可否认的是,大明帝国财富积累的鹰犬安德拉现在正展开他人生新的篇章!”

《安德拉传》里有一段话如此写道。

第204章 大明的变化 (二合一)

朝阳初升,紫禁城的宫墙影被拉得很长。

朱厚照背着手在刘瑾的陪侍下,行进在这棱角分明的影幕之中,他不由得看了看蓝天,还看了看身边的刘瑾。

大明的国力现在可谓是蒸蒸日上,且已正式开始参与大航海时代,帝国正在由农耕社会向资本商业社会转变。

但这样的转变投放具体人和事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则是人物的命运发生了转变而已。

刘瑾没有在如原来历史上一样在正德五年被自己凌迟处死。

在原来的历史上,因为安化王以诛刘瑾为名而谋反,甚至被官刻意夸大安化王谋反的声势,而使得单纯的正德皇帝以为天下真的被刘瑾逼得失去了民心,以至于在刘瑾被张永与杨一清一起联合诬告为谋反时,不得不同意诛杀刘瑾以解民怨。

在这一世,安化王之乱虽然依旧被官集团们刻意夸大,但熟悉历史走向的朱厚照没有再像原来历史上一样轻易地就被这些官吓唬住,甚至还利用官们想借此生事的心理让杨一清主动认了罪,同时也没有让官们达到借安化王之乱诛杀改革派官员的目的。

安化王之乱依旧被迅速平定,而且安化王本人也被处斩,连带着安化王一系的整个宗亲也被贬为庶民。

大明少了一个藩王的禄米开支,却多了许多可以纳粮当差的庶民,无论如何,这都算是好事。

而刘瑾则没有死,马升、焦芳、许进等被官痛恨的改革派权臣也得以善终。

但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是刘瑾这些得罪官的人没有死,但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就以刘瑾而言。

因为如今自己这个皇帝并没有放权给司礼监和内阁,所以司礼监的刘瑾与内阁的阁臣们一样,其实没有历史上那么权势喧天。

相反,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因为自己这个帝王越来越给人一种精明的印象,当然,很可能是因为朱厚照自己并不精明只是因为知道历史走向而显得精明,总之,刘瑾以及很多大明官员都开始觉得朱厚照不是一位可以简单忽悠的了且手段狠辣阴损又能算准人心的帝王而使得刘瑾现在变得很小心翼翼,并没有如原来历史上一样那么嚣张。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自己这个皇帝把背叛皇帝的内臣如王岳、张永等太监处以极刑后,朱厚照发现,即便是刘瑾在自己面前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只要自己不开口问,即便再走上半个时辰,刘瑾也不会发出半点声响,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而只要自己喊了一声,又总能及时出现,而且似乎已经揣摩透了自己的心思,自己只要说一句什么,他只能给予让自己满意的回答,但朱厚照却越来越难以看出他回答自己时的内心真正想法。

不仅仅是刘瑾似乎与原来历史上的人物形象发生了很大变化,就是其他八虎,也远没有朱厚照最初认识时那么真性情,皆戴上了面具,表面上都比以前还要畏惧朱厚照,但朱厚照并不清楚他们内心里对自己这个皇帝的真是看法。

其他武官员也是如此,朱厚照发现在自己越是军权在握,皇权独裁时,周围的人越是不敢亲近自己。

果然,金字塔顶端的人是不会有朋友的。

话扯回来,刘瑾依旧还活着,也就意味着宦官集团没有被官彻底压制,帝国的平衡还在,也正因为这个平衡还在,朱厚照才得以建立起大明军工体系,才能解决小王子的威胁,才能让帝国开始重新涉足航海事业。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将大明带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即便是皇帝,现在也无法完全控制整个帝国的发展方向,有时候他怎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比如,在自己这个皇帝的刻意安排下,仿造珍妮纺纱机所制造的新式大明手摇式竖排纱锭纺纱机以及飞梭织布机如今已经出现。

朱厚照的目的自然是让大明提前进入工业革命时代,让大明的农业生产与工业生产逐步实现半机械化乃至机械化。

从宏观历史来说,这样无疑是有利于大明进步的新事物。

但也因为这种高效率的半机械化生产,导致了家庭式纺纱织布的手工业者破产,使得百姓收入反而锐减。

何况,如今帝国实行严格的考成法,导致赋税征收变得很严格,以至于抗税之事常常发生,尤其是在手工业发动的江南地区。

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官绅从中怂恿,至于抗税现象越演越烈,使得晚明才出现的各种官民冲突在此时就开始大量出现。

朱厚照能对官们下狠手,但却不能对百姓们下狠手,因为庶民们是帝国最大的群体,一旦自己不能得到民众支持,就算自己是皇帝,也很容易被拉下皇位。

所以,使得朱厚照现在发现就算自己懂得蒸汽机可以改变大明石油可以改变大明,但他还真不敢直接就开始掀起蒸汽工业革命。

如何能让普通百姓在大明的工业化与资本化过程中真正受益是朱厚照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只有对外掠夺与贸易,把大量百姓变成工人,同时扩大生产规模,增加工人收入,然后把生产出来的大量产品卖出去赚取利润。

因为新式纺纱机与织布机出现导致大量手工业者破产后,朱厚照就直接下旨免除手工业者破产者税赋,地方官府不得再向破产的手工业者征税,以避免激化矛盾,也让别有用心的官绅失去挑起民变的机会。

同时,朱厚照则让官办织造局扩大生产规模,招募更多的手工业者进入织造局作坊,甚至还直接出售新式纺纱机与织布机到民间,让民营织造商不会因为生产技术落后而破产。

而因为整个织造行业生产水平提高导致的大量民工破产后的就业问题,朱厚照则大量撒钱搞基建,因为新技术对江南地区的手工业冲击最大,造成江南地区失业人员越多,朱厚照就先后拨银两百余万给南直隶巡抚严嵩,令其组织民工修海塘,修完海塘疏浚河道,疏浚完河道就建桥修旱道。

官办织造局前期因为技术改进而赚取的大量利润几乎都以这种方式又投资了出去,虽然没有因为技术改进而导致大量庶民失业与减少收入,但帝国却因为生产力进步而多了许多布匹,造成布价大跌,供过于需。

这样一来,官办织造局乃至民间织造商的利润空间都在大幅度缩小,在这种情况下,大明也需要贸易的,需要把廉价的布匹以高价大量卖出去,而避免国内织造业受损,并因此赚取更多的利润。

所以,不知不觉,大明已经变成了一个资本帝国,他也急需打开国际市场。

正因为此,在朱厚照在开启边贸,并允许两广开海之时,国内的反抗之声没有那么大。

大量廉价的布匹出售给蒙古诸部后换来了中原稀缺的马匹牛羊,以至于帝国得以组建更精悍规模更大的骑兵,同时也因为牛羊大量进入中原内地而使得关内百姓肉食供应量得到增加,以至于到正德九年,大明百姓的身体健康状况普遍有所提升。

现在专门兼职调查各类统计数据的东厂统计署做过调查,相比于正德四年,正德九年的大明的百姓抽样调查的身高要比正德四年高半寸。

而两广开海后,大量廉价布匹的出售也使得出两广的织造商皆成为一时豪富之族,以至于还因此出现了两广银行,而两广市舶司带来的关税收入也让户部每年多了高达两百多万两的白银收入,已经远超昔日的盐税收入。

大明皇帝开始大兴土木,广建公共设施,使得大量的国库收入又高速回到百姓手里,尤其是城镇百姓的收入大量增加,再加上布匹价格与肉食价格下降,使得大明百姓能够拿出充足的钱购买更好的布匹制作衣服与更好的肉类食品进补身体,使得内需也跟着增加。

但是,内需的增加只是把大明自己百姓生产的廉价产品回到百姓手中而已,而整个帝国要想真正得到财富增加与积累,还是得靠对外贸易与扩张。

正因为此,朱厚照才会先成立大明海贸公司并让张延龄以国舅之尊负责大明海贸公司的航运,这样既是锻炼张延龄的航海水平,同时也是在向世人表示大明海贸公司的皇家背景。

而大明海贸公司这次跟随着皮雷斯去佛郎机,带去的则有二十艘装满大明廉价精美布匹的武装商船,其目的的就是要沿着南洋、印度洋一直大西洋售卖,同时建立基地,把到大西洋的航线控制权夺回来,由大明自己掌控。

而这个航线第一个关键控制点则是满剌加,而满剌加则由大明两广水师直接夺下来。

为满足对外贸易与扩张的目的,朱厚照还逼着满剌加同意向大明借贷两千万两白银为支付大明出师满剌加的军费,这笔军费其中一半加利息可以由满剌加五十年的关税收入补偿,而另一半加利息则需要满剌加将来的国王自己想办法从自己本国百姓身上收取。

而且,朱厚照还表示,如果满剌加不愿意支付这笔军费,大明帝国将不会为其出兵,甚至即便出兵也只会把满剌加视为夺占,从此纳入大明自己的统治范围,而如果满剌加的统治者还想拥有对满剌加的统治权力就必须答应支付大明的这笔军费。

满剌加的统治者最终也没有拒绝,这没有办法,统治者都是自私的,为了他们能够继续拥有奴役本国百姓的权力,他们什么都可以出卖,更别说支付上千万两的军费,毕竟偿还这笔军费的只会是满剌加本国的百姓。

朱厚照也知道这种掠夺方式是一种最好的方式,因为这样既可以从满剌加手里得到大量好处,也能避免因为直接掠夺而引起满剌加本土百姓的反感与大规模反抗,而满剌加的百姓只会把自己被剥削的仇恨怪罪到满剌加的统治者身上。

大明甚至还可以白莲花般地表示一下对满剌加百姓的同情与对满剌加统治者贪得无厌的批判,以此得到满剌加普通百姓对大明的好感。

而如果满剌加因为满剌加统治者为支付大明的军费而加大满剌加百姓负担以至于发生战争的话,大明还可以借此机会分裂满剌加,使满剌加战争不断,并使得大明的武器也能因此得到更广的销售市场的。

不仅仅是针对满剌加,跟随皮雷斯西行的大明海贸公司的人也在寻找着各地与佛郎机殖民者斗争的民族英雄,并寻机向这些抵抗佛郎机殖民侵略的斗士出售一些武器,而以此摧毁佛郎机的殖民基地,从而使得航线控制权重新回到大明的手中。

“皇爷!慈宁宫到了!”

朱厚照正想着如何是不是该是时候取消名存实亡的路引制度,让更多的农村百姓进入城市,是不是该全面开海让大明海洋战略更进一步时,刘瑾突然提醒的一句,让朱厚照回到了现实之中。

“朕知道了,你回司礼监吧”,朱厚照说着就进入了慈宁宫。

而此时,刘瑾也忙告退,恭恭敬敬地后退了出去。

因为大明国家富庶,朱厚照也没有必要让自己皇家的生活质量不提升一下,因而他下旨选了一批宫女进宫,以雇佣制的形式作为皇家服务人员。

所以,现在的慈宁宫附近也有许多无论气度还是姿色皆是上乘的宫女,当朱厚照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便已有无数彩绣云裳向他行了礼,朱厚照少不得一一免礼,然后才见到了太后张氏与正是二十余岁年纪风姿绰约的皇后夏氏与贵妃刘氏苏氏等人,当然还有四个小皇子。

朱厚照现在依旧是让自己皇室家人与自己同一席面吃饭,如此也算是保持亲密的关系,而素来在外严肃的他一来到慈宁宫便也如同前世回了家一般,只笑着摸了摸小皇子朱载垒的小脸蛋,开始坐在中央,笑道:“今日御膳房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第205章 皇后的新职业与帝王的烦恼

饶是早点,皇家的早点也须别具一格丰富多彩才行,天南地北的新鲜花样要以最快的时间出现在皇家的餐桌上。

此时,看着点缀着芝麻奶酪的西洋面包,朱厚照倒也不禁笑道:“何时宫廷里也有了这白面包?”

“御膳房的人说是两广的林廷选新进的西洋面包,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陛下你竟早知道了”,夏皇后抿着嘴,看了看朱厚照,黛色的大眼睛还留有少女时的俏皮,苏贵妃见此则也微微一笑,把一皇家工业公司特供于皇家的玻璃杯所装牛奶放入口中,红唇间一股股白色乳液浸出,让刚刚吃了半块面包的朱厚照不由得想起一些与苏贵妃体验极乐的画面来。

朱厚照摇了摇头,打消了这种猥琐又不合时宜的念头,只问着夏皇后:“这牛奶可是西华山的奶牛场所出的牛奶?”

为了提升大明百姓的生活质量,朱厚照决定让牛奶这种富含蛋白质的饮品提前在大明普及是很有必要的,所以,他特地让负责采办的太监罗祥想办法引进了奶牛,并让御马监在西华山建立牧牛场,试点进行牛奶生产。

“正是呢,自从陛下您让我们用新的消毒法(巴氏消毒法)后,这牛奶倒也能低温消毒而可以飞入寻常百姓家,同时也因为消毒所用温度不高而保有了牛奶的品质与营养,饶是几位皇子如今都长得白白胖胖的,各大公侯之家都争相订购!”

夏皇后津津乐道起来,说话时洋溢出的娇媚让朱厚照心里犹如被人拿美人玉手饶痒痒一般直觉得有些燥热,恨不能将这年轻美丽的皇后压在身下卿卿我我一番。

朱厚照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也没有真的这么做,他也不明白自己最近是怎么回事,每次饭后总会特别强烈,如今即便是吃了些早点也是如此,他不知道是年龄正值青壮期的缘故,还是自己作为皇帝,身边秀色可餐的美人太多的缘故。

以至于他已经好几日没控制住自己,临幸了许多宫女,让一干官都开始议论起自己荒淫之事来,连带着底下的内官开始识趣地选更娇艳的女子入宫。

朱厚照还不得不斥责了几次,他可不想落个年少纵欲而早夭的结局。

朱厚照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只继续问着皇后关于西华山奶牛场的事。

作为一个穿越者,朱厚照无时不刻不在利用自己在后世所知道的知识影响着身边人,而从十四岁开始就与朱厚照同床共枕的夏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夏皇后最初对朱厚照讲的红楼梦以及女频向言情小说感兴趣,甚至有段时间还生气觉得朱厚照没有小说男主那么疼人专一,但被朱厚照就地正法多次后,也只得接受现实,后来开始对生命科学开始感兴趣,母爱泛滥到说要利用自己是皇后就是全天下孩子的母亲,要让所有的孩子都快乐。

朱厚照想要发展大明乳业,也有夏皇后的推动。

当朱厚照偶然提起张骞从西域带回的奶酪即牛奶是很有价值的营养品后,夏皇后就经常吹枕头风,希望可以让大明所有的孩子都能喝上牛奶。

朱厚照想着大明祖训虽然是后宫不得干政但没说后宫不得经商搞科研,也就没有阻止,在让皇后答应陪自己玩几个新姿势后,朱厚照便让御马监的罗祥陪着皇后做一个西华山奶牛场出来,还在户部注册为皇家西华山乳业公司,法人代表是夏湘儿。

户部现在于各省清吏司新设了一个商务局,专门负责管理各省关税与商标、企业等注册办理等事,以此达到大明合理管理商业的目的。

但户部的官们看见皇家西华山乳业公司这个公司出现后皆大为震动了起来,让他们震动的不是这个皇家开店,毕竟这在正德朝已经屡见不鲜,让他们震动的是,开这家公司的主家是皇后!

后宫不得干政,是这个官集团的共识。

无论是改革派还是保守派的官,忠君社背景的改革派官员也只是忠于皇帝没说忠于皇后。

因而当皇后开公司时,整个官阶层就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后宫能不能开公司经商。

按照惯例,别说皇后,就是皇上乃至整个皇家都不能开店的,因为不能与民争利。

但偏偏现在皇帝陛下已经开了店,甚至背后还有势力不小的权贵支持,因为狡猾的皇帝陛下当初把皇家产业以股份制的形式分了一些利益出去。

甚至这些权贵士绅还雇佣了一批人提出皇家与朝廷官府不同,皇室成员也是大明百姓,可以以个人名义拥有财富和经营产业的新观点,只是需要同样纳税即可。

即便有人抛出皇家不可与民争利的观点,也有人以皇家产业也同样在雇佣百姓,甚至雇佣了更多百姓,使得大量流民温饱问道得到解决为由进行驳斥。

正德八年,通政司左通政于奉疏言当停办皇店,甚至建言撤办南京与苏州等地的织造局,结果造成数万织造局工匠游行示威,同时还有上百名与皇家利益有关的官员上奏弹劾,于奉最终以自杀的方式证明自己是真的出于一片公心。

传统士绅对于商业与社会经济变革总是存在着抵触心理,对于皇家开店乃至重商取利的行为自然也很抵触,所以于奉这种行为就算是出于公心也很正常。

但于奉的自杀也让一些打着不与民争利幌子实则害怕皇家侵害自己商业利益的士绅们不得不偃旗息鼓,而坐视皇家进军商业领域。

以至于宪法都只是规定朝廷官员自己不得经商,也没有规定皇室成员不得经商。

在朱厚照下旨恩准户部尚书王琼提议,将皇家税务局之五成榷税收入交付太仓后,朝廷官员就更加不愿意再阻止皇家经商,因为皇家产业每年贡献的榷税是一部不小的收入,如果皇家产业停办,产生的不仅仅是数十万无食可依的流民还损失一大笔税赋收入。

“如今时代变了,皇后娘娘也开起了公司,数年前,王某连什么是公司也不知道呢”。

户部尚书王琼面对这个问题时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并不是一个愿意为维护某些原则而得罪皇帝的官员,他能看得出来,皇后能开公司肯定是皇帝恩准了的,所以他给通过了西华山乳业的注册。

而其他官员们现在也只能选择接受,因为他们还没办法找到理论依据去判定皇后娘娘这个行为是不是不利于社稷。

但无论如何,原本在崇祯时期才出现的第一个大明奶牛场西华山奶牛场总算在正德朝提前出现了。

而正德皇帝的皇后明显开始与传统意义上的皇后表现有了些不同,不再只是遵循礼法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而是开始进行着自己的事业,带着一帮宫女太监开始把朱厚照所说的巴氏消毒法成功运用牛奶生产中,再加上玻璃杯的出现,使得牛奶销售成为了可能。

但事实上,夏皇后所说的让牛奶飞入寻常百姓家还没有实现,因为玻璃造价依旧不低,而要实现无菌装牛奶的容器目前也只能是耐高温的玻璃杯,所以现在享用牛奶的基本上还是皇家与官绅家庭。

可不管怎样,牛奶只是已经开始大规模出现在明朝人的日常生活中。

朱厚照很想再向皇后说说酸奶的制法,但邪念却越来越重,一时间竟有克制不住的冲动,连胯下之处就已重若玄铁了一般,只得向太后张氏辞去,向皇后夏湘儿一递眼色示意她跟自己回去,而夏皇后却只顾着给自己皇子喂食没有注意到朱厚照那一双喷火的眼睛。

苏贵妃与刘贵妃等也是如此。

朱厚照只得往殿外走去,想着让冷风吹走一下自己内心燃起的欲火,但这时候,恰巧一名带着些西域胡姬样的宫女吸引住了朱厚照的注意,朱厚照见她身材高挑,正站在朱门蕉叶下,便直接拖入了怀中,含住了这胡姬宫女软软的唇瓣。

随侍值班宦官见此知道自己陛下又犯了饥色之症,忙屏退左右,关闭了门窗。

许久之后,朱厚照已是簪乱冠掉,衣衫不整,而地上的胡姬宫女也不知是喜悦还是伤心,美目犹有泪痕,但嘴角却堆砌起笑意:“谢陛下!”

朱厚照从冰凉的金砖地面上站了起来,犹如偷了腥的猫儿一般急急忙忙地穿好鞋履衣帽,然后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整个一上午他都因此心不在焉。

内阁首辅王华知道皇帝陛下朱厚照好几天皆是如此,神情恍惚,甚至也听闻朱厚照最近常与宫中女眷做媾和之事,以至于礼部册封名分之宫女已不下二十。

因而,此时,王华见朱厚照也因此面带倦怠之色,也只能相劝道:“陛下,虽说六宫粉黛不因徒为观赏之用,但也因有所节制才是。”

“朕知道,可朕最近几日怪得很,很是痴迷此道,而且渐渐已无法克制”,朱厚照说着就只得说道:“朕先回去歇息一会儿,你们先议事吧。”

第206章 缉拿御膳房与太常寺的人

帝王的烦恼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不会有,因为普通人或忙于生计或无太大能为,根本不会因为耽于美色而烦恼,即便是公卿富贵人家有此烦恼也可以直接干脆放纵而死,左右不过是短命而已。

但朱厚照是皇帝,他的寿命长短决定了帝国历史走向,尤其是在大明这样一个君主集权的帝国里。

朱厚照勤于武事,体格健壮,但他也架不住每日数次与人行敦伦之事,他很怀疑自己犯了饥色之症,尤其是在饭后,朱厚照这次决定不食用御膳房的午膳,自己微服去了宣武门里街,准备找家馆子果腹。

宣武门里街现在是大明的bd(中央商务区),皇家工业公司、皇家银行、大明海贸公司、大明农垦局、大明矿业局等重要机构皆位于此,除此之外,这里还毗邻大明唯一的教学研基地,即京师大学与皇家工业实验基地。

与此同时,朱厚照在取缔匠籍制度后,一些拥有不错技艺的工匠也开始下海,在宣武门里街大时雍坊与小时雍坊一带租下了门面,开始依靠着自己祖传的技艺制造一些手工业产品进行发卖,再加上皇家工业公司与皇家工业实验基地的主导,使得各种模仿或改良的新工业产品都会在这里出现。

比如最近兴起的泥炉和四轮马车以及各种五金工具等。

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都会来这里批量订购产品去全国销售,从而也导致了这里人流量增加,尤其是在朱厚照放宽宣武门的门禁限制,这里的人流量更是促使得这里滋生出了大量的青楼酒肆,娱乐行业也因此这里发展起来。

不过没人知道,这一带的真正幕后金主是朱厚照自己,因为宣武门里街一带的房产早在数年前就被朱厚照给抄没到了自己皇家名下,现在皇帝自己光每年靠租金与铺金收入都是不菲。

朱厚照随便找了一家酒馆坐下吃了些酒菜,拒绝了酒店老板关于上雅间放松身子的提议,就在跟随着拥挤的人群回了宫。

但朱厚照发现自己这一次竟没再有男女之想,以至于他得以有时间处理了一下午的政务。

因朱厚照与弘治皇帝不一样,他现在已经数位妃嫔,皇后自然不适合一直独占帝宫,按理需要到坤宁宫住,不过,很多时候朱厚照自己也习惯了让皇后与自己共寝,因而也就下旨让皇后继续住于乾清宫。

而朱厚照基本上需要临幸其余妃嫔,基本上是召到乾清宫,至于皇后基本上也习惯了和别的妃嫔一起侍奉帝王朱厚照。

朱厚照今日没有召其他妃嫔,因而回到乾清宫只有夏皇后着一身薄纱坐在鹅黄帐中,一头乌发垂在肩后,眸带桃花的看着皇帝朱厚照:“陛下!臣妾想要抱抱。”

朱厚照知道这是皇后有需求时的表现,毕竟彼此已经做了快十年的夫妻,连男女之事也交流了多年,对方此刻想要什么,彼此也自然不会不知道。

但朱厚照白天与一胡姬宫女大战过,再加上最近失于调养,因而现在小腿发软,也没有这方面的兴致,只过来把皇后揽入怀里:“今晚,朕用手帮你。”

皇后抿住了嘴,一汪含情脉脉地眼睛带着些许嗔怨:“为什么!臣妾还想像之前那样,那样疯狂!”

朱厚照差点没忍住骂皇后是荡妇,但想到自己与皇后是夫妻,彼此之间说这些也没啥,只安慰道:“朕今日的确有些乏了!”

朱厚照这么一说,皇后只得收住了自己真实的一面,瘪了瘪嘴。

这时候,朱厚照只觉腹中饥饿,便吩咐人传了膳。

朱厚照也不过是吃了几碗粥,但刚吃完就只觉浑身犹如打了兴奋剂一般,倦怠之神色一扫皆无。

朱厚照再一看见自己面前的皇后,就扑了过来。

“陛下!您不是乏了吗?”

“陛下!您慢点,臣妾自己脱!”

“陛下!您怎么变得比臣妾还急!”

……

次日清晨,朱厚照醒了来,只觉头昏脑重,两眼发憷。

夏皇后这时候也注意到了朱厚照脸色有发黑,因而也有些担忧地问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朕现在只是体力有些透支,现在,你按照朕的吩咐去做,记住不要传唤任何人,你自己亲自来!”

朱厚照吩咐道。

夏皇后点了点头:“臣妾知道!”

于是,夏皇后便在朱厚照的指令下,将朱厚照昨日在集市上买的一袋米拿了出来,并放进朱厚照早准备好的一口锅和一瓷瓶水熬了一碗粥,朱厚照喝了后才恢复了些气力。

朱厚照现在不得不相信自己御膳房的饮食出了问题,他不敢相信如果自己不注意一下,只以为好色乃是人本性而仗着自己年轻体壮不管之事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但朱厚照不能等到自己不能下床时再来解决此事。

而恰巧这时候,值班太监魏彬走了进来:“陛下,御膳房来问,是否依旧去慈宁宫用膳?”

“不用,把早膳带到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去!”

朱厚照说着就来到了内阁与司礼监值房,直接对刘瑾吩咐道:“把御膳房的人全部带到这里来!”

旋即,朱厚照又对西厂的谷大用吩咐道:“还有太常寺的官员也全部押到这里来!”

……

“听首揆说,陛下最近身体不如以前,不及以往勤政,恐非社稷之福啊!”

太常寺少丞叶贽正修剪着盆栽,其身边一御史官员则在一旁说道,脸上颇有担忧之色。

太常寺少丞叶贽听后只暗暗一笑,心想那药果然起了效果,心下甚为得意,只道:“帝王好色乃人之常理,你我皆是其臣子,虽能规劝可不能阻止,唉!”

这御史官员也跟着叹起气来,突然,便有西厂的人破门而入,指着叶贽:“将他带走!”

太常寺少丞叶贽见此不由得大惊,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官犯了什么罪!”

“叶大人自己去问皇上吧!”这西厂的人说后就把叶贽带走了。

……

朱厚照看着站满整个乾清宫广场的御膳房与太常寺系统的官员,不由得冷冷一笑,问道:“你们应该已经猜到朕把你们全都带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吧。”

而在场的官员们其实很真不知道为何被皇帝陛下传唤到这里,都在想是因为自己贪污的事还是因为其他。

当然,除了叶贽。

叶贽有预感可能是皇帝陛下已经意识到自己在供应皇家的食物中加入助兴之药的事,这种药是没有毒的,自然银针查不出来,而试吃食物的太监也是试不出来的,因为太监没有那功能,药对于太监自然是没有作用的。

不过,叶贽也知道自己做了此事,就有可能会面对陛下发现这里面端倪的情况,因而他也有准备,所以此刻当朱厚照把御膳房与太常寺的官员都押到这里后,他也很好的掩盖住了内心的慌张。

叶贽相信就算陛下要不问青红皂白地质问,也只会质问太常寺卿刘介,而太常寺卿刘介并不知道这里面是自己在搞小动作,因而他知道刘介也不会招供出自己来。

至于御膳房的内宦就更加不知道了。

“御膳房少监瞿扬,太常寺卿刘介!”

朱厚照这时候的确如叶贽所料,只先把御膳房与太常寺的两个负责人叫到了自己面前。

瞿扬与刘介皆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朱厚照面前,忙行了礼。

“你瞿扬是罗祥的人,每年靠管御膳房有不下五万两的收入,朕不理解,你究竟为何要置朕于死地!难道就不怕朕一死后,你背后的靠山就跟着倒掉,你每年从此要损失五万两吗?”

朱厚照先质问起了御马监少监瞿扬。

御马监少监瞿扬很惊讶,他惊讶的是陛下竟然知道自己每年在管理御膳房时贪墨的数量,但他也有些害怕,因为他听得出来,陛下是在说自己在有意要害他。

御马监少监瞿扬对此觉得很是冤枉,因为从他自身的利益出发,他是会想尽办法在管理御膳房的任上捞银子,但也因为他知道管理御膳房油水多而不敢惹半点陛下不满意,别说害皇上甚至深怕御膳房的东西有半点让皇上不满意导致自己被贬黜。

所以,现在朱厚照这么一质问,这瞿扬就直接大喊冤枉起来:“皇爷,内臣冤枉啊!内臣断断不敢有此心啊!”

朱厚照只是淡淡一笑,他自然知道瞿扬没这胆子,但他也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看法,只转头看向刘介,继续问道:“刘介,你每年在管太常寺时所收的好处也不少吧,据东厂调查发现,你们给皇家的米皆不是真正上乘的贡米,上乘的贡米都被你给卖了出去!你好好的太常寺卿做着,干嘛跟朕过不去,想把朕变成一个荒淫的昏君?!”

太常寺卿刘介也不笨,听得出来朱厚照的言外之意,只忙道:“陛下,冤枉啊!臣不敢加害于陛下呀!太常寺所采购的所有宫廷粮油菜肉等,太常寺皆有明细,陛下若不信可细查之啊!”

第207章 荒淫无度的太常寺文官们 (二合一)

朱厚照看了看太常寺卿刘介,又看了看御膳房少监瞿扬,再看了看身后的一大帮太常寺与御膳房系统的官员,他看得出来,刘介与瞿扬应当是没有参与此事,但朱厚照也不能笃定这两人有没有参与此事。

一时间朱厚照还真无法确定是谁在供应宫廷食物中动了手脚。

这时候,内阁首辅王华站了出来:“陛下!臣敢问,到底是因为何事,竟惹得陛下龙颜大怒,令西厂将太常寺与御膳房的官宦都押了来。”

王华的确不清楚此事,但他也能从朱厚照盛怒的神色中瞧出了些端倪,他不是焦芳那样只愿做皇帝鹰犬的官,他所希望的是尽量不要因为一些触怒龙颜的事又牵连进许多无辜的人,因而便问了一句,以此好思索到可以将大事化小的方法。

朱厚照自然也明白王华这么问是为何意,他只是淡淡一笑,只说道:“首辅既然有兴趣,朕便让你亲自看看,朝中的一些君子们到底在背地里做的是些什么事。”

说着,朱厚照便吩咐道:“将今早的早膳给在场的每位御膳房与太常寺的官员各赐一碗粥。”

朱厚照说后,西厂的谷大用便照办,给御膳房与太常寺的官员各赐了一碗粥。

“都吃下这碗粥!”

朱厚照说了一句。

内阁首辅王华、内阁次辅张彩、内阁大学士张彩、司礼监掌印刘瑾等皆不明白朱厚照这是何意。

而御膳房与太常寺的大部分官员也不知道朱厚照这是何意,但因为是皇帝陛下赐粥,因而也都还谢了恩,忙吃起了粥。

御膳房的少监倒是没什么,毕竟都是没有雄性能力的人。

而太常寺的官们吃了粥后没多久就一个个面色潮红起来,两眼喷火地看着朱厚照。

“太常寺卿刘介,刚才朕给你的一碗粥乃是御膳房做的白粥,用的是你太常寺供应的贡米,你现在可看出了什么问题”。

朱厚照问了一句,现在受到饥色折磨的是这些太常寺的官而不是他这个皇帝,朱厚照自然也不着急,他要让在场的官员们知道一下,朝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到底在使什么下作手段。

太常寺卿刘介现在只恨不得立即回家找自己妾室来一次周公之礼,但他也因此,明白过来,明白皇帝陛下为何要把自己太常寺与御膳房的官员押到宫禁里来。

“臣万万没想到竟有人敢对陛下使如此手段,竟有意让陛下成为昏君,臣想此事必是御膳房之宦官所为,陛下自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北收河套,南定江南,以至于国富民足,然也因此,内臣更被削权,司礼监不过执笔而已!是故,臣以为,陛下当下旨整饬内廷!”

太常寺卿刘介明显很想把这个锅甩给御膳房。

而御膳房少监瞿扬这时候也站了出来,他也不明白刘介所说的手段是为何手段,但他在听见太常寺卿刘介把锅甩到自己御膳房时,自然也不甘愿就此认罪,也忙辩解道:

“皇爷明鉴!内臣不知刘太常所言之手段是为何手段,但内臣绝不敢有加害皇爷之心!如若御膳房之膳食有不妥之处,那皇爷身边之宫女内臣当亦先有事,而如今,臣等并未听闻哪位公公姐姐有事,内臣想不出,若御膳房有内贼,此内贼还有何手段加害陛下。”

“瞿公公何必装傻充愣,您虽已不知男女之事,但也当知晓有些药是只对男人有效的,能在陛下的膳食中下药,除了你们御膳房以外,谁还能有此便宜!”

太常寺卿刘介急促地呼吸着,他现在恨不得把手伸进自己袍子里,但还是不得不忍住,紧握住拳头,与御马监少监瞿扬争辩起来。

其他官也一个个都脸红得厉害,有甚至直接哆嗦着忍不住咬牙把身体往前耸动了一两下,有的则忍不住把手放到袍子前面戳了几下,有的则忍不住跳起脚来额头上还直冒汗,此刻,他们谁都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但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在心里骂道:

“是谁这么缺德,用这种手段谋害陛下!”

瞿扬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太常寺卿刘介所说的手段是什么手段,一时也再次辩解起来:“皇爷!内臣冤枉,内臣发誓,内臣绝没有令皇爷做昏君之心,内臣若有此心,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啊!皇爷!”

内阁首辅王华现在也看出了这里面的猫腻,也明白陛下为何要把御膳房与太常寺的官员都押到这里来,还让这些官员吃了御赐的粥。

但是,王华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判定此事。

王华首先也不得不承认朝中的人的确依旧有这样无耻的人,竟然不惜以这种手段让陛下变成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再一联想到现在朝野间关于陛下好色且时常不朝的议论如今愈演愈烈,王华不禁暗想,这里面或许也有这些背后不安好心的奸臣贼子在推波助澜。

王华不禁看了坐在上面的朱厚照一眼,他开始有些心疼这位帝王,他不得不承认朝廷上一直都不可能会风平浪静,即便陛下之前已经采取了许多极端到让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太残忍的手段。

有时候,王华也很不理解,为什么作为朝中的官员竟要用这种手段让陛下成为一个昏君。

“你们,你们这是置天下黎民百姓于何地,置大明江山社稷于何地!陛下为明君不利于天下乎,陛下为昏君利于天下乎,既欲让陛下做昏君,又何必竟用如此龌龊手段,又何必于人前叹陛下好色耶!”

内阁首辅王华大声责问起眼前的官员来,他虽然不能判定此事到底是宦官所为还是官亦或是宦官官相互勾结所为。

但他最为愤慨的是,朝臣们竟然会用这样的手段谋害陛下,而且还虚伪的每日同他一样为陛下荒淫的行为表现出叹息的样子来。

司礼监掌印刘瑾暗自冷冷一笑,他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位首辅王华的确要单纯一些,见到这样的行为居然还表现这么激动。

不过,刘瑾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现在要想不牵连此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他现在庆幸的是御膳房的少监瞿扬是罗祥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这样一来,无论是瞿扬被治罪还是不被治罪,和自己都不会有太大关系。

当然,刘瑾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帮瞿扬得罪官,也没必要去帮官得罪瞿扬背后的采办大太监罗祥,如今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

而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张彩此时也同刘瑾一样保持了沉默,而没有像王华一样激动,他冷眼旁观了这么多年的朝堂,他能看得出来,虽说从儒家伦理从大明江山社稷的角度出发,家族需要有严父而朝廷则需要有明君,可事实上作为子侄辈与臣子都是希望父亲纵容自己君王昏聩一点,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加自由,更好地为自己捞好处。

如今朝堂上君明臣勤,考成法加定期进行的清丈田亩之政以及开海等新政,让大部分官绅少了许多利益,甚至以往还可以靠皇帝心慈不严而可以讨要盐引讨要皇庄官田的好处也没有,自然许多人都想着换一个皇帝。

尤其是在皇后诞生皇子以后,大部分官绅都有让大明出现一代幼主掌天下的想法,毕竟那样必然造成皇权下移,大家也都能安安心心做一个闲散轻松又多金的官。

可张彩知道眼前的这位陛下不是不懂这个道理,而是陛下真的在想做一番事业,因而他没有自作多余的去提醒陛下朱厚照。

张彩只知道如果陛下是知人善用的明君,那他就做一个国之干臣,如果陛下是昏聩无能的君王,那他就做一个国之巨贪。

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刘宇也看出了这里面的端倪,他是许多皇家产业的股东,同王华一样是大明新型资本家,因而他也同王华一样本能地厌恶这种想让皇帝陛下做昏君的行为,不过他没有王华那么愤慨,只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这些脸被憋得通红的官们。

朱厚照这时候见这些太常寺的官们一个个都呼呲呼呲地喘着粗气,有的甚至已经忍不住要伸手进袍衣里,不由得把椅背一拍,大声喝道:“把手给朕收回来!皇宫重地,不准做任何不雅之事!否则,朕必以亵渎皇家尊严为由格杀之!”

朱厚照这么一喝令,在场的太常寺官们都只能再次憋着,他们只能尽可能地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去想此事,但却又控制不住地总是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雅的画面来。

太常寺少卿叶贽实在是受不了了,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不能承认的,因为自己一旦承认只会使自己一世清誉毁于一旦,但他又不能让这样局面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暗中施加给皇帝朱厚照的手段如今自己尝试起来若得不到发泄的确能让人难受到想要自杀。

因而,太常寺少卿叶贽此时直接大喊了起来:“诸位!你们是谁要如此坑害陛下!且请站出来吧,为何不敢承认要连累我们!”

“就是!御膳房的宦官们,你们就承认了吧,此事若不是你们所做,我们太常寺的官员如何能陷害到皇上,而且只怕你们也早已料到陛下会像今日一样让我们知道这里面的秘辛而自己是宦官不会受这份罪而只会让我们这些官受罪!”

太仆寺丞杨元仪也跟着附和起来。

御膳房少监瞿扬被说的面红耳赤,可却也不能像这些官一样巧言令色地把自己摘个一干二净,也只能赌咒发誓起来,不肯承认这事是自己所为。

“传旨,今日中午继续赐宴于太常寺的官员,依旧由御膳房的人掌勺,各自还家去吧,中午午时到乾清门外赴宴,不准推脱,违者以抗旨不遵罪之!”

朱厚照说着就让西厂的人把这些官员都带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现在一时只怕也查不出幕后使这种下作手段的人是谁,还不如先把游戏继续玩下去,让这幕后的人自己站出来,朱厚照不相信这幕后的人会愿意天天这样玩下去。

太常寺少卿叶贽从自己家的马圈里走了出来,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会饥色到把自己这已家的马给强暴了,虽说公卿之家肮脏龌龊之事常有,但他叶贽自己都没办法接受和一个畜生做这样的事。

叶贽很怕自己中午去宫中赴宴后还会做什么更荒诞的事,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何做下这样的事来,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做什么,因为只要他一采取行动,肯定会被西厂的人发现。

因而,叶贽与太常寺的官们只能再次去入宫赴宴。

而且,接下来几天,这些太常寺的官们都会被皇帝的赐宴,甚至还每天赐宴三次。

本来,能被皇帝赐宴是一件很荣耀的事,但此刻,这些太常寺的官们都觉得比去刑场还难受。

“叶少卿,恭喜啊,你们太常寺的官员真受陛下青睐,又被陛下赐宴,我们这些科道官员都没这个福分”,都给事中唐仁在见到叶贽后很是讥讽地说了一句,在知道御膳房与太常寺可能有官员牟图让陛下做一个好色昏君而被陛下频繁赐宴后,作为科道言官的唐仁对此也是很觉得愤怒,因而在奚落起太常寺的官员时也是毫不留情。

叶贽尽管很愤怒,但也不能说什么。

朱厚照看着瘦了许多的太常寺官员们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诸位爱卿还是节制一些,朕亲自看着御膳房的人做了饭菜,的确没加什么,因而这些日子当不至于让诸位爱卿再有巫山之瘾,而诸位爱卿却依旧比往日消瘦不少,而着实让朕觉得不对啊!”

“朕还听闻,最近你们当中有人直接把家都安在了教坊司,每日在宫中就宴后就必去一次教坊司,以至于不少人得了花柳之症,朕对此实在是惋惜的很,人虽自古爱风流,但也要注意一些才好,哪能只做了色中恶魔,我大明朝的官员难道只知风流而已?岂不也成了荒淫无度之人?”

朱厚照继续问道。

叶贽忍受着下处因为经常去外面窑子解决而产生的花柳病疼痛,很是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没有回答什么。

而这时候,朱厚照则再次喊道:“赐宴!”

于是,许多菜肴再次被端了上来,叶贽见此实在是忍不住了,本能地喊了一句:“朱厚照!你想如何!”

第208章 这才是清流文官们该做的事 (二合一)

叶贽喊完这一句就后悔了,惶恐地当即跪倒在了朱厚照面前。

在场的太常寺官们也错愕地看向了叶贽,他们都在想叶贽这时候为何会突然直呼皇帝尊讳,还口出不逊。

朱厚照也怒极反笑,他一步步走到叶贽面前来:“告诉朕,你为何突然如此暴躁?”

叶贽全身哆嗦起来,只觉后背发凉,忙道:“臣,臣只是,只是,只是实在是受不了这催情之药,奸贼虽无耻,但陛下也不能因此让我等无辜之臣受其牵连啊!”

叶贽强行解释了一下后,就尴尬地朝朱厚照笑了笑。

朱厚照尽管还没有实证确信这件事是叶贽所谓,但他心底里已经则已经怀疑上了叶贽,一个敢在众人面前叱问自己这个皇帝的官员,说明此人内心是对自己这个皇帝没有敬畏的,或者说是早就憎恨于心的。

朱厚照相信这个时候是叶贽内心最恐慌的时候,心理防线也是最薄弱的时候,所以,朱厚照在走回宝座后就趁着叶贽失魂时顺口问了一句:“叶贽,这催情之药是什么药,可是迷情散?”

“不是!是荡心粉!”

叶贽顺口地回了一句,顿时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而恐慌地看了看四周,旋即再次磕头在地:“陛下!臣,臣,臣只是听说,只是听说!”

“叶少卿!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如此对付陛下!”

没待叶贽继续解释,太常寺卿刘介顶着一双纵欲过度的黑眼圈,指着叶贽都大骂起来,他也不是笨人,这时候虽然叶贽自己没有承认,但他也能确定叶贽就是暗中给皇帝陛下下药的人,因而,此时的他也是本能地愤怒责问起叶贽起来。

被刘介这么一呵斥,叶贽一时想到的瞎话也编不出来,只好直接继续磕头:“陛下,臣冤枉啊,臣冤枉啊!”

太仆寺丞杨元仪也扶着椅背走了过来,朝朱厚照拱手后,就指着叶贽:

“你冤枉什么,陛下面前就你一人敢直呼陛下尊讳,可见你早已有不臣之心,如今陛下不过略微一问,满堂朝臣皆不知此药之名,就你一人迅速说了出来,叶贽,枉你身为我大明之臣!没想到你竟包藏如此祸心!”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

无论是不想让自己继续吃这含迷情的助兴之药,还是表演给皇帝朱厚照看以避免自己被牵连进去,在场的太常寺一系的官们皆对叶贽叱骂起来,有建言凌迟的,有建言抄家灭族的,有不顾君前仪态直接吐吐沫的。

朱厚照看着一幅乱象,只淡淡地笑了笑,旋即吩咐道:“带下去,由三法司议罪!”

朱厚照相信只要叶贽的阴谋被暴露了出来,即便自己这个皇帝不给出具体指示,帝国的国家机器也会给予叶贽这种谋害君父的行为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因为大明帝国如今的制度与儒家理学思想在原则上其实是在维护自己这个帝王的威严。

一旦谋害皇帝的罪责被揭露,就算皇帝不追究要开一面,帝国的统治阶层也不会答应,为维护君权父权与儒家伦理秩序也会对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予以严惩。

内阁首辅王华本来很痛恨在背后使如此手段的官员,因为他无法理解,作为朝堂上的官员,作为一个应该立志辅佐明君安邦治国的士子,为何会变成一个要把陛下变成昏君,要让清白人间变成浑浊世间的恶魔。

但现在,王华倒也提不起对太常寺少卿叶贽多大的憎恨,他不用问也明白叶贽为何要这样做,作为改开中法而利天下徽商的前户部尚书叶淇之子,本可以依靠盐利而豪富的叶家不得不承担改革盐政带来后的巨大损失,对当今锐意革新的帝王产生恨意也很正常。

只是王华不明白的是,饶是有很大损失也依旧是名门望族的叶贽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家族利益真的可以大到罔顾江山社稷之安危么。

王华不得不承认的是,皇帝陛下朱厚照这一次又赢了,能够通过每日越来越纵情声色的日常生活发现端倪,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帝王的确是心细如发,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帝王明显是一直没有对自己这些官集团放下戒备之心的。

对此,内阁首辅王华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理想中的君臣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彼此算计,彼此猜疑,彼此戕害,而是一起携手把这个国家建设到的极盛的时代,远追尧舜,进逼汉唐。

朱厚照内心何曾又不是如此王华这么想,他不是针对整个官集团,也不是真的要偏爱家奴,也不是想做一个独裁者,可一系列的事件在告诉他一个事实,那就是想害自己的人不少,想利用自己的人不少。

“臣等告退!”

王华等人退出了大殿,朱厚照沉默地看着他们,没有发一言,他相信大明帝国还是有理想主义者存在的,他相信只要自己这个皇帝一直表现出图治天下的决心,就依然会有一帮天下为公的人或者是志同道合的人跟着自己去治理这个天下。

现在,摆在朱厚照面前的问题是,如何避免有人再在自己饮食上使手段,自己的职业是皇帝,自然不能亲自下庖厨的,而且整个皇家食物供应链上有许多的人靠着这个供应链养家糊口,即便自己想取消也不能取消,那样就会让一大群人失去谋生的手段。

可朱厚照总得要预防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他不得不下旨,从此以后,太常寺设试吃官,轮班于每日早中晚在御前试吃,而且要设男女试吃官,自己不能只想着自己这个皇帝的安全,宫里妃嫔的安全也得考虑。

叶贽被凌迟处死的消息很快通过各大报刊传遍了整个北京城,乃至大明的各大主要城市都流传开来,与之同时流传开的还有意图陷害皇帝陛下,让皇帝陛下做昏君的故事,在第二侍从室的有意推动下,人们皆对此事感到瞠目结舌,甚至对人士大夫的虚伪无耻额越发的憎恶了起来,纷纷声讨叶贽等人的自私。

以至于在以后,即便再有皇帝陛下朱厚照的不利传言,人们都会选择怀疑,怀疑是不是无耻的一些官们在故意给皇帝陛下泼脏水。

官集团在舆论上的控制力越来越不行,而他们作为大明这个时代的公知,在很多时候,即便说出一些有用的论点也会被质疑。

夏言没精力去参与对叶贽这种行为的声讨活动,他很敬重皇帝朱厚照,但他并不愿意做一个只知为皇帝陛下朱厚照唱赞歌的臣子,他有自己的理想。

他想让大明重建洪永熙宣之治,他想让大明拥有开元盛世的样子,他最爱的诗词不是采一流的“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也不是豪迈洒脱的“一蓑烟雨任平生”,而是“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夏言不知道诗家之言是否可以当真,但他觉得皇上朱厚照在京师大学说的很对,帝国的强盛当不应体现在万国来朝上,而是体现在庶民不知饥寒之苦,外番没有侵扰之心上面。

可夏言自觉遗憾的是他没有成为亲民官,因为在京师大学学习的理科,又因为自己天资聪颖,而被皇帝朱厚照委任为军械局的第一任负责人。

但他也没有因此有所懈怠,在其位则谋其政,看着从佛郎机人手里缴获的佛郎机炮与佛郎机战船。

夏言不得不承认,如果大明的匠籍制度不取缔,如果一直不鼓励发明与创造,如果没有陛下对百工之技的重视,大明的朝臣们一直只想着把皇帝变成一个只知祭天听讲的木偶的话,而他们也只想着靠一手持着四书五经一手让百姓们安心种田交租的话,大明现在只怕在军械上已经落后于佛郎机人。

“若是没有陛下,一个小小的屯门海战也许赢得并不这么轻松,但夏某认为,我华夏的肉食者们不会固步自封到不知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地步,但是夏某担心的是,如果大明内部没有革新的动力,我们就会一直向这些番夷们学习,或许你我这一代会学习,可若是碰见乱世,碰见异族统治的末世,这些个开始在技艺上长于我们的番夷会不会在某一天在学问上也强于我们!我想我有必要去看一看西洋番的世界!不能只是让他们的传教士来我大明,而我大明的儒士去从未踏上过他们的土地,夏某想上疏陛下,出使佛郎机!”

夏言在写给自己同窗好友张璁的信中如此写道。

没待张璁回信,夏言就在正德九年夏上疏朱厚照,请求皇帝陛下朱厚照恩准,让他出使西洋诸国。

朱厚照批准了夏言巡视西洋诸国的奏疏,无论如何,这个时代的大明士大夫们愿意多出去看看总是要支持的。

内阁首辅王华知道自己在改革朝政上没有自己前任马升与焦芳那么灵敏,但深受宪法大纲新事物影响的他,决定在自己做内阁首辅期间,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建立起良善的君臣关系,实现真正的众正盈朝。

内阁首辅王华请旨得准主持了内阁第一次关于精神明建设的廷议,他在华殿渊阁很是痛批了一干为家族私利而与陛下作对的奸臣,并道:

“诸位同僚,所谓死谏,武死战,吾等既臣,可因谏而死,因大义而死,但不可因私利而死,因不忠而死!王某认为内阁与各部以及各省地方当成立忠君社组织,以在各衙门内部推行忠君忠国之思想,避免一干同僚因私利而辱我士林之风!”

王华说着还亲自向兵部右侍郎夏言拱手道:“我大明不乏国之干臣,虽有叶贽这样的自私自利枉顾忠义之辈,也有夏侍郎这样为天下计而不惜远涉重洋之臣,无论如何,我等既为朝臣,当逐奸佞,正清源!”

王华在士林中地位极高,他这么一搞,一干门生故吏都跟着搞起了这种精神性的明建设活动,而被他这个首辅亲自拱手作揖的夏言也因此巧合地被称赞为当世之张骞。

可无论如何,朱厚照见此还是很满意的,在他看来,清流官员也不是一无是处,若果能都像王华这般致力于维护帝国统治秩序正确引导帝国思想,也不失为利国利民之事。

当然,朱厚照也知道,如果不是王华因为其子王阳明投资皇家产业而使其王家成为了与皇家利益一致的官僚资本家,他王华这个清流权贵也不会变得这么忠心于帝事。

虽说,大明帝国这一次开始以主动和自信的姿态去了解西方世界。

但此时,佛郎机驻扎满剌加的舰队司令官阿方索此时并不欢迎大明帝国突然主动要出使自己佛郎机国的行为,因为他认为大明帝国无辜攻占屯门岛甚至俘虏安德拉等人且强行要求且支付巨额侵略罪赎罪金的行为是对自己佛郎机国不礼貌的行为。

在得知大明两广水师占领屯门岛,且俘虏安德拉等佛郎机人后,整个驻扎在满剌加的佛郎机舰队就彻底震动了!

阿方索当即叫嚣要让大明知道一下厉害,便立即准备派兵出击大明。

不过,在阿方索还在准备之时,傅珪与汪宏率领的大明水师已经抵达了满剌加巴淡岛,这一次,大明带来的是五艘主力风帆战舰,二十艘硬帆战舰再加上其他辅助船五十余艘,在整个南洋已算是规模不小的舰队。

而阿方索显然还对大明舰队的实力不甚了解,此时的他驻扎在满剌加的战舰不过十五艘,总兵力也不过千余人。

不但如此,在汪宏的威逼利诱下,跟着安德拉等佛郎机人当通译的杨三等汉人早已把满剌加的真实情况告知了给了他,所以,大明舰队一抵达巴淡岛,汪宏就带着五艘主力风帆战舰朝阿方索在满剌加的主力舰队停泊点疾驰而来。

当阿方索还站在船舷上享受静谧的海风时,海平线尽头已经出现了五艘大明风帆战舰。

第209章 殖民满剌加与兵部侍郎下西洋

阿方索同安德拉一样,在看见大明风帆战舰时也很陌生,他见过大明的广式商船,但他没想到大明战船会与广船有如此大的差役,但无论如何,阿方索决定派出自己的佛郎机战船去迎击这大明的战船。

佛郎机战船又称蜈蚣船,该船最大的特点是船舷两侧又多排划桨水手,形似蜈蚣,船不但轻便而且快捷,还配有佛郎机炮,能迅速打击敌舰也能迅速突围出逃。

阿方索派了十艘佛郎机战船而来,他总共有十五艘战船,他相信以自己十艘战船的军力能够击败大明的五艘风帆战舰。

大明的风帆战舰从船体到船帆都做了改进,无论船速还是火炮射速与射程与精确度都远胜于佛郎机的战船与机炮。

当阿方索的十艘佛郎机战船开来时,大明的五艘风帆战舰已经先列成战列线开了火。

轰!

猛烈的炮弹迅速飞跃蔚蓝色的海面直接砸在了佛郎机战船的船头或船帆或船板上。

一些佛郎机战船直接原地打转起来。

而一些佛郎机战船则被打得船头木屑横飞,剧烈摇晃起来。

不过,这些佛郎机战船中依旧有好几艘在阿方索的指挥下朝大明的战船急速而来,而大明的战船则在汪宏率领下提前转向,直接攻击阿方索麾下的佛郎机战船船舷,而且是数十门火炮齐发,开花炮弹直接把这些佛郎机战船与佛郎机都炸得四分五裂起来。

没半个时辰,阿方索麾下十艘战船已被全部被炸,而他自己所在旗舰也仓皇逃了回去。

阿方索心有余悸地看着大明的战船,他没想到大明的战船会如此厉害,看着自己已经损坏的九艘战船,他已经没有任何抵抗之心,仓皇得就要带着其余六艘战船逃离。

不过,这时候,大明其余战船也围了上来,整个港口附近的海域全是大明的战旗,且舰载巨炮带着他那混黑的金属色从船窗探了出来,待一艘佛郎机战船驶离港口。

顿时,就是无数巨炮喷着火舌,将一颗颗炮弹朝佛郎机战船倾覆而来。

“啊!”

顷刻间,传来的是还有无数佛郎机人被炮击时的惨叫声。

无数道白色的巨浪把大海搅得起起伏伏,而被打成碎木的佛郎机战船也变成一块块碎木起起伏伏。

作为满剌加诸事总理大臣的礼部尚书傅珪,他对于军事没有概念,但他能看得出来大明的火炮远胜于佛郎机,而作为急先锋的五艘风帆战舰更是远远大于佛郎机战船,在看见满海面上皆是大明的火炮在轰击着佛郎机战船时也知道大明水师是稳操胜券。

“陛下说的很对,明必将能战胜野蛮,宾塘王公,看清楚了吧,这就是我大明王师!这就是以儒立国之效!你们以西域波斯为法,自甘落后,是故被小小西夷所侵,人家十五艘战船就能让你们国灭,可见是国法不得民心之故!”

傅珪摸了摸颌下胡须,很是淡然地立于炮火肆掠后方的大明宝船上,前方大明威猛的火炮给了他很大的自信与底气,让他这个理学名臣觉得自己很有面子,甚至直接在满剌加宾塘王公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儒家理学上来。

而这宾塘王公明显还是有些顽固地不愿意相信是儒家理学造就了大明现在的一切,因而,不得不以很客气地口吻问道:

“总理大人,可本王听闻,儒家并不重视百工之技,天朝火炮如此犀利战船如此宏伟,当应是墨学之工才是,且本王听闻,儒林对你们当今的皇帝陛下风评并不很好,言其只重杂学不重经义理学,所以,这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君王之一意孤行之功而非儒家教化之道吗?”

傅珪被这宾塘王公问的有些挂不住面子来,忙哼了一声:“你那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以儒立国非是摒弃百家,以儒为本乃是立国之道,若大明不以儒家立国,如何能安黎庶,黎庶如何能治百工,无论如何,让你们满剌加以儒立国,乃陛下之诏令,待佛郎机驱除后,你必须立即回国子监习学!”

傅珪依仗着自己背后强大的大明强行教训起了满剌加的宾塘王公,而宾塘王公也只能依从,同时心里也开始有些疑惑起来,难道以儒立国真能让国家变得如此厉害,还是说大明有更让人需要学习的地方?

无论如何,宾塘王公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将来见见如今的大明皇帝陛下朱厚照。

傅珪虽然以自己是天朝上国的官员身份强行恫吓住了宾塘王公,但宾塘王公的质问也让他内心里受到了一些震动,他不得不开始暗想道:“儒家理学于人伦见长,但在格物百工之道上未曾有半点涉,可治国非是治学,若真要让大明长治久安,兴盛强大,真正的治国之道难道不应是儒家理学,那应该是什么学问,应该是能涵盖国计民生一切之法统之学吗?”

傅珪陷入了深思,连绵不尽的炮火让他这个理学名臣发现一代圣人的教诲对帝国的益处似乎还不如一个普通技工的一项发明,他不由得再次暗自念叨起来:“不,不是这样的,可能只是我们还没有领悟真正的学问,真正的学问应该是让更多人去创造新的东西,而不是让更多的人去恪守陈旧的事物,那真正的学问到底是什么!”

傅珪陷入了魔怔。

……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帝国,他们的战舰与火炮居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我的天啊,我们佛郎机遇到了最可怕的对手!”

佛郎机海战名将阿方索选择了投降,他举起了白旗。

而大明的指挥者汪宏也传令大明各战船停止了炮击,并着人将阿方索等人俘虏到了自己的战舰上,同时下令登陆。

在汪宏率领大明水师登陆满剌加巴淡岛后,大明派驻满剌加的总理大臣与满剌加流亡贵族宾塘王公登陆了巴淡岛。

在正德九年,满剌加被大明从佛郎机手中收复,但也标志着,满剌加从此进入了大明与满剌加地方贵族共同统治的时代,大明更像是在太上皇,是满剌加的实际统治者,而满剌加的王室则更像是傀儡。

大明帮满剌加复国后,按照朱厚照的要求,傅珪在满剌加都城建立大明总理衙门,并设置各级官吏,同时傅珪兼领满剌加长史,奉旨领各级官吏让宾塘王公以儒家礼仪即位为王,而即位之时重要的仪式则是宣读大明皇帝授予宾塘王公为满剌加元首,总理大臣为满剌加最高军政长官的旨意。

傅珪一心要帮满剌加建立儒家理学秩序,也没想过皇帝朱厚照的这道旨意里给予了他这个大明臣子管控整个满剌加的权力,但也正因为此,让他这个理学名臣在满剌加有了充分的发挥,他直接下令让满剌加去掉了所有波斯化符号,也把波斯的建筑全部拆掉,同时要求满剌加实行府县制,统一使用汉,并强令在各县设立社学,开创科举制度。

因为满剌加元首宾塘从大明国子监毕业后,更是被傅珪强行要求每日进行经筵,而且在那个时候,满剌加本土已有许多大儒,这些大儒比傅珪还要古板顽固,强行要求满剌加国王做一符合儒家礼仪的贤王。

傅珪本来只是想在满剌加以儒立国,但却不知不觉间,让满剌加还跟着汉化了,除此之外,连满剌加的货币也与大明一样,全部使用大明皇家银行统一制作的银元,银元乃是太祖朱元璋的头像,以至于朱元璋多年后在满剌加的知名度已经盖过了当朝国王。

当然,傅珪的这一系列举措并没有引起满剌加土著多大的反抗,一是因为佛郎机把这里先屠了一遍,二是残余的满剌加贵族在因为大明还承认起统治者身份的情况下也都没有了和大明作对的想法,毕竟他们也知道佛郎机尚且能让他们失去剥削满剌加土著的机会,何况是大明,为了不再做一个流亡在各大孤岛上的贵族,这些满剌加的贵族们都接受了大明在满剌加的太上皇地位。

大明帝国开始疯狂在满剌加挖取矿石,甚至直接冶炼重污染产品,以至于后来还要直接攫取这里的橡胶资源,但这些都是通过满剌加地方统治者之手,因而满剌加当地一些不堪忍受被剥削的庶民们只痛恨着满剌加的地方统治者。

反而因为大明的官府与资本家在利用这些廉价的满剌加劳动力同时还给予了其少量的报酬,使得这些满剌加庶民还感激大明,甚至向往能成为大明的百姓。

正德十年,朱厚照正式下诏,天下兵马改称陆军与海军,其中大明两广水师整编南海舰队,而南海舰队之一部则驻扎于满剌加海城即今天的新加坡。

因为,在朱厚照的授意下,满剌加已正式同意将海城租借给大明作为军事基地,租借期为九十九年,租金是一年一银元。

所以,大明的海军现在可以合法地驻扎在这里,当然,对于若干年后一些人说大明这是在殖民该地区,大明是不会承认的,因为若干年后,连海城的本土居民都在感激大明,认为是大明给了他们人权,给了他们先进的制度与思想,让他们拥有了繁华。

正德十一年,朱厚照再次下诏,因百姓迁徙难以禁绝且禁绝也不利于百姓谋生之故,而取缔路引制度,准予百姓办理户籍迁移,同时鼓励百姓垦荒以及北上与出海,以至于远至漠南以北琼州以南,大明百姓越来越多,汉人也越来越多。

满剌加的总理大臣傅珪也奉朱厚照的示意,代满剌加国王宾塘下钧旨,着给予大明汉人以永久居住权,并表示大明汉人之刑事惩罚由其户籍国负责,这就意味着,大明汉人在满剌加拥有违法犯法而不被惩罚的特权,而满剌加对于大明子民没有治外法权。

正因为此,越来越多的大明汉人来满剌加居住,甚至还有许多在国内对政治不满意的儒士来这里定居,视这里为乐土,在这里享受着满剌加官府给自己这些士绅带来的特权。

满剌加的本土贵族与缙绅也想尽办法成为汉人,甚至成为大明户籍的人,以此来获得自己在满剌加更多的特权。

苦了的是满剌加的平民们,不过这些满剌加的平民因为有大明吸血工厂在一边吸血一边喂养着而没有因为失去土地和商业机会而陷入生存危机,甚至这些平民中有一两个上天眷顾而靠满剌加科举制度逆袭为贵族的人也会在成为满剌加贵族后举家成为大明子民,然后再回满剌加过特权人的生活。

如同二战时,日本天皇没有因为侵略中国而没有被当时的世界霸主美国惩处一样,此时的大明皇帝也没有处死佛郎机战俘阿方索,而是将他阉割并令其为大明服役终身。

皮雷斯看着已经被大明控制的满剌加,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高兴起来,因为现在已经是这个帝国的官员,而且自己还会因为是这个帝国的官员而享受到殖民世界带来的好处。

皮雷斯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侵略大明而像安德拉一样,做建昌侯张延龄的走狗,在满剌加与苏门答腊之间的海域掠夺葡萄牙商船,也没有像阿方索一样因为屠杀人类而被阉割,而且还要在寒冷的北方挖煤一辈子。

皮雷斯更庆幸的是,居然有大明帝国的高级官员,一位叫夏言的兵部右侍郎愿意亲自去西洋巡视,以至于他可以与之同行,并且受到了这位帝国高级官员的重视,且因为自己的博学而得以有机会为这位帝国高级官员传授西洋诸国语言,成为这位帝国高级官员的座上宾,而终于因此受到这个帝国其他士子的重视,并被称为“泰西大儒。”

“东山兄,你可知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琪罗和波提切这四人?”

虽说皮雷斯在前往西洋的海路上一直给夏言教授西洋诸国语言与化,但夏言也兼职起了皮雷斯的汉学师傅,两人甚至还有意合译一些中西方著作,而此时,夏言因为想起陛下朱厚照在自己临行前对自己和随行锦衣卫千户田超的嘱托,所以不由得向皮雷斯打听起这四个皇帝陛下点名要带回大明的人来。

“他们是佛罗伦萨的人,其中尤以达芬奇最负盛名,当同于帝国所谓之圣人大儒,此人尤善画画!”

皮雷斯说后,夏言有些疑惑起来,心想如何画画出奇也能称得上圣人大儒,左右也不应该只是顾恺之阎立本之流?亦如当世之唐伯虎?为何陛下如此重视,难不成陛下喜欢西洋画?

“当然,这几位也不只擅长画画……”皮雷斯继续说了起来,夏言越听越意识到陛下所要的这几个人的不凡之处,并对锦衣卫千户田超嘱咐道:“田千户,到时候,这几位务必请去我大明,若不肯就请捉拿之,若实在无法,则请杀之!”

第210章 皇子出阁读书 (二合一)

夏言去西洋的事在此时的大明帝国并没有被很多人关注。

甚至,就连帝国海军在满剌加击败佛郎机舰队且在满剌加获得海城为军事基地的事,也没有引起帝国内部许多官员的关注。

大明帝国内部,帝国的大多数官员更在乎的还是皇帝那个位置的继承问题。

按照儒家立嫡立长的继承制度,皇后之子朱载垒理应是太子的最佳人选,毕竟朱载垒是皇帝朱厚照的嫡长子。

正因为此,帝国的官员们此时更为关注的就是太子出阁读书的问题。

自礼部左侍郎朱恩上疏请皇嫡长子朱载垒出阁读书并择儒门良师教之以经学正道后,陆陆续续便有许多官员上疏请立太子与请皇子出阁读书。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中央集权制的国家里,帝国的大多数官员们依旧主要关心着皇帝这个位置将来由谁来坐,以及自己能不能借着这个皇帝继承者扩大自己政治权益的问题。

“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不明则社稷不稳”。

这是官们给朱厚照最一致的理由。

但朱厚照却很想告诉这些人,别说储君,就是皇帝,国家也是可以没有的。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即便这样说,很多人也是不会信的,就是大多数百姓也是不会信的,因为现在的大明政治制度决定了帝王不仅仅是国家元首还是帝国政府真正首脑,掌控着帝国所有的权力。

从一个人的生死到一个官员的任命,都是皇帝自己的权力,甚至也只能是皇帝拥有。

而朝廷官员与宗族族长的权力皆不过是皇帝赋予而已。

换句话说,那便是,天下一切都是皇帝的,这就是家天下!

而一旦要换个皇帝或者皇帝没了,这个天下就会陷入大乱,统治体系就会崩塌,就会通过战争屠杀消失掉一半的人口,直到新的皇帝出现为止。

而控制了这个皇帝或者自己做了皇帝,就等于拥有了一切。

所以,任何一朝的官员们都很在乎皇帝这个位置,无论是不怀好意的官员还是真为了天下太平的官员。

所以,安化王、宁王等都想着造反,想要当皇帝。

朱厚照如果不是个穿越者,若是个明事理的皇帝,也会如帝国官员们所从,立嫡长子为太子,并准官所请,下诏令太子出阁读书,以希冀靠此培养一个合格的储君,为大明帝国长治久安打下基础。

若朱厚照是个不明事理的皇帝也可以先拖着,在将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儿子做皇帝,甚至也可以学万历拖着拖着就被官通过各种阴谋阳谋忽悠得还是立了官们喜欢的皇子为储君。

可朱厚照恰巧是个穿越者!

虽然,迫于政治压力,朱厚照承认自己不是一个仁慈的皇帝,对待政敌从来不心慈手软,但其实,只有他知道他内心里并没有把自己当一个真正的帝王,他对刘健、李东阳、谢迁等的狠辣更像是一个无产者对统治者的反抗。

朱厚照现在很纠结,纠结自己该如何把大明帝国的改变继续下去,特别是在自己百年之后。

虽然朱厚照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还附身到朱厚照身上。

但他得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人不可能长生的,即便自己是穿越者也不例外,自己十年来身体机能与细胞依旧随着身体的变化而发生变化,这说明自己是会衰老是会死亡的。

死亡不可怕。

何况,朱厚照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次。

即便在生前对活着的世界有所眷念,但朱厚照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因此去畏惧死亡而不敢去面对,他现在得认真思考自己百年之后的帝国继承问题。

朱厚照在想自己百年之后,是不是应该还要给诺大的华夏安排一个凌驾于无数汉人身上不尊重他人生命的独裁者,让华夏的亿万汉人继续做这个人的奴隶。

朱厚照是不愿意这种现象继续存在的,他希望大明是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他希望大明的当权者能尊重他人的生命与合法财产,他希望大明官府不是精英们奴役庶民的工具,而是百姓自己选出来且通过收取百姓的赋税而对百姓进行公共事业服务以及组织公共事业的机构。

可这谈何容易。

别说现在的大明,饶是在二十一世纪,都未能真正实现,弱肉强食这个自然法则虽然残酷似乎的确是一切生物都在遵循的真理。

但朱厚照还是想再努力一次,努力让底层者可以拥有一个较为平等与自由的社会。

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是位高权重还是卑微渺小,在将来,至少在明规定的法律里是平等的,彼此见面也不至于位低者向位高者下跪,勤劳者得到应有的物质奖励,而懒怠者则得承担应有的代价。

朱厚照觉得自己至少得努力让大明接近到后世的明程度。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大明在明程度上赶后世还是差很多,株连与私自处决人命的现象依旧存在,甚至自己这个皇帝都这样做了,开了历史倒车;

除此之外,女人被强迫缠足的现象还是存在,甚至寡妇被宗族逼得自缢守节的现象也存在,还屡次被当成值得表彰的忠贞之事写进了官衙的奏疏里,呈递到了自己的皇帝面前。

每当朱厚照看见这样的节妇忠贞之事,朱厚照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内心里,朱厚照知道这是这个礼教社会在吃人,但他却无法阻止,因为寡妇自缢是寡妇自己这样做的,甚至自己这个皇帝如果不赐予其贞节牌坊才显得不通情理。

话转回来,朱厚照自己主导的一系列株连之事,他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似乎做的很是顺理成章,顺理成章的这个帝国根本没人能在法理上说他做的不对,倒是他内心时刻在问着自己,自己还是一个尊重他人生命且从不自视高人一等也不自觉低人一等的现代人吗?

朱厚照很烦闷,尽管这个社会给了他在后世不能拥有的一切,比如他在后世根本不能想象的宫廷园林,和许多堪称绝色的美人,以及每日吃不尽的山珍海味,但他发现他还是与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朱厚照讨厌官们拿儒家礼法约束自己,所以他选择了反抗,但他也讨厌官们像奴才面对主人一样只知摇尾乞怜而无半点人的样子。

朱厚照不想变成自己在后世讨厌的那些人,那些喜欢被溜须拍马,喜欢颐指气使,喜欢恃强凌弱且不尊重他人的人。

朱厚照知道自己狂妄的人到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把别人不当人的人到头也会走向灭亡,自己或许靠着自己建立起的强大国力与争取到的大量民心而善终,而自己后世的子孙,朱家贵胄若一直不把别人当成奴役的工具,在将来只会被人推翻,就算是有骨气地找棵树吊死,那也只是比举国投降金国的赵家人好看点而已,终究也改变不了被百姓抛弃的命运。

所以,朱厚照希望自己的儿孙们能明白这个道理,甚至不只是自己儿孙,帝国的所有统治者都要明白,自己作为统治者不是作为一强者要去剥削一弱者,而是在拥有统治权力的时候也有去维护这个国家利益与完成公共事业的义务。

无论百姓是被动的接受了这个政府的统治还是主动通过选举选出,作为执掌公权者都应该明白自己的权力是百姓赋予的,一旦这个政府不为百姓谋福祉,就只会被百姓抛弃。

事实上,这些道理在圣人之言中也不是没有,要不然也不会有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之类的话,也不会有水以载舟亦能覆舟的古言。

但只是很多人念错了经,只顾着维护自己的特权却忘记了自己的义务。

后世的儒生们强调父权夫权君权,强调子应该从父,妻应从夫,臣应从君,却忘记了规定为父者为夫为君之义务,或许有也会被刻意淡化忽视。

不过,有时候在朝堂上,有时候官们倒也不是不知道限制君权,甚至也知道要求皇帝履行自己的义务,但很多时候官却没有去限制自己为人父为人夫的权力,以至于在家族里搞一人堂在朝堂上又要求皇帝从谏如流,岂不矛盾?

朱厚照知道自己要想把大明变成自己理想中的国度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并不会因为漫长和艰难而放弃。

但他不得不承认,要让帝国变成自己理想中的国度,首先要做的是限制自己的权力,首先,自己要遵守规则并尊重他人的生命,其次,自己还得尽力建立起更合理的政治制度,一个能保障人最基本权益又能限制人的贪婪的制度。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让社会发展与生产力得到发展,让百姓拥有更多的知识与生产资料。

只有这样,才能让百姓拥有更多的力量与统治者抗衡,而统治者也才好考虑百姓的感受,彼此力量平衡才能做到彼此尊重,彼此平等。

朱厚照不担心在较长时间内依旧有强权者凌驾于他人之上,依旧在奴役百姓,他担心的是百姓们觉得自己应该被奴役。

如果这样下去,汉人只会依旧麻木,只会停留在为奴役他人而沾沾自喜和想做奴隶主而不得的两种状态,从而不在乎骑在自己头上的人是谁,只希望着自己也可以骑在别人头上,如此的话,何谈民族意识与国家意识。

朱厚照准了礼部左侍郎朱恩所请,决议让皇子出阁读书。

不过,他没有按照朱恩等官意愿只让皇嫡长子出阁读书,而是让四个四岁的皇子同时出阁读书,而且也没有要让这四个皇子只接受儒家教育的意思。

朱厚照决定如同地方社学先培养四位皇子的识字能力,而且也培养的方式也不再是教授三字经这种传统的儒家启蒙方式,而是以新编的拼音辅助各类朗朗上口的诗词章字词进行启蒙,并将朱厚照让翰林院编纂的近似于后世新华字典的《大明字典》也作为四皇子接受初级义务教育期间的主要工具书。

同时,朱厚照也没有按照官们的意思,择良师充詹事官而教之,而是下诏成立依照社学例成立宫廷社学(后简称宫学),专门培养皇室贵胄子弟进行初级教育,社学老师也非是只知道掉书袋讲解儒家经义的朝廷官员,而是专门从地方社学择取经验丰富的社学教师招入宫学为师,且学习科目也变成国学、算术、常识三科。

朱厚照下诏着皇室贵胄之家选适龄儿童入宫学读书,除四位皇子外,一些藩王之子、公主之子以及外戚之子也被招入宫学。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兴王朱佑杬之子朱厚熜即朱厚照堂弟也奉旨入宫学读书。

朱厚照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让自己这几个皇子从小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也学会如何与人相处,如何观察人心,如何知道去接交朋友以及解决与人相处时发生的矛盾,而不是让他们长于深宫或只听从于老师的教导,甚至奉老师的话为圭臬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

朱厚照这样做自然让大部分官很为反感,因为这样一来,他们没办法通过教育皇子的机会达到影响未来朝局的目的。

不过,这些官们也不敢明着反对朱厚照,毕竟朱厚照是皇帝,拥有帝国最高决策权。

因而,这些官便只谏言皇帝朱厚照当先确立太子,且言明自己要求皇帝确立太子也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着想,毕竟太子这个位置不确定,就会让朝臣们陷入党争,造成朝政不稳。

朱厚照知道太子如果不立的确可能引发党争,历史上满清王朝之九龙夺嫡就是个例子,而万历久不立太子造成国朝内耗严重也是个例子甚至催生出东林党,但太子一早确立也不好,太子党一出现也会让很多官员只知道巴结太子并跟着太子一起贪赃枉法。

但朱厚照现在宁愿不立太子,也不愿意去为将来废一个不合格太子而大费周章,未来由谁来统治帝国的亿万百姓,这个不应该是儒家礼教说了算,也不应是自己说了算,而是亿万百姓们自己说了算。

可是,如何让百姓们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帝国元首,朱厚照还不知道,但他不着急,他要先培养许多合格的帝国统治者来并培养许多有自己思维的百姓来,只有那样,百姓们才会知道该如何去选。

第211章 朱厚熜上学与新式教育(二合一,五千字)

朱厚熜拜别了自己父母,正式踏上进京的路。

不过,此时的朱厚熜还不知道在历史上的他可是继正德朱厚照又一大明皇帝。

现在的朱厚熜还只有七岁,对于很多人而言,还是顽皮孩童的时代。

但朱厚熜却已表现的聪敏过人,熟读《孝经》、《大学》等儒家经典,并已在其父要求下,已开始参与主持王府典礼与祭祀活动。

总的而言,朱厚熜的父亲朱祐樘很注重对朱厚熜的教育,让年幼的朱厚熜已经具备基本的儒家化基础,懂得遵守儒教礼法,在湖广当地颇有盛名。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在正德皇帝被害死后,官们选他为帝的原因。

当京城的官员带着朱厚照的旨意来宣示让他进京读书时,朱厚熜虽然含泪拜别了父母,却也没有像同样年纪的孩童一样嚎啕大哭,似乎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明白皇命不可违的道理。

不过,此时的朱厚熜对于如今的皇帝朱厚照还不熟悉,他只知道自己算是朱厚照的堂弟,但他也听闻过自己这位堂兄很多狠辣的传闻。

因而,当朱厚熜在初次见到朱厚照时,还是有些害怕和紧张的。

不过,朱厚熜庆幸的是,随同进京的皇室子弟还有很多,他相信只要自己恪守规矩,自己这位皇帝堂哥也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

但事实上,朱厚照在面见这些皇室子弟时,最先问的不是宁王的子嗣有没有来,先问的就是朱厚熜。

“兴王世子何在?”

朱厚熜听此只得站了出来:“臣弟见过陛下!”

朱厚照这才认出了年少的嘉靖朱厚熜到底长什么样,见他已比其他皇室孩童显得沉稳不少,心里倒也不由得暗想,难怪此人能被杨廷和挑中为皇帝,也难怪此人能在大议礼中胜过官,如今观其气度倒也与别人不同。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这个堂弟智商与谋略当很高,要不然也不会不依靠宦官就能将官耍的团团转,虽然后来还是败于官徐阶之手,但其在执政时期则大多数时候是把朝政大权控制在自己手里的,而且还出现了一系列人才。

如海瑞、张璁、夏言、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谭纶、杨博、王崇古、胡宗宪、唐顺之,武若俞大猷、戚继光、陈璘等都在嘉靖朝出现。

因而,朱厚照自然也不会轻视了这个还只有七岁的朱厚熜,他只点头笑道:

“朕听闻你聪敏好学,朕且考你一考,你且说说割圆术透露了什么算学思维,以及圆周率在祖冲之后乃多少。”

朱厚照考的也不难,这些算学常识是古代中国早就出现的算学成就,割圆术是魏晋数学家刘微的成就,而祖冲之则将圆周率精确到小数点以后的第七位,只要朱厚熜真的博览群书也不可能不知道。

但朱厚熜这时候却红了脸,若让他背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甚至当场写八股论,他都能做到,甚至哪怕在他家乡湖广盛行的道家之学,他也能扯上一些,但如今让他说说什么是割圆术以及什么是圆周率,他的确是听都没听说过。

“朱载垒,你告诉你皇叔,告诉他,何为割圆术,何为圆周率”,朱厚照把自己亲儿子朱载垒叫了出来,朱载垒倒是不假思索地念了出来:

“割圆术乃计算圆面积之法,以极限之思想用之……而圆周率……自祖冲之后为……”。

朱厚照听后点了点头,只拍了拍朱厚熜肩膀:“你还需多学习啊,你是皇室子弟,又不考状元,只读儒家章干嘛。”

朱厚照说着就让朱厚熜等人退了下去。

今日与进京的皇室宗亲子弟见面对于朱厚照而言算不上什么,但这件事却给予朱厚熜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朱厚熜素来是一个骄傲的人,但他能察觉得出来这位皇帝陛下对自己的才能并不看好,似乎自己懂得还不如他身边的小皇子多。

“宁王派自己的儿子进京没有?”

朱厚照这时候突然问了内阁首辅王华一句,对于这次召藩王之子进京入读宫学,虽说主要是为了按照自己的意志对朱家子弟进行教育,但也有试试这些藩王心思的意思。

毕竟,现在自己改革也算是侵犯了许多人的利益,尤其是许多士绅官员们的利益,许多人士绅按照怂恿藩王们造反的事自然也不可能会没有,而朱厚照则希望通过把这些藩王子嗣召进宫中读书的机会,让这些藩王们知道朝廷已经有所警觉,并进而不要太过分。

当然,朱厚照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阻止不了宁王的。

毕竟宁王自己现在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被他贿赂与勾结的官员已有许多,自然是说停下也不可能停下的。

“派了!刚才给陛下见礼时,右边胖胖的那位就是宁王的次子”,内阁首辅王华回道。

朱厚照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想这宁王还真能如燕王朱棣一样隐忍,不过他忘记了自己这个皇帝可不是朱允炆。

朱厚熜同朱载垒等皇室子弟在正德九年中秋节过后,即八月十六日开始入学读书,虽说他们是皇室子弟,读的宫学在建筑上比民间社学要豪华不少,但上学的程序与内容则与民间社学基本无二。

朱厚熜也不陌生,他在湖广当地看见过一些孩童每日背着布袋书包上学的场景,他很羡慕,也想像平民孩子一样和几个玩伴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像湖广平民子弟一样和皇室其他子弟也一起去上学。

但让朱厚熜自卑的是,他的兴王府没有给他多少银子,以至于他没办法在其他皇室子弟面前炫耀自己,也没办法买到市面上新出的帆布包,在宫廷里并不受太多人待见,内廷的宦官对他并不太亲热。

相反,朱厚熜发现宁王府的王次子则很受底下的宦官喜爱,因为这位宁王府的次子很有钱,也很大方,这让朱厚照越发有些自卑。

当然,他更加耿耿于怀的还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学识居然没有引起皇帝陛下的重视,甚至连自己身边只有四岁的皇嫡长子都比自己知道的多。

所以,朱厚熜在宫学里学的很认真,也正是从此刻开始,他开始接受除儒学外的算学以及涉及物理、化学、生物、经济等方面的教育,还有关于国家的教育。

朱厚照也抽空来了一次宫学,如同他视察大明顺天府一带的社学时一样,他都会给这些还在基础教育阶段的学生上一堂思想课,讲讲大明的历史灌输一些国家与民族的概念。

朱厚照会亲自与每个学校的大明少先队的队员一一握手,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亲自给他们系红领巾。

朱厚熜因为有化基础在再加上本身的勤奋,所以在宫学的学习成绩也很优异,直接成为宫学第一届少年先锋队的队员。

当朱厚熜看见朱厚照亲自给自己系上红领巾的时候,他感到的是无比的自豪,他知道红领巾的含义,意味着是大明无数英雄血染红的旗帜的一角,而他戴上红领巾成为少先队队员也就意味着他将来会成为少年英雄。

朱厚照看见朱厚熜一脸兴奋与激动的样子,心里也同样很高兴,他知道自己把后世的一些事物放到大明的基础教育中果然也有同样的激励作用,他相信这样会让更多的年少单纯的孩童想让自己成绩变好想得到老师的表扬。

基础教育全部普及已有三年,明年开始便是第一届接受义务教育的学童四年毕业期,朱厚照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一批由朝廷花了大价钱培养出的一批接受四年教育的学童。

“陛下,按照学部从各省报上来的数据估算,明年大约有一百七十余万学童即将毕业,按照之前的规定,这些学童将以百分制的形式考入县学,而按照以往的举业,入县学府学者非生员不可,如今只学四年便可入县学,只怕恐令天下生员不满;

另外,县学素来录取之数不多,凡县四年所满学童不下千,这其中当有大半不得入县学,是故,臣以为,当应再建新学,各县设新学以收天下学童再教之,并教之以更深入之学问,以待其成丁后得有才被朝廷用之!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四年时间培养出天下英才自是不够,需持之以恒,方可在日积月累之后,得有天下英才尽出于大明!”

学部尚书康海如实对朱厚照禀道。

“这百万学童自然不能让其回家务农,至少大部分不能放其回家务农,而县学一时改不得,且若让知县出题也估计只会出一些八股章;

朕准你所言,设立新学,传旨各县亲民官新设高等小学堂,朕会让吏部立即任命一批在京师大学进修的待官举人,就任各县教谕并兼高等小学堂校长一职,以具体负责高等小学堂的组建工作。”

朱厚照知道这样一来,朝廷的教育开支又得增加,但要让大明百姓强大起来不再麻木不再愚昧,大兴教育又是必须的,所以该花的还是要花,好在大明已经开始了殖民扩充,以后能从满剌加以及其他地区赚取不少财产,而这些财产短期内估计也只能先花在教育上。

不过,设立高第小学堂不是朱厚照动动嘴皮子,然后内阁按照朱厚照的意思拟旨颁行天下就可以成功的事,接下来还得有人事与财政上的安排。

“陛下,全天下这么多县,每县都得任命一名管理高等小学堂的教谕,而原教谕还得调派到其他地方升任知县,这并非易事!京师大学现在所进修的举人也不过百人,放于全天下为教谕官,亦不足也!

是故,臣建议,可先任命一批在京师大学进修的举人在南北直隶地区为教谕,负责组建高第小学堂,但其他地区则依旧令各县知县与教谕组建,按照朝廷要求组建,令提学官督察之,这样可以让天下举子明白,来京师大学进修是可以直接被重用到南北直隶这样的好地方任教谕的,以此激励更多的举子来京师大学进修。”

吏部尚书张彩在内阁奉朱厚照旨意主持的大明治学事宜上如实奏明了自己吏部在执行兴办新式学堂上的难处,非恪守理学之顽固派的他不反对皇帝陛下有意兴办新学提倡百家的大政方针,但作为一个务实的官员,他需要让皇帝明白,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一蹴而就。

“张卿所言有理,内阁与学部呢,你们以为如何?”

朱厚照也知道在大明实行全民教育,并建立一个从幼年到成年的教育培训系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仅仅是需要更多的财力支撑,还需要更多人力支持,大明不乏读书人,可缺乏的是师范类人才,京师大学本来是为了发扬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综合性大学,但现在也主要成为了新式教育师范生的培养基地。

即便京师大学已经把招生门槛放宽到举人这个层面,但依旧满足不了帝国对师范生的巨大需求,何况因为科举制度存在的原因,依旧有大量举子不愿意报名进入京师大学而是享受帝国给予的官身待遇与特权继续参加会试与殿试。

虽然正德三年、正德六年、正德九年这三科殿试后,已经有很多进士因为看见张璁、夏言明显受皇帝青睐而愿意报名进入京师大学进修。

但这批进士的第一批毕业者即正德二年与正德六年加起来不过百来人,而且还得被任命到六部和地方担任重要官职,毕竟帝国现在在行政与军事上也很缺乏新式教育出来的人才,一些六部堂官与地方主官在体验到京师大学出来的进士之能力后就不愿意再放走这些人才,甚至还希望朝廷多给自己任命一些这样的官员。

因而,朱厚照也很理解吏部尚书张彩困难之处。

而此时,内阁首辅王华等也都相继表示赞同,朱厚照见此便也再次点头道:“既如此,便如吏部尚书张彩所言,吏部先将京师大学进修之举子任命到南北直隶担任教谕,兴办新式学堂,但既然是高等小学堂,还得应学习更多科目,常识一科当细分为社会与自然两科,具体课程大纲由学部制定;

各县各村镇社学毕业学生如何升入高等小学堂,依旧以考试的形式,录取比例应为多少,由户部根据国库与地方税赋收入在教育上的最大预算为基础,算算在全国实行高等教育后应保证多少社学毕业的学童升入高等小学堂!”

“臣领旨!”学部尚书康海与户部尚书王琼站了出来,齐声回道。

“陛下,臣有一担忧之处”,这时候,内阁次辅刘宇站了出来说道。

朱厚照忙命其阐述。

刘宇便道:“去年臣奉陛下旨意巡视湖广四川等地,发现大量社学依旧只教授八股章,臣问其缘由,皆说是当地就任社学先生的耆老乡绅之自作主张,言说因天下以科举为正途,不教以孩童四书五经,走科举正途,岂不误人子弟哉;

甚至,若听朝廷之令教以其算术常识的话,反而会被乡邻百姓埋怨,甚至有百姓言若非官府强令自家孩童入学,必不会让自家孩童上学,因为这样导致家中猪羊无人喂养,饭食无人主食!

但士民却不知朝廷是为培养各类人才才改革社学,实为造福百姓之策!

因而臣担心,即便陛下有意办新式学堂,估计天下黎庶也不积极响应,现今天下,士民依旧皆知,科举乃是选官正途,是故臣担心,即便新学堂设立,富足者只会让家族子弟走举业,而贫困者只会令家族子弟回家耕种或去集镇为学徒,而真正应考新式学堂者少也。”

“亦如次辅所担心之言,臣于三月奉旨巡视云贵两广,勘察人口流失时,发现自强制社学教育后,各地孩童早夭者失踪者之数增加很多,皆因白天被官府强令上学,夜晚被家人强令干活被其野兽毒蛇所咬致死或者是其他原因致死者;失踪也多因上学后杳无音信或放学后失踪者;

陛下虽有意恩泽黎庶,不惜以重金教化之,可黎庶鲜有有福承恩者,或因父母残忍或因父母无法以至于孩童无儿时欢乐可得;

除此之外,更有官府胥吏之贪墨人牙子横行等,以至于许多平民之子名为上学实则被官府强征为童丁,更有俊秀者被人牙子发卖,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为躲避强制教育,竟有举家迁入山野者;

本为善政却变成了恶政;

臣以为若新式学堂再设,陛下若以强令责庶民之子应考之,只怕会令庶民更为反感,甚至会激起民变,若不强令,新式学堂即便设立也会无人应考,到时候只会靡费钱财,增加朝廷冗员。”

户科都给事中袁宗儒回道。

第212章 有文官首倡废科举

朱厚照面色凝重了起来,眉头紧锁着,他看了袁宗儒与刘宇一眼。

袁宗儒和刘宇都低垂下了头。

“既然如此,你们都说说这兴学之事还做不做,实话实说,朕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朱厚照站了起来,他看得出来,现在这些臣们已经有些怕自己,怕自己又一言不合就砍头杀人。

因而,朱厚照也就只好起身走到殿门处,背对着这些臣,以免这些臣在正面看自己时过于害怕,害怕的不敢说实话。

“兴学之事自然是要做的,教化天下黎庶,使人人知而好礼,本为德政,只是强令庶民之子入学,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增加了黎民之负,陛下欲让天下黎民知其教化之意义,得让黎民之得教化之利,以臣看来,莫若取缔强制之令,听凭百姓自愿方可。”

内阁首辅王华这时候先说了一句。

他知道推行全民教育,让大明的百姓都变成读书人是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的理想。

可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皇帝陛下的理想有时候也和自己想建立大同社会的理想一样空洞。

普通百姓在没有富足之前是很难有培养自己下一代的意识的,甚至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算是养活孩子都是一件很难的事,而如今朝廷还要让其承担教育孩子的责任,明显是在让普通老百姓为难,尽管是免费教育,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孩子不是放在家里养的娃,也是劳动力。

“首辅所言,实为解民所困之策,臣也以为,兴学之事不可废但可以改良,社学与高等小学堂继续设立,乃至以后还可以在府、省以及南北京师设立学校,以教天下士子,但这些士子当于何等学识由朝廷用之,还需确定出来;

另外,为促进大明愿进学之读书人学新学而不以儒家朱子为法统,臣以为当废除科举!

然后对从京师各大学乃至国子监毕业者直接授官,如此可令天下士子踊跃入新学。”

内阁次辅刘宇知道自己今日所揭露的学政改革之弊处引起了皇帝朱厚照的不满,但他此时提出废除科举的主张来,则是想告诉朱厚照,自己并非是有意要和皇帝陛下您作对,也并非是不懂皇帝陛下您的目的,自己作为内阁阁臣,只是要替你说出您想做而没敢立即做的事。

废除科举?

刘宇的话犹如一声焦雷炸裂在狭窄的内阁与司礼监值房。

谁也没想到这位刚刚还第一位对皇帝陛下苦心经营的全民教育唱衰的内阁大学士,如今又直接对科举制度开炮,而且直接扬言废除科举!

朱厚照自己也着实被刘宇的话给惊吓了一下,他倒也没想到刘宇会直接提出废除科举。

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刻意培养官僚资本集团甚至让官僚资本家们代替传统士绅掌控朝政后,这些有着官僚资本家背景的官们开始与以往保守的官们有些不一样了,连废除科举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狡猾的官只想着一味取宠于自己,而故意挑自己想听的话来说。

虽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只要说到皇帝心坎里,自然会备受皇帝器重,至于开炮后的后果自然也是由皇帝承担,毕竟自己只是提出个建议而已,决策的人是皇帝。

所以,朱厚照没有流露出想废除科举的表情来,作为万人之上的皇帝,有时候藏愚守拙是很有必要的,要不能让人轻易摸准自己的脉门。

朱厚照没有转身,想着看看其他官有什么反应。

户科都给事中袁宗儒也没想到刚刚还带头炮轰全民教育改革的内阁次辅刘宇,转眼就又炮轰科举制度,不由得直接反驳道:

“臣以为,科举不可轻废,一则国朝已行科举多年,天下士民无不奉此为圭臬,此制也得以维系民心;

二则如今天下生员、举人者皆靠此为进阶之梯,若科举一废,岂不让天下士子报国无门也,总不能让其回去同孩童一样也学算术常识吧!”

“可如今科举所选之才以善空谈疏实务者居多,下不知百姓之忧乐,上不知朝廷忠奸,且多为胥吏所利用操控,甚至不乏甘为胥吏所用,以敛财自肥者!如今之科举,所选之人才多为治学者,而事功者需由新学选之不可!”

内阁次辅刘宇反驳道。

内阁首辅王华见此忙也说道:

“科举废与不废当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得有选士之法,科举废,则必应有新的选士之法替代才可,科举若废当在新学成熟之时方可,臣以为科举与新学可以并用之!”

“依旧如现今之制,中进士者可直接选官,中举人者可选择参加会试殿试,也可选择入京师大学进修选官,而高等小学堂之后当再设各级学校,最终可以直接入大学,大学毕业者也可以直接选官。”

王华说完之后,朱厚照才转过身来:

“甚好,科举即便要废也不能骤然而废,大明以科举为取士正途已有百年,它不仅仅是一个取士之法那么简单,而是许多人以此谋生的手段,从乡间老儒到朝中清流,莫不以传授经义章为生,朝廷不能断其生路;

但是,这新学之制度得进一步完善,朕准刘卿所奏:

不再强令百姓之子入学,或许朕与众卿现在最应该先要做的是让天下百姓无饥饿贫困之患,若人有余粮且不用承担赋税之苦,为人父母者怎么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多读书;

高第小学堂依旧要在南北直隶设立,且于各府设中学堂,不一定只有一所,诏令各府可根据本地所辖学子多寡增添几所中学,中学初级与高级,初级者除国学算术外,需有历史、地理、政治、格物、化学、生物、武艺七科;

你们现在也应该都明白这些课涵盖着什么学问,高级者可令学生除国学算术外,于其余七科中任选一科学习,高级中学毕业后可参加高等教育考试,由各省主持,同于科举之乡试,考中者可凭志愿报名成为大学之学生,由帝国各大学根据学生成绩于各省招录之,录取数量也由各大学自己决定,具体细则学部再详细拟一拟,拟好后交于朕,朕再细细安排。”

“陛下,以上之策还是暂于南直隶实行?臣以为当只暂于南直隶推行小学、中学、大学等新学之制,而其余诸省则暂令各地方官设小学便可,以此节约银款,毕竟除南直隶外,其他地区皆依旧会以科举为重,现在设立中学大学只怕也无甚益处。”

管户部的王琼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准奏!但可以下诏于天下,准予民间乡绅自建书院治学,治学优渥者,朕会给予奖掖!”

“遵旨!”

内阁首辅王华等官皆拱手行礼,对于朱厚照突然明旨准天下民间建书院一事,众臣也都甚为高兴,毕竟对于他们这些进士出身的人而言,可以建书院就意味着可以名正言顺地开科举培训班赚钱。

朱厚照也知道如今自己即便鼓励大儒名士开办书院,也只会开办成科举培训班,毕竟科举培训班赚钱且有更多的利润,但朱厚照应该也能有几个不以名利为重的名士大儒开办起一些具有研究社会科学功能的书院出来,那样也可以算是大学了。

学政廷议结束后没多久,关于组建高等小学堂以利社学毕业之学童升学继续教育的钧旨便正式昭告天下,而与此同时,户部也开始专门拨银且规定那一部分税赋可归为地方自用为教育经费。

于是,天下地方官无不纷纷建新式学堂,目的或是借机捞钱或是让上面看见自己的政绩,总之无论是哪种初心,各地的高等小学堂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

再加上正德皇帝明旨准予民间私建书院,于是天下儒士莫不称赞之,纷纷建书院,一时间书院数量大增,今有某致仕尚书建山岩书院,明有某致仕侍郎建水泉书屋。

不过,因为朱厚照不再下诏强制学童入学,因而各地的高等小学堂,依旧是许多家境殷实或富贵的子弟入学,而且因为这些高等小学堂老师都是官员在地方上招的老儒,再加上家族之人也希望自家孩子习儒学走科举,因而这些高等小学堂也都成了科举培训班。

私人建立的书院则更是如此,每日基本上也都讲解儒家理学经义为主,也基本上都是科举培训班。

但朱厚照相信尽管短期内因为天下百姓只知参加科举获取功名才是正道而导致学界依旧以学习儒家经义为主,但随着自己在政治上刻意重用新式教育教育出来的人才,定会让这种风向发生改变。

不过,朱厚照觉得自己现在更重要的还是增加大明的财富值,让百姓们越来越富裕,让百姓们对接受教育的功利心不要那么重,让他们逐渐意识到接受教育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提升自己的素养,更好的了解自己,并发挥自己的价值。

只有让大明的百姓们主动接受教育并主动思考如何获取物质利益以外的兴趣才能激发华夏民族的创新意识与创新能力。

但这个肯定还有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让百姓们明白,因为当一个人还只在为了生存而奋斗的时候,你没办法劝他放弃功利之心。

第213章 刮江南士绅之财的能臣严嵩

严嵩自从于王阳明手中接过南直隶巡抚之职后,他就一直在进行着自己玉米培育的实验。

在这个农业实验中,他积累了许多农业知识,也愈发意识到在一株株看似简单的玉米背后会潜藏有如此深奥的学问。

这些年来,他虽然在大政方针上依旧是萧规曹随,并遵循着中央朝廷的指示,但在具体日程政务中,他则在尽量通过自己新学到的东西去惠及于民。

严嵩很庆幸自己当初选择入京师大学做司业,并因此跟着皇帝陛下朱厚照学习了很多新知识,以至于现在做一方封疆大吏时也能恩泽于民。

而不是如以前的翰林院编修一样,只待在翰林院熬资历,上无机会近君前参奏,下无机会于百姓前谋福祉。

严嵩来到南直隶后开始与皇家工业公司合作在南直隶创办了化肥厂。

甚至,严嵩还在申请得到皇帝朱厚照恩准后,亲自组织人手在南直隶开办京师大学农科研究所,且以此利用皇家工业公司新炼的转炉钢制造农业机械设备与化肥生产设备。

正因为此,使得严嵩就任南直隶巡抚期间,让化肥在南直隶地区得到了推广,并且也因此让南直隶地区的粮食产量大大增加,而且不仅仅只是推广化肥,农业机械设备的运用与对农作物生理特性更科学的研究与指导,也让南直隶的粮食产量提高不少。

“臣启奏陛下,今岁南直隶粮食增收三成,百姓脸上皆是兴奋之色,岁赋未增,而粮食增产,则民财有余,此乃盛世之象;

除此之外,因化肥之故,许多贫瘠之地亦有所产,臣雇流民以种之,得之则换为库银或备灾济贫之用,更有商贸之大兴,如今江南民富且国富也!今岁漕粮也有望多押解一百万石进京……”

严嵩在给朱厚照的密奏里很详尽地写着自己的为政之得失,而他不知道的是,很快,朱厚照就要交给他更重要的任务,即在南直隶继续推行新式教育改革。

不过,当严嵩接到在南直隶试点进行新式教育改革后,他也没有因此而觉得有压力,甚至觉着这是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他相信只要自己做的好,陛下是会看在眼里的。

严嵩并不担心教育经费的问题,因为他在南直隶进行的农业科技发展,使得他的地方财政收入也增加了不少,而且他还很会搞商业投资与其他敛财方式。

比如,他在就任南直隶巡抚且依靠化肥的运用获得第一笔额外财政收入后,他就做主修了一条从苏州到南京的水泥路。

修这条路花费了他不少银子,但严嵩却把这条路变成了生财的路,他在这条水泥路上设置了路障,且每隔一县便设一收费站,对沿途客商收取厘金。

除此之外,严嵩还让人对坐马车的官绅收取过路费,而且他的理由则很简单,就是为了养护道路而已,而唯独对行走的平民不收取费用。

因为是各县收取,且各县地方知县与州府皆有份额,所以各县也都积极收取厘金与过路费。

除此之外,严嵩还将这笔收入的一部分上供中央户部,让中央户部多了一笔额外收入,以至于内阁和户部都没有因此对严嵩有意见。

甚至,都察院的御史与六科廊言官也被严嵩买通,使得迄今为止,只有有人弹劾严嵩,就有御史言官回护严嵩。

这还不够,严嵩还借着各种振兴化的名义,资助南直隶地区的大儒,使得这些大儒也都闭嘴。

严嵩为官可谓是面面俱到,也正因为此,他借机给南直隶地方府库敛了一大笔财,使得南直隶各级官府皆是富足的很,所以严嵩才敢在奏疏中说民富国也富。

当然,财富不可能是凭空自己长出来,有得到利益的,自然就一定有损失的。

江南的许多士绅们还是受损了。

毕竟严嵩也只能贿赂几个大儒,不可能贿赂所有的大儒,而恰巧在江南地区经商的多为士绅,而贯爱坐马车尤其是新出的四轮轴承马车的也多为江南士绅,使得江南士绅们受损最为严重,以至于江南士绅们对严嵩很不满,甚至直接在暗地里骂严嵩是严扒皮。

不过,严嵩的地位依旧是屹立不倒。

在中央朝廷,虽然也有为江南士绅说话的言官弹劾严嵩,但也有拿了严嵩孝敬的言官回护严嵩,而且理由也很充分。

理由就是严嵩就任南直隶巡抚期间为中央朝廷多缴纳了上百万两白银的赋税,使得中央朝廷增加了一大笔收入。

除此之外,严嵩还让南直隶地区的百姓成功得到了救济,几次南直隶地方灾害都没让中央朝廷拨款,甚至在学政改革与吏治考成方面,南直隶地区一直做的最好。

正因为此,内阁与户部都没话说,,还称颂严嵩实为能臣干吏,皇帝朱厚照自己自然也没话说,他可不同情江南士绅,他只是下旨告诫严嵩,多把精力用在国计民生上,言外之意自然是敛财可以,但敛来的财得拿来惠民。

正因为此,严嵩尽管在江南的名声比王阳明做南直隶巡抚时还要臭,但地位却很稳固,不但上面的人不动他,底下的官吏也拥护他。

唯独江南士绅们憎恨严嵩。

“抚台大人,江浦县的生员任礼又在报纸上大骂你是严扒皮,夺民之利,以至于民怨极重,言你贪污白银数百万,家中妻妾数千,甚至还不惜以万两黄金买下吴江阁花魁的梳笼权,这不无中生有嘛,下官以为这等狂徒必须加以惩戒,否则于大人您的官声不利呀!”

警备司守备詹辉很是担忧地说道,他对严嵩这样的上司很有好感,因为跟着这样的上司可以发财,因而他也很担心严嵩会因为士子们的诬陷而失去官位,而使得自己也跟着失去从士绅们那里得到更多好处的机会。

“不用管他,这些人如何狂吠,本官倒不担心,如今朝廷只以政绩为衡量标准,名声也有东厂御史为准,这些人如何说,上面自然是不会信的,但是只是又要给夫人解释一下,这些读书人也真是奇怪,每每诬陷一个人总爱扯他的风流债!只怕他们也只知道或也只爱幻想着一些风流事,也难怪会一事无成!”

严嵩正说着,其妻欧阳氏就闯了进来,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拍:“姓严的,这是怎么会回事,你什么时候花万两黄金去买一个青楼女子的!”

“夫人,你怎么还信这些人瞎扯,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何况,满足你一人,尚且累的很,为夫哪有精力去遍洒雨露”,严嵩忙哄起欧阳氏起来,待欧阳氏释然离开后,就冷下脸来问道:

“这个叫任礼的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做香料生意的。”

詹辉回道。

“陛下下过旨意,在南直隶开海设立海关之前,厘金可以暂时不取消,以培养海关人才之用,但不得因此阻碍商贸发展;

所以,本官决定从下月起,改革厘金征收制度,货物价值在一百两以下着免厘金,粮食、布匹、盐利等百姓所需之物品免厘金,以遏制物价上涨;

同时,香料、珠宝等在现有厘金基础上加征三倍奢侈税,理由响应礼部左侍郎朱恩提出的倡节俭、戒奢靡之论!”

严嵩很明显也不是一个真的宽怀大量之人,对于生员任礼的冒犯行为,他也有自己的反击手段。

不过,严嵩这么一搞,使得江南的奢靡之风也有所遏制。

但与此同时,原本会被这些江南富商奢侈消费给消费掉的财富也大量流入到南直隶官府的腰包,使得当中央朝廷下达的关于建设高等小学堂的诏令传递到南京时,严嵩也有了足够的资金进行教育改革。

在京师大学进修后的一百多名举子被吏部全部任命到南直隶担任了教谕一职,严嵩作为巡抚给予了这些教谕足够的财力支持。

不但如此,严嵩还仗着自己南直隶富裕,还直接出资免费提供高等小学堂的上学费用,而且还直接发补贴,使得庶民们为了多获得一笔收入,而都让自己孩子参加高等小学堂的考试。

正因为这样,南直隶的高等小学堂的入学率很高,而且因为有一定商业经济与工业经济基础,再加上新任命的教谕与严嵩自己都是京师大学背景的,所以南直隶的高等小学堂也唯一具备新式教育形式的新式学校。

而对于没有考进新式学堂的学童,严嵩也没有放弃,他自主设立了南直隶农业学堂与工业学堂,将这些学童招收进来当做学徒培养。

除此之外,严嵩还响应中央朝廷的号召,在得到朱厚照恩准后,在南京成立了中央大学,学着京师大学的样子,组建了大明第二个现代大学,但中央大学和京师大学一样,现在主要任务还是培养师范生。

严嵩在南直隶花钱如流水,自然也得继续敛财才行,光靠厘金制度也不行,他知道皇帝陛下对士绅无感对百姓爱的很,也就摸准了这点心思,开始以继续倡导明节俭之风与遵循礼制之风为名对江南那些没遵礼法穿戴的商人士绅实行罚款。

乃至吐痰乱倒垃圾的,也以罚款或罚劳役的方式进行惩处。

因为民间财富增加,加上商品经济越来越发达,士绅商人们生活也越来越奢侈,何况他们还有免役等特权,在法律上很多时候也受到优待,所以也得不怎么遵守太祖朱元璋时期制定的礼法等级,即什么等级的人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该戴什么样的帽子。

以至于许多生员因为穿了大红袍子被罚款者,许多富商因为穿绸缎被罚款者。

反正,严嵩是打着遵循礼法的名义拼命敛财。

而最先提倡节俭与遵循礼制的礼部左侍郎朱恩在知道此事后是懊悔不已,说自己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规劝皇上的言论却被严嵩利用起来去刮士绅之财了。

第214章 革除功名与训斥尚书(二合一)

江浦县生员任礼自恃自己为缙绅之人,也没有对严嵩有什么畏惧,在南京秦淮河骂够严嵩也风流够后才带着一批通过走私途径得来的一批香料准备去苏州发卖。

当任礼坐在四驱马车里带着一大批货物和在秦淮河买到的美人刚到关口时,江南国税局的守关警务官便来到了这任礼面前:“牙牌拿来!车上载的什么货物!”

这生员任礼早对严嵩在南直隶去苏州的水泥路上设关卡收厘金的事不满,又见这国税局的警务官不过是一普通武官,胸前一个警字更是让他觉得和公门里的衙役没什么区别。

但这样的一个低贱武官却敢在自己一个堂堂生员面前如此傲慢,任礼也就来了气,当即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就直接就朝这警务官踢了一脚:

“混账东西!任某乃读书人,孔孟子弟,更是府学廪生!你不过一介小小武官,将来前程不过守门而已,有何资格敢拦我的去路!”

这任礼说着就摇晃了一下头,在他看来,自己头戴方巾,就意味着自己高人一等,眼前这些卑贱的武夫就算要和自己说话也应跪着和自己说话,就像自己父亲做七品御史时,高居五品的千户武官都会给自己父亲跪着回话一样,所以心里不由得腹诽道:“眼瞎么,没看见本公子头上方巾吗?”

“他虽是小小武官,却是正七品总旗,是大明之朝廷命官,汝不过是一介秀才,才高不到八斗,志远不过买妓而已,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公门之人!

寻常百姓畏官吏若虎狼,你等生员倒是奇特的很,见官吏却敢以下犯上!来人,按照规矩,殴打朝廷命官,杖责他六十!将他押下去!”

严嵩这时候恰巧路过这里,也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他也懒得问这生员是谁,只依仗法令行事起来。

“慢着!”

而任礼见严嵩穿的是猩红官袍,就先喊了一下,旋即便直接拱手道:“学生任礼见过这位大人,但学生乃是读书人,大人也是臣,既是如此,大人为何要为一武夫撑腰,难道大人有意要让士林说您重武轻吗?”

“本官只知道你坏了规矩,你打了朝廷命官,而他没打你!”

严嵩没想到这人就是在背地里骂自己的任礼,说后便对自己身边的人吩咐道:“待会往死里打!”

严嵩身旁的警务官以前是锦衣卫系统的人,自然也知道该怎么打才是往死里打,便点了点头:“大人放心!”

而这时候,两名警务兵便走过来捉住了这任礼。

任礼这时候开始有些害怕起来,色厉内荏道:“这位大人,学生家父乃是朝廷御史,你若殴打学生,你就不怕家父找你寻仇吗?!”

“本官向来刚正不阿,不惧权贵,别说令尊是家父,令尊就算是阁老,本官也一样要按规矩办事,不过,你可以告诉本官你家父是谁,本官正好参令尊一个教子无方之罪!”

严嵩说后,任礼的一管家忙走了过来:“这位老爷得罪了!我们家少爷不通世事,冒犯了您,还请您见谅,通融一下,这是五百两皇家银行的汇票,您看能否饶了我们家少爷一顿打?”

“正德五年由三法司提议,陛下亲准的《反贪律》明所载,贿赂上司在五百两以上者,徒五年!将这个老管家带下去!没收其贿款!”

于是,严嵩白白得了五百两,还把任家的管家抓起来做了免费劳动力。

任礼见此大怒,但却无法反驳,只咬牙道:“好,好一个刚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

任家管家这时候已经跪下来只知道磕头,求饶道:“大老爷饶命啊!小的没有要贿赂老爷的意思,小的只是赔偿刚才我们家少爷打了守关老爷的银子!”

“既然如此,按照赔偿条例,你也应该是赔偿一千两,正七品武官员被百姓殴打,按律,庶民若想免罪需赔偿白银一千两,再交五百两!”

严嵩这么一说,这任管家只地再交五百两。

任礼也因此被放了出来,而严嵩则没打算放过任礼,继续指着这任家的车队,问道:“你们运的是什么货物?”

“回禀大老爷,是香料”,南直隶地区不禁止百姓经商,因而这任礼的管家也就如实回了一句。

“香料属于奢侈品,当征三倍税,这么多车的香料,估价早已超过百两,不能免税通关,守关的胡总旗,叫你关上的经历书去点点,要核算准确,不可多征,以致商民无利可赚,但也不可少征,使朝廷无银款养路,明白吗?”

严嵩怎么一说,守关的胡总旗站了出来:“下官明白!”旋即便带着守关的一干人来核算,且直接找这老管家索要账簿。

这时候,任礼见此愤然拱手道:“大人!这些皆乃民利,且是士子等谋生之计,还望大人优待我等士子,免征缴之利!”

“尔等将香料以高价卖之于百姓,使百姓倾家荡产却只为奢侈之风,尔等乃害民之利,怎配民利二字,重税课之是要阻止我大明士民染此奢靡之风!不能不缴!他们若抗税,则直接押走!”

严嵩这么一强令,任礼也只得认栽。

而这时候,严嵩又看见马车里坐着一美人,便问道:“此美人一脸娇媚,衣衫半露,不似良家女子,她乃何人?”

“学生在秦淮河买的名妓,大人若是喜欢,学生可以送给大人,当请大人这次容学生不缴这奢侈税”,这任礼浑然忘记了严嵩之前说过的禁止贿赂一事,还天真的想和严嵩做起交易来。

“本官早已严令过,为整肃学风,南直隶各州府县的生员游学各处不得嫖娼宿妓,以辱士林风,好你个任礼还敢顶风作案,革了他的功名,将他头上方巾取了!”

严嵩突然拉下脸来,大喝一声。

任礼没想到眼前这名官员却突然因此要摘自己方巾革自己功名,不由得大为惊愕:“这位大人,您是,您是谁?”

“你应该猜出来了,本官乃南直隶巡抚严嵩,兼领学政,你在报刊上假借“西山门客”之笔名泼本官脏水,本官不忍阻断士林言路,没把你怎么样,可你也不能有恃无恐,无法无天到带着秦淮河的妓女周游天下!尔即为生员,理应潜心于学问,埋头于书海,或求学于天下,而你却仗着自己的功名,经营买卖不说还敢纳妓回家!真是大胆!”

严嵩说着就从底下的人手里接过这任礼的方巾,然后策马而走,并吩咐道:“立即吩咐各府县正堂官与学官到巡抚衙门议事,本官三令五申,整肃学风,但在南京城,依旧还有生员风流,他们是怎么办事的!”

任礼被严嵩革除了功名,而也因此让一干江南士绅对严嵩更加愤恨,但又都拿严嵩没有办法,因为严嵩现在搞得是整肃礼制整肃风,这些都是官士绅们自己提倡的,严嵩现在只是让他们严格遵守而已,所以也没人敢明着反对。

江南的士绅们叫苦不迭,但又不能明着反对就只能暗中联络京城的官把严嵩调走,如同历史上海瑞任应天巡抚期间为庶民撑腰整治江南士绅而没多久就被升到南京当闲官一样。

不过,朱厚照可没打算调走严嵩。

南直隶有严嵩坐镇,朱厚照是放心的,他相信也只有严嵩这种狡诈的官员做南直隶巡抚才能和江南那些士绅们斗心眼。

谁也没想到严嵩会借着内阁首辅在中央朝廷搞精神明建设的机会,在南直隶地方搞起了恢复礼制的活动,把一干官绅富商罚得不敢再随意奢侈浪费。

而其他各省的官员也开始依样画葫芦,也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搞起了恢复礼制的活动。

内阁首辅王华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提倡的精神明建设,真的会这么有实际意义,一场恢复礼制与整肃社会风气的运动让自己大明朝廷多了数百万两的收入,甚至连带着皇家银行的储备也增加不少以至于自己这个皇家银行股东跟着有了不菲的收益。

更让王华欣喜的事,因为他首先主持精神明建设,导致礼部尚书朱恩进而提出倡节俭、正风气之论,旋即又让严嵩等地方官纷纷开始整肃风气起来,而使得朝廷受益甚大,同时又的确抑制了社会奢靡之风,而使得朱厚照给他加了个“太傅”官衔,让他同马升、焦芳一样,在生前成为正一品官。

同样升官的还有朱恩,朱恩成为了礼部尚书,不过他却高兴不起来。

此时,他的学生任鉴书正对他说道:“恩师!这严嵩在江南以整肃风气为名大肆盘剥士绅,使得士林里怨声载道,您若再不想办法,到时候朱家也会深受影响啊,您养在任家的儿子任礼就被严嵩借着违规纳妓为由革除了功名!”

“什么!这,这,老夫还准等他考取进士后和他相认,这严嵩竟先断了我此念!这不是让我们父子无法相认吗,老夫这就上疏!”

朱恩说着就愤然去了书房开始写起了奏疏。

“陛下,虽说礼法乃朝廷根本,天下理应节俭,但若有奢靡之风,朝廷申斥劝诫便可,但如今各省官衙却以整肃礼法为由频频扰民,轻则罚款敛财重则抄没家产乃至羁押治罪,实为不得民心之举也!

况如今,天下兴盛,民殷国富,绫罗绸缎已贱如苎麻,米粟膏粱则堆积如山,盛世之民当以锦绣为衣,方咸圣皇治之功,此时却任由绫罗绸缎烂于家,米粟膏粱霉于库,而为遵循太祖时之礼制,可为不合时宜也不近人情啊,陛下!”

现在,很多御用人以及改革派的地方官都打着朱恩的论点在地方上大兴整肃礼制运动,以至于士绅们叫苦不迭,并因此恨上朱恩,甚至开始揭露朱恩各种不遵礼制和奢靡的行为。

礼部尚书朱恩很为自己提出的倡节俭、遵礼法的观念后悔,再加上任礼功名被革除的事更刺激了他,所以他赶紧上了一道奏疏,希望可以补救一下自己在儒林士绅间的名声。他自然也不敢直接说严嵩的不是,毕竟他也知道严嵩是简在帝心的。

朱厚照看见朱恩这样一道奏疏后,宣旨召见了朱恩,并问着朱恩:

“朱恩,之前你的奏疏上说天下民困,尚有饥民难有每日之饱,在你家乡,每至冬季更有百姓因严寒而被冻死,因此,你建言朕为君当开节俭之风,当停各地采办,罢天下镇守太监,乃至不应扩建宫殿,除了采办与镇守太监没撤回以外,朕很多都依了你,乃至现在都还蜗居于这狭窄的乾清宫内!”

“既然民生如此艰难,为何如今你奏疏你又言天下兴盛,民殷国富,绫罗绸缎已贱如苎麻,米粟膏粱堆积如山,照你这样说,天下岂不是早已无饥寒之民?!

也罢,朕也信你,那么朕问你,既然绫罗绸缎已贱如苎麻,那现在大明每年棉布产量是多少、丝绸产量是多少,粮食产量多少,能否满足天下百姓之衣食?”

朱厚照冷言问着朱恩。

朱恩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没想到陛下会联系自己前后上的两道奏疏诘问自己,更没想到自己不过依据如今的社会现象比喻了一下大明绫罗绸缎很多粮食也很多而已,却被陛下问起大明每年棉布丝绸产量与粮食产量起来。

“回禀陛下,臣言语不当,请陛下治罪,但臣言天下有饥寒之民是肺腑之言,言当朝乃极盛之朝也是肺腑之言!至于棉布、丝绸、布匹等粮食产量,此乃户部之事,臣分属礼部,自然不敢过问。”

礼部尚书朱恩回道。

“皇明报正德九年三月版第二期,一行黑色大字将大明正德八年粮食、棉布、丝绸等产量数据写在了第一面头面,你没看还是没记住,连街头百姓都知道大明户部每年收多少粮食,偏偏你这个礼部堂官,正三品大员还不知道!你既然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在朕面前信口雌黄!绫罗绸缎贱如苎麻,米粟膏粱堆积如山,你当君前奏事是写章吗!可以随便瞎扯吗,今天民富,明天民困,朝堂问政岂能如同儿戏!你这礼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第215章 你朱恩配得上‘国士’二字吗

礼部尚书朱恩是一个对新鲜事物不那么敏感的人,他基本上是属于只读圣贤书一类的人,因而,对于皇明报上所载的关于大明各类重要工农业生产数据基本上也没看过。

所以,现在朱厚照这么一训斥,朱恩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皇帝陛下面前显得这么无用,连自己的奏论在皇帝眼里都变成了瞎扯,甚至朝堂问政也很不让陛下满意,而自己好像在陛下眼里只会空谈。

朱恩只能保持沉默,他忽然发现做礼部尚书并不轻松,随便发个言就被陛下捏到了错处,而眼前这位帝王似乎能很快发现自己的缺陷,逼得自己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走,以至于自己想让朝廷不以礼法约束士绅的事早已不知陛下转移到何处去了。

朱厚照看向了内阁首辅王华等大学士:

“你们廷推是怎么推的官!为何选上来的部堂官先不论其品德如何,只论其才干,如此不堪,怎么能做九卿!朝廷铨叙官行廷推会推之举,是为公正严明,根本目的还是要选出更适合执掌国之大柄者!

如今,内阁与九卿选出来的这几任礼部尚书不是谋权篡位就是结党营私,到现在选出的这个礼部尚书还只会空谈!甚至连空谈都谈不好,帝国之粮食、布匹产量不知,不但不知甚至还不以为耻,身为礼部尚书,不为维护礼制,健全礼法,倡德励善而奔走,却为士绅说情,这做的是黎民百姓的礼部尚书,还是天下士绅们的礼部尚书!”

朱厚照突然发火,王华等内阁阁臣此时也不得不严肃起来,其中,王华也只好细细解释道:“陛下恕罪,廷推之事,阁臣与九卿一般参考被推之人的品德与资历,才干倒在其次,正所谓治国者首重德望,次在才能!

朱恩之前为礼部左侍郎资历是有的,而德望也有,素来无劣迹!所以,臣以为,朱恩之迂腐无能,非廷推之过,乃是国朝铨叙之过!礼部朱恩先在翰林后升詹事,最后调礼部任右侍郎,正德三年迁左侍郎,在翰林詹事任职时自然无机会熟悉实务,而调礼部后又直接任堂官,自然更不知礼部之底细!所唯一擅长者,自然是典章制度与君前奏对,对实务不知也不足为奇!”

“他也算是擅长君前奏对?君前掉书袋很强还差不多,朱恩,你觉得你自己能不能胜任礼部尚书之位?”

朱厚照这么问的意思自然很明确,便是要让朱恩自己承认自己不称职并主动辞官。

朱恩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打算为士绅们说说情而已,却转眼间就要被皇帝陛下逼着辞官。

从心而言,朱恩是不想辞官的,毕竟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了礼部尚书,离内阁只差一步,但官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朱恩也不例外,现在皇帝都这么问他了,作为人的他自然得谦逊回道:

“臣让陛下失望了,臣德薄才低,本不堪为礼部尚书一职,毕竟礼部尚书乃国之重臣,以臣之德,如何能配之,当时只是幸赖陛下与朝中诸位大人荐举,故勉为其难,充任这大宗师之位,今日臣既不令陛下满意,臣自请辞官便是!”

“朱恩,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是朕在逼你辞官,甚至连让你成为礼部尚书,也是朕自己逼的你,朕且问你,你内心对自己就不失望吗?”

朱厚照很想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但看朱恩也是年过花甲的人,语气也就没有太过恶狠。

而朱恩只惶恐地弯腰作揖道:“臣不敢!”

“你是因为什么不敢,是不敢说是朕在逼你,还是说不敢对自己失望”,朱厚照继续追问道。

“臣不敢对陛下有丝毫不满之意,陛下乃君父,对于臣子而言,雷霆雨露均为君恩!”

朱恩忙回辩起来,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是既怕朱厚照一不高兴砍他脑袋,又不甘心就这么被皇帝朱厚照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心里不禁暗想辞官也好,做朱厚照这种皇帝的臣子根本就很难做的舒心,不但要德才兼备还得言辞精确,既要谈吐清晰还得有见识,同时还得受得了被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完全没有弘治朝时做官舒服,通常是大臣们教育皇帝,然后皇帝虚心纳谏。

“朱恩,你没必要说这些气话给朕听,朕知道你们这些官都是恃才傲物的人,每每自比于比干诸葛,皇帝非经你们教育而不得为圣君!

只要朕稍微严厉点,就委屈的跟小媳妇一样,说什么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你们若真有这奴性,朕也不至于如此心累,甚至屡动屠刀!

当然,朕现在也算是明白了,你们到底是欺朕是汉人皇帝,无论朕怎么狠辣,你们都知道朕不会把你当奴才用,而只会把你当国士用,所以才一个个无畏惧之心;若是在前元,你们敢这么站着跟朕说话吗?!”

“也罢,朕也不希望让你们都变成奴才,朕也希望你们都是富国安邦的国士,可是,你们扪心自问,你朱恩配得上‘国士’二字吗?!

为国家,你们所谋之利在何处?为黎民,你所做之事是哪件?若你真的恪守你礼部尚书的本分,倡导节俭,希冀天下遵循礼制,倒也算得上为国家千秋计的国士,可你却又来劝谏朕不以礼制禁士绅!

不过,这也可以,朕早就有意还天下士民以自由,不以礼制禁士绅不够,当也不应以礼制禁庶民,子可不听其父,妻可离其夫,民可罢其官,你若敢提出这样的谏言,朕还会欣赏你,欣赏你敢废礼法解天下万民之束缚!”

朱厚照这时候说了起来,可当他说的如果不以礼制禁士绅就应该也不以礼制禁庶民时,朱恩便也无话可说,只得拱手道:“臣知罪!臣辞官!”

朱厚照没再继续说什么,只看着朱恩把头上梁冠放在地上后,才道:“回乡后,好好教书育人,造福于民,别只知道夺田占地。”

朱恩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身拱手道:“臣谨记陛下教诲,请陛下放心,臣既有负于君,绝不有负于民,臣回乡后自会散田于民,只留少部分自用,从此务农教书!”

“如此甚好!”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

第216章 翰林学士桂萼的野望

朱恩被朱厚照训斥得主动辞了官,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再次空缺下来。

不知为何,正德朝的礼部尚书总是容易出事。

礼部尚书张昇因谋逆罪被处以极刑。

礼部尚书毛澄因意图立新帝被前阁臣许进处死。

这个本是朝中最容易进入内阁的清贵官职似乎一直没有官员能做稳这个位置。

朱厚照对礼部尚书的要求其实不高,甚至七部尚书(新增一学部)中,他只接受礼部尚书可以迂腐顽固一点。

但是,这并不是说,朱厚照就不喜欢礼部尚书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又爱瞎逼逼关键是瞎逼逼也说不出个什么来的官员。

“朝廷铨叙制度需得改改了,以后除刑部外,其余六部尚书与各省督抚以及阁臣由内阁首辅荐举,再由内阁与在任九卿及其都察院六科廊官廷议投票表决,如超过半数的同意,再提请朕批准,朕须亲自面试被荐举者,朕不问其资历,首重其才干,若被荐举者才干不行,朕要问责于首辅,你是如何荐举的!”

朱厚照知道大明与以往的朝代不同,因为朱元璋废除了丞相制度,导致大明相权也就是处理日常行政事务的行政首脑职权并不明确,名义上是皇帝既是国家元首也是行政首脑还是军事统帅。

这样虽说有利于君主,但却是不现实的。

因为不是每一个皇帝都像朱元璋那样精力充沛,就算是丞相制度被取缔,也会有类似丞相的官职代替丞相的功能,比如大明现在的内阁制度。

但是,因为内阁一开始是临时性的机构,所以其行政职能一直不明确,甚至并不完全具备一个中枢机构的功能。

正因为此,皇帝有时候很难通过控制内阁去控制官集团,因为很多官尤其是以前的六部尚书根本不太把内阁当回事,毕竟他们在法理上是不从属于内阁的,他们也不是内阁的人荐举的,他们是整个官集团荐举廷推出来的。

历史上的张居正进行改革除了得到内廷支持外,也是要先控制了六部后,才使得自己这个内阁首辅能够进行改革,但饶是如此,很多官依旧不买他这个内阁首辅的账,他想让内阁控制六科廊言官都会遭到反对。

但现在,朱厚照要给整个官集团戴上紧箍咒,给他们安个管家,即让内阁首辅真正拥有宰相的行政实权,兵权肯定是不能有的,军事最高统帅必须是自己!但行政上可以让内阁首辅拥有统领百官的实权,这样自己这个皇帝可以直接通过控制一个内阁首辅去控制整个官集团。

毕竟自己不是朱元璋做不到一个人对抗整个官集团,自己可以学学嘉靖,利用内阁控制官集团,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内阁职权就是在嘉靖朝开始扩大的,也是从嘉靖时候起,内阁才真正有宰相之实权,才出现了所谓的权臣如严嵩。

“陛下!还请三思,如此的话,内阁首辅之权过大,天下官岂不皆是其走狗耳,我等乃天子之臣,非他首辅之门生啊!”

这时候,翰林院掌院学士焦黄中站了出来,他知道此举表面上看是陛下在让权于内阁首辅,其实是在给官集团们再找一个头头,好比牧羊者找了一只牧羊犬来看管羊群一样,焦黄中知道以后只要陛下控制了内阁首辅就等于控制住了所有官。

但焦黄中也不能直接这样说,只能以首辅权力可能因此过大为由来企图组织朱厚照。

“尔等皆乃朕之门生,首辅就算是你们的上官,那也只是你们朝政上的上官,只要你们自己膝盖不弯,他首辅能让你们弯吗,首辅又非君王,无权处置你们,更不是六科廊言官与都察院御史,无权参劾你们,只有权荐举你们而已!而且,非是所有官需由内阁首辅荐举,三法司等官自不必经内阁首辅荐举!”

朱厚照这么一说,焦黄中知道自己无法阻止皇帝陛下有意加强内阁权力的心,只在心里感叹,日后想做阁臣者只怕更多也,天下官员只怕再也无人再有心思集中于规劝陛下之事上,只把心思放在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上,只想着自己去改变天下,而不想着去改变君王也,君王更加自由,只怕将来昏君更多也!

犹如焦黄中所料,朱厚照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会让皇帝变得更加自由,甚至即便皇帝炼丹做木工都可以让天下正常运转,甚至即便是幼主即位也可以开一代中兴之治,只要官们不用卑鄙手段,皇帝完全通过控制一首辅而实现天下大治。

但有时候现实与理想真的有差距,皇帝想控制首辅,官集团也想控制首辅,乃至于历史上的万历后期,东林党之顾宪成一五品小官就能联动天下官员干涉阁臣人选,甚至控制内阁政治,把内阁首辅方从哲逼得下野。

无论朝局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至少现在内阁职权需要明确与扩大是顺应历史潮流的,也是朱厚照目前在继发挥厂卫制度后最好的方式。

毕竟官也是人,也是要有最高目标的,不让他们看见自己可以拥有最高权力,他们也不会有心思去进步去怀揣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不然,他们只会觉得改革天下是皇帝自己的事。

“臣等遵旨!”

内阁首辅王华先拱了手,他知道若是按照陛下这样所说的改的话,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就成了所谓的宰相了,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他感觉自己坐在了一个火炉子上,既感到发烫又一时半会没办法下来。

翰林院学士桂萼看向了内阁首辅王华,他不由得嘴角带起一丝笑意,他比王华还要感到高兴,他知道自己将来一旦成为了首辅,就不再只是皇帝之书,而是真的可以领天下百官,做兴利除弊之事了。

桂萼暗自算起了排在自己前面的还有哪些人,自己何时才能做到首辅之位。

内阁次辅刘宇也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华一眼,他第一次觉得王华该退休了。

朱厚照将这些人神色都看在了眼里,他发现官们已经在开始暗中比划了,而没再把心思放在对付自己这个君王上了。

第217章 帝国文官铨叙制度改革

内阁首辅王华最近很是烦恼,因为皇帝朱厚照把铨叙制度这么一改,就等于让他这个内阁首辅掌握了礼部尚书的荐举权,所以,使得最近拜访他这个首辅的官员很多。

但王华也不知道礼部尚书该如何选,他找到了吏部尚书张彩,希望依旧通过吏部的考成档案筛选出符合礼部的官员。

为了选择一名让皇帝满意的礼部尚书,王华与张彩等也不敢大意,因皇帝朱厚照喜欢事功务实的官员,他们也只能在有过地方治民经验的官员中选,倒也选出了一批,大明的官多,虽说都是靠八股取的士,但要真找几个有循吏也不难。

“陛下,臣荐举欧阳旦为礼部尚书,此人做过休宁县令,后又做过监察御史,历任湖广按察佥事,浙江按察副使,布政使参政,左右布政使,以及应天府尹,现为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时年五十有六!”

王华最终荐举了一名已经被搁置到南京做闲官的官员,朱厚照也因此知道王华是用了心思,很是赞赏了一番。

而这时候,吏部尚书张彩不由得说道:“陛下,首揆荐举欧阳旦为礼部尚书,从铨叙制度上来讲,无甚可辩驳之处,欧阳旦本为正三品官,且考满待迁,但天下亟待升迁之正三品官有数百人之多,臣想问的是,这数百人该如何用之,若论资历都可以左迁正堂官,但如欧阳旦这般起于州府,练于地方者少,大多是一二甲进士出身,且多为京官,少外放者,但这些人,朝廷不能弃之不用。”

“这是个问题,选官历来重出身轻历练,京官比外官好升,翰林比进士好升,一二甲进士比三甲同进士好升,进士又比举人好升,以至于翰林清流官员虽无地方为政经验却大都已高居侍郎正卿之位,而地方之能臣干吏却多止步于从三品,如今即便重循吏,这些已居高位者也不能不管,但回炉重造一下是可以的”,朱厚照说道。

“回炉重造?”

内阁首辅王华与吏部尚书张彩互相看了一眼,张彩更是主动问道:“难道陛下,要让他们去京师大学学习?如同勋贵子弟与选官举子一样?可他们皆是朝堂大员,让他们都去学个三年五载,朝堂岂不空也!”

“不是去京师大学,京师大学重在治学育人,培养为政之官不过一时权宜,且让这些为官已久的官员去京师大学学个三五载不现实,朕是知道的,朕的意思是,成立一个专门培训官员的学校,就叫国家行政学院。”

朱厚照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也知道让朝堂上的官员自己变成自己这个皇帝和大明需要的官员还是有难度的,至少数量不多,有时候还得由朝廷主动去改造一下官员,干部培训在后世是国家与企业管理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大明也不能没有。

“国家行政学院?”

近年来,新学迭出,“国家”、“民族”等词汇大量出现,甚至有激进者以此批驳元朝之许多大儒只能是儒家之忠臣于国家民族而言只能是汉奸,甚至衍圣公府愧对自己祖宗,因此还引起许多大儒愤怒,还要求朝廷对这些大放厥词者予以镇压。

但因为,正德皇帝朱厚照以朝廷乃天下士民之政府为由,只有义务维护百姓言论之自由却无权利堵百姓口舌为由予以拒绝,所以,使得大儒们只能在报刊上在书院里和各大社里与思想新奇叛逆者辩驳对战,以至于到现在也没有停歇之意。

饶是居于庙堂之上的王华与张彩等人也有所知道,甚至背地里也用笔名参与过,因而,他们也知道国家是何意,行政是何意,学院是何意,但让他们惊愕的是,大明皇帝陛下似乎在有意把民间出现的新思想实践运用到朝堂上来。

“陛下,臣想问,为何叫国家行政学院?”内阁首辅王华问了一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皇帝把新思想运用到朝堂政治上来的行为,所以,决定问了一句,以搞清楚皇帝用意后再决定是不是该劝谏一下。

“理由还用说吗,成立这个学校乃是培养国士之所,非培养朕之家奴之所,有君即有臣,有臣即有民,民积民则为国,而民以家为组,家国则是天下,你们既是朕之臣,也是民之官,是国家之士,兹为国士!你们不是希望朕以国士待之吗,难不成还想让朕以家奴待之?”

朱厚照这么一说,内阁首辅王华一下子明白了,忙拱手道:“吾皇英明!”

“陛下有意养国士,实为良苦用心之举,可天下官员皆已是朝廷英才,再教育之,岂不有损选士之法,惹天下之人笑话,言当今选士之法无用,所选者皆无用之人也!”

吏部尚书张彩说道。

“天下人若笑话,但笑的对,朝堂上百官大都无用,这是事实!”

朱厚照这么一说,吏部尚书张彩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皇帝陛下这么直接,毫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但细想想自己这位皇帝陛下自即位以来好像也的确没太在意天下人的看法。

“庶民需在社学、县学府学乃至小学中学等处学习之,士子需在大学、国子监等处学习之,而朕这个皇帝也有经筵以学之,皇子等有宫学以学之,朝廷官员难道就不必虚心求学吗,饶是你才高八斗,也还有两斗未满吧。”

朱厚照则继续追问起来,且问着王华:“王华,你乃状元出身,你说说你的学问是不是已臻化境,不需再请教他人,求学于他人。”

“臣不过是成化十七年辛丑科两百九十八名举子中的状元,于天下百学不通者亦多,且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无人不需潜心向学”,王华自然不会骄傲地说自己学富五车,毋须再学,事实上尽管人骨子里自傲但明面上也少有几个敢狂妄到说自己才高八斗的。

因而,朱厚照便道:

“连王华尚且不敢言自己不需求学,士大夫们又有何人真不需学习,拟旨,着吏部组建国家行政学院,学制为一年,选地方正三品以上官员,两京正四品以上官员轮训,地方正四品以上官员两京正五品以上官员常训,以备选南北两京堂官以及地方主政官之用。”

“张彩,你是吏部尚书,这国家行政学院就由你兼任祭酒一职,但培训之事,得让张璁来,他是京师大学的第一届学生,且做过地方县令,熟悉新政,王华,你拟个荐举张璁担任吏部右侍郎兼国家行政学院佥事,原吏部右侍郎就作为第一批国家行政学院的学生。”

朱厚照这么一谕示后,吏部尚书张彩心里颇为喜悦,因为他没想到陛下有意让国家行政学院由吏部管着,这就意味着自己这个吏部尚书虽然失去了荐举高官的权力,却得到了当中高层官员的老师的机会,意味着自己将来可以组织起很大的政治势力,至少可以保证没人敢再随便攻讦自己。

但是吏部尚书张彩更加羡慕的还是张璁,他不得不承认,陛下的确是在有意重要当时选择进入京师大学的学生,这些人从一毕业就被皇帝陛下下诏单独存档,还以选调生名之,顾名思义,是从京师大学选调出来的优秀进士到地方与基层任职。

而这批选调生升官速度的确快,因为选调生的档案就放在皇帝陛下书案上。

夏言已经是兵部右侍郎正在巡使西洋的路上,当年做同样一件事的是永乐皇帝最信任的内臣郑和,足以可见夏言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而张璁也从地方县令升到了河套巡抚都御史,眼下皇帝陛下将其调进京升为吏部右侍郎还兼管国家行政学院,明显是在让其培养自己的政治势力,有意让其接班首辅之位。

张彩知道自己年已花甲,身体每况愈下,自然没机会做首辅,但他能笃定这夏言和张璁都是要做首辅的。

不只张彩如此想,王华也如此想,他知道陛下锐意革新,有意让官员年轻化,张璁不过四十余岁就要做吏部右侍郎,而夏言刚过而立之年也没几年眼下也已是兵部右侍郎,自己这一代成化朝的进士也是时候退位让贤,把这权柄加重的首辅之位交给这些年少力强的官员来干。

“臣遵旨!”张彩接了旨,便又问道:“陛下,那臣请问,国家行政学院的教师与学生,是由内阁还是吏部抉择,还是等张璁进京后由他抉择。”

“国家行政学院是大明帝国的学院,非是他张璁的,自然是吏部具体负责,由内阁审核且交由朕终审,任何一名官员升迁贬黜上皆需遵从组织程序,吏部负责管理官吏组织,代表帝国官僚组织,而你这个吏部尚书是吏部首脑,就由你负责筛选第一批教师与学生;

教师你自己算一个,内阁与两京九卿,你自己挑可以为师者,致仕的焦芳、许进这些在家里享福的老家伙也可以调进京做老师,他们虽然辞官了,但也是朕的臣子,是组织上的人,他们虽然年老体衰不能管俗务,但教教年轻官员,把多年治国执政的经验传授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朱厚照说着又道:“至于学生,也是你吏部来选,把你们准备升为重臣的中阶官员先调一批进京,特别是哪些将升为各部尚书与侍郎以及布政使、按察使者。”

对于“组织”、“程序”这类词,吏部尚书张彩等官员也都已明白其含意,他们不知道这些词到底是陛下杜撰还是古已有之,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些词汇的确很恰当地表达了一些含意,以至于他们也都坦然接受,毕竟对于语言而言,时常出现新词或流行起一些古词也是常见的现象。

吏部尚书张彩现在惊愕的是皇帝陛下要重新启用致仕的老臣,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皇帝陛下真的是不会要任何一个人才闲着,即便是致仕了也要抓回来继续干活,使得当年的王恕都在致仕多年后被抓回来执掌吏部,最后于正德二年逝世。

而张彩不得不暗自感慨的是,将来想要升格为大明重臣者必须经国家行政学院培训,这也就意味着以后天下官员莫不以进入国家行政学院为荣,而内阁首辅与吏部选官也都得优先荐举升迁经过国家行政学院培训的官员,不然便是违背皇帝定下的循例。

而翰林院的职能就将会因此被减弱,不再是储相机构。

内阁首辅王华荐举了京师大学毕业后的选调生桂萼与同样为翰林院学士的李时和翰林院侍读翟銮三人为河套巡抚候选人,看得出来,王华还是本能地照顾翰林院的官员,希望让他们去地方任巡抚,磨砺一下为政经验,将来能堪大任。

内阁与九卿参与的廷推表决同意王华将这三人荐举到御前,朱厚照自然选择了让桂萼担任河套巡抚,理由很简单,桂萼是选调生。

如此也更加让天下人知道当今的皇帝陛下是多么看重从京师大学出来的人,因而造成以后愿意报名加入京师大学的人越来越多。

欧阳旦也被内阁首辅王华举荐为礼部尚书,其他阁臣与九卿也不想驳王华的面子,且也知道除非有真正正当的理由,他们即便是否决掉欧阳旦,王华荐举的还是他王华看重的人,所以也没必要横加阻拦,浪费精力。

朱厚照也予以同意,自己任命的内阁首辅,自己这个皇帝自然也得支持人家的工作,且正式下诏任命欧阳旦担任礼部尚书。

而内阁首辅王华也知道配合皇帝的工作,荐举河套巡抚张璁调进京里任吏部右侍郎兼国家行政学院佥事,毕竟他如果不配合,皇帝朱厚照可以直接罢免他这个内阁首辅,换个听话的来。

其他内阁阁臣与九卿也不能不同意,如果王华荐举欧阳旦为礼部尚书一样,谁愿意没事找事给首辅大人上眼药。

但让帝国的官们真正感到新奇的是内阁首辅王华提出的国家行政学院,一时皆讨论起来,毕竟现在知道这个概念的只有内阁首辅王华和吏部尚书张彩,而大多数官员还是不知道。

第218章 逃奴的问题

河套乌海城,乃河套地区最邻近大明边界的新城,已由知县升至巡抚的张璁此时便在此处召集从内地赶来的商团,准备出售沙井一带的土地,这是他最近想到的增加军费与基建资金的新办法,即先预售土地再吞并土地,以此获得前期发动战争所需要的资金,而且屡试不爽。

“本官已得陛下恩准,准备沙井建城,扩充河套所辖之地,以为乌海城之拱卫,并升乌海为府城,眼下沙井地理概况已由兵部堪舆司勘察明白,此地有铁矿五处,煤矿九处,牧地三万六千七十四顷,良田一万零六百余顷,在户部注册过的合法商团现在可以去乌海商馆,找沙井第一任知县刘桂申购拍卖!”

河套巡抚张璁话一落,各大富商就一窝蜂地涌向乌海商馆。

如今这些大明富商再也不像玉林城刚建那些年保守,在看见第一批北上商团依靠开矿屯田和边贸发财后,就有越来越多的大明富商赶在往河套来,再加上开中法一改,大量淮扬巨商也往河套赶,于是河套一带的商人也是越来越多,都在想办法借着帝国北进时赚取利润。

而朝廷自然也要赚钱,不然也没法维持对河套地区的军费,因而河套巡抚张璁想到的就是预售土地。

作为在京师大学得皇帝朱厚照亲授的张璁,能想到通过预售境外土地来获取对外扩张资本也不足为奇,甚至他也能做的很好。

张璁在担任河套巡抚后便公开售卖河套移民实边后还未分出的官地,但因为这些未分的官地皆是在河套边界,且时常有鞑靼游骑骚扰,一开始也没多少商人愿意购买。

但总有几个敢第一个吃螃蟹的。

当河套巡抚张璁下钧令,言朝廷准备建新城并预售新城土地时,还是有一些眼光长远或对帝事能力有信心的商人买了土地。

而待到总制杨一清率近卫军果然击败新城目标地的鞑靼游牧部落并建城后,这些昔日购买新城土地的商人皆如愿得到了土地。

按照朱厚照的打算,关内肯定是要阻止土地兼并的。

而关外则不必如此,为了巩固统治基础与增加商人开发新领地的积极性,自然可以鼓励这些商人购买土地。

毕竟关外土地贫瘠且地广人稀,就算是朝廷捏在自己手里,也变不出钱来,甚至还得派军队驻守,徒费钱粮,还不如让商人去开发。

这些得到新土地的商人们,在开发新土地上,的确也有自己的办法,只要朝廷的军队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环境并可以保护他们的财产安全,他们就能通过开矿等方式获得利润。

因为朝廷官府只以一定股份的方式入股参与,所以这些商人在边镇开矿不用担心再被各地官府太监等盘剥,只是定期每年给户部分红便是。

这个分红的利润其实是朱厚照变相地在加征商税。

毕竟大明在商税上征收实在是太少,而要想直接加征商税自然会遇到层层阻碍,边镇新开之地还没有较大的官士绅势力干涉,朱厚照自然可以趁此利用各种方式提供朝廷在商业利益分配上的权重。

但总的而言,因为官府只是收一定份额的股权分红,没有在其他各类杂税,以及明里暗里的勒索,这些商人们还是获利颇丰,再加上大明国内因为钢铁冶炼技术进步以及军事工业与基础建设项目增加,使得大明对铁矿石等需求量急剧增加。

这些第一批在新开之疆域开矿的商人们赚了个盆满钵满,也吸引了更多的商人北上掘金发财。

到了后期,基本上河套朝廷官府把建某新城的招商书一发出,就有无数商人蜂拥着来抢购,而也因此导致河套地价持续走高,不仅仅再具有开发的利益还有投资的利益。

河套官府自然也因此在还未对外扩张时有了一大笔收入,甚至还实现了不用朝廷拨款进行地方基础建设的模式,一改数千年来边镇之地就是弃之可惜占之无徒费钱粮的鸡肋之感,还开始有赋税盈余不需朝廷拨款援助。

当然,大明朝廷在收了钱后自然是不能不办事的,就算朝廷不想出兵建新城,付钱买地的商人们也会逼着朝廷出兵,毕竟他们可是花了钱的,就等着朝廷对外扩张建新城分土地,他们好开发收回成本呢。

何况,许多商人还有军方背景,参与对外扩张与掠夺的真正武力是大明近卫军与边军,自然也都想要对外扩张分得好处。

而利益受损的自然就是鞑靼那些贵族们,他们的生存空间因此缩小,甚至连他们能剥削的底层蒙人与奴隶也因为大量明商屯边,而成了明商的雇佣工人。

因关外本来农业不发达,再加上鞑靼贵族们剥削底层百姓的程度不比大明地主阶层剥削百姓的程度浅,所以,很多蒙人也是很贫穷的,就算是在大明商人手里干苦工,收入也比只做鞑靼贵族的奴隶强,自然也就有越来越多的蒙人偷渡到大明官府治下做工,再加上官府有意引导,渐渐被同化成汉人。

而鞑靼贵族们的生活自然变得越来越艰难,也越来越残暴,一方面他们加大了劫掠大明边镇的力度,一方面他们对内加大了管控的力度,对于逃奴直接斩首,但饶是如此,也没能阻止得了大量普通蒙人往大明控制区迁徙。

“抚台大人,沙井县第一批土地已预售完毕,这是所得银两,比通答县第一批土地售出时又多了一百二十余万两!”

沙井知县刘桂在第三日后的夜间,冒着风雪,来到了张璁的内堂。

作为一个刚从南方富县,句容县典史任上,升上来的知县,刘桂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比句容穷无数倍的边镇小县可以一下子变现出这么多银子,甚至还是一个目前还没归入大明治下的县。

因而,这刘桂脸上的兴奋之色根本就掩饰不住,抱着一堆皇家银行发行的票据,来到张璁面前,就开始细禀起来。

张璁早已是见怪不怪,略微瞅了一眼票据以及官府和各大商行签订的合作契约,只是淡淡一笑:“焦阁老家的商团又买这么多地干嘛,他是要来沙井县养老不成!”

张璁说后,又道:“还是按照规矩来,除了一部分上缴户部,一部分留于河套各级官府外,你自留一部分,估计还有个百万两银子;

到时候,一旦近卫军占据沙井后,就需要你这个沙井县的县太爷组织人手筑城修路,务必要在沙井县到乌海府之间修一条路出来,沙井县境内的你自己负责,其他各段由各县负责,路要修好,城池要建扎实,只要路修好,就等于和乌海建立了联系;

到时候乌海的近卫军第三师可朝发夕至,自然也不用担心为鞑靼所袭!这大明皇帝陛下制定军政总战略!务必要严格执行,你估计一下,你只拿你沙井县的自留银够不够修路筑城,不够的话,本官再给你拨点,毕竟这沙井县是真正的要在草原上建起一座城,有的是花银子的地方。”

“下官为县佐官多年,从来只知下级向上级解银,不知有上级给下级拨款之事,而如今,陛下体地方治民之艰辛,又不忍地方官衙加征于民,而令地方自留一部分库银,可谓圣君当朝,前所未见也!百余万两已然足够,下官不敢多讨。”

刘桂笑着说了一句,对于他而言,上百万两已是巨款,再让他多拿一笔公款,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用在实处,而且,他也知道现在的官吏考察极严,他素来谨慎,也不想因为掌管的公款过多而引出不小的麻烦,所以也就拒绝了张璁这个上官的好意。

“既然如此,等你需再支银时再找本官,现在皇家银行存银过多,按照户部的意思,得尽量花出去,不能存在朝廷的手里,陛下又不愿意营造大量宫室,非得先济民,你多花一些,也能让边民手里的钱多一些,到时候愿意来北方谋生的百姓也就多一些,移民实边,你得让老百姓们看得见有银子拿的好处,人家才愿意远离故土来这里定居。”

张璁这么一说,刘桂也点了点头:“下官谨记抚台大人教诲,只是下官担心的是,我大明在河套建城修路扩充的太快,眼下乌海府一带大都是胡人居多,您说,这些胡人会不会借机生事,下官还想请教大人,这些胡人该如何管之。”

“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我大明到底是天朝上国,不能干泯灭人性之事,且这些胡人也本是受鞑靼奴役的可怜人,很多还是被鞑靼劫掠过去后胡化的汉人,他们是自发来这里做苦力,且我们也需要他们来筑城修路运矿等,只要让其过的比他当奴隶时好,他们自然也不会想回去;

但是,也得趁此机会移风易俗,让其汉化之,这些底层的胡人能吃饱就足够,自然也不在乎受何种化,但我们得给他们灌输以礼法,让其忘记自己是胡人,只知道自己是明人,通过贸易、务工、化宣传、娱乐的方式让他们逐渐习惯说汉话,渐渐的,他们自己都会忘记自己以前是胡人,比如以前有匈奴人姓刘还建立了一个汉国,你刘桂没准都是匈奴人,你说是也不是”。

张璁说着就戏谑起刘桂来,刘桂尴尬地笑了笑:“虽不知自己祖上是汉还是夷,但臣知道自己是大明之臣。”

张璁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这话说的没错,效忠吾皇陛下者,皆是我大明之臣民!你到时候还得记住一点,得禁止这些胡人聚族而居,汉胡杂居,且禁止其族内通婚以结联盟,禁止拉帮结派,对于有挑头欲为其他胡人之主者杀之!胡人贵族一律不饶!

多用近卫军总政治部下发的《对外条例》里的方法,在促其汉化时,给他们讲讲鞑靼贵族奴役他们时的罪恶,调查几个比较惨的,给他们机会在各大胡人做工聚居处讲讲自己被奴役的痛苦经历,顺便说说在大明的好!这样做的效果会非常好,甚至会让这些胡人在将来遇到鞑靼骑兵袭击时比原来的汉人还要卖命的守城!”

张璁刚说完,乌海府知府王玺和副总兵桂勇突然急匆匆地来报:“抚台!有兀良哈的骑兵来袭,由兀良哈首领之子打哈亲领,据我们的锦衣卫回报,依旧是来索要胡人回去的,言我们劫掠了他们的部民。”

“真是荒唐!这些胡人都是自己逃来的,如何是我们劫掠的”。

第219章 铁丝网

与以往蒙古骑兵袭扰大明边镇不同,这次兀良哈打哈所率领的蒙古骑兵来袭扰乌海城,并不是因为乌海城容易攻破,而是因为乌海城聚集了太多的蒙古逃奴。

“大明把我们的奴隶变成了他们的牧民,这是在有意灭我兀良哈,这次偷袭入乌海城后,无论蒙汉,一个不留!

本公子(兀良哈本是臣服大明的三卫,所以这里不以本王称之)要让那些逃奴们看看,在草原上,依旧是我们黄金家族的天下,他们只能成为附属于我们黄金家族!即便大明能接受他们,他们也逃不了背叛黄金家族的惩罚!”

打哈策马出现在乌海城外,看着夜幕里如一颗明珠在草原上闪烁着光芒的乌海城,他想到的不是如何欣赏这座草原新城,而是如何去毁灭她,并把这里重新变成牧地。

“打哈公子请三思,公子与令尊花当大人如欲将来成就霸业,入主中原,重建我大元盛世,夺下这关内如画河山,还当怀柔以对才行,这些人无论蒙汉,虽然低贱,但他们也是您将来争夺天下的根基,杀之不利!”

因朱厚照在即位初期对官过于残暴,致使有心怀异心的人走上了扶持野心家密谋重建王朝的道路。

而这时候,在塞外数年且成为打哈座上客的汉人奚宜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位,他本是谢迁门生,却因为早已料到皇帝会严惩自己恩师,故而北逃塞外,却巧合被打哈所掳,最终,开始走上背叛大明的道路,忽悠兀良哈的首领花当与大明为敌,并逐渐挑唆起花当等兀良哈贵族灭亡大明的野心。

因为在奚宜这样的汉人败类人忽悠下,花当等兀良哈贵族真以为大明已经病入膏肓,朱厚照是个弄得天怒人怨的暴君,以至于大明亡国有日,再加上奚宜对关内锦绣河山的生动描绘和花当等兀良哈蒙元对中原锦绣江山本来的垂涎之欲,使得花当等兀良哈贵族很容易就被忽悠住了,即便他们内心里自己也不信大明可以被自己消灭,但他们也愿意去幻想下,在奚宜这样的汉人败类忽悠下去幻想一下。

打哈作为花当的儿子,比花当年轻,自然也更有些不切实际的野心,因而,在听奚宜这么说后,便道:“那便把高于车轮的人全部砍死!无论蒙汉!”

奚宜见此,无话可说,也自知无法再劝。

“冲进去!高于车轮的人全部砍死!女人可以先奸再杀,里面的财物都是属于你们的!我兀良哈的勇士们!”

打哈拔刀喊了起来。

顿时,这些兀良哈的蒙古骑兵便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朝乌海城冲了过来,不事生产的他们同十三世纪时的蒙古铁骑一样只知道劫掠,也因劫掠而兴奋而斗志昂扬。

这些兀良哈骑兵急速冲了来,其麾下战马嘶鸣着,其人也嘶吼着,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动,他们俨然如一股洪水猛兽,要吞噬掉乌海城的一切。

砰砰砰!

猛烈的撞击!

这些兀良哈骑兵猛烈地撞击到了乌海城外的铁丝上!

疾驰的战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下来时,兀良哈的骑兵怎么也没想到,大明会在乌海城外布置上的铁丝!

正因为此,在兀良哈骑兵与铁丝高速撞击后,一些兀良哈骑兵直接被肢解成碎片!

而也有的兀良哈的骑兵直接被重重摔倒在地,自己和战马都在汩汩冒血!

呲呲!

叮叮!

铁丝被冲撞得响了起来,连带着铁丝的铜铃也发出密集的声音,以至于把乌海城的军民都给惊动了。

兀良哈贵族打哈看着前方铁丝下倒毙的数百具蒙古骑兵尸体很是愤怒,他没想到汉人居然会制造出这么细的铁丝还组成铁丝,甚至铁丝上还有倒刺和铜铃。

打哈知道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偷袭乌海城的计划失败了!

他也知道明军战力不弱,自己明着进攻乌海城肯定很成功,所以他才选择在夜间偷袭,而乌海城的亮光也给了他的骑兵以夜袭的条件。

但打哈没想到的明军会在城外布置铁丝!他甚至没想到大明会拉出这样的铁丝来!

也因为此,打哈在知道自己偷袭乌海城的计划失败以后,便直接干脆派人向与大明交涉,要求大明把乌海城的逃奴归还给自己的兀良哈。

……

这时候的河套巡抚张璁在不忿地说了一句后就连忙派人去玉林城,将打哈领兵袭乌海城的事告知给总制杨一清,同时自己也亲自带着麾下抚标营往乌海城墙上赶来。

与此同时。

张璁还命道:“第三师主力刚好出发去沙井了,眼下乌海府守备不严,这些鞑虏来的真是时候,按照老办法,发给已汉化的胡人弩箭马匹还有马刀,告诉他们,现在兀良哈要抢他们回去继续做奴才,现在乌海城兵力不足,本官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把强盗赶走,战死者一律抚恤五十两!”

于是,得令的乌海城守将便开始去了城外,准备发动乌海城外的流民。

乌海城已建城两年,虽说内外城都是水泥混凝土建城,但因为近年来乌海一带人口扩张太快,在外城还有许多百姓围城而居,皆是新迁徙来的胡人,属于自发来乌海城谋生的流民,算不上是乌海城的户口居民。

但乌海城的大明官府自然也不能不管这些流民,毕竟这些人数目已经上万,不管理容易生事,而又不能赶走,赶走的话会导致城内许多矿业工业无法维持。

所以,在乌海外城,大明官府还用铁丝组成了一道铁丝,只在官道处开了口,且建瞭望塔与堡垒于此,以避免这些城外聚居的流民被袭扰,同时也便于管理。

很多时候,百姓们多以铁丝组成的外围门为乌海城外门。

铁丝是近年来军械局钢铁冶炼技术进步后的高科技产品,这个本来是在十四世纪于英国出现的金属机械化拉丝工艺,现在已经被大明军械局改良为有倒刺的铁丝。

而在历史上,倒刺铁丝要到十九世纪中叶才被美国人发明,且被近代科学家称为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七大发明之一。

因为有了倒刺铁丝,使得大明军队防御能力增强。

而游牧民族也因此在偷袭上的困难大大增加。

第220章 献战俘与人口贩卖

张璁可没有归还这些逃奴的意思,因而也就派人直接拒绝了打哈的无理要求,理由则是:“兀良哈本就臣属于大明,兀良哈的人口也是大明的子民,而不是谁的奴隶,大明没有奴隶,而且,大明还取缔了路引制度,子民有在国内迁徙的自由,所以这些逃奴并不犯法,也无归还一说。”

当然,张璁让自己人也给了打哈一个答复,便是打哈如果能让逃奴自己回去,他这个河套巡抚也不会强留,但打哈得为这些已在乌海城就业的逃奴支付违约金,毕竟雇佣了这些逃奴的大明商团与官商得得到补偿。

打哈自然做不到让逃奴自愿回去,也更加不会为自己的奴隶去给大明的商团们支付违约金,但他又有些不甘心地就这么离开,他决定堵在乌海城的官道上,阻止行商与行人进入乌海城,甚至抢掠这些行商,以逼迫大明做出妥协和让步。

张璁自然不会让打哈这些蒙古贵族断绝自己乌海城的联系,毕竟乌海城的商贸一断,就很难生存。

迁居在乌海城的胡人逃奴已经被大明乌海知府王玺动员了起来,一下子聚集了近四万人。

蒙古人从小骑马,这些胡人逃奴也不例外,只要让他们拥有兵器和战马,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兵。

当大明的官员告诉这些胡人逃奴,兀良哈的贵族打哈要将他们屠杀甚至押回去继续让他们为奴乃至霸占他们妻儿,并发下兵器后,这些在乌海外城的胡人逃奴一下子就变成了士气高昂的数万铁骑。

河套乌海大明边军副总兵桂勇也带着一千明军也上了外城,其中,五百火枪手已持着击发火枪就位,手雷也开箱码放到城墙边,而城门火炮也拆了遮尘布,开花弹也开了箱,炮管也被清理干净。

但明军还没有发动攻击。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这些胡人逃奴能把自己主子击败,明军也自然不用亲自动手。

而之所以明军还做出紧急战备状态,自然既是防备胡人逃奴被打哈击溃,也是防止这些胡人逃奴反叛。

不过,这些胡人逃奴并没有反叛,尽管明军不得不警惕这些异族之人,但事实上这些胡人逃奴则没有要帮自己主子夺下大明乌海城的意识,因为蒙元贵族们没有培养他们这种意识,何况他们自己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还把自己的妻儿安顿在这里。

蒙古部族也分很多等级,贵族和平民自然可以通过抢掠分得好处,但奴隶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在大明官府的有意宣传下,胡人逃奴都更加清楚自己若是继续回去做奴隶会很惨,因而,也都一个个奋不顾身地策马朝打哈的骑兵杀了过去。

张璁也亲自击鼓呐喊着:“不愿做奴隶的子民们,给本官杀,把强盗击退,保卫你的家园,保卫你的家人!”

张璁这么一喊,这些陆陆续续从铁丝门里冲出的胡人逃奴们士气也更高了起来。

“混账!混账!这些该死的逃奴!我兀良哈的勇士们给我杀!”

打哈看着数万逃奴穿着汉人廉价的宽布短衣短裤,策马如风驰电掣一般朝自己这边杀来,忙也亲自带着自己的铁骑杀了过来。

两股铁流猛烈撞在了一起,这些被大明官府洗脑后的胡人逃奴此时只有对蒙元骑兵的仇恨,因而杀得很是勇猛,再加上大明官府还会给他们以抚恤金甚至还有保险,他们也不怕死,甚至就算是单骑也敢兀良哈骑兵阵营里闯。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汉人给他们灌了什么汤,这些平时连屁都不敢放的贱奴怎么一个个如此悍不畏死!”

打哈看着自己的百战精骑一个个被数名胡人逃奴同归于尽的方式撞倒在地,一时很是不明白,他要是早知道这些贱奴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哪敢奴役他们。

这些胡人逃奴组成的数万铁骑虽然对大明常规骑战武器即短弩操作不是很熟练,也没有形成密集杀伤力,但硬是一股凭着悍不畏死的精神把打哈的骑兵打得大败,而且还杀红了眼,直接一直咬牙追着,硬是把这些打哈骑兵杀得几乎全军覆没。

而已经受不了这种玩命打法的兀良哈骑兵在下马受降后也依旧被这些胡人逃奴杀死,而且是被报复性的杀死,基本上每一个兀良哈蒙古骑兵都是被乱刀砍死。

直到杀得乌海城铁丝外没有一个兀良哈骑兵活口,杀得乌海城外血流成河时,这些胡人逃奴才一个个回来,麻木的把兵器交还给大明官府,然后去领银子,战死着则多领一份抚恤银,战伤者也会多领一份银子,还有一些最近兴起的保险公司会当场办理赔付事宜。

似乎这些胡人逃奴就是为官府干了一次活一样。

但张璁对此却并不高兴,很是不满意地说道:“去叫王知府来,是谁让他们把兀良哈的骑兵俘虏全部杀掉的,乌海城现在很缺俘虏去服役,他不清楚吗,到时候各大商行背后的官们又得弹劾他王知府挑唆民意滥杀俘虏,又得本官给他说情!吩咐下去,以后献俘者,视其俘虏价值不同,献俘一个赏银二十两到五十两不等!”

张璁没想到自己此时一个不过随意想起的一个增加劳动力数目的办法竟引起掀起了大明资本原始积累时代的人口贩卖浪潮。

一些不是俘虏的蒙古人或者其他非汉人如辽东的女真、鄂温克等人,甚至还有朝鲜人,也会被一些江湖盗贼抓来作为俘虏献给官府。

官府只能通过服饰与语言等基本特征辨别,自然不清楚是不是俘虏,再加上因为生产规模扩大本就需要劳动力尤其是俘虏这种可以随便奴役一段时间的免费劳动力,所以也没审查太严,基本上献多少俘虏就收下多少。

甚至有一些比较贫穷的少数民族还主动愿意被一些专营人口贩卖的商团以低价收买,然后带到大明以献俘的方式卖给大明。

有时候一匹布就能买到一健壮的异族人,然后从官府手里得到三五十两银子,这自然是暴利,毕竟随着大明织布工业实现机械化生产后,现在的布价已经低贱到不值一分银的地步。

而有些贵族也开始做起了职业人口贩卖者,去劫掠弱小异族的人口回来,然后以俘虏的形式卖给大明。

总之,这些人通过各种方式献俘给大明后,使得大明战俘人数激增。

甚至因此,导致在某一年内,兵部在奏报给朱厚照的大明新收战俘人数数字竟高达三百余万!

这让在朱厚照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大明在这一年里没有打过大规模的战争,居然也能俘虏三百余万人?!

第221章 佞臣与自私之臣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一条蔓延到天尽头的水泥路像是抹在大地上的一痕白色印记一般,惹得北归的大雁惊诧地叫着。

张璁此时便坐着马车行进在这条由大同通往京城的水泥路上。

这条路还未竣工,但从紫荆关到京城一线已经可以通车。

在关外数年,张璁还是第一次坐着四驱马车,行驶在这水泥路上回中原。

他已卸任河套巡抚一职,作为第一任河套巡抚,他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遗憾,但想起自己进京就要再次见到阔别数年的皇帝陛下,他又有些兴奋,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位皇帝陛下的出现而发生了改变。

平稳而宽敞舒适的马车,平坦而不会因为雨雪天而变得泥泞难行的水泥路,以及将牧地与田地分离的铁丝,和随处可见南来北往的客商以及衣裙光鲜口中诵着“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的放学儿童,还有满怀着富裕梦想的北上百姓们,皆让他觉得新鲜又高兴。

盛世无饥馁,读书处处声,这是张璁此时在回京途中的感受,他不得不对自己幕僚说道:“自今上即位以来,严吏治,治百业,解民困,开商行,兴学务,以至于民殷国富,方有此景象啊!”

“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大人此去京城,还应小心为官才是,京城鱼龙混杂,不比边镇,可一心做事,陛下此次有意组建国家行政学院,令百官习学,且由大人教之,这等于是在羞辱百官,在很多官员眼里,大人您不过是三甲出身的杂学旁收之徒,若非得陛下器重,也不会有今日,如今陛下还让您做他们的老师,他们岂能忍受!”

这张璁的心腹幕僚毫不顾忌地说着自己的担忧。

“你所说的极是,在满朝百官眼里,本官到底还只能算是一介佞臣,可我张璁上忠君父,下安黎庶,何处比不上这些只知春秋大义之辈!

此次进京,陛下让本官进京,本官定要遵循陛下之意,做好这个百官之师,百官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除非他们能让陛下杀了本官!”

张璁说着就把长袖一挥,在边镇多年的他,凛然间已有一丝刚毅之气度。

……

京城里,关于国家行政学院的讨论的确很是热闹。

首先让官们无法接受的是,陛下设国家行政学院的目的竟然是要教育他们,而且是教育他们这些中高层官!

培养刚中进士的士子,这些官们可以理解,如翰林院,甚至将翰林官视为储相,毕竟翰林官教授的帝国低层官员。

而现在皇帝陛下要设国家行政学院是要教育他们这些中高层官,意味着在政治上给他们一个内阁首辅还不够,还要给他们安排一个老师。

官们很自傲,也的确不想再中进士成为官员后还要去学习,去提高自己,人都是有惰性的,在他们看来,自己已经寒窗十年,学富五车,已是国家栋梁,正应该是被朝廷重用大展宏图的时候,应该是自己教育皇帝皇子那应该是皇帝皇子让其他人教育自己。

不过,官们也没法提出国家行政学院不能组建的理由,碍于面子和谦逊的品德,他不能直接告诉皇帝陛下,我们官们都是诸葛孔明再世不需学习,因而,他们也只能接受。

但是,让官真正不能接受的是,负责国家行政学院日常教务的是三甲出身的张璁,一个非翰林出身,而且还只在地方任职且与武人为伍的张璁!

“吏部右侍郎何等要职,首辅怎能荐举他张璁担任之,朝中阁臣与九卿们为何竟无一人反对!”

“他张璁不过一介佞臣!与内廷阉贼何异,只知逢迎陛下,不学无术,如何能教百官!”

翰林院编修黄芳与刑部员外郎沈涛此时便议论起张璁任吏部右侍郎管国家行政学院的事来,在河套巡抚一职竞争中败于桂萼之手的翰林院学士李实此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张璁乃天子宠臣,首辅荐举张璁,自然是来自圣意,圣意岂可违,阁臣与九卿们又怎敢驳,此事明着阻止是不可能的,无确凿之实据证明张璁之奸,陛下不可能弃他!”

李实说着就叹了一口气,他倒是不介意让张璁负责国家行政学院的培训工作,内心里他也是很想知道张璁到底靠什么得到圣眷。

但让他真正介意的是如今随着边贸兴起与边镇城池扩张,再加上朝廷的移民实边导致大量南方佃农北迁后自己这些士绅们无人可用的事,因为大量佃户逃亡,致使他这样的士绅地主损失惨重,无法保证充足的租金收入。

可李实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种事发生,他知道最有效的方式是让陛下放弃河套闭关自守,这样移民实边也没必要,自己这些士绅的利益也不会受损,可他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的,只能陛下百年后去世,再重新想办法让新帝放弃河套,放弃对外扩张的野心,安内自保。

而李实现在无法接受的是一些官也跟着陛下鼓吹开疆辟土之益,这里面最典型的就是张璁!

“在河套设第一个县的就是他张璁,如以土地之利,商贸工业之利吸百姓北迁的也是他张璁,他张璁造成了我中原民力虚乏,以致于田地荒芜,士子无心举业,长此下去,岂不国困民乏!但李学士说得对,他张璁深受天子宠信,若无确凿证据证明张璁之奸,陛下不可能弃他,不过,刚巧薛某得到了一幅《流民图》,此图乃纪功御史崔哲所绘,绘的是他百姓被他张璁强行移民而背井离乡的惨状!薛某相信以此图进献陛下,陛下不可能不有所动!”

此时,御史薛凤鸣起身说了一句,然后,便把画卷展开,让其他官员都看了起来。

“若此图真能让陛下动恻隐之心,倒也不失为一个扳倒张璁的机会,毕竟陛下素来爱民,断不会因他一张璁而无视民怨也!”

翰林学士李实说了一句,其他官也跟着点了点头。

第222章 谏言七事

朱厚照看着内阁首辅王华铺在自己面前的《流民图》一时没有说话,他知道迁徙他乡,尤其是迁徙到塞外这等苦寒之地,对于安土重迁的汉人百姓而言,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他从没有想过要以强迫的方式对这些百姓进行移民。

因而,尽管内阁首辅王华将御史薛凤鸣呈上的一幅《流民图》摆放在朱厚照面前时,朱厚照只问道:

“朕记得,自制定移民实边之策以来,朕从未下诏要求强制移民,皆以利益引导之,是否移边听凭百姓自愿,且所移之民皆是无地之民,甚至不少是逃荒流民!缘何还有《流民图》之惨状?”

“臣久在中枢,并不知底下详情,也难以做陛下之目,但朝廷的确未曾下任何强制移民之诏,只是,微臣担心是下面的官员会错了意,为取悦陛下而做了些过分之事,才导致了《流民图》所呈景象,陛下不如问问进献此图者。”

内阁首辅王华对移民实边之事也没什么意见,他是皇家银行的股东,和皇帝的利益一致,也不需要与国争利,但也正因为此,他更需要维护国家稳定,因而,在见到这幅《流民图》后,他才急不可耐地将此图进献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于是便召见了御史薛凤鸣。

“陛下,此图所绘乃是河套巡抚张璁尽移山西之民于河套时所绘,此乃山西运城牛恺所绘,臣献此画,便是要弹劾张璁残暴害民!”

薛凤鸣说着便将奏本拿了出来。

弹劾张璁的?

朱厚照接过了奏本,略微看了一看,同时心里盘算着这些官到底打的是什么心思。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搞清楚,到底有没有百姓在移边过程中被害。

这时候,内阁次辅刘宇递过一奏本来:“陛下,这里有封宁夏纪功御史龚定进的奏本,言有移民百姓啸聚为盗,围城攻堡,劫过境商民之财者,并疏言朝廷南北之民风不同,当恢复路引,限制百姓离本县,以避免流民之害。”

“这是在说移民实边不好?还是在说路引制度取缔不好?”

朱厚照陷入了沉思,但也没多说,只问道:“你是如何票拟的。”

“责令地方官府缉盗安民,恪守本分,不得妄议朝政,流民亦是大明子民,其背井离乡自然有无可奈何之处,至于啸聚为盗,应是有民怨未平,尔身为御史当为之解怨,又责备于民!其在本乡无地无粮尚且不盗,缘何到他乡为盗!”

刘宇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路引制度他自然不会重立,因为事实上,就算是他要严格执行路引制度,朝廷和地方乡绅也无法控制更多的百姓成为流民,因为人总要生存,他在一个地方生存不下去只能逃去另一个地方,不然只能造反!

朱厚照知道自己明旨取缔路引制度,会使得士绅集团的利益受损,因为百姓们逃亡是一种变相对抗士绅剥削的方式,会让士绅们失去控制他们的机会,失去大量佃农的士绅地主就等于失去大量租金收入。

而自己不取缔路引制度的话,这些士绅可以名正言顺地以百姓流亡有罪为由对他们进行处置,甚至可以逼得这些百姓只能在本地被他们压榨剥削。

但自己把路引制度一取缔,使得流民成为了合法的子民,而百姓也要了逃脱士绅控制的自由权利,再加上工业的发展,大量百姓肯定会从田间走向工厂,而士绅们肯定会失去大量佃户。

因而,朱厚照也知道肯定会有官们对取消路引知道有意见,而且会找出各种正当的理由,但他不会就此听从,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让百姓变成合法流民,那百姓只能变成流贼。

内阁次辅的票拟附和朱厚照的意思,所以朱厚照点了点头,但让他朱厚照开始有些警惕的是,随着工业的发展,随着越来越多百姓从农民转化成工人后,而依旧还希冀着倚靠宗族控制乡民并维系自己土地利益的士绅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要转型,而只是觉得自己的利益受损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想阻止朝廷移民与解放民权的心越来越强烈。

朱厚照走了一会儿神,见薛凤鸣还站在自己面前,便不由得笑了笑:“你先退下吧,此事,朕会派人详查,朕不会冤枉无辜之臣,也不会坐视百姓被酷吏所害。”

薛凤鸣便退了下去。

而这时候,内阁大学士王琼翻到了一本奏疏,惊吓的不由得战栗了一下,他看向了朱厚照,他知道这封奏疏要是让皇帝陛下知道,可能又要人头落地。

但内阁大学士王琼也没有昧下奏疏的胆子,只得拿到朱厚照面前来:“陛下,这里有一封奏疏,臣不敢妄拟,乃是户部主事戴冠上疏谏言七事:

一是停皇店,言朝廷先收天下之钱,又占天下之利,当散民利于天下;

二是申路引,循祖宗成法,束百姓于乡里,避免田地荒芜;

三是还地于鞑靼,当修睦于邻,不征他国之地,避免边患再起;

四是禁海事,勒令夏言回朝,停寿宁侯航行天下之举,节省财力;

五是除商税,解商民运粮之苦;

六是停办学,言当今学校滥立成风,徒增离经叛道之辈;

七是尊孔孟之道,严教化之德,禁民间之戏!”

内阁大学士王琼说完后,就低埋下了头,深怕陛下会迁怒于他,因而还补充了一句:“陛下,这就是戴冠所言六事,臣汇报完毕!”

内阁首辅王华与次辅刘宇都退了一步,后背不自觉地发起冷来。

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很好,我大明的官们依旧还有如此刚硬的人,去传那个戴冠来!”

说完,朱厚照就从王琼手里接过了奏疏。

现在的朱厚照倒也不是当初那么容易愤怒,他知道随着大明商品经济和工业的发展,新的生产关系与旧的生产关系之间总会产生很多的矛盾,而且矛盾会越来越剧烈,甚至会因此发生战争。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要做的是不要让历史开倒车,不要轻视民众的想法,不要被复杂的现实所击倒。

第223章 首辅与御史的争吵

内阁首辅王华把梁冠取下,放到了侍女手中,却也没再让侍女脱去公服,便坐在椅上揉起了太阳穴,只问着依旧还站立在自己面前的薛凤鸣:“岩卿啊,你既有意弹劾张璁缘何不先说于为师!”

王华说着就摇了摇头,他本以为自己这学生薛凤鸣只是就事论事,对移民实边之事提出一些改进的办法,毕竟他也觉得因为朝廷倡导移民实边,底下的官员也难免会只顾着讨上面的好,而不顾及底下百姓的感受。

但是,王华没想到的是,这薛凤鸣将《流民图》进献给自己并通过自己觐见皇帝的目的不是对移民实边提出改良之策,而是想借此事弹劾张璁,谁都知道张璁是皇帝陛下亲信之臣,此举无疑在触怒陛下。

王华自然会因此生气,何况他似乎还被自己的学生给利用了。

“学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张璁只知为陛下鹰犬,不顾江山社稷之安危,不先弹劾以罢之,将来只会为我士林大患!

且如今因他张璁等辈移民实边,致使关内之民流失,土地荒芜,宗族崩解,他张璁不除,将来只会让更多的小人行移民实边之举。”

薛凤鸣在王华面前更加直言不讳地说道。

“你的意思说朝廷所行移民实边之策非是善政?”王华有些惊诧地问道。

“正是,学生以为移民实边乃是恶政!”薛凤鸣毫不犹豫地回答。

“移民实边有何不好!边镇素来常被鞑虏所掠,其本因就在于边镇汉人少而胡人多!而且边镇多无主之田地,而近年来,因权贵缙绅兼并之故,流民日增,这些流民不移至边镇屯田,难不成让其为祸乡里?”

王华激动地质问起来。

“可眼下不但流民移边,连带着大量佃户也跟着移边!以至于地租大减,天下权贵缙绅如何自养之!”薛凤鸣也继续反问道。

“那还不是一些权贵缙绅对百姓剥削太过所致,若肯减租减息,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自然是去边镇可以活得更好,百姓才会愿意抛弃亲族,到他乡落户!

老夫知道你家是苏州大族,老夫王家也是浙江大族,也佃户流失,土地荒芜之象,但这些我们可以提出来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去否定移民实边之策!民心似水,宜疏不宜堵,你不是不明白,即便不移民实边,你以为百姓们就不会逃亡吗?!”

王华还是第一次激动地和别人说话,但也因为薛凤鸣是自己的学生,他才能这么激动。

“恩师乃皇家银行之股东,又投资于各大商团,每年得红利就不下十万两银子,谁都知道你们王家早已不指望着地租过日子,您自然不在乎佃户流失,地租减少,不只是您,内阁与九卿中,也多是当年因跟着陛下而得分天下皇利之辈,你们自然是和皇帝陛下一条心!

也正因为此,你们才不反对陛下,才使得移民实边、开海、取缔路引等策通行天下,恩师与朝中诸公早已非是我士林中人,尔等不过是帝皇鹰犬耳!

而我等士子,习孔孟,读经书,却无施展抱负之机会,饶是中了进士,也只能做一小官,欲得高位,还得弃儒家,习百家,可此乃小人之举,正人君子者,谁愿弃正道以从之!如今,恩师也只知一味顺从天子,且助天子立国家行政学院,还以张璁为吏部右侍郎掌之,如此看来,将来内阁九卿之中,再无理学之臣也!俱张璁之徒耳!”

薛凤鸣继续直言回答了起来,而且也回答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即自己弹劾张璁不能容忍张璁,就是因为张璁要执教国家行政学院,而谁都知道国家行政学院将来肯定是培养帝国高官的地方,也就意味着,将来执掌帝国权柄的高官们将皆是张璁这样的天子鹰犬,正因为此,薛凤鸣这种信奉儒家理学的官才不能容忍此事发生。

“你是在骂为师小人?!”

王华站了起来,哆嗦着嘴,指着薛凤鸣问了一句。

他此时是既痛心也愤怒,痛心的是自己这位学生如此不理解自己,不理解朝廷的苦心,愤怒的自己这位学生虽然刚直可畏,但也只顾着一家利益,而看不见国家之利益。

王华承认因为自己儿子王云(王阳明)当年主动拿出所有财产资助皇帝陛下,以至于自己王家就稀里糊涂成为了皇家银行的大股东,最后又因为陛下制定了一个守约,使得自己王家虽然分得了巨额利润却不能在关内买地,只能去关外买乃至投资。

而偏偏因为边贸开启与海贸重开,致使自己王家因为参与得早而赚得最多,虽然没有直接经商,但每年也能从皇家银行和最近开办的帝国证券交易所得到数十万两银子的红利。

但并不是说自己就不在乎地租减少和佃户流失的问题,自己王家作为浙江大族,土地也有数万亩,佃户更是无数,因为地租减少与佃户流失,使得王家其他各房亲族收入减少不得不由自己这个大房接济,而且接济的银子也不下十万两!

毕竟自己王家的人素来已过惯了好日子,自己作为王家之长房,自然不能被人在背后说自己这个内阁首辅没当好让自己王家的人生活还越来越差。

但王华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长远之计,就算自己每年有数十万两银子收入也养不了王家其他各族数代人,譬如富贵如朝廷也会因为庞大的藩王俸禄支出而发愁,根据最新成立的统计局预测,不出两百年,朝廷将彻底养不起这些皇亲,何况他王家。

但王华也没有因此想去否定的移民实边之策,因为他知道,移民实边后,大明不但可以不用担心流民祸乱内地而靡费剿寇军费,反而可以利用这些百姓在边镇开田开矿,增加钱粮收入,且还能吸引大量胡人谋生,以汉夷杂居则久为汉人后,边患也减少了许多,毕竟鞑虏冒死寇边也是因为活不下去。

要不然,最近王琼也不会提出在开发辽东之议。

话转话来,王华没有把关内佃户流失与土地荒芜的问题归结于移民实边上,但他也的确在想着如何解决的这一问题,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些学生并没有理解自己,反而把自己当成了小人,当成了被陛下收买的小人!

可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觉着陛下在以任何利益与自己做交易,自己王家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王家主动的,而且,为人臣者,勤于王事,为生民立命,往万世开太平,还有错吗?!

第224章 不可啊!陛下!

薛凤鸣离开了王华的府第,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与自己这位恩师算是彻底决裂了!

薛凤鸣自然知道自己如果遵循朝廷大政,凭着自己是首辅学生的身份,几年就可以成为高官。

但是,薛凤鸣做不到让自己抛弃儒家理学去做一个弄臣,他也不能忍受皇帝陛下与那些执掌朝权的权贵们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天下士绅阶层的利益。

户部主事戴冠也同薛凤鸣一样,他也无法接受朝廷以牺牲士绅利益为代价来获得开疆辟土的荣耀,并希冀以此解决流民问题。

戴冠乃南直隶长洲人,也是江南士绅大族,但他从家人信中得知佃户大量逃亡收入锐减后也知道是如今路引制度取缔和商业大兴之故,因而才斗胆上疏奏言七事。

“烦请琪缀兄告知阁老,下官就不去见他了,下官会直接面圣,从此以后,下官非他刘次辅之门生,也耻于做他刘次辅之门生!”

戴冠看着奉内阁次辅刘宇之命前来嘱托他的官员涂彪佳说道。

“章甫兄(戴冠字章甫)!你何必如此!恩师这也是为你考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嘛!你这是逆势而为!这是这触逆陛下!恩师现在没有抛弃你,是恩师仁厚,而你却对恩师如此不敬!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嘛!”

这姓涂的官员喝问了起来。

“天地君亲师,为天地正义,戴某羞于认他为师!他刘宇不过是只知逢迎圣上之庸臣耳,忝居高位,却纵容让陛下与天下士绅为敌而劝谏之,此为无忠也!

甚至还依仗自己身在内阁要职之机会,唆使家人经商开矿以牟暴利,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此为无义也!

如此不忠不义之辈!我戴某认他作甚!”

戴冠也大声喝叱起来。

这姓涂的官员见此只得甩袖而去。

而刘宇知道也很是愤怒,把桌子一拍,就大喊了起来:“那好!那他就别再认老夫这个老师!”

刘宇喊了一句后就气呼呼地又坐了回来,心里暗想道:

“陛下早已有言在先,边镇招商开矿,是有利于达到移民实边之目的的,是消弭边患的有利措施,是有益于开创太平盛世的,如何是不义之事!

陛下之即位以来,无宦官专政,强内阁之权,免臣跪奏之礼,且屡次加禄米赏金银,如何是与士绅为敌,本官为何要谏!”

通过西厂,朱厚照对于百官们的这些举动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这是自己联合一帮权贵兴办工商业后必然引起的一系列矛盾,而矛盾便是传统士绅集团与自己这些官僚资本家在人力资源争夺上的矛盾。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戴冠本来想说些什么,但一想想自己真没必要和这个户部主事说什么,便道:

“算了,你退下吧!传旨通政司,以后百官奏疏,除各部部堂与各督抚巡按布按二使以及六科廊言官等实政官员奏疏外,皆不必再呈递内阁,甚至不必再接收其奏疏!

同时,诏令天下,大明子民可以议政,但得有序才行,以后通政司每五年选一批议政员,人员由内阁与朕审定,通政司每五年开一次议政会;

这批议政员可在议政会上提出政治议题,朕到时候会统一听取,并择其有用者而用之!”

“明年正德十年为第一届议政会,着通政司主持,以后通政司不隶属于内阁,同都察院、刑部、内阁、近卫军枢密院一样受朕直接管辖”。

朱厚照说着又将户部主事戴冠的谏言奏疏丢在了他面前:

“你的奏疏自己拿回去,对朝政若有什么异议,你可以于明年议政会召开时提出,不过前提是通政司会选你为议政员,记得干好本职工作,这话按理不必朕给你说,该是你的上司给你说,但既然朕见了你,就嘱托一番,若本职工作干不好,自然会有人追你的责,革你的职!”

朱厚照说着就干脆没再搭理戴冠,吩咐着内阁大学士王琼:

“把奏疏都分一分,凡事不涉及该官员本职的事统统不再批复打回去,以后内阁只处理实务与制定政治计划!

这样效率自然也高些,不用把精力花费着解释每一项朝廷政策上,具体政策解释让各部出一个发言人,授主事衔,专门负责对士民解释,你们内阁也出一个发言人!

朕就说嘛,为什么天天这么忙碌,结果反而没做多少正事,大部分时间忙着去批复天下大小官员议政之疏去了,自然没有多少时间干几件惠民的大事。”

朱厚照说着就让王琼行动起来。

“是,臣遵旨!”

王琼一脸懵逼,他有些不理解陛下到底是在想什么,他本以为陛下会诘问戴冠几句,甚至是怒斥,并通过怒斥的方式解释一下朝廷如今的政策的好处,然后戴冠可能依旧冥顽不化,触怒龙颜,最终被陛下处死或者贬黜。

但是,王琼完全没有想到事件发展会变成陛下突然下旨让通政司准备于明年主持一个什么议政会,还要五年一次,这让他很是不明白,心想这戴冠奏疏谏言七事有什么关系,似乎又不像是禁止天下士子妄议国政的意思,但好像又与现在的议政有些不同。

王琼心里虽然犯疑,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地忙按照朱厚照的吩咐来做,把一些不涉及实务的奏疏都挑拣了出去,并按照朱厚照的吩咐让人全部送回了通政司,同时只处理起涉及实务的奏疏来。

王琼不得不承认这样效率的确快了许多,也不用费尽心力地去给天下官绅解释朝政这样执行的原因并予以责备。

戴冠看傻了眼,他是抱定必死的决心来的,他本以为陛下会大声训斥自己一番,而自己可以趁此机会再直言犯谏一次,即便不能让陛下改变主意,也能让陛下看见自己这些官士绅们的决心。

但是戴冠没想到的是,皇帝虽然召见了自己而且一开始还的确是盛怒的样子,但现在却平静的很,而且还直接视自己为空气,甚至还只和内阁大学士王琼说起话来。

让戴冠更没想到的是,皇帝陛下居然还要让通政司主持什么议政会,还要把由通政司进呈到内阁的奏疏中一大半由天下官绅进呈的议政奏疏打回去,而且是没有批复就打回去,这让戴冠胡人意识到皇帝陛下这是要不再让士大夫左右朝政的意思,因而不由得伏地大哭起来:“陛下,这样不可啊!不可阻塞言路啊!奏疏不批,有失为君之德啊!”

第225章 真以为风宪官没人敢管吗

朱厚照看了戴冠一眼,没说什么,只吩咐道:“拖出去,内阁与司礼监值房乃中枢要地,岂能容人在这里大喊大闹!拖到户部去,作为朝廷官员,也是要遵守朝廷制定的八小时工作制的,现在还未离衙的时候,继续做好分内的事,不能白拿俸禄!”

朱厚照说着就继续审阅着王琼票拟好的奏疏,而这时候,锦衣卫则已奉命过来把戴冠拽了起来。

戴冠没想到自己竟被皇帝陛下如此无视,忙继续奋力地大喊着:“陛下!陛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可阻塞言路啊!”

任凭戴冠怎么喊,朱厚照也没有理会。

而很快,戴冠便被锦衣卫直接拖到了户部。

户部员外郎卢慎时本以为戴冠会被处决,结果见戴冠狼狈地被锦衣卫拖了回来,一时颇为惊愕,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没处死他吗?

这时候,锦衣卫转达了朱厚照的原话,而户部员外郎卢慎行这才明白了过来,但他现在惊讶之色并未减少分毫,心想陛下这到底是何意。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得遵从皇帝旨意,让户部主事戴冠继续干活。

“戴主事,你来的正好,把这批来自满剌加海城关税收入核算一下,明日未时前交给本官,大司徒催着呢!”

卢慎行说着就把一批账簿递给了戴冠,但戴冠直接一甩袖,把底下官吏整理好的账簿扫落在地,不屑地看了卢慎行一眼,只把梁冠往桌上一放:

“吾意已决,辞官!”

戴冠说着就挥袖而去,但到了门槛时,却站立了片刻,准备等着户部的官员来挽留他,惋惜他。

但户部员外郎卢慎行只喊了一句:“你辞官归辞官,但事得干啊!陛下恩准你辞官之前,你依旧还是户部的官员!”

戴冠哼了一声,他没想到户部的官员没有要挽留他惋惜他的意思,只道:

“一群庸俗懦弱之辈!”

大明虽说还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度,但在有些方面又不是那么显得管理有序,譬如在官场上,因为士子的地位超然,再加上大明以小官制衡大官的传统由来已久,因而在官场上,有时候一些自诩清高刚直的官员民主到根本不把自己的上司当回事,甚至还敢参劾自己上司,虽说这样的官员往往回得个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清誉,但也不利于朝廷事务的运作。

因为帝国的治理不是你秀秀清高就可以让天下清明让国家正常运转的,也是需要整个体系的官员按照既定的制度去处理各类公共事务。

从赋税得征收到支出,军队征募与调运到后勤与抚战后抚恤,刑狱治理与教育管理,帝国的统治稳定离不开每一个低调做事的官员的付出。

但在戴冠眼里,这些只知道根据朝廷规矩默默做事的官员不过皆是庸俗懦弱之辈,既不敢上疏批龙鳞又不敢辞官做隐士,百年后也注定不会青史留名。

但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些大多数不会装逼没有大志向有时候还胆小懦弱的“普通官员”支撑起了帝国的根基,尽管他们有时候会想办法占朝廷的便宜,行贪污之事。

卢慎行此时就很愤怒:“瞧把你能耐的,你能干什么!”

卢慎行不由得摇了摇头,只能把账簿捡起来,让底下的人重新整理,而底下的官吏也很无奈地看了戴冠的背影一眼,他很讨厌这种自命清高却又什么都干不好还给自己添事的上司,弄得他又得加班,因而也不由得在心里说道:“真希望陛下能准他辞官!”

户部尚书韩福次日见两广关税还未核算完毕,不由得传来了户部员外郎卢慎行:“怎么回事,两广关税核算结果还未呈递上来?!”

“大司徒息怒,因户部主事戴冠要辞官,再加上他之前便因上疏谏言陛下,然后说回家待死,使得人力有所不足,只能今晚完工!”

卢慎行回道。

“岂有此理!他既要辞官,理应写辞官书,在未得陛下恩准前,他还是我户部官员,谁给他的权力擅离职守!你是他的上司,为何不管管他,也不来奏明此事!”

户部尚书韩福已从王琼处得知戴冠并未得到陛下青睐,而只是被陛下无视的结果,因而态度也就自然强硬起来,直接大声质问起卢慎行来。

“下官正要来禀,因大司徒您进宫未归,故只能现在禀告”,卢慎行回道。

“行都察院和吏部,告诉他们戴冠擅离职守之事,现在陛下有意规范上下之别,户部虽然没办法管他,但都察院与吏部可以管他!”

户部尚书韩说后,卢慎行就亲自操笔行都察院和吏部。

吏部先收到了户部行,因为张璁已成为吏部右侍郎,而戴冠对张璁的移民实边之举颇有非议,吏部尚书张彩为给张璁挣回一些掩面毕竟张璁即将成为吏部侍郎,便直接批示对戴冠革职为民,永不叙用,报与内阁知道。

革职为民意味着不再具有士子特权,而永不叙用,意味着永远没有翻身为士子的机会,这是吏部能做出的最严厉惩罚!

而都察院这边御史薛凤鸣刚好得知户部行都察院关于户部主事戴冠的事,然后又得知吏部已经将户部主事戴冠革职为民,永不叙用,便直接上疏弹劾吏部联合户部打压户部主事戴冠。

但薛凤鸣也是白忙活一场,他为戴冠伸冤且弹劾吏部与户部的奏疏根本到不了御前,因为现在朱厚照只看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奏疏。

所有御史、佥都御史、副都御史、都御史还有地方上的巡按御史,整个监察系统的官员都直接找皇帝的话,朱厚照自己也忙不过来。

……

薛凤鸣弹劾张璁的奏疏自然也石沉大海,现在有意让大明行政制度完善下来的朱厚照自然不会再理会一个御史的弹劾疏。

张璁成功抵达了京城,而与张璁同时抵达的还有来自锦衣卫与东厂的人,朱厚照与张璁、锦衣卫与东厂的人都见一次,最终确信并没有所谓的流民被官府迫害之事发生,因而,便对东厂下旨道:

“缉捕都察院十三道御史薛凤鸣,查其污蔑朝中重臣一事,以及流民图作者,则交由都察院处理,以后都察院的御史捏造证据污蔑他人,东厂可直接过问,这些御史言官真以为自己是风宪官,没人敢管吗?!”

第226章 东厂缉捕监察御史

从土木堡之事以后,官集团便开始崛起,并从成化年间开始,都察院的御史们便以风闻言事为荣,以弹劾君王与上官为志,自然也不讲规矩,一只官袖收银子,另一只官袖则卖弄直名动不动就弹劾进谏。

朱厚照现在不得不管管这些御史,至少不能让这帮御史仗着自己有监察百官的权力而造谣生事,让非官体系的东厂管御史无疑是最好的制衡方式,正好实现都察院管百官,而东厂管都察院,皇帝管东厂的平衡局面。

东厂提督太监马永成很愿意替皇帝朱厚照管都察院,毕竟这些年他也被御史们弹劾不少,什么开矿争民利,掠人口殴打士子等等,虽然皇帝陛下没有因为御史弹劾自己而罢免自己,但也因为一些事情做的比较过分而被皇帝借此批评过还罚过款廷杖过。

因而,当皇帝陛下下旨让东厂成立纪检司管控都察院时,马永成就连夜组建了纪检司。

这一日,薛凤鸣正于都察院衙门中看着皇明报,近年来,报纸大行其道,他也养成了看报论政的习惯,但他却看见通政司下钧令于各省督抚选议政员以备明年举行议政会的事。

一时,薛凤鸣不由得感到惊愕起来,心想朝廷缘何突然说起议政的事来,议政员与议政会是何物,通政司什么时候也开始给各省督抚下钧令了。

薛凤鸣只能认真细看起来,看完后不由得情绪激动起来,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是谁提的主意,非主政衙门议政之疏不再呈递内阁,且五年才能议政一次,也就是说,言朝政过失须得五年才能言一次,这是在阻塞言路!如此下去,忠直之言再不能抵达御前,朝政岂不一直被权臣把控也!内阁诸公与通政司误国也!”

薛凤鸣情绪激动地说完后,又想到如此一来的话,前一阵子户部主事戴冠冒死进谏的七事只怕也会石沉大海,而朝廷根本不会改变自己的政策。

“看来弹劾张璁是不够的,真正的权奸还在背后!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王华!”

薛凤鸣正说着的时候,东厂的纪检司也正巧走了来,都察院的值班官兵一见是东厂的人也不敢阻拦,直忙来通报说是东厂的人来了。

正巧在前厅批判时政的薛凤鸣一听说东厂的人来了,吓得不由得坐回到了椅子上:“东厂的人要干嘛,他们是要来拿人吗?去让东厂的人在前厅等候,我去,我去禀告掌院。”

薛凤鸣所说的掌院乃是掌都察院院事的杭淮,薛凤鸣虽然对朝政不满甚至还会发几句牢骚上奏疏弹劾上官,但真遇到东厂来了,也有些惧怕,毕竟东厂和锦衣卫当年抄家灭族的凶名还在,这时候,他也不敢独面东厂,只能去找都察院里的掌院出面。

左都御史杭淮听说是东厂人来了,也知道事情不小,只得带着一帮御史官来到了前厅,并壮着胆子问着东厂的人:“不知诸位来院是为何事?”

“杭掌院不必惊慌,下官乃东厂晏京,此次前来只为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奉上面的令,缉捕监察史薛凤鸣,薛凤鸣涉嫌诬蔑朝臣,需要处理!

监察御史薛凤鸣是您都察院的下属,您需要作出书面检查并对薛凤鸣的表现重新向皇帝陛下作出说明,到时候记得呈递内阁,同时您有我们缉捕薛凤鸣的知情权与咨询权,您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可以继续问?”

东厂纪检司的官员晏京说完便把手一挥:“拿人!”

于是,两身着曳撒且腰间挂着“东厂纪检司”木牌的缇骑便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问道:“谁是薛凤鸣!”

薛凤鸣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决定是自己主动承认还是装傻躲在后面时,另外一缇骑就发现了他的异样,看向了他:“出来吧,薛御史!”

薛凤鸣长呼了一口气,见自己躲不掉,便也只得一咬牙站了出来:“你们东厂的人想干嘛?!弹劾贪官污吏,乃御史之责,薛某不过弹劾一权臣耳,所犯何罪!”

东厂的人没有回答薛凤鸣,两东厂缇骑只把他扣了起来。

薛凤鸣见此有些着急起来,也不知道何时有的胆量,挣扎了起来:“放开本官,本官乃朝廷之臣,你们这帮狗贼,不能无故缉拿本官!”

同时,薛凤鸣还朝左都御史杭淮喊了起来:“掌院,您不能让东厂的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来都察院拿人啊,我等是朝廷风宪官,怎能如此受东厂欺凌!”

“晏上差,且慢,本官敢问,可有监察御史薛凤鸣诬蔑朝臣的实证,不然东厂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拿人,的确有些说不过去,而且陛下在明确各部职责时说过,立案只能由都察院立案,你们东厂也只有稽查之责!”

左都御史杭淮这时候也不得不说几句,毕竟都察院的权威他得维护。

“都察院有立案之权是事实,但我们缉捕监察御史薛凤鸣不是要治他的罪,这就是我要给您说的第二件事,陛下下旨,成立东厂纪检司,负责监察天下百官,主要是你们都察院的官员;

但是我们只稽查缉捕不立案,立案是你们都察院的事,我们是在双规违背律法旨意的官员,一经明确他们的犯罪事实,会交还给你们都察院处理;

薛凤鸣现在便是被我们双规的官员,我们需要他在规定的地点并在规定的地方交待自己的问题,防止串供以及拖延时间以及提前逃跑。”

说着,东厂的晏京便指着一间抱厦吩咐道:“就是这里了,把这间屋子的窗户全部用木板钉起来,不能有半丝光线进去,四周墙壁钉上厚棉被,搬离所有陈设,只留一把椅子!”

于是,东厂的人便迅速忙碌了起来。

叮叮哐哐之后,一间幽深黑暗的小屋便出现在都察院。

东厂的晏京又吩咐道:“在屋外挂上我们东厂纪检司的牌子,以后我们就常驻这里,监察百官特别是都察院风宪官;杭掌院以及诸位御史,下官希望你们忠诚于陛下,恪守大明律法,秉公执法,不得徇私,这样,下官也不必把你们抓进去交待问题!”

“监察御史薛凤鸣,现在你已经被双规,希望您配合!”

晏京说着就让人把薛凤鸣拖进了小黑屋里,并被绑在了椅子上,然后晏京自己带了一把椅子进来后,并关上了门,旋即只点亮一盏蜡烛,但整个屋子依旧显得十分黑暗,黑暗的让薛凤鸣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一般。

而这时候,一股透着冷意的声音在微弱烛光对面骤然响起:“薛御史,接下来,希望你能老实交待!别给本官摆你御史大人的臭架子!””

第227章 我们是东厂的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坦白!”

“我交待问题!”

“我真的悔过!”

……

都察院前厅右侧一间抱厦内,现在挂牌为东厂督察司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阵哭声。

在都察院内来来往往的御史们听了既有些疑惧,也有些好奇,他们不知道薛凤鸣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但他们能通过薛凤鸣的惨叫声与哭嚎声知道这薛凤鸣肯定招手了非人的折磨。

“你们说,东厂的人这是干嘛?这督察司又是干嘛的?”

御史赵佑不由得低声问着自己同僚,且还偷偷瞄了站在前厅外的几名东厂缇骑。

“不是说了吗,是来管控我们百官的,尤其是我们这些风宪官,要不然也不会把这纪检司设在我们都察院!可东厂是宦官的爪牙,这不是让阉贼专权,管我们这些官吗?!”

御史黄昭道回了一句。

而这时候。

东厂督察司的晏京忽然开了门,并将薛凤鸣带了出来:“将薛凤鸣暂时关押在甲字班房!立即缉捕翰林院学士李实、翰林院编修黄芳、刑部员外郎沈涛、前户部主事戴冠四人!”

“是!”

一干东厂督察司的缇骑立即分成了四路而去。

而此时,薛凤鸣则被带去了甲字班房。

此时东厂督察司也没待左都御史杭淮同意,便直接征用都察院抱厦后侧原本给御史们喝茶聊天的一处小院,且将这小院的房间全部改成了班房。

所谓班房则是拘押未判刑的犯罪嫌疑人。

如薛凤鸣这样的,都察院还未对其所犯法之事立案,刑部和大理寺未对其审判,自然不能直接说关押在监狱里,而只能改称为班房。

这是地方上官府为拘押无罪百姓时所设的事物,而现在则被东厂直接用了过来。

薛凤鸣仿佛老了十岁,彻底没了半点精神,被押进班房后也是一言不发。

而此时。

翰林院学士李实也遇见了东厂的人。

“李学士,我们是东厂督察司的,现在您已经被稽查,跟我们去一下东厂督察司,您需要向皇帝陛下交待您的问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希望您配合!”

在朱厚照对东厂改造后,现在东厂督察司的人都是朱厚照让京师大学毕业的武官学生组织训练的,所以在缉捕这些官时变得更加有规矩了些。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

李实不由得大声问道。

“您自己犯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现在需要您去交待问题,跟我们走吧!”

东厂的人现在虽然训练得说话客气了些,但力气可比以前的东厂番役都大了许多,完全就是正规军做派,说完就把押李实押往东厂督察司去,而李实却丝毫动弹不得。

很快,李实也被押进了督察司的小黑屋,没一会儿出来后,整个人就变得失魂落魄起来:“我不是汉奸,我不是汉奸!”

与此同时。

翰林编修黄芳也被带了进来。

“老实点!别给本官打哈哈!如实交待你的问题,不交待清楚,你就别想出去!”

外面的御史只听到东厂的人在里面训斥,也没听清楚说什么,但他们看的清清楚楚,当黄芳被带出来后,只哭喊道:“让我死,让我死!”

刑部员外郎沈涛也不例外,出来后就跟焉了的茄子一般。

户部主事戴冠被押进去时,倒是在里面喊了起来:

“我没罪!我没罪!我没什么可交待的!你们这是在信口雌黄!我没有对不起陛下!我没有背叛君父!我辞官不是误国!我辞官不是任性!我辞官,我,我,你们在胡说,你们是在诡辩,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是小人,我不是,我不是,呜呜!”

但让外面的御史们想不到的是,户部主事戴冠被放出来后直接抱头痛哭起来。

左都御史杭淮和其他御史看着这一幕幕都感到大为惊骇,以致于当东厂督察司的大珰晏京笑着朝左都御史杭淮走了过来时,杭淮与一干御史们也不由得有些后背发凉起来。

晏京对左都御史杭淮很客气,把手一拱:“杭公,贵院的人最近几日是没什么事吗,缘何最近每日都聚集在我东厂督察司门前看热闹?

不过,下官正好有事找您,倒也省了让人通报您的功夫,既然您有闲情在此,证明也是有空的,这是关于监察御史薛凤鸣诬蔑朝臣的罪证,全部齐全,正式交付给你们都察院,就有劳杭公择选哪一道御史接受此案,并劳杭公向陛下奏请立案,然后转由刑部审判,接下来我们东厂也不会再插手,也终于可歇息几日了。”

说着,晏京还真的伸了个懒腰,又说道:

“对了,巧合的是,我们在稽查监察御史薛凤鸣诬蔑朝臣的案中,还发现了另一件案子,这件案子和你们都察院有关,户部主事戴冠擅离职守,户部已经行给你们都察院与吏部,吏部已经做出处理结果,将戴冠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缘何你们都察院却迟迟未作任何反应,没有对其立案,要求刑部治其罪?

而且,监察御史薛凤鸣还借此弹劾吏部与户部联手打压戴冠,难道这是你们都察院的意思?

我们东厂不想多问,但是这些案卷书也会呈递御前,你们都察院再不对戴冠的事做出处理结果,只怕真的会被误以为都察院在包庇一个擅离职守的官员,甚至不惜得罪吏部与户部。”

说着,晏京便让人把案卷书中的一份放在了左都御史杭淮面前。

然后,晏京又道:“对了,你们一旦对薛凤鸣、戴冠立案,就可以行刑部,然后让刑部来我们东厂督察司带走薛凤鸣、戴冠,他们的罪证已经确凿,但我们只拘押他们十五天,十五天后如果你们还不立案,陛下就会拿你们都察院是问!”

左都御史杭淮看着自己面前的关于御史薛凤鸣和戴冠的罪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到皇帝陛下就这样把自己都察院逼上了绝路,逼得自己都察院不得不对薛凤鸣和戴冠立案治罪。

因为,罪证都摆在了自己都察院面前,自己这个左都御史再不管的话,就等于擅离职守,等于知道有人犯事而不追究。

“薛凤鸣的案子,你们谁愿意接?”

“戴冠的案子,你们谁愿意接?”

杭淮问道。

第228章 都察院的御史们

杭淮问了后,没有一个御史愿意负责对薛凤鸣与戴冠立案的事。

薛凤鸣自不必说,本身就是都察院的御史,谁也不愿意判定自己同院好友有罪。

戴冠因谏言七事早已被官集团们推崇为忠直之臣,当初户部行都察院,要求都察院弹劾戴冠时,都察院都选择了保护戴冠,如今自然也没一个御史官愿意去判定戴冠有罪。

左都御史杭淮见此只得对副都御史严纮吩咐道:“严副宪,你选两个御史把这案子接下吧,现在东厂都已经把罪状拿出来了,我们都察院不能不管,不然就是违宪,就是尸位素餐,就是玩忽职守,那样,东厂的人就更加有理由整治我们了!”

“现在陛下的手段越来越高深莫测,谁也没想到他会让东厂稽查,而逼着我们都察院来立案,这不是在用宦官管官,这是在逼着我们官彼此约束啊!我们都察院的御史官彻底成为了陛下手里的刀,如果我们不监察百官处置贪官污吏,陛下就会让东厂逼着我们去监察百官!”

杭淮尽管意识到帝权会越来越重,但他也无可奈何,尽管他是左都御史。

“哼!”

严纮这时候愤然看向左都御史杭淮,且拱手说道:

“杭公,您不能坐视东厂在我都察院面前如此胡作非为啊,东厂在我们都察院设立督察司,羁拿官,还让我们都察院治罪于这些官,我们都察院岂不成了他东厂走狗,我都察院颜面何存!”

左都御史杭淮心里承认严纮所言没错,都察院从此以后只能按照朝廷规矩办事,而不能利用自己的监察权辖制君王,但他作为左都御史,为保住自己的官位,自然不能明着承认,而只大声喝斥起严纮来:

“你住口!”

杭淮把桌子一拍,就继续斥道:“都察院是奉天子之令监察百官,按照宪法大纲,是有立案弹劾之大权,如何是他东厂走狗!”

杭淮这么一说,严纮和其他御史皆闭住了嘴,但依旧满脸愤懑地看着杭淮,看着那一堆罪证。

杭淮见此也不忍让整个都察院的局面这么僵着,也同时在有意提醒这些底下的官员,便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再说了,此乃陛下之意,如何能违背之,诸位还是实心办事吧,难不成你们还敢辞官逼陛下不成。”

“杭公所言甚是,我等不敢言君父之过,既然如此,也只能辞官!”

严纮知道杭淮是在提醒自己底下的官员以群体辞官的方式逼迫皇上,因而就接过了话,旋即便把头上乌纱取了下来,旋即转身问道:

“诸位,有谁愿意同严某一同辞官,难不成诸位都愿意做阉贼之走狗吗?!”

“何某愿辞!”

这时候御史何绍正站了出来。

“陈某愿辞!”

御史陈祥也站了出来。

“李某愿辞!”

“张某愿辞!”

“徐某愿辞!”

……

许多御史皆表示要辞官,以表达自己无法容忍东厂成立督察司稽查百官的愤懑心情。

左都御史杭淮见自己底下这些御史们一个个情绪如此激动,皆扬言要辞官,心里倒也乐意的很,心想法不责众,也只能这样才可以让陛下看见底下大多数御史的决心,或许才能让陛下作出让步,才能不让东厂干涉自己都察院的监察之权。

但他知道,自己要想保住自己左都御史的官位,自己是不能表现出只顾自己都察院和官集团的权力的,自己得表现得要为大局着想,为朝廷着想,作为都察院的掌院都御史,自己是不能参与辞官的。

所以,左都御史杭淮只语重心长地劝了起来:“诸位切莫冲动!以陛下之英明断不会让宦官专权,如今东厂设立督察司,也只恐是奸人进谗所致啊!尔等也是圣人弟子,怎能弃君而去,弃天下黎民于不顾!”

“吾等辞官非为弃君,也并非弃民,而是不忍与奸臣贼子同流合污也!薛公如今惨遭东厂严刑逼供,想必也是因他屡次弹劾奸臣张璁之故!可陛下被奸臣阉贼所蒙蔽,吾等只能以辞官以请陛下分辨忠奸之心!”

左副都御史严纮知道杭淮这样劝慰自己不是不想让自己这些人辞官,而是碍于在都御史之位,不能挑头逼宫,因而也就坚持着要辞官。

“对,辞官!”

“既让不能谏言君上,只能辞官归隐!”

“不辞官难道还要做阉贼奸贼之牛马吗?!”

一时间,这些御史们一个个议论纷纷起来。

杭淮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底下的御史们纷纷表示要辞官,便再次劝道:“都安静一下!听本总宪一言,即便是要辞官,也得按规矩来,我们是风宪官,不能让朝廷说我们不懂规矩,有意要辞官的写辞官疏吧!到时候本官会一并送进宫中,由陛下决断!”

于是,这些副都御史、佥都御史、监察御史之类的风宪官,许多都开始写起了辞官疏,并都交给了左都御史杭淮。

杭淮便带着这些辞官疏进了宫。

作为左都御史,执掌大明帝国的监察大权,杭淮是受皇帝陛下朱厚照直接管控的,因而,也能直接见到朱厚照,不用先见内阁大臣。

朱厚照也接见了杭淮,甚至他已经知道了杭淮此来的用意,但他也没拆穿,只问道:“杭总宪,捧这么多奏疏来干嘛,东厂那边禀报说,有你们都察院监察御史薛凤鸣诬蔑朝臣的不法事,你们都察院立案没有,可有奏疏呈上?还有前户部主事戴冠擅离职守的事,可有奏疏呈上?”

“回禀陛下,臣无能,监察御史薛凤鸣、前户部主事戴冠于百官中威望甚高,故无都察院无人愿为之上疏立案,且他们相继要求辞官,几乎整个都察院的所有风宪官,臣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陛下示下!”

杭淮先长长作了一揖,先承认了自己无能,以避免皇帝朱厚照把御史大部分辞官(相当于罢工)的事怪罪他身上,然后再说自己做不了主,需要陛下做主,也就是说需要陛下您做出妥协才行。

“这些都是御史们辞官的奏疏?”朱厚照问了一句。

“都是!”杭淮回道。

“这薛凤鸣、戴冠还真的威望很高啊,这天下的御史们竟会为了他们放弃履行自己的监察之责,还以辞官相威胁!”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

第229章 文官们都出动了

朱厚照这么一说后,杭淮没有做任何回应,只继续沉默着。

杭淮心想薛凤鸣与戴冠两人无论是被陛下处死还是被陛下从宽处决都跟自己没关系,自己现在唯一希望看见的是陛下会因为御史们的集体辞官而慌乱,慌乱到让他这个左都御史来拿主意,到那时,他才好劝陛下做出让步,把东厂督察司从都察院里撤回来。

但是,杭淮现在失望的是,自己眼前这位皇帝陛下明显没有表现出慌乱之色。

朱厚照则主动看向了杭淮,问了一句:“杭总宪,你实话告诉朕,你是真不敢擅作主张,还是在故意以底下御史的集体辞官来要挟朕,要挟朕把东厂督察司从你们都察院撤出来?”

“臣不敢!”

杭淮忙回了一句,朱厚照没慌,他心里倒先慌乱了起来,暗想自己的心思不会被陛下看出来了吧,可即便是看出来自己也不能承认的,就算陛下有西厂的人暗中刺探消息,他也不能从自己在都察院的话语中知道半点不对的话。

“你是不敢批准这些御史辞官,还是不敢明着反对朕把东厂督察司建在你们都察院的行为?”

朱厚照继续问了一句。

“臣是不敢批准这些御史辞官,陛下设东厂督察司在都察院,臣没有半句怨言,臣只知道谨遵旨意啊,陛下!”

杭淮着急地解释道。

“既然如此,御史们辞官是他们的权利,你有什么不敢批准的,难不成天下还找不到不愿意当御史的官吗?”

朱厚照见杭淮就是不肯说实话,表达自己对东厂督察司设在都察院的不满,心里也就不由得骂了一句“老狐狸!”然后,也就坡下驴地表达御史辞官自己这个皇帝并不慌张的意思。

杭淮心里咯噔了一下,一时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可陛下,这御史们辞官了,这案子怎么办?”

“不还有你这个都察院掌院在吗?”

朱厚照说着就微微一笑,没有带一丝严肃之色,问着杭淮:“杭总宪,难道,你也想要辞官?”

“臣,臣听陛下的!”

杭淮忙作了一揖,心跳加速起来,他真怕自己说句想辞官,然后皇帝陛下就坡下驴让自己也辞官,但他也不能说自己不想辞官,因为这样又会被陛下认为自己是恋栈权位的人,所以,只回了一句听陛下的,皇帝你让我辞官我就辞官,不然我辞我就不辞,当然,还是希望您别让我辞官。

朱厚照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而杭淮这时候则越发慌乱起来,呼吸急促地乌纱帽两侧的帽翅都上下摇晃起来,他是真的怕陛下让他致仕。

“杭淮,朕记得你是弘治十二年的进士,今年五十有四,颇有采,吴县的徐祯卿、绍兴的王守仁,和你的关系都不错,你由主事一步步升上来,未满二十年就掌都察院,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

朱厚照这么一说,杭淮自然也知道皇帝的意思,无非是自己能有今天皆是因为在自己前面那些昔日有资历有威望的大臣想跟陛下作对都被陛下收拾了,而自己也不要以为自己成为了左都御史就敢跟皇帝耍心眼。

“臣明白,臣能有今天,皆因得陛下看重,臣遵从陛下旨意,这就批准御史们辞官,薛凤鸣与戴冠的案子,臣亲自处理”,杭淮说道。

“很好,以后这种小事就不必亲自进宫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注意一下自己身子骨”,朱厚照虽然明为关心杭淮的身体,但也有告诉杭淮别再来自己面前耍这些雕虫小技。

杭淮也明白朱厚照的意思,忙要谢恩退下,可这时候,忽有宦官来报,内阁首辅王华、吏部尚书张彩、刑部尚书顾璘求见。

“今日是什么日子,内阁、刑部、吏部还有你们都察院都来了”。

朱厚照说着就站起身来,伸了一下腰:“让他们都进来吧。”

没一会儿,内阁首辅王华、刑部尚书顾璘、吏部尚书张彩都走了进来,齐齐向朱厚照行了礼,而且一个个手上也捧着一大沓奏疏。

朱厚照一看见那么多奏疏,就凝固住了神色,问道:“你们是有何事来见朕?”

“回陛下,内阁中书舍人有五人要辞官!

户部有二十六人要辞官!

兵部有十九人要辞官!

工部有十二人要辞官!

礼部有三十五人要辞官!

翰林院有十二人要辞官!

学部有七人要辞官!

此事甚大,臣特来请示陛下!

东厂督察司之行为引起了朝臣们极大的不满!”

内阁首辅王华很直接地道明了原因,没有像杭淮那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陛下,吏部也有十三名官员辞官,其中,更有吏部左侍郎路兆吉!

臣亦认为,东厂设督察司于都察院,的确令百官震恐,故特来奏明陛下,请陛下三思!”

吏部尚书张彩也直言回道。

“陛下,刑部也有八名!”

刑部尚书顾璘话还没说完,朱厚照就打断了顾璘的话,问道:“也是要辞官的吗?”

“陛下圣明,确实是要辞官的,另外,臣也要辞官!”

顾璘回道,并低埋下了头,他不敢看朱厚照的眼睛,但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可能会让朱厚照龙颜大怒而杀了自己,但是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且依旧在心里期盼着皇帝陛下能够不杀自己,那样自己即便回家务农也比在朝堂上看见东厂的人凌驾于官之上要好。

朱厚照的确目光凌冽如刀地看向了刑部尚书顾璘,但一想人家只是不想干了,自己也的确没有理由去处置人家,但朱厚照也不愿意借此妥协,他只坐了回去,吩咐道:

“刘瑾,传谕中外,明日叫大起,有欲辞官者可当廷奏明!”

“遵旨!”

刘瑾回了一句,他看得出来,这是整个官集团在向自己的皇帝陛下施压,别说是皇帝陛下本人,饶是他这个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人也有些惊怕,毕竟是一百多名朝臣啊!只怕还不只这个数,今日之事肯定会流传出去,到时候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官员在他人的怂恿下辞官,到时候整个朝堂只怕就要空了!

内阁首辅王华、吏部尚书张彩也有些心情复杂地看向朱厚照,他们知道当今皇上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不会让宦官专权,自然也不会让官专权,而东厂督察司也许只是督促都察院而言,但自由惯了的官们肯定不愿意被东厂管着的,自然也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王华和张彩不知道陛下该如何应对,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就这么看着皇帝落寞的背影。

杭淮有些窃喜地看了顾璘一眼,他佩服顾璘的勇气,同时也感激顾璘能够敢以刑部尚书之尊当着陛下的面辞官,他相信顾璘这种冒着杀头的举动肯定能增加对皇帝陛下的震慑力,再加上一百多名官员一同辞官,甚至不乏尚书侍郎这样的高官,心想陛下只怕真的会妥协,不然他还能怎么办。

顾璘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后背已经被打湿,他也看向了朱厚照,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可能真的触怒了陛下,但他也很高兴,高兴陛下没有因此杀自己,还莫名地有些感激起陛下来。

王华与张彩也都看了顾璘一眼,他们很想说顾璘真不理智,真不顾全大局,这种时候以刑部尚书之尊来辞官,这不增加了逼迫皇帝与官决裂的可能性吗?!

顾璘自己也有些后悔,但他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成为陛下刀下第一个亡魂。

东厂提督马永成愤怒地看着顾璘,他比朱厚照还感到愤怒,因为他很担心朱厚照会被顾璘这种无畏的行为所震慑住,而不得不做出妥协,让自己东厂失去监察都察院和百官的机会。

四周的空气很是宁静,每个人此时的心境都不同,但都没有说出来,他们都在等着明天的结果。

王华等官其实也害怕皇帝陛下会借此大开杀戒。

所以,在出宫后,都派了人去近卫军的地方查探消息。

马永成倒巴不得皇帝朱厚照动用近卫军,但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朱厚照,也只连夜去了东厂,召集人手,言道:“都打起精神,只要陛下下旨,我们东厂就即刻拿人!”

杭淮也回到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严纮不由得问着杭淮:“杭公,陛下如何说?”

“本来是要直接同意你们辞官的,但是”,杭淮说着就看向了这些一个个睁大着眼的御史们,不由得心里暗笑了起来,心想也都是舍不得官位的,偏偏还要装得这么刚直。

“但是什么?杭公,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整个都察院就真的变成了东厂啊!”左副都御史严纮情绪激动起来。

“但是,其他部院也有许多官员要辞官,甚至已不下百名!连刑部尚书顾公都要辞官,陛下似乎也有所意动,只令明日大起,欲辞官者明日于正殿奏明”。

杭淮这么一说,严纮转忧为喜,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希望陛下能意识到天下臣民之心难以违背,明日严某必定请辞!”

“对,徐某也是!”

“陈某也必定请辞!”

……

在知道其他各部上百名官也上疏辞官后,都察院的御史们就更加有了底气。

第230章 一辞官就被革成了庶民

朱厚照知道这是整个官集团再向自己施压,但他并没有打算直接动用近卫军干预内政,他相信现今的大明帝国应该会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官集团应当不会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团结。

次日一早。

朱厚照就坐着龙辇,准备开大朝议事。

此时,武百官已开始陆陆续续进入了正殿,等候着朱厚照的出现。

刚进京的吏部右侍郎张璁还是第一次上这种大朝,心里也很是兴奋,他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国家行政学院组建的事。

且张璁还首创在国家行政学院这样的学校机构成立忠君社组织的先例,甚至他还得到皇帝朱厚照批准成为国家行政学院忠君社负责人,而张璁则以此决定,在培养选择培训的第一批国家行政学院当优先选择有忠君社社员背景的官员。

当然,张璁最近也知道东厂成立督察司的事,但他比别人更清楚的是,督察司是直接受皇帝指派的,而且并不向东厂提督负责,甚至督察司的人员皆是忠君社成员,正因为此,张璁对东厂督察司的出现能够接受。

张璁现在更关注的是,因为东厂督察司的出现,大部分代表着士绅利益的官们在以辞官的方式表达抗议时,会不会对朝廷的既定政策造成冲击,会不会不再实行边贸和对外扩张的制度。

“诸位,要记住我们忠君社的信仰,待会无论朝臣们有多少人要辞官,我们是不能辞的,明白吗?只要这些人辞官,到时候正好把我们忠君社的成员安排到各个部门,而张某已得陛下恩准,国家行政学院优先培训有忠君社社员背景的官员。”

张璁依旧还记得自己在上朝之前在忠君社内部组织临时会议上所说的话。

而此时其他朝臣们并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一批官和他们不是一条心。

待朱厚照进入正殿,群臣行礼后,朱厚照便直接问道:“现在有要辞官的,可以直接站出来奏明!都察院先来!”

于是。

都察院一批御史官站了出来。

“陛下,臣左副都御史严纮欲辞官!”

“陛下,臣左佥都御史乔瑛欲辞官!”

“陛下,臣湖广道御史江潮欲辞官!”

……

一时间,陆陆续续有许多御史官从朝班中站了出来,表示要辞官。

左都御史杭淮见此不由得暗喜,心想陛下此刻心情也许很糟糕吧,但是当杭淮抬起头时,便发现有一些御史官没有出列表示要辞官。

朱厚照此时也发现了,只问着那群御史官:“你们也要辞官吗?”

“臣,河南道御史郭东山不辞!”

“臣,陕西道御史程材不辞!”

“臣,四川道御史陶谐不辞!”

……

这时候,有数名一直沉默的御史官站了出来。

左都御史杭淮见此一时气得不知该如何说,心想这几个家伙怎么突然变卦!

而左副都御史严纮见此更是生气的很,低声喝问道:“你们,你们,你们几个想干什么?!”

“陛下,臣弹劾左副都御史严纮朝堂失仪,威吓臣!”

郭东山立即奏道。

作为一名忠君社社员,已成为新兴资本家阶层利益代表的郭东山临时变卦也很正常。

朱厚照见此也斥责起严纮起来:“严纮,他们是都察院御史,虽是你下属,但也是朝廷命官,你不得恐吓!”

说着,朱厚照又直接吩咐道:“听旨,郭东山超迁左副都御史,顶替严纮!程材升左佥都御史!陶谐升右佥都御史,既然其他御史要辞官,你们就先把都察院管起来,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

郭东山等人回道。

而严纮心里感到大为惊诧,暗想自己就这么从左副都御史的官位上下来了吗?

……

在严纮等表示辞官的御史官还在惊愕中时,朱厚照又问向了吏部:“吏部有哪些官员要辞官!”

“臣吏部左侍郎路兆吉欲辞!”吏部左侍郎路兆吉先站了出来。

而这时候,吏部右侍郎张璁也站了出来:“陛下,臣不辞!臣不做弃君之臣!”

吏部左侍郎路兆吉见此气得不行,心想吏部尚书张彩不表态辞官可以理解,你张璁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表态不辞官,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巴不得自己这个吏部左侍郎辞官去吗?!

“准!”

朱厚照先对吏部左侍郎路兆吉说了一句,然后又吩咐道:“听旨,吏部右侍郎张璁转迁吏部左侍郎,继续负责国家行政学院!”

吏部左侍郎路兆吉一脸懵逼,他没想到陛下这么干脆地就答应了自己的辞官要求,而且转眼就把张璁提为了吏部左侍郎。

“吏部选司郎中伦叙请辞!”

这时候,一名官依旧站了出来,且很愤恨地看了张璁一眼,明显不甘心此刻吏部官员集体辞官的抗议方式被张璁打乱。

但事实上,搅局的不只张璁一人,这时候,潘镗得张璁示意站了出来:“臣选司主事潘镗不辞!”

“很好,既然如此,准伦叙辞去吏部选司郎中一职,吏部张彩、张璁,升选司主事潘镗为选司郎中,负责帝国官考选之事,以避免吏部大量辞官影响朝廷考选大事!”

朱厚照笑着说道。

而吏部左侍郎路兆吉与吏部选司郎中伦叙此时都呆住了,路兆吉恨张璁这时候出来搅局顶了自己的位置,而伦叙则恨潘镗来搅局顶了自己的位置。

……

这时候,刑部尚书顾璘见此不由得摇了摇头,但他也还是固执地站了出来:“陛下,臣也请辞官!”

朱厚照点了点头,问向内阁首辅王华:“王卿,你辞官吗?”

“陛下,臣不辞!”王华回道。

朱厚照又问向次辅刘宇,刘宇言道:“臣不辞!”

朱厚照又问向王琼,王琼回道:“臣不辞!”

“很好,既然内阁三大学士不辞官,朝政还能运转,朕准了你刑部尚书顾璘的辞官要求,王华,立即召开廷议,廷推新的刑部尚书!”

朱厚照这时候直接说道。

顾璘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心想陛下都不挽留一下自己吗?

……

一下子,许多想要靠集体辞官来威胁皇帝的官们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可能以此辖制帝王,因为有的官是不会愿意辞官的。

“臣翰林院编修韩廉不辞!”

“臣学部小学司郎中葛浩不辞!”

“臣行人司行人熊卓不辞!”

这时候,一些官微权小的官员也壮着胆子站出来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们倒没有什么政治目的,只是觉得朝廷现在给的待遇非常丰厚,根本没必要辞官,毕竟是谁都擅长做生意,也不是谁都是出身富贵的士绅子弟。

但这时候,这些底层京官也出来表态后,就把上百名企图联合辞官而逼迫皇帝的官们给彻底激怒了。

严纮更是第一个先喊了起来:“够了!”

说着,严纮又质问着眼前的所有表态不辞官的官起来:“诸位!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们就甘愿坐视东厂凌驾于百官之上吗?!”

“大家皆为孔孟子弟,皆是读圣贤书的,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这是要背弃整个士林吗!”

吏部左侍郎路兆吉也喝问起来,显得极为痛心,因为他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官员不愿意辞官。

朱厚照没有加以阻止的意思,他倒想看看这些官们情绪激动起来后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像正统朝一样直接上演全武行。

“尔等放肆!这里是朝堂!不是茶楼酒肆,由不得你们在这里大喝小叫,别以为你们是天子门生,就可以任意妄为,但今日既然你们相问,那张某便回答你们,我们之所以不辞官,是因为我们相信陛下,相信陛下不会让宦官专权,我们信任陛下!”

“另外,你们也代表不了士林,更代表不了民意,横渠先生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等不辞官之原因尽在此言中!”

张璁说后便向朱厚照一拱手:“臣君前失仪,请陛下治罪!”

严纮、路兆吉、顾林等见此皆一时愣在原地。

这一百多名官员此刻不知道自己是该离开这里,还是该向张璁一样向皇帝陛下请罪,但他们知道自己这些人是彻底输了,不是输给了皇帝陛下,是输给了自己人,他们不明白,从什么时候起,一些官会这么不团结了?

“退朝吧!今日朝堂上辞官者,尽皆辞退!朕全部准予!但尔等大多为新进之臣,于国朝尚无半点贡献,于百姓尚无半点善政,是故,朕不能让你们辞官还享受官员待遇!

吏部和内阁听旨:所有辞官者,仕途在二十年以下者俱革为庶民,朝廷给予读书人以士之待遇是要让其为国士,为大明谋福祉,既然尔等不愿意为国家出力,那就只能变成庶民,种地也好经商也罢,富贵贫穷全凭个人造化!”

朱厚照说后,吏部与礼部的官员站了出来,忙称遵旨。

他们知道陛下这是在报复这些企图逼迫自己妥协的官们,因为在数次大清洗后,在朝堂待了二十年的官员根本没多少。

现在吏部尚书张彩、吏部侍郎张璁以及选司的潘镗没有辞官,而内阁三位大学士也没有辞官,所以朱厚照的旨意也依旧能得到执行。

可这上百名官们却因此后悔不迭,他们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辞官就变成了庶民。

但是,他们更加不会想到的是,严纮、路兆吉、顾璘等在朝堂上过于放肆的官员尽管已经辞官,但该追击罪责的时候还是要追究他们的追责。

不过,这一次抓捕他们的不再是东厂督察司的人,而是刑部的人。

第231章 辞官后还是要抗争?

一百多名官辞官!

甚至,其中,不乏尚书侍郎副都御史这样的高官。

这种现象对朝廷政务的正常运转很容易造成影响。

这也是许多官以辞官要挟皇帝的缘由,他们相信帝国的统治秩序要稳定运行,就离不开他们。

好在不是所有的官都辞了官。

因而,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朝廷也没有因为一百多名官的辞去而受到太大的影响。

郭东山超迁为左副都御史后,立即就开始安排都察院的御史上疏弹劾戴凤与薛凤鸣的犯法之事。

左都御史杭淮自然也不敢阻拦,批准了郭东山递上来的弹劾奏疏,且正式呈递君前,朱厚照批准后,按照流程需交由刑部审问定罪。

而薛凤鸣与戴凤两人被刑部的人从东厂督察司带到了刑部大牢。

因为,按照朱厚照确立的新朝行政规范,朱厚照只授予了刑部监禁官民与抓捕官民且判刑的权力,东厂督察司也不能长时间拘押官民。

东厂只是得皇帝授权,代表天子询问自己麾下臣民的忠诚度,并且要求交待问题而已。

相当于后世的组织问话,确切而言,不是审问定罪,并没有干预司法。

刑部对薛凤鸣与戴冠审问了一番,且是公开审问,作为大明天子唯一授予缉捕审问权的中央衙门,刑部也不能随便缉捕审问一个人,他需要都察院弹劾与起诉立案才能缉捕与审问一个人,同时还得接受大理寺的审议。

因而刑部审问犯人必须是公开审问,要接受都察院与大理寺监督。

刑部尚书顾璘虽然已辞官,但内阁与其他堂官没有辞官,因而也就迅速廷议,迅速让刑部左侍郎许浩做了刑部尚书,而薛凤鸣与戴冠也迅速被做出了判决。

薛凤鸣因为诬蔑大臣,被廷杖六十,罚银一千两,而且被吏部贬为高雄县县丞。

在这之前,朱厚照已下旨正式改东番为台湾府,而高雄则是最近由朱厚照派去的第一任台湾府知府孙玺开辟的新县城。

而薛凤鸣则光荣的成为了大明又一个派去开发台湾的官。

但是薛凤鸣对此却并不感到光荣,他的内心是苦涩的,因为谁都知道去台湾当官就等同于流放,能活着回来都不错了!

戴冠则因为擅离职守被廷杖三十,罚银五百两,被黜为沙井县教谕。

沙井县便是上提到的由近卫军在漠南新开辟的一个县,知县刘桂口中那个几乎只有胡人没有汉人的县。

戴冠去沙井县做教谕,也只能教胡人学四书五经了。

翰林学士李实、翰林编修黄芳、礼部员外郎沈涛等也相继被治罪贬官。

一场最初因为设立国家行政学院而掀起的风波总算平息了下来。

但做造成的影响依旧还在,上百名官辞官后,还留在朝堂上的官们有许多是身兼数职,大都力有不逮,因而选拔新任官吏显得颇为急切。

正德十年,元宵节刚过没多久,吏部就正式确定了需要进入国家行政学院进行轮训的中阶官员名单,并上报皇帝朱厚照,得到了皇帝朱厚照的批准,且正式下诏于这些被选定进京轮训的中阶官员,令其交待好政务后进京入学,且规定了入学日期。

这些需要被轮训的官员中,在京的自然不用着急,但对于在地方的官员而言,少不得又得经历一番车马劳顿之苦。

但这些官员们都知道一旦被选进京学习,就意味着要被升官,因而,在收到被调入国家行政学院学习的圣旨后,这些官员们还是很高兴的,忙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来。

进京的官们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而离京的官们则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辞官的官们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贬为了庶民,他们不由得控诉起那些不愿辞官而且还向皇帝示好顶替他们官位的官来,他们骂这些官见风使舵,骂他们卑鄙无耻,骂他们道貌岸然。

而同时,这些辞官的官们又怀念起皇帝对他们的好来,怀念每逢正旦元宵时的丰厚赏赐,怀念政绩完成后的年终奖励。

还好的是,他们的君父朱厚照并没有忘记他们。

朱厚照召见了侍从室主任唐伯虎,唐伯虎主要负责化宣传。

此时,朱厚照召见他自然也是关于化宣传与舆论上的事。

“那些请辞的官员辞官后,他们虽然成了庶民,但是笔杆子还在,把他们全部聘请到化领域做事,用银子用契约合同将他们的嘴巴管住,总之别让他们闲着!闲着去写与朝政不利的话!”

“臣明白,伦叙、严纮这些都是坛领袖,臣不会让他们流落街头!”

唐伯虎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又问道:

“不过,臣担心的是,这些对朝政不满的官员辞官后,一些抨击朝政,总觉得尧舜禹汤时期才是真正盛世的报刊会越来越多,这样会不会不利于朝廷?”

朱厚照也知道这些官员辞官后,很多人都成为了大明这个时代的公知,开始掌控民间的舆论权。

毕竟随着大明印刷技术的进步,和朱厚照让地方官府开办识字班以及全民教育的展开导致大明识字率增加后,纸媒行业也迅速崛起,大明进入全民读报时代。

但也因此,使得各种“我在户部干过”、“我在内阁和阁老谈笑风生过”亦或是“我是状元、解元、案首”的公知越来越多。

不过,大明的公知们与后世的公知不同的是,大明的公知总是以为尧舜禹汤时期的月亮比较圆,各种拿尧舜禹汤时期的事物与现在的事物做对比,动辄就说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唐时太宗魏征宋时太祖赵普如何演绎君臣佳话”等酸话来。

说些酸话,幻想一下古时盛世,朱厚照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幻想的权利,都可以设想自己得到很好的待遇。

但是,朱厚照也如唐伯虎一样,担心这些大明公知们蛊惑了太多的人,造出更多倡古崇古的迂腐之人来,那样整个帝国就会变得更加封闭,今人就会更加不自信,只会复古不会创新。

但偏偏,还没办法反驳,因为没人能回到过去,老百姓们也一时不知道他们越古的过去就越没有权利,也不知道他们在以前是奴隶,而现在至少是可以拥有私产的自耕农。

“没事,他们要是拿邹忌讽齐王纳谏说事,你们就拿朕让你们写的白毛女说事,他们关注朝堂君臣关系,你们就关注民间士民关系,到时候老百姓们会明白谁是对的,民心不可欺也不可能被忽悠的,只有那些想占便宜想得到好处想成为奴隶主的人才会被忽悠被诓骗;另外,对历史的解释权也不能掌握在那帮老翰林手里。”

朱厚照这么一说,唐伯虎也点了点头:“臣明白,祝允明估计快到了南京,他主办的梨园会给江南那些士绅们很大的冲击的。”

朱厚照也点了点头,让祝允明去南京发展戏剧是他的主意,毕竟江南依旧是大明朝廷最需要把控的地方,而祝允明此去南京,便是要抢在江南士绅的前面,先通过戏剧对识字百姓进行思想引导。

对于在朝堂上失败的这批官而言,他们的确是不甘心就这么失去政治权利。

一般而言,很多人都是官场上失败就会去场上找成功,这些官也不例外。

严纮便找到了状元出身的伦叙:

“伯畴兄,我等虽然失意于朝堂,不得不辞官为民,但这并不是说,我等就要坐视朝政被这些奸佞小人把持!我们要让天下士民知道朝堂上那些奸佞小人的丑恶嘴脸!

但是,现在诸如皇明报、大明要闻之类的报刊,竟还在帮那些在朝的小人说话,说他们是真正的忠臣,是真正的为社稷着想,说我们这些辞官的人是在耍性子,是受气的小媳妇!”

“我们不能任由这些报刊颠倒是非!如今既然我们已不是朝廷官员,那就用手里的笔,让天下人明白,谁才是君子,谁才是小人!”

严纮这么一说,伦叙也积极响应起来:

“仲周所言极是,朝堂上不过是权力之争,当今陛下也非昏聩之君,国朝不至于崩坏,但真正当为大患的就是这些民间言论!

现在这些民间言论不仅仅是颠倒是非,而是在贬斥儒家理学之正统,宣扬百家杂收之言,甚至一些士大夫也响应起来!

有唐伯虎、祝允明一干只会留恋青楼酒肆之辈,更是内结阉宦,外联娼妓,言士绅之罪恶大于阉宦之罪恶!如此之言,岂不是离经叛道!”

“不只是唐伯虎这类自甘堕落的人,连王守仁这样的名门士子,也公然鼓吹自己独创的心学,还提出什么知行合一;

子曰,知命随性,他却来个知行合一,他王守仁这是在背弃圣人之言!其罪可诛!

还有夏言这干人,竟为三宝公公正言,还说要秉承三宝公公遗志,再扬大明国威于海上!更是蛊惑得陛下支持了他,拨银十万,助其西巡!本为儒林之人,却为认一阉宦为贤!已然为儒林叛徒也!”

严纮也跟着附和道,并继续说道:“既如此,伯畴兄,我们便用字让天下士民让陛下明白何为正道!”

“伦某定当竭尽全力!”伦叙一时也兴奋起来,忙回应了一句。

第232章 白话文运动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唐伯虎很喜欢这首御制诗,也因为这首诗,他不得不承认,当今的皇帝陛下是一位才华卓越的君王,甚至在他心里,还把这位君王视作了知己,因为他通过这首诗发现,这位君王和自己内心是相通的,彼此其实都是随性又不守规矩的人。

尽管皇帝陛下一直尽量建立规矩,让宦官守规矩,让官守规矩,甚至还给自己弄了个规矩,如宪法大纲。

正因为此,唐伯虎才毅然坚定了自己要跟随做皇帝陛下侍从的心,而没有选择装疯卖傻,像原本历史上的他为躲避宁王招募而裸奔一样。

“陛下咋这么有才呢!也不仅仅是这首桃花诗做的好,临江仙也写的不错,滚滚长江东逝水,啧啧,非有大胸襟大造化者不能得也!”

唐伯虎再次感叹了一句,旋即就把新进上来的报刊放在手里就开始细细审阅起来,他审阅的极为认真,与他在市井间打探消息时的风流随性极为不同,这是因为朱厚照曾经跟他说过,他是大明真正的坛第一人,所以只有他配做大明皇帝的喉舌。

士为知己者死,唐伯虎一直也这么认为自己是坛第一人,如今皇帝陛下都这么说,他自然也死心塌地充当起朱厚照的喉舌来。

这些年他也在竭力地为朱厚照的一些不符合儒家传统意义上的明君行为的举措辩护着,也在竭力利用自己对士大夫阶层和底层百姓的了解揭露着士大夫阶层的一些丑恶之处。

不过,这时候,唐伯虎看见了一篇来自一名叫《儒林正道》的新刊物上的一篇新章,他看了一遍,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是状元伦叙的风,这位仁兄是把天下士民当做会试的主考官了吗,满篇之乎者也!狗屁不通罢了!不过,你伦叙既然敢批驳阳明先生(王守仁号阳明,如今高居巡抚又是学界领袖,自然也当得起唐伯虎一个先生称呼),那唐某也就替阳明先生回驳你一二!”

“如此甚好!”

同为朱厚照侍从室侍从的徵明这时候走了进来,笑道:

“当年,若非伯虎兄你被士林间那些伪君子所害,又岂能轮得上他伦叙为状元,你倒是快写,让某看看你除了画画和作诗外,写这种经纬分明的章能不能赛过他伦叙!”

“徵明兄看后便知!”

唐伯虎笑着说后,就见其他侍从室的侍从都陆陆续续走了进来,便收起了报刊,说道:

“先议事吧,陛下说过朝堂上他不会再腥风血雨,但以后在坛上就会变得腥风血雨,而我们手里的笔则是刀枪,我们要争的是天下民意!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所做之事的意义不逊于朝廷诸公之善政,甚至更有意义,朝廷之政只能保一时强盛,而我们能让华夏之化千古不衰!”

唐伯虎这么一说,徵明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朱厚照这里也从东厂这里得知了伦叙与严纮等人的举动。

东厂提督马永成更是直接请示道:“陛下,是否要让东厂抄了他们这个《儒林正道》,他们这是诽谤朝廷!”

朱厚照瞪了马永成一眼:“东厂的督察只能对官,不能对民!再说,这其实也是个好现象,这些士绅出身的儒家门徒们总算是弯下了他们高傲的身躯,而向他们所忽略的庶民百姓们传道受业解惑起来,可见,我大明朝真的变了!”

“臣谨记皇爷教诲!但是,他们尽管没在朝堂上试图影响皇爷您,但却在蛊惑百姓,他们这是在操纵民意。”

马永成这种宦官和官特别是坚守儒家正统的官是天生的仇敌,在马永成看来,现在宦官屡受管束就是因为这些官在影响皇帝,因而,尽管朱厚照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依旧想办法劝动皇帝朱厚照去追究。

“你以为他们就凭这些子曰诗云能让天下百姓们明白?朕让地方官开展识字班,所普及的是字,即便是社学所启蒙之学也改用了拼音,以正天下之语,如今,百姓们虽识字,但有几人能读懂这没标准句读又通假连篇减字缩词的古来!这些老儒还不通的很,在跟朕上奏疏的时候就字字晦涩,如今向百姓写章也这么玩,只怕百姓们只会买来包肉!”

朱厚照说着又道:“何况,这笔间上的战斗和刀枪里的战斗一样,打仗最终决定输赢的还是谁有钱,朕富有四海,能养出一个营的人做朕之喉舌,他伦叙之流能与朕相抗?”

“皇爷圣明!天下没有能是皇爷您的对手……”马永成开始拍起马屁来,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无论如何,他还是很愿意看见大明帝国这些利益各自不同的阶层能以这种方式来彼此妥协彼此让步彼此达到平衡,而不是靠战争靠屠杀来化解彼此的冲突。

犹如朱厚照所料。

伦叙与唐伯虎通过笔和字在报刊互相批驳起来。

两人最开始还只是就儒家理学与心学等思想类的东西进行批驳。

最后竟然批判起各自的风来。

伦叙斥责唐伯虎句粗俗,不学无术,语言过白。

而唐伯虎则斥责伦叙语句晦涩,言之无物。

于是,唐伯虎最后开始公然认为大明当提倡白话,弃用古体,因为这样更有利于交流,更利于启迪民智。

而伦叙本就为复古而战,自然不允许大明连体也改,也认为当独尊古体,继续以儒家经典教材启蒙社学,弃用时下兴起之标准句读与拼音。

“伦叙的言论,我唐伯虎很不赞同!无标准句读的话,就算是圣人的言论也会被误解!我举个例子,‘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既会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来句读,也会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来句读,到底哪句是真正的圣人之义?”

“由此可以知道,古没有标准句读没有拼音而且不与时俱进的话,就算是圣人先贤的言论也会时常被误读,这才是真正的贻害无穷!所以,我唐伯虎认为,标准句读与拼音是本朝之最伟大的两个创举!”

唐伯虎的直白浅显的议论得到了第一次认识字的底层百姓的拥护,许多贩夫走卒也开始成为了唐伯虎的粉丝。

而伦叙则在与唐伯虎的辩驳中屡屡落败且支持者越来越少,甚至一些理学大家也开始因为唐伯虎的议论而受到影响,而觉得原来没有标准句读会让圣人之言有这么大的误解,因而一个个就开始认真为这些儒家经典标准句读起来。

但是因为人的理解不同,所以许多理学大家也彼此争吵起来,都觉得自己所句读的是对的,应该作为标准。

“唐伯虎这是开启了我大明的白话运动!”

朱厚照对儒林间的争吵不感兴趣,但他却对唐伯虎掀起的白话运动很感兴趣,因为他记得历史上也是因为学界开始提成白话为起点让华夏真正的开启了涅槃重生之旅。

儒家思想对华夏禁锢得太久了,首先在体上所表现出的晦涩闭塞就不利于帝国的教育普及,如今唐伯虎因为与伦叙的争论而引出白话与言之争无疑又是大明的一种变化。

唐伯虎的白话运动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学部的康海,江西的王守仁以及吏部的王九思都开始表态支持。

当然,伦叙也有一大帮支持者,但是如朱厚照所料的是,伦叙的支持者里没有皇帝,所以,在他为增加自己《儒林正道》的印刷量与销售量而屡次买房买田以补足资金缺口后,他最终还是再次陷入了经费危机。

一个只想着表达自己的思想而不想着顺应民意和帝意的刊物最终被他伦叙玩得破产,而且欠债无数。

不到一月,伦叙便只能举家食粥酒常赊。

不到半年,伦叙不得不靠朋友周济度日。

但这时候,有一名士找上了他:“伦先生,我们春楼梦社的编纂,我们奉社长之命来聘请您担任主笔,月银一百两,您看如何?”

“一月一百两,已经比自己以前的俸禄高了,只是不知道贵社要伦某写些什么?”

已被贫穷磨灭了棱角的伦叙听到有人以如此高薪来聘请自己时,早已忘记了曾经是一名高傲的状元郎。

“写儿女情长,闺中之事,也可以揭露百态人生,譬如我的寡妇嫂子,朋友的娇妻美妾,现在的百姓们喜欢看这个,要写的细腻,细腻到他们每日在床第之间的风流韵事都得表现出来”。

这士说着就掏出一本来递给伦叙:“先生可看看,这是上期的社刊!有个新来的主笔刚登第一个传奇,就卖得洛阳纸贵。”

伦叙不由得看了起来,对字天然没有抵抗力的他,没一会儿就看了进去,看得夜不能寐,体亏肾虚,但也终究沉迷了进去,且也接受了这春楼梦社的聘请做了主笔,最终走上了当年唐伯虎的道路,也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拿这个嘲笑过唐伯虎。

自古才子多风流,伦叙也不例外,因其久在青楼酒肆厮混,写的风月故事也更为传神,第一个传奇就赚了三千两,三个月后就在南都(南京)置办了房产,五个月后就买了庄园,一年后就纳了一妾,再一年后又纳一妾,第三年魂归他乡,葬于南都。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扼腕叹息,说道:“伦叙虽然保守,但也不失为学界大儒,却没想到竟走的这么快!”

第234章 限制了士大夫享乐上的自由

伦叙溘然早逝,对于保守派而言,无疑相当于折损一大将。

一时间,提倡白话的运动渐成主流。

但这也不是说,伦叙之后,倡导复古崇古的保守思想现象就会消弭。

严纮依旧还坚守着理学大旗,尽量鼓动着更多的士大夫参与进维护儒家理学正统地位的活动中来。

但唐伯虎等也秉承朱厚照的意志在尽量阻止着这些人维护理学正统地位的活动。

严纮找到了被贬为庶民的原翰林院编修黄芳,劝其与自己一起继续维持《儒林正道》的运营,但是黄芳则因为徵明出了月银一百两的高薪让他参与自己主持的百家讲学,而拒绝了严纮的提议,因为严纮只能以大义劝说黄芳,却不能给他丰厚的薪酬。

严纮只得自己管理起《儒林正道》来,但因为儒林正道实在无法实现盈利,为维持运营的经费,万般无奈之下,他也接了春楼梦社的私活。

最后,严纮还自己开了与《春楼梦社》同样性质的《玉楼香梦》月刊,一边利用《玉楼香梦》刊传播不良内容赚取利润,一边利用这些利润维持《儒林正道》的运营。

“陛下,自正德十年以来,市面上各类写房中事事的报刊越来越多,您看是否需要管一下?”

东厂的马永成不由得将此事奏明给了朱厚照,毕竟他东厂也有监控大明各行发展情况的权力,相当于朱厚照在民间的眼睛。

朱厚照起先只是点了点头,食色性也,低俗内容无论是在任何时代都是受大众喜欢和接受的,危害自然也有,但是朱厚照也知道这种东西禁止是很难禁止的,饶是在后世都不能做到,何况现在的大明。

但朱厚照也没有笃定不管,他还得思量一下管和不管的意义到底哪个大。

朱厚照最关注的还是那些辞官后的官们有没有在舆论上对自己改革大明的理想构成威胁。

于是。

朱厚照又继续问道:“还有多少诋毁朝廷,言不可与民争利,要求正儒道扬理学,遵循祖制之类的报刊出现,多了还是少了?”

“多了!京师最近又出现了几家,甚至连刚辞官的刑部尚书顾璘都被严纮这些人说动出山了,还说要组建儒林社,提出当以尊儒倡理为治国理念。”

马永成说到这里的时候,朱厚照不由得神色一紧,心想这是要有建立政党的可能性了,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学术团体那么简单了,并又问道:

“他们是哪里来的资金,难不成这些人都跟伦叙一样为了办一个《儒林正道》不惜变卖家产不成?”

“倒也不是,他们很多人是在背地里写些烂俗不堪之书牟利,他们的报刊没有侍从室的刊物的卖的好,又没有陛下您这样的金主拨款,也只能靠这些利润去维持他们的报刊,臣虽然是个内宦,但对他们这样的行为也很是不耻,一面高调地说要正本清源,一面又在背地里写些踹寡妇门偷人家妻的事。”

马永成回道。

“朕知道了”,朱厚照点了点头便让马永成把内阁首辅王华传来。

王华一来,朱厚照便让马永成将东厂所调查到的关于市井低俗报刊横行的事情说了一下,并道:

“王卿,这可不是小事,虽说百姓发表言论是自由的,但是,也不能不能不管一下,这些低俗不堪之内容若泛滥起来,让我大明幼童看见,岂不会有损我大明幼童的身心健康!你这个内阁首辅就应该管管!”

王华没想到皇帝朱厚照突然关心起天下孩童的身心健康起来,但他也没什么好反对,毕竟作为一个正派的人,王华自己也无法接受市井上出现太多的低俗报刊。

“臣明白,请陛下示下!”王华回道。

“朕会下旨着翰林院编订《大明幼童保护条例》!

孩童是大明江山社稷长治久安的希望,关系着我大明的未来,但朕屡屡听闻依旧有达官贵人养娈童、纳幼女,如今甚至还有刊物公然宣扬这些!焉能不管?!

除此之外,还有低俗刊物泛滥,我大明识字幼童将越来越多,如若让我大明的幼童们看见这些低俗内容,岂不败坏我大明将来的风气,君无贤明之君,臣无贤明之臣!

所以,朕必须订立这方面的律法!

另外,礼部当先出台禁止传播低俗刊物的钧令,低俗刊物一律禁止发行,重则可革除发行刊物之士子功名并罚以巨款!如果礼部管不好,朕就让东厂来!”

朱厚照语气有些严厉地说道。

按照朱厚照召见群臣确立的宪法大纲规定,只有皇帝陛下才拥有立法权,但是大明现在还没有专业的立法机构,甚至还没有专门的法学人才,所以,朱厚照基本上很少实施自己立法的权力。

但现在皇帝朱厚照为借着保护儿童的名义打击士绅们发行低俗刊物而间接达到打击反对自己政治理念的儒家门徒,只能先编订关于保护大明儿童的律法。

王华也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如此盛怒,而且是关于幼童权益的事,他甚至没有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关心起天下幼童的身心健康起来,他不由得心想,难道是因为陛下成为了父亲,开始对这方面比较在意了吗?

不过,王华也知道,玩弄幼童乃至以此为乐趣,自古以来都是士大夫圈子里的风流雅事,甚至不分男女,还真没人把这当成罪孽。

因而,今天若不是皇帝朱厚照突然提起,他王华也不会意识到这个还要管一下。

但无论如何,皇帝既然下了旨,王华也不能不遵从,而且现在皇帝已经说了,如果礼部不管,他就会让东厂管,为了不让东厂又插手朝政,他也忙答应了下来:“陛下放心,臣会立即让礼部订立规矩,管一管这天下低俗的刊物!”

“嗯,去办吧,要尽快,朕可不希望我大明有更多的孩童被这些低俗内容所毒害!”

朱厚照点了点头。

于是。

王华便立即传见了礼部尚书欧阳旦,向欧阳旦转述了皇帝朱厚照的指示。

“陛下仁厚啊!下官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为庶民孩童之权益专门订立一部律法的,大明律等律法虽也涉有保护幼童相关条例,但如今专门订立一部保护天下幼童的还是古往今来第一次,真可谓圣君当朝,天下万民有福也!

请首揆放心,下官会立即让礼部颁布禁止发行低俗刊物的钧令,让地方官府严厉打击这些不利于大明幼童身心的低俗刊物!”

礼部尚书欧阳旦因为这件事感慨朱厚照仁厚圣明是很正常的,因为很少有君王会真的会去在意庶民幼童的权益。

“陛下专门订立一部律法保护天下幼童,只怕士大夫里玩弄幼童者会被治罪!如此一来,天下权贵与士绅们岂不很不满?而且,陛下这律法一立,还会约束自己”,王华笑着说道。

“所以才说陛下仁厚,如今我大明国泰民安,骄奢淫逸之象也越来越严重,陛下如此管束,也是为善政!”

欧阳旦说着就问着王华:“敢问首揆,有此间之好吗?”

“老夫没有,王琼有,他刚买了一个十三岁的丫头进屋,说是学西域的玩法,行什么割礼”,王华说道。

……

朱厚照这边刚下了旨,翰林院的官员就开始忙碌了起来,由学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康海为总裁,准备订立保护大明幼童的律法,朱厚照特旨律法中务必还要加上禁止大明女子缠足的律法。

“陛下,女子缠足乃是民间习俗,如今朝廷明令禁之,会不会令庶民不满!”

康海不得不问道。

“但至少,朝廷是不能支持缠足的!只为士大夫恋足癖好而让少女从小受缠足之苦痛,你我皆有母亲姊妹等女亲,怎能让其受此等折磨!所以这条律法得立!”

康海无法反驳皇帝朱厚照,甚至也觉得皇帝仁厚,他也希望通过皇帝的强令消弭此陋习。

在大明律等基础上,翰林院奉皇帝朱厚照旨意订立了《大明幼童保护条例》。

算是即宪法大纲规定禁止蓄奴后正德朝又一解放人权的创举。

但是大明毕竟还是一个主要以落后的儒家思想统治的社会,这种维护庶民利益的律法其实是违背权贵士绅的利益的。

尽管按照儒家也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样的言论,尽管朱元璋在制定大明律时也制定了保护天下庶民和孩童的相关法令,但士大夫们基本上是不会遵守的,刑不上大夫是社会的共识,所以无论士大夫怎么玩都是不会被治罪的,只有他们在涉嫌威胁皇权时才会被治罪。

而如今,朱厚照真要为天下幼童的权益限制士大夫们享乐上的自由,不让他们其中一些人玩幼童,甚至还会以此治罪,甚至也不让他们宣扬低俗内容,自然会遭受到士大夫们的不满。

“秦之所亡,实因焚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而如今朝廷也以严刑峻法管天下士民,实乃暴政之举也!”

严纮便就因此在自己的《儒林正道》对时下政治做出了这样的评论。

第235章 给我砸!给我烧!

“鄙人不明白,朝廷立法保护幼童权益如何就是酷刑,如何就是暴政,以我看,这是善政,是仁政,严先生难道就允许幼童被辱,允许幼童被低俗污秽之内容所误不成,若真是如此,严先生可有孙女,家中可有学童,莫不皆让其被辱被玷污!”

唐伯虎等御用人则也开始反驳着严纮等人的言论。

而严纮等为士绅集团代言者,因为自己嘴上要求仁义公正和本质上想要维护自己特权的矛盾,而无法反驳成功唐伯虎等人,因而也只能气得直跺脚,大骂唐伯虎等人乃儒林叛徒。

但事实上,唐伯虎等人反而名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受到底层士民追捧,甚至不少正派官也开始敬重唐伯虎等人。

严纮等人也因此越来越不得人心。

以至于《儒林正道》越来越被士民所鄙夷,甚至一些大儒都认为此刊非倡导儒家圣人之言,只是借着维护儒家正统行苟且之事。

而严纮等人不但开始被这个社会主流舆论所抛弃,还开始遭受到朝廷官府的打击。

为了证明给皇帝看,不用东厂出面,自己这些官也能维持一个朗朗乾坤。

所以,礼部在颁布禁止刊行低俗刊物且打击低俗刊物的钧令后,各地官府的官们皆切实执行起来。

地方官们疯狂抄没着各种低俗刊物。

严纮刚在自己身边的一少年小厮身上泻完火,就衣冠楚楚地走了出来,心里很得意地说道:“朝廷禁止玩童,想禁我儒林雅事,老夫偏要做此间雅事,我看他朝廷能把我怎么着,难不成还能跑到我家里来抓我不成?!”

“老爷,不好了!官府来了啦!”

严纮正在得意之际,严府一管家就跑了来。

虽说朝廷数次明令禁止蓄奴,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富贵大户还是会以收养哥儿姐儿的名义蓄奴,因而也还是有“奴仆管家”存在。

毕竟民智未开,生产力还没进步到明发生进步的阶段,尽管朝廷禁止蓄奴,作为普通百姓,为了活的更好,依旧会愿意在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毕竟这样可以不通过努力就可以穿绫罗绸缎,就可以狐假虎威欺负和自己同阶层的庶民。

商人可以为了取利而出卖自己的国家,百姓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自己的尊严。

譬如此时在严纮府里的这位少年小厮也不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主人严纮给他的二十两赏银便让他觉得这是一个划算的买卖,甚至因此感到喜悦,还对严纮感恩戴德,认为严纮是一位恩宽的主子。

懒惰是人的本性,追求利益也是人的本性,因而人最喜欢的是不劳而获,如果可以通过当奴才就可以获得需要劳动多年甚至即便劳动多年也永远得不到的好处,就会有人愿意去当奴才,去做一个有奴性的人,即便统治者没有要求他去当奴才,甚至禁止他去当奴才。

明真的得需要生产力的进步才能有所进步,即便古人的思想也是坚持仁义,也是尊重人权,但如果生产力没有进步到不用出卖尊严就可以轻松获得一切的地步,还是会有懒惰的人愿意去做奴才,谁都解放不了他。

而现在的大明朝廷明显不是一个愿意让底层的庶民去做地主家奴的朝廷,帝国的生产力已经发展到需要大量劳动力去参与新兴工业的地步,这些庶民想不被解放也不行。

在严府管家话刚落地时,顺天巡抚的官兵就冲了进来,其中一名抚标营的百户官直接下令道:“把严纮拿下!带走!”

“你们这是干嘛!本官,老夫是前左副都御史,你们竟敢擅闯民宅!你们这是枉顾王法!”

严纮厉色喊了起来。

“你已经被贬为庶民了,还当自己是官呢,不过,也好叫你知道,我们不是擅闯民宅,我等是奉的抚台大人的令,缉捕你这个传播低俗内容的不法之徒!”

这百户官说着就将手一挥:“带走!”

但这时候,那名少年小厮鬼使神差地喊问了一句:“老爷,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老爷?居然还敢蓄意家奴!将这小厮带过来!”

作为对官本就不满的武官,这名百户官也是唐伯虎的粉丝,深受皇明报宣传的思想影响,对严纮这类只知维护士大夫利益的人极为厌恶,因而也极为认真地给严纮找着罪状,一令人将那小厮带来,就仔细观察了一下,见那少年小厮走路不对,身上有鞭痕,便旋即说道:

“不但蓄养家奴,还凌辱幼童!到时候本官会如实禀告给巡抚大人!”

这百户官这么一说,严纮也意识到要是自己蓄养家奴的事被奏上去,后果肯定不轻,便忙喊了一声:“慢!他,他是鄙人之侄,非家奴!”

“那更得抓,连自己子侄都不放过!”这百户官回道。

旋即,顺天巡抚的官兵便把严纮顺便来到了离他府邸不远的《玉楼香梦》报刊发行地。

而这时候,这百户官则直接吩咐道:“给我砸!给我烧!”

于是,一队官兵直接冲了进去,将这《玉楼香梦》报刊里的印刷设备砸得稀烂,所有的报刊以及纸张全部丢到外面烧了起来,连带着笔墨也被丢进了火堆里。

“你们,你们不要太过分!你们,你们这是欺压良善,祸害百姓,老夫要状告你们!”

严纮勃然大怒地喊了起来,他现在的确很气,也很心痛,因为《玉楼春梦》报刊每个月给他带来好几千两银子,这是他风流潇洒的资本,更是他经营《儒林正道》的资金来源。

但严纮自然无法同朝廷作对。

很快,严纮自己也因为蓄养家奴、凌辱幼童、发行淫秽刊物等罪被判处死刑,最终得到刑部与大理寺审议通过,皇帝朱厚照终审通过,被明正典刑。

刑部尚书顾璘也因为参与写低俗内容被抓了起来,并被罚银五千两,且革除致仕刑部尚书的优厚待遇,贬为庶民。

数月之内,从顺天府开始逐渐延伸到两京一十四省(多了个河套),许多家传播低俗内容的刊物因礼部的钧令被关停,而与此同时也停止经营的儒林报刊也有数十家停办,更有数十名人被抓。

整个坛,大明的媒体圈,一下子维护儒家正统的言论变得越来越少。

朱厚照自然也通过这次为维护大明少年儿童权益而采取的打击手段达到了自己要打击不利于自己改革大明的舆论的目的。

但权贵与士绅们对此却是郁闷的。

严纮的死让很多人不敢再玩娈童,毕竟现在谁都知道再这样做就是犯罪。

更让士大夫们难以接受的是,朝廷还禁止女子缠足,甚至官方媒体还斥责他们为了满足自己把玩三寸金莲的私欲竟让女子遭受一生的痛苦,弄得士大夫们都不好辩驳。

“把刚收进屋里的那个叫绿茶的女孩还给她父母,给她家三千两银子,让她离开王家!告诉她父母,待她长大,给她找个好人家!”

内阁大学士王琼此时很郁闷地对自己儿子王朝立吩咐道,他现在也不敢违抗朝廷旨意,再对一个十三岁小女孩下毒手。

“老爷,求求您,不要让奴家走,奴家真的有三寸金莲啊!奴家想一辈子服侍老爷您!”

但结果出人意料的是,绿茶不愿意走,还跪在王琼面前哭求着王琼不要赶她走,毕竟她好不容易进了大学士府,也算是入了豪门,如今王琼突然改变主意让她离开,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三寸金莲!还好意思提三寸金莲!把她裹脚布给老夫撤了,放进炉子里烧掉!三寸金莲乃违背天伦之恶俗,弃恶俗习良善乃天子之谕旨,天下都在改,老夫身为阁臣,自然得先改!撤掉!找几个嬷嬷给她撤掉!府里所有的女眷都不准再缠足!”

王琼心情郁闷的喝令着。

于是,王府的几个嬷嬷便将绿茶的裹脚布强行撤了下来,弄得绿茶不得不赤着脚站在地上,委委屈屈地看着王琼:“老爷,您,您不是说您喜欢三寸金莲吗?!”

“混账!老夫何时说过这话”,王琼怒喝了一声,突然想到现在天子有意保护年少之人,便改了口吻,强压着怒火,好言说道:

“老夫我可没说过这话,你也别叫老夫老爷,我大明朝可没有奴婢,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拿了银子就回家去,好在老夫也没来得及破你的身子,到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啊!好孩子!”

“老爷,大人,您这里就是好人家!”

这绿茶很委屈地说道,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入了这阁老府,怎么这阁老转眼就变了卦啊!

王琼自己也很郁闷,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就是一心想加入豪门做人上人而不管自己是不是老头的人,正适合自己收进房中把玩,但偏偏当今天子倡导天下权贵洁身自好,不凌虐孩童,因而,为了不失去皇帝对自己的宠信,他现在也只能转头闭着眼,对自己儿子王朝立吩咐道:“让她走,让她走!”

这叫绿茶的女孩伤心地离开了王府,但她并没有拿着王琼给的银子去寻个好人家,而是去扬州学了琴棋书画,做了扬州瘦马。

当然,人的追求不一样,不能强求这个叫绿茶的女孩去成为一名平民妻子成为一名平民母亲。

而王琼则在一月后娶了一名乡野大龄女子为续弦,只所以是大龄女子是因为脚大没有缠足,也正因为脚大被王琼聘为了续弦夫人。

王琼这样做也是为了讨好朱厚照,表示自己这个鳏居的内阁大学士带头娶不缠足的女人。

朱厚照知道后也很高兴,当即下旨册封王琼续弦夫人为一品诰命,于是,这名乡野大龄女子转眼变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天下官员得知后纷纷纳不缠足的女子为妾。

原理学名臣且辞官的吏部左侍郎路兆吉因此不得哀叹道:“楚王好细腰,城中多饿死,这些朝中官员名为好天足,却实则都是曲意逢迎之辈耳!缠足守节本为妇德,焉能轻改!当今皇后不治桑不守礼,以至于帝王无倡妇德之意,可谓椒房(代指皇后)不贤,帝宫(代指皇帝)不明也!”

第236章 帝戏后于内廷

暖春已至,御花园奶香初溢。

朱厚照之妻,大明现皇后夏氏,正将一瓶瓶用玻璃瓶装好的酸奶从冰库里拿了出来。

冰是利用硝酸钙溶于水时会降温的原理制作的。

而大明现在已经能够制作硝酸,且还有专门的官营硝酸工厂,因而,制造出硝酸钙也不难。

用硝酸钙制冰库,自然是为了给酸奶提供一个低温的保存环境。

酸奶是皇后自己做的,利用平板划线分离出的乳酸杆菌与嗜热链球菌这一组共生菌发酵而成,再掺杂以时鲜水果,如草莓等,是如今大明宫廷已开始食用的营养奶酪,且已正式推广到民间。

汉人素来食五谷,脾胃不耐大鱼大肉,而酸奶的出现可以很好的提高汉人的消化能力与营养吸收。

皇后夏氏将酸奶分给了小皇子朱载垒:“吃完后就上学去,别又算术不及格,惹你们父皇生气。”

“谢母后,可是母后,方程式真的很难”。

皇子朱载垒嘟着嘴说了一句,并不由得看向了房里的朱厚照一眼,深怕被朱厚照听见。

“再难也得学!”

夏皇后说着拿着一瓶酸奶走进了殿内,吩咐宫娥记得送小皇子朱载垒去宫学后,就往朱厚照所歇之处走来,然而,正要唤一下陛下时,夏皇后便听见西厂太监谷大用正在向皇帝朱厚照回话:

“陛下,如今民间对皇后娘娘多有诽谤之议,言因皇后娘娘不贤且足长才嫉天下缠足之女,是故,进谗于陛下您令天下禁止缠足,乃至有前吏部左侍郎路兆吉诽谤皇后娘娘不贤,陛下您不明。”

“这些人辞官后还不老实,西厂继续盯着他们,如果有犯罪之事,务必揭穿出来!”

朱厚照说后就让谷大用退了下去。

夏皇后不由得微微蹙眉,走了进来,问了一句:

“陛下,您可否告知臣妾,皇后如何才算贤?”

虽说是帝后,但夏湘儿从十四岁便入了宫,可却从未经历过外面的风雨,朱厚照也给予她足够的包容和自由,也没有把这个时代的礼法强加到她身上,使得本来是良家小姐的她渐渐的忘了注意皇后名声这东西,以至于现在当她听到谷大用口中说外界的人说自己不是一个贤惠的皇后时,她单纯而安闲的心开始有了一些不安全感,故不得不问了一句。

“加了盐的皇后”,朱厚照笑着顺口说了一句,并让夏皇后坐到自己身边来。

如今的夏皇后已年芳二十四,陪伴在朱厚照身边也有十年,已从一个娇羞默默的豆蔻少女成长为柔媚丰腴的成熟少妇,此时一坐在朱厚照身边,便将连凤袍也遮不住的桃峰展露在了朱厚照面前,而粉脸则微嗔着,蹙着娥眉,明显朱厚照的回答让她觉得皇帝陛下没有很认真地回答自己的话,但她也不敢和朱厚照生气,也只得把心中对皇后之贤的疑问暂且放下,将酸奶递到了朱厚照面前,笑靥如花地道:“陛下请用!”

朱厚照刚食过早餐,又值春暖之时,便在接过了酸奶后,说道:“朕想换种吃法”,旋即就对夏皇后附耳说了起来。

夏皇后俏脸微红,扭扭捏捏起来:“陛下,这样就更不贤了!”

“你我夫妻之间,甜是最好的味道,哪管他人口中之咸淡如何”,朱厚照笑着说后就给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会意,关上了门窗。

而夏皇后则伸出玉手将凤袍脱去,一时红霞层层坠地,只露出白日之光,夏皇后又将大明新制之酸奶倒于雪白之肌肤上:“陛下,好冰凉啊!”

“朕来暖你!”

朱厚照说着就凑了过来。

……

离开内廷后,朱厚照依旧舔着嘴唇,只觉着酸奶的味道还在,甚至还夹杂有一丝草莓芳香与女人体香,不管外界如何看待自己和自己皇后,但在朱厚照看来,自己的皇后满意不满意,贤惠不贤惠只有自己才知道,哪关那些官士大夫们的事,他们一边要求着自己的妻子要守节守礼,又要求自己的小妾足够放浪,结果要么是自己妻子以礼法害死小妾,要么是自己耳根子软信小妾谗言休了贤妻,无论哪样,终究只会夫妻不睦,后宅不宁。

但朱厚照也不能任由人士大夫们这么肆无忌惮地背后诋毁自己和皇后,朱厚照觉得自己得让人士大夫们感受一下被诋毁和恶毒评价的滋味。

于是。

朱厚照再次召见了唐伯虎,并让唐伯虎专门组织人对当今天下士大夫们进行评点,而且尽量揭露他们的丑恶嘴脸。

只要是统治者,就没有几个干净的,皇帝或许还会因为是天下之主,容易被人盯着,而不敢胡作胡为,但官员们特别是素来爱风流的人士大夫们则只会更加肮脏与不堪。

因而,朱厚照相信,唐伯虎等人要想把这些人士大夫们搞黑自然也不是难事。

朱厚照不但要让唐伯虎等人通过操纵舆论来揭穿这些人士大夫丑恶嘴脸,搞黑他们,他还要在官方史料上对这些人的品性做出最真实的评价。

“林翰林,朕让你编的《孝宗朝进士录》如何了?”

