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的使命 - xp1024.com
《正义的使命》


第1章 谋划县长人选

七月初,地处广南地区的甘平县,大雨不断,山洪频发,已经提前进入汛期。

七月十号一大早,县委一辆考斯特中巴车,在赶赴受灾最严重的水明乡途中,突遭泥石流,因躲避不及,连人带车翻入滚滚的曲安江水中。

包括县委书记,县纪委书记,县政法委书记,宣传部长和专职副县长在内的八个人,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好家伙,一下子牺牲四名县委常委,还不算一个非常委的副县长,这件事不仅震惊了整个东河省,就连京中高层都予以重视。接连发了三道重要批示给东河省委省政府,严令在救灾的同时,一定要确保领导干部尤其一线领导干部的人身安全。

国家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痛失五名处级副处级实权官员,不止是东河省的损失,也是国家的损失。

凡事有弊也有利,一下子空余出来的四个常委名额,让许多有更进一步想法的官员起了活心思。一时间,往广南市跑官的人多了起来,一度导致县里无法开展正常工作,主管领导不在岗位的事情时有发生。

为此,临时主持全县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县长耿云峰下令,谁再因为跑官而耽误工作,将给予严肃处理。老大发话了,下属不敢不听,总算是把这股歪风表面上制止住了。

一周后,在县殡仪馆一号大厅,举行了因公遇难的八位同志集体追悼会。广南市市长沈铮代表市委、市政府出席,县长耿云峰致悼词。

悼词当然都是好听话,说给活人听的也是做给活人看的。人走茶凉,何况人都没了呢?

追悼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才算结束。县老干部局副局长厉元朗走往停车场的途中,被人从后背轻轻怕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自己的老同学,县政府办副主任季天侯。

他俩在大学时期就是上下铺的死党,关系一直不错,就是参加工作这十来年,始终都有来往,真正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

季天侯冲厉元朗一使眼色,厉元朗会意,走到停车场钻进自己的二手捷达王里面,没有发动,而是随手叼起了一支玉溪烟。

他刚点燃,就见副驾驶的门被拽开,季天侯一屁股坐进来,毫不客气的一把将玉溪烟抢过来据为己有,自在的深吸几口才说:“憋死我了,这会要是再开半个小时,我非得把手指头当烟给抽了不可”。

厉元朗嘿嘿一笑,续上一支说:“我看老耿始终注视着会场,别说犯烟瘾了,就是有尿都得憋着,这时候上厕所,就是不给老耿的面子,穿小鞋是必然的了。”

随即,厉元朗扭头看向季天侯,又说:“老耿以前平易近人,一点架子没有。现在拿出官威,这耿县长变成耿书记,估计是十拿九稳了。”

厉元朗的陈述句里带有征询语气,季天侯怎能听不出来?他在政府办多年,消息自然比厉元朗灵通一些,便微微点了点头,肯定道:“定了,不过我今天和你说的不是县委书记由谁来继任,而是县长的人选?”

“县长人选?”厉元朗一时蒙圈。别看他和季天侯都是副科级,在老百姓眼里是官员,可在官员眼里,他们就是老百姓。两个副科级操心正处级任命,岂不是闲操萝卜淡操心,胡扯么!

“开车,咱俩找个地方详谈。”季天侯把半截烟屁股扔出车窗外,大手一挥命令起来。

还是他哥俩常去的农家院,人少肃静,说话方便。一壶烧酒,四个小菜外加一个锅仔,一人干了一个四钱杯,季天侯才切入主题。

他从特殊渠道得来消息,市里为了稳定,县长将就地提拔。现在上面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副书记林木,另一个是常委副县长钱允文。

不过,这二人都跟季天侯和厉元朗没有瓜葛,但是季天侯却提出一个人名,却让厉元朗眼前一亮。

金胜!

金胜今年三十七岁,比厉元朗和季天侯都大五岁,最为关键的是,他也是东河大学中文系毕业,正宗大师哥。目前任甘平县副县长,排名还挺靠后,负责文教卫这一块。

厉元朗所在的老干部局隶属于县委组织部管辖,平时和金胜接触不多,倒是季天侯在政府办,因工作关系经常见面,又是校友,所以走动近一些。

不过,仅凭这一点,和他这个小小芝麻官有何关系?厉元朗忽然看不懂季天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健脑药了。

“滋溜”一口,季天侯自干了一杯,擦了擦嘴,话锋一转,问:“元朗,你和韩茵离婚有大半年了吧?就没打算再找一个?”

提起韩茵,厉元朗胸口隐隐作痛。韩茵是县电视台的台花,那会厉元朗还是县委书记秘书,可谓春风得意仕途正旺,韩茵拒绝众多追求者,毅然决然嫁给了他。

结婚头两年,厉元朗也是高歌猛进,两年解决了副科级,算是正式迈入干部序列,第三年兼任县委办副主任,马上就要升正科级,并且外放到乡镇去当一把手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十分赏识他的县委老书记突发脑淤血,倒在了工作岗位上。人走茶就凉,何况人都没了,厉元朗这碗茶彻底变成了冰红茶。

外放的事泡汤不说,就连县委办都呆不下去,直接发配到老干部局,任排名最后一位的副局长。

老干部局本身就是清水衙门,他这个副局长更是清水中的蒸馏水,有职无权,上班喝茶看报纸,下班正点回家做饭忙家务。在外人看来,他老实本分,是模范丈夫。可在韩茵眼里,他就是个没出息的货,自己大好青春都给了厉元朗,却换来一个仕途昏暗的窝囊废。

没事找事总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数落厉元朗的话越来越难听,硬逼他离婚。

反正俩人也没孩子,结婚之后经济方面各自独立,财产好分割,去民政局没用十分钟,就办妥了离婚证,彻底结束二人五年婚姻。

现在,季天侯说起韩茵,厉元朗如鲠在喉,喝酒的兴趣都给搞没了,拿起的酒杯赫然放下。

见厉元朗脸色不好看,季天侯立马赔礼道歉说:“我真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给元朗你添堵,来,咱俩接着喝酒。”

厉元朗并没有举起酒杯,而是说:“天侯,咱哥俩认识十多年了,有啥话别兜圈子,直说。”

“好吧。”直到这会儿,季天侯才亮出底牌,说出他今天找厉元朗的真实目的。

第2章 走前任女友路线

水婷月!

这是季天侯提出来的第二个关键人名,如果韩茵不算在内的话。

和韩茵让厉元朗隐隐作痛不同,水婷月是让他彻底胸闷。

水婷月和厉元朗还有季天侯都是大学同学,而且跟厉元朗还有长达三年的恋情。之所以分手,是水婷月母亲坚决不同意从中阻挠,她看不起厉元朗无权无钱的家庭背景,就动用各种手段硬是把他俩给拆散了。

这也导致厉元朗一气之下回到家乡甘平县,报考政府公务员,从此和水婷月再无联系。

听季天侯说,水婷月后来和一个世家子弟订了婚,只相处不到一年,不知道什么原因主动提出退婚,到现在她还是孑然一身,都成老姑娘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抛砖引玉,真正目的,是在水婷月她爸水庆章身上。

水庆章这几年风头正劲,现任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下一步就要到广南担任市委书记了。

按理说,甘平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有了这么多的职务空缺,市里早就应该讨论人事任命,之所以至今按兵不动,都是在等待水庆章到任后再做决定。

金胜是在一个饭局上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的,他知道厉元朗和水婷月是曾经的恋人,就想通过厉元朗跟水婷月接上关系,继而搭上水庆章,希望提前拜访这位广南市的新老板,为自己的政治前途迈进一条康庄大道。

书记管官帽子,即便争取不到县长,只要在新书记面前留个好印象,对以后的仕途发展无往不利。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可不想错过。

说来说去,厉元朗总算摸到季天侯找他的命门了,这是季天侯替金胜当说客来了。

他并没有当场答应季天侯,他要权衡利弊,更为重要的是,水婷月会给他这个前男友的面子吗?当初分手时,厉元朗说的句句可都是狠话,把水婷月伤得不轻。

回到自己冷清的家,厉元朗躺在床上抽了半包烟,思来想去,他决定帮金胜这个忙。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这对自己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他拿起手机,按照季天侯提供的号码拨了过去。对方的手机唱了半天歌,一直没人接听。就在厉元朗灰心丧气想要放弃之际,忽然响起一个悦耳声音:“喂,哪位?”

是水婷月,果然是她!六年多未见,她的声音依然那么甜美、动听。

“婷月,是我。”厉元朗尽量调整着因为长期吸烟而变成的烟嗓。

“你!你是谁?”

水婷月竟然没有听出来厉元朗的声音,失望之余,他如实坦白:“我是厉元朗,你、你还好吧?”

静,出奇的静。手机那头的水婷月没有一点声响,不知道她是惊是喜,是哭还是笑。

“婷月,你在听吗?”

好半天,水婷月才回答,声音冰冷刺骨:“找我的话,我没有心情。要是找我爸爸,我会把你的手机号发给市纪委的许伯伯。我爸说了,在他没有到任之前,广南市任何人打电话找他,都由纪委的许伯伯替他接听。”

没等厉元朗作反应,水婷月毫不留情的挂了手机,留给厉元朗足足惊呆好几分钟。

这面子丢的,如同鞋垫子。厉元朗郁闷至极,早知道真不该打这个电话了,活该!

偏巧这会儿,季天侯的电话打过来,厉元朗正有气无处撒,索性把这股怨气全都发泄到好朋友身上了。

季天侯也不生气,而是笑呵呵的一个劲赔不是,还邀请他去金鼎大酒店去坐坐,算是陪他喝个委屈酒。

厉元朗也没多想,拿起车钥匙直奔金鼎大酒店。赶到218包房门口时,听见季天侯正跟酒店经理激烈争吵着。

原来,季天侯预定这间218号房被另一个客人看中,酒店方出面想让他们换一个房间。

倒不是季天侯不讲理,实在是这个经理说话太难听,拿着季天侯的工作证根本不屑一顾,语气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县政府办的又能怎样?实话告诉你,这位大老板可是广南市委的大人物,你得罪不起。我还能客气的请你换房间,要是换成大老板本人,马上就叫你滚蛋!”

厉元朗本就窝一肚子火,听到季天侯挨欺负,便冲过来和经理理论。

经理上下打量着厉元朗,看他穿戴一般,不像什么大人物,嘴角一撇道:“你是哪个?你算老几?”

也是厉元朗早就过了冲动年龄,若是年轻个五岁,非得一顿老拳伺候过去了。他尽量压制火气道:“你别管我是谁,告诉你,今天这房间我们是不换了,谁来都不好使!”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刺耳的公鸭嗓:“这是谁啊,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说话这么牛气。钱副县长,你们甘平到底谁说的算,耿云峰还是这个?”

厉元朗回身一瞧,见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胖子,一张肥头大耳的脸看不到脖子,眼眶略微发青,一定是酒色纵欲过度所致。

他身旁是常委副县长钱允文,他俩身后还站着七八个人,都是各委办局的头头脑脑。

看这架势,胖子应该来头不小。只是市里领导他都知道,可这胖子是谁,却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厉元朗没搭理胖子,而是将目光落在钱允文脸上。

“钱县长,你好!”厉元朗和季天侯先后点头打着招呼。不管咋说,钱允文是县领导,在他面前,该有的姿态必须要有。

“嗯,是厉副局长和季副主任,今天我宴请恒总,我们定的包房小,换你们这间大的。反正你们就两个人,在哪吃饭都一样。”

官大一级压死人,钱允文是常委副处级,压两个小小副科级,还不跟踩个蚂蚁那么简单。

厉元朗的老干部局不归钱允文管,但是季天侯却是钱允文的直接下属。他的话表面看似平常,实际上官威很大,真像那个经理说的那样,言外之意让他俩快点滚蛋。

厉元朗真心不想换,可看钱允文越发阴沉的脸,又迫使他心思松动。而且一旁的季天侯不住使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看在季天侯的面子上,换就换吧。

“谁说就俩人,还有我呢!”接着钱允文的话头,金胜竟然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第3章 一场漂亮翻身仗

金胜的出现,让尴尬的局面略微有所缓解。好歹他也是副县长,比钱允文差点不多,面子上,钱允文不可能太过放肆。

“小金啊,你也过来吃饭?”

钱允文年近五旬,比金胜大了十几岁,叫他小金本没问题。但是,在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老”和“小”俩字。

说人老,就是嫌弃是老人家,该给年轻人腾地方,退休回家哄孙子了;说人小,又是讽刺不成熟。所以说,一般都叫官职,只有关系极好的才会这么叫,否则有轻视之嫌。

钱允文管金胜叫“小金”,金胜心有不满,碍于情面没有发作。可关于换包房的问题,他隐晦的表达出了不同意。

“钱副县长。”金胜有意把“副”字念得很重,“一会儿我们还有其他客人,这个包房肯定是坐满了。刚才我过来时,看到别的包房还有空的,要不然你们……”

不等钱允文说话,胖子阴着脸乜斜着瞧了瞧金胜,一撇嘴问钱允文:“这人谁啊?”

见胖子发话,钱允文马上陪着笑脸,给他介绍金胜,至于厉元朗和季天侯,官太小,直接省略掉了。

介绍完金胜,钱允文故意大声道出胖子的身份,是说给厉元朗和季天侯听,更是点给金胜听的。

“这位恒勇恒总,是广南市恒嘉房地产公司总经理,也是市委组织部恒士湛恒部长的公子。”钱允文脸上泛着光泽,说话底气十足。搬出来市委组织部长的儿子,不就等于说,他拿下县长宝座,板上钉钉了么!

怪不得敢这么放肆呢,原来是恒部长的独生儿子,正经官二代。

书记管官帽子不假,可是组织部也是主管官帽子的部门,组织部长的意见,书记有时候也得权衡一二。

恒勇嘴角往下耷拉,眼角眯缝着,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金胜,嗯,听我爸提起过,省大高材生,是挺年轻的,年轻人嘛……做事好冲动。”

一个体制外的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副县长品头论足,凭的是什么?还不是仗着他有一个好爹!

金胜气得面色发紫,隐忍不发,双手却死死攥成了拳头。钱允文则是一脸玩味的笑容,有恒勇撑腰,他心情好到爆。

而一边的厉元朗早就看不惯恒勇的所作所为,金胜是副处级,恒士湛脑子里或许有他一号。厉元朗不过一个小小副科级,他就不信恒士湛一个副厅级干部,能把他怎地!大不了辞职不干了!

想到此,厉元朗跨前一步,站在恒勇面前,毫不客气的质问:“恒总,你刚才的话是代表了恒部长还是你个人?”

恒勇正自鸣得意,被厉元朗突如其来的质问当场惊愣住了,卡顿一下才说:“我的话就是我爸的意思,我就能代表我爸。”

“好!”厉元朗突然高举起手机,义正言辞道:“你的话我已经给录下来,我这就打给水庆章书记,我想问问他,一个组织部长的儿子能代表组织部长,这符不符合组织原则。”

说毕,当着众人的面,厉元朗啪啪拨出一连串号码,真的打了出去。

水庆章,即将走马上任的广南新市委书记!

厉元朗一席话,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是震惊的震。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这位恒勇恒大公子,一听到水庆章的名字,顿时全身都萎了,他再是个草包,也知晓水庆章的名声,那可是他老子的顶头上司!他老子不敢得罪,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他的脸色瞬间吓得煞白,油光锃亮的脑门上爬满冷汗珠子。手指着厉元朗,嘴唇哆嗦着,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没有下文。

就连钱允文都暗自出了一把冷汗,自己托了多少关系想要巴结水庆章,到头来全都灰头土脸给挡驾回来。眼前这个小小的老干部局副局长厉元朗,竟有这个通天本事!不知不觉和新书记有了联系?

大多位高权重的领导都有一个私人手机号,外人不知道,只有关系最近的人或者家里人才有资格掌握。看样子,厉元朗不像是造假,他目光如炬,异常坚毅。乖乖,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君子不吃眼前亏,把这一页赶紧翻过去吧!

于是,钱允文硬挤出桃花灿烂的笑脸,上去一把摁住厉元朗打电话的手,帮着他挂断手机,一个劲儿的赔笑道:“元朗啊,这都是误会,误会。呵呵!恒总不是那意思,算了,包房我们不换了,金县长你们聚,我们就不打扰了。”

随即,轻怕着恒勇的手臂,冲金胜厉元朗等人微微点头致意,转身率先离开包房。

恒勇铁青着脸,频频点着肥胖脑袋,并向身边一人耳语问一句,随后咬着后槽牙说:“你叫厉元朗,行,我记住你了,我爸也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在众人簇拥下,气急败坏的走了。

这一幕的剧情反转,那个酒店经理全都看个一清二楚,心里狐假虎威的那点气势,在主子灰溜溜落败之后,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看都不敢看厉元朗他们几个,低下脑袋撒欢儿似的逃离218号房。

“哈哈哈!”在包房里就剩下厉元朗他们三人之后,季天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解气,太他么解气了!

就像一个便秘的人瞬间通畅一样,所有阴霾、所有晦气一扫而光!

金胜也是喜不自胜,刚才正面交锋,被恒勇这个官二代压得透不过气来,厉元朗出奇制胜的一招,化解得干净利落,他一把揪住了恒勇的命门。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这个小学弟,有头脑,有勇气,有担当,能堪大任。

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金胜觉得这地方喝酒有失兴趣,提出来换个地方。让司机开来他的专车,去县郊一个偏僻地方,小酌一番。

路上,金胜对身边的厉元朗笑问:“你刚才不是打给水书记的吧,是给水婷月打的?”

金胜够聪明,厉元朗苦笑着给出答案。水庆章这条路,他连水婷月这扇门都没打开,怎可能直接够到水庆章那里。

刚才打电话时,别看厉元朗镇静自若,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紧张。好在空城计这一招,让诡计多端的钱允文上了当,恒勇也不敢质疑,将错就错的,打了一个翻身仗。

坐在副驾驶上的季天侯扭回头说:“元朗,我帮你分析了,其实水婷月对你那个态度也算正常,这些年你不联系她,她有恨意。恨的越深,爱的也越深,你没听出来,她是知道你在甘平县的事情,说明她在关注着你。”

是吗?

厉元朗微微一愣,细细品味水婷月和他的对话,觉着季天侯说的很有道理。

正这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来,厉元朗一看号码,竟然是水婷月!

第4章 勾画蓝图

她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来,厉元朗有些忐忑不安。

信手接听起来,里面响起十分嘈杂的音乐动静,继而是水婷月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厉元朗,你个王八蛋,我恨你!”

“啪”的一声,直接挂掉。

厉元朗有些懵圈。他猜想,水婷月一定是在酒吧喝酒,借着酒劲打来这个骂人电话。

正如季天侯分析的那样,水婷月对他耿耿于怀,也说明,她的心里一直有他。

“是水婷月的电话?”金胜挨厉元朗最近,或多或少也听到电话里的大致内容。

季天侯原本掏烟想撒一圈,金胜的话顿时把他吸引住,也问起厉元朗。

“是她。”厉元朗苦涩笑了笑:“她在骂我王八蛋。”

“有戏。”季天侯顺嘴总结了一句。

金胜则拍着厉元朗的肩头说:“元朗,你可能对我想借你和水婷月之间的关系有些想法,我敢说,你真是错怪我了。”

厉元朗赶紧解释:“金县长,我……”

金胜摆了摆手,眼望车窗外,感叹道:“咱们县太穷了,手上有大把的可开发资源,这些年一直在全市最后一名徘徊。每一任县领导上台前都信誓旦旦,要把甘平建设多么美好,经济上提升多大的台阶。可实际呢,除了干政绩,干面子活,一点也没给老百姓带来实惠,我心里急啊!”

“就说咱们现任领导班子吧,老书记岁数大了,不出车祸,后年也该退居二线去人大了,早就磨光进取心。而耿县长这个人,心气是有但能力不足,千头万绪,他找不出一个着眼点,来甘平也快三年了,还在原地踏步。”

说了这些,金胜索性敞开心扉,倒出自己全部苦酒。

“你们或许不知道,咱们县财政非常困难,前任花后任的钱,据说现在都花到2030年了,这得是一个多大的缺口啊!所以我想,与其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不如大张旗鼓的干一番事业,把甘平县的经济实实在在搞上去。这不是一个口号,要有实际行动。”

“金县长,你有什么计划?”对于金胜这番肺腑之言,厉元朗深有同感。当初老书记在任上也是信心十足,准备把他外放到最贫困的水明乡,就是想利用这个乡得天独厚的山区优势,大力发展山产品加工和旅游事业,为甘平县整体经济改革打上第一枪。

然而天不垂怜,老书记倒下来,自然他的宏伟计划也遭搁浅。现今,金胜和老书记当年的雄心壮志大有一拼,就是不知道,他的眼光是否独到,能不能抓中要害。

结果,金胜所讲竟然和老书记的计划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厉元朗甚至怀疑,金胜是不是看过那份计划书。

因为这份计划书,可是厉元朗走遍全县十六个乡镇和三百多个自然屯,实地走访考察,和老书记俩人废寝忘食,熬了三个通宵才制定出来。

书记本来主抓人事不抓经济,老书记是看甘平县抱着金饭碗四处讨饭吃,他心里着急,这才让厉元朗在前面打头阵,他在后方筹谋划策。用一个月的时间弄出这份计划书,就等着上常委会讨论表决,却在关键时刻,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在金胜大谈他的发展计划同时,车子已经开到这家不挂幌的饭庄门前,几个人谁都没下车,厉元朗和季天侯都全神贯注听着,尤其是厉元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全然记在心里。

要不是金胜的手机不合时宜的打进来,被生生打断,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金胜一看号码,眉头微微紧锁,手捂话筒谨慎的接听着,除了“嗯”,“是的”,“我懂”,最后一句是:“好的老领导,我这就赶去见您。”

猜也猜得出来,这个电话对于金胜来讲,十分重要。他口中的老领导,一定是在背后支持他的大人物了。

好像老天都规划好了似的,这边金胜刚挂了手机,那边季天侯的也响了,听他说话语气,对方一定是他老婆冯芸。

冯芸比季天侯小两岁,长着一张娃娃脸,很机灵。她是县人大副主任冯一铎的宝贝女儿,和季天侯结合,算是政治联姻。

“唉!”季天侯收起手机,叹息道:“岳父知道了我和恒勇闹不愉快的事情,劈头盖脸给我一顿臭骂。”

“呵呵!”金胜玩味的不住摇头:“巧了,老领导也是为这事让我去广南见他。这个恒部长啊……太溺爱他儿子了,把这事弄得满城风雨,也不怕对他有不利影响。”

“怕啥?”季天侯接茬道:“恒士湛有省里支持,据说水书记走后的政研室主任,恒部长有意接替。”

到底是政府办的老油条,季天侯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都能延伸摸到省里的信息。厉元朗想,让他做县政府办副主任可惜了,应该去国安部。

他心里活动还没进行完毕,手机又跟着凑热闹响个不停,号码不熟悉,接听之后,却是一个标准的少妇声音。

别问厉元朗为什么听出来对方是个少妇,很简单,搂着韩茵睡了五年,男女之事,凭直觉也能猜出个大概所以然。

“你叫厉元朗是吧?”对方咄咄逼人的口气,厉元朗听了很不舒服。

“是我,你是……”出于礼貌,厉元朗如实回答。

“我是水婷月的闺蜜,我叫方文雅。也不知道你怎么惹了婷月,她到酒吧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灌酒,还不住念叨你的名字。我不管你们是妾有情还是郎无意,也不管你在哪儿在干什么,限定你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允阳。婷月喝醉了,你若不来,出事情后果自负。”临了,还小声嘀咕一句:“人家还有一个不满三个月大的婴儿等我回去喂饭,没工夫掺和你们这对野鸳鸯的事情。”

什么话,什么野鸳鸯,一个未嫁一个未娶,是正经鸳鸯好不好?听得出来,方文雅快人快语,应该是个好相处的女人。

“噗嗤”一声,金胜和季天侯不约而同大笑起来,今晚的饭局肯定吃不成了。金胜要去广南见老领导,季天侯挨完岳父骂,又要回家挨老婆冯芸的数落。而厉元朗则要马上赶到省城允阳,先不提帮金胜的事情,他也要为唤醒水婷月那颗昏睡的破碎玻璃心去负责,照顾酒醉后的她。

三个人很快分手各奔东西,并且都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甘平县距离省城允阳将近一百多公里,厉元朗全程高速,也不管超不超速,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一路狂飙。

等赶到允阳的俪人酒吧,不多不少,正好差一分钟才到一个小时。

方文雅此刻正在接听电话,身旁的水婷月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藕般的胳膊耷拉在半空中,看得厉元朗直闪眼睛。

方文雅模样上乘,身材丰满,胸前鼓起两座珠穆朗玛峰。一想起她说给孩子喂饭,厉元朗就知道这是携带方便,随时保温的大饭盒。

也不等厉元朗说客套话,方文雅抢白道:“人我交给你了,婷月要是少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随即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对手机那头怜爱说:“好儿子,别哭了,妈妈这就回去,给你喂饭……”

不提方文雅蹬着高跟鞋的扭动腰肢离去,单说厉元朗慢慢坐在水婷月身边,不忍心打搅,便一声不吭的近距离静静看着她。

水婷月侧脸昏睡,眉眼间没有太多变化,和六年前相比一样漂亮、好看。想来她也是三十二岁的年纪了,岁月的利刃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腐蚀的痕迹。

回想着昔日和水婷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厉元朗心里如同碰翻了调料盒,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一股脑的往上涌动。

“唔……”水婷月身子忽然动了动,似乎想吐的前奏。

厉元朗赶忙过来,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婷月,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洗手间?”

被厉元朗这么一说,水婷月才逐渐睁开朦胧的醉眼,盯盯看着厉元朗,谁知,竟猛然站起身,伸手往厉元朗的脸上狠狠甩过去……

第5章 犬走犬路猫有猫步

厉元朗万万想不到水婷月会打他。

但凡男人肯挨女人打,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男人太窝囊,有喜欢被打的嗜好。还有一个就是男人背叛女人,心有愧疚。

厉元朗不窝囊,在水婷月那里他更不愧疚。想当年,水婷月母亲给厉元朗五万块钱的分手费,让他远离水婷月,他都没答应。

他穷,他缺钱,可穷要有穷的志气。他不会为了钱,出卖爱情。

水婷月母亲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动用各种关系,就想赶走厉元朗。

他那时到处投简历,基本上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终于有一家公司答应面试,可谁知第二天就变了卦。他去打工,没人敢收留他,去自由市场摆地摊,城管、工商、税务、卫生一大帮人过来找他麻烦,并且有人直白点明他,说是上面有人发话,不让他在允阳待下去,哪怕多一分钟都不行。

他能怎么办?活人不能给饿死。实在挑战不过权贵,无奈之下只好离开省城,离开他深爱的人。

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要报考公务员,要进入官场,不想做一个平凡老百姓的初衷。

所以,当水婷月这一巴掌打过来时,厉元朗轻轻一把接住,攥着她那温软如玉的嫩手,动情道:“婷月,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你、你撒开。”水婷月用力挣脱开被厉元朗攥住的右手,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酒吧这会儿又换上一支劲爆舞曲,厉元朗早就过了好动年龄,承受不住音响发出来的震耳音乐,都快把他震出心脏病了。

他跟水婷月商量,这里太吵,咱俩有话去外面说。

水婷月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香奈儿包,快速走向酒吧门口,瞅她疾步如飞的模样,哪像喝醉了酒。

厉元朗小跑两步就想跟上,却被酒吧侍应生拦住,这桌酒钱还没付呢。

他迅速掏出一叠票子,数都没数塞给侍应生,等到气喘吁吁跑出酒吧时,却看到水婷月已经钻进一辆出租车提前走了,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

多亏自己开了捷达王,虽然年头长了点,但跟踪出租车不成问题。

已是夏夜晚上十点多了,省城依旧灯火璀璨,霓虹闪烁,街道两边热闹非凡,行人如织,车流如线。

厉元朗毕竟在省城念了四年大学,对这里无比熟悉。看着出租车接连驶过几条街道,七拐八拐的最终停在市中心一处名为“芳华苑”的小区门口。

别看他跟水婷月处了三年,可从没来过水婷月的家,有那么一个母老虎似的老岳母存在,厉元朗踏足一步还不把他的腿给打断。

厉元朗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跟上水婷月。其实他的目的很单纯,凭直觉,他感到水婷月这么恨他,这么粗鲁对待他,似乎他们之间存在误会。他想当面和水婷月说清楚,把话说透彻,不能让误会变成一辈子的遗憾。

厉元朗小跑着追赶水婷月,不住喊她的名字,还有听他解释的字眼。水婷月却不理会这些,反而加快脚步进入一栋高层里面,连门都不肯给他留一道缝。

好在厉元朗刚到门口,正巧有人出来,给了他溜进这栋大厦的机会。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追人动作,厉元朗不会寻思到,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这一幕被车里一个人完全看在眼里。

这是一辆奥迪车,夜幕中没有打开一盏灯,要不是忽明忽暗的烟头闪动,都不知道车里还坐着人。

司机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没有回头,却对身后坐着的那人说:“老板,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好眼熟,好像是老干部局的厉元朗。”

黑暗中,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大致轮廓只是一个略微发胖的黑影。

“对,是他,怎么可能是他?”那人嘀咕了一句。

“咱们在水书记家的楼底下等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得到上去的许可,厉元朗怎么敢大摇大摆去他家,真是奇了怪了。”司机咂嘴说道。

“人不可貌相。算了,还是走吧。这个点,水书记一定是睡下了。”那人拍了拍司机座椅的后靠背,闭目养神,心里却是问号连连。

“找个宾馆住下?”司机马上发动车子,却听那人长叹道:“回县里吧,我累了,还是在家里睡觉,安心。”

随着奥迪车尾灯亮起,显现出来的车牌号,在外人看来十分不起眼,可若是甘平县委的人一定认识,这是县委三号车。而车里坐的也是甘平县排名第三位的人物,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林木。

林木觊觎县长宝座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知道县长人选将就地提拔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后,他都有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

脑子里把自己所有关系网筛选一遍,才决定给市人大主任尤明川打了电话。这是他的老关系,更是他步入官场直至县委副书记的指路明灯。没有尤明川的一路提拔,他恐怕到现在还是县一中那个郁郁不得志的小教员呢。

就因为他的笔杆子硬,字写得漂亮,尤其一手书法字,龙飞凤舞,笔走龙蛇,深得同是书法爱好者的尤明川赏识,调在身边当秘书,一步一个脚印直到今天。

只是,在听到尤明川隐晦的表达出他马上就要退居二线,无能为力后,林木全身瘫痪一般,顿时成为泄了气的皮球。

那可是他的救命稻草,尤明川不帮忙,还能有谁帮助自己?

“实在不行的话,你直接去找水庆章,我和他以前在允阳市委一起共过事,估计多少会卖给我一点面子,我先给他打电话通个气,看看他怎么说,你等我消息就是了。”

于是乎,心急如焚的林木不等尤明川回话,下午提前走了一个小时,让司机开车拉着他率先赶到水庆章家楼下,晚饭都是在车里对付的,就为能亲眼见一见新书记。

凡事要提前亮,如果尤明川那里摆平了水庆章,他会第一时间赶到水书记家里,不能让领导等他,他要等着领导才是。

甚至,他听说水庆章喜欢字画收藏,都把他家里压箱底的一副启工老先生的真迹,准备好当见面礼了。

事实结果呢,他白白干等了五个多小时,尤明川的电话也没打来。以他对老领导的了解,事情估计没成,老领导不好意思打给他。

林木预感不妙,可还抱着最后希望又多等了一个小时,在他看到厉元朗追赶水书记独生女儿水婷月进入大厦之后,他当时除了吃惊就是傻眼,这怎么会?

厉元朗一个平平常常的失势分子,怎么会跟水书记女儿有瓜葛,别人想着都走水庆章的路子,往上面攀爬,他厉元朗却走女儿这条道,高人啊,实在是高。

这会儿,他十分后悔起来。想当初厉元朗走背字,他不帮着说话也就罢了,干嘛非得在常委会上提出让厉元朗去清水衙门老干部局呢,这下要跟厉元朗搞好关系,通过水婷月见到水庆章成为不可能了。

怎么办?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季天侯和厉元朗是好哥们,而季天侯的老婆冯芸又在县妇联工作,自己正好主管妇联这一摊,何不趁此机会提拔一下冯芸,不仅人大副主任冯一铎高兴,季天侯肯定也是美滋滋。他厉元朗能走女儿路线,我何不走夫人路线,拐着弯和厉元朗攀上关系呢?

有了这一连串的想法,林木突然间信心百倍,就连在水庆章这里吃闭门羹的失望,转瞬间化为乌有。回去途中,还让司机放了一段舒伯特小夜曲,放松心情。

殊不知,此时此刻,和他由阴转晴变为好心情相反的是,在一百多公里以外的甘平县委常委家属区院内,五号二层小楼里,却爆发了一场家庭世纪大战。

这次的主角,是刚从外面喝完酒回家的钱允文,吵架的另一方自然是他老婆。

原本好好的两口子,怎会突然之间爆发冲突,吵得这么厉害,都快要动手了,原因竟然跟厉元朗有关。

第6章 人算不如天算

千万别搞错了,厉元朗可不是第三者,他跟钱允文老婆李梅香别说有一腿了,连一跟脚指头都没有。

钱允文从外面醉醺醺回到家,李梅香早就给他放好洗澡水等他了。李梅香知道钱允文今晚招待恒勇恒公子,连钱允文脖子上的口红印都没计较,就急切问他,结果怎么样了。

钱允文意得志满灌进沙发里,嘴里叼上一支软中华,李梅香非常懂事的拿打火机给他点燃。

深吸一口吐出个硕大烟圈,钱允文兴奋说道:“差不多了,恒勇当我面给恒部长打电话,好一顿夸我,恒部长对我印象深刻,言外之意,会在常委会上提名我当县长。”

“太好了,老钱,没有花钱的不是,恒部长收了咱家那么多钱,对你没印象才是怪事呢。”李梅香也乐得满脸桃花开,眼前都憧憬出来钱允文上任之后,她作为县长夫人前呼后拥的美景了。

“这话以后不要说,当心隔墙有耳。”钱允文赶紧制止住老婆的大嘴巴,不让她瞎说。

“这不是在家里么,我在外面满世界瞎嚷嚷,你当我是广播喇叭,我傻啊。”李梅香马上送他一对卫生球子。

钱允文身体往后靠了靠,摸着地中海头型上仅有的几根毫毛,意味深长道:“听说林木还在四处活动,今天下午提前一个小时就去省城了。这个蠢货,水庆章那条路根本行不通,所有找他的人都往许忠德那里推。许忠德是谁?市纪委书记,外号黑脸包公,他和水庆章是战友,关系很铁,是水庆章到广南市的第一盟友。”

提起水庆章,钱允文忽然想起今晚在金鼎大酒店遇到金胜那一幕,尤其是厉元朗当他面给水庆章打手机的事情,他后知后觉,认为这事不靠谱,别不是厉元朗在蒙他呢吧?

看着老公突然间两眼发呆,李梅香奇怪,推搡钱允文几下,才让他醒过神来,一问原因,便一五一十讲出来。

李梅香闻听,顿时炸了窝,刚才还温顺成了一支小白兔,转而变成龇牙咧嘴的母夜叉,大骂钱允文蠢货,说林木蠢,他钱允文是个比林木还蠢的大傻瓜。

钱允文被骂迷糊了,这女人不是疯了吧,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也不客气的回击几句,就这样,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难听,越说越刺耳,都气成了斗眼鸡,钱允文差点动手扇李梅香的嘴巴子了。

吵了半天,吵累了,二人心态也平静下来,钱允文这才想起来,疯婆子为何一听自己质疑厉元朗当他面给水庆章打电话,是在糊弄他,他准备给厉元朗穿小鞋,她立时就发了火。

李梅香家族没有精神病史,老婆和他睡了二十几年,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举止,脑子正常得很。

“你懂个球球!”李梅香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数落起钱允文也是嘴不留情。“我下午上班时,偷听到冯芸打手机,说厉元朗好像和水什么月的,对,叫水婷月,上大学那会儿好了一阵子,而水婷月就是水书记的宝贝女儿。得罪了厉元朗,备不住人家就是未来市委书记的女婿,你跟厉元朗过不去,就是跟市委书记过不去,你说,你是不是猪脑袋,是不是蠢!”

“啊!”钱允文惊得一屁股坐下,本以为身后就是沙发,结果屁股后面没长眼,长了也是个独眼龙,没有测算好距离,一下子坐空,直接来了个大腚蹲。

把他疼得直咧嘴,也顾不得形象狼狈,呆坐在地上,脑子里却上紧发条快速运转。

李梅香在妇联上班,正好和冯芸同一个办公室,这女人天生好打听,各种小道消息八卦新闻,不管无中生有还是杜撰的,全都是她极力获取的秘方良药。

她的话,可信度极高,何况她是自己老婆,更不可能骗自己,对此,钱允文深信不疑。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老子差点得罪他!”真是万幸,他没有像恒勇那样口无遮拦。一提起恒勇,钱允文也是恨得牙根痒痒,这家伙,真是个既贪财又好色的主!本来洗浴城的小红一直是自己独养的宠物,没成想今晚先让这家伙上了。结果小红在伺候自己的时候,一时生气,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个口红印。提起口红印,钱允文下意识的把脖子使劲往领口里缩了缩。

当然,这一切细小动作,李梅香没有注意到,而是辩解说:“我是想告诉你,可你一出去就是一天,还不让我给你打电话,这些话憋在肚子里都快把我憋出结石来了。”

“喂!”李梅香忽然想起个事儿,又说:“我怎么听人说,恒部长想去当省委政研室主任,你说他好好的组织部长不干,干嘛去当什么个破主任。又没油水,官还不大,不就是调到省城去上班,有什么意思。”

“你听谁说的?”这个消息,再一次把钱允文震惊得外焦里嫩。最近他一直走恒士湛这条线,对于县里的事情,尤其那些小道消息,早就不闻不问了,他是没这个心思。

“都在传,就连传达室的老大爷都知道,你怎么还蒙在鼓里。”

“为什么不早说?”钱允文气得又瞪起眼珠子。

“我不寻思政研室主任没有组织部长官大,就没当回事儿,咋啦,难道是真的?”

唉,没文化真可怕,当初怎么瞎了眼睛找这个么无知的官盲。

钱允文气愤道:“省委政研室主任是正厅级,组织部长才是副厅,恒士湛这是想要更进一步,这件事十有八成是真的。”

“不会吧?”李梅香也是一头雾水,傻傻的看着钱允文。

“不行!”钱允文突然站起身来,穿上外套就往门口走。

李梅香赶紧上去帮他拿过公文包,并问道:“关于咱们和厉元朗搞好关系那事,你是怎么想的?”

“还想个屁!以后再说。我现在就去找恒勇那个王八蛋,妈的,收了老子的钱,要是不给老子办事,我就告他去!”

钱允文摔门而去,留下李梅香一个人傻傻站在门口,嘴里不住哀怨道:“本来以为今晚趁着老钱高兴,好好和他恩爱一把,怎么搞的,老钱大半夜的又走了。唉,洗澡水都放好了……”

第7章 救人一命

当然,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厉元朗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的心思都在水婷月这边。

跟着水婷月进了电梯,厉元朗极力解释他们之间有误会,并把当年水婷月妈妈难为他的事和盘托出。

水婷月一句不听,直接捂起耳朵,任凭厉元朗磨破嘴皮子,她就是理都不理。直到电梯到了二十楼,水婷月走到家门口,对追身而来的厉元朗说:“我就问你,你结过婚,这一点你怎么解释,你心里若是有我,就不会娶韩茵!”

随着水婷月重重关门声响起,厉元朗一时语塞呆若木鸡。是啊,这事他真没法说清楚了,自己也是一时被韩茵的美貌给迷住,鬼使神差的娶了她,却不想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人啊,一步棋走错步步错,要用许多正确方法去纠正以前的错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若是有的话,厉元朗一定会第一个买来吃掉,以缓解这份内疚之情。

在等电梯时,厉元朗叼上一支烟,望着窗外璀璨夜色,唏嘘不已。看来,水婷月是迈不过他有婚史的这道坎儿,金胜的事情他恐怕是帮不上忙了。其实和金胜接触后,给他的感觉是,金胜担任县长最为合适,最能有效的执行那份全县经济发展的宏伟计划,能把甘平县建设好,让老百姓尽快富裕起来。

至于钱允文,他只能呵呵了。林木嘛……厉元朗认为他这人难以琢磨,城府太深,这种人不适合干实事,务虚,倒是可以考虑。

不过,眼下说这些都没用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叮铃一声,电梯到了,就在厉元朗抬腿刚要迈进的时候,忽听身后水婷月急切的说话声:“你快看看,我爸爸他、他昏倒了”

啊!?

厉元朗闻听大吃一惊,一刻没耽搁小跑进了她家,也没心思观察房间布置,直接跑进里面的书房。

只见水庆章仰面躺在地板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已然没了反应。

“家里有没有速效救心丸,快拿来,赶紧给120打电话,快去!”

趁水婷月出去的工夫,厉元朗伸手探了探水庆章的鼻息,没有热气。又贴在他胸前听了听,不好,他有心脏骤停的迹象,必须马上做心肺复苏,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厉元朗当秘书那阵子,老书记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为此他专门学过急救常识,心肺复苏就是其中一项,只是过去这么多年,手有些生。不管那个,现在只能赶鸭子上架,试一试了。

厉元朗回想起步骤,先是打开气道,接着心脏按压,还口对口做人工呼吸,把他忙活了一身汗,好半天,总算听到水庆章嘴里发出“唔”的微弱声音。

这会儿,水婷月也拿来速效救心丸,压在水庆章舌头底下,帮他稳稳含住。

与此同时,120救护车及时赶到,把水庆章即刻送往省医大附属二院急救室,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抢救,水庆章终于脱离生命危险,活过来了。

医生说,他这是急性冠心病发作,多亏做心肺复苏和含速效救心丸,要是晚一点的话,人恐怕就……十分危险了。

当水庆章被推进观察室,厉元朗和水婷月并排坐在观察室外面的椅子上,水婷月望着他,深深说道:“元朗,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爸爸一条命。”

厉元朗虽然疲惫,却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是水伯伯福大命大,纯粹是赶巧了。婷月,现在都夜里十二点了,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照顾。”

水婷月不同意,厉元朗便拍着她的胳膊轻声劝慰:“听话,我撑得住,明天白天你再来换我,乖!”

“那、那你也要注意身体,有事随时给我打手机。”

“好的,我一定。”

目送水婷月离开,厉元朗强打精神,始终盯着观察室里躺在病床上的水庆章,一个盹都没打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早上,水婷月拿着早餐过来。

看着厉元朗熬红的双眼,水婷月心疼得眼眶微微湿润,尤其是小护士还错把他俩当成一家人,直夸厉元朗,“你爱人真好,昨晚一宿没睡,他有这份孝心,对你也一定好,嫁这样的男人,值了。”

水婷月也没解释,双腮绯红,抿着嘴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水婷月才告诉他,她妈妈谷红岩从外地出差就快赶过来,让厉元朗不要急于赶回甘平县,找个宾馆好好睡上一觉,这样开车才安全。

水婷月隐晦的意思,厉元朗听得出来。谷红岩对他不感冒,别看救了水庆章,谷红岩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接纳他,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待在这里倒显多余了。

和水婷月嘱咐几句话,厉元朗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宾馆,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实在太困了,一宿未合眼,加上开了一百多公里的车,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手机突然响个不停,把厉元朗直接吵醒。他胡乱抓起来放在耳边,迷迷糊糊问道:“哪位?”

“厉元朗,厉大局长,你不来上班不给我请假也就罢了,今天耿县长来咱们老干部局检查工作,全局人都齐了,唯独就差你一个人。耿县长特意问起你,我没法替你隐瞒,只有实话实说。耿县长听了非常生气,让组织部尽快给出处理意见,好好处理你呢。这事你看着办,自己去给耿县长解释吧!”

说毕,对方都不给厉元朗辩解机会,直接挂断了。

打电话的人名叫杨绵纯,老干部局局长,是耿云峰那条线上的人。

要说杨绵纯这人也挺有意思,耿云峰当县长,他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现在耿云峰就要上位,杨绵纯自我感觉也提升了身价,在局里不再是那个见人就笑的老好人了,而是挺胸叠肚,眼睛目视天花板,都拿下嘴唇看人了。

厉元朗不属于任何派别,自由人士,和杨绵纯不是战友,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泛泛之交。

以前对于厉元朗,杨绵纯还是给足面子的,可今天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想必背后,一定有拿他树立官威的意思。

不仅仅是他,还有耿云峰。前一阵子因为大家跑官耽误工作,耿云峰就气在心里,即便他下了严令,不少人稍有收敛,表面上执行,背地里还是我行我素,往广南市依然不少跑。

他正愁没机会抓个现行,杀一儆百呢。现在倒好,厉元朗送上门来,还是个没有背景的被贬副局长。也好,我这边磨刀霍霍,那边厉元朗就主动把脖子伸过来,我要不狠狠宰他一刀,岂不辜负了么!

于是,耿云峰大动肝火,在听取老干部局领导汇报现场直接拍了桌子,并对陪同的县委组织部长王祖民说,对于厉元朗无故旷工,让组织部拿个意见出来,是通报批评还是记过处分,尽快报给他。

万万想不到,厉元朗一个小小的旷工事件,却在甘平县政坛,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政治风波,各方角力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木中午在县委小食堂吃完午饭,惯例要去县委招待所他的专属房间睡个午觉。

刚躺下,就听有人敲门,是他的秘书也是私人司机孙奇。小伙子二十六岁,机灵有余沉稳不足,能力一般,不过这都不叫事,关键是,对他绝对忠诚。

秘书嘛,要是没一颗忠诚的心,岂能留在身边?

“是小孙啊,有什么事吗?”林木打开房间门,身子挡在门口,那意思是事情重要就放他进来,不重要,别耽误他休息。

“老板,耿县长要处理厉元朗,今天为厉元朗没来上班都拍了桌子。”孙奇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实际上在观察林木的表情反应。

昨晚,他开车送林木在水庆章家吃了闭门羹,但是对于今早林木一上班就问他要冯芸的资料,凭他的聪明劲,一猜就猜出来,林木要走厉元朗这条路,继而和水庆章搭上关系,

于是,所有关于厉元朗的消息,他都无比上心,万事走在前头,让老板少操心,不就是他这个当秘书该做的么。

“是吗?”林木一听微微一愣,不过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原来还为没机会和厉元朗套近乎,眼前机会来了,他岂可放过?

林木转身走到客厅沙发里坐下来,拿起一支烟放在鼻子底下。他这人不抽烟,可是很喜欢闻烟,原来是个大烟囱,后来检查身体说心脏有毛病,就把烟给戒了。

孙奇看出来,林木这是在想事情,不能打搅。于是规矩的站在他面前,静等着老板作出决定他好去执行。

“两件事。”林木举起食指和中指,“第一件,你给耿县长秘书打电话,说我要向耿县长汇报工作,让他马上安排一下。第二件,打给厉元朗,要隐晦的说出我对他被处理这事很关心,有不同的意见,要和耿县长交流一下。咱们的好意,一定要让厉元朗领情。”

孙奇立刻点头会意,同时从公文包里抽出冯芸的个人资料,弱弱的问:“老板,您看提拔冯芸当妇联办公室副主任这事……还办不办了?”

林木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都和厉元朗直接交上关系了,还提她干嘛,多此一举!”

“是,我这就去办!”孙奇屁颠的走出林木房间,因为低着头没有注意对面有人走来,差点和对方撞了个满怀,正要发作骂对方不长眼睛,结果一看是个他惹不起的人物,连忙陪着笑脸说:“钱县长,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注意到您。”

钱允文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在孙奇侧身闪出的路径上,昂首阔步往楼下走去。

望着钱允文的背影渐行渐远,孙奇忍不住往地毯上“啐”了一口。

以钱允文的身份,本没必要和一个小秘书计较,实在是他的心情不好,瞅谁都不顺眼。

昨晚离开家去找花天酒地的恒勇,把恒士湛要调去省委政研室主任一事说给恒勇听。这家伙当即脑袋腰成了拨浪鼓,说他爸组织部长干得好好的,怎可能看上那么个破主任呢。他爸要调走,也得去当省委常委,政研室这座庙太小,装不下他爸这尊大神。

钱允文一听恒勇的话,就知道不着边际。这小子和他老婆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纯粹一个二百五,四六不懂。

一个副厅级直接提拔副省级,在官场上不是没有,但是极少。越级提拔容易引起诟病,除非这人的确有本事,又有很深很重的政治背景,否则就是痴人说梦,和放狗屁没区别。

恒勇越是这么口无遮拦胡说八道,钱允文越是心里没底,反倒更相信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备不住就是真的。

可他又不敢直接去问恒士湛,他买官这事全都是通过恒勇操作,从没跟恒士湛正面接触过。虽然他提出过要见面,却全都被恒勇给否了,这就是恒士湛的老谋深算之处,他不出面,让儿子当中间人,出了事情,他也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所以说,恒勇他不能得罪,恒士湛他更不敢。毕竟,人还在位子上,说话还好使,万一是谣言,到头来得不偿失。

这种矛盾心理,折磨得钱允文坐立不安,就到县委招待所自己喝了几杯闷酒。原本酒量不错的他,一斤不在话下,可今天上午喝了不到三两就头重脚轻的,所以才来这里眯了一小会儿。

一觉醒来,碰上孙奇差点和他撞上,要不是看在林木的面子上,他非得当即发火不可。

走出县委招待所刚要钻进自己的帕萨特车里,就接到老婆李梅香给他打来电话。

李梅香这人包打听,厉元朗被处分这事很快传入她的耳朵里,她一分钟没耽搁,跑到女厕所偷偷给钱允文打电话报信。

虽说钱允文不拿厉元朗和水庆章关系密切当回事,她不这么认为,干什么事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多个朋友多条路,两头下注,终归保险一些。

这不,一有关于厉元朗的信息,她第一时间就打给了丈夫,明确提出让他去找耿云峰,帮厉元朗说好话,把处理意见降到最低。

钱允文起初不想管这事,他一直以为厉元朗当面给水庆章打电话是在戏耍他,可架不住李梅香唠叨个没完,去就去,耿云峰又不是食人兽,能把老子吃了不成!

他钻进帕萨特,对司机一挥手说:“回政府。”并在车上亲自给耿云峰秘书打电话,他有事要见一见耿云峰,希望尽快安排。

而在金胜办公室里,季天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地上来回走着,弄得金胜冲他直摆手:“天侯,你就不能坐一会儿,你这么原地打转,我看着迷糊。”

“这个厉元朗。”终于,季天侯乖乖坐在金胜老板桌的对面,拍了一下椅背,气哼哼道:“他手机总在通话中,和谁打电话呢,别不是水婷月吧。他真有闲心,耿云峰就要处理他,他还在那里谈情说爱,服了他了。”

金胜呵呵一笑,道:“那还不好,他俩真要成事,耿县长还敢处理元朗,巴结都来不及呢。”

“金县长,你看,要不要去找找耿县长,替元朗说说情?”季天侯递给金胜一支烟,给他点上,征询地问。

金胜抽了口烟,慢条斯理道:“说说没问题,虽然我人微言轻,可是帮助元朗的事,我责无旁贷。关键是,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看还是听一听元朗的意见,再做打算。”

“唉!”季天侯长叹一声,嘀咕道:“这个厉元朗,跑出去一晚上,一个电话不来,也不知道他和水婷月进展咋样了,有没有结果。”

岂不知,不但有结果,还大大有好结果呢!

第9章 适得其反

季天侯猜的没错,厉元朗一直通话中的手机对象,正是水婷月。

水婷月电话打来的时候,厉元朗正在开车回甘平县的路上,亏了他有蓝牙耳机,不然驾驶证上的那点分,非得给扣光不可。

厉元朗救了老爸一条命,水婷月对他的态度也大有改观,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其实不止是她,她爸爸苏醒过来,知道厉元朗是他的救命恩人,接连说了三句:“这小伙子不错。”

不同于老婆谷红岩,水庆章对厉元朗没有坏印象,当年水婷月和厉元朗的事情,他是站在水婷月这边的。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婚姻大事,她本人做主就可以了,父母只提供参考意见,真正过日子的还是两口子。

只可惜,水庆章的话在这个家里面,无足轻重。谷红岩是省建行副行长,非常强势,她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势力,水庆章能走到今天,谷红岩娘家人给了很大的助推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水庆章自知这点,加之他性格随和,家里大事小情都是谷红岩一个人说了算,他也认可,早就习惯了。

听水婷月透露,她妈妈谷红岩得知厉元朗救她爸爸这事,一句话没说,不说不等于没有态度,水婷月跑出来给厉元朗打这个电话时,谷红岩还问她,是不是打给厉元朗的,水婷月点头承认,但是,谷红岩竟然没有阻拦。

这就是一个好兆头!

其实,他当时真没想别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和死神赛跑,与死神争夺,尽最大努力救活一条生命,仅此而已。

不过,若是能得到谷红岩的转变也未尝不可,他和水婷月之间横亘的唯一障碍就是谷红岩,如果障碍解除,或许……

厉元朗嘴角微微上扬,而手机那头的水婷月仍旧滔滔不绝,不是情话,全是老爸转危为安后的喜悦之情。后来要不是有人叫她,她还会说个没完。

结束通话之前,水婷月告诉厉元朗,她爸住院这件事不要外传,担心广南市那边知道,上门探视的人肯定络绎不绝。在这关键时刻,正是表现的最佳时机,送钱送物的大有人在。不收不好,收,更不好,而且迎来送往,对她老爸病情康复也没益处。

厉元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忽然间他有个想法,就问水婷月:“水书记的病情,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爸恢复很快,只需静心修养,现在打的多是营养心肌的药,没什么大碍,估计再有个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厉元朗略作思索,沉吟道:“甘平县燕游山疗养院,山清水秀,景色怡人,空气清新,我想对于水书记全面康复,是个不错的去处。”

“疗养院?”水婷月不解说:“会不会医疗条件太过简陋了,你也知道,我爸爸他……”

“不用担心,这家疗养院隶属于省医科大学,医疗设备齐全,医生技术水平自然没得说。这是县里刚出了车祸,不然的话,每年这个时候,县领导都要去燕游山疗养院住上几天,一是休息疗养,二来也是趁此机会检查一下身体,说实话,这里的医疗水平比县城医院都要强上许多,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是么?等我和爸妈商量之后再答复你。元朗,这一次,真的感谢你!”

厉元朗连忙客套几句,这个长达四十分钟的手机通话时长终于结束。他低头一看,好家伙,这期间一共有三个手机号打了二十多次,只有一个他熟悉,是季天侯的,其余两个很陌生。

不管这个,先给季天侯回过去,一晚上没和他联系了,估计一定是他等得着急。

结果没等厉元朗回拨,手机骤然响起来,孙奇率先打进。他心里这个气,厉元朗究竟怎么回事,拿个破手机瞎聊个没完,自己一直不停的打,手指头都杵酸了。

自然语气不是很友善,但还是把林木去找耿云峰替厉元朗说情的事复述清楚,还不忘大赞林书记一番,什么爱护下属,什么刚正不阿,看不惯的事情勇于挑战,哪怕是比他官大的耿县长之类的奉承话。

听得厉元朗直皱眉头,拍马屁这么露骨这么直接这么没营养的,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不管怎的,厉元朗面子上的活必需做足,十分恭维的附和孙奇几句,表示林书记的这份情,他记下了。

这边手机挂断,其实在接听过程中,李梅香的手机就打来过,她让钱允文找耿云峰,同时就给厉元朗的手机号打个不停,好不容易接通了,原本阴郁的脸瞬间云开雾散,光芒灿烂。

“厉局长啊,我们家老钱听说耿县长要处理你,就为你鸣不平,我拦都拦不住,这不嘛,已经去找耿县长评理去了。唉,我们家老钱就是太爱惜人才了。在家里总是和我提起你,说你有才华有能力,待在老干部局屈才了。对啦,那次常委会上对你的人事任命,老钱可是投了反对票的,你应该记住。”

李梅香说了一连串的话,只有最后一句才是她的真实想法,要让厉元朗记住,记住什么?还不是记住钱允文替他求情吗?

厉元朗冷笑一下,那次常委会他虽然没参加,可事后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钱允文的反对票,哪里是帮他,他本想把自家一个远方亲戚安排进老干部局当副局长,投反对票,就是给他亲戚腾地方。他当时可是提出来,要把厉元朗发配到政协办当副主任的。

老干部局和政协办都是清水衙门,都是后娘养的部门,可相对于老干部局,政协办更惨,整天跑腿打杂,费力不讨好,和敬老院的护工没什么区别。

“谢谢钱县长谢谢李姐,耿县长处理我,我没意见,不用你们费心了,我会去找耿县长做检讨的。”厉元朗平淡的回应道。

“不用那么客气,厉局长有空来家里坐坐,老钱说你是能喝酒的。”说笑间,李梅香匆忙挂断手机。

把这两路尊神打发完毕,季天侯也和厉元朗通上话了,听到他也要金胜出面去找耿云峰后,厉元朗眼看进入甘平地界,便跟季天侯说:“我马上就要到家了,咱们见面聊,别让金县长为我费心了,摆明耿云峰是找我麻烦,谁说也没用。”

还真让厉元朗说对了,当钱允文离开县长办公室之后,耿云峰面沉似水,呼呼喘着粗气,忽然抓起桌上的一个白瓷水杯,狠狠摔在地上,“啪嚓”一声,摔了个稀碎。

摔杯子的声音一经响起,把在外面办公的秘书小郭吓了个浑身一哆嗦,赶紧敲门进来,看到满地的碎瓷碴,再看看老板那张气得铁青的脸,一时懵住。

先是林木林副书记,后来又是钱允文常委副县长,前后分别进了老板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怎么把老板气成这样。究竟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10章 停职处理

老板心情极差,小郭不敢多问,蹑手蹑脚拿来工具把碎瓷碴收拾走了,又从外间屋的柜子里拿出个新白瓷杯刷干净摆上。这东西平常是招待客人用的,大多也没人使用,不过摆个样子而已,若是少了一个实在不美观。

“小郭,你给王祖民打个电话叫他过来,我有事找他。”总算耿云峰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语气也不那么愤怒了。

“好的耿县长。”小郭急速回到外间屋,抓起桌上的电话机联系通了组织部长王祖民,把耿云峰叫他的事情转达过去。

王祖民心里这个腹诽,耿云峰性子太急,市里不过让他暂时主持全县工作,就连代理县委书记都没提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插手县委的事情,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

像县纪委、县政法委、组织部、宣传部这些都是县委的组成部门,是由县委书记管辖的。耿云峰是县委副书记、县长,在党务方面,没有管理权利,只有政府那一块才是他的一亩三分地。

历来都是书记管党务和人事,县长管政府和财政,各有所属各管一摊,互不干涉。遇到人事任免或者重要决策,上常委会之前,书记和县长事先要通气,统一意见。这些虽然没有写进党章或者宪法里,不过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算是官场上约定俗成的惯例。

耿云峰急于插手县委事宜,若是重大问题也就罢了,现在就连厉元朗这么一个小副科级他都不放过,以此立威,王祖民不仅直摇头,暗道:“成不了大气候!”

他收拾好东西,坐车直奔县政府大院。甘平县委和县政府是分属办公,主要是县里财政紧张,拿不出钱来盖一栋大高楼。一个贫困县,真要是盖了豪华办公大楼,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旦曝光,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么。

好在县委离县政府没多远,坐车不过五分钟的路程。王祖民大步流星赶到耿云峰办公室,必然经过外间屋,看到小郭,递给他一支烟低声问道:“耿县长的情绪怎么样?”

小郭双手接过香烟没有抽而是放在桌子上,苦笑的轻轻摇了摇头,王祖民便猜到耿云峰火急火燎找他来的目的了。

果不其然,进入耿云峰办公室,他只是冲王祖民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王祖民坐在他对面。

等小郭沏好茶退出后,耿云峰身体往后靠在老板椅上,面色平静的对他说道:“祖民部长,我让你们组织部尽快拿出个处理厉元朗的结果,现在弄得怎么样了?”

“这个……”王祖民略微沉吟道:“本着治病救人原则,准备让他在老干部局党委会上做个深刻检讨,下不为例。”

“什么?”耿云峰稀疏的眉毛忽然紧皱在一起,脸顿时拉下来,口气也很生硬,“他目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你们就给他一个小小的检讨处理,那么我问你,以后大家都可以不用来上班了,不正常工作了,整个县委唱空城计,这个责任是你负还是我来负,党的威信,组织原则,该往哪里放?”

到底是碍于王祖民的身份,耿云峰这次没有拍桌子,可是那咄咄逼人的架势,也和拍桌子没有两样了。

“耿县长,以你的意思呢……”王祖民没有被耿云峰气愤以及的模样吓到,平静如水的面视着他。

“什么叫我的意思?”耿云峰尽量压制住火气,不过内心里已经是怒火烧胸膛了,尤其又看到王祖民大有没把他当回事儿,更是差点气抽了。

先是林木替厉元朗求情,紧接着,和自己私交还算不错的钱允文也来凑热闹,现在王祖民又是这番态度,说明什么?倒不是厉元朗有啥通天本领,而是他耿云峰难以服众。

原本耿云峰对厉元朗没什么是非恩怨,一个小小副科级干部,还进入不了他的法眼,之所以处理他,就是想给自己扬威立万,为下一步登顶县委书记宝座,提前进入角色。

万万想不到,效果却大相径庭,威没树立上,反倒威望大跌,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赔了老婆又折兵。

耿云峰接茬说道:“我让你们组织部门出意见,你反倒问起我来了,我又不是组织部长。”

王祖民两手一摊,无奈说:“我给出的意见你又不同意,那我只好请耿县长亲自发话,我们执行好了。”

摆明了,耿云峰是重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上,人家王祖民以柔克刚,玩起了太极。

看来,他不表明态度是不行了,耿云峰抓起桌上的中华烟,让都没让王祖民,自顾点燃一支,狠吸几口这才说:“我的意见是,停职三个月以观后效,并且全县通报,在电视台要播放,要让老百姓看到我们党对违纪分子绝不袒护绝不姑息的决心。”

停职处理已经算是很重了,还要全县通报批评,这等于是让厉元朗把脸丢的一干二净,彻底丢到姥姥家去了。

“耿县长,是不是处理的有些重了,厉元朗不就是因个人原因没有准时上班吗,犯不着上纲上线吧。”

耿云峰看出来,王祖民有袒护厉元朗的嫌疑,也不跟他废话,大手一挥直接决定道:“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尽快落实施行,我希望今晚的甘平新闻里,就能看到这条消息。”然后端起茶杯吹口气,做了个端茶送客的举动。

王祖民郁闷的走出县政府大院,想了想,在车里拨了一个电话,悉心求教……

大约半个小时后,厉元朗驱车回到甘平县,并没有直接回单位,更没有找耿云峰检讨。

在车上他仔细思量,就猜出缘由,耿云峰本来拿他立威,现在又有林木和钱允文主动示好帮他求情,结果事与愿违,反而更加激怒了耿云峰,自己此时送上门去,除了挨一顿臭骂,起不到任何作用。

至于杨绵纯那里,一想起那张狗仗人势的脸,厉元朗才懒得面对呢。

这个耿云峰,想当县委书记的心情太迫切了,正式任命还没下来,就插手县委事务,难以服众。反倒林木和钱允文这么做,讨好了他,却得罪了耿云峰,这也是他不同意金胜也参与其中找耿云峰的原因。

看着吧,甘平县真不平静啊。

他没回单位也没回家,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昨天就来过的那个农家院,不同的是,等候他的除了季天侯还有金胜。

三人都是老熟人,也少了繁缛末节的客套,落座后,季天侯首先问起关于厉元朗受处分的事情。

厉元朗便把自己的分析讲出来,他说的头头是道,季天侯频频点头,金胜笑而不语。最后,金胜夸赞厉元朗头脑清晰,和他想法一致,这个节骨眼上,低调不发声是最好的应付办法。

后来,厉元朗又主动说出他在省城的遭遇,尤其讲到水庆章突发心脏病住院时,季天侯和金胜全都屏住呼吸,紧张劲一点不次于水婷月。

毕竟,这俩人都把自己的仕途前景绑在了厉元朗和水庆章身上,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太不利了。

好在听说水庆章没事,恢复很好,这二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特别知道是厉元朗救了水庆章一命,心中大为快活,为此还一同干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季天侯提议道:“水书记住院,咱们用不用去看看?”

金胜却摆了摆手,给出不同意见,“没听元朗说,水婷月不想消息外传,估计也是水书记的意思,咱们就别不知好歹往上凑了。去看可以,但绝不是现在。”

到底是金胜水平高,眼光和格局看得长远和透彻。此时已是酒过三巡,天色早就暗了下来,三人又干了一杯酒,厉元朗便想着把燕游山疗养院的事情定下来。

之所以把水婷月嘱咐他的事泄露给这二位,一来和自己关系不错,二来有些事情需要季天侯去办,也要求助于金胜出面。况且,水庆章住院这事根本瞒不住,瞒过了广南官员干部,省委政研室必定要知道,这是起码的程序。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家喻户晓的。

不成想,他还开头说呢,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手机号熟悉,竟是几个月没联系的韩茵,她找自己干什么?

第11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厉元朗,你真是越混越出息了,你出名了,出大名了。县领导对你无故旷工做出停职决定,文件复印件就在我手上,台里要马上播出。我恳求台长好几次,他总算答应没把这条消息放在甘平新闻播出,而是调到‘公众视点’栏目了,这个忙,我只能帮到这了。”

韩茵语气冷冰冰,不过心肠倒是很热。厉元朗知道,‘公众视点’是在每晚六点半播出,而甘平新闻是在央视天气预报之后开播,属于黄金时段。

他正想说句感谢的话,结果韩茵却说:“不要谢我,也不要自作多情,我肯帮你是看在咱俩夫妻一场,你混得差,我脸上也无光,你好自为之吧。”

“咔嚓”一下,手机那头出现了滴的声音。

“什么事?”季天侯急忙问。

厉元朗咧嘴苦笑:“耿云峰把我停职了,马上就要在电视台播出这条消息。”

“妈的!”季天侯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正好包间里有电视机,赶紧打开,就见画面上有个美女主持,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念道:“今日,县委常委、县委代书记、县长耿云峰同志,针对我县县直机关的工作作风进行调研和检查……”

接着画面一转,出现了耿云峰带领相关部门领导检查工作的镜头,并配有美女主持人吐字清晰、铿锵有力的画外音:“耿云峰同志先后走访了县直属单位工委、县委老干部局、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县委党校、县史志办,并针对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作风作了重要讲话和重要指示。他说……”

一段长篇大论后,画外音传来这条消息:“县老干部副局长厉元朗同志,工作期间不在岗位,无故旷工,因此,县委做出如下处理决定,给予厉元朗同志停职三个月的处理,并且做全县通报批评,限其在三天之内必须做出深刻检讨,以观后效。会上,耿云峰同志强调,县委将严格执行中央的八项规定,务实工作作风,严于律己,扎实做事。出了问题,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哪一个部门,哪一个行政级别,都要秉公处理,绝不袒护,绝不姑息,绝不手软,坚决贯彻执行……”

“啪”的一下,不等主持人讲完话,季天侯气愤的一拍桌子,按着遥控器直接闭掉电视机,还把遥控器扔在地上,摔成两半。

就连一向稳健的金胜也忍不住发了火,“耿云峰真是欺人太甚,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作为当事人的厉元朗反倒一脸平静,置身事外,仿佛电视里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季天侯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刚要叼上,一股怒气卓然上升,气得他撤下烟团在手里,狠狠捏了个粉碎。可一看到厉元朗不动声色的模样,反而把他给惊住了,忙问:“元朗,你就不生气?”

金胜也是奇怪,厉元朗稳坐钓鱼台,不是给气傻了吧。

“呵呵。”厉元朗嘴角挂着冷笑道:“不知你们发现没有,今晚这条新闻里有个怪相,有人故意在抬高耿云峰,花花轿子抬死人,人抬得越高,摔下来越惨……”

这句话,令在场的季天侯和金胜都陷入深思之中,品味着厉元朗其中含义。

县委代理书记,重要讲话和重要批示?这些话放在一个处级干部身上,是否夸大和出格了?若是被市委领导看见,会怎么想?这一招妙棋,出自谁的手笔?

一连串的疑问,深深扎根在季天侯和金胜的脑海里,久久没有散去……

随着一阵手机响起,厉元朗接到了杨绵纯打来的电话,里面声音嘈杂,吵闹不听,还伴有音乐动静,一定是身处娱乐场所中。

“厉大局长真是年轻有为,我老杨干了这么多年,从没在电视里出过名,你一下子就成为名人了,不简单啊。”先是讥讽一番,杨绵纯才步入正题,音调也变得严肃起来,“明天早上九点局党委要召开班子成员会议,你要在会上发言,不过是检讨发言,希望你提前做好准备。这可不是我的决定,是县委的意思,组织部传达的。另外呢,咱们局刚得到一笔维修办公室的款子,明日就开始动工,我寻思你反正要停职三个月,办公室闲着也是闲着,准备把一些破旧物品暂时堆放在你办公室里,等三个月以后你上班再挪走。最好你明天就能把你的私人物品拿走,别到时候装修工人当成垃圾给扔掉了。”

这是杨绵纯狠狠打厉元朗的脸,啪啪山响,震耳欲聋。

经过这几年的逆境中的经历,早就把厉元朗磨练出来遇事不急不躁,不狂不恼的平和心态。索性他把手机调成静音,端起酒杯对季天侯和金胜说:“不管这事了,咱们继续喝酒,我还有个事儿请二位帮忙,就是关于燕游山疗养院,请你们帮忙疏通一下,我要安排个人住进来疗养几天……”

厉元朗有十成把握相信,自己的这份建议,水庆章和谷红岩肯定会采纳,下一步计划自然水到渠成。

与他泰然若之相比,此时有两个人知道厉元朗的处理结果,都不约而同的对耿云峰有了老大意见。

一个是林木,另一个就是钱允文。这不是没拿他俩当干粮么!面对面时,耿云峰答应好好的,说会考虑他俩的建议,从轻处罚厉元朗,这下倒好,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停职,还在电视上大张旗鼓的把处理结果公布于众,与其说这是在打厉元朗的脸,倒不如说把他俩的脸挨个都抽了一遍。

原本是县长人选的竞争对手,在对待厉元朗处理的问题上竟然出奇的思想一致。相约在一个僻静小茶楼里见了面,双方一合计,你耿云峰不是铁定要当这个县委书记吗?我们就把你拉下马,让你当不成,还要蹲大狱吃窝头!

这年月,当官的很少有屁股干净的,关键在于是否勤换内裤的问题。耿云峰又是个不讲卫生的主儿,听说他和县财政局预算股的女股长关系暧昧……还有东进乡副乡长为了由副转正,送给他一公斤的黄金饰品。某建筑公司为了承建一处县城楼盘,给耿云峰一套二百多平米的精装楼房,过户在他小舅子名下,并且支付他老婆欧洲十日游的全部费用,听说他在国外念书儿子的所有开销,也全让这家公司承包下来,等等。

结果这俩人把有根有据的这些大约核算了一下,当时就吓坏了。乖乖,这么多钱,要是都落实的话,耿云峰都被枪毙十次还带拐弯的。

这二人别的不行,要是弄个黑材料什么的,绝对是行家里手。况且,真要是扳倒耿云峰,那么也就是说县委书记的宝座又空出来,林木是副书记,跨越一步不是不可能,钱允文没了竞争对手,县长之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林木当书记,钱允文做县长,二人若是搭班子,一定配合得天衣无缝,想起来睡觉都要笑醒好几回。

剩下的,就是二人各自回去落实证据,关键时刻抛出这枚重磅*。

风雨飘摇的甘平县,又要迎来一个阴霾的连雨天了。

第12章 两位市级大佬携手同来

第二天一早,厉元朗去了趟老干部局,准时参加局党委会,并在会上作了深刻检讨,不过这检讨书的内容听着耳熟,那是因为他昨晚连夜从网上摘抄下来,东拼西凑弄到一起的。

本着诚恳的态度,厉元朗声情并茂,表演功底相当扎实,让许多人误以为他受此打击,恐怕一蹶不振。

其实这一切都是表演给杨绵纯看的,他是耿云峰身边的传声筒,厉元朗的一举一动肯定会快速汇报给耿云峰。

会议结束后,厉元朗回到办公室将自己的物品归置好,全部带走,一件不留。走出办公室,看到同事们异样的眼光,有同情有惋惜,更多的是躲避,唯恐殃及自身。

厉元朗顿觉唏嘘不已,自己在老干部局好歹待了近四年,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不仅随份子还亲自到场,从不坐进专为领导准备的雅间就餐,而是坐在大厅里和下属们共娱共乐。

他不摆官架子,经常帮助有困难的下属,出钱出力的事情没少做。反而今天,一个主动和他说话搭腔的都没有,他深深感受到了那个词:世态炎凉。

唉,算了,大家都有苦衷,谁都不想因为他这个落魄分子而去得罪一把手杨绵纯。反正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早上就接到水婷月的电话,说她爸妈都同意厉元朗的建议,明天上午就去燕游山疗养院住几天,要厉元朗做好接待准备。

当然了,还不忘补充那句话:“我爸这次可是秘密行动,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若是走漏风声让甘平县领导知道了,我唯你是问,一定狠狠收拾你一顿。”

厉元朗很想知道水婷月怎么收拾他,可话到嘴边却生生憋了回去。

他抱着纸箱走出老干部局,都没心思看这里一眼,低着头正要去停车场,忽听身后有人叫他:“厉局长,等等。”

甜美的声音,清脆悦耳,不用猜,一定是苏芳婉那个小丫头。

苏芳婉年芳二十三,青春有活力,人长得喜兴,尤其笑起来,两个甜甜大酒窝和一口白牙,很是迷人。她身材出奇的好,一双大长腿,笔直圆润。胸前峰峦壮阔,厉元朗有时都在想,这个小丫头是吃了哪种维生素,怎么会有这么突出的发育,比他前妻韩茵的小旺仔可是强上百倍了。

苏芳婉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进入老干部局办公室后,受到办公室副主任的骚扰,刚好被厉元朗撞到,严厉斥责了那个副主任,并把苏芳婉调到自己管辖的后勤部门,十分照顾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工作,那些对苏芳婉想入非非的男人,也只能忍而不发。

不过随之而来就有各种风言风语传开,说他和苏芳婉关系不正常,厉元朗不在乎,他是单身,就是担心苏芳婉,她一个小丫头还没交男朋友,别再影响今后的名声。

苏芳婉却说:“我才不管呢,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说他们的,咱们处咱们的,我私下里还管你叫大叔,你可一定要答应。”

这不嘛,苏芳婉叫住厉元朗,瞅了瞅四下没人,伤感道:“大叔,你这么走了,今后就没人保护我了。”

厉元朗本想摸一摸小丫头的脑袋,怕影响不好,看着她略显吃紧的白色小衫,事业线若隐若现,便好言相劝道:“以后多穿宽松的衣服,打扮也不要太过显眼。叔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少说话多干活,遇见色狼就拿防狼喷雾剂喷他,不要手软,下次就没人敢对你起坏心思了。”

“我怕、怕得罪了他们,该不给我转正了。”苏芳婉还在试用期,长达一年。她一个农村来的女孩,对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十分满意,可不想丢了这个铁饭碗。

厉元朗安慰她说:“你有我的手机号,遇到难处就给我打电话,千万记住,一定不能向罪恶行为低头,要和他对着干,他才怕你,不敢欺负你。”

“嗯,我懂了。”苏芳婉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诚恳说:“大叔,我中午请你吃个饭吧。”

“算了,你早点回去上班,我估计会有人一直盯着我看,别因为我而耽搁你自己,回去吧,咱们吃饭的机会以后还有。”

看着苏芳婉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厉元朗感慨万千,有些人啊,往往都不如这么一个思想单纯的小丫头。

厉元朗猜的没错,他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都被站在二楼窗口的杨绵纯看个一清二楚,随即用手机给耿云峰打过去,告诉他厉元朗终于灰溜溜的滚蛋了。

耿云峰只在电话里嗯了一声,没说别的,把个杨绵纯郁闷得不行。

转眼到了第二天上午,厉元朗开车载着季天侯在甘平县高速收费站路口等着水婷月一家到来。大家都是老同学,季天侯的出场,也不显得突兀,顺理成章。

没多一会儿,水婷月开着她的那辆白色宝马缓缓而来,奇怪的是,后面还跟着一辆挂着普通牌照的黑色丰田大吉普。

这是何方神圣?水婷月在电话里也没说,厉元朗不便打听,和季天侯一起下车,快步走到宝马车跟前,看见水庆章和谷红岩都坐在后排,厉元朗主动打招呼说:“水伯伯,谷阿姨好。”

季天侯同样也问了好。凭着他俩都是水婷月的老同学,私下里这么称呼倒也合适。

水庆章冲他俩微笑着点头,谷红岩板着脸很是严肃,好歹说了句客气话:“厉副局长,庆章的事,你费心了。”

“应该的。”和水庆章谷红岩夫妇说完话,厉元朗正寻思该怎么开口问后面那辆丰田大吉普车坐的是什么人,水婷月似乎心领神会,直接告诉他:“吉普车里有我许伯伯,你和天侯快去打个招呼吧。”

徐忠德!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

太刺激了,这一次不仅招待水庆章,就连徐忠德都来了,两位广南市委的重要人物纷纷前来,厉元朗的面子是真给足了。就连季天侯对他也是暗挑大拇哥,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随后,二人又是一阵小跑,到了大吉普前,左后门的车窗徐徐降下,徐忠德长得浓眉大眼,可能跟职业有关,脸始终冰着,一丝笑容没有,这也是纪委干部的通病。

二人又都向他问好,徐忠德点头说:“我今天是以私人身份来甘平的,你们照顾好庆章就行,不要管我。”

随后,由厉元朗头前带路,水婷月的宝马车居中,徐忠德的丰田大吉普断后,一行三辆车,顺着甘平县的外环路,直奔目的地而来。

途中,厉元朗故意经过水明乡,多绕了十来里冤枉路,加油的时候,水庆章望着风景怡人的山色,不禁感叹:“这里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却没有好好利用,可惜了。”

徐忠德也是一脸感慨:“你看乡里就这么一条主路还坑坑洼洼,道两边的房子也是破破烂烂,唯独乡政府是个二层小楼,豪华气派,这个乡的干部太差劲,不为老百姓办事,就是不称职。”

关于水明乡,厉元朗再熟悉不过。他不会说水明乡本土实力强大,经常排挤走外派干部,才导致今天的落后局面。只介绍水明乡的自然资源和先天优势,有发展经济的基础。厉元朗如数家珍,各项数据信手拈来,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听得水庆章频频点头。就连黑脸包公徐忠德,也对他投去赞许目光。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是希望水庆章走马上任后,将来能对水明乡有政策倾斜。

谷红岩没有插话,她不关心这事,而是偷眼瞄了瞄厉元朗,又看了看女儿。

水婷月穿了一身紫红色耐克女款休闲衣裤,不是紧身,却也将她高挑身材淋漓尽致展现出来。她抱着胳膊,站在厉元朗身后,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厉元朗,表情里有赞佩还有些许的心动。

这点小心思哪里能逃过谷红岩的双眼,想着女儿这些年的坎坷情感路,三十多岁仍孑然一人,厉元朗虽然有过婚史,可他身形高大壮硕,器宇轩昂,模样也是俊朗英气,和女儿在一起还真般配。当年硬生生拆散他俩,到底是对还是错,一时间,谷红岩陷入深深思虑之中……

第13章 留个好印象

燕游山疗养院坐落在风景秀丽的燕游山下,一条无名小河环绕流过。

正中是幢四层高的白色主楼,周围有十几栋二层别墅,青山绿水,空气清新。雨季过后,这里又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因为是私人行动,没有惊动院方领导,只有金胜一人站在停车场附近等候,司机秘书都没带。

金胜是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而燕游山疗养院又是省医科大学的下属单位,口对口之间常有业务往来。

联系工作都是由金胜出面,季天侯跑腿,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厉元朗让金胜从县医院调过来两个技术过硬的护士,负责帮忙照顾水庆章。

虽说有些多此一举,可厉元朗不敢怠慢,毕竟水庆章大病初愈,还是小心为妙。

对于这样安排,金胜心领神会,就连季天侯都兴奋得睡不着觉,能接触到市委书记,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

下车后,厉元朗把金胜介绍给水庆章和徐忠德,还包括谷红岩水婷月母女。并着重强调,金胜分管文教卫,显得很自然。

金胜当时就惊讶得不行,好家伙,不仅准市委书记来了,市纪委书记还有那位省建行的副行长,就连水婷月都是省团委的处级干部,哪一个都比他官大。

厉元朗,你小子能耐大得离谱,一个副科级竟然接触到这么多的大干部,我这个副处级都要仰视你了。

水庆章和徐忠德相互对视一笑,没显出反感。金胜也是表现得体,没有把内心的兴奋带到脸上和举止上,有礼有节,恰到好处。果然有修为,厉元朗没有看错他,帮他一把,值了。

原本给水庆章一家安排在地理位置最好的八号别墅,突然加了个徐忠德,来的路上,季天侯一个电话解决问题,徐忠德住的十号别墅就在八号旁边,步行三两分钟就到,方便老哥俩走动。

厉元朗、季天侯和金胜三人分别安顿好水庆章和徐忠德几位,让领导们稍事休息,午饭定在十二点半。

期间,水婷月抽个机会小声问厉元朗,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她想领略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言外暗示,最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厉元朗随时有空,关键是水婷月,在爸妈眼皮子底下,这个机会不好把握。

三人忙完碰了个头,金胜和季天侯都不明白厉元朗为何把午饭时间定这么晚,担心领导们饿肚子,毕竟驱车两个多小时了,人饿得快。

厉元朗鬼魅的一笑,如此这般和这二位说了他临时产生的小想法,季天侯担忧说:“这样行吗,不会引起领导们不高兴吧?”

就连金胜也匪夷所思,万一演砸了,前期所有工作可都白做了。

“放心吧,就按我说的来,保证没问题。”厉元朗信心百倍的样子,让季天侯和金胜半信半疑。

此时在八号别墅的主卧里,水庆章躺在宽大的床上,正在看央视新闻频道,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实时掌握上层动态,紧跟中央步伐,是他这个级别官员的必修课。

这会儿,谷红岩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坐在梳妆台上抹着护肤品,并问:“庆章,我看咱家小月对厉元朗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这事你怎么看?”

水庆章靠着枕头,手拿遥控器道:“我早就说过,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咱们少干预。”

“别以为厉元朗救了你的命,我会答应他做咱们家女婿,一码归一码。再说了,你都是五十四岁的人了,年龄上没优势,告诉你,两年进省委班子,四年成为省部级,这事不能含糊。咱爸年岁大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在老爷子还有影响力的时候你不进步,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你看我们谷家人个个位居高位,都比你强,这一点上,咱家不能落后。”

不知不觉,谷红岩又拿出她强势一面,水庆章扶了扶老花镜,白了一眼没有说话。

谷红岩依旧我行我素的唠叨着:“反正小月和厉元朗这事我不同意,这几天得把小月看紧点,当心被厉元朗那小子给迷住。”

见老婆说个没完,水庆章有些不满地说:“孩子的事,你少掺和。其实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寻思再干两年弄个副省级退下来颐养天年……”

“不行!”谷红岩霸道的打断老公的话:“我定的目标不能改,以后回娘家,你级别那么低,在我家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行,咱们家都是你做主你说的算,管完我又管女儿。女儿就是让你管的,三十好几的大姑娘了,还是一个人。你看人家方文雅,比小月还小一岁,儿子都有了。我再当多大的官有什么意思,将来谁当接班人。别人到了我这个岁数,早就儿孙绕膝了,我呢?真要到退下来的那一天,想抱个孙子都没可能,没孙子抱我抱你啊!”

难得水庆章说话这么大声,或许心里有愧,又或者担心水庆章病好不宜激动,谷红岩竟然无言以对,干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脸都憋红了,房间里一时陷入空气凝顿中。

幸亏水婷月敲门进来,看这架势赶紧劝和,总算平息风波。是人都有软肋,女儿就是这对夫妻的掌上明珠,唯一寄托。要不然,谷红岩也不会在水婷月婚姻大事上这么严格对待。

当然,这段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接下来的午餐氛围。

等水庆章和徐忠德几人在厉元朗季天侯金胜三人陪同下,走进贵宾一号厅,桌上摆的菜肴琳琅满目,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可以说丰盛至极。并且还摆了两瓶精装洋酒,这架势都能和国宴媲美了。

水庆章背着手,眉头拧成了疙瘩,徐忠德更是一脸怒色,指着桌上菜肴问厉元朗:“搞什么嘛,就是简单吃顿饭,搞这么多花样,就不怕我请你们去纪委喝茶!”

就连水婷月都深深替厉元朗捏了一把汗,之前他做的一切爸爸都挺满意的,怎么在安排伙食这一件小事上,犯了低级错误,元朗,你可别让我失望。

谷红岩本就在水庆章那里窝了一肚子火,正好趁机敲打厉元朗几句,质问他:“厉副局长,你不知道庆章病刚好,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么。你这么整,是想让他高血糖还是高血脂?”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金胜和季天侯都看向厉元朗,看他怎么圆场。

厉元朗却一脸平和的赔笑说:“各位你们误会了,这一桌菜是我让厨师用我们当地的山产品加工而成,没有一点荤腥,这叫素菜荤做。你们看……”他挨个指着说:“这个红烧肘子是用蘑菇做的,还有这条鱼,是用木耳捣碎和豆腐加工而成,还有这个……”

“是吗?”水庆章眉毛一挑,来了兴致,主动坐在主位上,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兴奋道:“别说,真是蘑菇味道,忠德,你也来尝尝,味道鲜美。”

徐忠德挨着水庆章坐下,也将信将疑的吃了一口,不住点头,难得冷脸转晴,露出笑容。

“真有你的,元朗,你这个创意可以申请专利开店了,准保火爆。”水庆章立时开怀大笑。

厉元朗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依旧平静说:“考虑到水书记大病初愈,还有为了领导们的身体健康,我已经提醒厨房,所有菜肴少油少盐少糖。另外,这两瓶也不是洋酒,而是水明乡特产的葡萄酒,都用上好的野山葡萄加工的,有疏通血管,降脂降压的功效。”并且看了看谷红岩和水婷月母女,补充道:“还能养颜护肤,抗衰抗辐射呢!”

“哈哈。”水庆章笑道:“元朗,你有心了。”

原本紧张一幕,经历元朗的巧妙周到的安排,两位大佬非常满意,水庆章还破例喝了一小杯山葡萄酒,味道甘醇,不失上品,若不是有医生嘱托,他非得自己喝掉一瓶不可。

金胜和季天侯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小心陪着水庆章徐忠德说话,借个由头,金胜就把自己心中发展甘平县经济的那份蓝图,详细汇报出来。

水庆章听得认真,还不时插言问几个问题,金胜都一一作了解答。看得出来,水庆章对金胜的第一印象很是满意。

厉元朗没有挨着水婷月坐,正好是面对面的位置,偶然或者必然的有了多次眼神交流,好似恋人间的情感传递,又恰如夫妻间的琴瑟和鸣,反正在眼神交流中,他俩的关系有了更进一层的升华。

酒过三巡之时,徐忠德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脸色忽然变得阴沉,并和水庆章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

厉元朗善于观察,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第14章 好大的阵势

这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气氛融洽,相谈甚欢。

走出餐厅的时候,水婷月故意落后几步,等厉元朗走过来和她并排时,偷偷一拉他的衣袖,悄声问:“想好把我拐骗到哪里去了吗?”

厉元朗一脸黑线,借我十个胆也不敢拐骗市委书记女儿,不过他早就打听好,知道燕游山神仙洞那里有不错的自然景观,正准备邀请水婷月游玩,便听到谷红岩招呼水婷月的名字。

没办法,有这么一个眼观六路的警察跟着,厉元朗的拐骗计划只好暂时搁浅,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苦笑。

“烦死了。”水婷月气得直跺脚,十分不情愿的跟随她爸妈走回八号别墅。

领导们各自返回别墅午休,厉元朗把他们送到门口。金胜要将甘平县发展经济建设的计划形成文字稿,因为这是水庆章的要求,写好后要送给他看。

季天侯中午喝了几杯酒,有些疲乏,他早就给三个人分别开好房间,打了声招呼便去自己房间里烀猪头去了。

“元朗,今天很成功,你做得不错,谢谢了。”说罢,金胜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稍微捏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二位离开后,厉元朗拿出手机叼上一支烟,寻思给水婷月发了一条微信,看看她能否溜出来去神仙洞玩一玩。

他低着头边走边编辑微信内容,没发现身后有一人正徐徐靠近他,忽然在后面拍了他一下,把厉元朗吓个激灵,手机差点没掉地上。

一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的竟是一脸笑容的王祖民。

“王部长?”厉元朗登时一惊,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他?

“看你精神头不错,没有被停职处理打击到,挺好。”王祖民说笑道。

“王部长见笑了。”组织部是老干部局的直管部门,王祖民更是厉元朗的直接领导。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有的也是工作接触,交情不算深,一般般吧。

“嗯,你忙你的,我还有事。”

厉元朗赶紧把身体往边上一撤,侧身让王祖民先过去。他心里直纳闷,王祖民若只是凑巧来这里也就罢了,若是有目的冲着哪位市委领导,那岂不是他的失职,消息外泄这顶帽子想摘都摘不掉。

这不是小事情,万一王祖民传扬出去,不仅甘平县官场轰动,弄不好广南市也会闻风而动,还不一股脑的都往这里跑,乱哄哄的,水庆章还怎么休养。

他的担心真不多余,看到王祖民的目标竟然是十号别墅,心头更加一沉,偷偷跟在他身后,直到看见王祖民走进别墅里,他彻底迷糊了。王祖民是去找徐忠德,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反正厉元朗昨晚睡得挺好,也没困意,就坐在附近的石凳上,一边给水婷月发微信,一边观察十号别墅的动静。

很快,水婷月就回他说,她妈妈看得很紧,不让她出去,看看晚饭后有没有机会。

厉元朗想起徐忠德和水庆章关系好,随口问起水婷月,说看见王祖民去见徐忠德了。

水婷月却说,王祖民是徐忠德的老部下了,他们有走动,不用担心他会把她爸爸和徐伯伯来这里的事情讲出去。

噢,原来如此,一定是徐忠德把王祖民叫来的,厉元朗长出一口气,轻松许多。

望着身边绿树掩映,微风吹来,树叶摇曳,凉爽舒心。勾起厉元朗大学时的回忆,他和水婷月依偎在学校钻心湖边,说着情话,畅谈未来和人生,甚至都想到以后二人成家后的模样,就连谁做家务谁管钱都分得一清二楚。

时移世易,俩人最终也没走在一起。现在老天眷顾,机会再一次摆在眼前,厉元朗可不想失去,这和水婷月她爸是干什么的没关系,他爱的是水婷月这个人。他想和心爱的女人厮守一辈子,无论贫穷富贵,相爱一生,尤其是经历过那段不成功的婚姻之后,这种想法非常强烈。

或许心有灵犀,水婷月竟然给他发来一张十几年前的照片,那是水婷月二十岁生日照,厉元朗吻着水婷月粉嫩光滑的脸蛋,一脸甜蜜相。

他清晰记得,当时厉元朗把自己辛苦打工两个月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到庆生会上。邀请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在红磨坊夜总会包了个豪华间好好热闹一番。

席间,他还用精心准备的一枚银戒指,单膝跪下向水婷月求婚。在同学们一片“嫁给他”的起哄中,水婷月感动得热泪盈眶,含泪点头,并和厉元朗紧紧拥在一起……

本来那晚,水婷月都做好将自己送给厉元朗的打算了,可是到了最关键一步,她突然反悔,说要把最美好的东西留在新婚之夜。

厉元朗这个郁闷,可他还是尊重水婷月的选择,早晚是自己的女人不差这一时。

人算不如天算,用那句话说,他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这也成为厉元朗的一个遗憾。和水婷月相恋这么久,该做的都做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却没有捅破,别再便宜哪个混蛋了。

所以,这次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决不能再度溜走。

不过他心里也没底,水婷月对他的态度虽然已有改观,可还没有到情浓意浓的地步,主要是一直没有表达机会。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成全,关键是怎么摆脱谷红岩的阻挠呢。

结果却令厉元朗非常失望,一连几天过去,谷红岩如影随形,始终不离女儿身边,厉元朗也只能通过眼神和水婷月交流,其他的,一点机会没有。

当然,背地里一直联系不断,尤其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视频聊天不聊困了都不算完。

五天后的早上,厉元朗正陪着水庆章一家吃早餐,徐忠德已于两天前先行返回市里。就见疗养院外面警车开道,突然行驶进来五辆黑色奥迪车,清一色广南市一百以内的小号车,肯定是市里官员的。

厉元朗忍不住站起身来,水庆章却不为所动,摆手示意他坐下,感触道:“元朗,我今天就要去广南上任了,省委组织部的李部长今天就要宣布我的任命。感谢这些天你对我和我的家人给予的照顾,也没有机会和你单独聊一聊,反正我今后就在广南工作,见面的机会还有。你若来广南想见我,打个电话就行,不必提前预约。”

听了水庆章这番话,厉元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水庆章言外之意,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大门,随时为自己敞开,这该是多么大的殊荣啊。

他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表面平静的只说了句:“照顾领导是我该做的事情。”

话不在多,心照不宣即可。

没一会儿,呼啦啦从外面走进来一大群人,为首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满脸堆笑向水庆章作自我介绍,他叫方玉坤,广南市政府秘书长,代表市长沈铮专程来接水庆章上任的。

其余的都是相关部门的头头,估计也就是在市委书记面前露个脸而已。

水庆章慢条斯理的用完早餐,在众人簇拥下走到停车场,自然不用再坐水婷月的宝马车了,而是市委为他准备好的一号车。

就在此时,远处又赫然响起警笛声,一辆警车开道,后面齐刷刷跟着长长的车队,一一鱼贯驶进停车场。

厉元朗看得清楚,车牌号都是甘平县委县政府领导专用车,县里五大班子领导全部到齐,就连个别大局的局领导也跟着来了。

一时间,原本肃静的停车场,顿时密密麻麻挤满了小轿车和衣冠楚楚的各级官员。

甘平县县长耿云峰在前,副书记林木,常委副县长钱允文,组织部长王祖民等,包括副县长金胜以及县政府办副主任季天侯都赫然其中,场面为之壮观,令人乍舌。

“水书记!”耿云峰因为激动,脸色通红,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堂堂的市委书记在他的地盘上住了五天,他这个代理一把手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这就是失职,是他能力水平有限,没有尽地主之谊,没有照顾好领导。

多吓人,官场上一旦水平出问题,别说升迁了,就是本来的官位恐怕都保不住。最重要的是,市委书记会怎么看他,第一印象就不好,非常不好!

水庆章倒是面色平和,不喜不怒,到了他这一级别的官员,早就练好养气神功,轻易从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当然了,若是关系亲近,就另当别论了。

“云峰同志,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干什么!让大家都回去,别因为我一个老头子耽误正常工作。”

话说得很平淡,却意义深刻,水庆章对于耿云峰带着么多人来见他,有些不满意了。

“是,是,水书记批评的是。”耿云峰点头哈腰答应着,豆大的汗珠从他脑门上流下来,他擦都不敢擦,半鞠躬的身体瑟瑟发抖。

就连一边的市政府秘书长方玉坤都不高兴,心里腹诽,这个耿云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纯粹是个混蛋。书记在你的地盘疗养,你却不知道,多么露脸的机会,结果你竟把屁股给露出来了。

没用,太没用了。

水庆章看了看时间,没有多耽搁,就在低身准备钻进一号车的刹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走向一个人,专门和他握了握手,令在场所有人,特别是甘平县的县领导们全都惊掉了下巴。

第15章 甘平县人事议题

厉元朗,刚刚被做停职处理的厉元朗!

太震撼了!几天前,知道厉元朗被耿云峰大张旗鼓的做停职处理,有同情的,有惋惜的,还有当做反面教材的。大家工作上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耿云峰这个活阎王,拿自己祭旗立威,落个像厉元朗一样的凄惨下场。

现在看到的是,市委书记水庆章分开人群,大步走向站在最后面不起眼位置的厉元朗,笑容满面来到他面前,伸出双手。请注意,是双手,什么人能让一个堂堂市委书记自降身份,用双手紧握,肯定是关系非常好,非常近,近得让人难以想象和琢磨。

厉元朗也被水庆章这个做法惊住了,本来么,在场乌压压这么多人,中心点只有水庆章一个,谁会注意到他?

而他则被人群无形中挤到最外面,谁都没把一个小小副科级,还是落难的副局长放在眼里。

所以,厉元朗站在很偏的地方,双手垂下远远望着这一切。当初救水庆章的命,后来又安排他到此地疗养,厉元朗有私心,就是把金胜介绍水庆章认识,更大的私心还把水明乡让这位大书记留有印象。所有这些,都是为甘平县经济发展铺路,直白来讲,也是为甘平县老百姓尽早过上好日子,兜里有钱花而努力。

为老百姓谋福,为老百姓做事,他义无反顾,责无旁贷!

“元朗,好好干,我看好你。”水庆章不止双手握住厉元朗的手,临了,还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谢谢水书记的勉励,我做得还不够。”低姿态,谦逊,永远是厉元朗的座右铭,从未改变。

水庆章微微点下头,这才转身,再次成为众人拥簇中心。司机一直开着车门恭候他,迎着司机搭凉棚的手,弯腰钻了进去……

这么做,就是给人看的,给所有人高调看,厉元朗是我水庆章看好的人,该怎么对待他,你们看着办!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扶人上马,送人一程,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还要靠他厉元朗自己。

而且几天接触下来,水庆章相信,他的眼光不差,女儿眼光也错不了,厉元朗这个人,有格局,有心思,更有一颗坦荡的心怀,可堪大任。

此情此景,耿云峰内心犹如点起了火苗,紧紧咬着牙根,看厉元朗就像见到仇人一样,眼睛都快红了。

他先是被水庆章对厉元朗独独偏爱所震撼,细细一想,妈的,混蛋厉元朗,你明知道市委书记就住在疗养院却不上报给我,这不明显是想看我出丑,为我处理你报复么!

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当上县委书记,非把你调入人大,不,政协办当主任,级别提到正科,给你一个闲置,把你挂起来不可!

想必水书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嘿嘿,这招挺好,挺解气。

而站在他身边的林木,依旧似笑似不笑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来当初这个宝真押对了,厉元朗果然深受水书记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挨着他的钱允文,私底下偷偷拽了他衣袖一把,表面上很正常,实际心里边也炸开了锅。

原来一直骂老婆李梅香是个大草包,大官盲,现在看来,在对待厉元朗这件事上,他不如老婆有远见,今晚回去,一定好好犒劳她……

很快,市局警车头前开道,水庆章的市委一号车紧随其后,接着是方玉坤的车和市里的车,然后才轮到县领导的车,排了个一字长蛇阵,全都打着双闪,浩浩荡荡沿着山间柏油路往甘平县方向驶去……

远远望去,几十辆黑色小轿车,闪着红色尾灯,犹如龙蛇一般蠕动,蔚为壮观。

最后,水婷月开着自己的白色宝马到了厉元朗跟前,她本想对厉元朗说话,却被后座的谷红岩抢了先,“厉副局长,感谢你几天来对我们一家人的照顾,你也好自为之。”一拍座椅,“小月,开车!”

水婷月面露不喜,可也无可奈何,抓方向盘的手偷偷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悄声说:“走啦。”

“再见!”厉元朗冲她们母女挥手道别,目送宝马车远去……

正这会儿,疗养院正楼里呼啦啦又跑出来好几个人,头前是这里的院长,厉元朗和他见过面,还算熟悉。

“厉局长,刚才那人是……”他指的是水庆章,今早起晚了,在房间里洗澡时接到手下电话,结果往停车场那边一看,壮观的场面可把他给震撼住了。

穿好衣服叫上疗养院班子成员跑到停车场这里时,一看人都走了,只有厉元朗一个人,就想问出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是谁,哪一级的大人物。

“新任广南市委书记水庆章。”厉元朗如实回答,现在就没必要隐瞒不报了。

“哎呀!”院长悔得直拍大腿。按照级别,他这个疗养院长是副厅级待遇,别看只差了半级,可跟手握实权的市委书记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最主要的是,疗养院在人家地盘上,大老板就在他这里疗养,他却一无所知,别说好好伺候了,连见一面都没见上,真是太失败了。

当天上午十点,在广南市委大礼堂举行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会上,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李军,代表省委宣读了任命书:经东河省委研究决定,任命水庆章同志为广南市委委员、常委、书记,免去其东河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职务。

水庆章在会上发表了讲话,寥寥数语,中规中矩。沈铮也发了言,他指出,坚决拥护省委的决定,并代表广南市二百七十名正处级以上干部,热烈欢迎水庆章同志就任广南市委书记。今后,广南市将在市委、市政府的坚强领导下,贯彻落实新时代发展理念,聚力改革创新,奋力拼搏赶超,力争将广南经济更上一层楼。

耿云峰代表甘平县出席了市委大会,因为县委书记一职空缺,只有他一个人前往广南市。会议中间,不少其他市县郊区的同僚都向他祝贺,半开玩笑问他什么时候成为耿书记。耿云峰表面上谦虚,内心却是狂喜不已,看来,自己上位已经板上钉钉,不会有问题了。

转眼已经进入八月,水庆章上任十多天了,但是关于甘平县委书记一事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这不仅仅事关一个书记的位置,当时牺牲五名副县级,现在全都空着,也影响到县里正常工作运转。

为此,市长沈铮多次找水庆章协商,要求尽快就甘平县领导调整提上议事日程。

一般来说,新书记都在半年,至少也得三个月之后才做人事调整,主要是有个了解干部的过程。可是甘平县情况特殊,必须从快,否则人心惶惶,对整个甘平县不利,也影响到广南市的整体大局。

人事调整之前,书记和市长要先通个气,而且,组织部长也要到场,三个人聚在一起,把人事任免定下来,基本上常委会就能通过。

当然,三位大佬怎么做的决定,外人无从知晓,反正从水庆章办公室里出来,沈铮意气风发,面带笑容。恒士湛虽说还是老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不过,他主动跟水庆章新任秘书黄立伟打招呼说话,实在难得,说明他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当天傍晚,在市委小会议室里,召开了水庆章就任以来第二次市委常委会,在家的常委悉数到齐,会议议程只有一个,讨论甘平县领导班子的人事问题。

就在这个时刻,距离一百里地之外的甘平县,早就过了晚上下班时间。甘平县委、县政府不少办公室里依旧亮着灯。许多和这次人事任免相关的人员,大到处级副处级,小至普通科员,都跟商量好似的,谁都赖在办公室里不走,身在单位,心却已经飞到广南市委常委会上去了。

意外的是,这个会开的时间并不长,可以用简短来形容。也是,市委书记、市长以及组织部长都定好的事情,也不涉及其他常委的切身利益。一个破甘平县,又穷又没前途,谁都不会关注它。

所以,在恒士湛念完拟任命官员的名单后,沈铮第一个表态支持,他这方阵营的几位常委都跟着符合,恒士湛不隶属于沈铮这一派,而是另一派的标志人物,但也表现出完全赞成的态度。

更有意思的是,一直处于中间派,并且经常在常委会上放炮的徐忠德,竟然也说:“我没意见,完全赞同市委的决定。”

他一发话,原来同样属于中间派的两个人,也都点头附议。

难得,非常难得。在决定人事任免问题上,广南市常委会难得出现意见一致的和谐局面,这让水庆章极其满意,最后他提议道:“我看,就不要举手表决了,咱们一起鼓掌通过吧!”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久久回荡在小会议室周围,广南市晴朗的夜空……

第16章 各有各的打算

奇怪的是,广南市委常委会结束之后,却来了个冰封消息,无论哪一名常委,嘴上都贴了封条,决口不谈。

耿云峰坐在办公室里,第一时间得知会议开完,特意起身把办公室的门紧锁上,小郭已被他打发走了,即便只剩他一人也不放心。

他拍了拍日渐老化而又跳速飞快的心脏,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抓起桌上的话机,拨了一连串号码,弯腰恭敬的说:“市长您好,我是云峰……”

的确,耿云峰是沈铮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能底气这么足,吃定了县委书记宝座是他的。

广南市第二号人物,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根深蒂固的本土派,投奔到他门下,耿云峰有理由相信,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云峰,会上水书记做了冰封消息的要求,我不能破这个例,明天士湛部长将代表市委去你们甘平宣读任免结果,你要有个准备……”顿了一下,沈铮继续道:“士湛部长要找你谈话。”

按说,组织部长找谈话,这是工作调动前的信号,是好现象。但是,甘平县因为特殊原因,人事方面特事特办,他已经得到市委办公厅通知,明天恒士湛先找个人谈话,之后就在全县干部大会上宣读市委决定。

那么就是说,耿云峰跟别人正好相反,先宣布组织决定再进行组织谈话,别看顺序颠倒,意义却大不相同。

沈铮没明说,等于间接告诉耿云峰,他已经在县委书记人选上出局了!不仅仅是出局,有可能县长都不保!

他要挪窝,不可能待在甘平县了。

想到此,耿云峰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瞬间目瞪口呆,一屁股瘫坐在老板椅上,浑身冒虚汗,就连喘气都不匀乎了。赶紧哆嗦着手从衣兜里掏出速效救心丸,颤巍巍搁进嘴里含住,眼睛一闭。煞白的脸,在灯光掩映下,好像死人一般。

林木也是焦急万分,不过他这人城府颇深,大风大浪经历久了,心态坦然许多。坐在椅子上,林木拿着一支中华烟放在鼻尖底下,微闭双眼,发际线靠后却没几根的头发,黝黑锃亮,一看就是长期染发的结果。

他将头往后仰着,竟像个小孩一样,嘴唇一撅,和鼻子形成一个夹子,紧紧夹住那支烟,玩弄起来。

忽然,手机响起,不是电话而是手机,这个讯号告诉他,来电很重要。

林木赶紧把中华烟拿下来撇掉,下意识紧紧抓住手机,说:“老领导,您好!”

那头的尤明川呵呵一笑,道:“林木啊,这一次我没想到,水庆章还是卖了我一个面子,毕竟多年老同事了,我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我不方便直接告诉你,反正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慢慢来吧。”

有些干部喜欢有话不直说,要让你自己领悟,尤明川就是其中之一。好在林木头脑够聪明,稍动几分心眼就明白了,他当县长没戏,不过有个意外收获。

也行,不急于这一时,十几小时后就全能知晓。林木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孙奇的名字,大手一挥说:“走,吃饭去!”