朱厚照这一日召见了翰林院侍讲学士林魁问道。

林魁回禀道:“陛下,已编纂有八成,后年可编纂完成。”

“你随便念几个进士的名录给朕听听”,朱厚照吩咐道。

林魁领了命,便念了起来:“余泰,弘治十五年壬戌科殿试三甲第一百一十四名同进士出身,南直隶无锡人,字国昌,号正斋。初仕户科给事中,历官山东参政。还,辟园市南,隐居芳洲,十年卒。善画,喜诗篇。《有芳洲漫兴集》。”

“慢着!朕记得很清楚,这个余泰是因为牵连进贪污案中被革职还乡的,当时考成法初次实行,本去因淮扬大饥而拨去山东购粮的三十万两赈灾银硬是只购回来了十万石,甚至还有一半是沙石,左右布政使俱被腰斩,他余泰也被革职还乡,三年后于其府中查出当年贪墨赈灾银实证,被重新羁押处斩。

这样一个大贪官,你怎么不记录其品德败坏之处,只记他回家造私园,留下什么诗集,和隐居苏州之事。后世之人若看后,岂不还以为他余泰是个不同流合污的风流雅士,因而只还乡隐居,甚至还对我华夏之建筑史做出了卓越贡献?!”

朱厚照很严肃地问道。

“陛下息怒,素来记史都是这么记的,是非功过只待后人评述,但为顾及本朝名誉,基本上本朝士大夫皆以记其功德,不录其奸猾,以免让后世之士子不耻本朝也,且原管翰林院的路学士(路兆吉)也特地嘱咐过,余泰乃其外甥,当不记其贪墨一事,臣想,素来百官不以贪墨相劾,自然也不必记其贪墨之事”,翰林林魁回道。

“荒唐!君主起居,尚且实录之,缘何官之事不实录,如此岂不有意误导后世之人,朕不怕后世之人怎么看本朝,如果本朝满篇史料都是忠臣良将,那为何会亡?

难不成就可以因此怪罪于君王身上!君王一人何以致天下衰亡!给朕真实记录!不得有半点差池!贪墨、夺民之田、虐杀军民,凡是犯了这些事的官都给朕记下来,还得有本朝评议,务必详细,不然,后世之人还以为朕太过残忍,以为天下官都是道德君子,焉不知是他们这些贪官酷吏害民太过残忍,才逼得皇帝不得不残忍!”

朱厚照说着又注意到这个余泰的记录字身上,想起刚才这林翰林提到了路兆吉,便冷哼了一声:

“又是这个路兆吉!如果是他的外甥,那更得好好记录,把当年山东那场贪墨大案,在他这外甥余泰的记录里写清楚,把他外甥如何参与勾结山东淮扬两地官员贪污民脂民膏的事写清楚,不要让任何一个贪官被后世之人误以为是好官,要让他们遗臭万年!以此警戒当世之人,朕素来以为你是一个正直实诚之人,所记之史事必不会有所偏颇,但朕没想到你竟然也记善不记恶,朕很失望!朕会让吏部降你一级官,下次再听信其他权贵之言,擅改官方史料,朕必严办你!”

“臣遵旨!臣遵旨!”

翰林林魁没想到陛下会对自己负责编纂的进士名录如此不满意,还训斥了自己,自然也有些心惊胆战起来,连忙回应了两声。

朱厚照知道这林魁老实,也比较懦弱,很恪守规矩,因而对于林魁按照传统记录官事迹的行为也能理解,也就没有要严惩他,但还是训斥了一番,同时,朱厚照又不由得想起林魁也是自己起居注的记录官,便也不由得问道:“你是如何记录朕的起居的,把今日所记的,给朕念念看。”

“遵旨!”

林魁回应了一声,就念了起来:“丙寅,帝贪睡不起,皇长子请安后亦不起,后献新制酸奶于帝,遇西厂督,时西厂督出,帝戏后于暖阁,言酸奶香,人更香……”

“够了!”朱厚照大喊了一声。

第237章 逮捕巨贪

朱厚照有时候真的很怀疑这起居注官是不是就躲在自己和皇后睡觉的床脚,不然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过,朱厚照这么一喊,倒让林魁又吓了一跳,心想这伴君伴虎,古人诚不欺我也,忙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臣又是哪里记错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的,从实招来!”朱厚照问道。

“龙吟凤鸣之音,臣虽在值班书房也能听得清”。

林魁不由得低垂下了头,他也算聪明,硬是把皇帝朱厚照和皇后间敦伦时发出的声音形容为龙吟凤鸣,惹得朱厚照不由得捧腹而笑。

朱厚照听林魁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言,只说道:

“酸奶是增进人之身体康健的,朕不可不想让天下臣子学朕拿来做房中之用,以后朕与皇后的事不必记得这么详细,记这么详细让天下年少之人听了多不好,不利于他们身心,起居注,当记与国计民生有关之大事,帝王之私事能省就省,天下臣民也没人会对帝王之私事感兴趣,明白吗?”

朱厚照这么说自然是自己的依据的,他相信天下人才不会关心皇帝每天都怎么睡觉的,毕竟如同后世起点读者看历史皇帝也不会对主角每天和妃子间的事感兴趣,比如有个叫一夕秋月的作者不信邪就扑的很惨。

“臣明白,那臣该如何记录,请陛下示下”,林魁回道。

“你这样记,帝后关系和睦,有望再有一新皇嗣出世,这样,后世之人自然明白是何义!”

朱厚照这么一说,林魁连忙称是。

旋即,朱厚照又嘱咐道:“进士名录每编好一期,先给朕过目,朕通过后就印发天下,让天下之人评议其功过!一期二十人!”

林魁也称了旨,心想这样一来,只怕又会引起轩然大波,令天下贪官酷吏惶恐不安也!

……

“余泰,弘治十五年壬戌科殿试三甲第一百一十四名同进士出身,南直隶无锡人,字国昌,号正斋。初仕户科给事中,历官山东参政。因涉嫌贪污大案而被革职。

时淮扬大饥,帝甚忧之,从漕督所请,拨盐税三十万于山东购粮,余泰等官贪墨自此始……后余泰以民脂民膏辟园市南,豢养声妓,夺民田产,逼死人命五人,知县白政不敢告,被锦衣卫揭发,得当年贪污实证,斩之!民称快!后又抄出官银六万,金万,巨贪耳!善画,其在山东为官时,下属以千两购之,喜诗篇。《有芳洲漫兴集》,以每卷五百两高价被其门生时任山东兖州推官来继购之!”

原吏部左侍郎路兆吉没想到自己新出的《孝宗进士名录》竟然如此记录自己外甥余泰的事迹,不由得气得吐血:

“朝廷这是要做什么,竟如此记录士大夫!瑕不掩瑜,假不盖真,且为大明长治久安计,为倡治之道,就不应该如此锱铢必记,这岂不是让后人以为我大明贪墨横行也,胡闹!这简直胡闹啊!怎么能这样!”

路兆吉气得不忿时,其好友秦驷急匆匆地来访,并言道:“路公,您现在已经快声名狼藉了,您快想想办法吧!您说您当初这事怎么不做干净点!”

路兆吉不懂自己这好友秦驷说的是什么事,结果一看,却是《大明月刊》上在评点十大奢侈艺术品,而他路兆吉的一幅字,且只有两个字“守正”的书法作品却排在了第一。

因为这幅字被卖了整整十万两高价!

十万两在大明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一个天数字,当然,也因此引起了百姓们的极大议论。

唐伯虎首先点炮,在皇明报头版议论道:

“近闻《大明月刊》评点近年来十大奢侈艺术品,前吏部左侍郎路公之字被点为状元,一字五万两!被太原富商娄安财所购,后来其弟娄安国因此左迁两淮转运使,唐某认为,我们当有理由怀疑这是一起官商勾结的典型之例!不只是官商勾结,还有卖官鬻爵之嫌,因为当时路兆吉正是吏部选司郎中,执掌铨叙大权!”

路兆吉看了后不由得大惊,又见报刊下读者留言说:“路兆吉是巨贪!……路兆吉名为卖字实则卖官,有负于朝廷,难不成真以为其字是颜真卿还是柳公权那般值加吗?!……巨贪无疑!”

路兆吉没想到自己被骂得这么惨,不由得勃然大怒:“放肆!他们这是在诋毁朝廷官员!他们这是在诬蔑老夫!不能让这些刁民如此放肆!老夫要面圣,让东厂锦衣卫管管他们!”

路兆吉真的很愤怒,连夜求见了东厂提督马永成。

不过,马永成可不敢管这事,因为他知道唐伯虎等人背后有陛下在撑腰,因而尽管路兆吉拿千金行贿,马永成也没答应,只推说道:“这事我们东厂管不了,我们东厂不能管民,这是规矩,咱家可不敢违背圣意!”

“你们东厂还有什么不能管的,你们去管,谁还敢说你们,马公公,您不能让那些刁民操纵舆论,诋毁朝堂官员啊!”

路兆吉这么一说,马永成只是淡淡一笑,若不是路兆吉塞的银子够多,他都懒得搭理他,但现在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回怼了路兆吉一句:

“这还不是拜你们这些官所赐,天天弹劾我们东厂枉顾王法!弄得陛下给我们也立了规矩!”

路兆吉听马永成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可没想到当初自己官集团想尽办法让陛下约束东厂结果会有一天导致这些官也无法借东厂的手去压制百姓。

但马永成也不算是拿了钱就不帮忙的人,见路兆吉没话可说,便又说道:

“路公,也就因为你辞了官,咱家才敢和您多说一句,不然,咱家可不敢冒着凌迟之罪见您,您还是请回吧,这事我们帮不了您,您真想治他们的罪,还得去刑部报案!”

路兆吉听马永成这么说,也只得拱手说告辞。

待路兆吉一走,马永成就冷笑起来:“想借我们东厂的手去整治百姓,而你们官好到时候为民做主,往我们东厂身上泼脏水,真是打得好算盘!可我马永成才不会上你的当,真以为我马永成缺这些银子不成,这天下若论富贵有谁比得过陛下!”

路兆吉确实有想借东厂的手为自己出面的想法,但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瞧了马永成,心想这东厂提督马永成到底也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虽说路兆吉在东厂这里碰了壁,但民间大肆传播他乃巨贪的事,他依旧不能不管,因而,他便去了刑部衙门。

不过,此时的刑部衙门早已被群情汹涌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京师大学的学子,也有国子监的监生,还有顺天府高等学堂的学子,以及底层一些识字百姓,皆在呐喊着。

“请大司空为我们做主,惩办巨贪路兆吉!”

“路兆吉卖官鬻爵,坏我大明吏治,不除不足以正国法!请大司空出面主持正义!”

“两幅字卖十万两,购画者之弟转眼超迁两淮转运使,此等之丑事,朝堂诸公若不主持正义,只能证明朝堂诸公与路兆吉沆瀣一气!”

……

路兆吉看着这么多人围在刑部衙门,气得发抖:“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肯定是有人操纵民意,竟敢围堵刑部,他们这是在造反!是在造反!”

路兆吉很愤慨地说后,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现在很后悔自己当初辞官,不然此时也不会拿这些民众毫无办法。

……

这时候,朱厚照也得知了路兆吉的事。

朱厚照表现得异常愤怒,愤怒地训斥着左都御史杭淮来:“你们都察院的御史都是瞎子吗!这么个卖官鬻爵的巨贪居然一直没有察觉,是要等他把我大明根基腐蚀干净吗!查,必须跟朕严查!凡事由他路兆吉荐举的官员全部严查!不然朕革了你的职!”

“臣等监察不明,请陛下治罪!”

左都御史杭淮连忙请罪,也吓得不行,但也还是不由得问道:“只是陛下,如今任由民间百姓操纵舆论,举报官员,是不是有所不妥,这毕竟也是以下犯上啊!”

左都御史杭淮现在的确也算是意识到了民众参与政治舆论后对自己这些朝廷官员的约束,因而不由得问起朱厚照来。

“百姓有伸冤之权,我们自然不能阻拦,处置这些贪官酷吏的权力还是在我们手里,这些百姓也算不上以下犯上,而且我们本就是要为百姓们打造一个太平盛世的,毕竟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但总的而言,朕不希望肃清吏治还要靠百姓,那这样的话,朕还要你们都察院干嘛!”

朱厚照这么一说,左都御史杭淮也不敢再说什么。

而这时候,刑部尚书许浩也不得不小心请示着朱厚照,问道:“陛下,您看现在该如何是好?这路兆吉真的要抓?”

“顺从民意吧,民意不可违!”

朱厚照说后,许浩便领旨而去。

左都御史杭淮也连忙告退,他知道自己都察院的御史以后这工作重心得变一下了,不能再盯着皇上会不会出错,而是应该盯着朝廷官员有没有犯罪!

这里,刑部尚书许浩得了朱厚照的授意后,就立即下令逮捕路兆吉。

因而,当路兆吉刚回家时,刑部的差役就走了上来:

“路兆吉,是吧,现在你已被刑部逮捕,原因是你曾在就任吏部选司郎中与吏部左侍郎期间涉嫌受贿,涉嫌卖官鬻爵!”

“胡说!你们胡说!你们!你们!老夫明白了,明白了,是你们,你们这些朝中的小人在故意整老夫,老夫要见陛下,老夫要见陛下!”

路兆吉挣扎了起来,但明显无济于事。

第238章 民意难违,剥皮实草

路兆吉最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陷入民间舆论而被朝廷逮捕治罪。

岂止是路兆吉没有想到。

连刑部尚书许浩也没想到,而不得不说道:“自太祖以后,便再无民惩官吏之事发生,素来是官管民,何时会有民逼官也!可如今天下暴民陡增,偏偏就有百姓逼迫朝廷以律法治奸佞,官官难以再相维护,亦不知是大明江山社稷之福,还是大明江山社稷之祸!”

许浩对于这种民间舆论逼迫皇帝陛下和自己这些官员不得不对一些贪官酷吏,哪怕是已辞官的贪官酷吏做出惩处的现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看待。

但他知道,以后自己要想当好这刑部尚书就不但要避免在皇帝陛下面前出错,还得避免被民间百姓抓住马脚。

许浩不敢唐突马虎,在逮捕路兆吉就立即开始审问和调查取证,在确定路兆吉曾经的确涉嫌卖官鬻爵后,就立即行都察院,要求都察院对路兆吉立案并提起公诉。

这是正德皇帝重新明确好的一整套司法流程。

只有都察院才有立案和提起公诉的权力。

不过,刑部不敢违背民意包庇路兆吉,现在都察院也不敢包庇路兆吉,而且路兆吉当年卖官鬻爵的事本就应该是他们都察院查出来而不应该是多年后被百姓炒出来,因此这就显得都察院很失职,皇帝朱厚照如果愿意现在全换了都察院的御史都可以有理由。

所以,都察院也不敢再拖延,当即上奏疏朱厚照,奏请皇帝陛下准予刑部对路兆吉审判定罪。

这一切都是朱厚照在幕后操演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整治一下路兆吉这种在背后黑自己和皇后的人,自然也不会拒绝,忙朱批准予刑部对路兆吉审判定罪。

于是。

路兆吉在辞官后没到一年便因为涉嫌卖官鬻爵和收受巨额贿赂等罪被刑部押到公堂进行审判定罪。

都察院与大理寺也会参与审判。

还有东厂督察司,代表皇帝监督审判现场,但主要是看看这些官会不会忠心办事,实事求是。

除此之外,在朱厚照严令刑部公审需有百姓陪审团后,在审判现场,也会有若干自愿的百姓组成陪审团加入进来。

但只有刑部的官员才有审问的资格,刑部尚书许浩才有判定什么罪的资格。

不过,明显在审判现场的人都是有机会干预刑部尚书许浩的定罪尺度的。

路兆吉被押了进来,他家里有钱,自然在打点后也不会在刑部大牢吃什么亏,也不会有刑部大牢的狱卒为难他,所以,被刚押进来的他,倒也不算狼狈,倒也是风度翩翩,神态自若。

不过,在他刚走进来后没多久,百姓陪审团席位上的士民就愤怒了起来,直接将烂菜叶丢了过去,打在路兆吉脸上:“贪官!贪官!”

唐伯虎也把自己手里的一颗臭鸡蛋丢了出去,啪嗒一声打在了路兆吉脸上,使得路兆吉满脸都是黄白之物,也把路兆吉臭的不行,只大骂道:“你们这是有辱斯,有辱斯!”

刑部尚书许浩实在看不下去,忙拍了一下惊堂木,但眼下都察院、大理寺和东厂的人在这,且也毕竟是一品高官,也有些涵养,也就没有太逞官威,只说道:

“肃静!诸位父老,这里是刑部公堂,乃严肃之地,不可胡来,他路兆吉还没被定罪,还有被尊重的权利,这是陛下在进行刑事改革时特别强调过的,希望你们不要违背圣意!”

百姓们还是对官员手里的惊堂木有本能地畏惧,因而在许浩说话后不久就都安静了下来,唐伯虎也示意自己组织起来的这帮百姓都不必再扰乱审判秩序。

这些百姓自然都是唐伯虎组织的,虽然大明皇帝朱厚照有意确立更公正的司法制度,而建立百姓陪审团,以保障皇权、官权、民权互相监督,但大明的百姓们明显还没有参与司法的意识,因而真正申请加入陪审团的百姓其实并没有几个,毕竟大家都忙着挣工分种土地,也没几个有精力像士绅一样还参与进公共事业中。

所以,唐伯虎和一些对路兆吉这种卖官鬻爵行为真正深恶痛绝的愤青士子便干脆自己用钱组织了一批百姓组成陪审团,准备行驶自己监督司法的权利。

路兆吉很气愤,也很无奈,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皇明王朝真的变了,变得暴民陡增,而朝廷却不对这些暴民加以管制,却甚至还要顺从这些暴民的意思,来处置自己这样的士绅。

左都御史杭淮看着这一幕是一言不发,心想素来士大夫以民意来劝谏君王,可如今陛下却以民意来惩戒士大夫,不知圣人之言,到底是要利士大夫还是利庶民,儒家理学未曾言明此间之理,也难怪被当今离经叛道之士子痛批不配为治国之纲。

路兆吉这时候愤懑地看了唐伯虎等百姓代表一眼,这还是第一次以囚犯的身份被自己素来所忽视的庶民给鄙视羞辱甚至是责骂,而且也是因为这些庶民,使得自己居然被押到了这三法司会审的公堂上。

“老夫要洗澡,要换一件干净衣服!”

许浩给了路兆吉提示,让路兆吉想起皇帝陛下朱厚照当初在对刑事问罪程序进行改革时,曾说过在未对犯人确定罪行之前,还不能把犯人当成犯人对待。

因而,路兆吉现在也有了底气,对在堂的官员提出了要求。

唐伯虎等士民百姓见此很为不忿。

但许浩答应了路兆吉的要求,将让路兆吉重新洗了一下澡,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说到底,许浩等官对路兆吉还是保持有同情心的,毕竟大家曾经都是官。

待路兆吉重新上堂后,许浩便开始正式审问起路兆吉来。

审问的过程很简单,无非就是把路兆吉的罪证一一例举出来,而路兆吉倒也都供认不讳,毕竟各种实证都在,他路兆吉也不是一个不敢于承认的人。

但路兆吉不认为这些刑部的官会把自己判得很重,毕竟天下哪有不贪的官,如果严惩了自己,岂不也相当于他们这些官将来也会遭到严惩。

犹如路兆吉所料,许浩宣判时,便以路兆吉已辞官且非在职官卖官鬻爵为由,只判处路兆吉流放广西。

路兆吉听后很是得意,广西不算太偏僻,而且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找机会回京。

但唐伯虎等士民自然是不满意的,且早已料到官会护着路兆吉的唐伯虎,直接大声喊了起来:“不能这样判!刑部大人判案不公,按照律典,贪污者,尤其是路兆吉这样的巨贪当剥皮实草!”

“对,剥皮实草!这是太祖留下的问例,不可更改!”百姓们纷纷大喊了起来。

许浩见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是刑部尚书自然不能像地方官府一样将这些百姓打出去,他今日亲自来审路兆吉已经算是一番表态,表态自己刑部很重视民意,但他没想到这些百姓们还不满意,还非要按照律法来处置路兆吉卖官鬻爵之事。

“什么时候百姓也开始讲究起大明律法来了!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许浩心里暗自想道。

而其他官看着百姓们群情激昂地要求对路兆吉剥皮实草,也一时陷入了错愕之中,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东厂的马永成只是偷偷笑了笑,心想素来是官利用民意逼迫陛下与对付自己这些内臣,如今却也没有想到官们自己也会被民意威胁了起来。

许浩也没想到百姓们对自己对路兆吉的判处还不满意,心想自己能为了你们这些暴民逮捕路兆吉已经是很为你们出头了,你们这些暴民还想要怎么样。

虽然许浩心里对百姓这种要求自己重新宣判的行为很反感,但他也不敢直接表态,只言道:“本官只是初判,到时候还会由大理寺审决,当今天子做出最后审决,诸位不必着急,这不代表最后的结果,先回去吧。”

许浩说后就宣布退堂。

而百姓们明显很不满意,在被衙役驱赶出来后,就继续呐喊了起来,要求朝廷按律处置路兆吉。

路兆吉一直保持着沉默,他现在还真的担心朝廷顺从民意把自己给剥皮实草,他真的很希望朝廷能按照刑部尚书许浩的判定结果定罪。

大理寺的官倒也没有想为难路兆吉,因而也通过了对许浩的判定结果。

但是,在大理寺正卿刚要把审决结果送进宫时,群情汹涌的百姓已经再次堵了大理寺正门。

朱厚照得知后下谕:“民意不可违!按律处置!”

“民意不可违,又是民意不可违,本官有一天居然也会如此讨厌这天下民意了!”

大理寺正卿万简凿不由得驳回了刑部尚书许浩的审判结果,并抱怨了一句。

“还能怎么办,民情难违,陛下都下了谕旨,重新定罪,判路兆吉剥皮实草,籍没家产,家眷流放辽东!”

刑部尚书许浩也回了一句,当即命令刑部的官员重新拟定了判罪书,大理寺也不得不通过审决,然后皇帝也予以批准。

当路兆吉从刑部尚书许浩这里知道自己要被剥皮实草后就直接大喊起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将老夫剥皮实草!”

“民意难违啊!”许浩只说了这么一句。

路兆吉颓然地坐了下来,苦笑道:“民意,何时民意竟变得比君王还要可怕了?不,不是民意可怕,是陛下可怕,是陛下在操纵民意,是陛下在对付我,为什么陛下要这么对付我,我做了什么……”

路兆吉想着想着就恍然大悟起来,忙哭喊道:“陛下,臣错了,臣错了啊!臣有罪,臣不该诋毁您和皇后娘娘,呜呜!”

但路兆吉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朱厚照也听不见,但他被押解上刑场执刑后,朱厚照收获到的只是民心与一笔不小的抄家财富。

第239章 皇上你说的真对,臣要辞官

内阁首辅王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太祖朱元璋驾崩近两百年后,剥皮实草这种惩办贪污的酷刑会再次出现。

而偏偏这一次出现是因为民意相逼造成的。

谁也没办法指出这是皇帝的残暴行为所致。

“如今这皇帝陛下还是在意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路兆吉这样的大贪官,即便刑部的官员想护他,但在我们这些百姓要求对这大贪官按律严惩后,我们的皇帝陛下还是依照了我们老百姓的意愿!”

“是啊,当今皇上的确是好皇上,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识字,让我们的孩子也能读书,还减赋税减皇租,我们真的得替念佛!”

……

王华微服私访时,听到这些议论后只能摇头苦笑,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如果去告诉这些百姓,当今天子是一名残暴的君王,是一名手段阴狠的君王,甚至就因为路兆吉说了皇帝不明皇后不贤就利用百姓和舆论而路兆吉逼得走向被剥皮实草的地步,这些百姓肯定不会信,甚至还会殴打自己,怒骂自己是贪官家的亲戚,是对皇帝陛下有怨言才会这样诋毁皇帝陛下。

王华不得不承认自己官集团没能把皇帝陛下变成一名符合儒家礼教的圣明天子,不是因为自己这些臣不够高明,而是因为皇帝陛下似乎知道的比自己这些官们知道的多,尤其是在治国这方面,当今的天子似乎有很多切合实际且又成熟的执政理论。

王华知道当今天子能够利用百姓造势,并成功利用舆论逼得官集团内部对不忠之臣进行严厉打击,是因为皇帝陛下从数年前开始实行全民教育与提高百姓识字率后导致大部分平民成为了读书人。

也因此,使得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关注起天下兴亡之事来,尤其是那些越来越多的寒门士子,显而易见的是忠君社越来越庞大,甚至组织也很严密,这一次能够逼得朝廷把路兆吉剥皮实草,也是因为唐伯虎利用忠君社组织起了强大的示威队伍。

王华没想到自己皇帝陛下数年前实行的“全民教育”与“扫盲行动”会导致民难管、官难当、天子更难谏阻的现象发生。

“当初老夫只以为治学乃是善政,让天下之人习练武,总归是利于家国,乃是正道!

是故,支持陛下这样做,甚至上贺表以称颂之,言其为陛下之德政!

可老夫终究没有想到,这样一来,反而让天下之民更加难管束,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难道,圣人之本意其实真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难道,圣人真的认为愚民才是治国之根本,可若如此,治学如何能是善政!”

王华觉得自己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明白自己所学的儒家治国根本理念到底是什么,他很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奉行多年的儒家礼教是愚民政策,他也不愿意去相信圣人是真的想让百姓变成愚民,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好像让百姓愚蠢一点似乎更好治理,同样,好像天子如果太过圣明,作为朝廷官员也好像当的不是很舒服。

王华气愤地把手里的《论语》拍在了桌上:“缘何,古圣人书不加句读!这让今世之人如何解读!若误读,岂不真的要贻害天下无穷,到底是愚民善,还是启迪民智善!”

王华很疑惑,他觉得自己这几十年都白活了,把一本朱子批注的四书五经当做了唯一修身治国之真理,结果到现在才发现朱子批注的儒家教义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清楚圣人之真义到底是什么!不然,自己这些官也不会被陛下逼得去学算术习墨家。

无论如何,王华现在对朱厚照是越来越敬畏,他不知道自己的陛下到底学的是什么,为何十年前知道钱法之道,设皇家银行,硬是把自己王家还有其他几个家族绑在了一起,硬是逼得自己王家和其他几个家族不得不想尽办法为国库增加收入。

而且目的也不都是那么高尚,王华不认为焦芳以及刘瑾等几个太监真的是为大明着想,他知道他们想尽办法为国库增加收入只是因为只有增加国库收入,才能让皇家银行利润上涨,才能让自己家族获得更多宏利。

但偏偏就是这种目的,让这几个内外官员死心塌地的跟着陛下改革,先考成法后又清丈田亩,乃至收复河套开边贸通商两广,饶是自己都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取缔路引制度与移民实边的政策。

王华更佩服皇帝朱厚照的就是能够建立起更合理的制度,甚至还发明了许多新词,比如制度一词,王华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在想到这个词时完全不觉得惊讶了,甚至还有经济、国家、明这些概念。

“难怪自己儿子会说皇帝陛下是古今第一圣君,不过,王云这小子似乎的确比为父这个状元首辅要聪慧得多,硬是多年前就意识到陛下非寻常人,而捐出所有家产资助陛下,以至于给王家带来了天大的富贵和权势,连带着他自己还琢磨出了心学,自己开宗立派起来了!”

王华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自己那远在江西的儿子王守仁,不由得脸上露出些许自豪地神色,心想或许自己儿子比自己更了解陛下。

尽管王华承认皇帝朱厚照不是一位简单的帝王,但他的确对皇帝朱厚照喜欢不起来,他总觉得自己这位皇帝陛下不像是一位正常的帝王,而像是一位刚刚从一庶民变成了皇帝的天子,骨子里似乎对自己这些官员有天然的敌意,而对庶民又有着天然的怜悯之意,甚至一点不在乎自己朱家的江山能不能永世传下去,满口只念着华夏明能不能昌盛下去。

王华清楚地记得当年皇帝陛下被逼急后说出过大不了朕回民间占山为王重新造反的话。

“陛下,不会真是太祖转世吧!”

王华心里这样想道,而这时正看见朱厚照出现在了内阁与司礼监值房,便忙把论语收好,起身行礼:“见过陛下!”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笑了起来:“首揆还有闲情读论语,难道要学赵普,用半部论语替朕治天下?”

“陛下言笑了,臣只是近来学有所惑,不知圣人之言,如何才是真理,正苦苦思索之”,王华回道。

“真理这东西不是靠圣人说出来的,是靠自己去发现的,茶是不是苦的,得自己喝了才知道,你说呢,首揆?”

朱厚照回了一句,他知道最近自己授意翰林院与自己侍从室的御用人对天下官进士重新点评与监督,使得官们皆惶恐不安,深怕出半点差错,皆规规矩矩起来,连带着首辅王华也没事只往读书看报起来,不再轻易发表言论。

朱厚照也能猜到这些人士大夫对民意肯定产生了新的认识,也肯定会因为这些最近发生的事逐渐意识到庶民的力量和自己作为官员作为统治者和庶民之间的一些本来存在的矛盾。

为了不让这些士大夫,尤其是在朝的官们变得更加自私,只知开启民智会使民众难管而不知开启民智会使国家进步民族进步,所以,他现在也会找准机会开导一下自己身边的一些官们。

“真理要靠自己去发现?”

朱厚照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让王华的内心掀起了一丝波澜,他感觉朱厚照这话有醍醐灌顶之效,让自己一下子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忘却了治学治国之根本非学而在思,于是,忙朝朱厚照深深一作揖:

“谢陛下赐教,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如今想来,就是此番道理,臣决定辞官,重新读书,还请陛下恩准!”

朱厚照有些错愕,心想自己刚才随口说的一句根本目的只是想让王华这样的官士大夫明白要主动思考不要被程朱理学束缚住了思想,却没想到竟会让王华直接想到要辞官。

“这倒是突然的很,说说你的理由吧”,朱厚照说道。

“陛下刚才所言,让臣意识到臣之所学皆是别人之言,臣终究还是不及犬子,未能寻到自己所认为之天下真理,是故治学不成大家,治国不成能臣,且臣以为陛下更需要的是一名能应对复杂局势且敢于革新的能臣做首辅,臣德行虽可但智谋不足,辅佐陛下三年五载或可保天下太平,但若再多待几年,只会误国误君误天下!”

王华回道。

“你也是古稀之人了,也罢,朕准你所请,但既然要重新读书,也不必还乡再读,大明正值变革之际,人才匮乏,卿若有意为国效力,可否去国家行政学院任教,为这些将来成为国之重臣的官员上上课,教教他们为臣之道,把你曾经管户部与利用皇家银行调配天下钱粮的经验也传授一二!”

朱厚照问道。

王华自然不会拒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本就是他的信仰,便忙答应了下来。

不过,王华在辞去首辅之职去国家行政学院任教之前,在得到朱厚照批准后,利用了自己是内阁首辅的权力主持了最后一次廷议。

这次廷议,他把京城的官都召集了起来,他要在辞官之前给正德朝的官说一番道理。

毕竟,他也不希望官集团会随着朝廷重商养商之后更加趋于和堕落,与天子与庶民的矛盾变得更加激烈,他也不希望官集团会因为时下各种思想的冲击而出现分裂乃至演化成党争。

第240章 惯性力量的强大

华殿旁的渊阁内,王华身着大红公服,坐在首位,看着眼前的官们只先说道:“诸位同僚,也许你们会已经在心里问,本官为何突然主持廷议,原因无他,只是有两件事要给诸位说一说。”

“第一件事是关于本官辞官的事,本官决定辞去内阁首辅一职”。

王华说后就看向了满堂的官员,而官员们皆是一脸惊骇,有的已经在心里嘀咕,暗想这王华好端端为何要突然辞掉内阁首辅一职,难道是惹了陛下?

“诸位不必瞎猜,此事与任何人无关,只是王某年老力衰,无力辅君治民,且也已经无法洞晓治国真理而已。”

王华说着又道:“接下来,老夫还得说第二件事,王某辞官后,望诸位同僚务必从此以后要洁身自好,勤勉政事,不可对天子阳奉阴违,与百姓为敌,路兆吉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以后别以为自己是官,就可以欺压良善,大明还需要诸位去开启万年盛世,而不是因为诸位的导致官逼民反。”

“如今的天下变了,商民越来越多,务工者越来越多,识字之民越来越多,关心国政者越来越多,我们这些为官者就更得谨小慎微,清廉自守,不然民意相逼之下,若从太祖祖制贪污就得被剥皮实草,而且也会遗臭万年!”

“无论如何,王某希望我等士大夫,既已天下为己任,就当以为天下人谋福祉而奋斗”,王华说着便起身拱手道:“在此,王华向诸位告辞!”

说着,王华就走出了渊阁,宣布廷议结束。

作为一个亲身经历了正德朝各种朝堂变故的臣,王华有很多感触,也很想和自己同阶层的这些官士大夫们说些什么,但他又好像知识匮乏的很,说不出什么,似乎唯一能提醒的还是只有清廉自守,谋福于民。

尽管王华这最后一次廷议没说多少,但在场的官们似乎也都明白了内阁首辅王华的意思,他们也都起身向王华拱手,没有人在此时站出来说王华不应该辞官,也没有说王华真应该早辞官。

对于整个帝国的官士大夫而言,他们是迷惘的,是彼此分裂的,甚至是恐惧的。

迷惘是因为不知道到底怎样才算是开盛世治理好了天下,彼此分裂是因为大家开始信奉不一样的治国理念,恐惧则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在将来因为贪污或其他罪行被严惩,毕竟本朝十族与剥皮实草这些酷刑都出现了。

说到底,大明帝国以后会怎样还是看皇帝朱厚照的选择。

百官们现在也只知道跟着皇帝的指挥棒走,无脑服从永远比质疑后的学习更容易适应,也更容易获得实际上的好处和避免可能出现的危险。

所以,官们觉得,无论怎样,不要和皇帝作对就是了。

因而,王华让他们不要与天子为敌,他们内心也都是非常赞同的。

但其实,朱厚照并不是希望百官向奴才一样无条件服从自己,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个可以我行我素的帝王,他的目的是把大明变成一个民主与自由的国度。

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皇帝可以通过暴力统治让自己想干嘛就干嘛,人的自然权利是生命、自由、财产,自己这个皇帝在这个大明都可以拥有,自己甚至可以剥夺他人的生命和自由以及财产,并可以因此让自己变得更加富裕与自由,可以随心如欲,想干嘛就干嘛。

但是,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自己这样做只会激化自己和其他人矛盾,如果自己持续性剥夺他人生命、自由和财产权的话,毕竟这是人最基本的权利,自己一旦激化这个矛盾,其他人就会想尽各种办法对付自己。

而自己这个皇帝也不得不陷入每天的忙碌之中,来维护自己的暴力统治,但依旧不免活在担惊受怕中。

朱厚照不是害怕斗争的懦弱者,但他也的确不想去剥夺他人的拥有生命、拥有自由、拥有合法财产的权利,毕竟他是一个从现代穿越过去的明人,不是从原始社会穿越过去的野蛮人。

何况人有生命、自由、财产这些自然权利,也有自己的社会义务。

朱厚照作为皇帝也有自己的责任,他不会只享受自己的权利而不去承担作为一名皇帝的责任。

朱厚照承认自己在最初的时候因为面对官对君主的压制,而采取了过于极端的手段,但他也不后悔,对付野蛮就得利用野蛮的手段,如果将来有野蛮的势力出现后,他还是会举起自己的屠刀。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放弃建立明世界的秩序。

朱厚照尊重了王华辞官的选择。

同时,朱厚照也按照既定惯例选择了刘宇当内阁首辅。

刘宇也按照惯性推荐了王琼做次辅,荐举了康海入内阁,参与机务。

无论是皇帝朱厚照还是帝国顶层的官们似乎依旧还遵循着固有的惯例去行驶自己的权力,以保证帝国权力分配的公正性。

按照现代明,天赋人权,主权在民,国家这个政体应当是民众选出来的,是民众把赋予了国家管理自己的权力。

也就是说,内阁首辅这种可能会拥有帝国最高行政权的官员应当是民众选举任命的才是。

但是,大明还没有这种选举制度,甚至还没有这种意识,内阁首辅是由皇帝任命,甚至内阁首辅的最高行政权也是皇帝赋予。

但作为皇帝的朱厚照很难知道哪一个人当内阁首辅才是真正符合民众要求的内阁首辅,他很想让每一个官员都做一番演讲让自己知道一下谁更合适,但他发现他没有那个精力而且国家每天不断发生且急需处理的日常政务也不允许他有时间去选择一个更合适的首辅。

朱厚照只能依照惯例去选择,首辅退休,次辅接替,然后依次按照资历轮着来,不管贤愚优劣,这样是最公正的,也是让整个官僚阶层最没有意见的。

相反自己如果贸然任命一名能力突出的官员为内阁首辅,不按照资历来,那内阁次辅与三辅肯定是不满的。

所以,朱厚照还是得按照惯例任命了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刘宇也依照惯例荐举了王琼为内阁次辅,尽管皇帝朱厚照已经给予了他荐举大学士与六部堂官的权力,他也不敢任人唯亲或者只任命与自己政治观念一致的人,他也只能依照惯例来。

朱厚照发现作为帝国统治内部的人有时候也很难进行一场彻彻底底的改革,很难改变现状,大家不是不懂任人唯贤的道理,但大家都无法打破现有的规则。

刘宇成为了内阁首辅,自然很高兴,也很配合皇帝陛下朱厚照,只遵循萧规曹随的方式,没有要和皇帝陛下对着干的意思。

王琼成为了内阁次辅,也很高兴,且已经开始养生,每日吃斋念佛,远离美色,注意自己的作风问题,廉洁奉公起来,明显是要为自己将来做内阁首辅做准备。

康海也向朱厚照谢了恩,向刘宇表达了荐举之恩,并心情大好的写了几首歌颂朝廷的诗,毕竟朝廷让他当上了内阁大学士。

百官们没有谁有意见,都觉得这是王华辞掉内阁首辅后很正常的朝堂官员变更结局,如果不是这样的结局反而让人觉得不安。

百姓们更懒得关心首辅是谁,次辅是谁。

唯独不满意的就只有朱厚照,他不满意的是饶是他放了权,依旧没办法让大明走上政治民主的道路,让他更为郁闷的是,虽然他对自己做出来的结果不满意,可官员士民们都对他这个君王很满意,都称颂他这个君王清静无为,顺其自然而不扰民乱政。

或许对于很多底下的人而言,领导不折腾真的是一件好事。

但对于领导而言,自己不折腾一下能算是领导吗,那和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

朱厚照现在就是这种心态,自己明明想改变点什么,却还是没有改变得了帝国内部政治结构,但他现在也只能顺其自然,慢慢改变。

这一天,朱厚照来到了国家行政学院。

国家行政学院是朱厚照带给大明的一个新事物之一,是他利用皇帝的权力建立起的一个官员培训机构,它与翰林院最明显的区别是,国家行政学院更为明确地表明了自己是培训帝国官员的基地。

国家行政学院也坐落于皇家西苑,是一栋水泥与石材为主要组成部分的建筑,教室也全都是玻璃窗,离京师大学与皇家工业实验基地不远,为的是方便进修的传统官员们能近距离的接触到新知识新事物。

朱厚照相信这个时代的官员缺少的不是智力缺少的只是见闻,是儒家理学禁锢了他们的思想,而不是真的愚笨,所以,他觉得让这些官员接触到新知识和新事物,或许比自己更加善于改造这个国家。

总督漕运都御史丛兰是选进京中入国家行政学院培训的高官之一,此刻他就惊诧于大明的国家行政学院的建筑,他没想到水泥可以让房子建造得有十层高。

丛兰不得不感慨帝都的不同,但当他上第一课时更为惊讶,因为第一课上,他看见吏部左侍郎张璁居然拿出了一根白色的小棒,然后很轻松地在突出的黑色墙壁上写下了“人权”、“国家”、“分权”三个词。

这三个词,他一个都没听说过。

第241章 宁王反了

进士出身的丛兰也是学识渊博之人,他能肯定古典籍中没有出现过这三个词。

丛兰此刻很想站起来问问吏部左侍郎张璁这三个词是何含义,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因为大明朝的官场规矩告诉他这里是京师,他奉旨进京习学治国之道,首先要做的就是恪守规矩,恪守吏部左侍郎张璁提前说明的上课规矩,即上课必须举手示意得到讲师同意才可发言。

丛兰举起了手,说实话,他内心对于这种上课方式也感到很惊愕,他小时候也是上过私塾的,但基本上是一间屋子几条案桌,先生摇头晃脑地在上面念,学生摇头晃脑在下面跟着读,中间挂着至圣先师的画像。

可哪里像现在这样,一间一侧高一侧低有阶梯教室,每级阶梯上是一长排木桌和条凳,一次性可以做几十甚至上百名学生,因为讲课的先生在阶梯最低的地方,总给丛兰一种自己学生反而俯视老师的感觉,弄得丛兰很不适应。

但无论如何,这是朝廷的安排,丛兰也只能认真听课。

张璁见丛兰举手,便也示意丛兰站起来说话。

丛兰站了起来,向张璁先行一礼:“敢问先生,不知人权、国家、分权三词出于何典,是为何义?”

张璁现在负责教授国家行政学院进修官员的政治学,丛兰自然也就以先生称之。

不过,张璁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国家行政学院的教师而托大,毕竟丛兰在官阶上还比自己高一品,便笑道:

“丛公请坐,这三个词出于御口,无典可查,至于何义,张某待会儿会细细讲之,望诸公细细听之,但需听张某讲完后才可举手发言,不然无法讲完,待张某讲完后,会给你们留出时间询问议论。”

张璁说着就开始讲解起来。

而丛兰心里已经开始犯了疑:“无典可查,出自陛下之口?陛下之言亦可作圣人之言而教之?”

不只是丛兰一人感到惊愕,其他来国家行政学院的的官员也感到惊愕,他们从来只知道读书当习圣人言,可从来不知道圣人就是皇帝陛下,要习皇帝陛下的言啊。

但是,摄于皇权之威与伦常之序,他们也不敢轻视也只好认真地听着。

可丛兰等官越听越是惊骇,他们惊骇的是陛下居然会提出这些言论,不由得心想,陛下为何要强调人权,难道陛下是要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意识到自己也有权利?那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圣人言作何理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真要讲究这人权的话,那岂不是要让我们抗旨从死?陛下这是要让我们造他的反吗?

丛兰觉得这个理论很荒谬,但又觉得有些道理,但这里是京师,在自己面前授课的是陛下宠臣吏部左侍郎张璁,他也不敢说不听,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去学习。

其实,这也不怪丛兰等官感到惊讶。

毕竟这种开启近现代明的启蒙思想在历史上也是经历了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的漫长时间建立成熟起来的。

在相信君权神授的这个时代,谁也不会想到君权是民众授予的这个概念,甚至也没想到国家这个概念,乃至国家是由民众组成的这个概念。

丛兰等官有很多疑问,也一下子仿佛收获了许多,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在王朝之外还有国家这个概念。

“王朝是属于皇室的,而国家却是属于所有人的!王朝之事,君臣等肉食者谋之;而国家之事,则是由天下人谋之,匹夫亦有责任!”

张璁的话让丛兰等进修的官很受震撼,他们从接受教育以来所学者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说实在的,他们从未想过王朝与国家的关系。

在他们看来,为朱明王朝效忠是因为自己是朱明之臣,是守本分,但如果自己是前元之臣,为前元皇帝效忠也是本分,但他们没想到,今日自己才知道原来王朝之上还有个国家,这个国家名之为华夏!

朱厚照此时也正站在窗外看着这些官们震撼的样子,给这个时代的人灌输国家意识与民族意识是他组建国家行政学院的根本目的,甚至也是他当初开办京师大学的根本目的,他可不希望数百年后华夏如果再遇到异族入侵,汉人依旧认为那只是改朝换代而已,甚至视当汉奸为顺从天命,使得抗击侵略的民族英雄反而成了阻碍统一的罪人。

不过,当朱厚照看见丛兰等官表现出同当初他给张璁与夏言等人宣讲人权与国家等思想时一样震撼的时候,他并没有如当初那样感到多么的兴奋。

因为,现在的朱厚照已经明白,单纯的改变几个官的思想其实与大环境并没有显著的效果。

譬如,张璁和夏言在接受自己的思想后,依旧还是得遵从这个时代的规则,去当知县当巡抚去按照这个社会的伦理规则处理问题,如果他们不按照这个社会的伦理规则处理问题反而遭受到整个社会的抵制。

比如父母杀子孙则不用判死罪,百姓皆可以接受。

但是子孙如果杀了父母则需凌迟处死,如果不这么处置,百姓反而不能接受,因为孝道大于天的思想在这个时代是根深蒂固的,父母杀子是可以被原谅的。

张璁见自己眼前这些进修的官如此震撼也没有感到多么欣喜,他也能理解这些人此刻震惊是正常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的是,犹如陛下所说,即便他们知道了这个真理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百姓们没有这个意识,目前也不需要有这个意识。

张璁还清楚地记得正德七年河套东胜城闹雪灾,他调三万石粮食赈济军民后,军民只是感恩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好官,尽管张璁自己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但百姓们依旧像是感恩菩萨一样感恩自己,而没有他们也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的意识,他有权利接受国家服务的意识。

可事实上,只有张璁自己知道他只是拿从这些军民手里收取的赋税中的很少一部分买了粮食赈济他们而已。

朱厚照也知道启迪民智是个漫长的过程,让百姓明白是自己出让权力给这个国家,让这个国家管理自己是要让这个国家给自己服务,维护民族的公共利益和维护自己的财产与生命安全,还保障自己的自由,是一个很需要时间的事情。

但朱厚照得让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们知道自己的权力来自于哪里,让他们知道自己拥有国家权力后是要服务整个民族和民众的。

因为本质上,是这个民族的民族接受了你的统治,通过纳税的方式让你有权力管理民众,而你拥有了国家的权力拿了百姓的钱就得替百姓办事,就得替这个民族办事。

朱厚照承认让老百姓们明白这个道理是很漫长的过程,用自己所知道的历史经验来看,一百年以内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一百年以内,无论自己怎么折腾,都改变不了自己依旧会是一个独裁君主的事实。

这是没办法的事,大明的百姓们只能接受独裁的君王统治,他们现在也只习惯于有一个好皇上好官的统治,你让他们去选举去决定统治自己的人,他们还没有这个意识甚至觉得没必要,而且帝国这么庞大,他们也没有精力从数千万人中选一个自己满意的统治者。

张璁等官也是如此,尽管现在他们已经接受了所谓君权人授的思想,开始认为是华夏的百姓在元末那个时代选择了朱家的人做了皇帝,成为了自己和无数华夏人的君王,但他依旧没理由不去服从如今的正德皇帝的统治,他也知道,如同他不服从,他会被全天下的人视为大逆不道之徒!

所以,尽管朱厚照杀过官,但张璁等官在接受君权人授这个思想后,甚至他们早已明白了这个道理,全天下的官也不是真的相信君权神授,但他们依旧不会造反,是因为他们知道大明的民心还在,如今他们接受了朱厚照的思想后,更加意识到帝国的百姓们依旧愿意把统治他们的权力出让给大明皇帝朱厚照,这个权力是百姓赋予的,他们这些官根本无法否定。

张璁等官知道自己唯一可以否定皇帝统治非法的时候就是皇帝抛弃了百姓的时候,就是皇帝不顾百姓利益而自顾享乐的时候,就是皇帝没有利用百姓赋予的权力服务于这个国家的民众与民族的时候。

可当今的皇帝陛下并没有不顾及百姓利益,甚至一直在为百姓谋福利,他们这些官也自然无法否定皇帝。

正因为此,朱厚照也不担心自己传播这些所谓的超前思想会影响自己的统治,因为他知道即便大明的人都有了这个思想,他们也不会推翻自己,因为自己一直在履行自己这个皇帝的职责。

当然,自己如果想奴役天下人,而不履行自己这个皇帝作为最高统治者需要为百姓谋福利的职责的话,也会被百姓抛弃,历朝历代的亡国之君已经证明了这个道理。

相反,如果有企图通过暴力推翻自己想当皇帝而奴役天下人的野心家反而遭受到更多人更加强烈的反对。

这时候,司礼监的刘瑾急匆匆跑了来:“陛下,宁王反了!”

朱厚照没有感到多大的惊骇,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只想着推翻自己做天下主人的野心家而已,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个时代的百姓的支持,因而,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第241章 本官顺的是人心

虽说春雨贵如油,可此时的南康府百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田里的青苗被宁王的兵匪践踏成泥。

在南康府城务工经商的百姓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因为宁王兵围南康而造成工厂停工,商路被断。

南康府的百姓没想到在这个吃得饱穿的暖的时代,还会有人造反。

但对于此时正站在南康府城的江西巡抚副都御史王守仁而言,宁王造反已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王守仁没有想到的是,宁王会趁着他来南康府城巡视时突然造反,还一举拿下了繁华的南昌城。

看着城外遍布整个平川的宁王叛军,和被宁王让人举到自己面前的人头,王守仁也依旧淡然地指挥着自己麾下的官兵将火炮填充好火药,火枪兵做好射击准备。

对于那颗人头,王守仁认得出来,那是按察副使庄典的人头,明显是被宁王给砍下来祭旗,借以震慑自己这些朝廷官员的。

但王守仁失望的是,明显英勇不屈的官员不多,现在自己能知道的只有按察副使庄典,而布政使裴新与按察使庞政家则已经投靠了宁王,其中裴新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宁王麾下的御史中丞,还来到了城外,劝降自己。

“伯安兄,正德并非孝宗血脉,乃民间野种,一草莽无赖,十四痴儿,荣登大宝,建豹房纵情声色,斗鸡走马,诛杀奸臣动辄十族,如今更是以民意诛忠臣,大兴剥皮实草之酷刑,可谓残暴之君!”

“吾宁王殿下乃太祖血脉,礼贤下士,不忍大明江山败坏于昏君奸臣之手,乃顺承天道而举义诛昏君,裴某特封宁王殿下钧旨,望伯安兄识时务明忠奸,投靠吾王,以免南康府百姓惨遭涂炭!他日成大业之后,吾王也必将以高官厚禄相赐!”

这裴新说后,王守仁也站在南康府城上笑着回道:“你顺承的是天道,可王某顺承的是人心,宗溥兄,伯安劝你最好现在自缢,也可免去九族之祸,王某也会在奏疏上写你是骂贼自缢而死,给你留一个忠臣之名!”

“哼!他朱厚照乃昏君,亦非孝宗血脉,裴新既为大明之臣,怎会认他一野种为君!王守仁,裴某再劝你一句,你最好现在投降,顺从天道!不然,宁王麾下十万大军破城之后,必让你南康城鸡犬不留!”

裴新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再次说了一遍。

“王某不想与你废话,你若真顺天道,王某只从人心!不信,王某替你问问城里的百姓!”

王守仁说着便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民兵,大声喊问道:“诸位乡民,你们想跟着这个宁王殿下造反吗?”

“不愿意!谁愿意造反啊!如今世道这么好,官府屡次减租减息,也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去造反!”

其中几个比较胆大的百姓回道。

这些年,宁王因为扩充兵马,屡屡侵占官田民田,致使流离失所的百姓越来越多,王守仁每每都会趁此将这些流民招募到南康、九江一带开垦新田,或者直接在南康城开办工厂招募为工人,并暗中以剿匪为名和吉安知府伍定暗中训练兵马。

所以,此时南康城的百姓也没有因为宁王狠刮地皮而走投无路,相反对宁王这种反叛行很反感,尤其是在王守仁让随行的忠君社背景的官员暗中宣传后,都知道宁王是想要造反当皇帝把天下搞得大乱,收留一些大盗到处劫掠的野心家。

正因为此,此时王守仁这么一问,南康府城的百姓皆附和起来,表示自己不愿意造反。

“那你们觉得当今皇上是好皇上吗,当今皇上把贪官污吏杀掉是错的吗?当今皇上要推翻吗?!”

王守仁继续问道。

“皇上自然是好皇上,大人都说了,我们去年洪灾就是皇上免的税,如今的田地也是皇帝赐给我们的,怎么能不是好皇上!”

“就是!比那什么宁王好多了,宁王只知道让他的官兵夺我们田地!”

“还吃饭不给钱!”

“我的一百石茶叶说收就收了!”

“还说我们种了他的地,要我们交税纳粮,比交给官府的还多,他宁王殿下有什么好!”

“皇上比他宁王好多了,说现在布匹没以前值钱了,恐伤了农,还减短了徭役给了补贴!”

“如今的皇上才是好皇上呢,古往今来的第一好皇上,比较给我们这些百姓发钱的皇上只有他一个!”

……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对于皇上朱厚照的称颂和宁王的罪恶绵绵不绝地说了出来。

王守仁见此也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百姓们的好恶更加坚定了自己能平定宁王叛乱的决心,也让他更加确信当今的皇帝陛下是得民心的,是真正得到百姓支持的合法统治者,是真正的天下正统,因而他便再次喊了起来:

“宗溥兄,你看看,你看看这天下民意,谁是正统明君,谁是反贼不得民心者,还用再分辨吗?!”

王守仁大声喊了起来,便挥手高呼道:“诸位乡民,随本官一起高喊诛反贼,卫太平!都督许泰已领边军三万,都督刘晖、桂勇已领近卫军两万,还用吉安伍定、湖广秦金、两广杨旦等共计十六万朝廷大军已昼夜赶来,因为本官早已预先料到他宁王会反,现在只要我们坚守住南康府城,宁王这个反贼就一定会被消灭!到时候宁王所占的土地也会回到你们手里!”

王守仁说着就先挥手高呼起来:“诛反贼,卫太平!”

“诛反贼,卫太平!”

“诛反贼,卫太平!”

“诛反贼,卫太平!”

……

南康城的其他官民也跟着喊了起来。

裴新见此一时自然是无话可说,他甚至感到害怕了起来,尽管他内心里无数次提醒自己,自己投靠宁王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也是因为当今皇帝对士绅太过残暴严酷,但他依旧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这天下民心似乎真的还在朝廷这边,所以他才感到有些害怕,悻悻然地打马退了回去。

宁王也看见了这一幕,一时间脸也黑了下来,心想要不是得知给自己走私兵器的千户被王守仁斩杀导致自己提前反叛,自己也不会让王守仁在这南康城上嘚瑟。

这时候,裴新也来到了宁王面前,向宁王详细奏明了关于朝廷十六万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

宁王问向了投靠自己的官李士实与刘养正:“两位先生,有何破敌良策?”

“如今王守仁不肯降,南康城不再我们手中,便无法北上过江,目前来看,只有固守南昌是上策!”

被宁王封为右丞相的刘养正此时回了一句,作为跟着宁王造反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宁王的军队都是些什么货色,自然不认为自己宁王的军队能打得下南康城,因而便干脆建议宁王固守南昌。

而被宁王封为左丞相的李士实也同意了刘养性的建议,作为一名曾经是朝廷左都御史的高级官,他对正德皇帝朱厚照不重儒家的行为极为痛恨,不然也不会以左都御史之尊跟着宁王谋反,但他也不是一个多么高明的军事家,在见到南康城一群百姓和王守仁要死守南康的决心后,他也打了退堂鼓,建议宁王回师固守南昌城。

宁王也是一个有野心没智谋的中二藩王,见自己身边两大丞相都这么建议,便也回了南昌城。

当晚。

王守仁就通过锦衣卫卧底得到了宁王回守南昌的消息,便笑了起来:“果然被十六万军大军吓唬住了,传令下去,组织乡民去南昌府四处张贴告示,让更多的人知道十六万大军即将到来的事。”

南康府的官员立即称是而去。

而王守仁则又立即召集张仑等南康城守将,商议道:“现在宁王已反,本官料定他要取天下的话,所行之策只有三种,上策是以奇兵袭击京城,这个比较难对付,势必会导致中原大乱;中策是顺江取南京,割据南方自立;下策是固守南昌,待我朝廷大军一到,自然可以轻易平定他!”

“如果宁王行上策与中策都得攻取南康与九江夺下渡江口才行,所以南康城必须坚守!”

张仑也回道。

“嗯,只有南康不丢,他宁王只能固守南昌,虽说朝廷有十六万大军即将到来是假消息,但我们已经训练了八万兵马倒是可以趁此在南昌城一带平定宁王的叛乱,避免这宁王造反后的战乱蔓延至其他州府,让百姓受其害!”

王守仁正说着,负责情报的锦衣卫王硕跑了来:“小公爷,抚台大人,大事不好,九江知府许瓒也反了!杀通判原宗,响应宁王,说是顺天道,诸昏君,并倡议天下士绅共举大旗襄助宁王!”

“什么!”张仑惊愕地喊了一声。

而王守仁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天下还真是有只顾私利不顾国家大义的士大夫!这些人真是白读了圣贤书!也真正是愚蠢至极!”

“抚台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九江一丢,南康城便腹背受敌,只怕已无防守的必要,而且无法确定是,还会不会有其他官员与士绅受宁王造反之事影响而跟着响应!”

张仑说道。

第242章 宁王大败

王守仁也皱起了眉,他倒不担心南康城陷入两面夹击的问题,他真正担心的是会有更多对朝政不满的官绅会忽视国家根本利益与百姓民心所向,而跟着宁王造反,那样只会让天下产生更大的动乱,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

“这宁王扬言以匡救天下为己任,他日若成功,必定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严令天下礼敬士绅,不以刑罚责士大夫,这种收拢天下士心的手段也的确让很多目光短浅的士绅会相信宁王会是他们认为的好皇上;

可他们哪里知道,王朝虽只是陛下之江山,但国家是天下民众之国家啊,天下百姓思安不思乱,他们这样做是悖逆天下而行,只会被天下共诛之,甚至会导致陛下将来与士绅关系更加恶劣!

本来已经缓和的君臣关系又得让这群自私短见只让破坏,如今也只能希望天子圣明,不以愚人而责备我等所有读书人了!”

王守仁愤懑地在心里感叹了一会儿,旋即才说道:

“南康腹背受敌的问题不用担心,在数年前,本官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天,南康城乃军械与粮草都准备齐全,且对于九江的兵力,本官比他九江知府许瓒还清楚,他所能统领的无非是九江数县兵马,加起来不足一万!且训练不足,本官的巡抚标兵营名义上只三千,实际上是两万,不足以惧怕他和宁王合攻南康,甚至本官认为他都没那个胆子!”

“现在最需要考虑的还是尽快平定宁王叛乱的问题,越早平定这宁王叛乱越好,这样就能让天下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王阳明这里既指其他藩王也指一些官士绅)越早明白从贼只会身败名裂!”

王守仁说着就又问着张仑:“锦衣卫派人通知伍定去了吗?”

“已经去通知了,且南昌城也有锦衣卫,只怕也早已奉命先告知去了”,张仑回道。

“那便好,伍定有本官钧令与陛下圣谕在,直接指挥我们八万兵马汇集到南昌府,与我等合兵平定宁王叛乱当不成问题,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得在伍定带领的八万兵马来之前,让宁王在南昌多待些日子,必须的想个办法,现在九江知府许瓒一投敌,肯定会让宁王知道,这宁王激动之下只怕会迫不及待地要来举兵北上。”

王守仁这么一说就继续思索起来:“现在只能利用反间计了,立即让潜藏在南昌里的锦衣卫想办法实施一下反间计,让宁王得到关于李士实、刘养正的朝廷密信,最好让宁王相信李士实和刘养正是朝廷派来故意唆使他造反的奸细!且相信朝廷会让李士实与刘养正极力劝说宁王举兵北上,然后假意投降的许瓒与本官会合兵伏击他宁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他宁王不敢轻易离开南昌城北上。”

“领命!”

张仑说后便转身而去。

而王守仁则继续命令南康城的官民加强城墙防务。

……

九江知府许瓒的确已经派人乘船横渡鄱阳湖,经进贤来到了南昌城,将自己意欲投靠宁王的事告知给了宁王,且请宁王即可率军北上,他将协助宁王趁虚而下安庆。

许瓒早已对朝廷不敬士大夫且利用民意让贪墨者被剥皮实草之行为而怨恨在新,再加上自己也贪污的厉害,又有些被迫害妄想症,总觉得自己也会被查出来,所以,他听闻宁王造反后,想也没想就先决定投靠,何况宁王的檄中还有要礼敬士绅的内容,这更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放手与宁王一起打下一片天下。

但是,他没有像王守仁想的那样给了宁王取京城的上策,而是以京师难攻为由建议宁王北上后取安庆然后取南京。

毕竟他是个南方人,他的注意力更容易放在江南。

除此之外,许瓒还特地令自己的人告诉宁王:“臣许瓒遥闻宁王行正义之师,意欲承天道,除昏君,今日特领九江五县兵马襄助宁王,另准备有粮食三万石,犒劳王师,并愿宁王早登大宝,匡正皇明血脉,造极天下!呜呼!”

宁王闻不由得大喜,言道:“久闻正德视士绅为刍狗,动辄十族灭门,更以民意相要挟之,以至于忠良蒙冤,奸佞充斥于朝堂,本王此次特地奉太后之诏,诛灭冒充孝宗子嗣之正德!本王在此再次强调,他日如匡救天下得以成功,必于士绅共治天下,设丞相,不诛士绅,不刑士绅,不辱士绅!”

宁王的话传回九江后,九江府城的官士绅听后皆是大喜,若是宁王现在就在九江,只怕早就忍不住要给宁王黄袍加身了。

宁王大喜之余,还忙封了许瓒为吏部尚书。

但巧合的是,宁王就在这时候无意中得到了两封密信,密信是李士实与刘养正家的奴仆自然也是自己安插的卧底举报的,密信内容则是李士实与刘养正是朝廷卧底,且朝廷告诉李士实与刘养正立即找机会劝说宁王即刻挥兵北上,因为许瓒与王守仁已埋伏兵等着宁王自己去入套。

宁王倒也不是真的全信了这密信的内容,他还是把李士实与刘养正召了来,询问着这两人对许瓒的建言有何看法。

李士实也不是真的傻到家,一听说九江知府许瓒投靠,也立即谏言到:“殿下,现在当立即拿下南康,挥兵北上!”

“臣也以为如此,不能等朝廷大军汇集江边时再动,到时候我们便只能固守南昌了!”刘养正回道。

如果没有那两封密信,宁王会相信他们的话,但现在宁王发现这李士实与刘养正的建言与密信上所说的完全一致,自然也就怀疑了起来,只道:

“本王认为现在还不是适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准备充足后再说,当继续固守南昌,同时继续打造战船!随时准备挥兵北上。”

宁王这么一耽搁就耽搁了差不多一个月。

伍定的八万兵马差不多已过了临江府直驱丰城,离他南昌城已不足两百里之地。

而这时候,宁王也似乎突然开了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上当,因为他发现李士实与刘养正并没有继续强烈要求自己北上,其次好像也没有什么朝廷十六万大军从各方而来的影子,他开始意识到应该是朝廷的人在故意暗中使计拖延自己挥兵北上的时间,而给朝廷调动军队提供足够的时间。

于是。

在差不多一个月后,宁王突然又下令挥兵北上,直取南康。

但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宁王麾下的十万兵马(实际上只有六万)在南昌城待得久了后,早已没有了最初造反时的士气,且因为宁王的纵容与军纪涣散,宁王的这些兵马在南昌府差不多也烧杀劫掠得没了多少战斗力,到达南康城时就和一群打家劫舍的蟊贼差不多。

事实上,宁王麾下的兵马的确很多都是江湖亡命之徒,由许多江洋大盗组成。

因而,当宁王下令攻城时,宁王麾下的兵马完全没有任何规矩,而且也分不清兵种,有骑马的骑兵也有弓箭手,还有挥着斧头的大盗。

王守仁这边早已是准备充分,炮兵先开了炮,城门上的铁芯铜胎巨炮把一枚枚开花弹直接发射到了宁王前军之中,顷刻间掀起尘土与碎尸无数,炸得宁王前军大乱。

宁王前军的兵马慌忙地都退了回来。

宁王见此勃然大怒,忙喝令攻上城墙者赏银五十两,还先犒赏了每士兵十两银子,于是,这宁王的兵马士气倒是恢复了些,忙奋不顾身地又朝南康城攻了来。

这个时代的大炮还不是现代那种装填的大炮,所以在打完一炮后,装填比较慢,因而倒给了这宁王兵马冲进来的机会。

不过,这些宁王的兵马一冲进来,城墙上的官兵就立即开了火器,击发枪射出的子弹又快速又准确,且穿透力强将这些叛军直接成片成片地射倒在地。

一个投靠宁王且已经被宁王封为宣武将军的江湖人士凌十三还特地双手抱月,脚尖划起了太极,喊道:“看我铁布衫!挡你枪弹!”

啪!

这凌十三当即就被王守仁打中了一枪,额头汩汩冒血,旋即没一会儿就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叫廖清风的人则自诩自己轻功了得,大喊一声“追清风!”然后,直接纵深一跃要在城墙上表演飞檐走壁的绝技,结果被一守军手里的一颗手雷炸成碎块。

一队叛军则在这时候把一袋血从头上淋了下来,然后其中一个领头的将官喊道:“兄弟们,我们现在都淋了黑狗血,就不用再害怕他们的妖法,刀枪不入了,给我冲啊!”

于是,一队跟着宁王造反但又像是流贼的叛军冲了过来,而且是血淋淋的样子,看上去甚是可怕,但这时候,南康城守城的官军则点燃了大明军器局已研制出的虎蹲炮,砰砰砰的几声炮响,就把这些淋了黑狗血的叛军轰击成了尸山血海。

宁王在攻打南康城的第一天直接折损了一万多人,士气大损,也只能暂时休战。

而这时候,伍定这边已经派骑兵奇袭了南昌城。

但宁王在得知自己南昌城丢失后不是想着拼劲全力利用南康城守军也疲惫之时直接拿下南康城,而是选择挥兵回南昌,因为他金碧辉煌的王府在南昌,他舍不得。

王守仁见此干脆让张仑率精兵出城,直接在黄平渡与宁王急于退回南昌的兵马大战一场,结果宁王的兵马大败,损失又近两万兵马。

然后,宁王只能带着三万余残兵准备围攻南昌,结果伍定主动来攻,又杀得宁王大败。

宁王只能逃到进贤,将战船用铁索连接起来,组成水上营地。

于是,王守仁在得知宁王逃得水上连船为陆地后,决定点一把火。

第243章 得知宁王战败后的官绅之嘴脸

朝廷十万大军此时已全部集结于进贤,水陆皆是。

而宁王现在则是一筹莫展,他站在船上,望着遥遥水路,只能问着李士实与刘养正等官:“诸位先生,眼下可如何是好?”

李士实这个已致仕的左都御史,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边六万大军会连南昌城都保不住,甚至到现在都还没让天下大乱呢,就不得不退到了水上。

刘养正也一样,他甚至已经开始在想如果被朝廷抓住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王爷,不好啦,火船,有很多火船来了!”

这时候,宁王府的一名宦官大喊了起来,宁王闻声回头一看,就见漫天火势大起,吞江填海般朝自己这用铁链连起来的战船烧来,甚至已经有战船被大火吞没。

宁王府一世代家将衣固不由得大喊道:“王爷,快,快让他们斩断铁链,不要让火势蔓延主舰上来!”

宁王也忙遵从了衣固的建言,下令把相连的战船斩断,然后吩咐自己的官兵驾着自己的主舰先逃,结果因为逃跑得太匆忙,一时竟搁了浅,主舰竟行驶不动了。

而这时候,官军已在王守仁指挥下追了上来。

于是,宁王被擒,与他一起造反的武官员乃至他的妃子要么无奈跳水要么也被擒拿。

一场持续时间不到两月的宁王叛乱彻底结束。

被宁王占领的城池也被官军陆续收复。

宁王苦心经营下的累世资本全部归了朝廷所有。

整个赣北地区再次恢复了平静。

但训练的八万官军,王守仁则没有直接解散,他还得等皇帝朱厚照的安排,同时防止此时还没得到宁王叛乱已平的消息的官绅们趁机作乱。

事实上。

因为叛乱平定的太快。

此时,除了南昌府与南康府一带,其他地区的官绅豪强都还没知道叛乱已平的消息,要么陷入惶恐不安中,要么则有些跃跃欲试地想趁乱捞一笔。

九江知府许瓒,现在应该是宁王账下吏部尚书的许瓒此时就还不知道宁王起兵已被平定的消息,此时的他正带着一群士绅看着浩渺的长江水,吟诗作赋。

而一群士绅也附和着许瓒,其中,一生员更是直接跪下拜道:“大人乃武侯(诸葛亮)再世,如今随宁王匡正天下,他日必定称王封侯,学生叶梅贞无以为敬,唯有以父母视之,愿大人收学生为义子,收学生之妹为义女!”

许瓒被搞得一脸懵逼,但见这生员生得白净,旋即亦是大喜,忙扶起了这生员叶梅贞:“很好,本官见你孝顺,就收你为义子,收你妹为义女,你可带令妹今晚来见过父母!”

“谢父母大人!”

这生员叶梅贞忙又磕了一头。

一些士绅见此连忙恭贺。

唯独站在最末首的一名曾存仁的生员不由得摇头:“天子用十年的时间让天下臣民不轻易跪拜,而可叹尔今即便是士子也随意弯膝下拜,甚至随意认他人做父母,真正是寡廉鲜耻,真不知是朝廷对不起他们,还是他们不配被朝廷礼敬!”

无论曾存仁这种还有些自尊心的士子乡绅如何在心里替叶梅贞这样的士子哀叹,但叶梅贞自己是很高兴的,对于叶梅珍而言,府台大人,准确地说,是吏部尚书许大人收了自己当义子,自己以后也能跟着宁王混个一官半职,而不用等十年寒窗,卧薪尝胆。

但明显这叶梅贞把自己卖得太快,就在他刚任了许瓒为义父没一会儿,许瓒麾下的将领就急匆匆跑了来,附耳说道:“大人,宁王败了!从水上逃到九江的宁王麾下官兵说的,宁王被朝廷给活捉了,百姓们也在相传,过了南昌的水面上燃了许久的大火,一天都未曾熄灭。”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这”。

许瓒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他记得宁王的檄里说的是自己有十万大军呀!

不过,许瓒还是借故先回到了自己的府衙,然后立即又派人去再次确认消息,而他自己则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步起来,心里想着如果宁王真的战败,自己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一早,一夜不曾好睡的许瓒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见自己的人回来说:“大人,宁王真的战败了,我们派去联络宁王的人逃了回来,把消息告诉给了属下,现在他就在外面等候,大人不相信的话,可以传他上来,亲自问问。”

许瓒便见了自己派去联络宁王的人,最终不得不确信宁王的确已经战败,旋即就瘫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一时不由得夺下亲兵的刀来,准备自刎,但当冰凉的刀刃触碰到自己脖子时,许瓒又没敢划下来。

不过,许瓒倒是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忙吩咐道:

“快,快,快举兵去南康,就说我们是去平叛的!到时候找波百姓的人头砍了,就说是叛军的,我们立了功,朝廷也不会拿我们怎么着。”

许瓒现也只能寄希望朝廷还不知道自己叛变的消息,心想自己假装是去平叛的,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吧。

但就在许瓒话落不久,府衙外就传来了喊杀声,许瓒不由得大惊,但这时候,府衙的外人已经冲了进来,其中为首的就是白天认他做义父的叶梅贞,许瓒只听得叶梅贞喊道:

“奸贼!你投靠反王,乃不忠不义之徒!今日,叶某与九江众乡民要替朝廷除掉你!叶某可以给你一个自缢的机会,不然就要将你乱刀砍死!”

叶梅贞也是昨晚知道宁王大败的消息,对此他也很郁闷,自己刚认了许瓒为义父,却没想到许瓒投靠的宁王这么不靠谱,起兵还没到两月就被平定,弄得他现在只能组织乡民赶来诛杀许瓒,一是杀人灭口以免让朝廷知道自己投靠过许瓒,二是借机向朝廷表明自己的忠心。

许瓒见此也气得不行,他不由得骂道:

“叶梅贞,你这个无耻小人,昨日你还认本官为义父,今日就要来诛杀本官,你枉为我士林中人!”

“你血口喷人!我叶梅贞自幼熟读经书,知忠孝之大义,怎么会认贼作父,又怎会背叛朝廷背叛父母与你这等反贼为伍,正因为叶某心中有朝廷,今日才要冒九族之罪,组织乡兵来诛杀你这等反贼!乡民们,给我杀了这个反贼!杀此贼者,赏银一百两!与贼格杀者,俱赏银十两!”

叶梅贞说着就吆喝了起来,而且,因为他提出赏格,倒也让乡兵们士气更为高涨,倒也和这许瓒府衙里的官兵衙役格杀了起来。

许瓒气得急促地呼吸着,干脆也大声喝道:“谁杀了这个势利小人,本官赐他白银一千两!”

许瓒的亲兵战斗力自然比这些乡民要强点,如今一听自家大人也下了赏格,也奋勇杀了过来,倒也把这些乡民杀得大败,而许瓒其他官兵也闻讯赶了来。

叶梅贞的乡兵因此腹背受敌,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叶梅贞也没想到自己带来的这些乡兵居然一下子没有成功杀掉许瓒,反而使得自己陷入了危机,因而,他也有些着慌起来,扑通一声,就又跪在了许瓒面前:“义父!儿子只是只是一时糊涂,求义父饶命啊!”

许瓒现在自然没有心情原谅这叶梅贞,直接命人把这叶梅贞乱刀砍死,旋即亲自写奏疏上疏朝廷,表示有叫叶梅贞者,投靠宁王做了反贼,且企图夺占九江府衙,被自己击杀,同时表示自己将带兵急赴南昌参与平叛。

这些因为宁王起兵造反而盲目跟着响应的官士绅们都着急了起来,要么做出了掩耳盗铃的举动,要么将一开始襄助宁王的大旗直接换成了讨伐反贼,总之,像许瓒这样的例子不少。

譬如此时的安庆知府衣锡之则因为刚刚得到宁王率十万大军起兵造反的消息而兴奋地立即下令开仓放粮招募兵马,但就在他刚召集一支兵马准备响应宁王时,就得知了宁王之乱已被平定的消息。

因而,这衣锡之一时不由得犹豫起来,暗自想道:“天啊,我还要不要跟着宁王造反!”

总而言之,宁王起兵造反忽又迅速被平定的事让南方许多对朝廷心怀不满的官士绅的真面目都显现了出来,一个个变脸比翻书还快。

朱厚照此时在京城得知宁王造反后也猜到了肯定会有一些只知维护自己利益的官士绅会借着宁王造反的契机大作章,甚至意图搞乱天下,毕竟如果失败则可以说反正导致这一切都是宁王造成的,他们也不用承担责任。

因而,朱厚照当即便连下了十二道诏令,其中第一道便是申令地方各级官府不得擅自募兵平叛且出兵江西,同时,朱厚照还让这些地方官府与各地乡民只准负责本地的防御工作,目的就是要让这些心怀不轨的官府士绅不得轻举妄动。

除此之外,朱厚照还下诏勒令各地武将不得擅自率军渡江平叛,令王守仁为五省督师挂兵部左侍郎衔,全权负责平叛反贼之师。

朱厚照这样做自然也是为了避免朝廷其他非本土的官军接着平叛的名趁机去江西烧杀劫掠,毕竟朱厚照是知道大明地方官军的纪律的,基本上到一个地方不像土匪一样劫掠百姓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也不会被百姓称之为兵匪。

所以,为了避免激化阶级矛盾,朱厚照严禁其他各地的官兵擅自行动,而只让王守仁全权负责调度江西省内的官军,毕竟江西省内的官军大多为本土人,纪律要相对好些,何况是王守仁按照朱厚照的要求招募训练的,军纪本身就严明得多。

而且,朱厚照也相信王守仁仅靠江西的官军能够平定宁王之乱。

第244章 向皇帝坦白的次辅王琼

朱厚照不担心宁王造反的问题,但如何处理宁王造反引起的一些官绅的处置问题,却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

毕竟,朱厚照能确定的是,从宁王蓄谋造反到真的起兵造反以及最后被平定这一过程中,肯定有很多官绅都在背地里收过宁王的贿赂甚至也替宁王做过一些事。

何况,即便是自己这个皇帝都收过宁王好处。

除此之外,朱厚照能笃定的是,在宁王起兵造反后,肯定会有一些对朝政不满而又没有认识到现在是民心思安的时代的官员士绅会响应宁王,投靠宁王。

毕竟,自己这个皇帝和自己背后的改革派官员对南方的士绅打击的不可谓不狠,先是追回逋赋,后又清丈田亩禁止投献蓄奴等,没有一件不是在割士绅们的肉。

而且如今自己还利用舆论操纵民意来监控士绅,又用东厂来监控官,自然又会更加加剧这些只想自由的剥削庶民的地主们对朝廷的仇恨值。

所以,朱厚照还得想想在宁王之乱被平定后如何处置这些因为对朝廷不满而跟着宁王造反的官绅们,是直接格杀勿论,还是开一面?

朱厚照其实还没拿定主意。

毕竟这些跟着宁王造反或者暗自收过宁王贿赂的官绅不在少数,自己要是直接格杀勿论的话,也许会逼得这些官绅们狗急跳墙。

但自己如果不杀的话,岂不太显得自己这个皇帝过于仁慈了?甚至告诉天下士绅,自己这个皇帝也会忌惮他们,因而他们即便投靠反贼跟着一起造反也不会有事?

很明显,朱厚照宁愿选择前者,他宁愿用屠刀和鲜血让反动的士绅们知道反叛自己和违抗国家利益的下场,也不会让这些反动士绅们误以为自己这个皇帝真的会比较怂。

不过,朱厚照也不会再是初次登基时的那个少年帝王,冲动得不顾一切,直接乱砍乱杀,他得利用现有的各种条件,利用官士绅们自己的手却处决士绅官们,而不用自己动手,以免这些官士绅会以为是因为自己这个皇帝残忍才会让他们下场惨烈,却不知是因为他们与整个大明的百姓做了对才有了如此下场。

让敌人发现自己同阶层的人也要严惩自己时,无疑更容易让敌人崩溃,也更利于统治。

……

此时的中央朝廷的官们在知道宁王造反后也都是心情复杂的很。

中央朝廷的官更多的是有些惶恐不安,惶恐不安的是,宁王造反后,自己收宁王贿赂的事会不会被揭发。

当然,也有些中央朝廷官在得知宁王的檄中有礼敬士绅的内容后,也有些暗暗期待如果宁王真的成了事,对于天下士绅而言会不会真的是一件好事。

除此之外还有的官则对宁王的造反表现得异常愤怒。

“德华,依你看,南边会成事吗?”

这一日,刘宇便不由得主动问起王琼来。

王琼则笑着摇了摇头:“不瞒首揆,下官早在数年前就做好了准备,不,应该不是下官做了好准备,是陛下做好了准备,何况天下民心还在陛下这边,南方上演的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那就好,如今天下宜稳不宜乱,北方兀良哈蠢蠢欲动,南边倭人近来越发猖獗,朝廷这时候如果真的再起内乱,老夫还真的担心最终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啊!”

刘宇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王琼不由得暗暗一笑,心里颇为不屑地道:“您老哪里是担心天下百姓,实际是担心天下起了内乱,陛下要是有什么好歹,你刘家的富贵也会从此终结吧!”

刘宇的确也是因为当年在都察院为官时选择投靠皇帝陛下,而鬼使神差地成了皇家产业的参与者,也正因为此,弄得自己一介清官变成了天下少有的大财主,而且因为和陛下签订了契约的关系,自己的财产不能拿来购买土地也不能埋在地下藏起来,偏偏自己又不会投资又有些抵触经商,因而只能拿来享受,使得自己生活越来越奢侈,也越发的担心皇帝的产业不保,自己也跟着喝西北风。

正因为此,刘宇也是朝野中少有的几个没和宁王来往的人,因为他也怕宁王要是真的造反的话会牵连上自己,而导致自己像张永那样失去自己在皇家产业的福利。

王琼有时候真的羡慕刘宇这种官员,羡慕刘宇这种因为有“从龙之功”而得享一世富贵的人,不用在官场上捞钱也不用违背良心做事,做清官依旧可有丰厚的收入,还可以正大光明地为朝廷增加收入为百姓谋福利,因为这样做对他自己家族也有好处。

但是王琼也知道刘宇这种官员是不可能长久的,因为不是每一个皇帝都像现在的陛下一样不会那么贪婪,如果一旦宁王真的成了事或者等到新的皇帝登基,新的皇帝肯定不会让刘宇这种官员得好处,毕竟新的皇帝完全可以说,让你治理好天下是你的本分,想得到治理天下成功后的好处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现在刘宇这种和皇帝朱厚照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官员自然不用担心宁王造反失败后会导致自己被牵连进去的问题,他们甚至只异常地愤怒地建言皇帝对宁王和跟随宁王造反的人予以严惩,甚至立即查抄羁拿曾与宁王有过来往武百官。

刘宇虽然在单独和王琼聊时,只流露出对天下百姓可能陷于战乱的担忧之情,但在见到朱厚照后,则直接强硬地建言说道:

“陛下,宁王倒行逆施,枉顾皇恩,意图祸乱天下,可谓十恶不赦!臣以为当立即调派精兵南下平叛,并立即令西厂与锦衣卫将与宁王有接触的朝中官员立即羁拿,严加审问,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走一人!不如此,不足以让天下安稳!”

朱厚照知道刘宇态度这么强硬的原因是刘宇自己和宁王没什么来往,和之前的马升、焦芳等官一样,从一开始就和自己这个皇帝的利益绑在了一起,因而才对于镇压宁王的事表现得这么急迫,和刘瑾等几位宦官的表现一模一样,如同他们当初跟着自己一起改革朝政一样在对付宁王的事情也十分积极。

要不然也不会被一些反对他们的官乡绅在背后骂成阉党。

甚至,在朝廷刚收到宁王造反的时候,刘宇当晚就拟好了削宁王籍,斥宁王为反贼的草疏。

朱厚照能理解刘宇这些属于大官僚大资本阶层的人的心情和目的。

但作为皇帝,朱厚照也得考虑一下满朝其他背景的官员的心情,比如眼前这个正一脸郁闷的王琼,朱厚照就能猜到这个王琼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收了宁王的好处,不然不会在刘宇建言动用厂卫羁拿和宁王有来往的官员时皱了皱眉。

朱厚照没有立即答应刘宇的提议,也没有拒绝刘宇的提议,他只问向王琼,他很想知道王琼这种代表朝中绝大多数官员的人,会提出什么办法来应对因为宁王造反而出现的危机。

“王卿对宁王造反之事有什么看法?”朱厚照因此问道。

王琼自己其实也一直在思索,他能猜得到宁王造反未尝没有让刘宇这样的忠君社官员想借着惩处宁王叛党势力的契机进一步争夺朝中大权的心思,而陛下这个时候问自己自然也是给自己这些非忠君社官员自我拯救的机会。

王琼想了一会儿,说道:“陛下,臣以为宁王造反的事,平叛之事理应由近卫军总参谋部替陛下谋划,而惩办反贼以及定罪等则应由三法司负责,内阁与六部则无权干涉,对于官员罢免等也是吏部负责。”

朱厚照见王琼讲了一道程序,言外之意是自己没有办法改变自己这些官员从宁王那里得过好处的事实,一切自然还是得看皇帝陛下您,皇帝陛下您想按规矩处置就能按规矩处置,不能按规矩处置那也可以不按规矩处置,反正天下百姓向着你,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其实,朕也拿了他宁王不少好处,按照刘卿的话,朕也得被羁拿,不过,在朕看来,谁也没法预料到宁王会反,所以有些来往收些礼物也很正常,水至清则无鱼嘛,但是宁王现在成了反贼,我们从宁王手里拿的礼物那就不能再说是礼物,而是不义之财,是宁王搜刮上来的民脂民膏!宁王造反肯定祸害了百姓也荼毒了百姓,可怜江西百姓啊!所以,朕认为这些不义之财当不留于自己,我等皆是爱民之人,理应将这些由宁王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还回去,还给百姓!”

“但是,如何还,朕有个主意,为避免这些百姓直接得到这些财富后陷入懒惰,所以,朕以为可以让朝廷先替他们管着,为天下百姓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朱厚照说着就又道:“据朕所知,工部现在缺少足够的钱粮整修城墙,兴修水利、以及铺路建桥等,但事实上,能不能让百姓致富,关键就看修了多少路,建了多少桥,所以朕倡议诸位与朕都把这笔不义之财拿出来,投资给朝廷,让朝廷组成基础建设局,由基础建设局利用这笔钱去做基建,就是为百姓们修路架桥!你们以为如何?”

刘宇还是一脸懵逼,心想这是要让自己拿钱出来,可自己没有从宁王那里收好处啊。

但就在刘宇发愣时,王琼迫不及待地回了一句:“甚善!陛下圣明!从宁王手里所收之财自然是不义之财,但如果投资组成基础建设局,则是利于天下百姓,增加粮食产量,减少灾害发生,且这样还可以让朝廷代替乡绅做修路架桥之事,而更益于天下百姓掌于朝廷之手也!”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从宁王那里共计得了三十余万两,臣决定全部献给朝廷,望陛下批准,另外,臣请陛下治臣贪墨之罪!”

王琼不打自招起来。

刘宇一脸懵逼,心想你王琼什么时候收这么多贿赂了?虽然我相信你可能收了宁王好处,但也不可能收了三十多万两啊!他宁王就算富甲天下,也不可能前前后后贿赂一个官员数十万两啊!而且还不打自招,自己坦白了!真是匪夷所思!

第245章 身为首辅,你也好意思!

王琼见刘宇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只在心里暗笑了笑,心想自己正后悔当年在陛下刚登基斗权臣时,自己因为在外任,而没有抓住机会投钱给陛下搞皇家商业,以至于自己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如今,皇帝陛下提出要组成基建局,他自然不会放过可以跟着陛下一起发财的机会。

虽然,王琼其实也才知道基建这个词,甚至也才知道这可能是代表修路架桥的意思。

但他相信皇帝陛下要自己这些官员拿出不义之财投资基建局,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毕竟皇帝也不可能让他自己吃亏。

为了也能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发财,和皇帝陛下乃至和皇帝陛下背后的国家一起发财,王琼自然会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因而才直接夸大说自己收了宁王上三十万两的贿赂,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只要跟着皇帝干,投越多的钱,自己王家将来就得到更多的好处。

自己面前这个每日膳食消费不下千两的首辅大人和刚刚辞官就买下绍兴会稽半座山修园子的前首辅王华就是例子。

至于自己主动坦白说自己收了宁王这么多贿赂的事,王琼相信皇帝陛下是不会真的要严办自己的,毕竟陛下自己都说了,他这个皇帝也收了宁王的好处,言外之意就是他自己也没打算太过追究在宁王造反前收受宁王贿赂的事。

而且,王琼也知道,皇帝如果真想追究,自己承认和不承认都一样,主动承认或许还会好点。

朱厚照佯装愤怒地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并指了王琼一下:

“哼!这个宁王还真是够富的,给你王琼都贿赂了这么多银子,你这个次辅也敢收,朕恨不得也让百姓逼着刑部将你剥皮实草!”

“臣有罪,可是陛下,臣当时也是为了麻痹宁王,让宁王误以为臣等都没有察觉他的反意,甚至还因为收了他的好处,还不敢阻止他造反!所以臣才壮着胆子收了宁王的银子!”

王琼知道这是皇帝陛下在故意敲打自己,毕竟这种收受贿赂的事情,皇帝陛下也不会明着说自己收受的好。

朱厚照也的确只是想做一番表面功夫,说了一下收受贿赂的诸般不好后,才道:“当然,你能主动上交这笔不义之财也足以说明你的确非是有意敛财索贿,朕姑且就相信了你,但这死罪可免,活罪就难逃,朕会下旨吏部,罚你半年俸禄!”

“至于这三十万多万两不义之财,朕会下旨放进基建局储备资金中,但朕也不会白让你捐,就作为你的股份,成为基建局的股东,以后基建局承包工程建设后有一部分利润会分给你,不过,这三十万两只能有一半划成你自己的,另一半上交给朝廷,参与组成朝廷的股份。”

朱厚照这么一说,王琼自然没意见,甚至也只能连忙感恩,毕竟皇帝要是愿意把他全部家产都给抄了,他也没办法反抗。

但现在让王琼比较犯疑的是,为何朝廷也要占股,而且自己捐的一半不义之财中,朝廷竟然要直接拿走一半!

“陛下,臣有些不明白,朝廷,朝廷非实物,不同于家族与个人,朝廷也占有股份,且占一半的股份,这样一来,分给朝廷的利润会去向何处?”

王琼问道。

朱厚照知道这个时代的大明官员还不太懂公有制与私有制经济的概念,自然也不明白国家控股是什么。

所以,朱厚照也只得继续耐心解释道:

“朝廷即是国家,即大明,是代表着整个大明所有民众的利益,朝廷占股即是国家占股,即是大明所有民众所占之股,他不仅仅要占一半的股份,还得占得多余一半的股份,因为基建局只能是属于朝廷的!他必须让大明所有的民众获利!”

“这个叫中央商行(明朝版央企),中央朝廷控制的商行,私人可以有中央商行部分股权,但这只是一种对国家投资所做的回报,同时也是为了刺激私人经营中央商行时的积极性,而中央商行的控制权必须在中央朝廷手里!

这样基建局的利益所得当大部分归于国家,国家才能更好的管控天下基础建设以及衍生出的收入,明白吗?”

“不然的话,天下所有官路、桥梁、水渠以及港口渡口若都控制在豪强权贵手里,那天下庶民还如何享受朝廷大规模基础建设后带来的好处,除此之外,朝廷还如何能控制你们这群富甲一方的大财阀们!到时候只怕朝廷是被你们所控制!”

朱厚照这么一说,王琼倒也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这和大宗族里的族田族产有些相似,族产族田占大头为了方便让宗族内比较弱势的族人得到基本的照顾,利于宗族稳定,对于国家而言,则利于整个大明稳定。

王琼承认这样做是对的,也认为陛下这样做是本着为天下百姓着想的目的,但对于皇家与自己这样的权贵而言,自然不是最好的,因为这样一来,意味着将来大商行还是会控制在朝廷手里,权贵士绅依旧难以与朝廷抗衡,难以赚取最多的利润。

“陛下所虑甚是,这样可以避免权贵过富,庶民过贫,但是也会影响基建局实现最大的盈利”,王琼说道。

“基建局并非只可以做大明境内的生意,朕打个比方,朕若给朝鲜国王赐予一尊至圣先师像(孔子像),要求朝鲜国王必须起十丈高台,用宏伟之孔庙供着,而且必须用水泥混凝土,且要求让大明基建局承担其工程,由朝鲜王室拨付工程款,先拨付给两三百万两银什么的,如果没钱,朕可以让大明的银行给他贷款,但若他还不上,基建局则可以有权开发他的一港口租借百年以收税取利,不是可以取四海之财以利我大明吗?”

“除此之外,周边其他各藩,皆可以如此,为便于丝绸贸易要求各国修路,为便于一衣带水之邻国与大明通商,要求各国修港,这些都可以让基建局去!”

朱厚照这么一说,王琼与刘宇皆恍然大悟起来。

王琼知道这其实等于明着给外藩搞基建,实际上则是攫取外藩的利益利大明,这比直接进行战争掠夺要好得多,于是,王琼便忙说道:“陛下,臣认为此事甚好,不轻启战端而可利大明实为上之上策也!臣以为还可以要求土谢部与鄂尔多斯部修路,还可以让满剌加也修路,甚至让交趾也修路以通大明,大明还可以在将来有了路而更便宜地收回交趾也!”

“另外,臣以为,对外传播儒学是利于大明江山社稷之安稳的,此事宜早不宜迟,内阁应立即要求礼部上疏出使朝鲜。”

王琼说着又看向了刘宇:“不知首辅以为如何?”

内阁首辅刘宇就算没有王琼反应快,此时在听皇帝朱厚照和王琼说这么久后也能明白这里面的好处,因而,他只向朱厚照作了一揖:“陛下!臣有罪!臣也收了宁王的好处,约莫有十来万两,臣决意上交这笔不义之财,臣不敢欺瞒陛下,亦不敢藏私,请陛下惩办臣之罪!”

这时候,王琼听刘宇这么说,不由得大为惊愕,他可没想到刘宇这个从来比较清廉的官员也会因为眼前这个巨大的财富诱惑而承认自己也受了宁王好处,要给基建局投资。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摇了摇头:“刘卿,你变了!”

刘宇知道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一向以清廉自守的自己居然也会看见眼前的好处而主动承认自己也收了好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跟着皇帝陛下投资的话,这里面的好处的确大啊,而且不但大还光明正大的赚,甚至还不会伤及百姓,因为赚得都是外番的钱。

刘宇不由得低下了头:“让陛下失望了,臣实在是,实在太是想为大明基础建设出一份力了!”

王琼很郁闷,心想你首辅大人哪里是想为大明基础建设出一份力,明明是没忍住跟着陛下一起发财的诱惑,而不惜放弃自己的清廉名声。

朱厚照不由得摇了摇头,他自然明白刘宇想为大明基础建设做贡献的根本目的,但他除了在心里感叹一下“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外,也不好拒绝人家首辅拿十万两银子来投,只哼了一声:“身为首辅,你也好意思!”

“陛下容臣分辨,臣也如王琼所言,收宁王之贿赂也是为了麻痹宁王啊!”刘宇只得继续瞎编理由辩解道。

“既然如此,你罚俸一年!夺你太子太傅一衔!以后再做这不耻之事,朕必不轻饶!”

朱厚照说着就拂袖而去,刘宇是首辅,是朝中唯一一个正一品官,罚一年俸禄再夺一个从一品的散官,也算是为朝廷节约一笔不小的俸禄开支。

但对于刘宇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忙拱手作揖道:“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陛下!臣也”,三辅康海见皇帝要走,忙追了过来。

朱厚照也懒得回头,他算是看透了这些朝廷官员的真面目,因为早先一批官员跟着自己发财的缘故,现在这些新来的官员也就一个个真相信跟着自己能赚大钱,连清廉名声也不要了,争着要承认自己收过宁王的好处。

朱厚照也只好回道:“收了宁王好处的,自己去都察院自首,朕懒得管你们这些无耻之事,真是败坏我大明风气!”

第246章 臣有罪和下官只是一时糊涂

都察院。

此时,已人满为患。

“鄙人户部河南清吏司员外郎寇祥,特来自首!”

“鄙人也是来自首的,礼部太仆寺……”

“还有鄙人……”

……

御史范准看着一个个官员都争相恐后地来自首,心情被搞得越来越烦躁,忙大声吆喝道:“都去后面排好队,要自首的,都排好队!”

这时候,一穿皂色绸衣的中年男子排了过来:“我是替我家大人来自首的,我家大人是刑部左侍郎孙燧!这是不义之财一万两千两,特地上交朝廷!”

“孙侍郎也受了宁王好处啊!”

人群中,有官员不由得轰动起来。

不过,待这些官员还在惊讶中时,又一名排队的人走了过来:“我也是替我家大人来自首的,我家大人是通政司左通政……”

于是,同样来自首的官员们又轰动了起来:“想不到通政司的封通政也……”

但这些官员还没惊讶完,内阁大学士康海的门人康九也出现在了都察院内。

其他官员见到是阁老家的门人出现,皆纷纷避让。

康九也拱手来到了御史范准面前。

御史范准也堆起一张笑脸:“康兄,阁老这是有何赐教,何必让您亲自跑一趟都察院,有什么吩咐让下官等亲自去贵府听训不就行了嘛!”

这康九也不敢因为自己是宰相(明朝内阁大学士被时人视为宰相)门人,就敢在都察院托大,只拱手行礼道:

“不敢相瞒大人,小民是奉我家大人之命来自首的,这是我家大人收了宁王的不义之财,还请大人清点!”

御史范准差点没回过神来,呆滞了一会儿后才尴尬地笑道:“素来听闻阁老是治学之臣,德高望重,怎么也收了宁王的好处,还是五千两?”

康九只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解释说正因为自己家大人相对清贫一时才只凑足了五千两,不然也不会只拿出五千两凑数。

……

这时候,正便服站在都察院前厅的朱厚照看见这一幕一时不由得摇了摇头。

东厂督察司的晏京此时不由得问着朱厚照:“陛下,是否让东厂把他们带来督察司进行组织问话?”

“不必了,他们不是对不起组织,他们是对不起孔圣人教给他们的圣人之道,一群逐利之徒,清名一时竟也如此不值价!”

朱厚照说了一句,就又问着跟来的徐经:“你估算一下,就此刻,能有多少两银子?”

“回陛下,不下三千万两了”。

徐经素来心算惊人,朱厚照一问,就立即回答了出来。

朱厚照点了点头,心想当年李自成抄了整个北京城几乎所有武官员的家,总共抄出了七千多万两,如今这些武官员来自首上交的不义之财也不少,看来大明的官员们的确不是穷的。

“银子是绰绰有余了,按照朕给你的旨意,你现在开始把皇家银行的业务和皇家税务总局的业务交接给他人,由你亲自来负责组建一家投资银行,这家银行就叫世界投资银行吧,大明未来要在全世界投资搞基建,明白吗?”

朱厚照对徐经说道。

“世界投资银行?”

徐经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对,就是世界投资银行,以现今整个世界各地的黄金白银储备,不一定满足得了我大明基建局的利益需求;

所以,这是个长期赚钱的过程,成立世界投资银行,就是要贷款给那些付不起钱的外番,到时候他们要么偿还欠我大明的高利贷,要么就把海港、矿产抵押给我大明!”

朱厚照只说了一个目的,还有一个目的他没说,就是国内地方官员要完成好的政绩,肯定也要搞基建,而搞基建也只能向自己中央朝廷控制的银行贷款,到时候地方会向中央朝廷负债,甚至可能导致地方负债率因为基建程度增加而持续增加,那样就可以便于中央朝廷在经济上控制地方。

毕竟大明未来的疆域肯定会越来越广,利用经济手段控制地方无疑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方式。

虽然朱厚照没说,徐经也猜到了这一点好处,忙拱手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经营好大明的第二家银行!”

朱厚照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

此时,依旧还有许多武官员来都察院自首交钱。

比较正直的左佥都御史程材见此就不由得摇头叹气道:“天啊,宁王何时收买了这么多官员,他一个藩王就算富甲天下,怎么可能有如此多财富,就算他收买了这么多官员,他造反怎么会失败?”

宁王造反失败的事已传进京中,所以程材才有此问,而他身边的左副都御史郭东山见此则不由得笑道:

“这哪里是宁王收买了这么多官员,是陛下收买了这么多官员!可恨我士林中人,多为道貌岸然的君子也,一旦遇见利己之事,就都露出了原形,可叹,可叹啊!”

程材也不得不附和道:“正是这样呢,这样下去,这些官员自愿辱没自己名声,到时候也就显得陛下英明,满朝武皆行为不堪,那样满朝武皆只能以陛下马首是瞻耳!”

……

“唉!”

左都御史杭淮也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想道:

“真正是满朝武皆无正臣啊!更可叹的是,这样下去,因为利益相同,在京武官员皆与陛下结成了同党,忠君社无疑会更加壮大,到时候我士绅们日子更难过啊!那些跟随宁王或者响应宁王造反的士绅只怕这次不但不被陛下容忍,也不会被这些武官员相容啊!陛下杀人,何时已经开始不用自己拿刀了?!”

正如杭淮所料,在京武大多数官员以自首上交不义之财于朝廷的名义投资组建大明基建局与世界投资银行后,也就意味着这些官员将和大明皇帝乃至和大明朝廷和大明朝廷所代表的国家的利益捆绑了在一起。

而这些官员最不想看见的自然就是一些心怀野心的人想搞乱天下,影响大明的建设。

因而,毋庸置疑的是,这些官员肯定会同皇帝朱厚照一样要对那些跟着宁王造反的士绅予以严厉打击,以警告其他想搞乱天下的士绅和藩王。

这里面,右佥都御史陶谐就先题本于都察院,要求左都御史杭淮与自己一起上疏朝廷,要对宁王及其逆党予以严惩!

于此同时。

其他官员也纷纷开始在各大大明官媒痛斥宁王与和宁王一起造反的官员士绅们,大骂这些人数典忘祖,背弃忠义,要求朝廷对这些人予以严惩!

甚至,这些官员以及代表他们意志的士子学生百姓等等纷纷请愿,希望朝廷对这些企图祸乱天下的人予以严惩。

朱厚照自然是顺其民意,批准了都察院对宁王和与宁王一起造反的官员士绅立案,并要求刑部对这些叛党之人予以严惩。

……

于是。

刑部左侍郎孙燧被朱厚照升为南京刑部尚书,且授予其专审宁王和宁王叛党所有人员一案。

当然。

对于参与宁王平叛的官员则也得到了奖掖与升官。

王守仁居首功被封新建伯,且高升进京担任兵部尚书。

而伍定则超擢为南直隶巡抚,顶替严嵩。

严嵩调进京顶替孙燧,担任刑部左侍郎。

王守仁在江西训练的八万官军则也调进京进行整编,准备整编为近卫军序列。

江西巡抚则由跟随王守仁一起参与平定宁王之乱的按察佥事王廷相担任。

孙燧南下后所做的事只有一件,便是杀人与抄家。

现在的他已经正式背叛了整个士绅集团,毕竟他已经给大明基建局投了资,成为了皇帝陛下朱厚照的共同利益者,也就成为了朱厚照的鹰犬。

而地方官府也不介意遵循中央朝廷代表孙燧的意思,对跟着宁王反叛的官员士绅们予以严惩,因为他们也正好借此抄家充实地方银库。

毕竟他们也知道,以后中央朝廷要让他们在地方搞基建,要想不受制于中央朝廷,就得先有足够的银钱储备,不然到时候只能向中央朝廷的银行贷款。

……

话转回来,江西,宁王之乱刚被平定的时候。

九江知府,同时又是叛党吏部尚书的许瓒此时正带着自己的兵马拼命赶向南康,而且打得还是江西巡抚王守仁的旗号,他是真希望宁王能败得慢一点,这样他的倒戈也才能有意义。

不过,事与愿违的是,许瓒在赶来南康时还遭遇了王守仁特地留下的官兵的伏击,于是,许瓒就这么被俘虏。

许瓒一见到王守仁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被伏击肯定是因为王守仁已经知道了自己投靠宁王的事,因而,他现在也只得求饶:

“抚台大人饶命啊!下官,下官真的是一时糊涂啊!下官是想趁机麻痹宁王,所以才不得不假意投靠宁王,实际上下官的心一直在朝廷啊!下官只是想保得一方百姓啊!”

无独有偶,许瓒此时也用了京城官们同样的理由。

不过,对于这种直接叛变的官士绅,自然已经不被大明整个社会所容。

“许知府,你我也是同殿为臣,还是同年,本官现在唯一可以帮你的是,在陛下的旨意还未下达之前,给你个自杀的机会,你可以选择现在就跳进赣江自杀,本官当没看见,这样也免得再受凌迟之苦!”

王守仁说道。

许瓒见此不由得有些踌躇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到了船舷边,但没一会让又弯膝跪了下来,嗫嚅着嘴,说道:“下官,下官怕冷,这,这水太凉!”

第247章 大规模基建时代开始

王守仁见此不由得摇了摇头:“又是一个不愿意自杀的,带下去吧。”

于是。

这许瓒便被带了下去,同其他同其他跟随宁王造反的士绅一样,既不愿意被慷慨赴死又不做不到自杀了断。

因而,也就只能等着朝廷司法机关即刑部对他们进行按律处置。

朱厚照虽然立了宪法大纲,但并没有对大明之前的皇帝留下的法令做出更改。

毋庸置疑,对于这种谋反大罪,按律处置会比按人意志处置更严酷。

何况,现在京城的武官员都因为皇帝朱厚照要搞什么基建投资而捆绑了在一起,大都摇身一变,成为皇帝陛下的坚定拥护者,自然对于这些挑战皇帝权威的叛党不会轻易饶恕。

负责对宁王之乱党审判定罪的孙燧在抵达南京后没多久,宁王和跟随宁王造反的叛党所有牵连人员皆被押来了南京,等待被审判定罪。

另外,江西和南直隶、湖广三地巡抚与按察使、知府官,和南京三法司体系的官员皆被孙燧召集到了南京,开了一场关于依律治国的大明司法会议。

在会上,孙燧痛斥了宁王的反叛之事是多么的罪恶滔天,同时又高度赞扬了大明皇帝陛下朱厚照的丰功伟绩,并要求在场的官员都要对皇帝陛下朱厚照保持崇高的敬意与绝对的忠诚。

“依儒家理学之论,陛下乃是君父,君父最忧之事乃是天下子民之温饱富足,吾等皆为陛下牧守之官,如同君父之子,理应为君父分忧,造福百姓,故不应企图搞乱天下,祸害社稷,使天下百姓罹于战火,而应多干实事,铺路架桥,兴水利浚河道,开百工之作坊!”

“即便不依儒家之理论,从圣学论,大明由大明民众构成,大明子民是大明这个国家的真正所有者,大明子民如今皆承认以当今大明正德皇帝为国家之君王,吾等既为君王之臣,就更得有符合当下大明之正确意识,效忠吾等之君王!造福吾等之民众……”

孙燧虽然只是来南京负责对宁王一党审问定罪的,但事实上却仿佛变成了皇帝朱厚照的忠实拥护者,一个劲地给南方的官绅灌输着忠君爱民的思想,也不管这些南方官绅听得进去还是听不进去,还顺带表达了一下自己希望南方地方官员多多搞基础建设的意思。

一些对中央朝廷对南方控制太严的行为而不满的南方官绅都不明白,为什么连也是南方士绅出身的孙燧现在也变成了皇帝陛下的忠实拥护者,要让地方官府代替乡绅在地方进行基础建设活动。

只有孙燧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依旧只是为了让自己家族的利益最大化,只是现在的他,可以用更加光鲜的理由而已。

李士实、刘养正、王纶、裴新、许瓒等跟随宁王反叛的官员皆被孙燧判处了凌迟之刑,其家产自然也被抄没,家眷则大多数判为终身到十年不等的徒刑,为将来帝国于地方搞基建提供充足的劳动力。

而宁王这个要犯则自然是刑罚最重的,被千刀万剐。

但真正明白的人都知道,宁王虽然可恶,真正可恶的是忽悠宁王造反的那些人们,硬是把人家忽悠得自以为可轻松夺得天下一样,结果害得人家不得不为违背整个天下人的利益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宁王的叛乱被平定后,大明帝国进入了一个疯狂搞建设的时代。

宁王积攒多年的资本最终流入到了朝廷和官府手中,使得皇帝朱厚照和他的大明帝国在靠组建基建局筹集到大量资本后,又增加了一笔丰厚的资本。

再加上,之前在满剌加建立殖民地——海城后获得大量收入,使得大明朝廷因此有了充足的财力进行有关国计民生方面的建设。

毕竟,帝国有了许多资本后,是不能一直存着的,无论是黄金白银还是粮食布匹,这些充当货币的事物不花出去就永远不能体现他作为货币的价值。

正因为此。

帝国得将这些资本发给老百姓,让老百姓拥有更多财产,从而提高国民富裕程度,即将国家富裕转变国民富裕。

但是,大明还没发达到可以按需分配的地步。

所以,国家的资本自然是不能直接发给老百姓的,得需要通过公共基础建设的方式发给付出劳动的百姓,这样才能起到奖励勤劳者的积极作用,并为这个国家增加在交通运输、商业贸易、农业抗灾等公共事业上的服务程度。

所以,在中央朝廷和地方官府都在不停花钱的情况下,一条条官路修建工程开始启动,一座座桥梁建设工程也开始提上日常,一道道河流湖泊也开始由官府主动疏浚修堤。

搞这些工程的钱自然不是问题的,朱厚照给了这些地方自留税赋,有钱的自然可以将地方公款拿来投资,没钱的可以向大明国有的世界投资银行进行借贷。

技术也不难,水泥混凝土在大明已有数年的研制历史,在大同官路修建之后,于道路建设利用水泥混凝土的技术已有一整套的经验,而涉及桥梁建设所需钢筋也不难,大明的国营铁厂已有数十座铁厂已开始进行平炉炼钢法。

除此之外,朱厚照早在之前就成立了大明科学院、大明工程院和大明帝国图书馆。

对于科学这个词汇,现在的大明朝士民对此已经不陌生,且还主动理解为百科之学。

大明科学院虽然现在依旧还在草创期,除了每年由皇家与户部拨给科学院一部不小的银款外,整个科学院还没有太多的人才,但有京师大学培养的一些进士举人在和从全国征召的一些于算术、物理、炼药、中医等方面有一定水准的人为基础,还是能选出一些能力比较强的人充任院士。

除此之外,大明工程院更是集结了一批能工巧匠,是由之前的军器局研发所改组而成,其中,不少能工巧匠已经在大明的军械制造与钢铁冶炼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甚至有些人已经已不再是盲,掌握了精密的数字运算与物理测距能力。

自然,一些复杂的桥梁建设与道路建设也不是太大的难题。

只是在黄河和长江上修建大桥对于大明而言还是一个颇有难度的问题。

总的而言,大明自正德十年开始掀起的全国范围的基建风潮为大明未来的商品经济腾飞奠定了基础。

毕竟这是古往今来中,首次由朝廷官府大规模搞公共基础建设,而不再是靠一两个清廉的官员与开明的士绅在某一段时间心血来潮搞了一次公共基础建设,比如历史上的什么苏公堤、刘公堤之类的。

由中央朝廷出面,自然避免了很多公共基础建设带来的传统问题,比如避免因为地方官府因为财力不足而征召百姓服徭役甚至强行要求百姓服役的问题。

除此之外,朱厚照还直接下诏进行行政干预,禁止因为公共建设对让百姓服役。

使得百姓不会因为大规模公共基础建设而耽误农时,甚至被官吏压迫。

对于违抗朝廷意志,依旧要求百姓服役者,朱厚照也没客气,官吏直接罢职流放到辽东或台湾等地。

当然,也因为大明朝廷有了充足的资本,对于一些公共基础建设需要百姓搬迁移民而因为大明百姓素来安土重迁的问题也便于解决。

因为大明朝廷可以直接用钱来砸,而不用强制逼迫百姓,一百两的安家费不够就两百两。

当然,民众有民众的狡猾之处,官府对其过于客气了,也会让百姓忘记了统治者暴力残酷的一面,而开始坐地喊价起来,甚至官府出五百两乃至一千两都不肯搬。

官府也只能换地方修建,而和官府抬价的百姓自然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有时候比较强硬的地方官府也会采取强制措施,但往往又会激起民变。

但最终,百姓们也尝到了教训,官府也知道了分寸,官府不敢低价赔偿百姓搬迁后的土地损失与财产损失,而百姓也不敢要求过高的赔偿金。

大规模的公共基础建设自然是需要底层的庶民来完成的,毕竟士绅官员们是不会干这种苦力活的,而因为朝廷有钱又因为害怕压榨百姓太狠而出现民变故用比较高的工薪雇佣民众,使得大量大明的壮劳力投入到了公共基础建设中。

百姓们的收入也因此得到大量增加,而不再只是靠天吃饭自给自足,甚至这样也使得许多百姓越来越主动成为农民工或者直接成为城市工人。

因为百姓们已经发现靠单纯的种田已经不能获得足够的额外收入,而在工地上只需搅拌一下水泥或者背几块砖石,就能挣到真金白银。

所以,越来越多的自耕农变成了农民工。

而土地荒芜问题也就越来越严重,再加上帝国已经取缔了路引制度,使得这一现象更加严重,大量人口往大中城市与富庶地区迁徙,直接导致许多代表地主阶级利益的士绅集团利益更加受损。

这里面,问题最严重的还是地方上最大的地主即明朝那些藩王宗亲们。

种地的人越来越少,这些什么都不敢只能靠地租生活的藩王宗亲们收入是急剧下降。

当然,对整个大明帝国也有很大的影响就是农业收入减少,直接表现在各地的缴纳的税粮急剧下降,甚至导致整个帝国出现了粮食危机。

第248章 怎么处置达.伽马

农业是工业的基础。

大明作为一个农耕帝国,当大部分人口投身到工业生产活动中后,很自然的就带来了粮食危机。

好在工业的进步也推动着农业生产力的进步。

南直隶巡抚严嵩在江南地区推广了化肥,明显的提高了粮食产量。

除此之外,随着大规模水渠与河道的疏浚,也为农作物提供了更好的灌溉条件,也进一步刺激了粮食产量。

而粮食危机的出现,也进一步加剧了大明对外扩张的步伐。

不过,到目前,主要还是商业扩张和民间百姓迁徙方式为主的扩张,军事扩张还不是主要手段。

北方则是大量商屯继续出现,且辽东一带的耕地面积急剧增加。

与此同时,朱厚照也下达了鼓励百姓出关的诏令。

只要百姓愿意出关,可以任意以低价从朝廷手里购买大量土地。

而南方则是大量地方乡绅大户尤其是闽浙两广一带的人,开始大批迁往台湾和满剌加以吕宋岛、占城等地进行屯田,输出粮食到大明售卖。

现在大明中央朝廷和地方官府已经开始通过粮行购粮进行灾粮储备。

大明商人东南亚屯田,自然是雇佣当地土著进行耕种。

当然,这也加剧了汉人与当地土著的矛盾,因为虽然不是军事手段,当汉人把当地的大量粮食输出到大明国内后,也是伤害了这土著的利益的。

此事且不提。

大明现在才处于由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过度的时期,国门还没完全打开,对外殖民扩张也还未大规模开始,很多矛盾也还未彻底爆发。

所以,仿佛是在火山爆发的前夕,在这个大航海时代刚刚开始的时代,大明乃至整个世界依旧还显得很平静。

犹如此时夏言所看见的大西洋一样平静。

整整一年有余,夏言没想到自己会在大海上漂泊这么久。

这一路上,他依据着郑和留下的资料,找寻到了当年大明舰队留下的足迹,并重新立碑,也因为拒绝承认他们对航行路线的控制权和海盗乃至西洋殖民者发生过交战,甚至还损失了许多跟随自己西巡的大明水师战士,也有不少死于败血症和其他疾病。

以至于夏言和他的舰队抵达佛郎机控制的北非港口休达时,随他一起的大明水师官兵和其他武官员已减少了千余人。

佛郎机国此时也知道了大明这个东方帝国已经派了他们的使者前来。

如果大明帝国没有在之前消灭了佛郎机在东方的舰队,即那只先在印度建立殖民地又攻占满剌加的舰队,一直被佛郎机国引以为傲的舰队,佛郎机是很愿意与大明帝国建立贸易联系的,因为作为此时的西方诸国,他们做梦都想和大明这个东方古老帝国做生意,好把东方帝国的茶叶以及丝绸卖到西方,从中赚取巨额的利润,当然,如果可以直接掠夺是更好的。

这个时代的西方人可不仅仅是生意人,很多时候是生意人兼强盗,甚至更多的时候扮演着强盗的角色。

但是,现在大明消灭了人家进行海外扩张的舰队,甚至夺走了佛郎机国在印度半岛以东的航线,甚至还以武力强行通过了佛郎机在印度洋与大西洋上控制的航线,这让佛郎机国的航洋利益受损极大,佛郎机自然不太欢迎大明帝国使者夏言的出现。

但夏言不是和平使者,是武装使者,更可以理解为武装巡视。

与当年的郑和下西洋一样,他带来的不只是商品和自己一双审视的眼睛,还有枪炮与战舰,所以,佛郎机也不敢赶走夏言。

甚至夏言还顺道占领了休达,还俘虏了半年前刚刚被佛郎机国王莫曼努埃尔一世任命的总督达伽马。

大明的官兵此时已经在休达城内城外疯狂掠夺着佛郎机在这里屯留下的黄金与宝石,当然也有在海上憋了许久的官兵忍不住将佛郎机的女人强行占有且疯狂输入大明百姓的基因的行为。

夏言没有阻止,因为这是他答应给大明水师官兵的条件。

大明水师官兵用命护送夏言到达西洋,而兵部右侍郎夏言就得准予他们在占领一处地方任意掠夺,不然谁愿意跟随他夏言远涉重洋。

朱厚照在京师大学教给他夏言的是国家主义,而深受家即国的传统思想影响的夏言很信奉这个,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赚多少钱。

这和达伽马开辟东方航线时的最初目的只是让自己发财的目的不一样。

夏言是希望这些与自己随行的大明官兵们能够通过海外掠夺发财,而吸引大明更多的人愿意出海,而不再靠天靠家里的十来亩地吃饭,也避免百姓因天灾与土地兼并而走向叛乱。

所以,夏言准许了这些大明官兵带有原始资本积累性质的掠夺行为。

“此乃海外,大明的法律管不到这里,而你们是大明的子民,是天朝上国的子民,你们的行为只能由大明的官府管束,所以,在这里,没有谁能管你们,本官是兵部右侍郎兼西巡官,只负责指挥你们的军事行动,因此,尽情的去为你们家族增加财富吧,记得给死去的兄弟们拿一份!”

夏言一番看似很有逻辑的话依旧仿佛依旧还响彻着大明水师官兵的耳畔,也给予了他们参与大明帝国原始资本积累行为时而疯狂的足够动力。

当然,夏言来西巡可不只是带一群水师官兵来当强盗的,他来西洋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要考察一下这个西洋为何会和华夏的明不一样,陛下口中的那个希腊与佛罗伦萨到底如何,还有这里所谓的基督与教皇等等。

“给我老实点!”

这时候,达伽马被一名武官提了过来,这武官还对夏言说道:“大人,这就是皮雷斯说的那休达总督达伽马,被末将给抓住了,请大人发落,是斩首还是喂鱼?”

“达伽马,这就是陛下所说那个达伽马?”

这时候,同夏言一同西行至休达,且还准备继续西行来一场全球航行的建昌侯张延龄听见达伽马的名字后,不由得问了一句。

“回建昌侯,正是他,他是佛郎机现在知名的大英雄,他是第一个发现了东方的新航线的人,还因此发了许多财,还被佛郎机国王封了爵”。

皮雷斯现在着实享受到了当一个大明子民的好处,他也同其他大明官兵一样在西行中跟着抢掠了不少财物,因而,现在他已经很习惯地把自己当做了一名大明子民,所以,在张延龄问了一句后,他就立即回答了起来。

“什么大英雄,不过就是一强盗耳!当然,对于佛郎机来说,或许真是大英雄”,夏言说了一句,就看向了达伽马,问道:“素来是你们佛郎机人抢别人,如今被我大明的人抢掠是什么滋味?可有想过报复来的这么快?”

“尊敬的东方人,我不得不承认您们很强大,但我希望您们能看见我们的诚意,对于之前的冲突,我表示抱歉,同时,我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如今我只希望您能保障我的生命安全,我可以提供赔偿金!”

这达伽马现在也知道这个东方帝国的舰队与枪炮不是自己能战胜的,所以,他也没有任何趾高气扬的行为,且素来西方人就比较在意的是个人生命,对于国家利益并不看重,因而,此时在被夏言俘虏后,他首先希望的只是夏言能饶恕自己。

当然,这也是作为西洋资深殖民强盗达伽马的强盗思维,在他看来自己被俘虏自然也要赔偿金额,似乎东方的人和他一样都只在乎赚钱。

夏言倒也没打算靠达伽马来发财,前已经说过,他下西洋主要是来西洋巡视的,只是在巡视的路途中可能稍微动用了一下武力,显得巡视过程过于血腥了点,但他不影响他和平访问的初衷。

所以,夏言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留着达伽马,免得将来这达伽马成为威胁大明海上利益的对手,因而挥手道:

“尽管陛下说过,你在你们佛郎机算是开辟新航线的大英雄,但对于我大明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对于整个世界的人而言,你是一个抢劫犯,是你开启了罪恶的掠夺与屠杀,所以本官决定,将你斩首!”

“慢着!夏侍郎,本侯忽然觉得他还是可以用的,毕竟他是最熟悉从这佛郎机到印度的航线的,海上也有经验,不妨留给本侯使唤,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达伽马不是我大明子民,没有资格享有大明的律法保护,而我大明作为天朝上国,自然有利于那些死在达伽马手里的外番百姓主持公道,所以,还不如处以宫刑,阉割了他,然后留给本侯使用如何,本侯正好让他帮着本侯继续西行,看看这地是不是一个球!”

建昌侯张延龄笑问道。

夏言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只是没行刑的人。”

“咱家可以!”

这时候,随行太监张忠站了出来,笑道:“咱家以前就是负责宫里这个的,这方面是出了名的好手,如今陛下把我培训成了太医院的大夫,还说我是大明少有的外科大夫,不过我的外科手术主要是给人割包皮,虽然目的不同,但技法还是没有忘的。”

第249章 大明官员到罗马教皇国

正德十年秋十月,地中海上飘扬起了第一面大明红底玄色龙纹旗。

此乃大明国旗。

正德皇帝朱厚照于正德七年下诏内阁确立大明国旗样式,以象征国家精神。

最终,便由礼部花费一年精选出了这样的国旗样式。

红底玄色龙纹旗以朱玄之色为主自然是代表华夏进取与不屈的精神,而龙纹自然是代表华夏之国的图腾。

朱厚照于正德八年冬至下诏全国,大明所有官衙、学校、军事基地、城门以及出海之船皆需悬挂此旗,大明水师对悬挂此旗之船负有保护与拯救之义务。

大明国旗在南洋已是常见之现象。

但在分属于大西洋一部分的地中海内部区域,还是第一次出现大明国旗。

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北非港口城市休达地区。

这里西接直布罗陀海峡,可以直通西班牙,而北可达法兰西,东可直接经撒丁岛与科西嘉岛到达罗马,甚至可以与奥斯曼帝国产生联系。

除此之外。

跨过直布罗陀海峡,休达城可以直接与几内亚通航,佛郎机人多把从几内亚的黄金囤积于此。

而如今大明占领此地,自然也不会再打算放弃。

无数黄金将来自然是也是要运回大明的。

正德皇帝不是永乐皇帝。

夏言也不是郑和,他既然占据了这里,自然也没有想过要放弃。

所以,在从佛郎机人手里夺下这座港口城市后,夏言下令在这里插上大明国旗,且宣布这里正式属于大明西洋行省首府,任命随行候补官监生汪有铨担任休达府知府。

朱厚照给夏言的官职是兵部右侍郎巡抚西洋,且给予其诸多方便之权。

也就是说,整个印度洋以西,在夏言还担任这个职务期间,他自己可以说了算,就是西洋王,如果他把西洋的教皇给揪下来拿刀剁了,朱厚照现在也不会怪罪他。

更别提现在开府建牙的事。

大明官员夏言在休达设府,目的自然是为大明在地中海设立一据点,为建昌侯继续西进提供补给。

建昌侯张延龄没在休达待多久,在达伽马的伤势还未好完全时,他便和他的船队起航向东。

夏言用葡萄酒为这位代表大明第一支即将横跨大西洋的大明贵族壮了行,并高声喊道:

“建昌侯!夏某以往对您多有误解,认为您不过是纨绔国舅,如今就凭您这份愿意为大明继续航行的勇气,夏某便对您肃然起敬!他日若归大明,夏某必第一个为您请功!”

张延龄微微一笑,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好了!夏侍郎,本侯也算是看出来了,你与其他官不一样,以后本侯少不得也得仰仗你,请功之事到时候只怕还真的要靠你,不然那些老顽固还真的以为本侯是徒耗钱粮,到时候等本侯从化外之地带回真金白银,让他们都瞧瞧!”

随着一路航行过来,张延龄现在已经不再只是抱着证明大地是球体的初心,开始更加关注于能不能掠夺到更多的财富,反正这些大明以外的地方,随便抢随便拿也不会担心有御史言官弹劾。

夏言到底还是一介书生,对张延龄想要去找更多的黄金白银没有兴趣,他更感兴趣的还是张延龄要证明大地是球体这件事,因而,不由得提醒道:“建昌侯还是不要忘了您当初答应陛下的初衷,整个大明的学者可都在等着你回来,看谁的理论是对的呢!”

“自然是没忘,其实不用去,也基本可以断定地是球体了,这些日子,我们所在海上看见的各种现象已经佐证,与古人所言,地居天中,其体浑圆,以应天度,中国当居赤道之北,故北极常现,南极常隐,南行二百五十里则北极低一度,北行二百五十里则高一度之类的话并不相悖,凭对北极星观测的角度亦可证明!”

“但无论如何,既答应了陛下,本侯还是去一趟的,何况陛下曾言有西班牙王朝之哥伦布已于弘治五年横渡了这片大海,发现了一块新大陆,甚至据整块大陆为己有,吾大明不能只看着别人得好处,本侯要为大明占下一块地盘来!除了我那皇帝外甥,西洋这些蛮夷皇帝哪有资格拥有这些新大陆,告辞!”

张延龄说着就对夏言一拱手,然后下令已经补足淡水与食物的船队继续扬帆起航。

夏言也拱了拱手,在嘱托休达知府汪有铨一些事后,也下令起航前往罗马。

躺在甲板上达伽马听不懂眼前这两个东方人在说什么,下面还隐隐作痛的他不知道自己还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他在心里咒骂这些东方人是魔鬼,同时他又很想活下来不再遭受非人的折磨,所以他也在心里希冀着这些东方人能饶恕自己。

达伽马不知道那个跟在东方人背后描绘着前面海域情况且说着佛郎机语的同胞为何没有像自己一样被惩罚,甚至还拥有了财物与女人。

……

夏言看了西边远去的帆影一眼,就放下了望远镜,抬头看向蔚蓝色的地中海内部区域。

战舰上的官兵们此时也都褪去了昨日的疯狂与野蛮,皆严肃而又紧张地警戒着四周,多日来的海上经验告诉他们,越是靠近这些西洋诸国,所遇到的敌舰就越多,所以,他们一离开海岸,就不敢再掉以轻心。

好在,一路行来,因为此时的意大利大部分地区还处在奥地利帝国的统治之下,而没被统治的地区刚刚从教皇手里独立出来,处于割据状态,组成了一个个比较小的城邦共和国,因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大明这支舰队构成威胁。

对于奥斯曼帝国,他现在正在巴尔干半岛扩张,还没有向西扩张。

所以,夏言和他的大明巡洋舰队很顺利的抵达了罗马。

此时的罗马还是天主教教宗国的首都。

自从八百年前,法兰克国王将这座城市献给教宗后,这里便一直是天主教的圣城。

直到十二年后,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查理五世派军队把这里焚烧掳掠后,失去教皇统治秩序的罗马才开始了艺复兴。

因此。

夏言和大明的舰队出现在罗马时,罗马还处在教皇统治下的中世纪时期。

“这是传说中,来自东方的人?”

“他们的船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是传教士?”

“快,快去告诉给主教!”

……

夏言的特使皮雷斯带着一队大明官兵先上了岸。

皮雷斯寻找到了一名叫弗兰西的牧师,且表达了大明来这里的目的:“请转告元老院和教皇,我们是来自东方大明帝国的使者,我代表的是大明皇帝正德大帝之臣兵部右侍郎巡抚西洋提督西洋军务夏言大人,我们来此是为了巡视西洋诸国,以为了将来能够建立贸易与化交流。”

“大明帝国的使者,正德大帝派来的?不是教皇?”

这么叫做弗兰西的牧师很是惊讶地问了一句,他从小在罗马长大,是一名虔诚的教徒,所以他以为其他的宗教也会有自己的教皇。

“大明帝国没有教皇,我们的君王是皇帝,我们来此不是来传教的,是来巡视考察的!我们为你们带来了商品,但也有枪炮!只要你们对我们友好,我们愿意与你们交易商品,我们不希望彼此成为敌人,到时候只能用枪炮交流!”

皮雷斯说这么多,只有一句让这牧师放下了芥蒂之心,那便是大明不是来传教的。

“快,快去告诉给主教,是来自东方的使者,不是来传教的!”

这名牧师一听闻大明的人不是来传教的,也就放了心,甚至还把大明的人来当成是来朝圣的,所以倒也兴奋了起来。

罗马现在还处在教皇统治之下,不过教皇的教廷并不在罗马,而是法国的阿维尼翁,因而,此时的罗马城在知道大明的人出现后,也只有罗马红衣主教托杰斯成为了第一个面对大明官员第一次到来事件的高级神职人员。

托杰斯最初还是有些害怕的,害怕这些东方人是来灭自己教皇国的,但在得到牧师弗兰西传来的消息后,又喜悦了起来,心道:

“看来这东方人是来朝圣的,他们的皇帝一定是信奉上帝的,肯定是来求教皇为他加冕的,这也不知道是哪位传教士的功劳,竟把我们的教义传播到了东方,让东方的皇帝也成为了信徒!”

“让那些企图叛教的人看看,我天主教并没有消亡,在遥远的东方,都有人来朝圣,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天主教正在走向辉煌!”

主教托杰斯说后就带着兴奋而激动的心情将大明的使者迎上了岸。

夏言第一次踏实了罗马的土地,但他一开始并没有对这座城市产生太大的好感,他发现这里的平民似乎穿着并不比大明的百姓好,皆是陈旧的布衣裹着乌黑的驱赶,不修理的胡渣下是一张张空洞的脸。

连街道也是杂乱而污秽满地,散落的果菜叶在长久的潮湿空气下有种发霉腐烂的味道。

“这或许就是陛下口中的中世纪罗马吧,的确不是一个让人愿意在这里生活的城市!”

夏言皱了皱眉,就整理了一下光鲜亮丽的猩红官袍,骑着马入了罗马城。

第250章 维护君权

哒哒的马蹄声在罗马的街道上发出脆脆的响声,大明的官兵此刻显得颇为有秩序,没有举枪射击着这些带着麻木表情的平民,也没有试着下马去感受这中世纪的欧洲风情。

在此刻的大明官兵眼里,这就是一个贫穷而落后的国度。

罗马教皇国的平民也好奇地看着这些来自大明的人,他们惊讶于这些人衣着的奢侈,仪表的端庄,在他们看来,这些应该都是来自东方的贵族。

罗马教皇国的主教拖杰斯盛情款待了夏言,且询问着夏言此行的目的。

夏言则表示自己想亲自去巡视一下和了解一下,因而,他一开始要求主教托杰斯将会典、宪法大纲以及该国所行法律与问刑条例给他阅读。

在夏言看来,宪法大纲是规定了君臣关系与国家权力归属问题的,而会典如大明会典则是规定行政实行条例的,而律法与问刑条例则是司法方面的,这些都是一个国家不可缺少的统治依据,阅读这个国家现有的这些官修案自然可以了解这个地方的化思想状况,同时,与大明进行比较。

但罗马教皇国却无法为夏言提供这些,因为罗马教皇国并不具备健全的国家制度,平民阶层与僧侣阶层、军人阶层组成了这个国家,而作为元首的教皇更多的时候具备宗教意义,对于行政上的管理并不规范。

夏言很失望,他决定去佛罗伦萨。

但是托杰斯没有让夏言走,他本以为夏言是代表大明的皇帝来朝圣的,但现在他不得不确信夏言不是信徒,而来自大明帝国的皇帝也不是来求加冕的。

可偏偏,托杰斯自己已经派人去通知教皇了,表示有来自东方中国的皇帝要来接受他的加冕。

为了不让教皇失望,他得另想办法。

托杰斯倒也想到了一个办法,便是让夏言成为教徒,所以,他需要留住夏言,给夏言灌输教义,让夏言成为信徒,同时让夏言同意回去后会让大明皇帝成为信徒,然后亲自来接受加冕。

夏言对宗教宣传不排斥,这是大明许多士大夫的传统,佛道儒都可以接受,且他也从皇帝朱厚照那里知道宗教对于西夷来说特别重要,所以,便也觉得可以理解一下,也就暂时留了下来,听这托杰斯给自己宣传教义。

夏言还着实很认真地和托杰斯讨论了一番,且也认为这些西夷信奉的教义也是劝人行善的,也不算是什么邪恶之教,与世俗人伦相悖的。

但夏言作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接受并不代表他臣服,他至始至终都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不是想为大明宗教化带去新的思想,他是要为大明带来切切实实的政治利益,并看看这些西方思想中有哪些可以为大明所用。

……

教皇利奥十世在知道有来自东方的使团,且代表的是来自东方大明帝国皇帝的人来商谈加冕之事的时候,就立即赶来了罗马。

“这真不知道是哪位传教士的功劳,竟然让东方的皇帝也接受自己的加冕。”

教皇利奥十世很愿意看见自己的教义在东方得到传播的成就,他也很愿意看见来自一个东方的帝王也接受自己教皇的统治。

因为这样相当于帝国的君主承认了自己的地位和自己宗教的地位。

当教皇利奥十世见到夏言时,很快便立即询问夏言关于大明皇帝接受加冕的事。

托杰斯现在已经无法及时解释这里面的误会。

当夏言知道这些人是想让大明皇帝接受加冕,承认天主教地位在国家之上后,很是愤然,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作为大明的官员,夏言可以接受任何宗教的传播与信奉,但他无法接受宗教的教皇妄图凌驾于君权之上。

所以,夏言在回到舰队后,立即下令舰队炮轰罗马城,同时,令大明官兵攻入罗马城。

中世纪的罗马军队哪里是大明官兵的对手,中世纪骑士在手持击发枪与手雷的大明士兵面前只有挨枪子或被炸的份。

因而,很快,夏言便带着大明的官兵占领罗马教皇国,即罗马城。

夏言再次出现时,已经带来了一队大明官兵。

这时候,利奥一世也没明白为何这支来自东方帝国的使团会突然采取武力,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支东方使团的战力很强,他从未见过威力这么猛的枪炮。

利奥一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这群来自东方帝国的人。

夏言只吩咐道:“将这个企图凌驾于君权之上的逆贼给本官拉下去砍了!”

大明官兵从夏言的命令走了过来,将利奥一世从一众教廷人员拉了出来。

利奥一世不停地挣扎着,不停地叫喊着,但由于彼此语言不通,大明官兵听不懂这利奥一世在说什么,而利奥一世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怎么处置,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得罪了这群来自东方的人。

咔嚓!

利奥一世被大明的士兵砍断了头,血直接溅洒在了石阶上。

整个罗马教皇国的教廷人员皆不由得一惊。

其中,托杰斯主教不由得大喊了起来:“你们这群来自东方的魔鬼!你们为何要攻打我们的城市,杀死我们的教皇!”

夏言从皮雷斯这里已经学到了这里的语言,自然也明白这些人的意思,忙喊道:“本官杀他,是因为你们的教皇竟妄图凌驾于我大明皇帝之上,本官可以承认你们在罗马的统治,也可以承认你们拥有宗教自由的权利,但想让我大明皇帝甚至妄图我大明皇帝服从于教皇,那就是僭越!”

“我大明的君王是大明民众选择的,拥有宪法大纲规定的君权,任何人不得凌驾于君权之上!连有这个想法也不能!所以,他利奥一世必须死,还有你,托杰斯,你是谋划者,本官决定判你无期徒刑,将他带下去,戴上镣铐服役!”

夏言说完,大明官兵再次走了进来将这托杰斯带了下去。

其他教廷人员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都害怕的不行。

夏言见此再次说道:“不过,你们放心,本官代天子巡视西洋,不是来随意杀戮的,只要你们不妄图统治我大明,凌驾于我大明皇帝陛下之上,本官允许你们信奉任何宗教,也不会拆了你们的教堂和烧了你们的典籍!甚至也会承认你们在这里的地位!”

“但是,从现在起,你们罗马教皇必须经过我大明皇帝的任命才算合法的代表上帝的意思,明白吗?你们几个枢机主教拥有选举教皇的权力,本官承认你们依旧可以拥有这股权力,但是你们选举的教皇,必须再次经过我大明皇帝的准予才可!教皇之权必须在我大明君权之下!”

“你们可以拒绝!不过,拒绝的代价是,你们要为你们的教皇殉葬!”

夏言说着就喝令大明官兵将火枪都举起来,指向眼前所有教廷人员。

这时候,几名枢机主教见眼前这位东方官员没有要消灭自己宗教的意思,甚至还准许自己再立教皇,等于依旧承认自己的教宗地位,再加上考虑到自己性命捏在了这位东方官员手里,也就最终同意了夏言的要求。

于是,夏言便同这几位枢机主教拟定了教皇继承法案,表示罗马教皇国服从大明皇帝的统治,以后罗马教皇继承皇位须经大明皇帝的同意以及大明驻西洋最高官员的副署签名。

作为一名官,一名先受到儒家理学思想教育,后又接受所谓君权是民众选择且不可冒犯以违背民众意愿的思想,让他认为大明的君主是不能让任何人去背叛的,甚至也不能有任何人企图凌驾君主之上。

在夏言看来,一旦大明的君主继承不合法,甚至被人觊觎,乃至有人想凌驾于君权之上,都是一种对大明民众的背叛,是搞乱天下的行为。

所以,夏言极度不能容忍任何势力想要操纵大明的皇帝,想要凌驾于君权之上,他必须以最严厉的手段告诉这些西夷的人,别想做大明君主的主子,因为那样就意味着你们想做大明所有民众的主子。

因此,夏言才要突然攻打罗马,且砍了利奥一世。

夏言的行为给了罗马教皇国极大的震撼,他们从没有想到来自东方的人会这么反感让皇帝居于教皇之下,尽管只是名义上的居于教皇之下。

但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强大的东方帝国,一个凌驾于宗教之上甚至允许各种宗教传播的帝国,这是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帝国,他们惹不起。

但这些教廷人员庆幸大明帝国的官员不反对他们的宗教信仰,甚至也没有要拆毁他教宗的意思,因而,这些教廷人员害怕让西洋其他国家知道教皇可以屈于君主之下的事,而选择了隐瞒利奥一世被大明所杀的事,只推言教皇是暴毙而亡,同时以最快速度选了一名教皇。

而夏言也没有要为难这些教廷人员,表示这名教皇可以代行教皇之职,且等皇帝旨意正式下达后,才正式承认这教皇的合法性,且表示以后有任何势力企图消灭由大明任命的教皇,大明都会帮助教皇对抗这股势力。

这让教皇国的教廷人员都很是高兴,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大明维持教皇的地位,也是为了让欧洲中世纪的黑暗再持续的更久一些。

第251章 西方人被这样的大明惊呆了

佛罗伦萨共和国。

夏言利用大明的坚船利炮逼迫罗马教皇国与大明达成妥协,且愿意承认自己教皇国为大明所统治后,也从罗马教皇国这里得到了通往意大利内部地区的便利条件。

罗马教皇国被迫派人帮助大明武装使团联络除罗马教皇国外的其他公国,要求这些公国接纳大明武装使团的来访。

这样一来,夏言带来的大明武装使团倒也没有再需要利用军事手段巡访这些割据在意大利半岛的公国。

罗马教皇国严禁罗马被大明攻陷且教皇利奥一世被斩杀的事件乃至自己教皇国被迫与大明达成妥协的教皇继承法案也被教廷封锁了消息,以避免让其他公国因此轻视自己教廷的权威。

再加上,受地理的因素和大明来到太突然的原因。

所以,现在这些意大利的公国知道大明这支使团之前在罗马所做之事的并不多。

事实上,就算是这些意大利公国乃至整个西洋的国家知道此事,这些人也不会啸聚数十万大军来为他们一个教皇复仇。

因为,在西欧原本的历史上,法兰西、神圣罗马帝国等国家的军队都占领过罗马甚至监禁过教皇,大家信奉的是同一个宗教却不是臣服于教皇。

所以,大明现在所做的事,对于其他西洋国影响不大,毕竟大明没有要禁了天主教的意思,而唯一影响大的只是罗马教皇国,影响他在其他公国与共和国那里的威信。

所以,罗马教皇国努力地为大明的粗暴行为隐瞒着,甚至还美化了一下,言大明的使者是来交流化的,是明的使者。

夏言的本意也的确是进行商业与化交流,而不是要来占领欧洲,或者逼迫整个欧洲臣服的。

当夏言到达佛罗伦萨城时,佛罗伦萨共和国的领主洛伦佐二世已亲自出来迎接。

但这一次,他比罗马教皇国的人要提高了戒心,只允许夏言和皮雷斯以及一百名大明锦衣卫进入佛罗伦萨城,而夏言所随行的两千骑兵与五千步兵与三百操炮手则只准驻扎在佛罗伦萨城外。

夏言答应了洛伦佐二世的要求。

毕竟,他的目的也不是来攻占这座城市。

而洛伦佐二世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叔叔即罗马教皇利奥一世被夏言处斩而选择复仇,毕竟他在佛罗伦萨城的总兵力也就不过一万,而夏言出使西洋带来的官兵就有两万余人,他也不敢挑衅大明使团,这只来自东方的雄狮。

洛伦佐二世与罗马教皇利奥一世都是美第奇家族成员,美第奇家族以包养艺术家和修建教堂闻名。

所以,当夏言参加了洛伦佐二世这个来自美第奇家族的贵族领主给他举办的宴会时,他认识了达芬奇与在罗马攻陷当日侥幸逃回佛罗伦萨城的米开朗琪罗、拉斐尔两人。

达芬奇等人对大明使团的到来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毕竟大家不是一种肤色,也说着不同的语言,连衣着也不一样。

“请问这位夏言先生,大明是以何为宗教,是否信奉耶稣?”

达芬奇这时候斗胆问了一句,其他佛罗伦萨的艺术家与贵族们也都凑了过来,明显都对这个很感兴趣。

“大明是政教分离,大明只有一个朝廷,但有很多宗教,主要的是佛、道两教,我们国家的百姓可以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会干预他信佛还是信道,甚至就算是信你们这个,也是可以的!”

夏言回道。

但夏言的话却给了达芬奇等人极大的震撼,毕竟在欧洲的这个时代,是绝对不能容忍有异教徒的存在的。

“天啊,居然还有这样的国度,东方的民众居然有信仰的自由,那他们不会因为彼此信仰不同而打起来,互相残杀吗?”米开朗琪罗也问道。

“不会,和尚和道士是不会打起来的,更不会互相残杀,因为有律法的管束,谁也不能触犯律法!

信仰的自由权是宪法大纲规定的,只要皇帝陛下没界定某种宗教是邪教,百姓都有随意选择宗教信仰的权力,不信教也可以!”

夏言这么一说,让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等人再次惊呼起来。

“这不可能!天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自由国度!不同信仰的教徒怎么可能组成了国家,他们怎么可能和平相处!”

有佛罗伦萨的贵族已经激动地喊了起来,他在怀疑夏言所说的真实性。

“本官已经说了,百姓们有选择信仰的自由权,只要不被皇帝陛下判为邪教的宗教,他们都可以选择信奉,这是宪法大纲规定的,而且百姓也应当有生命被尊重、财产被国家保护、言论与信仰自由的权利,难道这很奇怪吗?”

夏言继续说道。

“自由的权利,生命被尊重、财产被保护、言论与信仰自由!”

达芬奇不由得喃喃念了来,心道:“东方真有这样的国度?真有这样自由的国度?”

“夏言先生,据我所知,你们刚刚攻占罗马,还砍掉了教皇,所以我想问问,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拉斐尔问了一句。

“因为你们的教皇企图凌驾于我大明皇帝之上,我大明皇帝是我大明的百姓所推崇的圣主,他想凌驾于我大明皇帝之上,就是想代替神奴役我大明百姓,这样是违背上天的意愿的,也是违背人的意愿的!

所以按照我大明的律法,这种企图奴役我大明百姓的野心家,需要立即处死,不然这样的野心家会让整个天下都不安宁,甚至四分五裂!甚至让人堕落败坏!

但处死他,并不代表我们不尊重你们的信仰,所以我们没有要求教皇国不再传教,甚至还帮助他们重选了一位可以真正称得上道德品行优良的教士成为教皇!”

夏言这么一说,在场的佛罗伦萨人都激动了起来。

“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东方这样的国度,我真的很想成为这样的国度的公民!”

米开朗琪罗惊呼了起来。

“东方的人太幸福了!按照这位大明官员的说法,在他们大明,应该从来都不会有杀戮吧,毕竟他们能够容忍异教徒,他们也应该不会有道德败坏和企图奴役的人吧,甚至更不可能成为贵族与神职人员吧,毕竟这样的人他们是不能容忍的,连教皇违背他们的法令,都会被砍掉!”

后来致力于进行天主教宗教改革的路德也带着些许憧憬的神色说道。

“夏言先生,贵国如果有贵族违背法律,违背了民众的意志为怎么办?”拉斐尔不顾在场还有美第奇家族的贵族,壮胆问了一句。

“会同样受到律法的制裁,在我大明有句大家皆知的规矩,便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在几年前,有一位皇室贵族,他在我们大明的官爵是安化王,但他因为违背律法,违背天下百姓祈愿和平的意志,而意图挑战君权,不顾百姓之意愿而成为皇帝,最终失败且被处以了我们帝国最严酷的刑罚!”

夏言这话一落,在场的佛罗伦萨人再次大声喧哗起来。

“皇室贵族!这怎么可能!”

“不敢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皇室贵族会因为违背平民的意志被处以最严酷的刑罚?天啊,这样的国度真的存在吗?!”

“这是天堂吧!哪里是人间!道德败坏的人会遭到惩罚,平民会得到尊重!你们真的是来自东方?不是来自天堂,来自上帝?你们难道不是人,是神?”

一些佛罗伦萨的艺术家们既羡慕有这样的国度存在又不敢相信说着自己的质疑,而贵族们更是连连摇头,他们甚至有些愤怒地质问起夏言来,问夏言是不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异教徒,故意在蛊惑他们的教众,企图摧毁他们的天主教。

“你们不是神,你们是魔鬼,你们是怀着别有用心的目的来的,你们是想让我们的教众脱离教会,你们应该上十字架!”

美第奇家族的一名贵族成员已经激动起来,大声吼了起来。

“我们不是神,也不是魔鬼,我们同你们一样,也是人,是来自神所创造的人,你们这里是叫上帝,我们那里是叫女娲,但是这不矛盾,无论你信什么,我们都是人,本官也没有让你们脱离教会,比如本官身边这位叫皮雷斯的人,他也是你们天主教的信仰者,但他现在也是我大明的子民!本官从来没有过问他信什么。”

夏言指了指皮雷斯。

皮雷斯则也点了点头:“诸位,东方的确存在这样的国度,那个国度叫大明,你们去了就知道,我们用武力征服不了他们,而他们也没想过用武力让我们放弃对上帝的信仰,甚至他们还保护我们的信仰,在那个国度的空气都是自由的!”

皮雷斯这个西方人一作证,在场的佛罗伦萨更加激动了起来。

“我看见他的十字架了,他是佛郎机人,可却穿着东方人的衣服,但他好像是一名信徒!我的天啊!这样的国度真的存在!真的存在!”

数名盼望着宗教改革推崇人主义的佛罗伦萨艺术家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第252章 大明简直是我理想中的国度

夏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惊雷,炸裂在整个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的宴会厅堂里。

再加上,夏言等大明官员衣着光鲜华丽,仪表端正,便更让这些佛罗伦萨的艺术家们本能地觉得他们是来自一个更加高贵与更加明的国度。

甚至,在场的佛罗伦萨人都开始更加关注起夏言来,他们从这个大明官员身上看到了从容与自信,也看到了博学与庄严。

连楼上的贵妇都对夏言和他身边的大明官兵美目流盼起来,尤其是夏言,她们完全不吝啬地通过献上飞吻等方式向夏言表达自己的好感。

只有一些美第奇家族的贵族愤怒而又嫉妒地看着夏言在那里传播一些让他觉得极度可怕和难以置信的话,若不是想到这群东方使团刚刚攻占过罗马,还在城外有规模不小的军队,他们都想把夏言等驱赶出佛罗伦萨城。

奥弗涅伯爵的女儿玛德琳(一年后成为洛伦佐二世的妻子)大胆挤到了夏言面前,双手托着香腮,带着一丝好奇的神色问道:“夏言先生,你也是来自大明的贵族吗?”

玛德琳的话也引起了其他佛罗伦萨人的好奇,毕竟在他们的意识里,世俗官员几乎都是由贵族担任的。

“不,本官不是贵族,在我们大明,贵族除了皇帝陛下,是不能有管辖民众的权力的,是不能成为帝国的实职官员,因为天下不是只属于贵族的!”

夏言的话刚一落,达芬奇就猛地站了起来:“什么,您不是大明的贵族?贵族在大明没有权力?不能成为实职官员?!”

“天啊,您不是贵族,竟然就可以代表你们国家!”

“天下不是只属于贵族的,我的天啊,这样的国度,我实在是太喜欢了!”

米开朗琪罗与拉斐尔皆惊骇而又激动地再次高呼了起来。

连佛罗伦萨的领主洛伦佐二世也惊讶地站了起来,口中喃喃道:“他竟然不是他们国家的贵族,一个平民竟然也能指挥这么多骑士,这东方的国家太让人感到惊奇了!”

与洛伦佐二世有同样疑问的达芬奇走到了一名身披铠甲的大明将官面前:“请问夏言先生,这位骑士是贵族吗?”

“是贵族,在我们大明的官爵是伯爵,不是骑士,但他现在是受本官的节制,不过,在大明,平民也可以成为骑士”。

夏言话刚一落,一名佛罗伦萨的贵族先惊呼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贵族怎么可能被平民统领!平民怎么可以当骑士!”

这名贵族的话让许多佛罗伦萨的人感到很怪异,都在心里暗自说道:“这不摆在你们面前了吗,这位大明使团的长官自己承认了自己是平民,而那位对他言听计从的人竟然还是一名伯爵!”

“夏言先生,你们贵族和平民的区分是什么,他们有什么不同吗?或者是,贵族有什么特权吗?”

一名佛罗伦萨的贵族也主动问了起来,他是真的不敢相信东方这个大明帝国的贵族阶层们会愿意把权力让给平民。

“贵族自然是有爵位的阶层,但他们之所以是贵族只是因为他们祖上的荣耀或者有着皇室的血脉,他们有崇高的地位与丰厚的待遇,但他们不是平民的主子,平民可以成为贵族,也可以与贵族当中一些优秀者共同管理国家,他们都可以成为官员!

但得通过科举考试和选官考试,被证明是卓越的人才后才可以成为帝国的官员,除了皇帝陛下是由天下所有民众公认的规则嫡长制继承外,帝国高级的官员都需要廷推,也就是大家投票决定!”

夏言说着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佛罗伦萨人都安静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听着夏言口中的那个神奇的东方帝国。

“还有呢,请接着说下去,贵族和平民可以通婚吗,也可以和平相处吗?”这时候,玛德琳问了一句。

“可以!大明的律法没有规定他们的父母只能给他们选择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甚至,我们的皇帝陛下只娶普通平民家的女儿为妻,我们大明现今的皇后娘娘就是一位普通教谕的女儿,在这里面就是普通教师的女儿!”

夏言的话让在场的佛罗伦萨人对大明皇帝朱厚照也感到好奇起来,他们在心里由衷地感叹着,心想这是一个怎样平等的国度,出身贵族的皇帝可以娶平民女为妻!

“夏言先生,可以简单说说贵国的皇族吗,他们为什么会被你们的民众承认为圣主?”

这时候,连洛伦佐二世也对大明的皇族感到好奇起来,不由得问了一句。

“简单来说,我们大明的皇室最初也是平民,我们的太祖皇帝,也就是说皇族第一位皇帝,他本是淮右布衣,这是太祖皇帝自己所言,淮右布衣,意思就是一个叫淮右的地方的普通农民”。

夏言这么一回答,让洛伦佐二世再次感到好奇起来,他的美第奇家族本来也是农民出身,因而,在听到大明的皇帝这样的出身后,顿生一种亲切与好奇之感,便不由得再次问道:“那为何,会被你们选为君主呢?”

“因为太祖皇帝起兵驱赶走了奴役我们的异族,给了天下百姓以安定的生活,所以天下百姓选择了他和他的家族为天下之主!”

夏言这么一说,让所有的佛罗伦萨都明白了过来,他们发现这个帝国的皇族的来由不是因为本身的血统的高贵,而是因为解救了这个国家的民众,所以,佛罗伦萨的艺术家们都仿佛能明白,这位来自大明的官员为何对他的皇帝满怀敬仰,犹如对神明一样。

洛伦佐二世作为佛罗伦萨的领主,他现在对于大明帝国的皇族越发的好奇起来,甚至也有了些对大明皇族的心心相惜之感,因为他的家族也是出身于平民,而现在自己家族也是佛罗伦萨的领主。

因而,洛伦佐二世不由得再次问道:“请问,大明帝国和我们佛罗伦萨一样大吗?人口也与我们佛罗伦萨一样多吗?”

“不,我们大明帝国的领地是你们西洋总和的两倍有余,从最北到最南,也得数月,我们的人犹如过江之鲫,犹如漫天之云,以数千万计!”

夏言这么一回答,让洛伦佐二世大感惊骇,也让同样把城邦小国等同于国家的佛罗伦萨人都感到惊骇起来,都在心里想着这样的帝国到底是有多么庞大。

“这位东方帝国的官员说的应该是真的,因为他们的帝国这些记录都是有历史字的,而且他们早在我们的耶稣诞生之前就有了历史,就已经有了国家,当我们还在蒙昧中时,他们已经走向了开化!所以,他们比我们富足,连他们的服装上都体现着艺术!”

博学的达芬奇向米开朗琪罗说道。

而米开朗琪罗则赞同点了点头,他很想将眼前这位象征着理性与智慧的东方官员给雕刻出来,让人们记得来自东方人的从容与自信。

洛伦佐二世有了些雄心,心想人家出身平民的帝王都可以拥有这么大的帝国,自己的家族为何就只能拥有一座佛罗伦萨,他一时不由得情绪激动起来,他很想再向这位大明官员讨教一番,讨教一些他们帝国的皇帝是如何能拥有这么多土地和人口的办法。

玛德琳似乎依旧对夏言这个人比较感兴趣,虽然她现在知道了夏言只是个平民出身的官员,但依旧会减少她对眼前这个自信的东方男子的好感,不由得问道:“这位先生,您可以告诉我,您的爱好是什么吗,您本来的职业是什么?”

“本官和他们一样,都是喜欢字与艺术的,本官也是人,在我们帝国,艺术家和人雅士是很被尊重的,比如像本官一样,可以出任高官,就算是贵族也会礼敬我们的!甚至我们的皇帝陛下也欢迎有更多的艺术家能够去大明,去大明创造共同的盛世!无论你信仰什么,无论你来自何方,只要你我都是为了大明的繁荣昌盛,都是为了让大明的民众活的更好,都是欢迎的!”

夏言这么一说,让一干佛罗伦萨的艺术家更加激动起来,他们没想到艺术家会在大明帝国有这么高的地位,但偏偏现在夏言这个高级官就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不得不信,自然也都有些期盼着能够去大明看看。

当夜深之后,夏言准备在洛伦佐二世安排的地方休息时,达芬奇带着米开朗琪罗赶了过来:“这位先生,我是达芬奇,今日很高兴和您有一次愉快的对话,我本来就想离开这佛罗伦萨,但并不知道去那里,现在我很想去大明看看,我请求你答应我!”

达芬奇说着就把一些画了出来:“这是我画的,我想我应该算得上是你们所说的艺术家!”

“还有我,这我是雕刻的,您看看!我可以雕刻出最精美最有灵魂的雕像!”米开朗琪罗也接过话来说的。

这时候,拉斐尔也跑了过来:“还有我!”

夏言见此不由得笑道:“诸位之名,我们的皇帝陛下早已有所耳闻,且也希望诸位可以来大明,既然如此,诸位请做好准备,到时候本官可以以西巡官的权力特批你们成为大明子民!”

这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出现,一名穿着洁白裙子的少女跳了下来:“夏言先生,请允许我向您表达我对您的爱意,爱是纯洁的,是被上帝赞赏的,所以,我想告诉我对您的爱,请您也带我走!我想成为您的情人!我也想把我的爱情给您!”

第253章 带这么多黄金白银回来!

眼下已是正德十二年仲春时节,万物萌发,干燥了一个冬季的京师增添了一丝暖热的湿气,大明皇帝朱厚照也比往日起的早了些,前往皇家西苑的涵碧堂问政。

紫禁城乾清宫到底不是一个适合帝王办公的地方。

毕竟,当年永乐皇帝在北京修建紫禁城一开始只是当做行在来修,也难怪历史上的正德、嘉靖等帝也搬出宫住,连带满清的帝王也要在外面修圆明园以居,而不常住乾清宫。

朱厚照也不得不承认,紫禁城前殿倒是气势恢宏,而内廷相对帝王而言,的确有些狭窄。

何况,现在的大明的朝政制度已经发生了改变。

不再是内阁与司礼监值房决定一切军政大事。

朱厚照自然也没必要天天在狭窄的内阁与司礼监值房与一帮大臣议事。

朱厚照将日常行政权基本全交给了内阁,且为方便内阁诸阁臣便于处理日常政务,特旨让他们将华殿作为办公场所。

而司礼监则基本上名存实亡,因为朱厚照不是一个愿意当甩手掌柜的皇帝,只要他一直过问朝政,司礼监的太监们就只能是一个只能在奏疏上批一下红的高级秘书。

五军都督府自然早已名存实亡,而如今的近卫军四部一处则现在暂用五军都督府的衙署办公,且成为对外作战的最高军事指挥机关,几有与内阁分管军政的样子。

朱厚照现在只在涵碧堂批阅奏疏,算是朱厚照这个皇帝的日常办公地点之一。

涵碧堂不仅有司礼监的太监,也还有一些朱厚照的官侍从。

朱厚照现在有两个侍从室。

一个是负责财经工作的侍从室,由徐经负责,养着一帮懂钱法知经济的人,作为朱厚照经济控制上的智囊团,甚至也有直接管理皇家投资业务的。

一个是负责化宣传的侍从室,由唐伯虎负责,养着一帮负责媒体宣传舆论操控的人,作为朱厚照在思想化控制上的智囊团。

军权上,近卫军与兵部制衡,朱厚照自然不会担心有军阀出现。

因而。

现在的他这个皇帝只要控制了帝国的经济与思想化,就意味着他可以控制整个大明帝国。

朱厚照一来到涵碧堂,司礼监的太监便已经把皇帝今日须处理的事按照军事、行政、司法三类分好,同时安排好皇帝朱厚照今日的行程与计划。

朱厚照先拿起军事类的奏疏看了看,然后便是行政与司法类。

这些奏疏都早早地由近卫军各部处、内阁、大理寺、都察院的负责人票拟过,朱厚照基本上也只是看看,然后说让司礼监的太监替自己批红准予,但只要朱厚照有任何疑问,也会驳回。

这样等于把军权、行政权、司法权、监察权都给区分开,避免出现内阁或司礼监集权的现象。

而与此同时,在朱厚照看来,这样也可以提高大明朝廷的执政效率,让朝廷的执政也更加的专业化。

朱厚照现在基本上也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去处理日常繁琐的军政事务,只需一个多时辰,他就能处理完所有的事务,而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其他有意义的事。

但这时候,朱厚照倒从内阁的奏本中看见关于夏言已经出访西洋归来的事。

这让朱厚照有些感兴趣起来,忙吩咐着刘瑾:“安排个时间,让夏言进宫一趟!”

刘瑾领旨称是后,便转身去了揽翠轩现在司礼监值房,重新安排了朱厚照的行程后,才回来禀道:“陛下,后日未时过后,您才有空见见夏侍郎。”

朱厚照竟也想不到自己的行程已经排到了后日,也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那就后日吧!”

后日未时,春光绚烂。

朱厚照在涵碧堂召见了夏言。

夏言头戴长翅上窍的乌纱帽,身着猩红公服官袍,一见朱厚照出现就作揖下拜。

朱厚照喊了一声免礼,就寻了一张椅子坐下,看着长脸山羊胡的夏言,只微微一笑:“果然消瘦了些,不知是因远涉重洋所致,还是因西夷女人太热情奔放所致。”

朱厚照自然已从西厂那里得知了夏言在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所以,一见到夏言,朱厚照也没直接问他正经之事,只先说了些玩笑话。

夏言脸色一红,他没想到皇帝陛下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带回西夷女人的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朱厚照继续开着玩笑问道:“爱卿,这白马骑起来的感觉如何?”

一开始,夏言还不明白朱厚照言外之意,但当他抬头看了朱厚照那带着坏笑的样子后,就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忙站起身来:

“陛下!您召臣进宫,难道只是询问这事吗,陛下既为君父,当肃穆威严才是,何故无端戏弄臣!”

夏言性格直率,朱厚照是知道的,见他这样着急,反而更觉得好笑起来:“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禁不起开玩笑!你敢说你没有收西夷女人在屋里?”

“臣,臣不敢欺瞒陛下,臣是,臣是,但陛下,您应该问臣正事,这您就不必打听了吧”,夏言一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最后也只能强自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

朱厚照见夏言此人的确不善戏谑玩笑,也不好再与夏言开玩笑,只继续问着夏言:“你此去西夷,见到了什么,做了些什么,可给大明带回些什么?”

“回禀陛下,臣这次去西夷主要去了罗马和佛罗伦萨,见到了他们的教皇和佛罗伦萨的领主,臣斩杀了他们的教皇,又逼着他们承认了教皇继承需由大明皇帝陛下批准的法案,还带回来陛下您喜欢的一批画师,如达芬奇,另外,就是黄金两千多万两,白银三万多斤!且皆交付于皇家税务局!”

夏言说完后,朱厚照半天没回过神来,首先他没想到的是夏言斩杀了罗马教皇。

其次,朱厚照更没想到夏言这次去西夷,直接带回黄金两千多斤,白银六万多斤。

“你,你说的是真的?”

朱厚照不由得站了起来,问道。

在大明,白银万两就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可朱厚照没想到夏言一次下西洋就带回来黄金白银这么多,这等于是一次性让皇家税务局有数百万两白银进账!

第254章 谁愿意奏请朝廷开海?

“臣不敢欺瞒陛下,陛下去查验便知!”夏言回道。

“摆驾皇家税务局”,朱厚照将手一挥,就急匆匆地要赶去皇家税务局,确切地说,应该是皇家税务总局。

自从朱厚照当初在第一届皇家博览会结束后通过答应不再亲自出来拍卖皇产的条件而逼得文官们答应內帑由户部管辖归内廷直接向皇帝负责后,朱厚照便将自己的內帑改名为皇家税务总局,且到现在,帝国的主要税赋还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解押至太仓的田地赋税,一部分是商税。

而商税皆归皇家税务总局,皇家税务总局在天下税务局、分局乃至税务所。

因朱厚照未曾加征商税,再加上皇权还压的住文官集团,自然也还没有闹出多大的矛盾。

皇家税务总局的收入皆存在皇家银行的库房里。

因而,朱厚照说是去皇家税务总局,其实是来的皇家银行的总库房。

皇家银行的总库房在皇城内,戒备森严,普通人不能进入,自然也不用担心失窃之事。

不过,当朱厚照到达皇家税务总局时,内阁的阁臣、户部的官员乃至都察院的官员以及兵部、刑部、顺天府的官员与兵丁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

原因无他。

入库的黄金白银实在是太多了,皇家银行的人员根本忙不过来,且对于大明帝国而言,如此多的黄金白银抵达京城,自然会引起整个朝野的震惊!

“陛下,不止是夏侍郎带回来的两千多斤黄金与六万多斤白银!”

“满剌加海城的关税合计一百六十五万两白银也已运抵进京!”

“两广通商后的关税与商税二百一十四万两白银也已运抵进京!”

“另外,大明海贸公司的一百四十七万两白银也已抵进京!”

……

“臣预计总共一千多万两黄金白银要入库,所以只能让户部也帮着我们一起复核,还特地请得内阁同意,让通州铁厂与宝泉局一起重铸!预计要三个月后才能全部真正存库!”

负责总管皇家税务总局总管尚书乔宇此时在朱厚照询问金银入库的情况时,回禀道。

内阁首辅刘宇、次辅王琼、三辅康海,户部尚书刘恺等皆大为惊骇。

“太仓银去岁全年收粮不过两千一百一十二万石,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短布、胡椒充数,银不过两百一十四万两,这还是陛下下旨让內帑矿税分于太仓才多的这两百多万两,可也没法和这皇家税务总局的收入比啊!”

户部尚书刘恺不由得感叹了起来,他实在是很嫉妒这一箱箱黄金白银入了皇家的库房,但偏偏他又不能说皇帝这笔钱收的不对,毕竟商税收入与皇家产业收入归內帑是符合规矩的。

“谁曾想到只开两广一处,便可增加这么多税赋!这要是天下都开了海,皇家税务总局和皇家银行的存银还不得堆满京城啊!”

内阁首辅刘宇不由得有些眼热。

“没想到夏言下个西洋居然带来这么多银子金子回来,一些老臣大儒不是说下西洋是劳民伤财吗,当时还有好几个大臣上疏谏言陛下,逼得陛下只出了自己內帑资助,户部与权贵们都没入资,结果现在夏言带回来这么多金银之物,全归了皇家税务总局,本官当时为户部尚书时真是糊涂!

若当时,狠着心让户部入了资,就能让国库多三百多万两银子,汉江河道的堤坝就能修了!就能造福荆楚百姓,不知要增产多少粮食!”

曾做户部尚书的王琼是个会计算的,也摇着头暗自后悔起来,当然,他不仅仅是想着这笔银子如果归了国库可以造福百姓,他还想到的是,修汉江河道的堤坝可以让基建局负责,他作为基建局的股东,自然也能获得丰厚的收入。

朱厚照看着自己身后这些文官们一个个不是愁眉苦脸的就算捶足顿胸亦或是长吁短叹的,心里也很想笑,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初夏言下西洋和张延龄远洋航行,这些文官们不是反对就算沉默,反正不肯掏一分银子,使得自己只能让皇家税务局出银子还在皇家银行贷了款,而现在只有自己独赚大利。

而这时候,户部左侍郎魏英不由得走上前来对朱厚照建言道“陛下,如今之皇家税务总局,光靠关税与海贸就可获利上千万两白银之多,依下官看,我们不如联名奏请陛下,取缔了天下矿税,这既是解民困,也是利千秋之事。”

矿税是自大明工业发展导致对矿石等原料需求大增开矿之作坊也大增后对商人增加的一种税种,这与历史上万历收矿税让宦官去采矿并进而向士绅百姓征收矿产开矿不同,朱厚照为避免矿税激化皇室内廷与外朝以及百姓的矛盾,便将矿税转移了出去,作为国家税种,同时也算是收商人开矿之利比开矿时多民之所害。

但大明矿产大多为官绅在开采,自然也是他们在交矿税,如今这户部左侍郎魏英便想着內帑一次性收入上千万两,皇帝陛下必不需要钱,便想要取缔矿税。

“朕记得没错的话,朕把矿税收入转移给太仓,是作为备灾之银的,大明地广,灾害频发,备一笔银子,一旦出现大灾时赈济用,或粮荒时够粮赈济百姓,这矿税要是取消了,如何有备灾银,且真的要解民困,这矿税取缔能解多少民困,普通百姓如何知道开矿之事,朕以为,还不如取缔天下徭役!”

朱厚照拒绝了魏英的提英,他才不会让官绅集团的阴谋得逞,但朱厚照却早已有取缔天下徭役的想法,毕竟自己这个皇帝如今资本雄厚,也不再需要奴役天下百姓,而国家收入也增加了不少,大明资本主义开始出现,雇佣制合作关系逐渐代替了卖身制,让天下百姓免除徭役之苦,无疑是增加个人收入与粮食产量的最好方式。

“臣替天下百姓谢过陛下!若取缔天下徭役,贫寒之家便不再因服役误农时,殷实之家也不因役钱繁重而穷困!”

刘宇少年家贫,对于徭役之重,也深有感触,见朱厚照要免除天下徭役,便先朝朱厚照行起了大礼。

“这真正是天下万民之福,吾皇万岁!”王琼也同样附和起来。

“百姓无徭役之税,岁赋大减,陛下乃千古难见之明君,如非盛世,怎有如此幸事!”

户部尚书刘恺现在也不嫉妒皇帝有这么多收入了,忙痛哭了起来,但旋即不由得问了一句“那陛下,这徭役要是免了,户部需用民力时,支出岂不要大增,这钱从何处出?”

“朕说的是可以免天下徭役,只要你们当中谁肯上疏开海天下,朕便同意大明之关税全部归国库!市舶司由外朝官担任!这样户部自然有银子在需用民力时派上用场。”

朱厚照这么一说,等于给在场的文官们出了一个难题,一时间文官们无人敢答。

“肯不肯解天下民困的不是朕,是你们!”

朱厚照说着便转身一走,而这时候,突然,一名官员突然在后面大喊道“陛下!臣愿上奏,请朝廷开海!”

“是谁敢这么冒天下之大不韪!”

户部左侍郎魏英心里勃然大怒。

他正因没能趁着陛下高兴的时候而让陛下取缔矿税,却让陛下借着免天下徭役的机会而胁迫自己这些文官奏请开海,而心里很不是滋味时,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还真的要为了天下百姓而奏请皇帝开海的人,所以,他气得直接循声看了去。



第255章 境外屯田

朱厚照也不由得站住了脚,他没想到还真有文官敢站出来,明言自己愿意上奏让朝廷全面开海。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还是挺欣慰的,毕竟有文官敢为天下先,这也说明,在士大夫阶层中,也还是有不拘泥于祖制,为百姓着想之良臣的。

可大多数朝廷官员则没有朱厚照这么欣慰,他们当中有如魏英这般面带愠怒之色的,也有刘宇这般面带悦色的,也有王琼这般摇头叹息的。

但如魏英这般反对开海的官员还是居多,尽管海贸之利摆在面前,但对于他们而言,禁海就意味着重商抑农,即便是关税归朝廷,可他们认为朝廷真正用银的地方不大,粮食收入才是国家根本。

这时候,魏英便先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全面取缔海禁,禁海乃是祖制,祖制不可违啊!”

“陛下,两广开海已是违制,再全面开海只会令天下百姓皆农从商,伤农恐毁大明根基啊!”

户部郎中官东升此时也站了出来说道。

朱厚照见此忙伸手制止住想跟着谏阻自己全面开海的其他官员,朝熊浃招了招手“你过来!”

熊浃朝朱厚照走了过来“臣,监察御史熊浃见过陛下!”

“君子无戏言,只要你敢上奏,朕就敢答应你”,朱厚照说后就回到了皇家西苑。

“臣领命!”熊浃回道。

而这时候,魏英则朝熊浃走了过来,把袖一挥,哼了一声。

其他官员也都意味深长地看了熊浃一言,没有说话。

朱厚照回到皇家西苑后,没再继续召见内阁阁臣商议开海的事,他知道这事急不得。

现在,对于他这个皇帝而言,更重要的还是这些通过掠夺与贸易的方式进入大明黄金白银如何处理的问题。

朱厚照可不想让大明出现通货膨胀的问题。

“陛下,这是东厂调查出的最新情况,粮价比上月上涨了一成,!”

这时候,东厂的谷大用向朱厚照汇报了最新的粮价情况。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他不得不承认,随着大量白银进入,已经开始导致大明的物价上升,自己得尽快把这笔白银花到国外去,换取各种原料进来,不然这些白银囤积在国内只会是一堆贵重金属,反而会导致物价腾飞。

“下谕给内阁,令其准备筹建大明粮业局,准备筹集船只和相应官吏,负责从海外购粮!朕可以先投资,三百万五百万两都不成问题!”

“下谕给内阁,户部,皇家银行,准备召开廷议,商议钱法改革一事!”

“下谕给内阁,令其立即商议出一套专利之制度出来,准备颁行天下!”

“下谕给内阁,学部,着其立即从往年与今年中,选出在新理论、新发明与新技术中表现最杰出的人来,分国学、格物与算术、化工与冶炼、医学与生理、钱法五类,设皇家最高科学技术奖,每类不超过三人,每类奖白银一万两!赐尚书衔!”

朱厚照当即连发了四道谕旨,除要进行货币改革的谕旨外,都是要向外花钱的谕旨,目的就是要把囤积的白银全部花出去,遏制物价上涨。

内阁首辅刘宇收到朱厚照的谕旨后,也不敢怠慢,忙开始准备筹建大明粮业局。

“这叫老夫如何去筹建,满朝文武,就没一个懂开公司的,除了会写八股就是会写诗,乃至斗鸡走马的”,刘宇一时犯了难。

“还是选京师大学出身的官员吧,文进士也罢,武举人也好,都不堪用”,次辅王琼建议道。

刘宇也对此深以为然,忙道“那便让李充嗣来吧,去传户部右侍郎李充嗣来!”

内阁首辅现在已经等同于宰相,也有直接召见下属官员的权力,因而刘宇也就能派人直接去传见李充嗣。

朱厚照的谕旨一般会公示于官民,因而此时,户部的官员也都知道了要组建大明粮业局的事。

随着大明皇家工业公司等的出现,各部官员也都知道这是个肥差。

因而。

户部的官员知道后都跃跃欲试地想去参与组建大明粮业局。

当内阁要传见户部右侍郎李充嗣时,户部都官员也都能猜到这肯定是要李充嗣负责组建大明粮业局的,有羡慕的,也有忙套近乎的,也有愤懑不平的,如户部左侍郎魏英,就暗自抱怨道

“阁老们为何要让他李充嗣一个三甲同进士负责组建大明粮业局,本官乃是翰林出身,又是左侍郎,应由本官充任便是!”

但无论如何,李充嗣被内阁推举了上去,朱厚照正式下诏,升李充嗣户部尚书(虚衔)掌大明粮业局。

同时,朱厚照当晚即召见了李充嗣,问着李充嗣“你打算如何去海外购粮?”

“回陛下,臣想的是用银子买”,李充嗣回道。

“银子买自然是不够的,还得种!军器局有一批燧发枪搁置不用,白放着甚是可惜,朕恩准你去军器局买一批燧发枪,去倭国、朝鲜、交趾、爪哇等地武装屯田”,朱厚照说着便继续给李充嗣讲解起粮业局如何运营的事来。

于是。

李充嗣便按照朱厚照的要求组织起了大明粮业局的武装队伍。

这支武装队伍不但有一批由两广水师淘汰的战舰还有一批由军械局淘汰的燧发枪火器,虽然比不上大明主力军队,但在出海也是能耀武扬威一番的。

……

倭国大隅城。

大明三千名粮业局员工一炮轰开了这里,数百名倭人被全部押了出来,开始到被装船运走,运到了一不知名的倭国村落。

这里此时已经是大明粮业局在倭国的重要分部,李充嗣一见又有一批倭人抓了来,便立即吩咐道“每人发一把锄头,先让他们把地松了!”

几名倭人一被松绑后,就嗷嗷叫地朝李充嗣冲了过来,李充嗣的卫兵立即开枪,把几名倭人射倒在地。

“所有倭人断其双臂,用作耕牛!把犁头给他们套上!让吕宋土人扶犁!”

李充嗣见此干脆命令自己的粮业局武装员工将这些被俘的倭人一个个齐刷刷得双臂砍断。

顿时,就是一片凄惨的鬼嚎声。

但效果则不错,这些倭人都安分了下来,被强行套上犁头后开始规规矩矩地如耕牛一般,开荒耕地,而被粮业局抓来的吕宋土人则在倭人背后扶着犁头前进,粮业局帮工(编外人员)则持着鞭子在后面监督,有偷懒着自然是直接鞭子伺候。

而粮业局的员工主要任务只是持着燧发枪,站在四周,一旦这些倭人土人企图叛乱,就直接打死。

三年之内。

大明粮业局凭借着强大的武装力量在境外开垦荒田上百万亩,其中两成归粮业局运营费用,八成归朝廷。

第一年,便通过海路运回三百万石粮。

……

“大明皇帝陛下,近来汉人海盗猖獗,频扰我朝鲜海境,他们掳走我百姓已至万人,甚至直接占地屯田,其火炮优良,我官军不敌,请大明皇帝陛下发天朝之兵助剿啊!呜呜!”

朝鲜使臣李汗在朱厚照面前痛斥了海盗之祸,朱厚照知道他说的是大明粮业局的武装人员,但明面上,他也不能说是自己这个皇帝授意的,也佯怒道

“真是混账!朝鲜乃是友邦,这些海盗虽说是汉人,但竟也不顾我大明对藩属之义,林卿,你们近卫军总参得想出个剿灭海盗法子来!”

“陛下,这海盗剿灭倒不难,难的是这剿海盗要花银子,如今大明四处铺路架桥,银子不足,皇家税务总局拨予近卫军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如果朝鲜国愿意出五百万两银子助水师剿贼,水师的兄弟们自然愿意替朝鲜国出力!”

已调进京执掌近卫军的林廷选明白自己皇帝陛下的心思,因而直接狮子大开口,找朝鲜国要五百万两剿贼银。

朝鲜使臣李汗见此只得作罢。

而大明粮业局在境外活动则越来越猖獗,周边诸国皆拿他毫无办法。

朝鲜最终不堪其扰,只得再次以每年五百万石粮食进贡为代价,请求大明发兵助其剿贼。

朱厚照这才同意。

于是,大明粮业局撤出了在朝鲜的势力。

于是,朝鲜得一年安宁。

次年,大明粮业局又卷土重来,没办法,朝鲜南部耕地多,人口也多,又靠海,极适合屯田。

朝鲜再上交五百万石粮,又得一年安宁。

最后,礼部尚书欧阳旦看不下去,怀着一颗对朝鲜的同情之心,建议朝廷其与朝鲜签订《互助条约》,让朝鲜每年上贡粮食,大明每年替朝鲜保护海疆。

朱厚照同意,并派官员出使朝鲜商谈。

朝鲜也不得不同意,最终以每年上贡给大明六百万石粮食,加济州岛作为大明水师驻朝基地为代价,让朝鲜海疆得报太平。

于是。

周边各国纷纷效仿,向大明纳粮。

大明粮业局只得把业务重心撤向南洋苏门答腊地区,乃至印度一带。

但大明每年得到的粮食则是越来越多,正德十六年,靠境外所收的粮食已达一千万石以上。



第256章 不一样的奏疏内容

“倭人好战,他们有个武士制度,强调忠诚,若不加以消灭,恐对我大明贻害无穷,你务必要利用你粮业局的兵力逐步把这种制度消灭,还有朝鲜承平太久,而不知危难,甚至妄议我辽东是其故土,也当予以教训,吕宋爪哇等土人多欺压我汉人,皆应予以教训!”

“不仅如此,这些非我族人者,皆愚昧好战,不事生产,对他们对我们都不好,我们得去开化他们,把他们变成农民,让他们种田耕地,去其戾气,造其呆气,别想着做什么王侯贵族,屁大点地方做什么贵族!把路引制度实行起来,只要被你粮业局掳掠的人,就都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待在田地里,编户为里,实行里甲制!可以开办儒家学校!”

“总之境外屯田,发展农耕,境内开厂兴百工之学,是朕与内阁商定的既定国策,你们粮业局在这国策里承担着巨大的责任,务必要完成的好!”

“当然,重点目标还是给大明增加粮食,打得赢就抢人抢地自种,搞自治,打不赢就拿银子买,具体如何用,你自己安排!”

李充嗣不会想到现在大明皇帝朱厚照给他说这些话,会让他在将来的某一天,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锄头,然后问着当地土著想死还是想活,想死就开枪打死,想活就接过锄头老老实实种地去,而也因此,硬是将一个个蛮荒落后的地区变成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儒家社会。

朱厚照现在的目的也的确是要在大明境外搞农耕文明,境内搞工业文明,利用海贸将大明的工业品倾销到境外,而将境外的农产品进口到境内,然后大明百姓的富庶程度可以因此提高,甚至摆脱靠天种地吃饭的日子。

当然。

境外屯田倒是不难,让土著种地难度不大,但境内发展工商业还是有难度的。

因为。

大明作为一个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几乎就没有什么商业活动,现在还没实行一条鞭制度,连交税都是交粮食布匹等实物。

好在现在由于大明工业化的进步,尤其是纺织业机械化以后,家庭生产的布匹无论从质量上还是从生产成本上都无法与工厂规模化生产的布匹相提并论,导致布价大跌,百姓普遍宁愿自己出钱购买布匹也不再主动生产。

这也就使得货币交易量增加了起来。

再加上,国内工厂增加,加上工程建设项目也增加了许多,农民开始逐渐变成工人,手里的劳动产物由粮食布匹变成了银子,这也导致货币交易量增加。

“天下万民现在皆靠挣取银钱过活,但铸造银钱的权力却不能由朝廷控制,这是很可怕的,自开海以后,每年进入大明境内的白银越来越多,一旦这些白银皆成为了钱,那就会让一切变贵!所以,现在改革钱法需要立即实行!”

朱厚照在廷议上对内阁、户部、皇家银行等官员如此说道。

“陛下所言甚是,历朝铸钱有用铁钱者,有用铜钱者,铁钱过重,但铜钱易私铸,用纯银做币也易私铸,国朝初年发行过宝钞,但现在已被民所弃也!”

王琼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廷议结束后,朕会下道谕旨,不再发行宝钞!以免再伤民。”

“陛下圣明!”群臣忙颔首称是。

朱厚照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朕前些日子,去军械局视察,他们已能炼化出一种叫锌的东西,他们用冷凝气控制温度,最终得到了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可以与铜结合成黄铜,还可以与铜银结合成银铜锌合金,朕认为以这种合金铸新币最好不过,以银为主,这样就不易被仿造!”

“如此的话,私人自不能再铸币,自然可以统一天下货币!”刘宇也附和道。

“既然如此,你们便开始着手处理此事,宝泉局改为大明中央银行,徐经负责此银行,此银行专门负责发行天下货币,也只准大明中央银行发行货币,其他任何衙门乃至私人发行皆要从严治罪!至于具体新钱样币确定以及首批发行量,再做具体商议!”

朱厚照说后,徐经等连忙称是,心中暗想陛下倒也英明,没让皇家银行发行新币,这样等于这家不完全代表朝廷的银行没办法通过发行大量钱币为自己牟利。

为了确保大明钱法改革顺利推行,徐经最终还是辞去了世界投资银行的职务,开始总管大明中央银行,并亲自从军器局调拨工匠联合宝泉局的工匠制造出了一批新钱样品。

朱厚照让银元上只印上了自己的头像,没有让人印上朱元璋的头像,这也是为了避免给天下造成一种意识,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对祖制比较看重的皇帝,而只印上自己的头像,则是要告诉天下,真正的大明伟大皇帝是谁。

大明中央银行花费半年制作了第一批银元。

这批银行是根据皇家银行与世界投资银行的进出货币推测出通货量后确定的数量,而且还储备了同等价位的黄金,自然也不用担心发行出去,会导致物价出现波动。

正德十二年八月十五刚过,朱厚照便下诏天下,从正德十三年起,天下不得再以白银为币,以新铸之银元为唯一法定货币,且要求天下士民速去各处银行兑换,并要求除田赋依旧可以收粮食外,其他收税皆只收银元。

正德十二年八月十五开始,主要负责工商放贷的皇家银行开始以银币放贷给商人权贵。

主要负责建设投资的世界投资银行开始以银币放贷给基建局、地方官府乃至外藩。

除此之外。

百官俸禄乃至藩王禄米以及银元发放,不再用粮食、布匹、胡椒、宝钞等杂七杂八凑在一起,还分什么足色折色。

统一货币制度是有意义的,让大明的商业活动便宜了不少,也更加利于货物流通。

当然,比起纸币来,用银元交易还是不太方便的,尤其是大宗货物交易,总不能带着数千斤银元。

但大明现在还不能发行纸币,因为从元朝以来,一直到现在的大明,朝廷把纸币玩坏了,导致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对纸币极度不信任,宁愿信任几个商行内部通行的票据。

“臣昨日,夜宿玉香阁,花银三元,得一倭女伺候,其峰峦挺拔如泰山起于平川,臣之老根几欲被挤断而为内臣也!”

朱厚照现在虽说让很多奏疏经转内阁等部门,但他还是让一帮忠君社的官员可以密奏自己,向自己汇报一下除了本职工作以外的新鲜事,也便于自己在西厂之外,又多一双细查天下的眼睛。

现在朱厚照看见的这封奏疏便是来自湖广巡抚秦金的奏疏。

秦金为人风流幽默,甚至胆子也大,自从在密奏里给朱厚照第一次传达一些荤段子而没被朱厚照申斥以后,就胆子越来越大,把自己宿妓风流的事都奏明给了朱厚照。

所以,朱厚照现在在看见秦金的奏疏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提笔回道“下次试试,用纯银去会姑娘,人家可愿意挤你老根乎?”

数月后,湖广巡抚秦金回奏“自银元通行天下后,因银元发行量少,而市面白银渐多,私人又只会铸银而不会铸银元,以至于银元贵,而白银贱,臣微服以白银竟不得进其曲径通幽之处,且被嫌弃之,少不得露官章半角,才得以有巫山之会!”

朱厚照看见秦金回奏后,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银元已得百姓认可,难得这勾栏瓦肆之风尘女子也信任银元,下次再去时记得多给赏钱!”

于是。

数月后,秦金再次回奏“臣已奉旨加赏三块银元,花魁大喜,宽衣且贪嘴,食臣之玉露琼浆!”

“荒唐!这厮真是胆子越来越大!”

朱厚照不由得笑骂了一句,而这时候,陪侍之皇后循声看了过来“陛下是说谁大胆?”

“湖广秦金,朕亦给你三块银元,爱妃可愿意乎?”

朱厚照说着把奏疏给了皇后瞧了瞧,皇后看了后,粉面修得绯红,嗔道“陛下,您竟拿妾身与风尘女子做比!”

“那朕不给你银元,你自己来”,朱厚照说道。

皇后只得埋下螓首来。

朱厚照享受着娇妻带来的温润之感,依旧强撑着一丝理智,提起朱笔继续在秦金的密奏上,批复道“现在专利之法已通行天下,朕让卿秘制之女子罩衣之法亦可申请专利!”

朱厚照所说的专利法案的确已开始推行,以往拥有核心技术的工匠都会藏私,不会把秘技授予他人,甚至只肯家传,和没有专利法有很大关系,毕竟作为手艺人只能靠自己的核心技艺养家糊口,一旦被人偷学就会得不偿失,但有了专利法,则可以避免这个问题。

而且,这样也可以极大促进百姓促进进行科学创造的积极性,让人们意识到在学术上也有一条致富的路。

当然,鼓励大明科技创新,朱厚照不仅仅只是设立专利法一个办法,现在,第一届皇家最高科学技术的获得者也即将出炉。



第256章 心学之议

内阁大学士兼学部尚书康海确定了最终的获得皇家科学技术奖的名单。

其中。

国学由王守仁获得,理由是王守仁开启了心学,门徒无数,对儒学有极大的创新作用。

毕竟自儒家门徒程朱等人创立理学后,还未有儒家新的学问出世。

很明显,朱厚照所说的是国学,是指华夏所有的思想文化之学问,在最高科学技术奖里设这一门类,是为了让社会科学也得到发展,让中华之学问不因自然科学崛起而偏废。

而且,这里的国学也不单单指儒家,所以朱厚照设的是国学奖而不是儒学奖。

但康海还是选择了儒学门类的心学开创者王守仁获得此奖,而没有选择诗词大家唐伯虎、杨慎等人,明显说明,当今大明的士林还是偏重儒门的。

但朱厚照也没有驳回,毕竟王守仁从自己这里启发后创立的心学,的确算是儒学在自己领域里的一大进步,毕竟理学是规定了人要存天理,灭人欲,而心学则是让人要有自己的思考和评判标准。

“准!让王守仁得此奖,可令天下儒士明白,求学当志在求新,而不是一味循古尊圣,凡学问应结合时局,再以自己之思索得之才算治言之道,人心在变,道义也在变,自华夏有文字以来,圣人无数,吾大明亦不可无圣人!”

朱厚照自然是支持心学的传播的,毕竟他也希望大明的读书人们能主动思考,能有自己的是非辨别能力,不要真的要去压制自己本身的想法,而去服从理学里规定的纲常。

“遵旨!”

刘瑾听朱厚照如此说,便批了“准”字。

御前面圣的康海也连忙称旨。

可当奖掖的朱批下达到学部后,学科都给事中郭楠却将朝廷要将第一届皇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之国学奖授予王守仁的决定给封驳了回来!

“理学本是正统,存天理,灭人欲更是令天下大治之根本!心学强调靠个人之良知感悟好恶,如何能作为朝廷正统之学!岂不会导致天下大乱!

陛下设国学之奖,志在扬正统之学,阁老为何欺陛下万机之忙而不知心学大谬之处,却推心学之王守仁得此奖,如此,岂不让天下人认为朝廷以心学为正统乎?”

当康海看见这封驳理由后不由得喟然一叹,但六科言官有封驳权,他就算是学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也没办法指责人家,他只得召见了郭楠

“陛下非反对心学,也非不知心学之谬处,陛下同意本官授予此奖给王守仁,是为儒学求新,人心在变,道义也在变,自华夏有文字以来,圣人无数,吾大明亦不可无圣人,这是陛下原话,你难道真的还要封驳吗?世重啊,本官知道你是理学传人,志在复古,可你要清楚,这封驳之权一旦用出去,便凶险难料啊!”

郭楠朝康海行了一礼“阁老不因下官封驳阁老之议而责备下官,反而良言劝之,下官感激不尽,但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陛下非昏聩之君,就算是因此事治下官死罪,下官相信,陛下会明白,治理学之臣当更利于社稷!”

郭楠说的意思很明确,便是自己如果真因为使用了封驳权,而被皇帝朱厚照治死罪,而自己却不反抗还从义而死的话,会让皇帝朱厚照明白,理学培养出的大臣才是真的适合皇帝用的大臣!毕竟这种大臣没有自己的想法就容易控制,也就能听话办事,就算是被皇帝处死,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康海甚至也无法反驳,只继续劝道“也不知你到底是真正的忠臣,还是以死博名,但愿陛下明白你的苦心,但你要想清楚,陛下说过为大明养士不是养家奴,而是养国士,你以理学为正统,自然是有意希望朝臣唯君命是从,遵纲常天理而弃人欲,这种想法只怕与陛下之所想远也!”

“存天理,灭人欲,非是做家奴,而是只做国之梁柱,无论风雨晴空,皆为天下撑太平!”

郭楠说道。

康海见他这么说,也知道郭楠认为被理学教育成古板的人不是真的会成为家奴而是成为大公无私之人,也就没有再劝,只叹了一口气,吩咐道“转通政司,学科都给事中郭楠封驳朱批之王守仁为国学奖得主一事!请陛下再次圣裁!”

朱厚照没想到自己同意授予王守仁为国学类获奖者的批复居然被学科都给事中给驳回了,一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都多少年了,居然又有一个封驳朕和内阁决定的六科言官!”

“还真不怕死,陛下,您看,是否直接让东厂逮捕他!”马永成问道。

“先不着急,人家敢封驳,自然是准备要死的,这种认死理的人,你就算是把他剐了,他也不会服软,到底也是我大明的脊梁!”

朱厚照摆了摆手又道

“只是让朕没想到的是,朕不过是让王守仁获个奖而已,相当于朕赏赐他一万两银子,君王赏赐臣下有何奇怪,他郭楠竟有这么大反应,不惜冒死封驳已朱批的朝廷决议!可见这理学还是不容于心学!”

“陛下所言甚是,天下人皆知王守仁乃心学之开创者,朝中理学之臣本就不容心学,如今陛下还要设国学奖,且奖掖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王守仁,自然会担心这样会有意告诉天下,朝廷要承认心学,理学之臣必不能答应,这郭楠只怕也是理学的传人!”

值班的文学侍从翰林检讨文征明从旁说道。

朱厚照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些文官啊,真是让人不省心,不过是理念不同而已,何必如此,朕承认,理学可培养忠直之臣,但又易造其呆气,心学正好补之,朕非治学之人,不问其对错,只愿华夏之学问能推陈出新,至于对错,自有时间去证明。”

说着,朱厚照便道“传旨给吏部尚书张璁,调郭楠外放,这学科都给事中的位置他不宜再待了,作为管学之官,不能容百家之言,如何能使天下推陈出新?”



第258章 理学心学之争

张彩已经致仕,新任吏部尚书张璁也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第一个谕旨,竟然是要将郭楠外放,他不得不感叹道

“这郭楠师从大儒顾璘,奉理学为正统,如今朝廷欲奖掖心学开创者王守仁,他自然会视之为大防,而封驳之。”

“那依大冢宰的意思,是要保这郭楠,求见陛下,为郭楠求情?”

吏部文选司郎中邵锐问道。

“本官认为,治国当以理学为体,圣学为用,王守仁之心学只会乱人心而不利于统御天下,但陛下奖掖王守仁也有陛下的道理,陛下本非是扬心学而弃理学,不过是奖掖治学着勤治学,左右不过是一万两银子而已,吾等也不能求陛下将心学之臣尽锁拿之,郭楠欲阻心学,如塞江河,这样只会让朝堂有党争之危,遵陛下旨意,将郭楠外放吧!”

张璁说着又道“既然他是理学之臣,南方就别去了,南方心学者多,为避免理学心学之争更加激烈,调他去北方。”

“那调他去山东布政使司任参议?”邵锐问道。

“看来你挺同情他,也罢,正七品京官外放为正四品官,也不算埋没他!”

张璁说着就点了点头“让王守仁之弟子殷天叙补学科都给事中之职!”

朱厚照得到吏部回文后,只是淡淡一笑,心想这吏部天官张璁居然还挺同情郭楠,看来这张璁也是理学的支持者。

“准!朕可没心思去管他什么理学心学之争”,朱厚照说着就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一个设奖发银子的好事居然也会拖这么久,非得罢免了一个都给事中然后重新任命一个后才能通过,照这种速度下去,大明几时能完全走向工业文明。

殷天叙担任学科都给事中后,很快便通过了授予王守仁为国学奖获得者的决议。

但郭楠在接到吏部传达的关于将他外放的谕旨后,并没有立即离开京城,从他知道新任学科都给事中是殷天叙的时刻起,他就知道王守仁这个心学开创者获得国学奖的事已成事实。

所以,郭楠来到了登闻鼓这里。

郭楠敲响了登闻鼓,跪在地上,高呼道“臣郭楠请求觐见陛下!心学不可用,不可用啊!”

按制,登闻鼓有专门的给事中负责,而偏偏负责登闻鼓的给事中陈伯谅也是理学家,素来有“十才子”之美誉,一见郭楠因不愿意朝廷支持心学而请求面圣,也就没有阻止,而直接对监拟登闻鼓的锦衣卫说道“诸位,郭大人乃忠直之臣,还望善待!”

锦衣卫自然没有过问这么多,郭楠敢敲登闻鼓,自然是要先被押下去的。

朱厚照也没想到这个郭楠会如此执着,因见外面已经开始下大雨,只得召见了郭楠,问道“心学究竟与你有何仇,竟让你如此不惜性命要抗之?”

“陛下!心学乃从私欲之学,恐致天下大乱啊!为臣者,当以天下为公,而若用心学,那为臣岂不以天下为私,臣请陛下不可扬心学,否则必使天下大乱啊!陛下不但不能奖王守仁,而是应当罢免其职,令其尽毁其言啊!”

郭楠忙喊道。

朱厚照承认自己一个理科生不是很懂心学这种哲学思想,但他知道历史上心学在嘉靖朝得到发扬,且也因此导致隆庆开关出现,当然,张居正是反对心学的,这一点,朱厚照也知道,但无论如何,至少东林党不是信心学而是信程朱理学的。

所以,朱厚照不会相信心学会导致天下大乱,他能猜到这郭楠是为了维护自己理学地位,才这样视心学大防。

朱厚照觉得无论心学也好,理学也罢,郭楠这种偏激的人是不能立于中央朝廷的,否则只会把学派之争变成党锢之争,因而,他也没客气,直接申斥道“你口口声声说心学会祸乱天下,朕且问你,你有何证据证明心学会乱天下?李士实是理学,刘养正是理学,他们不还是企图祸乱天下的叛臣!”

郭楠一时无法反驳,他无法辩驳说这两跟着宁王造反的文官不是理学之臣。

“朕也没心思给你讨论心学理学,你要是有兴趣,去报纸上与他们争论,但现在朕问你,你是听从旨意去山东任官还是不听从旨意?”朱厚照问道。

“臣不敢抗旨,臣只是谏言陛下,勿以心学正统!”郭楠哭道。

“来人,将他拖下去,也不必让他去山东了,传旨吏部,将他贬为海城教谕,让他去南洋给传播他的理学!”

朱厚照说着便对郭楠说道“既然你要朕以理学为正统,那你便去南洋让南洋诸国为理学正统!何时让南洋之人皆存天理灭人欲,朕就何时让你还乡!”

朱厚照也着实烦了,直接便让人将郭楠拖了出去。

而郭楠也只得接受去海城,即大明现在在满剌加的殖民地任教谕的安排。

张璁在收到朱厚照旨意后,也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个郭楠,还真是牛心古怪,非逼着陛下要给个承诺,可谁都知道陛下要复春秋事,欲扬百家之学,可他偏要如此,如今倒好,只能漂泊他乡!”

郭楠自己倒是没这么沮丧,当其好友邵锐也如张璁这么说他时,他只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陛下既然欲让我郭某去南洋传理学,那我郭某便领了此旨,让天下人明白,理学当乃维护天下社稷安稳之根本!”

郭楠被贬去海城,王守仁为第一届国学类最高奖项获得者的决议也正式下达,不出意外的是,决议一下达,就引起了满朝哗然,甚至整个士林也对此议论纷纷起来。

理学与心学之争在民间本就争得激烈,如今朝廷要奖掖心学开创者王守仁,理学出身的文官自然无法忍受。

礼部尚书欧阳旦与兵部右侍郎夏言皆认为此举无异于代表朝廷支持心学传播。

因而,两人连忙找到了内阁阁臣康海,欧阳旦先说道“阁老,缘何您竟让王守仁得此荣誉!”

康海也没想到自己推荐让王守仁得此奖,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只问道“那依你们所言,该授予何人?”

“下官不是认为阁老授予王守仁不对,只是下官认为大明之治学当以理学为体,圣学为用,心学不足为用也!”夏言这时候接过话说道。



第259章 神出鬼没的锦衣卫

“理学为体,圣学为用?”

朱厚照知道张璁和夏言等官员的观点后,诧异得不行,他可没想到这两个在历史上相继成为内阁首辅的名臣,竟会提出这样的观点。

“理学即为中国儒家之修身之学,圣学就是自然科学,这和洋务运动时期,汉族官僚们倡导的中体西用不就是一个观点嘛”。

朱厚照不由得暗自感到好笑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大明现在这个时代的汉族官僚们,在自己这个穿越者利用皇帝的身份强行传播自然科学知识后,这些深受自己自然科学影响的汉族官僚们开始有了坚持儒家理学思想,利用自然科学知识强化统治力的观点。

朱厚照认为这也算是一种进步,让这些汉族官僚直接放弃理学思想也不现实。

事实上,朱厚照看的出来,这些汉族官僚并不排斥自然科学知识,让他们真正排斥的是社会科学里的新学问,有悖于理学核心的新思想。

所以,代表自然科学的圣学没有太遭受到开明汉族官僚的反对,但王守仁提出的心学则明显遭受到汉族官僚们更强烈的反对。

“如今大明这士林学界倒也新鲜,理学、圣学、心学,真正是百花齐放,好事啊,学问不出自一家,天下士子也就不会独尊一门”。

朱厚照感叹了一句,而这时候,侍从室的侍从唐伯虎不由得说了一句“不止这三门学问,眼下还有一门学问叫气学,刑部左侍郎严嵩严大人就极为倡导此学,言天下万物皆为气所秉,即便是我们人,那也是气所化。”

一听唐伯虎这么说,朱厚照倒也惊讶地哦了一声,忙笑道“万物为气所化,倒也有意思!”

而这时候,东厂提督马永成不由得问道“陛下,如今天下外无边患,内无隐忧,百姓安居乐业,太平盛世之年,这些文人明显也都无事可做,随便两个人就有四五种新学问,您看,要不要让东厂管管!”

“不必!几种学问倒没什么,大明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各种背景的人都有,自然所想的就不一样,我们这些为政者,倒也可以通过这些学问知道当下人在想什么,唯独要谨防的是,有人会接着学问之争而为己谋私!”

朱厚照说着又吩咐道“安排个时间,让严嵩觐见!”

朱厚照知道这个时代有一种反对理学的气学思想,但他对这种学问也不是很了解,大明从正德时期开始是一个思想大迸发的时代,各种思想层出不穷,而最主要的还是心学的出现,但此刻,朱厚照听唐伯虎这么一说,开始觉得这个气学有点唯物主义的味道,所以,他也不由得有些重视起来。

但就在朱厚照对气学是什么学问产生好奇的时候,他发现了一本奏疏,奏疏内容是吏科给事中涂节弹劾熊浃妄议学政,反对心学,且因此衔恨报复,谋害了王守仁之心学弟子徐爱的事。

朱厚照不反对大明境内有各种思想出现,但他的确不能容忍有人会借学问之争而做些谋私害命之事,甚至意图操控政权,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因而,朱厚照在收到吏科给事中涂节弹劾熊浃关于因学问之争而害死朝廷官员徐爱的事后,也不由得神情凝重起来,心道“不久前,就是这熊浃站出来表示敢上疏奏请朝廷全面开海,怎么转眼就被人弹劾其犯了凶杀罪?这里面明显蹊跷的很!”

“下旨着都察院去查查,南京户部员外郎徐爱是否真的被杀,另外,这熊浃是否真的弹劾过徐爱,以及熊浃是否真的有杀害徐爱的可能性,还有,查清楚这涂节的底细,他为何知道徐爱被杀,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弹劾熊浃!”

朱厚照不由得吩咐道。

“遵旨!”

刘瑾退了下去。

……

而这时候。

一处不知名的城郊酒馆里,刚刚上疏弹劾熊浃的给事中涂节此刻正在这里和户部左侍郎魏英把酒闲谈。

“这徐爱死的可真是时候!若不是他死了,涂某还真找不到办法弹劾他熊浃”,涂节笑着说了一句后,魏英则亲自给涂节倒了杯酒

“这熊浃与徐爱有过节谁都知道,如今朝廷又有理学心学之争,而如今陛下欲授心学之地位,他熊浃本就反对心学,这徐爱偏偏还是王守仁的弟子,他这一死,就算兄台弹劾他徐爱是被熊浃所害,也算是言之有理,他熊浃不能不自辞停职!这样一来,他也就无法上疏请陛下开海天下!此事,兄台当居首功。”

涂节受了魏英的酒,也不无得意地回了一句,道“不过,刘某弹劾也只能让熊浃上疏辞官,朝廷能否同意还是得看都察院的杭总宪与陛下的意思。”

“那无妨,杭总宪对熊浃也不满的很,陛下那里,如果陛下同意自然好,不同意让熊浃辞官,到时候,杭总宪会让熊浃做出另一个选择,一个只能去九泉之下的选择!”

魏英说着就把酒一抿,然后又道“若真到那一步,熊浃也是因陛下而死,相信陛下到时候会明白,开海天下只会害了他人性命,但却无济于事。”

……

左都御史杭淮虽然心里也很不满熊浃当时站出来要奏请朝廷全面开海的行为,但他也知道,熊浃现在也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自己若在这时候批准了熊浃辞官,就会引起皇帝陛下朱厚照的不满。

所以,杭淮没有批准,而是带着熊浃的辞官疏来到了皇帝朱厚照这里“陛下,因吏科给事中涂节弹劾熊浃谋害徐爱,故而这熊浃上疏辞官,臣不敢擅作主张,请陛下圣裁!”

“又不敢擅作主张!杭总宪,当初多名御史联合辞官,你这个堂堂左都御史不敢擅作主张,如今一个御史辞官,你也不敢擅作主张,你这个左都御史到底能干什么!”

朱厚照自然看得出来这杭淮明显是很想让熊浃辞官但又因为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记得熊浃而不敢让熊浃辞官,所以就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拿笔来!”

朱厚照亲自拿了朱笔,御批“不准!”

……

杭淮接过朱厚照御批的奏疏,见朱厚照没有同意让熊浃辞官,心里不由得大失所望,但他也没表现出来,只拱手道“吾皇圣明!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退下吧”,朱厚照摆了摆手,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和杭淮继续聊下去。

杭淮回到都察院叹了一口气,待回家后,就找来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小厮,细细说了起来。

很快,魏英就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杭淮这里“见过总宪!”

“不必客气,本官长话短说,陛下没有同意让熊浃辞官,看得出来,我们这位陛下不是那么容易蛊惑的!”杭淮说道。

魏英听后也不由得呆住了片刻,旋即不由得把捏着拳头把桌子一拍“当今天子,果然狡黠的很!既然如此,只能兵行险招了,总宪大人,这是来自天竺的毒药,饮之可查不出任何病因,三日后即死,既然陛下不肯让御史熊浃辞官,那就只能让他因公殉职了!”

“此事,本官去做,不过也可惜了这熊浃!”

杭淮叹了一口气,就让魏英离开了自己这里,旋即第二日,杭淮便在都察院传见了熊浃,理由自然是劝劝熊浃不要因为被弹劾就灰心丧气。

但实际上,杭淮则是对熊浃说道“熊御史,因为你要上疏奏请陛下开海,已经死了个徐爱,但偏偏陛下不准你辞官,如果你再留在这里,只会再死人,甚至死的会是你自己,所以,这瓶药,你喝了吧!三日必亡,到时候,本官会替你照拂你家小的!”

“总宪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下官绝不答应!”

熊浃不由得激动地喊了起来。

“你喊什么!你自己做下的孽,能怪谁,你以为你不自杀,别人就不敢杀你吗!本官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出去后若敢吐露半个字,你会活不过今晚!”杭淮说道。

熊浃也不笨,知道杭淮敢直接让自己自杀也是做了准备的,一时无奈,只得拿起毒药,恨恨说道“你们这帮道貌岸然的奸臣贼子!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杭淮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

而熊浃则甩袖离开了杭淮这里,回到自己府里一宿没有说话,只坐在厅堂中,发了很长的呆,但就在他刚要把毒药往嘴里送的时候,便衣锦衣卫沈湘走了进来,一颗铅弹就打落了熊浃的毒药

“大人,这是要干什么,陛下还等着你请朝廷全面开海的奏疏呢!何必这么着急地去死!”

“你,你是谁?”熊浃问道。

“锦衣卫总旗沈湘,现属西厂内务司统领,现在请大人与下官进宫一趟吧!”

只有一抹黑影的沈湘说完,就把手一拍,旋即又是两锦衣卫校尉从梁上落了下来,将一脸懵逼中的御史熊浃提了起来。



第260章 臣有罪

三日后。

“臣涂节密奏陛下,此事皆由户部左侍郎魏英筹划,臣假意受其嘱托而弹劾熊浃也,魏英言左都御史杭淮对熊浃之欲言开海事也不满……”

朱厚照又看了一遍来自吏科给事中的涂节的密奏,心里也是颇为惊骇,只问着刘瑾“杭淮到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了”,刘瑾回道。

“传他进来吧”,朱厚照说着就对刘瑾吩咐道“朕交待给你的,你都记清楚了吧。”

“内臣都记得,陛下放心”,刘瑾回了一句后就退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带着左都御史杭淮到了朱厚照面前,旋即便退了下去。

而杭淮也没想到皇帝朱厚照会在这个时候召见他,心里也很不安,暗想不会和熊浃的事有关吧。

表面上,杭淮还是强作镇定的拱手行了礼“陛下!”

“嗯,来人,给杭爱卿赐坐!”

说着,朱厚照又道“朕想了想,熊浃这个御史还是不能草率处之的较好,你是他的上司,朕想问问,你对他的看法如何?”

杭淮心里不由得一震,心道“果然是跟御史熊浃有关,但看陛下的意思似乎也没知道自己逼熊浃自杀的事,自己这时候可不能露出半点蛛丝马迹,让陛下有所察觉,听陛下的意思,肯定是对熊浃是很看重的,自己得夸这熊浃几句就行了。”

于是,杭淮便说道“回陛下,熊浃此人,臣也观察他许久,此人做事精明干练,但却不迂腐,敢为人先,要不然那日也不会敢第一个站出来欲言开海之事,不是臣唐突,在臣看来,熊浃将来不为阁臣便为部堂。”

“想不到你对这熊浃评价这么高”,朱厚照笑着说了几句,而这时候,刘瑾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朱厚照忙喝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陛下,外面传言,熊御史暴毙而亡!”刘瑾说道。

“什么!”

朱厚照一听此言,就忙站了起来,且偷眼瞄了杭淮一眼。

杭淮没觉察到皇帝陛下在看自己,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些许得意之色,旋即也忙惊骇地说道“这,这,为何会这样,熊浃怎么突然就暴亡了?”

杭淮说着就拭起泪来“可怜我都察院难得有一干才!就这么没了,真正是天妒英才啊!”

而朱厚照这时候,也没心思再看杭淮演下去,只忙说道“把熊浃带出来吧。”

于是。

熊浃变成里间屏风后走了出来,朝朱厚照作揖道“臣监察御史熊浃见过陛下!”

朱厚照点了点头,说了声免礼,就问着刘瑾“朕刚刚传见过熊浃,还没让他来得及走,因听熊浃说了些重要的话,就传见了左都御史杭淮,你又是听谁说熊浃暴毙而亡的?”

“陛,陛下,是臣听外面的锦衣卫说的,说都察院传出的消息”,刘瑾回道。

而朱厚照则看向了杭淮“杭爱卿,你们都察院也爱传这种流言蜚语了?”

杭淮此时自然能猜出来自己逼熊浃自杀的事已经暴露,也没多说什么,就匍匐在地“臣有罪!”

朱厚照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只吩咐道“东厂督察司,将他带下去吧,抓捕魏英!”

……

“今日一过,熊浃必死,看从此之后,朝野中,谁敢再言开海之事!”

魏英此时正对涂节笑说道。

“那可未必,开海是天下大势,人心所向,江南士绅如何能挡”,涂节笑道。

魏英不由得变了脸色“伯远(涂节的字)兄,何处此言,你不是也反对开海的吗?你怎么今日突然换了口吻?!”

砰!

木门这时候突然直接被撞开。

两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闯了进来,其中一名锦衣卫直接亮出木牌“我们是东厂督察司所属的,奉旨,带户部左侍郎魏英回去问话,希望魏大人配合我们的行动!!”

魏英惊诧地站了起来“这里是城外郊野,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涂节淡淡一笑,只喝着茶。

而两锦衣卫已经抓住了魏英的臂膀“走吧,魏大人,我们只是替陛下问你话而已,魏大人不必惊慌!”

魏英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看着涂节“是你!是你!好你个涂节!枉我把你当知己,却没想到你出卖我,你竟然出卖我!我魏英真是瞎了眼!”

魏英被拖了出去。

而一名锦衣卫则来到涂节面前,笑道“涂大人受惊了,请继续饮酒,陛下已经下旨吏部,转迁都察院监察御史,魏英一案,就靠你立案了。”

“请陛下放心,臣不必负陛下所托”,涂节起身拱手受命。

而魏英此时依旧在大喊“涂节,你这个无耻小人!”

……

左都御史杭淮此时已从东厂督察司的黑屋子里走了出来,整个人已然憔悴了一大半,而此时,东厂的人也带来朱厚照的旨意,旨意内容则是将杭淮贬黜为民,流放至在佛得角(好望角)大明新开垦的殖民地挖矿服役,二十年不得回乡。

杭淮孤身一人乘坐大明三级风帆海船“钱塘江号”去了佛得角,次年便卒于佛得角。

话转回来。

魏英也同样因为谋杀徐爱与熊浃一案而被监察御史涂节揭发,而被刑部判处死刑,家产亦被籍没。

而熊浃则很快就上了奏请朝廷全面开海的奏疏,朱厚照准予,一年内先开松江府,五年内实现大明海禁全面开海,诏令南京芷江造船厂扩大造船规模。

熊浃很快也被任命为南直隶苏淞兵备道兼松江知府兼市舶司提举,负责松江府开海事宜。

同时,朱厚照还下诏,关税自正德十三年起归朝廷,同时下诏免天下徭役,天下诸司与王侯官绅不得无偿役使民力,违者按逼人为奴之罪处置。

“自有王朝以来,便无免除天下徭役之言,饶是强汉盛唐,也未有如此惠民之举,如今陛下下诏永久免除天下徭役,足以堪为千古第一圣君,臣严嵩侥幸生于此朝,逢此盛举,只感恩上天有德,让我大明有如此贤君!”

严嵩一来到朱厚照面前,就不遗余力地奉承着朱厚照,又正逢着朱厚照刚刚下诏免除了天下徭役的时候,自然也给了严嵩拍朱厚照马屁的素材,因而,听得朱厚照自己都快受不了,忙把手里的奏疏一放

“行了!若不是因为你在南直隶干的好,朕还真的以为你只是一个善于谄媚的佞臣,知道朕今日召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臣不知,请陛下明示”,严嵩说道。

“听说你和户部的王廷相这些人搞了个什么气学理论,朕听着有些意思,你倒是说说看”,朱厚照问道。

严嵩听朱厚照如此说,还以为皇帝朱厚照是要怪自己也不务正业,忙道“请陛下恕罪,臣,臣只是与他们瞎扯了一些而已,臣……”

“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且说说你们的气学是什么?”朱厚照问道。

“臣遵旨,这还是陛下给的臣灵感,陛下之圣学让臣知道了许多事物皆有其秉性,比如铁坚硬,而炭易燃,浓度高的绿矾(硫酸)可极易腐蚀他物,而水银则放之便易挥发不见,但万物又可互相变换,比如湿法炼铜之术,所以,臣以为万物皆为气,不同的气可组成不同之物,而富于万物之不同秉性!”

严嵩说道。

朱厚照知道严嵩这个意思就和后世认为物质是由元素组成的意思差不多,不同的元素组成不同性质的物质。

朱厚照对此很欣悦,在他看来,严嵩这个气学思想的确算是一大进步,明显是有唯物主义思想的意识,又问道“说的很有道理,难得你有如此悟性,不过,你这个气到底还没说到根子上,不同的气,天地万物的气无色无味,你怎么知道不同,朕认为当不以气来赋予你所言之物,用元素更为恰当,元即根本,素即纯,皆在秉性上已无可再分之物。”

“比如,这木桌之元素,可令之为碳,因为他易燃,和炉中木炭全然一类,还有火山口之硫磺则可令之为硫”,朱厚照说着就用毛笔在纸张上写了起来,给严嵩看。

严嵩看后不由得大惊,忙道“陛下不但可为臣之君父,亦可为臣之师也!元素,此词甚好,水可为元素,金亦可为元素。”

“此言欠妥,求学当应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水与金可不可为元素,还得看可不可分,比如这水也不一定就可为元素,因为你无法确定水还能不能再分。”

朱厚照这么一说,严嵩就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但又觉得这很难去证明,因为在他印象里,水用火烧的话会变成气,气按照自己的理解就是万物之根本,就是元素,水无疑就是一类元素。

朱厚照也不好直接给严嵩说,水不是单一元素组成的物质,不能代表元素,水是化合物,他还是希望严嵩自己去证明。

但朱厚照决定还是依靠元素周期律的知识,先给严嵩传授一些化学元素的总结方法,因而,朱厚照将严嵩叫到了自己书桌面前,用毛笔画了一张简易的元素周期表基本框架,但没有直接填上元素,事实上,大学毕业这么多年的他也记不清所有元素的位置和排布,只记得常用的几个,便对严嵩说道

“这是朕临时想到的一张表,我们可以把我们已知道的元素填在里面,假设我们现在所认为的物质的确代表一种元素的话,比如这金,铁、银、铜、锌、硫、我们分别填进去,也许能把所有的元素填出来,而且可以发现更细微的规律。”

“陛下,还有水、火也是元素,也可以填进去”,严嵩说道。

朱厚照顿时没了和严嵩交流的兴趣,把笔一放“你要说水、火是元素,那就是吧!孺子不可教也!”

严嵩有些诧异,心想自己说错什么了吗,让陛下如此生气,忙道“听陛下的意思是觉得水、火不是元素,既然陛下说他不是元素,那就不是元素,臣有罪,臣认识浅薄。”



第261章 穿飞鱼服的荣耀

朱厚照没好气地瞪了严嵩一眼,只在大明初版元素表上把现在能被明朝人熟知的元素写了上去,且对严嵩说道:

“现在这些是我们已知的元素,不同的元素有不同的性质,但也有共性的规律,你看这些元素都属于金,我们可以统称为金属,而巧合的是,古人也都立金为其旁,而硫以及朕之前给你们所说的磷,则带石旁,言其非金,以后有新元素也可以以此造字。”

严嵩一时大为震撼,忙道:“陛下所言甚为有理,臣等只言万物皆有不同之气而禀赋,如今陛下以元素而代之,一不可分之物言分别以一字代之,金者带金,非金者带石,如此则可以对元素分别命名,而令天下之人习学之,记于书卷也甚为便宜。”

“万物有三态,我们所目见者,如木炭硫磺皆为固态,而水则为液态,水若烧之则可为气而消失蒸发,此即变为气态,所以有的元素组成之物质为固液之态时,能被我们看见,但若为气态时,则看不见,因而很多元素,我们还看不见,需要逐渐去发现。”

朱厚照说着又道:“不同元素有不同性质,比如之前朕让你们制作的磷肥,这里面的磷就可以让稻麦长得更好,而绿矾则纯淡如水,可摇之却能有热度,且能毁人脸,只要我们利用这些元素的性质制造一些新的物事,就能利于社稷利于百姓。”

“如肥皂造出来后可让百姓洗衣更方便,也更容易洗净身体之污垢,使得瘟疫得病者少了许多,而火药用于火器后则可让汉人有制衡胡虏之利器,将来,我大明没准也能利用各种元素性质,造出不用马拉就能跑的车子,甚至还可以造出载人飞翔之物,亦或是可不用划桨就能前进的船。”

朱厚照这么一说,严嵩不由得张大了嘴,愣了片刻,才不得不讪笑道:“陛下,不用马就能跑的车,还可以载人飞翔的物件,不用划桨就能前进的船,这不可能吧,就是神仙不也要骑鹿驾鹤。”

“凡事皆有可能,只要你掌握了所有元素之性质,就没有不可能的,在玻璃没造出来前,你能想到这世上有望远镜一物?”

朱厚照这么一说,严嵩也有些明白了过来,忙又说道:“照陛下的意思,了解了所有的元素,就能造出新的东西,也能掌控万物之规律,臣之前负责改良农作物,发现木炭烧后之灰以及人畜之粪便皆可有助于稻麦生长,现在看来,这木炭之中的元素和粪便之中的元素,以及磷皆有增肥农作物生长之用途,陛下,是不是搞清楚是何元素在增肥稻麦,臣就可以直接制造这种元素之物来做肥料,而不必非得烧木集粪?”

“正是,磷酸矿能制成磷肥,那是不是有的矿石也有碳灰中增肥稻麦的元素,你如果发现了这种矿石制成肥料,自然比伐木烧之更便宜!”

朱厚照说道。

而严嵩不由得兴奋起来:“恨不该早得陛下教诲,如若真能得此肥料,则我大明必五谷丰登,而家家无饥馁之患也!”

旋即,严嵩便朝朱厚照作揖:“请陛下放心,臣定能发现能增肥稻麦之元素!”

“朕便等你的好消息,你可以细查查木炭之灰烬到底是何物组成,具体之办法你可以去京师大学与皇家工业实验基地以及大明科学院请教他们,朕让吏部给你个大明科学院农科博士之职,便于你行事,另外,朕会让皇家税务局给你一万两银子做本钱。”

“臣谢陛下!”

严嵩大喜,并心里暗道:“自占城稻与磷肥推广后,我大明单亩粮食已增至两石五,如今若再有新肥出现,不愁不能突破三石之数,如今陛下又令官田之赋同民田,百亩之民到时候家余十石粮只怕也有可能!”

朱厚照只知严嵩在后世是有名的奸臣,倒也没想到过他会在农业上这么有心,心里倒也对严嵩有些刮目相看起来,想着或许历史上嘉靖用严嵩不仅仅因为严嵩善于写青词吧。

无论如何,进京担任刑部左侍郎的严嵩除了公务,一有闲暇就把心思放在了烧木炭研发新元素上,不同于其他官的他对妻子欧阳氏极为专一,不喝花酒更不赌博。

如果朱厚照不是穿越者,仅以当世人的眼光看严嵩,只觉得严嵩是个品德操守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清心寡欲的好官,与后世所谓的奸臣形象完全不一致。

尽管因为皇帝陛下朱厚照不认为水和火是元素,使得严嵩不敢把水和火填进元素表里,但他心里还是坚持认为水和火就是元素。

在严嵩看来,自己好歹也是神童出身,考进过翰林,不至于会对元素理解错误,所以,他认为木炭肯定是由火这种元素和炭灰组成的,当然,他也就认为木炭不是单一元素组成,严嵩自创性的把木炭这类物质命名为化合物,他在自己笔记上写道:

“木炭烧之为火与炭灰,故木炭是由炭灰与火化合而成,而为化合物也!”

严嵩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在创造一门新学问,他相信自己将来的成就当不逊于王守仁,而且他认为自己可能更胜于王守仁,因为王守仁所言的心学不一定是对的,但自己所言的学问一定是对的,木炭是化合物这个观点,无人可以辩驳,因为燃烧试验已足以证明。

“大丈夫立于世,志向无非立功、立言、立德三事,我严嵩虽不能立功立德,至少可以立言也!”

严嵩看着自己面前一排玻璃仪器如此想道。

……

王守仁因为开创心学被确定为皇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之国学类奖的获得者。

而王素、童老五、陶黑三人则被确定为皇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之格物与算术类奖的获得者。

王素自不必细言,他的著作《算学宝鉴》已经把加减乘除开方等运算皆用珠算完成的方法记录完全,且提供了数学排列组合和几何相关知识,还对大明税率换算与物价统计方面总结了规律,甚至在朱厚照影响下开始提出了微积分,并正式引进了阿拉伯数字,确立新的运算方式。

在这个还没有计算机的时代,王素把简单和复杂的数学运算运用到珠算上,对大明在开办银行、金融管控以及财政调度方面是助益很大的。

不然,说实话,没有计算机技术基础,仅凭朱厚照自己一个穿越者很难开办成功银行,甚至也很难成功进行钱法改革。

所以,王素获得此奖是当之无愧。

也正好趁此,让大明这个时代的人知道,大明不独重武之艺,也重数理之学。

而童老五则因为先后在军器局制造出击发枪被授予此奖。

化工与冶炼类的奖则是由太监丘聚与陶黑获得。

丘聚是大明第一个掌握两酸两碱制造技术的人,一个国家的工业基础能否完备就在于能否制造三酸两碱,而丘聚的作用自然是很大的。

而陶黑则是因为把钢铁冶炼技术从坩埚炼钢一再改进为平炉炼钢而被授予此奖。

除此之外。

李言闻因为是第一个掌握了剖腹产手术后可以完好缝合伤口的大明妇女外科圣手,而成为医学与生理类奖的获得者。

本来,内官中的张忠也是可以角逐此奖,但张忠擅长的是割包皮这种涉及小伤口缝合的外科手术,比起李言闻的作用价值相对小一些,所以,朱厚照最终选择的还是让李言闻获得此奖。

钱法类奖项的获得者则是徐经,毕竟大明朝能有现在的经济面貌,皇帝朱厚照身边的这位大管家也算是功不可没。

百官云集的奉天门犹如大礼时一样隆重,武官员皆着冠服出现,而朱厚照自己也着冕服御临此地,以此表示对此奖项颁发时的重视。

待山呼万岁后,朱厚照便让礼部尚书欧阳旦开始主持颁奖大礼。

于是。

在欧阳旦便开始了唱名,将皇帝朱厚照为何要设此奖,以及这些获奖者都念了出来,且当着武百官的面,每念一人,便对此人做一番褒奖。

以往这种隆重的礼仪,只有立了大功才能有这样的殊荣,而现在朱厚照以此作为奖掖大明在学术领域的创新成果的礼仪,自然也让这些获奖者倍感荣耀。

饶是武百官也没想到,朝廷会对九流之学如此重视的时候。

一些理学儒臣尽管有些酸,但在知道郭楠被贬的事后,也都不好说什么,也只能接受这种现象存在。

兵部尚书王守仁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因为心学立言而被陛下如此隆重的颁奖。

很多官员也流露出艳羡之意,他们也没想到立言也能被陛下如此重视,而且即便是心学这种离经叛道之言。

譬如此时的严嵩就觉得自己将来也能如现在的王守仁这般因为立言开创新的学问而身着飞鱼服获奖。

二品赐予飞鱼服,这是大明朝的规矩,而现在这些获奖者按照朱厚照的旨意是要领尚书衔的,搁在现代就是高官待遇,而在大明,尚书一般为正二品官,朱厚照也因此给他们都赐予了一套飞鱼服。

第262章 达芬奇眼中的大明帝国

童老五、陶黑本来是大明最底层阶级的工匠,对于朝服没有多大的概念,如果被赐予蟒袍,他们或许还不知道穿上这衣服意味着自己多么贵重,但见过皇帝出巡时锦衣卫身着飞鱼服的他们知道这飞鱼服穿上身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们此刻也都神采奕奕的很,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手僵硬地悬空着,深怕碰到了自己身上贵重的飞鱼服,而笑容也是僵硬的,甚至还有些发抖,深怕被在场的官老爷们耻笑了去。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平素自己看都不敢看的官员同处于奉天门前。

好在,站在首位一同领奖的是兵部尚书王守仁,基本上王守仁怎么做,他们也学着怎么做。

童老五从没想到自己不过研制出了不用点火绳还可以定装枪弹的火枪就能得到皇帝陛下这么看重。

因而,他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所进行的事业而自豪过,他不由得暗暗发誓一定要用心把陛下期望的线膛枪也制造出来,不然自己对不起皇帝陛下。

陶黑也是如此,他看了看自己因为炼铁时意外被砸断的手,他依旧觉得如今能被朝廷和皇上如此看重,即便是赔了命进去也值得。

“大医治国,陛下如此重视我医家,竟以尚书赐之,可见陛下是仁厚之君,我大明之黎民百姓有福啊!”

李言闻心中如此感叹道,他没有童老五与陶黑这么激动,但现在朱厚照对他这个医者这么看重,也让他对皇帝朱厚照更加敬服。

徐经也没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朝中二品官,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弘治十二年科场自己被害的事,他不由得心里冷笑:

“当年小人意图阻断我徐某青云之路,可我徐某终究也得遇明主!当年那些小人若知道,也不知会不会大怒也!”

内阁大学士康海捧章,朱厚照亲自颁发,七人一一行大礼谢过。

一万两银子也算是一笔巨款,而且这笔巨款的意义价值也颇大,即便是朝中权贵见此也莫不羡慕之。

甚至有朝中勋贵不由得暗想自己这样的家族立武功自然是很难的,倒不如也在这些奇技淫巧上下些功夫,没准也能邀得圣宠,得陛下器重,以振兴家族。

朱厚照没有想到因为他设置这个皇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让朝中一干权贵都开始关注起学术事业来。

即便是魏国公也开始花重金找人研制飞行器,更有成国公也突发奇想招募清客要制造铁甲船。

初次到大明的达芬奇也从皮雷斯这里知道了这场盛事,对此,他是十分惊奇也十分高兴大明能对世俗学问如此看重的。

“这个叫大明的帝国,犹如传说中的那么华贵与典雅,她就像刚出浴的东方美人,散发着阳光般的魅力,甚至比传说还要让人着迷,这里的街道井然有序,每百步就有垃圾箱,垃圾箱有着艺术的特色,街道也因此干净得如剥了壳的鸡蛋表面一样光滑,但质地却很硬,听明朝的大人说,是水泥,一种可以迅速凝固的黏合剂。”

“而更让我惊奇的是,这里的人都是富足的,平民和贵族都穿着昂贵的丝绸,甚至都是博学的,他们的学校比教堂寺庙还要多;

这里真的是一个世俗的世界,是人的世界,不是崇拜神的世界,我真的喜欢这里,即便是他们的君王,也没有把多余的财富花在宗教上,而是给一些工程师和艺术家给予丰厚的奖励,甚至让他们成为贵族!我第一次开始觉得自己有些不幸,不幸的是,没有生在这样的国度!”

“而在这个国度,宗教的信仰的确是自由的,即便是一些贵族都很愿意听我给他们讲圣经的故事,我也开始学着去容纳他们这里的道教与佛教。”

达芬奇很认真地记录着自己来到大明后的感受,甚至还会用西洋画记录。

而拉斐尔与米开朗琪罗也不例外,甚至米开朗琪罗开始用雕刻的方式雕刻着大明的芸芸众生。

而这时候,皮雷斯找到了他们:“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大明皇帝陛下要召见你们,明日记得随我去皇家西苑。”

“连皇帝都愿意见我们,这可真是太好了!”

达芬奇等人都高兴得快要跳起来,虽然他们在后世有很大的知名度,但在当下这个时代,即便在佛罗伦萨,他们也不是受美第奇家族一个佛罗伦萨的贵族很重视的,如今一听见富有四海的大明皇帝要见他们,他们自然是高兴不已。

达芬奇忙开始翻找着自己的画作,想要给大明皇帝朱厚照送一件自己最满意的画作。

拉菲尔也一样,他在自己成堆的圣母像中翻找着,深怕自己当时献上的画作不会让大明皇帝满意。

米开朗琪罗则抱着自己的雕塑作品仔细看着,思索着自己如果献上这东西会不会让大明皇帝陛下高兴。

……

朱厚照见到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后,没想到这三人还送上了礼物。

这让朱厚照很是高兴,毕竟他也知道,这三人的作品等个数百年后价值绝对连城,所以,他也很欣悦的接收了,甚至不由得说道:“没想到,他们还挺懂事,知道送个礼物,也避免了朕亲自讨要的麻烦。”

“皮雷斯,你告诉他们三个,朕尊重他们的创作自由与研究学问的自由,但大明可不能容忍懒惰的人,他们可以告诉朕,想要在大明做什么,朕可以帮助他们”,朱厚照对皮雷斯说道。

皮雷斯便把朱厚照的话转译给了达芬奇等三人。

达芬奇等三人听后皆感到很是欣喜,他们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因而听大明皇帝朱厚照如此说,忙道:“多谢大明皇帝陛下,我达芬奇现在只想好好了解一下贵国的一切。”

米开朗琪罗与拉斐尔也没如此说。

朱厚照点了点头,忙道:“既然如此,朕准你们先去京师大学深造,先学学我汉家语言。”

朱厚照说着的时候,达芬奇则指了指朱厚照身后的天望远镜(历史年由伽利略发明,这里提前出现):“敢问大明皇帝陛下,您身后的铁筒是何物?”

“此乃我大明观测天之物,名唤天望远镜”,朱厚照说后,一经皮雷斯翻译,达芬奇等皆感到好奇起来,忙恳请朱厚照允许他们用一下天望远镜。

朱厚照也没拒绝,忙让刘瑾教他们使用。

当达芬奇一用上大明天望远镜后,就惊讶地用着西夷之语说道:“我的上帝啊!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原来银河里是由漫天星辰组成的,木星,那应该是木星,木星附近居然也有天体在围绕着他转,难道大地不是宇宙之中心?我的上帝!这怎么可能!”

达芬奇惊骇地离开了天望远镜,失魂落魄般地喃喃说道:“这个帝国掌握的知识只怕很让人震撼!”

此时,同样用天望远镜看了看天空后的米开朗琪罗与拉斐尔也惊骇得如达芬奇一般傻傻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原来,宇宙是这个样子!”

刘瑾见此不由得问着朱厚照:“陛下,这三个西夷跟个花姑娘第一次上轿一样,实在是太有失体统!您看是否申斥一下他们?”

“不必,当初钦天监的官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天景象后,反应不比他们怪异多少,让皮雷斯,记得带他们去京师大学习学语言”,朱厚照说着就把达芬奇献上的画作翻了起来,见一幅西洋画尺度甚大,便顺手给了唐伯虎:“借给你回去端详端详,没准还能对你画画有帮助,他们西夷的画有不同于东方之处,好好看看。”

听朱厚照如此说,唐伯虎忙称旨接过了话,大开一看,一下子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忙低声对朱厚照说道:

“陛下恕罪,臣冒昧唐突,这西夷人真是大胆,竟敢给陛下您送春宫图,而且这尺度实在是太大,且很逼真,毫无含蓄之处,这要是让道学之士知道,指不定会卖他们乃佞幸。”

“这他们那里可不是春宫图,而是人主义,知道吗,好好领会”,朱厚照笑说着就让宦官带着另两件作品,一件米开朗琪罗的雕塑一件拉斐尔的圣母像去了慈宁宫。

眼看太后张氏的寿诞将至,而偏偏太后张氏因为自己的两个弟弟自出海后就未回京过而郁郁寡欢,所以,朱厚照便觉得趁着这达芬奇等人献上了西夷画和西夷雕塑的时候,将这西夷画和西夷雕塑送给太后,就说是自己那两舅舅托人带回来送给太后的,达芬奇那幅尺度太大,朱厚照也没好直接给,便先给了唐伯虎去观赏,且准备着留着自己悄悄的赏,而米开朗琪罗的雕塑与拉斐尔的圣母像,朱厚照觉得给张太后,张太后应该是能接受的。

张太后从朱厚照知道是自己弟弟从西洋带回来的礼物后,也的确来了兴致,忙让人打开看看,结果一看见米开朗琪罗的雕塑,就不由得摆手道:

“拿走,拿走,一不穿衣服的男子,有什么好看的,这些蛮夷果然是不开化的很,你那两舅舅还是这般做事没头脑,这也敢往皇宫里送,你怎么不下旨训斥训斥。”

第263章 环球航行回来的大明勋贵

朱厚照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想替张鹤龄与张延龄两兄弟在自己太后姐姐面前做件好事,结果却反倒坑了这两兄弟,不由得忙说道:“母后说的是,这两舅舅还是不懂事的很,但这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至少这圣母像得收下。”

“这就是西夷的圣母?看着和善的很,那哀家就收下吧”,张太后笑着点了点头,而这时候,内宦高凤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太后娘娘,陛下,建昌侯回京了!”

……

建昌侯张延龄的确已经还京。

不过,因为他环球航行的舰队是归兵部管的,所以,他现在还得来兵部交割。

尽管这次环球航行,让张延龄损失了不少人马,但此时的张延龄在平复心情后,依旧只有激动的心情。

“王部堂,本侯真没有骗你!这地的确是一个圆球,我们所生活的地方的确应该叫地球!真的,本侯现在是彻底信了!”

张延龄把脚一跺,就在兵部正堂里走了起来:“不行,本侯得尽管把这个告诉陛下,不只是告诉陛下,本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地的确是个球,我们生活在一个球上,真的是地球!”

兵部尚书王守仁见张延龄犹如得了癫狂症的人一般,也只得忙劝道:“建昌侯,你先喝口茶,不用着急,你的舰队真的是一直往前走,然后就走回来了?”

“本侯真的没有骗你,王部堂你一定要相信本侯,本侯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但的确是这样的,本侯费尽千辛万苦,发现了不少新的大陆,但在穿越过一片渺茫的大海后,的确到了我大明海(坤舆万国全图上南洋叫大明海,故这里这样写)!”

“本侯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事实就是如此,这大地的确是个圆球,若非本侯亲自走这么一趟,本侯也不相信!”

张延龄坐了下来,不停地摇头晃脑起来。

而王守仁被张延龄这么一影响,也有些半信半疑起来,但他还是不由得问道:“建昌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我们在这球上走没有掉下去,特别是在球的另一端的人或者其他事物,他们为何没有掉下去?”

“本侯也纳闷啊!本侯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球底的人不会掉下去,为什么海水不会流出去,很多本侯都想不明白,但本侯能确信的是,地就是一圆球!”

张延龄正说着,夏言这时候也走了进来,一见张延龄,就惊讶地把兵部书丢在了地上:“建昌侯,您何时回来的?您没有继续往前航行了?”

“哪有!夏侍郎啊!你来的正好,本侯正有话要给你说,本侯自从在休达和你们分别后,就一直往前走,先是过了一片大海(大西洋),漂泊了许久,病死了十六七个人,硬是还真的发现了一块新的大陆,还真的找到了陛下所说的那种红薯,还带回来许多香料,然后又继续航行,这次又是一片大海,还漂泊的更久(南太平洋),连本侯都大病了一场,但就在本侯觉得自己这一群人要死在海上时,却发现了我大明的船,当时,本侯是又高兴又震惊,高兴的是总算是有机会回我中土,震惊的是,原来这大地真的是圆球,从一个地方出发一直往前走真的能走回来!”

张延龄这么一说,作为和张延龄一同航行过一段时间的夏言自然是确信不疑,也不由得十分震撼道:“看来地果然是球体,我们所生活的地方的确是应该叫地球!”

“失陪!”

夏言说着就拱手跑了出去。

王守仁见此忙喊道:“夏侍郎,你要去哪儿了?”

“去京师大学!若我们生活的地方真是地球,那陛下所制作的地球模型就是真的!下官得再去看看!”

夏言说着就又忙吩咐着一名兵部官吏:“把当年三宝公公的航海资料也带上,跟本官去京师大学!”

张延领见此也来了兴趣,忙跟了过来:“夏侍郎,等等本侯,本侯和你一起去!”

……

一个时辰后。

一木制地球仪前,夏言和张延龄以及王素三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地球仪。

“建昌侯,我们生活在地球上,是真的?”京师大学现任祭酒王素问着张延龄。

张延龄点了点头:“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这沧海陆地与这地球仪上的是不是真的一致。”

“是一致的,三宝公公的航行记录与本官航行记录一结合,再加上建昌侯您的记录,所经历的地方和陛下这地球仪上的陆地沧海标示一模一样,我们最初从大明海越过满剌加(马六甲)后,应该进入的是印度洋,然后绕过佛得角,进入了大西洋,你们看,建昌侯最开始单独穿过的那片海应该就是大西洋,然后你们登陆的地方应该就是美洲,然后建昌侯再经过的一片大海应该就是太平洋!”

夏言说着就无比兴奋地一拍桌子:“若我们真在地球上,若这些皆是真的,那陛下所言就是真的,那么天下就还有这么多陆地未被我们大明发现,还有这南极,北极到底是什么样子,真如陛下所言,有极昼与极夜?”

“陛下真神人也!”张延龄不由得说了一句。

“古人云,地居天中,其体浑圆,以应天度,中国当居赤道之北,故北极常现,南极长隐。南行二百五十里则北极低一度,元人之地圆说果然不假也!只是,只是我们在地球上啊,为何不掉下去?”王素也不由得念了几句古,然后又问了起来。

“正是此话,既然你我在球上为何不掉下去?为何海水不溢出?”夏言也不由得苦笑道。

张延龄说道:“也许只有陛下知道,陛下是天子,他的学问得天授予!”

“那我们求见陛下去?”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

朱厚照这里也刚得到建昌侯张延龄回京的消息,只淡淡一笑,暗自想道:“这个张延龄还真的环球航行回来了?历史上的麦哲伦从公元一五一九年开始环球航行到公元一五二二年完成,即在正德十四年到嘉靖元年这段时间完成航行,而如今张延龄是在正德十二年完成的环球航行,只比麦哲伦早了五年!葡萄牙与自己大明的差距不大,大明还得加快全球殖民的步伐!”

正在朱厚照这样想着的时候,太监刘瑾便来报:“陛下,建昌侯、兵部右侍郎夏言、京师大学祭酒王素求见。”

“宣他们进来吧”,朱厚照说着便直接在慈宁宫见了张延龄等人。

而朱厚照一见到张延龄,便直接问道:“建昌侯,现在你相信大地是一圆球了?”

“回陛下,臣现在彻底确信了,大地的确是一圆球!”张延龄点了点头,犹如他自己所言,现在的他再也不敢对朱厚照提出的圣学有半点的质疑。

朱厚照见此只是微微一笑,问着夏言和王素:“你们也跟来干嘛,也信了大地的确是一圆球?”

“臣相信了,只是臣不知道的是,这大地既然是圆球,为何人不会掉下去,海水也没有溢出?”

夏言回道。

王素也跟着点了点头:“所以,臣等特地来向陛下请教。”

朱厚照见案桌旁摆着一个苹果,便把苹果拿在了手中,并站了起来,然后把苹果往地上一丢:问道:“现在可明白了?”

张延龄、夏言、王素等人有些茫然,皆不知道朱厚照做这样的举动是想告诉他们什么。

朱厚照见此只得继续启发道:“苹果落下会掉在地上,人从高处跳了后会坠落,皆未飞上去,甚至没有往上走,你们没想过这是什么原因?”

“是有吸引?是地球在吸引我们,在吸引万物?”夏言恍然大悟地先喊问了一句。

朱厚照点了点头。

“陛下真乃神人也,这么明显的道理,臣竟然没想明白,陛下之圣学说,万物运动是因为力在作用,那么,地球让物体下落也是因为有吸引之力,因为有吸引之力,所以不会掉下去”。

而这时,王素也恍然大悟起来,高兴得像是吃了糖一样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忙对朱厚照拱手道:“谢陛下点拨,臣恍惚明白了,臣告退。”

朱厚照点了点头:“去吧。”

“谢陛下!”王素现在只想快点回去,回去把朱厚照写下的自然科学知识再好好研读思索一番,他恍然觉得自己要发现新的自然规律,所以兴奋地直接快步跑出了紫禁城。

而这里,夏言问了后则并没有要急着回京师大学研究的意思,他与王素不同,他只需知道万物在地球上不掉下去是因为地球对万物有引力就行,对于研究这种地球吸引万物的引力没有多大兴趣,他现在更关切的是大明如何应对这个新发现。

张延龄也和夏言一样,在听朱厚照是因为地球有引力才没有出现这种的球底之人没有掉下去的原因后也没有想着去研究这吸引力,只说道:“照陛下所说,地球是有引力的,所以我们才不会掉下去,但无论如何,大地是圆球,且名之为地球是对的。”

第264章 下诏:全球都是我大明的

朱厚照见张延龄如此坚定地认为地是球体的理论,也颇为欣慰的笑了笑。

在朱厚照看来,让大明的人相信承认“地球”这个概念是很有意义的,这样,能让他们开始学着去质疑古人的一些观念,甚至基本上古人的不同假说,也让他们知道是需要自己通过实践验证的,这对于汉人的思维的开发是很有帮助的。

除此之外,让大明的人相信“地球”这个概念,也能真正开拓大明人的视野,让他们确信自己的帝国不是世界的中心,外面的世界还很大,甚至有很多可以挖掘的财富与资源。

远洋航行带回来的财物证明了这一点,而“地球”概念的深入人心,则是在理论与意识上让大明的人知道大明帝国不是中心之国,外面还有许多需要大明去抢占的资源。

此时,夏言和张延龄无疑是最先承认“地球”这一概念的人,尤其是夏言,作为一名政治家,他比张延龄想得更远的是,大明应该如何应对这个地理上的大发现。

因而,夏言这时候就立即拱手道“陛下,臣可否借陛下书桌上的地球仪一用?”

夏言很顺畅地就把朱厚照书桌上的木制地球仪唤作了地球仪,而朱厚照也没觉得尴尬,只点了点头。

“谢陛下!”

夏言说着就来到地球仪面前,指着地球仪说道“陛下请看,现在大地是圆球自然是无可置疑,既然如此,这上面的陆地也许是真的存在,香料群岛(印度尼西亚)以南这块大陆如果真的存在,还有这南极之地,北极之地,以及建昌侯经过的那片大陆(南美洲)如果也存在,那么,我们就不能等闲视之!

且据臣和建昌侯这些年航行的情况来看,许多陆地还没有多少人与城镇,如非洲之地,甚至当年三宝公公的航行记录里也提过他们的船队曾去过香料群岛以南的一块大陆(澳洲),也几乎没有人烟,如此来看,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没有涉足之地。

而现在,西夷之国如佛郎机,则四处立碑言其为他们的领地,我大明不能步其后,岂不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明得尽早占得这些无人或蛮荒之地,不然只怕将来,徒让西夷之国得了先机,若当年两宋之蒙古,最终成为我中原大患!

是故,臣请陛下当立即练强军,兴海事,在西夷之国未瓜分尽地球之前,扩充我大明之疆土,以四海之利实我大明!”

夏言说完就拱了拱手,情绪激昂地看着朱厚照。

张延龄也拱手道“陛下,夏侍郎说得对,那些西夷之国三四条船就敢(达伽马开辟新航线时就三条船)开疆辟土,满载黄金而回,我大明即便是当年三宝公公下西洋的船就有两百余艘,两万多官兵,怎么能输给他们!臣也请陛下把所有新大陆都划归大明!”

“准奏!”

朱厚照早就想把大明变成一个日不落帝国,只是苦于没有很多人主动提出来,因而只能依靠自己皇帝的权力利用行政命令开海殖民,如今难得有朝中一个文官和一个勋贵主动奏请自己这个皇帝夺占全球之地,自然不会不答应。

朱厚照答应后,夏言和张延龄忙异口同声道“陛下圣明!”

不过,接下来,夏言和张延龄也都在心里暗笑陛下接下来会怎么做。

朱厚照只看向了刘瑾“备墨,拟旨!”

说着,朱厚照便道“昭告天下,地球上所有的陆地和海洋皆为大明皇室所有,只有大明的子民获得皇帝允准后才有用开垦和定居这些土地和海洋的权利,还有这些陆地还有海洋上的高空,也是我大明的领空!”

夏言不由得大惊,他看了一眼地球仪,发现陛下这句话等于把整个地球都变成了大明的领土。

朱厚照心想葡萄牙和西班牙这时候已经签订了瓜分世界的条约,言大西洋以西属西班牙,大西洋以东属葡萄牙,甚至西班牙还直接宣称与大西洋毗邻的领地皆属于西班牙王室,自己作为大明皇帝,怎么能让他们的野心得逞,天下只能属于大明的!

至于那个条约,没有自己大明帝国承认的条约能算条约吗,就算是教皇主持的又如何,大明又不用给他罗马教皇面子。

因而,朱厚照直接就下达了这样的旨意,且直接对夏言吩咐道“现在,朕任命你夏言为南洋大臣兼近卫军海军部提督,总督海洋军政事务,领兵部尚书衔,负责统管大明所有航线与新领土建设(殖民地建设)!”

夏言没想到皇帝朱厚照会让自己直接统管这海洋事务,心里也自然是十分激动“臣领旨!谢陛下厚恩!”

“建昌侯张延龄听旨,朕加封你为昌国公,以表彰你环球航行之功,且朕决意命名南美洲那段海峡为建昌海峡,设建昌省,立三司,任命你张延龄总督建昌军政,替我大明开疆辟土!建昌省的辖区有多大,就看你昌国公能开辟出多大的疆土!”

朱厚照向张延龄吩咐道。

虽然要再次冒着生命危险远离家乡,甚至要去蛮荒之地,但见朱厚照要给自己国公爵位,还让自己一介外戚在外做流官,张延龄也就没有任何想要拒绝的意思,忙也谢了恩。

夏言本想劝劝皇帝朱厚照不要让一个外戚做流官,但一想美洲之地远在大洋之外,让外戚去那样的地方做官也不用担心外戚干政,且现在真正有南美洲航行经验的就张延龄,因而他也就什么都没说。

“现在,夏卿,你需要尽快建造更多的船厂,打造更多的战舰,同时还有军械粮草的储备,而且还需要替朕训练更多的水手和海军官兵,而舅父听从夏卿调度,养精蓄锐,随时准备替朕替大明开辟疆土!”

朱厚照说着就将两人叫到了一张地图面前“你们来看,在两广这里,有个地方叫濠镜(澳门),这里是朕令林廷选、汪宏等人在两广发展起来的港口,而这个地方将来有希望控制四条航线;

第一条是到暹罗-满剌加-果阿(印度卧亚)-佛得角的航线;

第二条是到日本的航线;

第三条是到吕宋-南美洲航线;

第四条是到香料群岛航线。

而这样,濠镜无疑可以成为通往世界各国的海运中心。

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以濠镜为起点,将这四条航线控制我们手里,只要控制了这四条航线,整个地球的大多数商业利润就会在我们手里,同时我们还可以以此建立据点,在将来控制大西洋!

所以,夏卿,你现在就需要去濠镜,务必把那里打造我大明的海运中心!

而舅父你在南美洲,现在休达与佛得角我们已有据点,朕到时候再派大臣去香料群岛南边的大陆,那样以濠镜为中心,以南美洲、休达、佛得角以及南边的那块大陆为据点,我大明就能把整个太平洋和印度洋变成我大明的内海!”

朱厚照这么一说,夏言也不由得兴奋起来“陛下,既然如此,现在我们需要逐步把这四条航线打通且控制在我们手里,首先应该是濠镜到果阿再到佛得角和休达这条航线,印度的胡椒、苏木、象牙、檀香等产物,可以被我大明官民商户直接运到濠镜换成大明的肥皂、玻璃、瓷器、丝绸,然后再运到奥斯曼以及西夷去换成白银!”

“从濠镜到南美洲这条航线也很重要,而且现在就只有我大明船只去过,臣可以直接把南美洲的白银运回来,还有他们的丁香以及乌木也可以直接运回来,臣在航行时看见那里有无边无际的巨木,还有银矿无数!”

张延龄说道。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夏卿你去濠镜先着手想办法逐步把从濠镜到休达这条航线给朕从佛郎机人手里夺来,朕要十年后去地中海看看;

而舅父你现在就要把从大明到南美洲的这条航线给朕建立起来,最好能在将来把你看见的佛郎机人杀掉,然后把那里的土地也变成我大明的领地,在那里有条狭窄的海峡(巴拿马海峡),把那里给朕占住,将来可以从那里建一条通航的海路!”

朱厚照这么一说,夏言与张延龄忙拱手道“臣等领旨!”

朱厚照没再多言,虽然他现在做出了一系列指示,但这种经略全球的事业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首先调度训练人手与打造战船枪械以及筹集食物至少也得半年。

因而,朱厚照也就先把这件事抛开不提,只继续问着张延龄“番薯带回了没有?”

“带回来一船,臣已经在台湾买了块地,让人先培育上,还带了一批进京来,陛下可以尝尝,的确挺香甜”,张延龄说道。

“不必了,全部给大明科学院的农科去研究培育,然后尽早推广,未来大明最需要的还是粮食”。

朱厚照说道。



第265章 达芬奇背唐诗与开辟新航线

张延龄带回来的大量香料、乌木、番薯以及白银,让大明的官僚们不得不相信这位侯爷真的进行了一次远航。

而且,大明的官僚们也开始不得不接受地球这个概念,甚至也因此,使得大明越来越多人开始接受这个概念。

尤其是,在地球上的人没有掉下去是因为地球有引力这个解释传播开来后。

不过,也不是所有大明朝的人都有兴趣去关注这个引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去研究为什么地球有引力。

大多数人还是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

当然,也有例外的,王文素现在就在纠结着地球为什么有引力这个问题。

大明朝的富庶,以及大明皇帝朱厚照对汉家墨学等自然科学的重视,使得王文素这类大明科学家能有足够的精力去研究学问,而不用担心生计问题甚至是人生理想的问题。

咚!

京师大学,一栋红墙绿瓦三层楼阁上,王文素将一颗苹果举在手里一放后,这颗鲜红的苹果就落入了楼下的一池碧潭中,带起一缕缕涟漪。

待水面恢复平静后,王文素又将用石头雕刻的一模一样的苹果一放,这颗石苹果再次落入了楼下的一池碧潭中,带起一缕缕涟漪。

“人在地球上不会落下去,是因为有引力,现在可以看出来,重量不同的物体落入水中,造成的波浪明显有差别,可见这重量越大,地球对物体的引力就越大,只是不知道这引力到底怎么计算出来”。

王文素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然后又企图将重量相同但体积不同的两个泥块与石块往水潭里丢。

又是咚的一声。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年过花甲的京师大学文科汉文系留学生达芬奇正巧在这水潭边的苹果树下背唐诗,因此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是王文素,只先躬身作了一揖,然后拿着手里的正德三年翰林书社版《唐诗三百首》准备去别处背唐诗。

但在路上,达芬奇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在这个帝国,艺术家和科学家是真的富足而又可以认真地进行自己的研究,都不用担心饥饿的问题。”

达芬奇感叹之后就不由得更加笃定了要学会汉文,在大明进行艺术与科学创作的想法,因而,便再次背起了唐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

达芬奇发现学汉文也挺难的,尤其是这东方帝国的古诗,只得拿起书本再从右往左看了一遍,心想“听说这首诗是一个叫骆宾王的汉人七岁时写的,七岁就能写出这么难背的诗,这个帝国的汉人其聪颖度真让人觉得可怕!难怪他们能发明这么多东西!”

虽然达芬奇觉得汉人很聪明,但王文素却没觉得自己多聪明,他发现他依旧无法确定力以及地球引力的计算方法,作为一名数理学家,他对自己的智力感到了很大的怀疑。

王文素只得再次求见了朱厚照“陛下,恕臣愚昧,故不得不冒昧打扰陛下,臣实在无法找到计算力的方法,这样,臣也无法确定这地球的引力怎么去计算,还请陛下赐教!”

朱厚照很理解王文素的疑惑,毕竟现在还是正德十二年,伽利略和牛顿这些经典物理学的奠基人还没出现,现在还是地理大发现时代,天文学大发展的时期,甚至哥白尼提出日心说都才刚刚过去四年,布鲁诺更是还没出生,而王文素要想一下子就想到经典物理学里的所有推算方法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这个不难”,朱厚照顺口说道。

“这还不难?臣想了许久都没想出办法来!”王文素心里如此想道,旋即,拱手道“还请陛下赐教!”。

“那既然如此,朕先问你,你能确定力这个东西和什么有关?”朱厚照问道。

“臣能确定是越重的物体在同一高度下落时产生的力越大”,王文素说道。

“这就够了,你想既然如此,你可以视为力和物体的重量成正比,这个正比的意思就是物体重量越大,力就越大,然后你再自己造个符号表示一下,比如像这样”。

朱厚照向教一个初中生一样,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f∝“这就表示力与重量成正比”。

朱厚照已经把阿拉伯数字与拉丁字母以及一些自然科学需要用到的一些特殊字符推广到了京师大学,因而此时王文素看着这个公式也不陌生,只在一边乖乖点头。

“然后你就设定一个系数,用g表示,你假定g与重量相乘就是地球对这物体产生的引力,不就是f=g,接下来你就不可以只需知道物体重量和这个g是多少就能知道力多大了吗?”

朱厚照这么一说,王文素恍然大悟起来“陛下圣明!”

朱厚照只淡淡一笑,他倒没觉得这个有多难,毕竟这在后世一个中学生就能掌握,不过,他也能理解王文素为何这么震惊,毕竟这种思维方式对于他这个时代的明朝人而言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启发。

王文素得到朱厚照启发后,也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测定g是多少就可以,但也因此,他比找朱厚照之前更加疯狂,开始思考着如何去测量g。

朱厚照知道后也很是支持,表示王文素如果需要帮忙可以直接找学部,学部不得推诿。

不过,朱厚照没有直接告诉王文素重力加速度一般是多少,他想让王文素等明朝人自己去测算出来,这样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让明朝的人知道重力加速度是多少的答案,还能让他们知道如何去寻找答案。

地球这个概念在大明深入人心后,夏言这些人想到的是尽快让大明抢占全球资源,而王文素想到的则是研究更深入的物理,朱厚照不但支持前者,也支持后者,他知道等伽利略牛顿这些人物出世来建立经典物理学是不可能了,得让大明自己的科学家们亲自来建立起物理与数学等自然科学方面的各种规律。

王文素还在为测定地球引力(重力)而努力,而夏言和张延龄现在已在正德十三年早春二月的时节到达了两广香山县(香港)境内的濠镜。

现在的濠镜已经成为整个南大明海的海运中心。

每年五六月份就有无数官营或民营的大明大帆船运载着在大陆采购的生丝、棉布、绸布、肥皂、玻璃、高碳钢刀、弹簧,在五六月的时节,趁着季风运往日本,然后将这些商品换成白银,与十一月份以后趁着季风回到濠镜。

在大明,生丝、棉布和绸布随着机械纺纱工业的推广,成本已经降得极低,而肥皂、玻璃、高碳钢刀以及弹簧等物在这个时代算是高科技产品,也只有大明能生产,所以卖去日本的利润都很高。

基本上利润都在百分之百以上,甚至有的高达百分之两百。

大明的商船每年往来一次的利润都在两百万两白银以上。

当然,在以前的时候,这条航线是被小佛郎机(葡萄牙)控制的。

但在大明皇帝同意林廷选在两广开海,且编练水师即现在的海军后,尤其是在大明水师全歼企图占领满剌加(马六甲)的小佛郎机舰队后,这条航线就归了大明所有。

从日本到满剌加,整个大明海境内基本上就只有大明的船只存在。

而现在随着濠镜开埠,这条航线就正式变成了从濠镜到日本长崎的固定航线。

但随着松江开埠,将来去往日本的航线无疑会变成从松江府上海县到日本长崎,因而濠镜的航运地位无疑会因此受到影响。

因为濠镜开埠而尝尽贸易好处的两广官员对此是忧心忡忡,两广总督汪宏甚至就屡次上疏希望朝廷不要开海松江。

当然,汪宏阻止不了朝廷的决定。

所以,如今松江一开埠,两广的官员就开始更加焦虑起来,而等到夏言到达濠镜后,汪宏等两广的官员更是立即就询问着夏言有什么办法。

夏言倒也先想到了办法,办法便是开辟新的航线。

“诸位同僚,濠镜以后去往日本的优势地位可能会被松江府取代,但这并不代表,濠镜会因此没落下去,现在本官来这里,便是带着陛下的旨意来为濠镜开辟新航线的,两广最大的优势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夏言问道。

两广等官员忙齐声道“请部堂大人明示!”

“两广的优势在于,满剌加的海城港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开辟一条从濠镜到海城再到印度的航线,把印度的胡椒、铁矿、铜矿还有苏木、檀香、象牙、麝香这些运回我大明,尤其是矿石,我大明现在缺矿石啊!

皇帝陛下为保护我大明之风水(保护环境生态)和储备资源,再加上一些顽固大臣反对开山采石,境内的矿石也就不难随便开采,只能先把这些境外的矿石运回来!这是我们两广之官民需要做的,本官相信就这一条航线,就能让我们两广课税不少于现在的数目,何况,我们将来还可以沿着印度果阿,把佛得角那边的黄金白银矿运回来,到时候赚得更多!”

夏言这么一说,在场的两广官员都眉开眼笑起来,汪宏更是先笑道“自然是如此,只要朝廷愿意,这条航线要是开通,那金子银子肯定如流水进来,我两广之官民何愁钱财不增!”



第266章 发行公债与皇帝的特权

夏言在两广地区的大明官员商议着开辟新航线之事时,大明皇帝朱厚照也抵达了南国广州。

朱厚照来广州自然是要近距离看看大明两广开海以后的具体状况。

当然,朱厚照也没有大张旗鼓,只轻车简从突然出现在了广州府,这样既可以避免对从京城到广州府的沿途百姓生活造成干扰,也可以给两广地区的官员来个猝不及防,使得自己这个皇帝可以看到最真实的两广地区情况。

广州府的皇家行宫是朱厚照在正德十年令皇家税务总局出资,并下旨让大明各府修建的别宫之一。

如今,朱厚照也自然可以直接将这广州府的皇家行宫作为了自己这个皇帝的临时驻跸之处。

朱厚照现在正看着地图,看的自然是两广地区的地图。

而且,朱厚照现在还纠结自己要不要也在这两广地图上也画上一个圈,但随后一想也没有必要,毕竟现在的香港都还没有呢,小渔村自然也还得等将来贸易密度更大后再画圈也不迟,而现在一个濠镜也能足以满足整个大明海地区的贸易中转。

看了一会儿两广地图,朱厚照觉着有些无聊,只起身来到格子玻璃镶嵌的玻璃轩窗前,把摆在窗前的一艘一级战列舰模型拨动着,问道“现在,夏言和两广的官员讨论的怎么样了,我大明的大帆船何时能大规模停泊在果阿城?”

“回陛下,昨天商议出了结果,两广官员都表示会配合夏部堂开辟出这条新航线,另外,夏部堂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开始在两广官员的帮助下,召集两广地方乡绅和各大商行负责人,准备在濠镜开建大明证券交易所,而新成立的帝国海贸总公司就将挂牌,到时候由所有大明子民参与购买公债,以组建开辟新航线的舰队与航运公司!”

刘瑾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不由得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说他夏言能开办成功吗?”

“夏部堂是得了陛下的谕示,内臣相信他一定可以的,何况,陛下您这次给他配的助手里有跟着京师大学的王祭酒(王文素)学了数年珠算之术的学生,也有跟着徐总管(徐经)一起办了好几家银行的户部官员,开办这个证券交易所应该不是问题,而且,夏部堂自己也是陛下您在京师大学所传授的学生,陛下您应该放心才是!”

刘瑾这么一说,朱厚照也点了点头,心里想道“只是不知道这些两广地区的官绅百姓们愿不愿意认购官府发行的公债!”

……

朱厚照的担忧明显是多余的。

在大明证券交易所刚在广州府筹建好,且为帝国海贸总公司开辟新航线筹集资金的公债刚开始发售后,就有许多两广许多官绅百姓来认购。

朱厚照本来以为没多少人,所以,就和刘瑾微服来到这里准备用在户部注册的假户籍证明发笔小财。

结果,朱厚照一来却发现饶是在公债发行的第一天的早上卯时,就已经开始有许多的大明士民聚集到这里准备购买公债。

朱厚照不由得拦住一名戴着懒收巾的读书人,问道“敢问这位兄台,你们真愿意来买这官府发行的公债,不害怕被官府骗吗?”

“那倒不担心,朝廷优待学子,如果官府敢坑骗,我们也是可以闹的”,这读书人挥了挥扇子,见朱厚照衣着华贵,身上镶金戴玉,也就笑着回了一句。

朱厚照想想也是,毕竟这是自己治下的大明,不是大清,尽管自己这个皇帝在杀起文官不手软,但也助长得大明的士民们越发把自己当个人,连对官府半点疑惧的心理都没有,即便是眼前这个看上去还未中秀才的生员也是如此。

因而,朱厚照便继续问道“不过,你们真相信购买官府这公债能赚钱?”

“那是自然,要说起来这还是我大明古往今来第一圣明的天子所创,当年他就是搞了这么一个募股的方式坐稳了帝位,到现在,当年跟着他的那几位阁老尚书什么的都富得流油,这些你应该知道才是,现在民间商人也搞这套,大家都知道,这种大家一起集资,然后让有权有势的人去做买卖,大家都能发财,这次这公债也自然是如此。”

这读书人说着就有了卖弄的兴致,何况朱厚照还穿得富贵,也起了结交之心,便继续说道“这次官府发行公债,是要去开辟到果阿乃至佛得角的新航线,听说那条航线上到处都是金子银子,上次夏大人回来就带回来不少,寿宁侯(张鹤龄)的舰队也带回来不少,如今夏大人得天子批准组建公司要再去开辟这条新航线,自然肯定能带更多金子银子回来,我们虽然不能跟着去发财,但现在投钱参个股也是可以的!

以宗某看来,这事稳赚不赔,你看那位,就是焦阁老家的小舅子,硬是从河0南跑来买,听说他这次带来了足足两万银元!”

朱厚照听这读书人这么一说,也算是明白了,知道原来自从夏言、张鹤龄等在外带回来不少金银之物后,两广一点的官绅士民都已经知道了这里面的好处,而官绅士民们自己没法组织起强大的武装舰队,如今官府发售公债逐渐强大的武装舰队进行海贸,自然这些官绅士民也不是傻子,都会抢着来购买,甚至连内地一些嗅觉灵敏的人都跟着来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不由得看了看前方正坐在半敞开的轿子里由侍女捏着背的焦阁老家小舅子,不由得问刘瑾“焦芳现在也有八十三了吧,他家的小舅子这么年轻?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回陛下的话,这焦阁老去岁刚纳了十八岁的第二十六房妾室梅氏,这位小舅子想必就是他第二十六房如夫人梅氏之弟了”,刘瑾不由得尴尬地回了一句。

朱厚照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来当年跟着朕的那些官员的确是富得流油了,连女人都收的比朕多,马上这大明证券所要开张了,我们也去发笔小财去,走吧!”

……

这时候,大明证券交易所前已经开始排起了队。

在当年王华进行的精神文明建设后,排队现在已经成了大明子民的生活常见之举。

朱厚照因和刘瑾便服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利用特权,也很规矩地排起了队,不过等到离他朱厚照还有两三百人时,前面突然就有两三百人不愿意再排,直接散了开去。

朱厚照也就顺利的和刘瑾一下子出现在了证券交易所的最前面。

在朱厚照和刘瑾前面刚买完公债的那读书人见此不由得愕然地问着朱厚照“他们怎么都不排了?”

朱厚照推说不知,也不好说这是自己的护卫,只来到柜台前面。

而这时候,一名证券交易所的绿袍官员一边熟练地拨弄着算盘,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姓名,买多少?”

“朱寿,三万银元,全买!”

朱厚照说着就交了皇家银行开的票据,而这时候另外一名绿袍官员则笑着递过来一张劵“您是大主顾,按照上面的意思,免费送您一张去濠镜海天盛苑的劵。”

朱厚照还不太知道水晶馆的劵意味着什么,只先站到一边,等刘瑾也买完后才问道“海天盛苑是何地方?”

“是我们两广第一风月之地,是寿宁侯家的产业,专门把海外的胡姬倭女抢来供人取乐的,您这是通行卷,可以玩全套,这劵得三百银元起!而且还有价无市!”

这时候,那读书人突然走了过来说道。

“送你了!”

朱厚照转手给了这读书人,心想自己要想玩胡姬还用得着去你海天盛苑,他寿宁侯敢不把最绝色的献上来,因而,朱厚照说后就带着刘瑾离开了这里。

回到行宫后,朱厚照不由得问着刘瑾“你买了多少?”

“回陛下,一万银元”,刘瑾回道。

“给你海天盛苑的劵了吗?”朱厚照问道。

刘瑾忙把劵收进袖子里,回道“回陛下,没有!”

“没有也无所谓,这个对你来说兴趣不大”,朱厚照说着就命人去传见在广州府暂住的寿宁侯张鹤龄。

没一会儿,张鹤龄就带着两个一看上去就白如玉脂的绝艳胡姬来到了朱厚照这里“不知陛下驾临广州,臣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这两胡姬一个是茜香国公主,一是威尼斯公国王子之未婚妻,特献上作陛下之使唤,俱是今年最为绝色的,至今未以颜示人!”

张鹤龄与张延龄是朱厚照特意安排去海外做海盗的人;

而张延龄还搞了一个环球航行,但张鹤龄则纯粹的就是劫掠抢人,但也因为这两人是当朝国舅,就算是理学正臣弹劾,他们两也不在乎,何况张鹤龄也很懂规矩,每次都是把最好的献给自己的外甥皇帝。

虽然朱厚照知道按照现代的教育,人与人是平等的,但他现在发现即便自己是皇帝也只能做到让大明境内的大明子民人人平等,而且即便这样还是利用了皇权干预甚至也没完全实现,阻碍甚大,至于这些大明之外的白人黑人,就更难了。

即便是改革派官员都不支持朱厚照。

所以,朱厚照现在也只能接受这种大明殖民时代初期把非本国人民不当人的现象。

朱厚照相信随着文明的进步,大明会改变的,而且多年后那些白人也好黑人也好,还会选择原谅自己和大明朝。

毕竟在历史上,多年后被西方殖民者殖民过的一些人不也忘记了仇恨吗,甚至还有人还感恩这些入侵者,因为这些入侵者给他们带来了先进的文明。

朱厚照心想没准百年后这些被大明奴役过的番夷也会感恩大明,感恩大明殖民过他们,甚至希望大明再殖民他们三百年!

何况留这些被抢来的胡姬在自己身边至少被放去什么海天盛苑供大明所有子民玩弄要好些,所以,朱厚照也就点了点头“舅父有心了,来人,带她们去后院见苏贵妃吧!”



第267章 资本主义兴起后的纸醉金迷生活

第二日一早。

大明证券交易就贴出了新告示。

告示内容是关于帝国海贸总公司的公债券涨价到每劵一元五钱银元!

前来购买公债的大明官绅士民虽然知道投资大明海贸不会吃亏,但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好处。

“我买的一百银元,已经能赚五银元了?”

一名普通员外看着证券交易所的公示栏,吃惊地说了一句,暗想自己一个月才能挣一银元,就这一天自己就挣了自己五个月的收入,这官府的公债劵太能涨了!

“咦,这个公债劵居然会涨价!快,快去附近的银行分局取些银元来,老夫也去买点!”

一名本来对这种新的金融交易方式有些不太敢去尝试的乡绅见此忙对自己家人吩咐了起来。

第三日一早。

大明证券交易所的公债劵再次上涨百分之七。

于是,赶来购买债劵的人更多。

也有人不信这上涨的债劵是真的,便试着去兑换成银元,结果自然是成功兑换成了银元,但也因此交了一笔交易税。

但很快,这些人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取出来,换成银元,白白损失了一笔钱交税不说,还白白错过了让手里的债劵价值变得更高的机会。

于是。

第二天因公债债劵价格上涨而取出的大明士民纷纷又重新回购,而且这次投入的钱还更多。

第四日一早。

因为认购公债债劵的大明士民越来越多,所以,大明证券交易所的帝国海贸公司公债价格再次上涨。

两广地区尤其是广州府一带的资本如流水一般向帝国海贸总公司汇集。

甚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且,疯狂认购的人越来越多。

……

朱厚照此时还不知道自己那三万银元已经给他自己赚了六千银元。

此时的他还沉醉在温柔乡里。

凤袍龙袍落了一地。

床脚只露出一只绣花鞋,还有一只被异域纱裙压着的靴子。

汗巾子不知道何时挂在了紫檀架上,只床依旧在吱呀吱呀地晃动着,露出床帐的一袭乌发被震动飘来荡去,如微风拂过一般。

“陛下真是龙精虎猛,您不心疼臣妾,总得心疼一下新来的两位妹妹!”

许久后,苏贵妃带着三分妩媚,七分俏丽,十分满足撩开朱帐,朝对面一喊“来人,服侍陛下更衣!”

朱厚照只说了一句“人说少年猛如虎,朕亦正当少年也!”然后才起身展开双臂,由着女官服侍更衣。

看着床帐中蜷缩如懒猫的两异域胡姬,朱厚照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没有管住自己,本来昨夜只是想教教两胡姬写写汉字,了解一下华夏文化,结果捏着胡姬的手不知怎么就摸起了手,然后褪去了汗巾子,随手一丢,就做出了如今所看见之事。

至于苏贵妃何时进来的,朱厚照已不知晓,但他也因为这两胡姬想起了海天盛苑来,心想在这殖民时代到来之际,大明商品经济极度发达资本财富迅速增长后,自己这个帝王尚且不能控制自己,开始纸醉金迷,只怕那些王侯公卿更加管不住自己吧,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挥霍钱财,纵欲求欢。

“去找寿宁侯要几张去海天盛苑的劵,下午,微服前往濠镜!”

朱厚照说后没多久,刘瑾便领旨而去,而没多久,刘瑾便回来复命,说道“陛下,证券交易所的公债劵又涨了!”

“意料之中”,朱厚照说着就继续捏着胡姬羊脂玉般的手继续练书法,但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把手不知不觉地放在了这位威尼斯公国王子未婚妻的腿上,不过当他看见苏贵妃走来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连这胡姬的手也没再摸。

从广州到濠镜的路上,朱厚照一路听见的都是关于公债劵的消息,也看见粤地一些乡绅把族产都运到广州府去购买公债劵,朱厚照对此自然也很是满意,心想自己即便是皇帝,也很难让这些世家宗族把积攒了上百年的家产拿出来,如今只需一个公债劵便让这些人恨不得把藏在地窖里的银子也挖出来买公债,可见要想敛财还是得诱之以利才行。

朱厚照到了濠镜后先去了海天盛苑,一个外面是粉墙壁瓦内部却是水晶琉璃的世界,寿宁侯张鹤龄也跟了来,也因此,尽管朱厚照没有暴露身份,但整个海天盛苑的侍从看见连自己老板寿宁侯都跟在一旁点头哈腰也自然都不敢轻视了朱厚照。

朱厚照一进来就觉得这里面香味缭绕,各色胡姬倭女皆着一层薄纱,贴着玉肤,与手里的白瓷盘一样的颜色,甚至有些暖阁里有轻歌曼舞的胡姬倭女连羞涩处也没遮掩,娇音绕梁,男女毫不顾忌礼法,有的只隔着屏风就在上演大戏。

朱厚照甚至也隔着一卷珠帘看见焦阁老的小舅子正在努力推车,这时候,一熟人走了过来,从一倭女后背移开,只把一袭松香色锦缎往腰间一挡,就赤着脚来到朱厚照这里“兄台,你怎么也来了,多亏你送我那张劵,让我在这里享尽风流,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这次发大财了,公债劵蹭蹭的往上涨,我这几天已经相当于多赚了四五百银元,到时候回广州,我宗某宴请你!”

朱厚照只微微一笑,没与这读书人多说,就让张鹤龄带着自己去安静一点的地方坐坐,这种酒池肉林声色之地,朱厚照自己也受不了,但他这时候,却看见焦阁老的小舅子似乎已经完事,撩开珠帘喊道“焦大,你连夜回广州,再买他一万银元的公债!”

朱厚照见此只笑着对张鹤龄说道“这焦阁老家的小舅子还挺快的。”

“你说谁快呢,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本公子看你是不想活了是吧”,这焦阁老小舅子明显是听见了朱厚照的话,直接走了下来,摇晃着短短的那物,指着朱厚照喝问道。

朱厚照觉得这实在是有碍观瞻,只得别过了头去。

而这焦阁老小舅子则见朱厚照正脸也不巧他,又加上也许是第一次来这海天盛苑,还仗着自己姐夫曾经是内阁首辅,也就更加来了气“你给本公子跪下磕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否则,本公子必不饶你,实话告诉你,本公子的姐夫是焦阁老!”

海天盛苑的人见张鹤龄就在现场也都不敢过来劝。

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竟被焦芳的一个小舅子给威胁上了,只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还敢笑!”

这焦芳的小舅子见此更加来气,正要发作,张鹤龄忙站了出来“梅公子,本侯乃是寿宁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和谁说话,这位公子可不是你能惹的。”

“寿宁侯,不必多说,朕,正好现在已经晌午,先去吃饭吧”,朱厚照说着就摇了摇头。

而这时候,这梅公子则大喊起来“有什么不敢惹,侯爷,我姐夫可最宠我姐,虽说我姐夫现在已经致仕,但依旧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难道他还能大过我姐夫去,当然,本公子也不敢不给您寿宁侯面子,但是,刚才这位公子拿话羞辱我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得问我姐夫答应不答应!”

这梅公子说着就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朱厚照就听见珠帘里有一阵咳嗽声,然后只听得是焦芳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就算是寿宁侯的贵客也不能这么羞辱我焦芳的人啊,老夫就算已经致仕,但上个遗本的权力还是有的,难道寿宁侯的贵客就这么不把老夫的人放在眼里。”

朱厚照听见这话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只对刘瑾说道“你待在这里,处理一下这件事,朕可不想看见他焦芳这个样子,免得君臣一场,尴尬至极!”

朱厚照说着就要先走,而这时候,却听见那梅公子一声大喊“不许走!姐夫,就是他,就是这位公子拿话羞辱我,虽然羞辱的是我,但却伤及的是您的颜面啊!”

朱厚照也不由得站住了一脚,慢慢地转过身来,只带着一丝微笑。

焦芳则也忙把手从一倭女的肩膀上抽了出来,戴起老花眼镜“让老夫看看是谁。”

梅公子这时候也扬起了头。

而张鹤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就算他是勋戚,和焦家这种官僚家族扯不上关系,但他也不由得替焦芳捏了一把汗。

刘瑾也不由得摸了摸眉毛,只微微一笑,心想这焦阁老也真是,年龄这么大也出来玩,待会只怕不被打死也得被吓死。

焦芳戴起老花眼镜看了朱厚照那么一眼,只一眼就怔住了,旋即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然后就要跪下去,朱厚照见此忙把做了个手势,制止住了焦芳要下跪求原谅的行为,反而向焦芳行了个礼“见过阁老!”

梅公子见朱厚照也对自己姐夫这么恭敬,也就更加得意“现在知道认罪了吧?还不快跪下!”

啪!

焦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当场给了梅公子一巴掌“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里闹,来人,将这杂碎拖出去打死!立刻打死!”



第268章 理学老臣的风月事

“啊!”

“啊!”

“啊!”

包着铁皮的水火棍直接打在梅公子的后背上,打得这梅公子惨叫连连。

而这梅公子也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就被自己姐夫给下死手狠打,一下子也知道隔着屏风的那位公子不是一般人,只得哭吼道“这位公子,小人知道错了!求您让姐夫饶我一命!小人给您磕头,小人给您认罪!呜呜!我不想死啊!”

“打死,直接打死!”

焦芳直接大喊了起来,他现在是恨极了自己这宠妾弟弟,没得给自己惹祸。

焦芳知道自己焦家能有现在那都是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给的,因而也担心朱厚照会因此迁怒他焦家,让他焦家的富贵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所以,他现在比朱厚照表现的还激动。

这时候,外面已经没了梅公子的哭喊声。

然后,便有焦芳之子焦阳走进来朝朱厚照与焦芳等人拱手“公子,国舅爷,父亲,九叔已被打死!”

焦芳只看向了朱厚照“公子,狂悖之徒已除,您看接下来如何处置?”

朱厚照不由得抬头看了焦芳一眼,只见焦芳额头已然见汗,双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症一样一时间也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想自己似乎没说自己很生气,而这焦芳就吓得这样,可见自己这个皇帝还是有些威慑力的,当然,也许这人就是如此,越是富贵就越胆小越害怕因为得罪权贵而失去继续富贵下去的机会。

亦如红楼梦里,宫里一召见贾家官员,整个贾家就吓得失魂落魄,全家不得安宁一样。

如今,这焦芳也想必是这一样的心理,深怕自己这个皇帝会因此迁怒他焦家,而才如此怯弱与担忧。

但事实上,朱厚照今日来这里,也不是想要来杀人的,也不想闹得整个海天盛苑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一个连焦芳这种内阁首辅看见了都害怕的人,那样迟早会让人知道自己是皇帝。

毕竟朱厚照能猜到,连曾经的内阁大学士都会来这里,指不定还有什么公侯公卿人物来这里逍遥。

所以,朱厚照只对一旁还在瑟瑟发抖的焦芳说道“罢了,你都把他就地正法了,朕还能说什么,但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草菅人命,他是你小舅子,就算不是你小舅子,他犯了事,你应该把他交给广东按察使,是死还是徒,当由朝廷判罪,你说说,你也曾做过首辅,怎么还有宗族世家的毛病,动用私刑,还当着朕的面动用私刑,你置朝廷王法于何处?”

焦芳愕然不已,他一时只想到了打死自己这宠妾弟弟,让皇帝朱厚照息怒,一时也没想到自己犯了个天大错误,一时忙匍匐在地“老臣,老臣,老臣有罪,老臣一时昏聩,只因君父被辱而怒,一时间也忘了规矩,请陛下责罚!”

“难得你一片忠心,先坐下吧,这事自有都察院与刑部去处理,朕懒得过问”,朱厚照说后,焦芳便颤颤巍巍地坐在了下首,这边,张鹤龄也忙让侍从给焦芳也沏了一杯茶。

焦芳也不敢喝,亦不敢说话,心里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朱厚照也没说话,整个雅间里安静得很,只有外面传来各种娇吟之声,让人浮想联翩。

“那好像是黄侍郎吧,襄城伯李彰也在,还常少卿,舅父,你这盛苑里,当朝权贵不少啊”,朱厚照不由得说了一句。

“陛下见笑了,平常人也玩不起也进不来”,张鹤龄如实回道。

“哼,前些日子,已致仕的老尚书韩文上了道疏给朕,言如今天下公侯官宦之家,骄奢淫逸比往昔更胜十倍,挥金如土,追求享乐,不治学不追求功业,只寻花问柳,斗鸡走马,因而,建言正纲纪,严禁公勋官宦狎0妓求欢,如今看来,我们这位理学老臣韩尚书所言不虚呀!”

朱厚照现在也的确担心这个,随着开海后对外贸易活动越来越频繁,而大明作为一个自给自足且手工业与农业高度发达的超级大帝国,自然会在贸易中处于顺差地位,也就会导致大明的贵族阶层越来越富裕,但这些大明贵族阶层一旦越来越富裕只会越来越追求享受,而降低生产与投资实业的积极性。

尤其是以后这发售公债乃至股票等金融活动会让大明这些有资本的权贵更加容易得到更多的财富,也就会让他们会更加追求享乐,而也因此,会导致大明发展生产的动力下降。

这是人的本性,一有了大量的财富尤其是可以很轻松获得大量财富,人就很难再鞭策自己去提高自己。

即便是朱厚照这个皇帝也是如此,他也在很多时候想着趁着大明现在社会经济高度发达的时候做一个声色犬马荒淫无度的君王比较好,反正人之寿命不过匆匆数十年亦或百年,既然已经拥有了富贵,又何必在辛辛苦苦地为这个国家为这个国家的其他人奋斗,毕竟将来若是寿命终结,一切都会化为虚无。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如果这样放纵自己放纵自己这个帝国的贵族们,就会让整个帝国由盛转衰,那样就辜负自己作为大明皇帝的这份责任。

所以,朱厚照不希望这些自己这个皇帝和自己大明帝国的官僚资本家即贵族们因为获得了无数财富而就此沉沦下去。

正因为此,他现在忽然发现其实理学也挺需要用一下,毕竟存天理灭人欲,要求一下这些权贵们修身养性也是利于大明江山社稷的,也难怪夏言、张璁等大臣会有理学为体,圣学为用这样的政治理念。

但朱厚照不知道的是,理学虽然是有要求人克己复礼的理念,但人的也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在朱厚照突然提起理学老臣韩文的奏疏后,他就看见了一熟悉的身影正在对面轩窗上趴在一女子的玉背上做活塞运动,而那人正是理学名臣、前户部尚书韩文。

朱厚照不由得看向了张鹤龄“这是怎么回事,韩老尚书怎么也在这里。”

张鹤龄见皇帝朱厚照脸黑得可怕,也不好说韩老尚书是这里的常客,只得讪笑道“这里有些清倌颇通文艺,皆是臣请的扬州有经验的妈妈所教,其中,有一名玉爱的,乃是韩老尚书知己,他们想必也只是嫌这广东天热,所以也就宽衣相谈了!韩老尚书乃是品德端正之人,自然是不耻于风月之事的。”

“行了!朕又不是三岁小孩!少拿假话骗朕,宽衣相谈的话,又为何贴在一起,去传韩老尚书来!”

朱厚照正想着要不要起复韩文把天下这奢靡风气纠正一下,却也没想到连所谓的理学君子也是道貌岸然之辈,管不住自己的第三条腿,也在这南国风流地做起了那饮髓吸露之事。

一时,韩文一步三摇的来到了朱厚照这里,嗫嚅着嘴朝朱厚照作揖下拜“老臣见过陛下,不知陛下亲临,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行了,老尚书,您在对面阁楼上做什么?”朱厚照说后问道。

“回禀陛下,臣和玉兄在谈论学问,刚刚还从诗词歌赋谈到了经史子集”,韩老尚书回道。

“那你所说的这位玉兄的才气如何?”朱厚照问道。

“陛下,实不相瞒,这位玉兄之才可谓学富五车,她在宋史上的研究上尤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韩老尚书回道。

“去传那位韩老尚书口中的那位玉兄来,朕倒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才气!”朱厚照不由得怒极反笑起来。

一时。

便有一发髻松散,衣礽半开,抹胸只一侧吊在香肩上,另一侧露着一痕雪白,弱比西子,媚赛貂蝉的女子被带了进来,这女子一进来就先向朱厚照欠了欠身。

朱厚照见此只给焦芳递了眼色,焦芳明白朱厚照的意思,便代朱厚照问道“听韩老尚书说,你学富五车,对宋史极为钻研,我且问你,可对熙宁之后的朋党之争有何见解?”

这女子玉爱只挑着一双桃花眼看了看焦芳一眼,又看了韩老尚书一眼“妾身不知,妾身亦不知韩老爷是什么尚书,只是不知众位老爷唤妾身前来是为何事?”

朱厚照摆了摆手,示意焦芳让这女子退下。

焦芳会意便让人把这女子带了下去。

旋即,朱厚照才笑着对韩老尚书说道“韩老尚书,你还是真会编啊,人说少年慕色,朕却没想到老年也是如此,当然,按理,这也没什么,可你何必欺瞒朕,不过,朕倒也想问问,你之前上疏建言朝廷匡正风气,可为何你自己却先带坏了这风气?”

“老臣,老臣,老臣有罪!”

韩老尚书说着突然又道“可老臣与玉爱是真情所致啊,陛下!老臣愿为玉爱休老妻,与她共结连理,请陛下做主!”

“哼!”

朱厚照哼了一声,就直接离开了这里,说道“这些公卿官宦还真是少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真正是让人烦闷!传旨,韩老尚书私德有亏,不堪为天下臣表,贬黜为民,发往帝国海贸公司听用,或可于将来在教授印度土人之汉文上发挥价值!”



第269章 在大明搞拆迁

募集到的公债资金依旧在上涨!

短短不到三月,整个大明证券交易所就通过发售公债募集到了五百多万银元!

朱厚照看着从广州府运来的成箱成箱的银元票据,不由得问着夏言“这些钱,想必够你打三次印度果阿城了,你打算如何安排这笔资金?”

“回陛下,按照臣和汪制台的预算,根据锦衣卫的情报,现在在果阿的佛郎机舰队有二十一艘船,火炮四十门,士兵一千六百人,以及其他非战斗人员和奴隶一万两千人;所以,臣打算准备一艘三级战列舰,配置士兵七百五十人,三艘四级战列舰,配备士兵为一艘三百五十人,合计一千余人,加上负责冲锋、焚毁、登陆各类战船十艘,合计官兵两千余人,加上火枪弹药神火飞鸦等和饷银,费银一百万银元左右!剩余的四百多万,臣还未想好,请陛下示下!”

夏言回道。

夏言的确没有想好,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发行公债可以募集这么多资金。

两广的官员也没有想到,都兴奋地看着皇帝朱厚照,看看皇帝朱厚照怎么安排这笔资金。

当然,因为帝国海贸总公司是属于大明国营的公司,是夏言以南洋大臣的名义组建的,因而这些资金都属于公款,不属于私人,所以,也只能由朱厚照这个皇帝来安排。

这也算是这个殖民时代的特殊之处,大型海贸公司都是国家或皇室所有,尤其是大明这种中央集权帝国,私人资本即商人很难在海贸上与朝廷抗衡,可以说,整个大明的海洋利益现在几乎都控制在官府朝廷手里。

朱厚照很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公有制经济占主体,对于维系帝国稳定具有很大的意义。

无论是银行如皇家银行,大明中央银行,工业如皇家工业公司,以及工程如基建局等都是皇家与朝廷为第一所有者。

这也算是大明特色。

而现在,朱厚照要做的时候如何利益大明朝廷占据的这绝大部分资金去做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事。

朱厚照不由得想到了前几日自己在海天盛苑遇见的事,他不得不承认,随着大明资本主义的兴起,大明的权贵官宦们的生活是越来越奢靡。

如今这证券交易所一建立起来,靠炒钱玩金融发财的机会更多了后,更易让这些握有帝国大部分利益的权贵官宦们好逸恶劳,而不再把资金投资到实业上,这样就不能促进大明的生产力得到发展。

因此,朱厚照觉得自己作为皇帝,作为大明帝国最大的资本家,得首先不能让帝国的资金流入到帝国贵族的床上去变成一滴滴0精0液。

“明日,召集在濠镜的四品以上文武官员,朕决意开一次朝会,具体商议一下这些资金如何用,以及将来的朝廷公利如何用,让焦阁老与韩文和寿宁侯、襄城伯也参加吧”。

朱厚照说着就连夜回到了自己在濠镜的驻跸之处,并将如何利用国家得到的大量公款惠于民而不使民懒惰的想法都写在了纸上,数次修改成最终文案后,才于第二日在朝会上提了出来“这是朕昨夜连夜写好的,你们先传看一下,然后朕再说如何安排。”

夏言等官员连忙称是,相继传看起来。

而朱厚照也待这些人传看后,说道“最近,朕来广州看到了很多达官贵人的不检点之处,饶是曾经做过内阁首辅乃至尚书这样的公卿名臣,也深陷其中,真正令朕痛心,我大明强盛,外虏自然是灭不了我们的,如果有一天,大明衰败且走向灭亡,除了朕这个皇帝自甘堕落会是一种原因外,你们这些公侯官宦腐化堕落也是一种原因!”

朱厚照开头这么一句,让在场的一干官员都不由得低下了头,尤其是焦芳与韩文等人。

大家心里都清楚,清楚皇帝朱厚照说的没错,比起正德初年以前,如今谁不是娇妻美妾,纵情声色,乃至建豪宅,比奢侈,虽朝廷三令五申,但依旧难以禁绝,甚至愈演愈烈。

谁都知道这不是好现象,但除了说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外,剩下的就只能拿眼下是太平盛世所以可以享乐来安慰自己,毕竟自己作为一介臣子百姓,又能做什么呢。

“朕知道,在帝国开海之后面对大量财富流入时,你们会迷茫会不知所措,甚至你们只会说这是朝廷重商开海之弊,要理体圣用,最好弃商利,重农为本,但朕要说的是,不能因为钱财能消磨人的意志而就不追求国强民富”。

朱厚照说着又道“关于大明朝廷之公利,如何安排,朕已经写在了上面,朕现在再简单说一下,朝廷赚钱自然是为了强国富民,而强国自然好理解,无疑是练精兵,制造精良的军械与战舰,但富民呢,就不能简简单单把钱发给老百姓,那样只会让百姓坐享朝廷之恩惠,而不再勤劳,那样只会毁国灭族!”

“所以,朕认为,朝廷之公利应该主要花在利于国家强盛与天下百姓之共同利益之事上,比如建官办贫民医院,建学堂,甚至可以建一些官府和百姓咨询的机构,如律法咨询机构,还有政策咨询机构,另外就是养济院,增加养老之待遇!”

“譬如这次这剩余的四百多万银元,待新航线开辟后,从濠镜到广州的海路也会兴盛起来,你们广州的官员可以先用这笔资金在广州沿海打造一个更好的港口;

除此之外,一旦要打造港口,就得搬迁周边的贫民百姓,到时候官府直接赔付巨额资金,甚至先提前半年乃至一年提出搬迁告示,这样让百姓们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自然也就能把这笔钱用最好的方式花出去。”

朱厚照这么一说,广东左布政使张润不由得说道“陛下,百姓素来狡猾刁钻,若官府提前发布搬迁告示,臣恐这些刁民会趁机加盖房屋,到时候官府赔偿之搬迁款会更多。”

“朕的意思,就是要给这些百姓们占便宜的机会,朝廷得到的大量资金与其通过分股给富庶的士绅,让其追求享乐,不如让这些普通百姓得了去,他们虽然刁滑,但还算勤劳,把得到公利分于他们也不至于让他们一下子也好逸恶劳起来;

而且他们加盖房屋,肯定需要大量砖瓦泥浆,这就可以促进烧砖制瓦之作坊收入,甚至,你们广州官府可以要求只对水泥砖瓦房赔偿,这样还能促进大明水泥作坊想办法提高水泥产量!”

“另外,你们还可以将广东境内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学堂乃至最好的福利集中到搬迁百姓附近的城区,且还在搬迁百姓附近的城区建设最好的房子售卖,房子集中为一个坊,坊内配备园子、护卫乃至专门为本坊百姓做事的机构,这个机构也可以叫物业公司!明白吗?”

“这样一来,你们可以抬高这里的房子价格,可以直接让一些商人开发,你们只卖官地,但价格卖得要高些,让老百姓们得把你们官府给他们赔偿的拆迁款全部花进去,这样他们尽管住进了最好的房子有了最安宁祥和的生活,但手上是没钱的,要想追求享乐只能继续劳动,继续耕田也罢,还是打渔也罢,总之,作为官府要让富者不能过富,贫者不能过贫,最终可能的结果是让大明所有的子民都变得富裕起来!”

朱厚照这么一说,让在场的官员都似醍醐灌顶般带着惊愕的神色看着朱厚照,他们似乎开始有些明白把利润最大的行业控制在朝廷手里的好处。

在场的官员大都也是深受儒家教育的官员,对古时的大同社会也都有一种憧憬,如今听朱厚照最终让大明实现让所有人都富裕,也都有些期待起来。

夏言此时就不由得笑了起来,暗自想道“让所有人都富庶起来,以往只觉得这只不过是世人之幻想,如今听陛下这么说,似乎倒也有实现之可能,无论如何,我夏言也得跟着陛下试着这么做一次,让朝廷支配天下之利,让富者不能过富,让贫者不能过贫。”

“当然,这个很难实现,至少短期内不能实现,但无论如何,人之所欲无法禁绝,只要让人没有在比他人绝对富庶前,他是不会满足的,所以,我们不能让士民有太多闲钱,可以让他们的房子越来越好,让他们走的路越来越好,让他们的父母官也就是你们越来越清廉,让他们出行越来越方便,吃的越来越好,但就是不能让他越来越闲!”

朱厚照说后便问道“都明白了吗?!”

“臣等明白!”在场的官僚皆站起来齐声回道。

于是。

三日后。

广东左布政使张润发布告示,准备建造广州港,而广州一些沿海渔村俱需要搬迁,官府会按平价之高五成价格赔偿,而房子中,对水泥砖瓦房赔偿价加一倍,且按三尺见方计算赔偿房屋价格,低于三尺见方的面积不算。

广州一些沿海百姓闻之纷纷建房,一时广州境内水泥作坊与砖瓦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第270章 官府操控资本

“听说了吗,葛老财家加盖了三间房,全是水泥涂的墙,啧啧!”广州府一百姓名薛金者在一野外茶棚对自己好友霍恩说道。

“自然听说了,我那大哥回来说,官府说了,就算是自家的地与家门前的路和坝子用了水泥与砖的,也是要加倍赔的,如今官府有钱,又因为皇上在我们广东坐镇,底下的官员不敢对老百姓们太坏!所以才这么大方,对了,你家盖房了没?”霍恩也接过话来道。

“刚借钱盖了一间,到时候就等着官府赔呢,反正我们这些百姓是拗不过官府的,左右是要搬,多赔点自然是好的!”薛金笑着回道。

“可不是,我准备再去邻村我舅家再借些银元,把家里的地都抹上水泥,多栽几棵树,反正官府告示里说了,树也是要赔的。”霍恩说道

……

整个广州港待迁区域的村民都在茶余饭后议论起来。

连带着一些大宗族也关注起这事来。

广州府待迁区域的石邦柱也听说了官府要建广州港而自己村子要拆迁的事,但他是石家的庶房,自然也做不了主,是该加盖房屋还是不该加盖房屋。

何况,如果族里不同意,他自己一个庶房也没那财力。

但偏偏这时候,嫡系长房石举人就亲自把石邦柱叫了去“五弟啊,族里听说你家里人口多,生计艰难,没钱建新房子,愚兄和族里的几位耆老商议了一下,决定召集族人帮你在你的家土地上建房子,但是你将来得了赔偿金,得有一半归族里,作为族产,你可愿意?”

石邦柱一想到自己家里穷,靠在码头做苦力为生,住的是草棚,本来也值不了什么钱,即便是那赔偿金一半给族里,自己也是划算的,便也答应了下来。

于是,石氏宗族便以全族之力,准备帮石邦柱等族里贫穷的庶出族人修建水泥砖瓦房。

而很快,做过一任知县的广州当地乡绅邝舟就找到了这石举人“石朋友,听说,你们族里大建房子,愚兄虽然没这福分,没能在这一带有土地,但是,你得用我们家的水泥和砖,愚兄自然少不了你好处。”

“这个还请邝先生见谅,我已经答应了我妻家罗翰林,用他们家的水泥砖瓦。”

石举人带着歉意说道。

……

这样的现象就在广州府一带持续发生着。

百姓们加盖房屋,而士绅们则也趁机开厂开作坊搞事业赚钱。

而也因此。

没多久。

广州府一带的士绅百姓都没闲钱了。

中上层收入的士绅们把钱拿去买了公债或者开了厂。

而中下层收入的百姓们则把钱拿去建了房。

连带着最底层的贫民也在宗族帮助下,把每天挣到的微薄收入也花了出去。

民间资本几乎都变成了砖瓦水泥还有家具以及工人手上的二两新切猪肉和半筐鲜鱼。

……

约莫半年后,民间资本差不多都转移到如水泥、砖瓦、木材加工这些实业中后,而两广的布政司也在这时候开始下诏令,着统计共需要多少拆迁款。

三河村的恽里正拿着账簿笔墨来到了渔民林富家里,直接问着林富“林老爹,你家几间水泥砖瓦房,几棵树,几条船,几个人,几亩田地啊!”

“回里正,我家就一间水泥砖瓦房,三棵树,一条船,三个人!五亩田,三亩地!”这林富回道。

“胡说,你这明明是两间半,我帮您测测,你家这树,是四棵吧,不对,六棵,这两棵树苗也算一棵,船自然是三条船,一人一条,你家这鸡鸭怎么也有三四只,就各填五只。”

这里正说后就开始丈量起来,然后就在自己账簿上写上“三河村户主林富,水泥砖瓦房三间,合计贰拾丈又柒方,居所百米内有树八棵,船四条,鸡七只,鸭六只,家有四人,三丁一口!田七亩,地六亩。”

这里正写完便又道“林老爹,您看,是不是这个数,别少报,多报没啥,不要让自己吃了亏,左右都是官府赔钱,是的话,就按个手印。”

这林富本来不敢偷奸耍滑,听里正这么一提醒,忙道“好像家里还有半亩多点山地,本来打算种的,但种不起。”

“你说你怎么忘了这个,我看了你那哪是半亩多点的山地,你那明明是上等旱田,足足两亩!”

这里正说后就加了三亩到账簿上去,然后又让林富确认。

林富也不认识字,又因为知道自己在里正照顾下得了好处,也就忙开开心心地盖了手印“谢谢里正您,要不您今晚吃了饭再走,正好让我浑家给您捞条鱼!”

“不了,我还要去别家呢,上面催得紧!得赶紧登记完”,这里正说着就走了。

没几日,这里正的账簿便到了广州府邰典吏手里“典吏老爷,这是三河村的账簿,您过目!”

邰典吏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待这里正一走,就把这里正的账簿拿给自己下属书办“老规矩,立即按照这上面的记录重造一册,所有人口田地房子都翻倍!”

……

在百姓、胥吏等的操作下,整个广州港建设区的拆迁款是翻了又翻。

正因为此。

虽然大家都没了钱,但却都比往日更有希望的活着,都在期盼着从官府这里得到更多的钱。

而这时候。

广东左布政使张润与广州知府姚隆等官员找到了朱厚照“陛下,需要赔偿的拆迁款出来了,但需要赔偿的拆迁款数目不小啊,发售公债所募集到四百多万结余银元完全不够支付这笔拆迁款。”

“陛下,据臣看来,皆是底下的刁民胥吏虚假乱报所致,朝廷以善政待民,而民却不知恩,只知图公家之利!以臣看,不如不问其家中多少房子田地,只一律按每户一定数目的银元赔了便是!”

这时候,巡按御史梁直不由得说道。

朱厚照见此则说道“唯利是图乃人之本性,胥吏百姓得此机会自然会如此,诸位皆是饱读诗书之辈,自然也应该明白才是,但也不要因此就不问其贫富统一赔偿,那样只会对贫富之民皆不利,何况官府之银本就来自于民,用之于民也无妨!”

“除此之外,这些数目虽然很多是虚报的,但能肯定的是,就算是胥吏狡猾,官员包庇,但即便是最贫困的百姓也是得利的,这样他们才不会有搬迁怨恨官府,反而会对官府感到愧疚乃至感恩,认为官府很好,而不至于民变发生,以后官府要做什么事也就更容易!”

“另外,朕也说了,官府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让百姓得利,不至于贫富悬殊而民怨加深,至于从刁民到胥吏手里的钱,官府自然也有办法收回来!只要不太过分,没必要对自己国家的子民太狠!”

朱厚照说后便果断吩咐道“如数赔偿!钱不够的话,就找皇家银行贷款!以将来开辟新航线后之税银为抵押!”

“臣等遵旨!”两广官员回道。

而这时候,朱厚照又说道“在拆迁款下发之前,新建港的高等居坊也得开始建设了,数量不要太多,要刚好比拆迁之户多几成的房子就够。”

于是。

没多久,在秋意渐浓之时,广州港附近的一片官地上建起了一座座华美的房子,俱是内贴水泥外贴瓷砖,亭台楼阁,花草树木皆俱全的院落房屋,而且广州府内有名的大夫和先生都被迁到这里,开医馆开学堂,甚至还直接被取名为解元坊。

“听说了吗,对面那大坊是府台为提升广州城形象,要与扬州府、成都府比,所以特意把前元一位平章老爷留下的府邸改建为了解元坊,特地请了广州府内仅有的一名解元公雷老爷在里面开了学堂,还有广州府里一共三名进士出身的老爷都搬去了那里;

听说府台大人下了告示,广州府内的百姓皆可购买其房,做解元坊业主,业主这个名字倒也新鲜,但买了房住进去的刘秀才说,里面还有专门提供自来水的物业公司,还替你保卫家里的安全,你要是家里有那处坏了,还可以让这物业公司给你来修,在里面当了业主就跟当了官老爷似的!”

“竟有这样的好住处?有名医开的医馆,看病自然是不担心了,有解元老爷开的学堂,读书举业自然是不担心了,还有护卫?这就不担心海匪来闹了,这样的地方,我们这些庶民真能住?”

“是真的,邻村那卖油的廖麻子就搬了进去,还和解元老爷做了邻居,如今他那孩子都在解元老爷的学堂上课呢,说是官府安排的,解元老爷的开的学堂是官办学堂,解元坊的孩子都被安排到那里读书。”

“这样的地方不便宜吧?”

“那是自然,一丈见方的地方就得要两百银元,一整个院子买下来少不得数万银元!当然,也有小户房子,但也要上千银元!每个月还要交一银元,说是什么物业费!”

“一银元到没多少,去码头干几天活也就回来了,可这房子也太贵了吧,就算是赔偿金下来,估计也得全拿出来才买得起!”

“能买就买,到时候这房子一拆,我们搬到别处去,也没地住,还背井离乡,倒不如就在这里住下,离家近,去码头干活也方便,反正住的跟官老爷一样,也不吃亏!

而且也还有别的好处,那卖油的廖麻子,现在就因为住进了这解元坊,天天来买他油吃的老爷多的很,而且都是一次要买好几斤回家的,这廖麻子现在干脆把榨油的作坊扩建了一倍,比往日赚得更多了!”



第271章 斩杀胥吏乡官

焦芳嗅到了这里面的商机,在回到广州府后,就让自己儿子焦阳找到了负责出售解元坊的商人滕道全“滕老先生,焦某奉家父的命找您,不为别的,但求您把解元坊的房屋卖与我们十套,我们以高一成的价买。”

滕道全是两广总督汪宏之幕僚,特意奉汪宏之令,以商人身份负责开发这解元坊,自然也对焦阳之父是谁清楚的很,忙不由得摆手道

“还请您给阁老带个话,不是小的不卖,是不敢卖,是制台大人奉陛下的旨意,下了限购之令,非广州府籍贯者,需居两年以上之完税证明才可,亦或是广州府籍者,但也得一甲联保,才可购买!且每户只能买一套!若是未分家之宗族,则各房只能买一套,不然是万万不能购买或者多买的!”

“这规矩是规矩,但情分是情分,您家大人也不能驳了家父的面子吧”,焦阳正说着的时候,屋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焦阳不由得回头一看,就看见两广总督汪宏正带着一队官兵走了过来,而且,这队官兵还押着一名官员与一名乡绅。

焦阳见此也没只得转身过来,拱手给汪宏行礼,笑着说道“见过制台大人!制台大人一向加官进爵,小生竟有三年没有再见到制台大人,如今一见,果然比当年更添威仪,难怪家父也曾说过,制台大人非久居外任之人,将来位尊三公也未可知!”

汪宏知道这焦阳和自己套近乎是为了什么,只问了一句“令尊大人近来可还安好,当日,在陛下御前,本官倒也不太方便与令尊说话,也就没询问他老人家身体。”

“家父倒也算好,只是因九叔之事险些冲撞了陛下,而一直忧心,陛下对制台大人颇为器重,到时候还望制台大人在陛下面前替家父好好劝说几句”,这焦阳继续笑着说道。

“令尊乃简在帝心之臣,哪里用得着本官多言,焦公子,本官知道你今日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本官先把话说在前面,这解元坊的房子是不准炒的,限购乃是严令,违者直接处死,你待会看看便知!”

汪宏说着就转身喝令道“将通判常郁、举人石邦庆带上来!”

片刻,两人便被带了上来。

汪宏见此便先说道“本官早已下严令,禁止官民勾结,企图违背限购之令,炒作解元坊之居所者,一经查实,直接处斩!以警戒其伤民害民之举!但偏偏尔等敢明知故犯!本官岂能轻饶!”

说完,汪宏便下令道“斩!”

“大人\上官饶命啊!”

两人话音未落,便是咔嚓一声!

广州府通判常郁与举人石邦庆俱被当场斩杀!

围观百姓不由得拍手鼓掌起来“好!”

作为百姓,自然知道这是对自己好的,毕竟自己也正打算买解元坊的房子住呢,如果任由这些权贵官绅炒作,自己这些百姓自然买不起然后就只能远迁他乡。

焦阳见此吓得不由得一哆嗦,他可没想到眼前这位两广总督汪宏二话不说就把一朝廷命官和举人给杀了,一时间不由得后怕起来,心想还好自己还没来得及买。

而商人滕道全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自己没答应这焦阁老的公子。

汪宏是经历过战争的官员,倒也是面不改色,只看了焦阳一眼,说道“焦公子,你都看见了吧,这位广州通判常郁之前虚报拆迁赔偿之金额,陛下还没找他算账,他就又勾结乡绅意图飞洒解元坊之房归于这石举人族人之名下,陛下批复不问即斩!勾结官吏之乡绅,同罪,亦同斩!而这常郁虽曾是朝廷命官,也难逃一死!焦公子,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陛下英明!汪公执法如山!小生敬服,小生告辞!”

焦阳落荒而去。

而这时候。

巡按御史梁直也让官兵抓了两人到了自己近前。

“邰典吏,三河村劳里正,你们虚报拆迁百姓赔偿金之事,现已证据确凿,可认罪?”

梁直问道。

两人也没想到百姓刚拿到拆迁款,而自己刚趁机大发横财时,巡按御史就突然搞了一次肃贪风暴,连杀了不下十个趁着这次拆迁之事而虚报昧款的贪污胥吏乡官,连家产也跟着抄没,如今他们也不敢狡辩,也只得点头认罪。

“认罪就好!奉旨,现在是肃贪严打之际,查到贪污者,可立即处斩!到时候上报刑部与大理寺!”

这梁直把手一挥,胥吏邰典吏与乡官劳里正皆被枭首。

……

朱厚照知道这两件事后不由得哼了一声“这个焦芳,还真是会找机会赚钱,若不是朕下了限购之令,还真会让他和那些士绅们钻了空子,坏了朝廷大计!

以后,这种企图夺民之房以肥己甚至做高价租卖于民而企图剥削百姓而不劳作不经商而得者,俱需严办!而邰典吏这种从中贪墨公款的胥吏也需严办!

从这两件事也可以看出,士子、胥吏、里正俱是大明三害,不严加管制,将来必贻害无穷,尔等既为朝廷命官,当时刻警惕,不可被他们蒙骗了去!”

朱厚照说道。

“臣等明白!”夏言与汪宏等回道。

严刑峻法之下,两广广州府之解元坊得以顺利的推行了下去。

百姓也顺利得到了大量拆迁款,而且又大量买了解元坊的房子,而使得这些百姓也因此正式由农村居民变成了城镇居民,大明的城镇化也因此开始加快了步伐。

城镇化步伐加快就意味着商业化与工业化的步伐加快,而官府的职能也在发生着变化。

……

“现在,我们把公债全部变成了百姓们的房子、学校和医院,等于是拿公债贴补了百姓,但是,公债事实上并没有在我们手里变出更高的价值来;所以,我们要想让百姓继续相信购买公债,我们还得让这公债劵的价值继续涨;

而要继续涨就要尽快让帝国海贸总公司实现盈利,何况,你们两广官府还得把欠皇家银行的贷款还上!这皇家银行背后是谁,不用朕明说了吧。”

朱厚照笑着这么一说,夏言与汪宏都心里清楚这皇家银行背后不仅仅是皇帝陛下产业还有大明最顶层的勋贵官僚,如果自己两广官府欠钱不还,把整个两广官府的官员都换了也是有这能力的。

而夏言与汪宏也都知道眼下唯一的解就是去外面抢夺更多的财富来,一个海城就让两广每年得利无数,如果夺下果阿城,把去印度洋的航线控制在手里,自然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夏言先回了朱厚照一句

“臣明白,现在大明远征舰队已经组建完毕,两千余官兵已全部完成训练,且重新整编完成,一艘三级战列舰与三艘四级战列舰,已从泉州运抵香山军港!

近三百门铁芯铜胎炮已全部列装完毕!

枪械方面,五百支正德二式火枪与一千五百支正德三式火枪皆生产试验完毕,皆是在濠镜军械兵工分厂赶制的新货!

只待三日后,启程出发,汪宏会亲自率队远征,广东巡抚马庆已组织一百艘商船提供粮草支援,海城港也加强了戒备!”

朱厚照知道夏言所说的正德二式火枪乃是一种前装击发枪,自从硝酸在丘聚主持下得以批量生产后,军械局便利用硝酸银与乙醇为原料掌握了制备雷汞的技术,使得底火击发不再需要敲击燧石,而可以直接用针刺击发,因此射击操作简便许多,扣动扳机便可以利用针刺底火引爆发射药而射出枪弹,而且也因此代替了正德一式燧发枪成为大明军队主要装备的火器。

而正德三式则是新列装大明军队的后装击发枪,一种可以旋转拉动枪机后膛装填枪弹的击发枪,操作更为简便,且更利于作战,毕竟士兵不用发射枪弹后还得拿起枪管装填,而给敌人可乘之机。

但这种后装枪因为气密性比较差,因而也就没有完全代替正德二式火枪。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佛郎机还停留在火绳枪时代,自己大明的击发枪直接领先其两三个时代,而火炮更不用说,新的铸炮技术,让大明的火炮已然可以摧毁数里之外的目标,而且不再是实弹。

总之,在装备上,大明并不弱于佛郎机,甚至已经远强于佛郎机。

所以,朱厚照也对这支远征舰队满怀着期待,他期待这支舰队能为大明主动进攻西方殖民者的战争开一个好头。

三日后,汪宏便带着大明的远征舰队开始起航。

朱厚照亲自送别了这支舰队。

这支舰队的数十艘战舰掠过满剌加后就直驶果阿城。

汪宏知道这次进占果阿的目的是要占领果阿,而不是像上次的屯门之战一样只是为了驱赶与惩戒侵犯大明疆土的佛郎机人。

除此之外,他也需要通过占领果阿城给大明和两广提供更多的财富,不然,他能猜得到一旦自己两广官员还不起皇家银行的贷款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第272章 王师要来果阿城

果阿城。

明兵张纯戴着沉重的镣铐行进在软绵绵的沙滩上,而他肩上扛着的则是装有印度象牙的木箱。

木箱和他身上的镣铐一样重,几乎要压垮了他的腰。

但张纯不敢把这木箱放下,甚至也不敢摔倒,因为一旦放下木箱,他会被监视自己的佛郎机人鞭笞,而一旦摔坏了象牙,他甚至可能会被打死。

不过,张纯还是抬头看了浩渺的大海一眼,自从当初跟着夏侍郎西巡而被佛郎机舰队袭击后,他就不幸成为了被佛郎机驻在果阿的舰队所俘虏的一员。

他依旧记得自己被俘虏到这里已有四年,但他依然希望有一天可以看见大明的船队来接他回去。

啪!

佛郎机即后世所谓的葡萄牙人布安西见张纯出神,直接一鞭子打了上去,用葡萄牙语叱骂着张纯“卑贱的黄狗,给我认真干你的活,不然,就把你丢尽大海里喂鱼!”

说着,这布安西又打了张纯一鞭子,打得张纯后背血淋淋的,疼得张纯不由得紧咬着嘴唇,他恨这些把自己不当人的佛郎机人,他恨不得把这些佛郎机人千刀万剐,但他现在无法反抗,因而,他也知道自己只能忍着,希冀着能有机会一雪前耻!

……

“啊!饶命!”

张纯听见自己前方一声凄惨的叫喊,却看见是他的同袍郑伦正被一群佛郎机人鞭打着,甚至,这些佛郎机人还直接拽着郑伦的头发往海滩上拖,而郑伦则被海滩上的石头刮得全身是血!

“你们放开他,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张纯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许多,把肩膀上的木箱往地上一摔,就拖着铁链跑了来,直接推开了正在凌辱郑伦的几名佛郎机人。

佛郎机人布多西见张纯把总督大人劫掠来的一整箱象牙摔在地上,顿时也勃然大怒,持着鞭子就追了过来,狠命地往张纯身上鞭打着

“卑贱的黄狗!敢摔象牙!是不是想死!混账!”

“你该有奴隶的觉悟!真是混账!”

“既然铁链锁不住你,那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看老子不打死你这只黄狗!”

布多西一边打着张纯一边辱骂着张纯。

而张纯只把郑伦挡在自己身体下,任由着布多西鞭打自己。

其他几名佛郎机人见此也跟着大笑起来,其中一名叫阿克尔的还大笑起来“这个黄狗倒是一有情有义的奴隶,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看看他到底有多么情义!”

这阿克尔说着就一脚踹向了张纯,踹得张纯直接翻身倒向了一边。

然后,另一个佛郎机人则一脚踩在了张纯肚子上,张纯不由得一阵呕吐,把肚子里仅有的酸水全吐了出来,还没待他看清楚是谁踢的时候,又有一拳朝他眼睛打了过来,顿时打的他眼冒金星。

这些来自里斯本的佛郎机人本就是来掠夺全世界的强盗,而他们在此之前在大明舰队手里吃了亏,甚至还失去了满剌加以东的航线,导致他们利益大损,然后又没从大明西巡舰队上占得多少便宜,也就只能把气发泄在这些被俘虏的普通明兵身上。

郑伦见这么多佛郎机人在群殴着张纯,则也不由得害怕地哆嗦起来,但他也知道张纯是因为自己才挨得打,不由得忙磕头喊道

“各位爷!求求您们饶了他吧,饶了他吧!”

这些个佛郎机人一时也打累了,便也住了手,而已全身是血的张纯醒来后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只知道是晚上,整个海面上出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甚至有些星辰组成了船的模样,恍惚是来自大明的船,来接他们回去的船。

“张纯哥!这是我偷来的一根面包,你吃点吧”,郑伦这时候出现在张纯这里,递来一根白面包,还有用木筒装的半筒水。

“谢谢你啊,郑伦小兄弟”。

张纯眺望了一会儿东方的夜空,就笑着从郑伦手里接过了面包,咬了一口,一边咀嚼着一边吃着说道“下次可别去偷了,我们是官军,是不能偷东西的,而且要是被发现了,那些西洋人又要打你!”

“可我真的很饿才不得不去偷的,再说那些土人也在偷不会有事的,那些西洋人他们宁愿把面包洒在大海里,也不肯给我们吃,只让我们吃少量的食物,然后给他们干活,他们这是想让我们活活累死!”

郑伦说道。

张纯知道郑伦是因为算术学的好才进了海军,但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娃娃,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如今这种被人奴役只吃少量发霉黑面包自然是不够的,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说道“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回到大明吗?”

郑伦不由得看向东方的夜空,回道“不知道,张纯哥,你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张纯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候,几名阿三土人就带着一名佛郎机人走了过来,指着张纯和郑伦“长官,就是这两个黄狗偷的面包,您看,面包还在他的手里!”

这名佛郎机人当即大怒,直接就把张纯提了起来,一拳打得张纯摔在了地上,脸肿了一大块。

郑伦见此急得大喊,指着那几名阿三土人

“明明是你们先偷的!你们,你们竟敢先告状!”

这佛郎机人也听不懂郑伦的客家话,只殴打着张纯,待把张纯又打得奄奄一息后才离开了这里,且在离开前,把郑伦给张纯的面包踩在了沙滩里,踩成碎渣

“卑贱的黄狗,也想吃白面包!”

那名佛郎机走了后,郑伦才敢忙扶起张纯“张纯哥,你,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张纯刚说完,就顿时看见一股热热的液体呲到了自己脸上,还带有尿骚味,张纯眨了眨眼一看,却是那几个阿三土人向他撒了把尿,还对着叽里呱啦的说着笑着,尽是嘲讽之意。

郑伦见此气得忙朝这些阿三土人打了过来“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可因为郑伦被铐上了镣铐,又加上年纪小,一时竟也打不过这几个阿三土人,被这几个阿三土人按在地上使劲殴打着。

张纯因为遍体鳞伤,也只能干看着,不由得呐喊道“我中华之民岂能容你们如此羞辱!他日,我张纯若有机会回去,定要想尽办法把你们全部杀光!你们这群混蛋!被西洋人欺负不敢反抗,却来欺负我们!”

啪!

一名佛郎机人打了一枪,制止住了这几个阿三土人殴打郑伦的行为,吓得这几名阿三土人落荒而逃。

然后,张纯就看见一名穿的富贵的佛郎机人指着他和郑伦了几句。

紧接着,张纯和郑伦就被几名佛郎机人拖拽到了一处营房里,而且,在这营房里,不只他和郑伦两人,还有其他被俘虏的明兵或者是被拐卖来的大明百姓。

……

此时,一名佛郎机舰队将军克尔克正对佛郎机(葡萄牙)驻印度总督阿梅尔说道“总督阁下,你是说,大明帝国真的要来攻打果阿城?”

“是真的!这已经是确切的消息,他们的舰队已经绕过了半岛(印度半岛),估计很快就要到达我们这里,上次,迪多士元帅率领的庞大的舰队偷袭他们西巡的舰队也未能占到便宜,如今我们这支舰队只怕也难以抵抗!”

阿梅尔说着就很是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需要撤离这里吗?”克尔克问道。

“撤离是不可能的,我们大葡萄牙帝国在这里经营了数十年,怎么能说撤离就撤离,这里有无尽的财富,岂能拱手让给东方人!就算我们愿意,国王也不会愿意!葡萄牙帝国的贵族也不会愿意!我们只能战斗到底!”

阿梅尔直接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该如何应对,请总督阁下您下指令吧!”克尔克问道。

“这些东方人贪得无厌,已经拥有了这么多财富,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争夺我们的领地,果阿城无能如何也不能再丢在他们手里,我现在已经派人回国求援!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办法,办法就是现在在果阿城里的那些东方人,他们帝国数年前颁布了宪法大纲,他们的皇帝亲口说过,帝国对本国的子民有保护的义务,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这些东方人绑在战舰上和炮台上去!这样他们在短时间内也就不敢进攻,除非他们愿意违背宪法,炮击他们的子民!到时候,等到我援军到来时,便可将他们击退!”

这阿梅尔说道。

很快,整个果阿城的佛郎机军队便开始把张纯和郑伦这样的明军俘虏以及被拐卖来的大明百姓给绑到了炮台和船上。

“混蛋!快点!”

佛郎机人布多西鞭笞着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张纯,而张纯也只能咬牙忍着。

这时候,郑伦不由得问着张纯“张纯哥,他们是要送我们回家吗?”

“不是,他们是要拿我们当人质,不然不会把我们绑在桅杆上和炮台上,看样子是我大明的王师要来拯救我们了,所以这些可恶的佛郎机人怕了!”张纯笑道。

郑纯也抑制不住兴奋地神色“那可太好了,王师来拯救我们了!”

张纯也不由得兴奋地大喊起来“兄弟们,王师要来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紧接着,所有被俘虏的明兵都大喊起来“王师要来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整个大海上,全是被俘明兵和大明百姓们的呐喊声,尽是汉家之音,带着希望与兴奋!

而佛郎机人则因此气得使劲那鞭子制止着这种声音,但他们是徒劳的,鞭笞阻止不了大明兵民回家的希望!



第273章 必须要战!

印度洋,一片蔚蓝色的大海上,季风吹得大明舰队的龙旗猎猎飞扬着,火焰般的红色旗面镶嵌着来自对面印度次大陆的朝阳之光。

而在一艘装有八十门大炮的大明三级风帆战列舰指挥舱里,一夜未曾好睡的两广总督汪宏也与从属文武官员看着这来自异国的朝阳。

不多时,汪宏就转回身看着最近已经推广开来的沙盘,问着锦衣卫陈鼎“陈千户,本官再确认一次,佛郎机在果阿的兵力分布和仓库分布真的如图上所示,你们没有疏忽之处?”

“下官敢以性命保证,为了搞清楚这些佛郎机的虚实,我的一名百户扮成买来的大明百姓,在果阿干苦活被佛郎机人活活打死都没有暴露,这些都是我们锦衣卫的兄弟拿命换回来的!岂能有假!”

陈鼎一想起佛郎机人在自己当卧底时给自己的羞辱就恨得牙根痒痒,如今两广总督汪宏还质疑自己,更让他心情烦躁得很。

“你是说,我大明有百姓在果阿城佛郎机人奴役?甚至有被活活打死的?”

汪宏问道。

陈鼎点了点头“是的,被羞辱致死者不下一百,有些是被俘虏的士兵,有些则是被贪财族人卖到这里来做苦力的!”

砰!

饶是汪宏是宦海多年的老臣,此刻听到自己同胞被蛮夷奴役的事后,也情不自禁地拿拳头捶了桌子一下,直震得笔墨乱颤。

但这时候,哨兵来报“军门(指总督汪宏)!离果阿已不到三百里!”

汪宏一听,也迅速冷静了下来,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吩咐道“擂鼓!所有火炮卸去炮衣!装弹!火枪全部打开保险,上弹!神火飞鸦准备好!哨船立即开船探明附近海域!”

于是。

没多久。

横亘在印度洋上的大明远征舰队响起阵阵鼓声,以此表明正式迎战佛郎机舰队!

炮窗已全部打开!

准矩与照门配合的铁芯铜胎巨炮将黝黑的炮口露了出来,只朝向蔚蓝色的大海!

而明军官兵们也把击发枪举了起来,与历史上大放光彩的斯普林菲尔德1795步枪与德莱塞步枪性能差不多的制式大明正德步枪,如今只等待着佛郎机人的出现!

因为是击发枪,所以大明正德步枪饶是在风雨交加时也能连续射杀敌人,何况如今还是艳阳高照,正是印度洋气候最温和的正德十四年二月。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的神火飞鸦此时也已准备完毕,这种大明版的原始飞机,在历史上曾于料罗湾海战与露梁海战大放异彩,是能迅速点燃敌舰帆船的法宝。

汪宏和整个大明舰队的官兵都等着佛郎机舰队的出现,然后把佛郎机舰队的战舰全部击沉。

跟着汪宏来远征果阿的明军官兵很多都是当年跟着夏言西巡的官兵,他们清楚地记得当年在这里被佛郎机袭击的场景,也记得自己有许多兄弟做了佛郎机的俘虏,没有忘记佛郎机带给自己的仇恨。

所以,他们可以说是怀着仇恨而来,目的就是为了复仇。

连带着总理整个南洋海洋事务的大臣夏言也把这次军事行动以“复仇”作为代号。

……

佛郎机的舰队这时候的确已经出现。

二十余艘佛郎机蜈蚣战船几乎全部出动,把整个果阿港环绕成一条弧线,每艘蜈蚣船上也有可以换子炮而实现连续发射的佛朗机炮。

但这些都不让跟着汪宏或夏言一起与佛郎机舰队多次交手的大明海军官兵惧怕。

此时,真正让大明官兵感到震撼的是这些佛郎机舰队的战船和炮台上竟然都绑有自己的同胞!

哨兵周广放下海军专用望远镜,从桅杆上掉了下来,然后立即跑到了指挥舱“军门!敌舰上有我们的兄弟!他们被绑在桅杆上!”

“什么!这些佛郎机人为何如此卑鄙!”按察副使陆深也不由得惊讶地说了一句。

汪宏则淡然地收回了望远镜,转身说道“本官已经看见了,兵无常法,他佛郎机人行此卑鄙狡诈之举,是欺我天朝乃正邦,不忍加害本国之民,故而有其行为也!传令下去,各船没本官之令,不得放炮,严阵以待!”

说毕,汪宏便走上了甲板,看着前方千桨排列的佛郎机大型蜈蚣船,思索着应对之计。

……

此时。

佛郎机的总督阿梅尔也通过从大明走私士绅手里买到的望远镜看见了大明主舰上的旗语,不由得冷笑道

“明军果然下达了毋得开炮的命令,看样子,我们以他们子民为人质这一招奏效了,这些愚蠢而呆板的东方人,为了自己的一点点道义与民族同胞之念,竟然宁肯坐视战机丢失,不过是几个俘虏平民而已,死了就死了!上帝也不会怜悯这些卑贱的不信教的奴隶!”

“总督阁下说的是,其实,他们那位皇帝才是最可笑的,非要立宪法让他们的官员不得不背上护卫本国百姓的义务,甚至如果贸然牺牲民众的利益还会被治以重罪!这样爱民的君王绝对算不上是一位伟大的帝王,在我看来,他适合去做一名牧师,而不适合做帝王!”

克尔克也附和着笑道。

“国王已经决定,组建更庞大的舰队,给这个帝国予以打击,到时候我们的舰队会让他们的帝王明白,什么样的帝王才是真正伟大的帝王!”

阿梅尔说着就突然一巴掌扇向了张纯“卑贱的黄狗,本官很讨厌你以这种眼神看着我!作为奴隶,你没有仇恨我的权利!”

张纯忍着脸上的疼痛,也没听懂这阿梅尔说的什么,但他知道现在这位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愤怒的佛郎机首领肯定是心里不安宁,因为大明的舰队就在前面,就算是他都能看见那黑黝黝的大炮。

张纯也知道现在大明舰队没有开炮是因为自己这些大明同胞,是大明的官兵不愿意牺牲他这样的同胞,他由衷地为自己能有这样的帝国而感到自豪,他现在无比怀念着自己的大明帝国,那个能让自己自由的活着且可以有许多人的权利的帝国,尤其是在佛郎机的殖民地待了四年后,他这种感受更加强烈。

他知道自己深爱着大明这个国家,他不由得暗自发誓若还有来生,他会继续做大明的子民,并誓死捍卫大明的尊严!爱护大明的同胞!

甚至,张纯现在觉得只要能杀死这里所有的佛郎机人,就算自己此刻被自己帝国的火炮炮击而死也无所谓。

张纯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已经做好了被炮击而死的准备。

同张纯一样,其他被当做人质都做好了被炮击而死的准备,都笑了起来。

……

“军门,我们不能再拖了,您赶快下令开炮吧,牺牲掉的弟兄与百姓,末将等替他们报仇便是!”

参将翟鹏眼见着佛郎机的战舰越来越近,不由得说道。

“不行!军门,大明官员不能以牺牲同胞为代价来换取胜利,因为保护同胞之性命是大明官员之责任,这是陛下钦定的宪令,您不能违背,也不能违背!就算是这次远征无功而返,也不能以牺牲百姓为代价来换取胜利!”

被贬为庶民,但依旧还有尚书架子的韩文忙反驳道。

“作战哪有不牺牲者,他们是我大明的子民,我们自然不愿意让他们牺牲,但是,如果我们现在不立即炮击,我们整个舰队也会坐失良机!到时候他们依旧不会在佛郎机人手里活下来!大人,下官认为,当立即炮击!”

按察副使周广说道。

“不行!他们都是当年为了掩护我们才会牺牲被俘的兄弟,戴某绝不会把火炮开向自家的兄弟!军门要么杀了末将,但末将绝不炮击自家兄弟!”

副总兵戴大宾说道。

总之,整个大明舰队的指挥舱里吵开了锅,你一句我一句的,意见各不相同。

唯独两广总督汪宏一直沉默着,他比任何都要清楚占领果阿城的重要性,毕竟只有他和夏言知道一旦果阿城到濠镜这条航线不控制在大明手里,那两广便会陷入财政危机,而那样需要牺牲的不只是眼前这些大明被俘官兵和百姓,可能还有自己。

但汪宏也知道要是自己现在冒然下令开炮把眼前这些大明子民给炮击而死,他面对的将不只是良心上的谴责,还有来自都察院系统的弹劾。

也不知道何时,在场的大明文武官员都安静了下来,且都看向了汪宏。

汪宏见此不由得走到中间,看着众人“都说完了吗,说完了,本官说几句。”

“此战必须要打!再敢言撤退者,杀无赦!”

汪宏这么一说,几个主张回去的人以韩文为主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言语。

“但被俘的兄弟与百姓也要救!我大明不是蛮夷之邦,我大明的子民也不是可以随便牺牲的草芥!”

汪宏这么一说,几名力主要回护被俘官兵与百姓安全的文武官员都笑了起来,对汪宏由衷地敬服了起来。

“所以,我们必须改变战术!放弃以往训练的战列线阵法,改为接舷战,你们都过来,参谋部,推倒既定的方案,现在按照本官要求重新确定作战方案!”

汪宏说完,所有的参谋人员都来到了沙盘前,这种由参谋人员合议出作战方案的指挥形式已被明朝大部分军队熟悉,自然也都没觉得有什么稀奇。



第274章 报复佛郎机人

阿梅尔这边刚要准备下令让二十余艘蜈蚣战船组成一排炮击大明四艘风帆战列舰时,大明的四艘风帆战列舰突然在这时候就调转了方向,且如离弦之箭直接朝佛郎机的二十余艘蜈蚣船两侧与中央两侧直行而来。

“明军这是要干嘛!他们这是要改变战法?不用炮击?”

阿梅尔见此不由得大惊,忙下令让自己的战船以五艘为一组去围攻大明一艘风帆战列舰。

而这时候,大明的风帆战列舰明显速度很快,在阿梅尔的蜈蚣战船还未组合完毕时,大明的一艘风帆战列舰就直接贴向了一艘佛郎机蜈蚣战船船舷侧。

而且,大明的战舰一与这些蜈蚣战船拉近距离后,顿时神火飞鸦就带着烈火朝对面佛郎机战船的船帆飞去。

这种利用点燃火箭时产生的反作用力而让神火飞鸦飞行的火器,可谓是现代战斗机鼻祖,一撞上船帆,就能迅速引燃船帆,使得佛郎机的蜈蚣战船失去动力。

“他们这是接舷战!他们要以牺牲自己战舰为代价强行接舷!各船立即散开,不要让他们有接舷的机会!用火炮攻击!”

阿梅尔大声吩咐道。

而这时候,一艘大明四级风帆战列舰的官兵已经跳上了佛郎机的一艘蜈蚣战船。

因为,大明的风帆战列舰就算是四级的风帆战列舰,那也比佛郎机的蜈蚣战船大而且高得多,一旦接舷,大明的官兵能很轻松地夺占佛郎机蜈蚣战船。

而偏偏佛郎机的官兵此时还使用的是火绳枪,操作复杂以至于发射速度慢。

使得大明的风帆战列舰一贴近佛郎机的蜈蚣战船,这些佛郎机官兵完全无法依靠火器立即对大明官兵形成足够的火力压制。

“放!”

在大明的风帆战列舰贴近一艘佛郎机蜈蚣战船时,这艘佛郎机蜈蚣战船的指挥官就立即下令自己的官兵开枪射击,而大明官兵则早有准备,直接躲在包铁皮的船舷内侧,躲避过了大部分枪弹。

旋即待这些佛郎机官兵准备放火绳点燃发射时,大明官兵这边立即将手雷丢到了佛郎机官兵中。

因为佛郎机官兵还处在火绳枪时代,火绳枪时代的军队最典型的作战方式就是排队枪毙,即排成阵列利用密集枪弹造成杀伤,毕竟火绳枪发射慢且精度不高,单兵射击造成的威慑力很小。

但这样也就给了大明官兵手雷最好的杀伤机会。

“投!”

一名明军指挥官一喊,一排手雷有目的性居高临下地投到了正在紧张装填弹药点火绳的佛郎机官兵中。

轰!

轰!

轰!

这些佛郎机官兵有的被直接炸飞了上天,有的被直接炸成了碎肢,有的则直接炸飞进了海水中。

惨叫连连!

哀嚎一片!

而大明官兵则趁此立即吊绳而下,趁着火药烟还未散去时,而佛郎机残余官兵还未反应得及时,每名缠着湿布的官兵立即对这些佛郎机官兵展开了点射。

大明的官兵手持的是带有准星且可以旋转扳机迅速装填射击的击发枪,自然能单兵点射这些佛郎机官兵,同时还顺便直接用击发枪自带刺刀砍断绑缚大明被俘官兵与百姓的绳索。

当然,也有时候,会突然一刀刺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佛郎机官兵。

不到半刻钟,这艘蜈蚣战船便被大明官兵夺占。

除了抱头投降的佛郎机官兵外,反抗者无一幸免。

旋即,大明官兵将俘虏与被解救的同胞带回战列舰内,然后继续以这样的方式蚕食着佛郎机战船。

四艘。

八艘。

十二艘。

十六艘。

阿梅尔见此渐渐的慌了,他亲眼看见自己一艘艘战船被夺占,但又无可奈何,拼命下令让自己的战船开炮射击大明的战舰。

大明的战舰明显很抗揍,且也很敏捷,使得不能连排放炮射击的蜈蚣战船很难占到便宜。

“撤!撤!把船上所有东方人都杀了!”

阿梅尔最终只能决定下令放弃果阿城,但在下令撤退之时,他也下令把还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大明被俘官兵与百姓杀掉。

而这时候,大明的焚毁船已经冲了过来,且直接带着火焰撞在了剩余的几艘佛郎机战船上,直接引起这佛郎机战船一片大火。

除此之外,神火飞鸦也飞了过来,直接把剩余的几艘佛郎机战船的船帆点燃,使其动力大减少,甚至是直接失去动力,从而使得这些佛郎机战船失去逃跑的能力。

就算大明现在没有战列舰,没有燧发枪与先进火炮,大明的海战水平在这个时代也并不落后于西方。

不仅仅是因为有如神火飞鸦、原始水雷这种各类火器,还有一整套的海战战术,除了大型战船,还有冲锋战船、焚毁战船以及登陆战船,与现代的海军作战方式颇为相似,讲究专业分工。

话转回来。

在佛郎机最后的几艘蜈蚣战船失去动力时,冲锋战船也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时大明的四艘战列舰也立即贴了上来,在这些佛郎机官兵还惊魂未定,且没来得及屠杀船上的大明被俘官兵与百姓时,他们已经被大明的官兵利用手雷与击发枪精准消灭。

而与此同时,趁着佛郎机最后这几艘战船在被攻击时,大明的登陆战船已经开始登陆。

“他们的火器、战船都比我们先进,他们的战术也比我们先进,我们投降吧!”

阿梅尔最终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没想到明军会宁愿冒着自己战舰被炮击的风险来进行接舷战,他也更没想到这些明军一旦接舷会在火器上这么有优势,使得他现在不得不做出投降的决定,下令升起白旗。

明军跳上了阿梅尔的主舰,并将阿梅尔等佛郎机官兵围了起来,与此同时,被俘的大明官兵与百姓也被解救了出来。

但两广总督汪宏并没有来见这阿梅尔,也没让这阿梅尔来见自己,作为大明的总督,在他看来,一个企图绑架汉人做人质来对付自己的蛮夷总督实在是没什么好见的。

在大明登陆战船登陆成功后,汪宏在随后上了岸,看着颇具西欧特色的果阿城,汪宏能够想象得到这佛郎机人在这里经营了多久,但在这时候,副总兵戴大宾跑来说道“军门,我们发现了这些!”

说着,这戴大宾便让人把一些尸体抬了过来。

汪宏与其他随行官员一看皆不由得大惊失色,因为他们看见这些都是汉人尸体。

这时候,张纯突然跪在了汪宏面前“大人,他们都是被这些佛郎机人活活累死或者打死的,有的还是孩子!”

汪宏听后,突然转身离开,吩咐道“传令下去,三日之后再升龙旗,升龙旗之前,这里还不是我大明的领地,你们在这里的任何行为,都不算违背我大明的任何律法,三日后,本官再下船,宣布这里为大明领地!”

戴大宾等武将明白汪宏的意思,知道这是要让大明官兵对这些佛郎机人与阿三土人报复的意思,三日之内,烧杀劫掠都算不上是犯罪!

因而,戴大宾等武将忙回道“末将明白!”

“慢着!”

但这时候,韩文突然站了出来,大声喊了一句,旋即质问着汪宏“汪军门!你要干什么!你怎么能让我天朝王师与那等蛮夷一样做如此凶残之事,你的仁义在那里,亏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

“陛下说过,对待野蛮人就得用野蛮的方式,这些佛郎机人残害我大明百姓,本官有维护大明百姓之尊严之责任,本官有权对这些蛮夷予以最严厉的惩戒!”汪宏回道。

“可他们也是人”,韩文大声回了一句。

“他们不是人,他们是强盗,他们是贼匪,他们是蛮夷,他们既然信上帝,信仰所谓的爱,就不该如此残害我大明百姓!既然他们没有这样做,那他们就不配为人!来人,将韩先生拖下去!”

汪宏吩咐道。

韩文见此不由得骂道“汪宏,你不能这样做,否则的话,我韩某必向陛下参你!”

“你现在不过是一介庶民,无权管本官!”

汪宏说着的时候,官兵们已经把韩文拖了下去。

对于大明的官兵而言,自然是支持汪宏,毕竟他们现在都恨不得把这些欺辱自己兄弟与同胞的佛郎机人与阿三土人斩尽杀绝!

因而,除了韩文这种文人反对一下外,也没人再反对。

汪宏回到了船上,没有下令升龙旗。

而此时,大明的官兵们则大多数冲上了岸,开始了他们的报复行动。

即便是昔日被俘的官兵与百姓也被汪宏分发给了武器,让他们通过自己去雪耻!

大明的官兵冲进了果阿城,见人就劈砍,顿时哭吼声与惨叫声绵延不绝。

昔日高高在上的佛郎机人彻底成为了大明军民刀下待宰的羔羊。

合金钢刀切了过去,犹如切豆腐般把这些佛郎机人拦腰切断。

有时候,干脆一枪直接从其喉咙刺入使劲一搅,直接让佛郎机人头断血流。

除此之外,还有阿三土人也没有放过。

张纯来到了昔日殴打自己的佛郎机人布多西,跪在地上哀求着张纯能饶了他“您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我不该羞辱你!”

而张纯则一刀结果了这布多西,顿时这布多西的血洒在了昔日他鞭笞张纯的地方。

张纯又看见了当时给自己撒尿的阿三土人,这些阿三土人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但张纯现在也没打算放过,一一结果了这些人的性命。

……

阿梅尔看见自己的同胞被残杀被凌辱时也无比愤怒起来,愤怒地摇动着船舱里的铁栏杆“放开他们,你们这是在屠杀,你们这些卑贱的黄狗,你们竟敢这么对付我们高贵的人种,你们这是在与上帝作对!”

“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们佛郎机人!”

“这群卑鄙的东方人,我要杀了他们!”

其他被俘虏的佛郎机官兵都愤怒起来,他们现在尝到了看见自己同胞被残杀的滋味,一个个也是怒不可遏。

阿梅尔这时候又对着看守他们的明军官兵喊了起来,而且这次直接用了大明官话“我要见你们的总督,让我见你们的总督!”



第275章 欺我大明者,必诛之!(二合一)

佛郎机印度总督阿梅尔被带到了大明两广总督汪宏面前,阿梅尔一见到汪宏就用蹩脚的大明官话,喊道“总督阁下,请您制止你属下的残暴行为,他们这样做是在违背上帝的意志!”

“本官不信上帝!让他跪下!”

汪宏如看风景一般看着船外,看着正在开展报复性打击的大明官兵,没有转身看向这阿梅尔。

“遵命!”

副总兵戴大宾说后,就一挥手,示意两明兵让这阿梅尔跪下。

“慢着!贵国已经取消了跪礼,你们为何还要我下跪,总督阁下,你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请您予以我应有的尊重!”

阿梅尔忙喊道。

“尔等不过是蛮夷,也敢妄称‘士’!你说的没错,吾皇已经取缔跪礼,非大礼不得大拜,但那是对于我大明子民而言,你不过是蛮夷,见到本官不跪,是想让本官打断你腿吗!”

汪宏说后就突然转身,大声喝道“让他跪下!”

咔嚓!

阿梅尔的双膝直接被明兵一脚踢断,然后直接跪倒在甲板上,而阿梅尔也疼得不由得大叫一声“你这是在羞辱我!”

“没错,本官就是在羞辱你,你能如何?”

汪宏问道。

阿梅尔一时语塞,这时候,外面来自佛郎机人的惨叫声让阿梅尔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求见这大明总督是要求他停止对自己佛郎机人的残杀行为的,因而,这阿梅尔忙又道

“总督阁下,请您让您的部下立即停止这种残害我佛郎机国民的行为!或者请您告诉我,您们为何要这么做!您们的陛下是一名仁爱的帝王,难道您们要违背您们帝王的意愿吗?!”

“因为你们杀了我大明的国民!而且还把他们奴役凌辱致死!”

汪宏回道。

阿梅尔听汪宏这么一说,一时不由得再次语塞,然后忍痛向汪宏鞠了一躬

“对此,我表示很遗憾和抱歉,但是,我认为这不应该成为您们报复的方式,我们是高贵的上帝信徒,您们不能以这种野蛮的方式对待我们?”

“难道,就准许你们这么对付我大明子民吗?”汪宏问道。

“我们并没有要杀死他们,我们只是让他们在为我们劳作,而且他们本就是被我们俘虏与买来的奴隶,我们有处置他们的权力!”

阿梅尔说道。

“很好,你和你们这里所有的人现在都是我大明的俘虏,本官也有处置你们的权力,听我们的人说,你们这些高傲而无耻卑鄙的西夷竟把我大明的百姓当成夜壶,往他们口里撒尿,羞辱他们!既然如此,来人!命令船上所有男丁现在即刻排队往这个蛮夷的总督官嘴里撒尿!然后灌粪,让他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汪宏说着就大声吩咐道“把他嘴掰开!”

“遵命!”戴大宾吩咐了一声,就亲自掰开了阿梅尔的嘴,阿梅尔呜呜的挣扎着,就是挣扎不开,他也没想到会有今日,一时间是既后悔又愤怒又害怕。

……

一个时辰后,阿梅尔已是全身湿透,臭气熏天。

汪宏也懒得再看他,只吩咐道

“把他拖下去,三日后,所有佛郎机的俘虏全部押到岸上去处置!

分出三批来,一批绑在一起站着,用铁丝网隔着,做士兵们试枪的靶子!

一批则选五人一组,每五人绑在一块石头上,做炮兵们试炮的靶子!

剩下一批,绑在一起,让士兵们试刀,砍下人头筑成水泥京观!

如果人数不够,就拿这里的土人来凑!让他们知道羞辱我大明子民的下场!”

“遵命!”

大明官兵们皆十分兴奋,对于汪宏这种要彰显大明威严的命令无不积极去办。

三日后。

阿梅尔这时候与一众佛郎机官兵被分批押到了岸上。

此时。

官兵们也被召集了起来,一个个都带着满足的神色,副总兵戴大宾见此不由得吩咐道

“把棉甲戴好!枪拿稳!站端正!不要因为尝了西夷女人与杀了西夷男人就真的变成了强盗!记住,你们还是我大明的官兵!是为帝国而战的勇士,都打起精神来!”

戴大宾说后,在各级军官的喝令下,大明的两千多官兵们皆挺直了胸膛,等待着接下来的命令。

而戴大宾见此便先让火枪兵去试枪。

一批佛郎机的官兵被押解到了火枪兵面前,且都被绑在了木架上,还在他们胸膛前贴上了一张射击环数标记图,但这些佛郎机人还是拼命地挣扎着,他们都意识到自己是要被射杀,因而一个都慌张的不行。

“呜呜!上帝啊,我克尔克还不想死啊!这些东方人为何如此残酷!”

“我后悔来这里,我要回里斯本!”

“各位尊贵的东方人,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们不要这样,看在上帝的面子上,饶恕我们吧!”

……

任凭这些佛郎机的官兵如何呐喊,大明的士兵皆没有受其影响,皆严肃地握着枪,站在这些佛郎机人靶面前。

“举枪!”

在武官的指挥下,火枪兵按照指令,举起了枪。

“瞄准!”

武官指令一下,火枪兵立即利用准星瞄准!

“射击!”

旋即,武官们射击指令一下,火枪兵们便扣动了扳机,枪弹直接带着一股烟尘从枪管里窜了出来,当场如一阵阵炒豆子声一般,将这些佛郎机人射杀当场,血直接飞溅,一个个佛郎机人猛地颤动了一下,然后低垂下了头。

“报靶!”

武官指令一下后,士兵便齐步走到了这些佛郎机人面前,分别按照序列开始报靶。

“报告!十环,人亡!”

“报告!九环,人亡!”

“报告!九环,人亡!”

“报告!八环,人未亡!”

“报告!八环,人未亡!”

“报告!十环,人亡!”

士兵相继报起靶来。

当然,一些没有被当即射杀的佛郎机人,大明的官兵也不会放过,负责指挥的武官当即下令“端枪,练刺杀!听我口令!”

这武官一喊完,大明火枪兵俱端起了枪。

旋即,这武官大声一喊“刺!”

于是,无数寒光泠泠的尖刀直接噗呲一声刺入了这些佛郎机人的胸膛,已被射杀的佛郎机人再次流血,而未因射杀而死去的佛郎机人则再次惨叫一声,旋即死去。

阿梅尔见此再次大喊了起来,十分愤怒和伤心道“天啊,你们这是在屠杀!你们太残酷了!”

……

此时。

在另一边,四艘大明风帆战列舰已一字排开。

而在大明风帆战列舰外的海滩上则有序分布了许多大石头,这些大石头上皆绑上了佛郎机人,如同佛郎机人把大明的子民绑在炮台与桅杆上一样。

“检查各炮!”

炮兵指挥官下令道。

“一号炮检查完毕!”

“二号炮检查完毕!”

“三号炮检查完毕!”

……

旋即,各类炮兵开始回令,同时,各舰旗语也向指挥官表达了出来。

炮兵指挥官见此便立即下令道“放!”

于是。

大明八十门加农巨炮直接吐着火舌,将数十发炮弹倾泻在了这些石头上。

顿时。

这些石头直接迸裂!

而绑在这些石头上的人不是被炸成粉碎,就是连着石屑一起被炸飞了出去,成为碎渣!

就算是没有被直接炸死的也成了残废如血团一般在沙滩上哀嚎着。

“再放!换子铳!”

轰!

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四艘大明风帆战列舰组成的战列线将无数炮弹再次倾泻而来,而这些佛郎机官兵现在也是无比悔恨,哀求着“高贵的东方人啊,求求你们饶恕了我们吧!求求你们饶恕我们吧!”

当然。

这个时候谈饶恕自然是晚了。

火炮再次把这些佛郎机人连着石块变成了碎片!

整个海滩上已经是一片狼藉,犹如修罗地狱一般,到处是残臂断肢!

“我的上帝啊!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他们来这里,我应该带他们回去,我不应该让他们去惹东方人!他们的炮弹居然可以在爆炸时变成碎片伤敌,这样的帝国,我们真的无法招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上帝啊,你是要让东方人来惩罚我们的贪婪吗!”

阿梅尔见此惨状无比懊恨,几乎已经失声痛哭起来。

“赶快走!”

这时候,押解他的明军士兵朝他喝令了一声,而阿梅尔也看见前方有明军士兵正手握着一种刀背厚实刀面也很宽的刀,他认得出来,那是砍头刀。

而此时,一批佛郎机人正被押到按在一条长条石上,待一名士兵的旗帜一往下摆,砍头刀便直接落下,厚实的刀背带着强大的惯性直接朝这佛郎机人的脖子砍了下去。

咔嚓!

大明的高碳钢刀锋利至极,一刀砍下时,人头已断,但血还未出来,片刻才如地热泉一样突然喷发出来,直接冲向高空,染红了天空。

阿梅尔见此吓得不由得一哆嗦,他害怕极了,也恍惚意识到自己要这样被斩杀,他急忙拼命后退着“不,不,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是大葡萄牙帝国的总督,你们不能处死我!我不要被砍!”

“老实点!”

一名明兵朝他大喊一声,就将他拖了过来,刚要按在已是血迹斑斑的长条石上,这阿梅尔就跪了下来,哀求道“求求你们,饶了我,我愿意用所有的黄金白银赔偿你们!赔偿曾经被我们羞辱而死奴役而死的汉人!”

“我们不缺黄金白银,我们缺的是用你们的鲜血却告诉所有的人,大明的百姓不能被任何种族的人欺凌!”

汪宏这时候走了过来说道,旋即也一挥手道“砍!”

咔嚓!

阿梅尔的人头断了下来。

而这边,大明的工兵正在调和着水泥混凝土,且也刚刚调和好,而一颗颗佛郎机人头也被堆好,堆放在了果阿城海港最显眼的地方,即灯塔那个位置,筑成京观!

然后,大明的工兵把水泥混凝土朝这些京观上浇铸了上去,碳水化合物和着水泥混凝土组合成了最坚固的三角塔,三角塔最顶端且已被水泥浇铸得只有一张凝固的脸,而那张脸是佛郎机印度总督阿梅尔,或许他从来也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存在着。

大明的龙旗插了上去,就插在了阿梅尔的人头上,重新浇铸上水泥凝固。

同时,汪宏令人在京观塔靠海一面镌刻上一行字,字的内容是欺我大明之子民者,必诛之!

至此。

大明才算真正占领果阿城!

数日过后,这座京观塔已完全凝固,变成了大明军队第一次踏上印度次大陆的丰碑!

佛郎机在这里积攒下多年的黄金、白银、象牙、麝香、丁香等名贵货物,彻底被大明所拥有,也包括他们的建筑!

而教堂则被大明变成了传授汉文的学堂,昔日被他们奴役的大明百姓成为了这里的第一批贵族居民,他们被分予了土地与建筑,还有奴隶。

所谓奴隶则是这些阿三土人。

自从汪宏知道这些阿三土人对当初被佛郎机人奴役的大明百姓并不友好甚至还为虎作伥后,便宣布这些阿三土人算不上是大明的子民,本因要被驱除,但考虑其大明开发果阿需要足够的劳动力,因而便下令将这些阿三土人贬为贱民,且准予对其进行买卖,除了部分分给大明在这里的居民外,且可由帝国海贸总公司销售出去。

毕竟这是殖民初期,作为大明官员的汪宏不会如现代人穿越的皇帝朱厚照那样对各国的人都保持足够的尊重。

因而,对于汪宏而言,如何能让大明利益最大化才是他需要考虑的,也可以这么说,在他的世界观里,只有大明的人才算人。

当然。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和汪宏一样的思想,也有圣母一样如韩文这样的人。

本来是被贬黜到果阿负责汉化土人的韩文现在已经忘记了自己喜欢的娼女玉爱在得知自己被贬为庶民后而离开自己和一商人远走高飞的悲伤,而积极投身到为当地土人争取权利的运动中。

他一边教授着这些土人汉字,一边又要求汪宏废除贱民制度,把当地土人也视为大明的子民。

但韩文的观点并没有得到大多数大明官员的支持,特别是在果阿城的大明文武官员,都认为韩文是农夫与蛇故事里的农夫。

但在大明国内,倒是有不少支持韩文的大儒,且纷纷弹劾汪宏在果阿的行为是悖逆仁道,甚至直接指责大明占领果阿本身就是不仁道的行为,请求皇帝朱厚照下旨让汪宏撤回来,只让果阿重新立国,让其称臣纳贡便是。



第276章 杀土人者赔一头牛即可(二合一)

无论怎么说,从濠镜到印度果阿的航线,从此以后,总算是控制在了大明手中。

印度的胡椒、苏木、象牙、檀香等货物,可以因此通过大明的商船而源源不断地运到大明,然后通过货币交换,获得大明的生丝、丝绸、玻璃、肥皂、高碳钢等货物,再由大明商船运到日本换成白银。

从日本到印度的整个航线都控制在大明商船手里,运输的利润与交易时的差价利润都流入到大明商人的手中。

这样一来,可以有效促进大明的商业繁荣,而大明官府也可以因此靠收税而获得大量的收入。

当然,这只是长远上的好处。

而在短时间内,最明显的好处则是,大明可以直接把葡萄牙在印度掠夺多年的资本直接抢到自己手里。

大明的远征舰队在占领葡萄牙殖民地果阿城后,光是运回来的第一批掠夺资本就价值高达八百万两白银!

在正德初年,大明太仓岁入银不过两百万两左右。

而这一批资本,就让大明获得了相当于当时四百的岁入。

尽管获得这种资本的方式略显残酷,但的确可以让大明在短时间内获得更多财富。

帝国海贸总公司也因为获得了这批白银,而使得公债价格再次大涨!

朱厚照见此干脆让大明证券交易所把当初为组建帝国海贸总公司所募集的公债改为股票,且允许大明各类官营与私营商行在积累一定资本后可以经过大明证券交易所考核通过后在大明证券交易所上市。

于是。

许多大行商行如山西商行、徽州商行、扬州商行、焦氏商行等皆纷纷请求上市,希望靠证券交易所发售股票而套取大量资金。

在一番严格审查后,倒也通过了不少商行上市的请求。

而这些商行因为大明新航线的开辟,使得他们的利润也都涨了上来,也使得大明证券交易所的股票也都几乎在持续上涨,反映出大明的经济形势一片良好。

民间的中上层士绅们积极的把钱往股票里投,而两广官府也因此将更多的民间资本利用到基础建设中,因此,广东布政司便决定在濠镜到广州府之间修一条水泥大道,加上广州港的建设,这样就可以使得从广州到濠镜水陆交通都可以变得十分发达。

朱厚照也利用自己最近赚到的资产在濠镜修建了一座皇家海景小别苑,现在的他,就躺在海滩上的藤椅上与自己的几名妃嫔选侍做着没羞没臊的事。

但在他刚享受帝王生活后,回乡省亲的南京户部尚书周钥则因知道朱厚照在濠镜,也从广州赶着来求见。

自从大明皇帝朱厚照出现在广州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后,便陆续有许多官绅来求见朱厚照,朱厚照也没有拒绝见面,他知道在这个民智未开的儒家礼法统治时代,这些士绅们在地方上有着很强的民众组织与控制能力。

毕竟历史经验表明,在王朝末世,农民起义中,成功的是因为团结了士绅,没成功是因为没有团结士绅。

而朱厚照现在几乎是便服出巡两广,与上次去江南带了近卫军所以可以和江南士绅搞得剑拔弩张不一样,现在他到广东自然也不能再和广东士绅来硬的。

当然,他也没有和广东的士绅来硬的的必要,毕竟,广东在这个时代还算偏远之地,不比江南一直是大明的钱粮税赋之重地。

当然。

朱厚照相信随着海贸的展开,广东尤其是广州府将来势必也会成为大明的赋税收入重地,因此,他也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也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些广东士绅们的想法。

“臣冒昧觐见陛下,不为他事,只因听闻两广总督汪宏在果阿纵兵劫掠,屠戮果阿之民,臣以为治天下当以内王外圣,果阿乃蛮荒之地,我中华之国当不必据为己有,如若不然,恐令果阿之土著频频作乱,而王朝则会因此频添兵事以至于靡费钱粮,如交趾之事;

是故,臣认为,陛下应仿宣宗之善政,果阿之地当应自弃之,准其土人自立藩国,向我大明朝贡,同时应治汪宏治军不严之罪!”

周钥说完后,朱厚照脸就黑了下来,他倒没有想到周钥来见自己竟然是参劾汪宏还要劝自己放弃刚刚占领的果阿城。

“放弃果阿城,果阿城便会被佛郎机重新夺占,那么,我大明建立起的从濠镜到果阿城的航线将会因此中断,那帝国海贸总公司每年就不会再有数百万银元以上的利润,不只是帝国海贸总公司,其他各大商行也会受损,到时候百姓们手里的股票变成一张废纸,周尚书,可想过那会是什么后果?”

朱厚照这么一问,周钥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是大地主出身,又是比较传统的士大夫,最担心的是朝廷会因为占据果阿而频繁用兵,会导致国困民乏,但他倒也没想到现在这果阿城到濠镜的贸易收入与殖民收入已经关系到整个两广士民的利益。

周钥自己是大地主,并不经商,对于才开始兴起的靠买公债股票逐利之事也没那么积极,但这也不代表他不了解,因而,在朱厚照这么一说后,他才发现自己皇帝陛下已经把整个士民的利益与大明殖民利益与贸易利益捆绑在了一起。

“可,可是陛下,内王外圣乃安天下之良政,如今大明冒然起刀兵,夺占他国领地而肥己,只怕会失天下正义,与万国为敌,徒添兵事,而使国库空虚,天下凋敝!”

周钥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尽管他现在也知道似乎放弃果阿城已经不现实。

“好一个内王外圣,对本国子民严控之,而对外夷之番仁慈之,卿是这个意思吗?”朱厚照冷言问了一句。

周钥察觉到朱厚照语气不善,忙道“陛下,臣,臣是为我大明的江山社稷考虑!”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既然能意识到外番若被我大明欺凌而反抗时产生的威胁,也应该明白如果我大明之子民对我朕和整个朝堂不满意乃至绝望的后果,外番之闹事,我们不过承认其独立,而若我大明之子民闹事乃至举事,则才会真正导致江山社稷被灭!”

朱厚照说着就语气越来越大,而周钥则慌张地拱手作揖道

“陛下之言,使臣顿时醒悟,臣见识太浅,但陛下,我大明如今既然不得不从万民之利益而夺占外番之地,那为何不善待这些外番之民,既然纳他们之地为我中华之地,何不纳他们之民为中华之民,如此,万民平等,团结友爱,或可也让这些外番之民不至于因不公而反,甚至还可待其更宽和些,令汉民即便是暂居外番之地,宜入乡随俗,而不得用汉俗,饶恕律法也对其网开一面,或可让其感念我中华之恩,而不因此而叛变也!”

周钥说道。

“按照你的意思,是要我大明汉人比他归化之外番低人一等?朕承认,朕之皇明天朝乃是泱泱大国,已不仅仅是汉人之国,胡人苗人皆有之,是一多族之帝国,但只要都是忠于我大明者,且为我大明有纳税或立功之贡献者,皆可以成为大明之子民,但汉人也是大明之子民,且是你我之族,你若是胡人,这样说,朕还可以理解,而你也是汉人,却也有如此之言,朕甚为寒心!”

朱厚照说着又道“你是南京户部尚书,非内阁阁臣,你本没有议政之资格,如今不但妄谈政事有僭越之嫌疑,还大放厥词,真是不懂规矩!”

“臣,臣,臣请陛下恕罪,臣只是不愿看见我大明做此有悖圣人言之强盗事!至少不因滥杀无辜!今日就算陛下处死臣,臣也要说,吾中华之国向来以圣人之礼而令天下敬仰,陛下既欲做其主,自然也因圣人之礼教化之,礼即理,当对其倡理传经,而不是屠刀相向啊!陛下!”

周钥说道。

“够了!既然你这么想要对外夷之番倡理传经,朕就成全你,传旨,周钥妄议朝政,扰乱朝纲,贬为休达教谕!三日之后,立即出发,不得滞留!”

朱厚照说后,周钥不由得心里一凉,他知道休达在哪里,知道休达离大明的距离比果阿离大明的距离还要远很多,去那里就等于这辈子也回不了大明了,他一时不由得老泪纵横起来“陛下,臣,臣年老体衰,恐难胜任啊!”

“你可以不去,但到时候朕会说,朕令武将残虐土人,非朕残暴,而实因文臣如周钥者不肯宣仁道于外番,是故,为避免外番生乱而以霸道行之!”

朱厚照这么一说,让周钥意识到皇帝朱厚照这是要让自己这样的文臣为他要屠戮外番的事背锅,一时也只好答应了下来“臣遵旨!”

周钥灰头土脸地走了回去,他现在只想到了韩愈的一句诗“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陛下将理学正臣贬去殖民之地,倒也不失为教化土人之良策,但臣担忧的是,这些理学正臣去了此等之地为官只怕会一味绥靖,轻汉人而畏土人,素来汉官只敢欺汉民,这些理学正臣自然更是如此;

所以,臣认为,当在殖民地立律法,且律法之目的是护我大明百姓之利益,而非土人之利益,一旦执政之流官违背律法擅自动刑,便以意图割据自立之罪而讨之!”

夏言这时候走了过来说道,虽然他提倡治国当以理学为体,圣学为用,但他也是一个民0族主义者,也知道理学之儒臣的一些迂腐之处,所以,此时的他便有了理学正臣会在殖民地轻汉人而重土人的担忧。

朱厚照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是,内王外圣的思想在这些儒臣,骨子里就是如此,对外宽仁对内严苛,宁损本国百姓之利益而不愿有欺凌外番之民之恶名,朕也认为当令我大明所殖民之地确立律法,律法的根本目的是要维护我大明百姓之利益,尽量从土人身上获得更多的利益!”

“眼下大明已有数处殖民地,将来还会有更多,这些地方的官员体制也得建立起来,朕决定设立流官制,仿内陆各省之政,设巡抚或总督统领军政,向中央朝廷负债,都指挥司、按察司、布政司分别负责军事、司法刑侦以及维持治安、行政之权!巡按御史负责监察!”

朱厚照说着又道“另外,便是确立律法之事,这些殖民地之律法自然不能同于我大明中央帝国各省,但各殖民地的总督巡抚必须依从朕的指示确立殖民地法规,必须将我大明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遵旨!”夏言回应了一声,又说道“不过,陛下,这些殖民地之土人倒也不能不完全保护,臣认为将来还是需要他们做利于我大明之事,毕竟他们也算是劳动力,如同元时后来决定不杀我汉人是因为担心杀完了汉人没人给他们交税干活,如今我大明如若杀完了这些突土人也会如此。”

“这些土人的价值就相当于我大明百姓家的一头牛,一头可以干活的牛,既然如此,为避免滥杀土人蛮夷,那就传旨下去,如果大明百姓涉嫌故意杀害土人则最多只需陪一头牛,而如果土人杀害大明百姓,则将土人腰斩!否则,总督或巡抚则要将被直接罢职!”

朱厚照这么一说,夏言忙拱手道“陛下英明!”且不由得心想,自己也算是为殖民地的土人争了一些权益,将来想必这些土人也会像一些汉人感激耶律楚材一样感激我夏言吧,毕竟至少我夏言让他们的价值等同于了一头牛,而不是可以被大明百姓随意杀害,犹如草芥。

朱厚照也知道现在还不是讲人人平等的时候,毕竟现在的他发现就算在自己大明百姓内部搞人人平等都没有得到大多数百姓认同与响应,如果自己强行让明人与土人平等,只会让明人不满,也会让土人自大而妄图独立。

何况,社会本来就是存在着剥削的,自己要想实现大明的百姓富庶,就必须剥削土人以让大明百姓获得更多的财富,何况,自己这个皇帝还有支持自己的那些权贵官僚们作为这个时代的肉食者,如果不剥削土人的利益就只能剥削大明百姓的利益,那样,自己想让大明百姓获得自由平等的权利就更加艰难。

因为人要本能地追求平等,是因为自己已经足够富裕且具备和当权者抗衡的能力后才能获得平等的权利,不然当权者是不可能施舍平等的权利给你的,能剥削你七成的利益绝不只剥削你六成。

朱厚照要想让大明百姓开启民智,有追求自己权利的意识,有国家公民和国家主人的意识,就得先让大明百姓富裕起来,富裕到可以接受更多的教育与更好的思想和拥有更多的财富而不用为生存而发愁。

而这肯定要牺牲土人的利益为代价,不然大明百姓如何能迅速获得财富。

……

“果阿社学开学,土人子女可优先入学,可居住在更好的宿舍!”

但韩文在果阿却本着激励更多土人接受汉化的目的而在果阿城率先开启了阿三土人受教育权优先的策略,在他开办社学后的第一天,竟直接要优先传授土人子女学问,因而立下这样的社学校规。



第277章 下跪道歉 (6200字大章)

“臣两广总督汪宏启奏陛下,韩文于果阿办社学,以土人优先教育之,其理由则是因为土人应优先教化避免其生乱,而大明定居果阿之百姓乃家奴,本就为天朝之顺民,自当不必急于传理授学!

但我大明定居果阿之百姓对此颇有怨言,言土人孩子可优先读书识字,为何天朝之民不可优先读书识字!臣担忧民愤可能因此而产生,故奏请陛下谕示!”

朱厚照在看了汪宏的奏疏当场就愤怒地拍了桌子“这个韩文!朕本以为这些理学正臣,在朕这个君王面前都能挺直腰杆,刚直而不畏死,到了外面更能替我大明百姓做主,结果反而成为了帮助土人欺压我大明百姓的靠山!

朕与大明上下臣工殚精竭虑,减租减负,让利于民,让将士万里远征,不是为了解放土人,让异族之辈做我大明子民之主子的!比我大明子民高人一等的!”

“如若不是为了让我大明民富国强,早日上实现大同,而只是为了能保证朕做大明百姓之主子的权力,朕何必如此辛苦,直接闭关锁国,以科举锁天下士子之心,靠天下士子愚天下百姓之心,然后自己做一无为之君,只顾自己享乐,岂不更好!”

朱厚照着实有些气愤,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一些统治者会毫无民族意识到这种地步!或者可以说迂腐到这种地步,只顾着教化土人,而忘记了自己最应该先照顾谁的利益。

夏言也没想到皇帝朱厚照如此愤怒,忙劝道“陛下,请息怒,韩文或许也只是觉得土人更需要教化,需要识文断字,而果阿现在就他一名儒士,故只能开一家社学,而他没想到大明百姓与果阿土人需要入学者多于社学最大的教育人数,所以才让土人优先接受教育,或许他本意没有轻贱大明百姓的意思!陛下您应该也知道,像韩文这种理学正臣,应无私心!”

“但至少,他在确立这么个规矩时没有考虑大明百姓的感受!为官者,具有支配公共资源的权力,但支配时不患寡而患不均,他这样做长此以往只会造成土人高我大明百姓一等的现象,会造成土人自以为是而,我大明百姓也会因此不再感念我大明!”

朱厚照这么一说,夏言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陛下圣明!不过,韩文等其实也只是真的把土人也当成了大明的百姓,有让土人与我大明百姓平等之意思。”

“如果他土人能够有足够的力量与我大明抗争,朕可以给他平等的权利,但朕不会施舍他平等的权利,甚至连想也不能想!连我大明之子民尚且无能力与意识追求平等,他们土人有什么资格!平等的权利是靠自己能力争取来的,不可能靠别人施舍,那样只会让这样的土人自以为我们怕他们!”

朱厚照说着又道“朕不希望看见土人因为这些理学正臣一厢情愿的照顾而骑在我大明百姓头上,为了不让大明百姓对大明朝廷失望,朕宁可不去教化这些土人,而是用屠刀去消灭他们的!去传锦衣卫郭荣来!朕给他韩文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再不端正自己的位置,朕就下令所有被贬海外之理学正臣全部发往漠北服役,而土人则全部屠戮之!”

夏言听后不由得大受震动,他知道自己陛下这是因为对理学之臣极度失望才下定的决心,他支持理学为体圣学为用,因而,他在内心里其实是很支持将理学传扬出去,去教化那些土人的,但现在因为理学正臣们一味只顾着教化土人而忽略了照顾大明本土士民的利益,这是与陛下的意志相违背的,虽然陛下爱民如子,但又极度反感别人没有华夷之别而忽略本国民众权益。

因而,夏言忙道“陛下,臣身为南洋大臣,对于处理这事有义不容辞之责,是故,臣请陛下让臣亲自去一趟果阿处理此事,暂时可不必先动锦衣卫,臣必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让锦衣卫同你一起去,如果你处理不好,朕让锦衣卫直接拿他韩文回来!”

朱厚照说道,他也不是对土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不理解这些理学正臣的想法,他自己也不是想要屠灭尽土人的极端之人,他也很愿意看见人人平等,但他无法接受以牺牲大明百姓的利益且让大明百姓遭受不公与委屈来实现虚有的人人平等之象!

……

在果阿生活的大明百姓本就对这些曾经和佛郎机人一起欺辱自己的阿三土人不满,好不容易等到大明舰队攻占果阿,而在得到总督汪宏支持后,对这些佛郎机人和阿三土人来一次“果阿三日”才让在果阿的大明百姓抬起了胸膛也让阿三土人对大明百姓产生了敬畏。

但偏偏,韩文办社学搞了一个阿三土人优先受教育的规定,自然也让大明百姓产生了不满。

而因此,造成了大明百姓与阿三土人的冲突。

但韩文则斥责总督汪宏驭民不利,且为保护在社学的阿三土人之安全,又立了一个“汉人不得入内”的规定。

当夏言来到这里看见这一条规定,脸就黑了下来“来人,将这里所有的我大明百姓都召集起来,再去把韩文叫来!顺便把这个汉人不得入内的牌子给本官拆了!”

半个时辰后。

所有的大明百姓都聚集到了果阿社学前面的空地上。

而此时,韩文也赶了来,一见夏言,只拱手道“不知夏部堂有何见教!”

夏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所有大明百姓,问道“韩先生,本官问你,你是不是孔孟子弟?”

“自然是!夏部堂此言何意?”韩文捋着胡须直接冷言回问了夏言一句,他在未被朱厚照贬为庶民前当过户部尚书,资格比夏言老,自然也有不畏惧夏言的底气。

“既然如此,君为轻,民为重,社稷次之!这句话,你可同意?”夏言问道。

“当然同意,此乃圣人之言!”韩文回道。

“既然如此,在辱没了君父之尊严尚且需行大礼谢罪,那你羞辱了我大明百姓,还将他们置于土人之下,该当何罪!你给本官跪下!朝着你轻视我大明百姓跪下!”

夏言说着就大喝了一声。

“什么!夏部堂,你让老夫给这些贱民跪下?!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韩文勃然大怒,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指着夏言吼道。

“你办社学,却让土人优先,而且现在居然还不准汉人入内,可见你亦非我大明之臣,汉家之人;乃是汉0奸,国贼!你没有顾及我大明百姓之利益,甚至还羞辱了我大明百姓,你是想置我大明百姓居于土人之下!你不下跪道歉,难不成还要让我大明百姓承认你所做是对的不成?!”

夏言问道。

“老夫没有!老夫没有轻贱我大明百姓的意思!”韩文可没想到夏言这么看他,忙大声回辩了一句。

“那你刚才不还说我大明百姓是贱民!”夏言大声吼了起来。

“老夫,老夫只是一时失言,老夫,老夫”,韩文想狡辩两句,但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解释,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自然地把大明百姓说成是贱民,一时不由得脸红起来。

“韩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早已被陛下贬黜为了庶民,如果他们是贱民,那你和他们一样,也是贱民,但他们虽然是贱民,可至少不朝这些土人献媚,而你是贱民,却还要向这些土人献媚,所以如果我大明百姓在你眼中是贱民,那你就比他们还贱!”

夏言说道。

“你胡说!你在羞辱老夫!老夫虽已为庶民,但亦是读书人!”韩文气的嘴唇发紫,他没想到自己会被骂成被贱民还贱的贱民。

“算了,本官也不想和你多言,你和眼前这些大明百姓一样,都是我大明的子民,你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甚至他们带给我大明的价值比更大,他们纳税生产,而你也不过只能教人认几个字而已,大明失去了他们就失去了天下民心,而如果失去了你还可以再换一个读书人来!”

“所以,本官今日来只传达陛下的谕示,如果你韩文今日不下跪向你之前羞辱过的大明百姓磕头道歉,那么陛下就会改变策略,将你们这些犯事的理学之臣派去漠北服役!而且陛下会放弃理学教化土人,改用屠刀消灭这些土人!”

夏言说着便把手一挥,他麾下的警卫兵便立即端起了火枪,并瞄向了韩文身后的那些阿三土人。

“如若我今日不下跪,陛下将会摒弃理学?改用屠刀消灭?”

韩文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皇帝陛下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无论如何,仅仅是为了维护理学的地位,此时的他也只好把膝盖了弯了下去,跪在了大明百姓的面前。

韩文从来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跪在一群庶民面前,虽然他现在也是一名庶民。

但现在,韩文也知道自己只能这样做,他开始道歉道“诸位乡民,老夫有错,不该不顾及你们的尊严,不该只顾土人而不顾及你们,请你们原谅老夫!老夫会取缔之前的一切规定,允许汉人入学。”

“错了!你现在领的是果阿城大明总督府的禄银,你现在有教育汉人子女的义务,而不是你允许不允许,另外,大明百姓当有入学优先权,且应该有更高等的教室与宿舍,这些土人乃是贱民,不配与我大明百姓同列,明白了吗?还有,孟子与荀子之思想也不必教授给土人,土人非我大明之民,不配学!”

夏言说道。

而此时,大明的百姓们还处在震惊之中,他们可没想到这曾做过尚书的韩先生会下跪向自己这些人道歉,一个个的不平心理一下子就得到了慰藉,再次开始因为自己是大明百姓而感到自豪起来。

而韩文只是一脸落寞地站了起来,且往社学学舍里走去,今日夏言逼着他所做的事给他的触动很大,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今天的事。

甚至,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侥幸,尤其是当他看见大明百姓因为他下跪而喜笑颜开的样子时,他恍惚发现自己好像很不得人心,也并不受民众爱戴。

阿三土人们也很不理解,不理解为何教授文字的韩先生会向普通的大明百姓下跪。

他们当中有婆罗门、刹帝利等高贵印度种姓的人,在他们看来,韩先生是负责教学职业的,是刹帝利以上的高贵人种,而如今却向普通的大明百姓下跪道歉,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大明百姓比这韩先生还要高贵?而这韩先生并不是大明高贵种姓的人?

也不知道这阿三土人是什么脑回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一名婆罗门种姓的阿三土人或许是本身就对韩文传授儒家思想不满,就突然要拿起一块砖头要砸年过古稀的韩文,想要砸死这个一心要把他们当成大明百姓而平等甚至优先对待的圣母理学家。

啪!

但这时候,夏言打中了这名婆罗门种姓的阿三土人的肩膀,使得这名企图谋杀韩文的阿三土人手里的砖头因为肩膀之疼而落在了地上。

而这时候,锦衣卫都督郭荣亲自走了过来,绣春刀拔了出来,且一瞬间就把这阿三土人切成两半,丢下几枚银币“这是可以买一头耕牛的钱!”

“诸位乡亲,本官已从夏部堂这里得到陛下的谕旨,在果阿,我大明百姓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是陛下授予我们的权利,陛下只允许我们在这边土地上有耕作、经商、做学问乃至做官、管理军队的权利!”

“而且本官将按照陛下的谕示,订立果阿城法令,法令的目的是照顾你们的利益,并更好的统治这里的土人,但据本官对这果阿土人的了解,他们本就有种姓之别,因而,我们也尊重他们的种姓之别,现在本官和你们是这里的真正贵族,为第一等贵族,我们拥有传播文化、参与管理军政的权力;

而他们的婆罗门有传递宗教的权利,与我们的僧人道上一样,为第尔等,不再是贵族,只是贱民中的有文化者;刹帝利则是第三等,吠舍是第四等,以此类推,分给你们的家奴则统一由总督府布政司提为刹帝利,以后你们也只能用刹帝利种姓为奴,刹帝利以下的不配为我大明汉人的奴隶!我大明的百姓来果阿城中,直接成为贵族!”

“而我大明百姓若杀了这阿三土人中的婆罗门,只需赔一头牛,杀了刹帝利则只需赔一只鸡,若杀了吠舍,那是他的荣幸,若是直陀罗,他应该反省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触怒了我尊贵的大明百姓!”

两广总督同时又兼了果阿总督的汪宏说道。

在场的大明百姓听了是似懂非懂,也不知道他们一下子成为了贵族,但也有明白的,知道这意思就是自己以后可以随便欺负这里的土人,让他们为自己赚钱。

而阿三土人虽然也没听懂汪宏的话,但郭荣随便杀死一名婆罗门种姓的人,也让他们意识到眼前这些东方人都是在自己地位之上的。

韩文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但他首先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阿三土人会想杀他,他更没想到的是,皇帝陛下会想要这么奴役土人,而两广总督汪宏居然会这么变本加厉的承认这种种姓制度存在,要知道就是连中华也已经没有了世家与寒门之别,如若在这里继续承认种姓制度,那这些阿三土人就一辈子也休想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现象出现!

其实,其他官员如按察副使陆深也有这样的疑问,在送走夏言他不由得问道“敢问部堂大人,陛下素来主张以民为本,为何却要在果阿继续承认且加强如此严密的种姓之等级,甚至让大明百姓在果阿做人上之人?”

“因为说到底,陛下还是我汉人的皇帝,而不是他们土人的皇帝!

如果因为对土人一视同仁而影响汉人利益的话,陛下会宁愿把土人当做奴才,因为大多数我大明士民此刻最想要的不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而是可以替自己干活的奴隶,不然你们制台大人也不会把这些阿三土人划为贱民,且允许买卖,而承认其种姓制度自然是为了让我大明更好的统治这里,人一旦有可以奴役别人的机会,哪怕是让他做第二等主子,他们也愿意,以后这些婆罗门和刹帝利会帮助我们去压制那些企图反抗的大多数土人!”

夏言说着就转身上了战舰。

而按察副使陆深则锯弓一拜,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现在在为大明做的事,但他知道在自己为大明百姓牟取福利的路上,他注定要沾染上更多土人的血,但他也知道如果大明百姓与土人换一下,这些土人也会这么对待自己这些大明士民。

事实上。

如夏言所料,婆罗门与刹帝利的人没有因为屈居于大明士民之下而反抗,毕竟他们依旧还有低种姓的人可以剥削和奴役。

……

“吕员外,听说您又买了数十亩地栽桑制生丝,您还需要人手吗,我们这里卖两脚劳力,有昆仑奴、果阿奴、白皮奴,都是壮年的!”

在大明,随着资本主义的兴起,对劳动力需求量大幅度增加,因而也刺激了人口贩卖这一行业的出现。

“昆仑奴太懒,果阿奴手脚笨的很,白皮奴臭味大,我是想买又不想买”,这吕员外说道。

“瞧你说的,懒,你打便是,手脚笨,也多打几下,就都会没毛病的,臭味大,别让其离开庄田便是,我给你算便宜点,总行吧!”

“行,那你说说价钱!”

……

朱厚照也知道这种人口贩卖的现象存在,但他也没有阻止,在帝国殖民初期,一些非本国的百姓牺牲一下也是在所难免的。

朱厚照知道自己也该回家了,而从广州府城到濠镜的水泥路建设工程也正式开始启动。

……

此时。

在从广州府城到濠镜城的水泥路必经之路上的一处墟里,一对官府衙役走了过来,在一栋房子的墙壁上画了一个大圆圈,然后在圆圈里写上了一个“拆”字!

然后,这里的百姓一见自己家要被拆顿时高兴不已,奔走相告,知道自己家将会因此改天换地,成为有钱有势之人。

“我家要拆了,这下子可是发财了,我家孩子能娶上媳妇了!”

“我家也要拆了!这下可以住进像解元坊那样的房子了!”

……

当朱厚照轻车简从地经过这里时,听到的则都是这些百姓关于拆迁的事情。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从古至今,要想让安土重迁的百姓们主动迁徙且积极配合官府,靠威压是不行的,有时候还是得靠利益引诱。

“那不是皇上吗,我多年前进京时在那个皇家博览会上看见过皇上的样子,那不就是皇上吗!”

一名年龄比较大的墟镇里的平民说着就朝朱厚照这边走了过来。

而且。

“那是皇上,是皇上!”

这名平民一边走一边心情激动地说着。

而这时候,朱厚照身边的护卫皆忙举起了枪,朱厚照还是阻止了,吩咐道“等会儿,看看百姓们想要干什么?”

朱厚照说了此话后没多久,这些百姓们都突然朝朱厚照走了过来,且都跪了下来,一个劲地喊吾皇万岁!乌压压跪下了无数人。

而朱厚照也颇感到惊讶,他忙让人前去带一名乡民来询问。

而这名乡民则回答说“我们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今得遇您这么好的一位皇上,不但减了税赋还免了徭役,如今就算让我们拆迁都会赔给我们很多的钱财,让我们能过上比以前的好生活,所以如今看见您了就想给您磕头!”

这乡民说着就砰砰地朝朱厚照又磕起头来。

而外面的人群中也有百姓在情不自禁地磕头。

朱厚照现在是既感动又无奈,他感动的是这些大明百姓竟如此淳朴,无奈的是大明朝的百姓基本上还是只把自己能有这样的生活归功到自己是一个好皇上身上而没有意识到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勤劳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毕竟,朱厚照通过赔这些百姓拆迁款的钱使得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其实在本质上还是把百姓们自己挣的钱中的一部分花在了百姓自己身上而已。

但朱厚照现在也不能去责怪他们,只说道“让他们都平身吧,我大明之子民不能随便跪拜!”



第278章 粮价飞涨(6200字大章)

整个广州府城外跪满了士民,有年过花甲的老人,也有刚刚总角的小孩,妇孺农夫,犹如拜神佛一般拜着朱厚照。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

朱厚照没想到尽管自己要让这些士民站起来,但这些士民还是争相恐后地来跪拜自己,他一时无可奈何,只能走了出来,站在马车上,挥手打了打招呼。

但朱厚照一看见锦衣卫与刘瑾等紧张得生怕自己被刺杀的样子,也只好坐进了加了层钢板的马车里。

坦白而言,能让这么多人顶礼膜拜,的确也很满足人的虚荣心,让朱厚照的确感受到了身为上位者的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连带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无比伟大起来,甚至已经忘记了他在前世其实就只是一名普通的丝。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今日轻车简从且微服出现在广州府城外,能得这么多百姓跪拜,并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在血统上在智力在权力上比他们高贵,而是因为自己给予这些庶民更多的利益,让他们拥有了可以活得更好的机会,而在这个民智未开的时代,自己能让他们活得更好,对于这些庶民而言,那就是自己给予他们的恩赐,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下跪的方式表达对自己的感激。

朱厚照拼命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因此得意忘形,认为自己真的无比伟大,伟大到如神明的地步,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自己如果做错一项政策,让整个大明帝国的百姓利益受损,自己依然会被拉下神坛。

虽说汉人崇尚中央集权,但也不是真的愚昧到任由上位者忽悠,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样的话也是有的。

所以,朱厚照不得不警戒自己。

朱厚照虽然没有因此而自满,但待在朱厚照身边的刘瑾、郭荣等人却因为自己是皇帝近臣,跟着皇帝一起居高临下看着这些跪拜的庶民,而感到与有荣焉起来,也在此情此景下,对皇帝朱厚照有一种奉若神明的感觉。

等到了晌午,百姓们才陆陆续续散去,而朱厚照也才继续前行,他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一下,知道朕出巡的人就更多了,刘瑾,你带一队人马,先行进京,告诉沿途意图迎驾官员,朕偶感风寒,不必求见,已提前回京!”

朱厚照说着又吩咐道“郭荣,你随朕继续秘密回京!”

“遵旨!”刘瑾与郭荣齐声回了一句。

朱厚照也没再多说什么,看了看越来越繁华的广州城,感慨随着两广开海以后的资本主义发展,两广地区的城镇化已经越来越明显,也不知道这些日渐增多的资产阶级与市民工人阶级对于大明的长治久安到底是祸是福。

毕竟在大明的其他地区尤其是北方,还有很多大地主,甚至不少是皇亲国戚,这些人吸附在大明庶民身上寄生了百年的权贵们,会不会与这些逐渐增多的资产阶级与市民工人阶级产生矛盾。

朱厚照不敢去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想,他是大明的皇帝,是最大的地主,但他又是最大的资本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该保自己的命还是该革自己的命,好在现在还可以通过对外掠夺转移矛盾的方式来缓和大明内部可能会越来越剧烈的阶级矛盾,不然,朱厚照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权贵与庶民两个阶层。

南方的城镇化发展得很快,手工业发展已经代替了农业发展,大量的农田被改稻为桑,以追求更高的利润,而北方则依旧是庄园密布,大量从外地流入的人口也继续成为大地主家的佃农。

但偏偏让朱厚照没想到的是,出现粮荒和粮价飞涨的反而是北方。

“陛下,京城来报,最近粮价涨到了每石一元七钱!保定、大名、河间一带更是腾升至一元八钱!城中百姓依旧无粮可买,有举家食粥甚至不得不逃去他乡,皆言粮贵!”

朱厚照刚过黄淮地界,便得到了来自东厂的奏报,一时不由得拧起了眉头,心想据自己所知,历史上万历时期吴中大饥,斗米一钱六分便让世人惊异,如今这京畿粮价竟然涨到了一元七钱,纵容因为大明商品经济发展导致农业产量猥琐,北运之南粮减少,但也不至于如此高,市场不是有调节经济的作用么,粮价在飞涨时,商人们为何不趁此机会大规模购粮来北方贩卖?”

朱厚照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吩咐道“派人去问问粮业局,如今我大明在境外屯田粮食进入我大明境内有多少,另外,着都察院严查市舶司违背禁令让粮食外销者,你们东厂也务必严查不查不纠的渎职御史!”

朱厚照说完后没多久,待他进入山东临清时,便看见临清一段的运河岸边停泊着大量船只,上面挂着一大大的“孔”字旗,朱厚照不由得感到好奇起来,忙吩咐着锦衣卫“去问问,这些船的东家是谁,运的是什么?”

没多久,锦衣卫回来禀报道“回陛下,臣已打听明白,他们的东家是衍圣公孔家,运的是粮食,说是运到辽东换盐引的!”

朱厚照见这些船只吃水都很深,又延绵不下二里,也就能猜到这些船只如果运的是粮食的话,数量应当不少。

朱厚照不由得心想这孔衍圣公作为曲阜最大的地主,甚至整个曲阜几乎都成了他孔家的独立王国,俨然如大明的一个“异姓藩王”,居然也会做这种盐商之事。

“去问问,山东最近粮价如何,是否风调雨顺?”

朱厚照吩咐道。

过了几日后,便有锦衣卫来报“回禀陛下,山东一名生员说,今年山东大治,无旱无涝,粮食大产,粮价低至每斗八钱,各地乡绅大户以每斗十钱之高价收购,比官府收进常平仓的价格还高!以至于新粮多进入商人手中。”

“没想到山东乡绅在疏解民困这方面挺积极的,只是这京畿、山东粮价为何悬殊如此之大?”

朱厚照按照在心里发出了疑问。

一路行进到通州后,朱厚照就改行走陆路进京,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利,他一去两广竟耽搁了近两年,而在这个没有无线电的时代,京城如今到底如何,朝堂到底如何,就算他有锦衣卫有密奏的大臣,但他也不能完全掌握到京城最近发生的事。

所以,朱厚照一改陆路,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了京城。

“娘亲,我饿!”

但朱厚照一到京城,就看见了一小女孩无女坐在门槛上靠着自己母亲怀里的一幕,一时朱厚照有些不忍,便吩咐锦衣卫将随身带着的一袋米面给了这小女孩。

也不待这小女孩谢恩,朱厚照就忙策马赶回了宫里,却在路上看见大明门一带的粮铺皆关了门,有百姓愤怒地聚集粮铺外大喊开门,而也有的粮铺虽然还开着,却把粮价提高到了两元一钱一石的高价。

朱厚照回京后,则立即召见了内阁首辅刘宇,询问京畿粮价高涨之事。

“虽因去年京畿大旱,而致粮价飞涨,但也不应该这么高,臣料想必是有商家在囤积居奇,但请陛下勿忧,臣于去年,便知道会有此事发生,已着粮业局紧急调运两百万石粮食为漕粮进京,眼下估计已快到达通州!到时候定能疏解民困!”

内阁首辅刘宇回道。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点了点头“如此便好,民以食为天,不可因为缺粮导致民变,可先用京城现存的粮食疏解一下民困,压低一下粮价,或者动用国库存银从商人手里收购粮食,转移民众因为粮价飞涨而增加的负担。”

“陛下圣明,臣这就去办!”

内阁首辅刘宇说后,便也立即行文近卫军,将近卫军在京戍守部队的屯粮调运一部分以平价售卖,同时也以直接动用国库二十万银元购粮,使得粮价再次维持在了不涨的平稳状态。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由于大明工业发展的过快,最近京师缺粮的现象是越来越频繁,朱厚照还真担心会因此出现大的变故,也更加让他意识到在工业发展的同时,提高农业生产力也是很重要的事。

朱厚照现在想到的是前年已由建昌侯张延龄从南美洲带回来的番薯,因而他不由得把召见了严嵩与御马监的张忠,问道“番薯推广的事进行的如何?”

“回禀陛下,臣已经按照陛下您的吩咐,让皇庄所有佃户在地里种上番薯,因皇庄出钱奖励推广,佃户们也都极为响应,现在整个京畿皇庄土地已全部种上番薯,正在陆续抢收中,存储番薯之地窖已全部挖好!”

负责御马监太监张永回道。

这里,严嵩也回道“臣也已奉陛下旨意,在京畿百姓中推广番薯种植,已有百万亩地种上番薯,眼下也正在采收中。”

“很好,立即统计一下,能收购多少番薯,能否解决京畿粮荒之事”,朱厚照在确定番薯这种高产粮食作物已经在大明开始大幅度推广且眼下已经将会大规模丰收后,也略微放心了不少,而不再担心会因为粮荒导致矛盾激化。

但也因为,朱厚照现在对这番薯给予了厚望,在第二天,朱厚照还是带着内阁重臣去了郊外皇庄,实地查看这些番薯的亩产。

毕竟朱厚照也只是前世从小说里知道番薯产量很高而能解决饥荒问题而已,他作为一个在杂交水稻时代生活的现代人,对于番薯的印象只停留着农村人将此作为猪食的阶段,也并不知道这些番薯能不能真的制造出一个“盛世”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让百姓们吃猪食解决粮荒问题。

御马监太监张忠也没想到皇帝朱厚照会突然来皇庄,也至于他也没来得及把其他地里的番薯拔出来,然后塞到皇帝陛下现在所看见的这几亩地里,制造出亩产百石番薯这样的祥瑞之象,也好让皇帝高兴。

因而,现在张忠倒也有些紧张,他是真的担心陛下所亲自挖取的这亩番薯地所产番薯不高,那样他很可能乌纱帽不保。

“陛下,合计二十六石七斤六两四钱”,在这亩番薯完全挖出来后,朱厚照让御马监的人称量了一下,而这时候,内阁首辅刘宇倒先惊愕地说了起来“什么!二十六石!”

刘宇的确没想到,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粮食亩产也就两石左右,而如今这番薯亩产竟然高达二十六石,而且是在贫瘠山地也有如此高的产量,一时间,他有些没法控制自己,而失控地把御马监宦官手里的秤握在了自己手中,仔细看看。

“也就是说这番薯亩产竟然有二十六石,如此,若全天下的地都种上番薯,岂不再无缺粮之忧?”

王琼这时候也说了一句,且旋即朝朱厚照拱手道“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此作物,百姓可无饥荒之忧也!”

其他跟来的官员都跟着王琼一起向朱厚照贺喜,甚至称其为祥瑞,是自己这个皇帝带给世间百姓的恩福。

张忠也松了一口气,心想没想到这番薯还真这么高产。

朱厚照只是笑笑,他已经习惯了官员们对自己的吹捧,当然,他心里也清楚或许对于这个时代的大明统治者而言,能有一种可以让百姓们不饿死的高产粮食的确是可喜可贺的事,毕竟百姓们不饿死就不会造反,而天下就会长治久安,作为权贵士大夫就能依旧安享荣华。

可只有朱厚照自己知道这些番薯果腹还可,但到底不是营养丰富的食物,比起氨基酸的含量,番薯的营养价值远远不如稻谷与小麦,所以,朱厚照可不想让大明的百姓一直靠吃这种番薯解决饥饿问题,短时间内没啥,但长此以往会导致中国人在身体素质与智力上下降。

“此物仅能果腹,不宜为主食,农科还得在提高水稻产量与小麦产量上下功夫”,朱厚照虽然这么说,但依旧因为有番薯这种高产作物出现而高兴的刘宇与王琼等人则还是没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脸上仍旧带着笑容,一个个精神抖擞地随着朱厚照走在田埂上,看见在地里冒出头的番薯比看见金银财宝还要高兴。

严嵩倒是将朱厚照听了进去,他最近一直在搞元素的研究,而且研究方向就是搞清楚农作物必需的元素到底是哪些,以此好通过工业生产出一些化肥出来。

所以,严嵩此时不由得接过朱厚照的话道“启禀陛下!臣最近研究农作物必须之元素颇有所得,且臣也已经按照陛下之圣学知识加以补充更正后,制造出一种叫做碳酸氢铵的肥料,还利用陛下圣学所说之氨气与二氧化碳合成了尿素,并已经可以用于小麦耕种试验,陛下可移步农科所一观。

听严嵩这么说,朱厚照还颇为惊讶,他倒也没想到严嵩这两年来进步这么大,把他自己本以为的错误知识都更正了不说,还真的制造出了两种比较重要的肥料,虽然这和自己这个皇帝提供的一些资料参考有关系,但要真正实现这些肥料生产工艺化,也不容易。

当然,严嵩在任南直隶巡抚期间就有生产研制原始磷肥的经验,如今随着大明钢铁工业与化学工业的发展,朱厚照觉得他能在两年内能合成出这两种肥料也不意外。

朱厚照忙来到了农科所,而一到农科所,内阁首辅刘宇就先惊喜地道“陛下,严侍郎的这片麦田小麦穗的确要比寻常麦穗饱满许多,也要密集许多。”

“这是最佳的一块,也有失败的,这施肥也有个讲究,多了反而不好,少了又肥力不够,陛下和阁老看这边这几块麦田就明显不行,已然枯死!”

严嵩笑着说着又道“而且成对比了一下去年试验的一组与今年试验的一组,发现肥料对土质影响较大,容易结块,以后,如果我大明要推广这种肥料,还得着手研制解决这些问题才行。”

“朕现在不关心你这化肥最适合的泼洒量,也不关心你以后如何解决土质肥力因为施肥而下降的问题,你只告诉朕,这样一亩麦田能增产多少?”朱厚照问道。

“半石!”

严嵩回道。

“果真!”内阁首辅刘宇惊喜地问了一句。

朱厚照也不由得有些惊讶,他知道肥料能促进粮食增产不假,但他也没想到肥料能让大明的粮食增产这么多,心想或许跟大明的土壤并未大规模使用化肥有关。

而此时,王琼则再次朝朱厚照拱手作揖道“陛下,这真是大吉啊!有亩产二十多石之新粮,如今旧粮也能增产,这真正是盛世吉兆!盛世吉兆!”

“这都是陛下之功!若非有陛下之图治天下,也不会今日之盛况!”严嵩也附和着笑说道。

虽然朱厚照这些官员一半是真的因为大明粮食可以增产而高兴一半是在给自己说溢美之词,但他也的确也很高兴,忙说道“传旨,增设农部,由严嵩为农部尚书,向内阁负责!负责推广番薯作物与肥料推广!”

“臣谢陛下!”

严嵩忙兴奋地拱手说道,京师大学的王守仁已经是兵部尚书、张璁是吏部尚书,夏言挂着兵部尚书的官衔总督南洋,而就他还是侍郎级,如今也升为尚书自然是高兴不已。

内阁等官员也忙附和道“陛下英明!”

而就在朱厚照与群臣商议着如何鼓励百姓种植番薯与使用化肥和增加化肥产量时,东厂的谷大用匆匆跑了来“陛下!京城大明门一带刚刚发生骚乱,因粮铺突然把米价上调至二元五钱,致使民众怨愤,砸了粮铺,殴伤四人,现在已经被刑部羁拿!”

朱厚照不由得看向王琼“户部不是已经把粮价稳住了吗,怎么这些粮商还上调粮价?”

朱厚照刚问后不久,户部仓场侍郎宇文钟急匆匆跑了来“陛下!大事不好,通州粮业局所运来之两百万石粮食突然走水(失火),被烧了有大半!军民救下不到五万石头,其余皆毁!”

“什么!”

内阁首辅刘宇等几个文官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没晕过去,他们维持京城粮价指望的就是这两百万石粮食,如今几乎全部毁于大火,他们不敢想象会发生怎样的骚乱,到时候陛下会不会把自己这些阁臣推出去背锅。

而户部仓场侍郎宇文钟也知道这事很严重,忙匍匐在地“臣守仓不力,请陛下治罪!”

“先起来吧!现在治罪于你也没什么意义”,朱厚照倒是出奇地冷静。

虽然他也没想到重兵把守的两百万粮食会突然失火,但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解决京城粮荒的问题,毕竟整个京城随着工业发展常驻军民已经近两百万人,如果不解决粮荒问题,真的会发生大的动乱!

“传旨,着京城近卫军、工程兵立即协助皇庄继续收购番薯,农部严嵩立即组织人手收购京畿百姓手里之继续番薯”,朱厚照先下了指令,才问着张忠与严嵩“预计能收多少石?”

“回禀陛下,臣这里可收集一百万石左右”,严嵩回道。

“回禀陛下,皇庄可收集三百万石左右”,张忠回道。

“那就好,既然如此,我们京城所有人这段时间就吃几个月番薯吧,还有建昌侯带回来的土豆,也收起来,到时候当也作为临时粮食果腹,统一交由户部分配,但户部还是要立即想办法收购粮食,着粮业局重新运粮进京!

户部收购粮食的事由宇文钟负责,这次朕准你戴罪立功,如果三个月内,你筹集不起两百万石粮食,朕就只能拿你的人头安抚人心了!”

朱厚照说着就转身离开了农科所。

……

宇文钟面如死灰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回来的,他只知道自己这下子完了,要在三月内筹集两百万石粮食,比在三月内筹集两百万银元都难。

“老爷,孔先生求见”,而就在宇文钟一筹莫展时,其府里管家突然来禀报了一句。

“孔先生,孔先生是谁?”宇文钟问道。

“他说他是山东商人,手里有两百万石新粮,正要打算运到辽东换盐引,但听说京城缺粮,所以来问问”,这管家说后,宇文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现在闭眼都是两百万石粮食,毕竟皇帝朱厚照给他下了通牒,如果他三月内不筹集足两百万石粮食,就只能拿他人头去安抚民心。

如今听到一个商人说自己有两百万石粮食,宇文钟就顿时地站了起来“快快请他进来!”



第279章 跟衍圣公府有关 (6100字大章)

因为民众闹事砸了粮铺,使得京城还开着的粮铺纷纷关门。

粮荒现象更加严重。

而此时。

京城的一家山东会馆里,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走到了一名儒雅的文士面前“爷,小的回来了?”

这文士头也没抬,只依旧欣赏着手里的一枚古扳指,问道“刑部这么快就放你们出来了?”

“百姓们在刑部外请愿,刑部的官员顶不住压力,只得先把我们放了出来”,这络腮胡大汉说道。

这文士淡淡一笑,继续问道“京城的粮铺都关了?”

“都关了!估计城中百姓维持不几日就会无果腹之粮!”这络腮胡大汉回道。

“甚好,孔先生的计划成功一半了,这一笔若是赚了,就是五百万银元以上的利润,到时候也少不了你的好处,保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你继续外面扮演暴民,使劲的闹腾,我们这位陛下素来爱民的很,不会把你们如何,你们闹得越凶,陛下和朝廷就会越着急,到时候自然就是我们喊多少价,就是多少价!”这文士吩咐道。

“遵命!”

这络腮胡大汉说着,想了想不由得问道“不过,爷,你说陛下会不会不用钱买,而是直接抢,甚至怂恿百姓抢粮铺!”

“陛下如果要坏规矩,坏得是他大明的根基,得罪的是天下所有商人,我们高价出售也不违法不是,他朝廷也没有理由强行收走我们的粮食,只要通州那边别被抓到把柄就行!”

这文士说后不久,又有一名僧人走了进来“爷,通州那边的事成功了,两百万石粮大都被我们烧了,被我们收买的那几名军士也已经被灭口。”

“我知道了,到时候会给你们寺送十万银元的香油钱!”

这名文士说着就又道“现在就看孔先生与户部的宇文钟谈得如何了!”旋即,又笑了起来,不由得看向窗外,看着那些已经因为饥饿而虚弱无力的贫民,他仿佛在欣赏一幅由自己创作的杰作一般。

但就在这名文士欣赏的时候,一阵阵马蹄声传了来,许多官兵出现,且用马车拉着一车又一车的番薯进来,且在大明门的广场上直接摆开,一名户部青衣官员正令人架设着粥棚。

没一会儿,这名文士便看见军士在户部官员指挥下把一袋米倒进了一口锅中,而倒入更多的则是一种形似芋头的东西。

这名文士不由得有些严肃地问道“那是何物?”

“番薯!听说是建昌侯从外面带回来的,现在只在京畿一带推广,多为皇庄与京郊农户种植”,这时候,一人回道。

这文士暗自念叨了一句“番薯!”一时间,有些忧虑起来。

……

而这时候。

户部的官员已经开始给京城贫民陆续施舍番薯粥,番薯能顶饿且廉价,就算施舍数月也不成问题,完全能让朝廷有充足的时间让这些贫民重新获得稳定的生活,而少量的粥则也算是不会让贫民们太惨,不至于连半颗米也吃不到。

除此之外,也在各城门主要人群聚居地发售番薯,以一钱一石的价格出售,相对于已经高涨近三元一石的粮价,这简直可以说是白送。

当然,一钱一石高于大明朝廷从百姓手里收购的价格。

而百姓也没有怨言,因为番薯的成本本身也低,在一些完全不能耕种贫瘠山地长出来,成本比百姓砍一捆柴的成本还低。

无论如何。

一钱一石头的番薯售卖价格,对于京城的百姓而言,就算是最低层的民众也能买一石回去果腹数日。

当然。

这种新粮食,京城的士民多少也还是有抵触心理的。

好在,朱厚照直接先主动先吃番薯,且内阁与各部官员皆首先带头吃番薯,使得百姓也更容易接受以番薯为作物,纷纷开始吃番薯。

“陛下有旨,因两百万石漕粮走水,以至于京城粮价飞涨,但好在陛下早已储备下一千万石(带有政治目的的夸张化,以安定人心)番薯,百姓们可不用担心饥饿之患,先以番薯度过饥荒!陛下已下旨粮业局,再调三百万石占城米进京,到时候以正德十二年之平价销售!”

侍从室的御用文人开始在各处城门口向百姓们传达着朝廷最新的安排。

也因此,使得京城的民心大定。

……

而暗中与孔先生勾结的这名文士则黑了脸,颇为恼怒地道“一千万石!何时朝廷准备了这么多番薯,此物能做饭吃?”

“能的,老爷,顶饿是没问题”,其手下的人回道。

“如此一来,我们囤积的粮食岂不无法以高价售卖出去,这岂不要功亏一篑!”这名文士颇为恼怒地说道。

“老爷,要不我们再烧一次漕粮”,其手下的人建议道。

“哪有那么容易,等孔先生的安排吧”,这名文士不由得说道。

……

此时的皇家西苑皇室专用用膳之处,在朱厚照处理完朝政进来时,整个屋里已经莺莺燕燕坐了许多皇妃,而太后张氏则依旧稳坐中间,朱厚照依旧坐在皇后上首,看着一碗番薯米饭,不由得笑道“这可是朕在大明第一次吃这番薯米饭,难得有此口服!”

皇后不由得嫣然一笑道“还有这个土豆牛肉,陛下您也尝尝,御膳房按照您的谕示做的,竟也十分的好吃,要臣妾说,这土豆可比这番薯还要好吃,不但可以做饭还可以做菜,陛下缘何不先让他们推广土豆。”

“不冲突,番薯收了再种土豆也是一样”,朱厚照说着就先尝了一口,果决美味的很,只有刘瑾不由得在一旁惺惺作态起来,抹着眼泪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贼,竟烧了那么多粮食,让太后娘娘与陛下还有各宫的娘娘殿下们都只能吃番薯土豆果腹!”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瞪了刘瑾一眼“你到外面站着去,哭够了再进来,皇家首先吃番薯土豆,是要为臣民表率,你懂什么!”

“难得刘公公一片忠心,陛下您不该责怪他”,夏皇后笑着说后又道“毕竟人家跟着你去了一趟两广,又让您多了两侍女不是?”

夏皇后说后不久,刚出去不久的刘瑾就走了进来“陛下,仓场侍郎宇文钟求见。”

朱厚照见是宇文钟,便想起自己之前说过宇文钟最近有关于筹集粮食的事可以直接面见自己,如今见宇文钟求见,便也就放下筷子,吩咐道“让他到这里来吧,搬架屏风!”

过了一会儿。

宇文钟便站在了屏风后“臣宇文钟见过陛下!”

“这已经是晌午,你可已用膳?”朱厚照问道。

宇文钟连说没有。

“既然如此,赐他一碗番薯米饭,一碗土豆烧牛肉,你可以尝尝,味道不错,御膳房的新品,你就算现在去京城最好的酒楼也吃不到这道菜!”

朱厚照说道。

宇文钟现在一直担心自己人头落地的事,根本无心食欲,只得说道“请陛下恕罪,臣实在是没胃口!”

“既然如此,说正事吧,你是不是有筹集粮食的办法了?”朱厚照问道。

“陛下英明,有一姓孔的商人手里有两百万石粮食,是准备运去辽东换盐引的,如今见京城粮价颇高,有意售卖”,宇文钟说道。

“倒是为会做生意的人!”

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后,神色就冷了下来,心里想道“姓孔的商人,运气辽东换盐引?”

旋即。

朱厚照依旧表现得颇为镇定,哦了一声,便又问道“他打算以多少价格出售?”

“一石三元五钱,合计七百万银元!”

宇文钟回道。

“倒是很会坐地起价,这比京城现今的粮价还高五钱,七百万银元换两百万石粮,我大明就算国库充盈,也架不住这样消耗,你继续跟他谈,争取谈到五百万左右,朕或许可以答应!”

朱厚照吩咐道。

……

当夜。

朱厚照叫来了西厂的谷大用,吩咐道“你们西厂盯紧点和宇文钟接触的那个孔先生,打探清楚他粮食放在哪里,这些商人能量都大的很,居然能把京城的粮价操控到三元一石!若是不是因为番薯及时出现,只怕朕真的要花七百万银元去买粮!”

“内臣遵旨!”谷大用退了下去。

……

而这时候。

越来越多的番薯与土豆运进城内。

也越来越多百姓开始接受本就吃着甘甜美味的番薯与土豆。

“番薯再降价至七分一石,土豆再降至一钱一石!”

一名官府经营的粮业局掌柜高声喊道。

于是。

百姓们疯狂购买,粮荒问题也因此得以解决,即便没有吃腻了番薯土豆也没关系,户部开始陆续调集了一些粮食进京,分批以平价发售,虽然少但也让百姓们至少可以保障尝到米面的味道。

已经回到山东会馆的孔先生脸不由得黑了下来“我们花了两百万银元购进的粮食,再加上行贿的花费,本就是要等到京城粮价高昂时卖出,如今这朝廷突然搞这么一出,岂不要我们功亏一篑!”

“永昌侯已经承受不住压力,重新开张发售粮食了,而且降价到了两元五钱一石!”山东会馆之前出现的这名文士说道。

“这个永昌侯,不管他,我们先再等等看,我就不相信朝廷这番薯会吃不完!说是一千万石,也只有愚民才会相信!”

这孔先生冷笑着说道。

十天后。

又有一批番薯土豆运抵进京,番薯价格降价至五分一石,除此之外,户部还从山西调运了一批二十万石的粮食进京,逼迫陆续开了粮铺的粮商把粮价降低至了两元一石。

毕竟粮食也有保持期,陈放越久贬值越快。

而那位拥有两百万石粮食的孔先生也不得不答应了宇文钟,准备以五百万银元出售给朝廷。

但朱厚照又反悔了,说道

“现在粮价已经降低至两元一石,五百万银元购买两百万石自然不划算,告诉他,三百万银元,朝廷一次性购进他两百万石头粮食,否则,到时候他这两百万石粮食只能贬值到正德十二年的水准!”

这孔先生自然是拒绝了,毕竟他心理预期是靠这次囤积居奇赚五百万银元以上,如果只卖三百万银元,他赚的并不多,等于白忙活一场。

但是,十天后,又是一批番薯与土豆运进京,番薯降价至三分一石,而土豆也降价得厉害。

即便是最底层的工人也能用一天的工钱也能直接买一石番薯回家。

而且,除此之外,朝廷也缓过劲来,又调了一批粮食进京,促使京城粮价再次降低一元七钱的水平。

这次孔先生又找到宇文钟,主动请求以三百万银元出售。

朱厚照拒绝了因为塞外屯田之粮大丰收,内阁已从塞外调运了五十万石粮进京,撑到漕粮进京已不成问题,表示孔先生如果要出售两百万石粮食给朝廷,只能以两百万银元的价格。

“不行!这绝对不行,两百万银元,等于我们什么都没赚,加上行贿的花费,还亏损!这,这不行!”

这时候,没待孔先生说话,跟着他的这名文士孙举人就先否定了朝廷的提议。

“把收购到的陈粮全部烧掉!到时候,把新粮运到京城来以三元一石卖掉,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总不能一直吃番薯土豆吧,三元一石的粮食他们能买得起”,这孔先生说道。

于是。

三日后,一处在丰润县的庄园内,数十万陈粮石从仓库里被运了出来开始堆在柴垛上准备烧掉。

这孔先生的一名叫尹默的掌柜见此不由得大惊,问道“孔先生,这些粮食,您为何要烧掉啊!”

“不烧掉只会拉低粮价!”孔先生说道。

“孔先生,这有悖天道啊,这些粮食虽说是陈粮,但施舍于百姓也算是一桩功德”,尹默说道。

“尹掌柜,没想到你也有妇人之仁的时候,五十万石粮食,就是烧了也不能给那些贱民!”

这孔先生说着就喝令自己的人把柴垛都点燃,开始把一袋袋粮食烧掉,一袋袋的粮食如洪水一般流进火堆中,整个火焰中开始弥漫起粮食的香味。

“作孽啊!这些大户人家宁可把粮食烧掉也不愿意低价出售!”

在附近的百姓见此不由得感叹道。

而这时候,一队锦衣卫冲了进来,当场把正准备烧其他几垛粮食的人给砍断手臂,而一名叫沈文奇的锦衣卫则当场持着绣春刀指着那名孔先生,说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把如此多粮食烧掉!”

这孔先生也不由得大惊,他倒也没想到会突然有锦衣卫出现,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

“这些奸商真是过分!京城百姓缺粮,各地不得不挤出粮食调运进京,连边镇的粮食都调运进京,而这些奸商却宁愿把粮食烧掉也不肯降价出售!真是令人不齿!”

内阁首辅在知道此事极度愤怒。

而次辅王琼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朱厚照倒是比较淡定,只问着谷大用“可查出来这烧粮食是的何人,另外,这次京城粮价背后到底是有哪些人在操纵,可有查出来?”

“回禀陛下,目前西厂只查问得知这次操纵粮价的主谋是孔文运,此人是至圣先师之后,还有永昌侯、骠骑将军朱经,参与了此案!”

“即刻捉拿,无论是谁,敢意图坏我大明根基,决不轻饶,这个孔文运,身为孔子后裔,却也能做出此等丑事,还是主谋?”朱厚照不由得问道。

“陛下,想必衍圣公也不知道此事,有此不贤子子孙,也在所难免!”康海见事涉衍圣公府,深怕皇帝陛下借此迁怒圣人后裔,因而忙过来帮衍圣公说了句好话。

……

朱厚照看了康海一眼,也知道康海的目的,只淡淡一笑道“那他孔衍圣公也是教育无方,圣人后裔出这种奸商,真正让人不齿!拟旨,为保证至圣先师之后裔名声,严禁衍圣公府之子孙经商,否则以不孝论罪!”

内阁阁臣皆不由得大惊都没想到皇帝就这么禁止了人家衍圣公府经商的权利,但偏偏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人家皇帝的理由是为了保证孔子后裔的名声。

刑部尚书聂震此时则因此更加焦虑,他看得出来,陛下是在借着此事打压衍圣公,他也知道这说明陛下对儒家是真的不满,特别是衍圣公一脉,而如今偏偏衍圣公府的孔文运不争气还想着囤积居奇大发横财,这岂不给了陛下打击衍圣公的机会,一旦衍圣公的地位不保,也就意味着儒家的地位更加不保,一旦此事宣扬出去,只会让世人将衍圣公府的腐化堕落怪罪到儒家头上。

“速速去山东,把这个交给衍圣公”,聂震包了一袋粮食递给了自己的亲信。

与此同时。

聂震则上奏皇帝朱厚照说刑事案件是由刑部负责,所以当应把参与操纵粮价的嫌犯从西厂转移到刑部,由刑部审讯。

朱厚照倒也无法拒绝,毕竟这的确是很符合大明现在的司法程序,审判疑犯的确是刑部的职责。

但朱厚照也明白这些文官肯定有维护衍圣公的想法,所以他也在怀疑聂震名义上在合法行使自己刑部尚书的权力要求由刑部负责对孔文运等的审讯,是不是想要暗地保护孔文运。

……

“谷大用,你说刑部的人会有人认识这孔文运吗?”朱厚照突然问了一句。

“回陛下,据曾经在刑部待过的一个叫孙铁头的络腮胡大汉说,这孔文运即便是让他的清客孙举人出面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以内臣想,应该不认识”,谷大用回道。

朱厚照听后点了点头,嘱托了谷大用一番,便刘瑾朱批,准予刑部尚书聂震的请求,把嫌犯转移到刑部大牢。

这日。

西厂的谷大用亲自带着一干疑犯来向刑部尚书聂震交接,聂震先看了谷大用身后的几名犯人一眼,问道“敢问公公,谁是孔文运?”

“这位便是!”谷大用指了指一名犯人说道。

聂震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

然而,数日之后,朱厚照刚用罢午饭,聂震便来到皇家西苑请罪“臣无能!请陛下治罪!昨夜,孔文运突然暴毙而亡!”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笑道“是吗,聂卿,朕且问你,你到底是我大明之臣,还是他孔家之臣,还是说你才是真正的主谋,为何要灭了人家孔文运的口!”

“陛下,您何出此言,臣自然是大明之臣,臣也断断不敢操纵粮价”,聂震说道。

朱厚照摇了摇头,心想在这个还没有专业司法官的年代这是恼火,连管司法的官员都是儒家文官,也难怪这些士大夫和儒臣能避免法律的约束。

“把孔文运带上来!”

朱厚照这么一说,聂震不由得大惊,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暗自后悔自己怎么当时不亲自再去问问被西厂带到自己刑部的孔文运,这下子,自己好像被陛下玩了进去。

“陛下,臣,臣只是,只是觉得此事不宜牵连甚广!”聂震有些没有底气地说道。

“来人,摘了聂震的乌纱帽,先押到东厂督察司去!将这孔文运继续押在西厂,严加审讯!”

朱厚照本来以为聂震能发现孔文运是假的,然后明白自己这个皇帝不好欺骗,但他没想到聂震还是轻视了自己,一时不由得摇了摇头。

但朱厚照也依旧觉得有些不忿,心道“这孔家给了这些文官什么好处,一个尚书竟然也真敢这么包庇他!还是说,这孔家有能威胁到这些文官的地方?”

朱厚照现在也只能暂且把这个疑惑埋在心底,但无论如何,这次的事件让朱厚照意识到自己如果要想摒弃儒家,就要把一个因为儒家成为正统地位后而一直备受尊崇的世家给拉下神坛,那个世家便是衍圣公府。

如今,在朱厚照看来,孔文运也许是个突破口。

但是,让朱厚照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确定孔文运是烧毁漕粮的罪魁祸首时,朱厚照收到了一本来自孔衍圣公的奏疏,奏疏内容是孔文运之父问其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已自缢,而且在自缢前已经主动要求把自己这一房的人移出衍圣公族谱!还主动向自己这个皇帝请罪,表示愿意捐献三十万粮食进京,以救京城之急!



第280章 严刑峻法 (6100字大章)

“这个孔衍圣公还真是够狠,难不成以为朕就会因为这样算了?”

朱厚照放下了孔衍圣公的奏疏,他知道如今孔衍圣公这样做,等于自己已经无法把孔文运所做的罪孽怪罪到他孔衍圣公的份上,顺便赔三十万石粮有一种以捐献为名而行贿自己且花钱求自己这个皇帝原谅的感觉。

但是,朱厚照可不想就这么轻易原谅这孔衍圣公。

大明有很多权贵,孔衍圣公只是其中一个。

朱厚照虽然知道这些权贵都是吸附在大明百姓身上的寄生虫,是加剧社会矛盾的罪魁祸首。

朱厚照对这些权贵越狠对于自己的江山越有利。

毕竟,现在不是打天下的时候,自己已经不需要这些权贵支持。

可朱厚照也知道自己也不能随便打击这些权贵,至少不能没有理由打击这些权贵,一是很多权贵的确是因为祖上对建立大明江山有功勋,二是权贵们一旦被自己逼上绝路会扶持新的主子。

何况很多权贵都是自己的心腹,是自己有效统治大明的凭仗。

但孔衍圣公,朱厚照是必须要动的。

首先,孔衍圣公不是自己的心腹,自己没必要把他也当自己的走狗养着。

何况,朱厚照也知道孔衍圣公做不了忠实的走狗,只适合做墙头草,靠着自己老祖宗孔子的名声向各朝统治者摇尾乞怜以获得尊崇的地位。

其次,孔衍圣公没有守规矩。

至于有没有做其他士绅权贵能做的罪恶如兼并土地放贷取利操纵官场等,朱厚照还不知道,但至少朱厚照现在能确定的是,这孔衍圣公府的人参与了操纵京畿粮价的事。

一个不是自己心腹,又非对大明有功勋的掌军武勋之家,如今犯了事,自己这个皇帝自然能动得。

当然,朱厚照也知道,真正会对自己动孔衍圣公府形成阻碍是朝廷的一些所谓的理学正臣,在他们眼里,因孔子在学术思想上的地位而成为权贵的衍圣公,可比靠当年打江山而成为权贵的武勋还要清贵。

毕竟尊崇孔衍圣公的地位等于尊崇儒家的地位,也等于维持了他们这些理学正臣的地位。

当然,朱厚照也知道除了自己这个穿越者附身的皇帝,历代帝王也会尊崇孔衍圣公的地位。

毕竟,帝王也需要维持儒家地位,以此保证自己统治的稳定,和更持久的奴役整个帝国的百姓。

朱厚照想要的是让大明摆脱儒家统治下的农耕文明社会,而不只是想做一个天下最大的奴隶主,所以,这注定他不能容忍孔家有这么高的地位。

“传旨礼部,孔闻韶约束族人不力,险些造成京师动乱,甚令朕失望,革除其衍圣公世袭爵位,贬为庶民!”

朱厚照话刚一出,连内臣刘瑾都惊讶地张大了嘴,他本以为孔衍圣公让孔文运之父自缢,然后又赔上三十万石粮就能让皇帝陛下消气,却没想到皇帝陛下居然要革除孔衍圣公的世袭爵位。

“遵旨!”

刘瑾可不敢反抗朱厚照的决定,而且作为内臣的他对于孔家也没有那么大的保护情节。

朱厚照要革除孔闻韶孔衍圣公世袭爵位的旨意到了内阁,内阁首辅刘宇见此也很惊愕,但他是唯皇帝命是从的首辅,且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要为了孔家忤逆皇上,自然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得接了旨意。

朱厚照也能料想到尽管朝中有文官对孔家有包庇或者尊敬之意,甚至认为衍圣公爵位的存在乃是道统,但这些明哲保身的文官们也不敢明着抵制自己这个皇帝的旨意。

因此,就这样,孔衍圣公爵位被废便成了既定事实。

“臣领旨!”

孔闻韶领到这道圣旨时,可谓是面如死灰,他可没想到自己家的世袭公爵爵位就这么没了,内心里对于皇帝朱厚照自然是有怨言的,但他也知道大明还是皇帝最大,而他孔家的地位本来就是皇帝给的,如今皇帝要收回去,他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孔闻韶只能在内心里期盼着新皇帝即位的时候把自己孔家的爵位恢复,不由得在心里说道:“如今这位皇帝陛下对儒学不看重,甚至怀有憎恨之意,自然不会容许自己孔家有半点错处,文运也是,非要在这个暴君当政之时经商取利!”

朱厚照知道自己这么对待孔家,不留半点情面,孔家以及许多理学正臣们会对自己很是不满,但自己是大明皇帝,就算这孔家与许多理学正臣不满也只能在心里不满,也不能把自己怎么着。

然而。

朱厚照还没打算就此结束,两百万石粮食被孔家子孙孔文运等人烧了,差点导致整个京城因为粮荒出现动乱,也让自己大明朝廷损失不浅,甚至也让自己吃了许久的番薯土豆,自己也不能就因为孔家送了三十万石粮食就这么算了。

“传旨!虽孔文运所在一房已被其父逐出族谱,但是,孔文运在烧毁两百万石漕粮时还是北宗孔门之子孙,且不能因为孔文运事发,其家族就可以将其开除出族谱逃脱责罚!

孔文运所烧之两百万石粮食乃京师救急之粮,然而被孔文运烧掉,险些导致京师动乱,覆灭我大明江山,后果甚为严重,虽未发生但也应予以严惩!着孔家赔偿七百万银元,其中六百万按照当时京城粮价三元一石计,一百万乃是孔文运烧毁漕粮后孔家未及时赔补之利息!其捐献之三十万石粮食,朝廷欣然纳之!”

朱厚照的旨意下达给孔闻韶后,孔闻韶险些没晕过去。

他本以为皇帝会轻易饶过自己孔家,但他没想到皇帝朱厚照不但革除了自己孔家的世袭公爵,如今还要自己孔家赔补七百万银元!

革除爵位,孔闻韶无法可说,他也无法反对,毕竟爵位是皇帝朱厚照给的。

但要让自己孔家赔补七百万银元给朝廷,孔闻韶则无法接受,也不想接受!

因为七百万银元对于他孔家而言也算得上是一笔天文数字。

如果他要真的赔上七百万银元,就等于他孔家这多年来兼并所得的土地要全部发卖,以奴仆改成长工的家中男女仆人也得全部解聘,自家在曲阜靠巧取豪夺的店铺产业也得全部发卖,等于他孔家将要彻底变成普通庶民家族。

“朝廷已经夺了我孔家的爵位,如今又要夺走我孔家的财产,这样一来,我孔家就彻底成了无权无势的庶民!兄长,这七百万银元不能赔啊,就算要赔也不能赔这么多呀!庶支孔家人还好,依旧种自己的田便是,可我们这些嫡支孔家人难不成也要种地不成!”

孔闻韶弟孔闻礼此刻也激动地说道。

“为今之计,只能去找抚台大人想想办法,速封三千银元来!”

孔闻韶说后没过几日就找到山东巡抚潘珍“抚台大人,您可得救救我们孔家呀!陛下竟要我们赔七百万银元!我们孔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卖不起,到时候也只能典卖庙产(孔庙),但老朽实在不忍典卖庙产,大人亦是孔孟子弟,难道也能忍心看见至圣先师不能为子孙奉养祭祀吗?呜呜!”

“你虽管教族人不力,但朝廷对此事也实在做的太过,只怕是有奸臣进谗所致,但无论如何,本官会帮你进言一次,替你说说情,毕竟至圣先师无过!”

这潘珍收了孔闻韶的银元,倒也没有说不帮孔闻韶。

而孔闻韶见此也不由得大喜“多谢抚台大人,若能免去赔偿或减少赔偿,老朽另有重谢!”

潘珍没有多言,只让自己师爷按照自己的意思写了奏疏进京。

“臣山东巡抚潘珍启奏陛下,闻陛下欲让孔家赔补七百万银元!但据臣所知,孔家根本赔不起此笔巨款,且臣担心若赔偿如此多的银元,孔家之嫡系或许有罪,而应受其破产之罚,但孔家之庶支,本就为曲阜庶民,若也因此倾家荡产,臣恐会有损陛下爱民之本意,且也会徒增民怨,恐令山东不安,是故,臣斗胆谏言,饶是从体谅百姓之意出发,陛下可否酌情减赔付之银一二?”

朱厚照看了潘珍的奏疏一时间竟也觉得潘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由得说道“朕倒是忽略了孔闻韶会把七百万银元的赔偿金转移到他孔家庶民身上这个问题,这个山东潘珍倒是把问题说到了点子上!”

“那陛下的意思是,同意这山东巡抚潘珍的谏言,降低赔偿金?”

值班的内阁大学士康海问道,他虽然不敢直接劝说朱厚照轻饶孔家,但如今有可以令孔家减轻处罚的机会,他也不忘了顺坡下驴。

但朱厚照并不是容易被下面的官员给忽悠住的皇帝,他承认潘珍说的有道理,但他也不会真的要降低赔偿金,因为从法理上来说,孔家就得赔这么多,自己这个皇帝也没多算也没少算。

因而,朱厚照直接说道

“君无戏言!下达的圣旨还经过了你们内阁署名,岂能说撤回降低就降低?七百万还是得赔,而且多拖一天,就多加一天的利息!再说,要求孔家赔偿七百万银元是合乎律法之事!焉能因为他孔家庶民会受牵连,我大明律法就要宽大处理?!”

康海没想到皇帝陛下还是不愿意宽大处理,一时只得点头道“陛下说的是,臣竟有些老糊涂了,律法岂能因人情而改,只是这孔家之庶民本只是曲阜平民,若真因这七百万银元而加赋,也不是陛下本意啊。”

“朕再下道旨意,只令孔家嫡系三服之族人赔补,另外,朕会派锦衣卫专门负责去孔家追赔,先查抄孔文运一族,若不够再查抄孔闻韶、孔闻礼一族,若还凑不够七百万银元,还有利息,那便押解孔闻韶、孔闻礼等三服族人去漠北服役!直到赔足钱为止!”

朱厚照这么一说后,康海郑重地回了一声“陛下英明”,同时,心里不由得暗叹“陛下真的是狠啊!只抄孔家嫡系三服内的族人,就等于孔家嫡系一个都不放过,而孔家庶民则不会受到任何牵连,这样就可以避免孔家嫡系族人以朝廷要让全部孔姓族人赔补之事而裹挟孔家族人闹事,而直接派锦衣卫去,也可以避免官府在暗中帮衬孔家。”

朱厚照的确也对山东官府不放心,担心如果自己直接让山东官府查抄孔家,只怕会让山东官府包庇孔家,而直接派锦衣卫去,自然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孔闻韶在挣扎,他以为一个山东巡抚帮他,就可以避免倾家荡产,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朱厚照是绝对不能容忍有任何人有动摇大明江山根基的事的,赔七百万银元不过是对孔家人不顾国家利益的一种惩罚而已。

等到锦衣卫出现在曲阜城的时候,孔闻韶才真正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因为朱厚照只要求孔门嫡系族人赔补,因而曲阜的大多数孔姓庶民也都也没能被孔闻韶组织起来,当然,锦衣卫出现的太突然,也让孔闻韶无法组织,何况,孔姓庶民也不一定会愿意跟着自己嫡系族人造朝廷的反。

所以,孔闻韶只垂头丧气地把锦衣卫们请进了孔府。

锦衣卫自然也没客气,以最快最彻底的速度把孔闻韶、孔闻礼、孔文运等嫡系族人的家产都抄没了出来,但让锦衣卫惊讶的是,光是孔文运一族的资产就已经不下两百万,加上孔闻韶与孔闻礼两兄弟的资产就已经达到价值八百万银元。

当然,这些资产包括了所有的田产地契店铺等。

朱厚照也没想到孔家还真能查抄出这么多财物来,他本以为七百万银元能够把孔家赔的倾家荡产最终成为庶民,但他没想到居然人家家底雄厚到嫡系族人都已有不下八百万的族产!要知道八百万银元,和六百多万两白银没多大的区别,这可是朝廷正德初年时国库的三倍多收入。

山东巡抚潘珍倒也没想到自己的谏言竟然让陛下换了种方式找孔家要赔偿金,直接动用锦衣卫而且只查抄嫡系族人。

这一下子,就等于潘珍这个山东巡抚虽然收了孔闻韶的好处,但并没有帮到孔闻韶,而且反而让孔闻韶遭受到更大的损失!连把赔偿金转移到其他族人身上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山东巡抚潘珍也没有因此有什么愧疚之心。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巡抚官对上算是提了个好建议,对于自己也收了三千银元,而至于孔家被查抄,他自然也不会太在意,也最多同情一下,同时也遗憾一下,遗憾皇帝没有让他这个巡抚查抄孔府,那样他就可以通过查抄得到更多的好处。

朱厚照也知道当官的没一个是善茬,他能猜到山东巡抚潘珍可能也会与孔家有什么勾连,但他也一时拿不出证据来,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一次性把整个大明官场变得清廉如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能以皇权独裁而这些官员劣迹显现之前,因为怀疑而问罪。

但对于已经罪证确凿的人,朱厚照则自然不会饶恕,不然就足以警戒一干不老实的人。

孔文运被朱厚照判处了凌迟之刑。

而跟着孔文运一同谋划操纵粮价案与烧毁漕粮案的其他犯人也被判处了凌迟之刑。

连带永昌侯也被判为了斩立决。

对于刑部尚书聂震,朱厚照也没有放过,直接批道

“身为大明之大司空,执掌法令,却知法犯法,于牢中谋害他人,还意图包庇嫌犯,欺君瞒上,罪加一等,即判车裂!抄没其家,其父母妻儿之封荫全部摒除!”

“陛下,聂震到底是朝廷重臣,虽有罪但也不应如此严治呀,臣冒死替聂公求情,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啊!”

康海这时候匍匐在朱厚照面前回道,因为在康海看来,本来刑不上大夫都是常例,就算是罪大恶极者也最多弃市斩首,毕竟聂震是刑部尚书啊,而且又不是谋反弑君,直接车裂不可谓不严酷!

此时,同康海一起来禀报事务的礼部尚书欧阳旦也匍匐了下来

“陛下,臣亦冒死替聂公求情,他虽知法犯法,欺君罔上,但亦不应如此严苛呀!严刑峻法到底非国之善政啊,陛下!”

“朕本有意逐步减轻律令之严酷,不以严刑峻法治国,但是聂震这件事让朕意识到,民智未开不仅仅是指的庶民民智未开,连带着你们,还有那个企图帮孔家逃避罪责且意图欺上瞒下的刑部尚书聂震!也是民智未开!你们都给朕站起来!”

朱厚照指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位阁臣尚书吼道。

康海与欧阳旦只得站了起来,一时不知道陛下为何说自己这些朝廷官员也民智未开。

“他聂震身为刑部尚书,应当只知道依律处置才是,也正因为此,当他谏言应把孔文运等嫌犯按照程序转到刑部时,朕同意了他,可他却仗着自己是刑部尚书大行职务之便,还暗杀疑犯,想瞒天过海!包庇孔家!他到底是我大明之臣还是孔家之奴!”

“这种刑部尚书就是民智未开,不知道律法治国之观念!也不知道国家利益至上之观念!只知维护道统!另外,还有你们,怎么,以为自己是朝廷重臣,然后跪下来向朕求情,朕就应该大为感动,对他聂震从宽处理?

你们已经是一品大员,朕让你们站起来很难吗,非要动不动跪下,难不成你们就喜欢跪下?!”

朱厚照怒吼了起来,他是真的发现所谓的民智未开不仅仅是指的只是庶民,朝中这些学问渊博的进士文官何尝不是民智未开?

连眼前这些内阁大学士在与自己这个帝王意见不和时想到的都只是以下跪的方式逼迫帝王妥协,以为舍弃尊严就可以让皇帝服软,而不是以严密的逻辑分析来建言。

康海与欧阳旦都站了起来,他们也没想到陛下如此震怒,一时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但让他们更害怕的是不知道自己陛下是因为谁因为什么而生气,因而,他们现在又果断秒怂,缩紧脖子,等着皇帝朱厚照坐下一步的指示。

朱厚照见自己这两个近臣一脸疑惑又一脸害怕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训斥,只得直接吩咐道“听旨!大学士康海监刑,立即对聂震执刑!”

“遵旨!”康海回道。

现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内阁阁臣该怎么办,好像跪下求情不行,站着给皇帝唱反调好像也不行,因而心想自己还是干脆做应声虫好了,皇上让自己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

康海甚至因此萌生了辞官的想法,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是捉摸不透自己的皇帝陛下。

“呜呜,我还不想死啊!”

孔文运与他的从犯此时皆在刑场上接受凌迟之刑时,已被革职的刑部尚书聂震也被押了上来,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就因为给孔家透了点消息还让自己的人误杀了个人就被判处了车裂之刑,因而,他不由得极力挣扎起来,还大声问着监刑的康海

“阁老!为何要对聂某车裂!聂某又非谋逆!”

“陛下说,在民智未开之时,严刑峻法是唯一制止违法乱纪之良药!今日不车裂你聂震,下一个刑部尚书就敢继续利用职权操纵司法公正!

这既是朝廷的无奈之举,也是唯一最有效的办法!

陛下说,聂公您应感到高兴,因为今日您的死将会是以后各任刑部尚书引以为戒之例子!您的死成全了大明律法的公正!”

刘宇按照朱厚照的指示说后就下令道“行刑!”

“啊!”

一声惨叫后,聂震被五马分尸。

而朱厚照则也正德十五年中秋之后下诏,令各省按察司与京城三法司务必执法求严,不姑息任何犯罪之人,且要求各省巡按御史,严查贪污之事,一经查证,剥皮实草!

毕竟在朱厚照已经大幅度提高大明官员待遇后还贪污的官员的确说不过去,而且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在民智未开即百姓们还没能彻底因为教育素养提高,而组成有效民间监督之前,严刑峻法的确是唯一维持吏治清明的办法。



第281章 大明的工业发展与全民扩张(二合一)

随着粮业局新调的一批粮食进京,京城的粮荒问题也得以彻底解决。

农部尚书严嵩开始把番薯向保定、真定府一带推广。

除此之外,中央朝廷与各级地方官府也开始开办化肥工厂,将制造出的化肥以最合理的价格发售给农民,促进粮食增产。

朱厚照相信随着番薯推广,帝国的百姓将不会再因为饥荒而成问题,而人口也将会迎来大爆发。

何况,如今,朱厚照还免掉了徭役,无疑增加了自耕农养育更多子女的能力。

张友三下了床,系着裤腰带,回头看了自己新娶媳妇的两大0奶一眼,眼里尽是满足之意。

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明朝百姓一样,他现在的收入早已不同于十年前,如今的他即便是在城里新开的煤厂上班也能一个月挣个四五块银元。

再加上,自家三亩本来只能种点菜的地如今也能在一年里种一次番薯,也能依靠番薯在年底养一两头肥猪。

现在家家收入见长,肉食需求也越来越高,猪肉价格也越来越高,张友三也因为卖猪卖了不少钱,也正因为有了这一笔钱,让单身三十年的他总算娶上了个媳妇。

虽说娶的是一名寡妇,但好在长得漂亮,张友三也没觉得不好。

当然,眼下他也在县里开办的学习班里认识了些字,知道城里有些先生已经开始倡导寡妇再嫁,言令少妇守寡等于绝人口之繁殖。

而他自己也没在乎什么寡妇不寡妇,他现在只想着自己将来能还有个儿子,也能入学堂读书,像自己表哥一样,也能一路考中进士,进入京师大学,也能已放到地方当县太爷。

张友三的表哥高健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本来只是一个跟着风水先生学着给人堪舆的学徒,因为没钱再跟着学而不得不回家入了社学,本来对于经学文章是一窍不通,但就因为数学物理好硬是一路读到了大学,如今还成为了县令,做了官。

当然,高健能做官也跟朱厚照又改革了科举制度有关系。

随着接受新教育的士子越来越多,尤其是从高等学堂毕业的学子,这些大多数因为科举考不好又加上朝廷在新式教育上有补贴而就读的寒门士子越来越多。

朝廷在社会晋升体系方面不得不做出改变。

这些寒门士子如今已有很大的规模,而这些士子因为朝廷取士还是以科举取士的原因,所以使得他们不得不继续参加科举,或者留校成为新式学堂教师,亦或是通过文官选官考试进入大明低阶官员序列。

但这些接受新式教育的寒门学子要想成为高官,还是得经历科考成为进士。

为了,减少这些接受新式教育的士子为了成为进士而重新学习八股文,内阁首辅得朱厚照授意,宣布从正德十六年开始,大明科举制度分成两种取士方式,一种依旧以原有模式取士,即经历会试殿试,考八股文章,以便于接受旧式儒家教育的学子应考。

这一类考生以官僚子弟为主。

而另一种则改变了考试内容,不再以八股取士,而是以考试分文理二科取士,文科考国学、算术、钱法策论、史学、地理五科,而理科则考国学、算术、物理、化学、生物五科。

这一类考生则以寒门子弟为主。

朱厚照替这些士子感到欣慰的是,因为大明在这个时代还是世界文明的中心,依旧代表着最先进的生产力与思想,所以,他们不需要学外语,不像后世,即便是研究本国历史与文学,也得学习外语,本科与研究生都得学。

因是两种科举取士方式并行,此项改革倒也没有引起保守者较大反对,毕竟没有挡了他们的路。

而对于急于实现理想的寒门学子而言,能够获得更方便的进身之阶,无疑如久旱逢甘霖。

朱厚照更喜欢把后一种的科举考试方式称为大明版高考,因为后一种科举考试完全是各省按照分数线来录取决定能不能成为进士,而且也分三甲,不过一甲进士不再只有三名,而是按照各省人数一定比例录取分数排名靠前的为一甲,当然,状元榜眼探花还是有的,不过只是省状元探花与榜眼。

不过,无论是旧式教育录取的进士还是新式教育录取的进士,从正德十六年起,都要全部进入大学学习,旧式教育的录取的进士被统一调配进各处大学文科学习。

而新式教育所录取的进士则由自己选报从中央到地方省级的各类大学,按照分数与各校名额录取,且要四年毕业后,才能正式获得进士的礼服与吏部文书,也就是要在大学毕业后才能成为真正的进士。

而这些都是由学部负责。

吏部尚书张璁负责对这些旧式教育与新式教育录取后毕业进士进行工作分配。

现在大明还在教育改革的初期,而且接受高等教育的依旧还是少数,所以,也依旧是由朝廷统一分配。

大多数进士依旧会被任命为官员。

如今大明的官员不仅仅涵盖军队、行政也涵盖着官办企业管理者性质的官职。

所以,大明在人才资源的利用方面还是表现出官员缺额比较大的现象

基本上,旧式教育所录取的进士因为是以理学儒臣为主,所以也就都被外放到殖民地与关外或西南土司比较多的地方为主。

而新式教育所录取的进士则留在关内为官的比较多,尤其是京师大学、以及南京中央大学两所已经成熟的学校里的进士则基本上都会被留京做京官。

当然,这个教育改革是由康海负责主持的,朱厚照这个皇帝现在基本上已经退居幕后。

正因为此。

很多儒臣对康海的改革可谓是极为不满,毕竟虽然朝廷没有完全摒弃儒学以绝他们的进阶之路,但也让他们这些儒臣进阶为高官的几率大大降低。

因而很多人都在骂康海是国贼,甚至康海还被愤怒的儒士袭击过。

但只要皇帝朱厚照不想动康海,民间的儒士把康海骂得再狠,也是无济于事的。

康海之所以愿意这样改。

主要原因是朱厚照普及全民教育和资本主义发展后,庶民阶层与商人阶层参与政治的越来越强烈导致教育改革势在必行。

除此之外。

康海虽然是状元出身的理学官员,但也不是故步自封的保守党,他在京师大学进修过一段时间,与夏言等官员一样主张理学为体,圣学为用。

换句话说,既要让儒家理学成为国家主流思想,又要依据圣学理论,提高生产。

巧在吏部尚书张璁也是这类官员,也就支持康海的行为,将需要实际行政能力的实权官职基本上授予给善于利用圣学的,接受了新式教育的进士,而儒士则派去从事教育与文化管理、外交等实权相对不大的职位。

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当时在大明建立第一个自然科学发展基地即皇家工业实验基地以及后来的京师大学后,大明朝的精英们会自己总结出一套“理学为体,圣学为用”的治国理念。

“换用一种钢材,想想能不能用镗床的方式,直接镗出一个汽缸来,这样或许可以保证汽缸的气密性,如果可以,或许就能利用这种蒸汽的力量来推动连动杆运动,进而可以利用到水泵、纺纱机上!”

朱厚照在大明工程院,给几名正穿着斗牛服的大明高技术人才说着自己对于蒸汽机研制工程的建议。

现在,内政的事务,朱厚照基本上已经交给了内阁处理,只负责司法与军队,因而,他的许多精力便放在了科技革命上面。

朱厚照因此还特地增设了科技部,以王文素为科技部尚书,专门负责对大明的科学事业管理。

大明的工业化基本上已经开始步入了正轨,建立起了基本的工业体系。

从钢铁冶炼到化工原料两酸两碱的制备以及附属机械化工产品都有对应的工厂。

而且基本上都是官营的大型工厂。

之所以主要是官营的工厂,主要是因为朱厚照是皇帝,他能直接发挥国家力量在这个时代的商人与发明家意识到新的事物之前,就直接先建立起了官营工厂。

然后,官营工厂又利用自己的政治优势直接控制了整个的工业经济。

当然,这也和大明本身是一个中央集权国家有关,在这个农耕文明还非常发达的时期,靠帝国的商人是建立不起这么庞大的工业体系的。

这也就决定了大明现在无意间就变成了一个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帝国,无形之中,大明的主要财富与工业制造居然都已经控制在了国家手里!

这和历史上后期西方崛起的资本主义帝国在经济结构上有很大的不同,或许这也正是大明自己的特色。

当然。

这也就导致朱厚照依旧还是一名君权不受限制的皇帝,皇权依旧还能得到保障。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明朝资本家敢在财力与制造力上与他这个皇帝对抗。

即便是军队,现在也得依靠他所控制的皇家工业公司提供最先进的线膛枪械和只有皇家工业公司能生产出来的圆柱形子弹。

任何藩王与军阀想要造反,朱厚照只要断了他们的枪械与子弹供应,就能让他的军队瘫痪。

橡胶开始成为了大明工业上的重要原材料,在朱厚照的指导下,帝国的科学家们发现这种材料若制造成轮胎的确能减轻马车行驶时带来的震动,也能很好地作为工业上的传送带。

这也就使得大明对橡胶的需求越来越大,也就导致大明殖民的步伐更加加快。

现在大明的商人只能进行对外贸易。

因为他们所掌握的生产技术与政治优势无法在国内与官营工厂竞争,而官营工厂对原材料的大量需求则为他们提供了很大的生存空间,大明国内的商人争先恐后地加入到了对外贸易也可以称为对外掠夺的活动中。

他们把国外的大量矿石与橡胶、煤炭、石油(历史上正德年间的确已经开始利用石油,四川乐山还在正德十六年凿出石油竖井)运回国内,又把国内的高科技产品运出国外,通过进口与出口贸易获取巨额利润。

可以说,这些大明的商人们已经成为了大明对外贸易的马车夫,他们的商船开始遍布全球,甚至有的还自己在外建立殖民地。

若不是为了做大明子民,且因此能继续获取大明对外贸易顺差中的福利,他们只怕早已自立国号,但请旨封自己为海外某地总督的倒是不少,美其名曰是自己替朝廷发现了新大陆。

大明朝廷自然懒得去追究,毕竟这对于朝廷而言也是好事,任命一个总督就能获得一个地方的长期税赋收入。

朱厚照知道大明现在进入到了一个全民扩张时代。

自己这个帝王乃至整个朝廷的官员都阻止不了这个趋势,作为皇帝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帝国内部持续的发展动力。

大明帝国此时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把全世界的财富疯狂地吸入到帝国内部中。

而在这个过程中,赚钱的商人也越来越多,几乎大明每天都在创造着一个年入百万银元的富翁。

同时,也因此导致许多朝廷官员开始主动辞官下海。

毕竟大明现在主要工业经济是在朝廷手里,作为官员就算管理着拥有先进生产技术的皇家工业公司,他也只是一个打工者,所创造的价值大部分依旧只是国家收入,如果他想拥有更多的财富而不是通过贪污受贿的话,就只能辞官经商。

何况,大明的律法已经变得很严,特别是对于贪污的惩治,所以这些想追求财富的官员只能辞官下海经商。

而且,如果这些官员下海也去经商,则可以利用他在官场上的关系一夜之间成为超级富豪。

“你真的想辞官?”

朱厚照问着因看守漕粮不力而被贬为福建市舶司提举的宇文钟。

宇文钟点了点头“请陛下恕罪,臣虽有心报效社稷,可臣自知能力有限,市舶司乃是地方税务要职,臣怕到时候依旧会误了朝廷,倒不如辞官,经营他业。”

“既然如此,朕亦不强留,着吏部批准宇文钟辞官!”

朱厚照现在收到的辞官疏已经不下十余封,甚至不少是巡抚侍郎这些三四品大员,五品和五品以下的官员自然更多,但朱厚照知道这是天下大势,他也不好阻拦。

毕竟现在大明早已没有了轻商重农的思想,看着自己同乡好友一个个都成为一时巨富,这些科第出身的官员们也难免心生羡慕,也开始争着下海。

朱厚照现在不得不承认,历史发展真的有他的必然性,自己在后世经历的时代现象似乎并不是历史的偶然。

如今的大明让朱厚照感到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他发现现在的大明在开放国门后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像他所知道的那个只知君民臣贤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封建社会,而熟悉的是,他好像没有穿越,只是换了一种身份,前世的他不是掌舵者,他只是这个国家的一名普通公民,而这一世,他成为了掌舵者。

朱厚照也不知道大明会不会遇到后世遇到的一些问题,如金钱至上观点对国民素质的腐蚀,以及只顾追求利益带来的盲目性与自私性,甚至互相伤害互相坑害,枉顾良心。

有时候,朱厚照觉得自己即便是皇帝,但要想操控这个国家也依旧显得有些有心无力,各种势力在发展,各种思想在发展,各类人都在出现。

正德十七年三月,朱厚照召集皇亲国戚以及内阁阁臣与近卫军各部官员以及三法司官员和各部尚书在皇家西苑开了一次聚会。

虽然不过是寻常的聚会,但只有朱厚照自己知道,正德十七年的出现,便意味着大明的历史真的发生了改变。

历史上的正德皇帝是在正德十六年三月驾崩,然后大明朝至此进入嘉靖时期。

而现在,大明正德十七年已经到来,历史上的嘉靖帝朱厚熜现在还是一个留在京城读书的少年王爷。

似乎很多人都忽视了他,甚至连劝皇帝朱厚照让朱厚熜回乡就藩的官员都没有。

只有朱厚照看了朱厚熜一眼,且把他叫到了自己跟前,拿起最近兴起的一杯葡萄酒喝了一口“朕听说你喜欢道教?”

朱厚熜也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问自己这个,只如实回道“回禀陛下,臣家乡道教兴盛,臣家父信之,臣故而亦信之!”

“信道本无错!只是不要误了正业!”

朱厚照觉得如今这样的安排对于朱厚熜而言或许才是最好的安排,这个在历史上智谋近乎妖的人,这一世把心思不放在权谋内斗上或许能给大明做出更大的贡献。

“臣谨记陛下教诲!”

朱厚熜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给自己说了这么一句,他心里独自思索着。

而其他在场的官员也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厚熜一眼,都不明白,为何皇帝会突然和一个藩王如此交谈。

朱厚照自己倒是不禁笑了笑,他知道从正德十七年开始,自己将无法通过对明朝历史的熟悉来掌控历史,来掩盖自己在机谋上的劣势。

但偏偏,他知道按照原有历史的轨迹,在此以后,大明还会出现各种多智近乎妖的人物,而且是越来越多,徐阶、高拱、张居正,甚至,现在的朝堂上已经开始出现了这类人物,王琼、王守仁、严嵩,还有远在南洋的夏言以及在河套的杨一清。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统治这些所谓的人杰,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统御得了这些人物,现在的他,他不得不承认不是他在统御这些人物,而是这些人物在操作这个世界,自己这个皇帝好像越来越变成一个历史的启发者,而不是引领者。

譬如现在已然从中央到地位成为思想主流的“理学圣用”思想就不是他朱厚照预先想到的,也不是想去这样发生的。

即便是他建设的忠君社在治国理念上也变了味,甚至成为这种思想主流的大本营。

唯一让朱厚照自己庆幸的是,目前的这种社会主流思想还是有利于他这个皇帝的,要不然,朱厚照相信自己只怕已经被推上了断头台!

朱厚照承认这是因为这个时代还需要自己这个皇帝。

可是未来呢。

越来越多的财阀组成联盟后,且开始垄断着这个国家的所有资源后,自己这个皇帝会不会也会被限制权力,而坐视他们把最底层的人逼反,但到时候却是自己被推出来背黑锅,被送上断头台。

“都散了吧!”

朱厚照看了满堂公卿勋贵们一眼,他仿佛看见了许多将来可能会逼着自己修改宪法的恶狼们。

“王公,你说陛下刚才为何看我们的眼神带着警惕之意!”工部尚书叶恒不由得问着兵部尚书王守仁。

王守仁淡淡一笑“因为以心观物,看到了不从心去看而看不到的事!”

叶恒没听懂王守仁的话。

而严嵩倒是听懂了,只在心里叹道“陛下不像是君王,却更适合做如今之君王,非陛下不能应对眼下之时局,只是不知百年之后,新君是否能妥善处理如今这变幻万千的时局!”

朱厚照现在在女人的身上运动着,正当而立之年的他,又可以随时采撷各种人比花娇的美人,使得他有旺盛的精力可以得到发泄,让他最本性的得到满足。

凌乱的床单,一丝不挂的娇躯,连绵不停的喘息声,仿佛印证了他带给这个时代的混乱与繁杂,仿佛种下了生机,又仿佛把罪孽又带深了一层。

朱厚照把手放在了新妃张选侍的雪色长腿上,看着她那初经人事后的粉面微红的脸,仿佛在看着春天里正盛开的一朵花,一时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旋即又转过身去,平躺在榻上,看着拉斐尔给自己画的像,他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新鲜事。



第282章 正德帝的后宫生活

新妇张选侍坐在一展新制玻璃银镜梳妆台前,身披松香色长袍,抹胸微露,手拿着一根掐丝金钗往新盘起的发髻里插入了进去,旋即又重新抿了唇脂,描了娥眉,才转身过来,看着正衣襟半开的皇帝朱厚照。

虽说彼此已有鱼水之欢,但张选侍还不敢和朱厚照说话,她还是第一次来到宫中,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占据了身子,第一次知道皇帝长什么样。

不过,她知道她之所以能被选入宫不仅仅是因为她美若天仙,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是天足,是皇帝陛下为了倡导女子放足,革除缠足陋习,才把她选进了宫中,立为选侍。

张选侍看见过自己表姐缠足时的痛苦,虽说她因为父母宠溺加上自己反抗而没有被缠足,但她也知道缠足绝对是一件让女子蒙受苦难的事。

所以,对于皇帝能因为倡导女子放足这个理由而收了她,她没有半点的不适应,她觉得眼前这个皇帝陛下是个好皇帝,一个愿意革除陋习,解救万千少女缠足之痛的好皇帝。

至于最近兴起的一些传奇脚本中提到的关于爱情的东西,张选侍没有去想,也不敢奢望皇帝会喜欢自己,迷恋上自己。

何况,她也知道,据教书的先生说,女子让丈夫迷恋上自己本身就不是好事,但她有了解眼前这个皇帝的兴趣,尤其是在昨晚被皇帝破了身后。

朱厚照见张选侍正看着自己,他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习惯这种激情过后相顾无言的画面,几乎每一个妙龄少女在被他夺占了身子后,都会如张选侍这样,保持沉默,似乎彼此依旧还是陌生人。

“走了!”

朱厚照换好了衣服,盥洗完毕后,就离开了张选侍这里。

作为皇帝,这些妃嫔的居所并不是他真正的家,也不是他的办公场所,只是他临时播种一下自己的基因之处。

他对这些妃嫔是既有感情又没有感情,有感情是一旦自己来了某妃嫔居所便会犹如真夫妻一般恩恩爱爱彼此浪漫一番,没有感情是自己随时都在变幻恩爱的对象。

朱厚照尽量没有去做到偏爱一人,他知道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自己作为皇帝可以专宠一人,但一旦自己专宠了一人,那被专宠的一人将会被其他妃嫔嫉恨。

除此之外,每名妃嫔也会为了自己成为被专宠的一人而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不择手段,从而导致自己后宫不和谐。

正因为此,朱厚照只能把自己变成种马,把和女人睡觉变成一件政治任务,安排好轮次,做到不厚此薄彼,做到大家都有生育的机会。

当然,人与人毕竟是不一样的,朱厚照发现自己的妃嫔在性格上也是不一样的,身体与灵魂交流久了,他就发现有文静的也有活泼的,更有占有欲与控制欲强的,有冷的也有热的,有在床榻上只知张腿的也有主动大胆的。

朱厚照现在最为在乎的还是皇后夏湘儿,有时候遇到的女人多了,第一个接触的无疑会成为最珍惜的,不然后世也不会有人常常怀念初恋了。

当然,夏湘儿与他相处的最久,亲情味也更浓,彼此也最为了解。

朱厚照来到皇后这里的时候,皇长子朱载垒正骑着最近兴起的自行车。

这种凝结了大明最新机械制造技术的划时代科技产品,一面世就受到了京城纨绔子弟的喜爱,都喜欢踩着这种颠覆传统交通方式的交通工具在院子里或街上狂奔。

“张大伴,别松手!”

太监张忠跟在朱载垒后面,紧紧地把住后座,吃力地跑着,一边跑着一边还强自欢笑的答应着。

但最终因为张忠没有跟上,而朱载垒又踩得太快,致使张忠摔在了地上,而朱载垒也因为技术不娴熟,见要撞得宫墙时因为刹得太急而直接摔倒在地,摔倒之前,还大声喊着“张大伴!张大伴!”

张忠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一扶起朱载垒就被朱载垒踢了一脚“混账东西,叫你扶着点,你去哪儿了,害得本王屁股都摔疼了!”

张忠只能连忙告罪。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问着身后的刘瑾“朕年轻的时候,与皇长子比,谁更顽皮?”

已是古稀之年的刘瑾哪里敢直接回答,心想自己如果说陛下更顽皮,万一惹怒陛下可不好,但如果自己说皇长子更顽皮,也会惹皇帝不高兴,毕竟谁也不会容忍别人说自己儿子的坏话。

一时,刘瑾只能以回忆的方式回答“陛下以前爱骑马,那时候臣只在后面跟着,至于顽皮不顽皮,内臣看不出来,御本也是六艺之一。”

“你还是这么小心,这臭小子分明比朕顽劣许多,朕至少没因为自己摔了跤而踹你一脚吧!”

朱厚照说道。

“是,是,陛下从来是最怜惜内臣们的”,刘瑾说着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腰,摸了摸当年被朱厚照年轻发怒时候踹过的腰。

朱厚照这时候,又说道“这个张忠如今已经是御马监太监,却也能心甘情愿任朱载垒这个臭小子训斥!”

刘瑾尴尬地笑了笑,他也不好直说张忠是自己安排去服侍皇长子的,为的是将来好接自己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只回道“皇长子是他的主子,他就算是御马监太监,那也是家奴,能服侍皇长子是他的福气,他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朱厚照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他已经三令五申的禁止大明百姓为奴,但他也知道家奴这种事物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的。

饶是他皇室也没法一下子摒弃蓄养家奴的行为。

尽管在明面上,这些属于家奴性质的宦官与锦衣卫会成为内臣,连朱厚照自己也把他们当成了内廷系统的官员,即为自己皇室服务的官员。

但事实上,这些内臣一直在心里觉得自己是皇帝的家奴,甚至以此为荣。

人一旦要把自己当成奴隶,就算朱厚照是皇帝也是无法解救他的。

民智未开不仅仅在百姓中,也不仅仅在朝堂上,内廷中也存在。

朱厚照走了过来,皇长子朱载垒看见朱厚照忙站在了原地,行了礼“儿臣见过父皇!”

“张忠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你也敢随便踢,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皇子,出身高贵,就与别人不同,可以随意凌役别人!没长进的东西,书都白读了!”

朱厚照不会教育子嗣,因为在前世他本就没有孩子,甚至作为独生子的他连弟弟妹妹也没带过,而来到大明后,他虽然有了孩子而且还不少,但也不需要他亲自照顾,且也没有天天相处,以至于他其实不太懂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

他更多的是本能的将自己的孩子当成自己的臣工来教育,甚至因为也知道自己孩子是要继承自己的一切的,所以也就更严厉些。

毕竟,官员如果犯事,自己还能狠下心直接处决。

但如果是自己儿子犯事,他还真不保证自己还真能做到大义灭亲,尽管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感情不算深,但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陛下息怒,殿下他没有训斥内臣,殿下只是在和内臣一起玩笑,玩笑”。

尽管朱厚照是因为张忠被朱载垒责打才教训了朱载垒几句,但张忠此时并不是因为有皇帝朱厚照自己帮自己出气而感到高兴与出气,而是恐惧与慌张,他真害怕皇帝陛下会因为这件事恼怒皇长子,进而影响皇长子继承帝位的成功性。

这是张忠现在最害怕的,在他看来,皇长子打断自己一条腿都没关系,只要皇帝陛下不要因为自己被打断腿而迁怒于皇长子身上。

因为,皇长子就是他在政治上的最大投资,而他张忠已经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贱人,而且卑贱的不应该因为被殴打而让其他人为自己惋惜。

皇长子朱载垒没有说话,他知道朱厚照是自己的父皇,又是自己的君王,无论怎么训斥自己都是对的。

但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父皇会因为一个太监而训斥自己,自己到底该怎样做才是对的。

在朱载垒看来,自己没有奴役也没有凌虐张忠,自己不过是顺手踹了一下,完全就是撒撒气,毕竟谁让他是自己皇家的家奴,何况,连张忠自己都说只是在玩笑。

而且,朱载垒依旧记得自己以前也因为一时气愤打了张忠,然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而去表达了歉意,但却让张忠反应激烈到跪在地上磕头求自己不要道歉,还说身为自己家奴的他,无论自己这个皇长子是杀了他还是打了他,对他而言都是荣幸。

而作为他的主子也就是自己是万万不能表达歉意的。

这也让他明白了,对于太监根本不需要把他们当人,他们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自己作为皇亲,如果去道歉反而是不对,因为自己是主子,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对的。

但现在,皇帝朱厚照这么一训斥后,朱载垒就矛盾起来。

朱厚照不知道朱载垒心里的疑惑,在他的价值观里,无论是谁,只要是人,都需要尊重的,只要不是所谓的坏人,他只知道在朱载垒的行为与自己的价值观相违背时,自己需要以父亲的身份的进行训斥纠正。

当然,朱厚照已经本能地认为自己的价值观就是正确的价值观,也本能地利用了自己父亲的伦理地位强行干预着朱载垒的价值观的形成。

朱厚照并没有询问朱载垒如何去想,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与朱载垒多沟通一下,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说给了朱载垒听,这就够了。

尽管张忠急着为朱载垒开脱,但朱厚照也没心思去听,抬脚便去了皇后这里。

待朱厚照走后,张忠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脑中疯狂想着如何帮助皇长子挽回他在皇帝朱厚照面前的形象。

反倒是,朱载垒自己没有张忠这么担忧,只有些不屑地看了张忠一眼“父皇已经走了,起来吧!”

张忠站了起来,显然已经忘记了被朱载垒踹了一脚的疼痛,只劝谏朱载垒“我的爷!您刚才最好向陛下认个错,您怎么就突然一声不吭呢!”

“照你这么说,我父皇训斥我的是对的了?所以,我才要给他认个错?”

见张忠也来教训自己,朱载垒不怒反笑了起来。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是我大明的皇上,他说的无论是什么那就是对的,您既是他的臣,也是他的儿子,您无论如何都得认错才行!”

张忠苦口婆心地说道。

“是吗,按照父皇的意思,本王不该踹你,也不该这么不尊重你,既然如此,本王是不是需要给你道个歉,再赔个礼?”

朱载垒问道。

“我的爷,话不是这么说,您是皇子,您怎么向老奴赔罪,您就算是打杀了老奴,那也是老奴的福气,可陛下不一样”,张忠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谏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皇长子在这方面总是明白不过来,非要分清楚是非曲直。

“够了!父皇说本王不该随便踹你,羞辱你,而你又说本王打你杀你是你的福分,你们谁说的是对的!本王搞不明白!”

朱载垒把袖子一挥就很是郁闷的走了,只留着张忠一人站在原地,他很想说陛下说的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的,但他发现自己效忠的这位皇长子似乎也不会满意自己这个答案。

皇后夏氏看着自己儿子朱载垒气呼呼的走了,一时间也只是不由得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儿子是因何事而烦躁。

自从成为皇后久了后,她现在越发的意识到作为上位者就该有奴役底下人的心安理得的心理,因为底下的人希望你心安理得的把他当成奴才使唤,你如果不心安理得,反而底下的人也会不心安理得,会担忧你是不是不把他当自己人。

作为皇帝和皇子,就更应该心安理得地去奴役自己的家奴,毕竟他们是这个帝国真正的主人,尤其是皇帝。

但现在自己儿子朱载垒之所以烦躁与疑惑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了一个思想怪异的皇帝老子,一个不把自己当皇帝但偏偏又是皇帝的父亲。

在夏皇后看来,就是眼前这个色眯眯看着自己胸的男人导致了这一切,她不由得撅起嘴来,粉面含嗔。

但在这个男人抱住自己的那一刹那,她又丝毫埋怨不起来,甚至有些释怀,她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与众不同,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帝而任意践踏别人尊严,自己这个皇后也不会在这深宫里活得这么轻松惬意。

毕竟在这样一个思想上讲究平等而不把其他人当做自己奴才的皇帝统治下,自己才可以随意地嬉笑怒骂,而不用担心会不会坏了规矩,会不会说错了话。

夏皇后承认自己更喜欢和皇帝朱厚照单独待在一起,而不喜欢和张太后待在一起,也不喜欢和其他妃嫔待在一起。

尽管张太后也很和善,其他妃嫔也很敬重她,但她知道她在张太后面前得守规矩得注意分寸,而在其他妃嫔面前得立规矩端起架子。

“陛下,放开你的手,臣妾都湿了!”

夏皇后推开了朱厚照,只去了里间,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换了凤袍出现在朱厚照面前“刚才陛下您又训斥垒儿了?”

“嗯,这小子现在也开始会摆款了,那张忠也有五十来岁了,居然把人家连踹带骂的,更可笑的是,这张忠还替他开脱,这家伙为了将来能当上司礼监掌印,还真是豁出去了!连自己的尊严也不要!”

朱厚照说着就顺手要去拿玛瑙盘里的绿豆糕,却被夏皇后打了回来“陛下,洗手了再吃!”

朱厚照会意,见有女官已经端着一盆水过来,便赶紧洗了洗手。

现在的朱厚照也学会了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的基本法,比如现在当这名自己认识的女官给自己端来水时,自己不能当成朋友来搭讪,因为那样会出现很多事。

朱厚照依旧记得自己有一年夏天在慈宁宫因为一个认识的女官给自己沏茶,自己不过问了一句“你不热吗,穿这么多”,竟然导致这名女官被太后训斥,理由是这名女官肯定是因为太过妖艳而导致自己这个皇帝都被她吸引住,因此才会搭讪,而使得这名女官被发配到了浣衣局。

自己这个皇帝也是在慈宁宫发现没有这个女官后才知道此事,最后逼得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看上了这个女官,然后把这个女官收进了房中,以免这个女官因为自己一时无心的搭讪而从此走上悲惨的生活。

因而,朱厚照现在也不敢再随便和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搭讪,自己越是平易近人越是容易伤害到别人,现在他也就没有再随便和女官搭讪。

朱厚照发现作为皇帝只要看上了谁直接上就行,没看上谁就不要理会。

现在他也正学着这样去做,去融入这个时代。

大明这个时代在影响着朱厚照,而朱厚照也在影响着这个时代的人,夏皇后见朱厚照多看了女官芸香几眼,似乎想要搭讪一下又止住了嘴,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了。

从十四岁开始就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她自然知道朱厚照在想什么,也没有因此徒生妒火,她知道自己这位皇帝陛下是想和芸香聊上几句,而偏偏想聊还不敢聊,正因为此,她才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过,尽管夏皇后知道朱厚照没有见人就收的心思,但她还是不由得打趣起来“陛下,如果喜欢,何不收了芸香?”

朱厚照没得白了夏皇后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明知道朕心里只有你!”

朱厚照说着就朝夏皇后暗送了秋波。

而夏皇后虽然知道皇帝的话是不能信的,但心里听了也觉得甜甜的,一时间也笑靥如花起来“那敢问陛下,昨晚张选侍伺候的如何?”

“比你紧些,但胸没你大,你现在是不是吃了奶酪太多的缘故,越发撑得凤袍都压不住了”。

朱厚照在自己妻子皇后面前,也不避讳,直接说起了自己房中之事的感受。

“哪有,还不是陛下你自己天天吃!给吃大的!”

夏皇后在这种与皇帝朱厚照独处的时候,也放得开,直接轻咬朱唇,带着三分妩媚,嗔怒起来。

朱厚照见此一时语塞,也无法反驳,当然也更不会责怪自己这皇后不知礼数,言语放荡,一时还不由得拍拍膝盖

“朕现在觉得做一个荒淫无度的昏君其实也没什么意趣,破了许多美女身,现在想来也不过都是一时之欢,竟也有些腻了,还是做个明君好,开疆辟土,接受万民朝拜,才是人生之快事也!”

“陛下您是刚尝处子味,而做起圣贤来,等个三五天,你还是会原形毕露,着急地抱着臣妾就要撕臣妾的凤袍!”

夏皇后笑着说道。

不管怎样,她很庆幸生活在深宫里还能有一个可以如此轻松嬉笑交谈的皇帝夫君,一时想到自己皇帝夫君刚才说到将来张忠替皇长子朱载垒开脱是想将来当司礼监掌印太监,便知道朱厚照是有让自己儿子朱载垒做太子的心思。

一时间,作为朱载垒母亲的她也自然更加高兴,而不由得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了朱厚照的脖子,把温润的脸颊贴在朱厚照脸上,用了一下小时候的口吻

“皇帝哥哥,今晚就留在湘儿这里吧,湘儿给你吃酸奶!”

朱厚照还真的承受不住已是熟女但突然也会发一下嗲的皇后,一时间感觉整颗心都被融化了,哪里有半点拒绝的心思,只拍了拍夏皇后的粉脸“好,记得洗干净些,朕喜欢你的白白身子。”

在朱厚照这里,夏皇后也没好害羞的,反而莞尔一笑“咯咯!湘儿遵命!刚才,您说张忠靠近垒儿,是想将来当司礼监掌印,臣妾倒觉得他也不一定会在有生之年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因为我的皇帝哥哥会长命百岁,会陪湘儿到老的!”

夏皇后无意的情话倒是让朱厚照意识到自己这个皇帝能活多久也会影响底下人的前途,自己如果活得久,似乎对底下很多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间,朱厚照心情有些沉重起来。



第283章 劝立太子

朱厚照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龄增加,现在的他是越来越害怕死亡。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也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的一些文化。

但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有些对生的眷念,对权力的眷念,对帝王生活的眷念。

他本以为自己这种心态在正德十七年到来后会好很多。

他在正德十六年就有过对死亡的担忧,他当时的确担心自己这个正德皇帝依旧会像原本的历史一样在正德十六年终结自己的帝王生涯。

当时的他犹如后世之人在听说2012年会出现世界末日时的心情一样,直到正德十七年的到来,他才稍作放松。

但现在,夏皇后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如果真能如愿的长寿下去,对于帝国的很多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张忠想成为司礼监掌印。

自然也会有文官想成为内阁首辅,尤其是在如今内阁首辅与丞相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情况下。

当然,在将来肯定也会有皇子想成为皇帝,不可能有想当一辈子的太子。

可朱厚照想长寿啊。

现在的他开始明白为何古代的皇帝都恨不得真能找到长生不老药,因为人对能一直活着的追求也是一种本性。

朱厚照不知道在将来有多少人会像夏皇后一样希望自己可以长命百岁。

但朱厚照能预料到的是,如果他真的长命百岁下去,张忠这种想依靠新帝更进一步的人会想办法让自己提前去见阎王爷。

朱厚照突然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部杀掉。

但他知道自己是杀不掉的,杀掉一个张忠,肯定还会有一个李忠出现。

刘瑾的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把朱厚照拉回到了现实中,看着绚烂明媚从春光,他仿佛顿悟了一般,知道自己没办法去阻断一个人的希望,但自己却可以去利用别人的希望,从而为自己的希望服务。

朱厚照的希望一直都没有变,他要改变大明,改变自己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他要让自己成为最有安全感也最幸福的帝王。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把大明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得努力,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充满希望,而不是去担心自己帝王生涯何时会终结。

“刘瑾啊,你也老了,朕身边的八虎,也没剩下几个,张永背叛了朕,罗祥与高凤都病的病,死的死,魏彬去了南京,现在就你和谷大用、马永成三个,你们是跟在朕身边最久的人,朕可没把你们当奴才,而是把你们当朋友,你们最好多活些日子,不然朕还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

朱厚照说的也不是假话,刘瑾掌着司礼监,马永成掌着东厂,谷大用掌着西厂,是他维系帝王统治的根基,也是他即位以来压制文官士大夫集团的基础,但现在,朱厚照不得不重视的一个问题是,内廷也在更新换代,跟着自己的人也在老去,而且随着这一批人老去,自己将会失去最忠实的走狗,也会失去控扼朝野的能力。

这是多么可怕的现象!

自己的皇权会在将来可能逐渐下降,直到新的帝王出现才会再次出现皇权高度集中!

这种现象,朱厚照是不愿意看见的,因为这不是帝国走向了民主,而是标志着自己走向了衰弱。

朱厚照是不愿意让这种现象出现的,他要趁着自己现在还有机会的时候,让帝国继续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刘瑾看了朱厚照一眼,他知道自己陪侍了三十余年的皇帝因为常年骑马训练,再加上也没有像前两代帝王一样小时候吃过苦,身体一直要比别人健朗,只怕再活三十年也不成问题,因而,听到朱厚照这么说,他也不由得想到自己可能在未来无法陪伴朱厚照的日子,而一时眼眶湿润起来,一时没忍住把在心里早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内臣风烛残年之人,能被陛下记住,就算是内臣一生最大的造化了,内臣想着也是时候交出司礼监之印养老,还请陛下恩准!”

朱厚照点了点头,刘瑾常久占据司礼监掌印之位对他自己和其他有野心的宦官都不是好事,毕竟谁都想将他取而代之。

朱厚照也没有不同意他急流勇退的想法,而且他因为刘瑾突然辞去司礼监掌印之位而想到了稳固自己以后权势的办法。

“让谷大用接了你的差,西厂让张忠管着,让他也进司礼监吧!”

朱厚照说完就不动声色地走了。

在他看来,张忠能到皇长子身边服侍,肯定是有刘瑾的操作的,而张忠想成为司礼监掌印,只怕也要刘瑾自己的意思,自己现在把张忠调进司礼监来,自然是要给整个内廷的刘瑾一派一些保住实权的希望。

但同时,自己让谷大用做司礼监掌印,自然是要给谷大用一个培养自己私人的机会,如果谷大用不能培养出一个能和张忠抗衡的人,自己也会帮他培养一个。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也会去算计这些了,好像巴不得自己内廷外朝的官员斗起来。

“遵旨!”

刘瑾回了一声,他已经料到了皇帝会有这种安排,他也愿意看见皇帝有这样的安排,他相信也只有这样,皇帝才会最安全,以后张忠会代替自己和谷大用斗的。

刘瑾自请去南京养闲,不过,在去南京前,他见了张忠一面,特地对张忠耳提面命了一番“你以后就要去陛下跟前服侍了,老夫走前得嘱咐你几句,千万别轻视了陛下,陛下虽然做法不似老成之人所为,时常冲动又时常不顾一切,但陛下绝非简单之人,陛下至少比我们后知五百年!老夫我琢磨了陛下这么多年,也没琢磨透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刘瑾说着就叹了一口气。

张忠现在正因为升了司礼监秉笔提督西厂而高兴,自然谁都话都能听进去,见刘瑾这么说,便忙答应起来“老祖宗放心,儿子定当谨记老祖宗的教诲,尽心伺候陛下!”

“你知晓就好,好好为陛下做事,西厂在你手里要比谷大用做的更好才行,别和谷大用走到一块,更要切忌与外朝的人走到一块,不然你会人头不保的”。

刘瑾说着就闭上了眼。

“老祖宗说的,儿子都记住了,老祖宗,老祖宗!”张忠回答后就唤了刘瑾几句,但却见刘瑾没有回应,一时间不由得伸手拭了拭刘瑾鼻间,才发现刘瑾已经归西,旋即整个人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朱厚照知道刘瑾故去的消息后,一时也不由得愣了片刻,旋即也不由得释然说道“朕让他多活了七年!”

谷大用成为司礼监掌印后的第一天,朱厚照便让他替自己拟了一道让皇长子朱载垒每日学后须往涵碧堂习政一个时辰的旨意。

这道旨意对于大明朝廷内外都是一件令人震惊的大事。

因为大明说到底还是一个君主的帝国,储君的确立依旧是牵动整个帝国的大事。

而朱载垒作为朱厚照的嫡长子,政治身份也就更为特殊,在很多儒臣眼里,他是最合法的继承者。

如今,朱厚照让朱载垒学习处理政务,让内外官员都开始认为朱厚照这是要确立太子的意思。

但事实上,朱厚照并没有要确立朱载垒为太子的意思。

“垒儿,你告诉朕,你想不想当皇帝,给朕说实话!”

现在的朱载垒才十来岁,而且以朱厚照对他的观察,也算不上是那种早慧近乎妖的少年,所以,朱厚照觉得自己现在问朱载垒这个问题,应该能得到来自朱载垒来自内心的答案。

朱载垒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很多人告诉他他将来会成为皇上,但他还真问过自己内心想不想当皇帝。

“儿臣没想过”,朱载垒如实回答了朱厚照。

朱厚照欣慰地笑了笑,朱载垒这么回答,至少让他知道朱载垒没有欺骗自己,也就不由得拍了拍朱载垒肩膀

“既然如此,朕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想想你自己想不想当皇帝,想好了再回答朕,朕现在让你接触一下做皇帝的感觉,可以让你更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当皇帝。”

朱厚照说着就让朱载垒来到自己案前“这是帝国皇帝所需要处理的事务,你翻翻这些奏疏,说说你的看法,别因为看见上面有底下官员的票拟,照着官员们的意思回答,要有自己的见解!”

朱载垒现在也还觉得新鲜,回了一声“儿臣遵命”便主动翻阅起了这些奏疏。

朱厚照则起身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一面听着朱载垒关于朝廷事务的见解,一边引导着他如何去看透这些事务的本质。

一时间,张忠看到这一幕后自然是高兴不已,他仿佛看见了朱载垒登基为帝,他像刘瑾一样成为司礼监掌印站在皇帝背后的一幕。

谷大用进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张忠的幻想,作为新任司礼监掌印的谷大用可不愿意看见刘瑾的人在将来某一天会将自己取而代之,那样的话,这个把自己取而代之的人就只会照拂刘瑾一党的利益。

所以,谷大用现在所想的就是除掉张忠,或者断掉张忠成为司礼监掌印的可能性。

“陛下,臣推荐苗宁顶替张忠以前的事务,您看是否妥当?”

谷大用现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在皇长子朱载垒身边安插一个自己的人,张忠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朱载垒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大太监都喜欢把太监往自己这里塞。

当然,能决定这一切的还是朱厚照。

朱厚照知道谷大用的目的,他不用问也能猜到苗宁肯定是谷大用的什么干儿子干孙子。

“嗯,甚好”,朱厚照没有拒绝谷大用的提议,他巴不得通过谷大用的手给想上进的张忠设置障碍。

张忠的内心自然是失落的,但他也知道无可避免,毕竟自己已经是司礼监秉笔提督西厂,已无法陪伴在朱载垒左右。

但张忠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接触皇长子,他每日都会掐准皇长子来涵碧堂学习政务时间,基本上只要是他值班,他就会等着皇长子出现,然后交流一番,告诉皇长子如何与皇帝朱厚照相处,如何向皇帝朱厚照表现自己。

当然,被谷大用派来的太监苗宁也在不遗余力地讨好着朱载垒。

朱厚照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不得不承认人的趋利性真是从骨子里都有“自己还没承认将来让朱载垒继承大统呢,这些太监就一个个积极去朱载垒面前混脸熟,只是不知道外朝的文武官员会不会也这样。”

“陛下,内阁首辅刘宇求见!”

这一天,已权统礼、户、兵、工、学、农六部的内阁首辅刘宇求见了朱厚照,而且还呈上了奏请朱厚照立朱载垒为太子的奏疏。

朱厚照虽然对此早已意料的,但他还是有些觉得膈应,他不是反感立朱载垒为太子,而是反感连刘宇也跟着凑热闹,向朱载垒示好,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皇帝要当不久了一样。

何况,在朱厚照看来,现在还不能确定朱载垒符不符合为一个合格储君的时候,就立其为太子,自然是很不理性的事。

大明帝国的皇帝不是君主立宪制国家里的君王,其能力如何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国运如何。

“刘宇,你实话告诉朕,你为何这么着急地谏言朕立朱载垒为太子?”朱厚照问道。

“臣,臣只是认为早立储君有利于社稷稳定,而皇长子乃嫡长子,立为储君自然最为正统”,刘宇回道。

“是吗,想必你还有别的目的吧,不然为何早不建议晚不建议,偏偏在朕让朱载垒进入涵碧堂后建言!你最好给朕实话实说,不然,别以为你等到新帝登基,你依旧可以通过向新帝卖好而能永葆富贵!”

朱厚照厉声说了一句,吓得刘宇当场作揖道“陛下恕罪,臣,臣的确是有这个想法。”



第284章 朕其实没想那么复杂

朱厚照看着刘宇落寞的身影,只是淡淡一笑,他没法忍受一个内阁首辅会这么没有进取心,会搞投机,会只顾着自己家族的利益。

刘宇直到走出宫门,脑袋都还是一片空白,回家想了许久后,他恍然大悟“自己摸错了陛下的脉呀,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刘宇啊刘宇,你太小看陛下了,陛下让皇长子学习政务并非真是要立他为太子,只是要试探群臣啊!”

无论如何。

刘宇被革职的消息是不胫而走。

内阁次辅王琼此时也正写着奏请立太子的奏疏,一听说刘宇被革职,赶忙就把奏疏烧了,心里叹道“还好自己慢了一步!”

于是。

王琼就这么有惊无险地成为了内阁首辅。

朱厚照在召见王琼时,特地问道“王卿,近来可也写了奏请立太子的事?”

“回陛下,臣没有,立太子乃陛下家事,臣不敢过问,何况陛下春秋鼎盛,诸皇子尚且年幼,论此事尚早,尚早”,王琼忍着脚部被烧伤的疼痛说道。

“听说你书房走了水,是何原因,可有伤着人没有?”朱厚照故作好奇地问道。

“小孩玩闹不小心走了水,没有伤及人,谢陛下关怀”,王琼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没再多问,只吩咐道“现在你继任为首辅,当好好办事,革新除弊,不可如刘宇那样搞投机打小算盘,明白了吗?”

“臣明白!臣定当谨记陛下谕示!”王琼忙回道。

王琼现在是既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在刘宇之前把请立太子的奏疏呈递到御前而避免被革职的命运,又暗自窃喜自己居然会因此直接成为首辅。

朱厚照在让王琼成为首辅后,又增补了杨一清入阁,而王守仁则接替了杨一清的位置,以总制三边。

兵部尚书则由桂萼担任。

“陛下,这是西厂刚刚上报的关于张璁与严嵩言谈的记录,张璁说这次陛下贬黜刘宇,外升王守仁,是为了避免与皇家合股的几个官员与皇长子产生联系,不然也不会升杨一清入阁,让桂萼入京做兵部尚书。”

新任西厂提督张忠此时向朱厚照禀报着关于西厂在官员内部打探到的消息,而朱厚照听后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朕何曾想到这么复杂,这刘宇是因为没进取之心过于投机才被朕勒令退休,我大明朝的首辅不能是这种有私心的官员!王守仁是因为他素来善经武事,边镇不能少一个帅才,杨一清进京后,正好让他补上去,何况杨一清现在也年纪不小,在边镇又带兵多年,回京后正好替朕练练兵校!”

朱厚照自然不是在解释给张忠听,而是在解释给自己听,他发誓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绝没有想着防备谁,就算他也想防备一下谁,但也没想这么深,自己从没觉得自己是权谋高手,明显自己底下的官员在过度解读自己的行为。

张忠可不认为底下的官员在过度解读皇帝朱厚照的行为。

即便是回到自己宫外的府里,张忠依旧还在一边享受着自己心腹姬妾蓝蝶的按摩,一边说道“老祖宗说的对,我们如今这位陛下真正是难以琢磨的很,表面上装出一幅不像皇帝的样子,动不动还降尊纡贵地解释分析,好像只为着天下人考虑,可帝王心术却深的很!”

“连张部堂与严部堂都看出来他在故意把可能和皇长子联合的几个财阀背景的官员贬黜外升,就是为了避免皇长子与财阀勾结,却还矢口否认,表面上父慈子孝,实际上,早就在暗暗打着算盘!”

“要不然怎么会是陛下呢,老爷您现在在陛下跟前做事,自然得万分小心,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以臣妾看,老爷您也没必要再这么辛苦,何必要去争那份虚荣!”

蓝蝶劝道。

“你哪里懂我的心思,我们这类人,没了那玩意儿,除了追求能成为内廷之首,还能追求什么”,张忠叹了口气说道。

“瞧老爷您说的,您虽然没有那玩意儿,但奴家不还是愿意跟着您嘛,那东西还没木棍硬的久呢,您别看满朝诸公虽然有,但也和没有差不多,三五秒就泄气的都算好的!”

这蓝蝶这么一说,张忠不由得笑了起来。

而这蓝蝶也趁着张忠喜笑颜开的时候,又说道“其实呢,老爷要想讨好陛下也容易,如今陛下啊最怕的不是别人,而是岁月催人老,自从焦阁老、刘公公都走了后,陛下想要长寿的心只怕更加强烈了!也不仅仅是长寿,只怕将来陛下也还是想要猛如少年的,老爷您虽然和他们不同,但也应该知道,男人是很在乎那方面的能力的,有时候比女人还在乎。”

听蓝蝶这么说,张忠也恍然大悟起来“你真是我的女诸葛啊!天下哪有帝王不想长寿的,尤其是我们这位先收蒙古又占南洋的陛下!长生不老自然是不可能有的,但难保陛下他不相信,所谓关心则乱嘛!”

张忠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当然,他也不是真的希望朱厚照能长命百岁乃至长生不老,他是希望以此得到朱厚照的器重信任,甚至还巴不得希望朱厚照磕长生不老药早点驾崩,到时候就算是怪罪也怪罪不到他头上,毕竟是皇帝陛下自己吃的。

朱厚照不知道张忠在给他寻觅着长生不老药和那方面的药,他现在正尽量地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耐心地向皇长子朱载垒交谈着自己的想法。

当然,朱厚照也没打算只亲身教育朱载垒,他打算一个个来,让这些皇子学会主动思考,学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且懂得在享受这个社会赋予你某种特权的同时也赋予了你某种特殊的责任。

“父皇,儿臣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您会革了刘首揆的职,儿臣听宫学里的先生说,刘首揆很清廉,从不收人钱财,可见他是个好官!”

在和朱厚照每天固定相处一个时辰后,朱载垒现在也开始学会了与朱厚照主动交流,如今对于刘宇被革职的事,他便主动询问着朱厚照。

朱厚照也不藏着掖着,只说道“刘宇是个清官,但你知道吗,他虽然是个清官,但他不是个穷官,他每年从各大公司商行得到分红都上百万银元,他是当年拿钱投资你父皇的大臣之一,如今成为了大明最富有的财阀之一!”

“但他也知道他的这些收入都是因为跟了父皇才有的,也就是说,都是父皇给他的,父皇自然可以随时收回来,未来的皇帝也可以随时把他的财富收回来,所以,他不敢犯任何错误,别说贪污就是上朝他也不敢迟到,深怕惹怒了我们皇家,让他刘家瞬间变得贫困,就如孔家现在一样!”

“所以,他才这么急着劝朕立你为太子!你看看他劝朕立你为太子的奏疏!”

朱厚照说后,朱载垒便遵从朱厚照的吩咐,拿起了刘宇之前的一封奏疏,看完后不由得红了脸

“父皇,刘首辅说的都是假话!儿臣没有天资聪颖,也算不上恭谨守礼,儿臣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但没有刘首辅说的这么好,再说,儿臣也没和他说过话,他怎么知道儿臣这么好的,他为什么这么夸儿臣!”

“因为他想要你当我大明未来的皇帝,而要让你当皇帝,自然要说你足够优秀!你现在应该明白他为什么要劝朕让你当太子吧?”朱厚照笑着问道。

朱载垒想了想,回道“他想保住自己的家业!”

“是这样的!可我大明的首辅是不能想着保着自己的家业的,我大明的首辅的心只能放在皇帝和庶民的身上!不然,我大明的内政就只会被财阀控制!”

朱厚照这么一说,朱载垒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他现在越发意识到所有人对自己示好,甘愿对自己俯首帖耳,不是因为自己足够优秀,而是因为自己可能有一天坐上自己父皇那个位置。

朱载垒开始主动思考起朱厚照曾经问过他的问题,即关于自己想不想当皇帝的问题。

张忠看见皇长子朱载垒从涵碧堂走了出来,忙迎接了上来“殿下!老奴,有话给你说!”

张忠将自己希望朱载垒多在朱厚照面前表现出孝顺的样子且多说说寿比南山的吉祥话告知了朱载垒,而朱载垒在张忠说完后,只问了张忠一句“张大伴,你告诉本王,你为什么想要朕做皇帝?”

张忠一时还真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他不由得心想这哪里是自己想让你做皇帝,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也想做皇帝吗?

但张忠也不好这么回答,只回道“因为老奴认为大明朝的诸皇子中,只有殿下您才是最天资聪颖,最堪大任的,而且您可是皇后娘娘的嫡长子,您是最有资格做皇帝的,连外面的儒臣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您做皇帝才是合乎正统,不然刘首辅他也不会劝陛下立你为太子!”



第285章 蒸汽机

朱载垒明显是想从张忠嘴里知道的不是这个答案,他不由得反唇相讥起来“张大伴,这恐怕不是你真正所想的吧,你是觉得本王最有可能当皇帝不假,但是你想让本王当皇帝,是因为只要本王当了皇帝,你才能给当上司礼监掌印吧。”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有此妄想!老奴真的只是对殿下出于忠心,愿意看见殿下早登大位,君临天下!”

张忠忙慌张地否认起来,他真怕自己的目的被太多人知道,就算被人知道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有此野心。

“好啦,你不必再否认了,父皇说的对,本王是得好好想想自己想不想当皇帝,或者自己想要干什么”。

朱载垒站起身来就走了,

而张忠则发愣似地站在原地,看着朱载垒的背影,他欲言又止,他很想问皇帝到底给皇长子说了什么,但他也总觉得似乎皇长子现在并不需要自己给他分析皇帝的心思。

朱厚照不指望十来岁的皇子能一下子找到自己所毕生追求的理想,毕竟即便是在后世,大多数人穷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何况在这个连婚姻都是父母做主的时代。

对于其他比较年长的皇子,朱厚照也如教育皇长子朱载垒一样,给了他们学习政务的机会,而且,朱厚照也都告诉他们,如果没有想当皇帝的想法,就可以先提出来。

朱厚照不是一个儒士,他并不想要去遵守所谓的立嫡立长的伦理准则。

朱厚照承认如今的大明虽然资本主义已经发展起来,但农耕文明依旧还是在帝国西部和北部作为主要社会形态,帝国还是一个家天下的帝国,自己也不可能把统治权转移给非皇室成员,那样只会导致动乱。

毕竟忠君社还不是一个现代政党,自己如果直接选一个能力卓越的非皇室成员担任帝王,其他能力卓越且有野心的人会直接质疑这个人的统治合法性,甚至许多皇室勋贵也无法容忍这种现象。

当然,朱厚照自己也无法在感性上愿意把自己的权力和财富交给非自己的血亲的人来继承。

但这并不妨碍朱厚照在自己的诸皇子之间选择一个最适合也最愿意做皇帝的人,人虽非圣贤但亦非恶魔,所谓昏君暴君不过是不适合做皇帝或者不愿意做皇帝而已。

“父皇,儿臣认真想了想,儿臣想要当皇帝!”

朱载垒在这一天将自己认真思考后的答案告诉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很欣慰,至少现在的朱载垒还愿意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并没有考虑说出这句话的后果。

因而,朱厚照不由得笑问道“告诉父皇,你为什么想当皇帝?”

“因为当皇帝可以让所有人都怕我!可以让所有人都听我的号令!他们都可以像张大伴和苗大伴一样对儿臣恭恭敬敬的”,朱载垒回答了自己对于皇帝的理解。

朱厚照没有批评,只笑了笑“你说的没错,当皇帝的确可以这样,但是,你知不知道,当了皇帝你还得负责主持世间的公道,还得负责所有人的温饱,还得为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服务!”

“先生说了,只要亲贤臣,远小人就可以做到父皇说的这些”。

朱载垒的回答让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宫学的一些詹事还是在以老一套的儒家思想教育自己的皇子,他不由得继续问着朱载垒“如果真这么简单,那以后又何必再有皇帝,让贤明之人主持国政选贤明之人,不就可以了吗,何必需要皇帝来选。”

朱厚照把话题牵扯到了皇帝存在的价值上来,这也算是他第一次开始让人去思考皇帝存在的价值。

如今达芬奇等一批西方文艺复兴的艺术家和科学家才刚来到大明不久,而他们在朱厚照的鼓励下宣传古希腊思想也还没有多久,且大明自然科学也才刚刚起步,利用理性去科学分析观察到的事物和现象的思维也才刚刚起步如之前由王廷相等提出的气学,所以,在如今的大明,许多人还没有开始学会运用逻辑思维与科学分析思维。

就好比现在,在整个大明,依旧还是充斥着经验主义的思想,没有谁去考虑为什么会有皇帝,皇帝是必须存在的吗,当然,根据历史的经验,大明的统治者会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是,从没有人去考虑过为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

如今朱厚照这么问朱载垒,算是在启迪朱载垒的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即理性思维,也可以叫科学分析法。

既然朱载垒想要当皇帝,朱厚照现在便要让他自己思考皇帝的职责是什么,皇帝为什么会有这些权力,皇帝是否必须存在,皇帝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这些问题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言,可能还是比较有难度,但朱厚照也没急着现在就要他说出答案,他希望朱载垒能带着这些问题去思索。

在儒臣们眼里,皇帝是一个礼仪上的象征,作为理学所创立的伦理上地位最高的人,毕竟按照理学思想,礼即是理,道德礼仪所形成的伦理关系是维系国家统治的根本。

家族中以父为纲,那对于整个帝国也应该是以父为纲,而这个父自然就变成了皇帝,变成了君父。

因此,很多时候,儒家的理论只是在道德上确立皇帝存在合法性,甚至还会加上一些唯心的思想,譬如某某之所以是皇帝是因为他乃天命所归,君权神授,他是真龙天子,就应该是我们的君父。

但是儒家没有在通过严密的科学理论分析,来证明皇帝存在的合理性,更没有在何人能够成为皇帝的事情上有严密的逻辑推论,

可人终究不是可以随便忽悠得住的动物,在内心里,谁也不会相信真正所谓的天命,连儒家人自己都不信,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且还成为了一些投降卖国之人的借口。

新的王朝新的皇帝出现,美其名曰是前朝运数已尽,天命已归新帝。

以至于对国家之危亡看得很淡,只认为国家之兴亡不过是一家之兴亡。

在历史上只有到了晚明随着思想的进步,才有顾炎武这样的人开始区分亡国与亡天下。

现在。

朱载垒听朱厚照这么说,也开始有些疑惑起来“父皇说得对,好像照着先生们所说,皇帝没有必要再有,可事实上,皇帝是有的,先生们说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么看来,皇帝还有其他的价值!请父皇明示,为儿臣解惑!”

“帝国需要决策者,就好比家里也要有个能做主的人,皇帝便是我们这个国家能做主的人,朕现在没有时间一字一句的告诉你,你自己好好思考,多多读书,先生的话要全部听,但不要直接就信,等你年级再大些学了新的课程,你也许会明白的更多!”

朱厚照摸了摸朱载垒的脑袋后便吩咐道“拟旨,设立皇家学堂,命王守仁弟子郑善夫与京师大学博士(这里是官职)达芬奇负责教授年长皇子新课程!”

既然,朱载垒想要当皇帝,他自然要让朱载垒得到作为皇帝更需要的教育,至少大明如今兴起的“知行合一”之心学思想与奠定后世现代文明基础的古希腊思想都是要学习些,理学对于皇帝而言,意义不大,如果让皇帝都相信自己是天命所归,那皇帝也只会成为行事肆无忌惮地暴君了!

谷大用不是很懂学问,也不知道哪门学问后,但他能确定的是,现在是皇帝陛下亲自教导皇长子,那么,也就意味着皇长子将来也会如陛下一样英明,他也就顺手夸耀道“陛下亲自教导殿下,将来殿下定然与陛下一样圣明。”

“圣明不圣明得待后世人才能确定,再说,皇长子能不能成为皇帝,现在还不能确定,垒儿,你要明白,能不能成为皇帝,不是你想就可以的,你得向父皇和天下人证明,你比其他皇弟都更适合当这个皇帝,不然你就算是成为了皇帝,也只会让人怀疑你所治理出的天下是不是最好的!明白吗?”

朱厚照这么说等于直接否定了儒家所谓的立嫡立长制度。

当然,朱厚照是皇帝,立嫡立长还是立贤都是他说了算的。

“儿臣明白!”朱载垒现在虽然说自己想当皇帝,但也还没真正到很在乎的地步,因而,也还没意识到自己父皇这是不打算遵循立嫡立长的意思。

谷大用倒是把朱厚照这话听了进去,但他对朱载垒能不能成为皇帝事实上也没有那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皇帝朱厚照的想法,作为现任司礼监掌印,他不会把自己过早地投入到某一位皇子的一方,毕竟现在的皇帝朱厚照还正当壮年,他有更多的时间去为自己一党牟利。

现在谷大用只是后悔自己过早的把自己的人苗宁派到了皇长子身边。

朱厚照没有谷大用想的这么复杂,他现在只是希望自己为大明未来的皇嗣选择铺好一条路,如果大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会是家族世袭制的形式确立皇帝的话,他希望选出来的皇帝能真正成为这个帝国相对而言比较合格的帝王。

如今外无大患,内无大忧,自己也只刚刚过而立之年,诸皇子大都还比较年幼,也正式自己确立皇子教育制度的最好时候。

大明在皇子培养这方面可以说是比较糟糕的,甚至在历史上后期的帝王如泰昌、天启、崇祯都没有经过系统的帝王教育,连能成为皇帝都是很突然的,遑论是不是有政治阴谋,但没有一个成体系的皇子培养制度,对整个帝国和整个华夏民族而言都会导致灾难的出现。

大明讲究的是在岗培训,即给皇帝上经筵,但朱厚照是真的不想吐槽这个经筵,这个经筵很大程度上不是给皇帝培训,而是走个形式,为自己升官之路增加一个资历而已。

自从朱厚照下诏不再特地于文华殿举行经筵只改成命经筵讲官像后世起点中文网的作者一样每日更新一万字呈递到自己御前,由自己自学后,就没再有官员要求皇帝开经筵,而还留在朝中的几名经筵讲官别说日更一万字,连日更五千字也做不到,朱厚照也只得把他们罢官还乡。

唯独有个叫唐皋的经筵讲官硬是笔耕不辍地每日给朱厚照写了两万字的讲义文章拱朱厚照学习,朱厚照很佩服他的毅力与写作速度,特地增设一内阁学士,且让他兼领内阁学士,官居从二品。

而朱厚照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很简单,便是让唐皋在每年年初替内阁向自己做报告总结文章,一年一小总结,五年一大总结,这种涉及帝国各项政务的总结,字数自然不少,也只能有唐皋这种人才能胜任。

话转回来,现在的朱厚照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太平皇帝,且帝国的国力还在蒸蒸日上,无论是外朝还是内廷,如今都是对他唯命是从的人,使得他觉得帝国到如今变得很是平静,一切都在平静有条不紊地进行。

大明工程院依旧在研制在蒸汽机,而军器局则也正在研制线膛枪以及硝化炸药的利用,而大明科学院还在进行着天文、农科、物理、化学等研究。

来自南美洲的黄金和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明,而大明的各类产品也源源不断流向美洲,在菲律宾、苏门答腊等地区的土著已经放弃了纺织业等手工业发展,开始只种粮食,发展农耕。

杨一清开始在朱厚照的指示下利用自己在边镇积累的经验,开始联合林廷选一起组建大明陆军指挥学院与大明海军指挥学院。

朱厚照没有意识到隐匿在平静下面的暗流涌动,也没有意识到来自外界对大明这个生产力发达的帝国的反应有多么强烈。

现在的他更像是个一个生活在大明这片天空下的普通人,他在主动教着自己的皇子学自行车,也在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感受着帝国科技发展带来的变化。

朱载垒停下了身下的大明版自行车,看着连绵视野尽处的水泥路,只想能顺着这条路一路踩到路的尽头。

作为一个生长在正德年间的明朝人,他对水泥路并不觉得多么惊讶。

但站在他身后的内阁首辅王琼则是心情完全不一样,作为一个成化朝就开始做官的四朝元老,他在正德朝之前是从来也没想到过大明会有出现这种叫水泥路的路,踩在这种硬质地面的感觉,让作为山西太原人的他感到特别踏实。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进京赶考时所走的这条官路,那时候还是尘土飞扬,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穿着布鞋的他基本上一天就要换上一双。

而如今,即便依旧是这种下雨天,却让王琼依旧可以信步走着,他不得不承认大明眼前这位正德皇帝陛下主政后的确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仅是这种质地坚硬的水泥路,还有穿着军士身上的橡胶鞋,踏步时发出的响声的确要比布鞋更清脆响亮,也更适合行军作战。

饶是百姓也喜爱这种橡胶鞋,在下雨天比穿布鞋方便得多。

工部尚书叶恒此时则觉得无比的自豪,他为修成这条从京师到大同的水泥路花了多年的心血,这些年来,他学会了爆破、土木工程、桥梁构造以及隧道和地理堪舆等各类技术,甚至还进修了算术与物理,古人留下的各种建造书籍也被他翻了个遍,甚至他还学会了如何管理数十万工人,如何培训这工匠。

朱厚照其实也没想到在十多年后,从京师到大同的水泥路真的能建成,其实他当初让叶恒负责建造这个工程只是想让大明在工程建设中积累些经验,能不能完全竣工不重要,至少可以让大明的各类工程技术得到提升。

明显大明作为一个超级帝国,要想实现这种超越世纪的工程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可能花费的代价很大,但如今的大明最不怕的就是代价大,反正全世界的财富和人力资源都在往大明集中。

朱厚照让朱载垒来看看已经竣工的京同水泥路,目的也是想让这个未来的皇帝继承者接触一下这个时代最前沿的事物。

与朱载垒同样进入皇家学堂的朱厚熜也很惊叹这种可以坚硬地连马车也不能在上面压出车辙印的水泥路,当然他也更希望能像朱载垒一样,骑着自行车在这水泥路上奔驰。

朱厚照看着这些官员和皇室勋贵们对于水泥路和自行车以及橡胶鞋这些新事物的新奇样子,也只是淡淡一笑,他相信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带来的一些后世产物,一定能让大明朝的这些人的眼界发生变化。

“陛下!大明工程院实现了蒸汽机带动纺纱机的作用,特地前来奉旨禀报此事!”

此时,马永成突然跑到朱厚照这里来回道。

朱厚照听后直接吩咐道“立即去大明工程院!”

正准备对着延绵到天尽头的水泥路即兴赋诗一首并且顺便夸耀一下朱厚照文治武功的文官们一见皇帝转身往大明工程院而去,一个个皆愣在了原地,心想蒸汽机是为何物,为何让陛下如此迫不及待?

朱厚照的确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大明研制出的蒸汽机,毕竟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他比这个时代的人都清楚,蒸汽机所带来的工业革命将会彻底颠覆整个人类的文明!而如今,在大明出现,无疑是他最愿意看见的结果!

朱厚照看见的大明版蒸汽机还是一个块头比较大的蒸汽机,其中,锅炉就占了很大的体积,说明热能利用效率还是比较低的,不然也不会烧这么大的锅炉来供应热能。

但此时,在蒸汽机连动杆带动下,纺纱机已经可以开始自动纺纱,这也就意味着,大明正式开始有了第一个全机械动力设备!

“这,这是如何实现的,这边只看见在烧煤,那边却可以让纺纱机自己纺纱,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内阁首辅王琼惊诧地暗自念道。

跟过来的叶恒则直勾勾地盯着连动杆,心想如果把这连动杆连在水泵上是不是就可以不停地泵水,不仅仅是泵水,或许还能用作其他用途,以前一切靠人力、畜力才能拉动推动的车、船等是不是都可以用这种机器来代替。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臣虽不知这其间是何原理,但臣认为此物将改变我大明!甚至将改变数千年来的生活方式!有此物出现,必将让我大明更加富强!”

这时候,严嵩则先已经附和起来。

皇长子朱载垒已经忘记说话,现在的他所有的目光都关注在了这台可以不用人操作就能自动纺纱的机器上,这种代替人工的机械化产物对他也很有冲击力。

朱厚熜更是如此,他很想搞明白,为何烧煤的锅炉能让纺纱机自己动起来,如今他只能利用自己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来推测答案。

“将此类设备做好专利技术登记,到时候报给朕,朕要对你们这个团队予以重赏,赐爵授勋章!另外,立即召开廷议,商议如何利用这批新的设备,为大明创造出更多的财富,同时,你们还得继续研究,想办法缩小这蒸汽机,同时想办法利用到其他机子上!”

朱厚照立即嘱咐了起来。

现在的他知道,这种标志着工业革命到来的蒸汽机械将会彻底改变历史,也会给大明带来新的变化,而现在的他还得思考如何去应对这种变化。

蒸汽机的一出现很快便成了家喻户晓的新闻,但制造与售卖这种蒸汽动力纺纱机的公司依旧则还是大明官营公司,而且只售卖给外贸的官营织造局,为的是,在前期保护现在还需要利用大量工人进行纺纱操作的传统纺织作坊,以避免造成短时间内大量工人失业。



第286章 阻止开办新织造局

朱厚照让罗祥把第一批蒸汽纺纱机设备带去了松江府,那里是帝国纺织业最发达的地区,也是种植棉花密度最高的地区。

但随着近些年来,海外贸易的兴起,棉纱、生丝的需求量大幅度增加,使得松江府等地区的的农田大都被用来种植棉花等经济作物。

但这也造成了经济作物的价格持续走低的现象,毕竟随着化肥的运用与农耕技术的进步,而全球贸易的总需求量还没有得到快速增加,也就导致江南百姓的收入受到影响,甚至已有下降趋势。

蒸汽机纺纱机的到来无疑会增加对棉花的需求量,而需求量增加,自然也会表现出棉花采购价格上涨,从而增加百姓收入。

而且,在朱厚照的计划中,罗祥来到松江府后,便应立即开办官营织造局。

朱厚照已经取缔匠籍制度,而织造局的经营模式也从织造局官匠工人无偿服役变成了雇佣性的服役。

这也就避免了织造局工人逃役的现象,使得织造局的生产还能持续进行。

但因为织造局的生产方式落后,大量工人接私活和管理方式落后等的原因,导致南京、杭州、苏州等地织造局的利润并没有赶得上民间纺织作坊。

如今,罗祥便是要从新开办官营织造局,准备改变官营织造局的盈利少的状态。

当然,朱厚照之所以没让罗祥直接改造旧的织造局而是直接去松江开办新的织造局,原因自然也很简单,便是原有的织造局很难改造,靠原有的织造局吃饭的内宦与官营工人不少,甚至不少是父子乃至爷孙几代家人都在织造局里。

朱厚照要想让罗祥贸然去改,只会让这些依靠原有织造局吃饭的大量官营工人失业。

因而,朱厚照让罗祥重新开办织造局,无疑是更好的方式。

有时候,帝国太大,顽疾太多,猛药下去反而会适得其反。

不过,朱厚照派罗祥去松江开办织造局的事,此时也已是被江南士绅知道。

“内廷要在松江增开织造局,只怕会强行压低棉花采购价格,恐非伤农啊!”

江南大户出身的徐阶在赴京赶考时,看见《京师新报》上多登载的罗祥奉旨南下增开织造局的新闻时,便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也不只是徐阶在这么想,江南许多士绅都在这么想,且已有江南地方士绅开始借用舆论宣传得让百姓们都知道了此事。

江南城镇化率高,受教育程度高,也就不似其他地区的农民难以被组织形成对抗官府的力量。

因而,在士绅们的舆论影响与组织下,在罗祥带着蒸汽机设备到松江府前,江南民间已经炸开了锅,皆云集到了知府衙门前请愿,要求松江府主官熊浃主持公道,阻止罗祥在松江府开办新的织造局。

“大人,此事您不能不管呀,松江府衣被天下,府内百姓皆以种棉采桑为业,如今内廷若真要在松江府增开织造局,势必依仗势力而压低棉花与生丝采购价格!到时候,吾等松江府士民将无以可活呀!恐激民变啊!”

此时,便已有松江府士绅在熊浃这里倾诉对内廷官员罗祥来松江府开办织造局的担忧。

熊浃也知道宦官们多有巧取豪夺者,一旦真要压低百姓棉花生丝价格,即便是官府也奈何不了,毕竟是内廷。

当然,熊浃也知道这些士绅如此关切地来求自己阻止罗祥来江南开办织造局,原因不是为了百姓们的利益会受损,而是因为一旦宦官罗祥真的要压低棉花与生丝采购价格就可以以更低的价格出口,到时候就会占领更多的国外市场,开海后也开始在明面上进行海贸的松江府士绅们肯定会利益受损。

但无论如何,百姓受损肯定是最严重的,毕竟如今棉花与桑叶价格已经在持续走低,百姓利润空间已经极度缩水,如果宦官罗祥来松江府后真的要强行把棉花与生丝价格再次压低,松江府的百姓们也就真的没有了活路。

何况,现在熊浃现在已经看见了这种民怨,在他的府衙门外已经跪满了人。

在这个年代,大明的百姓们还是习惯于以跪下的方式请求官府给自己的一条活路,但这也算是最后一次的妥协与信任,作为松江府主官的熊浃若不听从民意,下一步就会导致暴乱。

“民意不可违!本官会给松江府的百姓们一个交代的!”

熊浃毅然地换上了公服,骑马来到了府门外,大声喊道“诸位乡民们!本官已经明白了你们的意愿,你们都起来吧,本官现在就替你们去拦住御马监的大珰,除非他们从本官身上踏过去,否则他们就休想来松江府开办织造局!”

松江府的士民们见知府熊浃做出了承诺,也都忙喜颜悦色起来,一个个高呼“谢青天大老爷!”

旋即,这些士民们便让出路来。

而熊浃则出了松江府城,准备在官路上拦截住罗祥。

罗祥此时刚刚过上海县,便被松江府上海县治的士民给拦住了去路,乌压压地一群士民只喊着“不准开织造局!不准开织造局!”

甚至,还有不少百姓拿着镰刀与锄头棍子,一个个怒气冲冲地,似乎只要罗祥再往前一步,就要将罗祥与他身后的开办织造局相关人员打死。

罗祥见到这一幕也很愤怒“这些人是要干什么!都说江南乃温柔富贵乡,怎么这些百姓都跟刁民似的!他们想干什么,想抗旨吗?!开办织造局乃是陛下的旨意,岂能是他们说了算!”

但罗祥此次来江南也没有带兵,也只能暂时回苏州府,且发公函给兼着兵备道一职的熊浃,要求熊浃派兵来维持治安。

而与此同时,罗祥也密奏回京给朱厚照,言明江南民风彪悍,无故拦截内廷官员。

……

不过,在罗祥的密奏抵达京城前,朱厚照还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批蒸汽机设备在运去松江府准准备通过开办新的织造局而运用于实际生产中时,会被整个松江府的士民抵制。

而抵制的理由不是因为蒸汽机会挤压他们士绅私人纺织作坊的国外市场占有率,而是担心宦官的会导致松江府百姓的利润空间缩水。

朱厚照正因为考虑了百姓们的利益,才没有贸然直接改造旧的织造局,但他也确实没有想到,即便自己派人去开办新的织造局也会导致百姓的不满。

首先,朱厚照本来的认为,蒸汽机运用于纺织业中只会给种植棉花与采桑的百姓们带来好处,因为蒸汽机运用于纺织业后,纺织业的规模肯定会扩大,对棉花这类原材料的需求量肯定会增加,从而会解决原材料市场饱和的问题。

而蒸汽机在纺织业的革命真正损害的是国外如菲律宾、日本等本土的纺织业。

因为他们的纺织生产力将会比大明落后一个时代,无论在质量上还是价格上都会逊色于大明。

到时候,大明的纺织统治全球根本不成问题,进而,大明种植棉花的百姓们垄断整个全球棉花市场也不成问题。

但朱厚照没有考虑到的是,士绅的利益被影响到了,你官营织造局一旦介入纺织业市场,自然会意味着纺织业市场的利润会有一部分从士绅手里转移到官营织造局手里。

而偏偏宦官们的又给了士绅们将矛盾转移的机会,他们不直接提出自己反对内廷来松江府开办织造局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利润空间缩水,而是说,内廷的宦官一旦来松江府开办织造局只会依仗势力强行夺民之利,压低棉花价格。

松江府的百姓们本质上还都是农民,是只顾眼前利益的群体,是容易被蛊惑的群体,(这里没有歧视农民的意思,我也是农民出身,只是客观阐述),何况,士绅们还都是他们本乡的族人,因而,在听风就是雨的松江府百姓们眼里,来松江府开办织造局的罗祥等人就是来巧取豪夺的。

甚至,连自己无限制扩张棉花种植面积导致利益受损而出现的失落心情,也一股脑儿地顺势变成了对抵制内廷宦官开办织造局的怒火。

……

“一旦蒸汽纺纱机在新的织造局开办起来,大明的纺织品就会更加物廉价美,日本、菲律宾、琉球等国的本地纺织市场也会被我们垄断,但朕认为,只怕只是这些国家的市场还不能满足我大明的纺织品的市场容纳量,我们得卖到更远的地方去,去打开西域乃至西洋的市场!不然我大明百姓们所种的棉花滞销怎么办,工厂作坊所生产的纺织品卖不出去怎么办!”

朱厚照这时候依旧只在宏观上和内阁的官员们谈论着关于蒸汽纺纱机运用后可能带来的情况,即可能会使得大明对海外市场的需求量增大,而迫使大明需要开辟更多的航线,占领更多的海外市场。

内阁首辅王琼不敢打击皇帝朱厚照的积极性,多年为官的他已经越来越明白,上官说什么都是对的,自己即便不相信也得相信。

所以,尽管他能猜到所谓新的技术即便还没有被天下所有人知道,但要想推行下去也不是易事,因为江南与京师不一样,山高皇帝远,官府在江南士绅百姓眼里就是土匪,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感,别说开织造局,就算是要改革旧的织造局也很难。

当然,王琼还是佩服自己皇帝陛下的英明之处的,毕竟能想到旧的织造局并一时间不好改造,而干脆直接开办新的织造局。

王琼藏愚守拙,没有在朱厚照面前表现出自己比你皇帝陛下更了解江南士绅的一面。

而康海是学者型官员,比朱厚照还理想主义,自然也想不到这一层。

杨一清久在边镇,也不知道内政上的错综复杂之处,何况,他也是老狐狸,和王琼一样,心想陛下您说什么就说什么,臣都支持,都赞成。

而朱厚照幸好还有密奏可以看,还有锦衣卫的密报可以看,不然,他这个皇帝还真不能指望从自己内阁的几位所谓的历史上的能臣口中得知出蒸汽机出现后,在底层的百姓们对此事的真正反应。

“阻止开办织造局?为何要这些松江府的士民要阻止,就算是松江府的士绅们阻止还情有可原!毕竟蒸汽机一旦由织造局利用起来,自然是会夺走他们的利润,但是朕也下了诏,准许私人贷款向皇家工业公司购买新机器!

这些士绅又何必如此反对,还有这些百姓,他们种植棉花是农业生产,而新机器是改进纺织生产,只会对他们有利,缘何他们也反对。

另外,就算新的织造局会导致私人作坊裁员,朕也下了诏,着南直隶巡抚伍文定妥善安排!但事实上,织造局还没开办起来,也还没导致裁员出现,这些松江府的士民们为何会如此抵制!”

朱厚照有些不解地问了起来,他可没想到新的生产力在民间推广会遇到这么大的阻力。

“愚民怎么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陛下勿急,天下人会懂得陛下之良苦用心的”。

内阁首辅王琼劝慰了起来,他自然不会否定朱厚照,不会说皇帝你太天真了,天真的以为百姓们认为你是好皇帝,就会相信您内廷那帮宦官是好奴才,先不说宦官文官都是官,都是牟利争利的官,只说士绅官员们把欺压百姓的罪恶转移到宦官身上,也会让百姓们闻内廷而色变。

“永远不要轻视了百姓,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杨卿,你是镇江人,对江南民众所想应该比较了解,你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

朱厚照自从自己越来越强硬后,朝廷的官员们就一个个越来越狡猾起来,只要自己不主动问,他们是不会主动表现自己的。

杨一清没想到皇帝朱厚照问了自己,一时有些慌张起来,生怕自己回答的不让皇帝朱厚照满意。

为官者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杨一清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要去追究到真正的答案,如今他也只是暗暗想着皇帝陛下心里已经有什么答案,自己不能回答和陛下不一样,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和陛下见解不一致,而让陛下轻视自己。

杨一清心想陛下说不要轻视了百姓,那自己认真分析一下百姓总行吧。

于是。

杨一清回道“想必百姓们是担心新的织造局会夺了他们的利。”

朱厚照点了点头,杨一清的回答不算回答了到了点子上,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谁都能猜到百姓们阻止织造局开办肯定是担心新的织造局夺了他们的利,不然百姓们干嘛要阻止。

但朱厚照承认杨一清的回答算是稍微有点价值。

朱厚照看向王琼与康海“两位爱卿,有什么看法?”

杨一清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不知道皇帝对自己的回答满意不满意,但至少自己没有惹恼皇帝。

王琼决定既要装疯卖傻,又要适当的提点一下陛下,毕竟自己是内阁首辅,不能显得和杨一清一样没用,说些皇帝陛下都能知道的废话。

于是,王琼先拱手作揖“臣刚才言语有失,还先请陛下恕罪,臣竟言百姓乃愚民,实乃昏聩之言,但刚才臣又细想了想,非民愚钝,而是士绅们愚顽也!

士绅等皆以为内廷开织造局必会夺利于民,焉不知开办织造局,利用蒸汽机,可以夺海外之大利也,虽牺牲小利,但以大利补之后,依旧是利于社稷与黎民百姓的。”

王琼这么一说,康海先明白了过来“陛下,首揆所言虽对亦不对,非士绅们愚顽,亦非百姓们愚钝,而是内廷宦官多是行为不端巧取豪夺之辈,惹士民警惕憎恶也是有情可查,是故,臣因为,新织造局开办被士民所阻,不是因为士民愚钝而是宦官不被天下人信任也!臣认为,陛下可派文臣去开办新织造局。”

朱厚照此时已听得出来,这三个阁臣里面,就康海是最实诚的,其余两个明显都是在装疯卖傻,王琼还好点,拐着弯的提醒自己,但一下子顺便提醒了康海,使得康海直接把对王琼言外之意的理解先说了出来。

但王琼现在很恼恨康海,他现在已经从张忠那拉长的脸上表情看得出来,自己被康海的坑惨了,自己明明已经没有直言宦官的导致了内廷不被百姓喜欢,但偏偏康海却把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让张忠以为自己这些外朝臣在拐着弯的削弱他们这些内廷官员的权力。

张忠有了这个意思倒不要紧,王琼担心的是,皇帝朱厚照会有这样的担心,担心外朝臣依旧在想夺走内廷的权利。

而偏偏康海还把文官想夺走内廷权利的内心目的给说了出来,虽然,理由很好,但王琼相信,康海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因为陛下是不会愿意让内廷把权力交出来的。

王琼现在就等着看康海的笑话,看康海是现在被龙颜大怒的皇帝陛下赶出殿堂,还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后被张忠进谗言,然后被罢官。

朱厚照没有龙颜大怒,也不准备让康海被罢官,此时的他,只在心里感慨道

“这就是大明官场!

即便是阁臣也只会选择好替你的话说给自己听,最多也只是拐着弯的提醒自己一下,如果自己是一个不算聪明的皇帝的话,只怕也无法从这样的阁臣嘴里明白真正的缘由。

但偏偏康海这种脑子一想透就直接说出来的官员才容易得罪人,自己身后的谷大用明显不高兴,而自己也不会因为宦官被士民排斥而放弃使用这帮宦官”。

朱厚照得承认在古代当皇帝,以为振臂一呼,底下的官员们就群起响应,把一个个新事物普及得很成功的事是不可能的。

因为,就算自己是皇帝,也无法保证个个官员都能和自己推心置腹,一心只为着国家利益着想。

说到底,官员们还都是以维护自己的利益的为首要目的,即要先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才会去谈什么国家利益,即便被逼无奈要谈谈国家利益,也不敢说的太直白,而避免得罪太多的人。

但无论如何,三位阁臣的话还是让朱厚照明白了一些缘由,开始明白这里面是跟百姓们不信任宦官有关系,说到底也是内廷公信力下降导致的。

朱厚照不知道罗祥清廉程度如何,虽然内廷官员会有御史言官立案弹劾,而且还能被停职再调查,但罗祥目前还没有被御史言官弹劾过。

但朱厚照知道现在自己得让百姓没有这个顾虑。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百姓们们认为内廷官员是来盘剥他们的,那就趁此机会改变一下内廷官员的影响,康海,拟旨,着罗祥以超市价五成的价格收购棉花等作物,且要公示出来,通过报刊等让整个松江府乃至南直隶的百姓们都知道,罗祥来松江府开办织造局是来解决松江府棉花滞销问题与增加百姓收入的!”

朱厚照说完后,王琼心里就叹了一口气,心道“完了,陛下果然天纵英主,自己的小心思被他看出来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康海拟旨,明显,康海直言让陛下更加受用,而反倒是自己和杨一清被陛下给轻视了,这下子自己的首辅之位岌岌可危呀!”

杨一清这时候也算是彻底明白了,皇帝朱厚照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但他倒没有王琼那么失落,只是在心里暗叹“在内阁做陛下近臣也非易事啊!”

……

罗祥得到朱厚照的谕旨后,就立即开始照办,先把高价收购棉花与生丝的告示贴了出来。

百姓们知道都惊愕住了。

“不是说,这些朝廷派来的阉竖会压低我们采购价格吗,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是真的吗?”

百姓们议论归议论,但因为这告示一出,对新织造局的阻碍也的确减少了许多。

而此时的江南一些搞纺织业的士绅们则都大为惊讶起来,因为他们也没想到朝廷会直接提高这么高的采购价格,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无法组织百姓们来阻止朝廷开办新织造局的决议。

不过也有一些江南士绅们在坚持着,大喊道“这些都是假告示,是内廷的大珰们来忽悠人的,怎么可能以高市价五成的价格收购!这根本不可能!”



第287章 士绅、文官、宦官 (四合一大章)

“周相公,内廷的番子说这新织造局要以高于市价五成的价格采购棉花和生丝,您说这事是真的吗?”

此时的松江府华亭县,农户佘开得便找到本村的乡绅周监生确认内廷高价采购棉花与生丝的真伪来。

现在百姓们的确不再特别反感内廷官员在松江府开办新的织造局,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织造局要高价采购棉花与生丝的事上。

毕竟明眼人都明白,这高价采购棉花和生丝自然是对自己这些百姓有好处的。

如果新的织造局真要高价格采购棉花和生丝,那就等于是财神爷,谁还会拒绝织造局在松江府开办。

当然。

因为宦官的形象在民间一直不好,这里面有士绅舆论引导的原因,也有宦官们自己行为不检点的原因。

但总的来说,百姓们此时一开始也的确还是对内廷提出的高价采购棉花与生丝一事保持怀疑态度的。

所以,如佘开得这样的富农才会先来找到周监生这样的本乡乡绅确认内廷宦官高价采购棉花与生丝之事的真伪。

对于佘开得这种松江府农户而言,本乡乡绅自然是要比宦官靠谱点,毕竟大家都是乡邻。

周监生和松江府的士绅们都一样,此时心情都郁闷的很。

因为,他们本想借着内廷宦官来松江府开办新织造局时吵出内廷要压低棉花与生丝采购价格的舆论,然后自己再以照顾乡邻的民义,只以比市价稍低但比内廷宦官采购价格稍高的价格采购棉花与生丝,这样自己就能赚取更多的利润,还能让乡邻感戴自己,岂不两全其美。

但让周监生没想到的是,内廷宦官竟然要以高市价五成的价格采购棉花与生丝,这让他和其他松江府士绅都是猝不及防,都在想内廷宦官怎么敢有这样的底气,直接抬高棉花与生丝价格,而且一次性抬高五成,是不想赚钱吗?

但无论怎么样,周监生这样的松江府士绅得承认自己想要借着内廷宦官开办新织造局的事压低乡邻们手里的棉花与生丝采购价格的阴谋失败了!

甚至,现在的周监生这样的松江府士绅为了和即将开办的官营织造局争夺棉花与生丝市场,也只能抬高价格。

不过,周监生可不敢抬高五成,他不知道内廷宦官为何有这么大的底气,敢把棉花与生丝价格抬高五成!

但他知道现在出海贩卖棉布丝绸的商行越来越多,价格也持续走低,为了把自己商行的棉布丝绸多卖出去,不得不压低价格。

如今,自己如果抬高棉花与生丝采购价格到五成,自己的商行就根本别想赚太多利润。

所以,周监生也只能利用乡邻佘开得对自己的信任,说道

“余叔,内廷的话你也信?这当官从来都是嘴上说的漂亮,但却和窑子里的姐儿一样,拿了你的钱还管你是谁,现在他们说是高五成采购价格,可你们认为他们会兑现吗,等你把棉花与生丝运过去,人家只拿了你棉花与生丝不认账,你还能怎么办,难不成你还敢砸了织造局?如果你真那样做,反而被讹诈一个谋反的罪名!”

周监生这么一说,佘开得也信以为真,点了点头“理倒是这么个理,所以,我才来找您出出主意,您是读书人,见多识广的,和上面的官爷们也都接触的多,您说说,我们该怎么办,我听您的!”

资本家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出卖,即便是冒着违法犯罪乃至付出生命的危险,何况只是乡邻们对自己的信任感。

因而,这周监生就又说道“说到底大家都是乡邻,我不帮你们,谁还帮你们,这样吧,我们周家以高于市价半成的价格采购你们的棉花与生丝,你们呢,也不算吃亏,还能多得些好处,我呢,也不至于因为生丝价格收的太高而亏损太多,对大家彼此都算可以,你认为如何?”

佘开得不信任内廷的宦官会真的以高于市价五成的价格采购自己的棉花与生丝,而他之所以来找需周监生便是希望周监生不再压价收购自己的棉花与生丝,能以平价采购自己的棉花与生丝就是最好的。

毕竟,如今种植棉花与抽生丝的百姓是越来越多,可以说是家家种棉采桑,而也导致棉花与生丝价格持续走低。

在佘开得看来,今年能不降价出售自己的棉花与生丝就是谢天谢地了。

但这佘开得没想到周监生居然以高于半价的采购价格照顾自己,自然也就更加高兴,对周监生感恩戴德起来

“周相公,您真是活菩萨呀,也难怪您这样的人才能得中秀才,才能读的好书,这好人有好报是真的!老佘只希望您能长命百岁!”

在佘开得眼里周监生无疑是真正的好乡绅,活菩萨,比戏文里与流言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宦官可是好多了,说得底还是乡邻人,即便是大富大贵也知道照顾乡邻人。

周监生也坦然地接受了佘开得对自己的赞叹,甚至他已经习惯了自己随便让点利就让乡邻们对自己感恩戴德的场景,他不得不感叹愚民还真是好糊弄,淳朴的乡民更是好忽悠。

正因为此,他才无法理解为何朝廷要让这些乡民家的穷孩子去读书,而且读还不读教人恭顺中庸的书,偏偏读得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的书,弄得本来把自己当成活菩萨拜的乡里穷孩子现在都把自己当成了戏文里流传起来的“刘文彩”、“周扒皮”,弄得自己这些乡绅也不得不想尽办法为这些所谓的“刘老财”、“周扒皮”洗白,专找他们修桥铺路的事来说明,出钱出书来证明这些人是贤明乡绅。

当然。

周监生欣慰的是,好在年长的乡民还是比较信任自己这些士绅的。

而那些读了书后不听话的穷孩子们让自己这些村里的乡绅耆老不待见,也不受他们的父母的待见。

原因无他。

这些受了新学教育的穷孩子一个个都反动的很,连父母的话也不全听,在乡绅和村里老人看来,都是一群忤逆不孝之徒,新式教育最大的弊端就是教唆子弟反动,败坏纲常伦理,不倡导孝道。

话转回来,周监生这里与佘开得达成一致后,就立即让佘得开签了契约,而佘开得也按了手印,欢欢喜喜地正式答应把自己家所有的棉花与生丝以高于市价半成的价格卖给了周监生,自觉占了大便宜的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说着周监生的好。

周监生也因此越发得高兴,干脆就让佘开得在自家留一夜,且让人在自家下人所住的院子里收拾一出一间厢房来给佘开得住,还宴请了佘开得,把佘开得高兴不得了,自觉脸上有光,毕竟虽说只是住下人房,但能被监生老爷留下来吃饭过夜就已经算是很给他这个乡巴佬面子了。

“你家那浑小子还没答应回来与邻村林家的姑娘成婚吗?”

席间,周监生与佘开得聊了起来,倒也就扯到了佘开得的家事,佘开得叹了一口气

“周相公,您就别提了,这逆子,我恨不得打死他,自从他在松江府中等学堂读书后,就说要摒弃陋习,拒绝娶给他定亲的林家姑娘,因为林家姑娘缠足了,还说只娶天足的姑娘!你说说,这是不是大逆不道!”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违背,朝廷康贼(康海)颁行的新式教育害人不浅啊,明着是要扫清文盲,开启民智,实在是败坏纲常伦理!”周监生不由得感慨道。

“正是这理呢,他若能像您这样学制义,考个秀才,哪怕只得个童生,我也是知足的,可如今却没想到会成这个样子,若不是朝廷给补贴,我早让他回来了!”佘开得喝了两口酒,便也继续说了起来。

待到夜间,佘开得便在周监生家中歇下,但还没来得及脱履宽衣,便有周家三等的小厮走了过来“佘老叔晚上一个人睡也不怕冷吗?”

佘开得听这周家小厮话里有话,也明白了三话,忙拉着这周家小厮,往他怀里塞了一钱银币,低声问道“不敢瞒哥儿,刚才和你们老爷喝了些酒,正硬的慌,难道你们府里有做这生意的?”

“有,当然有,我们府里有个叫云姑娘,专做这种生意,无论是上面的老爷,还是你们这种庄稼户,亦或是我们这些小厮,只要给她送上些布匹金银首饰什么的,就能让你舒服!”

这周家小厮低声笑说后,就指了指在对面月洞门处走过身的一名妖媚女仆“她就是云姑娘!”

这佘开得循着这周家小厮所指的方向看了看,见那云姑娘正回头朝他笑,而且明显要比自己那黄头土脸的妻子白0嫩许多,顿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想着扑过去,趴在那云姑娘身上去做“你们老爷会不会介意啊?”

“老爷哪里会管我们下人,您若真想,就给我三十银元,我去给她男人说一声,等她男人出来,你就可以进去了,到时候他男人在外面给你望风”,这周家小厮说道。

这佘开得刚从周监生这里得了五十银元的定金,听这周家小厮这么说,赶忙数了三十枚银元给这周家小厮,这周家小厮忙跑着去了。

而这佘开得则满怀期待地在房间里等着,一想到刚才那云姑娘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蛋,浑身就热得很,时不时地就往窗外张望着,果然隔了一会儿,那周家小厮便来了。

这佘开得急不可耐得就上去问道哥儿,那云姑娘怎么说?”

“你跟我来!”

这周家小厮说着就引着这佘开得过了月洞门,来到一处厢房“进去吧,佘老叔,声音别太大,吵到了别人可不好。”

这佘开得点了点头就走了过去,这时候也看见一个男子坐在厢房外的石阶上打盹儿,便也猜到这可能就是那云姑娘的男人了,他也没觉得奇怪,因为据他所知这种大户人家里有这种勾当是很常见的事。

佘开得推开了门,便看见云姑娘正躺在榻上,一手撑着腮,一手在石榴裙时不时地往上撩,露出白白的腿来“来啊!”

佘开得不得不承认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就算是下人也比自己村里的女人诱人,于是,这佘开得便急不可耐地解了汗巾子,而这云姑娘则也已软成了一滩泥。

但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佘开得正要蓄势进去的时候,这云姑娘却关了门户,死活不肯了“您还得再给钱,再给二十银元,不然我就不依,还要叫喊出来,说你想要强了我,到时候我们老爷知道了,定饶不了你的!”

这佘开得这个时候正着急得很,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忙不迭地把最后剩下的二十银元给了这云姑娘,然后才得偿所愿,在这云姑娘身上借着肥皂水的香味,流着哈喇子,入着万人进过的洞,一时间只觉得大户人家的女人和村里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时,这佘开得才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云姑娘的地方,一出来便看见她的男人还躺在青青草地里打盹儿,也没说什么,只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然后提着个已经没有银元的空布袋向周监生告了辞。

直到离开了周监生的家,佘开得才有些后悔起来,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值当,跟一个周家的下人婆子睡了一夜竟然就白白的把五十银元花了出去,比去南京的秦淮河花船过夜还要贵。

周监生这时候也来到了云姑娘这里,也没理会这云姑娘的男人,只问着云姑娘“银元呢?”

“回老爷,都在这里!”发髻散乱的云姑娘也不去系半敞开的衣襟,只把抹胸半0露,将一堆银元捧了过来。

“你自己留五块!”

这周监生说着就也挑了挑这云姑娘白净的下巴,然后又把一块银币往这云姑娘抹胸里一丢,即也扑了上去。

而这云姑娘虽然身体配合着但嘴上则说道“老爷快离了奴家这里,奴家脏得很!”

“脏,有什么脏的,你要是脏的话,那松江府就没干净的了!快让老爷我亲亲”,这周监生说着就也在这云姑娘身上动了起来。

外面的云姑娘丈夫见屋里又是阵阵娇音,只得把酒又多喝了三口,然后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监生也从这云姑娘的房里走了出来,恢复了以往严肃庄重的样子,在乡民间扮演着良善乡绅的样子,利用各种方式把乡民们的棉花和生丝给收到了自己商行,当然也时不时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把乡民的银元赚到了自己腰包里,还能让这些乡民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占了人家乡绅的便宜。

与周监生一样,松江府的其他乡绅也差不多是如此,手段或许不同,但目的却是一致,一个个利用自己控制基层民间的优势把纺织业的棉花、生丝等上游产品给垄断,从而使得新开的织造局一时无法采购到大量棉花与生丝。

“干爹,我们都奉旨抬高市价五成采购棉花与生丝了,这些百姓似乎并不怎么积极响应,眼下我们织造局蒸汽纺纱机都已经安装好,工人们都等着棉花收来开工干活呢”,织染局太监刁永不由得对罗祥说道。

而此时,又有一名织染局的太监赖恩急匆匆跑了来“干爹,孩儿打探后得知,许多士绅也在趁机大肆采购棉花与生丝,以高于市价半成或一成价格,百姓不信我等真以高于市价五成价格采购,因而现在都把棉花和生丝给这些士绅们了!”

“这可如何是好,没有棉花,我们织造局拿什么纺纱!干爹,你快快想想办法吧!”

刁永不由得慌张起来,看着罗祥说道。

“陛下说,这些士绅就是读书人,而这些百姓就是群众,读书人虽然是少数但却最狡猾,群众虽多却又最容易被蛊惑,如果知识分子与群众合在一起,那就是天下无敌,对外,即可抗鞑虏也可让蛮夷占我中华,对内,既可换皇帝也可让庶民做帝王!”

“但是,如果把这两者分开,那就都成了软脚虾,所谓的读书人,就会比你养的狗还听话,所谓的群众比你养的牛还能忍,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算,把他们分开,不要这些士绅再去蛊惑到这些百姓!”

罗祥现在得了朱厚照的圣谕,倒也没有很慌张,甚至还淡然地说起了自己对这种现象的理解。

不过。

就在这时候,门子忽然来报“松江府监生周元持贴求见!”

“周元?南京工部尚书周用之弟?他现在不忙着收棉花和生丝,来找本公公是为何事,让他在前厅等候!”

罗祥说后不久便接见了这周监生。

“晚生周元见过公公,晚生不请自来,不为别事,只是想和公公谈一笔生意,晚生不敢相瞒公公,眼下松江府的棉花与生丝正在由晚生和其他几家当地乡绅的商号采购,到时候公公只怕很难采购到足够的棉花与生丝,而如今,晚生来找公公,自然是要和公公谈谈这笔生意,也好避免公公在陛下那里交不了差!”

周元说道。

“是吗,那既然如此,周监生打算怎么和咱家做这笔生意?”罗祥想知道这周监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便问了一句。

“很简单,织造局不从百姓手里采购棉花和生丝,从我们手里采购,我们这些商号可以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将这些棉花和生丝卖给你们,你们继续给上面说,你们是以高于市价五成的价格采购的,这样公公您和您们织造局的诸位公公就可以赚这里面三成的利,当然,晚生等松江府士绅还可以让出其中半成的利,买通南直隶巡抚到松江府华亭县知县等各级文武官员,到时候自然也无人会举报,甚至还可以以后每年都这样,公公和织造局的诸位公公自然可以每年都发财,文官和士绅也不会为难公公,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公公甚至还可以每年借着棉花与生丝价格上涨,而向朝廷报告说要加高采购棉花的价格,把高于现在市价五成的价格变成七成八成都行,以当今陛下的爱民,只要是有惠于民的,陛下自然不会怀疑!您说呢,罗公公,让大家一起发财不是很好吗,即便是松江府的百姓也能得好处,到时候也就不会闹出事来!甚至,公公还能顺利开办新的织造局,不会让陛下失望!”

这周监生说道。

坦白而言,罗祥还真的险些被这周监生说动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条妙计,无论是自己还是南直隶的文武官员乃至南直隶的庶民百姓都得了好处。

但是,罗祥皇帝陛下的眼线遍布整个大明,自己想要瞒过皇帝也不容易,再加上他已经家境豪富,对金钱也不是特别感冒,因而在这周监生说后,只笑说道“周监生还真是好计谋,如此一来,被骗了的是皇帝陛下,而织造局将来所赚的利润也只是填饱了你我这些人的肚子,于国家无益!”

“也不能说完全无益,朝廷至少还是能得一笔税收的!罗公公只需禁止织造局直接向百姓采购棉花与生丝就行了”,周监生笑说道。

“恕罗某不敢,何况直接向百姓们以高于市场价格五成采购棉花与生丝是陛下的谕旨,如果罗某不从百姓们手里收,而从你们手里收,那就是抗旨!”

罗祥说完就把茶盏一放,下了逐客令。

周监生见此只得告辞,但也不由得冷笑起来“公公,您可知道您这样做不但断了您手底下人的财路,还让整个南直隶的文武官员失去了一次发财的机会。”

“那也比得罪了陛下强!”罗祥回道。

周监生见此只得拱手告辞。

而此时,罗祥手下的太监刁永等则有些心动了,忙问道“干爹为何不答应他,这件事似乎的确大有可为,千里为官只为财,眼下这的确是条好的发财机会呀!”

“你们懂什么,你们真当百姓们那么好骗吗,陛下那么好骗吗,我们已经奉旨贴了告示,要采购棉花和生丝,如果我们现在把告示撤了,不从百姓手里采购,那就是抗旨,一旦真有百姓来织造局卖棉花和生丝,我们不收,传到陛下耳朵里,就是结交外臣狼狈为奸之罪!”

“而且,一旦事发,这些士绅们只会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说是我们这些宦官贪得无厌,才逼着他们这些士绅这么做的!”

罗祥这么一说,织染局的太监皆明白了过来,但赖恩又问道“可刚才那姓周说的没错,我们不跟他们合作,也让南直隶的文武官员少了一次发财的机会,等于我们把整个南直隶的文武官员都得罪了!”

“得罪了怕什么,我们又不是读书人,我们是陛下的家奴,我们把他们得罪的越狠,陛下才会越信任我们!他刚才还想挑唆你们,说本公公还断了你们的财路,你们也会信?本公公实话告诉你们,跟着陛下有的是发财的机会,以后这织造局开起来,自然是有好处的,但现在,我们不能瞒着陛下发财,那样即便发了财,到时候也没命去享!”

罗祥这么说后,织染局的太监们也没再说什么。

而这时候,周监生则失望得回到了自己家“这个罗阉,居然还挺忠心,油盐不进,放着发财的好事不做,偏要拿旨意难违的理由来搪塞,这天下只有不能惹的人,没有不能破坏的规矩!”

说完,这周监生又说道“不过,眼下保不齐他还会向朝廷打报告,去南京找大爷(南京工部尚书周用)家的周四,让他去找南京的给事中王文昌,参他罗祥一本,先发制人!”

……

眼下都快到正德十八年了,但朱厚照没想到一个以蒸汽纺纱机为最新生产技术的织造局居然拖了近半年都还没开始运营盈利!

先是松江府士民阻扰开办新织造局,连主官熊浃都站出来为松江府士民说话。

如今又是织造局收不到棉花,按照罗祥的密奏内容是因为松江府士绅利用其对基层民间的控制优势而提起阻断了棉花的采购渠道。

而按照南京户科给事中王文昌上的弹劾奏疏则是罗祥在奉旨公布以高于市价五成的采购价格采购棉花与生丝时,而故意告而不购,而意图联络松江府一些不法商人意图从中牟利。

这让朱厚照感到很郁闷,气愤地把来自内廷罗祥与外朝王文昌的两封奏疏摔在了桌上“真是过分!一个织造局都开办得如此艰难!”

底下的内阁大臣们皆面面相觑,他们都收到了不少来自南直隶同僚的密信,密信内容则是要他们想办法在皇帝面前把不给南直隶官员发财机会的罗祥安排走。

但现在内阁大臣们都不敢在这时候站出来触逆朱厚照,虽然他们收了底下南直隶官员的炭敬,但也不能收了钱就要替人家办事。

只王琼这时候说了一句“罗公公跟着陛下也有很多年了,素来老成,但也素来面慈心软,做事难免顾前顾后,以至于拖慢了织造局开办的行程,依臣看,不妨另选个有胆魄的宫中大珰,或许更好些!”

杨一清暗中佩服王琼这一番言辞,心想南直隶的同僚们是希望把不给文官士绅们发财机会的罗祥调走,但偏偏陛下能通过罗祥的密奏知道罗祥在干什么,如果这时候自己这些内阁阁臣攻讦罗祥反而会适得其反,倒是王琼这一番明着夸罗祥实则却在劝谏陛下换人的建言更容易达到把罗祥调走的目的,然后换一个愿意和文官士绅们合作,愿意和文官士绅们一起发财的宦官去主持开办新的织造局。

于是,杨一清便也主动建言道“以臣看,内官监的魏公公素来行事果断,且谋略过人,极是适合此任的。”

王琼微微一笑,暗自赞同杨一清的看人之准,魏彬也是八虎之一,是陛下信得过的人,但魏彬比罗祥爱贪,让魏彬去,自然可以实现文官、宦官、士绅、百姓一起发财的结果,而不会因为现在这种只让百姓与皇家获利而导致织造局无法开办的结果要好。

康海稍微笨了点,看不懂王琼与杨一清这话里的机锋,只说道“陛下,两位大人说的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不过,或许这件事的原因真的是用人不当!”

王琼暗暗一笑,现在连康海都相信了自己提出这个“用人不当才导致织造局无法开办”的结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只怕皇帝也会因此相信了,只要把罗祥这个不识时务的内宦调走,自然万事就能解决,织造局也能开办下去,南直隶的官员与士绅还有百姓们也都能得到好处,当然,自己这些在京的内阁阁臣也算没有白收底下人的孝敬银子。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康海这个内阁大学士很不会说话,直接说造成如今的局面是因为用人不当,这不明着说自己这个皇帝没有选好人嘛。

当然,朱厚照不是崇祯,也不是太过要面子,但他一时也没看出来这三位内阁大学士里除了康海,剩下的两个人精大学士都在打太极,变着法的想让自己这个皇帝把不愿意和松江府士绅文官合作的罗祥调回来。

不过,朱厚照现在也当了快二十年的皇帝,也知道底下大臣的话,还真不能全信,因而,他只是习惯性地决定把这件事放在明天再处理,自己再思考思考。

“此事明天再议!”

朱厚照说后。

三位内阁大学士便退了下去。

朱厚照这时候召见了西厂提督张忠,问道“内阁三位阁臣近来有什么异动?”

这只是朱厚照习惯性地问而已,毕竟内阁是朝廷中枢之臣,朱厚照必须得保证内阁阁臣是绝对一心为公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刘宇只是因为为了自己家族而利益劝立太子时而革除他的内阁首辅之位。

而张忠考虑到自己皇长子要想在将来成为太子自然是要得到内阁的支持才行,便就有意替内阁阁臣打掩护,浑然忘记了刘瑾死前的嘱咐,回道“回陛下,王首辅近来回家后只与儿孙听戏,而次辅则依旧编纂教材,三辅也常去军事学堂讲课。”

朱厚照听后点了点头,心想难道这天下吏治真的改观了不成?无论是宦官还是文官,自己得知到的都算一帮清官能吏。

但既然如此,为何民间百姓还对官府还是如此不信任,官员们的生活为何还越来越奢侈,难道真的是因为帝国越来越富强了?



第288章 士绅们全面落败(二合一)

“……臣王守仁启奏陛下,近来宣府试炮,火药多以泥沙掺杂,俱需更换,一旦有敌情,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京中管火药之官,必有贪赃者,请陛下严查,不然是毁我大明根基也!

……宣府地方,从总兵以下皆从中瞒报,臣收千金而得其密,查此事,与宫中大珰魏公公有关,臣不敢贸然臆测,特告知陛下,请陛下决策……”

朱厚照看完王守仁的密奏后,神色凝重了起来

“魏彬?此人现在兼管着火药局的差事,朕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勾结边军将领,搞火药掺假的事!

这么说来,这魏彬是贪官无疑,朕久在上位,难免看不见灯下之黑,朝中阁臣也没有察觉?他们为何还要推荐魏彬?”

朱厚照有种预感,预感到自己好像在被所有人给骗了,或者说自己被所有人在当傻子利用。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觉得自己至少得坚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无论罗祥和魏彬谁更合适去松江府开办新织造局,但至少现在不能临阵换将。

而内阁阁臣们以用人不当的理由来劝自己换人无论是对是错,至少他们的推荐的魏彬似乎并不是更好的人选,这说明这些内阁阁臣要么是荐人不明,要么是在昧着良心,换句话说,推荐魏彬的人如果不是傻那就是坏!

朱厚照将侍从室的文征明叫了来“拟旨,告诉罗祥,正德十八年春榜揭开之前,如果他还不能把新织造局开办起来,便让他自缢!不必回京见朕!”

朱厚照给罗祥下了最后通牒,他相信罗祥就算是头猪,也会被自己逼得想出办法。

皇帝朱厚照没有换掉罗祥,只是以下死命令的方式要求罗祥的方式,让内阁首辅王琼等皆是吃了一惊,他们有些失望,失望的是陛下没有按照自己设定的圈套走,但他们也没有再想办法阻止皇帝,因为对于松江府的士绅,他们也只能帮到这里。

同时,他们现在不得不认真思索皇帝为何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

此时的松江府。

罗祥也知道自己如果再这么拖下去,既会导致龙颜大怒,也会给这些士绅和他们背后的文官们趁机诬陷自己的机会。

但罗祥也没有坐以待毙。

或者说,大明的时局没有坐以待毙,整个社会的形态是在流动变化的。

为了揭穿士绅们给松江府百姓编造的谎言,彻底把士绅和百姓这两股势力分开,为自己这个内廷大珰的公信力,罗祥拿出了一万银元,且表示前十位向织造局出售棉花与生丝的将会一次性获得一千银元的奖励。

现在的大明,银元与旧时的白银在价值上差距不大,而一千银元在这个时代也相当于一笔巨款,基本上可以让人直接发家致富!