“回家?”孙奇小声问道。

“去你姐家开的家常菜,真有点饿了。”

与林木好心情相反,钱允文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团团打转。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恒士湛最终也没去成省委政研室接替水庆章的位子,对于钱允文应该是好事,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恒勇一直赖在甘平县不走,住在五星级的金鼎大酒店总统套房里,每晚一万多的房费,还有时不时去夜总会或者洗浴城享乐,一天算下来好几万呢。这些钱全是他钱允文买单,一想起来就肉疼。

当然了,钱允文才不会花这种冤枉钱,随便找一家企业,让他们掏就是了。可是,如果这些钱不花在恒勇身上,直接给他上供,还不是一样花他的钱么。

因此,在市委常委会结束没多久,钱允文就给恒勇打了电话,少了恭维和低三下四,直接问他结果。

不成想嘴上绑大喇叭的恒勇,却也学会了打太极,没说结果而是颇有意味的告诉他:“放心吧,钱县长,我爸明天来会找你谈话,你的钱不白花,肯定会给你好处的。”

好处?多大的好处?老子可是花了那么多的钱,别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吧。

相反,厉元朗却优哉游哉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尽管金胜也沉不住气问过他,厉元朗却让他放宽心,成功与否明天自有公论。

其实他也不知道最终结果怎样,虽说一直跟水婷月有微信联系,偶尔也偷偷通话,但是关于甘平县人事问题,厉元朗从不谈起,也不让水婷月说,他不想在两人关系中间夹带私欲。

爱情就该是纯粹的,纯白无杂质,这样的爱情才能更加久远。

这些天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细心研究那份甘平县经济发展计划,不断补充和添加新的想法和内容。有时,他也开车下到乡镇,实际调查研究,完善那份计划书的实质。

期间,他还去了一趟单位,主要是小丫头苏芳婉给他打电话哭诉,他前脚离开,杨绵纯后脚就让小丫头去当清洁工,负责打扫整个楼的卫生。

真是欺人太甚,杨绵纯太不是东西了,有什么冲自己来,欺负一个还没转正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为这事,他跟杨绵纯大吵一架,很少动气的他竟然拍了桌子,把杨绵纯气得差点坐轮椅,指着厉元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最后,在众多人眼皮子底下,厉元朗霸道的一把抓住苏芳婉的手腕,大步离开老干部局。

“后悔不?要是后悔的话,现在回去也不迟。”

“大叔,我……”苏芳婉索性把心一横,甩了甩马尾辫,挺起傲人的弧度曲线,说:“我不后悔,不行就回家种地,省得在这里受罪挨欺负。”

“小丫头。”厉元朗摸着她柔顺乌黑的发丝,说:“放心吧,有机会大叔一定给你安排个好地方,这事急不来,慢慢等。”

“嗯,大叔,我跟定你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有双重含义,小丫头竟然双颊微红,低着头不敢看厉元朗了。

而就在刚才,厉元朗接到老干部局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他明天上午十点,在县委大会议室召开全县科级以上干部大会,要他准时参加。

科级以上干部大会,要厉元朗参加已经算例外了,关键他还在停职期间,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

话不多说,第二天上午九点半,不少干部已经走进大会议室签到。当杨绵纯看到厉元朗时,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来了?”

厉元朗也没客气,绷着脸说:“是办公室通知的。”

“他们肯定搞错了,科级以上干部大会,你不过一个副科级,还在停职期间,我这就问问。”当着厉元朗的面,杨绵纯打着官腔问办公室主任,结果对方说,让厉元朗参加会议是县委办直接传达,他无权不执行,更不敢过问。

“搞什么搞!”杨绵纯也不搭理厉元朗,正好有个熟人经过,装模作样找人家聊天去了。

“喂!”正这会儿,季天侯红着眼睛从签到处过来,拉着厉元朗悄悄说:“金县长一早就被叫去谈话了,知不知道内幕?”

厉元朗摇了摇头,季天侯小声嘀咕道:“但愿梦想成真,这事折腾我好几晚睡不着觉,都快崩溃了。”

“别什么事都往这上面赖,你睡不着觉是不是冯芸那里交不上粮食了?”

“滚,你小子这时候还有闲心开玩笑,我都快急死了。”季天侯胳膊肘捅了厉元朗一下,脸上神色始终紧绷着。

“急也没用,顺其自然就好。”

厉元朗和季天侯坐在一起,他放眼望去,整个会场参加人员果真都是科级以上干部,他是唯一的副科级,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九点五十五分,随着欢迎进行曲的播放,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恒士湛走在最前面,接着是组织部女副部长付艳华,然后是方玉坤,市政府秘书长。厉元朗见过他,代表市委市政府迎接水庆章就任的,便是这个方玉坤。

他身后才是面如死灰垂头丧气的县长耿云峰,而耿云峰身后,却是意气风发的金胜,再往后是林木、钱允文还有一干原来的县委常委们。

最令人吃惊的是,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女少妇,厉元朗眼睛瞪成了铜铃般大小,张大嘴巴一脸吃惊相。

竟然是她?怎么会是她?

第17章 意料之外的结果意料之中的结局

方文雅!

看样子,这次人事调整,方文雅肯定就任县委常委了,因为资历尚浅,她排在最末一位。

众人合着节奏拍着巴掌,依次走到主席台上。恒士湛居中,左面是副部长付艳华,右面是方玉坤,付艳华身边是耿云峰,金胜站在方玉坤旁边,以此类推。

同时,会场内所有人也都站起来,一起拍着巴掌。

恒士湛环顾四周,随后手往下压了压,示意音乐停止,众人就坐。

耿云峰主持会议,他的声带嘶哑,一点劲没有,就跟刚做了绝育手术一样,“现在开会,首先请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付艳华同志,代表市委宣读人事任免决定。”

付艳华四十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一身职业装将她细腰裹得紧紧。她清了清嗓子,竟然发出清脆婉转的声音:“经市委常委会讨论决定,方云坤同志任甘平县委委员、常委、书记,免去其广南市人民政府秘书长的职务。免去耿云峰同志甘平县人民政府县长职务,另有任用。金胜同志任甘平县委常委、副县长、提名甘平县人民政府县长人选。任命林木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任命钱允文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任命王祖民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兼组织部长,任命……”

付艳华往下的宣读,厉元朗没怎么细听,从刚才众人上台的排位,他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他现在关心的是方文雅的职务。

最后,付艳华念道:“任命方文雅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宣传部长。”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现场响起一片掌声。二十几天甘平县人事之争,在这一刻画上句号。

大幕垂垂落下,几家欢喜几家愁,最大的赢家还是金胜。一个排名靠后的非常委副县长,这次大跨步直接当上县长,还挤走了原县长耿云峰,不得不说,剧情反转太快,让所有人惊掉了眼珠子。

还有方玉坤,从市政府秘书长调任甘平县委书记,虽然是平级调动,但是一方诸侯和伺候人的秘书长不可同日而语。关键是有了基层执政经验,对于以后的仕途帮助很大,混好的话,下一步晋升到副厅也很正常。

林木也算小有收获,兼任县政法委书记,公检法都归入他的麾下,比一个空有虚名的专职副书记强上许多。

就连王祖民都收获了纪委书记的兼任,一手治贪一手管官,这两项全是决定干部命运前途的尚方宝剑,在党内的地位一下子提升了一大截。

要说钱允文则是不满中的一个,当时知道结果后,心里把恒家父子骂了一百多遍。什么好处,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不过就是在常委排名上提升了几位而已。

当初也是蒙了心,非要竞争什么县长,县政法委书记也不错,管着公检法三家,权力大又实惠。而他呢,虽说是县政府的二号人物,可上面有县长金胜压着,和原来的常委副县长没什么两样。

他偷眼瞄了瞄林木,不仅心里腹诽起来,这家伙可是得了便宜,早知道当初不和他一起整耿云峰黑材料好了,若是自己一个人来,或许能将好处最大化。

还有那个王祖民,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是闷声发大财,竟然身兼二职,纪委书记兼组织部长,好事全让他一个人包了,他凭什么!

所有这些人里面,最郁闷、连死的心都有了的,耿云峰是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昨晚他一连打了六七个电话,把所有能想到的关系全都找了一遍,希望事情还有转机。

结果看到方玉坤那一刻,他顿时明白,自己在做无用功。人事任免已定,不可能悔改,他灰溜溜离开甘平县,实际上已成定局。

至于调他去市档案局当局长,耿云峰气得差点哭了,超级闲衙门,大都是不得志或者年龄偏大的人去养老,他才四十五岁,年富力强,等于把他仕途之路彻底堵死,再无机会。

他还听说,市纪委收到匿名举报他的信件和音频证据,下一步会不会要请他去喝茶?一想到这里,忍不住身子往下缩了一截,要不是身边的钱允文下意识拽了他一把,非得钻到桌子底下不可。

耿云峰冲钱允文一咧嘴,面露苦笑,不知为何,钱允文看到他近乎失态的样子,心里也发酸,大有兔死狐悲的感受,甚至后悔背地里搞他黑材料的举动了。

他俩细小动作,台下人却没注意到,因为他们都被新任县委书记方玉坤慷慨激昂的讲话内容给震撼住了。

方玉坤长了一张笑面虎的脸,平常就给人一种见人就笑的错觉。或许他注意到这一点,今天特意梳成大背头,也不知打了何种发胶和护发素,头发黝黑锃亮。

还佩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本来又矮又胖的发福身材,经这么一折腾,非但没有加分,反而十分滑稽。

可是谁也笑不出来,方玉坤一改笑面虎的平易近人,板起面孔冷冰冰环视台下,脱稿讲了三点。

第一,深入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加强作风建设。结合一号首长的重要讲话精神,甘平县委将成立整顿工作作风领导小组,由他亲自担任组长,金胜和林木任副组长,对全县党员领导干部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整风肃记运动。

第二,全面审视存在的不足和问题,采取有效措施提高风险管控水平。针对那些为官不为,为事不办的懒政、怠政领导干部,将采取庸者下,能者上,绝不含糊。

第三,加大反腐力度,从严治党管党。对于腐败分子,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哪一级别,绝不手软,严查到底。

别看他讲了这么多,其实归纳起来只有一点,他要抓权,以整风名义,将全县大大小小的干部牢牢抓在手中,坚决不松开。

按说书记管党管人事,这么做无可厚非,那也得分时间分场合,分对什么人。今天毕竟是上任大会,还有个市委组织部长恒士湛在场呢。

这些话对下属说可以,对恒士湛就不合适了。人家毕竟是市领导,是你方玉坤的上级,这么做,难免有抖威风的嫌疑。

好在恒士湛只是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平常神态,看不出有任何不悦挂在脸上。

接下来金胜的讲话就中规中矩多了,作为政府县长,他的讲话内容大都围绕甘平县经济建设和提高经济水平上面,并且肯定了前任县长耿云峰为甘平县所做出的贡献。寥寥数语,温暖人心,和咄咄逼人的方玉坤比起来,人情味很足,也很受用。

大会按照议程进行了两个小时才宣布结束。

在众人起立鼓掌声中,主席台上的领导们簇拥着恒士湛付艳华离开。当然,也只是离开会场而已。中午,新一届县委班子成员将在县委招待所设宴,款待恒士湛一行。大晌午的,总不能让市领导饿着肚子回去吧,这是必要的礼节,除非市领导实在有事推脱。

等会议散场后,季天侯喜得差点蹦起来,一把搂住厉元朗的肩膀,兴奋的小声说:“走,咱哥俩也庆祝庆祝去。”

摆明了,金胜成功上位,离不开季天侯和厉元朗的鼎力相助,尤其是厉元朗,没有他,就没有金胜的今天。

厉元朗却没有季天侯表现得那么明显,这件事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从水庆章要金胜将甘平县发展蓝图形成文字稿开始,厉元朗就觉得这事成功的几率很大,只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敢肯定就是了。

厉元朗没有沾沾自喜,十分冷静的低声提醒季天侯,方玉坤新官上任三把火,全是烧给干部的,咱们还是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小心为妙,别往枪口上撞。大中午的不能饮酒,喝酒有的是时间,晚上下班再去小酌也可以。

季天侯点头答应,喝酒不在目的,他还有许多话要说,看来也只能憋到晚上下班以后了。

人是情感动物,尤其身处官场之人,早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结果一出来,厉元朗和季天侯他俩骤然间成为这些科级干部们关注的焦点了。

从大会议室到一楼,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不少以前鸟都不鸟他俩的科级官员,主动和他俩打起招呼,特别是厉元朗,一路走下来,频频接受大家各怀心思的点头问候。

他一一笑脸回应,并没有因此而显现出半点骄傲自满和自大的情绪出来。

“厉副局长。”这会儿,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有人叫他,厉元朗一见那人模样,不禁略微皱了一下眉,好心情骤然降到冰点。

第18章 备受青睐

在一楼门口,杨绵纯双手交叉在一起,抻着脖子往厉元朗这边看,显然是有意等他。

对于杨绵纯这种人,厉元朗嗤之以鼻,真不想搭理他,怎奈杨绵纯属于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个的脸。

所有褶都堆到眼袋附近,哈巴狗一样屁颠凑到厉元朗跟前,十分低媚跟厉元朗说话,完全一副商量口气。“元朗,我一早就觉得,耿云峰对你停职处理是错误的,是大错特错,暗地里为你鸣不平。”

“那我应该谢谢你了。”和对待别人不同,厉元朗板着面孔,脸上一丝笑意没有。

“还有哇,苏婉芳是个有能力有水平的好同志,应该尽快转正,另外我还想提拔她当政工股副股长。”

看见没,这就是杨绵纯的可取之处,审时度势,转变极快。自己的后台耿云峰倒了,而厉元朗和金胜关系交好,眼见着此消彼长,不和厉元朗搞好关系,今后准没他好果子吃。

“提拔谁给谁转正,那是你杨局长的权利,我一个停职的小小副局长无权干涉也无权过问,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杨局长,欺负女人,尤其是一个刚上班的小女生,那不叫能耐。”

“是、是。”杨绵纯点头如捣蒜,一脸媚笑道:“我一定虚心接受元朗的建议,元朗晚上若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出来坐坐……”

“对不起,我没时间。”厉元朗也没客气,从杨绵纯眼前大步穿过,一点面子也没给他。对付这种小人,就应该这样!

才走没多远,手机响了,是水婷月打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调侃他:“怎么样,厉大局长,听到这个结果,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一听就知道,水婷月说的是方文雅调来甘平任宣传部长的事。厉元朗半开玩笑说:“老实坦白交代,是不是你的主意派她来监视我的。她家里还有个需要喂饭的婴儿,你就这么忍心让他们母子分开?”

“切,别高抬自己了,我又不是你老婆,没这个权利也没这个义务。”

“不是可以尝试着是嘛……哈哈!”厉元朗一语双关的玩味笑道。

“一边去,我才不干呢。”水婷月心口不一的说,不过还是道出实际缘由,方文雅是主动找她提出要去基层锻炼的。

方文雅在省团委干了几年科长,能力和资历都有了,早应该提到副处。只可惜省团委名额已满,就想着另辟蹊径,下基层待几年,不仅解决了副处级,还有个基层工作的履历,对将来提升很有帮助。

正好这次甘平县人事调动,宣传部长一职有空缺,水婷月就和她爸提了提,方文雅各方面条件都够,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反正甘平县离省城也不远,使劲开车,一个小时就到家了,不耽误她儿子吃饭。上次厉元朗不就是一个小时赶到省城的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有公报私心的嫌疑……”

“是又怎么样?”水婷月又拿出爱使小性子的习惯说:“要不是我爸在广南当书记,为了避嫌,说不定这次我就去甘平县了。”

厉元朗打趣道:“你可是处级干部,是来当县长还是当书记?宣传部长可是副处级啊。”

“我才不管那些,为了你就是当个小科员我也乐意。”忽觉自己说漏了嘴,水婷月赶忙掩饰道:“不跟你说了,我这还忙着呢,挂了。”

厉元朗喜不自胜。水婷月现在对他的情感表露越发明显了。也难怪,他俩曾是恋人,有感情基础,加之厉元朗救了水庆章一命,事事为她和她的家人着想,深受她爸的赏识。

即便她妈妈谷红岩还对厉元朗颇有微词,厉元朗也表现出隐忍的心态,不计前嫌,不予计较。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值得托付终生。

还有关键一点,水婷月都三十二岁了,若再不嫁人,会招致许多闲话,尤其在官场上,没有成家的人难堪大用,这个约定俗成的做法万难改变。

一个对家庭都不敢负责的人,还指望他对谁负责。

厉元朗把手机揣进衣兜里,正打算去停车场回家,他尚在停职期间,不会去县委食堂混饭吃,泡碗方便面成了他最近常吃的主食。

“厉元朗同志,请等一等。”这一声召唤,来自于县委办公室主任于鹤堂。

他和因公殉职的原县委书记关系牢靠,书记死了,他的后台也没了。而新任书记方玉坤又是个强势的人,谁都喜欢用自己的人,他这个县委办主任还能干多久,心里一直没底。

忐忑不安中,方玉坤让他通知厉元朗来县委招待所参加午宴,于鹤堂当时就很震惊。昨天接到市委组织部长恒士湛秘书打来的电话,直接点名厉元朗出席今天的全县干部大会。现在又是新书记让厉元朗来吃饭,这个饭局参与者可都是处级以上干部,他一个副科级,还是停职的副科级,为何得到如此青睐?

一想到自己地位不稳,于鹤堂就把厉元朗当成了潜在的对手,话没说全,只告诉厉元朗去县委招待所吃饭,至于是方玉坤叫去的,一概没讲。

厉元朗很是意外,考虑目前身份,他步行到县委招待所。

招待所名义上很普通,内在的名堂却很大,说白了,豪华程度一点也逊于五星级的金鼎大酒店。

踩着松软的地毯,走进招待所餐厅最大的一间包房里,厉元朗看到一共摆了两张大圆桌,中间用屏风隔开。

外面桌子坐的都是领导们的司机秘书还有县委办科室的头头,里面才是市县领导的位置。厉元朗低着头,挑背靠门口的那个位子坐下。

吃饭是有讲究的,正对门口的是主位,而背靠门口的则是最末一位,都是身份最低的人才坐的。厉元朗之所以坐这里,自我感觉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有蹭饭的嫌疑。

他刚坐下,县委办文秘组组长邹绍来一眼发现,一皱眉头说:“厉副局长,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是县委领导招待恒部长的午宴,你要是馋酒的话,和刘经理打声招呼,挂在我们文秘组的 账上,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过瘾就是了。”

听得出来,邹绍来对厉元朗是有成见的。当初厉元朗在县委办任秘书时,邹绍来就嫉妒厉元朗的才华和受重用,感觉是挡了他升迁的路子。

这些年他郁郁不得志,县委书记换了几茬,他这个文秘组长一直原地不动。好不容易方玉坤上任,他和方玉坤早前认识,又请于鹤堂帮忙推荐,觉得担任方玉坤秘书这事十拿九稳了。

一把手的秘书,那就是书记的代言人,能当半个家,最重要的是,提升速度非常快。他现在还只是股级干部,说不定用不了两三年,就会像厉元朗当初那样,弄个副科甚至正科,想想都觉得兴奋。

面对邹绍来近乎逐客令的撵他,厉元朗没有大动肝火,而是淡淡回击道:“是于主任叫我来的,邹组长要是有疑问可以问问于主任。”

这把软刀子抛出去,把邹绍来噎得差点打嗝,索性瞪了厉元朗一眼,还说着风凉话:“有些人啊没有自知之明,都给停职了还自以为不错,我看呐,下一步就得降职使用了。”

厉元朗呵呵一笑,反唇相讥道:“我只知道组织部长是王祖民同志,倒不知道什么时候邹组长能当组织部的家了,干部升降问题,邹组长有权做决定。”

“你……”邹绍来气得脸成猪肝色,正要发威,就听到包房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恒士湛在方玉坤和金胜陪同下,大步走进包房。恒士湛晚来几分钟,是因为他找耿云峰代表组织谈话,正式提出耿云峰任市档案局局长的事宜。

耿云峰不接受也得接受,无从选择。整个人一点没有了精气神,就连中午的这场宴会都没参加,一个送行的人也没有,孤零零离开甘平县,去市档案局报到。

包房里最外这一桌见到市县领导进来,都起立鼓掌欢迎。恒士湛一米八的个头,长得很瘦,戴一副黑框眼镜,很有专家学者风度。

他双手合十,笑容满面和大家打着招呼,而后往屏风另一头走去,忽然间想起什么,猛一回头直视厉元朗,好奇的说:“元朗同志,你也在啊,很好很好,一会儿可得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两杯,我还有话对你说呢。”

众人皆惊。恒部长对厉元朗如此偏爱意味什么,傻子也猜得出来。邹绍来更是惊呆住了,而更令他惊呆的还在后面,县委书记方玉坤竟然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笑说:“元朗,我上任之前,水书记可是亲口和我说起,你是能喝酒的,一会儿可要帮我陪好恒部长,不醉不归啊。”

然后又看了看这桌人,笑脸立刻转阴,自语道:“怎么回事?怎么把元朗同志安排到这一桌?”并大喊于鹤堂,当着众人面质问他怎么办事的。

于鹤堂被弄了个大红脸,不住点头承认是他一时疏忽,赶紧亲自来邀请厉元朗去里面那一桌就餐。

金胜则笑而不语,拍了拍厉元朗肩膀,尽在不言中。

这一幕,把个邹绍来都给看傻眼了,恒士湛对厉元朗的亲近态度,还有方玉坤的赞赏有加,别看金胜没说什么,可他拍着厉元朗的肩膀已经说明一切,二人关系极深。

市委领导、县委领导都对厉元朗这么好,那他刚才对厉元朗又讥又讽的,太不识时务了。

我的妈呀,一想到这,邹绍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响起蜂鸣声,眼前一黑,瘫坐在椅子上……

第19章 智斗

至于外面如何忙乎突然昏厥的邹绍来,里面这桌人无暇顾及。恒士湛一进来,大家都呼啦啦起立拍手。

他一一和大家打着招呼,并和个别人握了握手,然后在方玉坤和金胜的陪同下,走到主位的位子坐下。

官场上的座位是有讲究的。恒士湛左侧是方玉坤,右侧是金胜,而方玉坤的另一边则是付艳华,金胜这边是林木。以此类推,都是按照党内排名安排,不是随便坐的。

所以在最末端,一边是县委办主任于鹤堂,另一边就是方文雅了。

正好他们俩之间有个空地方,这是菜口,专门留做上菜用的。厉元朗去旁边搬了一把塑料椅子,管服务员要了一套餐具,规矩坐下。在座各位官都比他大,他坐这里正合适。

厉元朗冲左侧的于鹤堂微微点了一下头,刚才于鹤堂被方玉坤训了个大红脸,都把气算在厉元朗头上,不过表面还要装出样子,颔首应付过去。

反观方文雅则是报以一个玩味笑容,把厉元朗弄得后背直发凉,这个美艳小媳妇别再想出什么坏点子整他吧。

方玉坤率先站起身,端着酒杯环视一圈,对在座所有人说:“欢迎恒部长和艳华副部长到我们甘平县来,在此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敬恒部长和艳华副部长一杯酒,二位随意,我干了。”

恒士湛稳稳坐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付艳华女中豪杰一般,豪爽的一口喝干,还亮了亮杯底。

在下属面前,领导要端着架子,喝酒喝一小口已经给了面子,若是拿白开水,下属也不能说什么。

恒士湛算是不错抿了一小口,但是付艳华就不一样了,她在市委组织部是副部长,又不是常务副,排名比较靠后,和方玉坤同为正处级。

以前她在市委,方玉坤在市政府,偶尔有工作上的接触,算是半个老熟人,这个面子她不能不给。即便今天身上有亲戚来了,可必须咬着牙也要把这杯酒喝下去。所以说,女人身处官场不容易,要有豁得出去的精神,当然,这里指的是喝酒。

“哈哈,艳华副部长够爽快,一会儿,大家都得好好陪一陪她。”方玉坤打着哈哈,一眼瞄见了方文雅,这一大桌子,就付艳华和方文雅两位女士,有点葱花的意味。

于是乎,方玉坤半开玩笑的非让方文雅单独敬付艳华一杯酒,付艳华偏着头笑问:“方书记,喝酒总得有个理由吧,这杯酒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方玉坤摸了摸鼻梁骨,打趣道:“你俩都是同性,这总可以了吧。”

同性,这和后面加个“恋”字的那个奇特爱好很相近,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这个玩笑话,略微带点黄颜色。

官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和异性开玩笑多少有点荤腥,实属正常。只不过,级别越大越有收敛。方玉坤本意是想调节一下气氛,而拿女性作为话题,是所有男性的钟爱,何况,这俩女人都有姿色,年龄不同,却各有千秋。

一个像熟透了的水蜜桃,水多汁甜;一个似雨后的葡萄粒,娇艳欲滴。

听方玉坤这么一说,在座的人,尤其男人都跟着哈哈笑起来。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恒士湛也眯起眼睛,笑眯眯直视着方文雅,表情里折射出某种特殊含义。

一时间,方文雅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她虽然是个直性子,可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的搓着双手。

倒是付艳华,毕竟久经沙场,吃过见过。从恒士湛细小的面部变化里,就能读懂他的心思,于是打圆场道:“文雅同志,方书记都发话了,你又是在方书记领导下,宣传部今后需要县委支持的地方有很多,我看这杯酒你怎么也得喝了。来,我作为老大姐,先带个头,咱俩单独喝一杯,就为了……女人也是半边天这个理由喝。”

“女人也是半边天,好啊,艳华,你这个提议不错,我赞成。”恒士湛美滋滋带头拍起了巴掌,自然赢得其他人的赞同,噼里啪啦的也都鼓起掌来。

这桌最大的领导都发话了,要是不喝酒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可关键是,方文雅现在是滴酒不能沾的,上次陪心情不好的闺蜜水婷月喝酒,她也只喝了柠檬水。

结果弄得她脸涨通红,本来方文雅长得就有几分娇媚相,脸一红,又是在哺乳期,这时期的女人别有韵味,一来一往,反而更加诱人和有味道了。

急了半天,方文雅咬着嘴唇摆手说:“恒、恒部长,方书记,金县长,各位,我、我实在不能喝酒,身子不方便,那个、那个厉元朗知道……”

哗……众人哗然,都不可思议的看向厉元朗。

什么情况?厉元朗知道方文雅身子不适喝不了酒,他俩是什么关系?绝大多数人认为方文雅一定是亲戚傍身,而厉元朗肯定和方文雅有暧昧关系。一句话不慎,引来天大的误会。

有那么个说法,躺着也中枪。厉元朗都快卧着了,还是没有躲过这一枪。

面对这一窘境,厉元朗并没惊慌,而是大方的站起身来,对众人打着哈哈说:“各位领导千万不要误会,方部长的意思是说,她家还有三个月大的婴儿,她还要负责喂饭,所以才不能喝酒的。”

他端起跟前满满一杯酒,大约在一两半左右,郑重道:“我替她喝,三杯顶一杯,恒部长,各位领导,我先干为敬。”

一仰脖,厉元朗干脆利落的连喝三杯,一滴酒没漏,亮出杯底展示给众人,同时也在观察大家的反应,尤其是恒士湛和方玉坤。

方玉坤表情平淡的摆弄着酒杯,半真半假的说:“文雅部长,我记得你家住在省城,不用天天回家的。这以喂孩子为由不喝酒,是不是对我的提议有什么……不同想法啊。”

这话说得就重了,言外之意是方文雅不给他这个大班长的面子,一个常委班子,书记是班长,其他人都是班员,就连县长也一样。一时间,气氛略显尴尬。

恒士湛嘴角微微往下一动,动作细小,还是被厉元朗给捕捉到了。他身体往椅背一靠,也淡淡说:“元朗同志是好心,不过你这酒喝得也有些莽撞,白喝了。”

恒士湛也对厉元朗的做法显现出不满一面,不少人都直摇头,就连金胜都急得直皱眉,暗自认为厉元朗不经领导同意,擅作主张替方文雅喝酒的举动大错特错,正寻思该如何出面化解这场危机。

方文雅自然听出这二位大干部的不满之意,知道是自己一时不慎捅出大篓子,就牙一咬,心一横,别说一杯白酒了,就是一杯毒药,她闭着眼睛也要喝下去!

正在她要举杯的时候,厉元朗却轻轻摁住她的手腕,依旧满脸笑意道:“恒部长、方书记,各位领导,方部长不能喝酒,咱们也不能饶了她。我听婷月说,她在省团委可是文艺骨干,咱们罚她唱歌好不好?”

这句话,寥寥数语,信心量却是非常的大。搬出水婷月的名字,还叫的那么亲切,一下子将众人的思绪勾回到那天水庆章对厉元朗特殊关怀的画面上来。

水婷月是谁,想必在座众人没有不知道的。水婷月在省团委当处长,方文雅又同样来自于省团委,稍微一联系,大概其也会猜出来,方文雅身后站的是谁了。

而且,厉元朗也给足方玉坤的面子,这个大台阶伸出来,方玉坤若是不接着,岂不是政治智商为零的表现了么。

恒士湛也听到过水庆章对厉元朗的喜爱,要不然也不会让秘书打电话,要厉元朗参加干部大会,就是做样子给水庆章看的。所以,他率先符合说:“元朗同志的提议非常好,我赞成。”

恒士湛都发话了,方玉坤也同意,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厉元朗为了活跃气氛,就让大家点歌,方文雅清唱,直到大家都满意了,这杯酒的事才算过去。

酒不能喝,唱歌是方文雅的拿手绝活,她也从刚才发挥不佳的状态里激活出来,在厉元朗的眼神暗示下,亲自邀请恒士湛先点歌。

恒士湛摸了摸浓密锃亮的黑发,摇头说:“我老喽,不比你们年轻人,流行歌曲一个不会,就爱听个京剧什么的。”

“好哇,方部长,你就唱个京剧。我看‘沙家浜’不错,你来阿庆嫂,我毛遂自荐斗胆演刁德一,至于胡司令嘛……”他环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恒士湛身上。

“好,真好!”一向稳重的金胜竟然被厉元朗的提议喜得直拍大腿,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这个厉元朗真是聪明机智,把一场危机轻松化解,此人不简单。

大家自然心境明了,也都跟着拍巴掌叫好。恒士湛老脸顿时笑成一朵花,却还接连摆手推辞:“不行不行,我嗓子不好,唱歌难听,还是算了吧。”嘴上这么说,身体已经不自觉的离开座椅,慢慢站了起来。

在方玉坤的盛情邀请下,恒士湛半推半就的徐徐走到桌子旁边的空地上,同时方文雅和厉元朗也都一左一右站立在侧,摆好了架势。

厉元朗一个眼神,方文雅心领神会,急忙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中华烟,双手递到恒士湛手上,并亲自给他点燃,还用京剧强调说:“胡司令,您请抽烟!”

美女点烟,恒士湛心情好到爆表。随即,厉元朗按照唱词一指方文雅,字正腔圆唱道:“这个女人不寻常……”

方文雅接过来,兰花指指向厉元朗,表情生动的也唱起来:“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

轮到恒士湛,摇头晃脑的也来了一句:“这小刁的面子一点也不讲!”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不管唱的好与坏,反正不时引起众人鼓掌叫好,把宴会推向一波又一波的最高顶点,热闹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第20章 各方争夺的香饽饽

恒士湛喝了不少酒,脸色微红,但是状态却出奇的好,就连走的时候,不住拉着厉元朗的手,连连夸赞:“小伙子不错,有前途。”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紧紧握住方文雅的手不愿松开,还半开玩笑说,有时间请方文雅到市里,要好好和她切磋京剧唱腔,夸方文雅唱京剧水平很地道。

恒士湛喝醉了,这是好现象,只有把领导喝醉喝倒,才能表示出来下属的尊敬,也说明领导心情超好,对下属很满意。

送走恒士湛等人,方玉坤回到他的办公室,使用的还是原书记那间。房间重新粉刷布置,物品全换成新的,于鹤堂也算尽心,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办好了这件事。

方玉坤刚在大会上重申严格管理干部的三把火,他自己却带头破坏,带着酒气办公。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一把手,又是陪市领导喝的酒,没人敢说更没人敢想。

他刚坐稳,县委办主任于鹤堂便敲门进来,除了方玉坤要的甘平县概况和科级以上领导花名册,于鹤堂还带来另外五个人的资料。

方玉坤还没配备秘书,司机是他自己带来的,秘书要在县委里面挑,首选就是文秘组。

于鹤堂故意把邹绍来的在简介放在最上面,以便引起方玉坤的注意。

果然,方玉坤仔细看了看问他:“他叫邹绍来?文秘组组长?”

于鹤堂点头称是。方玉坤将那张纸拿在手中,也不知道是在看还是想着什么,老半天问了一句:“今天中午和厉元朗发生冲突的就是他吧?他昏过去了,人怎么样?”

于鹤堂心里一惊,暗道这位新书记不简单,他进来的时候,厉元朗跟邹绍来的不愉快已经结束,方玉坤怎会知道?难道有人通风报信不成?

他首先想到是厉元朗,可从始至终,也没见厉元朗和方玉坤单独交流的机会,不应该是他,那会是谁?一种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于鹤堂忙说:“方书记,谢谢您对下属的关心,邹绍来就是有点中暑,早就没事了,这会儿已经在工作岗位上办公了。”

“给他放几天假,让他回去休息好了再来上班。他的身体不太好,才三十多岁就能中暑,咱们招待所的餐厅可都是装了空调的,我看对于这位同志就不要考虑了。而且我建议把他安排到其他工作量不大的地方最好,文秘组这么重要的部门,总要有身体好的同志才能胜任,你说是不是?”

方玉坤直视于鹤堂的眼神,令他惴惴不安,邹绍来别说竞争县委书记秘书了,这下倒好,反而让新书记发配流放,什么工作量不大,摆明就是给闲置起来,这辈子想出头都难。

对不起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于鹤堂也做不了这个主,只能在闲散职位上看看能不能让邹绍来有个好去处了。

至于其他那四个备选人,方玉坤大约看了一下都不满意,思考着忽然问于鹤堂:“你觉得厉元朗这人怎么样?”

于鹤堂自然明白方玉坤所指的含义,便提醒他,厉元朗虽然是老干部局副局长,可目前还在停职期间。

方玉坤顺口问起事情来龙去脉,于鹤堂倒也老实,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没有添油加醋。

方玉坤却大手一挥道:“这个耿云峰啊,格局太小,心眼也不大,算个什么事嘛,至于紧抓着不放。而且你知道不,厉元朗为什么没请假,他当时是在省城照顾水书记,照顾市委书记算什么旷工,胡扯!”

随即,方玉坤做出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个决定,撤销对厉元朗的停止决定,并且内部通报。还让于鹤堂马上给厉元朗打电话,有事找他。

于鹤堂走出方玉坤办公室,吓出一身冷汗。乖乖,怪不得厉元朗这么受重视,水书记当面对他那么好,原来人家是市委书记的救命恩人啊。自己还不知趣的要跟他作对,这不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撞嘛,自找没趣。

在他办公室里,于鹤堂忍不住连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暗骂自己愚蠢,看不出眉眼高低。

等到脸庞有酥麻的感觉,他才想起来,急忙找出甘平县干部花名册,按照上面提供的号码给厉元朗的手机打了过去……

厉元朗也没闲着,看着恒士湛专车走远,便跟随金胜一起去了县政府,他的新办公室。自然是耿云峰那间,金胜没叫政府办做任何改动,物品都是用原来的,只把自己的东西搬过来就行了。

他没那么多讲究,办公室不过就是工作的地方,有间屋子,有桌椅板凳,不用站着办公便好。这一点,倒和厉元朗非常相像。

金胜撒给厉元朗一支烟,自顾点上问:“元朗,今后有什么打算?”

在金胜面前,厉元朗也不藏着掖着,除了必要的尊重之外,说话自然直白了许多。“我听从县长的安排。”

金胜身体前倾,胳膊肘支在桌面上,以商量的语气的说:“元朗,你也知道我关于咱们县发展经济建设的那份蓝图计划里,重中之重就是水明乡。”

金胜说的没错,水明乡四周连接六个乡镇,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可也因为这点,水明乡滞后的经济和落后的发展,辐射影响到周围那六个乡镇。如果水明乡经济起飞,同样也会带动附近其他几个乡镇的发展。一点带一面,一面带一片,就会将整个甘平县整体经济提上一个新台阶。

“县长,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水明乡?”厉元朗试探道。

“唉!”金胜深深叹口气,“我心里也纠结啊,让你去水明乡最合适不过了,可你也知道,我刚主持县政府工作,千头万绪,需要做的事情非常繁多,也非常复杂。另外,我这个代县长到年底换届,能否顺利过关都是未知数,我身边需要有人,尤其是你。”

听出来了,金胜这是要把厉元朗留在身边,不打算外放到水明乡,可水明乡的确要有个能力强的人去,才能镇住盘根错节而又根深蒂固的本土势力。

谁合适呢?

“你觉得天侯行不行?”金胜思来想去,只有季天侯可以使用。他是自己的学弟,更主要的是值得信赖,搁在那里放心。

“天侯嘛……”毕竟是他厉元朗最好的哥们,于公于私,厉元朗都不会阻挡人家升迁之路。

不过说句实话,季天侯真不是合适人选,他性子太急,干事情冒进,爱犯意气用事的毛病,小节方面也不太注意,容易给对手可乘之机,抓住小辫子不放。

所以在季天侯人选方面,厉元朗犹豫了一下。金胜似乎看出来,也点头承认:“天侯身上有些小毛病,咱们勤督促着点吧,目前态势下,也只有他可以考虑,没有其他人选了。”

“好吧。”厉元朗也无良策,就问金胜,准备给季天侯安排什么职务?副乡长还是常务副乡长?

季天侯政府办副主任是副科级,同级调动,也只能任这两个职务之一。

“副书记、乡长,政府这方面的事他要管起来。马胜然是老书记了,在水明乡干了快二十年,不好动他。”金胜的话应该是有九成把握,他不是满嘴跑火车的那种人,喜欢乱说。

季天侯任水明乡乡长,级别提拔到正科,厉元朗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也是正科。在金胜成功登上县长宝座之后,对他帮助最大的两个人,都做了人事上提级的实权安排,也是投桃报李,有情有义。

就这样,金胜先跟厉元朗商量妥当,才将结果告知季天侯。看得出来,金胜对厉元朗不止偏爱,还偏心。

主要还是能力问题,不仅仅是厉元朗和水庆章的特殊关系,以及牵线搭桥帮他上位。更是通过几件小事,金胜感觉厉元朗这人头脑机智聪明,办事圆滑,能忍则忍,能屈能伸,实属难得人才。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厉元朗能为他所用,实在是幸事。

厉元朗还在金胜办公室说话时,就接到了于鹤堂打来的电话,这一次他一反常态,说话很客气,都把“您”字说出来,完全不隐藏的,实事求是转达出方玉坤要见厉元朗的要求。

挂断手机,厉元朗笑着问金胜:“县长,方书记要我去一趟,你不好奇吗?”

“意料之中的事。”金胜也是眯眯笑着回答:“做好准备,他要重用你。”

“和我想的一样。”厉元朗也不隐瞒想法,淡然说道:“直白来说,他是要拉拢我。”

“你小子啊,比我说话还实在,哈哈……”

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县政府一号办公室的屋子里……

第21章 打的就是你

还真让厉元朗和金胜猜对了,方玉坤先是和厉元朗聊了聊不咸不淡的题外话,才说出他的目的。

方玉坤抛出的橄榄枝可谓非常具有诱惑力。让厉元朗做他的秘书和文秘组组长,最重要的是,兼任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光一个县委一秘,就足够吸引人的了,文秘组长一个正股级不算什么。县委办是正科级单位,主任都由县委常委兼任,比如于鹤堂,所以,这个副主任自然水涨船高,高配正科级。

如果换做旁人,一听到县委书记这么重视自己,还不美出鼻涕泡来,原地蹦三蹦都算轻的。只是厉元朗却没有任何喜悦,甚至还发愁,协助金胜在县政府站稳脚跟,年底成功过人大选举这一关,厉元朗责无旁贷。县政府主任,他必须要担当起来。

可这边方玉坤说的是那么的诚恳,还有意栽培他。驳面子很简单,一句话就可,关键是以后是在县委书记的领导下,金胜这一层大棚膜都不牢固,何况厉元朗又不是仗势的人,凡事都找领导撑腰他做不来,还是自己解决为妙。

厉元朗思索着并偷瞄方玉坤,观察他的眼神变化,闪烁之间他忽然明白方玉坤的想法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想简单了。

于是,心里有了主意的厉元朗直截了当的说:“感谢方书记的栽培和信任,我之前和水书记聊天时,水书记对我提过建议,要我以后多在实际岗位上发光发热,多接触县委办和政府办的事情,这对我自身提高修养很有帮助,所以我觉得……”

沉吟半句,厉元朗观察到一提水庆章,方玉坤果然眼睛瞬间像安装了手电筒,锃明瓦亮,心里便有了小九九。

“所以我觉得在县委这边当副主任,在政府那边兼任主任,符合对我自身的提高,更符合水书记对我的要求,他听了一定满意。”

“噢。”方玉坤听闻频频点头,思绪一阵说:“水书记站得高望得远,深谋远虑,他的话我们一定执行。这样吧元朗,你的想法和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争取尽快放在常委会上讨论,早点定下来。”

其实厉元朗一早发现,方玉坤拉拢他的真实目的,无非是和水庆章搞好关系,刚才那一句“水书记听了一定满意”的话,就是说给方玉坤听的,而这也正是方玉坤希望得到的答案。

厉元朗贴着水庆章的标签,他一个县委书记讨好厉元朗,也就是讨好水庆章,这个意思必须表达出来,也一定要让水书记知道他方玉坤有意提拔厉元朗的这件事。

至于是否重用厉元朗,拿他当自己的知心人,可就两说了。全是做做样子,表面文章而已。

厉元朗读懂这些,心里也就释然了,这才搬出水庆章的名堂,编造了这些建言,糊弄方玉坤。反正他也不会真去查实,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走出方玉坤的办公室,厉元朗来到停车场,掏出车钥匙正准备开门,却接到一个手机号打来的电话。这个号码以前给他打过,只是他没有保存。

“晚上我请你吃饭,地方你选,甘平县我不熟。”

能把话说这么直白的,也就只有方文雅了,找不出第二个人。

厉元朗有心拒绝,晚上已经约了季天侯,他要去水明乡上任,厉元朗有几句重要的话嘱咐他,他不能爽约。

可方文雅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近乎威胁的口吻说:“告诉你,今晚你若不去,我就把听到的一些传言加工成真实情况告诉婷月,叫你好看!”

这边和厉元朗通着话,那边传来她不住的叨咕声:“这都什么水平,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好,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人真不行,秘书的事要尽早落实。”

秘书?对了,方文雅初来乍到,身边肯定没配秘书呢,正好小丫头苏婉芳还没安排,她人聪明能干,又是女同志,年龄也比方文雅小很多,真是一个绝佳人选。

“好,我答应你,今晚带你去吃甘平本地特色菜。我带个人过去你没意见吧?”厉元朗打着哈哈说。

“随便,你要不带人我还得带呢,咱俩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听。”

“一言为定,我稍后把地址发给你。”钻进那辆捷达王,厉元朗发动车子,直接开往县郊的城乡结合部。那是一片平房区,因房租便宜,是不少初来乍到年轻打工族的理想租住地,苏婉芳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在路上给苏婉芳打电话的,别看认识小丫头有时间了,还一次没去过她的出租房,主要是男女有别不方便。

有些话其实就能在手机里表达清楚了,无非是让她晚上陪着厉元朗去和方文雅吃饭,还有好好表现,争取得到方文雅认可,他再帮着说几句好话,做秘书这事就水到渠成了。

只是手机那边乱糟糟的,是苏婉芳和别人吵架,还是男的,似乎不止一个人。

厉元朗担心苏婉芳挨欺负,他对苏婉芳有像小妹妹一般的爱护。他有个妹妹,三岁那年一家子出去玩,结果妹妹走丢了,父母急疯了满世界的找,至今也毫无音讯。

他妈妈因受此打击一蹶不振,没多久得急病撒手人寰。他爸借酒浇愁,整天抱着酒瓶子度日,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在他大二那年突发脑梗半身不遂。

把厉元朗急得都想退学,还是水婷月及时阻止他,他爸爸供他念大学不容易,就此荒废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是他爸爸希望看到的。

治病需要钱,半身不遂更是费钱的病,厉元朗省吃俭用,课余时间打两份工,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这也是他严重缺钱的主要原因。

现在厉元朗条件稍微好了一些,就请个保姆专门照顾他爸,他也经常抽时间回去看望他老人家。

所以说,他对苏婉芳没有其他杂念,喜欢摸她头,也是哥哥关怀妹妹的下意识举动,干净的如清水一般纯洁。

闻听到苏婉芳在手机里和别人争吵,厉元朗心急如焚,开车速度飞快,按照苏婉芳提供的住址找到她的出租房。

是在一条小胡同里,厉元朗七拐八拐的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离老远就能听到有个公鸭嗓的男子在那里叫嚣,说他孙毅看上的女人,从没跑出过他的手心。

厉元朗冲进院子里看到,苏婉芳站在房门口,正被一个穿花衬衫,染着黄毛,胳膊上有纹身,脖子上挂大金链子的瘦高个男子抓住手腕,而男子身边还有两个流里流气的帮手,一个染着红毛,一个染蓝毛,都抱着胳膊在一旁起哄看热闹。这仨人年龄都不大,也就二十多一点,可做派跟小混混没区别。

苏婉芳拼命挣扎,嘴里面不住骂黄毛是色狼赶紧放手,她越这样,黄毛贱皮子越是兴奋,还说他孙毅就稀罕性子刚烈的,这样才有征服欲。

他那俩哥们红毛和蓝毛在旁边又吹口哨又拍巴掌,大言不惭的管黄毛叫孙哥,管苏婉芳叫嫂子。

气得苏婉芳脸色通红,浑身扭动反抗,本来就波澜壮观的山峦微微颤动,把个黄毛馋的直舔嘴唇,恨不得上去吃一口,并嬉皮笑脸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厉元朗抄起身边一根木棍大吼一声冲上去,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都能听到骨头碎裂声音。

木棍正好砸在黄毛罪恶的那只胳膊上,把他疼得“嗷”的大叫起来,整个身体一躬,像个大虾米似的。脸上因为巨疼,五官扭曲在一起,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变得狰狞可怕,好似白无常现身了。

而红毛和蓝毛见此情景顿时一惊,厉元朗不会武术,没有以一敌三的能力,要想取胜,只有采取突然袭击和一鼓作气,丝毫不给对手反击的机会。

他抡起木棍上下纷飞,打完黄毛又打红毛和蓝毛,直到把这仨人赶到院子外面这才罢手。

厉元朗身体一横,紧紧护在吓得发愣的苏婉芳身前,用棍子一指黄毛他们三个,厉声喝道:“还不滚,要不然把你们屎给打出来。”

好霸气!把这三个小混混都给吓傻了,尤其看见厉元朗双眼通红,面沉似水,正义感爆棚的气势,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黄毛疼得脑门上渗出冷汗珠子,托着那只被打得不敢动的胳膊,好一会儿才恶狠狠的咬牙骂道:“你他妈是谁,敢打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身边的红毛也跟着叫嚣:“知不知道孙少他爸是谁,分分钟让你进牢房啃窝窝头。”

“我们孙少他爸是城关派出所的孙所长,你等着,我这就给孙叔打电话,让他派人来抓你!”蓝毛急忙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送到黄毛耳边。

哼!原来不是小混混,是缺少家教的官二代,真给当官的脸上抹黑。

厉元朗闻听反而镇定自若了,用棍子一指那三个,义正言辞的喝道:“打的就是你!”

第22章 收拾警界里的败类

黄毛强忍剧痛,对手机那头说了句:“爸,我被人打了,快来给我报仇。”

也不知手机那头如何回应的,反正黄毛冲着厉元朗恶狠狠瞪了一眼,在红毛和蓝毛搀扶下,怒气冲冲走了。

等红毛他们一离开,苏芳婉顿时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多亏厉元朗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

身体难免有些接触,特别是厉元朗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赶紧把手往下挪了挪,抓住苏芳婉胳膊肘处,并搀扶她走进屋里。

这是个只有不到三十平米的老少屋,一侧是走廊,尽头有厨房和卫生间。而那个十几平米的房间,是客厅和卧室连在一起的,显得格外狭小。

不过,收拾的很干净,窗台上摆着几盆花,散发出清爽怡人的花香,再有身边苏芳婉少女独有芳香,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十分舒爽。

厉元朗扶着苏芳婉坐在沙发里,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并询问事情的缘由经过。

苏芳婉喝了点水,缓过劲来,竟然扑进厉元朗怀里呜呜痛哭。厉元朗双手张开,并逐渐的慢慢放在她后背上轻拍几下安慰道:“小丫头,咱们不哭了,有啥事告诉大叔,大叔给你做主。”

他嘴上这么说着话,心里却一百个不舒服,由于小丫头紧蹭着他的胸膛,虽然有丝织物阻隔,摩擦起来也十分敏感。再有,苏芳婉受委屈的模样,让他又爱又怜,也跟着心酸不好受。

苏芳婉在哽咽声中,断断续续讲出经过。黄毛名叫孙毅,是派出所的协警,红毛和蓝毛是他朋友。

孙毅早就觊觎苏芳婉的美貌,时不时语言挑逗一下或者趁机摸个手啥的占些便宜。今天中午,孙毅和那俩狐朋狗友正在附近小酒馆喝酒,一眼瞥见出来倒垃圾的苏芳婉。

在单位,苏芳婉一直按照厉元朗的嘱咐,穿得很严肃,平时那些容易暴露她发达事业线的衣服全都锁在柜子里。在家则相对放松些,喜欢啥穿啥,也不顾忌。

她今天穿的那件白色小衫,领口略微有点低。当时就把孙毅的色胆给勾起来了。都说酒壮英雄胆,孙毅算不上英雄,充其量不过狗熊而已。

仗着喝了几两猫尿,孙毅的胆子变得大起来,加之又有那俩损友起哄拱火,就以检查治安为由,骗苏芳婉打开院子门,继而对她动手动脚,还要趁机想把苏芳婉拉进屋子里就地正法。多亏厉元朗及时赶到,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厉元朗气得攥起了拳头,可苏芳婉也担心起来,孙毅老爸孙守成是城关派出所所长,听说很快就要提拔县公安局副局长,厉元朗打了孙毅,他爸不会就此罢休。

还有一个她没好意思说,孙毅别再把怒气算在她头上,到时候孙毅变本加厉,那么她的下场……想想都可怕。

“这个孙毅,哪有一点警察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小混混,此人不除,危害太大。”厉元朗下定决心,找个机会,非要把他清除出公安队伍不可。

他俩正说着话,房东老大爷敲门进来,老人家六十多岁,戴一副瓶底厚的眼镜,像个老学究。

房东唉声叹气的跟苏芳婉说,他才接到派出所来的电话,威胁说如果还敢让苏芳婉住在这里,就让他好看。他一个退休老教师,平头百姓一个,斗不过政府。

老房东没办法了,退给苏芳婉几百块钱央求她尽快搬走,最好是今天就搬。

看着老人家的无奈之举,厉元朗恨之入骨,收拾孙毅的心更强烈了。

“走吧,暂时住我家去。”厉元朗家三室一厅,一百平米,就他老哥一个人住,有空余地方安置小丫头。

苏芳婉也没别的地方可去,重新租房也需要时间,只好麻烦大叔了。

她的东西不多,厉元朗的捷达王一趟就装完了,载着苏芳婉去他家安顿好。

小丫头看到厉元朗屋子收拾干净利索,还以为是厉元朗请的家政,结果听到厉元朗经常打扫屋子干家务,非常奇怪,都说没本事的男人才干家务活呢,大叔在单位是领导,在家是模范男人,谁要是嫁给他,该多享福啊。

小丫头心田里情愫异动,忍不住偷偷看着厉元朗帮她安置行李,还傻笑起来,引得厉元朗直犯疑问,别不是刚才的事把她吓出毛病来了?

干活当中,厉元朗就把晚上和方文雅一起吃饭的前因后果告诉小丫头。苏芳婉自是喜上眉梢,乐得直拍巴掌。

给宣传部长当秘书,也就是进了县委办,和她原来所在死气沉沉的老干部局不可同日而语。最主要的是,以后谁还敢欺负她,后面站的可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呢!那可是县委领导,大干部!

厉元朗只简单交代她几句,小丫头聪明,该怎么做自会有分寸,不用说太多。

收拾完毕,厉元朗和苏芳婉先后洗了把脸,苏芳婉还特意化了淡妆。不得不说,年轻女孩有年轻的优势,浑身上下透着青春活力和气息,稍微打扮,就能引人注意。

而且苏芳婉波澜壮阔的山峦很是特别,都比正在哺乳期的方文雅还要大上一个型号,方文雅别看到有自卑感就行。

“还是换一件宽松点的上衣吧。”厉元朗的意思让苏芳婉别打扮得太过火,普通一点最好。女人都有猎奇心理,让她穿得朴素,不显山不露水的,方文雅那里好交代,省得再把没必要的话传到水婷月耳朵里,他还得解释,麻烦。

收拾停当,晚上五点钟,厉元朗开车载着苏芳婉赶到“春姐家常菜”,这地方菜做得好吃,很有地方特色。

厉元朗早就定好包间,也把地址发给方文雅,坐在包间里静心等候方文雅的到来。

他刚点起一支烟还没抽到嘴边,忽然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外面呼啦啦闯进来三个警察。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肩牌上是一杠三个四角星花,一级警司警衔。

厉元朗毕竟在官场沉寂多年,对公安口多少也有所了解,这位一级警司行政上当属副科级,再结合苏芳婉听说的提拔副局长,还有年龄也匹配,这人估计八成就是孙守成了。

他猜的没错,眼前这位面色铁青的正是县公安局城关派出所所长孙守成。

接到儿子打电话说被人打了,孙守成正在一位能帮助他升任县公安局副局长的关键人物那里,暂时让孙毅先去看病,随后再说。

孙毅被厉元朗这一棍子打的不轻,右胳膊粉碎性骨折,三个月才能恢复。把孙守成气得鼻子没歪了,先让手下打电话威胁房东。至于打人凶手厉元朗,他这个层面知道不多,还是旧黄历,以为厉元朗不过就是不得烟抽的被贬老干部局副局长,他孙守成收拾个厉元朗还不绰绰有余。

本来,孙守成没打算这么快下手,他今晚约了那个大人物在这里吃饭,正好看见厉元朗和苏芳婉也一同进了包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机会难得,就从所里叫来两个小警察,自己也换上警服,抓人么,就要名正言顺。

孙守成背着手,冷脸看了看厉元朗,又瞄了瞄苏芳婉,阴冷的说:“我们接到举报,有人在这屋里进行非法交易,请你们二位协助我们走一趟。”

苏芳婉认识孙守成,吓得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往厉元朗身边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浑身发抖。

厉元朗却不以为然,依旧叼着香烟,自顾点燃,喷出一口浓烟说:“你就是孙所长吧,我想问一下,我们进行什么非法交易了,你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

“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里搂搂抱抱,不是非法交易还是什么!”对于厉元朗轻蔑的态度,孙守成气得嗓子冒烟,好悬没抽了。更加坐实儿子没错,错就错在被厉元朗欺负了,这个仇非报不可。

“搂抱犯了哪家子王法?况且我们好好坐在这里,什么也没做,谁给你的权力胡乱抓人!”厉元朗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把孙守成吓得浑身一抖,妈的,一个小小落魄副局长竟敢对他这么大声讲话,也太把他放在眼里了。便就收起虚伪的面具,不讲客气的对手下俩小警察怒喝:“还他妈愣着干嘛,把这对给脸不要脸的男女给我抓起来!”

俩小警察唯孙守成是瞻,服从命令就是天职,一左一右奔向厉元朗,其中一个还掏出手铐子,那架势直接想给厉元朗铐上,把他当成罪犯对待。

擒贼先擒王,厉元朗不管小警察,从桌上抓起一个茶杯,“啪”的一下,朝孙守成的脑袋撇了过去。

孙守成好歹也是经过训练的,头一歪,茶杯撇空了,打在墙壁上,摔个粉碎。

把他气得暴跳如雷,从腰间摸出手枪,对着厉元朗大骂起来,恰在这时,包间门再次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人,阴着脸断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第23章 身兼二职

说话那人声音不高,却有足够的震慑力,厉元朗倒没觉什么,可把孙守成吓得不轻,拿枪的手直哆嗦。

气得那人上来一把夺下,对着孙守成二话不说抬手就打。“啪啪”左右开弓,接连打了六七个大耳光,只把孙守成打得眼冒金星,嘴角都渗出血丝来了。

“孙秘书,你……”孙守成不解的看着那人,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都傻了。

不错,来人正是孙奇,林木的秘书,也是孙守成极力巴结之人。

也不知道他翻家谱往上查了多少代,终于捋清楚,孙奇太爷的爷爷和他太爷的太爷是亲哥俩,二十六岁的孙奇比他大一辈,他得管孙奇叫小叔。

好家伙,一竿子支到大清朝。也行,只要帮自己弄上公安局副局长,别说管你孙奇叫小叔,就是叫祖宗都乐意。

孙守成警龄不短了,混到派出所所长才弄了个副科级。前一阵子,一位副局长到站退休,终于空出个名额,这让局里许多人死死盯住这个位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众多候选人里面,孙守成不占大便宜,别的不说,光上面没有人替他说话这一项,就是他的硬伤。

孙守成急得抓破脑瓜皮才想起孙奇这个人。他先下手为强,得知林木兼任政法委书记后,第一时间去找孙奇拉关系。

孙奇本来对孙守成没什么好印象,他那个惹事儿子孙毅,纨绔子弟,好事不干坏事做绝,吃喝嫖赌抽,他哪一样都占全了。

只是自己和孙守成的老家都是孙家庄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屯亲。关键是,林木刚刚兼任政法书记,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做事提前亮,永远是孙奇的座右铭,也是林木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何况,孙守成再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好歹也算亲戚,是亲三分向,该帮的他还要帮。

别看政法委书记没有直接任命县公安局副局长的权利,可它是公安局主管部门,就连县公安局局长何永志都是政法委副书记,有权向公安局党委施压,政法委书记的话,他这个公安局长怎么也要掂量掂量。

就是说,林木一旦替自己打招呼,何永志在向市公安局推荐提名时,一定会考虑孙守成这个人的。

有了这层关系,孙守成喜出望外,这也是他不把厉元朗放在眼里的主因。一小小副局长,和他一个级别,打了他儿子不说,刚才又拿茶杯撇他,是可忍,婶不能忍,这才一着急把枪掏出来,那架势恨不得一枪崩了厉元朗。

厉元朗纹丝未动,脸上看不到任何惧怕之色,好似孙守成拿的不是手枪,而是一根烧火棍。但是看到孙奇当面敢抽孙守成大嘴巴,也是令他吃惊不小。

孙奇打完孙守成,还对着他破口大骂:“你个傻孙,竟敢对厉主任不敬,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想死!”

随即,孙奇大步跨过来,还使劲瞪了孙守成一眼,拱手抱拳,陪上笑脸对厉元朗说:“厉主任,误会,全是误会,都怪我管教不严,让我这个大侄子冒犯了您,向您赔罪!”

孙奇这番话除了赔礼道歉之外,还在向厉元朗传递一层信息,孙守成和他有亲属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希望厉元朗放孙守成一马。

偏偏这个孙守成记吃不记打,捂着被扇通红的脸颊,呆呆问道:“厉主任?什么厉主任,他不是老干部局被贬的副局长厉元朗么?怎么成了厉主任了。”

提起这茬,孙奇怒吼孙守成闭嘴,然后又笑着对厉元朗说:“厉主任可能还不知道,下午刚刚开了常委会,已经通过任命,任命您为县委办副主任兼政府办主任,恭喜厉主任高升。”

厉元朗微微一笑,心说方玉坤真是快刀斩乱麻,自己前脚提出这个要求,他后脚就给办了,水庆章面子是给足了。

不过他还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噢,噢”的连连点头。孙奇都这么对他了,他也不想揪着孙守成不放,但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清楚。

“孙所长,今晚看在孙秘书的面子,我不追究你。可我也要警告你,还有你那个为非作歹的儿子,今后再敢为难苏芳婉,欺男霸女,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不是说说的这么简单了。一个小混混竟然成了协警,这是给我们县公安局抹黑,更是给县委、县政府抹黑!”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守成总算明白,今晚他是撞到枪口上了。厉元朗是产房传喜讯,人家升了。名头还不小,县委办副主任兼政府办主任,不是和县委书记打交道就是和县长天天见面,真要是一个不高兴,收拾他一个小小派出所长还不跟玩似的。

可真是的,今天出门咋没看炎黄历呢,上面是不是有不宜出行的提示,认栽吧。原打算借此敲厉元朗一笔竹杠,陪他儿子医药费。现在倒好,他哪敢提这茬。一想起来真是后怕,多亏孙奇及时出面化解,否则难以收场。

“厉主任,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啪啪几下,孙守成忍痛愣是又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在厉元朗一句“好啦,你走吧!”近乎逐客令撵他,这才点头哈腰出了包间。

孙奇也摆手告辞,等一走出包间,就指着孙守成鼻子,恨其不争的说:“你说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还上不去?就是因为消息不灵通,脑袋瓜子笨。听没听见,明天就把你儿子赶出派出所,要想当上这个副局长,你儿子就给我消停点,少惹事!”

“是、是。”孙守成唯命是从,一个歪屁不敢放,孙奇这个秘书都归厉元朗管,他算个毛线啊。

关于他俩回包间怎么商量不提,单说这几个人走后,苏芳婉都看傻了。剧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大叔简直牛掰了,不仅升官,还把欺负她的人彻底修理一遍,真过瘾。

以后可得好好跟着大叔干,准没错。

苏芳婉喜眉笑眼的夸赞着厉元朗,手舞足蹈,浑身都是戏,把个厉元朗都逗乐了,手摸着她的头,笑说:“别光顾着高兴了,一会儿方部长来,我嘱咐你的话一定记住。她这人好接触,心直口快,属于吃软不吃硬,你只要……”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门轻轻一推,方文雅从外面款款走进来。

她换了一件水粉色连衣纱裙,将婀娜多姿的身材完美展现出来,波浪形长发披散开来,更透着成熟少妇的别样风韵。

“我是在夸你,哪有说坏话。”厉元朗半开玩笑,并趁机给方文雅介绍认识苏芳婉。

女人都是敏感动物,两人握手之际,相互打量起对方,方文雅随即莞尔一笑,问厉元朗:“原来她就是苏芳婉,你的粉丝?”

听出来,方文雅一语双关,肯定是听到厉元朗和小丫头的传闻了,好在没有乱说,只说是自己的粉丝,没扯别的。

“方部长别误会,大叔和我在一个单位,看我一个人在县城孤苦伶仃,对我非常照顾。其实大叔不止对我好,对我们局其他人也同样好,不摆官架子,不爱训人,和我们商量着干工作,大家背地里都管他叫‘善人’,是善良的善。”

“呵呵。”方文雅笑得花枝乱颤,说厉元朗心好,这点她信。

三人说笑间分宾主落座,方文雅有些忌口,油腻辛辣不能吃,厉元朗就点一些清淡而又有特色的菜肴,酒是不能喝,他要的矿泉水,二位女士竟然异口同声都点了柠檬水,口味出奇的一致。

等菜的空档,方文雅告诉了厉元朗下午开常委会的事情,厉元朗又一次听到自己晋升的消息,不惊不喜,表情平静,相当的沉稳。

方文雅对厉元朗又高看一眼,不仅仅是今天中午他替自己解围,更主要的是,厉元朗身上成熟稳重,机智果断,有他在身边,感觉非常安全。

估计水婷月就是看上厉元朗这一点的,以前在她面前没少提及厉元朗,还夸他如何如何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几次接触下来,果然不简单。这个人,将来前途不可估量,一定大有作为。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也很成功。一开始方文雅对苏芳婉有些提防,把她当成水婷月的威胁和竞争对手了,结果一聊起来,二人有许多共同爱好,喜欢喝柠檬水,喜欢看韩剧,就连化妆品的牌子都一样。

女人本身就有共同语言,何况爱好相近,越聊越投缘,后来都把厉元朗晒在一边,弄得厉元朗这个郁闷,他反而成了灯泡,多余的人。

吃晚饭,厉元朗开车先把方文雅送到县委招待所,方文雅已经同意,明天就去找于鹤堂办手续,把苏芳婉调过来当秘书。

之后,又和小丫头回家。进到家门,接到季天侯的电话祝贺,听里面喧闹嘈杂,季天侯在外面有饭局,定好明晚哥俩再聚。

厉元朗忙碌一天,洗了个澡早早睡下。小丫头一是换地方二来心里高兴,这个晚上,她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厉元朗就接到组织部长王祖民的电话,通知他到组织部办手续,他被正式任命为甘平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兼甘平县人民政府办公室主任。

从今天开始,厉元朗正式走马上任,开启崭新的一页。

第24章 新官上任琐事多

上午八点半,厉元朗准时坐在王祖民的办公室里。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祖民状态奇佳。扔给厉元朗一支烟,笑呵呵的开场白竟然是:“徐书记对你印象很好。”

提到徐忠德,二人心照不宣,都是自己人,说话也就随便了点。

王祖民深吸一口烟,略有所思道:“元朗,作为老大哥,我提醒你一点,县委这边你最好挂名,别做实质性工作,要不然你会吃不消的。”

厉元朗何等聪明,一点就透。他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个是,他插手县委事物,方玉坤不一定高兴,于鹤堂更加不爽。

官场上讲究站队,厉元朗是水庆章的人,也是金胜信赖的人,和方玉坤还有于鹤堂不在同一战线上,对他肯定有提防。

二来,厉元朗又是政府办主任,那边一大摊子事情够他忙乎的了,再加上县委办这边,他又没长三头六臂,不可分身,难以应付过来。

“谢谢王部长的提醒,我会和于主任说清楚的。”厉元朗见王祖民端起茶杯喝水,便起身告辞。

之后,他又去敲开于鹤堂办公室的门。

“元朗主任来了,快请坐。”难得,于鹤堂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请厉元朗坐在沙发上。

厉元朗眼尖手快,看到于鹤堂保温杯里没水了,端起来去饮水机加满热水,而后拿起一个白瓷杯,放了一小撮茶叶,给自己也沏了一杯茶。

“呵呵。”于鹤堂半开玩笑说:“到底是干秘书出身,老本行还没忘记。”

“在于主任面前,我还是个小学生。”厉元朗倒不是有意奉承于鹤堂,于鹤堂也是从县委办综合组的普通科员干起。后来受到某位领导赏识,一步步的由秘书再到县委办副主任直至今天的主任。

厉元朗春风得意那阵子,于鹤堂就是县委办主任,一晃几年过去,他还是县委办主任,职务没变原地踏步,只能说明一点,于鹤堂上面没有政治资源。

官场上,政治资源有绝对性作用,上面没人赏识你没有人替你说话,谁知道你老大贵姓,将来提拔任用,更想不到还有你这个人。

二人客套一番,于鹤堂便和厉元朗谈起县委办的分工问题。县委办下设文秘组、综合组、县委督查室还有司机班等机构,除了于鹤堂这个主任外,加上新任命的厉元朗共有四个副主任。厉元朗才来资历浅,排在最后一位。

其他三个,有一个是常务副主任车广深,县委办二号人物,仅次于于鹤堂。另外两位厉元朗也都认识,毕竟他原来所在的老干部局,隶属于县委下面的组织部管辖,一个大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点头打招呼也是常有的事儿。

于鹤堂和厉元朗商量,前一段时间领导们出事后,就进行过一次大范围的分工调整,如果再来一回恐怕不妥,要不然就把后勤一小部分和司机班划给厉元朗管辖,可不可以?

厉元朗明白,县委办名声在外,实际上就巴掌大点的一块地方,大家各司其职,自己如若插上一杠子,反倒会引起人们反感。

于是他说:“谢谢于主任对我的信任。您也知道,政府办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我两头忙起来怕吃不消,您看……不如县委这边还是由您和其他三位副主任多操心,我做个听命令的就行了。”

言外之意,厉元朗是想在县委办挂个名,不干事更不争权,落得个清净,好全力以赴把工作重心放在政府办那边。

显然,这正是于鹤堂希望看到的结果,他脸上挂着的笑容立刻变得真挚起来,一个劲的表扬厉元朗识大体顾大局,即便厉元朗少来县委办,也要给他预留出一间办公室,方便以后工作安排。

还真让王祖民猜着了,县委那边真不希望厉元朗插手,反倒政府办可就不一样。厉元朗在政府办的一亩三分地是一把手,他说的算,有绝对话语权,大事小事都要找他拿主意。

厉元朗不是一个喜欢抓权的人,要想让自己轻松,就不能大事小事紧抓不放,安排具体的人负责具体的事,到时候找具体负责人过问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大家做完事情再找他汇报,听他指示。干活不累,还让大家伙干劲十足,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中午的时候,金胜让厉元朗陪他一起去政府机关食堂就餐。食堂这一块也是厉元朗负责的,得到通知,政府办副主任田东旭屁颠跑来,询问金县长的口味有没有忌口的。

厉元朗觉得好笑,金胜做了多年副县长,也没人关心他吃饭的习惯问题。现如今一步登顶成为政府大院的南波万,立刻就成为官员们的研究对象。

也是,县政府副县长有好几位,县长却只有一个。别看职务名称就差一个字,深层次内涵却差了许多,简直是天壤之别,无法比较。

厉元朗告诉田东旭,金县长吃饭随便,口味上没有要求。不过,考虑到领导日理万机,为身体着想,最好是少油腻多清淡。中午就他们俩人,别搞什么花样,家常做法,三菜一汤即可。

田东旭连连点头,还掏出小本子记下来,乐呵呵走了。

金胜这一上午忙得可是脚打后脑勺,一刻也没闲着。先是召集其他几位副县长开会重新分工,研究部署今后县政府的工作方向,要以发展经济建设为中心。

紧接着,又先后招见各大局一把手谈话,尤以财政局、商务局、建设局、交通局这些与经济发展休戚相关的职能部门为主。

结果厉元朗在他班公室外面足足等了近一小时,金胜才伸了个懒腰,连连打着哈欠。

“县长,光干工作不吃饭可不行。”他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说:“都十二点半了,该去解决肚子问题了。”

“哎呀!”金胜长出一口气,眨巴着眼睛拍了拍肚子说:“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走,吃饭去!”

去食堂的路上,金胜和厉元朗商量,他这几天实在太忙,抽不出一点时间,让厉元朗和季天侯谈谈,季天侯明天去上任,有些注意事情提前给他打打预防针。

就是金胜不提醒厉元朗也想着这事,他已经和季天侯约好,下班后去他俩以前常光顾的农家院喝酒。

其实他已经知道,季天侯的任命文件一下来,不少之前和他忽近忽远的所谓朋友哥们,都邀请他吃饭喝酒,玩一条龙服务。

季天侯也是来者不拒,什么样的饭局他都去,多年媳妇熬成婆,终于当家做主人,有些忘乎所以。从昨晚到现在,听冯芸向厉元朗抱怨,就没见季天侯清醒过。

有些话,必须当面和他交代清楚,否则后患无穷。

田东旭还真是尽心,厉元朗让他准备三菜一汤,这家伙倒好,的确是三个菜,可每盘菜都有洗脸盘那么大,还雕花雕孔雀,海鲜鱼肉蛋蔬,种类齐全,丰盛程度不比国宴差多少。

金胜一见,立马拉下脸来,背着手不肯入座,并质问恭敬站在一旁的田东旭:“这些菜是不是你的主意?”

田东旭察言观色,脑门渗出细汗珠,惊慌失措的点头称是。

“搞什么嘛,就我和厉主任俩人吃饭,弄这么多花架子,你这是让我金胜犯错误,传出去说我搞特殊化是不是!”

难得好脾气的金胜发了火,田东旭又羞又臊,脸也吓得白一阵红一阵。厉元朗见状马上过来打圆场,劝说金胜,菜做都做了,不吃也可惜,就让田东旭每盘菜拨出去三分之二,告诉食堂卖给同志们吃,剩下一小部分,由他和金胜二人消灭掉。

田东旭答应着,走的时候还不忘冲厉元朗深深点头感谢帮他说话。

“这个田东旭啊,真是……”金胜无奈的摇着头,和厉元朗坐下来,就着饭菜聊起他发展全县经济的设想和步骤。

整个下午,因为给手下放权,厉元朗落个清闲,抽机会给水婷月打了个电话,浓情蜜意,情话不断,彼此关系又有一个新的升华。

快到下班时间,厉元朗先去金胜办公室问他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指示的。金胜忙着写东西,摆手说没有,还提醒他别忘和季天侯见个面。

等走回自己办公室,厉元朗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夹上公文包离开,手机响了,还以为季天侯等不及催他,可一看号码,顿时一愣,是韩茵?

第25章 情理难相宜

“元朗,听说你高升了,祝贺你!”

今晚的韩茵,可比前一阵厉元朗上电视挨处分的冷冰冰判若两人,也温柔许多。

“韩茵,你不会是仅仅打祝贺电话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直说。”和她一起生活五年,厉元朗了解韩茵这个人,无利不起早,求人才说话,非常现实的一个女人。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庆贺你高升。”

她没说实话,厉元朗也没兴趣追问,正好季天侯的电话打过来,就告诉韩茵,他今晚没空,改天再说。不等韩茵回复,厉元朗匆匆挂断手机,开车离开政府大院。

见到季天侯,他正在打着电话,摆手示意厉元朗坐下,对着手机那头说:“你们先喝着,我这边还有事,过一会儿就去。”

“天侯,你真够忙的。”厉元朗倒了一杯清茶,笑呵呵说。

“没办法,我还没上任呢,水明乡的一些个部下就来找我,往我靠拢,我也是身不由己。”季天侯从兜里掏出一盒软中华,自己抽出一支,然后将烟盒推到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手拿中华烟盒摆弄着,不仅唏嘘。自己不过抽十几二十几的香烟,季天侯以前也差不多。现如今鸟枪换炮,一下子提升档次,都抽六七十的中华了。

“天侯,金县长忙得脱不开身,让我和你聊一聊水明乡的情况。”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说。

“县长对我还真是上心,我知道,在我的任命上,常委会有不同意见,还是县长力排众议保举我。元朗,我……”

厉元朗摆摆手说:“天侯,咱俩是十多年的老哥们老朋友,我也不拐弯抹角,有话我直说了。县长为你可是下了保票,你一定要干好。水明乡在全县这盘经济大棋中,意义重大。”

“我懂。”季天侯深有感触道:“这两天接触水明乡的人,我多少了解一些。马胜然是坐地虎,在水明乡扎根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之前已经赶走五任县里任命的乡长,他依旧坐在书记宝座不动。说明什么,说明他在上面有人……”

季天侯指了指屋顶天棚,小声道:“不在县里,也不在市里,他省里面有人。”

噢?厉元朗剑眉一挑,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一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竟然会和省里搭上关系?

“有人也无所谓,毕竟他水明乡党委归县委管辖,我就不信马胜然能脱离县委,把水明乡弄成他的独立王国?”厉元朗一听就来气,水明乡这么多年一直抱着聚宝盘要饭吃,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干部的问题。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车头不走了,车厢还跑个屁呀!

马胜然在水明乡一待就是二十几年不挪窝,不是县里不动他,是他自己坚决留在水明乡,就是给他副县长都不换。

厉元朗越发觉得,季天侯和马胜然之间肯定要有一番斗法,就是不知道季天侯是不是马胜然的对手。

有些话,季天侯爱不爱听厉元朗也得说。“天侯,抛开马胜然,你去水明乡先要干的事情有没有打算?”

“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季天侯说道,他在政府办沉浸多年,自然也有一套响当当的理论博学。

厉元朗可不想听到这么空洞的语言,他耐心的嘱咐季天侯,多下村屯走走,水明乡山区多,有得天独厚的发展基础,多在山产品加工上面做文章。另外,他们的大学同学里面有好几个是做生意的,如果能说服他们来水明乡投资,势必会带动水明乡的经济有个大发展。

这些可都是厉元朗多年夙愿,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施展。如今季天侯去水明乡,厉元朗就把压箱底的想法全部奉献给季天侯,让他少走弯路,直接上手,也为他的政绩和今后仕途加上一个重重的砝码。

“元朗,我听你的,一手抓经济,一手和马胜然他们斗,我就不信了,我一个堂堂的政府乡长,干不趴下马胜然一个老糟头子!”

“天侯,不是让你去内斗,发展水明乡的经济才是关键……”厉元朗又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知道了。”恰在这会儿,季天侯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来,他接听几句挂断后,端起面前的酒杯对厉元朗真情的说:“你对我季天侯的肺腑之言我记下了,你的情我也记下了。今后,你在政府办,我在水明乡,如果有什么政策倾斜可别忘了哥们。来,咱哥俩干掉这杯酒,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咱哥俩来日方长。”

说毕,季天侯一口喝干,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轻轻怼了他一拳,笑哈哈转身离去。

望着季天侯留下的酒杯,厉元朗无奈苦笑。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季天侯听没听进去,路都给他铺好了,道也指清楚,以后的路,就全靠他自己走了。

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厉元朗顺手掏出手机,给水婷月发出一条微信:“干嘛呢?是不是在想我?”下班之后,水婷月在家不自由,不能打电话,微信就成为他俩的联系工具。

老半天,水婷月也没有回复,却接到韩茵的电话。其实,刚才他和季天侯谈话时,韩茵就已经打来过,只是厉元朗挂断没有接起。

“厉元朗,你什么意思,当大官了,不愿意搭理我这平头小百姓了是不是?”韩茵开口质问厉元朗,不过这语气倒是她曾经的影子,要是温柔贤婉,厉元朗还真不适应。

“刚才忙没时间,说吧,什么事?”

“请你吃饭,做不成夫妻做朋友总可以吧,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点面子你就不给?”

厉元朗一想,韩茵好歹和他在一张床上睡了五年,不看憎面看佛面,不就是吃个饭么,又不是睡觉。索性答应下来,按照韩茵提供的地址,开车到了她家楼下。

这是一处新建小区,韩茵家住在高层的十楼。今晚的韩茵化了淡妆,不得不说,韩茵的确美丽,稍微打扮,就透着妩媚。再加上穿着白色纱裙,她本来皮肤就白,露在外面的胳膊如白藕一般滑润。若隐若现能看到里面的内衣轮廓,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令人眩晕。

好在厉元朗吃过看过,免疫力比一般男人强悍,没有被韩茵故作媚态给迷惑住。进来后,将在路边买来的一束鲜花送给她,韩茵喜欢花,这些都是她喜欢的品种。

“谢谢。”韩茵痴情的深闻着,双肩略微一抖,冰冷中终于显现出欢笑的喜悦神色。

房子不大,也就六十多平米,装修不豪华,但是收拾的干净温馨。韩茵已经做好饭,厨房餐桌上摆放着餐盘刀叉,看来她请自己吃得是西餐。

韩茵喜欢情调和浪漫,估计又是在搞烛光晚餐那一套,只可惜,物是人非,显然现在这么做不合适。

“请坐。”韩茵将鲜花插在花瓶里,请厉元朗坐下。她则拿来两只蜡烛和一瓶红酒,并端上来两只大盘子。

一大盘煎牛排,一大盘蔬菜沙拉,这两样是韩茵最爱吃的,以前他俩经常吃西餐,每次必点。

韩茵点燃蜡烛,甩灭火柴时,身体难免抖动,引起厉元朗一阵注意,多日不见,韩茵的事业线好似发达不少,不似以前的小旺仔了。

“韩茵,就别搞那一套了,咱俩就是朋友。”厉元朗故意把“朋友”二字说的很重,也是提醒她,不要忘了彼此的身份。

韩茵倒是听话,撤下蜡烛,和厉元朗面对面坐下,给彼此倒了一杯红酒,端起酒杯,柳眉一挑深情满满的问:“元朗,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厉元朗愣愣摇了摇头。

“今天是你我相识六周年。”韩茵摇晃着杯里紫红色的酒液,动情的叹息:“只可惜,都是回忆了。”

被韩茵这么一弄,厉元朗心里有些不好受,赶紧岔开话题,询问韩茵到底有什么事求他。

“我在县电视台干了八年,人生能有几个八年?我已经三十岁,腻烦了播音,想转入幕后干点实际工作。我们台的新闻部主任一直空缺,台长也有意于我,只是文广新局的贺局长一直卡着不放。元朗,你是政府办主任,你给贺局长打个招呼,他不会不卖你这个政府办主任的面子。”

说来说去,这是韩茵让厉元朗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厉元朗有些抵触。毕竟自己刚上任,就动用手中权力以权谋私,传出去不好听,也不是他为人为事的本意。

于是他委婉劝说韩茵:“你还是在播音主持岗位上锻炼两年,贺局长不是卡着你不放,而是你的学历不够,把你提上去,那些比你学历高的人会怎么想?难以服众。这两年你先学个本科学历,到时候等你各方面条件都够了,我会帮你说话的。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你也早点休息吧。”

“等等!”韩茵见厉元朗起身要走,就从桌子上端起厉元朗的酒杯,款款走到他面前,伤感道:“我就这么令你反感,连坐下来陪我喝一杯的心情都没有?元朗,不管你帮不帮这个忙,我都不记恨你也不怨你,来,咱俩喝完这一杯,你爱干嘛就干嘛去,我不拦着你。”

“好。”厉元朗拿过酒杯,和韩茵对碰一下,玻璃器皿发出清脆声响,他仰脖一口喝光杯中的紫红色酒液。

韩茵也探出红唇,衔在杯沿上,眼望着厉元朗,神情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魅笑,一饮而尽……

第26章 要出事!

跟韩茵喝完这杯酒,厉元朗就觉得红酒不对味,有些涩涩发苦,一皱眉头,第六感告诉他,这里不宜久留,转身大步往门口走。

刚到门口,天旋地转一般,眼前发花,还口干舌燥。

“怎么了?”韩茵赶紧过来一把扶住厉元朗,关心问起他。

“给我拿一杯水,我渴得厉害。”

韩茵扶着厉元朗坐在沙发里,端来一杯水让他喝下,结果厉元朗还没喝完,忽然一头倒下,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了很久,厉元朗睁眼醒来,外面的天都亮了。他躺在沙发里,身上还盖着一条夏凉被,关键是,身上的衣物完好,也没有什么异样感觉。

厉元朗头痛欲裂,坐起来双手使劲按住太阳穴揉起来,回想起昨晚的经历,应该是那杯酒有问题。但是他也想不通,也没见自己和韩茵发生过什么,韩茵干嘛往他酒里面下药?

“你醒了。”韩茵身穿薄料纱质睡裙慵懒的靠在卧室门口,双手环抱在胸前,看向厉元朗。

“为什么这样做?”厉元朗冷着脸质问她。

“什么跟什么啊?”韩茵生气的不解回应着。

“我是问你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哦,原来是这事。”韩茵不以为然说:“我寻思昨天是咱俩认识六周年,就想着留个纪念。结果你一睡不醒,怎么叫也叫不起来,结果啥事也没干成,哼,一定是买假药了。”

“你!”把厉元朗气得差点蹦起来,手指韩茵半天说不出来话。这个女人怎么想的,咱俩都离婚了,还搞什么纪念日,纪念也就纪念了,日字想都不要想。真是服了她!

厉元朗气哼哼的把身上的夏凉被抓起来狠狠扔在沙发上,可能起来起猛了,眼前一阵发花,他稳了稳神,也不理韩茵叫他,踉踉跄跄扶着墙走出去。

等他回到自己家里,小丫头苏芳婉迎上来,急切询问他昨晚怎么没回家,打了好多遍电话他就是不接,都把小丫头担心死了,差点要去报警。

“没事,喝多了。”厉元朗摸了摸苏芳婉的头,去卫生间快速冲了个热水澡,总算感觉好一些。

苏芳婉已经做好早餐,咸菜和稀粥,还有买来的油条和包子。

厉元朗也是饿透了,喝了碗稀粥还吃了两个包子,肚子里有食,精神头也足了,就问起苏芳婉昨天工作上的事情。

于鹤堂办事还算利落,主要是方文雅催得急,当天就办好苏芳婉的调转手续,让她去方文雅那里上班了。

“你不知道,大叔,我离开老干部局时,杨绵纯脸上那个献媚样,都让人恶心。”嘴里嚼着油条,苏芳婉眉飞色舞讲起那段经历,局里好些人对她那个羡慕,就连杨绵纯都亲自把她送到大门口,真过瘾。

厉元朗为之一笑,这种事情他见多了,见惯不怪。他关心的是,苏芳婉在方文雅那里干的怎么样,秘书讲究心思缜密,眼尖手快腿勤勤。苏芳婉脑袋瓜够用,缺乏经验是硬伤。

“方部长干起工作来非常认真,就是有点操之过急,事事想做圆满。不过对我非常好,很有耐心。”

“噢,那就好。”厉元朗放下心来,方文雅性子直爽,有一说一,能对苏芳婉有耐心,很难得,或许她俩投缘吧。

苏芳婉接着说:“别看方部长平时笑呵呵的,发起火来好吓人,昨天文广新局的贺局长汇报工作,就被方部长训了个狗血喷头,你没见贺局长走的时候,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文广新局归宣传部管,正是方文雅的地盘,一想起韩茵煞费苦心的求他帮忙,厉元朗不住摇头苦笑。多亏没答应,若是让方文雅知道,再传进水婷月耳朵里,指不定弄出什么事端来。

开车把苏芳婉送到县委大院,厉元朗调转车头正好和林木的奥迪车碰上。奇怪的是,林木摆手让司机停车,降下车窗主动跟厉元朗打起招呼:“元朗,早啊。”

厉元朗握着方向盘也问了声:“林书记,早。”

林木微笑着点头,似是喃喃自语:“方书记全力抓党管党,金县长要大力发展县域经济,这两项嘛……呵呵,看似不相关,恐怕会有冲突,方书记一会要召开全县党员干部会议……”随即一拍司机椅背,奥迪车开走了。

他意味深长的话令厉元朗细细品味着,一打方向盘,直奔县政府大院而去。

在他办公室门口,遇见一个人正在原地站着,东张西望似乎等他。

郭亮!

郭亮是原县长耿云峰的秘书,耿云峰失落离开甘平县后,一直没有安排工作,弄得他几晚上睡不着觉,心知恐怕前景不妙。与其在家干等看老婆白眼,不如主动找上门,希望给新主任留个好印象,发发慈悲。

秘书这碗饭不好端,端好了,领导晋升,自然水涨船高,平步青云。端不好,领导被贬受难,秘书也受牵连,有可能沉此一生,再无出头之日。

“厉主任,早。”郭亮比厉元朗小三岁,三十不到。跟了耿云峰多年,提了副科,并没有兼任实权职位。身为小老弟,级别也比厉元朗差半格,又是落魄的他,对厉元朗非常尊敬。

厉元朗也没拿大,开门让郭亮进来并问:“郭秘书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郭亮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厉主任,您别叫我郭秘书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叫我小郭就成。我在家都休息两天了,过来想问厉主任,对我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有什么打算……”

郭亮局促站着,看到厉元朗桌上的茶杯,急忙将剩茶叶倒掉,涮了涮杯子,重新沏好一杯茶,双手恭敬的放在厉元朗面前。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厉元朗看着那么熟悉,倒是伺候过县长的人,有眼力见。

原本,办公室开会时,有的人提出把郭亮调到机要室当主任,标明副科级待遇即可。只是厉元朗没有同意,他对郭亮没有坏印象,耿云峰大权在握之时,郭亮这人一直很低调,没有仗着主子的光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在这一点上,说明郭亮这人本质不错。

“这样吧。”厉元朗坐在椅子上,示意郭亮坐他对面并说:“我和其他几位副主任研究一下,你先回去等我消息,这事我会尽快办。”

“是,麻烦厉主任多费心了。”郭亮起身,点头哈腰离去。

送走郭亮,厉元朗看着桌子上的金县长的行程安排,忽然想起什么,快速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急切的问:“小王,县长在吗?”

小王是金胜的秘书,听到是厉元朗的电话,赶紧客气道:“厉主任,县长去小会议室了,今天要开政府经济会议。”

厉元朗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要出事!

第27章 为县长分忧解难

厉元朗气得直拍大腿,真要出坏事。

上午八点半,金胜召开政府经济会议,出席的都是相关局的负责人。而与此同时,县委也要召开整顿风气的工作会议,县委名头响亮,参加者当然都是各局委办的一把手。

如此一来,两场会议肯定撞车。关键是,政府这边的经济会议是昨天就定好的,也是政府办负责通知的。

今早若不是林木提了那么一嘴,厉元朗还不知道方玉坤要召开这场整风会议。

厉元朗急得一阵小跑,风风火火赶到政府小会议室。他是政府办主任,不涉及经济范畴,更不是金胜的秘书,所以不用参加会议。

等到地方一看,果然如他所料,参加会议人员都是各局的副局长,真格的二把手。县委主管党内干部,大权在握,自是不敢得罪,政府也是顶头上司。这些头头权衡利弊,只好退而求其次,一把手去县委,二把手来政府。

关键的关键,这是方玉坤在向金胜释放一个信号,你是二把手,我才是甘平县真正的老大,要有自知之明,不可僭越。

金胜的脸阴冷着,按照稿子念了不到十分钟便草草结束会议。一回到办公室,气得直拍桌子,怒吼道:“方玉坤欺人太甚,明知道这边有会,他那里也开会,不跟我打招呼不说,也不通知我参加,摆明了这是和我唱对台戏,向我示威,看我出洋相!”

厉元朗赶忙道歉:“县长,这事都怪我。早上碰到林书记向我提了一嘴,我因有事情耽搁,没来得及通知你……”

金胜大手一挥:“这跟你无关,方玉坤想要整治我,谁也拦不住。”继而长叹一声:“唉,新班子才运转就想着摆威风搞内斗,以后县里的经济发展真令人担心……”

厉元朗也为自己的失误导致金胜被动而自责,同时对方玉坤的做法颇有微词。县委和县政府各管一摊,好端端的搞这么一出,实在不高明。你方玉坤想要树立威信,树立官威,可以,也不用这样露骨和直接吧。

正在他心烦意乱之时,水婷月的电话到了,厉元朗一见,心情好了许多。

水婷月和他解释:“昨晚把手机忘在车里,没及时回微信,不怪我吧。”

厉元朗则说:“怪你还能怎么办,离那么远,想要惩罚你也做不到,等下次见你的,非饶不了你!”

水婷月开玩笑挑逗他:“好啊,想怎么惩罚,你说啊。”

“嘿嘿。”厉元朗不怀好意的笑说:“使劲抽你的屁股,直到打疼为止。”

“讨厌死了,说得那么难听。”

打情骂俏了一阵子,厉元朗正色道:“说真的婷月,我想你了,什么时候来一趟甘平,我带你去神仙洞游玩,就咱俩。”

“恐怕不行。”水婷月微叹道:“我妈最近把我看管得太严了,一点自由时间都不给。昨晚咱们在省城的大学同学小聚,我跟我妈磨破嘴皮子,好说歹说她才同意让我去的。”

“怎么样,咱们同学变化大不大?”一晃,厉元朗和大学同学也是有年头没见过了。主要是那会儿他躲避水婷月,怕俩人见面尴尬。

“基本没什么变化,不过,有一人变化挺大的,就是周宇。他现在是一家房产公司的大老板,听说去年在房地产市场狠狠赚了一笔,昨晚吃饭唱歌全是他买单。”水婷月感叹道:“真没想到,上学那阵,周宇是咱班最穷的,每餐除了吃咸菜就是喝免费汤,四年大学都没见他买过一件新衣服。哦对了,他昨天还提起你来着,说他最感谢的同学就是你,因为在他没钱吃饭的时候,是你管了他半个月的伙食,这份情,他永远记在心里面。”

厉元朗和周宇是一个寝室的室友,他当时家里也不宽裕,和周宇同命相连,对他格外同情照顾。

大一刚入学那年,有一次午饭时间,他发现周宇没去食堂而去学校后面的钻心湖,就偷偷跟着他,竟然看见周宇在薅柳树叶子吃。厉元朗过去一问,周宇当时就哭了,说他妈妈得重病,家里实在没钱给他寄伙食费,兜里钱早就花干净了,打工的工钱又没发,只好饿肚子,等到发了工钱才有饭吃。

这么能行。厉元朗二话不说拉着他去食堂,买了一大盆饭菜,看着周宇狼吞虎咽的样子,当即拍胸脯说,有我厉元朗吃的就不让你周宇饿一顿肚子。

结果,厉元朗管了周宇半个月的伙食,直到周宇发了工钱才算结束。要不是水婷月提出来,厉元朗都快把这事忘了。

只是后来大家都各忙各的,彼此断了联系,不过听到周宇发迹,厉元朗由衷为他高兴。

水婷月最后透露,这周末她妈妈要去广南看望她爸爸,如果厉元朗想见她的话,可以去广南市找她。

厉元朗有个微信群,是他在广南一中念书时建立的同学群。高中时他一直在甘平县念书,后来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他获得全省第三广南市第一的好成绩,作为优秀人才,被广南一中硬要走的。

其实,他对广南一中的同学印象不深,他只在那个班待了三个月,又是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无暇顾及其他,甚至有些同学的模样他都记不清,更甭提名字了。

昨晚群主说话,想在这周末聚会,愿意参加者从速报名。厉元朗工作繁忙,没打算参加,如今听到水婷月周末去广南,时间点上正好吻合,便在微信群里报了名字。

这边刚挂了水婷月的手机,金胜打电话把他叫到办公室。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生气归生气,工作还得干。金胜想利用两天时间去下面乡镇走走看看,让厉元朗给安排一下。

他这次要轻车简从,只带司机秘书和厉元朗,也不要通知当地政府,要来个微服私访,这样才能发现问题。

厉元朗答应一声,往他办公室走的路上,正好碰见常务副县长钱允文从办公室里出来,便主动打了声招呼。

“是元朗主任啊。”钱允文低声而又关心的语气问道:“刚从县长那里出来?县长的情绪怎样?”

厉元朗知道他指的是开会撞车那事,便说:“县长挺好的,指示说一切以大局为重,县政府毕竟是在县委领导下,支持县委工作,是县政府必须做的。”

“你呀你!”钱允文笑眯眯指着厉元朗说:“你太鬼了,不说实话,会上我都看见了,县长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我说的就是实话,不信你去问县长。”厉元朗正色的回答道。

“算了,我还有事。”钱允文夹着公文包,悻悻的迈步走远了。

本来想从厉元朗嘴里套出点东西的计划落空,钱允文郁闷无比。隔山观虎斗,趁机浑水摸鱼,是他此时心态的真实描写,只不过,龙虎没斗起来,难免有点小失望。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把负责后勤的副主任田东旭叫来,要他安排一辆普通车,说明天要用。

自从厉元朗帮助田东旭圆场,他一直记挂着这事,所以厉元朗交代的事情,田东旭都尽力去办,也尽力要办好。

“车队有好几辆车,年头也不长,挂的都是普通牌照,不知主任想用哪辆?”

厉元朗想了想乡下道路不好走,就说:“找一辆大吉普,SUV也行。”

“那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田东旭刚要走,却被厉元朗叫住:“东旭,你等等。我想问你一个事,你觉得给郭亮安排个什么职位合适?”

田东旭也不傻,自然从厉元朗话里话外看出端倪,便说:“主任做主就是了,我听你的。”

“我不搞一言堂,还是大家商量着来才好。不如先让他去综合组任个副组长,老邢年岁大了,马上就要退下来。”

“我明白,我这就去把风放出来,相信其他几个副主任会懂的。”和聪明人说话不累,厉元朗就是让田东旭放出风去,到时候其他几个副主任心知肚明,任命也会顺利的。

这可是厉元朗为郭亮争取到最好的职位了,相比于机要室主任坐冷板凳,这把椅子可要热乎多了。

晚上,厉元朗回到家,小丫头偷偷站在门口,来个突然袭击,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变着说话声调让他猜是谁。

家里就他和苏芳婉俩人,厉元朗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一句“别闹了”,转身看着小丫头心情大好,就问她缘由。

“大叔,你知不知,杨绵纯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

啊,厉元朗有些吃惊。

第28章 正义感爆棚

听小丫头说,晚上下班时,她看见杨绵纯面如死灰的钻进一辆小轿车,身后还跟着俩人,就问旁边同事,说那是市纪委的车。

杨绵纯出事,厉元朗不感觉奇怪。他在任老干部局局长之前,在县财政局任主管预算和国库的副局长多年,这可是肥的流油的差事。估计调他去老干部局,也是因为怕在这里年头太久容易出事,曲线救他的一个手腕。

也好,这种人渣不除,就是个祸害,大快人心。

“砰砰”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这时候是谁来呢?

厉元朗赶紧冲苏芳婉使了个眼色,她住这里别人不知道,不想让外人看到,传出去影响不好。

小丫头会意,吐了个舌头俏皮回到自己房间关严门,厉元朗才打开房门,见门口站着的竟是郭亮。

他面色严峻,还偷偷观察四周是否有人看见他。

“什么事,小郭?”厉元朗不解问道。

“厉主任,我有要紧事找你商量。”郭亮似乎很紧张,厉元朗急忙闪身放他进屋。

坐在沙发上,郭亮局促不安的直摸裤子,半天才说:“厉主任,我听说杨局长被抓起来了。”

厉元朗不是纪委办案干部,况且那么多人看见杨绵纯被带走,他没必要隐瞒,微微点下头,算是给出回答。

郭亮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从衣兜里掏出一个U盘,郑重其事递给厉元朗说:“主任,我知道您给我安排进综合组,我感谢您,也信任您。这是我当耿云峰秘书时,记下他收受别人贿赂的证据,都存在U盘里。还有……”

郭亮又掏出一张银行卡,说这里面有三十万,是耿云峰为了封住他的嘴给的好处。他一分未动,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揭发耿云峰。

耿云峰?厉元朗又是一惊。联想起杨绵纯是耿云峰的人,他有个预感,耿云峰恐怕会出事,先从他周边的人查起,最后才是大鱼落网,这是纪委办案的一贯手腕。

“小郭,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很正确。”肯定完郭亮,厉元朗当着他的面拨通了王祖民手机,他兼任纪委书记,这件事正归他管。

“王部长,您好,我是元朗。”厉元朗说道:“我现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马上见到您。”

王祖民顿了顿,告诉厉元朗一个地址,约定半小时后在那里见面。

于是厉元朗带上郭亮,开车直奔县郊的一处饭庄,在包间里见到王祖民,将郭亮的U盘和那张银行卡交给王祖民。

王祖民一拍手,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拿走那两样东西出去,估计是核实内容。

“小郭,能说说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揭发耿云峰的问题吗?”王祖民毕竟是组织部长兼任纪委书记,没有纪委书记经常冷着脸的职业病,说话慢悠悠的,表情也显得亲近多了。

“王书记。”郭亮又摸着大腿,还是有些放不开的回答道:“耿县长对我不错,他当副县长时,心里还是装着老百姓想干点实事。可是后来当了县长,权力大了,心也变了。有一回我无意中看见有个修路承包商给他送了一张银行卡,没多久,那个承包商就包下修路工程。我是水明乡石板村人,那条路正好是修到我们村里的。可是那个承包商偷工减料,路两边放了鹅卵石,路中间就用沙土糊弄。不到一个月,水泥路面就出现塌陷现象,到处都是大坑,气得老百姓直骂政府,要去告状。”

顿了顿,接过厉元朗递来的水杯,郭亮接着说:“我家那年采了不少山货,可就是因为路不好走运不出去,不少山货发霉腐烂,我爸急得够呛,就肩挑背扛一点点往外运,那天天黑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掉进大坑里,摔断了一条腿,至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说到这里,郭亮动情的眼眶湿润着说:“从那以后,我恨透了那个承包商,也对耿县长的做法不满,暗地里搜集证据,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他做的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揭发出来,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好,说的太好了。”王祖民直拍巴掌,肯定了郭亮是一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好同志。

这时,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回来,与王祖民耳语几句,王祖民点了点头,起身紧紧握住郭亮的手,使劲摇了摇赞叹道:“郭亮同志,你提供的东西很有价值,很重要。希望你回去一定要严守秘密,不要外传。”

“我记住了,王书记。”

随即,王祖民让手下人开车送郭亮回去,却把厉元朗单独留下来,有话和他说。

当然,鉴于严格的纪律,王祖民不会和厉元朗谈论起杨绵纯或者耿云峰案子情况,而是问他对郭亮的工作安排。

厉元朗如实说,他准备安排郭亮担任综合组副组长,以便未来接替即将退下来的邢组长。

“郭亮这小伙子不错,我很喜欢。元朗,可不可以忍痛割爱,把他让给我安排到纪委来,我们就缺少这样有正义感的好同志。”

一个纪委书记兼组织部长都这么说了,厉元朗还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反正郭亮到纪委也不会亏待他,或许比留在政府办更好,挡人前程的事,厉元朗不会做,便痛快答应下来。

等厉元朗从外面回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了。他见小丫头卧室门关着,怕吵醒苏芳婉便没有点灯,蹑手蹑脚摸到卫生间,转身进来关好门,这才打开灯,一眼瞅见正坐在坐便上的苏芳婉。

我的老天爷,这丫头睡眼惺忪,低垂着头,就连发现厉元朗进来的反应都慢半拍。

厉元朗赶紧一转身,背对着她说:“你个小丫头,上厕所怎么也不锁门呢!”然后一推门,快似走了出去。

好半天,随着卫生间里传来流水声,苏芳婉穿着睡裙接连打着哈欠,不以为然的说:“谁知道你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就我一人在家,锁门多费事!”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回了房间,把门带上。

厉元朗心想,得赶紧给小丫头找个住处了,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实在不方便,自己总拿她当妹妹对待,可她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妹妹,感觉不一样。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厉元朗提前安排好这两天的事情,钻进一辆老款指南者,便和金胜等人一起上路了。

按照行程,他们沿着水明乡周围的六个乡镇走一圈,最后一站是水明乡。

看得出来,金胜想法和他一样,要想发展全县经济起飞,就从水明乡开始动刀。

路上,金胜和厉元朗聊天,句句话不离他的整体构思,看着他熬红的双眼,厉元朗一阵心酸,有这么好的一位一心为民的好干部,好县长,真是甘平县的大幸,也是老百姓的大幸。

第一站,他们到的是古铜镇,相比于水明乡,古铜镇条件要好上一些,有许多二层三层甚至四层小楼,道路相对平整,除了主路是水泥路,辅路也是。规划齐整,绿树掩映,花香似锦,心旷神怡。

可是一过了镇子,情况大为不同。道路坑坑洼洼,路两边村子草房成片,破破烂烂,有不少草房的房梁出现塌腰状况,可还有人居住。

金胜眉头紧皱,让司机靠路边停车,和厉元朗还有秘书小王一起,他背着手边走边看,他以前也经常下乡,对这一带有所了解,只是这么久过去,依然没有改变,心情难免沉重。

正好对面走来一个扛锄头的老农民,金胜主动上前搭腔,递给老人家一支烟,问他这里是不是叫松山岭村?

老者上下打量着金胜以及厉元朗他们,好奇问:“对的,你们是不是城里来的干部?”

金胜笑呵呵反问:“您老人家怎么认为我们是干部?”

“你看你们穿得这么干净,还穿着皮鞋,而且你给我的烟十几块钱一盒,我们支书和村主任都抽这个牌子,不是干部还能是什么。”

老者的话质朴实在,的确,在这里看到的人,没有一个像他们三个这样,溜光水滑。走的时候忘记打扮了,穿普通一些,怎么也得接地气,别让人有鹤立鸡群的看法。

金胜没有承认,只含糊说他们是过路的外地客商,主动给老者点燃香烟,随便聊起村里的情况。

老者一听说他们不是本地人,便打消顾虑,说话更为直接。“为什么这么穷?还不是村里干部光顾着自己捞钱,谁管村里人死活。”

“这话怎么说?”金胜眉头微微一动,又继续问。

“村里的好地全让他们给卖了,卖的钱也不公开,都揣进自己腰包。孬地才分给我们老百姓,大多是山地,一年到头收不了多少粮食,不穷才怪呢。”老农使劲嘬了一口烟,忿忿不平的说着。

“你们就不会向上级部门反应,任他们这么做?”

“谁敢呐,被村支书和村主任发现,除了骂就是打,谁还敢捅这娄子,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唉,老百姓跟政府作对,没有好下场!”

老者长长叹了一口气,掐掉抽了半截的香烟,揣进衣兜里,笑说舍不得全抽完,留着过会再抽。

看着老者无奈神色,金胜眉头皱得更紧了。

恰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阵喇叭唢呐声,一问老者才知道村里今天有结婚的人家,还是村支书范海成办喜事,娶儿媳妇。

“走,看看热闹去!”金胜带头往村里走,厉元朗小王赶忙紧随其后,谁知,刚走进村子里不远,忽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第29章 绑架来的婚姻

“小梅,你不要走,妈舍不得你啊!”

“妈……”

两种哭声来自于不远处由土坯垒砌成的一堵院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个看热闹的村民。

厉元朗抢先一步找到一个相对地势微高的地方,能让金胜得以看清楚。

他和小王一左一右站在金胜身边,踮起脚尖伸脖往人群中间望去。

只见院子门口,一个身穿中式婚纱的女孩,眉清目秀,看上去不超过十六七的样子,被两个彪形大汉左右架住,纤弱的身子挣扎着动不得。

而在女孩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瘫倒在地上,披头散发衣装残破,张扬着一只手泪流满面冲女孩哭喊道:“小梅啊,你别走,妈不想让你走!”

这会儿,走过来一个年纪大概在五十岁以上富态的中年女人,掐腰站在妇女面前,颐指气使说道:“我说小梅她妈,你欠了人家范支书三万块钱,范支书大人大量,看你家困难还不上,不仅把这笔债给免了,还给了你家一万块彩礼钱,上哪找这好事儿去。”

小梅她妈一把抓住女人大腿,哭诉道:“李婶,小梅才十六啊,范涛是个傻子,嫁给他,小梅亏啊。”

“妈……我不要嫁人,我要上学……”唤做的小梅的女孩也哭成了泪人,只是任凭她怎么挣扎,在那两个彪形大汉犹如铁钳的大手下,显得无力和无助。

李婶则对劝慰小梅她妈:“你真是糊涂,范涛傻是傻了点,可人家范支书有钱有权,早就在县城给小梅范涛他们买好楼房,以后小梅就是城里人了。而且小梅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享福,你还有啥想不开的。”

随即,她对两个彪形大汉说:“大孬二孬,快把新娘子送进车里,错过时辰,范支书会不高兴的。”

大孬二孬应承一声,架起瘦弱的小梅钻进不远处一辆绑着红气球的奔驰轿车。李婶紧走几步,上了后面的黑色奥迪,进去前对那些个看热闹的村民扬手喊着:“大家一会儿别忘了去范支书家里喝喜酒,人不到,礼钱也要到,别惹范支书生气。”

紧接着,奔驰车在前,奥迪紧随其后,又有七八辆轿车跟随,浩浩荡荡扬长而去。

望着尘土飞扬的车队,看热闹的村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其实从刚才李婶和小梅的对话中,厉元朗他们就听出个大概其,一问身边的村民,果然是小梅家借了支书范海成三万块钱还不上,就拿小梅抵债,嫁给范海成的独生傻儿子范涛当老婆。

小梅一个十六岁花季女孩,含苞待放,却被硬生生逼着嫁人,上演一出新时代的黄世仁和喜儿的悲惨故事,气得金胜脸色铁青,浑身直哆嗦

“混蛋,太不像话了。”金胜忍不住大骂一声,引得一旁刚赶过来看热闹的那个老村民提醒:“同志,你千万别这么说,要是让范支书听到你可就惨了,都走不出村子。”

“你们范支书有多大本事,这么霸道。”厉元朗插嘴问了一句。

“范支书在我们村就是天王老子,他有钱又有权,那辆大奔就是他家的车,手下有十多个年轻人做帮手,谁要是得罪他,轻则挨一顿打,重的给你送进班房,不赔个倾家荡产都出不来。”

老者的话绝不是故弄玄虚,眼前的事实已经说明一切。金胜、厉元朗和小王三人都是义愤填膺,岂能坐视不管?