这种诱惑下,自然有敢于尝试的百姓拉着一车棉花与生丝来到了织造局。

罗祥如数支付了这一千银元,而且还多给了他们一银元,要他们替自己织造局高价采购棉花的事传播。

罗祥这种方式颇有一种城门立木的方式,但这样做的效果的确也很明显,只要让他们真的确信了内廷是真的要以高价采购棉花与生丝后,也都蜂拥而来,而不再管罗祥是不是宦官,甚至为了得到一千银元奖励,连夜赶着把自家的棉花与生丝运来。

除此之外。

也有已经把棉花与生丝卖给士绅,或约定卖给士绅的百姓们,也开始纷纷改变主意,要求着购买自己棉花与生丝的士绅们加价或者退还,理由是这些士绅们骗了他们!忽悠了他们不去相信织造局以高于市价五成来采购他们手里的棉花与生丝的事。

士绅们自然不会答应,还拿出了契约。

这一下子就造成了士绅和百姓们的关系开始出现了裂痕。

佘开得也找到了周监生,央求道“周相公,您就退了我这订单吧,我把定金还你如何,本来你说了你收我这棉花与生丝就是吃了亏的,如今既然织造局真的是要以高于市价五成的价格收棉花与生丝,那还不如就把这些棉花与生丝卖给织造局,反正也是他们吃亏,这样也不至于让您亏损,您说呢!”

这佘开得现在是万分后悔当初信了这周监生的话,而把自家的棉花与生丝以高于市价半成的价格都约定售卖给了这周监生,而如今织造局的确是以高于市价五成采购的消息传开后,他自然也来找到了这周监生。

不过,他也不好直接说周监生诓骗了自己,只委婉地央求着周监生,希望周监生大发慈悲。

而周监生怎么可能把已经签好了的大批棉花与生丝订单让出去,也就没有答应这佘开得

“佘老叔,白字黑字您都签了,也按了手印,哪能说反悔就反悔,你不想让周某亏是你的好心,但买卖还得按照契约来!”

这佘开得知道自己单枪匹马也惹不起这周监生,也只得忍怒离开了这周监生府邸,但旋即却带着一批乡邻去了周氏祠堂大闹,要求周氏族人主持公议,把从乡邻手里诓骗去的棉花与生丝还回来。

周氏族人自然也不愿意还,毕竟他们手里有契约,也忙纠合族人甚至还说动华亭知县带人来镇压闹事的农民。

而佘开得等农民自然也不愿意就此罢休,纷纷也来官府告状,而他们来的也是松江府知府衙门。

同佘开得等农民一样,松江府其他各县,许多不愿意自己的棉花与生丝就这么被有商人背景的士绅给诓骗了的庶民与小地主皆也与自己当地的乡绅乃至是同族乡绅都发生了纠纷,甚至不少也直接发生了械斗,乃至打伤人命之事也有。

当然,来松江府知府衙门告状的也不少。

一时间。

因为罗祥的新织造局以高于市价五成的高价收购棉花与生丝的事,而直接导致了松江府士绅与庶民的关系一下子就从如胶似漆变成了水火不容!

一下子,士绅与庶民就被分裂开来。

甚至士绅和庶民的矛盾还愈演愈烈,有些士绅仗着自己有宗族族权禁止同族庶民与小地主将棉花与生丝卖给织造局,而庶民与小地主自然是不甘失去赚钱的机会,自然也就站起来反抗宗族。

在城镇化已经高度发达的松江府,庶民与小地主大都有些近代市民的影子,再加上教育普及程度提升后,这些庶民与小地主与士绅斗起来倒也不相伯仲,士绅能联合官府镇压他们,而他们也能逼迫官府镇压士绅。

此时。

最为头疼的还是松江府知府熊浃。

现在的他是左右为难,一边是来自南京六部乃至勋贵和大官绅威吓要他最好出兵镇压一些闹事的刁民,而一边又是来自巡抚乃至京城要求他不要激起民变要妥善处置的严令。

熊浃也没想到士绅与庶民关系会突然变得这么糟糕。

但他也只能两边安抚,一面把已犯了刑事案件的乡绅与庶民都抓了起来,一面也严令各县将无故羁押进的班房的庶民与乡绅放回去。

同时,熊浃也只能将先将警务兵的力量增强,把在松江府各乡镇都增设了警务局派出所,甚至有的大镇还设了两三个,以维持治安,避免再出出现大规模械斗事件。

这样,在无形之中,倒也把由士绅宗族控制的基层进一步收回到了朝廷官府手里,增强了朝廷官府管理基层的控制力度。

而士绅集团也因为他们也因为自己在商品经济表现出的自私与唯利性,开始逐步失去在庶民与小地主阶层中的公信力,而逐步失去对基层的管控力度,让官府不断加强了介入民间管控的力量。

但带来这一切变化的最初原因却仅仅是因为罗祥来松江府开办织造局且悍然以高于市价五成的高价采购松江府基本经济产物即棉花与生丝,才导致了士绅失去了市场垄断的权力,而庶民们则多了一个出售自己剩余劳动价值的更好渠道,即他们可以不再只能依赖士绅才能获得财富。

不过,现在,导致这一切变故的罗祥和他的织造局却并没有再发生动荡,很顺利的在松江府上海县建立起了江南织造局,且正式开始了利用蒸汽纺纱机进行纺纱缫丝的生产活动,短短数日之内,整个江南织造局便开始源源不断纺出新纱与缫出新丝来。

而附近百姓也开始纷纷把棉花与生丝运来织造局,甚至还有从湖州、苏州等地赶来的,原因无他,江南织造局采购价格高。

士绅们也都知道了自己输了这场有关纺织原材料市场争夺的战争,甚至也因为这场战争,导致自己这些士绅与同族或同村庶民也开始关系恶化,而给了朝廷渔翁得利的机会。

但他们不明白的是,代表着皇家与朝廷利益的新织造局为何敢以高于市价五成的价格采购棉花与生丝!

“难道他们织造局就不想赚钱吗?!”

周监生此时便有这样的疑问,他不明白为何新织造局为何该抬高这么高的价格。

“陛下的这些家奴抬高棉花与生丝的收购价格,无非就是想从我们手里夺走百姓们手里的棉花与生丝,百姓从此以后不依从我们而活,而是依从他们而活,如此一来,朝廷官府自然可以任意拿捏我们这些士绅!

不过,这样一来,老夫就不相信他织造局还能赚出更多的钱来,出口的棉布丝绸价格今年下调半成,老夫倒要看看,他织造局敢不敢把出口的价格下调不成!”

此时,南京工部尚书周用则在周监生面前坐着,冷冷笑了起来。

“犹如兄长所言,他们织造局已经把采购棉花与生丝的价格调高了五成,再把出口的价格下调半成,他们织造局只怕得亏死!即便皇帝陛下不追究,作为陛下的官员们岂能不追究,到时候只要兄长让巡按御史按例去查查他织造局的账,如果赚得少乃至亏了,就参织造局一本,到时候看罗祥怎么办!”

周监生也同样冷笑着说道。

“只怕也不用这么麻烦,朝堂上的诸公只怕早已劝动了陛下,把这个罗祥调回京,到时候织造局新的掌印大珰,自然会是跟我们这些士大夫是同气连枝的”,周用说道。

“如此更好,若是新的掌印大珰来了,这织造局怎么采购棉花怎么出口,自然还是我们说了算,新的公公只要肯识时务,自然能明白这织造局开的再好终究是皇帝家的,只有落进自己腰包的才是真银子!”

周监生说后就告辞了自己兄长,然后立即赶回了松江府。

正巧,这周监生在回松江府的途中,也遇见了传奉的宫中内宦,也就以为是朝廷调罗祥回家的旨意,也就不由得笑道

“定然是朝廷要调他罗祥回京的事,如此看来,家兄猜得没错,宫中的诸公劝动了陛下!让这不通人情的阉狗要滚回京城去了!走,去织造局衙门看看,看看他罗公公灰头土脸的样子,想想都让人兴奋,哈哈哈!周某还没见过太监失落的样子呢!”

这周监生来到了织造局衙门,而这时候,他打听到的消息则是皇帝陛下只是下旨敦促罗祥把织造局尽快开办起来,而并不是要把罗祥调回京里去。

“居然会这样,朝中诸公没能让陛下把罗祥调回京?”

周监生心里失落得很,顿时整个人心情都不好了,一时郁闷地只想撞墙三百下。

罗祥此时心情也很不好,朱厚照虽然没有如文官士大夫们的愿把他调回京去,但以尽快开办起来就以死谢罪的旨意也让他感受到了来自皇帝朱厚照的愤怒,也让他猜到来自朝廷诸公的压力,和外朝一帮文官对自己的暗中陷害。

罗祥并不恨朱厚照,他恨的是整个文官集团居然想把他调回京,然后好得逞他们的阴谋,罗祥知道自己这次开办的新织造局必须要开办的好,要通过蒸汽机新技术的运用,实现巨额利润,只有这样才能让陛下相信自己,让一干企图暗害自己的文官士大夫到时候就算利益受损也不敢说出来。

心情郁闷的周监生等士绅依旧不甘心罗祥与他的新织造局如一颗磁铁钉一般钉在松江府,且把松江府的棉花与生丝几乎都吸了过去,因而,他们也就继续在纺织业的市场上与新织造局争斗着。

周监生等士绅直接联合起来,将出海的纺织品价格直接下调了半成,以此希冀通过价格战垄断整个出口市场。

“干爹,松江府各大商行出口给海贸公司的纺织品价格相比去年下调了半成!他们这是故意针对我们织造局!”刁永这时候忙向罗祥禀报了此现象。

罗祥则看了看整个车间里正轰轰燃烧着烈火沸腾着热水蒸汽设备笑道

“这些只知道赚钱买地买女人的家伙哪里知道什么叫做技术的优势,本官已经找从京师大学聘用来的工商管理学生算过,按照我们织造局的蒸汽机的水平,就算再比去念出口价格再下调七成都是有利可图的,这还是我们再提高棉花与生丝价格与工人薪酬后的核算结果,你通知给海贸公司,我们织造局的棉布丝绸等纺织品价格统统相比去年出口市价下调两成!”

“什么,下调三成!他罗祥这是要干嘛!他是真想要与我们松江府的士绅斗到底吗,难道他真的欺我松江府所有士绅不敢斗吗,好歹我们也都是富甲一方的巨贾!怎能受他一个阉狗的欺凌,拼着今年不赚,我们也要斗到底,继续下调三成的出口价格!”

周监生这样的士绅是彻底怒了,他们没想到织造局会敢这么玩。

而罗祥现在就仗着自己有蒸汽机的技术优势,继续降价,宣布出口价格改成相比去年下调四成!

士绅们也只得咬牙再降,降到了四成半!

罗祥已经清楚自己织造局有蒸汽机,就算出口价格下降到七成,也能获利,因而,便干脆直接继续下调到了相比去年出口价格五成的价格!

周监生等士绅拼着把自家商号工人的薪酬再缩水一点为代价,也继续降价到五成半。

但罗祥的织造局也继续降价到六成。

这下子,士绅彻底不敢再降了,只得罢手。

而罗祥的织造局也这次价格战中获得了胜利。

不过。

士绅们都在等着看罗祥的笑话,等着看罗祥的亏损度,甚至一些士绅已经联络了御史准备参劾罗祥经营织造局不力导致织造局亏损。

但事实上,罗祥的底线是降到七成犹可获利,如今只是降到六成而已,利润自然依旧比士绅们去年出口纺织品的利润高。

当然。

士绅和文官们则还不清楚,都只认为罗祥敢如此降价,肯定是冒着让织造局遭受巨额亏损的代价来斗的。

于是。

南直隶巡按御史胡侍便派兵在正德十八年正月十五日这天突然包围了江南织造局!理由是查账!

巡按御史有这个权力,只要是在南直隶管辖境内,他这个巡按御史几乎是什么都可以查。

罗祥也没阻止巡按御史胡侍查自己的账簿,只冷笑道“胡巡按还真是颇有胆量,织造局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家产业,东厂都没怎么查,你到敢查起来了。”

“本官也是得到举报,你们织造局的人胡乱经营织造局,造成织造局亏损巨大,正因为这是皇家产业,本官才更加觉得此事不能小觑!”

这胡侍说后就喝道“给本官仔细审核,看看这江南织造局到底亏损多少!”

文官开始关心起皇帝朱厚照名下产业的盈利问题,这也算是怪异的现象,但事实上,这种事就这么发生了,巡按御史胡侍现在俨然成了最忠心于朱厚照的人。

但是,这时候,胡侍的幕僚跑了来“老爷,查出结果了,江南织造局出口盈利八十万银元,这只是从去年十二月到今年二月的统算!这个盈利已经超过了整个松江府纺织品出口总值的一半!”

“什么!怎么会赚这么多?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胡侍本以为这新办织造局亏损无疑是证据确凿的事,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敢降低出口价格,还在此之前抬高了棉花等采购的价格,所以,在得到南京工部尚书周用等大佬们的授意后,他就连忙赶了来搜查织造局。

但让胡侍没有想到的是,织造局没有亏损,反而是大赚!赚得让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快去查,继续查一遍”,胡侍歇斯底里得怒吼了起来。

没一会儿,再次核算的结果出来,新办织造局依旧是在去年十二月到今年二月盈利八十多万银元!

“为什么会这样”,胡侍颓然地说道。

“这是机密,没陛下允准,咱家还不能告诉你,但是,如果胡巡按现在还不相信的话,咱家可以带你去看看新织造局最近赚到的一笔现金银元!”

罗祥自然猜到胡侍肯定是受背地里的整个文官集团的挑唆才来突然调查自己织造局的,因而,见这胡侍没能如愿查到自己织造局亏损而吃瘪的样子的时候,他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不过。

巡按御史胡侍现在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江南织造局。

“奇怪,这江南织造局是怎么实现利润这么多的!他们到底是靠着什么在有恃无恐!”周监生等士绅此时也已经得知了织造局利润暴涨的事,但也因此,心情也都不好了起来,不过,他不会想到的是,还有不好的事在发生。

松江府的士绅们为了和罗祥打价格战并通过这种方式夺占纺织品的所有市场,但他们自己又不愿意亏太多,因而便把降低价格后导致缩小的利润空间转移到了自家的工人身上。

于是,便有工人开始为了要求这些士绅老板给自己发拖欠的工钱而纷纷罢工乃至大闹请愿起来。

一时间,整个松江府的士绅在刚刚被百姓闹过后,又不得不被工人们闹。

而知府熊浃又不得不为这些事而疲于奔命。

反倒是罗祥现在彻底奠定了江南织造局在松江府的纺织业龙头地位,通过抬高棉花等原材料价格而让百姓获利且进而垄断上游原料市场,接着因为有高效率的蒸汽机,而且是不需要太多人力的机械,彻彻底底快垄断了松江府的纺织品出口。

“混账,这些工人,一个个要什么工钱,这要是数年前,他们现在只能算服徭役,服徭役还想要工钱,简直是妄想!把那个带头的工人给老爷我打死!”

周监生看着自己商号的工人都来闹是彻底怒了,他没想到自己手底下的工人会这么沉不住气,因而,只能胡乱训斥了几句。

……

周监生果然让人打死了领头的工人,但群情并没有错因此停歇下去,反而更加激烈了起来。

士绅们与庶民的矛盾再次激化,市民阶层与贵族阶层的矛盾开始集中体现了出来。

但这些都和罗祥现在无关,现在的罗祥仗着自己有蒸汽动力疯狂地扩大着生产规模,占领着整个海贸纺织业市场,企图运更多的银元进京,以让陛下感到高兴,同时狠狠打朝中一些诋毁自己的人的脸。

这是罗祥的目的。

但也许蒸汽工业真的能带来革命,现在的罗祥就仗着这个,把整个松江府的士绅们耍的团团转,使得现在整个松江府的士绅们都被庶民痛恨了起来。



第289章 整肃朝纲

但周监生打死工人的事却和松江府知府熊浃有关,作为官府的代表,他不得不出面,何况,如今已经有很多百姓围在了他府衙外面喊冤。

“老爷,您是否应该三思一下,先派人去问问这周监生到底是怎么回事,直接派人去拿了他来,只怕不好,他毕竟是南京大司空的胞弟,据说,被他打死的工人也是族里的人,这宗族内部,族长用族规处置族人,历来官府也没有追究,毕竟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不过,在熊浃准备派人将周监生羁拿归案时,其幕僚劝了熊浃一下。

但熊浃也不由得冷冷一笑“你看看外面的局势,百姓们都抬着尸体来府衙喊冤了,本官能视而不见吗,这要是让锦衣卫与织造局的人看见了,在陛下面前告个状,说本官玩忽职守倒是轻的,只怕还以为本官在包庇嫌犯!”

“拟传票,即刻去传周监生来问案!这事我们官府不能不管!”

熊浃吩咐了一句,他对于今天的这种局面也是生平未见,在他以往的经验里,族人与乡人一般很难与士绅发生矛盾纠纷,基本上族人和乡人在士绅面前比在官府面前还要恭顺,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官府不会插手各乡宗族内部事务的原因。

但熊浃现在发现最近这几年尤其是这段时间,乡绅与族人与乡人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变化,开始有纠纷,甚至还演变为仇视的,但也促使得他这个朝廷官员不得不开始代替宗族插手基层事务。

周监生不敢来见熊浃,没有乡民们的支持,他就算是南京工部尚书的弟弟,也无法与官府对抗,因而,在熊浃派人来传唤他时,他已经跑去了南京。

熊浃无奈只得行文南京应天府尹,同时,把周监生留在华亭乡下的管家周图给关了起来。

“周七他们几个完全无视我们周氏的族约,硬要我们补发工钱,甚至还去宗祠闹,弟以他们不敬祖宗为由将他们打了棍子,倒也没曾想到把那周七给打死了,现在他们还去官府闹,兄长,这事,你无论如何得帮帮我!”

周监生现在也只能向自己的兄长周用求助。

而周用也颇为无奈地看了周监生一眼“此事可大可小,虽说是人命关天,但你只是依族法行事,而且这周七也确实是不敬祖宗在先,你底下的奴仆也不过是过失杀人,你把打死周七的那个小厮先解送至官府,然后再派人去告周七等不敬祖宗忤逆孝道!他们想让官府替他们做主,那我们就偏反告他个不孝之罪!”

“兄长所说的是,弟这就去办”,周监生说道。

而这时候,应天府尹也得到了熊浃的行文,便也派了人来南京工部尚书周用这里传唤周监生。

但周用则让人直接推说周监生已经回乡,而应天府的人也不敢硬闯南京工部尚书的宅子,也只得悻然而回。

不过,熊浃行文应天府尹传唤周监生的事,却也让南京工部尚书周用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个熊浃不过是靠谄媚君上而得任现职,如今遇到此事,竟然丝毫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悍然派人来拿我周用的人!甚至还行文应天府尹!他是要干什么,是真的认为本官这个南京工部尚书可以任意拿捏吗?”

这南京工部尚书愤恨之余,便也写了一封私信给巡按御史胡侍。

于是。

胡侍第二日就赶去了松江府立即拿了松江府知府熊浃,理由是熊浃偏私枉法,贪墨怠政!

“胡巡按,本官何曾有偏私枉法之罪,又何曾贪墨过,你这是滥用风宪官巡狩之权!他日,陛下若知道你如此不明,必不轻饶你!”

熊浃也不甘示弱,大声喝斥起胡侍来。

“本官现有地方乡绅举报之人证,如何是滥用权力,且先审后奏,本就是本官代天子巡狩之权,到时候天子自然是信我而不信你,本官现在只问你,你是认罪还是不认罪!”

胡侍问道。

“不认!本官不知道你是受了谁的指示,但本官绝不自认贪墨偏私之罪!”熊浃回道。

胡侍本想着只要这熊浃肯服软认罪,自己顺手先摘了这熊浃的乌纱帽,然后寻个理由奏上去也就行了,但他没想到这熊浃如此嘴硬,也只得下令道“给我打!打二十大板!”

于是。

熊浃便被按在了地上打了起来,打得熊浃是血肉横飞!

在外观审的周监生见此冷笑起来,不得不暗自佩服自己兄长的能力,直接能让巡按御史来先处置这熊浃,如此一来,也能让松江府的官员都明白,自己周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些官绅岂能是好惹的,虽然没有了百姓们的支持,但他们在朝中的势力错综复杂,今日能让巡按御史来整你,明日就能让锦衣卫直接来拿你;我说大人,你就向周家服个软,先把喊冤的几个百姓给打死,这周家也不会太和你为难,那位在南京的工部尚书周大人只怕也会放你一马!”

熊浃被巡按御史停职后正躺在榻上养棍伤时,其幕僚又劝了起来。

“你先下去吧!此事,本官再想想!”

熊浃此时说了一句,其幕僚见此,还以为自己大人已经被自己劝动,便也就告辞退了下去。

而熊浃则咬牙忍痛站了起来,然后开了柜子,把一黄绢包裹的小木盒了出来,取出里面的一沓奏疏册子,写了起来“臣熊浃启奏陛下,自新织造局开办后,松江府士绅与民众便纠纷械斗频起,臣不得不小心应对,近日更甚有士绅依势仗贵打死族人者,臣本有意为民做主,可没曾想竟被巡按御史胡侍以臣偏私贪墨为由勒令臣停职,还严刑峻法审讯臣,臣之冤无处可诉,只能以死明屈,陛下见此密奏之日,臣已自缢久矣,臣有负陛下圣恩,万望恕罪!”

熊浃写完奏疏便锁进了小盒子里,然后把自己的小厮喊来“持此木牌,立即进京!”

说完之后,熊浃便投缳自杀。

但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大人何必以死明屈!陛下虽远在京师,可也不是昏聩偏信之人!锦衣卫百户成淳有礼了!”

……

巡按御史胡侍还不知道熊浃已经自杀的事,此时只在南京工部尚书面前周用面前回禀道“恩师放心,学生已经停了他熊浃的职,奏疏也呈递了上去,到时候他熊浃就是无罪也会变成有罪!”

“朝中诸公不满他熊浃者甚多,若不是他,南直隶也不会开海,苏淞等地乡绅如今也不会如此难过,他要是能死掉,真正是天下幸事!”

这周用笑说道。

……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随着帝国的发展,自己所依赖的东西厂乃至锦衣卫系统都在所难免得遭受到了糖衣炮弹的腐蚀,以至于,自己都快成了瞎子,导致,火药掺假乃至内阁阁臣心怀鬼胎不愿意揭穿新织造局开办不顺的真实原因等事,自己到现在才知道!

这也让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得重新清洗一下自己的内廷与外朝,甚至是军队。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除了西厂的张忠、御马监的魏彬外,还有王琼、杨一清外,朱厚照一时还真无法确定谁忠谁奸。

所以,朱厚照现在只能对任何事都保持三分怀疑。

偏偏这时候,熊浃的密奏来到了朱厚照面前,朱厚照看了后,颇为震撼“这些地方上的官员官官相护到了何种地步,竟敢逼得一朝廷四品大员自杀!”

同时,朱厚照再一想到王守仁在所奏的关于宣化从总兵以下到基层小吏皆贪赃之事,就不寒而栗,他不知道从帝国在工业化的同时,到底隐藏了多少商品经济发展后带来的更严重的!

朱厚照承认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利己主义者,自己不可能根绝所有人牟利的本性,也无法要求他们都对这个国家和民族负责。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作为皇帝,自己有责任维护这个国家的内部稳定,有责任维护底线与正义。

“看样子,朕得让杀杀人了!”

朱厚照说着就从幽深的暖阁里走了出来。

司礼监秉笔张忠见朱厚照出来,忙迎了上去“陛下!南直隶巡按御史胡侍上奏,苏淞兵备道兼松江知府熊浃偏私枉法,贪墨怠政,证据确凿,都察院已复核,准予停职查办,您可是否批准?”

“胡侍此人如何,他所言之事可是真的?”朱厚照问道。

“回禀陛下,西厂的调查说这胡侍素来执法如山,敢治贪吏,如今此事,只怕也是真的,熊浃管着松江府,松江府素来海贸发达,贪墨徇私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张忠回道。

很明显。

张忠的回答让朱厚照很不满意,在朱厚照看来,一个敢以杀明屈的官员怎么可能会是个贪墨徇私的官员,而这张忠明显是在说假话。

不过。

朱厚照没有拆穿他,他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在瞒着他,他得把所有敢瞒着自己背地里做坏事的人一网打尽!

这一次。

朱厚照决定不用东西厂,而是军队,直接用自己嫡系王牌军队——近卫军!

首先,这支军队是自己拿银子在养,只听自己的号令。

其次,这支军队的军政官员都是忠君社成员,以理想主义者居多。

再则,虽说武官也难免和文官、宦官沆瀣一气,但在太平年代,不参与实际事务的武官怎么也要比文官和宦官干净点,而且至少不会串通一气。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宣化不是就已经可能有总兵级的武官贪污了嘛。

但宣化的是边军,和近卫军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尽管近卫军和边军不一样,朱厚照觉得自己还是认真要选出几个可靠的武官来和自己一起搞一场自上而下的清洗运动比较好。

当然,所谓用近卫军就是用锦衣卫,因为现在锦衣卫已经是属于整个近卫军序列的。

但朱厚照来到了大明陆军军事学堂,但他并没有让人惊动这里的教官,只自己走了进来,却看见一名教官正在学堂院内井边用冷水浇身,一身古铜色肌肤上倒也露出数道伤痕,明显是经历过恶仗的。

朱厚照走了过去。

而这时候,锦衣卫左都督郭荣才喊了一声“陛下驾到!”

这教官才慌忙转过身来,直接拱手下拜“教官戚景通见过陛下?”

戚景通?

戚继光的爹!

朱厚照心里暗暗一笑“能在冬日里以冷水洗澡,而且这浑身的伤疤,一看就是打过硬仗的良将,难怪能教出将才儿子来!”

于是。

朱厚照便直接对已经赶来的杨一清吩咐道“就是他了,他现在是什么官位?”

“回陛下,暂为近卫军都指挥使同知官!”杨一清不明白皇帝朱厚照突然关注一个军事学堂普通教官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他也只能实话实说。

朱厚照点了点头,吩咐道“拟旨,戚景通调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同知,掌北镇抚司!赐蟒袍!同时,着近卫军张仑所部选派三百精明强干之人补充进锦衣卫北镇抚司!”

朱厚照说完后,杨一清与张忠等皆是一脸懵逼,都不明白皇帝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而戚景通倒是忙行礼谢了恩。

数日后,戚景通便正式换上御赐蟒袍,奉旨来到了朱厚照这里“臣戚景通见过陛下!”

而这时候,张忠则正在给朱厚照说着西厂打听到的最新消息“陛下,据西厂上报说,听闻京师有一惠庆颇通黄白之术,武定侯郭勋等皆传其能炼长寿之丹!能医死人肉白骨!”

朱厚照心中暗叹这张忠自从掌了西厂后就爱专注禀报这些没有价值的秘闻,明显是以为自己是一个想长寿的皇帝,但朱厚照承认自己想长寿不假,但他可不是历史上的帝王相信这世界上有长生不老药。

不过,朱厚照一开始也没有拆穿,只说道“既然如此,找个时间,传召这个叫惠庆的人!”

“臣遵旨!”

张忠心下称意,暗想皇帝果然和古往今来的帝王一样,是想长生不老的。

戚景通见此想劝一下,但朱厚照忙摆了摆手,劝住了他,只吩咐道“锦衣卫北镇抚司,你现在接管的如何?”

“回陛下,已经接管,几个暗通朝臣与内臣者,或贪污者,臣已全部将他们革职,特来请陛下处置!”戚景通回道。

“锦衣卫是朕近卫军的亲军,最不能容忍对朕有半点背叛,全部枪毙!留其头颅堆于北镇抚司正堂,用玻璃与福尔马林泡着,让锦衣卫的人都知道背叛朕的下场!”

朱厚照吩咐了一句,要让锦衣卫变成帝国吏治清明与司法公正维护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必须对锦衣卫的忠诚度要求最为严苛,这样也才能让锦衣卫对犯罪者表现更为严苛。

“遵旨!”

戚景通得了朱厚照的旨意,将锦衣卫北镇抚司内部重新清洗了一遍。

朱厚照也因此正式准备开始向整个帝国的官僚集团发难。

首先是张忠。

当然。

张忠还不知道他自己的大限已到。

这一日,张忠把惠庆带了来见朱厚照。

朱厚照一见这惠庆这鹤发童颜的样子,似乎还真是一长寿之人,便问道“仙翁岁数几何?”

“回陛下,老朽是洪武十三年的人!”这惠庆回道。

“看来已经活了一百四十三岁了!还真是长寿啊!”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便又问道“敢问仙翁是如何做到如此长寿的!”

“回陛下,皆因老朽每日服用寿灵丹!今日老朽特也献一颗给陛下,陛下服之,可增十年阳寿”,这仙翁说着就把一个褐色绢布包裹着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朱厚照让内宦接过来,并从内宦手里拿出了那枚寿宁丹,朱厚照只是暗暗一笑,只吩咐道“仙翁先吃下这枚丹药看看!”

这惠庆见此也只得答应。

朱厚照便让人赐了一杯水给这惠庆,让这惠庆吞下。

这惠庆谢了恩,便将丹药和水吞下,但没一会儿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朱厚照脸上冷了下来,问着张忠“这是怎么回事?”

张忠也很慌张,忙匍匐在地“陛下恕罪,臣,臣也不知道!”

从怀疑张忠执掌西厂对自己刻意隐瞒后,朱厚照便就有了除掉这张忠的理由,但他知道像张忠这种老狐狸,自己要想直接抓是很难抓到其犯罪之事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等自己找机会制造出一个案子来。

而张忠想利用献黄白之术的机会得到自己进一步的信任明显就是一个机会,所以,朱厚照才会在一开始假装对自己长寿感兴趣而宣布传见这个会炼丹的人,然后趁机导演一出这样的戏来。

这仙翁所中之毒是铊,是大明科学院在炼制锌时的副产物,利用稀硫酸与二氧化硫还原时所得。

正因为此,这仙翁一时也死不了,只呼吸急促地说着胡话“怎么可能这样,我炼的丹除了按照张公公的意思加了助兴的药和少量铅汞外,应该不会一下子就中毒至此,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朱厚照看着精神失常的仙翁,不由得腹诽起来“敢和朕玩化学!真是找死!”

不过,朱厚照在听到这仙翁的一些话后,还是再次看向了张忠

“铅汞之物,大明科学院早已证明铅汞乃是剧毒之物,好你个张忠还真敢谋杀朕!戚景通,将他打入诏狱,严加审讯!”朱厚照吩咐道。

此时。

张忠已经颓然倒在了地上,他是想给皇帝炼制些含有少量铅汞的丹药是不假,但他也只是想让皇帝慢性中毒,但他没想到今日自己带来这仙翁才吃了一颗就已经中毒到如此地步,甚至还直接把自己和他之间的勾当说了出来。

张忠一时也只能苦苦哀求起来“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朱厚照懒得再搭理。

只谷大用在旁边暗自笑了笑,心道“也就这种跟着陛下不久的宵小之徒才以为陛下是那么好骗的,竟然想用长生不老药忽悠住陛下,岂不知陛下所传播的圣学早已对你们这些丹药所含各类元素做了注解,怎么会被你们忽悠住!”

……

张忠被打入诏狱后,没多久便招供出自己想要给皇帝朱厚照磕丹药的目的。

朱厚照也没客气,直接下旨将这张忠凌迟处死,同时下旨撤销西厂,改由锦衣卫依旧例直接接替西厂之监督之事,等于以后锦衣卫以后可以直接报告皇帝朱厚照,无论级别高低。

朱厚照就不相信官僚集团能收买全部的锦衣卫。

张忠被押上了刑场,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他现在是万分后悔,后悔自己当初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当今的皇帝朱厚照,从而能忽悠住这位皇帝陛下,但他没想到,这位皇帝陛下至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自己,而且尽管自己小心翼翼争取没有什么把柄被皇帝陛下查出来,但他也没想到皇帝陛下会阴险到趁着自己带道士献丹药的时候而趁机毒死道士而陷害自己!

张忠被除掉对于朱厚照而言,只是他整肃朝纲的一个开始。

现在,西厂被取缔,负责对内情报侦缉的锦衣卫可以直接上奏他,没有任何人截留,朱厚照也因此一下子多了无数双监测整个帝国的眼睛。

而王守仁在密奏里所奏的关于宣化火药掺假以及熊浃在密奏里所奏的关于巡按御史诬害他一事,也让朱厚照都有了更明晰的认识。

……

对于内阁首辅王琼等文官而言,张忠之死则也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临近。

“虽然陛下撤销了西厂,让底下的许多文官认为陛下这是要无为而治,将天下逐渐交给士大夫治理的意思,可稍微明白点的人就能知道,陛下只是要自己兼起西厂提督的差事,把一个西厂变成无数个锦衣卫,以后无论内臣外臣皆在他的监视之下!”

王琼此时便无可奈何地感叹道。

“诚如首揆所言,只可惜张公公虽有进献丹药谋害陛下之罪,但他执掌西厂时倒也算是宽和,不生事端,如今陛下让戚景通这种只通沙场的武官掌锦衣卫,明显虽然也不会无事生非,但戚景通这种人只怕更容易被陛下控制,到时候锦衣卫就彻底成为了陛下手里的一把刀,想往哪里砍就往哪里砍!”杨一清也感叹道。

“那你说,陛下接下来会哪里砍?”

王琼刚问完,就与杨一清异口同声说道;“内阁!”

还没等王琼和杨一清继续商量,两人面前便突然出现一人,此人穿的是东厂督察司的特制官服,只说道“我们是东厂督察司的,锦衣卫那边查到了一些关于首辅大人的罪证,还请首辅大人随我们走一趟,交待一下问题!”

王琼整个石化住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被东厂督察司的人请去交待问题。

现在当官的最怕的就是被东厂督察司请去交待问题,他也不例外,只回过神来后才歇斯底里地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有什么好交待的!”



第290章 律法无情

幽暗的屋子让王琼内心里感到无比的恐慌,他的恐慌来源于他不知道皇帝要把他怎么样。

“我交待,我承认,我是收了南京工部尚书周用的好处,所以才有意向陛下进谗,好把罗祥调回来,可我绝没有和魏公公有任何来往,我荐举他,是因为听闻魏公公性格素来比罗公公温和,且愿意和做些发财的事,我也只是听闻,但我真的没有不臣之心啊!”

王琼说着就呜呜直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对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以致于,他即便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里哭,也只能是捂着脸哭,害怕至极。

“陛下曾再三严令,各级官员不得收受贿赂,你身为内阁首辅,为何也犯此错误,你应该明白,收受贿赂是什么罪!”东厂督察司的人问道。

“我,我是没忍住,可是,收炭敬、冰敬从来都是在京官员常做之事啊”。

王琼很想说你们东厂督察司的人也有收过贿赂的,但他知道现在自己直说出来只会令东厂督察司的人把自己灭口,因而也就没有直说。

东厂督察司的官员此刻也是心情复杂,这种在京官员收孝敬的确是常例,即便是他们当中也有人收过孝敬,虽说大家都不算穷人,甚至有靠投资开商号富甲一方的,但身在其位不谋其财自然是少数,大多数人是有贪性的,即便是大明对贪污的律法规定的很严。

如今若不是皇帝朱厚照下诏让他们调查内阁首辅王琼,他们还真不会主动来调查王琼,毕竟,王琼这个内阁首辅对同僚都算客气,也极为做人。

但现在,朱厚照要整肃朝纲,而且已经杀了一批干事不力、违法乱纪、不够忠诚的锦衣卫,他们这批东厂督察司的人如果不恪守本分,履行自己维护纲纪的职责,自然也难免被杀。

正因为此。

在审讯王琼时,他们也不能有半点偏私之情。

王琼的问话很快就已经结束,唯一可能成案问罪的便是收受贿赂的一条。

在皇权面前,王琼不敢有半点隐瞒,很坦诚地交待了自己所有的问题。

于是。

按照朱厚照制定的大明现行司法制度,王琼被押到了都察院,由都察院立案,行文吏部对王琼革职,再由刑部审判定罪。

但是,按照大明的律法,贪污受贿情节严重者是要被枭首示众然后被剥皮实草的,

不过,对一个内阁首辅如此处置,对于大明的很多官员而言,是无法接受的。

虽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但大明毕竟还是一个人治的社会。

无论是士大夫还是民众,其法制意识都不强烈。

当然,如果朱厚照不是穿越者,而只是这个时代的皇帝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法制意识。

“陛下,王琼虽说收受贿赂,但到底只是私德有亏,为官有私,若真按大明律法处置,枭首示众且剥皮实草,岂不太过严苛,且王琼乃四朝元老,劳苦功高,仅因受贿而被枭首示众,剥皮实草,是否也有些不近人情!是故,臣特来请示陛下,如何处置?”

刑部尚书林俊此时便不得不来请示朱厚照,他对王琼没有私情,但作为儒家官员,他素来信奉的是宽刑慎法,他不认为一个对大明有功劳的内阁首辅因为贪污受贿而值得被枭首示众,剥皮实草。

“《大明律》是如何规定的?”朱厚照只问了一句。

“官吏受贿枉法者,赃一贯以下杖刑七十,每五贯加一等,至八十绞;监守自盗仓库钱粮等物者,赃一贯以下杖刑八十,至四十贯斩;官吏贪污至六十两银子以上者枭首示众,并处以剥皮之刑”。

刑部尚书林俊回道。

“宪法大纲早已明确规定,一切罪责俱按律处置,不可有所偏私!”

朱厚照就知道刑部的官员没法对同属于文官的内阁首辅王琼处以枭首剥皮之刑,为了培养大明官员的法治意识,他现在也只好再强调一次。

“陛下,大明律实在太过严苛,臣认为当更改之!”林俊说道。

“宪法大纲已规定,更改律法乃至立定新律法,只有皇帝才有这个权力,也就是说,朕才有这个权力更改,但是,如果要朕更改也可以,你林俊得上一道奏疏建言”,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

刑部尚书林俊还真不敢上疏提议,因为这样就相当于他在带头违背祖制。

朱厚照见林俊没再说话,陷入了为难之中,也只淡淡一笑,他相信这些朝中的官员或许到现在应该都能意识到法制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也应该意识到立法权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朕知道你是担心自己会因此得一个违背祖制的不好名声,你既然不愿意违背祖制,那就不必更改律法,但朕希望你能通过这件事明白,到底是祖制重要还是律法重要!”

朱厚照说了一句,他相信林俊等朝廷官员能逐渐明白什么是立法权,什么是司法权。

“臣谨遵陛下教诲,臣告退!”

林俊现在的确在思考这些,他现在越发强烈的感受到陛下至始至终都像是一个良师,在教导着自己这些官员如何去正确认识大明帝国,如何统治大明帝国,因而,陛下才确立了宪法大纲,才在宪法大纲里规定了立法权、司法权、行政权。

但是,林俊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这些官员的思想还未完全跟上陛下的思想,自己这些官员依旧没有在意识里去把统治帝国的权力细分,只本能地认为天下是皇帝的,而自己这些官员百姓的生命与财产都是由陛下决定。

正因为此,他才会来请示皇帝朱厚照,希望皇帝朱厚照是不是要对王琼从轻处罚。

可皇帝朱厚照的行为让林俊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皇帝也不能对王琼从轻处罚,只有律法里规定了该不该对王琼从轻处罚,才能决定该不该对王琼从轻处罚。

林俊只得依照律法现有的规定来,因为王琼收受贿赂达三万银元,故判了王琼枭首示众,剥皮实草!

顿时,此消息一出,便是舆论大哗。

百官们虽然怕朱厚照,但不怕林俊,因而纷纷指责起林俊来,言林俊是公报私仇。

御史乔进便上疏弹劾林俊公报私仇,治罪太严,要求朝廷对林俊立案审查,甚至还得到了都察院从佥都御史到都御史的一致同意,而得以到了朱厚照的案前。

但朱厚照对此是很郁闷的,都察院的监察权如何使用,他已经申明了无数次,但他没想到这些都察院还是有很多官员依旧胡乱使用自己的监察权,他不得不直接在乔进的奏疏里申斥起来

“没有任何证据佐证,就弹劾刑部尚书林俊公报私仇,另外,你说林俊治罪太严,他林俊审判王琼之罪是没有按照大明律哪一条律法,也须指出来!再敢如此滥用公权,朕必将你革职!”

大明的科举制度还没有完全取缔,依旧有许多旧式儒家教育的士子通过这条路进入仕途,因而法治意识也依旧很淡薄,乔进便是这样的一例,而朱厚照的批复则给他上了一课,当他受到批复后倒也颇为惊讶,一开始还真的要去翻大明律,却发现人家林俊是完全按照律法来处置的,完全没有治罪太严一说,至于公报私仇更不用说,自己这个御史也找不出证据来。

大理寺卿赵鉴也做了复审,他发现他也无法推翻林俊的审判决定,因为王琼贪污受贿之数突破六十两已是事实,自己完全找不出任何理由驳回林俊的审判决定。

但也因此,帝国的文官们在这次事件后深刻地意识到了更改律法的重要性。

本来他们是没把律法当回事的,毕竟刑不上大夫嘛,皇帝不追究的话,谁还会追究。

但偏偏现在的皇帝就是一位一切要以法治国的主儿,不更改不合理的律法,自己这些官员就不会好过。

可立法权在皇帝手里,如何让皇帝更改律法,又是一个让帝国文官们头疼的问题。

“诸公,大明律必须更改呀,不然,这天下将来因贪赃而枭首者当不知凡己”,在刑部尚书林俊主持的一次聚会上,大理寺卿赵鉴便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其他文官也纷纷称是,但却没有一个敢说自己站出来修改大明律。

因为能和刑部尚书林俊接触都是朝廷高官,高官们都很在意自己的乌纱帽,他们是害怕自己一旦提出更改大明律,而被下面的官员的攻讦。

不过,大理寺卿赵鉴最终见没人肯出头,还是毅然出头,说道“既然无人敢首倡更高大明律,那么,便让赵某来首倡吧!诸公中,可有愿意联名奏请陛下更改大明律的。”

一时间,倒也有几名官员愿意联名。

朱厚照收到这道奏疏后着实为难了一下,他其实也还没确定如何行使自己的立法权,毕竟,大明的官员们还没习惯建议皇帝行使自己的立法权,但如今,王琼的案子明显让一干文官意识到了更改律法的重要性,而自己是否行使立法权遂了这些文官们的愿把大明律更改一下似乎还是个问题。

“既然律法为治天下民众,那朕是否行使立法权更改大明律关于贪赃的处理条例,便交由皇明报向天下士民征集意见,是否更改大明律,对贪赃者从轻处罚,同时,令各省巡抚选按士、农、工、商、军分界,各界选代表三人进京,投票确立是否更改大明律!注意这里的士包括官员与教师、工匠。”

朱厚照说道。

这道旨意一下,整个文官集团就炸开锅。

“向天下士民征集意见,各省选各界代表进京投票,更改大明律为何要如此麻烦!立法权不是在皇帝手里吗”。

大理寺卿赵鉴有些不甘心地说了一句,现在的他为了跟上时代步伐,又把宪法大纲啃了几遍,他本以为自己几个官员联名上奏,皇帝直接从善如流,然后同意更改就可以了,但他没想到皇帝陛下却是要天下人来做决定,这让他这个大理寺卿很不适应。

不过,刑部尚书林俊却不这么看,只笑道“陛下此举才是英明之举,天下非陛下一人之天下,律法非天家之家规,你们既要陛下更改律法,陛下自然不能擅用立法权而擅自更改,自然要问天下人之意见!不然,岂不容易生乱!若天下人皆如你我一样,认为贪赃之罪治罪过严,陛下自然会更改,我等所想也是顺应天下大势!但如果天下人不这样认为,则说明我等与天下人之思想已大不同,那我等只怕也不适合辅佐陛下治理大明江山!因为民心已于我们所想不同。”

赵鉴也无话可说,他倒也希望天下人的看法和自己一样,甚至想了一会儿,也笑起来“细想想倒也有意思,天下事天下人说了算,陛下此举之伟大之处,似乎已远超历代圣祖明君!”

刑部尚书林俊听后只是淡淡一笑“陛下是明君不假,可百姓不一定是明白的,即便是你我这些朝臣不一定是明白的,陛下似乎比我等早知数百年,此事一告知天下,陛下或能预料,只怕你我不能预料。”

犹如林俊所言,赵鉴等文官要更改大明律的提议一被朱厚照公之于众后,整个文官集团内部就先起了争议。

毕竟整个文官集团也不全是支持主张宽刑轻罚的,也有刚直到眼里揉不得沙子,甚至嫉恶如仇的官员。

“臣认为大理寺卿赵秉等官提倡更改大明律之贪赃罪甚为不妥,甚至是别有用心之言!吏治乃国之大防,对于贪赃枉法之辈岂能轻易饶恕!且祖制本不可更改!赵秉等人居心叵测,意图为贪官减轻责罚,即便不是贪官也是昏官,应去其官职!”

“臣亦认为大理寺卿赵秉等不配执掌三法司,意图为贪官减轻责罚,是有意害我大明纲纪!亡我社稷!”

一时间,朝廷许多中下层的年轻官员皆纷纷上奏弹劾赵鉴等提倡更改法律的官员,把赵鉴等官员骂的是体无完肤。

朱厚照对此也只是感到好笑,他不得不承认大明的官员们有时候是真的可爱,有要更改法律减轻刑罚的,有要不准更改律法的,更有要求更改律法加重刑罚的,这和历史上崇祯朝陈新甲议和之事,百官明知议和是良策也要纷纷弹劾陈新甲一样,如今许多官员也明知赵鉴所做之事是大多数官员心里所想的,但也有许多官员要反对,有时候是为反对而反对,有时候只是太年轻有股热血。

但也因此,搞得现在赵鉴是直接气炸了“建言更改律法又非是只为我赵某自己!怎么就成了我是贪官!”

朱厚照没有时间去管这些文官间的争执,在他看来,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原谅受贿官员,甚至从轻处罚,自己这个皇帝倒也可以从了天下人的心愿,但明显这是不可能的,有些罪,注定是不能被这个世界的正直人宽宥的。

现在,正坐在监牢里等死的王琼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要让他说自己为何在明知律法对贪污受贿的惩罚如此严酷的情况下还要受贿,而且是在自己已经富有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只能自认自己是贪心不足。

王琼现在只渴望着朱厚照能利用自己皇帝的权力违背律法宽宥自己,所以,当朱厚照来看他时,他只朝朱厚照磕着头,求饶起来“陛下!老臣自知有罪,可老臣对您真的是忠心耿耿啊,老臣不想死!老臣求您了,陛下!”

“王琼啊,非朕不饶你,是律法不能饶你,你说说你参股了基建局,收入不菲,为何还要收受底下的贿赂,朕倒想替你开脱,可一旦开脱了你,岂不是将来其他官员再犯罪,朕又得替他们开脱,那我大明律法之威严何在?”

朱厚照说道。

王琼见朱厚照如此说,也只好止住泪水,向朱厚照拱手一拜“老臣明白了!老臣犯国法在先,已无可饶恕之理由,而且,老臣欺瞒陛下在后,也有不忠之处,老臣只愿来世再做陛下之臣!做一清清白白之臣!”

“你能如此想就好,你放心,朕会记得你的功劳,你死之后,谥号与追封依旧会有,这些是你应得的,毕竟你也为大明财政之改革做了贡献!”

朱厚照说着就离开了监牢,有时候和一些近臣相处久了,的确也会有些感情,此刻见王琼如此落寞,他也有些不忍,也很想网开一面,毕竟作为皇帝,他对于底下的官员的贪污似乎不那么的恨之入骨。

可朱厚照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不能圣母,不能有妇人之仁,自己必须保持理智,律法只能修改但不能违背!自己必须这样去践行!自己如果徇私谊原谅王琼,只会让破坏律法的威严,只会让其他和自己关系好的臣子肆无忌惮。

有时候作为皇帝,就得无情些才好。

除掉内阁首辅王琼不是朱厚照在感性上想要的结果,因为王琼除了爱耍小聪明糊弄自己外也不算一无是处,甚至还会逢迎自己,很注意和自己相处的方式,比起某些所谓的直臣,更让自己这个皇帝喜欢。

但在理性上,朱厚照知道自己非除掉王琼不可!内阁首辅这个位置是不能有任何异心的人来做,至少不能对自己有异心,不能带头违背律法,不然的话,底下的官员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陛下,刑部传来消息,王琼刚刚买通狱卒在牢里服药自杀了!”

这时候,戚景通来到朱厚照这里回道。

朱厚照手中的笔不由得停了下来,许久后才说道“也好,免得受断头之痛!”

说着,朱厚照又对谷大用吩咐道“着内阁,下钧旨于礼部,按例追谥,同时,下诏吏部,按例追封!”

谷大用应了一声“是!”暗中也感叹陛下对一个人的功过倒也分得清楚,王琼的过让刑部按律治罪,而王琼的功也让礼部与吏部奖掖。”

……

杨一清此时也知道了王琼的死讯,头发一夜间几乎全白的他也吓得不轻,毕竟,他作为内阁大学士,也收过底下官员的孝敬。

杨一清知道就算是内阁首辅的受贿之事被发觉都没有饶恕,自己这个内阁三辅只怕也不可能被饶恕,律法无情啊!

于是。

杨一清决定自首,因为朱厚照曾在问案条例(对大明律的补充,历史上弘治时期就有)立明新规,自首者给予从轻惩罚。

朱厚照倒也挺愿意看见杨一清自首,毕竟他也不想因为贪污受贿之罪把这些所谓的能臣都处死。

对于整个大明官场而言,官员自首算是第一例,也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不过,都察院也通过了杨一清的自首申请,且给予了立案,刑部也按照大明律法,以杨一清自首从宽处理为由,判杖责七十。

杨一清虽说已过花甲,但好在筋骨强健,又得刑部官员照顾,虽说被杖责七十,倒也没有被打死,只是从此以后只能坐轮椅出行。

但杨一清这样做也开了个好头,自此以后,一旦官员被御史弹劾贪墨,许多胆小的官员皆主动自首,把贪墨的钱上交,但也有心存侥幸的待事发之后才后悔不迭。

杨一清的内阁大学士之职也被革掉,毕竟内阁阁臣是不能被允许有半点污点的。

一时间,两个内阁阁臣倒台,这在大明也算是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

但朱厚照可并没有要因此结束,他要整肃朝纲是要全方位,而且朱厚照也知道,真正的帝国蛀虫,自己还没挖出来,在江南敢直接唆使巡按御史擅自对四品官动刑,在边镇敢勾结内宦让火药掺泥沙,明显已经在说明,暗地里还有许多腐蚀着帝国的蛀虫。

“朕早就说过,都察院的御史作为风宪官,不可因为有监察大权就滥用权力,这个南直隶巡按御史胡侍言兵备副使兼松江知府熊浃偏私枉法,贪墨渎职,那么,他偏私枉法,贪墨渎职的证据在哪里!”

朱厚照把都察院左都御史金献民叫来直接训斥了一顿。

“那依陛下的意思,是要驳回?”金献民问道。

“你说呢?”朱厚照没好气地回问了一句。

“臣明白,臣这就去批复,让他胡侍拿出实证来!”金献民忙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又将马永成叫了过来“东厂督察司派个得力的人去一趟南直隶,让这胡侍交待一下问题,问问他,是谁给他的权力,让他感直接对朝廷官员动私刑,还直接停职,他是不是想做南直隶的皇帝,把南直隶的官员任免权、审判权、监察权都给兼了!

朕早已下过谕旨,各省巡按御史只有监察权,而审判权是在按察使手里,官员任命权在巡抚手里,这些地方的官员还真是不把朕的谕旨当回事啊!”



第291章 拿人

朱厚照的意思很明确,巡按御史胡侍的行为已经等同于谋反。

但左都御史金献民对朱厚照这么看待胡侍也是很惊愕,他没想到皇帝陛下会认为胡侍等同于谋反。

不过,金献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替胡侍说情,他知道陛下已如此看待胡侍,自己再去给胡侍说情,只会把自己也牵连其中。

无论怎么说,朱厚照还是大明帝国的皇帝,他的话还是管用的,在朱厚照下旨后不久,东厂督察司便派专人去了南直隶,准备让胡侍交待问题。

而此时,南直隶巡按御史胡侍也还不知道自己戕害熊浃的事已经被皇帝朱厚照知道,此时的他只依旧打着巡按御史巡狩南直隶的牌子,在南直隶各州府巡视着。

山高皇帝远,北京离南直隶甚远,而且南方本就有很多事务由多少南京的堂官在管。

所以,这胡侍仗着自己有南京各部堂官在背后撑腰,在巡视南直隶各州府时也依旧肆无忌惮地行使着自己巡按御史的权力,而全然忘记了朱厚照早就申明过,巡按御史的权力已做更改。

南直隶句容县。

这巡按御史胡侍刚和句容县的知县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县衙,正要登轿,东厂督察司的特派人员便出现在了这胡侍面前

“南直隶巡按御史胡侍是吧,我们是东厂督察司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胡侍不由得楞在了原地,虽然,因为这个时代消息很多时候难以及时传达,但他也能猜到东厂的人来找自己并非什么好事。

胡侍顿时心里就恐慌了起来,问道“敢问,这是为何?下官所犯何事?”

“这是陛下的谕旨!”

东厂督察司的人没有回答这胡侍,只亮了亮东厂批文,旋即,一名东厂督察司的大珰便吩咐道“带走!”

于是。

这胡侍便被东厂督察司的两番役拉拽了下来,且直接夹住胳膊往马车里走去。

句容县的知县和其他官吏皆看傻了眼。

连巡按御史胡侍自己的随从幕僚乃至官兵都傻了眼。

在整个南直隶耀武扬威,除了巡抚外,没把任何地方官员放在眼里的巡按御史胡侍就这么被三个东厂的人带走了!

没人敢质疑什么,也没人能质疑什么,南直隶毕竟还是大明的地盘,胡侍能在熊浃面前嚣张跋扈,但在皇帝派来的人面前,也与蝼蚁一样。

胡侍此时坐在车里已是全身发冷,心脏闷痛,恍惚要停止呼吸了一般,但脑袋还在飞速的运转,思索着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自己会被东厂督察司的人带走了。

“等等,都察院的批复公文,请巡按大人查阅!”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当听见是来找自己的都察院公文后,这胡侍猛地一睁眼,兴奋地急忙接过批复公文来,却看见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金献民要他拿出控告熊浃偏私枉法的实证来。

胡侍一下子全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会被东厂的人带走,知道自己按照南京工部尚书周用的意思处置熊浃的事惹怒了上面。

但胡侍也没想到一个一个兵备副使兼知府的地方四品官,居然也能让上面注意到,他现在只能笃定是有所谓的锦衣卫将消息报告了上去,胡侍现在很后悔,后悔当初只顾着满足南京工部尚书周用的要求报复熊浃,却浑然忘记了大明还有无处不在的锦衣卫。

“诸位大珰,这不是胡某想这样干的,胡某也是无奈呀!这一切都是南京大司空周大人让胡某这样做的,是他要报复熊知府!”

“诸位大珰,求你们在陛下那里替胡某说说情,胡某真的是没有办法啊,胡某可以给你们孝敬,只要你们肯帮胡某,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胡侍慌张地说了起来,一会儿把自己的责任往南京工部尚书周用身上推,说自己很委屈不得不遵从了命令,一会儿又企图用金钱美女收买东厂督察司的人。

东厂督察司的人并没有搭理胡侍,也不敢接受胡侍的贿赂,毕竟京城才刚刚处置了因为受贿自己的内阁大学士,何况陛下还直接定性胡侍之罪如同谋反,他们自然也就更加不敢被胡侍牵连上,连说一句话也不敢。

胡侍被带走的同时,刑部的官员也带着一队刑部官兵来到了南京工部尚书周用的府邸。

虽说南京工部尚书相对于工部尚书而言权限小了许多,但也不是说真的是无权无势的养闲官,毕竟南京的六部还管着一些南方的事务,而他这个南京工部尚书手上也有些职权,至少地位是不低的,何况也有不少门生故吏。

南京工部尚书周用也没想过他这个位置的人能因为一些小事而被严惩,毕竟他没有谋逆也没有和皇帝陛下对着干。

但周用忽略了的是,大明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明,现在的大明皇帝朱厚照是不希望律法在帝国成为一纸空文的。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但刑部的官员来到周用府邸时,门房并不让进,还要刑部的官员拿贴子来,甚至还得要门包。

刑部的官员也没客气,直接喝令官兵强行闯了进来,且直接把周用从其小妾的床上捉了下来。

周用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抓,直接歇斯底里大吼起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本官乃南京工部尚书,你们擅自带兵闯入,老夫要奏告陛下!”

“这是陛下同意批捕你的谕旨!你现在因为涉嫌行贿内阁首辅王琼等而被革职,且正式被批捕,都察院已经立案,王琼已经自招,且供出了你行贿之物证!”

刑部官员说完就大喝一声“带走!”

周用听后有效惊诧地抬起了头“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首揆大人素来颇受圣宠,他怎么可能被治以贪墨之罪!陛下是不会这么做的,你们是假的,是假的刑部官员,再说,本官就算犯事,也轮不着你们刑部官员来拿,应该是都察院或者锦衣卫!”

刑部的官员也懒得同这周用置喙,直接令人把周用锁拿出府,毕竟朱厚照下了严令,周用这种主动行贿的分子是最不能被饶恕的人,必须在三月内立即羁拿归案。

周用怒吼了很有一会儿,但并没有有用,最终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什么时候贪墨也要被如此治罪了!国法甚严,国法甚严啊!”

在周用的世界观里,贪墨就不算是什么,给京官送孝敬也是一种官场潜规则,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这件事被治罪。

以致于,这周用被押解到京城后,周用直接说自己如果这也要被治以死罪的话,那大明天下大部分官员都得被治以死罪。

“不管他如何喊,一切按律处置,既已证据确凿,也不管他认罪不认罪,你这个刑部尚书可以直接宣判!”

朱厚照很厌恶这种自己犯了事却因为其他人也犯了同样的事而觉得自己不应该惩处的人,也也就没有因为周用的诡辩,而直接令刑部尚书林俊立即对这周用宣判行刑。

于是,没多久,周用被被正式宣判,枭首示众,剥皮实草!

对于朝廷的官员而言,这件事给他们的震撼很大,一部分官员没办法接受这种以法治国的方式,总觉得太过残酷而纷纷准备辞官,在他们看来,收些底下人的好处,给上面的官员送些好处,都是官场正常的事,没必要非要如此严办。

但也有一部分官员却对此大声叫好,觉得这有利于肃清吏治,避免风气败坏。

这是大明旧式教育与新式教育并行后带来的结果。

接受新式教育的官员大多出身寒门,又接受了国家思想和为民谋福祉的思想,再加上朱厚照本身的理想主义色彩的影响,使得这些官员很推崇这种靠律法治理国家的思想。

但也有许多官员因为受儒家仁德思想的影响,再加上对同阶层的人抱有本能的同情心,且为大明社稷江山之安稳考虑,而不主张以严刑峻法治国。

“律法可以更改,但唐某认为律法当应从严,即改的更严,方能杜绝贪污,方能引人以善,至少在民智未开之前,大明还不能减轻律法的治罪力度”,朱厚照的喉舌唐伯虎在京师大学关于律法如何更改的演讲上如此说道。

而立即便有儒士谢榛反问道“敢问民智如何才算已开,且先生可知秦二世而亡盖因律法太严所致?”

“当百姓们不再跪在衙门前喊冤,当百姓们能自发反抗某位官员的暴政,当百姓们能知道组织起来和官府协商沟通而不是隐忍到无法隐忍时揭竿而起才告诉官府做得太过的时候”,唐伯虎说后又道“至于秦二世而亡,虽因律法太严,可我大明律法本就不严,尔等可去比较之,大明律法不会因误工而治罪,何况,唐某认为秦非因律法严苛而亡,而是暴政所致,秦国之律法已实行百年,非只行了二世!”

儒士谢榛听后只是一笑,旋即继续与唐伯虎争辩起来。

朱厚照对此也没有管束,大明律法要不要更改,如何更改,是整个天下人的事,他不介意这些人去争吵,在他看来,这样至少可以让全天下人对大明这个帝国有一种参与感,且在这个参与感真正对这个国家产生感情。

无论将来的律法变成怎么样,至少将来的律法是符合天下大多数人的利益诉求的,那样,天下人大多数人就会意识到这个国家的治理是自己在参与的,自己也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从而才会有对这个国家的归属感与民族情感,也才会主动去遵守这个国家的律法规则,毕竟是自己参与更改制定的,自己不遵守岂不就是否定了自己。

朱厚照相信如果真的让全天下人的真的商量出一部适合大明眼下国情的法典,将来即便有外族势力侵入,也会激起整个大明所有民众的反抗之心,因为一旦帝国变成了自己参与治理的江山,那自己是如何也不会愿意她被外族夺去的。

但是。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这个貌似很难,帝国的士子们吵吵闹闹各处开演讲开论坛,却始终没有达成一致,而普通的农民和工人似乎没有参与这个活动的心思,官员们不敢表态深怕一不小心被拉下政坛。

即便是奉旨进京的各省代表也开始被一些别有用心之辈收买被锦衣卫披露了出来,然后又被治罪,还弄得整个大明士林对此是极为恼怒与失望。

朱厚照也看得出来,照着这个样子继续下去,帝国的子民们想要让自己这个皇帝成功更改大明律法没个数十年是不可能的,首先你得建立起防范代表被收买的制度,其次你还得让吵得不可开交的人达成一致。

尽管如此,朱厚照还是愿意接受的,毕竟律法改不改,对他这个皇帝影响不大。

但是也有很多自私的官员希望皇帝朱厚照能有个皇帝的样子,利用皇权强行更改律法,或者带头不遵守律法,或者不严格遵守律法,至少不对贪墨者治罪,但他们也不能明说皇帝你别把律法当回事,当全天下的主子,把我们当奴才,对奴才们宽容点好不好,他们只能说皇帝当以宽仁治国。

朱厚照作为现代人,对法治的信仰是远远大于人治,让他放弃法治,去做千万人的主子,然后把整个大明变成自己的私有财产,而大明的人变成自己的奴才,然后奴才分三六九等,高等奴才去奴役低等奴才,朱厚照是做不到的,他不是元朝清朝的皇帝,他不想把大明当成自己的私产。

但也因为此,朱厚照知道肯定有想获得“刑不上大夫”特权的大官僚大地主无法忍受他这样的一位皇帝,巴不得他早早驾崩。

所以,朱厚照知道自己随时都不能放松警惕,他要继续把全民教育普及下去,然后有更多的民众摆脱愚昧追求最基本的尊严,同时,他还要把帝国的财富继续积累下去,然后更多的民众在满足生存条件之余有更多的其他方面的利益需求。

不过,整个大明帝国现在复杂的很,很多政治经济活动只有皇帝朱厚照才玩转得开,所以,倒也没人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陷害朱厚照,而且,现在皇子们年龄都还小,也没人想在这时候更换皇帝。

正因为此,朱厚照依旧还能稳坐他的大明皇帝之位,而大明帝国也因为他还在掌舵而继续迅速的前进者,虽然律法更改一时难以有结果,但依照律法治国的思想却开始深入人心。

熊浃的停职安排被都察院与吏部宣布无效,熊浃也因此继续掌管着松江府,而他在恢复职权自由后第一件事便是继续替百姓做主,把周监生抓了起来,而且这次直接判刑为斩立决!毕竟周监生犯的是杀人罪。

周监生被推上刑场时全身都在发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但刑场外的百姓们却是兴奋的,他们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官府主持正义的一面。

而熊浃此时在看了看时辰后便下令行刑。

于是,咔擦一声,周监生被人头落地!

对于,诺大的大明帝国而言,一个监生被处斩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在松江府,在因为蒸汽动力出现后导致士绅与百姓决裂的这个历史时期,一个监生被处斩则意味着官绅操纵官府的时代在渐渐结束,民众开始第一次在利益的争夺上战胜了士绅。

要知道在历史上,这种靠官府支持,让工农阶层战胜士绅,是在西历公元二十世纪后才在话下出现的,如今大明能出现这种现象,一是因为帝国没有经历某个王朝三百年的奴隶统治,二是朱厚照推行全民教育的结果,三是松江府的民众本就受教育程度较高,有近代市民阶层的属性。

罗祥的新织造局如没有天敌的猛兽一般疯狂地吞噬着整个江南地区的纺织市场,也迅速扩张着对外纺织贸易市场。

而等到罗祥一年后述职后更是带着两百万银元进京,整个大明朝廷甚至因此引起了轰动,都没有想到一个罗祥开办的新织造局能够带来如此大的利润。

与此同时。

罗祥也向朱厚照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同时,朱厚照自己也因此暗自庆幸自己当初还好没有听王琼的建议而选择临阵换将。

不过,话转回来,虽说因为要利用最先进的蒸汽技术在松江府开办新织造局而导致地一系列涉及江南官绅的事件结束后,对于宣化涉及军队的问题,朱厚照也不得不进行处理。

虽说大明在中后期开始逐渐重文抑武,但大明的武将很多时候也不是真正的都是纯洁的小白兔,吃空饷乃至养寇自重这些都是很常见的,把军籍士兵当成农奴来用更是大明军制一弊政。

若不是朱厚照担心逼反了这些把军籍士兵当农奴用的军事地主,他在即位之初就已经废除了军籍制度,而现在宣化的问题无疑让朱厚照寻找到了一个契机。

如今大明基本上已经全部热兵器化,而标准的枪械与火药生产都控制在朝廷手里,朱厚照现在只要封锁了枪械和弹药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废黜军籍制度逼反这些军事地主。

所以,朱厚照决定趁着这次宣化问题实现改革军制的目的。

朱厚照下了道谕旨,要求宣化边军进行一个月的军演,且必须所有官兵都要参与,而且要实弹训练,以最大限度的消耗宣化边军的后勤储备。

同时,朱厚照则以修建宣化到京师水泥路为由,要求兵部暂时给宣化边军供应枪械弹药和防寒冬衣乃至药物,同时命英国公张仑率近卫军四个师北上张家口堡以协同边军军演为名,往宣府镇一带靠近。

而此次军演则统由总制王守仁指挥。

王守仁决定来个虚虚实实之计,同时按照朱厚照之前给他讲过的军演方式,直接令宣府总兵平江伯陈锐麾下边军与英国公张仑麾下近卫军各自为敌,而近卫军扮演外寇入侵,调至张家口堡外,负责进攻张家口与宣府,以提升攻坚能力,而边军则继续固守宣府与张家口堡训练防御。

宣府总兵陈锐本来还有些怀疑,觉得不太对劲,毕竟他也没想到朝廷会突然搞个什么军演,但当王守仁只让他固守宣府等地时,且说近卫军北上只是作为外虏入寇假想敌而不入城时,他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只能按照王守仁的安排,安心准备防御起来。

但是,在近卫军四个师的主力军队开始形成对宣府等城堡的包围后,王守仁则突然召集了宣府总兵陈锐等武官还有巡按宣大的御史宋斌、纪功御史普泉等文官,理由是商议此次军演的守城安排。

陈锐等人也没觉得有诈,且也都以为王守仁是自己人,便也都信了,皆来到了王守仁的辕门议事。

王守仁此时则早已埋伏好了弓弩手,待陈锐等官员刚刚坐定,王守仁便直接发难,拿出圣旨来“奉旨!宣府总兵平江伯陈锐……御史宋斌、纪功御史普泉……等官员涉嫌贪赃之案,给火药掺入泥沙而不问,只与内廷官员勾结牟图帝费!其心可诛!着即押解进京,严加审问!”

陈锐不由得大惊,忙站起来喝问道“王总制!你这是要干什么?!”

王守仁冷冷一笑“自然是奉旨拿你!”

王守仁说着便将手一挥,旋即便有一队弓弩手冲了出来,直接对准着陈锐等官员。

陈锐的官员皆是大为惊骇,他们至始至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些人苦心孤诣拉拢过来的大员王总制居然是要害自己这些人的,因而,这陈锐也就很是恼怒起来,直接怒极反笑起来“要拿我!那敢问为何敢拿我,就不怕我陈某趁机组织士兵举义吗?!”

“粮草与枪械弹药,朝廷都临时暂停运往宣府,近卫军四个师现在已经全部换上真实弹药,且已包围了宣府三大卫,陈总兵,敢问,朝廷会担心你造反吗?!”

王守仁反问了一句。



第292章 逐步取缔军户与卫所制度

陈锐被王守仁这么一诘问,顿时就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先不说现在自己这个主帅已经被王守仁控制住,就算是自己的麾下家丁想解救自己也没有充足的后勤供应,没有足够的炸药与大炮,想要突破厚砖高墙修砌、重兵驻守的总制府,是根本不可能的。

何况,自己这些人偏偏因为和魏公公一起搞火药掺假,就算宣府还存有火药,也大多是泥沙,无法攻打总制府。

除此之外,近卫军还就在城外虎视眈眈,陈锐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已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其他参与火药掺假的官员如御史宋斌此时也不由得全身发起抖来,他没想到总制王守仁会突然变卦,要拿自己这些人治罪,但现在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是瓮中之鳖,无任何还手之力与狡辩的余地。

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惊险,整个宣大的文武官员从总兵以下全部被王守仁拿下,且关押在了总制府。

待确认铁牢已牢牢锁住后,王守仁才带着自己的亲兵走到了总制府一处高台上,看着外面已经平静如初的宣府城,只是淡淡一笑,朝自己从江西带来的副将任猛吩咐道“传本官将令,军演结束,近卫军立即进城,同时,着近卫军和边军总旗以上将领到总制府听训领赏!”

任猛得令后就带人出了总制府。

还蒙在鼓里的宣府将领们都不明白为何军演会突然结束,但也没人去怀疑这里面有诈,毕竟他们也知道军演不可能真的是打战,非要两军真枪实弹地干,甚至一些宣府的将领还因此心存侥幸,认为军演就这样结束无疑是好的,毕竟要是真的真枪实弹干起来,自己这边掺沙的火药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近卫军,甚至还会把自己内部的暴露了出来。

甚至一些宣府将领还在心里鄙夷王守仁,都认为是总制王守仁担心宣府火药掺假之事被暴露,才直接结束军演。

但也有一些宣府将领觉得这事很蹊跷,毕竟他们一开始就不知道军演的内容,也不知道军演何时结束,如今军演突然结束,也自然让一些宣府将领内心不安。

不过,因为高级将领与官员都在总制府,这些中下层的宣府将领就算有疑惑也不能做什么。

而这时候,近卫军也入了城,而且是四个师全部入了城。

“宣府重要文武官员都已被我控制了起来,现在就是这些底层参与此案的大小将领,待会我一旦把这些人召集起来,你们的人就立即占领宣府镇各处要隘,尽量不要因为此案发生流血之事!”

王守仁一见到张仑后便秘密商议了起来,张仑也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已经把命令传达下去了!”

王守仁点了点头,便正了正衣冠,坐在了中堂太师椅上,对任猛吩咐道“待宣府所有将领后,下了他们的兵器,全部扣押起来,这些家伙自以为自己是一方将领,养着一些家丁,就认为朝廷法度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这次必须借此事让各军镇长长记性,大明还是有王法的,凡所做之事不利于我大明者,皆需严办!”

任猛点了点头便带着一队亲兵去了前厅。

“为什么要我们卸下兵器!你们总制府何时有了这规矩!”

陈锐的族弟陈辰这时候突然对于总制府的士兵要求他卸下兵器的事感到了不满。

任猛这时候走了过来“眼下整个宣府城进驻官兵不下十万,万一有人行刺总制大人,趁机作乱怎么办,如果你不肯卸下兵器可以,那你就不得进来领赏,另外,本将会将此事奏明给总制和总兵官大人!”

总制王守仁管着边军官兵升迁,总兵又是陈辰的族兄,因而这陈辰此时也只能偃旗息鼓,将自己的兵器卸了下来。

其他官兵见此也都只好把兵器都卸了下来。

待所有的文武官员都进入前厅,将诺大的前厅大院挤得满满当当后,任猛才带着一队官兵绕过曲栏,来到最中央,而这时候,王守仁也正式穿着御赐蟒袍走了出来,站在预先搭建好的高台上,喊道“待会念一个,上来一个!”

于是。

待王守仁说喊完这句后,一名文吏便唱起名来“游击陈辰!”

陈辰一听见是念自己的名字,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领赏的将领,也忘记了初时自己被卸下兵器的不愉快,直接就走了上来。

“见过总制!”

不过,陈辰此时心里也有些疑惑,疑惑自己族兄平江伯陈锐为何没有出现,还有其他宣府头面上的文武官员,但他还是向王守仁行了一礼。

而王守仁这时候也不待这陈辰询问陈锐等人为何没见,便吩咐道“拿下!”

陈辰听见此话一时不由得愣住了!

“什么!拿下?!要将我拿下?!”

陈辰惊骇不已。

而在底下的宣府其他将领也是惊骇不已。

这些宣府中下层将领本来见高台上没有陈锐等人就已经开始有些疑惑,如今见王守仁突然喝令将总兵官大人的族弟拿下,自然也就更加预感到了不妙。

而这时候。

任猛也把手一挥,在外已埋伏好的总制府亲兵则出现在墙体与高台四周,端起了火枪。

这些宣府中下层将领此时自然也觉得大事不妙,一时皆吵闹起来,问这是要干什么。

但此刻,这些宣府镇的中下层将领也都意识到现在自己没有家丁部曲没有兵器,自然也不能反抗,因而,除了吵闹质问也没有人敢冲出总制府,或者冲上高台袭击王守仁。

这时候。

两名王守仁身边的亲兵走到了陈辰身后,并且把住了陈辰的两只臂膀,然后押解了下去。

陈辰此事已回过神来,大声质问道“总制大人,你这是干嘛,何故拿我!”

“经查,宣府火药掺假,大量混入泥沙,眼下这箱火药便是明证之一!”

王守仁说着就抓起一把来,往下面撒落了下去,同时,又说道“你们应该比本官更清楚此事,可你们当中没一人向本官举报此事,有的甚至还助纣为虐,从中分好处,而有的则暗中嘀咕,不敢举报,但无论如何,整个宣府的文武官员与内廷联合起来导致火药掺假已是证据确凿,你们自然也难逃干系!可能有些人不至于治罪,但也需要给予惩罚警告!”

王守仁说完的时候,陈辰已经被押解了下去,关入了大牢。

而此时,整个在场的宣府所有中下层将领都傻了眼,他们有的是忠心陈锐的自然也都因此猜到了陈锐大事不妙而想替陈锐报仇,但偏偏因为自己手里没有兵器而周围又是总制府的官兵荷枪实弹得把守在各处,也都只好忍住愤怒,没有发作。

也有的不是陈锐等心腹,而感到惴惴不安起来。

同样被召集来的近卫军将领们则也赶到大为惊骇,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这些人被派来宣府,竟然只是来看上面的总制大人如何惩办贪墨之徒的。

“守备明彬!”

这时候,文吏又念了一名武将的名字,而这名叫明彬的武将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一时不由得哆嗦起来。

王守仁见此便给任猛使了个眼色,任猛会意便带人将这明彬直接从人群里押走。

接下来。

文吏每念一个名字,便有一名宣府镇的将领被押走。

待宣府镇所有的将领都被押走后,整个前厅也就只剩下了近卫军的将领,近卫军的将领也都是一脸懵逼,心里也因为朝廷的这种大动作而人心惶惶起来。

不过,王守仁倒没有对近卫军做什么,一是近卫军没有涉及到这个案子,二是近卫军与边军如今是两个系统,他这个总制三边的兵部尚书只对边军有管控权。

张仑这时候走了进来,直接带走了这些近卫军将领,并立即命令这些近卫军官兵占领了宣府各处要隘。

而宣府各卫各所的士兵们也都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各处要隘交给了近卫军把守。

即便是一些武官的家丁也因为主将不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都稀里糊涂地看着近卫军官兵占领了自己主将的府邸。

这时候,王守仁也宣布了皇帝旨意,整个宣府的边军士兵全部编为新的近卫军预备军,且于蓟州集合,准备进行整训,然后整训后打散整编进近卫军体系。

这些边军士兵很多都是抵御鞑虏多年的老兵,且都是领禄米的募兵,自然是不能变成农民去种地的。

而宣府的卫所兵则全部废黜其军籍,且等待被分发各卫所土地,这些卫所兵本身就是许多官兵的军户,与农奴无异,作为军事力量已经没有必要。

按照朱厚照的意思,自然是要趁着整治宣府的事件把这些军户彻底变成农户,给他们土地,而且还免他们三年赋税。

朱厚照相信三五代后,这些能成为大明统治边镇最稳固的民众基础。

边军们自然很乐意成为近卫军,毕竟他们也都知道近卫军会时常奉旨出塞征讨,基本上能得不少战利品,能发财,比留在边镇关城只守着每个月的俸禄强,甚至还要担心时不时地被官老爷们扣下,而近卫军内部则不用担心俸禄被扣,因为有军法处,甚至各营还有士兵委员会,可以向营官提出生活上,直接上疏皇帝状告主官。

对于卫所兵而言,能给自己土地,还除了自己军籍,让自己彻彻底底摆脱被军官们奴役的命运自然是最高兴不过的,甚至,这让他们第一次对朝廷有了好感,

甚至有些卫所兵还本能地替朝廷担忧起来,纷纷议论道“让我们有土地种,还让我们不再做这给这些官爷当家奴的军户,可这样一来,千户百户这些官爷们能答应吗?”

而唯一不能接受这种变动的则是各级武官所养的家丁,这些家丁本就是武官们以丰厚的俸禄养着的,甚至还有各种关系,对武官们也都比较忠诚,如今见自己主将家的土地要被分,而主将家的军户要被废黜军籍,也都担忧和不安起来。

但一盘散沙的这些家丁也做不了什么,也只能等着朝廷的处理。

朱厚照知道这些人都是各级武官的爪牙,自然是不能用的,尽管这些人战斗力也破强,但一个已经习惯了靠着主子打家劫舍的兵匪留在军中自会埋下隐患,但如果留在民间,也只会变成土匪。

所以,朱厚照决定将这些家丁打乱移民至大明的各处殖民地。

当王守仁宣布朱厚照这一决定是,一些家丁自然是不干的,不愿意流落他乡,甚至还抱着所谓的忠义要救出自己主子的,自然免不了被王守仁的官兵开枪打死。

但大多数家丁也不是真的对自己主子忠诚,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些家丁也不是真的要为自己主子效忠,也只能任由朝廷把自己安排到各处殖民地当老百姓去。

整个宣府的火药掺假之事处理的十万平稳,基本上没有大的动乱,边军和卫所兵都没有怨言。

而接下来便只是对这些涉嫌火药掺假之贪墨事的文武官员的处理。

按照朱厚照的旨意,让王守仁成立了特别军事法庭,专门负责审理这些是军队体系但又不是近卫军体系的边镇文武官员。

处理这些文武官员也很简单,情节严重的则直接枪毙,而不太严重的则贬官夺职或者发配海外,至于知情不报的则予以警告,并也贬到海外或偏远地区担任武官。

平江伯陈锐与他的族弟自然是被枪毙。

但真正涉嫌这件案子的大人物还不是陈锐,而是负责火药生产与运输的魏彬。

魏彬被抄家且被处以了极刑,连带股权也被朱厚照收归为了国有。

总的而言,在魏彬被处决后,朱厚照在正德十八年掀起的整肃朝纲之运动才算结束。

这场运动既开启了大明法治建设的步伐,也开启了大明帝国废除军籍制度的步伐。

宣府的卫所全部被改成府州县,结束了卫所制度,但这并不意味着,宣府就不会再有军队驻扎。

朱厚照依旧根据王守仁的建议,在宣府依旧派驻了十万近卫军。

同时,朱厚照则也下令着兵部尚书桂萼与杨一清负责组建新的近卫军,而之前近卫军中也会抽调出一支军队来改为边军,负责边镇防御。

这样,新兵编为近卫军,可以先在近卫军中得到实战训练,而年龄较大的老兵改编为边军则可以依据实战经验而增强防御能力。

但也因此,近卫军和边军几乎已经成为一个系统,朱厚照便也就直接把边军的官员管理与指挥权归入了近卫军系统,且把近卫军系统升级为大明军事委员会。

大明军事委员会按照原有的近卫军指挥体系设成总参谋部、总政治部、总装备部、总军法部、总后勤部和军事法庭。

这样一来,兵部的权力便进一步被缩小,只负责募兵训练与军事学堂管理以及武器研发,还有就是暂时还没撤掉的卫所。

不过,卫所现在基本上已经是名存实亡,卫所军户大都逃役,成为城镇流动人口,而卫所军官则成为没有土地所有权的地主。

朱厚照想着等宣府卫所制改革完毕后再抽调后进官员去改革其他卫所。

但这一切也只能一步步来,逐步取缔卫所制和军籍,需要人力和财力支持。

因为取缔卫所制与军籍不是下道圣旨那么简单,取缔了卫所制,你得派官员去那里建立官府管理,而取缔了军籍,你也得派官员去建立户籍。

而且朱厚照取缔卫所制和军籍,也不仅仅是要将卫所制改变成府县流官治理这种模式那么简单,为防止胥吏祸害乡里和避免粮长制度造成的弊端,朱厚照决定改革大明行政制度。

这一切主要是新任内阁次辅张璁负责。

内阁首辅康海是个学术性官员,对于行政方面能力与经验不及张璁,而张璁本身也锐意革新,便主动了行政改革的进程。

首先,张璁根据朱厚照的谕旨指示,将大明的行政官员体系延伸到乡镇一级,且将里长与粮长合并,统一改为里正,而里正则是大明最基层的管理者,但非官员,只是吏,由各村或坊之清白有德望者任之。

而乡镇以上则统一纳入官员体系,以前的胥吏自然也纳入官员体系,给予品级和升迁机会。

因为大明疆土扩张,基本上也能保证可以将大量基层经验丰富的胥吏被调任出去担任知县等官。

最值得一提的是,里长与粮长合并,粮长制度是朱元璋首创的制度,但随着帝国的发展,已经不合时宜,甚至导致很多家庭因为担任粮长破产或者被粮长盘剥而破产,而如今,将里长与粮长合并,等于将整个赋税改由官府征收,以避免百姓因为被摊派公共服务任务而损失经济利益。

当然,能这么改,也是因为大明现在在白银大量流入后,有了改革赋税征收制度的基础,朱厚照下诏各省可以根据自己实际情况采取改征实物为征银元。

朱厚照没有像历史上张居正那样直接在全国推行一条鞭制度。

因为大明帝国是个复杂的国家,南北有差异,在南方商品经济发达的地区,银元已经成为主流货币,经济生活已经全部是靠银元交流,百姓家或多或少都是有银元而无粮食,所以在南方征收银元是最利民的。

但是,在北方,商品经济还不够发达,大部分还都是农民,而且商业活动很多贫困地区还是以实物换取货物。

所以,如果贸然在北方征收赋税也以征收银元为主,反而会对百姓造成负担,因为百姓会为了缴税而不得不拿着粮食去商人手里换取银元,甚至直接借高利贷,毕竟大明的银行机构还不可能遍布每一个乡镇,即便是能到银行兑换,一旦商人操控粮价,也会导致老百姓会因为换取银元而损失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张居正改革会造成一些人反对一些人支持。

王安石也是一样,他的免役法即由百姓按照贫富等级不同给官府交不同数目的钱财而免除徭役,然后由官府募集人员开展公共建设,以避免百姓因服徭役而伤农时的政策便也不被北人支持,却被南人支持。

因为南方商品经济发达但人口稠密,所以南方百姓有钱无地,而北方百姓有地无钱,免役法可以让南方百姓交钱免徭役而避免耽误农时,而北方百姓则会因为要交徭役钱不得不找商人皆高利贷。

如今朱厚照要改革大明则不得不考虑南北差异,让各省地方官根据实际情况安排,能交钱就交钱,能交粮就交粮。

这也就造成大明朝廷的国家收入依旧还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粮食,而且依旧占据主要部分,毕竟大明还是农业占比比较大,一部分是银元,比重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但大明的国家支出则已经是银元为主,供养军队、官吏以及公共建设等各项支出,皆是用银元支付,这也就导致,大明朝廷不得不将粮食换成银元。

好在大明有粮业局这样一个国营粮食公司,可以在朝廷发银元给官员军队等公职人员的同时把粮食卖给这些人,而从中赚取利润,而不使得朝廷在这个经济交换中吃亏。

朱厚照能想象得到,如果没有粮业局这个机构的话,大量从事公共服务的人将要从商人手中换取粮食,而无疑这笔利润会落入商人手中,造成民间资本强大。

而大明朝廷手里的粮食则会因为粮食有保质期的原因而逐渐贬值以至于导致国家利益受损。

“粮业局是维持帝国稳定的重要机构,不然,一旦出现大面积饥荒,我们将无法组织足够的财力去解决饥荒,维持稳定!”

朱厚照如此对粮业局的官员说道。

当然,粮食与银元两种“货币”同时存在,对于大明帝国的经济筹划也是一个考验,作为帝国的管理者,不得不同时考虑这两个变量,来控制物价与税赋的征收以及银元的发放量。



第293章 大明新的外交政策

正德十九年春正月丙寅朔日,朱厚照来到奉天殿受文武群臣新春贺喜。

按例,在这个时候,作为皇帝的他都要给群臣赐钱钞过节。

但在正德朝以前,这种“发年终奖”的行为基本上只是流于形式。

毕竟在正德朝以前,帝国财政并不宽裕,赈灾养军尚且不够,拿来的闲钱发“年终奖”!

而且,为节省开支,不得放弃交趾。

所以,所谓赐钱钞过节,不过赐得都是些没价值的宝钞,只图个吉利。

百官也是人,自然也是看重这些表面上的好处的,朝廷赐的赏越来越薄,自然也难免对朝廷离心离德,以至于自顾在暗地里贪污受贿拿好处。

而如今,自从帝国财政宽裕后,朱厚照也没再让这种新年赐钱的仪式只流于形式,而是作为奖掖官员的一个仪程制度。

所赐之钱自然全是银元,甚至数额也不小,相当于不少官员月俸的三倍乃至五倍之数。

朝臣们现在也开始看重这笔赏钱,毕竟是三五倍月俸,数百上千的银元,足够可以买下宣武门里街小时雍坊里的一套别墅。

对于一些年度表现积极的官员自然更加脸上有光,特别是,当一些因为政绩卓著的地方州县官第一次被安排在大殿正中央,接受皇帝的颁奖与赐赏时,对于他们而言,足以让他们有更多的底气去坚持着为民做主的本分。

“律法虽无情,但天家有情”,这是张璁此时心里的感受。

当皇帝朱厚照命人把整箱整箱的银元抬上奉天殿打开后,码放在箱子里的银元让他和在场的官员都不由自主地两眼放光起来,但或许是顾虑到自己的身份,这些官员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只低埋下了头,但无处安放的手明显揭露出了他们心里的激动。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暗自笑了起来,他得承认朝堂上的官员们虽然一个个都穿着绣满飞禽走兽的精美公服,虽然也都是家财万贯,但在见到银元时,表现出的激动样子和打家劫舍的强盗依旧没什么两样。

朱厚照不相信,这些朝廷官员不知道,这些银元都是来自于帝国四大海外掠夺公司,即基建局、粮业局、帝国海贸总公司、世界投资银行在海外殖民地掠夺回来的。

甚至,即便是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朱厚照也能感受的到那银元上的血腥味。

但是,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官员会站出来说这笔钱是与民夺利,也没有谁说这是不义之财。

“天家赐赏,农部尚书严嵩推广番薯与土豆成效显著,解决南直隶之饥荒,使得三百万亩山地得以有粮可出,特赐银五倍月俸,一千银元!”

内宦这时候开始唱名,一些官员皆开始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皆希冀着自己能在吏部的年终考评里得到最好的奖掖。

一时,严嵩听到自己是第一个后,心情激动地直接匍匐在地“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臣何德何能,得此殊荣,这一切都是陛下之功啊!”

“起身吧,卿推广番薯甚为有效,这是你应得的,不必行如此大礼!”

朱厚照无可奈何地看了严嵩一眼,有心责备却也狠不小心来责备,毕竟如严嵩这种愿意放下尊严对自己百般奴颜的臣工是很难让人生气的。

陆陆续续也有其他表现卓越的官员被念到了名字,虽说也没有都如严嵩这般故作激动,但也都很由衷地向朱厚照谢了恩。

这些官员们也许并不在乎钱数量的本身,毕竟他们许多官员也都是富贵者,但皇帝赐的真金白银自然是更为体面,让一众官员拿在手里后,皆恨不得要为大明鞠躬尽瘁。

春节赐钱以后,朱厚照还会赐宴。

按照以往的例子,赐宴也是会免的。

因为,按照儒臣们的意思,明君都应该减少赐宴,崇尚节俭,以避免增加宫中开支。

但朱厚照是本着要促进大明消费市场的目的,而且也想借着赐宴的机会,培养君臣关系,且给予一个进京受表彰的官员接触自己的机会,这样也方便自己了解一下民生,也就没有免掉赐宴。

赐宴的同时,朱厚照还会隆重地以帝国皇帝的身份向大明帝国所有士民做新年祝贺,以增强君民同乐之感情。

只是可惜的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无线电技术与电视媒体,朱厚照的新年祝贺词基本上也只能在次日才会出现在大明京城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

尽管如此,朱厚照的新年贺词已经在正德十年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帝国新年必备仪式,贺词基本上是由侍从室的大才子如唐伯虎文征明等主笔撰写,文采斐然,又通俗易懂。

士大夫们都喜欢在每一年新年的时候认认真真研究一番朱厚照的贺词,希望从中找出一些朝廷的新动向。

而百姓们则只觉得听着舒服,毕竟是皇帝祝贺自己,还有不少所谓的新年目标,让整个帝国从上层到下层显得有人情味了些,百姓们的麻木冷漠感也因此少了许多,开始关注起朝廷来。

但是这也造成一个现象,皇帝朱厚照在官员与百姓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以至于皇帝朱厚照的威望也越来越高,毕竟一个人在一个人面前经常露脸刷存在感,另一个人久而久之就会记住这个人。

现在的大明就是如此,天下官员与百姓皆知道大明有个要带领大明全体民众开创盛世的伟大皇帝,大明有一位是万人敬仰皇帝。

朱厚照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大明拥有了领袖的光辉,但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领袖,他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而坐在他右侧席面上的新科探花郎徐阶则没有这么看朱厚照,在他看来,自己席面上的葡萄酒、酸奶乃至玻璃高脚杯和土豆烩牛肉皆是因为眼前这位皇帝才出现的。

在他看来,自己面前的这位皇帝陛下明显拥有着自己这些人没有的认知与见闻。

当然,让徐阶更加庆幸的是,自己因为是殿试前三甲,得以有机会和其他因为考核优等的官员们与皇帝陛下同室用膳,甚至已经能看清皇帝陛下的脸。

朱厚照很希望大明能成为一个开放豪情的帝国,刚硬是大明的特色,但如果能在盛世之时,远迈汉唐,将中华之文明继续弘扬与改进,让帝国变成一个拥有浪漫情怀与华彩辉煌的帝国自然是更好的事,也算弥补自两宋以后中华文明一度中断的遗憾。

正因为此,新春赐宴时,朱厚照没有让群臣拘束,且准予这些文武官员们吟诗作赋,演绎自己在文学艺术上的才华,甚至朱厚照自己还出彩头。

徐阶等新进官员很希望让皇帝朱厚照知道自己的才华,赏识自己,因而也都颇为积极,只是受程朱理学影响甚大,能写出李杜之诗苏辛之词的人甚少,一时间也难以出来什么佳作。

朱厚照对此倒是不灰心,他相信在自己这个皇帝主导下,帝国在工业化之余也不会失去中华文明本有之美丽。

最近开始兴起的昆曲从戏台上传来。

朱厚照看着底下这些官员如痴如醉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他不知道这些人如果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电影会是什么感觉,但他现在能知道的是,当台上的崔莺莺与张拱背着父母暗结连理时,一些儒臣还是颇为气恼,只把葡萄酒往嘴里灌,明显接受不了这西厢记里的男女主人公的叛逆行为。

但也有心学一党的官员则是不停地拍手叫好,这折到历史上晚明年间才出现且宣扬着反抗封建思想精神的戏文在如今出现后,也让这些思想已经开始变化的官员们开始因此产生共鸣。

……

正德十九年的新年结束之后,大明王朝遇到的第一件事则是朝鲜国王李怿差陪臣礼曹参判崔重洪等来朝贺的事。

当然。

朝鲜使臣自然一开始是不可能直接见到朱厚照的,一般是先由礼部主客司负责接待,安排在会同馆住下。

然后再由礼部禀报给朱厚照,朱厚照按照惯例赐宴赐礼就是,一般不会让出使大明的使团吃亏,甚至还会允许其使团同行人员在规定的地点与大明百姓贸易。

崔重洪等朝鲜使臣自然也是一样,一来到京师,便住在了会同馆,然后等着朝廷允许其与附近百姓贸易和觐见礼部高官与内阁乃至皇帝的事。

最先会见崔重洪的是礼部左侍郎席书,因为主客司是由他分管。

对于这些朝贡使者,席书自然是头疼的很,因为他知道这些使臣没一个是规矩老实之辈,俱是贪得无厌想要捞些好处的,甚至还有的仗着自己是外使欺压百姓。

而作为朝廷官员,席书有时候不能对这些外番使者太客气以免被骂有损国体,但又不敢对这些外番使者太严苛,以避免引起两国纷争也会被骂不顾全大局。

因而,席书也只能尽量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对崔重洪说道“贵使奉旨来贡之事,本官已上报内阁,你们暂且在会同馆住下,到时候会有相应消息的!”

席书说完就准备离开会同馆,但这时候,崔重洪却叫住了席书“大人且慢!崔某封吾王之令旨,来天朝朝贡,不仅仅是来朝贡换取赏赐,而是希望可以见一见天朝皇帝陛下!这是崔某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崔重洪说着就拿出了一张大面额的银元票据,席书见此当场就愤然一甩袖“尔等把我天朝官员当成什么人了!这件事,本官就当没发生,否则的话,一旦让东厂督察司的人知道,你就算是朝鲜的使臣,也难逃枭首剥皮之罪!”

大明才刚刚严打过贪污受贿之事,席书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受朝鲜使臣的好处,何况,他还知道皇帝已经宣布大明拥有治外法权,所有外番在大明犯罪,会按照本国律法治罪,而自己收外番的贿赂自然也会按照大明本国律法治罪。

崔重洪在此之前打探过大明高官们的品性,在他的印象里,这位礼部左侍郎席大人是喜欢银元的,但他没想到这位席大人竟然会拒收自己的银元票据,他不由得很是惊愕“怎么回事,这大明如今的吏治会变得如此清明?”

席书离开会同馆后就没再见这崔重洪,而崔重洪等朝鲜使臣也只能继续住在会同馆。

不过,朱厚照这里倒是收到了康海关于朝鲜使臣朝贡处理事宜的奏报。

按照康海的意思,则是按照惯例,赐给这些朝鲜使臣一些丝绢布匹等就是,且顺便赐宴款待。

但朱厚照并不想再实行这种朝贡制度,有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代,明明大明是强盛的帝国,但反而跟弱国一样,在一些利益上甘愿自己吃亏,难道就为了睦邻友好?

可友好也不是这么友好的,在朱厚照看来,作为一个强盛的帝国不灭掉你已经算最大的友好了,但也没必要让自己吃亏,拿金钱去换取周边环境的和睦。

因为这样的话,损失的还是本国百姓的利益,而本国百姓的太平也不需要你用金钱去向孱弱的小国购买。

所以,朱厚照有意要改革这种儒家思想指导下出现的朝贡制度,他不需要这些万国来朝的虚名。

“陛下,您是说要改革朝贡制度?”

康海听到朱厚照的目的后,倒是吃了一惊,因为朝贡制度实行了一百多年,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朝贡制度需要改动。

朱厚照点了点头。

康海不知道自己该反对还是该支持,他知道自己这位皇帝陛下与孝宗皇帝不一样,从来不是等文臣提出改革建议然后自己再决定改不改,而是由皇帝自己提出改革意见,底下的大臣再提出反对或支持的意见。

虽然康海庆幸的是,皇帝陛下在这种涉及朝政改革的事时,也能容得下不同意见,甚至还会有耐心和自己这些臣僚交流,直到商议出最完善的方案为止。

但这也导致为官者不得不主动思考,思考皇帝为何要改革某项朝政。

比如现在。

康海就不得不开始思考着皇帝为何要取缔朝贡制度,他不能直接问皇帝朱厚照为什么要改革朝贡制度,那样会被皇帝轻视,轻视自己尸位素餐,看不出朝贡制度的弊端。

当然,正因为有一位动不动要群臣对帝国现有制度的合理性进行思考的皇帝,康海也不得不时常对帝国的朝政相关制度思索过,这朝政制度的好坏,他也思索过,而不是依照惯例,按部就班地完成。

如今康海也能猜到皇帝陛下朱厚照要取缔朝贡制度无非是因为大明在这个制度中其实是吃亏的,基本上,大明都要为招待这些使团与赐礼而花费不少钱财。

但取缔朝贡制度后,与这些外藩各国如何交流,康海也没有想到解决办法。

而且大明是宗主国,对于这些外藩,大明又不能不管,何况这些外藩的安危也会影响到大明的安危。

“陛下,臣敢问,取消朝贡制度后,这些来朝贡者该如何处置?另外,礼部该如何接洽?”

康海问道。

“这个分两种,如果是大明的藩属国,他们就相当于是我们的走狗,他们可以来朝贡,但必须签订朝贡条约!

比如,这朝鲜国可以每三年朝贡一次,以人口数量计算,每人朝贡一银元,那么朝鲜国每三年当应给大明朝贡等同人口数量的银元,当然,进贡银元可以用领土租借权与矿山开采权以及关税征收权做抵押!

当然,朝鲜还需要每三年向大明提供他们户曹的人口数量统计册!而大明则不需要再给朝鲜国赐予礼物,大明只会保证给予他们三年的和平时间!”

“如果不是大明的藩属国,自然没必要来朝贡,但他们也会被我大明视为敌国,朕不会允许与大明平等的帝国存在!大明也不会对他们国家的安全负责!”

朱厚照说道。

康海听后不由得一惊,心里盘算道“三年朝贡一次,以该藩属国一人一银元计算,朝贡银元数量等同于人口数量,而仅朝鲜一国估计就得朝贡数百万银元,数百万银元对于大明帝国尚且是一笔巨款,对于朝鲜而言则更是一笔巨款!”

因而,康海不由得说道“陛下,这样一来,会使得各藩属国负担巨大,只怕他们不再愿意承认大明为他们的宗主国。”

“那大明便没有保护他们的必要,也没有尊重他们领土与一些主权的必要”,朱厚照说道。

康海一听无可辩驳,只又问道

“诚如陛下所言,既然如此,涉及两国邦交之事该如何处之?大明是否还需要派使臣出使宣召?”

“愿意与大明建交或者承认大明为宗主国者,朕可以让他们帝国京城租借房屋作为大使馆,且在与大明断交之前,该国的大使馆可以一直存在,他们可以派官员常驻大使馆,与大明进行交流!当然,朕也会派大使去该国建立大使馆!”

朱厚照说后,康海便再次陷入了疑惑与思考之中,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大使馆”这个词,但他也能理解,只问道“敢问陛下,这大使馆是由我们提供保护与银款吗?”

“自然不是,由他们本国提供”,朱厚照说道,他才不会让以后的各国的大使馆像现在的会同馆一样,由大明朝廷把这些各国使臣的吃喝拉撒全管了,虽然礼部的钱大部分都是教坊司挣的钱,但也是不能白花的。

康海又问了几个问题,在彻底弄明白了朱厚照的意图后才离开了西苑,而这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京师大学的学生们开始翻各大公侯府的院墙与某些千金小姐私会的时候,但康海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内阁,思索着如何完成皇帝陛下要自己改革朝贡制度的任务。

待次日天明,康海在案桌上醒来后,礼部左侍郎席书便找到了康海,向康海禀告了朝鲜使臣崔重洪意图行贿自己的事,席书之所以向康海禀报此事,自然是担心将来被人弹劾自己受贿的话,好有个上官替自己作证自己没有受贿。

“这个崔重洪!竟然敢收买我天朝官员,这是在有意腐蚀我大明吏治!但是,这也说明他有什么别的企图!不过现在也管不了他,如今,陛下有意改革我大明的朝贡制度;

但现在,偏偏礼部尚书欧阳旦在养病,便由你与主客司的官员立即起草一份新的大明朝贡与邦交制度吧,到时候,老夫与陛下通过后,再交给翰林院,记入《大明会典》!”

康海说后就向这礼部左侍郎席书将大明新的外交政策细细说了起来。

席书听后十分惊愕“首揆!这,这,这是否太过霸道,只怕外藩诸国不会愿意再承认大明为宗主国,那而今陛下之帝王伟业岂不毁于一旦?!”

“陛下岂会自断自己的帝王伟业,陛下是千古难逢的大帝,其谋略自然比你我远,这些外藩若如现在这样被我大明养着,他们也只是表面上尊崇我大明,内心则并不会畏惧,甚至一旦有机会还会吞噬我大明领地,他朝鲜之前为高丽时,不就有意蚕食我辽东之地之举!”

“如今,为防将来外藩诸国做大,威胁我大明,只能先断其崛起之机会!”

康海说后便让席书草拟新的朝贡与邦交制度。

席书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正三品礼部左侍郎,没有资格质疑朝廷的新政,便也就老老实实地按照康海的意思写了起来。

三日后。

康海正式把大明新的外交政策递交到了大明皇帝朱厚照的手里。

朱厚照看了后很是满意,便让另外两名内阁阁臣看看,但这时候,一旁的张璁则说道“陛下,臣建议,如果一国既认我大明为宗主国,那么在承认别的国家为宗主国时,理应在给别的国家相应贡礼时理应向我大明也增加进贡同样的贡礼,否则,我大明可以视为该藩属国背叛了大明!”

朱厚照听后很是赞同,忙令康海加上,心想这样如果一个藩属国如朝鲜真的称臣于日本或者其他国家,那么在给予日本与其他国家的特权和待遇的时候,也必须给予大明同样的特权和待遇。

看着新出炉的大明外交政策,朱厚照认为这才是大明近代外交的开始,而大明的外交历史也注定因此翻开新的篇章,不再是农耕文明时期那种温和仁厚的外交方式,而是国家利益至上的外交方式。



第293章 背叛大明者,大明必将讨伐之

朝鲜使臣崔重洪现在心里是越发的焦急和不安起来,他不明白为何大明朝廷的高官和皇帝一直不肯再见自己。

崔重洪本来是想趁着此次来出使大明的机会,恳请大明停止要求自己朝鲜国建孔庙和孔子学院的工程,且免掉自己朝鲜国在世界投资银行所贷的款。

当然,崔重洪也知道这件事要想说动大明皇帝肯定很难的。

因而他便想着拿钱收买大明官员,让大明官员帮助自己实现此事,但他没想到自己行贿的行为竟然遭到了大明官员礼部左侍郎席书的拒绝!

而现在,自己甚至连一个有分量的大明官员都没看见。

甚至,连朝贡本应该有的回赐礼物与赐宴都没有出现,更别提允许使团与京城百姓互市的事了。

而过了许久后,礼部左侍郎席书才来见了这崔重浩。

一见这崔重浩,席书便将一本关于大明新外交政策的报刊交给这崔重浩“崔使臣,这个你待会拿去看看,本官现在只问你一句,贵国是否为大明之藩属?”

崔重浩还不清楚朱厚照也就改变了大明的外交政策,见席书拿了本报刊在自己面前,也知道这是大明眼下比较流通的事物,知道这个叫报纸,但他现在也只看见这报刊头版上写着的是“内阁关于改革朝贡制度与外交政策的决议”,也不知道具体内容,所以听席书这么问,只下意识地回道

“大明自然是我国之宗主国,我朝鲜自然是大明之藩属!”

“既然如此,现在本官给你三点提示

第一、你现在需要回朝鲜把你们朝鲜的人口册子拿一本来给我大明;

第二、你们需要提供与人口等同数量的银元作为进贡之物,当然可以用同数量银元价值的矿山开采权与领地租借权以及关税权为抵押,你们自己需商量好;

第三、你现在可以租借我大明的一处房屋作为贵国的大使馆,并让你们的国王派一名官员常驻我大明!”

席书说完就辞别了崔重洪。

而崔重洪听了席书的三点提示后直接是一脸懵逼,他只好把报纸拿起认认真真看了起来,但越看他越是愤怒,最后竟也实在忍不住把报纸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这怎么能是一宗主国所为!我朝鲜决不能接受有这样的宗主国!”

崔重洪很愤怒,他没想到大明朝廷会提出这样的外交政策。

当然,崔重洪现在也知道自己想让大明朝廷取消要求自己朝鲜国建孔庙与孔子学院的事是不可能了,而免掉朝鲜国在世界投资银行的贷款就更加不可能。

但是。

崔重洪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空空如也的回朝鲜。

崔重洪现在只希望大明能回赐礼物,以及给予自己使团贸易的机会,毕竟他们带来这么多商品,是需要销售出去的。

同时,崔重洪还希望能得到赐宴的机会,好亲自游说一下大明皇帝朱厚照,希望让大明皇帝朱厚照放弃这种过分的要求,而不至于失去自己朝鲜国的机会。

不过。

朱厚照可没想要赐宴这崔重洪,对于大明自己国家的官员,他作为帝国元首自然要赐宴增进一下情感。

但对于崔重洪这种外番官员,他则没有这个心思,毕竟国家与国家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不可能有所谓的感情。

因为一旦朱厚照要因为对某个国家的感情而去帮助某个国家,那样只会损失本国百姓的利益。

当然,对于朝鲜使团朝贡的贡品,朱厚照也没打算要归还。

本来就是,朝鲜现在还是大明的藩属,藩属献上来的贡品,自己自然没有归还的必要。

除此之外。

朱厚照还下达了逐客令,直接要求内阁传达钧旨给礼部,让礼部要求崔重洪必须在一个月内离开大明,而且在明年中秋之前把自己本国朝鲜的决定告知给大明。

作为外籍人员,不得长期留在大明。

崔重洪因此也只得在一个月期限将要到来时离开了京师。

崔重洪离开京师会同馆的时候,狠狠地跺了会同馆地面几脚,然后才直接坐上马车,直接纵马驰回了朝鲜。

朝鲜国王李怿在知道大明新的外交政策后是勃然大怒,直接把案桌都给掀翻了,当即表示朝鲜国不再奉大明为宗主国。

而且,朝鲜国王李怿还下令停办现有孔庙与孔子学院的建设工程,且不再偿还自己朝鲜国在大明世界投资银行的贷款,甚至也不愿意派所谓的大使来大明京师城,在他们眼里派大使来与派人质去没什么差别。

因而,朝鲜国的官员也都互相推诿到没人愿意来大明做大使的地步。

朱厚照就猜到朝鲜国会拒绝这样干,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气恼,本来他这样做就是要逼走这些所谓的藩属国,以避免大明将来无法没有压力地进行着资本主义的扩张。

而如今这些藩属国如朝鲜背叛大明不再承认大明为他们的宗主国,也让大明在将来消灭这些国家时毫无压力。

不过,朱厚照还是让礼部发言人即主客司观政进士徐阶对朝鲜不再承认大明为宗主国的事发表了官方言论。

“对于朝鲜国不再承认我大明为宗主国的事,本人和大明朝廷对此表示甚为遗憾,与此同时,大明对于朝鲜国这种背叛宗主国的行为也感到极为愤怒!

所以,大明希望朝鲜能尽快改正现在的错误,要朝鲜国王对于自己的鲁莽行为道歉,且要给大明赔偿一笔资金,否则,大明将举国讨伐!”

徐阶的话在报纸上被报道出来后,在大明民间引起了极大反响,因此,也给保守派的儒臣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不过。

朱厚照也因此让边军总参谋部开始确立将来作战的主要战略,特别是针对朝鲜。

然而,朱厚照也因此知道自己要想让大明帝国继续控制朝鲜,而且是从朝鲜国得到更多的利益,大明就需要先控制辽东,经略好辽东。

正因为此,开发辽东的事依旧是最为重要的事。

但在辽东侧翼却还有一个不安定的势力的存在,那便是朵颜卫的花当。

朱厚照现在已经多次收到花当要求增加贡使的要求,但他没有答应,因为他知道增加朵颜卫的贡使数量,就要增加赏赐数目,大明就亏损更大。

如今的大明南方开始了蒸汽工业化生产,蒸汽动力带来的工业革命让大明的商品正迅速抢夺着全球的贸易市场。

而大明帝国的国库收入也急剧增加。

但是,蒸汽工业带来的弊端也开始出现,尤其是在朱厚照准予皇家工业公司向出售蒸汽纺纱机与织布机后,各大传统纺织作坊纷纷更新换代或者破产,而原来的纺织工人也纷纷下岗失业。

失业率增加的问题是朱厚照要解决的,毕竟百姓们要挣钱养家。

朱厚照的解决方式也很简单,增加军事力量,扩军备战,把大量失业人口吸入军队中来。

“当百姓们不能成为生产者,那就只能把他们变成帝国对外战争的战斗者,让他们在对外战争中获得财富!”

朱厚照是这么给兵部尚书桂萼说道。

现在的他发现自己除了发动战争外,没有别的方式解决国内失业人口的问题。

可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把别人的财产夺过来自己享用?这只能是一种原始的掠夺方式,是动物的生存方式,通过剥夺你的生命从而继承你的一切。

而人类之所以比动物更有智慧,是因为人类有文明,有更合理的剥削方式。

朱厚照现在想要发动战争不是想要剥夺谁的生命,而是要通过战争,让更多的人给自己交保护费,把一个人杀死不如把一个人统治起来,并要求他给自己交一定的保护费,这笔保护费可以保证自己不把他杀死,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通过收保护费长期统治这个人,长期获得利益。

南方的失业人口不通过发动战争而转移到北方去争夺利益,那么他们只会在南方发动叛乱,争夺南方各阶层人的利益,而转移到北方,则可以避免南方的动乱发生,同时也可以通过战争实现移民,把大量在南方多余的劳动力转移到北方去开发资源。

但这一切说的容易,做起来也不容易,需要时间,需要在方方面面都做好。

而外界的局势也不是一直不变,甚至交通的不便与消息的滞后性,朱厚照这个皇帝在很多时候要做某一件事很难在短时间内直接见到成效。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礼部将朝鲜背叛大明的事宣告天下且表示大明朝廷很愤怒,并给予朝鲜最后的警告,以此让大明的所有官绅民众都知道这件事,从而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获得民心基础。

但有时候,帝国的官绅民众对朝廷的行为所产生的反应并不是高度一致,比如这次,朱厚照让礼部发言,痛斥朝鲜背叛大明且警告朝鲜的事,就有一些儒士与主流论点唱反调,说本就是大明不义在先,大明理应宽宥朝鲜之冒失之举,恩惠朝鲜,主动免去朝鲜所欠贷款。

好在大明的民众也不都是这种圣母,至少大多数不是,且也有人嘲笑这些儒士是不知道自己能活在这太平盛世,能有力气批判朝廷就是因为朝廷通过对外掠夺的财富避免了百姓生乱才让天下依旧相安无事,甚至读书人还能得到朝廷之教育补贴。

正因为此,朱厚照接下来诏令兵部募兵扩军的行为也没有招到天下大多数人的反对。

除了扩军和增加军事支出来解决南方失业问题和增强对朵颜卫的威慑作用外,朱厚照还让内阁再次下钧旨,鼓励关内百姓出关去辽东定居生活,且不但廉价出售辽东的田地还允许百姓自己垦荒,且表示百姓自己垦荒的土地便直接属于自己而且头三年免税。

毕竟,真正要控制好辽东,单单驻扎军队是不行的,得有大量百姓迁居于此,才能提供充足的后勤保障,尤其是在这个没有便捷运输工具与交通条件的情况下,要想让辽东真正成为大明统治稳固的地方,就得有足够的汉人百姓为基础。

而且让辽东有足够的百姓迁居于此,也能为将来大明经营关外更北方的奴儿干都司地区更为有利。

事实上,在移民关外的这一方面,民间的移民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尤其是在路引制度取消后。

大量汉人迁居到河套和辽东地区定居,要么在当地垦荒耕种,要么则是与蒙人与女真人做生意。

此时的开平城便已经是大明在关外滦河以北的重要贸易集散地。

从属于永谢布部、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的一些部落蒙人以及朵颜三卫的蒙人还有部分女真人都会云集于此和大明百姓在这里进行贸易。

本来开平城在宣德以前就是大明的开平卫,是宣府的门户,军事重镇!

但因为从永乐年间开始,气候便开始转冷,大明在开平卫的屯田便越来越困难,粮食运输也日渐艰难,明宣宗朱瞻基便下令将开平卫内迁至独石堡。

而如今,开平城又归入大明领地,则是因为小王子被消灭,边军重新夺回了这座城池。

当然,因为气候转冷,主要是小冰河气候现象逐渐加重,如今的开平城依旧不适合屯田,但好在有商贸维持,再加上帝国财力增加,能够维持住这一带的粮食供应,而且开平城有便利交通可以直通宣府和大同,且也可以通过大同水泥路直通京城。

所以,如今的开平城并没有天气转冷而衰败,反而越来越兴盛。

眼下天气渐渐转暖,内附在开平城附近的蒙人也开始出来放牧,当然也会在这个时候来开平城与汉人进行贸易,把冬天积攒下的牛羊肉卖给汉人,由汉人做成罐头销售到内地,而蒙人也会从汉人这里买走茶叶与盐巴。

开平现在已经是大明的一个县,但属于宣府管辖,宣府虽然已经是府治,但依旧是大明九大军镇之一,开平城也依旧驻扎着大明的军队。

眼下驻扎在开平的则是边军的一个团,合计两千余人。

但边军这两千余人并不管理开平城的政务,而开平城的政务则由知县张聪管理,同时张聪也兼任边军该团卫指挥佥事一职,负责边军该团的后勤与政治工作。

而且,知县张聪本身也是军队出身的人,只是因为主要从事文职工作,而被总制王守仁安排为了开平县知县。

当然,张聪并不管理边军军事任务,管理边军该团军事任务的则是该团游击将军桂勇。

但眼下倒也没什么战事,再加上边军该团驻扎开平也只是因为宣府最近大换血才由近卫军变成了边军,然后被安排到开平来增强防御。

所以,除了每日例行派侦察连夜不收进行侦查可疑迹象外,桂勇每日依旧想的还是什么时候让上面把自己调回近卫军去,好同近卫军的原有兄弟们一起开疆辟土。

不过,也有官兵不是桂勇这样的想法,田登现在只想着能在这开平城定居下来,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维护开平安全的边军军官。

因此,田登是很认真地在维护着这一带的安宁,他也会和开平城的蒙人打成一团,并没有因为自己是近卫军军官而仗势欺人。

不只是田登,因为贸易的关系,开平城的汉人与蒙人相处都很融洽和睦。

“库勒叔,这一次,您这次带来的羊毛不少啊,这一车一车的,足够你换上百银元了!”

侦查连的近卫军战士单泰此时便打马和这名库勒的蒙人闲聊着,他自己本就是独石堡的人,和蒙人也都熟悉,而这库勒也和颜悦色地跳下了车“可不是吗,全赖你们传授给我们防疫之法,不然去年大宁那边的瘟疫只怕也会让我们损失不少的羊!”

单泰只是笑笑,说道“那您赶紧运到城里去发卖,我去那边看看!到时候装茶砖进车里,记得喊我帮忙!”

说着,单泰就纵马朝对面正下马歇脚的蒙人走了过去,因为,那这几个蒙人面生的很,作为夜不收,他本来的起了谨慎之心。

但这时候,库勒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旋即转过了身不忍看见身后的一幕。

“这位军爷,我们是来自科尔沁部的,第一次来开平城做买卖,敢问现在开平城里的税高吗?”

这时候,单泰刚一下马,一名蒙人便主动走了过来,问了单泰一句。

单泰便只好回道“税不高,和玉林那边一样,因为去年发生瘟疫,朝廷还免了三成赋税,你们只需去开平县市舶司缴税一次拿到凭证后,你们在关内都不会再被征税。”

噗呲!

单泰刚说完,就被这蒙人捅了一刀,旋即又被一名蒙人捂嘴了嘴,旋即头也被扭断了下来。

单泰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惊愕地瞪大着双眼。

蒙古老人库勒听见了单泰被杀死的声音,但他依旧只是叹了一口气,继续和其他汉人打着招呼。

而这时候,又一名边军该团侦察连的夜不收被一名蒙人偷袭,按在马车后面被乱刀砍死。

该团侦察连的把总田登见那库勒装羊毛的车里露出了火炮的样子,一时也察觉了起来,忙立即掉头而去,待开平城附近时,才立即大喊道“快关城门!让所有百姓撤回城内!”

同时,田登命令着自己身边的几名夜不收“立即进城,告知给游击将军与张知县!鞑子不是来做买卖的!”

说着,田登又掉回来,大声喝令道“侦察连随我立即把驱赶百姓回城!这些鞑子是来杀人的!”

田登说着就开始立即组织起自己的人把出城准备与蒙人做买卖的大明百姓往城里驱赶。

……

待所有人都进入城后,开平城的城门就立即关了上来。

春天到来后的开平城第一次开市以这种情况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此刻逐渐集结到开平城外,密密麻麻如丛林一般的蒙人骑兵则直接明明白白地告诉着开平城里的所有官民,这些蒙人的确是来者不善,他们是来攻城,是来掠夺的,是来杀人的!

倒在城外血泊中的几名边军夜不收的尸体也证明了这一点。

“奶奶的,我要杀了这些蒙人!”

边军队正严衡持起火枪愤恨地就要朝同样躲在开平城内的蒙人百姓开枪,城外蒙人利用边军对他们的信任把大规模蒙古骑兵带到这里来,还杀死了自己的兄弟,自然让他失去了理智。

开平城与大明边镇其他新建之城一样也是汉蒙杂居,甚至在开平城,蒙人还占据多数。

这些蒙人已经在开平城定居,从事着建筑、开矿、运输乃至贸易等行业,甚至还有在开平城内读书教书的。

而如今,城外蒙古大军的出现也让这些已经在开平城内定居且把自己当成大明百姓的蒙人也很感动意外和恐慌。

当严衡控制不住自己要开枪打死这些蒙人时,这些蒙人则更加害怕,一时场面更加混乱。

“住手!”

但这时候,游击桂勇喊了一声,且手持朝廷新制短柄手铳走了过来,直接把严衡手里的火枪夺下,喝道“在这里杀百姓算什么本事,节约一颗子弹,去杀城外的鞑子!”

“可将军把他们当百姓,但他们并不把我们当成自己人!”

严衡大声回了一句,这支边军本就是由近卫军改编的,讲究官兵平等,因而这严衡也敢大声回怼桂勇。

“那难道你想逼反他们吗?!”桂勇也大声质问了一句。

严衡一时无法辩驳,只后退后,拱手道“既然如此,卑职领罚!”

桂勇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严衡。

而这时候,田登走了过来“将军,卑职认为即便不杀他们,也因把他们赶出城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说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但难保混杂有奸细,眼下如此多的鞑子骑兵来攻打开平城,开平城要想守住,就必须防止有奸细策应城外鞑子!”

桂勇听后,觉得田登说的挺对,正要答应,而这时候,一名蒙人突然喊道“将军!草民求求你们,不要赶我们出城,我们和外面那些人真的没有关系啊!我们出去后只会被他们抓走当成奴隶,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定居,结婚生子,安家立业,您要是赶我们出城,我们就无家可归了啊,呜呜!”

“是啊,将军,您们不要赶我们出城啊,他们会杀掉我们的!”

这些蒙人百姓都七嘴八舌地哀求起来,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蒙古贵族的骑兵在杀起自己人来并不比杀汉人手软,基本上过车轮者皆斩!因而都不想被赶出城。



第295章 晋商

一阵暖风吹来,让沉寂的东阳河动了起来,河岸两边也被抹上了层绿色,这个时候,无疑是放牧的最好的季节。

但雅若却无法再来这里放牧,她不得不抱起自己家的小羊羔,看着自己的丈夫萧宏,忍泪问道“宏哥,你一定要记得来兴和找我,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萧宏点了点头,亲了自己妻子额头一下“我知道,我会来找你的!”

萧宏说后就送别了自己的妻子,作为县衙的书办,他不能跟着自己妻子离开开城。

不过此刻,大多数的开城百姓都得离开开城,在县丞王隆与把总李恩护送下去兴和,哪里是大明的一处的千户所,目前驻扎着大明的近卫军一个旅和五千边军,还紧邻着重镇宣府。

按照桂勇与张聪商议出的安排,把开平城的百姓尤其是蒙人百姓迁移至兴和无疑是最恰当的安排,因为兴和驻扎的官兵较多,能给予这些百姓最安全的庇护,也有足够的力量防止有奸细作乱,且迁移去的百姓都住在城外,也不会对城防构成影响。

而开平城没有了大量百姓,也更便于守军防御,减少粮食的消耗。

蒙人百姓必须全部出城,反抗者得按照奸细论处!

但汉人百姓则听其自愿,如果因为不舍得家业与买卖要留在城内,则也需要听从守军安排。

不过,基本上大部分的百姓都离开了开平城。

此时的开平城只留下了两千余边军守军,而此时,鞑子骑兵也已全部集结到了开平城外。

库勒很不情愿地策马往城下赶来,他倒是不害怕被城上的明军打死,他只是觉得无奈,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部落首领要联合花当攻打开平城,明明大家的买卖都做的好好的,蒙人不用再担心堆积成山的肉卖不出去而烂掉,甚至还可以换成银元从汉人手里换取可以解腻的茶叶以及很便宜的布匹。

但作为部落的一员,他不得不遵从自己部落首领的命令,跨上战马,拿起战刀,为黄金家族而战。

犹如他部落首领们所说,他们蒙人天生是为抢劫而生的,要么把别人的东西抢到自己手里,要么自己被别人抢去杀掉或者做奴隶,不能像汉人一样只知道种地做买卖。

可库勒接受了这个观点,他得承认自己蒙人更适合抢掠,做生意做不过汉人,而汉人也素来懦弱且大多不会抱团,是最好抢掠的人种,如果真的攻下开平城,他也很期盼能够把繁华的开平城劫掠一番,因为他来过开平城,知道开平城有比自己蒙人女人柔嫩的汉女,有许多黄金白银,还有最勤劳且也适合当自己奴隶的底层蒙人。

“田把总,请你转告你们将军,朵颜卫都督花当之子指挥同知把儿孙和土默特部左都督阿兰斯率十万骑兵而来,开平城弹丸之城根本无法挡住我大军,但花当领主知道你们都是英雄,愿意向长生天起誓,只要你们肯投降,领主会允许你们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兄弟!”

库勒是土默特的贵族,又是土默特部的大商人,和开平城的许多明军都比较熟稔,因而,他此时便被派来劝降开平城的边军守军,毕竟花当也知道开平城是一座坚城,而明军的火器素来就十分犀利,自然是能劝降就劝降。

“库勒,单泰他们哪个不是你们的朋友,他们帮你们装货,甚至还帮你做买卖,免得你们因为不懂算术被人坑骗,但你们是怎么对待他们的,难道你们蒙人就这么对待朋友?!

如今还想来劝降我们,我田某把话放在这儿,除非我开平城的所有弟兄死尽,否则你们别想踏入我开平城!”

田登并没有把库勒的劝降之言去转达给桂勇,而是直接在瓮城上朝库勒大骂了起来。

库勒并没有还嘴,也没有恼怒,而是惭愧地丢下了头,并打马回来,他的确承认在自己面前被自己族人杀掉的单泰等汉人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甚至有意把自己女儿嫁给单泰,他也无数次请单泰来自己家喝奶酒。

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是蒙人,自己的祖先很早就是为黄金家族征战的护卫,而自己自然也不能例外,就算这些汉人是朋友,但他也不能因为朋友而背叛自己的主人。

库勒内心很痛苦,也很无奈,他不愿意面对这种因为族别不同而不得不刀枪相见的局面,他更愿意大家一起在草原上做买卖,但领主们喜欢劫掠,因为那样比买卖得到的好处来的更容易也更多,而且汉人基本上也不会报复。

“首领,他们不愿意投降!”

库勒向自己的首领阿兰斯回禀了自己劝降的情况,而阿兰斯则看向了这次攻打开平城的统帅把儿孙。

“既然他们不肯降,那攻城之后,城里的人一个不留,告诉给我大元的所有勇士们,城内的财产与女人都是属于他们的!”

把儿孙说着就看向一名身着儒袍的汉人姜瀚“姜先生,你铸造的火炮确保能攻下这开平城?”

“少主放心,卑职铸造的这大炮重达三千斤,能射二里远,定能攻破这开平城!”

姜瀚本是一名举人,且出身于官僚世家,其父更是做过翰林官,但因对眼下朝廷新政不满又加上杖杀家里小厮而不满朝廷要自己抵命而逃到塞外的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朵颜卫的鞑子抓住。

而且,因为花当认为他是汉人,还是读书人,便认为他会铸炮,便将他留了下来,而逼他为自己铸炮,姜瀚为了活下来也只能应允,偏偏他也的确在南京中央大学待过,对火炮铸造也颇有接触,便按照自己的理解铸造出了能够远程射击的实弹大炮。

花当对此极为满意,还升了姜瀚做自己的指挥使,跟随着自己的儿子把儿孙一起来攻打开平城,并替自己朵颜卫掌管火炮。

姜瀚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造化,对花当对自己的重用是感恩戴德,甚至也开始希冀着花当能够灭亡大明,重建儒家治国地位。

但把儿孙却不如自己父亲那样对姜瀚那么看重,他很鄙视这个背叛自己族别的人,但他也知道,自己要想替自己父亲攻破开平城就需要这个人,因而虽然面色寡淡,但还是颇为客气地说道“如此甚好,到时候便有劳姜先生先开炮攻破开平城了!”

轰!

猛然一声巨响炸开!

整个大地似乎都震动了起来!强大的气浪更是把这些鞑子都掀翻在地!

“少主小心!”

一名鞑子护卫忙护住了这把儿孙,与把儿孙一起倒在了地上。

待把儿孙推开压在自己身上且已经殒命的护卫,站起来时,却看见自己前面已经有一个三尺宽的弹坑,而且已有不下十个蒙人骑兵被当场炸死,甚至还有十多个没被炸死的蒙人骑兵也断了半截身子在地上痛苦不已地哀嚎者。

血肉模糊!

残躯碎尸!

更有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的战马,全身是血!

……

这就是大明城防远程火炮的威力!

虽然只有五门,但是在蒸汽动力也被应用于军械局后,大明的火炮的镗床技术已经成熟,可以直接利用蒸汽动力镗床直接镗出具有膛线螺纹的巨炮,再加上准矩与圆锥性炮弹的运用,自然可以一次炮击就能给敌军造成极大的杀伤,而且大明的炮弹如今还是开花弹!

当今世界唯一掌握开花弹技术的帝国!

备注原本历史上就出现过开花弹,大明武器研究还是颇多圈点的,这里能出现开花弹应该不算超前,毕竟小说里大明科技发展也有很多年了。

桂勇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冷冷一笑,己方的先进火器给了他守御开平城的极大信心,在看见第一轮射击便造成整个蒙古大军险些阵脚大乱后,便继续吩咐道“换子铳,再射!在鞑子未后撤前,再轰死他几个!”

……

轰!

轰!

轰!

一连串的炮弹炸裂声再次传来,犹如盛开在草原上的格桑花一般,直接将泥土与石块和着鞑子战马炸飞了起来,猛烈地气浪掀飞了掀飞了十多个鞑子,而弹片也在强大的动量作用下变成锋利的刀刃直接把鞑子或战马切成两截!

一轮炮击结束!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鞑子的哀嚎声与战马凄惨的嘶叫声在回荡!

把儿孙有些懵了,他没想到明军的火炮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可以一炮炸死自己这么多人!

把儿孙慌忙喊道“撤!后撤!后撤一里!”

好在这些鞑子骑兵素来也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并没有因为把儿孙这个主帅下令后撤而出现大乱,但明军的炮击也给他们心里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一个个都张皇失措地回头看看开平城方向,看看有没有炮弹飞来。

……

桂勇看着慌忙后撤的鞑子大军只再次冷冷一笑,吩咐道“炮兵营冷却火炮,清理炮管,抬上近程炮和虎蹲炮,火枪兵全部上弹,准备射击!待会这些鞑子肯定要分散攻城,远程炮冷却后负责炸毁鞑子火炮!”

桂勇说完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有鞑子开始推着巨炮出现,负责利用望远镜观测的田登忙禀报给了桂勇,桂勇则忙命令炮兵准备轰击鞑子火炮。

……

鞑子这边,姜瀚拿着花当赐给自己的一副望远镜看了看开平城墙,在确定自己这边的巨炮都放对位置后才吩咐道“放!”

砰!

鞑子的巨炮是实弹炮弹,因而只是砰的一声砸在厚实水泥混凝土砌成的城墙上,只砸出点点泥屑。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报纸上所说的水泥城墙可以这么坚固?!连大炮都无法摧毁?!”

姜瀚惊骇地说了一句。

而这时候,本来躲在城垛下,准备躲避炮击的明军发现自己头上连点灰土都没落下,皆也大感惊奇,不由得都抬起头来,皆哈哈大笑起来。

“这狗鞑子的火炮居然还停留在靠铁球与黑火药的时代!就这也想轰开我开平城,简直是妄想!”

队正严衡此时说了一句,作为大明陆军军事学堂的第一期毕业生,他对大明火药与火炮的发展史自然很清楚,如今见鞑子的炮弹与火炮轰击效果便也不由得嘲笑起来。

而这时候。

大明的远程巨炮也发动了反击,五门火炮在数息之内,直接将十发炮弹准确送到了鞑子炮兵阵地。

轰!

轰!

轰!

鞑子火炮全部被炸成了破铜,连带鞑子的炮兵也全部被炸死,而姜瀚也不要命地往回跑着,然后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不由得只磕头如捣蒜道“别炸我,别炸我!”

……

把儿孙见自己的火炮全部被毁,而且也撼动不了开平城,只得下令自己的骑兵分散朝开平城冲击,以自己骑兵的弓箭和悍不畏死的精神将城墙明军的射倒。

于是。

无数的鞑子漫天遍野地冲了来。

但一待这些鞑子拉着弓箭,嗷嗷叫着冲来时,明军的近程炮与虎蹲炮便开了火,连续不断的炮弹在这些鞑子中间炸开,直接炸得这些鞑子一个个翻飞了起来,到处都是残尸飞舞,血如雨水般洒落在草原上。

而明军这边则不停地换着子铳,用连续不断的炮弹火药收割着这些鞑子的性命。

这些鞑子倒也不怕死,硬是继续往城墙这边冲。

在这些鞑子世界观里,从来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后退的勇士,他们相信有长生天的护佑,因而一个个只凭着一股蛮近冲刺着。

明军这边的火枪兵已经持起了击发火枪!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噼噼啪啪!

明军扣动了扳机,将线膛枪里的枪弹击发了出去,火棉产生的底火直接点燃发射药,让圆锥形枪弹打着旋地刺破空气,直接贯入了这些鞑子的脑仁或胸膛内,且在这些鞑子的身体里继续转动着造成二次杀伤。

中枪的鞑子从战马上摔了下来。

或者中枪的战马直接摔倒在地,把自己的主人也绊倒,甚至直接把自己主人给压死!

密集的枪弹形成密集的弹雨,鞑子骑兵来一批便倒下一批。

而明军的线膛枪是拉一次扳机就退出一颗子弹,旋即弹夹子弹在弹簧作用下直接装入枪机,继续拉栓射击,整个过程十分快速,密集的弹雨接连不断,整个城墙的一百步区域内,是尸横遍野!哀嚎不已!

鞑子骑兵只得退了下去,仅仅两千人防守的开平城让这十万鞑子大军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

两广广州府。

虽说天气已日渐酷热,但大明证券交易所对面的茶楼依旧是高朋满座。

茶博士在各桌间往来穿梭着,一边陪着小心一边给这些士绅达宦送着茶点。

眼下随着帝国工业的发展,来茶楼也不只能喝到热茶,也有冰镇乌梅与冰镇双皮奶,甚至还有冰镇果切。

而在这种炎热节气,两广的百姓们自然更喜欢后者,一口冰镇西瓜汁下肚,把一身的暑气都消散干净,但当证券交易所开市后的股票价格一出来,冰凉的快感顿时便完全消失,激动地百姓们燥热得扯着衣襟,直把桌子拍得啪啪响,看着玻璃窗外“天啊,又涨了!”

“这才几天,山西商行的股票就翻了三倍!”

“可不是吗,没看见外面那些散众吗,这么热的天还排着队的争着买,不就是因为这行情好吗!”

“不过,我为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就算涨也没这个涨法啊!”

“有什么不对劲的,肇庆大学那几位从京师大学来的教谕数月前倒也说股票反常,会暴跌,这都快半年了,也没见跌啊!有钱就赶紧买吧,最近又有家辽蒙商行上市,专门做关外大生意的,都在找门路买原始股呢!”

茶楼里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个个都因为翻涨的股票而心情激动者。

而在茶楼后院一出幽静的别苑里,来自山西的范永和倒是没有像外面的人那么激动,只淡然地与自己的管家杨凤下着棋,待棋局结束,才问了一句“股价涨势如何?”

“今天又涨了近七成,整个广州府的钱应该都被我们给掏空了,现在有些散众已经开始向银行和士绅们借贷炒股,连肇庆、潮州那边都有人来买!您看,我们什么时候统治他们收手?”

杨凤问道。

“先不急,待辽蒙商行一上市再套一笔钱后就收手,告诉克特多,记得到时候继续投一笔钱进去,他们的花当首领这次有希望在两广套走三百万银元以上!但要先预付我们山西商行五十万银元!不然,范某便让他们血本无归!”

这范永和说着就继续问道“夏部堂何时回广州?”

“预计就在这个月月底!”杨凤回道。

“那争取在这个月月底回山西,让夏部堂自己来收拾残局,到时候给孟部堂打声招呼,这内阁之中,不能没有我晋人!”

范永和说道。

“明白,孟部堂眼下刚掌了吏部,到时候这两广一乱,他夏言难辞其咎,入阁自然也轮不着他了!而除他夏言之外,便无人能在资历上高于孟部堂”,杨凤说道。

“怎么没有,你别忘了在边镇统兵的新建伯!”范永和笑说道。

“只怕眼下朝廷还需要他守宣府,对抗花当十万大军”,杨凤这么一说,范永和又只是淡淡一笑“临了,还是要我们晋党收拾残局!”

……

珠江口,落日渐渐落在了海面,余晖把碧绿的海水点缀上粼粼波光,犹如沙海中潜藏的黄金一般,吸引着无数的船只来在凶险的海上掘金发财。

执掌整个太平洋和印度洋所有航线与殖民地的夏言推开了玻璃窗,看着前方已有高楼数十座的广州城,不甚唏嘘,他也没曾想过,在这几年之内,广州城已发展如此之快,富庶的百姓几乎家家有船,把整个珠江口塞得满满的,而挤压在岸边的鱼肆更是绵延数里。

夏言妻子封氏替夏言取下了头上乌纱,且偎依在了夏言肩上,夏言揽住了妻子的腰,享受着妻子的温柔“原儿睡了?”

“睡了,他也算是我们夏家第一个在船上出生的孩子,就算是遇到风浪都睡得无比安稳,只怕将来也和夫君您一样要辗转于这海上。”

封氏回道。

夏言不由得笑了笑“到了广州,你带着原儿回老家贵溪吧,等他长大些,让他去新式学堂读书!”

“老爷,您怎么突然说这个”,封氏说着就不由得把夏言抱得更紧了“我只想陪着你!”

夏言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本不好给你说,但现在也不得不让你知道,你知道我现在的位置,虽然把持着整个南洋军政大权,但有道是登高必跌重,我杀了那么多走私的权贵豪绅,只怕也得罪了不少人,只怕将来难免落个弃市的下场,你注意到最近广州的股价了吗,依据我早年在陛下面前学习圣学的经验,这广州的股价很反常!”

“不是一直在涨吗,百姓们都很高兴,甚至夸耀这是老爷您的功劳呢”,封氏回道。

“那只是表面现象,不说这些了,就算将来落得身首异处,能为我大明打下如此基业,能报德圣上知遇之恩,夏某此生足矣!”

夏言说着就不由得把自己结发妻子抱得更紧了些“走,我们看看原儿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喊一声爹!”

三天后,就在夏言刚要登岸时,广州知府文景华急忙找到了夏言“部堂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大事不好,就在两天前,股价大跌!各上市商行亏损已达上千万银元,还在下跌,近一百家民间商行倒闭,已有六名商民无法接受,而跳江自杀!民众人心恐慌,更有青皮流氓趁机大肆抢劫,您看看,眼下这如何是好啊!”

夏言一听也怔住了片刻,旋即才问道“上疏没有?”

“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八百里急递进京了!下官刚从云南调来,对这些股价控制和商贸管理并不熟稔,一切全要靠大人您拯救下官了!”

广州知府文景华说着就再次向夏言折节下拜,事实上,就算是夏言自己也有些茫然。



第296章 烧掉

看着自己手里已贱如废纸的股票,坐在石栏杆上的钱融此刻的心境比寒冰还凉,一想到自己用尽家财,好不容易来两广靠出海贩卖药材赚取了一笔钱财,却不曾料到全赔进了股市里。

本因为突然身价高涨到百万银元而如今却一下子一贫如洗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族人,因而,他选择跳江自杀。

扑通!

钱融做好了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准备。

“又一个寻死的,把他捞起来!”

站在民用软帆船上的杨凤却刚巧看见了这钱融,忙命人把钱融捞了起来。

钱融醒来后只见自己已经身处于一间装饰豪华的船舱里,一名看上去很是阔绰的中年人,正把一只肥肥的手伸向玻璃缸里的小金鱼,摸了好一会儿后,才问了一句“亏了多少钱?”

钱融知道这人是在问自己,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一百二十多万,商行已经倒闭,一百多口人没有了收入,还欠二十多万银行债务。”

说完,钱融就再次忍不住抽泣起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打拼三十年,借着帝国开放海禁且大放低息贷款于民间的东风,让他在正德年间硬是从一个药铺小二跃升为辽东富商,养活上百家庭,还捐资了家乡三所社学,资助贫困生十余名,连带着昔日的县尊都对他礼让三分;

但如今一切皆化无虚无,本着达者兼济天下的他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靠自己而活的上百个家庭,也十分后悔自己不该不听老人的劝告把药行所有利润都拿去炒股投资。

“就算亏这么多,也用不着寻死觅活,范某倒是可以帮你还了你银行的债务,你那商行的人我也可以替你收下,但是,你得把你自己卖给我!”范永和说道。

“卖给您?可我是大明户籍的人,是汉人,本朝宪法大纲规定不准买卖本国公民为奴!本国公民也不可自卖为奴!”钱融平素也会关系一下政治,对于宪法大纲的内容也比较清楚。

“这你就不用管,反正你卖了自己,朝廷要治罪也只是治买家的罪,你卖家最多只是罚款而已”,范永和说着又道“反正你自己已是贱命一条,总不能想让自己的债务牵连子孙吧。”

钱融还是有些犹豫。

范永和见此继续笑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只能把你剁成肉,做成罐头,卖给倭人!”

钱融一听也有些害怕起来,特别是在看见范永和那阴狠的笑容后,只好点了点头“好,我卖我自己!”

“给他张契约!让他签字!给他打上烙印,三日后带出海,和其他汉人一起卖给前来接货的大佛郎机人(西班牙)!粤人素来头脑灵活,善经商,又耳濡目染我大明新商贸最多,他们肯定愿意花高价买走!另外,继续借着招工的名义买人,这些人卖到西洋去能赚很多钱。”

范永和说着就拿出望远镜看着风帆林立的广州城,当他看见那面“夏”字旗时,更是不由得冷冷一笑,问道“吩咐给留在广州府的人,让他们好好配合一下夏部堂,别让人家觉得我们这些晋商真的不知道体恤民困!”

“老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了!”杨凤回道。

“施粥了!施粥了!山西商行范大掌柜新运三千石新粮,无钱买粮者,可以来领粥了!”

“招工了!招工了!永和商行招南洋矿工,月银三元!”

此时的广州城,夏言一上岸,便看见了仅有的几家商行还在招工施粥,一时不由得站住了脚“派个人去问问这里的锦衣卫,这些商行是什么来路?”

……

京师。

皇家西苑。

“陛下少年即位,除奸佞于朝野,兴大业,免徭役,减民赋,更有北扫鞑虏之武功,其雄才大略远追尧、舜、汤、文、武诸古时之明君!”

内阁首辅康海拿着一本由民间上百名致仕官员和儒林贤达联名上奏的奏疏,念了起来。

而这时候,在一旁听着的内阁次辅张璁不由得暗暗一笑,心想这些民间官绅倒也知道在开篇奉承陛下一番,但当他看见皇帝朱厚照紧皱的眉头时,便也猜到明显陛下对于这种马屁并不感冒。

“臣等幸赖有此明君降世,虽已经致仕养病于山野,但亦不敢无忧君之心,虽不该过问朝政,但天下之兴亡亦不敢无视而任其糜烂之,自正德以来,朝廷兴工商、开海禁,官商狼狈为奸,而民众趋利忘义,更视耕作稼穑为耻,豪门大户竞相比奢,寒门贫民互相攀比,粮价飞涨,盗窃之事常发,法严于士绅而不苛于庶民,庶民无忌惮而富商更是倚富干政!”

康海念到这里时,朱厚照还颇为动容,他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现在大明存在的不良现象,随着资本主义发展,追击奢华,好逸恶劳,礼仪崩坏都是难以避免的事。

特别是粮价飞涨,破坏农耕文明,但朱厚照也在尽力遏制这种现象,各大市舶司都严禁粮食出口,为增加农业收入,保护耕地,不停地减税,至于官商勾结,也一再加强律法建设,但现在这些退休官员依旧是对自己的朝政一顿猛喷,朱厚照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怀着是什么目的,只好忍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自蒸汽纺纱机与织机出现以来,民生更为艰难,民众所产之土布因粗糙短窄而无法销售,妇女怠惰无事生产,男丁被迫弃孝道而进城谋生,终日劳累于砖瓦水泥工程之事,有田之家大肆种棉栽桑,以至于自去岁以来南直隶、江西、四川、山东等地饥荒不断,南直隶更有父子相食,殍殣载道!”

朱厚照沉默了下来,这些官绅联名上奏的内容念到这里时,可谓是把自己实施新政以来的负面现象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内阁次辅张璁也不由得低下了头,他也得承认这些的确是存在的事实,自开海以来,江南人人种棉栽桑,豪强之家更是逼佃农改稻为桑,再加上去岁一场大旱和一些地方官吏赈灾不及,以至于出现饥荒之惨状,有婺妇刘氏食四岁小儿,百户姚臣、王堂以子卖母,军馀曹洪以弟杀兄,王明以子杀父,无复人道。地震雾塞,臭气闻千里,造反者四起……等等。

但内阁早已让户部左侍郎发漕粮三万石,番薯二十万石赈之,当也不至于毁坏大明根基,不过现在,这些官绅提出来时,也着实让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内容的确算是对新政最猛烈的打击!

张璁发现皇帝陛下朱厚照已有些愧色,也知道官绅联名说的这些话也让这位锐意革新的帝王开始对自己苦心经营的新政产生了怀疑。

朱厚照的确也承认这些官绅喷得够狠,也的确是切中时弊,他现在都快要纠结自己是不是应该下个罪己诏,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就真的是第二个王莽,如此搞下去只会乱了天下。

但这时候,朱厚照只听康海继续念道“臣等皆知陛下有革新除弊之新,得先帝遗志,欲恩惠天下黎庶,然新政之弊非陛下之过,乃是一干佞幸利用陛下之年少心切,而蛊惑陛下弃农重商所致,内有张璁,外有王守仁、夏言等辈,任人唯亲,唯利是图,对外无道义,欺藩邻而擅杀官绅,行霸道而不宣仁义,更以离经叛道之思想误导世人!

如张璁者,执掌吏部期间,选官不重德,以致贪污横行!

如夏言者,擅杀官绅与藩邻贵族,几欲称王于海上,而两广民财散尽、股市崩坏实则因其无能所致;

如王守仁者,统兵数十万而禁商闭关,却任由各关开市如常,以至于鞑虏扮商队而行,险些破开平而下宣府!其罪不可不惩之!陛下久在深宫,难免被小人所欺……”

朱厚照听到这里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心想既然是议论自己为政之得失,怎么变成弹劾起人了,这些官绅目的不纯,说到底,庶民的死活,他们才不会真的在乎,只不过是拿出来作为一个借口攻讦自己不满的人而已。

一直保持沉默的孟春看见朱厚照脸上开始不耐烦的神色,也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孙燧等人为民上疏就为民上疏,为什么要弹劾其人来,焉不知新政能有今日,皆是陛下之主导,如真的是针砭时弊,陛下或可改之,甚至也会认为张璁、夏言等难以重用,但如今这么一提,等于说明张璁、夏言等反而是在为民做主,反而遭至豪强攻讦!”

孟春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站出来了,任由康海把奏疏念完。

朱厚照这时候也听完了奏疏内容,只让康海把奏疏递给了自己,旋即走到烛台前,把这本上百名致仕官员联名上奏的奏本放到了烛火边点燃,火焰渐渐地吞噬着奏本,把上百名致仕官员写的奏疏渐渐的化成灰烬。

“这件事,朕就当他没发生过,朕不希望列位臣工借着新政之弊自相攻伐!夏言、王守仁、张璁等是群臣廷推,朕选的,无论他们是奸是忠,自有后人评说,朕亦是一样,但想借着庶民之尸体兴朝堂党争之事,才是真正的误国误民!”

朱厚照把燃烧着的奏本丢进了盆中。

而吏部尚书孟春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他知道民间的官绅们明显把把错了陛下的龙脉,但他也没想到陛下会直接把奏本烧掉。

康海也没想到,只问道“陛下说的是,可这,这奏本,毕竟是上百名。”

朱厚照打断了他话“既然是致仕的官员,那就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力!不烧掉干嘛,难道他真的能代表我大明的宪法?”

康海听此颔首称是。

张璁心里松了一口气,暗中佩服皇帝陛下朱厚照能分得清利害,知道这里面不是议论时政那么简单,而烧掉奏本,无疑是给朝中一些怀有异心的重臣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们明白,陛下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孟春内心虽然失望,但也没有承认自己敢轻视陛下,而眼下,他也只能感叹,指望那些一边借着新政的一些漏洞大发横财的官绅帮助自己维护儒家正统,与指望盗窃者不盗美玉没什么区别。

……

两广的事,朱厚照没有调夏言回来,也没有贬斥夏言,他比谁都清楚,股价出现这种现象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对金融不太了解之故,毕竟自己在后世只是个理工科大学生,可不是巴菲特那样的股神,只对股票证券这些现代事物一知半解,幸赖有徐经这些这个时代的商业奇才和王文素这样的数学家帮助才能构建起大明证券金融产业。

而如今,被一些别有用心之辈钻了自己制定的一些规则的漏洞,朱厚照也觉得这是在所难免的现象,夏言一介文官,不可能提前注意到这些弊端,但也不可能有更适合的人去代替夏言去处理两广的股灾。

不过,朱厚照还是派了徐经去,让徐经带着五千万银元的巨额资产去救市以稳住大明金融市场,同时,也让徐经去给夏言提供一些助力,毕竟在商业与炒钱方面,作为大明的银行之父,徐经比夏言经验丰富得多,也更了解那些背地里吃人不吐骨头的财阀。

朱厚照是皇帝,不能亲自去两广,即便他亲自去,也需要徐经等人的帮助,何况,他还有北方的战事需要处理。

朵颜卫花当因为自己拒绝增加贡额而不惜勾结土默特部、科尔沁部动兵十万来攻,这无疑是对自己的挑衅,作为大明的皇帝,他不能不对这些鞑子予以严厉的惩戒!

已是五十高龄的徐经不会想到的是,他在原本的历史上只活了三十来岁,但这一世因为得到皇帝重用,而意气风发的他即便是已是知命之年也依旧健步如飞,满头青丝,只肚子越来越大,与十月怀胎之妇女无异。

“直夫!此去两广,你打算如何襄助夏部堂处理两广之事?”好友唐伯虎这时候赶到码头问着徐经。

“自然是让那些黑心商户血本无归!你别忘了,陛下可是给我了调动锦衣卫便宜之权,我现在还挂着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的职衔,到时候我徐经若斗不过他们,不用御史参劾,直接自刎于珠江!”

徐经说着就拱手道“告辞!”

“且慢,只是让他们血本无归,你没有打算把他们绳之以法?”唐伯虎问道。

“那是夏部堂的权限,不过,我会劝夏部堂最好不要这样做,因为他们只是钻了新政的漏洞,但并没有触犯我大明的律法,你我都是跟随陛下多年的人,自然应该明白,律法之尊严不可亵渎!”

徐经说着又道“而且,这次两广出现这样的事,根本原因也不在他们而在于我们,是我们这些为陛下谋划者,没有意识到这些漏洞,在制定规则上有所欠缺,才让他们钻了空子,如今,愚兄所想的便是,尽量弥补这些漏洞,重新制定规则,而且最好让这些奸商也参与,他们要想将来不被人钻空子,也必须要让规则更完善!”

“什么,你竟然要改规则,还要那些奸商参与,你可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逼得我大明百姓自杀,甚至被卖为奴!他们合该被严惩,再说规则是陛下确认的,岂能随便更改!”唐伯虎说道。

“陛下也是人,难免有疏忽之处!”徐经回道。

“不,陛下是神,陛下是天子,是得了宿慧的,不然不会懂得如此之多,即便是诗词皆在你我之上,你怎能质疑陛下!”唐伯虎有些恼怒起来。

“伯虎,陛下自己说的他不是神,我也不想和你争辩,我相信陛下会支持我的!”

徐经继续说道。

“陛下就算是人,那也非是寻常之人!”唐伯虎大声喊了一句,他现在无法接受的不是徐经要更改股市规则的事,而是徐经竟然在对陛下的评价上和自己起了冲突。

当然,他自己现在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效命快二十年的皇帝陛下到底如何评价,到底是神还是他自己所说的是人,神和人有什么区别。

……

朱厚照不像唐伯虎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文艺青年,每天纠结于一些无甚意义的事,现在的他已经开始启驾北上,昨夜他和杨一清、桂萼等熟悉边务的朝臣聊了一夜,让他深深地意识到他必须借着此次花当大举来攻的机会,把整个北方的事务系统地处理一下。

眼下南方商品经济发展得速度越来越快,出现的弊端也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开始渐渐的影响北方,北方也开始出现大量旱田被农民拿来种植棉花,而且加上气候的转冷,帝国对北方的控制能力将会很受影响,甚至会出现帝国为稳定南方经济而不得不放弃经略北方开辟北方疆土的战略。

为此,朱厚照必须为大明南北共进找到新的出路。

而战争或许是一个契机。

“陛下,近卫军丰城侯李旻所部已出蓟州,总兵官赵镇所部已出玉林,总兵官鲁纲所部已进抵大宁,另总制王守仁也调动大同、蓟辽、太原等边军增援兴和,基本上整个宣府周围组成两路,一路是总制王守仁现在调动的各地边军,这里以前军命之,虽然花当来势凶猛,但前军击退花当问题不大;

但现在我们所担心的,花当一旦被击退后会趁机劫掠各边镇,使我各边军疲于应付,因而,眼下调动的近卫军可为后军,以大宁、昌阳、广宁这条弧线向朵颜卫老巢进军,先灭朵颜卫,再北扫科尔沁;

而对于土默特部,臣认为可令永谢布部、鄂尔多斯部以及女直都督佥事速黑忒等向东围剿土默特部!

既然他们称臣于我大明,就得为我大明出力,这样也好让他们自相残杀,我大明也可以借刀杀人,而如果他们不愿意奉命进剿,那将来我大明也有消灭他们的借口!”

杨一清推着独轮车来到朱厚照面前,指着沙盘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照你说的办,立即给永谢布部、鄂尔多斯部、速黑忒部下诏,让他们立即挥兵进剿土默特部!”

朱厚照说着就不由得看向了窗外一条直通向宣府的水泥路,不由得问着杨一清“杨卿,你可曾怨过朕,怨朕为律法而毁你双腿。”

杨一清听后不由得一愣“雷霆雨露,皆为君恩,陛下不因私情而废法,乃明君之所为,臣不曾有怨,受贿乃臣之罪,本应受之,陛下不因臣残废之躯私德有亏更有犯罪之事而依旧用臣于军机,臣感恩尚且不尽何敢有怨。”

“你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的,你说,这水泥路要是把辽东、蓟州、宣府乃至开平、应昌、和林这些地方都给连起来,筑以高墙,拉铁网,移民筑城,再将这些鞑子各部分而治之,是否能消弭北方鞑子之威胁!”朱厚照问道。

“陛下此策实为良策,但耗时甚长,臣认为陛下眼下当给予这些鞑子以重击,而且最好用屠刀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草原上真正的雄主,不然这些鞑子依旧不会服从我大明统治,鞑子素来以强者为尊,陛下如果先屠而后治之,且各部打乱从编,可为天下共主!”

杨一清根据自己在边镇多年的经验建议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此次的开平之围也让朕意识到这一点,虽说鞑子遍布整个北方,难以消灭,但有时候要让其服从我大明,是得用强硬之手段!”

朱厚照正说着的时候,锦衣卫郭荣跑了来“陛下,来自总制王守仁的奏报,多罗特部首领指挥同知加保有意背叛朵颜卫,归附大明,且求见陛下!”

朱厚照听后忙拿过奏疏看了看,旋即给了杨一清,不由得笑道“看来自小王子被朕剐了后,这蒙古各部还真的比以前还散,这花当一个成吉思汗部将的后代,想要做蒙古之主,甚为艰难啊!”

杨一清看后,不由得问道“陛下要见这加保?”

朱厚照点了点头“不但要见,朕还要在他那里改土归流,建一座行宫,拟旨,改多罗特部所辖地区为应昌府,加保升授堪州伯,赐封大明澳洲之堪州县(今澳大利亚堪培拉)!”

“这明着是升人家的官,但与流放人家有什么区别,陛下真够狠的!”杨一清听朱厚照如此下旨后,心里不由得腹诽道。



第297章 大明的报复

开平城。

鞑子的大军再次吹响了号角,朝城门紧逼而来。

城门附近的数千具尸体似乎并没有把这些鞑子吓退。

或许对于鞑子而言,自己兴兵十万,如果仅因损失数千骑就撤退,也的确有些划不着。

把儿孙也知道开平城的明军只有两千余人,因而,在初次只损失数千骑的情况下,他也的确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攻打开平城,

毕竟,他朵颜卫的勇士是要闯入大明境内抢掠发财的,死伤多少人无所谓,重要的是要抢到财物。

当然。

鞑子也知道攻城要围三缺一,也只依旧朝城墙三个方向压来。

两千余名明军也主要分布在这三个方向,桂勇让三个营的营级守备分别负责着三个方向的城防。

明军的营级指挥官也都是受过专业综合训练的,能够指挥火枪、火炮、骑兵等多兵种的作战。

不过。

眼下因为是防守战,所以,骑兵也被用作了火枪兵。

攻城防御战是古往今来常见的作战模式,特别是陆战,毕竟地理地形都会影响整个战争结局。

而守住某处军事要镇就等于控制了全局。

现在亦是如此。

鞑子要想攻入大明京畿腹地劫掠,就必须攻破宣府,而攻破宣府就必须攻破开平。

攻城战也没别的什么诀窍,无非是攻者用人命填,守者用人命守。

双方在一座城下变成绞肉机,而等着外围谁的援军先到谁就先获胜。

但此时开平城与常见的攻城防御战不同的是,在开平城的明军仅仅只有两千余人,而开平城外的鞑子则有十万之数。

双方在人数上的比例已经非常大。

按理,鞑子是很容易破开开平城的。

把儿孙此时也的确是这么想的,虽然第一次攻击受挫,甚至连自己唯一的火炮队都被明军火炮轰击得没有战斗力。

但是,这把儿孙还是认为自己只要肯拿人命去填就能在最短时间内攻入开平城。

把儿孙让鞑子在逼近城墙上射箭,企图依靠密集的箭雨压制明军的火枪打击。

但是,鞑子骑兵所用的皆是轻箭,箭能射很远,但在射程上依旧赶不上明军手里的线膛火枪,甚至连滑膛击发枪也赶不上。

而且,鞑子骑兵的轻箭在射很远后所产生的破坏力也很小,基本上很难透甲。

如今,在鞑子骑兵纵马而来,朝开平城明军射来漫天箭雨时,开平城的明军已经支起了高达数丈的纱帐。

后劲不足的轻箭射到纱帐上,就和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大部分都被绵软的纱帐泻掉了动量,直接掉落在城墙下,基本上有能射穿纱帐的,也很难再对明军造成杀身。

总之,十三世纪强大的蒙古骑兵到现在已经彻底地没落了,其战术与作战方式一直没有改进过,在历史上能被后来崛起的女真统治也是不足为奇。

即便是如今的大明帝国,也在与这昔日的草原霸主多年的交战中,对其古老的战术早已摸透,甚至还改进了自己的战术,如今的纱帐不过是大明应对鞑子骑兵攻城的一种常见方式。

而且,随着大明纺织业的发达,大明已经能够轻松织出又长又密集还成本低的布匹,也因此还专门出现了制造城防所用纱帐的织造车间,在帝国各大边镇重地都储存有这种纱帐,可以有效打住鞑子的箭雨。

啪!

明军自然也不会任由鞑子进攻,而自己不反击,制作精良的击发枪与线膛枪能精准地百步内掀翻鞑子的天灵盖。

此时,一名明军火枪兵便开了一枪,一枪直戳一名鞑子后背,当即把这名鞑子打翻在地。

而且明军的射击速度很快,甚至不逊色于鞑子拉弓射箭。

鞑子射轻箭需要把箭弦拉到耳畔,然后凭着肉眼经验仰射向城墙。

而熟练的明军火枪兵则可以在鞑子将箭弦拉到耳畔时,熟练得完成利用杠杆原理拉动枪机,并利用弹簧原理自动装入枪弹而扣动扳机瞄准发射的动作,即便是瞄准也不只是鞑子那种原始的凭肉眼与经验瞄准方式,而是有附和数理原理的准星定位之法。

何况,明军的火枪兵开一枪后,枪弹在发射药爆炸后产生的巨大冲量,能让枪弹拥有强大的动量,比起鞑子靠臂力拉动轻弓时产生的冲量,明军火枪里由火棉制作的发射药产生的冲量则自然要比它大得多,毕竟火棉爆炸威力是黑火药的两到三倍。

明军射出的一颗枪弹对于鞑子的普通棉甲自然是直接穿透。

如此一来,尽管鞑子人多势众,能借着陷入的骑术射来漫天的箭雨,但却不能对开平城的明军形成有效的杀伤。

而明军却能够凭借着先进的火枪精准地给鞑子骑兵制造伤亡。

把儿孙很郁闷地看着这种现象,作为朵颜卫的贵族,他的祖上和大明关系还不错,甚至一度是大明的军队。

正因为此,基本上大明也没与他交过手,如今他朵颜卫也算是第一次与大明交手,但他没想到明军火枪已经强悍到这种地步。

于是。

把儿孙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把自己的骑兵们当成步兵用,拿人命去填。

这些骑兵们一个个扛着云梯或巨盾还有巨木朝开平城冲了过来,同时,在这些攻城的鞑子后面还有督战队,督战队的鞑子依旧骑在马上,将怕死怯战者皆纷纷斩落于马下。

也正因为此,鞑子们也才敢不要命地往城墙根冲,冒死把云梯往城墙上架。

明军的守军数量少,虽然火器犀利,但分布到三面城墙后也比较稀疏,以至于也不能完全阻止住数万鞑子往城墙根冲,使得许多鞑子在冒死冲锋后,都冲到了城墙根下,也把云梯搭在了城墙上。

可偏偏因为大明现在已经有了纯熟的水泥混凝土制造技术,凝固时间相比三合土大大缩短的水泥混凝土让大明的城墙是越修越高,这些鞑子们一时竟然把云梯搭建不到城垛间,只能搭建在离城墙还有三四尺的距离。

城墙又是水泥糊的,比城砖砌成的墙光滑。

所以,这些上了云梯的鞑子即便没有被明军用火枪打死,也一时爬不上城墙,甚至还会因为有时候重心不稳,导致连人带云梯直接在光滑的城墙上滑落下去,然后直接摔个粉碎。

明军也懒得再浪费子弹枪杀这些鞑子,直接一桶辣椒水浇下去,没法在离开城墙三四尺地方的鞑子飞不上来,还得被教辣椒水,两眼刺激得泪水直流,一不小心就摔下去,摔个粉身碎骨,然后云梯也因为云梯上的人摔倒也跟着滑倒,还有云梯因为辣椒水浇在水泥光滑城墙面上增加了光滑度而滑倒以至于连带着云梯上的鞑子也跟着摔下去的。

库勒看着自己这些蒙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在开平城下,他也很是无奈,有时候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蒙元首领们会热衷抢劫,可抢劫总是会赔掉很多人命的,如果不用抢劫打战的话,用做买卖的方式不是照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茶叶与盐巴还有精美的丝绸嘛,还不用付出许多人的生命。

把儿孙自然没有库勒这样的想法,作为鞑靼的统治者,这些底层鞑靼人的性命他自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打怕大明,从大明得到更多的好处。

但是,数万鞑子拿一座开平城是毫无办法,大部分鞑子只能站在云梯顶端,望着还有三四尺距离的城墙端毫无办法。

明军甚至都不用反击,在三四尺的距离内,往下跳的话,跳过这段距离不难,但要想在垂直的面上往上爬爬过这段距离则完全不可能。

把儿孙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看着自己麾下在云梯上上下不得的骑兵,他也毫无办法,只能下令让大军回撤。

十万大军拿一座仅有两千人防守的城墙毫无办法,把儿孙对此也很郁闷,虽然他蒙古骑兵是就地打粮,以杀牛羊果腹,不用太担心后勤问题,但在开平城城下待得太久也会被附近的牛羊杀光的,因而,他也不得不放弃攻打开平城的计划。

可是,大明如今已不是以德报怨的儒士治国,而是推崇国家利益至上的帝国,自然不会因为把儿孙放弃攻打开平城而不再追究把儿孙挑衅大明的罪。

但是,朵颜卫的首领花当则并没有意识到大明会追究此事,现在的他在见到自己儿子把儿孙无功而返后,在惊诧自己十万大军也不能攻破仅有两千人的开平城时,也只是觉得自己或许低估了大明的战斗力,自己想靠劫掠一把并恐吓大明同意增加自己朵颜卫贡额的目的是不可能达成了,而为了能够继续依靠给大明进贡而决定派出使者向大明赔罪。

朱厚照这时候已经在去往应昌的路上,在收到花当请罪的奏疏后,不由得又气又笑起来“这些鞑子是不是真的把我中原王朝的尊严不当回事,因为朕拒绝增加其贡额,就敢扣我边镇!如今,发现攻打朕的开平城打不下来,就来赔罪,怎么,真以为朕会宽宥他们,不再计较?”

杨一清见朱厚照如此说,忙请示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朱厚照哼了一声,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只吩咐道“传命,将花当的使者带上来!”

没一会儿。

花当的使臣别不落花走了上来,见到朱厚照只躬身道“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跪下!不懂规矩吗,朕乃大明皇帝,你们现在连朕的子民都算不上,只是低贱的奴隶,朕并没有赋予你们人权,谁给你的胆子,站在朕面前的!”

朱厚照说完后,便对锦衣卫郭荣使了个眼色。

郭荣会意,不待这别不落花回过神来,直接走过来,抓住了这别不落花的肩膀,一脚踢向了这别不落花的膝盖。

别不落花疼得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但却气愤地要起身,同时喝道“大明皇帝陛下,你这是在羞辱我朵颜卫的勇士!”

啪!

朱厚照拿起自己手里的御用短铳,直接一枪打得这别不落花的脑门一片血糊,旋即对杨一清说道“这就是朕的意思,将跟着别不落花来的使者全部斩杀!大明不接受他们的赔罪!他花当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与莽撞付出代价!”

朱厚照说话后,便吩咐道“传旨,着王守仁督师东路,由开平城进发,统率近卫军、鄂尔多斯部、永谢布部,围剿土默特部!着杨一清督师西路,由大宁城进发,统率近卫军、女直各部,围剿朵颜卫、科尔沁部!”

杨一清闻言忙称旨领命。

杨一清清楚皇帝的意思,但他知道这种事只能自己来做。

因而,杨一清冷着脸走了出来,看着外面跟着别不落花来大明的花当使者,吩咐道“本官乃大明近卫军左都督近卫军枢密使,你们的别不落花大人已被本官处死,而你们也将难逃一死,来人,将他们拉下去处死!”

得了朱厚照授意的郭荣很配合地听从了杨一清的命令,把手一挥,十几名锦衣卫皆拔出了刀。

这几名花当使者见此皆惊骇不已,其中一名使者直接喊道“你们为何要处死我们的别不落花大人,我们要见你们的皇上!”

“对,我们要见你们的皇上!”其他使者也附和起来。

杨一清趁着郭荣不注意,把郭荣身上的一把绣春刀拔了出来,然后使劲一挥,刀锋直接就削断了一名使者的脑袋“我大明的皇帝陛下岂能是你们说想见就能见的!”

说完,杨一清就推动木制轮椅转身而去,但走了没多久,只留下一句话来“乱刀砍死!”

于是。

接下来,锦衣卫们便将这花当派来的使者全部乱刀砍死,血流成河!

然后。

杨一清正式奉朱厚照的旨意率领八万近卫军出兵大宁,这其中不少是新兵,是兵部新募集训练的官兵,而杨一清带上他们自然是要练练他们实战的能力。

朱厚照没有亲自带着去亲征,自然是为了避嫌,因为大明接下来对鞑子的报复不会存在半点怜悯,作为一个将来要统治这片土地所有民族的皇帝,他自然不能直接表现出自己残忍的一面,有些不太光彩的事则自然是需要底下的人去做。

库勒本以为战争会随着朵颜卫向大明的赔罪的结束,但他没想到大明并没有再像以前轻易的原谅自己这些鞑靼人,而是采取了报复行动。

库勒选择了带着自己的部族逃跑,对于世代逐草而居的鞑靼人,他们也不怕大明的报复,对于他们而言无非是离开距离大明比较近的草原而已,到时候等明军退走后再回来。

但是。

让库勒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明军没有选择退走,而是在每隔一段距离的草原都安装上了铁丝网。

因为冬季的严寒,逼得他不得不带领自己部族向偏南一点的草原即宣府一带迁徙回来时,库勒便发现这里的草原已经被大明的军队利用铁丝网分割成了无数个区域。

当库勒企图砍断铁丝网时,却发现明军的铁丝网比自己的弯刀还坚硬,而且一砍还引起了铁丝网的铃铛声响。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随着铃铛声响起,一队明军持着火枪从铁丝网里面走了过来,且直接朝库勒等鞑靼人开了枪。

啪!

库勒也中了一枪,他亲眼看见一个和单泰长得比较像的明军士兵击中了自己。

库勒倒在了地上,但他却不由得笑了,他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

但枪声并没有因为库勒的倒下而停止,近卫军利用铁丝网将分割在草原各处的鞑子一个一个的枪杀。

这是杨一清与王守仁的命令,不准放走一个!用最强硬手段让鞑靼人明白冒犯大明帝国的手段。

大宁城外。

近卫军新兵蒋琏熟稔地将火枪对准了自己面前的鞑子,砰的一枪,直接将其打死在铁丝网下,接着,继续前进猎杀着下一名鞑子。

鄂尔多斯的首领满都达此时则站在杨一清的旁边,看着自己麾下的勇士向同族的鞑靼人举起了屠刀,一个接一个的砍了下去,但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应,作为一名鞑靼贵族,他现在只是庆幸没有背叛大明,因而得以成为握有屠刀的人,而不是被杀的人。

杨一清以近乎严苛的方式逼迫着这些鞑靼人杀着鞑靼人,女直人杀着鞑靼人,而近卫军则成了督战队,归附大明的鞑靼人与女直人如果不愿意做大明的刀,那近卫军则要将这些人一起消灭。

桂勇和自己的部下被重新编入了近卫军,原因无他,王守仁这是要给他们一个复仇的机会。

桂勇也没有浪费王守仁给予自己的这一次机会,直接策马一日一夜,奇袭了土默特部,将土默特部杀了个干干净净。

巴淖是土默特的一名普通鞑子,但他也没想到那些平素只知道做买卖的汉人也会报复自己,而且手段不必自己仁慈。

看着已布满半个朵颜卫的铁丝网,花当和其子把儿孙心里的滋味是百般复杂。

特别是花当,他没想到自己对大明的挑衅会导致大明如此大的报复,几乎让整个偏南方的草原没有一个活着的鞑靼人,而导致自己也不得不和自己的部族冒着风雪往更冷更北的地方迁徙。

朱厚照来到了应昌,在这里,他已经能闻到遍布到草原每个角落里的血腥味,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他知道他现在也只能做,他和这个时代的大明官员一样,不是没想过和这些鞑靼贵族好好相处,互通贸易。

可是。

鞑靼的贵族们似乎并没有把思维转变过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贸易的好处,而把大明的通商视为大明的懦弱,甚至因为大明的开放而觊觎大明的财富,依旧崇尚劫掠与屠戮,依旧希图用暴力而野蛮的手段夺取利益。

朱厚照也只能用鞑靼们最崇尚的手段对付鞑靼人,即一人不留!

没办法,因为朱厚照知道,如果大明没有那么强大的话,这些不把人当人的鞑子不会对大明的子民太客气,甚至会更加凶残。

对于只想杀人的野蛮人,只能用野蛮的手段将其消灭才能重建文明。

看着因为依旧还归附大明而没有被消灭的几个鞑靼部落的首领,朱厚照只是淡淡一笑,他相信这几个首领闻到这草原上的血腥味后应该能明白惹怒大明的下场。

朱厚照知道要想用火枪将整个草原上的鞑靼人全部消灭是不可能的,从来要想让一个种族消失,光依靠暴力是不够的,得用上其他手段,比如逼着其迁徙蛮荒之地,或者逼着其接受自己主流文化的同化。

花当这些逃亡北方的鞑靼人,朱厚照知道大明一时也难以将其消灭,只能慢慢地铁丝网与城池往北方延伸,一步步地蚕食花当的生存空间,但可能当大明把城池都建到了今天的北冰洋沿岸时,花当早已在严寒中死去。

不过,对于现在归附自己大明的鞑靼部族与女直部族,朱厚照也没想要让他们好过。

因为,这些部族虽然已归附大明,还如今帮着大明杀了许多鞑靼人,甚至比明军还有狠辣三分,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人将来不会背叛大明,不会成为定时炸弹。

所以,朱厚照决定将这些归附大明的鞑靼部族与女直部族强制迁徙,强制迁徙到美洲、大明新大陆即澳洲这些地区,让他们去对付当地的土著和西方殖民者,隔着大洋,朱厚照自然不会担心这些部族会在将来对大明构成威胁。

多罗特部的首领加保没想到大明的皇帝会封自己伯爵,他知道在大明伯爵是多么难得的爵位,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大明皇帝还有实封自己的封地,这让加保更加高兴,作为原属于土默特部的小部族,他的封地可以说几乎是没有的,如今皇帝能封给他封地,他自然十分高兴,还不由得问道“敢问大明皇帝陛下,臣的封地堪州是何地?”

“堪州在南方,需要坐船”,这时候,朱厚照说了一句。

加保一听更加高兴,心想南方素来是极适合住人,没有寒冷的冬天,有吃不完的鱼肉,有穿不完的衣服,因而,这加保忙感激涕零地给朱厚照磕头谢恩。

但是,三个月后,当加保和自己的一万多名部族坐在大船上,从天津卫出海四五十天后,他才开始感觉到了不妙,才发觉自己好像被大明皇帝给坑骗了,所谓的南方应该不是自己想象的南方,因而,他不由得找到负责押送多罗特部迁徙堪州的大明官员祁重“祁大人,你们这是骗我们,你们是想把我们骗到这大海上饿死淹死,我们要回去,我们要回草原去!”



第298章 处置晋商

祁重看着多罗特部的首领加保,指了指一望无垠的海面“你们要回草原可以,那就自己跳下去,游回去吧!”

加保一听祁重这么说,深深感到了羞辱,因为他蒙古的勇士骑马自然是天下无双,但游泳则是根本不会了,如今他们即便在船上都站不稳,甚至还昏昏沉沉的,更别提游回去,若要游回去,只怕已经被淹死或葬身鱼腹。

加保不得不拔出刀来威胁着祁重“祁大人,你如果不让这船掉头,运我们回草原,我就杀了你!”

祁重身后的明军忙也端起了火枪。

但这时候,突然一个浪打来,船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海军军官祁重和他身后的明军依旧平稳地站在船头,而加保和他身后的几个蒙古人则倒在了横七竖八地倒在了船板上,待风平浪静后,才晃晃悠悠地重新站了起来。

祁重见此不由得笑了笑“堪州伯,你们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怎么威胁本官,老老实实去船舱里待着,待会即将进入海浪更猛烈的区域,到时候要是你的人被掀翻了出去,本官是不会救的。”

紧接着,祁重就没再搭理加保。

……

美洲大陆如今的旧金山一带,鄂尔多斯的首领满都达,现在的大明顺承吼在颠簸了数月后总算登了陆,看着这片不熟悉的大陆,他此刻只想找一条陆路回到自己昔日的草原。

现在的他无比的憎恨大明!

满都达恨不得杀了忽悠他的大明皇帝朱厚照!

因为朱厚照告诉他赐给他一片四季如春的牧场,然后单纯的他居然信了,同时也摄于大明的军威,而带着自己的部族踏上了迁徙的道路。

但他没想到自己和自己的部族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数月的海上生活让他损失了不少的部族,但他偏偏又不能拿明军怎么样,因为他们在船上除了吐就是晕亦或是乏力到连刀也拿不起。

在踏上大陆的一刻,满都达自然是兴奋至极,他船舱里牵出了战马,他发誓待他恢复体力后要带着自己的部族在陆地上寻找到一条回到草原的路。

但满都达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机会能回到亚欧大陆了,除非他能在冰封的时候北上到现在的阿拉斯加然后想办法跨过白令海峡。

但对于不善渡海的满都达而言,这明显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不过,满都达是不知道这些可怕的现实的,现在的他只执拗地要寻找到一条回草原的路,这也导致他在接下来的数十年来都在这片大陆上四处策马奔腾。

当然。

对于满都达而言,他只是寻找着回家的路,但对于西班牙殖民者和印第安人而言,这些来自东方的骑士真正是他们惧怕的魔鬼。

因为,满都达的蒙古骑兵们把自己抢掠的天赋在这美洲大陆上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这美洲大陆上,他们没有明军这种持有先进火器的军队,也没有坚固的城堡,即便是西班牙殖民者在他们面前也猝不及防。

……

“朝廷没有因为股价大跌而贬黜夏言?”

山西商行的大老板范永和有些吃惊地看着杨凤,杨凤点了点头“孟部堂的意思是孙燧这些官绅们把弹劾得太直白急切了些,陛下不是一位轻易被人牵着走的人。”

范永和有些懊恼地起身走了几步,突然问了杨凤一句“你说,我们的这位皇上到底是想要什么,夏言在南洋打击走私得罪了那么多官绅,他知不知道他如果不换掉夏言,官绅会换掉他这个皇帝。”

杨凤听后不由得震悚了一下,回道“老爷慎言!天子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测的,但是,我这里倒还有另一件事好叫老爷知道。”

范永和示意让杨凤说。

于是。

杨凤便说道“花当没有拿下开平城,而且已经退兵,甚至还向朝廷赔了罪,不过朝廷杀了花当的赔罪使者,据北边的商人说,现在从大同到辽东,每天都有大批近卫军过境,看样子,朝廷是要对边镇进行大规模的征伐。”

范永和惊诧地转过了身“我们把宣府到开平城的虚实都告知给了这个花当,这个花当竟然还是打不进开平城,他们这些鞑子是干什么吃的。”

“具体的倒是不知道,只听说把儿孙也的确带了十万鞑子,但是枪炮都不及官军厉害,最终把儿孙不得不放弃了攻打开平城,只是如今陛下龙颜大怒,要大举征伐蒙古诸部,如此一来,自然就会商贸不通,断绝的是我们晋商的财路!”

杨凤说后,范永和不由得喟然一叹“朝廷官军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数日后,杨凤召集地找到了范永和“老爷,大事不好,广州那边带回消息说,山西商行和辽蒙商行股价突然大跌,但其他各商行股价却突然大涨,而且和林被官军夺占,蒙古诸部或被杀或被驱赶至更北的极寒之地,以至于,在和林的辽蒙商行总部也被官军抄没,我们分给花当的那笔银款落入官军之手!”

范永和听后直接坐回到了椅子上“除了我们的商行外,其他皆开始大涨,看来朝廷出手了,立即联络大佛郎机的切挪贝先生,我们现在立刻去南洋,赶快!”

范永和认识到了不对劲,他必须要在朝廷没有抓住自己违反律法的实证前跑路。

但是,这时候,一支锦衣卫已经包围了他范永和的府邸,而且,锦衣卫千户郝运还将切挪贝带到了范永和这里“你所说的范永和,就是他吧。”

已经被铁链捆绑住了的切挪贝点了点头“是他,正是他!”

范永和这时候惊骇不已,他没想到锦衣卫已经先抓到了切挪贝,他能猜得到肯定是贩卖大明子民的事被锦衣卫发现了,一时情急之下,忙摆手道“不,不是我,我都不认识你,你这个西洋番,怎么能血口喷人!”

锦衣卫千户郝运冷冷一笑“姓范的,你以为你现在狡辩就能有用吗,切挪贝,你可以装作不认识,但是,钱融这个人,你总知道吧。”

钱融?

钱融是谁?

范永和从操纵股市开始,已经暗中贩卖了好几批大明百姓,自然也记不清钱融是谁。

郝运依旧是淡淡一笑“记不清没关系,文书总是有的。”

说着,郝运把手一挥“给我搜!”

郝运说完,一帮锦衣卫校尉便冲了过来,这时候,杨凤忙拦住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老爷乃是山西商行的大东家!”

咔擦!

郝运一刀把杨凤的右臂砍落了下来“干扰执法,本官能一刀宰了你,信不信!”

“啊!”

杨凤这时候已经疼得惨叫起来,他压根没想到锦衣卫的人会直接砍了他的手。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算杨凤跟着他的东家范永和都是精于算计甚至把国家利益都算计进去的人,但在只以刀剑问话的锦衣卫面前,也依旧没有任何翻云覆雨的本事。

郝运砍杨凤的这一刀和那掉在地上鲜血淋漓的手臂也吓住了范永和,这范永和直接把汩汩的热尿流了出来,湿透了他的袍子下摆。

而过了好一会儿后,负责查抄的锦衣卫将一箱文书抬了出来,其中一名锦衣卫向郝运回道“大人,这些都是此人贩卖大明百姓的文书实证,这是钱融的契约。”

郝运从这锦衣卫手里接过了钱融的契约看了看,不由得笑了起来“果然是奸商!这种买卖都敢做,逼得人家家破人亡,还要把人家给卖了!真正是狼心狗肺!带走!”

范永和耷拉下了脑袋。

……

数月后,朱厚照这里也收到了两广关于之前的股票暴跌一事的调查奏报,在得知这是山西商行与辽蒙商行的一批晋商从中捣鬼而且还涉嫌贩卖人口以后,也不由得神色一冷,直接批复道

“涉嫌此案的晋商家产全部抄没,涉案人员全部抄斩,家族发配至漠北,修建水泥路,服役五十年以上!”

大理寺卿赵鉴知道后不由得规劝道“陛下,这样是否太严苛,毕竟他们只是涉嫌贩卖本国百姓,至于操纵股市一事,到底也说不上是犯罪。”

“胆敢害的同胞家破人亡,还贩卖人家,足以可见这些人是不把本族子民当人的,既然如此,本族子民又何必把他们当人,既然他们不尊重大明子民的人权,那么大明子民也不必尊重他们的人权,他们的财产权、生命权、自由权被彻底剥夺!他们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那个叫范永和的,乃是首恶,直接凌迟,以儆效尤!”

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处罚严酷些,因为他知道随着大明资本主义的发展,如果自己不利用严刑峻法处理这些晋商,那么将来肯定会有更多的奸商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国家的利益,进而对把整个国家和民族拉入覆灭的危险境地,历史上的晋商在明末时期便是这么做的。

……

但范永和现在很后悔,后悔自己忘记了朝廷的威严,而只顾着追逐自己的利益。

很明显,现在的他就算后悔也来不及,冰冷的小刀已经剜向了他的胸脯,撕裂般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神经元,疼得他直接惨叫起来,凛冽的冬风吹拂过来,更加剧了他的疼痛感。

“饶命啊!饶命啊!我错了!我不该贩卖本族人口,我不该通敌卖国,我不该操纵股市!我有钱,我愿意捐出所有的家产恕罪!呜呜!”

范永和凄惨地叫着,但这时候,是不会有人应他的,不过,他并不孤独,与他受刑的还有一名叫姜瀚的汉0奸与花当、把儿孙这两个鞑子首领。

在姜瀚、花当、把儿孙受刑前,朱厚照还专门见了这三人一次。

因为,这三人是被近卫军从科尔沁部抓回来的,在押回京城的时候,同时还京的朱厚照在得知近卫军抓捕了这三人,便顺便见了这三人一下。

当花当、把儿孙、姜瀚三人被押到朱厚照面前时,朱厚照只先问了一句“你们谁是花当!”

这时候,一名年龄稍长的鞑子不由得昂首挺胸起来“我就是花当,大明皇帝陛下,花当再次向您赔罪,希望您饶恕我,我愿意继续做大明的臣子!”

“饶恕?朕为什么要饶恕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朕饶恕你,拖下去,处以极刑!”

朱厚照说就看向了把儿孙“你是谁?”

“他是花当的儿子,把儿孙”,这时候,一旁的郭荣回了一句。

朱厚照点了点头“也一并带下去,处以极刑!”

而这时候,当朱厚照面前只有姜瀚这一个汉0奸时,姜瀚就先自己哭了起来“陛下饶命啊!臣也是迫不得已啊,臣因出塞经商,却不曾想被这些鞑子所掳掠,臣本欲以死守节,可架不住这些鞑子威逼利诱,臣才不得不屈身事贼啊!”

朱厚照知道大明有许多汉人同胞素来是嘴巴硬骨头软,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唆使整个塞外异族灭亡自己的国家,如今这姜瀚自然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当然,朱厚照也没有拆穿这姜瀚,只说道

“既然你已屈身事贼,那说明,你还是做了鞑子走狗,你说是也不是?”

“陛下啊!臣是不得已啊,臣本欲效仿苏武,可不曾料鞑子狡诈至极,臣是万般无奈呀!”

姜瀚痛哭流涕地喊着。

但朱厚照则只是顿喝一声“回答朕,你到底有没有投降,是不是做了鞑子走狗?!”

姜瀚见朱厚照一直追问这个,也一时无法逃避,只好点了点头“是的!可臣实在是……”

没待这姜瀚说完,朱厚照便只冷冷一笑,吩咐道“既然他是被迫投降,但他的确又是投降了,那朕给他机会,给他一把刀,让他自杀谢罪!”

朱厚照说完后,姜瀚不由得大惊,他不停地摇着头,他根本就不想死,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卖惨,皇帝也不饶恕自己。

“陛下,臣,臣手无缚鸡之力,臣自己割不断臣自己的脑袋!臣愿意以发代首,只求陛下饶臣一命!”

姜瀚忙求着饶。

朱厚照也没想到姜瀚也如此软骨头,因而只说道“既然你手无缚鸡之力,那就把他押下去,也处以极刑,有专门的刽子手把他身上的软骨头一根一根的剔下来!”

姜瀚一听整个人吓得是涕泗横流“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朱厚照自然没有再理会。

……

而这时候,在刑场上,范永和、花当、把儿孙、姜瀚等都在凄惨的叫着。

但此时身在皇家西苑的朱厚照自然是听不到这些凄惨之声的,作为皇帝,他这辈子注定了要让染上许多恶人的鲜血。

朱厚照对此也颇感无奈,他有时候也在苦恼,苦恼为何没有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遏制人的贪欲,让人与人之间保持基本的尊重。

比如这些晋商,作为商人做生意赚取利润无可厚非,即便是钻朝廷空子操纵股市大发横财也可以理解,但为何还要把家破人亡的同胞买去给西洋番当奴隶,甚至不少还是自己的亲族子弟。

还有这些鞑子,特别是花当这种鞑子首领,他们因为归附大明很久,拥有着大明赐予给他们最富饶的草原,而且还因为紧邻大明边镇,完全可以依赖与大明的边贸和大明赐予的草原过上温饱的生活。

但偏偏还贪得无厌想要来大明劫掠,甚至对自己的部民的生命漠视到把他们去当炮灰的地步。

人命在这个时代的人的眼里到底是有多贱。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在民智未开时,民众对别人的生命权是淡漠的,是可以为了自己利益不顾别人死活的。

正因为此,朱厚照现在只能用严刑峻法去告诫所有的人,对他人生命的漠视将会遭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朱厚照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有时候不只是你会害人,当你自己被害的时候,遭受到的痛苦不比你害的人的轻。

朱厚照知道自己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让人心向善,作为帝国的统治者,他得把更多的精力去花在维护帝国的公正与发展进步的事业中去,而劝人向善的这种事则需要负责教育和思想传播的人去做。

正德十九年十一月,凤阳巡抚胡锭奏报淮、阳、庐、凤、滁、徐等府在发生旱灾以后又发生水灾,以致无数农田被淹,朱厚照准予了内阁让户部蠲免这些州府的钱粮,同时又急调漕粮十五万石与番薯土豆各三十万石赈济。

中华大地自古以来就时常发生各种灾害,而朱厚照现在治理大明帝国亦是如此,整个帝国在正德十九年大的旱涝灾害已有两起,而且都是发生在南直隶。

但好在如今的大明在引进番薯与在境外开辟无数耕田后,使得大明粮食供应量增加不少,即便是发生了这种旱涝灾害也能从容应对。

不过,让朱厚照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是,频繁的自然灾害在影响大明农业生产的同时,也影响着大明的国库收入。

朱厚照不得不加快速度改变大明帝国这种依赖农业生产的局面。

但事实上,大明在工业化以后,帝国对农业的依赖程度反而越来越大。

特别是从正德十九年以后,因为花当的挑衅,使得大明在北方增加了军队数量,甚至还在不停地添加着军队数量,但由于气候开始渐渐转冷,塞外北方的军队供应需要大量的粮食。

但耕地较多且产量较高的帝国南方工业化程度越来越高,农业的比重越来越低,所以,这就要求大明不得不向更南方发展,以获得更多的耕地,生产更多的粮食。

“现在南直隶免赋、江西吉安等府也因为灾害而免赋、湖广等地也因水旱而免赋,如果我们只把眼光只着眼于两京十四省(多个河套),那我们今年将无法增加更多的粮食收入,我们必须把目光着眼于其他地区!”

朱厚照主持在了一场御前会议,近卫军枢密使、内阁阁臣、各部尚书皆列席于此,而在御前会议上,朱厚照此时只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作为大明的执政者,不能只把目光局限在关内。

关内,基本上云贵需要四川的粮食来供应,北方只能自足,而漕粮只能来自南直隶、湖广、江西等地,福建两广耕地面积很少,如今南直隶、湖广、江西等地皆发生灾害,帝国唯一的粮食收入如果只靠关内,在今年就等于没有,甚至会寅吃卯粮。

但现在事实上,帝国并没有寅吃卯粮,因为粮业局还能在海外屯积与掠夺上百万石的粮草进京。

“陛下所言极是,现在朝廷已经无法禁海闭关,单不说每年市舶司达数亿银元的关税收入,就说这粮食进口,如果没有这些粮食进口,今年只怕只能家家吃番薯土豆,何况还有北方用兵的粮食需求,这就需要我们在海外开辟出更多的耕地!”内阁次辅张璁附和道。

“现在近卫军已经把铁丝网与边墙修到了和林一带,以后还会延伸,兵部眼下在各地受灾地区募集了近二十万新兵入伍,这些新兵自然还是要被安排到北方,继续为我大明开辟疆土,但这也就意味着粮食需求量会越来越大,而要增加我大明的粮食收入,就必须在开辟北方疆土的同时,增加南方的疆土!”兵部尚书桂萼也附和道。

内阁首辅康海这时候不由得问了一句“陛下,既然如此,臣以为为何不停止对北方用兵,既然用兵北方意义不大的话。”

“首揆有所不知,如果这些灾民不编入伍去北方为大明开辟疆土的话,他们在本乡就会沦为盗贼,臣做过统算,在正德朝以前,每逢灾害大起时尽管有朝廷赈济但必定有盗贼出现,因为百姓一旦农田被淹或受旱而无地可种时必然为贼,但在正德朝以后,每逢灾害大起时盗贼增加之数减少了八成以上,但军队数量则也因此激增!

这总比增加盗贼数量要强,军队数量增加,无非是军饷增加,帝国现在不缺钱,却缺让百姓可以耕种的田地,增加军饷支出帝国影响不大,但增加盗贼数量则会让大明内部倾覆。”

桂萼这么一说,也让朱厚照和在场的官员很是赞同,但这时候,已升为内阁三辅的夏言不由得说道

“陛下,说起耕地数量,臣近日收到来自溧阳侯苏臣国丈的奏疏,这国丈爷恳请陛下赐庄田二十万顷,言为自己将来养老之用,这些勋贵动辄便向朝廷请求赐田,百姓可谓深受其害,而朝廷也会因此收入大减,所以,眼下这些勋贵请求赐田的事,还请陛下慎重处之。”

朱厚照也知道勋贵请求赐田历来很常见,不仅仅是勋贵,还有藩王,这些王公贵族会通过赐田与投献的方式得到越来越多的耕地,而压缩百姓的生存空间,如今朱厚照也不得不慎重处理这个事情。

“既然朕说了要到海外开辟耕田,既然如此,便将美洲南部这一块地方找出二十万顷赐给他!他可以向朝廷贷款,然后雇佣人去那里开垦他的赐田!”

朱厚照这么一说,其他官员皆称陛下英明,能想到用这样的办法忽悠这些勋贵。



第299章 矿禁的问题

“溧阳侯苏臣所奏讨来安等处地,经户科参议,来安等地已分于军民自种,收赋以备国储,岂能容为私泽,户部执议不当,皇帝下诏另查大明美洲之地南部空闲地给之,现得内阁批复,皇帝准予,特赐美洲南部智利之特木科新来安之地二百六十顷地!”

溧阳侯苏臣在受到旨意后很是惊愕,心想何时大明有了美洲之地,智利、特木科、新来安又是何地,但皇帝下的诏,他也不得不接受,一时只得询问传奉官“敢问,陛下御赐之新来安到底在何处,是在丰润还是在保定、河间?”

这传奉官忙说道“陛下就知道溧阳侯不知道这新来安之地,特地让咱家把地图给您拿了来,您看,这天下之地皆是我大明的,这块大陆便是美洲,而这一块地方则被陛下命为智利,这智利这部分则是特木科,特木科有一块沿海的地,就是这一个区域,据建昌侯奏报,这块区域有巨木可采伐,更有无数奇珍异兽,是块宝地,溧阳侯您有福了,一般人想有这么一块地还不能得呢。”

溧阳侯心想这哪里是宝地,不就是没有人烟的林地嘛,自己得来又有何益,还不如给自己赐一块关内的林地,这林地远在大洋彼岸,自己就算要去伐木贩卖,也得花费不少资金。

“溧阳侯如果想要开发此地,可以向朝廷的银行贷款,怎么说,这地方现在也算是你的了,你如果不去,就没人管,眼下佛郎机人正在往这一带发展,到时候要是他们占了你的地,可就麻烦了!”

传奉官说后,溧阳侯也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是,苏某是明白的!”

待传奉官走后,溧阳侯苏臣在流露出了懊丧之色,但作为大明勋贵,皇帝不愿意把民田赐给他,他也不能拿皇帝如何。

朱厚照知道之前的皇帝是把天下当做自己的私产,而这些勋贵藩王又都是自己的亲戚,作为皇帝,把自己的一些土地赐给自己的亲戚似乎也是符合人伦感情的事,而勋贵藩王们也会很不客气地找皇帝讨要某块地。

甚至,皇帝会主动赐予大量土地给这些勋贵藩王,比如历史上万历就给福王赐田两万顷,盐引万计,国库为之一空,封地的地不够还要在湖广、山东等地凑。

这无疑更加加剧帝国土地兼并现象,助长藩王勋贵们的奢侈现象,而使贫者无地可依。

如今,朱厚照可不敢把天下当做自己的私产,虽然在体制和天下人的意识上,天下依旧是自己的私产。

但朱厚照知道,每个人都有私产被尊重的权利,和拥有自己私产的需求,自己这个皇帝可以剥削被统治者,但不可以剥夺,剥夺就会让天下人皆反抗自己。

接下来,朱厚照都是这样做,只要是奏讨封地的皇亲国戚,朱厚照就直接把南美洲、非洲、澳洲这些地方圈出一些地方赐给他们,因为这些地方没有大明百姓,赐给皇亲国戚也不会侵害到百姓利益。

朱厚照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这些皇亲国戚自然也会是有些怨言的,但有怨言就有怨言,朱厚照不相信这些皇亲国戚还能怎么着,这个时代的贵族不是宋朝以前的世家,没有部曲没有封地,别说自己这个皇帝,有时候这些皇亲国戚连个文官都对抗不了。

而且事实也证明,即便是如宁王这类的藩王也不能造反成功。

眼下帝国走到现在,朱厚照似乎也没有了改进帝国的明确方向,似乎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各级官员例行公事的处理着每一项事务,而自己这个皇帝也程序式的批准同意。

但细微处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眼下帝国大举往北方用兵,造成军费陡增,帝国的大量财富用作了军事支出。

与此同时,边镇的贸易也大受损失,边贸的税收与商业收入也大幅度锐减,北方系官员对此无法忍受。

内阁首辅康海也发现了这个现象“陛下,今年边贸岁入大减,从大同到辽东一线,主要经营边贸的晋商损失最重,且也造成南方丝棉绢罗等销量大减,而军费偏偏又增加许多,短期看来,目前之北方状况于我大明颇为不利呀!”

“这还不是这些晋商与鞑子们咎由自取,这些晋商如果不走私鞑子,联络鞑子掠夺边关,意图破坏边关正常贸易,不缴纳关税,而靠走私获取巨额利润,如今朕派集结大军,扫荡鞑子,让北部没有了贸易市场,他们终于知道痛了是吧!”

朱厚照也知道把数十万大军长期驻扎在北方,甚至依旧在不停地增加军队,几乎造成从今天贝加尔湖以南到今天张家口以北的塞外一大片区域皆很难再有蒙古部落,一部分被消灭或驱赶一部分则被大明强行移民至海外,而如今也就造成这一带没有了商贸市场。

而山西离这一带最近,自然晋商的主要商业活动也是在这一带,因而这一带的商贸市场消失,晋商的损失自然最大。

但亦如朱厚照所说,这也是晋商自己咎由自取,他们不愿意通过朝廷正规渠道进行贸易意图靠走私避税,而要让朝廷失去边贸管控能力,便只能勾结鞑子掠夺边关。

但晋商们失算的是,随着大明工业化的进步,大明的军事战争模式已经发生改变,鞑子的骑兵已经无法再对拥有先进火枪和火炮的大明形成任何威胁。

而且,随着大明开海以后帝国收入大幅度增加,想要大规模消灭北方鞑子也非难事。

正因为此,才导致现在,晋商的利益大损,不得不开始向朝廷服软求饶,希冀朝廷停止在塞外的扫荡,恢复这一带的太平。

“陛下,为恶之晋商已受严惩,但朝廷不能因此不顾整个北方商旅百姓之死活啊,且北方商旅想必也已明白勾结鞑子意图搞乱天下之下场,现在这个问题还是得解决,何况,我大明的军费照此速度增长下去,恐非长久之计啊”,康海这时候说道。

而张璁也不由得站了出来“陛下,诚如首辅所言,虽说如今国库储备日渐丰裕,但只用于军费,也颇有穷兵黩武之嫌,不利于社稷,亦如陛下所言,国库之财取自于民,理应用之于民,如架桥修堤兴教等皆是利国利民之事,但如今国库之财只用之于民,只怕民不以此为需,因而,臣也认为北方增派数十万大军,寸土必占,非长久之计,无人之地终究是味同鸡肋。”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承认张璁和康海说的都对,自己不能因为一些晋商而置整个天下百姓利益于不顾而盲目北进,或许这也是中原王朝的无奈之处。

历朝历代的有为之君自然不是不希望帝国疆域辽阔,但经营帝国和做买卖一样不是说土地越多越好,有些不值钱的土地留在手里除了靡费钱粮去守御还不如弃之以省出财力增加民生。

“按照你们的意思,是大明现在应该将已经这些塞外土地全部丢弃,从和林到大宁(相当于今天的蒙古和内蒙古)的土地全部不要,大军撤回?”

朱厚照这么一问,内阁的官员们皆保持了缄默,毕竟他们也不敢明说这些土地全部抛弃。

倒是杨一清这时候推着木制轮椅走了过来“陛下,臣认为不可,这广袤的土地是整个近卫军耗费无数心血占据的,光是钱粮都靡费无数,如今贸然丢弃,岂不可惜!

而且臣还想问的是,这数十万近卫军现在派驻塞外一带还可起守御之作用,但若撤回关内,朝廷如何养活?”

“撤自然是不能撤的,臣疑惑的是,既然鞑子能在这些地方生存,为何我汉人就不能,难不成我汉人还不能牧羊吗,既然是土地,总是有出息的,臣以为,朝廷还是应该想出如何利用这些土地为好,而不是弃之,并且如果弃之,北逃之鞑子势必会回来,西边之鞑子也会东进,到时候依旧会有边患!今日所做之事就会前功尽弃!”

夏言这时候也接过话来说道。

“塞外的土地不能弃!朕先说明这一点,太平之世,人口数量只会有增无减,土地如因为现在无用而弃之,只会导致帝国内部人地之争加剧,虽说北方苦寒,但亦非完全不适合人生活,夏卿说的对,土地之出息不仅仅在于是否能耕种,不同的土地有不同的出息,朝廷应该想办法如何利用这些土地,而不是将其弃之不用!”

朱厚照说后,康海张璁等连忙称旨。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开始和这些朝臣一起细想如何利用这北方新占据的土地。

毋庸置疑的是,塞外这些土地除了长城边的还可以种植冬小麦外,大部分做农业是没有意义的,何况,朱厚照也清楚,在五十年后,小冰河气候会越来越明显,到时候塞北这些地方会更加寒冷,从长久来看,也不适合发展农业,即便在后世,辽东与奴儿干都司这些地区还是大米的主要产区。

眼下唯一可能考虑的方式则是工业化,争取在工业利用上找到这些土地的价值,当然,这些土地的传统行业如畜牧业还是可以发展的,甚至可以利用食品工业的发展而促进畜牧业,毕竟如果将来让大明人人每天喝奶的话,对奶牛的需求量肯定很大,而这些塞外草原的畜牧业无疑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当然,问题是,大明现在还没有人人喝奶,奶制品还只是在贵族阶层开始流行起来。

朱厚照觉得最能立即体现塞外土地价值的还是塞外蕴藏的丰富矿产资源,朱厚照依稀记得后世,从和林到大宁这一带在后世都是蕴藏矿产资源丰富的地区。

在后世,内蒙古更是世界“露天煤矿”之乡,后世的蒙古国的煤、银、铜也含量丰富。

大明现在已经实行了纺织工业蒸汽机械化,对煤的需求量正在加速上升,而且,朱厚照能够预料的是,大明既然已经开了纺织工业蒸汽机械化,那么采矿、交通、军事、航海、水利等各方面肯定也会迅速开始蒸汽工业化,到时候对煤炭的需求量肯定会更大。

而将来自己大明现在占据的塞外这些地方无疑可以给大明提供丰富的矿产资源。

朱厚照因此又召开了廷议。

“塞外这些地方分给农抿耕种自然意义不大,朕想了想,可以分给牧民畜牧,另外也可以承包给商人开矿,后者应该是眼下最能见效的方式,朕记得工部刚上过奏本,言正德十九年的官营煤矿煤炭产量比正德十八年翻了四倍!这说明,大明随着蒸汽机开始出现后,煤炭的需求量在急剧增加。”

朱厚照说道。

张璁听后点了点头,他是分管工部的,自然清楚煤炭现在在大明的需求量有多么大,但他不得不提醒了一句“陛下,臣久在边镇,发现商人并不愿意在大明新占之河套、塞北这些地方开矿。”

“这是为何,河套、塞北这些地方煤矿多为露天矿,开采难度小,而且有更廉价的劳动力,关内开矿动辄毁人祖业,而且朕现在还没明旨准予关内民间开矿,可以说民间开矿者依旧是非法开矿”,朱厚照说道。

“因为关内之矿不收矿税,因为朝廷明面上是禁止开矿的,也就没有税监征税,但河套与塞北,朝廷是商人屯田开矿的,但会收取矿税田赋,因而商人们依旧更愿意在关内开矿,至于劳动力,大明百姓素来对工钱要求就不高,甚至有只要求一日三餐就满足的,而且关内多为汉人,汉人隐忍可欺,关外多为蒙人,蒙人不可欺,故开矿之商人宁愿剥削同族之汉人,也不敢剥削蒙人,因而在用人成本上,也是关内更划算。”

张璁回道。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惊呆了一会儿“没想到汉人易被欺辱,更易被同胞欺负,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但眼下,朕作为大明皇帝,而你们作为朝廷重臣,所思所虑着必须是有利于我大明江山之社稷,有利于帝国之国家利益的,我们得从这一点出发,让商人去关外开矿自然比让商人在关内开矿更好!

何况,关内煤矿开采难度大,对土地破坏程度高,据东厂调查,正德十七年死于矿难的百姓预估有一万人以上,耕地被破坏达五万亩以上,毋庸置疑,在关内开矿于国是不利的!”

内阁诸臣听朱厚照这么一说,都不由得颔首称是。

而这时候,朱厚照不由得看向康海等人“你们都是主管内政的阁臣,说到这里,朕倒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在朝廷禁止开矿的情况下,关内有多少矿山在开矿,大明每年实际煤炭产量是多少,每年有多少百姓的耕地因为开矿被破坏,死于矿难的百姓有多少,朝廷国库资产流失多少,你们可心里有数?”

“这个,开矿者多为勋贵士绅,禁矿亦如禁私盐一样甚为艰难,臣亦是无能为力!”康海不由得如实回了一句。

“难以禁绝可不能成为不管的理由,迄今为止,朕还没记得有一位朝臣请朕开矿禁收矿税,也没有一位朝臣请朕严禁民间开矿!也没有一位大臣注意到这些问题,反而是东厂在做,你们这些文官在干什么,这是不作为的表现!你们往常说自己忧国忧民,你们忧国忧民在何处?”朱厚照有些严肃地问道。

内阁诸臣不由得红了脸“臣等汗颜!请陛下治罪!”



第300章 宗族之罪孽

康海等的确有些惭愧,他们都是从科举这条路走出来的精英,还在官场宦海一路过关斩将到今天位极人臣的地步,同僚的奉承和自己的经验,让他们本能地觉得自己是国之柱石,秉持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信念治国。

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治国对官员还有这方面的要求,还得知道帝国煤炭产量,乃至开矿数量和每年死于矿难的人数,还要处理矿产资源流失的问题。

康海也不得不承认,皇帝朱厚照现在质问的这些问题的确很重要,甚至自己这些朝臣今日的忽视就会导致明日的崩塌。

“朕能治你们什么罪,律法也没有规定朝臣为政不彰会有什么惩罚,朕只是要告诫你们,作为执政者,当未雨绸缪,有些事虽难为但不能不为,要敢为天下先,即便暂时不能为,也要学会调查,做到心中有数”。

朱厚照见这些朝臣皆低垂下了头,他也不好把一个御前奏对变成一场批判会,也就把语气放和软了些。

康海等也松了一口气“臣等谨遵圣谕!”

“好了,言归正传,还是说说这塞外土地利用的问题,现在朕与众卿也算达成一致,知道目前唯一可以有利用价值的土地开发方式还是开发矿产,以解决眼下蒸汽机运用后带来的矿石需求量上升的问题;

但是,眼下,我们遇到一个难题便是关内已开矿的矿产如果不停止,就很难达到这个目的,毕竟一旦关内的开矿不禁绝,关内人就不会买塞外的矿,而关内商人也不会愿意来塞外开矿,你们现在说说,禁绝开矿能不能做到。”

朱厚照说完后,便看向了在场的诸臣。

在场的诸臣思虑良久后,张璁站了出来“陛下,亦如首揆所言,现在关内开矿者无论士绅还是百姓皆以此为生,若朝廷禁绝,等于断其生路,臣认为这样只会逼民造反。”

“那征矿税呢,朕可以允许他们在关内开矿,但是必须缴税以弥补朝廷损失,同时建立抚恤制度,给死难矿工予以重金抚恤”,朱厚照问道。

“只怕士绅百姓也会因抗税而举事”,夏言这时候也回了一句,他不得不承认皇帝的想法很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关内开矿的事无论是禁止开矿还是允许开矿只收矿税都会激起民变。

“难道就这么看着耕地因开矿所破坏,就看着公有之矿产财产就这么流失,就任由这些民间官绅豪强靠开矿聚财敛富以至于威慑朝廷吗?这件事必须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禁止开矿还是收矿税,选择一个!”

朱厚照有些愤怒地说了一句。

康海不由得垂下了头,他虽然是内阁首辅,但他真不敢选择其中任何一个办法,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选择哪一条都是在与天下士绅百姓作对,如果真的酿成大变,他这个首辅将难辞其咎。

张璁与夏言也陷入了沉思,他们自然也都明白,这种事无论选择哪一条都是在向整个利益集团发起挑战。

但他们也知道,这事如果不做而放任自流的话,也会让大明被这些私自开矿的士绅百姓给害的国破家亡,现在只是大明会不得不放弃塞外许多军事战略要地和矿产资源丰富的地盘,但长期的话,大明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无地流民,一旦发生饥荒,朝廷因为钱粮收入锐减而无力赈济的话,造成的民变更为可怕。

“这关内士绅百姓私自开矿就好比是一种长在我大明身上的顽疾,此时不解决,长久之后就更加难以解决,到时候甚至让我大明因此而病入膏肓!”

户部尚书王廷相这时候补充了一句。

朱厚照点了点头,只道“治大国如烹小鲜,这种事自然不能一下子就敲定要如何做,最好的方式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讨论讨论,毕竟天下这太平盛世不是朕一个人需要维护的,也是需要全天下的民众维护的,但明显这也不切实际,百姓多忙于生计,而士子多是书生之见,商人只以利为重,讨论也讨论不出个结果,这还是需要我们这些执政者做出一个最合理的结果,所以朕决定……”

朱厚照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朝臣们忙转身问道“请陛下示下!”

虽然天下难有至清的文官,但是,在现在的大明,文官们的素质与能力也不是历史上万历后期那样只知道为自己的小集团牟利,甚至如崇祯时那样都已经开始考虑下家,此时的文官们还是把朝廷与民众的利益放在心上的。

甚至,历史上,在五六十年后,文官阶层还会出现一批向自己这个阶层革命的文官,不管这批文官所改革的东西如何的不切实际,但背叛自己的阶层损害自己的利益就算是伟大的人物,即便是会失败也依旧可以给王朝续命数十载。

朱厚照相信历史上万历初期能有这样的文官出现,在如今的正德十九年,也应该有这样的文官,甚至可能更多,事实上已经存在,如马文升、焦芳和此时站在朝堂上屡次要求禁止勋贵官绅接受投献的张璁、夏言两人。

此时,康海、张璁、夏言等朝臣也都承认皇帝陛下所说的关内士绅百姓私自开矿事必须得解决,也都承认自己的确虽然想到这些也不敢迎难而上的行为是一种渎职之行为,但他们也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办,现在他们唯一可以笃定的就是坚定不移地跟着皇帝您的决定走,始终以皇帝您的谕示为核心,既然皇帝陛下您要带头处理这个顽疾,自己这些为人臣者自然也会义无反顾地跟在你的身后为您做急先锋。

“朕决定让你们依照以前的例子,出去走一走,首辅康海,朕知道你不擅长庶务,你留京继续主持学部与礼部之事,次辅张璁,你在塞外待过,但现在朕要你在关内出巡,出潼关进关中再入蜀,由云贵去广西,从湖广再去赣南闽北浙西,然后返京,这些地方多为贫瘠山地,百姓多以开矿为生,你去调查一下他们,问问他们的想法,寻求一条最佳解决办法!”

朱厚照说后,张璁也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的确比自己考虑得要周到,会在下决定先调查再做结论。

在为官以前,他一直认为东厂是比锦衣卫还要不应存在的机构,因为东厂除了私设公堂破坏朝廷法令外没别的意义,但他现在已经没有想要皇帝陛下取缔东厂的想法。

他不得不承认,东厂现在在调查统计各项数据如矿难死亡人数,被士绅宗族非法处死寡妇人数以及民间抛弃女婴数目这些方面都对帝国执政有很重要的帮助,在不知道这些数据以前,张璁不知道把县以下的基层行政权交给村霸乡绅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也没想到重男轻女的思想会导致这么残忍的事发生。

“臣遵旨!”

张璁领了旨,他也承认关内这些矿业无论禁绝还是开禁征矿税最需要在意的不是士绅而是这些农业与工业不发达地区的百姓们,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百姓们如果失去了唯一的经济保障,造反是肯定会有的。

“三辅夏言,你在南边待得最近,熟稔海贸情况,但现在朕要你去塞外出巡,勘察塞外矿产,塞外如果开矿且禁绝关内矿业的话,能不能满足大明矿产所需,且看看在塞外开矿,如果是民间商人需要多少成本,到时候以此核算朝廷需准备多少贷款,另外,看看能满足多少矿工就业,顺便对比一下官营与让民间经营朝廷只征税哪种更好。”

朱厚照说后,夏言也领了旨,在他挂着南洋大臣的职衔时,他便有自己的一批熟悉各种政务的幕僚团队,有熟稔航务的,也有熟稔钱法的,也有熟稔勘探的,也有熟稔统计的,因而,朱厚照交给他这样的任务,他倒也不感到为难。

“当然,首辅康卿留在京师也非对此事丝毫不管,京城多为勋贵士绅,他们的意见你也可以问问,朕知道这些人都是豪门,一个个对大明不是有功勋就是跟皇室有亲,动他们的刀子会让他们觉得难受,但是好叫他们知道,百姓们可以没有大明,大不了换个皇朝继续当老百姓,可他们不能没有大明。”

朱厚照说后,康海也领了旨。

而朱厚照接下来又说道“朕还有一个决定,户部得成立一个审计署,增添一侍郎来负责该审计署,专门负责对国有资产的审计管控,不仅仅是矿产还有林木、土地、海域等等,这个由户部尚书王廷相来搭建班子,审计署正堂官挂户部左侍郎衔,由内阁与各部尚书和左右都御史廷推,朕希望到明年正德二十年的时候,朕可以知道大明每年的钢铁实际产量、煤炭实际产量还有各类矿产已知储备量等。”

王廷相一听忙领了旨,心想这一下子又得去各大大学招揽善于算术与地理的学生了,儒士们越发的难以有用武之地。

但这时候,左都御史金献民还是没忍住站了出来“陛下,令阁臣出巡地方固然可以问民间百姓之疾苦,知社稷之隐患,但臣以为中枢之臣不宜出京,举凡大员过境,皆为累民之事,寻常御史巡按地方,便让百姓不受其征役之苦,如今阁臣出巡地方,恐令地方官民惶恐不安,以致民众受其叨扰之苦。”

金献民的意思,朱厚照也能明白,他也知道无论是自己这个皇帝还是眼前这些朝臣,一旦出巡地方在所难免的会让地方官民不得不百般辛苦,在朱厚照记忆里在后世领导来访都会导致学校或公司单位提前停课停业打扫清洁还要封锁交通加强安保,何况是如今的大明王朝。

“你说的有理,可阁臣总不能像罗汉一样列于庙堂而不识庶务,虽说难免扰民,但只要阁臣大员按照朝廷出巡规矩来也无伤大碍,且朕现在就再次严令,不得免费征役民夫,一切用度皆走公款,这样即便一时扰民也能让民众一时得利。”

朱厚照这么一说,金献民便也无法再说什么。

群臣相继离开了皇家西苑,朱厚照也散了一身的疲惫,躺在龙塌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发呆,心里依旧想着长城外已是白雪茫茫的塞外之地,他不希望大明真的会因为关内无法整顿矿业而不得不放弃北方塞外之地。

但朱厚照也知道整顿矿业不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他很希望张璁与夏言两人能够寻找到整顿矿业最好的办法,也希望随着户部审计署的成立,可以让大明朝廷以后在处理国是上更加有科学依据,也知道哪些方面是需要改革的。

朱厚照闭上了眼,享受着来自殿门外的徐徐清风,似乎还带着一丝宫女的体香,而这时候,朱厚照感觉到肩膀被人按了起来,不由得抓住了肩膀上的玉手,便睁眼一看,却见是皇后夏氏,便直接抬头起身噙住了夏氏的丰唇。

夏氏熟稔的翻身就落进了朱厚照怀里,彼此在和煦的冬日阳光下龙飞凤舞起来。

日暮降临,第一片冬雪降落在了朱檐上,冬季的天总比夏季黑得早些,朱厚照也抽离了皇后夏氏的身体,起身走进宫娥已经准备后的木桶中,泡着散发着氤氲花香的热水,一边任由刚承雨露不久的皇后夏氏用柔软玉手将热水往自己身上浇,浇一次便抚摸一次,一边听问着皇后夏氏“眼下西华山的奶牛培育了多少头?”

“已有上万头了,眼下还得寻常到新的牧场,不然已经不够放牧这些奶牛了”,皇后夏氏回道。

“朕打算把呼伦贝尔的草原赐给你的西华山奶业,你让御马监的人去呼伦贝尔培育奶牛看看,争取将来全天下的大明百姓都能喝上牛奶,到时候这些草原的畜牧业也有了新的发展空间!”

朱厚照这么一说,皇后夏氏不禁莞尔一笑“这么说,臣妾负责生产的这些奶也可以为大明做些贡献呢。”

“那是自然,不过你皇后产的奶倒是可以让人喝,但你身上的奶只能是朕来摸”,内廷宫闱之中,朱厚照也就一改在群臣面前的严肃与皇后调笑起来,而皇后夏氏则俏脸一红,把朱厚照推开“刚从已经那个了,陛下你能不能节制些。”

“从漠北回来,数月未曾识此间滋味,自然难免如此”,朱厚照说后,皇后只是似嗔非怒的瞪了朱厚照一眼,便宽了凤袍,也走进了木桶之中。

“朕打算去一次江南”,朱厚照次日一早不由得对皇后说道。

皇后有些惊讶“陛下为何要去江南?”

“江南的市镇发展很迅速,城镇居民率很高,工人数量也很高,经济作物的土地占比超过了粮食作物,又是士绅最多的地方,未来大明是否能够脱胎换骨改造华夏现有之农耕文明的关键就在这里,朕得好好看看!”

朱厚照记得很清楚后世学历史明清历史中必有一个江南市镇发展的专题,而且被很多人称为资本主义萌芽,他现在倒想看看,在如今地理大发现时代到来之际,历史书上的江南资本主义萌芽到底是个什么样,在自己的影响下是否已经不再只是萌芽。

两个阁臣一个出巡关内,一个出巡关外,而且都是表明身份,朱厚照能猜得到这应该吸引住了天下大多数人的注意,自己也正好趁此秘密下江南。

朱厚照抵达通州后才将自己已经离京的消息告知给了内阁首辅康海,以避免提前让康海得知而让一些官员又阻挠自己离开京城。

不过,康海在知道朱厚照离京以后也没觉得多惊讶和紧张,立于朝堂多年的他也已经习惯了皇帝朱厚照经常离开京城的事,他现在不得不关注着权贵们对于关内民间私开矿山之事反应。

“以孔某来看,无论是严禁开矿还是征收矿税皆是难行之事,毕竟无论如何做皆是与民争利,至于社稷之安危,说句不该说的,自古你我这些读书人就算这江山改朝换代,还是会被重用,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游走在京城重臣权贵间的士子孔闻和向康海的门人康田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按照我们家老爷的意思,既然身为王臣,自然要尽王事,改朝换代难免会生灵涂炭,太平盛世乃人人所想,岂能因为不敢与民争利而坐视将来天下大乱,何况我家老爷还身为首辅,自然得更加为万民之太平谋福祉!也非对朱家一姓之愚忠耳!”康田也轻声回道。

“首辅深明大义,孔某是佩服的,但矿业无论怎么做都是不利于社稷,无为反而是最好的,孔某相信到时候出巡的张公与夏公会明白这里面的难处”,孔闻和说道。

康海这里从康田口中得知孔闻和关于矿业之事的看法虽然表面上是古井无波,但内心也颇多无奈,也很希望关内民间违禁开矿的事能得到解决而不是放任自流,在朝堂议政后,他已经很清楚放任自流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他不得不承认连圣人后裔孔闻和都是这样的思想,可见天下士子读书人也只怕宁愿朝堂任由民间违禁开矿到时候灭亡也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

不过,定国公徐光祚这时候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对康海说道“徐某认为,这矿业自然是不能禁的,毕竟天下已有许多小民以此为生,还不如直接开禁征矿税,但是勋贵之家本应受朝廷优待,自然应免税才是。”

康海听闻后只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徐光祚倒是如意算盘打得好,既也不想让大明因为矿产资产流失而造成国贫以致于将来江山覆灭,却也不想缴纳矿税,拿勋贵应受优待的幌子来。

朱厚照收到康海关于孔闻和和徐光祚的言论密奏后实在是笑不出来,只把手里的一颗鹅卵石丢向了运河之中,他能想象得到无论是征矿税还是严禁开矿遇到的阻力有多大,历史证明,万历开矿税派税监征税是被批评的很惨的。

现在的朱厚照已经抵达运河重镇临清,虽说还未到江南,但他也已能在这运河重镇上听得见连绵不绝的蒸汽机轰隆声,还有那几欲掩盖蓝天的白色水汽。

不过,在这时候,朱厚照倒是发现了有一船船装满有煤炭的船停泊在临清镇码头,朱厚照便让锦衣卫却打听,没一会儿,锦衣卫便回来禀告道“陛下,据码头的搬工讲,这是衍圣公府的煤,衍圣公在东昌开有煤炭厂,眼下准备运抵保定出售。”

朱厚照心情则更加不好了,心想自己已经革除了孔闻韶的衍圣公府的爵位,居然民间还将其称为衍圣公,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过,朱厚照现在更感兴趣的则是这孔闻韶经营煤矿的事,毕竟眼下他正为士绅百姓违禁开矿的事烦着呢。

“走,去看看这孔家煤矿”,于是,朱厚照便下了道旨意。

而当朱厚照微服来到位于东昌府的孔家煤矿时,便正看见一整座矿山除了东西两头还保持有原有森林地貌外,中间的缓坡已被挖得千疮百孔,而他脚下踩得一片田地则已经被煤渣填满,只微微有些田埂露出来,约莫不下千人的矿工正在一些监工的鞭笞下降煤炭一箩筐一箩筐地挑出来。

朱厚照见此情状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一个孔家尚且都在开采着如此大的煤矿,也不知道天下有多少豪强在吞噬着国有资产在毁坏耕地开矿烧山。

“让你们逃,按照府里的规矩,全部手脚斩断,丢进煤坑里活埋!”

但这时候,朱厚照却看见前面有五六个衣衫褴褛的人被一群孔家豪奴押了过来,其中一个人还正拿鞭子抽着还在训斥着,朱厚照不由得吩咐了一下“去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次日,一名锦衣卫跑回来禀道“回陛下,是曲阜的百姓,听说是想去南方谋生,但被孔家人抓了来要为孔家服役,因曲阜知县乃孔家人,故可以役使曲阜百姓,但孔家只役使百姓却不给百姓工钱,所以曲阜多有百姓逃亡,大多逃亡江南务工,而孔家则禁止这些人逃亡,且以族约规定曲阜孔姓人禁止外逃,否则将以背叛宗族罪论处!曲阜多为孔姓,故此条族约可以限制曲阜百姓外逃,但依旧难以抑制外逃之象,但没有外逃成功者自然难以避免被族约重惩。”



第301章 江南商品经济

“真是荒唐!路引之制已取缔多年,大明百姓皆有迁徙之自由,凡官府个人不得非法拘禁,限制其自由,这孔家好歹是圣人后裔,违禁开矿不说,如今却还以族约限制本乡百姓之自由,甚至还私设刑律处置,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想另立朝堂吗?”

朱厚照愤然说了一句,他是真没想到大明居然也有“逃人法”这样的规矩。

随行的侍从文征明听后不敢发一言,心想皇帝陛下这是要把孔府当成谋逆者一样论处吗,不过,这孔府也的确做事过了些,但天下宗族有几个不是如此呢,族约有时候比律法还要严苛,甚至更令士民畏惧。

但文征明见朱厚照刚才和自己说,也不得不回道“陛下,虽说南直隶已设警务司,张次辅实行的行政改革制度已把里长一级也纳入吏部考核,但宗族势力依旧在民间很强大,百姓受宗族所管,也受宗族之护,乡约族约更为地方太平之准则,眼下这孔府亦如全天下的宗族一样,只是可能做的稍微过了些。”

这时候,农部尚书严嵩则回道“不过,臣在南直隶主政过一段时间,如今又在天下推行番薯,倒也发现,近些年来,宗族与百姓间的嫌隙是越来越大,哪怕是士子也是如此,甚至是嫡房长子也在想办法逃脱宗族控制。”

“此话何讲”,朱厚照知道,农耕文明的古代社会催生出了宗族,但现在听严嵩这么一说,他仿佛也意识到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可能已经导致起着稳定农耕社会重要作用的宗族社会正在崩解。

“回禀陛下,沿海之百姓皆不愿意留乡种田,而宁愿去外乡务工,这样挣的工钱不少,而这样一来,宗族之耆老乡绅自然无耕田之佃农,自然要严族约以约束之,士子在以往能读书做官多依赖宗族,现在则多依赖朝廷普及教育之功,故士子发达也不再感念宗族扶持之恩,但亦受宗族束缚之感,故也争相逃离宗族;

“当然,宗族与百姓的嫌隙是最为明显的,不少宗族为控制本族百姓外出,只能以族约严禁之,可眼下天下人皆知务工之利大于务农之利,故依旧有无数百姓外逃”,严嵩回道。

“看来我大明这民间社会真的在发生改变,朝廷必须跟得上这种变化,宗族现在不再仅仅是能维持太平盛世,也会阻碍百姓致富,增加社会矛盾,虽然我大明推崇乡民自治,但这族约明显是不合法的!”

朱厚照说着就眼看着那几名孔姓族人要被砍断手足,忙对一锦衣卫吩咐道“你去制止一下,把那几名百姓救出来,然后郭荣你以你掌锦衣卫左都督郭荣的名义将此事报告给山东按察司的官员,让他们处理一下此事。”

郭荣接了旨。

而奉朱厚照命令去解救那几名百姓的锦衣卫也去了矿区,倒也成功把这几名百姓解救了出来,但不久之后,孔闻韶这里也得知了锦衣卫出现在自己矿区且解救走几名本族庶民的事,一时也很紧张起来,心想“锦衣卫突然干涉自己族内之事是为何?难道陛下还在派人盯着我们孔家?他们抓走这些百姓是想干嘛,是想作为人证,将我族内之事控告到御前?”

孔闻韶越想越觉得可怕,一时不由得拍桌而起“一不做二不休,这个锦衣卫不能让他回到京城,去传七爷来!”

山东按察使在得到郭荣的行文后也是吓了一跳,忙带了官兵来东昌府查看。

但是,在山东按察使前脚刚出济南的时候,后脚就有人把消息带去给了孔闻韶,孔闻韶知道后便暂停了东昌府的开矿之事,反而让被强行充役矿场百姓一时无饭可吃而饿死数人。

孔闻韶反而借着此事向山东巡按御史李怀奏告锦衣卫滋扰地方,按察司狼狈为奸,以致孔氏产业被停,令无地之孔姓族人因无工可做而受饥寒之累,以至于饿死数人。

“圣人后裔竟受贪官权珰如此虐待,真正是可恶至极!”

巡按御史李怀知道后当即便上奏弹劾锦衣卫与山东按察使王寿等人。

与此同时。

朱厚照在将要离开东昌府时,遇到了一队盗贼。

这伙盗贼不清楚马车里坐的是皇帝朱厚照,只因为知道在孔家所开煤矿出现的锦衣卫就在这里面,因而直接就策马过来要灭了这队锦衣卫。

听见外面的马啸声和锦衣卫们紧张地“有刺客!”呐喊声,朱厚照也莫名紧张起来,他还真没想过自己在关内微服出巡竟然也会遇到马贼,而且还是在山东这种大运河边上的地域,这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大明的治安了。

当然,朱厚照尽管是微服出巡,跟在他身边的锦衣卫便衣数量并不少,甚至还有一个连的近卫军,当即便打开击发线膛枪,直接射击来犯之敌。

噼噼啪啪的子弹响起。

十多名马贼当即倒地,而锦衣卫们因为是护着皇上也都十分拼命,短兵相接时也杀死杀伤十多名马贼,其余马贼见此才发现自己遭遇了强敌,灭口自然已经做不到,只得落荒而逃。

但这一次的遇刺经历倒也让朱厚照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一时间也差点没缓过神来。

坦白而言,这还是朱厚照第一次遇刺。

即便曾经去塞外,也没有蒙古骑兵敢来刺杀他。

但偏偏这次,朱厚照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遇刺了,而且还是在内地。

当然,朱厚照现在还不确定的是,是谁想刺杀他,而且还这么愚蠢。

朱厚照承认自己这个皇帝肯定也是有仇家的,但因为利益与情感想保护自己的人也不少,毋庸置疑,想刺杀自己根本不可能!

但朱厚照不知道的是,其实这批马贼并不是想刺杀他,而是想除掉去了孔家所开煤矿的锦衣卫。

只是这些马贼误打误撞地行刺了一回皇帝。

毕竟,能知道皇帝出巡于此的人还是少数,远在山东的孔闻韶,还是被革除了爵位依旧的孔闻韶自然是更加难以知道。

但无论怎么说,朱厚照现在的心情是坏到了极点。

这时候,锦衣卫左都督郭荣走了来“陛下,受伤的马贼招供说,是一个叫七爷的人他们动的手,说是要灭掉我们这队锦衣卫,但他们没想到我们会暗藏这么多人。”

“七爷,七爷是谁?”朱厚照问了一句。

“孔闻泰,族里排行第七,于山东漕帮、牙行中颇有名望,被江湖人称作七爷”,郭荣回道。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冷冷一笑“好一个孔家,居然敢干起杀人灭口的事来了!”

而在这时候。

朱厚照也得到了都察院转来的关于巡按御史李怀弹劾山东按察司与锦衣卫滋扰地方的奏疏,一时不由得怒极反笑起来

“这个孔闻韶能量倒是挺大,倒是会倒打一耙,不但要灭锦衣卫的口,居然还反告起锦衣卫与山东按察司,传旨山东登莱总兵官戚勋,孔闻韶私立法令,违禁开矿,残害乡民,朕已废其衍圣公爵位,竟依旧以有爵之家称霸于乡,无疑有谋逆自立于曲阜而不顾朝廷纲纪法度之嫌,着戚勋领兵将其以乱贼消灭之,家产籍没,土地分于乡,着吏部将曲阜知县孔言泽以及山东巡按御史革职,东厂督察司调查这两人!”

朱厚照这道旨意一下,文征明是颇为惊讶,他是没想到皇帝朱厚照会直接把孔闻韶当谋逆罪论处,还要直接出动军队对付孔家,这是将其满门处决的节奏,土地分于乡,则是要断掉孔闻韶等孔氏嫡系族人在家乡的后路啊。

即便是文征明也知道,一旦朝廷这样对付孔家,那么孔家嫡系族人将彻底没有了翻身之日。

此时的孔闻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有灭顶之灾,现在的他依旧让煤矿营业,在他看来,巡按御史上奏疏弹劾锦衣卫与山东按察司,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再和他有关系,因为无论如何,那都是朝廷官员们之间的事。

孔闻韶相信只要锦衣卫查不到自己,自己也就不会有事。

但孔闻韶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还没放下心多久,戚勋就带着官兵包围了曲阜孔府。

孔闻韶很是惊愕“戚总兵,你们这是干什么?”

“奉旨,剿灭逆贼孔闻韶一族!我说孔先生,你也胆子忒大了些,敢刺杀当今皇上!就算你不知道皇上当时在那队锦衣卫里,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你也不能想着灭口啊!”

戚勋这么一说,孔闻韶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一时直接就软倒在地,喃喃自语起来“皇上?皇上来山东了?这怎么可能!”

戚勋没说什么,只吩咐人把孔府围起来不许放走一个,毕竟他也是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事,一时也才明白为何自己收到一道要灭了孔府的圣旨。

而这时候,孔闻韶在稍微定了定神后就突然跪在了戚勋面前,而且直接痛哭了起来“戚总兵,孔某真的很冤枉啊,孔某哪敢行刺皇上啊!戚总兵,您要明察啊,孔某乃是圣人后裔,何敢有如此不忠不臣之心啊!”

“圣旨已下,孔先生你也不必再狡辩了,再说,你们儒臣不是常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何必再强自狡辩!”

戚勋说着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带走!”

同时,戚勋则拔出刀来,而这时候,孔闻泰也走了出来“戚总兵,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孔闻泰话刚一落,戚勋就一刀捅了过去“奉旨,处置谋逆乱贼!”

除了孔闻韶被押解进京严惩外,其余孔府嫡系族人皆被处决,而孔府嫡系族人之田地则分给曲阜其他孔姓庶民,同时,孔府所开之矿也全部被停。

朱厚照知道此事后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没想过还会把孔家处理到这一步,但他也没想到孔家会撞到自己要对民间私自开矿很是深恶痛绝的刀口上,而且还因为开矿奴役自己的族人,甚至私设严酷之族约,让朱厚照看到的不是一个有仁德的宗族而是一个吃人的黑势力集团。

但朱厚照不知道自己除掉一个孔家的同时,还有多少个和孔家一样扮演着人吃人的宗族存在。

孔家的矿业被禁后并非像贫瘠地区百姓们的矿业被禁一样会影响的当地百姓之生产,反而解放了当地的百姓,而且再加上朱厚照把孔家这么一除,当地百姓还有了足够的土地进行耕种,甚至因此缓解了山东地区的阶级矛盾。

朱厚照发现禁止开矿也并非是伤民之策,对于一些农业发达耕地较多的地区,开矿是士绅大户们的专营,禁止开矿反而可以遏制士绅大户们为牟利而对农业耕地的侵蚀,让百姓们可以有更多的耕地进行农业生产。

当然,朱厚照也能猜到有些地方的百姓的确是靠开矿活着,因而现在他也还是不好直接下结论要严禁开矿,他还得等张璁等人巡视的结果。

朱厚照到了镇江后便上了岸,这一次他没有去南京,而是直接去了苏淞地区,他要看看江南市镇到底是个什么样。

“谁让你们进城卖的!给我打!”

南浔镇,做客商打扮的朱厚照刚从一条官路准备进入镇里,便见一伙青皮推倒了一名男子运进城里的一车生丝,而且直接就带着四五个人对这男子殴打起来,还把这男子手里的生丝踩在地上。

朱厚照看后还很是诧异,问着熟稔江南社会的驻南巡的锦衣卫刘适“这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这庄户是没按规矩把货物卖给牙行而是自己运进城里来卖生丝,自然会遭到牙行殴打,按照规矩,无论是庄户卖棉纱与生丝都得卖给牙行,然后才能由牙行卖给客商,而客商要想买走棉纱与生丝等也只能从牙行手里买,这些牙行又被称为行霸,基本上后面都有不简单的背景。”

锦衣卫刘适回道。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笑起来“朕倒是没有想到这江南市井间居然还有这些门道,这都是朝廷没有在基层加强管理之过,使得商业秩序变得如此糟糕,升斗之民竟然没有买卖之自由!商业贸易权竟然垄断在豪门大户手里!”



第302章 人治社会

看着这几个青皮把进镇卖货的庄户按在地上打,朱厚照也没办法做个冷漠旁观的人,毕竟他又不是升斗小民,也不需要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无能为力。

因这几个青皮就在朱厚照眼前殴打这庄户,因而,朱厚照也没让郭荣开口劝阻,而是自己直接吩咐了一句“住手!”

这几个青皮倒是停止了殴打这卖货庄户的动作,只回过头来,看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倒也不畏惧这些青皮,在百姓眼里,这些青皮或许就是地头蛇,是行霸,是不可招惹的人物,但在朱厚照眼里,连威胁都谈不上。

但这些青皮们看见朱厚照穿着华丽,便也不好像对庄户一样对朱厚照动手,只有一名为首者上前来,在言语上威胁道

“这位客官带着京中口音,想必是第一次从京里来的客商,不清楚我们南浔镇的规矩,邢某在此奉劝一句,有些闲事,客官还是别管得好,这庄户坏了规矩自然该打!”

朱厚照心想自己是大明的皇帝,在大明的统治区域内,就只有自己这个皇帝有立规矩的权力,自己倒是立了许多规矩,但是似乎还没有立什么不让百姓买卖的规矩。

于是。

朱厚照便问了一句“敢问,他犯了什么规矩?”

“自然是我们牙行的规矩,买卖都得经过我们牙行各行的转手,这位客商看样子还真是第一次来南浔镇,如果要打尖住店就得先找店行,要买生丝与棉纱自然得先找布行,这就是我们南浔镇的规矩”。

这为首的青皮说后就继续吩咐道“给我打!”

于是,其他几名青皮便又继续打了起来。

而这名庄户也似乎是个没有刚性的人,只抱着头求饶,也不敢反抗。

“慢着!”

朱厚照这时候又喊了一句,旋即吩咐道“你们刚才的规矩算不上是规矩,宪法大纲规定,只有天子有立法权,也就是立规矩的权力,而你们所谓的规矩自然是无效的,无论是庄户还是客商都无需遵守,至于你们的殴打更是对我大明律法之践踏!你们这是在犯罪!”

这为首的青皮倒也住了手,一时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样子,客官不是客商,是官爷?”

“自然不是,我们是什么身份,你不必打听,你也没资格打听”,朱厚照说着就给锦衣卫郭荣使了个眼色,郭荣会意,便吩咐把那被殴打的庄户扶了起来。

而这时候,这为首的青皮也笑了起来“既然不是官爷,多管什么闲事,当然,就算你是官爷,来了这南浔镇也不能不守我们这里的规矩,什么宪法大纲,什么天子,这位客官,你是在和我说笑吗,他皇帝老儿算个什么东西,还能管到我南浔镇来?”

“他皇帝老儿的确算不上是什么东西,但至少就凭你刚才那句话,可以要了你脑袋,你信不信”,朱厚照也笑着回了一句。

这为首的青皮也是见朱厚照说话这么客气,便以为朱厚照也应该算不上是什么背景雄厚的人,也就没有了些顾忌,但他不知道的是,朱厚照只是不想直接破坏律法杀人而已。

“我信是信,可是他皇帝老儿能知道我说了什么不成,你又能证明我说了什么”,这为首的青皮说了起来,心想如果真的是有背景的人,自然也不会这么有耐心和他说话,因而也就以为朱厚照不是什么惹不得的人物,也就越发壮胆起来“今天我没空和你聒噪,给我继续打,打断这家伙一条腿,看他还敢不敢进镇私卖!”

这为首的青皮说完,几名青皮便又要对那庄户殴打起来。

这时候,朱厚照便对锦衣卫郭荣使了个眼色,郭荣会意,直接一个鞭腿,便把一挨近那庄户的青皮给扫飞了出去,那为首的青皮一看“哟呵,你们还真的要管闲事,敢动起手来,别以为你们是京城里来的人,就敢在我们南浔的地界撒野,弟兄们,让他们长长记性!”

这为首的青皮一说,几名青皮便朝朱厚照等人招呼过来。

但没四五个回合,就都被郭荣给打倒在地上哎哟连天的叫。

这为首的青皮见朱厚照带来的人身手不错,也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战力不简单的人,忙也只好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但临了还是喊了一句“有本事,这几日,你们别离开南浔镇,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朱厚照没搭理这些青皮,也根本没把这些青皮们的威胁放在心上,而只对郭荣吩咐道“让那名庄户回乡。”

而那名庄户没走几步,却突然就转身回来,抱住了朱厚照的脚“你不能走,你踩坏了我的生丝和棉纱,还打了我,你得赔我本钱,这可是我一家老小赖以为生的本钱!呜呜!”

朱厚照一时懵了“朕……真是奇怪,这位兄弟,刚才若不是我帮你,那几名青皮早就打断了你的腿,你不但不感谢我,还说是我踩坏了你的生丝和棉纱,还说是我的人打了你,你这样做事很没良心啊!”

“什么青皮!我南浔镇哪里有什么青皮!就是你!是你这个外乡人欺负我,我不肯廉价卖给你,你就踩坏了我的货物,你赔我!”

这庄户也不敢看朱厚照的眼睛,只抱着朱厚照的脚,拼命哭吼了起来。

而这时候,倒是也有一名穿着铜钱袍的员外走了来,但这铜钱袍的员外刚走来,这庄户就跑到了这员外面前“翟相公,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这几位客官仗着自己是京里来的,要压价买我的生丝与棉纱,我不肯说是要卖到您的牙行去,可他们就强逼着我卖,我不肯还打我踩坏了我的生丝和棉纱,我一家人就全靠这个活呀,这可怎么办呀!呜呜!”

这庄户哭得很是凄惨。

但是朱厚照身边的人则在此时无比的愤怒,因为大家都清楚这庄户明显在说谎,是在倒打一耙。

朱厚照也感到很错愕,他一直以为社会的恶是存在于得势阶层里的,毕竟弱肉强食嘛,但他现在却发现其实弱者也会有恶的一面,会利用自己的可怜与自己的善良,来达到自己的利益目的。

人有良知却也有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诉求,眼下这庄户明显是见自己善良而且看上去也是比较富裕的,还是个外乡人,自然是想着来攀诬自己从而得到一笔赔偿,以减少自己进镇后被牙行青皮殴打以及踩坏生丝与棉纱后所造成的损失。

这种心理很能理解,也是一种看上去很聪明的做法。

但朱厚照很反感这种聪明,甚至也无比愤怒,比统治阶层欺压被统治阶层还要愤怒,因为这些人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后果与代价会有多么严重,也许只有当他们被官府被地方士绅恶势力欺压到没人愿意为他们出头时他们才会意识到这个后果与代价有多么严重。

朱厚照现在很不高兴,很不高兴地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碰瓷自己的这名庄户。

而这名庄户似乎也意识到了朱厚照的愤怒而不敢看朱厚照,但他似乎也知道朱厚照是个好人,一个不会因为赔偿一些钱而翻脸对付自己的人,何况自己还有刚巧过来的牙行老板翟员外,他相信翟员外肯定不会愿意看见一个想直接从庄户手里强买货物的客商出现。

这翟员外的确走了过来,而且还很有风度朝朱厚照拱了拱手“不知这位仁兄尊姓大名,鄙人诸生翟员外,现为南巡布行老板,这位庄户既然是进镇卖货,自然是合乎规矩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客商为何要仗势欺人,夺了人家生计,翟某虽为本乡人,但也不敢偏袒本乡庄户,这位客商还是赔了人家庄户这笔损失为好!这样也不会让彼此难堪,不必闹到官府那里去!”

“鄙人张夏,但张某真没对这庄户行强买乃至踩坏其货物,而且倒是张某帮了他,若不然这庄户只会被那几名青皮殴打得遍体鳞伤,货物只怕也会被那几名青皮彻底踩坏,而这名庄户不但不感谢反而攀诬张某,实在是令张某伤心,如果要告,张某倒也想告他一个攀诬之罪!”

朱厚照说完就再次看了那庄户一眼,淡淡一笑“这位大哥,张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是不是张某帮的你,这人的良心可不能丢,若是丢了,是会有因果报应的,天下的好心人若都被你这样攀诬的话,那以后就不会有善人肯为你出头了。”

朱厚照这些话倒也让这名庄户很受触动,但他又想朱厚照听口音不过是外乡人,自己即便攀诬了他,也不会传到乡里,也最只是伤他一个好心人,何况这个好心人一看就很有钱,就算赔点也算不了什么,自然也没什么影响,而且这人以后离开南浔镇也治不了我,虽然这人要告官,但太爷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外乡人治自己一个本地人,而且只要翟员外肯帮自己,自己也就不必怕这个人告官,因为翟员外就是太爷的学生。

所以,这庄户便摇起了头“不,不是这样的,什么青皮,没有什么青皮,是你和你带来的壮丁要用很低贱的价格买走我的货物,我不肯说要卖给牙行,你就唆使你的壮丁打了我,还要我给你跪下,还踩坏了我的货物!”

说着,这庄户就继续向翟员外磕头道“翟相公,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锦衣卫郭荣见此忙想亮明身份,朱厚照忙拉住了郭荣,只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报官吧。”

翟员外见朱厚照如此配合,也没再多说,只道“既然如此,便报官,翟某也不好偏倚谁,愿意为二位写份供状,呈递太爷面前!”

“有劳,到时候让县衙带人来前面那家酒楼找我便是!”朱厚照说着就要抬脚离开,却发现这庄户还抓着自己的脚,而朱厚照只好问着这庄户“怎么,你现在还不肯松开你的手,硬要等县衙的人抓走我才肯。”

这庄户明显更愿意听翟员外的,便看了这翟员外一眼。

这翟员外这时候只佯怒说道“你松手!无论是这位客官欺侮了你,还是你攀诬了这位客官,到时候自有太爷做主,就算是这位客官欺侮了你,到时候他也跑不掉,不可如此以理欺人!”

听这翟员外如此说,这庄户才松开了手。

朱厚照这才得以抽身走开。

“郭荣,这还真是不到江湖,还真不知江湖险恶,朝堂之上,虽说暗箭难防,但好歹有制衡,彼此不敢胡来,倒是这乡野市井,真是裸的倚势凌人,你说,朕今天是不是不应该帮那庄户?”

坦白而言,朱厚照在前世也不过是涉世未久的大学生,且现代较为文明的制度和他自己接触到的层次让他没有对人性太清楚的认识,而如今他到明朝也是久在帝位,大权在握,自然也难以感受到社会之残酷,人性之复杂。

而今天的遭遇则给朱厚照好好的上了一课,他发现原来扶危济困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倚势凌弱者固然可恶,而弱者不顾道义只为追求一己之利也是造成社会缺少温情乃至残酷直至毁灭的原因之一。

“陛下,臣在京城市井间待过一些日子,知道百姓生活不易,有时候会为了自己能吃饱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来,臣也是后来得蒙陛下隆恩才读了些书,知道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这位庄户或许只是因为不想货物白白损失才行此不德之举,陛下帮他自然是没错;

只是陛下帮的太仁慈,让他觉得陛下可欺,陛下若手刃了那些青皮,这庄户只能对陛下感恩戴德,而不敢攀诬陛下,因为他会知道,敢擅杀这些背景不简单的青皮者定然是不简单不能惹的人,而偏偏陛下没有杀这几名青皮,也就让这庄户以为陛下好欺,再加上那位翟相公出现,而他为了追回自己货物被踩坏的损失也就只能攀诬陛下!”

郭荣回道,曾在京营基层待过的郭荣比朱厚照更清楚这些人性,所以也就如实回答了起来。

在皇帝朱厚照身边待久之后,郭荣也深知上位者遵纪守法很重要,不滥用权力也很重要,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像陛下这般不因自己是皇帝而擅杀是很容易弄巧成拙的,因为无论是为恶者还是被帮助者都不认为你只是不想滥用权力,只会认为你有所畏惧,你不是那么强。

“可那几名青皮也只是殴打而已,朕就算要治他们死罪,也得有律法审讯仪程,朕若是直接杀他们反而是对大明律法的背叛,但可笑的是,朕这么做居然在那庄户眼里成了朕不敢杀他们的表现,成了朕好欺负的表现!朕算是明白,为何依律治国这么难!”

“我大明的百姓们还真是民智未开啊,还不知道维护律法的尊严维护道德对他们多么重要,或许当有一天他们不再是百姓,也不会把百姓当人!”

朱厚照有些懊丧地坐回了椅子上。

郭荣也看得出皇帝陛下的失望,但他不能说什么,只能捏紧拳头,他很愤怒,他比朱厚照还愤怒,也很无奈,他此刻皇帝陛下定然对自己的子民极度失望,甚至可能会因此变成一个不再顾及百姓利益的暴君,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很想逼着那庄户给皇帝陛下认错忏悔,但他知道自己即便那样做了也是假的,那庄户不是真的忏悔,而是畏惧自己的权势。

而这时候,县衙的人走了来“太爷有令,将张夏等羁押上公堂!”

因朱厚照身边的人也不少,县衙的也看得出来朱厚照身份也绝不会是简单的庶民,因而也没有强行押走朱厚照,只传唤了知县的令。

郭荣不由得准备拔刀,只要朱厚照下令,他现在就可以将这些衙役杀个干净。

不过,朱厚照没有下令,只低声吩咐道“都随朕去看看,看看这县一级的官府是如何管理地方的,不亲自接触,还真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秘辛,藏在暗处的人就不必暴露身份了,你们几个在明处跟着朕的,随朕一起过去。”

朱厚照说着就先站了出来;“劳烦带路!”

这衙役差丁将朱厚照这么客气,自然也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守规矩行事客气的都是没有势力比较懦弱的,也就只是淡淡哼了一声,便带着朱厚照等人往县衙走来。

……

这时候。

翟员外已经先来到了知县梅祯这里,且把一封银元推到了师爷面前,旋即才对梅知县说道“恩师,今日这桩公案,其实也不复杂,但是那庄户既然说了那客商是要从庄户手里直接买走生丝与棉纱,这就犯了南浔镇的忌讳,无论如何,这客商都是要教训一二的。”

“这客商有何背景,可查过没有?”这梅知县问道,能来江南采购的京畿客商大多都是内宦勋贵,所以,梅祯也不得不慎重一下。

“学生查过,不是什么达官显宦家的,也没有叫张夏这号人,而且最近来南浔镇的也确实没有什么大人物,恩师倒也不用担心出了什么差错,不过,这张夏所带仆从数量倒是不少,只怕也是富贾巨商之子,敲诈个一两万银元想必是能敲诈出来的。”

这翟员外说道。

“老夫已然知晓,你先下去吧,多把心思花在秋闱上,以后不可以轻易包揽这词讼之事”,这知县梅祯说道。

这翟员外也忙拱手称是。

而彼时,衙役已来报“太爷,张夏与裴庄户皆已羁拿归案!”

“开堂问案”,这梅祯吩咐了一句,便换上公服,往中堂而来。

这里,朱厚照也和那庄户已在堂上等候。

少时,那梅知县走了出来“堂上之人为何不跪?”

朱厚照不由得一愣,心想自己不是已经下旨取缔百姓见官下跪受审了吗,自己当皇帝都二十年了,合着自己这道圣旨是白下了,官员依旧让平民下跪,而平民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下跪受审已经是不合规矩。

“宪法大纲规定,大明子民无轻易下跪之理由,官员虽治理一方,然亦不可视民为奴,践踏民之尊严!”朱厚照说道。

这梅祯有意给朱厚照一顿杀威棒,喝道“敢不下跪,就是藐视公堂,给本官打!”

这梅祯话一落,几名皂班衙役便持棒走了过来。

而那名庄户倒是先跪了下来,而且见此不由得暗自得意起来,心想自己一开始见这人不跪,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功名在身,准备等太爷出现时才亮明,那样的话,自己只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毕竟无意间得罪的是一有功名的人,看眼下看来不过是没有功名的百姓,和自己一样,作为老百姓该跪的时候就得跪,还讲宪法大纲,宪法大纲是什么,能有县太爷说过的话算话吗。

“且慢,我家公子乃寿宁侯之侄张夏,眼下已有锦衣卫官爵在身,自然不便下跪!”

朱厚照正想着自己快装不下去时,锦衣卫郭荣倒是急中生智先说了这么一句,而且还把衣袍下的锦衣卫飞鱼服袍服露了半边。

朱厚照点了点头“没错,鄙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张夏。”

啪叽!

这时候,这知县梅祯不由得从椅子上滚了下去,官帽都跌落在了地上,半晌才从公案上爬了起来“你,你说什么,你是寿宁侯之侄?”

朱厚照的确是寿宁侯外甥,也算得上是侄,这么说自然也没错。

而这时候,这知县梅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看着那庄户“将这个攀诬皇亲的刁民拉出去打死!”

那庄户也是一脸蒙,同时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忙对着朱厚照磕起头来“饶命啊,这位老爷,小的也没想到您是什么贵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不该攀诬你,求您看在小的要养活一家老小也不容易的份上,饶了小的一命啊!”

朱厚照一开始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心想自己拿宪法大纲拿律法镇不住这些人,但是为何郭荣只是随便编了个身份,还只是寿宁侯的侄子,就吓得这些屁滚尿流,果然大明还是个人治社会。



第303章 审案定罪

朱厚照看向了梅知县“既然是在公堂,我和这位庄户又是告状诉讼者,还是请知县秉公断案,刚才你不是说还要杖责我吗,现在你还要杖责我吗?”

这梅知县尴尬地笑了笑“自然不会了,刚才不知贵人身份,有所冒犯,还请贵人见谅!海涵,多多海涵!”

“理由?”

朱厚照冷言问了一句。

什么理由?

梅知县一脸茫然。

“给我一个不杖责的理由,你刚才说我是藐视公堂而杖责我,而现在又为何不杖责我,回答我!”

朱厚照继续追问道。

梅知县没想到这位贵人会这么问,一时语塞,片刻后才喃喃道“理由,理由是,理由是因为您是贵人。”

朱厚照哼了一声,没再继续逼着这已是满头大汗的梅知县,只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现在还是请梅知县继续审案,这事总得要真相大白才行!不能拖着,我可不能在贵地长时间停留。”

“审案,审案”。

这梅知县点了点头就扶正乌纱帽,坐了回去,然后把惊堂木一拍“堂下刁民,你可认罪!”

正一个劲磕头认罪的这庄户现在哪里还敢瞎说,当即磕头如捣蒜起来“认罪,认罪,草民认罪!”

“竟敢攀诬贵人,可见你良心何在,将此人押下去,乱棍打死!”

这梅知县说完,几个衙役便走了上来,整个审案过程简单快速。

而这庄户也没有反抗,只是在求着饶。

但朱厚照很不满意,不满意大明在行政司法上还这么落后,心想这算什么审案定罪,案情没查清楚,只因为自己是贵人,就直接喝问这庄户,而这庄户也似乎在知道自己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后也只乖乖认罪饶命而没有质疑知县执法的合法性,而这知县就算是执法定罪也是武断的很,没有说这庄户触犯了什么律法,甚至还要求乱棍打死。

朱厚照承认这个庄户也很可恶,但也罪不至死,即便是死罪也得有个流程,能剥夺大明百姓生命权的只有自己这个皇帝,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力。

“慢着!”

朱厚照这时候忙说了一句。

“贵人还有何吩咐?”梅知县忙小心翼翼地问向了朱厚照。

正哭着求饶的庄户也看向了朱厚照,脸上露出期许之色。

“放心,我不是为你求饶,你利用了我的良心,我不会再因为我的良善之心而饶你”,朱厚照先对这庄户说了一句。

这庄户先哭丧起来“这位老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草民一般见识,草民是真的迫不得已啊!”

“你可以求我给你捐助,帮助你减少损失,但是你不能利用我的善良,甚至还因为我善良而攀诬我,为了天下依旧存在更多的良知,让更多的可怜人因为世间还存有良知而得到帮助,所以,我不能轻易放过你,我要让所有背叛良知的人都得到严惩,包括你!”

朱厚照说后便抬头看向了梅知县“我是诉讼者,自然不敢有什么吩咐,我只是觉得,知县你的审案很不符合朝廷规矩,朝廷下达的亲民官主持司法之程序可不是这样的程序,我的意思是,你要按照规矩来审案定罪!”

梅知县开始觉得眼前这位贵人很奇怪,奇怪到对于一些规则特别在意“敢问,贵人,要怎样的规矩来。”

朱厚照无语,他不由得暗想自己在中央朝廷下达的各种司法制度到地方上都没被实行不成,还是这个知县不够格,连基本的公共事务处理能力都没有,乃至不知道这些东西。

“按照朝廷的规矩来!先问案立案,再核实证据,让诉讼者分辩,最后由你这个知县定罪宣判,宣读定罪依据!”

朱厚照这么一说,梅知县有些为难,因为在他看来,这很繁杂,要这样处理完,自己今日想去花船上找花魁来一次的时间就没有了,但现在朱厚照这个贵人要要求这样,他也只好吩咐师爷“按规矩来!”

于是,这师爷便开始去翻找出朝廷的政令来开始执行。

问案立案倒是不难,但是按照规则,百姓是要交诉讼费的,这和以往百姓来衙门告状要给胥吏交钱是一个道理。

不过,按照正规的制度,胥吏是没资格收钱的,诉讼费是由县衙刑房专收的公共服务费,而且对诉讼费的费用也做了规定,基本上不高,不及普通百姓月收入的十分之一,只是涉及大额经济类案件比如财产分割与继承等稍微高点。

于是。

梅知县只得按规矩来,先说道“既然是这位庄户先告贵人强买他货物,且殴打他,踩坏他货物,那就先审这庄户的案子,这位庄户报上你的姓名和你的货物估值。”

这庄户也是茫然,他先报了名字“草民陈敬”。

然后,一旁的刑名师爷才给这庄户解释了什么是货物估值。

这庄户陈敬其实现在已经搞不懂眼前这贵人和太爷要干什么,只得按照他们的要求来,说道“也就值个十来银元。”

“那诉讼费就是这个数,你觉得如何”,师爷又问着陈敬。

陈敬摇了摇头“告状还要交钱吗,可我没有钱,我身上没有钱啊!我可以不告了吗?”

“可以,那就撤销诉讼”,一旁的师爷写了张撤诉书,让这陈敬盖了手印,然后梅知县从师爷手里接过撤诉书后,也点了点头“既然陈敬撤销诉讼,那接下来便审理贵人张夏状告陈敬攀诬之事,贵人,可愿意交诉讼费?”

朱厚照看了郭荣一眼“给他!”

于是,郭荣便把诉讼费交给了师爷,而在场的人都感觉到很新鲜,都没想到朱厚照这样的贵人会愿意交诉讼费,以这种符合规矩的方式来维护自己尊严。

连被告者陈敬都觉得新鲜与不知所措,他恍惚明白自己现在还不能走是因为自己攀诬这位贵人的事正在被县太爷审理,但也正是这样的程序让他开始不由得想也不知大明律法对于自己这种攀诬之罪是如何惩处的,是不是比砍头还要狠,不然为何这贵人要这么做。

梅知县开始审理起案子来,询问证据等等,但因为这庄户之前已经承认,所以也没有大费周章,便开始直接定罪,而这梅知县倒也忘记了大明律法和问刑条例,开始让师爷去翻阅,翻阅了许久后才道

“按照正德十五年修订的问刑条例,诬蔑他人者以求财物者当杖责六十,流放五千里!劳动改造二十年!”

“既然如此,便将此人拉下去,杖责六十!”梅知县吩咐道。

陈敬大惊,心想打六十棍即便不死也要流放五千里,就等于要死在他乡了,自然忙磕头求饶“太爷饶命啊!贵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草民不该诬告,不该不知恩图报,草民本只是见这位贵人心善帮了草民,替草民驱赶走了青皮,又见翟相公来了,才想着说贵人打得草民,踩坏了草民的货物,这样就可以让贵人赔草民的货物!草民是有罪,可草民……”

“别说了,既然决定这么做,就得为此承担后果,梅知县,大明的律法岂因罪犯可怜而饶恕?”

朱厚照问道。

“自然不能!”

梅知县笑了笑,便把惊堂木一拍,再次喝道“拉下去,打!”

这陈敬也就被拖拽了下去,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现在的他的确是十分后悔,但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啪!当棍子打在他身上时,他此时也只能本能地惨叫起来,惨叫了没几声就昏死了过去。

朱厚照也离开了县衙。

对于此事,给朱厚照的触动很大,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处理完这事,那一伙青皮便又找了来,而且带来的人更多,直接就挥刀朝朱厚照这边砍。

朱厚照见此只吩咐了一句“全部打死!抓个百姓做个目击人证,去把跟着我们那个衙役也带过来,到时候让县衙知道,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敢在南浔镇撒野,兄弟们,给老子砍死他们!”

那姓邢的青皮大声招呼着,而几名青皮就拿着大刀砍了过来。

啪!

锦衣卫刘适先开了一枪,当即把一名青皮打进了河里,只晕染出一片红色。

接着,啪!啪啪!啪啪啪!!!一连串的枪声响起,这些青皮大都被当场打死!

而剩下的几名青皮直接吓懵了,都没想到这些客商的随从还带着火枪。

朱厚照也拿出了御用手铳,朝那姓邢的青皮走了过来。

这姓邢的本能地想要跑,但被朱厚照打了一枪,这姓邢的青皮的脚部中了一弹,趴倒在了地上。

朱厚照走了过来,而这姓邢的青皮也忙求饶起来“好汉饶命!我们是翟氏布行雇佣的,求您看在翟相公的面上饶我一命!”

朱厚照冷冷一笑,把手铳对准这姓邢的青皮脑袋“朕说过,就凭你当时轻视皇帝的那句话,你就得死!”

啪!

朱厚照扣动了扳机,这姓邢的青皮脑袋顿时出现一个血洞,然后直接就栽倒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死前,他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皇帝。

而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一点,那一名被锦衣卫抓来当人质的百姓更是吓得尿了,只点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都看清楚了,他们是来杀你们的,你们是正当防卫!”

没多久,县衙果然派了人来,有人证和县衙自己的人作证,县衙也只能判定朱厚照等人是正当防卫,而没有追究什么,当然,梅知县现在也不敢追究朱厚照等人什么。

接下来,朱厚照又走访了其他市镇,他发现整个江南的市镇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分布的确是越来越密集,许多市镇甚至是因为客商侨居而发展起来的,也有的是因为几个村庄的农户因为商品交易而在一个墟的基础上形成的市镇。

许多市镇还没有官府机构管理,因为许多市镇都没有县衙,饶是一些大的市镇如朱泾镇、安亭镇等繁华程度已不属于州县城郭,但这些市镇也因为没有官府而造成行霸出现,强买强卖者亦有不少,也无人管理,许多青皮流氓趁机作乱,甚至有的市镇因为发展太快连税收系统都没建立起来。

朱厚照觉得自己作为皇帝,得加强一下朝廷官府在这方面的政府职能,不能任由行霸与青皮流氓破坏百姓们的贸易自由,也不能任由这些市镇的贸易利润过度集中到地方士绅手里。

朱厚照通过明里暗里发现,这些所谓的行霸牙行都是有当地势力背景的家族在背后撑腰,不然也不能操纵一个地方的市场,而毋庸置疑,大部分利润也流入了这些家族手里,如果长此下去,这些家族就会成为朝廷都难以撼动的财阀。

如果让这些财阀夺取了地方管理权乃至影响着朝堂上的政治格局,那大明的国家政策就很难做到均衡与合理,只会偏向于这些财阀。

朱厚照直接来到了南京,召见了南京诸臣,还有浙江的布政司与按察司官员,也被朱厚照一道谕旨召到了南京。

当然,也到这时候,整个南京与浙江的官员才知道皇帝陛下原来又来了江南。

江南是个定义不准的概念,按照元朝时的江南行省划分,现在的南直隶就是江南地区,但事实上,浙江的杭嘉湖和南直隶的风俗也差不多,经济发展也不逊色于南直隶苏淞一带。

因而,朱厚照这次要整顿江南商品经济社会,自然也要把浙江的官员也召来。

但在浙江的官员还没到南京时,朱厚照又改了主意,在南京周边的这几天,士民们的富裕程度和人口密度以及已经出现的一些类似于工会的组织和还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地方势力,让他意识到或许大明的行政划分得改一改。

至少应天、苏州、松江、杭州、湖州、嘉兴等长江以南太湖流域这几个资本经济已经高度发达的地区单独划分为一个特别管理区,增强官府的管理职能,遏制商品经济带来的不利因素,促进商品经济发展甚至让其簇生出新的生产模式与生产力。

所以,朱厚照决定把王守仁和严嵩升为东阁大学士,且都调到江南来坐镇,辅佐自己在矿业改革方案确定以前整顿一下江南之事。

朱厚照还要求王守仁带两个师的近卫军精锐来,以做到有备无患!



第304章 当一下昏君

愚园。

这里本是魏国公的产业,但现在这里被临时征为了朱厚照的驻跸之处。

南京紫禁城年久失修,除了少数留守宦官外,基本上也没什么人气,朱厚照也不好再费人力财力整修南京紫禁城,便也就临时在这愚园下了榻。

彼时,手握南京军权的南京兵部尚书李瓒、南京镇守太监于经、魏国公徐鹏举皆云集于此。

而直接掌管南直隶地方事务的巡抚伍文定以及巡按戴金也赶到南京等候朱厚照召见。

对于南京的官员而言,朱厚照的突然出现让他们着实吓了一跳。

坦白而讲,皇帝十多年远在京城,他们这些在南京的官员日子不知有多潇洒,而且随着近些年来帝国开海,他们这些在南京有权有势的自然也跟着赚了不少钱,一个个也算是肥的流油。

朱厚照突然下塌的愚园装饰就已经远超自己的皇家西苑,使得朱厚照都不由得笑话魏国公徐鹏举才是真正的富贵人,而徐鹏举自然也只能说这都是皇帝赐予的,深怕朱厚照一个不乐意把他抄了家。

“这白金镶钻马桶用得还真是让人不习惯,还有这鎏银玛瑙篦,翡翠白玉盂,魏国公啊魏国公,你得感谢大明现在还算是国强民富,不然,你这堆金砌玉的愚园也会变成蛛丝网结满之地!”

朱厚照等着其他官员陆续来南京,这些日子也只暂在愚园歇脚,因而也就和徐鹏举聊了起来。

对于徐鹏举,朱厚照了解也不深,只知道历史上的嘉靖二十四年,南京振武营兵变,执掌南京中军都督府的军事统帅徐鹏举是溜之大吉,被时人骂为草包,算是个胆小如鼠的人物。

而如今,这徐鹏举来到朱厚照面前也是如此,听朱厚照这么说,吓得是冒虚汗,他虽然在南京,但也是知道如今的皇帝陛下朱厚照是出了名的杀神,好几个勋贵已经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他也是真担心皇帝朱厚照一不如意忌他生活奢靡而抄了自己。

因而,徐鹏举只忙唯唯诺诺地说道“陛下说的是,臣能如此,全赖陛下励精图治,开启了这古往今来难得的盛世!不然,臣就算是勋贵世家也难永葆富贵。”

“你能明白就好,不过,你放心,该你徐家得的富贵,朕不会夺你分毫,但是,该朝廷和百姓的,你徐家也不能倚势仗贵巧取豪夺,你父亲在世时就夺过民田被朕一通训还算自觉,归还了民田,朕可不希望你也如此,你应该跟你徐家先祖学!当年中山王和太祖也是吃过苦的,我们这些躺在先祖功劳簿上享福的子孙不能败坏了他们打下的江山。”

朱厚照随口说了几句,他也不知道徐鹏举能不能听进去,但说一下总是有必要的,任何一个王朝,在所难免的会有些功臣勋贵遗留下来,在打江山时他们自然是王朝功臣,但如今守江山时,他们往往又是帝国的负担。

为了养这些功臣勋贵和他们的子孙,朝廷也要增加很大一笔开支,和皇室宗亲一样。

朱厚照如今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像李自成一样把这些藩王勋贵直接不问缘由给全部消灭,不单单是情感方面,从自己的皇权利益出发,这些藩王勋贵是自己对抗文官集团的势力集团。

徐鹏举这些道理自然都懂,听了朱厚照这么说,心里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而且见皇帝亲口说不会夺自己分毫家财,也很是放心,只想着如何巴结好朱厚照,开始巴不得朱厚照在自己这愚园临幸一两个徐家的女人。

朱厚照来到徐家自然也不是要寻花问柳的,他来自然是要整顿江南的,而整顿江南自然难免和江南有势力的地方大户发生矛盾,魏国公算是江南势力最大的,如果能把魏国公府压住,自然其他江南大户也不会掀起浪来。

这也是朱厚照要下榻魏国公府的原因。

不过,通过这几日和魏国公徐鹏举的接触,朱厚照发现徐鹏举也不是个有胆略能为的,也放心不少,但他也看得出来,徐鹏举也不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富贵享久了忽视了庶民的力量。

朱厚照希望魏国公徐鹏举能在自己点拨下有这个意识,意识到阶级矛盾得到缓解对他徐家是有长远好处的。

在王守仁抵达南京前,朱厚照也一时不好直接亮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所以,他便趁此干脆视察一下整个南京的军政。

南京与北京不同,南京依旧还是正德朝以前的制度,依旧还有京营,而且南京的京营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羸弱!

至于文武官员,大部分在精神头上自然也比不上北京的官员,毕竟这些官员大多数是养老的,要加上南京地处江南,温柔富贵乡,文恬武嬉是斐然成风。

朱厚照要骑马去视察南京京军时,南京许多随扈官员竟已骑不上马,只得走路跟随,而走了没有一里,别说文官,一些武将都气喘吁吁。

徐鹏举现在就是如此,他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脚跟随如灌铅一般,但马上的皇帝陛下却依旧神采奕奕,而他作为南京守备,统领京营的,又不能掉队,只能继续咬牙跟着,一时间竟然直接摔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朱厚照见此忙让人摇醒了徐鹏举,不由得说道“魏国公徐鹏举,你也是南京守备,执掌南都军权,而且还是中山王之后,但你看看你现在还像个武将吗,马不会骑,如今走个路,还没五里,就走晕了过去,你这体力,将来如何领兵御敌?”

“臣,臣有罪!”

徐鹏举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

朱厚照现在也没心思治罢免了徐鹏举,也一时找不到合适这个位置的人来,因而只是哼了一声,把鞭子一摔“锦衣卫刘适,你驾车送魏国公来校场!其余人等,先跟朕来!”

朱厚照于是先去了校场。

而这里,魏国公还没来得及被锦衣卫刘适送上找来的一辆马车上,徐鹏举也还没来得及向朱厚照谢恩,南直隶巡按御史戴金因为初入官场,便不合时宜地大声喊了一句

“且慢!天子尚御马,魏国公身为臣子,怎能驾车而去,陛下之恩实在有悖君臣之道!如果魏国公敢乘车而去,臣就要弹劾魏国公僭越之罪!”

徐鹏举无奈只得下了车,继续咬牙往前面走来。

而这时候。

南京校场上的京军的确已经都集结完毕,因为怕朱厚照太过失望,南京兵部尚书李瓒与徐鹏举已经连夜在周围找了农民充作了京军,但新棉甲与新火器则一时难以凑足,毕竟朱厚照来到南京时太过突然,所以,以至于南京的京军看上去和一群流贼差不多,军心涣散的很。

当朱厚照策马带着身后一队锦衣卫时,这些京军们一个个吓得是慌忙跪了下来,和一群百姓见了官没什么区别。

“幸好,当年宁王没有打过安庆府!”

朱厚照不由得说了一句,旋即问道“南京兵部尚书李瓒呢?”

“回禀陛下,李部堂和魏国公一样,体力不济,一时没有跟上来”,这时候,跟在朱厚照身后的南直隶巡抚伍文定说道。

朱厚照听后颇为无语,笑道

“主管军队的都不会骑马,越野又不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传旨,从现在起,南京所有官员早晨必须跑操学骑马,为期三月,伍文定你来教,大明的官员无论文武,都是有守土为政之责的,不能连基本的体能都不合格!君子六艺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朱厚照说后,伍文定便接了旨。

大约半个时辰后,太阳已经高悬于空时,徐鹏举和其他官员才赶了来。

平时只能坐轿子四处而行的他们,此刻一个个因为步行都累的不行,见了朱厚照也只能纷纷告罪。

“行了,向将士们致个歉,尤其是魏国公和南京兵部尚书李瓒!若这是在战时,贻误军机的就是你们!”

朱厚照说后,徐鹏举和李瓒皆是很是惊愕,平时他们连看都懒得看这些京军官兵一眼,如今要不是皇帝陛下要视察,他们不得不跟来,哪里会有向这些官兵致歉的道理,因而,也都难以接受起来。

“怎么,真觉得自己是上位者,而在乎自己的面子吗?”朱厚照冷言问了一句。

“臣不敢!”

徐鹏举与李瓒回了一句,然后只得赶忙向京军们致了歉。

南京的京军官兵也是一脸蒙,但本来因为一直站在原地而疲惫不堪的他们见两个大官向自己这些人致歉,也的确少了许多怨言,也都对立在马上的那位皇帝陛下有了些好感。

在徐鹏举与李瓒致歉后,朱厚照便看向了李瓒“可以开始了!”

南京兵部尚书李瓒点了点头,便开始主持,而徐鹏举则负责统领这些京军完成相应军队演练过程。

但整个演练过程是一团糟,主帅徐鹏举舞不动刀剑,官兵也没有秩序,别说朱厚照,就连随行的锦衣卫们都快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南京兵部尚书李瓒更是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

朱厚照看的也是没有心情,但他倒也没有说什么,这种南京军备废弛的现象倒也不算是意料之外,他也谈不上失望,只是觉得自己整顿江南又多了点难度,南京军备废弛,意味着武力弹压地方势力将很难有胜算。

朱厚照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做了打算,让王守仁带两个师的近卫军来,不然就靠南京的军队,他还真不能确定能在江南干出什么事来。

“正德十五年,内阁上奏说,南京兵部已经如期完成武器更换,为何这些军队还有官兵在用带火绳的火铳”,朱厚照这时候问了一句,已经额头冒汗的李瓒只得赔罪道“臣不知,臣是正德十七年执掌南兵。”

“那你为何不上报?”朱厚照冷言问了一句。

“臣非风宪官无参劾他人之权”,李瓒回道。

朱厚照冷冷一笑,没再说什么,只策马而去“回去!官员自行离开,不必跟来!”

朱厚照回到了愚园,坦白而言,南京的军务让他很失望,他甚至能猜到什么吃空饷、中饱私囊、管理松散等军队里能出现的弊政,南京肯定有。

不过,朱厚照也不想再去追问,他累了,他也习以为常了,甚至他也不觉得奇怪,在一个没有军事威胁的太平盛世里,地处江南的南京城你很难让这里的官员有什么军事危机,甚至连向中央朝廷要钱的动力都不大,也难求他们有什么进取心。

但朱厚照还是想知道帝国南京的官员们到底堕落到了什么地步。

在王守仁带着近卫军赶来南京之前,朱厚照决定先让南京的这些官员放松一下,向自己表现出他们最本质的样子来。

这一天,朱厚照再次召见了徐鹏举与李瓒。

徐鹏举与李瓒其实都有些战战兢兢,心里紧张的很,深怕被朱厚照治罪,如今被朱厚照再次召见更是吓得哆嗦不已。

朱厚照见此只是说道“你们也不必害怕,朕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苦衷,兵部的银子拨给你们的少,卫所官兵本就不堪为用,即便是用上了好的火器,也无济于事,朕来南京,也不是要来对付你们的,朕只是来看看,如今朕也看见了,好歹你们也没让南京出什么乱子,也算是无功也无大过,朕今日来召见你们,只是想问问,这南京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好吃的菜肴,既然来了江南,怎么着朕也得好好品味品味!”

徐鹏举与李瓒一时颇为惊愕,都没想到陛下会突然这么好说话,而且似乎还要游山玩水,一下子两人都轻松了不少,其中,徐鹏举回道“金陵别致景色倒也有许多,臣愿意为陛下引荐。”

“美味佳肴,臣也能为陛下举荐一些”,李瓒也回了一句。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起身顺手将一徐府侍女揽入怀中,摸了起来“美人呢?”

徐鹏举脸上显现出一些笑意,朱厚照若问他军政事务,他完全无法应答,但是涉及这些酒色之类的享乐,他则很有信心,忙道“陛下,若对愚园服侍的人不满意,臣现在就去换更绝色的丫鬟来!”

“不准强抢民女!不准借机敛财!”

朱厚照说了一句就抱着这侍女进了里间,而徐鹏举与李瓒也退了下去,待徐鹏举与李瓒一退下,朱厚照才重新走了出来,对谷大用吩咐道“派人去找找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朕现在开始放纵自己,成为了个昏君。”

“内臣明白!”谷大用退了下去。

朱厚照点了点头,继续走到了里间,见被自己刚才摸了抱了的侍女还躺在榻上,便坐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奴婢名唤素月”,这侍女回道。

朱厚照俯身下来,撩了撩这素月鬓角的乌发“为何还要自称奴婢,大明的子民已经不准为奴了!”

“是国公爷吩咐的,说虽然大明没有奴婢,但我们就是奴婢,是服侍陛下的玩物儿,平时在府里可以没大没小,但在陛下面前必须得有点规矩”,这侍女素月说着就不由得闭上了眼,朱厚照粗重的鼻息让她有些紧张,粉拳捏的很紧,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不必听他徐鹏举的,你是大明的子民,你要有自己的想法,朕问你,你想不想和朕发生关系,就是说,让朕脱了你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掉,然后……”朱厚照很仔细地说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说的这素月是越来越紧张“奴婢,奴婢不知道!”

朱厚照停止了动作,教训道“又自称奴婢了!”

“陛下饶命,奴,我,我,我不知道”,素月哆哆嗦嗦地回道。

“你很怕朕?”朱厚照笑问了一句。

素月点了点头。

“你还挺实诚,那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朕,你想不想和朕做刚才说的那些事”,朱厚照问道。

素月此时很紧张,她对男女之事自然是很好奇,但被皇帝这么问的时候,自觉羞耻的她又不好意思回答。

“回答朕,别怕,朕不会笑话你,朕可以告诉你,朕现在很想”,朱厚照说道。

素月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我,我想。”

“不必着急告诉朕答案,你要学会用你自己的理智去思考,思考说出这句话的后果,如果你不想,朕可以放过你,但是,你自己可以想想,如果朕放过你,而且朕回到京城后,你会怎样?”

朱厚照问道。

“我,我在愚园待过,我服侍过陛下,我已经是陛下的侍女,陛下如果不恩赐我给别人,就没人敢娶我,因为陛下的东西不是谁都可以碰的”。

朱厚照强大的气场让素月完全跟着朱厚照的心理术而说了起来。

“那如果你说出你想,且和朕发生了关系呢?”朱厚照问道。

“我将是陛下的妃嫔,我会跟着陛下去宫里,我要做娘娘”,素月眼神里闪现出一丝兴奋之色。

“可是,有可能,你会老死在宫里,朕也不会再见你”,朱厚照说道。

“可我不和陛下那样的话,也会老死在愚园,除非陛下愿意把我赐给谁”,素月说道。

“朕不会把你赐给谁,因为在朕的眼里,你是个人,不是可以随便恩赐的阿猫阿狗,知道吗,人是独立的,不是附属于谁的,人有生命、财产、自由的权利,人要学会为自己做主,你不能希望朕给你带来幸福,你要自己去做!”

朱厚照说着的时候,素月突然就主动抱住了朱厚照,疯狂地向朱厚照索吻。

朱厚照也放纵起来,毫不顾忌地在愚园再次来了一场婚外出轨的戏。

但这个时代的文明不会觉得朱厚照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朱厚照自己也没有了任何来自背叛妻子与道德上的压力。

素月是第一次知道这里面的滋味,但她没有丝毫的排斥之感,因为这是她自己主动的,她看着朱厚照,看着眼前这个只在别人口里听说过的帝王,她恍然如梦,甚至还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素月开始再次主动地翻身骑在了朱厚照身上,试探性地把手伸了过去。

朱厚照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做会成功解锁一个内敛羞怯的少女,但他也因此发现所谓的人权的解放在让人学会独立思考和自己做主的同时也会让人变得更加放纵,更加罔顾道德和伦理,素月此时便是如此,一个只知道和皇帝发生关系是很爽的行为因而就开始主动索取起来。

朱厚照拒绝了素月再来一次的冲动,他不仅仅是为了节制,也是要让素月明白,自己是皇帝,自己是人,不是你想要就能随时能要的。

素月的确有些失落,但她也知道自己无法操控皇帝,更无法要求皇帝什么,当她看见皇帝朱厚照用同样的方式和另外一名叫熙菱的侍女颠鸾倒凤时,她甚至必须得压制自己的妒火,坦然面对现实,因为尽管皇帝说自己是独立的,但其他人都觉得自己是皇帝的,连自己都说这么觉得,自己不能责备皇帝什么,只能想办法从新得到皇帝的宠爱,把衣服穿的暴露些,学着抛媚眼,想办法买到更好的香水,都是吸引皇帝的方法。

接下来的数月,朱厚照彻底把愚园变成了自己的之园,也是自己的,他开始放纵自己,开始从南京官员和士绅中手里收各种好处,金银财宝、字画、美人都收,他发现一旦他利用自己是皇帝的身份只索取好处而不履行义务时,所有的好处都会纷至沓来。

朱厚照发现徐鹏举等南京官员喜欢这样的皇帝,当自己故意放浪形骸时,这些官员明显对自己不再只是畏惧,而还有一丝同道中人的亲切感,即便是行礼时的笑容都更加自然了些。

“陛下,昨夜刚下了一场雪,玄武湖一带雪景是极美的,陛下难得御临南都,何不趁此机会去乘船游玩一番”。

朱厚照纵情声色的同时也认识了一些江南名宦,这时候,修苏州拙政园的王献臣因文征明的关系也得以来南京见到了朱厚照,还提议朱厚照去玄武湖赏雪。

“玄武湖?”

朱厚照本能地在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杨廷和都已经落水太液池了,然而还是有人在想让自己这个皇帝去游湖。



第304章 当一下昏君

愚园。

这里本是魏国公的产业,但现在这里被临时征为了朱厚照的驻跸之处。

南京紫禁城年久失修,除了少数留守宦官外,基本上也没什么人气,朱厚照也不好再费人力财力整修南京紫禁城,便也就临时在这愚园下了榻。

彼时,手握南京军权的南京兵部尚书李瓒、南京镇守太监于经、魏国公徐鹏举皆云集于此。

而直接掌管南直隶地方事务的巡抚伍文定以及巡按戴金也赶到南京等候朱厚照召见。

对于南京的官员而言,朱厚照的突然出现让他们着实吓了一跳。

坦白而讲,皇帝十多年远在京城,他们这些在南京的官员日子不知有多潇洒,而且随着近些年来帝国开海,他们这些在南京有权有势的自然也跟着赚了不少钱,一个个也算是肥的流油。

朱厚照突然下塌的愚园装饰就已经远超自己的皇家西苑,使得朱厚照都不由得笑话魏国公徐鹏举才是真正的富贵人,而徐鹏举自然也只能说这都是皇帝赐予的,深怕朱厚照一个不乐意把他抄了家。

“这白金镶钻马桶用得还真是让人不习惯,还有这鎏银玛瑙篦,翡翠白玉盂,魏国公啊魏国公,你得感谢大明现在还算是国强民富,不然,你这堆金砌玉的愚园也会变成蛛丝网结满之地!”

朱厚照等着其他官员陆续来南京,这些日子也只暂在愚园歇脚,因而也就和徐鹏举聊了起来。

对于徐鹏举,朱厚照了解也不深,只知道历史上的嘉靖二十四年,南京振武营兵变,执掌南京中军都督府的军事统帅徐鹏举是溜之大吉,被时人骂为草包,算是个胆小如鼠的人物。

而如今,这徐鹏举来到朱厚照面前也是如此,听朱厚照这么说,吓得是冒虚汗,他虽然在南京,但也是知道如今的皇帝陛下朱厚照是出了名的杀神,好几个勋贵已经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他也是真担心皇帝朱厚照一不如意忌他生活奢靡而抄了自己。

因而,徐鹏举只忙唯唯诺诺地说道“陛下说的是,臣能如此,全赖陛下励精图治,开启了这古往今来难得的盛世!不然,臣就算是勋贵世家也难永葆富贵。”

“你能明白就好,不过,你放心,该你徐家得的富贵,朕不会夺你分毫,但是,该朝廷和百姓的,你徐家也不能倚势仗贵巧取豪夺,你父亲在世时就夺过民田被朕一通训还算自觉,归还了民田,朕可不希望你也如此,你应该跟你徐家先祖学!当年中山王和太祖也是吃过苦的,我们这些躺在先祖功劳簿上享福的子孙不能败坏了他们打下的江山。”

朱厚照随口说了几句,他也不知道徐鹏举能不能听进去,但说一下总是有必要的,任何一个王朝,在所难免的会有些功臣勋贵遗留下来,在打江山时他们自然是王朝功臣,但如今守江山时,他们往往又是帝国的负担。

为了养这些功臣勋贵和他们的子孙,朝廷也要增加很大一笔开支,和皇室宗亲一样。

朱厚照如今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像李自成一样把这些藩王勋贵直接不问缘由给全部消灭,不单单是情感方面,从自己的皇权利益出发,这些藩王勋贵是自己对抗文官集团的势力集团。

徐鹏举这些道理自然都懂,听了朱厚照这么说,心里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而且见皇帝亲口说不会夺自己分毫家财,也很是放心,只想着如何巴结好朱厚照,开始巴不得朱厚照在自己这愚园临幸一两个徐家的女人。

朱厚照来到徐家自然也不是要寻花问柳的,他来自然是要整顿江南的,而整顿江南自然难免和江南有势力的地方大户发生矛盾,魏国公算是江南势力最大的,如果能把魏国公府压住,自然其他江南大户也不会掀起浪来。

这也是朱厚照要下榻魏国公府的原因。

不过,通过这几日和魏国公徐鹏举的接触,朱厚照发现徐鹏举也不是个有胆略能为的,也放心不少,但他也看得出来,徐鹏举也不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富贵享久了忽视了庶民的力量。

朱厚照希望魏国公徐鹏举能在自己点拨下有这个意识,意识到阶级矛盾得到缓解对他徐家是有长远好处的。

在王守仁抵达南京前,朱厚照也一时不好直接亮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所以,他便趁此干脆视察一下整个南京的军政。

南京与北京不同,南京依旧还是正德朝以前的制度,依旧还有京营,而且南京的京营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羸弱!

至于文武官员,大部分在精神头上自然也比不上北京的官员,毕竟这些官员大多数是养老的,要加上南京地处江南,温柔富贵乡,文恬武嬉是斐然成风。

朱厚照要骑马去视察南京京军时,南京许多随扈官员竟已骑不上马,只得走路跟随,而走了没有一里,别说文官,一些武将都气喘吁吁。

徐鹏举现在就是如此,他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脚跟随如灌铅一般,但马上的皇帝陛下却依旧神采奕奕,而他作为南京守备,统领京营的,又不能掉队,只能继续咬牙跟着,一时间竟然直接摔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朱厚照见此忙让人摇醒了徐鹏举,不由得说道“魏国公徐鹏举,你也是南京守备,执掌南都军权,而且还是中山王之后,但你看看你现在还像个武将吗,马不会骑,如今走个路,还没五里,就走晕了过去,你这体力,将来如何领兵御敌?”

“臣,臣有罪!”

徐鹏举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

朱厚照现在也没心思治罢免了徐鹏举,也一时找不到合适这个位置的人来,因而只是哼了一声,把鞭子一摔“锦衣卫刘适,你驾车送魏国公来校场!其余人等,先跟朕来!”

朱厚照于是先去了校场。

而这里,魏国公还没来得及被锦衣卫刘适送上找来的一辆马车上,徐鹏举也还没来得及向朱厚照谢恩,南直隶巡按御史戴金因为初入官场,便不合时宜地大声喊了一句

“且慢!天子尚御马,魏国公身为臣子,怎能驾车而去,陛下之恩实在有悖君臣之道!如果魏国公敢乘车而去,臣就要弹劾魏国公僭越之罪!”

徐鹏举无奈只得下了车,继续咬牙往前面走来。

而这时候。

南京校场上的京军的确已经都集结完毕,因为怕朱厚照太过失望,南京兵部尚书李瓒与徐鹏举已经连夜在周围找了农民充作了京军,但新棉甲与新火器则一时难以凑足,毕竟朱厚照来到南京时太过突然,所以,以至于南京的京军看上去和一群流贼差不多,军心涣散的很。

当朱厚照策马带着身后一队锦衣卫时,这些京军们一个个吓得是慌忙跪了下来,和一群百姓见了官没什么区别。

“幸好,当年宁王没有打过安庆府!”

朱厚照不由得说了一句,旋即问道“南京兵部尚书李瓒呢?”

“回禀陛下,李部堂和魏国公一样,体力不济,一时没有跟上来”,这时候,跟在朱厚照身后的南直隶巡抚伍文定说道。

朱厚照听后颇为无语,笑道

“主管军队的都不会骑马,越野又不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传旨,从现在起,南京所有官员早晨必须跑操学骑马,为期三月,伍文定你来教,大明的官员无论文武,都是有守土为政之责的,不能连基本的体能都不合格!君子六艺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朱厚照说后,伍文定便接了旨。

大约半个时辰后,太阳已经高悬于空时,徐鹏举和其他官员才赶了来。

平时只能坐轿子四处而行的他们,此刻一个个因为步行都累的不行,见了朱厚照也只能纷纷告罪。

“行了,向将士们致个歉,尤其是魏国公和南京兵部尚书李瓒!若这是在战时,贻误军机的就是你们!”

朱厚照说后,徐鹏举和李瓒皆是很是惊愕,平时他们连看都懒得看这些京军官兵一眼,如今要不是皇帝陛下要视察,他们不得不跟来,哪里会有向这些官兵致歉的道理,因而,也都难以接受起来。

“怎么,真觉得自己是上位者,而在乎自己的面子吗?”朱厚照冷言问了一句。

“臣不敢!”

徐鹏举与李瓒回了一句,然后只得赶忙向京军们致了歉。

南京的京军官兵也是一脸蒙,但本来因为一直站在原地而疲惫不堪的他们见两个大官向自己这些人致歉,也的确少了许多怨言,也都对立在马上的那位皇帝陛下有了些好感。

在徐鹏举与李瓒致歉后,朱厚照便看向了李瓒“可以开始了!”

南京兵部尚书李瓒点了点头,便开始主持,而徐鹏举则负责统领这些京军完成相应军队演练过程。

但整个演练过程是一团糟,主帅徐鹏举舞不动刀剑,官兵也没有秩序,别说朱厚照,就连随行的锦衣卫们都快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南京兵部尚书李瓒更是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

朱厚照看的也是没有心情,但他倒也没有说什么,这种南京军备废弛的现象倒也不算是意料之外,他也谈不上失望,只是觉得自己整顿江南又多了点难度,南京军备废弛,意味着武力弹压地方势力将很难有胜算。

朱厚照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做了打算,让王守仁带两个师的近卫军来,不然就靠南京的军队,他还真不能确定能在江南干出什么事来。

“正德十五年,内阁上奏说,南京兵部已经如期完成武器更换,为何这些军队还有官兵在用带火绳的火铳”,朱厚照这时候问了一句,已经额头冒汗的李瓒只得赔罪道“臣不知,臣是正德十七年执掌南兵。”

“那你为何不上报?”朱厚照冷言问了一句。

“臣非风宪官无参劾他人之权”,李瓒回道。

朱厚照冷冷一笑,没再说什么,只策马而去“回去!官员自行离开,不必跟来!”

朱厚照回到了愚园,坦白而言,南京的军务让他很失望,他甚至能猜到什么吃空饷、中饱私囊、管理松散等军队里能出现的弊政,南京肯定有。

不过,朱厚照也不想再去追问,他累了,他也习以为常了,甚至他也不觉得奇怪,在一个没有军事威胁的太平盛世里,地处江南的南京城你很难让这里的官员有什么军事危机,甚至连向中央朝廷要钱的动力都不大,也难求他们有什么进取心。

但朱厚照还是想知道帝国南京的官员们到底堕落到了什么地步。

在王守仁带着近卫军赶来南京之前,朱厚照决定先让南京的这些官员放松一下,向自己表现出他们最本质的样子来。

这一天,朱厚照再次召见了徐鹏举与李瓒。

徐鹏举与李瓒其实都有些战战兢兢,心里紧张的很,深怕被朱厚照治罪,如今被朱厚照再次召见更是吓得哆嗦不已。

朱厚照见此只是说道“你们也不必害怕,朕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苦衷,兵部的银子拨给你们的少,卫所官兵本就不堪为用,即便是用上了好的火器,也无济于事,朕来南京,也不是要来对付你们的,朕只是来看看,如今朕也看见了,好歹你们也没让南京出什么乱子,也算是无功也无大过,朕今日来召见你们,只是想问问,这南京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好吃的菜肴,既然来了江南,怎么着朕也得好好品味品味!”

徐鹏举与李瓒一时颇为惊愕,都没想到陛下会突然这么好说话,而且似乎还要游山玩水,一下子两人都轻松了不少,其中,徐鹏举回道“金陵别致景色倒也有许多,臣愿意为陛下引荐。”

“美味佳肴,臣也能为陛下举荐一些”,李瓒也回了一句。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起身顺手将一徐府侍女揽入怀中,摸了起来“美人呢?”

徐鹏举脸上显现出一些笑意,朱厚照若问他军政事务,他完全无法应答,但是涉及这些酒色之类的享乐,他则很有信心,忙道“陛下,若对愚园服侍的人不满意,臣现在就去换更绝色的丫鬟来!”

“不准强抢民女!不准借机敛财!”

朱厚照说了一句就抱着这侍女进了里间,而徐鹏举与李瓒也退了下去,待徐鹏举与李瓒一退下,朱厚照才重新走了出来,对谷大用吩咐道“派人去找找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朕现在开始放纵自己,成为了个昏君。”

“内臣明白!”谷大用退了下去。

朱厚照点了点头,继续走到了里间,见被自己刚才摸了抱了的侍女还躺在榻上,便坐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奴婢名唤素月”,这侍女回道。

朱厚照俯身下来,撩了撩这素月鬓角的乌发“为何还要自称奴婢,大明的子民已经不准为奴了!”

“是国公爷吩咐的,说虽然大明没有奴婢,但我们就是奴婢,是服侍陛下的玩物儿,平时在府里可以没大没小,但在陛下面前必须得有点规矩”,这侍女素月说着就不由得闭上了眼,朱厚照粗重的鼻息让她有些紧张,粉拳捏的很紧,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不必听他徐鹏举的,你是大明的子民,你要有自己的想法,朕问你,你想不想和朕发生关系,就是说,让朕脱了你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掉,然后……”朱厚照很仔细地说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说的这素月是越来越紧张“奴婢,奴婢不知道!”

朱厚照停止了动作,教训道“又自称奴婢了!”

“陛下饶命,奴,我,我,我不知道”,素月哆哆嗦嗦地回道。

“你很怕朕?”朱厚照笑问了一句。

素月点了点头。

“你还挺实诚,那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朕,你想不想和朕做刚才说的那些事”,朱厚照问道。

素月此时很紧张,她对男女之事自然是很好奇,但被皇帝这么问的时候,自觉羞耻的她又不好意思回答。

“回答朕,别怕,朕不会笑话你,朕可以告诉你,朕现在很想”,朱厚照说道。

素月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我,我想。”

“不必着急告诉朕答案,你要学会用你自己的理智去思考,思考说出这句话的后果,如果你不想,朕可以放过你,但是,你自己可以想想,如果朕放过你,而且朕回到京城后,你会怎样?”

朱厚照问道。

“我,我在愚园待过,我服侍过陛下,我已经是陛下的侍女,陛下如果不恩赐我给别人,就没人敢娶我,因为陛下的东西不是谁都可以碰的”。

朱厚照强大的气场让素月完全跟着朱厚照的心理术而说了起来。

“那如果你说出你想,且和朕发生了关系呢?”朱厚照问道。

“我将是陛下的妃嫔,我会跟着陛下去宫里,我要做娘娘”,素月眼神里闪现出一丝兴奋之色。

“可是,有可能,你会老死在宫里,朕也不会再见你”,朱厚照说道。

“可我不和陛下那样的话,也会老死在愚园,除非陛下愿意把我赐给谁”,素月说道。

“朕不会把你赐给谁,因为在朕的眼里,你是个人,不是可以随便恩赐的阿猫阿狗,知道吗,人是独立的,不是附属于谁的,人有生命、财产、自由的权利,人要学会为自己做主,你不能希望朕给你带来幸福,你要自己去做!”

朱厚照说着的时候,素月突然就主动抱住了朱厚照,疯狂地向朱厚照索吻。

朱厚照也放纵起来,毫不顾忌地在愚园再次来了一场婚外出轨的戏。

但这个时代的文明不会觉得朱厚照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朱厚照自己也没有了任何来自背叛妻子与道德上的压力。

素月是第一次知道这里面的滋味,但她没有丝毫的排斥之感,因为这是她自己主动的,她看着朱厚照,看着眼前这个只在别人口里听说过的帝王,她恍然如梦,甚至还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素月开始再次主动地翻身骑在了朱厚照身上,试探性地把手伸了过去。

朱厚照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做会成功解锁一个内敛羞怯的少女,但他也因此发现所谓的人权的解放在让人学会独立思考和自己做主的同时,也会让人变得更加放纵,更加罔顾道德和伦理,素月此时便是如此,在知道和皇帝发生关系是很爽的行为后就开始主动索取起来。

朱厚照拒绝了素月再来一次的冲动,他不仅仅是为了节制,也是要让素月明白,自己是皇帝,自己是人,不是你想要就能随时能要的。

素月的确有些失落,但她也知道自己无法操控皇帝,更无法要求皇帝什么,当她看见皇帝朱厚照用同样的方式和另外一名叫熙菱的侍女颠鸾倒凤时,她甚至必须得压制自己的妒火,坦然面对现实,因为尽管皇帝说自己是独立的,但其他人都觉得自己是皇帝的,连自己都这么觉得,自己不能责备皇帝什么,只能想办法从新得到皇帝的宠爱,把衣服穿的暴露些,学着抛媚眼,想办法买到更好的香水,都是吸引皇帝的方法。

接下来的数月,朱厚照彻底把愚园变成了自己的之园,也变成了自己的,而愚园的侍女们也都开始妖娆起来,放肆起来,当朱厚照不那么严肃时,她们也不再严肃,只想着用各种办法吸引住朱厚照。

朱厚照也开始放纵自己,开始从南京官员和士绅中手里收各种好处,金银财宝、字画、美人都收,他发现一旦他利用自己是皇帝的身份只索取好处而不履行义务时,所有的好处都会纷至沓来。

朱厚照发现徐鹏举等南京官员喜欢这样的皇帝,当自己故意放浪形骸时,这些官员明显对自己不再只是畏惧,还有一丝同道中人的亲切感,即便是行礼时的笑容都更加自然了些。

“陛下,昨夜刚下了一场雪,玄武湖一带雪景是极美的,陛下难得御临南都,何不趁此机会去乘船游玩一番”。

朱厚照纵情声色的同时也认识了一些江南名宦,这时候,修苏州拙政园的王献臣因文征明的关系也得以来南京见到了朱厚照,还提议朱厚照去玄武湖赏雪。

“玄武湖?”

朱厚照本能地在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杨廷和都已经落水太液池很多年了,然而还是有人在想让自己这个皇帝去游湖。



第305章 锦衣卫暴力执法

皇帝要游湖。

难免要费一番周折,南京士民的生活也自然会受其影响。

训练军队、整饬城防,惠民强国这些政务,南京的官员们不一定做的好,但要让皇帝朱厚照看一场好雪,他们还是很拿手的。

等到朱厚照出了愚园时,整个南京城已经是焕然一新,积雪的道路已被清理干净,还垫上了松软的黄土。

御驾必经的路上没有一个百姓,换上新甲衣的官兵整齐地站在路旁,整个南京城似乎一下子变得安静,安静得只有雪花匝地的声音。

朱厚照能猜到南京城的官员们为了达到这一效果,肯定耗费了不少民力财力,也极大的影响了南京士民的生活。

但是朱厚照现在既然要决定暂时做一个昏君,自然是不能考虑这些的,不能将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

当应只顾着享受。

这一次,朱厚照自然没有骑马,而是坐着用厚毡铺盖的香车宝马,往玄武湖缓缓而去。

因为朱厚照没有骑马,随扈的官员也不用再跟着骑马,甚至也都得到了朱厚照的恩准,乘轿子或马车而来。

这一下子,群臣自然是对朱厚照感激不尽,也不用在担心因为疏于骑艺而丢脸。

玄武湖的雪景却也不错,天水一色,上下皆白,但朱厚照没有乘船,而是换乘了轿辇只在玄武湖岸边走着,百官们则下轿与下车跟随。

“陛下,您看湖上景色甚美,更有娇俏梅花立于孤岛,极为艳丽!”

“陛下,臣已着人备下画舫一艘,里面已有美姬奉茶候立!”

“陛下,何不上船一游?”

王献臣从旁建议了一句,朱厚照只笑了笑,始终不肯下湖,只摘了朵梅花丢进水里“王卿,听闻你诗才绝伦,便由你先替朕游玩一阵,乘舟往对面去把那在岛上抱梅而赏的美人给朕带来,在回来之前,做出一首诗来,要好才行。”

王献臣有些惊讶,心里有些紧张起来“臣,臣不敢,此湖未得天子首游,臣哪敢居先!”

“这是圣旨!”

朱厚照冷言说了一句,旋即一旁的戚景通与郭荣皆拔出刀来。

王献臣见此只得拱手“是,臣遵旨!”

朱厚照微微一笑,就站在岸上,看着王献臣登上画舫。

王献臣战战兢兢地上了画舫,对画舫上的美姬吩咐道“别打开船塞,朱厚照他没上来!”

王献臣说完就看了岸上的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见这画舫没事,心下稍安,暗想这些南京官员士绅倒也没敢给自己上演一场落水的戏。

没多时,王献臣便带回了那抱梅的美人回来,那美人只问着王献臣“父亲,这昏君不肯来画舫怎么办?”

“那你待会就站在画舫上别出来,只说要陛下来船上相见!我相信那昏君看了我女儿的美色,不会无动于衷的。”

王献臣说着就站在画舫头,朝岸边而来。

而这时候,王献臣的女儿王芸娘已揭开面纱,抱梅行礼。

岸上的官员皆见此窃窃私语起来“果然是天香国色,这是谁想到的,只怕陛下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这时候,王献臣也拱手向朱厚照说道“陛下,臣刚才所做之诗,皆在这女子口中,陛下可让她念来。”

“准,便让她念吧!”朱厚照点了点头。

这王芸娘便念了起来。

朱厚照看了看其他官员皆是如痴如醉的,心想在这个没有声优这一职业的时代,不过是好听点的女声就让这些官员一个个被迷了心性,但自己作为一个在网络时代生活过的人,什么没见过,便只把手一挥“诗做的太烂,让这女子闭嘴吧!”

“陛下口谕,立刻闭嘴,诗做的太烂!”

宦官佛钧喊了一句。

王献臣当即羞红了脸,恍然被人扇了一巴掌。

王芸娘也不由得闭住了嘴。

文征明差点没笑出声来。

而就在这时候,锦衣卫刘适跑了来“陛下,王阁老已到南都,眼下正在洪武门外候见!”

朱厚照点了点头“郭荣,传几个水性好的去把王御史所在那艘画舫给朕夺来!夺走前,探探船底。”

“遵旨!”

郭荣说完,便指使了几个人去。

于是,便有几名锦衣卫跳入了玄武湖,朝画舫而来。

王献臣没有听清岸上的朱厚照和锦衣卫们说了什么,见这些锦衣卫游了过来,也有些慌张“陛下,您这要是做什么,臣,臣有些不明白。”

“陛下,此船有问题!”一名锦衣卫刚说完,便觉自己喉咙一紧,顿时就漂浮在了水上,鲜血氤氲开来。

朱厚照回头看了徐鹏举与李瓒一眼“你们想干什么?”

“陛下,臣不知啊!”

徐鹏举与李瓒吓得忙跪了下来,其他南京官员也全都跪了下来。

“快,快游走,此计败露了!快!”

王献臣慌张起来,他刚说完便觉自己后颈一凉,伸手一摸,全是鲜血,然后倒在了地上。

郭荣眼疾手快,开了一枪,将王芸娘背后一企图偷袭她的美姬当场打死,旋即,吩咐道“小心水下!还有画舫里面!”

戚景通这时候也带着十几名高大的锦衣卫把朱厚照护在了中间,人贴着一层。

躲在暗处的刺客也知道刺杀朱厚照是不可能的,根本也没设计这一环,只猎杀着画舫上的人和岸上一些官员士绅。

他们在灭口!

朱厚照在这个时候的第一反应,但他不知道跪在自己面前的官员士绅有哪些人参与了此事,哪些人会被杀掉,唯一能确信的就是画舫上的抱梅美人肯定参与了此事。

因而,朱厚照吩咐道“护住那抱梅美人,如她被杀,你们就自裁吧!”

“是!”

郭荣当即拍岸而起,一个翻身,将鸭掌鞋一套上,就掠水而来,似乎暗中刺客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当先四五支利箭朝他射来,但郭荣此时已落水,且刀锋一旋,倒也荡开了利箭,只进入水中。

岸上的锦衣卫则手持短弩或火枪控制画舫一带的水面,画舫上的美姬全部在执行下一步动作前被射杀或射伤,而画舫一带两岸只要有敢冒头者则被当即一枪爆头。

此时,郭荣和水里的锦衣卫则已经开始和企图偷袭那抱梅美人的刺客格杀起来。

朱厚照和抱梅美人皆看着水面,看见鲜血时不时地从水里浮现出来,看见刀锋在冰冷的水里搅起浪花。

朱厚照玩味地朝那美人笑了笑。

啊!

但这时候,一声惨叫传来,一名官员中了一箭,而且是当场毙命!

大明的火器和火药管控甚严,且都有编号,且没有专业训练也很难掌控新式火器使用方式,而老式火器即火绳枪根本不适合刺杀,且也无法在水里刺杀,因而,玩这种刺杀只能是弩箭。

看见这名官员被杀,朱厚照也没有任何惋惜,因为在这个时候被刺杀者皆是同谋。

啊!

又是一声惨叫!

一名官绅也当场倒地,气绝身亡!

画舫里未死的美姬也被暗中的刺客补上一箭灭口!相继气绝身亡!

“这些人杀起自己人来真是狠!”

朱厚照暗自想道。

画舫开始沉了。

在画舫四周只剩下了锦衣卫,看得出来在岸上锦衣卫的火器帮助下,和水里锦衣卫的英勇战斗下,刺客们不是对手。

而那名抱梅美人也被带上了岸,只是被擒拿得死死的,连喉咙都被郭荣掐住,避免吞咽毒药自杀。

文征明自觉站在了最外面,却没有被刺客杀死,这让朱厚照很是欣慰。

“玄武湖这等重地也能混进刺客来!你们当得好差事!”

朱厚照对岸上还活着的南京官员们训斥了几句,就在戚景通等人的护卫下原路返回。

看着岸上已经被杀掉的十几名官员士绅,朱厚照只感叹了一句“让你们失望了!朕真是不好意思!”

“传见王守仁!让他来莫愁湖见朕”,朱厚照说后就见徐鹏举没在身旁,不由得回头一看,却见徐鹏举在后面,便忙召了过来“魏国公!”

“陛下,有,有何吩咐!”徐鹏举忙哆嗦着跑了来。

徐鹏举一靠近,朱厚照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不由得拿手堵住了鼻子“你速去愚园救人!那是你徐家的产业,要是被烧了可就可惜了!”

徐鹏举有些明白不过来,但还是听旨去了。

待到一个时辰后,徐鹏举刚到秦淮河,就听见轰然一声巨响,旋即便见自己愚园出现一片火光,硬是映红了半边天。

“这,这,这是谁干的!快救火,快找人救火呀!”

徐鹏举忙跌手顿足地喊道。

……

朱厚照此时已经在莫愁湖的胜期楼上,与王守仁说道“江南的水还真的很深,朕都做昏君了,他们还是想要除掉朕,换个天子。”

“陛下此举不过只是能骗骗魏国公之流而已,谁还不知道陛下您的手段,他们也是将计就计,知道陛下您是在假扮昏君,所以才拼命讨好陛下您,然后把您引诱到水上,来个落水染病,到时候群臣只能说是陛下您戏水所致;

此计可谓天衣无缝,又有美人相诱,陛下您可以怀疑食物有毒,可以怀疑近臣有不轨之心,可以担心有人行刺,但画舫上不过几个美人,而湖面又平静无波,您不应该能怀疑这里面有诈才是,但陛下之智岂是他们能比,臣相信陛下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王守仁回道。

“朕没那么聪明,甚至也不及这些背地里使手段的人聪明,朕还以为装作灰心丧气学李隆基来个贤君转昏君,能让这些人放松警惕,却没想到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由此可以看出,朕是没有这些人狡猾的,朕只是对游湖比较敏感而已!朕讨厌游湖!也最烦别人建议朕游湖!”

朱厚照说毕便吩咐道“传旨,以后劝谏帝王游湖者,格杀勿论!”

王守仁很是惊骇,心想原来皇帝陛下很讨厌游湖?正德初年,陛下不是还曾和杨学士游过湖吗,只是那次杨学士落了水,而因此染疾去世。

王守仁越想越惊骇,心道“陛下如今对游湖这么敏感,难道说也和杨学士游湖那事有关?”

王守仁不知不觉间细思极恐起来。

……

“殿下,玄武湖的事败了,但好在涉及此案的都被灭口了,只有一个王芸娘被锦衣卫救下了!”

秦淮河的一艘花船上,一名船工跪在了一道帘子前,而帘子内的人则一直遮着面巾不肯露脸,而且还是女儿身打扮,只发出的声音带着些公鸭的嗓音

“还好,她王芸娘愿意和她父亲参与此事,只是因为其表兄甘宜以休妻为条件相诱而已,把甘宜杀掉,包括其全家,乃至和甘宜有联系者,不留一个活口!”

“是!”

这名船工回了一声又道“属下以为皇帝在玄武湖之事败露后会回愚园,故启用我们在魏国公府安排的线人以送油盐的名义进了后厨,而趁机闯入愚园,烧掉了愚园,但还是功亏一篑,皇帝并没有去愚园,而是去莫愁湖!

徐家现在也不敢再大意,在皇帝要求下,徐鹏举把非家生子(家生子这个概念请百度,这里不解释了)全部调走,现在莫愁湖一带全是皇帝私人和徐家三代可查的老人。”

“真是莽撞!就算他朱厚照回愚园,你烧掉愚园也不一定能威胁到他,现在反而加重他的警惕之心!孤说过无数次,不可莽撞行事,不可莽撞行事,无十分把握不可轻言刺杀之事,你怎么不明白!”

这船工忙拱手赔罪“殿下教训的是!”

“去吧,灭了甘宜满门后,三年之内不要回江南!”

这人说后就又道“孤也得离开江南一些日子了!这是留给你们的药,只有三个月的量,三个月内来老地方来找孤!”

“谢殿下!”这船工说后就退了下去。

……

朱厚照看着紧咬薄唇,一脸孤绝冷艳的王芸娘“说说吧,为何要和你父亲一起谋害朕?”

“因为你是昏君!”王芸娘回道。

朱厚照不禁哑然失笑“你可以说朕是暴君,但是你说朕是昏君,就有失偏颇了!”

“你就是昏君!我表哥说的,你一来江南就睡人妻女,收受财物,强占公勋之家为自己之淫窝,把南京城搞得民不聊生!我父亲不忍大明江山落于昏君之手,也有意为民除害,才让我以色相诱,但是没想到你这个昏君如此警惕!”

这王芸娘大声说了起来。

朱厚照对郭荣吩咐道“去查查,她表哥是谁?”

然而,这时候,刘适跑了来“陛下,最近得到的消息,就前天一日之内,苏州府生员甘宜一家五十七口全部被杀!

同时,苏州府学四十六名生员也被杀!

苏州馨德文社十七名社员相继暴毙!

据当地锦衣卫发现,皆被杀者皆与甘宜有关系!估计很快,苏州知府的奏疏就会呈递上来。”

“灭口!”

郭荣先说了一句。

“一百二十条人命!这些黑势力做事还真是够干脆直接的!”

朱厚照说着的时候,王守仁看了王芸娘一眼“陛下,线索断了!”

朱厚照没有回答,但他知道王守仁说的没错,一家五十七口被杀,可能是仇杀,但是不只是一家还与其有关系者皆被杀,说明杀人者真的只是要灭口。

“表哥!”

王芸娘的这一句带着悲恸的喊声更证明了这一点。

但朱厚照也因此看向了王芸娘,吩咐道“好好看着她!待她情绪恢复后,问问她表哥的情况!”

朱厚照说着就又问着王守仁“南京城防与周边是否已完全由近卫军接管?”

“回陛下,已经完全接管”,王守仁回道。

“那明日在莫愁湖宣见江南诸臣,一个锦绣富贵地,却频频发生命案,而市井之间更是械斗、殴伤、杀人、抢劫、盗窃、霸市之事屡见不鲜,富者愈富,贫者愈贫,道路桥梁修建密度不及边镇,税赋不及两广,这是为政者之失!”

朱厚照吩咐了一句,并顺便表述了自己开朝会的目的。

作为皇帝的他自然不会把精力放在侦破这场刺杀案上,但他也因此发现无论自己做昏君还是做明君,只要自己统治着这个帝国,就会有怀有野心或不满于现状的人对自己有不臣之心,与其如此,自己还不如做随着自己本心来,管他明君昏君,谁要想让自己不好受自己就让谁不好过。

这次的刺杀案,朱厚照能看得出来,这都是江南地方势力提前就布好的局,就等着自己来江南给自己一个教训,而他们这样做自然是担心自己亲自来江南再次像以前一样改革江南税政,加强朝廷官府对江南的管控。

不过,朱厚照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势力的掺和,因为以他对江南士绅的了解,能够这么干脆杀人的,非江南这些文人能做的出来。

……

“天下赋税大半来自江南,而你们看看,江南都叫你们管成了什么样!既然,你们没办法管好,朕亲自来管!”

朱厚照说着就又道“王守仁听旨,朕决议成立江南特别管理区,应天、苏州、松江、湖州、镇江、常州、无锡、苏州、杭州、嘉兴、绍兴府为其辖区,命王守仁督师江南,替朕整顿江南军政!”

“臣领旨!”

王守仁站上前来,回了一句。

这几日,朱厚照已经向他面授机宜,他也知道皇帝陛下要他干什么,其中,最需要做的就是要履行朝廷职能,整顿江南商业秩序,把所有阻碍江南贸易的地方势力铲除,让利益向百姓和朝廷手里集中。

南京的官员们此刻也都是一脸惊骇,都没想到这些日子已经开始纵情声色放任自流的皇帝会突然要搞这么大的动作,还要成立江南特别管理区,而且管的还是天下最富饶的这几个府。

“魏国公徐鹏举、彭城伯张钦、伏羌伯毛锐提督江南军务,南京京军、近卫军第四师、第七师,暂编为锦衣卫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着锦衣卫服,听从王守仁指令,整顿江南治安与商贸秩序!南京兵部尚书李瓒负责三师政务组织与后勤!”

朱厚照说后,上述官员皆上前接旨。

其他几名官员还好,唯独徐鹏举一时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而有些茫然地低声问着李瓒“李部堂,陛下这是要?”

“陛下要杀人,陛下要让你当陛下的刀!”李瓒回道。

“杀人?”

徐鹏举不由得震悚了一下,差点没吓得瘫倒在地“陛下,是要我杀人?可我连鸡都不敢杀啊!”

“你是南京勋贵代表,又是江南第一世家,甚至还是大明自开国以来唯有的几个国公,你如果不当陛下的刀替陛下杀人,陛下只会杀你!英国公和成国公各自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李瓒说道。

“此话何讲?”徐鹏举问道。

“英国公做了陛下的刀,替陛下杀朝廷公卿,如今英国公张仑在朝野的声望已俨然为大明第一勋贵,而成国公则因为勾结文官不做陛下的刀,被陛下灭族!”

李瓒这么一说,徐鹏举恍然大悟,一时头上虚汗直冒,暗自揣摩着陛下到底要自己杀什么人。

朱厚照的确是要杀人,但现在的他也不能随便杀人,按照依律治国的初衷,他得先立法再杀人。

宪法大纲规定立法权在皇帝手里。

所以,这让朱厚照想要依律治国的思想和他有时候想要独秉乾坤的想法并不矛盾。

朱厚照让王守仁给自己拟定了史上最严的打非除恶的律法,无论是何人,只要阻碍商业贸易,搞恶意竞争,恶意经营,拉帮结派,逃税避税,不让百姓自由贸易,皆立斩之!

王守仁是军事家,善于做军事管理,在执行其律法也如执行军法一样十分严苛,何况他现在握在手里整顿江南的三支军队除徐鹏举的南京京军外,另外两支本就是正规军。

“魏国公,你领第一师负责整顿应天、镇江一带,彭城伯,你领第二师负责整顿苏淞常无一带,伏羌伯,你领第三师整顿杭嘉湖一带!你们负责武力镇压,李部堂负责提前告知!本官会随时巡视!”

王守仁说后,这些官员俱领命而去。

但彼时,江南以上各府的地方势力皆没把这当回事,几个青皮依旧我行我素的在南京城外把进城准备私卖棉纱的农户按在地上殴打。

彭城伯张钦正好带兵出城,二话不说,麾下锦衣卫直接听命上去把这几名青皮当场砍死!

……

“抢劫啊!”

镇江府,一客商指着驾船而走的劫匪疾呼起来,而这时候,恰巧锦衣卫驾船而来,当即追了过去,旋即将船上劫匪全部枪杀!

无独有偶,朱厚照重新扩编的锦衣卫正在江南各处扮演着执法者的角色,用暴力整饬商业秩序与维护治安!



第305章 吏制改革

湖州府南浔镇。

南直隶巡抚的严禁扰乱市场秩序,打击黑恶势力的告示已经贴了三天。

但南浔镇的地方势力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牙行依旧在欺行霸市,而青皮流氓依旧背靠豪强的支持收保护费和敲诈勒索。

即便是负责管辖南浔镇的知县也没在意,一方面地方势力也会给他好处,另一方面他也犯不着为朝廷政令得罪地方势力,因而依旧待在华亭县县城,依旧遵循着无为而治,官权不下乡的规矩。

警务司也没发展到这些新市镇来,也只能管控县城周边。

不过,现在,专门负责整顿的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百户元衡此时便带着一队锦衣卫来到了南浔镇。

自由发展也可以说是三不管的南浔镇对于锦衣卫的出现一开始也不感冒,依旧只做着自己的事。

即便是梅知县在知道锦衣卫出现后也懒得来管,现在还在担心前些日子一个贵人来自己这里,自己没有招待好会不会掉乌纱帽的事。

翟员外也还没把这些锦衣卫当回事,现在的他正唆使着自己的豪奴拦着一个不愿意向他收购货物的客商,不让该客商卸货。

“就一句话,你们如果一日不肯和我们翟家签契约,我们翟家就一日不让这里的脚夫给你卸货!让你的货就在河上没法上岸售卖!”

这翟家的豪奴说道。

“可是,你们翟家把价压得实在是太低,我们千里迢迢来南浔镇发卖,会折本的!”这客商说道。

“你爷爷我不想和你废话!我就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帮这姓魏的客商下货,我翟家就打死他,让他妻女被其族里人卖到窑子里去!”

这翟家豪奴话刚说完,锦衣卫百户元衡就走了过来“你们翟家难不成还是南浔镇的天不成,能代表王法吗?”

“我翟家在南浔镇那就是王法!”

这翟家豪奴说完就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把刀,回头一看,却是锦衣卫,一时吓得目瞪口呆起来,初时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得九霄云外。

锦衣卫百户元衡把刀使劲一拉,这翟家豪奴的头颅就滚落在地。

整个在场的人都吓得一脸懵逼。

“奉特别法令,在告示公布后,依旧欺行霸市者全部杀掉!”

锦衣卫百户元衡说着的时候,其他几名锦衣卫则也将另外几名豪奴当场杀死。

这客商见此吓得也是不轻,一时也忘记了下货,而元衡见此才说了一句“那位客商,你现在可以下货了,下货的帮夫们别想着坐地起价,不然的话,我们这刀也会杀你们的!”

客商和帮夫们都战战兢兢地回道“是,是!”

此时的翟家,翟员外正在对自己的管家吩咐道“这一批发霉的米先别扔掉,晒一晒,然后运到宁波去卖掉,过几日海军会来收军粮,这批发霉的米还能赚个好价钱!”

翟员外的管家刚答应了一声,元衡就带着锦衣卫闯了进来。

“一个被放过!”

元衡先说了一句,就拔刀将这管家先砍成两半,然后持刀指着翟员外“家里还有多少发霉的米?藏在何处?”

“还有三百石,都是去年闹饥荒囤起来本想卖个好价钱,却不料农部运来了许多番薯土豆,导致没有卖出去,都藏在地窖里,军爷饶命!小民只是做生意的,小的家里还有些银子,愿意献给军爷!”

元衡让翟员外把所有发霉大米都找了出来,然后才下令让人把这些大米烧掉。

而翟员外和他的几个生意伙伴则被拉到南浔镇人流量最多的地方,被当场全部咔擦!人头落了一地!

……

这样的事持续在整个江南上演。

华亭县萧塘镇举人范家依仗着自己是举人身份在萧塘镇公然指使地痞流氓向百姓和客商收取保护费以肥己家。

锦衣卫某队则直接破其门,将范家家主与其一百多民豪奴以及三百名地皮流民全部杀死,甚至还动用了火器。

而魏国公徐鹏举也不得不闭眼把刀砍向了放贷逼迫人家破人亡的江宁豪绅左钟。

噗呲一声!

徐鹏举在杀了一人后再杀起其他人来也没有再下不去手。

……

一时间。

整个江南是闻锦衣卫而色变,无论豪绅恶霸还是青皮流氓,被杀者以万计。

朱厚照原来在南直隶设置的警务力量也加强了管控力量,特别是在几个已经腐化的警务司军官也被处决后。

影响江南治安和扰乱江南商品经济秩序的地方恶势力大幅度减少,江南的地方官员也都战战兢兢,不敢再对地方势力有所包庇,甚至在朝廷压力下不得不也跟着严格管控起来。

为了巩固这个成果,朱厚照打算两三年内暂时不离开江南,他要让江南这个资本主义萌发的地区真正建立起近代文明来,从人文素养到百姓经济生活水平以及市政服务水准都要上升一个台阶,成为大明未来发展的标杆。

而现在只是第一步,只是消除了阻碍江南商品经济发展的恶势力,稳定了治安。

四川广安商人华辰带着五百石粮食来了嘉兴县王店镇,便见王店镇没有了霸占码头的行霸,一时不由得问着牙行的人“敢问何老大的人呢,往常不是客商人一来必收码头站脚费吗?”

“好叫您知道,何老大在去年就被锦衣卫处决了,他手下七十号人全被当做黑势力给铲除了!整个王店镇的前河红了好些天,到处都是血!”

这牙行的人说道。

“不是说这何老大背后有亲戚在朝里做给事中吗,怎么也会被锦衣卫杀掉?”客商华辰问道。

“朝廷严打,调了军队来,别说是给事中的亲戚,就是阁老尚书的亲戚也会被杀的,陛下就坐镇南京,要整顿地方治安,谁都不敢触怒龙颜!如今整个江南,无论是谁,皆可以自由买卖,没人敢再欺行霸市,我们现在这些牙行也得守规矩”,这牙行的人说道。

“这还真是皇恩浩荡,早知道,我再多运一些粮食来,今年蜀地大收,听闻南直隶大旱大涝,我才不远万里来贩卖,但又担心像前年一样在濮院镇被打劫,就只运了三百石来!”

这客商有些后悔地说道。

与这客商一样,其他来江南的客商都发现江南的商业秩序大幅度改善,一时间来江南贸易的客商数量大幅度增加,而也导致江南的贸易量急剧增加。

而且因为朝廷还没建立起完整的商业税制度,许多市镇还只是自由贸易,地方势力又被朝廷压着,大部分收入也都进入了平民手里,使得江南百姓收入大增,江南的富裕程度也大幅度增加。

但朱厚照自然不会满足于此的,让百姓们有钱只能是初级目的,因为自由经济市场本就是优胜劣汰的市场,长此下去,只会出去富者愈富贫者越贫,而作为朝廷得需要避免这种现象出现,把社会增长的财富花在利于所有人的公共事业上。

“南直隶巡抚伍文定、巡按御史戴金,还有你们这些左右布政使、按察使,现在江南能维持住治安,百姓们能自由贸易和生产,无乱法之事发生,靠的是军队,是锦衣卫在维持!但严刑峻法只能管一时,不能管一世,朝廷也没可能把千锤百炼的军队一直用来维持地方治安,你们作为江南地方官员,必须担负起这个责任!”

朱厚照如此向江南地方官员训示起来。

王守仁也从旁说道“陛下所言甚是,时局在变,制度也得跟着变,江南与别处不同,百姓十成有七成在务工经商,更有从徽州、太原、肇庆、成都、武汉而来的客商聚居于此,天下流民十成有六成集中于此,皆是务工经商,我们自然也不能再像以前管农户一样管他们!”

“启禀陛下,还有阁老,下官主政南直隶这些年,认为南直隶之弊政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税政不明,地方摊派杂乱;二是游手无赖各霸一方,勾结官员胥吏欺压百姓;三是官吏数量不够,治理紊乱,一县之官不知辖下又新增多少市镇,多少人丁!”

伍文定这时候也说了起来,又道“所以,臣以为眼下需先改吏制再改赋税,而吏治当放权于地方,臣建议取缔南都京官之设,臣大胆直言,这些南都部院大臣和各寺堂官除了干扰地方无甚用处!于朝廷,北京有各部堂官便开总揽天下政务,调度一切,南京之官留着只能掣肘,于江南,南京之官只为己谋私,而不为南方之百姓谋福祉!”

伍文定的话如一颗炸弹炸响在百官间,南京左都御史边宪当即站了出来“你这是胡言!大明行两京制,乃太宗时之旧例(这里永乐还没有被朱厚照改谥成祖,历史上是又嘉靖改谥成祖的),你这是擅改祖制!再说,南京依旧设六部都察院等,是有深意的。”

“什么深意,无非担心到时候北都不守,南都再立!”

伍文定很直接地说了出来,然后对朱厚照拱手道“陛下,臣斗胆直言,依南京这帮京官的操守与能为,将来即便天下有变,北都有失,他们只会投降卖国,绝不会守南京而自保,因为他们除了欺压在江南百姓,又挟持江南百姓对抗中央朝廷外,已无半点血性!”

朱厚照承认伍文定的预测是对的,历史上北京城被李自成攻陷后来又落于满清之手后,南京的遗老遗少们的确没有死守南京,投降者的确占大多数。

但是,朱厚照也没想到伍文定这个因为平定宁王叛乱而又知府超擢巡抚官的文武全才,在这个时候放这么大的炮,居然直接攻击整个南京京官体系,这可是数千名官僚啊,虽然大多数混吃混喝的,但也多是资历不浅的。

“王卿以为如何?”

朱厚照问向了王守仁,南京有中央官员体系是大明历史遗留问题,但也不是说南京的京官就没有意义,因而,他倒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撤,而是决定问问其他官员。

王守仁也知道南京京官很多都是闲职,但不可否认的是,许多南方尤其是南直隶的军政事务还是在由南京京官管的,毕竟京城离南方甚远,受地理因素影响,许多南方事务在南京处理自然效率更高。

王守仁能猜得出来的是,南直隶巡抚伍文定之所以敢炮轰南京各部远,无非是因为他这个南直隶巡抚不希望自己在南直隶被这一群资历老的官员掣肘而已。

因而,王守仁只说道“陛下,依臣看,南京京官不宜撤,毕竟南方之户政军政依旧需在南京主持,每年漕粮北运,东南沿海海防,皆需由南京京官统一调度,不过巡抚伍文定之言亦不能不有所思虑,南直隶与南京之权责需区分,南京京官不得干预南直隶之事务,而南京京官之职责皆需明确!”

王守仁这么说,南京京官与伍文定皆没有了意见,对于南京京官而言,不撤销南京京官,不让他们勒令致仕就是好的,对于伍文定而言,他也真没有奢望朝廷能把南京数千名京官给全罢了,他也不过是炮轰一下,达到自己这个南直隶巡抚能完全执政南直隶的目的。

朱厚照心想还是这些官员们了解官员,如果是自己,还真的会以为伍文定要撤掉数千名南京京官,而自己内心也的确有些冲动地想罢掉南京的京城职能。

“甚善,南直隶以后移驻苏州,南京京官不得干预南直隶地方事务,不过伍文定所提三条弊政倒是切中要害,现在取缔特别管理区之制,南直隶与浙江两省开始试点改革吏制,首先省级在户政、刑政、军政、吏政、学政、礼政、工政诸方面得有各司衙门,延伸到府也得有相应各司衙门,再延伸到县也得有各司衙门,增加地方行政权,各村实行自治制度,但是乡镇以上皆需任命朝廷官员。”

朱厚照又道“现在省有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司,皆需罢,重设为厅,按各类政务设置各厅,厅拟同知府,正四品,而府县则政无细分,按例是通判管兵政,推官分管刑事,到底官吏少而职不明,因而府需按各类政务设置各局,县亦是如此,原有府州县之各房俱改为局,府设之局自然有过问管理所辖县所设之局的政务。”

朱厚照说完后,官员们皆是惊讶不已,心想陛下这是要增加官员数量啊,只怕在当年设宪法大纲取缔贱籍和胥吏从政从学限制后就已经在为今日之举做准备。



第306章 江南税政改革的事

朱厚照这种改制自然也不是说一说就能立即把大明在南直隶和浙江的行政变成高效合理的行政体系。

这也只是一个开始,得需要很多工作来做。

不过,这些工作都是王守仁负责。

王守仁其实内心是挺郁闷的,因为他其实是想做个参透人生真理的圣人,想把自己总结的心学继续发扬光大,但朝廷却将他用在处理军政事务改革的事务上。

不过,他也没想要辞官,因为他也放不下这个国家。

皇帝一句话,阁老累断腰。

这是如今大明正德朝的常见现象。

没办法,皇帝朱厚照爱折腾,爱改革。

跟皇帝千万不能谈遵循祖制,一谈遵循祖制必定会被外派到大明新领地做官,连辞官回乡都不行。

这也导致许多中下层锐意进取的官员也逢迎圣意,动不动也举出各种弊政建言朝廷改革。

改革与变新在正德朝成为了主流思想。

至少明面上不能说遵循成例好。

如今的南直隶与浙江政治体制试点改革也是如此。

官员们是越来越了解当今皇帝朱厚照的秉性,知道皇帝陛下就是一不安分的主,知道皇帝来江南肯定是要改些什么的,皇帝不改是不会乐意的。

如今还没被灭口的南京官员们虽然都对皇帝朱厚照还算忠心,但也都心里有些怨言,心想皇帝能不能别没事找事,天下还没大乱,没流贼造反,又没藩王谋乱,好好在莫愁湖多纳几个美人不行吗,干嘛要改制,害得自己这些官员又得加班加点地学习与改进改革方案。

“陛下,底下的官员们都对陛下此次提出的改革颇有微词,也不是说改革不对,而是觉得如今大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没必要大费周章!”

西厂佛钧向朱厚照奏报了百官的反应,朱厚照听后不禁哑然失笑,忙传见了王守仁,问着王守仁“你们这些大臣们是不是嫌朕太闹腾,如实说来!”

“臣不敢欺瞒陛下,底下却有此议,自考成法实施以后,大明官员便比以前劳累许多,如今陛下又要在江南改制,增加衙署与官员,算得上是大动干戈,则会让官员们更加疲惫,故有此议,但臣认为,既为朝臣当应有为社稷开太平之心,如真要求清闲,则可以辞官,做闲云野鹤,既然要掌权管民,就得任劳任怨!”

王守仁说道。

“你说的没错!他们真以为朕喜欢闹腾?不,朕倒也宁愿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日子过,但是,可能吗,朕前段时间倒是不问朝政了一段时间,每日就纵情声色,结果还不是照样遇刺!身在其位,不谋其政,也是罪!”

朱厚照说着就拍了拍王守仁“我知道你王守仁也是想做个参悟人生的圣人,但如今却被朕一直安排着去做一些军政改革之事,但你既然还想做阁臣,做天下中枢,就得有鞠躬尽瘁的觉悟。”

“臣明白”,王守仁回了一句,又道“臣也是这么跟底下的官员们说的,只是难免有怠政之人。”

“他们可以辞官,大明朝廷不养闲人”,朱厚照这么一说,王守仁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想陛下倒是直接,可是当官者谁愿意辞官,辞官等于没有特权待遇,没法捞钱,不过,王守仁相信官员们尽管不愿意辞官但怨言肯定会越来越大,因为谁都想待遇好收入高工作量少。

南京吏部文选司郎中于桂此时就很郁闷,这些年来,作为南京文选司郎中的他本来这当官当得也是清闲有外快,十分快意,但如今朝廷要在南直隶与浙江省到府县增设各类官员,从需要录用官员名额统计以及考核任命都需要他这个吏部文选司郎中完成,自然弄得他十分郁闷。

于是,于桂不由得向吏部、户部以及南京其他衙门的一干同僚说道“诸位,当今朝廷可谓无一日不变法,人人以变法为念,可你我都明白,这些都是逢迎圣上之举,公务繁重,又有考核严苛之制,不如辞官吧。”

“于郎中所言甚是,不如辞官!”给事中陈洸也说了起来。

于是,其他官员也都响应起来,纷纷表示要辞官。

但在第二天,朱厚照就收到了来自给事中陈洸的奏疏,奏疏内容是弹劾于桂等官员怠政,因不满朝廷时常改制增加负担而意图联合群臣辞官,以阻朝廷革新除弊之事。

坐镇江南替朱厚照处理日常事务的王守仁忙的很,也没空细究这些小事,只票拟勒令于桂等致仕,升陈洸为文选司郎中,继续参与改制之事。

于桂见陈洸转升吏部文选司郎中,而自己被勒令致仕,一时也很勃然大怒“陈洸,你这个小人,当初是你答应一起辞官的!”

“克兼兄见谅,陈某家贫,若辞官定无法生计,朝廷养官之俸如今甚厚,不敢轻辞,至于弹劾克兼兄等,不过履行愚弟本分而已!”

陈洸这么说后,于桂气得吐血,也不忍心就这么悻悻然地离开官场,忙要求见王守仁,请求复职。

……

对于于桂与陈洸这种现象,朱厚照并不感到意外,他也能猜到大明朝廷只要不停改革,就会增加官员工作量,就会有故步自封与恪守传统或安于享乐的官员要辞官,朱厚照不介意有官员辞官,因为大明现在有的是可以做官而去想做官的读书人。

在朱厚照看来,既然做官嫌累可以辞去,各大学与高等学堂有的是愿意累且获得不错收入和社会地位的读书人,多少人辞官,他就能让朝廷招多少人进来。

当然绝大部分官员还是不愿意辞的,最多就是埋怨一下。

朱厚照也不怕这些官员们埋怨,他相信这些官员们的埋怨也没法掀起大浪,而且他还扩增着官员数量,许多底层官吏与新式学校的学生被补进了官员体系,使得整个南直隶和浙江的官员数量激增,这些新进的官员都很积极,也很感激朱厚照能给他们做官的机会。

除此之外,朱厚照还修订了考成法,增加了晋升规则,表示大明从此以后官吏都有机会成为位列朝堂,成为公卿,甚至裂土封侯,而且要求公卿必须有底层尤其是州县从政经验,使得新进的官员也都很有拼搏的劲头,都希冀着自己将来能够位列公卿。

当然,这些新进官员不知道的是,与他一起进入大明官僚集团的有数万乃至数十万人之多,要想从九品官员晋升到正一品基本上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无论如何,朱厚照让王守仁等官员这么做是有积极意义的。

如此时的南直隶便有了商务厅,专门负责管理南直隶的商贸,还有农业厅,专门管理南直隶的农业,行政管理的深度与广度明显大于以前。

以前的大明官府能发挥的作用比较小,官员数量少,导致地方势力与宗族势力有了抵抗朝廷的环境,而现在即便是百姓卫生问题也会有专门的官衙负责。

而一些新出现的市镇也被设为新县,设立官府,使得这些市镇不再是无官府管理状态。

而这也带来了官员数量大量增加,朝廷财政支出加大,朱厚照这倒不担心,增加官员数量和因此带来的公职人员俸禄支出增加也是增加公共事业投入的结果。

要想江南的公共管理更好更全面,增加公共事业投入是在所难免的。

至于将来,这些官员为了保障自己的收入与待遇,会不会主动要求增加商税征收也是不言而喻的。

当然,官员数量大量增加,考虑到行政效率的问题,在权力分配上也发生了改变,南直隶与浙江两省地方四品及四品以下的官员由各省会选,会选方式是成立省委和省常委,各省知府与省机关各厅堂官即参议与各省参政与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组成,由其会选出四品与四品以上官员,然后由组织厅任命。

这种中下层官员任命权本来是掌握在吏部手里的,吏部直接铨叙任命中下层官员。

南直隶和浙江的中下层官员更是直接由南京吏部负责。

而如今,朱厚照与王守仁这么做,等于剥夺了南京吏部的这个权力,准确地说,是剥夺了南京文选司郎中的这个权利。

这并不意外,大明很多时候的政治运转就掌握在这些四品以下的小官手里。

给事中、御史、吏部文选司与兵部武选司这些官员都是掌大权的小官,当然也容易变成巨贪。

如今,朱厚照和王守仁把这个权利直接给地方,自然是在制度上尽量避免这些小官巨贪出现,同时也避免这些在京小官不知地方实情而胡乱任命。

让地方主要官员会选算是在官员内部搞推选,与朝廷廷推模式一样,这样可以选出尽可能合理和平衡化的官员,也避免一个文选司郎中就可以通过控制天下官吏任命而操纵整个天下,甚至带领整个文官集团与皇帝对抗。

改成目前这样,就算还有掌控人事任免的官员要操纵政局也只能是操纵一个省。

当然,名义上天下所有官吏都是皇帝任免的。

不过,现实上是不可能的,地理因素与个人精力有限的因素,朱厚照必须把权力下放,而如何下放是需要考虑的,如今这种把权力不下放的一个人手里自然是更为科学的。

但这样一来,也变相地增加了地方自治权。

不过,朱厚照看过钱穆的《中国古代政治得失》,他记得按照钱穆的观点,地方自治权加大一定程度的加大是利于民生的,中国古代是一个中央不断集权地方自治权不断缩水的过程,造成中国古代越来越趋于内敛保守和不顾地方民生。

如汉唐地方刺史权力便很大,甚至几同于诸侯,宋时是中央派遣专员负责地方事务,如今大明是巡抚巡按等京官管理地方,而且逐渐由临时派遣变成长期驻守地方,清朝更不用说,巡抚上面还有个总督。

朱厚照不知道增加地方自治权是好还是坏,但在南直隶和浙江试点,他也只能先试试。

毕竟南直隶与浙江的政治经济比较特殊,百姓受教育程度高,或许真的需要有一定自主性才能使其做出一些更加合理和开放乃至先进的政策,也许一些近代化的政令由中央朝廷颁布不一定适用于全国甚至会导致大乱,但南直隶与浙江自己实施会好一点。

比如,伍文定便开始在南直隶实行起征税只征银元的制度来,这在南直隶实施很符合百姓利益需求,毕竟南直隶的百姓都不怎么种田,主要是务工经商,而且兑换银元也方便,自然更适合缴纳银元而不适合缴纳粮食。

眼下,对于江南百姓而言,生活真的很惬意,做生意不再担心有行霸,新官上任也都在燃烧着自己的三把火,而且因为受朝廷考核制度影响,一些地方官为了政绩还会在政策上对客商以及手工业者特别对待,使得百姓们个人收入是蹭蹭的往上涨。

南京、苏州、松江、宁波、杭州的人口数量直接增加数万乃至数十万,别墅园林乃至高档小区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城镇化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一个小镇年贸易额便突破百万银元,一普通平民到松江卖货便能一日赚数千银元。

可是,这百姓倒是富裕了,朝廷还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海贸与殖民地掠夺带来的国家收入在越来越大比例的投入到江南的市政经费维持中来,让其他地方的督抚乃至京官们都开始有了很大意见。

即便是南直隶与浙江地方官员也看不下去,自己官府修个路还得从中央朝廷拨的款里挤出来,而地方财阀却可以为了一花魁一夜掷万金。

建立江南新的税政体制是朱厚照待在南京改革江南体制的最重要一步,也是最后一步,也是朝廷许多官员都想要做的。

没办法,朝廷的官员们不能白干活不拿工钱,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朝廷就是统治这块地方的土匪集团,要想土匪们护你们安全不从你们手里直接夺,你们就得交保护费。

如果朝廷不建立税收制度来收取合法的保护费,官员们只能用潜规则来收,滋生,最典型的便是权力寻租。

事实上,在朱厚照待在南京的第三年,已经开始出现了这种迹象,一些新进入官场的官员们见商人百姓相继豪富起来,开始出现了心里不平衡,开始从商人集团手里获取好处,也开始利用权力为自己谋私,甚至还有直接巧取豪夺的。

“现在南直隶与浙江大都以经商务工为主,但税赋却依旧在以征收田赋为准,三十税一,以粮价推算,则三十银元之利取其一,可现在就算是普通百姓经商所得利润一次也不下数千银元,此税政已极为不合理!”

王守仁此时便在朝堂上提出了自己在南直隶所发现的现象。

但这时候,南京户部尚书王承裕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王阁老此言差矣,南直隶与浙江岁赋历来最重,其他各省不及南直隶与浙江岁赋一半,朝廷应当予以蠲免方是以惜民力,如何还能加征,加征实乃万万不可之事啊!”

“南直隶与浙江多少田亩,其他各省多少田亩,南直隶与浙江多少户,其他各省多少户,王部堂难道不清楚吗,南直隶与浙江岁赋重于其他各省才是正常,而轻于其他各省才是不正常!”

王守仁不由得回怼了一句,他自己也是浙江人,但他又是朝廷银行股东,自然清楚如今的政策是朝廷受益还是浙江地方士绅受益,但也因此,现在的他也要为了国家利益,增加一些江浙士民的负担,这样才能让朝廷有更多的财力去建设西北西南贫瘠地区。

“陛下,臣以为轻徭薄赋方乃朝廷仁政,民富也是朝廷之福,朝廷当以节俭治国,又何必夺民之利!”

南京户部左侍郎张晋也不提议加赋,但似乎也说的很有道理,减税免税本来就是善政,盛世之朝从未有加赋之说。

“可今年的审计核算发现,天下诸省岁赋收入与支出不相抵,而寅吃卯粮之省有六省,云南、贵州、新增之甘肃、南直隶、浙江;

云贵甘素来贫瘠,入不敷出也算正常,本来云贵全赖四川之岁赋供应,甘肃也全赖朝廷拨款;

可南直隶与浙江这两年也开始入不敷出,甚至亏空达千万银元之巨!而南直隶与浙江如今海贸已不下十亿银元,敢问南直隶与浙江为何还会亏损!需由朝廷湖广、两广、山东等地接济!”

大明第一任审计署户部左侍郎丛兰主导了大明审计工作,开始全面负责管控大明国有资产,但也正因为此,让他发现了江南体制改革后带来的财政负担,使得他不得不赶来了南京,帮助王守仁力促皇帝朱厚照改革江南税政。

作为山东人的他可不希望自己山东百姓还拿买番薯的钱去给江南官员付进青楼的钱。

“陛下,朝廷有北方矿税与南方海贸之收入,更有海外新领地之收入海贸之利,莫说南直隶与浙江入不敷出,皆算关内诸省入不敷出,也无伤朝廷运转,当年两宋以海贸之利赏能恩养必今日大明多数倍之官,如今大明海贸之利更甚于两宋,国家之富已数倍于两宋,又何必计较南直隶与浙江入不敷出之事,他省之民也不必嫉羡南直隶与浙江百姓之富,朝廷已取缔路引制度,他们若想求财,来南直隶与浙江便是!”

这时候,南京户科给事中解一贯也说了起来。

但朱厚照听了这解一贯的话只想笑,他不得不承认这解一贯说的话不是蠢就是坏。

朝廷现在对外掠夺的财富多是不假,但不能只肥你南直隶与浙江啊,那样岂不是加剧南北收入差距,加大贫富差异,“他省之民不必嫉羡,想要发财可以来南直隶与浙江”这话也很荒谬,外乡人与本地人能一样吗。

丛兰此时明显已经气得脸色涨红“姓解的,你这简直是自私之言,枉顾全局,天下非只有南直隶与浙江,朝廷之钱需用于养军赈灾,岂能独惠于你南直隶!南直隶浙江之民已富可日啖六畜之肉,日居两层之楼,可西北之民尚居土窑之洞,西南之民尚居岩穴!以粗粮番薯为食!东南之民已如此殷富,而西南西北之民尚不足温饱,岂能还厚东南而薄西北西南!”

“陛下,丛侍郎之言倒也在理,既然他不肯让朝廷之利惠江南之民,不如朝廷不再补给南直隶与浙江便是!又何必加赋于民,与民夺利,江南之官大都由朝廷会推,地方会选,皆是为民谋福祉的无私之官,且都清廉如水,也不会在乎钱财之物!”

南京吏部左侍郎余才这时候也说了一句。

“臣以为余侍郎所言甚是,南直隶与浙江可以不再接受朝廷救济!”户部主事万潮也跟着说道。

“南直隶巡抚伍文定你以为如何,还有浙江巡抚黄衷,你们是主政这两省的,应该最清楚”,朱厚照问了起来。

黄衷看了南京户部尚书王承裕一眼,他知道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和王部堂不无关系,而王部堂背后的江南财阀们的意见肯定是王部堂一致的,但自己身为浙江巡抚也不能把政治目的表现的太明显,毕竟阁老王守仁与掌柜朝廷国有资产审计的丛部堂也是自己不能得罪太狠的。

所以,黄衷说了一句“可以试试!”

一下子,整个朝堂无比寂静下来!

王守仁与丛兰愤怒地想要撕碎了黄衷!

而王承裕等则嘴角一抿,露出了些得意之色。

“既然如此,那便让南直隶与浙江自负盈亏”,朱厚照故作试探地问了一句,但这时候,伍文定站了出来“不可!陛下,臣认为,谏言南直隶与浙江不改变税政且也不由朝廷银款救济者,当立斩之!!力阻朝廷改变税政或为本乡百姓为谋,但,谏言此策者,乃不为两省百姓谋福之恶官!乃心中无国亦无民也!”

余才、万潮、黄衷听伍文定这么说,都有些惊惧起来,忙匍匐在地“陛下,臣等绝非伍抚台所言之恶官啊!”

朱厚照只是淡淡一笑,问着伍文定“那照你来看,这税政到底要不要改?”

“当改!若不改,只会逼官为匪,在朝中的诸位同僚或许不惧官绅胥吏之害,可一旦朝廷以道德治江南,只会让江南之律法形同虚设,朝廷除恶惩非之举只会前功尽弃!”

伍文定这么一说,王承裕、张晋等大为恼怒,心想这伍文定一个湖广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307章 改组江南国税局与新税种

朱厚照开始有些欣赏伍文定了,对于伍文定,他其实印象不算很深,只知道这家伙是个将才,但也脾气粗暴,因太监张忠欲夺其参与平定宁王之功而与张忠闹得不愉快,被王守仁荐举才去了南直隶当巡抚,以接替严嵩。

现在因为江南税政改革的事,这伍文定竟直接建言将不愿意改革税政又不顾江南百姓利益的官员尽皆斩杀,让朱厚照不得不承认这伍文定真是一外表是文官样内心其实是杀伐决断的武官,似乎一言不合就要直接取人性命。

但事实上,也就只有这样的官员才镇得住有心思的官员们。

王承裕、张晋等虽然心里把伍文定恨得牙根痒痒,但也一时拿不出指责伍文定的理由。

王守仁心情舒畅了不少,伍文定是他曾经的搭档,一起背靠背杀过叛军的,情义自然不是一般官员能比,如今见伍文定站出来支持自己,自然很高兴,至少又可以并肩战斗了不是。

伍文定也看了王守仁一眼,浓眉不由得一挑,他也不想让自己这位心学开创者的好友在做阁臣时孤军奋战,至于自己这样做可以让皇帝高兴让王守仁把自己视作政治同盟在将来继续提携自己那不过是顺带而有的意思而已。

丛兰对于伍文定此时的炮轰,没有像王守仁一样混入了一些私人感情的成分,但他此时也很欣赏伍文定敢站出来同江南财阀斗的勇气以及洞察官民关系之睿智,至少比黄衷要好些。

丛兰挑衅地看了王承裕一眼“看看吧,连湖广的伍文定也要改革税政,你们南直隶与浙江的官员能抵挡住其他各省官员之物议吗?”

朱厚照见这些官员都沉默了下来,一时也不知道这些官员们在想什么,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也很难猜透这些官员们的心思,尽管他有东西厂和锦衣卫,但当所有人都只琢磨他一个,而他需要琢磨所有人时,明显所有人更了解他,而不是他更了解所有人。

这种时候,朱厚照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主见。

改革江南税政,说直接点,就是要加征商税,因为江南已经不是一个农耕社会,按照收农税的方式来收商税,明显是朝廷吃亏的。

毕竟,商业文明和农业文明生产力水平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有工业科学技术基础可以改造自然,一个是靠天吃饭。

当然,朝廷可以吃亏,不增加在江南商品经济活动中的利益占有比例,让江南百姓实现富裕,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江南出现更多的财阀。

如今大明也有财阀,当年跟着朱厚照一起加强中央集权那帮官员都得到了国家分股,比如此时主持江南税政改革的王守仁便是其中之一。

但这些财阀朱厚照一样,利益是跟国家收入挂钩的,你可以说他们是官僚资本家,吸食天下百姓之利,但人家至少不愿意让大明亡,甚至还要拼命增加国家收入,因为增加国家收入,他就能分得利润。

可江南以后出现的财阀不一样,他们跟国家没有关系,他们的资本与国家没有挂钩,如果可以,他们能出卖整个国家,历史上的满清崛起也有江南财阀暗中支持的影子。

因而,朱厚照不得不担心这些江南财阀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又搞这种勾结外部势力的操作。

毕竟资本无国界嘛,自己这个皇帝和自己领导的大明朝廷一旦不能为其提供利益保护,人家完全可以直接卖掉自己。

而且,如果让江南财阀崛起,出现越来越多的民间富商,可能会导致另一个现象发生。

那样,中央集权肯定会遭到挑战,西方的民主只怕也会因此出现,历史证明,西方也的确是先出现资本主义再出现民主思想的。

可是这种由资本主义带来的民主思想真的能代表大部分民众利益吗?

朱厚照不是思想家,作为理科生的他无法去区分这些利弊,但他知道,如果大明让财阀与工厂主说了算,那大明占绝大多数的农民肯定不答应。

不要小瞧农民,虽然农民的忍耐力超强,但一旦被逼到无法生存的时候,产生的破坏力可以摧毁在他上面的所有阶级,甚至可以直接演变出多数人的暴政来,甚至可以连着把什么列强、豪绅地主、军阀等组成的同盟给压在地板上摩擦。

“陛下,伍文定所言乃大逆不道之言!甚至是离经叛道!臣认为,国朝当以礼法治天下,因礼即法也,肉食者之位,非有德者不能居之,以道德治国可开仁政,可利万民,可延王朝万世,而以法治国,难有三世之命,如秦亦不过二世而亡,两宋崇德守礼,明纲纪而申理学,乃有三百年之运,今日只要朝廷官员守德明礼,忠君爱民,自然可令政治清明!”

户部主事冯辙在朱厚照还未说话之前,先站了出来,说了几句,他知道现在要想皇帝陛下放弃改革税政,就只能在以德治国还是以法治国上面辩倒伍文定,因而,他也不提税政改不改的事,而是开始把话题引到要不要以德治国上来。

朱厚照一直觉得让一个有权力的人公正公平甚至积极处理事务只寄希望其道德水准是很不科学的事,他承认儒家在修身养性上很有一套,也很善于把一个俗人洗脑成一个道德君子,但是,大多数人并不吃他这一套,甚至只是明面上吃背地里不吃这一套。

如今户部主事冯辙再次强调以德治国,把帝国的安稳寄托于儒家伦理,这在朱厚照看来,也是一个不是蠢就是坏的主意。

“以德治国还是以法治国,这是天下文士讨论的事,这里是朝堂,不是大学讲坛,也不是学堂论坛,我们只论改革江南税政这事,朕做个假设,如果江南税政不改革,而任由天下诸省独江南富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北方虽然漠南蒙古与漠北蒙古贵族皆流放或迁徙海外,但是在河套、辽东依旧有大量汉蒙杂居者,他们以农业与畜牧为主,而在辽东以北还有女直之渔猎者,在西北还有瓦剌,虽然朝廷现在大军屯边,且有武器之优,而不至于有边患,可你们知不知道,据钦天监测算,北方气温已连年下降,北方塞外村落灾害频发,一旦将来北方塞外之地更加严寒而朝廷又不足以供应,他们会怎么办?”

朱厚照这么一问,熟稔边务的王守仁说道“会大举南下,甚至可能是北方汉蒙满势力合盟南下,名义上会推翻我大明江山,实则会抢掠江南之财富,以解决其生存之危机!”

朱厚照看了王守仁一眼,他很赞赏王守仁这点,能够直接预见历史未来,后来的历史发展不就是如此,满清、蒙古、汉族官僚这些北方势力组成强盗集团(八旗)直接南下,以摧枯拉朽之势荡平了资本主义萌芽的江南,而自私又没有远见甚至还助纣为虐的江南士绅财阀从此一蹶不振,在拥有绝对军事力量又不没有民族情感的满清贵族面前,连半点讨价还价的能力都没有。

“不仅仅是北方,西南西北之异族土司,即便是河南山东等地之豪强,又怎能让你江南独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江南不肯以利让天下,那天下只能以刀剑分江南之利,当年,南宋占据江南之利,能得百年太平,以至于戴白者不知饥馑,还不是因为以岁贡献北方才成,如今江南税政若不改,不让利于朝廷,那将来很可能会出现天下大乱,乃至由异族趁势崛起,屠掠江南!”

丛兰也这么说道,王承裕保持了沉默,良久,才道

“陛下与诸位上官所言,或为有理,臣也并非不知天下之势,可江南百姓能得利也因其自己勤勉所得,并无过错,何况,即便朝廷没有改革税政,地方官府便已经加征,暗地里收取的各项杂费已使商民利薄,如果再改税政加征明税(明面上的官税),只怕百姓难有余利,正因此,臣才建言,朝廷不因与民争利!”

王守仁欲言又止,他着实没想到王承裕等嘴这么硬,自己和丛兰都把话说得直接了,竟然还坚持己见。

“王卿所言也是需要考虑的,地方摊派,暗税丛生,官府、士绅、胥吏、乡官得利最厚,而唯独朝廷与百姓得利最少,这是最不合理的,也是最需要遏制的,朝廷没钱无法维持稳定,百姓无足够利润便会变商为寇!”

朱厚照这时候说了一句,而王守仁也站出来继续补充道

“所以,我们说的是改革税政而不是直接说要加赋,这税政怎么改自然不是简简单单的把按商利征收,内中细节自然要好好推敲,首先是设置起征点;

如果是小本买卖,而且利润只够养家糊口者,朝廷可以免其税,甚至还可以补贴,但利润丰厚者则需加征,而且可以设置梯度,即不同利润层次的征收份额就不同,而对于垄断恶意竞争乃至经营不利于天下者,不但课以重税还会加以惩罚!”

王承裕听王守仁这么说,一时也只好放弃让朝廷不改税政的想法,只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具体税制如何确定是重中之重,税制当由朝廷制定,不应由地方官府征收,而且朝廷应禁止地方官府加征摊派,并取缔苛捐杂税。”

“王部堂此言,下官不敢苟同,地方官府岂能无余财以济急困,一旦再有旱涝之灾,岂能再等朝廷拨款,那样岂不会导致粮食未到,饥民已先饿死!”

伍文定作为南直隶巡抚,地方官员,自然希望可以财务自由一点,而不用靠求户部拨银子。

“国朝运行百余年,本就是由朝廷拨款,而且也无不妥,地方本就有火耗所得,再求财税自有,伍巡抚这是想干什么?”

南京户部左侍郎张晋咄咄逼人地问了一句。

作为江南士绅的代表,他打心眼里不赞成改税政,但现在即便朝廷要改,也不得不改,他就不希望税政握在地方官府手里,这样只能影响中央集权,也不利于他这个京官的利益。

朱厚照不由得笑了笑,他得承认官场上的各方观点都有各自的考虑,尽管彼此都开始接受改革税政,但征税权与制定税收额度的权力则又成了争论的焦点。

事实上,这不过是分税制还是包税制的问题,分税制是由中央统一征税的意思,然后分配给地方官府一部分,包税制是中央把征税外包给地方官府或者私人团体。

无疑,前者更有利于中央集权,和统一调度财务。

而张晋现在这么问伍文定,自然是在质疑伍文定想做唐朝那种节度使,有靠征税割据自立的想法。

伍文定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给自己布置了这么个陷阱,忙向朱厚照说道“陛下,臣绝无此意!臣只是认为,南直隶税政改革本就是为避免地方官府盘剥百姓,且促使地方官府更有财力惠于民生,而如今税赋只由朝廷征收,难免使得地方官府无惠民之财。”

“好啦,征税权与征收多少税只能属于户部,户部可以分部分份额的税赋于地方自用,但是任何地方官员无加派之权力,这是大明赖以维系的底线,不然,大明还是一国吗?”

朱厚照自然不会把财政权下放,能让地方官员有一定行政任命权和分你部分钱款已经是自己这个皇帝最大的让步了,岂能让你地方高度自治到可以自由征税,再高度自治的话和独立王国有什么两样,那样中央朝廷还如何能操控地方,如何能把富庶地区的财富补贴到贫困地区,以达到缓解矛盾维持稳定的目的。

朱厚照可不想让大明在将来变成欧盟,一个你想脱离就脱离的组织。

“臣言语有失,还是陛下英明!”伍文定有些愧色地说了一句。

而这时候,王守仁、王承裕、丛兰等皆喊道“陛下英明!”

“既然如此,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朝廷还是要改江南税政的,而如何改,如何重新征税,则由中央朝廷负责,之前朕已成立了一个江南国税局,负责收江南岁赋的,现在则依旧由江南国税局具体负责!

但是,江南国税局的堂官得改改,朕担心张晋你这个南京户部左侍郎忙不过来”。

朱厚照说是担心张晋忙不过来,其实是担心张晋太在乎江南士民的利益,而把征税依旧往低了征。

而张晋也不能说皇帝陛下我不怕累,因而,只能拱手谦虚道“谢陛下体谅臣下,臣当鞠躬尽瘁,虽万死而难报陛下之恩,且才疏学浅,也难以独担大任。”

“拟旨,成立税政改革小组,由丛兰、张晋、熊浃三人负责,调方献夫接任熊浃之职,熊浃升南京户部右侍郎,以丛兰为正,张晋、熊浃为副”。

朱厚照这么做自然是有考虑的。

丛兰大明审计局的负责人,知道朝廷最低需要从南直隶和浙江收取多少赋税,而且还是山东的,肯定只会多征不会少征,毕竟只有多征才会自己山东等地百姓得利;

而张晋是南直隶人,还是官僚世家出身,自然不会让丛兰征得太过;

而熊浃在南直隶做过地方官熟悉南直隶底层百姓实际收入,又是江西人,还是简在帝心的选调生,自然更为客观,可以起到调和两人矛盾的作用。

王守仁对此也不由得暗中佩服,暗想皇帝陛下用人的确在遵循某些理性的思维,而非只凭个人之好恶情感,此乃明君之举也!

丛兰和张晋自然都很心情复杂,知道接下来自己和对方难免有一番争吵,而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熊浃站在那一方。

……

接下来,自然便是征税额度与梯度设置的问题,丛兰与张晋在熊浃还未赶来南京之前就已经先争吵了起来,差点没打起来,但也红了数次脸。

“给我再去南京中央大学找几个算术类的高材生来,老夫还得聘请几个能算的师爷,这次税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丛兰这些北方官员过于盘剥我江南百姓!”张晋说道。

而这里,丛兰也不例外,问着自己的幕僚“京师大学钱法算术科的乐主任到了没有!这次税改不能再让江南的官绅占了便宜!”

……

“丛兰与张晋两位爱卿一直为税赋改革的事争吵不休,丛兰希望是五取一,张晋则希望是十五取一,你来的正好,尽量在他们之间选择个适合的税率,尽快出结果,一个月之内,朕要得到你们的最终结果!”

朱厚照在熊浃到南京后便得到了朱厚照召见,且也由朱厚照面授机宜,然后又被王守仁约见了一下,最终来到了江南国税局的衙门。

“熊侍郎,你来的正好,我带你去一下山东会馆,他们有些是从山东来南都务工的,你可以了解了解他们现在的岁赋压力,再想想本官提出的五取一是不是更为合理!”丛兰拉着熊浃就要往外走。

而这时候,张晋也走了过来,拦住熊浃“熊侍郎,张某也正好请你去一下南都句容的水泥厂,你可以了解一下那里的工厂坊主每个月到底能有多少收益,如果按照丛部堂五取一来算,这得让多少工坊开不下去!”

这么一扯一拉的,熊浃差点没被绊倒在地,只得拱手道“两位大人切勿着急,熊某刚到南都,才见了陛下与阁老,也知道了两位的争论,我这一路来也寻访了不少百姓,也带来了宁波、松江、苏州三府这些年来在布、棉、绸、丝、茶诸方面贸易之额度,到时候我们再细细商量。”

丛兰与张晋这才没再拉扯熊浃。

熊浃也就与这两人再次商量了起来。

丛兰与张晋依旧彼此争吵,丛兰是国家行政学院出来的,理论是一套一套,而张晋是江南名儒,各种为民做主的理论也有一套。

好在,熊浃用自己在江南为官多年的实践数据说服下,终于让这两人同意了一个折中的税改方案。

王守仁将三人的税改方案给了朱厚照,朱厚照看了后也很是满意,他不得不承认丛兰、张晋、熊浃三人做的还不错,甚至还有一些前瞻性,比如增加了类似后世的个人所得税和增值税的内容。

毕竟在江南这种商品经济发达地区,已经出现了许多薪酬很高的职业经理人。

这些人在享受社会高待遇的同时不能不付出一些公共服务费,但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绍兴师爷这类幕僚也得承担相应税赋。

别瞧不起这些幕僚,随着大明商品经济发展,和朝廷新政开展,要求许多官员既要懂财政又要懂技术还要把控舆论,农业生产、数据统计更不用说,这也就意味着这些官员需要聘请的幕僚越来越多。

许多新式学堂的学生就这样成为了各大官员幕僚聘请时的宠儿,甚至,对于一些高级幕僚而言,官员们给予他们的待遇不亚于一些地方大员。

而增值税自然也是商品经济发展后的新税种。

朱厚照能猜得到丛兰、张晋、熊浃这三个官员还是考察了江南实际情况的,知道现在江南的商品流通不再是买方与卖方两者交易那么简单。

“说来这都是熊浃提的建议,建议低税率多税种,他根据他在苏淞宁的地方官经历,认识到富户的收入来源较多,反倒是贫户收入来源单一,而多税种低税率自然可免使得平民负担过重,这样一来虽然增加税种,但也不过都是十取一左右,也不算伤民;

而且熊浃所提出的一个遗产税,倒是让臣觉得颇为有可取之处,江南财阀富户多,臣统筹时发现涉及家产分割或因分家而闹成仇人的家族不少,更甚着吃绝户,逼寡妇自杀以占其财卖其女,而朝廷也需在遗产继承方面加以立法干涉,自然也需要收取一些遗产税,以保其家产顺利继承!”

王守仁这么一说,朱厚照点了点头“按照儒家礼法,分家乃不祥之事,也忌讳分家,讲究数世同堂,可无论贫富,家族难免有所纷争,难免因利而分,为不导致弱者受欺,强者过于凌势,当有此法!

除此之外,纨绔子弟因啃食祖宗之余恩而得享富贵,却不为国家之太平出力,也不合理,这遗产税得征,熊浃这个税额也较为合理!只是这样,会让豪强大户更为反感!”



第308章 开门,强制征税!

王守仁自然也知道征收遗产税对于豪门大户而言,肯定难以接受,毕竟他自己也是豪门大户,一开始当熊浃提议征收遗产税时,他也难以接受,但想到如今江南不比其他地方,家世豪富者多,不征遗产税的话,会让财阀的后代可以通过不劳而获而继续成为财阀。

虽然人家继承自己父辈的遗产也无可厚非,但让大量财富只聚在少数人手里,自然是不利于江山社稷长治久安的。

而且,江南豪富者多了后,涉及遗产继承的案子肯定会增多,朝廷不能免费主持正义,司法服务也是需要有偿的,不然,谁愿意管你家的闲事。

“臣也同他们想到了这里,对于豪门大户而言,把自己家产无偿拿出一部分给朝廷,的确有些不能接受,但是,臣相信,他们也会有需要让朝廷替他们做主分遗产的时候,朝廷可以先立遗产法和遗产税制度,但不严征,只是百姓们私自继承或转让之财产,朝廷不承认不予保护,如果要想让朝廷主持公正,自然得按照朝廷制度来,给朝廷缴纳遗产税,臣相信,有宗族之绝户弱房为了自己之遗产继承之权得到朝廷保护,会愿意缴纳遗产税的。”

王守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作为同样是豪门大户的他,自然也见惯了宗族豪强为分家产而争斗的事,知道朝廷的确需要在这方面增加官府的干预力度,而避免宗族豪强因利益斗争而决裂,造成家族不和,家族不和,国家也自然难以和睦。

朱厚照自然愿意征收遗产税,如今见王守仁也主动提出可以让朝廷立遗产法与征遗产税,他也没有意见,只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这些日子,便负责拟定出遗产法草案来,朕倒时候审议通过后就颁发天下,另外,再令江南国税局可以增加遗产税征收条例。”

“遵旨!”

王守仁便开始去拟遗产法草案,自然也不是由他亲自拟,而是由他这个内阁大学士管辖的内阁中书拟。

事实上,大明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立法机构。

虽然宪法大纲规定立法权在皇帝手里,但朱厚照也不可能自己来拟法案,一般情况下,依旧是让内阁拟,这样也可以让内阁替自己挡枪,然外面的人依旧以为是内阁在搞这些事,皇帝并不知情。

内阁现在既是内政中枢,也是朱厚照的秘书处,这也就使得内阁权力依旧很大。

王守仁现在就已完全可以替朱厚照主持整个江南体制改革之事。

很快,遗产法案便被确定了下来,并登载于官方报刊。

大明的统治阶层即豪强士绅们对于遗产法的出现也的确反应强烈起来。

“自古以来,一家之人,忌言分家之事,至于所谓继承之法也不过依循儒门礼法,立嫡立长也!并不细管民间家产分割之事,如今朝廷却以法令规定继承之顺序,倒也避免宗族之内分财不均!”

但让朱厚照没想到的是,如王守仁一样,在遗产法案出来时,豪强士绅们还是支持的,决定由朝廷来管的确更易公正,毕竟这遗产法案也是又王守仁这样的官僚草拟的,自然也不会让富户之家主在伦理感情上无法接受官府规定的遗产继承顺序。

不过,当遗产税出来时,豪强士绅们则无法接受了,虽然表面上也不好说自己把财产传给子嗣后代,朝廷怎能得其利,但内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因而,也都没有把朝廷的遗产税当回事,只觉得自己传家产于子嗣也不需要靠朝廷来。

真正让江南豪强士绅无法接受的还是征税的其他新政策。

江南国税局的税收新政策一登载到官方报刊上,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背景是江南豪强士绅的官员,一个个皆愤怒地拍起了桌子。

南京大理寺右评事韦商臣此时就怒不可遏地说道“盛世之朝,却加征暴敛,这如何是爱民之仁政!前日,陛下召见户部与户科官员以及南直隶、浙江巡抚开廷议商议税政,却没想到不但未蠲免税赋,反而加征税赋,管天下钱法的这些官员竟也没一人体恤民困吗?!”

韦商臣家族是徽商大户,按照原有的税政,是按户籍名下田地数量征税,而他家户籍在徽州,徽州田少且因为朱厚照永久免除了天下徭役,民众投献积极性也不高,所以他家户籍名下田地数量不多,如果按照原来的缴税方式只需缴纳少量田赋。

(查了一下,真实历史上,明朝士绅并不是免税,只是免徭役和一定数额的免税田,所以这里,韦商臣还是要缴税)

但现在,熟稔江南实际情况,且知道江南经商的侨居者居多的丛兰与熊浃两北方官员,也就直接没让江南国税局再以户籍征税,而是直接按照商行与店铺、工坊征商税,而且也要求这些商行、店铺、工坊必须在相应府县的工商部门登记。

这样一来,即便韦商户籍在徽州,而全家和产业侨居江南,依旧需要缴纳比以前更多的商税。

韦商臣无法接受,也就写了奏疏,要劝阻朝廷新税政的实施。

但是,韦商臣的奏疏并没能呈递到御前,因为,现在朱厚照已经改革了行政程序,明确了具体分工,大理寺的官员属于司法体系,没资格评点税政的事。

这里,通政司官员白祥便把韦商臣的奏疏给放到了收集大理寺官员奏疏的一栏里,大理寺堂官在收到这奏疏后,出于保护韦商臣的目的,也没有把韦商臣抨击朝廷税政的事告到御前,也就打了回去,还批复不在其位当不谋其政。

韦商臣受到这奏疏后并不感谢大理寺的堂官,反而愤恨大理寺的堂官,言其僭越,代天子批奏疏,乃大逆不道之罪,并痛骂朝廷言路不通。

但事实上,不过是韦商臣等一些久在南京的官员,还不懂朝廷现在朝政运行的规矩而已。

当然,大多数官员还是知道这个规矩的。

翰林院编修王用实此时便知道朝廷现在的规矩,但也因为知道,王用实所以反而对朝廷现行制度更加不满。

在他看来,朝廷现在虽然把政务分的很明确,却也阻塞了言论,造成士大夫之权被严重限制,这让他不得不怀念以前的时代,以前无论官职大小类别都可以把奏疏曾递御前,对某项朝政大肆抨击一下,虽然难免惹怒陛下,被廷杖严惩,但至少可以捞个清名,让朝廷知道自己的意见。

可现在,王用实不得不承认,朝廷的言路被严重阻塞。

虽然言论是自由了,你想说就说啥,但在文字上的内容却很难再对天子和朝政造成影响,除非是自己分内的事。

士大夫很难再对天下事指指点点。

如今,这税政改革的事一通知下来后,王用实这种感受就更加强烈,因而不由得地怒道“新税政之事,未颁发之前,无论是部堂高官还是清流储臣,皆不知其细节,更无法参与,如此下去,如何令天子兼听而明!这次,王某但以一死,而求陛下广开言路,毋令权臣误国。”

在王用实看来,这种加征税赋的事肯定是内阁与户部的官员们干的,毕竟政策是他们定的,如果他们不愿意,陛下也不能把政策推行下来,如同之前的政策一样。

王用实甚至认为朝廷制度如今变成官员无法干涉其他衙门之事,而且大理寺、刑部、近卫军各大总部有票拟之权,肯定也是权臣们搞的鬼,想分陛下之权。

所以,王用实跪在了莫愁湖行宫外,恳请面见皇帝,他要痛斥权臣之野心以及误国之举。

朱厚照见王用实跪在外面,也很佩服他的勇气,甚至也很欣赏他的单纯,但他并不喜欢王用实的愚钝,是的,他认为王用实是愚钝的,因为税政改革的事而痛批朝廷现行制度,明显是屁股坐在了自己的阶级上。

“让他跪着吧!”

朱厚照自然不会见这王用实,他一见也等于坏了自己的规矩,也不是说,他不能见,而是,他不能因为税政和朝政体制的事见,那样只会助长其他官员的气焰。

当然,朱厚照现在也不会再惩罚王用实,一是王用实是在反权臣没有和自己作对,二是王用实现在的行为从律法上说不算违规,就好比后世市民跪着要见市0委0书0记一样,作为“市高官”的自己总不能要把要见自己的“市民”王用实给打出去,那样只会失去天下人心。

朱厚照知道自己作为皇帝,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永远躲在幕后,让天下人误以为自己不知情没参与,甚至误以为自己是被权臣操纵了。

听着内宦们传来的关于王用实等官员对内阁王守仁和户部等官员的抨击,朱厚照也很想笑,也有些心疼他们,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当自己在文官集团内部搞等级与权力互相制衡时,文官集团内部也就难以再联合在一起和自己这个皇帝都,而是自己内斗起来。

以往随便一个官员都可以抨击朝政,使得大官无权小官无惧,于是,所有文官都可以干涉皇帝,而现在,大官权力相制衡,小官被大官管,小官只能斗大官,而大官们互相斗,而自己这个皇帝正好可以稳坐帝位,操控全局。

当然,朱厚照也知道自己还是需要小心党锢之争的。

话转回来,现在还不是党锢之争太严重的时候,朱厚照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上面,在见王用实还在外面跪着时,他不由得暗自感叹了一句,心想翰林院的官还是太清闲啊,要是真的很忙,就他在外面跪这么一会儿,他的同僚们又得多干多少活,只怕没人不会怨他。

王用实的跪见皇帝之方法没有奏效,在他跪晕且被抬回去的第二天,南京翰林院侍讲学士许诰作为王用实的上司,就直接把王用实的考评列为最差等,原因是王用实没有做好本职工作,甚至还组织翰林院内部会议批评了王用实,这把王用实气的个半死。

同情王用实的官员也有,也都称赞王用实刚直,譬如监察御史陈褒就很欣赏王用实,还上疏为王用实正名,但是没用,御史现在只能弹劾与立案,没有奖掖与为某人扬名的权利,决定王用实优秀不优秀的评价权在他上司手里。

无论是上奏疏还是跪在行宫外,都无法达到阻挠新税政的目的,反对新税政的官员们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便是直接找内阁与户部官员理论,甚至直接骂他们。

“王部堂,尔身为朝廷重臣,南户尚书,却为何允许这样的税政出现,这是横征暴敛!”

南京刑部尚书孟凤就质问起南京户部尚书王承裕来,王承裕自己觉得自己挺委屈,本来自己的确也是在廷议上阻止了税政改革的,是最后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同意,甚至也极力维护了江南士绅的利益,可如今还要遭受诟骂。

于是。

王承裕心灰意冷之下,便上了辞官疏。

朱厚照挽留之后,王承裕辞意明确,也就没有再阻拦,他也知道王承裕没有勇气与自己同阶层的士绅们斗,也的确不适合再待在这南京户部尚书之位。

王承裕辞去南京户部尚书之位后被不知内情的大多数官僚士绅视作自己这些人通过舆论抵制新税政的一个胜利,对于他们而言,即便不能改变新税政之实施,但能扳倒一个主导新税政出现的权臣也是一种安慰。

但是这些江南的官僚士绅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是逼走一个为自己这个阶层说话的人,是在降低自己的话语权。

当然,也有江南的官僚士绅比较明智,也替王承裕惋惜起来。

无论如何。

新税政的实施是铁板钉钉的事,任何人此刻也阻拦不了,对于官僚士绅们而言,只能依靠普通庶民去抵制,他们才能借机用舆论压力要求朝廷收回决议。

官僚士绅本质上是懦弱的,越是富有的人越怕死。

在王朝还有统治力量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嘴上反对的凶,但行动上却不敢和朝廷正面硬抗,敢于与朝廷硬抗的士大夫只是少数,而真正敢硬抗的是庶民,庶民为了自己的生存利益的确可以不顾一切,也容易被士大夫忽悠,而被当成枪来使。

此时。

江南国税局开始了征税工作。

南京自然是首当其冲。

当江南国税局的税监来到南京城外第一家织坊时,便有数百名织工持着棍棒拦住了税监。

被任命应天府洪武门税监总旗的涂进看见这一幕也一时傻了眼,只好忙喊道“诸位乡民,你们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们要阻挠朝廷征税吗?!”

“这位大人,我们本不该阻挠朝廷政令,但新税政欲征个人所得之税,实乃夺民之利太甚,这些乡民月挣银不过一元,若再交税,如何能养家糊口!大人,您也是朝廷之民,当应明白,民生之艰难才是!怎能助纣为虐!替权佞虐百姓!”

这时候,一名员外站了出来,说了几句。

涂进见此不由得问道“你是?”

“学生县学增生田淑相!同时也是这家织坊的东家”田淑相回道。

涂进知道后没再多问,只高声喊道“诸位乡民,对于新税政,想必你们多有误会,对于个人所得税,朝廷新税政规定,月收在十银元以上者才只需交五百取一的税银,你们月银太少,自然是不用缴税的!”

在场织工一听涂进这么说,皆有些惊骇,其中,一名织工更是有些不确信地问道“是真的吗,可我们听田相公说,只要挣了银元,无论多寡都得抽三成!”

“是真的!”

涂进点了点头。

织工们因此倒也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人说道“那这事就跟我们没关系。”

涂进这时候才持起枪来,冷声问道“那么,现在还敢阻拦朝廷征税吗?”

与此同时。

涂进麾下的税役也都持起枪来。

这是朱厚照特别要求的,国税局虽然属于中央户部,但是从职人员皆是从军队里抽调的退伍官兵,且允许持有次于主战武器的先进武器装备。

毕竟,朱厚照也清楚,要想从这些豪门大户手里征税,不是忠于朝廷的军队骨干,没有硬武器,也是不行的,谁知道这些豪门大户豢养了多少豪奴,私藏了多少火器。

因为自己不需要缴税,又见这些国税局的税丁都是荷枪实弹的,织工们也都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也就只有织坊东家田淑相和他聘请的高级掌柜和股东还站在涂进等国税局税丁面前。

田淑相有些惊愕,也很纳闷,心想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朝廷的官员怎么这么贼,居然对普通工匠免税!这,这让我们如何号召普通织工抗税!

“东家,朝廷这招厉害啊,可谓釜底抽薪,这样一来,我们没有了依仗,仅凭几个股东和掌柜难以抵抗朝廷征税啊”,织坊副坊主王廷兆不由得低声对田淑相说道。

田淑相见此只得叹了一口气“把账簿拿来吧,你们的个人所得税,我也替你们缴了,到时候从你们诸位的薪酬里扣,没意见吧”。

几名掌柜兼股东都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虽然是作坊股东兼大掌柜,但没有织工们的联合也抵抗不了朝廷,而且,自己也舍不得失去在织坊的收益。

接下来,涂进也顺利收取了税赋,他曾是军校毕业,而且在军校毕业前,在高级学堂学过算术,在军队里也担任过财务工作,不然也不会被调到国税局来,因而,确定征收多少税额,他也能搞明白,也不会让田淑相这些商人蒙骗了去。

朝廷从一开始确定新税征收方案便把低收入的普通百姓与高收入的豪强士绅区分开来,低收入者免税甚至补贴,高收入者加税,就直接使得两者不能联合,使得朝廷的征税难度大大减少,至少不担心因为征税引起底层百姓起事。

当然,这也不是说征税也就一帆风顺。

在征税过程中,国税局的税丁们也碰到了不少硬骨头。

京山侯崔元便是国税局遇到的第一块硬骨头,在应天府魏国公徐鹏举尚因胆小而如数缴税的情况下,崔元依旧以自己是功臣勋贵的原因而拒绝缴纳赋税,直接关门,把国税局的税监马应龙等晾在府外,整整晾了一夜。

“侯爷,听说连魏国公都缴税了,我们名下的产业要是不缴税,陛下会不会怪罪下来”,这时候,崔元妻子伦氏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了崔元一句。

“怕什么,徐鹏举那个没卵蛋的家伙,真是丢了中山王的脸,好歹也是开国功臣,他朱家皇帝也不能因为坐稳了天下,不认我们这些勋戚!我们为他们打下这如画江山,受文官阉贼的气不说,如今不过是赚点钱做个富家翁而已,还要找我们征税!我要是他徐鹏举,直接把征税的打出门去!怕什么!”

崔元不由得说了一句。

“老爷慎言,眼下陛下就在南京,小心让西厂的听到”,伦氏忙劝了一句。

“我知道,说来,想必这税政改成如今这样也非是陛下的本意,只怕又是这些文官们给陛下出的鬼主意,想从我们这些勋贵身上捞银子,就是因为看我们这些勋贵如今没了兵权好欺负!”

崔元说着又道“反正这税,我崔元是绝对不交!吩咐下去,国税局的人要是敢来收,你们就给我打出去!”

崔元正说着,其管家就跑了来“侯爷,不好了,国税局的调了火炮来!”

“什么!”崔元很是惊愕,他没想到国税局的人居然为了征税调了火炮。

马应龙这里的确是调了火炮,没办法,毕竟是侯府,大门虽不是铁做的,但也是很牢固,只能调了火炮。

轰的一声!

马应龙这里直接轰开了京山侯侯府!

然后,马应龙吩咐道“立即抄没京山侯侯府,一天12时辰已经过去,正式进入强制征税模式!抗税者,无论身份尊卑,一律开枪打死!”

马应龙说着就几个豪奴已经冲了过来,便直接一手雷丢过去,把几个豪奴当场炸死!

当初,朱厚照让国税局录用新税监时,听从了王守仁的建议,不但选退伍官兵,而且是选退伍的北方官兵,这马应龙也是北方人,因而此刻即便是来侯府征税,炮科出身的他也敢直接调大炮来轰!



第309章 罢市与北方财阀南下

京山侯崔元此时也是惊骇不已,他简直不敢相信国税局的税役会因为征税而敢炮轰他的侯府。

但崔元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侯爷之尊,还是色厉内荏地向马应龙等说道“你们,你们这是在造反!”

“侯爷何必如此说,我们只是在征税,奉朝廷的旨意征税!”

马应龙说着就带着人闯入了京山侯府内院,开始追问京山侯崔元钱粮账簿,并悉数抄没了起来。

等到三四个时辰后,京山侯的所有产业都被马应龙等理了个遍。

旋即,马应龙才道“侯爷,你的各项产业加起来,年入总额有五十四万银元左右,按照朝廷相应税率计算,你今年需缴纳税赋五万二千一百银元,这批银元,我们就先运走,你自己还剩余四十多万银元价值的财产,甚至连现银还余二十余万,不至于让你倾家荡产!你也不必太挂怀,朝廷要维护社稷之太平,不能不收税,告辞!”

马应龙说着便把手一挥“将税银运走,将缴税凭证给京山侯,我们走!”

京山侯看着自己的手里的一张缴税凭证,再看看自己被国税局运走的数车银元,自然是十分心痛“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这些国税局的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与京山侯一样,南直隶与浙江的豪强官绅都遭遇到了强制征税的措施,甚至还有被打死的。

自然,这些豪强官绅反应也很激烈。

但朱厚照都不关心这些,因为无论如何,只要是想让大明更好,就必须得走出这一步,豪强官绅这些既得利益集团必须得罪!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指望既得利益集团们自己良心发现,把自己的利益让一部分出来,根本不可能!

缴税很难以接受吗,后世的富豪也不少,但该被征税的时候还是得乖乖被征,说白了,这个时代的富户们还是没有国家意识,没有自己也需要为国家公共服务出一份力的意识。

莫愁湖的风景不错,朱厚照现在不是在屋里于江南美人身上种小蝌蚪,就是在莫愁湖边看因春而萌发的小蝌蚪,园林外的枪声与呐喊声似乎与他无关。

“陛下,京山侯崔元、南京通政司右参议黎恕、监察御史王道等皆在行宫外求见陛下,皆要弹劾朝廷横征暴敛已致民怨沸腾”,谷大用向朱厚照禀报后,朱厚照听后只摆了摆手“就说朕现在很忙,内政之事已交由内阁负责,让内阁大学士王守仁去见他们。”

王守仁来到这些豪强官绅面前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税政征收是由江南国税局负责,具体如何制定的,也是江南国税局制定,你们如果对征税比率不满,或者对税丁的征税方式不满,可以去江南国税局反映,恕王某不能相帮,王某自己也在缴税。”

豪强官绅见王守仁也不管,就只好大骂王守仁,甚至也开始弹劾王守仁。

但任何弹劾王守仁的奏疏,朱厚照都没有管。

除非是造反,现在的豪强官绅根本不可能阻止朝廷的征税工作。

豪强官绅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因此,对朝廷的现状是越发的不满。

……

黎恕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作为通政司官员的他,也发现皇帝陛下在这方面是不作为的,因而内心也就更加失望。

可黎恕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朝廷权臣抗争,如何逼迫不作为的皇帝陛下放弃税改的政策。

而在这时候,一名叫纪宣的士子找上了他,而且这纪宣只说自己是徽州富商,因对朝廷新税政有自己的看法,才贸然来见黎恕。

黎恕因见纪宣献的礼品丰厚,且自己家也与徽州大富商多有来往,也就见了这纪宣。

“如今朝廷在江南以新税政征税,对富户行横征暴敛之举,已使得有财之家皆是怨声载道,江南各镇侨居商户需登记领营业之凭证且缴税才可经商,学生不忍见天下商户因新税而生乱意,也无法坐视朝廷权臣奸贼行横征暴敛之举!”

“故学生有意请江南各大豪强官绅与我等侨居富商联合起来,抵制朝廷新税政,让朝廷能够明白,如此横征暴敛只能是逼江南百姓走投无路!”

纪宣这么一说,让黎庶不由得很是惊愕,作为江南豪强官绅一员的他也对朝廷新税政不满,但他到底非正经商人,也没想到过要侨居富商联合对抗朝廷,但现在,纪宣这么一说,也让他有些兴趣,问道“纪先生不妨细说。”

“罢市!”

纪宣蘸取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黎庶点了点头“黎某可以联络南京、苏州、松江、杭州、宁波等地的江南本地富绅豪强,只是不知,你们徽州能拿出多少本钱来。”

“一个月之内,江南一带如果有一家客商来江南采购,纪某就自裁谢事!”

纪宣说后,就辞别了黎庶,待到了下关码头,登船之后才道“回去转告长史,纪某不会让殿下的三百万银元白花,如果这次不能让朝廷放弃税改,纪某愿以死谢殿下!”

……

此次征税,利益受损的不仅仅是豪强官绅,寻常商户的利益也受到了损失,还有手工业者与职业幕僚掌柜等雇佣型高级人才也受到了损失。

这些人也开始对朝廷现在的政策感到不满。

而纪宣这类人便发现了这个契机,在利用不了普通庶民的情况下,便欲联合这些普通商户、手工业者、职业幕僚和掌柜等中等阶层,准备在经济上给朝廷形成压力,逼迫朝廷放弃新税政。

“石屠夫,把你的猪肉铺关了!纪相公会给你赔银子的!你不会有损失!而且,你要明白,纪相公要你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只要朝廷因为我们都罢市了而不得不放弃新税政,你每年也不用多交那么多银元!”

这时候,纪宣派来的人已经开始要求市场上的普通商户关店铺歇业。

无独有偶。

这时候,盐商何航也收到了黎恕的信,开始吩咐着自己的掌柜“按照岳父的吩咐,把盐全部运到湖广去,今年不来江南贩卖!”

这里,京山侯崔元的门人程日兴也接见了黎恕的家仆詹和“这是我们侯爷所有的盐引,全部八成价格卖给你们!只要能让朝廷这次放弃改革税政,到时候盐引方面自然可以再便宜给你们!”

“请侯爷放心,这次罢市,是我们江南所有大户和徽商们联合起来所为,晋商也加入了进来,这次储备的银元不下三亿,到时候定能让江南无盐、无茶、无油、无粮,乃至男无可嫖之妓,女无可卖之脂!”

詹和说后就辞别了程日兴。

也因此,征税工作在进行中时,江南的各大店铺纷纷开始歇业关门,客商也纷纷带着原货回乡,而一些幕僚、掌柜也开始主动请辞,甚至一些青楼都开始关门,连说书的唱戏的都不再营业。

江南已经是个商品经济社会,城镇化率很高,市民阶层的数量非其他地方可比,因而日常生活对商贸的依赖很大。

“诸位,柯氏布行不再营业,从现在起,你们这些织工都回去吧!”

镇江府丹棱镇最大的一家布行老板也开始关停了自己的布行,使得一百余名织工失业!

还不仅于此,所有行业的作坊工厂纷纷开始停业,大量底层手工业者与工人失业,这些底层手工业者与工人没有了工作就没有了收入来源,就人心惶惶了起来。

这还不是最令人害怕的,真正可怕的是,随着新税政实施时间延长,越来越多的江南士民发现柴米油盐等日常必需品价格越来越高,甚至还会买不到,有的昨天还在开业,今天就关了店。

“陛下,眼下这些商户纷纷罢市,内臣也一时竟也难采买到足够的鸡蛋、白面等物,以臣看,他们这是在抵抗朝廷新税政,嘉兴的一只鸡售价竟也涨到了五十银元!”

谷大用这时候也向朱厚照禀报了外面的情况。

朱厚照点了点头,只看向了王守仁“失业的工人与手工业者数量有多少?”

“回禀陛下,应天府尹刚刚上报,只南京便已有四万余人失业,现在皆处于饥寒状态,幸赖农部尚书严嵩曾于南京留了番薯十万余石,目前还难不出现饿死人之象,但南京这么多官员与军队的粮食供应也成了问题!”

王守仁回道。

“看样子,犹如你所料,这些豪强官绅还有各地来江南做生意的富商们真的开始用他们最狠的一招,宁可罢市让自己在短期内受损,也不愿让朝廷新税政顺利执行下去”,朱厚照把手中的钓鱼竿往湖里一丢,愤然地站起身来。

“正是,能让整个江南罢市,也看得出来,这背后定要财力雄厚的江南财阀在支持,只怕还有其他外地的大富商,但我们朝廷也不是吃素的,现在这个罢市虽然逼得江南百姓失业乃至忍饥挨饿,使其皆怨朝廷的新新税政不对,但罢市对这些豪强官绅与富商们损失自然也不小,他们罢市一天,就少赚一天钱,眼下这个得看谁的财力更为雄厚,谁坚持得最久!”

王守仁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徐经他们到南京了没有?”

“这个月内皆能抵达南京,徐家、刘家、罗家、焦家、马家、张家、还有臣的家族,当年得陛下隆恩为皇家股东的七家家主皆是亲自前来,丛兰已经去扬州与他们会面,现在两淮与长芦等盐场已奉旨禁止售盐于盐商,司设局的崇公公估计四五日内便能带盐回来!”

王守仁说后,朱厚照没再多言,他和王守仁早已料到江南的豪强官绅会这样做,毕竟这些人不比一无所有的农民,真要让他们冒着被诛数族的风险造反也没几个有这胆量,能做的就是通过罢市,依仗自己雄厚的财力在经济上和朝廷斗法。

但大明朝廷与以往不同的是,国家也有一帮死忠的大财阀,这些大财阀都和朱厚照有关系,都是大明眼下最大的几家官僚资本家,甚至也都替朝廷管理着朝廷的巨额国有资产。

因而,江南的财阀们真要和朱厚照与大明朝廷在经济上斗,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别说朱厚照这个皇帝,就是王守仁自己王家也能拿出十亿银元的巨额资产,要不然,王守仁也不会甘愿替朱厚照来江南推行税政。

国家进入工业化后,难免进入帝国主义时代,也难免出现托拉斯资本家,掌握帝国权力的顶层政治家族自然难免会成为超级大财阀,王守仁此时提到的这几家也是如此,都是因为从龙之功,成为了大财阀的。

而在他们之下,才会是所谓的晋商、徽商、江南财阀等。

不过,因为这些人都是朱厚照的走狗,又都是和国家利益休戚相关的家族,因而也都比较低调,所以,江南的财阀们才会忽略了这些人的存在,犹如他们忽略了朱厚照一样,当然,也许是这些江南的财阀们更加自信,有更强大的助手。

无论如何。

在江南财阀与富商巨贾的暗中操纵下,江南的罢市在持续进行,而这时候,徐经等皇商也因为得朱厚照的密旨而纷纷南下。

扬州城。

操纵大明国家资本不下上千亿银元的徐经坐在以丝绸裹车的大型四轮马车里,看着扬州城内到处是无所事事只靠领番薯稀粥度日的大量失业工人和因油水不足而走路无精打采的江南百姓,对同在马车里的丛兰说道

“丛部堂放心,徐某这次奉旨来江南,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带,徐某这次准备了一个亿的银元,且已经向基建局的叶部堂签了契约,决定把这笔款作为南都长江桥梁建设之前期钱款,到时候就算桥修不成功也无所谓,至少能满足数十万工人谋生!”

“学生这次也带了五千万银元来,学生的叔父一直感念陛下的恩德,一直想为陛下做些什么,且也和学生说过,刘家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如今学生虽说是刘家财产的掌管者,但倒也依旧是为陛下管着,学生倒是没有徐大人那么为民着想,学生只想在南都与苏州、杭州、宁波、扬州这些地方为陛下各建一座大型皇家园林,作为陛下的行宫,学生已经给御马监递了奏疏,陛下也同意了,到时候光是采石、水泥、采砖这些估计就需要数万工匠!”

刘瑾侄子刘宣也向丛兰表了态。

其他各大家族的家主也纷纷表态。

丛兰见此自然大为高兴“这可太好了,到时候,便让那些江南的豪强官绅们看看我们北方富商的厉害!”

这几个皇商的产业大部分都在北方和海外,因而,丛兰作为北方人也就理所应当的把他们视作了自己北方的财阀。

徐经没有否认,只笑道“用陛下的话说,这将是一次国进民退的事件!无论如何,这样做,可以保我大明江山长治久安!也能使我大明皇帝陛下皇权永固!”



第310章 输了!江南豪强官绅们输了!

新店镇。

一众镇上百姓代表向粮行老板李丁山哀求起来“李老板,这粮行您何时开呀,您若再不开,我们新店镇的百姓就真没果腹之粮了!您老就发发善心,重新开业吧!虽说朝廷改了税政,但您的粮行也依旧是可以赚取厚利的,又何必要与朝廷作对而不顾百姓之死活!”

“诸位,非李某狠心,乃是上面是这样的安排的,只要朝廷一日不肯放弃新税政,李某的粮店就一日开不下去,即便李某开了,上面的人也会让李某开不下去,请各位乡民见谅,恕不奉陪!”

李丁山说完就乘车辞别了这些百姓代表。

而百姓代表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丁山扬长而去,甚至已有在新式学堂接受过教育的明白人愤恨地啐了李丁山一口

“呸!这些年来,他仗着自己有个弟弟在湖广当官,没少赚我们的钱,如今却因为朝廷税改的事,来祸害我们这些百姓!”

虽然有百姓对李丁山这种宁愿看着百姓饿死也不开店营业的行为很厌恶,但也的确不能拿李丁山怎么样,毕竟李丁山自己不想开店赚钱,谁也不能逼着他开。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李丁山看着新店镇百姓失落而又失望的神色,不由得冷冷一笑,也很得意,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得意过,他发现自己这些商户果然是可以操纵朝政与天下局势的,自己这些商户也有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实力。

刚巧来到新店镇的纪宣也看到了这一幕,也同样是冷冷一笑“新店镇如今也是如此,可见这次罢市还是很有成效的,朝廷不是说改革税政是维护百姓利益,是为大明长治久安计吗,到时候整个江南饿殍遍野,民因饥饿而生乱,再看看,朝廷还会不会相信改革税政可以让大明长治久安!”

“只怕,现在朝廷已经开始不信了,民乱只要一起,肯定有官员上奏,只怕为了平息民怨,让我们商户开业,还会处决了当时改革税政的官员”。

跟在纪宣身边的一名叫惠觉的和尚笑道。

“是啊,朝廷放弃改革税政,与江南士绅妥协,这样殿下在江南的产业也能得以保全,而不至于被查出来,但如果朝廷还是不放弃也无所谓,真的要搞得民乱四起,只怕也不用殿下先站出来,天下就已开始大乱了!”

纪宣这么一说,见新店镇的百姓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敢触逆国法直接抢粮行,在得意之余也不屑地说了一句“这些家伙,都到这个程度了还不作乱!真是没用!”

……

事实上,这时候,已经有新店镇的百姓忍受不了奸商毒计,一名百姓先站出来喊了起来“诸位,李丁山宁可让数万石粮食发霉烂掉,也不肯卖与我们,宁可看我们饿死,也不肯开业,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抓了这奸商,逼他交出粮食来,难不成就要眼看着家中妻儿饿死不成!”

“对,不能让让李丁山就这么白白走了!”其他百姓也跟着响应起来。

纪宣见此更加得意,冷冷一笑,就准备看好戏,他巴不得民众暴乱,进而让天下大乱。

李丁山此时倒也没注意到这一幕,他也依旧还在得意于自己可以操纵整个新店镇的能力。

但在这时候。

突然。

一声锣响!

“马氏粮店开业咯,蒸汽机机打白面每斗八分银!蒸汽机机打脱谷白米每斗只需六分银!先到的一百人还可以再打对折!粮店就镇西栅的大槐树下!”

通报人的话犹如一阵梵音传进了新店镇百姓的耳中,新店镇百姓本已暴躁而狂怒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一些百姓不由得松开了拳头,喜笑颜开起来“有粮店开业了?竟然还有粮店开业?”

“竟有这样的好事,还真是没想到,而且白面每斗只要八分银,白米只要每斗六分,这比李家的粮行便宜了不知多少!”

而这时候,已经有百姓跑了来“幺叔,是真的,我刚才已经去买了五斗回来!都是上好的米面,这马氏粮店听说是北方来的,专门从南洋购的粮,人家打谷用的是新机器,运粮用的是南洋番奴,所以价格就便宜!”

于是,听这百姓这么说,其他人也都急忙往马氏粮店跑了过去。

李丁山见到这一幕直接愣了,内心是既惊讶又愤怒,惊讶的是竟然还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粮店,愤怒的是竟然有人如此不知好歹,敢在新店镇开粮店,不知道新店镇是自己的地盘吗?

李丁山忙吩咐道“速派人去问问这马氏粮店的来路!”

到了晚上,李丁山的家仆就跑了来“老爷,问清楚了,马氏粮店是当年首辅马文升家开的,他家的四公子这次亲自来了江南,一口气开了二百多家粮店,这个只是分号!”

李丁山听后不由得栽坐在了椅子上,面色很是复杂,心想这不是什么好事啊,这样的人物来江南开粮店,自己肯定是没法让人家不开的,就算是知府大人也没法。

因而,李丁山在许久之后,竟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忙有气无力地吩咐着自己的人“明天粮行开始营业,全部开始营业,而且不但要开始营业,粮价全部下调!

输了,我们输了!我们没有输给朝廷,是输给了自己人,这些可恶的北方皇商,他们当年跟着陛下吃了皇利,缴重税自然不在乎,但是,他们却为了吃更多的利而不顾我们的死活!大家同为商人,难道他们是皇商,皇家就会一直任由他们壮大吗!”

李丁山气得怒吼了起来,他的确是不甘心,也后悔,因为他这些日子因为罢市损失掉的银元也已不下一万银元,更令他后悔的是,自己这样做却导致北方皇商这些资本大鳄趁机进入了自己的地盘,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以后还会面临更多的损失。

……

话转回来。

纪宣这里听见有马氏粮店突然出现,也很是惊愕和愤怒“是谁还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营业!不配合我们的罢市之策!”

纪宣说着就吩咐道“去问问新店镇的里长,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府台大人的话也不能算话吗?”

没一会儿,新店镇的里长亲自跑了来“纪相公,请恕小的冒昧,这马氏粮店惹不起,我报了府台大人的名号,他们根本就不理,我本想直接让人去查抄,结果直接是应天府的警务兵赶了来!听说,他家的公子可以通天!”

纪宣听后面色冷了下来,也开始意识到可能有不好的事发生,忙又吩咐道“尽快打听清楚这马氏粮店的来路!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要打听出来!”

说完,这纪宣就准备转身而走,而这时候,和尚朱振不由得问道“看来朝廷也有动作不是空穴来风,这些皇商果然来了江南!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这次罢市只怕会功亏一篑,甚至不但没能阻止朝廷新税政,还会失去江南民心与赚钱的机会,纪相公,你看在新店镇和光寺的四百多名水泥工匠还要辞退吗?”

“辞退!全部辞退!现在说罢市失败还为时尚早,就算是朝廷有皇商支持,就算这些皇商一个个富可敌国,我徽地、晋地还有江南官绅难道就是穷的不成!”

纪宣决定继续与朝廷斗下去,而没有一开始就放弃。

而也因为此,四百多名水泥工匠也在当天被辞退,已来到和光寺的纪宣在看着这四百多名水泥工匠苦苦哀求希望不要被辞退宁愿少拿一半工钱时的可怜样,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似乎现在的他很愿意看见这些底层民工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过,在这时候,又是一阵铜锣声响起“县里工委的通知,你们这里可有失业没工作的人,现在基建局第二十四局来新店镇招民工,壮男壮妇皆可,有多少招多少,工钱从优,最低一个月两银元,包吃住,有识字懂算术者也招,只要是初级学堂以上的毕业者,给予月俸五银元到十银元不等,且会替其缴纳保险!”

虽然保险这个新事物,在场的四百多名失业水泥工匠还不懂,但当他们听到招民工,而且每个月不少于两银元时都心动了,忙拦住了那敲铜锣的人,纷纷要去应雇。

纪宣见此脸色不由得冷了下来,好心情顿时就都没有了,不由得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摔“过分!我们这边刚辞退,他们就开始招工,收入待遇还给的不低!这是要干什么,是要逼我们认输吗?!!!”

纪宣愤怒不已,而朱振也很是无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些皇商是准备了大手笔!”

……

这边,织坊老板田淑相很傲娇地对自己织工们说道“现在,本作坊不开了,你们被全部辞退!谁让你们当初本跟着我对抗朝廷新税政,如今让你们全都失业,看你们如何活下去!”

田淑相冷笑起来,而这时候,徐经的心腹掌柜顾晖站了出来“没事,你辞退多少,我们招多少,徐家招工,先付工钱,速来报到!”

……

无独有偶,其他皇商也纷纷开始行动了起来,粮食、油、盐等皆纷纷运来江南。

“江南盐业总公司招商!普通百姓可以直接来总公司在江南各府城批发盐巴,全是好盐!也可以批发去乡镇零售赚钱!”

“刘氏商行急招各类工匠、学徒以及各类能摆弄假山、搞喷泉、会园艺、懂风水的人才,待遇从优,以不低于市面半成的月俸招聘!”

“焦氏商行承建上海港三期工程,现需水泥五十万斤,沙石二十万斤,有意商户素来合作,联系请找各市镇焦氏商行掌柜!”

……

随着徐经等皇商应召南下后不久,这些皇商便开始洒钱搞活起整个江南的商品经济起来。

从油盐等民生行业到基础建设皆开始招商招工,或者直接开店营业,也或者直接投资给地方官府搞公益事业,开免费再就业培训班,开学习班和扫盲班,捐钱建校等。

于是。

百姓们的日常生活渐渐恢复了秩序,没再因为江南商户的罢市而影响日常生活,物价也开始回落。

而大量民工的失业问题也得到了解决,甚至还提高了待遇,朱厚照也趁此机会让皇商们把八小时工作制和社会保障制度推行了下去,他相信,这些民工们在习惯了皇商们或者是国家资本经营带来的高福利后会更加认同自己这个帝国,而不是这些江南本地的资本家。

而许多经不起罢市损失的江南普通商户见此也纷纷开始营业,对于他们而言,既然已经有同行再开始营业,自己再不营业只会亏得很惨,而不会对朝廷官府造成任何影响。

“陛下,按照您的指示,臣等已开始广泛招工、招商、投资,眼下即便这些江南财阀罢市罢得更彻底,也能应付!”

徐经这时候也面见了朱厚照,并信心十足地向朱厚照做了保证。

看着百姓们惶恐的心渐渐因为新资本的商业介入而得到抚平,以及江南商品经济也逐渐恢复以往的活力,朱厚照也点了点头“这次新税政如果能够成功,你们功不可没,希望这件事以后,天下士民都有人人都有纳税义务的觉悟!朝廷不是想要竭泽而渔,但朝廷没钱也无法维持一个太平盛世。”

朱厚照又问着南京吏部尚书文贵“因为征收个人所得税而导致大量幕僚、掌柜以及官员请辞的现象是否已经好转。”

“回禀陛下,在朝廷决定让吏部将师爷(类同后世的秘书)列为官僚体系后,且根据其服务东翁官位定立品级后,已无幕僚请辞,且各大学堂的学生也纷纷来吏部投名!因大量幕僚请辞而造成朝廷为政效率下降的问题也得以解决!”

南京吏部尚书文贵回答后,朱厚照总算眉开眼笑起来“如此甚好,罢市造成民生问题得以解决,现在大量高俸禄收入的人才们也开始回岗,新税政的实施总算是有惊无险!”

……

“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下去!这些江南官绅和富商巨贾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只要我们再坚持坚持,就不会输给朝廷!为什么不坚持一下!”

纪宣怒喝起来,他没想到的是,随着皇家资本与皇商的介入,他所主导的罢市之事竟如雪崩一样迅速崩解,各处府县商户纷纷开始营业,连带他的一些最忠实的盟友也开始纷纷背叛他。

这时候,一名徽州的客商见到了纪宣“纪相公,长史有吩咐,你替陛下所经营的所有在江南的产业全部开业,罢市已无意,朝廷新税政已无法逆转,现在不能让朱厚照和他的走狗彻底掌控江南!开业要快!”

纪宣接到自家王爷的吩咐后点了点头,但还是不由得哭了起来“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第311章 吃绝户

“老爷,两淮盐场突然停止发盐,据小的打听,有宫里的人奉旨把两淮所有的盐都运走了!”

黎恕听到自己下人的回话后大为惊讶“怎么会这样!朝廷怎么动作这么快!”

“老爷,湖广巡抚秦金派兵封锁了水道,禁止湖广私粮出境!”

京山侯崔元此时也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不由得勃然大怒“秦金,这是要干什么,连本侯的面子也不给吗?”

崔元的仆人忙回道“听说是上面下的旨令,只准徐、马、焦等皇商出境!”

崔元一听此也明白过来,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发愣

……

无论如何这次江南豪强官绅们掀起的罢市是彻底失败了。

而此时。

莫愁湖。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

整个湖面上已是张灯结彩,亭台楼阁间皆是火树银花,大明皇帝近日来心情不错,便决定在莫愁湖开宴,宴请在南京的各界名流。

江南豪强官绅与徽商、晋商们因为罢市失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导致整个江南不但政治控制在了中央朝廷手里,连经济命脉也被中央朝廷控制在这手里。

这自然让朱厚照心情极度舒畅,看着江南士民的经济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那个繁华的江南似乎又回来了,这让他也有了与民同乐的心情,设个宴,看看南京豪强官绅们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时候比看美人笑还要爽。

通政司参议黎恕本来心情是很差的,鼓动他罢市的纪宣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因为罢市还损失了数十万银元,甚至因此得罪了上面,因而,黎恕现在是十分暴躁,暴躁得把自己下属与家人怒骂着出气。

但让黎恕没想到的是,偏偏在他郁闷的时候,皇帝陛下突然要设宴,还要让南京五品以上官员皆需入宴。

本来能见见皇帝也是不错的,但黎恕现在是真没心情见皇帝。

“黎参议,好歹也是御前盛宴,可谓皇恩浩荡,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多露点笑容,开心点!”

熊浃走了过来,见黎恕郁郁寡欢,便劝了一句。

黎恕也只能强行挤出了一些笑容。

与黎恕一样,许多来赴宴的官员士绅们心情都算不上好,但都不得不强作笑颜。

朱厚照看着这些官员士绅们的样子,心情反而更好,甚至亲自说了些吉利话“诸位爱卿,今日是中秋夜,不要太过于拘束,君臣之间,当也要其乐融融才好。”

王守仁也接过话来“正是呢,如今新税政实施以后,虽然有不体谅朝廷苦心,不顾民情的商户罢市歇业,但到底是有惊无险,到上月为止,江南国税局新增税银已达七千四百多万银元,南直隶与浙江两省不但可以让朝廷省去一年九百余万的贴补,还能结余数千万银元,足以可以使朝廷与两省官府钱库充盈。”

伍文定也是神采飞扬地说道“按照分税比例,南直隶地方可得税银一千余万银元,臣亦可以有充足的资金造福南直隶百姓,松浦一带的海塘眼下也可以提前修建,还有,臣决定为实现征税造福百姓每年专拿出五百万银元以减免社学与初级学堂学员六年学费!”

朱厚照听后很是高兴“如此甚好,看来新税政还是很有好处的,可延我大明之盛世,诸位爱卿说是也不是啊?”

“陛下英明!”

百官们只能连忙称是,一个个内心是五味陈杂,但无论如何,还是得笑着说一声“陛下英明!”

“这件事不是朕英明,江南国税局的丛爱卿、熊爱卿、张爱卿,还有王阁老,皆是居功至伟,还有你们这些愿意站在朝廷和天下百姓一面的商界代表,也都出了不少力,众卿说是也不是?”

朱厚照说着就看向了在场赴宴的江南豪强官绅们。

黎恕等江南豪强官绅们此时心里恨这些人都恨得不行,哪有心情承认他们是居功至伟,但现在皇帝都在夸奖他们,他们也只得捏着鼻子承认。

伍文定更是先行了一礼“国朝既有明君,也有贤臣,方能有今日之盛!”

黎恕等官员也只能跟着行礼,称颂起来。

“拟旨,于南京、苏州、松江、宁波、杭州五地建贤良生祠,着各府官员派专吏管理,以纪王守仁、丛兰、张晋、熊浃之功!”

朱厚照这么一说,除张晋外,王守仁等替朱厚照出头改革税政的官员皆很是激动,毕竟作为文官,谁不想流芳百世。

只张晋是万般无奈,从内心讲,他是不愿意让朝廷税政改革的,但当时,关于江南税政改革的廷议使得他没办法阻止朝廷改革江南税政的目的,只能借着自己是南京户部左侍郎被陛下安排进江南国税局的机会在改革税政上尽量维护一下江南士绅的利益。

所以,现在,张晋并没有因为皇帝要下旨着地方官府给自己建贤良生祠而高兴,他内心是真的高兴不起来呀,他张家乃江南大户,缴纳的赋税一年不下五万余银元,够他建无数座贤良祠了。

但内心再怎么痛心,张晋明面上还是得跟着王守仁等着向朱厚照表达感激之情,而且还要信誓旦旦的表态将来要继续做改革先锋。

让张晋更加难受的是,自己明明是在尽量维护江南财阀的利益,但大部分江南士绅还是以一种带有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知道明显江南士绅是不把自己当自己人了,这让张晋心里大感冤枉,也更加难受。

朱厚照现在要让南直隶与浙江地方官府给王守仁等建贤良生祠表面上看是朱厚照要奖掖一下为自己做事的官员,实际上也是恶心了一下这些表面上正直无私背地里与朝廷作对的江南官绅。

黎庶等江南官绅此时也的确感觉到很恶心,他们现在对王守仁等人憎恨至极,哪里还有心情在江南看见他们的生祠出现,尤其是丛兰这样巴不得在江南刮自己江南士绅一层皮的北方官员。

朱厚照知道江南官绅们心里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但不好受就不好受,自己这个皇帝有时候都不能我行我素,何况这些人还不是皇帝。

中秋宴会结束后,朱厚照便准备离开江南,而在离开江南之前,他不由得想起了税政改革提到遗产税一事,不由得问着王守仁“遗产税这一方面可有什么收入。”

“回陛下,丛兰他们已经在开始派人去民间暗访,只要有士民有遗产纠纷,就必会派人去做工作,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意缴纳遗产税,朝廷必会为其主持公道,干预宗族内部事务!”

王守仁回道。

朱厚照听后点了点头,而这时候,王守仁在沉吟片刻后,忽然又道“陛下,臣这段时间根据征税时的店铺作坊工厂统计发现,黎恕、张晋、纪宣等的产业都甚大,尤其是纪宣,这个生员身份的徽州巨商,竟控有一百二十四家商行,每年利润在两亿银元左右,不逊色于臣家!”

王守仁家族是跟着自己这个皇帝早期投资的家族,资本雄厚程度只有大明少数几家能比,如今王守仁说这个纪宣不逊色于他自己家,也让朱厚照也对纪宣的富裕程度感到惊讶起来。

当然,大明现在民间富裕程度高,有比王守仁家族富庶的家族也很正常,真正让朱厚照也觉得不正常的是,纪宣的身份只是个生员,一个生员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多财富。

“朕会让锦衣卫好好查查这个纪宣,对于黎恕、张晋等官员,则让东厂督察司调查一下,张晋还好,毕竟他虽然是不情愿的,但也为新税推行付出了辛劳,但其他在暗中作恶的官绅,只要有罪,就不能宽宥!”

朱厚照说后又道“也不知这大明何时才开始征收到第一笔遗产税,只要有征收第一笔遗产税为开端,将来,朝廷就可以直接介入这些官绅富商的宗族内部事务!”

王守仁也点了点头,他也知道陛下为什么看重遗产税。

……

黎恕结束宴会后就郁闷地回到了家,新税政的实施与罢市的失败,让他损失了不少钱财。

不过,偏偏在这个时候,黎恕的夫人连氏走了来“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五房的黎庆昨日突然暴毙,可他只遗有一个女儿,他夫人赵氏是扶正的妾室出身,族里的耆老有意让张氏殉节,为黎家挣个节妇之门的名声,也好让外人知道我们黎家家教有方,妇孺皆有守节之贞!也好为族里后生将来当官挣个好名声!至于五房的女儿,定国公家的管家看上了她,愿意花五千银元买了她送给定国公,但因你是我们黎家族长,所以这事还是你来拿主意。”

“五弟没了?!”

黎恕脸上也不知是喜是悲,问了一句后,就急忙示意丫鬟给自己换上素衣。

连氏点了点头“报丧的人还没走,老爷你可以自己问问。”

黎恕便因此传了报丧的人来,问着那人“你们老爷是几时没的?”

“回大老爷的话,是昨夜亥时没的!”这报丧人说后,黎恕就点了点头,一边由自己丫鬟给自己穿着衣服,一边说道

“来人,去传阖家大小,现在立刻去西河五房家会丧,告诉五房底下的人,现在他们的老爷没了,别以为五房没了人就可以夺产偷财,要是让我们知道,必不轻饶,让他们都好生待着,不准发丧!”

说着,黎恕就换了素衣,急忙忙地到了黎氏五房族人黎庆这里,然后看见黎庆的棺椁就哭了起来“五弟啊,你怎么就突然没了,你说说你,你经商这么多年,挣下诺大的基业,突然就撒手不管,你让我们这些做哥哥的要累死不成!”

黎恕哭了一阵,待看见自家族人都到齐后,才站了起来,迅速地收住了眼泪,看了一直跪在灵堂里哭的赵氏,冷冷一笑,对自己的心腹黎九吩咐道“把奸夫带上来!”

没一会儿,黎九便带了一虚弱无力的人来。

而黎氏族人们见此也都暗暗一笑,都知道自家这位在朝廷当官的族长要做什么,这种吃绝户的事是族里人都得好处,自然也没人觉得不对。

唯独,赵氏还不知情,只是在听到刚才还哭得伤心的族长兼自家男人堂兄家里唤作大老爷的黎恕说把奸夫带上来,而内心不由得狐疑起来“奸夫,什么奸夫?”

这里,黎恕又吩咐道“把赵氏也带过来!”

赵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当做了,一时间就本能地压住了内心因为失去丈夫的痛苦,问道“大老爷,奴家几时成了,奴家从生下来就没出这个院子,从小也是伺候着五爷长大,奴家怎么就成了啊?”

黎恕没有搭理赵氏,只是问着那虚弱无力的男子“袁义,你暗中偷的人可是她?”

“是她,就是她,她叫赵翠莲,说是黎家的五奶奶,因见我生的白净,便与我做了那事,还说等她男人死了,就养我,和我长相厮守!”

这袁义说完,赵氏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大感不安起来,情绪激动地指着袁义“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何要诬陷我!”

“我黎家乃清贵门第,怎能容忍你这样的,但家丑不可外扬,念在你为我们黎家也诞有一女的份上,黎赵氏,本族长可以说服族人放你一马,你以殉节为名自缢,我们黎家也就不会把你清理出族谱,你女儿我们也会善待她长大,将她过继给三房!再说,你总不能让你女儿知道自己娘是淫0妇吧!”

黎恕说着就不由得看向赵氏女儿黎黛,一时发现十二岁的黎黛倒也出落的美人似的,让人看了很是心动。

赵氏一开始还喊冤枉,后来因为整个黎氏族人都在责备她不识好歹,也知道自己无可逆转,且为了保住自己女儿,也只能答应自缢。

于是。

赵氏被黎氏族人赶去了厢房,让她自缢殉节。

这里,赵氏女儿也被过继到了三房,但在晚上,黎恕就让人把赵氏女儿黎黛带到了自家。

而这里,黎恕让自己亲弟黎枫替已逝的五房家主黎庆主持丧礼,且吩咐道“用五房家财,摆流水席,吩咐下去,阖家大小,全村乡邻,接下来半月都可来五房吃饭,族里长老随我去查五房的账,这些年五房在南洋发了不少财,如今五房没人,也好趁此分割一下!拿出少部分作为族产,我们这几房近的族亲,自然是要多得一些。”



第311章 第一笔遗产税

黎恕这么一说,黎氏族人皆兴奋不已,即便是一些黎氏旁支庶出族人也开始直接闯入已故家主黎庆宅邸里抢东西,一条凳子、一张椅子、一把扫帚,皆不放过。

黎庆家里的粮食也被拿了出来倒进了锅里煮着,猪羊等也被杀掉,等着下锅。

越来越多的族人乡邻赶了过来。如开盛大的节日宴会一般喜气洋洋。

唯独就灵堂还冷冷清清,黎庆唯一的女儿黎黛不知所措。

而此时,在一间厢房里,黎庆妻子赵氏则被两个族里女人逼着上吊。

一道白绫落了下来,黎恕族里的妇女黎诸氏和妇女黎王氏则在一旁监视着。

面对死亡,赵氏还是很恐惧的,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被吃绝户,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但她甚至也不敢骂出来,她生怕黎氏族人因自己的叱骂而迁怒于自己唯一的女儿身上。

赵氏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有人良心发现。

“赵氏,别哭了,赶快上路吧!我们还要赶着吃你家的饭呢!”妇女黎诸氏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起来。

黎王氏更是直接一拳头打在了赵氏佝偻的后背上“哭什么哭!给我上吊去!”

赵氏自然因此感到更加委屈,哭得更加惨烈,但也还是乖乖地踩在了凳子上,把脖子放在了白绫间。

而就在赵氏刚要蹬掉凳子上,外面传来一阵锣响“熊大人莅临黎府举哀!”

赵氏一愣,她能猜到应该是当官的来了自己家,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熊大人为何来为自己逝去的丈夫举哀,但她还是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只要是当官的,就肯定是大人物了,就也许会为自己做主了。

因而,赵氏没有蹬掉凳子,而是把头从白绫里缩了回来,然后没待看着自己的两个黎氏宗族里的妇女反应过来,这赵氏就直接往外跑去“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

正得意中准备分割黎氏五房财产的黎恕也没想到熊浃会突然来自己五房黎庆这里举哀。

黎恕有些震惊,心想自己五房的堂弟黎庆认识熊浃吗?

熊浃是得了国税局税丁的报告来的,他来这里自然是为遗产税的事。

熊浃现在的官职是南京户部右侍郎,还管着江南国税局的差事,自然算是高官,黎恕与黎氏宗族的族人皆不得不出来相迎。

“黎氏宗族阖家老少,恭迎熊侍郎!”

黎恕等人皆向熊浃拱了拱手,一个个也在心里暗自惊讶,心想黎庆生前居然还认识一侍郎,这说明黎庆生前拥有的财富越发的不少?

熊浃是为遗产税而来,而且他自己还是提出征收遗产税的第一人,自然一来到这里也没有搭理这些黎氏族人,而是直接径直走向灵堂,向已故者黎庆行了一礼,然后,问着众人“黎庆已故,其妻赵氏呢,其女黎黛呢?”

黎恕不知道熊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心想要和熊浃套套近乎,但因熊浃一直是十分严肃,他也只好拱手回道“回大人,赵氏因伤心过度暂时在里间歇息,黎黛尚且年幼且又是女儿也令其待在闺房,大人有何吩咐自可找我们这些族人是一样的。”

黎恕知道自己当着官员熊浃的面说自己是准备让赵氏自缢,把不具备传宗接代意义的黎黛发卖肯定是不行的,因而只编了几个理由,企图忽悠住熊浃。

听黎恕这么说,熊浃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找你们,黎庆还欠江南国税局二十多万税银,但如今黎庆已逝,你们既然是他的族人,这二十多万税银便由你们还吧!你们这里谁是族长。”

黎恕还没站出来,底下的黎氏族人就先炸了锅,他们都没想到黎庆死前会欠下这么多税银,一个个就暗自叫苦不迭起来,纷纷表示黎庆欠的钱给自己没关系,要找就找黎庆的妻女去。

又是税银!

黎恕现在听见“税银”二字都是气,但还是不由得说道“大人,黎庆所遗之财如今自然已经是族产,自然不应以黎庆遗留之财产缴纳税银,大人若要追回税银,自然当找黎庆之妻女。”

熊浃听了自是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便把黎庆之妻女带过来!”

黎恕也是微微一笑,心想熊浃这时候要见赵氏,只怕赵氏早已经自缢了吧,到时候无论这熊浃安的是什么心,让他亲眼看见自己黎门出现一位贞洁烈妇,看他能不能拒绝为自己黎门争取一个贞节牌坊!

……

“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然而,这时候,里面却传来赵氏的喊声,还要几名妇女的骂声“赵氏,你跑什么,别以为有当官的出现,你就能逃过吊死的命,绝户就是绝户,作为绝户,要有被吃的觉悟,谁让你自己肚子不争气,不生个儿子!”

熊浃正听见这些声音,也看见正往外跑的赵氏再被两壮妇往里拖,忙喝道“混账!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干什么,来人,救下赵氏!”

熊浃带来的税丁有五个忙冲了过去,把拉住赵氏的两名壮妇推开,然后直接带着赵氏来到了熊浃这里。

黎恕见到赵氏出现,气得是横眉怒目,心里骂道“这娼妇怎么还没吊死!”

黎恕的确没想到赵氏会没死,一时间也知道让熊浃亲眼看见自己黎家出现一贞洁烈女是不能了,只能等熊浃离开再逼这赵氏自缢。

赵氏被带到了熊浃面前,她也不管那么多,因见熊浃是官,就直接跪在了熊浃面前“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民妇做主啊!大老爷(黎恕)他们要吃绝户,要逼民妇自缢,还污蔑民妇与人通奸,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呜呜!”

熊浃虽然早已料到会有此事发生,但见赵氏哭得如此伤心,也还是很动容,不由得忙命人扶起赵氏,安慰道“赵氏,你且勿急,有事慢慢说,你说有人逼你自缢,是何人逼你,实证可有,还有你说有人污蔑你通奸,是何人污蔑?”

“呜呜!是大老爷黎恕说我与人通奸,是一个叫袁义的污蔑我通奸,呜呜!”

赵氏哭诉了起来。

而黎恕见此是彻底怒了,当即怒吼了起来“赵氏,你休得胡言,来人,将赵氏拉下去,她定然是因为五弟过世伤心过度,找大夫给她好好瞧瞧!”

黎恕也没想到赵氏会跑出来,也没想到熊浃会出现在这里,但无论如何,他现在只能先支开赵氏,避免赵氏把宗族内部更多的事说出来。

与此同时,黎恕还向熊浃行礼道“熊大人请见谅,赵氏本就有失心疯,如今其夫骤然离世,有所糊涂也是在所难免,至于赵氏所谓自缢也是子虚乌有之事,而所谓污蔑她通奸之事,黎某也不好妄自揣测,只是听人举报了此事!但说到底,这还是我黎氏一族之内部事,还是希望大人不要干预。”

熊浃只是淡淡一笑,对于黎恕的话不置可否,只吩咐道“慢着,本官赵氏不像是得了失心疯,不然也不会分辨得出本官是官,将赵氏带过来。”

黎氏的族人尽管已经按照黎恕的吩咐开始将赵氏往里屋拖,但当税丁们过来时,这些黎氏族人也不好跟官府的人争,于是,赵氏便被税丁们重新带到了熊浃面前。

熊浃不由得笑问着赵氏“赵氏,本官刚才听了你的口述,觉得你是否被污蔑通奸与是否被逼自缢的事难以一时就确认,你可以收集证据,但你说的吃绝户一事,按照本官的理解,应该是涉及到遗产继承纠纷的事,不过,本官不是管刑律的官,你可以向贵县律政局提出诉讼,请求让官府保障你的继承权,这样你和你女儿可以顺利得到你已故丈夫的遗产,而且还会被官府保护,没人再敢拿走!你可愿意去报官?如果愿意,本官看在和你已故丈夫的份上带你去一趟律政局。”

赵氏听熊浃说有官府愿意帮自己做主,自然连忙点头“民妇愿意!”

于是。

熊浃便带着赵氏连带着赵氏的女儿黎黛往县衙而去,顺便还找赵氏讨要走了户籍证明。

黎恕没想到熊浃就这么把赵氏和黎黛带走了,一时就愣在了原地,心想这赵氏一旦被官府带走,自己黎家要想出个自缢殉节的贞洁烈妇是不能了,再则自己似乎也不能得到和卖掉黎黛了。

再加上,黎恕听见熊浃说让赵氏去求官府介入遗产继承纠纷,明显是要阻止自己这些族人吃绝户,一时间也就更加愤怒与紧张起来。

这时候,伦氏来到黎恕这里,问道“老爷,这五房的财产,我们还分不分?难道真的要官府来分!”

“官府来分,官府分什么,我黎家本就未分家,他五房黎庆既然绝了户,其家产自然应由族人分掉,自然是由宗族族长决定,哪需要官府插手!拿笔墨来,老夫立即写一封贴,你着人送给南京工科给事中管大人!五房的财产现在就开始交割,各处店铺作坊全部分出来!”

黎恕也有些担心夜长梦多,便干脆也没不管黎庆刚离世的事,就决定先把黎庆的家产分割占据了再说。

……

江南地区因为已经改了官制,所以,在县级官府里有了专门处理司法诉讼的机构,暂且叫为律政局,而律政局的正堂官按照新政,等同于主簿,故而此刻也是一名主簿见到了熊浃、赵氏和其女儿黎黛。

这名主簿名唤高周,高周也没想到堂堂南京户部右侍郎熊浃会带一个民妇和少女来报案,而且是还是涉及官僚士绅家族黎家遗产纠纷案。

先不说涉及到了士绅,就说所谓的遗产纠纷,高周觉得自己一个从典吏提拔上来的主簿就管不了这样的事,只得请教知县丁建远,丁建远只让高周配合熊浃处理。

于是。

在熊浃授意下,高周先问着赵氏“赵氏,本官先给你说明一下朝廷的规矩,以免你不明白,按照朝廷新制定的律法,朝廷有保护遗产继承的律法,甚至也规定了朝廷确认的遗产继承顺序,但是一旦让朝廷介入遗产继承纠纷,作为继承者得答应缴纳遗产税!”

“本官已查明,现在朝廷规定的第一继承人中,你和你女儿是唯一合法继承你丈夫黎庆财产的人,而你女儿尚且年幼,自然是你做主,本官问你,你是否愿意在继承遗产时向朝廷缴纳遗产税,只要你愿意,本官就可以为你出头,保证你顺利继承你丈夫的财产,而且无人可以随便剥夺!别说是什么大老爷,就是本官和这位侍郎大人都不能剥夺!”

高周问完后,赵氏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就答应了下来“民妇愿意缴纳遗产税!”

对于赵氏而言,如果没有官府介入,她别说得不到半分遗产,就连命也会被族人们拿掉,甚至还在族内留下一个通奸的罪名。

而如今,官府只是要求她缴纳遗产税,虽然她不知道遗产税是什么,缴纳多少,但她能听明白官府的意思是会让自己得些遗产,而且还不会让自己死,这对于她而言,已经很知足了,她自然愿意缴纳遗产税。

高周说着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官便给你立案,为你介入你丈夫的遗产纠纷案。”

于是,高周便带着自己律政局的一帮人与赵氏、黎黛回到了黎庆的家。

黎恕这边则刚好分完了黎庆的家产,甚至连黎庆的院子都开始重新住进了黎氏其他房里的族人,连黎庆雇佣的丫鬟仆人都被黎恕给分了出去。

“诸位老爷,县里来人了,是律政局的高主簿,还有刚才来的那熊侍郎也来了,还有赵氏以及黎黛!”

当黎家的人来通报消息后,黎恕一听完就愤怒至极起来“这恶妇,五弟当时怎么不休了她!让她自缢是为她好,却没想到她还真以为自己找到了救星不成!早知道,真该把她打成淫0妇,让她浸猪笼!”

……

无论黎恕怎么气,熊浃与高周等朝廷官吏还是来到了这里,看见黎氏族人还占在黎庆与赵氏家,高周也没说什么,只想带着人硬闯了进来,且说道

“现在,由律政局正式介入黎庆遗产纠纷一案,已明确黎庆没有遗嘱,而黎庆的父母都已亡故,赵氏和黎黛可以作为第一继承人,故黎庆遗留下的所有财产都是属于赵氏与黎黛的!所有,请你们这些非法占有赵氏与黎黛财产的人在半个时辰内速速离开,并立即交还黎庆的产业!否则,将会被官府按律严惩!”

黎恕和其他黎氏族人一听皆有些愕然和愤怒“什么叫属于赵氏与黎黛的,这是我们黎家的财产,凭什么给她姓赵的!”

“对,凭什么给她姓赵的!”

黎氏族人都喊了起来。

这时候,熊浃冷声回了一句“就凭赵氏是黎庆扶正的续弦之妻,现有扶正文书在此!”

黎恕冷眼看了看熊浃,他恨极了熊浃,他不明白熊浃为什么会管自己黎氏族内的事,这让他简直无法接受,因而直接一拍桌子,怒吼了起来“熊浃!你别欺人太甚!虽然你是当朝侍郎,但老夫也是朝廷南京通政司参议,也不是泥捏的!”

“黎大人,欺人太甚是的你!人家孤儿寡母,刚死了父亲丈夫,你就迫不及待带着你的族人夺其家产,你可有半点良知!”

熊浃冷笑着回怼了一句,而且又说道“本官不是风宪官和吏部官员,自然无权管你的德行问题,但是现在是贵县律政局的人应赵氏之申诉来处理其遗产继承一案,别说你是隔房的堂兄,就是亲哥哥,也没资格霸占人家孤儿寡母的产业!高主簿,本官希望您能做一个铁面无私的好官!好好惩戒一些恶贼,到时候本官会告诉给上面,让他们知道江浦县有你这样一个好官。”

高周听熊浃这么说,自然更加有积极性,忙把手一挥“半个时辰已到,立即将强占赵氏和其女黎黛财产的人全部清理出去!”

于是。

一队律政局的官兵便走了过来,一名律政局的兵丁刚要把占据黎庆西厢房正搬运其库存煤炭的黎氏族人拉开,一名黎氏族人就当场一名兵丁给用棍棒打倒在地,喝道“谁敢!这是大老爷分的财产给我,你们谁敢不让我拿,我就打死谁!”

啪!

高周开了一枪!

那名黎氏族人被当场打死!

在场的黎氏族人皆大为惊愕,都没想到官府会直接杀人。

高周这时候说了一句“暴力抗法,就地处决!这是朝廷律法规定!将这乱贼拖出去!”

黎恕和他的族人自然是被彻底激怒了,忙集结起来,怒瞪着高周等人。

黎恕更是喊道“高周,你难道真的敢滥杀我黎氏族人吗?!”

“无论是什么族人,暴力抗法者,皆可以就地处决!”

高周喝令律政局的人都举起了枪。

而黎氏族人见此也都没敢再暴力抗法,但也不肯挪窝。

高周只得命人将这些黎氏族人从黎庆屋里和店铺里强行拖了出去,连黎恕也被拖了出去。

黎恕气的不由得大喊“这是我们黎氏的财产,凭什么给她姓赵的,凭什么给她一个注定要嫁出去的女儿!”

高周没有搭理,只替赵氏与黎黛追回了遗产。

而赵氏也认缴了遗产税,并且把自己最后剩余的遗产全部变成现银存在了银行,然后带着自己女儿立刻了江浦县。

这里,黎恕自然是无法忍受自己堂弟黎庆留下的无数家产全部给了其妻女的事实,脾气也因此越来越暴躁。

不过,在这个时候,东厂督察司的人也找上了他“南京通政司参议黎恕,你涉嫌非法集资密谋组织罢市,企图祸乱天下,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黎恕一听此顿时就凉了半截,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

数月后,黎恕被处以腰斩弃市。

……

赵氏的遗产案是大明官府第一次介入民间遗产纠纷,而赵氏所交的遗产税也成为了大明江南国税局征收的第一笔遗产税。

在朝廷的有意宣传下,越来越多的宗族中的弱势群体开始向官府求助以避免自己应得的遗产被宗族强势群体夺走,而也因此,朝廷所得遗产税的税额也开始逐渐增多。

值得一提的是,黎恕在被抓走后,紧跟在纪宣也被抓走。

朱厚照此时已经进入山东境内,在知道纪宣招供出的事后颇为惊讶,心想没想到背后还有藩王的势力,原来这些宗室也一直不甘寂寞。

朱厚照说着就传了王守仁进来,并吩咐道“你替朕拟道旨意,着天下辅国将军以上的宗室于明年年底全部到京,朕要开一次皇室会议!”

皇室会议?

王守仁不知道皇室会议是什么,但他意识到皇帝似乎开始想对藩王势力采取进一步措施了。

王守仁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现在的大明藩王没什么军权,但也日益骄纵,为祸地方可谓怨声载道,而且关键是大明的宗室成员越来越多,虽然大明现在中央财力还算雄厚,但开支也很大,随着时间延长,就算是国库收入再翻十倍也迟早被这些越来越多的宗室成员耗费完。

作为大家族的王守仁,又是内阁大学士,他自然很清楚家庭成员越来越多对家族的消耗程度。

朱厚照自然也清楚,可他也知道自己是皇帝,不是农民起义者,不能将这些藩王全部处决掉,自己在这一世是他们的家族之长,自己和他们有血缘关系,就注定了自己不能用太强硬的手段,除非这些藩王造反。

所以,有时候朱厚照巴不得这些藩王造反。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现在能做的就是先把这些宗室召进京再说,省得放在地方祸害地方百姓。

目前,对于朱厚照而言,最重要的还是矿税与矿禁的问题。

如今江南体制与税政都已改革成功,就等着矿税与矿禁的问题解决,这样,朝廷才能因此彻底解决北方的开发问题。

就在朱厚照想着矿业的问题时,朱厚照便见郭荣来报“陛下,张璁也在此地!”



第313章 征收矿税

朱厚照听说张璁也路过此地,心想张璁或许已经巡视南方完毕,也许应该对大明现在是该严格禁矿还是开放矿禁增加矿税收入的行政方式有更清楚的认识。

“让张璁来见朕”,朱厚照说着就下了马车,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江北原野和犹如一条白色巨龙横亘在原野间的水泥路,让他很是感慨,心想大明这些年开海对外殖民,不说别的好处,就连基础建设也好了许多,因为有充足的资金进行基础建设,即便自己现在在江北的一些不算富庶的地区也能见到水泥路,可见大明交通的确也改善了许多。

让朱厚照更为惊喜的是,大幅度基础建设后带来的不仅仅是一条水泥路,带来的还有更繁荣的商贸活动,此时朱厚照所在的水泥路上,因为他是便服秘密回京,便看见水泥路边都渐渐多了许多百姓在水泥路边摆摊贩卖,甚至还出现了许多集镇。

足以可见,水泥路的出现导致百姓们的聚居不再考虑是否方便耕种,而是考虑是否方便买卖。水泥路的出现在悄然间改变农业文明为主的中国社会。

“百姓们喜欢在水泥路边修房子,基本上在深山里的百姓也渐渐往水泥路周围迁徙,新的县城与集镇越来越多,江南的税政改革实行虽然遇到了挑战,但还算成功,将来可以往其他地区推广。”

朱厚照对王守仁说了几句,他能想象得到大明工业化与商业化会来得很快,而作为统治大明的朝廷也得迅速在行政上做出改变,不然就会不适应这个时代而被抛弃。

王守仁也点了点头,他也能感受得到大明在这几十年变化很大,除了老人和小孩,百姓很难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耕和读不再是社会的主要方式,商逐渐重于农,乡村逐渐让位于城镇,朝廷如果不改变为政方式,依旧只以为天下以农为本,只会伤农而不会利农。

哒哒!

一阵马蹄声传来。

朱厚照回头一看,就见一队官兵出现,且直接站在道路两边。

只可惜了附近百姓在水泥路面上洒的新推广的玉米被这些官兵踩在脚下,朱厚照对此也只能感到无奈,与后世一样,有了水泥路,农户们就喜欢在水泥路上晒东西,这也无法阻止,而踩了玉米的官兵自然也无可指责,毕竟人家戒备两旁安全也是自己的职责。

这时候,一辆大型四轮马车行来,马车前后簇拥着许多官员幕僚,朱厚照一看就知道是张璁,换作其他人也不会有这个排场。

因是来见皇帝朱厚照,张璁也没敢让人敲锣清道,只急忙先下了车,来到了朱厚照这里,行了大礼。

朱厚照一见张璁来了,就直接问道“开矿的事如何处理,你现在可有了明确的想法?”

“回陛下,臣走访了关内各处矿山,开矿者多是有势力者,但亦有百姓因当地土地贫瘠而开矿,故臣以为朝廷当在原则上是禁止于关内开矿,但对于已开矿者也不能禁绝,以免断其生路,但对于豪强所开之大矿当课以重税,与此同时,关外开矿和民间开矿者可减税甚至免税。”

张璁说后,朱厚照便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要想把矿业转移到关外和殖民地是需要时间的,短期内肯定无法实现,毕竟关内很多耕地稀少地区的山民靠采矿生活,自己直接严禁关内采矿,只会逼反这些百姓。

但问题是士绅开矿和民间百姓自主开矿怎么去界定,最好的方式便是通过矿产的大小来界定,营业利润高的即便不是士绅的也是富贾巨商,百姓开矿自然是营业利润低仅能满足温饱的,不然也会被有势力的大户夺了去。

“说到底,关内矿税征收也当有一个起征点,譬如以年利润一千银元计,在一千银元以下在,可不征税,但需登记和接受官府安全督察,在一千银元以上者须征税,而且征以重税,使其利润非常少!”

“同时,在关外,可以开放所有矿禁,但需登记,而且税收要低,甚至免税,尤其是漠南以北这些苦寒之地,如果再往北,朝廷甚至还可以直接提供补贴,总之,在关外开矿,要让士绅百姓们知道,朝廷是鼓励甚至愿意他们在关外发财的!”

回到京城后,朱厚照听取了张璁和夏言的实地勘察大明矿业的奏报,他也就更加明确了自己该如何整顿大明的矿业问题和北方领地利用的问题。

张璁、夏言等皆颔首称是。

唯独康海站了出来“可是,陛下,臣留京明里暗里打听了许多勋贵士绅,他们既无法接受矿禁,也无法接受征收矿税,在臣的劝说下,大都只愿意接受非官身之庶民开矿者缴税。”

“特权阶级本身就有特权,如果连税也不缴还像话吗,朕虽是大明皇帝,名下产业也在主动缴税,大明不是朕一个人的!不想缴税可以,那就停止经营,且别再做大明的人!”

朱厚照厉声说了几句,他这样严厉一是明确表态自己作为皇帝,现在为了大明的长远利益,已经决定不再考虑这些豪强们的感受,二是给张璁和夏言以信心,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皇帝是赞同他们改的。

于是,朱厚照这样说后,康海便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

张璁便负责对关内矿税的税政改革,而夏言则负责对关外矿税的税政改革。

朱厚照首先成立了矿部,以专门负责大明地质矿产勘查与矿产开发审计工作,这样也标志着大明矿产管理进入科学化管理模式,而不是以前那样任由地方势力派和百姓自由开矿。

毕竟从大明现在的宪法大纲来说,矿产是属于皇帝的,但大明是帝国,皇帝是帝国元首,而帝国就是皇帝的,所以,矿产也是国有的。

民间私自开矿既是侵占了皇帝利益也是侵占了国家利益,如今朱厚照愿意开放矿禁,等于允许国土资源由私人开发,但是得接受皇帝和大明朝廷的管控,大明皇帝朱厚照和大明朝廷想你赚多少,你才能赚多少。

朱厚照不知不觉间又成立了一个部,这是没办法的事,大明朝政体系太简单,很多领域没有官方机构管理,而原有六部所管事务太宽泛造成很多事务无法管得更专业科学。

矿部成立后,便是廷推矿部主要官员,廷推出的主要官员都是张璁和夏言荐举的,毕竟这些官员跟着张璁和夏言巡视过地方,知道眼下这矿业该如何管更好。

张璁开始主持关内的矿税改革,他也知道自己所主持的关内矿税改革是得罪人的,是要让这些开矿者无利可赚,但有些事总的需要人来做,马文升、焦芳等人命运告诉他,正德皇帝朱厚照不是一个卸磨杀驴的皇帝,即便将来有士绅集团要戕害自己,皇帝也不会让自己背锅。

所以,张璁还是咬着牙在做。

当张璁的第一封奏疏呈上去且被司礼监批红下发矿部后,顿时就舆论大哗。

既得利益集团纷纷大骂张璁敛财太狠,似欲让天下大乱!

但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知道正德朝不比前朝,皇帝是要改革,而跟着皇帝的大臣也一个不一个手腕强硬,在这个时候抵制改革就等于自找不痛快。

但也因为此,既得利益集团更加痛恨。

定国公徐光祚现在就恨不得找人杀了张璁,但他没敢这样做,毕竟张璁是内阁次辅,也不是轻易就能杀掉的,如果没刺杀成功反而会遭受更严重的后果。

“国公爷,我们在丰润的铁矿被丰润县的官兵给围住了,要求您亲自持着户籍凭证去登记,同时缴纳三万七千四百多万银元的矿税”,这时候,徐光祚的管家跑了来,向徐光祚禀告了一句。

徐光祚虽然已经知道张璁是加征矿税,但他没想到张璁搞得新税政收税收的这么狠,一时也就更为气愤“张璁他这是要干什么!老夫在丰润的煤矿一年卖出也才不过十来万银元,他却收我超过三成的重税!我这煤矿还要不要开!还要不要盈利!”

徐光祚气愤至极之后就立即要进宫求见皇帝朱厚照。

朱厚照自然不会见徐光祚,现在的朱厚照只躲在深宫里,与科学院工程院的人一起搞研究,根本没空理会朝政。

“国公爷,您请回去,皇上现在正在和科学院的人一起搞电学研究,没有时间,您要是真有什么要紧的军务,直接递奏疏到近卫军枢密院是一样的”,司礼监的谷大用笑着说了一句,就是不让徐光祚有机会见到朱厚照。

徐光祚无可奈何只得走了回来,一时发了狠“陛下专心圣学之事,一任朝政由这帮奸臣打理,江南搞得士绅含怨不说,如今又收矿税,甚至以重税课之,此政无疑让两京权贵也含怨,长此下去,天下岂能不乱!既然陛下如此不顾天下安危,我徐家又何必在乎,大不了煤矿不开便是,看你们如何征税,让丰润的所有矿工自己回家!”

……

这里,张璁来到了朱厚照面前“陛下,关内征收矿税的事果然引起了巨大反弹,开矿之勋贵士绅等豪强尽皆罢矿,这还算轻的,甚至有直接怂恿矿工抵制征税的。”

“这是预先料到的,张卿,朕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是,我们开了很多次廷议,朕话不想多说,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无论再难执行也必须执行!不能因为担心小范围的事变,而枉顾大明江山的长远利益!”

朱厚照说着就拍了拍张璁的肩膀。

张璁毅然地点了点头“臣明白!请陛下放心,臣已决定将个人清誉置之度外,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矿税收上来!”

朱厚照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心里却突然想起了夏言,他不知道夏言即将抛出来的橄榄枝能不能成功熄灭张璁掀起的这次激烈征税与抗税斗争,但他知道这是他让大明能够不放弃北方大片领土同时又能实现经济效益的唯一办法。

张璁这里回到内阁值房,阁臣康海看了他一眼,只是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张璁现在做的事是很得罪人的事,以至于他这个内阁首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候,负责国税局的王廷相跑了来“阁老,丰润一煤矿五百余名矿工打了我们去征税的税监,打死了两人,但这煤矿是定国公的产业,您看?”

王廷相说后,张璁不由得抬起了头,问道“打死税监?去看看!让国税局再调五百名税丁跟上。”

于是。

张璁便赶到了丰润县。

正巧定国公徐光祚也赶到了丰润县。

因为朝廷要征收矿税的原因,徐光祚本来是把丰润的煤矿关掉的,但煤矿的五百多名矿工不愿意煤矿关掉,甚至在徐光祚宣布停工以后还自发生产,但无论是矿工们自己生产,还是徐光祚自己生产,丰润的煤矿都要纳税。

于是,这些五百名矿工便与国税局的税监起了争执,而且直接打死了两名税监。

当张璁赶到现场时,就看见五百名矿工手持各类棍棒铁锹守在矿山外,虎视眈眈地看着张璁和张璁身后的一大批税丁。

因张璁在现场,分属顺天府的国税局官员明诚不由得大声喊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是非法开采皇帝陛下的矿产,如今皇帝降下恩旨,准予你们开采,但需登记且缴纳税赋,你们还要怎么样!”

“矿是我们自己挖的,我们不交就不交,有本事,你们谁只要敢前进一步,我们就打死谁!”其中,一名矿工色厉内荏地喊道,其他矿工也跟着响应起来。

明诚不由得回问着张璁“阁老,您看?”

“你告诉他们,可以不交,但是矿山也不准再开采!”张璁说道。

明诚点了点头,也如此回了一句。

但这些矿工依旧表示不交税但还是继续挖矿。

张璁听后便道“既然如此,武力封矿,吩咐下去,国税局的税丁全部火枪上弹!”

“可是,大人,他们都是我大明百姓啊!”明诚回道。

“虽然陛下爱民,朝廷如今也处处为民众利益考虑,但是百姓就是百姓,不能把因此认为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守规矩,一样要受到惩罚!给本官直接镇压下去!要让他们明白,朝廷能给他们好处,但也能收拾他们!他们至始至终就是被朝廷统治的庶民!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别因为朝廷爱民就觉得朝廷是鱼肉!”张璁十分严肃地说道。

于是。

国税局的官兵只得实弹上枪朝矿山走了过来,几名矿工见此还以为官兵像之前一样不敢打自己,也就挥着武器打了过来。

但这些矿工刚举起武器,就是啪的一声!这些矿工都中弹倒在了地上。

闻讯赶来的徐光祚见此不由得大喊了起来“疯了简直是疯了!这个张璁,简直是疯了!他这是干什么,他这是在擅杀百姓!”



第314章 因征税而罢高官

矿工们也没想到国税局的税丁真会开枪,胆小的已经开始落荒而逃,胆大的也只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国税局的税丁也没再开枪,毕竟阻碍执法的是大明百姓也不是异族番夷,用不着屠杀。

这些国税局的税丁也就只持着火枪往矿区而来。

而站在矿区大门的矿工们此时也没了再和国税局税丁对峙的勇气,自觉地让开了半条通道。

国税局的税丁走了进去,将矿绳砍断,矿洞填埋,同时于大门处贴上封条,已开采的矿产则全部运走。

连躺在地上的矿工伤员也被抬走治疗。

只有其他矿工和徐光祚还愣在原地。

对于徐光祚和矿工而言,朝廷国税局税丁现在的行为是令他们震惊的。

因为就算官府再凶悍,在面对群体件时都会有些畏惧,怕激起民变。

但现在,国税局的人没有因为这么多矿工占矿而畏惧,反而强制执法。

张璁其实也不想这样,但是没有办法,他知道自己收重税不仅仅得罪士绅也得罪百姓,但他必须去得罪!不然,越来越庞大的军费支出迟早会拖垮这个帝国。

所以,张璁继续强令国税局的税丁继续朝各处矿产征税,矿部则继续向各省官府施压。

但引起的反弹也越加强烈。

再加上,张璁枪杀阻挠执法的百姓的事件,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是徐光祚,徐光祚亲自跑到了都察院状告张璁默许国税局官兵擅杀百姓。

左都御史金献民听闻后也是十分惊骇,当即求见朱厚照“陛下,内阁次辅张璁默许国税局官兵擅杀百姓,无视王法!臣请陛下恩准,对擅杀百姓之国税局官兵予以严惩,对次辅张璁予以惩戒!”

朱厚照拿着金献民经由徐光祚拿上来的证据,也是久久无语,他自然知道征收矿业重税肯定会发生官民冲突,死伤也在所难免,他也会很不愿意看见一名没有违背律法的百姓被杀害,但他也清楚自己是不能因此处置张璁的,甚至也不能处置国税局的官兵,不然他们就再也不敢替大明严厉执法。

因而,朱厚照良久之后,说道“金卿,稍安勿躁,朕现在便传召张璁,让他向你说明情况,如果真是国税局的人粗暴执法,无故擅杀百姓,自然是按律处置,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如果是百姓抗税,违背行政命令,而执法者迫于自卫反击,就是另一回事。”

张璁被传进了宫里,看见左都御史金献民不善的眼神,他也能猜到是什么事,但朱厚照将徐光祚的弹劾奏疏递给他后,张璁也解释了起来,向朱厚照说明了情况。

“看来是矿工暴力抗税所致,只是出于自卫枪杀有意行凶者,并不算犯罪,这件事就算了,不过,张璁你也要吩咐下去,让国税局的官员尽量避免流血事件发生!”

朱厚照说完后,张璁便拱了拱手“臣遵旨!”

金献民见此也有些惊讶,心想陛下素来爱民,为何今日张璁导致民众流血却没有惩处张璁,但是,金献民知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这次征收矿业重税已经触逆了很多人的利益,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他不得不冒着触怒朱厚照的风险

“陛下!臣以为这事虽然无法从律法上治罪!如今国税局征税而导致民众愤怒且产生流血事件,若不擅加处理,恐激起民变啊!”

“这不是你左都御史应该管的事,退下吧”。

朱厚照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眼下征收矿业重税的事,不用金献民说,朱厚照也知道可能会引起民变,但是,不这么做会在将来激起天下大变,他现在也只能用皇权强制要求这些官员接受现实。

金献民被皇帝怼了这么一句,也知道自己说下去也无意义,只好退下,但脸依旧憋得通红,明显是很不甘心,不甘心皇帝朱厚照如此纵容张璁这样搞。

但这时候,谷大用跑了进来“陛下,内阁首辅康海求见!”

朱厚照点了点头,也没让张璁退下,就先让康海走了进来。

而康海一来到朱厚照面前就直接匍匐在地“陛下,臣请陛下停征矿税,罢免张璁!严惩杀百姓者!”

朱厚照颇为惊讶,心想如果是别的人这个时候不支持张璁可以理解,但内阁首辅康海是参加了廷议的,知道张璁这样做的缘由,为何也开始要求自己罢免张璁,听征矿税。

“康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朕不希望这句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朱厚照冷言说道。

康海起身说道“臣明白,可陛下,关内征收矿业重税本就是苛政,现在国税局官兵更是与百姓直接产生流血冲突,臣担心照此下去,天下真的大乱啊!还请陛下三思啊!如今天下之人独恨次辅张璁,是故,臣知张次辅冤,但臣亦请陛下罢张璁治其罪!否则将来,天下之人因张璁而恨陛下呀!”

张璁没有说话,一直保持着沉默,他没有因此憎恨康海,他知道康海现在反对自己是出于一片好心,毕竟现在处置自己还可能保住脑袋,如果自己现在所主导的矿业重税征收真的导致天下大变,自己的罪就不只是掉脑袋那么简单。

康海说了这话后,朱厚照没有看康海,而是看了张璁一眼,他见张璁沉默了,也知道张璁肯定也有所动摇。

朱厚照是皇帝,作为皇帝,自然想的和康海等大臣不一样,他知道自己要是也动摇了,接下来张璁会动摇的更加彻底,那征收矿业重税这件事就会虎头蛇尾!

所以,朱厚照直接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喝问着康海“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跟朕滚出去!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本当是你这个内阁首辅来扛,是人家张璁为你来做了这件事,你自己比谁都清楚,眼下这件事虽得罪于天下士民,可却有利于千秋社稷!

人家张璁来做这个恶人,你这做首辅的没担当为其声援,却先打了退堂鼓,还要求朕罢免张璁!你给朕滚,朕没有你这样懦弱的首辅!”

康海许久没有见陛下发这么大的火,而且是朝自己发火,一时吓得忙匍匐在地,把头贴在地上,心里十分慌张起来,只结结巴巴地点头如捣蒜“臣知罪!”

张璁见此有些不忍,忙站了出来“陛下,首揆非不明其理,他也是为朝廷全局考虑,还请陛下宽恕首揆,且首揆所言也未尝不是为陛下和下官着想。”

“你不必为他求情!身为首辅,不知朝令夕改之害,却畏难而退缩,自请致仕吧!留于朝堂还有何用!”

朱厚照这句话等于罢免了康海的内阁首辅一职。

当然,朱厚照内心也不是真的气康海,他只是借着罢免康海的事向张璁和外界表态,自己这个皇帝还是支持张璁的,张璁的圣眷之隆已非他人可比,就算是内阁首辅康海欲进谗张璁,也会被罢官。

果然。

康海被罢的消息一经传出皇宫后,整个朝野轰然震惊,尤其是在知道康海是因为反对张璁被罢免后,更是惊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璁,为建极殿大学士,加太傅衔,赐紫禁城御轿!”

当张璁继位内阁首辅的旨意公布后,朝野间更是震惊,但也知道眼下矿税征收重税的事已无可逆转。

……

朱厚照知道自己不顾天下民众感受,罢免康海,让饱受天下诟骂的张璁升为首辅,等于是在民众怒火燃烧正旺的时候又加了一把火,等于是把张璁架在更猛烈的火上烤,甚至可能连带自己也被天下的民众恨上了。

但作为皇帝,朱厚照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比谁都还坚定才行,所以,表面上,他依旧有恃无恐地给张璁示恩,甚至以先生称张璁。

张璁知道皇帝的这份尊敬不是自己能随便享用的,皇帝越是这么尊敬自己,说明皇帝越是需要自己,自己招来的嫉恨与怨恨就会越多,可以说,皇帝的这份尊敬是皇帝给自己的定时炸弹。

但马文升、焦芳等善终的结局例子在,张璁也依旧觉得如今的大明皇帝和以往的皇帝是不一样的,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辜负皇帝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也因此,张璁接下来做事也更加果决。

素来为官清正的江西巡抚章拯拒不奉诏,拒绝成立矿务机构,且阻拦国税局的人征收矿税。

张璁只得请旨将章拯罢职。

大理寺卿郑岳也因为缴纳不起税赋,而被张璁逼得写下弹劾张璁的万言疏,然后喝毒药自杀。

朝野听闻,莫不骇然。

即便是涉及军队,张璁也没有丝毫退缩妥协之意。

“告诉总兵李隆,他役使官兵开矿取利,却不发官兵薪酬,如今反而将朝廷发给他麾下官兵的军饷克扣掉!朝廷官兵是为朝廷守边御敌的,不是他李隆的家奴!矿山是皇帝陛下的,也不是他牟取私利的私产!限他三日之内关闭所开银矿,否则,本官必着兵部将他罢职!并行文都察院治其罪!”

在从甘肃巡抚许詺这里得知甘州总兵官李隆拒绝缴纳矿税后,张璁便也直接下了严令给巡抚许詺。



第315章 动用基层的力量

朱厚照见张璁现在更加积极地推行着征收矿业重税的事,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

但也不是说,朱厚照真的不担心因此出现变乱。

朱厚照在此之前都已经先让皇明报刊文发行天下,为张璁所负责的关内征收矿业重税的事做了解释说明,同时也将夏言负责关外减免矿税的事一同提了出来,明确地告知给了民众,还要求士子们多给百姓们做正面引导。

但是收效甚微。

即便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朝臣们也能以别的理由来反对此事,甚至还有一些民间野报直言皇明报是张璁的帮凶,在诓骗民众。

因此,朱厚照还让锦衣卫找出了好几个办这类报的幕后文人,都请去诏狱喝了顿茶。

但也依旧没法阻止这一现象,朝廷与公知们在舆论地争夺上本来就很难分出胜负,在这种本就有损士绅与民众利益的时候,这些公知们也就更加嚣张。

但无论怎么样,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而且越到后来效果越明显,尤其是在底层。

因为不是所有的百姓都在开矿,虽然发生了矿工与税丁流血冲突的事件,但事实上,在这次矿业重税征收的事件中,利益受损最大也最跳的还是豪强士绅们。

底层百姓们对朝廷还是很信任的,对朱厚照还是很崇敬的,毕竟朱厚照免除了天下徭役,还把官田税赋减到了民田水平,又取缔了路引制度,给予了底层百姓极大的自由。

这些政策都是有极大的利民性,随便一条都能让朱厚照获得极大的民心支持。

而且,朱厚照现在也便于发动民心。

因为大明朝廷现在不是以前,在县以下的基层组织管理十分松散,现在大明朝廷是直接管控到乡镇一级的,甚至连村的村长也被要求须由官府任命。

而且,朱厚照派去管理这些基层的官吏都是在近卫军或者高等学堂加入过忠君社的退伍士兵或学员,这些人大都是寒门子弟,对朱厚照崇拜度高,了解基层农民能很好地策动他们,又有一定的知识基础能够管理他们,在个人理想追求和品德上也会好点,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更加浓厚。

所以,朱厚照已经下旨给各省督抚,要求各省地方官鼓励基层官吏积极引导地方士民支持朝廷去关外开矿或者为保护帝国关内环境和风水缴纳和弥补皇家矿产损失积极缴纳矿税。

基层的官吏们由于是忠君社社员出身,接受过洗脑教育,同时自己也是和朝廷利益相一致的,毕竟他们很多人身上都有军功爵,退伍后俸禄非常丰厚,不容易贪腐也害怕为朝廷干事不力被夺走军功爵,所以办事都很积极,而学员们为升迁自然也同样很积极。

此时。

沧州下属的叉河乡里长黄夔便带着自己的下属官吏来到一姜姓乡民开采的矿区

“姜老哥,你说说你这矿怎么还在开,这一带煤矿本就难采,贺家老三还因此赔了一条性命进去,你自己也赔了不少抚恤钱,但统共算来,你一年也没赚几块银元,朝廷这重税要是一收,你这煤矿赚的就更少,你若真想开矿,可以去关外,那里的矿税很低,矿也好开采,就我以前驻扎的东胜城西就有露天的煤矿!”

“黄里长,我也知道关外税轻好采矿,但这一是离乡背井的,二是去关外立足买地造屋请人开矿,再找销路,这些都是需要钱的,而且也不知道那东胜城的路是不是好运煤!你说皇上都这么有钱了,干嘛还要守着矿不让我们开采,就算要收税又何必收这么重的税。”

这姜姓乡民说着就埋怨起来。

黄里长直接站了起来,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姜老哥,我叫你一声老哥,是因为年长于我,但是,你刚才对皇上这么诋毁,说实话,我很是瞧不起你的,也很是生气的,当今的皇上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清楚,徭役给你免了,田赋也给你们减了,不然你现在能有本钱开矿?

再说,这埋在地底下的矿产,按照圣学所说,本就是上天赐予天子的,是龙的财产,所以你们开采多了,龙才会生气才会发生地震,谁是龙,天子就是龙,所以这矿产就是天子的,天子让你们开采是天子的恩赐,天子不让你们开采那也没错!

如今朝廷收重税,还不是担心你们开矿开采得太狠伤了龙脉,坏了风水,破坏了环境,知道什么是环境吗,你看看你这矿区周围的天,一年都是灰蒙蒙的,住在周围的人每天都在咳嗽,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这是造孽,如今天子多收点税减轻你们的罪孽,能有什么错。”

这黄里长这么一说,这姜姓乡民也无从反驳,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黄里长您也别生气,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我也知道皇上是好皇上,这朝廷也有朝廷的考虑,但是我刚才说的困难也有啊,您是里长,您说说,怎么解决,您不是说当官的就要为民众解决问题吗,我也没见他们解决呀。”

“叫你没事多看报多读书多去县里走走,你不信,朝廷怎么没有解决你所说的问题,离乡背井就不说了,朝廷说了去关外经商定居可以不迁户籍,言外之意,你随时可以回来,你的孩子也可以随时回来;

去关外没钱,朝廷也令各级银行开启低息贷款甚至免息贷款,而且是在你现有的财产基础上可以直接贷款三倍,以你的水准,贷个二三十万银元不成问题,如果你去漠北开矿,这二十三万三年内一分利息都不要,等于白送你!

至于运输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东胜城我驻扎过,那一带每个县都是通了水泥路的,和沧州没区别!直接从东胜城运到京城都没问题!”

黄里长这么一说,姜姓乡民听了后顿时就兴奋起来“黄里长,您说的都是真的?您可别骗我!”

“我骗你干嘛,我亲眼所见!我要不是因为打鞑子断了一条腿,早借钱去关外开矿了”,黄里长说后,就笑问道“那你这矿还封不封?”

“封!”

姜姓乡民忙点头道。

黄里长也点了点头嘱托道“这才好,不过你也得好好给你雇佣的矿工们做做工作,最好把他们也带上,朝廷对你们这些带着矿工一起去关外的也是有补贴和优惠政策的。”

“这个不用你说,我肯定会好好劝他们跟我走,毕竟都是我自己用惯了的,他们也信我,都是乡里乡亲的,只是有些不愿意离乡背井的会留下,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怨我”,姜姓乡民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个你别担心,我会帮你一起做工作,极个别实在不愿离开的,我帮忙介绍他们新的工作,朝廷对他们也是有考虑的,但收入肯定没跟着你们去关外的收入高”。

黄里长这么一说,姜姓乡民忙点了点头“这就有劳您了,我这就准备贷款去!”

如黄里长这般细心做工作引导民众响应朝廷政策的基础官吏还是不少,也正因为此,使得张璁在中枢主导关内征收重税的政策才没有激起太大的民变。

但是。

也不是说所有的基层官吏在执行中央朝廷的政策时就这么顺利,也会遇到地方势力的抵制和激烈的反抗。

有道是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无论是好的政策还是坏的政策。

张璁秉承着朱厚照的意志在内阁操纵全局,一句催促的钧令下到地方,地方基层的官吏就得拼了命的完成上面划分的任务。

此时。

福建建宁的里长房长定在好不容易收复一开矿富户去关外开矿后,在劝说钱监生积极缴纳矿税或封矿去关外开矿时却遭遇到了阻碍。

“六叔,里长房长定又来了,您看是见还是不见”,钱氏族人钱间树问着钱监生。

钱监生愤然地一拍桌子“真正是有辱斯文!本监生好歹也是孔孟子弟,几时轮到他一介武夫来管!别以为,他现在兼着里长的差事还是什么左庶长功爵,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武夫!自古圣明之朝无不崇文,我钱某岂能听他一武夫指摘!吩咐下去,关门不见!”

而这时候,又有人跑了来“钱相公,房里长他们直接带国税局的人去您家矿山了!”

钱监生听闻后立即站了起来“什么!他房长定一个山西佬想干嘛!谁允许他带人去找我家矿山的!”

“六叔,您看这事该如何是好,我们要不立即赶过去?”钱间树问道。

“赶去干嘛,让他房长定一介武夫给我做思想工作吗,你六叔我受不起那个侮辱,孔孟子弟何时轮到被他武夫训教,再说就算去见了,也会逼着我们钱家缴税或者封矿,不去!”钱监生把手一挥。

钱间树问道“那可如何是好?一旦国税局的人发现了我们的矿山,就会强行封矿啊!”

“骑上我的马,拿着我的禀帖和这个玻璃镜信物去见矿上溪源乡西去一里武夷山山匪,让他们除掉这帮人,至少要杀掉房长定,只要让我见到房长定的人头,我必送上五千银元!”

这钱监生说着就把信物拿了出来,这钱间树心里大为惊骇,心想自家六叔乃国子监监生什么时候跟山匪也有联系,但他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就骑马去了溪源乡。

里长房长定带着国税局的人去钱监生所开的矿区以前还是去了一趟钱监生府上,但还是吃了闭门羹,也只得带着国税局的人先去钱监生所开矿区。

不过,房长定刚带着国税局的人进入武夷山,就突然有三四支利箭从林间飞来,且直接将房长定射倒在地。

而国税局的税丁因为人数较少不过十来人,陆陆续续出现的山匪有四五百人,再加上又是武夷山区,因而也都被杀掉。

当钱监生见到房长定的人头后,只是冷冷一笑,吩咐道“烧掉!丢出五里外,别让这武夫玷污了我钱家书香门第!”



第316章 剿匪

匪患?

朱厚照收到的不只是房长定这一起朝廷基层官吏被土匪杀害的事件,还有来自其他地区的关于基层官吏被土匪杀害或离奇被杀的事件。

这让朱厚照很理由怀疑这些事件绝对不是简单的偶然事件,而是在这次征收矿税的事件中引起的一系列社会治安事件。

由退伍军人和忠君社学员组成的基层骨干力量是朱厚照和大明朝廷将朝政改革付诸实施的根基,毕竟单纯靠文官士绅们,很难让新政得到彻底的执行,甚至可能会被阳奉阴违。

但现在,明显是有地方势力在摧毁大明朝廷的根基。

“陛下,眼下刑部已严令各省按察司详查一系列地方县以下的官吏被杀之事,但以臣看来,这些事还是与征收矿业重税有关,只怕征收矿业重税之事不结束,这样的杀戮还会有”,刑部尚书汪俊在奏报这类案件时说了一句。

朱厚照听了后看向了王守仁“你认为呢?”

“回禀陛下,大司空所言自然是对的,但臣认为无论朝政是宽仁还是严苛,法度不可废,地方匪患皆因民无视法度而起,亦或有地方势力在背后支持,只怕还有官匪勾结,若此时因地方匪患严重而弃征矿税之政,只会显得朝廷懦弱,这些地方势力与地方土匪会更加有恃无恐,将来朝廷若想改革,只怕更加艰难!”

“如今既然朝廷与地方势力再起冲突,不妨再一鼓作气,剿了这些土匪,申明法度,惩凶除恶,不说杀的是朝中官吏,就算是杀害的平民,无论是匪还是官,一旦牵连进案子里,都得严办!”

王守仁这时候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是希望直接来一场剿匪运动,也猜得到这些土匪在这个时候频繁作案,明显是有地方势力在暗中支持。

因而,他认为朝廷当趁此机会,将土匪全部剿灭,甚至严厉处决,让民众意识到当土匪的严重后果,让地方势力失去暗中抵制朝廷政策的能力。

朱厚照很赞同王守仁的提议,他也知道土匪的来源是民,甚至在很多时候,匪就是民,民就是匪,当丰年的时候,农业生产的效益比当土匪的效益大,土匪就会下山变成百姓,而在灾年的时候,农业生产的效益比当土匪效益小,百姓就会变成土匪。

在农业生产不发达的贫瘠山区,土匪的数量自然更多,很多甚至还会与当地有势力的乡绅勾结,而这里面,最得益的无疑是乡绅。

这些乡绅地主在需要打击土匪的时候勾结官府,在需要侵吞民财的时候则勾结官府或土匪,在被官府欺压时找土匪维护自己的利益,在被土匪欺压时则找官府。

“无论这些地方势力有没有勾结土匪杀人,这各地的土匪自然得剿,当今之大明既然是亘古未有之盛世,那么就不应有所谓的土匪存在!有土匪存在就是朝廷的耻辱!”

朱厚照这时候则直接说了这么一句,且又说道“首先是剿匪,全面剿匪,用军队剿匪!不让大明最后一个土匪消失,剿匪之事决不罢休!”

朱厚照记得在后世新0中国成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也是清剿土匪,而且还专门成立了公0安。

朱厚照现在也决定这样做,吩咐道“王守仁听旨,成立警部,你亲自兼任尚书,将南直隶地区的警务司制度推行大明各省,成立警务兵,再征召一批近卫军和边军退伍官兵充任,专司剿匪之事!调桂勇为警部左侍郎,戚景通为警部右侍郎!

朕要求你在三年之内务必剿灭大明全部土匪,且在正德三十年以前,朕不喜欢再出现一个土匪!”

王守仁接了旨“臣遵旨,请陛下放心,臣定竭尽全力,剿灭天下匪徒!”

朱厚照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朕会立即确立剿匪相关的惩办匪徒条例,凡是杀害官吏者皆磔刑之!”

刑部尚书汪俊听此不由得相劝起来“陛下,磔刑乃割肉离骨之刑,是否太严酷了些。”

“被杀之基础官吏乃我大明近卫军与边军退伍士兵和优秀学员,这些人要么为国保过边疆的忠勇之士,要么是国朝盛世延绵的栋梁之才,如今因公事而被恶匪土顽所害,不严惩如何敬英雄,如何保帝国之未来!”

朱厚照说着把桌子一拍“此事无须再议,对于穷凶极恶者,可上报再重处之!”

这时候,锦衣卫新任左都督戚景通站了出来“陛下,福建里长房长定和国税局被杀一事,我们锦衣卫的人已经侦破,有确切地证据表明是监生钱斋所为,这是钱斋之侄钱间树的口供,乃证据之一,陛下请看。”

朱厚照看了看,不由得把桌子一拍“哼!你亲自跑一趟福建,这个钱斋既然敢烧掉我大明近卫军退伍军人之头,那便将他放于铜牛内烧死,着建宁官绅全部观刑,听其惨嚎之声,明白害朕近卫军军人之后果!”

“臣遵旨!”

戚景通知道何谓铜牛之刑,铜牛之刑是达芬奇来大明后传述西方历史时所提到的一种酷刑,比凌迟更能震慑人心,主要是能将变成受刑者之痛苦放大成巨大的牛吼声,使得观刑者感触最深。

而戚景通作为近卫军的一员,如今见自己近卫军退伍兄弟被当地监生砍掉脑袋还直接烧掉,自然也恨不得这样惩办钱监生。

没到一个月,戚景通就策马加鞭不分昼夜地感到了建宁,为的自然就是不让害人者逍遥法外。

钱监生这里因为勾结武夷山的土匪杀了房长定和国税局官兵,使得的他的矿山依旧得以继续开采,依旧可以源源不断地依靠开矿收到无数铜矿,而且因为福建沿海,他开采到的铜矿专门走私海外,贩卖给西洋人,如此获利很是丰厚。

这一天,钱监生正在数银子,便听见自己一管家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老爷,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

钱监生站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锦衣卫找上门,但此时的他也能猜到自己被锦衣卫找上可能是因为什么事,一时间也有些害怕起来,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远在福建建宁县这种深山老林里的事也能被锦衣卫注意到。

戚景通直接走了进来,并命令锦衣卫包围住了钱监生,然后才问道“钱监生,不用戚某多言,你自己应该明白,本官为什么会来找你,既然做了,就得承受代价!”

戚景通说着就将一挥“将他拿下!”

钱监生这时候突然大吼了起来“你们锦衣卫这是扰乱法度!钱某虽非官身,但亦是大明子民,你们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随意缉捕!武夷山的土匪,你们不去剿,却在这里陷害忠良之士!你们这是祸乱朝纲!”

“本官是锦衣卫左都督,现在是新成立之警部右侍郎,这是警部缉捕令,这是都察院根据我锦衣卫提供的证据确立的起诉令,这是刑部下达的判决与行刑令,一切都是按照朝廷法度来!钱监生,本官和朝廷倒是一直在遵从法度,倒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事事度,却不遵循法度!”

戚景通说着就命令锦衣卫把钱监生当场抓走,然后直接带到了建宁县。

然后,戚景通询问着建宁县律政局的邱主簿“邱主簿,铜牛可打造好了没有?”

邱主簿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回禀戚都督,铜牛已经打造好,请您过目。”

戚景通便在邱主簿引领下来到建宁县县衙监狱附近的高台上,且也看见了一尊黄铜打造的空心水牛像已经栩栩如生地被安放在了高台上。

戚景通又问道“建宁县有头有脸的人都到齐了没有。”

“回都督,都到齐了”。

邱主簿回道。

戚景通又点了点头,吩咐道“那把钱监生带上来,让他受刑!”

于是。

钱监生便被带了上来,且被关进了铜牛里。

钱监生初始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刑罚,只拼命敲着铜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戚大人,钱某知罪,知罪还不行吗!”

戚景通和他身后的锦衣卫只有为自己近卫军兄弟房长定报仇的心思自然没有因为钱监生的求饶而选择宽容。

彼时,铜牛腹部下方已经开始燃烧起了炭火,滚滚烈火燃烧着铜牛越来越烫,在铜牛体内的钱监生最终也开始受不了,而不得不把嘴对着从牛嘴伸到腹部的管子以呼吸空气,同时因为高温的滚烫把他惨叫的声音也从管子里传了出来,化成了牛的哀嚎声。

在场的建宁县地方势力代表听了自然是极受震慑,也不得不对锦衣卫更加畏惧,当然,这些人也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没有选择暗害基层官吏,也都没想到朝廷会如此袒护近卫军的退伍军人和忠君社的社员!

对于穷凶极恶的地方恶势力进行极端处置是朱厚照让王守仁等打击地方势力的一方面,除此之外,剿匪且让大明不再有土匪才是重中之重。

为什么在后世历史上,在20世纪中叶以前,中国一直有土匪势力,无论是治世还是乱世,一直没有根绝,作为穿越者的朱厚照其实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但他可以确信的是,按照后世的模式来,土匪还是可以禁绝的。

只要能禁绝土匪,无疑可以让社会治安大大改善,也有利于促进商业繁荣,和让百姓安心地进行生产。

但禁绝土匪也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但也因为艰难,朱厚照才让王守仁去做,毕竟也只要王守仁最为全能。

甚至后来,朱厚照考虑到训练山地兵为将来向南方扩张做准备的目的,干脆直接命令兵部尚书桂萼在边镇边军和近卫军中抽调现役新兵暂时组成武装警务兵,由警部直接管理,专门负责山地剿匪,毕竟土匪大都集中于山势险峻之地,刚好利于训练山地兵。

戚景通接到的指令不仅仅是处置钱监生,还有组织建宁县的地方武装顺便把建宁县境内的武夷山土匪一并剿了的命令。

戚景通直接让钱间树做了向导,带着锦衣卫进入了武夷山,也顺利抄了武夷山土匪的老巢,大获全胜。

其实,在朱厚照让王守仁组织现役和退役军队组成武装力量全面剿匪的初期的确比较顺利,这些土匪们其实都没意识到朝廷会直接动用主力军队剿他们,使得这些土匪被剿的措手不及,而且,这些土匪们因为地方官府的纵容和地方势力的滋养也肆无忌惮惯了,也没有准备。

但随着剿匪程度的深入,一些还未被清剿成功的悍匪也让朝廷折损了不少兵力,但总的而言,还算成效显著,在两三年后,匪患大幅度减少。

正因为此,地方士绅势力也失去了土匪的依傍,朝廷也可以更好的控制地方势力,基层做官的退伍兵与忠君社学员也能更好的替朝廷做工作,使得朝廷转移矿业的政治目的开始初见成效。

正德二十九年的内阁议会上,内阁首辅张璁很兴奋地说道“陛下,自关内征收矿业重税以来,朝廷已征得重税三亿六千万银元以上,已与去年关税与海外殖民所得相抵。”

朱厚照听了也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大明现在的确是国力雄厚,国家财产富庶到已经不再以千万计,而是以亿元银元计,按照现在的大明银元与白银兑换,也近乎以亿两白银计。

“虽说,这笔钱用了强制手段把士民大部分开矿之利几欲全部夺走,但朕也不是真的要据民财而肥己,肥贪官污吏,而是为了管控民间财产,合理调控,这些钱依旧还是要通过低息和免息贷款的方式还回去!户部和工部核算以下,这些钱用于鼓励我大明士民开发关外乃至漠北,还可以再投入多少。”

朱厚照说着就问了一句。

户部尚书王廷相先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还可以把开发漠南和塞北一带气温不算很冷的地区的低息贷款再调低一个点,可再投入三千万银元用于低息贷款!另外,开发漠北乃至辽东和奴儿干都司一带,还可以再投入一千万银元作为免息贷款!”

“按照王部堂所言,除去户部这些贷款新增投入外,工部还可以再投入两千万用于修建从归化城到和林的水泥路,还可以直接修一条从肃州一直延伸到沈阳中卫的水泥路!”工部尚书叶恒回道。

朱厚照听后倒也满意的笑了,心想还真是朝廷有钱才好办事,按照这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的说法,目前收到的税收收入已经足以可以在经济投资与工程建设两方面把关外的矿业搞得更加活跃。



第315章 陛下就是我大明的天

无论如何,在朝廷的政策影响下,关内的开矿者再如何安土重迁,最终也不得不远赴关外。

与张璁在关内征收矿业重税导致骂声一片不同的是,夏言在关外的减税免税政策自然是得到赞声一片。

受黄里长的影响,沧州的姜南也来到了漠北,此时的他已经顺利借贷到十万银元,在漠北承包了一大型露天煤矿。

但姜南发现许多关外的官营煤矿已经在利用蒸汽机采矿,为此,他不由得在漠南巡抚主持的商务会议上向漠南巡抚樊达表达了自己想利用蒸汽机生产的想法,毕竟蒸汽机生产效率高,也不需要太多人力,可以解决关外人口密度不高招工较难的问题。

漠南巡抚樊达直接传达了夏言从内阁下达的钧令,表示愿意再次给予姜南等来关外开矿的商户提供低息贷款购买蒸汽机。

姜南等来关外开矿的商户们自然更加高兴,一个个在关外经商开矿的积极性都高了许多。

总之,在朝廷内紧外松的政策影响下,越来越多的关内百姓向关外迁徙,关外的土地利用价值也提升了起来,来到关外的百姓在朝廷优惠政策的照顾下也得获得了不菲的收入,而这些关外百姓的富裕也刺激得关内越来越多的百姓往关外涌入。

尽管,由于气温转冷,关外许多地方已是苦寒之地,但在金钱的诱惑下,依旧有越来越多的汉民开始到关外定居,渐渐地聚居成城镇,而也因为关外苦寒,汉民的居住方式与生活方式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关内的百姓把关内更多的新元素带到了关外。

更加保暖的砖瓦房成为最受关外百姓欢迎的居住建筑,富庶点的人家还会装上玻璃防寒,而在京城一带兴起的蜂窝煤与泥炉也开始在关外流行起来,

商业促使集镇出现后,游牧为主的生活方式也渐渐被代替,许多百姓开始如江南市镇的百姓一般在闲暇时也只会围炉烤火,在集镇上找活干。

只有活跃繁华的生产活动才能让王朝持久的统治这个地区,不然,王朝就会没有统治这个地区的根基。

如今,大明王朝为了有效且长期统治关外漠南漠北等地,利用国家机器所具备的行政能力将关外许多地区变成了商业与生产活动繁荣的地区,自然也使得大明可以有效统治这一地区。

即便为了繁荣关外矿业市场,朝廷让了很多利益,把税率降到很低,但每年在关外的税收收入也足以豢养起一支可以震慑西部瓦剌与东北女直诸部的强大军队。

而且,让关外有了民生基础,驻扎在关外的军队和其附属的家庭也有了在关外生存的根基。

因为关外是处女地,因而建立的政治制度反而是最进步也最合理全面的,毕竟不用改革旧的东西,只需要直接复制就是。

只是越来越寒冷的天不但影响着关外的农业生产也影响着商业贸易,货物的运输难度提高不少,好在水泥工业出现后,将温度下降对商业贸易的影响程度降低到了最小程度,到了冬季,已经具备一定科学管理知识的官府们也开始组织工人用工业盐融雪清路。

“这真是不敢想的事情,在往年,这里还是一片茫茫草原,到了冬天就大雪覆盖了整个原野,牛羊都只得杀掉以免掉膘,人也只能躲在棚子里不敢出来,现在倒好,就算是这么大的雪天,还有矿区的机器轰鸣声,还有许多工人们在水泥路上一边拉着煤一边吐着热气,人一多吃肥牛羊的就多,也不用担心杀了的牛羊卖不出去!”

来塞北推广较为耐寒的农作物土豆种植的农部尚书严嵩看着冰天雪地里归化城(呼和浩特)外依旧有百姓络绎不绝地出城入城时不由得说了一句,作为朝廷高官的他自然很愿意看见这一幕景象,毕竟这才是长治久安的象征。

而此时的朝堂上,大明皇帝朱厚照与内阁的官员们已经不再关注关外的事。

对于朱厚照和帝国的顶层官员们而言,让关外的经济活跃起来,使朝廷不再因为供养军队而付出极大的成本就已经宣告整个战略成功,接下来关外如何发展已经不是帝国的重点。

帝国的重点依旧还是南方,依旧是海洋。

在未来的两三百年里,海洋才是各国利益争夺的焦点,也是各国崛起的摇篮。

大明皇帝朱厚照明白这个道理。

跟着朱厚照的开明派大臣们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为他们已经在海洋贸易尝到了甜头。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派出海外殖民的官员们给当地土著带了怎样的苦难,但他知道要想让大明摆脱苦难,被掠夺和被剥削的苦难就必须转嫁给这些土著。

“关外只能发展矿业和畜牧业,除此之外就是修路和造成,目前再继续北进意义不大,臣以为,帝国的重心还是应在南方,交趾、占城、三佛齐、真腊、暹罗、吕松、爪哇等地应及早占领,这些地区皆有大量耕地,可以产出很多粮食!”

夏言这时候便在朱厚照主动提请皇帝朱厚照开始让大明攻略南方,朱厚照也点了点头,他自然也知道眼下帝国的发展也的确应该在南方,但问题是如何向南方发展,是只抢夺原材料,还是直接把东南亚以及南亚乃至大洋洲等地区变成工业原材料加工地,还是变成农耕文明,负责粮食生产。

“这些地方自然是要占的,但是占了后到底要怎么统治这些地区,是继续开矿还是变成农耕之地区,为大明供应粮食”。

朱厚照问了一句,他自己内心里已有了主意,但他还是想看看在场的大臣们的看法。

“回禀陛下,臣认为,帝国现在最需要的是粮食,将来更需要的也还是粮食,民以食为天,然而按照审计署的调查报告,现在江南与关外这些地方已经纯依赖外地粮食进口,而京畿与湖广、四川等原产粮区粮食产量也在下降,这说明大明关内产粮之富庶地区已经在逐渐改稻为桑,未来我们需要在其他地区屯更多的田。”

张璁这时候也说了一句。

朱厚照听后也更加确信自己的观点,便问着王守仁“着近卫军总参与兵部尚书桂萼觐见,商议出收复交趾的战略来!着锦衣卫加强对交趾的情报侦察。”

王守仁等皆颔首称是,他们都明白,陛下明显已经笃定了要收复交趾的决心,他们也没有阻拦,因为他们现在都清楚,如今要收复交趾不是陛下好大喜功,而是帝国不得不收复交趾。

没办法,大明自己国内因为工业发展太快,农业文明极度缩减,已经超过一半的粮食依赖进口,而在进口的粮食来源地中,交趾与暹罗、占城等地占比最大,而要想占领暹罗、占城就得先占领交趾。大明要想占领东南亚粮食产区只能先占领交趾。

当然,现在的大明要想从交趾获得粮食,其实也可以不通过战争,但是,随着帝国的粮食需求越来越多,通过贸易的方式明显已经不足以让帝国获得更多的粮食,自然占领交趾,把交趾国灭亡,除掉其吸食交趾民众的统治阶级,将交趾生产的全部粮食供应大明自然更为有利。

何况,也只有将交趾变成大明自己的领地,也才好进行更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研究。

但对于大明而言,利用战争征服交趾只是手段,如何把交趾变成大明的农业生产基地才是关键。

因为历史的缘故,朝野间有许多士大夫们更愿意恢复对交趾的“郡县制”管理模式,也就是把交趾纳入大明版图。

毕竟,永乐皇帝时期,大明就曾对交趾纳入过版图,也进行过“郡县制”管理。

如今,皇帝朱厚照收复交趾,且对交趾进行“郡县制”管理,自然也可以算是重新永乐时期的辉煌。

但朱厚照现在纠结的是是否应该给交趾的人予以同等大明子民的待遇,占领交趾后,将交趾纳入本土,就意味着许多残酷的政策将无实施,因而,本着大明本国百姓利益最大化的目的,明显把交趾的百姓也当成大明子民同样对待明显是不对的。

大明未来如何统治占领区是一个需要明确的问题,目前大明在统治占领区即殖民地方面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满剌加形式,大明任命行政首脑对满剌加进行统治,实权在行政首脑手里,满剌加君王只是虚位。

一种是果阿模式,结合阿三传统种姓制度,将大明百姓置于种姓制度的第一层,然后利用种姓等级管理。

“腐儒们认为天下之民当一视同仁,以德化之,但陛下之圣学让臣明白,天下之财富有限,若不欲困吾民,必得损他国,若欲恩惠他国,必损吾民之利!”

张璁在向朱厚照剖析眼下关于如何对待异族之民的议论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并又说道“是故,臣认为,即便将来收复交趾,交趾之异族百姓当不能同于大明百姓对待,对于异族之民当以分等级,且根据汉化之程度划分!”

“臣不同意首辅所言,佛说,世法平等,既然同为人,而为何又因其族别不同而区分之,如此,我们与前元又有何异!且宪法大纲也规定所谓人权天赋,只天子可代天而废人之基本权利,如今首揆欲不容异族之民,岂不是不尊其人权。”

这时候,新进内阁大学士王廷相反对了张璁的观点。

张璁忙回道“人权天赋是不假,可人权天赋的意思是陛下赋予人权,因为陛下就是我大明的天!而只要陛下说这些异族之民不是人,而是奴,那他们就不配有人权!所谓人权有无,自然是天子操控耳!”

朱厚照听张璁这么说一时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发现张璁说的挺对,被后世奉为真理的天赋人权似乎的确如张璁所言,一个人有没有人权还是得看统治他的那个人赋予了他什么权利,他自己要想争取到更多的人权还是得靠他有更强大的力量去争取到才行。

“首揆所言正是如此,交趾也好,占城也罢,这些地方的土著能不能有人权,不能是朕赋予,得靠他们自己努力,如果他们能逼得朕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人权,朕自然可以把他们当成大明的子民,但他们现在明显没有这个实力!”

朱厚照说后,张璁也接过话来“诚如陛下所言,大明没有恩惠异族之民之必要,且汉唐两宋殷鉴不远,对异族刚则四海无虞,对异族柔则天下必乱。以臣之见,当将交趾之民划分为第二等,不准其有教育识字之机会,不准其有进入中土之机会,不准其有经商之机会,不准其有练武为军之机会,不准其有参加科举为官之机会!”

张璁说了“五不准”后,朱厚照也点了点头,他知道张璁这五不准一旦实施,就意味着交趾之民只能是农奴,为大明种田供粮,这无疑于是有利于大明的,而且也能有效阻碍交趾土著之文明进步。

“准奏,以后化外之民,便以此为制,诏令天下,举凡天下,以大明子民为最优等之人!”

朱厚照说后,张璁等皆颔首称是,没有谁对此提出太严正的反对,毕竟大明眼下的确需要有可以剥削的群体,本国百姓不行,只能将异族之民剥削。

收复交趾的事正式提上了议程,近卫军开始筹备着相应的军粮、军饷、军械和军队的调派与训练,虽说交趾属于山地丛林,对军队的丛林作战要求比较高,但好在大明地大物博,什么类型的地形都有,什么样的人才也有,因而调出几只山地师也不难。

在大明帝国准备收复交趾的事同时,皇家宗室会议也如期到来。

藩王宗室们开始陆陆续续进京。

对于现在的正德朝而言,国内大部分问题都已经解决,贱籍制度与匠籍制度已经取缔,军户制度也在逐步改革,关外也开始开发起来,江南的税政也已改革,基层的控制力度也已经加强,吏治方面早已有了考成法,经济方面已是国家控制主要资本,军事方面有募兵制形式的常备军,还配套有教育训练体系,而在工业与科技上也有专门研制机构。

但眼下唯一的问题还有一个藩王的问题没有处理,这些宗室们的日益骄恣对帝国的法制与稳定构成了很大挑战,而且他们繁衍的速度也给帝国未来的财政支出形成不小的压力。



第316章 长生不老药

京城,在工部主持下,顺天府的协助下,基建局已经开始承建京师外城城墙。

外城城墙依旧是歇山顶重檐两层三滴水廊楼阁样式,外面依旧包砖,这样显得城墙依旧与旧城墙一样美观大气,但内部则变成水泥钢筋混凝土,牢固性更加高。

给京城外城加筑城墙,历史上是嘉靖三十二年的事,耗费十年,而且只加修了南边的外城墙。

这个时代的大明无论是财力还是工程建设的技术水平自然都已远超原来历史上的嘉靖中后期,因而外城城墙的建造便不再只是建造南边的外城城墙,而是直接给京城整个外城加修了一圈城墙。

建造速度也很快,更加科学的管理模式和薪酬制度刺激下使得负责建造的民工积极性很高,完成的质量也很高,而水泥的快速凝结速度和锻造细钢丝的技术使得基建局的工匠们能够在短时间内铸造出城墙内部坚固结构,而不用再费时费力地夯实三合土。

在外城城墙建造之前,基建局已经先绕着外城修建了一条环城水泥路,如今外城城墙基本竣工后,基建局依旧在外城外加修了一条八车道的环城水泥路,且在新建的永定门外与通向外地的水泥路衔接。

而永定门此时便成为进入京城的标志建筑物,顺天府在这里建造了一个公交站台,以大型马车为公交车,负责运营从绕城与直达大明门的运输线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长途马车站,负责运营从京城到通州的运输。

如今的大明是太平盛世之朝,工业化与商品经济在飞速发展,作为政治中心和大明科研基地以及大型制造公司和无数权贵的聚集地的京城自然也是市井极为繁荣,无论春夏秋冬,都有无数人进城和出城。

常年聚居在外城和外城外的流动人口已达百万之巨,有的已聚居成村或坊,但大多数人还都是无地无房的状态,尽管这些人经济收入都不错,即便在京城卖早点也能赚不少,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他们依旧很难在京城扎下根来。

因为京畿的土地主要是皇庄和权贵们的庄田,还有一大部分是官田,即顺天府管理的公有土地,而且,朱厚照早在正德初年就预计到随着经济发展会导致京城土地高涨,为了避免财富被权贵们占有,直接让皇庄与顺天府以高价收购民田为官田。

如今,在京城的土地便主要分成官田、皇庄、权贵们的庄田,来京的百姓们自然很难购买到土地造房定居,大多数只能租赁房屋过活。

朱厚照让内阁主持关于让来京人员定居的廷议,于是,顺天府开始有计划的售出一部分官地,让商人负责承包这部分官地进行商品房建造,一开始商品房的价格也不高,大多数来京城比较久积攒家产比较多的百姓也都买得起,且都成功地成为京城人,开始在京城落户,享受教育和相应福利。

但从古至今,人都是一样聪明的,在商品房供不应求的情况下,许多权贵财阀们开始嗅到这里面的商机,于是也开始炒作房子,使得到了现在的正德三十年,商品房价格已经高昂到为外地同样房子价格的五倍以上。

顺天府的官员们也开始适应着这种社会变化,开始做出一系列的政策改变,开始去调控整个京城的经济,最主要的是房价,把整个京城的经济控制在一个最平稳又最容易调动百姓生产积极性的状态上来。

而且,在这个时代,没有自由经济学说的冲击,政府干预经济的压力也不是很大,所以,顺天府的许多行政干预也没有遇到太多诋毁的声音,但阻力还是有,毕竟京城的许多人都是非富即贵,管控起来也不容易。

好在京城最大的权贵朱厚照是支持的,顺天府倒也管控得下来。

但也因此难免出现官府管控过度,过度干预市场经济的情况,导致资本活力依旧不及江南和两广,在发展速度上还不及两广和江南,但是比江南和两广更加稳定。

证券交易在两广的出现已经导致两广的经济出现了数次危机,每次都是中央朝廷出手拯救,才使得两广没有因为自由经济过度发展而出现动乱。

无论如何,顺天府府丞徐阶此时还是很感激皇帝陛下朱厚照当初让他顺天府出资把大量民田和犯事权贵的土地收购为官田的行为,因为现在顺天府光是靠卖地就能获得许多财政收入,也足以将京城的市政水平提升到足以管理数百万人的层次。

现在的京城正因为顺天府有足够的财政收入,才使得京城几乎每一坊都有一座平民医馆,而且都是医术精湛的老太医坐堂,甚至还有专门从京师大学毕业的外科医生坐堂。

即便此时的京城永定门外,也因为顺天府市政服务水平高,而显得十分整洁干净,两排绿树将宽阔的水泥路映衬得特别鲜亮,大小不一的各类四轮马车皆是一尘不染,也只有这样才能被允许进城。

而负责维持交通秩序和治安的警务兵几乎是每十步就有人巡逻,每一里就有一治安亭,无论什么人进京或出城,除官差持急报外,皆不得乱冲乱撞。

在永定门外十里外地方的水泥路上,不仅仅只是有十里长亭,还有收费站,这是徐阶发明的,朱厚照没有阻止,现在的他和内阁六部都没再管顺天府的城市管理事宜,顺天府的管理基本上交给了顺天府自己管理,顺天府的道路也由顺天府自己养护。

而顺天府新任府丞徐阶便因此设了收费站,虽然不高,但出京和进京的人这么多,每年也能收不少,不但可以满足顺天府养护公路,还能让顺天府有更多的公款收入。

当然,顺天府利用水泥公路的养护、收费、巡视诸事也解决了不少人的就业问题,尤其是年老体衰等弱势群体,使其不至于沦落为乞丐,能够做到自食其力。

因为朱厚照下诏让诸藩王进京参加宗室会议,所以这段时间便也陆陆续续有许多宗室子弟进入京城,襄垣王府辅国将军朱成錥此时也往京城而来,而且是策马狂奔而来,一看见永定门收费站,直接大吼起来“给本将军让开!”

永定门收费站的收费员谷识没有理会,每年进京的达官贵人有无数,不守规矩的他也见过不少,因而,对于此时朱成錥的喝令,谷识也没有搭理,而这时候,朱成錥则直接下了马来到收费站,勒令护卫把谷识提了出来按在地上,然后一鞭子抽了过来

“贱货!本将军乃宗室辅国将军,天潢贵胄,让你让开道路便是!何故拦在这里,是想找死吗?!”

这朱成錥说着就喝道“给我往死里打!”

谷识连还嘴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遭到了一顿毒打,没一会儿就被打得皮开肉绽,在地上惨呼不已,到最后直接被打昏了过去。

朱成錥只是冷冷一笑,一时有了便意,便干脆直接吩咐让将这谷识嘴掰开,然后撒了进去、

谷识被滋醒后,朱成錥哈哈大笑起来“此乃龙尿,可以疗你的伤!”

说完,朱成錥就吩咐护卫将路障撤离,而这时候,丰林王朱台瀚也在这时候出现,正巧看见这一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此人缘何被打!你们是宗室的人?”

“襄垣王府辅国将军朱成錥!”朱成錥先报了自己宗室爵号。

“丰林王朱台瀚”,朱台瀚也回了一句。

朱成錥见朱台瀚在宗室中辈分比自己高,便行了一礼“叔叔不必多问,这没眼力的东西见本将军来却不让路,本将军不过教训他一二!”

朱台瀚愤然道“既为宗室子弟,当有器量,何故与寻常百姓计较,将人打得这么狠,置王法于何故!”

“这天下都是我们朱家的,一百姓而已,打死又如何!”

朱成錥说后,正巧,一人走了出来“成錥说的对,吾等乃天潢贵胄,打死一两个百姓算什么!”

朱台瀚正欲劝导朱成錥一两句,却见这人也带着一大帮护卫而来,便忙问其来历。

“孤乃徽王朱厚爝”,徽王朱厚爝说后就又道“大家皆是宗室血亲,两位不妨上辇,大家细聊几句。”

朱台瀚与朱成錥皆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徽王朱厚爝,虽说也算不上是天子近亲,但亲疏关系上也比自己亲,因而朱台瀚与朱成錥也就上了朱厚爝的辇扬长而去。

只留有遍体鳞伤的谷识在地上依旧动弹不已。

藩王宗室们平时也没有聚在一起的机会,如今因奉旨进京,也就刚好有机会聊了起来,彼此聊了几句,也都更加熟络了起来,所聊的也无非是天子召其进京的事和最近关于江南税政和关内征收重税的事。

事实上,对于朝廷的这些政策,藩王们也颇为不满,虽然大明祖训规定,藩王宗室不能从商务农,但是,这些藩王宗室们自然不会真的会老老实实的恪守祖训,大多数都有自己的代理人在替自己经商。

但是安化王、宁王等造反失败的例子摆在眼前,这些藩王也不敢明着对抗朝廷,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一些暴戾的行为来表达自己对朝廷的不满,毕竟自己反正都是宗室子弟,律法很难对自己形成约束。

“陛下,巡城御史杜旻上奏,顺天府永定门外,有宗室子弟殴打顺天府官路收费员谷识,还以尿液侮辱之!据顺天府查明,当日确有三名宗室子弟进京城,其中有名朱成錥者因拒绝被安检,而在永定门外打死警务兵一名!”

左都御史金献民这时候向朱厚照奏明了此事,朱厚照听闻后不由得扶了扶额头“看样子,这些藩王宗室们在地方上放肆惯了,以至于忘记了规矩,他们是不是以为朝廷的律法管不了他们?!”

金献民听得出来皇帝朱厚照明显是对宗室的骄恣行为也颇为不满,但受了徽王好处的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徽王搭进去“回陛下,宗室子弟骄恣者素来不少,但也有贤良者,如徽王素来便好施爱民,这次恰巧与朱成錥等进京想必也劝了,只是可能面子薄,没劝住,臣认为,对于宗室子弟,还是应该增强宗人府作用,管束这些藩王宗室。”

朱厚照看了金献民一眼,从金献民的表达中,他确认出两个信息,一是徽王贤明,二是让宗人府加强对藩王的管理。

如果朱厚照没有西厂这只眼睛的话,他还真的相信了金献民前面的话,即徽王贤明,无论徽王贤明不贤明,朱厚照现在能确定的是金献民至少表面上没那么干净,因而,朱厚照只笑着说了一句“待会你自己去东厂督察司一趟,就不用朕派人去东厂下旨了。”

金献民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一时间心里是五味陈杂,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知道解释的话也没什么用,便只得称了一声是。

朱厚照这里传见了马永成,问道“当时在江南,东厂查到纪宣和徽王有来往,且招供自己乃徽王的人,且玄武湖刺杀案也与徽王有关,朕让你们查一查徽王,可查出了什么?”

“回禀陛下,徽王自知道纪宣被抓后就一直待在其王府内,并未有任何不正常举动,只这次陛下召见诸藩王进京,徽王才出府进京,且也无任何慌张表现,内臣刚刚得知,徽王和丰林王朱台瀚、辅国将军朱成錥在辇内共处了许久,至于说了什么,因他们在车上,故无法监听到。”

马永成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等金献民招供后,把金献民的招供记录立即呈上来。”

“遵旨!”

马永成退了下去,到了夜间,才又求见了朱厚照,禀道“陛下,据金献民交待,他是因一辽东库大使陶仲文认识徽王的;

这陶仲文善治妖亦善治病,去岁,金献民之孙得水痘,四处求医皆不得治,经人介绍而得让陶仲文祷告后使其孙痊愈,故金献民深敬陶仲文,而陶仲文为金献民引荐徽王,言徽王好道,尤善制长生药,黄县有年八十七之老人本已得病而死,却被其符水和药而救活,如今年已一百一十又一岁!金献民得之后,通过徽王长史向徽王求得其药,服用后果决精神抖擞,以至于日日不能离此药。”

朱厚照听马永成说后不由得哑然失笑,心想水痘属于自愈性疾病,幼儿得水痘本就自愈率高,这个陶仲文竟然也能因此成功装逼得到左都御史金献民的信任,关键是把徽王也扯了进来,而且这徽王竟然还擅长长生不老之术。

自己如果不是穿越者的话,没准会因为对生命的眷念相信这个谎言,真的以为徽王会长生不老之术,而选择原谅徽王。

不过,朱厚照现在也很好奇徽王给那个八十七岁老人和金献民服用的长生不老药到底是什么药,还能使人精神振奋。

朱厚照微微一笑,说道“明天让徽王朱厚爝来见朕。”

马永成以为皇帝陛下朱厚照也对所谓的长生不老药感兴趣,便也就退了下去,只在心里暗叹就算是英明如吾皇陛下也容易被长生不老这种东西打动,毕竟谁不想活得久点呢。

……

纪宣被东厂的人抓走,要说徽王不害怕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他又没有别的办法,在拥有绝对实力的皇帝陛下朱厚照面前,他就算谋算超过诸葛亮刘伯温也没用。

正因为此,当他接到的旨意是进京议事后,他还是选择进了京,而且借着进京的机会,继续播撒自己的长生不老之术。

徽王现在只能寄希望可以利用长生不老药忽悠住大多数权贵,进而忽悠住大明皇上。

他不相信皇帝朱厚照不愿意活得久一点。

当马永成来找到徽王时,徽王便猜到看来皇帝朱厚照肯定是对自己的这个长生不老药有了兴趣。

于是。

徽王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倒巴不得皇帝陛下能服了自己的长生不老药,这样,自己就算不用换了皇帝也达成自己的目的。

……

在朱厚照的旨意下达后,此时,辅国将军朱成錥已经被刑部的人从十王府押解了出来,而且,这朱成錥还在一边大喊道“你们放开我,我是宗室子弟,你们凭什么抓我!不就是打了一个贱民,打死一个丘八,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你们还想让我赔命不成!”

徽王正巧看见了这一幕,看见朱成錥被戴上镣铐的狼狈样子,他很庆幸自己因为会些特殊的道术而没有被治罪,但也开始期待自己的长生不老药能让皇帝真正享用到,那样自己就可以不用像朱成錥这样戴镣铐枷锁。

……

朱厚照先见了朱成錥,宗室子弟的骄纵,他早已有所耳闻,但他没想到一些宗室子弟已经骄纵到敢在天子脚下撒野。

所以,这次,朱厚照打算把朱成錥当成一个典型来治,他要让天下人明白,任何人违背律法都会遭受到律法制裁,即便是宗室子弟也不能逍遥法外。

因而看着朱成錥,朱厚照说道“按照大明律法,你既然杀了人,自然要你赔命!朱成錥,是最给你的胆子,敢在京城撒野,你知不知道你杀的警务兵是什么人,他们是曾经为大明开疆辟土的勇士,就算是你被你羞辱的那个收费员谷识,也是初级学堂毕业的读书人,而不像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废物!你不但是废物还目无法纪!”

朱厚照说着就吩咐道“刑部尚书汪俊,直接判刑,不必姑息!”

“臣遵旨!”

汪俊说后就立即签发了刑部钧令“斩!”

朱成錥听后不由得一惊,忙朝朱厚照跪了下来“陛下,臣是皇家子孙啊,您怎么能让臣为几个庶民赔命,臣不服,臣的不服啊!”

朱厚照没再搭理朱成錥直接拂袖而去。

对于大明而言,朱成錥的死的确很有现实意义,既让一干宗室因此规矩了不少,也让庶民和官兵们对朱厚照的好感增加了不少,知道陛下是一位愿意为自己这些低贱的人做主的好皇上。

就连内廷中的一些底层宦官都如此想,也因此在小声议论着,徽王朱厚爝倒也听见了一两句议论,因而不得冷冷笑了起来,腹诽道“好皇上也不还是希望自己长生不老,希望自己可以永久的做人上人!”

朱厚照见徽王进来后便直接问了一句“你就是徽王朱厚爝?”

徽王拱手行了礼“回陛下,臣正是朱厚爝。”

朱厚照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听说,你善制长生不老药,今日可带药来?”

“回陛下,带了,臣之前偶得最好的一味药,不敢送人,如今进京才带进了京,想着这等最好的药必是最尊贵的人才能享用之,不过臣这药需用烟枪吸食之,故臣特地带了根金烟枪”,徽王说着就一手拿着一包药膏一手拿着一杆烟枪出来。

朱厚照差不多已经猜到了这徽王所说的是何物,也只颔首点了点头,问道“此药有何疗效。”

“回陛下,短期来看,可令人精神振奋,若神仙一般,全身舒畅,长期服用的话,可延年益寿”,徽王尽量做出恭敬的样子说道。

“你自己可有服用?”朱厚照问了一句。

徽王一愣,旋即解释道“此药适合体阳之人,臣素来体阴,不能食用,是故未曾服用过。”

“朕看你体质当属阳,可以服用,来人,赐徽王一张塌,就放在观月塘对面,让徽王就着清风玉露饮灵药。”

朱厚照吩咐道。

徽王见此不由得大惊,心里极为慌张起来,忙道“陛下,此药只有一味,且再难炼成,能增寿五百年!臣若用后,难再有之啊,陛下!”

“无妨,如果你真能活五百年,朕愿把江山给你!”

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

徽王眼珠子不停地转着,额头上的汗水浸了出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朱厚照这时候不由得冷下脸来“怎么,徽王,难道你想抗旨吗?”

“臣,臣不敢!”

徽王正说着的时候,太监谷大用走了进来“陛下,塌已经放在观月塘对面了”,说着,谷大用就转身向徽王行了一礼“请徽王移步。”



第317章 宗室改革

朱厚照一直有所担心的就是随着国门大开后,一些容易导致国人体质与精神衰败的毒0品出现。

此时,徽王所荐的长生不老药,明显看得出来就是所谓的鸦0片。

在明朝的万历时代,这应该是叫做福寿膏,但为何在现在就已经出现,朱厚照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能猜到这应该和大明已经开海有关,使得海外的一些毒0品开始流入大明。

只是这个时代,这种福寿膏还被人当做药来使用,并没有意识到福寿膏的毒害性。

但是,朱厚照能看的出来,徽王朱厚爝是知道福寿膏的害处的,要不然也不会用各种理由来搪塞自己不能服用福寿膏的原因。

所以,朱厚照才更要让徽王服用此药,他要让大明的人都知道这种所谓的能让人长生不老让人精神抖擞的药是有毒性的。

徽王有些忐忑不安地迈开了脚,他当然知道自己所献的长生不老药是何物,会有什么后果,但现在皇帝朱厚照下旨让他服用,他就不得不服用,他把手里的福寿膏捏了又捏,恨不得捏成粉末,捏消失。

“慢着!”

朱厚照这时候突然又喊了一声。

徽王心里不由得大喜,心想皇帝是舍不得让自己服用了此药,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但无论如何,只要不让自己服用此药就是好事。

朱厚照没有对徽王说话,只是问着谷大用“宗室们可都已进京?”

“回陛下,宗室们都已进京”,谷大用回道。

“即刻宣旨,着宗室和文武百官全部入宫赏药,就说徽王有长生不老药欲献于朕,既是神药,便不能由朕独赏,众卿亦当有眼福,另着侍从室立即发报,令万民知之!”

朱厚照打算把这事搞得再大一些,最好让大明朝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种所谓的长生不老药究竟是何物,究竟有什么样的毒害性。

徽王明白了朱厚照的意图,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任由朱厚照摆布,也已知道皇帝朱厚照肯定已经知道了这长生不老药的作用。

但他不明白的是,既然皇帝朱厚照已经知道了这种长生不老药的毒害性,为何不想着去靠这种药控制别人,却想着要所有人都知道这药是有害的。

“陛下,臣斗胆请问,您这是要做什么,此药缘何要让天下人知道?”

徽王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疑惑问了一句。

朱厚照微微一笑“朕虽为君王,却不视民为草芥,你只不过是藩王,却眼里只有朕这个位置,你自然看不见这芸芸众生,如果有一天,你坐上朕这个位置,居高临下之后,你会发现你自己和下面的芸芸众生是息息相关的。”

说后,朱厚照就让谷大用派人暂时把徽王看守起来。

彼时,宗室与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进了宫。

关于徽王献长生不老药福寿膏于天子的新闻也在朱厚照的授意下被皇明报等报刊发了出来。

几日之后,整个京城近千万人几乎都知道了福寿膏的事。

内阁次辅夏言有些担忧地对张璁说道“徽王献长生不老药于陛下,此事恐非好事啊,自古贤明之君莫不因追求长生不老之术而使中兴之盛世骤然结束,并引来乱世之象。”

“我也有此忧虑,陛下到底还只是人,是人便有生死之忧患,但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到底是怠政之举,如今陛下召我等进宫赏这长生不老药,我等还是要规劝陛下一二才是”,张璁也回了一句。

“正是这话”,王守仁也附和了起来。

朝臣们很担心皇帝陛下朱厚照会迷恋上长生不老之道,而致使朝政荒废。

但事实上,大明皇帝朱厚照现在将徽王献长生不老药广而告之,正巧也只是要让天下人不要相信有长生不老药,要相信科学,同时揭露出长生不老药即福寿膏的毒害性。

不过,朱厚照这个行为也顺带让天下人都知道了徽王是个佞幸之徒,使得徽王招到了全天下的黑。

宗室子弟与文武百官后进入皇家西苑后便看见一藩王做在观月塘旁的塌上,一手正持着烟枪,似乎很受陛下宠信,不然也不可能在这皇家别苑坐塌安神。

内阁首辅张璁不由得把眉头一皱,问向司礼监掌印谷大用“敢问内相,坐在榻上的殿下是?”

“徽王朱厚爝”,谷大用笑着回了一句。

“就是献长生不老药给陛下的那位徽王殿下?”王守仁这时候走过来问了一句。

“正是,他献上来的药,陛下很有兴趣,还专门给他赐了张塌”,谷大用笑着说了一句。

张璁不由得愤然地一挥衣袖。

其他官员也纷纷露出怒色,皆对徽王靠献长生不老药而邀宠的行为大感鄙夷。

“陛下驾到!”

这时候,鞭声响起,朱厚照乘辇而来,少时,待宗室和群臣行礼后才安坐于宝座上,说道“近日,徽王有长生不老药献于朕,朕已对其取名为福寿膏,现在邀众卿来,便是让你们看看这福寿膏之药效!”

朱厚照刚一说完,张璁就想上前劝谏几句,劝谏一下皇帝朱厚照不要太执着于追求长生不老之术,甚至还为此召集群臣,不过,这时候,夏言拉了张璁公服一下“首揆且慢,陛下非自己服用,也许是别有深意。”

张璁愣了愣,细细一想,也明白了过来,也就没有站出来。

彼时,内外朝臣们都露出一脸微笑,皆看向了徽王。

徽王持着烟枪,坐在榻上,心里冰凉如雪,在看着无数双带着寒意的眼睛看着他时,他更是从骨子里都觉察到冷,冷得他拿烟枪的手都在抖。

“殿下,您该服用了”,一名内宦给徽王点燃了烟枪,徽王点了点头,便只得开始吸食起来,刚吸食一口便呛了起来,但没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地又吸了一口。

徽王发现自己越吸食越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感觉舒适如飞在翔云之上一般,轻飘飘的。

“此药一时难以看出效果,一个月之内,众卿与朕都来这里瞧瞧这徽王,瞧瞧徽王这福寿膏的药效如何”,朱厚照说着便命人将徽王所献的福寿膏一部分给宗室和群臣们看看,传旨,赐水云榭与徽王暂住!”

数日之后,朱厚照便果然带着宗室子弟与文武官员来看徽王,而徽王此时已如行尸走肉般,只在屋内吞云吐雾,且也渐渐地消瘦了下去。

宗室子弟与文武官员们见此皆纳罕不已。

朱厚照倒也没有觉得多意外,只吩咐道“暂停给徽王供药!”

于是。

这徽王便被停止供应了福寿膏。

徽王被停止供应福寿膏后没多久,朱厚照又带着宗室子弟与文武官员来来看徽王。

而此时,徽王已是骨瘦如柴,犹如鬼魅僵尸一般抓着水榭栏杆“给我药,求你们给我药!陛下,臣求您,求您给我药!”

宗室子弟和文武官员见此自然都更加纳罕,惊诧于这所谓的长生不老药福寿膏吃了后会让人身体变得这么糟糕,犹如罹患重疾不说,似乎还上瘾,难以克制。

朱厚照见这些宗室子弟和文武官员一个个都眼睛睁得很大,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福寿膏,便也故作不知地主动问着徽王“徽王,你是求朕给你什么药?”

“长生不老药!就是陛下您取名为福寿膏的长生不老药,求陛下您给我福寿膏!”

徽王这时候哭丧着个脸,朝朱厚照苦苦哀求起来。

朱厚照见此继续问道“为什么要让朕给你福寿膏,你这福寿膏是从哪里得来的?”

“没有福寿膏,臣,臣现在就活不了,臣不敢欺瞒陛下,这,这福寿膏是从泰西人手里得的,是一个叫万里德的人给臣的,臣求陛下赐给臣一点福寿膏好不好,呜呜!”

徽王缩在水榭栏杆里,两手伸了出来,如讨饭的乞丐一样向朱厚照讨要着。

“居然也是西洋番传进来的”,朱厚照心里暗暗一笑,然后便将手一挥,吩咐道“给徽王福寿膏!”

于是。

内宦们便将一整块福寿膏投给徽王,徽王急忙从地上捡了起来开始吸食。

看着徽王享受的样子,宗室子弟与文武官员们皆是唏嘘不已,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福寿膏的威力。

张璁看了夏言一眼没再多言,他自然已经明白,陛下这不是自己要求追求长生不老药的意思,陛下这是要让所有当朝权贵们都认清楚福寿膏的本质的意思。

“吾皇陛下真是煞费苦心啊!只可惜徽王自以为可靠此药邀宠,不料,圣明天子目光如炬,岂是寻常之人可以蛊惑的”,丰林王朱台瀚这时候也感慨了一句。

徽王没几日便因吸食福寿膏过量再加上一些别的手段而亡,天下闻知后莫不惊叹,但也因此,天下人皆知福寿膏非救人之药,乃杀人之药。

而这时候,御史王时可也上奏弹劾徽王在世期间密谋刺杀乃至指使府里人操纵市利等事,朱厚照也因此顺势革除了徽王一系之爵位,而犯罪之人也要求刑部尽数羁押处决。

“徽王的事,朕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你们想必现在也都明白了这福寿膏是什么,内阁,当尽快勒令各省抚按和市舶司严禁福寿膏进入我大明境内,包括我大明控制区,且禁止大明子民吸食福寿膏,一经发现吸食,由官府强制拘禁戒除!”

“锦衣卫,立即着人将徽王招供出的那个万里德的西洋番押解进京,朕要严办此人!”

朱厚照这么一说,内阁诸臣与郭荣等皆上前领了旨。

旋即,朱厚照又道“福寿膏的事需要处理,而眼下,朕召集你们这些宗室子弟,还有另一件事,便是宗室改革的事。”

“眼下宗室的人数越来越多,光是正德元年以来,就涨了近一千人,你们这些宗亲们也是很能生的,据朕所知,已故的端顺王朱奇浈,光儿子就有一百个,还不计女儿人数,以至于每逢佳节聚会,竟有亲族子弟不相识。”

朱厚照说完便问道“朱奇浈的子嗣们可都到了京城,站起来让朕看看。”

在场的宗室们,大多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在朱厚照刚说完不久,在勤政殿外右侧的一长排楠木椅上便陆陆续续站起一丛着紫衣配玉带的宗室子弟,其中有白发老者,也有未及弱冠的年幼少年。

而这时候,白发老者走了出来“臣恭裕王朱表栾见过陛下。”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辅国将军开始做自我介绍。

“你们都是端顺王朱奇浈之子?”朱厚照待这些人自我介绍完后便又问了一句。

这些人皆回了一声“是!”

朱厚照不禁哑然失笑,在场的其他人虽然都已经知道朱奇浈子嗣众多,但此时也依旧是惊骇不已。

“一百个儿子,也就意味着除嫡长子袭封郡王外,朝廷还要封九十九个辅国将军,每年光是给这个端顺王府就要发放俸禄在十万石粮食以上”。

朱厚照算了算,便把主管户部的王廷相喊了出来“王卿,如果这些恭裕王再生一百个儿子,或者是天下郡王皆再这么生下去,朝廷能否养得起我大明这么多宗室子弟。”

“回陛下,朝廷尽管如今国库充溢,也禁不起如此消耗,只正德十年来,发放宗室俸禄与赏银支出便比正德元年翻了十倍,近万名宗室,岁支出粮食达数百万石,照此下去,十代之后,朝廷即便收入不减,也难以维持下去。”

户部尚书王廷相倒是多次提议朝廷对宗室管理进行改革,毕竟作为户部尚书的他最清楚这些不缴税纳赋又不务农经商的宗室给朝廷的财政支出造成多大的压力,因而,如今朱厚照一说起这事,他便也积极地问题的严重性提了出来。

朱厚照也知道宗室的改革也势在必行,但改革宗室又最为艰难,因为改革宗室的压力不是来自于朝堂也不是来自于藩王本身,而是来自于祖制的压力。

祖制倒是可以打破,只是限制宗室一系列自由的祖制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宗室谋乱造反,而如今朱厚照要打破这些祖制,自然可能会引起一系列宗室间的政治斗争。

但改还是要改,即便宗室会因此生怨,即便会有一些宵小之徒借此机会利用宗室的不满造反,该改的还是要改,毕竟从国家利益和民众利益出发,宗室改革是必须的。

而且,如今朱厚照和在朝担任要职的官员皆是革新派,也正是改革宗室的最好时机。

按理,朱厚照要进行宗室改革,是不必要召见这些宗室子弟的,但是朱厚照觉得既然是涉及到宗室的改革,让这些宗室子弟参与也是有必要,至少让其明白朝廷改革他们的利益,不是真的对其不善,只是朝廷无法这样养下去。

而且,朱厚照本就打算让这些藩王在进京后就不必再出京,按照大明的祖制,朱元璋当时分封诸王是有点搞分封制让宗室替朝廷牧守疆土的意思,正儿八经地把天下当成了自己朱家的家产。

但事实上,这些宗室分在地方各处,在被朱棣改革削掉军权限制自由后除了祸害地方已经没有别的益处。

而且,藩王们要造反的还是会造反,安化王、宁王的事例就摆在眼前。

与其让这些藩王们祸害地方,而且一旦造反增加朝廷征剿成本且防止其与地方势力勾结,还不如圈在京城,这样既可以更好的监视这些藩王,还能避免这些藩王在地方上兼并土地和夺民财产。

而且,这些藩王宗室们留在京城也可以多了解一下大明最前沿的信息,总不至于真的变成一只圈在圈里的猪,除了白天害人晚上造人的好,万一大明将来还是会天下大乱,总不至于连一个靠谱的宗室都没有。

至于担心藩王们留在京城因为和皇帝关系近而可能会掌权,进而做出谋权篡位的事来,朱厚照也有考虑过,但是比起担心自己后世子孙的皇位不稳,他更担心将来整个华夏民族因为自己这个皇帝的自私而衰败下去。

其实,当历史进行到这个工业革命开启的时代,作为一个皇帝,其所做出的决定是自私地为了保住自己家族的统治地位,还是为了民族不被后来者赶上而宁愿冒着自己家族地位不保的风险也要大改的无私决定都会影响历史的变局。

历史上的康熙,一个被后世高度赞扬的明君,为了保住自己满清贵族骑射优势拒绝火器改良,而使得国家在装备制造上从此远远落后于西方,而沙俄的彼得大帝在出访欧洲后大胆革新,使得沙俄即便是农奴制度在近代也能成为列强之一。

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也面临着这样的选择,自己如果自私一点,苟且一点,为了维持住自己的皇位,尽量不生出变故,大可不必再改革,保住大明百年国运不成问题。

但朱厚照是一个现代人,一个接受了后世民族思想教育的人,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胆小和自私让帝国继续处于固步自封的状态。

“时代已经在发生改变,资产阶级与手工业者越来越多,教育的普及和识字率的提高,思想上的解放,限制君权与拒绝被独裁统治的思想迟早会出现,想要做独裁皇帝是越来越难,自己即便自私点,也不能保证自己子孙万世为帝,到以后要么是被别人轰开大门逼着改,要么是被本国人民推上断头台改,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现在就改一点,至少不能让新兴的阶级把对政治的不满归结于君主的独裁上来!”

朱厚照这样想了想,便看向了在座的宗室子弟与文武官员“犹如户部王卿所言,朝廷快要养不起我们这些皇亲了,宗室的改革看来是实在必行,诸位,朕的宗亲们,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可以畅所欲言,你们可以提提你们的意见,朕不想到时候改了革,你们说朕不近人情,既然是一家人,那便一起坐下来聊聊,如何不让我们皇家成为天下的累赘,而是成为王朝兴盛的引领者,开创者!”

在场的宗室们有跃跃欲试者,也有面露难色的,也有无所谓到只呼呼大睡的,更有变态的看着一些朝臣色眯眯的笑着,毕竟能选进朝廷做官的颜值也都不低,尤其是是一些年轻的六科给事中。

跃跃欲试的自然是还会心忧天下的宗室,如此时的朱台瀚便先站了出来,在得知朝廷下旨着宗室进京时,他便猜到朝廷可能会对宗室进行改革,他是个爱为天下考虑的人,平素通过对自己王府生活的观察也觉察到宗室非改革不可。

因而,朱台瀚说道“陛下,臣认为王部堂所言甚是,宗室之数扩充太过,朝廷为之负担日益加重,长此下去,的确不利于社稷,故臣觉得可以限制宗室子嗣之数;

如亲王可限制只能生五子,郡王只能生三子,以此类推,按照爵位递减,超出规定之数的,皆不给予爵禄,只给其冠带荣身,令其自力更生!”

朱厚照笑着点了点头,朱台瀚作为一介宗室,能主动站出来要求对自己这个阶层进行改革,无论改革的提议彻底与不彻底都算是难能可贵。

不过,这时候,吏部尚书孟春则黑了脸,朱台瀚的积极出策让他想到的不是这个藩王难能可贵,而是这个藩王有野心有抱负,将来恐怕会成朝廷之患,甚至会故意卖弄才能以引起皇帝陛下注意,而代替文官集团替陛下佐治天下。

不只是孟春这么想,这时候,大理寺卿郑岳也深感不安起来,朱台瀚的积极响应,让他觉得朱台瀚这么做定然是不怀好意,但他此时也看得出来,陛下是面带笑意的明显对朱台瀚的行为很满意,因而便站了出来说道

“陛下,按照祖制,藩王是不能参政的,故臣以为,宗室改革由朝廷廷议即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诸藩王宗室按制不能在京城久留,也应尽早回藩地才是。”



第318章 铁血君王

“陛下,臣以为,郑公此言有理,宗室改革当从长计议,但祖宗成法不可乱,藩王宗室在爵者不可久留京城,否则恐祸患不小,而如今当下要紧之事,还是诸皇子已成年,该早立东宫,分封诸皇子,令其迅速离京就藩才是。”

这时候,礼科给事中储良材也附和了一句,在他心里,其实并不在乎宗室改革的事,甚至比宗室的人还不在乎。

毕竟,对于宗室而言,如果大明真的亡了,自己作为朱家人也自然什么都没了,但对于文官们而言,大明没了不可怕,大不了再做新朝之臣就是,可怕的是藩王们滞留京城导致天下不安,甚至可能夺了自己文官们统治天下的权力。

朱厚照没想到自己提宗室改革一事,却被朝臣们引到了皇储的事情上。

朱厚照睥睨地瞪了储良材一眼“朕现在议的是宗室改革,不是皇储的事,论政言不对题,孟春,你们吏部是如何选的官,革职了事!”

储良材自悔失言,一不小心触了陛下眉头,被当场革职,一时,只得悻悻然退了下去。

大理寺卿郑岳也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但他自认自己所说的没错,藩王不就藩留在京城本就不合规矩。

朱厚照只是瞪了郑岳一眼,没多说什么,他现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这些迂腐文官的斗争上,只问了朱台瀚的名姓爵位,年龄等,旋即才点头道

“难得你能有此提议,朕认为可行,就照你所言,宗人府以后按照规定封爵,亲王限五子,郡王限三子,辅国将军限两子,辅国将军以下只限一子,超出所限之子不给爵禄,只给冠带荣身!”

朱台瀚没想到皇帝朱厚照这么容易地就采纳了自己的提议,一时也是兴奋不已,也浑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颇有一种大志得展的心态,只继续说道

“陛下,臣认为改革宗室不但应限制其袭爵人数,还应有以下几方面的策略

第一是限制纳妾之人数;

第二是开放宗室从业之禁,犹如开放四民之禁一样,准许宗室从事农、商、匠、士,使其有助益于社稷;

第三是严查假冒之宗室,禁绝乱收子女之象以及擅婚之象;

第四是规定朝廷支出宗室供养之俸禄一定比例为永例,无论将来宗室之数如何庞大,只按照此比例分配宗室开支,若宗室过于庞大,而宗室开支按比例增加数额不大,则宗室之俸禄均减之,以不厚此薄彼,若朝廷将来收入增加按照比例给予宗室开支数额增额较大,则也可以使诸宗室俸禄均加之!”

朱台瀚绘声绘色地说完后,朱厚照露出了笑意。

但一些朝臣和宗室们的脸则黑得更深了,很明显,朱台瀚根据自己宗室生活的经验提出的几条建议都能有效改变朝廷养宗室开支较大的问题。

特别是第四条意义最大,将宗室开支限定在一个比例里,这样无疑使得朝廷养宗室的负担固定在一个程度。

这样一来,就算宗室数量在将来继续增加,但朝廷的负担是不增加的,当然这样也相当于在将来会变相削减宗室待遇。

只是在很多朝臣们看来,这些宗室改革的建议如果是文臣提出的还好,但如果是一个藩王提出的,不免就有些不合适了。

至少孟春此时就是这样想的,他不由得站出来说了一句“陛下,臣以为丰林王所言皆是真知灼见,国有如此贤王真是幸事,只是可惜非陛下之皇储。”

朱台瀚见吏部尚书孟春称颂自己,心里也很高兴,他觉得这是朝廷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但是,朱厚熜这时候就不由得微微一笑起来,他比朱台瀚更清楚世道人心,他不得不承认朱台瀚作为曾经和自己在宫学读过几年书的同窗,虽然因此多了些为国而谋的思想,但明显也更加书生意气。

朱厚熜相信朱台瀚今天的行为明显已经让很多朝臣不满,毕竟哪有一个藩王在这种事上瞎出头的,这不等于在打文官们的脸吗,也不等于等着文官们说自己有野心吗。

朱厚熜知道孟春看似捧了朱台瀚一下,实在是在捧杀朱台瀚,朝廷最忌讳的就是藩王比皇帝皇储贤,如今孟春这么一说,自然让忌惮藩王的一些朝臣更加不满锋芒毕露的朱台瀚,也让朱厚照的皇子们也不满朱台瀚。

“王叔,这个朱台瀚真有孟天官说的那么贤明?”

皇次子朱载堼便问了身旁的朱厚熜一句。

朱厚熜笑着说道“殿下,这个王叔我也不知道,孟天官说他贤想必是贤王。”

“父皇好像很满意他的提议”。

朱载堼说了一句,朱厚熜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位昔日同窗朱台瀚接下来的命运肯定是凶多吉少,心里也不由得对朱台瀚有些惋惜。

至于宗室改革,朱厚熜自己自然也知道宗室改革是很有必要的,但他知道自己作为藩王,无论怎么改,自己还是不参言比较好。

朱厚照听得出来孟春的意思,知道这孟春是在捧杀朱台瀚,但他并没有忌惮朱台瀚的意思,毕竟朱台瀚提的意见确实不错,但朱厚照能感觉得到改革宗室的压力不是来自于藩王宗室们,而是来自朝堂上的这些文官们。

“传旨,着朱台瀚担任宗人府宗人令,兴王朱厚璁担任左宗正,皇长子朱载垒担任右宗正,负责宗室改革事宜,相应改革事宜拟成条呈,呈递内阁,着内阁决议,司礼监拟旨下谕礼部,然后自下个月以后,按条呈为例!”

朱厚照说后,谷大用便领旨而去,准备着司礼监的官员拟任命朱台瀚和朱厚熜和朱载垒为宗人府官员的奏疏。

但朱厚照的这个旨意还是让群臣颇为惊愕,也很难接受,因为朱厚照这样做就意味着让宗室子弟参政。

朱台瀚此时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一个郡王居然直接被皇帝陛下任命为正一品的宗人令,喜的是陛下让自己主持宗室改革事宜,明显是要重用自己的意思。

朱台瀚忙接了旨,与别的藩王不同,他还是很愿意干点正事的。

朱厚熜这时候倒是讶然失色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低调,居然还是会被陛下点名,还让自己担任左宗正,协助朱台瀚进行宗室改革,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烤吗。

朱厚熜有些犹豫地站了出来“陛下,臣弟近日身体有恙,本欲请旨回安陆州养病,如今陛下让臣担任左宗正,协助丰林王改革宗室,臣弟恐难胜任。”

朱厚照面露出不悦之色来,他自然知道朱厚熜肯定不是朱台瀚,作为一个在原本历史上成为皇帝且操纵百官于鼓掌之中的权谋帝王,怎么可能会甘愿做自己的棋子,被自己所利用。

但是,正因为朱厚照知道朱厚熜颇有谋略,更善于与文官们斗法,所以他才让朱厚熜担任左宗正协助朱台瀚,因为朱厚照看得出来,朱台瀚算是有理想的理论家,要想让宗室改革成功,必须得有一个善于和反对者斗争且游刃有余的实干家才行,而朱厚熜明显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这是协助丰林王,且还有皇长子帮你,也不是让你领兵出征,算不得累活,作为朝廷亲王,又得蒙皇家栽培你这么多年,怎么,连半点贡献也不肯为大明出吗?”

朱厚照语气有些严肃地问了一句。

“父皇说得对,皇叔,你身体本来不差,如今有些体力不支,指不定就是吃丹药吃坏的,如今正是陛下分忧,为朝廷出力的好时候,你何必拒绝呢,而且还能和小侄一起做事,何乐而不为呢!”

朱载垒说了一句,让朱厚照听得出来,这朱载垒和朱厚熜的关系还不错,但让他更加惊讶的是,这个时代的朱厚熜没有当成皇帝居然还是喜欢炼丹。

“垒儿说得对,身为大明宗藩,兴王,你不可沉迷炼丹之术太深,若真对炼金之术感兴趣,可以试着炼制新的化工之物,能惠民强国自然也是好事。”

朱厚照这时候也劝了一句,他知道历史上的朱厚熜虽然深谙帝王心术,独秉乾坤,但也的确因为沉迷道家炼金之术激起宫变,甚至也因为其沉迷道术而使得朝廷因此靡费了不少钱财。

如今,朱厚熜不过是一介亲王,却依旧沉迷此间,明显也有想要长生不老的意思,但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限制朱厚熜追求长生不老的自由,因而劝了几句后也没再多劝,只继续问道“你现在是否还想回安陆州养病修道?”

朱厚熜承认的确是信仰道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打着修道炼丹的幌子做些荒唐之事未尝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毕竟藩王的身份素来很敏感,自己如果没有点不务正业的嗜好,也很难留于京城。

但现在,朱厚熜也知道自己要是再拒绝皇帝,只怕真的要被贬去王爵回湖广当道士去了,而且,他一开始婉拒也是做给当朝的文官和皇子们看,让这些朝臣和皇子们知道自己和朱台瀚是不一样的,自己没有什么志向,野心就更谈不上了。

“如今自己再接受皇帝的任命是迫于无奈,文官和皇子们应该就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芥蒂之心了”,朱厚熜如此想了后,便拱手道“承蒙陛下垂青,皇长子敬重,臣弟虽资质愚钝,但亦愿替朝廷效犬马之劳!”

朱厚照见朱厚熜答应也点了点头,皇长子朱载垒也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厚熜一眼。

朱载垒也接了旨,他能感受到出来,这些个皇家宗室中,自己身旁的这位皇叔明显是不简单的。

孟春很想说些什么,但他又不敢说,他不相信皇帝朱厚照不明白自己刚才捧高朱台瀚的言外之意,但他没想到陛下果然重用朱台瀚,让其担任正一品的宗人令!主持宗室改革事宜!孟春是真的担心宗室勋戚们会因此崛起,会干涉朝政,会挤压掉文官士子们的执政权力空间。

大理寺正卿郑岳这时候也有这种想法,且直接站了出来

“陛下,宗室之事本已归礼部管理,如今贸然任命宗人府官员,且令宗人府管理宗室事宜,无疑于令宗室参政,如此下去,恐令宗室专权,非社稷之福啊!”

“宗室参政非掌军,后果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在大明,除了大明皇帝有宪法大纲所规定的专权之权外,无人可以专权!如若将来有宗室专权,定然是皇帝本身的原因,且宗室可能专权,难道你们朝臣就没有可能出现权臣专权吗?”

朱厚照冷言问了一句,又道“没人可以预见未来,但至少眼下,宗室改革事宜是必须进行的,你是大理寺正卿,你的职责是复核司法案件,内政之事,不必再多言。”

“是!”

郑岳见朱厚照这么说,只得讪讪地回了一句,他不由得看了内阁阁臣们一眼,他不明白,内阁的大学士们为何不提提意见。

其实,张璁也不是不想提意见,他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提,因为皇帝让宗室改革由朱台瀚负责但依旧是让内阁决议,明显依旧是把内阁视为内政最高决策之处,自己身为内阁首辅何苦没眼色,而且犹如陛下所言,宗室专权也罢,权臣专权也好,亦或是宦官专权,都是跟皇帝有关的,只要皇帝称职,这些事情就不会出现。

张璁现在只在观察着皇长子朱载垒,他还真想看看皇长子朱载垒能不能在这次参与改革宗室的事宜中发挥出才干,如果能发挥出才干,他还真想从百官所请提议皇帝早立太子,但如果不能,他还得细想想储君的能力与儒家礼法孰轻孰重。

夏言和王守仁也如何张璁一样,都在看着皇长子朱载垒。

“这些朝臣们的境界是不一样的,这最低层次的除了捞钱别无用处,稍好点的还能办事,再有点远见的如大理寺的郑岳还能想到宗室会因此从政分了他们文官的权,最有远见的能够想到这储君之位上来,难怪张孚敬他们能做阁臣,你看他们现在只盯着皇长子呢。”

徐阶在底下暗自腹诽了几句,他仿佛已经明白自己是哪一类境界的朝臣。

严嵩这时候正好回头看见了徐阶,见徐阶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心里不由得想道“这人站立于自己所在台阶之下,眼神却盯到了阁臣们站的位置上,不知是无畏还是心有所向?”

徐阶也注意到了严嵩,他知道严嵩是在解决饥荒问题上所做出的贡献甚大,但他不认为严嵩有一天能靠推广番薯和土豆把自己变成内阁首辅。

朱厚照自然不清楚底下朝臣们的心思,现在他的心思依旧在宗室改革上,尽管他知道朝臣们的心思其实还是在立太子的事上,但朱厚照自己清楚,制度不改就算是选个贤良的太子即位也无济于事。

“现在宗室改革的事提上了日程,我们再说说具体如何改的问题,对于宗室,朕认为是不宜再出京就藩的,在外已经就藩的也不宜再待在外地,原因也不用朕多说,你们自己清楚自己在自己藩地做了多少欺民枉法之事!”

朱厚照这么一说,底下的宗室与文武官员皆大感惊骇,一个个皆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朱厚照把钟磬一敲“肃静!有什么意见,直接提出来,再有窃窃私语者,以扰乱朝堂之罪论处!”

宗室和文武官员们皆安静了下来。

“陛下,令藩王就藩乃是祖制,祖制不可更改呀,留藩王于京,恐令天下生乱啊!”

这时候,礼部左侍郎曹怀站出来说了一句,且说着就痛哭了起来,不停地发着抖,似乎很害怕自己的话惹皇帝朱厚照生气,但又没法做到尸位素餐,所以一时间就声情并茂地匍匐在了地上。

“朕早已说过,若依循祖制,则藩王还应掌兵权,正因为此,朕才与众卿达成共识,祖制也有不合时宜之时,当改则改,宪法大纲也有此规定,皇明执政者当与时俱进,敢于革新,不得以莫须有之罪名治变法者死罪,而如今你竟和朕谈祖制,言留藩王于京,恐令天下生乱,那朕问你,安化王与宁王等倒是没有留于京城,为何依然造反?”

朱厚照这么一问,曹怀也没有再回答。

而这时候,张璁倒是站出来问了一句“陛下,宗室留京,自然涉及迁徙的问题,臣斗胆请问,宗室们在地方的府产与土地如何处置?”

“全部折成银元,令各地官府清丈田亩,属于宗室的折成银元给各宗室,如果是这些宗室强抢来的则强制退还给民”,朱厚照这么一说,张璁也没再多言,他知道这样做肯定会对宗室们利益侵害很大,因为这些宗室所占的田地数量都不少,而且还都免税,每年收入都不小,如今全部折价卖给朝廷,明显是宗室们受损甚大。

“这都是历代先帝赐给我们的地,陛下,您不能收回!”

这时候,一名亲王站了出来,很是愤慨地说了一句,还直接把历代先帝都给搬了出来。

“天下都是朕的,朕想收回还要你同意吗,告诉朕,你的爵位与名讳”,没办法,朱家亲戚太多,朱厚照也不认识所有的亲王郡王,因而此时见这位宗室站出来表示反对后,便问了一下。

“晋王朱新?”,这名藩王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传旨,晋王朱新?藐视天威,触逆君上,革除王爵,贬为庶人!”

朱新?一阵错愕,忽然一拍桌子,指着朱厚照“你欺人太甚!这是要逼我们造反吗?!”

“你倒是回去造反啊!”

朱厚照说了一句,就给戚景通使了个眼色,戚景通会意朝朱新?走了过来,朱新?刚要质问戚景通想干嘛,一把绣春刀就洞穿了他腹部,鲜血顿时溅洒了出来。

在场的宗室和文武官员皆吓得面色苍白,皆没想到,皇帝陛下会突然将这晋王直接杀掉。

朱厚照恍然没事人一般,问了一句“还有拿造反威胁朕的吗?”

众藩王皆低垂下了头。

皇权大于天!

无人敢触犯!

朱厚照冷冷一笑,只说了一句“晋王朱新?扬言造反,涉嫌谋逆,故处决之!”

说着,朱厚照只继续吩咐道“内阁!”

这时候,内阁首辅张璁、次辅夏言、三辅王守仁、四辅王廷相皆站了出来“臣在!”

“明日下钧旨于各省抚按官,着令各省立即清丈宗室土地,与各府长史官交割,宗室土地全部折银元给宗室们自用,田地全部纳为官田,祖坟之地则责有司专门管理,价格按照当地正德三十年市价为准,各王府属吏护卫全归宗人府管理,由朝廷付俸禄,宗室不得养私人!所雇佣家仆需在宗人府登记。”

朱厚照说完,内阁等官便接了旨。

而余下的宗室们皆面露骇然之色,说对朱厚照没有怨言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晋王朱新?的血还在地上流着,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朱厚照并没有觉得这样做多么狠,也没有对晋王一系多么可惜,他清楚记得历史上晋王一系在李自成攻入山西时都投了降,最后还投了清,被大明朝廷用汉家百姓的血汗钱滋养其富贵这么多代,连吊死的勇气都没有,如今被自己杀掉立威反而有点意义。

朱厚熜一夜未曾好睡,他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今天还好最终答应了皇帝陛下的任命,不然也会是晋王一样的下场。

但朱厚熜不得不承认如今的皇帝陛下是真的铁血君王,从回京以来就已经连着处死了两名亲王,细想想自己即便贵为亲王,在皇上面前也依旧贱若草芥,皇帝陛下掌握立法、司法大权,还握有军权,又得民心支持,想杀自己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朱厚照知道自己这么做肯定会让底下更多人在内心里畏惧自己,甚至会巴不得自己一命呜呼,毕竟自己这种铁血君王在世一日,他们就会战战兢兢一日。

但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的是,作为当权者,有时候他不得不铁血,不得不杀人,因为人真的只有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才愿意选择妥协,摆事实讲道理说不通。



第319章 工业化的大明和近代化的明军

宗室们就这么被朱厚照强留在了京城,在京城的他们自然不及在藩地王府里那么自由,每日所住的环境自然也没自己王府那么好,而且还得被近卫军给监视着。

但是,这近万名宗室也兴不起浪来,连造反的勇气也没有,每日除了长吁短叹,就是流连于烟花酒巷喝得烂醉如泥。

但无论如何,宗室改革还是在进行之中,朱台瀚出台的宗室改革细则已经由内阁决议通过发行于天下。

不过,在这个改革中,朱厚照和朝廷的官员们发现藩王们虽然不能抵抗朝廷的宗室改革事宜,却可以实施软暴力反抗。

最明显的就是干脆堕落到底,流落于烟花酒巷算轻的,有的干脆一夜豪赌,把身上的钱财输给干净,然后还把自己十年的俸禄赊欠了出去,一些赌馆老板还把帐要到了宗人府。

至于偷拿东西,吃霸王餐更是司空见惯,被顺天府的人抓进了牢里也不怕,总之,彻底把自己表现得烂泥扶不上墙,一副老子就是要堕落无耻到底,你朝廷不能不管我的样子!

“陛下,这些宗室们现在是大事不敢犯,小事不停犯,有司衙门也不敢对他们惩戒太狠,如今他们已经闹得整个京城是鸡犬不宁,有蜀王朱让栩因为下个月开始将限制纳妾,这几日硬是在京城纳了五房妾,把钱得给花光了,以致于无钱买米,竟直接坐在户部衙前要支明年的年俸!”

内阁首辅张璁不由得向朱厚照陈述了宗室们在留京后的一些现状。

朱厚照也没想到这些宗室们还会这样玩,居然可以不顾及自己身份到这种地步,但偏偏自己作为大明皇帝又不能不管这近万名宗室的死活,毕竟这些宗室再怎么说也是人,还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宗亲。

“得让他们有事干才行,朕不是让你们内阁出台开放四民之禁了吗,这些藩王们就没有一个去做点什么正事?”朱厚照问道。

张璁摇了摇头“宗室们养尊处优惯了,无论是务农还是经商都不愿意去干,只会使唤自己的属吏们去干,但是,现在朝廷已经把他们的属吏护卫换成了朝廷的人,他们自然也使唤不动,也就什么事都做不出来。”

“看样子,朝廷还得解决这些宗室们的就业问题”,朱厚照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他知道这些宗室们是在使用软暴力对付自己,一个个通过放任自流的方式来逼得自己这个皇帝不得不放他们回藩地当逍遥王爷。

朱厚照传见了宗人府朱台瀚等人,这几日朱台瀚、朱厚熜、朱载垒组成的宗人府在宗室改革是主导机构,而且具体负责了对各宗室的子嗣和妾室以及专长等数据统计工作,甚至还清除了不少假冒的宗室。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难免脾气暴躁的藩王不支持三人的工作,甚至也有朝廷官员煽风点火,而朱台瀚虽说善出建议遇事时反而不能做到果决,倒是朱厚熜利用软硬兼施的策略使得这些宗室们都没敢怎么为难宗人府,甚至还借助皇长子朱载垒的身份,打了几个宗室板子,立起了宗人府的威严。

朱厚照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更加确认朱台瀚是个有理想有见地的人,而朱厚熜明显平时藏愚守拙但真遇到了事还能见招拆招无愧其在历史上屡屡挫败文官集团的名声,而自己的皇长子似乎两者兼有但有时候更像是一张招牌,因为儒家礼法里嫡长子地位特殊,使得无论是宗室还是朝臣都因为他是嫡长子而给他几分面子。

如今,既然宗室们的问题还是没有处理好,朱厚照依旧想到的是让他们来处理,在朱厚照看来,或许宗人府还可以发挥更多的功能,不仅仅管理宗室的玉蝶敕封俸禄待遇等事,还应管理宗室的道德行为规范以及教育和就业等事。

朱厚照向朱台瀚等人表达了这一想法,朱台瀚等人听后都不由得深思了起来。

朱厚熜最先有了主意,但他不愿意先说出来,他更希望有人站出来去承担得罪人的风险。

朱载垒心思一直在二涨式蒸汽机的汽缸镗制研究上,对于朝政尤其是管理家里的宗亲们,他兴趣不大,他甚至觉得没必要,这些宗亲自己不争气不努力,朝廷何必管其死活。

唯独朱台瀚虽只是郡王,但的确是在认真想着,想了一会儿才道“回禀陛下,宗室们游手好闲,还是缺少管教之故,既然他们从政从农从商皆不行,不如让他们从学,请严师以管之,令其成材,再由朝廷按其学业优劣分配于各处。”

朱厚照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从学或许是最适合这些藩王,你们宗人府与学部联合成立一所皇家学院,从祭酒到训导都得要最严苛的人担任,同宫学一样,用最严格的方式管理这些宗室!毕业者由吏部直接分派!”

于是。

一所新的高等学堂便因此而出现。

所谓的皇家学院很明显也是所谓的贵族大学,不过,朱厚照也不打算让皇家学院全是宗室子弟,圈子是需要互相交流的,不然这些宗室子弟永远不知道各阶层的人。

所以,朱厚照要皇家学院在主要承担培训宗室子弟的同时,不应有小于百分之十的比例特招家境贫困的寒门学子以及不小于百分之十比例的世家弟子,这样才能让宗室子弟了解到勤奋且聪明的寒门学子与才华横溢的世家子弟。

代王朱俊槻此时便对此叫苦不迭,他之前连在刑部大牢里都没怕过,但如今被关在皇家学院却让他度日如年,而且一想到自己因为背不熟九九乘法表而被古板的老学究打得手掌肿如熊掌更是哇哇直哭起来,直喊着要回封地。

朱厚照这日也来皇家学院看了看,待听见宗室子弟在里面一个个鬼哭狼嚎时,他心情别提有多好,在他看来,能将这些宗室子弟好好教育教育就算培养不出几个栋梁之才,但只要不全变成废物也是好的。

也直到这时,关于宗室们的改革才差不多宣告结束,藩王们被圈在京城已成事实,至于以后这些藩王如何用他们,自然是以后的事。

朱厚照觉得这些藩王们最好一直走学术路线,毕竟这些宗室们作为皇亲自然是衣食无忧的,无论从商还是从政难免因其身份而受到特殊照顾,而搞学术研究的话,其特殊身份带来的特殊待遇反而有利于让他们抛弃功利心安心搞研究。

而且,对于一些心里依旧对祖制比较看重的人而言,他们也更愿意看见宗室们从事学术研究而非从农经商。

为了培养宗室子弟们在学术研究上的兴趣,朱厚照还特地准备带着这些宗室子弟往大明在京城的科研基地观摩了一下,当然,如今收复交趾在即,再加上根据锦衣卫提供的情报,随着大明长期处于贸易顺差的地位且之前对葡萄牙等的一些不友好行为,使得这些西方势力乃至日本等国已经开始抵制大明的贸易,甚至还有报复大明的意图,因而,朱厚照也确实需要好好了解一下大明的科技和工业进展,看看大明在全球争霸中又增加了多少底气。

大明开启现代化教育是从建立京师大学开始的,但大明开启自然科学研究却是从皇家工业实验基地建立开始的,最开始是朱厚照这个皇帝的个人行为,到现在已经变成整个国家需要重视的战略基地。

如今,京城皇城西部如今已经是帝国政治和科技中心。

在科技方面,皇城西苑左侧一带既有综合性的京师大学也有由杨一清承办的军事科研高校及帝国国防科学技术大学,还有专注工科的大明工业学堂,以及新成立的皇家学院还有宫学这些学府,还有大明科学院和工程院以及军械局等研究机构,也有皇家工业公司等制造公司,可谓是产学研一体的工业基地。

若不是因为考虑到环境的因素,把铁厂与一些化工厂迁往通州的话,这里的工业体系还能更加完备。

当然,如果加上南京与泉州的船舶制造以及海战武器研究机构,则更加完备。

大明现在在重工业方面已经进入了蒸汽冶炼与采掘阶段。

而机械工业方面也因为钢铁冶炼技术的改进使得水力驱动的镗床制造成为了可能,要不然也不会制造出好的蒸汽机,而且还因为镗床的出现使得蒸汽汽缸能够被镗制出来。

镗制出来的蒸汽汽缸气密性更加好,甚至也还因此开始出现二涨式蒸汽机的研制工作,一旦多涨式蒸汽机研制成功,就意味着制造蒸汽轮船成为可能。

不过,现在制造蒸汽机车已经具备可行性。

甚至,在大明工程院的实验基地,已经开始利用简易铁轨和简易机车进行大型实验设备与器材的运输。

不过,朱厚照现在主要关注的还是枪械与火炮、火药等武器的制造。

毕竟眼下战争随时可能会发生,而大明如果能武器制造技术上再上一个台阶,无疑能更加有把握的取得世界霸权争夺的胜利。

朱厚照换了身大明版蓝色军工服,带着一干人进入了军械局严格把控的生产车间。

轰隆隆的水力冲击声犹如巨雷般在镗床旁响起,而标准的炮管和枪管却因此一根一根地被镗制出来,且通过流水线直接进入检验工人的工作台,由检验工人进行检查,然后装车通过滑轮转运至外间平台试射。

整个过程十分有序且有效率,朱厚照还特地亲自检查了一根炮管,很明显大明的炮管已经开始可以被镗制出膛线,而且膛线螺纹在逐渐变得细密,制造炮管的材料也逐渐由简单可分的铜铁金属变成掺杂有各类重金属的合金炮管。

“眼下军械局已经淘汰了滑膛炮管和枪管,全部采用了线膛管,我们有专门的镗制师傅,一个月开了一千银元的高薪,这些镗制师傅基本上能保证同制造滑膛炮管枪管一样的速度,陛下今日来的正好的是,臣和几个镗制师傅还有京师大学的程院士做出了一种可以连射不拉栓的枪,这个枪应该就是陛下所提到的机关枪,只是比较大,管子有点多,而且还有个水箱,就算有轮子推着走,也得有四五个人伺候它才行。”

童院士此时绘声绘色地向朱厚照说着自己最新的研制成果,朱厚照听后也很是好奇,忙着童院士带他去看看。

于是,朱厚照便跟着童院士来到军械局的实验校场上,而没多久,便有军械局的技术人员推着一辆和炮车没什么区别的大型铁疙瘩出来。

跟在朱厚照身后的官员和宗室子弟皆因此议论纷纷起来。

而在这些宗室子弟和官员还在议论时,朱厚照已经迫不及待地让童院士立即着人开始试射,他能够决定这种机枪和后世的加特林很像,只是体积还要稍微大些,而且冷却用的水箱也更加大。

啪啪啪!