金胜大步走到小梅妈跟前,厉元朗则慢慢搀扶起她。女儿被人生生带走,她却无能为力,是个当妈的,受此屈辱,眼泪早就哭干,愤怒生成火焰,她望着车队远去的方向,咬牙切齿说:“范海成,小梅要是被欺负了,你不得好死,你全家都没好下场。”

这是最狠毒的诅咒了。引得围观村民摇头叹息着,看了一眼小梅妈,无奈的纷纷散去。

只有老者没有走,除了叹气,更多的是同情,顺嘴打开话匣子:“小梅爸瘫痪在床没钱治病,就朝支书借了八千块钱的高利贷。这些年利滚利,一下子到了三万块,没钱还债,支书就逼着小梅妈用小梅做他儿媳妇。范涛一个傻子娶媳妇干什么用,还不是便宜了支书这个老鳏夫!”

“您老别说了!”小梅妈听到实话,忍不住掩面痛哭,悲痛欲绝。

气得金胜紧紧攥起了拳头,安慰道:“老嫂子,你放心,小梅的事情我们一定要管,也一定会把她完好如初给你带回来。”

“你们、你们是谁?”小梅妈抹着眼泪,吃惊望着金胜三人。

老者见状,抢先过来介绍说:“他们是外地来的客商,上咱们这做生意的。”

女人眼神里原本升腾起来的一丝亮光,却因为得知厉元朗他们的身份而熄灭,失望的摇头道:“没用的,你们管不了这事。”

“老嫂子,我们这位金老板说话算话,你也别太伤心了,就在家里等着,我们这就给你要人去!”

从老者那里打听到范海成家的住址,厉元朗打头阵,金胜和小王紧随其后,朝着范海成家里快步走去。

范海成家位于全村最高处,是一幢气派的二层小洋楼。院子里盖着苫布,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站在门口的二孬正在嗑着瓜子,看见厉元朗一行,穿着讲究,气度不凡,便上前客气的问道:“三位是镇上来的干部吧?带请柬了吗?”

厉元朗就势点头:“我们是来参加范支书儿子婚礼的,请柬忘在车里,要不回去拿给你?”

“不用,不用。”二孬连连摆手:“一看你们就是大干部,用不着,我这就去通知支书。”

“我们自己去找他,告诉我他在哪里就成。”厉元朗摆手道。

二孬指了指小楼里面,讨好说:“支书正在一楼客厅参加仪式,几位请进。”

他们三个也不客气,穿过院子小楼里。

一楼非常宽敞,装修也豪华。正堂当中搭建的小台子上,端坐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胖乎乎的脸长得黢黑,头发乱糟糟的像个抱窝鸡,搭配上一身浅灰色西装,领带打得和红领巾差不多,有些不伦不类,很是滑稽。

在他面前,站着哭成泪人的小梅,拉扯大红花另一头的是个小眉小眼的丑男,不住吞咽口水瞅着新娘子就会一个劲的傻笑。

不用猜,坐着那个应该是范海成,丑男就是他的傻儿子范涛。

在新郎新娘身后,站着大约十几二十来人,估计范海成担心傻儿子闹笑话,结婚仪式没让更多人参加,这些可能是他的亲属和嫡系。

李婶看着众人,提起媒婆固有的脆声,说:“吉时已到,陈小梅范涛结婚仪式现在开始。”

“好。”人群里传来叫好声和一阵噼里啪啦的鼓掌声。

“请新郎新娘拜天地。一拜天地,一鞠躬,敬苍天,佳偶天成;二鞠躬,敬黄土,喜结连理;三鞠躬,敬天地,地久天长。二拜高堂,一鞠躬,敬父母,骨肉情,情如东海;二鞠躬,谢父母,养育恩,恩重如山;三鞠躬,祝父母,享天伦,长寿百年。”

随后,李婶又让新人转过身去,对下面人群说:“三拜来宾,一鞠躬,谢贵宾,大驾光临;二鞠躬,谢亲朋,登堂庆贺;三鞠躬,谢乡邻,捧场祝贺。”

真看出来这是一场绑架来的婚姻。傻小子范涛被大孬指挥着鞠躬,这还有几次弄错了,鞠躬变成狗吃屎,差点摔跟头,洋相百出。而陈小梅则是让两个妇女按住脖子才鞠躬的。

李婶也不管这些,接着她主持仪式的那套词:“下面是夫妻对拜……”

“等等!”她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发出一个震耳欲聋的反对声,惊得众人一愣,纷纷向声音发起者望去。

第30章 气场足够强大

不错,说出这两个字的正是厉元朗。

看到陈小梅被人欺负着拜堂成亲,厉元朗早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慨,一直忍而不发,直到时机成熟,悍然间挺身而出。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看到老百姓被党员中的蛀虫败类欺负,厉元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个人安危于不顾,巍巍耸立,正气凛然。

此时,端坐正中的范海成,还在为傻儿子就要抱得美人归而沉浸在喜悦之中,忽听到有人断然大喝,不禁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起厉元朗,还有离他不远的金胜和小王二人。

范海成没见过金胜,以他这个级别还够不到县长这一层面,况且最近几天光忙乎儿子婚事了,不看电视也没摆弄手机,只是觉得厉元朗三人器宇不凡,不似平常人。

于是他忍了忍内心不满,用轻缓语气问道:“这位朋友,你有什么话说?”

厉元朗分开众人,昂首站在范海成面前,犀利的眼神直视着他,凛凛问道:“你就是松山岭的支书范海成?”

范海成被厉元朗的气势镇服住,本能的想起身点头答应。可一寻思眼前这人他没见过,镇上的领导他都熟悉,没有这一号人,就安然的坐稳继续绷紧脸,淡淡回应了一个字:“是。”并反问厉元朗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厉元朗一指还被两个妇女控制住的陈晓梅,威严的说:“她还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你却用卑鄙手段硬逼着她和你傻儿子成亲,你还有没有人性,有没有党性原则,配做一个党员干部吗!”

这一席话,字字诛心掷地有声,不仅把范海成吓了一哆嗦,就连在场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你、你到底是谁?”范海成感觉厉元朗口气不似普通人,知道来者不善,这人身上那股气势给人一种从上往下压的憋闷,压得他喘气都不顺畅,赶紧缓了缓,强打精神装腔作势接连询问厉元朗的真实身份。

厉元朗没理他这茬,而是再次要求他立刻放人,别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迷途知返,尚且不迟。

范海成先是被厉元朗的这番话给吓住了,转念一想,我管你是谁呢,在松山岭这一亩三分地上,我就是天王老子,怕你干个球!

于是乎,他壮起胆子冷声道:“朋友,你如果诚心来祝贺我儿子结婚的,我赏你一杯喜酒喝。如果是来捣乱的,哼,甭管你是谁,是干什么的,在松山岭这儿,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也得给我卧着。”

说出这话的同时,范海成一使眼色,大孬,以及后从外面进来的二孬,还有那十来个年轻男子,纷纷过来,分别围住厉元朗和金胜小王他们三个。

“干什么,范海成,你要对我们动粗不成!”厉元朗见状,疾步返回金胜身边,小王他俩一左一右把金胜护在身边。

十来人面色不善的已经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就等范海成一声令下上来抓人。

“马上给邵万友和梅四平打电话,我还不信了,松山岭还是不是党的天下,是不是归甘平县管辖!”金胜此时此刻,面对比他们仨多于数倍的十来个大小伙子,也是面不改色,眉头紧皱,愤怒的火焰在胸膛中不住升腾,窜跃。

厉元朗则轻松的对金胜低声说:“县长,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估计快到了。”

“真有你的,什么事情都想在前面。”金胜很满意厉元朗的做法。

可在这一边,范海成有些慌神,金胜口中的邵万友和梅四平,一个是古铜镇党委书记,另一个是古铜镇长。他不认识县委书记县长,可这二位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岂能不知。

不由得他再次问起这三人的身份,小王抢先回答,一指金胜说:“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位是金县长,这一位……”又指了指厉元朗,“政府办的厉主任,你有多大的胆子敢对县领导动粗,是不是干腻歪了。”

“嗡”的一声,范海成大脑一阵缺氧,多亏坐在椅子上,否则非得眩晕摔跟头不可。

坏了,县长和主任怎么混进他儿子的婚礼现场,而且听出来,已经知道他逼陈小梅嫁人的事情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而那十来个围住他们三人的年轻小伙子也顿时傻了眼,县长,在他们眼里是一方诸侯,是甘平县的大员。长这么大就见过镇长的这些人,没被吓出心脏病都算身体好的了。

此刻的范海成内是矛盾的,也是挣扎的。不过他细一想,这三人的做派倒是像干部的,可关键他没见过金胜,更不熟悉厉元朗,会不会是骗子呢?

而且如果是真的话,看样子这位金县长对他已经彻底失望,自己陪上笑脸也得不到他的原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先把他们关起来再说。管你是真县长还是假县长,在我的地盘上,我说的就算。

大不了出了问题,到时候我就说是场误会,以为他们是冒充县长的骗子,不知者不怪嘛。

想到这里,范海成对着十来个年轻人一声令下:“别听他们的,他们三个是骗子,诈骗犯。哪有县长就带俩人来的,每次都是前呼后拥一大帮人陪着。他们绝对是假的,来人,赶紧给我绑了,一会儿直接送派出所去。”

“你们谁敢!”厉元朗抢先一步,护在金胜身前,同时随手抓起一把塑料凳,紧紧拿在手里,虎视眈眈瞪着那十来个人。

小王则一把掏出工作,甩在范海成眼前,“这是我的工作证,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不是假冒的。”小王也是气愤以及,白净文质彬彬的脸上,有些微红。

厉元朗也对范海成怒喝道:“范海成,你敢对金县长动手,我会让你一辈子蹲在监狱里出不来。”

范海成从二孬手里接过工作证,翻了两页,一想反正已经撕破脸,也不管这些。他从工作证一扔,一拍椅子站起来,挥动双手命令道:“证件都能造假,他们三个一定是诈骗犯,赶快给我抓起来,一会儿我给大家发红包。”

这十来个年轻人是范海成挑选的,绝对忠诚。平时没少得他好处,就说大孬二孬,都是他本家侄子,老叔发话了,必须执行,还要冲锋在前,绝不含糊。

重赏之下必有胆肥的,二孬和他哥大孬凑在一起,摆好架势,率先向最前面的厉元朗发起攻击。

咱们先前提到过,厉元朗不会武术,可他今天是真急了,金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是他这个政府办主任的失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帮混账王八蛋伤到金胜,哪怕自己受伤,也要保护金县长毫毛未动。

于是,他对小王大吼一声:“你保护好金县长。”随手抓起一把塑料椅子,上下翻飞,直接和大孬二孬交上手。

有那么一句话,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厉元朗豁出去的劲头,把这二人弄得措手不及。赤手空拳和厉元朗交锋,刚上来就被厉元朗一左一右分别打在二人胳膊和肩膀上,只听得“啪嚓”一声巨响,塑料椅子碎了,这哥俩也都疼得一咧嘴,纷纷倒退好几步,捂着受伤部位,一时不敢靠前。

厉元朗一手握住半截碎椅子,另一只手指向其余几个年轻人,厉声怒吼:“谁还赶过来,当心你们脑袋开瓢!”

他眼睛通红,气势凛人,那些人个个面面相觑,一时间也给吓住了。

气氛,骤然间凝固住,偌大的客厅里出奇的安静,没人说话,只有呼呼喘气声。

“哇”的一声,范海成的傻儿子范涛竟然坐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手刨脚蹬的拍着地面哭得直淌大鼻涕,“爹啊,他们欺负我,不让我娶媳妇……”

范海成刚才还被厉元朗的举动给完全镇住,儿子的哭闹把他原有的火气又给点燃了,气得一指厉元朗:“给我打,打坏了,我给你们担着!”

“你们谁敢!”厉元朗义正言辞,又上下挥舞碎椅子几下,成不成的先来个心里震慑,镇不住,就和他们拼命。

“范海成,你他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县长下手。”随着房门被人一脚踢开,邵万友气哼哼率先闯进来,身后跟着同样满脸怒气的梅四平。

邵万友是在接到厉元朗电话后,立刻通知梅四平,二人一刻不敢耽搁,驱车几十里地,第一时间赶到松山岭村,范海成的家里。

他接到过范海成的请柬,只是因为镇里事情多脱不开身,就没来参加这场婚礼。况且,他和范海成关系平平,没必要为了手下一个村支书跑几十里捧场,犯不上。

倒是梅四平和范海成有点私交,原本想来的,却觉得镇长屈尊去喝村支书家的喜酒,有失身份,索性就只随了份子钱。

可当他听邵万友说,县长金胜和政府办主任厉元朗,没有任何通知就私下跑到松山岭村是,心里老大不高兴。微服私访是康熙皇帝老儿喜欢搞的事情,现在是新社会,搞这一套花架子,摆明是在作秀。

出发之前,邵万友和梅四平商量:“去给派出所的老张说一声,还是派个车过来为好。”

梅四平则不以为然:“没这个必要吧,一个范海成,他反不了天。”

邵万友摇了摇头:“范海成一向猖狂,目中无人,到时候你我都镇不住他,只能采取专政手段。”

“行。”梅四平尽管不太愿意,架不住邵万友的坚持,这才当面拨通镇派出所所长张全龙的手机,让他派一辆警车和两个民警过来,随他们一起赶赴松山岭。

别说,邵万友的这一招,还真派上了用场,而且是大用场。

第31章 邪恶,在正义面前一文不值

厉元朗本来都做好拼命的打算了,危急关头,邵万友和梅四平及时赶到,制止住以大孬二孬为首的这十来个家伙。

邵万友狠狠瞪了范海成一眼,转而陪着笑脸走过来,主动伸出双手向金胜赔罪。

“万友同志,你古铜镇民风不错啊,村支书欺男霸女,还想动手打我,若是换成平民百姓,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呢。”

金胜没有伸手,而是冷脸直视着邵万友。这话说得很重,就差拍桌子骂人了,却犹如一巴掌拍在脸上,邵万友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发烫。

梅四平也本想趁机和金胜套近乎联系一下感情,可见到邵万友碰了一鼻子灰,便打消念头,反正有你大书记在前面顶着,我这个镇长还是眯着得了。

尽管镇长是在县长直接领导下,我别凑过去自讨没趣,只管等着挨骂就是了。

“县长,是我领导无方,我接受组织处理。不过,在组织处理我之前,我要先处理范海成。”邵万友低眉顺眼的小声说道。

“那是你的职责,你是镇党委书记,这是你的权力。”金胜背着手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厉元朗和小王站在两边当起了左右护法。

“范海成,你给我滚过来!”

邵万友一声大吼,把范海成立时吓得紧张起来,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脑袋里飞快想着应付对策,经过二孬身边时,努嘴示意让他赶紧找人去。

二孬不像大孬,凭着一身蛮力,只顾闷头打打杀杀,他这人很聪明,只是用不到正地方而已。

范海成的暗示,他马上心知肚明,慢慢往后倒退着一直退到房门口,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金胜他们身上,没人关注他。

等到出了小楼,面对院子里站着的众多村民,找来几个关系要好的人,聚在一起如此这般商量起来……

邵万友把所有火气全都撒在范海成头上,怒不可遏的让那俩小民警抓住范海成,并且还要把屋子里刚才要参与打斗的那几个人全部带走。

“邵书记,我犯了哪条王法,您要给我说清楚。”反正都这样了,范海成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有理没理偏要硬讲三分,为自己争取到从宽处理。

“你聚众斗殴,还要袭击县长,仅凭这两条就够判你十年八年的了,你还想怎样。”

“聚众斗殴?我不承认,谁会在自己家里打架,是他们上门找我麻烦,我是正当防卫。还有袭击县长一说,我没见过县长,他脸上又没刻着字号,那位小同志说他是县长我也不能信。这年月骗子太多,我只不过是想把他们抓起来送到派出所,让公安搞清楚。你问问大家伙,我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

“是。”这些人都是范海成的嫡系亲属,自然会帮着他说话,他好大家都好,这一点谁都懂。

“这……”堂堂镇党委书记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语塞,差点闹了个大红脸。

范海成太能说了,上下一张嘴,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可也是,没点真本事,能在松山岭当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不出事,不是神仙但也不是凡人。

梅四平见邵万友吃了瘪,心里暗笑,可也不能坐山观虎斗,好歹在自己地面上,就出来打圆场,对范海成训斥道:“不管咋说,这事也是你做的不对。范海成,赶紧给金县长赔礼道歉,对了,还有厉主任和王秘书,麻溜的。”

梅四平这是要和稀泥,表面上严厉,实则是在帮范海成逃脱责任。

范海成明白,厉元朗岂能不懂。

就在范海成挣脱开俩民警抓他的手,正酝酿着笑脸赔罪的时候,厉元朗迈前一大步,直接抬手阻止道:“范海成,你私抬利息让陈小梅一家还不上钱,然后逼迫陈小梅嫁给你的傻儿子,我请问你,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这、这是冤枉。”范海成狡辩道:“这都得是胡说,不信你问问……”

“住口吧,屋子里这帮人摆明都是你的亲信,他们的话我不信,金县长也不信。”厉元朗霸道的打断了范海成的话,手一指窗户外面,赫然说:“我们要听的是松山岭其他老百姓的话,是一千二百五十六名淳朴村民的话,而不是这十几个人,他们代表不了松山岭,只代表你个人。”

乖乖,范海成被厉元朗一席话震惊得有些麻木,这个厉元朗句句在理不说,还能准确指出松山岭全体村民人数,他是县政府办的主任,不是松山岭的村主任,真有水平。

“我……”范海成被问得只会干张嘴说不出来话,脸涨通红。

金胜非常满意厉元朗的表现。从始至终,厉元朗凭借他机敏的头脑和勇敢的胆量,一直冲锋在前,为自己遮风挡雨挡子弹。

一个一心为民,正义感十足,也对自己忠诚的人在身边,是他金胜的福气,更是甘平县百姓的福气。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党员干部,一个真正的党员干部!

金胜有感而发,今后,只要有机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一定要帮衬厉元朗,扶他上马,送他一程,让他走得更高、更远……。

“你的问题很清楚也很明白,松山岭都穷成这样,老百姓大多住在草房里 ,而你家却住着气派小洋楼,私家车是大奔。并且你还在县城买楼房给你儿子做新房用。我想问问你,这些钱是哪来的,你能说清楚吗。”厉元朗厉声质问范海成,这不是空穴来风,是眼见的事实,活生生的事实。

说清楚,怎么说清楚?他一个村支书,生活华丽,高调摆谱,不出问题才怪。

范海成面如死灰,无力的耷拉下脑袋。邵万友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强压怒气,让那俩小民警押着范海成和大孬等十来个人现行到外面等候。

邵万友请示金县长,请去镇上检查指导工作,反正临近中午了,顺便在镇上吃个午饭。

金胜说他还有件事情要办,让邵万友他们先走。

厉元朗猜出金胜嘴里的这件事情是什么,放眼寻找整个客厅,却没看见小姑娘陈小梅的身影。

呼唤着她的名字,厉元朗边叫边找。

“叔叔,我在这里。”随着一个怯弱声音响起,陈小梅费力的从一张桌子底下爬出来,原本白净的小脸蛋,蹭得黑一块白一块,头花散落,头发也披散开来。

厉元朗的年岁比她大了整整一倍,纯粹两代人,陈小梅管他叫叔叔正合适。

刚才这间客厅里发生的一切,陈小梅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早被吓傻了,趁人不注意偷偷钻到桌子底下藏起来,属于正常得自我保护意识。

金胜对陈小梅妈妈做过保证,一定要把她女儿完好如初送回来,他要说到做到。

小梅妈一开始看见小梅那样子,披头散发的还以为遭了欺负,顿时抱着她就哭开了。

还是小梅懂事,含泪大致讲了厉元朗金胜救她的过程,还兴奋说,范海成被警察带走了,以后在村子里再也不受欺负了。

小梅妈闻听金胜和厉元朗就是她家的救命大恩人,激动的当时就要下跪感谢,被金胜一把拦下。

看着她那破破烂烂的家,金胜感慨万分,当即将兜里所有钱全掏出来,厉元朗和小王也倾其现金,三人凑了几千块钱交给小梅妈手里。

“这怎么行,万万使不得。”恩人救了女儿,等于救了她们全家,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怎么好意思收人家的钱呢。

“老嫂子,钱不多,给老哥哥治病要紧。”金胜看到小梅爸瘫痪在床,身上都长褥疮了,心如刀割,已经联系好县医院,120救护车一会就来接人,让她们做好准备。

“恩人,你们叫什么名字,我好托人把你们名字写下来贴在墙上,天天烧香保佑你们。”

小梅知道他们身份,抢先介绍:“妈,这位是县长,这一位是主任,那位是王秘书。”

“县长……”小梅妈当时傻了,这可是大干部,以前听说过,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一时反应不过来,呆若木鸡。

金胜厉元朗他们则趁机道别离开,小梅千恩万谢,厉元朗摸着她的头,嘱咐她以后要好好读书,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并把手机号留下来。

等他们三人渐渐远去,望着高大坚实的三道背影,小梅妈喃喃自语:“青天大老爷,好人,好人啊……”

厉元朗三人走到停车的地方,邵万友和梅四平的车还有那辆警车也停在旁边,车上押着范海成,至于那十来个人,因为警力不足,暂时交给村委会看管,派出所随后再来取人。

金胜一看时间不早,快到中午,就和厉元朗商量先去古铜镇吃个饭,也想听听邵万友他们对范海成的处理意见。

随后,一行人四辆车,警车开道,浩浩荡荡就向几十里地之外的古铜镇进发。

车队刚刚行驶没多远,前面的警车突然停下。金胜不解的问道:“怎么停车了?”

这会儿,梅四平小跑着过来,紧张的报告:“县长,不好了,咱们的车被松山岭的老百姓给拦下了。”

厉元朗闻听,顿时眉头一皱,知道是出事了,而且事情还不小。

第32章 民意正天

果然如他所料,警车前方聚集了一百多号人,站成好几排拦住去路。虽然个个赤手空拳,但是看那样子,大有来者不善的意味。

为首的正是二孬,只见他举起胳膊大声呼喊道:“我们不同意把范支书带走,范支书是好干部!”

在他的带动下,那些人也都跟着喊起来,一时间,呼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金胜厉元朗他们赶紧下车,厉元朗放眼望去,人群中有妇女,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甚至还有十来个小孩。

显然这是一起群体事件,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群体事件!

邵万友阴沉着脸,走到警车边上,对里面稳坐钓鱼台、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的范海成,怒气冲冲吼道:“肯定是你的主意吧,别以为这样我们就带不走你!”

“邵书记,你看见没?这就是民意。我范海成自信为松山岭的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好事,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看得清楚谁是好官。不能仅凭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一面之词,就定我范海成犯错误。你说是我的主意,可是大大冤枉了我,我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做没做的你心里明白,背后使绊这事,我范海成做不出来。”

邵万友怎能听不出来范海成话里有话?可他没心思反驳,而是冷哼一声大步走到警车前方,摆手对着喊声震天的人群喊话:“乡亲们,我们镇党委只是把范海成带回去调查,等事情查清楚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请大家回去,都聚在这里不好,都回去吧。”

“不行,不放范支书我们就不回去。”

“对,抓走范支书,我们坚决不答应!”

“范支书,我们想念你。”

人群中又是一通乱喊乱叫,参差不齐的喊声中,二孬叫的最欢实,上蹿下跳的,显而易见,他是这伙人里面的发起者和领头人。

梅四平没有站在邵万友那里,而是紧紧围在金胜厉元朗他们身边,急得拿起手机唠叨着:“县长,我这就给张全龙打电话,让他多派些警力过来保护您,还有霍成明这个王八蛋,怎么搞的,连个电话也不接,我看他这个松山岭的村主任是干到头了,村民们闹事,他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连个面也不露。”

金胜微微蹙起眉毛,冷脸说:“梅四平,这个时候你应该站在邵万友身旁帮助解决问题,而不是在我这里唠叨些个没营养的废话!”

厉元朗也在一旁补充道:“梅镇长,不要给张所长打电话了,我担心警方人力过多介入,会适得其反,引起百姓们反感不说,再闹出双方冲突,反而会将事态扩大化和严重化。”

梅四平认识厉元朗,也仅仅认识而已,他俩都是科级干部,说话自然用不着太客气,所以他乜斜着眼睛,有些不服气地问:“依厉主任看,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这可是给厉元朗下了道难题,按说这是古铜镇管辖的地盘,作为古铜镇长的梅四平,不想着自己去解决问题,反倒把难题甩给政府办主任头上,什么逻辑。

金胜刚要发作,厉元朗轻轻搭了搭他的手臂,很自信的说道:“县长,要不我去试试吧。”

“元朗,你有把握?”金胜也替厉元朗担心,那些村民看起来个个义愤填墉,都在气头上,弄不好别再被村民误伤或者骂回来,脸上无光不说,传出去对厉元朗的名声也有影响。

“放心吧,县长,我有信心。”

“小王,你也跟着去,梅四平,你尽快联系村主任,让他赶紧带村委委员赶过来支援。”

金胜发完话,大家各自领命散去。小王夹着公文包紧紧跟在厉元朗身后,他以前熟悉厉元朗,尤其这段时间,厉元朗和他的老板走动频繁,对厉元朗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与金胜交好的层面上。说难听点的,就是攀炎附势。

可今天他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平时看着不那么特别突出的厉元朗,竟然表现出如此的高能力和高水平。

不止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勇敢护卫老板的安危,还用犀利和讲道理的言语,把能说会辩的范海成驳了个无言以对,乖乖低头认输。

看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厉主任身上正合适。

这边,邵万友还在苦口婆心劝解着村民们,他的喊话一点效果不起,反倒激起村民们的情绪,越喊越激动,原本距离警车还有七八米,现在都只有一米不到了,大有冲上来抢人的趋势。

小王本以为厉元朗会和邵万友一样,甚至会跳上警车的机器盖子上,振臂喊话。

结果他看到厉元朗竟然笑呵呵直接走到村民中间,挑了一个面向朴实的老头,递给他一支烟,平易近人的问:“老人家,家里有几亩地,收成怎么样?”

他这么一做,谁都看不懂了,就连一直站在前面的二孬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能说会道的县里干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迷魂药?

老头一看香烟牌子,舍不得抽夹在耳朵上,厉元朗又给了他一支,还给身边的其他人发烟,看不出一点架子。

老头这才点着烟缓缓说:“你是县里干部吧?这年头说实话也不扣帽子,俺就实话实说。这里山地多,好地俺们分不到,只能种山地。种庄稼都要除草,而山地的草和灌木对保持水土有用处,这么一除掉,很容易造成水土流失,严重的都会造成山土滑坡。所以啊,山地收成肯定会比平地少,自然卖钱也少。”

“那么我问您,好地是谁给分的,是范海成还是你们村民?”

“哈哈哈,你这干部说笑了,俺们哪有那个权力,还不都是村长支书他们说的算,俺们算老几。”老者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也引得附近几个村民都跟着掩嘴偷笑,以为这个县干部水平真有限,这么一个小儿科的问题都搞不懂。

“既然是支书村主任他们擅自做主把好地给别人,山地分给你们种,你们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还死心塌地的护着他?”厉元朗继续问道。

这时,老头身边一个小男孩,童趣天真的说:“我爷爷说了,只要来参加拦车,每人给一百块钱,我还跟小朋友们玩呢,我爷爷就把我抱来了,说是等钱一到手,就给我割肉吃。”

“瞎说什么大实话。”老头顺手拍了小孙子一巴掌。

童言无忌,但同样是真话。厉元朗心里有了打算,返身回到邵万友身边,冲他点一下头,然后对众人问道:“范海成答应给你们每人一百块钱,乡亲们收到没有?”

“没有。”人群中有心直口快的人率先抢答。

“那你们随份子的钱范海成收到没有?”厉元朗又问。

“早就随了,不随范支书不答应。”人群里又有人插言。

“你们想想,你们随了份子钱范海成又给你们一百块,里外里,他是一分没掏,等于给的都是你们自己的钱,是不是这个道理。”

二孬发觉了厉元朗的做法,急忙否决道:“你说的不对,礼尚往来,有礼有回,这是人情债。”

“好,这个人说礼尚往来,我想问问大家,范支书给你们回过礼吗?”厉元朗环视众人,从大家的表情里已经猜到个差不多。

“还真没有,我家老爷子去世,范支书就没随礼。”

“可不是嘛,我儿子结婚,他也是一个子儿没掏,喝完喜酒还白拿了一条烟。”

众说纷纭,全都数落范海成的不是。

厉元朗趁热打铁,又跟村民们算起帐来。“我们把范海成带走,他儿子的婚自然结不成了,你们的礼金也能给退回来。你们没花一分钱不说,等我们处理完范海成,再给你们换一个好支书,把平地让给大家去种,收成好了,挣得钱也多,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是不是这个理儿。请问你们还要阻止我们带走范海成吗?”

这笔账,但凡一个脑子没进水的人都能算清楚,谁也不傻。人群中瞬间发出骚动声,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正这时,从远处四面八方呼啦啦又跑来几伙人,为首的是那个老者还有陈小梅和她妈妈。

小梅妈哭着跑到村民们面前,例数厉元朗他们的好处,声泪俱下,令人动容。

厉元朗则让大家都拍拍良心扪心自问,范海成今天看上的是陈小梅,明天若是看上你们家的女儿,你们有同样的遭遇,还会维护这个只顾欺压老百姓鱼肉老百姓的腐烂干部吗?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一百多村民,在后到的那些正义村民面前个个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双眼只顾看向地面,不敢看其他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仅仅不到二十分钟,原本还处于敌对状态的危机,瞬间土崩瓦解,大家纷纷散开,给警车让出一条道路,有的人经过警车时,看着里面的范海成,忍不住还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民意,这才是真正的民意,民意正天!

第33章 重要一站

这场群体危机,在厉元朗巧舌如簧的劝说下,顺利解决了。

送走陈小梅和她妈妈等众人,梅四平这才气喘吁吁的带来松山岭的村主任霍成明。

霍成明是个老实巴交的四十来岁中年汉子,看见金胜特别紧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着费劲。

厉元朗就纳闷了,这么一个没有胆量没有担当的人,是怎么选上村主任的。

事情都解决了,作为村主任的霍成明才赶来,金胜就是老大的不满意,没怎么搭理他。至于范海成,他相信古铜镇党委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也没接受邵万友的挽留去古铜镇吃午饭,金胜说他们即刻返回县城,一分钟没耽搁,指南者一溜烟快速消失在众人视线里,方向是直奔县城的。

路上,金胜对司机老李说,让他选一条就近的路,咱们不回县城,按照原计划去下一个乡。

厉元朗对金胜声东击西的做法微微一笑:“县长是担心梅四平通风报信,暴露咱们微服私访的目标,第一手掌握的资料就不准确了吧。”

“是啊,这个梅四平肯定能做得出来,他这个人啊……”金胜摇了摇头,说:“水平一般,能力有限,当镇长不合适。”

“嗯,”厉元朗微微点着头说:“我也这么认为,主持政府工作的人一点担当没有,把发展全镇经济的这条担子交给他,我怕他挑不起来。不过,邵万友还算不错,处理紧急事务比梅四平强多了,只可惜他是镇委书记……”

“到任那天,方书记和我谈了一嘴干部调整问题,这次任命天侯同志去水明乡只是小范围的小打小闹,大规模调整一般在书记上任的三个月甚至半年之后,看来这事只得等一等了。”

“我看不见得,方书记性子急,或许等不到那一天。”厉元朗也不避讳,小王是金胜信赖的人,司机老李也跟了金胜多年,绝对忠诚。

“随他吧,反正梅四平在我这里就是否决票。”金胜怅然一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接下来,厉元朗他们一行,利用两天时间先后走了其余五个乡镇,却没有什么大收获,总感觉不管镇里还是乡里,都好似准备过一样,街道整洁,办公室窗明几净,干部们按部就班工作,询问老百姓都说党好干部们好,没有一句牢骚话。总之,没查出问题,也没有眼前一亮的收获。

周五下午,指南者开到水明乡地界,这是此次出行的最后一站,也是重点站。

说它是重点站一点不为过。一来水明乡特殊的地理位置,经济好坏关系到周围六个乡镇。还有一个是,趁此机会看看刚刚到任的乡长季天侯,看他两天时间有没有收获或者感想。

季天侯是厉元朗和金胜的朋友,他的好与坏,时刻记挂在二人心上。于公于私,这趟水明乡之行,都非常重要和有深意。

水明乡是甘平县最贫穷最落后的乡镇,可它得天独厚的山区风貌却没有很好利用起来。如果说甘平县是端着金饭碗要饭,那么水明乡则是抱着聚宝盆饿肚子,人懒心更懒。

人懒是行动上的问题,可是心懒,那就是思想上出了毛病。

首当其冲的就是领导班子,一个人懒心更懒的领导班子,怎会带领大家脱贫致富奔小康呢!

望着路两边郁郁葱葱的庄稼,只是破旧的村貌并没有提起金胜丝毫的好心情,就跟身旁坐着的厉元朗商量说:“一会儿直接开到乡政府,去看看天侯,听一听他的想法,然后咱们就回县里。这两天走的地方多有点累了,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正好明后天是大礼拜,给你们放个大假。”

“我得感谢县长赐假之恩,说实话,不给我放假我也得请假,今晚就要赶去广南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明后天也有点小事情要忙。”厉元朗开着玩笑说。

“你要去广南?”金胜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嗯,她要来探亲,我们可是好久没见面了,挺想她的。”

厉元朗没有点名字,金胜岂能猜不出来?“她”除了水婷月,还会是谁?

这么说来,水婷月要去见她爸爸,厉元朗极有可能见到水庆章书记,到时候能不能……

即便车里的小王和老李二人是金胜的亲信,可有些事,金胜还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于是对厉元朗说:“等到了县里,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厉元朗心知肚明,金胜有话要交代,默认点了点头,随即又拿小王开起玩笑,说他两天不见女朋友了,应该好好安慰人家一下才是。

这个安慰可是带有引号的,老李结婚多年,男女那点事熟练至极,忍不住呵呵憨笑起来说:“王秘书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多加强营养,到时候好有劲儿。”

厉元朗笑着摇头:“老李,这事跟胖瘦没关系,胖人发虚,还没干啥呢就一身汗,等到完事后,还不跟洗了桑拿一样啊。”

这些话弄得小王脸红成一大片,这个不好意思,十分腼腆的说:“厉主任,你想歪了,我和她很纯洁的。”

“纯洁?”厉元朗一语双关道:“纯洁的都在幼儿园呢。”

哈哈哈!

车里顿时一阵笑声,就连金胜都被厉元朗活跃气氛的话题给逗笑了,指着他说:“你呀你,三句话不离本行,一看就是个老司机。”

“老司机?”老李不解的说:“我一个开了二十年车的都不敢称为老司机,厉主任年纪轻轻的,怎能叫做老司机呢。”

“老司机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指……”坐在副驾位置的小王赶紧趴在老李耳朵边面授机宜。

把个老李闹了个大红脸,一个劲说自己:“老喽,跟不上形式了,以后一定得多看手机多上网。”

四个人说笑间,指南者已经开进水明乡政府大院。

老李依旧坐在车里没下来,小王在前,金胜和厉元朗在后,三人走进乡政府办公楼。

不怪徐忠德提起过,水明乡老百姓的房子破破烂烂,就属乡政府最气派了。二层小洋楼,装修不能和县委县政府比,相对来说,也算得上够豪华,够奢侈。

“喂,你们是干啥的?”三人刚进门,就见传达室有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推开小窗户,伸出脑袋询问。

“我们是来找季乡长的,请问乡长办公室在哪?”小王快速走到那人跟前,很客气的说道。

这人长了一双三角眼,鹰钩鼻子刀条脸,给人一种很奸邪很狡猾的感觉。

他上下打量着厉元朗金胜他们三人,忽然间眼神停留在金胜脸上,立刻转化为笑脸说:“三位请等一下,季乡长不在办公室,他在休息,我这就带你们去找。”

顿了顿,眼珠子一通乱转,忙说:“三位请到这里坐着等一下,钥匙没放在我这里,我马上去取。”

然后硬将三人让进收发室,还吩咐看收发室的老头赶紧沏茶,沏最好的茶叶,随即匆匆走了。

厉元朗感觉这里面有猫腻,季天侯不在办公室也就算了,给我们带路便可,没钥匙直接敲门就得了,取哪门子钥匙?

他赶紧掏出手机,拨打季天侯的手机,反正已经到了就没必要隐瞒。

不是厉元朗不想给季天侯通风报信,是金胜不让这么做。这一路走来,不少乡镇明面上装作没有布置没有准备,暗地里早就安排好一切,消息走漏,令金胜大为光火。

他之所以轻车简从微服私访,就是要第一手了解实际情况,不想看这些没用的花架子,全都伪装好了,就失去这次调查研究的意义了。

关键是,厉元朗觉得季天侯虽然有点小毛病,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能保持清醒的。

如果今天金胜不打招呼前来,算作一次考试的话,他相信季天侯准能顺利过关。

结果不成想一来就给上眼药,堂堂的乡长上班时间不在办公室里办公,却在休息,难道是中午喝多了?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季天侯不仅是喝多了,还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床上直打呼噜。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上,厉元朗打来几遍响个不停,他愣是没有听到。

而刚才出去那人名叫黄文发,乡党政办秘书。今天中午,全乡所有中层以上领导聚餐,一是欢迎季天侯到任,二来也给书记马胜然接风,他刚从省城办事回来。两个事加在一起,算是双喜,所以大家都没少喝。

书记马胜然果断下令,下午放半天假,明后天又是周末,该回县城的回县城,该回家抱老婆的抱老婆,就留下黄文发一人值班,有事打电话联系。

黄文发正在收发室摆弄手机,厉元朗金胜他们三个突然驾到,他看见院子里停的那辆指南者,车牌号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那是县城的车子。

另外,从这三人的穿着打扮和口气,他判断来者不同寻常,等仔细一瞧金胜的那张脸,顿时惊得不行。乖乖,这不是新上任的县长大人么!他怎么来了?

总算黄文发还有点真本事,遇事不惊。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客气招待着县长他们,安排好之后,一路小跑到办公楼后院,找了一个僻静处,掏出手机赶紧拨了一个长串号码……

第34章 打麻将比见县长重要

水明乡对面的夜雨花餐馆,别看只是平房,前后院加起来面积很大,装修中上游,最主要的是老板娘高月娥。人长得漂亮,身材丰满,该小的小,该大的地方一点不含糊,年轻那会儿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儿。

只可惜如今三十四岁,竟然守起活寡来。怎么说呢,丈夫前几年跑运输出了车祸,别的残疾没落下,男人最该有的那个功能却给弄没了,这不是守活寡是啥。

高月娥风情万种,拥有成熟少妇的别样韵味,靠着她这身特有本事,一下子拿下水明乡政府定点招待的金字招牌。大大小小的宴会,内部吃喝,只要在她那里签字,准保痛快报销,从不拖欠。

这会儿,夜雨花餐馆后院的一间包房里,水明乡党委书记马胜然、常务副乡长肖展望、组织委员谭刚、党政办主任刘树喜四个人,正围在麻将桌前奋战搬砖。

马胜然今天手气出奇的好,一拿仨,四圈下来,足足赢了八千多,直乐得他眉开眼笑,瞅谁都顺眼。就连刘树喜没有执行他打麻将不关机的死命令,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都没生气,还示意惊慌失措的刘树喜可以当面接听。

“喂。”刘树喜说了一句,之后就剩下听了,而且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嘴巴也跟着不自然的张开了。

“什、什么?金县长来乡里了?就在乡政府?”

“啪嗒”一声,刚拿起二饼要打出去的肖展望,惊得手一滑,麻将牌掉在地上。

谭刚则眯起眼睛,深吸一口烟看向马胜然。

还得说这位马书记,岿然不动,好似耳朵聋了一般,自顾低垂眼帘,专心致志看自己的麻将牌,寻思该打哪一张。

刘树喜手捂话筒,慌言道:“书记,金县长他……”

马胜然伸手直接打断,嘀咕着:“金县长来了咋地?也不让政府办通知一声,搞什么突然袭击,竟弄花架子作秀。”

刘树喜忙解释:“黄文发说,金县长是专门找季乡长的,您看这事……”

说话间,门一响,一股香风从外面直窜入四人鼻腔里,不用问,是高额月穿着白色旗袍,扭动活滑腰肢款款走进来,手里面还端着一盘新摘的葡萄。

高月娥笑着说:“各位领导肯定口干舌燥了,给你们摘点院子里刚熟的葡萄解解渴。”

谭刚则舔了舔嘴唇,眼神望向高月娥最高的部位,目不转睛的开起荤玩笑:“我一看见你就口渴,喝水都不管用,更别说吃葡萄了。”

“死样。”高月娥纤纤手指点了谭刚脑门一下,搬了把椅子直接坐在马胜然身边,看到他跟前那一摞小山高的红色钞票,眼睛一亮说:“马书记,您又赢了。我看啊,以后三位别跟马书记玩麻将了,到时把钱往桌子一放举手投降就得了,省得马书记摸牌打牌的,劳心费神。马书记这水明乡第一麻神,可不是说着玩的。”

“那是,那是。”肖展望也不忘奉承几句:“马书记玩一次赢一次,从没输过,真是常胜将军。书记名字里就有个‘胜’字,胜之有理,理所当然,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这一顿马屁拍得,文绉绉的词句搭意很有水平,把个马胜然乐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一块了,连连摆手说:“别竟捡好听的说了,月娥,这打麻将要的是过程,一张牌打出去,要让下家吃不到,另外俩家还碰不到更是糊不到,需要动脑力,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忽然想起黄文发那边还等着刘树喜回话呢,便问高月娥:“季乡长你给安排哪里睡觉去了。”

“在我开的旅店里,安排是最好的房间,要不是他喝成那样,小姐我都给预备好了。”高月娥也不避讳,实话实说。

“先不用整这套,我看季乡长对酒比对女人感兴趣。午宴的时候,他是来者不拒,谁敬酒他都喝,这样的人,好摆平。”

随后,马胜然对刘树喜下着命令:“就让黄文发把县长他们带到季乡长住的地方,咱们接着打牌。”

“好。”刘树喜按照马胜然的吩咐转达给了黄文发,让他如此这般又交代几句。

谭刚从高月娥递来的果盘里拿起一粒葡萄,看着高额月不怀好意的坏笑,高月娥白了他一眼,装作愠怒的说:“少看我,我的才不那么大呢。”

肖展望跟着大笑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马胜然:“马书记,金县长来,咱们得露一下面吧?”

马胜然酸溜溜的不以为然:“着什么急,反正他又不是来看我的,就让他和季天侯叙旧,咱们打完这两圈牌再说。哎,该谁出牌了……”

与此同时,黄文发在得到刘树喜的指示后,屁颠的快速跑回收发室,把自己装成气喘吁吁的样子,还煞有介事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主动上前双手紧紧握住金胜的手,点头哈腰的媚笑说:“您是金县长吧?我刚才瞅您眼熟,路上才想起来,都怪我眼拙。金县长,马书记、肖副乡长、谭委员还有刘主任他们四个下村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一会就到。”

金胜表情平淡的和他简单握了一下手,抽出来淡然说:“先不管这个,请你马上带我们去见季乡长。”

“好,好,咱们这就走。”

黄文发头前带路,金胜厉元朗和小王紧跟其后,四个人走出乡政府大院,上大街走了不到五十米,停留在一家名为“夜雨香”的小旅店门前。

黄文发告诉金胜,季乡长就住在这里。

随后他率先进屋,打听到房间号,上了二楼,边走边提示身后的金胜厉元朗三人,小心台阶。

在201房间门口,黄文发敲着门喊了几声季乡长,里面没反应,在征得金胜同意下,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后立刻侧身,放金胜他们三个进去。

厉元朗一进屋,窗户紧闭窗帘拉下,一股烟味和浓烈的酒气弥漫在空气里,直熏鼻子。

小王眼疾手快,赶紧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以冲散房间里这股难闻味道。

房间分里外两间,面积都不大,里间屋开着门,从外面就能看见季天侯四脚拉叉俯趴在大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被子踢到脚底下,裤腰带都没系上,露出里面的灰内裤,好悬走光。

这哪有一点乡长的样子,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金胜背着手站在他面前,紧咬牙关,眉头立刻拧成一团,胸膛上下起伏,隐忍着怒火没有迸发出来。

季天侯都醉成这样了,他发火对方也听不到啊。

“金县长,我这就叫醒季乡长?”黄文发试探的问道。

“不用了,你忙你的,这里不用管我们。如果马胜然回来,就告诉他我在这里。”

听到金胜的逐客令,黄文发点头哈腰的转身离去。他前脚关门一走,金胜后脚气得叉腰一指季天侯:“你瞅瞅你就这点出息,刚来就醉成这副模样,今后还指望你干点实事,这样可怎么能行。”

厉元朗也跟着失望叹气,并劝解金胜:“县长,天侯可能有场合不得不喝,喝一次醉酒,咱们提醒他注意就是了,别跟着动怒生气,对身体不好。”

金胜闻言,走到外间客厅坐在沙发里,小王泡了一壶茶,给他喝厉元朗分别倒了一杯。

二人边喝茶边抽烟,更是等季天侯醒来。结果等了将近两个钟头,季天侯还没睡醒,倒是马胜然来了。

在他身后还跟着常务副乡长肖展望,组织委员谭刚和党政办主任刘树喜。厉元朗一看禁不住偷笑,马胜然这谎撒的一点没营养,副乡长和党政办主任跟着下乡情有可原,一个组织委员跟着下乡干什么去?四个人正好一桌麻将,你们要来也分着来,都赶在一起了,谎言不攻自破。

他和金胜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明白嘴上留情,没有提起这事。

马胜然再老资格,可是在金胜面前该有的态度一定要有,装作客气的双手紧握,使劲摇着并一再认错,说他下乡回来晚了,没有接待好金县长,还请县长原谅。

金胜自然说不计较这些,工作嘛,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随即和其他三人也分别握了握手。

马胜然熟悉厉元朗,前任县委书记秘书,以前总打交道,也是客气一番,捧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臭脚。

大家分宾主落座,金胜和马胜然聊着工作上的一些事情,都是面子上的话,假模假式,厉元朗听着打不起精神,正好手机响了,顺势走到房间外面接听。

电话是他在广南市一中的班长齐同飞打来的,说实在话,厉元朗对齐同飞有点印象,不是很深,其实对那帮同学都一样,要不是有的同学拿出当年毕业照片晒在微信群里,厉元朗都对不上号。

齐同飞在电话里先是客气了一番,并顺嘴问厉元朗这么多年在哪里高就,也不联系老同学?

厉元朗便说,他在甘平县政府当个小科员,混得不好,没脸见大家。

不是他装,而是觉得没必要在同学面前显摆,同学感情应该是最真挚和纯洁的,不应掺和欲望和杂念。

谁知,齐同飞得知厉元朗的身份后,语气立刻淡了许多,也没说过多的话,只是告诉厉元朗,晚上七点在富丽堂皇大酒店贵宾五号厅,举行同学聚会,希望他准时参加。

厉元朗想了想说:“我看情况吧,如果时间允许一定到。”

“你一个小科员有什么可忙的,元朗我可跟你说,咱们这次来的人不少,难得聚这么全,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齐同飞近乎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我知道了。”挂断手机,厉元朗在沉思,就冲齐同飞这个态度,晚上聚会我还有没有参加的必要了。

第35章 变了味的同学会

回到房间,金胜和马胜然的面子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马胜然起身一再邀请金胜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吃晚饭。

刚才肖展望去叫季天侯,他还是没有醒,这酒喝的,醉生梦死一样。

金胜一想季天侯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他有许多话需要嘱咐,便决定留下住一晚上,要和季天侯彻夜长谈,这样可不行,太耽误事。

不过马上想到厉元朗要赶去广南市,就让老李送厉元朗先行返回县城。

水明乡离甘平县城不近,来回二百多里地,老李岁数也不小了,这么跑怕他吃不消。况且金胜是县长事情多,万一用车很不方便,便婉言谢绝他的好意。

马胜然也挠头说,乡里车少都不在家,倒是刘树喜提醒他,说夜雨花餐馆一会有辆车要去广南市进货。于是,当着大家的面,马胜然打给高月娥:“高老板,你那里是不是有辆车要去广南,你给我捎个人过去。对,现在。另外,晚上你备一桌好酒好菜,有重要领导参加……”

金胜对于吃饭要求不高,吃饱就行,本想不让马胜然准备丰盛,简单一点最好。可一寻思他是老资格的乡党委书记,不好驳了面子,只好客随主便了。

在厉元朗离开时,金胜主动去送他,并不用其他人相陪。

路上,金胜拍着厉元朗肩膀说:“元朗,你放心去好了,这里有小王跟着。我今晚要和天侯好好谈谈,早的话我回县城,太晚了就留下来凑合一夜。”

“好吧,县长,我那边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转告给你。”厉元朗指的是水庆章。

“你理解能力强,我就不多说了。方书记那边最好要敲打敲打,总想着揽权,这对全县的发展不利。”金胜嘱咐道。

“我明白县长的心思,这件事的确是制约县域经济发展的绊脚石,我会提醒水书记的。”

正好车来了,厉元朗上车和金胜挥手道别。

这是一辆厢式客货,车况旧是旧了点,不过驾驶室就他和司机俩人,还不算挤。

司机没有走高速,那需要绕道甘平县城,路远不值得。水明乡有一条路通往广南市,路近但是路况差,大多是土路,坑坑洼洼的又颠簸。

走了一多半的时候,车子陷入泥坑里,厉元朗下去推车,好不容易推出去,结果溅了他一身泥水,鞋上裤子上都是泥点子。

本来这次陷车就耽误了时间,厉元朗将就着用手纸简单擦了擦,也没条件换身干净衣裤,终于在傍晚六点半左右赶到富丽堂皇大酒店。

这是一家纯五星级酒店,可比甘平县的金鼎大酒店强不少,面积大不说楼层也高出十几层,关键还是涉外酒店,外宾出来进去的,稀松平常。

厉元朗一下车,就看见齐同飞正站在酒店门廊那里打电话,似乎在等什么人。

老远看见厉元朗朝他走来,齐同飞眉头禁不住皱起,厉元朗头发毛糙,裤子上鞋上全是泥点子,跟个民工一样。

齐同飞是富丽堂皇大酒店的餐厅部副经理,这次聚会是他张罗的,之所以放在自己工作单位,一来是显示他的能力。他班这届同学从商的居多,从政的很少,属于凤毛菱角。像他这样,能在著名五星级大酒店干到餐厅部副经理的位子,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二来,表面是聚会,实则他还有私人目的。他们有个同学叫谢克,名字挺不近人情,关键人家地位高啊,目前是西吴县常务副县长葛云辉的秘书,刚刚提的副科级。

从政的本来就少,这么年轻就是副科级,而且还是实权领导的秘书。齐同飞有个亲属正好在西吴县,托他办事,他大包大揽答应下来,结果没有关系碰了一鼻子灰,现如今和谢克搭上关系,这事就有成功的希望。

他此时等在外面就是等谢克到来,一定要亲自迎接他,并在同学们面前给足面子,把他捧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才好。

“你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从猪圈里爬出来的。”齐同飞没给厉元朗一点好脸色,甚至还十分厌烦的瞪着他。

厉元朗有气强忍住,毕竟同学一场,没必要弄僵,便笑着说:“来的时候车陷泥里了,把衣服弄脏了,不好意思。”

“就是那辆客货吧,也真是的,快去卫生间洗一洗,谁家聚会不打扮打扮,至少也该穿整齐点吧,哪个像你,别给咱班人丢脸。”

齐同飞随即跟门童说,让他带着厉元朗赶紧去洗干净。

他俩这边说话呢,忽然见一辆黑色帕萨特疾驰而来,直接停在门廊里。

司机下车打开后车门,手搭凉棚,谢克戴着墨镜,穿一套浅灰色西装,扎着同颜色的领带,大模大样的从车里走下来,很有领导派头。

同时,副驾驶那边也打开车门,走下来一位短发美女。戴着黑框眼镜,穿一身OL浅蓝色职业装,拎着白色小包。弯眉杏眼,高挺鼻梁,红红樱唇,身材玲珑剔透,就是个子略微矮点,穿上细细高跟鞋,也就一米六五左右。

“谢秘书,你可算是来了。”为了彰显关系密切,齐同飞和谢克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随后,他才看向那位女士,笑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薇,一定是你。西吴县团委宣传部长,未来的女县长可就是你喽。”

男的是谢克,女的叫李薇,厉元朗总算勾起一丝回忆,把他们对上号了。

看李薇和谢克同车来,厉元朗怀疑他俩是不是两口子,可他没说,要不是那就太尴尬了。

齐同飞和谢克还有李薇站在门廊处热聊着,丝毫没搭理厉元朗,倒是李薇看见他,指了指问道:“你是厉元朗吧?咱班的大帅哥大学霸?”

厉元朗谦虚的摆手说:“李薇,你别笑话我了,就是普通人一个。”

谢克则用眼瞄了瞄厉元朗,嘴角一撇道:“厉元朗,李薇说的没错,上学那会儿,你是咱班学习尖子,全学年都排进前十名,就是高考时没发挥好,只考上东河大学,可惜了。”

厉元朗心里苦笑,哪里是他发挥不佳,实在是因为他是算着分数考上东河大学的。

一是省城离家近,来去方便。二来也是东河大学奖学金丰厚。他家条件不好,他爸供他念大学不容易,多拿奖学金能为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高考时,他若不是在几门主科上故意没写满题,丢了一些分数,别说上东河,就是京城大学都不在话下。

他的苦衷岂是谢克能知道的,也只有水婷月才最了解他。

“咱们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入座,谢秘书,同学们就等你了。”齐同飞搂着谢克的肩膀,率先往里走,而李薇似乎故意落在后头等着厉元朗。

厉元朗看着自己一身窘相,不好意思的冲着李薇耸耸肩,说:“你看我这样子也不雅观,我先去洗一把脸再上去,你跟齐同飞和谢克先去,我随后就来。”

“没事,我在外面等一会儿你,我有话问你。”

厉元朗还很奇怪,他和李薇只是普通同学,况且多年未见,她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在卫生间里,厉元朗洗了一把脸,又把泥点子擦干净,裤子湿淋淋的出来,歉意的对李薇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哪的话,咱们是老同学了,不用那么客气。”李薇想了想问:“厉元朗,我以前听说你在甘平县委是县委书记秘书,现在应该高升到乡镇大员了吧?”

原来是这事,厉元朗心里有谱了,却仍没说实话,又把和齐同飞说的那些复述一遍,还隐晦的问李薇是不是和谢克一家。

“嗨,你误会了,谢克我俩就是同学,在一个地方工作,正好我是搭他车来的,他今天是特意坐葛县长的专车,显摆呗。”李薇说完,又问厉元朗一开始仕途那么顺利,怎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她很好奇。

女人就是好奇动物,李薇也不例外,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厉元朗就把他的经历大致讲述一遍,李薇颇为同情,一个劲摇头:“可惜,真是可惜了,多好的前途,因为领导病逝,耽误了你的前程。”

二人边说边聊,很快走进贵宾五号厅,这里摆了两张大桌子,厉元朗一看,齐同飞说的没错,大致踅摸一圈,至少在四十人以上,人真是够全的。

虽然是两张桌子,可是厉元朗发现,待遇却分出个三六九等。

最里面的那张圆桌,坐的都是光鲜亮丽混得好的,最外面穿戴打扮则相对普通一些,估计都是普通人士。

大家都很自觉,混好的坐一桌,混差的坐一桌,没人僭越乱坐的,因为那会引起白眼或者言语攻击和讽刺。

厉元朗也没挑,直接坐到差同学那张桌子,还是最不起眼靠门口的最末一位。

李薇也想坐他旁边,却被齐同飞过来叫走,还说:“李部长,咱们这帮同学们里面,不算做买卖的,要讲从政的话,除了谢克就是你了,怎么能让未来的女县长坐到这边来。你上座,坐在谢秘书旁边。”

李薇本不想去,架不住齐同飞再三邀请,只好冲厉元朗歉意一笑,去了那一桌。

见人基本上到齐了,齐同飞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张纸念出他的开场白……

第36章 人分三六九等

这些陈词滥调属于老生常谈了,网上随便下载,有的是备用选材。厉元朗懒得听下去,正好身边坐了一个人,马上思索着他的模样和那张毕业照对号,想得脑瓜浆子生疼,愣是没想起来。

那人冲他憨厚笑道:“厉元朗,我叫邱继元,咱俩是同桌,你有没有印象?”

“邱继元?你是邱继元?”厉元朗大喜过望,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邱继元变化太大了,比以前胖多了,那时还是个黑瘦子,两腮无肉,现在快胖成猪八戒他表哥了。

厉元朗这一声说的比较高,引起其他同学全往那边看,齐同飞讲话反而没人认真听了。

齐同飞一看是厉元朗,脸上老大不高兴,就旁敲侧击说:“某些同学注意了,别人说话你最好不要出声,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好歹也是政府的科员,怎么一点素质没有呢。”

厉元朗听出来这是齐同飞在讥讽他,也不在乎,反倒向其他同学拱手抱拳,表示歉意。

接下来和邱继元聊天,自然是低声交流。听邱继元说,他现在承包了一个施工队,算是个小包工头,四处找工程。只是这年头这一行不好做,经常欠他钱,拆东墙补东墙是常有的事儿。

怪不得邱继元没有坐到那一桌,他还没混出个样来,哪好意思往那边凑。

邱继元也问起厉元朗现在情况,厉元朗便说:“也就是在甘平县政府做一个跑腿打杂的活儿,没什么出息。”

这点邱继元倒是相信,都坐在这桌了,有出息才怪呢。

不过一打听厉元朗提到甘平县政府,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试探说:“你在县政府工作,是不是经常能见到县长?”

“差不多吧,怎么……”厉元朗追问。

“唉!”邱继元微微叹着气,递给厉元朗一支烟,说:“你们那的钱县长,答应给我一个工程做,可他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老同桌你是不知道,我停工一天要拿出不少钱,手下一百多弟兄等着吃饭,我停不起啊。也不怕告诉你实话,钱县长再拖下去,不出一个月我就得破产。”

“你说的是县郊广场的棚户区改造工程吧?”

“是是是。”邱继元忙不迭的点着头,眼神里露出期待的目光。

“这事还真怨不得钱县长,主要是新县长刚上任,下乡走了一圈,没来得及上政府办公会讨论,我估计下周就会有结果了。”厉元朗说的是实话,作为政府办主任,金胜的工作安排都是他经手的,他当然清楚。

邱继元心里一阵窃喜,没想到这次同学聚会还小有收获。别看老同桌不过是政府部门的小科员,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以后一定多多联系才是。

“钱县长原来不是正县长,我还以为他说得算呢。这样老同桌,我舔脸拜托你,以后政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劳烦第一时间告诉我,等哥们挣大钱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好处。”邱继元拱手央求道。

厉元朗忙摆手说:“咱俩是老同桌不用客气,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工程资质和工程质量一定要有保证,要通过正规的招标渠道,别想着歪门邪路。”

“这没问题。”邱继元拍着胸脯打保票,“我那公司所有手续都齐全,都干过好些工程了,经验丰富,这点你就放心。”

刚说到这里,他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后跟厉元朗说,他还有事先走一步,并且和厉元朗互留联系方式,没跟别人打招呼,提前退席。

这边,齐同飞讲完话,临了还说:“这次同学聚会每人交三百块钱,按照当下的标准肯定超支。刚才谢克谢秘书和我说了,超支的那部分他全包了,并且酒宴结束后,请大家一起去唱歌。谢秘书慷慨解囊值得我们学习,来,大家都端起酒杯,敬谢秘书一杯。”

好嘛,同学聚会成为齐同飞的马屁宴,在谢克脸上这顿拍,把谢克拍得云山雾罩,别说南北找不到,估计连自己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接受着大家的轮番敬酒和答谢,谢克忙的不亦乐乎,志得意满的笑一直挂在脸上,褶子都挤在一起分不开了。

厉元朗自然没有像大多数同学那样主动献媚,谢克不过一个虚衔副科级,在他这个实职政府办主任眼里,还真看不出去。

人都现实,同学也不例外。这场名义上的同学聚会已经失去了味道,可大家都乐此不彼,也愿意成为巴结谢克的专门聚会,全一窝蜂的往谢克身前凑,你一杯我一杯,把他围在中间,或真或假的笑声响彻包房。

厉元朗实在无聊,给水婷月发了条微信,得知她妈妈在身边不宜多聊,就想抽身离开。

偏偏李薇端着酒杯过来单独敬他一杯酒,厉元朗感觉到李薇肯定有话要说,只不过刚才没好意思张出口而已。

估计借着酒劲,李薇要沉不住气了。果真,和厉元朗喝完这杯酒,李薇面若桃花,双腮绯红,略有几分醉态。

她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厉元朗甘平县委还有熟人吗?

“你指的是哪方面的,什么部门?县委办还是……”

李薇直言道:“元朗,咱们是老同学我就不瞒你了。下个月初,有个干部交流机会,我在西吴团县委组织部长的位子上干了四年,这次有机会往上提一提。甘平县和另一个县二选一,我不熟悉甘平县,不过甘平县是宣传部文艺科科长,你又在甘平,认识人多,我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

团县委组织部长不过就是正股级,地方粮票。而宣传部文艺科科长,却是副科级,也算正式步入干部序列。怪不得李薇认可撇家舍业离开西吴,想去人生地不熟的甘平县任职呢。

又是宣传部,又是在方文雅的领导之下。厉元朗不禁腹诽,自己怎么就跟方文雅扯不清关系?

“宣传部长方文雅是从省里调来的,刚刚上任。她这人不错,心直口快,干工作有股子拼劲儿,这事最好还是你自己拿主意,我只给你提供消息。”厉元朗抿了一口白酒,慢丝丝说。

“方文雅?团省委的方科长!”李薇顿时喜上眉梢,显然她和方文雅认识,关系应该不浅,不然也不会美成这样。

厉元朗心里一想,旋即便问:“李薇,看样子你认识方部长?水婷月熟不熟悉?”

这二人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好闺蜜,厉元朗也是有一搭无一撞的,闲着无聊逗一逗李薇。

“我以前去省团委办事认识方部长,相处得还不错,谁?你说谁?”李薇听到水婷月的名字,顿时眼睛瞪得老大,不认识似的死死盯住厉元朗。

“水婷月,我听方部长说她们是好朋友。”厉元朗若无其事淡淡说道。

“省团委少年部的水部长,我们也非常熟悉啊,那次省团委之行,认识这二位领导,是我最大的收获。”

李薇提起水婷月和方文雅来滔滔不绝,免不了和厉元朗又喝了几杯,便有了九分醉意,手搭在厉元朗胳膊上,说话也是招三不招四,谈起了她不幸的婚姻,前夫出轨,她怒斗小三,又大闹前夫单位,说起话来手舞足蹈,无所顾忌。

厉元朗本来想走的,一见李薇喝多了,她家不在广南,跟前又没有可托付之人。况且他无意中发现,谢克往李薇这边多看了几眼,特别是那眼神停留的地方含有直白色意。

大家都是男人,心知肚明,谢克的一举一动和那点小心思,其能逃过厉元朗的火眼金睛。

于是他决定,暂时不走,反正水婷月明天才来广南市,索性做一次护花使者,保护李薇。同学一场,他又是男人,男人保护女人理所当然,该有的担当一定要做到。

酒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要不是有人吵着去唱歌,指不定喝到猴年马月了。

不少人都喝多了,也喝跑了好些个,等到酒店歌厅门口,差不多少了一半人。

厉元朗也想尽早抽身离开,架不住李薇说啥也要去唱歌发泄,她真是喝多了,一直被厉元朗搀扶着,否则走路都画圈。

厉元朗拗不过她,也只好随着人群走到歌厅门口。

齐同飞始终陪着谢克,一到歌厅,凭借他在酒店的熟络人脉,当然也借着酒劲,就跟歌厅经理说,把最好最大的那个包间打开,他们要用。

谁知经理却说包间里已经有人了,只剩下最小的那间。

谢克有些不爽,训斥齐同飞怎么混的,你不是经理么,这点面子都不给。

齐同飞也是有苦难言,他只是餐厅部副经理,管不到歌厅这一块。而且人家可是经理,他比人还矮半截呢。

见齐同飞说不上话,谢克打着酒嗝,大言不惭对歌厅经理说:“你去跟他们商量,就说我说的,让他们给腾出来,大不了他们所有花销全记在我的头上。”

经理一点面子不给的说:“恐怕不行,这二位都是大老板,他们不差钱,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

“妈的,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谢克通红的脸,大拇指一指自己的鼻子,怒气冲冲道:“老子是西吴县葛县长的秘书,葛县长不止在西吴县有名望,就是在广南市,跺一跺脚,地面都得抖一抖。小子,你别得罪我,得罪我当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没等经理反唇相讥,却见从包间里走出来一个人,背着手满有风度的冷脸说:“是谁这么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第37章 惊掉了下巴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瘦高个儿,脸白净白净的,但是眉毛很粗重,尤其那双眼睛,犀利中放着咄咄寒光,非常有威严和威势。

看得谢克浑身禁不住哆嗦一阵,吓得红脸白了一半,跟个大花脸似的。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味,马上堆起笑脸,主动伸出双手向那人示弱,“原来是郑秘书,您好。”

郑秘书?在场所有人都蒙了,大家面面相视,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一直鼻孔看人的谢克,怎会瞬间低头认输,想必这位郑秘书来头要比他大得多。

厉元朗在人群后面,这事他不会靠前,有齐同飞和谢克这两位不怕死的急先锋挡着,他没必要露这个脸。再说,身边还搀着个李薇呢,也不方便。

郑秘书真是一丁点面子不给谢克,皱眉头仔细打量他半天,似乎有印象的问:“你是葛云辉的秘书小谢吧?”

“是是,是我,郑秘书,亏您还记得我。”谢克脑袋点成了鸡啄米,双手一直停在半空中,郑秘书却背着手,没有和握手的意思,好生尴尬。

正这会儿,就见从歌厅外面急匆匆走来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戴眼镜中年男子,看那打扮和气度,也是个身份高贵之人。

齐同飞眼尖,禁不住惊呼起来:“曹总,我们酒店的曹总。”

他笑眯眯正想往跟前凑,而曹总直接忽视他,从他面前直接穿过去走到郑秘书跟前,点头问好自我介绍:“郑秘书你好,我是富丽堂皇大酒店的总经理,我叫曹杰,这是我的名片。”

说着,曹杰双手递上名片,郑秘书接过来看了看,客气道:“曹总百忙之中赶来,惊动了贵方,打扰了。”

曹杰急忙摆手说:“应该的,郑秘书能屈尊光临我们酒店,是我们的荣幸,冒昧问一句,黄秘书可在?”

郑秘书指了指包间回答:“他在里面。”

“麻烦郑秘书帮我引荐一下,我想结识黄秘书。”曹总这么客气对待郑秘书,就已经让众人惊掉眼球,而那个未曾露面的黄秘书,显然架子比郑秘书还大一圈。在场所有人心里直犯嘀咕,这个郑秘书还有黄秘书,究竟是哪路尊神?

等曹总一行人在郑秘书带领下呼啦啦走进包间之后,谢克真泄了,挺直的身板瞬间塌软下来,似是泄了气的皮球。要不是身旁的齐同飞拽了他一把,非得瘫坐地上不可。

齐同飞把他架起来,慌忙问:“郑秘书到底是谁?至于紧张成这样?”

“你懂什么,他是郑重,市纪委书记徐忠德的秘书,深得徐书记看中,很有前途的一个人。”谢克脸色苍白,总算能完整说出一句话了。

哇靠!

谢克此言一出,在场的同学们都惊傻了。市纪委书记,专门抓当官的,多么响亮的名头,真格的惹不起,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吧,期间又偷着走了好几个。

“要不算了,咱们换一家歌厅?”齐同飞征询谢克的意见。

“等一会儿,等郑秘书出来的,我怎么也要打个招呼再走。”看得出来,谢克这是想趁机巴结郑重,难得机遇他是不会错过的。

厉元朗闻听,心里微微暗笑。他没见过郑重,上一次徐忠德来燕游山疗养院是以私人身份度假的,没带秘书只带了司机,所以未曾有机会结识。

厉元朗看到剩下的同学们没走,都在等包间里郑重出来,他反倒有种看热闹的想法,便扶着李薇走到歌厅里边靠门口的待客沙发上坐下。

李薇不重,可这么搀着她也把厉元朗累出一身汗。管服务员要一杯白开水,厉元朗照顾李薇喝下去,总算强多了,最起码不那么粘人。

李薇还醉醺醺拍着桌子问厉元朗,大家都站着干嘛,为什么不去唱歌?

厉元朗简短截说,包间人满了,他们在等空包间。

也就一支烟的工夫,曹总笑容满面的从大包房间里出来,和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边走边说话。这人身材也不胖,戴了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很有礼貌,一看就是政府人员,素质非常高。

郑重站在那人身旁,估计这人应该是黄秘书无疑。

黄秘书和郑秘书二人把曹总送走,正准备返回,却见谢克一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脑门上全是汗,不知是吓得还是跑的。

“黄秘书,您,您,竟然是您。”谢克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半天说不个所以然来。

黄秘书厌恶的瞪了一下,问郑重:“这人谁呀?”

郑重趴在黄秘书耳边说了几句,黄秘书没怎么搭理,只是淡淡说:“葛云辉的秘书,就是葛云辉本人都没你这么张扬,还是低调点好。”

“是、是,我记下了,以后一定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葛县长也经常这么教导我。”

谢克这边说着话,而李薇还是酒劲未消,一个劲儿拍着桌子,还大声喊:“厉元朗,你去问问,怎么还不进包间,我要唱歌,我要吼出来!”

黄秘书训了谢克几句,就想回包间,可他突然听到李薇喊出厉元朗的名字,微微一震,马上将目光移挪到厉元朗身上,远远的打量着,就连身边的郑重也是既惊又喜。

于是乎,惊掉所有人下巴的一幕,活生生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黄秘书在前,郑重跟在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厉元朗面前,黄秘书竟然主动伸出双手,向厉元朗讨要握手的意思。

太惊悚了,一个小小的厉元朗,一个甘平县政府的普通小科员,竟会有如此礼遇,除了瞪大眼睛就是张大嘴巴,一时都合不到一起去。

厉元朗倒是稳坐钓鱼台,不惊不喜一副平淡相。这做派,平常人是不具有的,铁定是经过大风大浪才能练就而成。

他缓缓站起来伸出手问黄秘书:“请问你是……”

郑重急忙介绍说:“这位是市委办公厅秘书一处处长,黄立伟。”

秘书一处处长?厉元朗立刻明白黄立伟的身份了,他是水庆章的秘书。

市委办公厅分三个秘书处,秘书一处直接对市委书记服务,秘书一处处长绝大多数都由市委书记秘书兼任。名义上是处长,实际只是正科级干部,但是提拔机会非常大,只要不出现大是大非的问题,可以说,仕途前景一片光芒。

怪不得黄立伟对自己这么客气,显然有他和水婷月的关系,更有水庆章的原因。秘书是领导最贴心的人,公事私事都瞒不过秘书眼睛,除非是个瞎子。

“我叫黄立伟。厉主任,我可是没少听水书记提起你的大名,今日有机会得以相见,真是有缘。”紧紧和厉元朗握住手,黄立伟不仅自报家门,还把厉元朗巧妙夸赞一番。不愧是秘书出身,嘴皮子就是油滑。

“黄处长,你好,第一次和黄处长意外相见,我也是三生有幸。”嘴皮子这事厉元朗也不差,好歹做了几年县委书记秘书,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场合该说什么,历练垂青,早就磨练出来。

“呵呵,客气。”随即,黄立伟又把郑重介绍给厉元朗认识,自然又是一阵热情的互捧。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都不会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本能的隐藏是人性使然。

“厉主任,你在这里是……”黄立伟想起来询问巧遇厉元朗的事情。

厉元朗就把同学聚会想唱歌的事情说了,黄立伟一拍巴掌说:“多大点事,我和郑重就俩人,闲来无事听歌喝酒,占那么大的包间也是浪费。”随即一招手,把歌厅经理喊来吩咐说:“把大包间给腾出来,给我和郑秘书换一间小的,另外,他们所有人唱歌的消费全记在我的账上。”

歌厅经理恭敬说:“黄处长,刚才曹总已经吩咐过了,您的消费本酒店全部免单,至于他们……”

厉元朗见他面露为难神色,就说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唱歌花钱,理所应当。

黄立伟则假装生气样子的说:“厉主任这是拿我当外人,给个面子,也让我尽地主之谊。”

厉元朗拗不过他,只好拱手抱拳,“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个人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幕可把这些同学看傻了,尤其是谢克还有齐同飞。

黄立伟是什么人?从刚才厉元朗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也大概能猜出来,这位惊动酒店总经理曹杰亲自出马的大人物,竟然是市委书记秘书。

怪不得,就连郑重都对他很尊敬,那可是市委书记眼前的红人,多少高官巴结的对象。

谢克就想,葛云辉一直跟他提有机会想结识黄立伟,一直找不到门路,现如今门路就摆在眼前,机会千载难逢,岂可错过?

还有齐同飞,惊悚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人,厉元朗不说是县政府的小科员么,怎么还被称为厉主任,哪个部门的主任?

关键是,就连市委书记的秘书都对他客气有加,他有什么深厚背景,能到达如此殊荣?

相信这些谜团不止这二人有,其他同学都有,唯独李薇尚处于高度醉酒之中,脑袋反应慢了好几拍,醉眼朦胧的望着这一切,还在叫嚷着要去唱歌要去嗨。

这边,歌厅经理工作高效,已经命人快速将小包整理出来,敬请黄立伟和郑重使用。

黄立伟却没急于去小包,他跟郑重咬耳交代几句,郑重点头应承,过来对厉元朗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第38章 困局

“厉主任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去小包坐一会儿,喝杯酒?”

这要是换成在场任何一人,受到郑秘书邀请,还不美得大鼻涕满天飞啊。

可厉元朗却犯起难来:“你看,我的这位同学喝多了没人照顾……”他说的是醉醺醺的李薇。

没等其他人做出反应,齐同飞当即举起手,就跟小学生上课回答老师问题一样,颠颠的跳跃到厉元朗面前,高高举起的手还没放下来,标准的乖乖仔形象。

“厉主任,就把李薇交给我吧。”齐同飞一脸郑重的说:“歌厅上面就是房间,我用员工卡可以办理入住,保证李薇休息好,睡个好觉。”

这可把一旁的谢克气晕了。刚才对厉元朗连讥带讽的,数他齐同飞意见最大了,这变脸变得比他妈兔子还快,抢了他的风头不说,主动示好厉元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现在的谢克怎么瞅厉元朗怎么顺眼,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年轻有为,就连厉元朗鞋帮上的泥点子都那么可爱,甚至想上去舔干净的心思也有了。

自然,这个千载难逢亲近厉元朗的机会,他可不会白白让齐同飞抢了去,也过来争抢着搀扶李薇,要好好照顾她。

说实话,厉元朗还真信不过谢克,没搭理他而是对其中两名女同学商量,让她们帮忙。毕竟都是女人,怎么也方便些。

那俩女同学也犯了花痴病,她们眼里的厉元朗,瞬间高大帅气,都后悔结婚太早了,如果嫁给厉元朗,现在就是主任夫人了。刚才也真是的,聚会时干嘛不和厉元朗多接触,交流一下感情也好啊。

再看谢克,长得猥琐难看,敬酒时还装作不小心碰了她们的手,恶心死了。和厉元朗比起来简直差太远了,什么副县长秘书,给厉元朗提鞋都不配。

这俩女同学笑眯眯答应着厉元朗的请求,并且过来一把将谢克搀扶李薇的手扒拉开,一左一右搀住她,梗着脖子仰起脸挑衅谢克道:“躲开,没听厉主任让我们照顾李薇么,哪凉快哪呆着去!”

把谢克臊了个大红脸,当时下不来台,恨不得找个茅坑钻进去。

齐同飞却乐得差点大脑缺氧,厉元朗没接受谢克善意却也没阻止他开房间,等于默许了他的做法。立时双腿生力,小跑着去楼上客房部办手续。可能是乐极生悲,脚底下不知怎么拌蒜,“噗嗤”一下摔了个大跟头,也顾不得形象不佳,揉了揉摔疼的胯骨,一瘸一拐的跑去楼上了。

人群中禁不住响起一阵哄笑声,厉元朗也是无奈摇头。还是同学呢,真是丑态百出,谢克和齐同飞这俩活宝,都能编成笑话听了。

看着那俩女同学扶着酒醉不清醒的李薇上楼休息,厉元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这才和郑重跟在黄立伟身后,一行三人走进小包间。

至于谢克一个劲儿的想要冲上来表现,厉元朗直接视而不见,就他这秘书的水平,真是太垃圾,丢人现眼。

说是小包其实也不算小,他们三个人坐下来还显得空空荡荡。黄立伟坐在沙发中间,左右分别是厉元朗和郑重。

“厉主任,你喜欢听什么歌?”

黄立伟说的是听而不是唱,是在说明他邀请厉元朗同来不是消遣的,更不是放松心情,而是有话要谈。

“黄处,我看咱们别这么称呼了,显得生疏,我今年三十二岁,不知两位……”

厉元朗的心思,黄立伟和郑重都明白,这是要以哥们相称,好拉近彼此关系说话方便。

结果论起来,黄立伟今年三十四,郑重三十三,一个比厉元朗大两岁,一个大一岁,都得叫哥。

“那我可就冒犯了,黄哥郑哥。”厉元朗半开玩笑说道。

“这样好,这样最好。”郑重率先点头赞同。

黄立伟也微笑颌首,还提议三人共同干一杯啤酒,没直说名目,间接等于喝了拜把子酒。

黄立伟是不抽烟的,可也不反感烟味,对于厉元朗和郑重两杆大烟枪熏他,没有意见。

厉元朗没点歌曲,而是点了十多首钢琴曲,都是优雅婉转恬静的,让人听着舒心。

心境有了,谈话气氛自然也有。

还是郑重先开口,说出黄立伟心情不佳,是因为水庆章在工作中和沈铮以及恒士湛有些摩擦,分歧很大,这才找他出来喝酒解闷。

厉元朗问黄立伟几句,知道了个大概,心里有想法也因为头次见面,彼此不熟而咽到肚子里。

倒是郑重为了活跃气氛,提起厉元朗和水婷月的关系上面来,半开玩笑的问他,何时吃二人的喜酒。

厉元朗一笑带过,他还没有过丈母娘这一关,谷红岩什么时候接纳他,他心里也没底。

这一夜,厉元朗在不平静中度过,原本要见到水婷月的好心情,也变得郁闷起来。

其实,不仅仅是他,两百里地之外的金胜同样心情糟透了。

这事还真不是关于季天侯的,在他酒醒之后,金胜和他彻夜长谈,季天侯也认识到自己贪杯和有些膨胀,做得过火,当即表态,要戒掉毛病改正错误,请金县长看他以后的行动就是了。

金胜是周六上午回到县城的,先在家里洗了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坐在书房里,翻阅着厉元朗整理出来这两天下乡的调研报告,没一会儿,钱允文登门拜访。

他俩都住在县委住宅区,俩家的小楼相隔没多远。以前金胜不住这里,是升任县长后搬进来的,也就是耿云峰原来住过的二号别墅。

两人寒暄过后,钱允文单刀直入,谈了他此行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为范海成说情,还有一个是关于县郊广场的安居工程招标问题。

范海成被邵万友交给镇纪检部门连夜突审,两天两夜不睡觉,终于熬不过去全部交代。

他的问题很严重,已经涉嫌犯罪,金胜也没给钱允文面子,直接说这件事不用谈了,弄得钱允文下不来台,脸色有些难看。

而关于第二个事情,钱允文提出交由广南市恒嘉房地产公司来做更为稳妥,并隐晦的说:“这家公司实力雄厚,资质好口碑高,最为关键的是,你知道老板是谁吗?”

谁?

当金胜听到那人的名字后,为之一愣。

第39章 重温恋爱时光

恒勇?

恒士湛的独生儿子,那个纨绔子弟。

钱允文这是把一块烫手山芋给了自己,弄不好的话,这可是放在火上烤的节奏啊。

可是棚户区改造涉及到千家万户的安危,切不可掉以轻心, 金胜没答应,表示还是按照市场规矩来,公开招标这件事不能改。

钱允文白来一趟,屁事没谈成,仅存的那点城府也装不住了,脸黑成了包公,站起身来悻悻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金县长大公无私,不给我钱允文的面子,更不给恒部长的面子。事不强求,请金县长掂量清楚,别最后闹个难以收场。走了,不送。”

大上午的就被钱允文弄了个不开心,这还不算完,中午饭金胜刚撂下筷子,方玉坤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他家在广南没有搬过来,都是周五下班司机开车送回去,周一早上再去广南接他,这个时候,方玉坤正在广南。

“大中午的就给金胜同志打电话,占用你午休时间,希望你不要见怪。”客套了一番,方玉坤才步入正题。

说来说去,他也是为了让恒嘉公司参与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这事来的,基本上和钱允文说的换汤不换药,并特意提起恒士湛来。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宠得厉害,得罪了恒士湛,对今后工作没有帮助。

反正交给谁都是做,莫不如送一个顺水人情给恒部长,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毕竟是县委书记发话了,金胜不可能不给面子,就说这事等周一上政府办公会研究再说吧。

方玉坤不同意上办公会,干脆直接上常委会。甘平县应有十一名常委,因为林木和王祖民都身兼二职,所以只有九人。

方玉坤自信,他能拿到一半以上的赞成票,恒勇拜托他的事,十拿九稳,没跑。

金胜自然明白方玉坤心里的小九九。看来,关于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工程,公开招标的希望渺茫,这么大的阻力,该如何化解?

金胜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支接一支的猛抽烟,弄得他老婆吴红娟直报怨,还以为书房着火就要打119了。

金胜和吴红娟感情很好,搁在往常,早就开起了玩笑,可今天他没心情,看了看吴红娟,又低头续上一支。

吴红娟知道老公心情不佳,端进来一盘水果,坐在金胜椅子的扶手上,搂着他的肩膀说:“你就不会给厉元朗打个电话,听一听他的想法?”

金胜微微叹气道:“元朗这次去广南,很可能见到水书记,我不能贸然给他打电话,万一和水书记在一起,就显得太有目的性。还是稍安勿躁,等他给我打吧。”

金胜猜的一点没错,不过厉元朗并没和水庆章在一起,而是他女儿水婷月。

水婷月和谷红岩是上午到的广南市水庆章住处,水庆章说他腰疼病犯了,让谷红岩伺候他敷点药水,还让水婷月上街买一些治腰伤的膏药回来,并冲女儿递眼色。水婷月心领神会,这是老爸她提供约会机会,不等谷红岩答应,抓起LV包,笑呵呵跑掉了。

厉元朗昨晚睡在富丽堂皇大酒店,是在齐同飞好说歹说邀请下,才入住的。

早餐也是齐同飞安排好送到他房间的,对厉元朗他极尽巴结,尤其是得知厉元朗身兼甘平县委办副主任和政府办主任这个惊天大消息后,眼珠子都快掉地下摔八瓣。好家伙,年纪轻轻担当重任,明码实价的正科级,相比较于谢克可是强许多。

更主要的是,人家认识的可是市委书记秘书和纪委书记秘书,看样子关系还不浅,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至于谢克,请神送到西,不得罪尽量不得罪。厉元朗属于长远投资,谢克则是眼前利益有求于他,两头下注,他肯定不亏本。

李薇天刚亮时就离开酒店,在前台给厉元朗留言,说她临时有事先回西吴县,并感谢厉元朗照顾她,留下手机号方便以后再联系。

厉元朗起床后,把衣服裤子从里到外全洗一遍,皮鞋也刷干净,冲完热水澡正在用早餐就接到水婷月打来的电话,约他在酒店楼下停车场见面。

他没想到水婷月这么快就能跑出来,衣服裤子还潮呼呼的,想去买也来不及,总不能光着出去吧。

索性对付穿上,仗着是夏末秋初,日头还很毒辣,一开始贴在身上不舒服,习惯了也就好了。

俩人在电话里就卿卿我我,又有之前几年恋人时光的亲昵根基,毫不掩饰内心的思念之情。一见面,厉元朗和水婷月就紧紧拥在一起,厉元朗手摸着水婷月的头,嗅闻她发丝中散出来的怡人花香,闭眼陶醉。

身子刚刚接触到厉元朗的衣服,水婷月黛眉紧蹙问他:“衣服怎么是湿的,你掉水里了?”

厉元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傻笑解释衣服裤子弄脏的原因,他是早上才刚洗完还没晾干就急着来赴约。

“走,带你买身衣服去!”水婷月霸气的拉住厉元朗的手上了她的宝马车,直奔广南市步行街。

水婷月之前来过几次广南,全是公事,逛街倒是头一回,而且还是跟厉元朗一块儿。

手挽厉元朗的胳膊,二人走在步行街上,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在省城逛街的情景,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和随意。

两人边走边聊,述说着相思之苦。听水婷月说,她把厉元朗任职政府办主任以及在恒士湛欢迎宴上替方文雅解围一事告诉了她妈妈,谷红岩则不以为然,说厉元朗属于耍小聪明,他只不过还是正科级,水婷月是正处,等厉元朗什么时候混到处级干部,他俩的事再作考虑。

言外之意,等于给厉元朗下了既定目标,只有跟我女儿平级,你才有机会迈进我们家门,否则门不当户不对,不做考虑。

厉元朗细一寻思也是这个理儿,他比水婷月差了整整一个级别,女强男弱,在一起的话,难免有吃软饭的诟病。

在这一刻,厉元朗已经下定决心,什么时候成为处级干部,什么时候就向水婷月求婚。

当然,这都是他的心里话,没有和水婷月分享的必要。

今天是周六,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步行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陪着水婷月走进一家超大商场,她给厉元朗挑衣服的时候,厉元朗手机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接吧,要不然你也心神不宁。”水婷月是体制内的人,理解厉元朗许多时候的身不由己。

走到僻静处,手机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厉主任你好,我叫张全龙,是古铜镇派出所所长,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向你反映。”

张全龙?厉元朗一时愣住,印象中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他,他为什么找到自己,要反映什么事情?

第40章 无意中的发现

张全龙说道:“梅镇长被人打了。”

厉元朗一惊:“梅四平?严不严重?”

“是的。”张全龙继续说:“他是让范海成两个弟弟打的,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关键是……”

张全龙沉吟着,声音继而变得很低。听他说,梅四平答应帮忙把范海成捞出来,但是却收了这哥俩一块劳力士金表。并且专门提出要一张一位已故京剧大师亲手签名的唱片。

金表好说,关键是唱片难弄。这哥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不少钱好不容易才淘弄到手。

结果呢,范海成不仅没出来,还要重判。这哥俩感觉被梅四平给耍了,就去找他想把东西给要回来。

没想到,梅四平来了个死不认账,一来二去发生口角,继而撕扯起来大打出手,才闹了个这样的结局。

梅四平竟然收别人东西?可听张全龙的意思,这些只是范海成俩弟弟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凿证据,要立案很难。

厉元朗不明白张全龙为何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他又不是纪委书记?

可接下来张全龙的话,却让厉元朗恍然大悟。

“是邵书记让我打这个电话的。上一次在松山岭,邵书记对厉主任的胆量和谋略化解村民拦路十分敬佩,而且他还说,金县长是名好官,甘平县许久没有这样的好官了……”

感叹中的张全龙唏嘘不已,这也是他的心里话。甘平县经济一直落后,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干实事能干实事的金县长,能帮的一定要帮,这也是邵万友的真实想法。

最后,张全龙故意送了个小提示:“厉主任,梅镇长是钱县长提拔的……”

听得出来,张全龙是受到邵万友的点拨,透露给厉元朗也是告诉金胜。邵万友这人不错,最起码还有一颗正直的心,再综合那天在松山岭村邵万友敢于直面拦路村民的举动,厉元朗觉得,这个人,行!

挂了手机,厉元朗低头沉思,正好水婷月给他看中一条弹力好的四角内裤,便问他的意见。

厉元朗思绪溜号便顺嘴说:“你看好就行,至于型号大小,你知道的。”

“什么呀?”水婷月被闹了个大红脸,羞涩的挥动小粉拳打了他胳膊一下。

“疼啊。”厉元朗装作挨打受气的样子,摸了摸被打的胳膊,笑说:“你怎会不知道?你是见过的……”

“你还说,还不住嘴!”水婷月脸更红了,拎起LV包就要砸过来。

厉元朗提及这事是他俩相恋时差点突破关系最近的那次,当时厉元朗差点就要得手,结果关键时刻被水婷月叫停住,说要把最好的留在新婚之夜。

所以他这么一提,水婷月更加不好意思,尤其是还有导购员就在身边,直弄得那个娃娃脸的女导购员一个劲儿抿嘴乐。

“哈哈哈,元朗,这么巧,能在这里碰到你。”

随着说笑声响起,厉元朗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站着的竟是钱允文和他老婆李梅香。

这夫妻二人引人注目,全是一身名牌,最特别的是李梅香手里面还拎着一个黑色密码箱。

“钱县长,你也来逛街,实在太巧了。”厉元朗笑着打过招呼,主动伸出手和钱允文握了一下。

可这么一个细小动作,却让他有意外发现,那就是钱允文手腕上戴着块金光闪闪的腕表。

“钱县长这是陪嫂子逛街的吧,咦!这块表不错,挺漂亮的嘛。”厉元朗假装无意中发现新大陆一般,仔细端量起这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金表。

钱允文不认识水婷月,那次去迎接水庆章,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位新书记身上了。而且,水婷月始终和她妈妈谷红岩在一起,远离人群之外,更加不引起人们关注了。

“厉主任,和女朋友也在逛街?”钱允文忙将手腕缩回来,还特意用西服袖子将劳力士金表遮盖住。

厉元朗不置可否笑了笑,并没有单独介绍水婷月的身份,水婷月也只是礼貌的和钱允文夫妻点头打招呼,没有说话。

她聪明识大体,懂得什么时候讲话什么时候闭嘴,分寸拿捏的恰到火候。

“好,好,我就不打搅你们年轻人了,你们尽兴。”钱允文适时的和厉元朗分手道别,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没有握手。

两口子走了一段路,李梅香这才问老公:“你说刚才和厉元朗在一起的那个漂亮女人,是不是水庆章的女儿?”

钱允文一直对厉元朗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而耿耿于怀,听老婆这么一说恍然醒悟。怪不得瞅那女的眼熟呢,眉眼间果然有水庆章的影子,是他女儿铁定无疑了。

“要不咱返回去和她聊一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梅香可不想错过。

钱允文看了看腕表,瑞士原装货就是好,做工和样式都美如心境,十几万到底是好东西啊。

“还是算了吧,和恒勇见面的时间快到了,办正事要紧。”随即拍了怕李梅香的手提密码箱,心里却做起了美梦。

他是在离开金胜家之后,和恒勇联系上的,把结果一说,恒勇鼻子没气歪了,当即给金胜打了个电话,拿出纨绔子弟的作风,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自以为是。

金胜按压住火气,却坚守底线,恒嘉房地产公司要来,他举双手欢迎,但也得按照规矩办事,参与公开招标。

“行,你的话我记住了,这点面子不给是不是,别到时候哭着求我。”恒勇气愤的把手机摔了个稀巴烂,还上去在碎壳上踩了好几脚,方才平息心中怒火。

恒勇坐在总经理办公室不住运气,忽然另一部手机响起来。这是他的私人手机,仅限家里内部人知道,拿起来一看,是他妈妈打来的。

“小勇啊,今天是你爸爸生日,别忘早点回来。另外,妈让你给你爸爸准备的生日礼物你弄好没有?”

“妈,您放心吧,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保我爸满意。”别看恒勇是个不学无术的大草包,可真要用起心来哄他爸高兴,本事也不小。

他知道恒士湛喜欢京剧,是个痴迷的京剧发烧友,就告诉钱允文,让他弄一张京剧大师亲笔签名的唱片,这东西在恒士湛眼里视若珍宝,肯定喜欢得不行。

当然了,恒勇怎么也得给钱允文点甜头尝尝,就信口开河,说他爸爸今晚过生日,他会促成钱允文和他爸爸见一面的心愿。

这才有了钱允文夫妇精心打扮,专程跑到广南市里一趟。他俩去这家大商场,就是给唱片打个包装,外面上看着洋气。

最后选了半天,看中这只手提密码箱,把唱片装里面,庄重而又神秘够档次,结果一出来就遇到了厉元朗和水婷月。

厉元朗看着钱允文李梅香离去的背影,联想起张全龙说的那些话,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猜出钱允文此次来广南的目的。

他灵机一动,一个想法油然而生,便对水婷月急切说道:“婷月,我想见一见水伯伯,最好是现在。”

第41章 女大不由妈

广南市北山脚下,有一处仿欧别墅群,采用统一岩石式样的外墙砖,清一色灰色瓦片。四周绿树成荫鲜花点缀,小桥流水鸟飞蝉鸣,与不远处一碧千里的北山,遥相呼应,形成山水相连的自然美景。

水庆章所住的一号别墅,位置最好采光度也最高。

有那么一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水庆章最近工作烦闷,不过老婆谷红岩和女儿水婷月的到来,还是让他心情有所好转。

腰疼病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而已,女儿和厉元朗多多接触他乐观其成。小月都三十二了,是应该体会家的温暖和男人照顾了,若是再生个小孩,三世同堂,尽享天伦之乐,那该有多好。

不像现在,虽然衣食无忧,可总感觉缺少点什么。冷清,对,冷清,家的冷清。

这么一想,水庆章敷在腰眼上的藏药,即便热乎乎的,也感受不到一丝热意,却从心底里往外散发着凉气,凉飕飕的全身不舒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啦?”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谷红岩擦着手,看到水庆章身体微微颤抖,坐在他身边,手摸藏药袋仔细观察起来。

“没大事,你去把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一点,屋里有点凉。”水庆章找了个借口,看着谷红岩的模样,心里沉思。

他这个老婆,强势是强势了一些,不过对他还算知冷知暖,体贴关怀。

说起来惭愧,水庆章能有今天,全靠这个老婆。他是从农村考上来的大学生,文采好又写得一手漂亮钢笔字,关键他还擅长作诗。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诗人可是众多女孩崇拜和追求的偶像。况且水庆章长相帅气,浓眉大眼很符合那个时代的审美标准。一时间,许多女生将水庆章视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向他传情递爱者络绎不绝。

就是那些自感没戏的女生,也都把水庆章当做选择男友的标杆,达不到水庆章的条件,对不起,免谈。

谷红岩和水庆章同校不同届,是他的小学妹,对于水庆章风流倜傥的外貌和才气,她也是迷得不行不行的。

她自知,她不是出类拔萃的,仅凭她的长相和身材难以打动水庆章,干脆痛快点,直接表白水庆章,只要你选择了我,我会让你少奋斗十年。

谷红岩当时就把她的家世告诉了水庆章,一听到谷红岩的父亲身居高位,水庆章都傻了,万万想不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学妹,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家庭背景。

而谷红岩那句让他少奋斗十年的话,也让水庆章心里泛起涟漪。他家太穷了,真是穷怕了,父母费劲供他读书就是要他出人头地,改变命运,从而提高全家人的生活质量。

权衡再三,水庆章做了人生第一个抉择,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谷红岩做女朋友。不为他自己,也要为全家人的未来考虑。

接下来也就顺其自然,结婚生女,水庆章按照谷红岩设定的路线稳步前行,从副科到正科,正科再到正处,直到今天,他已经成为正厅级的市委书记,手握重权的地方大员。

这里面有他的努力,更多的是谷红岩背后的支持。

但是女强男弱也令他苦不堪言,自卑的难以抬头。每次陪谷红岩回娘家,谷红岩的兄弟姊妹看水庆章轻蔑的眼神,都让他芒刺在背,浑身不舒服。

现如今他看厉元朗,很有自己当年的影子,但是和他有所不同,厉元朗这人不仅聪明正直,而且相当有主见,有自己行事风格和底线。

水庆章希望厉元朗能咸鱼翻身,逆袭而上,给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世家子弟好好上一课,穷人不靠关系靠自己,一样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这也是他力促厉元朗和水婷月在一起的原因之一,为寻常百姓家正名,为有志的穷小子们争一口气。

“小月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谷红岩摆弄空调嘴里嘟囔着:“不行,我得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广南不比省城大可也不小,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我不放心。”

谷红岩扔下遥控器去找手机,她不知道厉元朗就在广南,更想不到女儿正跟他待在一起。

“你可真是,小月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大一个人,或许是逛街买衣服去了,少管她,给她点自由空间。”水庆章劝着老婆。

“她在广南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朋友,买哪门子衣服。”谷红岩嘴里唠叨着,似乎想起什么,一惊一乍的说:“别不是厉元朗在广南吧,甘平离广南不算远,开车一个多钟头就到,小月别再背着我和他约会吧?”

“神神叨叨。”水庆章俯趴在床上数落起谷红岩:“放心吧,你宝贝女儿不会让人拐跑的,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拐市委书记女儿,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是谁说的我被拐跑了呀!”水庆章话音刚落,水婷月拎着LV包像个小鸟一样欢快推门进来,把包扔在沙发上,并坐在老妈身边,搂着谷红岩的肩头,笑眯眯的亲密问道。

“是你爸说的不是我,问你爸去。”谷红岩假装生气水婷月,出去买个膏药用了两个小时,什么膏药这么难买?

水婷月一吐舌头,歉意的冲水庆章一笑,她只顾着和厉元朗逛街,竟把正事给忘了根本没买药。

水庆章则回给女儿一个不介意的眼神,买药不过是借口,他这里各种药品备得很齐。真需要的话,一个电话,市药监局局长还不拉着一卡车的药品主动送上门来啊。

“妈,我晚上想吃你做的红烧狮子头。”水婷月话锋一转,又褒赞起老妈的厨艺来了。

其实谷红岩做饭一塌糊涂,严重属于能把东西做熟即可,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尤其现在当官了,家里都有保姆,谷红岩更是很少下厨房,懒得做了。

不过红烧狮子头倒是她的拿手好菜,主要是她老爸谷老爷子就喜欢这口,为了讨老爷子欢心,谷红岩特意找顶级厨师学的。直到现在,每次回娘家,谷老爷子都点女儿做这道菜,好让他食欲大开。

谷红岩本来不愿意下厨房,油烟缭绕的,反正这里也有保姆,做饭手艺还不错。架不住水婷月连哄带骗的把她弄下楼,进厨房和保姆忙乎晚饭去了。

等到水婷月返回父母卧室,水庆章早就拿下药袋,整理好睡衣坐起来问:“小月,说吧,又搞什么阴谋诡计呢?”

“爸,元朗想见你。”水婷月如实招供。

“他在哪儿?”水庆章顿时浓眉微微一蹙,预感到厉元朗此刻见他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在我车里等着。”水婷月指着窗外。

水庆章想了想说:“民强路有家海欣茶艺,老板姓郑,你送元朗去那里,你不要进去。告诉元朗就说是郑重的朋友,有人会将他带进我专门使用的雅间里。咱们分头走,我让司机开车送我去,随后就到。”

这里是市委住宅区,常委们的别墅相隔不远,谁的一举一动难免被发现,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妙。

安排完毕,水婷月快速下楼,开车按照导航很快到了那家海欣茶艺门口。

门脸不大也很普通,而且还地处一条幽静的小巷里。但凡开门做生意,都喜欢选择闹市区营业,最起码也要在街道两边人来人往的地方。海欣茶艺却反其道而行之,厉元朗第一感觉是,要么专门接待身份特殊群体,要么老板不图挣钱,只为个人爱好。

水婷月没有下车,厉元朗独自一人迈步走进,一进里面,顿时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了。

倒不是装修得古色古香的格局以及价值不菲的实木桌椅,而是在门厅靠窗处,坐着一个年轻女子,长发垂肩,白纱衣衫配白色长裤。侧脸看,双眉弯弯,小小琼鼻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薄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艳欲滴。

尤其是,女子纤纤玉指波动古筝丝弦,发出婉转低沉的琴音,似细雨打芭蕉,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她身边焚着一炉香,烟雾缭绕香味袭人。朦胧中,好似仙女下凡,降临人间。

把个厉元朗都给看呆了,哪里来的女子,竟有如此魅力,好歹自己也算是没少看美女,却没有一个这番情调之人,简直美呆了。

曼妙女子也发现了厉元朗,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依旧闭着美眸双目,旁若无人的继续弹奏着古筝琴曲,大约两分钟左右,方才按住丝弦,身子往后一靠,平复呼吸慢慢转过半个身躯,黛眉往上轻轻一挑,含齿笑问:“请问您是来喝茶的还是来发呆的?”

“噢。”厉元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他是郑重的朋友,有事前来。

曼妙女子“哦”了一声,喊来一名女服务员,让她把厉元朗带到尊贵厅。

这女认识谁?老板还是老板娘?看样子三十不到,怎么也在二十五岁上下,她姓郑,又提到郑重,名字叫“海欣茶艺”,难道她叫郑海欣?是郑重的表妹或者妹妹?

走进曲径幽深的走廊里,厉元朗还忍不住多看了女子两眼,身后又响起古筝的弹奏声……

第42章 家的味道

服务员带着厉元朗东拐西拐,像走迷宫一般,换成他自己,这么复杂的设计根本找不到。

尊贵厅茶室不算很大,八仙桌上摆着功夫茶具,房间里没有窗户,却是墙角摆放着盆栽鲜花,空气中到处弥漫花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一点也不憋屈。

水庆章是在十分钟后赶来的,厉元朗也是老熟人了,没有过多客气,点头致意二人对面而坐。

厉元朗沏好功夫茶,起身给水庆章倒了一杯,并没有多说话,身处陌生环境,又是在科技飞速发达的今天,厉元朗担心被第三只耳朵听到,还是谨慎为好。

水庆章食指中指轻微敲击着桌面,以示谢意,并说:“元朗,有什么话尽管说,这屋里很安全。”

“安全”二字意味着,房间里没有任何监听和监视设备。想起郑重是徐忠德的秘书,他又和美女老板一个姓氏,厉元朗猜出个大概其,估摸这房间应该是徐忠德的秘密据点,外人根本进不来。

打消顾虑,厉元朗开门见山谈了他在商场遇见钱允文和李梅香夫妻二人的经过,特别讲到钱允文戴的劳力士金表和李梅香手里面提着的密码箱。

“嗯。”水庆章端起茶杯微微点头,双眉紧锁,显然一个常务副县长戴一块价值十几万的腕表,本身就有问题。

接下来,元朗又将张全龙口述有关于梅四平被打的原因一并讲了出来。看似是两件事,实则可以归结到一件事情上面,那就是范海成两个弟弟花重金买来的东西,最终落入到钱允文手里了。

恒士湛是京剧发烧友,对京剧痴迷的喜爱程度不是什么秘密,钱允文挖空心思弄来的那张唱片会不会送给……恒士湛?

这说明什么?原因不言而明,厉元朗提供的消息太有价值了,只是缺少足够铁证,此时的水庆章心里也有了些许打算。

看起来,恒士湛这块堡垒,早晚要坍塌,于是当着厉元朗的面,拨通了徐忠德的电话,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该说的话都说了,水庆章没有多坐起身离去。司机开车回到他家别墅门口,他坐在车里往四号楼那边望了望,二楼阳台上,恒士湛正在侍弄花草,便下车徒步走向恒士湛的家里。

恒士湛万万想不到,水庆章竟然主动登门拜访,让他有些大感意外,不过很快调整好心态,邀请水庆章去他的书房里坐坐。

水庆章也没别的意思,今天是恒士湛生日,作为同事也是他的上级,过来道贺并当场挥毫泼墨,临时发挥写了一首诗送给他,以表心意。

水庆章毛笔字也写的非常漂亮,文采又飞扬,妙笔生花,语句通贯,洋洋洒洒间送上恰到好处的祝福。

恒士湛喜不自胜,接连拍巴掌叫了三声“好”,并热情邀请水庆章留下来吃顿便饭。

水庆章则说自家老婆和女儿来了,一家人难得凑在一起,也就不打扰恒士湛的家庭寿宴,往外走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唱片,询问恒士湛可以看一下吗?

这是儿子恒勇刚拿回来的生日礼物,是京剧大师生前亲笔签名的唱片,他也没觉得什么,便让水庆章随便看,不要介意。

拿在手里,水庆章翻来覆去看了看,顺嘴说:“这位大师的唱片存世量极少,他亲笔签名的更是凤毛麟角,就是花多少钱也很难弄到,士湛部长,你真幸运。”

“小勇给我买来的,这孩子总算还有点孝心,知道我就喜欢这口,呵呵。”恒士湛打着哈哈回答道。

“小勇这孩子不错,懂得孝心,士湛部长有福气。”说了几句客气话,水庆章和恒士湛握手道别,往自家别墅那里迈着方步走了回去。

望着水庆章的背影,恒士湛陷入沉思,默默回到书房,播放着那张唱片,把自己关在里面一直不出屋。

恒勇手拿着车钥匙刚从外面回来,随口问他妈:“我爸呢?”

“在书房里想事呢,谁知又抽哪门子疯,水庆章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进书房没出来。”

恒勇他妈妈了解老公的脾气秉性,他想事的时候就喜欢播放京剧唱片,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别人不许打扰,谁打扰他跟谁急。

“水庆章来咱家了?”恒勇还很奇怪,好端端的,市委书记跑他家来干嘛?和他爸也没深交,实在难以理解。

他现在心情好到爆,这份生日礼物令他老爸十分满意,还对恒勇提出来的和钱允文见面持赞同意见。不过要等到晚上天黑再来,毕竟白天人多眼杂,传出去影响不好。就太在意恒士湛反常的举动,回到自己房间里烀猪头去了。

刚睡了没多一会儿,就听他妈急促敲门叫他赶紧下楼,说他爸有话问他,并偷偷告诉他,恒士湛发火了,要他小心为妙,千万别说错话,更不要顶撞他爸爸。

恒勇还纳闷呢,到底怎么了,我爸发哪门子邪火!

“你老实坦白,唱片是从哪里弄来的,谁给你的?”恒士湛一连问了两个尖锐问题,一时间把恒勇问个哑口无言,看着老爸要吃人的样子,他也怕了,才如实坦白说出钱允文的名字。

“蠢货,大蠢货!”恒士湛忍不住大骂一声,手使劲拍了沙发扶手一下,怒气冲冲道:“这个钱允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拎个破东西招摇过市,弄得尽人皆知。你马上把这东西送回去,以后也少和他来往,这种人猪头猪脑,狗屁不是,干副县都抬举他了。”

恒勇和他妈妈一头雾水,听不明白恒士湛话里有话的实质含义。等恒士湛跟他俩细细掰扯,一桩桩一件件的指明清楚,这二人方才如梦初醒。乖乖,原来是这么一会事儿,等于恒士湛的把柄被水庆章牢牢抓在手里。

气得这娘俩又把钱允文大骂一顿,要不是恒士湛发现及时,他们全家都毁在钱允文手里了。

此时的钱允文还躺在宾馆的大床上,梦想着晚上见到恒士湛该如何表现,殊不知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厉元朗坐进水婷月的车里,紧紧捉住她的双手,有些恋恋不舍。相逢容易分别难,短短几个小时不足以填补他和水婷月彼此的挂念和意动的情愫。

车窗外夕阳西下,夜色垂暮。厉元朗和水婷月十指紧扣,缓缓间双目对视,此情此景,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情到浓时,厉元朗一把搂住水婷月光滑的粉颈,热辣的嘴唇徐徐贴在水婷月的红唇之上……

厉元朗是在晚上七点钟坐顺风车回到家的。

在路上,小丫头苏芳婉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厉元朗什么时候回来。

和方玉坤一样,方文雅也是在周五晚上开车回省城家里,三个月大的儿子肯定饿坏了,她想儿子想的厉害。周五回家,周一早上赶回来,尽管开车辛苦,却也乐此不彼,成为她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和规律。

所以大礼拜这两天,苏芳婉自然放假。厉元朗和水婷月的事情她略知一二,以前也没觉着什么,可自从厉元朗帮她打了孙毅还有安排进宣传部担任部长秘书开始,苏芳婉对厉元朗便有了种莫名的情思。

谈不上多么疯狂的痴迷,反正听到厉元朗去广南和水婷月在一起,她心里就不舒服,一整天干什么事都没精神头,总是空落落的魂不守舍。

傍晚时分给厉元朗打电话,听他正在返回甘平的路上,晚上回来吃饭。顿时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欢快的跑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吃喝,钻进厨房里一通忙活。

当厉元朗略显疲惫打开家门时,就被一阵好闻的菜香味勾起了胃里的馋虫。

他这一天没怎么正经吃饭,看到餐桌上摆放的精美菜肴,忍不住顺手抓起一块红烧肉,刚放进嘴里,却听得身后响起苏芳婉可爱的佯怒声:“大叔,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讲卫生,饭前洗手,连三岁的小朋友都知道,你却做不到。”

厉元朗笑呵呵将肉块放进嘴里,边嚼边含混不清的赞美道:“香,真香,太好吃了。”

咽进肚子里,还不忘唆着沾满油腥的手指头,却被苏芳婉过来一把打掉他的手,怪嗔着说:“你还舔手指,真是脏死了。”便把厉元朗推进卫生间,让他洗干净手再出来吃饭,不许敷衍她要检查的。

厉元朗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草草洗了一遍手,脸也没洗,快速坐回到餐桌前。望着四菜一汤的美味菜肴,食欲大开,忍不住抡起筷子夹了一口清蒸鱼,大嚼特嚼。

不得不说,苏芳婉的厨艺真是不错,到底是穷人的孩子早独立,苏芳婉做菜的味道,让厉元朗感觉到家的温馨。

“好吃吗?”看着厉元朗吃得香甜,狼吞虎咽,苏芳婉心里升腾起莫名的幸福,双手托腮这么一直看着他。

好一会儿才用征询的语气问厉元朗:“大叔,部里给我解决了一套单身公寓,你说我搬还是不搬?”

厉元朗吃得全神贯注,囫囵着说:“好事情啊,搬,白给的干嘛不住。”

“就是,就是我不想搬走……”苏芳婉眉目转情,双颊绯红着注视厉元朗,从他脸上到他的脖子上,忽然间,一块鲜红的印记映入她的眼帘,继而怒气冲冲甩出一句:“我决定了,搬走,现在就搬!”

说着话,苏芳婉立刻起身跑回自己房间,把门重重关上。

反倒把厉元朗弄得一头雾水,小丫头的脸怎么说变就变,突然转性了呢?

第43章 心有小家心系大家

瞬间,餐桌上只留下厉元朗一个人。

他赶紧走到苏芳婉卧室门口,抬手轻轻敲着门低声问:“小丫头,怎么啦?你怎么生气了?”

“我没有,我就是不想住在这里,一分钟也不想。”说话间,苏芳婉气哼哼的一把推开门,一手拎着一个硕大的拉杆箱,撞开呆若木鸡的厉元朗,吃力的向着房门口去走。

无论厉元朗怎么劝,小丫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搬走。实在没办法,厉元朗眼见外面天色完全黑下来,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独自一人走,就提出开车去送她。

“不用你送,我自己打车走。”苏芳婉嘴里面说着,还是把一个拉杆箱故意放在房门口。

厉元朗拎起来快步追出去,路上,苏芳婉赌气坐在后座,眼望车窗外一句话不说,即便厉元朗一再追问,除了送他一对白眼球子,腔也不搭。

厉元朗自讨没趣,只好专心开车,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沉闷起来,非常安静,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楚。

分给苏芳婉的公寓位于市委后面,是市委住宅区。小区有年头了,但是环境好管理严格,外来车辆和人员需要登记方才放行。

毕竟住在里面的大都是市委直属机关的科长副科长们,还有实权部门的工作人员以及家属,这要是随便进的话,肯定乱套,不出事情才怪呢。

好在苏芳婉有入住证,厉元朗开着捷达王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开到楼下停车位。

这是一栋五层高的步梯楼,厉元朗从后备箱里拿出两个拉杆箱,一手拎一个,这种力气活总不能让女孩子干,男人该有的风度一定要有,哪怕苏芳婉对他一直不理不睬的。

她的房间在五楼楼顶,面积不大,三十平米左右,但是客厅卧室厨房还有卫生间一应俱全,就连家具电器也一样不少,可以说是拎包即住,只需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了。

“厉主任,感谢你长久以来对我的关怀和照顾,你看屋里这么乱我就不留你了,等到哪天有时间,我请你过来做客。”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没叫“大叔”而是叫了一声“厉主任”,实际上已经拉远了苏芳婉和厉元朗之间的距离,厉元朗知趣的放下东西,点了点头告辞离开。嘱咐的话就在嘴边,最终没有说出来。

坐进车里,对着后视镜看着自己的脸,厉元朗一直搞不懂苏芳婉为何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若冰霜。

摸着脸颊的时候,骤然发现脖颈处竟有一块唇印,那是他和水婷月爱的印证,怪不得呢,小丫头这是吃醋了。

唉,自己对她可都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关爱,根本不掺杂一丁点男女私情,她肯定是误会了。

别看厉元朗在其他方面聪明果敢,但是面临男女之间感情时,却优柔寡断甚至拖沓。即便他有过婚史,也有过和水婷月几年的恋爱经历,面对苏芳婉,他却不知该如何处理,或许时间是一剂良方,等到她冷静下来,自然会明白的。他和她之间,没有可能。

厉元朗扯过几张纸巾,虽然心有不舍,可总不能脖子上总挂着唇印见人吧,成何体统?

一边擦着唇印,一边回味着和水婷月拥吻的感觉,厉元朗相当享受。这不是他和水婷月第一次亲吻,以前谈恋爱时,这种节目经常有,就跟喝水一样平常。

但现在意义不同,感触也不同。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重新拥有水婷月,厉元朗更加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曾经的错误不想发生第二次。

心里想着水婷月,心有灵犀一般,水婷月的微信语音适时发过来。

“干嘛呢?”她问道。

“想你呢。”厉元朗回答干脆简练。

“讨厌死了,油嘴滑舌,竟挑人家爱听的说。”

厉元朗呵呵一笑回应道:“没办法,我说的都是你爱听的,因为我们彼此了解,心心相印。”

“真有你的……”

二人又打情骂俏的说了阵男女情话,水婷月这才步入正题,晚饭时,她爸爸提到去恒士湛家里,即兴发挥写了一首诗送给他作为贺寿礼物,还讲到了那张唱片的事。

厉元朗就笑了,他和水庆章心照不宣,这一步他也预料到了。送上门来的机会,水庆章哪有不笑纳之礼?这对以后他在市里平衡各方面关系很有帮助,也解决了他遇到的困局。

接下来,水婷月又透露给厉元朗一大重要消息,她爸爸下个星期准备去下面各区县走一圈,有可能第一站就是他们甘平县,让厉元朗提前做好迎接准备。

“遵命,老婆,迎接未来岳父是小婿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厉元朗发出这段语音,充满打趣意味,也有他的真情实感在里面。

“少来,谁是你老婆。”水婷月嘴里否认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段微信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因为谷红岩的出现,才不得不告一段落。

厉元朗一见时间快到晚上九点半了,寻思着该不该打扰一下金胜。在他赶回甘平县之前,厉元朗已经和金胜通过话了,把他见到钱允文以及和水庆章见面之事说了个全部。

金胜对于他的分析也是赞成的,结合钱允文来家的谈话,更加印证了厉元朗的猜测,这个钱允文手脚不干净,其实查他不难,梅四平就是突破口。

只是金胜目前暂时没有动钱允文的打算,一是甘平县班子刚刚稳定,不利于大动干戈。最主要的是,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难以撼动其位置,时机条件都不成熟。

现在不动不等于将来不动,这还需要厉元朗找机会和王祖民沟通,毕竟金胜和王祖民关系一般。厉元朗不同,他和王祖民有交情,通过徐忠德的关系,他的话,王祖民能够听进去一些。

还有一个,就是关于恒嘉公司要承揽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工程的事情。方玉坤已经发话,周一就要上常委会讨论,金胜自知他在常委会上的分量和支持力度小,这事通过的可能性很大,他很苦恼,苦无良策。

水庆章这次恒士湛家里走一遭,实在太好了,不仅仅让水庆章走出困局,也给金胜一个机会,而且还不小。

不行,就是再晚也要把这些话告诉金胜,估计他现在应该没心思睡觉,最起码这么早就睡着。

于是,厉元朗当即把电话打到金胜手机上,大晚上座机响铃,很容易让人产生紧张心理。

金胜果然没睡,还在书房里抽着闷烟。听到厉元朗说的水庆章和恒士湛接触这件事,立刻茅塞顿开,喜得连连拍大腿叫好。这是一着妙棋,水庆章不经意的敲打,恒士湛肯定有所察觉,对儿子恒勇也一定嘱咐他懂得收敛。那么,方玉坤和钱允文是否也接到指示,不敢贸然支持呢?

“元朗,太好了,我之前一直犹豫常委会上怎么应对,看来,你的分析有道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谈完这件事,厉元朗又提到水庆章可能要来甘平县的事情,金胜更是高兴,如果有市委书记的支持,他以后工作开展就容易多了,也等于暗示方玉坤,在夺权方面,别做得过分。

两人谈了近一个小时,金胜提到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上面来,他想掌握第一手材料,明天是周日,还想微服私访,去和老百姓近零离接触,看一看大家对这项工程有什么看法和意见,提供参考。

厉元朗劝说他,他是一县之长,上过电视,政府网页有他的照片,很容易被人认出来。这样吧,明天他和小王两人去,会把最真实最详实的东西反馈给他。

“那就太好了,元朗,占用你的休息时间实在不好意思,等到不忙了,我给你放几天大假,好好补偿给你,也让你有机会谈情说爱,哈哈……”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厉元朗开车接上小王,直奔县郊广场。

这一带是甘平县为数不多的棚户区之一,离着苏芳婉原来租住的地方不远,都是这次力争改造的范围之内。

厉元朗把车停在附近,和小王步行走街串巷,假称他们是县电视台记者,遇见老百姓就随便聊几句。

记者这一身份是最能敞开老百姓真情实话的职业,面对镜头敢于畅所欲言。

大家七嘴八舌,归根结底只有条:没钱和不方便。

按照政府给出的方案,这次棚改采取异地安置的方式,将把所有拆迁户分别安置在县城几个新建楼盘中。

而这些楼盘全是毛坯房,面积又大,住进去补交差价就得不少钱,还不算装修费。

这一片住的绝大多数是下岗工人和企业退休职工,工资不高存款少,一下子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还有就是那几处楼盘大都集中在县城郊边,离县中心远不说,交通也不方便,公交车一天就几趟,间隔都在半个小时左右,天一黑就停运了。

关键是,县城大商场大超市办事机构多集中在中心地带,百姓有私家车的很少,真要去一趟城区除了坐公交就是打出租,出租车费又贵,没个十几二十块的根本下不来。

另外有人反应说,给他们安置的楼房,价位高不说,质量还不好,都是开发商卖不出的才给他们,位置采光问题一大堆。

厉元朗把这些一一记下来,当初棚户区改造工程是在耿云峰主政时期初步定下来的,金胜不过是接手。很显然,这套方案非常不合理,没有切身实地为老百姓着想。本来是好事情,却因为某些个人私利而侵犯大多数人的利益,厉元朗便有了改变这套方案的想法。

可是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一旦推倒,势必牵扯一些人的利益,而这些人,大多位高权重,这事该怎么解决为好呢?

厉元朗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和头疼。

第44章 碰瓷,你找错了人

不知不觉,厉元朗和小王走了一上午,收获颇丰,这可都是绝对详实的第一手材料,相信对金胜的帮助和判断非常有用。

“主任,真是不走不知道,老百姓实在太苦了。多亏县长想的周全,直接让咱们和百姓面对面了解他们的难处,倾听他们的声音,能遇到这样的好官,是我的福气。”小王颇为感触道:“有时候我就纳闷了,上面的政策都明明是好的,棚户区改造利国利民,怎么一到下面就变了味呢。”

厉元朗微微一笑反问:“你说呢?”

“嘿嘿。”小王摸了摸后脑勺,怒情的说:“是有人篡改了政策,只图一己私利,人为设置障碍和麻烦……”

他和厉元朗也混得熟悉了,知道厉元朗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清官,自己虽然归厉元朗这个政府办主任管,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可他在厉元朗面前一点不拘束,非常放得开,想啥说啥。

“你说到点子上了。”厉元朗叼起一支烟,感慨道:“咱们干部队伍整体是好的,不过也有那么几只苍蝇混在里面,一条鱼腥一锅汤,苍蝇掉进汤锅里,整锅汤都变了味。所以苍蝇一定要打,坚决地狠狠地打,才能保证干部队伍的纯洁性。”

“主任,跟你在一起我真涨了知识,你还有县长都是好人,是一心为百姓谋福祉的大好人。”这绝不是小王拍马屁,而是他真情实感的流露。

“厉元朗!”

二人说话间往停车位走的时候,忽听有人叫厉元朗的名字,回头一看,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灰色西服白衬衣没扎领带,有几分干部模样。

“我是厉元朗,请问你是?”厉元朗迎着来人一指,不解的问道。

“咱们可是老同学了,甘平三中从高一到高三,高三后半学期你转学到广南一中了。”

这人说的全对,只是厉元朗一时想不起他是谁来。

“嗨,”那人歉意道:“都怪我没说明白,我叫楚春齐,记不记得来,我在你前桌?”

厉元朗一拍脑门,回忆起来说:“楚春齐,你可比上学那会儿变化大多了,你不说还真认不出来你。”

老同学见面,自然寒暄几句。厉元朗问起楚春齐在哪里高就,他没说发财,凭感觉楚春齐不像做生意的,应该是端公家饭碗的拿工资人员。

“啥高就不高就的,就是一个跑腿打杂的,城关社区负点小责任。”

听楚春齐这么一说,厉元朗顺势问他在城关社区管什么事?

“社区主任,芝麻绿豆管,不值一提。”楚春齐嘴里这么说,眼神里充满炫耀色彩。

小王禁不住抿嘴偷笑,社区主任?连个公务员都算不上,顶多事业编,值得在堂堂政府办主任面前显摆么。

“元朗,听说你在老干部局当副局长,前一段时间被处理了,现在怎么样?”楚春齐明知故问,被处理的干部基本上前程被堵死,这也是他对厉元朗炫耀的原因之一。别看你是副科级,还不如我这个不入流地方粮票好使呢。

小王就想暴露厉元朗的身份,被他按住手腕微微拦住,笑说还行,慢慢混吧。

“走吧。”楚春齐一看时间到了中午,又是在他管辖的地盘上,老同学见面怎么也要尽地主之谊,喝杯酒叙叙旧。

厉元朗对于楚春齐的做派本来想推辞的,可一寻思,这片拆迁区域正好归城关社区管辖,也好问问他一些相关情况,做到全面全方位了解岂不更好。

楚春齐是骑电动自行车来的,厉元朗开车跟在他后面,来到街口一家名为“老三菜馆”的小饭店。

饭店不大,只有五张桌子一个雅间,老板姓韩,三十多岁,外号韩老三,还身兼厨子。服务员是个男的,二十多岁,长得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穿了一件黑色半袖衫,左臂上印有国旗图案,露出来的胳膊全是肌肉块,似乎是个练家子。

看样子,楚春齐是熟客,跟韩老三也不见外,递给他一支烟并问这个男服务员是谁。

“这是我弟弟,家里排行老五,大名韩卫,转业之后一直闲着,我老婆回家忙秋收,店里一时找不到人手,就把他叫来帮忙的。”韩老三把烟夹在耳朵上,按照楚春齐一句老规矩,转身进后厨忙活去了。

小店生意一般,这都晌午头了,五张桌子就他们一桌客人,本来要去雅间的,韩卫说雅间预定出去了,只好挑里面那张桌子三人依次坐下。

楚春齐给厉元朗小王分别发烟,还问小王的身份。

小王见主任都没自报家门,他更不能越俎代庖,只说他姓王,厉元朗的小跟班。

等菜的间隙,楚春齐便和厉元朗聊起上学时的趣事,还有他所掌握的同学们去向。他们这个班级考出去的同学和在本地的基本上各占一半,在外地的大部分集中在广南市和省城允阳,也有极个别的在南方大都市或者京城。

厉元朗听他滔滔不绝讲完,便顺口问起县郊广场拆迁这一片的事情,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楚春齐这个社区主任真不是白给,讲起来头头是道。他掌握的情况和厉元朗了解的差不多,只不过角度不同。楚春齐是替政府说官话,厉元朗是把百姓放在第一位,以服务于老百姓做全面考量的。

这期间,韩卫陆续端上菜,四个菜,两荤两素,色香味都不错。越是这种苍蝇小店,炒出来菜的味道越是不错,而且价格便宜,大众口味,反倒不次于大酒店。还有不少吃腻山珍海味的有钱人群体,开车寻找苍蝇馆子换口味。

厉元朗要开车不想喝酒,结果架不住楚春齐一再相让,弄出不喝酒就看不起他的话,厉元朗拗不过,只好陪着他喝起来。反正小王也会开车,就让他给自己当一回司机好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随着门口响起一阵轰鸣和急速刹车声,从外面进来六个年轻人,走在前面是个秃头,矮胖身材,进门就扯起大嗓门高喊:“有喘气的么,赶紧出来迎接小爷我。”

韩卫在后厨帮忙,闻言赶紧跑出来,客气的说:“几位吃饭,里面请。”

秃胖子乜斜着眼睛,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不可一世样,大言不惭的说:“小爷我定的雅间,带我们过去。”

来的都是客,韩卫礼让着六个人往雅间走,路过厉元朗他们这桌时,秃胖子一个没注意脚底下打滑来个趔趄,身子一栽歪,正好撞在最外侧坐着的楚春齐身上。

而恰好楚春齐手里夹着香烟,烟头直接穿过秃胖子半袖衫,和皮肉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把个秃胖子疼得“妈呀”一身尖叫蹦了起来,倒退好几步一看衣服烫了个大窟窿,露出来肥厚的肚皮,都给烫红了。

一脸胖肉堆积的五官,马上凝聚在一起,小眼睛怒火冲天一指楚春齐怒骂:“你他妈眼睛瞎了,竟敢烫小爷我,是不是皮子紧了,让小爷给你修理修理。”

他这边大喊大叫,身边五个人立时把厉元朗这桌给围起来,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大有武力解决的前兆。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把楚春齐吓了一大跳,他喝酒属于脸先红,然后越喝脸越白,现在是脸白阶段,被这么一吓脸更白了,像白纸一张。

厉元朗见状,脸色一沉,将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生气道:“我刚才看得清楚,是你摔倒撞过来的,责任在你。看你肚子上烫红了也怪可怜的,大不了赔你一件半袖衫。”

其实秃胖子也就烫了那么一下,揉揉就没事了。可他却蛮横不讲理,仗着人多,又看厉元朗他们三个不是混社会的,穿得也算上档次,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新的想法。

“行啊,要赔半袖衫可以,至于把我烫伤的医药费小爷我心情好,给你们免了。看见没……”秃胖子捏着半袖衫说:“我这是名牌,限量版的,我也不说原价多少钱了,说了你们也买不起。一口价一千块,你们赔我一千咱们两清。”

厉元朗噗嗤一笑直摇头,什么狗屁名牌,就是杂牌子,顶多二百块钱还是全折,秃胖子张口一千块,摆明是讹诈是碰瓷。

他的脸当即冷下来,一拍桌子站起身怒斥秃胖子:“你想钱想疯了吧,一件破衣服就要一千块钱,你怎么不去抢钱!”

秃胖子立时显现出无赖样子,叫嚣道:“你猜对了,我就是抢钱,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是谁,我马飞在这一带都有名,也该着你们倒霉,撞到枪口上了。小爷我正愁没钱花呢,你们竟然主动送上门来,哥几个!”

自称马飞的秃胖子一声令下,“还不抄家伙给我干他们,不拿出一千块钱就往死里打。”说话间,马飞率先抡起拳头,直奔厉元朗面门打过来。

厉元朗也不是吃素的,手里早就握住酒杯,准备和这群狂妄之徒死磕到底。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只大手横将伸出来,死死攥住马飞出拳的右手腕,令他一时动弹不得。

第45章 冤家路窄

出手相救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旁站着的韩卫。

只见他气不长出面不改色,而是语气平缓却含有威势的一字一顿说道:“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你来吃饭我欢迎,要是来打架的话,请你到外面打去。”

“妈的!”马飞气得暴跳如雷,怎奈那只大手太给力,犹如铁钳一般,他使出浑身劲儿手腕依旧纹丝不动。相信韩卫没有再发力,否则他手腕不保。

而这时的厉元朗小王二人,还有一开始吓傻,现在才反应过味来的楚春齐聚在一起,楚春齐认识马飞,指着他高叫道:“马飞,我是楚春齐,城关社区的主任,你不要胡来,当心我报警让你二进宫。”

“呸!”手被抓住的马飞啐了楚春齐一口,满不在乎的吼着:“一个小破主任算个屁,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说出来把你吓尿裤子。”并骂着他带来的那五个人,“你们傻了,还不过来帮忙干他!”

他所指之人是韩卫。那五人见状直接放弃了对付厉元朗他们三个,都随手拿起家伙围过来,虎视眈眈看着韩卫。

这会儿,韩老三手拿炒菜勺子,急忙从后厨跑出来拱手劝架:“大家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马飞手下俩人大骂韩老三:“滚一边去,这没你事儿。”还毫不客气的把他撞出圈外。

马飞都这样了,嚣张气焰依旧,扯着嗓子对韩老三大吼道:“韩老三你等着,小爷我不把你的饭店砸了我就不姓马。”

眼看着马飞一伙人都将矛头对准了韩卫,他可是为了厉元朗出头的,厉元朗岂可坐视不管。三十二年来,头一次热血上涌,气脉冲动,抄起桌上的空白酒瓶子就要上去拼命,同时暗示小王赶紧打电话报警。

然而此时此刻,令所有人震惊一幕陡然发生了。

只见韩卫空出来的右手抓起一只空酒杯,团攥在手里,微微一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酒杯碎成玻璃碴子。这还不算,韩卫再次用力,碎玻璃碴竟然变成粉末状,徐徐从他手心下方渗漏出来,掉落在地。

掉在地上的不仅是玻璃粉末,而是在场人的眼珠子。这是什么概念,只把玻璃杯捏碎不算本事的话,能把玻璃碴捏成粉末状,这人的手劲该有多大?

什么鬼?韩卫简直太牛叉了,徒手捏碎酒杯,也就是说他手下留情,否则马飞的腕骨也会和酒杯下场一样,彻底碎了。

大家都看傻了,尤其马飞还有他手下五个人,原本还张牙舞爪的举着板凳和啤酒瓶子,这会是被韩卫神力的举动给镇住了。

“谁还敢闹事,酒杯就是例子,还不快滚!”韩卫大吼一声,松开马飞。

这家伙往后趔趄几步,握着右手手腕,又疼又恨,嘴不饶人的咬牙切齿威胁道:“行,算你狠,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等着,有种的别走,等我大哥来挨个收拾你们。”说完,踉踉跄跄的带着那几个人悻悻而去。

“这可怎么好。”韩老三看着马飞的背影,急得直拍大腿。并过来冲厉元朗等人一一抱拳,歉意对楚春齐说:“楚主任,这一顿算我请了,你们几位还是离开吧,马飞这家伙记着仇呢,一会指定带着更多的人前来报复。”

没等楚春齐说话,厉元朗抢先问:“韩三哥,我们一走,你的店怎么打算?”

“都怪我这个弟弟。”韩老三狠狠瞪了韩卫一眼无奈道:“是他闯了祸,我这小店肯定开不成了,只能回老家安心种地。”

并且继续数落韩卫:“你这倔脾气啥时候能改一改,看见坏人坏事就管,天底下那么多的坏人你能管过来么,要不是你这臭脾气得罪人,也不会丢了工作,整天无所事事。”

“哼!”韩卫鼻子里冷哼一声:“他姓刘的欺负老实人,下次再要我撞见他还敢这样做,就不是踢他一脚那么简单了,非把他的腿踢断不可。”

“闭嘴,少说两句。”韩老三动怒,狠狠训斥住韩卫。把个韩卫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不说了,呼呼生着闷气。

厉元朗则过来劝说:“韩三哥,我看韩卫做的对,对于那些违法的狂徒就是不能手软。你不必担心,我们不会走,既然这件事由我而起,我会管到底的,也会让你的饭店继续开下去。”

楚春齐不服气,我这个社区主任都不敢说这种大话,你一个落难的副局长就敢大言不惭的大包大揽,于是说:“元朗,你千万别逞能,马飞在这一片是有影响力的,不可轻视。我还是找找我们社区的一个副主任,他和这一带的小混混们都有交情,让他出面摆平吧。”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王深知厉元朗的能耐,便对楚春齐说:“楚主任你放心,我们厉主任说到做到,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

“厉主任,什么厉主任?”楚春齐一时愣住,厉元朗不是老干部局副局长么?怎么成了主任?哪个部门主任?是学校的班主任吗?

厉元朗摆摆手没回答,过来紧挨韩卫身边坐下。他挺喜欢韩卫骨子里的正义感,尤其他的一身武功,结合他身穿这件黑色半袖衫的特点,便问他是不是退伍兵。

“我是特种部队退下来的,因为……”韩卫想了想才说:“是身体受伤才转业的。”

“噢,噢。”厉元朗接连点头,又问他当初被分配到什么地方上班的。

韩老三插言说:“原来在水明乡政府开小车,就是因为他踹了党委办主任刘树喜一脚,被乡政府开除了,我早劝他不应该多管闲事,可他偏偏不听。”

水明乡,厉元朗不禁偷笑,又是水明乡,看来,自己跟水明乡真有不解之缘。

“刚才是谁啊,这么牛叉,竟敢欺负我兄弟。”正这会儿,随着一声公鸭嗓喊出来,从外面呼啦啦闯进来十多个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头发染成黄色,右胳膊挎着绷带,身边一侧站着马飞,另一侧分别是红毛和蓝毛二人。他们几个身后,密密麻麻站着一大群人,手里面拿着棍棒,气势汹汹,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完全堵上了。

是孙毅,冤家路窄,马飞口口声声的大哥估计就是他了。

果不其然,马飞手一指厉元朗众人,特别指了指韩卫,对孙毅告状说:“大哥,刚才就是这小子打我。”

孙毅扫视一圈,最后目光没有落在韩卫身上而是厉元朗,不禁头皮发麻,右胳膊原本处于恢复期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心里恨啊,就是这家伙把自己胳膊打断,住了半个月的医院不说,就连协警都混没了。

他爸孙守成没交代厉元朗的身份背景,就是告诉他好好养伤,协警也别干了,等他当上副局长后,给他弄个正式编制进局机关,不在派出所瞎混。

孙毅在家躺了几天实在待不住,又有红毛和蓝毛撺弄他出去散心,便上麻将厅打麻将消遣。

别看孙毅只能用左手玩,属于半截残废,可一点也不耽误胡牌,手气老壮了,赢下不少钱。正准备请哥几个喝酒洗浴一条龙,就见马飞咋咋呼呼跑来告状,说他被人打了,描述的花里胡哨,好像打他那个人简直就是世外高手。

孙毅本来不愿意搭理马飞的,这家伙平常太高调,总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嚣张相,而且还是个两劳释放人员,手脚不干净。再者,他爸一直嘱咐他,这段时间非常关键,要他低调别惹事。

怎奈他今天心情好到爆表,满口答应,要会一会马飞嘴里形容的那个高手,看看他这么不开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动他孙毅的人。

结果一眼看见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的厉元朗了。他和厉元朗本身就有旧仇,如今平添了新恨,旧仇新恨加在一起,瞬间点燃了他胸膛中的怒火。

孙毅看向厉元朗,阴冷的说道:“你真是老子的克星,走到哪都能碰见你。也好,咱们今天就老账新账一起算。简单了,我把你的右胳膊打断,咱俩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说:“我打你那只胳膊是因为你手贱,想摸不该摸的东西。而你打了我,不光你摊上事了,就是你爸也摊上事了,你最好衡量清楚再做决定。”

这几句话,平缓中透着凛凛杀气。厉元朗真不是吓唬孙毅,那天晚上孙守成拿枪指着他,看在孙奇的面子上他放过孙守成一马,没有追究。

如果今天孙毅胆敢对他动粗,对不起,厉元朗不会饶了孙毅,就是孙守成也要受到连累,还提什么副局长,他的派出所所长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厉元朗的话,真把孙毅给说住了,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他老爸都让他少惹。他一时拿不准主意犹豫起来。

“大哥,别听他的,吓唬人谁不会。”马飞在一旁扯着嗓子鼓动。

红毛和蓝毛也不住怂恿他,对方五个人,他们十多个呢,打他们还不跟玩似的。

孙毅牙关一咬心一横,豁出去了,管你是谁,今天不把你胳膊打断,不算完。

随即一声喊:“哥几个抄家伙,给我上!”

第46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上)

眼看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厉元朗不能怠慢,随手抓了把椅子护在身前。文质彬彬的小王也不甘示弱,在松山岭就遇到过类似情况,有了之前的经验,不慌张更不胆怯,一手拿起一根筷子,发现没有鸟用,赶紧换成了啤酒瓶子。

楚春齐心里也冒火,来气的是马飞不给他面子,刚才想要上去理论,一见是混不吝的孙毅,顿时萎了。谁不知道孙毅的名号,还是眯着吧,反正他要收拾的是厉元朗不是自己,惹不起躲得起,就把身体往后面挪了几步。

韩卫不顾他哥韩老三的劝阻,挺身而出站在厉元朗身边。这下可好,厉元朗居中,一左一右分别站着小王和韩卫,像极了左右护法。

这边,孙毅的话音一落,十几个人迅速冲过来,举着棍棒等武器便要动手,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呜哩哇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门口。

“让开让开,这是要干什么,打群架啊。”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警官,分开众人走到孙毅和厉元朗双方中间位置站定,背手先看了看厉元朗,随后又瞅了瞅孙毅,跟他微微点头打招呼,厉元朗就知道此人是来拉偏架的。

这人肩牌上挂着一杠两个四角星花,二级警司,应该是个当官的。

果然,听孙毅客气说:“原来是宋所,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聚众闹事,打伤我的人还要打我,我现在要自卫还击。”

厉元朗气的都笑出了声,孙奇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本事也太拙劣点了吧,他们的人是自己这方三倍还拐弯,而且个个手拿棍棒等武器。再看这边,厉元朗手里拎着椅子,小王一手一个啤酒瓶子,韩卫赤手空拳。楚春齐吓得躲在他身后,声都不敢出一个。韩老三手里面只有一个炒菜用的勺子。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知分晓。

可偏偏这位宋所长眼睛长痔疮,分不出好赖。他板着脸,威严的对厉元朗他们说:“你们涉嫌聚众闹事,跟我们去趟所里,等调查清楚再说。”

厉元朗没有动弹,而是问宋所长的身份。

“宋新利,城关派出所副所长。你是谁?”

怪不得拉偏架,原来和孙守成是一伙的,是他的副手。厉元朗也不客气,伸手管孙新利要证件。

“我这身警服就是证件,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宋新利背着手,对身边带来的两个小民警下了命令。

那俩小民警唯命是从,一左一右抓住厉元朗的胳膊,差点就要上铐子了。

厉元朗冷笑着对宋新利说:“你身为执法人员不分青红皂白,滥抓无辜,你最好想清楚了,抓我的后果是什么!”

“你到底是谁,竟敢口出狂言,当心我治你一个袭警的罪名。”大庭广众下,厉元朗犀利的语言不给宋新利的面子,他鼻子没气歪了,脸也涨通红。

“你别管我是谁,反正我警告过你,抓了我你后果自负。”

“妈的,我管你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抓不误,给我带走!”

宋新利一声令下,民警拽着厉元朗走出饭店。而韩卫小王包括楚春齐和韩老三四个人,也一并带走。唯独对孙毅手下留情,宋新利只说让他们赶紧散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传出去不好。

楚春齐还跟宋新利套近乎,赔笑说:“宋所长,我,楚春齐,城关社区主任,咱们在一起喝过酒的。”

宋新利本来心里窝着火气,再说一个小小社区主任他真看不进眼里,股级干部,算个屁!谁叫你跟刚才那个狂妄之徒混在一起的,和孙毅作对就是和我过不去,也不理楚春齐这茬,不认识他似的大手一挥:“甭管是谁,全部带走!”

宋新利是接到110指挥中心打来的报警电话,自己开了一辆警车,还带了一辆微型,厉元朗他们分别被带进警车和微型里,唱着警笛,一溜烟开到城关派出所。

宋新利将五个人分别关押,厉元朗和韩卫一个屋,其余三人一个屋,也不急于提审,他是想先杀一杀厉元朗的锐气。

由于事先都把他们几个的手机等通讯工具没收了,想往外打电话已然成为不可能,现在和外界完全断了联系。

今天是周日,孙守成没在所里,上午和孙奇去了一趟林木家里,谈了孙守成争取副局长的想法。

林木对孙守成第一印象不算好,感觉能力水平太一般,不足以成为他掌控公安系统的得力帮手。只不过这是孙奇极力推荐的人选,不好驳了孙奇的面子。

只说这事他需找机会跟方玉坤沟通一下,毕竟方玉坤是县委书记,手里捏着官帽子,没有他的支持,即使副科级也难以过关。

听到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表了态,孙守成万分高兴,中午请孙奇在金鼎大酒店的豪华包间里狠狠搓了一顿,喝完酒又去蒸了桑拿,回到家都是下午五点多钟,天快黑了。

他今天心情超好,看见儿子孙毅正用蓝牙耳机和别人通话,本来没有偷听的意思,却在无意中听到一个人名字:“厉元朗”,不禁为之一动,直接打断孙毅得意的样子,问他把厉元朗怎么啦?

“爸,我今天可真是开心,我算是报了仇,让我宋哥把厉元朗弄进派出所关了起来。真过瘾!谁叫他打断我胳膊……”

还没等孙毅把话说完全,孙守成气得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孙毅脸颊上。

“爸,你这是……”孙毅用那只好手摸着滚烫的腮帮子,瞪着大眼珠子傻了一样,随即哭着告状:“妈,你快来,我爸他打我……”

孙毅他妈正在厨房忙活晚饭,闻听儿子挨揍,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将怒气冲冲的孙守成推开,摸着儿子五指扇红的脸不住安慰:“好儿子,疼不疼?”并质问孙守成:“你疯了,好端端的打儿子干嘛!”

“打他,打他都是轻的,兔崽子,告诉你别惹厉元朗你就是不听!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县委办副主任,政府办主任,金县长眼前的大红人!”孙守成怒不可遏,知道儿子这是闯了大祸,急忙给宋新利打电话询问。

再说金胜,派出去的厉元朗和小王一天也没个音讯,不免心中着急,就给厉元朗的手机打了过去。

此时厉元朗等人的手机都堆放在宋新利的办公桌上,他身子斜躺在椅子上,正在剪指甲,双脚毫不客气的搁在桌子上一顿晃悠。

他心里美滋滋,听说孙守成就要上调县局任副局长,那么派出所所长这一位置指定空出来,他由副转正顺理成章,以后就不是宋副所长而是宋所长了,美得他哼哼起了小曲。

这时,桌上那一堆手机响起铃声,本来不想接,可架不住一直响个不停,伸着脖子一划拉,找到响铃的那部手机,一看联系人是“县长”,不禁笑了。这年头都喜欢把最熟悉的而又不宜公开那个人换成职务名称,比如他就把相好的改成“科长”。

于是也没在意,接听后大咧咧问道:“喂,谁啊?”

电话里却传来一句警觉而威严的声音,反问:“你是谁?”

宋新利当时就生气了,哪有打电话反问的道理,不悦的大声低吼:“我是城关派出所副所长宋新利,听明白没有,用不用我再重复一遍。”

令他大感意外的是,对方根本没被他的身份吓到,反而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叫金胜,宋新利你给我听清楚了,厉元朗厉主任的手机怎会在你手里,他人现在在哪儿?”

“金胜!”宋新利就是脑袋再犯二,也知道金胜的鼎鼎大名,甘平县的县长谁不知道,尤其身处官场,不知道上司的名字就好比不想进步一样。

“金、金县长。”宋新利紧张得麻溜站直身体,好似金胜就在他眼前似的,全身微微颤抖语无伦次道:“金、金县长您好,我、我那个什么、那个厉主任在、在我们派出所……”

他的话还没讲完,金胜那头毫不客气的挂断电话,滴滴忙音令他预感到事态不妙。

没等他反应过来味,孙守成的手机打过来,也问起厉元朗的事情,闻听果然关在所里,孙守成气得大骂宋新利是头猪,一头大蠢猪!

也顾不得多骂,孙守成急忙换上警服,匆匆离开家,开车直奔派出所,他担心自己恐怕说不动厉元朗给面子,便在路上将这件事告诉了孙奇。

孙奇知道后也惊得不行,宋新利把厉元朗抓进派出所,这可是天大的政治事件。他不敢怠慢,驱车也赶往城关所。

这还不算完,远在广南市的黄立伟发现水庆章这两天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以为是老婆和女儿来看他。后来从水庆章那里才知道,厉元朗来广南给水庆章带来好消息,心里对这个刚认的小兄弟不禁刮目相看。

一时兴起,黄立伟就给厉元朗打了电话,想和他聊一聊,扯扯闲篇。

谁知道接电话的又是宋新利,并知道厉元朗是被城关派出所给抓起来。心中动怒,二话不说,当即致电在广南市家里的方玉坤,委婉的把这事说了,并加了一句:“我想水书记要是知道厉主任被无故抓起来,会很不高兴的。”

方玉坤脑袋立时大了一圈,我的妈呀,是哪个杂碎闲出屁来,惹厉元朗干嘛!

若是让水书记知道这件事,会怎么看待他?方玉坤顿觉天旋地转,浑身冒虚汗,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彻底傻了。

第47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下)

等方玉坤缓过劲来,直接打给县公安局局长何永志,劈头盖脸的把他一顿臭训。

何永志真够窝囊的了。刚才接到金胜的电话,虽然没有方玉坤说得那么狠,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满意。

也是,堂堂政府办主任被派出所关起来,那可是县长的嫡系衙门,对政府办主任不敬,也就是对县长的失礼。况且,公安局是政府主管部门,县长是直接领导。

别的地方,公安局长都身兼副县长,那可是实权副处。可他这个局长只兼任政法委副书记,还是正科。这一次换了县长,何永志希望金胜能给他机会,上个台阶,毕竟副县长怎么也比局长好听。

万万想不到,喝凉水塞牙,倒了大霉!一个厉元朗被抓,县里一二把手同时打电话过问此事,向他施压。何永志气得嗓子直冒烟,宋新利啊宋新利,你个王八蛋,你等着的。

何永志不敢怠慢,坐着他的专车,挂上警灯,飞驰电掣直奔城关派出所。

当然,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厉元朗是不知道的。他和韩卫关在一起反倒不寂寞,韩卫这人话不多,那也得分谁,混熟了话自然就多起来。

这是一间审讯室,宋新利为了给厉元朗一个教训,撤走了座椅板凳,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厉元朗索性和韩卫席地而坐,冰冷的大理石板传递过来的丝丝凉意,却在他和韩卫热切的对话中逐渐消弭,凉在身上却暖在心里。

韩卫讲述了一些他在部队上的趣事,也讲了有关水明乡厉元朗所不知道的内幕。

韩卫家在水明乡下面一个叫韩家屯的小村子,村里人大部分姓韩,亲戚套亲戚,离燕游山疗养院不远,自然风光秀美怡人却非常贫困。

这些年,大家也都想致富,只是乡党委书记马胜然口号喊得响亮,却没有一点实际行动。光顾着发展个人势力,排挤上面派来的干部了。

也有几任乡长上来想干一番大事业,怎奈马胜然人为设置障碍,他手下又有一批追随者,让乡长举步维艰,难有作为,最后都落得灰溜溜离开水明乡的下场。

而且,马胜然屁股还不干净,都传他和夜雨花饭店老板娘高月娥关系暧昧,说他在夜雨花有股份,暗地里还做着不可告人的生意。

其实县里曾有过几次想动马胜然的意思,关键马胜然在省里有人,听说他和常务副省长陆荣夫家里人有特殊关系,那可是省委领导,谁还敢动他一根毫毛,岂不是找不自在么。

韩卫提供的这些消息对厉元朗很重要,最起码他对马胜然有了一个最直观最全新的了解。

有些传言未必就是传言,往往是从属实中提炼加工出来的。

二人越聊越投机,不觉间过了好几个小时,附近的地上到处是烟头,审讯室里也是烟雾缭绕,雾气腾腾。

厉元朗问韩卫,有没有兴趣来县政府上班,看他会开车,暂时安排进司机班,至于待遇,先按事业编走,等以后有机会再转入公务员编制。

韩卫都愣住了,这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都难以得到的位置,厉元朗会有这个能耐?看他真诚的样子不像是信口胡诌,能说这么轻松,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韩卫突然对厉元朗的身份感兴趣起来。

交人交心,浇树浇根。厉元朗想结交韩卫这个正直有良心的小伙子,就没必要隐瞒,便将自己的身份一五一十说出来。

老天,韩卫不相信似的看着厉元朗足足有五分钟,这也太神奇了,厉元朗不过三十二岁,比自己才大六岁,已经是政府办主任,并兼任县委办副主任,足量正科级干部。这要放在部队上,怎么也得是副团或是正营。

不由得,他对厉元朗肃然起敬,也没刚才那么随便了,不自觉的挺直身板,像极了在部队里面对上级的样子。

厉元朗呵呵一笑,让他别拘谨,咱们是朋友,朋友就要随意些,你叫我厉主任也行,叫厉哥更好。

“厉主任,以后我韩卫这一百多斤就全交给你了,你指哪儿我打哪儿,绝无二话。”韩卫当即表了态,他会紧紧跟随厉元朗的步伐,做厉元朗最强有力的支持者。行不行的,看他今后表现。

“好,咱们一言为定。”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会儿,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孙守成穿着一件深蓝色夹克急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面如死灰的宋新利。

很显然,宋新利刚刚挨了一顿骂,耷拉着脑袋,警服前衣襟上还留有一个明显的皮鞋印子。

孙守成一见坐在地上的厉元朗,怒脸立刻多云转晴,赔着笑低身主动伸出手,并一再歉意的说:“对不起厉主任,误会,全是误会。”

厉元朗没伸手,更没搭理他这茬,而是冷冷回应道:“孙所长,你们无缘无故把我关了几个小时,不问话也不了解情况,我想问问你,这样是误会吗?简直就是非法拘禁!”

“是是是,这都是我管理不善,请厉主任批评,我保证不会有下次,并对相关人员一定要严肃处理。”说着话,孙守成冲宋新利一递眼色。

宋新利会意,马上干笑着靠近厉元朗向他赔礼道歉,竟捡好听的说,不住作揖,那样子就差给厉元朗下跪了。

此时的厉元朗心意已决,不彻底端掉警界害虫还有孙毅那个败类,他决不罢休。

所以对于孙守成和宋新利这俩人,不好意思,一个面子不给。于是厉元朗抻了个懒腰,接连打着哈欠说:“这里除了地有点凉之外挺好的,我还没待够呢。”

听出是厉元朗在挑理,孙守成气的火冒三丈,回身对宋新利破口大骂:“你个混账东西,还不去搬把椅子过来,就搬你的皮转椅。”

宋新利接连说着“是是”,却被厉元朗直接制止住:“不用忙活了宋大所长,我今晚就住在这里,哪也不去。”说着话,厉元朗头倚在墙壁上,闭起眼睛一言不发。

孙守成急得冷汗都下来了,他最担心就是厉元朗不买他的账。好在孙奇及时赶来,并替孙守成不住说好话,请求厉元朗再饶过他一次。

“孙秘书,先前孙所长拔枪对我,这事大不大?好,看在你孙秘书的面子上,我忍了。现在呢,又把我无故关押几个小时,我若是再忍,那以后说不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呢。不是我厉元朗不通人情,而是他孙守成做得太过分,我希望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免谈。”

厉元朗的话有理有据,孙奇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许*辞,也因为实在不占理而理屈词穷,哑口无言。

这期间,何永志也赶到,一进来就被眼前一幕惊怔住了。

只见厉元朗盘腿坐在地上,身边围着孙奇、孙守成和宋新利,三个人全都半蹲着和厉元朗交谈,没一个人站起来。

厉元朗一见是何永志,毕竟人家是政法委副书记,县公安局局长,和他同是正科级干部,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于是厉元朗站起身,掸了掸衣裤上的灰尘,脸色稍缓的说:“我厉元朗何德何能,竟然惊动何局长的大驾来临。”

这句话带有明显的挖苦意味,何永志也不计较,客气的和厉元朗握了握手,说道:“实在对不起厉主任,是我对下属管教不严对你造成伤害,我向你道歉。”

接下来,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何永志竟然当场脱帽,对着厉元朗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这份诚意,简直太真实了,厉元朗岂能敢接?

不说何永志堂堂局长大人身份,就是比他大了十来岁的年纪,兄长一样,能低姿态到这种程度,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感化了,何况厉元朗又不是冷血动物。

他赶紧过来一把搀住何永志的双臂,愧疚着说:“何局长这是干嘛,这不是折我的寿么,我可承受不起。你的这份情谊和真诚令我十分感动,我心领了。不过我原谅不等于不追究,何局长你说呢?”

其实在路上,何永志已经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只要厉元朗能走出这间审讯室,他知道该怎么做。

“厉主任,谢谢你给我何永志的面子,你等一下,我这就宣布处理结果。”何永志冲厉元朗摆了摆手,随后对孙守成和宋新利二人冷脸宣读:“第一,撤销宋新利城关派出所副所长职务,调县看守所任管教。第二……”

他狠狠瞪了孙守成一眼,继续冷声说:“第二,孙毅、马飞聚众滋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给予孙毅刑事拘留十五日,马飞拘役三个月的处理。至于其他涉案人员,一个不放过,该罚的罚,该抓的抓。对于这件事,我们严查深究,绝不护短,无论涉及到谁,坚决打击!”

最后那句话,分明是说给孙守成听的,而且何永志直接对孙守成下了死令:“孙守成,我限定你明天一早带着你那个宝贝儿子去看守所报到,逾期不到,你就等着和宋新利作伴去吧。”

何永志这番话,相当于当面啪啪打孙守成的脸,羞得他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早把宋新利骂了一百个来回,还有他那瘪犊子孙毅,回家非把他的另一只胳膊打断不可,让他再去惹是生非。

这样的处理结果,正是厉元朗希望看到的。何永志雷厉风行,严于执法,从这一点上看,他是个合格干部,也对得起帽子上的那枚泛着光芒的警徽!

厉元朗韩卫五人,是在何永志孙守成以及宋新利等一干警员簇拥下,走出的城关派出所。

望着厉元朗的背影,何永志心中不禁感叹: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第48章 风向标转向

厉元朗走到自己的捷达王跟前,一直处于高度蒙圈状态的楚春齐陡然反应过味,小跑着追上来,一把抓住厉元朗的手使劲摇动着,满脸媚笑说:“元朗,不,厉主任,我真是有眼无珠,我的老同学混得这么硬实,我刚才还……惭愧啊。”

说实话,厉元朗对于楚春齐没什么好印象,今天几件事上,楚春齐作为基层干部,畏手畏脚,没有勇于担责的做法,实在对不起国家发给他的那份工资。

不管咋说,出于老同学的情分,厉元朗也要送给他几句忠告。“春齐,以后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中,一定要懂得坚持正义,不要向邪恶势力低头,更不能躲避。我们是党的干部,是老百姓的带头人,事事要做在前面,事事做到表率。因为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我们身上沉甸甸的那份职责和人民的信任。”

“是,厉主任说的是,我一定谨遵在心,回去把您的话装裱起来,挂在我的办公室里,时时铭记您的教导。”

厉元朗无奈的笑了,说道:“春齐,我又不是重要人物,说的话也不是重要讲话,没必要搞得这么夸张,这只是作为老同学,我跟你说的心里话而已。这些话你不仅要记住,也要做到。好了,我们来日方长,就此道别。”

楚春齐略微有些小失望,本来以为靠上厉元朗这棵参天大树,对他今后仕途上会有很大助力。只是听厉元朗的意思,没有继续交往的可能性,心中升腾起的那点欲望,也瞬间被浇灭。

转过脸来,厉元朗又跟韩老三韩卫哥俩说了几句话,韩老三今天真是开了眼,政府办的大主任,这得是多大的官儿啊。

以前总以为村支书派出所长什么的官就不小了,可跟人家厉主任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刚才听弟弟说,厉主任要安排他进政府办的司机班,乐得快蹦高,一个劲嘱咐这个个性强的弟弟,一定要好好干,跟在厉主任身后,准错不了。

韩卫没和厉元朗多说什么,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对厉元朗处事风格和行事作风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他从厉元朗身上也能感受到神圣的正义感,了解到厉元朗绝对是一个好人,一个一心为民,嫉恶如仇的好干部。

“明天你去县政府找我,我帮你把手续办齐。”厉元朗不忘叮嘱韩卫一声,这个难得的人才,厉元朗真是喜欢。

“行,主任,我一定去。”韩卫憨厚的点着头,心里别提多美了。

正说着话,就见一辆黑色奥迪车徐徐开过来,稳稳停在厉元朗身边,驾驶侧车窗降下,露出老李那张熟悉的笑脸:“厉主任,金县长已经在家备好酒菜,让你和小王过去,压压惊。”

什么!县长邀请,这可是许多人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却在厉元朗看来,很平常,一点没有感觉到他的惊喜,平静的和众人一一握手话别。小王他俩上了金胜的奥迪车,随着红色尾灯越来越模糊,逐渐消失在韩家哥俩和楚春齐的视线中……

周一早上,厉元朗又投入到紧张而忙碌的工作中。韩卫如约前来找他,厉元朗是政府办主任,司机班自然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本来只需他一个电话就能办妥,可是厉元朗却亲自送韩卫去了司机班,他这么做就是让其他人知道,韩卫是他看好的人,那些拿有色眼镜的人要好好掂量,别把欺生这套招数用在韩卫身上。

金胜同样也很忙,刚进办公室小王就告诉他,县委办通知九点准时去县委小会议室开会。

这次常委会议题一共有两个,一个是研究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的开发商问题,说白了,就是决定恒嘉公司能否顺利承包下这项耗资巨大的工程。

第二个是讨论几项人事任命。这次不是大范围的人事调整,实在是这几个位置空缺时间太久,非到解决不可的地步了。

方玉坤事先和金胜沟通过,因为其中两项涉及到政府部门,他不能独断专行一人做主。

金胜给出自己的人选,方玉坤表态支持。同样,他提出来的几个候选人,金胜也持赞成态度。这就叫搞平衡,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前面提到,甘平县应有十一名常委,因为有兼职,实际只有九人。分别是:县委书记方玉坤,县长金胜,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林木,常务副县长钱允文,纪委书记兼组织部长王祖民,统战部长郑海洋,县委办主任于鹤堂,常委副县长陈海龙以及宣传部长方文雅。

金胜走进小会议室时,其他常委已经悉数到齐,只有方玉坤还没到位。这是惯例,一把手都是最后一个到场,总不能让一把手先来等着其他人,会让人不舒服,也自降一把手的威信。

金胜和在座的其他常委点头打了招呼,坐在长桌左面椅子上,放好水杯打开日记本,低头在上面写着东西。

九点差一分,方玉坤红光满面迈着方步走进来,向大家摆手致意,然后在长桌正中间的椅子上徐徐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说:“现在开会,这是我到甘平县第一次主持常委会,也是第一次和大家共谋甘平县的未来和发展,我建议,大家一起鼓个掌,预祝我们今后的合作一帆风顺。”

噼里啪啦的一阵掌声响起,这才进入第一个议题,讨论棚户区改造确立开发商问题。

金胜抢在别人之前第一个发言,他说:“棚户区改造涉及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我认为采取公开招标最为合理。多几家公司竞争也多几项选择,层层过滤,逐项把关,要把这项工程交给最有实力资质最好口碑最棒的公司,让老百姓的利益最大化,这才是棚户区改造的初衷和根本。”

他话音刚落,于鹤堂低垂着眼睑,看着桌面说:“据我了解,恒嘉公司各方面综合实力都很强,也符合县长的要求,我觉得让恒嘉公司开发非常合适。”

现在所有人都对于鹤堂的表态感到意外,谁不知道钱允文跟恒勇私下来往密切,第一跳出来反对的应该是他钱允文,而不该是于鹤堂才对。

很奇怪,钱允文犹如老僧坐定,手里摆弄着香烟盒却一言不发,跟个木头人似的。

林木看着他,忍不住眉心微微一动,这个钱允文,按他以往的性格,早就该放炮了,搞什么捉迷藏?

这时,统战部长郑海洋说道:“于主任的话在理,恒嘉公司在广南市开发了七八处楼盘,卖得非常好,口碑也不错,我支持把工程给恒嘉,我的话完了。”

二比一,就目前状况来看,金胜显得身单力孤,没人对他提出的招标方案表示肯定。

王祖民适时表态发言:“郑部长说的只是表面现象,据我了解,恒嘉公司卖的最好那处楼盘,是和远大之间搞的内部交易,远大买恒嘉的房子,恒嘉再买远大的房子,给人错觉以为房子卖的非常快,其实就是变相炒房价。”

实际上,王祖民的话已经否决了恒嘉公司,等于支持金胜的公开招标方案。

金胜不由得看向他,微微一笑,这份情,他记下了。

陈海龙是刚提拔进常委的,以前和金胜同为副县长常打交道,自然发言支持他的想法。

方文雅位列常委最后一名,本来发言不应这么靠前。可她这个人心直口快,抛开厉元朗不谈,于公方面,她也觉得金胜的方案可行度很高。再说,她来自省城,才不管你恒勇是谁呢,就事论事,直接说:“金县长的方案合理,我支持。”

好嘛,转眼间就是四比二了,方玉坤猜到了支持金胜这一方也就这几个人,可他没有想到,钱允文还有林木一直不发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点名:“允文同志,你的意见呢?”

钱允文看都没看方玉坤一眼,而是扒拉着面前的碳素笔,表情淡淡说:“我也同意方部长的意见,我支持金县长。”

短短几句话,令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钱允文这是怎么了,脑袋进水了吗?他竟敢公开和方玉坤唱反调,否决了恒嘉公司!

林木一直静心观察,始终不表态是看大势往哪里转,现在五票赞成金胜,两票反对,九名常委里已经超过半数,就不差他送个顺水人情了。

于是林木说道:“我也同意允文县长的意见,我赞成。”

乖乖,六比二,实际上也不用方玉坤说话了,恒嘉公司独揽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工程的这件事,已经成为不可能。

方玉坤恨得咬牙切齿,面沉似水,第一次常委会就遇到内部倒戈,令他气愤难填,极力压抑住内心火气。事实已经不扭转,便当即拍板道:“既然大家都谈了各自意见和想法,我看就不用举手表决了,金胜同志公开招标方案切实可行,通过。”

举手也是臊他的脸,他何必自讨没趣呢。

金胜也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竟然顺利通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风向标怎会突然转向了?

第49章 都要分得一杯羹

“接下来,进行会议第二项,商议干部人选问题。”

很显然,方玉坤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铿锵有力,反而无精打采。

这几项都不怎么涉及各自利益,关键都不是好位置,况且事先县委书记和县长早有沟通,基本上没人反对,顺利通过。

方玉坤还算有点收获,最起码人事任命遂了他的心愿,就准备宣布散会。谁知道,于鹤堂横空插话道:“方书记,杨绵纯因涉及职务犯罪已经被移交司法机关,老干部局局长一直空着,是不是也一起解决了?”

方玉坤考虑过这事,只是他手里一直没有得力人选,一听于鹤堂提起来,想到他刚才给自己当急先锋,就想着投桃报李,还于鹤堂这份人情。

“鹤堂同志,你有什么合适人选,说说看。”方玉坤的语气很亲切。

“邹绍来同志有能力有水平,在县委办综合组担任多年组长,资历各方面都够了,我建议提拔他担任老干部局副局长,主持全面工作。况且厉元朗同志调离之后,副局长一职也空着,老干部局长时间没有一把手,对给老同志提供后勤服务也是个损失。”

邹绍来?综合组组长?方玉坤仔细一寻思,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因为和厉元朗闹不愉快,被自己否定当秘书,发配坐冷板凳的那个人吗?

方玉坤心里有气,于鹤堂啊于鹤堂,你这是跟我讨价还价来了,你刚帮完我的忙,就让我还回去。

他没有当场表态,而是环顾众人说:“大家对鹤堂同志的提议有什么看法,都说说。”

又是一个清水衙门,谁都提不起精神。再说从方玉坤脸上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干脆做个顺水人情给于鹤堂,纷纷发表意见,除了赞成就是同意,基本上全票通过了。

这还了得,第一次常委会,方玉坤就有种失控的预感,怎么回事?大家看不出来我不满意于鹤堂的提议么,怎会全和我唱反调?

要说这事已经让方玉坤生大气的了,那么接下来林木不咸不淡的发言,让他更是火冒三丈。

“公安局空缺一位副局长一直没有递补,已经严重影响了日常工作的开展,我作为主管政法委的书记,心里着急啊,方书记是不是也现在讨论了?”

这个林木,真会见缝插针,见于鹤堂的提议获通过,也按耐不住,把他的事情直接讲出来,简直就是逼宫。

方玉坤喝了一口茶水,借以掩饰内心不满,放下水杯淡淡问道:“林木同志想提谁,说说看。”

“城关派出所所长孙守成就很合适,他本身就是副科级待遇,提副局长也算平级调动……”

“噗”的一声,方玉坤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含在嘴边,生生给咽了下去。

“谁?”方玉坤瞪大眼珠,不解问道:“孙守成,就是那个纵容自己儿子还有部下无端扣押厉元朗同志的孙守成?”

就连金胜也对林木这个提议颇有微词,这件事都闹到水书记秘书那里了,你林木真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

“什么?扣押谁?厉元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难怪林木消息不灵通,昨天中午他和故交喝酒喝大了,回到家倒头便睡,一直睡到天亮就直接来上班了。

关键是孙奇,他没敢说,怕引起林木不高兴,把对孙守成的全部好印象瞬间归零,就给隐瞒了。

谁成想林木会在这时候提出副局长的议题,结果等他听完方玉坤大致的描述之后,老脸瞬间转红,一个纵容儿子和下属的所长,还提什么副局长,撸了他所长都是应该的。

他又想起孙奇这小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隐瞒不报,这是什么意思,是没把我这个副书记放在眼里还是想另寻高枝?

方玉坤本来一肚子气,正好林木往他枪口上撞,就把怒气发泄到林木身上,对他冷嘲热讽。

“林木同志,我可得批评你几句了。你身为主管干部和政法的领导,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唯才是举用人唯贤,对于孙守成这种人要给他一个处分,怎可能还能提拔呢?你没有把好这一关呐。”

这些话可够重的,林木也是无话可说,坐在那里直运气。

要说于鹤堂和林木有私欲在里面,金胜突然加进来的这段话可都是冲着工作来的。

他用商量的语气说:“方书记,政府这边一直缺个主管文教卫的副县长,就是我留下的空缺,你看是不是也讨论一下,形成意见上报给市委组织部,请市里面尽快研究批复。”

“这个事嘛……”方玉坤略作沉吟道:“暂时先不议,政府那边分工调整一下,那摊分给别的副县长代管。”

金胜听方玉坤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再提起。等他多做观察,到时候心里有个好的合适人选也不迟。

“散会。”方玉坤轻拍了一下桌子,再不提散会,指不定会有谁搞出什么事端呢。

第一次主持常委会信心受挫的方玉坤一回到办公室,就跟小蒋说:“我现在有事,谁来都不见。”

小蒋一见老板情绪不好,做事更加谨慎小心,待方玉坤进里间屋之后,把门轻轻关严实,坐在外间自己办公桌前,当起了门神。

方玉坤坐在老板椅上,点燃一支烟想了想,便将半截烟头摁灭在烟缸里,抓起桌上那部红色话机,拨了一串号码打过去。老半天,才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市长,您好,我是玉坤啊,有件事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的确,方玉坤这个电话是打给广南市长沈铮的。他原来是市政府办公厅秘书长,自然是沈铮的人,能成为甘平县委书记,也是沈铮为他争取来的,更直白讲,是水庆章妥协的结果。

当初,水庆章和沈铮还有恒士湛讨论甘平县人事议题的时候,水庆章为了拿下甘平县长这个职位,拱手将县委书记送给了沈铮,常务副县长给了恒士湛。

三人各取所需各有所得,于是乎,才有了顺利通过人事任命的那次和谐常委会。

方玉坤将困惑告诉给了沈铮,尤其是恒嘉公司没有直接拿下棚户区改造工程,他觉得对不起老领导的嘱托,十分内疚,并委婉表达了对钱允文临阵倒戈做法的不满。

沈铮听完,一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而是说:“玉坤,这件事士湛部长和我通过气,他也不主张恒勇的公司借他之名拿下工程,怕会引起大家背后议论,钱允文一定是得到恒士湛的指示才这么做的。我看就按金胜的主张办,公开招标,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也好看看恒嘉公司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是恒士湛临时改主意的结果,这个钱允文也真是,干嘛之前不打一声招呼,闹得自己很被动。

其实钱允文不是不想和方玉坤提前沟通,而是他实在没这个心情。前天给恒士湛送唱片,开始一切顺利就等着恒士湛接见了。

却不成想,恒勇气哼哼来宾馆找他,当面大骂他人头猪脑,拎着个破密码箱招摇过市,让水庆章猜到抓住他爸爸的把柄,趁机敲打了一番。

恒士湛发了大火,怒斥恒勇把唱片送回来不说,也不让他插手甘平县棚户区改造工程,如果真想介入,好说,按照正规途径参与招标,拿下来是你有本事,拿不下来活该。

钱允文这才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千方百计搞到这张签名唱片,本以为会加分,结果变成减分。从市里回来到现在,钱允文始终神情恍惚,走出小会议室时,不小心踩到林木的脚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两眼发呆的继续走路。

林木本来还要问钱允文临时变卦这事,一看他举止反常就没追问。算了,还是管自己的事要紧,替别人瞎操什么心。

他迈着方步缓缓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见孙奇正在外间屋整理材料,便对他说:“小孙,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孙奇从老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忐忑不安的跟着林木走进里屋,见林木保温杯里没水了,端起来正要去续水,却被林木摆手阻止:“先不要倒水了,这会开得时间太长,灌了一肚子水,你去把烟给我拿来。”

林木是不抽烟的,但凡拿烟基本上都是在思考事情,孙奇吃不准老板的用意,乖乖把软中华放在他面前,垂手挺身站立着,静等老板讲话。

“小孙,你跟了我几年?”林木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尖底下来回闻着,看也不看孙奇,表情非常平静。

孙奇一阵窃喜,听老板的意思要外放他?这可是他做梦都想的事情。别看他给三把手当秘书,也解决了副科级,有级没权。想想人家厉元朗,落魄的县委书记秘书,如今咸鱼翻身,贵为政府办主任,就连公安局长都脱帽鞠躬礼遇有加。人比人气死人,也没法比。

“算上今年,正好三年了。”孙奇如实回答。

“是啊。”林木微微叹声,略有所思的说:“是应该放你出去锻炼锻炼了。”

果真是要外放他?孙奇差点没蹦高,可当他听到林木的下一句话时,却吓得冷汗直流,当即傻了。

第50章 开局不顺

“今天在会上,于鹤堂提了一嘴,老干部局副局长有个空位子,就是厉元朗遗留下的岗位,你去干吧,说不定也会和厉元朗一样飞黄腾达。”林木的语气平缓,不了解他的以为是心平气和,实际上他已经相当不悦了。

“老板,我、我……”孙奇结巴了,能不结巴吗,这是什么狗屁外放,分明是把他打入冷宫,彻底堵死了升迁之门。

稳了稳神,孙奇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珠,疑问道:“老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狠心发配我?”

林木看着拿在手中的那支烟,眼皮没抬一下,淡淡的说:“不是你做错了,而是我错了,是我不应该太放纵你,让你自以为是,连孙守成扣押厉元朗那么一件大事都敢隐瞒我,让我在常委会上还傻乎乎的提出孙守成任公安局副局长的建议,结果挨方玉坤好一顿埋汰。”

林木是在极力掩饰内心愤怒,他恨方玉坤不留面子,更把这股火气发泄到了孙奇身上。“你现在翅膀硬了,想要单飞,我成全你,让你在老干部局副局长的位子上大有作为。不过呢,你上面还有邹绍来,他可是主持工作的副局长,你要好好配合他。”

孙奇彻底傻了,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以为耍了个小聪明隐瞒不报,却招致林木强烈报复,整个人身体瞬时瘫软下来,当时就哭起来,再三央求林木手下留情,他以后说啥也不敢了。

“你先出去吧,好好反思反思,想好了想明白了咱们再谈。”林木直接下了逐客令,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孙奇给撵了出去。

方玉坤,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大庭广众之下让我下不来台。行,这份仇,我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

林木这么一想,将那支中华烟狠狠揉捏在手心里,碾成碎末,烟丝徐徐掉落在地上……

钱允文回到县政府,失魂落魄走向自己办公室,却和急匆匆而来的厉元朗撞了个满怀。

厉元朗是接到金胜电话让他马上去一趟,走的着急没注意到钱允文,这才酿成对撞之祸。

“钱县长,不好意思,全是我的不对。”厉元朗低身将钱允文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捡起来,客气的道着歉。

望着厉元朗行色匆匆的背影,钱允文猛然想起恒勇的那句“提着个破密码箱招摇过市”的话,什么招摇过市,不就是在商场里遇见过厉元朗么!

联想到厉元朗对他佩戴劳力士腕表的感兴趣,他恍然大悟!一定是他,是他猜出密码箱里装着那张签名唱片,然后给水庆章通风报信,这才引出水庆章敲打恒士湛的事情出来。

前因后果这么一联系,加上厉元朗这人十分聪明,钱允文确信,他的分析没错,罪魁祸首就是厉元朗。

这两天也真是昏了头,怎么没把心思放在查找幕后真凶身上,光自责有个屁用。

好你个厉元朗,你给我来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阴人谁不会啊,耿云峰不就是让我给阴进监牢的么,还差你一个人了。

杨绵纯进去不久,便交代了耿云峰贪污违法的问题,再结合钱允文和林木搜集的黑材料,很快就被双规,等待他的将是法律严惩。

耿云峰也够悲催的了,丢了县长,又在市档案局局长位置上屁股没坐热,就坐到牢里去了。

做官还是要两袖清风,大公无私,否则早晚有一天倒霉会找上门来,因为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厉元朗一进金胜办公室,就见金胜信心满怀的样子,今天常委会开得好不过瘾,太成功了。

他最担心的是,方云坤会动用在常委会绝对支持票,强行通过让恒嘉公司开发棚户区。想不到钱允文临阵倒戈,剧情来了个大反转,他采取公开招标的方式竟然全票通过了。

大胜利,以弱胜强的大胜利。

金胜毫不掩饰内心喜悦,把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当即告诉了厉元朗。

厉元朗高兴的同时,也深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可够他忙乎的了。发布招标通告,邀请省内以及广南市甚至外省有实力的开发商前来竞标。

成立竞标小组,逐步筛选竞标公司,让有实力口碑好信誉高的公司参与最后竞标,谁的标底给的最低,中标可能性就最大。

千头万绪,好在政府办有三位副主任,厉元朗就把任务分派下去,大家各司其职,他居中指挥调度,一切井然有序,毫不紊乱。

招标通告发布仅一天,就有三家公司报名参与竞标,两家来自于广南,一家是甘平本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恒勇携他的恒嘉房产公司第一个报名,这次他是和远大置业合伙,估计是他也没有把握一人吃掉这份大蛋糕,有钱大家赚,这才拉来远大置业的。

况且,远大置业和恒嘉房产是多年的合作伙伴,远大置业在行业内部,口碑名气都要比恒嘉房产高出一个档次,恒勇的特殊官方背景以及远大的综合实力加在一起,绝对双赢,相信拿下这项工程的可能性又往前递增一步。

可是厉元朗却不这么想,一连三天过去,还只有这三家公司,照此下去,其他两家完全不是恒嘉房产的对手,恒勇极可能拿下这项工程。

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恒勇人品如此,把这么一个涉及千家万户的惠民工程交给不靠谱的恒勇手上,实在是走钢丝,危险系数太大。

可关键是,报名截止日期到本周末,眼看着时间临近,没再有人来报名,依然只有这三家公司,把厉元朗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坐不住了。凭直觉,厉元朗认为这里面不对劲,但怎么个不对劲法,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些苦闷他无法向别人倾述,金胜倒是每天都要听他汇报招标进展情况,还发话说,有困难可以随时找他。可他是县长,每天工作量非常大,总不能一门心思全放在这事上面。

而且厉元朗身为政府办主任,就是为县长分忧解难的,还怎会给他添堵呢。

好在还有水婷月的支持,她主动帮助厉元朗联系上了周宇。周宇是允阳正道地产的总经理,这几年,正道地产在业界发展迅猛,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综合各方面实力对比,绝对可以跟恒勇一方不相上下,甚至还高于对方。关键一点,周宇对厉元朗有着特殊感情,当年在他最落魄饿肚子的时后,厉元朗伸出援助之手管了他半个月伙食,他至今铭刻在心,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

因为厉元朗实在脱不开身,是周宇从允阳风尘仆仆赶到甘平县。还是在厉元朗常去的那个农家院,他第一次见到几年未见的周宇。

如今的周宇鸟枪换炮,人发福不少,头发梳得锃明瓦亮,浑身上下全是名牌,手里夹着雪茄,俨然一副大老板形象。

“元朗,好久不见,可想死兄弟我了。”周宇将半截雪茄交给身边长相俊美的年轻女秘书手里,直接张开双手,和厉元朗来了个大大熊抱。

“你小子胖的快成猪了,走在大街上我肯定认不出来你。”厉元朗捶着周宇腆起来的肚囊开起玩笑。

“元朗你可瘦多了,这个主任不好当吧,操心费力的。干脆辞职下海得了,到我公司给你一个副总干干,待遇好,关键是……”这家伙冲厉元朗一个飞眼,手却在女秘书翘起的臀部拍了一把,笑哈哈说:“关键这方面可以随便,没人举报你。”

厉元朗摇头叹气:“我现在是焦头烂额,哪有那个闲心。”

二人坐定,周宇递给厉元朗雪茄烟,这是他从古巴定制的,味道好当然价钱更好。

厉元朗的烦闷,周宇很清楚,打发女秘书出去,房间里就剩他们俩人,周宇这才和厉元朗交了实底。

其实他们也想参与竞标,连标书都准备好了。可远大置业的老总倪远景早就跟业界几个有实力的同行发出话来,谁敢参与,就是和恒勇作对和恒部长作对,一旦出了问题,后果自己兜着。

摆明就是威胁,谁不知道恒勇的官方背景,他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好爹。真要是拿下工程,以后少不了政府的支持,一旦恒勇从中作梗,闹个鸡飞蛋打不好收场。

在商言商,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大家权衡利弊都避而远之,这就是为何招标通告发出这么久了,省内其他几家有实力的大公司不敢参与的原因。

商人追求利益,官员更在乎前程。看似不相干的两种身份有他必然的交叉点,商人可以给官员带来政绩,同理,官员也可回报商人利益最大化。这就是为何当下,官商勾结总也打不完的主因。

当然了,厉元朗和周宇算不得勾结,因为心境不同,厉元朗一心为公,周宇是怀着一颗报恩的心,和那些利欲熏心的贪腐分子相比,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周宇的实话,让厉元朗倍感意外,没想到恒勇会采取卑鄙手段干预和阻止公开招标。关键是该如何破局,是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厉元朗陷入沉思之中……

第51章 隐患

“周宇。”厉元朗非常郑重的说:“县郊广场的棚户区改造是一项涉及千家万户切身利益的惠民工程,是金县长上任以来为老百姓做的第一件实事,我和金县长都很重视。它不是面子工程,更不是政绩工程,是让老百姓享受实实在在的好处,享受改革带来的红利。”

厉元朗放下半截古巴雪茄,这玩意劲太大,他有些抽不惯,换上经常抽的利群,厉元朗叹气道:“目前只有三家公司报名竞标,只有恒勇一家独大,竞标成功十拿九稳。说实在的,我真不想看到他得逞。恒嘉房产什么底细,你老哥应该很清楚,就是个买空卖空的皮包公司,最关键一点,他恒勇不会在意工程质量,他在乎的是钞票。”

厉元朗显得略微激动。“你的正道地产名声在外,而且你做房地产,就靠口碑靠质量靠价格亲民,这三点正是我们政府十分需要的。周宇,这次棚改对金县长是一次考试,对我同样如此。我们要么不做,要做一定做好。他恒勇不是仗着有个官方背景的老爸么,恒勇又不是恒士湛,况且恒士湛不过就是组织部长,他管不到棚改这一块。我这里也表个态,我全力支持你参与竞标,这件事我已汇报给金县长了,他也表态支持,想下午就会见你。周宇,别有顾虑,只要有我在,遇到困难,我会全力以赴帮助你,怎么样?”

这番诚恳话语传送到周宇耳朵里,尤其是听到厉元朗一心为民,真心实意想为老百姓做事的肺腑之言,周宇深深被厉元朗的一身正气所折服。

他吃过苦,有过穷日子,特别理解底层百姓的辛酸。他投入到房地产市场,没有利欲熏心,没有挣昧良心的黑心钱,狠抓工程质量,坚持用好的建筑材料,而房价方面却定的很低。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普通百姓能够买得起房,住得起房,尽量减少被房贷压得生活质量全面下降。

说白了,周宇和厉元朗还有金胜一样,都有一颗红色的心。

特别是听到厉元朗全力支持他参加竞标,就连县长都要会见他表明态度。周宇心想,恒勇有他爸支持,我周宇这边有县长、县政府办主任的鼎力相助,一点也不逊于你,我还怕什么!

还有就是他欠厉元朗的人情,尽管厉元朗从始至终没提过一个字,可是他心里记得。自己的恩人遇到难处,他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于是乎周宇也当即表态,爽气的说:“元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推三阻四就是自不量力了。”

随即,他一拍巴掌,美女秘书款款进来,周宇让女秘书拿出他早已拟好的东西,对厉元朗说:“投标书我已经带来,你有诚意,我周宇同样也带着真诚,跟你交个底,我的招标团队就等在省城的公司里面,只要我一声令下,马上赶来甘平县,全力投入到招标的前期准备中。元朗,这次我周宇要是拿不下这项工程,以后都没脸见你,也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厉元朗却哈哈大笑,手指着周宇说:“你这家伙,是不见大庙不磕头不见真佛不烧香啊。”

周宇则摸着大肚囊,惭愧笑道:“元朗,在商言商,做官言腔,我是个商人,我有钱但我没权。如果没有你这个大主任和县长做我的后盾,说实话,我真是没有勇气淌这摊浑水。”

“好,那咱俩就一言为定。”厉元朗笑着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我这就让秘书去报名。”周宇也是个急性子,和厉元朗握手中,便要吩咐秘书马上办理此事。

厉元朗一挥手劝阻道:“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并一起去见金县长。”

“那行,我听你的。”周宇痛快回应道,并问:“天侯什么时候来?”

厉元朗看了下时间,说:“我刚才给他打过手机了,他正在来的路上,估计也快到了。”

季天侯和厉元朗周宇都是大学同学,这次周宇来甘平县,厉元朗事先已经告知季天侯,他现在很忙,特意抽出时间赶回县城,为的是见老同学一面,顺便办点别的事情。

也真不抗念叨,周宇刚提到名字,季天侯风尘仆仆从外面进来,半开玩笑说:“是不是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厉大主任。”

这边和厉元朗说话,那边却热情的和周宇大手紧紧一握,对胖了一大圈的周宇身材品评一番。

季天侯瘦了,有日子没见,整个人又黑又瘦,还有了黑眼圈,一定是没休息好。厉元朗看见他这个样子,不免有些心酸。

“天侯,要多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干工作又不是拼命,再说咱们已经不年轻了。”厉元朗心疼劝说他。

“元朗,还真是让你说对了,”一提到工作,季天侯眼睛发光,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水明乡实在太穷了,道路不好,山产品运不出去,而且山地偏多,农作物收成不高,这些都是制约当地经济发展的根本因素。”

季天侯接过周宇给他的古巴雪茄,抽了一大口,被呛得直咳嗽,连说这什么烟,太有劲了。

厉元朗听出来他还有话要说,便让他继续讲下去。

“我用两天时间走遍了大半村屯,观察地形地貌,还真找到一条让水明乡立刻脱贫致富的好路子。”季天侯非常兴奋地说道。

“什么好路子?”厉元朗和周宇几乎异口同声问他。

季天侯故意卖了个关子,分别看向二人,这才慢条斯理解释道:“常务副乡长肖展望向我提出来,建立采石场,他还给我介绍一个南方老板,那人说了,采石场的所有投资他出钱,我们乡政府只负责跑手续,到时候两家二一添作五,各占百分之五十股份。元朗,周宇,你们想想,采石场见效快,又能解决一部分人就业问题,还能给乡里上缴利税,三喜临门,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厉元朗闻听,眉头微微一皱。水明乡山区多,山上倒是有不少石头,原材料这方面不缺。可关键是……

“天侯,你可要想好了,过度采伐会造成水土流失,现在是初秋,天气预报说了,受台风影响,咱们这里过些日子有可能面临一次大的降雨,别再出现什么险情。”厉元朗很是担心季天侯利用开矿迅速解决水明乡的贫困问题。

当初他在水明乡走访调研的时候,也听到过有村民提出开采石场的建议,后来,厉元朗为此专门询问过国土资源局尚局长,老尚学的是地质专业,对这方面有发言权。

尚局长当时一听便把头摇成拨浪鼓,他从专业角度分析,水明乡是个大盆地,附近山上长有各种松树,一旦开采石头,势必会破坏原有的生态平衡,一旦遇到大雨,很容易引起泥石流或者山洪暴发,造成难以预测的损失。

尚局长还说过,只要他在任上,水明乡要建采石场想都不要想。这是为水明乡的百姓生命安危负责,也是为乡党委乡政府负责。

如今,季天侯却要重新撼动这块压舱石,厉元朗不免担心起来,一个劲儿规劝他千万要慎重。

结果却招致季天侯一阵摇头,不以为然摆手说:“元朗,你这人哪点都好,就是魄力不足,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缺少长远眼光。这事我问了不少专家学者,乡里为此也召开过多次会议研究,马书记对这事一百个支持。不瞒你说,今天上午我已经跑了工商局、安监局、环保局和税务局,下午再去趟国土局找老尚办理开采证,这事基本就齐了。”

厉元朗还想劝他这事不靠谱,还是应该脚踏实地,按照他给季天侯指明的路子,一边发展山产品就地加工,一边想办法解决修路问题,落实好这两项,水明乡经济腾飞指日可待。

可是季天侯根本听不进去,已经铁定心肠要走开采石场的这条路。眼见二人有争执的趋势,周宇赶紧插言,说他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厉元朗和季天侯经常来这里,都快把菜谱背下来了,点了八个特色菜。因为下午都有事,没有人喝酒,全用矿泉水代替。

席间,季天侯得知周宇目前是房产大老板,有意竞标棚改工程,大大夸奖一番。随后,三人又聊起上学时的趣事,聊起不少同学的动向。

周宇笑眯眯问厉元朗:“我看你水婷月对你有再续前缘的意思,上次咱们大学同学在省城小聚了一次,我和水婷月聊天时,她都把你挂在嘴边了。怎么样老同学,坦白交代吧?”

季天侯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周宇说:“你这老总,商业消息灵通,男女私事上可是落伍了。人家厉大主任早就和水婷月暗中珠联璧合了,你就等着到时候随份子吧。”

“你个大喇叭,这事还在路上走着呢,谷红岩这关我不一定过得去。”厉元朗如实回答。

“车到山前必有路,是你的别人抢不去。”周宇端起水杯,以水代酒,向厉元朗表示祝贺。

一时间,雅间里发出难得的欢笑声……

第52章 善意的忠告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不长,因为大家都不喝酒,一个小时左右也就结束了。

季天侯本打算晚上宴请周宇,可一听说金胜下午要接见他,估计周宇晚上有饭局,反正周宇一时半会儿留在甘平,机会多的是,等大家忙过这一阵再聚。

厉元朗和周宇还有他的美女秘书陆浅浅三人走出农家院,周宇的座驾是辆黑色迈巴赫,进口版二百多万。

再一看边上厉元朗的车,黑色捷达王,同样是黑色,同样是德国人的手艺,摆在那里无论外观和气势,泾渭分明。

周宇就说:“元朗,你这车也太寒酸了点,我那里有辆奥迪,才跑了两万多公里,九成新,不嫌弃的话,送给你开。”

厉元朗噗嗤就笑了:“老哥,知不知道县里大老板方书记的车才是奥迪,金县长的也不过是帕萨特,你让我开着奥迪招摇过市,太显眼了。别看这辆车价位低,可它性能好,零件好买保养又不贵,什么样的路况都能对付,说白了就一点,耐造!”

可能是厉元朗吐字发音模糊,陆浅浅把“造”字听成了某个字,还以为厉元朗放粗话,忍不住抿嘴偷笑。

“低调,你小子就是要低调,我懂了。”周宇接着提议道:“元朗,说到这里我有句话想要和你探讨。”

“愿闻其详。”厉元朗煞有介事的拱手抱拳。

“我知道你要做个好官,做个清官。可现实中太难了,各种诱惑无处不在,你能挺过一时能不能挺过一世?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所以我觉得……”周宇故意拖长音,吊足厉元朗胃口。

厉元朗也不着急,开玩笑说:“别以为我会追问,我偏不问,让你憋着,憋到你拉裤兜子为止。”

“哈哈哈!”周宇爽朗大笑,随即正经说道:“元朗,我觉得吧……你应该建立自己的经济王国,只有你自己有钱了,你才不会去贪,才能有纯净的心思做一名好官。”

建立经济王国?

“对,就是靠着你的智慧和能力去挣钱。我知道你们当干部的不允许经商,你可以不做,交给绝对信赖的人去做,你只要背后出点子就行。”

还别说,周宇的这番话倒是有一定道理。厉元朗不是爱财如命的那种人,但是也需要生活和活着,光凭那点工资养活他和他老爸还算富富有余,关键将来一旦和水婷月成家,以后有了孩子,开销自然很大,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厉元朗没说话,等于他深深记下了。

因为有厉元朗陪同,周宇登记报名一切顺利,快速办好手续。他给金胜打电话联系,正好金胜现在有时间,就带着周宇陆浅浅和金胜见了面。

金胜对正道地产早有耳闻,这样有实力的大公司前来投标,自然喜出望外,握着周宇的手不住摇动起来。

当他知道周宇是厉元朗的大学同学,关系还不浅,算起来二人也是校友,相谈甚欢。

厉元朗陪在一边静静听着二人谈话,手机振动了,他怕影响气氛,早把手机调成振动音。

打声招呼,厉元朗走出金胜办公室,一听是韩卫打过来的。韩卫去司机班有几天了,班长也不给他派工作,整天闲的屁股快长茧了,就和厉元朗商量,要不给他开车得了。

拿着一份不菲的工资,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喝茶就是摆弄手机看报纸,韩卫坐不住了。

厉元朗问他现在在哪里,韩卫说他正在收发室和看门大爷聊天。

“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你。”厉元朗匆匆下楼,走在政府大院,不少人和他主动打招呼,他都一一笑着回应。

政府这边的大管家,谁不知道,除了县长副县长,就属他官大了,不热情点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岂不是傻。

见到韩卫,厉元朗和他在收发室门口闲聊几句,问他和司机班同事相处还算愉快,班长对他也客气,韩卫的直率性子没受人排挤,厉元朗很满意。

“行吧,韩卫,我的车不属于司机班,是我自己的车,我把钥匙给你一把,公事外出的时候你就给我开车,休息时我不占用你的私人时间,怎么样?”

韩卫却不同意,很实在的说:“主任,我没有私人时间,只要您一句话,我随叫随到。”

厉元朗拍了拍他肩膀,调侃道:“那可不行,你都二十六了,也该找个女朋友管管你了,我可不想让人背后说我不给你搞对象的时间,是个不近人情的领导。”

“嘿嘿。”韩卫摸着脑袋,露出洁白牙齿,憨憨说:“那玩意可遇不可求,缘分未到着急也没有用。再说我也不想这么早结婚,让人管着多难受,还是一个人自在。”

说了几句话,韩卫笑呵呵拿上车钥匙去看车了。厉元朗用车这么久,也没时间保养一下,韩卫年岁不大,摸车年头不短,只要启动发动机听声音,就能听出这车哪块有毛病,算是半拉老司机了。

厉元朗看了看手机,估计金胜和周宇还要说一会儿,反正他闲着没事,就进收发室和吴大爷说几句话,顺便摆弄微信跟水婷月谈个情说个爱。

这中间,一辆黑色雅阁开到大门口停下,吴大爷赶紧出去询问。司机下车和吴大爷比划着,看样子是打听人的。

厉元朗一看司机模样,这不是邱继元吗?

于是赶紧走出收发室,对邱继元打招呼问:“继元,你怎么来了?”

邱继元赶紧过来握住厉元朗的手热情说:“元朗,我就是来找你的,寻思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话说到这里,一看厉元朗是从收发室里出来,狐疑问:“老同桌,你不是在政府上班吗?怎么……”

他的意思是说,厉元朗在县政府,不会是个看大门的吧?

也难怪邱继元不知道,上次同学聚会,他走的太早,歌厅里发生惊掉下巴的那一幕他没赶上,也就不知道厉元朗的真实身份和能量。

“一样,在哪都是干工作嘛。”厉元朗呵呵一笑。

“是这样。”邱继元直搓手,面露失望欲言又止,讪笑着不知该不该开口了。

“继元,有话直说。”厉元朗发给他一支烟,顺手也给吴大爷了一颗。

“就是县郊广场棚户区竞标的事,我也想试试。原本以为你……算了,我还是另想主意吧。”邱继元没好意思直说,厉元朗不过一个看大门的,找你也帮不上忙。

吴大爷五十几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接触人海了去,哪能不晓得邱继元那点小心思。也深知什么时候该插嘴,什么时候闭嘴,见时机成熟,马上插言道:“这位小师傅,眼前放着真佛你却要去别的地方磕头。实话告诉你,这事你找厉主任是算找对人了,厉主任正管这事,他说的算。”

轻飘飘拍了厉元朗一个小马屁,没办法,谁叫收发室也归县政府办公室管辖呢,厉元朗可是他的绝对领导。

“厉、厉主任?”邱继元也是惊得不要不要的,瞪着大眼睛直看厉元朗。

“县委办副主任兼政府办主任,厉元朗主任。”吴大爷又不失时机的介绍厉元朗的身份。

“哎哟!”邱继元悔得直拍脑门,对厉元朗一顿道歉,他刚才有点狗眼看人低了。

不知者不怪,厉元朗才不会在乎这些,他关心的是,邱继元这一次冲着棚户区改造工程也想分得一杯羹,关键他公司的实力,恐怕难以胜任。

邱继元把厉元朗请到县政府不远处的一家小茶馆,在静馨的雅间里,对他大倒苦水。

邱继元已经很久没接到工程了,手下那一百多号人要吃要喝,还要发工钱,他都快入不敷出眼瞅着坚持不下去了。

他看到甘平县政府发布招标通告,正好承建这一块是他最拿手的,就想着能不能包下其中一两栋楼由他施工,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

他原本想给厉元朗打电话询问,一想到还是来一趟比较有诚意,这才独自开车跑来甘平县。一进政府大门就被吴大爷给拦住了,正要给厉元朗打手机,却不想厉元朗正在收发室里坐着,无巧不巧的碰上了。

“继元,我知道你现在面临困难,只是目前招标刚刚开始,报名几家都是有实力有名气的大公司,我才带着周宇报了名。而且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还要按照程序来,最后挑选的肯定是最好的那家公司……”

厉元朗说的足够隐晦,以邱继元的实力不足以拿下这项工程。他不过一个一百多人的建筑公司,作为施工单位尚可,开发的话,就勉为其难了。

“周宇!”邱继元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惊叫问:“你说的是允阳正道地产的老总?”

正道地产在业界鼎鼎大名,邱继元岂有不知之理。况且,他之前还和正道地产有过合作,算是半个熟人了。

听闻周宇就在甘平县,邱继元美滋滋的一拍大腿,觉得机会来了。正道一旦参与投标,十拿九稳,那样的话,自己在和周宇商谈,争取弄一两个项目,公司目前面临的窘境可就迎刃而解了。

厉元朗当然不清楚邱继元心中所想,而且他也没心思想这些,因为水婷月刚发来的一条微信,让他吃惊不小。

第53章 常委扩大会

“我爸爸明天将去下面转转,第一站就是你们甘平县,你这个大主任可有的忙了。”水婷月在微信上面打出来一行字。

早就听说水庆章会下来视察,明天是周六,这位大书记真是个工作狂人,大礼拜都不休息,厉元朗估计自己也会忙个不停。

“问你个事儿,李薇是谁?你认识不?”没想到水婷月竟然没用微信,直接给他打了电话,并冒出这么一个话题。

厉元朗赶紧走出雅间,把李薇是他在广南一中高中同学事情说了一遍,看情况,她应该是来甘平县委宣传部报到了,指定是方文雅告诉水婷月的,要不然她哪里知道李薇是谁?

李薇来甘平县委上班,也没给自己来个电话,他好尽地主之谊请她吃个饭啥的,怎么说他也照顾醉酒的李薇一次了。

不对,水婷月故意提到李薇,方文雅和水婷月都不知道李薇是自己的同学,除非是李薇亲口说的,莫非……

果然,水婷月告诉厉元朗,李薇已经调任宣传部文艺科科长,今天上午的事,她报到时和方文雅主动提到了厉元朗,但没说什么关系。

方文雅觉得李薇一个离异小媳妇,长得又娇小可爱,别再和厉元朗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关系,深怕闺蜜吃亏,这才在第一时间反馈到水婷月耳朵里。

厉元朗苦笑,李薇看似聪明伶俐,怎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话说不清楚会害死人滴。

“前面有个苏芳婉,现在又多出个李薇。元朗,以前你什么样我不管,现在咱俩关系毕竟不同,我希望你以后在处理和异*往时要格外小心,别留下什么话柄。”水婷月语气变得很正式,厉元朗知道这是对他的警告,也是忠告。

老百姓作风有问题,顶天也就是受到道德败坏的谴责,换做官员可就不一样了,那将是致命的,甚至有可能引发撤职查办黯然下台,仕途从此终止完蛋。

厉元朗岂能不知?但他心底无私天地宽,身正不怕影子歪,本来他和李薇还有苏芳婉就没什么,更没做对不起水婷月的出格事情。

于是他笑咧咧说:“老婆,你老公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的。而且我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时间。”

“好哇,你是有贼心就是没贼时间对不,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的。”水婷月见厉元朗故意气她,就假装生气的和厉元朗打起了嘴巴官司,说起荤素搭配的玩笑话。

“你来收拾我吧,我躺在床上等你来收拾。”

“滚,讨厌死了,每次一说到关键地方你总是耍流氓。”

厉元朗哈哈大笑起来,听到有手机打进来的提示音,才恋恋不舍挂断情感电话,一接听,竟然是于鹤堂。

“元朗同志,我是于鹤堂,方书记让我通知你,马上来县委小会议室参加紧急常委扩大会议。”

常委扩大会?厉元朗立刻断定,此时方玉坤召集紧急常委会极有可能和水庆章明天来甘平县视察有关系。

但是,常委扩大会为何扩大到自己,他还是有些搞不懂。

此刻,厉元朗从外面返回雅间,邱继元也在打电话,听语气很恭敬很客气,估计对方可能是周宇,他这是和周宇搭上线了。

厉元朗也没时间管这事,商人之间他还是少掺和为好。

和邱继元打了声招呼,厉元朗便快步走出茶馆,路上就联系韩卫让他把车开过来,有这么一个专职司机也挺好,方便实用。

没一分钟,韩卫开车过来,厉元朗钻进副驾位置,告诉韩卫去县委。

一般来说,当官的坐车要坐在后座上,厉元朗没这么做,就是不让韩卫认为他是自己的司机,是朋友更为恰当。

以厉元朗现在的身份,还不到需要配专职司机的资格,万事要低调为妙,别给人留诟病。

县委离县政府没多远,隔着一条大街开车五分钟就到。

厉元朗下车后直奔后院,灰色三层小楼又叫常委楼,县委几名常委就在这里办公。从他升任政府办主任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实话讲,他这个挂名县委办副主任真是名副其实,于鹤堂虽然在县委办给他留了办公室,可他是一次没去过。

去那干嘛?也没给他分工,自然没人向他汇报工作,去了反而让人觉得多余碍眼。当初方玉坤叫他来县委,不过也是看在水庆章的面子上,玩表面文章而已,切不用当真。

走在路上,厉元朗和一个人擦肩而过,他因为心里揣测为何参加常委扩大会,没有注意到那个人是谁。

“厉主任!”那人却是看到了他,赶忙满脸堆笑的过来打招呼,捉住厉元朗的手好一顿摇晃。

“噢,是邹局长,你好。”厉元朗见是邹绍来,知道他现在是产房传喜讯,人家(生)升了,目前是主持老干部局工作的常务副局长,不出意外的话,由副转正是迟早的事。

“厉主任,好久不见,唉,说来惭愧,那次是我有眼无珠,伤害到厉主任,还请厉主任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权当我消化不良放了一个屁。”

邹绍来这是指在欢迎恒士湛的酒宴上,他对厉元朗言语攻击的事情。他不提,厉元朗都快忘了,更无心和他计较,说了几句客套话,厉元朗还有急事便摆手离开。

看着厉元朗的背影,邹绍来脸色逐渐趋于平静,甚至还慢慢阴下来,随手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说道:“老贺啊,山城路有家新开的海鲜城不错,下班后咱哥俩聚聚,上次你把我喝吐了我还记着,今晚说啥也得喝回来。哈哈,好,不见不散。”

厉元朗走进小会议的时候,林木、王祖民、郑海洋以及方文雅都已落座,这四人一见厉元朗,都露出狐疑神色。

也难怪,厉元朗不过一个政府办主任,不是常委,怎会参加常委会呢?

厉元朗进来和四人点头致意,看了看没有坐在长桌上边上,而是后面靠墙的一排椅子中间,随便找个位子坐下来。

别人都把这份疑问搁在心里,方文雅却是忍不住,偷偷过来挨着厉元朗坐下,低声问:“厉元朗,你怎么来参加常委会了?”

厉元朗便告诉他是于鹤堂通知的,说是常委扩大会。

“扩大会?”方文雅一脸迷惑,她得到的通知没说扩大会,只说是方玉坤紧急召集的,有要紧事,别再苏芳婉听错没传达明白吧。

这会儿,其他常委陆续进来,都看到坐在墙边椅子上的厉元朗,点头打招呼的同时,脸上都写满问号,就连倒数第二个进来的金胜,也一脸吃惊的看着他。

又过了几分钟,方玉坤才迈着方步,后面跟着秘书小蒋,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

方玉坤落座后,看了看在场众人,说道:“海龙副县长下乡没赶回来,其他同志都到了,好,我们现在开会。”

“同志们,我刚刚接到市委办公厅通知,明天上午市委书记水庆章同志要来我们甘平县视察,这次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大家商量如何接待水书记一行……”

方玉坤说话简单明了,环视一圈又说:“这次是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只扩大到一个人身上,就是厉元朗主任。”

一见厉元朗坐在后面,立刻招手笑说:“元朗同志,干嘛坐那么远,那是小蒋做记录的地方,你抢了他的位置了,呵呵,赶紧坐过来。”

方玉坤心情不错,还能开玩笑。厉元朗赶紧起身,在末尾处于鹤堂示意下,挨着他坐好。

接下来,于鹤堂将已经草拟好的视察内容在常委会上宣读一遍,请常委们讨论研究。

水庆章这次只在甘平县待一天一夜,明天上午到,周日早上启程赶往西吴县。

广南市下辖一个地级市,两个县级市还有五个县,一个地方待一天,全程下来就得一个星期。所以不能多做停留,要想了解个大概,一天正好。

于鹤堂的安排中规中矩,明天上午先听县委汇报,接着去县委党校视察。午饭后,去县城工业园区参观指导,和入住工业园区的企业负责人还有员工座谈。时间允许的话,水庆章再走访几家贫困户,白天的行程基本上就结束了。

于鹤堂是老县委办主任,这些事情轻车熟路,既有县委行程也有政府行程,两者都兼顾到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就等着常委会定下来,他再跟市委办公厅沟通,争得水庆章同意之后,行程基本上不会做大的改动。

金胜本想加入棚户区改造进来,毕竟这是他上任以来做的头等大事,如果能得到水书记重视,对以后工作开展将会有很大帮助。

结果方玉坤听完,手里拿着碳素笔在桌面上敲击两下,拍板道:“鹤堂主任这么安排很合理,大家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看就按照这个方案报到市委办公厅吧。”

“没意见。”

“我看可以。”

“我赞成。”

……

林木、钱允文和王祖民等常委纷纷表态,金胜本想说的话只好憋在心里,就此作罢。

但是接下来,常委们却为了一件小事争论不休,起因竟然是林木的一句话。

第54章 针锋相对

林木端起保温杯吹了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方书记,于主任只讲了水书记的行程,接待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没等方玉坤说话,于鹤堂抢先回答:“住的方面,自然安排在县委招待所贵宾间,吃也在招待所餐厅,午餐和晚餐的陪同人员都是班子成员。至于陪水书记视察的人嘛……我听市委柳秘书长的意思,水书记不喜欢搞排场,就让相关委办局的领导陪同即可。”

林木微微点着头,肯定的说:“于主任费心了,安排的很周到。”随即放下保温杯,又问方玉坤:“迎接水书记一行,方书记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简单,在甘平和广南交界处,县五大班子都要到场。水书记毕竟是第一次视察,第一次……纠正一下,是第二次来我们甘平县。作为县委书记,我们一定要拿出十足的诚意和对领导的尊敬,在县境礼迎水书记一行,这个必须要做到,没有商量的余地。”

方玉坤当即定下基调,振振有词的话,让在场其他常委深知,他是一把手,是甘平县无可替代的掌门人,拥有绝对话语权和一锤定音的权力。

金胜略微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说:“方书记,刚才鹤堂主任提到过,市委柳秘书长说水书记不喜欢搞排场,我看……咱们是不是只在县委等候领导们,不必大老远跑到县境呢?”

金胜反驳的话,令方玉坤微微不爽。可金胜毕竟是县长,二把手,该有的面子还是得给,方玉坤便说:“金胜县长,水书记第一次视察,首站就选在了咱们甘平,这说明什么,说明水书记对甘平十分重视,时刻挂念甘平的发展。若是按照你的意思,你觉得合适吗?”

一句看似平淡的反问句,实际上已经质问金胜不识时务,对领导有不够尊重的嫌疑了。

“我觉得金县长说的有道理,我和水书记认识较早,他这人的确不喜欢迎来送往那一套,我看派于主任在县境迎接,县领导集中在县委等候最为妥帖。”

方文雅是水婷月的闺蜜,自然和水庆章有过接触,也了解他的为人。她对事不对人,当即谈了自己的看法。

“文雅部长,你了解水书记是在他还担任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的时候吧?”这时,统战部长郑海洋不阴不阳的插话进来,“时移世易,位置不同了,人的境界也不一样。水书记来咱们甘平,就派个县委办主任去迎接,传出去不太好吧。”

可能发现这话味道不对,郑海洋马上对于鹤堂歉意的一笑:“于主任请别介意,我没有贬低谁的意思,我是就事论事。”

于鹤堂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有搭茬儿。

这会儿,钱允文却说出一段语句惊人的话来。

“我记得当初耿云峰主政甘平的时候,水书记在燕游山疗养院住了好几天,他这个临时一把手却一无所知。当时水书记离开甘平去广南赴任,耿云峰的脸都绿了,没过多久就给调到市档案局当局长,现在呢……直接进了大牢,这辈子恐怕要把牢底坐穿了。”

钱允文这一番话,惊人之处有两个。一个是,暗讽耿云峰昏碌,顶头上司在他地盘上他都不知道,就这点水平还混个屁。

第二个更为惊悚,不等于暗示说,耿云峰是因为礼数不周而遭到水庆章的报复,丢了县长不说,还给抓进牢里去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钱允文,看他稳坐钓云台的样子也不像喝了,怎么竟说胡话呢。

即便这些是真的,作为堂堂常务副县长,甘平县排名第四位的领导,怎敢信口雌黄。这话万一传进水庆章耳朵里,你就不怕成为第二个耿云峰吗?

和他关系较好的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尤其是林木。

按说俩人关系原来一般,就是因为合作找耿云峰贪污受贿的黑材料,短暂的联过手,算是半个盟友。

林木赶紧清了清嗓子,假装使劲咳嗽了几声,借以提示钱允文,说话要有个把门的,还眼神示意他,厉元朗就在现场,当心被人给出卖了。

钱允文本意只想说前半句,提到耿云峰,是想拐弯抹角强调,千万不要得罪水庆章,耿云峰就是前车之鉴。

结果也不知道是嘴不好使还是脑袋短路,竟然把后半句的心里话说了出来,顿时闹个大红脸,赶紧补充说:“各位别弄错了,我刚才没有贬低水书记的意思,就是想说耿云峰不识时务,咱们不要向他学习,要对水书记足够尊重。”

有那么一句话,叫做越描越黑,钱允文越是这么解释越让人觉得,他是有意通过耿云峰一事,暗示水庆章小肚鸡肠,难有容人之量。

别人不知道,厉元朗还不知道么!耿云峰之所有出事,和不知道水庆章住在燕游山疗养院,根本没有一分一毛的关系。那是因为耿云峰贪污受贿证据确凿,没有这件事,他一样要进去。

这个钱允文,本事没有一个,恶语中伤倒是好手。

厉元朗禁不住摸了摸额头,低眉垂目望着手中的笔记本,上面没有记载一个字。他本来就是列席会议的,没有表决权更没有发言权,除非有人专门问他话,他才可以出声作答。

这是规矩,一成不变的规矩,没规矩哪来的方圆。

王祖民轻咳几声,说道:“我相信允文副县长的初衷不是恶意中伤谁,不过既然你提到了耿云峰,我作为纪委书记不得不插上几句话。耿云峰是被杨绵纯供出来的,他的涉案金额高达上千万元,这样一个实打实的大贪官,就是没有水书记这件事,他一样得坐牢,一样难逃法律制裁!”

“啪啪啪”,这脸打的,清脆响亮。王祖民语速平缓,却极具杀伤力,等于是在指责钱允文胡乱扣帽子,栽赃陷害水庆章。

此刻把个方玉坤气得直运气,差点就要破口大骂钱允文是个大混蛋,脑袋一定让驴给踢过了。这么一个没水平、口无遮拦的家伙,恒士湛怎么就会看上他,简直就是个废物饭桶。

方玉坤立马拿着碳素笔击打清漆桌面,高音提醒说:“大家注意了,跑题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如何迎接水书记一行,和耿云峰那个腐败分子不相干,这个话题谁也不要讲了,讲正事。”说完,还不忘狠狠瞪了钱允文一眼。

于鹤堂也适时的替方玉坤维护会场方向,他接着话茬说道:“我看方书记的做法可行,咱们应该到县境迎接水书记,诚意十足,恭敬有加。再说,其他地方大都这样做,无可厚非。”

方玉坤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瞥见坐在末端一言不发的厉元朗,便笑眯眯的问道:“元朗主任,你也发表一下看法吧?”

直到这时,在座所有人才搞明白,方玉坤把常委会变成常委扩大会,而且只扩大到厉元朗一个人身上,意欲何为了。

厉元朗和水婷月交往,一定了解水庆章的脾气秉性,让他参与讨论,就是要把这项工作做的更加缜密更有效率,让他这个县委书记在市委书记面前留个好印象。

不得不说,方玉坤真是用心良苦。

既然被方玉坤点了名,厉元朗就不能只带耳朵不带嘴了。他略微沉思一下说:“我和水书记有过那么一点点接触,稍微对他有些了解。水书记这人性格随和,不喜欢搞花架子,方书记一定要在县境迎接水书记的话,我看……可以由方书记和金县长两人去就行了,其他人可以在县委等候。”

厉元朗不过是个折中方案,方玉坤却不以为然的否决了。

“元朗主任,你这个见解还是保守了些,我看就这么定了吧,明天上午九点整,县五大班子领导在县委大院集合,一起去县境迎接水书记一行。”随即命令于鹤堂,将行程安排立刻报告给广南市委办公厅,得到批准后就此执行。

然后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大声说了一句:“散会。”

这事不能再讨论下去,这样扯来扯去的,明天一早也扯不完。方云坤动用他一把手的权力,当即拍板决定,其他人无话可说。

人家是一把手,有绝对的权力,至于不同意见,对不起,允许保留。

随着方玉坤和秘书小蒋率先走出会议室,其他常委也都收拾好各自东西,陆续走出会议室。

唯独钱允文自己,孤零零坐在位子上,直到县委办的工作人员打扫完毕会场,有人过来提醒他要关门了。

钱允文这才拿着自己的东西,踉踉跄跄走出来,一出会议室的门,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钱允文突发脑出血住院,经医生全力抢救,命总算保住了,就是有些命名性失语,看见某一个物品,能说出它的用途却叫不上名字,还伴有轻微的记忆力减退症状。

不过他的事情,也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少人都认为钱允文得病是被吓的,是因为他胡言乱语牵涉到市委书记水庆章,把自己吓出病来了。

当然,这事没有掀起大风大浪,毕竟和他患病比起来,水庆章即将到甘平县视察才是头等大事,是对新一届甘平县领导班子的集体考验,一次正规的期中考试。

第55章 一干人等众生相

周六是个多云的天气。

上午不到九点,甘平县委大院集中了几十号人和三十多台小轿车,全部以黑色为主。

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和县纪检委五大班子领导悉数到场。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像极了运动会现场。

九点钟,随着前面警车启动开道,县委书记方玉坤的专车奥迪紧随其后,接着是金胜的帕萨特,林木的奥迪,王祖民的帕萨特……

几十辆车一辆接着一辆,浩浩荡荡驶出县委大院,沿着主干道一路前行,过了收费站直奔广南市方向。

钱允文生病住院,成为今天唯一缺席的县领导。

厉元朗的车夹在其中,他没有坐私人捷达王,而是政府小车班的一辆黑色现代,自然是韩卫开车,他依然坐在副驾驶位子上。

毕竟是公事场合,厉元朗没必要低调了。

韩卫跟他也熟悉了,自然话也就多了起来。韩卫边开车边说:“主任,真带劲,我开了这么多年车,今天头一次不用等红灯了,看见没,警车开道,交警执勤,一路绿灯,其他车辆全给咱们让道。”

厉元朗可没韩卫那么轻松,方玉坤如此兴师动众,不知道水庆章会不会买他的帐。

他摇头叹息道:“韩卫,咱们看着风光,其实是动用百姓给予的权力,侵害百姓利益。”

“侵害利益?”韩卫不解,看了一眼厉元朗,等着他指点迷津。

“这么跟你讲吧,咱们不按照红绿灯通行,而把百姓车辆堵在这条大街上,当误了他们出行,事情不大但意义重大。万一谁要是有个急事,岂不影响到人家了吗?”