没多久,这大明版加大号加特林便开始开火,一阵阵白烟从多根枪管溢了出来,操纵者不停地转着枪管,把一颗颗子弹发射了出,打得对面的木靶是千疮百孔。

除了朱厚照外,在场的官员和宗室子弟们皆张大了嘴,一个个皆不敢相信还能有这样的火器,一时也不知道该称呼这是炮还是称呼这是枪。

兵部尚书桂萼立即转身建议道“陛下,臣建议立即批量生产此类枪炮,若有此枪炮,骑兵可无也!”

“桂部堂勿急,此枪还不能批量生产,现在这个只是实验成品,具体何时可以标准化批量生产,还得等一段时间”,童院士说着就不由得咳嗽起来。

朱厚照点了点头“不着急,但朕希望它可以在将来陪着我大明将士去西南打猴子!”

打猴子?

在场的人皆不懂皇帝陛下所说的猴子是何物,倒是桂萼恍然大悟起来“陛下赐交趾土著名为猴子,寓意倒也恰当!若以此物打猴子,细想来,猴子被打得上蹿下跳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

话转回来,朱厚照现在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大明在科技与工业上已非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国家可比。

同时代的欧洲还处在资本主义兴起的初期。

葡萄牙因为被大明夺走了航线和贸易市场,国际地位极度缩水,就只有西班牙靠着在大西洋上的贸易和在北美地区的掠夺依旧在西半球称雄。

美洲更不用说,印第安人的悲惨命运才刚刚开始,南美地区的印加帝国在大明建昌侯的北进战略下节节败退,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便因为双方实力悬殊而亡国。

亚洲除了一个横跨欧亚的奥斯曼帝国还算有点实力外,大明就更没有什么惧怕的。

大明真正的威胁还是在内部。

财富的累积会让一个人变得堕落,也会让一个帝国失去进取的心态。

强大的小农经济依旧让儒家思想顽固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着,依旧有很多士大夫重农轻商,趋于保守,依旧有言论希望帝国停止征伐,内修王道,外睦友邻。

但现在,朱厚照能看得出来,帝国的工业化已经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

蒸汽工业让帝国的市镇化越来越明显,在江南与两广地区以及京畿地区,已经有数量可观的资产阶级与手工业者以及工人阶级,在东部地区,已有上千万的人靠务工与经商活着,没有人敢为了恢复祖制让上千万人失业。

甚至已有不少这类的人参与到朝廷政治中。

而且,眼下快速进步的工业又何尝不是这类人的利润需求所促进的,并且光是科技和工业研究以及教学方面已经有一大群职业人,他们在政治地位不低,在经济生活中地位也不低,对自然科学的热诚不逊于欧洲文艺复兴后的一些大师。

所以,朱厚照相信即便他百年之后,新即位的帝王和大明新的统治集团也很难把大明掉转回受儒家社会绝对控制的那个只知道闭关锁国重农抑商趋于保守和僵化的帝国。

地主阶级即士大夫阶层们现在没办法无视自己佃农数量减少的趋势,也没办法去改变这种趋势,而工商业的巨大利润也逼迫他们从传统地主向工商业资本家转型,而佃农们也从无地农民渐渐变成工人。

可无论是传统士大夫还是已经转型的新兴资产阶级都有一定的自私心,能不缴税就尽量不缴税,能逃税漏税就逃税漏税,这逼得朱厚照先搞了江南新税政后又在关内搞了矿税重收,总算是帝国到现在变成可以由中央朝廷合理控制的帝国。

大明帝国现在成了君主的资本工业帝国,最需要的就是原料,农产品也是原料之一,所以大明为了粮食才起了收复交趾的主意。

很多思想还比较保守的士大夫们很无奈地看着这样的现象,看着在新修的水泥路上,一队接着一队往南边调运的近卫军官兵。

山东按察司佥事王亿此时便看见这些近卫军持着钢枪,推着炮车,或者乘着大型马车在宽阔的水泥路上疾驰着

“没想到啊没想到,朝廷拨巨资修这水泥官路直通两广,募集近二十万山东流民开路,原来为的就是今日方便运军队去南方!真正是这水泥路修到哪里,大明的军队就会到达哪里,只是这穷兵黩武之举恐非社稷之福啊!”

虽说传统的士大夫对于朝廷这种对外扩张之举忧心忡忡,但是作为参与近卫军的官兵们此刻却是洋溢着笑容。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此时的一首从大内传到军事院校再传到近卫军中的改编版军歌,此时,正被行进水泥路上油菜花丛中的近卫军官兵们高声唱着。

他们的精神是饱满的,对战争也是热情的,丰厚的赏赐体系与军功爵制度以及退伍后可以直接转为士的阶层且担任基层官吏甚至可以晋升为高官,自然使得他们对作战的积极性很高。

即便是死亡也不怕,帝国的保险制度和抚恤体系能让他们的子女因为是烈士遗孤而得到特殊照顾,正因为真到了战场上,也能有底层士兵敢慷慨赴死。

军队的政治部还给他们做了充足的思想工作,让他们现在不但明白自己为谁而打也知道为什么要打,不同于以往的军队官兵即便到了战场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参与进这场战争。

此时的近卫军官兵都已经从政治系统的军官干事口中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正义的事,是要为大明收复故土,解救在交趾被奴役的同胞,为家人争夺足够多的粮食,所以,他们对于即将发生的战争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也没有觉得自己是在侵略,自己是犯罪,甚至是真正的把这场战争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

大明陆军军事指挥学院毕业的青年军官俞大猷正研读着从皇家图书馆借阅来的关于永乐年间征讨交趾的资料,虽说此时的他只是暂驻宝庆府,但常年接受军事指挥教育的他时常会和同行的几名基层军官推演着沙盘,都把收复交趾的战争当成一项自己热衷的事业来做。

这种和后世为理想为主义而战的军队一样,一旦在精神上接受了战争,甚至希冀通过战争实现自己的价值,其战斗力无疑是可怕的,即便没有先进的武器。

杞人忧天的士大夫们没法阻止这些已经被思想武器武装头脑的近卫军官兵。

而百姓们在吃得饱穿的暖的时候,对于这些军纪严明的官兵也没有任何抵触心理,甚至因为基层官吏大量由近卫军退伍官兵充任,再加上近卫军一开始就奠定的军民一家亲思想,使得底层的百姓对近卫军的官兵尤为尊敬,军民关系也尤为亲密,一改以往百姓视兵为匪的观念。

文人笔下的箪食壶浆甚至因此变成了现实。

此时,俞大猷刚进入一家村子准备寻找这里的里正商议驻扎借宿的事,一百姓便指着几个人抬着的大明版加特林问道“军爷,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打战,怎么往南边走,那抬的又是啥,这么多根管子?”

“老乡,你不知道,我们就是要去南方,那叫机枪,专门打猴子的!”

俞大猷说了一句。

“拿着机枪去交趾打猴子”这句话从兵部传到了近卫军,一下子流行了起来,如今就连俞大猷这种基础指挥官也习惯性地说了出来。



第320章 大明版福寿膏

大明帝国对于交趾的战争还在准备中,帝国的朝廷也依旧有条不紊地为这个战略目的做出一系列举措。

正德三十一年春,应礼科都给事中梁世摽所提议,朱厚照着内阁下谕礼部,改朱棣谥号太宗文皇帝为成祖文皇帝,以此再次表明朝廷欲重新永乐盛世的决心,而欲重现永乐盛世,交趾自然是不能任其独立于外的。

正因为此,民间开始议论起关于永乐年间大明疆域的事来,并提到大明放弃交趾的旧事。

待到这年夏,兵部尚书桂萼公开发布言论,表示交趾是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大明朝廷做这些举措自然都是为了接下来征服交趾做铺垫造势。

而旋即,近卫军枢密使林廷选便上疏提议收复交趾,保护汉民,朱厚照准予了林廷选所请,着毛伯温挂帅,领兵出征。

至此,大明收复交趾已成定局。

而此时交趾还处于内乱的状态,对于大明的举动还没有任何警觉。

不仅仅是交趾自己没有任何警觉,此时在南大明海一带贸易或走私的西洋番也没有意识到这是大明战略重心南移的标志。

西洋番万里德此时也没有太关注于大明帝国即将收复交趾的事,此时的他依旧关注着这一次来到大明能多售出多少福寿膏。

无论是西班牙还是葡萄牙,这两个崛起的西欧大国在大明加入大航海运动后就彻底失去了其在全球贸易市场的优势地位。

大明的生丝还有其他物美价廉的产品倾销到了全球市场,使得西班牙和葡萄牙和他们控制的殖民地的纺织业大面积破产。

同时,因为大明已经开启了蒸汽工业革命,是工业产品提供者,还控制着许多主要航线,所以西班牙与葡萄牙在与大明的全球贸易中完全没有任何优势。

大明一直处于贸易顺差地位,大量白银犹如流水一般流进大明境内。

也就意味着,西班牙和葡萄牙在全世界辛辛苦苦掠夺来的黄金白银几乎大多数都被大明赚了去。

西班牙和葡萄牙自然是不愿意这种现象存在的,也不能坐视自己的白银流失。

于是。

西班牙和葡萄牙开始禁止中国的纺织品出售,以此达到限制白银流入大明的局势。

不仅仅是西班牙和葡萄牙,日本也在限制白银流入大明。

但是因为大明帝国本身的生丝生产优势和蒸汽工业带来的纺织工业高度发达,使得西班牙和葡萄牙以及日本的禁令形同虚设,依旧有无数人购买大明的产品。

而西班牙和葡萄牙为了打破自己处于这种贸易逆差的局势,便想到了出售福寿膏。

于是。

大明的对外开放政策和巨大的贸易顺差优势导致这种本在十八十九世纪才出现的福寿膏贸易提前出现在大明。

万里德便是这类贸易的先行者之一。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福寿膏贸易所能赚钱的利润比来华出售麝香红木矿石更为丰厚,因为自己只需在自己的殖民地强迫抓来的奴隶种植以后,就可以很轻松地获得低成本福寿膏,而卖到大明明显深受这个帝国的所有人喜爱,只要吸食了福寿膏就无法断绝对此物的吸食。

而且,万里得还发现,因为福寿膏的上瘾性可以使得这福寿膏贸易的利润能不停地增加。

毕竟,现在西洋番除了靠福寿膏贸易已经没有任何优势在全球贸易中同大明竞争。

但是,福寿膏这种货物贸易,在大明其实早就被禁止。

所以,万里德来大明出售福寿膏基本上靠走私。

而且,有许多沿海的官员和士绅会因为自身的受贿放松对他们的警惕,甚至还会帮助他们,而万里德甚至还有一个大明藩王即徽王支持自己,因而,这使得他的福寿膏贸易更加顺利地在大明境内进行者。

万里德是个典型的白左,看着大明繁荣的市井,宽阔的水泥路和高楼,以及遍布街巷的绫罗绸缎和不知疲倦能比四五个壮汉提供的动力的机器的轰鸣声,被他想到的都是自己帝国从美洲得来的白银全都落入了这些黄种人的腰包,以至于让这个帝国依旧过着无比富庶的生活,甚至还研制出更厉害的枪炮,将他们的航线控制空间挤压得越来越小。

“郎员外,您尝尝,这是新到的货,一两五百银元!”

万里德用蹩脚的汉话与徽州一富绅郎员外说着,而这郎员外此时正大口大口的吸着,眼皮也没眨一下,便道“先来十斤,带他去账房结账。”

万里德听后高兴不已,心想这福寿膏果然是暴利,成本不到一百银元就能赚近八万银元。

当然,让他更加高兴的是,看着这几年在自己手里拿货吸食这福寿膏而硬是渐渐从一大腹便便的人消瘦成皮包骨的老主顾郎员外,他很希望在自己的帝国能扩大在大明的这类贸易,让这个帝国的军队和贵族等皆染上此瘾,这样这个帝国就会变得孱弱,自己帝国就可以掠夺这个庞大的帝国。

万里德想得很远,甚至他已经给西班牙国王写了这样的信,但是,他不会想到的是,就在他刚拿着八万银元的票据离开郎府时,两锦衣卫便出现在他面前“万里德,是吧,跟我们走一趟!”

……

收复交趾的战争虽然越来越近,但越临近反而越是没皇帝朱厚照什么事,徽王所献的长福寿膏给他的印象还是很深。

朱厚照到现在依旧未能减轻丝毫对福寿膏这类东西可能因为大明开海而提前流入大明而毒害天下士民的担忧。

虽说,朱厚照已经通过行政手段下旨禁绝福寿膏在大明贸易,但是,朱厚照相信禁绝肯定难以禁绝的,他也能猜到西方人肯定会越来越积极于进行关于福寿膏的走私贸易。

毕竟历史证明,做这个的确是利润丰厚,也是唯一打开中国市场的办法,即便是在后世二十一世纪也是与石油、军火齐名的最赚钱三大贸易之一。

朱厚照觉得如果福寿膏的贸易不能彻底禁绝的话,那也不能只让大明深受此害,自己必须让西洋人也受到这样的伤害,而且自己也得靠这类贸易继续维持住大明的贸易优势地位。

当然,大明要想从事这类毒0品贸易,所生产的毒0品自然不能是简单的毒0品。

毕竟,大明是个工业化的国家,已经有科研能力,所以,大明要生产的福寿膏自然不能是简单的天然毒0品,自然得是工业产品,要不可替代。

而且,在朱厚照在从徽王这里得到福寿膏之前,朱厚照就已经让丘聚派大明的化工类人才从事过罂0粟等作物的化合物提纯与合成实验。

朱厚照的初始目的自然只是为了做镇痛药和锦衣卫内部审讯与情报侦缉使用,但现在,朱厚照有了一种把这类产品也进行贸易的想法。

“陛下,这就是臣和化工科的院士们研制出的镇痛灵,目前只用于弥留之际的重症者”,丘聚说后,朱厚照便点了点头,旋即又问了丘聚关于这类镇痛灵的其他信息,最后也基本确认这种镇痛灵就是后世的吗0啡。

而就在朱厚照刚见过丘聚后不久,锦衣卫便来报给徽王出售福寿膏的西洋番万里德已经抓到。

朱厚照干脆命锦衣卫把万里德带去了丘聚的实验室。

而朱厚照自己也在这里见了这万里德,问道“说说吧,你为何要贩卖福寿膏到大明,你贩卖了多少,还有多少货,你贩卖给了哪些人,通过什么途径的。”

万里德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是会被这个帝国的锦衣卫抓到,而且还被押到了这个帝国的皇帝陛下面前,一时只知道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厚照不由得笑了笑,也懒得同这西夷番废话,便吩咐道“丘聚,将镇痛灵给他进行皮下注射!看他到时候招不招,也顺便让这些贩卖毒药的番夷奸商尝尝我大明国产精品福寿膏的厉害!”

镇痛灵是丘聚和他带领的化工团队从罂0粟中提取出的化合物,其中有个性质便是能溶于水,自然可以进行皮下注射。

而大明现在的医学发展也很快,对于丘聚而言,已对皮下注射不陌生,只是注射器用的玻璃材质的注射器,不是塑料材质的。

丘聚穿着白大褂走了出来,右手举着一根玻璃制注射器,犹如给小孩打预防针的怪老头一样,朝这万里德走了过来,并吩咐人露出万里得的肩膀

西洋番万里德在被注射前看着那有细长针头的时候已经感到了恐惧,他不知道这怪老头是要干嘛,因而不由得发起抖来,一股子尿骚味硬是从他的裙下冒了出来。

啊!

万里德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丘聚已经将一整管镇痛灵即吗0啡注入了万里德体内。

初始,万里德只是感到一阵新快之意,不由得笑了起来,旋即便觉得万分难受,迫切地想要再来一针“麻烦,再给我来一下,再给来一下!这液体太神奇了,简直是上帝之液,比弄了女人还爽!”

朱厚照看的出来,大明所产的这类药品明显效果更好,更易成瘾。

接下来。

因朱厚照没让丘聚继续给这万里德注射,万里德已经着急的暴怒起来“给我再来一下!快再给我一针!”

万里德也没想到自己会作茧自缚,进行毒0品贸易的他也会在大明被强制染上毒瘾,而他自然也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毒瘾,很快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信息供了出来。

“锦衣卫成立缉毒司,进行福寿膏贸易者,一律处死!不用审问!从现在起根据万里德提供的线索立即抓捕在大明境内和境外的缉毒机构,各地警务力量与军队务必全力配合!已开始吸食福寿膏的大明百姓,无论是谁全部押解进锦衣卫缉毒司监狱,直到完全戒除后才可放出!”

朱厚照没有想到即便自己下达了行政命令,禁绝毒0品贸易,但还是通过这万里德得知了许多走私贸易依旧在疯狂向大明境内倾销福寿膏,这让他不得不直接让锦衣卫参与此事。

除此之外。

朱厚照也决定立即对西洋番以牙还牙,因而,朱厚照便立即传见了高凤,吩咐道“你现在立即组织一家商行,暂且命名为福寿商行,专门负责对西夷诸国出售福寿膏,出售的福寿膏产品主要是丘聚等人提取出的镇痛灵,就把这东西当成福寿膏来卖,就叫做精品福寿膏!具体生产你去找丘聚。”

“臣遵旨!”

高凤现在是御马监掌印,负责朱厚照的财产管理,朱厚照如今让他成立福寿商行,自然是要让他对西夷诸番开展鸦片贸易。

朱厚照知道一旦鸦片贸易开展起来,西方将会彻底失去在全球贸易上赶超大明的机会,而大明也正好借此机会在摧毁西方人的精神和摧残他们的身体,甚至改变他们的基因。

高凤开始了福寿商行的组建工作。

大明现在的贸易主要分三种,一种是直接从境外殖民地掠夺回原料,一种是出口各类加工产品,由西洋番或者其他番夷自己运回国售卖,一种是直接远渡重洋到其他售卖。

因为大明出口的商品利润空间大而自身除了原料外对其他商品需求量较低,因而远渡重洋的贸易活动在大明诸商行中被经营的还是很少。

如今,高凤奉旨组建的福寿商行算是为大明在去境外他国出售商品这方面的商业活动开辟新的增长极。

在正德三十二年的春,福寿商行的商船正式带着大明皇家工业公司生产的十万斤精品福寿膏离开濠镜往西洋而去。

这个时代还没有开辟出苏伊士运河,福寿商行的船得先经过佛得角,好在佛得角和休达现在都是大明殖民据点。

因而,福寿商行的商船要完成第一次对外鸦0片贸易倒也不是很有难度,问题是如何在西夷诸国包括奥斯曼帝国成功获得贸易权且顺利出售鸦片贸易。

朱厚照希望西洋诸国能识相点,主动且允许福寿商行来销售福寿膏。

如果不识相的话,对此,他也提前有所准备,已特旨要求海军部分武装力量做福寿商行背后的支持者,毕竟这是皇家企业,与历史上西方列强的东印度公司差不多,实在不行就可以直接代表皇室意志逼迫其贸易。

邵员外被抓进了锦衣卫的缉毒监狱被强行戒毒,与此同时,与邵员外一样的大明第一批瘾君子也相继被控制了起来。

而第一批开始向大明出售福寿膏的番夷商人都被押解集中于濠镜,且所带来的福寿膏全部没收,其所赚财产也全部籍没,然后其人头全部砍掉,并悬挂于濠镜主城门,以此震慑来大明贸易者。

大明与历史上的晚清不同,现在的大明虽然也过了百多年,但在屡次与西洋殖民者的战争中都大获全胜,所以,大明尽管处置其这些贩卖福寿膏的西洋番更加残酷,但西洋诸国没一个敢同大明发动鸦片战争。

即便是被某纪录片里的所谓大国葡萄牙和西班牙,也不敢再向大明宣战。

而且即便大明在果阿用佛郎机人的头颅筑造了一座京观塔,这些佛郎机商人依旧还是屁颠屁颠地来大明贸易。

因为大明已经在数次对西夷殖民者的战争中取得完胜,大国地位本身就是全世界承认的。

现在的大明算是整个世界里唯一的超级大国,没有所谓的多强!

因为大明有世界最大的市场,也有唯一的工业生产基地,所以,他不用考虑任何国家的感受,但其他国家得考虑大明的感受,而且其他国家想要富裕还得仰赖大明的恩赐。

作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大明给其他国家的感受是恨又不敢恨,爱又爱不起来,有时候不希望大明干涉其内政,有时候又求着大明当世界警察替其主持正义。

如今,大明欲收复交趾已是铁上钉钉的事。

只要是个明白的交趾人也应该意识到大明现在应该算是他的敌人,甚至是目前最需要防备的敌人,但戏剧性的是,交趾国权臣阮淦所立的黎庄宗忽然遣派使臣到京城,向大明皇帝朱厚照陈述莫氏即莫登庸篡位夺权的事,主动请求大明讨伐出兵交趾讨伐莫氏。

准确的说,现在的交趾应该叫安南,是宣德年间的黎利在逼迫王通议和后请求大明放弃交趾并册封自己后建立的藩属国。

而如今,黎氏王朝的权臣莫登庸逼迫黎恭皇禅位,自己建立了莫朝,但另一个权臣阮淦则不愿意从属于莫氏,另立了黎维宁为帝,即黎庄宗,使得现在的安南即交趾南北分裂。

阮淦明显自知自己的兵马无法灭掉莫氏,因而向大明求援,希望大明出兵帮其统一安南。

“天朝皇帝陛下!吾皇先祖乃天朝宣宗所册封之安南正主,奸贼莫氏篡位自立,实乃十恶不赦,乞望天朝挥天兵救我安南百姓于水火,维持安南之正统啊!”

阮淦派来的使臣伤心欲绝地一边哭着一边痛斥着莫氏的罪行。

朝中许多深受儒家理学教育的大臣对于黎氏的遭遇也是深表同情,当然也有明事的大臣知道这黎氏王朝如今这样也不值得可怜,因为当年正是黎氏先祖黎利集结兵力背叛大明才使得大明失去了交趾省,也使得大明从此在西南诸土司中的威望一落千丈,导致从宣德朝以后,大明很难再控制西南土司,且最终在万历年间造成一次大战。

虽说这事和宣德皇帝自己深受儒家理学教育有关且看不到失去交趾会失去对西南控制力乃至控扼西洋的战略意义有关,但黎氏也难逃其责任。

朱厚照不是儒家培养出的帝王,他看见的不是要维护儒家正统伦理,而是如何让大明的国家利益最大化。

虽说大明本来就欲兴兵交趾,但现在既然阮淦主动请求大明出兵,朱厚照觉得大明倒是可以利益一下国内的矛盾,让大明在收复交趾的这一目的中付出最少的代价。

朱厚照召集了近卫军系统的重臣开了一场临时廷议,以商议如何应对安南国王黎庄宗请求大明出兵的事宜。

因为大明锦衣卫的情报工作已经加强了许多,所以,此时的帝事高层已经知道安南国的真正情况,知道所谓的黎庄宗不过是阮淦控制的傀儡,因而,无论是朱厚照还是王守仁亦或是林廷选、桂萼等对安南国的南北势力都没有多大的同情心。

此时,王守仁说了一句“陛下,臣以为大明可先应允黎庄宗的求救,出兵征讨莫登庸,臣认为莫登庸只要不笨,在面临南方阮淦所部与我天朝王师双面夹击的情况下,肯定会选择归附我大明,主动请降,甚至还会献上土地户籍等册。”

朱厚照承认王守仁分析的很准,历史上,大明的确在应安南国王黎庄宗所请出兵安南后,莫登庸就立即向大明请降,因为国内对于大明出兵安南的反对声音本来就大,而莫登庸请求内附也算是完成了大明对安南名义上的收复,所以,大明朝廷当时也就同意了莫登庸的内附,并没再对安南进行事实上的战争。

可这种名义上的安南内附除了能在面子上好看点外,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大明并没有获得对安南地区的实际统治,虽说让安南依旧处于南北分裂状态短时间内对大明比较有利,但安南迟早会统一,一旦统一依旧会成为独立的王国。

而且,这种名义上的归附不是事实上的战领依旧没让大明重拾在西南土司中的威望,依旧使得安南等国肆意在大明边境烧杀劫掠,连西南土司也肆意劫掠汉人奴役汉人,甚至这些西南土司最后胆大到后来直接叛变。

朱厚照依旧还是想直接占领安南,毕竟朝廷现在真正需要的不是表面上的荣耀,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需要粮食、矿石、廉价劳动力……



第321章 俞大猷与电学在大明的发展

“王卿所言有理,不过,我们收复交趾是要实际占领交趾,使交趾成为我大明的粮食基地和控扼西洋航线的重要基地,也就是说,无论是他莫登庸降和不降,为大明百姓计,他和阮淦这些交趾土著领主是必须要被消灭的!”

朱厚照这时候说了一句,也算是奠定了基调。

参与廷议的官员也都是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鹰派官员,只讲究如何让国家利益最大化,不在乎所谓的名声。

因而廷议的官员们也都明白和接受朱厚照的意思,知道大明现在不同于以前的王朝,自给自足是不可能的,现在的大明只要不想办法对外掠夺,国内贫富问题就会加剧,就会发生大乱。

兵部尚书桂萼此时站了出来

“陛下,臣认为,如若接下来交趾之莫登庸果如王阁老所言,请降大明,大明可趁此要求莫登庸之军队接受朝廷整编,其麾下官吏接受朝廷培训任命,其领地需由朝廷派遣流官治理,至于,阮淦所部,朝廷可以将莫登庸降服之事告知于阮淦,逼其归降,若阮淦不肯,再兴大兵讨伐!”

曾做过两广总督的林廷选也不由得接过话来“陛下,臣以为莫登庸不会如桂部堂所言甘愿做我大明一闲臣,欲夺其利,必割其命,对于交趾免不了刀兵之举。”

“林公所言有理,臣也认为刀兵是不可免的,臣现有上中下三策,可供陛下和在朝诸公参考”,王守仁这时候也接过话来。

朱厚照见此便让王守仁说出上中下三策来,虽说大明攻打交趾基本上无异于猛虎吃羊,胜负本没有什么悬念,但能付出最少代价收复交趾自然是最好的。

这一世,王守仁没有因为被贬龙场而导致身体受损严重,因而体质不像历史上一样因为被廷杖然后又被贬龙场以致于衰退很快,以至于未到花甲便去世。

然而,在这一世,王守仁依旧还能立于朝堂之上,替皇帝朱厚照出谋划策。

现在即便是涉及收复交趾的战略事宜,朱厚照发现有王守仁在朝堂上处理起来都要容易得多。

王守仁此时便说道“遵旨,臣以为,上策便是一边答应阮氏,出兵攻打莫氏,但要求阮氏允许我王师登陆清化,且借道由南方进攻莫氏,同时,若莫氏请降,便也接受莫氏之降,且以平叛阮氏的名义,要求莫氏允许王师借道莫氏之领地,乘机以北军灭莫氏,南军灭阮氏。”

“中策,便是莫氏不肯降,朝廷依旧要求阮氏允许王师登陆清化,且从南北两个方向,先灭莫氏,再灭阮氏。”

“下策,便是若阮氏不肯借道于我大明,无论莫氏降与不降,皆需先灭阮氏,再灭莫氏,盖因交趾之地北为山地,南为平原,由海路从南攻交趾自然更容易!”

王守仁说后,朱厚照笑着点了点头,他不由得更加笃信王守仁是一个很卓越的军事参谋家,能够把所有的变局都考虑得很清楚,而且还能预见未来,因为熟悉历史的他知道,莫氏是肯定会请降的。

“爱卿总结的全面,朕认为莫氏是一定会请降的,所以眼下便看阮氏肯不肯借道于我大明,但无论他阮氏肯不肯,我大明军队皆需登陆交趾南部重镇清化,到时候阮氏答应借道还好,若不答应,便直接占领重镇清化,寻机灭掉阮氏!”

朱厚照下定了最后的决议,在场的朝臣们虽然都说了句“陛下英明!”但都不明白陛下为何怎么有自信相信莫氏肯定会请降大明,就连王守仁也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何比自己还自信,但他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虽然比自己年轻,做事易冲动,表面上看上去很是鲁莽不慎重,但似乎却真的能比自己这些人早知世道五百年,每每都能预料到先机。

所以,王守仁此时也没有质疑朱厚照。

阮氏派来的使臣带着大明皇帝要求阮氏同意让大明军队登陆清化且假道灭莫氏的条件离开了京城。

而与此同时。

近卫军总参的急递铺兵也带着朱厚照要求海军即刻集结兵力到清化的旨意去了广州府。

无论如何。

大明关于收复交趾的基本战略已经确立,而接下来,则是前线部队的具体作战问题。

在此期间。

朱厚照还让大明证券交易所发行了战争国债劵,以此来聚集发动战争的资本。

因为之前为占据果阿,大明便发行过这类债券,而且也让第一次吃螃蟹的百姓们因此发了不少财,甚至还因此造就出许多个民间百万乃至千万富翁。

而如今,大明再次因为战争发现国债劵,百姓依旧是争相恐后地给大明军方投钱,原因无他,大家都相信大明近卫军的实力,毕竟每天在主干道的水泥路上跑着的军队,他们是亲眼看见的,自然看得出大明打交趾是必赢的。

在这个时候,大明帝国的百姓明显是对大明帝国有信心的。

而大明朝廷的军队也因此得到了大量的资金支持,当然,这些资金支持的背后代表的也是民心支持。

而百姓们也因为投资了战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关注帝国的战争,似乎一下子民族主义都要高涨了许多,比洗脑教育的效果还要好,尤其是一些自私的中上层阶级,谈国家民族大义他们不在乎,但现在因为他们也相信帝队实力而投资了战争使得他们现在比普通百姓还要关注大明即将发起的战争。

“穷兵黩武实非利国利民之举,杀戮不应发生在我中国!”

大儒白松彝在岳麓书院很不客气地抨击着当朝的尚武之策,但在演讲结束后,也会把自己收到的束脩银交给自己的仆人,说道“立刻去武昌府买一笔国债劵,长沙到宝庆一带大军越来越多,谁都看的出来,这次安南变成交趾的可能性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了!”

“老爷,家里人来信,大爷把府里五万银元都投了进去,说就等你替朝廷收复交趾,让他赚个十来万,也好争取先把皇家工业公司出产的最新一批二涨式蒸汽采矿机拿下!”

即便是此时负责身在梧州的近卫军北军统帅毛伯温也收到了家里人的来信,一时间,也让他压力增加了不少,知道自己这次率兵攻打交趾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不然亏损的不只是朝廷的兵马钱粮,还亏损的是自家的钱财。

正因为此,毛伯温不得不放下身段,对自己的副将吩咐道“去姓俞的那小子叫来!”

毛伯温的副将见此不由得疑惑道“老爷,俞大猷那小子素来脾气臭,谁都敢顶撞,你不是很讨厌他,甚至将他调出中军之外吗,缘何今日又要见他。”

“那有什么办法!娘的,朝廷那些官员真不愧是老狐狸,出的主意真的毒辣,现在这仗必须得打赢,不但得打赢还得打好,要不然,亏的不只是朝廷,还有自己,姓俞的那小子,虽然脾气臭,但对战局的分析比军部的参谋还强,这小子前日说的和现在近卫军总参下达的钧旨谕示没什么区别!”

毛伯温说着就把手里的文书往案上一丢“这个俞大猷,年纪轻轻,又远在梧州,却和上面的陛下和王阁老们想法一样,你说他得了不得了!接下来,如何打,先问问他自然是好的!”

毛伯温说着又不由得摆摆手“算了,这家伙脾气倔,老夫无视军法强行打了他军棍,他估计现在还恨着我这个主帅了,本官亲自去见他吧,把前阵子湖广巡抚秦金送的好酒带上!”

毛伯温的副将很是诧异,心想主帅这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能容得下俞大猷。

……

俞大猷这里依旧利用行军所用的望远镜观察着梧州境内的地形,通过对梧州实际地形与兵部刊发的军用地图校准来确定锦衣卫们在交趾测绘的这份军用地图的准确度。

“志辅,你让军里的劵行(帮忙代理债劵投资业务)帮忙买劵没有,这仗还没开打,外面的战争劵就价格就已经翻了好几倍,这下子就算朝廷不发饷,兄弟们只怕都会不要命的打猴子,你说说这仗到底什么时候开打,我还真想等这仗早点打完,好早点换成真银元,也好把你嫂子娶回家!”

俞大猷昔日同窗,如今已从海军陆战科毕业的同窗卢镗这次参与收复交趾的战争原因先历练一下陆战丛林作战,但也因此,使得他也得以和俞大猷一起并肩作战。

俞大猷没有因为卢镗比自己年纪小却故意充自己大哥而生气,只是站起身来,把身上的草屑拍了拍,厚底军用山地皮靴往地上一跺,就开始解起裤腰带来,一边嘘嘘着,一边说道

“买劵干什么,我俞大猷从军又非是为了挣钱,不过这仗北边一时打不起来,我估摸着,我们陆军还得在这广西待一会儿,不过你应该会被调走,依俞某看,朝廷这次估计会先从南边打!你这个海军陆战科的正好合适。”

“那朝廷调数十万陆军集结于西南干嘛,找俍女(壮族先民在明朝被称作俍人,又同狼,狼兵比较出名)唱山歌吗?”

卢镗说了一句就指了指前面稻田里正往这边张望的一名俍女“快看,那个俍女很是水灵,正适合做我弟妹!”

俞大猷提起了裤子,一脚把卢镗踢在了自己被自己浇湿的土地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谁是弟谁是哥,还分不清楚吗!”

“别以为你打遍少林寺无敌手,老子就怕了你,看腿!”

卢镗说着就虚晃一脚,铁拳直冲向俞大猷太阳穴,俞大猷侧身一避,正要以肘攻击卢镗胸膛,就听见一阵山歌响起,俞大猷不由得收回收来,拉住扑空的卢镗,看向了正迎面走来的一名俍女。

那俍女指着俞大猷对一老俍人说道“父亲,我要他!”

“一个汉家兵,有什么好的,我们狼兵里有的是俊小伙”,这老俍人说道。

这长的水灵的俍女撒娇地道“我就要他”,旋即羞红了脸“因为他那里大!”

卢镗这时候先哈哈大笑起来。

俞大猷不明就里,心想这些应该是奉旨调来的狼兵,也只拱手道“近卫军第三军步兵第四师百户俞大猷见过两位,不知两位是?”

俞大猷刚说完,便有传令兵策马而来“卢镗,将军有令,着你立即率本部赶赴钦州登船去香山!”

卢镗不由得大惊,心想这俞大猷的话居然应验了。

而这时候,又传来“大帅驾到”的声音,俞大猷不由得眉头一皱,心想“这家伙肯定也买战争劵了!”

俞大猷来到了毛伯温这里后发现毛伯温果然是要自己分析战局,而且也看出毛伯温有很想把战争打得漂亮点赚得更多钱的意思。

俞大猷便把自己对战局的分析说给了毛伯温听,知道眼下朝廷会在南边清化登陆。

当然。

俞大猷的分析无疑与朝廷朱厚照与王守仁等决定是不谋而合的。

一个民族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有在某一方面突出的人才,而治世自然能让能臣良将得用,乱世则往往使能臣良将蒙冤受死或折戟沉沙。

俞大猷无疑是大明这个时代的将星,这已经是历史证明了的。

不过。

在现在,除了朱厚照和毛伯温,还没人知道俞大猷会成为一颗将星。

即便俞大猷自己现在也不会知道自己会在将来成为一颗将星,甚至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已经开始关注他。

朱厚照的确设立了档案库,虽然没有直接告诉其他人,但也的确在秘密观察这些在原本历史上表现卓越的人才。

朱厚照相信即便自己这个穿越者能改变历史,让这个社会发生变化,但也掩盖不了这些英雄在如今这样的大明发挥他们的价值。

可能这个时代的大明不会再出现倭乱,但这并不意味着,俞大猷就不会成为名将。

……

“南边在登陆后,需要投入的陆地野战力量要更多,不能只依靠海军陆战兵,在想想能不能在北方战线上抽调近卫军第三军第一师等军队也通过海军运输舰运到南边去!”

朱厚照知道俞大猷在近卫军第一师,自然也想提前看看俞大猷在战场上的表现,所以便想着增加南方战线的陆军力量时候,把俞大猷先调过去。

皇帝朱厚照发话,枢密院不敢不从。

不过,俞大猷在接到这个指令后并没有高兴起来,一脸苦涩地道“怎么办,我晕船啊!”

……

但无论如何,中央的命令,连毛伯温都不能说什么,何况是俞大猷,也只能听从军令。

无论如何,大明南线兵团已开始逐渐向崖州集结,无论交趾阮氏是否同意让大明登陆清化并借道征伐模式,南线兵团都要从崖州向清化进发。

战争不是打架,说干就干,即便是偶然性的战争冲突要想酿成大战,都会有数月到数年不等的渐变过程,如今大明中央从提出要收复交趾到现在正式调兵确立战略,也差不多有了十多年,即便是现在确立战略并调兵后要正式打响第一枪后也得需要一段时间,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这块以及前方指挥官战术指挥这块都需要时间。

而在这时候,朱厚照还做了一件事,便是南线兵团统帅的决定,北线是在南方山地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毛伯温,而南线兵团是需要海陆作战都擅长的,朱厚照还是让汪宏做了统帅。

毕竟汪宏是数度挫败西洋殖民者侵略的海战名将,虽然是文官系统的,但用汪宏自然可以更保险,毕竟南洋一带也就从按察副使开始到总督都是在两广待的汪宏最为熟悉。

朱厚照确立了南线兵团的统帅后又考虑到南北两线的统一协调的问题,便又让王守仁挂枢密副使职,督师南洋,统一协调指挥南北两线兵团收复交趾的事,甚至让王守仁全权处理,可以先处理再报中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大明尽管已经大踏步进入了蒸汽时代,但还没进入信息化时代,连无线电波都还没有,由于地理隔离,朱厚照自己这个皇帝很难在五千多公里的距离外遥控统筹南北两线。

在这种情况下,为提高战争指挥效率,朱厚照只能放权。

而且,当王守仁去了南方后,他也必须完全信任王守仁,既不能随便换帅,也不能越级指挥,历史证明,就算自己是军神,越级指挥也很容易出问题,他可不能学常凯申。

所以,现在的朱厚照干脆放松下来,什么都不操心,只安心等待战争结果,如果结果好自然论功行赏,结果不好则该追责的追责,现在的他反而只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所谓的偷得浮生半日闲,朱厚照现在便是如此状态,他决定做一些自己内心想要做的事,这个时代对于他这个穿越者而言,最遗憾的自然是没有网络,没有电影电视等视频,更没有可以让人舒适的各种电器化智能化设备。

前世的自己尽管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但是因为穷,很多所谓的东西他没有真正的有时间是享受,或者是有能力去享受。

而如今,自己是大明皇帝,完全有能力和资格拥有世界最好的,包括女人,但是,有些后世的东西,他却不能拥有,这对朱厚照而言不得不是一种遗憾。

朱厚照从自己内心出发,他现在很想让新的东西出现。

所以,他让科学院加快对电学的研究与应用,当然,研究电也并不是为了满足朱厚照内心的诉求,朱厚照自己也知道如果电能出现无疑可以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加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明现在其实已经能制造出伏打电池,毕竟这个简单,无非就是铜锌电池,以此作为电源提供者。

但真正在应用电的方面,现在的大明还只能制造出电灯泡,且通过大型伏打电池点亮电灯泡。

而电灯泡方面,大明现在也只有弧光灯与钨丝灯。

弧光灯由于是利用电弧发光,需要金属电极,且能耗大温度高,不适应于家用,除了军用外意义不大,所以,大明现在重点研究的便是如何将钨丝灯安进家中,且可以随时通电让钨丝灯发亮。

因为朱厚照知道爱迪生发明的电灯泡最终选择出的最佳灯丝材料是钨丝灯,所以,大明现在制造电灯泡时也少走了许多弯路,没有先去利用各种纤维材料做灯丝实验。

大明现在要想在电学上面有所进步,甚至至少实现通过电力照明的问题,缺的不是合格的电灯泡,而是足够的电力供应。

电在历史上能被人类利用,是因为法拉第发现电磁感应,利用磁感应产生电感应,进而产生电流,如今,大明科学院已经开始通过朱厚照提出的这个理论重新做实验而得到了证明,以至于让很多人相信电确实能通过电磁感应产生,但直接应用出来还需要时间。

但朱厚照希望这个时间最好不要花太久,毕竟他还真希望电气时代能够早日到来,到最后至少可以进入无线电时代,让大明在通讯上更加便捷,毕竟在将来,大明的疆域会更加辽阔,统治难度会更加得大。

但不管怎么说,朱厚照现在已经能在短时间内用一下电灯,有时候即便是在床第之间有些微弱的光芒也比黑灯瞎火的乱摸更有意趣。

但对于朱厚照的妃嫔们而言,陛下会玩的不仅仅是在晚间于床帐内电亮夜灯,还会让她们穿一些各种奇怪的衣服,还美其名曰是制服诱惑。

朱厚照承认自己有时候玩的有点嗨,但人生就是要玩的有趣,只要不影响别人就行。

大明的皇帝现在倒是可以在闲暇时让自己的年轻妃嫔穿上护士装或者白领装玩各种游戏,但此时的南海海面上,帝国的舰队已经渐渐逼近了交趾国。

交趾阮氏也不笨,也猜到了大明的目的,而拒绝了大明登陆清化的要求,这注定让大明不得不依靠武力先拿下清化才行。

而此时,俞大猷和自己麾下的官兵已经运出了加特林机枪,且悄悄地依靠冲锋舟趁夜上了岸,准备给交趾国的猴子来一场新时代新枪械的洗礼。



第322章 机枪打猴子

按下南线兵团强登清化的事不表。

先说此时莫登庸请降的事。

与原有历史上一样,莫登庸的确已经得知阮氏派使臣来大明请兵之事,也得知大明已集结大量兵力于广西后,便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大明的对手,尤其是在阮氏与大明联合的情况下。

于是。

莫登庸做了他现在最正确的选择,便是也派大臣出使大明,且直接请降,甚至还自缚跪于明臣前请罪,并献上土地户籍之册。

朱厚照得承认莫登庸的确是敢下大手笔的,也是真不担心被自己这个皇帝给下令砍了。

但朱厚照这时候的确没有选择除掉莫登庸,甚至他还打算先答应莫登庸的投降,甚至,朱厚照还专门任命兵部尚书桂萼为招降使,代表大明朝廷接受莫登庸的投降,前去广西梧州同莫登庸谈论关于交趾内附大明的具体事宜,并要求莫登庸也派出代表前去梧州商谈。

“你也是军方系统的官员,又是兵部尚书,你应该清楚朝廷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现在,朕让你去处理莫登庸的投降事宜,目的只有一个,如果莫登庸等愿意放弃权力做大明一闲臣,自然更好,如果莫登庸不愿意放弃统治交趾北部的权力,那你也要拖着他,最好拖到南线彻底灭掉阮氏为主!”

朱厚照向桂萼嘱咐道。

桂萼点了点头“臣明白,臣这次就来个先游山玩水再谈正事,谈完正事也不让谈者走。”

朱厚照也点了点头“正是这话。”

……

桂萼也没想到自己的皇帝陛下会料得这么准,莫登庸真的会请降大明。

这让桂萼不由得对大明皇帝朱厚照更加佩服。

而桂萼不会想到的是,朱厚照还借此做了另外的舆论准备,为了让国内士民在情感上更加支持大明征伐交趾。

朱厚照命令负责宣传的侍从室文人将莫登庸欲请降大明的事直接泄露出去。

甚至,朱厚照还让侍从室特地请一些文人在报刊和大学讲坛就莫登庸投降大明,大明可能会和平收复交趾的事发表演讲,甚至最好做出乐观估计。

而桂萼也故意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对公众表态,如果能和平收复交趾而息兵戈是所谓国家之幸事等。

朱厚照知道自己让侍从室这么宣传,宣传出大明好像很希望可以和平收复交趾会被打脸,但是,朱厚照就是要让大明朝廷和大明百姓被打脸。

因为只有大明所有人都在期待莫登庸归降大明而大明可以和平收复交趾时,大明百姓才会极度失望和极度愤怒,而朝廷也可以有充足的理由也可以充分的利用民意征伐交趾。

……

当然,在朱厚照和他统治的大明朝廷还在对眼下的收复交趾一事推波助澜时,此时的交趾南部清化已经响起了枪声。

此时的交趾国还是个农业国,甚至是国力孱弱的农业国,对于海防自然没有任何准备,就算阮氏也就猜到大明可能有吞并其部的意思,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海禁,将清化沿海居民内迁,把海防变成陆防。

正因为此,大明所谓的强行登陆并没有多么激烈的登陆战斗,所以,此时大明才会让陆军直接先登陆。

俞大猷带着自己的麾下官兵跟随近卫军第三军第一师登上岸后许久后才见一群猴子兵朝俞大猷冲了过来。

很明显,猴子兵虽然海防不行,但也知道待敌军少股兵力攻入时,当予以歼灭之。

而俞大猷所部却刚好在这群猴子兵正前方。

俞大猷看得出来这群猴子兵还算是比较有士气的,都穿着棉甲,身体素质也不差,长矛兵与盾牌兵还有弓箭手分配得也算合理。

“把机枪装弹,旁边有条水沟,立即给储水箱蓄满水!”

俞大猷这时候吩咐了一句,便命自己连队的官兵立即先用大明版加特林机枪先打击猴子兵,以先打乱猴子兵阵型,毕竟这些猴子兵排列太密集了,为了制造出密集杀伤的效果,又见自己这边的明军没有弓箭便想着急速冲了过来,先给自己这些明军造成大量杀伤,但事实上却正好给了俞大猷和他的连队用大明版加特林机枪密集扫射的机会。

这些猴子兵叽里呱啦或者嗷嗷的叫着,身上虽穿着棉甲,但头上却带着斗笠,样子有些诡异,却也比较矮小,冲过来时也的确很像一群猴子。

而这时候,大明版的加特林机枪已经开始转动起来,并上好了弹夹,待俞大猷将手一挥,大明版的加特林机枪的多根枪管就立即转动起来,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黝黑的钢制枪管一边不停地转着一边不停地喷着火,枪弹连绵不绝地被射了出去,直带起一阵阵火星和浓浓的白烟。

而猴子兵这边当场就有一大群被扫倒在地,有的则被打得上蹿下跳起来,一时间仿佛踩在了高温的石头上一样,更加像是猴子。

没多久,这些猴子兵就吓得落荒而逃,一个个撒着脚丫子不停地跑着,甚至还往树上跑,抱着树干不敢动,当大明版加特林机枪不小心扫到树干时,打在这猴子兵屁股下时,这些猴子兵才赶忙往上面又爬了一截。

俞大猷知道打交趾很好打,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好打,在因为这些猴子兵都溃退且大明版加特林机枪因为冷却系统还不是很好因而已经发烫可以烫熟猴子屁股而不能再使用后,他也只好带着自己的官兵肃清残敌,并等待着上峰的命令。

啪!

俞大猷和他麾下的官兵此刻拿着大明最新的线膛步枪,甚至枪械射击精度已经超过米涅枪的拉栓式后装步枪,却只能拿来朝树上打猴子,看见一个猴子兵屁股,就打上一枪,打得这猴子兵菊花残碎得顿时盛开了起来。

当然,这些猴子兵也因此都从树上掉了下来,一掉下来就被近卫军俘虏,然后准备圈起来让其服役,替近卫军修筑工事。

而近卫军这边,俞大猷这时候已经开始准备架起铁丝网,这是大明陆军如今驻扎时标准安排,除此之外,还会安置上在对应区域安置地雷,甚至还会架起的探照灯,探照灯便是弧光灯。

用大电池组供电组成的弧光灯,虽然不能直接普及到民间,但军用时作为临时夜间巡视还是可以的,而且在夜间高强度的弧光灯光线还可以对可能偷袭的敌人造成一定的伤害,当然,有了探照灯这样的夜间军用照明物,对于帝队夜间登陆也是极为方便的。

因为时间的巧合,使得大明此时许多军队在夜间还得登陆,因而探照灯也使得大明的登陆舰可以在夜间顺利登陆。

渐渐的,在如纱般的灯光贴在起伏不停地海波上后,越来越多的大明官兵开始集结于清化附近,而也因此,开始有专业的工兵集结,把登陆后的军事基地建造地更为迅速和完备。

而事实上,交趾阮氏这边也的确想到了夜间偷袭,这些猴子兵毕竟是当地土著,就算是夜间也能前行,因而,这时候,在夜深以后,这些猴子兵的确如蛇行于草丛般从丛林间奔袭而来,但因为大多数是赤脚,因而,也就没有发出太明显的声音,只有其小腿擦动草叶时发出的飒飒之声。

但这些猴子兵没有想到的是,大明有探照灯,因而当弧光灯照向这些夜袭而来的猴子兵时,这些被照到的猴子兵顷刻间就仿佛眼瞎了一般,不由得拿手去挡,也有的猴子兵直接就落荒而逃,大喊明军有会发光的鬼,甚至还有的猴子以为天朝真的有天兵天将,指不定请来了真神,才会发出这种光芒,因而这些猴子兵就直接跪了下来,开始磕头拜礼。

当然,也有猴子兵没有被探照灯照到,但因为冲到了铁丝网下直接触碰响了铁丝网,使得一时间,整个铁丝网都响起此起彼伏的铃铛声。

当然,比铃铛声更刺激的是,许多猴子兵直接踩到了地雷,一下子就响起轰轰隆隆之声和猴子兵的惨叫之声。

明军很容易就发现了这些猴子兵在夜袭。

尽管因为探照灯和突然大作铃铛声和地雷声已经吓得许多猴子兵落荒而逃,但明军依旧做出敌军夜袭时的准备,纷纷在按照平时训练的课程,在短时间内,明军直接从休息状态立即恢复战斗状态,持着线膛步枪冲了出来,皆摆好了阵势,开始射击这些猴子兵。

这些猴子兵们因此再次上蹿下跳起来,一时间死伤无数。

交趾阮氏见野战防御不成功,夜袭又未能阻挡住这些明军,便也只得退守清化城一带,准备和明军在清化城一带决战。

……

“陛下,前线带回消息,南线兵团已顺利登陆!看来,交趾的海防的确很是糟糕”,林廷选向朱厚照奏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大明能顺利登陆,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说道“如果大明没有改水师为海军,且重建之,大明的海防也会同交趾一样糟糕,你设想一下,如果大明没有开海,一直禁海锁关,沿海之民尚不知坚船利炮,内地之民如何得知,到时候一旦有外来者以今日我大明同样之坚船利炮攻打我大明,我大明该如何应对。”

林廷选想了想,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就真的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也许是因为受地理大发现带来的全球视野的影响,现在的林廷选也意识到大明不是世界的中心,而在地球上,也不只有大明一个大国,因而,现在的他也不得不对朱厚照说道

“陛下如今既然如此说,臣便冒死直言,大明治国之理念必须加以改变,程朱之学已不合时宜,因程朱必讲究因循守旧,依古礼而行,趋于保守,又趋于守内而闭关不通于外;

而如今,天下早已皆知,大明非宇内之中心,亦非唯一之天朝,即便我大明本应为天朝,但四海之内不以大明为宗主之强国不少,且大明已无法断绝与外界之联系;

所以,臣认为,陛下当改科举,摒弃程朱之学为治国之道,当以圣学为体,以变法之举改旧法之弊,以开放之心纳四海之利。”

朱厚照知道林廷选曾经是两广总督,也是首次提倡开海的官员,素来比较开明和有远见,但是朱厚照没想到的是,如今这林廷选还主动提议摒弃程朱理学,这让朱厚照是既惊讶又惊喜。

但朱厚照知道林廷选一个人提出来是不行的,毕竟天下其实很多官员甚至不乏如今一些革新派官员还是坚持理体圣用的。

“爱卿所言极是,但此事当从长计议,大明以前是偏于保守,亦步亦趋,不敢做大踏步之事,但现在,也得注意步子跨得太大而导致乱象反而因此而起,得顺从民意,非朕不想摒弃程朱理学,而是程朱理学在民间根深蒂固,无论是士大夫还是庶民皆以此为正学,故若摒弃程朱理学也得让底层的百姓们先弃了程朱理学,而朝廷能做的只能是循循善诱。”

朱厚照这么一说,林廷选自然内心更加佩服自己的皇帝陛下,心想还是皇帝陛下想得更周到全面。

也正因为此,除了南边在开始进行收复交趾的战役,整个大明此时反而进入了一段平静期。

朱厚照没再于政治制度上大改。

毕竟眼下因为江南税政的改革使得大明已经不用担心江南商品经济发展后会导致朝廷与民间利益失衡,而矿税制度的改革使得大明完成将矿业转移至关外的目的,所以,大明朝廷现在在目前的情况下基本上没有需要立即处理的大的政治经济隐患。

而且,无论是官绅士大夫还是底层百姓皆得对新的制度有一段适应期才能进行新的改革。

朱厚照现在只在科技以及教育方面下功夫,他要进一步改变这个社会的生活习惯,同时解放更多民众的思想,他希望让更多的华夏百姓觉醒起来,成为在思想上与人格上有真正意义的高等人。

朱厚照现在最关注的便是蒸汽机车,他相信这种彻底代替人力和畜力的机械交通工具将更加打开百姓们的思维,毕竟对于大多数百姓而言,他们对线膛枪相对于燧发枪、火绳枪带来的变化和意义并不是很感同身受。



第323章 老儒的困惑

阳春三月,金色的光辉将高楼红墙密集如林的大明京城塞得满满当当,任谁都能感受到帝国无处不在的盛世荣耀。

自信与和睦在每一个士民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现,长袍宽袖,锦佩彩车,叠掌而拜,富足且又知礼。

微服出巡的朱厚照很欣慰自己能看见这样的子民,这是他理想中的盛世之景,但他知道这样的富足安详还有与万千黎民身上体现出的大国自信,皆是需要用钱来构建的。

收复交趾的战争虽然还在进行,但帝国的百姓已经在提前享受战争的宏利。

因为通过战争劵的形式,使得民间大量资本,大多数来源于士大夫(中产阶级)与权贵的资本流进了朝廷,而朝廷得以有充足的资本提前进行公共事业建设。

鳏寡孤独者有充足的低保制度开始实施,而无业游民也会有专业的官府机构给予就业指导和培训,乞丐如果是因为懒惰也会被强制就业,也正因为此,才使得弱者有所助,贫者有所济,老者有所养,幼者有所学,懒者有所管。

“唉,老朽不解,老朽不解也!缘何当今之政非圣人之道,却得尧舜治下之况,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当朱厚照来到一处学堂,询问其一老儒唐敬仪时,这唐敬仪就喟然叹了一口气。

他的确不理解,作为一个亲历过成化、弘治、正德三朝的老儒,唐敬仪知道即便是弘治中兴之朝,亦难免有饥馁之患,乞丐也时而会有,即便是偷拿拐卖之事也时常发生,若是碰到灾荒之年,也难免见饿殍。

但毋庸置疑的是,那时的朝臣们也很努力,上至帝王下至府县,皆恪守礼法,不取民利,不费民财,甚至连收复河套之议也因避免靡费军粮而罢之不提。

“先帝之时,可谓众正盈朝,清流显于庙堂,天下明德重孝,先帝更是俭而好礼,待臣以仁,更爱民如子,儒学独领风骚,然京城之民亦难有下锅之米,不及如今,贫贱村民尚可每日啖肉三斤,村野之童亦能读李杜之诗;

然如今却是奇技淫巧者显达,朝中之臣也多小人无君子,儒学更是被斥为迂腐!老夫不明白,老夫实在不明白!

譬如,如今这朝廷不但四处大兴土木还屡兴征伐!缘何还能将鳏寡孤独者之低保补贴提高到每月五银元!全京城此类人不下十万,便是五十万银元,一年六百万银元!而且,当年朝廷税银甚至不及此时补贴弱民银款之一半!”

这唐敬仪说完就一杯烈酒下肚,不由得咳嗽起来,明显喝茶已经缓解不了他内心的郁闷,此时的他只能以烈酒解忧闷之心。

朱厚照见此并没有生气,尽管他能明白这个唐敬仪作为一介老儒明显对如今朝廷摒弃儒家治国理念,大胆变法的行为颇为不满。

但是见这老儒唐敬仪越是郁闷,朱厚照越是高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大明的确变了。

而且,事实上,朱厚照知道现在正是华北大旱期,按照原来的历史,这一年的北直隶将会发生一场大饥荒,虽然当时的大明朝廷也算赈济得力才没有造成大变。

但在这一世,明显这场大旱造成的影响更少,因为大明的粮食供应基地已经遍布全球,再加上番薯土豆的推广,使得京畿一带有充足的粮食储备应对旱灾。

“掌柜的,来两瓶西华山酸奶!”

这时候,一酒馆的两年轻士子刚吃完饭,其中一穿青衫的年轻士子突然站起身来,朝正与柜台前打算盘的掌柜喊了一声。

因为在京城,在加上西华山奶业的背后大股东是皇后,所以,使得这些酒肆都有西华山奶业的人在里面利用化学制冷冷藏且售卖着西华山的奶酪。

这名青衫士子刚说完,掌柜便忙亲自端来了两瓶用玻璃瓶装的酸奶,酸奶上面是有牛皮纸封住的,中间玻璃瓶外刻印着西华山奶业牌子,还画着一只凤凰作为商标,当然,京城很多人都已经知道这就是代表的皇后娘娘,不然谁敢用凤凰做商标。

这唐敬仪此时兴许是喝了些酒,再加上本身因为眼前之盛世非儒家所创之盛世而郁闷,所以,就气愤地指着那酸奶对朱厚照说道

“你瞧瞧,连母仪天下的当今皇后都不再刺绣养桑,守妇礼,明女德,却也经营起商业来,一帮小人为个人功利还因此歌颂皇后,言其为国民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真正是可笑!可你不得不承认,如今之小孩的确长的比前代之小孩要快要高,可是后宫不得干政啊!此乃祖例呀!”

唐敬仪刚说完,这时候,那青衫士子也忍不住接了一句“可祖例没有说后宫不得经商啊!”

这老儒唐敬仪不由得噎住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厚照也不由得哑然失笑,他不由得回想起,自从自己皇后把西华山奶业发展成京畿一带极为有名的奶业公司后,的确也有许多文官们无法容忍皇后作为国母而经商的行为,且因此上奏疏劝谏皇帝阻止皇后这样的行为。

而文官们所能抬出的无非是礼法,也有所谓后宫不得干政的理由。

但朱厚照则也已礼法和祖制都没说后宫不得经商的理由来回驳文官们。

也正因为此,文官集团才没有成功阻止西华山奶业的发展。

朱厚照也知道从理论上来说,权贵们尤其是执掌帝国统治权的皇帝以及和皇帝有关系的皇后等,如果经商的话都会伤害平民的利益。

但是,此时的大明因为还是君主国家,而且在根本上还是家天下,所以,皇帝乃至皇后的利益和国家利益是一致的,朱厚照要想一直把帝国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里,自然也只能让自己和自己的亲属心腹掌控朝廷主要经济产业。

而这时候,那青衫士子刚接过一句话,而那名更显年轻的士子也站起身来“如贞哥哥说的没错,当今皇后的确没有干政,老先生所谓的困惑事实上本不是困惑而已,而且,也正因为皇后娘娘可以经商,才使得皇后娘娘能在如今华北大旱时,直接拿出三百万银元资助,甚至每年都拿出不下于一百万银元资助穷困学生,试想想,如果皇后娘娘没有经商,只刺绣养桑,如何能有如此多的银钱助益天下!”

这时候,这名青衫士子还直接把凳子放在了这老儒唐敬仪面前“老先生,其实这事没什么不明白的,以小生看,还是涉猎太窄的缘故,你儒学自然无法解释为何先帝重儒比当今陛下更仁慈,却依旧难免有内忧外患之事,而如今陛下严法重税,却使国泰民安”。

“但其实用圣学来解释,就很说的通,以前的大明是封闭的,大明的总财富是没有增加的,但百姓的数量却是在增加的,而且土地也没有变,自然是朝廷越来越穷,百姓也越来越穷”。

这时候,那名更年轻的少年士子也接过话来。

“而现在的大明是不封闭的,虽然的百姓的数量在增加,但大明的财富也在增加,通过贸易与开疆辟土,使得朝廷越来越富,百姓也跟着越来越富,甚至即便朝廷重税严法,无论士大夫还是庶民,皆不会因重税而减少收入,依旧会因为朝廷的贸易和对外扩张而增加收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圣学表示,大明不是孤立封闭的,大明只是整个地球中的一个国家,所以,大明需要不停地从外部攫取更多的利益才能让大明的子民过得更好,才能让国家强盛!

人有礼义廉耻,但国家之间只有利益,老先生你一生崇德尚儒,对朝廷某些行为自然会嗤之以鼻,但是,你得承认,你现在能有精神且平静地在这里喝二两小酒,吃两三碟酱牛肉,做清高的先生,就是因为大明朝廷通过战争与殖民掠夺了无数财富让你有了充分的养老保障。”

这时候,这位青衫士子这么一说后,这唐敬仪一脸无话,片刻才更加落寞地道“难道我儒家于治国真无益处吗?天下真无以礼治国的盛世王朝吗?”

“其实,老先生可以自己去实践一下,现在大明下过明旨,天下之土皆为大明之领土,故有志者可向朝廷吏部考选为官,只要是生员以上功名皆可,而且可以向朝廷讨印去塞外或海外自择一地进行统治,朝廷会授予你统治权三十年。”

朱厚照这时候也接过话来,他倒是很希望唐敬仪这种老儒生不要在京城干生闷气而是去外地将海外的土著聚居地变成儒教之地。

毕竟这四海之内,总不能只让西方传教士带着“福音”去四处传播,而使得西方文明逐渐向全世界蔓延,作为东方文明之典型的儒家继承者儒士们也应该主动去四处传播自己的忠孝仁义之思想。

最好能把那些土著都变成顺民,变成可以服从礼法的顺民。

而这时候,朱厚照这么一说,那名青衫士子也附和道“这位仁兄说得对,现在还有这么多蛮荒之地,您若真想以儒治国,以此重现尧舜之世,不妨申请去外面做官。”

唐敬仪不由得站起身来,拱手道“既如此,多谢三位提点,唐某这就去吏部应考,到时候重兴儒学于夷狄之间!”

这唐敬仪说完便拂袖而去。

而那名青衫士子则向朱厚照拱手示意道“这位仁兄,请恕胡某唐突,刚才观你之言,颇似忠君社之人,鄙人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胡,名宗宪,字如贞,京师大学经济钱法科正德三十三年级学生,忠君社预备社员。”

“鄙人朱寿”,朱厚照回了一句。

“你就是朱寿?六十七项专利获得者,忠君社理论创立者,圣学之集大成者!失敬!”

这时候,另外一名少年士子突然站了起来,向朱厚照拱手道“小生姓张,现名居正,字叔大,现为京师大学算术科少年班新生,忠君社入社积极分子!”

如雷贯耳!

真正是如雷贯耳!

朱厚照没想到自己现在遇到的这两名士子居然一个是历史上嘉靖朝后期的抗倭名臣胡宗宪,一个是历史上万历前期的著名政治家张居正。

让朱厚照更没想到的是张居正还是和历史上一样是神童,看上去年纪似乎不大,却已经是少年班的学生,足以证明其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读完了别人需要十多年才能学完的知识,不可谓不逆天。

但让朱厚照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屡试不爽的化名居然也让这两人开始大感惊讶,不由得心想自己这个化名看来已经有些名气了,不能在使用了,得需要换一个化名才行。

无论如何,能有幸提前遇见这两历史人物,朱厚照还是挺高兴的,让他更为高兴的是,这两人现在还是热血青年,明显比后世历史图册上的画像更显青春朝气,犹如此时也正处于青春期且正蓬勃向上的大明帝国一样。

不过,朱厚照也没打算与这两人有过多的交流,毕竟现在彼此还不是一个层次。

因为朱厚照现在是皇帝,他不是一个平民,所以他也不需要在胡宗宪与张居正面前去装逼,去博得这两人的好感,然后得到这两人的青睐。

相反作为皇帝,朱厚照现在更加期待的是,这胡宗宪和张居正将来会怎么在自己面前装逼,显示出自己的非凡才干。

无论如何,在一个比历史人物高的层次接触这些历史人物,带给朱厚照的感觉的确不一样,他没有失望的是,作为历史上开明的官员胡宗宪和敢于向自己阶级挑战的张居正在这一世也依旧没有成为拘泥古板之人,依旧很积极地接受着新思想,成为大明新时代的进步青年。

胡宗宪和张居正明显对朱厚照更加感兴趣,相比于朱厚照对他两人的兴趣,毕竟这两人现在开始一个劲地问着朱厚照一些问题,跟搞采访一样。

“朱先生,请问您对天下利益最为丰厚之产业集于皇室与朝廷之现象怎么看?”

“朱先生,请问您对日本、泰西等禁止白银流入大明之相关政令怎么看?”

“朱先生,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解惑,您说君有贤愚,法有利弊,是故欲令江山永固,百姓永安,是令君居于法之上还是应令法居于君之上?”

……

朱厚照说实话此时也有些烦躁起来,他很佩服这两人在历史上的作为,但现在这两人的行为却也让他觉得这两人就像两麻雀一样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失陪,朱某还有事”。



第324章 蒸汽机车

朱厚照正欲逃离胡宗宪和张居正的追问,这时候,便见有许多百姓往永定门外跑,喊着说蒸汽机车在永定门外开始运行。

朱厚照没想到蒸汽机车的出现会让这些百姓这么激动,便不由得一笑,也跟着走了过来,他知道蒸汽机车眼下对于大明而言算是一个新事物。

毕竟,在此之前,蒸汽机车只是出现在报刊上。

待朱厚照赶来时,便见永定门外水泥主干道两旁挤满了百姓,甚至不乏一些峨冠博带的官绅士子,而在这些绸衣长发组成的汉家风景墙之间,便是一辆黑色的蒸汽机车吐着白色雾气而来,机车很大,像是一个火车头,但明显比火车头更加简朴。

柔和的晨光在永定门城楼顶上布洒下来,照耀在机车头顶上的“大明”二字上,金属的光泽在蒸汽机车上显得更加耀眼,也如此时道路两旁的汉家士民脸上的笑容一样灿烂。

哐当!

巨大的蒸汽动力在从汽缸中传递出来,直接带动转动轴,使得机车轮胎猛地改变了静置状态,突然便如一匹黑色的高大烈马驰骋一般,突然前进起来。

此时,汉家士民们已经兴奋地大喊“动了!动了!”

这些人都高兴地咧开了嘴,呼朋唤友地来看,有学童用自己粗浅的机械知识给自己的家人解释着原理。

而此时,还站在机车上的工部系统的官员明显有些后知后觉,在蒸汽机车开动的时候,突然往后仰了一下后才意识到蒸汽机车已经动了,一时也不由得激动起来,顾不得扶正头上被抖歪了的乌纱帽,不顾身份地咧开嘴笑了起来“动了!动了!”

在这个时代,在此时的大明王朝,没有封闭保守的国策,没有异族的入侵,摆脱儒家理学束缚的帝国百姓们不再担心温饱问题,富足的他们是有学识与教养的,甚至还会有足够的机会接触新的事物。

帝国的科技没有因为异族的短视与儒家的独自尊大以及小农经济的保守而迟滞不前,如今新的蒸汽工业正式开始在交通这一领域插足。

道旁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扫着蒸汽机车硬朗的外壳。

四个用天然橡胶组成的轮胎也十分巨大,在初夏雨后刚浇湿的路面上行进着,转动着的连动杆也起伏不断,而汉家士民的心也随着起动着,毕竟眼前这金属怪物给他们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连正欲离京的老儒唐敬仪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看着四个橡胶铁轮载着沉重的机车在地面上行进时的样子,不由得感叹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车驾竟不需马,且尚能载十余人,百工之技果能改变时代乎?!”

“果然腐儒不能救国,唯奇技淫巧方能兴邦,有此机车,天下便不再需要养马,京畿山东等受朝廷养马银之累的百姓可因此解困也!”

张居正这时候说了一句,虽年不过十五,但已经开始关心黎民百姓起来。

唐敬仪回头怒视了张居正一眼,想说些什么,但却也说不出什么。

朱厚照见唐敬仪这老儒被张居正一句话气得憋气的样子,心里也更加有了些快意,对于百姓而言,蒸汽机车的出现或许只是让他们感到新鲜,但对于大明而言,也的确会改变帝国的社会生态。

在机械动力出现以前,马一直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谁掌握了马的资源谁就有了最优势的军事力量与运输力量,马也一直是重要的战略资源,而事实上,马一直是游牧民族的主要产品,正因为此,大明也在很多时候受到马匹资源的限制。

当然,大明也有自己的马场,只是这个马场的代价是以牺牲农户利益为代价的,毕竟将关内的耕地用作牧场本就是浪费,而且也很难育出优质马。

如今蒸汽机车开始出现,就意味着马这种战略资源的地位会逐渐下降,机械动力会成为交通工具的主要动力来源,运输也不会再依靠畜力,无疑会让游牧民族的优势开始下降。

更为重要的是,如张居正所说,蒸汽机车一旦代替马匹,百姓就可以不再为给朝廷供应马匹而承担沉重的负担。

当然,目前还只是一个愿景,毕竟蒸汽机车的速度明显还赶不上马匹的速度,而且制造成本事实上目前还比购买马匹的成本高点,但装载量明显已经远远超过马匹的装载量。

朱厚照没有在永定门外久待,看见蒸汽机车运行成功后,他便悄悄地回到了皇家西苑,但一回到皇家西苑,朱厚照便得到了南线兵团占领交趾清化城的消息。

“清化城一旦占领,便意味着我南线兵团在交趾有了个登陆点,内阁立即开始准备统治交趾和开发交趾的内政计划,出台政策鼓励大明百姓移居交趾,按照预先战略计划安排,交趾实施屯田计划,任命严嵩为交趾总督兼粮业局左侍郎,先驻于清化,立即着手此事。”

虽说交趾还没有完全收复,南线兵团还没有完全灭掉阮氏且只是占领了一个清化城,但朱厚照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即从交趾得到足够多的粮食资源,所以他才直接让严嵩立即去清化就任交趾总督。

这也没办法,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大明关内实在是多灾多难,旱情涝灾总是不断,再加上小冰河气候现象越来越明显,北方可耕区域逐渐缩减,而工业发展后偏偏对农产品的需求量急剧增加,所以现在的大明必须加快对交趾的开发速,得到充足的农产品供应。

严嵩去了交趾,一来到清化,严嵩得到是一批战俘,即所谓的猴子,当地土著。

这些土著此时早已被大明的官兵吓破了胆,此时在大明官员严嵩等面前也怕的不行,皆规规矩矩地坐在临时搭建的水泥墙牢房里做俘虏。

这些土著在成为俘虏时就已经被近卫军编好了号,因而,此时这些俘虏皆没有名字,摆在严嵩的文案面前时只是一窜窜名号,只做了简单的性别统计与体格统计以及年老、壮年、少年区分。

按照大明的安排,这些土著都要被安排为农民,无论这些土著以前是交趾的官员还是儒士,皆要下田干活。

当然,清化一带的耕地很多还是有当地土著农民在耕种着的,甚至还有地主。

不过,大明也没有要夺走这些土著农民耕种土地的机会,只是要夺走这些土地上的农产品。

但这里面也有方式方法。

严嵩按照朱厚照的指示,最开始的策略是发动土改,而且是强行土改,将交趾地主阶级的土地强行分给其佃户,且重新订立土地册,也重新确立田赋。

至于将来这些农户结婚生子造成人口增加,土地供应不足和土地兼并使得无地人口数量增加的问题,现在自然管不到。

唯一能做的自然就只有在将来发展工商业吸纳无地人口。

交趾的农户们自然是最高兴的,毕竟能分得土地,而交给大明官府的也等于交给以前的地主阶级,甚至还少了许多。

而交趾的地主阶级们自然是很不愿意接受大明的出现,一个个也是奋起反抗,但在帝国强大的军事力量面前,皆被全部处置。

这些交趾的地主阶级家的余粮自然也会被全部被拿走,只剩下满足主要家庭成员果腹的口粮,而所谓的丫鬟奴仆自然也被全部抓走,再加上地主阶级的这些主子,都会被分与土地,成为真正的农民,为大明贡献田赋。

一队大明警务兵正站在一处田埂边,持着枪对准着这些正在垦荒的土著。

这些土著要么是被俘虏的猴子兵,要么是交趾的地主阶级,要么是地主阶级家的奴仆,无论男女皆被统一重新编号,且安排到清化境内开荒种田。

这些本来不是农民或者是靠吸食农民生产资料而活的地主阶级,自然不愿意劳动种地也不会劳动种地,所以,也就需要由警务兵进行武力管理。

严嵩将开垦的耕地数量与粮食收获数量列为重点考核的指标,所以,这些被派来交趾的官吏与警务兵皆很认真地监督着这些平时作威作福的交趾土著中上层人员劳动干活。

一名交趾土著因为曾经是地主明显不愿意干活,在干了几下后已常愤怒地要起身逃离这里。

啪!

这时候,警务兵直接开了一枪,将这名还没跑进林子里的土著当场打死。

其他交趾土著见此也规矩了许多,只得老老实实地继续劳动干活。

当然,还是有些许多交趾土著不愿意成为大明的农奴,想逃出去,也有逃出去。

严嵩甚至为此颁布了逃人法,作为交趾总督,他有立法权,但按照规定,只能在他任期内对非大明子民有效,所以,这条法令也自然只针对这些交趾土著。

严嵩要求清化境内每个县定期每三个月组织一次逃奴处决,且直接将这些企图逃跑的逃奴当着所有交趾土著的面全部处决,直接用大明版加特林机枪扫射,扫死完后烧掉变成肥料,用于增加土壤肥力。

基本上,交趾土著原来所有没有从事农业生产的地主阶级与地主阶级附属人员以及军人皆被变成了农奴,每日只能从事农业生产。

受逃人法的影响,这些交趾土著的新农奴大多数开始习惯了自己新的身份,开始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农奴,从事着土地耕种。

而对于交趾土著中的原有的自耕农和佃农自然依旧如往常,依旧种自己的地,只是每年要缴纳夏税秋粮。

总的而言,在大明已经占领的交趾清化一带,原有的地主阶级全部被消灭,基本上变成了更简单的小农经济社会,除了必要的一些城镇,大多数都是自然村落,有旧的村落也有新的村落,只是每个村落都有一定数量的警务兵,而且每个村落的里长皆是由汉人担任。

正因为此,即便在战争初期,在大明仅仅占领清化城一带后,便已有近百万石粮食陆陆续续被运回大明。

这些粮食大多数都是交趾原有的地主阶级家的粮食,也有刚刚过去的夏税。

无论如何,这让大明获得了更多的原料,自然也不用去在乎这些原料的获得是粗暴的还是较为文明的。

当然。

虽说在交趾的土地被强行充公,变成了公有制,而交趾的农奴只有使用权,但即便是有使用权,也在所难免的会拥有私有财产,有私有财产就会有交易,有交易就会有商业,有商业就会有私有制经济,有私有制经济存在就意味着有剥削,有剥削劳动者的地主阶级或者资产阶级。

而严嵩则基本上是在抑制这种现象出现。

所以,他提请吏部时所荐举的交趾地方官基本上都是儒臣,信奉的是重农抑商思想,推崇的是儒家治国理念,在商业上课以重税,基本上限制到让农奴的货物交流回到以物易货的水平。

这样就基本上限制住了交趾的商业发展,毕竟作为农奴除了对货币的需求外,对农产品基本上没有什么需求,因为他们自己就可以生产。

而一旦这些农奴难以避免的生产出过多的农产品,不得不进行商业贸易时,就会通过征税的方式,使得这些农业生产剩余资料被官府拿走。

总之,严嵩在交趾尽量扼杀着交趾的商品经济发展可能性。

而调来交趾的儒臣们也很卖力地进行着这些措施,使得交趾的农奴们基本上只能维持在不饿死的状态。

但地主阶级还是难以避免产生的,毕竟地主阶级就是小农阶级的必然产物。

首先。

来到交趾的大明官吏和警务兵就成为了这第一批地主阶级。

因为他们现在成为了交趾的掌权者,他们是最容易拥有更多的财富的,而且他们是大明第一等子民,被允许拥有土地所有权,所以他们可以在交趾通过大明官府购买自己的土地或者开垦出自己的土地。

除此之外,大明还鼓励内陆的第一等子民即汉家士民迁往交趾,既然是鼓励,自然有优惠政策,譬如去交趾不但可以有土地使用权,甚至还可以有蓄养第二等人为奴的权利,而且还会三年内免征,甚至还有在法律上的特权待遇。

譬如严嵩当即颁布了合乎帝国宪法大纲思想的汉人习惯法,其内容核心思想基本上就是给予汉人高于当地土著地位的法律保护。

说实在的,这些年来受资本主义发展的影响,再加上大明皇帝朱厚照又是个追求民族内人人平等的主,在制度上尽可能的保护汉家百姓自己的个人权益,使得国内的既得利益者过得很不自由,要不是因为自己的收入随着帝国对外掠夺和扩张在不断增加,早就恨不得反了这大明。

如今,迁徙去交趾可以有土地使用权还三年免征,重点是可以蓄养奴婢,可以做人上人,至少不会因为打死一人而承担刑事责任,也能享受财富地位提升后带来的作威作福之更畅快的感觉。

所以,地主阶级和资产阶级的人都开始往交趾迁徙。

尤其是士绅们,他们开始逃离着那个连藩王权贵都不能胡作非为的大明,他们很喜欢交趾,犹如他们喜欢果阿一样。

毕竟去这些地方,贵族才像贵族。

只有在帝国内部出身底层的寒门才真正的喜欢大明内部的环境,也只有帝国内部的庶民才在内心里真正的喜欢现在的大明,以至于忠君社的社员数量在各大学校与基层间迅速扩张着,也使得朱厚照在民间的威望越来越高。

但是滑稽的是,这些底层的人一旦通过教育或者是其他方式成为了中产以上的阶级,便开始厌烦和反感帝国内部的政策,开始觉得自己以前是在被官方的教育洗脑,开始希冀自己能拥有更多的特殊待遇,以至于这些从底层出身的人一旦富裕起来的人也开始往交趾和果阿等地迁徙。

但要让大明帝国长久的昌盛下去,作为大明的皇帝和帝国高层只能继续照顾底层的利益,继续维持平衡,继续强调大明一等子民内部的公民权,因为随着工业发展和教育普及后的大量汉家工人与农民是需要这些的。

现在的交趾无疑再次成为继果阿后第二个大明既得利益者即士绅集团迁徙的地方。

士绅们来到交趾后首先做的就是买人与买地,在这块土地上重演着地主阶级生活的节奏。

交趾土地本来就有限,即便是垦荒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垦荒出足够的土地给这些沦落为农奴的土著们种,自然许多土著还是会被用来买卖。

而这些儒士们在来到交趾后也会大量购买这些农奴作为自己的奴婢用。

曾做过翰林院庶吉士的名儒任翰也迁徙到了交趾,官僚世家出身的他实在是不能接受大明内地受平等思想影响带来的公民权理念,使得他不能再做一个可以任意打杀奴婢肆意用宗族私刑处决族人的士绅。

这让他感到很压抑。

而且,任翰一想到,自己因为见自家一长工挑粪从前院进去,且脏兮兮的,而正好被自己撞见,自己骂其有辱斯文并勒令所雇佣的长工短工以后只能从后门进出后,竟然招到许多文人口诛笔伐,言自己是歧视平民百姓的事,任翰就更加觉得压抑难受。

但他没办法忍受学生们不照顾自己这个名儒老师面子的行为,也无法接受只知逛窑子聊荤话干苦活的底层人在地位上和自己平等的观念。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反驳,因为先贤们都没有说自己作为儒士就应该视平民为草芥。

正因为此,任翰也迁徙到了交趾,在这里他可以建立等级森严的族约,蓄养奴婢,做一个可以控制族人和家人的族长和家长,即便他打死自己儿子也不违法,他感觉交趾明显要比大明内地自由得多。

即便是严嵩自己都有些乐不思蜀,现在的他可以享受着买来的女奴捶背捏腿,只不过有色心没色胆的他摄于其妻欧阳氏的淫威而不敢越雷池一步,但他的儿子严世藩现在交趾就放纵的狠,每日之女奴不下三四人。

人人平等的思想对于平民阶层而言是最为有利的,也是最需要的,但对于统治阶级而言,这明显是不能接受的,即便他们表面上得接受。

而如今,也正因为此,才导致了这一现象出现。

有钱有势者开始往交趾迁徙,而平民依旧还留在国内,但这些平民一有财富积累又开始往交趾迁徙。

朱厚照内心里其实也有些向往本国子民在殖民地做人上人的生活。

因为现在的他发现自己也给自己挖了个坑,自己对思想的解放与贸易的开放和教育的投资使得自己这个皇帝也难以实现像以前一样可以任意地处决一个人,有时候,朱厚照也很想养几个女奴试试,做点刺激的事。

但朱厚照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内心里兽性的一面,但他也能因此想到或许将来就算社会经济高度发达,也只能实现局部的平等,或许享受平等自由的那些人根本不会想到他们事实上也是剥削者,只是没有通过他们自己的手而已,所以他们才会觉得自己多么高尚。

譬如,大明如今这些内地的平民们,他们不会意识到他们现在能拥有高福利待遇,是因为朝廷不断地将从殖民地和其他民0族剥削来的利益分给了他们,使得他们可以喝着其他民0族人口的血快乐的长大,而不用担心生存危机。

“白某不明白,为什么朝廷要分出两个等级,既然能给予大明子民公民权,为何不能给予交趾土著公民权,既然是人人平等,我们为什么不能尊重一下这些土著!为什么多他们如此残暴!尊重他们的文化,尊重他们的信仰!”

白若彝如此在报刊上说道,甚至引起了一些所谓的新兴知识分子的热烈响应。

朱厚照看到后是既欣喜又害怕,欣喜的是这些圣母的理论出现肯定是因为大明的确富裕了起来,百姓的确生活富裕了,不然也不会高尚到可以博爱所有人类。

害怕的是,这种圣母的观念会随着富裕人群数量的增加而越来越多,而使得越来越多人忽略了自然法则的本质是丛林法则。

“农夫与蛇的故事不能忘啊!今日,衣食无忧之民欲博爱他族之人,却不知他们能衣食无忧正是靠他族之人之牺牲,欲正要他族之人也平等富足,那他们得甘愿为奴!”

朱厚照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第325章 公交专线与烟熏猴子

第一辆蒸汽机车开始在永定门外成功运行后,顺天府的府丞徐阶便准备采购一批蒸汽机车,以代替原有的车马行。

这样既可以改善京城交通,也能替百姓节约交通成本。

对于京城的底层百姓们而言,以往一辆马车承载人数少,所以平摊到个人身上的成本较高,而现在,如果顺天府将公共交通工具改为蒸汽机车,一辆大型蒸汽机车可以承载十多人乃至数十人,则平摊到个人身上的成本较低。

这样,许多原本坐不起车马的一些平民就不用再徒步行走,特别是在冬天大雪覆盖京师城后,能让百姓改徒步为乘车出行,可以有效极大方便百姓们的生活。

“诸位同僚,推广蒸汽机车不仅仅可以让更多的百姓可以乘车出行,改善杂乱无章且胡乱收费的车马行乱象,还能改善京城的卫生状况;

京城各大主要街道每天因为大量车马行驶而造成马粪遍地,一遇雨天或下雪天,更是满城污秽,连下脚都难,甚至去岁还因此发生了一场瘟疫,幸赖在疾控中心指导下,及时通过洒扫石灰与加强卫生管理才控制住了疫情;

但为此,还是造成了十六人死亡,财政损失达五十六万银元,现在光是清理这些马粪,顺天府每年都要拿出近百万银元!如果我们推广蒸汽机车,就可以避免马粪带来的城市污染,减少清理街道成本,也可以有效避免更多瘟疫的发生。”

徐阶在自己顺天府的常委会上极力推崇着推广蒸汽机车,且正式准备订购一批蒸汽机车应用于公共交通。

朱厚照闻知后很是支持徐阶的这种跟上时代步伐的行为,因而也从皇家税务局即內帑中斥资三十万银元参股,支持徐阶购买蒸汽机车成立顺天府公共交通公司。

皇帝一投资,其他财阀也纷纷跟着投资,似乎都把皇帝当成了大明巴菲特,但也正因为此,徐阶的顺天府公共交通公司得到了不下百万元的前期投资,也正式通过皇家工业公司购得了一批蒸汽机车,还从皇家工业公司应聘了一批由皇家工业公司代训的司机。

这一天。

顺天府的第一批蒸汽机车正式投入运营,虽然再次前来观摩蒸汽机车的百姓有很多,但百姓们还是有些胆怯地不敢上去。

工人刘福进城后本欲找车马行坐车去德胜门,但却意外发现头上公交站的牌子写着“永定门”站,一时也有些好奇起来。

刘福刚走上站台便瞅几眼站台上画的仕女沐浴画,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是广告,只见这侍女手里拿着香皂,旁边写着“三十七味珍贵药材,赶走鱼尾纹”之类的广告词。

这个时代还不是网络时代,从未见过这种衣衫半露的沐浴仕女的刘福难免起了生理反应,不由得压了压枪,正欲尽快去德胜门先去一下流月阁的小莉姑娘时,便听见哐当一声,紧接着,他便见一辆蒸汽机车出现在面前。

蒸汽机车的门突然被打开,里面一名穿着蓝布连襟衣,插着乌木钗的青年女子正落落大方地推开车门,对刘福以及他身后的一帮工人问道“有上车的吗?”

刘福看着那通体黝黑且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蒸汽机车就仿佛洞房花烛夜看见自己媳妇宽衣时一样,一时忍不住把手伸了过去,但还是猛地收了回来,如今听这青年女子这么问,便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位姐儿,我能上去?”

刘福说着就憨厚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车上。

这青年女子自然是售票员,大明从正德朝开始,随着程朱理学的地位渐渐受到冲击,男女有别的思想也渐渐有所放款,除了一些传统士大夫还在坚持女子足不出户,朝廷已经允许女子上学就业,且还专门创办了女子学校,另外,也对一些岗位向女性开放。

如今这位青年女子明显便是新时代下受一些教育后的女性,虽然目前只是一名售票员,但她的出现也着实让车外的人吃了一惊,连刘福在她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这青年女子点了点头“都可以上去,车费统一两分一人,不论到达的目的地距离这里多远。”

这青年女子说完看了看车上的机械钟,然后对外喊道“还有半刻钟就要发车,有没有上车的!”

刘福听这青年女子这么说,就赶忙扶着车门上了车,但却一直摸着车门上的栏杆不肯放手,还嘻嘻地笑着,犹如摸着自己媳妇的手一样开心。

在刘福这些百姓眼里,这种铁疙瘩车明显只能由官老爷们才能坐,但他们没想到现在自己这些平民都可以坐,因而一个个皆是兴奋不已。

一些百姓明明已经到站,但也不肯下车,直到坐到了终点站才愿意下车,似乎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亏,然后宁愿自己从新从远处走回来。

正因为此,第一批作为公共交通运营的蒸汽机车在到达终点站的时候,硬是挤了满满当当的一车人,虽然乘坐体验不好,但乘车的百姓们却很满足,且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于是,在百姓们的流传后,第二天来坐蒸汽机车的百姓们更多,甚至还因此发生了一些拥挤事故,直到数日后,百姓们才开始正常有序的乘车,该到哪里下的时候就哪里下。

无论如何,蒸汽机车的运营很成功,百姓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新事物,而京城的交通与卫生也的确因此改变了不少,每日都能看见一辆辆蒸汽机车在京城的各大主干道上和郊外主干道上行进着,各个站台也成了新的地标。

车马行也因此渐渐被淘汰,但京城各行各业都很发达,某一行被淘汰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变故。

此时,京城的官员们也开始利用蒸汽机车这种新兴的交通工具上朝。

因为朱厚照特旨准予在京城午门与大明门之间开通一条蒸汽机车公交专线,专门负责早上接送这批朝臣上朝,所以使得朝臣们上朝也便利了许多,尤其是对于一些官阶比较小的官员,以往只能大半夜起来往皇城赶,基本上一夜不得好睡。

而如今,有了这条公交专线,这些低阶官员即便不能像朝中重臣一样可以在轿子里打盹,现在也可以在蒸汽机车里打盹,而且也不用起那么早,无疑便利了许多。

所以,当紫禁城公交专线开通后,很多官员内心还是赞成的。

但是也有比较保守的官员不能接受蒸汽机车在内城里运行,言其有伤庄严,更有礼科都给事中余煊直言其有失体统,而宁可继续步行也不愿意乘坐蒸汽机车,以此表达自己对紫禁城公交车专线的愤怒。

但偏偏,这段时间正值皇长子朱载垒等加封王爵典礼,因而关于礼仪之类的朝会比较多,所以,这余煊因此也是苦不堪言。

顺天府丞徐阶此时便坐在温暖如春的蒸汽机车里,享受着特供茶点,手握着暖炉,一边与几位同为顺天府官员同僚谈着春节治安与消防工作,一边不时地瞅瞅窗外,待看见冒着风雪还不停咳嗽着的礼科都给事中余煊时,也不由得笑了笑。

“余给事真正是勇气可嘉呀!宁可冻死,也绝不领皇恩半分!”

旋即,徐阶还趁着余煊经过自己这里时,还大声说了一句,而余煊听了这话或许想通了什么,或许是也无法忍受这冬季的严寒,便直接跟着蒸汽机车跑了起来,一待蒸汽机车下一站停住时,就急忙站了上来“余某不敢不领皇恩!”

众官员皆是冷冷一笑,没多说什么。

朱厚照在上午也知道了这件事,也因此,让他不由得感叹,有些人就是太顽固,非得所有人都已经接受而他自己也不能不接受时才愿意接受新事物。

但无论如何,在大势面前,固执的人也无法阻挡帝国的变化。

而且,紫禁城公交专线也提高了帝国政治效率,使得帝国朝会的迟到率大幅度下降。

蒸汽机车的出现,便以为着蒸汽火车的出现也不再是难题。

事实上,蒸汽火车也就是蒸汽机车。

在朝会结束后,徐阶便被内阁留了下来参加廷议,参加的还有工部和工程院以及基建局的官员,商议的主题自然是关于大明第一条铁路建设的问题。

蒸汽机车已经出现,制造蒸汽火车动力系统自然没有问题。

而铁轨的铺设与工程建造与管理也因为大明已实行三十余年的高等教育,而积累了不少经验,且在大明工程院内部已经开始有铁轨铺设的经验,所以也没有问题。

眼下只是实验转为实际运营而已。

按照最终廷议的结果,是先在京城和通州之间铺设一条铁轨试运行,以此作为大明第一条铁路的尝试。

朱厚照通过了这个提议,如今大明的主要运输有海运、漕运、陆运,而无论是哪种交通方式都需要在通州聚集,因而,如果在通州和京城之间建造一条铁路,无疑很利于这条大明最繁忙的交通线提高运输效率。

由于近年来,大明境内的工程太多,所以,在人力资源供应方面略显不足,而从交趾抓来的俘虏刚好弥补了这个缺陷。

此时,顺天府丞徐阶便向交趾总督严嵩购进了两万名交趾土著,这些交趾土著通过漕运运到了通州,除了路上因各种原因死亡掉的四百多人外,大部分交趾土著壮劳力都被运到了北京城。

“将最累的活安排给他们,每天工作需在六个时辰以上,现在工程紧张,不能让他们闲着!”

徐阶看着这一批从交趾引进的交趾土著吩咐了后,其底下的监工们便开始领着这些交趾土著去领工服和食物,而所谓食物自然不过是馒头和番薯而已。

到基本上这些交趾土著吃完后便被监工们鞭打着进入工地开始工作,譬如搬运铁轨钢材,以及运输砂石等,而汉人工人则负责安装螺丝与具体技术性工作,或者就是搅拌水泥等。

……

在帝国的南线兵团已经开始基本占领交趾南部阮氏所部全境后,桂萼最终也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再继续和莫登庸派来的使者拖延,最终也抛出了底线,即要求莫氏到大明京城养老做闲臣,所以官吏由大明吏部重新任命,实际上就是让莫氏和他的统治集团失去统治交趾北部的权力。

莫登庸自然是拒绝了大明想实际占领交趾北部的目的,而且也意识到大明真正的计谋,因而开始主动接洽阮氏,表示愿意取缔自己的帝位,而重新向黎庄宗重新称臣。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大明南线兵团已经包围了阮氏所部。

而这时候,阮氏也拿出了他最后的一支精兵——象兵。

一直作为前锋部队的俞大猷等人看着前方这些猴子兵骑着庞大的大象冲来时,也的确都受到了震撼,但受益于报刊的出现,他们对大象也不陌生,再加上他们在此之前已经通过锦衣卫提供的情报知道交趾国有象兵,所以,明军虽然感到震撼却没有感到害怕,而是趁着眼下天气渐热,而且已经进入雨林区,便直接开始发射燃烧弹,将整个雨林烧了起来。

大明现在的火炮因为有了膛线,也就意味着射程和精度更高,再加上火棉的出现,使得发射药改进了许多,于是这种山地迫击炮也能运营而生,事实上,大明自己在后期也有类似迫击炮的装置,如今不过是更接近而已,大明武器研制的特色就是多方向发展,虽然不专业精通,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大明版简易迫击炮发射出的燃烧弹直接绕过丛林发射进了象群中,进而引燃了林子里的枯枝枯叶,顿时间,整个雨林就变成了一个烟熏火燎的世界。

而俞大猷等明军则只拿着望远镜张望着这些猴子兵坐下的大象受不了烟熏或者火烧而四处奔逃。

于是,许多猴子兵就也因此落了下来,要么被大象踩成碎饼,要么被烧烤,要么就被烟熏成如腊肉一般。

而明军则只是向后面退了一段距离,待一些快被烤熟或熏熟的猴子兵跑出来后就立即俘虏,并抓去集中营,准备作为苦力或者农奴用。



第326章 大明进入科技高速发展时代

这一日,是京城到通州的铁路段通车的日子,朱厚照也起了个大早,与一众官员往永定门而去。

因为有充足的奴隶,使得工程建设的速度十分的快,此时的永定门外已多了一座火车站。

火车站是采用的中国传统建筑重檐歇山顶为屋顶,一共两架火车头停在铁轨上,在火车头后是五节车厢,车厢不大,与火车头一样通体黑色,每节车厢下是火车轮,稳稳地嵌合在铁轨上。

朱厚照和一众官员此时已站在了一辆火车前面。

朱厚照还好,跟着朱厚照身后的内阁首辅张璁此时一看见火车就难得地露出一脸和蔼的笑容,比看见他自己孙子出生时还要开心,不禁伸出手来,想触摸一下火车的金属质感,但因皇帝朱厚照在这里,还是不由得忍了下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三十年前,绝不会想到大明会出现如此神奇之物,以铁铸造,重达百吨以上的车竟然能以蒸汽动力推动前进!”

夏言也不由得因此感慨了起来。

而这时候,一旁的内阁首辅张璁见夏言有此感叹,不由得说道

“公谨是否在想,何如儒家理学治国百余载,江河日下,人心不古,而自圣学大昌,百工之学尽显之后,竟使黎民无饥,以至蒸汽以替烈马,枪炮以代弓弩,治学之国从此才强于莽夫之国!”

夏言看了火车上的电灯一眼,心里越发地承认自从自己这些朝臣开始接受“理体圣用”之理念后,帝国的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以往被儒臣视为奇技淫巧的东西是真的能改变这个时代,他也不由得因此问着张璁

“以首揆的意思,这理学真是百无一用,该彻底摒弃?”

“非理学百无一用,是人心已变,眼下富贵者多,而贫者少,即是小户之家亦有积年之银,皆行追名逐利之事,仅以理学匡正人心已实难为继,这蒸汽火车一旦通行全国,无疑更加促进商贸之发达,百姓更能留于故土,宗族名存实亡,以父父子子孙孙为序的关系自然难以维系社稷之安宁;

是故,老夫以为,理学已不符合当下之大明,欲使宇内升平,治国之学得与时俱进,守旧不如革新,理体圣用之思想得改改,若不改,终究难改帝国之根本,到时候只会令士大夫受利,而贫民依旧无立锥之地。”

张璁这么一说,夏言不由得说道

“可眼下,大明的贫民并不是无立锥之地,四海之财尽聚大明,除国内一些儒臣有朝廷唯利是图,不仁于外邦的言论外,并无民怨。”

“但事实上,如今朝廷对外大肆掠夺的确是不符合理学之义的,然而对外掠夺的确利于教化本国之民,使得老有所养,幼有所长;

所以,老夫认为,当摒弃理学为主之意识,让对外掠夺的行为在治国思想上合理化正当化,不然,若再任理学以此蔓延下去,国内许多儒士只怕真会做出以身饲虎之事。”

张璁说着又道“陛下说过,我们要做能臣,就得把国家与本国百姓的长远利益放在心上,理学再不加以彻底根除,大明之科技与工业难免受其限制,蒸汽动力之技术以及枪炮与火药之新技术,不可能长久为大明所独有,一旦被他国所掌握,而他国如果还无理学之束缚,肆无忌惮地奴役他国之民和掠夺,那他国可能会很快就超过我大明,形成我大明之劲敌。”

“首揆所言甚是,眼下内廷大珰高凤已经奉旨带着大明精品福寿膏远航西洋,到时候这些西洋之国将再次感受到来自我大明的坚船利炮之威力,也许,到时候,这些西洋诸国会真的有一二国因此而觉醒者!

下官数年前出巡西洋,详细了解过其西洋基督之教义,并了解了其复兴之文艺,该地的确比较于大明之儒者更加开放,对人性之认识更为透彻,虽为宗教所缚,但在底层亦渐渐有摆脱宗教追求世俗自由之诉求,其对理科之研究比大明更加热枕,且从未以此为耻,而在我大明国内,若非陛下自上而下地推崇百家之学,给予工匠之崇高地位,到现在天下以只以通识诗书为有才,难以数理天文为正途,若大明再被理学束缚,百年之后,难保这些本就开放而推崇百学之西洋诸国在国力上赶上乃至超过我大明,好在他们现在还未宗教所束缚!”

夏言说着就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很庆幸自己当初虽然砍了西洋的教皇但并没有废掉西洋教皇国的教皇,而是让其重新再立一位,但西洋其他诸国没有因为教皇国的教皇被杀而联合攻击大明,这也让夏言不得不承认西洋诸国的确已经开始在逐渐摆脱宗教束缚,宗教对这些西洋诸国的控制力正在渐渐下降。

朱厚照这时候走了出来,看见张璁和夏言在车厢里的皇家专用厅外等候时闲聊,便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张璁和夏言便据实回答。

朱厚照初始只是点了点头,他很欣慰大明的士大夫们也不竟是迂腐之辈,他们也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甚至也能从纷繁变化的时局中嗅出未来时局的变化,亦如在历史上明朝中后期李之藻徐光启等一批开明士大夫也意识到全球局势的变化而开始主动学习和掌握自然科学知识,甚至著书推广,重点是著书推广,大明的一些士大夫与某些帝王不同的是不会因为自私而不让利民之科学知识藏于高阁。

让朱厚照更加欣慰的是,大明这个时代没有甲午中日战争,但张璁等革新派官员还是通过自己异于常人的远见预示到大明在进入蒸汽工业革命后,真正的对手不是来自于外面,而是来自于内部的阻力。

哐当一声!

大明的第一辆蒸汽火车开始启动,刺啦的声音响起,浓浓的白雾从黑色的烟囱里喷涌而出,整个火车在铁轨上驰骋起来,犹如冬日里奔跑的壮小伙,正全身冒着热气,踏着矫健的步伐驶向远方。

铁路一直蔓延到哪里,蒸汽火车就一路开到了哪里。

春寒料峭的华北平原上,又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柔美的华夏江山也多了一丝硬朗。

朱厚照看着倒退的树影与在京郊的厂房与在京郊农田劳作的农夫,仿佛在看一部关于现今大明的横切纪录片。

而这时候,朱厚照又不由得说道“大明有时候就像这列火车,谁也不知道他将来该驶往何处,如果你们觉得理学不足用,再找一门学问便是,治大国如烹小鲜,要顺势而为,既不可刻意阻挠也不可急切冒进,先一步步来,等交趾收复后,西南的土司也得趁机处理一下,时代不一样了,大明对待各方势力的态度也得不一样。”

张璁和夏言都拱手称是。

在蒸汽火车到达通州后,朱厚照和一众官员才下了车,而这时候,通州的官员也早已在此迎接,通州城的百姓也聚集到火车站附近观看,对于他们而言,这火车是第一次见,皇帝也是第一次见,自然万分新奇。

朱厚照与百姓们做了简易地互动后就住进了通州的行宫,张璁和夏言等重臣也受朱厚照圣谕暂住于行宫,对于张璁和夏言等官员而言,能够乘坐火车从京城到通州的确是很震撼的事,他们似乎意犹未尽,也迫切地想让全天下的人都享受到大明这种新的交通工具。

当然,作为中枢之臣,他们也在想着蒸汽火车与铁路的出现可以给大明带来什么,自己作为皇帝陛下信赖的辅臣该如何让这种新事物利国利民。

朱厚照也是在想这样的事,因此,他在行宫里召见了涉及这次从京城到通州的铁路建设与蒸汽列车运营的官员们,且表示要成立一个铁道部和铁路建设局与专门的蒸汽机车生产厂,负责整个大明的铁路运营管理与建设以及火车制造与与改进。

最终廷议的结果是让工部左侍郎秦玉担任铁道部尚书,徐阶为铁道部左侍郎兼领铁路局提督,具体负责对铁路建设与运营工作。

之所以让徐阶负责,是因为徐阶在做顺天府丞期间是第一批参与运用蒸汽机车的官员,也是第一批负责建造铁路与运营铁路的官员。

当然,现在还在铁路建设初期,徐阶也只能暂时负责京城到通州的铁路运营与管理。

从京城到通州的铁路最开始主要负责运输粮食与矿产以及工业产品,除此之外,也有专门的列车负责载人,不过,载人的列车分成了卧铺与有座、无座以及贵族车厢四类,卧铺还分为软卧与硬卧。

贵族车厢主要是帝国重要人物所乘坐的。

朱厚照的专列也在制造中,除此之外,朱厚照还特旨让内阁诸臣与近卫军枢密使拥有一辆专列的特权,以方便他们以巡视地方政治军事等事。

京城与通州之间有了铁路线后对于京城与通州间的货物运输又便捷了许多,且从此开始,不仅仅再只是公路运输,使得单日运进与运出京城的货物更多。

南北的漕运也没有因此反而更加繁忙了些,没有受到海运开通后太大的影响。

与此同时,大明的蒸汽轮船制造也提上了日程,在福建月港的大型船坞基地,一辆浅灰色的铁甲战舰正在被加紧制造中,近十万名奴隶在监工的监督下,不分昼夜地将从武昌、通州以及上海、太平等地的优质钢材运到船坞。

而从京师大学、中央大学等高等学堂毕业的大明工程师们正戴着钢制头盔拿着图纸在各处高台指挥着,指挥着底下的奴隶利用滑轮与吊塔将这些钢材吊到合适的位置由大明的技术人员进行焊接,在各处高架上的大明工匠们正熟练地对这些钢材进行焊接,化学技术的发展尤其是有机化学的出现,使得大明已经掌握了乙炔的生产与应用,再加上电弧的发现,使得焊接技术改进了不少,使得一些大明工匠可以进行更先进的焊接技术。

而铁甲舰也因此有了制造成功的可能。

但即便如此,现在还没有制造成功,在很多细节方面还是有很多技术难题。

总的而言,大明现在已经进入了科学技术高速发展期,因为在动力上已经从传统的人力与畜力升级到机械动力,所以接下来不过都只是把机械动力应用到各行各业而已。

正因为此,导致各种蒸汽机器与蒸汽类产品蜂拥出现。

朱厚照与大明朝廷也毫不吝啬,疯狂砸钱,使得研制新工业产品和新技术的科研人员积极性很高,连一些士大夫也增加了对这方面的兴趣。

正因为此,别说把依靠蒸汽动力研制蒸汽机车与蒸汽轮船,甚至已有人开始研制蒸汽飞机,朱厚照也不管能不能成功也依旧给予这些人以资金支持,甚至还有人觉得既然蒸汽机车都有了,如果把大炮安装到蒸汽机车上不是可以直接开着蒸汽炮车前进。

无论如何,蒸汽工业革命在大明出现后,使得大明的各类五花八门的新机器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除此之外,电学也在疯狂被研究中,电磁感应现象得到大明科学院的证实后,已经开始有大明的研制人员在进行电动机制造与电流应用的使用。

大明这边已经进入了科学技术蓬勃发展的时代,不断地刷新着人类历史,而此时,在大西洋的两岸,西方的殖民者还在用比较落后的方式进行着最原始的资本掠夺。

高凤和他的福寿商行船队到达了里斯本。

虽然,葡萄牙因为大明的西进而导致他的殖民地大幅度缩减,最后势力范围只局限南美洲一些地区,但葡萄牙也并没有因此而报复大明,甚至禁绝和大明的贸易,也不是葡萄牙不想报复,主要是葡萄牙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实力。

而且为了从大明这个巨大的市场获得利润,他还得忍受大明带给他们的屈辱,继续和大明做买卖,充当大明的买办,将从自己殖民地掠夺来的人口与原料卖给大明。

事实上,在历史上,在蒸汽工业革命出现以前,大明在军事实力上并不落后于西方,因为大明作为高度发达的小农经济社会,生产力代表着蒸汽工业革命前的最高水平,但在蒸汽工业革命后,人类的生产力彻底发生了里程碑式的革命,所以才导致中国开始落后于西方。

也正是在蒸汽工业革命出现后,中国才开始在应对西方殖民者的侵略战争后落败,在此之前,还是胜利或者平局的。

如今高凤的船队到达里斯本后,里斯本的葡萄牙官府也开始并没有阻止大明的船队来这里贸易。

高凤的船队也一开始没有用武力逼迫葡萄牙做什么,也按规矩缴纳了关税,并开始在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这个国际贸易中心出售精品福寿膏。

“这是来自东方的神奇密藏长生药,精品福寿膏,真正能让欲仙欲死”。

福寿商行来到里斯本后所做的营销策略是先从葡萄牙贵族阶层里推广,因而还特地贿赂了一些贵族,由这些贵族提自己推广,而这时候,便是一名叫费索的男爵向自己朋友侯爵多克西推广着精品福寿膏。

多克西倒也开始接受了精品福寿膏的注射,果决十分愉悦,比和贵妇偷情时都要愉悦,于是也就上了瘾。

于是,大明所制造的精品福寿膏便因此在里斯本的上流圈迅速传播起来。

福寿商行一开始就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而这些里斯本的贵族们在自己殖民地掠夺的资本也通过这种吸品福寿膏的方式流入了大明。

当然,大明的福寿商行也不仅仅是在里斯本出售精品福寿膏,还在马德里、罗马、鹿特丹等地出售精品福寿膏,每天从休达前往西洋的福寿商行商船数以十计。

不过,现在还是大明向西洋出售精品福寿膏的初期,所以这些西洋诸国还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现在真正让葡萄牙与西班牙等国无奈的是大明用史上最严的手段全面禁绝了福寿膏走私到大明的行为,使得西洋诸国失去了唯一可以逆转与大明贸易处于逆差的机会。

葡萄牙还好,他已经领教了大明海战的威力,且再加上自身国力有限,也就没有敢挑战大明的勇气,而且葡萄牙本身就已经损失了好望角以东的航线,因而福寿膏的走私贸易禁绝对于他的受损也不大。

真正受损大的还是西班牙,西班牙趁着大明在大明海以南的控制力度还不够大的时候,派出了大量走私船绕过南美洲向大明走私福寿膏。

连大明各省市舶司查处的走私福寿膏的案子中被处决的也是以西班牙的人为主。

在此之前,大明因为对西方不是很了解,因而一直把葡萄牙与西班牙都当场佛郎机人,而现在随着大明对外面的了解越来越深,在官方的口吻中,已渐渐的将佛郎机区分为西班牙和葡萄牙。

话转回来,西班牙还没有在大明手里吃过亏,又加上他帝国的国力正是登峰造极的时候,所以,因为失去对大明走私福寿膏贸易一事,西班牙帝国是极为不能接受的,扬言要以武力逼迫大明允许西班牙向大明出售福寿膏。

于是。

西班牙帝国的无敌舰队便正式开始准备远航,以企图教训大明。

但是,远征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还是从大西洋远征到太平洋,即便是西班牙帝国的无敌舰队也不行,所以,西班牙帝国说是远征大明,实际上目的还只是夺下大明已经控制的休达地区。

休达现在是大明在地中海的唯一一块殖民据点,每年都会有一批银矿与金矿从这里被运回大明,而现在这里还成了大明制造精品福寿膏的基地,因而休达的经济地位对大明而言十分重要,但却也离西班牙特别近。

大明在休达地区也驻扎了一支分舰舰队,一共两艘二级风帆战舰,五艘三级风帆战舰以及三艘补给舰,海军人数一千人左右,海军陆战队人数三百人,陆军人数五百人,专门负责休达地区的防御。

但是,除了休达地区的大明最高军政首脑即休达知府兼休达海防游击翁万达通过锦衣卫得知西班牙无敌舰队会来攻打休达外,在京城的大明皇帝朱厚照和他的朝臣们其实还不知道在西方有个占领北美无数领土消灭无数文明的强大帝国已经向他宣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无线电还没出现前,翁万达只能利用他手里少量的兵力迎战西班牙帝国。

休达城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了中国城。

第一批跟随夏言等以及后续来到此地的汉人成了这里的贵族,从军事、行政到外交等重要部门都是有他们掌控。

而平民则是从各处移民而来的白人、黑人还有少量的来自印度、吕宋、日本、暹罗等地的黄人,这些人一起组成了现在的大明休达地区。

这些白人和黑人以及吕宋、印度等地的土著是彼此不通婚的,既是这些人种内部遵守的规矩也是在休达的大明官府规定的,为的是防止这些人结成一体。

除此之外,大明官府让他们拥有信仰宗教的自由,所以这些白人、黑人以及土著黄人都会因为人种或宗教的原因彼此争斗,甚至互相斗殴乃至残杀对方。

不过,大明官府并不会管,除非在涉及侵犯贵族即汉人的利益或者造成较大死亡的时候,毕竟这些人都是休达地区的汉人可以做奴隶主的基础。

当然,大明休达官府也希望看见休达地区不同的人种或不同的宗教信仰的人互相争斗,那样才能达到自己能有效统治休达的目的。

但是因为都必须接受汉字且说汉话而且要以儒家为正途,将大明帝王视为唯一效忠的君主,所以这些休达城的平民在保护休达文明的时候也是颇为积极的。

因为,在休达,除了贵族即汉人与平民之间还有一个士的阶层,即儒士。

无论是白人、黑人还是土著黄人接受儒家奴化教育后,只要在休达地区的科举制度中取得府学生功名就可以成为儒士,拥有替贵族统治平民的机会。

所以,这些平民都很积极成为儒士,也很积极接受着儒家忠君的思想,也不愿意因为西方殖民者的侵略而失去作为东方大国儒士的机会。

在翁万达刚得到西班牙无敌舰队已经出海的时候,便得到了一个消息,休达四川坊的一家黑人家庭把一家白人家庭给灭门了,而因此爆发了大规模的黑人白人斗殴。



第327章 国家责任,必须征伐!

看着正在坊间厮打的黑人和白人,翁万达感到很是头疼,但他知道这事,自己得处理,不然,这种斗殴事件只会让整个休达变得混乱无序。

于是,翁万达便把手一挥“斗殴者,全部处决!大明需要的是绵羊一样乖顺的奴隶,不需要斗鸡一样好战的刁民!”

于是,两队明军便持着线膛步枪跑了过来,摆成一个阵列,对着眼前这些正在厮打的黑人白人。

一些黑人白人见明军出现也知道自己是触犯了规矩,忙乖顺地跪了下来。

但是,还是有一些好斗的黑人白人没有顾忌明军的出现,依旧在继续厮打。

明军也不客气,见到这些黑人白人还在斗殴,便就直接开枪射击,啪的一声,就顿时打死数人。

休达府丞富兴见此有些不忍,不由得建议翁万达

“府尹大人可否饶恕这些斗殴之奴隶,眼下西班牙无敌舰队兵锋直指我休达城,而我近卫军海陆军队数量较少,既然这些奴隶善斗,可否将他们统一编成奴隶兵,以充实我军力量。”

“不可,长封兄可不能忘了牧野之战,这些奴隶就算是乖顺的,尚且都不可信,何况这些还善斗的奴隶,在你无法保证他们保持对我们绝对忠心之前,这些奴隶不能成为武装者;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稳定休达城的秩序,尤其是这些奴隶,不安分的奴隶必须处决!”

翁万达说着就看向了身后一些穿着儒袍的白人儒士和黑人儒士,看着黑人儒士较白人儒士较少,他仿佛明白了黑人和白人斗殴频繁的原因是什么。

翁万达不由得转身对负责教育的府丞富兴说道“以后举孝廉时,黑人白人分开录取,各占一半,且让黑人管白人,白人管黑人,遵循以白人制黑人,黑人制白人的准则!”

“下官明白,但是府尹您有所不知,在接受儒学时,白人的确比黑人接受得更快,也更容易被同化”。

富兴说着就不由得摇了摇头,也看了看身后的一些黑人白人儒士一眼,见这些儒士身着长袍满脸媚笑地看着斗殴黑人白人被枪杀的场景,心中也不由得暗笑。

富兴心想进行这么多年的儒家奴化教育,这些黑人白人也总算淡化了沦落为汉人奴隶的不平衡感,而开始接受在汉人之下做一等奴才的事实,即便是见到比自己更低一等的普通黑人白人被枪杀,也比自己这个大明官员还坦然。

李全贵是被外派到休达的近卫军士兵,此时他便参与着枪杀这些还在斗殴的奴隶,待这些奴隶中的斗殴者被枪杀完后,李全贵便遵循着上司的命令,持着枪托,踏着这些被打死的奴隶的尸体走了过来,朝这些已经乖顺的奴隶直接抡了下去,直接抡得这些满口是血。

毕竟这些奴隶虽然在见明军出现停止了斗殴,但他们还是参与了的,所以按照规矩,他们还是得接受教训和惩罚。

这是规矩!

这些奴隶也不敢反抗,因为明军手里有枪,而且他们已经习惯了被高贵的汉人管着,已经过了近三十年的殖民统治,使得这些人从内心上已经接受了汉人就该高人一等的思想。

但这只是在休达城这样的大明殖民地,才有汉人高人一等的现象存在,对于此时正扬帆南下的西班牙无敌舰队而言,他们要证实的就是自己这些白人比汉人高一等。

随着地理大发现与新航线开辟后,全球贸易进入高速发展的时代,再加上蒸汽工业革命在大明发生,使得这种发展速度更加迅猛。

而也因此,导致东西方交流更加频繁。

所以,大明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对西方殖民者的东进行为做出了一系列反应。

最开始只是屯门海战,让葡萄牙失去了殖民大明的机会。

接着便是满剌加海战,使得葡萄牙失去了掌控大明海贸易的机会,而让中国拥有了控制大明海贸易的门户和西进的基地。

再则是夏言的西巡,夺下了好望角与休达,且杀了罗马教皇国。

紧接着便是大明对果阿城的占领。

这些行为给西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让这些西方殖民者意识到东方的大明帝国既不是一个可以如印第安人那么好掠夺的国度,也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超级帝国。

“如果我们不正视这个帝国的西进战略,我们西方将不只是葡萄牙一个国家遭受到这个东方帝国的攻击,这个帝国不是信奉耶稣的国家,他们的攻击将会使我们整个西方的文明消失!”

佛罗伦萨大学教授奥菲克的观点让西班牙无敌舰队司令官阿克劳很是赞同,所以他也极度赞成葡萄牙和西班牙合并的提议,以共同对付霸权之心尽显的那个东方帝国。

阿克劳一直都在研究大明,他甚至也伪装成传教士和其他传教士去过大明,还在濠镜学习过十年的汉文和儒学,在之后更是去了南京,结识了好几名大明士大夫,他感叹这个帝国的富足与富有生机,但他也感受到这个帝国藏在锦袍绸衣下的残忍与凶悍。

阿克劳亲眼看见过白人成为替汉人搬运钢材时当奴隶的样子,甚至还看见白人因为体臭被汉人切割掉腺体和某繁衍之物时的痛苦样子,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也无法接受的。

所以,他相信自己这些西方人必须给予这个帝国予以教训,不然迟早会全部沦落为被这个帝国所凌虐的奴隶。

事实上,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西方的确对大明包括组成大明的汉人是越来越不满,毕竟大明夺走了他们的利益。

在今天的北美海地,西班牙殖民者已经在这里建立起自己的殖民地,且还建立起了圣多明等城市。

而大明在建昌侯张延龄发现南美洲航线后,也已经奉命占领智利、巴拿马,建立许多殖民和贸易据点。

且随着大明对外开放后,许多大明商行则先一步来到海地等地区与当地印第安人建立了贸易关系。

正因为此,大明和西班牙在美洲发生冲突也是无法避免的。

大明由南向北推进,而西班牙由北向南推进。

两者刚好如今都推进到了中美洲地区。

但大明现在还不太具有原始的侵略性。

因为大明生产技术很发达导致纺织品如生丝利润很大的缘故,所以大明不需要直接通过屠杀与掠夺的粗暴方式拿走印第安人手里的黄金白银,只通过贩卖超低廉价又质量极好的纺织品就可以获得大量的利润。

但西班牙不一样,落后的生产技术导致他只能通过最粗暴的方式从印第安人手里抢走黄金白银,甚至还会抢走印第安人从大明商人手里购买到的纺织品等货物。

这也就导致印第安人对西班牙以及其他西方殖民者和大明的态度很不一样。

印第安人把西方殖民者比喻为豺狼,把大明则比喻为造物的天使。

因为西方殖民者只会屠杀和掠夺,甚至还会给他们带来天花和鼠疫等疾病,导致他们很多人都因此得疾病而死。

而大明商人则给他们带来了精美的丝绸与结实的棉布,甚至还给他们带来了有趣的戏曲、坚固的水泥公路以及高雅的汉语学堂,还为他们进行疫苗接种以及各种新的治疗手段,使得西方殖民者带来的天花和鼠疫得到缓解。

当然,事实上,西班牙等西方殖民者在印第安人手里所掠夺走的黄金白银还是会以贸易的方式被大明赚走。

也就是说,印第安人在美洲积攒的财富在本质上是大部分被大明所得。

但是,在印第安人的眼里,真正的侵略者是白皮猪,而来自东方的天使是神的使者,是建设者。

在大明殖民的地区,印第安人很乐于做二等公民,毕竟他们在这里还能拥有自己的私有财产,还能获得生命和财产的保护,还能参与公平的贸易,还能学习到语言与文字,还能知道自己是黄帝的后裔。

来到美洲的大明儒士为了让这些印第安人在思想上接受自己是二等汉人也是绞尽了脑汁,最后根据京师大学的一些人类学观点,而演化出一段所谓的印第安人历史,表示印第安人以前是汉人祖先炎黄的家奴,正因为此才被安排到美洲生活,以期建立新的文明。

但是,家奴果然是离不了主子的光明所照的,所以在汉人出现在美洲以前,印第安人的社会是落后的野蛮的,而其历史也是无甚可记甚至还很屈辱的。

如今,主子汉人的到来就是来解放自己的家奴的。

而作为家奴也应该感恩主子的照顾,且应秉承其祖宗的遗训做汉人世世代代的家奴,世世代代对汉人保持忠贞,敬畏祖宗、神明和自己的主子,因为主子本身就是神的后代,而自己是神的家奴。

“吾等皆为天朝上国之家奴,是故,我们比侵害我们的白皮猪是高贵的,这些白皮猪是蚩尤一样的入侵者,他们虽然比我们强悍,但我们的主子会替我们收拾他们的”。

在圣多明城,印度安人余陈德新在地下如此对一些印第安人说道。

因为对西方殖民者的仇恨,使得余陈德新这种带有反抗西方侵略者的思想很容易被印第安人接受,但也因为这种思想的传播让西班牙殖民者十分警惕,尤其是这种思想导致印第安人多次发起以夺回汉家家主领地为理由的叛乱。

此时,西班牙在圣多明城的总督科兰蒂斯也对自己的下属说道

“最近印第安人频繁叛乱,究其根源,还是汉人的“神的家奴”思想所蛊惑,这些印第安人显然很容易接受在肤色上和他们比较接近的汉人的思想,也愿意成为富足而又狡猾的汉人的家奴,以此认为自己比我们这些人高贵,而不再畏惧我们,正因为不再畏惧,才使得这些印第安人越来越反动!”

“这些汉人不仅仅因为善于鼓动印第安人反抗我们,他们对我们危害最大的,其实是他们在贸易中的优势;

因为这些大明帝国的纺织品质量好而且价格便宜,如今我们在圣多明城的纺织业已经有八成以上的宣告破产!

不仅仅是纺织品,因为他们所炼的钢材更好,机械更高端,我们每年开采的金银有大半落入他们手里,而且我们自己的钢材和相应机械滞销,甚至只能把开采到的铁矿等廉价卖给大明!这是很可怕的事!”

科兰蒂斯的下属默斯夫说道。

“你们说的都没错,这些印第安人打着为夺回汉家家主领地的口号叛乱,表面上看是要为大明帝国夺回领地,承认大明帝国在这些领地上的所有权,实质上是要夺回自己对这些地方的使用权,是在谋求生存的利益!

我们不能给这些印第安人以机会,也不能给这些汉人蛊惑我们奴隶的机会,至少圣多明不能这样,所以,总督阁下,我建议,在圣多明城对汉人和印第安人进行一次一个星期的屠杀,同时鼓励印第安人屠杀印第安人和汉人,尤其是让印第安人屠杀汉人,这样可以彻底挑起汉人和印第安人的矛盾,让汉人利用我们与印度安人的矛盾而统治美洲的计划破产!”

科兰蒂斯的下属维克西如此建议道。

科兰蒂斯对此表示了赞成“你的建议很好,必须全面禁绝大明帝国的汉人圣多明的一切活动,包括传播学问,将忠诚于我们的印第安兵组织起来,让他们进城屠杀汉人和印第安人,同时,告诉所有印第安人,一个星期之内杀死一名汉人,可奖励鹰洋一枚,杀死五名印第安人,可奖励鹰洋一枚!”

于是,西班牙总督科兰蒂斯便下达了这样的屠杀命令。

何瑞是一名来自江西吉安的儒士,当年因为皇帝陛下一句“人家泰西学者尚且敢为泰西之学传教四方,汝等既视儒家为正学,为何不肯传学四方”,使得何瑞毅然辞掉了翰林院编修的官职,再加上受建昌侯张延龄环球航行且发现美洲的影响,何瑞便一路来到圣多明城以儒家传教士的身份给当地的印第安人传播儒家之学。

此时的何瑞刚教授完印第安人“忠君”之道,正要宣布下课,西班牙官员维克西便带着一队西班牙人官兵与印第安人官兵而来,且亲自持着刀走过来正对着何瑞砍了下去,将何瑞砍成两半,使得何瑞的鲜血顿时洒在了墙上的孔子像上。

这时候,一名已经汉化的印第安人陈郭杏溪立即喝道“尔等岂能伤害吾师!”

维克西便直接反手一刀,将陈郭杏溪的头颅砍倒在地上,且对着自己带来的官兵说道“就是这样砍,所以汉人和学习汉家语言的印第安人全部杀掉!”

何载德同样作为一名深受自己为汉人家奴思想影响且受汉化彻程度很高的儒士,对于见到自己恩师何瑞被西方人杀害也非常愤怒,何况他的名字就是由自己恩师所取,希望自己做一个厚德可载的君子,作为一名印第安人当以作为炎黄家主之家奴为荣,是故自家之父主与母主之姓组合为自己之姓,而何载德自然是心甘情愿以自己恩师为主,但因没有母亲是孤儿,故才取名为何载德。

如何,何载德见自己恩师被杀,同窗亦跟着被杀,自然十分愤怒,忙持起双拳就要朝维克西打过去。

噗呲!

但是,书生之弱拳如何能敌豺狼,维克西直接一刀砍断了何载德的腰。

何载德当场被杀死!

而在场的儒生皆全部被杀。

无独有偶。

在此时的圣多明城的另一处儒学书院,赵钱宗隗等印度安人正将姚简等汉人儒士护着在中间,对正朝自己走了过来的西班牙殖民者喊道“尔等化外蛮夷,休得伤害吾师!”

啪!

但西班牙殖民者没有理会赵钱宗隗的怒吼,而是直接开了枪,将一颗颗子弹送入了这些接受汉化的印第安人的胸膛之中,使得这些汉化印第安人当场毙命,而被印第安人护着的汉人也没有幸免,也被枪杀!

余陈德新只得用印第安语,穿印第安人传统的衣服在圣多明城内穿梭着,他亲眼看见这些西班牙殖民者在进行着对汉人和汉化印第安人的大屠杀,也亲眼看见西班牙殖民者在烧毁着汉人的商品和商船,甚至还直接掠夺。

余陈德新很痛心也很愤怒,他愤怒这些人如此破坏这个和平的环境,如此破坏这个稳定的商业秩序,他更加痛恨这些人如此残暴的对待自己汉人和自己这些印第安人。

余陈德新内心有着强烈的想要立即让远在东方的且统领一切生灵的正德皇帝知道这件事,他希望能让这位伟大的正德皇帝解救自己这些印第安人和惩罚这些豺狼!

所以,余陈德新想尽一切办法硬是把西班牙殖民者屠杀圣多明城的消息带到了大明控制的巴拿马地区。

事实上,在这个阶段,西班牙等其他外国势力与大明的冲突不止这一起。

因为随着全球贸易的开展,大明在利益争夺上占据上风,使得大明与这些西方殖民者的利益纠纷越来越激烈,西班牙等国除了走私鸦片外就只能依靠禁绝汉人贸易和屠杀汉人来解决汉人在贸易中的优势。

……

京城。

皇家西苑涵碧堂。

朱厚照愤怒地一拳砸在了西班牙的位置,如果他现在手里有洲际导弹和核弹头,他恨不得现在就平了西班牙。

但可惜他现在是大明的皇帝,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国家元首,他没有核武器和远程非常规武器。

现在的朱厚照已经得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进攻休达和西班牙殖民者在圣多明城屠杀汉人和汉化印第安人的事。

“真正是挑战无处不存在,烽烟无时不发生,天下财富皆聚于国门之内,外夷皆成了凶神恶煞,对我大明汉人烧杀劫掠,攻城伐地!真正是罪大恶极!”

兵部尚书桂萼说了一句。

朱厚照承认桂萼说的很多,眼下大明在海外攫取的利益太多,甚至依靠生产技术优势和文明宣传与管理优势,让只知道原始掠夺的西方殖民者利益受损严重,发生一系列事件在所难免,而大明虽国力雄厚,但也难以保证万里之外的每一个汉人的安全每一个汉人据点的安定。

兵部左侍郎兼枢密副使霍韬也不由得说道“可无论是休达还是圣多明,皆离大明甚远,尤其是圣多明城,为四五十民众而劳师远征,实在是有伤民财,臣以为此事只能谴责外夷一二即可,同时禁止本国百姓经商于圣多明城,且尽命建昌侯想办法运回汉人回国才是。”

“保护本国百姓生命安全与财产安全是国家的责任,朕作为大明皇帝,你们作为大明官员,不能只收税不承担责任,无论多么远,敢杀我汉家百姓者,虽远必诛!另外,不能因为他外夷残暴,我大明就自断商路!”

说着,朱厚照又道“何况,我大明如今之国家收入全靠外贸与关税,若我们撤回,等于将美洲拱手相让!

此事,即便靡费万金,也得远征,传朕旨意,近卫军总参谋部立刻成立参谋组,现在交趾南部已为我大明所占,南线兵团已不再需要海军支持,立即调汪宏进京担任枢密副使兼总参谋部都督佥事,领兵部尚书衔,担任组长,负责确立海军远征美洲机会以及屠杀豺狼计划!”

这时候锦衣卫左都督戚景通站了前来“陛下,自称汉家家奴的余陈德馨求见,这是他托人递上来的奏疏。”

余陈德馨?

朱厚照心里疑惑了一阵,但他旋即便释然明白了过来,因为他已经通过锦衣卫知道一些汉化的印第安人为表示自己作为正统的汉家家奴会把父主与母主的姓氏合成为自己的姓氏,如今一看,这人自然也是汉化的印第安人。

朱厚照便从戚景通手里拿过奏疏一看,却见其书法与文笔皆已与汉家老儒无异,心里倒也颇为惊奇,同时,现在有意经略美洲的朱厚照也知道要统治美洲的关键就是这些如何利用印第安人,所以,便吩咐道“宣见吧!”



第328章 汉家的家奴

这就是天朝大明啊!主子们的国度!(这里的主子指所有汉人)

余陈德馨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柳叶窗,试探性地推了推镶嵌在窗里的玻璃,看着峥嵘轩峻的京城楼阁,内心很是震撼,在他看来,这里真不愧是天朝,不愧是主子们的国家。

余陈德馨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家奴在印第安建立的家园的确比主子们的国度落后得多,至少主子们的国度没有作威作福的白皮猪,只有被当成牲畜对待的白奴,以至于他都很想留在这个国度。

但一想到远在美洲被西洋番屠杀的汉人主子与印第安同胞,他内心又十分的焦急,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天朝的大明皇帝陛下朱厚照,想乞求大明皇帝能够发天朝之兵解救圣多明城的汉人主子和汉家家奴。

这时候,传奉官传召了余陈德馨。

余陈德馨听后自然是十分惊喜,他没想到这位作为上天之子的大明皇帝真的愿意见自己,愿意重视自己这些家奴之领地的安危。

没多久。

坐在宝座上的朱厚照便看见余陈德馨穿着儒袍朝自己这边走了来,心中也颇为欣喜,心想或许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印第安人也会来到大明的国土,甚至来到紫禁城见到自己这位大明皇帝。

虽然印第安人不是推动历史进程的主角,也不是全球争夺的霸主,但不是说弱者就没资格参与历史。

朱厚照很欣慰如余陈德馨这样的印第安人能够接受汉化,甚至还能写的一手文采飞扬,字字精妙的汉文奏疏。

余陈德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到了丹樨前,就直接跪了下来,然后趴在往宫殿上爬,且直接痛哭起来

“陛下!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奴才余陈德馨叩拜您,祝您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陈德馨停了下来,果然朝丹樨上的宫殿磕起了头,磕完又继续往上爬。

朱厚照看得出来,余陈德馨很虔诚,对自己的叩拜很虔诚。

余陈德馨爬到了宫殿朱门外,但并不敢进去,只把头紧紧贴在双掌之上,因为他知道坐在里面的是大明的皇帝,是自己主子的主子,深受儒家奴化教育的他知道自己既然作为汉家的世代家奴,要想成为最值得主子青睐的家奴,就得表现得足够忠贞与敬畏。

朱厚照见到余陈德馨如此守礼,也很是高兴,忙道“进来吧,到朕面前来回话!”

“奴才余陈德馨谢过陛下!”

余陈德馨忙行了大礼,然后躬着身走了进来,一到朱厚照面前的阶前,他才忙跪了下来,依旧把头贴在地上,不敢直视大明帝王朱厚照。

“抬起头来,说说你远涉重洋来见朕是为何事?”朱厚照问了一句。

“是!”

余陈德馨回了一句,便将西班牙殖民者在圣多明城的暴行一五一十地详细说给了朱厚照,然后再次痛哭流涕起来

“陛下啊!您救救主子们和您的奴才们,那些白皮猪太凶残了,他们是野蛮的强盗啊!”

“朕自然知道他们是野蛮的强盗,可朕离美洲甚远,且按理而言,美洲的土地是华夏祖宗炎黄二帝赐给你们这些家奴掌管的,可你们这些家奴不但没有守住主子的基业,反而害得去了你们在美洲的主子被白皮猪所杀,你们为什么不振作起来,赶走他们!杀光他们!”

朱厚照冷言问了一句。

余陈德馨也很愧疚地磕头道“家奴等实在无能!请陛下恕罪!家奴余陈德馨也确有振作奴部之心,奈何白皮猪势力实在是过于强大,更有不忠之家奴助纣为虐,致使奴才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冒死求见陛下您,求陛下您解救主子和奴才们啊!呜呜!”

余陈德馨再次痛哭起来,他愿意做汉家的奴才,但他不愿意做西洋番刀下的亡魂和走狗,因而他比朱厚照还渴望自己的汉家主子能战胜白皮猪,给自己这些家奴们一个安宁的世界。

毕竟,按照他所学到的史书所说,美洲是主子的祖先,即炎帝和黄帝赐给自己这些家奴管理的,如今自己的这些汉家主子也应该替自己这些家奴把地盘夺回来,然后再重新赐给自己这些家奴生活。

“陛下,美洲说到底是主子们的啊,您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是所有主子们的主子,您不能不管啊!”

余陈德馨怕朱厚照还是不关心美洲的事,忙又补充了一句,接着又嚎哭起来。

朱厚照很为余陈德馨的真诚所打动,而且他也的确不愿意任由美洲被西方所趁,便说道“说说吧,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关于如何驱赶走西方殖民者,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白皮猪。”

余陈德馨听见朱厚照表态愿意经略美洲,心里十分欣喜,忙道

“陛下,奴才也明白,圣多明城距离天朝甚远,劳师远征得不偿失,而偏偏奴才们愚昧落后,武器赶不上白皮猪,也没有舰船,所以,才让白皮猪屡屡夺占走我们的土地;

如今,奴才我便冒昧请求陛下下旨派一些优秀的主子培训我们这些奴才兵,赐给我们一些武器,我们定会竭尽全力收复被白皮猪所占之土地!”

朱厚照沉吟了片刻,他明白了余陈德馨的意思,意思无非是想让自己这个大明皇帝同意让大明派遣教官替这些印第安人训练军队,还提供先进的火器,而印第安人则为自己大明从西方殖民者手里夺回领地,自然也是为了自己。

基于考虑到,美洲现在大部分人还是印第安人,而大明与西班牙与葡萄牙这种非工业国家不同,大明不需要屠尽印第安人,甚至需要印第安人为自己提供廉价劳动力,而且自己大明的确也无法远距离投放兵力去控制美洲,也就有了想答应余陈德馨的提议的想法。

但朱厚照还是召开廷议商议了一阵,重臣们也认为利用印第安人接受大明奴化教育的思想可以让印第安人具备一定的军事能力,以制衡西方殖民者。

于是。

朱厚照便再次召见了余陈德馨“朕可以允许你们这些家奴拥有比较好的武器,但是,必须对我们汉家保持绝对忠诚的家奴!朕现在赐予你一品家奴级别,享正四品待遇,为圣多明地区家奴军总监军,朕给予你十万银元无息贷款资助,朕要你三年内屠尽西洋番,要么用黄金白银偿还贷款,要么用西洋番的人头还,一颗西洋番人头一银元!”

余陈德馨大喜过望,他知道大明皇帝这是在封自己的官,也是同意帮助自己这些家奴训练军队和提供火器的意思,因而直接再次跪倒在朱厚照面前

“奴才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后不必称陛下,你们既为家奴,理应称朕为万岁爷,称汉家男为主子爷,汉家女为主子娘,对于不忠之家奴,汝当替朕严惩!否则一旦被朕发现你包庇他们,朕先剐了你!”

朱厚照厉声地说了一句。

他倒是很愿意在这种印第安人为驱赶走西方殖民者而愿意接受奉汉人为主的时候巩固印第安人这种思想,再加上持续性的汉化,没准真能让印第安人如印度的低种姓一样对汉人只有敬畏没有反抗之心。

而且,现在印第安人还处在奴隶制社会时期,在这个时候建立汉人为主,印第安人为奴也无疑是更方便的时候。

当然,大明虽然愿意武装印第安人,但也不过是为了扩宽大明的军火贸易市场,同时弥补一下除大明以外的各种族间的战力差距而已,但并不是真的要让印第安人过于强大到威胁大明,所以,大明依旧只是出售印第安人部分燧发枪枪械和三眼铳、鲁密铳等这种在大明已经算古董的火器。

当然,虽说这些火器在大明算古董,但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很先进的火器,武装印第安人足以能够弥补和西班牙等西方殖民者的武器之间的差距,而阵法则有大明专业的指挥官帮其训练,也足以可以应对西班牙的方阵。

余陈德馨带着一批军火和汤克宽等大明官员再次回到了美洲海地一带。

汤克宽在来之前已经被朱厚照任命为海地总督,代他这个皇帝负责管理海地一带的军政事务,包括家奴印第安人,而余陈德馨则是他的助手,也是所有家奴印第安人的代表。

随着大明在美洲的势力渗透,如今汉化的印第安人还是有不少,因而,余陈德馨想组织一些为大明效忠的印第安军队倒也不难。

此时位于圣多明城南十五公里的一处不知名小镇,余陈德馨正在对一群学习汉字的印第安人说道

“诸位,我得到来自天朝上国的大明皇帝的旨意,我们的主子万岁爷愿意帮助我们,现在主子万岁爷给了我们价值十万银元的火器,你们有谁愿意站出来随主子们杀尽白皮猪的,跟我一起参军去,杀两个白皮猪可得银元一元!”

受西方长期屠戮掠夺印第安人的影响,印第安人对西方殖民者早就恨之入骨,如今听见余陈德馨说服了大明皇帝给予自己这些印第安人帮助,这些印第安人自然是极为高兴,何况还能因为杀白皮猪得到白银奖赏,自然是更加积极。

汤克宽也带来了一个团的近卫军作为远征圣多明的主力军队,而余陈德馨这里也先后募集了一万家奴军,在训练三月后便朝圣多明城开来。

此时的圣多明城已经结束了大屠杀,西方殖民者与背叛自己民族的印第安人败类享受着从大明商人手里夺来的财富,他们不会想到在遥远东方的大明帝国会找上门来报复他们,因为他们还没有这个意识,意识到大地真的是球体,绕过南美洲会从大明抵达美洲。

当然,历史上的西班牙这个时候已经是知道大地是球体的,甚至在数十年后会开始马尼拉大帆船贸易。

这一切是因为麦哲伦环球航行带来的结果。

但是,因为朱厚照的出现,以及大明的开海和海洋贸易的发展,使得此时的南美洲航线和好望角航线已经被大明控制。

麦哲伦的环球航行需要通过越过南美洲与好望角,而现在,朱厚照没有通过驻扎在南美洲智利地区与好望角地区的锦衣卫和大明官员那里得到麦哲伦的消息,甚至也没有得到在马尼拉的大明官员说有麦哲伦出现的消息。

很明显,麦哲伦的全球航线可能出现了偏差。

但无论如何,至少此时的西班牙殖民者还没有意识到他对北美洲和中美洲的占领已经遇到了挑战,也没有意识到他的暴行激怒了大明。

这一日,天有些阴沉沉的,圣多明城仿佛被笼罩在灰暗色的井水中,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狂躁的西班牙士兵克梅露着满是胸毛的上身正鞭打着从附近岛屿上抓来的汉人以及一些印第安人。

汤克宽看见了这一幕,立即朝这克梅开了一枪,直接打中这克梅的右手,打得这克梅当场握着手惨呼起来。

与此同时,十名近卫军先走了过去,持出步枪对准了这克梅。

这西班牙士兵克梅还是第一次遇到汉人的武装力量出现,一时既惊讶又害怕,不由得大声用西班牙语喊了起来“该死的黄狗,敢打断我的手,我打断你的子孙根!”

噗呲!

这克梅刚喊完,近卫军们已经把步枪上的钢刀刺了下去,其中两把钢刀直接刺进了这西班牙士兵克梅的嘴里,当场将克梅钉在了地上,血汩汩地从其后脑勺部渗了出来。

而四把钢刀则刺中了其肝、肾、心、胃四个位置。

无疑这西班牙士兵克梅死得非常惨!

当然更惨的是四把钢刀直接还自己刺进了这克梅的小腹,还使其子孙根也被其中一刀给切断。

汤克宽这里也听到了那么西班牙士兵的吼声与惨叫声,他只是熟稔地挥手下令进行炮击,并让余陈德馨准备好率领家奴军冲进城去对西班牙殖民者进行报复性打击!

轰轰轰!

轰轰轰!

震耳的炮声响起,在大地也跟着颤抖之余,圣多明的城墙也跟着发生了颤抖,紧接着就轰然一声垮塌了下来,砖石纷纷落了下来,圣多明城上的西班牙官兵如灌汤饺一般也纷纷落下。

科兰蒂斯以及维克西是被炮声震响的,但等他们得到明军来袭的确切消息后,余陈德馨带来的家奴军已经冲进了圣多明城,对着这些西班牙殖民者进行疯狂地报复性屠杀。

按照朱厚照和大明朝廷本来的想法,便就是借用印第安人手里的刀屠灭这些西方殖民者,以此达到转移一些矛盾和减少战争成本的目的,和加大印第安人对大明的依赖程度。

印第安人毛傅隆成持着三眼铳朝西班牙殖民者罗高尔冲了过来,这罗高尔恐惧地奔跑着,但他还没跑多远,就被毛傅隆成打了一铳,顿时这罗高尔全身冒血。

维克西先科兰蒂斯一步带着西班牙官兵持着火器冲了出来,但维克西刚一出来就已经被数百印第安人围在了中间,接受大明培训的印第安人摆出了三段式射击阵列,顿时便将枪弹射了出去,直接排队扫向这些西班牙殖民者,顷刻间这些西班牙殖民者便被排队枪毙,相继中弹。

维克西见此忙举起了双手“我投降,我投降!”

此时的维克西只能投降,他内心已经感到十分地惶恐,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些印第安人居然也会有火器,而且还能有似乎比自己还先进的火器。

余陈德馨走了过来,直接一刀捅进了这维克西的小腹,然后直接往其上腹切,沿着其肋骨,使劲往上砍,直到把维克西砍成两半为止,以此替死于其手里的汉家儒士与印第安人报仇。

整个圣多明的西班牙殖民者开始遭受到了空前的劫难。

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印第安人从各处教堂、市政厅、学校以及工厂、军营抓了出来,这些西班牙殖民者被印第安人押解到了市政厅的广场上,一押到市政厅广场上,这些印第安家奴军便将这些西班牙殖民者直接砍断!

一批西班牙殖民者被押解了过来。

咔擦!

一批人头落在了地上!

血流成河!

这些犯下累累罪行的西班牙殖民者的人头被堆积成了山!

当然,大明派来的这些印第安家奴军不仅仅屠灭着这些西班牙殖民者的生命,也摧毁着这些西班牙殖民者留下来的文化!

教堂开始被推倒!

教授西班牙语的学校被烧毁!

西班牙语的书籍也被烧毁!

这些印第安的家奴军陷入了毁灭西方文化的狂欢,他们破坏西班牙殖民者带来的一切!

科兰蒂斯痛苦地看着这一切,他十分愤怒!愤怒这些卑贱的印第安人怎么突然攻进了城里,怎么开始对自己这些殖民军队进行这么血腥的报复,他十分不解!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们这是背叛上帝!你们这是摧毁文明!”

科兰蒂斯怒吼着。

但这时候,余陈德馨已经亲自带着印第安家奴军来到了这科兰蒂斯面前“这是他们的总督,将他献给主子爷!”

余陈德馨口里的主子爷自然指的是大明派驻海地的总督汤克宽。

在印第安家奴军在圣多明城里进行了连续三天三夜的烧杀劫掠后,汤克宽才带着近卫军进入了圣明城。

汤克宽带着近卫军一进入圣多明城,余陈德馨便与自己麾下的印第安家奴军都跪了下来,且山河齐呼道“大明万岁,主子万岁!”

汤克宽对此很是满意,他知道朝廷的用意是刻意要在印第安人心里造成一种汉人为主印第安人为家奴的思想环境,以此达到有效统治美洲的目的,所以,他也就只能接受这些印第安人称呼自己这些汉人为主子的行为。

“奉圣谕,处决一切不忠之家奴,奖掖一切忠贞之家奴!

故从现在起,参加家奴军效忠大明的家奴才能够在美洲获得土地使用权与贸易权,现在,本官代表你们最高级别的主子万岁爷,向你们承诺,在圣多明的土地由你们来替主子经营,土地上七成的收入将归你们!”

与西班牙殖民者粗暴的屠杀印第安人不同,大明为了充分的利用儒家奴化教育让印第安人成为大明最忠实的奴才,最廉价的劳动力,所以承认了印第安人在美洲的土地使用权与贸易权,等于允许印第安人在美洲生存。

当然所谓的承认印第安人有土地使用权,实际上是大明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因为印第安人自己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许多的农田与牧场本身就是印第安人自己在耕种与放牧,大明现在对自己耕种与自己放牧这种落后生产方式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介意让印第安人自己来做这样的劳动。

而贸易权也不过是大明需要与印第安人贸易,进而用廉价的工业产品从其手里置换稀缺的原料而已。

但在印第安人看来,大明这样做的确要比白皮猪们文明得多。

所以,当汤克宽宣读完圣谕后,余陈德馨的印第安人对此感到大为高兴,尤其是在余陈德馨这批汉化印第安人的解释下,使得这些印第安人觉得是神明承认了这些土地本就该被自己经营使用,而这个神明自然就是大明的皇帝,所谓的万岁爷!而由神明承认了,自然就不用再担心会被夺走。

余陈德馨感激涕零地跪着爬到了汤克宽的面前,磕了好几个头,才道“主子爷,我们已经抓铺了白皮猪在这里的总督科兰蒂斯,您看该如何处置!他们杀了我们许多的主子,还有最忠贞的家奴!”

“凌迟!现在就凌迟!”

汤克宽很不客气地吩咐了一句。

于是。

这科兰蒂斯便被印第安人绑缚了起来,开始由印第安人对这科兰蒂斯进行凌迟之刑。

科兰蒂斯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被凌迟,他此时只看见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像对待神明一样对待眼前这些汉人,尤其是站在最中央身着大明正三品官服的那名官员,印第安人看向这人十分地崇敬!

“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这些汉人缘何被这些印第安人如此尊崇!同样是侵略者,为什么,为什么他汉人可以这么被尊崇!”

科兰蒂斯十分不解,而更让他不解的是,那些因为在自己威逼利诱之下参与了屠杀的印第安人此时也被这些尊崇汉人的印第安人仇视着,甚至其仇视的眼神比汉人还要冷冽!而且杀戮起这些本为同胞的印第安人起来也是十分地凶残。

“他们像是在处决背叛者!我的上帝,他们为何会视他们为叛徒!难道就因为这些人曾杀过汉人?!”

科兰蒂斯十分惊愕。

事实上,科兰蒂斯不会明白,印第安人如今还是奴隶制社会,思想领域本就单纯的很,没有什么民族意识种族意识,而大明的儒家奴化教育早已经历了数千年的演进,再加上现实利益的驱使,所以让这些印第安人接受其为汉家家奴的思想自然很容易。



第329章 工业文明的威力

啊!

我的上帝!

为何要让我承受这样的折磨!

你们这些可恶的东方人,还有你们这些甘愿为奴的印第安人!

你们这些异教徒,你们是魔鬼,是撒旦!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科兰蒂斯的嘴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便是科兰蒂斯,这个西班牙圣多明城的总督的怒骂声与哭喊声。

汉化的印第安人继承了汉文,继承了大明于正德五年开始推行全国的大明官话(大明版全国普通话),也继承了大明的一些经典刑罚,譬如如今这凌迟。

来自大明巴拿马城的印第安人张梁远方在汉人于巴拿马城开的医学院学习过,而且专修的就算临床解剖,如今也兼职剐人,现在,他跟着余陈德馨等来圣多明城,便负责凌迟科兰蒂斯这种首先发起屠杀的罪犯。

张梁远方持着锋利地解剖刀娴熟地在这科兰蒂斯的身上迅速剖解着,犹如优秀的书法家正在持笔练习自己的书法一样,刀尖如其笔尖,运转如飞,切入之方式变幻万千,每一次停顿便是一股鲜血抛洒长空,便是一声长啸响彻寰宇!

科兰蒂斯痛苦极了!

此时的他的所有的神经触感都在猛烈地给他传达着最大的痛苦,让他痛的面目都扭曲了起来,全身冷汗直冒了起来,用西班牙语结结巴巴地喊道

“尊贵的东方人!尊贵的各位贵人们,求你们看在上帝的份上饶恕我吧!饶恕我的罪孽啊!求你们啊!求你们停止你们的刀!求你们不要再去割裂我的肌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兴起屠杀之念!我真的错了!我愿意做你们的奴隶,我只求你们停止你们手里的刀,不要割我繁衍的根,不要啊!啊!啊!啊!你们还是直接杀了我吧!一刀杀了我吧!”

科兰蒂斯嘶吼了很久,最后汗水、眼泪、尿、排泄物、鲜血都一股脑地释放了出来,直到彻底地死去。

大明汉人与家奴印第安人用最严酷的刑罚处决了圣多明城的西班牙殖民者,也正式从此开始,拉开了大明汉人与家奴印第安人消灭西班牙殖民者的序幕。

圣多明城成了大明的城市,由于汉人数量不足,汤克宽只得任命了余陈德馨担任圣多明城知府,而余陈德馨也投桃报李,在接管圣多明城后立即颁布了新的法令,宣布在圣多明城,汉人为第一等公民,而印第安人中的汉化印第安人即有汉家姓氏组合的印第安人为第二等公民,土著印第安人为第三等,白皮猪和昆仑奴等非黄系为第四等。

当然,在内政税收、法律、福利待遇、就业等方面,不同等级的公民享有的权利多寡自然不同,而承担的义务多寡自然不同。

但无论如何,汉人的优势地位是得到保障的,大明的利益是保障的,在贸易与矿山开采以及工程经营等方面拥有很多特权。

渐渐地,被西班牙殖民者赶走的汉人渐渐回来进行贸易,而圣多明城也再次繁荣起来。

不过这座再次繁荣起来的圣多明城不再是一座西方文化的城市,而是一座东方文化的城市,江南的园林,北方的四合院,以及道教佛教的庙宇还有儒家的书院陆陆续续在这属于西半球的圣多明城出现。

而汉服也成了这个城市最常见的服饰,即便平民也穿着汉家布衣。

……

“来到圣多明城仿佛依然还在两广,这座城市似乎和广州没什么区别,佛寺道观,秦楼楚馆,还有朗朗上口的汉家读书音,但请你不要被表面的现象所迷惑,这里实际上,汉人的比例还不到百分之一,大多数都是家奴印第安人;

这是一个等级分明又有序且安定的城市,这座城市的百姓虽然大多数都是印第安人,但这些印第安人中的汉化印第安人为了保住自己作为第二等公民特权,为了持久性地占据税收、武装、司法、思想宣传等领域的权利,竭尽全力地维持着汉人与自己的地位,宣传着汉人与印第安人的主仆关系与忠诚思想。

而印第安人一生出来为了得到更好的待遇与社会地位,就得从一开始努力学习汉文化,学习主子们的文化,接受自己是主子家奴的思想,且要成为最忠诚的儒士才能够进入仕途。

所以,占据这座大都是的汉化印第安人,作为汉人的最忠实家奴,是他们维持着这座城市的稳定,也联合着汉人垄断着这座城市的绝大多数财富;

而来到这里的汉人,更像是这里的太上皇,他们不用劳动,便可获得一切殊荣,他们甚至只需成为其家奴所开公司的代言人便能获得无尽的财富,若他们愿意留宿某一家奴的别墅里,那么就是该家奴的荣幸,这家奴会愿意把自己的女人献给他享用,以期望自己能有资格养育主子的儿子!

这些家奴们愿意奉汉人为主,他们甚至愿意缴纳一定的钱财给一个汉人商行或者雇佣汉人商行的员工,挂上汉人商行的旗帜进行贸易。

因为只有这样,西洋番与其他海盗才不敢招惹他们,才会误以为他们是大明的商行,甚至也可以避开圣多明城同为印第安人的一些贪官的勒索!”

朱厚照看着锦衣卫传回来的关于圣多明城的一份奏报后不禁笑了笑,对内阁首辅张璁说道“圣多明城的模式看来很成功,每年也给大明贡献了数百万银元的利润,但是也只有在美洲大陆凑效而已,这要感谢这些西洋番,是他们残暴让大明有了被印第安人奉为主子的机会。”

“陛下所言甚是,不过,皇明本来就和西夷不同,他们只知道杀戮与劫掠,却不知这些印第安人也是黄金白银,现在我们正在利用印第安人中的精英的私心不断攫取着美洲的财富,将来,我们也可以利用一下其他人种的精英阶层!”

张璁说了一句后,朱厚照也点了点头,说道“但也要注意,大明,我们汉人的精英阶层不能被外夷所利用,精英阶层都是自私的,包括朕还有你们,但是作为忠君社的社员,要时刻谨记社纲的思想,以此为信仰!

国家利益与民众利益放在第一位,个人利益和阶层利益放在第二位,如果两者兼得自然更好,若不能兼得,宁牺牲个人和阶层利益,也不能牺牲国家利益和民众利益!”

“臣明白!”

张璁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更愿意两者兼得,所以他现在也极力支持大明对外扩张,对外攫取利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市场扩大,才能让其他国家的人为大明的精英和平民获得的更多财富买单。

但张璁也不得不提醒道“不过,陛下,臣发现现在忠君社社政建设现在需要加强,自忠君社社长王华去世后,社政建设与管理便日渐疏忽,许多担任朝廷要职的忠君社社员开始信奉佛教、道教、乃至天主教,甚至有信仰西域之绿教者。”

“大明是宗教信仰自由的国度,但是忠君社社员不同,忠君社社员的信仰只能有一个,便是社纲所体现的思想,必须是为实现大明国家强盛与大明民众共同富裕为目标的信仰,信仰别的思想就不再是纯粹的忠君社社员,这类社员让他们退社!”

朱厚照这么一说,张璁也拱手道“领旨!”

忠君社现在在大明成为了一个大家所熟知的政治团体,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理念显得很高大上,考核方式很严苛以至于聚集了帝国大多数的精英,更因为他在帝国的军政方面的重要岗位的竞争上占有重要地位。

正因为此,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加入忠君社,但目的也渐渐变得功利性,即便是一些考中进士的,也只是把加入忠君社作为一个自己进入仕途的加分项。

但也因此,造成许多忠君社背景的官员开始不再如以前许进、王华等早一批忠君社社员那么纯粹。

再加上。

大明现在也是一个对外开放的帝国,虽然一直用枪炮推行着汉家文化,但也没有说排斥一切的外来文明。

所以,许多外来的传教士也乘着全球贸易的东风,越来越多到来到大明,虽然他们也加强了东西方在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领域的交流,使得大明在天文学与物理学、数学上也有了更好的改进。

但是,也无可避免的是,他们带来的宗教也在大明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源于敬畏祖宗大于敬畏神明的汉人本就对宗教没什么太强烈的需求,所以,朝廷也没对宗教的传播有太大的警惕性,也正因为此,各类宗教在民间疯狂的传播者,而宗教间的斗争也开始演变为世俗权利的斗争。

内阁首辅张璁开始重视忠君社社员的思想建设无疑是符合眼下时局背景的。

户部尚书王廷相不再担任户部尚书职位,而不出意外的是,户部左侍郎杨理当有最大希望被廷推为户部尚书,毕竟他是忠君社社员,还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甚至还有南京中央大学忠君社青年团总负责人的背景。

但是,受西方宗教东传的影响,杨理休了自己的三房妾室,接受了安西克神父的洗礼,正式成为了一名基督徒。

但也因此,杨理受洗礼的事在整个大明政坛与思想界引起了很大的震撼,毕竟杨理是帝国的户部左侍郎,甚至是大明真正的当家人。

而现在这位当家人却加入了天主教,这让内阁首辅张璁闻知后勃然大怒,朱厚照知道后也有些惊讶,他知道宗教这个东西与邪教不同,以劝人向善为主,但是朱厚照也不得不承认,在世俗权力的确不能被宗教所掌控,否则宗教利益会高于一切。

事实上,传教士安西克等也的确想靠着杨理这种在大明朝廷中担任要职的信徒再进一步,以此增加自己天主教在大明世俗社会中的影响力。

“杨侍郎,为宣扬上帝,您应该竭尽全力在这次廷推中,成为下一任户部尚书,并在将来有希望进入内阁,尽最大努力说服内阁和大明皇帝陛下,在京城建立教堂,并且在各省大学设立神学”。

传教士安西克如此对杨理说,还亲自把一张票据拿了出来“这是东方总巡察使爱语香给您的,五万银元,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

杨理收了票据“杨某定当竭尽全力,只希望我大明所有黎庶也能得到上帝的爱护。”

而在这一天廷推上,大明的官员并没有廷推杨理为户部尚书,反而是把国税局的丛兰廷推为了户部尚书,原因自然也不用明说,无非就是杨理入教的原因。

不但如此。

内阁首辅张璁还面见了杨理“你应该明白你自己为何没有被廷推为户部尚书。”

杨理把一封自陈疏笼回了袖中,象笏也捏得很紧,然后躬身问道“首揆大人,下官实在不明白!还请首揆大人明示!”

张璁起身来到杨理身前,将他衣襟里的十字架掏了出来“忠君社的规矩,社员不得信教,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退出社员,要不退出你现在所信的教。”

杨理猛然立起身来,啪的一声,象笏掉在了地上,喃喃道“为什么?!”

“信仰一旦发生改变,为民造福的信念就会发生改变”,张璁轻啜了一口茶,回了一句。

“可下官所信之上帝也是以爱布于世间,不悖于忠君爱民啊,首揆大人!这两者本可兼之”,杨理摊开手,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

“老夫没有说你现在所信的不是向世间传递爱意,但是,世俗是世俗,宗教是宗教,佛道尚且会祸乱天下,何况于尔所信之教,且老夫和陛下的意思,也不是不让你信,只是你不能在拥有忠君社社员的身份;

另外,本官已经以内阁首辅的名义提请吏部,罢免你的户部左侍郎之职,这是陛下的意思,帝政要职不宜用非忠君社社员,何况你还是信教者!”

张璁拍了一下桌子,直接站起身来,指着杨理说了起来,他内心里还是很器重杨理的,毕竟杨理在帮助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处理关内矿税征收时出了不少好方法。

杨理也不是笨蛋,也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不好明说自己的确是有借着官位上升利用更大的世俗权力帮助天主教传播的想法,但他现在没想到皇帝和内阁首辅直接就断了自己这种想法,这让他有一种很强烈地挫败感,不由得把象笏捏得更紧,一直摇着头

“首揆大人,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信仰上帝没有什么错,为什么,为什么要免我的职,下官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你不明白也得明白!”

张璁说了一句后,然后把一封文书拿了出来“看来,你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这是退社申请书,你自己填好吧。”

杨理沉甸甸地拿起了这封退社申请书,一时间不由得落下泪来,抽泣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杨理还是选择了填退社申请书,与此同时,吏部也出文书免掉了他的户部左侍郎之职。

朱厚照和张璁在大明的全球化中,在世俗朝廷与宗教间划分出了明确的界线,使得大明帝国没有因为外来文化的影响而失去朝廷将国家利益与民众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初衷。

传教士安西克对大明朝廷的这个行为很失望,他也和杨理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大明朝廷可以放任各种宗教在民间传播,却不肯让一种宗教染指世俗权力,为什么大明朝廷就不能确立一种教为唯一的国教。

朱厚照知道此时来大明传教的传教士有什么目的,但他的确不愿意让大明变成一个教皇国,不仅仅是他不愿意,帝国的统治阶层都不会愿意。

“帝国的百姓如今还没有学会如何却辨别真理与假相,甚至也没有学会选择,而我们作为执政者,自然也不能替他们选择,因为我们认为的真理有时候并不是真正的真理;

我们可以不去追求真理,但我们得学会去了解他们真正的需求是什么,毕竟他们是大明的大多数,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但有时候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需求是什么!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大明王朝,民众们的太多了,甚至有些人想居于别人之上,想有特权的,这是不能的,在中央帝国内部,在大明的子民间,我们不能在法律上与人格上搞等级社会,至少我们朝廷不能搞,哪怕等级与贫富是实际存在的!”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持优势,保持碾压其他文明的优势,为什么印第安人愿意做我们的家奴,是因为我们看起来比其他入侵者更文明!为什么我们可以更文明,是因为我们掠夺的方式更高级,而我们的掠夺方式更高级,是因为我们的生产技术更先进,以至于我们不需要夺走人家生命便可以源源不断从人家手里拿走财富,而我们之所以拥有更先进的生产技术,只因为我们把民众放在了第一位,我们解放了工匠,我们鼓励百姓去创造财富,去创新技术,我们只有把民众放在第一位,民众才会把国家放在第一位,才会愿意去奋斗!”

“总之,按照陛下的意思,在大明内部,能做人上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皇上!皇上是神,是我们所选择的神,除了皇上,没有人高于其他人的特权,包括老夫这个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张璁在忠君社的会上如此说道,而事实上,他只提到了大明帝国工业文明带来的魅力,却没有提到大明帝国工业文明所带来的威力。

轰!

上百门山炮将数百发炮弹倾泻在了交趾境内的阿瑰西关,而没到半个时辰,阿瑰西关便被轰成了平地,不仅仅是如此,大明还发射了化学毒气弹,让整个阿瑰西关一带近十万的猴子兵全部殒命。

俞大猷和他麾下的官兵作为先锋部队更是一路所向披靡北进到武宁境内。

而毛伯温带来北线兵团也已经南下,只一个月内就横扫整个北交趾,也把莫登庸等赶到了武宁境内。

莫登庸和阮淦现在已经不敢再奢望能守住自己的基业,大明的钢枪大炮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战争的认识,所以,他们现在只想逃走,往西边逃,东边是大海自然是逃不掉的,大明的坚船利炮大部分都停泊在清化一带。

而偏偏,现在俞大猷守住了他们西逃的唯一关卡。

所以,这莫登庸与阮淦便将最后的数万猴子兵全押了下去,甚至用重金悬赏。

而俞大猷率领的大明近卫军利用火力优势与地理优势硬是守住了这数万猴子兵的攻击,官兵可以直接夺走战壕了居高临下攻击,不用在山中与猴子兵厮杀,大明版加特林机枪还能放肆地扫射,而猴子兵又没有什么像样的火器,弓箭在雨林还没投标枪好使。

总之,大明帝国工业文明带来的威力让交趾这个弹丸之国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打得土崩瓦解,等到王守仁抵达清化时,莫登庸与阮淦包括交趾国的傀儡皇帝黎庄宗也已被活捉。

“大胜!王师半日拿下武宁城,生擒安南皇帝黎庄宗、权臣莫登庸与阮淦等王公贵族五十余人,大明彻底收复交趾所有领地!”

捷报传遍了整个清化城,正在清化城当粪工的昔日交趾地主土著莫雨落下了泪水“彻底没希望了!这世界彻底成了汉人的天下了!”

不过对于大明汉人而言,大明收复交趾无疑是举国同庆的事,当邸报传到广州城时,整个广州城的士民就彻底沸腾了,因为这意味着战争劵的价格又要上涨,他们彻底要发大财了!

第二日。

大明证券交易所如约放款体现,来自交趾的财富开始如潮水一般从大明南海涌入珠江口,涌入大明士民的口袋之中。

“当时之盛,难以细述,只记得市井之间,瓜果为之一空,酒肆爆满,说书人哑了喉咙,卖身者软了腿,有富庶者于青楼摆流水席而十日不绝,有贫者乞讨一日而可得百金!”

而在交趾收复后,一些文人也不由得记下了当时国内民众大发战争财后的盛况。



第330章 富庶的大明帝国与改革家的命运

交趾的收复,让帝国的百姓们发了一笔横财。

在金钱的刺激下,导致消费的增加。

从嘈杂无序的乡间集镇到繁华极盛的城市,都可见到暴富的士民在疯狂地扫荡着货物。

西洋、日本等国的贸易限制或禁绝没有影响到大明的商品经济,持续高涨的内需依旧滞缓着大明的通货膨胀。

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一旦有了财富,无非就是要满足食色之欲,或者奢求得到长寿健康之身体以及福寿永享乐。

而使得大量的钱财花在了娱乐与美味佳肴等享乐上或者一些宗教仪式上。

作为大明这个社会的管理者,大明皇帝朱厚照和他的朝廷自然得利用执政权引导民间的财富向正确的方向流动,避免民众过度追求享乐而丧失追求,也避免一些宗教借此机会壮大,甚至出现极端事件出来。

在这个背景下。

大明门外的“盛天佳苑”正式开盘。

这是一座仿徽州民居建造的高档小区,采用最新的钢筋混凝土构造,布置了最完备的各种设施,再加上地理位置的优越性,使得这小区的楼盘价格非常高。

但购买者依旧络绎不绝。

事实上,帝国的百姓们把刚得到的钱都投注进了这样的商品房中,甚至还欠下了不足以使其无法生存的债务。

但无论怎么说,民众的居住条件因此得到改善,京城的普通百姓也不用再住低矮拥挤的房子。

即便是在乡村,百姓们也纷纷因为得到这笔横财而纷纷花钱买下了城镇里的高价水泥房,告别了毛坯房与茅草房,也因此在无意中加快了城镇化的程度。

即便是餐餐有肉,即便是出门有车,即便冬能着棉衣,夏能吃冰水,但大明帝国的们依旧还是勤奋的。

因为官府用最优质的市政服务与最高档的小区环境和最好的学校,再加上吝啬的供地方式让百姓们把钱都花在了购买这些公共产品和居住环境与生活改善上面。

但也正因为此,百姓们依旧没有多少余钱,为了下半生的安逸,为了更充足的安全感,他们不得不继续努力,表面上看他们已经拥有很多财富。

但是,他们依旧充满着不安全感,不得不要求获得更多的财富,进而要求帝国继续扩张。

朱厚照看着宫墙下一清早就起来扫地的宫女,不由得笑了笑,他知道这些宫女们也同宫外的百姓们一样,为了多得一份年终赏赐,比以往更加勤勉,扫地也扫得认真了些。

所以,即便是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日的大理石石阶上也依旧不见一片落叶。

但是,当朱厚照看见有宫女正跪在一处角落里祈祷时,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底层的百姓们虽然依旧比以前勤奋,但是,比以往更容易受到一些宗教的影响,而成为信徒。

有时候,朱厚照也在想,这样下去,会不会终究有一天,世俗的权力会被这些宗教给侵吞,如今上奏请建寺庙、道观、教堂的奏疏的越来越多,

这时候,内阁首辅张璁拖着越发憔悴的身子走来,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封奏本。

朱厚照从张璁的手里接过了奏本,奏本的内容是礼科给事中李文上奏,言及在京城崇文门外,安宁寺中,近年来聚集了不少僧徒,动辄设场建坛,受戒皈依之善男信女多时拥挤如云,僧众聚集时多达万人,昼聚夜散,男女混杂;甚至有逃犯犯事潜逃者趁此作恶,而百姓皆因为所谓神药灵丹争先布施,以致倾家荡产。

“除此之外,更有私设寺庙道观乃至教堂者,甚至引以为娼妓之所,豪强士绅勾结外护,使其愈演愈烈,是故,这李文请朝廷着有司处置!”

朱厚照看着看着不禁默念了起来,按理,这种事已经不需要他这个皇帝来处理,但此时,张璁把这份奏疏呈递御前,朱厚照觉得想必有张璁自己的道理,因而,朱厚照便说道“说说吧,对于此事,卿有何看法?”

“回禀陛下,富民渐多,自然求佛问道之善男信女亦多,此乃人之常情,只是如今照这礼科给事中李文所言,愚民虽增富却还未增慧,如此下去,民心恐为这些教会所夺,若稍有野心者,再接教会举事,恐祸患不小。”

张璁这时候说了一句。

朱厚照也点了点头“爱卿所言甚是,此事不可不警惕,这事,你尽管去管!如果真要灭佛毁宗也无妨。”

“臣遵旨!”

张璁向朱厚照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

朱厚照见此不由得微微一叹,心想这个张孚敬从一开始改革基层就得罪了不少士绅,后来在关内征收矿业重税更是让天下人人痛骂为“吸血宰相”,如今,张孚敬身体每况愈下却还要对宗教动手,看得出来,这是一位一辈子都在革新的政治家。

张璁在得到朱厚照准允后,的确也没客气,直接着礼部下令禁绝天下各寺庙、道观、教堂随意招收教徒,且派差官严查度牒,同时征收度牒税,即真要皈依洗礼者需缴纳度牒税,以此补偿无劳动时得到的布施。

除此之外,张璁还着令各省清查各寺寺产,且不再免除各寺的田赋,并加征耕地税,盖因许多寺庙侵占了耕地。

当然百人以上的宗教集会得向官府报备,否则也会直接以非法集会抓捕。

一时间,整个宗教界是大为震动,一些靠着宣传教义蛊惑民众且以此取利的人也相继被抓。

数十万人被强制还俗。

当然,这些僧众和教众也不甘愿就此被朝廷所管束,从而失去从民众身上获取利益的机会。

这一日,安宁寺的僧人惠金更是带着数千僧众来到大明门外,且盘腿而坐,大喊道“既然首辅不容佛道光大,欲收重税于佛门之内,言吾等吸食民产之因,如今吾等便绝食于此,以证此心!”

“对,吾等所得布施乃施主自愿所施,从未有半点强迫之举,如何是不当之得,如何应被征以重税!善人所捐本为义财,而如今被贪官污吏敛于银行,吾等被欺,反而被诬为祸国殃民之辈!出世之人虽不因被俗世所累,但亦不因被俗世所冤!”

另一法师响应起来。

“正如法师所言,既然当今宰辅欲灭佛毁教,那吾等便饿死于此,脱去这一身皮囊!”

惠金再次高呼起来。

城门之上的明军没有理会这些僧众,依旧如雕塑般立于城墙之上。

驶入大明门的蒸汽公交专线依旧带着哒哒的声音进入内城。

而内阁首辅张璁其实就在这车内,但他此时只是默然地看着这一切,他当然知道这些僧众本没有什么罪,但他只知道大明朝不能养太多闲人,历史经验告诉他,王朝兴盛会导致佛道兴盛,而佛道兴盛会导致天下大乱!

所幸的是,陛下什么都不信。

张璁很难想象如果陛下也信宗教,会是多么可怕的事。

朱厚照的确不信这些,但他也不排斥信教者,但他也的确认为信教就可以不劳而获是一种不好的现象,虽然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包括信教者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得到善男信女的布施是不利于这个社会的稳定的。

所以,朱厚照才支持张璁这样去做,但是,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眼下自己也得重视一下文化产业的发展和思想领域的引导,不能让百姓们变富裕后都把金钱与精力放在了宗教的建设上,寺庙与教堂修得再好,哪有建设更好的城市更利于民生,哪有传几幅不世名著与名画更能启迪后世与增进文明。

当侍从室的文征明奉旨来到吴承恩的家中时,吴承恩正在写自己的《西游记》,自从幼年时见了皇帝陛下且听皇帝陛下讲了一个美猴王的故事后,他便打算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如今笔耕不辍多年,总算也快大功告成。

“吴承恩,陛下派我来问你,你这《西游记》写完没有?”文征明问道。

吴承恩回道“快了,快了,只是还未校正修改。”

“尽量快点,这是一份契约,你看看,如果能接受就签个字,是陛下的意思,皇家书院买断你这部作品,出价五十银元,以后你这本传奇的传播权以及改编权都归皇家书院所有,你和你的子孙将无权继承,你以为如何。”

文征明问道。

吴承恩心想一本传奇脚本市面上得利也不过十银元左右,而自己这部西游记也不一定能吸引人,五十银元已算高价,足以可见这是陛下借此照顾我这等无甚能为只能写写传奇的文人。

“真正是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吴谋自然愿意,传奇而已,市井传阅之书,如何能传于子孙,陛下买去自然可以!”

吴承恩谢了恩。

数月后,朱厚照得到了吴承恩奉上的《西游记》原稿,立即着内府印刷出版,同时着内阁成立大明版权局,且正式要求侍从室负责宣传的皇明报发表社论,而社论主题则是要重视文化产业的发展。

文征明以礼部右侍郎官衔正式掌管新成立的大明文化公司同时兼管版权局,负责管理和发展整个帝国的文化产业。

但这也无可置疑的是,这意味着即便是文化产业领域,也变成了由皇帝和大明朝廷为先导才能开启的产业,无疑会导致利益进一步向中央朝廷集中,帝国进一步变成公有制主体经济。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朱厚照是皇帝,民间的资本总是反应慢一步,而且没有公权的他们也很难建立起产业来。

“西游记,本官看了,故事既适合老年也适合少年,但又非浅显的妖魔故事,内中多有讽刺世人与当今之暗谕,但如此自然更易吸引人,现在本官只有一个要求,要尽快让天下百姓知道这部作品,喜欢上这部作品,包括喜欢上他衍生出的戏曲以及其他事物!不能让天下百姓只知道去寺庙拜佛,道观烧香,听些求子得子的故事。”

文征明顶着一双黑眼圈如此向自己的属下说道。

而也正因为此,在皇家强大的资本力量与先进的印刷技术作用下,吴承恩的《西游记》立即在大明被出版了出来,而且也因为朱厚照可以直接动用国家公权对版权进行立法保护,严厉打击了盗版者,使得《西游记》迅速火爆起来,一时间畅销于大江南北。

但也因此,使得帝国民众尤其是对阳春白雪般的昆曲不感冒的普通民众有了更适合他们的娱乐消遣品,而使得他们减少了对宗教的关注,而且《西游记》中暗藏得一些讽刺性内容也让他们对佛教等有了个更清醒的认识,甚至比官府的苦口婆心还要管用。

“原来佛门中也不是都乃好货!”

一名普通学生坐在自家屋门前,在看完了《西游记》后如此说道。

而且除此之外,说书以及戏剧也因此有了更加新鲜的内容,甚至直接簇生处新的戏剧出来,《西游记》的故事让帝国百姓在实现经济富裕后总算有了娱乐消遣的健康内容,而不至于被蛊惑进邪教正教之中。

只是这些百姓们的闲钱虽然不再流入寺庙道观,却流进了朱厚照的腰包。

吴承恩没想到自己的《西游记》会这么火,如今的他自然是很后悔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好。

但朱厚照倒是主动召见了他,且升了吴承恩为翰林院侍讲,同时让文征明新拟了一份契约给吴承恩,让吴承恩写一本《东游记》,且出价千字五千银元,也就意味着一字五银元,写一百万字便能有五百万银元。

重金诱惑下,吴承恩也只能答应。

但朱厚照对此也有要求,要求便是吴承恩需在新作里揭露天主教和绿教等外来教宗的黑暗面,以此让天下百姓对于这些外来文化有更清晰的认识。

吴承恩没想到自己写传奇还能有着这样的意义,也很积极地写了起来。

当然,朱厚照欲让帝国的文化产业发达起来,也不是仅仅把西游记的ip做起来,而是要借此让这个时代的文人都明白,他们手里的文字所服务的对象不仅仅只可以是勋贵士绅,劳苦大众才是他们需要服务的大多数,而且服务劳苦大众得到不仅仅是尊崇还有更实惠的经济利益。

大明朝廷对版权的保护与开发让帝国的传奇脚本即小说有了盈利的机会,虽然这个时代还不是互联网时代,百姓们只能通过购买纸质书获得阅读快感,但因为大明全民教育导致识字率增加后,让这个市场在初期利润变得十分丰厚,甚至养活了一批职业小说家,不仅仅是吴承恩。

但是,在这初期,畅销的大部分还是比较黄的,尺度很大的,以至于有言官弹劾此乃伤风败俗之象。

不过,朱厚照不担心百姓们沉迷声色,他只担心百姓们沉迷邪教,因而也没有怎么限制,他现在只想着让百姓们的娱乐活动更加丰富。

当然,朱厚照也知道应该尽可能的把百姓们往健康的娱乐活动上引。

为此,朱厚照不仅仅会亲自出资成立大明文学奖项,以重金奖励重要的文学作品,以鼓励民众创作,除此之外,还成立大明作家协会和大明社会科学院在,鼓励民众从事社会科学研究与创作,甚至出重金重点培养一批正能量作品。

只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影视,毕竟光学的研究在大明也才刚刚起步,虽说小孔成像很早就被墨家所发现,但照相与摄影技术依旧还在研究中,因而,现在唯一想在视觉冲击上直接向民众传递正确思想的方式只能是戏剧。

朱厚照为此专门让礼部增加了一个文化司,专门负责管控这些文学作品创作与戏剧创作,当然也对外宣传则是促进文学作品创作与戏剧创作。

如今占据戏剧界主流的是西游记的一些故事,还有水浒传和杨家将的一些故事,不过,朱厚照还令侍从室的御用文人写了关于自己智斗权臣和爱民的一些洗脑戏剧,除此之外,白毛女这种戏剧也依旧在流传中,很令士绅们反感,有文官屡次建议禁绝,朱厚照都以此乃反应民间疾苦之剧为由而驳回。

帝国民众财富的增加和文化产业的发展以及思想的开放,使得帝国奢侈之风也越加的严重,有传统的士大夫文官以此建言让朝廷禁绝民间奢侈,但让朱厚照没想到的是,亦有大臣开始不同意这种禁绝奢侈的主张,原因很简单,那便是百姓们奢侈成风可以促进国内消费,促进商业贸易。

朱厚照想到与其让百姓们把财富花在资助宗教上,还不如百姓们自己穿好点住好点吃好点,生活过好点,要说奢侈,现在的百姓与后世一些国家的民众而言还差距甚远,而且,大不了自己再征收奢侈税增值税便是,不怕你百姓花钱,就怕你不花钱,反正你百姓花的每一笔钱里都会有一部分进入政府的腰包。

于是。

南直隶的奢侈税与增值税推广到了全国,帝国的税收再一次增加。

除此朱厚照为了增加这笔税收,正式下旨为与民同乐,从正德四十五年开始,帝国解除贵族与平民的等级之别,民间禁用之色之物全部解禁,而已破礼法者不予惩戒,准予民间自由恋爱,增加百姓生活自由度。

受心学和圣学影响,以及受商品经济发展后的自由思想影响,朱厚照的这个旨意无疑让大部分民众感激涕零,毕竟打破禁忌已经成了社会常见之象,但只是令一些老儒越发哭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但是百姓们是愿意接受皇帝陛下给予他们自由,甚至因此遭到许多权贵与官绅的反对,也依旧给予了他们自由,开始打破等级秩序,但等朝廷征收奢侈税与增值税时,这些百姓依旧和权贵官绅们联合起来抵制朝廷加收税赋,甚至以罢市罢工来抵制,甚至还打砸抢烧起来。

现在主持内阁政务的依旧是张璁,张璁也不客气,直接调动所有警务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硬是镇压住了这些自由过头的民众,但也因此,使得张璁遭受到民间更大的非议。

在正德四十六年的初夏,虽然大明的医疗技术已经改进许多,但张璁依旧难以避免的溘然离世。

与王守仁于两年前离世时被追封侯爵并未引起朝野反对不同,当朱厚照要求对张璁追谥“文正”时,却遭到了朝野反对。

“很明显,朝野内外,不想再有第二个张璁出现!”

朱厚照这时候不由得说了一句,夏言不由得回道

“诚如陛下所言,自正德朝以来,自马公(马文升)以后,一直是革新派当政,朝政动辄大改大变,到张公更是屡次冒天下之大不韪,令天下士民所不容,因张公之新政而自杀者不计其数,因张公之新政而走投无路者更是数不胜数,勋贵公卿乃至藩王,身败名裂者亦不在少数,所以,天下痛恨张公久矣,如今怎肯让其得谥文正!甚至,已经有大臣在其尸骨未寒之时,已上本弹劾其死前让其子舞弊中进士之罪状,甚至不惜以贪污之名临时换了考官。”

说着,夏言就把弹劾张璁的奏疏递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打开看了看,说道“按理而言,朕现在要做的是从其所请,治罪张璁,以平天下人之愤,以免使天下人迁怒于朕?是也不是?”

朱厚照这么一问,夏言沉默良久后不由得点了点头。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帝王之智慧,但是,朕不明白的是,何如革新除弊之事本应为天下赞颂,为何却令天下人愤怒,难道真的要等天下危亡之际,才知良臣难觅,能将无人吗?”

朱厚照说着把奏疏一丢“弹劾之事按照司法程序来,朕不想为平息天下人之怒而冤枉良臣,如果天下人想逼朕,那朕便反了这天下人,但朕相信沉默的是大多数人,大多数人内心里是支持张璁,支持朕的。”

朱厚照这么一说,夏言也没再多言,他又何尝不想让张璁死后得谥文正,但他也知道张璁就是大明朝的商鞅,像商鞅这种人物怎么可能善终!即便侥幸在得到治罪前死了,死后也是会被鞭尸的。

但不出夏言所料的是,都察院上呈了张璁确在其子考取进士时有舞弊之罪,而且还把证据也呈递了上来,甚至有张璁之子的亲笔供词,还有张璁自己的亲笔信作为证据。

朱厚照知道后一时不得不承认,果然自己这个皇帝还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



第331章 政治

张璁的死后追谥问题关乎的不只是张璁个人荣誉这么简单的问题,而是,大明帝国还要不要继续改革下去的政治问题。

正因为此,张璁能不能追谥文正这件小事,才在朝野间引起很大的关注。

“只要陛下不坚持追谥张璁为文正,就说明陛下已无意再改革,而如此,陛下便不会再用革新派官员,我们后面才有机会将张璁鞭尸掘墓!以绝继任者再次擅改礼法之事!”

学部尚书徐缙这时候正对学部的官员如此密议道。

作为改革家的张璁在执政内阁期间,不仅仅开了很多税目,还对学部也进行了改革,且首次实行考汰法,对不合格的生员和提学官尽皆罢黜,而这也就断了学部的财路。

所以,徐缙等学部官员也是深恨张璁许久,因而恨不得把张璁鞭尸掘墓,打上奸臣的烙印,以此避免第二个强势的内阁首辅上位。

不仅仅是徐缙等文官在试探着皇帝朱厚照的反应且准备进一步搞臭张璁,此时,定国公徐光祚也在京城第一酒楼大宴宾客“近闻张孚敬驾鹤西去,老夫我不胜欣喜,真正是老头有眼在座诸位,共饮一杯!”

“好!仇某先干为敬!张孚敬害苦了我们,如今他这一死,真正是举国同庆!”

咸宁侯仇鸾也附和起来,一巴掌拍在一女子的大腿上,就摸了进去,那女子不过一皱眉,这仇鸾就顺手掐住了这女子脖子“妈的,现在张孚敬都死了,老子可不怕再弄死你!给老子笑起来,笑开心点!”

这女子被掐得面红嘴张,手儿无力地抓了抓仇鸾的锦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仇鸾一脚踢到了一边,一时间也只能强行挤出了笑脸,心里只叹这张孚敬刚死,这些京城的权贵就开始原形毕露,不惧律法起来。

虽说大明现在司法与行政独立,但朱厚照为保证张璁推行改革的顺利,让张璁兼任了忠君社中央总负责人的职位。

而刑部与都察院、大理寺的官员皆是忠君社社员,甚至朱厚照还设立了一个忠君社三法司,正因为此,使得张璁间接有了操纵司法的权力,而避免在张璁改革之时,被都察院与刑部掣肘。

于是,很多权贵与官绅们会误以为现如今律法严苛是酷吏张璁所致,而没有想到这是民意所致,毕竟大明发展到现在,庶民阶层中读书人越来越多,已不能容忍权贵草菅人命,自然也更加不知道处在深宫中的皇帝朱厚照为何会同意让张璁兼了司法之权,还不是权贵们太不听话。

无论如何,现在张璁的去世,对于权贵们而言,自然是个解脱,仿佛他们可以自由了一样,可以随意打杀人一样,至少在仇鸾心里是这样的,张璁的死,让他觉得仿佛压在身上的大山被卸掉了一般,因而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文官与权贵恨张璁也还罢了,让人更加失望的是,士民中也有许多人恨张璁,反感张璁的改革,让自己失去了混日子的机会。

“内阁首辅张太傅离世,陛下尚且辍朝三日,尔何故放鞭炮三日,大放厥词言国贼已死,天下清明?!”

诏狱内,锦衣卫问着被抓来的生员王世贞。

王世贞凛然回道“张璁乃酷吏,征重税以致矜绅之家破产,以酷刑辱宗室勋贵之子弟,更为人刚愎,行事苛刻,数万生员被其裁汰,以致自杀者无数,还鼓励民众斗其罪,有辱斯文!除此之外,窃据太阿之权,乃王莽曹操之流,如今奸臣难逃天劫,魂归地狱,吾等怎能不喜!”

……

春寒料峭。

继任的首辅夏言刚刚从大明工程院回来,但此时的他却没有丝毫成为首辅的兴奋,民间自发的对张璁反攻倒算的行为让他感到了失望和恐惧,他不怕权贵与文官们的反攻倒算,但他也真的怕不被万民所理解。

现在朝廷里建议他取消关内矿业重税与减少商税与关税的声音越来越多,但夏言身在内阁多年,早已知道帝国的税政目前是不能放开口子的,尤其是关内的矿业重税,这个一旦取缔,大明民间的资本与人力资源将会再次退回关内,而让刚刚被开发起来的关外再次回到游牧状态。

甚至还会导致关内环境被严重破坏,以及更多的耕地被破坏,和大量奴工异族留下来也会留下隐患。

所以,从国家利益出发,夏言知道自己就算做了首辅也只能萧规曹随,继续坚持对外扩张战略,而非内部开发的保守战略。

“偏偏大部分人都是自私和短视的,他们看见了关内温暖如春又矿藏丰富,运输条件还便利,如果把奴工带到关内开发矿产,无疑一本万利,但他们不先开发关外,西北的瓦剌与东北的女直迟早会成为大患,关内非世外桃源,怎么可能独安于宇内!”

夏言不由得暗自念叨了起来。

“张璁已死,民困得解”,一张名为《京城政话》的报刊一个版面上的标题引起了夏言的注意,夏言不由得厉声喝问道

“朝廷尚还未对张璁下结论,而如今张璁还是前任首辅,大明帝国的领袖,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刚妄议辅臣!去问问礼部新闻出版总署的堂官,他们是怎么审核通过的!”

“大人息怒,这家报刊是二皇子开的”,内阁学士(新设官职)唐顺之不由得提醒了夏言一下。

夏言听后没再多言,只沉静片刻才微微一叹,心道“或许有些大势真的无法阻挡。”

没多久,夏言便上了去皇城的公交专线,这条专线只有上朝的官员才有资格坐,朱厚照也会时常坐这条专线出城,如今夏言上来时,便正巧碰见了同在蒸汽公交专线里的朱厚照,不由得深深一拜“陛下!”

朱厚照见是夏言,便点了点头,旋即说一句“这天还真冷啊!明明都过了春,百花待放,却有那么一股子寒流不肯散去!”

夏言自然明白朱厚照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回道“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一年四季总要轮回一次,热冷交替也算常见,陛下当注意龙体,只要国有贤君,冷也好,热也罢,天下终究还是盛世。”

“朕知道,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太吸引人了,就像母亲的怀抱,娇妻的玉体,任谁也离不了,没谁愿意远涉苦寒之地,也没谁愿意背井离乡,毕竟我大明这万里河山就蕴藏了宝藏无数”,朱厚照表达的意思很明确,无非是他也知道地理因素使得大明的汉人们大多数从骨子里趋于保守。

夏言也听懂了朱厚照的言外之意,回道“可天下非只有中国,世上也非只有汉人,守于安乐之境,难免衰败,强邻一旦亡命劫掠,河山难免会换了颜色,臣明白陛下,也明白张公,不然也不会加入忠君社,只是现在天下人皆不理解,乃至皇嗣也有不通其理者,臣担心百年之后,我大明依旧难免重蹈覆辙,即便臣甘愿萧规曹随,不顾生死,只为家国!”

“是谁?!”

朱厚照有些严肃地看向了夏言。

夏言看了看四周,他知道自己现在在皇帝面前提这些,有得罪皇嗣的危险,但为了能让陛下对眼下时局有更清楚的认识,他必须得说出来,如今陛下要问,他也必须如实回答“二殿下,这是《京城政话》的一则新闻,据内阁学士唐顺之提醒,此刊乃二殿下所办。”

朱厚照看了唐顺之一眼。

唐顺之内心郁闷至极,心想这首辅大人怎么就直接把自己给卖了,他现在也只能立即匍匐在地“臣,臣只是在京师大学读书时听说过。”

“起来吧,这事就不必说出去了,朕知道就行了”,朱厚照说了一句,就再次看向了窗外,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可以一直坚持对外扩张,自己也可以选出一直坚持对外扩张的内阁首辅和其他要员,但自己的寿命是有限的,将来新帝登基的话,新帝会不会坚持对外扩张,会不会也求安乐趋于保守,历史证明,即便是真的所谓的明君大帝也一样会海禁,甚至还更喜欢海禁,更喜欢闭关锁国。

这让朱厚照不由得在心里发出疑问,自己要不要来一场限制君权的改革。

可限制君权就有用吗?

现在是天下大多数人趋于保守,君权被限制,意味着国家执政机关就会代表大多数人的意志,那样反而更加趋于保守,历史上的明中叶后期君权早就被文官所持之礼法所限,不是照样趋于保守吗。

如何在自己百年之后让大明依旧保持着对外扩张对外开放乃至积极进取的状态?

“指望哪个皇帝是不可能的,指望多数人是不行的,因为真理有时候又不在多数人手里,毕竟就算造反的农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造反,唯一的办法,或许只能是让思想独裁,让对外扩张对外开放的思想一直独裁着大明!一直独裁下去,无论是帝王还是首辅亦或是其他掌权者,要想坐稳自己的位置,只能接受这种思想,只能服从这种思想!”

朱厚照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夏言不由得大为惊讶,问道“陛下的意思以法宪明正统?可祖宗成法尚且能改,法宪如何会不能被改。”

“祖宗成法虽能改,却不能尽数废止,法宪也一样,大明需要进入宪政时代才可,而现在无疑要做的便是加强民众的宪政意识,加强执政者的宪政意识,忠君社在这里面要起着主要作用,我们不能保证天下人都有对外开放对外扩张的思想,但是忠君社的社员必须有!也必须纯粹!”

朱厚照说后就示意夏言坐下,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天下也一样,后世之世界我们无法操控,只能管好当下!”

“臣明白!谨遵圣谕!”

夏言拱手说道。

……

啪!

一声脆响,二皇子朱载塗摔碎了手里的玻璃杯,怒不可遏道“这个夏言,倒是一点都不肯本王面子!”

“殿下何必如此,如今他是内阁首辅,还在忠君社接替了张璁的位子,除了皇帝陛下,天下就是他说了算!想当年郑王府的朱厚烷还不是被张璁法办处死,如今不过是让陛下知道了您对张璁不满而已,皇嗣不满当场宰辅的事多了去了,这也没什么,如今重点是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都察院弹劾张璁科举舞弊的实证都呈递上去这么久了,也没见个回应,只怕这夏言故意在皇上面前把您卖了出来,也是要试探陛下的意思。”

朱载塗的幕僚说道。

朱载塗听后不由得怒极反笑起来“这么说,本王还得去拜访拜访这新首辅了?”

“不必,殿下静观其变就行了,眼下陛下一直刻意避免谈立储之事,这明显是对大殿下做太子不满的意思,而陛下是极宠皇后娘娘的,所以,无疑殿下您和三殿下更得陛下喜欢,只是如今夏言这个举动着实有些让我们被动,以小的看,无论这事是好是坏,都应先停办了《京城政话》。”

这朱载塗的幕僚说道。

朱载塗也点了点头,便命人去停办《京城政话》。

……

唐顺之一边吃着土豆蒸排骨,一边从袖子里掏出张报纸来递给海瑞“好好看看吧,这估计是最后一期了。”

海瑞一看报纸刊名是《京城政话》,一时不由得惊讶道“这不是二殿下开办的吗,怎么会是最后一期,会停刊?”

“这事啊,还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你别看现在生活方式变了,但朝堂上还是那么复杂,内阁那位大佬真的是什么都敢给陛下说,没的把我牵连进去,我不过是给他提个醒而已,也怪我多嘴……”

唐顺之便将自己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海瑞听后对于唐顺之的遭遇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只对唐顺之提到的皇帝陛下关于强化宪政建设的话题很感兴趣,作为生长在正德朝的青年,他亲身经历了这个时代的瞬息万变,也接受到了这个时代不一样的教育,皇帝朱厚照的论断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但此时的海瑞自然还没有资格进入大明帝国核心层,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便是好奇地问着自己,又像是在问唐顺之“你说,陛下到底是要定何思想为大明治国之宪?”

唐顺之微微一笑,他认识海瑞是因为皇帝朱厚照当年为教育宗室子弟而下诏建立皇家书院,同时为对宗室子弟起着正面引导作用,而要求皇家书院需定期对外招收一定比例的世家子与贫家子为学生,为其提供免费教育的缘故而加上两人又都对宗室子弟的跋扈行为无所畏惧而成为良友。

正因为此,唐顺之也不愿意对海瑞有所隐瞒,说道“实不相瞒,我也不清楚天子欲以何法为宪,但至少宪法大纲会添上对外开放对内变法这一内容,流水不腐,户枢不蝼,朝局在变,人心在变,政令自然也要变,你知道我是王学弟子,注重事功,对现有之礼法是嗤之以鼻的,如果真要以宪政治国,唯此法必定要落于宪法大纲之上,而吾也将用生命捍卫之。”

海瑞点了点头,他不由得拍手而起“海某决定了,也加入忠君社!”

唐顺之笑了笑“那我做你的介绍人。”

不过,就在海瑞申请加入忠君社不久,一道诏书来到了唐顺之这里,诏书内容是他不适合待在中枢,因而被贬到大明陆军指挥学院学习军事。

朱厚照这里还是让东厂去调查一番关于张璁为其子参加科举考试而舞弊的事,最后结果查实出来后,竟然是都察院捏造的证据,因为张璁的子侄辈因为张璁的强令而没有参加乡试。

“你们都察院能干什么,堂堂内阁首辅的清白居然要靠东厂的人去证明清白!左都御史张瓒自缢谢罪!”

朱厚照说完后,就转身对夏言吩咐道“还有那个弹劾张璁的,一并杖毙!身为风宪官,乱劾公卿,不严惩不足以正朝纲!”

朱厚照的处置犹如晴天霹雳般震在了朝野之间,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陛下还是要这么护着张璁,学部尚书徐缙也只得再次沉默了下来,把对张璁的不满暂时放在了心底,连定国公徐光祚、咸宁侯仇鸾等权贵也低调了下来,不敢再发表对张璁的半点不满言乱。

底下的官府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开始积极抓捕在私底下诋毁张璁的人来。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为只是暂时压住了天下人对张璁的怨愤而已,犹如暂时用严冰封住了一座即将喷火的火山,但这座火山迟早都得喷火,自己越是这么压,到时候喷火出的岩浆只怕更多。

不过,能压多久是多久,在朱厚照授意下,内阁首辅夏言还是让礼部给张璁追谥了文正,使得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夏言佩服皇帝陛下的魄力之余,也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压力,但皇帝的行为无疑让他更加有了底气,有底气去继续执行对外扩张和对外开放的政策。

当然,继续这样的政策也不是真的会让天下大乱,既得利益者不过是想把关内也变成他们的猎场,如今皇帝和朝廷不愿意,也不是说他们活不下去,也只能继续在关外掠夺,在海外掠夺。

只要绝大多数的庶民还能活下去,就算是藩王造反、武将哗变、文官搞阴谋,都没办法推翻大明。

但朱厚照开始对意识形态的要求达到更高的高度,同时也对这种意识形态的宣传也加强了力度。

于是。

从课堂上的教育到媒体界的报纸文章,还有各级官员的谈话内容,乃至学者的研究文章都是把对外扩张对外开放的思想如炒豆子一般炒了一遍又一遍,让全天下的士民都不得不承认这是正确的道路。

而从官场到商场乃至学界,忠君社的社员迅速占据着各个重要的位置。

不知不觉间,大明不再是儒家治国而成了党政治国。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都绕不开皇位继承的问题以及继承者到底应该掌握多大的权力的问题。

“现在似乎谁成了忠君社的核心人物,就能操控朝廷,可如此下去,即便本王成了帝王,又能如何,难道天下就真的让他们忠君社说了算?可忠君社忠的是君,可从未有听君王话的理论,他们把君当成了国家,可本王不想只是代表这个国家,本王还想拥有这个国家!”

三皇子朱载堼有些郁闷地说道。

旋即,朱载堼又不由得更加愤怒地说道“这都是张璁干的好事!还有许进、王华!”

“老三何必气别人,如果不是天子要如此,他们如何能做成此事”,朱厚熜说道。

朱载堼听朱厚熜如此说,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皇叔说的也没错,可我也不明白,生我那位,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你说,他为何迟迟不让大哥当太子!”

朱厚熜再次看了看周围,才道“依皇叔看,他迷茫着呢,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管怎么样,皇叔相信,其他皇子也和你一样不理解你们这位父皇,或许已经有些埋怨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气,无论将来能不能登鼎,得先想办法让大臣劝动陛下封王于海外,世界这么大,无论是现在的帝王还是将来的帝王如何管得过来,去海外先裂土封王再说,将来如能被陛下立为储君回中土称帝自然更好,如不能若有百万雄兵何愁不能成大事!”

“你说的对,天下非只九州,膏腴沃野何处不是,可是父皇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既不立储,也不封王于海外,一心只想着搞科技搞工业,再这么搞下去,我们也要跟着老了!”

张鹤龄环球航行后,国人的视野也发生了变化,此时不仅仅是朱厚熜把视野放到了海外,朱载堼也开始有了全球视野,没有把目光局限在国内,甚至还不由得埋怨起朱厚照来。



第332章 封王海外

朱厚照没有做狡兔死走狗烹的事,而是强硬地让张璁死后得享尊荣。

这也导致夏言继续坚持着张璁的路线。

对于帝国的保守党而言,他们似乎更加确认,死了一个张璁是改变不了什么的,因为大明真正在坚持这一切的还是皇帝陛下。

当然,这个道理,明白人都懂,可皇帝不是你想辞退就能辞退的,当然也有少数大胆的人有想害死皇帝的想法。

可也仅仅是想想而已,因为且不说谋逆之教训在前,只说如今皇帝陛下背后的支持者也不是简单的。

控制着帝国各个行业的几大家族全是当今皇帝陛下的附庸。

甚至皇帝自己就控制着最大的资本,一旦皇帝退位或者驾崩,都意味着帝国的资本将被重新洗牌,所以几大家族都不愿意让皇帝陛下遇到任何危险。

这些家族子弟所组成的近卫军禁卫部队从小就竖立了只做陛下手里的剑的忠君思想,别说是谋害陛下,就算是对陛下稍微有点不敬,这些人也敢先杀而后禀报。

朱厚照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他知道自己当年分天下利益于几个忠臣家奴,使得自己变成了官僚资本家的代表,而这些官僚资本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会不得不保护自己。

但是朱厚照也知道,随着帝国商品经济与资本主义的发展,大量资产阶级崛起后,这些昔日的士绅们就会觉醒为资产阶级的斗士。

事实上,现在的大明已经开始出现限制君权的思想,乃至已经出现要民主的思想,比历史上这种思想直到晚明时期才出现要早许多年,毕竟这个时代大明开海的时间比较早。

当然,帝国的文官们即中产阶级们一直就试图用礼法来限制君权,但还未明确提出限制君权,但现在这个阶级随着帝国的发展越来越壮大,已经开始明确提出要限制君权。

譬如江西的罗钦顺便开始提出君王既由民众选出,便也可以由民众而罢之这样的惊世骇俗之言论。

朱厚照没有直接动手,地方的督抚便将罗钦顺抓进了监狱里,没办法,在这个大家才刚刚接受君权神授实为君权民授的时代,你罗钦顺却提出君应由民选亦可由民罢的观点是想干什么,想给天下的野心家提供思想武器吗?

所以,正因为此,即便是对朱厚照的执政不满的保守党们也要求对罗钦顺严惩,支持朱厚照的官僚资本家们自不用说,恨不得杀了罗钦顺,因为皇帝要是可以随便由民众罢免,那自己这些人岂不也可以随意被民众罢免。

朱厚照本人其实都没那么反感罗钦顺的思想,毕竟他是一个穿越者,他知道按照后世的说法,罗钦顺的思想是一种进步。

所以,他甚至还想救下这位思想家,但所有的统治阶级们都不愿意,甚至直接以“子怎可罢免父”这样的理由反驳,纷纷要求杀掉悖逆的罗钦顺,而且还要求严惩罗钦顺。

刑部给出的建议是直接凌迟,而且是凌迟三千六百刀。

“太过了!处以斩监侯,他只是提出了一种思想,而非真的要谋逆”,朱厚照说完后没多久,刑部尚书霍韬来报“陛下,罗贼已于今日畏罪自杀,天下人闻之莫不称快!”

朱厚照不由得惊吓地站起身来,他不知道罗钦顺是真的自杀还是被他人所杀,但他知道罗钦顺这种人将来也只能由后人给予其公道,而在这个时代,他触逆的不仅仅是自己这个皇帝,还有这个世界所有的既得利益者。

但也因为这件事,让朱厚照发现自己能坐稳这个皇帝的位置,不是因为自己多么厉害,也不是因为自己运气好,而是统治阶级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需要给自己安个皇帝主子,即便是自己这个皇帝主子是个暴君,大多数人除了抱怨运气不好外也不敢真的想要推翻自己。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自己这个发现,但他承认那些要求限制君权与搞民主的部分士绅们也不是真的为民请命。

因为百姓们一直在沉默地务工务农,攒钱买房买来自交趾来自西洋的女人,皇帝也好,首辅也好,谁爱当谁去当,对此并不关心。

部分士绅们背后代表的是资产阶级,他们在获得财富后想要占据更多的政治权力,而且这种要求越来越强烈。

新成立的商部之商科都给事中吴祖乾便建言朝廷取缔八小时工作制之严令,由民众自己安排工作时长,以此给予民众赚钱自由度。

朱厚照也不笨,知道这吴祖乾要表面上是想让朝廷让百姓赚更多钱,其实是想让资本家可以随意让民众加班,以加大对民众的剥削力度。

所以,朱厚照便没有让夏言同意这吴祖乾的提议,且要求地方官府加大对违规增加民众工作成本的工厂作坊予以严惩。

光禄寺少卿陈侃减少医疗保障额度,同时令各工厂作坊自行加薪酬于工人。

对此,朱厚照也予以拒绝,让工厂作坊主动给工人加薪作为医疗资金无疑是增加工厂作坊剥削工人的机会,而减少工厂作坊运营成本的目的,因为指望资本家加工资比指望彩票中大奖还难,后者至少还有点希望,前者根本没有希望。

朱厚照和夏言等忠君社成员为了考虑国家利益和国家稳定,自然不能事事顺了这些资产阶级的意。

但也因此,让这些代表资产阶级的中下层文官与士绅越来越不满,作为帝国商人子弟的他们靠着家族积累的财富努力考取功名做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更好的为家族代言,为家族挣得更多的政治话语权。

可如今,他们得不到更多的政治话语权自然是极为难受。

于是,这就导致民间非议朝堂的话越来越多,甚至已有商人阶级的代表成立了各种社团。

当然,朱厚照等大官僚大资本家为了国家利益和自己统治帝国的利益也在暗中支持不少世家子与寒门学子成立各种维护国家与民族利益的团体,彼此也是不相伯仲,但也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在朝堂上,这种现象的焦点还是涉及到储位的确定。

无论是对外扩张剥削异族奴工,还是对内开放牺牲农民,最终的决策者都是皇帝。

这一任皇帝大家没办法罢免,只能寄希望下一代皇帝。

可偏偏皇帝朱厚照一直不肯确立太子之人选,以至于让主张对外扩张的开明派与主张对内开发的保守党都没法死心。

但又没人敢再逼皇帝朱厚照,因为大家都知道当今的皇上不是你逼一下就能答应的。

不过,还是有人做了这触龙鳞的事。

“混账!”

虽说大明对外扩张的势头一片明朗,但国内的局势却越来越纷繁复杂,再加上朱厚照内心的迷茫,使得他现在是越来越烦躁,因而三皇子朱载堼这份奏疏直接让他积压已久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朱厚照把奏疏摔在了地上,指着戚景通,喝道“把三皇子朱载堼给朕抓到殿前来!”

戚景通很久没见到皇帝朱厚照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忙带人去押三皇子朱载堼,同时心里也惴惴不安地想道“三殿下到底因何惹怒了陛下?”

戚景通走后没多久,朱厚照也稍微平缓了下来,而这时候,恰巧夏言进来奏事,朱厚照也没再提三皇子所奏之事,而是问着夏言“什么事?”

“英格兰与爱尔兰国王亨利八世现在已经派使臣和二十名青年来访,现已在濠镜暂住,臣已经打听清楚,他们这次来是因为西班牙无敌舰队攻击大明休达,而他们也与西班牙有宿怨,所以,他们的国王希望可以和大明合作,他愿意出兵帮助大明出击西班牙,但大明需要提供军事援助与技术援助,且希望大明可以允许他们每年向大明派遣留学生,以学习东方天朝上国的文化知识以及科学技术。”

夏言说完后,朱厚照不禁沉吟起来,心想自己倒是没想到英国会有一天不远万里派人来访问大明,还要往大明派遣留学生,看来大明在主动参与全球贸易后,也的确增加了整个世界对大明的关注度。

不过,是否与英国合作,且允许英国向大明派遣留学生,即大明是否愿意招收留学生,朱厚照现在还不能下决断,因为说实在的,大明似乎并不需要收留学生。

但朱厚照问向了夏言“这件事,爱卿怎么看?”

“回陛下,大明离西洋甚远,若能有一盟友威胁西班牙后方,倒也不失为良策,对于是否允许英国派遣留学生到大明,臣以为可以允许;

因为即便我们不允许,我们所掌握的知识与技术也难免会流入英国,据臣所知,英国已经聘用我们的人制造出了燧发枪和风帆战舰,只是很多技术难题还没有突破,而如果我大明能允许其派遣留学生到中土,我们也能派遣学生去其国家,则可以让我大明更详细了解其国之发展,也能操控其国之发展,使其依赖于我大明!”

夏言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朱厚照也觉得在理,与其让英国偷学大明,的确不如自己亲自教,这样还能更好地控制,但是,朱厚照也不由得说道“他们派留学生来我大明,也不能白学吧。”

“英格兰与爱尔兰王室会每年向大明学部提供经费两百万银元!除此之外,每名留学生在大明的用度也全部由英国王室承担”,夏言回道。

“这个亨利八世是个人物,还真舍得下血本”。

朱厚照腹诽道。

但朱厚照又一时不由得想起亨利八世之后没传几代便是其女儿伊丽莎白一世做英国女王,而这位英国女王当政期间让英国彻底走上了巅峰,是位很厉害的女王,而且这位女王一生都未结婚,是一位童贞女王。

为了阻止这个伊丽莎白成为英国女王,于是,朱厚照便说道

“你告诉他们,朕可以让他们英国王室向大明派遣留学生,但其英国王室需与朕联姻,听闻其国王女儿伊丽莎白颇为聪慧,如其王室愿意让其远嫁大明,朕便同意他们派人来大明留学,而且会先让他们去国子监学习十年,学习汉文与八股文章,如果能考取进士再准予进入大学就读!”

据朱厚照记得,这位伊丽莎白一世女王在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是颇为美貌的,因而被现在的自己娶了,自己也不算吃亏。

至于关于对这些留学生的安排,朱厚照这是在故意增加英国人留学中国的难度,毕竟让一个英国人学习汉文已经够难,还要人家写八股,写八股不够还要考中进士,要知道就算是汉人自己考进士都很难,何况是英国人,这样一来,无疑没二十年以上的留学生涯是不可能学有所成的,没准还会彻底变成一个汉儒。

“臣明白!”

夏言点头称是后,又道“陛下,罗马教皇国也派了使臣来,表示也希望可以派遣留学生,来大明学习军事技术,且希望大明作为教皇国之宗主国,能帮助教廷惩办脱离罗马教廷的英国王室。”

“既然答应了英国王室,那这罗马教廷也一并答应,让他们彼此争斗起来,也是好事”。

朱厚照说着一不小心踩到了三皇子朱厚堼的奏疏,朱厚照一时不由得想起三皇子朱厚堼要求自己早立太子的事来,不由得把奏疏拿了起来,丢给夏言

“你看看吧,这是三皇子递来的,竟建言朕早立皇长子为太子,他倒是比礼部的官员还操心。”

夏言微微一笑,便打开奏疏看了看。

而这时候,戚景通也恰巧把三皇子朱载堼押了回来。

朱厚照看着朱载堼直接问道“你倒是比你大哥还着急,着急让他当太子!”

“皇兄乃嫡长子,按照儒家礼法,本就该他做皇帝,父皇,儿臣不明白,您为何还要拖着,弄得朝堂上因此事而鸡犬不宁,一个个怀了异心不说,天下也因此不安了,你若真是嫌大哥无做帝王之才能,您选一名贤太子便是,可您也不选;可见您自己也想好立谁为太子,与其如此,倒不如按照礼法来!”

越来越纷繁复杂的局势和越来越不安的人心让朱载堼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储位不稳对自己和整个帝国乃至自己这位父皇是多么不利,所以,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写了道奏疏建议朱厚照立朱载垒为太子,这样也算是合乎规矩,同时也算是顺应了大部分人心。

但朱厚照知道太子一立,就意味着自己要分权,就意味着会有人借着太子的名义与自己作对,而且朱厚照也还没想好到底让谁为自己的继任者,以及自己是不是应该在继任者确定以前建立起一些限制君权的制度,所以,他才一直没有确立太子。

而如今,朱载堼的举动自然让朱厚照大为光火“少拿你大哥出来挡枪,别以为朕不知道,是你自己想当太子!”

“儿臣是想当太子!可儿臣也不在乎当不上太子!儿臣是真心实意建议您让大哥当太子的!不然,这事一直不确立就会令天下一日不安稳啊!父皇!”

说着,这朱载堼一时情绪激动起来,一时又说道“而且,皇叔说得对,就算儿臣当不了太子,大不了将来去海外立国封王,谁稀罕待在这里争一个太子之位!男儿志在四方,若不是你迟迟不确立太子,又不安排好儿臣们的出路,儿臣们早出去建功立业了!何苦圈在这紫禁城里做逗鸟的废物!”

朱厚照没想到这朱载堼敢这么顶撞自己,或许这和他作为穿越者,对儿子从小的教育方式就不同,造成朱载堼叛逆的性格更加明显,但也因此,让朱厚照也更加愤怒,不由得对夏言说道“夏爱卿,你听听,按照这老三的意思,反倒是朕的不是!”

“陛下息怒!虽说并非陛下的不是,可臣以为封王于海外倒也不是不可以!”

夏言说着又道“如今各国如西班牙、葡萄牙比我大明更早的开启了殖民化,而英国也开始主动向我大明学习,日本据锦衣卫提供的情报也渐有统一之象,更有北方之莫斯科公国、西方之奥斯曼等等,将来大明只怕难免不会有劲敌,而在这些劲敌出现之前,让诸皇子去各洲膏腴富贵之地建国立邦,无疑将来可以成为大明很好的助手,毕竟以大明中央朝廷一国难以左右天下!”

朱厚照明白夏言的意思,无非让这些宗室子弟等去全球多建立些汉族国家,这样将来也能更好抵抗其他文明的国家。

朱厚照也觉得夏言说的有些道理,受地理隔离的影响和通讯方式的不便,单单是大明中央帝国很难殖民全球,还不如多建立几个汉人国家体系,以瓜分全球利益,也能实现华夏文明统一全球。

于是,朱厚照便带着一丝怒气对朱厚堼说道“很好,你有志向,既然如此,朕现在就给你机会,让你封王于海外,传旨,着即封三皇子朱厚堼为常王,就藩……”

朱厚照一时不知道该给这三皇子哪块地方,忙喊道“拿地图来!”

很快,内侍把地图拿到了朱厚照面前,朱厚照扫了一眼,直接把地图现在密西西比河以东到今天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的区域画了出来“就藩这一带,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封地,常国,给你三百万银元,你自己采购军火招募兵马!”

“陛下,当初我们把一批鞑靼人迁移到了这一带,现在这一带比较混乱,鞑靼人和西洋番都在这里彼此争夺,让三殿下去这里就藩,是否不太合适!”

夏言不由得提醒道。

“有什么不合适,朕当年即位的时候,面对的鞑子势力比这强得多,无论是游牧民族还是西洋番势力,都算是对他的挑战,如果他不能在那里建立起自己理想的汉人国家来,那就给朕滚回来老老实实当废物!”

朱厚照说完不由得看向了朱载堼“怎么,不敢领旨谢恩,你不是说,朕不给你海外建国的机会吗,现在朕给你机会了,怎么又退缩了?!”

“有什么不敢,儿臣谢父皇恩典!三百万银元,请父皇立即兑现!”

朱载堼回道。

朱厚照愤然一挥袖“传徐经来!给这逆子三百万!”

说着,朱厚照又觉得没怎么出得了气,不由得又问道“你说的皇叔是谁?”

朱载堼暗悔自己怎么说漏了嘴把自己皇叔朱厚熜给卖了,但此时,他也只能低头回道“是,是兴王叔。”

“好嘛,看来他朱厚熜也是个有志向的,传旨,朱厚熜挑唆皇子,离间皇亲,贬为郡王,改封汉阳王,着其就藩这里,这里现在就命名为新汉阳”,朱厚照指了现在巴西一块地方说道。

……

“殿下,这是锦衣卫带回来的最新情报,鞑靼之新察哈尔部如今已经占据了整个密西西比河上游到密苏里河之间,他们依旧是以游牧为主,主要是劫掠印第安人,而在南边的墨西哥湾一带,主要是西班牙殖民者,而在南边一点,现在则是印第安的新领袖余陈德馨正联合总督汤克宽占领的地区,您现在要在这里建立您自己的藩国,就得对付好鞑靼人和西洋番这两股势力!”

兵部尚书桂萼向朱载堼详细介绍着其封地最新情况,而旋即,桂萼也对朱厚熜说道“至于汉阳王,您的新封地,大部分都是丛林,是人迹罕至的丛林,而当地的土著也多为茹毛饮血的野人,所以汉阳王您要建立起藩国更为艰难。”

朱厚熜也不禁面露难色。

朱载堼也很惭愧地看了朱厚熜一眼“皇叔,对不起,小侄不该意气用事,如今还连累了你,要不,你干脆放弃王爵,与我一起去我的封地,我那里再怎么说也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

“皇命不可违,再说,蛮荒之地便就是蛮荒之地,没什么不好,既然多巨木猛兽,那正好造道观炼灵药!”

朱厚熜苦笑着说了一句。

而朱厚照这里从桂萼口中得知两人的表现后,不由得腹诽道“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两地方,一个是后世的超级大国所在地,一个是金砖四国之一,要不是太平洋太宽,朕还不想封出去呢!”



第333章 海外建藩国

朱载堼在离开大明之前,先征召了一批文臣武将,且俱任命为自己王府的属官,从吏治到财政再到军事以及文化的人才都有,甚至连科技医学类的人才也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农民与工匠组成的平民。

总之,朱载堼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准备去美洲北部建立自己的藩国。

等到一路餐风宿雨且远涉重洋后,朱载堼总算到达了今天的佛罗里达半岛,在海风的吹拂下,他恍惚没有觉得疲惫,只觉得兴奋,因为他可以在这块土地上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

但朱载堼这时候要想在这里建立起自己的大常王国,他得先拔掉西班牙在这里的一个据点,同时也是一个贸易港口德克萨斯。

与西班牙殖民者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遇到的是热情好客的印第安人不同,朱载堼和他的臣僚移民们遇到的西班牙殖民者自然并不好客,也不热情。

德克萨斯是印第安人在见到西班牙殖民者时发出的一个口音为“tejas”的音译词,本意是“朋友”,但很显然,对于印第安人而言,西班牙殖民者并不是朋友来访。

如今,这里已经是大明皇帝朱厚照赐给朱载堼的领地,朱载堼自然也不愿意再用这个称呼,而是改名为新德州,以此纪念自己从小生活长大的中土,而新字自然说明此德州非山东之德州。

新德州的西班牙大帆船刚刚起航准备运着黄金白银回西欧时,西班牙殖民者便发现了大明常王朱载堼一行人。

于是,驻守在此处的西班牙战舰便直接出战,劈波斩浪地向朱载堼攻伐而来。

朱载堼下达命令,让跟随自己的海军出击,大明的线膛炮炮击得这西班牙战船当场碎裂成一堆散木。

西班牙殖民地的官兵死的死,伤的伤,更有许多犹如落汤饺子般落进了海水里。

西班牙的战船一败涂地,在大明的战舰面前讨不到丝毫便宜。

而这时候,朱载堼也没急着让明军登陆,而是先令明军把漂浮在海上的一些西班牙殖民者官兵抓了回来。

于是,这些西班牙殖民者官兵便成为了朱载堼手里的俘虏。

整个过程没有耗费多久的时间,西班牙的商船都还没来得及全部退回新德州港内,驻守在新德州的西班牙总督奥多克看着这一切,也有些惊讶

“东方人怎么会来到这里,他们的火炮竟然已变得如此犀利!他们刚刚利用印第安人夺占了圣多明,如今他们又想干什么!”

没人回答奥多克的疑问,此时的他只能命令自己麾下训练有素的士兵依仗着炮台与城防据守。

这时候,朱载堼和他的舰队已经停在了新德州港口不远处的浅海区,然后,明军打开了炮窗,直接向西班牙岸上守军开炮。

密集的炮火打得这西班牙殖民者的军队当场损失大半,没半刻钟就全军溃退。

奥多克不得不带领着自己的些许残兵慌忙逃离了新德州。

而朱载堼也登了陆,还有他带来的数千汉人移民。

新德州的其他西班牙殖民者还没来得及逃跑,这些都是从西班牙移民而来的商人或手工业者,还有许多印第安奴隶与黑奴。

这些人都以一种惶恐与好奇地神色打量着朱载堼一行人。

朱载堼深呼吸了一口来自陆地的空气,往新德州走来,很快,他便进驻了新德州的市政厅,坐在了西班牙总督奥多克留下的真皮椅上,看着奥多克还未来得及带走的油画与雕塑以及情妇,只吩咐道“这个女人留下,其他的都搬走!”

朱载堼不客气地占有了奥多克的情妇,且将自己来到新德州的第一股精0液留在了这奥多克情妇体内,皆将其取名辛宓,谐音乃“新妇”的意思,且立为选侍。

在此之前,朱载堼还下达了一条王旨,便是要将新德州城内所有女子都抓起来,老孺除外,而且还要自己的长史宋祖选出十名最绝色的少女,他要纳为妃嫔。

朱载堼其实已经在国内便已有十二位妃嫔,且在离开京城之前,还花重金又纳了三个,如今来到新德州先霸占了西班牙总督奥多克的情妇不说,还要再纳十名少女,看上去似乎是昏聩王君无疑。

但其实,朱载堼是想借此延绵子嗣,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想建立起自己的帝国,最需要的是人,尤其是有自己血统的人,他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多纳女子多繁衍。

朱载堼现在想的就是增加人口,尤其是增加汉人的数量,毕竟愿意跟他移民来这里的汉人还是比较少。

所以,他不但自己一来纳女子行房0事,还下令把抓来的女人除最美的十个留给自己外,其余皆分给自己的官兵,按照等级不同,分与的数量不同,而且是对这些新德州的西班牙女人编号然后抽签,所以也比较公平,但朱载堼却还要求他们立刻行房,并下令自己带来的宫里老嬷嬷组成检查组抽查这些女人是否被明军破身。

于是,在朱载堼的要求下,占领了新德州的明军们都奸银(通假字)了新德州的女人,无论是文人还是武夫,只要是汉人男丁皆需布洒种子。

这样看上去的确很残忍,对于这些新德州的西班牙女人们而言无疑是一场噩梦。

但是,朱载堼为了增加自己的人口,也只能这样做,他没办法违背法令和情感把大明的汉女抓来,只能保证新一代的常国子民中有一半的血统是汉人的血统。

新德州的女人们成了初来新德州的明军们的精0盆,只等着将来受孕生子。

而新德州的西班牙男人们则自然成为了第一批百姓,还包括这里的印第安奴隶与黑奴。

朱载堼让这些人首先干的活便是把自己从大明带来的设备与枪械等搬到新德州城内。

同时,朱载堼还开始命令自己的文臣们订立《大明律?常国律》以作为自己藩国的法律,除此之外,还着令自己的文臣准备自己的登基大典。

朱载堼推崇以儒治国,所以,主张减轻刑罚,且也明确礼大于法,同时赐与自己一起移民的汉人俱为士,且按照不同阶层,封为大夫或者郎等官,即便是跟着移民来的农民也被封为文林郎,然后这些人皆被列为士的阶层,且直接言明除谋逆外,不轻易杀士!

而其他人则统统归为民,现在的民自然只能是这些被俘虏或者已经被他管理起来的西班牙移民者和印第安土著,对于民的处罚,也不是严酷,除十恶不赦之罪外,最严的也不过是宫刑。

毕竟,朱载垒自己也知道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人,与其轻易杀掉这些异族,还不如断其子孙,这样还能让其继续充当帝国劳动力。

本着重农抑商的原则和考虑自己是大明帝国皇子的原因,朱载堼还令自己的文臣编订了《大常王国会典》,明确规定印第安人即本地农民地位高于西班牙移民商人。

这也是受在中美洲已经流行起来的关于印第安人是大明汉人世代家奴的思想的影响,恰巧又与朱载堼信奉的儒家思想契合,便也就因此规定了下来。

除此之外,对于商业,朱载堼采取闭关锁国的策略,规定常国只与中央帝国大明通商,其他外国一律以海盗视之,可以接受朝贡。

朱载堼这样做也有他的目的,目的自然是通过实施海禁政策避免自己幼小的大常王国受到外来势力的侵略。

西班牙的总督奥克多最终被明军,现在已经是常军,抓了回来。

不过,朱载堼却阉割了他,且还准备将他予以重用,让自己带来的宦官教授他汉字,准备让他作为自己将来统一常国的向导。

奥克多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一名阉宦,但更让他头疼的是那些复杂的汉字,他本不想学,但残酷的鞭笞逼得他不得不学,他自然痛恨朱载堼这些东方人,但他没有任何复仇的条件与资格,他还得时常小心被同类宦官杀死的机会,最终他还得习惯为获得更多的生存权益而不得不谄媚朱载堼的生活方式。

朱载堼一开始没有立即去占领其他领地,建立其他城市,而是就在新德州开始了自己的建国种田之路。

正德四十七年正月初一,他正式登基称王,且立年号承光,以正德四十七年为常国承光元年,且暂立新德州为国都。

在朱载堼登基后不久,便开始在新德州建立起军械加工厂与水泥厂和纺织作坊,还有其他各类工厂,然后还开垦耕地,囤积粮食,除此之外,还将士的阶层中即汉人中的良家子选为新兵训练,扩大军队。

最终三年后,朱载堼已经拥有两万精兵,城池三座,良田三万多顷。

而二十年后,朱载堼的大常王国的第一批新生儿陆陆续续长大,而朱载堼也开始确立科举选官制度,但只准农民与士的阶层之子女参加科举,即印第安人与汉人的子女参加科举。

也从这时候开始,朱载堼的大常王国开始进入扩张期,日渐强大的军队把西班牙殖民者彻底驱赶出了北美大陆,而鞑靼等游牧民族也驱赶到了更北的寒冷地带,彻底地统一了整个五大湖以南佛罗里达以北的地区,建立起了一个很强大的农耕帝国。

但也因为人口的过度膨胀与土地兼并的现象加剧以及王室成员太多导致王国财政体系崩溃,最终还是发生了农民起义。

虽然在大明中央帝国的帮助下使得起义被镇压了下去,但王国局势没有好转,最后因为统治阶层内部叛乱而陷入分裂状态,分裂许久后又重归统一。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常国才刚刚建立,谁也不知道他数百年后的命运。

话转回来。

朱厚熜也带着自己的人来到了位于今天巴西地区的新汉阳,且准备在这里建立他的大汉郡国。

朱厚熜近来喜欢读《汉书》,因为他很想把自己的汉阳郡国变成大汉帝国。

看着眼前除了靠着海岸的一排小茅屋和石头房以及落魄的简易港口,朱厚熜没有感到多么绝望,反而很有一种畅快的兴奋感,不由得对自己的发小陆炳吩咐道

“陆炳,你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住人,如果有就全部抓起来,除了婴幼儿外,其余全部处决掉,我们这次带来了整个兴王府的人,不需要这些野人,婴幼儿没有记忆,可以教授他们汉字与大明官话变成我们自己人,我们就先立这里为王城新汉阳。”

陆炳得旨后便带着大明新汉军先上了岸。

而这时候,从小跟在朱厚熜身边的内宦黄锦不由得说道“外人只知道殿下好道炼丹,却不知殿下也非寻常人,殿下是天潢贵胄,身上流着太祖的血,怎么可能会落于平庸,如今来到这蛮荒之地建国,殿下也该高兴才是,正好借此把这里变成我们兴王府。”

朱厚熜笑了笑“孤不仅仅要将这里变成兴王府,孤也要做真正的帝王!天下之大,非只有中国一国,只是可惜,我到底只是陛下的堂弟,不及他亲儿子,可以分的更加宜居的北美之地!”

……

整个海外被朱厚照搞得有点乱,一时间藩王四处建国,最后连勋贵也被朱厚照封到这些地方建国。

一时间,各种汉人建立的王国、公国、侯国等纷纷建立起来。

朱厚照还进行推恩分封制,使得每隔一段时间,汉人国家就成倍增加一批。

但朱厚照现在倒不担心这些汉人国家不够多,而是担心汉人不够多,甚至人口不够多。

因为,据他所知,这些大明的皇亲勋贵们在建立国家初期都对当地土著实行最原始的灭绝政策,因为这是建立统治秩序的最有效政策,即便是杀得人口数量下降到最合理区时才会停止杀戮。

这也就导致全球人口数量减少,大量原始部族消失,大量原始文明消失,与西方殖民者已没有区别,甚至更加残酷,因为他们手里的武器更加先进,因为大明外派出的这些文明更加先进。

而全球其他族群人口消失,就导致国内大量汉人外迁移民去当地做统治者。

这些汉人国家给大明汉族移民的待遇给的特别高,基本上只要你愿意去就能直接做官,哪怕你在国内是农民。

如果技术人员或者官绅则更受欢迎,直接封爵赐予土地。

大明中央朝廷不得不一方面提高国内汉人百姓待遇,一方面想办法制定一些鼓励生育的政策来刺激汉人人口数量增加。

特别是增加汉人人口数量方面显得尤为重要,朝廷不但给生育子女者提供子女补贴,还严禁弃婴案,甚至开始禁绝汉人女子卖银,提高汉人女子地位,不再颁发贞节牌坊,而是给生育子女在五个以上者且不限男女的母亲授予贤德牌坊,减免相应税赋和提供福利补贴。

为什么生得多的妇女会被称为贤德,大明朝廷自然不用管,自有官方媒体去解释。

于是。

汉人进入了一个人口爆炸的时期。

但与之伴随的就算其他族人口减少或被同化,为了增加补贴和收入,汉人家庭的男子稍富者纷纷娶妻纳妾,而这也造成异族女奴价格陡增,越来越多的异族女子被贩卖进大明,成为各大汉人家庭的妾室。

而这也造成其他各族的男女比例失调严重,生育率也下降严重,数量更加大幅度减少。

新妇章氏本是一名法国公爵的女儿,但是因为罪恶的奴隶贸易,使得她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大明成了锁匠周军的第三房老婆。

周军自从娶了这章氏后就腰就一直没好过,而章氏也只得天天出门去给他买药,毕竟她现在还没有子嗣,不比大房和二房,所以家里的大小活计都是她干,这一天,刚刚被周军办了的白人章氏没谁多久就被周军叫醒了过来

“臭娘们,老子花那么多钱买了你,为的是你们胡女奶大好奶孩子,结果老子腰坏得不行,你却还怀不上我们周家的种!给老子买药去,今晚,你也别想清闲下来!”

章氏也只得忍气吞声地出了门,一出门就看见整个大明门棋盘街一带站满了人,却便也好奇地跟了过来,俄然,便见一年轻貌美的胡女坐在马车里,正欲问人,便听一旁的人已经先说了起来“原来这就是陛下要娶的英国公主,看这模样也有几分姿色啊!”

“英国公主?她也是被买来的么”,章氏正狐疑地暗自问了一句就感到一阵恶心起来,然后一阵呕吐,不由得去了医馆,最后才得知自己怀孕了,不由得高兴得昏了过去。

所谓的英国公主自然就是伊丽莎白,不过不算是朱厚照买来的,而是英国国王亨利八世主动答应朱厚照的要求而主动送来的。

这对于英国国王而言其实并不为难,因为事实上西欧诸国本就有联姻的传统,甚至在西欧各国的王室都能扯得上亲戚关系。

看着伊丽莎白扭捏羞涩的少女样子,朱厚照还是不客气地把手伸向到了裙子里,在如牛奶洗过般的腿上,抚摸起来……

睡了伊丽莎白不过是朱厚照作为大明皇帝的一种政治福利,在这个时代,任谁也不能说这是一种不对的方式。

但朱厚照在睡了伊丽莎白后,也只是将伊丽莎白养在深宫,从此,依旧把精力放在朝政上,在这个时代,她伊丽莎白只是一名普通英国王室贵女,不是历史上那位英国女王,自然也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

亨利八世以每年数百万银元与自己女儿的身体为代价总算争取到了派遣留学生到大明的机会,也正因为此,使得这英国与大明暂时处在了一种合作状态,英国也如约派遣舰队攻击西班牙,名义上是帮助大明,实则也是想挑战西班牙在西欧的霸主地位。

当然,朱厚照相信以英国现在的实力,不可能对大明在休达的守军有多大的帮助,自己依旧还得只能希望在休达的明军能利用武器优势与丰富的军事斗争经验抵挡住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攻击。

朱厚照承认自己大明帝国即便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陆军和海军,但要想在全球所有地区形成绝对碾压的实力还是有难度的,因为他很难数万里之外的地方迅速投放数万乃至十万的兵力。

要不然,他也不会同意夏言的建言,封王于海外,还不就是要再次放权,通过土地利益与统治权力的下放促进汉人向这些地方依据,进而增强大明或者说汉人对这些地方的控制力。

受大明对葡萄牙打击太狠的影响,现在葡萄牙与西班牙已经合并,因而,在如今的全球,主要是大明和西班牙争霸,西班牙虽然咄咄逼人地率领无敌舰队向大明最靠近地中海的殖民地休达地区进攻,但大明则也在美洲对西班牙的殖民地步步蚕食。

鞑靼游牧骑兵劫掠让西班牙殖民者很难在北美地区北部立足,而印第安人在明军帮助于在中美洲四处点火也让西班牙殖民者丢城弃地,如今朱载堼奉旨登陆北美南部,自然是要彻底赶走西班牙殖民者的趋势。

所以,朱厚照相信,即便大明可能会在局部地方吃亏,但在整体上,西班牙不可能是大明的对手,因为大明的文明更先进。

朱厚照现在还是不能逃避的问题是继承人的确定问题,三皇子的奏疏也提醒了他,现在一些对当中央朝廷的皇帝不感兴趣的皇子都被封了出去,而留在国内的几位皇子都是想当皇帝,该如何选出最合适的继承者,朱厚照考虑了很久。

最终,朱厚照决定让这些皇子都去基层历练历练,从知县或者府推官等做起,总之和新科进士或者刚从京师大学毕业的进士一样,都得从基层干起,然后再慢慢考量。

而且令朱厚照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皇子被下放到地方做亲民官后表现都还不错,因为是皇嗣,对治理一县之政尤其是的积极公正,也不为了发财升官,而且为了得民望和皇帝青睐,所以,反而更加纯粹更加清廉也更加务实,但对于文臣武将而言,却是很不舒服,因为这种下属官吏,他们很多时候不敢以上官之威势压人。



第334章 皇嗣

张家口。

大雪覆盖的山脚下,大明铁道部的首席大臣徐阶持着望远镜看着数里外的大明铁路工程师正在指挥着大明第一辆复式机车启动运行。

而在他身旁的还有大明帝国的皇长子朱载垒。

朱载垒身着的是正七品官服,他现在的身份是监工御史,负责监察整个京张铁路工程的建设。

虽说帝国很多人都在关注他,都希望他能尽快被大明皇帝立为太子。

但已过不惑之年的他并不是很着急,他现在只想尽快看见京张铁路开通。

因为他已经耗费了近六年的时间在这个工程上。

在朱厚照让所有留京皇子充任地方亲民官以前,作为皇长子的朱载垒已经在京师大学与大明陆军指挥学院当过学官,然后又在六部任过职,还做过一任知县。

到现在,已经升任御史。

三皇子朱载堼上疏请求皇帝朱厚照立他为太子,倒也让朱载垒自己着实吓了一跳,害怕皇帝朱厚照会误以为他在谋求帝位,而让自己父皇不满。

但当朱厚照宣布封朱载堼为常王且立国美洲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父皇没有因为这件事猜忌自己这些皇嗣的意思,使得他得以安心地继续为这个帝国建设着。

受朱厚照从小国家意识和民族主义和集体主义思想的影响,朱载垒是典型的红色贵族,他喜欢在这万里山河留下自己的脚印,让万千黎庶以自己为英雄,当然,他也有强烈的权利欲,他想做整个帝国的设计师。

朱载垒一直记得自己父皇给自己说过治好一县方能治好一府,治好一府方能治好一国,铺出一条路方能在将来铺出千万条路的话。

所以,他现在很积极地完成一个个政绩工程建设,与此同时,他也享受着完成这种建设带来的快感。

京张铁路的建设,他是主要负责人之一。

他此时只期望着这条直通长城的第一条铁路能够成功,他也知道这条铁路一旦建成会让大明更好地对关外进行军事与经济控制。

因为张家口是关外进入关内的重要关口,一旦张家口到京师之间有铁路通车,便意味着帝国可以更加便利地向关外投放兵力和物资。

除此之外,去关外开发的成本也会降低,大量在关外开矿的大明商行也能更便利的把矿石等原料运回关内,使得大明控制和开发关内的经济效益更好。

“……儿臣相信,只要京张铁路建成通车,即便朝廷不再实行严厉的行政干预,子民们也会蜂拥去关外开发,因为京张铁路的打通等于打通关外与关内联通的血脉,帝国将更加没必要丢弃关内之地……”

朱载垒在给自己父皇朱厚照的家书中就写下过这一段话,以表达自己对京张铁路的期望。

随着水泥制造技术与道路工程建设技术的进步,大明已经在建设铁路线之前,建立起了完备的公路网。

特别是两京之间,而发达的公路网也促进了大明物流业的发展,驿站已经升级为邮递站,不但负责帝政事务的传递与军政官员的接待,也开始负责民间媒体的传播与民间商品与信件的邮递。

所以,朱载垒也能和朱厚照保持家书联系,而且比传统的家书传递要快许多,基本上十多天,朱厚照就能收到回信,了解到自己这些皇子的思想与在基层的所见所闻。

不过,也有很多文官对皇子出任地方官员的事颇有微词,认为皇子还是应以学业为重,择良师教以治国之道,而不应让皇子出任地方,既会造成皇子结党也会扰乱朝纲。

但朱厚照却不以为然,首先自己这几个年龄比较大的皇子都三四十岁了,如果还让其学习,岂不是只能当一辈子研究员,如何学以致用。

其次,这天下还是家天下,帝国还算是自己朱家在操控的帝国,自己不让这些皇子替自己看着,还能指望谁替自己看着。

至少,朱厚照现在发现让这些皇子亲历地方,让自己又多了一双眼睛。

现在东厂、锦衣卫、西厂、文官密奏、皇子家书,一共五个情报来源,朱厚照无疑可以更加客观和清晰地了解每一件事故与每一个地方的情况,而做出最合理的判断,也能知道谁在和自己玩花样,谁在真心实意的办事,谁的话是真话,谁的话是假话。

也正因为此,朱厚照才没有因为三皇子朱载堼奏请立朱载垒为太子而怀疑到朱载垒,也就没有因为处置朱载垒而导致京张铁路的工程搁浅,使得整个帝国依旧没有因为一些小的风波还起大的动荡。

天是越来越冷,按照钦天监通过对正德十五年来的各项数据监测统计后建立的数学模型,而预测出在今后的百年里,地球的气温将持续走低。

虽说作为穿越者的朱厚照通过对历史的熟悉已经知道这一结果,但钦天监的这个符合逻辑的预测则也让这个时代的人也更加确信了起来。

包括此时正在张家口雪山脚下的朱载垒和徐阶。

朱载垒不知道严寒还会持续多久,但他相信来自关外的优质煤炭能通过这条铁路让关内的北方多留住一些去年春夏时的暖意。

朱载垒甚至还希望在将来能实现儿时的愿望,能运输更多的煤到京畿,烧起更多的锅炉,为整个京城在冬天供上暖气。

轰轰的机车声传来,新改进的复式机车在之字型的铁轨上运行着,冒出的隆隆白雾和山上的雪一样洁白,黝黑的铁轮犹如壮士刚健的臂膀一般,一起一伏地攀附着三十度左右的坡度,缓缓向上。

朱载垒见此兴奋地露出了笑脸。

站在山岗附近的工匠与附近赶来参观的百姓们更是欢呼起来。

连来自交趾与非洲的奴工也好奇地看着这个帝国创造出来的机械怪物,他们眼神中透露着兴奋和对这个文明的畏惧。

“徐侍郎,我们真的成功了!”

良久之后,朱载垒才转头对徐阶说了一句。

徐阶也点了点头,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之色

“是啊,这真的是奇迹,我大明皇帝陛下是伟大的,我大明的工匠们是伟大的,我大明的官员是伟大的,我大明的民众是伟大的!殿下,你看,这黝黑的机车像不像有人挥动如椽巨笔在这万里河山划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像,很像,很是有力度的一笔,入木三分!气势恢宏!”

朱载垒说着就戴着一身的雪上了停在眼前的机车。

徐阶也跟了上来,在大山里待了数月的他们这次总算可以回京述职,告诉大明皇帝朱厚照,大明的第二条铁路干线建造完成!

朱厚照在半旬后提前知道了京张铁路建成通车的消息,对此,他也是很欣喜的。

因为从京城到张家口的复杂的地势决定了这条铁路的建设工程不是一件简单的工程,至少没有京通铁路那么容易。

所以,京张铁路的通车不仅仅意味着大明可以更好的控制关外和提振经济,也意味着大明的科学技术水平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而且这个技术提升不仅仅是交通工程建设方面的技术提升,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技术提升,比如火药爆破、蒸汽动力、钢铁制造、机械加工等方面都意味着有了提升。

徐阶等官员自然按例加官进爵,而皇长子朱载垒也因此直接官升顺天府尹。

作为皇嗣的朱载垒的升官速度自然也比别人快些。

当然,朱厚照这样做也有准备立朱载垒太子的意思,但是,朱厚照并没有给外界一个明确的信号,或者说外界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现象,因为朱厚照也把其他皇子都升了官。

伏打电池组与白炽灯的发明,让皇家西苑告别了夜晚用蜡烛照明的时代,不会因风吹而晃动光影的电灯减少了火灾发生的可能性,也更加明亮,明亮得让朱厚照能够看见伊丽莎白那白净臀部上的胎记,而他的帝国此刻也仿佛更加明亮,明亮得如宫墙下堆满了的烂银一般的月光。

皇帝朱厚照还在室内持着电灯照白鸽,而皇长子朱载垒则已经在月光下的殿门外等着见他的父皇。

寒冷的风让朱载垒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自觉全身已坠入冰窖里时,殿门才缓缓打开。

朱载垒进来匍匐在地上请安时。

朱厚照依旧躺在宽大的御床上,这种寒冬的时节,他是不会轻易下床的。

伊丽莎白则如锦猫一般卷缩在朱厚照身旁,把白鸽半露。

而朱厚照则已经在宫女搀扶下坐起身来,暖脚的两宫娥自觉前进了些,把胸紧紧贴在朱厚照的脚上,使得朱厚照全身暖烘烘地如踩在夏日的绿草堆里一般又软又烫,丝毫不觉这是寒冬腊月。

“坐在暖炉旁说话吧,瞧你哆嗦的样子,是冷还是越大越怕了朕?”

朱厚照隔着屏风说了一句。

而皇长子朱载垒也只老老实实地坐在在了暖炉旁的凳子上,尽量控制着抖动的嘴“天越发的冷了,父皇也得注意防寒才是。”

“这不用你管,说说吧,现在你做了这顺天府尹,你打算怎么管理这顺天府”,朱厚照说着就示意伊丽莎白退到暗床里去,然后令人搬开屏风,亲自持着电灯看了看朱载垒“都长白发了,你可比你父皇老得快!”

朱载垒笑了笑,也不敢抬头,只借着余光瞟了朱厚照那越发浓厚的剑眉一眼,道“父皇说过,大明已不同于正德初期以前的大明,工业化促进了帝国的城镇化,如何更好的管理城镇和如何更好的管理乡村一样重要。”

“这话没错,顺天府是大明第一大城,常住人口已过千万,权贵官绅更是无数,基本上管理这样的城市得有一个详尽的城市规划,不但要有长期的还要有近期的,统筹管理,还得革新除弊,除弊自是不难,难在革新,你打算给我们这些顺天府的士民带来什么新的东西?”

朱厚照笑着问了一句。

“自然是拾父皇之牙慧,将内廷之新事物推广于民间,儿臣打算在京城普及自来水供应和统一的暖气供应,和内廷一样,这样京城的百姓们便不用在担心冬季断水与寒冷问题,平民之家不再受冰冻之苦,名门望族也不必因天气越发寒冷而尽数南迁!”

朱载垒回了一句后,就不由得咳嗽起来,在大山里待了数月,让他也感了些风寒,且刚在外面冷了那么久,如今一进来再一受热也就加重了些。

“甚善,现在用蒸汽机为动力的抽水泵应用已经很成熟,只需要建水库便是,建立全城的自来水供应不成问题,但得做好整个自来水净化工程,以免不够洁净,让百姓患病,这自来水一旦供应起来,如果全城患病造成的祸患也不小,暖气供应的话得确保安全和环境问题,选择好锅炉的位置,别弄得全城灰蒙蒙的!”

朱厚照这么一说,朱载垒也连连点头称是。

两父子复又聊起下一条铁路即两京铁路线建设与顺天府火车站扩建的问题,朱厚照发现如今的皇长子朱载垒明显在思考问题和执政上成熟了许多,心想果然还是要实践历练才能训练出务实成熟的政治家,而且是有自己新想法的政治家。

朱厚照很期待顺天府在朱载垒的管理下会变成什么样,他相信如果朱载垒能够管理后一个上千万的帝国大都市,将来再外放到一个农业与劳动力大省当几年督抚官,或者再去沿海省份管几年,再继承自己的位置无疑是最适合的。

但事实上,管理顺天府的难度就不小。

即便是朱载垒现在想在京城推广自来水供应,他发现在全城推广自来水供应比在宫里建立起自来水供应难度大。

因为在宫里可以不考虑成本,不用担心钱不够的问题,譬如这自来水管,就可以直接用不易生锈且有杀菌作用的铜管做自来水管,就可以不用担心生锈和污染的问题。

但是在整个京城肯定不能用价格比较昂贵的铜制水管,甚至连稍微贵重一点的金属都不行,即便大明现在富有到可以让全京城的百姓用铜制自来水管,但没人能保证所有百姓都会自觉地不偷盗价格还算高的铜制自来水管。

而这个时代又没有硬塑料,所以,朱载垒只能寻找不易生锈且廉价的铁制水管。

好在,大明现在已经有了成熟的电镀与合金钢技术,制造出一些不易生锈的铁制水管倒也不难。

“殿下,河间府三鑫厂坊研制的镀锌钢管,价格虽然贵了点,但是钢材是极好的,他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易生锈,用来做自来水管是最合适的,用其他钢管容易生锈滋生细菌,您看,是否就采用这种钢管?”

顺天府通判潘固向朱载垒推荐了一种新型钢材。

因这种新型钢材的研制者曾经在大明工程院干过,是钢铁冶炼局专家,又在工部担任过一任右侍郎的致仕官员研制成功的,而且朱载垒也的确承认这种新型钢材要更适合做自来水管,便也就决定让潘固向这三鑫厂坊采购这种钢材。

但偏偏这潘固其实是二皇子朱载塗早年结成的同党,是朱载塗安插在京城的眼线,虽说同是想做大明中央帝国皇帝的嫡皇子,但朱载塗明显比朱载垒更善于做些背地里的经营,或许跟他在宗法继承制度上不占优势的原因有关。

无论如何,潘固在采购这批钢材前把这件事也如实汇报给了趁着年终回京团圆的二皇子朱载塗,朱载塗听后,只说道

“孤听说学部的徐掌院其家族是南方大族出身,家中经营铁厂,眼下就在京畿真定府有铁厂,叫三余铁厂,你去谈谈,拿下来后,这中间赚了的差价,分你两成,把我得的八成里拿出三成做成收购的价格,让徐家得了去,算是孤送他徐掌院一份大礼。”

于是,潘固便没有去河间府,而是去了真定府。

这潘固知道这事是二皇子殿下得了最大好处自然也会被二皇子罩着,也就有了胆子贪更大的,便以高价买走了徐家铁厂的劣质钢管,本来朱载垒给潘固的钱款用于购买三鑫铁厂的镀锌钢管的价格就高,如今潘固再按照二皇子吩咐加了些进去,自然徐家得利就更丰厚了。

徐家也自然愿意收这种好处,但还是禀告给了学部尚书兼掌翰林院的徐缙,徐缙得知这事后,并没有拒绝,毕竟这种贿赂的方式很隐蔽,算不得什么,而且他也不能拂了二皇子的面子,但还是嘱咐道“这事不可声张,虽然是上百万银元的利,但也难免坏事。”

徐家铁厂掌事的族人忙点了点头“老爷放心,侄子知道的!”

但朱载垒把自来水安装的具体事务交给了潘固,但也不是说,他一点也不管,再第一个试点区即西城区安装完成开始通水时,朱载垒亲自来检查了一下,先检查了蒸汽抽水泵和水库,然后也检查了增压设备,然后命人打开总阀门,开始通水。

但是,朱载垒却惊讶地发现自来水管虽然表面镀了锌,但是在高压水流冲击下,居然在往外沁水,一时感觉到不妙起来,忙细细一检查,才恍然大悟“这是直接用铁块焊接的铁管,而且钢材煅烧火候明显不够,去把潘固给孤叫来!”

朱载垒一时愠怒不已,亲自一根根地细看,却发现整个主干道皆是这种劣质钢管,一时恨不得杀了潘固。

潘固这时候也急忙跑了来“殿下,你唤下官所谓何事?”

“这钢材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采购的是三鑫铁厂的镀锌钢管吗?!怎么变成了这种普通焊接锻造的钢管!这甚至还算不上钢管,只能是铁管!”

朱载垒大声质问起来。

潘固早已做好了被朱载垒杀了的心理准备,立即就跪了下来,哭了起来“殿下,下官是有苦衷啊!可否请殿下屏退左右,下官对殿下绝对如实交代!”

朱载垒见潘固表现得如此委屈,也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从了他的要求,屏退左右,让潘固给自己细说起来。

于是,潘固便说是徐缙的家人持禀帖找上自己,要求自己购买其钢管,而且表示是徐尚书的意思,而自己不好拒绝,便答应了徐家的要求。

朱载垒不由得愤怒地一拍桌子“这个徐缙,这种财都敢发!”

“殿下息怒,徐尚书现在是清流领袖,而且素来是最为支持您为储君的,做事从长远计,殿下如今还未被陛下立为太子,这时候还是不要与徐尚书闹僵才好,以下官看,不妨我们多花些银子,既采购他徐家的钢管也采购三鑫铁厂的钢管,然后安装自来水管只用三鑫铁厂的钢管,相当于送徐尚书一笔银元,彼此相安无事,您看如何?”

潘固如此建议道。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应对方法。

他相信自己面前皇长子为了不得罪清流领袖徐缙等文官肯定不会愿意揭发徐缙甚至巴不得趁此机会送徐缙一些好处,以博得徐缙等文官的好感,好使其为自己的太子之位呐喊助威,如二皇子那样;

除此之外,潘固认为皇长子肯定也不会愿意让自己主导的自来水工程完成的不好,为了让陛下满意和收获民望,他肯定也会愿意花更多的钱。

所以,无论如何,潘固都相信皇长子朱载垒肯定会采纳自己的建议,再多出一笔钱,再让自己去三鑫铁厂采购镀锌钢管,那样自己还是可以再赚点回扣。

朱载垒的确承认潘固的建议不错,但他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也没有直接给潘固答复,只点了点头“孤知道了,孤会再给你一笔钱去采购三鑫铁厂的镀锌钢管,这次要是再出纰漏,孤必参劾你!”

说着,朱载垒又命人先把现安上去的劣质钢管拆掉。

潘固也极是高兴。

……

不久之后,二皇子知道了这事,笑了笑“这就是把柄了,既是我这位皇兄的把柄也是他徐缙的把柄!”

……

朱厚照见朱载垒似乎没有之前的兴奋之色,不由得问道“顺天府是遇到了什么事吗,还是你母后的茶点不好吃?”

朱载垒忙舒展了眉头“没什么,只是近来风寒还未尽好,总有些疲惫,扰了父皇的兴致,是儿臣的错。”

朱厚照不由得一拍膝盖道“也不知他们的青霉素提取实验进行的怎么样了,有了抗生素,至少治病也快些!”

说着,朱厚照又道“你也别一直推说是病,朕也看得出来,你是有什么心事,朕还是那句话,储位的事,只有朕说了算,谁都帮不了你,还有你的那些弟弟,能帮的只有你自己!朕不喜欢谁对朕隐瞒!”

朱厚照这么说,等于是在警告朱载垒。

或许是从小习惯了与父皇朱厚照坦诚相谈,也或许是自身性格的原因,或许是朱厚照的这句话让朱载垒明白了什么。

于是,朱载垒便起身如实回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是顺天府采购自来水钢管出了差错,涉及到一些问题。”



第335章 国本

朱厚照从朱载垒口中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治国执政已有五十余载的他对这种官员的事并不觉得奇怪,也没有像少年皇帝时期一样的冲冠一怒,直接抄家灭族,甚至他此时的情绪激动程度还及不上朱载垒。

但这不是说朱厚照会轻视这个问题,轻视徐缙这个人。

“这件事,你继续按照潘固的建议去做,就当拿这钱买个教训,交学费,流进某些人腰包里的不正当收入,迟早都可以收回来,现在如果朕派东厂去查,也罪责不到他徐缙的头上,与其如此,只能先放长线钓大鱼先钓着。”

朱厚照知道自己现在即便让东厂把潘固抓起来,同时把徐家铁厂的负责人也抓起来治罪,自己也依旧没有证据处置徐缙,毕竟徐缙并没有参与其间,甚至一旦徐缙丢车保帅,大义灭亲,自己还不得不奖掖徐缙。

因而,朱厚照也就没有想着直接对徐家动手,毕竟现在的朱厚照已经不是少年时的朱厚照,做事更加讲究章法,也更加讲究思而后动。

而且涉及到立储的事,朱厚照也没有想着要随意处理,他不清楚这些事是谁在设计,幕后还有没有更大的操盘手,或者自己眼前的这位皇长子朱载垒自己在导演这一切。

年纪越大想得越复杂,做事也反而不那么雷厉风行,朱厚照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发生了改变,但他唯一没变的是,坚持自己的思考和分析结论。

他不明白一些文官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借助支持谁当太子的理由来要求皇子包庇自己,是真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从来不是一个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皇帝,还是因为人的本性导致认为自己支持你,你就应该回报我,因而,认为自己支持你皇长子当太子,你皇长子自然得照顾我文官的利益?

朱载垒遵照朱厚照的指示没有继续声张这事,听从了潘固的安排,多出了一笔钱,既向三鑫铁厂购买了镀锌钢管以代替原有的劣质钢管,又继续向徐家的铁厂购买了一批劣质钢材。

二皇子朱载塗也通过潘固掌握到了朱载垒“行贿”的把柄,自以为在夺嫡的争斗中稳操了更多的胜券。

徐缙也通过间接的方式得知了皇长子朱载垒没有处置潘固甚至也没有中断购买自己徐家劣质钢材的行为,对此他是很高兴和很欣慰的。

徐缙自然也并非是硬要通过这种见不的光的方式从皇长子手里得到这种利益,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旦被皇长子抖了出来会影响到自己,但他还是选择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试探一下皇长子。

徐缙并不担心自己徐家铁厂卖劣质钢材的事透露到御前,因为至始至终都是潘固主动在与自己徐家联系,自己不知情,自己徐家更是不知道这批钢管会被用来做自来水管。

所以,徐缙认为即便陛下知道了,自己最多只是出于不愿意让朝廷利益白白损失的忠心,让自己徐家退款,收回卖给潘固的钢材,到时候自己徐家不但不应该被惩处,还应该被皇帝表扬。

但是那样的话,就说明皇长子朱载垒并不愿意照顾自己这些文官们的利益,并不愿意与自己这些文官保持一致,自己失去的可能进入内阁的仕途升迁,而皇长子朱载垒也会因此失去自己这些清流文官们支持他的机会。

所以,徐缙这么做就是在试探皇长子朱载垒。

很显然,皇长子朱载垒的行为是在照顾他这种清流文官领袖的利益,是在给他面子,所以,他很满意,而不由得说道“大殿下仁厚啊!有贤君之风,将来堪为人主!”

当然,徐缙也投桃报李,其学生翰林院侍讲学士王自弼很快就上疏再次奏请皇帝朱厚照遵循礼法,立嫡以确立国本,言外之意,是让皇长子朱载垒当太子。

“清流也是人啊,眼里也装满了利益”。

朱厚照看见这封奏疏后暗自在心里说了一句。

这种涉及立储的事,内阁首辅夏言一时不敢随意票拟,便呈递上来,由他这个皇帝自己处理,而朱厚照的处理意见很简单,回复道“立储之事,五年后再议。”

除了一些真正的迂腐文官或者不谙世事的年轻文官不理解皇帝陛下为何又要推迟五年外,徐缙等清流文官没再发表什么意见。

因为,他们其实也不强求皇帝你立即立储,他们也只是向皇长子朱载垒表个态而已,毕竟你皇长子送我们这么大的利益,我们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内阁首辅夏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朱厚照在打什么算盘,但他也能猜到皇帝陛下如今迟迟不肯立储是担心大权旁落和选到不当的人,但他也担忧储位一直悬空下去,会令更多的小人从中利益夺嫡的事牟利争利。

“陛下,立储之事不宜久悬,臣担心久而久之,朝臣们的心思将不会放在朝政上,而且会人心散乱,吏治,造成党争”。

夏言劝道。

朱厚照又何尝不担心这样下去会造成现象出现,毕竟历史上万历朝的国本之争就消耗了不少国力也酿造了党争,造成国家就此衰败下去,因为朝臣和天子整日就为着立太子的事争斗,结果让政务荒芜了下去。

所以,朱厚照没有斥责夏言这是危言耸听,但他的确不能现在就从清流文官们所请立朱载垒为太子。

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让这些表面正义凛然实则自私自利的清流文官们,资产阶级代表们轻易得逞,不想自己的皇权轻易让位于文官集团,也是因为,他现在还无法确定朱载垒适不适合做大明未来的皇帝!

朱厚照承认自己这位长子在很多方面其实还算不错,譬如才干与品性。

但这并不够!

朱厚照还不能确定他能不能为民众利益出头,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国家和民众的利益。

因为他选的是大明的皇帝,是帝国的掌舵者,不仅仅是选朱家的族长那么简单,他需要自己的继承者是一个政治家而不是一个政客,而所谓的政治家是要敢于在国家与民众利益面前向自己的阶层动刀子的。

或者再简单点说,朱厚照还不确定朱载垒有没有敢为天下百姓出头的正直与勇气。

这个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只要是常人,就会有软弱的一面,朱厚照知道自己能让大明走到现在不是因为自己比那些老谋深算的文官聪明,也不是自己多么幸运,是因为自己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

越是有产的人越是没有勇气,万历认了怂,最终从文官所请,立了朱常洛为太子,结果江河日下,大明政坛数十年内斗不止,朱厚照不确定朱载垒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因而,朱厚照只对夏言说道“夏卿,何时立储,是朕说了算,立谁为储,也是朕说了算!朕不想从一部分人所请而立谁为太子!朕是在为全天下人选皇帝,而沉默的又是大多数,朕只能慎之又慎!”

“这是朕的责任,朕不想有负于天下,但是,这不是你的责任,你这个首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朕希望你明白,不是催促朕早立太子,而是避免朕在选择立谁为储这种大事上操心而无暇顾及朝政时,你替朕主持好朝政,毋使朝野怠政!朕不希望你做第二个……王鏊!做百官们的代言人!”

朱厚照差点说希望夏言不要做第二个“申时行”,但一想到申时行这个时代还没出现,也只好改了口,但他也的确认为万历后期的国本之争造成朝政荒废,君臣关系失衡,和懦弱且怕事的首辅申时行不称职不无关系。

因为作为首辅已经是大明帝国的二号人物,特别是在中后期的大明,已实同宰相,连民间都以“某相”相称,已经算是帝国决策者,却只能和稀泥,不能替皇帝把日常政务担起来,把百官管起来,威望没有威望,能为没有能为,说是尸位素餐都算轻的。

当然,朱厚照知道历史上的申时行之所以会这样,和历史上夏言、张居正有担当的首辅下场比较惨也有关系,使得申时行也怕了,而不得不明哲保身起来,既不得罪皇帝也不得罪文官们。

不过,朱厚照现在的大明没有这个问题,从马文升以来,还没有一位首辅受过惩罚,即便是焦芳都能善终,甚至连张璁这种得罪了全天下所有阶层的,他都硬给了最高的荣誉。

所以,夏言听了朱厚照的话后很受触动,忙拱手道“臣,夏言,谨记陛下训示!”

朱厚照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也如洪钟巨鼓般敲响在夏言的耳畔。

一整个下午,夏言就坐在内阁值房里发呆,他与张璁的境遇不同,他成为内阁首辅前主动的政策无论是增加福利补贴还是关外减税还是降低银行利息,让各阶层的人都受惠也得到了各阶层的人的支持与名望。

即便是他选择萧规曹随,准确的说是,张规夏随,很多人也只是非议他比较软弱,没有质疑他的道德与能为。

但是,现在皇帝陛下朱厚照的警示让夏言认识的自己不仅仅软弱,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好像当的还不称职,朝政如果荒废不仅仅是因为立储之事久而未决那么简单,和自己没有做好帝国宰相的事有关系。

“国朝已非建国之初,那时的百姓只知耕作,那时的士子只知读书,大明无非二三事也,内阁也无非君之文书而已,而今天下,非君王懒怠才使辅臣为实相,而是国家事务日益繁杂,需要辅臣为实相,我夏言得有做宰相的觉悟!”

夏言心里想明白后,就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楠木椅上。

而这时候,礼部左侍郎宁濠和国子监祭酒费采、太常寺少卿张星等来见,且直接对夏言说道“吾等前来冒昧叨扰中枢,实欲为天下计,特请首辅于帝前陈词,当早立太子!”

夏言没想到这些官员会直接来内阁找自己为这事,这明显是有逼自己的嫌疑。

但夏言现在已经坚定了思想,可不想被这些文官们牵着鼻子走,尽管他知道此刻这些文官其实也都是出于一片公心,可能是思想比较单纯,但他现在也已有了自己的主见,知道自己不能做和稀泥的人,一面答应这些文官一面又讨好陛下,因而,只直接说道

“陛下对此已有批复,立储之事,五年之后再议,你们着什么急,内阁乃中枢重地,你们又都是朝廷各部院寺监之重臣,是谁让你们荒废政务来内阁做这事的!”

夏言语气不无严肃地说道。

在场的官员没想到夏言如此严肃,而且也如此威严,有些不习惯,也有些抵触,自认为大家都是文官,关系也不浅,何故摆宰相的架子。

礼部左侍郎宁濠甚至直接说道“公何出此言,公乃天下之元辅,理应为天下之社稷考虑,政务不过一日之事,而国本却是关系帝国千秋之大事,不应舍本逐末,望元辅担比干之责,谏言君父,早立太子啊!”

“公为元辅,自当如此!”这时候,国子监祭酒费采也附和起来。

夏言更加生气了,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些官员并没有畏惧自己,也没有对朝纲规矩的畏惧,似乎真的因为天子之下人人平等的思想影响而忘记了行政权力分配上的上下尊卑起来,也就不由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喝道

“陛下已谕示,五年后再议,你们是要逼老夫去逼陛下,且逼老夫抗旨吗?!尔等是何居心!”

夏言说完就又说道“这事,老夫不想再深究,内阁诸事繁琐,若无要事,请诸公立回本部办事,若再逗留内阁,私议国本之事且欲挟内阁以逼圣上,本官便令内阁宿卫将你们全部解送都察院!”

夏言说完就直接让内阁中书将奏疏拿来,便不再搭理这些文官。

这些文官一时间还有些无法习惯夏言突然发飙的样子,一时间竟也愣在了那里,旋即才得不甩袖离去。

很多时候,人成了当权者,还得有当权者的觉悟,就意味着不能一直表现温和,夏言此刻的行为虽然让文官集团不满,但也的确维护了朝纲,避免了朝廷政务因为立储的事荒废下来,有时候就他一个人做了恶人,却维持了整个帝国的良心运转。

但内阁首辅对帝国日常政务稳定有序进行的作用不可能只有一天,大明帝国的朝堂每天都会发生新鲜事,也每天都会出现日积月累后的新现象。

这一天,正是正月,按例,皇帝朱厚照会御临奉天殿,接受群臣朝贺,但朱厚照因偶感偶感风寒,便命群臣只需在奉天殿外朝御座行礼便可。

但因为朱厚照近年来一直拖延立储之事,又加上各种不为资产阶级着想只为黎庶着想的政策让很多文官心中不忿,也有随着时间推移,纲纪法治难免又开始散漫起来,且皇帝自己都没抱病而来,因而来朝贺的朝臣中迟到和未来者甚多。

夏言发现了这个现象,他甚至发现连负责这种朝廷礼仪中点名的御史都有一人没来,这让夏言很是愤怒,他本就担心因为朝廷久陷于国本之争而使得朝政荒废,群臣懈怠,纪律散漫,而如今,朱厚照的点拨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个首辅的责任。

于是。

夏言在朝贺结束后当即发函东厂督察司与吏部,且上奏疏于御前,说道“御史郭维藩身为风宪官,本应严于律己,却在朝贺时迟迟不来,既不请假也不请罪,实在是藐视朝纲,心中更是无君父,拟建议革职,并建议东厂督察司严查!”

夏言的奏疏很快得到了批准,这些郭维藩立即被革职拿问,且又夏言再次亲自请示得批准杖责这郭维藩一百,当场将这郭维藩打死!

而其他几名迟到与故意不来朝贺的官员也都被革职,且流放。

夏言的行为虽然维护了朝纲,却也惹怒了文官们,因为他们觉得夏言这样惩罚太狠了,毕竟大家都是文官,而你夏言又不是皇帝陛下,凭什么这么作威作福。

御史陶玺上疏弹劾夏言。

紧接着,右佥都御史袁宗儒也跟着弹劾夏言。

但是,朱厚照对这些都不搭理,他反而很欣慰,作为皇帝,他知道夏言这是在做正确的事,而且他也知道,在首辅不停地被底下人弹劾的时候,是自己这个皇帝应该最放心的时候,如果首辅没有被谁弹劾甚至被底下人歌功颂德的话,那自己这个皇帝才应该担心了。

而文官中,左通政郑绅依旧置本业于不顾,上疏谏言皇帝早立太子。

但其奏疏还未到御前,便被夏言批复“多事”,旋即也以宰相之威发函要求吏部将其调任南京做通政,这就相当于贬斥郑绅了。

郑绅自然大为不服,痛骂夏言擅权。

对于的夏言这种越来越像宰相的行为,文官们自然是无法接受的,事实上,皇长子朱载垒这时候心里也有些抵触夏言这种行为,要说他不想当太子那也是假的,所以,对于那些积极建言立他做太子的文官们,他心里还是欣赏他们的,所以对于夏言这种打压他们的行为,他自然也有些难受。

但朱载垒也清楚,夏言这么做是对的,不然,朝廷会因为这喋喋不休的国本之争而越搞越乱。

“你们记住,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朕都在考验你们!”

皇帝朱厚照的话依旧萦绕在朱载垒的耳畔,使得朱载垒知道自己现在也不能去埋怨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好自己现在手里的政务。

虽然多花了一笔钱,但顺天府的自来水供应与暖气供应建设工程还是很成功,朱载垒成功地为京城的百姓们带来可以随时取用的自来水,也为京城的百姓们带来了温暖。

这个工程是利于民生的,也是利于促进大明经济发展的。

“我们这位大殿下真的好啊,这有了自来水,我总算不用在这严冬里跑去后院水渠里打水了!”一老太太这时候不由得对自己的朋友感叹起来。

微服经过的朱载垒听见后不由得感到一种喜悦感,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百姓们传颂的感觉,但这也更加增加了他要当上皇帝,为天下造福更多的心。

当然,这些政绩也给他再次带来了升官的机会。

没多久,在朱厚照授意下,吏部下令,升朱载垒为左佥都御史巡抚河南同时兼任两京铁路河南段监工御史。

河南是农业大省,朱厚照目的很清楚,就是要让朱载垒在管理农业人口占据多数的大省上有更多的经验。

不过。

升官的不只是朱载垒,很快,已调回户部熟悉部务的二皇子朱载塗也升任苏淞巡抚,以期锻炼其经营海贸的经验。

而也正因为此,很多朝臣们已经开始看出了皇帝陛下朱厚照这样安排的目的,但都没有揭穿,而二皇子朱载塗也看明白了,也更加有信心得到太子之位。

但是,因为朱载垒遵照朱厚照指示给了徐家好处而让文官依旧大力支持朱载垒甚至屡次上疏的行为让他还是有些心有妒忌,而不由得说道“只要父皇真要下旨立皇兄为太子,孤便将他和徐家之事公告天下!”

当二皇子得知大皇子就任河南巡抚后,更是心生一计。

朱载垒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其他皇弟会用各种手段和自己竞争,但他知道与其担心被人家竞争赢,还不如做好眼下自己的事。

朱厚照也知道这些皇子难免会竞争,甚至还可能会结党,但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的,他干脆视而不见,依旧表面云淡风轻暗自细细观察地过着每一天,但因为内阁大学士王廷相的致仕,使得廷推一名内阁辅臣的事提上了日程。

而偏偏王廷相提荐的却正好是学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徐缙。



第336章 立嫡立贤

坦白来讲,朱厚照内心里自然不希望让徐缙入阁预机务的,因为,他已经能确定徐缙不是一个清廉的官。

如果徐缙只是纯粹的道学之臣,纯粹的保守党,恪守礼法,宁可忤逆自己这个皇帝也要谏言自己立太子的话,朱厚照倒也可以看在他的操守端正、忠于礼法的份上让他入阁,如康海一样。

但明显徐缙不是这种作风优良的官员,是一个有私心的清流文官,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若不是,朱厚照相信在自己长子朱载垒告诉自己顺天府官员潘固以高价采购徐家劣质钢材且自己让朱载垒采纳潘固建议直接以此贿赂徐家后,徐缙的学生也不会很快就急着上疏谏言自己早立皇长子为太子。

但是,已步入老年的朱厚照明白,很多时候自己不能凭着自己的主观感受来做事,自己得更加理智,自己这个时候如果拒绝徐缙入阁,自然会让徐缙这些清流文官知道自己对他们不满,甚至可能会直接意识到朱载垒自己把潘固与徐家贪墨顺天府建造自来水工程款的事告诉给了自己。

不过,朱厚照现在还不想让徐缙意识到,因为他要让这些清流文官支持一位事实上并不会照顾他们这些资产阶级利益的皇子继位。

这样,就需要他这个皇帝经营一个骗局,让徐缙一直认为皇长子这些皇子都是照顾他们文官的。

所以,朱厚照最终还是昧着良心同意增补徐缙入阁。

徐缙得知自己升为内阁大学士后自然是欣喜不已,他此时的喜悦不亚于他当年科举中第时的喜悦感。

他的徐氏家族也同样高兴不已,以至于大摆筵席。

毕竟,徐缙能入阁,证明皇帝还很器重徐缙,也就意味着徐家依旧富贵,而且,徐家还刚刚在皇长子在当顺天府尹期间赚了一大笔钱,再加上如今徐缙入阁,徐家自然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徐缙自然不知道他的皇帝陛下此时已经把他和他的徐家当做了口里的猎物,只待徐家一点点壮大,然后做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就会摧毁整个徐家,以徐家之血补国家之损失。

徐缙现在对自己和自己徐家的前景感到很乐观,因为,他觉得皇帝已老,新皇帝八成是皇长子朱载垒,而朱载垒是很照顾自己这些文官的,只要自己扶皇长子做了太子,至少未来数十年来,徐家可永葆富贵。

事实上,许多京城的世家权贵都对此很乐观,也很看好徐家的前景,连定国公徐家都和徐缙认了本亲,而徐缙也更是颇有闲情雅致地纳了一房妾,上演了一场老夫少妻的戏码。

在朝堂上,因为夏言以宰相自居,而不给予文官们充分的平等,使得文官们对夏言的抱怨与不满日渐增多,而清流文官徐缙这个新入阁的自然颇受文官们追崇,以至于徐缙入阁俨然势力大增,威望也大增。

朱厚照对这些自然是洞若观火,但他知道欲让敌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所以,他也会时不时地给徐缙赏赐些东西,以此表示自己对他的宠信。

徐缙越发的得意。

但一个人一但有私心,便意味着他也是个常人,是常人就会因为一些利益的引诱犯致命的错误,而圣人则不一样,圣人是无私无欲的,所以,很难使其犯错误。

而徐缙虽然明面上是君子,是近乎圣贤的大儒清流,但很明显,徐缙是一个有私心的常人,所以,他会犯一些错误,一些事后他会觉得自己很愚蠢的错误。

何况,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也就更加容易疏忽,更加容易落入圈套。

二皇子朱载塗在离开京城时,知道了徐缙入阁的事,这让他心情并不是很好,因为,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自己的皇兄朱载垒继续用顺天府自来水工程款购买徐家劣质钢管并通过这种方式行贿徐家后,徐缙已经成了扶自己皇兄朱载垒做皇太子的铁杆支持者。

所以,徐缙成为内阁大学士,是二皇子朱载垒不愿意看见的结果,他实施了他的计策,他决定把徐家更多的把柄暴露给自己皇兄朱载垒,看看自己皇兄朱载垒还会不会继续包庇徐缙。

朱载垒到了河南,河南是大明的产粮大省,但因黄河的缘故,河南也时常遭受灾害。

但眼下黄河还没有出现洪涝灾害,朱载垒也查看了河段,基本上也没有需要翻修的堤坝,但是,就在朱载垒检查堤坝时,突然新建的一条铁路桥墩倒塌了下来,朱载垒循声策马过去一看,却发现桥墩的建筑材料中水泥成分极少。

朱载垒大感到不妙,忙找世代在黄河岸边居住的百姓带着他去检查其他桥墩,他惊讶的发现这些桥墩的建筑材料的水泥成分都很少,甚至在河流冲击下,已渐渐有倒塌的危险,而且朱载垒发现这些垮塌的铁路钢材也是徐家的劣质钢材!

“这简直是祸国殃民,是谁给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做?!”