“哦。”韩卫频频点头道:“主任,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可不是么,咱们几十辆车通过这条路,最起码要十几分钟,肯定耽误了百姓行程,占有了他们的私人时间。到底是主任,看的就比我远,比我全面。”

“别拍马屁了。”厉元朗正色问:“你看大街上那么多交警拦住百姓的车却放行咱们的车,是因为什么?”

“咱们是县政府的车,公事为重,当然要放行了。”韩卫扫视车窗外仔细回答。

“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因为咱们手中掌握管理交警的权力,而老百姓没有,他们自然要听咱们的,不用去讨好老百姓。”厉元朗略做感慨道:“其实想来很搞笑,咱们拿着老百姓赋予的权力,却在侵犯老百姓的利益,却口口声声喊着为老百姓服务,真是无稽之谈。”

“所以说韩卫,老百姓是最通情达理的,也是最善解人意的。这么好的老百姓,我们不能欺负他们,更要爱护他们,要有一颗正直的心,这样才能对得起‘人’这个称呼。”

听了厉元朗讲这些,韩卫一边消化一边品评着里面的道理。他发现,厉元朗这人不仅正直,说话还颇具哲理性,真怀疑他上大学念的不是中文系,而是哲学系。

二人说着话,车队已经上了高速,加速往目的地驶去。

甘平县处于省城允阳和广南市中间,有意思的是,从甘平到省城允阳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可甘平要是到广南市,怎么也得一个半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从甘平到允阳比到广南市还近。按理说,允阳完全可以把甘平变成它名下的一个区,就是因为甘平县太穷了,允阳作为省会城市,不愿意被这个包袱拖累,才甩给了广南市。

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如此,就连城市也这样。

甘平县和广南市的交界处不算远,在高速上开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于鹤堂带着县委办的工作人员打前站已经等候在那里,并不时和前方的水庆章车队保持通话联系,询问他们所在位置。估计再有半个小时,车队才到。

大家依次下车,按照职位大小列队等候。厉元朗的身份不足以站在队伍前面,都快排到最后了,身边都是各大局的一把手。

毕竟这次是县委牵头迎接,于鹤堂才是那个露脸大忙人,他这个政府办主任只能退居后面了。

大家站在原地,相互和身边人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这时,厉元朗身边呼啦啦走来几个人,有扛着摄像机的,还有拿着话筒的,一看就是县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像。

厉元朗还以为那个女记者是韩茵呢,就多看几眼。结果并不是,而是一个年轻女孩,二十岁多一点的年龄,青春年少。

不对啊,韩茵可是县电视台的台花,这种场合怎么换成一个小姑娘了,她怎么没来?

真是不经念叨,厉元朗正疑惑着,身后腰眼处被人轻轻捅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正是一脸桃花灿烂的韩茵。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黄色风衣,白色高领小衫,将她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韩茵本来就好看,在男人扎堆的官员里面非常显眼,犹如芳草萋萋中的一朵小花,娇艳欲滴。

“你怎么没去当主持人,而换成那个小姑娘了?”厉元朗好奇问道。

“哟,我的大主任,你不看电视啊,可真是孤陋寡闻。告诉你吧,本人已经晋升为新闻部主任了,以后再也不抛头露面,改为幕后指挥了。”韩茵志得意满,心情好到爆表。

“你升官了?”厉元朗万万没有想到,在他这里走后门不成的韩茵,竟然圆了梦想。不是文广新局的贺局长不同意么,难道他临时改了主意?

厉元朗本想问个清楚,韩茵却被人叫走了,弄得他一头雾水浇在脑袋上,一直湿漉漉的不明所以。

今天真是盛会,厉元朗这边刚见完韩茵,却愕然发现不远处站在方文雅身后的苏芳婉。

多日不见的小丫头,剪了碎发,显得成熟不少,穿着一套深蓝色职业女装,前凸后翘。

正好韩茵走过去和方文雅交谈,似乎方文雅正在交代一些事宜。她是宣传部长,这次水庆章来甘平视察,宣传方面她全权负责,新闻采访视频报道二十四小时实时滚动播出,宣传力度非常强大。

有那么一句话,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三个女性凑到一块倒不是添乱。不过从远处望去,争芳斗艳,各有韵味。

厉元朗禁不住多看几眼,内心里品评一番。方文雅处在哺乳期,有成熟妈妈的味道。韩茵被他开发过后一直独身,缺少滋润,急需男人关爱。而苏芳婉含苞欲放,娉婷袅娜,浑身上下透着青春美少女的活力。

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这个凡夫俗子自然不能免这个俗套。

正好趁着这段闲来时光,可以浏览一下官员众生相。

厉元朗马上收回看美女的目光。美女养眼,可不能总看,别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好色之徒。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别弄个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想着锅里的,又惦记人家地里的。

无意中,厉元朗发现站在队伍末尾处,邹绍来和文广新局的贺局长,二人低头交谈,邹绍来还不时把目光瞄向不远处的韩茵身上,扫来扫去的,透着一股邪恶气息。

妈的,这家伙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准是没憋什么好屁。

虽然他和韩茵已经离婚,或许是男人固有的理念作祟,自己用过的东西不喜欢让别人碰,即便是这种碰法名正言顺合理合法,厉元朗也不乐意。

哼,邹绍来,别想着把歪心思用在韩茵身上,否则跟你没完。

胡思乱想着,何永志挂断手机眉头紧锁信步走来,站在厉元朗身边,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局,遇到什么为难事了?”自从上次被误抓进城关派出所,看到何永志处理孙守成宋新利干净利落,不徇私情,厉元朗觉得何永志还是个不错的人,最起码对得起头上的警徽。

“厉主任,你说这事……唉!”何永志摇头叹气道:“恒勇昨晚在洗浴中心叫了个俄罗斯小姐,正好被我们扫黄大队给抓了个现行。他竟然说,正跟那女的学俄语,你说有光屁股学俄语的么,简直就是强词夺理,耍无赖。”

“怎么处理的?”厉元朗又问。恒勇这家伙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做不出来,这事不奇怪。

“还能怎么办。”何永志诉苦道:“钱县长在病床上打来电话,让我们尽快罚款放人。孙秘书也过问此事,还特意提到林书记很重视。”

钱允文跟恒家有关系,他出面不足为奇。但是孙奇替恒勇说情就有点意味了,会不会林木也想通过钱允文登上恒士湛这条大船呢?

嫖宿这种事属于治安案件,基本上罚款了事。可恒勇这家伙简直让人无语,那么大一个老板,五百块钱的罚款他却执意不交。

罚五百属于最轻处理了,恒勇还不干,在局里大嚷大叫,还威胁办案民警,他记住这些人了,他会告诉他爸,把这些人一个个都给撸了,永远穿不上这身警服。索性后来,是远大公司的老总倪远景替他交了罚款,才算了事。

这个恒勇,真是个人才。

厉元朗都觉得可笑,恒士湛是组织部长不假,组织部长管官帽子,还能管警帽子?这也太掉价太没水平了。

不过他还是好心提醒何永志:“何局,恒勇被抓现场的视频和图片你最好备份一个,我估计随后就有人管你要原件了。”

何永志微微点着头,这事他还真没想到,恒勇不是政府官员,可他是恒部长的儿子,这事传出去毕竟不体面,肯定要冰封消息,销毁所有证据。

还是厉元朗想得周全,何永志对厉元朗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正这时,远处一辆警车闪着警笛开过来,水庆章的车队到了。

第56章 书记不爽

水庆章的车队只有五辆车,最前面警车开道,后面跟着一辆黑色奥迪,接着是两辆考斯特中巴,最后是一辆黑色奥迪轿车。

堂堂市委书记出门,随行人员和车辆并不多,可见水庆章为人低调,不喜欢讲排场。方玉坤这么兴师动众迎接水庆章一行,很可能拍到马蹄子上了。

果然,水庆章乘坐的考斯特中巴车稳稳停在方玉坤等人面前,按理说书记怎么也得下车和大家握手打个招呼再继续赶路。

可是车门打开,却不见水庆章的身影,方玉坤愣呵呵看向金胜一脸不解。

好一会儿,市委办秘书一处处长黄立伟才姗姗下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对方玉坤和金胜二人说道:“书记请你们二位上车一趟。”

从黄立伟的表情里,方玉坤和金胜就已经读出来水庆章的不满意。他们俩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中巴车,规规矩矩站在水庆章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

水庆章面沉似水,沉声说道:“底下来了那么多人,这是参观我这个市委书记长啥样模样还是来看耍猴的,嗯?”

这句话说得可够重的,方玉坤脑门上顿时冒出冷汗。金胜也不由自主的身躯微微抖了一下,忙赔着笑脸说:“水书记说笑了,这是我们甘平县为了欢迎水书记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视察,表示出来的诚意。”

“诚意?”水庆章鼻子里冷哼一声:“我希望看到的是你们为老百姓做了多大好事,做出多少发展甘平经济改变落后面貌的实在成绩,而不是这样的花架子,表面文章。”

水庆章动怒了,短短数语已经闪现出不悦情绪,只是按耐住没有爆发出来而已。

“是、是,水书记批评的是,我们马上把这些人撤走。”方玉坤脸都成了猪肝色,憋得通红。

“算了庆章,既然人都来了,还是见一下为好。你看外面天阴成这样,他们站了这么久也挺不易的。”坐在水庆章对面的市纪委书记徐忠德拍了拍老战友的手背,劝他心平气和别发怒。

市委秘书长柳本杰也劝说几句,水庆章总算面色趋于平静,让方玉坤头前带路,下车和县委县政府县人大以及县政协等相关领导一一握手寒暄,甚至握住方文雅手的时候,还夸她越来越漂亮了,这让一旁的方玉坤和金胜提着心总算放下一半。

短短几分钟,水庆章最*完政协副主席的手之后,冲着其余各大委办局的头头们歉意的高高一拱手,算是集体打了声招呼。这么多人他不可能一一握到,太耽误时间了。

之后,又在方玉坤金胜等人陪同下,返回中巴车上。

随即,甘平县派来的警车打头阵,广南市的警车紧随其后,再就是水庆章的车队,后面跟着甘平县迎接队伍,都打着双闪,浩浩荡荡一排几百米,向甘平县城进发。

厉元朗所在位置正好是水庆章没有握手的地方,他倒不在意,反正和这位未来准岳父熟悉,见面次数多了,走过场的事情有和没有都一个样。

按照规矩,他们这些人要等到县领导先上车,他们才可以上车跟在队伍后面。

老百姓排队讲究个先来后到,官场上讲的是从大到小,这是不可改变的规则。

等的过程中,大家还站在原地规规矩矩看着水庆章的车队通过,可就在这时,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当水庆章的中巴车经过厉元朗身边时,却突然停车,随着车门打开,黄立伟站在门口冲厉元朗一招手,笑眯眯说:“元朗,请吧,书记请你上车。”

厉元朗身边站了好几个局长,大家都瞪大眼球张大嘴巴,我没有听错吧?就连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没有幸上车陪同,厉元朗一个政府办主任却有这等殊荣?

这其中也有个别人了解内幕,心里不禁念叨,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老丈人对女婿也不差啊。

当初找老婆怎么没看家庭呢,有个市委书记当老丈人是什么感觉,最起码少奋斗二十年,现在追悔莫及了。

不提这些人的心理活动,单说厉元朗跟随黄立伟走上中巴车,徐忠德见到他,一拍身边的空椅子笑说:“元朗坐过来,帮我劝劝庆章,他心里有气还没消干净呢。”

厉元朗当然不能直接坐下,在黄立伟的介绍下,和车里其他人微笑致意打起招呼。

这一次陪同水庆章下来的除了纪委书记徐忠德之外,还有市委秘书长柳本杰,常务副市长金维信等人,当然,郑重也在场。

“元朗你坐下。”水庆章示意厉元朗坐在徐忠德旁边,和他面对面。

“方玉坤金胜他们搞得这么隆重,你就没有提醒他们一下,我不喜欢搞这一套?”水庆章有责怪厉元朗的成分,他还在生着气。

厉元朗笑说:“水书记,这毕竟是您第一次下来,大家都摸不准您的脾气,担心搞得太简单了,是对您的不尊重,还请您理解。”

他并没有把方玉坤在常委会上独断专行听不进他和金胜劝告一事说出来,甘平县委县政府是一个整体,对外怎么也要维护整体形象,不能随意打小报告,给人留下破坏内部团结的话柄。

“嗯。”水庆章微微点着头,认可了厉元朗的解释,随即又问他:“听说你们县政府搞了个公开招标,进展怎么样了?”

厉元朗便把金胜力主棚改工程招标一事讲了一遍,提到截止报名时间,包括允阳正道地产一共有六家公司报名参与竞标,接下来是审批流程环节,剔除不好的留下好的,能进入最后竞标的,一定是综合实力和口碑最棒的。

“这个是必须的。棚改工程惠及千家万户,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麻痹大意,要把百姓利益放在首位,严把工程质量关,让老百姓切身实地感受到党和政府对这项惠民工程的关注和重视,享受到改革开放带来实实在在的红利。”

水庆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黄立伟以及跟随记者马上记录下来,估计明天电视网络就会播出市领导的讲话精神了。

“水书记,我有个小小请求。”厉元朗不失时机的见缝插针,提出来水庆章如果有时间,能否接见竞标小组成员,给大家打打气。

水庆章就问柳本杰,他的行程安排可不可以挤出点时间。

柳本杰把行程表给水庆章看,为难说:“都安排满了,实在插不进去时间。”

“那就取消中午午休,吃完午饭,我去一趟竞标小组。”转过脸来对厉元朗说:“我看还可以增加一个环节,让我和参标公司老板见见面,谈谈大家对棚改的想法,这对我们全市以后开展棚改工作很有帮助。”

就在厉元朗和水庆章一问一答的时候,方玉坤听到厉元朗上了水庆章的中巴车,遇变不惊的眨了一下眼皮,眼望车窗外嘟囔道:“意料之中,不足为奇。”便没有在说话。

金胜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喜出望外,小王则说:“也不知道厉主任能不能把招标的事情跟水书记提一提,要是水书记能给咱们招标小组鼓鼓气就更好了,大家一定会干劲十足的。”

金胜点燃一支烟,深吸两口说:“会的,元朗会提的,招标这事他也倾注不少心血。说实话,参观工业园区意义不大,就那么几家企业不温不火的,根本没有起到带动全县工业发展的龙头作用,形式大于实际。”

他本来就对于鹤堂安排的水庆章参观工业园区颇有微词,怎奈已经形成无法更改,也只能接受了。

再说穿梭在车队中间的县电视台采访车里,当车停路边取景时,韩茵无意中发现厉元朗坐在水书记的中巴车里从她面前经过,看到厉元朗正跟水书记谈笑风生,不禁大吃一惊。

厉元朗横空晋升就已经让她不可思议了,这个和自己生活五年的男人,怎会顷刻间成为香饽饽,她想破脑细胞都想不明白。

现在看到这一幕,韩茵算是醒悟了,原来厉元朗是搭上市委书记这条线了。

韩茵这个后悔,当初自己为毛这么冒傻气,身边藏着一颗夜明珠咋就没发现他能发光呢?和他离婚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情了,怎么办?韩茵沉思着,灵光乍现,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对,就这么做,厉元朗,我再也不会让你跑出我的手掌心了。

车队在二十分钟后进入甘平县委大院,其他不相关人员返回各自工作岗位,只有县委主要领导以及相干局办的头头们一起步入县委会议室,接下来,方玉坤将代表甘平县委汇报工作。

方玉坤上任有一段日子了,要说他做了最突出的事情,就是整风肃记,整顿干部作风,加强纪律管理。

所以,他念的稿子主要就是从这方面着手,谈了整风初见成效,提高了干部的自身修养,也让县委各部门工作人员有了更大的干劲。洋洋洒洒几千字,讲了十来分钟,颇为自满。

等他讲完,水庆章环视众人,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看咱们不如实地看看,也趁此机会检验一下甘平县委这次整风肃记的成果。”

“好,好,就按水书记的指示办。”众人齐声符合。

方玉坤早就做好准备,便说:“就请水书记和各位领导去县委党校吧。”

他这话没毛病,按照行程,参观县委党校是其中之一。万没想到,水庆章却摇头否决:“我看就去政务大厅吧,去看看咱们政府部门的窗口服务情况。”

他的话一出口,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吃惊,尤其是方玉坤和金胜,俩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水庆章突然改变行程的目的何在。

第57章 小事情大文章

政务大厅是县政府直属机构,是县政府对外办事的主要窗口,归县政府办公室管辖。

为方便广大人民群众和外来投资者,将县政府所属各部门统一集中起来,办理各类行政审批以及有关政策咨询服务。

水庆章临时决定参观政务大厅,事先没有做任何准备。按说这是政府方面的事情,方玉坤这个县委书记同样也着急。

再怎么说,他毕竟是甘平县的一把手,如果出了任何纰漏,他难逃其咎。

金胜也紧张起来,厉元朗不在现场,他示意小王马上打电话通知厉元朗,结果小王手机还没掏出来,却听水庆章说:“我有个建议,为了能够看到最真实的一面,请在座各位包括秘书都把手机交到忠德那里,杜绝一切通风报信,咱们这就去现场。”

书记发话了,谁敢不执行?

所有人都乖乖把手机交到徐忠德面前,好家伙,怎么也有二十几部。徐忠德似乎早有准备,让郑重搬来一个纸箱子,将每个人的名字写在标签贴在手机外壳上,到时候方便各自领回。

随后,水庆章等人包括县委县政府领导,全都上了市里来的两辆中巴车,没用警车开道,直接开往政务大厅。

路上,把方玉坤和金胜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真担心没有准备的政务大厅可别出现什么差错啊。

金胜也是搞不懂,按说水庆章对厉元朗十分欣赏,政务大厅归厉元朗和这个政府办主任管辖,一旦出现问题,厉元朗脸上无光。水书记这么做意欲何为,令人费解。

手机都被收走了,想给厉元朗打个电话也成为不可能,真正急死个人。

胡思乱想着,车队已经到达政务大厅的停车场,水庆章下车后,对跟在身后的甘平县领导们说:“玉坤和金胜,你们等在车里,就我和忠德还有本杰维信四个人进去,你们在甘平县脸熟,这和提前做准备没有什么分别,我们要看一看最真实的情况。”

然后让黄立伟和郑重等人负责照顾好甘平县领导,说是照顾,不过是监视他们不要提前打招呼而已。没有手机,用其他方法一样通风报信。

方玉坤如坐针毡,偷偷问身边的金胜:“水书记搞突然袭击,也不知道政务大厅会不会出乱子。”

这也是金胜担心的地方。厉元朗的能力他毋庸置疑,但毕竟政府办事情多如牛毛,不可能面面俱到,万一……他不敢想了,听天由命吧。

车里其他县领导怀着各种心态,跟厉元朗关系不错的,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关系一般的,抱着看热闹的想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还有人希望出乱子才好呢,谁叫你厉元朗最近风头太盛,大有凌驾于县领导之上的意味,让你摔一跤也好,长长记性。

水庆章他们四个人进政务大厅前后二十几分钟方才出来。方玉坤和金胜两个人赶忙跑下中巴车迎上去,并极力想从水庆章以及其他三位市级大佬脸上,看到答案,满意还是不满意。

结果却非常失望,四个人表情平淡,看不出来一丁点的喜怒哀乐。方玉坤憋不住,忙赔笑问道:“水书记和三位领导,请对我们政务大厅的工作给予指导和批评。”

“指导谈不上,批评更是没有。”徐忠德是炮筒子性格,从不藏着掖着。

水庆章则是微微点着头,颇有感触的说道:“我们四个刚才进去一看,政务大厅井然有序,工作人员办事效率很高,态度也和蔼耐心。对于他们给前来办事的群众,提供一杯温茶的举动我很赞成,很是新奇,很有创意。”

这时,柳本杰插话说:“我打听过了,这是厉元朗同志提出来的建议。凡是在窗口办业务的群众,每人提供一塑料杯温茶。我尝过了,味道蛮不错的,还是好茶叶呢。”

金维信也说:“看来厉元朗同志心思很细很缜密,不提供热茶而是温茶,能直接喝到肚子里不烫嘴,喝在嘴上暖在心里。送茶事小意义重大,可见这位同志心中装着百姓,想着百姓,值得学习”

“庆章,我现在无话可说了,之前还跟你打赌,对厉元朗的工作能力有质疑,我服气了,彻底认输。厉元朗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干部,心系百姓大公无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直到这时,水庆章才露出笑模样。而方玉坤和金胜也大概其猜到,水庆章搞突然袭击的目的所在,打赌只是一方面,检验厉元朗的工作能力才是动真格。

好在厉元朗十分给力,不禁让四位市级大佬满意,还对他集体赞扬一番,这对于接下来的视察非常有利。

厉元朗,好样的,真是给我长脸。金胜忍不住心里偷笑,他的爱将受此褒奖,这是对厉元朗的肯定,也是对县政府工作方面的赞扬。

至于之后去县委党校,就是走过场了。昨天接到通知,党校负责人早就准备好一切,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一看就是排练过的在装样子。

水庆章提不起精神,走马观花看了一圈,没做过多停留,一行两辆中巴车直接开到县委招待所。

安排好各位领导去各自房间休息,方玉坤和于鹤堂碰了个头,于鹤堂给他看参加午宴的名单,方玉坤瞅了一眼,临时填上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厉元朗。

于鹤堂就在中巴车上,几位市领导对厉元朗的评价他全听见了,也就明白方玉坤的用意。

厉元朗不过一个小小科级干部,却是讨好市领导尤其市委书记的解语花,缺他不可。

厉元朗是在接完金胜的表扬电话后接到于鹤堂的通知,让他马上赶到县委招待所参加午宴。

他一刻没有耽搁,让韩卫开车直奔招待所餐厅,这里他来过多次,熟门熟路。

今天午宴很隆重,县里五大班子领导集体出席,摆了整整六张桌子。方玉坤吸取了迎接水庆章一行的教训,没有搞得太丰盛。

菜式不多而在于精,荤少素多,以绿色蔬菜为主,现在人都注意养生,少吃油腻而多食清淡。即便这样,也把许多素菜做的外观精美,雕龙刻凤,红花绿叶,搭配合理,栩栩如生,色香味俱佳。

水庆章没有喝酒,清茶一杯,其他人就不好端酒杯了,也都是以水代酒。

厉元朗进来的时候,没有像上次那样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因为于鹤堂已经在等他,见到他本人直接拽到水庆章这一桌。

意外的是,水庆章一见厉元朗,原本严肃的面孔瞬间缓和下来,一招手说:“元朗,你过来坐,我有话问你。”

水庆章左边坐的是徐忠德,右侧是方玉坤,如果厉元朗坐过去,二人势必有一个要腾地方。

本来大家早就按照官场排位坐好,一旦厉元朗插队的话,就会有一大群人挨个串地方,麻烦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水庆章一片好心,反倒给厉元朗出了一道难题。

好在厉元朗眼尖反应快,随手拿过一把塑料椅子,拎着走到水庆章身后坐下,这样一来,大家都不用挪位置了,也方便和水庆章交谈。

“说说看,你是怎么有给办事老百姓提供一杯温茶的想法的?”水庆章摆弄着茶杯,以茶说茶问起厉元朗。

面对市县各级领导,厉元朗毫不怯场,实打实的讲出他心里所想。

“我就任政府办主任没多久去政务大厅检查工作时,看见许多办事的群众手里都捂着矿泉水或是饮料,就寻思着天气转凉,这些凉水凉饮料喝到肚子里肯定不舒服,最开始想的是提供热水。”

厉元朗顿了顿,续道:“可我又一想,热水烫嘴,谁出门也不会带个保温杯子,就想到了温水。温水是好,却不足以显示出我们窗口单位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宗旨,便将温水改成温茶。沏茶待客,把人民群众当成客人对待,才能更好的提高我们办事作风和办事效率,让百姓受益。”

“好哇,好一个沏茶待客。”水庆章忍不住一拍桌面,满意的坐在场所有人说:“元朗这句话说的太好了,把群众当成客人,这种想法太新潮了。以前我们总说顾客是上帝,可谁也没见过他也没接待过他,这句话虚无缥缈的不实在。只有把登门办事的百姓当客人对待,客客气气迎来送往,才能彻底扭转门难进脸难看的固有作风。这可比长篇大论纸上谈兵强多了,这是设身处地百姓着想,为百姓干实事的无私行为。”

这番话慷慨激昂,却十分有道理,在座其他人都频频点头,品味着水庆章话中的意味,唯有方玉坤心里面发虚,听着刺耳。

长篇大论纸上谈兵,不就是指他说的吗?

徐忠德接过话题说道:“从一件看似不大的小事上,就可以看出来,厉元朗这位同志大公无私的高风亮节,给我们党员尤其是领导干部做了表率。在这里我要提一个人,他就是原县长耿云峰。我从他交代的材料看,耿云峰在担任副县长的时候,还是个称职的好干部,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可随着他职务一步步升迁,权力大了胆子也大了,一步步迈进犯罪泥潭,不能自拔。”

说到这里,徐忠德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方玉坤,拿出纪委职业养成的冷脸,语气不善的说:“据耿云峰自己交代,他当上县长之后,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不仅贪念剧增,更是想着争权夺利,一门心思往上爬。同志们啊,这样做很危险,善于舞弄权术的人,哪一个不是手脚不干净的贪官?哪一个能全心全意为老百姓服务?”

如果说水庆章的话是柔中带刺,那么徐忠德则直接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句句尤为刺耳,句句诛人心脾。

方玉坤如坐针毡,从水庆章再到徐忠德二人语气中,他已经感觉出来,这次视察只是表面,深层次的还有另一个目的。

第58章 房企座谈会

明摆着,水庆章和徐忠德联袂上演双簧,借夸赞厉元朗的名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话里话外提醒方玉坤,让他有所收敛,别总想着夺权,搞内部不团结。

借机敲打方玉坤,不就是给金胜站台来的么!

方玉坤怒火心生,可脸上却不能有一丁点的不爽,还要装出很受用的样子不住点头,夸奖说:“水书记和徐书记讲的太好了,给我们甘平县的党员干部好好上了一课,我们一定铭记二位领导的教诲,向厉元朗同志学习,以他为榜样,为甘平县的经济腾飞,为甘平县百姓过上好日子而努力奋斗。”

水庆章看着方玉坤回应说:“玉坤同志,以后还是少喊点口号,多做些实事,我希望下次来甘平,能看到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我一定按照书记要求,严于律己,把口号变成实实在在的成绩。”

方玉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茅坑钻进去。水庆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还有下属的面,把他的脸当成鞋垫子,而他有气不敢发,还得装成三孙子模样,差点憋出心脏病来。

这顿饭气氛相当沉闷,没人喝酒就是吃饭,交流都很少,半个多小时匆匆结束。

厉元朗最后没有坐在市县领导这桌,而是和司机秘书坐在一起。待遇不错,左边是黄立伟,右边是郑重,全是熟人。

他以水代酒敬了黄立伟一杯,被关在城关派出所那次,多亏黄立伟打电话告知方玉坤,这个情,厉元朗记得清楚。

右边的郑重胳膊轻碰了他一下,挤咕眼睛小声说:“老弟,老实坦白,你怎么调戏我小姑的?”

厉元朗一头雾水,好端端的你小姑是谁啊?

“海欣茶艺的老板郑海欣,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郑海欣,厉元朗眼前立刻浮现出白衣白裤,轻拨古筝丝弦,宛如仙女下凡的曼妙女子。

“她是你亲姑姑?”厉元朗好奇追问。

“她是我表姑,我三爷家的小女儿。”郑重看了看其他人都在一心吃东西,才低声和厉元朗咬起耳朵:“她还有一个身份,她是你们郑部长的亲妹妹。”

郑海洋!

厉元朗万万想不到,郑海欣是郑海洋的妹妹,那么郑重就是郑海洋的表侄子了。

反正关系摆在那里,厉元朗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小声说:“郑部长很支持方书记,他们走得很近。”

“我四叔也是没办法。”郑重摇了摇头,说起缘由:“沈市长在西吴县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四叔还只是县委办副主任,沈市长离开西吴前,把四叔提到副县长,他对四叔有提携之恩,他是在报恩。”

怪不得,郑海洋是沈铮的人,无条件支持方玉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晚饭后我去四叔家拜访劝劝他,别紧跟着方,得有自己主意,不行弃权也好。”

厉元朗明白郑重的好意,就是他那个四叔能不能听他的未必可知了。假如郑海洋在常委会上保持中立,方玉坤四票变成三票,还包括心机太深难以预测的林木,脑袋时好时不好的钱允文,只有于鹤堂跟得紧,还得有肉给他吃才行。

反观金胜这一方,陈海龙进常委会,金胜是说了话的,王祖民有徐忠德的因素也是坚定支持者。至于方文雅,谁叛变她都不会,于公于私,会始终站在金胜一边的。

郑海洋一旦中立,方玉坤想要控制常委会就没那么容易了。

午饭过后,水庆章一分钟没休息,五十几岁的人精神头十足,在方玉坤和金胜等人陪同下,去往县政府接见了招标领导小组成员,并做了一番鼓舞士气的讲话。厉元朗是政府办主任,和他有直接关系,自然全程陪同。

随后,水庆章一行又在县政府小会议室,和参与竞标的省内六家公司的老板总经理见面座谈,周宇和恒勇等人悉数到场。

周宇毕竟是大老板,见过大世面,和水庆章握手时有礼有节,表现平稳有风范。

恒勇再是个混不吝,也懂得他爸是水庆章的部下,双手紧握水庆章的手,点头哈腰十分恭敬的说:“水伯伯好,我代我爸爸向您问好。”

这话就有点多余了,众目睽睽之下,好像故意点拨水庆章,怕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儿子似的。

水庆章只是“嗯”了一声,别的话没说,便和其他人继续打起招呼。

恒勇闹了个大尴尬,脸上通红一片,心里腹诽水庆章不懂人情世故,没给他这个公子哥面子。

座谈会一开始,金胜作为主持人,率先讲道:“水书记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在座各位企业家见面会谈,我代表甘平县政府和招标领导小组,热烈欢迎水书记一行前来指导工作。下面,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水书记讲话。”

掌声雷动过后,水庆章说道:“指导谈不上,我来就是想听听诸位的意见和看法,对我们招标过程中有什么不足之处大胆指出来,我们好加以改正。重申一点,我只带耳朵,不带嘴巴。”

众人哈哈一阵大笑,不过水庆章的话越是客气,大家心里越是没底,和政府部门打交道多了,都成为老油条,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怎么,没人说?没人讲话我可要点名了。”水庆章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周宇脸上,笑眯眯道:“周老板,你们正道地产在允阳的房地产界是后起之秀,名头响亮,就请你先讲讲吧。”

被书记点了名,周宇不好不做声,略作沉吟道:“水书记,既然您问我了,我就斗胆向您和各位领导汇报一下我的心里想法。”

周宇身体前倾,双肘支在桌面上,宽厚大手交叉在一起讲道:“我能来甘平县参与这次竞标,全都看在厉元朗主任的面子上,说实话,我是被他的人格魅力彻底折服了。厉主任说过,这次棚改工程涉及到的动迁户,绝大多数都是下岗工人和最底层的老百姓,他们收入低生活困难,拿不出太多的钱贴补到房子上面。一开始我还不信,直到我昨天去了那里实地了解情况后,发现比我想的要严重许多。棚改本身就是国家为改变百姓居住条件而施行的利国利民大好事,现在百姓遇到困难了,我们作为开发企业该怎样做如何做,能让百姓享受到棚改带来的实惠,一个是抓工程质量,另一个就是价格。我也是穷苦人家走出来的孩子,深知他们的疾苦和诉求。在这里我表个态,如果正道竞标成功,我们将以零利润完成这项工程,为的是给甘平县老百姓做一件实事,也为能有一个心系百姓疾苦,为百姓利益着想的好干部厉元朗主任,这么做,值了。”

好半天,会场内一片肃静,有对周宇饱含深情的真心话镇服住,也有对厉元朗的重新审视和重新认可。

“啪啪啪”,随着三声巴掌响起,水庆章带头鼓掌,这掌声是送给周宇的,更是给厉元朗的。

啪啪啪!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重重响起,大家使劲拍着巴掌,哪怕手心都拍红了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为这样有良心的开发商,还有一心为民的好干部,手掌心拍肿了又当如何,佩服,实在佩服。

鼓掌持续有一分多钟才逐渐停下来,水庆章微笑着频频点头,对周宇的一番慷慨陈词表示赞同。

然后,轮到恒勇发言,这家伙装模作样的从兜里掏出几张纸,还弄了一副不知是近视还是散光或者压根没有度数的眼镜,振振有词念道:“尊敬的水书记,各位领导,你们好,我是恒嘉房产公司老总恒勇……”

肯定是有专人执笔,恒勇照本宣科,说的冠冕堂皇,一点干货没有,除了口号就是口号。

水庆章在他还没念完就毫不客气的打断道:“恒总,不要念下去了,说点实际的,就谈谈你对棚改的想法。”

恒勇第二次尴尬的放下讲话稿,咽了口唾沫说:“我是商人,商人讲究的是利益。我不会像周总那样搞什么零利润,没钱赚,我手下上百名员工喝西北风呀。只要把工程交给我们恒嘉和远大,恒嘉有人脉,远大有实力,一加一大于二,肯定会把这件事做好。”

水庆章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又问:“具体说说看,怎么个做好法?”

“这个简单,棚户区改造最大难题在拆迁上面,我们恒嘉一直采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先搬走的先挑房子,补偿也多给一点。至于后搬的,尤其是那些钉子户,我们会断水断电,不然扔个死鸡死猫啥的,逼着他们搬走。水伯伯您是不知道,老百姓越穷越不讲理,总想在拆迁上面得到更多好处,简直就是刁民心态,不能惯着。”

恒勇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大嘴巴。水庆章倒是没有生气,又心平气和的问他:“施工方面,你是怎么想的?”

恒勇见水庆章对他的想法感兴趣,越说越来劲。“我们施工的原则就是一个字,‘快’。两拨工人倒班,昼夜干活,争取用最短时间把工程做完。我打个保票,一年之内起十栋楼,两年之内,所有二十二栋楼全部交付使用。”

哗……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一片哗然。

第59章 公论自在人心

众人一片哗然,不是对恒勇口无遮拦,信口胡诌,而是他自鸣得意,摇头晃脑,以为大家都认可他的话有道理。

身旁坐着的远大老总倪远景不住给他使眼色,努嘴示意让他看看水庆章的脸色,平静中透着一丝愠怒。

倪远景不到五十,梳着大背头,一副黑道大佬的模样打扮。他饱经风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场合该说什么话心里有底。

恒勇有些话是说的没错,可也不能照直了全都往外扔。在商言商,在官言腔,当官的不喜欢听到说老百姓的不是,官民鱼水情深,说水浑浊,不就等于说鱼也吞咽了脏东西么。

恰恰这个恒勇不自觉,还把老百姓说成是刁民,仗着水庆章有城府,不跟他计较,若是换成官员胆敢这么说,还不当场翻脸,直接撸官罢职啊。

剩下的其他房企老板们,说的倒是中规中矩,没一个像恒勇那样胡说八道的,但也没有周宇说的那么好,反正都是一个路数,为自己企业贴金,争取把这份大蛋糕吃进肚子里。

水庆章的时间有限,听大家谈了近一个小时,因为还有接下来的活动,便起身告辞。

他真是秉承自己那句话,只带耳朵不带嘴巴,结束时也没说什么。市电视台的跟队记者,还有县电视台的那个小姑娘主持人,她叫杨莎莎,今年二十一岁,人长得不是很漂亮,贵在年轻身材好,俏皮的嗲声嗲气问水庆章:“水书记,您能不能对电视机跟前的观众们,讲几句话呢?”

水庆章微笑着面对杨莎莎只说了一句话:“公论自在人心。”

公论自在人心?

杨莎莎手握话筒望着水庆章等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嘀咕着,摸向长发的自然举动,一不小心,手碰到从身边走来一个人的胳膊上。

那人站住,杨莎莎一见是文广新局的局长贺广普,马上一吐舌头,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歉:“对不起,贺局长,我不是故意的。”

贺广普原本以为谁打了他一下,刚要发火,一看是杨莎莎,顿时脸露笑容的说:“没事。”并问她:“你叫杨莎莎?杨绵纯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表叔。”杨莎莎今年二十一岁,大专毕业后就进入县电视台,从实习记者干起,到现在已经是接替韩茵做新闻主持人了。

杨莎莎能进电视台,全靠她表叔杨绵纯帮忙,如今杨绵纯出事收监,杨莎莎自感没有了靠山。

她在大学里学的不是播音专业,属于中途转行,而且大专学历也不够硬气,生怕这碗饭端不牢。正好遇到贺广普,这可是她的顶头上司,千载难逢的接近领导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杨莎莎嘴皮子利落,懂得领导喜欢听什么。而贺广普呢,跟着这个比他儿女还小的小姑娘在一起聊天,顿觉年轻了十岁,浑身上下充满活力。

这两个相差二十多岁的男女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都把采访任务忘干净了,还是摄像师傅好心提醒才恍然大悟。

临分手时,杨莎莎提议说:“我知道有家新开张的鸳鸯火锅店,那的麻辣味道很正,就是不知贺局长晚上有没有时间……”

贺广普清楚晚上有大餐,可他一个文广新局的局长在县领导堆里实在不起眼,估计早离席一会没人注意。他不能吃辣的,吃多了胃受不了。可为了能和年轻的杨莎莎吃饭,辣的算什么,就是吃烧红的铁块都无所谓,便让杨莎莎等他电话。

按照行程,水庆章他们下午又去了县工业园区,和几家入驻企业的老板座谈开会。之后走访贫困户,又临时增加去县郊广场棚户区实地考察,和当地老百姓面对面谈话,倾听他们的心声,比原定计划延迟了一个多小时。晚餐定在五点钟,直到六点半才开席。

不同于午餐,晚餐可以喝酒。水庆章破例喝了一小杯当地产的白酒,他心脏不好,承受不住酒精的过多侵袭,一两已经算是过量了。

晚餐结束后,水庆章又找方玉坤、金胜、林木以及王祖民分别谈了话,黄立伟坐在水庆章房间门口掐算时间,方玉坤和林木都在十五分钟左右,金胜多一点,二十分钟,但是王祖民却用了近半个小时。

当然了,至于领导和他们每个人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也打听不到。反正方玉坤出来时不住擦汗,金胜好多了,整个人精神焕发,踌躇满志。

林木这人隐藏很深,从他面部表情想要窥见他心里所想很难,进去时啥样,出来时还是那副样子。

王祖民一如既往的平和,见到黄立伟还是客气打起招呼,出了水庆章的房间,又被徐忠德给叫了去,谈了一个多小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来钟。厉元朗当然参与不到这些活动,晚餐结束后就被周宇叫走。

周宇和他的团队就住在金鼎大酒店的豪华房间里,他们见面的地点也是在这儿。按说,招标过程中,厉元朗不应该和投标公司专门接触,怕有私下交易的嫌疑。

好在厉元朗提前向金胜做了汇报,并带着田东旭一起过来,免得授人以柄。

周宇这么急着叫厉元朗来,是他遇到一件麻烦事。哥俩见面也少了寒暄,周宇直奔主题。

他的标书已经做完,就锁在房间的保险柜里,今天下午开完座谈会回来,无意中发现房间的东西被人动过。

商场如战场,周宇立刻想到可能有人在打保险柜的主意,想窃取标书,从而知道他们的标底。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对方获取标底,只要报出低于他们标底的价格,那么正道地产很可能在这次竞标中不占有价格优势,会是出局的重要隐患。

周宇在甘平县人生地不熟,也只有厉元朗一个熟人可以商量。急忙找厉元朗来,就是让他给出主意想办法的。

“嗯。”厉元朗摸着下巴苦思冥想,问周宇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还是报警吧,通过走廊监控可以轻松发现窃贼的模样,顺藤摸瓜,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同行干这种卑鄙下流的龌龊事。”周宇恨意难平,气鼓鼓的说道。

“先不说破案就需要时间,等你抓到那个人,又审又问的,审出结果来,备不住竞标已经结束,黄瓜菜都凉了。还有,抓到窃贼,不代表对方再不派人来,所以啊老哥,这可不是上策。”厉元朗仔细分析,已经找出破解办法。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我随身携带标书吧,那样更暴露目标,也容易让人得手。”一向稳坐钓鱼台的周宇,此时也坐不住了,急得焦头烂额,无计可施。

“他们不是想要标书吗?”厉元朗狡猾一笑道:“那你就给他们呗,省得对方抓心挠肝搞不到手,誓不罢休。”

“给他们?”周宇一时愣神,惊恐望着厉元朗,直到看见厉元朗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终于明白厉元朗话中的含义了。

“你真行,再好的猎手也斗不过影帝级的兔子,你小子就是兔子,服了你了。呵呵。”

厉元朗却手指周宇开着玩笑:“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不行,我得罚你,罚你完事后请我吃大餐。”

“没问题,天上除了星星,地上除了石头,想吃什么随便点。要不就现在吧,咱们找个地方吃点宵夜?”

厉元朗倒是想去,只不过黄立伟一个电话过来,打破了他的计划。

“元朗,没睡吧?水书记请你来一趟。”

这么晚了,水庆章找自己有什么事呢?厉元朗心中迷惑起来。

正好水婷月给他发来微信,他俩关系明朗之后,几乎天天有联系,发微信报个平安都成为日常家事了。

当水婷月知道她爸爸这么晚还没睡觉,担心对他心脏不好,就想马上打电话提醒老爸,却被厉元朗给拦住。

回她微信说:“水书记急着找我肯定有事情谈,放心吧,我会尽量缩短时间并且提醒书记早点休息。”

看到厉元朗这么说了,水婷月方才作罢。

“书记怎么样?”在房间门口,厉元朗向门神黄立伟打听水庆章的精神状态。

“很有精神头,你进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黄立伟笑眯眯的敲门请示,得到批准后,放厉元朗走进房间。

之前就提到过,县委招待所外面普通,里面别有洞天。水庆章所住的贵宾间,一点不逊于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无论装修布置全是一流。

刚一进来,厉元朗就看见房间里不止有水庆章一人,他身旁坐着徐忠德,对面沙发上坐的是王祖民和郭亮。茶几上摆放着一摞资料,看样子,水庆章刚刚看完。

如果徐忠德和王祖民在场,厉元朗不算惊奇,郭亮也在,就让他感到意外了。

郭亮目前是县纪委第三监察室主任,深受王祖民赏识。县纪委一共设有四个监察室,按照片区划分,第三监察室主要负责受理各乡镇党员干部违法违纪案件的。

那么郭亮的现身,是不是哪个乡镇领导出了问题?

果然,水庆章让厉元朗坐在王祖民另一侧,徐忠德的一句问话,还真让他猜中了,而涉及案件的那个人,厉元朗还熟悉。

第60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徐忠德等厉元朗才坐稳,便问道:“元朗,请你把上次在广南见到钱允文的事情再讲一遍。”

他让厉元朗重复一遍,实际上已经从水庆章那里知道来龙去脉了,只不过现在提出来,厉元朗感觉到似乎有对钱允文开刀的苗头。

刨根问底,尤其是面对纪委官员是大忌,也大听不出来个子丑寅某,除非人家主动说出来。

厉元朗喝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嗓子,便将记忆细胞里残存的数据库捋清楚,原原本本复述出来。

“也就是说,你没看见唱片,全靠自己分析出来的?”徐忠德板略有所思问道。

“是的,我是在听到张全龙给我提供的消息,结合看见钱县长那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腕表,猜出李梅香拎的密码箱里肯定有干货,但绝对不是钱。”厉元朗诚实讲出心里所想。

“为什么不会是钱呢?”徐忠德很好奇,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味。

“其实也简单,密码箱不大,充其量也就装几万块钱。况且科技这么发达,不少人手机在手,都不揣现金了,谁还冒傻气提着钱到处闲逛。”

“嗯,有道理。”徐忠德微微点着头,几万块钱送给恒士湛,也太拿不出手。真要送钱,钱允文更不会去商场瞎溜达,太扎眼。

扯了题外话,徐忠德才道出找厉元朗的真实目的,他朝王祖民一努嘴,王祖民会意,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两样东西,展示在茶几上,一样是京剧大师亲笔签名的唱片,另一件就是那块劳力士金腕表。

这不是范海成两个弟弟送给梅四平,之后进了钱允文口袋,他又想转送给恒士湛的东西吗?

王祖民说,这是李梅香今天下午主动交到他手里的,还把梅四平提礼行贿的全过程交代清楚,并附上一份钱允文亲手签名的详细材料。

里面的内容简直把钱允文包装成两袖清风的清官,写他如何怒斥腐败分子梅四平,又如何毫不犹豫及时上交赃物,体现一个合格领导干部的自觉风范。反正是不吝啬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粉,一层接着一层,什么肉麻写什么,全然不在乎。

厉元朗一见便笑了,如果没记错,从钱允文收东西到现在都好几天了,他这个‘及时’的时间跨度有点太长了吧。

范海成罪孽深重,已经移送司法机关。他两个弟弟暴揍一顿梅四平之后,看到哥哥已然捞不出来了,可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彻底打了水漂,越想越窝火,索性直接告到县纪委。

正好郭亮受理此事,报给王祖民,赶上今天徐忠德也在,作为他的直管上司和老领导,王祖民自然第一时间向徐忠德做了汇报。

这件事情看似很小,折射面却很大,一直往上查的话,恒士湛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徐忠德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去找水庆章商量。因为厉元朗无意中的发现,让他成为贯穿整件事的参与者,而且他脑袋灵光,善于分析,水庆章这才要黄立伟把他叫来的。

很显然,这个时候钱允文上缴赃物,纯属于丢卒保车,牺牲梅四平以保全他自己。

听王祖民的意思,干脆先查梅四平,顺藤摸瓜在抓钱允文。凭钱允文和恒勇数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恒勇屁股底下一定有屎,等证据确凿后,最后触碰恒士湛,和他彻底摊牌。

水庆章一言不发,徐忠德沉着脸瞅瞅王祖民,然后一眨眼睛。

王祖民便对郭亮说:“小郭,你先去楼下车里等我。”

郭亮是秘书出身,眼观六路的能力极强,怎会看不出接下来的谈话不需要他这个芝麻小吏知道,便快速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夹上公文包起身告辞。

见他走了,徐忠德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对水庆章说:“庆章,恒士湛目前很配合你,几次在常委会上都顺着你的意思来,现在动他,会不会打破平衡?”

水庆章深有感触的点着头:“是啊,沈铮这一系没有了恒士湛的助力,影响力小多了。”随即又问厉元朗对这件事的看法。

明面上,钱允文要舍掉梅四平,可钱允文会不会和梅四平私底下达成某种交易,让梅四平把这件事承担下来,他好明哲保身呢?

厉元朗将自己的分析一一道出,颇得水庆章徐忠德的赞同,就连王祖民也对他高看一眼,半开玩笑说,想把厉元朗调到纪委担任常务副书记,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不然他两头兼顾,实在分身无术,力不从心。

“元朗可不能给你,以他现有能力,独掌一方才会让他更加成熟。”水庆章难得这么直白说话,等同于认可厉元朗的真实水平,将来要委以重任。

他们四个最终统一想法,暂时不动钱允文,就连梅四平都不去触动。至于范海成那俩弟弟,纪委可以出面找他们谈,行贿本身就是犯罪,还敢大张旗鼓的索要赃物,把法律当成儿戏了,简直就是法盲作为。

这绝对不是包庇犯罪,而是策略。现在不是动这几个人的时候,时机不对,证据也不足,还容易打草惊蛇。

厉元朗在水庆章房间没待多久,累了一天,也该让市委书记早些休息,毕竟五十几岁的人了,身体不是铁打的,不宜劳累过度。

这一夜,厉元朗过得并不平静,回家躺在床上,竟然接到韩茵打来的电话,对他嘘寒问暖,话里话外打听他和水庆章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受到市委书记如此重视。

厉元朗本来有些困乏,想到韩茵老毛病肯定又犯了,看见自己有发展就往上贴,不愿意和她多费口舌,以太晚我困了为由,挂断手机并静了音。

水庆章是第二天上午离开甘平县的。方玉坤和金胜先陪他们一行吃了早餐,又带领县委主要领导护送至县城交界,这次视察才算结束。

至于成功圆满与否,相信昨晚水庆章找这几位领导分别谈话的内容,就已经表明心迹了。

接下来的日子,厉元朗一直忙着招标小组的事情。小组里有专家有学者有工作人员,他不过多插手,主要起到联系和沟通作用,不时向金胜汇报进展就行了。

经过小组人员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工作,三天后,在县政府会议室,举行了“县郊广场棚户区改造开标大会”。

县委书记方玉坤,县长金胜以及相关部门的主要领导出席,按照既定程序,主持人宣读会议纪律,之后由投标人代表查验招标文件是否密封,确认无误后当众拆封,由主持人宣布符合条件的招标文件,六家公司全部过关。剩下的就是他们离场,等待评标小组进行评审。

厉元朗全程参与,亲眼看到最后只有恒嘉远大组合以及周宇的正道地产综合实力异军突起,不相上下。

可当评标小组将两家竞争对手的标底展示出来,众人不禁大吃一惊!

为何?正道比恒嘉远大的标底只低了十块钱。

十块钱,一盒烟钱。可就是这一盒烟的价钱,让恒勇和倪远景彻底失去了价格优势,最终出局。

当结果出来后,在场的恒勇和倪远景都傻了。怎么会?怎么会比正道高出十块钱呢?不科学啊?

但是白纸黑字已经形成文件,周宇代表正道地产和县长金胜,当场在合同上签了字,即刻生效。

在随后的祝贺酒会上,周宇端着酒杯走到厉元朗身边,不住摇头晃脑,“老弟啊,我真是五体投地佩服你,要不是你想到用假标底这招,恒勇真不一定会上当。”

“你也猜出来是恒勇背后搞鬼,派人去偷你的标书了?”厉元朗和周宇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香槟,笑问。

“我又不傻,能肆无忌惮干出这种龌龊事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哈哈,这就叫做愿者上钩,聪明反被聪明误,活该。”人多眼杂,说出这句话的厉元朗,最后两个字没发出音,只说了个口型。

这会儿,邱继元端着酒杯走过来,加入到二人的说笑中。

不得不说,邱继元这人有个八面玲珑的优点,主动联系上周宇,说通周宇将前期拆迁交给了他,如果这活干得漂亮,后期的室内装修就全是他的了,这可比承包下一两栋楼的利润高多了,难怪邱继元乐得差点找不到北。

“继元,我可要提醒你,拆迁这活不好干,对待老板姓千万不能野蛮拆迁,要做文明拆迁,出了篓子,可别怪我六亲不认。”厉元朗说的是实话,这项工程是金胜就任县长以来的第一份答卷,不容有半点闪失。

“老同桌,我记下了。”话不在多,邱继元寥寥数字就已表明了心迹。

几家欢乐几家愁,恒勇得知结果后,差点没气得半身不遂,酒会都没参加,和倪远景灰溜溜离开甘平返回广南。

他这次铩羽而归,不仅仅是丢了面子没有挣到钱,更主要的是,在他爸爸面前失了分,恒士湛指不定怎么训他。

恒勇坐在车里直运气,手机响了,秘书说是一个陌生来电,问他接不接。

“这他妈是谁,不知道老子心情不爽吗?”恒勇手一划拉,秘书不小心,手竟然触动到接听键上,里面顿时传来一个男子激动的声音:“恒总,我是甘平县老干部局的邹绍来,我有个重要发现向你报告……”

第6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连几天,甘平县遭遇入秋以来的最大一场雨,持续整整一天一夜,雨情才放缓,大雨变成毛毛细雨。

难得雨休,厉元朗中午请邱继元和李薇吃了一顿便饭。前一阵子忙,也没时间顾得上会会老同学,这次尽地主之谊,算是补上亏欠。

李薇是从谢克嘴里知道厉元朗是甘平县政府办的主任,一开始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实际一到甘平县,从各方面反馈来的消息,让她很惊讶。

厉元朗的受重用程度,和市委书记水庆章不平凡的关系,都让她重新认识这位老同学了。太牛了,照这样下去,厉元朗前途不可估量。

有了敬畏心做崇,导致李薇今天和厉元朗同桌吃饭,显得非常拘谨放不开,还不如邱继元随便呢。

其实这顿饭也没说别的,谈了谈李薇工作情况,以及邱继元拆迁的前期准备,再不就是聊了聊以前上学时的趣事,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厉元朗开车送李薇回宣传部的时候,意外遇见小丫头苏芳婉,见她眼圈通红,厉元朗便关心问起缘由,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他说。

“厉主任,谢谢你的好意,我很好我没事。”苏芳婉不咸不淡的回答,不叫他大叔而直呼他的官衔,厉元朗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逐渐疏远。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厉元朗自讨没趣,不过看到小丫头愁眉不展的样子,他还是挺心疼的。

晚上下班,韩茵竟然拿着雨伞在大门口等他,上车后说请他吃饭,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提起吃饭,厉元朗就想起那晚韩茵给他下药,心里有了阴影。他真不想去,是韩茵生拉硬拽逼着他,实在扭不过,硬着头皮几乎是被绑架去的。

好在韩茵这次安排在麻辣火锅店,就他们两个人,要了一个情侣小包间。滚滚火锅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花椒和辣椒的混合香味。

厉元朗和韩茵对面而坐。韩茵给他倒了一杯白酒,厉元朗以开车为由谢绝了。

韩茵白了他一眼,责怪道:“怎么,还以为我在酒里兑东西了。放心,今天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我已经想明白,让你被动和我在一起,没意思。”

厉元朗则平淡的问:“韩茵,你找我来不会只说这个的吧?”

“当然不会。”韩茵甩了甩长发,挑着一缕发丝,含情脉脉的问:“元朗,你说我美吗?”

韩茵今晚穿了一件黄色高领衫,她皮肤本来就白,灯光映衬下,妩媚丛生,桃羞杏让,非常迷人。

若是换成没经男女事的纯情小伙子,肯定会被她千娇百媚的模样迷得神魂颠倒。可厉元朗不会,他已经被迷住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时,韩茵从领口里掏出一件东西展现在厉元朗眼前,手拿坠件问:“还记得它吗?”

这是一条铂金钻石项链,是厉元朗和韩茵结婚一周年,厉元朗买给她的礼物,并亲自戴到她的粉颈上的。

“怎么不记得,为了买它,我可是攒了三个月的工资。”厉元朗如实说道,但是表情并不热烈。

“知道吗,这条钻石项链我可一直戴着,从没摘下来过。”

韩茵打起感情牌,厉元朗大约猜到个差不多,就问她有什么话直说,拐弯抹角的听着累。

“元朗。”韩茵一把抓住厉元朗放在桌上的手,很正式的说:“我们复婚吧。”

复婚的想法从韩茵嘴里说出来那一刻起,厉元朗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惊讶。韩茵今晚不同往常的举动,他已经猜出个大概其。

厉元朗把手抽回,点燃一支烟平静问道:“你说咱俩复合在一起会幸福吗?”

“会的,当然会的。”韩茵似乎看到希望,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油油的火光,惊喜的憧憬道:“你现在是主任了,将来有可能是乡长党委书记,再往上备不住就是县长了呢。我吧,也升到新闻部主任,以后再也不用外出采访了,就在家里全心全意的伺候你。实在不行我就辞职,做全职主妇,咱俩还要生个孩子,你忙一天回到家,有儿子还有我陪伴,享不尽的天伦之乐……”

韩茵四十五度斜望着棚顶,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

厉元朗被她的想法给逗笑了,又问:“如果我什么都不是了,你还会提出复婚吗?”

韩茵顿时一愣,继而笑起来:“瞎说,你的事业如日中天,又被市委书记看中,我都听说了,这次水书记视察,你可是露了大脸,水书记对你印象非常好呢。”

厉元朗决定说实话,他不想韩茵在虚无缥缈的幻境里越陷越深,早点让她知道就会早点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有女朋友了,她叫水婷月。”

“水……”韩茵一怔,复述着:“水婷月?”脑子里快速回忆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柳眉蹙起愤愤说:“是她?你的前女友?老实交代,她是怎么勾搭上你,插足咱俩的事情?”

厉元朗也没客气的回应:“怎么是她勾搭我?我和婷月认识在前,和你认识在后,我们原来就有感情基础,要不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这叫再续前缘。”

“呸,不要脸!”韩茵立刻变脸,气鼓鼓的抓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手里攥着空杯子不住念叨水婷月的名字。

“水婷月,水婷月,水庆章……”她的眼睛一亮,猛然发现了问题所在。“水婷月和水庆章什么关系?是父女?”

从厉元朗点头中,韩茵得知答案,暴跳如雷指责厉元朗:“好呀,看你像个正人君子,原来就是个攀权附贵的小人!怪不得水庆章对你那么好,敢情他是你未来的老丈人啊!”

厉元朗本想和韩茵辩解,他当初和韩茵好的时候就不知道她的家世,即便如今和好如初了,依然没有依靠水庆章的权势,干到这个位置,全凭自己的努力。

只是韩茵此刻被气得恼羞成怒失去理智,任何话都听不进去,说了也是白说。

她悲愤的嚎啕大哭起来,并细数他们之前的点点滴滴和恩恩爱爱,大骂厉元朗忘恩负义不是东西。一怒之下,又干掉两小杯白酒,这么喝下去纯粹是买醉。

厉元朗赶紧过来劝她,被韩茵一把推开,痛哭流涕怒骂他:“你给我滚,这辈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此时的韩茵歇斯底里,完全丧失理智,厉元朗怎好一走路了之,别说是他前妻,就是普通朋友也不会扔下她不管。

可是韩茵不允许他在这里,起身推着他往外撵,弄得厉元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杨莎莎碰巧遇见了。

知道厉元朗和韩茵吵架,杨莎莎便劝解韩茵,一口一个“韩姐消消气。”还不住朝厉元朗递眼色让他先走,自己会照顾好韩茵的。

“拜托了,杨莎莎,你把韩茵送回家,别忘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厉元朗离开之前,叮嘱杨莎莎。

“厉主任,你就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韩姐的。”

厉元朗离开没一会儿,韩茵就酩酊大醉,杨莎莎扶着她去卫生间哇哇吐了半天,韩茵嘴里囫囵不清的念叨着:“厉元朗,你个小人,你不娶我,行,我手里的东西会毁掉你一辈子的,你后悔去吧!”

和韩茵彻底闹掰,厉元朗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口窝一阵发闷,憋得难受。

不过细一想,说开了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韩茵这人太现实,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顺境时怎么都行,一旦遇到逆境,无休止的抱怨争吵,又会回到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重蹈覆辙。

已经走过的弯路,厉元朗不想再走一次了。

今晚的雨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半夜,小雨又成了中雨,成线的雨滴敲打着窗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搅得人难以入睡。

位于县城边上的一家洗浴中心,三楼最里边的一间包房里,没有点灯,黑暗中香烟冒出来的火星,一闪一闪的,隐约看到两个人影。

这二人躺在休息椅上,说话声音压低,生怕别人听到,实际上包房里就只有他们俩人,连个蚂蚁都没有。

其中一人说:“杨莎莎还真卖力,终于在送韩茵回家时,借着她喝醉套出实话,找到了她存照片的优盘,刚给我发过来,您看看,非*爆。”

另一人没有抽烟,而是点着了打火机,火光正好映射出他对面那人的脸,自鸣得意中透着阴险,却是邹绍来。

邹绍来赶紧把手机里接收的照片送到另一人眼前,阴冷地说:“想不到,韩茵和厉元朗竟然玩得这么嗨,花样不少呢。呵呵,话说韩茵的口型还是不错的。”

另一人看到,这里面大约有二十几张照片,清晰度非常高,都是韩茵在帮助厉元朗做恶心的事情。但是……他仔细观瞧,貌似厉元朗始终闭紧双眼,似乎睡着了一般。

“绍来,怎么没有一张厉元朗睁眼的照片,他看着也不配合,给人感觉像是PS的,可信度不高。”

邹绍来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领导,无所谓,这是韩茵在厉元朗睡着时候拍的,是杨莎莎无意中听韩茵提起过有这种照片,她多次接近韩茵直到今晚才弄到手。”

这位领导点了点头,问道:“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领导,我已经和恒少联系过了,他要把这些照片通过网络散播出去,非把厉元朗搞臭不可,这次恒少竞标失败,怀疑就是厉元朗背后搞得鬼。还有我,因为厉元朗差点坐冷板凳,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我一定要报仇,弄得他身败名裂。”邹绍来猛抽一口烟,火星中露出一张狰狞可怕的阴森森脸庞。

第62章 雷霆万钧的手段

领导闻听,却不赞成的摇着起头:“你别忘了厉元朗独身,他和哪个女人搞暧昧都不算生活作风有问题,顶天也就是不检点而已,告不倒他,别最后你再落个诽谤嫌疑,脱不开干系。”

邹绍来仔细一寻思,惊得一拍大腿,直呼若不是领导的提醒,他恐怕会犯大失误。还适时奉送上一记马屁,挑着大拇哥夸赞道:“还是领导看得高望得远,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想请教一下领导,您觉得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领导再次点着打火机,闭上眼睛意味深长的说:“厉元朗和水婷月在交朋友,据我所知,水婷月妈妈谷红岩一直不怎么待见厉元朗,你说这些照片要是让谷红岩知道会怎样?水庆章是欣赏厉元朗,可他怕老婆……”

“对呀!”邹绍来喜得再次拍了大腿,都顾不得大腿拍红了有些疼,脑子里已经飞速想着坏主意了。

第二天上午,东河省建行副行长谷红岩开完例会回到办公室,女秘书敲门进来,说前台送来一份她的快递。

谷红岩一见快递落款是个很生疏的地址,名字叫“吴赐仁”,是个陌生人。

打发走秘书后,拆开里面是一个牛皮纸信封,什么字体都没有。随手捏了捏,厚厚一沓,像是钱?

以前听到过有人接收不明邮件,里面放着生化物品之类的新闻,她长了个心眼,叫来秘书拆开牛皮纸信封,往桌子上面一倒。哗啦啦,竟然倒出一摞照片。

秘书见到照片,脸立刻“腾”地红了,任凭她有男朋友,可照片里不堪入目的内容,还是让人难以启齿,羞死个人。

即便谷红岩这个年龄的女人,也是被惊讶得合不上嘴。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主角她不认识,但是那个男人……

竟然是厉元朗!

谷红岩顿时火冒三丈,不仅仅是厉元朗在照片里的丑陋模样,更是因为在下属面前,谷红岩这个脸真是丢大了。

“你出去!”谷红岩尽量压住火气,把女秘书撵出办公室,离开时还不忘威胁她:“今天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若是传出去,我会要你好看!”

女秘书唯唯诺诺的走开后,谷红岩气得将桌上照片一把扒拉到地上,接连大骂厉元朗是混蛋,下流胚子。

其实,这些日子女儿小月偷着和厉元朗聊微信她也知道一二,本来要阻止,可一想老公说的那番话,小月年纪不小了,该成家立业生孩子。别人儿孙绕膝,她还膝下空空,也该享受三世同堂的天伦之乐。

所以,对于水婷月和厉元朗暗中交往,谷红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松动不少。

现如今,厉元朗竟然背叛她的女儿,他厉元朗算个什么东西!看上我家小月已属攀高枝,胆大妄为到和别的女人……

谷红岩越想越气,差点把电脑给砸了。不过冷静下来,接连喘了几口粗气,调匀情绪,率先给水庆章打了电话。

接通后也没客气,劈头盖脸把老公一顿数落,说他眼光臭,厉元朗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伪君子,你还欣赏他,早就应该将他撤职查办送进大狱。

水庆章还纳闷呢,大上午的,老婆这是发哪门子神经,谁又刺激她惹她生气了。

“你等着,我把这些东西发给你,你就知道了。”

谷红岩没挂断电话,直接挑其中几张图像清晰的通过微信发给水庆章。“你好好欣赏吧,想明白了给我打电话。”

水庆章吃惊好半天,不可能吧?厉元朗看似挺正派的一个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这边和女儿小月谈朋友,那边却又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电脑合成的呢?

他不是电脑专家,可这事又属于家丑,家丑不可外扬,没法找别人帮忙。

水庆章站起身走到窗边,烟瘾不大的他,一连抽了两支烟,眼望窗外陷入沉思。他在揣摩这些照片的真实性。

谷红岩性子急,她等不到水庆章考虑明白,再次拨打他桌上的内部电话,逼问他想清楚没有,怎么处理这件事,尤其厉元朗。

“小月知道这事吗?”水庆章没有直接回答谷红岩,而是关心起女儿来。

“我能告诉她吗?她知道了还不伤心死。”谷红岩总算为女儿着想,她怕水婷月承受不住打击,万一有个好歹,这辈子后悔都来不及。

“你容我好好想想,我怀疑有人故意陷害他。”

“你还考虑个什么!”谷红岩怒不可遏的吼道:“证据都有了,他厉元朗赖不掉。告诉你,如果你不忍心动手,那么这件事就由我来办,他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在外面胡作非为,还治不了他,反了天了。”

水庆章清楚,谷红岩一旦插手此事,只会越办越狠。他这个老婆有通天本事,她身后庞大的家族势力,处理一个厉元朗就跟踩死个蚂蚁那么简单。

“还是我想办法吧,你就别插手了。”水庆章做出妥协,即便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行,庆章,我可警告你,这次你要是心慈手软的话,我可不饶你,我会把怨气都撒到厉元朗身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嗯,我知道了,小月那边你还是要上心,挑个机会慢慢渗透给她,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住……”水庆章一再嘱咐,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就是他的天。

“赶紧办你的事去吧,我懂得该怎么做。”

挂断电话,水庆章将半截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缸里,提起电话给徐忠德打过去。

“忠德,有件事只有你最值得信任了,还是别再电话里说了,见面谈,对,去海欣茶艺……”水庆章略作沉吟说道。

自然,这一切厉元朗不知道,此时的他正为一个突发事件而焦虑不安呢。

昨天夜里,水明乡韩家屯突然遭受山洪暴发,地势偏低的二十几家住户损失严重,房屋全被冲垮。好在乡里提前接到预警,率先把人转移走了,没有造成人员失踪和伤亡。

可这件事情也不小,县长金胜带着厉元朗和相关部门一把手,紧急赶往受灾区,指挥救灾和慰问受灾老百姓。

厉元朗跟在金胜身边,各种跑腿联络事宜都由他来完成,包括联系附近的驻军以及武警,还有让卫生局尽快派医疗小分队,民政局马上组织发放救灾物品和食物,

从头天上午到第二天早上,厉元朗忙得脚打后脑勺,没睡上一分钟,浑身是泥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眼睛都熬红了。

厉元朗见到季天侯时,询问他发生山洪的原因。一开始季天侯支支吾吾,实在憋不住了才道出实情。

原来,乡里在韩家屯附近设立采石场,在开采证没有办下来的情况下,私自开工。结果改变了生态平衡,导致水土流失,造成山洪暴发。

“天侯,你真混啊。”厉元朗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情面,狠狠训斥他:“我早就警告过你,采石场这件事你一定要慎重,可你不听一意孤行,现在倒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是乡党委会上集体讨论通过的,马书记还大力支持呢。”季天侯辩解道。

“你是乡长,马胜然不过是书记。合同上是你签的名字吧,首问责任制,你是当仁不让的第一责任人。”

季天侯也傻眼了,当初在会上,大家可都投了赞成票,马胜然还表示,采石场盈利了,季天侯头功一件。

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出了成绩,乡党委委员人人有份,可一旦出了问题,都会把责任推到季天侯这个乡长身上的。

果然,厉元朗的猜测在三天后就兑现了。

方玉坤紧急召开常委会。会上对于水明乡擅自成立采石场造成山洪暴发一事大发雷霆,都拍了桌子。

“同志们啊,教训深刻,季天侯为了一己私利,为了捞政绩,不顾老百姓的安危,一意孤行非要设立采石场。马胜然同志向我反映,当时他力劝季天侯,说咱们手续不全,先不要急于上马。但是季天侯不听,还大言不惭的说,出了事情由他顶着。大家说说看,对季天侯该怎样处理。”

第一个跳出来的自然还是于鹤堂,钱允文生病住院,急先锋的位置已经被于鹤堂占据了。

“方书记,季天侯的错误很恶劣,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却给国家和个人带来不小的财产损失。我建议,撤销季天侯同志水明乡党委副书记的职务,他这个乡长也是代理的,同时也应该一并拿掉。”

于鹤堂发完言,林木不紧不慢的说:“于主任的建议我赞成,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和影响,如果不严肃处理,没法向甘平百姓尤其是韩家屯的百姓交代,市委会怎么看我们,甘平县百姓会怎么看我们?”

金胜一直隐忍着没说话,他心里矛盾。于工,季天侯的确做得过分,严肃处理是应该的。于私,季天侯是他上位县长的得力帮手,处理狠了,他于心不忍。

想了想金胜才说:“撤职我赞成,但是能不能给季天侯同志安排个其他位置,毕竟他上采石场也是为了发展水明乡的经济,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这一次,包括王祖民、陈海龙还有方文雅都没发言支持金胜的提议,反倒是统战部长郑海洋发话说:“我看县人大办公室主任年纪大了,就让季天侯接替这个位置吧。”

县人大办公室主任已经是较重的处罚了,可方玉坤却不依不饶,坚决不同意,最后他拍板决定,免去季天侯水明乡副书记、代理乡长的职务,调县政协办当主任。

金胜听了心里不舒服,还想为季天侯争取个好位置,怎奈方玉坤心意已决,只好作罢。

“接下来,咱们研究一下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厉元朗的问题……”方玉坤突然抛出这个话题,犹如*一般,将整个常委会的会场,炸个外焦里嫩。

第63章 不算最坏的结果

方玉坤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好端端的,厉元朗会出什么问题,他可一直是水庆章眼前的大红人。

很意外,方玉坤在常委会上第一次定下基调,省略所有顾虑,直接谈结果:“厉元朗这位同志犯下不该犯的错误,我建议撤销其现有职务,将这位同志调到一个不重要的部门享清福去吧,至于待遇嘛……暂时先保留正科级,以观后效。”

哗……

众人闻听,顿时哗然。

别人不说,单说金胜,此时已经气得脸色铁青,难得动怒的他,将手里的碳素笔捏得嘎嘣直响。

刚刚处理了季天侯,现在又打厉元朗的主意,谁不知道厉元朗和季天侯是他的左膀右臂,砍掉右臂不说,又来琢磨左胳膊结不结实,方玉坤到底安了什么心!

金胜尽量压制住心中怒火,语气平和的说:“方书记,我想请教一下,元朗同志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们这样对待他。自从他担任政府办主任以来,工作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尤其是在这次棚改招标工程中,他起到了重要作用。亲临实地调查研究,掌握大量一手非常详尽详实的材料,并写下一份长达十几页的报告呈送给我。还有,政务大厅的送温茶举动,得到市委水书记以及其他市领导的首肯。对待这样一位一心为公的好同志,这么做是不是有失公允,伤透人心,而且难以服众。”

王祖民接过话茬感慨道:“元朗的确是个好同志,在处理范海成问题上,给予县纪委提供有力帮助,这点我可以证明。”

方文雅对王祖民的看法表示赞同,厉元朗给宣传部门的帮助不多,毕竟县委和县政府各管一摊交集不多,最起码给她介绍了一个好秘书。

方文雅和苏芳婉相处融洽,她非常依赖苏芳婉,已经超出上下级的桎梏,说是闺蜜言过其实,好朋友倒更为合适。

但是,林木的一席话却令大家深感意外和颇有意味。

他手里摆弄着碳素笔,眼皮低垂着只看桌面,慢条斯理的说:“厉元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大人物,处理他是必然的,大家都要想想清楚再做决定。”

得罪了大人物?

在座八名常委,除了方玉坤和林木之外,其余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写满惊讶和不解。

王祖民刚要发问,手机突然接到一条短信,他一看内容,顿时眉头紧皱。

与此同时,郑海洋、陈海龙、方文雅的手机先后响起短信或微信提示音,看完之后,谁都没说话,有失望有惊愕还有同情。

方玉坤玩味的笑着,脸上不阴不阳。金胜更是疑惑,这些人几乎同时接到短信,也就是说有人通风报信,内容是否和厉元朗有关?

但是金胜的手机一直没动静,按说他在广南市里也有人脉,虽然处于半隐退状态,好歹多年的领导岗位,桃李遍布,但凡市里有点风吹草动,只要涉及甘平县涉及到他,第一时间肯定会告诉他的。

怎么了?他下意识拿着手机看了看,正疑惑呢,“滴滴”两声,短信提示音骤然响起,打开一看,内容竟然是:“所有关于厉元朗的任何决定,你都要同意,不要有反驳意见,自保为上!”

金胜惊呆了,惊呆的是,厉元朗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转瞬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从众星捧月的香饽饽,变成人见人打的过街老鼠。

他惊讶的还在后头,郑海洋率先说:“我支持方书记的建议,厉元朗同志的确不适合待在这个位置,可以安排个轻松点的地方,前段时间把他累坏了,正好可以多休息休息嘛。”

“我同意。”王祖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有气无力,整个人仿佛瞬间垮掉了一般。

“我也同意,我看他的县委办副主任一并撤下,做了这种苟且之事,保留正科级都太仁慈,降职使用更为妥当。”

谁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和厉元朗私交还算不错的方文雅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而且语气坚定,眉眼中透着愤怒和不齿。

可是她的“苟且”二字,似乎说明厉元朗在男女关系问题上犯下大错。

金胜更加糊涂,厉元朗单身,虽然和水婷月处朋友,但还没有谈婚论嫁,即便如此,也算不上作风有问题。

水婷月?

金胜忽然摸到了整件事的命门,水庆章!值此一想,他释然了,原来门道在这里,厉元朗啊厉元朗,让我怎么说你呢,你、你真是……太不注意检点了。

唉!

金胜无力的身体一摊,高大身躯徐徐往下坐,差点出溜到桌子底下,马上提了提精神,绷直身体做好,却一言未发。

这时候,林木也发话了。“县委党校常务副校长一直身体不好,长期休病假,我看不如让厉元朗同志去那里好了,我兼任党校校长无暇顾及,有他在这个岗位上,我放心。”

林木看似是为厉元朗说话,实则是狠狠在背后踹了厉元朗一脚,常务副校长也就处理一些日常事务,真正做决策拿主意的,还是他这个专职县委副书记。他也由此成为厉元朗的直接上级,想想都觉得爽。

金胜闻听,禁不住眉头微微蹙起,只不过林木的话让他有了个念头。元朗,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今后的路,还要靠你自己走下去。

他话锋突然一转问:“方书记,季天侯离开水明乡,乡长的位置空出来,是不是一起研究了。”

没等方玉坤发言,林木抢先说:“让胜然同志暂时兼任,他在水明乡工作二十多年,熟门熟路,对于目前水明乡的复杂局势,有助于稳定干部和老百姓的心。”

“有道理,林书记的建议非常恰当,我同意。”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于鹤堂,此时跳出来第一个支持。

“这样不好吧,书记兼乡长,况且马书记又是坐地户,不符合干部的原则,是不是可以考虑别的人选?”提出不同意见的是郑海洋,统战部长。

“海洋部长,你有什么人选吗?”方玉坤今天心情超好,不止是厉元朗的意外失宠和季天侯走麦城,关键是这一次常委会意见统一,在处理厉元朗问题上,难得一致,这可是好现象。

“方书记,我觉得常务副乡长肖展望不错,这位同志能力水平有一些,提拔他对于当前形势有稳定作用。”

说这番话的不是郑海洋,而是金胜,大家都很意外。没有消息说肖展望和金胜有来往,他这一招棋下得是哪门子车马炮?

王祖民偷眼瞧了瞧金胜,看他神情果毅,不像是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管他呢,反正和金胜已经站在一条船上,该支持的还是要支持。

于是王祖民附议,陈海龙一直没说话,主要今天常委会太不寻常,方向标左右摇摆,都他把转晕了。

这时候,他不能再做木头人了,决定发言支持金胜。“我赞同金县长的提议。”

“我也赞成。”方文雅说话了,反正只要不涉及厉元朗,她还是要站在金胜一边的。

她觉得金胜这人不错,比起善于舞弄权术的方玉坤,金胜至少是干实事的人,这一点和她有些相像。

“我也同意。”郑海洋说完,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茶,眼神却偷偷瞟向方玉坤。

已经有五票支持,关键是郑海洋也同意,方玉坤便认为郑海洋提出的人选就是肖展望,索性送他一个顺水人情,怎么都是沈市长一脉,该给的面子还要给。

这件事就这么通过了,七票赞成,林木投了唯一的弃权票。

“好啦,事情都谈完了,就这么定了。季天侯任政协办主任,厉元朗任党校常务副校长,肖展望担任水明乡副书记,代乡长。”方玉坤交代王祖民,下一步马上进入组织程序,要以最快速度出台相关任免文件。

王祖民点头答应,方玉坤就要拍板散会,金胜突然又提出来,肖展望空下来的常务副乡长该由谁担任?

这个提议,方玉坤还没想到,是啊,怎么也是个副科级,上常委会讨论很正常,不过他不想再让金胜牵鼻子走了。金胜提出来一定有他的合适人选,不能让他得逞。

“这个事先不讨论了吧,让水明乡党委开会研究,推荐人选我们再定。”方玉坤本想否了,可金胜却不依不饶,大胆的说:“我看,干脆让厉元朗接任吧。”

轰……

他的话再次在常委们中间引起轩然大波,厉元朗,不是去党校已经板上钉钉了么,金胜这又是搞什么鬼?

王祖民豁然开朗,他明白了金胜的想法,支持肖展望当乡长,就是给厉元朗让路。

于是王祖民马上附议,他声情并茂的说:“厉元朗一个正科级干部去水明乡担任常务副乡长,已属于发配了,对他算是降职处理,向上面也好交代。刚才,方部长不是提到过,最好是降职处理,我觉得有道理。”

降职处理?

第64章 水明乡常务副乡长

方文雅本想提出不同意见,开玩笑,厉元朗去当副乡长,比党校副校长可是强多了,一想起谷红岩嘱咐她的那条短信,以及厉元朗所做龌龊事,就为闺蜜水婷月鸣不平,说啥也要好好治一治厉元朗不可。但是,王祖民的这句话却直接封住她的嘴。

你不是说降职使用么,我已经按照你的想法这么做了,若是出尔反尔的话,岂不是言而无信,视工作如同儿戏吗?

方玉坤没有想到金胜下了半天的棋,真正的招数是声东击西。这人太狡猾,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不等他表态,金胜又补充道:“这一次不过是小修小补的人事任免,下次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时,我们一定要以方书记的意见为中心,坚决支持方书记的人事意向,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金胜这么说等于是向方玉坤做出妥协,只要他同意厉元朗去水明乡,今后的人事议题金胜不会参与,更不会反对,为了争取厉元朗利益最大化,他是血拼到底不惜余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况且方玉坤来到甘平县快到一个月,早就打算在人事上做一次大规模调整,正好金胜此时低头,顺了他的意,看来人事问题要抓紧时间办,越快越有利。

“嗯。”方玉坤微微点头,很满意的看了金胜一眼,说道:“金胜县长这个提议不错,降职使用,也让厉元朗同志在新的岗位上好好反思自己所犯错误,以此为鉴,我支持。”

他的表态,也是于鹤堂表态,再加上金胜一方的王祖民,一直很支持他的陈海龙,以及有话没法说的方文雅,就连郑海洋都举手赞成了,已经达到七票,林木即便反对也毫无意义。

林木真是挺生气,好嘛,书记县长一唱一和的就把人事大权分配完毕,把他这个副书记放在哪里了,真是不拿豆包当干粮,欺人太甚。

他干脆直言说:“金县长这是搞什么嘛,水明乡常务副乡长仅次于书记乡长和副书记,第四把手。会上方书记不都说好了,要把厉元朗闲置起来,这还不是等于给他委以重任,咱们该怎么向市领导交代。”

“这个……”金胜略作沉吟,想了想说:“林木书记若是觉得这还不够的话,厉元朗可以不是党委委员不就行了么。一个常务副乡长不进党委,算不上班子成员,这么对待厉元朗,咱们做的还不够严肃处理,那什么算是,是不是抓起来才算呢。”

“金县长你这可是强词夺理了,我只是想提醒大家一下,咱们怎么决定无所谓,主要是让市领导满意为止。”林木狡辩道。

金胜立刻送他几句不好听的话,眼瞅着针尖对麦芒,大有吵起来的趋势,方玉坤马上从中调和,劝说林木要以大局为重,常委会的集体意见,他一人反对显得多不合群。并且暗示,将来的人事研究,会分给他一杯羹的。

这次紧急常委会,开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会后,王祖民尽快落实常委会决议,快刀斩乱麻,当天下午就找相关人员进行组织谈话。

厉元朗是在办公室里接到王祖民亲自打来的电话,在他之前,金胜已经来过电话,他支支吾吾的声音,令厉元朗很疑惑。

“元朗,我……”半天沉吟声,才说:“你和水婷月关系还好吧?”

“挺好的,怎么了?”厉元朗昨晚还跟水婷月在微信里浓情蜜意,水婷月看中一套名牌休闲装,要买给他呢。

厉元朗当时还开玩笑,说送佛送到西,干脆从里到外给他买全得了,反正他也没时间逛商店,并故意提醒水婷月,别忘了买内裤,尺寸型号她知道。

水婷月笑骂他不正经,说了不少闺阁情话,微信语音聊到深夜,都差点忘记了睡觉。

只是今天上午忙着和周宇还有邱继元商议棚改工程的前期动迁事宜,一直没联系水婷月。所以说,他对工作狂人金胜询问工作以外的私事,反常举动倍感意外。

“那个……”金胜吞吐半天,果断说道:“元朗,有件事……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的工作马上要有变动。”

厉元朗一时蒙圈,他在政府办主任的位置上才坐了一个月不到,莫非是……季天侯要被处理,乡长一职由他接任?

“是去水明乡?”厉元朗试探着问。

“对,水明乡。不过、不过不是乡长,而是常务副乡长,并且……并且不进党委班子。”

“什么?”厉元朗一时语塞,不进党委班子,常务副乡长还不如党委办主任呢,有名无实,对于他以后开展工作非常不利。有职无权,谁会搭理你。

“一会儿,祖民部长会找你谈话,为什么是这个结果,相信祖民部长会告诉你一个大概。”都不等厉元朗回答,金胜直接挂断电话。

他真不想看到厉元朗失望的表情,自己的爱将惨遭发配,他这个主帅心情也差到极点。

金胜话说一半留一半,弄得厉元朗忐忑不安。接到王祖民深沉嗓音的电话,他更是预感到事情不妙。

也没叫上韩卫,自己开车直奔县委组织部,在门口正好遇见垂头丧气的季天侯。

奇怪的是,季天侯看到他,眼神里都是惋惜,惋惜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厉元朗。

长叹一声,季天侯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趴在他耳边低声说:“晚上在老地方,不见不散。”

厉元朗仍旧一头雾水,走进王祖民办公室,王祖民阴沉着脸,示意他关上房门,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拿出烟来丢给厉元朗一支,自顾点燃吸了一口说:“元朗,你呀你,太让我失望了。”

厉元朗局促不安的摸着大腿,紧张问:“部长,您能跟我说明白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为什么要调动我的工作?”

“还说呢,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看得出,王祖民非常不悦,面沉似水。

“我、我做错什么事?麻烦您告诉我。”厉元朗还是搞不懂,一个个的都打哑谜,他又不是读心术专家,上哪猜去!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做了对不起水婷月的事情从而得罪了水书记,是水书记指示要严肃处理你。常委会研究决定将你降职使用,要不是金县长力排众议,奋力争取,舍弃很多东西,你就不是水明乡常务副乡长,而是党校副校长了。”

得罪了水书记?

厉元朗惊得大眼瞪小眼,一时没反应过味来。偏偏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除了水家人的电话,你一律不许接。”王祖民冷冷的下着命令。

还别说,真让他猜中了,来电显示是水婷月的手机号。

争得王祖民的同意,厉元朗站起身走到窗户跟前滑屏接听,里面却传来水婷月的抽泣声。

“婷月,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厉元朗十分紧张的问道。

沉默,那边沉默许久,除了水婷月的哭声,没有一句话。而且这哭声越来越大,竟然变成嚎啕大哭。

“婷月,到底怎么了,你要急死我呀,说话呀!”厉元朗真着急了,都要变成嘶喊声了。

“我、我恨死你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背叛!”这是水婷月带着哭腔发狠痛斥厉元朗,并且说出令厉元朗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咱俩完了,结束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厉元朗颓废的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他彻底傻了却还是没搞明白,水婷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到底是为什么?

“算了,元朗,你现在情绪也不适合咱们谈事情,我给你放个假,明天上午你过来,我们再谈。”王祖民没有偷听的习惯,可架不住手机那头声音太大,他想不听都能听到。

厉元朗离开组织部走向停车场,他伤心他难过,更有许多的不理解。他苦思冥想,没有注意前面有辆车驶过来,若不是紧急一脚刹车,差点撞上他。

开车人急忙把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对着他大骂道:“你他妈眼睛瞎了,想要自杀找别人去,别让老子担责任!”

厉元朗这才行反应过来,一见却是邹绍来。

邹绍来打开车门下车,迈着方步背手走到厉元朗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对不起,我没看见是你厉元朗。不过呢,我真不知是该叫你厉主任还是厉副乡长。”

他故意将“副乡长”三个字说得很重,摆明是在厉元朗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厉元朗也没心思搭理他,一声不吭的从他身边经过,走向自己的车子。

却听到邹绍来幸灾乐祸挖苦道:“你说你眼瞅着就要成为水书记的乘龙快婿了,怎么就这么愚蠢,去搞别的女人。搞就搞呗,还被拍了照片,啧啧,那照片真够劲爆的。”

邹绍来的这番话,立刻叫醒厉元朗,听他意思,他知道自己被打压的原因。赶紧返回身质问邹绍来:“有话说清楚,什么我搞别的女人,你别血口喷人!”

“哈哈哈!”邹绍来仰天大笑,自鸣得意说:“我凭什么告诉你,自己猜去!”然后钻进小轿车开到车位上,就在下车准备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故弄玄虚突然抛出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某个人连马都不如。”

好马不吃回头草?

厉元朗一时陷入沉思中……

第65章 难兄难弟

回头草?还和女人有关?

厉元朗马上想到了韩茵,对,就是她,问题根源肯定和她有关!

他没有打韩茵手机,而是驱车直奔县电视台,有些话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他要当面质问韩茵,在背后到底搞了什么鬼,让自己身败名裂。

县电视台在文广新局老办公楼后院,厉元朗和韩茵还是夫妻的时候,没少来这里找她,熟门熟路。

韩茵当了新闻部主任后,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门却锁着。厉元朗敲了半天门,里面没反应,打韩茵手机,提示无法接通。

询问经过的同事,摇头说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家,别再失踪了吧?

厉元朗低头苦思,不小心和对面急匆匆走来一人撞了一下,抬头一看,竟是杨莎莎。

很奇怪,杨莎莎看到是厉元朗,脸吓得煞白,一向口齿伶俐的她,叫了半天:“厉、厉……”却没叫出厉元朗全名。

“杨莎莎,知不知道韩茵去了哪里?”厉元朗沉声问道。

“厉、厉哥,我、我不知道……”都不等厉元朗的下文,杨莎莎快速离开,走向大门口。

看着她眼神躲闪不敢正视厉元朗,心里指定有鬼。

厉元朗决定跟踪杨莎莎,他知道杨莎莎和韩茵有私交,前几天还帮他将韩茵送回家中。

杨莎莎几乎小跑着出了单位,边打电话边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是不是偷着联系韩茵,给她通风报信?

厉元朗一刻没耽搁,开上自己的捷达王紧紧尾随那辆出租车。当然,他要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离着太近他怕被人发现,尤其是开出租车的司机个个都是猴精,这方面有天然的敏感度。

意外的是,出租车一直行驶到县城边上停下,杨莎莎下车继续抱着手机通话。不大一会儿,从远处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杨莎莎跟前,她往里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拽开副驾车门钻了进去。

厉元朗看在眼里问号留在心中,杨莎莎在搞什么鬼?出门都跟地下接头似的,竟然换车乘坐?

来不及多想,跟踪也要跟到底,我倒要弄明白个究竟。厉元朗启动捷达王,稳稳跟上那辆黑色科鲁兹。

这辆车直接出了城,沿着柏油路行驶十几分钟,拐下正路又走羊肠小道的水泥路,最后开进路边一片杨树林的纵深处。

奇怪的行进路线都把厉元朗搞蒙圈了,他远远的停车熄火,然后下车点燃一支烟,步行偷偷摸向科鲁兹停车处。

踩着逐渐枯败的草稞中,脚下发出“嘎吱”声响。厉元朗蛇形走位,穿梭于杨树中间,终于看见那辆科鲁兹的尾部。

因为车窗贴了车膜,厉元朗看不到车里面的情况。他掐灭烟头一把撇掉,蹑手蹑脚低身猫腰悄悄摸过去,寻思靠近一点能否看清楚或者听到什么意外发现。

结果他才走了没几步,就见科鲁兹轿车的车身忽然间震动起来,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我去,厉元朗毕竟是过来人,对于床上那点事熟门熟路,立马明白科鲁兹为何开进这么隐蔽的地方。杨莎莎急于赶来的目的,她这是让人喂饱来的。

本来,男女之事不在厉元朗的关心范围之内,你情我愿,就是杨莎莎找了一头驴也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又不是厉元朗的女人,何必多此一举,操这个闲心。

没有发现韩茵的踪迹却遇到野外鬼混,厉元朗心情失望到极点,转身就要返回。

忽然听到科鲁兹不在有动静,而是发出一声开关车门的声音。他赶紧把身体隐藏在一棵树后面,并远远观瞧。

只见驾驶位走出一人,身材高大消瘦,戴了一副墨镜,直接拉开裤子拉链就地放水。

看男人的身材,厉元朗很熟悉,但是在没看清脸的时候,他不好妄加判断。

杨莎莎也下了车,整理着衣裤,那样子似乎意犹未尽,有些不高兴。

男人方便完,转脸看着杨莎莎并摘下墨镜。是他,果然是他,文广新局的局长贺广普。

万万想不到,这俩年龄相差一倍带拐弯的男女,竟然搞在一起,厉元朗大跌眼镜。

这年头是怎么了,不是老少恋就是姐弟恋,美其名曰为了真爱。要说相差几岁十来岁甚至十几岁,能有爱情厉元朗还信。可是相差二十几岁,整整一代人的间隔,还不是你爱我青春年少,我爱你兜里钞票,各取所需,各为所用,都是那点钱闹腾的。

厉元朗没心思偷听贺广普和杨莎莎的对话,返回开车又去了一趟韩茵的家,同样是铁将军把门,韩茵是在故意躲他还是失联,厉元朗搞不清楚。

正好季天侯给他打来电话,催问他已经在老地方等半天了,他怎么还不到。

季天侯此时和厉元朗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厉元朗也正想着找个人倾诉衷肠。

还是那家农家院,还是那间雅间,一壶烧酒四个小菜外加一个锅仔,哥俩面对面坐着,一口接一口抽着闷烟。

老半天,季天侯“噗嗤”一声苦笑,感慨万千的说道:“元朗,记不记得,几个月以前,咱哥俩还在这屋里商议县长人选。如今物是人非,金胜如愿当上县长,而咱俩呢,一个落配到政协办当主任,一个成为非党委委员的常务副乡长。想想都觉得可笑,常务副乡长进不了党委班子,这在全国恐怕都是个案了。”

“唉!”厉元朗深有同感的长叹一声:“天侯,看开点吧,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往前看,咱们还算年轻,脚下的路还很长,总比耿云峰杨绵纯他们整天面对铁窗强。”

“他们算什么东西!”季天侯鄙夷的冷笑:“想我季天侯在水明乡起早摸黑,下村屯走农户,晚上睡觉都在想着怎么发展水明乡的经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是因为采石场的问题,把我一下子贬到县政协去坐冷板凳,我心里不服!”

厉元朗知道季天侯想不通,可想不通的还有他厉元朗,一个月的政府办主任,他同样付出不少却换来这样一个回报,他也不不是滋味。

更为不理解的是,至今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因为什么被水婷月误解,为何得罪水庆章。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他也没感觉犯下什么滔天大错。

“喝酒吧。”厉元朗无奈的端起酒杯。

“哼!”季天侯仰脖自顾干掉一杯酒,忿忿不平道:“马胜然那个老混蛋,妈的,一定是他给我下套,让我往里面钻。肖展望是马胜然的人,当初他给我介绍那个商人,准是没安好心,也怪我没多想,以为就此提升水明乡经济,给老百姓提供就业机会,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天侯,我早就叮嘱过你,水明乡形势复杂,马胜然在那里干了二十几年的乡领导,根深蒂固,党羽众多,一定要小心从事,可你……。”厉元朗摆了摆手,没有再往下说。

“是,我是有责任,这点我承认,可他马胜然就没责任了吗?作为党委一把手,责任划分上没追究他一丁点过失,哪怕口头警告都没有,全算在我头上,公平吗?”

季天侯又倒了一杯酒,咕咚咚喝光,抹了一把嘴角,气呼呼又说:“当时开党委会,开采石场是全票通过的,好嘛,出了功劳人人有份,出了问题由我兜着,我、我是出气筒还是欺负我是大傻子。”

季天侯的话令厉元朗无话可说也无话可劝,说实在的,这次对季天侯处理的确有失偏颇,韩家屯发生的洪水,固然有附近开采石头造成水土流失,也是乡里监管不力乱用决策的恶果造成的。

只处理季天侯,没有对乡党委书记马胜然有一丝一毫的处分,不符合首问责任制的原则。不处分水明乡党委不处分党委书记马胜然,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县委已经做出决定无法更改,只能服从,万事从头开始。

从季天侯的话里话外,厉元朗也听出来,他对金胜颇有看法,怪罪金胜没在常委会上替自己说好话。

金胜能当上县长,他季天侯是出了力的,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犯错就彻底丢弃在下水道里,永世不得翻身,太令人寒心了。

政协办主任,跟养老院的保育员差不多,这可是发配的明显信号,也是仕途中止的前兆。

季天侯正当年富力强,这时候送去养老,不说别的,就是他老婆冯芸知道后打电话埋怨怪罪他,老丈人在电话里恨铁不成钢的教训他,季天侯都快被逼疯了,差点就要得抑郁症。

说了半天自己事,季天侯这才想起来,懊悔的直拍脑门,抱歉的问起厉元朗,他因为什么被贬。

厉元朗一声苦笑,无奈摇头:“你被发配到政协办,最起码还知道缘由,可我……直到现在都靠猜,没一个人告诉我真正原因。”

“猜?”季天侯愣愣的问:“你猜到了什么?”

“我估计这事跟韩茵有关系。”这是厉元朗的真心话,种种迹象显示,韩茵有最大嫌疑。

提起韩茵,季天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马上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怪怪问道:“还真让你猜对了,怎么样,那事有眉目了吗?”

反倒把厉元朗弄蒙了,季天侯这是要搞哪一出?

第66章 逐渐明朗

“天侯,怎么回事,给我交个底好不好,这一天我就靠猜了,头都大了。”

季天侯也没隐瞒直接说:“我刚才在这里等你,打听到你是因为得罪水书记才遭到降职处理,就给水婷月打电话询问。她在电话里说你背叛了她,有图有真相,你抵赖不过。于是我马上联系了周宇,他也很着急,他在省城有关系,让我等他消息。现在,周宇已经有了点眉目,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正往这里赶。”

厉元朗闻听忐忑不安,喝到肚子里的酒不是辛辣而变得苦涩。哪还有心思喝酒了,就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支接一支抽着闷烟。

空气中除了烟草的呛人味道,就是安静,出奇的静。

厉元朗和季天侯谁都一言不发,彼此想着心事,时间仿佛凝滞一般。

终于,大约十几分钟后,周宇气喘吁吁闯进来,一进屋,端起桌上的茶杯大口喝了个精光。

“怎么样?”季天侯急不可耐的询问周宇,那样子比厉元朗还着急。

“基本上差不多了。”周宇一抹嘴坐下来,看着厉元朗单刀直入问:“韩茵是你的前妻吧?”

果然,真和韩茵有关系。

厉元朗木讷点了点头,坐在周宇身边仔细听他下文,生怕遗漏一个字。

“我雇了省城最有名气的私家侦探,一个小时后给我回话,说韩茵拍摄了她和你……”周宇欲言又止,摆了摆手指说:“反正她给你那个的照片,不知是谁背后搞的鬼,把这些照片弄到手邮寄给了水婷月她妈妈谷红岩。谷红岩盛怒之下,要求水书记必须严肃处理你,否则她就出手。上学那会儿我就听说,水婷月外公家很有势力,真要谷家人出手,你比现在还要惨,水书记最起码让你当常务副乡长,以谷家人的行事风格,不把你弄进大牢都不会收手罢休。”

厉元朗闻听,心头一沉。和水婷月交往时,只听说过她外公不是本地人,家在京城,就是普通老百姓,往深了他没问水婷月也没说。不成想,谷家竟是大有来头。

还有韩茵,她给自己……厉元朗一时摸不清头脑,要真有这事的话,自己怎会不知道?

自从和韩茵离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就是跟水婷月浓情蜜意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更深发展。若真有这么一次,他一定印象深刻,岂会一点印象没有?

蹊跷,实在太蹊跷。

“不行,我要去找韩茵,这事我从没做过,怎么会发生,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厉元朗站起身,目光犀利,心中却被愤怒填满。

“元朗,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周宇拽住厉元朗衣袖,把他按在椅子上。

“是啊元朗,这事听着神奇。”季天侯又问周宇:“你说会不会有人设计陷害元朗。”

“我也问过侦探,他说完全排除PS,照片是原始的没有任何剪辑或者嫁接成分,这一点他可以保证。”周宇顿了顿,问厉元朗:“元朗,你好好回忆回忆,你最近和韩茵接触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厉元朗和韩茵也只有三次见面,尤其第一次,对了,那是他和韩茵相识六周年纪念日,他误喝了那杯酒一醉不醒,之后韩茵还说他啥事没干成。

她要干啥事,她到底干了啥事?

厉元朗幡然顿悟,肯定是自己在睡着的时候,韩茵做了事情还拍下照片。那晚逼着厉元朗和她复婚,厉元朗没答应,韩茵为了报复他,就把照片寄给谷红岩,继而拆散他和水婷月,让他厉元朗身败名裂。

这一切顺理成章,只是厉元朗还有疑惑。他了解韩茵,这个和他生活五年的女人,现实是现实了些,但是骨子里不是个坏女人,她有良心的,会做出这样下三滥的勾当吗?

不太可能。

他需要马上找到韩茵,马上见到她当面问清楚。周宇则安慰厉元朗不要着急,韩茵中午参加一个饭局,整个下午都没来上班,估计正在什么地方醒酒呢。他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咱们坐等消息。

不得不说,周宇想法全面办事周到,事事都为厉元朗解脱负担。大恩不言谢,厉元朗当即敬了周宇一杯酒,发自内心感谢他。

没一会儿,周宇就接到手下人打来的电话,已经查明,韩茵此时正在光明小区一处出租房里,而且中午饭局只有四人参加,除了韩茵,还有杨莎莎和文广新局局长贺广普以及老干部局常务副局长邹绍来。

邹绍来!

厉元朗立刻联想到下午在县委大院和他不期而遇的场景,他和自己有私人恩怨,而且看韩茵的眼神也透着股淫邪,会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厉元朗坐不住了,他要即刻赶去光明小区,担心去晚了,韩茵遇到不测。怎么也是自己曾经的女人,不会让邹绍来这样的小人得逞,否则他一辈子良心不安。

谢绝了季天侯和周宇要同去的好意,这件事和他有关,他要自己处理,更不希望若是发生不堪一幕,他以后都会在这俩朋友面前抬不起头,对韩茵影响也不好。

厉元朗急匆匆走出农家院,刚钻进车里,就见有个身影坐进副驾驶位置,一看却是韩卫。

“主任,您还是信不过我韩卫,出了大事情也不叫上我一声。”韩卫赌气的说道。

厉元朗还以为韩卫是说他被贬的事情,就简单解释让他不要多想,他如果不愿意待在司机班,会想办法安排他去别的地方。

“主任,您太小看我了,没有您我指定不会留在司机班,大不了再去我哥饭店继续当服务员。我是说您现在一定有急事,看您脸色就知道有大事要办,我韩卫别的能耐没有,还有把子力气,只要您发话,干什么都行。”

厉元朗没想到韩卫会这样说,正好,有他也可以,韩卫会点功夫,万一遇到不利情况,是个不错的帮手。

“好。”厉元朗启动捷达王,风驰电掣直奔位于县郊的光明小区。

光明小区离着不太远,是个老旧小区。大约十分钟左右,厉元朗开车进了院子,按照周宇提供的地址,将车停在楼下空地上。

“主任,我不上去了,有事您打电话就行。”

厉元朗对韩卫得体的做法十分满意,点了点头下车。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从住户窗户里传出来的灯光,也能看清路面。

当他通过停车位上一排车辆往单元门口走的时候,发现有辆车看着眼熟,一看车牌号,不正是邹绍来的车子吗?下午差点撞上自己,他对这个车有印象。

也就是说,邹绍来此时正在出租屋里,那么……他不敢往下想了,加快脚步钻进单元楼,大步沿着楼梯上了三楼,右侧那间房门紧闭,他把耳朵贴在防盗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没有说话声,更没有男女欢愉的声响,只有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可他也不敢怠慢,抡起拳头大声砸门。

“砰砰砰”一阵剧烈声响起,好半天,才听到一个男人惊悚的问话声:“谁、是谁?”

不用问,搭话的正是邹绍来。

“开门,物业的。”厉元朗没好气的吼道。

里面的邹绍来却没有搭话,倒是有走道声音,厉元朗估计他肯定是想通过猫眼观察,便用手遮住猫眼,让他看不清外面人是谁。

果不其然,邹绍来顶着猫眼看了半天,黑咕隆咚啥也没看到,便问:“你谁啊,遮住猫眼干嘛?”

“我是物业的,楼下反映你家卫生间漏水,快点开门。”说话间,厉元朗已经撤开手掌,不过把身子贴在一边的墙壁上,这是猫眼盲区,看不到的。

“你、你是厉、厉元朗。”说了这么多话,邹绍来再听不出来是厉元朗的声音,耳朵就该扔了。

“妈的,姓邹的,赶紧开门,否则我饶不了你!”厉元朗见隐瞒不住,索性站在门口,阴冷的双眼冒出灼热的火苗,就要点燃内心愤怒的火焰。

厉元朗这副模样,借邹绍来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门,无论厉元朗如何威胁,如何叫门,这家伙是铁定了心不开门,随你叫去。

没有钥匙,又没有合适工具,厉元朗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突然急中生智,给韩卫打电话,把他叫上来帮忙。

韩卫速度很快,没两分钟便赶到。厉元朗把事情交代完,韩卫看了看门锁,轻松的一撇嘴,摘下裤腰上的一串钥匙,那上面挂着个细长的带勾铁丝,只见他低身猫腰,用细铁丝在钥匙孔里来回摆弄着,侧着耳朵闻听门锁。

万不成想,里面的邹绍来发觉外面有人撬锁,只听到“咔嚓”一声,他竟然在里面把门反锁上。

“妈的!”韩卫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要打开防盗门,里面插销一拧,神仙也没办法。

把厉元朗也气得大骂,却无计可施。

这时候,韩卫眉头紧成一个团,对厉元朗说:“主任,你闪开,我把门踹开。”

厉元朗一惊,防盗门这么厚的铁板,一介肉躯,何以撼动?

不管那些了,死马当成活马医,救人是关键。

厉元朗退到一边,韩卫身体往后倒退几步,几乎靠在对面邻居家门口,气运丹田,暗中憋足了劲,突然加速,飞起右脚使劲踹向防盗门!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防盗门竟然被韩卫一脚踹出个大坑,紧接着他一鼓作气,又踹了第二脚第三脚,大约也就七八脚的样子,竟然真把防盗门踹裂开。

韩卫麻利的徒手撕开铁板,胳膊得以伸进房门里侧,摆弄几下,终于将门打开。

厉元朗第一个闯进屋子里,邹绍来吓得赶紧跑进卧室里,厉元朗一个箭步冲过去,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再看床上,顿时惊呆住了!

第67章 真相浮出水面

韩茵仰面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栗色卷发铺散在枕头上,还响着微微鼾声,睡得香甜。

白色高领毛衫被卷起来,露出里面黑色杯罩,平滑的小腹下,裤子已经被脱下一半,雪白的大腿和蕾丝边小裤赫然在目。

看样子,邹绍来还没来得及脱干净衣服,差一点就让这家伙得手,好险!

即便这样,厉元朗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手将扯开的被子盖在韩茵身上。冲过来一把揪住邹绍来的衣服领子,二话不说,抡起手掌,对着他那张欠揍的脸左右开弓,大嘴巴子扇得叭叭作响。

把个邹绍来打的哭爹喊娘,一个劲儿的告饶。他越是这样,厉元朗的怒气越浓烈,扇起嘴巴子毫不手软,今晚不把他打的他妈妈都不认识他,就不算完!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厉元朗手都打疼打木了,这才放手。再一看邹绍来两边脸通红不说,嘴角冒着血丝,脸都肿成包子了。

“厉、厉副乡长,不,厉主任,不,厉大哥,饶命啊,求求你别打了。”邹绍来一个劲作揖,苦苦哀求着。

“跪下!”厉元朗一指地面,邹绍来吓得“噗通”一声,规矩跪在厉元朗面前,浑身颤栗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厉元朗高高站在他面前,大声质问:“你个混账王八蛋,说,到底对韩茵做了什么!”