朱载垒感到很可怕,他是两京铁路河南段的新任监工御史,自然有权力监督铁路事宜,忙找到负责河南段建造的右布政使邵居“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做?!”

“殿下息怒,这件事都是徐家二公子强令下官这么做,下官无奈,不敢不从”,邵居说着就把徐家二公子给自己的信件递给了朱载垒。

朱载垒立即接过来看了看,不由得更加生气“混账!这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工程,怎么能容许这些奸商侵蚀!”

“殿下切勿生气,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下官也知道这样不好,所以迟迟未报告给铁道部,说河南段完工,只等着新任抚台大人来了,再商议好的办法,如今没想到是殿下您巡抚河南,以下官看,这事,殿下不宜声张,毕竟眼下阁老(徐缙)才刚入阁,一旦这件事暴露了,徐阁老的仕途断送事小,可殿下您的储位断送事大啊,殿下!”

这河南右布政使邵居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

朱载垒现在明显已经能够断定徐缙就是帝国的蛀虫,甚至他也开始有些反感这些文官每每拿他储位来要挟自己,这让朱载垒很有一种憋屈的感觉,自己是想当太子,可自己难道真的要为了当太子坐视这些蛀虫存在吗?

朱载垒遇到了一个难题,他当然知道徐缙在文官集团中的地位,自己如果把这件事报告给朝廷,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而自己将会得罪整个文官集团。

但是,朱载垒也无法坐视这些文官侵吞国家资产,搞豆腐渣工程,甚至到要祸害百姓摧毁国家基石的地步。

“这样的太子不当也罢!”

朱载垒内心不由得说了一句,他最终还是选择将这件事曝光,他决定宁可不做了这太子,也不能让国家利益和民众利益蒙受巨大损失,毕竟这河南这铁路建设问题与顺天府自来水工程不一样,顺天府自来水工程采用劣质钢材只涉及到顺天府百姓的利益,而现在整个两京铁路如果出了问题,就意味着整个国家要蒙受巨大损失!

朱载垒这次不想在位徐家擦屁股,而且他也擦不了,且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蛀虫存在,最终还是直接把参劾奏疏加急呈递到了都察院,还向朱厚照以家书的方式奏明了这件事。

此时的京城,依旧是歌舞升平。

朱厚照和徐缙还都不知道这些事。

朱厚照带着自己的一众妃嫔准备踏春郊游,而徐缙也拥抱着自己新纳小妾的腰任其在自己身上驰骋,只是年迈的他,不到几下就软若一滩泥,不过,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但就在这时候。

东厂督察司已经带着人包围了他的府邸。

朱厚照自然是先知道了消息,他没想到徐缙的家族还会把手伸到两京铁路上,当然,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位皇长子会选择揭发这个刚进入内阁炙手可热的内阁大学士。

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突然的朱厚照也没有想到。

但现在这件事既然已经被朱载垒摆在了明面上,自然是谁也捂不了的。

毕竟朱载垒是皇长子,还是河南巡抚,挂了都察院的职,他把这件事捅到都察院,就等于大白于天下。

如今大明的媒体业这么发达,足以在三个月内,就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徐家做的罪孽!

即便是皇帝朱厚照在这个时候也只能顺势而为,让东厂督察司立即调查徐缙次子,并对徐缙暂时停职。

不过,与此同时,朱载垒也被朱厚照停职且召其进京,理由是朱载垒也是两京铁路河南段的负责人,自然要进京接受朱厚照的亲自盘问,当然,朱厚照其实还是想保护朱载垒的生命安全。

因为朱载垒这么做等于得罪了很多文官,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做出灭口报复的事来。

大明的文官也不是没有杀皇帝的胆量,何况是皇子。

徐缙很惊讶,他简直不敢相信会是皇长子朱载垒举报的自己徐家,当他看见自己的次子被东厂督察司押走时,心里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他对皇长子朱载垒一下子感到了无比的愤恨!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缙内心在狂吼,但是,他明面上却不能表现出这样的心态,一面赞扬皇长子铁面无私,一面上疏自请致仕自悔无言立于朝堂。

与此同时,徐缙也秘密叮嘱自己的次子不得出卖家族。

于是。

徐缙次子承认这些事全部是自己所为,表示与自己父亲无关。

徐缙次子自然是被处以极刑,徐家也赔付了巨额罚款,不过,朱厚照并没有同意让徐缙辞官,毕竟现在还治不到徐缙的罪,朱厚照自然不会让他急流勇退。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两京铁路河南段只能重修,而皇长子朱载垒也回到了河南,且在他监督下,工程没再出什么差错。

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皇长子朱载垒还是其他皇子,都干的还不错,譬如二皇子朱载塗,朱厚照发现在他的管理,浙江省的海贸收入一直在增加。

但是,朱厚照感到有些奇怪的事,海贸似乎太过于平静,以至于很少有走私的案件发生,但朱厚照也没有要强行无中生有,他相信如果谁在跟自己玩猫腻,那谁的狐狸尾巴终究会露出来。

二皇子朱载塗现在是十分的高兴,在他得知朱载垒把徐家的肮脏事举报出来,还害得徐缙次子被处死后。

因为二皇子知道这意味着自己皇兄已经自绝于整个文官集团“自己这位皇兄还是太过于实诚,眼里揉不得沙子,孤还真以为他学的比以前圆滑了,却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充满正义!”

朱载垒的行为的确惹怒了整个文官集团,让许多文官开始对他感到了畏惧,并担心朱载垒将来如果真成了皇帝,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正德皇帝。

所以,在大明中央帝国的士民惊讶的发现,在这以后,要求皇帝早立太子且遵循礼法立嫡长子朱载垒的声音少了许多,甚至销声匿迹了一般,更令人惊讶的是,一些真正的卫道士即便是出于公心建言朝廷立皇长子皇长子朱载垒为太子也会遭到文官们的攻讦。

朱厚照意识到了这种变化,他开始越来越满意朱载垒的表现,但他知道,文官们是对朱载垒越来越失望,但对此,朱厚照倒是无所谓,毕竟大明帝国还是他说了算。

朱厚照倒也乐得没人拿国本这事来烦他,但恰巧在文官们不急着催他立太子时,朱厚照已经笃定了要立皇长子朱载垒为皇太子的心思。

因为,朱厚照之所以拖到现在,无非就是还无法确定朱载垒有没有敢于维护国家利益与民众利益的决心,很明显,朱载垒举报徐家的行为算不上高明,但却秉持了一颗公心,所以,朱厚照下定了决心,就立朱载垒为太子,以结束长达数十年悬而未决的立储之事。

没多久,朱厚照就直接下中旨升任皇长子朱载垒为户部尚书,这一举措自然能让朝臣们嗅到些味道,但很多文官并不因此感到高兴。

这一天,恰巧张居正上疏再次请立太子,以定国本,朱厚照便召集了群臣,说道“朕意已决,决定从士民所愿,立嫡长子朱载垒为太子。”

朱厚照这话一出,礼部尚书周络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立嫡不如立贤,如今诸皇子贤愚不明,而太子乃是储君,不可轻定,故臣建言,应当慎重考察之!”

“真是怪哉,遵循礼法立嫡立长,是你们说的,如今你们又说立贤”,朱厚照冷声说了一句,直接瞪了这周络一眼。

而周络吓得匍匐在地“陛下明鉴,臣从未言立嫡立长之事,但储君之选本为国家大事,的确不能轻定啊!”



第337章 文官吃瘪

朱厚照看着比自己还老十多岁的周络瑟瑟发抖的样子,朱厚照也觉得他有些可怜,但更多的是可恨,心想这些糟老头子不可谓不坏,一会儿立嫡一会儿立贤,其根本目的还不是因为皇长子朱载垒现在的行为让他们这些代表资产阶级的文官们不满意。

不过,朱厚照也没打算不给这些自私的文官们面子,利用自己是皇帝的身份强行立皇长子朱载垒为太子。

毕竟他现在也不想把君臣关系搞得这么僵,当然,更多的是,保护自己长子朱载垒的安全。

皇长子朱载垒不比自己,自己有忠诚的利益伙伴和民心的支持,再加上道义所在,所以,自己现在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

可皇长子朱载垒不一样,他没有这些安全保障,所以,朱厚照也担心自己一旦这个时候确立了太子是朱载垒,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只怕还会被人利用极端手段直接杀掉!

朱厚照知道政治斗争可从来不是温吞水吵吵架那么简单,不置对方于死地是不会罢休的。

要知道清朝时的皇太子胤礽在被康熙确立为太子后,可是被其他兄弟坑的很惨的。

朱厚照说到底还是一个父亲,一个不希望让自己的儿子处于险境,想保护儿子的父亲。

所以,他一开始立朱载垒为太子的决心其实也没那么坚定,现在见周络如此说,也就顺坡下驴道

“立储确为国家之本,本不该擅定,既然卿如此说,便暂且搁置此议,谕下诸皇子,务必兢兢业业以奉公守法,为国家与民众之利益作出贡献!朕将择其贤明者立为太子!”

朱厚照这么一说,周络等文官忙躬身称道“吾皇圣明!”

与周络同样不希望朱载垒成为太子,且同样开始主张“立贤”的徐缙见此也不由得露出了丝得意的笑容。

朱厚照把这些文官们脸上得意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这些文官必定是认为自己这个皇帝越老越软了,而以为自己这些文官真的阻止了让朱载垒成为太子的机会。

还是那句话,要让敌人灭亡必要敌人疯狂,而且这也是让自己在将来获得最大赢面的唯一方法,朱厚照现在喜欢慢火炖肉,要炖得熟透了才会掀锅,他不想再和这些资产阶级代表的文官们直接闹冲突,因为那样耗损的终究是国家实力,而且现在的自己也没有了年轻的精力,敢在天下人都不跟自己站在一边时,一人主持着天下的大小事。

但朱厚照自然也不会打算让这些自私的文官们日子好过。

自己这个皇帝没必要和这些文官们起正面冲突,但并不代表天下的士民们不可以。

说到底,立嫡立长这个制度还是很深入民心的。

因为就算大明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工业国家,但他的农民数量还是占据大多数的,而且农业是工业的基础,工业发达的国家并不意味着他的农业不发达,相反他的农业反而更加发达,而且小农思想和为其代表的儒家伦理也不是说消除就消除的。

因而。

对于许多人而言,尤其是底层的士子文官们而言,立嫡立长是没错的。

皇帝贤愚与否且不管,至少这个制度是公正的。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最想要的就是公正。

所以,朱厚照在这之后,又吩咐道

“翰林院记下,正德五十一年三月壬子,帝欲从皇明祖训,立嫡立长制,且此亦为天下民意,决议立皇长子朱载垒为储君,然礼部尚书周络谏阻之,言立嫡不如立贤,储君乃江山社稷之根本,不可轻定,当选才德优干者!故帝从其请,暂且搁置立储之事。”

朱厚照说着,又吩咐道“刊行天下!朕还是很从谏如流的。”

朱厚照这话说的很平淡,但却如平地一声惊雷一般,炸响在金碧辉煌的殿堂内,吓得正洋洋自得的周络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脸色苍白地匍匐在地

“陛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天下百姓多为愚民,年轻士子多为不明事理之辈!立嫡立长本就不合储君之选择,然因其为祖训又符合天下伦理,故若以此告之于天下人,臣之清誉被毁事小,天下民怨沸腾事大啊!陛下!”

“臣乞陛下为天下之安定计,不公开此议,朝堂之事本不应令天下人皆知,毕竟朝中诸公之远见岂是庶民黄口所理解,这议一公开,只会令朝廷丧失威严啊!”

周络很是诚恳地哀求着朱厚照,他是文官,也知道这立嫡立长在士林间有多么强大的民意支持基础,不亚于父母亡应丁忧这样的规矩,至少天下依靠立嫡立长制获得宗族管理权的嫡长子们是不会答应的。

徐缙倒是考虑到了否定“立嫡立长”会遭致天下人非议,所以,他才没有自己站出来,他也寄希望陛下会意识不到民间非议,而自己这些人可以直接说这是皇上要这么做的,让皇帝去背这个锅,但他没想到皇帝陛下在不需要民意的时候可以不顾民意,但并不是说皇帝需要民意的时候不会利用民意。

皇帝不愿意背这个锅,要让天下人知道是礼部尚书周络阻止了皇帝陛下立嫡立长,等于是把周络这个文官领袖推到了前面挨天下的骂,这可怎么办?!

徐缙等能理解周络这个时候为什么这么慌张,慌张地用哀求的口吻乞求皇帝不要公开这次廷议。

朱厚照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不由得心想,这些文官也有害怕的时候。

与朱厚照同样开心的还有夏言,夏言已经不爽这些不听自己的文官很久了,如今见他们被皇帝陛下逼到这样的境地,也不由得加了把火

“陛下,立嫡立长也好,立贤也好,都是朝廷立储之法理,无论选哪种法理,理应由天下人知道,因为陛下您选的是天下人的太子!而且宪法大纲明确规定,天下民众乃大明之主,故天下民众虽无决策之权,但有知晓之权!”

朱厚照现在正等着有大臣站出来驳斥这些自私的文官不欲让天下人知道自己的伎俩的行为,好再次就坡下驴,顺势而为,如今见夏言这么一说,就颔首点头

“首辅所言甚是,天下人有权知道太子是如何选的。”

朱厚照直接称呼夏言为首辅,自然是有意捧高夏言,趁着这个机会让夏言替自己分担这些文官们的怨言。

夏言也只能接受,毕竟作为首辅,帝国宰相似的人物,存在的价值的确有替皇帝背锅或者说是转移矛盾的成分在。

徐缙这时候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首揆所言甚是,今日之议的确当应让天下人知道,但是,天下人可知之,却不能决策之,臣以为大宗伯所言非为谬论,实乃老成谋国之言,立嫡立长自然是祖训,但立储君当立贤亦是为社稷之千秋所虑,故臣认为,立贤应为第一考虑之事,而天下人如果不解,朝廷当应教之!”

徐缙知道皇帝下了调子,又有夏言这个只知道把国家和民众放在心上的首辅从旁支持者,要想让天下人不知道自己这些清流文官否定了“立嫡立长”是不可能的,而且,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现在不让天下人知道,天下人迟早也会知道。

所以,徐缙便决定再次做出丢车保帅之举,宁愿让周络受天下唾弃,也不能牺牲文官利益,让朱载垒成为太子,也就抢着要把立太子当立贤的结论给定下来。

朱厚照微微一笑,徐缙是什么心思,他自然知道,但他现在也没有急于拆穿,而且,他还想趁此坑徐缙一把,便道

“既如此,徐卿你素来才华横溢,有辩才,便由你全面负责组织文人对立贤大于立嫡立长的事向天下民众解释!”

徐缙愣了片刻,也立即意识到自己被自己给坑了,一时不由得万分懊悔起来,心想这下好了,自己被皇帝陛下任命为向全天下人解释的官员,这无疑是让自己也跟着挨天下人的骂。

徐缙很想到时候装病,但他知道皇帝陛下是不允许被人拒绝的,装病也不行,除非自己自杀。

所以,徐缙只得咬牙答应了下来“臣遵旨!”

看见徐缙吃瘪的样子,朱厚照心里自然是十分快意,便也点了点头“此事不宜久拖,一旦公于天下,就会引起轩然大波,爱卿当立即以你东阁大学士的身份发表文章,以正视听!”

很快。

礼部尚书周络在朝堂上否决立嫡立长,建言皇帝陛下立贤的言论被公之于天下。

一下子,果然引起民间士子们的纷纷讨伐,大骂周络不遵礼制,枉为儒臣。

不仅仅是招致士子们的口诛笔伐,周络等行为还让一些朝臣们纷纷反对,甚至包括一些清流文官。

詹事府少詹事江汝壁更是大骂礼部尚书周络这是在倒行逆施。

刑部尚书闻渊本在养病,得知此消息后,也同样撰文叱骂周络是卑鄙小人。

连一些武臣勋贵对此也十分不满,定西侯蒋柔也上疏弹劾周络是奸臣。

徐缙替周络的行为做了解释,也替朝廷这个决定做了解释,将文章发在了皇明报上,但很快,徐缙也被所有坚持维护立嫡立长儒家伦理秩序的官员纷纷讨伐。

毕竟如果是皇帝要求立贤还好,或者是首辅要这样都可以接受,毕竟是摄于君父之尊,首辅之威,大家不好置喙,但现在是徐缙和周络等人在故意误导陛下,让陛下放弃立嫡立长,自然可以尽情的叱骂。

甚至还有人冲着要去烧毁徐缙和周络的房子。

朱厚照很高兴见到如今这局势,因为现在这局势意味着徐缙和周络等有私心的清流文官彻底失去了在民间的威望,以后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再挟持民意和自己这个皇帝斗。

等着大部分士民和朝臣把这些朝堂上的自私文官批判的差不多后,朱厚照这时候才站了出来,表示皇储之位会由他亲自决定,依旧按照原有的时间安排宣布,且下令不得再妄议朝政等等。

如此一来,帝国的士民和朝臣们才安静了些,但聪明的人会发现,在无形之中,谁有资格当太子还是在皇帝陛下的掌控之中。

朱厚照其实已经拟好了遗诏,只是在等着一个好的时机将其拿出来公之于众。

也就是说,朱厚照早已确定了谁为太子,尽管外界依旧还在为此事议论纷纷,但他已经不再犹豫,开始把重心专注到帝国的建设与扩张上来。

对于朱厚照而言,继承人的问题已经解决,但对于诸皇子而言,却似乎还愈演愈烈。

这一次,朝堂上一些文官们的自私行为,让朱载垒看穿了这些人的卑劣,也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以往所敬重的那些先生们并不都是一片冰心在玉壶,而自己之前的行为已无疑让这些文官对自己彻底感到了失望。

朱载垒知道从此以后,徐缙等人将彻底成为自己的政敌,而不可能对自己有所助益。

朱厚照也猜到自己的皇长子朱载垒会逐渐意识到他和资产阶级代表的文官集团们是对立的,想要依靠文官创造大明盛世是不可能的,因而,他不由得对牵着自己皇后已渐苍老的手,说道“垒儿现在虽还不是太子,但他想必有了太子的心境。”

在大明中央帝国内部一直因为国本的事争斗不休时,在地中海的休达地区,大明在这里的军队已和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交上了火。

但明军的线膛炮与更为快速的风帆战舰让西班牙的舰队并没有占到便宜,然而,因为休达地区的明军军事力量不足,造成西班牙的舰队也没有元气大损,所以,西班牙准备再次对大明休达发起攻击。

毕竟,大明的休达地区就在他直布罗陀海峡附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作为西班牙的统治者即便没听说过这句话,但也能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更加无法容忍的是,非西方的帝国在这里有一个军事基地。

在武器装备和战术指挥上,大明自然比西班牙占优势,但是,大明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便是大明中央帝国离休达地区太远,后勤供应支持很成问题,以至于,大明很难一次性投放大量的军事力量彻底消除西班牙对休达地区的军事威胁。

但西班牙的军队却随时可以骚扰大明的休达地区。

此时的休达地区在大明殖民数十年后,已经不仅仅是一处贸易基地那么简单,尽管他的主要作用还是作为贸易中转站,但因为这里的丰富的矿产开采资源和廉价的劳动力以及丰沛的渔业资源,使得大明已有不少百姓迁居此地。

西班牙无敌舰队前段时间对休达地区的包围,让休达地区的大明渔民数月未能出海捕鱼,不可谓不损失惨重,所以,这些日子,大明的渔民每天都会带着他们的黑奴白奴出海打渔,以求在短暂的休达鱼荒的时候赚上一笔。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远迁至休达定居已有二十年的渔民卢良便带着自己的船队出海捕鱼,作为本是琼州世代渔民的他,利用在大明沿海多年积攒的捕鱼经验和技术,使得他这次依旧是满载而归,整个船上都装满了鱼。

当然,出海打渔的也不止他一家,即便是他一同归来的大明渔民就有三四家。

在朝阳刚浮现在大西洋海平面上,被海波荡漾的摇摇晃晃时,整个大西洋上,就响起了大明百姓自己编造的汉家渔歌,声音高亢而又雄浑,但又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似乎即便在这遥远的大西洋上,也能让人感受到大明汉家人的富足。

可就在这时候,一大片白帆组成的舰队掠出了海面,犹如数千白色鬼魅一般,持着红底黄色十字架的旗帜,朝大明的渔船疾驰而来,看阵势,不下百艘。

卢勋先惊恐地大喊了一声“是西洋番!快逃!”

但大明的普通渔船如何是这些西班牙正规舰队的对手,自然是逃跑不及,没多久,卢勋就亲眼看见,在前面的几艘渔船已经被西洋番给围住,而且,很快就被西洋番的火炮轰击成碎块,许多渔民都落进了海水里,有的甚至被当场炸死!

而一些比较大的渔船,这些西洋番更是贴了上去,然后,还跳到了渔船上,直接一刀捅进大明渔民的肚子里,将这名渔民直接捅死。

卢勋亲眼看见自己的同胞鲜血淋漓地倒进了海水里,自己也害怕得连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正在他因自己同胞被杀而感到惋惜时,这时候,西洋番的战舰也包围了他的渔船,也跳到了他的甲板上。

刚巧,卢勋的小儿子甲板上玩,却在这时候,被一西洋番突然给抓了过来,当着卢勋的面把他的小儿子给抹断了脖子。

“不要!”

卢勋亲眼看见自己小儿子被这西洋番杀死,连脖子都被割断,只嘴唇还本能地动了一下,似乎在喊爹。

卢勋痛苦极了,持起鱼叉就朝这些西洋番冲了过来“该死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噗呲!

卢勋亲眼看见杀死自己儿子的西洋番也将一把刀迅速地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他错愕地看向了这西洋番,眼神里透露出无尽地恨意,他不明白为何是自己被这恶人杀死,而不是自己杀死这恶人!

这西洋番得意地笑了笑,就将卢勋和他儿子的尸体丢进了海水里。

紧接着,船舱里传来了卢勋妻子凄惨的哭声。

在这个时代,西班牙殖民者自然也不是什么和平的文明传播使者,本质上也是无恶不作的海盗,他们不敢直面攻击大明在休达地区的正规地区,却敢袭击大明的渔民。

而现在,卢勋等大明渔民自然无一幸免,被这西班牙殖民者全部残杀!



第338章 蒸汽铁甲舰

西班牙是大明现在在全球利益争夺中的最大劲敌,甚至可以说目前唯一的对手。

尽管,西班牙在北美洲的势力已经被大明注入的各方势力步步蚕食。

但在西欧,西班牙依旧有着强大的军事势力,且能对大明在地中海的殖民地形成很大的威胁!

“不能因为距离远,大明就要放弃休达这块殖民地,他是我们开采整个北非金银矿的桥头堡,现在,西班牙要夺走它,我们决不能答应!

甚至,我们也不能让西班牙一直骚扰这里,休达,不能一直处于西班牙的军事威慑下,那样,会造成休达地区的贸易长期中断,于我大明也将是一笔巨额的损失!所以,我们必须出一支远征军队,将西班牙打疼!打的他不敢招惹我大明!”

近卫军枢密副使江东在向近卫军关于应对西班牙军事威胁的会议上如此说道。

帝国发展到现在,殖民地不能丢失与分割已成了大明士民的共识,毕竟天下人都在殖民掠夺中获得了好处,或者说,正是殖民掠夺支撑着大明强盛到了现在。

因为吏治清明、政府公共服务完善、百姓福利待遇高以及减税降赋、强大军队的维持都是跟这有关系,不然,大明帝国将会为实现这些盛世特有的标签而付出庞大的财政开支。

所以,江东对于大明中央帝国应派军队远征西班牙的提议,得到了近卫军高层的一致认同,朱厚照自然也没有反对意见,他还希望在有生之年,也来一次豪华的全球航行呢,毕竟他想要做全球的帝王,自然也想看看他打下的江山。

但上天给人的寿命有限,可一个帝国的发展所需的时间却大于一个人的寿命,因而,朱厚照现在只能想象着帝国的开拓者们是如何在全球贸易中斗争的。

当然,朱厚照也想着自己古稀之后,把自己身上的担子彻底交给朱载垒,好好做一个退休老人,周游这天下,试想想,如果能乘坐着大明帝国的战舰进入直布罗陀海峡,看看地中海的风貌也是不错的感觉。

“远征自然是必须远征的,这一点,你把奏疏呈递上来,朕可以立即准予,但远征具体事宜如何策划,总参谋部可有详细的方案?”

朱厚照收回了思绪,说后就看向了一身戎装的帝国总参谋长贾应春。

这个曾总督过陕甘(本为陕西三边总督,主角成立甘肃省,故改为总督陕甘),也总督过两广军务的帝国总参谋长最喜欢的是研究地理,模拟帝国全球战争,如今见朱厚照看他,便立即拱手道“回禀陛下,总参已经拟定了方案。”

贾应春说着就走到地图下方,开始向朱厚照细细讲述了起来,按照贾应春的方案,大明帝国要远征,最难的还是后勤补给的问题,尤其是大明的军队现在已经是枪械化部队,对后勤供应的依赖程度更大。

所以,贾应春认为帝国要远征需要先建立几个后勤补给站,以琼州、归仁、满剌加、果阿、佛得角等大明殖民地为后勤补给站,分阶段进行后勤补给,相当于上演一场正德版的“郑和下西洋”,让远政部队一个完整的后勤供应线。

当然,这是一个系统的工程。

首先,大明需要在归化和琼州建立完备的军工体系,同时以交趾的粮食作为供应远征西洋的食物补给,还有以交趾的陆地为依托构成防备体系,以控扼和保障满剌加的航线,并建立一条可以专门运输琼州、归化一带的军械到满剌加的航运队伍。

从满剌加到果阿,从果阿至佛得角,再从佛得角到休达,也是一样。

好在大明现在已经具备了打造这个系统工程的雏形,琼州已经有大明最完备的船坞,而交趾在被大明收复后,也因为大明的强制土改,使得大明在这里拥有了绝对的统治权威,而使得大明已经在这里陆续建立起重工业基地与军工基地。

满剌加是大明管理最久的殖民地,也一直是由大明军队控制着这里,而大明印度总督蔡克廉正在印度和锡兰按照郑和下西洋的资料,陆续重新占领并建造了古里、柯枝、小葛兰、官屿、高郎务、别罗里等港口,以此作为大明前去西洋的补给基地。

除此之外,大明在满剌加的总督冯岳也陆续建立起昆仑岛、新村、旧港、亚路、南巫里、翠兰屿等港口,重现昔日郑和下西洋后在海外陆续发现的地点。

无论是大明的军队还是商队,从珠江口一直到果阿城,基本上不用担心任何后勤保障问题,甚至这一带已经建立了专门的救援舰队,全天候为这段航线护航和解救遇险船只,这一带的海盗也基本绝迹。

真正有挑战的还是从果阿城到佛得角、以及从佛得角到休达地区这一区域,好在郑和下西洋最远到达过今天非洲南部,而且夏言曾经也按照郑和的经历西巡过一次。

何况,大明通过封王海外以及鼓励大明百姓开发海外,也使得从印度到非洲各处也多了不少大明汉人的据点,倒也不用太担心迷失方向和找不到合适停泊与补给处的问题。

朱厚照最终决定采纳贾应春的方案,先让大明远征军集结于归化,再从归化坐船去满剌加,接着再去果阿,经佛得角,抵达休达,然后经直布罗陀海峡,攻击西班牙。

远征的军队初步确定是主力军队一万多人,由在收复交趾的战争中已熟稔水战,且又在陆军指挥学院学习过的俞大猷任总兵官,而是非战斗人员即负责后勤与宣传以及通讯、翻译、技术等也有一万余人,合计近三万。

这是大明精益求精后的人数,与历史上郑和第七次下西洋时的人数差不多。

但就在朱厚照与近卫军的高层们商议着派遣远征军的事的时候,来自休达的奏报递到了朱厚照这里。

“臣总督休达都御史翁万达谨奏陛下,正德五十一年,西班牙屡屡骚扰我休达附近海域,更甚者屠杀我渔民,自去年,便有渔民合计两百六十七人被杀,其中妇孺幼童不下五十;西蛮之罪,罄竹难书!……臣请陛下早派王师,惩戒西蛮之恶,以绝后患!”

翁万达的奏疏详细奏明了西班牙及其支持的海盗在大明休达地区所犯的罪孽,朱厚照阅完后,一双浓黑的剑眉直竖了起来,旋即便又说道“西班牙已经在冒犯我朝,且已在杀我子民,派遣远征事不宜迟!传召俞大猷,令其得旨后立即南下!”

此时的俞大猷还在位于南京的大明最高军事学院总兵班进修,毕竟眼下大明已经是以线膛步枪和线膛炮为主要作战武器的国家,自然军事指挥是需要重新总结与学习的,而且随着帝国全球化贸易的展开,思想教育也是需要持续更新与跟进的。

对于俞大猷而言,他参与进修自然主要是进行思想教育,明白自己应该听谁的指挥,除此之外,也进一步了解战争史,总结各类战争经验。

俞大猷在接到调令后很快就赶去琼州,且准备在那里接受近卫军总参谋部为他准备的远征军部队,在这里,他见到了他的老友卢镗与汤克宽,两人是他的副手,皆是大明新崛起的名将,除此之外,俞大猷赶到琼州后还看到了大明新的战舰——“南京”号蒸汽铁甲战舰!

这艘战舰也将随远征军一起远征,且作为远征军的旗舰。

琼州的船坞建造出的这艘“南京”号蒸汽铁甲战舰舰长四十余丈,水线间长三十余丈,宽约六丈,长宽比在七点二左右,深有两丈半,排水量达九千两百吨,帆面达七亩多,铁甲厚达三四寸,各类大炮合计四十余门,虽说炮甲板只有一层,但是大明目前最先进的铁甲军舰之一,可直接装载七百余人。

除此之外,将同样参与组建成远征军的还有三艘吨位较低的木壳铁皮蒸汽战舰,分别是“大名”号与“凤阳”号、“嘉兴”号。

而其他便是风帆战舰和各类功能性战船。

俞大猷作为大明将领,自然对这种蒸汽铁甲战舰并不陌生,但在看见“南京”号这艘钢铁巨物时,依旧难掩兴奋之色,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这冰冷却又十分有质感的铁甲,饶是那两硕大且直冲云霄的烟囱也让他口干舌燥起来。

不过,俞大猷现在还不能立即下令开动这艘庞然大物远渡重洋,他还得先训练一段时间自己接受的军队,以此增进官兵们与自己的感情,也好让自己更熟悉与自己一同远征的军队,同时,他还得做相应的资料准备和采购准备,当然和家人告别也是不可少的。

“陛下,远征军于上个月初四日已出海,估计现在已经在归化补充足粮草去往满剌加了”,此时的京城,已经迎来了秋季,簌簌的秋风又吹了起来,年龄越大越怕秋寒,此时的朱厚照早已裹上来了厚厚大毛衣服,而正向朱厚照禀事的贾应春却依旧着一件单衣,让朱厚照看见后,不甚唏嘘,暗自感叹自己居然也有老的时候。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从贾应春手里拿过放大镜来,一边在地图上看着整个西洋一带,一边问道“胡宗宪和汪直接触的如何?这个在日本的海盗可愿意归替朝廷做更大的海盗,远赴西洋,劫掠西洋诸国。”

朱厚照在知道西班牙暗中支持海盗袭扰大明船只后,也决定派遣官员招抚一些海盗,专门打劫西班牙船只,毕竟让帝国海军专司打劫不划算且也会耽搁训练,而如果支持一些海盗打劫,这些海盗不会考虑什么后勤,也不用在乎国内舆论,自然是打的赢就抢打不赢就跑。

而胡宗宪倒是自告奋勇,决议替朝廷暗中接洽这些海盗,如今远征军已经出海,朱厚照觉得还不够,毕竟远征军是执行正面的军事行动,需要诸多考虑,对西班牙的打击速度无疑很受影响,所以,朱厚照这个时候开始关心胡宗宪接触海盗的进展,如果顺利,大明自然可以利用这些海盗先去西洋把水搞浑再说。

“胡宗宪传回消息说,这个汪直倒是愿意归附朝廷,也愿意替朝廷做事,只是这些人本是海盗,臣担心一旦让保守党官员们知道,朝廷欲要招抚且利用这些海盗,恐惹上非议。”

贾应春不无担忧地说道。

“非议就非议,欲成大事,如何能拘小节,让胡宗宪转告汪直,朝廷只认白皮阉人数量,他汪直此去西洋若能向朝廷进献一个便赏银十银元!以此累计,进献十人则是一百银元,朕等着他搬空朕的国库!”

朱厚照说着就不由得站起身来“大明需要劳动力,但不需要太多的非黄异族繁衍下去,有些事,朝廷不太好做,这些海盗倒是可以做,毕竟他们是盗,西洋番既然敢以海盗之行径屠我子民,我们的海盗自然也能断其子孙。”

贾应春点头称是,他开始担心到时候汪直只怕会为赚朝廷的钱让许多西洋胡人绝种,甚至大明的军队也会为了通过汪直赚钱也会干这样的事,但他没有劝阻皇帝朱厚照,毕竟他也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的道理。

朱厚照很快下旨成立奴部,管理天下奴隶,且在奴部下成立国营奴隶管理公司,以此作为将来接收大量阉割白奴,因为这个完全不用预测,一旦朝廷真的要以十银元的高价收购白皮阉人,天下的海盗绝对会疯狂的,因为这明显比打劫商船还赚钱,直接抓人就是,成本简直不要太低。

当然,伟大的大明皇帝并没有下这样的明旨,所以,即便多年后,人们考证为何白皮大幅度减少时,只以为是当时的资本主义发展还停留在原始时期,导致奴隶贸易盛行,而这不过是奴隶贸易黑暗的一面而已。

当时的大明都已经被全世界的人崇敬为自由与富饶、高素质的国度,自然也没多少人会去怪罪一手创造伟大帝国的伟大的正德皇帝在那个时代没有阻止这一罪恶的行为。

毕竟人们都会很容易的宽容强者,甚至主动替强者洗白。

数百年后的大西洋剑桥一高等学府的某白人教授在自己的一次访谈中提及此事时,如此说道“正德大帝也有他的历史局限性,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称颂他是伟大的帝王,是伟大文明的缔造者和建设者!”



第339章 廷推的弊端

虽说远征西班牙是大明第一次远征他国,但因大明和西班牙相隔数万里,所以,在远征军出海以后,帝国的所有人便不再关注这事,只等着一年半载后的结果,而负责为远征军提供后勤供应与补给的各港口也只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军工生产与粮食运输。

对于帝国而言,远征军的派遣不算什么让人值得过于关注的大事,让帝国的官民们真正关注的还是储位的事。

毕竟现在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已经年近古稀,这个年龄在大明已经算是高寿,甚至对于大明的数任皇帝而言,这个年龄几乎谁也说不准何时会驾崩。

而大明的制度决定了君主的水平依旧对于这个国家的运转有着无比重要的作用。

所以,天下人都在猜测,猜测下一代的储君到底是谁。

事实上,有很多人宁愿皇帝把太子之位给定下来,直接按照立嫡立长的制度,这样也避免大家各自猜测,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站队,也导致在国内的所有皇子都不敢得罪,生怕其中一人将来成了太子。

但徐缙和周络的“立贤”言论阻止了皇帝欲立嫡立长的决定,以至于使得储位之事到现在依旧未决,所以,很多人对徐缙和周络很是埋怨。

不过,也有许多知道皇长子朱载垒政治意向不符合自己阶级利益的文官和士子们支持徐缙和周络等的观点。

朱厚照其实现在身体还好,从十五岁就开始坚持锻炼的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克制贪欲、注重养生、不积郁烦闷于心,使得他现在双鬓依旧未染白霜,走路不需人扶,甚至每日依旧能御一女,且香熄时而不软。

当然,这也许是跟朱厚照这具身体从小喜爱武术好动有关,也跟弘治皇帝因他是独子且自己悲惨的童年经历,而倍加疼惜没有让其吃苦而从小营养跟得上的缘故,使得朱厚照现在身体依旧强健。

不排除和如今大明乳业技术发展,营养水平进一步提高以及药物研究技术提升等因素有关。

所以,朱厚照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何天下臣民这么着急让自己立储,似乎真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去见先帝了一样。

当然,在朱厚照身边的大臣则没有这些焦虑,他们能看得出来,陛下依旧有着异于常人的康健,年过古稀的夏言对此是深信不疑。

因为,他看得出来,皇帝陛下比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年纪的时候要健朗许多。

对于朱厚照和夏言而言,自然是老得慢,毕竟两人现在一个是皇帝,一个是首辅,一个让大明威加海内,民不知饥寒,一个位极人臣,也没什么太多的焦虑和追求,无非是想着把江山如何平稳过度而已。

但对于很多人而言,他们是真的希望岁月过得慢一点,自己老得慢一点,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发染白雪,肤色变暗。

这一天正是严嵩七十七岁的寿辰。

这位因推广番薯与土豆而使大明无饥馁之患的农部尚书,素来和朱厚照的关系不浅,两人在农业科学研究上有着深厚的合作关系。

而严嵩很善于结交关系,尤其是和自己的皇帝陛下,但也被很多人批判他是在邀宠媚上。

但无论怎么说,严嵩的确很擅长和皇帝结交关系,最近更是因自己对根瘤菌的研究而让皇帝朱厚照更加重视他,而严嵩这次过寿便干脆大胆请了皇帝陛下朱厚照。

吃惯了宫中山珍海味的朱厚照也很想尝尝这官僚士大夫们的寿宴,便也欣然应允,还让内府准备了一份贺礼。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内阁首辅夏言也亲自来贺,虽然不排除有担心皇帝开始更加器重严嵩的嫌疑。

但对于严嵩而言,皇帝与首辅皆来祝寿,自然是莫大的荣耀!

但在严嵩的寿堂上,朱厚照虽然来祝寿,但其实并不清楚严嵩年龄,因而便问起了严嵩年龄。

严嵩少不得回道“老臣今年七十有七!”

“倒是比元辅还年长一些,夏卿,你应该叫人家一声兄长”,朱厚照听后笑着对夏言说了一句。

“陛下此言甚是,老臣与严公同为赣人,本应叫他一声兄长”,夏言说了一句,又道

“不过,长兄,看上去倒也不像比陛下年长九岁,倒像是比陛下年长十九岁似的,可见,兄长这些年也为朝廷操心不少,该将担子卸一些给后生辈才是。”

朱厚照知道这夏言是话里藏着机锋,明显是害怕严嵩更得自己信任,而故意戳人家严嵩痛处,言外之意提醒严嵩你已经老了,别把心思放在讨好卖乖上,该想想退休的事。

朱厚照都能听得出来夏言的言外之意,严嵩哪能听不出来,内心里自然是很不爽快,他又何尝不想像夏言这样头戴一品七梁冠,虽说今日夏言是来祝寿没有穿公服,穿的是常服,但正一品的云鹤补子也让严嵩看着艳羡,他到现在还是正二品尚书官,补子还是锦鸡,关键自己还比夏言年长,甚至曾经夏言还是自己的学生。

不过,严嵩也不敢在朱厚照面前对夏言生气,少不得儒雅含蓄地说道“下官多谢元辅关怀,但下官着实当不得元辅兄长之称谓,甚至,下官该称元辅兄长才是,在陛下面前,臣不敢托老,事实上臣虽七十有七,但明显不及元辅更显老成。”

夏言微微一笑,他没有再多说,他虽然反感严嵩为人圆滑却惯会邀宠,但也知道农部现在离不了严嵩,如今严嵩说自己更加老成,他也只能承认,且也必须得承认,毕竟自己如果不更加老成怎么能成为首辅。

朱厚照有时候很厌倦和这帮文臣坐在一起聊天,明显没有和武官们快活畅意,因为这些人一个个说话都喜欢绕着说,但朱厚照也不能强求这些文臣说话直爽点,只笑道“你夏言就是这张嘴不饶人!”

严嵩看得出来,自己这位皇帝陛下虽然只说了夏言,还有着批评夏言的意味,但明显还是很看重敢做敢干的夏言的,要不然也不会说夏言只是嘴不饶人,而不是说夏言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但严嵩也不是多么恨夏言,或者说,他和夏言还没有到历史上那种水火不容的地步。

严嵩甚至还很佩服夏言,佩服夏言年轻时候敢站出来当面顶撞当时的清流领袖王鏊而得到陛下器重,后来又在军械局揭穿叛臣欲谋害陛下的阴谋而从此官路亨通,最后更是因巡视西洋成为重臣。

不过,严嵩也从不觉得自己比夏言差,自己在南直隶搞得化肥研究以及后来推广的番薯和土豆,让大明避免了数次大旱引起的饥荒,更是挫败了数次奸商囤聚居奇的阴谋,而如今家家有余粮,和自己搞的农业研究有着莫大的关系。

所以,严嵩认为自己的政绩与作为也完全可以像夏言位列内阁,只是他无奈的是,自己所做的事,基本上都是惠于民的,而民众们又是最沉默的,以至于掌握舆论和话语权的士大夫们并不多么推崇他严嵩。

不像夏言,一个关外减税让朝野大为赞颂,当年巡视西洋开海通商让商人因此壮大,而使得他夏言更是享誉海外。

但无论如何,严嵩还在坚持着农业研究,因为尽管百姓们吃饱饭后读了书后只知道跟着世家子弟们一起喊减税免税,增加福利而忘了他这个农部尚书。

但他知道皇帝陛下是知道自己的作用的,要不然也不会答应来给自己祝寿,还给自己在农业产业上分股拿利,以至于自己虽然在官场上没夏言得意,但在资产上却比夏言富裕。

只是严嵩知道自己对女人不感兴趣,儿媳妇倒是一大堆,媳妇只有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是当官,当最大的官!

而谁能让自己当最大的官,自然是皇上。

因而,严嵩依旧乐此不疲地讨好朱厚照,饶是自己的寿辰,也不由得从朱厚照之喜好,说道“陛下,臣最近根据根瘤菌的固氮作用建造了菌肥厂,目的是促进豆类植物生产,毕竟您说过,大明的百姓不能吃饱,还得吃好,现在大明对豆类植物需求并没有因为马匹需求量的下降而下降反而日益增加,您要不移步看看,就在臣府邸西侧!”

严嵩这么一说,朱厚照就来了兴趣,忙觉得移步观看。

夏言见此只得微微摇了摇头,他不反对严嵩在这方面的研究,甚至也支持,毕竟他也希望大明的粮食能继续增产,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严嵩明显没有因为自己年龄越来越大而减少对权力的追求。

朱厚照对严嵩在根瘤菌上的研究很满意,在参观完严嵩的菌肥厂后也表示支持,毕竟这种在原来历史上要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出现的事物如今能在大明提前出现,无疑说明大明在微生物研究上已经远远地甩了其他文明一大截。

不过,在朱厚照刚参观完严嵩的菌肥厂后不久,礼部便传来消息,内阁大学士张经突然离世,朱厚照听后哀痛不已,心想这些老臣们如今又去了一个,但对于严嵩而言,却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因为,张经离世意味着他有了入阁的机会。

朱厚照倒是不介意让严嵩入阁,毕竟抛开严嵩在历史上诬害夏言等事不提,这一世的严嵩倒也做了不少实事,但朱厚照也不介意严嵩不能入阁,毕竟帝国能入阁的官员多了,严嵩不入阁,对大明没有什么影响。

但当廷推出王用宾为正、周络为陪时,朱厚照不由得凝住了眉头,他清楚记得王用宾是晋商出身的代表,自为官以来所上疏一直是要求朝廷降低商税,而周络更不用说,一个刚建言立贤的官员,被天下人骂得狗血喷头的官员。

朱厚照自即位以来,一直没有擅改大明帝国的廷推会推之制,一直让底下的官员以投票的方式选举出帝国重要官员,毕竟这样的官员似乎更公正,更民主,但朱厚照现在不由得发现,似乎廷推出的官员都不是自己很青睐的,或者说太过集中于一些富贾巨商背景的官员。

“陛下,西厂查了,自张公离世后,这些够资格的官员便四处奔走,山西会馆的一位叫侯路的人,无偿出资三十万余万银元,捐给王氏宗亲会,以帮助王用宾于廷推中夺下东阁大学士之位。”

西厂太监高忠向朱厚照奏明了西厂关于廷推时的调查,朱厚照听后不得不承认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这些商人们已经开始控制朝廷政治了,培养子弟读书做官不说,竟然也学会利用资本操纵帝国官员廷推这样的国家大事了。

朱厚照在想自己要不要收回廷推之权,本来内阁阁臣就该由自己任命才是,但因为从弘治八年开始,因丘濬去世,故弘治皇帝下诏由吏部等官员廷推,才使得从此以后,帝国内阁阁臣由官员廷推。

“这廷推看上去很民主,但却难免让资本所利用,且选出的官员虽能被朝臣们接受,但难免会不感念是朕提拔了他们,而感念朝臣们提拔了他们,从而成为文官士绅集团的代言人,而不成为朕的忠臣,可朕日渐年迈,收回太阿之权,却也没有精力去细选不孚众望的官员担任要职”。

朱厚照陷入了迷茫之中,他以往还以大明有廷推这样的民主制度为荣,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这种制度的确有很大的隐患,因为这种看似民主的制度很容易被背后的财阀们掌控。

“既然朕的身体不允许朕一人裁决于天下,便直接公示,让天下更多人看见这次廷推的真正内幕,西厂将这侯路操纵廷推的事通过皇明报披露出来,让天下人都看看,朕就不相信,这天下还真的只是财阀富贾们的天下”,朱厚照吩咐道。

朱厚照说后也不即刻任命王用宾或周络为新的内阁大学士,只躲进内廷,继续他的钓鱼逗鸟生活。

皇明报是大明官方报刊,由朱厚照的侍从室直接管理。

侍从室的官员皆选自刚进入仕途的官员,皆怀有公正之心,因而,当西厂将关于廷推的调查结果拿到侍从室时,侍从室的官员们皆先震惊起来。

其中,已经就任侍从室主任主编皇明报的海瑞不由得一拍桌子“竟有这样的事,商贾操纵朝廷重典,这天下还是万民之天下吗?!”



第340章 舆论、西厂、锦衣卫与文官

“这次廷推的票选结果已经出来了,王侍郎为正,周尚书为陪,侯先生居功至伟,居功至伟!”

山西会馆,一众商人不由得起身向侯路行礼,侯路也忙回了礼“诸位乡友谬赞,侯某愧不敢当,但是,侯某还是要说的是,想必这件事过后,朝中诸公也应该明白,我们晋商也是可以决定他们的仕途的,不只是徽商可以。”

“侯先生此言甚是,这廷推只等圣裁,眼下又是泉州府知府一职出缺,吏部部推时,还请侯先生帮忙周旋,东家必以重礼相谢”,这时候,一名商人接过侯路的话,然后就亲自握住了侯路的手。

侯路会意便与这商人在袖子里操作起来,一会让摇头,一会儿点头。

侯路先说道“泉州临海,近来贸易发达,上届泉州知府靠走私发家就赚了这个数,贵东家难道不应该再提提价吗?”

“能否让我们东家兼了市舶司的差事”,这商人轻声说了一句。

“可以,但得这个数”,侯路说道。

这商人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就分离开,而侯路也没再多说。

能进入会馆的都是侯路信得过的商人,而且来此都是要做这官场上的买卖的,所以,彼此也没什么避讳,这商人也才敢在明着说出要卖官的事来,何况,他也没提出自己东家是谁,连交易也是在袖子里交易的,即便会馆里有西厂的暗探,也拿不准是谁在通过商人拿钱买官。

即便西厂真要把这商人抓去审问一番,其东家也会说自己不知情。

所以,这些商人进行卖官鬻爵的事是越来越猖獗,而这侯路无疑是官场某位可决定官员升迁的大佬的代理人。

而这时候,不止这名商人要替他东家买,其他商人也纷纷要求要替自己东家或亲戚买。

侯路忙把茶盏一放“诸位安静一下,一个个来,不用着急,这事自然是价格高者得,童叟无欺。”

大家都知道侯路在官场上的力量,也都有些畏惧侯路的权势,见侯路有些严肃,也都闭住了嘴,一个个有序的同侯路谈了起来。

很快,侯路敲定了给价最高的一名商人,并道“先生放心,贵东家这泉州知府的位置是必到手的!”

侯路的确有这个信心和底气,毕竟这卖官鬻爵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操纵,基本上没有差错,何况,他连涉及内阁阁臣这样的顶层官员的廷推都能操控,这种吏部部推的事自然是极为简单的。

很多时候,侯路都有一种自己手握着整个大明天下的感觉。

侯路刚一出山西会馆,正欲乘轿回府,便见其下人来禀“老爷,右通政赵贞吉赵大人的仪仗待会要从这里过,您看,我们是否要避让?”

“右通政算什么,就是侍郎尚书在你老爷我面前也得鞠躬行礼,他赵贞吉一介蜀人,非徽商非晋商之人,这辈子也当不成首辅,不必避让!”

侯路颇为傲然地说了一句,就进了轿子,眯起眼来,说道“未时过后,请文选司的刘郎中到会月楼见面。”

没一会儿,侯路就下轿到了家,刚一到家,便见一僧人来访“侯先生近来越发福寿齐全了,小僧受严部堂之请,来向侯先生讨个进步的机会。”

“哪个严部堂?”

侯路问道。

“农部,严嵩,侯先生,这个想必不难吧”,这僧人问道。

侯路哼了一声,提袍就走“回去告诉你们东家,这事晚了,廷推的结果已经出来,不用来我这里,另外,再告诉你们东家,就算他提前来找侯某,这事侯某也不会帮他,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当年,南直隶大旱,老夫囤了三万石粮正欲发财,却被他严嵩的十万石番薯给弄得亏损了好几万银元。”

“竟有这事,可我家老爷也是替朝廷办事,实属无奈”,这僧人回道。

“无奈?”

侯路冷冷一笑,但想到严嵩毕竟是农部尚书,官居正二品,朝廷重臣,这种人物自己也不能太得罪,便道

“侯某可以给你家老爷一个机会,但是侯某只做愿意为我们这些商人出头的官员的生意,你家老爷如果能主张朝廷减免商税,下次内阁阁臣出缺,他依旧可以来找侯某。”

僧人一时不知该以何言以答,只得回去禀报给严嵩。

严嵩这时候已经得知了吏部传来的消息,知道廷推出的结果没有自己,一时心寒了一大截,如今这僧人回来奏明侯路的答复后,更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商人把持朝廷,就连内阁大学士都被一商人操控,长此以往下去,国事堪忧啊!”

严嵩自然没有再提此事,他找侯路也不过是想求个门路,如今廷推已定,他再等下去已无意义,至于侯路所说的希望他促成朝廷减免商税的事,严嵩自然比谁都清楚,这种事别说自己不是户部官员就算是,自己也不能提减免商税的事。

因为,严嵩清楚皇帝陛下内心里其实反感减免商税的,也只有一些商人背景的文官在变着法地想让皇帝减免商税。

在严嵩于侯路这里碰壁之时,负责《皇明报》的海瑞此时已把西厂调查到的关于侯路操纵廷推的事撰写成了新闻稿,已经开始印发了出来。

除此之外,海瑞还亲自撰写了篇评论性文章,而海瑞素来是文笔犀利,对人从不留情面,在批判起商人操纵廷推这件事也是十分狠辣,直接痛斥此乃亡国之象,且也直接要求当诛杀侯路等人。

但偏偏就在这时候,新闻司员外郎陈典拿着《皇明报》刚刚印发的报纸来到了报社,直接喝问道“海瑞呢!叫他出来!”

海瑞这时候也闻声走了过来“下官在此。”

“你做的好事,这种涉及到朝廷重典的事,为何不先于新闻司说一声再刊发,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有损朝廷威严,你有想过这后果吗?!”

陈典向海瑞发了一通官威,言外之意思自然是很明显,无非是海瑞将西厂查探到的关于侯路操纵廷推的事公布于众没有提前向他通气。

大明的媒体的确是受新闻出版总署管辖,而《皇明报》的确是受新闻司监管,因而,陈典也有权批评海瑞,且阻止《皇明报》刊行一些新闻司认为不能刊发的新闻稿。

陈典的确担心这《皇明报》的文章公之于众会让天下震动,尤其会影响自己背后的人,因而在训斥了海瑞几句,就直接以新闻司员外郎的官威喝令着海瑞

“将今天出的最新一期报纸全部收回来,立即收回来!赶快!要是这件事因为你们皇明报出了差错,本官定然你海瑞的头上乌纱被拿掉!”

海瑞看着陈典,半晌不语,旋即才拱手道“陈大人,此文是西厂递来的,想必不用下官多言,您应该明白,这报纸该不该收回来!”

陈典一时不由得噎住了嘴,看着海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知道一旦是西厂递来的,意味着这出自上意,而出自上意的话,自己这个新闻司员外郎也是阻止不了的,但他却不由得更加恨起了这海瑞。

因为,如果海瑞提前把这事告诉给自己的话,这事没准还有盘桓的机会。

因而,陈典不由得警告着海瑞“海大人,你记住,新闻司不是摆设,你这种行为会害了你自己的!”

说着,陈典便拂袖而去,一进轿子里,便吩咐道“立即去告诉侯先生,让他立刻逃出京城,坐京张铁路出塞!然后,再通知给各部院的大人们!”

……

“王侍郎这次入阁是无疑的,难不成,皇帝陛下还会选他自己不喜欢的周尚书不成”,侯路这时候正在与徐缙的清客魏英密会于一处私宅里,且也只有在魏英这里,侯路才会卑微地弯下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说话。

徐缙门人魏英也得意地笑了笑“皇上不喜欢周络,你们却偏偏把人家廷推上去,只怕皇帝陛下还以为周络是不甘心,还想更进一步,如此无疑更加厌恶周络,但这样也好,皇上厌恶周络,只能选王用屏,有背后有徽商支持的王用屏入阁,他夏言就算是首辅,也难以再辖制我们!”

魏英说着不由得皱眉道“只是不知为什么,听我家老爷说,司礼监一直没有发下关于最终内阁阁臣任命的批文。”

“兴许只是皇帝年纪大了,做事没以前快了,阁老他老人家倒也不要太过于焦虑为好”,侯路安慰了魏英一句。

魏英也点了点头,他也不相信皇帝朱厚照能有什么理由拖着廷推的结果,也的确是用这话劝徐缙的,毕竟王用屏除了一个出身官僚世家的身份也没什么劣迹。

所以,魏英也没再多说什么,直到凌晨才和侯路分开。

而侯路也绕了一条街回到自己的宅邸,不过,侯路刚一下车,两名锦衣卫便走到侯路这里来,其中一名锦衣卫说道“侯路,是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侯路见是锦衣卫的人,顿时如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僵在了那里,直到被锦衣卫拖走时,才回过神来,忙在身上摸了起来。

一名锦衣卫总旗拿出一褐色药丸来“不用搜了!侯先生别在我们锦衣卫面前玩花样,你的命只有皇帝才能拿走,你自己都是没资格的。”

在侯路被抓走后没多久,陈典派来通报消息的人就赶了来,但明显扑了个空。

而这时候,《皇明报》的报纸也随着早晨的阳光逐渐照亮京城时,而逐渐传播开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廷推乃朝廷重典,怎能容这些商人操控!朝中诸公斤贪墨着也!”

刑部员外郎杨继盛此时连早饭懒得吃,立即就要穿好官服去寻找自己在都察院当御史的好友。

“这周络本就违背天下公理,不劝天子立嫡立长,以致储位空悬,早已是声名狼藉,朝中诸公为何还要让他选内阁阁臣之候选,此人怎么还没有被罢官!”

京师大学司业程甲也把报纸往桌上一拍,然后就见一干京师大学的新科进士走了来,诸大绶更是先行礼说道“老师,学生等欲请假半日,前去都察院请愿对周络进行稽查,请求朝廷罢免周络等奸臣!”

“为师与你们同去!”

程甲说了一句,就先带着这一干新科进士往都察院而去。

无独有偶,朝中中下层官员以及各大高校的士子都无法接受这种廷推阁臣的重要人事选举事宜会被商人操纵,而且还选出来一个早已让大家恨之入骨的奸臣为阁臣候选,因而,都来到了都察院,要求都察院立即立案,上疏弹劾此事。

其实不用这些人示威,都察院已有数名寒门出身的御史已经开始在写弹劾奏疏,甚至已经递到了都察院掌院左都御史倪嵩这里。

但倪嵩没有立即同意上奏,而且直接批评着这些御史“荒唐!一张报纸而已,谁知道真伪,尔等就敢因此妄议朝政!一切等圣裁,都察院的御史不可妄言生事!何况,这廷推之事涉及的都是朝中重臣。”

虽然倪嵩把这件事暂且压了下来,没让都察院立即上疏弹劾此事,但他却压不住民意,因而,此时赶来都察院的官员士子是越来越多。

没多久,徐缙也知道了报纸的事,一时间,整个人如雕塑一般愣在了原地,开始盘算着如果这事会出现什么后果,会不会牵连到自己,操纵廷推的事的确自己有参与,但是真正负责的是侯路,而能查到自己身上,且也侯路有联系的人只有自己的清客魏英。

徐缙忙亲自来到了一间厢房“魏英,待会来外书房见我!走密道来书房!”

没多久,魏英便来到了徐缙这里“老爷,您唤我?”

“女奴云姬伺候的如何?”徐缙先随便问了一句,就把一杯茶递到了魏英面前。

魏英笑道“自然是极好,都是托老爷的福。”

“如此便好,没人知道你来我府上吧,除了云姬以外?”徐缙问道。

“没有,小的一直按照老爷的吩咐办事,现在京城里,除了老爷您,就侯先生知道我是您府上的”,魏英回道。

徐缙点了点头,指着茶杯“喝了它。”

魏英有些不解,但还是习惯性地喝了下去,没一会儿便觉腹部如吞了金子一般难受起来,仿佛肠子都要被搅烂一样,指着徐缙“老爷你,你,你为何要毒杀我?!”

徐缙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看着魏英一点点痛苦地死去。

直到魏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后,他才亲自把这魏英拖进了书房里,然后打开密室,丢进密室下方土坑里,洒下石灰,接着洒下水泥,然后浇了水,接着才按了机关恢复原位。

徐缙不敢让自己下人动手,他怕西厂的人发现。

没多久,徐缙走了出来,来到了云姬这里,把云姬掐死后也埋在了花园里,云姬不过是一介倭国女奴,在大明没有户籍,甚至在徐府也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个女奴,所以,徐缙杀死她后也不用担心有人知道。

很快,在徐缙处理完这一切后,就继续如往常一般上朝参政,但徐缙刚一到内阁,内阁中书倪元林便找到徐缙“阁老,家父来问,侯路之事已被天下人知,都察院恐怕压不住,不知阁老有何良策。”

“侯会死!若死,则西诬文,若未死,则高诬徐!”

徐缙没有说话,只是以手指蘸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一行字来,然后袖子拂倒了茶盏,茶水掩盖了字迹,倪元林见此忙喊道“给阁老重新换茶!”



第341章 该死的海瑞

“罢免礼部尚书周络!”

“严查廷推舞弊事!”

“处斩奸商侯路!”

……

随着《皇明报》将这商人操纵廷推之事一报道,其他报业也相继开始深挖这次廷推与关于周络与侯路等人更多的新闻。

桃色类、受贿收贿类、仗势欺人类乃至杀人类等各种虚虚假假的关于周络、侯路等新闻皆暴露了出来。

自然也使得越来越多的士子官绅对此事义愤填膺。

从永定门到大明门,从崇文门到宣武街,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这么多士子官绅都在呐喊着,甚至还有演讲者,痛斥着周络与侯路等人的与罪恶行径,而纷纷开始要求朝廷对周络、侯路等进行惩处。

即便是王用宾也没有幸免,被众多的士子官绅痛批起来。

朱厚照看着这些示威游行的队伍,心里倒是挺乐意,毕竟这些都是他造就的。

全民普及教育这么多年,越来越多的庶民子弟成为了士绅,而他们作为刚刚从田舍间出来的读书人,不再像官僚世家子弟一样,只知道维护本阶层的利益。

这些有着新成分的士子官绅们成为了民众利益的代言人,否则成了农民阶层的代言人,他们开始学会利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去阻止资产阶级对朝政的掌控。

朱厚照不知道当全天下的百姓都变成读书人会是什么样的时代,但他现在似乎已经初见端倪,他发现一旦民智再逐渐开启,民众将越来越不可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大明的民众不再等着一位爱民的清官去主持正义,申明民意,而是开始由自己去主持正义,要求朝廷,表达主张了”,夏言看着汹涌如洪水的示威游行民众不由得对皇帝陛下朱厚照说道。

朱厚照也笑了笑道“爱卿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朝廷将近三分之一的收入花在全民教育上,如今这天下百姓中,岂还是大部分为只识黄土不识字者?何况,圣学的阶级划分理论影响下,使得庶民出身的士子也难以再被富绅巨贾所诱导。”

夏言自然明白朱厚照所说的是什么,但也不得不提醒道“可这些士子官绅如此闹下去,难免影响学业和其他方面的生活,王朝还是要有序为好,如此闹下去,商民难以经商,工人难以务工,而且臣听说,亦有不少工人农夫也参与其间,甚至这些闹事的士子很多就是工农之子弟。”

“没事,他们闹可以闹,但也得为闹承担代价,趁机打砸抢烧者该法办的法办,荒废学业者,各校考核时该给差等就给差等,误工者,自然也会少了许多劳务收入,但朝廷的官员与富贾巨商们也得承担因自己的自私而导致的激怒工农的后果!”

朱厚照说着就问着司礼监秉笔高忠“司礼监近来可收到都察院关于此事的奏疏?”

“回陛下,司礼监还没有收到都察院的奏疏”,高忠回了一句,都察院管着监察权,与内阁平级,所以,按照正德朝现在的规矩,都察院的奏疏不经内阁,直接到司礼监。

在听高忠说司礼监没有收到都察院的奏疏后,朱厚照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外面都快要反了,都察院倒是沉得住气,到现在还没上奏疏,降旨问问左都御史倪嵩,问他是不是活着的!”

左都御史倪嵩也知道自己压是压不住这事的,都察院的一些御史已经扬言要直接去午门面圣,因而,在倪元林把徐缙的指示传递给倪嵩后,倪嵩才立即把廷推涉嫌舞弊的奏疏奏到了司礼监。

朱厚照拿到倪嵩的奏疏后,只是冷冷一笑“这个倪嵩,也扛不住压力了,果然廷推的细节公布出来是有意义的。”

这时候,锦衣卫的戚景通走了进来“陛下,侯路招供了,帮助他张罗此事的只有一人,此人名唤魏英,是阁臣徐缙府上的清客。”

“又是徐缙,这家伙都成了次辅,还不知收敛!”

朱厚照抬起一双浓黑的眸子,高忠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忙颤颤巍巍地拿起笔来。

朱厚照这时候的确是要命司礼监拟旨,故吩咐道“拟旨,经都察院查实举报,民间所报道之廷推舞弊一事确系存在,着令吏部尚书李默和吏部左侍郎王用宾停职,着东厂督察司羁拿审问!令礼部尚书周络自陈!锦衣卫即刻前往徐府羁拿魏英。”

朱厚照一直就在等着都察院和锦衣卫的结果,如今都察院奏报了廷推舞弊一事,锦衣卫也奏明了通过对侯路的审问牵连出魏英的案情进展,自然便开始进一步地采取动作。

作为帝王,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能让商人干政,但他知道要实现这个目的,不是说自己下一道禁止商人干政的圣旨就能凑效的。

所以,他要趁此建立起更为有效的制度,一种可以制约官绅商人过度剥削工人农民的制度。

但要建立新的制度就得否定旧的制度,而如今是选举官员方面的廷推制度出现了被商人操控的现象,朱厚照将其曝光,自然是要让大多数人否定他的弊病之处。

而现在,朱厚照做这些自然是在为自己彻底否定廷推与建立新的官员人事选拔制度做准备。

这个准备自然是要清除一些掌握实权的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文官。

朱厚照没有具体的清除对象,毕竟,在事实上,所有的文官在他这个皇帝面前,都是随时可以除掉的。

倒是内阁首辅夏言有明确的清除对象,锦衣卫查出来这件廷推舞弊案和徐缙有关后,让他着实欣喜了一阵,作为首辅的他在很多方面都受到了更受文官们待见的次辅徐缙的掣肘,如果徐缙倒台,自然更利于他。

但徐缙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倒台。

“陛下,臣等没有在徐府查到魏英下落,徐阁老也拒不承认有此人”,这一日,朱厚照刚起来没多久,戚景通就向朱厚照奏明了此事。

朱厚照颇为惊愕,问道“查抄徐府和查问徐府的人没有?”

“都做了,没人说认识魏英,除非对徐阁老本人用刑”,戚景通正说着,便有内宦来报“陛下,徐阁老于午门外求见。”

“宣见吧”,朱厚照挥了挥手,就起身走到内阁首辅夏言所在地方的蔷薇架下,撷下一片叶来,狠狠地捻成了碎末“看来某些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啊!爱卿不必气馁,这是没办法的事,朕到底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年轻的时候不怕事,爱打破规则,管他魑魅魍魉,先杀再说,如今年纪大了,倒是爱建立规则了,怕来事,也恨不得天下人都不要生事!”

夏言明白朱厚照话里的意思,只把沾了墨迹而因此被污的拟本丢进篓里,起身拱手行礼道“圣君当朝,朗朗乾坤,大奸似忠者也逃不过陛下之眼。”

这时候,徐缙已奉旨来到了朱厚照这里,一见朱厚照和夏言、高忠站在一起,心里陡然对夏言与高忠多了三分恨意,但他也没表露出来,只扑通一声,跪在了朱厚照面前,额头磕在地上,泪水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陛下明鉴,老臣从未认识魏英、侯路等人,若有半句谎言,老臣便立刻死去!老臣冤枉啊,陛下!今日,戚都督差锦衣临府,臣亦不敢阻拦,然着实没有魏英此人,还望陛下知臣清白,误听小人诬祠啊!”

“臣自知臣之行事多为权臣大珰所不容,臣虽清廉但也难免为小人所忌,且臣本已年迈,如今被小人所诬,臣已无颜侍君父于殿前,故臣乞陛下恩准臣还乡为民!呜呜!”

徐缙声泪俱下地把辞官疏递了出来,然后真的呜呜直哭了起来。

夏言与高忠都不由得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捏紧了些,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朱厚照当然知道徐缙这是在演戏,但是,现在侯路供出的魏英,锦衣卫的确没有抓到,因而,除非朱厚照破坏自己建立的法制规则,不然,就只能配合着这徐缙把戏演下去。

所以,朱厚照忙急忙跑了过来,扶起了徐缙“爱卿速速请起,此事朕自然知道与爱卿无关,只是怀疑又是爱卿家人不知收敛。”

“臣管教无法,请陛下责罚!”

徐缙知道皇帝陛下这是在说自己之前自己徐家牵连进顺天府自来水管贪污案而最终变成是自己次子受贿结论的事,因而,也忙主动承认了起来。

“爱卿不必如此,子孙辈纵有不贤者,为父为祖者岂能为其受牵连,这事不必再提,既然没抓到魏英,说明此乃侯路诬告,这个侯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朕会让锦衣卫继续严审!居然敢诬告阁辅!”

朱厚照这么一说,徐缙心里不由得一跳,但他现在能确定侯路就算受尽酷刑也招供不出更多的关于自己参与廷推舞弊的证据,所以,也没有多么害怕和紧张。

朱厚照也实在是厌烦徐缙这种虚伪的行为,所以,也没在这里待多久,便坐辇去了内廷,找自己的妃子们舒缓心情。

朱厚照一走,夏言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以此表达自己对徐缙的不满。

徐缙也只是微微一笑,旋即也离开了这里,今日不是他值班,他也不想留在这里帮夏言的忙,皇帝在这里,他还不好走,少不得做出要帮夏言一起处理公务的加班样子,如今皇帝朱厚照一走,自然也忙回了府。

对于徐缙而言,现在锦衣卫没查到魏英,自己又在皇帝面前演足了戏也看出来皇帝没有要撕破脸皮对付自己的意思,所以,他也就放了心,至于吏部尚书李默等受贿官员,自然没他什么事,因为替这些公卿们收贿的也是他们的清客门人,故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清客门人收的是谁的贿。

朱厚照也知道这次可能抓不到徐缙,但无可置疑的是,他对徐缙更加怀疑和反感起来。

当然,其他有证据证明已经收贿的涉事官员,朱厚照则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吏部尚书李默等皆被处以剥皮实草等酷刑,而礼部尚书周络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廷推舞弊,但因为被徐缙等密谋列在廷推结果的名单上,而引起了天下众怒,以至于其很多罪恶也被挖了出来,所以也被判为枭首之罪。

朱厚照有意恶心一下徐缙,特命徐缙对这些涉事官员监刑。

徐缙哪能不知道皇帝这是故意恶心自己,但是,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些不愿意承认圣学阶级理论的官员是不会受到陛下赏识的,所以,他也不在乎,他接受的是时下一些人提出的限制君权、还民自由、减免商税的思想。

虽然他没有告诉谁,但他内心里明白,要想在将来能够实现这些目的,就必须先成为内阁首辅,团结一帮同样是商人背景的官员不可,而且如果即便不能限制君权,也要扶持一位愿意减税且愿意放权的君王。

徐缙对朱厚照没有意见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没有把朱厚照当成必须除之而后快的主要敌人,毕竟,他也清楚自己不是皇帝朱厚照的对手,而且皇帝朱厚照已经老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等到皇帝驾崩,新帝登基。

徐缙一直把眼光放在皇子们身上,他希望能找到一位合适的帝王,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朱厚照还是很可怕的,一个廷推舞弊曝光就让自己这些商人背景的重要官员被除掉一大批。

看着这些在自己眼皮底下一个个被处决的官员,徐缙内心也实在是难以接受,他知道自己没资格痛恨皇帝陛下,所以,他现在只憎恨西厂这些替陛下做眼睛的特务组织。

“西厂的高忠必须除掉,至少要吓一吓他,别以为他是内廷太监,就真的只需听天子的便可,得罪了我们文官,也一样不会有好下场!还有海瑞!若不是他,这事也不可能让皇帝陛下闹这么大!但凡他要是在刊发此事之前,先向我们通报一下,也不会让皇帝有机除掉这么多我们的人!”

徐缙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起来,他已经从陈典那里知道了《皇明报》曝光此事时发生的细节,但也因此,让他更加痛恨,因为他知道这种坚持原则的书生是最可怕的。



第342章 陛下,夏言当诛!

岁月无痕,春来夏去又一年。

大明帝国走到现在已有近两百年的历史,但寰宇之内依旧是歌舞升平。

有人说新王朝建立后就会开启一个熵增的过程,而改革与稳定秩序则是一个逆熵的过程。

朱厚照即位以来一直在抑制熵增,不过朱厚照不知道在自己之后,会不会结束抑制熵增的过程,让王朝继续开始趋向于无序与混乱的状态。

好在现在天下依旧是太平无为之时,儿孙也只有儿孙福,朱厚照也无法去掌控后世,现在的他也只能做好当下,珍惜自己最后的晚年时光。

廷推的舞弊让朱厚照发现了新崛起的商人阶级越来越明显的争夺政治权力的迹象,他也严肃地处理了一批倒在商人阶级糖衣炮弹下的官员。

但作为皇帝,朱厚照除了涤除造成熵增的因素,还得重建更易延缓熵增的制度。

为此,朱厚照特地召见了内阁阁臣先议议此事。

大明现在的朝政体系其实算不上很完善,虽说近卫军各部已经专门独立出去作为最高军事机关,内阁也已经成为最高行政机关,吏部成为最高人事管理机构,都察院成为最高监察机关,刑部与大理寺成为最高司法机关。

但朱厚照并没有一套和自己一起在整个帝政方面谋划全局的班底。

现在主要是内阁阁臣还在充任着这个角色,毕竟内阁阁臣负责帝国行政,更清楚帝国社会现状。

“廷推舞弊一事,暴露了很多问题,最为人警惕的是,商人干政!一个侯路,不过是一介普通商人,居然能操纵内阁阁臣之选!若非朕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

朱厚照说了一句,便问着内阁阁臣夏言与徐缙“两位爱卿有什么看法?”

夏言也看出了廷推的弊病之处,他不得不承认,时代的确变了,在弘治时期,天下商人势力不及现在,廷推无疑更易廷推出能臣,而现在,商人势力几欲与权贵对抗,在江南,富贾巨商甚至已能以罢市威胁官府,如今廷推被商人操控,使官员中尽是商人子弟自然是在所难免。

所以,夏言也希望皇帝陛下能收回太阿之权,直接下中旨任免官员,当然,这种任免自然难免有失客观,毕竟帝王也不可能对天下数万官员了如指掌,因而,在夏言看来,最多可以由重臣荐举,皇帝任免。

但重臣荐举的话,又难免会因为皇帝过于器重一名重臣,而因这重臣的影响而失去理智地去任免官员。

所以,夏言觉得廷推还是要有,但不能让太多的人参与廷推,因为让太多的人参与廷推事实证明并没有避免商人通过行贿等方式干政,而让少数的重臣廷推,则更易达到平衡各方利益的目的,因为一名重臣基本上都是代表一方的利益。

“陛下,太阿本为陛下所独掌,然万几冗务,已使陛下无闲暇之时,由廷臣推选,自是公允合理,然参与廷推者太多,则难免使陛下不知所有廷推者是否一心为公,故臣建议设立议政处,且定期任命一批重臣担任议政大臣,由陛下和议政大臣廷推官员和决议要事,议政大臣与天子为奇数,议政大臣一人一票,天子作最后决议!”

“为防议政大臣专权擅政,故每任议政大臣任期不得过十年,每隔五年,天子需重新任免议政大臣,以防天子偏重于一人过久也,而议政大臣当不过九人,如此,天子方能知其根底,察其动态,且既为议政大臣者,自为国家重臣,且有德者方可居之,自然会以江山社稷为念,君王之恩义为重!”

夏言这时候上前禀道。

议政处?

议政大臣?

朱厚照想了想,也明白了夏言的意思,大明无宰相制度,也就意味着没有决策机关,内阁本虽然有这个作用,但并不能直接代表相权,对于一个超级帝国而言,没有一个统筹全局的决策机关的确是不行的。

自己这个皇帝年轻的时候还好,精明强干,可以自己充任决策者。

但自己现在年纪大了,而且,后世君王难免有懒怠者,有一个决策机关替皇帝管理天下自然也是为了避免天下失去秩序或者被商人所趁,但是,有宰相就意味着会有权臣出现,就意味着会篡位,而夏言的办法限制议政大臣的任期与时间。

朱厚照能猜到夏言的这些建议肯定是受圣学里关于一种国家运转模式的理论的影响,而提出了这种办法。

不过,朱厚照也得承认夏言是有自己的局限性的,他依旧是让皇帝直接任命议政大臣,这样虽说的确也是出于保障皇权独秉乾坤之权的目的,但这样也依旧无法避免如果一任皇帝昏庸以主观情绪去任用佞臣小人为议政大臣的话,岂不是依旧会让帝国没有一个良好的领导机构。

这个依旧得考验皇帝能不能选后一任储君。

当然,朱厚照理想中的结果是,即便真按夏言这样来建立议政大臣制度,那么,议政大臣也不因由皇帝任命才是,即便是皇帝也不要靠家族继承制度成为皇帝才是。

但是,朱厚照真要这么说的时候,徐缙就已经先站了出来“陛下,夏言当诛!”

徐缙这句话着实把朱厚照吓了一跳,夏言自己也目瞪口呆起来,惊愕地看向徐缙。

朱厚照最先冷静了下来,没待徐缙说话,他都能猜到别说按自己的想法来,就是只按夏言的主意来办。

这满朝文官们只怕也很难答应,毕竟谁也不希望这江山真的只让皇帝和他的几个信得过的人说了算,同样也不希望让天下那些庶民说了算。

“太祖有遗训,国朝不可言立宰相之事,夏言所言之立议政处与立中书省无异也,且所谓议政大臣也与宰相无异也!故夏言当诛!除此之外,着令吏部会同六部、都察院、各寺、国子监等廷推阁臣、吏、兵二部尚书,本为先帝遗例,岂能擅改!夏言有意擅权,故理应诛杀之!”

徐缙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强硬姿态,言语十分犀利,咬牙切齿的仿佛与夏言与血海深仇一般。

当然,究其根因,徐缙自然不是真的容不得夏言,而是容不得夏言这种让大多数文官失去影响朝廷决策的权力。

“陛下明鉴,臣之本意非设立丞相,不过是改变廷推之制而已,且廷推虽为先帝遗例,但也并非常例,不过是一时权宜,太阿之权本为陛下所专,自然全凭圣裁!”

夏言瞪了徐缙一眼,他不过是根据朝廷实际情况提出一些建议,但他没想到徐缙却直接要求皇帝诛杀自己,这让夏言对徐缙的厌恶度更加增加。

“夏卿所言的确无重设丞相之意,就算有此意,也不能诛杀!朕早已声明过,无罪者岂可擅杀之,人的生命岂可随意剥夺,你徐缙本为清流领袖,怎可枉言“杀”字!”

朱厚照说着就冷言质问了徐缙一句,他知道徐缙这种想法就是你的观点我不赞同所以我就要杀了你,但作为皇帝,他虽然有自己的治国之理念,却也不想让帝国出现党锢之争,所以,他也反感这些还未开化的官员有这种你不同意我就是我敌人的观念。

徐缙没想到自己反倒被朱厚照批评了一顿,一时不由得暗自佩服夏言真的很受皇帝宠信,同时也知道皇帝陛下明显是有赞同夏言的意思,但越是如此,徐缙觉得自己越是不能让夏言的主意得逞。

“谨遵陛下训示,但今日议廷推之事,臣其实认为廷推本无弊病,而真正所谓弊病在于人,盖因朝廷所选官员多依功利,不问品德,故使得廷推之臣难有清正者,所以,臣认为与其改廷推,不放清吏治,严考选,以品德为考选第一要务,君子治国,当可正本清源!”

徐缙此时也不敢再强逼着皇帝杀了夏言,只转移了话题,表达了自己对廷推舞弊一事的看法,而且按照他的意思,廷推本来就没什么弊端,真正造成如今这结果的其实还是朝廷任命的官员不对。

徐缙也不敢明说朝廷考成法以政绩考核官员是不对的,但为了不让皇帝把现在这一现象归咎于廷推上面,所以,他只是说朝廷考成还是要注重官员品德。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古今以来,能品德至高如圣人者,能有几人,陛下,臣认为将大明江山社稷之安危寄托于官员品德高尚身上,无异于痴人说梦,且提出此议者,若非迂腐之辈,定为大忠似奸之伪君子!”

夏言很不客气地回怼了徐缙一句。

朱厚照也能闻到这两人间的火药味,他也的确知道要求一个人去做圣人并指望他一直付出是很难的事,毕竟理想主义者从来都是少数,所以,朱厚照也清楚徐缙这样说的目的无法还是不想让大多数文官失去通过廷制掌控帝国权力的目的。

“品德虽重要,但难有标准,且为民办事非仅有德才可为,居于中枢,只能察其果,廷推改革之事先议到这里,散了吧。”

朱厚照挥了挥手,没再继续与这两人讨论下去,对于徐缙,他自然无话可说,知道这家伙就不是一个把屁股坐在中间位置的官员,而夏言的提议倒是给了他灵感,不过,朱厚照倒也没有立即决定就这么改,毕竟增加一个决策机关非小事,他也得慎重考虑考虑。

夏言没办法掩饰自己对徐缙的厌恶,因而两人一出来,夏言就先哼了一声,道“徐公亦非君子,何必强令他人做君子!”

“元辅亦非小人,怎能硬说天下皆小人!”

徐缙回了一句,就冷冷一笑,在徐缙心里,事实上并没有把夏言当回事。

因为在他看来,夏言是干实事的,不会对自己文官集团构成威胁,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夏言也当不了几年首辅,现在让徐缙真正欲除之而后快的是西厂,还有文官集团中一些不随大流的书呆子,比如海瑞。

不知不觉,京城里开始流传起一股谣言,言侯路之所以敢操纵廷推,是因为背后有宫中大珰支持,而这个宫中大珰正是西厂提督高忠,而高忠本意也不是要操纵廷推,而是要借此事削弱外朝权力,且陷害清流领袖徐缙,不然,侯路也不会一入诏狱就招供出一个魏英来,还说其是徐阁老的清客门人。

于是,一些文官士子们便开始受其蛊惑,开始把这次廷推舞弊之丑事的注意力转移到宦官陷害忠良的事上来,对于一些出身优渥的官僚世家子弟而言,这种观点自然是极易让他们接受的。

“什么商人阶级崛起,妄图把持朝政,进一步剥削庶民,这都是意欲混淆视听的奸佞小人的胡编乱造之言!

试问,一个普通商人无权无职如何能操控到了朝政,这背后自然是有权臣大珰指使才可以这样,什么阶级对立,也都不过是妄言,商人中纵有唯利是图者,但重儒守德者亦有之,且商人提供就业,使得城中贫民无衣食之患,如何就成了剥削他们!

依照一些出身寒门的人的意思,天下没有了商人岂不更好,如此的话,谁给他们提供务工的机会!所以说,这次廷推舞弊被商人操纵根本不过是一件偶然事件,其本质也不过还是阉贼容不得朝中正臣!”

一些支持商人的士子开始借此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甚至支持这种观点的人还越来越多。

毕竟,读书人中,得商贸资本之利者还是占大多数,何况即便是庶民子弟,一旦读了书有了自己的产业也会忘记自己父母辈或者自己以前被财主剥削得加班加点累死累活也没办法富裕的苦日子,而加上朝廷的福利待遇越来越好,且对商人也管控得比较严,使得许多庶民子弟也没有多少被剥削的痛苦经历,而开始为提供自己恩惠的商人摇旗呐喊起来。

当然,也有许多受新思想影响和有自己思维的士子则开始批判这种观点。

无论如何,在民间,各种观点开始越来越趋向于对立。

……

“陛下,这是关于御史路楷弹劾司礼监秉笔太监西厂提督高忠,要求朝廷严查高忠诬陷徐缙的奏疏”,因为是弹劾司礼监的,所以,左都御史倪嵩亲自把奏疏递到了御前。

朱厚照看了看后,心里想道“这个倪嵩,弹劾高忠的奏疏,倒是呈递的这么快,当初,弹劾廷推舞弊的奏疏却拖了很久,朕不相信你会没有立场,只怕,还是和徐缙穿一条裤子的!”



第343章 斩左都御史

“若侯路真是由高忠所指使,为何侯路于诏狱中不肯招供,此乃疑问一;

高忠若欲陷害徐缙何必如此麻烦,为何不暗派西厂眼线于其府第置火器以诬其反,此乃疑问二;

高忠非司礼监首相,徐缙非内阁首辅,两人为何相容不下,何况朕还未死,无论司礼监还是内阁,有必要彼此戕害?此乃疑问三;”

朱厚照说了三个疑问后就看着倪嵩。

倪嵩笑了笑道“万事也逃不过陛下法眼,臣也认为这事颇多疑点,路楷仅凭坊间谣言与海瑞言皇明报揭发廷推舞弊之事乃西厂之证,就擅自弹劾内臣,实在是草率,臣已经申斥了他。”

“海瑞?”

朱厚照暗中犯疑起来,心想听这倪嵩的意思,是海瑞散步的这谣言,造谣说是西厂在诬陷阁臣徐缙?这海瑞什么时候有这心机,什么时候也唯整个文官集团马首是瞻?

倪嵩见朱厚照面带不悦,便知道自己最后的这话让皇帝陛下听进去了,开始怀疑起海瑞来了,心想,海瑞这个不懂官场规矩,不知道先把上意告诉上级文官,再执行的官员,这下别想得到皇帝重用了!

“接下来贬黜海瑞自然也能水到渠成了”,倪嵩暗笑起来。

朱厚照事实上没有因此确认海瑞真的是谣言制造者,是个意图挑起外朝内廷争斗的人,而是在疑惑海瑞在历史上是有名的刚直之臣,素来不为文官集团所容,怎么在这倪嵩眼里成了在背后拨弄是非的小人?

朱厚照忽的抬头看了一眼倪嵩,见倪嵩眉眼间有得意之色,也就暂且放下海瑞之事,只笑道“倪爱卿心情看上去很不错,最近这坊间颇多关于商人干政与穷人为何而穷的议论,朕倒想听听你的见解?”

倪嵩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但他也不好多问,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回陛下,国朝取士以才干优秀者任之,从未有善做生意者重用为官之说,自然无商人干政之说,而穷人之所以为穷,想必因为懒怠,不够努力所致。”

朱厚照听后只笑着点了点头“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这路楷的奏疏,你驳回去,告诫他不可妄言,若真认为有大珰陷害忠良之事,最好有直接之证据,仅凭是西厂曝光之事的结论只能说明西厂为维护朝纲是起了积极作用的,不能证明高忠有陷害徐阁老的嫌疑。”

“臣明白!臣告退!”

倪嵩退了下去,他也没指望皇帝陛下会因为路楷的奏疏就治罪高忠,毕竟他也知道皇帝不是昏聩之君,仅凭一些谣言与推论是不会让皇帝处置西厂提督高忠的。

他这样做无非是完成徐缙交待的任务,做给高忠看,让高忠明白,西厂如此听陛下的话,我们文官可是很不高兴的。

高忠的确很快就知道了这事,气的当场拍了桌子“他们都察院的文官到底想干什么,西厂曝光此事,是陛下的旨意!要陷害他们,也是陛下要陷害他们!”

“公公慎言,这事不能这么说,这是徐阁老在警告您呢,言外之意,您这个西厂提督不能眼里只有陛下,文官们的面子也是要给的”,高忠自己养的清客忙劝道。

高忠听此才明白了过来,不由得说道“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天下,还是他们文官的天下,凭什么,本督还要给他们面子!”

“宪法大纲不是说了,万民乃大明之主,读书人是大明真正的民,这些文官都是读书人当的,自然是不能得罪的”,其清客又说道。

高忠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司礼监的差事难当啊!不但要伺候好陛下,还得小心这帮读书人!”

……

时值五月,初时还是朗朗乾坤,转移又是风雨袭来,朱厚照只得匆忙从西苑梅子林里跑到了一处长亭下躲雨。

“近日,有没有都察院新的奏疏到?”朱厚照问道。

孟锦忙回道“回陛下,没有。”

“这个倪嵩,还真压住了这些御史们,让他们不敢发怒?即便是真压住了,难不成这天下就真没几个敢对抗强权的英雄,那朕普及教育岂不是白费了功夫?工人与农民里出身的读书人就真的忘记了自己的信仰?”

朱厚照心里纳罕地问了一句。

但就在朱厚照暗自疑惑之时,高忠慌慌张张地冒雨跑了来“陛下,监察御史杨继盛于宫门外跪奏弹劾左都御史倪嵩,言倪嵩屡屡匿藏不法事行欺上瞒下之举,而最近之廷推舞弊一事也被其压下数日,使得陛下被权臣所蒙蔽!”

“杨继盛?”

朱厚照郁积于心头的烦闷亦如这闷热的天被一场酣畅淋漓的雨给冲刷得清清凉凉一般,急忙就往宫门赶来。

当日,朱厚照便召见了杨继盛“说说吧,为何要弹劾左都御史倪嵩?!”

“回禀陛下,臣有实证,《皇明报》揭露廷推舞弊一事明明已经激起民愤,可总宪倪嵩却以《皇明报》之揭露,真假不明为由,而强压下吾等奏疏;

但《皇明报》乃朝廷官报,自然不会弄虚作假,而倪嵩却怀疑其真假,可见居心不良!吾等御史故愤其不明公义,而联名参劾左都御史倪嵩!请陛下明断!”

杨继盛回道。

“准允都察院御史杨继盛所请,令东厂督察司立即羁拿倪嵩,停其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朱厚照不假思索地就准予了杨继盛所请。

因为朱厚照早就等着有敢坚持正义的文官站出来弹劾倪嵩,所以,如今杨继盛一这么做,他自然也就没有犹豫。

这时候,倪嵩也知道了这事,不由得忙朝皇城赶了来“他杨继盛想干什么!本官乃都察院掌院,他不事先向本官奏明,谁给他的胆子敢直接去宫门前闹事!真是混账!”

倪嵩很愤怒,他实在没有想到有这种什么都不顾及的文官会敢这么做,会不服从整个官场约定俗成的规则。

倪嵩骂了几句后,又威胁道“他这是不想要自己仕途了吗?!”

然而,就在这时候,东厂督察司也正巧赶了来,且把倪嵩围在了正中央。

“倪总宪,跟我们走一趟吧”,东厂督察司的人说着就把倪嵩当场拖走。

倪嵩则挣扎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放开我,老夫要见陛下!老夫要弹劾他杨继盛,他杨继盛做事不按章法,身为御史有奏疏不先奏明总宪,却擅自于宫门闹事!你们应该去抓他!”

东厂督察司没有理会。

而事实上,朱厚照也明旨说过,如果左都御史有不法之处,御史可直接来宫门越级上报。

因而,杨继盛这么做也算不上违背规矩。

“陛下,倪嵩交待了他压下御史奏报廷推舞弊一事的原因,理由是他不想让此事闹大”,没多久,东厂提督吕隆向朱厚照禀道。

朱厚照则说道“这不是他应该阻挠言路的理由,干扰朝廷政务,实乃误国之罪,理应枭首!着刑部立即处决!”

倪嵩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会被处决,一时间也不敢相信,忙对宣旨的宦官喊道“不,这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愿意就这么杀掉我!我没有阻挠言路,老夫只是稍微推迟了一下,仅仅是推迟而言!”

这宣旨的宦官没有理他,只持着圣旨走了。

而倪嵩很快被押解往刑场斩首示众。

……

“倪总宪就这么被弃市了?”

徐缙有些惊愕地说了一句,旋即不由得摸了摸颈后的脖子,他自然知道皇帝为何要杀倪嵩,还不是因为倪嵩滥用了职权,触了皇帝的逆鳞,作为左都御史本该在知道此事后本应立即上报,而不是应该想着压下此事,毕竟曝光廷推舞弊之事就是皇帝授意的,你倪嵩却拖着不报,明显是想保住一些人。

“这件事忤逆圣意的下场啊!陛下还是那么狠辣果决!只可惜了倪公,他是为我们文官而死的,若不是他当时拖那么一会儿,死的也许还有我了”。

徐缙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旋即不由得拍了桌子一下,恶狠狠地说道“一个海瑞还未除,现在又有个杨继盛!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一个个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阁老息怒,海瑞、杨继盛等流本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们是寒门薄宦之士,贯爱把工人农夫之利放于士绅之上,他们还深受圣学阶级理论之荼毒,认为我等是商人阶级的代言人,是官商勾结的代表!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把我们当成敌人,我们又何必视他们为友,如今他害死了家父,下官也定当让他杨继盛血债血偿!”

倪元林咬牙切齿地说道。

徐缙听倪元林这么说,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都是陛下昔日的全民教育种下的祸根,读书人越多,就越是分裂,于士林而言,真非好事啊!”

……

夏言此时也得知了杨继盛参劾倪嵩,导致倪嵩不到三日便被处斩的事,一时拍手称快起来“这倪嵩死得不冤!身为左都御史,却自甘下贱,甘愿做阁臣走狗,如今被处死,足以看见陛下之英明果断之处!”

夏言所说的阁臣自然是指的徐缙,他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凭借多年的朝堂经验,也猜得出倪嵩肯定和徐缙是有勾结的,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件西厂攀诬徐缙的谣言就让左都御史倪嵩立即来奏明给皇帝陛下。

夏言暗自庆幸自己的皇帝陛下对时局洞若观火之余,也不由得感叹眼下吏部等各部要职缺额,而再加上现在左都御史一职也因为倪嵩被斩而空缺,使得如何尽快任命新的官员充任这些要职成了一件最为紧迫的事。

可偏偏因为现在选拔官员的程序是要通过廷推,这让夏言不得不再次上疏建言皇帝陛下改革廷推之制。

朱厚照也知道吏部尚书、吏部左右侍郎、左都御史等官职必须确定下来,而且,廷推也的确需要改一改,不仅仅是为此集中权力提高效率,也为的是防止商人干政。

所以,朱厚照还是决定采纳夏言之前的提议,便下诏任命内阁首辅夏言、内阁次辅徐缙、近卫军枢密使兼英国公张溶、近卫军枢密副使江东为议政大臣,设立议政处,决议廷推官员之事。

此诏一下,天下哗然。

当然,诏书下达到让天下人知道且开始闹事自然要有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朱厚照与这几名官员已经开始进行新形式的廷推会议,且开始决议新的官员选择。

朱厚照让夏言临时兼管了吏部尚书之职,负责对备选官员提名。

徐缙心里自然是很排斥这种只由皇帝和几名重臣商议决定让谁升下去的新廷推。

因为他知道这样就意味着大部分文官将失去影响朝政的机会,且也无法通过刷名望积累成为显贵,但他知道皇帝已经决定的事,他反对也没有意义,但他相信自己背后的许多文官肯定不会答应皇帝这种让朝政大事只由几个人决策的行为。

不过,徐缙没想到的是皇帝陛下会让武臣勋贵担任议政大臣!

当徐缙看见英国公张溶与近卫军的江东位列站在也和自己一样穿着新赐的蟒袍步入殿堂时,他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一般,诧异不已!

“这是为何,什么时候,陛下竟然想让武臣也决策要务!这岂不要彻底让武夫与文人平起平坐!”

不止徐缙感到很是惊骇,就连夏言也没有想到,皇帝陛下虽然采纳了自己的提议设立议政处,建立议政大臣制度,但却没有让议政大臣都是文官。

不过,虽然夏言也是文官,但他带过兵,也不排斥行伍,而且仔细看,除了英国公张溶,江东还算不上是武官,最多算是管理帝务的文臣,何况就算是英国公张溶,也是从正规学校毕业的,学问不比文人差。

所以,夏言也没有多说什么,何况,夏言也知道,任命谁为议政大臣是皇帝的权力,如果他想干涉皇帝任命谁为议政大臣,无异于僭越,朱厚照完全有理由直接杀了他。

事实上,夏言也能猜到皇帝为何要这样做,说让武官专政自然不是,毕竟也没说不让文官成为议政大臣,皇帝这样做无非是让帝国继续在军事上保持对外扩张状态,让帝国不至于出现武功尽废之象。



第344章 夏言暗交严嵩

朱厚照的确是想改变帝国重文抑武的现象,但他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从当时让近卫军独立出去,不受兵部节制,朱厚照便是开始有意让军事由懂军事的将领们自己说了算。

只是大明特殊的现状导致充任近卫军要职的依旧是一些边镇督抚出身的文官。

使得大明帝国在正德初期看上去还是文官主政,如今随着武官勋贵子弟也开始接受文化与军事教育,而士子也开始被吸纳进军事队伍,文官也转为武官,武官有时候也转为文官,使得重文抑武现象越来越轻。

且随着军人地位的提升,民间对武艺也不再是不屑。

而如今,朱厚照让武臣也成为议政大臣,自然也是要进一步改变重文抑武现象,且防止文官依旧过度做大,以至于在议政处这样的决策机构,武官都没有发言权。

英国公张溶自然是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议政大臣,如今被任命为了议政大臣,他内心里也是高兴不已,因为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可以和天子一起,可以这些内阁阁臣们一起决议天下大事!

“从土木堡之事以后,勋贵武将都是靠边站的,别说参与机要了,就是功劳能不被文官们抢走就不错了,即便是贵为公侯,但一介七品文官有时候都敢对贵为公侯的武将蹬鼻子上脸!

如今能成为议政大臣,可见陛下心里还是有我们这些武臣勋贵的,花钱培养我们不说,还让我们参与军政要事!真正是皇恩浩荡!圣明之主!”

张溶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就不由得挺直了胸膛,想到自己如今也是与天子同堂,决议天下的议政大臣,和唐宋时的宰相一样了,怎么也得有些气度来,即便拿象笏时也把象笏拿得正了些,也不再东张西望,硬是规规矩矩地站立右侧首位。

江东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议政大臣,边镇督抚出身的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最高也就会成为一部尚书,却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一看就是宰相的议政大臣。

但无论如何,为报君王黄金台上意,乐得为君死,江东也正襟危坐地开始听着朱厚照的指示。

朱厚照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夏言开始主持议政处廷推仪式。

整个议政处的廷推程序和规章制度都是夏言拟定的,自然第一次议政处廷推大臣,也由他来主持。

“首先是吏部尚书的人选,夏某奉谕旨列出以下几名有资格入选者,南京吏部尚书李本、刑部尚书闻渊、铁道部尚书徐阶、农部尚书严嵩……”

坐在中间首位的朱厚照在听夏言介绍完以后,便开始说的“你们各自发表意见吧,在廷推上说的话,朕不治罪,可以畅所欲言,吏部尚书主天下铨叙,你们各自认为谁最合适?”

徐缙微微一笑,没有抢先发言,只在心里,腹诽道

“尽管陛下采纳了你夏言的提议,但你夏言且等着被天下文官痛骂的后果!就算你能善终,但你这一辈子也注定不会被文人士大夫手里的笔所轻饶!”

接下来,依旧还是夏言先说了话“陛下,诸位同僚,吏部主天下铨叙,职权甚重,而要做吏部尚书,当首重公正,夏某认为在列名单中,堪称公正严明者莫如闻公,故夏某荐举闻渊为吏部尚书。”

夏言这话一出,徐缙就立即思考起来,尽管他很不愿意看见夏言设立议政处的建议变成了现实,但他也不得不认真关注夏言到底会推谁为吏部尚书。

“闻渊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资格老,威望重,一旦闻渊成为吏部尚书,就意味着自己这个内阁次辅便无法干预吏部事务,到时候内阁有夏言压着,吏部再有闻渊这尊佛镇着,自己这个清流领袖能做什么,这个夏言还真是会推举!莫不是,夏言和闻渊私下已经有所勾结?”

徐缙内心腹诽了几句,便起身向朱厚照拱手道

“陛下,臣推举南京吏部尚书李本,若论公正,李公可与闻公相论,当年李公为提学官,曾敢罢黜元辅之不学无术之甥之功名,足以可见李公公正!”

徐缙说完就挑衅地看了夏言一眼,见夏言因自己在御前提起其外甥不学无术而面露不悦,心里也更加称意起来,心道“让你夏言提议设议政处,老夫就是要推举你不待见的李本做吏部尚书!”

当然,徐缙虽然暗自这么想,却也不是说他推举李本是单纯的让夏言难堪,也是为了制衡夏言,才推荐夏言的政敌。

徐缙故又继续说了李本的几个优点,对李本很是褒杨了一番,然后,又道“而李公还有一优势,便是比闻公年轻,陛下一直给年轻者上进者之机会,是故臣选李本,而闻公年迈,且老成有谋,更易入阁辅政才是。”

徐缙知道自己如今推举李本,而不推举闻渊,难免让闻渊在将来知道后不高兴,便干脆也临了加一句,自己不是觉得闻渊不行,是觉得闻渊应该当内阁大学士。

做官的本就是要八面玲珑,能不得罪的就不得罪。

夏言在听见徐缙推举李本时,且提到自己那不学无术的外甥时,的确有些不喜,知道徐缙在故意扫自己的面子,但他也不是不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待徐缙说后,便又对张溶笑说道“张公乃武臣之首,理应先发言,如今迟迟不肯启言,想必是深思熟虑了的,君前议政,还请张公直言。”

张溶没想到内阁首辅夏言会对自己这么恭敬,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应该先发言,明显是觉得自己的排位应该前两位,一下子对本就从事过军旅与自己父亲张仑曾为京师大学同窗的夏言多了些好感。

于是,张溶忙说道“承蒙陛下看重,忝居议政大臣之位,但张某只知军旅,哪里知晓大冢宰该为何人,不过,臣以为打战当用老将,为政当用老臣,故臣推举闻公!”

而这时候,江东也起身奏道“臣也推举闻公做大冢宰,李本乃翰林词臣出身,文学造诣高,虽公正廉明,却不善俗务,吏部非礼部,天下百官考选本就涉及钱税、工程建造、民生等诸多实务政绩考核,而闻公曾于地方任职,故闻公更合适。”

徐缙心里不由得一沉,看向夏言“阴谋,这绝对是阴谋!设立议政处是夏言建议的,如今武臣张溶和与武臣无异的近卫军枢密院文官江东被任命议政大臣,肯定也是夏言的建议,这个夏言肯定是仗着皇帝陛下的宠信,故意借此掌控朝权!让朝中尽是他的人!”

“四位议政大臣中,三位推荐闻渊,既然如此,朕便不投票了,拟旨,任命闻渊为吏部尚书加少傅,带俸!”

“另外,闻渊出任吏部尚书后,刑部尚书之人选以后再议,由刑部左侍郎鲍象暂理部事!”

朱厚照说后就又吩咐道“还有其他正事要办,议政处会议先到这里,都散朝吧,明日这个时辰再议新增的内阁阁臣人选。”

“谨遵圣谕!”

夏言等立即回了一句。

大明朝第一次议政处会议,对于夏言而言,还是让他心情很不错的,虽然天子让两名近卫军体系的重臣成为议政大臣,但至少他想让闻渊成为吏部尚书的政治目的得以实现。

英国公张溶与枢密副使自然心情也很不错,他们才不在乎谁做吏部尚书,但是能成为议政大臣,参与帝政决策,让他们有存在感,他们心情就很不错了,尤其是看见连首辅夏言这样的文官都对他们尊敬了三分时,他们也更加高兴不已。

有时候权力和地位带给人的感觉就这么奇妙,有更高的地位,得到别人尊崇,这种感觉能让人欲仙欲死。

徐缙现在也得对张溶这样的勋贵,江东这样的将领,恭谨三分;

毕竟,现在人家是议政大臣,徐缙要想在接下来的几名重臣荐举中为自己商人阶级争取到更多的席位,只能尽可能拉拢这几位议政大臣,得到更多的选票。

“久闻国公爷好酒,徐某有一瓮窖藏十年的麻姑酒,叫小厮送给国公爷品尝如何,若国公爷不喜欢,拿去迷蟹醉鱼也可”。

徐缙和张溶套着近乎,毕竟刚才夏言在议政会上明显有挑拨自己和英国公张溶的嫌疑,现在散了会,他少不得刻意表现出谦卑的样子来,好说明自己没有不敬英国公的意思。

夏言见此也露出厌恶的神色,毕竟徐缙要年长张溶二十余岁,一个所谓的年高而德重的清流领袖却向一不到五十的勋贵讨巧卖乖,让夏言怎么看都觉得不耻。

朱厚照也在议政会上注意到了夏言和徐缙夹枪带棒的样子,但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毕竟首辅与次辅不能抱成一团,才能利于自己这个皇帝统治大明,才能使江山平稳过度。

而他让张溶与江东这种文官体系之外的官员成为议政大臣,自然也是要让这些议政大臣各自中立、无法抱团的原因。

当然,朱厚照也不是真的要搞内部斗争,为了帝国的改革与对外扩张政策继续进行,他还是偏向夏言一点,他相信徐缙也能看出这点,但朱厚照并不认为徐缙能怎么样,最多只能尽力去改善与武臣文将改善关系。

但朱厚照可没想给徐缙这样的机会,或者是在明面上不想给徐缙这样的机会,也为将来惩办徐缙打个基础。

所以,朱厚照吩咐道“司礼监传谕给议政大臣们,就说朕说的,勿要公忠体国,不可结私党,搞窜谋,若让朕知道,定以结党营私罪论处!到时候,几辈子的老脸也挂不住!”

于是,传奉的宦官相继给这四名议政大臣传达了旨意。

张溶忙拒绝了徐缙的讨好,而从此也不再敢和另外三名议政大臣有任何来往,深怕自己作为勋贵阶层,好不容易得来的议政大臣之位因为结党营私被下掉,何况洪武朝的蓝玉案,他也是知道的。

江东也是闭门不出,或者只在枢密院与贾应春关注着帝国远征欧洲的事。

夏言也无所谓,他至始至终就没有在私底下接触过这四位议政大臣,但他知道张溶与江东这些近卫军体系的和自己利益与政治理念是一致的,所以,即便自己不去接触,他相信张溶与江东都会支持自己。

夏言知道这是天子对自己照顾。

已为夏言诞下一女的西洋贵族小姐玛德琳现在也已步入老年,但依旧以一副崇拜的样子,看着夏言“先生虽身系社稷,也该注意身体才是。”

“皇恩浩荡,岂敢偷闲”,夏言说了一句,便吩咐道“你去叫夏五过来。”

没一会儿,夏言的仆人夏五便来到了夏言这样“老爷,你叫我。”

“明天,老爷我要视察京师大学,到大明农科所的时候,让他们停下,我要便服见见严部堂,到时候你注意把好风,不能让外人知道了我的行踪,西厂就不用管了,陛下他乐得见我们如此”。

夏言这么一说,夏五也不敢多问,忙应了一声就去了。

次日,夏言便服见到了严嵩,严嵩不知道夏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为,在他眼里,这位夏首辅似乎没有看得起过自己,但严嵩也很想进步,再加上性格的原因,在他位置上的,他都会先讨好三分,所以,一见夏言,就依旧先行了礼

“元辅屈尊而来,下官惶恐!不知元辅有何钧令,该只令一小吏来传达便是。”

“涉及除奸贼之事,岂能托小吏传达,严公请起,您可是国之干臣,夏某岂敢受你的大礼,天下士民,无论尊卑,可都仰赖你养活呢”,夏言笑了笑说道。

严嵩心里不由得一惊,暗想除什么奸贼,为何要找我?但还是拱手道“元辅谬赞,这都是陛下之功,不知元辅所言奸贼是?”

“次辅徐缙!”

夏言已坐在了严嵩面前左手位,肃然说后,就把袖一挥“此贼不死,大明必遗患无穷!”

严嵩心里虽然已经猜到了三分,但表面上还是犹如遭了雷击一般,连退了几步,连手都颤抖的不知道哪里放;“元辅,元辅是说徐阁老?下官有些不明白,元辅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345章 朝堂文官们的合纵连横

夏言不知道严嵩表现的这么害怕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也因此,在心里看轻了这严嵩三分,越发觉得自己扶严嵩上位是个正确的选择。

毕竟,目前看来,严嵩得皇帝宠信,但又不是个怎么有刚性的人。

夏言也就没有和严嵩绕弯子,直接明说道“你深得陛下器重,又有功于社稷,可谓是国之能臣,老夫有意在议政处,推举你为内阁阁臣!”

夏言说着就看了严嵩一眼。

严嵩本能地抬眸看了夏言一眼,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但旋即又忙垂下眼睑“元辅的意思推举臣为内阁阁臣,这,在下何德何能……”

“你不必谦虚,老夫知道你是早该进内阁的,只是有人不想让你进,你应该清楚是谁不想让你进,你在农部这么多年,屡屡得罪了谁,你应该清楚,是商人!”

夏言说着就把手往桌子一拍“徐缙目无天子,外结商贾,渔利百姓,受贿贪墨,甚至数次差点坏了我大明千秋基业,此贼不除,于国不利;

而且,他还自恃清流,操纵储位之事,大肆贬低浊臣,更言你非正臣,他徐缙在位一日,别说你严嵩难安,本官也难安,陛下也难坐好这江山,天下百姓也难保安宁,皇长子也难以继承大统!”

严嵩见夏言这么咄咄逼人地数落着徐缙的罪责,感到其气势凌人之余,也深有所感,不由得想到昔日自己被侯路羞辱的事,究其原因还是自己的政治行为没有符合商人的利益,也就意味着,自己和徐缙肯定走不到一起。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徐缙与侯路有关联,但严嵩和大多数官员一样都相信侯路的口供没有假,只是徐缙太狡猾而已。

当然,严嵩听夏言这么说,也明白夏言是容不下徐缙,而要扶持自己,但自己也得答应夏言一些承诺。

严嵩听夏言话里的意思是支持皇长子为太子的,且应该是在周络等言立嫡不如立贤时开始和徐缙结下的梁子,但无论怎么说,徐缙现在都算自己和夏言共同的敌人。

所以,严嵩决定答应夏言“承蒙元辅看重,下官定会唯元辅之命是从!”

夏言笑了笑,见严嵩答应了下来“等消息吧。”

……

徐缙这时候也开始与自己的同党密议起该推何人为内阁阁臣。

严嵩自然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礼部左侍郎袁炜,其家乃浙江慈溪最大商行的大股东,更是二皇子殿下的师傅,老师不妨推举袁侍郎,给二皇子卖个好,如今大皇子自然是不能指望了,这二皇子素来爱贤,倒是可以借此机会示一下好”。

徐缙的学生邓栋不由得说道。

徐缙也点了点头“袁公文采风流,清贵之臣,探花出身,自然是极适合的,但是这议政大臣里不是只有老夫,除了首辅外,还有张溶、江东,所以,这个你得告诉二皇子一声,徐缙愿尽全力,但不能保证一定是他。”

“老师早歇,学生告退!”

邓栋自然明白徐缙话里的意思,看上去说是无法保证,实际上却把外界还知道的议政大臣人说了出来。

这样一来,不需要徐缙亲自去走动,袁炜与他背后的二皇子也自然知道去走动的。

新的廷推方式,新的朝政决策方式,虽然还未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但帝国的高层官员们已经没有闲暇去批驳这种改革会使自己失去多少权力,而是已经去适应这种改变,且开始利用新的规则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

朱厚照这里也从西厂这里知道了这些动向,但他没有因此声张,他乐意看见底下的文臣武将们为了升官加爵来回奔走,为了权力你争我夺,他只需保证帝国大方向不变就行。

“陛下,严嵩和夏言今日于农科所密议了许久,这是他们说话的内容。”

西厂高忠把本子递给了朱厚照,朱厚照大略看了看,不由得暗自叹道“历史好像没有发生改变,这两人还是走在了一起,只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也会分道扬镳,互不相容。”

次日一早。

议政处再次召开会议。

朱厚照依旧是亲自驾临此地,而夏言也依旧是先念了一通适合晋升为内阁阁臣的名单。

紧接着,夏言又开始发表自己的推举之人“陛下,臣荐举农部尚书严公入阁,严公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乃老成谋国之人,素来爱民忠君,且尤善处理突发灾难,善解民困,如今天下太平,民众数量增加迅猛,内阁需有一善营民生之臣,故臣荐举严公入阁。”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知道昨天一日,自己眼前的这四名议政大臣没有一位闲着,都在暗中搞各种合纵连横,如今朱厚照有意打乱其间的部署,直接点名道“次辅徐卿,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徐缙一阵错愕,他本来想等张溶先说的,毕竟夏言昨天不是说了吗,理应是英国公张溶这个武臣之首先说,但现在皇帝点名,他也不能抗旨,只得先向英国公张溶投去歉意的眼神,然后说道“臣荐举礼部左侍郎袁公入阁,袁公人品端正、素有文采,内阁乃天下文政中枢,当首重德文两才,而于此莫若袁公最为适合。”

徐缙说后就看了夏言一眼,眼神中不乏带有挑衅的意味。

夏言也只是微微一笑,只等着张溶和江东发言。

徐缙也等着张溶和江东发言,虽然他不得不感叹大明居然到了一个内阁大学士的选举由武人决定的地步,但还是有信心张溶和江东支持自己的,毕竟他也相信二皇子的能量,也相信这两人不可能不给皇子面子。

张溶和江东一开始的确是感到头疼的,因为夏言无疑是他们在心里愿意支持的,但是二皇子的面子,他们又不能不给。

不过,张溶和江东庆幸的是,皇帝陛下先让徐缙发了言,这让张溶和江东一下子都有了主意。

张溶先向朱厚照禀道“陛下,臣弃权,无论是严公,还是袁公,臣都无法抉择,他们俱是国之干臣,由谁入阁,都是天下幸事!”

江东也如此说道“陛下,臣亦弃权,这实难抉择,圣君当朝,乡野无遗贤,朝中无庸士,两人可以入阁!”

弃权了?!

居然都弃权了?!

夏言很是惊讶,他也没想到,这两人都争相弃权!

徐缙也没想到,他心里不由得呐喊道“为什么会弃权,什么无法抉择,昨日选吏部尚书,你们不是很果断吗,今日却为何要弃权,二皇子的面子都不管用吗,我徐缙就不相信二皇子殿下没有给你们打招呼!”

张溶向夏言与徐缙都露出了歉意的神色,如果朱厚照没有先让徐缙在夏言之后发表推举意见而使得他知道徐缙所荐举的人和二皇子推举的一样的话,他会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给夏言面子还是该给二皇子面子。

毕竟给夏言面子就是给大皇子面子,何况夏言和自己这些人利益一致,但现在储位未定,二皇子也得罪不得。

所以,张溶在徐缙说后之前无法抉择,但现在好了,他知道徐缙是和二皇子一个意思,自己也就正好弃权,把皮球踢给江东,让江东来决定是帮皇长子的人还是帮皇次子的人。

江东自然和张溶也一样,也弃权,把皮球踢给了皇帝朱厚照。

“这两个老狐狸!”

朱厚照心里不由得暗骂了一句,他自然知道这张溶与江东是想两不得罪。

朱厚照自然也提前知道了两人为难,所以才让徐缙先发表推举意见,也预料到自己这么做,这两人会弃权。

这样的话,决定阁臣的人选还是落在了自己这个皇帝身上。

所以,朱厚照在暗骂了这两人后也没有不高兴,只说道;“英国公与江爱卿弃权,而夏卿举荐的是严嵩,徐缙举荐的是袁炜,你们两个再各种陈述一下吧。”

“臣遵旨,启禀陛下,内阁不比地方,治大国如烹小鲜,而内阁作为中枢,自然更需老臣坐镇方可,袁公虽有才,但难免有文采而无干才,管礼部还可,但做阁臣难免不擅俗务”,夏言先说了起来。

而徐缙也毫不客气地说道“陛下,臣认为推举当首重品性,严公性软且爱奉承,乃溜须拍马之辈,不宜为阁臣!而袁公德高望重,天下景仰,更宜做天下文臣风骨!”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徐缙对严嵩也是很不满的,而且比夏言不愿意让袁炜入阁的意愿更明显。

不过,朱厚照可不想让袁炜这样一个清流官员还是南方商人出身的官员入阁,因为一旦袁炜入阁,那徐缙就会如虎添翼,内阁岂不也会成了清流部门,朝廷对外扩张的大政方针也无法维持。

所以,朱厚照还是说道“既然如此,朕意已决!”

朱厚照说着就看了夏言和徐缙一眼,他自然决定要让严嵩入阁,毕竟严嵩至少有个听话的优点,但他也不能让徐缙看出自己太深的目的,便故意把夏言继续拉出来挡枪

“夏卿毕竟为首辅,为支持夏卿在内阁的政务,故拟旨,着严嵩为文渊阁大学士,入阁预机务,加少师!仍兼理部事!”

输了?

自己又输了?

原因居然是因为夏言是首辅,皇帝也要给首辅面子!

徐缙心里自然是极为郁闷,尤其是在看见夏言那得意的神色时,更是一时急火攻心,不由得面色苍白起来,还退了几步。

“徐卿看上去脸色很不好,散朝吧,散朝后记得看看太医,明日再议左都御史一职的荐举事宜”,朱厚照说着就起身离开,然后不由得偷笑了笑,他能想象得到徐缙现在的心情有多么郁闷,吏部尚书不是自己一派的人,如今连新补的内阁大学也不是。

徐缙的确很郁闷,但也因此,他越发讨厌这种廷推方式“这种议政大臣制度分明有利于他夏言!”

徐缙这么想自然是有理由的,因为徐缙的砝码是下面很多文官支持他,而夏言是因为得皇帝宠信,所以如果是以前的廷推,徐缙可以通过支持自己的文官多而操作廷推人选,而现在廷推的参与人数少,且除了自己,都是和夏言关系近的,连起最终决定作用的皇帝都和夏言更近点。

所以,徐缙自然是讨厌现在这种由议政大臣廷推的廷推方式。

但徐缙也不敢自己提出反对,也只能遵循这个制度,且还得努力谋划着如何把左都御史这个要职拿下来,即让自己的人依旧掌控都察院。

“明日议政会要廷推左都御史一职,现在吏部尚书成了闻渊,新补阁臣成了严嵩,都不是我们商人阶级的官员,如果都察院再不在我们手里,我们这些商人阶级的官员还如何为有产者谋取更多的权益!”

学部右侍郎朱隆禧在转达完徐缙提供的消息后不由得对一众同党说道。

“可恨这议政大臣被一众武夫浊臣充任,真正是天下无道!只是不知阁老意图推谁为总宪,可有何办法?”

吏科都给事中黄如圭不由得问道。

“阁老的意思是,他已料到夏言必推其同乡工部尚书吴山充任左都御史,而阁老则有意推举学部尚书之程公,如今得想办法,让另外两位议政大臣愿意推举程公,好在程公与江公为姻亲,所以江公无疑是支持程公的,现在的关键在于英国公张溶。”

朱隆禧说道。

“按照阁老的意思,需要我们立即联名上疏弹劾夏言,让英国公张溶和夏言不得不保持距离,同时,二皇子会出面再劝劝英国公的”,朱隆禧说后便拿出奏疏来“诸位如无异议,这联名奏疏便呈递上去了?”

众人皆言无异议。

而夏言这里也和严嵩说道“老夫有意推举吴山,他和你我一样,都是江右的,且吴山此人素来刚正不阿,更关键的是,他和闻公一样,支持立嫡立长,储位不可久悬啊!”

“元辅果然高明”,严嵩奉承了一句道。

……

而在这个时候,处在深宫中的朱厚照,也从西厂这里得知了这些文官们私底下走动的消息,朱厚照不由得笑了起来“倒也的确都有各自的心思,但天下还是朕说了算!”



第346章 清流文官掌权计划彻底失败

这一次,关于左都御史的荐举,徐缙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他所推荐的程文德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已有两票,即自己与枢密副使江东。

“只要英国公张溶支持程文德,程文德就能得到三票,以绝对优势压过夏言,到时候陛下也不好再偏袒夏言!再说陛下也总不能让吏部尚书、新补阁臣、左都御史都是夏言的人,而英国公总不能还敢扫二皇子的面子,又投弃权票。”

徐缙越想越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不由得看了夏言一眼,越看越不觉得夏言能有什么优势再次阻断自己推举程文德做左都御史的计划。

夏言的确也不确定能不能确保自己所推举的工部尚书吴山能成为左都御史,但他也没那么强烈的。

与徐缙等代表商人阶级利益的文官不同,夏言没有想过要限制皇权,为商人们争取利益,而他想到的只是依附皇权,确保国家继续稳定强盛下去。

所以,夏言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尽量让帝国保持一个平衡的状态,但也有在平衡中实现自己的政治意图的意思。

议政会一开始,朱厚照便先发了言“都察院权责甚重,监察文武,乃朝廷法制之根本,保障社会公正之基石,故作为都察院总宪者,当刚正不阿,不偏不倚,不瞒不诬,然前几任左都御史很让朕失望,尤其是这最近的倪嵩,竟阻塞言路,匿藏民情而不报!着实令朕失望!”

“所以,众卿推举左都御史之人选,务必严谨,推举之人需做到克己奉公,若再使上下不通者,朕必问其推举之责!”

朱厚照说完就看了英国公张溶一眼,说道“左都御史之职,不必拘泥于文武,不藏私不偏倚者,皆可推举!”

朱厚照说完后,便让四位议政大臣开始推举。

夏言自然是推举了工部尚书吴山“陛下,吴公以刚直著称,且为官清正,主持各项工程从未有半点贪墨之举,适宜左都御史之职。”

“陛下,元辅所举之吴公虽说刚直清正,但也为人过于刻板,臣认为若让吴公做左都御史,无疑给陛下给百官都戴上镣铐,会让整个大明变得僵化古板”,徐缙直接怼回了夏言的提议。

旋即,这徐缙又说道“臣荐举学部尚书程公,程公为官清正,素来有胸怀气度,由程公掌院事,无疑可令朝堂更加政通人和。”

“陛下,臣以为,程文德不适合总宪之职,程文德善谀词,好媚上欺下,更会和稀泥,臣担心若让程文德掌都察院,也会同倪嵩一样,使都察院无事,但天下却因此大事迭起!”

夏言也毫不客气地指出了程文德的缺点。

朱厚照见夏言与徐缙又唇枪舌战起来,不由得扶了扶额头,忙道“好了,让英国公与江爱卿发表一下意见吧。”

于是。

英国公张溶先走上前来,向朱厚照行了一礼。

徐缙见此微微一笑,很得意地看了夏言一眼,他现在只等着英国公张溶发言,发言表示支持程文德担任左都御史。

夏言也注意到了徐缙的神色,他也开始暗自怀疑起,徐缙会不会和英国公张溶达成了什么妥协,把英国公张溶拉了过去,不然,也不会这么有信心。

就在徐缙十分期待,夏言十分担忧时,英国公张溶开了口“陛下,臣恳请先让江副使发言,臣还未考虑好。”

“准!”

朱厚照微微一笑,他看得出来,张溶这么说,则说明自己刚才的一番提示,让张溶有了改变内心最初想法的变化,而开始意动起来,考虑要不要荐举自己武臣担任左都御史。

徐缙见张溶说自己还没有想好,也有意外,但也没有失望,心想或许这英国公张溶也在夏言那里得了什么承诺,在犹豫是应该支持夏言提出的人选出任左都御史,还是应该支持自己提出的人也就是二皇子支持的人选出任左都御史。

夏言不由得看了徐缙一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对徐缙的厌恶感。

因为,他看得出来,英国公之所以犹豫,肯定是因为徐缙一方给他施加了压力,不由得心道“陛下三令五申,严禁议政大臣私底下勾结串联,这徐缙还真敢顶风作案!”

夏言敢这么说自然是有底气的,因为他的确没有与辅政大臣张溶与江东私底下有任何勾连,他用的是阳谋,他相信自己只要在明面上直接提出有利于自己和张溶、江东的方案,就能直接达成一致,自然也没必要私底下勾结串联。

江东倒也没想到英国公张溶会请求陛下让自己先发言,但他也没觉得有所谓,毕竟这次关于左都御史之职荐举,他已经有了主意,别说二皇子打了招呼,就是没打招呼,不看二皇子的面子,他也得推荐自己的亲家——程文德。

“陛下,臣荐举程公出任左都御史,程公署理学部期间,素来公正严明,师生莫不赞之……”

江东说了一堆很客观的理由后就坐了下来。

徐缙见江东表态支持程文德,心里自然是很称意的,虽然他已经能猜到江东是支持程文德出任左都御史的,以至于,徐缙还不由得看了夏言一眼,嘴角的胡须抖动了一下,得意之色尽显。

“这个江东,好一个举贤不避亲!”

夏言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倒是没想到江东会如此不避讳举荐自己亲家。

朱厚照看得出来,这次代表商人阶级的清流领袖徐缙在左都御史一官位的角逐上,胜出的概率很大。

当然,这只是在自己这个皇帝没有干预之前。

现在,自己这个皇帝干预了,自然结果不一样。

朱厚照虽然知道皇帝应该搞平衡,不能让一家独大,但他也不愿意清流过大到影响朝廷大政方针的地步。

所以,朱厚照在知道新补阁臣严嵩与夏言联盟后,也不愿意让清流官员去担任左都御史,进而使得徐缙等人有资格和夏言的势力抗衡,甚至压制夏言。

但是,朱厚照也知道不能让夏言势力过大,如果都察院也唯内阁之命是从的话,也会影响自己的皇权。

所以,朱厚照更希望有第三方势力介入,让王朝的政治格局更加平衡,毕竟三角稳定性更强嘛。

“英国公,考虑好了没有?”朱厚照问道。

皇帝朱厚照的提示,让英国公张溶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于是,张溶回道“回陛下,臣荐举原都督同知副总兵现警部尚书杨璘任左都御史!”

“杨璘虽为武臣子弟,但乃京师大学高材生,且曾执掌近卫军军法处达六载,为人刚正,不畏强权,曾敢弹劾总督史褒善不法事,也正因此,屡屡不被文臣所容,致使升迁无门,臣请陛下予以重用!”

朱厚照知道杨璘因为作战导致伤残后转任文职,但也一直未升迁过,如今见张溶提起,便点了点头“杨璘的确是很适合的,众卿以为如何?”

此时,夏言与徐缙、江东三人都是大脑一片空白,都没想到张溶会推荐武将出身的杨璘充任左都御史。

最为惊骇和失望的当属徐缙,他是真没想到英国公张溶会推出一个武将来。

让一个武将担任左都御史,这不是让武将管文臣吗,如此下去,御史言官如何能照拂文臣!

徐缙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不过,张溶却是极为愿意这样的。

他本来还不敢推举自己武臣勋贵系统的官员出掌都察院,毕竟他也知道,左都御史这个官职一直被视作文官才能担任的职位。

但是张溶在得到皇帝陛下朱厚照提示,听朱厚照说不必拘泥于文武和向自己使眼色时,他便开始意动起来,虽然他也的确被二皇子打过招呼还被二皇子暗示自己不要又投弃权。

但是,张溶想到与其讨好二皇子不如讨好皇上,何况讨好皇上还能得到实惠,实现由武臣出任文官高级职位的先例,这样将来武臣勋贵出将入相的希望也是有的,也会进一步改变武官被文臣一直压着的局面。

至于二皇子,在皇帝和自己的利益面前,也自然算不得什么了。

英国公张溶的这个决定注定了他得罪了二皇子,但也的确是迎合了朱厚照,也开始了为自己武官集团争取利益的步伐。

朱厚照不由得笑了,英国公张溶没有选择成为自己皇子的走狗,而是依旧选择忠诚于自己,这自然让他高兴。

夏言在想了一会儿了后,也先站了出来

“陛下和英国公看重杨璘,臣想了想,也觉得杨璘比吴山更为合适,且臣也向陛下请罪,起先推举吴山时,臣是存有私心的,因为吴山乃臣同乡,虽说举贤不避亲,但左都御史一职最看重的就是公正,所以为维护朝廷纲纪,臣认为推举杨璘更合适!吴山乃臣之同乡,即便举荐,也不该由臣举荐!”

夏言这么说,看似给自己请罪,实则是在向皇帝表明自己公正,同时也在暗讽江东。

江东的确不由得脸红了下来,也不由得拱手道“既然如此,臣亦请罪,不该举荐程文德,程文德乃臣姻亲,臣弃权!”

“很好,很好!”朱厚照大笑了起来“众爱卿能明察己过,知耻而后勇,可谓是大明好风气,当然,举贤不避亲,你们也没有错,现在还是议左都御史人选一事,既然元辅改推杨璘,那便是三票,既然如此,拟旨,着警部尚书杨璘为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

“谨遵圣谕!”

夏言先回了一句,以表示他是十分支持杨璘出任左都御史的。

当然,夏言中途变卦,愿意支持武将出掌都察院,也不是真的因为皇帝和英国公张溶有意让杨璘掌都察院,他才不得不随大流。

而是,他还考虑到让杨璘出掌都察院不但迎合了上意,还阻止了徐缙和他背后的皇子想借此掌控都察院的机会,同时,也向英国公张溶卖个好,好将张溶彻底拉入自己的阵营中。

徐缙此时犹如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一般,整个人都是木的。

左都御史居然也不是自己的同党!

居然会是这种结果!

江东无奈地看了徐缙一眼,还朝夏言方向挑了挑眉,意思是“您徐次辅也看见了,不是我江某不想推自己亲家程文德,而是首辅都带头要举贤避亲,还暗讽自己了,自己也不能再徇私情啊!”

“夏言!好一个夏言!”

徐缙现在的确没心思去生江东的气,而很是气愤夏言,他没想到夏言这样一个文官,宁可妥协让武臣出掌都察院也不肯让自己这些清流文官得掌都察院!

因为在徐缙看来,夏言这种行为无疑是对文官集团的背叛,无疑是媚上的奸贼!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是很满意这种结果的。

吏部尚书、新补的阁臣、左都御史,都不是清流文官充任,这无疑使得商人阶级想操控朝政的计划破产。

甚至,还成功让武将执掌了都察院,这意味着开始逐渐形成了武将管文臣,文臣管武将的互相制衡的局面。

不过,朱厚照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廷推舞弊之后,于这次议政会任命新的重臣过程中,夏言这种改革派官员与徐缙这种代表商人阶级的官员的矛盾也被自己利用得越来越大。

夏言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

因为正是夏言的提议,让自己这个皇帝成功通过设立议政处,把商人阶级培养出的大批文官排除在了帝国决策层之外。

不出朱厚照意料的是。

很快,朱厚照便收到了来自御史韩一右便上奏弹劾夏言议设议政处乃违背祖宗成法,意图篡权摄政的行为,且直接言夏言有二十罪状,一一列举的十分清楚,要求朝廷诛杀夏言!且废黜夏言提议设立的议政大臣制度!

夏言设立议政处是明证,而弹劾首辅的奏疏非一般的弹劾奏疏,所以,韩一右的奏疏能抵达御前。

不过,朱厚照也知道夏言设立议政处的建议会遭到天下许多官员的不满,所以,他也有心理准备。

朱厚照对此只有一种处理方式,便是留中不发!

朱厚照能猜到自己留中不发,无非是会造成一种自己这个皇帝过度宠信夏言以至于任由其掌权的舆论。

但朱厚照不是一个在乎舆论攻势的人,所以,即便舆论说自己把偏信夏言,人老昏聩,他也所谓。

倒是夏言对此很在乎。

作为一个大明时代的人,夏言可没有朱厚照这样一个穿越者那么不顾一切,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声誉的。

毕竟大明的人好面子,推崇圣人,推崇君子,人人自我激励要成为君子,被别人赞颂,夏言也不例外,像朱厚照这种不在乎面子只在乎里子的只是少数。

所以,当韩一右的弹劾奏疏一被夏言得知后,夏言就上疏辞官,以此表明自己不贪恋权位,不是一些人口中的所谓有野心的权臣。



第347章 首辅要求廷杖

作为皇帝朱厚照,朱厚照不在乎言官怎么骂,怎么说,反正军权与政权在自己手里,自己想让怎么统治还不是就怎么统治。

但是,朱厚照真正恼火的是,阁辅尚书这样的官员会因为言官造起的舆论而选择辞官。

当然,夏言辞官自然不是真辞,自然是假辞,但也因为这样做,明显是把锅甩给皇帝,意思是自己并不贪恋权位,是陛下需要我,需要让我执掌大权。

当然,朱厚照也不在乎君王名声,见夏言写了辞官疏,只冷言一笑“朕倒是不怕做昏君,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碰上一个不在乎声誉的首辅。”

旋即,朱厚照自然还是驳斥了夏言的奏疏,不准夏言辞官,还让侍从室的御前文人对其好生宽慰了一番。

但朱厚照也没因此打言官韩一右的板子。

夏言对此是很郁闷的,因为他巴不得皇帝为了自己廷杖韩一右,或者直接砍了韩一右脑袋也好,也或者最好是把韩一右下诏狱扬言要处死,然后他来求个情,免个死罪,表示自己这个首辅还是很宽宏大量的。

但朱厚照没有再这样做,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现在又不是朕登位初期,掌权未稳时,岂能让你们做了君子,只让朕一人落了骂名,夏言啊夏言,朕让你们对抗清流,何曾没有让清流对抗你们的意思,无论如何,国家要求的是平衡,想做权臣就做权臣,何必要装出自己没有权欲的样子。”

朱厚照暗自感叹了几句,就依旧在深宫中钓鱼,或者没事微服走访一下民间。

但夏言也有自己的办法,便是不停地上辞官疏,目的自然是搞烦皇帝,意思是皇帝你不重惩韩一右,我也就辞疏上个不停。

而韩一右这些言官也不愿意就此罢休,皇帝你不处理夏言,我弹劾夏言的奏疏也上个不停。

朱厚照一开始也一边继续驳回着夏言的辞官疏,也一边对韩一右等弹劾夏言的行为也置之不理。

但久而久之,朱厚照的确是烦了,甚至是很恼怒,因为把国家大事搁置在一边,却整天处理这些辞官和弹劾的鸡毛蒜皮之事上简直是在怠政,也是在耗费国家公权!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辞官疏和弹劾奏疏一直这样上个不停,也很浪费国家公共资源,毕竟奏疏纸张也是要钱的。

朱厚照知道自己要是把韩一右抓进诏狱里,打了韩一右板子,夏言才会高兴。

但他也的确不愿意把自己的皇权拿来替首辅打抱不平,也不想被首辅利用。

朱厚照已经不是年轻的时候,而且现在的他也不是不明白这些官员们彼此这样争斗的内因,自然也不会只凭表面上的好恶先把言官杀了再说,为自己信任的大臣出口气。

毕竟这样,杀了倒是杀了,但也会让被自己信任的官员开始变得肆无忌惮,以为自己真的好糊弄,逼得自己又要大开杀戒,走马灯似的换人,使得朝政难以一直风平浪静。

这些年,好在自己这个皇帝以前还年轻,尽管弄得朝堂血雨腥风,但对外扩张和对内改革的大方向没有变,把持朝权的也都是干实事的改革派官员。

即便是夏言也是改革派官员,即便自己现在真的替夏言出了头,也没什么影响,让改革派官员把持朝政,对帝国大方向而言没什么问题,犹如万历初期让张居正专政一样。

但朱厚照现在不希望把对立的官员的政治斗争搞得太激烈,步入老年的他开始认为,要让帝国平稳过度,维持政治清明,得让这些官员彼此互相监督,不能把任何一方打压得太狠,尤其是后世的君王继位更需要自己给他们留下一个平衡的政治局面。

不然,就会跟自己年轻时候一样,满朝都是清流当政,岂不会为王朝内部动荡埋下祸根?

但皇帝有皇帝的想法,内阁首辅夏言也有他自己的想法,而徐缙等代表商人阶级的官员也有自己的想法。

夏言想逼皇帝打压言官,进而打击其背后的徐缙等文官。

而徐缙等文官又想利用言官制造舆论逼迫皇帝打压夏言,进而否定议政处制度。

朱厚照一时间被逼的必须有个态度,这让他很郁闷,既郁闷夏言为什么就不能别管这些舆论好好干事,也郁闷这些言官能不能消停一下,别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一日。

因关税收入增幅再次下降,让朱厚照意识到对外他国对白银外流限制可能已经更为严厉,同时,国内走私贸易也许会变得更为猖獗,便让内阁首辅夏言主持户部官员与国税局官员召开廷议,讨论如何处理这两件事。

但一开始廷议,户科都给事中鲁恭就先站了出来“陛下,臣有奏本弹劾夏言专权擅政,包藏谋逆祸心,且勾结武臣,祸乱朝纲,请陛下诛夏言,废议政大臣,撤销议政处,恢复先帝所遗之廷推制度!”

“陛下,臣也附议,首辅夏言党同伐异,以勾结其走狗闻渊,贬黜异见之臣,大开后门,其心可诛!”

国税局右侍郎闵献也站了出来。

“弹劾官员乃是都察院之权,现在议的是关税收入增幅下降的事,都给朕退下去!”

朱厚照冷言说了一句,他的底线这些人闹归闹,但不能影响朝廷正事。

而朱厚照说后,这些对夏言不满的文官倒也安静了下来,但徐缙这时候则微微一笑,他知道这样是不可能让皇帝厌恶夏言的,要想让皇帝厌恶夏言,只能不停弹劾夏言,然后逼得夏言反击,到时候让皇帝就会厌恶夏言没有肚量,不配为宰辅。

所以,徐缙向自己的亲信之一,户部云南清吏司郎中张隗使了个眼色。

于是。

张隗便站了出来“陛下,臣弹劾韩一右、邓栋等诬陷元辅,陷害忠良,捏造歪曲事实,名为匡正朝纲,实为其谋私之举!臣请陛下罢免这些目无法纪之言官,仿当年之举,以铁血惩宵小!”

“陛下,臣附议,元辅夏言实乃国之干臣,大明无元辅佐政,天下岂能有此太平,而这些小人如韩一右等辈不知恩义,沽名钓誉,擅加弹章,不杀不足以正臣心啊!”

审计署福建司的郎中柳都宇也站了出来。

朱厚照冷眼看了夏言一眼,他没想到夏言也和其他非改革派的文官们学,居然也在这种朝堂议事的时候来攻讦政敌。

自己这个皇帝拨冗前来参加朝会,难道就是来看你们彼此争斗的吗?!真是荒唐!

夏言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帮官员帮他说话,这倒让他有些觉得意外,心想自己好像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夏言甚至有些想帮一下这些帮自己说话,还替自己弹劾那些弹劾自己的官员。

但当夏言注意到皇帝朱厚照那凌厉的眼神时,才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仿佛被人浇了盆冷水一般,开始意识到这也许不是人家的好意,是徐缙这些人在故意以此挑拨自己和君王的关系。

一时间朝堂上吵得越来越凶,弹劾夏言的官员指责护夏言的官员是夏言的走狗,而护夏言的说弹劾夏言的官员是小人。

而这些人吵的越凶,徐缙内心是越高兴,尤其是当他看见皇帝朱厚照那越来越黑的脸色时。

徐缙想要的就是借着朝会的机会,通过演这一场弹劾夏言与护夏言的戏给皇帝朱厚照看,让皇帝朱厚照逐渐讨厌夏言,至于关税增福下降与走私猖獗的事,他才不关心,甚至也不愿意让这件事被朝廷重视,因为走私与逃避关税的无疑就是自己背后的商人阶级。

朱厚照这时候的确是很生气,他既不清楚为何这两派要在这个时候不论正事却互相攻讦起来,也不清楚这到底是谁在主导这一切。

但朱厚照很讨厌这种不是由自己掌控的局面,所以,他已经在快要到龙颜大怒的边缘。

“陛下!请恩准臣来主持这个局面!”

夏言知道这时候不能让这种争吵在持续下去,无论这些为自己说话的文官是好意还是故意,这个时候越是这么吵下去,陛下会对自己越不满,因而,便趁着两边对骂得歇了口气时,就立即站了出来,大声说了一句。

“准!”

朱厚照见夏言这个时候敢于站出来,也很是欣慰,忙答应了下来,如果夏言处理不好这件事,他会先杀了这些文官。

“安静!”

夏言大声喊了一句,在场的官员都安静了下来。

但在这时候,鲁恭大声喝道“我呸!尔乃奸臣!岂能容忍你在这大殿之声喝斥百官!”

夏言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是维持不了这朝堂持续,皇帝陛下就会考虑换个首辅。

有时候做首辅就得替皇帝背锅,做皇帝的影子,得替皇帝想干而不能干的事,不能真指望皇帝会站出来会自己主持局面,尤其是皇帝现在越老,越愿意在背后支持自己,越不愿意让自己这个首辅全身而退,而让皇帝落一身骂名。

夏言决定了,自己也不要什么面子了,还是跟皇帝陛下学习一下,与其逼着皇帝替自己出头,不如自己替自己出头,也别指望着皇帝替自己出头让这些人下诏狱然后自己求情捞名声,现在的自己要想保住权力,只能和这些言官彻底决裂,彻底不要了这名声!彻底成为一个奸臣才行。

于是,夏言在看了这鲁恭一眼后,直接转身对朱厚照请求道“陛下,鲁恭扰乱朝堂,干扰政务,臣请陛下恩准锦衣卫将鲁恭罢官夺职!逐出朝堂!”

朱厚照点了点头“准予爱卿所请,将鲁恭夺职,逐出朝堂,着吏部注销其官身!”

在场的文官们都被惊呆了,都没想到夏言在朝堂上会直接要求皇帝将鲁恭夺职。

给事中邓栋这时候也要站出来,替鲁恭分辩,而这时候,鲁恭自己倒也先吼了起来

“陛下!臣并未干扰政务,扰乱朝堂,臣只是不容奸臣蒙蔽圣上,奸臣夏言挟陛下之恩宠,在御前专横跋扈,可谓目中无人,臣请陛下诛杀奸臣夏言,以正朝纲!”

“陛下,鲁恭不但不知己过,还污蔑上官,更意图胁迫君上,臣乃内阁首辅,有权主持朝廷内政之秩序,当应从严处理,请陛下恩准臣请动锦衣卫廷杖鲁恭六十!”

夏言也毫不示弱地说道。

朱厚照继续点了点头“准夏爱卿所请,将鲁恭拖出去!”

于是,锦衣卫便走了过来,把鲁恭拖了出去。

鲁恭继续大骂夏言。

但没多久,便是棍棒噼啪之声响去,足足六十下。

在场的官员都还没反应过来要救鲁恭,但就在有人要站出来时,夏言直接问道“也有要扰乱朝堂,误国乱政,想被廷杖且被罢官夺职的吗?”

如今夏言这么一问,众人怕受廷杖又不想丢官,更兼夏言威势凌人,也没人敢站出来。

徐缙也惊骇不已,但也暗自感叹夏言也果然非简单的人物,为了保住陛下的宠信,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竟也敢放弃名声,不惜在朝堂上打人!

当然,也有年轻而冲动的官员看不惯夏言这种朝堂上专横跋扈的行为,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想站出来继续参劾夏言。

但这时候,严嵩忙站了出来“元辅所言极是,下官等不敢误国,元辅是遵陛下旨意主持局面,鲁恭罪有应得,下官认为,吾等当立即议正事,以不耽误朝廷要事!”

严嵩一开始也惊骇夏言为何突然在朝堂上要求皇帝动用锦衣卫打人,做出如此疯狂的行为!但旋即,他也知道皇帝陛下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让朝堂上安静下来,让朝臣们议正事而互相攻讦,而夏言这样做无疑是对的,无疑是会让皇帝陛下满意的。

因为皇帝陛下才不会在乎你怎么做,只要你能让朝堂安静下来,让朝臣干正事就行。

所以,严嵩这个时候抢着第一个站出来迎合夏言,看上去是在迎合夏言,实际上在顺着皇帝朱厚照的心意做。

甚至严嵩也知道皇帝朱厚照肯定是愿意看见内阁首辅位居百官之首的,所以,他自己尽管已经是内阁三辅,也自称起下官来,表明自己是唯夏言马首是瞻的。

当然,他也要有个小心思,知道自己这样唯夏言马首是瞻,甚至连其当堂杖责朝廷命官都不反对,肯定会让徐缙等文官也瞧不起自己,而更恨夏言的专横,而这样对他严嵩无疑是更好,毕竟只有徐缙与夏言斗得你死我活,他才能渔翁得利。

徐缙这时候的确很厌恶严嵩这种立即站出来替夏言开脱的行为,不由得暗自骂了一声“走狗!”



第348章 内阁次辅徐缙坐了冷板凳

当然,徐缙也不得不顺从皇帝心意,开始议正事,所以就主动说道“陛下,臣也附议,眼下还是先议正事为重,臣以为关税增幅下降,非是走私贸易猖獗之过,而是朝廷税赋重,商人盈利空间减少,而出海积极性不高之故!”

虽然徐缙等商人阶级代表官员没兴趣讨论关税与走私的事,但皇帝要议这事,他们也只能提出自己的观点,所以的问题都可以归结为一点,那就是税太高了,重点是商税太高了!

又是减商税!

朱厚照发现以徐缙为首的许多文官除了攻讦朝臣搞内部政治斗争外,一谈及朝廷正事,都万变不离其宗的要减免商税。

东西部百姓贫富差距过大,要减免商税!

西班牙屡扰大明百姓,要减免商税!

土司与汉地百姓矛盾加剧,要减免商税!

如今关税增幅下降依旧是因为商税增加,要减免商税!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徐缙这些文官此时还没有什么明确而详细的主张,最一致的主张就是减税,没有建立一个团体的意识,也没有想彻底掌控统治权的目的,更没有明确的目标。

这与自己的忠君社不同,忠君社除了没有要造反的目标外,该有的都有。

话转回来,朱厚照知道出身商人阶层的文官们是很想朝廷减税的。

可是,朱厚照清楚这税是不能减的。

因为大明已经免除了天下徭役,还把农赋减低了许多,甚至关外考虑到小冰河气候对北方农业的影响,不但没征收农赋还倒给一些农户补贴。

所以,大明要想维持中央朝廷财政充裕的局面,继续加大对基础建设的投资,和强大军队的维系,以及科研的投入,只能依仗商业贸易上的征税收入。

而且事实上,大明的商税也不算重,只是比以前三十税一的比例加了一些而已。

但对于帝国这些由地主转型为资本家的士绅们而言,习惯了较低农赋甚至还可以随意避开税赋的他们还是不习惯每年缴纳大量税赋给朝廷。

可每年这些士绅缴纳得多,但他们赚的也不少。

所以,要说这些士绅不自私,那肯定都是假的。

但偏偏他们在朝堂上每每都在扮演着大公无私、正义清正的形象,还有一大帮也出身优渥的官僚世家子弟争相附和。

所以,朱厚照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越是得朝廷之利的阶层越是不愿意为朝廷付出,这就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

话转回来,这时候,徐缙的话一落,审计署的尚书丛兰便站了出来“陛下,臣认为关税增幅下降,不是税重所导致的,因为大明实行的商税并不重,审计署有明确的统计数据,出海的商行,即便经营最差的,也能盈利四五倍,所缴纳税赋根本不至于使其不愿出海经商;

故臣认为,关税增幅下降,还是走私猖獗导致,这也证实了锦衣卫所奏,近来海上海盗滋生,倭寇大增的现象!”

张隗也站了出来“陛下,臣认为从公所言有失偏颇,即便是走私猖獗导致,那也是朝廷商税过高导致,以至于逼商民为盗。”

“关税收入关系大明国库之收入,而如今商税本不算高,若如再减,只会使得国库钱粮不济,钱粮失衡,而商民避税走私为盗,其根因非为税重,实为自私之故,或仗着有地方势力支持,置王法于不顾,故儿臣认为应当严打!以正国法!以保障国库之收入!”

户部尚书朱载垒也站了出来,对于如今这走私猖獗之事,他也从民间得知许多,知道有很多沿海官绅再给某些走私海盗充当保护伞。

而如今,朝堂上一些文官却依旧执意要把走私越来越猖獗的现象掩盖下去,这让他也有些看不下去,忙也接过话来。

“父皇!皇兄所言,儿臣以为不妥,治国切忌用暴政,当施仁政,商人走私为盗,不应严打,不然恐引起民变,故儿臣认为,关税增幅下降是在所难免之事,朝廷应顺势而为,与其再夺商民之利,不如开源”。

二皇子朱载塗这时候也站了出来说道,他知道自己皇兄朱载垒的政治观点肯定不会让大部分文官士绅所喜,所以,他便偏偏附和着这些大部分文官士绅的内心想法,以获得这些人的支持。

徐缙等一开始见朱载垒要求严打走私,的确也都心里很不乐意,毕竟他们这些南方士族大户,都是走私犯,真要严打,自己这些人还怎么活。

而二皇子的话则让他们很满意,不以暴政打击走私,无疑是对他们有利的。

国税局右侍郎闵献也站了出来,附和道

“陛下,臣认为二皇子所言甚是,与其夺商民之利,禁绝走私,以致激起民变,不如让利于民,并开源,毕竟商人亦陛下之子民,而如今务工者日益多,且收入也日渐增多,但却只享受朝廷与商行提供之保险福利待遇,而缴纳少量赋税;

故,臣认为当让这些务工者也承担一定量的税赋,即个人所得税应调高,譬如征收加班税,以遏制百姓争先加工的现象,这也是为他们之身体健康考虑,不然这些百姓长久辛劳下去,恐使帝国国民身体素质下降,且亦使家庭不和谐!”

朱厚照很想笑,现在大明的工人是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所以,大明要求工厂主在八小时之外,如果需要工人加班,需要给工人更高的工作待遇,而加上大明的工人获得劳动的报酬基本原则是做得多得到的多,因为大明的工人薪酬制度最开始来源于朝廷来自于朱厚照按量计酬而不是按天计酬的原则。

所以,现在大多数工人为了挣得更多,都会拼命加班。

而厂主坊主们也乐得如此,他们自然希望工人们加班多干,只是不愿意让工人得到太多利益,以至于一些人要求征收加班税,以遏制工人加班,目的让工人更健康。

只是,朱厚照没想到,今日的朝堂上,居然还真的有文官提出来要征收加班税。

“保障务工者与务农者利益是忠君社基本原则,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征收加班税,亏你们想得出来!”

夏言忍不住大声斥责了起来,然后向朱厚照禀道“陛下,务工者乃城镇中无地甚至无房之百姓,生不能得一席安稳之所,死不能有一垄归根之墓,全靠自身勤劳而得以衣食无忧,如今若征收其加班税,无疑减少其收入更使其难有居所以致培育子女不说,还会降低其消费,大明之商贸将会大减,国库收入只怕不会因征收加班税而增加还会因商税收入减少而减少!”

“庶民之家温饱足矣,治国当戒奢以俭,何必要求美屋华舍,庶民之子识字读书已是天恩,何必请名师进名校以求贤达,若事事与富者比肩,岂能幸福快乐!故臣认为,加班税若征收,不会影响庶民收入,反而可以促进庶民节俭!”

徐缙这时候反驳了夏言,他很看不惯夏言这种要把务工者与务农者放在首位的理论,但他也不好直接反驳,毕竟这已经是天下公论,只能用所谓崇尚节俭的美德来作为自己发表自己观点的理论基础。

朱厚照没想到讨论一个关税与走私的事,会讨论到该不该征收加班税的地步,一时不由得说道

“好了!诸位爱卿之言论朕已经知晓,这是内政,自然当由内阁决策,夏爱卿,你们内阁把今日朝堂上各位爱卿的言论整理综合一下,然后整理成一个最终决议,上承于朕。”

说后,朱厚照便命令退朝。

就这么结束了?

闵献与张隗等不由得惊愕地腹诽了一句,心想自己正要再辩几句,把朝廷应当重商的理由说上几句呢,怎么陛下就不愿意听了。

但现在,朱厚照除了了解一下下面群臣的意见外也的确没有要亲自做决策的意思,而是让依旧让内阁代理自己的内政决策权。

于是。

闵献与张隗等也就只好看向了徐缙“徐阁老,还请替天下商民主持公义!”

徐缙点了点头,不用他们说,他也是知道的。

夏言与严嵩这时候已经先去内阁值房,在路上,夏言不由得对严嵩说道“严公,你应该明白,你是靠惠济天下农民起家的,而大明在很多时候,这农民与工匠是不分的,回乡就是农民,进城就是工匠,所以,内阁关于整顿海贸,打击走私以及促进关税增收的决策,就由你来安排人拟如何,老夫相信你会天下耕作者考虑的。”

“下官明白,请元辅放心,下官着人拟好后便给您看看”,严嵩说道。

内阁中书见夏言与严嵩走来,倒是恭敬地行了一礼,但夏言并不理会倪元林,因为他知道倪元林一直唯徐缙之命是从,而严嵩倒是笑了笑。

倪元林已经知道了前殿的事,所以,忙主动过来,询问着夏言“启禀元辅,今日之朝议,下官该如何拟?”

夏言依旧没理。

倪元林苦于徐缙没来,只得看向严嵩。

严嵩半晌后,才道“你歇着吧,让肃卿来。”

于是,内阁中书高拱忙走了过来“请阁老吩咐。”

徐缙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见倪元林恍若没什么事一般,也知道倪元林肯定是被冷落了,心里也有些感同身受,他能猜到自己即便是内阁次辅,但现在内阁三位阁臣中,夏言与严嵩结盟后,自己这个内阁次辅也是形同虚设,自己想替商人们争取利益都没法。

倪元林也是一肚子的不满,本来作为内阁中书的他,应该是很有权力的,毕竟在帝国中枢做事,但现在的他不但因为自己父亲的落马而无升迁之机会,更因为,自己和徐缙走得近而被首辅与三辅排斥。

再看见徐缙作为次辅也被晾在一边,也就不由得发起了牢骚,向徐缙行礼后

“次辅,下官着实不明白,既为都为阁臣,为何不商量着决议,何况您还是次辅,而那高拱才进内阁做中书没几天,就让他来草拟决策疏!这官当的实在是憋屈!”

徐缙没有理会倪元林,直接进入了自己的值房,他知道倪元林这是对夏言不满,但他其实不仅仅是对夏言不满,而是对皇帝不满。

他知道夏言能一直这么得意,和皇帝支持他不无关系。

当然,徐缙也不敢有弑君的想法和动机,但他知道皇帝能一直把自己这些文官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真正原因不是有夏言这样的走狗,而是皇帝一直利用西厂这个机构,在监视着自己这些文官。

“必须让陛下撤销西厂!即便不能撤销西厂,也要让西厂的人不敢这么放肆!”

徐缙如此这么想道。

于是,他也没再坚持减免商税的事,而是写了一道言西厂之利弊的文章,他也没有直言西厂不应该有,而是把利弊分析出来,他相信文官们会明白自己的意思,而加大对西厂之弊端的宣传。

徐缙不拿夏言说事,而是拿西厂说事,无疑是一种很好的反击方式。

因为,东厂也好,还是如今的西厂,各阶层的人,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对此是颇为不满的,既有对西厂的执掌着是内臣宦官的歧视的原因,也有都不愿意被时刻监控着的原因。

所以,民间也有很多人开始因此针对西厂说事,开始披露西厂各种弊端,甚至直斥西厂高忠的罪行,还直接要求皇帝陛下应该取缔西厂。

朱厚照自然不会从了这些人的愿,西厂现在是他监控士民的手段之一,如果没有西厂,处在深宫的他无疑少了双眼睛,所以,朱厚照自然也不会从民之所请,取缔西厂。

徐缙也知道皇帝不会取缔西厂,但他依旧会暗自蛊惑人继续攻讦西厂,目的只有一个,让执掌西厂的人感到害怕。

西厂提督高忠的确很烦,烦的是对他的负面评论越来越多,仿佛他就是国之大贼似的。

可事实上,他也没抓过几个人,而且一直抓人其实是东厂与锦衣卫。

高忠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使诡计,但他也的确担心,在久而久之后,陛下会真的相信了这些谣言,或者因为民间舆论的原因而不得不对自己进行处置。



第349章 真正想对付的是皇上

朱厚照批准了内阁呈递上来的关于严打走私的决议,且由议政处荐举,最终任命朱纨提督闽浙军务,巡视沿海,打击走私。

大明的海疆甚广,沿海大族又多,所以,即便夏言之前打击过一次走私,但随着官商勾结现象加剧,以及人类逃税避税的本能,使得如今走私现象也就更为猖獗。

当然,也跟外界环境有关,日本等国开始的“贸易限制”和日本国内的战争,导致大量浪人开始进行走私贸易。

而恰巧,随着大明开海多年,沿海富户数量越来越多,这些富户士绅也就与这些浪人合作起来,逐渐使得走私再次猖獗起来。

朱纨这次打击走私,朱厚照能猜得到,他肯定会遇到很大的阻力,毕竟朝野之间有很多官员的家族都是靠走私获利的。

但帝国的皇帝与其他参股国家的大家族们把持朝政,他们是不愿意流入大明的财富就这么白白被南方的士族通过走私的方式夺走的。

而皇帝与其他大家族们又与工人、农民联合而组成的忠君社牢牢控制着帝国的大权,所以,无论如何,朝廷如今还是做出了要打击走私的决策。

而朱纨也必须替朝廷完成好这个任务。

无论是对夏言的攻讦,还是对时政有多么不满,代表商人阶级的许多文官们依旧只能捶足顿胸,而无可奈何。

朱厚照也依旧继续当着这个强大帝国的皇帝,且看着他的帝国在工业化的道路上越走越前进。

大明科学院的工程师成功利用电磁感应现象制造出了发电机,在蒸汽机车已经开始在大明帝国的大江南北各大城市间穿梭时,而让民间百姓无不惊叹之时,很多人也不会想到,大明已经快要迎来他的电气时代。

但这时候的发电机还不能提供足以能够应用起来的电流量,还得继续改进。

不过,朱厚照还是很关注着发电机的应用过程,毕竟一旦发电机一旦应用起来,也就意味着大明将来可以实现电能照明与电能驱动。

随着自然科学的普及,民间对电学研究进展关注的人也很多,甚至也成为了民间讨论的热门话题。

而在民间热烈讨论的话题除了关于电学的研究进展外还有一个便是俞大猷率领的远征军可能已经在海外建国,要不然不可能这么久还没传回捷报。

朱厚照不知道这个关于俞大猷已经在海外建国的消息是从什么时候传起来的,虽说是空穴来风,但却也传的有板有眼。

随着全球贸易的展开,大明帝国的百姓也有了全球化视野。

在海外建立国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基本上都是皇帝朱厚照钦封,而由宗室勋贵去建立的,将领自率军队去海外建国自然是被视为叛国的。

朱厚照一开始自然也是不相信的,而且,他也知道俞大猷作为历史上忠诚的名将,应该不会有自立为帝的野心。

但随着时间越久,朱厚照在没听到关于远征军的消息后,也渐渐觉得有些不对。

当然,朱厚照不是说真的怀疑俞大猷有在海外自立为帝的野心,虽说以大明军队现在的实力,随便一个将领拉上一支队伍去海外建一个强国完全没有问题,但大明的富庶与强大的向心力也不是说谁想自立出去就能自立出去的。

朱厚照觉得不对的是,这个谣言随着俞大猷远征西洋后的时间越久就传得越热,甚至一些官员已经开始上奏要求朝廷派更多的锦衣卫查明真相,搞清楚,俞大猷有没有在海外建国,毕竟大明眼下在用很多资金给俞大猷提供后勤保障。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突然传起这样的流言来,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想搞事”。

朱厚照不由得暗自说了一句,旋即,就继续关注科学院的电学研究,他相信蛇终究会自己出洞的。

不出他所意料的是,没多久,御史阮贵上了一道奏疏,竟然是参劾高忠与俞大猷密谋造反,而且这阮贵还详述了这高忠与俞大猷的造反计划。

首先是俞大猷会先利用远征西班牙的机会在海外建国,然后高忠在朝中为其打探消息,等高忠密谋害死皇帝后,俞大猷才率兵回到大明,与高忠里应外合,灭亡大明。

当然,这阮贵也不是信口胡说西厂提督高忠和俞大猷勾结在一起,而是有实证,实证就是高忠与俞大猷都曾在大明陆军指挥学院学习过,而且还曾经是同窗,甚至还有诗文唱和,甚至还有高忠自己与俞大猷联和造反的一些信件来往,还有来往信使的口供证据。

要不然,作为左都御史的杨璘也不会把这样一件看似子虚乌有的事慎重上呈给皇帝朱厚照。

朱厚照看到这封奏疏后是既惊讶,又觉得好笑,惊讶的是高忠与俞大猷居然还有联系,好笑的是,如果高忠真欲谋害自己,去海外扶俞大猷为帝,充其量也不过是像现在这样当一个内廷大珰。

所以,朱厚照不知道高忠如果真想要谋害自己,动机会是什么。

朱厚照虽然在感性上开始有些谨慎起来,但理智上,他也没有做出任何行为,依旧让高忠掌着西厂。

但是,高忠自己倒是吓得不轻。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高忠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帝王都是多疑的,也听说过和亲眼见过前几代大太监因为谋逆的下场,所以,现在他是真怕皇帝陛下因为这件事怀疑自己。

当然,高忠也不笨,知道这是一些想威胁自己的文官们在暗中使计,想陷害自己。

所以,高忠还是忙来到了朱厚照这里,直接跪在了朱厚照面前,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陛下明鉴啊!老奴自幼便入了宫,受陛下的恩惠长大,后来从内书堂读书出来才去了大明陆军指挥学院,但为的是护卫陛下啊!何敢有半点不臣之心!呜呜!老奴不知道是哪些憎恨老奴的文官们在背后诬陷老奴,弄地老奴是有口难辨,有冤难诉!老奴不知该以何自证清白,今日只在陛下眼前磕头磕死,以证忠心,还望陛下知道内臣一片忠心。”

咚咚!

咚咚!

咚咚!

……

这高忠说着就在金砖猛地磕了起来,磕得额头到处都是鲜血。

朱厚照见此忙扶起了高忠:“起来!朕焉能不知你的忠心,你是高凤的干儿子,继承的是高凤的股产,朕谅你也没那份胆量!”

朱厚照说着又劝了几句,这高忠才转而感激朱厚照。

不过,高忠的话也提醒了朱厚照,让朱厚照意识到这件突然传起来的流言蜚语可能真的是一些别有用心的文官在背地里作祟,而目的可能就是西厂,可朱厚照一时还真不知道这些人这样玩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朱厚照能确定的是,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取缔西厂的,绝对不能!

……

高忠知道自己这么一通表演,陛下是不会怀疑自己了,而自己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而且,高忠还不由得对自己最信任的清客同时又是自己曾经授业恩师万铨说道:

“这些歹毒的文人士大夫,没的在背后里瞎嚼蛆!就因为咱家和俞大猷曾是同窗,这些人竟瞎编咱家与俞大猷勾结要造反,你说说,这些人连这也编的出来,幸赖陛下英明,不至于被这些人诓骗了去!”

“陛下虽然英明,但公公以后还是得注意一下,如今陛下年纪越发老了,保不住您一世富贵,这些文官将来保不齐有得从龙之功的,所以,以晚生看,他们这样做倒也不是想陷害您,而是借此想提醒您,不要因为是西厂提督,就把事情做的太过分!”

这万铨这么一说,高忠不由得眉头紧锁了起来,良久后才喟然一叹:“你说得对呀!”

……

朱厚照自然也想到过即便是内宦太监也会有明哲保身的动机,但事实上,他也一直没有把操控朝廷的希望只放在宦官身上,朱厚照相信自己培养起的一些代表庶民与国家利益的文官不会坐视一些别有用心者如此造谣。

即便不这么想,在朱厚照看来,俞大猷既然能被人造谣为有意在海外建国,那么肯定也会有人帮助俞大猷。

无论如何,作为皇帝,朱厚照要做的就算静观其变。

……

这一天,夏言也不由得对严嵩提起了这事,且说道:“俞大猷海外建国这种流言蜚语都能炒热起来,看得出来,徐缙这些人依旧是不甘心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次又是打得什么算盘。”

夏言自然也不是笨人,他知道自己在建议皇帝陛下设立议政处,甚至配合皇帝支持武臣成为议政大臣,进入帝国决策层,还屡屡挫败徐缙等清流文官的阴谋,肯定已经被这些人视为仇敌。

韩一右等言官等对自己言辞激烈的弹劾奏疏就是明证。

所以,夏言现在一直在警惕着这些清流文官会不会迫害自己,即便是如今俞大猷海外建国的传言,都会让他往这方面想。

严嵩不由得宽慰着夏言:“元辅且放心,以下官看,这背后传播这传言的人还真的不是针对您,而是直接针对皇上的,要不然也不会往西厂的高公公身上泼脏水。”

听严嵩这么一分析,夏言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笑了起来:“难不成这些人还想扳倒高忠,让陛下取缔西厂不成?”

“他们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他们这样做,至少可以让高公公以后做事难免不得不考虑他们的感受,这些想为商人减税的官员们,本来是想借这次廷推实现彻底掌控朝权的,结果,因为西厂,让陛下得以有机会通过《皇明报》曝光,而引起庶民出身的官员士子们不满,才也因此,元辅提出设立议政处,改变廷推制度,而让他们许多同党不但被处决罢黜,甚至还没有机会重新上位。”

“可见,这徐次辅也知道这次他们的失利的根就在西厂还有一些迂腐的书呆子官员,如那个海瑞,所以他们自然要先对付西厂,只怕将来那个海瑞,还有那个杨继盛,会被他们重点打击!”

严嵩分析道。

夏言点了点头,他发现严嵩虽然性格懦弱了点,但也的确很有见地,对时局分析的很明白,一时间也更加笃定自己推举严嵩入阁是正确的。

……

眼下正逢着京察的日子,而闻渊又刚好才升为吏部尚书,而为人又恰巧刚正严谨,所以,便亲自对需要考核的一批京官的考核结果进行审核。

闻渊这时候恰巧翻到了《皇明报》主事海瑞,见海瑞的考核结果是“革职”,便问着文选司的郎中艾礼:“这个海瑞是何缘由革职?”

“回大冢宰的话,这个海瑞为官傲慢浮躁,极为狂悖,于上司眼中风评极差,其上差新闻司员外郎陈典说,海瑞甚至屡屡以污秽之语骂他,故宜革职。”

闻渊点了点头,便亲自记录了下来,毕竟海瑞是《皇明报》主事,而他也知道最近这廷推舞弊的事被揭发就是由海瑞所主管的《皇明报》所揭发,心想这海瑞或许浮躁,但也算干吏,便批改道:“念其刚正,改贬南平县教谕。”

艾礼见闻渊没有选择将海瑞革职,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一日,刚巧是议吏部左侍郎的人选位置,闻渊虽不是议政大臣,但因为是吏部尚书,所以便也出席主持廷推。

不过在廷推结束后,徐缙喊住了闻渊:“闻公留步,不知闻公可知《皇明报》主事海瑞?”

“自然,徐阁老有何见教,请明示”,闻渊回道。

“徐某不敢造次,只是这海瑞,还请闻公务必将其革职,此人与西厂颇有勾连”,徐缙说道。

闻渊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朱厚照没多久就从闻渊这里收到了一批京察名单,却赫然看见海瑞在被革职之列,不由得问着闻渊:“为何海瑞被革职。”

“回陛下,文选司郎中艾礼言海瑞浮躁狂奔,其上差新闻司员外郎陈典也屡言海瑞不敬,初审为革职,臣考虑其性子刚直故改为贬为南平县教谕,而徐阁老前日言海瑞与西厂有勾连,故臣思虑再三,将其改回为革职。”

闻渊如实回道。

一旁高忠听后不由得吓得一身冷汗,心想这徐阁老好狠,言海瑞与自己西厂有勾连,这不是说海瑞交结内臣吗,这可是凌迟的罪啊,闻公倒是好心肠,为保海瑞免于被小人所害,而不得不将其革职,只是没想到陛下为何单单注意到了海瑞这么一个小官。

朱厚照听后笑了笑,他算是能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直接吩咐道:“重新拟一下,海瑞改升新闻司员外郎兼掌《皇明报》,另兼领监察御史!那个叫陈典的,气量狭小,革职!还有那个艾礼,一并革职!弹劾倪嵩那个监察御史杨继盛升为文选司郎中。”

第350章 清流受排挤与海瑞升官

朱厚照虽然还单独召见过海瑞,但凭着对历史的了解,他知道海瑞这种理想主义者,很多时候是不容于整个文官集团的。

这一世的海瑞虽然没有像前世那样在中举多次未中进士后去南平县当了教谕,但明显风骨没有改变,不然也不可能会因为其曝光廷推舞弊一事,而被革职。

但朱厚照不是嘉靖,了解海瑞的他才不会让这样一个理想主义者离开帝国的权力中心,也不会将他明升暗降,只作为一个清官的招牌。

新闻司员外郎陈典一边品着茶,一边问着自己的亲信小吏:“吏部的令旨下来没有,那个海瑞革职了没有?”

“还没有吏部那边的消息,大人放心,这个海瑞是跑不了被革职的,他这种人要是能在官场上混下去,那这正德朝就真的跟前朝不一样了!”

陈典说后就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海瑞读死了书的,能有什么前途!”

这时候,一官吏来报:“大人,吏部文选司的杨大人来了!说是专门找您的!”

吏部的官员来,自然是关于升迁贬黜的事,陈典也不得不忙站起来,整肃了一下官服,但颇有疑惑地问道:“文选司的杨大人?艾郎中呢?这是怎么回事?”

“兴许艾郎中已经高升,不管怎样,吏部的人来了新闻司,既然还说是专门找您的,没准就是大人您也要升了,下差在这里先恭贺大人了!”

这亲信小吏说着就先朝陈典躬身行起礼来。

陈典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亲信小吏说的对,自己一直为官颇懂规则,给徐阁老和艾郎中等送了不少礼,如今再怎么说也得往上挪挪位置。

于是,这陈典便也怀着激动的心情,走了前来,准备接旨谢恩。

吏部文选司郎中杨继盛一见到陈典也不寒暄,准备开始念旨。

陈典见履任吏部文选司郎中的是杨继盛,心里倒也没有觉得意外,毕竟他也知道杨继盛因为弹劾倒了左都御史倪嵩,可以说因此得到了很大的政治资源,升为文选司郎中也没有什么意外。

但陈典不服的是,这杨继盛也不过比自己大半级,却见了自己丝毫没有瞧得上自己的意思,连寒暄一两句的意思都没有,心下有些不喜,暗自嘲讽道:

“哼,一个靠弹劾上官而上位的沽名钓誉之辈!别以为你现在高升了就神气,倪嵩的门生故旧岂会肯轻易放过你,你且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本官已高升阁部,而你已沦落为阶下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杨继盛不知道陈典的心理活动,他现在已经开始念起了旨意:“……奉上谕,大明新闻版权总署新闻司员外郎陈典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杨继盛说着就把令旨说了起来,对陈典说道:“陈典,把冠带交上来吧。”

“这,这,这怎么可能!不,这不可能!”

陈典此时大脑是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革职!而且是永不叙用!一时间,陈典感觉自己所认为的所有正确的一切都崩塌了!

陈典不由得歇斯底里地吼问着杨继盛:“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海瑞呢,海瑞他有没有被革职!”

海瑞曾当面顶撞他这个上司的行为,依旧让陈典记忆犹新,因而,即便是现在,陈典依旧还关心着海瑞有没有被革职。

“这是上谕,没有原因,你自己何时忤了圣意,你自己应该清楚”。

杨继盛回答了陈典的第一个疑问。

不过,这杨继盛说的没错,这的确是皇帝朱厚照的意思,要问为什么被革职,自然也是没有原因的,陛下想革你职,就要革你职,至于原因,自然自己去分析。

当然,朱厚照这样做的确有自己的理由,原因无非就是陈典的行为已经在告诉朱厚照,这个叫陈典的文官已经不再是忠君的官员,而是把上官放在第一位的官员。

吏部的文选司郎中艾礼也是一样,忘记了大明的主子是谁的官员,朱厚照都会直接弃之不用。

当然,朱厚照作为皇帝自然是不需要向这些官员解释原因的。

所以,就靠这些官员自己去悟。

陈典明显是忘记了忠君思想的官员,自以为聪明的他以为自己看透了官场规则,而觉得自己应该会青云直上,只是他不会想到他忘记了大明现在还是皇帝朱厚照说了算的。

“至于海瑞,他现在已经接替了你的位置,且依旧兼理《皇明报》,还兼着监察御史的差事,其他不便多说”。

说着,杨继盛又对其他官吏吩咐道:“将陈典的东西收走,给你们新上任的海大人腾挪好位置。”

新闻司的属吏已经开始听从杨继盛的吩咐去忙活了,而唯独陈典还愣在原地,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员外郎何时竟得罪了皇帝陛下,而且竟然还被革职且永不叙用?!

陈典被革职后没有立即离开京城,在他看来,自己这种从五品员外郎被皇帝革职,肯定不是因为皇帝看不惯自己,而是朝堂上的高官们看不惯自己,在皇帝陛下面前进谗才导致自己被革职的。

“这一定是有人不待见恩师,在给恩师使绊子,所以才会在陛下面前进谗,陷害学生!”

陈典来到了徐缙这里,向徐缙禀明了自己被革职的情况。

没多久,艾礼也失魂落魄地来到了徐缙这里,向徐缙回禀道:“阁老!下官也不明白,刚向闻公呈递了京城官员的京察结果,但转眼,下官就被革掉了文选司郎中一职,而且是陛下亲自下旨革职的。”

“陛下何时有闲心关注起你们来,而且还亲自下谕革你们的职,这定然是有人故意这么为之,不是闻渊就是夏言,亦或是高忠!”

徐缙也颇为恼怒地说了一句,一想到自己在内阁被夏言和严嵩联合排挤,而自己的党羽也被夏言和闻渊等联合在陛下面前进谗革除,这让他很有一种挫败感!

……

虽然徐缙为代表的清流文官遭受到打击,势力大减,但改革派的务实官员们则是春风得意,即便是如海瑞这种不圆滑的刚正之辈也能得到提升,而且是直接被重用,掌握帝国重权!

海瑞这些日子也从自己的亲朋好友口中或多或少得知了自己可能会被革职的消息,他虽然坚持原则坚持理想,却也不是说真的不懂这人情世故,不知道官场的规则,所以,他也不像是什么都不知一般,但他还是依旧恍然若没事一般,他只是不屑于这样做,所谓的知世故而不世故而已。

海瑞一直在等着被革职的这一天。

所以,他已经在开始交接自己的工作,整理着自己管理《皇明报》时对编纂、印刷工艺以及舆论推广和采编等媒体行业的经验。

当杨继盛持着令旨来到海瑞这里时,海瑞已经做好了被宣布革职的心理准备,故也表现得很坦然,见是杨继盛任文选司郎中,更是跟自己升了官一样:

“恭贺杨风宪高升文选司,杨风宪能掌文选司,可谓社稷之福,也足以见本朝吏治还是清明的。”

杨继盛对海瑞也颇有好感:“海主事恭贺了杨某,待会杨某也得恭贺海主事。”

杨继盛说着就展开了令旨:“……奉上谕,着升海瑞为新闻司员外郎,仍兼掌《皇明报》,且兼理监察御史之职。”

杨继盛说着就也不由得笑说道:“海主事以后既掌舆论又兼风宪,可见陛下甚为器重啊!”

海瑞有些愣住了,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受到重用,毕竟自己的确得罪了整个文官集团,要不然,陈典也不会如此威胁自己,连自己的亲朋好友都认为自己会被革职,连他自己都是这么想的,甚至他最大的幻想也不过是被贬地方做小官。

“太好了,海大人被重用了,可见圣上还是英明的!”

《皇明报》的官吏们都因此高兴起来,作为大明报刊从业人员,他们愿意从事这个行业,大都是有一份正直之心的,如今朱厚照重用海瑞的行为,从也间接地激励了他们。

海瑞更是抬头望向青天,落下泪来,虽说他外面刚硬,但内心还是极为脆弱的,如今骤然得到皇帝朱厚照的半点恩惠,就一时禁不住被触及到了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而跪了下来,朝皇家西苑的方向磕起了头。

“值得这样吗,这到底是奴性还是感恩”。

此时,正站在院外,看着这一切的朱厚照见到了这一幕,一时不由得说了几句。

但也因此,朱厚照没有决定提前召见这海瑞,他希望再观察一下,观察一下这个海瑞在这个时代会怎么走。

夏言、严嵩、闻渊等掌控朝政,杨继盛与海瑞等刚直清正的官员也都被重用,使得大明正德王朝再次掀起了一股务实公正之风。

许多官员依旧放弃空谈与钻营,使得皇帝朱厚照晚年时的大明朝堂没有腐朽败坏下去。

……

但代表商人阶级利益的文官们自然是不会就此甘心的,徐缙的确是不甘心,他从内心里讨厌这些理想主义者把国家大义放在第一位的人,譬如杨继盛、海瑞等人,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就没有一点私欲,难道不喜欢大富大贵吗?

徐缙甚至还认为杨继盛、海瑞等人真的是读死了书的迂腐之人,毕竟代表大家族利益的夏言等人如此维护帝国利益是应该的,谁让他们和皇帝占据这个国家的大部分利益呢,而杨继盛、海瑞等人明明是出身寒门薄宦之家的,也对朝廷这么死心塌地,不是迂腐是什么。

“老爷,奉国将军朱表操成立了一云衡文社,想请您有空做一番讲话,这个文社是仿忠君社设立的,官僚世家与宗室勋贵子弟中主张减税与众生平等的都在里面,我们还立了这样的社纲”。

徐缙长子徐元成这一日夜晚不由得对徐缙说道。

徐缙听后不由得吓了一跳:“真是大胆!你们怎么能成立这样的文社!就不怕让西厂知道吗?!”

“父亲,这又不是儿子成立的,是奉国将军朱表操按照二皇子的意思成立的,为的像忠君社那样为二皇子笼络人心,他西厂就算查到了,还敢把这事报给陛下不成,就算陛下知道了,难不成还会处死自己的儿子?”

徐元成说道。

徐缙听后点了点头,思索良久后,才道:“这事我不参与,你也不能参与!但你让他们放心,我也不会揭穿他们!”

西厂提督高忠这里的确也得知了此事,但当他得知这文社是来自二皇子授意后,又想到文官们散布俞大猷与自己合谋篡位的谣言后,也不由得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便道:“先继续监控着,等事情有变,再来报告。”

虽说徐缙等清流文官不甘心,但对于夏言和严嵩等人而言,让徐缙这样的人继续立于朝堂上,也是不行的。

“徐缙在朝堂上一日,那些只知私利不知国家的小人就不会死心!所以,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夏言不由得对严嵩说道。

严嵩点了点头,他很愿意帮助夏言斗倒徐缙,愿意看见夏言与徐缙水火不容,毕竟只要徐缙倒了台,自己就能成为次辅,何况严嵩年纪已经不小。

因而,事实上,他比夏言还要迫切地整倒徐缙。

所以,在听夏言说后,严嵩也不由得建议道:“以下官看,其实现在徐缙已经离死不远,自从他造谣以企图威胁西厂的高公公后,下官认为,陛下也应该明白了这些人的心思,而陛下也应该有了处死徐缙的心思,只是现在迟迟没有找到借口而已。”

“你说的没错,陛下对朝局一直是洞若观火呢,只是这徐缙太过狡猾,即便是当初皇长子参劾他,他居然也能脱罪!”

夏言不由得说道。

“所以,这一次,我们当慎之又慎,以下官看,俞大猷是不可能带着远征军去海外建国的,因为俞大猷这次远征西班牙回来,只要把西班牙的国王献到陛下面前,就跑不了一个爵位,到时候还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海外建立封国”。

严嵩说着又道:“因而,依下官看来,俞大猷肯定是会回来的,等他凯旋归来之日,就是我们除掉徐缙的最好时机!”

第351章 内阁次辅徐阶倒台

只要是人,就很难保证其对自己不会有任何隐瞒,毕竟人不是机器,人有意识,有畏惧,有自认为的最合理选择。

由太监掌控的西厂,朱厚照知道自己不可能绝对放心他们不会对自己有所隐瞒,甚至是欺瞒。

所以,朱厚照还有其他的情报来源渠道。

“高忠,云衡文社,西厂可有了解”,朱厚照抬头看了高忠一眼,来自兵部尚书秦金的密奏,让朱厚照对这个文社产生了些兴趣,当然,让他更感兴趣的是,西厂提督高忠为何没有向自己提起这个文社。

高忠愣了一下,背后犹如有人放上了一块冰一样,不由得感到一阵发寒,心想这云衡文社,陛下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好生糊涂,竟忘记了陛下不是说自己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住的。

高忠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连忙告罪:“陛下恕罪!原是想查明后才给陛下您禀报的,没曾想陛下您已经对这个云衡文社产生了兴趣,奴婢失责,该尽早禀告陛下才是,这个文社据禀报说是和忠君社一样的文社,有自己的社纲,社纲目的是要维护民众权益。”

“你们西厂是朕了解民间的眼睛,什么时候睁眼什么时候闭眼,得朕说了才算,明白吧?”

朱厚照提醒了高忠一下,又道:

“朕这次就饶了你,但你要记住,如果再有这样的事隐匿不报,想给其他人留面子,朕会让你的下场很惨,得罪别人不怕,朕会给你一辈子的安稳,但你要是不忠于朕,你知道后果!”

高忠吓得忙跪在了朱厚照面前:“老奴知罪,老奴知罪!”

“起来吧,不必如此,你只需记住西厂是朕的,不是你的私产就行”,朱厚照说着就起身拍了拍手:“这个云衡文书继续监控着,不过倒也有意思,我大明王朝居然也开始出现资产阶级性质的政治团体了!好在他们还没有推翻政权的目的。”

朱厚照说着就让高忠退了下去。

而高忠这时候则早已吓得大汗淋漓,他不由得暗自扇了一巴掌:“我怎么就想到了要隐瞒陛下!”

朱厚照看着前方高忠自悔的样子,也有些想笑,也在心里想道:“这些代表商人阶级的文官或许一直想着通过各种方式掌控朝权,但他们永远都不会意识到他们其实真的很孱弱;

除了向外敌跪得比较干脆外,还真不能指望他们能带动这个国家进步;

如果不是自己这个皇帝在强行改革,这些靠经商崛起的资产阶级们,无论晋商也好,徽商也利益,根本不会让大明走上工业文明的道路,甚至还会主动给外敌当带路党,只因为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而如今自己把大明发展成了一个工业化国家,这些家伙就想着来夺走政权,想来摘桃子,想获得绝对的自由,这可能吗,农民和工人会答应吗,甚至连自己推翻自己这个皇帝的勇气都还没有,能成什么事。”

……

徐缙的确没有这个勇气,连此时在佛郎机做贸易的许多明人商行此时也没有勇气说自己是来自大明商团,而纷纷说自己是来自日本的商行,原因是因为远征军已经攻占了佛郎机的塞维利亚,使得佛郎机王室大怒,开始驱赶大明的商行。

大明的这些商行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纷纷表示自己不是大明的商行,说是日本的商行,甚至说自己是没有国籍的全球商行,还有直接说自己是佛郎机商行的,还专门雇佣了一个佛郎机人充门面做“太上皇”。

亦如这些明人商行在佛郎机的殖民者屠杀大明在休达地区的渔民时无动于衷一样,他们在大明势力没有到达的地方,忘记了自己是来自于大明,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来自大明。

这姑且可以理解他们也仅仅是为了自保,但也的确说明他们是没有勇气的,是懦弱的,是无能的,和历史上的他们在面对满清入关时的表现一样。

当然。

懦弱的商人们可能做不到为自己的王朝挺身而出,但王朝的军队则有这个责任。

所以,当俞大猷的远征军进入佛郎机境内后,报复的手段并不算仁慈。

哒哒!

远征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将沉重的皮靴踏在佛郎机的土地上,踏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与此同时。

沉闷的枪声与震天撼地的炮声也在佛郎机的土地上响起。

只知道抢掠的佛郎机在帝国的军队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帝国的远征军很快就占领了佛郎机全境,将佛郎机的国王及其其他贵族全部俘虏回国。

除此之外,汪直等海盗也抓了很多西洋番回来,而且都按照大明朝廷的要求予以了处理。

当然,在大明的远征军进入佛郎机后,这些大明的商行自然也重新开始承认自己是大明的商行,且要求远征军对他们予以保护。

而当大明朝廷派遣去管理佛郎机的官员跟随远征军占领佛郎机且在佛郎机开始建立大明的官府后,这些大明的商行还以自己是大明的商行的缘故,要求大明派遣到佛郎机进行管理的官员予以免税的待遇。

不管怎样,当朱厚照看见俞大猷带着一大批来自佛郎机的战俘出现在午门时,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还是没有白白过这一生的。

这些来自佛郎机的国王与贵族,朱厚照也没有客气,全部让刑部予以严判,所有人都以触犯杀人罪和其他罪行被处死。

当然,俞大猷远征佛郎机回来,也算是彻底戳破了在京城兴起关于俞大猷于海外建国的流言蜚语。

当然,徐缙也知道自己所制造出的流言会因为俞大猷的凯旋而归而戳破,但他也没有因此多么担心,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个流言而倒台,毕竟没有谁可以拿出实证证明这流言是他主导出来,意欲陷害高忠的。

不过,就是在这个时候,都察院的御史王文炳上疏弹劾徐缙制造流言污蔑俞大猷,而且暗地里制造俞大猷与高忠合谋谋逆的假象,证据则是徐缙长子徐元成在云衡文社曾于酒后这么说,除此之外,还有徐缙联络海盗徐海意图截杀远征军将领俞大猷的密信证据。

朱厚照也没想到御史王文炳会拿出这样确凿的证据,但无论如何,徐缙意图陷害西厂提督高忠与武臣俞大猷,特别是其想限制自己皇帝权力的意图,让朱厚照也决定借此机会对徐缙动手。

“好一个内阁次辅,竟如此歹毒!拟旨,着东厂督察司立即羁拿徐缙,同时宣旨吏部,撤销徐缙一切官爵!”

朱厚照在收到王文炳的弹劾奏疏后如此说道。

这也就意味着徐缙的仕途宣告结束。

不过,朱厚照倒也不明白徐缙为何会想到勾结海盗截杀远征军将领俞大猷。

事实上,严嵩是知道这一切的,因为这一切就是他和夏言导演的。

俞大猷的确是遭遇了海盗,但并不是远在京城的徐缙联络,徐缙也不会傻到冒着风险去灭俞大猷的口,只是夏言和严嵩一直在关注俞大猷的行踪,等到得知俞大猷在过旧港时遇到海盗的消息后,夏言与严嵩便合计伪造了徐缙联络海盗的信件,同时也借用自己在云衡文社的卧底从徐元成口中打听出了徐缙欲对付西厂制造流言的秘辛。

朱厚照自然懒得去追求这一切的真假,徐缙想动西厂,无疑就触动了他这个皇帝的逆鳞,所以,如今只要有了证据,他也自然就顺手推舟,要严办这徐缙。

此时的徐缙还没有想到夏言与严嵩等代表贵族与庶民利益的官员们已经帮助皇帝找到了对付他的借口。

现在的他还在等着南边的消息,等着南边大乱的消息,因为朱纨南下打击走私肯定会激起南方许多士族的反抗,徐缙相信那将是自己这些代表商人阶级的文官重新反击的机会。

“现在南边怎么样了?双屿岛那个地方,有没有告诉给朱纨?”

徐缙正问着倪元林,东厂督察司的赵志便带着东厂督察司的人走了来。

徐缙见此不由得看了倪元林一眼,他一开始还以为东厂督察司的是来找倪元林的,便嘱咐道:“元林,自杀吧,免得受罪!这样对你好,对大家也好!”

倪元林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加入了云衡文社,也不想暴露出太多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现在见东厂督察司的来,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便立即服下一颗毒药。

一时间,倪元林不由得痛苦地捂住喉咙,坐倒在了地上,但脸上还带着笑容,因为以往东厂与锦衣卫抓人,很少有要犯成功自杀的。

如今他能成功在被抓前自杀,不得不说是一种胜利,他相信这些天子的爪牙们会很生气,也会很难交差的。

倪元林虽然很痛苦,但也很得意,得意地看着这些东厂督察司的人。

东厂督察司的人一开始就没把倪元林作为第一注意的人,所以也就没有阻止得了倪元林自杀,等他们迅速地抓住徐缙的手臂时,才有一东厂督察司的人扶起了倪元林:“你是内阁中书倪元林吧,你怎么回事,要不要送你去医馆?”

与此同时,赵志则对已经被自己的人控制好的徐缙说道:“徐阁老,奉上谕,你跟我们走一趟吧,需要你交待一些问题。”

“这,这怎么回事,不是抓我?是抓徐阁老?!我,我白自杀了?!”

倪元林惊骇不已,内心极度后悔,但却已经毒发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拼命指着医馆的方向。

徐缙一开始也是很惊讶,惊讶为何东厂督察司的人突然来抓的是自己,心想自己难不成真让这些人抓到了什么把柄,但当他看见倪元林挣扎的痛苦样子时,忙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大喊道:

“快,快,快送他去医馆,他,他不小心服药了!”

倪元林还没来得及被送去医馆就毒发身亡。

“说说吧,徐阁老,你为何要污蔑俞将军,为何要陷害西厂提督高公公,还有你为什么要谋杀内阁中书倪元林,逼其自杀”。

东厂督察司的赵志询问着徐缙,而且让人没想到的是,赵志把倪元林的自杀也加到了徐缙身上,误以为倪元林是徐缙逼着自杀的。

徐缙最终对于自己密谋散布流言污蔑俞大猷与高忠都供认不讳,但对于逼倪元林自杀自然是不愿意承认的。

除此之外,对于所谓的他勾结海盗杀俞大猷灭口的罪行也不愿意承认。

但尽管如此,因为王文炳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而徐元成的审讯口供也证实其父亲徐缙做过诸多恶事,最早可以追溯到顺天府安装自来水管期间便已经知道潘恩与自己徐家阴谋侵吞国家资产的事,还有魏英以及云姬的死也被一一挖掘出来。

最终。

朱厚照同意刑部的判决,对徐缙处以枭首示众的罪行,且家产全部籍没成功。

连潘恩也没幸免,被抓了出来,抄家处决!

让人惊骇的是,锦衣卫竟在徐家抄出了达价值两千万银元以上的家产!

朱厚照也因此不得不承认随着大明开海以来,许多士绅们并没有因为朝廷的加征商税而变穷,相反这些士绅们反而因为开海的福利而逐渐成为了更大的财阀。

“夏言,一定是夏言,肯定是他陷害的老夫!”

徐缙在临死前不由得如此喊了起来,他相信以西厂提督高忠的胆量不可能敢,也不会联络御史如此攻讦自己,而也只有管理着帝国内政的夏言能做出如此周密的安排。

所以,他不由得认为是夏言害得他,当然,他这么喊,也有引自己的同党以后要视夏言为敌的意思。

“咎由自取的国贼禄蠹!要是他真是两袖清风,老夫如何能陷害得了他!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在临死前也害老夫一把!老夫可不会像他,老夫就算将来惨死,也绝不会因为有罪而死!肯定是被这徐缙之流的伪君子害死的!”

夏言这么说的时候,严嵩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一时还以为夏言说的是自己,尴尬笑道:“元辅深得陛下器重,有功于社稷,怎么可能会惨死,连陛下也说过,国朝以后不得因莫须有之罪名杀朝臣!”

夏言点了点头,旋即又说道:“那不过是陛下一厢情愿而已,到了君臣意见不一致时,该莫须有的时候还是会莫须有的,不过,现在说这些还远,眼下,要紧的事还是要赶紧让陛下把储君给定下来!”

第352章 叩请陛下,勿要退位!

眼见古稀将至,且也到了说好了五年后议储的时候,朱厚照知道自己也到了该退位的时候。

虽然,满朝文武皆不知他们的大明皇帝将要退位,但朱厚照的确不愿意把晚年最后的韶光都付于这案牍之间。

而且,现在的他也的确没有了少年时的壮志。

大明帝国与华夏已经不再是农耕文明时期的社会形态,工业文明已经让帝国进入了蒸汽时代,疆域更是延伸到了全世界各地,已经算是日不落帝国。

朱厚照有一种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的感觉。

他的确觉得自己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休息,想要看看这锦绣河山。

而且,朱厚照也不认为自己能处理好,接下来,帝国在全球化时代带来的其他问题。

毕竟他之所以带领大明帝国从农业文明走向工业文明,是因为他是知道后世的历史。

而现在,大明的历史轨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工业文明的大明帝国如何走,则不是他能操控的。

朱厚照现在只是依据着自己在后世所受的教育知识影响,而在做着一些自以为正确的事。

所以,他还是在坚持打压商人阶级,让朝廷控制着帝国的绝大多数财富,从而保证最底层的百姓不至于被压榨的太惨。

所以,朱厚照才选择了帮助夏言处决了徐缙,并依旧让不是商人阶级的官员掌权。

不但如此,朱厚照对外依旧没有按照商人阶级所需要的全球和平贸易,而是采取强硬的武力政策,不但对残害帝国百姓的西洋殖民者实行杀大明一人则枭首十名西洋番的刑罚,还对这些在为保护自己贸易利益而出卖帝国利益的大明商行实行抄没政策。

“皇帝哥哥,湘儿都老了”,夏皇后摸了摸镜前的满头银发不由得说了一句,而朱厚照也因这一句,思绪被拉回到了现实中,朱厚照不由得笑了笑道:“朕也老了,该把江山让位给子孙辈了,到时候,朕带你看看这大千世界。”

夏皇后不由得一愣,金簪插了一半,不由得停住了手,看着朱厚照:“皇帝哥哥,您说什么?”

“退位,朕打算退位!朕可不想余后这些年,都交给这个帝国!”

朱厚照说着就走出朱门,对司礼监的高忠吩咐道:“召集议政大臣们,就说朕有要事嘱咐。”

朱厚照说完就回头见夏皇后满脸惊讶的样子,不由得将手放在她刻满岁月痕迹的脸上,轻轻抚摸着:“以后朕会多花点时间陪陪你。”

夏皇后也伸手抓住朱厚照的脸,嫣然一笑,露出掉落得没几颗牙的薄口:“可你不止我一个,如何陪,要不然,你还是陪着这江山社稷一辈子吧,这样反而更好。”

“朕已经决定了”,朱厚照说了一句,就没再多言,只看着庭外开了谢谢了又开的海棠花发愣。

“好!那我们先去哪儿?”夏皇后爽利地站了起来,但因起得太急,险些没站稳跌倒下去,好在其身后的宫女忙扶住了她,朱厚照见松了一口气,收回了手:“还没想好,先看看吧。”

没一会儿。

夏言、张溶两名议政大臣来到了朱厚照这里,徐缙因为犯罪被处决,江东因为得病而休假在家。

所以,现在议政大臣也就夏言与张溶还能参政。

夏言与张溶向朱厚照行了礼后,朱厚照便道:“朕之前说过,五年后议定储君,如今时间到了,朕已经决定在三日后朝会时公布立太子诏书,而且,太子公布后,朕决定于万寿节过后便下诏退位!由太子即皇帝位!”

朱厚照说后就看向内阁首辅夏言与英国公张溶。

朱厚照的话不可谓晴天霹雳,一时间震撼得夏言与张溶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皇上要公布立太子诏书?!

不但如此,皇上还要退位?!

“怎么,你们都哑巴了吗,你们不是私底下都说朕老了,该考虑立太子的事,该想想身后的事了吗?如今朕给了你们答复,怎么都不说话”,朱厚照不由得问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夏言与张溶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反而有些高兴起来。

夏言先起身向朱厚照行了一礼:“陛下,恕臣冒昧,臣着实没有想到您竟然有退位之意!可大明虽说已是昌明隆盛,但天下士民早已习惯于您的庇护,如今您骤然要退位,这叫天下人如何处之!臣替天下士民求陛下继续执掌朝政,勿轻言退位!”

“陛下,臣也这么认为,天下还离不开您啊!虽说佛郎机已除,但四周依然有不服之邦,大明依旧需圣君治理”,张溶也忙说了起来。

朱厚照知道夏言和张溶肯定都以为自己只是在试探他们,便笑了笑道:

“朕知道你们是觉得朕是在故意拿这话试你们,朕再说一遍,朕是真的决议退位,而且,朕也没有和你们商量的意思,朕只是通知你们的意思,三日后由你们二人带领文武官员到奉天殿!朕倒是宣布立太子诏书于决议退位诏书!”

朱厚照说后就起身离开夏言与张溶。

而夏言与张溶半晌竟没回过神来,直到朱厚照都走了几步后,才意识过来:“恭送陛下!”

夏言与张溶接下来从涵碧堂到皇家西苑大门都是一路无话,两人比朱厚照还怅然若失,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统治大明五十六年的大明正德皇帝,如今贸然得知朱厚照要退位,一时他们有一种要见证时代的感觉,而一时茫然无措起来。

司礼监掌印孟锦与秉笔太监兼西厂提督高忠也是处于久久失神之中,皇帝要退位,对于他们这种内廷大珰而言,无疑也意味着自己将要可能面对一位新皇帝,而面对新的皇帝,无疑意味着可能会发现权力地位的变化。

“什么,陛下居然要退位?!”

严嵩这时候也从夏言这里得知了消息,一时间也惊骇地足足怔住了半刻钟,忙又向夏言说道:“元辅,这太子可以定,但陛下不能退位啊!陛下一旦退位,这,如今这大明没人知道如何治理啊!宣传、工业、钱法、医疗保险以及物价调控这些,除了陛下,没人知道又遇到问题时该怎么办,还有现在这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许多社团组织,将来若是发展成忠君社一样的,该如何处置,除了陛下,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老夫也劝了,可陛下意已决!没有给我们继续劝谏的余地。”

夏言叹了一口气。

“这,这”,严嵩说着就唉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

夏言也只捏了捏眉骨,不由得揪出一撮白眉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皇帝陛下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个决定,但他知道现在也只能保持沉默。

朱厚照决定要退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所有的文武官员在第二天都知道了皇帝要立太子且退位的消息。

朱厚照也授意《皇明报》将自己要立太子且退位这个消息公布了出去,很快便在第二天也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却也开始向整个大明帝国传播了出去。

虽说退位不代表真的就会放弃所有的统治权,但是,对于习惯了正德皇帝统治生活的大明子民而言,朱厚照要退位的消息依然让他们感觉到不适应。

有的官民竟为此嚎啕大哭,为此跑到午门哭求皇帝朱厚照退回这一决定。

有的官民则开始因此迷茫起来,以至于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

也有的官民则开始猜测着是谁将会成为大明下一任帝王,甚至还为此开设赌博,以此来押注。

年过知天命之年的皇长子朱载垒与皇次子朱载塗此时则是各种心情都有,但他们更多的还是对太子之位的期待。

这一天,夏言早早地就启程前往了紫禁城,不过,他刚一出门就见一大堆士民围住了他的府邸。

夏言不由得问道:“诸位可有何事?”

“吾等冒昧拦下元辅尊驾,实为不得已,特求元辅将吾等士民之心愿上呈陛下,求陛下勿要退位,吾等不知陛下若退,则天下还能否有此盛世啊!”

这时候,一耆老先跪了下来,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更有一耆老也跟着说道:“老朽乃河南汝阳人,自正德以前,从未有一日得温饱之食,而至正德以后,竟也能日食肉糜而觉腻,更有机会读书识字做了这坊间小官,老朽怕皇帝他老人家退了位,我好不容易饱了这半辈子又要忍饥挨饿啊!”

“老朽亦自幼家贫,于父兄守着薄田过日子,但家乡土地贫瘠,更是旱涝不断,官府征收不断,不得已成了流民,时不时被当乱贼剿杀,幸赖陛下下谕取缔路引,老朽得以随父进京,靠务工活了下来,还读了书置了产业也落了京籍,老朽也担心若陛下退了位,吾等又要被撵回当流民啊!”

这时候,另外一名老人也哭了起来。

一时间,这些堵在夏言面前的老老少少都哭了起来,一个个哭诉着正德皇帝在位时的各种好,也都表达着对朱厚照退位后的担忧。

夏言听后一时感慨不已,他自己也因为皇帝突然要退位而魂不守舍,如今见这些百姓也丢魂落魄的样子,也能感同身受起来,不由得哽咽起来:“诸位乡民且放心,老夫定会从民所请,请吾皇收回退位之意!”

不只是夏言,其他在京官员都遇到了这一幕。

也因此,弄得整个京城的官员心情都很沉重。

谁也没想到当皇帝朱厚照决定退位的时候,会有这么多百姓感到迷茫与恐慌,以至于连他们这些为官做宰者也感到迷茫和恐慌起来。

……

朱厚照此时还不知道他的这个要退位的决议在短短三天内就引起了这么大的效应。

此时的朱厚照很有一种即将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感,以至于他现在的心情都好了许多,睡眠质量也好了许多。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乾清宫,他仿佛觉得自己此刻所在大明王朝依旧是熟悉而陌生的,自己好像依旧才来到了这个世界一般,他不由得拍了拍夏皇后的手,就在司礼监太监的陪侍下坐上辇车前往了奉天殿。

奉天殿内外这时候已经站满了文武官员,除了几位皇子饶有心情地看了看雄伟的奉天殿外,这些文武官员皆只低着头,即便是皇帝还未来,也没有人左顾右盼,更没有心情看看头上阴沉沉的天,深怕心情会因此变得更加沉重。

大批的清流文官随着廷推舞弊案倒台,再加上徐缙的处决,和闻渊的考成法让忠君社充任的大明朝堂实现了真正的众正盈朝。

所以,此刻没有一个官员愿意看见在帝国仿佛进入极盛的时代而开创伟业时,他们的引领者,他们心目中伟大的帝王却在这个时候要宣布退位。

朱厚照坐在了奉天殿中央的高处,长袖一挥,便是紫衣锦袍如云般覆盖在地上,俄然,便是宏亮的万岁声响起。

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声平身后,就心情愉悦地看着这些朝臣,心想这样的君临天下场面,自己也将享受不到了,但自己已经享受了五十余年,也着实够了。

没多久,朱厚照便让内阁首辅夏言、英国公张溶前来一个从司礼监掌印孟锦手中接过钥匙打开诏书匣,一个拿出诏书,由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忠宣读太子人选。

诏书内容自然是封皇长子朱载垒为皇太子,且晓谕天下,皇帝朱厚照即将于万寿节后正式退位。

一时间,众臣皆是黯然无语,没有因为皇帝最终还是立了皇长子为太子而高兴,反而神色惶然,甚至已有出身贫寒而得益于正德朝的改革而可以跻身朝堂的寒门官员们呜咽哭泣起来。

对于一些亲身经历了从被视为草芥到可以获得平等权利的庶民出身的官员们而言,改变乾坤的皇帝陛下要退位无疑天要塌了一般。

何况忠君社的思想洗礼以及这些年的改革成就,皆让群臣与宫外的百姓一样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夏言捧着诏书,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皇长子朱载垒面前,将诏书递给皇长子朱载垒且向朱载垒行大礼后,忽然便转身长揖一跪:

“臣夏言,冒死叩请陛下收回退位之旨!”

“臣张溶,冒死叩请陛下收回退位之旨!”跟在夏言身后的张溶也立即长揖一跪。

“臣严嵩,冒死叩请陛下收回退位之旨!”

严嵩等朝臣也都相继长揖跪了下来,一时间声若洪钟,甚至还夹杂着哭泣之声,没一会儿,文选司郎中杨继盛更是直接爬了前来,涕泗横流起来:

“陛下,勿要退位啊!臣愿陛下体谅臣民之念,继续护佑我大明江山啊!”

其他官员也皆是如此。

朱厚照执政改革五十余年所形成的威望可见一斑。

第353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朱厚照想过定太子后朝臣拜储君的场面,也想过决定退位后朝臣百姓们开始关注朱载垒的场面,但他的确没想到过在自己决定退位时,会让这些官员举止如此激动!

很多时候,朱厚照也没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有多好,而大多数人对政治的漠视与对帝王的不关心,让他还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给这个帝国的人带来多大的触动。

但朱厚照没想到,当他决定退位,决定离开大明政坛的时候,帝国的人会如此伤心欲绝。

不过,有道是天下有不散的筵席。

朱厚照不会因为当帝国的人开始表述不愿意让他离开帝国权力中心的时候而选择留下。

他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没有要更改的意思。

所以,朱厚照只是淡定从容地走下玉阶,走到了皇长子朱载垒面前:“看见了吧,他们有多舍不得为父,就意味着你将来的重担有多重。”

说着,朱厚照就扶起了同样跪在地上的皇长子朱载垒,旋即又扶起了皇次子朱载塗。

朱载垒心情本是惊喜,毕竟如今他被立为了太子,甚至这还意味着他在万寿节过后将登基为帝。

但是,同文武百官们一样,当他看见紫禁城外因为父皇要退位而深怕重回命若草芥时代的百姓们,看见紫禁城内因为父皇要退位而惴惴不安的大臣们,当他想到自己即将执掌这个蒸汽工业与小农社会共存,儒家宗族与股份商行并行的帝国时,他也有些忐忑起来。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年过五十,且接触过帝国最基层的工农,也接触过中层的士绅商人,引领过帝国最高端的技术,但此刻,当他发现自己要从自己父皇手里接掌这个帝国时,他依然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与此同时,朱载垒也的确感受到压力,一种来自自己父皇的压力,他知道自己的父皇很伟大,毕竟免除天下徭役、建立社保体系、还发展出工业解决了数千万老百姓因为人地矛盾而成为流民的问题……等等。

但朱载垒此刻也依旧没有想到自己父皇的退位会让这么多人恐惧,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想要在帝业上超越自己父皇是多么的艰难。

朱厚照在拟立太子与准备退位的诏书时,也分封了其他留京的皇子。

其中,皇次子被封为宋王,封地则是不久前才被大明占领的佛郎机。

皇次子朱载塗内心里自然是很失望的,毕竟没有成为大明国的太子,但他知道父皇也算对得起自己,将一块富庶的地区封给了自己。

他已经从俞大猷那里得知佛郎机的富饶,而且,当他看见百官士民对决定退位的父皇表现出极度不舍的行为时,他也知道任何一个接过皇位的人都见面临父皇的这一座大山。

因而,朱载塗此时反而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他甚至想看看自己这位皇兄如何面对来自父皇的压力。

朱厚照没有改变初衷的意思,在诏书宣读完毕后就起驾回了宫,且让司礼监太监传旨,着内阁与礼部做好太子册封大典事宜,与准备好万寿节贺寿仪式,还有自己的退位大典。

夏言、张溶等文武官员见此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皇帝不愿意干了,他们也不能强迫皇帝继续干下去。

文武百官们虽然不想让皇帝朱厚照退位,但因眼下太子册封大典在即,也不得不收回怆然之心,办事理政。

但对于百姓们而言,在从官方媒体得知皇帝朱厚照确已决定退位之事后,皆是心情更加抑郁,消费与娱乐大幅度下降,帝国商业经济繁荣程度甚至因此大受影响,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股市受挫。

当然,朱厚照虽说退位,但并不是说立即退位,眼下朱厚照依旧还在皇帝的位置上,处理着帝国的军国大事。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朱厚照让朱载垒辞掉了户部尚书一职,直入涵碧堂,与自己一同参与政务。

为了偷闲,朱厚照已基本上把日常冗务都交给了朱载垒,朱载垒遇到疑难时才由自己这个皇帝指点。

不但是朱厚照开始给朱载垒一些权力,即便是现在唯一的两位还在主持廷推的议政大臣夏言与张溶也给朱载垒面子,在议政处廷推会议上一致荐举让朱载垒的亲信官员徐阶入阁,担任内阁三辅,而严嵩则补为次辅。

即便是涉及的新的议政大臣任命问题,朱厚照也让朱载垒自己先确定,然后再给自己禀告,以此让朱载垒逐渐熟稔掌管整个帝国。

朱载垒知道这议政大臣乃是能决策朝廷大事的相臣,自然也不敢轻慢,在考虑到自己与父皇的利益后,最终决定循朱厚照时的旧例,故向朱厚照禀道:

“父皇,儿臣认为可增补严嵩、徐阶、闻渊、俞大猷为议政大臣,严嵩与徐阶本为阁臣,身系中枢,当在廷推上有荐举之权责;

而闻渊乃吏部天官,主天下铨叙,自然更应有荐举权责;

如今江东病重,理应免去其议政大臣之权,由俞大猷充任,俞大猷乃军中新贵,历经收复交趾、远征西洋两战,熟稔大明各级将领,由他充任充任枢密副使,且加议政大臣,可使帝国能选出名将来。”

朱厚照见朱载垒只在新补的议政大臣里塞了一个自己的人,其余皆是从公心而选,也就没有异议,点了点头道:

“如此甚好,既然如此,你替父皇手拟一道谕旨到近卫军,着对俞大猷加爵不加封。”

但是也因为朱载垒塞了一个徐阶进入议政大臣行列,让朱厚照不得不对徐阶多了些思考。

朱厚照是知道徐阶的,知道他是大明朝官场中最厉害的角色之一,连奸猾的严嵩在历史上也没能对付得了徐阶。

但朱厚照也知道徐阶在历史上也是很能发家的,为官多年,硬是在致仕后让家族从一中下层地主家庭变成拥有四十万亩良田的大户!

朱厚照不知道这一世的徐阶有没有积累财富,但他也不得不警惕这徐阶会不会影响到朱载垒,影响朱载垒在将来让大明帝国一步步彻底变成只为肉食者维护利益的地步,甚至不再积极发展工业,不再增加社会公共基建投资,不再增加社会福利保障,不再保护平民最基本的利益底线。

朱厚照觉得自己得防着这一天的出现,至少不能让大明帝国在这些人影响下继续走剥削农民,不愿意发展工业的老路,毕竟大明的小农经济惯性还是很强的。

“父皇,这是统计局的奏疏,言国库收入比去年增加一成,而农赋收入所占比已经下降到百分一点六的比例,非官营商行与公司作坊等税赋所占比例增加到百分之四十”,朱载垒这时候给朱厚照递来一道奏疏。

如今的大明帝国朝廷在统治帝国时也开始进行着许多的数据统计,且依据数据进行宏观调控。

此刻,当朱厚照听到朱载垒说农赋收入占国库收入不到百分之二的比例时,颇有惊愕,忙确认了一遍无误后,一时间心里有了更大的盘算。

……

“吾皇陛下,得太祖之遗德,继成祖之伟业,令海内举安,蛮夷皆服,然则天下已甚赖陛下久矣,陛下身系社稷安危,须臾离陛下大治不可!

然陛下骤欲弃万民而独得清闲,虽安己却令天下难安也!岂不闻四海之内,万民悲号!天地之间,日月无色!陛下若欲求逸觅怠实舍天下而不义也!况太子新立,不知实事……”

海瑞这时候上了道奏本,直斥朱厚照不应该退位自求安乐。

左都御史杨璘见此不由得大声叱问问道:“海瑞,你是不是疯了,天子何其器重你,让你掌天下舆论,又让你做风宪之官,然你上任竟敢直接弹劾陛下,你这样做视君父于何地!”

“总宪息怒,非海瑞不明圣恩,亦非海瑞不敬君父,然海瑞既已得天子重用,既控舆论又掌台谏,就更加不能坐视天子陷入这不义之地,当今天子乃继往开来第一圣德之君,天下不可离他片刻,犹如饱餐之饥民不愿再有挨饿之苦,天子此时若弃万民,天下万民必定难安,海某欲劝陛下毋伤万民之心也!”

海瑞朝杨璘深深作了一揖说道。

杨璘亲自转动轮椅,拿出大印来:“也罢,本官就替你盖了此印,呈递到御前,若是泥牛入海,则也莫怪老夫阻了你伸张万民之望!”

海瑞的奏疏,朱厚照连看都没看,甚至他也不知道,因为他已经给皇太子朱载垒说明,若是百官劝自己收回退位之决议的奏疏一律留中或予以拒绝。

一夕秋月,半生悠然,朱厚照就不相信自己还享受不得晚年的退休生活,伊丽莎白生的小皇子抱着小蹴鞠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两只肉嘟嘟的手刚把小蹴鞠放在朱厚照靴前,朱厚照就一脚踢飞了出去,落在花架前的网子里,喜得小皇子只拍手:“父皇好厉害!”

朱厚照摸了摸闪了一下的腰:“若不是你娘亲,朕还能再踢一次,走,陪父皇去看看他们修的帝国体育场建设得如何。”

但这时候,皇太子朱载垒跑了来,见朱厚照牵着个皮肤白皙黑发黛眼的男孩,一时也不知道是自己弟还是自己侄子,只待这小男孩喊自己太子殿下后才颔首点头,然后,对朱厚照说道:

“父皇,英格兰派来使者说,他们的女王玛丽一世去世,想接伊选侍回英格兰继承王位。”

“伊选侍现在怀着孕,自然不便去英格兰继承王位,且伊选侍深爱着朕,片刻离朕不得,就说朕的意思,让内阁回复英格兰使者,朕可以让皇子朱载垌去英格兰继承王位,另外,告诫英格兰使者,就说是朕说的,朕作为英格兰王室的姻亲,绝对不能坐视其他王国对英格兰王室继承权的篡夺!能合法继承英格兰国王的只能是伊选侍与其儿子朱载垌,让内阁拟旨,加封朱载垌英王,着吏部选任一德才兼备的大儒任长史,再选一名将领,率两个团海陆军,随时准备护送英王去西洋继承英格兰王位。”

朱厚照自然不会让伊丽莎白回去,因为他知道伊丽莎白可是一位很厉害的政治家,一旦让伊丽莎白回去,谁知道会不会这伊丽莎白会不会让英格兰继续如原来的历史一样崛起。

而如今,玛丽一世去世,朱厚照让自己的儿子去继承英格兰的王位,正好趁机以非战争的方式吞并英格兰,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可怜了朕的小儿子,还未成年,就要让他远涉重洋,去继承他外祖父留下的帝业!”

朱厚照感叹了一会儿,伊丽莎白选侍不由得问着朱厚照:“陛下,为何不让臣妾回去继承王位,臣妾要是回去,定然也能像你一样征服许多国家!”

“朕不需要你去征服其他国家,你只需要在这个时候征服朕就行了”,朱厚照说了一句,年近古稀的他,依旧是宝刀未老,他还想等伊丽莎白诞下第二胎后,再让伊丽莎白诞下一胎,以免这伊丽莎白只知道征服。

就在朱厚照让内阁要求英格兰使者答应让大明英王朱载垌回去继承王位的时候,朱厚照决定再在退位前夕,再做最后一件利民的好事,他召集了内阁与户部的官员,提议道:

“朕决定取缔农赋,且昭示天下,自新帝元年开始,大明中央帝国境内百姓不再征收农赋!且永世不得征收!以此作为朕对天下人的最后一道恩典!”

取缔农赋?

在场的官员皆如当年科举中第一样喜上眉梢。

因为饶是汉唐隆盛之时,也没有过要永久取缔农赋的诏令,最多亦不过轻徭薄赋而已。

然则如今大明却已可以取缔天下农赋,这不仅仅是大明天子仁厚的表现,这也是帝国富庶到亘古未有之时才能实现的盛举。

内阁首辅夏言先向朱厚照作揖一拜:“臣替万民谢天子,天子骤将永世隆恩,此乃我大明子民之福也!”

严嵩也同样如此,皆开向朱厚照由衷感激起来。

皇太子朱载垒与徐阶也开始行礼。

弘治十八年进士的老臣闻渊得知后更也是望北而叩,老泪纵横下来:“老朽虽历经成化、弘治、正德三朝,然曾亦不敢想有如此盛举,免徭役,除农赋,这真正乃千古帝王未能有之事啊!大明之盛,已直追尧舜,远胜汤武!”

第354章 吾皇之功,无人可比

第二日,内阁正式奉朱厚照谕旨,发布钧旨,诏令全国,言于明年即新帝登基后之元年开始,大明将不再征收田赋,且永世不再起征。

甚至皇帝朱厚照还亲自撰文表示,如果天下百姓还要缴纳田赋,那只能说明大明已经亡国了。

这诏书一下,自然是天下人皆为之欢呼,皆发自内心地祈愿大明永世不亡,传之千秋,国祚万年!

掌翰林院的张居正嘱托着翰林院的记史官员立即记下此盛世之举

“此乃千古未有之盛事,当细细记下,不必吝惜于笔间溢美之词,此非阿谀君上,乃为天下黎民抒情,亦是记这盛世功德,以使后世之君以此为标榜!”

“掌院放心,饶是文景,亦未有如此之仁,就是唐宗宋祖,也难尽免徭赋,国有如此圣君,且退位在即,不慕太阿,不求长生,不以奴役百姓为乐,敢以铁腕整乱治,能为苍生谋太平!我徐青藤恨不能断去子孙根,做陛下门前走狗耳!”

翰林院检讨徐渭把垂带一甩,就奋笔疾书起来,手上丹青直走,脑海中却已构成一幅朱厚照福泽万民以致田园无催科的盛世图卷。

海瑞在得到内阁下达的诏令后也急匆匆地跑到《皇明报》编纂室“速速撰文印发!吾皇之德,自古以来,无一帝可比,吾皇之功,尧舜之后,无一皇能有;天下耕作之人,得此恩惠,甚幸为大明黎庶耳!”

“呜呼!海瑞若有来世,还愿生在大明家!”

海瑞再次跪下来,铁骨样的汉子,这已是他第二次跪在地上,向北而叩!而且都是重磕,额头见血!热泪润地!

“敢问总宪,不知下官谏陛下撤退位言的奏疏是否已经呈递御前,下官想收回奏疏!”

没多久,海瑞就来到都察院找到左都御史杨璘。

杨璘把轮椅转到海瑞面前来“早已呈递御前,不过,你可以给本官说说,你为何要撤回劝谏奏疏。”

“陛下下诏废止田赋,且永世不起征,此乃天下第一利民事,这说明陛下从未有忘记天下万民,如此恩德之下,下官再苛责陛下穷其晚年,为天下谋福祉,实为累君,乃无情义之举,亦如令八十老父耕田也,可谓大不忠,大不孝!海瑞深悔之!”

海瑞说着又道“且这诏令一下,天下黎民也不会再留君父再治天下,莫不盼着新帝登基,延圣君之恩露,开始盛世之新篇章,下官自己如今亦不再反对陛下退位,千般恐慌亦不及这免催科之期盼!”

杨璘听后点了点头“你海瑞终究还是更看重天下百姓,然则你误会君王已久,当自上悔过疏,不然,你便是欺陛下之大度也!”

海瑞点了点头,也当即下了自责的奏疏。

同海瑞一样,天下士民都因此知道自己错怪了皇帝陛下朱厚照,他们本以为皇帝陛下朱厚照要弃他们而独求安乐。

而如今,皇帝陛下在退位之前下了免征田赋且永不起征的诏书,无疑让他们所有人都彻底明白,陛下不是心里没有他们这些子民。

朱厚照也知道自己贸然退位,肯定会让习惯了正德朝各项福利与好处的天下万民不适应,甚至是失望。

所以,在他知道大明田赋收入占据帝国国库收入的比例已经不是很大比例时,就决定取缔田赋,且永世不再起征田赋,即农业税。

如此,朱厚照相信天下百姓将不会再反对自己退位,因为自己不退位,新帝无法登基,这免农业税的政令就无法执行。

人都是为自己着想的,之前不愿意让皇帝退位,也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如今愿意让皇帝退位,自然也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

无论怎样。

朱厚照用最后一道恩典,让天下百姓接受了自己退位新帝登基的政治行为。

天下万民喜泣大明盛世天!

在整个大明帝国,几乎人人为此欢天喜地。

顺天府的宛平知县王诰不由得把鱼鳞册与户册收了起来,笑着说道

“从此以后,这些就要存进新建的宛平县博物馆了,没了田赋,胥吏也无法再加科剥削黎民,而乡官也没必要再飞洒寄田以转移税负于农夫,我这官也乐得轻松,不再为得罪权贵而忧愁,也不再为加征黎民而有愧,真正可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愿大明再传万万世,大兴桃花村庠生唐梦弼率全村老幼,合力修此国词,望祖宗佑之……兹太祖起兵淮右以来……”,生员唐梦弼因此事一时不由得感佩到号召全村百姓一起为帝国修祠,祈愿大明永世国存,毕竟大明朝开始永世免农赋了。

一时间周边村社皆纷纷响应。

而远在保定府定兴县的庶民许婉如还不知道大明已经停征赋税,于第二年去县城交粮时才被户房书吏拦在了外面“今年夏税不征了!可以选择以平价卖给官府,以做常平仓使用,也可以自己拉去市面上发卖,或者可以自己拉回去!”

“不征了?各位差爷,这,这咋回事,今年真的不征了?”

许婉如看着自己运来的一村的税粮,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只是今年不征了,明年也不征了,以后永世也不会征了,只要大明不亡,你们啊,这粮就永远不用交了”,定兴县的户房书办说着就又道“如今这税粮一免,这户房的差事也干着没意思了,我都想年后回家务农得了!”

许婉如没听清这户房书办说什么,因为他现在已经喜出望外到出了神,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只知道跪在地上朝县衙磕头。

……

“京城酒业大兴,田赋一免,粮价就跌了不少,各处酒坊纷纷进粮酿造,现在京城权贵富绅已醉倒一半,有此盛世,徐公为何不趁此醉上一宿,何必依旧劳神苦思,难道你还有何不足厌的?”

皇太子朱载垒受新式教育影响,事事也会按照市场经济规律来想,如今与徐阶闲聊时,也不忘因此说起了京城酒业与皇帝朱厚照免田赋的事。

“今年万寿节,陛下已准殿下与群臣大办,光禄寺已备下好酒十万瓮,何愁不醉”。

徐阶笑着说了一句,就不禁也想起如今这免田赋的事来,而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

作为帝国内阁大学士,已算是顶层望族之人,自然对于免田赋这样的事没有大多数中下层百姓那么激动,但他也不由得说道

“当年,朝廷为充盈国库,追回江南士绅所欠田赋,不惜杀得血流成河,而如今,可直接免除天下田赋,岁欠之逋赋也悉数皆免,当年大恶难容,如今不过是小过宽宥,真正是国家已然富庶,政令也已不同往日。”

“正如徐公此言,如今父皇能尽免天下赋税,缘由是为何,你我都明白,还不是因大明对外掠夺殖民之收入远大于田赋之收入,试看如今这远迈汉唐之盛世,实则是以全球四海之利尽输于大明而有!”

朱载垒说了一句,就又道“不过,父皇这也等于让我这个做太子的以后只能继续对外掠夺了,不然,现在已经尽数免了这田赋,如果再免了禁海免商税,这上百万的军队还有数十万的官吏如何养,还有整个大明的鳏寡孤独。”

“正是这话,陛下取缔田赋,且要求永世不得起征,既断了官吏盘剥百姓的机会,也断了后世之君征赋本国农夫之机会,除此之外,也断了减免商税的念想;

殿下将来即位为帝后,官营的几大商行虽然控制着帝国大多数财富,但殿下不能用来惠民,因为殿下得用来养军,而真正能惠民只能是从商人那里征来的税赋,而要从商人征来更多的税,只能继续发展商业,发展工业,帝国难以再回到以前男耕女织的时代了!”

徐阶的话,让朱载垒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皇帝朱厚照免掉田赋意味着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朱厚照免田赋的确有这方面的目的,也正因为考虑到徐阶这样的大地主在帝国的将来依旧在帝国社会中会大量存在,而担心好不容易走上工业化道路的大明帝国会再次回到以前的农耕文明时代。

所以,他干脆直接免了田赋,让以后的统治者失去依靠征收田赋维持统治的机会,逼迫以后的统治者不得不在商业税收与对外收入上想办法。

无疑,这样一来,商税只能成为帝国税收的主体。

任何想把帝国政府公共事业运营的成本让生产力低下的农人承担的商人都难以实现这一目的。

商人对此自然是不满的,但是,他们不满归不满,也不能向这个国家的大多数满意的人提出反对意见。

此时的徐阶也只能劝着皇太子朱载垒将来既然已经无法避免要倚重商税来管理国家,就得做好得罪商人阶级的准备,同时也得继续秉承皇帝陛下朱厚照的意志与工农联合,增加就业,促进工业发展。

转眼间便到了皇太子册封大典,因为一道免赋的诏令,使得皇太子册封让大明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吉祥喜庆的事。

等到了朱厚照的七十大寿时,在天下黎民的眼里,这自然就是一件更加喜庆的事了。

整个京城从朱厚照生辰前的第三天就开始张灯结彩。

新制造出的发电机将产生的直流电直接组装成了庞大的京城彩灯网,使得整个京城即便是夜间也亮如白昼。

为刺激商业发展,顺天府早已取消了外城的宵禁,如今为使得普天同庆,朱厚照也干脆下旨暂时取消内城与皇城宵禁,恩准臣民可于巳时初到酉时初的时间到宫城贺寿。

一时间,整个京城是人流窜动,而且是十步搭设一彩棚,彩棚间皆设流水宴席,无论贵贱,亦或男女,皆可坐席而食,亦可醉酒赏花。

朱厚照亦从酒池肉林间醒来,年皆古稀的他是人越老越喜欢热闹,也只有他这个皇帝过生日,才能把钱花得如流水一般。

等到万寿节过后,朱厚照正式下诏退位。

这一天,整个文武百官都来上朱厚照为帝时期的最后一次大朝。

这一天,也是朱厚照最后一次戴冠冕着衮服,君临天下,受群臣藩使朝拜。

红日悬挂在宫墙边久久不肯落下,而朱厚照亦坐在金銮殿上久久不愿离去,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舍不得将这如画江山传递给自己的子嗣。

但人敌不过岁月,美人终究会迟暮,权力也有要交接出去的时候,与其等死神来夺走,不如自己先让出去,以免在面对生死之别时,更加怆然若失。

朱厚照最终还是把玉玺传递到了皇太子朱载垒手中。

年届五十余岁的朱载垒明显比当年朱厚照即将登基时要年迈许多,甚至比其父还老上三分的他依旧觉得这玉玺十分沉重,他不由得再三推辞,然而,朱厚照还是重重放了下去。

仿佛肩上的千斤重担放下了一般,朱厚照突然走路轻盈了许多,禁不住想放声高喝。

朱厚照回到了皇家西苑,这里将依旧作为他在京城的养闲之地。

而新皇帝朱载垒则回到紫禁城办公,侍从室与二十四衙门皆依旧搬回原址办公。

朱厚照似乎已经听不到了钟鼓声与鞭响声,这让他的失落感也越来越强烈,使得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把最后的军权放出去,而是依旧把自己后来下旨制作的近卫军虎符锁在自己的密码箱里。

尽管新皇帝朱载垒登基后下达的第一道旨意是加封他为太上皇。

这一天,关闭许久的皇家西苑大门开了,朱厚照和他的皇后乘坐着马车以及一大批内宦宫女和锦衣卫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皇帝与文武官员的目送下,他们离开了京城。

夏皇后第一次看见真实的火车,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绿皮车厢,朱厚照见此忙将她拉了上来“上来仔细瞧瞧,这是我们的专列,你可以看个够!”

“皇帝哥哥,我们真的要坐这车去江南?”夏皇后依旧难以置信地问着朱厚照。

朱厚照点了点头,没多久,呲呲的热气冲入了云霄,火车也开始滚动起来,夏皇后看着车窗外依旧躬身而立的皇帝朱载垒,不由得挥手“垒儿,我们走了!”

朱厚照只微微一笑,到底还是做母亲的更舍不得孩子,他也不由得看向着皇帝装的朱载垒,恍惚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当年的自己送张太后上四驱马车去郊外春游的时候,不禁暗道“又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啊!”



第355章 军政大事离不开太上皇

双屿岛,大明东南部的一处原本不怎么知名小岛,然而,此时却已成了走私贸易的货物集散地与贸易中心。

许多走私者聚集于此,甚至已有专门从事各类职业的居民生活在此,还有来自西洋的佛郎机人和东洋的倭人,都数目不小。

除此之外,在双屿岛聚居且走私贸易的还有无数商人,这些商人很多都是南方沿海士族大户家的族人或暗中结盟的人。

闵昼是浙东沿海大户闵家家派驻双屿岛的代表,此时的他刚带了一批生丝来到双屿岛上,出售给了佛郎机人,以此逃脱关税。

而佛郎机人也很愿意在双屿岛上收购更廉价的生丝,因而,也很积极地与这些沿海大户在双屿岛上做着走私生丝的生意。

甚至,这些佛郎机人为此也长期定居于此岛上,还在上面建立教堂、传播西洋文化,甚至还建立了市政厅,要把这里以一种非战争的方式变成佛郎机的领地来管理。

当然,这些佛郎机人此刻还不知道他们的佛郎机国已经被大明灭掉。

朱纨提督闽浙军务负责打击走私后,便惊愕地发现大明走私猖獗的并不是平民,因为大明已经开海,平民没有足够的关系与能量敢参与走私或者有机会进行走私,也没必要在没有生存压力的时候去进行走私。

朱纨发现这些猖獗的走私犯皆是有地方大户势力背景的,为此,他也不惜派出眼线探查许久,知道了双屿岛是这些走私者的集中地。

所以,朱纨上了一本奏疏,决定清剿双屿岛上的走私海盗。

表面上看,双屿岛只是海盗们进行走私贸易的聚集地,但事实上,这里面牵扯到了南方沿海士绅阶层的利益。

因而,朱纨这一决定注定会引起朝野间极大的震动。

不过,朱厚照此时还不知道朱纨会决定清剿双屿岛,但他知道朱纨在南方打击走私肯定也会得罪南方许多士族大户。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明帝国不是一个只有南方半壁江山的帝国,自然不能只顾着南方士族的利益。

为了维持国家稳定,打击南方士族避免其过度占有社会财富是朝廷最应该做的事。

按照督抚的制度,这种涉及军事行动的的事自然要报请皇帝准予,虽然朱纨可以提前准备,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如今的大明皇帝已经变成了朱载垒,这件事自然是由朱载垒来处理,而朱载垒事实上没把清剿双屿岛海盗这件事看得太重要。

毕竟,以大明现在的国力不要说一个双屿岛的海盗,就是十个双屿岛的海盗也能予以清剿。

但朱载垒毕竟初次登基,而这事又是涉及军事行动,因而这朱载垒还是决定召集议政大臣们商议一下。

朱载垒也没直接像朱厚照一样直接让近卫军内部决议,而是放到议政处,自然是想从整个国家层面不仅仅是军事层面来考虑这个双屿岛该不该被军事清剿。

毕竟,双屿岛上的人既可以说是海盗倭寇也可以说是一批在岛上做生意的人,不是那种真的威慑帝国的纯粹军事力量。

当然,朱载垒这么做,也算是第一次让议政大臣在除决议重要官员任命一事以外,开始决议军事行动,算是在扩大议政处的决策权限。

无论如何,这些已跟如今正在访名山寻古刹的朱厚照没有关系。

对于朱厚照而言,现在的他是乐得清闲,而且他眼下仿佛因为没有高居在云端之上,所以,一时看不见一些帝国的隐忧,他现在只看见的是帝国在承平发展多年后的繁华。

但对于依旧还在治理着大明江山的皇帝朱载垒与议政大臣们而言,如何更好的处理军政大事,并为大明江山社稷负责是他们此时不可推卸的职责。

内阁首辅夏言看着坐在宝座上的朱载垒,心中或多或少的会拿他和朱厚照做对比,但不管怎样,既作为朝臣,无论皇帝换成了谁,他也得尽职尽责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启禀陛下,臣以为这双屿岛理应清剿,无论这些岛上之人是大明之子民还是夷人,俱是海盗倭寇,且为走私之海盗,为维护法纪,为保护朝廷关税,理应清剿双屿岛海盗,没收其走私所得,以震慑其他走私者!”

夏言是坚定的执法必严派,甚至在他内心真正看来,这种事根本就不用开议政处会议,毕竟这是属于军事,理应由近卫军总参向皇帝提供决策建议,而自己这个内阁首辅以及其他非军队体系的官员根本就没必要参与这项议题。

夏言甚至在想如果正德皇帝没有退位,以正德皇帝的果决,只怕已经批复让朱纨清剿双屿岛,甚至已经提供一系列双屿岛清剿后的谕示了。

“臣以为双屿岛非内地本土,擅动军队,有些不妥,且沿海走私猖獗,跟沿海士族大户有很大关联,他们在地方根基深厚,在朝中更是有不少家族子弟充任要职,一旦直接以海盗清剿双屿岛,只怕会引起这些南方士族趁机闹事,如今陛下刚刚登基,不宜生乱,可先令朱纨于内地劝告各士族大户停止走私,若其不听,再动刀兵也不迟!”

吏部尚书闻渊首先考虑的是皇帝朱载垒的利益,毕竟他一向是支持朱载垒为太子的。

因而,现在,相比于南方士族因为勾结海盗搞走私给大明造成的利益损失,闻渊认为不及维护新皇帝朱载垒对大明稳定统治更重要。

毕竟眼下皇帝朱载垒刚刚登基,天下都还在怀疑朱载垒的能力,而朱载垒自己也对天下还没有什么威信。

故而,闻渊认为如果新皇帝一登基就直接用强硬政策很容易生乱,让这南方士族铤而走险,也会让刚刚退位的太上皇朱厚照重新收回帝位。

何况,在闻渊看来,以大明现在的财力与逐渐扩大的商品经济规模,关税即便增幅下降也至少还是在增加的。

也就是说,帝国不会在短期内出现财政危机,所以,没必要为了将来可能出现的危机来增加新皇帝统治大明的不稳定因素。

“陛下,臣认为国朝当不应顾及地方之势力而不敢行刀兵之事,为革新除弊,触及南方士族利益已非一次,甚至还导致藩王叛乱,但到底都于国无损,且本改革就意味着会让部分得利者不满,如今朝廷在南边军备久未经战阵,即便清剿双屿岛导致南方生乱,也正好可以练练南方军队!而且,陛下刚登基,此时正是立威的最好时候。”

俞大猷作为武臣,自然更愿意直接用武力清剿双屿岛,且在他看来,也没有把清剿双屿岛的后果想到那么严重。

这时候,徐阶站了出来,作为江南士族的代表,且又是皇帝朱载垒心腹的他,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朝廷直接用军队清剿双屿岛,以至于激起大乱,毕竟新皇帝才刚登基,根基未稳。

“陛下,臣认为不可,毕竟双屿岛位处江南,而江南依旧是大明财税重地,故臣认为江南宜稳不宜乱,且岛上之民,虽走私违法,但亦非抢掠之海盗,故应当先命一官员去双屿岛晓谕岛上之民归籍官府,且补缴所欠之关税,若其不听,再予以清剿不迟也!”

徐阶所言也算是中肯之言,也并非为自己江南士族考虑,毕竟他还是主张补缴关税的。

当然,这算不算徐阶作为远在庙堂的官员的一厢情愿之见,就不得而知了。

朱载垒见闻渊与徐阶反对让朱纨清剿双屿岛,而夏言与俞大猷又支持清剿双屿岛,也就是说反对与支持者各占两票,他也一时无法做出决议,不由得问向张溶

“英国公,你说说你的看法,你乃执掌近卫军的,于这种兵事应该有自己的看法。”

“陛下恕罪,臣愚钝,不知该如何决议,但只要朝廷决定打,且派臣去的话,臣愿意为大明赴汤蹈火,所以,臣弃权”,张溶表达了一下忠心,便宣告弃权,他这样做虽然有点浪费作为一个武臣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参与朝廷决策的权力,但也不失为一种明哲保身的行为。

毕竟一边是皇帝陛下的亲信反对清剿双屿岛,一边是自己一个阵营的首辅和武臣要求清剿双屿岛,所以,还不如弃权,把皮球踢给别人。

朱载垒初始登基,脸皮薄,也不好责备张溶这样的老臣,只能按下不快继续问着严嵩,严嵩也和张溶一样狡猾,也表示弃权。

对于严嵩而言,现在的自己已经是次辅,自然不用再跟在夏言的屁股后面转,他现在只等着夏言下台,看看有没有机会在最后的岁月里成为大明的首辅。

朱载垒一时郁闷,他没想到一个清剿双屿岛的事竟然会议不出结果来。

夏言见此不由得建议道“陛下,臣认为,既然如此,不妨问策于太上皇,且涉及兵事,凡兵事也不可不过问太上皇。”

夏言这话本质上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看着新皇帝登基似乎还是不敢做出太大的决断,一时间不由得想起昔日的皇帝朱厚照来,因而便如此建议起来,且在夏言看来,虽然正德退了位,但作为皇帝的父亲也不能太闲着,受着全天下百姓的供养,也应该继续培养一下新的皇帝,毕竟这也是对天下人负责,不然,天下人干嘛要让你的儿子当皇帝。

而且,军权还在你太上皇手里,你不交出虎符,不就是说明遇到军事上的事就要请示你嘛。

但在朱载垒听来则有些不喜,毕竟这似乎意味着内阁首辅夏言还是更看重自己的父皇,而自己好像的确威望不够。

但现在军队实权的确还在朱厚照手里,所以,朱载垒也不能直接怼夏言说的不对,而且,现在的他也不敢亲自直接做决定,深怕被太上皇朱厚照说自己决定做的不好而废了自己。

因而,朱载垒便也就点了点头“就依元辅所言,既然众卿无法统一意见,便着加急文书直送太上皇案前,请太上皇拿主意,退朝吧。”

严嵩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取代夏言的机会,但他也只是想了想而已,他也知道有些时候机会是需要等的。

……

朱厚照这时候正坐在一大明普通百姓家里,他也不知道朝堂上会连一个双屿岛的事都会产生分歧。

虽然当地官府已经提前来这家百姓里打过招呼,做过处理,但朱厚照也能从这些百姓的神色中看出他们对自己还是有敬意的,笑容也是很灿烂的,身体明显也都是比较高大的,并不是瘦骨嶙峋之样子。

朱厚照猜得出来,大明这种普通百姓至少温饱的,生活质量是不错的。

朱厚照现在似乎就像在总结他这数十年来的成绩一样,从百姓们的精神面貌上看出成绩,从油菜花田里铺设到天际边的蒸汽火车上看出成绩,从横亘在大江大河上的钢铁大桥上看出成绩,从汽笛轰鸣的铁甲舰上看出成绩。

除此之外,朱厚照也依旧能看见小桥流水人家,看见白墙黛瓦太湖石堆砌的园子,看见罗裳汉家衣。

朱厚照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既让大明有文明进步的样子也有华夏文明留存下的印子。

当然,朱厚照也看见了残忍的一幕。

譬如这时候,他要往长江上游去重庆府时,因为逆流而行,故需纤工,沉迷享乐的太上皇朱厚照让湖广地方官府竟动用了十万白奴给他充当纤工,就为了皇帝朱厚照游三峡,活生生累死数百白奴。

在一些工厂他也看见贫病无依的夷奴,但他现在也只能视而不见。

因为作为大明的皇帝,他虽然知道这一切是他带来的,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在将来,变成这些人的会是汉人,而且他们还会被称为“猪仔”。

朱厚照本以为自己可有这么清闲地利用着夷奴的劳动完成一次全国巡游,再向帝国的百姓布洒恩德,但他没想到,帝国在军政大事上居然还离不开他,一个双屿岛要不要打的事居然还要他来做决定。

“双屿岛已经有佛郎机的市政厅和一些倭人海盗的军队,这已经说明双屿岛不是一个非军事走私基地,这已经是倭人与佛郎机人对帝国的侵略,因而,必须予以清剿!

直接先派人去告诉朱纨,再行文近卫军,立即清剿双屿岛!”

朱厚照吩咐道。



第356章 大明还是太上皇说了算

朱厚照要求清剿双屿岛且严惩外来夷人的决议,通过近卫军枢密使张溶递到了皇帝朱载垒案前。

皇帝朱载垒心里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吩咐道:“按照太上皇的意思办!”

对于朱载垒而言,他现在初登大宝,最担心的就是处理政务处理不对,让太上皇朱厚照感到不满,进而找借口废掉自己。

毕竟,朱载垒现在也知道自己父皇的威望不是自己现在能挑战的。

如今只要太上皇朱厚照决定清剿双屿岛,即便到时候清剿双屿岛引起一系列事件,他也就不用再担心被自己父皇给找借口废掉自己。

朱厚照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威望使得自己的长子朱载垒做这个皇帝更加顾前顾后,还是朝中有大臣故意借自己的威望在与皇权斗争,但他现在也发现他的影响力还真是一时无法彻底消除的。

一些百姓们还是会直接找他申诉冤情,甚至还会向他告状某坊主欠薪酬等的事。

朱厚照其实对这种现象很矛盾,因为他是想建立一个法治社会,而不是一个人治社会,但帝国的许多百姓们依旧习惯于人治。

依旧喜欢依靠清官或者某个行侠仗义的人主持正义。

但只有朱厚照自己清楚,他一旦伸张了正义,就意味着打破了帝国建立的法制秩序。

俗话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一旦规则被打破再建立就很难,也很难说服让其他人去遵循。

而那样的话,华夏文明将依旧难以得到进步。

民智依旧还未彻底开化。

这是朱厚照现在最明确的感受,尤其是年长的老人。

因为帝国全民教育的普及也有了数十年,五十以下的中年人与年轻人受教育程度还比较高,知道恪守社会规则,维持公正与公平的重要性。

但老一代的大明百姓受旧思想影响比较重,且依旧不清楚规则的重要性,而又加上受以老为尊的道德影响,使得大明百姓中年老的经常破坏着社会的规则。

现在直接找朱厚照诉冤的也是这些老人。

但这些人又是朱厚照最坚定的支持者。

所以,朱厚照很矛盾,他不能因为这些人直接以太上皇的身份要求锦衣卫杀掉黑心的资本家与可恶的贪官污吏。

但他也不能不见死不救,只能依旧以太上皇的名义行文各地督抚,让督抚走正规程序进行调查。

不过,对于这些年长的百姓们而言,他不知道太上皇朱厚照如此恪守规则,不急于处置这些黑心老板与贪官污吏,是为了维护社会的规则,不然掌权者可以胡作非为,他们只认为太上皇变了,开始和这些黑心资本家与贪官污吏站在一起,而不乐意处置这些黑心资本家与这些贪官污吏。

这也就意味着,朱厚照开始逐渐失去民望。

但这也没办法,朱厚照知道自己不能为了争取所谓的民望,而放弃自己想要建立法治社会的理念。

他知道尽管老一代的百姓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甚至开始误解他,但大明新一代有知识有自己思考能力的百姓应该能明白他,知道真正有益于社会的不是快意恩仇的侠客,而是将权力圈在笼子里的制度革新者。

“太上皇自退位后是越发的畏首畏尾,不愿意替我们这些百姓主持公道,只让我们找官府,可官府能信任得过吗,要是能找官府,我们何必要找太上皇!”

更有一些对大明朝政不满的一些商人聘用的文人在失去朝堂上参政的权力后,就开始争取民望,引导舆论,譬如这时候,便有无锡的一文人简华在一处茶楼里如此评点着刚刚离开无锡的太上皇朱厚照。

一些亲历太上皇朱厚照不愿意为他们直接出头把所谓的黑心资本家与贪官污吏就地正法的百姓们,对此也是深表赞同,认为太上皇的确不像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

而简华这种文人甚至还会直接剖析道:

“太上皇是大明最大的老板,皇家银行与皇家工业公司等控制了帝国绝大多数财富,你们说太上皇怎么可能会帮你我这些庶民说话,别天真了!人家让你们找官府,自然是要为这些黑心资本家与贪官污吏做保护伞的。”

“照简先生这么说,还真是,所以说,这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还是不能指望他人,一切得靠自己去争取哟!”

这时候,有百姓附和了起来。

朱厚照从锦衣卫这里知道这些坊间消息后,心中颇为感慨,他不得不承认,在大明最可恶的不是这些民智未开的老人,而是这些知道真相却瞎说的文人,准确地说,是被商人阶级收买的文人。

“这些拿了商人阶级钱的文人真是与拿钱卖身的婊子没什么区别,与婊子拿钱乱脱一样,这些读书人是拿钱乱说,见没法子再操控政权,就误导百姓把自己这些帝国顶层家族视为仇敌,把这个叫简华的直接让锦衣卫秘密处决掉!这些眼里只有钱的文人,给他们讲道理是不行的,得用枪才行。”

朱厚照说后没多久,这个叫简华的便被锦衣卫抓住了,而且,也按照朱厚照的吩咐,锦衣卫直接朝这简华开了一枪,这简华当场被打死!

当然,锦衣卫是暗行者,所以,即便被简华被锦衣卫打死,也没人知道。

朱厚照还是在让锦衣卫破坏者社会的规则。

这也说明,朱厚照也不是迂腐到只知道死守规则的人,他知道对于简华这种搬弄是非的无耻文人,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闭嘴。

因为他已经在向你泼脏水,你不可能指望他能改过自新,而且,这些无耻文人本身已经再说锦衣卫在暗地里乱杀人,所以锦衣卫暗杀这些无耻文人也没什么可顾忌,毕竟已经戴上了滥杀的帽子,也就只能滥杀了。

……

“晁老爹,你家儿子工地上被打死的事,你最好直接找太上皇,现在太上皇刚到湖州,只有找上了他,他才能为您做主,您想啊,他可是当今皇上的爹,你就说他能不能处理这件事,只要他愿意,想要这些当官的脑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陆宣演此时便向自己镇中一晁氏老人建议着,建议这老人去找朱厚照伸冤。

因关于朱厚照各种爱民的宣传引导,再加上朱厚照执政这些年确实给大明庶民带来了不少益处,因而这莫氏老爹也同其他百姓一样,对陆宣演所说的太上皇朱厚照能给他们主持公道也是深信不疑。

不过,在莫氏老爹走后,陆宣演就不由得冷笑了起来,心道:

“虽说是夏言与严嵩等害死了恩师,但这件事究其根因还是你朱厚照不想让我们商人崛起,你若执意要建立法治与公正的环境,你就不得不约束自己的威望,而如此我们正好让你失去你的威望的根基,让天下百姓不再爱戴你,只要天下百姓不再爱戴你,你就没有任何优势,失人心失天下,到时候一旦你们没了民心支持,天下依旧会是我们商人阶级的。”

这陆雪演冷笑后,又吩咐道:“让邰老先生进来吧!”

陆雪演继续准备将一些民事诉讼与刑事诉讼推到太上皇朱厚照跟前去,不过,就在陆雪岩笑后没多久,两锦衣卫便趁着没人的时候跳了下来。

其中,一锦衣卫捂住了这陆雪演的口鼻,陆雪演不由得瞪大了眼,他感到十分的惊骇与恐惧,他是真没想到锦衣卫会出现在自己的屋里。

但这陆雪演已经来不及询问锦衣卫为何会出现,没一会儿,他便被锦衣卫当场杀死!

当然,像陆雪演被锦衣卫暗杀掉的人不止一个,摆在朱厚照案上的也不过是一个个数字而已。

朱厚照知道自己这是在杀人,但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去阻止这些为商人阶级说话的文人,只能消灭!

朱厚照也不得不庆幸自己还掌控着军权,还能掌控锦衣卫。

不然,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地方上的文人趁着自己退位来地方旅游时,怂恿百姓们来找自己解决矛盾,以此带头让自己干扰地方司法,破坏社会法治,或者让自己为了维护规则而失去民望。

渐渐的,一些为商人阶级说话的文人发现越来越多的自己同类人死于非命,也渐渐感到了恐惧,知道虽然太上皇朱厚照退了位,但也并不是好收拾的。

朱厚照让锦衣卫大肆搞暗杀,倒也让民间来找朱厚照伸张正义的少了许多,但朱厚照也知道大明也必须得重视官商勾结以及因此引起的一系列矛盾,不过,他没有直接对朱载垒去指示,他相信当今的皇帝也就是自己的儿子应该能注意到这个问题。

朱厚照现在尽量把心思放在游山玩水上。

国税局右侍郎闵献得知自己侄子闵元弘也死于非命,且许多自己云衡文社的社员死于非命后,也猜到了是锦衣卫在从中作祟,不由得既感到恐惧又感到害怕起来:“没想到,他还是那么狠厉,我们都错以为这位陛下是真不会杀人了!”

“严某早就说过,不要轻视了我们那位退了位的皇上,这大明啊,还是他说了算!”

严世蕃将茶盖一盖就冷冷一笑,又道:“还是想着赚钱吧,权这个东西,你争也争不来的,要知道,我们这位太上皇啊,背后是许多大财阀在支持的,包括我那爹,就连太上皇打个屁都是香的!”

“严公子说的对,不知严公子可从令尊那里打听出了什么?”,这时候,闵献不由得问了一句。

“还真打听出了要紧的消息,不瞒诸位,双屿岛的消息有了结果,不过怎么着你们也得给我一万银元吧,不然我可不开这口”。

严世蕃说着就将一婢女搂在了怀里,而这时候,御史鄢懋卿站了起来,拿出票据来:“严公子,请开尊口。”

“南边传来上面的意思,你们在双屿岛上有产业的就赶紧退回来吧,损钱事小,别到时候乌纱帽也保不住,只怕还会关乎性命!”

严世蕃这么一说,闵献与鄢懋卿等都不由得脸色凝重起来。

闵献更是拱手道:“失陪!”然后,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传来自己的心腹小厮,吩咐道:“带上一杯清水,一盒胶泥,速速递给徐船主!”

严世蕃见此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拆穿闵献,只是任由他去做。

虽说严世蕃不过是如今内阁次辅严嵩的儿子,但他也明白双屿岛看上去只是海盗聚居地,实则许多沿海士族都有在岛上参与走私贸易,要不然这些沿海士族背景出身的官员也不会想尽办法的打听关于朝廷对于双屿岛是剿还是任其自流的决定。

正因为此,严世蕃也就借着这些沿海士族出身的官员想了解朝廷决策的心情卖消息。

而也因此,使得闵献这些沿海士族出身的官员有了传递朝廷决议给双屿岛的机会。

双屿岛上的人也因此皆已经得知朝廷已准予朱纨出兵双屿岛的事。

李光头、许栋、稽天、费德斯等双屿岛上海盗头子此时也不由得聚集商议起如何应对的事来。

而这时候,由沿海大族陈氏一族派出的代表陈运不由得建议道:

“诸位,陈某认为,只要朝廷敢对我们动手,我们也不能对朝廷太客气,如果朝廷要打双屿岛,那我们就袭击他们的任何一座城池,而且可以多处袭击,让朝廷疲于应付,甚至可以因此搞乱江南,到时候正好给朱纨还有他效忠的大明朝廷制造压力!

而且,在此之前,陈某已经与岸上的各家族长通过气,他们会在暗中帮助我们,眼下,大明的太上皇正好要去宁波巡视,到时候我们就趁机袭击宁波,给大明朝廷制造恐慌!”

陈运的提议得到了大多数海盗头子的认同。

不过,作为双屿岛的海盗头子走私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虽然有地方士族暗中支持,但是,作为朝廷,可是有整个大明百姓支持的,强大的锦衣卫组织可不是连双屿岛都没有眼线安插进去的。

所以,在朱厚照游山玩水时,便从锦衣卫这里得知了有双屿岛的海盗欲袭击宁波的消息。

朱厚照对此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双屿岛的走私犯还真是不简单啊,连朝廷都有他们的人!眼下,朱纨在哪里?”

第357章 利用锦衣卫杀反动者

锦衣卫左都督李天宠见朱厚照询问,忙回道:“回禀太上皇,朱纨眼下已到海门,正调集战船,待副总兵卢镗把泉州舰运来,便会立即进京双屿岛,眼下海道副使魏一恭已在海门筹集足够的粮草,从海门到定海沿海各部海军已集训完毕。”

说完后,李天宠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陛下,如今倭寇欲袭宁波,您看是否让朱纨调兵回防宁波,还是,我们回杭州,以避倭寇锋芒。”

虽说,在双屿岛上的走私犯多为各国海盗,也包括国人,但在江南地方与许多大明官员口中,这些海盗依旧会被称为倭寇。

因为这些海盗的主力军都是从日本雇佣或勾结而来的落魄武士。

这些武士也时常替这些海盗或海盗背后的乡绅干些劫掠沿海百姓的事,以至于“倭寇”一词在沿海民间广为流传。

连带着锦衣卫左都督李天宠也因长期收到关于倭寇袭击渔民的情报,而也由自主地把这些海盗以倭寇称之。

朱厚照也决定将这些海盗以倭寇称之,且决定让朝廷官府也这样做,原因自然是为将来收拾日本做准备。

毕竟日本开始限制对大明的贸易,使得从日本流入大明的白银减少,从而影响大明的利益。

所以,大明自然不能任由日本对大明进行贸易限制。

李天宠建议朱厚照让朱纨调兵回防宁波和建议朱厚照回杭州,自然是因为现在已经有锦衣卫情报奏明倭寇即将袭击宁波,而且目的就是要活捉太上皇朱厚照,作为负责朱厚照安全的他自然不愿意让朱厚照身处险境。

朱厚照一直以为自己开海后,就真的能彻底避免历史上嘉靖中叶后出现的倭乱。

但他现在发现,自己或许能阻止大规模倭乱的发生,却也不可能彻底根除倭寇的出现。

因为即便自己开了海,也不可能遏制内地想践踏律法搞走私的目无王法之人,也无法禁止日本那些落魄武士不勾结一直想掠夺大明利益的西洋人和有野心的内地人做些枉法的生意。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相信以自己大明现在的根基,应该能很好的应对这些目无王法的人,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强大,知道朝廷背后想要追求安宁与和平生活的百姓力量的强大。

“不必,宁波可能有倭寇来袭的消息可以告诉朱纨,但是,也将朕的敕旨传给他,让他继续攻打双屿岛,不可因朕在宁波而分心”。

朱厚照虽说已经是太上皇,但他是主动退位的,不是被逼退位的,而且还控有军权,所以他依旧按照旧有的习惯自称自己为朕,也没人敢说他这样不对。

除此之外,他也依旧将的训话称为敕旨。

当然,朱厚照不愿意这个时候离开宁波,也不是说他真的不怕所谓的倭寇。

而是,他相信自己带来的禁卫军作为近卫军的尖兵部队,装备优良,又是从塞北平叛、收复交趾、远征西洋等战争中挑选出的精英,应该不至于不是这些倭寇的对手。

正因此,朱厚照决定暂时不离开宁波,让倭寇主动送上门来予以歼灭或许是一种不错的方式,其次,朱厚照认为只有自己待在这里,才能让这些倭寇来袭击宁波,这样也能帮助朱纨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收复双屿岛。

因开海的缘故,如今的宁波城已然是大明的大都市,整个宁波城外船舶桅杆林立,犹如森林,锦衣华服拥挤于街巷亦如山川之绿野花丛,铁轨如卧龙从城镇延绵到港口,水泥路亦如毛细血管从一栋栋高楼间穿梭而出,没于天际。

朱厚照坐着竹轿,在一干着锦衣的禁卫军护卫下,在城巷间穿行,看见好的美食店铺便会拍轿而停,待吃得尽兴后,又去了一幽雅的园林赏景,宁波城的达官贵人自然不敢不迎,商民也不敢不让他吃。

何况朱厚照还是付钱的。

但在朱厚照这么大张旗鼓的游玩之后,整个宁波城的士民也依旧知道太上皇还在宁波城游玩。

宁波城的大多数士民还是很愿意太上皇朱厚照在宁波城逗留的。

因为现在的太上皇朱厚照就是一个流量体。

来找朱厚照的百姓很多,并不都是来找朱厚照伸冤的百姓,毕竟大明现在也还没发展到贫富差距很大阶级矛盾极为尖锐的时候,而且在朱厚照让锦衣卫在暗中结果了不少煽动舆情诋毁自己的无耻文人后,来看朱厚照的百姓大多数怀着崇敬的心情来的,只想看看这位曾经改变他们命运伟人样子。

“太上皇,前面的路堵了,宁波府内的百姓们听说您出了门,都从七里八乡的赶来看您呢”,宁波知府张居正这时候走了来对朱厚照说了一句。

朱厚照抬眼一望便果然看见栅栏外果然都是百姓,连船上都站满了人。

而与此同时,跟随着这些百姓人流来的小贩们已经开始卸货摆摊,附近的一些茶楼酒肆也是客人爆满,船自然是没有一艘是闲着的,仿佛朱厚照走到哪里,哪里就成了集市,哪里的消费就更加活跃起来。

朱厚照也只得下轿,与这些百姓打招呼,在他驻跸宁波这些日子,宁波府的人流量比往日暴涨了五六倍,使得宁波府的物价都上仰了许多,但也因此让促进了宁波府的经济。

而且朱厚照自己巡视地方也不是白吃白拿,挥金如土的看见学堂就让内库出银元捐一栋楼,还亲自取名为“朱厚照楼”。

除此之外,看见民间慈善机构也会投资数万银元,看见一些好的店铺更是直接挡天使投资人挥金数万投资。

辞官的兵部右侍郎范钦要建天一阁,朱厚照跟是资其银元五万,鼓励其向天下搜罗书籍,但也要求范钦的天一阁要为天下人免费开放,且赐宁波一专司制造机械表的皇店之半成干股于范氏,以助其经营天一阁。

正因为此,宁波府境内商民纷纷建图书馆藏书楼以附和朱厚照。

为增强地方经济,引导商业发展,促进大明多出现一些品牌产品,乃至衍生出大明文化符号,朱厚照每到一地都会设置相应如五十强钟表店、服装店、美食店之类的奖项,一旦获此殊荣的店铺,他都会奖掖数万银元,以促进其发展。

正因为朱厚照巡视地方到处洒钱,广施恩德,使得地方商民皆更加感念朱厚照恩德。

因仰慕前来拜望朱厚照的士民只有增加没有减少。

看着拥挤不堪的宁波城,朱厚照很满意,他知道这是自己苦心孤诣改革大明数十年的成绩,随着教育的普及和实实在在的恩惠摆在明处,有些时候,一些别有用心者想随意诋毁自己也是很难的事。

毕竟,朱厚照虽说控制了帝国绝大多数的财富,但他并没有拿这些财富来一味享乐,而是反哺于民。

当然,朱厚照每到一处,对于地方官员而言还是很心累的。

尽管朱厚照的到来增加了人流量,增加了经济收入,却也增加了管理难度,而且也让他们担心自己管理的不善导致有百姓再次去找太上皇伸冤。

不过,人很难让所有人都对自己满意,朱厚照也一样,他惠济了天下人,可天下人也不是全都对他推崇备至。

对于一些渴望继续奴役平民的南方士族们而言,朱厚照带来的平等思想,让他们失去了在地方上可以利用族法乡约奴役庶民的机会,让他们做不了人上人,饶是他们依旧富裕的很,但让他们还得对挑粪铺路架桥的民工保持尊重,还是让他们很难受。

朱厚照频繁在宁波府城出没让一直与双屿岛海盗有联络的士绅万禾对此有所察觉,不由得找到与双屿岛联络的商人曹采:

“速去告知费德斯,太上皇还在宁波城,看来袭击宁波府的事还没有被锦衣卫发现,现在这太上皇还大张旗鼓的在宁波城游玩呢。”

事实上,朱厚照虽然表面上装作不知道宁波府有警,但他却已经嘱咐自己的人外松内紧,所以,当商人曹采派人去联络双屿岛的海盗后不久,锦衣卫便找到了曹采,并将曹采押解到了李天宠这里。

李天宠很快便审问出了一些秘辛,忙向朱厚照禀道:

“禀太上皇,据曹采口供,前山西右参政万禾与双屿岛倭寇有勾结,而且,在宁波府城十里处的一处八乡镇的地方,还有一个倭寇的暗中联络点。”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点了点头:“难怪范钦说,宁波最富当是万家,出海之船不下三十艘,但朕从宁波市舶司关税记录查出,这万家缴税不过排在第四,如今看来,这万家果然也是个不安分的家族。”

“那现在该如何处置?”李天宠问道。

“勾结倭寇,欲谋害朕,还能怎么处置,着锦衣卫扮成倭寇,把这万家灭了就是,明日日出之时,朕要让宁波城百姓都在城门看见他万禾的人头!

那个叫曹采的先不处置,还有八乡镇的倭寇走私据点,皆先不处置,以免让那些袭击宁波的倭寇有所察觉,等袭击宁波的倭寇来了,再一网打尽!”

朱厚照吩咐了一句,现在的他是大明太上皇,没有责任来抓典型制造法制案例,自然也不需要将这些沿海士族勾结倭寇的证据摆到明面来再交有司处理,而他手里的锦衣卫存在就是要在背地里做这些阴暗的事的。

在百姓们伸冤时,等于是把案子摆在了明面上,朱厚照不好明着破坏律法,而现在,他是在背地里知道了这些沿海士族通倭的事,自然可以直接用锦衣卫处理。

在潮水刚刚褪去之时,在夜幕已经深重得连残月都被压进海水中后,一队倭寇装扮的锦衣卫冲进了万禾的庄园,明晃晃地倭刀很是迅速地将万禾家的豪奴脖子抹断,鲜血瞬时就飙洒在白墙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倭寇就要有倭寇的样子,假扮做倭寇的锦衣卫干将们自然不会像他们平时抄家那样仁道,杀得整个万家是血流成河。

万禾看着这些穷凶极恶的倭寇,一时间很是瞠目结舌,因为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与倭寇合作这么多年,竟然会被倭寇给劫了,不由得大声质问道:“你们是谁的人,双屿岛的李当家是万某拜把子的兄弟,你们这样做是不给他们面子!”

噗呲!

锦衣卫于震一刀捅进了万禾的肚子里:“勾结倭寇,残害百姓,你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会落得同样下场吧。”

锦衣卫的选拔按照朱厚照指示多从一些被海盗、倭寇、胡虏劫掠的村镇中选收一批幸存下来的幼童幼女培养,且以各种海盗、倭寇、胡虏等作恶资料为其洗脑,使得锦衣卫的人都对为恶者极为痛恨。

如今,于震也是一样,三十年前他还是福建普通船民的儿子,但因全家被海上倭寇掠杀而使得他失去了父母,被赶来的海警拯救的他从此通过层层选拔进入了锦衣卫体系。

如今,在面对万禾这样的通倭乡绅时,于震依旧有着深深的仇恨,连捅了这万禾数刀,直到筋疲力尽后,才收刀而去,而另一锦衣卫也接着来砍,宣泄着压抑许久的仇恨。

万禾死前才明白自己到底是死在了谁的手里,但他现在已经死了,自然也无法再把这件事说出去。

“倭乱!这是倭乱!”

朱厚照向下放地方增加经验且现已主政宁波的张居正说道。

他自然不会承认这是锦衣卫干的。

而张居正也不好揭穿这是锦衣卫干的,且他也知道这些士族是罪有应得,便也附和道:“太上皇所言甚是,这的确是倭寇作乱导致的,下官已经下令各处加强戒备。”

朱厚照点了点头,没做多言。

而远在海门的一士绅刘乘在得知万禾被倭寇所杀后,既惊愕又愤怒:“派人去询问李当家,他们不是说要袭击宁波府吗,谁让他们去劫掠万参政家的!一群不知王法的东西,叫他们礼待士族,礼待士族,怎么不听,这是要逼整个东南的士民都要齐心剿倭吗?!若真到了那一步,到时候看他们如何自存!”

当然,事实上,刘乘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一些倭寇对士族进行劫掠非是倭寇们不知道形势,不知道利害,而是他们的太上皇朱厚照在暗中捣鼓而已。

第358章 汉人不为奴

这一天,晨光熹微之时,朱厚照刚起床练了会太极,就见李天宠满头是汗地跑了来:“陛下,城外十里有大批倭寇出现,知府张居正已下令疏散民众,禁卫军各部已奉命出击!”

朱厚照一开始没有说话,直到打完太极后,才从内宦手里接过锦帕来,擦了擦手:“到底是来了,告诉戚继光,让他好好教训教训这批倭寇,不要放走一人!”

“遵旨”。

李天宠拱手离开了这里。

朱厚照则也回到楠木椅上做了下来,看着白墙下的爬山虎,就不由得微微一笑,身处大宅之中自然难以听到枪声之嘈杂。

因而,他也不由得下令准备轿子,去城门上看看所谓的倭寇。

倭寇这次的确是有备而来。

足足五千人!

为首的就是日本人稽天,他亲自率领着五千倭寇决意一举攻下繁华的宁波城,大抢三天,顺带抓走传说中的正德大帝。

稽天的穿着看起来是很怪异的武士装。

若是平民看见,即便不打也能被吓得不轻。

尽管他是倭寇头子,但在武士装下的衣服明显很简陋,不及大明中产之人富裕。

其他倭寇也是一样,看上去都很简陋,但是也正因为此,在朱厚照和明军们眼里,就越是像一群久经战阵且又穷凶极恶的匪寇。

稽天很傲慢地看着宁波城,叽里呱啦地说着一长串让人听不懂的话。

同时,带着自己麾下的倭寇追杀着城外的大明百姓。

在他们眼里,这些穿着华美不知饥馑不知刀剑之狠厉的大明百姓就是最肥的羔羊。

“杀唧唧!”

这稽天带着一帮倭寇冲了过来,他们奔跑的速度很快,一个个犹如豺狼一般,而且很有围堵百姓的经验,再冲了没多久,就将一堆百姓围在了中间,然后,一名为首的倭寇就将这些大明百姓围在了中间。

这些倭寇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攻下宁波城,所以,除了少数负责屠杀平民的倭寇留下外,其他倭寇主力依旧往前走。

而这些留下的倭寇也没有精力劫掠这些大明百姓,也直接拿出屠刀准备全部杀掉,目的是制造恐慌,震慑宁波城的大明军队。

这时候,一名叫辛六郎倭寇就举起了倭刀准备朝倒在地上没跑得及的大明幼童身上砍去,在砍之前,还踢了这幼童一脚,直接把这幼童踢进了水坑里,然后直接举刀朝这幼童头上砍了下去。

砰!

一声枪声响起。

大明禁卫军的士兵王武及时赶到了这里,在百步外就精确击中了这倭寇的头颅。

这叫辛五郎的倭寇当场毙命!

其余倭寇见此自然是大怒,拿起倭刀就朝王武砍了过来。

一共约有十来名倭寇,这些倭寇也颇为训练有素,持着刀以扇面形式朝王武所在方向急速而来,很明显是知道王武手里有火器而散开冲锋。

在这一带只有王武一人,因为与朱厚照一起来的官兵不多,所以,戚继光只派了一个营的尖兵在外扫荡倭寇,目的是保护在城外乡镇居住的大明百姓。

不过,王武并不畏惧这十来名倭寇,因为他手里所持的可是拉栓式后装线膛枪,所用火药已经是最新研制的无烟火药,能避免烟雾对他的射击视野造成影响。

而且近代化的步枪,操作极为简便,王武熟练的将前面左右两侧的两名倭寇击毙,然后一颗手雷往后丢了出去,当场炸断了从后跑来的一名倭寇的腿。

不过,这些倭寇也真不愧是武士,真的不怕死,继续朝王武冲了来,王武蹲在地上解决了三个,然后又是一颗手雷丢出去解决了一个。

剩下的三名倭寇有些愣住了,王武趁此立即枪杀了一个!

旋即,王武继续熟练地拉动枪栓,将另外一名倭寇也再次击毙,而最后一名倭寇见此只得拔腿而跑。

王武没有再开枪,而是追了上去,那名倭寇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王武毫不客气将这倭寇的头割了下来。

与此同时。

“杀唧唧!”

在宁波城外另一处地方,企图制造恐慌的十来名倭寇看见了一队大明百姓,而且是女性,兴奋地持着倭刀冲了过来。

而这时候,另一名禁卫军伍长孙九带着他的士兵正好赶来,立即把这些准备去镇里赶集的百姓护在身后,蹲在地上就立即开枪。

噼里啪啦的枪弹声响起。

悍勇的倭寇在大明线膛步枪面前依旧只有被枪毙的份。

枪枪夺命!

枪枪毙杀!

杀完十余名倭寇后,孙九等大明禁卫军官兵继续巡逻着,专门猎杀着这些企图制造恐慌的倭寇小股部队。

此时。

稽天已经带着他的倭寇主力部队朝宁波城外。

而且,稽天看见宁波城外依旧有百姓在络绎不绝的进进出出,甚至还有在城门口叫卖的小贩,不由得甚为得意,认为自己的军队果然达到了兵贵神速的目的,以至于现在的宁波城还来不及防备。

“杀唧唧!”

稽天立即带着自己的主力倭寇部队朝宁波城冲来,但当稽天一带着大批倭寇冲宁波城朝冲来,城门口的百姓就立即四散而逃,而且逃得很快,这稽天和他麾下的倭寇目的是冲进城里,自然也顾不得这些百姓,忙冲进了城里。

可一冲进瓮城,稽天却发现瓮城里的城门迅速且有序的关闭住了。

与此同时。

起初在城外的百姓立即在指定位置拿出了步枪,将城门口的三个方向都围住了。

戚继光这边也带着大明官兵从城墙口上冒出头来,然后戚继光把手一挥,上五百杆枪立即开始射击,噼里啪啦的子弹响起,犹如炒豌豆一般炒得这些倭寇相继中弹而死!

除此之外,还有手雷丢了下来,一炸就是一片。

稽天自知中计:“八嘎,这个叫曹采的明人!他的是怎么搞的!”这稽天心里大骂着的同时,就立即带着残兵往外逃。

而这时候,在城门口严阵以待的明军也立即开枪。

当日,宁波城外三千余倭寇无一幸免,全部被杀!

朱厚照冷眼看着这些倭寇,只吩咐道:“准备水泥,所有倭寇全部割头,于宁波港外灯塔处,筑京观,以记此功!”

咔擦!

咔擦!

咔擦!

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这些倭寇的头颅相继被砍了下来,有的倭寇并未死,只是受伤,但也要被砍,因而被砍的时候发出还惨叫了一下。

朱厚照听着零星的惨叫声犹如听曲儿一般由衷的满意,他相信也只有在自己治理下的大明,才有这种彰显着华夏威严的声音响起,而若在原本的历史上,这片富庶的土地上只会是大明百姓的哀嚎声。

此刻只有倭寇在哀嚎,这无疑是自己来到大明所创造的最大的意义。

嗡嗡!

绵长的汽笛声响起。

从松江府开来的铁甲战舰“成都号”停泊在了宁波港,朱厚照登上了这艘专门用作自己御舰的战舰,看着已经凝固的宁波港杀倭京观塔,久久没有下令开航,只有附近的商船络绎不绝的出航与进港停泊。

来自双屿岛于其他岛屿的倭寇没有袭击成功宁波城,宁波城的晨曦依旧显得安宁而祥和。

朱厚照呼吸着带着甜味的空气,将手一挥。

“成都”号这才起航,玄色铁甲战舰犹如玄铁重剑一般劈开了海浪,朝双屿岛而来。

朱厚照之所以去双屿岛,自然是想去亲自看看那个由走私犯们开发出的港口,那个所谓的自由港。

朱厚照没有打算摧毁双屿岛,毕竟如今的双屿岛也应该算是帝国的财富,不是吗。

朱厚照决定让双屿岛真正变成一座符合大明利益的自由港。

当然,朱厚照眼里的自由港自然不是现在这种所谓的走私犯集中的自由港。

所以,即便双屿岛要变成一座由朝廷管理的自由港,在岛上的入侵者也应该被全部处决!

……

费德斯决定自封自己为双屿岛总督,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国家被大明灭掉的消息,这让他极为恼怒,甚至让他萌生了以双屿岛为基地,扩充军队,恢复自己国家的想法。

“李当家,只要您愿意帮助我恢复佛郎机国,我到时候会让您成为公爵,让您成为我们佛郎机王室的贵族!”

费德斯不由得对大海盗李光头说道。

李光头笑了笑道:“费德斯阁下,等稽天回来再说吧,如果你能帮助我成为大明皇帝,我可以让你也成为我中土的贵族!”

这李光头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没人知道他是在笑他自己痴心妄想,还在笑费德斯痴心妄想。

不过,就在这时候,另一个海盗头子许栋带着几名日本人倭寇跑了来:“李当家,还有费德斯总督阁下,大事不好,官军来了,他们已经包围了我们!”

李光头神色凝重起来:“稽天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我派出去的人只发现了许多官军,没有看见稽天的船。”

这许栋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

这李光头说了一句,他刚说完,便是轰的一声,一艘大明铁甲战舰“泉州”号,将一门榴弹炮正对着这李光头,将他连带着身后的一艘刚停泊下的战船都给送上了天,顷刻间便化为灰烬与木屑。

而这时候,许栋与费德斯已经被震聋了,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事实上,整个双屿岛的走私犯都没反应过来。

大明的铁甲战舰再次发挥,榴弹巨炮将炮弹再次倾覆而来,直接摧毁了走私犯的岸防设施,旋即,铁甲舰蛮横地撞开倭寇海盗们的战船,一炮直接轰向葡萄牙人在这里修建的兵营,没来得及逃出的一些佛郎机人全部被炸飞。

与此同时,无数登陆舰冲来,明军已经开始抢滩登陆。

等着朱厚照抵达双屿岛时,整个双屿岛附近的海面已经只剩下滚滚烟尘和零碎的枪响声。

朱厚照看着这些鳞次栉比的房屋,甚至不乏一些高大教堂与园林,一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双屿岛海盗与倭寇背后的士绅集团势力之强大,硬是在这些年里,靠走私形成如此繁华的港口。

朱厚照登上双屿岛上的时候,双屿岛上的人居民已经全部被拘押起来,且全部被强令向朱厚照跪下。

朱厚照看着这些人,觉得很陌生。

因为这些人没有像内地的士民一样眼神中会透露出对他这个太上皇由衷的敬意。

这让朱厚照很恼怒,他甚至很想质问这些人,明明自己这个皇帝已经开了海,还提供了低息贷款与强大的国力保障,鼓励他们出海经商发财,为何他们还是要违拗法令,搞走私贸易!为何要与整个朝廷对抗?!

朱厚照看得出来这些居民中有些人很有钱,这些人穿的十分华丽,手上戴满了各色宝石,连镶嵌的牙都是金色的,也都很肥胖,似乎能榨取出千斤油一般。

但这些人却是少数,不少居民却也穷得很,穿着草鞋,衣不蔽体,蓬头垢面,跪在地上冷得瑟瑟发抖。

“官军军纪很好,你也是带兵有方的!”

朱厚照先说了一句,又问着朱纨:“据你说,双屿岛走私规模达每年三百万银元以上,可为何这些居民大多数还是如此贫困?”

“回禀陛下,他们是被内地沿海一些士族通过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汉人,他们是这里的奴工,负责运货,终日不得休息,没有薪酬,自然是贫困的,累死了就会被直接丢进海里,不过,如果是信教的则可以不用再当奴工”,朱纨说着就指了指前方的教堂。

朱厚照点了点头,不由得冷眼看向了这些锦衣华服的走私海盗和倭寇以及许多西洋番,他意识到这或许是士绅阶层们对自己在国内搞平等的一种抵制,因而把双屿岛变成了一个资本家自由生活的天堂,在这里可以不顾及自己拟定的法令,而像以前一样可以随意奴役他人,包括大明的汉人。

因为双屿岛紧靠内地,自然可以得到的汉人更多,所以现在在整个双屿岛上汉人奴工最多。

“将这些奴役过汉人的人全部驱赶到海边填海造更大的港口,无论他曾经是汉人还是倭人,还是西洋番,现在全部视作倭寇,上报朝廷时就这么写,这些倭寇俘虏俱需去服役,直到累死为止!