“厉、厉大哥,你都看见了,我啥也没做!”邹绍来拱手乞求,还指了指床上仍旧未醒的韩茵,意思厉元朗都看到了,韩茵还算完好无损。

“胡扯!”厉元朗一声震呼,气得上前狠狠踹了邹绍来一脚,将他踢倒,怒吼:“韩茵的衣服是她自己脱的啊,骗谁呢你。”

“我、我……”邹绍来抵赖不过,只好说了实话。

其实,这家伙早就对貌美如花的韩茵垂涎欲滴,动了歪心思。知道她是厉元朗前妻,以前碍于厉元朗的地位,他不敢放肆。

如今厉元朗败走麦城,而且他的仕途正旺,此消彼长,胆子就变得大起来,开始找机会拿下韩茵做他玩物。

今天中午他摆了酒局,一个人请韩茵吃饭怕她不来,就找来贺广普和杨莎莎作陪。

这俩人早知道邹绍来那点小心思,酒桌上甜言蜜语灌韩茵喝酒,左一杯又一杯,怕她不倒又加了点佐料。韩茵再能喝,也架不住这么灌,再加上药物作用,很快就醉的不省人事。

这里是邹绍来以前住过的老房子,没租出去一直空着,邹绍来在外面寻花问柳,经常把不正经的女人领回来过夜,有床有被褥,是他的安乐窝。

把昏醉的韩茵弄回来,邹绍来其实早就可以得手,只是突然接到单位电话,说有重要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结果就在县委大院遇上厉元朗。

邹绍来损了一顿厉元朗,心里还沾沾自喜,暗自嘲笑他,你前老婆很快就要成为我身下之物了。嘿嘿,你这边降职遭贬,我这边玩着你前老婆,双重打击,非把你打趴下不可,想想都觉得舒爽。

只是处理事情一直到天黑,回来后刚刚脱下韩茵的外衣,就听见厉元朗找上门来,眼瘾都没过足,何来的下一步行动。前因后果就是这样,邹绍来一点不敢撒谎。

尤其是看见厉元朗吃人的样子以及始终站在门口,面沉似水、人高马大的韩卫,邹绍来可不敢拿生命开玩笑。

生怕惹起厉元朗发怒,这位大块头非把他撕碎了不可,这人都能把防盗门踹裂,他这身子板还不给踹残废了。

此时的厉元朗也在暗自观察邹绍来的表情和眼神,确信他没说假话,冲着门口的韩卫望去,意思让他拿手机把这一切全都录下来。

韩卫的确是个合格跟班,没用厉元朗发话,已经拿手机对着邹绍来开录了,刚才他所说的话,一句没落下,全都保存在手机里面。

厉元朗脑袋运转飞快,感觉韩茵私拍照片一事,貌似邹绍来或许脱不开干系。很简单,杨莎莎跟贺广普搞在一起,而邹绍来又和贺广普交往密切,蛇鼠一窝,会不会杨莎莎通过接近韩茵,盗取那东西然后送给邹绍来呢?

邹绍来恨他入骨,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他一定不遗余力去做。所以,厉元朗连蒙带吓,问起邹绍来照片的事情。

“你老实说,除了今天这事,还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

厉元朗喝问完毕,那边的韩卫还有意无意徒手将一只玻璃杯碾成碎末,恐吓意味配合得天衣无缝。

邹绍来脸都吓绿了,不过还是百般抵赖。“厉、厉大哥,冤枉啊,我没有,照片的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许是吓怕了,邹绍来开口一说话,立刻露出马脚。

厉元朗冷笑道:“我说照片的事了么,你这是不打自招,再不老实,你就让他把你胳膊碾成碎末。”

邹绍来一看地上的碎玻璃碴,还有韩卫那张阴森森的脸,在疼与不疼之间权衡半天,自然倒霉,一五一十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事情也简单。韩茵有次和杨莎莎吃饭喝酒,无意中提了一嘴,说她有厉元朗的把柄,不怕他能跑出自己的手掌心。

杨莎莎就记在心里了。那次水庆章来甘平县考察,采访时跟贺广普无心中有了交集,杨莎莎本就水性杨花,一心想着攀高枝。贺广普贪图她年轻身材好,杨莎莎看中贺广普手中权力,二人一拍即合,当天晚上喝完酒便滚进一个被窝里去了。

后来杨莎莎跟贺广普聊天时提到韩茵,讲了韩茵手里可能有厉元朗的把柄。贺广普其实跟厉元朗无冤无仇,只是想到邹绍来和厉元朗有过结,为了这个所谓好哥们,他两肋插上一刀,让杨莎莎留意这事,争取搞清楚。

那天晚上,韩茵提出复婚厉元朗没答应,她借酒消愁喝多了,正好遇上杨莎莎,就把韩茵送回家。

杨莎莎趁着照顾韩茵的机会问她,结果毫无戒备的韩茵如实招出,杨莎莎轻松找到藏在韩茵家里的那个优盘,复制出来交给贺广普,之后又转到邹绍来手里。

于是,就有了谷红岩收到那些照片,厉元朗遭贬的结局。

当然,邹绍来故意隐瞒了给他提供主意的那个人,开玩笑,那人位高权重,逼急了厉元朗,大不了要他的命。可那个人更加阴险可怕,若是得罪他,会要了他全家人的性命。

韩卫将邹绍来所说的一切全都录制完毕,厉元朗则冷冷对邹绍来讲:“今天的事,你要是胆敢在外面胡言乱语,我录下的这东西就会满天飞,让你臭不可闻,没脸在甘平县混下去。”

邹绍来苦着脸连连说:“我哪敢说出去,借我十个胆也不敢,说出去对我没好处。”

厉元朗相信邹绍来的话,出卖自己的哥们,这是人生大忌,以后谁还敢和你做朋友。况且,领导也不会信任你,朋友都出卖,还有谁不能出卖的。

“你好自为之,以后再有坏心眼,我绝不会像这次轻饶了你。”

随后,厉元朗把韩茵的衣服穿好,抱起她由韩卫头前引路,大步走出房子。

邹绍来望着厉元朗的背影,又气又恨又悔又怕,可他却无从反抗,他更是不能报警,他企图非礼韩茵在先,这可比挨了一顿打还要严重。

看来,这顿揍他只能打掉牙咽进肚子里,等有机会在报仇吧。这么想着,嘴角一抽动,带着整个脸火辣辣的疼。妈的,还要编理由骗老婆,就说自己下楼不小心摔了跟头。这脸肿的,也不能上班了,得躲在家里养几天伤不可。

不提邹绍来,单说韩卫把车开到韩茵家楼下,厉元朗下车之前对韩卫说:“你要是不嫌弃,我把你调到水明乡去吧。”

韩卫眼睛一亮,依旧面无表情的说:“主任,我说过了,我韩卫就把这一堆这一块交给您,随时听您调遣。水明乡是我家乡,由您在水明乡带着大家伙干,一定会把水明乡建设好,大家的日子都有了盼头。”

但愿吧,水明乡前途坎坷,水底暗礁众多,厉元朗只身一人,还是个有名无权的常务副乡长,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出来,他心里真没底。

不过厉元朗转念一想,事在人为,有水明乡几万老百姓支持做后盾,我就不信干不好。或许,这次被贬遭难,是他人生一个新起点。

厉元朗把韩茵抱上楼送回家,并没又急于离开。韩茵一直昏睡,他不放心要留下来照顾她。

安顿好韩茵,厉元朗分别给周宇和季天侯打了电话,讲述他胖揍邹绍来的过程以及他的招供。

季天侯性子急,自然气得大骂,声音震耳欲聋,那架势恨不得把邹绍来炖了熬汤。

周宇心思淡定得多,劝说厉元朗,觉得在官场太累,莫不如辞职去他那里干。副总待遇,在正道地产,保证厉元朗在他之下千人之上,再也不必烦心那些烂事,专心给他做副手即可。

厉元朗何尝不想活得自由自在,可是他不能,因为他心里装着老百姓。水明乡甚至甘平县还有许多老百姓生活贫苦,需要有人为他们做点什么以改变现状。

而他厉元朗,就想做这样的人。

尽管前途任重道远,他也要义不容辞为自己的理想去努力,去奋斗。

挂断手机,厉元朗正准备给金胜拨个电话,巧合的是,金胜的电话竟然打进来。

第68章 还你一份清白

金胜的第一句话是:“元朗,想通没有?”

“县长,我想明白了。”厉元朗坚定的说:“谢谢县长为我争取到最好的结果。天侯在水明乡没有完成的任务,就由我来做吧,我有信心把它做好。”

金胜叹了口气:“水明乡的情况你比天侯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你不像天侯那样,是顶着乡长名头下去的,对你是大材小用,也对你有各方面掣肘,将来开展工作会遇到各方面意想不到的阻力,希望你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我会的,县长。”厉元朗分析道:“马胜然和肖展望一定会联手对我设置人为障碍,这点我清楚。”

“嗯。”金胜赞同并启发说:“肖展望虽然是马胜然的人,但是你也要明白,人的地位提高境界也会不同。下午肖展望从祖民那里谈完话出来,特地来我这里感谢我,不管是真是假,我觉得他的心态已经起了变化,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话没有直白说,厉元朗怎会不懂得。以前肖展望归附于马胜然,那是因为他还只是个常务副乡长。如今升任乡长,在水明乡是仅次于马胜然的二号人物,再唯马胜然马首是瞻,岂不太掉价,自降身份么。

金胜那句话,人的地位提高境界也会不同,不就是说,肖展望有了和马胜然一比高下的决心,再不是从前那个听话的乖乖仔了。

或许这二人斗法,能给厉元朗提供一个机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坐山观虎斗,总比这二人联手对付他强许多。金胜的一席话,厉元朗听出画外音,明白了去水明乡他要怎么做,做什么。

“谢谢县长的提醒,我懂了,低调做人低调做事。”

“好,元朗你足够聪明,一点就透。枪打出头鸟,你始终不露这个头,枪口就找不到你。”对于厉元朗此次去水明乡,金胜是比较放心的。

“比较”而不是“完全”,主要体现在厉元朗的权力问题。

季天侯是以党委副书记,代理乡长去水明乡,厉元朗却只是个非党委委员的常务副乡长。千万别小看党委委员,那可是乡里的决策机构,每人一票拥有绝对实权,和县常委是一个道理。

有了这名头,人家就是乡领导,不是党委委员的,充其量算是乡干部,和乡领导差着等级呢。

他今晚打这个电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季天侯信心满满却铩羽而归,厉元朗虽然在各方面比季天侯优秀,但是他的起点比季天侯低许多,今后能不能逆势而胜,完成他制定的发展全县经济大业,当好急先锋,金胜心里也没底。

聊完了水明乡的事情,厉元朗顺便提到收拾邹绍来以及他的招供,原原本本告诉了金胜。

“果然是幕后黑手做的孽。”金胜分析道:“我感觉这件事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元朗,你想想,邹绍来不过一个老干部局副局长,哪来的那么大勇气和你作对,身后必然有人给他撑腰出主意,而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对手。”

厉元朗也想到过这一层,只是毫无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县长,我走之后,政府办主任要找个合适继任人选,不能替你排忧解难,也不要添乱才好。”提到这个话题,厉元朗陡然有了伤感之意。

“你说的在理,只是我的事情多,暂时没考虑好。元朗,你有没有合适人选给我推荐一个。”金胜和厉元朗相处一个月,已经习惯厉元朗,甚至说依赖厉元朗,没有厉元朗在身边帮他,他一时难以适应。

按说,下属绝不能给上司定主意,这可是难以饶恕的错误。可厉元朗和金胜的关系不同,说句过分的话,二人已然是鱼离不开水的关系,彼此更像是朋友,交心的朋友。所以,厉元朗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政府办副主任田东旭人还不错,不是优秀却也合格。还有……”厉元朗想了想,试探说:“小王是你的秘书,也该有个级别了。”

“好,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厉元朗的的意思是提拔田东旭当政府办主任,空出来的副主任给小王兼任。小王是县长秘书,水涨船高,担任挂名的政府办副主任,也就解决了副科级待遇,名正言顺,别的县大都这么做。

县长秘书级别太低,对县长脸面也不好看。

讲了这些,金胜又对厉元朗说:“元朗,我这边你不用操心了,安心做好你的分内事。年底人代会上,我的‘代’字去掉,问题应该不大。我前几天和人大的冯一铎副主任见了面,有天侯的关系,他对我很支持。”

县人大主任一直卧病不起,作为县人大第一副主任,冯一铎支持日常工作,实际上的一把手。他是季天侯的老岳父,有这层关系和他的支持,就很少出现县长落选的意外发生。

提起季天侯,金胜略作沉吟道:“天侯可能对我有想法,他的事我会找机会重新帮他安排。只是市里要求县里上报处理意见,现在还不能动,让他先忍一忍,忍过几个月再说。”

“我会找机会和天侯好好谈一谈,县长,天侯有想法,主要还是这次让他一个人背黑锅,他想不通。”

金胜也是无奈,“这也怪他,万事欠考虑,什么事都大包大揽,合同上都是他签字,不找他找谁。”

二人又闲聊几句,包括调韩卫去水明乡的事情,金胜大开方便之门,无论厉元朗需要谁,他无条件放行。

挂断手机,韩茵仍旧睡着,坐在床边,看着曾经的女人,厉元朗感慨万千,不知怎地,他想到了水婷月。

试着给水婷月发了一条微信,却提示被对方拒收,厉元朗无比失望,水婷月把他拉黑了。

看来她是恨透自己,先让她冷静几天再联系吧,现在时机不成熟。

韩茵不是喝醉,而是药劲太大。喝醉的人都知道,几个小时睡醒了会口干舌燥,需要补充大量的凉水解渴。

韩茵没有,一直这么睡着,无比香甜。她这个样子,就是被人干遍所有坏事,也会毫无反应。多亏厉元朗吃过见过,完全能把持住自己。换作旁人,即便正人君子,面对此时面若桃花妩媚至极的睡美人,估计也会失控的。

守在韩茵床边几个小时,厉元朗实在困得要命,昏昏欲睡,最后一头趴在她床边,头枕着胳膊,厉元朗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元朗感觉到有人给他盖衣服,这才迷迷糊糊醒来,一看,是头发湿淋淋刚洗完澡的韩茵。浴后的香气还有迷人的脸蛋,十分诱人。

“是你把我送回家,一直照顾我的?”韩茵柔情问道,眼神里发出希望的光芒。

对于眼前的女人,厉元朗是又怜又恨。怕引起韩茵误会,厉元朗索性没给她好脸色,痛斥她不注意保护自己,差点让邹绍来那个混蛋占了便宜。

韩茵无比委屈的说:“我是听说你得罪水书记被贬,邹绍来和贺局长说他们在市里面有关系能帮助你疏通,前提条件是让我连续喝下五杯白酒。元朗,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都说女人胸大无脑,韩茵的也不大,脑子却不怎么够用。把他气得无语了,气哼哼说:“你就不想想,我得罪的可是市委书记,他邹绍来和贺广普何德何能,有什么本事能说动市委书记改变决定!”

韩茵一时愣住,可不是么,当时就想着怎么帮厉元朗,却忽略了这么大的一个坑,都怪自己太糊涂。

可她糊涂的事不止这一个,厉元朗就将照片一事和盘托出,问韩茵当时怎么想的,拍那些无聊照片有何意义?

“那不是我们认识六周年纪念日嘛,我就想着留点纪念,那天刚好不是我的安全期,所以我想……只要我们有了孩子,你才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厉元朗冷笑道:“你的回答未免太牵强了些,不仅仅是为了纪念,是不是想留下这些东西,让我帮你说话好当上新闻部主任,这东西就是你威胁我的证据,对不对!”

“我、我没有。”韩茵的无力狡辩已经说明一切,她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没有实施,却被别人利用。

“韩茵,我今天明确告诉你,即使我和水婷月断了,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我们真不合适。而且我现在已经遭贬,你的主任夫人梦想彻底破灭,回到现实来吧,找一个合适你的人嫁了,不要指望我这一棵树。”

厉元朗说完这些,眼见天色大亮,都快八点钟了,就要赶去县委组织部见王祖民,他去水明乡报到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要不会给人留下话柄,说他不服从组织决定。

“你等等。”

就在厉元朗转身要离开之际,韩茵忽然一下子跑过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头贴在厉元朗后背,脸磨蹭着不肯松开。

厉元朗没有动,双手自然垂下,仰头闭上双眼长长深呼一口气,最后心一横,挣脱开大步往楼下走去,头都没回。

就听到身后韩茵略带哭腔的嘶喊:“厉元朗,我欠你人情,一定会还你一份清白的。”

第69章 下马威

厉元朗踏进王祖民办公室,他也刚到,脱掉风衣正要挂上,被厉元朗一把接过来,挂在衣帽架上。

王祖民拿着保温杯,看着厉元朗满意点头说:“情绪不错,比昨天下午强多了。看你精神焕发,一定是有了收获。”

厉元朗就猜到王祖民或许知道他昨晚暴揍邹绍来的事情,便想解释清楚。谁成想,王祖民摆了摆手说:“有些事情不需要告诉我,去跟水处长说去,她才是系铃人。”

他的话一语双关,怎奈水婷月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原谅,都在两可之间,厉元朗没这个把握,暂时还不想触碰。

“你既然想通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今天没事的话,上午就去水明乡上任吧,常务副乡长不能空着。”王祖民说话间慢慢坐在椅子上,继续讲道:“我今天上午事情多,就不陪你下去,让孟令江去好了。”

孟令江是组织部副部长,排名最末一位。厉元朗现今只是个常务副乡长,又不是党委委员,对等级别,派组织部副部长同去,王祖民已经算给足面子。一般情况下,干部科科长下去宣布也属正常。

厉元朗走出王祖民办公室时,正好遇见春风得意的田东旭。估计他也是刚接到通知来组织部谈话的,副主任升为主任,级别提了半格,副科变为正科,天上突然掉个大馅饼,不砸高兴才怪。

怎么也得说,政府内部人员调整,方玉坤没有阻拦,主要是金胜答应不插手下一步大规模人事调整有直接关系。

你不给我设坎,我就不给你使绊子。和平相处的两条平行线,不曾交集,井水不犯河水,谁都不吃亏。

“厉主任。”田东旭搓着手,他打心眼里还是挺感激厉元朗的。金胜今早给他打电话,说提拔他接替厉元朗做办公室主任,田东旭还以为听错了,蒙圈好半天。

直到金胜告诉他上班后就去王祖民办公室谈话,这才缓过味来,表了决心并且感谢金胜的信任。

金胜却说:“要谢你就谢元朗吧,是他推荐的你。东旭,你在政府办干的年头也不短了,要多学学元朗的工作作风,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埋头苦干扎实做人。”

听得出来,金胜对于田东旭那次安排午饭搞花样,还是耿耿于怀,只不过碍于厉元朗的面子才使用田东旭。况且,除了他,政府办还真找不出一个合适人选,田东旭属于矮子里拔大个。

所以说,他见到厉元朗自然要感谢他的举荐之恩,少不了说好话。

厉元朗嘱咐田东旭几句,交代他金胜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切记,不能玩投机取巧那一套。

忠言逆耳,田东旭却没有任何反感,理解厉元朗这是为他着想,在帮他,千恩万谢方才握手道别。

走到楼下停车场,韩卫早就开车等着他了。厉元朗没有上车,而是站在车边上抽烟等着孟令江。

大约十几分钟后,孟令江才夹着公文包出现。他四十多点,猪头大耳,个子不高,肚子倒是挺大的。

还学着大领导模样,喜欢把裤腰带扎在大肚子上,远远看去,特别像被勒成两截的不倒翁。

“咦?”看着厉元朗的捷达王,孟令江眉头一皱,问:“这是你的车?这么破,是不是太寒酸点了。”

厉元朗清楚孟令江这个人好摆架子,眼高手低,本事没有多少,装犊子绝对一流。

也就没跟他计较,笑说:“这是我自己的车,破是破了点,不过好在抗造,跑乡下的泥土路倒是挺实用的。”

孟令江冷哼一声:“还以为你说的是辆坦克呢,没见把破车美化这么好的,不愧做秘书出身,嘴皮子够溜的。”

二人对话间,一辆黑色奥迪驱行过来。组织部长王祖民的座驾才是帕萨特,这辆奥迪指不定是从哪里借来的,反正组织部没这么好的车。可见孟令江对于此次水明乡之行的重视程度还是挺高的。

“咱们走吧,厉副乡长。”孟令江调侃厉元朗一句,大手一挥,钻进奥迪车率先驶离出县委大院。

韩卫开着捷达王紧随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穿过县城主路,沿着出城山道疾驰而行,直奔水明乡。

水明乡距离县城不算太远,主要是道难走,盘山路多,竟是沙石路或者土路,坑坑洼洼的,颠簸厉害。

走了一个多小时,到达水明乡已经十点多了,眼看着快到中午了。

水明乡政府位于乡中心大街上,是全乡仅有的几栋二层小楼之一。外观气派,院子宽大,光滑的水泥地面和院外大街坑洼的路面形成天然反差。大楼门口矗立着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颇有古时衙门风范。

按照程序,厉元朗今天报到,乡政府肯定已经接到组织部通知,知道他们要来。

可是厉元朗和孟令江下车后,站在空旷的院子里,却没见到一个人,哪怕连条狗都没有。

厉元朗还好说,本来自己就是被下放,不愿意在小节上斤斤计较。可是孟令江不同,好歹他也是正科级的副部长,名头大,组织部的一只老鼠也比乡政府的猫有优越感,这是城乡天然的心理优势,改变不了。

孟令江一见没人接待他,脸立马拉得老长,对厉元朗发着牢骚说:“马胜然是怎么回事?不派人接待咱们,肖展望也该露个面吧。我今天不光是宣布你的任命,还有他肖展望的呢。”

随即,对身边的干部科侯科长努嘴说:“你去,去看看乡政府里面还有没有喘气的活物,马上给我叫过来,太不像话了,真是不拿豆包当干粮。”

厉元朗赶紧劝阻道:“孟部长,我看算了吧,也就几步远,咱们先进去再说。”

孟令江放不下身段,非要就在这里站着,反正他不宣布县委任命,肖展望就不能走马上任,看是你肖展望着急,还是我着急。

正僵持着,忽见楼里面急匆匆跑出来一个人,满脸堆笑直奔孟令江而来。

那人鹰钩鼻子三角眼,长了一张刀条脸,小眼睛叽里咕噜乱转,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厉元朗看着眼熟,想起来了,那次他陪同金胜来水明乡,遇见的第一个就是他,他叫什么来着?对,黄文发,乡党政办秘书。

“您就是孟部长吧?”黄文发伸出双手一把握住孟令江的手,点头哈腰,一脸媚相。

“嗯。”孟令江一只手和黄文发握着,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板面露不悦的问:“你是乡里的?”

“我叫黄文发,党政办秘书。”黄文发如实自我介绍完毕,又看了看厉元朗,脸上挂着假笑,说:“厉副乡长,你好。”

厉元朗自然不会像孟令江那样托大,冲黄文发一点头,礼貌的握了握手,并问:“乡里其他领导怎么不在?都下去了?”

这么说无非是给这些人找台阶下,别给孟令江弄出怠慢他的借口。大家将来还要在一个马勺里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给他们留点面子,也是给水明乡领导集体面子。

黄文发何等聪明,立马顺杆下,露出一副不得已的无奈相,摇头晃脑说:“这不嘛,韩家屯发生洪水后,老百姓对政府赔偿有异议。马书记就带领全体班子成员,亲自坐镇,去安慰受灾户了,乡里就剩下张国瑞副书记和我了。唉!乡里离开马书记真是玩不转,哪个村里有事,也只有马书记能出面才能摆平,啧啧,马书记就是我们的脊梁骨。”

这马屁拍的,炉火纯青,滴水不漏。很显然,黄文发就是马胜然跟前的忠犬八哥,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为工作原因没来出面接待,孟令江挑不出理来。尽管黄文发有撒谎嫌疑,哪有一二把手同时下乡的道理,党委书记不在,乡长也要值守。何况今天还有重要人事宣布,这是必要的组织原则。

纯粹是糊弄人呢,这是马胜然故意给个下马威,就是针对厉元朗的,孟令江不过是沾光而已。

你不是县长眼前的红人吗?虽然落难,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余威犹存。但是你也要打听打听,在我马胜然的一亩三分地上,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卧着,无论是谁,我马胜然在水明乡就是天!

“你赶快给马胜然和肖展望打电话,组织召开全乡干部大会,我要马上宣布任命决定,开完会还要返回县里。”孟令江近乎命令式的口吻吩咐黄文发。

“孟部长,马书记临走的时候交代过,让您和厉副乡长先吃饭,下午一点半他们准时赶回来开会。您看都快中午了,饭菜早就备好,咱们先去吃饭。”

黄文发正说着话,就见从乡政府大楼里呼啦啦又走出来三个人。两男一女,中间男子四十来岁,国字脸,浓眉大眼,一米八的个头,仪表堂堂。

他右边的男子年近五旬,比他矮了半头,戴着一副瓶底厚的近视镜,头发略微花白,像个老学究。

左侧的女子三十五六岁的年龄,梳着齐耳短发,眉清目秀,很文静的模样。一袭深蓝色衣裤,细腰长腿,浑身上下透着知性女人的成熟味道。脚下蹬着黑色高跟鞋,只比中间男子矮了一个脑瓜顶,估计个头怎么也在一米七以上。

中间男子快步来到孟令江和厉元朗面前,主动伸手介绍:“我叫张国瑞,水明乡副书记兼纪检书记,欢迎孟部长前来指导工作。”

握完孟令江的手,又伸手和厉元朗重重握了一下,笑说:“欢迎厉乡长到水明乡工作,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只是,张国瑞这边说着话,一直站在厉元朗背后的韩卫,竟然眼圈泛红,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忽然间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举动。

第70章 牌品即人品

韩卫立正挺直身板,面对张国瑞敬了一个标准军礼,并且大声说道:“指导员好,三连一排二班班长韩卫向您问好!”

这个举动,令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唯有张国瑞笑眯眯的说:“原来是韩卫呀,这又不是在部队,别搞那一套。”

厉元朗立刻明白,韩卫是复转军人,张国瑞肯定当过他的上级,不是叫指导员了么。于是便问:“张书记原来是……”

“我在部队当连队指导员的时候,韩卫是我手下班长,一晃有四年没见了吧?”张国瑞颇为感慨的问韩卫。

“报告指导员,差二十五天四年整。”韩卫规矩的回应,尽管张国瑞提醒他不要搞部队那一套,他依然我行我素,骨子里养成对上级的尊敬和服从,不是一朝一夕说改就改的。

孟令江对韩卫和张国瑞的意外重逢不感兴趣,他的眼神早就踅摸在张国瑞身边的一男一女身上,尤其是那个女人。

倒不是他有什么非分之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一个心理正常的男人,好看的女人谁都喜欢多看几眼。

张国瑞便把一男一女介绍给大家认识,男的名叫高灿儒,水明乡政法委员,女的叫吴红丽,宣传委员。

这二人又和孟令江厉元朗一一握手寒暄几句,厉元朗觉得吴红丽这个名字,和某个人只有一字之差。对了,金胜老婆不是叫吴红娟吗,她们俩难道只是名字差了一个字这么巧合,会不会有其他关系呢?

当然了,这种场合厉元朗不能瞎问,礼节性的握了握吴红丽温软的手。话说这女人三十多岁,手却嫩的跟个小姑娘一样柔软无骨,保养不错。

打完一圈招呼,张国瑞板着脸怒视黄文发,训斥道:“黄文发,孟部长和厉乡长到了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我事先早就告诉过你,你的记性让狗吃了吗!要不是我及时发现,还蒙在鼓里呢。县里领导来咱们水明乡,乡领导没有一个人出面接待,外人还以为水明乡领导架子大,不把县领导放在眼里。黄文发,你这个秘书当得不合格,以后注意点,下不为例。”

黄文发被训得脸红一片,尴尬的苦笑,一个歪屁不敢放,站在原地一个劲儿的直搓手。

从张国瑞的话里,厉元朗就能发现端倪,马胜然跟张国瑞不合!

肯定是马胜然吩咐过黄文发,自己和孟令江到来不要告诉张国瑞,他是不想让张国瑞借机抢了买好的风头。

大家都不来迎接厉元朗,故意晾着他,你张国瑞凭什么当老好人,让厉元朗领你的情。别人把白脸都唱了,你却要来唱红脸,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厉元朗心想,看来,水明乡并不是铁板一块,谁都听马胜然指挥,最起码还有张国瑞发出不同声音。

这种场合,张国瑞点到为止。说了几句黄文发,也是说给马胜然听的,估计这话的保密性都超不过十分钟,很快就会传到马胜然耳朵里。

管他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的便。

之后,张国瑞热情邀请孟令江和厉元朗等人去用午餐,用餐地点自然是乡政府对面的夜雨花饭店,别的地方,乡财政所也不给报销。

何况全乡也只有夜雨花饭店允许乡政府签单吃饭,其他饭店根本行不通。乡镇府这块牌子都臭大街了,对外欠饭费快有十万,一直不给结清,光欠黄的饭店就超过五家,谁还敢赊饭费?除非钱多得没处花。

其实,也不是马胜然不想过来迎接孟令江和厉元朗。

下马威是要给的,可是他也得吃饭,总不能饿肚子吧。

今天一大早,马胜然得知厉元朗上任,提前安排好一切,便招呼着肖展望、谭刚和刘树喜一起去“夜雨香”旅店打麻将。

马胜然特别喜欢玩麻将,不光是他总赢,而是非常享受赢钱的成就感。

可是今天却怪了,肖展望手气出奇的好,一拿仨赢了很多钱,尤其是经常胡马胜然点的炮。

谁不知道肖展望当常务副乡长时,是出了名的臭牌篓子,玩十次输十次,从没赢过。今天是咋啦,手里抹蜜了?

“八条。”马胜然阴冷着脸,看不出一丝笑模样,打牌也比平时谨慎许多,犹豫半天,才把闲张也是臭牌八条打出去。牌桌上都打出去三张八条了,肖展望门前清报听,总不会胡这张牌吧?

马胜然清楚记得,肖展望上家刘树喜刚打完八条,肖展望才报的听,这张牌十分安全。

万不成想,肖展望忽然一拍桌子,嘴里叼着烟喜笑颜开的喊道:“胡了,卡八条,绝张!”

“你还胡我的牌?”马胜然老脸都气成猪肝色,眉头聚在一起拧成个大疙瘩,双眼冒火直视肖展望。

“等等!”谭刚见势不妙,赶忙冲肖展望挤咕眼睛,提醒道:“老肖,你好好看看自己的牌,别不是诈胡吧。”

这是给肖展望台阶下,马胜然有点输急了,肖展望应该见好就收,能胡也别胡了,给马胜然留点面子。

殊不知,肖展望根本不看谭刚,仍旧低着头看了看手中的牌,大笑着推开,得意说:“你们看看,什么都不缺,就缺这张八条,卡张,拿钱吧。”

谭刚只好把几张红钞票递给肖展望,而刘树喜则不是滋味的说着怪话。“肖乡长升官了,打牌水平也提高不少,和原来就是不一样。”

这不明摆着,以前肖展望输钱是他不敢赢,如今他赢钱是因为当了乡长,和马胜然是平起平坐的正科级。

刘树喜能想到这点,马胜然怎会不知道?阴冷着将面前仅剩的几张百元大钞撇给肖展望,气鼓鼓的一句话不说,开始码牌。

“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孟部长他们刚到饭店,咱们现在去也不晚,还是等哪天再玩吧。”肖展望手里攥着一大把钞票,把牌一推,不玩了。

“不行,再摸四圈,谁都不许走。”马胜然怒气哄哄的说着,没有动地方。

肖展望却说:“马书记,都玩十二圈了,孟部长来,好歹咱们也该露个面。再说,你都输没钱了,搁什么玩。”

“搁命。”马胜然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那样子都要吃人了。“我马胜然这条老命怎么也值个万八千的,这样,我赢了你给我钱,我输了,我把命交给你,任你处置。”

“不就是个玩牌嘛,至于说的那么吓人,谁敢跟你赌命,犯法。”肖展望也挂不住脸,有些不满的赌气回应道。

马胜然瞪着眼睛死死盯住肖展望的脸,而肖展望也不怯场乜斜着眼看他,笑眯眯的神情里隐藏着不屑一顾。

气氛陡然紧张,大有一触即发的趋势。

刘树喜和谭刚见势不妙,谭刚马上从中劝解,并暗示肖展望说:“再陪马书记玩四圈,老肖,差不多就得了,你要是再胡牌,我输得就只剩下裤衩子了。”

这句玩笑话一说出口,在座没有一个人笑,气氛这么紧张,谁还笑得出来。

刘树喜见状,赶紧出去找旅店老板借了一万块钱,规矩的放在马胜然面前,然后一挥手说:“赶紧的,谭刚,码牌啊。”

就这样,在马胜然重新有了赌资后,四个人又打了四圈麻将。和以往不同,这四圈牌打得相当沉闷,除了打牌时喊一声牌的名称,其余的闲话一句没说。

一个小时多一点,四圈牌打完,马胜然总算捞回了一些,可他仍旧脸色难看,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走吧,马书记,我刚给高老板打电话,她说孟令江正喝兴头上,都开始跳舞了,咱们现在就过去,非灌趴下他不可。”

“滚开!”马胜然一把推开刘树喜拽他衣服的手,怒不可遏道:“要去你们去,老子今天身体不舒服,回家睡觉去!”

随后,马胜然一脚将椅子踹翻,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去。

“什么牌品,输俩钱至于么。”肖展望直撇嘴,咬着香烟抽了一口,“呸”的吐在地上。

刘树喜没说话,披着衣服坐在椅子上发呆。倒是谭刚说了两句埋怨肖展望的话:“你也是的,马书记手气背不会让着他点,非得胡牌,还竟胡马书记点的炮,这不是不给马书记面子吗。”

“玩牌有输就有赢,我每次输钱也都乐呵呵的,哪像他那样,输不起就别玩。”肖展望嘟囔着对谭刚说:“现在他们酒过三巡了,咱们跟他们拼酒去。”

谭刚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并问刘树喜去不去。

“你们去吧,我喝酒不行,张国瑞是酒坛子太能喝,我干不倒他,再把自己喝趴下,还是算了吧。”刘树喜摆摆手,打起了退堂鼓。

“走吧,管咋的今天也是老肖高升的大喜日子,咱们总得过去庆祝一下。”谭刚不由分说,拽着刘树喜跟随志得意满的肖展望走出“夜雨香”旅店,直奔“夜雨花”饭店而来。

路上,谭刚和肖展望走在前面,刘树喜离着有几步远一直跟在身后。

谭刚偷偷问肖展望:“老肖,你今天这么做是不是故意的?”

谭刚和肖展望有私交,私底下关系不错,也没隐瞒,压低声音说:“马胜然太猖狂了,咱们总不能在他手下一直压着吧,何况我当上乡长,是金县长大力举荐的,有金县长给我做后盾,我怕他马胜然做个球!”

“嘘!”谭刚做了个小点声的手势,暗指刘树喜是马胜然的铁杆代言人,还是小心为妙,别让他听了去。

岂不知,他俩的话一点没糟践,刘树喜支着耳朵全部消化进肚子里,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71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还真是的,这边酒没到三巡,菜没过五味,孟令江就喝多了。这是真怪不得别人,全是他自找的。

酒桌上除了他还有厉元朗、干部科侯科长,以及张国瑞、高灿儒、吴红丽,后来厉元朗把韩卫也叫上桌。

黄文发因为挨了张国瑞一顿训,心情不好,中途借故有事提前走了,没来饭店。

也是,满桌子都是副科以上干部,他这个小喽啰身份尴尬,不来是最好的选择。

七个人里面,韩卫和张国瑞是军人出身,喝酒敞亮,不用酒杯用大碗,高灿儒不胜酒力,二两酒的量,还得慢慢喝不能喝急了。吴红丽作为唯一女同志,长相文静,肯定喝果汁了。

孟令江却不依不饶,非要吴红丽喝白酒,还说了一些挑逗意味很浓的双关语。

把吴红丽逼急了,拿起一瓶白酒跟孟令江叫板,他俩一人半斤,敢不敢喝?

孟令江久经沙场的人了,还能被女人吓唬住,当即和吴红丽你一杯我一杯的拼酒,半斤酒没用多少时间,很快喝下肚。

女人不喝酒就是不能喝,肯喝酒的准是酒蒙子级别。

看似不能喝的吴红丽就属于这种类型,不喝是不喝,一喝起来刹不住车。一瓶见底又拿出一瓶白酒,问孟令江还敢不敢接着来?

孟令江舌头都硬了,嘴自然也不软,强挺着站起身,摇摇晃晃,舌头里像是塞了鞋垫子,大言不惭讲道:“喝就喝,谁不喝谁是四条腿爬的。”还比划了一个王八手势,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张国瑞见孟令江喝得过量,下午还要召开全乡干部大会并且宣布人事任命,酒什么时候都能喝,但不是现在,怕耽误事。

他赶紧劝阻吴红丽,提到下午开会的事情。吴红丽听他的话,但是孟令江不管不顾。已经喝高了的他,抢酒瓶子不说,非要给大家现场表演一段新疆舞,还要求吴红丽陪他一起跳。

孟令江矮胖,比吴红丽矮了多半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本身就是另类搭配。先不说这个组合不伦不类,关键担心万一吴红丽眼睛一花一个没留神,再把孟令江当成皮球给踢飞了,那可就出大笑话了。

所以,吴红丽自然没有答应,还捧孟令江让他自己来个独舞最好。

此时的孟令江脑子里全是酒虫,听不出个好赖话,还以为吴红丽是在夸他,就让服务员打开点歌机,当即扭动肥躯,伴随音乐忘我的自娱自乐起来。

他这么胖,走路都像个皮球,跳起舞来更像是跳动的皮球。不时还学着人家晃悠脖子。话说,他有没有脖子都不一定,滑稽至极,引得大家伙阵阵哄堂大笑,笑得肚子都疼。

历元朗对面的侯科长见孟令江洋相百出,禁不住直皱眉头。毕竟是一个部门的,领导喝酒失态,他这个下属也是颜面无光。

这边孟令江跳得正嗨,肖展望带着谭刚和刘树喜随即进来,一进屋他便拱手抱歉:“实在对不起,来晚了。主要是韩家屯老百姓太难缠了,耽误了时间,见谅。”

一看孟令江还在闻声起舞,肖展望拍着巴掌合着节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孟部长这舞姿,啧啧,太棒了,身段竟然这么苗条,在组织部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宣传部,哈哈。”

“你也觉得我跳的好?”孟令江提溜着大舌头喘着粗气说:“刚才吴委员也是这么夸我的。”

“红丽同志本身就是宣传委员,咦?红丽,你怎么不陪着孟部长一起跳,来个双人舞呀。”肖展望借机调侃着。

“我才不呢,孟部长一个人跳多好,独舞不是一般人才有资格跳的。”吴红丽喝了酒,双腮微红,倒显得妩媚多了。

孟令江终于停止了转陀螺,拽了几张餐巾纸擦着脸上汗珠,结果有张纸就粘在他左脸上,他愣是没发现。挂着这张纸,手舞足蹈大谈,他从小就立志将来当舞蹈演员的梦想,那张纸忽扇着,非常搞笑,又引得大家大笑个不停。

还是侯科长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它给摘下来。

直到这时,肖展望才有机会和孟令江历元朗侯科长握手,并把谭刚和刘树喜介绍他们认识。

和历元朗握手时,肖展望特地使了使劲,还拍着历元朗的肩膀说:“厉副乡长,不管以前怎样,今后你就是我在政府这边的副手了,还希望你多多支持我的工作,为我分忧。”

“肖乡长客气,支持肖乡长的工作是我的分内事,我尽力做好。”历元朗回答的滴水不漏,恰到好处,引得肖展望连说几个不错。

和谭刚还有刘树喜握手,也就是面子上走过场,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历元朗还是能感觉到,谭刚对他还算客气,刘树喜却是不屑一顾。非党委委员的常务副乡长,还不如他这个党政办主任有实权,人家低看一眼,纯属正常。

突然间又多了三个人,肖展望提议换张十人桌,原来的菜肴不要,又重新摆上一桌菜。

历元朗禁不住心疼,一来一去得多花多少钱,这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所谓人民公仆,花起钱来真是眼睛不眨一下。

肖展望心情好到超爆,要不是下午有会,估计也会喝成下一个孟令江出来。

还是张国瑞及时提醒,这顿饭没吃多长时间就结束了。

整个酒局,厉元朗喝得不多,他秉持低调做人低调做事的原则,不显山不露水。水明乡情况复杂,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泥潭,时刻保持清醒,是他的底线。

在这一点上,厉元朗就要强于季天侯,不像他才来就被灌醉,这也给人留下摸清他路数,对付他的办法。

看到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筷的剩菜剩饭,历元朗心里不好受,偷偷问服务员,这些东西平常怎么处理。

“直接倒掉变成泔水,还能喂猪用。”许是发现自己说话有误,小姑娘忍不住吐了下舌头。

其他人离席走向外面,历元朗便跟小服务员商量,想把剩下的东西打包带走,反正他要住下,这些菜够他和韩卫几天的伙食了。

关键是这么就扔了,实在可惜,历元朗真心舍不得。

“您是乡里的干部吧?”小服务员一边打包一边说:“您是我看见的第一个打包的乡干部,您和他们不一样。”

历元朗便好奇问她,自己怎么个不一样法。

“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历元朗笑了,拎着好几个方便袋走到夜雨花饭店门口,和从外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撞的地方弹性十足,历元朗立马猜出是个女人,而且还不小呢。

这女人三十多岁,长相妩媚妖艳,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子。

“哟,你是新来的厉副乡长吧?我叫高月娥,这家店是我开的,希望厉副乡长以后常来光顾,多提意见。”

高月娥礼貌的伸出手,历元朗双手提着方便袋,歉意的耸了耸肩。

“你还打包啊?”高月娥不解的问道。

“我正好晚上要吃饭,有这些菜,去食堂打几个馒头或者米饭,也省菜钱。”历元朗笑说。

“那多费事,我干脆让后厨炒几个新菜,晚上给你送过去,就记在乡里账上,很方便的。”高月娥摆手说道。

“多谢高老板好意,不用麻烦了。”说罢,厉元朗点头致意,拎着东西告辞离去。

望着厉元朗的背影,高月娥心说:“这位新来的厉副乡长,好有气质,人,真帅!”

因为厉元朗还没分到宿舍,暂时把这些好吃的交给韩卫,让他放在车后备箱里。

韩卫没少喝,走路都有点轻飘飘的踩了棉花,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到老领导,一时高兴多喝点人之常情。

韩卫曾在水明乡干过,只是那时候张国瑞还没来,他任水明乡专职党群书记才半年有余,韩卫这会儿还在他哥的饭店里打杂,彼此间根本没交集。

看到厉元朗拎着这些吃喝,韩卫爽朗的笑了,禁不住啧啧咂舌:“有鸡有鱼还有肉,就是过年,家家户户也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水明乡穷,韩家屯更穷。以前就听韩卫讲过,村民辛苦劳作一年到头,除夕夜的餐桌上,除了炒菜放点肉之外,基本上看不到什么荤腥,日子过得非常贫苦。

“韩家屯是不是有所小学?”厉元朗突发灵感,有了个想法。

“有哇,由于离家远,实行全封闭式管理,每周休息两天,周五回家,周日晚上返回学校,咋啦?”韩卫不解的问道。

厉元朗没直接回答,就告诉韩卫,办完乡里的事情陪他去一趟韩家屯。

下午一点半,水明乡政府一楼会议室里,各村支书村主任悉数到场。整个会议室里吵吵闹闹,跟个自由市场一样。

打招呼扯闲磕,还有抽烟的,竟然有不少人脸蛋红扑扑,浑身散发着酒气。上梁不正下梁歪,领导们都喝了,底下人自然不能落后,一时间,烟味酒味还有汗臭味混合在一起,直呛鼻子,令人作呕。

厉元朗眉头微微一皱,水明乡领导机构简直就是一盘散沙,人心不齐,思想涣散,这样的带头人何来带领大家伙脱贫致富?真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看来,水明乡积重难返,问题多多,要想彻底改变这一切,任重而道远。

即便肖展望带头走进来,众人都像没看见似的,依然我行我素,会场乱哄哄始终安静不下来。

肖展望和摇摇摆摆的孟令江分别坐在主席台正中位置,其他党委委员按照排名也都依次坐好。厉元朗选择坐在最边上,尽管身边的吴红丽劝他往中间坐,厉元朗也客气的回绝了。

低调不张扬,是他的主旋律,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肖展望看到大家这个样子,挂不住脸,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让黄文发马上打开窗户,屋里的气味太呛人了。

“肃静了,现在开会。”肖展望使劲拍了拍话筒,可没人理他,说话声还有,只不过小了一点点。

肖展望咳嗽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底下有人喊:“肖乡长,马书记还没来呢,是不是等一等马书记。”

“是啊,一把手没来,这会怎么开?”

“没有马书记拍板,啥事也定不下来,这不是胡闹嘛。”

“可不是……”

“说的有道理。”

原本变小的说话声顿时又变大了,乱糟糟的会场秩序始终存在,一点没改观。

把个肖展望气得不拍话筒改成拍桌子了,就连张国瑞帮腔连喊几句“安静”都没人听。

可就在这时,会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清脆咳嗽声,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门口那个人身上,立时安静下来。

第72章 明争暗斗

没错,站在门口的那人正是水明乡党委书记马胜然。

他面色阴沉,背着手大步走向主席台,站在肖展望身后一言不发,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肖展望尴尬的冲马胜然一笑,赶紧起身给马胜然让座,一边的谭刚也只好站起来把座位让给肖展望。

于是乎,一个让一个的串座,结果到最后,反倒把厉元朗的座位串没有了。他索性从主席台上下来,想在下面随便找个座位坐下。

马胜然却对着话筒说:“厉乡长,你也是今天会议的主角,待会要介绍给大家的,你坐那里,也不好让人认识熟悉你。来,到上面来坐。”

便吩咐黄文发马上搬来一把椅子放主席台边上,厉元朗总算有了地方可坐。

马胜然见大家都坐好了,对身边另一侧的孟令江说:“孟部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中午没陪你,见谅。”

孟令江还沉浸在新疆舞的幻境里拔不出来,脑袋不大好使,傻呵呵干笑,一句“无所谓”,差点就要唱起杨坤的歌词了。

看他还没醒酒,马胜然懒得和他说话,清了清嗓子发话道:“下面,大家以热烈掌声欢迎孟部长来到水明乡。”

哗啦!

会场内响起一阵拍巴掌声,虽然不齐,但是很响亮,没有人偷懒。

接下来,是宣布县委的任命决定。孟令江喝大了,舌头里塞着袜子,口齿不清,这一重担自然落在侯科长身上。

只见他站起身来,看着文件一字不落的宣布:“经甘平县委研究决定,任命肖展望同志为水明乡党委副书记,提请乡人大为乡长人选。任命厉元朗同志为水明乡常务副乡长。宣读完毕。”

马胜然带头鼓掌,会场又响起剧烈掌声。

按照程序,肖展望和厉元朗要分别讲话。

肖展望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事先打印好的讲话稿念起来,也不知道是出自谁人之手,估计是在网站上都拼西凑扒下来的,东一句西一句,话都不在点上,听起来空洞没有实际东西,都能把人听睡着了。

这不,这位孟令江孟副部长,就在台上打起了呼噜,还是一边的侯科长捅咕了他一下,才把他叫醒的。

肖展望讲了十来分钟,轮到厉元朗,他站起身环视一圈会场,先鞠了一躬,彬彬有礼说:“今后,我将在乡党委乡政府的领导下,以及在座各位同事的支持帮助下,努力做好我的分内工作,请大家予以监督和指正,谢谢,我的话讲完了。”

寥寥数语,谁也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厉副乡长就讲了这么短,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马胜然满意的点着头率先鼓掌,其他人也报以热烈掌声。

本来该是孟令江讲话了,可他连连摆手不讲了,最后是马胜然发言总结。

“首先,我代表水明乡党委乡政府欢迎厉元朗同志加入到我们这个集体中来。其次,我还要强调以下几点。第一,水明乡工作要紧紧围绕在乡党委身边,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把县委县政府交给我们的任务做好做实。第二,水明乡政府要在乡党委领导下,积极发展地方经济,挖掘本地优势,支持本土企业,为县政府规划的宏伟蓝图做出应有贡献,彻底改变落后贫穷现状,让老百姓尽快过上富足日子。第三……”

马胜然是脱稿讲的,他说六点,从发展经济到改善民生,从组织纪律到干部素质,无一漏掉完全概括。可归纳起来只有一点,那就是水明乡还是要以党委为主体,政府只是胁从干工作,地位低于党委。

党委是谁?一目了然,马胜然是党委书记,他肖展望不过是党委副书记,代理乡长。你就是穿上黄袍也不过是太子,真正的土皇帝还是我马胜然。

谁都不傻,能混上个一官半职,脑袋就不是糠做的,多少都有叫风喊雨的本事。

马胜然长篇大论一出来,底下人便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内容无非是谈论新的发现。原来好成穿一条裤子的马书记和肖乡长,怎会突然间不合了呢?

聪明的人一点就透,猜出可能是肖展望官升脾气涨,翅膀硬了,想飞出马胜然的手掌心,建立自己的小天地。

马胜然借此机会敲打他一番,让他看清楚形式,无论怎样,水明乡还是他马胜然的天下,谁都不许挑战他的权威。

不提其他人怎样想,反正厉元朗对于水明乡有了初步了解,也有了应对打算。那就是在夹缝里生存,既不得罪马胜然也不冒犯肖展望,今后一定会出现马胜然和肖展望争权夺利的大戏,他不会选边和站队,只会一心一意了解民众疾苦,如何发展经济就行了。

倒不是厉元朗胆子变小,或者没有了正义感。说实话,马胜然和肖展望这两个人,没有一个能把老百姓放在心上的,都是自私自利。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这类人,厉元朗是敬而远之。

马胜然讲完话,问都不问其他人还有没有补充,大手一挥:“散会!”

肖展望脸色难看,但还是坚持着和马胜然率领水明乡全体班子成员,一起送孟令江返回县城。

随后,肖展望又召集政府人员开了一个会,水明乡加上厉元朗共有三位副乡长,还有一个乡长助理。

除了厉元朗,还有副乡长樊政,副乡长袁春秋。乡长助理常鸣,是广南市团委下派的挂职干部,基本上很少来水明乡,一个月也就那么几天的出勤率,和女人来大姨妈差不多。

樊政和袁春秋都是党委委员,袁春秋五十来岁,老病号,一个月有半个月住院,能来上班时也是咳嗽不断,有的说他得了肺癌,还有说是肺结核,反正袁春秋对外一直讳莫如深,从不说他病情,就是身体一直不好。但是都快把肺咳出来的人,烟瘾却特别的大,开会时基本上点燃一支烟就不再使用打火机了,一支接着一支抽,就是个大烟囱。

樊政四十多,人长得特别瘦,尤其那双手,感觉是加了点皮肉贴在手骨上似的,细长干瘪。两只大眼窝深陷,走路轻飘飘,五级大风就不能出门,生怕给吹走了。模样好似大烟鬼,好玩的是,他却不抽烟,对于袁春秋一支接一支抽着劣质烟草,十分反感,不住把手当成扇子扇个不停。

这个会,加上厉元朗还有这俩活宝,又把刘树喜叫来参加。刘树喜既是党政办主任,同时也兼着乡政府办公室主任的职务,身兼二职,这在其他乡镇常有。

这次会议除了把厉元朗介绍给大家,还明确了一下分工。一般来讲,乡长主抓政府全面工作,常务副乡长是协助乡长,分工也是最好的,比如财政、交通和人事等肥差。

但是因为厉元朗不是党委委员,地位尴尬,况且袁春秋和樊政都是班子成员,分工自然也是最好的。

肖展望就把肥差给了这俩人,几乎一人一半,不偏不向省得闹矛盾。

鉴于常鸣长期不在,他分管的文化、卫生、教育和体育,还有招商引资,肖展望让厉元朗挑一个暂时负责,等常鸣露真身的时候,和他商量再细分。

“我抓教育吧。”厉元朗都没多想,直接选了教育口。他认为,再穷不能穷教育,抓好教育这摊工作,是关乎未来和希望。

“嗯,好,就这么定了,散会。”肖展望拍了拍桌子,这也是他就任水明乡乡长以来的第一个决定,感觉非常爽。

会不是很长,结束后肖展望把厉元朗单独留下,递给他一支烟说道:“元朗啊,你原来在金县长手下当办公室主任,我又是金县长提拔起来的,咱们都要听从金县长的话,按照他发展经济的那条思路走下去,水明乡争取当好排头兵和急先锋。”

厉元朗先给他点燃烟,肖展望深吸一口又说:“袁春秋太老,樊政年轻不沉稳,常鸣心思不在水明乡,我今后就得依靠你了,多帮我出主意想办法。”

厉元朗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肖展望这是以金胜为借口拉拢他,间接说他俩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都是金胜的人。可他一点不放权给厉元朗,只给了个教育分工,口是心非,拿什么帮他,笑话。

“那好,以后就靠你元朗老弟多帮我留心那边,有事多向我汇报。”肖展望将半截烟摁灭在烟缸里,夹着记事本走出小会议室。

他说的那边当然是指马胜然,意思让厉元朗当个小特务,多多监视马胜然。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厉元朗直接嗤之以鼻过滤掉,他才不会做呢。

出了会议室,厉元朗又被刘树喜给叫了去。刘树喜还算中规中矩,给厉元朗分配好办公室和宿舍,就连韩卫的身份和住宿问题一并解决了。

韩卫还是按照事业编分到车队,因为乡里车不多,暂时作为厉元朗的司机开那辆捷达王。宿舍也分在了厉元朗隔壁,彼此方便照应。

刘树喜让黄文发领着厉元朗去看看办公室和宿舍。黄文发心气不顺,还没从被张国瑞训斥的阴影里走出来,指给厉元朗房间位置,把钥匙一交,就脚底下抹油了。

厉元朗一个被处理的降职副乡长,他还看不进眼里,有马胜然呵护,他谁都不在乎。

厉元朗也不会跟他计较,独自一人找到办公室,开锁进去一看,顿时被眼前情形给惊呆住了。

第73章 白的也能变成黑的

厉元朗打开房门一看,里面破破烂烂不说,到处是垃圾废纸,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哪里像办公室,分明就是个杂物间。

他顿时胸中冒火,这是刘树喜故意而为之,接着再来一记下马威。

真正欺人太甚,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厉元朗气得咬牙切齿,狠狠攥起拳头就要去找刘树喜理论。

猛然间看见个脑袋在不远处的楼梯口一晃不见,即便那人速度奇快,只在刹那间,也没逃脱厉元朗的火眼金睛。

刀条脸三角眼,尤其那只鹰勾大鼻子,黄文发?准是他!他在监视自己?

确切的说,或许刘树喜故意这么搞,就是试探他的反应,如果厉元朗真去找刘树喜算账,肯定传到马胜然耳朵里,马胜然会觉得他不安分,说不定将矛头对准他,千方百计整治他,直到把他弄出水明乡,季天侯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一想到此,厉元朗暗暗运了口气,心说好险!迅速将怒火调匀消化掉,低身拿起墙角的笤帚和撮子,默默走进去开始打扫。

他不是惧怕马胜然,而是此时此刻,不是和马胜然对着干的最佳时机,韬光养晦,才是一击制胜的首选。

干点活倒无所谓,权当锻炼身体了。厉元朗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将桌椅板凳归置好,又开始扫地清灰尘,干得热火朝天,全身冒汗。

没一会儿韩卫从外面进来,他闷声不吭,低头加入帮着收拾。两个大男人撅腚猫腰,笤帚满天飞,正起劲的时候,忽听门外响起一个女人干练的嗓音:“这哪里是你们男人该干的活儿,都快躲开,给我们女同胞腾地方。”

说话的正是吴红丽,她还领着两个小姑娘,都二十上下,穿的洋气,模样也养眼,浑身散发青春活力。

“吴委员,太谢谢了,我们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大家的。”厉元朗客气的说。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举手之劳。”别看吴红丽长相文静,骨子里却相当外向,更像风风火火闯九州的孙二娘。

这两小姑娘都是乡广播站的,吴红丽听说厉元朗亲自打扫办公室,就把她俩喊来帮忙,还要走了厉元朗宿舍钥匙,办公室收拾完还要去宿舍整理,需要添置东西,男人不行,还得我们女人。

厉元朗这个不好意思,赶忙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钞票递给吴红丽,买东西需要花钱,还有干完活也不能让女同胞饿肚子吧。

吴红丽当即谢绝,说乡领导买东西公家报销,至于吃饭嘛,让厉元朗记住这个事就行,等有时间再说。

厉元朗拗不过只好服从,吴红丽大咧咧说:“以后别一口一个吴委员叫了,听着生疏,我比你大,就叫我吴姐好了。”

“那就麻烦吴姐了,我还真有点事,忙完了回头请吴姐吃饭。”厉元朗看着天色逐渐暗淡,他还要赶去韩家屯办件事,太晚了怕来不及。

告别吴红丽,厉元朗便和韩卫驱车直奔韩家屯。

在路上,话不肯多说的韩卫,竟然主动提起分厉元朗办公室的事情。“主任,刘树喜就是那样的人,他对你还算客气。以前县里下派副职干部,新分的办公室连死猫死耗子都常有,他就靠这招试探新人的性格和城府,做好提前预判,而且屡试不爽,大有收获。”

韩卫的话令厉元朗十分诧异,心里连说几个好险。刘树喜这人太阴险,怪不得那么多人在水明乡折戟沉沙,五步一个坑,十步一个陷阱,稍有不慎,掉进去满盘皆输。

看来,今后可要小心加小心,万万不可大意。

厉元朗又问起韩卫当初离开水明乡的原因,曾经听他哥韩老三提过那么一嘴,貌似踢了谁一脚,迫不得已做的决定。

这段尘封的伤心往事,韩卫本来不想提及,架不住长路漫漫,实在无聊,韩卫这才边开车边打开话匣子。

韩卫当初就在乡政府小车班,还是乡长的专职司机。那天,他开车载着乡长去刘家地村检查工作,中午被村支书刘万全留下来吃午饭。

韩卫不能喝酒,简单吃了几口饭,闲来无事就在村子里溜达,不知不觉走到村头的一片玉米地边上,正要解手之际,忽听得玉米地里传来救命声。

赶紧顺着声音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精瘦小青年,光着膀子,正死死压住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孩身上,欲行不轨。

女孩十六七的样子,还未成年,衣服已经撕破,头发披散着,正在极力挣扎。

韩卫胸膛里冒火,一个箭步冲上去,飞起一脚踹在小青年的肩膀上,直接踢出去老远。幸亏被他发现,及时将女孩从恶魔手里面解救出来,只怕再晚一步,女孩名节不保。

韩卫是特种兵出身,手脚上是有功夫的。这一脚他只用了不到五成的力道,小青年却也伤得不轻,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手指韩卫叫嚣,让他有种别跑,一定要他颜色瞧瞧。

女孩名叫信蕊,今年十六岁,因为家穷没钱供她念书,高二后半学期就辍学了。她上午出来割猪草,回家时正好被喝了酒的刘小三撞见,借着酒劲生拉硬拽进玉米地,多亏韩卫及时出现,否则就坏事了。

刘小三是刘万全的小儿子,平常在村里横气霸道无恶不作,信蕊劝韩卫赶紧离开,担心刘万全护犊子心切,韩卫该吃大亏了。

韩卫本来行的就是正义之事,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况且还有乡长做后盾,不怕刘万全能掀起多大风浪。

可是他错了,完全估错了形势。刘小三回去后,颠倒黑白胡说八道,愣把韩卫说成是不轨分子,把他树立成见义勇为的勇士,大言不惭的说是为救信蕊被韩卫打了。

刘万全不干了,纠结村民围住乡长讨要说法,一定要把韩卫抓起来。

乡长无奈答应,但是选择报警,让乡派出所带走了韩卫。

派出所突审韩卫三天三夜,不让韩卫睡觉,想把他整崩溃了屈打成招。可韩卫愣是挺过来,他没做的事,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然而寒心的是,信蕊竟然报案称,是韩卫企图对她做坏事,刘小三属于见义勇为。

韩卫没想到信蕊会恩将仇报,白的说成黑的。更寒心的是乡长做法,不问青红皂白也不调查清楚,公事公办的态度,让韩卫的处境雪上加霜,眼看派出所就要向检察院申请逮捕他,下一步将是法院的审判。

关键时刻,一向跟乡长不和的马胜然竟然出面阻拦,为韩卫说了好话。最后,派出所对韩卫做出拘留十五天,罚款五千元的处理。

自然了,他的工作也丢了。有这样的领导,这样不为老百姓撑腰做主的衙门,不干也罢。

韩卫真是伤透了心,提起那段往事,他心里就冒火。不单单是刘小三恶人告状,信蕊恩将仇报,更多的是乡长明知他是被冤枉的,却不能主持正义,向邪恶势力低头。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同样灰溜溜的被马胜然赶出水明乡。

要不是厉元朗,换成另外一个人,韩卫说啥也不会再回到水明乡工作,这里的人和这里的事,把他的心伤得拔凉拔凉。

厉元朗对韩卫的遭遇倍感同情,唏嘘不已,并问他:“以后再遇见这样的事,你还会这么做吗?”

“主任,”韩卫目光炯炯的说道:“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我韩卫还会这样做,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坚持到底。”

“好样的。”厉元朗由衷发出感叹,敬佩韩卫的为人,更是欣赏他和自己有一样的行事准则,有一颗闪亮的红心。

俩人说着话,天色越来越暗,捷达车行驶在凸凹不平的土路上,车灯照出去,忽见前方不远处地上蹲着团黑影。

好在韩卫发现及时,猛踩一脚刹车,好悬,晚一点就会撞到那团黑影了。

等厉元朗和韩卫下车查看,才看出那团黑影是个人,他正蹲在路中间修自行车。

那人被刚才一幕也吓了一大跳,就势一滚,连人带车都滚进路边的沟里了。

“忠旺叔!”等韩卫和厉元朗将那人从沟里面拽出来,韩卫一眼认出那人是韩家屯的村支书兼村主任韩忠旺,是他本家的叔叔。

“原来是韩卫啊。”韩忠旺不好意思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他是参加完乡干部大会骑车回村,路上自行车的链子掉了,低头摆弄没看见有车经过,险些酿成大祸。

韩忠旺自然认识厉元朗,不好意思的握住厉元朗的手连忙赔不是。韩忠旺五十来岁,模样憨厚,跟有些肚满肠肥的村干部相比,他可是普通多了,若是不了解底细,还以为他就是一个朴实的农民。

正好厉元朗他们也要去韩家屯,就顺路捎上韩忠旺。

“厉乡长要去我们村,太好了,我这就给我家老婆子打电话,杀鸡吃肉。”

韩忠旺掏出老掉牙的诺基亚手机,刚要拨号码,却被厉元朗抬手拦住,“韩支书不用忙活了,我们也就去看一看办点事情,今晚还要赶回乡里。”

随后,厉元朗让韩卫将自行车放进捷达王的后备箱里,韩忠旺也过去帮忙。谁知,一打开后备箱,却传来韩忠旺“啊”的一声惊呼。

第74章 贫穷限制了想象

“哟呵,真香啊。”原来韩忠旺是闻到了后备箱打包的饭菜,禁不住惊呼起来。

“韩支书,喜欢就拿几袋回家吃,反正还有不少呢。”厉元朗诚实说道。

韩忠旺却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问:“厉乡长这么晚去我们村,是……”

厉元朗也没隐瞒,道出了心里想法。他是听到韩卫说韩家屯小学校的学生们晚上住校,寻思把这些吃喝给学校送过去,让老师和学生们改善一下伙食,打打牙祭。

“厉乡长……”韩忠旺浑浊的老眼里顿时雾蒙蒙一片,组合半天词语只说了一句话:“你是个大好人。”

韩忠旺用袖口擦了擦双眼,说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赶路吧,晚了的话,学生们就该吃完饭了。

韩家屯距离水明乡不算远,三十多里地,只是山路多,黄土路面坑洼不平,捷达王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路上,厉元朗和韩忠旺坐在后座,问他了解一些韩家屯还有受灾村民的安置情况。

还真是的,村民对于乡政府的赔偿方案很不满意,这里面固然有某些私心贪欲,但更多的是,乡政府的赔偿方案不合理,侵占了受灾户的权益。

厉元朗在政府办当主任时,了解县里对受灾户的赔偿方案,很人性化也很合理。不仅要异地给受灾户盖新房,每家每户还会补偿两万元钱。

可是到了乡政府这里,两万变成了六千,那一万四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有的村民了解详情,大家口耳相传,义愤填墉,为此成群结队去乡里讨要说法。

那几天,季天侯被撤职,由肖展望暂管乡政府的工作,他出面解释说,考虑到韩家屯地处山区,气候寒冷,准备给每家受灾户铺设太阳能供热管道,这是项新科技,费用自然要高,所以那一万四千块钱都用在购买设备上面了。

村民们一听就炸窝了,他们身处山区,祖祖辈辈都是一铺大炕烧柴取暖,哪里用得了什么太阳能供热,万一阴天呢,岂不是要挨冻?

最后马胜然发话,受灾户不用太阳能也可以,但是每户只能给发一万五,剩下的五千元放在乡财政所,成立一笔专项基金,用于受灾户房屋今后的维修费用,这笔钱专款专用,乡里不会动一分。

马胜然在水明乡一言九鼎,谁不知道他在省里有大人物撑腰,别说甘平县,就是广南市都不敢动他。村民们即使心里不满意,好歹多了九千块钱,能有不少用处,忍一忍这事就平息了。

厉元朗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这不是个例,在不少地方时有发生。截留上面拨下来的专款,是不少部门尤其基层部门惯有手段。

这和政策是相辅相成的,往往最高层制定的政策是好的,结果到了下面,级级改变层层加码,最后到了老百姓那里,完全变了味。

上行下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往往很难始终如一的贯彻执行。

到了韩家屯小学校,天已经黑了,但是从窗户中散发出来的灯光里,眼前的景象令厉元朗触目惊心。

一排校舍低矮破旧,年久失修墙壁斑驳,木质窗户框有的没有玻璃,用塑料布遮挡风雨却挡不住寒气,在瑟瑟冷风中呼啦啦直响。

校园不大,泥土地面上矗立着两个木头简易篮球架,篮球框还是用铁丝拧成的圆圈,至于球网想都不要想,根本没有。

操场中间有个升旗杆,倒是铁质的,却也是锈迹斑斑。

脚下踩在泥土路上,厉元朗思绪万千,他早有心理准备,却不成想一个小学校,育人子弟的地方却破烂成这样。“再苦不能苦教育,在穷不能穷孩子”,这句话,在韩家屯小学,简直就是空话。

校长也姓韩,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估计不出真实年纪,怎么也在六十上下了,带着高度近视镜,穿得竟然是早就淘汰多年的蓝色校哔衣服,洗的有些发白。

“欢迎、欢迎厉乡长来我们韩家屯小学指导工作。”韩校长闻听厉元朗是乡里的副乡长,激动得双手紧握厉元朗的手,一通摇晃,脸上泛着红光,眼神通亮,说话时嘴唇都有些哆嗦。

厉元朗赶忙谦逊的摆手说:“指导谈不上,我就是随便走走,了解一下咱们韩家屯小学的情况,有什么困难和意见,还请韩校长直言不讳讲出来,咱们一起商量着解决。”

“不是我失态。”韩校长仍旧难以掩饰激动,说道:“也不是我背后嚼舌根,差不多五年了,韩家屯小学没有来过乡领导。就是乡教育办的胡主任,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有指示经常通过电话告诉我。”

乡教育办主任胡定义,厉元朗知道这个人,已经和他手机联系过了,明早上班就向厉元朗汇报工作。

有一点厉元朗不解,便问韩校长:“不是说上午马书记带领全体班子成员来韩家屯和受灾户座谈,没来咱们学校?”

一旁的韩忠旺满脸诧异的回答说:“马书记来韩家屯?厉乡长别不是听岔了,马书记怎会来我们这里?就是上一次发生洪水,金县长来了他才肯露一面,平时基本上就待在乡里面,下去的次数很少,去也经常去刘家地那样的富村,至于我们这样的穷地方,鸟不拉屎,谁愿意来。”

厉元朗顿时明了,马胜然上午果真是避而不见,故意给他个下马威。

他又向韩校长了解学校情况,韩校长说,韩家屯小学一共有学生四十三名,来自于附近几个村子。全校分六个班,一个年级一个班。现有三名教职员工,他是校长,并负责教课,他老伴管后勤的,也包括给孩子们做饭洗洗涮涮。还有一名女教师冷樱花,今晚临时有事回家,不在这里。

“还在给孩子们做饭吧?我去看看?”厉元朗提议去伙房。

“这个……”韩校长不好意思的直搓手,咬着牙头前带路,领着厉元朗走向伙房。

伙房在一排教室的最东侧,屋子里蒸汽弥漫,韩校长老伴,一个五十多岁的农妇正在忙碌着。

韩校长赶忙将厉元朗介绍给老伴,厉元朗笑呵呵问她今晚给学生们做了什么好吃的?

农妇手搓着白色的围裙,姗姗笑着说:“农村哪有啥好吃的,这不,闷了白米饭,做了……”犹豫一下,看向一边的韩校长。

韩校长赶紧接茬道:“白米饭,白菜豆腐汤。”

“可以看一下吗?”争得韩校长夫妇同意,厉元朗先揭开焖饭大锅,白米饭里掺着地瓜和倭瓜,米香味和瓜香味混合在一起,倒是很有食欲。

厉元朗随后又打开炖菜的大锅盖,往里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

只见满口大锅里,飘着白菜叶和白菜帮子,豆腐也只有微微几小块,而且还看不到一点油腥。

“你们平常就给孩子们吃这个?”

见厉元朗问起这事,韩校长惭愧的低下头,他老伴也有些不知所措,倒是韩忠旺及时插话解围说:“厉乡长,你别怪老韩,这事也怪不得他。乡教育办不给拨钱,光欠他们两口子还有冷老师的工资就有大半年了,至于孩子们的伙食费也是能拖就拖,这个月挤点,下个月再挤点,比生牛犊子还费劲。这不嘛,怎么也不能让孩子们饿肚子,我们大家一商量,由学生家长从家里带米面,村里解决蔬菜,这样一来,饭菜就都有了。”

厉元朗倒是没有责怨韩校长的意思,他都看见了,这一堆这一块,条件就是这么艰苦,韩校长也是有苦说不出。欠了大半年的工资,还能坚守在岗位上,本身就是高风亮节。

再想起中午乡领导在夜雨花饭店大吃大喝,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说扔就扔,而这些孩子却在食用清水白菜和寥寥仅有的几块豆腐,他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灼热,良心不安。

“乡里每年都应该拨教育经费的,咱们县穷点,可是每个学生每餐补助三元伙食费,这是有文件规定的。”厉元朗不解,难道说这笔钱被截留或者进入某个人腰包里了?

“这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每次问胡主任,他都说没钱,要我再等等。”韩校长也是一脸无奈,似乎早就麻木了。

“韩卫,你去把车里吃的东西拿过来,今晚咱们给学生们加菜。”厉元朗命令完韩卫,又让校长带着他去看看学生们。

住宿条件比伙食也强不到哪儿去,四十三个孩子分成两个宿舍,男生一个女生一个,全是清一色的大通铺,被褥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不过洗的还算干净。

饭前这段时间,小孩子们还在宿舍里打闹嬉戏,见校长来了,才瞬间安静。

厉元朗看着这些孩子稚嫩的脸蛋,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都蜡黄蜡黄的,他的心瞬间滴血,疼的厉害。

他抚摸着个别孩子的小脸蛋,眼圈噙着泪水,鼻子一阵阵发酸,心里却是坚定了一个念头。

说什么也要率先解决教育问题,尤其是经费问题,穷了教育苦了孩子,何谈发展经济改善民生这一说。

第75章 危险,无处不在

看着韩校长和老伴见到方便袋里那些山珍海味的欣喜神色,厉元朗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韩校长老伴把这些菜肴当成了宝贝,舍不得一次吃掉,准备分几次吃完。结果韩校长不同意,说他们没有冰箱,虽然是深秋季节,可中午还挺热的,怕搁不住全馊掉岂不更可惜。为这事,老两口争吵几句还弄了半红脸。

厉元朗劝说韩校长老伴,让她全给学生们做了吃掉,至于今后的教育经费他来想办法,总不能苦了孩子。

并且把韩校长偷偷拽到外面,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钞票,他只留下二百元钱,其余的也没查,怎么也不少于两千元,交给韩校长说:“这些钱你先拿着,先解决孩子们的教学环境和改善伙食,有剩余的话,给你们三位发些工资,以解燃眉之急。余下的,容我和乡里还有县教育局沟通,把拖欠你们的工资以及孩子们的伙食费用,争取尽快解决掉。”

“这……”韩校长赶忙推辞道:“厉乡长,怎么说也不能让你自掏腰包,我们、我们还能坚持。”

“韩校长你就别客气了,就算我提前垫付的,将来乡里有钱了再还给我,你收下,要不然我于心不忍。”

厉元朗说的是实话,看着这么艰苦的条件下,韩校长他们三人还能坚守岗位,精神难能可贵。

韩家屯厉元朗之前来过,和水明乡大多数村屯差不多,一个“穷”字完全概括。

晚饭是在韩卫家吃的,尽管韩忠旺热情相邀,厉元朗深知这位村支书家并不比村民强多少,能麻烦还是尽量少麻烦为好,婉言谢拒了。

韩卫家则不同,更像是朋友间的来往,厉元朗在村里小卖店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韩卫父母健在,都是六十来岁的老人,身子骨硬朗,也很健谈,当然前提是韩卫没有介绍厉元朗的身份,恐怕知道厉元朗是副乡长,这两位老人的嘴巴一定会贴上封条。

韩卫也没拿厉元朗当外人,家里有啥吃啥,都是附近山上和自家地里种的蔬菜和山产品,没有大鱼大肉,厉元朗反倒吃的香甜。

陪着韩卫他爸喝了一小杯村里酒坊自酿的玉米烧酒,吃着自产的蔬菜蘑菇木耳,谈论村里以及乡里的奇闻趣事,厉元朗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告别韩家父母,厉元朗给韩卫放假让他在家休息两天,秋收时节该帮家里人干点农活,这点人情味还是要有的。

他是独自一人开车返回乡政府,到宿舍门口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这一天忙得厉元朗有些筋疲力尽,宿舍有两把钥匙,他留下一把,另一把在吴红丽手里。

厉元朗进得屋来,由于不熟悉环境,没找到电灯开关,只好用手机照亮。

房间不大,也就二十多平米,收拾得很干净。桌椅板凳外加一张床,还有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茶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花香味道,沁人心脾十分好闻。

厉元朗又累又困,索性脱掉外衣外裤摸到床边,看被子都给铺好了,便关掉手机电筒,只穿着衬衣衬裤一掀被子钻进来,暖和和的,似乎还有热度。

他心里便对吴红丽的办事能力非常满意,倒是女人心细,事事想的周全,不仅帮忙收拾好屋子,还把被窝弄得温暖,身边就缺个躺着个女人了。

厉元朗这会儿突然想起水婷月,她现在还好吗?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又不知为何,脑子里竟然闪现出韩茵的模样,这个曾经的过去式,厉元朗搞不懂自己为何对她念念不忘。

他实在太困了,平躺着又往里面翻了个身,这是张双人床,手自然搭了过去,一条腿也放任的伸出去,完全是放松的躺姿。

万万没有想到,厉元朗的手竟然碰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一条腿也搭在充满弹性的躯物上面,惊得他立刻坐起来,大叫一声:“谁?”

床上有人,还是个女人!

“啊!”这一声音源自于床上另一侧女人的口中,慵懒间呓语着。随即,那人一伸手点亮了床头柜灯,橘黄色灯光下,一张迷人脸蛋饱含温情的看着他,那一双丹凤眼充满神的诱惑,似放射出一道道静电光芒,电击着厉元朗灵魂深处的男人欲念,稍有松动,便会酿就旖旎之夜。

厉元朗赶忙将眼神从魅惑的漩涡里拔出来,定了定神仔细观瞧女人妖媚神色,看着眼熟,忽然间想起来,这不是夜雨花的老板娘高月娥吗!

“高老板,你怎会在我的床上?”厉元朗赶忙将被子裹在身上,尽管他穿了不少衣物,可是面对高月娥几乎只穿内衣的暴露身材,他的义正言辞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

“对不起啊。”高月娥穿得如此简单,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之意,很明显吃过见过多了,脸皮早就练就铜墙铁壁的厚度,对男女之事都有了严格的免疫度。

高月娥扭动雪白身躯,手指尖挑动耳畔间的一缕青丝,神情自如的说道:“今晚来给你送点吃的,坐等你不回来,一时犯困就睡着了。”

“你、你……”厉元朗急得赶紧下床套上衣裤,并且抓起沙发上高月娥的外衣外裤直接扔了过去,怒气冲冲说:“你快穿好衣服,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怕啥,咱俩啥都没干,就是误会躺在一张床上,和坐在一张饭桌没啥区别,不用大惊小怪的。”

高月娥越是这么说,厉元朗越是感觉到这事蹊跷,或许此刻窗外正有人用摄影设备偷录这一切呢。

他急忙走到窗边往外看去,没有任何不妥发现。身后的高月娥边穿衣服边安慰道:“瞅瞅你,挺大的男人,胆子却跟耗子一样。放心吧,没人知道我来这里,我是天黑透了才过来,非常安全。”

提起高月娥能进他的宿舍,厉元朗便问她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有他宿舍的钥匙。

“当然是开门进来的,至于钥匙么,呵呵,我捡的。”

骗鬼呢,谁信?

“请你出去,我要睡觉了。”对于高月娥,厉元朗没有好态度实属正常,这个女人天生充满魅感,稍不留神,意志力一不坚定,就有可能掉入她的粉色漩涡里。

况且,听韩卫提起过,高月娥和马胜然关系不干净,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千万不要触碰,就像一颗*一样,说不定就会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连个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好啊,不打搅你睡觉了哈。”高月娥穿戴整齐,扭动着粗细分明的腰肢,款款走出厉元朗的宿舍,消失在夜色中。

她边走着,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得意笑容,别说,这位厉副乡长的模样英俊,身材也是一流棒,不像我家那个死鬼,还有……今晚上就是试了试他,还成,定力不错,不像某些当官的,眼睛里色迷迷,一身肥肉不说,上床就原形毕露,废物点心狗屁不是,都对不起男人俩字。

先不提高月娥的小心思,厉元朗在高月娥离开宿舍之后,把房间里从上到下从高到低从里到外翻了个遍,寻找藏没藏针孔摄像机之类的设备。

他之前因为这事已经被陷害过,如果再有第二次,这辈子就别想在官场立足了。

男女作风问题是考察官员清誉度的一项重要指标,厉元朗单身,可是高月娥却有丈夫。和有夫之妇躺在一个被窝,这事要是传出去,其震撼程度绝不亚于照片事件。厉元朗就算跳进大众浴池也洗不清,着实不敢大意。

而且水明乡善于搞这种背后下刀子的人不在少数,保不齐谁会对他下黑手,尽管他已经被整得很惨了。

好在没有任何发现,厉元朗松了一口气,寻思明天说啥也要换把新锁,高月娥有第一次难免会来个梅开二度,小心提防才是硬道理。

发生这个小插曲,也影响到厉元朗的睡眠,在床上来回摊煎饼,并且高月娥残留的体香,也折磨着他的嗅觉器官,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拿出手机摆弄起微信。

别的他没在意,而是试着给水婷月发了一条消息,依然处于被拒绝状态,他在黑名单里还没有解决出来。

厉元朗不死心,找出联系人里面水婷月的手机号码,手指在这串数字上来回摩挲着,终于没有信心拨出去,天太晚了,改天再说吧。

迷迷糊糊中,厉元朗眼皮泛沉,实在抬不起来,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上班,厉元朗先去买了一把新锁,之后教育办主任胡定义主动找他,美其名曰汇报工作。

他的办公室已经打扫干净,可以说焕然一新,吴红丽还特意摆上几盆鲜花,平添了几分生机。

胡定义不到五十就已经秃顶了,锃亮的脑瓜门直闪眼睛。历元朗稳了稳神,递给胡定义一支烟,便认真听着他讲汇报材料。

大约说了十来分钟,历元朗眯着的双眼忽然明亮起来,打断胡定义并问他乡里的教育经费问题,是否全额到位。

“这个……”胡定义一时语塞,手指摸了摸滑亮的脑瓜皮,沉吟片刻才说:“教育经费缺口很大,咱们乡已经欠任课教师半年的工资了,我也是东挪西凑紧着乡小学乡中学的教师先发放了一些,至于个别村小学,只能往后拖了。”

胡定义说的和历元朗掌握的差不多,就追问造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

“这事你得问一问乡财政所的所长关春明了,他全知道。”

历元朗一刻也没耽搁,马上去财政所找关春明,结果却遇到了*烦。

第76章 大难题

乡财政所所长关春明戴着套袖,正对着办公桌上的电脑显示屏查看数据,历元朗刚好敲门进来找他。

历元朗不是他的直接领导,好歹也顶着常务副乡长的头衔,关春明自然不能怠慢。起身绕过办公桌和历元朗握了握手,寒暄几句礼貌磕,请历元朗坐在沙发上,亲自沏了一杯热茶,才问起历元朗有何贵干。

“我来是想问一下,咱们乡教育经费的落实情况。”历元朗单刀直入,直接讲明来由。

“这个嘛……”关春明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说道:“厉副乡长,教育经费年初县财政局就全额拨付下来。只是、只是我们乡开支大,各个部门都需要用钱,拆东墙补西墙时有发生,所以……”

历元朗也不想听关春明废话,便直问他,教育经费到底挪用多少,还有多少没发。

“发到手大约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还剩七十多没有到位。”

“才三分之一?”历元朗气坏了,水明乡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么一大笔教育费都敢挪用?上面可是三令五申强调,不准挪用和侵占教育经费,他们竟敢当成耳旁风,肆意妄为,难道这里是独立于甘平县的另一个王国?

看着历元朗面色阴沉,关春明说了句:“我先拿样东西给你看看。”

说着,关春明打开档案柜,找出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里面有不少批条签字。他告诉历元朗,这一笔笔挪走的钱,都有主管领导的签字,让历元朗过目。

历元朗拿在手里仔细看着,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越看越吃惊。先不提别人,光是季天侯担任乡长一个多月,就挪走了将近十万元。

这些钱都是季天侯亲笔签字,注明原因。基本上全都用于成立采石场的前期支出,什么招待费好处费出差费补助费等等,名目繁多,就是没有一样和教育沾边的。

历元朗顿时明白关春明给他看这些的真实目的,季天侯和他是好朋友好哥们,看看你这哥们都干了些什么!你不是追查挪用来源么,好,你要我给你看,现在知道你哥们是罪魁祸首,你该怎么处理。

关春明等于是将了历元朗一军,还包含着有看他笑话的成分在里面。

历元朗大致翻看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随后起身告辞。

他能说什么?季天侯已经调走,马胜然不管财政,表面上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季天侯担任乡长,管着钱袋子,以历元朗对季天侯大包大揽的性格了解,十分肯定这些条子没有一张是假的,的的确确出自季天侯之手。

季天侯不在水明乡了,追究责任毫无意义,况且他和自己一样走着背字,于公于私都不能背后下刀子,这不是历元朗做人原则,更不会这么去做。

怎么办?

历元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一支接一支抽着烟,都把自己眼睛呛出眼泪了,还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腆着脸去县里要吧,财政局已经按照规程全额拨付,去的话,除了碰钉子屁也捞不到。去教育局呢,凭他的老脸,或许能解决一些,可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当然,如果他去找金胜的话,金胜作为县长,掌管全县的经济大权,几十万的缺口就会迎刃而解。

但是历元朗不想开这个先例,他刚来就给县长添麻烦,那县长还用你干什么,遇事自己不想办法反而给领导添乱,本身能力就不够,以后绝不会得到重用。

正这会儿,历元朗手机响了,是李薇打给他的。电话里的李薇知道历元朗的处境,身为老同学也十分关心他的近况。

在李薇面前,历元朗没有隐瞒的必要,就把自己主管教育并且乡教育费用被挪用所面临的严峻形势和盘托出。

他真担心,如果教育费用一直不到位,尤其是拖欠教师工资时间长了,教师们肯定不答应,文人一旦闹起事来,将会是震天撼地。

从古至今,有许多大事件,都有由文人发起继而席卷全国,成为改变历史进程的*,千万不可小视。

更何况,如今网络发达,手机普及利用率这么高,传播速度之快,范围之广,真要拿到网上,很快就会人尽皆知,想不出名都难。

再者这件事本身就是乡领导的问题,擅自挪用教育经费,上面一经查实,挨处理是肯定,弄不好官都能给撸了。

除了那些辛苦工作在教育战线最前沿的园丁,还有贫困清寡的孩子们,这里面也关乎到他历元朗最好朋友季天侯,所有这些,历元朗都要在忍耐限度爆发前彻底解决掉。

但是,他靠什么?说白了,还是没钱。

别说他一个小小常务副乡长,就是乡长想要化缘到一笔资金,岂是动动嘴唇那么简单。

李薇理解历元朗也十分同情他,但是她无能为力,除了安慰也说不出别的来。

却不成想,李薇无意中的这个问安电话,竟然给历元朗带来一个崭新的机会,黎明前遇到真正的曙光。

李薇再给历元朗打电话,是在第二天晚上下班后。当时历元朗正和吴红丽一起吃饭,确切的说,是历元朗请吴红丽,感谢她帮自己收拾办公室和宿舍。

历元朗没有选择夜雨花饭店,他担心再次遇到老板娘高月娥被她缠上。这个女人敢半夜睡他床上,别的事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这家小饭店是吴红丽点的,味道不错,菜码很大经济实惠。

他们两个面对面坐下,吴红丽点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合理,既不油腻也不算清淡,很合历元朗胃口。

说话为主,喝酒为次,一壶老板自酿的葡萄酒,度数不高还降压,据说也有美颜功效,反正吴红丽很喜欢喝。

一开始气氛略显生疏,半壶葡萄酒下肚,二人的拘束感逐渐消失,说话也随便很多。

历元朗抿了口葡萄酒随意的问:“吴姐,你跟吴红娟有没有关系,我是好奇你们两个只差一个字。”

他没说出吴红娟是县长夫人,如果吴红丽说不认识,历元朗就不会提及吴红娟的真实身份,要是认识,自然知道吴红娟是谁了。

“她是我二伯家的表姐。”吴红丽平静的回答。

还真让历元朗猜对了,也就是说,金胜是吴红丽的表姐夫了。

“我也不瞒你,在你上任之前,表姐专门打电话给我,让我照顾你。”

“谢谢吴姐,真心的。”历元朗举起高脚杯,真诚的和吴红丽碰了杯子,一饮而尽。

话不在多,全在酒里。吴红娟委托吴红丽照顾历元朗,自然也会将历元朗和金胜的关系说个大概。

能坐在官场这张桌子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脑袋傻一点就会被淘汰出局。吴红丽身为女人,混到副科级,也必有她的过人之处,不一定就沾上金胜的光,何况金胜并不是任人唯亲的那种人。

不等历元朗开口问,吴红丽也不拿他当外人,便跟历元朗谈起水明乡干部关系上面来。

她没谈别人,主要讲的是张国瑞和马胜然之间的水火不容。

张国瑞是转业军人,办事雷厉风行,有自己做人的准则和行事判断。

马胜然这人嫉贤妒能,你在水明乡干工作可以,可是绝不能风头盖过他,一旦发现坚决打压。

张国瑞是主管党务的副书记,党内排名很高,其实权力有限。在党委这边,有马胜然坐镇,他是寄人篱下施展不开。政府那边有乡长,他更插不上手。

前一阵子,方玉坤刚来甘平县,就发起了整风肃党的号召,张国瑞见机会来了,正好可以大显身手,就去找马胜然商量,结合县委的意图,好好整顿一下水明乡党员干部的工作作风,顺便重新选举各村的支部书记和支部成员。

能者上庸者下,水明乡各村支书年龄偏大的居多,随遇而安,不管不问,不少支部名存实亡,是时候好好整顿了。

可马胜然对这件事不上心,觉得这样大张旗鼓不利于人心稳定,对于县委决定表面上应付过去就行。

张国瑞心里不服气,没有马胜然支持他自己干。那段时间,张国瑞经常下乡,针对几个反应强烈的支部班子成员,走访农户深入了解,掌握了大量的一手材料。

结果就在他准备先拿刘家地村支部书记刘万全开刀之际,马胜然主动找到他,言外之意对他擅自做法表达不满,还替刘万全说了好话,并且拍板,不让张国瑞继续查下去,更别想撤换刘万全。

张国瑞气不过,当场和马胜然理论起来,争吵得非常激烈,把马胜然气得都拍了桌子。

由此埋下祸根,这二人水火不相容。据说马胜然都找关系想把张国瑞赶走,结果张国瑞后台同样不是吃素的,也十分强大,这件事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没有了下文。

至于吴红丽还有高灿儒为何跟张国瑞走的近,吴红丽没说,历元朗也不好打听。

酒过三巡,吴红丽起身上卫生间的时候,李薇的这个电话正好打过来。她在电话里给历元朗提供了一条重要消息,历元朗闻听,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但是接下来的一段话,却犹如火堆里浇上凉水,彻底凉透了。

第77章 生死就在毫厘间

李薇在手机里告诉厉元朗,团省委有个帮扶计划,将挑选全省十所最贫困的乡村小学,采取每所补贴三十万的方式,用于维修校舍,采购教学仪器设备,加强学生营养餐的均衡摄入,提高教职员工福利待遇等等。

如果争取到三十万,目前困境就会迎刃而解。李薇还提醒他:“你不是有个大款同学周宇吗?管他敲点竹杠,弄个十万八万的资助,估计就差不多了。”

“太好了!”厉元朗惊喜的一口喝光杯中酒,抹了抹嘴角说:“周宇这家伙正好有个助学基金,十万八万的不成问题。谢谢你李薇,谢谢你帮我出了这么好的主意。”

“先别谢我。”李薇踌躇道:“主意我给你出了,有一关你必须迈过。”

“哪一关?”厉元朗十分不解。

“这次团省委是由学校部和少年部共同牵头,少年部水部长这关……”水婷月是少年部部长,是这次计划的执行人和监督人。不用李薇多提醒,厉元朗也明白,以他现在和水婷月的关系,前景不容乐观。

心里刚刚燃腾起的熊熊大火,瞬间被冷水浇灭。厉元朗苦不堪言,冷静下来寻思,以他对水婷月的了解,水婷月还是挺讲原则的,公是公私是私,不会由于他的个人原因而公报私仇。

关键是,怎么让水婷月知道韩家屯小学目前艰苦的教学状况,从而引起她的重视,纳入她的视线。

厉元朗陷入沉思……

正好这时候吴红丽擦着手返回,见厉元朗发呆,便问他是否有心事,方便告诉她吗?

厉元朗就把他的苦闷和盘托出,反正他跟水婷月之间的故事已是公开的秘密,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是好事情啊。”吴红丽喜得直拍手,她是宣传委员,水明乡的宣传口一直是死水一滩,整天无所事事,屁股都闲出茧子来了。

好不容易有事情可做,吴红丽自然喜上眉梢,就跟厉元朗商量:“弟啊,我觉得最好是请县电视台的专业人员来咱们韩家屯小学,录一期专题片,通过网络和电视媒体播放出去,肯定会有好效果。”

这个想法和厉元朗心中设想不谋而合,只是他担心由他出面,贺广普会从中作梗人为设置障碍。

吴红丽却说:“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和县电视台的卢台长有点交情,找他帮忙他不会推辞的。”

也好,由吴红丽操办这事,有她表姐夫金县长的光环普照,事情就容易多了。

吴红丽是个急性子,饭也不吃了。厉元朗结完账和她并排走出饭店。吴红丽家在水明乡,厉元朗先把她送回去,至于她怎么联系,就不是厉元朗操心的事情了。

走回宿舍的路上,厉元朗接到了他爸家保姆打来的电话,说他爸突然发火,摔东西跺脚,嘴里呜哩哇啦也不知道讲些啥,都闹腾有段时间了。

他爸厉以昭患有半身不遂,由他请的保姆照顾。来水明乡上任之前,厉元朗专门去看过他老人家,精神头还不错,比比划划的口齿比原来强了一些,还能念出几个简单字的发音,好端端的闹什么呢。

厉元朗问起保姆经过。保姆说吃完晚饭,她在厨房里刷碗,他爸坐轮椅上在客厅看电视。

每晚看新闻联播,是厉以昭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就是得病后依然坚持,雷打不动从未改变。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保姆忽听到客厅里传来被子掉落的声音,跑过去一看,厉以昭满脸怒气,一侧能动的手,指着电视机哇啦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泡好的茶叶缸子撒了一地水,茶叶蹦得哪都是。

“厉干部,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回家一趟吧,看你爸爸这样,你要不回来,他今晚上都不会睡觉的。”保姆只知道厉元朗在政府上班,是个当官的,至于职务身份她不关心也不问,一直称厉元朗为厉干部。

“好,我这就回去。”厉元朗看时间晚上八点多,还来得及,便去停车场发动好车子,开出乡政府大院,直奔县城。

水明乡有直通县城的路,就是坑坑洼洼的太难走,尤其是夜里。厉元朗决定绕道,从燕游山疗养院那边走,那里是柏油路,宽阔平坦,安全系数还高。

水明乡通往燕游山疗养院的这条路是砂石路,十几里的路程,路很窄,也就两辆车的宽度。

即便晚上很少有车辆通过,厉元朗熟悉路况也没敢开太快,五六十的车速,还不如摩托车快。

行驶一段距离,赫然发现后面开来一辆车,锃亮的车灯和马达轰鸣声,厉元朗判断出这是一辆大排量的越野车。

后车速度飞快,鸣着喇叭,远近灯光不断闪烁变换,这是超车信号提醒。

厉元朗赶紧往边上打了打方向盘,给后车让路。随即,后面黑色越野车犹如野马脱缰一般,“噌”的一声窜了出去,红色尾灯裹挟着尘土,顷刻间消失不见。

“啧啧”,厉元朗无奈直摇头,准是外地车不了解地形地貌,车开这么快,前方就有个急转弯,很容易出事,导航姐姐都帮不了你。

没想到他的乌鸦嘴竟然神奇应验了,快到那个转弯处的时候,发现路边的树木出现一个大大的豁口,树枝树叶倒下一片,似乎是被车轮碾压过后留下的痕迹。

不好,出事了!一定是车速太快拐弯时来不及打方向盘,直接冲出去掉进路边的壕沟里。

厉元朗一刻没敢耽搁,赶紧停车下去查看。用手机照亮沿着那道深深车辙,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下面望去。

老天,只见那辆越野车四脚朝天底盘冲上,倒在壕沟底部,并隐约听到车里传来的救命声。

“你等等,别着急。”厉元朗先给车里人吃颗定心丸,随即拽着旁边的树枝,一点点的往下试探着前行。

壕沟不算浅,怎么也有三四米深。越野车冲下去准是翻了个,车体损坏不轻,而车里的人还能喊出声音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天黑,壕沟里又有齐腰深的蒿草,厉元朗好不容易才摸到越野车翻车的地方。一看,驾驶侧的车门半开着,有个短发的女人身体头朝下,身前挤着气囊,刚才呼救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帮帮我,我被挤压得有点喘不上来气。”女人费力说出这句话,那双大眼睛直直盯着厉元朗,眼神里充满对生的渴望。

“放心,我一定帮你,你不要说话,保留体力好从车里出来。”

说是这么说,厉元朗一看实际情况,比他想象严峻得多。

女人身上绑着安全带,主驾和副驾的气囊弹出来,正好将她的上半身狠狠挤压住,动弹不得,仅凭厉元朗一己之力把她从车里弄出来,难度不小。

厉元朗本想打电话求援,可是这会儿,越野车前机器盖子忽然冒出刺鼻的烟雾,再结合四周散发浓烈的汽油味,厉元朗暗叫一声不好,车漏油了,而且车里电线发生短路,有引燃起火的危险。

一旦着火,这辆车就会发生爆炸,车里的女人肯定会成为火人,顷刻间就会断送性命。

危急时刻,厉元朗来不及多想,双手抓住女人肩头上的皮衣服使劲往外拽着。女人也配合的用力挣扎,刚动了没几下,女人便喊道:“不行,我的裤子被刮住,动不了。”

“你再使点劲,蹬几脚试试。”厉元朗双眉紧锁,因为电线的焦糊味越来越大,很快就会着火。

“不行的,刮得死死,根本不动。”女人扭动着身躯,似乎用尽全力,可上面身体能动,双腿以下犹如定住一般,毫无反应。

这会儿,忽然间“噗”的一声响,前机器盖子蹿出一股火苗,继而引燃撒了一地的汽油,火势迅速变大,一旦烧到油箱引起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情急之间,厉元朗大吼一声:“你把裤子脱下来,赶紧的。”

女人见到车着火了,浓烟呛鼻子,身体也被烤得灼热难耐,顿时吓得够呛,可是解裤腰带的双手却不听使唤的一阵颤抖。厉元朗也是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及时出手才把裤子解开。

这是跟死神赛跑,一点不能松懈。往往人求生的欲望是非常强烈的,力量也会变得无穷大。

在二人齐心合力配合下,“一二三”的喊号子,凭借一股子蛮力,他终于将女人从车子里拽出来。

随即,厉元朗搂住女人的蛮腰快跑,才跑没几步突然一把将她扑倒在地,按住她的头深深埋在草稞子里,一动不许动。

女人还一脸不解,以为厉元朗有什么企图,正想质问。忽听身后“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的,在夜色中听上去尤为刺耳。

等到她抬起头回身望去,越野车火光冲天,车零件炸得哪儿都是。车爆炸了,要不是厉元朗将她扑倒,很可能被炸伤。

“吓死我了。”女人连连拍着心口,慢慢站起身,一时还没从劫后余生的经历中缓过神来。

好险,厉元朗双手掐腰长出一口气,水火无情,要是晚了一步,毫厘之间就是生死两隔了。

女人抱着胳膊望着眼前熊熊大火,心里同样充满恐惧的后怕,猛地感觉身下凉凉,仔细一看,不由得“啊”地大叫一声。

第78章 姐的命值这个价!

女人这么大叫,是因为她这时才发觉,自己没穿裤子,只穿了一条内裤,还是蕾丝镂空的。

此时已是深秋,夜里更是非常冷,秋风一吹,身下凉凉。更恐怖的是,身边还站个陌生男人,万一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可就惨了。

她吓得赶紧蹲下来,用衣服尽量裹住近乎寸缕未挂的下半身,并对厉元朗命令式的口吻说:“快把你的裤子脱下来给我穿,冻死我了。”

直到这时,借以大火的亮光,厉元朗才有机会端详女人的模样。

削着短发,粗粗的一字眉,两只大眼睛明亮有神,看得出这场车祸她没怎么受伤,真是奇迹。

眼睫毛很长,非常的长,嘴唇很小,脸蛋光洁度不错,滑润泛光,就是蹭了有几道黑渍,但也绝对不影响颜值,反而平添几分俏皮可爱。

看样子,她年纪不是很大,也就在二十三四岁上下,和苏芳婉差不多大。

看似可爱,她却一点点可爱不起来。和厉元朗说话趾高气扬,完全忘记厉元朗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磨蹭什么,快把你的裤子脱下来,姐现在美丽动人,光有美丽了,可不想冻人。”

厉元朗微微一笑说:“我凭什么把裤子给你穿,我穿什么。”

“你一个大男人不懂得怜香惜玉么,姐可是女的,男人照顾女的天经地义,这点道理你都不懂么。”

听她一口京片子的口音,厉元朗顿时明白这女孩为何霸道了。天子脚下的人历来如此,都觉得比普通人高人一等,骨子里自带的高傲,除了京城,其他地方的人全是乡下人,何况这里本来就是乡下。

“怜香惜玉我懂,不过你不算香又不算玉,我为何要怜惜你呢?”

厉元朗觉得这女孩实在不讨人喜,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还一口一个“姐”自称。我救了你一命,一句感谢的话不说,还颐指气使的命令我脱裤子给你穿,太自以为是了,便想着好好逗一逗她,顺便给她个教训尝尝。

“你……”女孩气的直跺脚,又发现她的鞋子也没有了,还光着脚丫呢,更是恼怒,指着厉元朗的鼻子威胁道:“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阿嚏!”

女孩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也冻得哆嗦起来,马上就有感冒的前兆了。

厉元朗无奈摇头,只得脱下裤子和皮鞋,让女孩穿上,免得给冻坏了。说是这么说,该照顾还得照顾,女人嘛,不是男人计较的产物。

“算你有心。”女孩让厉元朗背过身去,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她在穿裤子。

穿就穿吧,还不忘贬损厉元朗。“喂,你经常洗不洗澡,裤子怎么有股汗味。你有没有汗脚,别再传染给我。”

厉元朗背着身子,他好在穿了衬裤,可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听着女孩还在那挑三拣四,气不打一处来,威胁她在说三道四,就把裤子和鞋还回来。

女孩总算安静一些,穿戴完毕由厉元朗领着离开壕沟。厉元朗光着脚,又没了裤子,便一路小跑着率先坐进自己车里,女孩的手机包包全都随车付之一炬,化为乌有。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黑天,女孩自然不敢多留,也随后钻进副驾驶位子坐下。

厉元朗见女孩行动自如,没受什么大伤,有的话也只是擦破点皮。拿起手机对女孩说:“要不要跟你家里人联系一下报个平安?”

“他们才不管我死活呢。”女孩嘟囔着,但还是拿过手机,拨了一连串号码正要打过去,忽问厉元朗:“这是什么地方?”

厉元朗想了想说:“这里是水明乡,前面有个燕游山疗养院,我看你脸上有划伤,干脆送你去疗养院,那的医疗水平挺高的,让你家里人去那找你吧。”

“也好。”女孩这才把手机递还给厉元朗,一瞪眼睛说:“还磨蹭什么,开车。”

厉元朗早就习惯女孩疯疯癫癫、不着边际的状态,也不和她计较,发动车子一脚油门,直奔燕游山疗养院而去。

路上他调侃女孩,这么好的车子烧毁了你怎么也不心疼?

女孩一撇嘴:“不就一辆车么,没了再买,你怎就不问姐的命值钱还是车值钱?哼,一看你就是土包子,没见过好车。”

这辆被烧毁的奔驰越野车,市价少说也在二百万以上,厉元朗还真是少见,但不等于没见过。并且对女孩说他是土包子十分不爽,就没客气的回应她:“土包子是土了点,可我车不好也懂得晚上开车不会那么快,更不会往沟里开。”

“喂,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女孩生气的直噘嘴:“都怪破导航,姐本来要去燕游山神仙洞游玩的,可导航偏偏给我导到这里来,我一想这人生地不熟的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就把车开快点,没想到那里有个大弯道,一时反应不过来,才出了事故。”

说到这里,女孩忽然想起什么,小粉拳捶打了厉元朗肩膀一下,忿忿不平道:“都怪你,开个车那么慢,挡了我的道儿,我开车时净想着生你的气,走了神,喂,我出事你也有责任。”

厉元朗苦笑着摇头叹息,救人还救出毛病来了,这个女孩真是不讲理的鼻祖。

他猜想,女孩一定是个家里有钱的富二代,闲着没事出来游玩,看她谈吐举止,这女孩是心眼不足模样有余,今晚也多亏遇到他,万一是哪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女孩会吃大亏的。

交谈间,捷达王很快来到燕游山疗养院。这里说是疗养院,还是个专业性很强的医院,只是不对外开放而已。

医院一见厉元朗和女孩不是疗养院的,尤其女孩穿着男人大长裤子,男人皮鞋。厉元朗光脚只穿着袜子,下半身套着条衬裤,像是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直接拒收。

把女孩气得暴跳如雷,管厉元朗要手机打电话,非要找人来把这家疗养院给砸了不可。

这里的医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大官没瞅过,根本不吃女孩这一套,脸依然甭得紧紧,还是那句话,拿不出手续,坚决不许住进来。

水庆章来这里疗养的时候,厉元朗和这里的院长有过一面之缘,便打听到院长宿舍,直接敲门找他。

院长一开始没想起来,直到厉元朗提出水庆章书记的名字,才恍然大悟,连拍脑门抱歉说:“对不起厉同志,看我这记性,你……”看了看厉元朗打扮,又瞅瞅他身后满脸怒气女孩的打扮,一脸茫然。

厉元朗简单扼要讲述女孩遭遇车祸,身上有点外伤,希望他们疗养院能够予以帮助。

院长连说没问题,厉同志说话了他这就去办。到底是一院之长,一个电话打过去,让厉元朗领着女孩过去办住院手续即可,还客气的把厉元朗他俩送到门口。

厉元朗帮着女孩办理好住院手续,他手上没那么多现金,刷卡预付一万元。

女孩见厉元朗穿着大衬裤跑前跑后的一顿忙碌,心里过意不去,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也没先前的霸道不讲理。这中间,她趁厉元朗没注意,偷偷打了一个电话……

等把女孩安顿完毕住上院,脸也擦干净了,厉元朗这才注意到,女孩皮肤白里透粉,无论身材还是脸蛋,绝对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就是脾气坏到难以捉摸。

折腾这么久了,厉元朗眼见都快十点了,就跟女孩道别分手。

“不行,好事做到底,你等着我家里来人你才可以走。”不知为何,女孩竟然押着厉元朗的裤子和鞋不放他走。

厉元朗忙说他还有事情要办,急着赶回县城。再说,女孩家在京城,若是赶到这里还不明天了,他等不起,家里还有个半瘫老爸在闹事呢。

“你再等等,我保证他们半个小时之内准到。”女孩很坚定的说。

开什么玩笑,京城离这里几百里地呢,半个小时?就是半天也到不了,难道会飞来不成?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十几分钟后,疗养院大楼前面的空地上,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声响,一架直升飞机吹拂着地面上的尘土,徐徐降落。

从飞机里迅速走下五名穿着特种兵服装的军人,领头的是个三十上下仪表堂堂的男子。

一行人走进疗养院,把值班护士都给看傻眼了,都忘记询问,眼瞅着五个人上了二楼,直奔女孩所住的病房。

女孩的皮外伤已经做了处理,其他检查结果要到明天才能做,看她神气活现的样子,估计没什么大毛病。

厉元朗此时正坐在女孩病床前和她磨牙,管她要裤子和鞋子,便见五个军人闯进来,规矩站成一排,当时把他惊住了。

女孩倒是一脸不惊不讶,而是淡淡对领头的军人问:“肖剑,我要你带的东西你带来了么?”

肖剑先冲女孩惊了一个标准军礼,随后从夹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支票本,双手递到女孩眼前。

女孩拿过来,二话没说,在上面写了一长串数字,然后递给厉元朗。

现金支票厉元朗当然见过,没什么好惊讶的,可是一看上面的数字,他真给惊到了。

一百万!

“别以为那是给你救我的感谢费,这是本小姐的命钱,姐的这条命,怎么也值这个价!”

第79章 老爸的反常表现

厉元朗当时救小美女就没想到过要回报,完全是出于内心中的正义感。现在美女给他一百万的支票,他说啥也不能要。

“肖剑,他不要钱,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吗?”小美女言之凿凿的冷脸说道。

“我明白了,二小姐。”肖剑也不多话,一个眼神看向身后四人。

那四个迷彩服算是便装,因为身上没有肩牌和臂章。但是看个个英武气息和做派,定然是军人出身,最起码也该是退伍军人。

厉元朗更加坚信,小美女一定是富二代无疑了。这年头有钱人都雇退伍军人当保镖,显然这个肖剑就是她家保镖头目,那四人就是跟班保镖。

肖剑发话,四个人会意大步过来,其中两个一左一右突然架起厉元朗的胳膊,二话不说架着他就朝病房外面走去。

“哎,这是要干什么!”厉元朗拼命反抗,不住呼喊。

怎奈他无论怎样挣扎,那俩人犹如铁钳一般的大手纹丝不动,架着他的胳膊抓捏不疼却根本无法挣脱开。

厉元朗本想和这二人理论,可是一看到他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知道是在做无用功。

于是调转枪口对准小美女吼道:“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难道就是这么报恩的吗?”

小美女不屑一顾撇着嘴角:“谁叫你不要那一百万呢,你不收我的钱,就等于说我的命不值钱,姐姐我自然不高兴,这么对你都是轻的。”

呵呵,小美女又恢复到之前不讲理的一面,然后让四个人硬生生把厉元朗架出病房走到主楼外面。

看这四人架势,估计要对厉元朗来硬的,他就是普通人一个,既不会武功又不会擒拿格斗的招数。况且这四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健,别说他了,就是韩卫在此也占不到丝毫便宜。厉元朗眼睛一闭,认命吧,大不了挨一顿打,可这一百万说啥也不能要,那我成啥了。

四个人将厉元朗架到楼外面停车场的空地上,借着楼里面释放出来的光亮,那俩人才将厉元朗放下,随后四个人把站直的厉元朗围在正中间,背着双手岔开双腿,眼睛都平视他,看样子就要动手了。

厉元朗深呼几口气,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横竖就是个挨揍,可挨揍也要有挨揍的骨气,不能让对手看扁了。

于是乎,他立马拉开架势,一个骑马蹲裆式摆好,招手对那四个年轻人说:“来吧,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单挑。”

奇怪的是,厉元朗这边都摆开架势了,那四个人却无动于衷。其中一个率先开口问道:“这位先生,你到底收不收二小姐的钱?”

“我不能收,我救她压根就没想得到任何回报,这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则。”厉元朗语气十分坚定,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他真情实感的自然表露。

“那好,我们可要动手了。”那人无奈的说完,厉元朗也抖了抖手腕,憋足劲等着第一个人冲上来和他交手。

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这四人是要动手了,但是没有朝他动手,而是两人一组,互相扇对方嘴巴子,每打一下就问厉元朗一句,收不收小美女给他的现今支票。

厉元朗彻底蒙圈了,见过挨揍的,没见过自残方式挨揍的。那一个个响亮耳光扇在别人脸上,刺激到厉元朗心中。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这样子,厉元朗若是不答应,四个人将会这么一直打下去,就是打得自己妈妈都不认识了,也不会住手。

“啪啪啪”的大耳光大约打了十几二十几个,问得厉元朗脑瓜仁生疼,他都上去劝几次了,每次都被很有礼貌的推开,还是那句话,你不答应,我们就会一直打下去。

“好好好。”厉元朗认输了,真要是把四个棒小伙打成猪八戒他二姨夫的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小美女看到厉元朗终于肯收下那张现金支票,脸色缓和不少,笑起来的模样还真有可爱成分。要说人不可貌相,在小美女身上倒不是说她有多厉害,而是折磨人的功力绝对一流。

时间真是太晚了,厉元朗不能再耽搁下去,穿戴整齐告别小美女,临走时,小美女半开玩笑的还说:“我记住你了,或许咱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

厉元朗心里腹诽,还是不要有这个机会好了,这样的妖孽,自己真是承受不来。

开车离开燕游山疗养院,想想今晚的壮举,厉元朗忍不住自嘲的摇起头,不过话说回来,救了小美女一命,还不知道她老大贵姓呢。

想起来现金支票上有人名章,厉元朗便掏出来,打开车内灯看去,叶卿柔?名字倒是不错,就是本人一点也不温柔,还轻柔呢,狠捏才对。

晚上十一点左右,厉元朗才赶到他爸厉以昭的家里。果然,都这个时间点了,保姆早就坐在一边直打哈欠,厉以昭还是精神头十足,一点困意没有,手里多了根拐杖,指着五彩缤纷的电视屏幕,嘴里呜哩哇啦的叨咕不停。

“爸……”看到老爸那个样子,厉元朗心里不是滋味,赶紧过来蹲在轮椅旁边,关心询问。

保姆这才从瞌睡中缓过神来,厉元朗冲她摆手示意,跟着熬了这么久,也该让人家去休息了,他爸这里有他,比任何人都放心。

保姆走后,厉元朗抓住老爸的手问:“爸,你咋啦,有啥话跟儿子说,别这么闹下去,对您身体康复没好处。”

“呜呜……”厉以昭半瘫,但是听力没问题,自然能听明白厉元朗的意思。只是他不住晃头,并用拐杖指向电视屏幕,唔啦唔啦讲了一大段话,厉元朗都快把耳朵贴在老爸嘴边了,愣是一句没听懂。

厉元朗就顺着老爸的表情和他互动,询问是不是想换台,因为里面的歌舞老爸不喜欢也听不懂,就调到戏曲频道,那有地方戏欣赏,老爸就爱看个二人转或者评剧啥的。

“呜呜”,老爸急得直摇头,并把拐杖敲击地面咚咚直响,脚也不由得使劲跺着轮椅踏板。

不是调台的问题,那是什么?

厉元朗又试着问:“那您想要干嘛,还看新闻节目?”

“嗯嗯。”厉以昭嘴里呜呜着,终于点头。

厉元朗又把电视调到央视新闻频道,可结果厉以昭还不满意,嘴角抽动着,拼尽全身血脉,嘴里面吐出两个字:……联播。

尽管吐字不算太清晰,厉元朗总算弄懂,老爸要看新闻联播。他家电视有网络机顶盒,有回看功能,厉元朗就调到今晚的新闻联播,陪着老爸一起看。

可是老爸还不算满意,只看了一会儿,又摇头敲拐杖,那意思是这个不是他想看的节目。

厉元朗只好选择快进,一条条的寻找他爸满意的内容。

就在厉元朗快进到一条报道的时候,厉以昭突然间又“呜呜”起来,厉元朗赶紧转换成播放键,那是一条军队首长视察的画面,厉元朗就不懂了,老爸什么时候喜欢看军队节目了,口味变化也太快了点。

“咚咚”厉以昭忽然间又用拐杖敲击着地面,还是那位首长背手参观的镜头,身边有好几人陪着,就是这个画面,厉以昭示意厉元朗暂停住。

而后,指着轮椅让厉元朗推着他到了电视屏幕前,他颤巍巍用那只好手抬起拐杖,指着其中一个高官的脸,不住点着,嘴唇微微颤动,嘴角边上竟然吐出三个字。厉元朗没完全听清,倒是听到其中一个字:明。明天的明。

他赶紧播放正常画面,听着美女主播说话全文,直到最后讲道:“陪同视察的有……”念了一大堆将军的名字,其中就有省军区政委,叶明天。

厉元朗虽然只是个科级干部,在商言商,在官言腔,干什么就得知道什么。身处官场,他自然也了解省委领导,记不全,可是几位省里重要大佬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像省委书记王铭宏,省长曲炳言,还有常务副省长陆荣夫,都镌刻在他的脑海里。至于这个叶明天,听说过,是省军区政委,中将军衔,并身兼省委常委。

但是这样一个大人物,厉元朗都望尘莫及,他老爸为何独独对这人感兴趣,厉元朗心里升腾起一个硕大的问号。

关键是他老爸能听不能说还不能写,怎么表达厉元朗也听不懂,索性老人不再说话了,瞪大眼睛直视电视机里叶明天的镜头,直到最后扛不住了,歪头睡在轮椅上。

这么一折腾,已经超过半夜十二点,厉元朗也是筋疲力尽,这一晚上过的好充实,喝酒听消息,然后又救人,回到家还得猜老爸的谜语,也不知道累死多少脑细胞了。

厉元朗推着轮椅把老爸送回房间,抱着他消瘦的身材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长出一口气,这才去隔壁房间。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住过的小天地,即便结婚有了自己的家,这间屋子始终给他留着,想回来住就住个一两天。房间陈设没有变化,有不少还是他儿时的玩具,摆弄着回味一下,身心轻松,非常惬意。

厉元朗真是累了,倒在床上都没来得及儿时的点滴回忆,便很快沉入到睡梦中。

这一觉睡了好久,都有自然醒的趋势,却不成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这又要出哪门子事了?

第80章 同命同相怜

敲门的是保姆,她是来叫厉元朗起来吃早饭的,同时也说出她辞掉这份活计的想法。

“厉干部,你看你爸爸现在病的越来越重,莫不如送去养老院。我家里还有男人和孙子孙女需要照顾,这个月做完,我就不做了。”

“陈姨。”保姆姓陈,五十多岁,厉元朗一直管她叫陈姨。“陈姨,您若是嫌工资少,我再给你涨三百,五百也行啊。”

每个月两千块,负责他爸的衣食起居,管吃管住,这在甘平县就不算少了。更何况,厉元朗每个月工资也就六千多点,拿出三分之一付给保姆,他都紧巴巴的勒裤腰过日子了。

“不是那个事儿。”陈姨摆手说:“实在是我照顾不了你爸爸,听我一句劝,送养老院去,那有专业护理人员,比待在家里强不少。你陈姨我年岁也大了,我和我家老头子早就商量好,等到不能动那一天,也去养老院养老。这不是子女不孝,这是时代不一样了,子女没时间照顾,送到有专业照顾的地方,给子女不添麻烦,也给社会创造就业机会,挺好的。”

想不到陈姨一个退了休的女人,都有这么高的眼界眼光,厉元朗自叹不如。

留不住也不用劝了,厉元朗掂量着品味陈姨的话,下定决心要去给他爸找一家资质好管理好正规的养老院。

吃过早饭,厉元朗心里还惦记着韩家屯小学申请团省委补助款的那件事,关于拍摄专题片,也不知道吴红丽联系的怎样了。

便腆着脸打吴红丽的手机,寒暄几句直奔正题,吴红丽说她昨晚已经联系了卢台长,好话说了一箩筐,卢台长总算松口答应,不过要把这事向宣传部长方文雅汇报。

毕竟不是小事,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问题,如果真实曝光的话,势必是负能量负面新闻,韩家屯小学穷成这样了,不是给县委脸上抹黑吗?县委能答应这么做?

可不是么,厉元朗也是一时心急,忽略了县委层面上的考量。方玉坤这人是极重视脸面的,这件事十有七八他不能同意,估计靠拍短片播放出去的这条路,恐怕要行不通。

吴红丽也有这方面担心,便给他出主意说:“方部长和省团委的水部长是闺蜜,要是能说动她出面,水部长那边就好说了。”

理是这个理儿,若是放在以前,他和方文雅有交情,这点小事举手之劳轻松拿下。可现在不同了,方文雅恨他的程度不亚于水婷月,他的面子在方文雅眼里还不如鞋垫子呢。

“要不你找找苏芳婉试试,她是方部长秘书,之前你们在一个单位时,你还挺照顾她的,就连她这个秘书也是你推荐的,这个面子,苏芳婉还不能给你?”

这个吴红丽,简直就是克格勃出身,一定是吴红娟没少在她面前贡献自己的爆料。

提到苏芳婉,厉元朗就想起他对自己冷漠的态度,这个面子他没把握苏芳婉会不会给。

“我试试吧。”厉元朗的意思,是看一看方文雅那里怎么说,作为宣传部长,这件事方文雅肯定会向县委书记方玉坤汇报的,先听一听方玉坤的意见再定夺。

“可以,我这一边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另外,你在县城,正好去找找周宇,他那里的十万块钱,我可没面子争取到手。”吴红丽说完,便挂断手机。

厉元朗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索性今天先不急于返回水明乡,公事加私事一起办,并给肖展望打电话请了事假。

反正他这个常务副乡长基本上处于有名无权的状态,去不去上班无所谓,除了乡教育办的胡定义归他领导,其余的人可能都记不起还有这么一位副乡长呢。

肖展望自然一路绿灯,还告诉厉元朗:“以后你有事尽管去办好了,不用向我请假的,咱俩谁跟谁啊。”似乎想起一件事,半晌沉吟道:“元朗老弟,你如果见到金县长请带我问声好,金县长有时间的话你告诉我一声,我好向他汇报工作。”

很显然,这是肖展望有意向金胜靠拢抛出的橄榄枝,估计金胜不一定会接。提拔肖展望,也是金胜不得已而为之,是给厉元朗腾位置的无奈之举。至于肖展望的水平,难以在金胜眼里获得认可。

但是厉元朗又不能拒绝,笑着答应,说要是见到金县长,一定把话带到。

他不打算打搅金胜,人家可是一县之长,每天工作量非常大,金胜又是个工作狂人,日程排的满满,耽搁他几分钟就是金胜又要多加班几分钟,厉元朗才不会添这个麻烦。除非是万不得已,还是等他召见自己再说吧。

打完这两个电话,厉元朗才夹包出门。他先去找养老院,之后再去见周宇,至于苏芳婉,厉元朗把她排在最后面。

毕竟她是部长秘书,部长忙成啥样,秘书自然清闲不着,上午肯定没时间,最好是中午,顺便请苏芳婉吃个便饭,就不知道她肯不肯来。

甘平县民政局下属有两家养老院,还有几个私人办的。厉元朗先决定去这两家公立的,私人养老院环境各方面都差,怕他爸去了会遭罪。

结果他去第一个就被环境和服务吸引住了,干净整洁,每个房间都没有异味,这可是难能可贵。不少老人身体不能动,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能保持住房间没有难闻味道,说明院方勤换被褥,勤给老人擦洗身子,这点做的很周到。

他爸爸属于半瘫痪状态,收费自然要比身体好的老人多一些,钱都不是事儿,只要他爸爸在晚年时光过得安心幸福,他这个做儿子的就算尽了孝心。

和院长谈论好,厉元朗决定下个月的月初就把他爸爸送过来,办好手续痛快搞定。

第二站去见周宇,他目前正在搬迁办公室忙碌着,时值深秋,今年主要目的是拆迁,前期是登记和做动员,拆迁的话怎么也要到明年开春才能动工。

所以这时候的周宇还不算太忙,厉元朗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还有闲心喝茶看报告。

“元朗来了,你先坐,等我看完这几页东西的。”老同学了,自然少了俗套的客气。

厉元朗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抽着周宇扔给他的和天下尊尚,厉元朗不仅惊呼道:“你个周扒皮,真是牛叉,这烟好像几千一条吧,也就你们商人敢抽这烟,敢拿出来显摆,我这个政府人员想都不敢想,也买不起。”

大家都是老同学,关系彼此熟络,周宇才不在乎厉元朗的玩笑话,解释说:“这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弄来送我几条,我平时也不抽这烟,我抽雪茄。喜欢的话,我送你一条。”

“还是别了。”厉元朗自顾点燃后深吸一口摇头说:“你这是盼着我腐败,偷着抽一支尝尝鲜也就得了。话说,一支好几十的烟,抽着也就那么一回事,没啥特别之处。”

周宇笑了,抬起头来看着厉元朗说道:“你这口气咋跟天侯一样,前几天他来我这里也这么说,是不是你俩背着我对台词来着。”

“天侯来过?”厉元朗也是好几天没跟季天侯有过联系,主要是他忙得一塌糊涂,没时间。

“他就是路过这里坐了坐,在政协办闲着没事。”周宇放下报告,也点燃一支和天下抽了两口,继续说:“天侯状态还行,也想通了,理解金县长只是权宜之计,有信心熬几个月再挪窝。”

“他想通就好。”厉元朗总算放下心来,沿着抽烟的话题引申到此行目的,他说:“我说大老板,你能抽得起这么贵的烟,也该出出血,帮你老哥们一把。”

“没问题,中午我在金鼎摆一桌,把天侯找来,咱哥仨好好聚一聚,唱歌洗澡按摩啥的一条龙,可劲宰我。”

周宇还以为厉元朗让他请客吃饭,完全理会错了。厉元朗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提出来他的基金里能不能挤出十万块钱,资助韩家屯小学校。

周宇已经知道厉元朗在水明乡负责教育这一块,便说:“没问题,别说十万,就是二十万三十万都不在话下,只要能让你出政绩,我全力支持。”

厉元朗听明白周宇理解错了,正好他手机里有那天在韩家屯小学拍的照片,就拿给周宇看,并一一解说给他听。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厉元朗空口白牙,周宇不一定会信。现在老百姓都努力奔小康,怎会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事实再一次亮瞎了他的双眼,看到那锅给孩子们准备的白菜炖豆腐,看到斑驳的校舍以及脸色蜡黄的孩子们,周宇的眼眶湿润了。

他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出身,当初没钱吃饭还薅柳树叶子充饥,穷人苦处他体会最深也最有发言权。

“元朗,没说的,这钱我掏了,二十万,是现金还是教学用品设备,你列个清单,我马上让人办理。”周宇擦拭着眼角,伤感同时,也对厉元朗的善意之举十分钦佩。

“不忙,等我回乡里再跟你联系,我现在正着手办一件大事情。”厉元朗便把申请扶助金一事说了。

提到水婷月,周宇忽然想起什么,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韩茵辞职了,你知道吗?”

厉元朗听闻,顿觉一怔。

第81章 各有各的道

“韩茵辞职?”厉元朗顿时瞪起眼珠,怒问:“是不是邹绍来那家伙搞的鬼?”

想起邹绍来,厉元朗就恨得牙根痒痒。他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如果胆敢再对韩茵有非分之念,我手里可有他的爆料,不整死他也要让他扒一层皮。

“这事还真跟邹绍来无关。”周宇说:“韩茵前两天去了一趟省城,回来后就向单位递交了辞职信。”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辞职?还有她去省城干嘛?看来这事只有问她本人才能搞清楚了。

越过韩茵的话提,厉元朗和周宇敲定了捐助事宜,谢绝了周宇留他吃中饭的邀请,握手道别。

离开周宇那里,厉元朗又驱车直奔县委。此时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了,厉元朗没有把车开进县委大院,人多眼杂,他此时身份敏感,还是不要高调露面为好。

厉元朗把车停在县委大门口对面的路边,长出一口气,这才打了苏芳婉的手机。

第一遍没人接听,又试着打第二遍,偏巧苏芳婉的手机回拨过来,他顺手接听了。

里面声音非常嘈杂,没等厉元朗说话,就听到有个女的在喊:“18床的家属,赶紧交费,再不交费这边就停药了。”

随后是苏芳婉弱弱的回音:“知道了,我马上去凑……”

厉元朗赶紧问:“芳婉,谁生病了,是你吗?”

一阵沉默,过了好半天,那边的苏芳婉竟然“噗嗤”一声哭了,哽咽道:“大叔,我救不了他,真的,我尽力了,能借到的钱我全借遍了,真没有办法了,呜呜……”

“是谁生病住院,快点告诉我。”厉元朗急得直拍方向盘,想起之前见到苏芳婉的模样,愁眉不展,应该就是为这事发愁。

“我爸爸,他得了尿毒症……”

尿毒症就是肾病,患者需要透析或者换肾维持生命,十分烧钱。

厉元朗问出苏芳婉他爸住在省医院,目前最少需要五万块治疗费用。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不仅仅是一分钱,这可是五万,多少个一分钱。

他心里盘算着,这些年他倒是攒了一些钱,国债加上银行卡的钱凑一凑,差不多有五万了。

于是安慰苏芳婉别着急,钱的事他来想办法,并让苏芳婉把银行卡号发给他,钱凑够了马上打过去。

挂断手机,厉元朗发动车子准备去银行取钱,无意中瞥见县委大院大院开出来一辆黑色奥迪,外人不清楚,厉元朗只扫了一眼车牌号,便知道这是县委三号车,林木的座驾。

时值中午下班时间,林木坐车出去实属正常。可关键在于,林木的三号车开出没多远就停在路边,一个身影飘忽着迅速钻入车里面,外人没注意,厉元朗却看得清楚。

是他?孙守成,城关派出所所长。

厉元朗没有看错,坐进林木三号车里的正是孙守成。

自从上一次厉元朗被宋新利误抓进派出所之后,宋新利直接被局长何永志发配到县看守所当了一名普通管教。孙守成也因为教子无方,受到口头警告,所长倒是保留住,可何永志一直压着他的副局长提名,眼见升迁无望了。

而这个时候,正好赶上方玉坤要在全县范围内搞一次大规模人事调整。因为给厉元朗安排位置,金胜有言在先,不参与这次人事决策。

金胜退出,方玉坤乐见其成,少了一个主要竞争对手,他的可操作性将变得更加灵活。

不过,他也懂得,自己吃肉也应该让别人啃啃骨头喝喝汤,关键岗位的关键正职,由方玉坤做主,至于其他二三流单位的一把手和别的部门副职,还是放权给其他常委负责推荐,尤其是副书记林木。

林木城府深,老奸巨猾,自然深知其中的弯弯绕。争取不来的他也不费这个劲,可是有机会插手进去的,他一定要分得这杯羹。

孙守成也是看到这次机会难得,心中原本熄灭的升官火焰又被点燃。他担心自己若是争取公安局副局长,何永志会阻挠,成功的难度系数会提高,索性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将目光瞄准了县法院副院长的宝座。

公检法自古是一家,相互之间经常干部交流,操作起来相对简单容易。林木是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堂堂三把手。虽然达不到一言九鼎,可话语权也是分量十足,只要他肯帮忙,这件事就算板上钉钉了。

想要巴结人,就得投其所好。林木不贪财不好色,偏偏对书法情有独钟。

一开始,孙守成本想淘弄一副书法大师的真迹送给林木,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孙毅却摇头晃脑的给否了。说他这么做,送礼意图太明显,如今苍蝇老虎打得这么严,林木不一定敢收。

谁不知道,大师级的书法作品大都价值不菲,一幅字几十万几百万就跟玩似的。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至于什么也不做干等吧。”孙守成没好气的质问儿子。

“果河你知道吧?”

“什么果核梨核的,说具体点。”孙守成不以为然,觉得儿子拿他当羊肉片涮着玩呢。

“果河,当代书法大师,他的祖上还是皇族呢。他的字,随随便便都在五十万以上。”

“啊!”直到这会儿,孙守成才认真对待孙毅的话。

听孙毅说,他有个哥们是果河的学生,整天跟果河混,关系可铁了。孙毅的意思是想把果河请到甘平县来玩几天,顺便介绍林木给他认识。

最好让果河现场挥毫泼墨,给林木写上一幅字送给他。朋友间的馈赠算不上送礼,还不突兀,林木收下顺理成章。

“不错啊儿子,你这点子太棒了。”不过孙守成立刻发起愁来,仅凭孙毅朋友的一张嘴,能说得动果河大老远的从京城跑到穷乡僻壤的甘平县来吗?

“果河七十多了,老家伙不缺钱,就是喜欢女人。爸,这事你交给我去办,到时候我弄几个漂亮小妞轮番伺候果河,准把老家伙整晕了,分不清东南西北,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好儿子,这事你要是办成了,头功一件。”孙守成自己先美滋滋的分不清地球是方的还是圆的了。

于是乎,就有了今天中午孙守成钻进林木车里这一幕,因为果河的飞机是下午一点钟到,他们要先赶往广南市飞机场接机。

话分两头,单说厉元朗看到林木车开走了,一打方向盘直奔银行。

中午银行人少,办理业务方便顺畅,半个多小时,他银行卡账户上就有五万多了。

随后,厉元朗通过ATM机给苏芳婉的银行卡上面转去五万整,并打电话告诉了她。

“大叔,我……”苏芳婉再度哽咽,“大叔,你的钱我一定尽早还给你,谢谢,太谢谢你了。”

厉元朗则说:“小丫头,先治好你爸爸的病要紧,大叔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不需要用钱,等你以后有了再慢慢还,别放在心上。”

他又安慰小丫头几句,挂断手机往银行外面走,忽然看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出了银行大门。

韩茵?

厉元朗正想找她呢,却不成想在这里遇见。紧跑几步想去追上韩茵。可等他出了银行大门,却见韩茵刚刚钻进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厉元朗急忙开车跟着,他搞不清楚韩茵急急忙忙跑到银行是为什么事,在车里摸出手机想打给韩茵。号码还没拨全,就见韩茵下了出租车,进入一家房屋中介公司。

把车停好,厉元朗本想一直跟着进去,韩茵辞职跑银行又去房屋中介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必须搞清楚才行。

“是厉……厉元朗吧?”

厉元朗刚走几步,忽听有人叫他的名字,赶紧顺声音望去,两个男人并排站在离他不远的路边道牙子上。

都穿着普通衣装,其中一个面熟,仔细辨别,是何永志,县公安局局长。何永志身旁的那个男人,四十上下,很魁梧,脸色黑里通红。

何永志今天穿了便装,厉元朗开始还真没认出来,印象里都是他穿警服的样子。

“何局长,你好。”厉元朗紧走两步,跟何永志握手打招呼。

并问起身旁这个人:“这位是……”

那人没用何永志发话,自我介绍道:“张全龙,厉主任可否想起来。”

张全龙?厉元朗大脑的回忆细胞异常活跃着,很快在碎片中拼接出来这个人和这个名字。

“古铜镇派出所的张所长,你好。”

“厉主任真是好记性。”张全龙主动和厉元朗也握了握手,摇动的幅度很大。

“别叫我主任了,我早就不是了,现在任职水明乡。”厉元朗自嘲道。

“你的事我听说了,厉乡长。”何永志接过话茬,点明厉元朗此时的身份,也是说给张全龙听的。

“不好意思,叫你厉主任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张全龙惭愧的直搓手。

厉元朗不会计较这些,况且当初张全龙报信关于梅四平的事情,厉元朗还亏欠他一个人情呢。

这会儿,何永志说,他正和张全龙找饭辙,不知道厉元朗肯不肯赏光,和他俩一起吃个便饭。而且,何永志还故意提到,他正有事想请厉元朗帮忙。

盛情难却,何况也不好驳何永志的面子,关键第一次跟张全龙见面,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

只是厉元朗奇怪,他一个落配干部,堂堂公安局局长有什么事求助于他呢?

第82章 不情之请

三人并肩走出没多远,何永志提议附近有家老妈手擀面不错,问厉元朗喜好这一口吗?

厉元朗对待吃饭没研究也没忌口,吃饱就行,便告诉何永志客随主便,全听他的安排。

因为有事谈,何永志挑了个小包间,一顿谦让下,他点了四样菜,都是清淡可口少油腻的菜品。

警务人员中午不能喝酒,厉元朗开车同样也是滴酒不沾,以茶代酒,也不失热络的说话氛围。

“何局长,我很好奇,你们公安局可是有食堂的,你和张所长怎么有此闲心出来吃饭?”这是双关语,明面上看,厉元朗是在谈论吃饭问题,实际上也是对何永志张全龙身着便装出行感到疑惑和新奇。

“我托大管你叫一声厉老弟了。”何永志会意笑说:“局里食堂的口味总吃也腻,正好全龙来局里办事,我就敲他竹杠,让他出血请我吃一顿,呵呵。”

“哪里。”张全龙连连摆手,客气道:“请何局吃饭是我的面子足够大,现在想请何局的人多得是,何局想吃的话,吃到年底都吃不完,尤其在这个敏感时期。”

厉元朗自然清楚,张全龙敏感时期是指即将到来的县委各部门领导大换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厉元朗对于谁上谁下不感兴趣,眼下只关心他在水明乡的一亩三分地上。

何永志接着厉元朗的话题继续说:“厉老弟可能对于我和全龙下班时穿便装有疑问,我也不瞒你,这是我们自保的一种方式。警察也是人,警察的命也是命。回到家里,我们是丈夫还是父亲,都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工资养活。如果下班穿警服的话,遇到坏人坏事,尤其是手拿武器的暴徒行凶,你穿着那身警服就有维护正义的责任。管还是不管?警察配枪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不是随便就能有枪在手,明知暴徒有武器,硬拼上去肯定会吃亏,甚至还有生命危险,所以啊,我们内部就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业余时间都要穿便装。这不是胆小,不是向邪恶低头,在工作时间和工作岗位上,惩治犯罪分子维护社会治安,依然是我们责无旁贷的职责。只是下班后才会这么做,实在是无奈之举,因为我们警察也是肉躯,也需要养家糊口的。唉!”

何永志的直白,看似有懦弱的嫌疑,实际上也是吐槽做警察的无奈。

职责上,他们是维护社会治安的先锋官,但是面对死亡也有人性一面。谁都想活,谁都不愿意白白送死,更何况,失去生命,就等于家里失去顶梁柱。父母没了儿子,妻子没了丈夫,孩子没了爸爸,原本幸福的家庭顷刻间房倒屋塌,一个烈士的名分或者各种奖励的光环,弥补不了失去亲人的痛苦。若干年后,你这个烈士,还有几个人会记得?

活在当下,活在现实里,不是真谛胜似至理名言,胜似响亮无力的口号。

何永志的话,让厉元朗和张全龙的心情全都变得沉重起来。

张全龙起身给何永志厉元朗纷纷倒了一杯茶,岔开话题,扯到如今县里人事调整上面来。

何永志接过话茬,叹气说:“局里缺一名副局长很久了,班子成员讨论,几个候选人面都倾向全龙。他在古铜镇派出所多年,古铜镇的治安环境相对稳定。惩治了松山岭的范海成之后,全龙带着人把他的所有余党一网打尽,大快人心不说,老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安全多了,再没有小混混寻衅滋事的事情发生。”

张全龙连连摆手,谦虚道:“这哪里是我的功劳,还不是金县长和厉主任……哦,厉乡长雷厉风行果断出手,一举拿下范海成,才有古铜镇如今的百姓安居乐业。”

这记马屁拍的不算有水平,不过听起来却不让人反感,很受听。

可接下来,何永志却说出来他当下面对的难题。“林书记对我们局党委提出来的人选有不同意见,他更偏向于孙守成。”

谈到孙守成的名字,何永志正色说:“厉老弟,我开诚布公的和你交个底,我认为孙守成不合适,就凭他纵容和包庇儿子孙毅的行为,别说他当副局长了,就是派出所所长都勉为其难。但是,我一个公安局长,兼任的政法委副书记还是在林书记领导之下,我顶不住林书记的压力。厉老弟,我一直为这事困扰,实在不想看到一个庸人上位,更不想让全龙这样一心干事的好干部,因为晋升不上去而寒心,所以,我今天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老弟帮帮忙,帮忙说个话……”

厉元朗对张全龙了解不多,但是他知道孙守成这个人,打过几次交道,就凭他那次用枪对着自己脑袋,还有他儿子孙毅胡作非为这两点,孙守成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务人员,甚至还有违法乱纪的嫌疑。

只是……厉元朗苦笑摇摇头:“何局长,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可你也知道我目前处境,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何永志也不藏掩,直接点明说:“厉老弟,我知道你和金县长的关系,只要他能说上一句话,林书记不会不给面子的。”

金胜在党内排名第二,他说话分量自然在林木之上,关键是金胜先前在常委会上已经表过态了,不参与这次人事调整,出尔反尔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争端和麻烦,厉元朗肯定不会给金胜添这个堵。

见厉元朗沉思不语,何永志冲张全龙一使眼色,张全龙会意,以上厕所为由起身离开,包间里顿时只剩下何永志跟厉元朗俩人了。

厉元朗搞不清楚何永志葫芦里卖的什么营养药,如果要送东西的话,那他可就是瞎眼睛的行为了,厉元朗都多余吃这顿饭。

“厉老弟。”何永志身体往厉元朗这边靠了靠,手插进衣兜里。

厉元朗不由得眉头微微一蹙,何永志却笑眯眯的说:“老弟你一定误会了,我打发全龙出去,可不是要跟你搞钱权交易那一套,我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何永志掏出来的是一盒烟,塞给厉元朗一支,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审讯孙毅小弟马飞的时候,这家伙忽然流鼻涕淌眼泪的,一看就是个瘾君子,抽血化验一查,这家伙竟有多年吸粉的经历。我们就采取特殊手段,逼他交代实情。据马飞说,他吸粉也贩卖粉,孙毅还是他的上线,而且他推测,甘平县隐藏着一支庞大的制粉售粉地下网。”

厉元朗顿时一惊,问道:“为什么不把孙毅抓起来?”

何永志摇了摇头:“证据,我们缺少证据。马飞不过是个小喽啰,掌握不到核心机密,不能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就把孙毅抓起来。不过我们已经立案侦查,目前处于初期调查阶段,对外严格封锁消息。要不是憋到这个份上,我也不会向你透露这么多秘密,至于深层次的,我不方便再说下去了。厉老弟,你说我能把一个儿子有污点的人提拔到副局长位置上吗?”

不能,坚决不能!

厉元朗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阻止孙守成坐上副局长,力捧张全龙上位,也是阻止邪恶,为正义让路,他必须要帮这个忙!

“还有一件事……”何永志略作踌躇说:“马飞是水明乡养马村人,还是马胜然书记的本家侄子……”

养马村厉元朗知道,顾名思义,这个村子原来都是给皇家养马的,而且马姓人居多。最为关键的是,这个村子里出了一个马胜然,一人得道,全村人受益,好政策倾斜多,所以村子很富有,和刘家地一样,是水明乡小康模范示范村。

“好吧。”厉元朗点头说:“张所长的事情我会尽力的,不过何局长,至于能否成功,我不敢打保票。”

“厉老弟,有你这句话我就十分感谢了。”何永志站起身来,和厉元朗的双手重重握在一起……

告别 何永志张全龙,厉元朗原路返回并顺道走进那家房屋中介,打听到韩茵来此竟然办理房屋出售手续,她要卖房子?

厉元朗急忙打韩茵手机,提示正在通话中,韩茵又是去银行又是卖房子的,难道说她要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虽然他和韩茵已经是过去式了,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跟韩茵又不单单一日的关系,共同生活了五年,没有感情还有亲情呢,韩茵的事,他还是挺关心的。

果然,韩茵随后手机回拨过来,她的确要走,要去南陵省发展做生意。先前去银行取钱还有卖房子,就是要筹得一笔启动资金。

厉元朗劝说无望,只好顺其自然。他的钱全都给了苏芳婉,本想帮助韩茵却也力不从心。

临了韩茵说道:“我这两天就要走了,元朗,我想……我想在最后和你吃一顿饭,还是在我家……”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们这辈子再也不见面似的,韩茵这一走,会一去不回吗?

第83章 为民请官

听得出来,韩茵是担心厉元朗不来,毕竟那次她的一时冲动,给厉元朗造成巨大伤害和麻烦,至今还没有摆脱出来。

“我会去的。”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韩茵犯了一次错不会犯第二次,再说她也是无心的,而且她就要离开,再要见到她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好聚好散,为他俩之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不留遗憾和愧疚。

“晚上六点,我在家里等你……”

这句话,倒更像小媳妇对丈夫的柔情蜜语,只可惜,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答应韩茵之后,厉元朗开车来到县委大院。这个地方,厉元朗真不想多来,这里有他不想见到的人,还有不想提起的事。

偏偏事与愿违,他最不想见到谁,那个人却如幽灵一般,赫然出现在他面前,这个人,就是邹绍来。

他脸上的伤好多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伤口愈合度还挺给力的。

见到厉元朗还是头碰头,邹绍来想躲已然来不及,立刻堆上笑脸,早就没了以前阴阳怪气的模样,屁颠颠迎上来,主动伸手抓住厉元朗的右手,略微躬身说:“厉副乡长,真巧。”

“是很巧。”厉元朗淡淡回应,面无表情的将手抽回。和这样的人,他真不想多说一句话,简直是浪费时间和唾沫星子。

“厉副乡长,您看……”邹绍来犹豫一下,商量道:“您看能不能把那天手机录下的内容给删除掉。”说话时,他那双眼珠一直观察厉元朗的面部反应。

“不太好办。”厉元朗说:“这东西存在别人手机里,删掉或者发朋友圈,得看人家心情,我干预不到。”

就是让你邹绍来明白,你有短处在我手里捏着,以后干坏事之前要好好掂量一番,别惹我生气,否则会让你身败名裂。

对于这样一个小人,没必要跟他客气,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这一点,厉元朗十分赞同。

邹绍来都快气出癫痫病了,却无可奈何,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点头又哈腰的悻悻离去。

他从里面恨死厉元朗了,咬牙切齿的在心里谩骂厉元朗好几句,寻思着有机会一定要将那东西销毁,总是存在着,自己在厉元朗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来。

厉元朗这次是去组织部找王祖民的,金胜那里不好意思麻烦,王祖民和他有点交情,况且王祖民身为组织部长,人事方面同样有话语权。还有一点,王祖民身兼纪委书记,孙守成虽说没有涉嫌腐败的证据,可他那儿子屁股底下有屎不干净,孙守成想要更进一步,以王祖民的性格,绝不会不管不问的。

组织部在三楼,厉元朗途经二楼的时候,却被一个人叫住名字,回身一看,却是统战部长郑海洋。

郑海洋是郑海欣的哥哥,又是郑重的表叔,于情于理,厉元朗都不能有所怠慢。

看到郑海洋,厉元朗脑海里陡然间蹦出郑海欣身穿白色纱衣,轻抚古筝的优雅画面,这个天仙小美女,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就这么一直在他眼前浮现着,不禁走神。

“元朗啊,你这是干嘛去?”郑海洋手里端着保温杯,笑呵呵问道。

厉元朗一时失神,郑海洋第一句问话他竟然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又问,厉元朗才赫然醒味,不好意思讪讪笑道:“郑部长好,我要去……楼上办点事情。”

他没明说去组织部找王祖民,毕竟不在同一战线,斟词酌句上还有要有考虑的。

“去找祖民部长?你的工作又有了变动?”郑海洋感兴趣的瞪大眼睛。

这话说的,就好像厉元朗没事经常调动工作玩儿。他摇摇头,只说去办点个人私事,私事自然不会往外说的,郑海洋深懂此理,摆摆手放厉元朗走,还意味颇深的说了一句:“要是不嫌我这个老头子讨人嫌的话,可以来我办公室喝口茶。”

“郑部长说的哪里话,您年富力强,这么年轻怎会是老头子。我可听郑重郑哥跟我提起,说郑部长竟私藏好茶叶,一会儿您可舍得贡献出来,让我这个晚辈领略一下郑部长品茶的儒雅仙风。”

厉元朗这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既捧出郑海洋年轻,又道出他喜爱品茶赏茶的儒风,还故意点明和郑重以哥们相称的不俗关系,可谓一举三得。郑海洋听进耳朵里特别舒服,连连大笑点着厉元朗说道:“你这个小厉啊,嘴巴真甜,好,我一会儿亲自泡茶等着你。”

“郑叔,哪有长辈给晚辈沏茶的道理,您等着我,一会看看我泡茶的手艺,有什么缺陷您好指导一下。”厉元朗不失时机的把和郑海洋之间的称呼也给改了。

他叫郑叔没毛病,和郑重称兄道弟,自然郑海洋就是他的长辈,何况人家比他大了十来岁呢。

“你快去吧,别让祖民部长等你了。”郑海洋心情超好的走回办公室。

厉元朗快步走上三楼,在王祖民办公室门口询问王部长在不在,忙不忙。

秘书见过厉元朗,自然认识也清楚他和王祖民关系的重要性,连忙起身把厉元朗让进外间屋的沙发里坐下,说王部长办公室有人汇报工作,让他稍等一会儿,并给厉元朗沏了一杯茶。

汇报工作的有两个人,一个他不熟悉,另一个是郭亮。

二人走出王祖民办公室的时候,郭亮还客气的称厉元朗一声“厉哥”,人多眼杂,他没再说什么,厉元朗也朝他笑着点了点头,打过招呼。

“元朗,你进来吧。”王祖民坐在办公室里面,听到外间屋的对话,便知道是厉元朗,直接喊他进去。

“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王祖民直接扔给厉元朗一支软中华。

厉元朗赶紧先给王祖民点上,自己却没抽,在领导面前抽烟也要讲个分寸,和领导一起喷云吐雾算怎么回事,有平起平坐之嫌。

“部长,有件事我想请您帮忙。”

“噢?”王祖民眉头高高一挑:“别拐弯抹角,照直说。”

“古铜镇派出所的张全龙已经是副科待遇,这次趁着职位调整,可不可以将他提拔到公安局副局长的位置上来。”厉元朗还真听话,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诚实托出他此行目的。

“你是替人当说客,上我这里求官的?”果然,王祖民脸色微微一沉,面露不喜。

这段时间,往他办公室或者家里求官的人不在少数。组织部长手握人事权力,不及方玉坤这个县委书记权大,可是他的提议,县委书记还要给三分薄面的。

天天人来人往把王祖民烦的够呛,能打发走的就打发走,打发不走就推脱掉,实在不行,他干脆不回家,办公室也由秘书替他挡驾,可以说,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万没想到,厉元朗也来添乱,插手的还是公安局副局长人事安排。谁不知道,林木把公检法那一块看得甚严,都当成自家的自留地了,外人想要插足,他一句话就能把你怼出半里地去。

尤其这次副局长人选,林木对孙守成一百个满意,早就放出风来力挺孙守成。

厉元朗是什么意思,以他和孙守成的个人恩怨凌驾于组织之上么!

厉元朗早就猜出王祖民会不高兴,他并不急,而是谈到了孙守成的儿子孙毅,特别是孙毅有参与贩粉的嫌疑,目前已经被公安机关锁定,一切还处于暗中调查阶段。只这一点,孙守成想要成为公安局副局长就不合适。

“什么?”王祖民眉头微微一皱,身体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好半天没说话,还是香烟燃到他的手指上烫了一下,疼得他才醒过味来。

这事很重要,但是他要遵循口风不能往外泄露一丁点。他是管人事的,还监管干部的反腐问题,孙守成有这么一个儿子,难不成他会干净到哪儿去。于是,他心里有了计划和决断,微微点头说,这事他知道了。

话不在多,一句就能概括。厉元朗见目的达到,就不好多留,人家组织部长也很忙的,哪像他这么有闲工夫。

王祖民也不挽留,起身把厉元朗送到办公室门口,说:“看你精神状态不错,我就知道你已经适应了新的角色,我很欣慰。”

“部长夸赞了,我也算经历过大起大落,这点打击还打不倒我。”厉元朗实话实说,没有任何虚头巴脑的废话。

王祖民拍了拍厉元朗肩头,意味深长说道:“人啊,有些磨难不算坏事。有苦才有甜,不经历风雨怎会见到彩虹?有时候我们处理干部,不一定他就犯了错误,或许这是锻炼他成长的一次试验,试验他的抗击打能力。身处权力漩涡,将来会遇到不同的挑战和各种各样的诱惑,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但是有了这样一次击打,会让他做事前懂得考虑,考虑前因也考虑后果,可以小心从事,就不会犯大错误,坏事就能变成好事。”

离开王祖民办公室,厉元朗深深品味这番长篇大论,似乎是在他,也是在提醒着什么。

厉元朗陷入深深沉思之中……

第84章 以茶论真谛

厉元朗没有失约,从三楼下来,直接去了郑海洋那里。

相对于王祖民忙碌的身影,郑海洋就清闲许多。

统战部本身就是虚职部门,联系各民主党派,了解党的各项方针政策,联系港澳同胞和海外侨胞对执政党献计献策,做好台胞台属的相关优抚工作等等。

看似事务繁多,实则没啥正事。可没有还不行,反映不出党的民主性和广纳谏言的胸怀。

厉元朗敲门进来的时候,郑海洋已经摆好一套功夫茶具等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本《茶经》仔细研读,看得入神。

“小厉,你来了,坐。”郑海洋并没放下茶经,而是指着他对面的椅子示意。

厉元朗规规矩矩坐下,见面前摆放了四个茶叶桶,分别是茉莉花茶、武夷山大红袍、碧螺春和普洱。

他不禁哑然失笑,郑海洋却是一愣,问他:“你笑什么?”

“郑叔这是在考我?”厉元朗笑呵呵反问。

“好啊,说说看,我怎么考你的?”郑海洋将《茶经》放在桌子上,饶有兴趣的听着厉元朗的下文。

“喝茶因一年四季的不同,每个季节喝的茶也是有讲究的。”厉元朗先拿起那罐茉莉花茶介绍说:“茉莉花茶干凉兼有芳香辛散之气,有利于祛除人体内的冬季寒邪,促进阳气生发,令人心神气爽,有消除春困的功效。所以,茉莉花茶最适合春季饮用。”

“好,不错,有道理,接着讲下去。”郑海洋不住点头称道。

放下茉莉花茶叶罐,厉元朗又拿起碧螺春说:“绿茶清凉消暑,适合夏季饮用。碧螺春属于绿茶类,我看银白隐翠,条索细长,卷曲成螺,身披白毫,一定是上品,自然是夏天最好的选择。”

紧接着,他手里又换上那罐武夷山大红袍,细细道来:“秋天适合喝青茶,不寒不温,既能清除体内余热又能生津养阴,武夷山大红袍必定是首选。”

最后,厉元朗又举起那罐普洱茶,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点头道:“好茶叶,这罐普洱茶是熟普洱,可以暖胃驱寒,消食化积,冬季喝它可以养阳气,不错不错。”

郑海洋频频点头,他也是看了茶经才知道这四样茶的特殊品性,就故意拿出来考厉元朗。寻思厉元朗是个门外汉,不了解这里面的门道,泡茶肯定乱选一气,到时候他在来个现学现卖,给厉元朗好好讲一讲四样茶的功效用法,当一次茶叶导师,满足一下虚荣心。

万不成想,厉元朗竟然说的头头是道,甚至比他知道的还多。难不成这小子之前也看过《茶经》?不太可能,据他了解,王祖民办公室没这玩意,这小子是从哪里学的呢?

其实这事也简单,厉元朗之前被贬到老干部局当排名最后一位的副局长,整天没事做,就剩下上网了。

他不爱看影视剧又不玩网络游戏更不聊天,上网也就看看新闻,那天忽然发现一个关于茶叶的网站,进去后便看得入神,一连几天没事就学着里面的介绍,泡功夫茶喝。

当然了,对于茶叶也有了研究,懂得什么季节喝什么茶最好,他就是按照这么给自己泡茶喝的,一晃到现在,坚持了好几年。

有那么一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郑海洋对于酒没研究,但是对茶叶情有独钟。厉元朗正好懂茶,两个原本很少接触的人,忽然之间有了共同语言,茶叶就成了他俩中间的桥梁纽带。

“你既然说到普洱,小厉,我再考考你,你说生普洱和熟普洱有什么区别?”

厉元朗一笑,说道:“生普洱是以大叶种茶树的鲜叶为原料,经过各种工艺制成的紧压茶。外形色泽墨绿,香气清醇持久,滋味浓厚回甘,汤色绿黄清亮,叶底肥厚黄绿;熟普洱以大叶种晒青茶为原料,采用特定工艺,经发酵加工形成散茶或者紧压茶。熟普洱外形色泽红褐,内质汤色红浓明亮,香气独特陈香,滋味醇厚回甘,叶底红褐。郑叔,您的这罐熟普洱定然是上品,对不对?”

“好你个小厉啊,你说的太好了,我还考你个什么,干脆你给我当老师得了,哈哈!”郑海洋自嘲的哈哈大笑,难得碰到这么一个知心茶友,心情顿时宽阔开朗起来。

厉元朗这么懂茶,自然泡功夫茶也是一流的,比不上专业人士,做个普通茶客还是很合格。

这爷俩守在功夫茶具面前,品着武夷山大红袍的清远幽长的甘爽和醇厚味道,谈天说地,谈古论今。

这二人就着香茗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说了三个多小时,天色都暗下来却浑然感受不到。

还是郑海洋秘书敲门进来提醒,郑海洋晚上还有外事活动,担心去晚了影响不好。

郑海洋意犹未尽的对厉元朗说道:“小厉啊,郑叔卖个老,猜测一下你今天来找祖民部长的意图。”

“郑叔,您请指教。”厉元朗谦虚道。

“指教谈不上,就是说说我的看法。你要是想调出水明乡那个穷地方,这可是一步错棋或者险棋。”郑海洋也不等厉元朗回答,继续说:“你只要在水明乡干上半年,我敢打赌,你会平步青云,还要高升一步的,前提是你一定要在水明乡干出成绩。”

“郑叔,您的意思是……”

“据我所知,水书记这人求贤若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难得欣赏一个人。你是入了水书记法眼的人,他不会因为你犯下错误就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况且,你这个错误和生活作风一点不沾边,你和水婷月只是男女朋友关系,只要没结婚,就算不得出轨胡来,你还是和你的前妻。所以在这点上,水书记这么对你,下手重是重了些,我估计他有试你一试的想法,看你能不能扛得住打压,将来能否堪大任。如果你自甘暴弃,从此一蹶不振,你的仕途就会停留在水明乡,除非还有人欣赏你,提拔你。但是,你若能安心下来做一番大事业,结果定然不同,前途将是一片坦荡,无法阻挡。”

郑海洋这一番话,竟然和王祖民如出一辙,惊人的相似。

厉元朗真是觉得,人在一个位置待久了,眼界看出去的程度绝对不一样。

他这个科级干部却没有想到水庆章会拿此事试验他,可是身处县委领导的王、郑二人却是一眼通亮,看得明白。

厉元朗估计,金胜或许能从中读懂一二,可他没跟自己说,或许他不敢肯定,不敢瞎猜测,这就是阅历长短的桎梏。经得多才能见识广,这话一点不假,非常有道理。

和郑海洋告辞分别,厉元朗一看时间已是晚上五点半多了。他走的时候没空手,腆着大脸管郑海洋要了一罐武夷山大红袍,反正郑海洋有一个茶叶柜子,里面装满了各种茶叶罐子,富足得很。

最主要的是,他要了这罐茶叶,就在郑海洋的印象里更加亲近一步,没拿郑海洋当外人,才好意思要东西的。郑海洋反倒乐观其成,分手时连连指着厉元朗开玩笑:“我明天非把茶叶柜子配一把锁不可,担心你小子再来打秋风,我这点宝贝该都让你拿光了。”

时候不早,厉元朗先给韩茵打去电话,问她在不在家需不需要稍些东西过去。

电话里的韩茵一阵忙碌,听得到厨房油烟机在响,她正在准备晚饭,还说家里什么都有,厉元朗就带一张嘴过来即可。

厉元朗没有空手,路过花店时,特意买了一束百合还有茉莉花掺在一起的花束。这两样花是韩茵最喜欢的,没事的时候经常闻着花香闭眼享受,而她这个模样是最美和最有意境的,厉元朗为此还拍了照片放大后挂到卧室床头上面。

以前每每和韩茵欢愉,一到巅峰的释放时刻,厉元朗就会看着这张照片找感觉,留香于此。

敲开门。韩茵系着围裙,手拿菜铲,厉元朗人没进屋,那束鲜花顶在脑门上,先给韩茵来了一个人未到花先到的惊喜。

“谢谢你,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些。”韩茵感动得眼眶湿润,感情洪流的闸水差点夺眶而出。

不过她尽力克制住,迎着厉元朗进来,让他先坐在沙发里等着,还差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开饭。

韩茵这是真要走了,屋子里不少家具上都罩着白布,厉元朗禁不住一阵难受。以前不觉得,现今人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估计只要自己提出挽留,韩茵会义无反顾的重新投入他怀抱。可他不想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水婷月怎么办?难道说放弃她?厉元朗做不到,他的心会更加的疼。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厉元朗掂量着韩茵年轻漂亮,今后的路还很长,找一个爱她的男人嫁了,会很幸福。而他们已经试验五年,根本就不合适,曾经的路不会再走一遍,那样对谁都没好处。

厉元朗心里惆怅着,掏出来衣兜里的香烟,准备以烟压住内心的波澜,却不成想,衣兜里竟然掉下来一张纸,飘飘忽忽落在地上,却刚好被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的韩茵见到。

好奇心甚强的韩茵,将菜放在桌子上,快速过来,先于厉元朗一步捡起来问:“元朗,这是什么?”

第85章 今生缘,前世情

韩茵嘴上问厉元朗,眼睛却死死盯在那张纸上看了半天,继而露出惊讶神色:“元朗,这、这张一百万的支票是哪来的?”

她清楚厉元朗的财政状况,说他有个十万八万的她信,要是有一百万,别不是贪污来的吧?

“瞎说,我一个落魄分子谁会给我送礼,还是这么大的一个礼。”要不是今晚无意中掏烟掉出来,厉元朗差点把这张百万支票忘个一干二净。

他没隐瞒,就把救叶文琪的全部经过讲述给韩茵听了。韩茵眨着大眼睛听得入神。厉元朗运气好到爆表,随随便便救一个人就能成百万富翁,一百万,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数目啊。

于是韩茵跟厉元朗商量:“我这次去南陵省做生意,启动资金需要一百万,我卖房子加上手上的现金还有借来的钱,一半还都不到。元朗,你把这钱借给我吧,我现在就给你写借条。”

厉元朗却直接否决道:“韩茵,这钱咱不能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救人不是为了图回报,也违背我的初衷。我寻思着等见到叶文琪就把钱还回去,不是我的钱,我一分不要。”

“你傻啊。”韩茵恨其不争的反唇相讥:“这是人家主动送给你的,又不是偷的抢的。她家能有直升机,就不差这一百万。可是你知不知道,一百万对我来讲多么重要,它会改变我的生活,改变我的命运,改变我的未来。”

韩茵越说越激动,眼眶里闪烁着晶莹,伤感说:“跟你这么些年,我什么都没有,人没得到,钱也没多一分,你亏欠我的太多了。”

韩茵打起了感情牌,厉元朗仍旧不为所动。不是他不讲情面,实在是不能违背做人原则。

大贪都是从小贪养成的,贪财的后果,就是贪官的下场。

厉元朗劝慰着韩茵,道理讲了一大堆。韩茵擦了擦眼角,赌气说:“不谈这事了,先吃饭。”

菜倒是丰盛,今晚韩茵依旧准备了红酒,厉元朗还要开车,再者上次的教训他记忆犹新,就没喝酒,而是拿鲜榨果汁代替。

“小胆量。”韩茵嘟嘴说道:“酒里没有东西,不信我喝给你看。”

说着话,韩茵率先给自己斟了半杯,当着厉元朗的面,喝了一大口。

即便如此,厉元朗仍然婉言谢绝。吃饭要的是氛围,不在于喝不喝酒。今晚是给韩茵践行,厉元朗本人到位就可以了。

“真服了你。”韩茵劝说无效,起身去厨房说是给厉元朗准备鲜榨橙汁,她喝酒,厉元朗喝果汁。

这空当,厉元朗叼着烟,身体斜靠在厨房门框上,抱着胳膊问韩茵:“听说前几天你去省城了?”

韩茵微微一愣,切橙子的水果刀骤然停下,想了想回应道:“去借钱了,跟你说过,我需要一笔启动资金,我现在命里缺钱。”

“噢。”厉元朗相信韩茵没说假话,本想还跟她聊一聊,结果韩茵总是失神,差点切到手指头,气得被韩茵硬生生推出厨房,嫌他在这里碍手碍脚,耽误事儿。

好一会儿,韩茵才端着橙汁壶款款过来,给厉元朗斟满橙汁,自己则倒了半杯红酒,坐在厉元朗对面,端起高脚杯放在眼前轻轻摇晃,紫红色的酒液挂着杯壁摇曳滚动。透过玻璃杯,韩茵那双眼眸挂着异彩,紧紧盯着酒液凝思,那模样,风情万种却不失妩媚娇艳。

好一副精美的风情画卷!

说实话,韩茵真是好看,从眉眼鼻翼再到红唇,乃至浑身上下,无不充满魅惑怡人。颜值高的女人,无论做什么,哪怕是打个喷嚏,都会给男人带来视觉冲击和愉悦感。

这也是为何许多女人即便忍受挨刀痛苦,也要往美容医院的手术台子上面跑,换来一张笑都不敢大笑的僵尸脸,为的就是“博得男儿青睐意,红颜一笑媚丛生”,爱美之心,男女皆而有之。

思绪半晌,韩茵的眼神仍旧没有脱离开紫红色酒浆,怅然若思道:“元朗,我这一走恐怕不会再回来了,也许今晚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饭了。”

韩茵去意已决,厉元朗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韩茵会此去不复返,便关心说:“这里是你的家,你的根在甘平,你的亲人也在甘平,你就忍心丢下他们?”

“亲人?”韩茵无奈的苦笑一声:“我最亲的人是你,你有了新欢已经不需要我这个旧爱了,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留恋的。”

这句话让厉元朗无言以对,他仍然相信,自己轻言一句挽留,韩茵会义无反顾重新投入他的怀抱。可他不能这么做,韩茵也好,水婷月也罢,他们三人之间,厉元朗早就有了选择,与其将来的痛苦,不如趁早当机立断,这也是对韩茵好。

“韩茵,我们真的不合适……”

“别说了,喝酒。”韩茵不等厉元朗对答,擦拭眼角的晶莹,和厉元朗的橙汁杯子轻轻一撞,轻起红唇抿了一大口。

“祝你一路顺风,在南陵省发展一帆风顺。”厉元朗由衷的祝福,心里发酸,却深深隐忍住感情洪流的溃淌,紧紧压在心灵最低处。

“谢谢。”韩茵再次碰杯,这一次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厉元朗也喝光橙汁,却不禁眉头微微一蹙。橙汁略酸微苦,鲜榨果汁就是这样,水果的原生态味道,倒是没有饮料清甜好喝。

“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韩茵给厉元朗夹了一块荔枝虾球。她以前是不会做饭的,下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煮个方便面不是水多就是水少。

老婆是宠的,厉元朗那时候宠她,舍不得她身上沾满油烟味道,所以结婚五年,厉元朗基本上把厨房给承包了,韩茵倒是乐得清闲,可劲享受公主般的待遇。

离婚后,韩茵看菜谱自学做饭,无师自通。上一次给厉元朗做了西餐牛排,只可惜厉元朗没吃一口,自然不知道韩茵厨艺的好与坏,高与低。

今晚,看着晶莹剔透的虾球,色泽红白相间,香味扑鼻,放在嘴里软嫩可口,鲜滑醇柔,荔枝的清香混合番茄酱的酸甜以及裹糊的虾仁绵软,简直是人间美味。

韩茵真算的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了。

“不错,好吃。”厉元朗频频点头夸赞韩茵的手艺,忍不住将筷子伸出去,把桌子上的四菜一汤挨个品尝一遍,大快朵颐起来。

厉元朗风卷残云,吃的香甜。韩茵单手托腮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竟然痴痴笑了。

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响起了一阵舒缓的音乐声,韩茵见厉元朗放下筷子,递给他一张餐巾纸,柔情的说:“元朗,陪我跳一支舞吧,就像咱俩谈恋爱那阵,也好消消食。”

“好。”来的路上,厉元朗就做好心理准备,满足韩茵的一切条件和要求,当然上床除外。

韩茵就要远走他乡,厉元朗希望她带着快乐离开,不留任何遗憾。今晚的相聚或许就是今生的休止符,留个句号还是省略号,是开心还是悲怆,都在一念之间。前世的情留在前世,今生的缘化解在今晚。

拥着韩茵柔软娇躯跳着慢四,厉元朗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吃都吃过了,还在乎摸吗?

踏着脚步,合着音乐轻缓的节奏,炽亮的灯光也换成旖旎的红色。韩茵个头不矮,一米七左右,和一米八的厉元朗站在一起,正好矮了半个头。

她的居家服宽松,厉元朗嗅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特有香气,眼睛不经意间窥探到她的领口里。

事业线不是很深,却隐约感到韩茵里面竟然真空存在,啥也没有穿。

不知为何,厉元朗突然之间血液上涌,脉管里流速增快,身体内的荷尔蒙激素无限分泌,一次次撞击着他大脑里深层次的灵魂索动。

不行,我不能!

强烈的意识一遍遍提醒厉元朗不能有非分之想,哪怕是他很久没有品尝鲜肉的味道了,馋虫袭脑,他也要捍卫住最后一丝道德底线。

但是,他的身体却不受他的大脑控制,难以启齿的有了冲顶的钢度。恰恰韩茵和他贴的很近,舞步中难免有身体接触,毕竟是过来人,很容易发现和感觉得到。

“元朗,你怎么不安分了。”韩茵坏笑着,竟然一下扑进厉元朗的怀里,搂腰的一只手徐徐滑向厉元朗……

“不能……”厉元朗口中和心里一万遍的警告自己,怎奈无法拒绝韩茵的更进一步。

窗外的夜色深沉,静而靡动,就跟从窗户里散发出来的红色光亮一样,充满着人性的愉悦和男女间的原始躁动。

这一夜,厉元朗犹如神助,把个韩茵弄得难以招架,连说结婚五年,都没见厉元朗这么生猛过。

直到厉元朗力气耗干才沉沉睡去,这一觉,他一直睡到大天亮,纯粹的自然醒,就连手机都很同情他,没有一个电话骚扰。

“头疼死了。”厉元朗徐徐坐起来,手按在太阳穴上不住揉着,以缓解头痛欲裂的难受。

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韩茵,一定是她在自己的橙汁里动了手脚,不然他也不会和韩茵有了鸳梦重温的冲动。

厉元朗这个后悔,怎奈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发生了无法更改。

他随手摸向身旁,以为韩茵也在睡着,殊不知,竟摸到了一片空气,韩茵不在?

厉元朗披衣下床,挨个屋找半天,却没有看到韩茵的影子,可在茶几上,摆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他拿起来仔细阅读,不禁吃惊半天。

韩茵,走了。

第86章 阳光总在风雨后

“元朗,我走了。对不起,我又骗了你,我在你的橙汁里做了手脚,不过这次我买的是正品,昨晚看你生龙活虎的样子,给我带来妙感,商家说是进口货,还真没错。”

“请相信我,我这么做没有恶意,就是想离开时,我们之间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一开始我犹豫过,毕竟不是光彩的做法,但是在你拒绝借钱给我的那一刻起,我下定决心,因为你欠我的,欠我的情和欠我的人。”

“那张现金支票我带走了,算你借给我的,赚到钱我一定奉还。你要记恨我就恨吧,我实在太需要那笔钱了,因为这笔钱是我开启新生活的钥匙和源泉,没有它,一切都是空谈。”

“不要找我,南陵省很大,茫茫人海里捞我一根针,不值得。房子留给你,随你处置和使用,就当一百万的利息吧。”

“最后顺便告诉你,前几天我去省城允阳,特意见了水婷月,我把照片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不管她信与不信,我必须这么做,我说过,要还你一份清白。”

“她很美,比我想象中还要美,输给她我一点不冤。她温柔善良,对你也是一往情深,相信我,女人的直觉很准的。放手爱她吧,你们一定会幸福。”

“多不赘述,言尽到此,顺祝你和水婷月白头偕老,美满安康。”落款是韩茵娟秀的签名。

厉元朗大为吃惊,万没想到韩茵不仅迷惑他,拿走了支票,还去见了水婷月。可事已至此,埋怨没有任何意义,只能任其发生了。

他快速洗了个热水澡,离开韩茵家回到他爸爸那里,跟保姆说好他已经给老爸找好养老院,下月的月初就送老人家过去。

这中间,他接到吴红丽打来的电话,诚如所料,方文雅找方玉坤汇报拍专题片的事情,被方玉坤以抹黑甘平县大好形势为由,直接否决了。

可是当吴红丽知道周宇要捐助二十万给韩家屯小学的事情后,吴红丽又有了新思路。她想热炒这次捐赠活动,请新闻媒体大力报道,同样能起到宣传韩家屯小学现状的作用,引起社会重视,尤其是水婷月的注意。

方玉坤否定拍摄专题片是负面新闻,总不能把一个知名企业的捐赠事宜再给否定了吧。

“弟啊,这事你甭管了,由我来办,电视台新闻媒体那边我熟悉,保准让你满意。”吴红丽真是个爽朗性子,也是由于水明乡的宣传口长期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难得有这么一个发光发热的好机会,让她觉得有事情可做,想大显身手大有作为一番,脸上贴金的事情谁不喜欢。

“吴姐,谢谢你帮我这么大的一个忙。”厉元朗有感而发,内心里十分感激吴红丽对他的支持。

“不用谢姐,姐也是为了自己能露脸,咱们各取所需。”吴红丽直言不讳说:“弟,我看你还是应该想办法接近水部长,这么久了,她的气早该消了。听姐的,女人的心思姐比你懂,现在时机成熟,是该重续前缘了。”

厉元朗何尝不想,只是水婷月一直不理他,微信仍旧拉黑,打手机他又没有勇气。尤其昨晚和韩茵鸳梦一把,更从心里觉得对不起水婷月。在她面前,他低矮几分抬不起头来。

厉元朗故意岔开话题,打听起水明乡的情况。

“没啥大变化,还是死水一滩,大家都在混日子。不过……”吴红丽发现新大陆似的说:“马书记今早和肖乡长吵了一架,吵得很激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反正肖乡长离开马书记办公室的时候,脸都气白了,马书记也摔了杯子。”

这还了得,肖展望刚上台就跟马胜然公开闹僵,这对于今后工作开展可是不利,对水明乡前途发展也没好处。

但是他人微言轻,常务副乡长名头响亮,不是党委委员,不在决策机构,身份黯然许多。

吴红丽暗示厉元朗别急于回水明乡,书记和乡长斗法,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以免受牵连。

听从吴红丽的话,厉元朗还在犹豫要不要给水婷月打个电话试试。正好苏芳婉给他发来短信,再次对他出手相帮表示谢意。

短信里不方便回来回去,厉元朗就打通苏芳婉手机,她的语调和昨天大不相同,有了如释重负的喜悦。她爸爸重新接受治疗,效果明显,都能进食了。

电话里的苏芳婉忽然话锋一转,说:“大叔,我刚才在医院看见水婷月部长了。”

厉元朗一愣,印象中苏芳婉没见过水婷月,她怎会认识水婷月?

苏芳婉倒是很快解开厉元朗的心疑,她从方文雅那里看到过水婷月的照片,知道她是厉元朗的女朋友。

说到“女朋友”三个字,厉元朗感觉到苏芳婉情绪低落的语气,也明白那晚小丫头突然发神经搬离他家的原因。她是吃醋了,小丫头竟然对自己有了别样想法,厉元朗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反倒无所适从了。

不过,听苏芳婉说,水婷月从妇科专家诊室出来,行色匆匆,心事重重,她会不会身体不舒服,得了病?

“是该去看看她了。”厉元朗下定决心,下午开车去允阳,在水婷月家楼下等着她。电话她不接,人总不会不见吧。

厉元朗中午没去他爸爸那里蹭饭,而是把季天侯约出来,有话要问他。

半个小时后,季天侯如约赶到。看得出来,他真是闲的够呛。一进饭店包间,把手包往空椅子上一扔,解开西服扣子大咧咧坐下,说道:“元朗,今天吃饭你买单,我现在兜比脸都干净,冯芸每个月就给我五百块钱零花,抽的烟都降了档次,看,十四块的利群,爱抽不抽。”

季天侯发牢骚,厉元朗理解。政协办本身就是无权的养老院,整天和一帮退休老干部打交道,费力不讨好。

“咱俩都差不多,没看我也是闲的在县城瞎晃悠么。”厉元朗拿过季天侯扔在桌子上的利群烟,抽出一支自顾点燃。

“说吧,有什么事问我。”季天侯倒是厉元朗肚子里的蛔虫,看厉元朗眯缝着眼睛想心事,就猜出这哥们无事不登门,登门准没好事。

“水明乡教育经费是你主张动用的?”厉元朗弹了弹烟灰问道。

“为这事儿啊。”季天侯也点起一支烟,不以为然说:“当初建采石场,虽说大部分钱都是南方老板掏腰包,可招待费好处费啥的都得乡里承担。财政所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关春明就跟我说,还有一笔教育经费没动,我一想就暂时借来用一用,等有钱了再补上。”

“天侯啊。”厉元朗深深叹了口气:“上面三令五申不允许动用教育经费,要做到专款专用。你知不知道,韩家屯小学的三位教职工已经半年多没发工资了,就连乡中学和小学的老师们也都拖欠三个多月工资款,要是再拖延下去,他们非得上访告状闹出大乱子不可。”

“唉,我也是没办法,谁叫水明乡穷啊。不过关春明告诉我,以前乡领导都是这么做的,一般到年底基本会补齐,就让老师们再克服克服,这钱又跑不了,早晚如数发到他们手里。”

“天侯,不是我说你。”厉元朗有些生气,尤其看到季天侯没当回事儿的样子,他埋怨起来说:“你是没见到韩家屯的孩子们有多可怜,住的是大通铺,吃的是清水煮白菜,一块豆腐都切成细丁,就是希望每个孩子能分到一小块,尝尝豆腐的味道。天侯,吃块豆腐都跟过年一样,这种苦日子难以想象。”

“真有这么穷?”季天侯闻听也是吃了一惊,厉元朗赶忙把手机里拍摄到韩家屯的那些照片给季天侯看。

一开始,季天侯还以为厉元朗夸大其词,说天书呢。可是那一张张撼动人心的彩色照片映入他眼帘时,他惊愕了,他没有想到,新时代下,竟然还有这么穷这么差的办学条件。

一个个稚嫩的小脸蛋,不少因为天冷而冻得通红,大大的眼睛好奇盯着镜头,针扎般刺入季天侯的内心中良知上面。

他眼睛一动不动,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最后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面,气愤砸了大腿一拳,骂道:“我他妈的真是混蛋,从这些可怜孩子的嘴里抢食吃,我太官僚了。元朗,我被撤掉乡长,活该,我罪有应得。”

“天侯,你也不要太自责了。”厉元朗劝道:“这里面固然有你的责任,可他关春明给你下套,引你往坑里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就是,我当初净想着用采石场拉动经济,却没仔细考虑肖展望给我介绍开采石场的合作伙伴,关春明要我动用教育经费,这俩人一唱一和的,都没安他娘的好心,是我太大意了。”季天侯恨自己也更恨背后下刀子的肖、关二人。

“吃一堑长一智,天侯,以后做事前一定要想周全。”厉元朗劝说道。

“元朗,你打算怎么补上这个大窟窿?”季天侯又问道。

厉元朗便把周宇决定捐赠二十万以及团省委的那个扶助计划说了一遍,季天侯频频点头:“这是个好事,一旦落实下来,就有五十万入账,完全解决燃眉之急了。”

季天侯踌躇间,忽然说:“如果婷月那里不好办的话,你去找一个人,她叫白晴,是我、我的朋友……”

见季天侯吞吞吐吐的样子,厉元朗为之一震,难不成这个小子背地里搞花活,背着冯芸有了外遇?

第87章 能量无边的白晴

“干嘛这么看我?”季天侯看到厉元朗的眼神里怪怪的,赶忙解释道:“你可别想歪了,我和白晴是清白的,我没做对不起冯芸的事。”

厉元朗眯着眼睛玩笑问:“老实交代,你俩到底是怎样的清白关系?”

正好酒菜摆上桌,季天侯借着酒精的作用,将他和白晴相识的经过娓娓道来。

他和白晴认识还是在大三那年,有天夜里季天侯途径一条小胡同,遇见喝得烂醉如泥的白晴正被两个小流氓纠缠,季天侯挺身而出,打跑了小流氓,并将白晴送到附近宾馆照顾了一夜。

事后,白晴专门找到季天侯,感谢他相救之恩,问他是要钱还是要前途,她都可以满足。

白晴长相漂亮,年龄至少比季天侯大了三岁以上,穿着雍容华贵,很有气质。

季天侯本以为白晴或许是谁家贵妇,是个有钱人。给他钱可以理解,还要给他前程,就觉得白晴有说大话的嫌疑,便没当回事儿。

自然了,这两样季天侯都没要,当初救人完全出于良知,没想到要回报。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季天侯偶然听说那晚纠缠白晴的两个小流氓被警察抓住判了刑,后来又莫名其妙死在监牢里,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怀疑是白晴的手笔。

之后他通过多方渠道打听白晴,没人知道,但是有个外号叫“三姐”的女人却和白晴十分吻合。

三姐可不是简单人物,上至达官显贵,下到江湖大佬,没有人不给三姐面子的,在省城允阳地面上,她十分吃得开。

季天侯那会毕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白晴的身份真把他吓坏了。不敢惹还不敢躲么,所以一直到毕业,他和白晴再没联系过。

直到不久前他去省城办事巧遇白晴,这么久了,白晴仍然记得他,晚上在富丽堂皇大酒店摆了一桌酒席宴请他。

季天侯当时可真开了眼,酒桌上白晴请来陪酒的竟是级别很高的官员,最小也是处级干部,甚至还有厅级领导。

最重要的是,白晴一个电话,就把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的秘书商小严叫来。可别小瞧这位商小严,那可是陆荣夫的代言人,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到,还是在开席之后,白晴随随便便打个电话后到的。

陆荣夫何许人也?省委常委,排名第五位的大领导,神一般的存在。

席间,众人众星捧月把商小严让到主宾位置,可是商小严对别人不感冒,鼻孔朝天高高在上,唯独对白晴十分客套,这让季天侯彻底明白,这位三姐真不是盖的,能力绝对大到无边。

就连甘平县人事动议,以及一些县里的花边新闻,季天侯也是通过那次酒宴上其他人之口知道的,这才有了力捧金胜上位的想法。和厉元朗暗中联合,一明一暗一里一外,将金胜推到县长宝座。

只是季天侯有这么一棵大树,他没有乘凉一次,现如今为了韩家屯小学的事情,他决定厚着脸皮麻烦白晴帮忙,用他自己的话说:“算是赎罪吧,为我的过失和官僚,给孩子们做点实事,良心上也好过一些。”

季天侯当即给厉元朗写下白晴的手机号,这是她的私密号码,圈外人不知道,可见白晴对季天侯的信任程度还是蛮高的。

他嘱咐厉元朗,一旦水婷月那里走不通就可以打这个手机,只要提起他季天侯的名字,白晴会提供帮助的。

厉元朗觉得没必要,他有信心独立办成。不过为了不拂季天侯一片好意,他还是存下白晴的手机号。

季天侯自己喝了半斤白酒外加两瓶啤酒,有点喝多了,厉元朗开车把他送回家,之后沿着主路往高速路口开去。

途径县委大院门口那条街,厉元朗看到前方有辆车正拐进去,车牌号显示是钱允文的车。

他不是有病住院么?他病好了?

钱允文轻微脑出血,一度导致暂时性失忆,说话也口无遮拦,他的病真的好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钱允文这么急于出院,也是迫不得已。一个干部长期抱病,身体不佳,上面会调动他的工作,好一点的弄人大政协去养老,坏的有可能直接退居二线,撵回家抱孙子玩。

你的身体已经不适于高强度的领导岗位,就该给适应的人腾位置,占着茅坑不拉屎,养大爷的现象,根本不允许存在。

还有一点,今天下午要开常委会,商议全县干部人事议题,钱允文有心也要插上一脚,心里有诉求,这个机会他岂可放过?

医生给他开了大量的健脑药,还有治疗神经紊乱的进口药,以便管住他的嘴巴不要乱讲话。并且一再叮嘱他,切记不要动怒发火,这会刺激他的心脏和病症反复发生。

钱允文临出门前,桌子上摆了七八种药,一样一样吃下来,就跟吃饭差不多,还灌了一肚子水涨得厉害。

刚才坐车里,轻微一颠簸,忍不住侧身一抬屁股,“噗噗”放了俩小屁,声音不大,味道却不是很好,直辣人眼睛。他还一个劲儿的跟司机说,这车得换了,车里有异味。

司机叫苦连天,却不敢反驳,偷偷将他身边的车窗降下一条缝,用外面新鲜空气代替车厢里的臭鸡蛋味。

今天常委们悉数到齐。人事议题是大事,谁都不想错过,更何况这次人事调整的范围之广,力度之大,是甘平县历史上少有的。

每名常委的桌子前都摆放着几张纸,上面早已打印好密密麻麻的人名字和职务名称。

这份名单是方玉坤和林木还有王祖民私下里研究妥的,由于金胜不参与,方玉坤是最大受益者。

县里几个重要大局,他都安排了自己最信赖的人。交通局、人事局、供电局、民政局以及建设局等等。但是财政局的局长位子他没有动,考虑到县长管钱袋子,财政局是县政府的一亩三分地,乱弄一气的话,金胜不一定答应。

他不参与不代表没有意见,毕竟金胜这一方还有三个坚定支持者,惹恼了金胜,对他方玉坤没有好处。

所以,方玉坤全盘考量,财政局长保留,真要动的话,就给金胜自己想人选,他不会指手画脚的干预。

还是按照老规矩,排名越靠后的常委先到会场,方玉坤直到开会前的最后一刻姗姗来迟,还故作抱歉的拱手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刚刚接了个市里电话。”

市里电话?除了市长沈铮,还有谁会入了他方玉坤的法眼?

方玉坤坐定,轻咳了一声,慢悠悠说:“大家都到齐了,现在开会。各位面前都有这次人事变动的名单,请大家审议,有什么不同意见提出来,我们讨论。”

第一个发言的竟然是久未露面的钱允文,他提出来的疑问是,县教育局的局长人选贺广普,就是文广新局的那位贺局长。

金胜原来管的文教卫那一块,因为一直没有新的副县长递补上来,就全交到钱允文代管,他关注教育局长人选也属正常。

“贺广普刚刚担任文广新局才不到一年,就调入教育局,这有点不符合干部任用原则吧。还有,贺广普没在教育局干过,这一点也希望县委予以重新考虑。”

钱允文的话刚落下,他对面的林木就将一支香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慢条斯理的说:“老钱,贺广普同志在文广新局一直任劳任怨,干了不少实事好事,口碑和政绩反响都不错。祖民的组织部也考察过了,我认为,贺广普担任教育局长非常合适。再说,贺广普之前在古铜镇担任过主管教育的副镇长,对教育口门清,算不得门外汉。况且,咱们选拔干部,不一定非得从本部门提拔,跨部门也是常有的事。不拘一格降人才,谁生下来什么都会,还不是靠今后的学习积累嘛。”

贺广普的教育局长是林木推荐的,钱允文质疑这个人选,就是对他林木的挑战,他自然跳出来反唇相讥。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人选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争取来的唯一一个大局正职,他必须要拿下来。

钱允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曾几何时,他和林木还同穿一条裤子,怎么自己住了一段时间医院,林木的态度就有所变化了呢?

他心里有火,注重医生嘱咐,暗中调着气息,尽量压制住火气,不满说:“林书记,我不过是问了一下,你至于反应这么强烈吗?我一句话,你竟然整出一大堆出来,好像要给我作报告似的。”

林木还要反驳,却被方玉坤摆手打断:“咱们就是议一下,可以有不同意见,但不要有人身攻击。好了,下一个谁发言?”

“我来说两句。”说话的是常委副县长陈海龙,他和金胜有私交,一直被认为是金胜的代言人,铁杆支持者,说不定他的话就是金胜受益的。

陈海龙接着说:“这份名单我看过了,绝大多数都没问题,就是提拔孙守成担任县公安局副局长有异议。前不久,他的城关派出所刚把厉元朗同志错关进去,这事都惊动了水书记的秘书,公安局对他的口头警告还在处理期。这样一个纵容儿子有污点的干部,我们是不是要慎重。”

又一个!果然又一个对林木推荐人选提出不同的意见,林木有些生气,好在多年领导岗位上,他的养气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并且心里早就有了应对办法,这就叫声东击西,成竹在胸。

第88章 棋高一着

“海龙县长对孙守成副局长人选有疑义,我在这里说明一下。”林木处变不惊的慢悠悠讲道:“孙守成这位同志工作能力是有的,他副科级多年,这一次担任副局长也是情理之中。至于错关厉元朗那次事情,孙守成在第二天就把儿子孙毅送进看守所关了三天,也反映出这位同志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袒护坚持正义的高风亮节一面。我们不讲究旧社会连坐制那一套,不能因为他儿子犯错误而否定一名好干部。我主管政法,对于公检法的主要领导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一点,海龙县长不是很清楚可以理解,就像我不懂得农委那一块一样。”

林木嘴皮子扎实,不仅成功洗脱孙守成护犊子的劣迹,还把他标榜成新时代的浩然清官。

尤其最后那一句,嘴上说他是政法委书记,了解底下干部品性,陈海龙主管农业,自然清楚农委官员。实则挖苦陈海龙手伸得太长,公检法这一块归我林木管辖,你一个管种地的,管好你庄稼能否丰收就行了,多管闲事。

陈海龙岂有听不出画外音的道理,气得脸憋通红,有了钱允文吃亏的前车之鉴,还有方玉坤借着维护会场气氛敲打钱允文的嫌疑,运了运气,话到嘴边隐忍住没说话。

其实还有一层,是金胜冲他微微一使眼色,陈海龙知道现在不是和林木计较的时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今天这茶,怎么这么苦。

钱允文和陈海龙相继吃瘪,还有人不怕的,这个人就是方文雅。

别人都喝茶叶,方文雅作为常委里面唯一女同志,又是哺乳期,自然不能喝茶,她喝的是全脂奶粉。正所谓喝啥补啥,为了儿子,方文雅一天三次牛奶必须喝,哪怕她现在闻着牛奶味都有些反胃想吐。

方文雅用的是马克牛奶杯,微微润了一口喉咙,这才发话说:“如果按照林书记所说,孙守成的确是一名好警官。但是他怎么允许他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当初还以协警身份差点非礼苏芳婉,要不是厉元朗及时赶到,指不定苏芳婉的名节就会被玷污。还有,孙守成为了报复厉元朗教训他儿子,下班时间用枪顶在厉元朗同志的脑门上,多亏你的秘书孙奇及时赶到,才制止了孙守成的嚣张行为,否则咱们县可要出大名了,一个你口中的好警官要枪崩另一位维护正义、挺身而出救人的好干部。请问林书记,你作何解释!”

方文雅的语速缓慢,吐字清晰,犹如静海中投入一枚深海*,顿时将会场炸开了锅。

轰……的一声,在座所有常委都吃惊万分,就连金胜同样惊讶不小。这么大的事情,厉元朗竟然没跟他透露半分,这个厉元朗,可真够能忍的。

“啪”的一声,陈海龙气得一敲桌子,怒气冲冲说:“还有这种事情?简直太不像话,警察的枪支管理有严格规定,下班时不许配枪,除非执行任务。方部长,请问那晚孙守成是否在执行公务?”

“没有。”方文雅微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请孙奇秘书吃饭也算公务的话,我无话可说。”

钱允文也见机会来了,不失时机的给林木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大把盐面,见缝插针的说道:“我赞同陈县长和方部长的意见,孙守成简直就是个败类,这种人别说提拔副局长了,就是穿这身警服都有辱警徽的光洁度。”

郑海洋吹着茶杯上的浮叶,头不抬眼不睁的附和道:“林书记还是欠考虑,这样的人清除出公安队伍才是正解,我看副局长的提议暂时搁置,下一步祖民部长是不是该考虑调查这事,咱们可不能让厉元朗这位同志寒心,犯错误的提拔了,挨欺负的反而被处理,有失公允。”

既然点到王祖民的名字了,他不可能不发出最强音:“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展开调查的,如果情况属实,我会向县委汇报,给厉元朗同志一个交代。”

基本上,在场的人都发言了,方玉坤作为会议主持人,再不能做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他沉言说:“那就请祖民部长好好查一下,一定做到有理有据,一旦落实证据,孙守成的问题就不是违纪这么简单了,你是纪委书记,还有没有更深层次的问题,你比我明白。”

“是的,方书记,我知道怎么做了。”王祖民回应道。

林木傻眼了,万没想到,孙守成这个王八蛋竟然敢用枪指着厉元朗脑袋给他儿子报仇。妈的,这家伙是不是脑袋进水了,你要是指着一个普通老百姓,没根没底的也就算了,你指的可是厉元朗,这个人惹不起,身上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这不是找死么。

他更气孙奇,他这个秘书已经有过厉元朗被孙守成扣住秘而不报的前科,如今连孙守成闯了这么一个大祸端一直瞒着他。好你个孙奇,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把我林木都不放在眼里,行,你等着的。

林木脸色难看到五花八门的颜色,一会白一会红一会又黑的,都比川剧的变脸大师还厉害,几分钟工夫,就变了三道脸的颜色。

“林木书记,你看呢?”方玉坤一连问了三句同样的话,林木在发呆中才醒转过味,连忙点头说:“方书记,都怪我把关不严,孙守成真要出现诸多问题,副局长的推荐我收回,我接受组织对我的批评。”

“批评谈不上,谁都不是火眼金睛,有些人在我们面前刻意表现,背地里搞另一套,那是他自己的事,和你无关。”方玉坤找出几把凳子,摆好台阶给林木下。毕竟是党内三把手,不能让他出了大丑,他这个县委书记脸上也无光。

“孙守成肯定是不行了,我提议将他调出公安部门,县法院办公室缺一名主任,就把孙守成调到法院工作吧。”说话的是王祖民。

或许有人觉得王祖民昏了头了,不是要调查孙守成吗,怎么还提拔他到县法院当办公室主任。

外人看不出来,内眼人一猜就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一招缓兵之计,如果不把孙守成调走,查他势必要有多方面的掣肘和制衡,人为设障碍,使调查进展难上加难。

只有他走了,他的人际关系网拆散掉,才有利于调查的公正性和公平性,还一个真相出来。

当时还有的人蒙在鼓里,不明所以,只有郑海洋频频点头,连说:“可以,我看可以。”

一贯头脑清晰的林木,竟然也没想起来,还冲王祖民点头致意呢。他声东击西这一招,实际上就是为孙守成争取法院副院长的位子。

要知道,法院院长高配副处级,副院长就是正科级,孙守成自从介绍果河给林木认识,果河也给力,和林木聊得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意味,当即挥毫泼墨,给林木题写了一幅字:大鹏展翅。

把个林木乐得眉开眼笑,当晚陪果河吃饭时,竟然喝高了,搂着果河称兄道弟,比亲哥们还亲。

孙守成大功一件,趁着林木心情好,就把自己争取法院副院长的想法提出来。林木头脑一热,拍着他的肩膀说:“守成,好样的,好好干,我看好你。”

现今,孙守成被群起而攻之,就连一向唯方玉坤马首是瞻的郑海洋都表了态,要惩治孙守成,林木根本保不住他了。

一想到家中书房里挂着果河亲笔题字,林木觉得对不住孙守成,他帮了这么大一个忙,自己啥也没做成,有失老脸。

结果王祖民突然提出法院办公室主任的位子给孙守成,虽然没有当上副院长,好歹也是迈进法院的大门。再说,他孙守成的确有问题,这个结局算是好的了,林木也有了交代。

于是林木随着郑海洋的口吻,也表示了赞同。其他常委反应快慢不一,也都跟着附议了同意姿态。

方玉坤看了王祖民一眼,如果王祖民只是单纯的组织部长,这个提议倒是有违公允,可他还兼任着纪委书记,方玉坤顿时明白,这是要对孙守成下手的前兆,一个信号。

方玉坤毕竟在广南市政府多年,这种调虎离山的把戏他见多识广,自然领悟其中玄妙。

“那好,既然大家都同意,祖民,孙守成担任县法院办公室主任这件事定下来,按照组织程序走。”方玉坤拍板定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但是公安局一直缺副局长,总不能长期空置,不利于今后的维稳工作,大家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人选?”

“古铜镇派出所所长张全龙资历和能力各方面全都合格,我看这位同志比较适合副局长位置。”

王祖民说完,看了看在座诸位,那样子是请其他人发表高论。

奇怪的是,不等别人说话,一直在会上一言不发的金胜,突然插话道:“祖民,你说的是古铜镇张全龙?就是亲手抓范海成的张全龙?”

“金县长记忆力真好,一点不错,就是那次范海成要对您动粗,是邵万友和张全龙及时赶到,制止了范海成的违法行为。”

“嗯,这位同志不错,是个好同志。”金胜的手指头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发出“砰砰”声响,似乎传递着某种特殊信号……

第89章 常委会开成菜市场

其实今天参加常委会,金胜是不打算表态的,甚至一句话也不想说。

方玉坤搞这份名单搞了很久,事先也征求过他的看法。金胜遵循之前的诺言,没有任何意见,不参与不表态,任由方玉坤自己定夺。

可是当他听到张全龙的提议任命,想起来和张全龙有过一面之缘。感觉这个人和邵万友一样,身上有正义的影子,就临时发挥了想法,只说了那么几个字,实际上他已经表明了态度。

陈海龙自然心领神会金胜手指头敲桌子的含义,当即说道:“张全龙这位同志我接触过,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同志,在基层派出所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口碑不错,古铜镇派出所连续多年被市县两级公安系统评为先进集体,我认为张全龙同志很适合担任副局长的职务。”

方文雅调来时间不长,和张全龙没有正面接触过,不好妄下评论,轻轻喝了一口牛奶,说:“大家都觉得好,我没意见,赞成。”

她说的大家自然是指王祖民和陈海龙,主要还是金胜的意见为重。

林木没吭声,他心里在盘算着王祖民为何突然发善心支持把孙守成调入法院当办公室主任一事,不细想不注意,这么一想,当即把他吓出一身冷汗。这个王祖民,太鬼道了,我竟然上了他的当,这家伙是要对孙守成开刀啊。

禁不住眼角乜斜了王祖民一眼,明知吃了哑巴亏却无法发作,只能在心里暗自运气。

钱允文闭着眼睛不说话,张全龙是谁他不关心,也不涉及他的利益,到时候谁举手多他就符合谁,随大流得了。

郑海洋始终没看方玉坤的脸色行事,眼睛盯着保温杯上面茶叶,摇头晃脑吹了一口气说:“方部长,你的牛奶好啊,这么远都能闻到香味,什么牌子的?”

多亏了郑海洋在故意把牛奶的“牛”字说得很重,要是没有这个字,指不定闹出大笑话,何况方文雅正在哺乳期,会让人浮想联翩的。

方文雅不解郑海洋这句话的深层次含义,忽然想到一个细节,茶里加奶是西方人的喝茶方式,金胜不就坐在西侧吗?郑海洋绕来绕去的是否暗示有靠拢之意?

于是方文雅大方的从随身包里掏出个小奶粉罐子,上面全是外文,笑呵呵说:“郑部长,我这是国外进口奶粉,味道很纯正,适合搭配好茶叶喝。喜欢的话,这罐没开封,送给你了。”

她和郑海洋相隔不远,斜对面,手指尖轻轻一推,正好滑到郑海洋面前。

郑海洋拿起奶粉罐,笑说:“谢谢方部长的好意,我就腆脸收下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收了方部长的东西,我没什么回敬给你的,我同意你的观点,赞成张全龙担任公安局副局长。”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郑海洋原来是表明赞同意见,听着可真够累人的。

钱允文心里偷偷一算,五票赞成,实际上已经通过任命,他这一票不能雪中送炭,锦上添花也好啊,空卖一个人情,何乐不为?

所以钱允文也跟着符合,淡淡说了俩字:同意。

六票了,即便其他人反对,均没有任何意义,少数服从多数,方玉坤并没有对郑海洋临阵倒戈而产生反感,这个职位无关于自己的利益,索性说:“大家若是没什么不同意见,这项任命全体通过。”

林木暗中憋气,本想说点什么,终归没有说出口,以沉默代替了反对。当然,反对无效。

基本上,人事议题的不同意见已经全部发表完毕,大家各抒己见的势头差不多要偃旗息鼓了,方玉坤就想再问一句,没什么异议,就按照名单上的内容走组织程序了。

却不成想,这个时候,钱允文突然抛出一枚重磅*,提出来说:“古铜镇的梅四平在镇长位置多年,我看不如这次也动一下,县委老干部局空缺一名局长,群龙无首,我看调他去老干部局得了。”

为何说是重磅*,一则,调邹绍来去老干部局担任常务副局长并主持工作,是方玉坤提出来的。二来,始终一言未发的县委办主任于鹤堂,可是邹绍来的铁杆支持者。

钱允文这个无中生有的提法,立刻招致于鹤堂的强烈反对:“钱县长,老干部局一直是邹绍来主持工作,不存在没有一把手的现象。绍来同志主持这段时间,老干部局人心齐整,井然有序,各方面反映都很好,何必多此一举,安排个新人来呢?”

“什么叫多此一举?”钱允文有些不爽,林木为难他,他可以忍,好歹人家是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你一个县委办的跟屁虫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堂堂常务副县长叫板,太自不量力了吧。

他的声音立刻高出八度,近乎吼叫:“老干部局是组织部的分管部门,又不是你县委办管辖,祖民部长都没发话呢,你跳出来是不是早了点。”

王祖民听出来钱允文浑水摸鱼的真实意图,他把梅四平调离开古铜镇,实际上也是暗中保护梅四平。

别看他上一次主动上交金表和唱片,把梅四平当成废品给卖了。他心里仍旧希望梅四平别出事,挖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梅四平乱咬一气,咬到他头上,也是个麻烦事。

所以趁这机会,把梅四平调到县里来,并且再过两年安全退休,说不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屁股底下的屎就能擦得干干净净了。

王祖民心里直撇嘴,钱允文啊钱允文,别以为梅四平现在还稳稳当当坐在镇长位置上,纪委办案从来都是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暗流涌动,你以为梅四平调到县里来就安全了吗?那些贪官跑到国外还有引渡回来的,有账不怕算,早晚的。

即便钱允文提到组织部,王祖民也不愿意插话,任由于鹤堂就着钱允文难听的话,针锋相对反唇相讥。

“钱县长,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跳出来?我又不是数蛤蟆的跳来跳去。”于鹤堂非常愤怒,说话还算客气,没那么歇斯底里。

“老干部局是组织部下属部门不假,可也是在县委领导之下。当初调动邹绍来同志的工作,是常委会集体讨论通过的结果,钱大县长,难道说你是在质疑常委会,质疑县委的决定吗?”

于鹤堂的话就有挑拨离间的意味了,挑拨的不是钱允文和常委会,而是他跟县委。县委是谁?还不指方玉坤么!

钱允文就是脑袋出血出成了大姨妈,他也听得出来于鹤堂的不怀好意,气得手指于鹤堂怒吼道:“于鹤堂啊于鹤堂,我不过以事论事提出来一点建议,你就一顶顶大帽子往我头上扣,你把老子的脑袋当成帽架子了!邹绍来是你亲爹还是你的私生子,你这么护着他,是不是还有不可告人的勾当啊!”

钱允文真是气急了,说话口无遮拦,众目睽睽之下,连“老子”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简直就是骂大街了。

“胡说!”于鹤堂也气得脸色煞白,差点就要拍桌子和钱允文理论,大有拳脚相见的意味了。

方玉坤动怒了,“啪”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在场所有人耳朵里都嗡嗡直响。

“住口!都给我少说两句。像什么话,这是常委会不是菜市场,你们都是县处级干部,不是市井泼妇,这要是传出去,老百姓还不笑掉大牙!”

到底是一把手的权威大,方玉坤一声震吼,把钱、于两人全都震慑住了,即便眼睛里冒火直视对方,却不得不压制住内心狂躁,呼呼喘着粗气,不敢再言语。

方玉坤环视一圈会场,冷着脸说:“今天我们只讨论名单上的任命,至于名单外的则不予考虑。诸位对名单还有什么异议没有,没有的话,散会!”

都不等别人反应,方玉坤直接起身,招呼不打一个,阴沉着脸率先站起身离开坐席,大步走出会议室。

秘书小蒋赶忙过来拿起方玉坤的笔和本子还有保温杯,小跑着跟了出去。

其他人也相继离去,只有钱允文低头垂思,脸色相当难看,心口窝一阵生疼,他迅速掏出速效救心丸含在舌根底下,总算有所缓解。

钱允文今天参会,尤其是看到那份名单后就十分不爽,他好歹也是排名第四的常委,名单里和他一丁点关系没有,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大家好像都把他忘记了似的。

所以,他从一开始便抱着搅局者的心态,你不要让我高兴,我也让你乐不起来。其实调动梅四平,钱允文也觉得通过希望不大,主要他事先没和方玉坤提前打招呼沟通过。

党委管官帽子,政府管钱袋子,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万难改变。

只是钱允文没有料到,他先是跟林木发生言语交锋,最后又和于鹤堂产生严重冲突,听方玉坤话里话外,也对他的做法十分不满。

到底怎么了,我钱允文招谁惹谁,这么多人对我有意见。不行,不能这么被动,得赶紧想办法扭转,他闭上眼睛头靠在椅背上思考对策。

自从上次送唱片出了差错后,恒家父子故意疏远钱允文,似乎有跟他彻底切割之意。尤其恒勇,更对钱允文不理不睬,他住院,连一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以前往恒勇身上大把撒的票子,看来要打水漂了。

钱允文掏出一支烟狠狠抽了几口,眼神无意间落在会场最末端的那把空椅子上,那是方文雅坐过的位置。

他想起来,恒士湛那次来甘平和方文雅唱了一段《智斗》,意犹未尽。临走时,拍着方文雅的手眼睛笑成一条缝,似乎对方文雅很感兴趣。

对了,何不在这上面做点文章。钱允文这么想着,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

第90章 厉元朗这个人,不简单!

林木回到办公室,孙奇热情迎上来要接过他的水杯,却被林木胳膊肘一耸,拒绝了。

孙奇纳闷,老板这是怎么啦?脸说变就变,自己貌似也没做错什么事,他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林木走进里间屋,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转圈,好一会儿,他才抓起桌上对外的那部电话机,拨了一连串号码,接通后慢悠悠说:“守成,你的事定下来了,不过不是法院副院长,是办公室主任。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近期可能……”略作沉吟,林木接着说:“让你儿子孙毅消停点,别给你惹事。”

孙守成听得云里雾里,不是说好的副院长,咋就变成了办公室主任?

他心中不满的声音强烈升腾,可是他不敢乱问,林木这人表面上不动声色,谁知道他骨子里在想些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往往最难以琢磨,他不像性格外向的人,高兴就笑,悲伤就哭,动怒就皱眉头。

而这种人,从不把心里的想法公布在脸上,想要揣摩他的心思,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便和林木最近的孙奇,到现在还拿捏不准老板的秉性。

看来,一会儿要和孙奇联系,问一问他,或许能知道个七八分。

孙守成这么想着,却把话锋一转说道:“林书记,果大师晚上的飞机,您看,要不要去送一送?”

果河来到甘平县只转悠了一圈,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实在提不起大师的兴趣,尤其他还是京城来的人,感觉还不如紫禁城厕所好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牛粪味,多待一分钟怕是要吐。

好在孙毅从他朋友那里了解到果河的个人爱好,就在距离广南市三十公里的御景度假村包了个房间,泡温泉洗桑拿,最主要的是,还找来几个美妞,清一色洋货,米国的欧洲的还有非洲的老黑,美其名曰留学生,谁不知道就是打着幌子的洋妓。

把个七十多岁的果河乐得脸上皱纹全开了。他这一辈子就喜欢女人,黑丝大长腿的国产货早玩腻了,孙毅弄来的几个洋物件,人高马大的不说,关键是人家会玩。

骑在身上大肥腰扭上几扭,果河一下子就位极巅峰缴械投降。还有孙毅从阿三哥那里搞到的神奇药水,让果河焕发青春,感觉瞬间年轻二十岁,生龙活虎一般。

只是他毕竟七十多岁了,年纪不饶人,来的时候红光满面健步如飞,两天下来,眼窝深陷,脸色发白,走路直打晃,差点要坐轮椅了。

他的经纪人一看这样可不行,再有几次,老家伙一堆一块还不扔这地方,也不管那个,订了今晚最早一班机票,非把果河弄回京城调养不可。

老头子随便写几个字就价值几十上百万,那可是一棵哗哗掉钱的摇钱树,说啥也要及时培土浇灌,千万不能让这棵树倒下。

果河还心有不满,大骂经纪人煞了风景,好不容易有了返老还童的感觉,却被经纪人毫不留情抹杀在萌芽之中。

生气归生气,因为果河跟经纪人有合同在身,只好答应下来,十分不忍的和那些大洋马告别,晚上启程回去。

孙守成和孙毅父子俩必须要去送的,人是他们请来的,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孙守成这么问也是试探林木,提醒林木结识果河可是自己的功劳。

林木想了想说:“我不去送了,公务繁忙,请你带我替果老说一声,等我去京城的时候一定登门致歉,并向他老人家讨教书法学问。”

林木还真不是说假话,他的确忙,不过不是为了公务而是个人私事。安抚完孙守成,林木有抓起另一个内部电话,拨了个号码过去,小心谨慎道:“领导,我有个事想向您请教……”

话分两头,单说厉元朗开车直奔允阳市,路上他一共接到三个手机,幸亏有蓝牙耳机,否则非得扣驾照分不行。

第一个是韩卫打过来的,他已经忙完家里农活,寻思向厉元朗报到。

厉元朗告诉他自己正去省城的路上,吴红丽说现在乡里是多事之秋,马胜然和肖展望暗中较劲,厉元朗不宜回去以免伤及,韩卫也不要沾染这趟浑水,厉元朗便让韩卫跟周宇联系捐赠事宜。厉元朗不在,韩卫算是他的代言人,跑跑腿干事刚好合适。

第二个是何永志,常委会的风声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前脚出结果,后脚就在甘平县官场上传得满天飞。

甘平县官员,尤其涉及到职位调整的各科局领导,早就忐忑不安的等着结果,一听常委会结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方设法打听到会上内容。

何永志就是其中之一,当然,他身边还坐着心神不宁的张全龙。

昨天何永志做通了厉元朗的工作,他力捧自己最信任的部下张全龙上位,有私心吗?有,但更多的还是公心。

公安局目前分成两派,一派是以何永志为主的实干派,还有一派是政委兼常务副局长包业武为首的本地派。

何永志他们这些实干派,大都年富力强,三十多岁四十来岁正是干事业的黄金年龄段,精力充沛,埋头肯干。

相反的包业武那一系,年纪大的人居多。就说包业武吧,二十岁当兵复原分在了基层派出所,一步步走到今天快有三十年,那点冲劲的菱角早就磨秃了。

所以这些人大都混吃混警龄,希望退休之后工资能多一些,小日子能好过一些。

两种心态两种行事方式,难免在工作上出现摩擦。一二把手之间不和已经成为官场上常见现象,除非一把手有绝对的掌控能力,一人独大。但是何永志是异地交流来的干部,脚底下还穿着高跟鞋,站立不稳,所以,只能和包业武分庭抗礼,各据一方。

孙守成是包业武那一派的中坚力量,身上污点多,尤其他纵容儿子孙毅胡作非为,广为诟病。这样的人,因为有林木的力挺,竞争副局长张全龙不占任何优势,仅政治资源这一项,估计就没戏。

所以,当张全龙找到何永志的时候,何永志也是一筹莫展。两个人并排在街上溜达,何永志无意中发现了厉元朗的身影,眼前顿时一亮,本着有病乱投医的心态,决定试一试,走一走厉元朗这条方便之门。

他原本以为厉元朗凭借和金胜的紧密关系,可以帮着说说好话,却不成想,帮上忙的竟然是组织部长兼政法委书记王祖民,据说会上就连统战部长郑海洋都投了赞成票。

谁不知道郑海洋一直唯方玉坤马首是瞻,厉元朗能说动王祖民不稀奇,郑海洋都能帮上忙,就不得不让何永志另眼相看了。

厉元朗,他都降职使用了,还能在县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跟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人,能左右常委会的风向,不简单,值得深交。

于是乎,便有了何永志这个感谢电话,张全龙也在旁边说了些肺腑的真挚之言。

第三个打电话的人就是金胜,他在里面半开玩笑的故作生气说:“好你个厉元朗,胆肥了,翅膀练硬了,到县城也不知道来我这里汇报工作,去找王祖民,去和郑海洋讲茶论道,就不敲我县长办公室的门,跟我玩起了疏远和切割?”

“县长,你误会了。我知道为了我的事,你舍弃太多,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更不想在这纷乱复杂的情势下,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厉元朗说的是实情,开常委会之前,他和金胜联系过于紧密,传讲出去,好说不好听,会引来一些流言和把柄。

他已经受了处分,他不想牵连金胜,毕竟金胜在县长的位置上,立足未稳。

金胜自然明白厉元朗的一分苦心,便笑哈哈说:“也没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是说过不参与这次人事议题,可我不参与不等于不表态过问,尤其是像张全龙这样有正义感的好警察。”

顿了顿,金胜又说:“元朗,孙守成拿枪逼着你的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这样的人渣败类,怎么还能让他穿警服,早应该法办他。”

厉元朗却轻描淡写的说:“我若是跟你汇报了,你肯定会替我出头处理孙守成的。孙守成和林书记来往密切,公检法这一块,林书记经营得密不透风,我不想因为我个人受点委屈,让你和林书记起冲突。”

金胜长叹一声:“元朗,还是你想的周全。今天在会上,钱允文刚对孙守成的任命提出异议,林木就炸窝了,要不是文雅部长抛出来这枚*,孙守成的副局长八成当定了。”

方文雅知道这件事不稀奇,一定是苏芳婉告诉她的。她们俩关系处的好,经常在一起,指不定哪次话题谈及此事,小丫头露了口风,让方文雅彻底记住了孙守成这个人。

临了,金胜得知厉元朗是在去省城允阳的路上,开玩笑的送给他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下午三点多钟,厉元朗到达允阳市中心,这个时候,水婷月还没下班,去她家楼下等她为时尚早,厉元朗想了想,把车停在距离“芳华苑”不远处的停车场。

芳华苑是水婷月家所在的小区,厉元朗来过一次,印象深刻。

他下车后,靠在车门处点燃一支烟,刚吸了几口,忽见前方几米的十字路口上围满了行人,准是出事了。

厉元朗赶紧将烟一撇,大步冲了过去。

第91章 世家子弟竞争者

厉元朗健步如飞,到了近前一看,人群中间躺着一位年逾六旬的老太太,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嘴角有呕吐物,额头上还渗着丝丝血迹。

厉元朗没学过医,多少也知道,嘴唇发紫昏迷的人,很有可能是心脏病发作所致。

想起他当初救助水庆章有经验,厉元朗不能见死不救。他分开人群走到老太太身前,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出主意的,有好心叫救护车的,还有个别人拿手机拍视频发网上的。

他低身正准备施救,却听身边一个好心大姐提醒说:“小伙子,你是专业医生不?不是的话大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人命关天,耽误了救人事小,可别给你弄了一身麻烦。”

“大姐,麻烦是小事,救人才是大事。”厉元朗一摸老太太脉搏,没有心跳?是心脏骤停。

这情况和当初水庆章犯病状况如出一辙,五分钟之内心脏不恢复跳动,即便抢救过来,大脑也会受到损伤。厉元朗有此经历,丝毫不惊慌,按照步骤给老太太做着心肺复苏。

这是和死神赛跑,和死神抢活着的希望,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是个体力活。把厉元朗累得满头大汗,终于在救护车赶到之前,老太太深深喘了一口气,心脏又重新蹦跳个不停。

待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将老太太送上救护车之际,厉元朗这才长出一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那些围观的人群,忍不住都对他的善举竖起大拇哥,就连刚才奉劝他不要多管闲事的大姐,也带头拍起巴掌,很快,掌声连成一片。

社会上还是好人多,善良的正能量都会引起人们的交口称赞和大力支援。

忙乎了一大圈,厉元朗见天色不早,肚子也饿了,寻思找家小饭馆随便对付饱肚子再去等水婷月也不迟。

允阳市厉元朗上大学的地方,毕业后也在这里混了一年多,熟门熟路。他辨别了一下方向,想起附近有家苍蝇馆子,味道不错,按着记忆找到那里。

老板还是原来那个中年汉子,不过鬓角已经花白,一问都五十好几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老板听厉元朗念叨,终于有了印象,还问他怎么没带女朋友来?