另外,仔细审讯他们,挖出他们背后的支持者是哪些士族,这些通倭的士族全部发配到这里来为奴!”

朱厚照冷声吩咐道,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狠厉,他不明白既为同胞,怎么会做出让同胞为奴的事,但也因此,如今也逼得他这样做了。

第359章 开设贸易自由港

朱厚照走进了双屿岛街区,看着这些一间挨着一间的店面,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这里。

双屿岛是一个走私犯集中地,但也可以说是一个逃避关税与商税的自由港。

作为大明帝国的统治阶层,朱厚照自认如今用军队攻下这里,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现在朱厚照不知道的是,自己是否愿意看见提督闽浙军务的朱纨烧毁这里的一切。

朱厚照已经从朱纨这里知道他的处置想法,便是要烧毁这个走私基地,参与走私的普通商户全部以通倭罪处死。

毕竟对于朝廷而言,这个双屿港本身就是非法存在的,而这些店铺也是在做非法买卖。

但如果烧毁这里的店铺,就意味着这里上千的普通居民会失去生存的根本,会无家可归。

按理,朱厚照现在已经不是大明帝国的皇帝,他已经没必要再去操心这些事,操心这上千居民如何生存的问题。

但看着这些只是因为“免税”来这里做买卖的普通商户和他家里老幼的凄然之色,朱厚照又无法狠下心看见国家机器对他们施以最严厉的打击。

但国法是不容私情的。

在朱厚照的谕示下,朱纨更改了处置方案。

对于真正的倭寇与海盗自然是按照朱厚照的敕旨令其为奴,而对于这些为避税而来做生意或务工的普通居民,则全部保留其产业与工作,但这些年所积欠的税赋必须全部补齐,可以分期补缴。

否则,官府会强制收回这些店铺。

对于双屿岛的普通居民而言,自然也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他们自然也不敢同朝廷正面对抗。

与此同时,朱厚照还对朱纨吩咐道:“你向朝廷上奏疏,奏请增设双屿港为县,且即刻任命官员来治理,并请朝廷准予设双屿港为贸易自由港,可免进口关税。”

朱厚照之所以让朱纨题请朝廷干脆就设双屿港为国际贸易自由港,则是因为朱厚照通过在双屿岛上对这些商户的审问了解后得知现在许多大明的商行为逃避朝廷税赋,竟已经开始把自己的加工厂、生产基地转移到海外地区。

也就是说,这些商行有些时候直接就在海外地区生产、销售,从而避免向大明缴纳多重税赋。

何况,海外地区的土著劳动力成本低,不受大明律法约束,可以使劲压榨劳工,甚至还用起了童工,还促进了人贩子的发展,竟把内地人秘密骗到了海外当成奴隶用。

而双屿岛不过是临近内地的一个走私自由港而已。

朱厚照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商人的狡猾与奸诈,也得承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句话说的没错,自己永远无法想象这些商人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不能让商行们太多的往海外转移,这不仅仅关系到我们的税收,还关系到底层百姓的就业问题与收入问题,在双屿港试点推行自由港模式,便是试着解决这个办法,对于涉及机械制造、药物研制、食品加工等实体经济,可以在自由港免相应关税,以带动整个双屿岛周边地区的就业,但涉及赌博、风月等不利社会稳定的则依旧加以重税!”

朱厚照如此对朱纨说道,朱纨也都尽数写进了奏疏里。

对于现在的大明而言,整个东西洋几乎都成了大明内海,所有的贸易都是大明的商船在参与,连殖民地的管理者也是大明的官员或者是大明封出去的宗亲勋贵。

整个地球除了亚欧大陆的西边与北边部分,都成了大明的文明统治圈。

而大明中央帝国还保持着在生产力上的技术优势,所以,大明依旧是出口的多,进口的少,白银依旧是在流入内地。

但是,随着国内百姓收入提高,和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逐渐被破坏,大明现在作为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会逐渐成为最庞大的消费市场,进口的额度会逐渐提升。

如果因为关税太高,则会导致很多商行转向海外,从而是海外殖民地成为加工厂,反而让大明内地制造业变得萧条起来。

所以,降低关税与开设自由港是很有必要的,也算是对整个帝国统治区域内的贸易提供更灵便的调控方式。

虽说国境内降低关税与开设自由港,但朱厚照认为自己的大明朝廷也不应该只会这一种办法。

“可以要求海外各殖民地总督与各藩国加征关税到三倍以上,且实施严格的人权保障法案,保障工人的基本权利,禁止使用童工,且告诉他们,如若不从,大明中央帝国将以背叛中央帝国之罪兴兵讨伐!”

朱厚照在写给自己皇帝儿子的奏疏里如此说道。

朱厚照知道自己曾经派出去殖民的官员、勋贵和宗室们,为了吸引汉人移民过去,曾经拟定了各种优待汉人经商的条件,甚至汉人零关税等。

但现在为了保证大明中央帝国的优势地位,他必须要求皇帝在大明中央帝国还有绝对优势与自己还在的时候,还能够对这些还未独立的大明殖民地与藩国下达军事与行政命令的时候,要求这些殖民地与藩国改变关税政策,从照顾商人利益到剥削商人利益。

因为只有这样,大明中央帝国这边降低关税与设置自由港,殖民地与藩国设置重税,才能让阻止大明商行大量转移到海外去,也避免中央帝国的就业率受到影响。

虽说朱厚照认为现在大明中央帝国应该降低关税与开设自由港,以适应新的经济形势,但他也不是说会允许走私与人口贩卖与奴役。

啪!

所有的走私海盗与倭寇,还有西洋番,此刻都被视为倭寇俘虏在双屿港口服役。

雇佣来的监工是以前被他们奴役的汉人庶民,如今他们正持着鞭子以当年这些奴隶主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方式同样施加在这些奴隶主身上。

一鞭子下去基本上就能直接见血。

“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杀了我吧!”

费德斯痛苦地坐在了地上,肩膀上的石头直接砸在了地上,没多久,四五名监工就围了过来,直接开打,所谓的佛郎机双屿岛总督也只能被打得哭爹喊娘。

与此同时。

在一艘专门负责运送这些倭寇尸体的船上,一名明军官兵正对把数十名因为服役而累死的倭寇摁在船板上的明军士兵们吩咐道:“喂鱼!”

一时间,便是刀刀落下,一颗颗人头以及身体犹如饺子一般落进海水里,且也因此引来了鲨鱼们的狂欢。

基本上每天都有一批累死的倭寇被丢进海里的喂鱼,这件事大明对这些走私且奴役汉人的人的惩罚。

除此之外。

在此时福建陈家,御史陈九德之父陈宇也被抓到了这里。

连带着御史陈九德也被革职,且以通关节助人贩子被北镇抚司抓紧了诏狱。

而陈家参与走私与贩卖人口的所有家产也予以全部抄没充公。

最终,陈九德死于诏狱中。

陈宇自然也难逃被累死之命运。

这些通倭的沿海士族只要在双屿岛查出来的皆被挖了出来。

国税局右侍郎闵献此时也惊恐地看着锦衣卫闯进了自己的家里:“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闵某乃朝廷三品命官,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擅自闯入。”

“闵侍郎歇口气吧,你已经涉嫌通倭,从现在起,你们闵家所有家产将会被视为非法走私所得而充公,而你和你那位在双屿岛的侄子将也会以通倭罪被押往双屿服役!”

锦衣卫总旗武杰说着让另外两名锦衣卫小旗带走了这闵献。

朱厚照并不同情这些参与通倭走私与贩卖人口的官员士绅,因为作为一个汉人,如果连自己的同胞都敢贩卖奴役,甚至还和倭寇一起迫害他们,这种人已经没有人性,对其半点饶恕都是对华夏文明的背叛。

皇帝朱载垒最近很头疼,他着实没想到一个双屿岛的清剿还会引出这么多问题。

而且,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父皇也会给自己安排这么大的任务,甚至还要求自己立即出一个内外关税改革的方案。

首先是许多御史对朱纨清剿双屿岛时滥杀岛上居民的行为参劾。

双屿岛的清剿本身就触犯了整个沿海士族的利益,如今朱纨还奉朱厚照这个太上皇的旨意,在双屿岛虐杀这些走私犯,甚至连在他们背后支持的沿海士族也揪出来严加处置,自然让这些代表沿海士族利益的官员们极为愤怒。

御史李遇元便上疏弹劾朱纨滥杀岛上无辜局面达九十六人,还列出了被滥杀名单,甚至还参劾太上皇朱厚照擅权乱政,干预朝政,应还大政于皇帝。

很明显,这些代表沿海士族利益的官员知道这背后在鼓捣这一切的还有他们的太上皇朱厚照。

皇帝朱载垒自然知道这些官员弹劾朱纨与参劾自己父皇的目的,所以,他没有犹豫地处决了李遇元,直接革职。

不过,让朱载垒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个革职李遇元的行为遭到了许多文官的激烈反对,佥都御史张隗直接言李遇元言国之干臣,劝谏皇帝当听逆耳忠言。

当然,朱载垒也没有退缩,干脆还下旨将李遇元的处理结果由革职改为流放三千里。

作为皇帝的他明白现在的自己宁可得罪这些文官,也不能得罪自己父皇,因为自己父皇还握有军权,而且还有着崇高的威望,何况他也清楚,打击走私本身就没什么错,他内心里也支持朱纨这样做。

而对于朱纨奏请设双屿为县,且增设双屿为自由港,朱载垒也予以了同意,他知道这背后是自己父皇朱厚照的意思。

不过,这些已经是内阁首辅夏言做出的决议,即便是涉及降低关税与要求殖民地与各藩国加征其所辖区三倍以上关税与商税的方案也是夏言直接主持了结果,然后再交给了朱载垒批复通过。

这让朱载垒发现他的权力被严重侵蚀,不但有一个太上皇在像牵一个木偶一样牵着自己往哪里动,还有一个内阁首辅夏言仿佛在架空着自己。

朱载垒现在作为大明中央帝国的皇帝,他当然希望有更大的权力,可以控制其他藩国与殖民地,所以,他召开了议政会,让他事先通气的徐阶提出了一个提案。

这个提案内容则是在要求这些藩国与殖民地加征关税的同时,还要求他们把税收的一半递解进京,以作为对中央帝国的财税供应。

朱载垒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控制这些殖民地与藩国。

但徐阶的这个提案招到了夏言的反对。

“陛下,臣认为如果太上皇当政,不会这么做,因为朝廷干涉各殖民地与藩国的关税拟定权已然会引起殖民地与各藩国的反感,因为这本身就是违背这些殖民地与藩国们自身利益的,但如果我们不要求其把多征的税收一部分或者全部递解进京,他们会慑中央朝廷之威信与自己也算是有利可图而答应接受中央朝廷之政令,但如果我们如今不但干涉其关税拟定权,还要求其把多征的关税的一半递解进京,这无疑会这些殖民地与各藩国反感中央朝廷的贪婪,从而谋求独立啊!凡事当循序渐进,现在我们可以先干涉其关税权,然后再步步加强对其控制之力度,而不可冒然急进啊!陛下!”

夏言说的虽然也有自己的道理,但他习惯性地一句“如果太上皇没退位”让朱载垒本能地觉得很反感。

在他看来,好像这位功勋卓著的老首辅从来没把自己这个皇帝瞧在眼里一样。

但朱载垒也只能忍着怒气,笑说道:“既然如此,其他议政大臣也说说自己的意见。”

“陛下,臣支持元辅所言,中央朝廷可以夺其权,但不可夺其利,因为中央朝廷乃父母之国,各藩国乃儿女之国,父母可管儿女,但不应让夺儿女之财,此乃慈爱也!”

英国公张溶作为勋贵,迟早都是要去自己封地的,自然不愿意把自己封地的财富都献给朝廷,尽管他对当一个独立的公国领主与非独立的公国领主不怎么在乎。

而俞大猷则表示弃权,对于内政的事,他没有什么兴趣。

闻渊则因为生病而缺席,因而眼下只有严嵩还未发表意见。

严嵩看了夏言一眼。

夏言也看了严嵩一眼,他内心认为,严嵩是自己的人,自然是会支持自己的,因而不由得看了一眼皇帝朱载垒,内心叹道:“陛下啊!非臣要做权臣,而是您真的不应如此急切地宣示你作为大明皇帝的权力啊!”

朱载垒也看向了严嵩,他自然知道严嵩一直是和夏言是一党的,这也让他意识到夏言似乎是自己这个皇帝掌握帝国最高权力的一个很大的绊脚石。

第360章 时代变了

严嵩知道这时候是自己向皇帝朱载垒表忠心的最好时候,一旦让皇帝认为自己只是夏言的跟班,自己只怕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内阁首辅。

所以,严嵩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无论殖民地也好,藩国也好,皆是我大明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只取其一半之税赋已是极大恩惠,如何还能让其自留税赋;

近海之殖民地自太上皇当政时便是收入尽入国库,至于其他较远之藩国只是考虑距离太远,而税赋不足以反哺朝廷才允其暂留自主而已;

如今,各地贸易发展极快,早已非往年之困窘之象,固也是收其钱粮入国库的时候,所以,臣支持徐公的提案。”

朱载垒暗自笑了笑,严嵩没有支持夏言,让他内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让朱载垒意识到夏言与严嵩的联盟似乎没有那么牢固,内阁也不是说真的会唯夏言一人之命是从,这无疑可以让自己皇权得到很好的保障。

夏言的眼神犹如利箭一般直勾勾地杀着严嵩,但严嵩低下了头,没有与夏言对视,因为他知道夏言现在肯定很愤怒,愤怒自己背叛了他。

朱载垒见夏言如此愤怒,心里还有些高兴,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既然更多的人同意徐卿的提案,那这提案便通过,且也按照严爱卿的建议予以修改,各殖民地依旧将所有关税缴入国库,然后由朝廷统一拨款,各藩国则需缴纳一半的税额递解进京!着沿海各省督抚并同当地国税局,严格督办好各处外关税递解进京事宜!”

“臣等遵旨”,严嵩与徐阶等皆回了旨。

而朱载垒也宣布了退朝,朱厚照免除了天下田赋,让现在的他不得不这样想办法对外增加税赋收入,或许朱厚照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皇长子一上位就急于向他的弟弟侄子还有其他亲戚勋贵们索要钱财。

夏言拦住了严嵩:“严阁老请留步!”

严嵩忙拱手道:“不知元辅有何见教?”

“严阁老果然是个好船夫,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真正是无人能及!真正叫夏某不耻!”

夏言说着就拂袖而去。

严嵩知道自己当时的行为肯定会得罪这位内阁首辅,但他更不愿意得罪皇帝朱载垒,所以宁愿先得罪夏言,而如今见夏言生气,也只能连连告罪,卑躬屈膝地赔礼道歉道:

“元辅,您勿要误会下官,下官若有不心向元辅之心,便叫这五雷轰了我!下官在议政处这样做,也是为元辅您考虑啊!

元辅请想,如今陛下是铁了心要加强对各殖民地与各藩国的掌控,如果我再支持您,让帝心不遂意,陛下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您欲做权臣,摄政天下?!”

夏言听严嵩这么说不由得站住了脚,他很不希望被人说成是权臣,也不希望自己成为权臣,也不想让自己当初支持皇长子朱载垒为太子的本意有所改变,所以严嵩此时这么解释,他也无法反驳,但他也的确反感严嵩刚才的行为,让他有一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

一时间,夏言有气也发不出来,只得一挥袖:“承您好意,夏某在此谢过!阁老也不必多言,皆为天下所虑,夏言何敢有怨!”

夏言说后便朝严嵩拱手而去。

严嵩见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忙还是跑了前去,赔着笑脸,不停地解释着自己的用意。

夏言见此越发的瞧不起严嵩,认为严嵩或许真的只是本能地爱媚上而已,一时间也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严嵩看见夏言神色稍缓,对自己少了许多警惕怨愤之心,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夏言虽然是内阁首辅,看上去是当今皇帝的臣子,但他在太上皇的心里分量还是很重的,这也使得严嵩不得不在开始把阵营转到新皇帝帐下之余,也不得不继续讨好夏言。

……

朱厚照现在已经得知了朝廷有文官参劾自己干预朝政的事。

此时的朱厚照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些家伙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认为朕退了位,就真以为朕是没了牙的老虎,咬不了他们?”

朱厚照事实上一直都在注意着不再干涉朝政,毕竟他自己也不想在为朝政忧心。

但现在的他握有军权,还在军事上有话语权,而倭寇以及朝中大员涉及通倭自然算是军事上的事,朱厚照当然能管。

而且,朱厚照并没有直接通过自己的敕旨要求皇帝与朝廷如何做,他是通过给朱纨提供建议的方式让朝廷自己抉择。

所以,严格上来说,朱厚照并没有干预朝政。

正因为此,朱厚照也算是问心无愧,对于那些参劾自己这个太上皇的文官,朱厚照也不客气,直接命锦衣卫调查这些文官,凡事涉及贪墨的则直接捅给都察院与负责皇明报的海瑞,涉及通倭的则直接捅给北镇抚司抓捕。

正因为此,没多久,朝臣们也只敢苛责朱纨,而不敢再说太上皇朱厚照的不是。

朱厚照这些日子一直都和朱纨相处,他看得出来,闽浙一带的文官们在朝堂上给朱纨制造了不少压力,使得朱纨现在眉头一直都是紧锁着的。

朱厚照见此也只得好言劝道:“朱抚院,不必忧心,这里面的是非曲直,天下人是明白的,反对你的不一定是真君子,你打击的是走私,剿杀的是倭寇,不是禁绝闽浙士民经商获利,这些朕都是看在眼里的。”

“臣谢太上皇宽慰!臣此时也只能一片丹心为大明!只是也正因为此,让臣意识到这些倭寇背后的势力是真的不简单,臣心这些沿海士族会继续兴风作浪,甚至兴起更大的风浪,我大明万里海疆,实在难以预防这些倭寇会何时从何地劫掠我大明领地。”

朱纨不由得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也正为这个思虑着,如今见朱纨提及,便说道:

“朕也想到了这里,朕已敕旨在武昌的近卫军第五军赶来南京,这是一支讲究士兵单独作战水平与综合作战能力的军队,且配备着最优良与最综合的武器,是朕早已准备好的最厉害的机动部队之一,朕将其命名为大明特种部队,朕的随扈将领戚继光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

现在,朕已经让他全面负责整个南直隶、浙江、福建、两广的海防,这支军队只负责歼敌与进攻,你朱纨则率领闽浙本地军队负责防御与海上捣破倭寇巢穴,务必做到大明海疆一个镇都有一个连的近卫军,把东南沿海布置的如铁桶一般,到时候这些倭寇和他们背后的沿海士族就休想搞出大乱子来。”

“臣一切听太上皇的安排!”

朱纨只拱手称是。

……

事情的发展的确如朱厚照与朱纨所料,双屿岛被大明朝廷收复且归入官府管理体系后,等于让整个东南亚的走私海盗与倭寇失去了发财的机会。

在没多久,便开始有无数倭寇在沿海士族的帮助下袭扰大明东南海疆。

绍兴府上虞县,一伙倭寇由此登了岸,且直扑县城而来,沿路过见到大明百姓就砍。

此时,上虞县百姓鞠嗣原正护着自己妻儿,持着扁担与这伙倭寇中的几名倭寇对峙着:“你们这些倭寇,别过来!”

倭寇自然不会听这鞠嗣原的当即就朝鞠嗣原砍了过来。

而另一名倭寇还直接朝其妻子扑了过去,将其妻子按倒在地上就要施暴。

上虞县士族大户邹枚隔着门缝看着这一切,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些倭寇总算来了,等这些倭寇把江南杀得大乱,看朝廷还会不会重视江南的安稳。”

啊!

鞠嗣原眼见自己的手被砍断不由得惨叫起来,且也意识到自己斗不过这些倭寇,而跑到紧闭的邻居邹家大门来,拍门喊道:“邹老爷,救命啊!”

邹枚没有回应。

而这时,奉命于各处巡逻的一队近卫军特种兵出现,即可开枪就将正脱了裤子的倭寇的下面当场打中了一枪,打得这倭寇当场捂住胯部嗷嗷大叫起来。

其他倭寇见此勃然大怒,又见明军数量没有自己这边多,便持着倭刀冲了过来,表情十分狠戾。

啪!

啪!

啪!

明军很迅速地扣动了扳机,线膛步枪很准确地将这些倭寇全部击毙在地。

邹枚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这些明军何时出现的,朝廷难道知道东南要大乱,提前派了军队来?”

邹枚不可思议之时,已致仕的官绅邓栋也惊愕地看着三名明军便追着二十来名倭寇跑,且硬是把这些穷凶极恶的二十来名倭寇全部枪杀。

更让人惊骇的是,就在江宁镇,当四十余名倭寇在当地士族帮助下偷袭到这里时,却遭遇到了五名近卫军的横扫。

“整个转轮上的枪管喷火不停,射出的枪弹如雨,四十余名倭寇只须臾便全部被击毙!倭寇凶猛,却不敌朝廷精锐也!”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官绅马应鸿不由得写下了自己的见闻,但记下这个见闻的时候,他的心情是不甘的。

在此时的南京城,南京兵部右侍郎高奇此时已经得到密报。

“老爷,绍兴方向的倭寇在三日后全部被官军剿灭!官军零伤亡,百姓伤亡只十四人!”

“老爷,绩溪方向的倭寇在半日内也被官军全部剿灭!官军零伤亡,百姓伤亡只六人!”

“老爷,江宁方向的倭寇一抵达江宁镇便被全歼,听说是第五军的人早先准备了机枪!”

高奇听完自己亲信的奏报后不由得一拍桌子:“徐船主不是说他派来的倭寇都是以一敌十的悍勇之士吗,怎么屡屡不敌官军?!”

“这个,据在下所知,这次官军提前有所准备,而且我们都忽略了如今朝廷官军武器已非数十年之前的普通火器与大刀长矛,如今官军的火器,早已连骑兵都没办法占到便宜!据说,这些来劫掠的倭寇中,竟每每出现数十名倭寇被一两名官军追杀的现象。”

这高奇的亲信说道。

高奇听完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旋即叹了一口气:“唉!难道这天下真的变了吗?!”

朱厚照这里也从朱纨得到了奏报,得知了倭寇入侵在三日内便被完全剿灭的消息。

朱厚照也不由得点头道:“很好,总算没有一开始就发生大的倭乱!但也不能让倭寇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挑衅我天朝上国的威严,传朕的敕旨,明发给当今皇帝朱载垒,告诉他,他的父皇,也就是朕,要得到倭国所有的倭女,还有把倭国作为朕的养老之所,所以,朕要他必须在三年内出兵把倭国给朕杀得知剩下倭女!”

朱厚照早就动了灭掉倭国之心,如今也正好就找了这么个倭寇挑衅大明的借口,同时还玩了个恶趣味,以此让全天下的百姓更加容易明白自己这个太上皇有意要灭掉倭国。

不过,在朱厚照打算要灭掉倭国的时候,朱纨向朱厚照说起了一件来自京师里关于皇帝与内阁首辅开始嫌隙与矛盾的传闻。

盖因夏言最终为了阻止皇帝朱载垒与其他议政大臣要求各藩国加征其本国关税的同时还要把税收的一半递解进京的决议给否决了,是以内阁首辅的名义否决,且拒绝署名。

这一下子彻底激怒了皇帝朱载垒也令天下许多官员大为惊骇。

朱厚照曾经为让内阁全面负责内政,以减轻自己皇帝的工作负担,所以加强了内阁首辅职权,在内政上,要求内阁钧旨都应有内阁首辅的副署签名,但他却没想到,夏言却开始利用这个与新登基的皇帝唱对台戏。

“这个夏言!见朕退了位,也快忘了自己是谁!”

朱厚照不由得说了一句。

朱纨也说道:“臣也觉得元辅这样做太过冒失,虽说是为国家之事,但抗上实在不是小事,或许元辅这样做也是万不得已。”

“估计是跟严嵩有关,这家伙在议政处会议上倒戈了!”

朱厚照说一句,他虽然退了位,但情报系统仍旧在,自然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严嵩不会是个安分的主,只是现在的他开始担心自己皇长子与内阁首辅夏言的矛盾会不会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进而影响到整个天下的大局。

第361章 土崩瓦解的等级社会

杭州西湖。

红叶在碧绿的水面上印染上了水墨色的叶丛。

微风吹拂而来,没有掀起波澜,湖面犹如江南蓝印花布一般素雅纯粹,而又透着宁静。

朱厚照坐在一艘画舫里,画舫内吴音婉转,昆曲悠扬,让刚吃了两杯米酒的他不知是醉着还是迷着。

但没有兵戈声与血腥气的太平风还是让他最终沉睡了过去。

说到底,还是如今的江南依旧歌舞升平,没有受倭乱的影响而片地狼藉,使得朱厚照才彻底放心,在这西湖上昼卧长眠。

朱厚照没有禁止在自己来西湖游玩的时候不让百姓来。

因而受他的影响再加上西湖本就如西子一般迷人,使得前来的游人塞满了整个西湖,乌青色之下,一时不知何处是人群,何处是水面。

但好在现在是大明,汉家的天下,又值太平盛世,礼乐管制不甚严厉,风气大开之时。

故这些士民虽说十分密集,但汉服独有的峨冠博带彩袖白纱倒也使得这些汉家士民如鲜花一般簇拥在各处。

随着花香飘来的吴侬软语听在人耳里十分亲切,至少没有胡音,没有来自东洋的腔调。

不过,朱厚照发现,除了吴侬软语外,在这些清波间荡漾着的声音还有大明官话声音,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通话,全民教育的普及与标准拼音读法的普及,使得来自地域不同而方言不同的百姓可以利用一种语言交流,而不再仅仅寄托于文字和熟人翻译。

“听听这看似官话却又依旧带着各地方言腔调的话音,看得出来,路引制度取缔数十年后,来各处名胜旅游的大明百姓也越来越多,饶是这西湖,亦有了这无数天南地北的人。”

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陪在一旁随时禀报各处倭寇剿灭之事的朱纨笑着回道:

“诚如陛下所言,路引制度取缔,天下士民莫不如还林之羁鸟,自由了许多,也促进了如今这旅游之盛,苏杭等地名胜皆因此得了厚利,有士大夫甚至不惜开放私园以供百姓游玩而收其费用,竟有日赚万余银元者。”

“说来,这也和陛下开创了我大明第一盛世有关,百姓富足方能游,何况如今之大明,即便是村村之间,亦有水泥之硬路,更有蒸汽机车通行天下,使得天下隐士无处可隐,天下百姓无处不可游也!”

李天宠也附和了一句。

朱厚照听后只是微微一笑,但他也承认自己执政期间所进行的一系列改革,也的确促进了大明的旅游业的发展。

毕竟在这以前,游玩天下只是士大夫们专有的娱乐活动,百姓没机会也没这个兴趣去旅游。

可如今不一样,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与朝廷给予的自由空间越来越大,再加上自身随着全民教育普及而对文化与旅游需求的增加,使得大明如今的旅游业是越来越兴旺发达。

甚至,已经有官员开始建议朝廷增设旅游局,管理天下旅游事务。

对于朱厚照而言,旅游业的发展无疑是对大明整个国家的利益是有益的,也能丰富百姓们的生活,带动地方经济。

要不然,朱厚照也不会在古稀之年还要周游各处,且各处留下自己的墨宝,甚至不惜以重金要求一些文人雅士在此留名,为的就是促进大明旅游业的发展。

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朱厚照的心思,或者愿意看见朱厚照这样做。

游玩天下本就是统治阶层的特权,是肉食者的福利,亦如穿金戴银、披红挂彩一样。

但如今,这些都已经开始平民化。

这对于一些士大夫们而言,无疑是难以接受的。

毕竟这意味着等级森严的社会在逐渐趋向平等,上层人的特权正在被大众所拥有。

“贩夫走卒、妇孺草民,皆敢对李杜苏辛加以评点,还敢到这名胜留名抒怀,真正是礼乐崩坏,不知廉耻啊!”

已致仕的南京礼部尚书王鹗便对这样的现象极为痛斥,也难以接受。

如今,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因为前来面圣的百姓太多,以至于他这个寓居西湖的大乡绅也只能排队求见。

王鹗虽然难以接受原本属于士大夫阶层的待遇逐渐平民化的现象,但这的确是不可逆转的现象。

朱厚照带给大明的不仅仅是近代化的武器与工业体系,还有逐渐趋于平等的近代文明,以及等级社会逐渐土崩瓦解的趋势。

听着暖风送来的各色官话,朱厚照发现此时的大明百姓几乎人人都能随口念出几句唐诗宋词来,还有自己原创的。

这让他很是欣慰,欣慰大明的文化普及程度真的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朱厚照一直就在想,如果全天下的人都变成了读书人会是什么样。

如今,他这个太上皇算是已经对这种社会改革结果能够窥见一二,至少他能看见的是,百姓们有了主动思考的能力。

所谓的德高望重知识渊博之人很多时候也会更加轻易地被拆穿为欺世盗名之辈,甚至一些大儒也会受到来自民间思想家的挑战。

倭寇没有对大明的东南造成困扰,对于心怀叵测的一些沿海士族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挫折。

但沿海士族们很快就发现倭寇没有给大明的东南沿海的百姓造成大的困扰,不是因为倭寇不够坏,是因为大明布置在东南的官军太过强大,而且这都跟朱纨与戚继光等人有关。

于是。

一些关于朱纨滥杀与戚继光纵兵劫掠的流言蜚语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除此之外,一些被士族收买的文人也开始发表言论斥责朝廷在东南放置过多的军队,以致民众受扰,江南不宁。

但事与愿违的是,这些流言蜚语与各种鄙视军队的言论都没能造成太大的影响,甚至遭受到很多民众的反驳。

“谁都看的出来,如今之倭寇,无论战力还是数量,都远胜于数十年前,他们见人就杀,见村就烧,但却只针对庶民官府,很明显,这些倭寇是有意制造恐慌,且和地方势力勾结而欲乱朝廷之政者,故当今诋毁官军之流言若非书生愚见,便是刻意为之也!”

一名身着大明版学生装的青年学子正一边走着一边和自己的几名同窗如此说道。

微服私访的朱厚照不由得听了个真切,一时间也笑了出来,心想如今的大明国民果然已非数十年前的国民可比,教育水平的提高,使得他们对舆论有自己的判断力。

当然,尽管国民已经不是愚民,但百姓就是百姓,对于朝政依旧不可能左右得了。

大明朝还是文官做主的朝廷。

尽管武臣已经不再受制于文官,但因为如今是太平盛世,国内没有大的战争,武将多数是对内政不感兴趣的或者是不能干涉内政的,因而,看上去,现在的大明朝屡屡在政坛上扮演着重要角色的还是这些文官。

只要是文官主政自然免不了唇枪舌剑,勾心斗角;

表面上看,如今的大明朝内政最值得人关注的事是内阁首辅夏言拒绝执行皇帝朱载垒关于要求各地藩国递解加征税收进京的事,让人们不由得因此发现夏言居然敢这么大胆!

朱厚照也关注着这件事的后续,他不担心夏言会不会被自己皇帝儿子除掉,因为他相信夏言这样做肯定也有了承担这样做的后果的准备,他更加不认为夏言这是在挑战皇权,因为自己的皇帝儿子可以罢免夏言重新任免一个愿意副署签名的首辅就行。

朱厚照担心的是夏言的威望和与自己的关系会让自己这位皇帝儿子不敢与夏言直接决裂,但又会因此怨恨上夏言并被一些小人利用。

犹如朱厚照所料的是,夏言没有被朱载垒罢免,作为新登基的皇帝,朱载垒不敢随意罢免一个威望甚重的老首辅,尤其是在自己这个太上皇还在世的时候,因而,表面上,朱载垒还是让了步,让这个决议暂时搁置下来。

但是,在朱厚照刚游玩西湖没多久,就见传旨官来到朱纨这里,旨意内容是改朱纨提督闽浙军务为巡视闽浙,意思便是不再具备调动东南沿海兵力的权力。

“京城传来消息说是兵科右给事中林业以臣擅调军队滋扰地方为由建议朝廷改自己提督闽浙军务为巡视,没曾想到,陛下竟同意了”,朱纨向朱厚照说后就不由得喟然一叹,然后也忍不住愤然道:

“这些闽浙的官员多半是看臣是元辅的门生,如今见元辅不被陛下所喜,而趁此进谗!”

朱厚照看着表现激动的朱纨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卿不必如此愤慨,看上去提督军务改为巡视闽浙似乎是取消了你的调兵之权,但朕的近卫军还是可以调动的。”

朱厚照说着便对李天宠吩咐道:“传朕敕旨,着近卫军第九军王崇古由湖广赶去福建,临时成立近卫军抗倭总指挥部,任命巡视闽浙朱纨为总指挥!”

近卫军是朱厚照直接控制的军队,军队钱粮与武器供应俱是他自己的产业,军官也都是他忠君社的成员,不是朝廷的军队,因而,朱厚照自己是直接调动的。

如今,闽浙的一些官员有意限制朱纨的调兵权,而增加倭寇祸乱东南的机会,甚至成功利用皇帝与内阁首辅的矛盾而让剥夺掉了朱纨的调兵权。

但朱厚照偏偏不让这些官员如意,直接将近卫军第九军增调至东南来,虽说这些近卫军非海军,不善海战,但在陆地上枪毙这些倭寇也是绰绰有余的。

朱纨只得领旨,他现在是一边按照皇帝朱载垒的旨意巡视闽浙一边按照太上皇朱厚照的旨意参与调配近卫军留在东南的官兵四处平倭。

正因为此,使得倭寇依旧没有占到便宜,数万近卫军化整为零,组成小分队,散落在东南各地,基本上四五名的近卫军就能消灭十倍于自己的倭寇。

悍勇善战的倭寇在近代化枪械装备的近卫军官兵面前只能是被动挨枪子的命运,而且正因为此,到了最后,连当地百姓也不再怕了这些倭寇,开始自发抵抗倭寇,或者直接给这些进行单独特种行动的近卫军通风报信,使得倭寇基本上一旦踏入大明沿海疆土就无法生还。

“南边竟还是如此安宁!这些倭寇干什么吃的!”

工部尚书赵文华看着一则关于著名戏班将要到宁波、杭州、南京、苏州、福州、泉州等地巡演的消息后就知道大规模的倭乱依旧没有发生,要不然这些民间戏剧明星也不敢这个时候去东南沿海巡演,这让他内心很是郁闷。

“据我家的人带来消息说,朱纨没有调兵之权后,整个东南沿海出没的官军不减反增,最后才打听得清楚,是湖广的近卫军第九军去了福建,所以说,这肯定还是跟太上皇有关!”

林业不由得从旁说道。

“看样子朱纨是投了太上皇,唉!”

赵文华无奈地一拍桌子,他与其他暗中想为自己这些南方士绅谋利的文官们一样,内心里依旧不得不承认朱厚照依旧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可尽管朱厚照现在已经变成了太上皇,他们也不能拿朱厚照怎么样,因为连皇帝陛下都不敢拿太上皇之前任命的内阁首辅怎么样,何况他们这些人。

“太上皇,又是太上皇!依罗某看,这太上皇若不死,这天下士绅就难有宁日!何不找机会结果了他,他一个古稀老人,即便是死了也没多少人会怀疑,而且也不是不好弄死!”

和赵文华关系走得很近的仇鸾不由得说道。

“慎言!太上皇岂能是说杀就能杀得了的!他背后有多少勋贵朝臣在支持,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江南士绅罢市抗加税,结果天下最富的财阀都帮着他!别以为现在西厂在皇帝手里,你这样说,就不会有什么事,去南边的那位虽然变成了太上皇,可他没瞎也没聋!”

所谓的智囊罗龙文不由得说道。

一直沉默着的严世蕃听此不由得阴森森笑了起来,且从最阴暗无光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不能杀也不能撵,难道就不能把太上皇请走么,我们这位太上皇想必也玩腻了江南的风光,难道就不能去看看草原,看看大漠孤烟直?”

……

朱厚照打了个喷嚏,越发寒冷的天气让他不得不承认南方的阴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扛住的,何况眼下小冰河气候现象还愈加强烈,他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去关外,他现在只想去更南的地方。

但在启程之前,他还要等着大明军方总参谋部对出兵日本的战略方针。

第362章 太上皇不还京

“皇帝吾儿,见信如面,如今你承继帝业已颇有时日,诸般政务也处置的颇有章法,但也有许多问题之处;

譬如,在如何应对积威之老臣在政见不同时则就失之于智,然这亦是新登基者常遇之问题,你当从中总结之,知道为君者应时刻以国家之利置于自己恩怨之上!

不可因噎废食,因私废公,对于党锢之争,更应防微杜渐,不应主动挑起;

如今东南走私之势力意欲勾结倭寇祸乱东南,好在朱纨于东南海防颇为得力,使得倭寇每来必铩羽而归,然朕勿闻你夺其提督闽浙军务之权,惊骇之余,不得告汝几句,不可因与内阁首揆有隙,而尽斥其门下之人,大厦可倒,然其梁柱依旧可用……”

朱厚照给当今皇帝朱载垒写了一封家书,作为太上皇的他,不能坐视自己这位皇子会因为夏言这件事而把天下利益置于不顾。

这是朱厚照不愿意看见的现象,历史上,因为严嵩的倒台,导致胡宗宪被杀,因为张居正的倒台,导致戚继光被一贬再贬,使得边镇防御能力大损。

似乎每一任阁辅的倒台,其同党之人就不能用。

朝廷用人不是以其才德为重,而是其背后为何人为重。

所以,他得制止这一现象发生。

这次朱纨被夺权是因为夏言不被皇帝所喜,但幸赖自己这个太上皇在东南,调了近卫军增强东南军力,才避免了倭寇大规模动乱的发生。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这封家书能不能说动朱载垒,他想朱载垒不会认识不到朱纨对于整个东南的稳定有多么重要,但无论如何,他得说。

冬阳出了云层,朱厚照也出了行宫,踏在米粒一样的积雪上,握着宫娥的手,准备登车前往福州。

然而,朱厚照还没出杭州城,便见一名少年躬身站在自己御辇外,其身后还跟着一队内宦,皆端着时令鲜果与各色奇珍异玩。

这名少年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皇长孙朱翊镯,当今皇帝朱载垒的儿子,在朱载垒即位以后,便被册立为太子。

“孙儿见过皇祖父与皇祖母!”

朱翊镯说毕就跪地给朱厚照与其妻夏氏行大礼。

夏氏见长孙来杭州见自己自然是不甚欢喜,朱厚照虽说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心情,但他却也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猜得出来,这朱翊镯不会这么平白无故地跑到来杭州见自己这个爷爷。

“起来吧,你现在已经是太子,不留心公务,跑到这里干什么?”

朱厚照问了一句,似乎很是平淡,气得夏氏白了他一眼,总觉得朱厚照这个当爷爷的有些不近人情,自己孙子来见自己似乎还不高兴,只夏氏忙亲切地把朱翊镯拦在怀里嘘寒问暖。

但朱翊镯自然不敢惹恼了朱厚照,少不得小心翼翼地回道:

“眼下父皇命孙儿提督闽浙军务兼领浙江巡抚,首先自然是要来整饬东南海防之事,其次,父皇特命孙儿来皇祖父面前尽孝,且开春之后就要请祖父移驾北归,父皇言朝政事务繁杂多变,无祖父从旁指教,以至不知如何为帝……”

朱厚照听朱翊镯说后就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他基本上已经猜到朱翊镯来的目的肯定是要请自己这个太上皇回去的,但此刻听朱翊镯亲口说出来,他内心里还是有些不快的。

原因自然是朱厚照能猜到这背后定然是东南的士族不希望他这个太上皇还继续留在南方,当然,自己那位皇帝儿子想必也不愿意看见自己这个太上皇在外面兴风作浪。

“怎么,想赶朕回去,好把朕软禁起来吗,免得给你们父子惹是生非”。

朱厚照也开始倚老卖老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旋即就哼了一声,把袖子一挥,就干脆回了行宫,准备高卧起来,摆出就是不离开这里的架势。

事实上,从内心来讲,朱厚照现在也不想北归,如今这气候,明显温暖湿润的南方更适合他养老,回北方就只能待在有暖气的深宫中,作为一个老人,他自然不愿意让余生都在宫廷中度过。

朱翊镯惶恐地匍匐在地:“孙儿不敢!”

朱翊镯虽然的确是有来劝朱厚照回京闲居的目的,但也的确不敢强行要求朱厚照回京,如今见朱厚照直接生了气,也只能连忙否认解释。

朱厚照也知道他虽然是太子,但也不过是个代人传话做事的,也没有把朱翊镯怎么着,再加上夏氏从旁劝了几句,也就没有和朱翊镯这么僵着,也就让朱翊镯将带来的礼物食品送了进来,但也明确拒绝了朱翊镯要让自己回京的请求。

朱厚照才不会遂了东南士族的意北归,那样岂不是让这些东南士族继续枉顾王法与国家利益而做些苟且之事?

朱翊镯也只得这样回信给自己父皇,不敢强逼朱厚照回京。

但朱翊镯自己也没有离开东南的意思,整日就跟在朱厚照面前尽孝,而且十分恭谨殷勤,朱厚照想吃什么还没说出口这朱翊镯便已经着人倍好,朱厚照想去哪里玩刚下了决心,哪里就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朱厚照能看得出来自己这个皇孙明着是来自己面前尽孝,实则是来监视自己的。

不过,朱厚照也不在乎,他依旧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甚至朱厚照还反客为主,还指导其朱翊镯如何做好这提督东南的官来:

“眼下你父皇要做的是尽快把倭国给朕灭了,只要把倭国灭了献给朕,才是你们对朕最大的孝心,朕到时候去倭国,也省得你们看见朕这个糟老头子烦,眼下要灭倭国,你这个提督东南职责甚重,要做好战前准备,战船、粮草、军械、宣传动员等政务都得做好!”

朱厚照说着就问朱翊镯对东南军政了解有多少,且接下来是如何安排的。

朱翊镯没想到自己这位皇祖父开始要求自己对准备对倭国的战事,少不得一一仔细回答且一一仔细准备。

……

“父皇毕竟是父皇,果然还是一心为这天下的!真正是千古圣君啊!”

已是白眉换青眉的皇帝朱载垒在收到朱厚照的信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他对朱厚照虽有畏惧和摆脱其影响的心理,但也的确打心眼里敬重自己这位父亲。

毕竟说到底,他和朱厚照一样,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利益出发点是一样的,如今朱厚照的信件让他打消了如果罢免夏言会让朱厚照不高兴的疑虑,从理智上也同样认为自己不能因为夏言而对朱纨怎么样,毕竟朱纨的确是有军事才能的。

事实上,朱载垒没有罢免夏言也不仅仅是因为顾虑夏言的威望与他背后的太上皇朱厚照,也有考虑到夏言能力出众天下还需要这个老成谋国的首辅的因素。

朱载垒知道自己父皇在担心什么,也就在回信中解释道:

“已收到父皇来信,子深感佩之……子亦知东南不能没有朱纨,然东南如今既有父皇亦有朱纨,故儿臣想如今撤朱纨之权,必不坏大局,父皇不可能见之不管也!

儿臣撤朱纨之权,理由有以下几点:

一则是为警告首揆;

二则是为宽慰东南士族之心,子如今既是帝王,自然应平衡势力,撤朱纨之权自然是做给东南士族们看的;

三则子欲从父皇之旨,发兵东洋,而发兵东洋必先于东南增兵,加东南之权,虽朱纨善战然此人迂腐执拗,未免肯大兵伐倭,且此人已尽失东南士族之心,亦难为帅,故臣派翊镯来东南;

让朱翊镯来东南,一为替儿子尽孝于父母塌前,二为募兵东南,强皇家于东南控制之力!

父皇如今在南方日子已久,子甚是想念,且朝中内外之事颇不简单,内则党社林立,各自有各自之主张,甚至有言当限帝权以彻底宪政者,外则诸藩虽为宗室勋贵所建,然却任商人夺权,而欲建什么共和之制,更有一些诸藩之国意图联邦合众,子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今世界之时局!

甚至还有其他势力之干扰,如近来四十弟(朱载圠,伊丽莎白与朱厚照之子)之长史传信回来也说,其国议会近来对其主持国政颇多阻挠,甚至有当地之权贵言不信教之贵族不配为英国国王!子亦不知该如何指教四十弟执政英国,故皆需父皇训示也!”

朱厚照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是第二年初春,对于朱载垒的解释,他内心自然是甚为欣慰的,但他也不能百分百相信自己这位皇帝儿子在信中的内容,作为帝国领袖人物,他必须保持一二分警惕。

朱厚照也知道眼下世界已进入蒸汽工业时代,工业文明开始逐步代替农耕文明,这意味着资产阶级会崛起成为世界的主要阶层力量。

所以,海外的大明诸藩国有的彻底变成所谓的共和合众之国并不奇怪,自然,国内有各种新的政治思想的党社也不奇怪。

朱厚照在多年前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但他当时之所以还要选择分封宗室勋贵于海外,原因是受限于交通与信息交流的落后,大明一个帝国统治核心肯定无法统治整个全球,即便在军事上统一了全球,也无法避免在将来,在万里之外的地区独立成国。

所以,与其花巨大的军事代价去统一全球,不如在未征伐全球之前,分封宗室勋贵于海外,让他们先去自建国家,复制华夏文明。

“这种现象是难以避免的,作为中央帝国,不管其体制如何,但得要求其不得摒弃华夏文明,且要以中央帝国之利益为重,以华夏利益为重”。

这是朱厚照现在唯一能给朱载垒的解决之道,这种东方文明为主的世界,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也不知道如何具体如何去处理,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作为中央帝国的大明犹如后世的西方为主体的世界一样,自然不能容忍异类国家过于强大与富庶。

朱厚照依旧没有答应皇帝朱载垒在信中所请而选择回京,无论如何,有他这个太上皇在南方,至少可以加强皇家对南方的控制,而不会因为政治中心在北方而导致这些南方士族又过于自由。

“陛下,太上皇如今年迈体衰,不应常年奔波在外,且臣也近闻,因太上皇四处游玩之故,致民多被扰,更有无耻官吏搜刮民女以进或以重金相贿,这既不利于太上皇一世之英名也不利于百姓求安宁之心,故臣认为,当应请太上皇回京养老!”

工部尚书赵文华在继兵科给事中林业上疏让太上皇回京后,也在面见朱载垒时请求皇帝让太上皇朱载垒回京养老。

严世蕃的建议明显说动了这些有着东南士族背景的官员,使得他们开始上疏以各种理由请求皇帝朱载垒让太上皇朱厚照回京,有言辞激烈言太上皇扰乱朝纲者,有言辞委婉言太上皇年纪大需要回京静养者,有表面上言朝廷需要太上皇坐镇京师者。

朱载垒对此也很明确地表示道:“朕已经派太子去南边请他老人家,也多次在信件中以国事家事请其回京,如今天气未暖,只怕难以启程,想必端午前后是必定回京的,诸卿不必多言,太上皇老人家喜好游山玩水,我们虽都有忠孝之心,但亦不可强逼他,惹了他老人家不高兴才是。”

这些官员见皇帝朱载垒已经做出实际行动让太上皇朱厚照回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对于他们而言,现在也只能这样,毕竟太上皇朱厚照握着军权,他们也不能逼迫皇上硬把朱厚照锁拿回来。

内阁首辅夏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既没有从许多文官所请劝太上皇朱厚照回京也没有阻止皇帝朱载垒请太上皇朱厚照回京,他知道想让太上皇朱厚照回京的未必是好心,而自己阻止太上皇朱厚照回京的话无疑会更加让皇帝不满。

夏言也不想和当今皇帝闹得太僵,也自然就沉默了下来。

不过,夏言也看得出来,朝中有大臣明显是居心不良之人,在他看来,尤以严嵩为最,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从自己亲信高时这里得到密报,密报内容则是关于一名工部的忠君社社员密报严世蕃勾结户部鄢懋卿侵吞国库三十万银元之事。

同在内阁的严嵩不小心听见了内阁中书高时向夏言奏报关于自己儿子严世蕃贪墨的事,一时间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一见夏言过来,不由得俯首作揖道:“元辅高义,可否饶犬子一命!”

第363章 杀严世蕃与太上皇出海

夏言没有理会严嵩,他自然也用不着为了严嵩去徇私舞弊,只坐了回去:

“严公何必如此,令公子贪心不泯,侵吞国帑,如今法制早已非以前,左右也不会株连到你,至于教子无方之过,夏某自然不会追究,亦没什么可追究之处,子孙有贤愚之别,你我能奈之如何。”

严嵩知道自己之前已恶了夏言,如今夏言能不借此打倒自己已算大度,根本不可能为了自己徇私情,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毕竟,严世蕃对于他严嵩而言可是骨肉亲子,而朝廷对贪墨之人素来严酷,他不知道自己儿子为何还敢做这样的事,但他现在也只能孤注一掷地跪在了夏言面前:“元辅高抬贵手啊!”

严嵩说出了万般理由向夏言求情,夏言见此便扶起了严嵩:“严公请起,你我本是同乡,令公子虽说涉及侵吞国帑,但非主谋,不过有所涉及而已,罪不至死,你既如此恳求,本官便匿下此事,然汝当告诫令子,当潜心读书,修身养性,不可再行此等枉法之事!否则,纵有您严公的面子,老夫也断难轻饶。”

严嵩见夏言答应不举发自己儿子严世蕃,心下稍安,自然也是感恩不迭。

但事实上,夏言这么说不过是一时安稳住严嵩的心而已,从来眼里就容不下沙子的他岂能因为严嵩求情就允许国家蛀虫存在。

因而,夏言在内阁值班退朝后就立即将高时给自己的证据转递给了如今已有铁面御史之称的海瑞。

如今的都察院已非昔日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自从变成武臣充任后,文官集团就很难再腐蚀掉到大明的监察功能。

再加上海瑞等直臣充任都察院,使得文官们现在都明白,只要案子落在了都察院,就基本上没有回转之力了。

不过,严嵩在都察院也有亲信,但他的亲信也仅局限于告诉他有御史要参劾他儿子严世蕃,而不能再阻止御史参劾他儿子的事。

所以,严嵩还是很快得知了自己儿子被参劾的事。

这让严嵩是既惊又惧,惊讶的是自己居然被夏言给耍了,作为内阁首辅的夏言最终还是没有给自己面子而且更为狠辣的事还把这事给了海瑞去参劾!惧怕的是这海瑞素来是个不徇私情的铁面御史,只怕还会连带着把自己一些不干净的事也给挖了出来,如果夏言再一助力,自己岂不乌纱不保?

救子心切又兼自保心切,严嵩立即求见了皇帝朱载垒,且在朱载垒面前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然后痛哭了起来:

“陛下!老臣昏聩,教子无方,致使犬子目无法纪,暗通赃官以做侵吞国帑之事,然犬子年幼且不谙世路,多不知鄢懋卿等所为之事乃违法,是故只知充面炫耀,以致被赃官所利用,故恳请陛下看在老臣兢兢业业数十载为大明和犬子无知的份上饶恕犬子死罪吧!且老臣仅有此一子,如今老臣已年至八旬,不能无后啊!呜呜!”

皇帝朱载垒此时还不知道严世蕃犯了事,如今见严嵩如此伤心欲绝,再加上因为严嵩最近和夏言不睦的缘故,他最近对严嵩也颇有好感,如今见严嵩哭得如此伤心,自然也未免有些动容。

而且,他这个皇帝也历经过子嗣夭折之痛,如今的太子也不过是中年所得之子,即便如今膝下也不过两子,颇为荒凉,今见严嵩如此,更有些共鸣,便在忙取都察院所呈奏疏来看后也没有对严世蕃与鄢懋卿等贪墨事多么在意,只好言宽慰着严嵩:

“爱卿于国有功,又年高德望,饶是子嗣无德,朕亦不会刻薄寡恩,且令子也的确只是参与了贪墨之事,并非主犯,朕答应你,不判其死罪,爱卿心可安乎?”

朱载垒说着就问了一句。

严嵩见此忙叩谢大恩。

于是,朱载垒便谕示刑部对严世蕃从宽处理,免施处死剥皮之刑。

但刑部尚书屠楷却对此予以驳回,言明按照大明钦定《宪法大纲》国朝犯贪墨之重罪者无论王公官吏,皆一律处以枭首剥皮之刑,严世蕃等涉嫌三十万银元贪墨罪,更应如此。

这让皇帝朱载垒很是惊诧,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在刑政上也会遭受到来自官员的驳回。

事实上,这在统治程序上也说的过去,而且朱载垒还无法反驳,因为按照轻定《宪法大纲》规定,立法权在皇帝手里,而对贪墨者施以枭首剥皮罪是正德皇帝朱厚照依照太祖朱元璋祖例定下的明确法令。

如今皇帝朱载垒也不能违抗法令,他只能立新的法,或者从现分属大理寺管理的所请,依照宪法大纲规定,废黜正德皇帝的法令。

按道理,找个三法司系统的官员奏请皇帝改掉法令也不难,但问题是,正德皇帝还没死呢,皇帝朱载垒也不能因为一个严世蕃就敢随意更改朱厚照留下的法令。

于是。

朱载垒便继续把这个皮球抛给了自己的父亲,即大明太上皇朱厚照。

朱载垒直接将一名立法提议官所提议的修改法令的奏疏与关于自己有意给严世蕃开脱的事都着人差快马急递给朱厚照。

严世蕃也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自己的命运也会交待到了太上皇朱厚照手里。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就和赵文华等人密谋商议着让太上皇朱厚照回京,且准备帮助新皇帝软禁太上皇且帮助自己父亲扳倒夏言成为首辅的事。

“这个高时,我们待他也不薄,没曾想到他还是向夏言揭发了我们!”

鄢懋卿愤怒不已,此刻的他已经待在了大牢里,作为在原本历史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大奸臣在这一世还未大发迹就身陷囹圄,倒也因此看得出来,如今的大明与原本的大明的不同之处。

同在监牢里的严世蕃也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事情还没有坏到被杀头的地步,家父好歹也是内阁次辅,我相信皇上只怕也不会愿意看见夏言这些人如此戕害我们,虽说现在我们的生死被交到了太上皇手里,可太上皇又不知道你我在暗中与他作对,他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指不定会饶了我们的。”

严世蕃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内心其实也不是很相信的,不过,他也只能这样去想。

朱厚照收到关于修改法令的奏疏与关于如何处置严世蕃等的请示后只是笑了笑,然后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对贪墨之罪减轻刑罚的要求,且明确要求将严世蕃、鄢懋卿等一并斩首。

……

“上谕,法不可轻废,贪墨者不能轻恕,查严世蕃勾结……处以枭首之刑,剥皮!”

当圣旨传递到严世蕃面前时,严世蕃差点没吓晕过去,惊骇道:“这么说,太上皇连我父亲的面子也不给,还是要杀我?”

“臣冤枉啊!臣不想死啊!”严世蕃问着的时候,隔壁牢房里的鄢懋卿就已经哭诉了起来。

朱厚照对于明朝许多官员并不了解,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严世蕃,严嵩他本来就没打算用,是因为其还人还算有能力,所以朱厚照才用了严嵩让其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内阁次辅之位,如今严世蕃犯事证据确凿,朱厚照自然不会放过严世蕃,自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以避免其给大明造成更大的损失。

毕竟,据朱厚照对历史的了解,这个严世蕃在原本的历史上还是很奸诈的。

但是,也正因为此,严嵩与夏言之间的隔阂就更深了。

严嵩不敢怨恨朱厚照也知道自己不能怨恨太上皇朱厚照,因而只恨夏言,在他看来,是夏言导致了这一切发生。

内阁首辅与内阁次辅彼此视为仇敌,自然是皇帝朱载垒愿意看见的。

但这些目前都跟朱厚照无关,朱厚照现在已经出海,准备巡视他的万里海疆,在他看来,等他巡视归来,倭国到时候也该归入大明中央帝国的版图了。

当然,朱厚照出海的目的也有要摆脱朱翊镯监视的目的,无论朱翊镯表现得再孝顺,他都无法忍受一个受皇帝派遣的人跟在自己身边。

这或许也是身为皇室成员的无奈。

朱厚照出海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要去西洋,去大不列颠处理自己儿子统治英格兰的问题。

朱厚照能看得出来,自己这位皇长子朱载垒统治大明帝国还是颇有手腕的,至少很善于藏愚守拙,硬是借着自己这个太上皇的手替他打压着东南士族,而他自己倒是在两边充好人。

作为太上皇的朱厚照没有拆穿自己儿子的伎俩,甚至他也因此感到欣慰,他知道大明帝国在朱载垒统治下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而当时,朱载垒在信中提到英格兰都铎王朝的问题倒是让朱厚照引起了警觉,使得他不得不做出去一趟英国的决定。

毕竟在历史上,英国就是从这个时代开始一步步走向强盛的,打败西班牙帝国,发生资产阶级革命,进入工业革命时代,最终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日不落近代文明帝国的。

朱厚照必须防止英国本土的资产阶级依旧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做大,且逐渐成为大明的威胁。

“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英国国王或许是不够的,因为随着英国资产阶级的崛起,这些人也并不会把他们的国王当回事”,朱厚照现在如此想道。

看着远方海面上逐渐远去的大明蒸汽战舰,奉旨赶来以京城益寿神树为由来劝太上皇朱厚照回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言不由得问着朱翊镯:“敢问殿下,太上皇他真的出海了?”

“自然,大明立国近两百载,这还是第一位出海的帝王,可叹啊!”

朱翊镯说着就再次朝朱厚照远去的方向作揖行礼,张言也忙跟着行礼,但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陛下和朝臣想尽办法让陛下回京,甚至不惜让太子殿下亲自去侍奉尽孝,却不料还是没能拦住太上皇想要远走的心,也不知陛下知道后是何心情。”

……

“你皇爷爷真去了西洋?”

朱载垒在得知朱厚照去西洋的消息后的确是十分惊诧,不由得问着已经回京的朱翊镯。

朱翊镯点了点头:“皇爷爷说,天下皆是他的基业,地球就是他的御花园,世界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他要等你把倭国打下来给他做养老之所后才回来,现在他要周游全球。”

“不能让太上皇常久留在海外啊,谁知道这些海外藩国会不会有不臣者意图软禁太上皇,而企图以挟天子而令诸侯,毕竟犹如太上皇自己所言,天下皆是他的基业,如今海外诸国,许多都是他封出去的,谁不想把他这尊神佛留在自己的金丝笼子里。”

朱载垒不由得如此说道。

但是,朱载垒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暗下决心,让大明更加繁荣,保持比其他国度更为发达的优势地位,不然,他是真担心自己这位出海的父皇会成为其他国家攻讦中央帝国的借口。

朱厚照还是第一次远渡重洋,对于他个人而言,自然是新鲜的,但与众不同的是,如今整个地球,可以说真的都是他的地盘,除了南极洲与北冰洋周围的冰川覆盖地,还有亚欧大陆西部一些政教不分离的国家,在海面上能抵达的国家君主几乎都是他的臣僚。

所以,朱厚照虽说是出海,但更像是在自己私人花园的湖里游玩一般,他带来的数艘军舰与数万官兵和其他服务人员可以随时停靠在任何一处港口。

而朱厚照也因此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大明帝国工业化以后对这个世界带来的变化。

大明的沿海是港口密布,轮船云集如丛林,工厂与高楼挤满了海岸。

而在海外许多地区处沿海外大部分都变成了种植园与矿区,许多粮食与原料从这些地方运去大明,而大明的工业品又运到这里来,供迁移到这里的大明汉人贵族使用。

这自然是朱厚照当初设立粮食局,让海外变成粮食基地与原料基地的结果。

如今大明中央帝国内陆地区彻底变成一个工业区与生态旅游区,而海外则彻底变成了矿产开发与农业生产区。

当然,资本对农工的剥削在海外则也表现得更加明显,好在有儒家教育在维持这里的统治,也难怪士族对海外生活更加向往。

第364章 太上皇出席英国议会

朱厚照抵达伦敦港的时候,正值初夏,暖风和煦,整个港口间除了弥漫着鱼腥味与铁锈味外,就是一望无际的船舶与来往不绝的资本家与码头工人。

亨利八世的改革让此时的英格兰已初见资本主义发展的迹象,体系完整的船舶制造业与发达的航海贸易,让朱厚照无一不深刻感受到这些。

对于大明汉人的出现,伦敦港上的英格兰市民已见怪不怪。

如同罗马的市民在见到夏言等汉人时一样,英格兰市民依旧惊叹汉人的富足。

对于普通的英格兰市民而言,他们是欢迎大明汉人的到来的,因为大明汉人的到来往往意味着有物美价廉的工业产品,如更便宜的纺织品,能够提鲜的食用添加济,能够让人更加卫生且香的香水。

何况如今的英格兰国王还是大明帝国的皇室成员,能够与富饶强盛的东方帝国结为姻亲,对于英格兰市民而言无疑是感到荣耀的。

包括英格兰的一些大贵族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同意大明皇室成员成为英格兰国王。

但英格兰本地的资产阶级们自然是对大明怀有敌视的,毕竟大明商品进入英国后,对英格兰本地的工商业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但因为英格兰离大明较远且因为劳动力廉价,所以其本地工商业才没有彻底破产。

无论如何,朱厚照的到来,对于整个英格兰都是一件大事。

英王朱载圠与英王长史兼大明少詹事徐渭以及少詹事兼英格兰枢密院议长罗杰等英格兰贵族此时已站在港口等候朱厚照的出现。

朱厚照一登上港口便看见了这些人,但这些人有着汉服的有着西洋衣的,站在一起时,让朱厚照也觉得很是怪异。

港口上随行护卫着英王的军队还是大明的军队,一个团的近卫军精锐,约两千余人,是朱厚照下旨精选出志愿来英格兰护卫的军事力量,也是英王朱载圠能在英格兰拥有国王地位的保障。

“父皇,您怎么想到突然来儿臣这里,儿臣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您了呢。”

在行大礼后,英王朱载圠有些喜不自胜地问起了朱厚照。

朱厚照一边由英王扶着一边朝前方早已备好的马车走去:“听说你这个国王跟傀儡没什么区别,父皇自然是要来帮帮你的,不然将来说不定,会让你母亲的娘家人给杀掉。”

英王朱载圠听朱厚照这么说,不由得笑了笑:“父皇多虑了,议会制度虽然屡屡掣肘儿臣,但也还没到要除儿臣而后快的地步,眼下还只是教派之争,还算不得什么。”

“可别小瞧这教派之争,争着争着就会变成世俗权力之争,你既然是英格兰国王,就得有个国王的样子,不能让别人窃了你的权”。

朱厚照说着就进了马车一边教育着自己的儿子,一边看着整个伦敦城的街道景象。

朱厚照看得出来,整个伦敦城自然不是如北京城那么井然有序,似乎更显得自由散漫一些,有富裕的贵族商人在躲在华彩的城堡里偷看朱厚照的仪仗,也有许多贫民衣衫褴褛地躲在墙角啃着又黑又硬的面包。

整座城市明显也要比大明的城市脏乱得多,贫民窟特别多,朱厚照不由得问着朱载圠:“看的出来,你的国民中,不是很富足者还是占大多数的。”

“父皇有所不知,这主要是因为圈地运动,许多地主将拥有使用权的农民从乡村驱赶到了城市,为的是发展他们的养殖场,这些农民被驱赶到城里,就成了流浪汉,或者给城里的富人打工。”

英王朱载圠分析道。

来到英格兰成为国王多年的朱载圠自然对英格兰已比较了解,要不然他也不会发现自己的王权明显受到来自议会的约束。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对英格兰的圈地运动也不陌生,知道这是英格兰在资本主义原始积累阶段所发生的“羊吃人”事件,具体来说,就是因为纺织业兴起,羊毛价格上涨,英格兰的资产阶级发现将土地给农夫使用比自己拿来畜牧与种植然后进行贸易划算,因而便强行将农民使用的土地归为自己所有,使用暴力将这些农民驱赶到城市,然后使其成为被剥削的工人。

“你作为英格兰的国王,乃所有英格兰人的主子,你应该解放他们!”

朱厚照向朱载圠说道。

朱厚照知道“圈地运动”虽然对英格兰农民是残酷悲惨的,但对于英格兰国家的命运却是有利的,毕竟他使得英格兰的资产阶级力量进一步壮大,进而使得再后期能够对抗君权,而进行君主立宪改革。

朱厚照得阻止这个过程,因为他可不想英格兰再次崛起。

朱载圠也是年轻易冲动,听自己父皇这么说,也点了点头:“儿臣自然想解放他们的,可儿臣权力有限,儿臣如果不通过议会,下达的诏令就不会得到承认。”

这是朱载圠现在遇到的最大难题。

虽说他是英格兰国王,但他是在大明接受教育的朱氏子孙,骨子里有要成为英格兰一代圣君的理想,同时,作为国王,他自然想加强王权,扩大自己的利益。

而如今的英格兰非是原本历史上的英格兰,可以参与对外掠夺而增加国王利益,除此之外,英格兰国王也可以通过对外掠夺的利益收买贵族与资本家而加强王权。

所以,朱载圠也清楚自己只能拉拢底层平民从贵族与资本家手里夺走利益,增加利益分配的权力。

正因为此,他才说他也想解放英格兰的农民。

“怕什么,你的背后有父皇,还有整个大明!”

朱厚照说着就也替他分析道:“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加强王权,而要加强王权,自然得有自己的支持者,这些贵族资本商人们肯定是不愿意成为王权附庸的,他们注定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我们现在只能联合整个英格兰的农民。”

“请父皇示下!”

朱载圠见朱厚照似乎已有办法,便忙拱手问了起来。

“先下诏枢密院,着令其拟定《反圈地法令》草案,再着急议会,要求其审议修改通过,且要求反圈地法令务必从严!”

朱厚照说道。

朱载圠一听朱厚照这么说,不由得面露难色:“父皇有所不知,儿臣曾提议过,但议会大部分否决,除非儿臣的诏书符合他们的意愿,他们甚至通过一则法案,在儿臣彻底成为信教者之前,议会的法案可不通过儿臣,就可以实施下去!”

朱载圠也没想到成为英格兰国王的他居然不可以随意的下诏书。

“荒唐!这成何体统!你先按照朕说给你的意思做,如果议会不听,你就直接出动军队,解散议会!”

朱厚照十分严肃地说道。

朱载圠见朱厚照如此说,不由得忙道:“可是父皇,英格兰的军队并不是所有都是王室的军队,而且王室的军队也是贵族和有产者,他们当中,很多也是圈地运动的支持者。”

“朕自然也料到了这里,朕这次带来英国的近卫军的一个禁卫军整军,两万余官兵,他们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利益关联,他们和朕就是你对抗议会,加强王权的凭仗!”

朱厚照笑了笑说道,横亘在伦敦港的无数大明军舰此刻在朱载圠眼里犹如一座座巨山一般的确一时间给了他很大的底气,朱载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儿臣照办!”

朱厚照笑着点了点头。

父子两人正式确定了解放英格兰农民的目标。

但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朱厚照和他的禁卫军以及随扈人员的安置问题。

英格兰的贵族们其实从未想到自己国王的父亲会来自己英格兰作客,以至于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朱厚照。

当然,他们现在也没认为朱厚照是来入侵他们的。

朱厚照自然是入住王室宫殿,而他的日常花费也暂时由王室负担,甚至包括他带来的两万官兵的后勤供应问题。

两万官兵也直接驻扎在王宫附近且属于国王领土的土地上,由王室出资雇佣工匠打造军营。

但当朱厚照住进这英格兰王宫后不由得开始嫌弃这英格兰王宫的拥挤,因而,他开始要求他的儿子朱载圠给他在英格兰建一座宫殿,他准备取名为白金汉宫,位置就坐落在今天的威斯敏斯特地区。

但他的儿子英王朱载圠不由得诉苦道:“父皇有所不知,儿臣现在虽贵为英格兰国王,但税收征收却不是儿臣说了能算的,得通过议会决议才可,儿臣现在王室每年总收入不过六七十万英镑,玛丽时期,还与法兰西打了一战不但丢失了加来港,也损失了上百万英镑的军费,收入也少了一笔,如今您来了,还得供应两万帝国的禁卫军,实在是捉襟见肘,要是再建宫殿,就只能从中央帝国贷款了。”

朱厚照也因此详细问了问英王朱载圠的长史徐渭,才得知如今的整个都铎王朝,国王的收入除了自己作为封建领主有正常的土地收入外,主要就只有关税收入。

因而,朱厚照不由得说道:“既然如此,扩建宫殿的事就先搁置,看来还得想办法增加王室收入。”

紧接着,朱厚照又问着朱载圠与徐渭、罗杰等人:“拟定《反圈地法》的诏令下达枢密院没有?”

“回太上皇,枢密院已经起草好了法案,现在就等着国王殿下召开议会”,罗杰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对朱载圠说道:“召开议会时,朕也要出席!”

朱载圠连忙称是。

于是。

没多久,朱载圠便下诏召开议会,上议院与下议院的议员们皆出席了议会。

朱厚照还是第一次出席英格兰的议会大厅,看着鱼贯而入的英格兰各阶层领袖,倒也觉得新鲜。

但是,对于英格兰的议员们而言,来自东方的国王父亲出席议会明显是不合规矩的,因而,一名叫弗洛尼的主教率先质问起来:

“这里是英格兰的议会,请阁下滚开!”

“对,一个来自东方的帝王,虽然是国王的父亲,但也是异族,非是我们的君主,让他滚出去!”

“立刻滚出去!”

许多议员跟着附和甚至咆哮起来,能参加议会的基本上是英国统治者,自然对在全球贸易上有着竞争关系的大明更为仇视。

主持会议的枢密院议长罗杰忙解释道:“诸位请安静!这位来自大明的太上皇是得到我们国王的允准出息议会的,他只是希望看看他的孩子是如何英明而又果决地处理着国政!”

“议长阁下,很抱歉,我们议会并没有出过这个法案,国王的亲眷可以出现在议会且观摩的规矩,他是非法闯入议会,应该予以驱离!”

弗洛尼继续怒吼了起来,似乎不愿意让步,且继续威胁道:“如果他不离开,我将拒绝参加这次议会!”

英格兰的很多议员本来就只能接受亨利八世的女儿伊丽莎白继承王位,但因为朱厚照执意不肯放伊丽莎白回英格兰继承王位,因而时任使者罗杰只能伙同其他贵族同意接朱载圠担任英格兰国王。

本来英格兰的议会也没有同意朱载圠继承国王之位,理由是朱载圠非教徒,但是,因为除了伊丽莎白,朱载圠是最适合的,且大明以发动战争与断绝贸易相威胁,要求英格兰让朱载圠担任国王,使得英格兰议会最终妥协。

但议会也要求罗杰必须尽快让朱载圠成为教徒,甚至还通过了一则在朱载圠受洗礼前,议会法案可不通过国王同意,而且,朱载圠能不能洗礼也要议会同意。

如今朱载圠召开议会,这些英国贵族与资本家自然没话可说,毕竟朱载圠是国王,但是,他们见朱厚照出现在这里,自然担心大明会干涉自己本国议会所以才反应这么激烈。

眼见这弗洛尼如此胁迫自己,朱厚照不由得冷下脸来,看向自己儿子朱载圠:“圠儿,还留着他干什么,如此不尊重你君父,如此挑衅你君威,敢在议会上大放厥词,不杀之,如何立威!”

朱载圠见朱厚照如此说,也忙点了点头,大喝道:“梁梦龙,将他立即枪杀!罗先生,告诉他们,朕为什么要杀弗洛尼!”

梁梦龙是跟着朱载圠的侍卫长,是来自大明的汉人,得令后立即带着侍卫队一队朝弗洛尼走了过来。

罗杰还兼任着官,掌管司法,有权宣布处决人犯。

因而,在罗杰用英文宣布弗洛尼目无君上、不尊重太上皇,理应处死时,梁梦龙率领的侍卫已经举起了步枪,对准了弗洛尼。

弗洛尼这个时候也看见了国王的侍卫走了来,一时间也哑住了嘴。

第365章 枪毙,枪毙!

砰!

梁梦龙没有犹豫,端起步枪后,就扣动枪机,对着这弗洛尼开了一枪!

枪声震荡在整个议会大厅。

而弗洛尼的额头也由白净变得鲜红起来,整个人倒在了议会桌上。

鲜血从他臂弯间浸了出来,缓缓流到桌沿,然后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毯上。

原本嘈杂的议会大厅因此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十分的安静!

仿佛静置下来的油画一样,时间也被凝固进了相框中。

血水滴落的声音只如时钟的针头在一点点推进着时间一样,仿佛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发生。

这是一幅很让人意外也没有想到的画面。

包括朱厚照自己以前没有想到。

议会大厅上坐着身着大明亲王服的朱载圠,但他却是英格兰的国王。

还有来自大明的太上皇,势力遍及全球的太上皇!

但主持议会的议长罗杰依旧是身着西洋服的西洋人。

与罗杰站在一起的却是一名身着儒袍的汉人——徐渭。

而在国王对侧,则是充任议员的各类西洋人,包括此时已被击毙的弗洛尼。

站在弗洛尼面前的梁梦龙三人,同站在国王朱载圠身后的侍卫队官兵一样,却都是黑须墨眼的大明军人。

他们依旧是穿的大明制式军装。

身着棉甲,胸前佩章,肩上扛星,头戴笠盔,与西洋士兵大异。

但偏偏在此时的英国议会大厅上,则是他们在主持秩序。

可以说,整个议会大厅上是大明与西洋之服装杂糅,东方与西方人皆有。

但在这个时代,这不奇怪。

首先,对于朱载圠成为英格兰国王的事,也不奇怪,英格兰的历史上发生过从别国迎接王室亲眷回国担任国王的事。

其次,英格兰王国最初就是由国王和其他贵族合盟建立的,没有所谓的中央集权,也就没有所谓的国家军队。

现在梁梦龙等算是皇家军队,因为护卫朱载圠出现在议会也合理合情。

只是此刻议会的议员没有想到他们这位有着东方血统的国王会因为他们对太上皇朱厚照的不尊重而下令枪毙他们。

“国王殿下,弗洛尼没有犯罪!您不应该枪杀他!您的父亲本就不是属于英格兰的国王或议员,您应该驱离他!”

这时候,一名哥根的议员站了起来,继续为弗洛尼声辩着,也继续要求国王朱载圠将朱厚照驱离开这里。

“对,国王殿下,您应该驱离他!”议员亚里斯也附和起来。

朱厚照见此冷声问着朱载圠“圠儿,朕是你的父亲,自古孝道大于天,他们如此不尊你父亲,你不枪毙他们,难道你要违逆孝道,任其践踏你的王权吗?!”

“枪毙!枪毙!”

有朱厚照撑腰,朱载圠自然也没有手软,直接连续喊了两声枪毙命令。

于是。

梁梦龙再次举起步枪,对准了哥根,直接一枪,再次命中了哥根额头。

哥根倒在了议桌下,血自然也流了出来,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

紧接着。

梁梦龙再次举起,慌忙之下准备逃走的亚里斯后脑勺中弹,整个人倒在了另一名议员的桌上。

鲜血横流!

啪嗒!

啪嗒!

枪声过后的血滴声不断。

作为大明的官兵,梁梦龙杀起西洋人来,自然不会手软。

“国王殿下,没想到你如此残暴!你如此擅杀议员,会众叛亲离,会被上帝惩罚的,我拒绝参加这样的议会!”

议员克伦起身大喝了一句,他紧捏着拳头,明显对于国王这种擅杀的行为感到非常愤怒。

“我也拒绝参加这样的议会!”

议员雪德尔也起身准备离场。

“我也是,同时,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召开议会,行驶议会权力,将这个不信教的魔鬼从国王之位赶下来!处决!”

议员济尔西说道。

朱厚照见一些议员要愤然离开,便继续质问着朱载圠“圠儿,如此藐视王权者,不杀之,难道要让他们回去起义举事吗?!”

朱载圠颔首称是,便继续喝令道“离开者,全部枪毙!”

砰!

砰!

砰!

侍卫长梁梦龙持着步枪,犹如打飞碟一般,持续枪杀着这些欲离场的议员。

克伦、雪德尔、济尔西三人自然都倒在了议会大厅,流出的鲜血开始在议会大厅的地毯上晕染开来。

如果说朱厚照在大明后期为了革新除弊,建立大明法制社会而不得不恪守规则不敢明着滥杀政敌的话,而现在,他到英格兰来就没打算建立法制,相反他还要践踏这里的法制,彻彻底底在英格兰建立起君主更加集权的帝国!

一个中央更加集权的农耕文明帝国!

一个受儒家文明统治的英帝国!

所以,朱厚照要让这些代表英国资产阶级的议员们知道什么是孝道,什么是君威,什么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现在这个情景,自然只是个开始,只是对藐视王权的人的惩罚而已。

有要起身的议员见此吓得坐了回去,也有已经要离开的议员吓得忙跑了回去坐好。

总之,在枪炮的威慑下,这些议员们总算是不敢再大放厥词,不敢再随意离开这里。

朱厚照继续对朱载圠说道“先议事,尸体不必急着让搬走,先继续震慑一下那些不和你一条心的议员。”

“是!”

朱载圠回应了一声,便对罗杰吩咐道“罗卿,请开始关于《反圈地法案》的议题。”

身为枢密院议长兼上议院议长同时又是官的罗杰是国王朱载圠的心腹,因为他的权力和地位都是国王给的,所以,他也没有违抗朱载圠的旨令的必要,也就开始宣布开始议决《反圈地法案》。

当《反圈地法案》的草案内容宣告出来后,整个议会大厅的议员们都表现出了难以接受的神色。

有的议员开始互相嘀咕起来。

有的议员则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止不住地想要发怒,想要痛斥些什么。

朱厚照要求朱载圠命人起草的《反圈地法案》的确很严,因为该法案明确要求,圈占农夫之田地者,一经发现无论身份尊卑,俱被处以死刑且抄没家产!

“罗卿,询问他们,此项法案,诸位可有修改意见者?”朱载圠这时候问了一句。

罗杰会意,便将朱载圠的话用英文传达给在场的英格兰议员们。

“我不同意这项法案,禁止圈占土地将会限制我们英格兰纺织业的发展!”

议员欧多西站了起来,他实在没法忍受这种为保护农夫利益而不惜杀人的严刑峻法。

“罗卿,你继续问问可有修改意见者,不同意者不用管,反圈地法令实施与否就没有要和他们商量的必要,这是本王的权力!告诉他们如果没有修改意见的话,就通过此法案,限时一个时辰!”

朱载圠继续说道。

罗杰继续传达着朱载圠的意思。

整个议会的议员听后都极为难以接受朱载圠对议会的态度。

荒唐!

议会没有决议权,那议会还是议会吗?!

“我不同意国王这样的看法,确立法案是议会的权力!国王只负责终审,但没有视议会为无物的权力!”

议员丘伦切起身说道。

朱厚照和朱载圠都没有理会,只等着时间慢慢过去。

罗杰只继续询问着在场的议员可否有修改意见,而议会的议员们只把罗杰这种不厌其烦的询问误以为是国王的软弱,因而,越来越多的议员忘记了刚才的枪声,为了维护自己资产阶级的利益而越来越激烈地反对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

朱载圠吩咐道“罗卿,告诉他们,既然议员们对草案没有意见,便宣布草案正式通过,确立为法案,于下月第一个星期一开始实施,让两院议长和文书签字!即可颁行!且告诉这些官和法官,务必按照法案执行,不可包庇,否则将会一律以抗旨不遵之罪执行!”

罗杰继续向议会的议员们传达了朱载圠的意思。

但此时,整个议会的议员们直接就炸开了锅,没有经过议会讨论决议,甚至也没让他们投票,只让他们提出修改意见,还限制时间,如今时间过去,居然就要颁行天下,这怎能不让这些议员愤怒?

于是。

这些议员皆鼓噪起来,大喊这样是不对的。

“圠儿,不用理会这些人,让你的官员们签字吧”,朱厚照这时候说了一句,对于大明曾经的皇帝,这种有产者反对君主独裁的事已经是见惯不惯,自然也没觉得奇怪。

朱载圠遵从了朱厚照的意思,继续要求罗杰和其他官员来签字。

罗杰作为上议院的议长首先签了字,他任命的上议院文书也过来签了字。

但这时候,下议院的议长索菲却将手中的文件与笔全都摔在了议会桌下“我拒绝签字,这样的法案不符合我英格兰王国的制度,他是违规的!”

“好!”

见下议院议长索菲拒绝签字,一些议员不由得大声喝彩起来,都纷纷地把文件笔扔在了地上,甚至还有把墨瓶也扔在地上的,以此表达对该法案的抗议。

按理。

下议院的议长也是由国王任命的,毕竟都铎王朝还是一个君主国家,现在的英格兰还没有发生资产阶级革命。

所以,很多时候,议会的法案基本上还是得国王说了算,因为国王有终审权,而且上下议院的议长都是国王任命的,因而议会的法案很多时候也能代表国王的意志。

但这只是在议会的法案与国王利益一致的时候。

英格兰虽然是君主但却没有高度集权,至少议会还有很大的权力。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索菲这样做算是对国王的一种背叛,所以,朱厚照只问着朱载圠“这等抗旨不遵的奸臣,不枪毙还留着干嘛?!”

朱载圠连忙喝道“索菲抗旨不遵,罢免其下议院议长一职,立即枪毙!”

砰!

梁梦龙再次开了一枪。

正洋洋得意的下议院议长索菲倒进了他的文件堆上。

枪声让整个议会再次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议员们不得不再次确认国王是不允许有人反抗其意志的。

朱载圠说着继续吩咐道“现在,本王宣布,任命徐渭担任下议院议长!立即签字吧!”

于是。

徐渭在向朱载圠行礼后便同罗杰一起副署了签名,两院的文书也副署了签名。

《反圈地法案》正式通过!

在场的议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内心不甘而又有些恐惧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没有想到国王会这样残暴严酷地通过《反圈地法案》。

到这以后,朱载圠才宣布议会结束。

而这些被枪毙的议员自然开始陆陆续续地被抬了出去,准备火化掉。

看着一具具议员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守卫在议会大厅的英格兰官兵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而在议会大厅所产生的鲜血此时则已经流出了厅外,仿佛要把整个英格兰的土地染红一般。

朱厚照的目的的确是要染红整个英格兰的土地。

“这次强行通过法案,杀了不少人,肯定会引起这些英格兰贵族与资产阶级不满,只怕会有所行动,所以,你需要有一个自己的情报组织!需要立即从平民中招募干才!”

朱厚照对朱载圠建议道。

朱载圠也都照办,让罗杰帮自己在英格兰民间寻觅平民子弟,准备成立亲卫司,形同大明的锦衣卫。

……

一个月后,当朱载圠按照朱厚照的意思开始组织训练亲卫司时,反圈地的政策也正式开始实施。

但是,成效却很不明显。

“父皇,各郡官对于我们的法案阳奉阴违,依旧包庇权贵与资产阶级,依旧有许多百姓被驱赶进城市,这是我新成立的亲卫司反映上来的最新情况”,朱载圠对朱厚照说道。

“英格兰还不及大明一个布政司大,推行一个政策有什么难的,这点阻力算不了什么,这样,借给你一个团的兵力,你在各郡设立巡按御史官,在中央设立佥都御史官,让他们带着你官兵去四处巡察,当地法官包庇者杀法官!巡按御史官务必得是你信得过的人!”

朱厚照说道。

“儿臣也正有此意,可现在整个英格兰本地西洋人中,儿臣信得过的没多少”,朱载圠说道。

“你需要囊括人才,看来英格兰也得实施科举制度,你让枢密院再拟一个法案,拟一个科举的法案,同正德以前的大明科举一样,考八股文章,当然前期可以不用这么难,先在头几年只考明经科,只考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背诵情况,先把亲近大明亲近儒家主动学中文的西洋人用上!”

朱厚照说着就让朱载圠去和罗杰、徐渭等人仔细商议,商议如何在英格兰建立让英格兰寒门学子进阶为贵族的科举制度。



第366章 反圈地运动

牛津郡。

卡特西此时正带着一队明军官兵在一处田野间巡视。

他现在是英格兰王国牛津郡的第一任巡按御史,他的职责便是巡察英国权贵与资产阶级圈占农夫田地的事。

朱厚照让朱载圠设置的巡按御史制自然是与大明的巡按御史一样,有稽查地方军事、政治、刑律、财政等大权。

而巡按御史则是中央官,朱厚照让朱载圠做自然也是加强中央集权,削弱英格兰地方法官自治权的意思。

卡特西是一是名英格兰儒生。

受大明鼓励儒士在各地创办儒学政策的影响,再加上当年亨利八世欲与大明结盟不但通婚而且也允准大明儒生在英格兰创立儒学学堂,如今的英格兰还是有些西洋儒生的。

而卡特西自然就这些儒学堂教育出来的一批儒生之一。

但卡特西的汉话算不上好,即便是在儒学上的造诣也只是能通读三字经而已。

不过,矮子里拔高个,朱载圠要建立儒家统治,也只能任由卡特西这种人了。

卡特西是平民出身,不然也不会来学习儒学,还不是因为儒学学堂免费且还提供补贴。

对于权贵与资产阶级的圈地运动,作为对立阶级出身的卡特西对此自然也是深恶痛觉。

所以,他如今成为巡按御史后,对于牛津郡的反圈地运动也是很认真的在执行。

男爵乔纳列此时正指挥着自己的奴隶对公有田具有使用权的农夫进行驱赶,意图将这一带的沃野变成自己的羊毛生产基地。

但不巧的是,卡特西刚好出现,要求明军帮助自己对这些圈地者进行枪决。

跟着卡特西的这对明军官兵本就是奉太上皇朱厚照的旨令协助各郡巡按御史清剿违法者的,自然也没客气,立即举起枪对这些正驱赶着农夫的资产阶级走狗射击起来。

啪!

乔纳列的儿子劳斯也中了一枪,当即倒毙在地。

乔纳列也发现了巡按御史卡特西和他的明军官兵,忙要逃走,也顾不得自己那倒在地上的儿子和要圈占的地。

明军官兵追上且抓住了乔纳列,且将他押到了卡特西面前。

卡特西审问了乔纳列,当即决定处决乔纳列,并将乔纳列的庄园与产业全部没收为国产。

乔纳列见此破开大骂:“我乃男爵,你这卑贱的平民,没资格处决我!”

噗呲!

卡特西用刺刀捅死了乔纳列:“男爵又如何,本官现在国王殿下钦封的巡按御史,有权先斩后奏,且反圈地法案早就有明文规定,圈地者,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乔纳列自然当场暴毙!

而卡特西则继续对也同样吓傻的在场农夫们说道:“诸位请放心种地,这是你们的土地,你们依旧可以放心种!不必再担心会被别人圈占,来自东方的太上皇与国王会保护你们的土地,而且国王按照太上皇的旨令下诏,禁止进行土地买卖!所以,无论是谁也无权夺走你们的土地使用权!”

“伟大的太上皇与国王万岁!”

卡特西说完就用英语高喊了起来,这是上面要求的,他得这样执行。

英格兰的农夫们自然是对朱厚照和朱载圠这样保护他们私产的行为很感激的,也就跟着高喊起了万岁。

“伟大的太上皇与国王万岁!”

巡按御史卡特西就是王权恩德的播种机,在告诉朱厚照和朱载圠会为他们的生活保驾护航的同时,还让他们围观王室朝廷对不作为的官员的惩罚。

牛津郡的官因为不作为甚至依旧帮助权贵与资产阶级圈地,而被卡特西带人抓到了刑场上,且卡特西在牛津郡百姓的见证下,下令处决了这牛津郡的官。

无独有偶。

这样的事例在英格兰各郡上演。

许多英格兰圈地的资本家接连被排队枪毙!

一时间被各郡皆是血流成河。

朱载圠派出去的巡按御史有朱厚照派出去的明军做后盾,很强硬地推行着反圈地政策,即便是已经圈地建立了畜牧场与种植场的权贵与资产阶级也会被全部枪毙!

羊毛与绵羊或者其他产品都被直接充公,实在无法处理,干脆直接销毁。

如果一些被圈占的地一时找不到原主人,也会被充公,宁愿让其荒着,也没有让权贵与资产阶级继续经营下去。

如果权贵与资产阶级圈地用了建造工厂,工厂也会被直接拆毁。

朱厚照在从朱载圠这里得知反圈地运动颇有成效,甚至造成英格兰工业产值大幅度下降,纺织业受损严重时,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很好,圠儿,你也不必心疼这英格兰的纺织业遭到破坏,作为英格兰的平民是不用担心没衣服穿的,大明的廉价纺织品足以可以满足这些英格兰平民的布匹需求,你若真的不忍,可以施恩降低大明纺织品进口关税,使得英格兰平民不但不会因国内资本工业遭受打击而利益受损反而因为你降低关税而受益!”

朱厚照说道。

朱载圠也都照办,他知道英格兰的纺织业已经被权贵与资本家垄断,所以作为国王他也不心疼英格兰纺织业破产,他也的确只是担心纺织业破产影响平民对他的好感度,如今既然降低关税可以解决,他自然是愿意的。

作为大明的太上皇,朱厚照内心真正的目的就是要遏制英格兰资本主义的发展。

据他所知,英格兰资本主义萌芽阶段就是因为资产阶级通过圈地运动得到了资本原始积累,而逐渐使得英格兰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

如今自己利用强硬的行政命令阻止了英格兰的圈地运动,自然算是阻止英格兰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可能性。

不过,朱厚照让朱载圠实行的反圈地运动在这个时代的英格兰是正义的,是在替英格兰广大平民维护利益。

所以,反圈地运动得到了许多平民的支持,以至于国王朱载圠乃至太上皇朱厚照在英格兰民间的好感值迅速增加。

朱厚照要做的就是在英格兰团结平民遏制资产阶级的发展,反圈地运动只是一方面,而且只是临时性的政策性保护平民利益。

现在他和自己儿子朱载圠要建立的科举制度才是真正利用平民对跻身贵族的来收买平民利用平民长久统治整个英格兰。

英格兰面积不大,不及大明的一个布政司,再加上大明已经有过成熟的科举制度。

所以,朱厚照让朱载圠在英格兰复制科举制度并不难。

当英格兰的平民得知自己可以通过考试成为王国官员贵族后,一个个别提有多兴奋,都觉得这才是英明的英格兰国王应该做的事。

饶是一些资产阶级都不由得对此感到心动,要知道以前要成为王国官员基本上只能是贵族才可以。

当然,英格兰国王要建立科举制度要遭到了许多权贵与资产阶级的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是科举制度考察内容是东方儒学,而不是国教教义,是在要求平民不得信教,是在背叛教会。

但朱载圠亲自做了说明,以东方儒学为考察内容是为了更好的进行世俗统治,并没有禁止平民信教之自由。

无论如何,因为考中就可以做官,甚至会成为贵族,在英格兰各郡的各区开始按照旨意进行院试时,还是有很多学子踊跃参考。

因为英格兰领土面积不大,所以整个英格兰的科举制度只有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四种,没有大明院试之下的县试、府试。

科举难度自然不大,即便会试时,只要能背诵四书五经就可以成为英格兰进士。

但这样的确让朱载圠有了第一批可以任用的平民阶层的士子,这无疑有利于英格兰王室摆脱依靠权贵与大资本家才能进行统治的目的。

科举制度的建立自然也促进了英格兰儒学的发展,一大批儒学学堂开始成立。

朱载圠甚至亲自出资建立了英格兰国子监,任命徐渭兼任国子监祭酒,进一步加强对英格兰进行儒家统治。

……

当然。

朱厚照让朱载圠如此强硬的在英格兰推行反圈地运动与儒教统治,自然不可能没有阻碍。

甚至就在朱厚照让朱载圠于议会上强行通过《反圈地法案》后没多久,整个英格兰的权贵与资产阶级们就知道了此事,且对国王朱载圠这样的行为表现出极大的愤怒,甚至包括一些王室军队的高级将领。

连玛丽一世的外孙女凯瑟琳也开始勾结其情人,即议员兼官雷林,开始号召议会议员召开没有国王朱载圠参加的议会。

而召开这个议会的主题就是罢免国王,理由是国王朱载圠是异教徒,不具备成为英格兰国王的正统性。

“凯瑟琳小姐,现在除了罗杰和国王新任命的那个徐渭外,所有议员都表示愿意参加罢免国王的议会,你看,这次议会是否询问罗杰与徐渭?”

雷林向凯瑟琳问道。

凯瑟琳气呼呼地把桌子一拍:“罗杰已经背叛了教义,甘愿做国王的走狗,他没资格再充任上议院议长!那个徐渭,一个东方人,有什么资格充任下议院议长!议会不必找他们,我到时候举荐你担任上议院议长,大主教充任下议院议长,直接召开议会!”

很快。

在没有上议院议长与下议院议长的议会表如期召开。

而凯瑟琳则也出现了这一次的议会,但此时没有一个议员表示反对。

凯瑟琳直接在大会上喊道:“诸位想必已经明白,我们这位国王不但没能成为虔诚的教徒,反而是魔鬼的化身,是撒旦!而罗杰明显已经背叛了上帝,成为了国王的走狗,还有那个徐渭,也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议长,所以,凯瑟琳今日建议议会让雷林为上议院议长,大主教简重为下议院议长,你们可否同意!”

“同意!”

“同意!”

雷林与简重都是圈地运动支持者,这些议员自然没有意见。

与此同时,凯瑟琳又说道:“那你们可同意推举本小姐为新的英格兰国王?”

议会的所有议员自然表示同意。

很快。

议会表通过了罢免国王朱载圠的法案,和重新任命凯瑟琳为新的国王,大主教简重甚至还立即给凯瑟琳举行了加冕仪式。

……

“这是在谋反!彻彻底底的谋反!”

朱厚照在朱载圠这里知道这件事直接给这件事定了性,而这时候,徐渭则跑了进来,忙说道:“禀太上皇与国王殿下,凯瑟琳的支持者埃塞克斯伯爵率领军队离王宫已不到五里,扬言要将太上皇与国王殿下从王宫驱离,且予以逮捕审讯,惩办太上皇与国王殿下滥杀与亵渎上帝之罪!”

朱载圠见此忙问道:“父皇这可怎么办?”

“不必害怕,我们手里也不是没有军队,这个埃塞克斯伯爵率领的反叛军有多少兵马?”朱厚照问道。

徐渭说道:“据亲卫司的人说,有一万左右!”

“看来这英格兰的权贵与资产阶级们势力果然不容小觑,这么短时间内就能集结上万兵马,如果不是朕有两万官兵为保障,仅靠王室的军队,还真不能保证国王能与这些既得利益作对,何况,谁知道这些王室军队会不会也有圈地运动的支持者。”

朱厚照说着就对自己禁卫军总兵官戚继光吩咐道:“直接调集禁卫军,接受王室军队在王宫周围的防御工事,准备作战!”

说着,朱厚照又对朱载圠吩咐道:“圠儿,除了你自己的侍卫队,让你的王室军队去剿杀议会议员与那个什么凯瑟琳小姐,现在,他们都是谋逆者,应对其族诛且施以凌迟之刑,以彰显王权威严。”

朱载圠不由得问道:“可是父皇,儿有些担心他们当中会有将领趁此机会倒戈!”

“倒戈不怕!区区万余人,就算全部倒戈也不能对我大明禁卫军造成威胁,朕让你这样做是要试出他们的忠心,不杀几个反叛者的王室官兵,你以后敢用吗?”

朱厚照问道。

朱载圠听朱厚照这么说,也觉得自己父皇说的对,便让罗杰按照朱厚照的意思办。

除此之外,朱厚照还说道:“接下来,这些人肯定还要组织议会,你现在立即对整个英格兰民众宣布议会是反叛组织,他们有意阻止反圈地政策,帮助自私自利的商人和不法贵族夺占平民利益,让民众知道该支持谁,另外,也需要成立宣传部了!”

第367章 解散议会

戚继光奉旨带着明军主力正式进了王宫,且正式在王宫周围开始设置防御工事。

而王室军队则被集结起来,由伯爵雪蒂科斯率领离开王宫,准备镇压反叛者。

埃塞克斯带着反叛军来到王宫时,明军已经做好了防御工事。

近两万明军以沙袋与战壕构筑了严密的火力网防线,王宫各层楼还有射击水平突出的士兵持着最优步枪警戒着。

而反叛军倒也看上去颇为训练有素,而兵种也不是那么单一,皆是步伐整齐地朝王宫而来。

步兵呈三队列,俱举着火绳枪,在其外围还有长矛兵,长矛很长,密布如林。

在两翼还有骑兵,皆是银甲钢盔,看上去很是威武。

这算是这个时代,大明的军队第一次与英格兰的军队对战。

反叛军统帅埃塞克斯对此也甚是慎重,不由得再次问着熟悉王室事务的贵族福顺男爵:“福顺男爵阁下,这些明军真的没有骑兵?”

“埃塞克斯伯爵,我向上帝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这些明军并没有骑兵,他们只是火器比我们更加犀利!”

福顺说道。

“既如此,倒也好办”。

于是,埃塞克斯便先令自己的步兵方阵先从正面进攻吸引明军注意,然后又命令骑兵即刻从两翼包抄过去,企图从侧面攻破王宫防御阵地。

同时,埃塞克斯又命令炮兵先开炮。

砰!

王宫附近最先遭受到的是炮击,一颗颗没有准头的实心铁弹飞了过来,打在了王宫城墙上,撞飞了几块石块。

因为明军都躲在战壕或沙袋边,倒也没有受到这些实心炮弹的杀伤。

戚继光这里也命令炮兵开炮,借助于望远镜,炮兵指挥官很准确地判定出了反叛军炮兵位置,而下达了远程榴弹炮射击命令。

榴弹炮发了威,准确地准星与敏捷灵便的后装填弹技术,使得第一轮炮击很快就覆盖了反叛军炮兵阵地,而炸起一鼓鼓浓浓灰尘,声音也震得大地猛颤。

反叛军炮兵全军覆没!

埃塞克斯颇为惊骇,忙下令加快进攻速度,他要让自己的军队在明军第二轮炮击前发动进攻。

如刺猬般的长矛步兵方阵虽然加快了速度,但受限于要保持整齐队列以保证排队射击效果,而依旧显得十分缓慢。

“开炮!”

戚继光再次下达了开炮命令,明军带来的榴弹炮再次发威,十颗炮弹准确落入反叛军庞大的步兵方阵中掀起一阵阵热浪,砸出一个个血坑。

位于中军的反叛军统帅埃塞克斯也被炸懵了,待硝烟散去后,他的脸已变成了炭黑色,而在他眼前出现的不再是整齐的步兵方阵,而是一个巨大的弹坑,和无数残躯断肢。

与此同时,两翼的骑兵也遭受到了炮击,数十匹战马受惊,狂奔了出去。

“骑兵冲过去!立即冲过去!杀其炮兵!”

步兵方阵被打乱,埃塞克斯不能再指望其吸引明军主力,只能立即着骑兵冲过去。

骑兵加大了马力,强大的机动力,使得他们很快就逼近了明军防线。

明军立即开启了火力网阻击。

数千颗手雷从三个方向丢出,犹如蝗虫一般,顷刻间在前方炸起一道尘幕,冲到最前来的反叛军骑兵大乱,战马嘶鸣,骑兵也跟着惨叫,血从烟幕中流了出来,很快就染红了草。

与此同时,在沙袋组成的壁垒中,明军机枪兵操着大明版加特林机枪开始了射击,依旧不管不顾冲来的骑兵遭受到密集的子弹射击,有的战马因为中弹失血过多倒毙在地,而其骑兵更是飞进了战壕里,直接摔死!

上百架机枪组成的密集火力网收割着这些骑兵的性命,哪怕只是因为惊吓冲来的战马也被扫倒在地。

不过,因为骑兵强大的机动力,倒是也有骑兵了过来,飞跃过了防线,但也只是少数,这些少数骑兵冲进来,也难以幸免的被第二道防线上的明军步兵放冷枪击毙。

除了机枪与手雷,还有近程火炮也在时不时的寻找敌军密集点轰击。

整个王宫附近尘土飞扬,沙尘漫天,草屑与尸体横飞,鲜血染红了河水,死去的战马更是如河里乱石一样密布于各处。

幸存的反叛军不顾明军炮弹与枪弹的追击开始疯狂的逃跑。

埃塞克斯也抢来一匹马逃离了这里。

“禀太上皇,反叛军伤亡四万六千一百四十六人,我军伤四人……”戚继光向朱厚照禀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如今的大明军队对战其他国家的军队那就是降维打击,造成这种伤亡比例完全不用觉得奇怪。

埃塞克斯带着数百残兵慌忙逃离了伦敦城。

而此时。

凯瑟琳小姐与雷林等反叛组织者还不知道埃塞克斯惨败的消息,此时的她依旧再主持议会,主持废黜反圈地法案的议会。

“同意废黜反圈地法案!”

“同意废黜反圈地法案!”

……

一众议员纷纷表态同意废黜反圈地法案,凯瑟琳小姐对此表示满意,说道:“很好,雷林议长与简重议长,签字吧。”

砰!

雪蒂科斯带着王室军队闯了进来,他先是喝令王室卫队的士兵枪杀了议会守卫,然后直接命人撞开了议会大门。

雪蒂科斯作为王室将领,靠国王的奖赏与俸禄过着奢侈的生活,对朱载圠也还算忠诚,且也为了证明自己忠诚且干练,而抢先包抄了议会。

看着这些议员,雪蒂科斯下达了朱厚照与朱载圠的旨令:“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这些议员皆是惊骇,没有想到王室军队会这么快就来到了议会。

凯瑟琳小姐大喊道:“雪蒂科斯,谁给你胆子来这里的,你现在难道不应该保护你那位暴君吗?!”

雪蒂科斯先一刀将一名议员的头颅斩落了下来,任由其头颅与鲜血滚落在大厅里,而朝凯瑟琳小姐一步步走了来:“国王已经击败了你们的军队,我是奉旨来清剿你们的!”

噗呲!

雪蒂科斯锋利的刀刃又抹断了一名议员的脖子,那名议员惊骇地捂住鲜血汩汩直冒的脖子,看着雪蒂科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雪蒂科斯麾下的士兵也同样在这样做,抓住一名议员,直接一刀落下,咔擦一声,顿时就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其提了起来。

对于这些官兵而言,国王的实力已经得到了证明,他们现在只能通过对国王反叛者的杀戮来向国王证明自己的忠诚,所以,皆没有心慈手软,何况在他们看来,这些虚伪议员也没必要值得被手软。

有议员想要逃离这里,但还没逃出去,头颅就飞了出去。

有议员吓得大小便失禁,只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但还是被提了出来杀掉。

雷林见此也忙喊道:“雪蒂科斯阁下,我愿意回到国王身边,请您饶过我,让我见国王一面,我愿意献出全部财产!”

雪蒂科斯没有说话,只是一刀捅进了雷林肚子里,然后搅了搅,将死得不能再死的雷林丢在一边,只朝凯瑟琳和简重走了过来。

“雪蒂科斯阁下,我悔过,请看在上帝面上,饶我一命!”

咔擦!

雪蒂科斯还是杀了这简重,然后将凯瑟琳也按在了桌上,一刀结果了起性命。

待凯瑟琳也鲜血流尽后,雪蒂科斯才对着已经空荡荡的议会大厅说道:“国王下诏,永久解散议会!以后国王再立议会者,天下共诛之!上帝亦不会饶恕!”

……

因为英格兰国王朱载圠强行要求议会通过《反圈地法案》且在英格兰血腥镇压圈地之既得利益者而激起的贵族与资产阶级武装反叛被全面镇压了下去。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所有参与叛乱的王公贵族全部被揪了出来,且且皆都处决。

朱厚照让朱载圠处决了上万人,他这样做自然是要逼着朱载圠学会做一个狠辣的君王,而且,他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带着数万官兵驻扎在这里,被推上断头台的只会是自己儿子,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所以,朱厚照让自己儿子在如今拥有绝对实力的时候不必对这些反叛者仁慈,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走一个,要给予整个英格兰的资产阶级们最严厉的打击,让他们充分意识到国王的威严。

在朱厚照看来,英格兰的这些资产阶级之所以这么嚣张,就是因为以往的国王对这些人太客气了。

不趁着现在有正当理由的时候打击资产阶级的势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真要等到他们能够反扑的时候?

整个英格兰直到三个月后,朱厚照和朱载圠才停止了对反叛者的搜剿与处决。

为了避免自己和儿子朱载圠对英格兰反叛者的血腥镇压而引起整个英格兰的民众的不满,朱厚照让朱载圠将从反叛者那里抄没得到的大批财产赏赐给这次依旧选择效忠国王的王室军队与贵族人员。

罗杰被封了公爵,雪蒂科斯也成了侯爵,其他有功人员也相继被赐爵,且被赏赐钱财无数。

除此之外。

即便是与这次上层武装斗争无关的城市平民与乡村农夫都得到了恩惠,朱载圠以反叛者给民众造成损失为由下旨减免减租。

朱厚照甚至还以自己寿诞为由下旨给伦敦城的每位市民补贴大明银元五元,这笔钱自然是由朱载圠出,来源自然是抄没所得,而用大明银元自然是要帮助大明银元占领英格兰货币市场。

虽然银元不多,但却收买了民心,无论如何,民众开始选择淡忘这位来自大明太上皇与他们的国王的一些残暴手段。

但朱厚照知道仅仅这样做是不够的,要想让整个英格兰的民众在思想上接受王权统治,就只能加强君权神授思想的灌输,甚至要在英格兰民众的脑子里刻入没有国王就会没有未来的思想。

这一方面最擅长的自然是僧侣。

但在英格兰有两种宗教思想,一种是天主教,一种是新教,新教主张摆脱教会统治,摆脱礼法束缚,符合资产阶级利益。

而朱厚照要帮助自己儿子建立王权统治只能支持注重建立礼法约束世俗民众的天主教,但是,朱厚照又不能让自己儿子成为天主教的附庸。

所以,朱厚照决定改一改规则,他让罗杰在英格兰教众中拥有崇高地位的大主教托马斯。

“托马斯阁下,朕可以继续支持你的宗教成为国家,甚至将来,我可以帮助你成为整个欧罗巴的大主教,但是,你得对外阐述一个事实”,朱厚照笑着说道。

“不知道什么事实,还请太上皇说说”,托马斯问道。

朱厚照只是笑笑,旋即命人把自己从大明带来的电灯与大明制造的录音盒拿来,且亲自打开了电灯开关:“瞧瞧这光明,这是朕带给这个世界的,朕带给这个世界的不只是光明,还有这个。”

朱厚照打开了录音盒,里面发出了自己的一段声音,是英文的声音,内容是:“我是上帝。”

托马斯见到电灯已经惊骇不已,如今却听见来自盒子里的声音更是惊骇不已,再听到盒子里的居然是英文,而且还和眼前这位东方人的声音有些像,一时哆嗦起来:“您是神?”

“你说是那就是,你说不是那就不是,但至少,我比你们这些人要高级一些,我知道人类的历史,甚至人类的未来,因为这都是我创造的!如果我愿意,我将来可以制造出一种东西,他可以直接毁灭一座城,你信不信?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就一枪夺走你的性命,让你去天堂!”

朱厚照故作神秘地说后,就拿枪指着托马斯。

托马斯沉思良久,最终向朱厚照鞠躬道:“您是神!国王殿下是神的儿子,用东方人的话说,我们的国王是天子,他的权力来自于神的授予,神圣不可侵犯!”

“你很聪明!”

朱厚照笑了笑,旋即对朱载圠说道:“圠儿,记得好好犒赏托马斯主教,从现在起,帮助托马斯阁下镇压新教!”

当然,要想在英格兰彻底神化自己,朱厚照知道这得花费时间,眼下他还得继续将英格兰往中央集权上推。

反圈地运动的胜利果实与叛乱被镇压下去而得到了保证,英格兰的资本主义发展开始受阻,而接下来,朱厚照则从了英格兰保守派领袖罗杰的建议开始准备实施禁海与禁商策略。

同时,朱厚照与托马斯等教职僧侣结盟,决意在英格兰推行一种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以全面抑制英格兰商业发展,并保障王室成员与教会人员等传统贵族的利益。

第368章 神化太上皇

在朱厚照指示下,解散议会后没多久,英格兰国王朱载圠就宣布实施海禁政策。

亨利八世在位期间对资产阶级进行贸易活动出台了一系列激励政策,还鼓励这些资产阶级建立了许多船舶制造基地与工厂作坊。

但对于沿海的渔民而言,这些港口和工厂的建立自然是对他们的渔业活动有打击的,逼得他们这些渔民成为码头上下苦力的劳工。

但现在,英格兰王国自然改变了政策。

“国王有旨,所有港口一律改为渔港,沿海渔民可以出海捕鱼外,片板不得下海!只准伦敦开埠,只限与大明贸易!”

罗杰将朱载圠的最新海禁政策传达给了枢密院,枢密院将政令传达到了各郡。

各郡巡按御史立即执行了朱载圠的指示,开始拆毁这些船坞与工厂,不但如此,连港口也改变成渔港,以补贴与禁止贸易两种手段软硬兼施地把沿海百姓重新变成渔民。

乓乓乓!

英格兰的最大一艘商船桅杆也被砍倒了下来。

与此同时,英格兰王室也彻底禁绝与进行海外掠夺的英格兰海盗的勾结,宣布这些人为非法海盗,并着令王室海军予以剿灭,且让明军海军予以协助。

英格兰是个海洋性国家,无论是资产阶级还是国库,都很依赖外贸收入。

所以,朱厚照让朱载圠在英格兰实施海禁政策,事实上就是在倒行逆施,但是现在他手里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和整个大明做靠山,所以,朱厚照依旧要坚持将英格兰变成一个农耕文明。

在朱厚照看来,英格兰不是没有变成农耕文明国家的可能。

譬如,日本与英格兰很相似,都是岛国,为什么在明治维新前一直是闭关锁国,而英格兰就不能呢。

朱厚照自然也知道要想把英格兰变成农耕社会,自然是要阻滞英格兰的生产力水平的,而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会强行降低英格兰的国民生产总值。

但是,朱厚照也想到了解决之道,那就是减少人口总数,提高个人平均收入,如何减少,首先是对反动的资产阶级绝不手软,能杀两个绝不杀一个,其次,可以实行严格的生育管控政策。

“主要问题还是要在这个过程中保证大多数底层百姓的温饱问题,只要我们能解决百姓们的温饱问题,就不必担心禁海会导致这些资产阶级的反抗,要记住,资本家们本身是懦弱的,是纸老虎!”

朱厚照在枢密院会议上如此说道,且同时又指示道“因而,朕决定要在英格兰打造一个‘番薯盛世’!什么是番薯盛世,顾名思义,就是依靠番薯解决百姓们的食物问题。”

按照原有的历史,番薯是在公元1492年后由哥伦布从美洲带回西班牙的,然后经由非洲传递到亚洲,而如今这个时代,因为番薯先传达了大明,而西班牙与葡萄牙又被大明灭掉,所以,现在的英格兰对于番薯还不是熟悉。

朱厚照也趁此准备在英格兰推广番薯,以此促进英格兰的农业发展,不只是番薯,还有本应在1586年以后传入英国的马铃薯,朱厚照也打算在英格兰推广。

在朱厚照看来,依靠番薯与马铃薯,在东方都能打造出一个康乾盛世,在英格兰自然也同样可以。

“朕已经下旨着西班牙地区的朱载堼调运二十万石番薯与土豆来!所以,到时候,整个英格兰可以不必担心因为禁海出现大的危机。”

朱厚照对此是信心十足。

也因此,朱载圠等人也信心十足地推行着封闭禁海政策。

但也因此,资产阶级们反抗的也很激烈。

海军将领罗伯特更是愤然起事,带着舰队偷袭伦敦港,但被大明军舰给迅速击沉,连其本人也被押解进伦敦城凌迟。

大海盗德雷克也被明军海军抓住予以枪毙。

啪!

利物浦郡的巡按御史诺丁此时也将十来名从事海上掠夺的英格兰海盗枪杀,甚至还有三名是来自苏格兰的商人。

无论如何,在朱厚照要求,英格兰强制性实行了海禁政策。

这样一来,也就促使整个英格兰的统治阶层只能继续变成封建庄园领主。

这样对大明自然是有好处的,因为这样一来,大明就成了英格兰的唯一贸易国,英格兰的国库收入与百姓们的生活需求只能依赖大明的贸易提供。

但是,朱厚照让朱载圠这样做自然是让与英格兰贸易本来很发达的周边国家感到不满,不仅仅是周边国家,对于那些只能当封建地主的英格兰资本家们也是一样,英格兰的农业发展不如大明,这些地主自然不愿意在土地进行传统的剥削方式。

所以。

在朱厚照让朱载圠实施严格的禁海政策没多久,国内便持续爆发多起叛乱。

但这算不上什么,英格兰不是大明,就算是所有资产阶级造反,也不可能对抗得了朱厚照身边的两万官兵。

朱厚照带来的两万明军的后勤补给更是不用担心被掐断,因为从西班牙到英格兰的航线上,大明的船只可是来往不断。

在数月前,朱厚照便已经令位于地中海的休达总督调运一批军火来英格兰。

所以,如今在英格兰的明军要应对各地的叛乱是绰绰有余。

但是。

意料之中的事还是发生了,因为英格兰的海禁政策也损害了法兰西与苏格兰的利益,所以,苏格拉与法兰西几乎同时对英格兰宣战,且已经出兵英格兰。

对于英格兰而言,要想对抗这两个国家,如果没有明军的帮助,明显是对抗不赢的,如今即便是有明军襄助,也很难,因为国内还有许多资产阶级在叛乱。

内忧外患之下,朱厚照不由得对朱载圠说道“圠儿,此种局面也不必慌乱,要依旧记住一句话,所有的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别忘记,真正沉默的是大多数,而他们是支持你的,这些城市工人与农民是支持你的,你现在要做的是进一步争取他们。”

“还请父皇赐教”,朱载圠拱手道。

“打土豪,分田地!将所有公有田产分与农夫,将所有城市公共租房分于底层市民,既然这些资产阶级、封建领主们依旧不肯服软,那就彻底斗倒他们,组织民众开批斗大会,等工农们与这些资本家地主彻底决裂后,他们就会对我们特别忠诚!”

朱厚照说着便嘱咐朱载圠具体如何去做。

虽说朱厚照打算让自己儿子在英格兰开展一场大规模的土地革命,但是,他们现在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是,法兰西与苏格拉南北进攻的军事压力。

“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放弃伦敦、利物浦等重要城镇,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毕竟城市地区商人的力量比较强大,也比较有民众支持基础,而这苏格兰、法兰西的军队肯定也只在乎对城市的占领!我们真正的支持者是农夫,是在乡下的农夫,所以我们需要先到乡下去!把最支持我们的农夫变成精兵,然后再彻底打倒这些国内外的反动者!”

朱厚照说着就又道“朕思索良久,决定整个王室与枢密院迁移到纽基这个地方,这一带靠海,但工商业不发达,农业发达,靠海可以继续得到大明的海上补给,农业发达且大部分是乡村,自然便于我们开展工作,进一步壮大自己!”

“父皇说的很是”,朱载圠明显是个没主意的主儿,朱厚照怎么说,他也就怎么做。

朱厚照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朕已下旨着你二皇兄派军队攻打法兰西,且已许诺他,打下法兰西多少地盘,将来封给他多少,朕相信你二皇兄是很愿意出兵的,这样,法兰西后院起火,看他还敢在你的英格兰作战多久!何况朕还命大明海军随时骚扰法兰西与苏格兰沿岸,圠儿,等法兰西撤退后,朕再帮你把苏格兰与爱尔兰吞并!”

朱厚照这么说,朱载圠就兴奋了起来,本因为要去乡村发展的郁闷也消失不见,连现在还选择支持他这个国王的一些贵族也有了些期待。

于是。

朱厚照与英格兰王室还有坚守在国王身边的贵族在法兰西与苏格兰的军队会师伦敦前主动撤离了伦敦城,连本可以一战的两万明军也在稍作抵抗后撤离,原因自然是避免分兵固守太多城市导致自己这边被法兰西与苏格兰大军一一吃掉。

“押上来!”

在此时的英格兰乡下,一名英格兰封建领主官肖佐被押上了审判台。

附近几个村子的农户都被召集起来,几名与这肖佐仇怨比较深或者说是深受这肖佐往日欺凌的农夫被请了上去对着肖佐进行批判。

肖佐的罪孽被其一一揭发了出来,然后由新任法官宣布处决。

接着,便由当地巡按御史强行收缴肖佐庄园和占有的田产,且分给土地占有率比较少甚至没有的农夫农奴。

农夫们因此积极性越发的高,且积极踊跃地参军,心甘情愿地要护卫王室,毕竟他们要保卫自己的胜利果实。

与朱厚照、朱载圠等勾结起来的天主教等教职人员,以托马斯与罗杰为代表,为了自己的宗教利益,也不遗余力地宣传甚至是神化着朱厚照、朱载圠。

刚刚分得土地且因为种植番薯与土豆而使得即便土地贫瘠也得到大丰收的纽基郡某村农户此时正听着托马斯派来的修士麦尼说道“这是来自上帝的福音,上帝在东方化成了正德大帝,如今他成为了太上皇,我们的国王也是他的儿子,是圣子!这些比小麦产量高得多的美味食物就是他带来的福音,阿门,愿意我们的正德大帝像太阳一样长久!”

因为得到了土地和大量的粮食,再加上儒学教育的普及,这些农夫们对于这些教父修士们的话很信。

何况,朱厚照的确还时不时地给一些贫困的英格兰农夫赏赐钱物,以此让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自己是慈眉善目的神。

“这位来自东方的经天朝的正德大帝,他不仅仅给我们带来了富足的生活,他还让我们免除了疾病的烦恼,为我们驱散了邪恶,赐给了我们寿命!”

因为全球贸易的展开,英格兰与欧洲其他地区一样,各种新疫情开始出现,而朱厚照带来的最新疫苗技术与医疗技术如青霉素使得这些英格兰的人更加相信朱厚照真的是神,而他的儿子即英格兰国王朱载圠的确是天神的儿子。

在纽基的乡下,朱厚照并没有感受到乡下独有的宁静,每天都有来自各郡的英格兰人来朝他朝拜。

但朱厚照只会接见少部分人,而且是用抽签的方式。

不过朱厚照见了这些代表,都会会赐予这些人一些抗生素药物,但名义上则说成是圣药。

因为神奇的抗菌疗效,使得越来越多的英格兰人相信朱厚照是神,是上帝。

因为朱厚照的缘故,朱载圠的威望也开始逐渐增加,英格兰的底层民众开始彻底信服朱载圠是唯一合法统治他们的圣子。

……

此时,在法兰西与苏格兰军队以及其他英格兰国内反叛军占领的城市内,普通的英格兰民众也没有因为自己被资产阶级或外来军队统治而感到高兴,反而也很怀念朱厚照和他们的国王朱载圠。

在天主教的宣传下,再加上朱厚照还让他们拿圣学资本论宣传,于是,因为土地被重新圈占,渔港被重新占据,劳动与人身自由被重新剥夺的英格兰城市民众也开始期盼着朱厚照来拯救他们。

……

不到半年,朱载圠的王室军队就扩充了十万,且大部分都是对他极度忠诚的农夫。

等到一年后,在法兰西军队突然撤回一半时,朱载圠带着他已经扩充到十五万的大军发动了反攻。

因为大明强大的资本力量和英国资产阶级本身还不够强大,再加上朱厚照和朱载圠联合了教会与农民,还有城市底层市民,何况苏格兰与法兰西本身就带有侵略性,使得仅仅半年时间,这两个国家对英格兰的围剿就土崩瓦解,英格兰的反叛军也被镇压了下去。

朱厚照与朱载圠再次回到了伦敦城。

朱载圠也正式下诏,从此以后,商人打入贱籍,只准农民与僧侣儒士以及工人参加科举,以进一步强化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与重农抑商的目的。



第369章 回国与大明新时代

英国农户加西现在已经养成了每日清晨与晚间都要向太上皇朱厚照的画像叩拜的习惯。

如今,在英格兰,很多农户都开始在自家里供奉着朱厚照的画像。

稍微富庶点的农户家族甚至还会专门建教堂供奉朱厚照画像。

毕竟现在朱厚照已经是他们眼中的神,是真正的上帝,是为他们带来财富和地位的上帝。

托马斯与罗杰在新的教义中加注了太上皇朱厚照与国王朱载圠乃圣族的内容。

对太上皇朱厚照保持绝对忠诚已经成为此时英格兰民众中最正确的价值观,是他们回馈太上皇的爱的唯一方式。

“太上皇来了,参拜太上皇啊!”

朱厚照一出现在伦敦城,便引来了无数伦敦民众的顶礼膜拜。

“让我见见太上皇,我要见太上皇!”

“太上皇他老人家的样子果然就是天神之样啊,笑容透着慈祥与和蔼!”

民众们议论的都是关于朱厚照的内容,而朱厚照一举手一投足,更是招致所有人的欢呼。

“英格兰的诸位善良而又虔诚的民众们,朕很高兴你们能如此忠诚,朕希望你们能够继续忠诚下去,继续怀揣着朕的期许,去爱这个世界,去温暖这个世界,朕会赐予你们幸福的!

但是,朕也会惩罚罪恶与欺凌!苏格兰与法兰西对英格兰的侵略是有罪的,是需要被惩戒的,他们不愿意崇敬朕,信仰朕,这是他们愚昧又野蛮的根由,现在,朕要你们去反击他们,去拯救他们,去让他们告别愚昧与野蛮!”

朱厚照的目的是要将整个大不列颠变成农耕文明的国家,所以,苏格兰,他也是不会放过的。

而如今英格兰已经完成了从海洋贸易型国家到陆地小农经济国家的转变,其更加集权的中央朝廷与更加依赖农田的经济模式,自然使得英格兰如今也急需扩张。

可以说,此时的英格兰和华夏秦汉初建时一样,较少的人口数量与农业生产技术的发达,使得其农业产量过剩,而过剩的农业产量自然都会转变为国库收入,国库收入更多的粮食,如果不能拿来进行贸易置换王国更需要的东西就只能拿来扩充军队,扩充军队自然就要对外开战,扩充领土。

这是如今整个英格兰上下阶层民众的需求,何况,还有苏格兰与法兰西侵略英格兰的情感因素在。

所以,朱厚照这么批判苏格兰与法兰西,自然也引起了所有英格兰民众的共鸣,皆希望英格兰王国出兵惩戒苏格兰与法兰西。

朱厚照可以说是依旧在顺势而为,从没有违背英格兰农民的意愿,如今,他也依旧顺应着英格兰民众的意愿,并促进着英格兰在消灭自己的资产阶级的同时再去消灭苏格兰的资产阶级,直到把整个大不列颠变成一个闭关锁国的农业国。

当然,南边的法兰西也不例外,朱厚照也不知道自己的二皇子朱载堼如今对法兰西的战争进行的如何。

但朱厚照相信以现在大明帝国的实力,就算是自己的藩国也能够打得法兰西割城赔款,何况,英格兰在自己的引导下,暗蓄了报复法兰西之心。

光阴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朱厚照已在英格兰待了有三年。

这一天,在英格兰出兵苏格兰的第一个捷报传入王宫,在朱厚照刚住了新的白金汉宫不到三个月后,朱厚照便启程还国。

在朱厚照离开英格兰的一天,整个英格兰聚集了近百万人来相送,泪水几欲淹没了伦敦城,朱厚照对此也是十分感慨,心想自己阻断英格兰的资本主义之路,但反而因此收获了整个英格兰民众的爱戴。

这让朱厚照不禁很是唏嘘,心想或许现在即便有人告诉这些人真相,这些人也不会认为自己这个来自东方的太上皇害了他们,或许也只有自己才这样认为自己这样做是不怀好意的吧,或许人家本就希望生活在一个耕读的世界里,而不是一个充满着功利与剥削压榨的世界里。

朱厚照回到大明后直接去的京城。

在朱厚照记忆中,他已经五年没有回京了。

整个京城自然也发生了他想象不到的变化。

大明科学院的电学研究发生了日新月异的进步,从京城永定门到大明门已经通了电车,但朱厚照没有乘坐电车,而是乘坐的内燃机车进城。

“大司空还担心太上皇您不习惯坐这车,毕竟哪有车夫坐在您前面的理,可工程院发明内燃机车的几位院士就是想不出办法让车夫做后面操作方向盘就能驱动这车,少不得只能先请示太上皇您,却没想到太上皇您也不介意!如今,还倒让老奴忝居在这前面,老奴真正是不敢造次。”

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陈洪是专门负责来接送朱厚照的內廷大珰,此时,也得朱厚照所恩准,坐在副驾驶,给朱厚照讲解着京城这些年的变化。

太子朱翊镯则坐在朱厚照一旁,见陈洪这么说,只笑道“老东西,现在天下人都倡导人人平等了,还一口一口老奴的,太上皇早在即位之时就已高瞻远瞩地提出民众生而平等的思想,如今只不过是座位靠后而已,难不成你还以为太上皇会在意。”

朱翊镯说着就不由得看着朱厚照“皇爷爷,不知孙儿可说对了您的心思。”

“对,对,很对,大明不比藩国,在这里,没有高低尊卑之分,当初,朕搞全民教育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这天下都成了读书人,自然谁都不愿做人下人,或许职业有所不同,财富有贫富之别,但同是大明子民,本应如一家人!”

朱厚照说着就看向了车窗外,扩宽的柏油路上开始有天足少女出现,形形色色的人流随着交通管理员手中的红绿牌标识停下或继续行走,鳞次栉比的街道店铺多了许多服装成衣铺,甚至还有所谓的模特,以及自己这个太上皇进城也并不禁止百姓出行的举措,似乎都在告诉他,大明的京师真的与六十年前大为不同了,似乎没有了等级,没有了程朱理学。

“热烈欢迎!”

“热烈欢迎!”

“热烈欢迎!”

……

车窗外的人群开始出现杂乱的声响,但负责接送朱厚照的权贵官员们并不是如临大敌一般慌张,太子朱翊镯甚至笑了起来“皇爷爷虽说这么多年没有回京,但京城的老少爷们还是记住了您。”

朱厚照有些讶然,心中暗想这要是搁在数十年前,自己这样的顶层皇室亲贵回京,要是有人敢这么吵闹,早被锦衣卫抓住下了狱,不管什么先打杀一顿再说,如今看来,这官民之间的确少了许多不信任与隔阂。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朱厚照便看见左面的街道上突然掉出一条条幅,条幅上是斗大的一排由正德二十年编排推广后兴起的简体大字。

简体大字内容是“朱厚照老先生,您好!欢迎回家!”

大逆不道吗?

狂悖不敬吗?

这些朱厚照都没感受到,他只是觉得亲切,不由得摸了摸自己颌下长须“想不到,朕有一朝一日也能当得起老先生称呼!”

朱厚照开了窗,将绣着龙纹的紫衣汉服长袖挥舞了起来。

整个街道两旁的老少们皆欢呼了起来,有同是七十八十的老者在偷偷抹泪,还是那么忍不住地要弯腰下跪叩头,倒是年轻的士子们已不知道跪为何物,只跳了起来欢呼。

朱厚照对此感到很庆幸,很庆幸自己没有执意做一个帝国最大的奴隶主,不然,他想此刻即便看得见年轻人跪拜自己,只怕也听不见这发自内心的欢呼声。

在朱厚照回京的时候,整个京城举行了盛大的游行活动,数百万各阶层汉人用各种方式庆祝着他这个古稀老人回京,连商人也打出了连续三日打五折出售的广告,以庆祝太上皇的回京。

“朕该早回来的,毕竟在京城的人,不只是你们,还有这么多可爱的人!”

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他之前宁愿远渡重洋,大费周章的把英格兰来了一番彻彻底底的改造,也不肯回京,只是单纯的不想和自己的皇帝儿子矛盾激化,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帝国的京城,其实有真正有想念他的人,而且是很多很多。

汽车停在了皇家西苑的门前,而到这里,朱厚照才见到了如今大明帝国领导层的核心人员。

也许是受新时代新思想的影响,朱厚照发现自己当初设立的议政大臣制度已经变了样。

因为,他发现,自己那比自己还衰老的皇帝儿子竟然和这几名戴梁冠着玉带的议政大臣站成了一排,来迎接他这个帝国最值得被尊敬的老人回京,只是自己的皇帝儿子站在了中间而已。

朱厚照扫视了一下这些顶层官员,发现在自己儿子朱载垒左右分别是徐阶与杨博,然后是张居正与高拱、谭纶与张瀚。

朱厚照不由得问着朱载垒“公谨、分宜、志辅呢?”

“回父皇,您所问之诸公皆已作古”,朱载垒亲自回答了朱厚照,眼眸中流露出黯然之色,他不好细言自己和夏言之间发生了怎样的斗争,也不好说自己最终还是通过罢免夏言启用严嵩而开始要求各藩国向大明中央帝国纳银和采纳严嵩谏言向各藩国且借贷不还之事,自然也没提因此导致大明中央帝国与诸藩发生多次海战的事。

朱厚照也不想多问政治类的事,只叹息了一声“可惜未能见上一面,好在我大明人才济济,这几位着蟒服者,朕也是知道的,你也算是能用人,只是你要记住,这国与国之间,谁亲谁疏,还是得考虑一下文明之异同。”

朱厚照说这话自然是在提醒朱载垒,虽说朱载垒没主动提及这些年大明中央帝国的军政之事,但他也对一些重要事件有所耳闻,知道大明中央帝国这些年来和一些宗室勋贵的藩国发生了几次战争。

朱厚照这种事是难以避免的,毕竟这地球的资源是恒定的,大明中央帝国要更为富庶,就再所难免的要剥夺走其他国家的利益,但朱厚照不希望同是华夏文化圈的国家较早的发生内斗和摩擦。

“毕竟还有西域与北边的一些与我们不同的蛮夷未灭,大明中央帝国本身就占据最多的利益与财富,就有义务维护与扩大我们自己的文明!朕这次去英格兰,帮助你四十弟改造了一番,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你可以着人研究研究,以后大明中央帝国得专门干这事,朕决定把海军陆战队的军权先给你,你就专门负责用这支军队去打击非华夏文化圈的势力!”

听朱厚照要还一部分军权给自己,朱载垒自然是高兴的,忙拱手道“谨遵父皇谕示!父皇一路车马劳顿,该早些歇息才是,知道父皇喜欢倭女,儿早已命人去倭国找足利义辉将军索要了一百个,如今就在皇家西苑,父皇可尽心受用。”

朱厚照摆了摆手,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指望乃父早点累死!朕不知道你和倭国的幕府将军有什么勾当,但朕必须要得到倭国!”

朱厚照说着就急不可耐地进了皇家西苑。

百日不得好睡。

到了深冬,过度疲惫的朱厚照又得了一病,幸赖大明医疗技术进步了许多,如抗生素的发现,又因他年轻时候底子好,加上这几年心情也不错,房中之术得专人指点得当,倒也在正月之后大好了起来。

人说老健春寒秋后热,但朱厚照却越发的健朗起来,至此每日依旧能行万步,还要陈洪派人教他学习驾驶大明新汽车。

但是,就在朱厚照精力旺盛之时,大明的锦衣卫向他报告了一则消息,一则关于日本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被暗杀的消息,这让朱厚照大为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倭国将再次陷入倭乱,而这无疑是大明灭掉倭国的最好时机。

不然,等丰臣秀吉统一了倭国,大明将会为灭掉倭国付出更大的代价。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大明皇帝,虽说他有军权在手,可这种灭国之战自然牵涉到的不仅仅是军事,所以,作为太上皇的朱厚照还得想办法让自己的皇帝儿子答应自己尽快启动对倭寇的灭国之战。



第370章 戚继光挂帅与海瑞升官

这一日正是夏太后的寿辰。

皇帝朱载垒与一干挂议政大臣职的内阁大臣与枢密院大臣皆来到了皇家西苑向夏太后祝寿献礼。

朱厚照趁机便让陈洪将这些人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虽说现在朱厚照已不是大明的皇帝,但作为太上皇的他,依旧在大明乃至整个世界拥有崇高的威望。

所以,皇帝朱载垒等人也不敢不听从,皆来到了朱厚照的书房,向朱厚照见礼。

“都免礼吧,今日朕找你们来,单只为一件事,便是灭倭的事,倭寇从我大明立国之时便屡屡扰我大明,如今大明国富民强,正是灭倭之最好时机,如今你们既然是主政的,就当说说,这灭倭的事,你们是怎么打算的,锦衣卫已有情报,言如今倭国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被杀,倭国再次陷入内乱,眼下正是灭倭的最好时机,不可久拖!”

朱厚照说着就揉了揉太阳穴,依旧寒冷的风,吹得他依旧有些头疼。

皇帝朱载垒微微一笑,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父皇为何这么想灭掉倭国。

因为按理,如今的倭国并不能给大明带来多大威胁,甚至灭掉倭国,也不能给大明带来多大益处。

而且随着海贸开通与走私打击的严厉,倭患也基本没有再发生,如今再冒然灭掉倭国,根本没有任何的必要。

当然,朱载垒也知道自己不能拂了太上皇的意,毕竟这天下真正说了算的还是太上皇。

所以,朱载垒也就笑着回道:“父皇说的是,眼下我们正在商量着,该出多少钱打这场仗。”

“如此甚好,尽快议出章程来”,朱厚照点了点头。

这时候,徐阶见皇帝朱载垒面容尴尬,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斗胆替朱载垒先说了出来:“启禀太上皇,如今之倭国,不过肘腋之患,不足为大虑,且太祖曾也将倭国列为不征之国,如今冒然征伐之,是否徒费钱粮,又落下不仁?”

朱厚照抬眼看了徐阶一眼:“这是你一人的意思?”

“是天下人的意思!”徐阶深鞠一躬,不敢正视朱厚照。

“看来吾朝之士民到底不知这东瀛之害呀!”

朱厚照说了一句,就看向朱载垒:“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倭国必须灭!”

朱载垒起身肃然道:“谨遵父皇指示!”

这件事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朱载垒和他的执政班子不执行朱厚照灭倭的意志,朱厚照就要换掉他们。

所以,在离开皇家西苑后第二日,朱载垒就召集议政大臣:“灭倭之事,你们枢密院拿出章程没有?”

“回禀陛下,近卫军第一军、第三军、第六军、第九军、第十四军,合计十余万官兵已准备向旅顺口、威海卫、松江、鸡笼、泉州五个地方集结训练,闽浙、辽东、山东、南直隶四支海军舰队也调配出三支征倭舰队,新编空军第一师也已调至舟山。”

枢密使谭纶回道。

“眼下只是统帅未定,以臣的意思,这种大的征伐还是派知兵事的文臣为统帅较好,毕竟征伐非是杀敌夺城那么简单,这里面还涉及到治理与安民之事,是故,臣荐举兵部左侍郎赵贞吉为统帅!”

徐阶这时候站了出来说了几句,他知道征伐倭国之事已无可避免,而眼下只能尽可能的让这征伐之事依旧掌控在文臣手里,上次征伐交趾与远征佛郎机,都是用的武臣,以致于武臣开始进入朝堂中枢,这让徐阶深刻意识到,如果这次征伐倭国再由武臣挂帅,则天下有识之士必然重武而轻文。

甚至,徐阶现在就已经发现,在帝国各类大学的招生考试中,明显各类军事院校已同京师大学、中央大学这样的名校一样受欢迎,反而,一些儒家书院、南北国子监已门可罗雀,窗结蛛网。

作为文臣,徐阶不愿意看见文道如此没落下去,故而,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赵贞吉虽忠直敢作敢为,但没有任何统兵经验,虽说我大明兵精将强,但若统帅不知兵事,亦难免会误事,臣认为,这统帅还是由戚继光、刘显、卢镗这样的名将主持为好”。

谭纶不由得说道。

“区区弹丸之国而已,三月之内便可灭之,统帅亦不过居中调度耳,又非亲自掌兵,怎么可能会误事”。

徐阶似乎执意要让自己的门生赵贞吉挂帅,占这灭倭之功。

“陛下,兵事非是民事,赵贞吉虽有干才,然无统兵之才,臣认为,此事即便如元辅所言当举文臣,也应是知兵事之文臣,即文武双全之臣,按理,谭公与杨公最合适,但两公年迈,此事以臣看,莫若让两广总督殷正茂挂帅最为合适,殷正茂在两广既于陆地平过蛮,也于海上剿过寇,熟稔水陆两战,最为合适不过。”

高拱这时候站了出来,举荐了自己所看好的官员。

徐阶有些愤懑,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熬死了夏言、严嵩,等到自己做首辅时,对上无法阻止太上皇灭倭之决定,对下不能辖制杨、谭、高等同僚,一时不由得暗哼了一声,说道:

“殷正茂虽有将才,然素有贪酷之弊,不然也不会惹得两广土司生乱,都察院御史也多有弹劾之状词,若非陛下念其才干,早已将其剥皮,这灭倭之事如何能交于他,除非他能如赵贞吉一般清廉!”

徐阶否定了殷正茂担任灭倭主帅的资格,依旧坚持让赵贞吉挂帅。

朱载垒见此不由得问着一直沉默的张居正等人:“你们有何意见?”

“陛下,臣想听听杨公的意思,杨公执掌兵部甚久,素来知人,眼下这统帅之选,杨公自然是最有话语权的”,张居正笑着说道。

徐阶有些失望地看了自己这个学生一眼,这种时候就应该和自己一起支持赵贞吉才是,怎么把荐举之权相让给杨博了?

张居正自己内心明白,让自己违心推举不知兵事的赵贞吉,他做不到,而又不能直接反对自己恩师徐阶,便只能推给杨博。

“臣推举曹邦辅,此人善领兵、谙兵法,且有对战抗倭之经验!”

杨博这时候站了出来,推举了自己所认为的合适人选。

“曹邦辅已过花甲之年,如今靠药吊着命,在大明军事指挥学院教学生尚且吃力,如今怎么能挂帅领兵十余万!”

徐阶反驳了一句。

张瀚这时候站了出来补充道:“臣也以为曹公不合适,此次灭倭之事,还请陛下亲断!”

朱载垒见此只得宣布退朝。

……

“你的意思是说,朝中大臣议不出个统兵的合适人选来?合辙朕执政大明这么多年,训练那么多军事生,打了那么多场战争,就没有几个将才?”

朱厚照此时已从陈洪这里得知了朝堂上的事,一时不由得感到好笑起来。

“将才倒是有,可是徐元辅说要从文臣里选将才,所以,就一时也没找出几个合适的”,陈洪回道。

“荒唐!这和从会唱歌的人里挑会画画的有什么区别,宣朕的旨意给枢密院,让戚继光挂帅,汤克宽,卢镗两老将为副帅,再让胡宗宪为经略,负责对占领区进行奴化教育与统治!”

朱厚照再一次替朱载垒做了一次主,戚继光虽年轻但已有统帅之才,是朱厚照执意要往多兵种大集团军运动战方向培养的新时代军事统帅,这一次灭倭,他自然还要用戚继光,而汤克宽与卢镗两老将各自对水陆两战经验丰富,自然能很好的替戚继光参谋。

徐阶知道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捻须对即将随军出征倭国的胡宗宪说道:“胡经略,这次灭倭之战,想必你也知道,不过是太上皇一人之愿,天下人到底还是不希望这类穷兵黩武之事发生,即便是圣上也是不希望的,但是,太上皇既然决定的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能违背,你说是也不是。”

“元辅所说的极是”,胡宗宪自然听得出徐阶的意思,无非是他自己本来不希望朝廷灭倭。

“可如今太上皇却让自己亲卫总兵官戚继光挂帅灭倭,可这戚继光不过四十岁,也就在南方平了几次倭,说到底还是借的朱公(朱纨)与太上皇自己调度有方,所以,依徐某看,这汤克宽与卢镗两位老将军为其副将恐不服啊!”

徐阶颇为担心地说道。

胡宗宪点了点头:“元辅担忧的很是。”

“你虽说是随军文臣,不便干预军事,但这调解矛盾之事还是可以的参与的,不要使其将领内斗导致灭倭之事功败垂成才好”,徐阶说道。

胡宗宪明白徐阶的意思,虽然明着说让自己去调解,实际上是要让自己挑拨的意思。

但胡宗宪也有自己的主意,心想自己若是真按照徐阶的意思,做一个挑拨是非的小人,导致灭倭之事功败垂成事小,只怕还会惹得太上皇不满,毕竟自己还是太上皇的密奏之臣,也就是说,自己还得随时把自己遇到的各种重要事禀告给太上皇,也就意味着,自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汤克宽、卢镗两老将军与戚继光发生矛盾而不禀报,到时候真因为这事导致灭倭之事功败垂成,太上皇首先追究的肯定是自己不禀报之责。

所以,胡宗宪趁夜给朱厚照写了密奏:“臣近日得蒙元辅召见,元辅提醒臣当注意戚将军挂帅,会因其年轻之故,而引起汤、卢二帅不满,而要臣调解其矛盾,臣思之,元辅所忧倒也有理,故来请示太上皇有何谕示,臣到时候好遵太上皇谕示调解三人关系。”

朱厚照笑了笑,心想到底此时大明这些臣僚倒也都不是简单之辈,虽有党但亦不仅仅为党而谋,也难怪在历史上能开启隆万之盛世,因而,朱厚照也就批示道:“已知晓,卿见机行事即可,朕也会有所安排!”

朱厚照自然也能猜到这徐阶的本意,但他也没有拆穿,他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政见,徐阶能升到元辅,靠的不是与自己政见相同,靠的是各种运道还有在每一个阶段时对上面的忠诚,如今徐阶的上面是皇帝,自然在很多时候代表着皇帝的意志,当然,也不全然是代表的皇帝的意志,毕竟徐阶是人,不是个机器,也有自己的思想。

所以,朱厚照现在所要考虑的是徐阶现在的行为到底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皇帝朱载垒的想法。

这日傍晚时分,皇帝朱载垒如往常一样来给朱厚照请安问好,朱厚照一边往鱼缸里洒着鱼食一边问着朱载垒:“近日可有什么新闻?”

“大的新闻倒是没有,只近日有东厂督察司调查了一次海瑞,因民众举报,海瑞有收受财物之事,结果只查出海瑞家中有土豆三筐,这还是东厂督察司查错了人,颇丢了脸面,连儿子都不得不亲自宽慰了海瑞!徐阶也因此建议吏部,高升海瑞为南京国子监祭酒,以待将来留作部堂阁臣之选。”

朱载垒说道。

“既然是要将来重用,升为南京国子监祭酒,能历练到什么,不如外放督抚”,朱厚照说着就想起了什么,直接说道:“将海瑞升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十府!告诉海瑞,务必实心用事,这应天府是大明资本最富饶的地区之一,特别是苏淞二府,近年来贫富差异颇为明显,务必要管好!”

朱载垒点头称是,他不禁暗想自己父皇突然将海瑞升去巡抚应天十府,这是有什么用意?

朱载垒将旨意下达给吏部的同时,也将此事告知给了徐阶。

徐阶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忙回道:“回禀陛下,老臣是松江华亭人!”

朱载垒恍然大悟,不由得一拍膝盖:“唉,父皇真是,真是让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朱载垒没把“阴险”两字说出口,只宽慰着徐阶:“爱卿乃书香门第出身,素来家教有方,在地方上当无不当之事吧?”

“谢陛下宽慰,臣从未敢让家人仗势欺人”,徐阶回了一句,心里却依旧有些隐忧,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家的情况,一时不由得对朱载垒说道:“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讲”,朱载垒忙道。

“臣想让犬子去军中历练,参与这次灭倭之事!”徐阶回道。

“不行!调兵之权归近卫军,文臣之调度归吏部,若参与兵事,还得会同兵部,哪能随便塞人!否则,置朝廷法令于何地!”

朱载垒否决了徐阶的请求。

徐阶一时无奈,只好点头称是。

第371章 新时代大明的百姓与文臣

朱厚照召见了汤克宽与卢镗两人,自然也是为了这次灭倭之事,尽管汤克宽与卢镗两人会不会因为戚继光挂帅而有意见是未知的,但朱厚照认为自己都得有必要给这两人做一下思想工作。

虽说朱厚照是大明的太上皇,位于权力顶端的第一人,但他从未因此无视过其权力下层的人,也会保持对这些人的尊重,自然也不会为了所谓的颜面而甘愿冒着战争失败的风险不去给汤克宽与卢镗两员老将多作解释。

朱厚照这样做无疑是正确的。

汤克宽与卢镗作为俞大猷一代的老将,事实上的确对于更年轻的戚继光成为这次灭倭之战的主帅而心有不满,但能得太上皇召见甚至由太上皇亲自解释说明,这让两人的芥蒂不满之心一下子就烟消云散,甚至还主动承诺会配合好戚继光。

召见完汤克宽与卢镗,朱厚照便不再操心这次灭倭之战的具体事宜。

作为一个老人,他现在是尽可能地让自己轻松下来。

当然,这不代表他就不会再不关注这场战争。

朱厚照对于这场灭倭战争还是挺在乎的。

毕竟相比于历史上万历时期的大明抗倭战争。

在这个时空,大明可是主动进攻的一方。

灭倭战争还没正式打响的时候,兵部与枢密院的总政治部便开始在军民之间进行宣传,宣传大明为何要灭倭,以及灭倭的意义。

随着新思想的影响,大明的皇帝与执掌军政大权的中枢开始主动向天下人报告一些重大决策的意义缘由。

这是新时代下的大明的一种转变。

在以往,皇帝与朝廷对天下人是以一种父对子的方式,以旨令的形式下达决策。

而现在,关系逆转了过来,皇帝与朝廷向天下人报告重大决策的事务。

似乎不再是大明皇帝与朝廷统治大明百姓,而大明皇帝与朝廷向大明百姓服务,或者在受全天下人的雇佣来管理这个国家。

皇帝与朝廷许多高官已经转变了过来,有了这个思想。

但百姓们还是有不少活在对官员不信任又畏惧依赖官员的阶段。

当然,也有不少官员,尤其是中下层官员还是停留在民可由之不可使其知之的阶段。

但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其实是幸福的,他们没有经历过百年耻辱,没有经历过三百年奴化统治,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崇洋媚外,连生活中的“洋”字都不代表着“更先进更稀奇珍贵”的意思,反而代表着落后与粗陋。

对于倭国的仇恨,也没有那么大,所以尽管朝廷对灭倭的理由予以了宣传,但他们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触,毕竟他们在这个时代,很多人连大的倭乱都没经历过,不知道战争的残酷,也不理解为何要发动战争。

“愿为长安轻薄儿,生于开元天宝时。斗鸡走马过一世,天地兴亡两不知”,无疑是这个时代大明子民们最好的写照,对于即将开启的灭倭战争,他们最大的兴趣,是到时候能买到多少倭女。

这个时代的大明子民内心是真正快乐的,没有多少仇恨可记,也没有那么偏激,甚至还显得有些单纯。

戚继光这次也没认为这次灭倭有多大的问题,毕竟大明帝国现在的军事实力,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首先是军队的运输就已经与其他国家大为不同,除了大明本民无人可以想象,火车运输军队是什么样子,但这在大明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

正因为此,在塞外集训的军队可以在一旬的时间内运到江南,运输军队的时间节约了数倍。

而且,用火车运输军队并不担心会使军队因为长途跋涉而疲惫,数万大军在火车上可以边休息边行军。

大明境内有两条大河,一条是黄河,一条是长江,这在没有火车和钢筋混凝土修建的铁路大桥以前,大军过河还得撘浮桥找船只占渡口,征用民夫,如今也不费事,直接有铁路大桥可以整日整夜的通过数万大军。

不仅仅是军队,后勤辎重也可以通过铁路运输迅速集结到目的地。

而将领也能更方便的管理自己的官兵,毕竟的官兵都在车上。

当然,这背靠的是整个帝国强大的运输能力与科技实力还有管理能力,铁路部门如今已然成为了内阁最为重要的部门之一。

戚继光此时也在南苑火车站上了车,随同他一起的还有汤克宽、胡宗宪、赵文华三人,赵文华是工部尚书,这次通过徐阶的关系负责去倭国组织工程建设,而卢镗因为是海军将领,故已提前乘坐火车南下,准备运输大军大明渡海灭倭。

在这之前,兵部右侍郎潘晟已奉旨出使琉球,要求琉球提供大明军事基地,作为大明征倭大军的中转站。

琉球自然不敢抗拒大明天威,也就答应了下来,将冲绳割为大明的军事基地,同时主动向大明的银行机构贷款百万银元整修了军事基地的相应基础设施。

毕竟大明要在琉球建立军事基地的目的是要帮助保护琉球的国家安全,所以,在琉球建造大明军事基地自然也是琉球国出钱。

在这个时代的琉球国并不贫穷,大明和日本乃至与东南亚之间的贸易都要在他这里转移,所以,作为中转站的琉球靠此还是赚了不少钱,所以贷款百万银元也不成问题。

按理,大明也可以一举灭了琉球,但灭亡琉球的成本与获得的收益不成正比,所以,大明在此之前依旧没有选择灭掉琉球,不过,如今大明在琉球建立了军事基地,自然也为将来更低成本的灭掉琉球打好了基础。

如今大明还是要将重心放在灭倭上面,毕竟倭国的地盘更大,人口也很多,灭掉倭国的意义更大。

当然,对于此次灭倭之战,大明也没打算让琉球置身事外、保持中立,戚继光遵循朝廷指示,在南下之前就已经先着人统治琉球也出兵协助明军参与灭倭之战,虽然明面上的理由是共同惩戒倭国之倭寇行为,实际上是逼迫琉球与倭国为敌。

灭倭大将军戚继光此时正坐在军用列车的一间车厢内,坐在他面前的则是汤克宽、胡宗宪、赵文华等文武官员。

虽说还没登船去琉球,但戚继光已经连续召集这些官员开了几次会,以全面了解整个灭倭战争的准备情况。

作为十余万水陆官兵的最高军事统帅,戚继光虽然知道倭国非大明之敌,但在具体的战争指挥上他依旧是不敢大意的,毕竟战争指挥也是一门艺术,作为一个出色的将领统帅,自然是想把战争指挥的更完美更精彩一点,将来留于青史时自然也就能更加出彩。

但是让戚继光没想到的是,在开了一次关于十余万官军在登陆倭国后计划于何处扎营建造军事基地时,工部尚书赵文华却要求道:

“戚帅,赵某认为,您应该着人说一下您为何选择以多艺为登陆点,而弃五岛于不顾,另外,赵某也不知道,汤副帅是否知道您的军事计划,且对此有什么意见,是否相左,你和汤副帅是否商量过,是否有打算到冲绳后再和卢副帅商量的意思。”

胡宗宪先皱了一下,心想:“坏了,看来元辅不止给我一个人交待了要挑破灭倭诸将关系的事,如今赵文华一上来越俎代庖,夹枪带棒,摆明了带着目的来的!戚继光年轻,又是武将,这次独领大军出征,也不知能不能应对的了此事。”

胡宗宪虽然对戚继光如何应对此事表示好奇,但他也是奉了朱厚照的圣意要调解矛盾的,所以,就先笑道:

“大司空多虑了,戚帅是跟着太上皇打老了战的,得了太上皇的真传,如何能有差错,自然也肯定是和汤副帅商量了的,我们做文臣的只做好后方与助军工作就是,这种打战上的事,就没必要外行指挥内行了。”

胡宗宪这么说有两个意思:你赵文华别只想着讨好徐元辅,也得看看人家戚继光背后是谁,另外便是告诉你赵文华不要越权,既然你只负责基地建设就老老实实负责基地建设,将帅怎么打是将帅们的问题。

“胡经略这话说的好笑,武将领兵也就不过五六十年,文臣管军已上百年了,怎么现在就过问不得这军事上的事了,要说这打战的事,武将还不如文臣呢,王越、王守仁两公可都是有赫赫战功的人,你们武将敢说有他们本事强?”

赵文华这么一质问,倒也把戚继光给问住了,毕竟这个时空的他不是原来历史上一样南平倭乱北扫鞑虏,一时间似乎除了朱厚照,没人肯认同他的军事才能。

对于赵文华的挑衅,戚继光自然也愤怒地喊,当场就拍了桌子:“大司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为我不配当这统帅?那你何不上奏疏,求太上皇换了戚某!”

“赵某哪敢,您可是太上皇身边的红人,赵某只是觉得这灭倭之战不可轻视,戚帅当多请教请教汤副帅才是”,赵文华说道。

汤克宽已得了朱厚照的指示,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如果跟着赵文华一起瞎起哄,将来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没有配合赵文华,而是主动起身当着赵文华的面向戚继光行礼道:“灭倭期间,汤某唯大帅马首是瞻,大帅即便要了汤某脑袋,汤某也绝无二话!”

戚继光见汤克宽主动表示服从自己,心里自然欢喜,忙亲自将汤克宽扶到了圆桌旁坐好:“老将军言重了,戚某蒙太上皇器重,陛下信任,忝掌这统帅之位,本是惶恐不安,如今幸赖有汤、卢两老将军协助,戚某可随时请教,才得以安心就任,也足以见太上皇之英明!此次灭倭,全仗汤、卢老将军以及在座诸位和前方军民了!”

赵文华见自己的挑拨没起到作用,汤克宽更是明确表态,这让他不由得一时气急,不由得瞧见胡宗宪面带笑意,只冷哼了一声,低声道:“胡经略,难道在离京之前,没得元辅垂询?”

“自然是见过了的”,胡宗宪回道。

“那今日怎么就赵某一人在为天下事忙,而胡经略全无半点心思于这上面?甚至还因此发笑!”赵文华质问道。

“大司空此言真是好笑,胡某如何没有尽心王事,如今胡某见主副二帅和衷共济,为我大明能有如此官场风气而高兴,如何不能笑之?难道大司空不觉得这是好事吗?”

胡宗宪反问道。

赵文华无法回答胡宗宪的问题,但心里却是更加郁闷,他很想再质问胡宗宪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文官集团的一员,但他也不敢问,毕竟他也知道,在明面上,他不能要求胡宗宪屁股必须坐在文臣一边。

……

朱厚照这一日与朱载垒闲聊,偶然听到朱载垒提起赵文华,不由得有了些好奇的心思,问道:“赵文华不是因为和严嵩走得近才平步青云的吗,怎么现在严嵩都作古了,他还能参与要务?”

“元辅极力推荐的,这也是徐阶此人举贤不避亲,官场诸人对他此行也多有赞誉”。

朱载垒回道。

“果然这无论这时代怎么变化,这会钻营的人还是会钻营,你亲自下道中旨,把赵文华调回来,这带兵打仗可不是做官,他这样的官场老油条不适合待在军营,没得会坏事,朕如今老了,本来也懒得过问这些小事,但是如果这次灭倭的事有了差错,朕就绝不会罢休的!”

朱厚照将一根盆栽枝条直接剪短,有些肃然地对朱载垒说道。

“听徐元辅说,这个赵文华还是有些本事的,儿子不明白,父皇您会一口断定他只是一钻营之辈”,朱载垒不由得问道。

“你吃了多少粒米,朕吃了多少粒米,朕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能和朕比吗,这天下人,虽说朕不可能知道每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在朝廷中,许多官员到底有什么心思,朕还是知道的!”

朱厚照有些胡搅蛮缠地说了一句,朱载垒也不好反驳:“既然如此,以父皇的意思,让谁接了赵文华的职比较合适。”

“选个性子软弱点的,文臣坏事往往不是坏在他们笨,而是坏在自命不凡,目中无人,自命清高,只要有肚量、会藏愚守拙就没差了的,这种军事战争,他们文臣本就是后方服务,不需要什么舍我其谁的大才,派有经验的循吏就行。”

朱厚照说道。

第372章 孤独的文官

赵文华此时还不知道太上皇朱厚照已经授意皇帝朱载垒换掉他参与此次灭倭之战军事基地建设的职务。

尽管如此,如今的他已经非常的烦闷,尤其是在看见戚继光、汤克宽、胡宗宪三人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心中更是愤愤不平,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现在的大明国家富足,作为中央帝国,即便是平民尚且餐餐食肉,夜夜笙歌,何况作为帝国高级官员与天子亲军,自然生活也就更加优渥。

虽说这次戚继光等人出海灭倭,不算什么巡防之类的好差事,但日常行军也非之前的大明军队一样能吃饱就行,整个军列上除了军事用途的房间外,还有现成的酒台,还有戏剧场,有各式菜系齐全的餐厅,还有医院等。

毕竟现在的大明与以往已经不同。

在如今这个时代,人命自然不是贱若草芥,甚至因为生活的富足与全国教育水平的提高,人的尊严也提高了不少,在以往能给口饱饭就足够,现在让其吃饱自然不够,还得让其觉得自己活得有尊严,也正因为此,才让大明越来越多人开始接受了人人平等的思想,甚至将此视为人之自然权利,即人权。

正因为此,即便是军队中也得开始改善官兵待遇,不仅仅是让其吃饱穿暖,还得让其有家的感觉,有被尊重的感觉。

大明对外掠夺数十载,所积累的巨额财富通过反哺于民,使得民众生活层次提高,思想层次也跟着提高,也逐渐把自己当成了国家主人,就连军队里也开始提倡官兵平等,毕竟现在的兵少说也是初等学堂毕业的,让其服从命令可以,但要将其视为奴才,自然是不行的。

当然,对于许多对大明以前那个等级社会还存有念想的人而言,自然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现象发生,赵文华现在就很不适应这些士兵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还不下跪磕头的画面,尤其是当这些士兵主动只是以后世军礼敬礼打招呼时,他还得回礼,这让他万分难受,心想这要是换作以前,我一堂堂工部尚书何须向你们这些丘八回礼。

赵文华心里虽然郁闷,但也知道如今整个大明处处讲究人人平等,他就也不能违了大流,因而也只能表面上不生气,为了不给自己所蔑视的行伍之人行礼,即便是用餐也只坐在一僻静的角落里单独用餐。

但在火车上几日,赵文华也不想这么孤独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时候正巧见胡宗宪来了,虽说他因为胡宗宪没配合自己一起挑拨戚继光与汤克宽的关系而有些不满,甚至还为此向徐阶写信打了胡宗宪的小报告,但现在胡宗宪还算是个对等的文臣,也就依旧热络地起身拱手:

“胡经略,可也是要用膳,记得打完饭食后来我这里吃!”

胡宗宪点了点头,忙让餐厅上的厨子给自己打了些素菜和一碗小米粥,就端着朝赵文华走来,走在过道上,胡宗宪也同赵文华一样遇见许多同来餐厅吃饭的官兵,官兵向他敬礼,他也都单手持着餐盘一一回礼,还面带笑容,问着一些人吃得如何。

“胡经略您是进士出身,何必与这些人热情,点点头也就行了”,赵文华说着就要招呼着胡宗宪在自己面前坐下。

胡宗宪正要坐下,便听见背后有人喊:“戚帅好!汤帅好!”

胡宗宪回头一看,见这时候,戚继光与汤克宽果然也都来了餐厅,而且也先和这些官兵寒暄着。

胡宗宪见此忙也去打了招呼,然后直接和戚继光、汤克宽并坐在了赵文华左手边靠窗的位置,和几个士官坐在一起,一边吃着还一边谈论着,时不时的笑了起来。

赵文华见此只得坐了回来,独自一人吃着饭菜,一时间觉得自己很是孤独,心里自然更加郁闷。

总之,没有等级秩序的社会让赵文华很不适应,唯一能让还有点人上人感觉的就是在巡视工程的时候,在下火车抵达出海前的驻扎军港后,看着这些为营造大军军营的工人们低眉顺眼的样子,赵文华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官。

“大司空,这大军都要出海了,这新扎的军营工程款何时到,眼下招来的这些工人可都还没到领到钱呢”。

直接负责该项工程的浙江海防道副使袁质趁着主管工程的赵文华来了这里,便不由得问了一句。

赵文华不好直接说自己把这笔钱挪用去投给了某家钱庄吃利息而到现在还没有收回来,只说道:“工程款还没拨下来,朝廷事务冗杂,哪有那么快,让他们多等几日便是,左右也饿不死!”

“大司空有所不知,这些工人有些是从河南、四川来的农民,为的就是挣笔工钱还回家送孩子上大学或者自己娶媳妇什么的,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了活,他们在这里为了等工钱下来,已经白耍了一个月,再这么耍下去,耽误了这些工人去别处赚钱,年底回家只怕会连路费也凑不齐,更别说养家糊口,再拖下去只怕要闹起来!”

这袁质在地方任官比较久,又是接触工人的第一线官员,自然知道如今大明自从路引制度取消和对外开海贸易后,沿海经济发达的地区所用的工人多是来自内陆的廉价劳动力,这些人没有固定的工作,都是跟着自己同乡亲友到各省找活干,基本上一处活干完就会去另一处地方干,最怕的就是没活干或者耽误了干活的时间,毕竟他们在外待的时间只有一年,有钱没钱每年年底是必定要回去的,一旦因为工钱不发淹骞住就会生乱子,毕竟这些人都是同乡亲友组成的团体,很容易闹事,而且又都是大明子民,不比从海外买来的奴隶,是受法律保护的。

赵文华自然也知道这些道理,但是他现在一时也的确发不出来,又加上本能地认为这些工人既然都是内陆一些贫苦的农民,且见这些人又都是文化层次低的,似乎也很顺从的样子,便也就说道:

“闹就让他们闹,难不成他们还能反了不成,如今这天下人人温饱,家家殷实,晾他一群工人也掀不起大浪来!再说,你们地方上的警务兵留着是干嘛的,只要是赶闹,就把这些没文化的大明低等子民撵回乡下去!”

袁质只得颔首称了声是,但他心里还是有些隐忧,毕竟如今这世道可不是以前,这些庶民,朝廷官员说杀就杀说打就打,只要不激起民变就没什么,即便激起民变只要谎称是土匪闹事就是就行,剿灭了就没事甚至还能捞点剿匪的功能。

可眼下朝廷早已在正德年间宣布清剿完全部匪患,如今更是天下更是达成共识,为匪者多是民有不公之事,即便地方官员剿了匪也是要被查究是不是有逼民为匪之事的,而且如今教育普及度,就算这些百姓就算本人没文化没知识,其亲友中肯定有读了书喝了墨水的,即便是他们自己也多多少少是有些社学文化乃至初等中学文化层次的,人家要是来个进京告御状,就算你乌纱帽保住了也会落个治理地方不靖的罪责而难以高升。

果然如袁质所料,就在戚继光、汤克宽、胡宗宪、赵文华等人抵达这松江府没多久,在军港外面,就有工人打起了“还我血汗钱”的横幅,而且高声呼喊了起来。

守在军港外的士兵也不敢开枪,毕竟他们已经受朝廷民族教育与爱国教育多年,有了爱护国家且爱护同胞的思想感情,知道这些闹事的都是同胞,只要人家没有持有武器攻击自己,自己是不能擅杀同胞的。

赵文华明显是低估了新时代下的工人们的力量,见此情景,自然是又慌张又愤怒,因为现在谁都能猜到这事跟他赵文华有关,因为他这个工部尚书管着工程。

“袁副使,你的警厅防爆警务兵呢,全部调来,把这些工人给轰走!这要是耽误了朝廷灭倭之事,你担待的起吗?!真是胡闹!必要的话,杀他一两个人!以通倭罪上报!”

赵文华急赤白脸地怒声朝袁质喝命起来。

“大司空,这些可不是白奴黑奴闹事,出动警务兵只会适得其反,何况是杀人,而且,如今天子早下过严令,无故杀害本国民众者,不问起对错,先罢其职!”

袁质忙有些为难地说道。

但他的确说的没错,随着国民教育水平的提高,人人平等思想成了共识,当然,在这个时代的大明人眼里,白奴黑奴那就不算人,所以他们能接受人人平等思想,但也因此,就算是大明最底层的人也是敢为自己争取权益敢闹事的,甚至已经敢说出大不了推翻了这朝廷的话。

再加上,海瑞这样的官员在都察院担任御史与兼管《皇明报》期间,更是提出一旦地方上发生群体件,不问缘由先问责地方官吏罢免其职再说,使得大明形成一种帮穷不帮富,帮弱不帮强的风气,如今这事要是闹大,工人不会有事,而他袁质肯定会乌纱帽不保。

赵文华也很郁闷,他没想到现在这些民如此难管,自己不过只是想把工钱多拖些时候而已,居然连这样的目的都达不成。

胡宗宪见此只是笑笑,然后走了过来,对赵文华低声道:“大司空,素来民事非小事,这是元辅亲口说的,既然欠了工钱就赶快发了吧,哪怕以基建局的名义贷款也行!”

赵文华没有回应胡宗宪的建议,心想你胡宗宪说的轻松,以基建局的名义贷款,到时候年终审计署审查的时候,追究这笔贷款时,自己如何解释?除非自己以个人的名义的贷款,可这不是让自己替朝廷支付工钱吗,那自己放出去的工程款岂不白吃利息了。

戚继光看着那些工人们不惧军士手中钢枪作势要冲来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他气的自然是赵文华,在他看来,这要是真的让工人闹起事来,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灭倭的事。

戚继光不由得问着赵文华:“大司空,这是怎么回事,你没有给工人们发工钱?”

“戚帅,这事和你无关,赵某有没有发工钱,你不必过问,如今这些工人擅闯军营,明显是倭贼细作,故意闹事,戚帅身为三军主帅,难道不应该下令枪杀之吗?”

这赵文华反而质问起戚继光来。

戚继光看了外面闹事的工人一眼,突然一声大喝:“来,将负责基地建设的赵文华给本帅拿下!砍了!”

戚继光这一声命令着实吓愣在场的人。

“我没听错吧,戚帅这是要当场把工部尚书赵文华给砍了?”胡宗宪暗自问着自己。

赵文华自己也感到惊愕不已,然后愤而指着戚继光:“戚继光!你敢!你一个粗鄙武夫,凭什么敢杀本官,本官可是堂堂工部尚书!朝廷公卿!”

“凭本官现在是灭倭之战最高军事统帅,凭你赵文华现在是在军中从事,凭军事纪律规定,制造军民矛盾而影响军事部署主将可先斩后奏之的权力!”

戚继光说着的时候,他的两警卫兵已经将这赵文华按住了,然后,戚继光抬手拔出指挥刀来,直接一刀劈了下来,然后准确无误地把赵文华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接着,在所有人都惊呆住的时候,连闹事的工人都哑住了的时候,戚继光就提着这赵文华的头颅来到了这些工人面前:“欠你们工钱的恶官,本帅已杀!请诸位回去,三日之内,袁副使会将工钱全部发下来!”

戚继光说完就来到袁质面前:“袁副使,随本帅去取银元吧!”

“是!”

袁质忙答应了下来,作为文官的他头一次感受到武将威严,胡宗宪也好不到哪里去,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喃喃道:“这世道真的变了!连工部尚书这样的文官,都能因违背军法被武将砍!”

工人们将眼前这武将直接杀了一穿红袍的大官给他们泄愤,还许诺三日之内发放工钱,自然也得感恩不迭地散了,不但如此,就连在场的官兵都对戚继光更加敬畏起来,毕竟这赵文华的嚣张,他们也是看见的,如今戚大帅说砍就砍了,自然证明这军中还是戚大帅说了算的。

汤克宽也不由得暗中惊叹起来:“姓戚的,你牛!老夫数十年前带兵的时候,也不敢杀文官!遑论这正二品的文官!”

第373章 把文官们盯紧些

朱厚照此时正尝试着用无线电与远在天津的太子朱翊镯通信。

这算是大明最新的技术,自从朱厚照提出电磁感应现象后数十年,大明现在已经在电磁领域里有了很大发展,同时对机械波也有了深入研究的成果,如今也发明了无线电通信技术,当然这大明现在的电学发展不无关系。

“太上皇,我们成功收到了无线电波”,这时候,来自科学院的研究员倪嗣跑了进来,向朱厚照欣喜地禀告道。

朱厚照也是喜笑颜开,忙吩咐倪嗣立即对照译本,将这无线电波透露的信息译出来,尽管他其实已经知道这段电波的内容。

过了没多久,倪嗣再次从电台室跑了来:“太上皇,我们翻译出来,是与预先约订的内容一样。”

朱厚照不由得说了一句:“很好!这样一来,我大明以后总算是在通讯领域跨越视听距离,倪嗣,朕给你再拨五十万银元,立即现在京师与南京之间建立无线电技术!”

倪嗣点了点头:“请太上皇放心,臣一定会抓紧建立起无线电通讯。”

朱厚照旋即便让倪嗣这边给朱翊镯发段讯息试试,但当倪嗣刚回到电台室里没多久就匆忙跑了出来,神色慌张地道:“启禀太上皇,我们刚才又收到来自天津的一段不同讯息,译过来内容竟然是:赵文华被戚继光斩杀!”

朱厚照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赵文华怎么会被戚继光斩杀,会不会传播讯息有误,是戚继光被赵文华斩杀,毕竟在原来历史上,明朝时可是有文官杀武将的,甚至是总兵一级的也照斩不误。

“立即发讯息问问,确认一下,到底是赵文华被戚继光所杀,还是戚继光被赵文华所杀,问明原因,同时,立即将戚继光与赵文华当中一人可能被斩的消息告知给皇帝!”

朱厚照立即命令起来,心里同时想道:“千万别杀戚继光!这赵文华死不足惜!戚继光可是军事天才,自己还指望着这戚继光在灭倭之后进军西域,横扫沙俄呢,毕竟像戚继光这种历史上南北水陆战皆擅长的统帅可是不多见的,大明立国两百年也没几个,要是赵文华敢这样,朕也非让他更袁崇焕一样被凌迟不可!”

但旋即朱厚照也恢复了些理智,心想以现在赵文华的权力还无法杀掉戚继光,自己可没傻到让戚继光与赵文华两人都有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派大将出征是要做事的,首先考虑的是效率,制衡只是次要。

无论如何,这边,很快,倪嗣就持着一份电报内容给朱厚照看:“回禀太上皇,太子殿下那边从驿站通讯兵那里已经得知,是戚继光斩杀了赵文华!理由是赵文华拖欠工钱,导致工人于军营闹事,影响军民关系不说险些贻误军机,为平息民怨,且赵文华违背军纪,按照军事法令,当斩!”

倪嗣在朱厚照自己看的时候也亲口说了一遍,同时心里也暗自纳罕起来:“大明这么多年,倒也从未听说过武将敢杀文臣者,何况还是杀得堂堂工部尚书,也不知道这戚继光会有什么下场,太上皇和陛下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朱厚照没有表现出喜怒哀乐来,只挥了挥手,淡淡道:“知道了。”

但在心里,朱厚照则不由得暗自叹了起来:“好,好一个戚继光!不愧是名将啊!古人云,慈不掌兵,如今朕算是看得出来,这家伙要是真有了机会,连工部尚书也是敢杀的!不过,这也说明,自己治下的大明,文武关系的确变了,要知道在以前的大明,即便已功勋卓著的戚继光还得巴结阁老呢!”

这里,朱载垒此时正和徐阶一起议事,且也敢决定下来让工部右侍郎徐纲接替工部尚书赵文华,徐阶对此自然是不甚满意,虽然知道这是太上皇朱厚照的决定,自己不好违背,但还是说了一句:

“太上皇老人家还真是为大明殚精竭虑,年近八旬依旧不忘督导朝政,连随军负责工程建设的官员任命都得亲自把关,看来这次灭倭必是万无一失的。”

朱载垒自然知道这徐阶是话里有话,是在挑拨自己和父皇的关系,在说自己这父皇明明已经退位却还是管这么宽,连赵文华这个级别的官员都还要管。

但朱载垒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在拥有绝对杀掉自己的实力的人面前,有时候抱怨和不满都是没用的,甚至还会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朱载垒也是同样明着奉承道:

“太上皇自然不是唐明皇、宋高宗之流,大明也多亏他老人家长寿,不然这变幻甚快的天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太上皇比我们先知五百年,许多事也只有他看得到。”

徐阶点了点头,他承认皇帝朱载垒说得对,也知道皇帝朱载垒也很无奈;“但愿太上皇万寿无疆,继续长寿下去!”

政客们说话都得反着理解,在训你骂你时是真的看重你把你当自己人,在夸你奉承你是在笑着杀人,如今,朱载垒自然也明白徐阶表达的意思是想太上皇早点离去比较好。

朱载垒也没生气,只是笑笑,在其他人看来似乎他很懦弱,懦弱到既没有因为徐阶想让自己父皇长寿而自己一直做傀儡而生气,也没有因为徐阶本质是不希望自己父亲长寿而高兴。

就在这时候,一内宦跑了进来禀告了朱厚照让转达来的消息。

“什么,戚继光或者赵文华被斩杀了?”

朱载垒慌忙站了起来,忙又道:“不对,太上皇他老人家怎么知道的,朕这边和枢密院乃至兵部都还不知道这事?”

“无线电,最近太子殿下在陪着太上皇搞无线电,是太子殿下从天津传回来的消息,预计明日就会得到急报”,这内宦回道。

朱载垒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事,因为电的应用,这几日太上皇天天拉着自己儿子跟进什么科学研究,还带着他视察各大科研单位,开表彰大会,甚至到处洒钱,跟个财神爷似的,十分受大明最近地位越来越崇高的巨匠们欢迎,也羡煞了只靠俸禄和卖伦理道德洗脑书赚钱过日子的儒学教师。

而最近,自己这父亲和儿子就在搞什么无线电,还要搞一个什么无线电网络,几天前还编订了统一的译本,说能让人在千里之外传递消息在瞬息间传递回来。

朱载垒现在自然不想去过问这无线电技术是不是真的有,真的能实现什么千里传音的功效,而是想确认一下戚继光和赵文华是不是真的有一人被斩杀的消息,忙吩咐道:“李芳,一有消息立即告诉朕。”

说着,朱载垒问着徐阶:“徐阁老,这事,你怎么看?”

徐阶初始也很是诧异,不敢相信,但旋即说道:“陛下,以臣看,此事如果是真的,很有可能被杀的是工部尚书赵文华,这些武官素来嚣张跋扈,难以管束,如今一旦有权难免做出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的事来,无论赵文华是有罪还是无罪,这可是开了我大明朝武将杀文臣的先河!而且还是杀得部堂高官!”

朱载垒点了点头,他觉得徐阶说的没错,如果真是赵文华被戚继光斩杀,那还真是开了先河。

这一下子,朱载垒的内心是一直无法平静,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虽然他还不确定这事是不是真的,但此时他心里已经没底,只得往皇家西苑来,借故找朱厚照看看这无线电技术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实则想问问朱厚照的意见。

“父皇,这真能通过电磁波知道千里之外的人说什么吗,可这除了滴滴滴的声音,听不清说什么呀?”

朱载垒的自然科学知识有限,再加上朱厚照虽然是理科生,但他也只知道电磁波这个东西能传递讯息,譬如一些近代电视剧里的电台与自己后世用的电话,所以也就没怎么给朱载垒传播这些,只给进行这方面研究的这个时代的工匠提过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电磁学概念。

所以,此时这朱载垒才会对这个依旧保持怀疑。

朱厚照笑道:“现在大明的通讯技术还没发展到可以听到千里之外的人说什么的地步,但是朕相信将来是可以的,甚至还可以看到人家在干什么。”

朱载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父亲都快八十了还在想着一些看上去很荒谬的事,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随口回应了两句,就问道:“儿子听陈洪说,父皇从太子那里知道了戚继光与赵文华被斩杀的事?”

朱载垒见自己这皇帝儿子对将来一定会出现的电话与智能手机没有兴趣,便也只好跟着转移话题,点了点头道:

“这事已经确定为是戚继光以赵文华违背军纪为由将其处斩,这在宪法上说得过去的,毕竟军队是比较特殊的!现在只是估计地方上的文官们难以接受,或许天下人都难以接受,但这件事也算不上大事,他赵文华违背了军纪,别说是工部尚书就算是阁臣又如何,这天下就没有高人一等的人。”

“父皇说的很是,儿臣只是在想父皇您是不是魔怔了,如何能凭这滴滴的声音就能断定这消息是真的?无论是戚继光、赵文华,彼此谁都不敢杀对方吧”,朱载垒问了一句,他到现在内心里还不敢相信这消息。

“想做事的,就没有什么不敢的,总兵级的武将,阁臣尚书级的文官,有时候杀心一起,谁也逃不掉,毕竟都挨不了一刀!”

朱厚照这么一说,朱载垒也只是虚应着,寻了个理由又回了宫,太上皇朱厚照通过无线电得知的消息依旧让他不是很敢相信。

但在半夜,西厂提督李芳就急匆匆地找到了他:“陛下,刚刚传来八百里急递,戚继光确实斩杀了工部尚书赵文华。”

李芳说着就把盖有关防大印的急递给了皇帝朱载垒。

皇帝朱载垒吓得一个激灵,忙坐起身来:“这,这,这竟然是真的?!无线电,戚继光杀赵文华,难怪徐阶昨日说有这种可能,如今居然是真的发生了,这戚继光竟敢斩杀朝廷二品文官!这将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朱厚照今夜玩得嗨了点,也还没睡觉,如今正抱着一倭女乱啃,显示自己老当益壮的实力,但这时候,却听得外面的门拍的噼啪响,他少不得起身问道:“谁啊,这么晚干嘛,没得打扰老人家休息!进来吧!”

朱厚照说后,就见朱载垒急匆匆走了进来,向朱厚照躬身道:“父皇,儿子深夜冒昧打扰,还望父亲见谅,父亲果然有了千里传音之技术,所言果然是真的,戚继光,戚继光他果真斩了赵文华!这,这该如何是好,还请父皇定夺,是否要将戚继光传召回京师问明情况?”

“问什么问,是赵文华重要还是大明国运更重要,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这个时候,就算戚继光把天捅破了,也不能动他!”

朱厚照说完就觉得这句话有些不符合一些人的思想,譬如小民尊严与大国崛起哪个更重要,即赵文华的命就没国家计划重要?但现在从他这个太上皇和自己皇帝儿子的角度出发,的确赵文华被杀了没多大关系,反而这个时候把戚继光调回来打乱灭倭部署的关系更大。

不过,皇帝朱载垒还是很赞同朱厚照这个观点,他作为皇帝,受新时代思想的影响和接受的是新教育,能够接受汉人皆平等的思想,但也还是本能地觉得赵文华的性命的确没有整个大明的作战计划稳定进行更重要,何况赵文华还的确是违背了军纪。

所以,朱载垒点了点头,又问道:“依父皇的意思?”

“以不变应万变,一直以来,都是文官压着武官,如今武官地方崛起,甚至也有到敢杀文官大员的地步,说明文武已互相制衡,作为皇帝,现在是既不可帮着文官惩治武官,让文官继续不把武官瞧在眼里,但也不能助了武将气焰,不要趁此帮着戚继光惩办趁机闹事的文官,坐山观虎斗,让文武官员们闹吧,正好看看如今这凡事都要讲究人权的大明,到底谁更厉害一层!究竟是不是文武平等了?”

朱厚照说着就进了床帐里,开始与倭女厮磨,而朱载垒也只得拱手离去,且对西厂李芳吩咐道:“最近这些文官们的动静要比往日盯得更紧些。”

李芳答应了一声,他也知道这武将斩杀尚书级的文官不算小事,不敢轻视。

第374章 海瑞查徐家

现在皇帝朱载垒是彻底相信了无线电通信技术这玩意儿,主动要求在乾清宫也建了个电台室。

而南京、西安、成都、武昌、濠镜等地也纷纷建立电台。

无论是太上皇朱厚照还是底下的官员有重要的事都可以直接在较短时间内与皇帝朱载垒联系上。

大明开始进入了一个新的信息交流时代。

这也就意味着大明这个社会将会发生新的改变,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全球。

但目前还是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

国外各藩国与土著事战争频繁。

英格兰灭掉了苏格兰和爱尔兰,建立起了强大的大不列颠帝国,君主朱载圠继续实行君主独裁统治,没有议会限制的他,开始接受儒臣建议,与民休息,甚至开始给大明出口粮食。

不过,英格兰还是和西王朱载堼联合一起灭了法兰西,还平分了法兰西的领土。

朱载堼与朱载圠两大明皇室子孙似乎目前都还没有大力发展商品经济的意思,对内打压资产阶级,发展农业,对外垄断贸易,向大明出口粮食,甚至还将剩余劳动力与剩余财富都用在开疆辟土上。

而武器来源则是大明中央帝国的背后几大财团所控制的皇家工业公司。

当然,这些财团幕后最大老板就是朱厚照。

英王与西王甚至还为了争占领土,彼此打了一战,在大明中央帝国操盘下,两者互有胜败,但也总算在朱厚照派去的使者撮合下彼此通过谈判约定,以卢瓦尔河-多瑙河-喀尔巴阡山脉划一条线,线以北归英王,线以南归西王。

当然,朱厚照禁止他们向黑海以东扩张。

不过,朱厚照让他们达成的协定也让他们也的确遵守着且开始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建立帝国。

英王朱载圠的扩张明显要吃力点,相比于西王朱载堼而言。

因为西王朱载堼主动加入了天主教,且利用宗教信仰的矛盾,轻松联合各公国打败了奥斯曼帝国,再加上大明在休达的总督为了开辟苏伊士运河和阻止奥斯曼帝国南下,也联合了西王。

但这些对于国内而言,都算不上值得多么关注的事。

在朱厚照去英格兰期间,大明中央帝国通过几场海战的胜利也让国人认识到海外藩国现在很难对抗大明朝廷,就算是现在朝廷要让他们献上税收,他们也不敢再违背。

国内的政客们也还是关注着自己能在这太平盛世如何获得更多的好处,如何更加奢靡。

在朱载垒从朱厚照这里回来的第二天,御史何维柏上疏弹劾戚继光擅杀部臣、专横跋扈等罪,要求提请刑部法办,但在左都御史杨璘这里被打了回去。

左都御史杨璘打回去的理由是戚继光不算擅杀,因为戚继光是遵从的军法,赵文华此时也是因为参与兵事被杀,理应走军法系统,只要近卫军枢密官与总军法处没有异议就行,都察院无权过问。

“太上皇当年这招真是狠辣,让武将执掌都察院,文官充任都察院御史,这等于活生生让武官管住了我们文臣,如今御史何维柏的弹劾奏疏上达不了天听,眼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这个亏!”

徐阶知道后也是无可奈何。

朱厚照见文官如今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也知道了是自己当年让左都御史由武臣担任的缘由。

毕竟像杨璘这种本是近卫军高级将领的官员是知道军法的,也敢于和整个文官集团作对。

朱厚照对大明的缙绅没有像在英格兰对英格兰的资产阶级斩尽杀绝一样,因而,借助于开放贸易与工业发展,国内缙绅的势力依然还是很庞大的,确切地说,他们是帝国中产阶级,大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自然中产阶级数量最多。

所以,大明还是有很多的缙绅,只是现在的他们要缴税、要受到更为公正的法律限制而已。

大明的海贸以及大型矿业、制造业以及金融业都被大明皇室和受皇室控股的几个大财阀控制着,也就是说,大明最赚钱的行当基本上就是皇室和几个大财阀控制着,而这些中层的缙绅要跃升为更富有的大财阀就只能剥夺底层汉人。

但控制大明政权的皇室和大财阀们自然是不愿意这些缙绅把底层汉人剥削太狠,所以代表朝廷利益的海瑞在抵达应天府后自然不会对这些缙绅们太客气。

海瑞一到应天府,便加强了对应天府的管理,缙绅们也知道海瑞的脾气,也都比往常要收敛许多,商人不再给官员送礼,官员也不敢再吃拿卡要,以避免被海瑞抓到痛处予以整治。

尽管这些缙绅们十分小心,但还是有庶民在海瑞面前告了状,而且直接告状内阁首辅徐阶侵占民田。

朱厚照在大明这么多年什么都改了,连科举都演变得只剩下各省主持的全国高等教育招生考试与官员考选等试,却没有进行土地改革,更没有把土地私有变成土地公有。

所以,土地兼并的现象还是有的,自然也依旧会有人地矛盾。

只是朱厚照通过发展工业把无地百姓变成了城镇工人而已。

徐阶家这样的地方大士族在这个世界依旧会侵占民田并不奇怪,很多时候,百姓也只能接受自己土地被侵占的事实,只是因为还能靠进入城里干活而生存下来,所以才没有因此举事起义。

当然,大明的百姓也不可能甘于土地被侵占,何况教育普及后,他们也更加会利用法律主动争取与维护自己的权益。

如今海瑞来了应天做巡抚,这些百姓自然更加有了底气,也就立即向海瑞告了状。

虽说如今的大明,有考成法与严酷的反贪污法令,官员们明面上的收入与待遇也丰厚了许多,但吏治也不是说真的十分清明,毕竟只要是人,就会有私欲,哪怕大明现在很多官员都是忠君社的人,但能当官的都是精明人,岂能是一两套理论就能洗脑得了的,甚至还会是最反对着套理论的。

尽快吏治不可能清如水,亦如这世间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一样,但普通百姓的权利现在也有了很大增加,不再是贱若草芥,更不可能成为奴隶,除非真的懒得愿意出卖尊严生存在这个世界。

所以,这些缙绅和官员也不敢百姓欺压得太狠。

如今这识字率一提高,愚民也没有多少,民众也越发的有自己的主见起来,海瑞这种官员的出现,自然让民众有了更好的维护自己权益的机会。

海瑞自然是不畏强权的,查明了真相,强令徐家把所有侵吞土地都吐了出来,还把徐家涉及违背法令的事向朝廷禀明。

皇帝朱载垒看见关于海瑞关于徐阶之子所有违法的奏疏倒也没有准予缉捕徐阶犯事的儿子,而把这事压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皇帝朱载垒还不想这事搞得太大。

朱厚照当初把海瑞放到应天去当巡抚,就是要给徐阶一点教训,如今皇帝朱载垒要不要按律处置徐阶的儿子,他自然也不会去管,他相信民众会要求他去管的。

因为,如今的大明再也不是以前君天下的大明,民众逐渐把自己视为这个帝国的主人,也逐渐开始去要求帝国的执政者按照他们的意志做事。

海瑞把徐阶儿子侵吞民田数十万亩的事捅给了应天府地方报刊,如今这无线电一运用,《皇明报》也立即报道了此事,所以,天下人很快就都知道了徐阶两儿子不成器的事。

刑部右侍郎杨继盛就上奏疏要求皇帝陛下按律处置徐阶之子,毕竟海瑞提供的证据已经确凿,而且都察院也已经审核通过,就等着皇帝准予,然后拿人。

皇帝朱载垒也不好替徐阶包庇,只得同意应天地方按律处置徐阶之子。

徐阶对此也是百般无奈,知道碰上了海瑞这么个认真的官员,自己就算位高权重也是无济于事的,即便皇帝愿意帮自己都不行,但他相信,海瑞在应天府绝不是他一个人不愿意看见的。

当然,唯一可以帮助徐阶的只有太上皇朱厚照。

也只有朱厚照现在还可以强行践踏法律,因为朱厚照还握有军权,且拥有崇高的地位。

但朱厚照自然不会帮助徐阶,毕竟这一切都是他这样安排的。

朱厚照更不会为了徐阶去践踏大明的法律,他是大明真正握有至高无上之权力的人不假,但他可不愿意倒行逆施,让大明的百姓继续做这个天子的奴隶。

朱厚照现在也在考虑自己百年之后,大明如何走的问题,如果让皇帝朱载垒接掌他的军权,他能猜到的是,皇帝朱载垒会成为下一个独裁者,会拥有帝国最多的财富和最强大的军队。

但是皇帝朱载垒之后的皇帝呢,如果变成了只顾自己私利的昏君或者是能力不行的皇帝怎么办,朱厚照觉得自己不能大明数亿民众太平繁荣的生活寄托于后世帝王都会贤明的主观认知上。

而且,朱厚照相信随着民众越来越富裕,对尊严的要求越来越高,他们会越来越不愿意被皇帝任意践踏尊严,除非皇帝能给他们更多的好处,多到让他们不在乎尊严,但是,一旦皇帝不能给予,他们肯定会反对这个皇帝甚至推翻皇帝。

朱厚照发现,如果大明再这么发展下去,在人越来越尊贵后,皇帝这个事物迟早都会被拉下神坛,或者被变成一个礼仪的象征。

“算了,随波逐流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谁要被推上断头台,也别怪朕,要怪就怪你自己是失败者”,朱厚照看着已经广泛应用于官民日常生活中的电灯自言自语道。

朱厚照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也开始偷懒起来,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就干脆不再想,而是依旧握着军权,打算等着真的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再把权力交给皇帝朱载垒,至于皇帝朱载垒会怎么用这个权力,会不会因为过度使用被推上断头台,他也不想去管了。

朱厚照发现即便自己是穿越者,即便自己手握着最高的权力,但也无法直接操控以后的历史走势,这让他有一种无力感,也开始觉得掌控权力也没什么意趣,一时间,他也有了一种悟了的感觉。

但倭国还是要灭的,大明帝国大的发展方向,朱厚照已无法再预料与把控,但在具体上譬如倭国该不该灭,他还是能确定的,毕竟历史证明,倭国这个文明如果不提前消灭,等他稍微有点实力他就敢吞并华夏,要是实力再强点,就敢吞并全球。

戚继光的大军已经离开了琉球,十余万大军已经开始如期进抵倭国。

此时的倭国也得知了明军来攻的消息。

这个时候,控制着倭国幕府政权的实际军阀是织田信长,一个在日本历史上很是出名的军事名将。

但现在的织田信长刚刚控制了室町幕府。

倭国其他大名对织田信长并不服气,且对织田信长形成了包围圈。

总的来说,此时的倭国确如锦衣卫所报还是一个分裂的状态。

不过,织田信长在得知明军要征伐倭国后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主动妥协,派出使者联络反对他的大名,企图联合这些大名,一起对抗大明。

但织田信长虽然控制着室町幕府,但不是幕府将军,只能算是权臣,所以这些大名即便愿意联合起来对抗大明也不愿意奉织田信长为主。

而大明这边已经提前派去了使者与一些大名接洽,表示大明这次征倭非是要灭倭而是伐无道,所谓的伐无道便是要惩办织田信长这个篡权的不忠不义之徒。

大明是宗主国,提出这样的作战理由自然是毫无违和感,许多与织田信长有矛盾的大名也就真的信了大明的话,不愿意和织田信长一起对抗大明,反而更加坚定了要消灭织田信长的心。

这一天,卢镗奉戚继光之令率领海军先抵达了倭国长崎港,且并未遇到倭国抵抗,还受到了当地大名的欢迎。

卢镗在来到长崎港时也没开始实行大明朝廷内部要求的狠辣政策,毕竟现在只是海军来到倭国,还得站稳脚跟才行。

第375章 横扫九州与海瑞立新规

长崎本为渔村,事实上如今成为长崎港还是因为大明官营和私营商行来倭国贸易,导致长崎村逐渐变成了长崎港,甚至在这里还有大明粮业局建立的粮业局町。

卢镗带着亲卫便首先进驻了粮业局町。

粮业局町的主事王哲一见卢镗来便忙见了礼“副帅一路辛苦,如今这龙造寺氏还没怀疑上我们的计划,我给他们一直说的是,我军只是在长崎暂驻,三个月内就会挥师去征剿织田信长,所以,如今他们还愿意与我们做交易,不知大军是否需要额外采购什么,我好叫他们安排!”

“不必,如今既然海军已经进驻长崎,陆军到时候以长崎为跳板,直接占领肥前已不成问题,到时候直接抢就是,何必现在去花钱买”。

卢镗说着就见驻长崎的锦衣卫百户陈雨出现,卢镗顺势便问道“陈百户来的正好,这肥前国如今局势如何,有多少可战之兵,你且说说,如果可以,在戚帅率领大军到来之前,我海军便先把这肥前国灭了,到时候大军可以直接去中国收拾毛利氏。”

“如今肥前主要势力有龙造寺氏,大友氏、少贰氏、松浦氏,现在,主要是龙造寺氏在和大友氏争战,龙造寺隆信刚联合毛利元就准备攻打大友宗麟,眼下正准备出兵筑前……”

锦衣卫百户陈雨回道。

“既然如此,你派个你的人当向导,带本官麾下官兵先赶去筑前”。

卢镗吩咐了一句。

卢镗是大军副帅自然可以指挥得了在日本负责军事情报侦察的锦衣卫。

这锦衣卫百户陈雨称了声是,便即刻吩咐自己麾下总旗木德给卢镗的海军陆战队当向导。

这日一早。

卢镗便带着海军陆战队五千人赶赴筑前。

筑前现在的守护是大友宗麟,一个拥有丰前、丰后、筑前、筑后、肥前、肥后六国地盘的顶级大名。

但眼下大友宗麟面对的是龙造寺隆信与毛利元就的联合攻击,因而,大友宗麟战败是无可避免的。

卢镗也从锦衣卫木德这里了解到此时九州岛的一些大名的基本情况。

卢镗对于此时倭国这种蛋大点地就出现很多个国也感到很是惊奇,等他到达筑前时,这龙造寺隆信与毛利元就一方和大友宗麟已经开始列阵对战。

但卢镗的五千明军的到来也让这三位正要大战一场的大名很是惊讶。

“卢将军,贵国的军队只能待在长崎和平户两地以补充给养,然后去关西惩办篡夺室町幕府之叛臣,你们不能进入到我肥前内陆”。

龙造寺隆信是欢迎明军进驻长崎且通过长崎去关西镇压织田信长的大名,但他的确也不愿意明军深入自己地盘内部,毕竟他也不能保证这些明军来到自己地盘内部会不会趁机夺掉自己的政权。

卢镗则说道“龙造寺隆信,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将军感念你对天朝王师甚为友好,所以,特地带了五千官兵来助你攻打大友宗麟,但如今看来,你们并不需要我们的援助,既然如此,我们便去大友宗麟那里,我相信他肯定会愿意给我们更多的好处。”

卢镗说着就吩咐木德去联系大友宗麟。

龙造寺隆信见此也担心明军的加入给了大友宗麟助力,所以,便不由得忙起身喊道“卢将军请留步!鄙人欢迎王师来襄助就是!”

“很好,本将军也没有别的要求,五百倭女!还有一应给养!”

卢镗忙说道。

龙造寺隆信知道明国喜欢倭女,但他没想到卢镗直接就要五百倭女,但想到自己不能因为明军的介入而失去消灭大友宗麟的良机,便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一个月之内,给将军送上五百名倭女!”

卢镗点了点头,就开始命令自己的部队开始扎营,且让木德准备去联系大友宗麟,而他则坐在一处山坡上,看着大友宗麟与龙造寺氏、毛利氏联军对战。

此时的倭国还是火绳枪时代,没有什么厉害的大炮,因而这些大名作战也多是互相拼杀,利用武士的忠心进行死战,基本上就比较谁更不怕死。

卢镗看得出来这些大名的武士都很悍勇,甚至比明军还要悍勇,但明军有武器优势,且战斗素养高,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识字率特别是识字率更高的海军陆战队,在集体作战时更具有优势,只是可能在单打独斗时会不如这些武士。

大友宗麟败下了阵,明显毛利元就的加入,让龙造寺隆信的实力更强了些。

但卢镗则趁势带着明军先占领了筑前,且直接进入福冈,要求龙造寺隆信不得再进入筑前。

为此,卢镗在福冈进行了一场杀戮式军事警告,要求龙造寺隆信停止进兵筑前,否则筑前其他郡也将遭到屠戮。

龙造寺隆信这才意识到自己引狼入室,但他不敢得罪大明,甚至生怕大明干涉他灭掉大友宗麟,而不得不遵照卢镗的指示,放弃筑前,而改攻丰前国,甚至依旧按照承诺向卢镗赠送了五百倭女,还多赠送了两百名倭女,为的是让卢镗许诺,允许他龙造寺氏对大友宗麟守护的其他国的合法占领。

卢镗虽然收了这七百名倭女,但没有给任何承诺。

龙造寺隆信也不好说什么,只继续攻打大友宗麟。

但卢镗似乎也看出了这倭国在大明面前的孱弱,也越发不把这倭国的大名看在眼里。

“卢帅,戚帅已率主力全部登陆长崎,现在正在横扫长崎各地倭寇,设置了三个集中区,以安置倭女,现在戚帅要求,你立即向长崎方向靠近,争取一旬内,与近卫军第二军一起攻破丰前、丰后、肥后、鹿儿岛等地区,彻底清理完九州!”

这时候,卢镗收到了戚继光的军令,便点了点头“请戚帅放心,我们会迅速向鹿儿岛方向靠近!”

说着,卢镗就吩咐道“第一个占领地应该是丰前,现在龙造寺隆信或许还没有知道我军的目的,立即派出海军陆战队第四团去丰前田川郡,告诉他们,我天朝王师在福冈一名倭女失踪,本官怀疑他已经逃入田川,所以,特令第四团去田川城搜查!要求田川城驻军打开城门,让王师进去搜查!”

卢镗直接想了这么个理由,他相信龙造寺隆信的人不可能不答应,当然,如果龙造寺隆信不答应让他的军队进去搜查,他自然也就更加有了理由攻打田川郡。

然而,龙造寺隆信拒绝了明军要进入田川郡搜查倭女的要求,原因则是担心明军进入田川郡如占领福冈一样占领田川郡且对田川郡的倭民进行血腥政策。

卢镗也直接就此与龙造寺隆信宣战,要求大友宗麟与他合作,且表示等大明军队离开后,会将龙造寺氏所有的领地给大友宗麟。

正处于战国期的倭国,没有民族凝聚力,也无法联合对抗大明,这也就给了明军可以使用借刀杀人计策的最好条件。

大友宗麟没办法拒绝卢镗表示在明军离开后把龙造寺氏领地给他的诱惑,毅然选择出兵帮助明军一起攻打龙造寺隆信守护的几个令制国。

很快,龙造寺氏便丢城弃地,整个丰前国再次落入明军与大友宗麟之手,而这时候,戚继光的主力部队也在清理完长崎后向九州南边与东边推进。

龙造寺隆信最终逃亡鹿儿岛,且于鹿儿岛自杀。

而戚继光的主力也与明军卢镗所率领的海军陆战队会师于松浦郡。

至此,卢镗将主要负责海上扫荡和断绝倭寇出路,且在中国(日本地名)寻找登陆点,而汤克宽则率领大明陆军主力负责除掉大友宗麟的势力和彻底扫荡九州岛的倭寇余孽。

戚继光则开始研究接下来对于中国的军事战略。

而在这期间,一批大名级倭寇俘虏也被押解回国,进行献俘仪式,毕竟大明征伐倭国的原因是倭国骚扰东南。

这一天,太上皇朱厚照坐在皇帝朱载垒身后的高台上,目睹了二十七名倭国大名的献俘仪式。

刑部尚书高仪宣读了判决书,皇帝朱载垒表示了同意,旋即这二十七名倭国大名便被押下去,咔擦一声,直接斩首!

朱厚照特地看了一下在场的文官们,一些有着江南士族背景的文官明显脸色是比较凝重的,这种斩草除根式的杀灭倭寇,明显让他们知道自己家族将来难以再趁着倭国分裂而独立于大明势力之外而勾结倭寇进行走私。

但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得称颂皇帝和太上皇的武功。

“陛下,杀俘本为不祥之事,是故,臣认为将来这献俘仪式可否不必再举行,从倭国押回之倭寇头子直接由刑部叛军便是,再由礼部主持仪式,让刑部当着官民之面公开处决,实在太过血腥!且也算是简政省礼!以免陛下过于劳累!”

礼部尚书陈以勤这时候站出来,提出了取缔这种献俘仪式的建议。

“不可!新皇登基,需宣扬文治武功,倭寇素来乃我大明之患,如今可肃清倭寇,保万世之太平,本就为彪炳千秋之事,岂能不张!如果不献俘,那新科进士的簪花礼也别举办了,既然要简政,不能只能减武功之礼,而不减文事之礼!”

左都御史杨璘提出了反对,陈以勤不好再言。

朱厚照见此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陈以勤等为何不愿意举行献俘仪式,好在如今大明已非重文抑武之时,武将不再受文臣管束,自然也能和文官抗衡,即便是朝堂上也能争锋相对起来。

徐阶见此也只能是微微一叹,他也知道眼下已经不再是文官集团独大的时候,背靠大财阀与庶民的武将集团不但与文官平起平坐,只怕等戚继光凯旋而归出将入相的话,将来武官要彻底压过文官了。

更让徐阶愤懑的是,还有海瑞这样的理想主义文官,眼里只有他所坚持的正义,谁的话都不听,如今皇上和太上皇自然是英明无比的,但也因此,使得海瑞这样的文官一而再再而三的和缙绅作对。

海瑞此时的确在江南和缙绅作对,而且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人指使,只是本能地因为发现在江南不仅仅有徐阶这样的家族侵吞民田,还有许多背景显赫的缙绅侵吞民田,而且很是严重,大量桑农与棉农在整个土地资源的争夺中处于弱势地位,甚至因为失去土地而被迫从小资产者变成工人。

不仅如此,海瑞还发现许多城镇的工人权益是无法得到保障的,甚至一些待遇与薪酬比较高的工人都会受到缙绅的压迫,因为这些工人一旦失去工作将会没有任何收入来源,而这些缙绅控制着大部分商行,甚至还组合成商会。

一名缙绅想整治一名工人,直接可以要求商会控制的各大商行不准聘用该工人,逼得该工人直接走投无路。

也因为此,导致许多工人自杀,尤其是一些家庭负担重但又无法再提供廉价劳动力的中年工人。

而许多官员也是帮着缙绅,更加剧了这些缙绅与工人的对立。

海瑞与那些文官自然不一样,利用更多的自治权,直接在应天开始着手进行试点改革,以加强对工人权益的保障,鼓励成立工会,鼓励工人持有产权,甚至直接制定保护工人权益和优待工人的地方法规。

“凡在契约期内辞退工人,且非工人主动申请辞职者,赔偿工人一年薪酬的违约金!各级官府有义务建立免费的再就业培训机构,凡聘用大明公民数量少于三成而大量使用白奴黑奴的商行一律课以三倍重税!特殊工厂可以找本官特殊申请!侵占民田者,不论是谁,一律由按察司进行民事裁决,不但要归还其田,还要赔偿其田产所得之损失……”

朱厚照在应天搞了增加地方自治权的试点改革,毕竟江南生产关系比其他地方走在前面些,更为复杂,可以让南直隶先自主进行一些试点改革,到时候好向全国推行。

故应天巡抚是可以立一些地方法规和通过领导班子集体投票任命省级以下(不包括省级)以下官员的,这样也是试着和现代的政治体制接轨,因而,海瑞是可以通过应天省会立一些地方法规且对应天府实行有效管理的。

但很明显,海瑞这么做无疑严重触犯了缙绅与商人利益,还直接干涉了江南的自由经济,连这些商人聘用工人与辞退工人都立了法规去管。

所以,朱厚照在这一天收到了来自皇帝儿子朱载垒电报“父皇,不好了,一群来自南直隶的生员拥挤在大明门外,要求朝廷罢免海瑞!”



第376章 徐阶骂御史

“发电,问海瑞到底出了何事,通知京城各衙门,不得理会,否则以其为同党着东厂究查!”

朱厚照立即回复了皇帝朱载垒。

生员闹事乃至游行公车上书什么的,朱厚照已经是司空见惯。

在朱厚照看来,这都是中产阶级即缙绅阶层表达政治诉求的一种方式,有好的一面,譬如晚清时的公车上书,也有不好的一面比如干扰司法甚至拒绝司法强制要求朝廷按照他们的意志行事,比如现在强烈要求海瑞下台。

朱厚照不知道海瑞到底是如何激怒了这些南直隶生员,但他知道朝廷不能因为这些南直隶生员不高兴就违背行政制度罢免海瑞官职,即便海瑞主动辞职也不行。

皇帝朱载垒按照太上皇朱厚照的指示照办了,没有理会这些京城生员,而且下旨各衙门不得理会。

但是文官们不理会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也是缙绅阶层。

内阁首辅徐阶此时也不由得对皇帝朱载垒说道:“陛下,民情汹涌,虽说太上皇让我们不要理会,但我们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管吧,毕竟这些生员也是我大明子民,绝食不吃,真要有个好歹,怕成事端啊!”

“太上皇下了严令,朕有什么办法,如今太上皇不主政,百姓们的生活又越来越富足,加上思想的开放,江南的自由主义之风真是越来越厉害,明着要平等,却是要不守规则,这朝廷官员的罢免岂能是他们说了算的!”

朱载垒作为皇帝自然对此现象也不满意。

徐阶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心里自然是很希望这些生员能逼得朝廷让步的,但是他也知道如今的皇帝和太上皇可都不是软弱的主。

所以,徐阶只能用一种心疼这些生员身体健康的心态来劝皇帝朱载垒。

皇帝朱载垒的确也心疼这些生员的生命,毕竟他所受的教育,告诉他人的生命尤其是同胞的生命是需要尊重的。

所谓平等,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要尊重生命。

因而,皇帝朱载垒还是叹了口气,道:“随我去见见太上皇吧,他老人家经验丰富,知道怎么办?”

事实上。

朱厚照也不知道怎么办,在他的记忆里,自古以来哪怕是后世的二十一世纪,甚至在后世一些高度发达高福利的国家里,中产阶级也会闹事,威胁正(通假字)府。

甚至越是金融发达地区越是以此为荣。

所以,在朱厚照看来,如果因为彼此是同胞,彼此不希望破坏和平而不使用暴力血腥镇压的话,就只能你闹你的,我做我的,只要你不违背法律,你自己饿死活该!但你一旦违背法律,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们要习惯这种现象,民意是需要在乎,但不是说真的一味听从民意,因为民意至始至终就不是统合的,大明如今已有数亿公民,又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还学了些杂七杂八的思想,自然会连主义都是好几个,政治诉求也是有好几个,今天你看见生员在要求罢免海瑞,明天你就会知道有人在要求让海瑞留任。”

朱厚照这么一说,皇帝朱载垒和徐阶都点了点头。

徐阶也知道自己在朱厚照面前是不能玩什么花样,但他还是不得不说道:“太上皇,陛下,生命可贵,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国民在自杀而熟视无睹,臣斗胆谏言,朝廷还是应为这些千里迢迢在京城闹事的南直隶生员考虑一下。”

“是啊,父皇,徐阶说的对,儿之前不听话,父皇尚且循循善诱,良言相劝之,如今这些生员亦如不懂事的孩子,我们不能不弃之任之啊!”

朱载垒也跟着说道。

朱厚照不由得看向了朱载垒:“你的意思是你想管管这些人?”

朱载垒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么管,答应他们,罢免海瑞?”

朱厚照这么一说,就看向了徐阶,徐阶眼中一亮,旋即见朱厚照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得低下了头。

“自然不行,海瑞的应天巡抚是由朕任命的,吏部出具的文书,合乎宪法,岂能因民意而罢之,如此的话,岂不是朕每任命一官员,如若不符合当地生员之意,就会被罢免之,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

朱载垒说道。

“说到点子上了,这就是矛盾所在,你没法管,除非你让步,让出任免权,让他们皿煮”。

朱厚照说着又道:“我听说如今已经有皿煮的思想,垒儿,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接受皿煮思想,做一个只具有礼仪象征与国家象征的皇帝,反正,朕已经将江山传给了你!”

徐阶看向了朱载垒,代表士大夫阶层利益的他,很希望朱载垒接受皿煮思想,接受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当然根本上还是士大夫治理天下的思想。

“儿子不愿意,除非工人们能罢免他们的老板,村民能罢免他们的总甲且要求朝廷保障他们在村里的选举权!”

朱载垒思忖了一会儿,抬头回了一句。

大明现在张璁时期进行内政改革后,地方基层基本上是要求农村里以下的各村实行村民自治,而城镇则是各坊实行坊民自治,村正与坊正皆由村民与坊民选举,这个制度甚至都已经写进了宪法大纲里。

但是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村民还是坊民都没对这个选举感兴趣,一些有势力的缙绅篡夺了他们这个权力甚至还把村正与坊正变成了“世袭”,许多村民与坊民也没反对过。

朱载垒还和朱厚照谈及过,为什么村民与坊民们对属于自己的权力不那么重视,朱厚照只能用民智还未全开所以不在乎来做解释。

但朱载垒这时候说了一句:“儿子如今认为,真正大多数庶民不需要皿煮,不需要权力,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去管谁,反而需要别人去管他们,带动他们,他们需要头领,而这些生员则不同,他们是衣食无忧者,他们不需要被人管,他们需要的是自由,需要的是一个听他们话的朝廷。”

徐阶没想到如今的皇帝会是这种思想,但他也承认,似乎缺如皇帝陛下所说,天下黎民是没有想要主宰这个世界的野心,甚至也愿意被人主宰,但自己这些人的确不愿意被人役使,他不由得看向朱厚照,暗自一叹:

“谁让太上皇当年摒弃程朱理学,贬抑儒家,不然今日的自己又哪里想要自由,自然眼里只有君父再有父母家族,最后才是自己。”

朱厚照注意到了徐阶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得问道:“内阁首辅徐阶,对于皇帝的观点,你怎么看。”

徐阶向朱厚照深深鞠了一躬,无论如何,正德大帝朱厚照的确给了大明前所未有的富足,他内心还是崇敬的,但也如实回了一句:“臣认为,理学不可尽废,朝廷或该重建儒家伦常!禁天下人言国事!”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笑了笑,他知道徐阶这是肺腑之言,而且没有藏私,不然也不会冒着激怒自己的风险这么说,毕竟自己一开始就是对儒家理学极为鄙视的。

“你徐阁老是徐家长辈,即便是致仕也是一族之长,自然不介意儒家理学之禁锢,你可以问问你儿子,看他心里愿不愿意一切唯你命是从,连娶妻都得听你的安排,乃至读何科,遵循何种思想都得听你的。”

朱厚照说了一句,就问着朱载垒:“朕听说过,云南巡按御史刘思问的公子就因为要抗拒包办婚姻跳河自杀,自杀前还得了乡试解元,闹成了很大的新闻,可有此事?”

“回太上皇,这类事近年来并不新鲜,父子反目成仇者亦不少,甚至有御史就已经抗议父杀子每每宽宥的律令,要求朝廷修改”,朱载垒回道。

徐阶听此也知道太上皇这是不赞同自己所说的重建儒家理学秩序的建议,也就只能继续沉默下来。

这场帝国最顶层的三个大人物间的讨论最终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但仿佛彼此都有了不少的收获。

“没想到朕都已经活了快八十了,遇到一些事还是会迷茫!”

朱厚照最后不由得说了这么一句。

朱载垒也回到了自己的紫禁城,事实上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可以对别人生杀予夺的奴隶主,因而他不在乎权力的失去,但他的确也无法接受让外面那群生员来决定朝廷政治。

“陛下,海瑞的电文到了,据海瑞说,有应天府生员陆芳因组织乡民闹事而杀害乡民五人,涉嫌故意杀人,所以他要求当地警务局缉捕陆芳,且让按察分司立案,应天府刑事院已经判定了斩立决!判决电文已致朝廷刑部与大理寺!但也因此,导致生员等造谣海瑞陷害生员陆芳!但也没想到这些生员还直接来了京城。”

这时候,李芳走了来,将来自南京的电文递给了朱载垒。

“险些真被这些读书人骗了去,既然违背了律法就该受刑,这些人居然也敢来京城闹!这是干什么,意图要挟朝廷,来干预司法?”

朱载垒将电文丢给了李芳:“回海瑞,朕已知晓。”

内阁首辅徐阶这时候刚回家,便见其管家来报说:“老爷,河南道监察御史陈联芳今日投了帖子求见。”

“让他来书房吧”。

徐阶说了一句,没多久,就见陈联芳走了来。

陈联芳忙道:“元辅,海瑞在江南严刑酷法,只顾庶民不爱缙绅,致使民怨沸腾,不然这些南直隶的生员也不会来京城要求罢免海瑞,民意不可违呀!”

“本官何尝不知,今日不但和陛下说了,也和太上皇说了,可朝廷自有法度,岂能因生员闹事而罢一省巡抚!”

徐阶说道。

“元辅的意思,下官明白,这事到底还是要朝中的官员处理才行,下官本已拟好了弹劾海瑞,要求朝廷将海瑞罢官的奏疏,可如今朝廷不再准予御史奏疏直达天听,而左都御史杨璘又是个顽固不化的武臣,他说下官的奏疏是在胡乱攀诬,无凭无证,不肯呈递御前!因而下官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

陈联芳说后又道:“依下官的意思,只能请阁老将奏疏直接呈递给陛下,还请阁老看在江南万千士子的份上,让皇上知道天下士林之心!”

“你觉得有用吗,陈御史,何况陛下已下严旨,朝中官员凡理会这些生员者,皆以幕后主使或同党究查!”

徐阶这么一说,陈联芳一时愣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吐出话来:“陆生员所杀之乡民本就是以前的堕民,卑贱至极,杀了也就杀了,且这些贱民要挟陆生员在先,陆生员又未亲自动手,刑不上大夫,何必要让他偿命!如今这样,皆是太上皇所害,什么天下人人平等,就因为这平等,造成了朝廷无温情!如此,怎能叫天下士子爱这国家!”

“混账!”

徐阶一拍桌子,指着陈联芳:“大逆不道!无知!狂妄!幼稚!你陈联芳出身江南世家,从小锦衣玉食,童仆数百,乡民见之无不敬畏,如今即便是三岁幼童见你也不必磕头就拜,你就不习惯了是吧,不习惯这平等了是吧,怪起太上皇了是吧,老夫就告诉你,这事与太上皇无关,这是大势!儒家理学落寞下去也是大势,即便在我朝不落寞,百年,数百年或者千年后照样落寞,庶民不需依附你乡绅之土地亦可自力更生,你怎么能让他们像以前一样对你俯首帖耳!何况如今谁还不识几个字,何必再把自己搞得那么尊贵!”

徐阶把陈联芳一通骂后就让自己的管家把陈联芳驱赶了出去。

朱厚照这时候通过朱载垒知道了这事,笑问道:“徐阶真是这么骂的?”

“据西厂的人说,的确是这样骂的,陈联芳还发文批判徐阶眼里只有太上皇”,朱载垒回道。

“看来这徐阶是骂给朕听的,不过,这也说明朝中,明白人还是挺多的,不管这些破事了,灭倭才是眼下头等大事”,朱厚照说后,朱载垒也点了点头,父子二人不由得看向了城楼下的南直隶生员们,朱载垒先问道:“父皇,以后这些要求朝廷甚至是要挟朝廷的人会不会越来越多。”

“会的!但这是好事,说不定将来,只知道赚钱的庶民们也能这样,而不是一味沉默或不关心,但要是敢逃税与犯法,依旧不能轻饶!”

朱厚照说道。

第377章 不一样的君臣离别

“最新消息,南直隶巡按御史兼提学使刘世曾拒不执行应天巡抚海瑞等通过的罢免因进京而荒废学业的各校生员之功名的决议,而被应天巡抚海瑞提请革职,现已得陛下批准,将其革职!”

“最新消息,嘉兴府桐乡县七里坊总甲谭松领坊民等向该县缫丝厂讨薪被该县知县黄平以谋反罪押入大牢,且杀害四名坊民,应天巡抚海瑞重查旧案,已着有司革职查办黄平!”

“最新消息,礼部尚书陈以勤家涉嫌侵吞民田六万亩,被应天府追回。”

……

初晨,许多报童在电车启动的时候,就来到了各处站台上吆喝着,时下无线电技术应用开后,来自全国的消息可以在一夜之间传递到京城,所以,各大报刊已开始可以做全国的新闻。

而这段时间,新闻最多的除了关于大明灭倭的进展,就是来自南直隶的消息了。

毕竟南直隶生员们进京闹事和海瑞这个应天巡抚的一系列举措都让大明的民众对南直隶的消息极度关注。

但也因此,江南的缙绅们就算能收买和控制江南地方的报刊,却不能收买和控制全国的报刊,所以,应天巡抚海瑞的名声并没有因为这些进京的南直隶生员诋毁而变臭,反而得到越来越多的民众支持。

“好个海巡抚,江南就该他这样的官员来管!”

“就是,你们看,这是《京师早报》的刊文,上面说海巡抚处死那陆姓生员,事实上本就是陆姓生员打死乡民!罪有应得,并不是他们说的海巡抚滥用酷刑!”

“这则消息有意思,敢情还是我们伟大的太上皇知人善任,你们绝对猜想不到,敢为贫者求正义的海瑞海巡抚之所以能被朝廷委以应天巡抚的重任,据《大明春秋》透露,这是太上皇给皇帝陛下的建议!”

京城的庶民、学生、官吏通过这种因为无线电技术而开始播报全国新闻的报刊逐渐越来越清楚客观知道了真正的江南,真正的海瑞,也越来越了解和崇敬依旧为大明掌舵的太上皇。

而此时,对于还守在大明门外诋毁海瑞,呼吁朝廷罢免海瑞的南直隶生员们,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的说辞。

即便这些南直隶生员开始演讲时,一些百姓甚至直接把手里的烂菜叶丢了过去:“让开!别挡在道上,影响我们做买卖!”

“我呸!装什么一腔热血!什么海瑞滥施酷刑,戕害生员,都是瞎扯,报纸都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人家海大人是在秉公办事,你们这些读书的人不好好在学校读书,只知道搬弄是非,是真觉得我们这些百姓都是傻子不成,由着你们随便忽悠?!”

一些在京读书的士子也很是气愤地指责起这些南直隶生员来。

“本以为你们真的是为民请命,却不曾想到你们不过视民众为傻子,而觉得自己是天才,好像朝廷和民众都该听你的一样!”

甚至一些本是南方人的士子也很是失望起来。

这些南直隶生员们没想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坐在城门前绝食不被士民同情不说,居然还被讥讽,甚至被责骂,甚至即便是想通过演讲让这些士民同意自己的观念,却没想到被直接驳斥,甚至驳斥到自己都无法解释。

“金兄,我们还要绝食吗?”

南直隶生员郑仁修将头上的鸡蛋壳摘了下来,就在刚才他因为影响了一挑担卖货的百姓做买卖被仍了一颗鸡蛋,使得如今的他连觉得从头发上流进嘴里的生鸡蛋清都是美味的,且见自己这么绝食也没逼朝廷怎样,因而就问了一句。

“不绝了!这样的朝廷是冥顽不化的,还有一帮冥顽不化的人还真的相信他们的朝廷!愚民是唤不醒的!如今既然生员功名被剥夺,金某也无心待在这只提倡让利庶民不让缙绅的朝廷!这样的朝廷早晚会被消灭!”

金姓生员说着就离开了原地。

郑仁修也跟着站了起来:“金兄,说的没错,这食我们不绝了,既然这些愚民不需要自由,那我们又何必为他们而死!”

“我也不绝了!”

“不绝了!”

陆陆续续的,这些生员相继扶着墙站了起来,看了看巍峨的大明门,皆是一脸愤恨。

……

“父皇,这些生员果然还是都撤了”,朱载垒在得知这些南直隶生员回去后不由得忙告诉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笑了笑道:“好在如今的大明不是文官当政,不然没准还真会有朝中大佬借势罢免海瑞,不过,这次能逼得这些生员离开,也不是我们的功劳,是百姓们的功劳,是我大明的百姓们总算可以不再通过缙绅们的口舌了解这个世界!”

“父皇所言甚是,如今这天下治理可比之前容易得多了,不用朝廷出动暴力,民众的愤怒便会让这些只知利己的人退缩!

只是,西厂向儿子报告说,眼下这种情况造成许多出身士绅阶层的士子开始由对朝廷的不满转为对整个华夏汉人不满,认为他们是愚民,是被朝廷蛊惑的无知之辈,说汉人素来就是丑陋的,有的开始要离开大明帝国,说要离开这个被您搞得愚昧而又不把人当人的国度!”

皇帝朱载垒说道。

朱厚照站了起来,指着宫墙外正信步走在街上的女孩:“若朕所改造的大明不把人当人,这些女孩子能走在大街上吗,能如此自信吗?!朕不过是把各个阶层的人的自由度拉到同一个水平而已,难不成,他们真喜欢那种朕这个最高统治者最自由甚至自由到可以随意杀任何一个人的时候吗?!”

“父皇不必生气,这些人无非是想继续做高贵的人而已,如今远在大洋东端的大明常国已变得颇为富庶,他们现在都不远千里的去那里做官呢,据说,一些人宁愿去那里当知县,也不愿在大明中央帝国当侍郎。”

皇帝朱载垒说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脚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既然不喜欢这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我大明中央帝国不能只成为少部分人的福地!”

朱厚照一拍栏杆说后,就只看向了远方的高楼,看着夜幕中,逐渐闪烁起万家光芒的高楼,他知道自己给这个世界立了很多规则,也给了很多人纵情恣肆的限制,但他也只有在今天这个位置才知道规则的重要。

皇帝朱载垒自然明白自己父皇的心思,但民间越来越追求个性、提倡独立、追求自由的思想越来越多,他觉得有些时候将士民们管得太紧,也许也并不好,毕竟物极必反,而且人的确有两面性,一方面希望做一个道德君子,一方面有想做些刺激而又叛逆的事。

“父皇,您看,我们是否在中央帝国周围划出一片特别区域,允许当地的汉人民众决定他们自己的巡抚和其他官员,允许他们自己确立自己的律法,中央帝国给予其宽松的管理政策,只军事把控在中央帝国手里,这样做为试点!”

朱载垒建议道。

“等倭国灭掉后,就将倭国改为东瀛区,不是有很多御史言官以风月场所和赌馆多为伤风败俗之根源地要求朝廷禁止这类行当,且言其颇为害人,甚至造成许多人家破人亡吗,既然如此,大明中央帝国便逐步取缔这类见不得人的行当,可允许东瀛区有!”

朱厚照说着就想起尽管倭国将来会成为大明中央帝国的领土,但谁知道地理因素会不会导致将来这个地区还是会反噬大陆,便道:“东瀛区将来就只重点发展文化产业,工业不必发展,还要立个规定,未满十八者,不得进入东瀛区。”

朱载垒称了声是。

不过,朱载垒没有直接以中央帝国皇帝的旨令直接要求各地方不得再开办风月场所与赌博场所,而是让各省督抚根据自己辖区的经济情况分别决定。

恰巧,巡抚应天的海瑞是个道德君子,最不喜的就是士大夫们把玩男女而不知进取的样子,因而,首先在南直隶境内开始禁止过度的声色娱乐,直接出动上万官兵,碰见赌馆就砸,碰见勾栏瓦舍就封店。

一时间,整个秦淮河少了许多脂粉气,本来还可以在女人堆里找乐子的文人士大夫不由得更加痛恨海瑞,甚至还影响了当地医馆的生意,但也的确让南直隶底层平民的结婚率提高了许多,新生儿增加了不少,而赌馆的消失也让许多家庭避免了破产,尤其是底层平民家庭。

而一些风月场所与赌馆已经开始东迁。

此时的倭国。

西边已经被大明占领的九州诸地开始起高楼,洒脂粉,而在关西等大明还未占领的地区,则依旧响着枪炮声。

九州的陷落让中国和关西的大名都受到了震撼,许多大名也已经开始意识到明军并不只是单纯的来索取财富,而是要彻底的消灭他们。

因而,一些大名开始决定联合起来对抗大明。

但还是有些大名不愿意和自己敌人联合。

此时的倭国因为还处于战国时代,平民阶层还没有壮大,而幕府与天蝗都无法指挥各地握有实权的大明。

控制幕府的权臣织田信长虽然有意统一倭国,整合力量,抵抗大明,但与他为敌的大名并不愿意与他摒弃前嫌,甚至还继续攻击他,使得他不得不先安内再攘外。

戚继光率领的明军因此在倭国进展的很顺利,再加上武器优势与更先进的军事思想,所以顺利的几个明军就能占领大明的一个郡,甚至还可以直接开展对倭寇的清剿工作。

自然这就使得此时的倭国出现了许多的倭女,一些刚来到东瀛区的风月场所因此迅速壮大,开始搞起了十二金钗、七十二仙女、万千佳丽等名头。

朱厚照此时还没有决定去东瀛,此时的他依旧关注着帝国的科技发展,利用镁粉发明出来的照相机总算是问世,朱厚照看着自己的第一张黑白照一时不禁哑然失笑:“数百年后,人们总算可以知道正德皇帝长啥样了!”

“太上皇,刚刚得到消息,内阁首辅徐阶向皇帝陛下递请了辞呈”,这时候,陈洪进来向朱厚照禀告了最新的新闻。

朱厚照不由得愣住了片刻:“徐阶?辞官了?!去唤他来!”

半个时辰后,当徐阶知道太上皇要见自己时,徐阶一时不由得纳闷起来:“太上皇,为何要见老朽?”

“这个咱家真不知道,徐阁老去就知道了”,陈洪回道。

徐阶不禁心想是不是太上皇还挺看重自己,不希望自己辞去这内阁首辅之位,是要挽留自己?且也有意向让大明重新建立儒家理学为正统的社会?如果是这样,自己是不是该再劝劝太上皇?

徐阶一路上都在想着,一时间仿佛有许多的话,要和太上皇说一样。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徐阶来到了朱厚照这里,说了一句,“臣徐阶见过太上皇!”便准备与太上皇朱厚照来一场君臣对话。

“徐阶,你过来,坐在这里,这个背景不错!不必太严肃,笑一笑。”

朱厚照如今是玩心大起,将徐阶如木偶般摆弄一会儿后,就喊道:“师傅,可以开始了,这可是我大明王朝的内阁首辅,拍张照片保存下来,很有纪念意义的,以后所有官员都得拍张照!”

徐阶还不知道拍照是什么,只知道有报纸上提及过科学院发明出什么照相技术。

突然,镁粉一爆,徐阶险些没被吓到,待过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损失,顿时心下大定,笑道:“敢问太上皇,不知这是?”

“这就是照相,你先别起来,朕和你合拍一张,如今你要致仕回家,也算彼此留个纪念!”

朱厚照说着坐在了徐阶上首,一时让师傅拍了照。

数日后,徐阶离开京城的时候,依旧对与太上皇朱厚照一起拍照的时候念念不忘,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已是汽车与电车穿行的京城街道,然后叹了口气:“也许时代真的变了吧,即便是君臣之间也不再是御前对话并留下文字,而是坐在一起拍下照片。”

徐阶说着就不由得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微微一笑,忙又道:“不对,老朽还没和皇上拍呢,还有高拱、张居正、谭纶他们!还有……”

第378章 新时代、新首辅、新政治

“陛下,您和太上皇最尊贵,自然应该坐中间!”

“肃卿,你站在这里,眼下你就是首辅,记得改改你的脾气!”

“叔大,你和肃卿一样,挨着皇上吧。”

……

徐阶也没想到太上皇和皇帝都答应了他在奉天门外与朝中高官们合影的请求。

甚至,太上皇朱厚照还让他自己来安排,没有让礼部尚书陈以勤安排。

当然,陈以勤也不知道怎么安排,这种合影拍照的仪式从来没有过。

过了一会儿,徐阶安排好了所有人的位置后,就站在了朱厚照与朱载垒身后:“师傅,可以开始了!”

于是。

没多久,便砰得一声,镁粉炸开,升起白烟后,大明顶层数十人就被定格在了一张照片上。

太上皇朱厚照准予徐阶与皇帝和其他官员单独合照留影,而他则不再和徐阶合照留影,只坐在中间彩棚里看着,看着这些官员相继三三两两的和徐阶合影。

朱厚照看着这些官员三三两两的走来走去,或站或坐,但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很是有趣,但总的来说,这些士大夫们对照相这个新事物接受的很快。

徐阶再次坐车离开了京城,这次他拿走的是一整盒照片,仿佛拿走了他在京城所有的记忆一般。

但徐阶依旧遗憾的是,即便他再次回京,与所有人都见了面,也没能和太上皇深度对话一次。

他其实一直很想告诉朱厚照他为什么要辞去内阁首辅之位。

不过,民间的报刊倒是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说徐阶并不善于做内阁首辅,作为一个靠建设铁路起家的官员,并不适合做内阁首辅,因为徐阶并不适合治理日新月异的帝国。

徐阶自己看后不禁哑然失笑:“说的没错,老朽也的确只适合建铁路。”

徐阶说这话的时候,内心自然是有些不服气的,他不认为自己比张璁、夏言、严嵩等笨,但他只是发现这个时代并不是说会弄权术就治理得好的而已。

“老爷,《江南晚报》的采编想见您,想和您约一个访谈,谈谈您申请辞官的理由,这是帖子,说等您的答复”。

徐府管家将媒体申请采访徐阶的帖子递给徐阶后,徐阶一时开悟了起来,笑道:“是本官糊涂了!如今这天下,本官不需要向陛下解释,不需要向太上皇解释,而是需要向天下人解释!”

一个月后,朱厚照就从报刊上看到了徐阶的访谈内容,让他感兴趣的不是徐阶被访谈的内容,而是被印上去的一张徐阶照片。

“报纸,总算是不只是刊载文字绘图了,以后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知道管理这个帝国的人是谁,长什么样,也知道他们不是三头六臂,如此,民与官之间的距离更近了”,朱厚照感叹了一句。

“原来这就是太上皇啊!”

“原来这就是皇上啊!”

“原来这就是徐阶,我呸!就是这家伙侵吞了民田!而且因此一下子拥有了四十万亩田的!”

百姓们在看见报纸上刊载出的帝国顶层人物的照片时,都感到新奇地评论起来。

信息的载体越来越丰富,交流的成本越来越低,而也导致越来越多的事可以被放大,使得以前受限于地理隔离的伤风败俗、违背道德律法之事越来越多的被放到了全天下人面前接受批判。

对于徐阶而言,他没想到是自己家侵吞民田的事也会被搞得家喻户晓。

“徐阁老,很感谢您的回答,但也犹如您所说,如今的大明变了,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也不得不更加规范自己,而接下来,鄙人想问的是,不知道您对您家侵吞民田的事怎么看?”

“徐阁老,我们做了个调查,一个关于市井间怎么看待您的调查,我们调查发现称颂您的是因为您在铁路建设方面成绩斐然,而批判您的是关于您纵容家人侵吞民田的事,不知您对此调查结果怎么看?”

“徐阁老,我们想替华亭县的百姓问问您,你们徐家是否已经彻底归还了侵占的民田,另外,请问您对于官员亲属违法乱纪的事怎么看?”

……

徐阶从来没想到这件事会被如此的放大,似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徐家侵吞了民田。

这让徐阶感到很可怕,他知道海瑞当年被派到应天府来就会整治到自己徐家,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整治会造成怎么严重的后果,严重到自己徐家好像彻底被打上了恶势力的标签。

……

“父皇,有个不好的消息,徐阶在离京三个月后暴毙而亡!据西厂密报,实际上是吞金而逝!”

朱厚照从朱载垒这里知道这个消息后一时也颇为惊骇,一时看着自己桌上一堆收集来的关于评判徐家侵吞民田事的报刊:

“没想到,他没有扛住舆论的压力,但这比起后世的互联网时代,还算不上是一个量级啊!”

这些日子,关于徐家侵吞民田的事,就像后世的热搜一样成为时下最热门的话题,所以,朱厚照也在关注,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瓜还没吃多久,徐阶就突然暴毙了。

朱厚照对徐阶倒也没有多少情谊,但他也知道徐阶为这个帝国也做了许多实事,所以,即便他派海瑞去应天府对付徐家,他也没有让朱载垒直接对徐阶怎么样,甚至依旧让徐阶做内阁首辅。

但如今徐阶名声突然因侵吞民田这事被搞臭,甚至最终受不了压力而自杀,倒也朱厚照有些愧疚起来,也觉得有些惋惜,他一时不由得暗想自己让海瑞去应天府到底对不对。

而此时。

一处幽暗的屋子里,一仆人正向一身着一品官员常服的人禀道:“老爷,松江发来电报,徐阶走了!”

这人背对着叹了一口气:“徐阶再复出已彻底不可能了,海瑞怕也该被升官了!毕竟都逼得前任内阁首辅自杀了,来自江南的官员们还能忍受他待在应天府吗?”

……

“西厂最近有没有查到一些朝廷高官暗中指使各大报刊炮轰徐阶的事?”朱厚照问着朱载垒。

“李芳没提及过,不过儿子也觉得奇怪,最近这关于徐家侵吞民田的消息就像一阵风一般突然刮起,如今又突然消失了一般”,朱载垒回道。

朱厚照听后也点了点头:“有了无线电,一个热点事件可以在一日之内迅速传遍全国,一个人的好事坏事也会被迅速放大,但人们的记忆是瞬时性的,记得快忘得也快,这也算正常,或许没有人为操作,也或许有,但即便是有也是在借势,只是这对人的考验与要求更高了,你是大明皇帝,天下的焦点,如果一件事做的不好,肯定得到的关注比徐阶更大,到时候,也不用畏惧,拖他个四五天就是!别学徐阶,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没有意义!”

徐阶暴毙的事犹如一阵风一般很快就过去,转眼便到了第二年春。

织田信长被活捉消息则这年春天被传回了京师,这也就标志着灭倭的战争已经进入尾声。

而这也再一次证明了大明中央帝国强大的军事实力。

皇帝朱载垒也因此极有自信地在新春时节向全国士民表示,在今年会彻底清剿所有倭寇,绝大明两百年来未曾消弭的倭患。

无线电技术的应用,使得整个天下的士民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知道这个令人喜悦的消息。

而这也再次让整个帝国显得更加欣欣向荣起来。

朱厚照也放心了不少,毕竟在这个时空,总算是让倭国这个在原来的世界给华夏带来深重灾难的国度总算是不再具备任何威胁。

正因为此。

朱厚照很是难得地出席了大明帝国开春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这一次朝会与以往不同的是,新任的内阁首辅高拱请了大明的各界媒体出席,似乎要从此以后,把帝国最顶级的朝会内容告知给天下人。

“下一个五年,朝廷将争取在半年内实现西南改土归流之成功,在两年内彻底清剿来自西北之鞑虏,将铁路线延伸到哈密卫以西的地区!”

“下一个五年,朝廷将实现最彻底的医保政策,且将覆盖到偏远农村地区!”

“下一个五年,朝廷将拿出四万亿银元资助北方基础建设与农业生产,以对抗逐渐加剧的小冰河气候!”

……

而也因此,高拱在朝会上的讲话也引得了许多媒体人的掌声,甚至也在很快的时间内传达到了全国。

朱厚照看着正绘声绘色描绘着蓝图的高拱,不由得转头对自己皇帝儿子说道:“你任命的这个新内阁首辅很高调啊!”

“父皇您不也同意让他接徐阶的班吗,不过,儿子倒也没想到,除了您支持以外,当年跟您一起改革大明的那几大财阀都出奇一致的支持他,儿子想这些年北方的确需要好好治理一下,也就同意了,徐阶是南方官员,他在内阁首辅这个位置的时候,说实话对北方的关注的确没有这高拱!”

朱载垒回道。

“他们当然支持高拱,塞北的矿业少说也有六成在这几大财阀手里,如今小冰河气候越来越严峻,他们为保住自己的产业,自然希望内阁在北方多花点心思”。

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也就继续看着高拱在一阵阵爆炸的镁粉烟尘间的讲话,他发现其实高拱比徐阶更能适应这个时代的变化,心想也难怪这个北方大汉在原本的历史上能做出隆庆开关和俺答封贡这样颇具创造性的善政。

但朱厚照有种担忧的是,自己皇帝儿子的风头是不是要被这个高拱给抢了,但当他看见自己儿子那一脸淡然地微笑时,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接下来的几日。

整个大明似乎都是高拱的消息,高拱去了养济院,高拱惊现于电车上,高拱考察农市等等。

朱厚照也有些看得腻了,便干脆不再看报,继续比对戚继光从倭国送回的倭女哪个凶大,现在的他也就这么点庸俗的爱好了,因为他也被如今这报刊上的高拱影响得越来越趋向伟光正了。

织田信长被押回了京师。

朱厚照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倭国人杰,还拿到了织田信长的倭刀,不由得拔出来,朝织田信长比划了一下:“八嘎呀路!”

织田信长有种看怪老头的感觉看着朱厚照,有志统一倭国的他也没想到过自己的一生事业会被眼前这个朝自己喊八嘎呀路的老头摧毁,他很愤怒,也很无奈,但更让他无法忍耐的是,他还要接受来自这个国家的法庭的审判,还得接受其谩骂。

咔擦!

咔擦!

咔擦!

一批又一批的倭寇头子被斩杀。

朱厚照已经看过名单,知道这里面有丰臣秀吉、德川家康这些人,也因此,朱厚照真的感到很欣喜,因为他断绝了整个倭国在以后的路。

戚继光回国后,带回了倭国名义上最尊贵的群体,朱厚照也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其凌迟处死。

至此。

倭国彻底被消灭。

而且这片土地正式被改名为东瀛。

这片土地将彻底成为大明最大的风月场所,留下来的无数倭女将会成为其最充足的后备资源。

当然,这片土地不仅仅只是做为大明的之地,还会作为大明开启士民自己组建官府的先河,或者说是大明再次扩大地方自治权的试点。

东瀛现在只有三类人,一是东瀛女,一是来东瀛从事声色赌博产业或者享受这类体验的人,一是驻守此处的明军。

明军属于中央朝廷直派不参与选举,因而就只有这些嫖客、老鸨、龟公、东瀛女参与。

来此作嫖客的大多数是读书人,或者是逃避朝廷追求自由主义的民运先锋。

所以他们倒也很积极的利用着朝廷给予他们的自主权,开始积极地在老鸨、龟公与妓女、赌徒这些人里演讲,拉拢他们,收买他们,争取这些人选自己作为东瀛总督或者其他系统的官员。

“整个东瀛如今乱了套,各个社团互相打,暗杀、屠门、收买、勾结;各种手段应有尽有,几名总督候选人都先后被杀死,陈尚书的公子也被暗害,但因为东瀛现在还没有完备的法律体系,或者说连会的都还没有完全选举出来,而选出来的三名也在因为对一些法令的订立争吵,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甚至最近,一名刚被选出三个月的也被暗杀!所以,陈公子被杀的案件,迄今为止都没有破案!这要是在大陆,凶手都伏法了!”

皇帝朱载垒向太上皇朱厚照说着东瀛的试点情况,朱厚照点了点头,心想还好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在大明直接这样搞,不然整个大明都会乱了套。

第379章 张居正与太子的分歧

朱厚照发现自从大明有了个自由的东瀛区以后,整个社会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

闹腾的士子少了许多,游行示威的也减少了不少。

仿佛所有闹腾的士子都去了东瀛区一般,也许是东瀛区如今的无序,让这些人意识到要想实现不被人管的自由社会根本不可能,即便是自己组建官府,也会因为人的私心而导致秩序混乱。

礼部尚书陈以勤现在很痛心,他没有想到一个没有君王而且是自己选举官员的东瀛区会是这种情况,如今连自己儿子被杀,都因为没有法律与执法的人而使得罪犯得不到惩处。

“礼不可废,法亦不可废,东瀛如今的混乱告诉我们,在权力争夺面前,你永远无法想到人会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而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而且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斗争方式不是个人与个人间的较量,而是组成的团体间的较量,甚至是武装团体!不然也不会有暗杀和大规模械斗!”

朱厚照对于大明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一直很是放在心上,尽管他是迷茫的,但他一直在思考。

如今,遵照缙绅阶层即中产阶级的主流思想即自由与民权思想,在东瀛区搞的政治试点结果,让朱厚照很受启发,他不由得将自己皇帝儿子朱载垒、太子朱翊镯叫到一起,以家庭聚会的形式开了个决定大明未来发展的会议。

当然。

之所以,朱厚照、朱载垒、朱翊镯三人的家庭聚会就能决定大明未来,是因为大明现在还是一个帝国,大明的主要财富与暴力机关还控制在他们朱家的手里。

所以,即便如今的大明普遍接受人人平等的价值观,但皇家依旧可以决定这个帝国的一切。

不过,朱厚照和朱载垒、朱翊镯没有因为坐享着大明的大部分利益和拥有大明的大部分权力而一味享乐与索取,也没有真正的把整个帝国当成自己的私产,依旧也把自己当成整个华夏文明的一员,当成所有汉人中的一人。

所以,朱厚照和他儿子孙子一直都在思考如何让大明更好,让这个太平盛世持续的更久,而不是只想着自己皇家如何更多的拥有社会财富,如何更持久地成为所有人的主子,毕竟随着科学的发展,唯物主义思想已越来越普遍,皇家也很难说自己是神的后裔来奴役天下人,即便他们依旧向天下人宣扬自己是神的后裔,也得做一个能够世间带来福音的神的后裔,毕竟人们相信神是善良仁爱的,只有魔鬼才是残暴贪婪的。

“所以,我大明要让民众真正实现主宰大明,要让大明真正实现大同与均富的目的,就不能出现多个拥有暴力武装的团体,那样只会发生混战,但抱团是人的本性,毕竟人是群居性的,因而我们不可能消灭团体的存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暴力机关,也就是朝廷的兵马,与这些团体分开,所有的社党不能有军队!”

朱厚照这么一说,皇帝朱载垒不由得说道“可是,父皇,现在朝廷官军中士官与军官皆是忠君社成员。”

“是啊,这也是当年朕为掌控兵权,集中权力,大搞改革的不得已之举,若非有忠君社,朕也没办法遏制得了当年那些已敢废帝的文官士绅们的势力”。

朱厚照说后,朱载垒又道“不过如今的忠君社与父皇当年初建的忠君社有所不同,如今社员实在早已突破千万之数,各阶层的人都有,甚至以富裕者居多,而且社员中多数已不是纯粹的社员,甚至还有不信的,甚至最反动者,可谓良莠不齐,都只为了能升官发财有所方便耳。”

“朕也发现了这个现象,所以,可以说,忠君社已名存实亡,因而,朕决定我们可以取缔了忠君社,将近卫军与边防军的社组织全部裁撤,总之,就是让军队独立在朝政之外”。

朱厚照这么一说,朱翊镯忙起身道“皇爷爷,不可!忠君社虽因与以前不同,但亦非尽是虚伪假意之辈,也有真以此为信仰者,甚至人数亦不少,如直接裁撤,这类人恐陷入绝望,而孙儿认为其实如今忠君社成这样非忠君社理念之过,而是人之追求不同而已。”

“所以,孙儿建议不取缔,只是重组,毕竟如今要求天下人奉君为主已不合时宜,连我们皇室自己都不信,所以孙儿认为可改为忠国社,直接鲜明提出此社以天下为公为理想,即追求权力公有,民众均富之目的。”

朱翊镯这么一说,朱厚照也觉得有道理,而且他也想到,如果裁撤忠君社,便等于让天下所有依靠忠君社社员身份获得权力与利益的人失去了保障自己地位的基础,肯定也会引起上百万乃至上千万人的不满。

所以,朱厚照同意了朱翊镯的观点“那便重组吧,朝廷高官中,还真正以天下为公为理想者还有何人?”

“孙儿知道次辅张居正是真正相信这个的,还多次在《皇明报》上发过此类文章,虽被许多人痛骂其官话连篇,但孙儿知道张居正是真这么想的,他还主张朝廷禁止民间开办书院,禁止生员学生议事,且希望朝廷加强对文化的管制,这些主张与江南那些奉行还政于民的官员很是相反。”

朱翊镯这么一说,朱厚照也觉得张居正应该是真的以天下为公为理想的“既如此,就由你和张居正重组该社,朕看得出来,你也应该是相信这个的。”

说着,朱厚照又道“但兵权还是要归于天下人,所以着枢密院撤销总政治处,所有官兵,要么退役,要么放弃社团身份。”

“孙儿谨遵皇爷爷的旨意!不知父皇怎么看?”朱翊镯看向朱载垒。

“既然是你皇爷爷吩咐的,你直接去找张居正做这事就是,记住做事要谨慎,细细甄别,以后你成了大明皇帝,能不能继续让大明按照你自己的意志发展,全在于你这个新社是不是真的天下为公,为民做主。”

朱载垒笑着说了一句。

朱厚照也笑了笑,对朱翊镯说道“你也不必太操心,可以直接交给张居正去做,以朕看,以后不论这大明变成什么样,我们皇室还是能一直富贵下去的,有你太祖驱除鞑虏重建中华的举世功勋,有朕创下的这辉煌盛世和给予他们真正做人的尊严,天下民众对皇室尽管不再视为自己的主子,但也不会视为仇人,只会视为国家安宁祥和的象征,虽万世而亦敬仰善待之的。”

朱翊镯答应了一声。

一场皇室家庭聚会就这样结束,但也从这次聚会过后,无论是朱厚照还是朱载垒,这两个大明帝国权力最大的人都明确了大明未来的方向。

不过,朱厚照没让朱载垒和朱翊镯将这件事告知给天下,因为这只是他们皇室自己的想法而已。

当然,重组也不是说重组就能重组的,因为大多数人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大多数人都是迷茫的。

所以,当朱翊镯开始这么做的时候,很多人才开始思考起来,自己到底是信还是不信,甚至因担心如果说不信会不会影响自己仕途,因而尽管他们迷茫,大多数也是直接说肯定信的。

甚至,在朱翊镯和张居正交谈的时候,便就发生了矛盾。

“张先生,本太子有件事要和你说说,太上皇有意要重组忠君社,本王建议让你主理此事……”

张居正听朱翊镯传达了朱厚照的意思后,心下也很是惊骇,因为他也没想到,太上皇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此时,张居正便很不理解地问着朱翊镯“敢问太子殿下,太上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好的忠君社,为什么要重组,难道天下为公不对吗?”

“张先生误会了,非是对不对的问题,而是也有人不认为天下当为公,所以现在需要把这部分人排除出去,当然这不影响他们在世俗上的身份地位,只是不能再从事军职”。

朱翊镯这么一说,张居正直接站了起来,颇为严肃地向朱翊镯行了一礼“殿下,请恕臣直言,敢不认为天下为公者,那便是不以天下为己任,此类人若当官则必是贪官,若从商则必是奸商,若为学则必是欺世盗名者,当直接诛之!为何还要留其身份地位?!”

张居正这么一怼,朱翊镯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张先生,即便是信念不同,当也没必要不相容吧,毕竟贪官也罢、奸商也罢,亦或是欺世盗名之小人,若被惩处是因其违背律法,而非信念不同。”

“这不是信念不同问题,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或者说,张某认为大明只能有一个信念,那便是天下为公!”

张居正颇为激动地说道。

朱翊镯只得再问道“何心隐此人你知道吧,此人提出无君无父非弑君弑父观点,且直接说过自己不信忠君社之思想,只信自己,你觉得此人当被诛杀?”

“此人唆使豪强抗税,妄议天下之事,甚至支持土司拒绝王化,朝廷早该诛杀此人!”

张居正这么一说,倒是让朱翊镯十分意外“可他到底也算是大学者,且在泰学中颇有名望,且也未犯过律法,与吾等不过信念不同耳。”

“殿下!恕臣冒昧!臣与殿下在这方面的看法已然不同,实在没必要说下去!殿下不认为何心隐该死,是因其未犯该死之罪;然臣认为其该死,是因为其信念与真理不同,与真理不同者,便是愚钝或暗蓄坏心者,必须诛杀之!”

“然殿下既是传太上皇之旨,臣遵命就是!但臣还是请殿下转告太上皇,对于信念不同者,宁可严办,也不能姑息养奸!”

张居正说道。

“他真是这么说的?”

朱厚照在朱翊镯这里知道后,也感到颇为诧异,他没想到张居正会是这样的反应。

朱翊镯点了点头“孙儿也没想到张先生在这上面会与儿臣有这么大的分歧。”

“算了,既然张居正已经同意遵从我们皇室的意志重组忠君社,至于他本人怎么想,也不需在意,我们只做好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行,其他的就交给历史来评判吧。”

朱厚照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他也由此发现,即便是彼此人与人还真的不同,即便是彼此信念相同,但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还是有所不同,有人偏激有人温和。

虽说张居正依旧按照朱厚照的旨意去行事,去重祖忠君社,没有对不再信仰忠君社理念的人给予不同的待遇,但在内政系统和整个社会上效果也并不明显,并没有几个人选择退出,反而退出最多的是军队里的人。

因为军官们为保住自己的军职只能放弃在政治思想领域里的站队。

“叔大,太上皇交给你的这个事务明显不够好啊,满朝中,谭公与杨公这种公忠体国者反而不得不退了,倒是和何心隐互为知己的大宗伯陈公没有退”。

高拱知道太上皇朱厚照把这个重组忠君社的事交给张居正后,还是有些不满的,所以,此时,也不由得奚落起来。

张居正则直接回道“太上皇这么做自有其理,张某认为,即便谭公与杨公退了社,但只有是心有社稷,依旧如同没退一样。”

“叔大此言倒是有理,但是太上皇突然这么做,也正好说明了,满朝中的确已有不纯粹的人,不然也不会重组忠君社,所以,高某认为,我们议政处的几个以后还是得细细甄别一下,看看谁才是真正一心为公者,这类人务必要重用之,譬如这海瑞,便是第一一心为公之人,如今他在应天巡抚任上已久,应该高升!”

高拱说道。

“对,海瑞应该高升,元辅此言有理!”户部尚书刘体乾附和起来。

“吾以为海瑞也的确升官才是,朝廷不能使清正之臣一直屈居地方为牧守者也!”礼部左侍郎万士也附和起来。

“正好都察院左都御史杨璘因年迈而退,眼下当让海瑞升上来才是,以海瑞掌总宪,必然使海晏河清”,吏部左侍郎朱衡也附和道。

张居正不知道这事这么扯到了海瑞的事上,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眼前的这些朝廷高官,真正值得留在社内的没有几人。

朱厚照也从朱载垒这里知道了海瑞要升官的事,便直接说道“海瑞不是一个需要升官的人,给他治理地方的权力是对他最好的奖赏,让他平调河南,担任巡抚!朕记得,首辅高拱是河南新郑人,对吧?”



第380章 天下还是朕说了算

“陛下,海瑞考成优等,本应升迁,超擢左都御史也并无不合理之处,然臣不明白,为何要将其平调为河南巡抚!”

大明如今政治体制非是内阁操纵一切大权,负责人事任命的吏部可以不通过内阁就可以下钧令于各省议政会,即相当于后世的省级常0委会,由各省吏部接收部令。

而吏部自然也同内阁一样,直接向皇帝负责,皇帝可以直接通过吏部任免官员。

这与原本历史上内阁在大明嘉靖后渐渐总揽一切政务之票拟,故也替皇帝代理了人事权不一样。

所以,内阁首辅高拱也是吏部下任命海瑞为河南巡抚的部令几天后才知道这个消息,一知道这个消息,他就忙求见了皇帝朱载垒。

“这是太上皇的意思”。

朱载垒回了一句,就没再与高拱说话。

高拱愣了一下,忙又道“那也不能因为是太上皇的意思,就让海瑞做了河南巡抚,大明的皇帝陛下是您啊,陛下!督抚官员不经议政处廷推,直接经中旨下达,这恐令天下人不服啊!”

“爱卿若是对此有异议,可与太上皇说去,朕只知道,大明还是太上皇说了算。”

朱载垒回了这么一句,就没再和高拱说话。

高拱看着朱载垒离去的背影一时想要张口再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住了嘴,没再言语,不由得一甩衣袖,回了内阁。

徐阶的事,让很多文官都明白海瑞是什么人物,都宁愿把海瑞高高的供起来,也不愿让海瑞在地方上搞得鸡飞狗跳,甚至在自己家乡搞得鸡飞狗跳。

因为,做官者又有谁的家人不狐假虎威,不倚势牟利,即便真的有这种奉公守法的官员亲戚,一旦海瑞这种只为民做主的官员就任自己家乡的父母官,一旦有刁民借机告状污蔑自己家,就只会偏袒百姓。

所以,高拱也清楚一旦海瑞去了河南当巡抚,那自己家族就等于时刻被海瑞给盯着。

这让高拱如芒在背的感觉。

当然,让高拱更加不自在的是,自己居然干预不了一个巡抚的任命。

高拱不禁暗想,自己这还算是内阁首辅吗?还算是议政大臣吗?

高拱不明白的,朱厚照明白。

事实上,朱厚照让海瑞去当河南巡抚,也不是真的有意要整高拱,而是高拱成为内阁首辅的高调,让朱厚照意识到高拱对权力的掌控欲还是很强的,他相信高拱绝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首辅,这样的首辅,其家人很可能因其权势而在地方作威作福。

而海瑞去河南当巡抚,正好就可以监督这个内阁首辅。

朱厚照要维护的是自己皇室与庶民的利益,而不是考虑高拱的感受,所以,他必须在高拱的老家安排一个替朝廷看他家的人。

“这是朕对他高拱的考验!如果他治家有方,为人刚正,肯实心为国,就算朕再派一个海瑞去,又能把他高拱怎样,现在已没有连坐之法,他怕什么!如果他觉得这样不行,他可以选择不干!”

朱厚照态度同样强硬,在朱载垒告诉他关于高拱的反应后,他也没有妥协的意思。

大明现在依旧还是一个帝国。

说到底,皇权还是大于一切。

朱厚照愿意放权,议政处是可以决定所有大事,作为内阁首辅兼议政大臣的高拱可以直接干预大臣任命。

但是,如果朱厚照不愿意放权,就算是内阁首辅也只能在内政事务上实现自己的一些理念。

很明显。

作为高拱,甚至大明如今的许多人,都不愿意天下只是朱厚照说了算。

这些日子。

朱厚照发现一些报刊关于对皇帝可以不通过议政处就决定官员任命的行为表达不满。

不仅仅是报刊上在批评。

吏科的言官也开始上疏议论此事,纷纷认为海瑞不应该承认这样的任命合规,应该拒绝赴任。

“父皇,似乎朝中官员与民间士民都对中旨任命官员的事很是不满,这事,您看?”

皇帝朱载垒询问着朱厚照。

朱厚照则淡淡一笑“没有和他们商量,朕自己一人独裁决定的事,这天下人感到不满,自然正常,可朕现在还有这个权力,不可能为了照顾天下人的喜好就不能用,朕就是要让海瑞监督他高拱,无论谁说都不行,除非,他们真的有和朕一样的财力与军力,朕那样才会妥协。”

朱厚照说着就又道“就好比你,垒儿,你肯定在心里也不想事事让朕来决定,是吧?”

“儿子不敢”,朱载垒忙回道。

“不敢是不敢,但这想法肯定是有的,但你我是父子,利益一致,看法一致,朕会尊重你的选择,就像你尊重朕的权威,事事请教朕一样,其实高拱也是一样,朕也同样尊重他在改土归流和对西北用兵上的决策,所以,朕并不干涉他在这方面的独断专行;

但是,朕让海瑞就任河南巡抚,不是他能干预的,他也不能干预,他也必须尊重皇家的选择!不然,这天下的皇家岂不是姓高而不是姓朱?”

朱厚照说了后又道“这天下无论怎么变,还是强者为尊的,大明的经济结构中,大部分财富集中在朕和当初跟着朕的那几个财阀手里,军械制造、工业、基础建设、土地资源还有电力资源、矿产资源、银行、海贸等等,最赚钱的产业都在我们皇家和我们皇家有关系的几个财阀手里,而朕在这几个财阀的产业中有绝对控股权,所以,这就是朕为何能主宰大明的实力!他高拱有这个实力吗?”

“即便如今军队撤离了忠君社的社团组织,但朕所掌控的皇家工业公司和几所军校依旧可以替朕控制着大明所有军队,所以,这天下还会是朕一个人说了算!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即便大明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时候,那也是朕主动放弃,非别人夺去的!”

朱厚照很平淡地说了一句。

但皇帝朱载垒听得出自己父皇话语中透露出的威严,他也承认无论这世间如何提倡皿煮,终究还是改变不了强者为尊的现实。

虽说,自己的父皇退居到了幕后,甚至他背后控制的大财阀们更是退到了幕后的幕后,但整个大明的国计民生全都在他们手里,他们的公司商行随随便便一个都控制着数万个家庭,犹如以前的大宗族一样。

所以,即便自己是皇帝,即便高拱是内阁首辅,也很难逼迫这些人听自己的话。

而自己要想真正的把控整个大明,也只能等自己父皇离开这个世界,自己成为皇室一切产业的继承者后才能真正的把控整个大明。

海瑞没有拒绝承认朝廷的任命,而是去了河南赴任。

江南的缙绅为此松了一口气,纷纷送别了海瑞。

而河南的缙绅们则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且都惴惴不安起来,庶民们自然是高兴的,几年上访无门的群众早已在各府县城门处等候。

高拱也没有选择以辞去内阁首辅之位为条件和太上皇朱厚照抗衡,他也知道这没用,何况他也的确想干些事,毕竟他已经在年初的朝会上向全天下的人许下过诺言,甚至为了他推行他的医保全面覆盖与资助北方,他还得依靠太上皇与太上皇背后的几个财团支持。

所以,高拱除了告诫自己家人注意言行,收敛行为外,也没有再做什么。

朱厚照也没有难为高拱,甚至主动召集大明几大财团开了一个关于支持朝廷振兴西部与北部的会。

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英国公家族、新建伯家族、刘瑾家族、谷大用家族、马文升家族、焦芳家族、许进家族等皆联名上疏,愿意让朝廷加征百分之十的垄断税。

高拱知道后极为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朝廷国税收入将增加很多,足够支持自己把西南乃至到暹罗的土司改土归流,也足够自己把铁路直接修到阿尔泰山去。

当然,高拱也知道这都是太上皇的能量,以他的水平还不足以让这些家族吐出这么多财富来。

让这些大财阀主动申请加税。

眼下已经到了朱厚照八十岁寿诞的时候。

大明帝国的民众都由衷地感叹太上皇的长寿,如今即便是内阁首辅高拱也因为朱厚照给了他内阁一大笔钱稳定收入而也由衷地祝贺着朱厚照长寿。

甚至,作为对太上皇朱厚照的回报,高拱主动要求礼部为太上皇朱厚照举办了盛大的贺寿仪式,不但全国放假,还举办盛大的游行与演唱会。

尽管受资本工业的发展,民间依旧有很大一部分士子希望大明往皿煮的方向改良,但大多数对朱厚照带给他们的改变还是感激的。

尤其是女性,尽管朱厚照其实是一个老色鬼,但却因为废黜裹足、禁止弃婴甚至将此同谋杀罪一样论处,且立法规定女儿也有继承权等一系列有利于女性的政策,使得他这个太上皇依旧受到几乎所有女性的爱戴。

饶是朱厚照八十高龄,自荐枕席的亦有不少,甚至不乏知识青年女子。

……

“太后去世才一年,太上皇就宣布和年仅十七岁的卫玉卿成婚,听闻这卫玉卿还是高门女子,其父乃宣城伯卫守正,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我们的皇帝陛下有了十九岁的嫡母!”

“太上皇说了这是自由恋爱,还是人家卫玉卿在寿诞上表的白。”

何心隐听着电车上关于最近太上皇的议论,一时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诸位,虽说时下流行自由恋爱,当然,何某也提倡不要君不要父来主宰我们自己的婚姻,但是,你们觉得一个十七岁的貌美女子会喜欢上一个八十岁的老头?

依何某看,不过是这女子虚荣而已,肯定是看上了太上皇的名誉地位!当然,也足以可见我们这些缴税者所缴纳上去的财富做了什么,全给了太上皇娶年轻貌美女子的资本!”

何心隐这么一说,议论朱厚照续弦之事的士子皆纷纷侧目过来,其中一人认出了何心隐,忙起身行礼

“原来是何兄,在下自由文社吴国政,久仰何兄大名,何兄此言倒也有理,当今太上皇生活奢靡,传闻其素喜倭女,且最好被倭女吃老根,皆因原枢密副使秦金所传,正因为对倭女之好,而发兵东征倭国,虽说杀尽倭寇,然也不过是花朝廷库银满足自己之耳,传闻灭倭之主帅戚继光已选倭女中最美五百人扩充了太上皇之倭女团,专供其享乐!而朝廷库银无疑来自吾等之税,却被用作太上皇骄奢淫逸之费,真正是令人愤怒!”

“原来吴兄也是自由文社的,何某正巧也是,久仰久仰,正如何兄所言,太上皇和他当年的家臣们占据天下之利,吾等百业之民毫无立锥之地不说,还得为其奢侈生活买单,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是故,在何某心中从来便是无君无父”。

何心隐这么说,吴国政也点了点头“何兄此言在理,所谓君亦不过是如寺庙中的菩萨,道观中的真君而已,逢年过节拜拜而已,我们各自皆是独立的人,自然应当是自由独立而且平等的个体,不应该做受任何人或势力的掌控,祖宗也不行!”

“听闻最近忠君社在重组,吴兄可闻有此事?”何心隐问道。

“岂能不知,但真正叫人失望,除那群武夫,竟无人退这为帝王奴隶的恶社!可见这世间有多少愚昧无知之人!连山东布政司参政吴信,我家父,数年前就骂着忠君社不是东西,如今上面找他,也是死活不肯退!真是虚伪!”

吴国政回道。

“要么愚昧,要么不过是贪利之辈,不过何某认为,我们自由文社也得重组,以何某看,我们自由文社应该也要有自己的领导机构,有自己的社纲,将文社社员重新甄别,只要求有志建立自由皿煮的大明共和之国的同道中人加入本社。”

何心隐说道。

“不错,何兄此建议甚好!我相信我们自由文社将来一定超过忠君社,实现改造大明的理想!”

吴国政说道。

“现在,我们各自去召集自由文社的人,另外,眼下还有一件事,诸位有没有兴趣一起干”,何心影问道。

“什么事?”吴国政和他身后的几人问道。

“因为几个财团主动申请上缴反垄断税,所以内阁有意在各省推行反垄断税,且让地方自主,如今湖广布政司左布政使毕锵有意对湖广各行业的民间垄断商户征税,我得到了南京吏科都给事中岑先生的支持准备近日武昌搞一场大的游行,联合各大缙绅反对毕铿这个酷吏加派税赋!这事不单单是有朝中官员支持,常王殿下与西王殿下也暗中资助了五十万银元!”

何心隐这么一说,吴国政皆高兴地笑了起来“干!到时候听何兄安排!”



第381章 游行

“反对官府加征税赋!”

“反对官府破坏商业自由环境!”

“王遴与毕铿下台!”

武昌的各条道上挤满了游行的人,何心隐也带着一干自由文社的社员更是走在最前面。

一些缙绅也出来奥援,抓住湖广国税局的税丁就直接一顿暴揍。

何心隐也很是兴奋,看着自己组织起庞大队伍,大有一种信手间便操控了整个天下的感觉。

湖广巡抚的警务兵皆走了出来,忙持着玻璃盾牌,组成一队,以防止这些游行队伍打砸临街商铺和冲进官府。

同何心隐一道来组织游行的生员吴国政,一看见这些警务兵直接就把脚上的臭鞋丢了过去“你们为虎作伥的鹰犬!丘八!我等所纳税赋不是让你们来对付我们的!有本事跟我们一起对付官府去!”

挨了一臭鞋的一名警务兵只能忍怒继续站着,毕竟上峰下过严令,不能对这些士子动粗,毕竟这些都是湖广缙绅的代表,在朝中与地方都实力雄厚。

吴国政见这些警务兵不敢动手,也就更加得意,他也知道是生员,是高等学堂的毕业的学生,更是文官官僚子弟,除非自己杀人放火,这些警务兵根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尔等要是不让开,不让我等冲击国税局,我等便啐尔等!”

吴国政干脆直接威胁起来。

“啐他们!”

“啐他们!”

“啐他们!”

……

其他自由文社的成员也跟着鼓噪起来,忙怂恿着吴国政啐这些警务兵。

毕竟朝廷设置的警务兵完全打破了地方宗族自主处置刑事案件的权力,主要是缙绅阶层出身的自由文社社员对于这些警务兵自然是深恶痛绝,如今自然都恨不得吴国政啐这些警务兵几下。

吴国政被这些人一怂恿,又见这些警务兵真没敢动他,便真的撸起袖子,走了过来,一口吐在一名警务兵脸上。

这名警务兵受大明新兵制影响,即便是训练期间也未被训练官如此羞辱过,也很是愤怒,正要动手,其身边的伍长忙低声喝道“贾山,不要冲动!他们是民众!不得违背纪律,向民众无故动手!明白了没有!”

“明白!”

这名叫贾山的警务兵只得回了一句,忍怒继续笔直站在吴国政面前。

吴国政见这贾山没有动手,更加得意,也忘记了畏惧,真以为自己这样的士子缙绅在这些人面前高人一等,便继续朝那名伍长脸上也啐了一口“没听见吗,让开!不然老子就啐下去!”

“让开!”

“让开!”

“让开!”

其他自由文社的社员也都大喊了起来。

唯独临街的一店铺掌柜见此实在是受不了,不由得吼了一句“你们这些人,到底还要游行多久,堵在街道上,还要不要我们做生意!损失你们赔啊!”

砰!

这名掌柜当场挨了一拳。

一名身着襕衫的生员这时候走了过来,朝这掌柜骂道“老东西!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我们在争取权益,争取税赋的自由!给我闭嘴!”

这名掌柜捂着脸还要再说,这时候其账房拉住了他“掌柜,算了吧!这些都是我们惹不起的人,他们是自由文社的社员,背后有缙绅官员支持的,我们不过是小商户,被他们打了都没地找理去,没看见吗,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可,可”,这掌柜还想再说但最终还是只叹了一口气。

……

刚巧这日,朱厚照准备由水路入川,顺便巡视西南改土归流进城,正巧路经武昌歇脚。

所以,朱厚照也目睹了大量士民涌入武昌城各处街道游行的状况。

朱厚照前世也遇见过不少游行,总的来说,朱厚照不排斥游行,也不惧怕百姓们游行,毕竟也就只有在这种太平盛世的时候,百姓们才有精力游行,若不然早揭竿而起,开始武力斗争。

但朱厚照真正失望的是这些游行主题还是不够新鲜,依旧是关于税赋方面的政治诉求。

朱厚照其实也不明白,反垄断税和这些士民有什么关系,首先这些士民们不会参与垄断也没那个实力,其次反垄断应该是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的,伤害的不过是大商人大缙绅的利益。

这次是朱厚照和几个大财团主动愿意被朝廷征收反垄断税,要不然,仅以内阁的实力还不能征收这反垄断税。

这是一件值得大明所有人高兴的事,毕竟这说明他们的太上皇朱厚照还不算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依旧会主动吐出一些肉来,襄助整个大明的国家事业。

但似乎现在的百姓们对于这事自动选择了漠视,而是在这地方征收反垄断税的事上增加了关注度。

“内阁也是为了增加地方官府收入,见皇家与控扼天下财富的大财阀们都愿意被征收反垄断税,便让地方自主征收地方性的反垄断税,以增加地方收入,毕竟如今天下农赋已免,地方官府要获得收入建设地方不能再靠火耗加征,而只能从这些工商税上找,地方性垄断巨头很多,有官绅背景的,也有勋贵背景的,更有海外诸藩王背景的!普通商户自然难以成为垄断商户,所以微臣也没想明白,这些百姓为何会反对,虽说理由是不与民争利,可分明是这些垄断商户在与民争利,官府实则在阻止这些垄断商户与民争利而已!”

湖广巡抚王遴看着挤满武昌城主要街道的士民,向朱厚照禀报了关于武昌的情况。

大明能做官的人很多,等着做官的人更多,特别是在全民教育数十年后的今天,能升到巡抚的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所以,官民关系在很多时候也会作为一个地方官员的重要考核标准,如今武昌城出现如此大规模的游行,对于湖广巡抚王遴与左布政使毕铿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左布政使毕铿呢?”朱厚照问了一句。

“正在街上劝告这些游行士子,在和他们解释”,王遴回道。

“解释有什么用,没看见标语上写的吗,让你和毕铿辞官”,朱厚照说着就指了指街道上的标语,心里不由得再次想道“大明的官员辞官不辞官,何时轮到这些人说了算了!”



第382章 国际会议

“查清楚主要策划人员是哪些人了吗?”

朱厚照冷声问着随扈锦衣卫刘营。

“查清楚了,还是何心隐、吴国政这些人,另外湖广布政司参政王波在暗中支持!还有来自汉王的支持!”

朱厚照点了点头,旋即吩咐道:“官府无法动手,这事还是你们锦衣卫动手,既然他们敢闹事,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在武昌城里的,全部杀掉!西王那里,朕到时候也会处置!”

“是!”刘营点了点头。

……

“何社正,我刚刚打听明白,太上皇最近也在武昌”。

何心隐从一名生员这里得知朱厚照也在武昌后,当场一拍桌子:“这个骄奢淫逸的暴君,怎的就这样长命,还能跑到武昌来!”

“据湖广的官员透露,他并没有要求湖广官府使用武力的打算,只是对毕铿这家伙表达了不满,看样子,是想逼毕铿态度强硬点”。

这生员回答后,何心隐就得意地笑了笑:“我们要抓住这一点,继续大闹,逼迫毕铿服软,只有毕铿服软,才能让天下人看见我们自由文社的能力,何某要让天下人知道,即便是他朱厚照在场,自由文社也能逼得官府让步。”

何心隐决心策划更大规模的游行,但就在这时候,他便感觉到背后一阵剧痛,回头一看,却是刚才那名生员:“你!”

此时,这名生员已将一把匕首捅进了何心隐腹部,且使劲搅动了起来:“何社正,太上皇让我带话给你,标新立异的话在学堂说说也就够了,别真的来争权夺利,真要争权夺利,就得做好今天这样的准备!”

何心隐倒在了地上:“你,你,你居然也是锦衣卫!太上皇,怎么会,怎么会是这种人,他不是提倡尊重生命,不是不会这样干吗?”

“何社正,你今天能说出这话,便说明你真的还是应该呆在学校为好!闭眼吧!”

这名生员说着就把何心隐的眼皮抹了下来。

……

吴国政也是志得意满地回到了自己在武昌所养的红颜屋里,不过,他刚一进屋,便看见两名警务兵走了过来。

吴国政此时已没有了白天时的勇气,立即慌忙往外跑去!

啊!

不过,很快,吴国政便惨叫一声,整个身子被断成了两截。

……

朱厚照次日早上刚醒来,刘营便来报道:“陛下,都处理了!”

“很好,处理了就好,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交给皇帝与他的百官们头疼去,你们立即通知锦衣卫海外司,即可将朕的敕旨传达到海外各藩王手中,还有各殖民地总督手中,但西王除外,皇帝哪里,朕自己通知!朕决定开一场国际会议!”

朱厚照说后便下令转道回京。

……

一年后。

在白雪覆盖的南京。

除西王外,大明中央帝国皇帝、各国藩王以及各殖民地总督皆抵达了这里。

朱厚照在这些人汇集后,便宣布决定成立一个国际联合议会,以大明中央帝国作为该议会永久主席国,其余各国和各地区可轮流做常务副主席国。

而在南京举办的自然是第一届国际联合议会。

在这场议会上,朱厚照正式宣布西王藩国为叛国,理由是西王藩国企图推翻中央帝国,且其国王将自己赐予的王权转给某教,朱厚照要求各国成立联合军征伐。

朱厚照让朱载垒担任了指挥,最终把西王藩国灭亡,且将西王囚禁于一岛,而西王藩国领地则分封给其他藩王。

朱厚照这样做自然是要告诉所有海外藩国不得摒弃汉文化,也不得有反抗大明中央帝国的企图。

接着。

朱厚照又要求各藩国与各殖民地应该给自己提供养老资金,要求各国需要花费不少于其一年的国库收入购买大明中央帝国的国债作为自己的养老基金。

这些资金给了中央帝国充足的财力保证,也使得大明中央帝国得以继续控制着全球。

不过,大明中央帝国也因此有了充足的财力,在对西南进行改土归流和能够继续往西北扩张,直接让整个莱茵河以东地区只剩下汉人。

铁路是随着大明西进的铁骑一路修过去,朱厚照此时就坐在西进的列车上,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他不禁慨然自叹,自己的满头银发似乎与这世界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朱厚照是一路从辽东坐着列车来的,辽东早已没了女真的足迹,不过如今也没了汉人的足迹,受小冰河气候的影响,再加上大明中央帝国拥有了太多的国土资源,所以整个塞北除驻军外,已经不再进行开发,只蕴藏起来。

朱厚照九十岁的时候,他正式将军权全部移交给了皇帝朱载垒。

不过,皇帝朱载垒也只做了三年的真正帝王,三年后便把大权给了朱翊镯。

朱翊镯则修订了宪法大纲,任命张居正担任内阁首辅,且拥有整个国家的统治权,但却加了任期限制,而且依旧需要以他这个皇帝名义发出。

不过,内阁首辅的真正选出则是由新成立的公民大会决定。

朱厚照依旧还很健朗,甚至还参加了一次公民大会。

“皇祖父,您小心点,这一次是因为石油的事情需要开一次国际联合会议,内阁的意思是想把大明的银元与石油挂钩,不再与黄金挂钩,但许多藩国不同意,所以少不得请您老出山,也只有您老才能镇住这些藩国!”

朱翊镯扶着朱厚照走上了台阶,张居正也忙跑着迎了过来:“老菩萨,您可算来了,按理,臣是不该惊动您,可眼下这些藩国是越来越不像话,彼此争来斗去不说,还不把我中央帝国放眼里,如今不过是把银元改成与石油挂钩而已,却不同意!少不得您老给他们讲讲道理!”

“让老夫帮忙也可以!你张居正得把将来赚来的一成收入给皇室,皇家子孙越来越多,朕得为他们考虑!”

朱厚照这么一说,张居正点了点头:“自然可以!您老这还是第一次为皇室争取利益,臣怎能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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