厉元朗以前领水婷月来过几次,水婷月青春漂亮,老板印象深刻,男人记住美女比记住帅哥容易,美女么,哪个男人不喜欢?

只是此情此景,厉元朗只能报以尴尬的苦笑,说女朋友还没下班。

老板也不多问,介绍厉元朗小店新上的几道菜,厉元朗点头随他安排,喝酒自然免了,吃饭为主。

坐等上菜的空当,厉元朗掏出手机摆弄着,微信里的水婷月依然把他拉黑,微信群倒是热闹,尤其他在广南市一中的高中同学群里,几百条信息,厉元朗不可能一一全看,就挑最后几条看了看,竟然有人谈论到他。

那意思好像对于厉元朗发配到乡政府大惊小怪,有人八卦出很多花边新闻,都是胡说八道不着边际,厉元朗看了几眼便给关闭掉。

水明乡也有个微信群,乡里一般有什么活动或者重要通知就在群里发布,不过这里相对平静,偶尔发上来一条,也是无关紧要的内容,厉元朗一扫而过,没什么新奇的东西。

他点燃一支烟,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环视着小店里的陈设。还是以前老样子,前堂和后厨之间有一个大玻璃窗,厨师们忙碌的身影在前堂的食客能够清楚看得到。

老板当初这么做,就是让食客监督,他们做菜的干净程度以及不使用地沟油的良好信誉。

一般这样的小店卫生环境都差,粗制滥造以次充好时有发生,本来么,菜价便宜就得在其他地方找门道。好在老板心肠不坏,靠的是薄利多销和良好的口碑以及饭菜质量,这么多年一直红火,活该人家发财。

这么看着,厉元朗无意中发现,后厨有个年轻小伙子搬着一个大纸箱子从后门出去,因为没关门,可以清楚见到门口停着一辆厢式客货。

一开始厉元朗没太注意,可是看见小伙子和厢式客货司机低耳交谈,贼眉鼠眼的样子像是地下接头。这还不算,那个司机厉元朗非常面熟,猛然想起来,这不是那次送他去广南参加同学会的那人嘛,这么说来,厢式客货一定是夜雨花饭店的进货车了。

他们不是一直从广南市上货,怎么还跑到省城来了,真是怪事。

疑惑间,老板端菜上来,除了厉元朗点的菜品,还赠送一道厉元朗最爱吃的熏酱拼盘。

厉元朗手里拄着筷子,好奇问老板那个年轻小伙子的事,还有那辆厢式货车为何停在饭店后面。

老板善谈,毫不遮掩的告诉他:“他叫马强,还是你的老乡呢,他是甘平人,在我这里干了有一年多,厢式货车的司机也是他老乡,来省城上货经常找他聊天。”

“哦。”厉元朗微微点头,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又和老板闲聊几句,开动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他真是饿极了,风卷残云吃了一大碗米饭,菜也合口味,四个菜和饭碗很快见了底。

吃完饭付了账,厉元朗出来一看时间,刚刚好五点钟,估计水婷月也快到家了。

他没开车,步行走进小区,没有保安阻拦一路畅通直达水婷月家楼下。

他先是在楼下停车位检查一圈,没看到水婷月的白色宝马车,知道水婷月还没回来,就在距离单元门不远的凉亭里坐等着。

大约两支烟的工夫,随着清脆的车喇叭声响起,水婷月的宝马缓缓驶来,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奥迪。

水婷月把车停好,拎着白色手包款款下车。多日不见,她的面容憔悴许多,感觉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虽然化着淡妆,脸色却略显苍白。

黑色奥迪车就停在宝马车旁边,司机下车拽开后车门,谷红岩穿着一身职业西装走下车子。

母女俩就站在车跟前交谈说话,因为相隔远,厉元朗听不清楚他们在聊什么,看样子谈话气氛不是很融洽,水婷月黛眉紧蹙,似乎跟谷红岩在争论。

就在这会儿,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轰着重重油门声开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一件格子休闲西服,粉色衬衫、领子翻在外面的小白脸。

头发也不知打了多少定型胶,弄得黑亮反光,瘦高个儿,两道粗黑眉毛,就是搭配一双不大的小眼睛,看着十分不舒服。

小白脸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花,颇有礼貌的向谷红岩微微鞠躬,然后将那束鲜艳的玫瑰花送给水婷月。

水婷月一扭头根本不想接,却被一旁的谷红岩怒瞪一眼,才勉强拿在手里。

看谷红岩对小白脸笑眯眯的样子,厉元朗已经猜出个七八分,哼,准是谷红岩给水婷月介绍的男朋友,什么人能见面送玫瑰花,就是感情白痴也猜得到。

厉元朗顿时气得血往上涌,恶向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水婷月身边,率先向谷红岩笑着点头打招呼:“谷阿姨好。”

谷红岩正在和小白脸笑眯眯交谈,一见厉元朗横空杀出来,顿时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惊呼道:“厉元朗,怎么是你?”

水婷月也是一愣,脸上写满了各种怨气还有一丝丝的惊喜,喜怒交织在一起,表情别提多丰富了。

谷红岩一把将站在厉元朗身边的水婷月拽到自己身后,护犊情切的质问厉元朗:“你怎么还有脸来见小月,做了那么恶心肮脏的事情,我都替你脸红,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给我走!”

身旁的小白脸还一副不明所以然的问道:“谷姨,这谁啊?”

谷红岩没好气的说:“一个赖皮,背叛小月的坏东西,非凡,不必理他,咱们走!”

那个叫非凡的小白脸一脸懵圈的跟着谷红岩往单元门里走。谷红岩走上台阶几步,猛地一回身,对着还紧紧盯住厉元朗的水婷月怒声吼叫:“小月,没听到我说的话,赶紧回家,远离那个混蛋!”

厉元朗此刻尽量平复着被谷红岩损骂不堪的心情,一把拉住水婷月的柔荑,柔声说:“婷月,我有话和你说。”

这会儿,谷红岩见到厉元朗拉着女儿的手,顿时气得五雷轰顶,冲过来一把打掉厉元朗的手,霸道吼着:“拿开,你有什么资格碰我女儿,不嫌你手脏啊。”

拽起水婷月就要往家里走,水婷月却一把甩开她妈妈的手说:“妈,你就给我和元朗一点私人空间,我听他说完话再上去好不好。”

“不好!”谷红岩怒不可遏道:“跟这种垃圾还有什么好说的,别再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住,咱们赶紧吃饭,一会儿还要和非凡一起出去听音乐会呢。”

“谷阿姨,”厉元朗正色道:“我和婷月都是成年人了,我们之间的事情由我们自己解决,如果我说完婷月还不原谅我,请您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找婷月的,请您理解。”

这话已经明确告诉谷红岩,不要插手他和水婷月之间的事情。可是谷红岩根本不听这一套,非要把女儿生拽硬拉回家,一点不给厉元朗解释机会。

偏偏水婷月想要听厉元朗的解释,结果这边她妈妈拽着,那边厉元朗苦等她,三弄两弄的,水婷月一时着急,突然间扔掉玫瑰花一捂小腹处,表情痛苦的弓着身子慢慢蹲下来,“哎哟”着痛苦叫出了声。

第92章 爱她就要信任她

“婷月,你怎么了?”厉元朗吃惊的叫起来。

“我、我肚子疼……”水婷月五官聚在一起,额头上已经渗出细汗。

“小月,你别给我搞这么一出声东击西好不好,你妈妈我见的多了,快点起来,赶紧回家。”谷红岩以为女儿跟她玩心眼,假装有病趁机和厉元朗私会,岂是她能容忍的事情。

“妈,真的好疼……”水婷月紧咬嘴唇,一脸痛苦状。

“这……小月,怎么回事?”谷红岩惊呆了,就连那个非凡小白脸也凑过来询问。

见此情形,厉元朗当机立断,不容分说一把将水婷月拦腰抱起来,水婷月也十分配合的双手紧紧搂住厉元朗的脖颈,任由他快步走向宝马车前。

厉元朗从水婷月那里要到车钥匙,然后把她放进车后座,发动车子一打方向盘,直奔小区门口。

谷红岩这才感觉到问题严重性,拍着车门也想上车,厉元朗顾不得许多,深踩油门,宝马车“噌”的窜了出去,留下一股刺鼻的尾气。

“快,跟上去。”谷红岩本想坐自己的专车,小白脸赵非凡让她坐自己开来的红色法拉利跑车里,急忙也跟了出去。

路上,厉元朗打开导航,知道附近有家省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按照提供指路的数据,以最佳捷径直奔目的地而来。

并且他始终询问着水婷月的身体状态、水婷月疼得都讲不出话来,只是咬紧牙关催促几个字:“疼死啦,你倒是快着点。”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到哪里都堵车,厉元朗钻大街走小巷,依然被车流死死堵住。车后座的水婷月一个劲儿的喊疼,厉元朗索性咬牙,背起水婷月在车流间闪转腾挪拐上人行道,一路小跑以最快速度到达医院抢救室。

等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将水婷月推进抢救室后,厉元朗整个人都累虚脱了,坐在门口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口干舌燥,身上早被汗水浸湿透了。

正这会儿,厉元朗的手机响起来,一听竟然是水庆章急促的问话声:“小月怎么样了,在哪家医院?”

这是水庆章处置厉元朗以来,第一次给他打电话。厉元朗不敢造次,如实讲述一番,听说女儿在附属医院的抢救室,水庆章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有厉元朗照顾,又放下一小半,现在就等着医生的诊断结果了。他让厉元朗随时把情况报给他,手机一定要保持时刻畅通。

没一会儿,谷红岩和赵非凡也风风火火一起赶到,估计是水庆章告诉她的地方,因为厉元朗着急弃车,法拉利没有跟住跟丢了,听了水庆章说在省医科附属第一医院,这才着急忙慌赶来。

“小月怎么样了?”谷红岩焦急问厉元朗。

厉元朗如实相告,一向强势的谷红岩,这时候也焦虑起来,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抢救室门口来回走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非凡却在一旁撇起嘴角说:“这里条件太差,谷姨,要不转院到公安医院,我一个电话就能办妥……”

听口气,这个小白脸一定也是官家子弟了,厉元朗对于这样的人没有好感,大多数眼高于顶,看不起普通老百姓。

想想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生活在一个锦衣玉食的家庭里,哪里懂得底层老百姓的艰辛和困苦。在他们眼里,生活是美好的,镁光灯下根本不存在黑暗角落。

于是厉元朗便说:“这位老弟,婷月还在抢救,至于转院的事情暂且先不论,等医生出结果再说吧。据我所知,医科大附属一院无论人员设备在省城医学界都是首屈一指的,公安医院么……我不了解,不敢妄下评论。”

厉元朗之所以这么说,是在了解燕游山疗养院就是省医科大学下属医疗机构,那的医生水平都很高超。而医大医院本身就归医科大学直属领导,有医科大学做后盾,想必差不到哪里去。

赵非凡却不以为然,抱着胳膊傲慢的问:“你是谁啊,刚才没来得及认识呢?”

厉元朗心里对他一百个反感,表面功夫还要做足,主动伸手自我介绍:“厉元朗,水婷月的同学?”

他没说男朋友,是因为谷红岩就在身边,怕她再吃了枪药似的胡搅蛮缠。

“噢,你就是厉元朗,听说过,婷月以前跟我提起过你。我叫赵非凡,允阳市团委副书记,我爸是赵尚明。”随后也象征性的和厉元朗简单握了一下手,就是搭了个边立刻松开的那种,做做样子而已。

赵尚明是谁?想必整个东河省官面上的人,尤其公安系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东河省副省长兼省公安厅厅长,正宗的省领导。

而这个赵非凡,厉元朗似乎有所耳闻,仔细回忆着,听季天侯说过,水婷月在和他分手后的空窗期有过一段恋情,那人就是个世家子弟,赵非凡,莫不是他?对,肯定的,水婷月提到过这么一个名字,只有一次厉元朗便有了些许印象。

怪不得,水婷月对赵非凡没给好脸色,原来他和自己一样,都在走回头路。只不过自己比他早走一步,算是他的老前辈了。

当然,赵非凡也在心里腹诽同样的问题,他也清楚厉元朗是水婷月的前男友,而且还是个二婚头。自己再怎么说还没结过婚,怎么也比厉元朗占了还是个小伙的便宜。

两个大男人暗中较劲,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此时此刻都在担心着水婷月的病情,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肚子疼痛难忍。

女人肚子疼不像男人,生理特征要比男人复杂得多,因为有孕育功能,还涉及到妇科疾病。所以说,肚子疼不是一件小事,有可能影响到今后的生育问题,除非是阑尾炎那样的常见病。

抢救室的红灯一直亮个不停,三个人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期间谷红岩还接到水庆章打来的询问电话,她走到一边,捂着话筒说话,可是厉元朗还能听到谷红岩严厉的问责声:“你怎么就不能回来,是女儿重要还是你的工作重要?庆章,我警告你,明天早上你不到位,咱俩法庭上见!”

随后,毫不给机会的直接挂断,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分开的迹象。

显然这是谷红岩要水庆章赶回来看女儿的催急电话,水庆章因有要是在身难以脱离开,谷红岩便大发雷霆,威胁着一离婚为代价,逼迫水庆章明早一定返回。

这个女人……厉元朗心里不住摇头,好在水婷月这点比她妈妈强一些,最起码还算知书达理。

正这时,抢救室的灯终于灭掉,随即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急切询问谁是病人家属?

厉元朗本想靠前的,可他的身份尴尬,就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以便凸显身后的谷红岩。

可是赵非凡却不知道好歹的挤上来问道:“婷月怎么样了,她得的是什么病?”

“你是病人家属?”女医生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质疑的问道。

“我……”赵非凡这才觉得不妥,赶紧搀着身后谷红岩的胳膊介绍说:“这位是病人的妈妈。”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好点了吗?”谷红岩一脸焦急,这时候才体现出母女连心,不再那么强势不饶人了。

“借一步说话。”女医生把谷红岩让到旁边的医生办公室,随手关上门,至于两个女人在里面谈了什么,外人听不见当然也不清楚。

厉元朗没有像赵非凡那样,傻啦吧唧的站在门口想要偷听谈话。正好抢救室门开了以后,护士推出躺在上面的水婷月,厉元朗便帮忙将水婷月推进病房里。

水婷月状态好了一些,不过脸色依旧苍白,青丝被汗水粘在额头上,一绺一绺的。

她微闭着双眼,尚处在昏睡中,听护士说刚打了止疼药和镇静药,让病人先睡着,不要打搅她。

这是一间高级单人病房,所有用品都是全新的,和宾馆差不多,分里外间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厉元朗去卫生间用温水投了一条干净毛巾,坐在床边给水婷月擦脸,非常的轻,生怕弄醒她。

擦完脸又擦了手,此时的情景,外人一定以为这是丈夫在照顾妻子,尽心尽力。

他正擦着,就见赵非凡紧锁粗眉从外面进来,手插进裤兜站在水婷月窗前,自言自语也好,说给厉元朗听也好,反正话语间全是刺。

“哎,白瞎了,长这么漂亮,却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们老赵家三代单传,我未来老婆将来一定要生儿子的。只可惜,你没这个福分了。”

厉元朗擦水婷月的手顿时一愣,便问赵非凡:“不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玷污婷月。惹恼我,让你吃拳头。”

“哼!”赵非凡鼻子里冷哼一声:“还一口一个你的婷月呢,实话告诉你,我刚才都偷听到了,知不知道水婷月得了什么病,说出来吓死你,她呀……嘿嘿,不干净。”

等到赵非凡一五一十说出水婷月的病情,厉元朗当时也是惊得不行。

第93章 好人自有好报

“她得的是一侧输卵管粘连,一侧堵塞。听医生说,这病是因为长期流产所致。你还拿她当个圣女呢,指不定和多少男人睡过了。啧啧,男人想通了她也想开了,表面上挺正经,暗地里烂货一个。哼,当初不让我碰一下,却叫别的男人随便碰,老子真是傻瓜蛋一个。”赵非凡咬着后槽牙直接骂了娘。

“放狗屁!”厉元朗气得直接将手中毛巾撇向赵非凡。这家伙一把抓住,阴阳怪气道:“哥们,你喜欢二锅头啊,好哇,我也不和你争了,就将这过水娘们让给你,反正你是她的初恋,估计以前吃过见过,第一水是你的,接过来也不算吃亏,故地重游嘛。”

厉元朗攥紧拳头,他决不允许别人诋毁水婷月的名声。爱她,就要信任她,他不相信水婷月是那样随便的女人,即便她得了这种病,也不一定和乱来有关系。

厉元朗火冒三丈,握着拳头正要冲过去招呼赵非凡那张臭嘴,却听到门口响起谷红岩冷冷的话音:“赵非凡,我不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造谣生事,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很显然,赵非凡刚才那一番难听的话语,全都灌进谷红岩的耳朵里,才有她满脸怒气对赵非凡下了逐客令。

“走就走,谁稀罕。”赵非凡双手插兜,大步流星往外走,经过谷红岩身边时还奉送一句:“谷姨,让你女儿以后悠着点,干那事时采取点措施,免得总做流产,对身体不好。”

“滚!”谷红岩怒骂道,赵非凡则不以为然的坏笑起来,这种恐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久久未能消散。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都知道小月的事了,还赖着不走?”谷红岩见厉元朗站着没动,态度比赵非凡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差直接驱逐厉元朗离开了。

“我想留在这里照顾婷月……”厉元朗如实说。

“这里有护士,还有我,你一个大男人照顾女人也不方便,你还是走吧,我想静一静。”

厉元朗理解谷红岩此时心境,女儿生病,老公不在身边,又有赵非凡那个王八蛋信口雌黄伤人心。谷红岩她再强势,也是个女人,这个时候,她多需要水庆章能在身边,不用做别的,哪怕借个肩膀给她靠一下也可以啊。

厉元朗听话的推出病房,经过谷红岩身边时,不忘叮嘱一句:“谷阿姨,您要保重,吉人自有天相,婷月会没事尽快好起来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安慰人罢了,就连厉元朗都感觉自己说的没有底气,软弱无力。

谷红岩坐在水婷月病床边,双眉紧锁一直盯着女儿的脸,愁容尽显。她没理厉元朗,一句话没说,可厉元朗相信,他的话,谷红岩是听进去了。

默默走出医院,此时夕阳沉沦,夜色降临,一阵秋风吹过,寒意袭来,厉元朗禁不住裹紧衣领。

时值深秋,天越来越冷。望着圆白的明月,厉元朗忽然想起来再过三天,就是中秋佳节,紧接着便是十一黄金周。

忽然间,他冒出一个想法来。如果在中秋节或者黄金周这段时间搞捐赠活动,效果会更好些。

他把这事和吴红丽还有周宇分别沟通,吴红丽这边已经联系妥新闻媒体,只等她一声令下,马上就位。

吴红丽还把这件事汇报给张国瑞,他非常赞成正道地产的善举行为,需要什么,乡里大力支持。并表示,他一定会出席捐赠活动。

厉元朗原本没想把这件事搞得轰轰烈烈,形式主义。不过想借此引起社会上更多有识之士注意到,帮助贫困小学校的孩子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在更好的学习环境里幸福获取知识的浇灌而已。

所以,他既没有跟肖展望打招呼,也没向马胜然汇报,就连和金胜通话时,也未提及此事。

张国瑞能参加也好,他是三把手,显得乡里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和诚意。

周宇没问题,反正天气越来越冷,邱继元的拆迁队干不了活,大工程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用他的话说,我现在时间一大把,随你安排就是。

于是,厉元朗和吴红丽还有周宇三人开了一个视频会议,敲定细节,商定大后天上午在韩家屯小学举行捐赠活动。

聊完之后,厉元朗感叹日子过得真快,眨眼间两个多月过去,他的人生却开启了过山车似的经历。科级提拔到正科,而后又从炙手可热的政府办主任滑落到水明乡任常务副乡长。级别没变,权力却缩水到巴掌大小。

他仰起头来点燃一支烟,一闪一闪的火星对着皎洁月光,怅然唏嘘,心情无比复杂。

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厉元朗拨通黄立伟的手机号,嗓音低沉问:“黄哥,是我,元朗,你在哪里?办公室还是别的地方?”

“元朗,我正想找你呢。我在办公室,老板刚才好像跟什么人吵架心情不佳,把自己一直关在里间屋不出来,我进去倒水都给撵出来,你知不知道原因?”手机那头声音低小却带有回音,估计黄立伟是捂着嘴和他通话。

准是谷红岩咄咄逼人的话语把水庆章惹恼了,又有宝贝女儿的病情牵挂,他心情好才怪呢。

“黄哥,你老板心烦气躁是有原因的,婷月生病了。”

“是吗!”黄立伟一惊,忙问:“什么病?严不严重?”

“具体病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医生已经给婷月打了针她正在睡觉,还算稳定。”毕竟有关女性疾病,厉元朗不好说出口,只好暂时隐瞒。

“那就好,不过老板明天有外事活动实在走不开,你跟谷行长说说情。”

“我尽力吧。”厉元朗只能这么说了,看谷红岩这种情绪,他人微言轻,不一定听得进去。

和黄立伟聊了一聊,厉元朗并没有给水庆章打电话,他够心烦的了,水婷月的情况谷红岩肯定已经告诉给水庆章,他没必要打扰多此一举。

厉元朗没有在附近找宾馆住下,他不放心,坐在病房外的走廊椅子上摆弄手机,时不时偷听病房里的声音,随时等候召唤。

好在里面一切安静,他无聊摆弄手机,便有小护士过来以探视时间已过为由,请他离开这里。

厉元朗没辙,只好郁闷的去医院大厅坐着,看显示屏的商业广告打发时间。

此时晚上八点半左右,大厅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屈指可数。

有病人,也有像他这样的病人家属,如果他算病人家属的话。

厉元朗端坐着,观察大厅里十来个人形色各异的人,百无聊赖,权当看西洋景了。

其中一对老夫妻引起他的兴趣。男的头发花白,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很有派头,像个学者。

他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个老太太,头发没那么白,不过看样子年岁也不小了,怎么也在六十以上。

老太太精神头不错,不时和老者说着话。每次老者都驻足侧耳倾听,一边笑着一边不住点头。

中间,老太太搭在腿上的毯子掉了,老者还低身捡起来,掸了掸灰尘,重新铺在老太太腿上,俨然上演一副夕阳红的恩爱画卷。

把个厉元朗羡慕的直点头,心想自己若是老了,他和水婷月要是能这么相濡以沫,该有多好。

看着看着,厉元朗不禁心头一颤,老太太的模样十分眼熟,这不正是自己下午刚刚救过的那个老太太么!

巧,真是太巧了!

厉元朗这么看着这一对老夫妻,却不成想,那个白发老者也看了厉元朗一眼,扶了扶眼镜框仔细端详着,之后推着轮椅走到厉元朗跟前,问道:“小伙子,冒昧问一句,下午是你给慧茹做了心肺复苏?”

他嘴里说的慧茹,估计是老太太的名讳。

厉元朗赶紧站起来,摆手谦虚说:“老先生,举手之劳的事情,谁遇到都会这么做的。”

“恩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老太太激动得脸色发红,老者连连拍着她的手背,哄小孩似的叮嘱道:“慧茹,千万别激动,这样对你的心脏不好。”

老太太十分听话不再言语,可是眼神里释放出来的目光,却充满感激之情。

“小伙子,太谢谢你了。”老者赶忙双手紧握住厉元朗的手。喜悦神色溢于言表,连声感谢道:“你的举手之劳,却换回来慧茹的一条命啊。医生说了,多亏有你的心肺复苏,要不然慧茹恐怕……”

老者明亮的眼睛瞬间挂起一层雾,他擦拭眼角动情说:“慧茹如果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了……所以说,你救得不是一条命,而是两条命。”

“老人家,您言重了。”厉元朗愧不敢当。

老者拉着他的手坐在旁边聊起来,老太太着笑眯眯的安静听着。

老者名叫朗英轩,今年七十八岁,他没见过厉元朗,就连老太太也对厉元朗没印象。

别看朗英轩年届八旬,思想却很前卫,手机里的各种功能,包括时下流行的微信,他玩得都相当熟练。

老太太汪慧茹出事之后,他听说是个不留姓名的年轻人提前做了心肺复苏,挽救汪慧茹一条命。并且朋友圈里还有救人的视频,找到后仔细看一遍,便深深记住了厉元朗的模样。

只可惜茫茫人海,想要搜寻一个陌生人犹如大海里捞针,万不成想,今晚竟然和恩人不期而遇,这是老天的安排,他怎能不激动万分。

听着朗英轩真实情感的流露,厉元朗也颇为感触,和老人家越聊越投机,尤其听到朗英轩说出身份时,厉元朗不禁怦然一动。

第94章 治本不治标

朗英轩,竟然是京城中医药大学的特聘教授,本人则长期致力于中医学的研究。退休之前,他是允阳中医药大学的副校长,现为该校的名誉教授,不定时来校给学生们讲课搞科研,并且还是几个研究生的导师呢。

听闻朗英轩名头这么响亮,中医学方面一定是专家级别,厉元朗非常惊讶。不过他觉得有个小瑕疵,朗教授医术这么厉害,他老伴有严重的心脏病,他怎么不会提醒放任老伴独自一人出去晕倒在马路边,差点就送了命呢?

也许猜出厉元朗的疑问或者是巧合,朗英轩于是说:“慧茹患有严重冠心病多年,一直喝我给她调好的中药,只是今天中午出去买菜忘了喝,加上最近心情不好,中医上说这是急火攻心,才导致她突然昏倒心脏骤停的。”

“朗教授,阿姨身体不好,买菜这种事交给保姆去做好了,何必亲力亲为。”厉元朗提议说。

“唉!”朗英轩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汪慧茹,攥着她的手无奈说:“慧茹就是我家保姆……我老伴去世多年,一直是慧茹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只是,一言难尽。”

听得出来,朗英轩并没有和汪慧茹结为夫妻,看似比夫妻还亲密的老两口,生生被棒打鸳鸯,一定另有隐情。

可这是人家的家事,本人没说,厉元朗不方便刨根问底,再说他也没有八卦的嗜好。

厉元朗关心的是水婷月的病情,正好朗英轩在这里,还是有名的中医大教授,就不吝赐教的请朗英轩以谈论中西医话题为切入点,寄希望于能帮到水婷月。

“西医和中医最大的区别在于思维方式上,西医讲究治标,中医治本,治标见效快,治本是一个漫长过程。”

提到医学,尤其中医学,朗英轩精神抖擞,犹如站在讲台上授课一般,娓娓道来。

“西医单纯地靠人类的医药技术来对抗疾病,把人体的自我防御、自我修复能力放到次要的地位,甚至漠视它的存在。西医信奉人类的智慧,在对付疾病的过程中,用所谓的科技来唱主角戏,甚至唱独角戏。中医更多的依靠增强人体自身的能力来对付疾病,在‘治’和‘养’上更偏重于‘养’,治是外力,养是内力,也就是身体自身的自我修复能力。中医能很好的摆正自己的地位,在对付疾病上,医生甘心当配角,帮助身体打赢这场与疾病搏斗的战争。”

这对老人的手始终牵在一起。朗英轩侃侃而谈,汪慧茹就像个小学生似的静静听着,也许这时候的朗英轩在汪慧茹眼里,才是最帅的。

“西医遇到慢性病的时候几乎都是采用‘饮鸠止渴’的方法。饮鸠止渴是讽刺那种只顾眼前,不顾将来的目光短浅的行为。比如身体有许多排毒的方式,咳嗽、脚气、腹泄、发热、呕吐、青春痘、斑、癣、痔疮、流汗等,都是身体排毒的自疗行为,可是西医根本不理解人体的这种生理现象,而采取阻止症状的方法来干涉身体。咳嗽就吃止咳的药,发热了就打退烧针等,这样一来身体虽然没有了症状,也没有排毒的痛苦,但是毒没有出来,留在身体里对身体造成更多的危害。西方现在出现了一种‘顺势疗法’,思维方式就完全相反,理解身体的这种自疗行为,并且帮助身体来达到排毒的目的。”

“这么说来,西医就是以药物为主,身体自身恢复为辅的治疗方式?”厉元朗细细品味着老教授的真知灼见,归纳出自己的理解思维,虚心讨教的问道。

“对的了,小伙子,看来你的理解能力不错,学中医肯定是把好手,哈哈。”

朗英轩爽朗的哈哈一笑,继而又说:“疼痛是身体向大脑发出的求救信号,这种信号是通过神经来传导的。西医的治疗方式就是服用相关药物,大多是麻醉神经的,阻止这种求救信号的传达,这样就算是治疗。其实这是一种欺骗大脑的做法,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前面讲过,身体小的问题,人体根本不会求救于大脑,只有身体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也就是人体自疗系统处于功能衰弱的时候,解决不了问题才向大脑求救的。安眠药就是典型的中断身体向大脑传达信号的一种药品,长期服用对身体的损伤很大。”

谈论了这么多,厉元朗也算是和朗英轩混了个半熟,便适时将水婷月的病情告诉老教授。

朗英轩边听边频频点头,心里面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分析道:“这种病,西医通常会采取腹腔镜手术的治疗方法,虽然是微创,可也会带来一小块疤痕。效果肯定会有,但是这种采用外力的做法,我并不十分赞成。你女朋友的病,通过中医照样能治好,用中药外敷和内服,加上锻炼身体,提高自身免疫能力,双管齐下,我相信治愈的可能性极大。”

“真的?”厉元朗眼前顿时一亮,希望之树仿佛就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小伙子,你要是想来的话,我把家里地址和手机号告诉你。你我也算是有缘,我老朽欠你一份大人情,换做别人的话,我不一定会答应,可是对于你,我家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那就太谢谢郎教授了。”厉元朗的双手紧紧握住朗英轩的手,深深摇动着……

无意中邂逅朗英轩,让厉元朗异常兴奋,以他对水婷月的了解,她很可能不会同意手术治疗。留下疤痕,对于水婷月这样完美的女人来说,万万不可接受。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等他早上提着早餐和鲜花探视水婷月的时候,果然水婷月正和谷红岩起着争执,内容就是关于腹腔镜手术会造成疤痕,水婷月根本不答应。

“小月,你怎么就这么任性,不手术,你将来做母亲只能通过试管,那和自己孕育出来的肯定不一样。听妈的一句劝,咱们今天就转院去京城,那里的条件和技术比这里强。”谷红岩苦口婆心的劝说,完全降低了强势一面。在儿女面前,当妈的永远处于弱势。

没有狠心的父母,只有狠心的儿女,这话一点不假。

“妈,我哪里也不去,大不了我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这个病,我不治了。”水婷月依然倔强,任凭八匹大马也拉不回头,厉元朗深有感触。

“你……你真是太不懂事了。”谷红岩气得直摇头,嘴里嘟囔道:“我说不通你,让你爸来跟你讲。这个水庆章到底什么回事,到现在还不露面,女儿的事情大还是他的工作事大,日子还想不想过了。”

说着话,谷红岩拿出手机就要拨打水庆章的号码,这会儿,厉元朗适时出现,对谷红岩和颜悦色道:“谷阿姨,水书记今天有重要的外事活动,先别打搅他了,他和您一样着急,等活动一结束,马上会赶来。”

“等他来,黄瓜菜都凉了。”谷红岩没好气的说道。

水婷月看到厉元朗熬红的双眼,胡子拉碴的就知道他昨晚一定没睡好,毕竟是有感情的,之前的不愉快,也因为突发怜悯,抛之脑后了。

“你来了,看你这样,也不知道刮个胡子,造的跟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水婷月接过鲜花,怪嗔的小模样就和小媳妇似的。

厉元朗咧嘴憨憨一笑,水婷月恢复良好,他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

就着母女俩争执话题,厉元朗谈起昨晚和朗英轩巧遇一幕。

“谁?”谷红岩闻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不相信似的问厉元朗:“你说的是谁?朗英轩?”

厉元朗又重复朗英轩的名字一遍,谷红岩惊得直咂嘴:“这可是个有脾气的怪老头,在全国中医界享有盛名,医术非常高超。他给人治病不图钱不图利,他看得上眼的,免费都可以,不喜欢的,就是给他金山银山,他都不动心。最近几年岁数大了,基本上不给人看病,国家领导人找他,都不一定请得动。厉元朗,你能耐不小,竟然请到他给婷月看病,别不是说梦话胡编吧。”

“妈,元朗不是那样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厉元朗背着水婷月一路小跑送医的情形历历在目,现在又请到知名专家朗英轩,任凭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动融化的。

中医治疗不开刀手术,全凭药物和自身调节治疗,这正是水婷月求之不得的。谷红岩对中医也没异议,主要是朗英轩名气太大,谷红岩不信中医也相信朗英轩的医术。

谈好之后,厉元朗按照朗英轩提供的地址,载着水婷月,谷红岩本来也想跟着同去,水婷月怕她妈妈到地方乱说,就给阻拦住,让她在家里等消息。再说,谷红岩之前让家里人联系京城大医院,如今用不到了,她还得腆脸推掉。

朗英轩家住在市区二环名为“在水一方”的高档小区里,是一栋联排别墅。

争得朗英轩同意,保安一路绿灯放行,厉元朗开车经过时,保安还特意往车里看了一眼,朗教授请的客人,不是一般人才有的待遇。

这辆老掉牙快报废的捷达王,司机胡子拉碴的像个民工,别不是搞装修的吧。

厉元朗把车停好,扶着水婷月上两步台阶走到门口,正要抬手按门铃,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剧烈争吵声,刺耳尖锐。

第95章 清官也断家务事

厉元朗正发愣,大门“砰”的一声被从里面推开,走出来一个满脸怒容的女人,一身灰色职业装,齐耳短发,显得非常干练。

模样上中等,端容中妩媚的成分居多,尤其那双眉毛,给人轻佻的感觉。尽管脸蛋光滑白皙,却难掩岁月侵蚀的痕迹,年龄至少在三十七八以上,只多不少。

女人出来时差点撞到厉元朗身上,本来就带着气,所以没给厉元朗好脸色,怒哄哄质问:“你是谁,干什么来的?”

厉元朗无畏和不相识的人置气,尤其是女人,正要回答,却听从别墅里急匆匆跑来一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叫道:“梁丽,你别急着走,听我解释。”

叫梁丽的女人根本不搭理男子,气哼哼穿过厉元朗和水婷月中间,大步走向停车位。

男子跑过来正好遇见厉元朗,他的态度好许多,也问到厉元朗来这里有什么事?

“我是朗教授的朋友,特意拜访他。”厉元朗只能这么说,女人正跟男人起争吵,看样子他俩应该是两口子,都在气头上,说多了反而无用。

“噢。”男子点点头:“我爸在书房,一楼左拐就是。”说完,小跑着撵上梁丽,离着不远,他俩说话能听清楚一二。

男子小心翼翼劝说:“梁丽,有话好好说,别总发火,那样对身体不好。”

梁丽却指着男子鼻子吼道:“汪慧茹要给你当后妈,你愿意我可不愿意,只要有我在他们休想!你爸爸娶谁都行,就是不许娶汪慧茹。告诉你朗宋,我再也不会登你们家的大门,除非汪慧茹滚蛋!”

朗宋苦苦哀求,梁丽根本不给面子,一甩身钻进白色路虎,一脚油门驶离开,给朗宋留下汽车的尾气。

朗宋呆呆望着逐渐消失的汽车尾灯,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

厉元朗听出个大概,朗宋应该是朗英轩的儿子,梁丽作为儿媳妇,对老公公和保姆汪慧茹的黄昏恋情非常反对,这才引起和丈夫的争执和吵闹。

尽管他在心里不赞成子女干涉父母婚姻的做法,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参与,便拉着水婷月的手,往别墅里面走去。

水婷月没说话,看了厉元朗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的眼神传递来的讯息,和厉元朗的想法不谋而合。

别墅内装修古朴典雅,空中弥散着书香味道。

朗英轩从书房里推着轮椅上的汪慧茹走出来,脸色不大好看,汪慧茹则一个劲的抹眼泪。看来,刚刚的争吵声不仅涉及到朗宋和梁丽夫妻俩,这对苦命老鸳鸯也波及其中。

一看厉元朗和水婷月,朗英轩调整了情绪,讪讪然说:“小伙子,实在对不起,老朽今日心情欠佳,要不改日再给你女友看病吧。”

水婷月这病耽误不得,再说如果空手而归的话,谷红岩指不定什么难听的话都倒给厉元朗听。

可此时此景,厉元朗又不好强人所难,况且治病需要好心情,坏情绪会感染到医生的判断思维,心不在蔫难免会误诊。

厉元朗没有苦苦哀求,而是换种方式,并问朗英轩:“朗教授,方便给我说一下,您儿媳为什么反对您和汪阿姨的事情吗?”

万不得已,厉元朗才不会插手别人的家事,他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到朗英轩。显然,朗宋是听媳妇的软耳根子,梁丽才是关键人物。

真让厉元朗猜对了,朗宋是朗英轩唯一的孩子,从小品学兼优,高考那年,以全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京城大学医学部,后来保送国外进修。学业有成后回国就职于东河省人民医院,是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目前担任省医院心内科主任。

梁丽是朗宋的妻子,允阳市蔺下区区长。因为允阳市是东河省的省会,市委书记高配省委常委,副省部级。水涨船高,蔺下区作为允阳下辖一个区,区委书记和区长都是副厅级,也就是说,梁丽若是放到普通地级城市,最起码也是副市长。

朗宋所在的省医院是副厅级单位,院长才是副厅,副院长是正处级,以此类推,朗宋这个心内科主任不过是副处,和老婆比起来,差着整整一个等级。

于是乎,在他们家便形成女强男弱的态势,偏偏朗宋本身就是个软性子,什么事自己不会做主,全听老婆的。

还有一点,梁丽父亲是允阳前任市委书记,虽然离休多年,之前编织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余威尚存。仅凭这两点,朗家在梁家人面前总感觉腿矮半截,直不起来腰。

所以,梁丽不仅在家里说一不二,就是在婆家,在朗英轩跟前同样一言九鼎,她的话算不得圣旨,可也得供着听。

老婆婆去世多年,老公公另找老伴,梁丽不反对。不过以她的身份,朗英轩的老伴必须各方面对等,梁丽为此介绍不少老太太给朗英轩,在她眼里绝对般配。偏偏朗英轩都看不上眼,只喜欢保姆汪慧茹,一来二去俩人偷偷谈起了黄昏恋。

梁丽哪里肯答应,汪慧茹一个农村老太太,家里还有一大帮子儿女拖累,最重要的是,和他们家门不当户不对,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

因为这事,她没少干预,是用各种方法试图拆散朗英轩和汪慧茹。怎奈老两口心意已决,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无论怎么横加干涉,休想把我们两个分开。

这不,昨天汪慧茹突发心脏病住院,朗英轩伺候一晚上。两个人聊天时,汪慧茹感叹生命脆弱,伤感表示,这辈子恐怕不能和朗英轩结为夫妻,只能期待下辈子了。

朗英轩岂能不是这么想?他不希望深爱的女人留有遗憾,今天刚给汪慧茹办理完出院手续,便一个电话将儿子儿媳叫来,当他俩面宣布,他要娶汪慧茹,要和她领结婚证。

把梁丽当时气得暴跳如雷,当场翻脸。对朗英轩大声咆哮,指着汪慧茹就是一顿谩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尤其是对朗宋,差点就要抽他大嘴巴搞家暴了。

于是就有了厉元朗所见的那一幕。厉元朗本想帮忙,因为这事不解决,给水婷月治病还不拖到猴年马月,黄瓜菜都凉了。

只是听到梁丽竟然是政府部门的领导,堂堂蔺下区的区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个水明乡的常务副乡长,科级干部,在甘平县也许耍得开,可要说在省城,以他的人脉关系还达不到能左右一个副厅级官员的能力,这件事真是棘手。

“小伙子,算了,我想通了,不管梁丽答不答应,我一会就和慧茹去领结婚证,然后回她老家安度余生。”看到厉元朗低头深思,朗英轩就知道厉元朗帮不上忙,谁也帮不上,索性坚持到底,来个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

“爸,您千万别这么做。”朗宋这时候进来,担忧地说:“梁丽已经跟民政部门打过招呼,他们不会办理您的结婚证,您、您干脆死了这条心吧。”

“什么!”朗英轩气得一拍桌子,激动道:“梁丽也太过分了,竟然动用手中权力阻止我追求幸福,我、我要去告她!”

“英轩,你别激动,当心你的血压。”汪慧茹心疼的说道,可是眼泪汪汪的她,说话腔调里却难掩失望和悲伤,隐隐感觉到她是极力控制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朗宋也说:“爸,梁丽是当官的,自古官官相护,您告不倒她,惹她生气了,还不往我身上发火啊。”

“你这个逆子,要不是当初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和梁丽结婚,哪来现在这样子。”

朗英轩恨铁不成钢,他这个儿子哪点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弱,根本没有男人该人的有一点硬气。特别现在梁丽当了大官,朗宋原来还是小怕,发展到如今都是大怕了,甚至提到梁丽的名字,他浑身就哆嗦,都快吓出毛病来了。

“元朗,咱们走吧。”水婷月看得出来,厉元朗为难模样,拽了拽他的衣服,扭头示意离开。

多坐无宜,厉元朗只好起身告辞。朗英轩也十分抱歉,客气地把他和水婷月送到房门口,挥手道别。

坐进车里,厉元朗对水婷月说:“先把你送回家,我还要去办一件事情。”

水婷月眨着大眼睛,好奇问:“是去找那位盛气凌人的女区长?”

厉元朗笑着摇了摇头:“你都说她盛气凌人了,我一个小小副乡长去,都不会让我进区政府的大门,更别提见到她本人了。”

“那你是……”水婷月又问。

厉元朗掏出手机,边翻找着通讯录,边说:“我来的时候,天侯给我介绍一个人,他说这人在允阳地面上呼风唤雨,甭管商界还是政界,白的还是黑的,她都好使。我原本没打算用,现在试一试,看看天侯是不是在吹牛。”

“噢?”水婷月也来了兴趣,“你说说是谁,我怎么也是允阳人,或许知道呢。”

“白晴。”厉元朗点出白晴的名字,水婷月摇了摇头,可当他说出三姐的名讳出来,水婷月立刻瞪大眼睛,一脸吃惊道:“三姐?你说的是三姐!”

第96章 冰释前嫌

“三姐,你说的是三姐?”看水婷月的表情,她也一定知道三姐的名字。

“婷月,你也知道三姐这个人?”厉元朗同样吃惊异常。

“当然知道,在允阳地界,谁要不知道三姐这个人,就不是正宗的允阳人。”

听水婷月说,三姐出名倒不是季天侯所讲那样精通官道商界,而是年初那次,她在大街上当众抽了邵瘸子两个大嘴巴。

邵瘸子何许人也?他是允阳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在市中心打个喷嚏,整个城市都要感冒。

邵瘸子早年是个小混混,打架斗殴心狠手辣,那条瘸腿就是被人打断的。并且他手里有人命官司,为这,三进三出,班房都快成了他的第二个家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第三次出狱后竟然改邪归正,成立一个拆迁公司,承包下全市近一半的拆迁工程。

甭管他用什么手段,反正他拆迁根本没遇到一点阻力,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有时候还提前完工。有了这口碑,他的生意好到爆表,单子一个接一个,开发商都愿意请他们帮着拆迁。

时间就是金钱,耽误一天工期,就会给开发商造成一天的无形浪费。

所以,邵瘸子靠着拆迁起家,后来又插手房地产开发,短短几年工夫,赚得盆满钵满,钱都数到手抽筋。

人有钱了,心态自然膨胀。邵瘸子凭借接收不少两劳释放人员,慢慢组成一个庞大的势力团体,先后采用消灭、收编和收买三结合的方式,扩充地盘。多年打拼,俨然成为地下世界的龙头老大。

坐上第一把交椅的邵瘸子,更是嚣张至极,猖狂无边,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年初那次,他五个八车牌号的大宾利,在允阳市区宣正大街十字路口闯红灯,将正常过路的一个老太太撞倒。非但不送医,反而让司机把老太太一顿踹,楞说老太太是碰瓷的。

白晴当时正好驾驶红色宝马跑车路过,打听清楚后,二话不说,当即冲到邵瘸子跟前,众目睽睽之下,抡起手来“啪啪”左右开弓,接连两记大耳光,并指着邵瘸子的鼻子训骂道:“邵瘸子,你要不想死的话,马上把老人家送医院赔礼道歉,不然的话,我让你活不过三天!”

把个邵瘸子都给打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白晴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他?

白晴甩给邵瘸子两个字:“三姐。”而后驾车扬长而去。

邵瘸子赶紧打电话询问,得到答复后脸都吓白了,马上让司机将老太太抬进宾利车里,送到医院不说,还拿出一大笔钱赔偿并且道了歉。

这件事经过发酵加工,传得神乎其神,家喻户晓。作为允阳人的水婷月,怎能不知道三姐的名声。

厉元朗心想,白晴不仅仅有能力,还是个女中豪杰,有侠骨柔情的一面。

水婷月央求厉元朗,她不打算回家,想要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这位三姐,到底长什么样。

厉元朗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并当面按照号码拨了过去。

此时已将近中午时分,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喂,是谁?”

厉元朗清了清嗓子,用浑厚的男中音说:“你好,我是季天侯的朋友。”

“谁?”电话那头的白晴显然还处于蒙圈没睡醒的状态。厉元朗又重复着那句话,特别把“季天侯”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哦,是天侯的朋友。”白晴总算想起来,并说:“一个小时后,我们在状元楼的状元厅见面,我请你吃饭。”说完,也不等厉元朗的反应,直接挂了手机。

“怎么样?三姐怎么说?”水婷月难掩兴奋的问道。

“一个小时后,在状元楼见面。”厉元朗诚实回答。

不成想水婷月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却引起她小腹间稍许疼痛,赶忙按了按说:“真有意思,元朗,你知不知道状元楼谁是幕后大老板,是邵瘸子。”

真是有意思,原本是仇人的白晴,请客吃饭竟然选在了状元楼,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不简单!

距离见面还有一段时间,厉元朗就和水婷月聊起天,以前那段不愉快,他俩谁都没提,就让它成为历史吧。

厉元朗讲的是团省委关于那笔扶助金的事情。他还把韩家屯小学现状的照片翻出来给水婷月看,讲述了他亲身看到的真景实况,也没保留的把水明乡擅自动用教育经费,导致全乡学生和教师目前处于十分困难的境地,原原本本告诉了水婷月。

水婷月当时被震撼住了,是被那一张张稚嫩却又营养不良的小脸蛋,每个孩子的眼神里都充满对美好的渴望和期待。她不相信还有这么贫穷,条件这么艰苦的学校,而且这一切就真实发生在她的身边。

她的双眸里很快闪现出晶莹泪花,只是这个扶助计划不是她一个人做主,还需要实地论证和考察,方方面面综合评审,实际操作起来相当繁琐和复杂。而且非常严格,不允许丝毫的夸大其词和造假行为。

不过水婷月表示,她会跟进这件事,只是身体抱恙行动不便,不然她会迅速布置下来,尽早促成韩家屯小学之行。

说来说去,水婷月这病治不好,还真是个麻烦事。

接着,水婷月又问起动用教育经费的问题,厉元朗如实答复她,说这笔钱乡里动用的大都是季天侯任期内签字同意的,说句难听点的话,他是给季天侯擦屁股。

水婷月目视前方,深深叹息道:“天侯可怎么好啊,权力场上,这样的性格迟早要吃大亏的。”

“来之前我和天侯专门见过面,也提醒过他。婷月,这里面事情复杂,说白了,是有人故意设置陷井,让天侯往里面钻的。”厉元朗感触良多的说:“水明乡看似死水一潭,实则水面下礁石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在这个圈子里生存,要时刻警惕,头脑保持清醒和冷静,否则的话,粉身碎骨都有可能。”

闻听此言,水婷月心生愧疚,主动紧紧攥住厉元朗的手,惭言道:“元朗,看出来你很难,真心对不起,都是我……”

说到此,水婷月再次感伤,主动提及韩茵找她谈论照片的事宜。当时水婷月还在气头上,对待韩茵的态度很冷漠,几乎让韩茵吃了闭门羹。

好在韩茵契而不舍,几次三番终于堵住水婷月,并向她说:“我若是真的跟厉元朗和好,就不会有我们离婚的事情发生了。照片完全是我个人行为,厉元朗身处昏迷状态根本不知情。其实你从照片细节就能发现端倪。”她最后说:“爱一个人,就要信任他 。”

“爱一个人,就要信任他。”水婷月有了深深品味,足够震撼。偏偏这句话,同样适用在如今的厉元朗身上,不得不说,人生充满太多的戏剧性了。

话不说不通,理不道不明。厉元朗也承认是自己一时疏忽,没有想到韩茵会在酒里动手脚,酿出这么一件麻烦事。

“要不我跟爸爸说一说,把你调出水明乡吧。”

“不用,越是艰险我越要试一试,不能被困难吓倒,这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说这番话的时候,厉元朗目光如炬,十分坚毅。

看着水婷月心生怜爱的湿润眼角,他忍不住用手轻轻帮她擦拭掉,水婷月竟然一把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光滑的脸颊上来回轻柔着。

美人生怜,梨花带雨,令人心动。厉元朗禁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两颗成熟的心再次碰撞在一起。发出爱的火花……

厉元朗算是明白了,白晴为何把时间定在一个小时后,女人出门要洗漱要化妆要挑选衣服,用水婷月的话说,白晴算是够麻利的了,换做她,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出门。

状元楼,顾名思义,是以古代及第考试而命名。门脸采用古代建筑的方式,雕梁画栋,尤其是那两个粗壮的红色柱子,和清一色以红色为主基调,彰显出状元楼的美称和含义。

厉元朗和水婷月是提前二十分钟赶到地方,虽然是白晴请客,总不能让人家等他们,应该早来一步才是。

听说他们是状元厅的客人,穿着红色旗袍的女迎宾,客气将他俩引到三楼的状元厅。

整个状元楼一共分五层,一楼是大厅,二楼以上全是包房。其中,在三楼,最大的三个包房也是最豪华消费最高的。分别是状元厅、榜眼厅和谈话厅,完全按照古时金榜题名前三位命名。

自然了,消费也是不低的。探花厅最低消费6666元,榜眼是9999,而状元厅最贵,达到了18888元。

好家伙,一顿饭近两万块钱,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是吃了。

走进状元厅,包房非常大,非常宽敞,分里外两间,仍旧以红色为主,装修风格也是采用仿古方式。桌椅板凳全都是实木制品,八仙桌八仙椅,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瓷瓶瓷罐以及精美小物件。

厉元朗让水婷月坐在外间休息室的八仙椅上,自己则背着手细细欣赏包房里的陈设,不时和水婷月交谈品论。

刚说没几句话,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以为是白晴到了,二人静立在门口,恭候传说中的这位三姐现身。

殊不知,门被人从外面生生推开,率先进入眼帘的那人正好和厉元朗四目相对,都不禁愣住了。

第97章 霸气是霸道的鼻祖

站在门口的是恒勇!

恒勇穿着黑色皮风衣,夹着包,身旁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都和他年纪相仿。

高个和厉元朗身高差不多,略微壮实一些,黝黑的皮肤,大眼睛滴流圆,像个黑豆似的。

个矮的站在中间,瘦小枯干,戴着眼镜,眼睛明亮有神,看上去很斯文。

而在他们三人身后,还有五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孩。二十来岁的黄金年龄,就是个个网红脸,肯定没少挨刀,故作媚态,一看就是胭脂俗粉。

“哟呵!真巧,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厉主任,不,叫错了,应该叫厉副乡长才对。”恒勇具有讽刺挖苦的口吻一经发出,高个的忍不住仔细端量起厉元朗来。矮个子也抚了抚眼镜框,那双眼睛发着精光,把厉元朗从头到脚看个透彻。

“是够巧的,恒勇恒大总经理。”厉元朗淡淡回应。

这会儿,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子领着两个女服务员匆匆赶来,看样子,这名女子急得够呛,走路都呼哧带喘。

“几位先生对不起,这间包房已经有人预定了,请几位选择其他包房用餐。”女子胸牌显示是经理,她充满歉意的横在恒勇等人面前,伸手客气的阻拦住。

“什么,预定出去了?”恒勇乜斜着眼,撇着嘴对厉元朗说:“是他定的么?”

女经理赶忙摇了摇头:“不是这位先生预定,可这位先生是预定包房的那位客人请来的。”

“我说的嘛,最低消费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都够咱们厉副乡长半年工资了,他怎么舍得呢,肉疼,哈哈!”恒勇放肆的哈哈大笑,高个和矮个没跟着笑,可能觉得这种挖苦人的话一点不好笑。倒是身后几个俗女笑得花枝乱颤,脸上浓厚的脂粉都往下掉渣儿。

厉元朗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这么贵的包房低消我是消费不起,可我挣的一分一毫,都对得起我的良心,揣着不扎兜,拿着不扎手。”

“好一句揣着不扎兜拿着不扎手。”矮个这会儿竟然拍手叫好,点头称赞:“厉副乡长的嘴皮子真硬实。”并劝恒勇说:“恒总,你不是厉副乡长的对手,你说不过他。”

恒勇气得脸色铁青,咬着牙关发狠道:“嘴皮子硬实有个屁用,只要跟我爸说一声……”

“恒勇,不许你欺负元朗。”说话的正是水婷月,她黛眉紧蹙,杏眼圆睁,大步过来一把挽住厉元朗的胳膊,冷冷盯着恒勇,满脸怒容。

水婷月没见过恒勇,不过父辈是一个班子里的成员,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听到厉元朗提起这个名字,而且恒勇满嘴喷大粪的张狂劲儿,水婷月看不惯,怒斥恒勇,给厉元朗帮腔。

水婷月的话并没有激怒恒勇,这家伙两眼直勾勾盯住水婷月好一顿看,似乎犯了花痴一般。

有一种美叫做病态美,脸色苍白的水婷月刚好诠释了这个词语。

恒勇正准备磨刀霍霍调戏水婷月一番,却不成想,高个男子惊呼问:“你是……水婷月吧?水书记的女儿?省团委的水部长?”

高个男子一连串报出水婷月的名字和其他两种身份,显然他是认识水婷月的,尽管水婷月不熟悉他。

矮个倒是一愣,关注厉元朗的眼神移到水婷月身上,仔细打量起来。

恒勇闻听,脸乐成了开花大馒头,美滋滋说:“真是太巧了,咱们广南的世家子弟竟然都凑在一块了。”随后先把矮个介绍给水婷月:“这位沈知晓,沈市长家的公子。”又指了指黑大个说:“他叫常鸣,常东方副书记的侄子。”

并自我感觉良好的说:“而我就不用多说了,大家都认识,恒勇,我爸是恒士湛,组织部长。”说着主动向水婷月伸出那只别有用心的右手来。

水婷月才没心思管谁是谁儿子,她爸爸在广南是市委书记,堂堂一把手,心理上的优越性,使得她对广南世家子弟不感冒。恒勇主动伸出来的手,被水婷月一个白眼直接挡回去,懒得搭理他。

相反的,厉元朗倒是重视起来,并不是说他有趋炎附势攀权附贵的想法,而是刚才沈知晓和常鸣没有参与讽刺他。还有一点,常鸣是水明乡挂职的乡长助理,他是常务副乡长,俩人怎么说也是同事一场,表面功夫要做足。

厉元朗越过恒勇,分别和沈知晓常鸣握了握手。沈知晓冲他点了点头,常鸣则笑着说:“早就听说过厉副乡长的大名,今日得以相见,真是有缘分。”

恒勇却接过话茬,大咧咧道:“既然有缘,我们这边八个人,婷月你们两个,正好十个人凑一桌,就算是我们广南世家子弟的聚会吧。”

一直在旁边没得到插话的那个女经理这时赶紧阻拦道:“几位先生,这间包房真是订出去了,你们还是换别的包房,我这就去安排。”

“不行!”恒勇感觉女经理不识时务,众目睽睽下卷了他的面子,尤其是水婷月。就霸道说:“告诉你们老板,这间包房恒总我看中了,让预定包房那个人换一间,我今天非在这里吃饭不可。”

女经理急得直跺脚,再三哀求,恒勇根本不听。实在把她逼急了,报出是三姐预订状元厅,寄希望于恒勇知难而退,别惹祸上身。

哪成想恒勇不知道三姐是谁,大言不惭的调侃说:“三姐?是刘三姐还是杨三姐?你给我唱戏说天书呢?”

“是谁这么放肆,说话也没个把门的。”这句冰冷的声音,来自于恒勇等人身后。

众人都被这富有磁石吸引力的声音吸住目光,只见一女人,披肩栗色卷发,瓜子脸,大眼睛,修眉弯弯,红唇娇艳。一袭白色敞口风衣,搭配藕荷色阔腿裤,却难掩高挑身材,手拎爱马仕铂金包,信步走来。

女人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彩照人。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

三十几岁的年纪,浑身上下透着成熟风韵,远远望去,有股不怒而威的第一感觉。

这模样,这年纪,还有这气质,不用猜也知道,来人肯定就是白晴,传说中无所不能的三姐。

不止恒勇这类色狼看傻了,就连水婷月,作为女人的她,都被白晴的美貌震撼住,尤其自带威严的气场。

恒勇擦了擦嘴角,喉结上下滚动,不住吞咽几下口水,这才贱兮兮笑说:“美女姐姐,说话不要那么尖酸刻薄,要不然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在恒勇眼里,白晴可比他花钱找来的那几个网红脸强多了,有这么一个风韵气质俱佳的美女陪吃陪喝,若是再能陪着睡觉,那可是人生美事,这辈子没白活。

白晴看都没看恒勇一眼,更别提搭他的话茬了。直接质问那名女经理:“邵瘸子就是这么培训你们服务的?我早就订好的包房,让一个无赖小混混随便占用?”

女经理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点头哈腰赔不是。

“让邵瘸子把这个小混混扔出去,快!”白晴霸气的命令着。

恒勇好歹也是个公子哥,在广南都横着膀子走路,眼睛朝天看人,哪里受得住白晴骂他是个小混混,还要扔出去,忍不住拿出纨绔一面,不在乎的玩味说:“美女姐姐,做人不要太过火,哥们我可不是什么小混混,我是广南恒嘉地产的总经理恒勇,我爸爸是……”

“我不管你爸爸你是谁,就是玉皇大帝,冲你刚才冒犯了我,让你挨顿教训也是应该的。”白晴毫不客气的打断恒勇的话,而那个女经理早就让一个服务员跑去报信了。

邵瘸子别看腿瘸,行动却是异常迅速,仅仅三两分钟的工夫,拖着一条残腿,带着十来个壮汉,气势汹汹赶来。

邵瘸子四十多岁,板寸头,那张脸阴郁而透着杀气,冷冰冰难以接近。

只是他一见到白晴,立马转换成笑脸,给白晴问好,还管白晴一口一个“三姐”叫着,尽管他比白晴大了不少岁。

“把他……”白晴一指恒勇,说:“扔出去,再赏他二十个耳光,让他记住乱说话的下场。”

“好勒。”邵瘸子痛快答应,扭头示意,身后十来个壮汉上来,二话不说,架起恒勇就朝楼下走。

恒勇哪遇到过这等待遇,极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嘴里不住张狂叫嚣:“你们他妈的瞎了眼,老子可是恒士湛的儿子,得罪了我,让你们好看。哎哟,谁他妈的打我……”

白晴对于恒士湛的名字一点反应没有,就好像听到清洁工一样,淡淡的表情,似乎广南市委组织部长,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沈知晓和常鸣见状,想要找白晴替恒勇说情,结果白晴凤眼一瞪,厉声说:“你们两个要想陪着他也可以,我不阻拦。”

沈知晓常鸣面面相视,这二人看得出来,邵瘸子嘴里的三姐绝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几个在广南地面算得上人物,可到了省城,在人家眼里,屁也不是。

就这样,恒勇被十来个人抬出去,估计二十个嘴巴子也少不了一个,让他嘚瑟,目中无人,活该!

至于沈知晓和常鸣还有那五个吓坏了的网红脸,知趣的默默离开。临走时,沈知晓抬眼看了看厉元朗和水婷月,没说话。常鸣倒是向二人点了点头。

刚才还聚在状元厅门口的这些人,眨眼间只剩下白晴、厉元朗还有水婷月。

邵瘸子也早就出去吩咐安排吃喝,直到这时,白晴才和颜悦色问厉元朗:“你是天侯的朋友吧?”

厉元朗点点头。

“咱们里面谈。”经过厉元朗身边的时候,白晴吐气若兰的竟然偷偷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厉元朗倍感意外。

第98章 白晴出手,万无难事

白晴说的那句话是:“谷红岩还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你是赚到了。”

她显然不是政府人员,可对于谷红岩却了如指掌,即便厉元朗没正式介绍水婷月给白请认识,她竟然知道水婷月是谷红岩的女儿,那自然也清楚水庆章是水婷月爸爸了。

厉元朗暗自揣摩,白晴果然不简单,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干什么的呢?

状元厅的大圆桌面的确够大,恒勇说的没错,十个人坐都富富有余,现在撤去其余座椅只有他们三人,显得空旷许多。

白晴坐在主位上,从爱马仕包里掏出一个檀香木制盒子,芊芊手指叩开盒上的锁扣,打开,里面平铺着一层类似雪茄颜色的细杆红过滤嘴的香烟。

抽出一支,白晴叼在红红樱唇上,厉元朗适时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燃。白晴深吸一口,喷出一股细线,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花的芳香。

厉元朗都呆住了,再好的香烟,也是香料和烤烟的混合气味,但是白晴抽的这是什么啊,为何是花的香气,一点烟味没有。

抽了几口,白晴问厉元朗,找她是不是有事?

厉元朗想了想措辞,他没直呼白晴的名字,也没叫她三姐,而是称呼她“白姐。”

话要从头说,厉元朗便将水婷月患病急需朗英轩诊治,偏偏朗英轩遇到困难,没心情治病。厉元朗希望白晴帮忙做通梁丽的思想工作,让她同意老公公这门婚事,成全这对情投意合的老鸳鸯,一起携手走过夕阳落山前的那片霞光。

白晴听得认真,看着水婷月,忍不住爆发出同性间的怜悯和同情,深有感触的说:“做女人不容易,要承受男人做不到的痛苦。妹子,这个忙,姐帮你。”

说毕,白晴从包里掏出来手机。如果她抽烟让厉元朗大开眼界的话,那么她拿出的这个手机,又令厉元朗吃惊了第二次。

手机非常的薄,像纸片一样的厚度,全身黑色,边上没有一个按键,也没有牌子的logo。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款手机世面上绝对没有见过,更别提流通的事了。

看样子应该是5.5寸屏或者小一点,识别只靠白晴右手食指的指纹。只见她手指尖放在屏幕上,黑屏瞬间点亮。

白晴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拨了个号码,而后挑着发丝放在耳鬓上,淡淡的问:“给我查一下,蔺下区梁丽的手机号。”

等待期间,看着厉元朗和水婷月露出惊讶神色,解释说:“这是科学院研究所刚刚研制出来一款手机,还没面世,我有幸成为第一批试用者。”

单单几十个字,就让厉元朗足够震惊几分钟了。科学院可是全国最大的科研机构,它研发出来的产品,因为涉及高级机密,能成为首批使用者,绝不是简单人物所为。

白晴,她身上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太多了。

很快,对方就查出来梁丽的手机号,白晴打过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客套,冰冷的声音直接说:“我是三姐,梁丽,十五分钟之后我希望在状元楼的状元厅见到你。”随后,按键挂断。

寥寥数语,就是这么霸气,或者说霸道。

水婷月忍不住看了看厉元朗,眼神里充满质疑。梁丽毕竟是政府区长,一个电话,还是非常强硬的命令式口气,人家会听她的话,乖乖来的么?

更何况,梁丽本身就是和她妈妈一样的强势女人,哪里吃这一套,光发火痛骂也得超过十五分钟。白晴这意思,晚一分一秒都不行,估计这事,够呛!

白晴根本不解释,拍了拍手,等候门外的女经理赶紧进来,白晴告诉她可以上菜了,还对厉元朗和水婷月说:“我就自作主张,随便点了几个特色菜,你们尝尝,邵瘸子的厨师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等到七八个服务员端着菜肴一一上菜后,好么,摆了整整一张桌子,最少也在二十道菜以上。

这还是随便点的菜,要是不随便的话,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差不多是满汉全席了吧。

“厉老弟,你是天侯的朋友就是我白晴的朋友,咱们喝点白酒吧。”白晴又瞅了瞅水婷月,“妹子身体不舒服,喝点鲜榨椰汁,温一温,暖胃。”

厉元朗当然不会推辞,服务员端上来茅台。有人常说特供茅台,有么,的确有,高层领导人喝的就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但是,特供茅台绝不是某些网站所说那样,写着“特供”字样,除了给军区专门定制的茅台酒,其他写有“特供”或者“某某内部专用”字样的,均是假酒。

试想想,高层领导喝的酒,老百姓怎么能喝得到?真正特供茅台是不会流通到市面上的,因为本身消耗量足够大,自己都不够喝,更不可能流入到老百姓的餐桌上,即使花了多少钱,也不可能购买到。

所以说,当服务员启开两瓶,分别给白晴和厉元朗面前的一两小酒杯斟满之后,扑鼻的酒香立刻窜入鼻腔里,芳香四溢。厉元朗品尝过不少名酒,也喝过茅台。不过这一次,和以前绝对不一样。

“尝尝吧,这酒是我留存在这里的,一般人尝不到,味道很纯正。”白晴端起酒杯,和厉元朗隔空碰杯,轻启朱唇,抿了一小口。

酒液进入嘴里,又咽进肚中,酒香浓郁,绵长醇厚,的确是好酒。而且厉元朗也相信,白晴没说,但今天的茅台酒来历非同一般。

“尝尝他家的菜,在允阳,状元楼的炒菜我还是吃得惯的。”白晴谦让一番,厉元朗和水婷月动筷尝了一口,别说,味道咸淡适中可口,色香形味俱佳。

三人边吃边谈,白晴打听了季天侯现状,甚为他目前处境惋惜,不过当着厉元朗和水婷月的面,有些话她不方便说。如果换做季天侯在场,估计她会询问用不用她帮忙。

得知厉元朗是水明乡一个普通副乡长,白晴并没有显露出轻蔑看不起的神色,而是端着酒杯说:“厉老弟,我猜想你这常务副乡长做不了多久,就会转正的。”

她的话一语双关,尤其扫了水婷月一眼,似乎在说,有一个市委书记当老丈人,还不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

水婷月自是聪明,怎会看不出来白晴的美意,她微笑着说:“白姐,元朗能不能转正我爸说的也不算,要看他是不是这块料,能不能为老百姓多做好事情。”

“妹子,你这话姐赞成。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古代这样,现在也通用。”白晴感触良多:“真正为老百姓做事做实事的干部太少了,有不少人手里握着权力,竟做损人利己的坏事,台上口号喊得响亮,背地里偷鸡摸狗坏事做绝。厉老弟,尤其在基层,在最接近老百姓的部门,这种现象更普遍。”

听白晴的话,好像是在作报告一样,关键她是没有官方身份的,这语气,怎么像一个领导讲话似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闹的时候,就见梁丽擦着脑门上的汗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还不忘看了眼手表,似乎在掐算时间。

“三姐。”梁丽站在圆桌前,正对着白晴的面,十分恭敬的叫了一声白晴的名讳。

“你来了,还算准时,提前一分钟。”白晴放下酒杯,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并说:“梁丽,你公公朗英轩的婚事我希望你不要阻拦,老年人有选择爱情的权力,你动用手中资本横加干涉,这对你以后会有影响的。”

“哎,哎,是,我知道,我明白。”梁丽用手帕擦了擦鼻翼,小心谨慎的说:“我这就去给他们办理结婚证,会把结婚证送来让你亲自验看的。”

这话听起来够重,有影响,什么有影响,只有仕途上。言外之意,你在干涉,你的仕途就完蛋了。怪不得梁丽转变这么快,马上点头答应。

“你的话有逻辑问题,你不是给我办理结婚证,是给你公公,不是流于形式,是发自内心真挚祝福二位老人家,让他们过个幸福晚年。”白晴这番语气,更像上司训诫下属,偏偏梁丽表现出完全认可,根本没有之前的盛气凌人,还像受气小媳妇一样,不住点头称是。

自然了,她眼角余光也瞥到厉元朗和水婷月身上,顿时明白三姐过问此事的原因。心里一百个腹诽厉元朗多管闲事,却也不敢有半分的不满显露出来。

这个看似普通的男子,怎么会认识三姐这样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梁丽心中充满悬念和疑惑。

简简单单,白晴出手万无难事。只几句话,轻松破解掉悬在朗英轩和汪慧茹头上的枷锁,当天下午,老两口被朗宋开车拉着送去民政局,特事特办,前后不到十分钟,结婚证到手,喜笑开颜。

梁丽虽然没有参加,可是她的态度已经完全改变,至少面子上不在反对这门婚事,至于心里怎么想,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当晚,朗英轩特意请厉元朗和水婷月在他家吃了一顿便饭,说是便饭,实际上就是新婚的喜宴。

厉元朗和水婷月共同准备一份礼物送上,送钱太俗气,他们送的是两张在燕游山疗养院十天免费疗养劵。这事多亏季天侯帮忙,找院长特批,厉元朗到省医科大学取来的。

朗英轩喜不自胜,能去疗养一段时间也好,就当度蜜月了。

喜宴气氛热烈,厉元朗和水婷月都送上祝福,朗英轩和汪慧茹还学着年轻人样子,喝了交杯酒。

至于入洞房那事,这年岁了就只有呵呵,吃过饭,朗英轩主动看了水婷月的片子,照方抓药,给水婷月配置好中药。共用半个月的,分内服和外敷,写好用法和用量,交代说用完这些看看疗效如何,下一阶段再做调整。

从朗英轩家里出来,厉元朗如释重负,这会儿,水婷月接到电话,刚说几句便告诉厉元朗:“我爸到家了,他要见你。”

水书记见我?厉元朗微微一愣神,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第99章 知心人说知心话

水庆章是正好送走外商考察团到允阳国际机场的机会,顺路回家,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谷红岩自然对他一顿唠叨,说他没有良心,自私自利,光顾工作,不顾家不顾女儿。水庆章见惯不怪,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坐在书房里看材料,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水婷月和厉元朗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路上,水婷月帮着分析,说她爸爸找厉元朗谈话,好事居多,坏事的概率非常小。

厉元朗也是这么认为,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都对得起良心,水庆章挑不出毛病来。

水婷月家是复式楼,卧室都在楼上。一进家门,她拉着妈妈谷红岩去楼上她的卧室,娘俩关上门探讨起中药的用法和用量。主要也是方便厉元朗和她爸爸之间谈话,生怕谷红岩参与,坏了事情。

至于这娘俩怎么说的,还有谷红岩吩咐新请的保姆熬中药这些繁琐事暂且不表。单说水庆章将厉元朗叫进书房,关上门,水庆章微笑着看厉元朗,忽然表情一变,严肃的问:“你对我将你下放到水明乡,做正科级的常务副乡长,记恨吗?”

厉元朗对于水庆章的话题没有丝毫准备,万想不到,水庆章竟会问起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处乱不惊的反问:“水伯伯,不知道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假话是心虚的表现,白白浪费唾沫星子。”水庆章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包软中华,抽出来一支叼上,厉元朗主动掏出打火机点燃。

“要抽自己拿,顺便去把窗户打开放烟味,你谷阿姨限制我抽烟。”敢情水庆章这是偷着抽烟,他心脏不好,烟抽多了无益身体健康。

等到这爷俩坐在书房里喷云吐雾之后,厉元朗如实回答:“一开始,我对于您所做的决定非常不理解,心里怨气是有的。”

“嗯。”水庆章深吸一口烟,点了点头:“你还算诚实,没给我弄虚作假。说说看,你是怎么想通的?”

“这得归功于王祖民部长还有郑海洋郑部长,他们二位的点拨让我茅塞顿开……”厉元朗看着水庆章,直说道。

“王祖民点拨你我不意外,他是忠德看好的老部下,但是郑海洋会指点你,很有意思。”

“郑海洋是郑重的表叔……”厉元朗刻意提醒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水庆章顿时通亮,原来门道在这里。他早就知道,郑海洋是沈铮一系的,和厉元朗搭不上脉,凭空帮助厉元朗,他担心这里面有问题。

官场上处处设有雷区,稍有不慎踩上一脚,轻则少胳膊断腿,严重的,粉身碎骨不说,仕途戛然而止大有人在。

所以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谨慎终归没有错。

“那就说说,你对于他们二人的点拨作何理解?”水庆章慢条斯理的又问道。

“您这是借机会考察我,让我经历波折锻炼我,一帆风顺不能锻炼一个人的坚韧和意志,您这么做完全是为我的未来考虑。”厉元朗如实作答,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

“呵呵,看来你小子还是可塑之才,也没枉费我的心思。”水庆章等于间接承认,他的做法和良苦用心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谈到了水明乡。“听说你一去主动分管教育,教育是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和希望,这一点我很赞成。还有,你要搞的那个捐助活动,想法很好,这里我给你一个小建议,把它弄得轰轰烈烈,大造声势。金胜那里要汇报,方玉坤也要知会一声,别小打小闹,让县委县政府完全蒙在鼓里,要让他们重视起来。提高全民素质和发展经济不冲突,还能起到相辅相成的推动作用。我的这些话,你可以带给方玉坤和金胜,让他们去理解去消化,用实际行动支持教育,加大对教育的投入。”

厉元朗喜出望外,他没想到,水庆章竟然会支持自己的做法,更没想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这位市委书记大人的法眼,原来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太出意外了。

“水明乡是你和金胜下这一盘棋的关键支点,金胜力保你去水明乡,自然有他的规划,你可别辜负了他的这番苦心。扎根在那里,好好闯出一片广阔新天地,说夸张点,要杀出一条血路,要有上战场的决心和斗志。有时候,心慈手软是褒义词,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则是个贬义话。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待自己同志的残酷,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水庆章一边抽烟,一边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传授给厉元朗。说实在的,官做到他这个级别,能说的心里话不多,主要没有合适对象,也只有在家人或者关系相当密切的朋友面前,才能袒露心扉。

这么说来,水庆章没有拿厉元朗当外人,至少现在没有。

厉元朗受益良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水庆章额外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思想政治课,提升他认知高度的同时,也间接提出历元朗性格中软弱的一面。

那就是对待敌人他不够狠,就像水庆章说的那样,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同志的残忍。

历元朗深谙这一点,性格使然,良心发善,真要是遇到,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他不敢保证。

水庆章见历元朗沉思,继续开言道:“我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也有年头了,要说我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做过没有,我做过,都是不得已为之。就比如对待你这件事上,就违背了我的初衷。元朗,你这人不错,最起码心地善良,也肯为老百姓做实事,我看好你,并不是因为婷月喜欢你,没有这层关系,我照样关注你的成长。”

水庆章说到这里,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复又叼上一支,却被历元朗阻拦,劝他少抽点。

“再来一支,难得有心情,要不咱俩聊天太枯燥了。”意想不到,广南市第一大佬,在下属历元朗面前却露出恳求字眼,实在有意思。

“好吧,不过这一支您悠着点抽,剩一半就好了。”

“嗯,我听你的。”身子往前,水庆章的香烟前端和历元朗递过来打火机的火苗接上,狠狠吸了一大口,又说:“谋略里分阴谋和阳谋,阴谋是背地里坏人,出坏心眼,使坏招。而阳谋不是,阳谋是要对方看得见,光明正大的使用计策。元朗,以后行走在官场上,谋略要用,用的是阳谋,切记阴谋不可用。”

“谢谢您的教诲。”历元朗发自内心的感悟和感激,他和水庆章相识这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水庆章和他说了这么多,讲了这么久。

“哐当”一声,谷红岩竟在这会儿推门进来,正好水庆章喷云吐雾享受舒服,谷红岩眉头紧皱,生气的埋怨说:“抽抽抽,你就抽吧,什么时候心脏抽犯病了,没人管你。”

水庆章吓得赶紧掐灭烟头,讪讪笑道:“就这一次,下回说啥也不这么抽了,抽完这包就戒掉。”

“还想抽完这一包,美得你,我没收了。”说话间,谷红岩霸道的一把抢过中华烟盒,并且不满的对历元朗说:“你也是的,庆章这么抽烟也不制止他,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庆章出意外,对你没好处。”

谷红岩不讲理的训说历元朗,他反倒一点不生气,这说明谷红岩没拿他当外人,态度有了些许改变,这可是个难得好信号,好开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婷月跟进来,替历元朗说话道:“妈,我爸抽烟你怪元朗干嘛,又不是他硬逼着我爸抽烟的。”

“你……”谷红岩没想到女儿会替历元朗出头,脸涨通红,刚要反驳,却听到水庆章哈哈大笑指着女儿说:“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没怎样呢就护着元朗,看来我和你妈要给你准备嫁妆了。”

“爸,你说什么呢。”水婷月俏脸双腮挂满红晕,怪嗔的扭捏样子,十分讨人喜,历元朗感觉心里抹了蜜一样,香甜无比。

谷红岩却拍了水庆章肩膀一下,那意思怪他乱说话。历元朗知道,当初谷红岩说过,不混到县处级就不能娶她女儿的话。这张保证票还没过期,他还需要努力。

正科级到副处级别看只差半格,但是淘汰率却很高,有几十万人到了正科级就算到了终点站,再也升不上去,最后只能在这个位置上退下来。

所以说,任重而道远。好在历元朗年轻,他的机会有的是,前提是,一定要把握住。

说了这么些话,此时已到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了。历元朗怕打扰水庆章一家休息,便起身告辞。

谁知,水庆章却发话说:“天都这么晚了,你在允阳也没有住的地方,干脆住在这里好了,反正楼上还有客房空着。”

谷红岩马上提出反对:“这样怎么可以,历元朗住在咱家算怎么回事,传出去不好听。”

水庆章则说:“有什么不好听的,多一个人,家里还能热闹一些,你这种陈旧观念要不得。”

“你……”谷红岩又急得不会说话了。水婷月则是喜笑颜开的一把挽住历元朗的胳膊,欢快的硬拽着他上楼,半路上竟然跟历元朗偷偷说:“晚上别锁门,我去找你……”

啊!

第100章 格局和眼界

历元朗想不到水婷月竟会有这个想法,她身体还处于恢复期,大晚上的跑来他房间,要干什么?难道说……绝不可以的,这是对她身体着想。

“婷月,你身子还没好,这样子不行的。”历元朗担心的说。

“想什么呢,你们男人思想真是龌龊,竟往那方面想。人家去你房里是想告诉你,我……”话刚说一半,就听到谷红岩在书房里对水庆章大声嚷嚷,只字片语中也能猜出来,她反对历元朗住在家里。

“要不我还是找个宾馆住下吧,我明天还要赶早回去。”历元朗也不是非住不可,不想因为这事谷红岩看不起他,觉得他赖皮。

“你明天要回去?”水婷月露出失望神色,历元朗安慰她说,明天他需要回去向县委县政府汇报捐赠事宜,落实相关活动,事情挺多的。并且保证,十一黄金周会留在允阳,全程陪着水婷月。

一听历元朗明天回去,水婷月更不放他走了,生生把他领进客房。房间二十平米左右,收拾很干净,还有独立卫生间。

水婷月刚指点完历元朗睡衣在哪里,牙刷毛巾挂在什么地方,谷红岩就风风火火连门不敲闯进来,黑着脸提醒水婷月赶紧回屋睡觉,她这是监督女儿来的,怕历元朗趁机占便宜,做出格事情。

“真烦人,我这就回去。”水婷月一脸不满的瞪着她妈妈,不情愿的走回自己房间,出门时还指了指历元朗的门把手,示意他留门。

历元朗昨晚就蜷缩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对付一夜,今天又跑了一天,浑身衣服都贴在一起,非常不舒服。

赶紧将自己卸了个溜光,钻进卫生间里泡着盆浴,之后又冲了热水澡,顿时精神气爽。

他围着浴巾走出来,打开衣柜,没想到水婷月非常贴心,不仅准备了新睡衣睡裤,还有新内衣内裤。这小妮子,她怎就知道自己今晚一定住在她家里,奇怪了。

不管那些,历元朗换上干净衣裤,手机快没电了,幸亏他有充电宝,够支撑到明天一天的使用量。

翻找出韩卫的手机号,打过去问他周宇和吴红丽那边的情况如何。韩卫告诉他,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他回来敲定。

历元朗满意的点头,之后又分别联系通吴红丽和周宇,详细谈了谈这次捐赠活动的细节。

告诉他俩,准备将这件事向县委县政府汇报,争取得到县委书记方玉坤和县长金胜的支持。

历元朗开始想简单了,直到水庆章的提醒他才开窍,是借助这次活动,让县里重视教育,加大对教育的投资。

这不是给历元朗脸上贴近,而是为了长远考量。毕竟水庆章站在更高的角度,视角看得更长远。教育如果失败,那将是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的悲哀,是社会的倒退,是人类进步的彻底沦丧。

当然了,和吴红丽聊的都是有关于这次活动的内容,时不时吴红丽还要谈论一下水明乡动态,说白了就是马胜然和肖展望之间的争斗。

这俩人已经将矛盾公开化,乡里大事小情非要分出个孰是孰非孰主孰次出来。

接连开了三次党委会,在会上,马胜然和肖展望针锋相对,许多事情都因为这二人意见不合而定不下来。

肖展望之所以敢跟马胜然叫板,除了他自我感觉身后有县长金胜撑腰,还有就是他这一派的势力正在逐渐壮大。

副乡长樊政和副乡长袁春秋是他的铁杆追随者,就连一向倒在马胜然这一边的谭刚也有了松动迹象,往肖展望办公室跑的次数多起来。

一个水明乡就这么点人,谁在干嘛谁心里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珠子,每个人都看在眼睛里,记在心里面。

要说一开始,马胜然每没拿肖展望当回事,就是那次打麻将,肖展望敢胡他的牌,敢赢他的钱,马胜然也只是当时发火,过后只觉得肖展望是贪财而已。

可如今,肖展望拉起旗帜,不仅充实自己人马,还把他这方得力干将谭刚也给拉拢走了。马胜然第一次有了危机感,照这样下去,肖展望大有把他架空的趋势。

不行,坚决不行!

于是乎,马胜然采取了第一招式的反击策略,那就是无论肖展望提出来什么,不管对的错的好的坏的,他就是反对。

我才是水明乡的一把手,我通不过,你一个肖展望能翻起多大风浪,能奈我何?

这样便产生出恶性循环,党委会每次都开成了吵架会。主角自然就是马胜然和肖展望二人,配角则是各自阵营里的骨干。

张国瑞这一方则采取坐山观虎斗的态势,不发表意见,不参与劝架,因为劝了也没人听。

结果就是,肖展望提出来的,马胜然反对。马胜然的同意的,肖展望又否决了。党委会通不过任何决议,开一次闹一次,已经严重影响到正常工作的开展。

历元朗听在耳边,气在心头,又心急如焚。怪不得水明乡穷呢,有这么一帮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乡领导,心思全放在勾心斗角上面,哪里管百姓的死活!

可他也只能暗中发发牢骚而已,他不是党委委员,参与不到决策层的讨论,没有这个权利,他的地位就轻了许多。

在和周宇聊天时,历元朗自然不避讳他住在水庆章家里的事实,大家都是大学同学,又是同寝室友。水婷月和他在大学那点事,周宇门清,瞒他没必要。

“哥们,这么说来,老哥我就要给你准备大红包了,说吧,什么时候办事?”周宇哈哈大笑开起了玩笑话。

“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她妈妈这一关我就不好过,不混到县处级,估计没戏。”历元朗坦白了,老实坦白了。

“嗨,我说你就不会生米煮成大米饭,今晚趁机造出个小历元朗出来。我问你办事可不是指结婚,是说那个事……”

“滚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个正经话。”

“哈哈哈……”周宇又是开怀大笑起来,扯了一会闲篇,这哥俩又聊了聊捐赠活动,这才挂断手机。

历元朗掂量着手机想了想,还是给金胜打了一个电话,打的是他家座机。

他知道金胜有晚睡的习惯,而且座机只安装在书房里,免得响铃影响老婆吴红娟睡觉。

历元朗想好了,只听五声回铃音,若是没人接便挂断。如果金胜在电话旁一定会尽快接听,不在的话,也不方便打扰他。

真让他猜对了,电话直响三声金胜便接听了。

“县长,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历元朗客套一番,便跟他汇报了正道地产准备向韩家屯小学捐赠二十万元的事情。

“这是件好事情,说明周总对咱们的教育事业很支持。你小子怎么才想起来告诉我,这样吧,我明天安排安排,争取出席捐赠仪式。”金胜痛快答应道。

“那就太好了,您这尊大佛亮相,可一下子提高了这次活动的含金量,也表现出县政府对教育事业的重视程度。”历元朗适时奉送上一记漂亮的马屁。

“少给我油嘴滑舌,教育是全民之重,是民族的未来和希望,谁能不重视?谁敢不重视?”

“县长,你说的太对了。”历元朗忍不住夸赞道:“你的话竟然和水书记说的一模一样,到底是县领导,想得就是长远。”

“你说什么,水书记?”金胜一愣:“你见到水书记了?”金胜是知道历元朗去省城允阳的,只是没想到水庆章会见他。

“是的,谈了一些话,并顺便在他家将就一晚上,明天就回去。”

“好嘛,跟我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显摆你住在市委书记家里。告诉你,为了惩罚你臭显摆,明天一回到县里,马上来我办公室汇报工作,否则我就惩治你小子。”

金胜开着玩笑话,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历元朗美滋滋摇了摇头,主要他不好意思直接说留宿在水庆章家里,这才拐弯抹角转达给金胜。同时也在释放一个信号,他的苦日子熬到头,春天就要来了。

这边他刚钻进被窝,门把手“啪”的一声响,继而一道身影瞬间闪了进来,脑袋瓜还往门外看了看。

不用说,准是水婷月来了。

她套着一身红色居家服,没穿睡衣睡裤,这一点还是挺明智的。

水婷月蹑手蹑脚,生怕弄出响动,不是怕历元朗而是担心隔壁他父母屋里听到声音。当然说话全是小声,就跟看口型差不多了。

其实她今晚来这里,没别的意思,水婷月外敷了朗英轩的中药包,又口服了中药汤,身体里热乎乎的,感觉非常好,很有起色。

只是这个“起色”中的后面那个字,让她有难言之隐,不好意思和她妈妈说,寻思半天,还是决定告诉历元朗,让他问问朗英轩是怎么回事,是正常反应吗?

反正她和历元朗早就亲密得不行,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就差最后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什么,你竟然有了*想法?”历元朗装作害怕的样子,故意紧抓被子,瞳孔放大,似乎遇到了女色狼一般。

“讨厌死了,人家跟你说正事,你却笑话人家。”水婷月生气的上来使劲掐了一把历元朗的胳膊,引得他禁不住“哎呀”一声大叫。

万不成想,隔壁房门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继而谷红岩光光脚跑着撞开这屋的房门,怒气冲天的掐腰站在历元朗和水婷月面前。

坏菜,出误会了。

第101章 书记态度的转变

“你们在干什么!”谷红岩怒目圆睁是有道理的,刚才水婷月掐历元朗闹着玩,却不想历元朗想要躲避,身体微微往后一靠,水婷月扑空,整个身子就势压向历元朗。

这就造成一个看似非常暧昧的假象,水婷月压在历元朗身上,外人看来,还以为他俩是要滚床单的前奏呢。

好在历元朗一直张开着两只手,没有搂抱水婷月,倒更像是水婷月生扑他。

“谷阿姨,你一定是误会了。”历元朗赶紧解释。

谷红岩气得五雷轰顶,指着历元朗怒哄哄下起逐客令:“我好心留你住下,你却要干着猪狗不如的事情。我家不欢迎你,赶紧离开。”

谷红岩这番样子闯进来,厉元朗就猜想到最坏的结果了,正要准备起身,却被水婷月生生按住,一句霸道的“不许走!”并回绝她妈妈说:“妈,别什么事总往歪处想,我若是真和元朗发生点什么,六年前就发生了,不用等到现在。”

女儿的话,顿时让谷红岩无言以对。说得的确在理,况且眼皮子底下,他们不会猴急得不管不顾,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质了。

水庆章也穿着睡衣走进来,生拉硬拽弄走了谷红岩,回到房间还指责她:“你这人真是的,竟操没用的心。小月是成年人,懂得分寸火候,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横加干涉呢。”

“我不是怕女儿吃亏么!”谷红岩辩解道:“我总觉得历元朗没安好心肠,总想占咱们家点便宜,尤其是在小月身上。照片的事情还没完呢。有他在,我不放心。”

水庆章则忧心忡忡说:“我通过特殊渠道了解过,上次的事情不愿历元朗,实际上是他前妻一厢情愿,在历元朗喝的酒里面动手脚,才造成那些照片的产生。小月都原谅了,我们又何必计较呢?你这么疑神疑鬼的,说白了,就是看不上历元朗出身在寻常百姓家,骨子里有等级倾向,这种想法要不得。”

“别什么事都扣大帽子好不好,我家老爷子没参军之前也是农民,还是贫农呢。”谷红岩瞪了一眼水庆章。

“那就好,人啊,千万别忘本。”水庆章说完这句话,一翻身背对着老婆,根本不理会谷红岩自言自语的嘟囔:“不行,我还是要盯紧点,别让这小子占了我闺女的便宜。”

家里有这么一个暗探存在,水婷月早没了心情在厉元朗这里多待,俩人互道一句“晚安”,在各自房间分头睡下。

一夜无话。水庆章吃过早饭便急匆匆赶回广南市, 上午要开会还要找几个人谈话,日程排的满满当当,一刻耽误不起。

女儿的病得到朗英轩的治疗,他无比放心。朗英轩这么有名气的中医专家大教授,关键还有性格,一般人请不动他,就是水庆章这个正厅级的市委书记,估计都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可厉元朗却办到了,这小子,行,有本事。

这让原本就十分欣赏厉元朗的水庆章,无形中,又给厉元朗的成绩单上加了分数。

谷红岩昨晚没怎么睡好,支着耳朵像个猫头鹰一般,大眼瞪小眼,一直监听隔壁房间动静,熬得她双眼通红,天快亮时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

醒来后,急忙推开女儿卧室的门,见水婷月睡得香甜,最起码衣衫完整,才放下心来。

去饭厅吃饭时,让保姆叫醒厉元朗,嘴里又唠叨起来:“管他住还得管他吃,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家上辈子欠他的。”

水庆章喝完一碗粥,擦了擦嘴说:“咱们的确欠他的,救了我,又救了小月,这两件就是大人情。”

也不等谷红岩作何回答,水庆章起身穿上外套,拎着公文包率先走出家门。

谷红岩手里拿着豆沙包,撕了一块下来根本没吃,而是在琢磨水庆章的话。这会儿,保姆过来说,客房里没人。

厉元朗不辞而别是有原因的,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接到胡定义打来的电话。胡定义是水明乡教育办主任,他的直接下属,找他汇报过工作,厉元朗对他的第一印象尚可,感觉他还是想干点事情的人,只是碍于没钱没权的掣肘,什么也干不成。

胡定义先是抱歉这么早打搅厉元朗,随后直奔主题,说他得到消息,乡党委办趁今年中秋国庆双节之际,大搞职工干部的福利待遇,在县里订了不少高档礼品。

关键乡里现在没钱,就打了厉元朗接收捐赠的这二十万元善款主意。听说钱一旦到位,将划出一部分填补上窟窿。

甭管消息来源是否属实,反正厉元朗深信不疑。

连教育经费都敢挪用,水明乡的这帮官老爷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再也坐不住了,早早穿戴好,悄悄离开水婷月家,马不停蹄的杀回甘平县。

到了县城还不到七点,厉元朗干脆给金胜打了电话,直接去了他家。在早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讲起胡定义告诉他的这件事。

气得金胜一拍桌子,起身望向窗外背对着厉元朗骂道:“这帮混蛋,从孩子嘴里抢粮食,一点人性没有。”转身又问:“元朗,你想好对策没有?”

“县长,这笔钱肯定要入乡财政所的账户,关春明没权动用,只有肖展望还有马胜然有这个权力。”厉元朗如实说道。

“这个我知道,我就想问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来的路上厉元朗已经想到对策,就是风险有点大,急着见金胜也是想听一听他的意思。

“我和周宇商量过,三万元将以物品形式发放到韩家屯小学,其余十七万现金存在我个人账户上,只有不经过水明乡财政所,才能确保这笔钱专款专用不被挪走。”

闻听厉元朗的话,金胜紧锁双眉,沉吟片刻道:“元朗,你要想好了,这么做你是要承担政治风险的。如果有人拿这事攻击你,说你将教育捐款存入自己账户,有贪污滥用的嫌疑,罪名可是不小。”

“县长,你放心好了,我会将这笔钱的每笔用途留下痕迹,以应对监督。再说了,为了孩子们能过上好日子,能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我愿意承担任何风险。”

别看金胜是县长,但是这件事他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一个县长连这点事都管,大炮打蚊子,会留下诟病。同时,他也对厉元朗大无畏的精神所折服,暗中挑起大拇哥。

“好,你既然决定了,就这么办吧,钱放在你这里总比放在那帮红了眼的豺狼那里强多了。切记,小心为妙。”

离开金胜家里,厉元朗驱车赶到县委,按照既定想法见到了方玉坤。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方玉坤了,感觉他现在春风得意,脸上红光泛泛,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方玉坤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上任两个多月,方玉坤基本上掌握着甘平县大局,常委会上虽然有点小瑕疵,但是他的掌控能力威严尚在,找他汇报工作的下属越来越多。和金胜配合也算可以,表面上过得去,没有大的冲突,沈铮对于他近期工作表现很满意。

方玉坤对厉元朗突然找他汇报工作深感意外。厉元朗是金胜的代言人,而且得罪了水庆章正处于事业低谷期,在他方玉坤眼里,已经成为不入流的下属,见是给厉元朗的面子,不见也是正常。

权衡了一番,他还是决定见一见,就让秘书小蒋把厉元朗叫进来。

方玉坤坐在老板椅上没有起身,只是朝着厉元朗微笑点了点头:“元朗来了,坐吧,抽烟自己拿,喝水自己倒。”

厉元朗也不介意,坐在方玉坤对面连连摆手说:“不用了,我有事向书记汇报。”

于是,厉元朗便将正道地产捐赠二十万的事情说了一遍,方玉坤点燃一支烟,慢吞吞打起了官腔:“这件事我听到过,是吴红丽替你操办的,是件好事情,我原则上同意并支持。只是,你原来那个拍摄短片的想法我不赞同,文雅部长找我汇报时我就讲过,甘平县整体大局是好的,韩家屯小学面临困难也只是暂时的,我们不应该把它无限放大,宣传部门要多宣传一些正面的东西,不能一条鱼腥一锅汤,坏了甘平县的名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书记说的是。”尽管厉元朗对方玉坤的说法颇有微词,表面上还要过得去,并夸赞道“还是方书记站得高看得远,您的这番话和水书记竟然不谋而合,我很是佩服。”

“水书记?”方玉坤顿觉一愣,问道:“你见过水书记了?”

“我刚从允阳回来就来见您,也把水书记的话捎给您。”于是,厉元朗便将水庆章讲的那段关于教育的宏论复述一遍。

方玉坤吃惊的看着厉元朗,万万想不到,厉元朗不是得罪了水庆章吗?怎么又单独召见他?还是在允阳,也就是在水庆章家里面?

方玉坤大脑高速运转,马上悟出道理,连忙将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主动站起身握住厉元朗的手,使劲摇动着兴奋说:“水书记说的太好了,教育是立国之本,我们县委一定大力支持,并落实水书记的指示。元朗,明天的捐赠活动,我要到场参加!”

第102章 以人格保证

厉元朗返回水明乡,是韩卫开的车。

他不在水明乡,就把韩卫打发到周宇那边跑腿捐赠事情。水明乡多事之秋,韩卫性格又耿直倔强,厉元朗担心他应付不过来这群虎狼分子的算计,也是间接保护他。

路上闲聊几句,厉元朗便趁机打了个盹儿。

睡上没几分钟,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而且还是个温柔的女声:“厉乡长,你好,我是冷樱花。”

冷樱花?厉元朗飞速转动大脑里的记忆细胞,搜寻这个似乎有印象又似乎不熟悉的名字。

一旁开车的韩卫提示说:“是韩家屯的冷老师。”

厉元朗一拍脑门,上次去韩家屯小学,听韩校长提起过,冷樱花因为个人有事回家,当时没在场。

冷樱花说:“厉乡长,有件事我琢磨着应该告诉你一声,水明乡拖欠全乡教师三个月的工资没发,教师们怨声载道,听说明天县委书记县长要去韩家屯参加捐赠仪式,他们要现场请愿。”

厉元朗闻听大吃一惊,真是按住葫芦起了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旦教师们集体上访,不仅使捐赠仪式黯然无光,他作为主管教育的常务副乡长,极有可能背上这个黑锅。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解决。

冷樱花又说:“厉乡长,也请你理解教师们的行为,中秋和国庆节马上就到了,学校没钱发福利不说,还要欠大家的工资不给,教师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他们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我理解大家的苦衷。”厉元朗如实说:“冷老师,你知不知道,这次事情的组织者是谁,我想见一见他。”

“怎么,厉乡长这是要打击报复吗?”冷樱花顿时警觉起来。

“不是的,我想和他谈谈,商量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厉元朗开导说:“过激行为不一定起到好的效果,最终目的大家不是希望拿到属于自己劳动成果的那一份报酬么!我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件事我会管,还要一管到底。”

手机那头沉默片刻,冷樱花才说:“是乡中学的副校长柴明清,他是这次上访的发起人,你和他对话,他能代表全体教师的诉求。”

“谢谢你,冷老师。”挂断手机,厉元朗眉头蹙起,摸着下巴想了想,对韩卫说:“你认识柴明清吗?”

韩卫咧嘴一笑道:“主任,你还真问对人了,柴老师是我初中的班主任,教数学的。”

“说说看,他人怎么样?”知己知彼,厉元朗马上要和这位柴副校长交手,要对他做到全方位的了解。

韩卫告诉他,柴老师为人师表绝对没得说。四十多岁,教龄快有三十年,可谓桃李满天下。学生中不乏优秀者,有的在国外定居,还有在京城部委上班,最好的已经干到市长位置了。

韩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像他这样没出息的,毕竟是少数。

柴明清这次之所以组织大家上访告状,也是被逼无奈。他家在农村,老婆和孩子全是农村户口,一儿一女,儿子上大学,女儿念高中,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父亲,一家五口全靠他的工资养活。

拖欠三个月的工资,对于他这样开销大的家庭来说,难以承受。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等着他邮寄生活费,还有给老父亲买药治病,柴明清为此已经欠下不少债务,实在逼急了,老实人才有了告状讨薪维护自身利益的举动。

“去乡中学。”捷达王刚进水明乡的大街上,厉元朗便让韩卫调转车头,直奔水明乡中学而来。

水明乡中学比韩家屯小学强不到哪里去,条件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校长一听说厉元朗来了,赶忙笑脸相迎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紧赔着不是:“厉乡长来检查指导工作,教育办也不通知一声,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厉元朗便说不用那么麻烦,他就是走走看看,准备了反而看不到真实东西。

校长讪讪的笑着,陪同厉元朗在学校视察一圈,边走,厉元朗边询问学校情况,一一记在心里。

走了一大圈,厉元朗才问起柴明清在不在,想见一见他。

柴明清正在上课,因为教师资源短缺,有点能力的都调到县城中学或者高中了,所以他们这些校领导还身兼教课的任务,说白了,也为能多挣仅有的一点代课费而已。

在校长办公室抽了一支烟的工夫,柴明清才来。校长知趣的告辞离开,屋里只剩下厉元朗和柴明清俩人了。

柴明清头发花白,人很瘦,四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却苍老很多。戴着一副黑框老式眼镜,镜腿处还用铁丝绑着。一身蓝色中山装洗得发白,套袖上沾着白色粉笔末。

得知厉元朗的身份,柴明清似乎早就有了准备,昂头挺胸,腰板笔直,很有大义凛然的风范。

“柴校长,您请坐。”厉元朗主动握了握柴明清的手,请他坐在沙发里,掏出烟来让柴明清,柴明清摆了摆手,说他不抽烟,戒了。

“抽不起了,一盒烟几元钱,都够我们一家子一天饭钱了。”

随即,柴明清话锋一转,直视厉元朗说道:“厉乡长,咱们也别拐弯抹角,你有话直说吧,想要撤掉我的副校长或者把我撵出教师队伍,我都认了,前提是,必须给我还有我的那些同事们解决拖欠工资的事情,因为那是我们的血汗钱,是我们应该得到的报酬。”

“柴校长,您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和您一起商量解决办法的。”厉元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他心里所想全盘托出。

明天捐赠资金一到账,他率先拿出十万元,先补发全乡教师一个月的工资。而且,无论民办还是公办教师,每人将发给一斤月饼和二斤猪肉,作为双节的福利待遇。

柴明清闻听,眼睛一亮,抚了抚斑驳的眼镜框,不相信似的问道:“真的吗?”

“我以我的人格保证,绝对说到做到。”厉元朗向柴明清投去坚毅的眼神,表情十分严肃真诚。

“我听乡秘书黄文发说,这笔捐赠款子乡里早就有安排,除了给乡里职工搞福利外,还要结清欠下夜雨花饭店的饭费,根本到不了你手里,乡里直接截留掉。”

黄文发?厉元朗算是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其实也不是谣言,估计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做主,动用捐款填补他们大吃大喝留下的亏空。

“柴校长,您放心,这笔钱谁也不能动用,我向您保证。这样吧……”厉元朗说着话,转身坐在校长座位上,当即写下一张保证书,内容就是把自己的话落实到文字上,还郑重其事的签下他的名字。

“柴校长,这张保证书请您收好,如果我说话不算数,公布于众也好,上县里告我的状,我厉元朗全认。前提条件是,明天一定不要去捐赠仪式上闹事,您看这样行不行?”

柴明清颤抖着双手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那张纸,激动半天,使劲点了点头,最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我相信你,全乡教师也相信你。”

离开乡中学,时隔几天,厉元朗又迈进水明乡政府时,一个奇怪现象令他倍感吃惊。

原来见到他的那些个乡里同事爱答不理的,现今甭管普通科员或者科室干部,都对他微笑点头打招呼,客气中夹着尊重。

这是怎么回事?厉元朗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厉乡长。”厉元朗刚要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见黄文发挤着那双三角眼,笑眯眯跑过来说:“马书记请您过去一趟。”

马胜然找他?厉元朗不意外,就是看着黄文发的三角眼,还有大大的鹰钩鼻子,以及这家伙散布出来蛊惑人心的谣言,恨得牙根痒痒。

不过,厉元朗也清楚,黄文发不过是个小喽啰,背后肯定有人支招。而这个人,除了刘树喜还会是谁!

党政办主任刘树喜是黄文发的顶头上司,黄文发唯其马首之瞻,恨不得当亲爹对待,刘树喜的话,犹如圣旨一般,黄文发肯定坚决执行。

算了,无谓和这种小人计较。厉元朗淡淡说句知道了,开门进屋。几天没来,办公室干净依旧,就连那几盆花花草草都给浇上了水,一看就是吴红丽的功劳。

厉元朗驻足几分钟,这才去敲响马胜然办公室的门。

“进来。”里面传出马胜然威严的声音。

厉元朗进屋后,马胜然在文件上写东西,头都没抬的说:“随便坐,我还有东西要写。”

马胜然对面有把椅子,明显比他矮了一截,个子不高的人坐上去还可以。关键厉元朗一米八的身高,坐着非常不舒服,腰挺直的话,太累人,只好把身体往前倾了倾,形成一个躬身的趋势。

这人真够可以的,连坐姿都考虑在内,生怕别人比他高出一块,有压盖他的意思。从这个小细节上,厉元朗隐隐感觉到,马胜然可能迷信。

“喝水吧?柜子里有茶叶,自己去弄,我现在没时间。”马胜然一系列的举动,厉元朗听在耳里,正好看到马胜然杯子里的水见底,起身先把马胜然杯子里剩茶叶倒掉,重新沏上,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杯,这才坐好,静等马胜然发话。

好一会儿,马胜然才抬起眼皮,端杯喝了口茶水,看着厉元朗慢悠悠说道:“厉元朗同志,你的胆子不小啊!”

没想到,马胜然竟然带着不满口气说出这句话,厉元朗一时莫名其妙,疑惑起来。

第103章 雁过拔毛

厉元朗没想到马胜然会对他不满,从容应对道:“马书记对我有意见,请批评指出来。”

“捐赠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你却越过乡党委直接向县里汇报,我想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乡党委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

马胜然声音从小到大,语气也越发严厉,简直就是质问厉元朗。

“马书记,正道地产的周宇是我的大学同学,听了韩家屯小学的事,很受感动,才决定拿出二十万捐给韩家屯小学,支持乡里的教育事业。一开始我没打算搞得隆重,可这件事被县委方书记和金县长知道了,就找我谈了话,当即表态参加捐赠仪式。我今天才从县里返回,没来得及跟您汇报,是我考虑不周,请书记批评。”

厉元朗避重就轻,只好适时推出方玉坤和金胜二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让马胜然包括肖展望知道此事,他们俩整天忙着窝里斗,根本不顾老百姓死活。对于这种自私自利的干部,没资格告诉他们,更别提什么汇报了。

马胜然闻听厉元朗的话,双手交叉放在肚囊上,手指不住转动着,暗中揣摩,好一会儿才抬眼问厉元朗:“这么说来,你也是被动才跟方书记和金县长汇报的?”

厉元朗咬着牙关,使劲点了点头,违背良心撒了谎。

“嗯。”马胜然微微颔首,似乎相信了厉元朗的话,并嘟囔起来:“准是吴红丽大张旗鼓的动作太大,消息才传到方书记和金县长耳朵里去的。女人啊,办事就是不牢靠,身上没根,底下漏风,太容易飘了。”

这番话是在批评吴红丽,只是那句“身上没根,底下漏风”,黄颜色意味颇浓。男人有根女人漏风,这是生理构造决定的,但是用在这里,反而有贬低女性的味道。

马胜然的火气也没刚才那么大了,声音也变得柔和许多,还递给厉元朗一支苏烟,商量道:“元朗乡长,这笔款子到账后,先给乡里解决一些燃眉之急。中秋和国庆就要到了,我和班子的主要成员商量过,给全乡干部职工搞点福利待遇,不发钱,发一些吃喝用品,让大家高兴高兴。还有,乡里欠夜雨花不少钱,怎么也应该还上一些,高老板要进货要给厨师服务员开工钱,花销同样不小,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果然,马胜然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他找厉元朗真实原因,就是冲着那二十万块钱来的。

厉元朗早就做好打算,接过烟来没有点着,而是拿在手里边摆弄边说:“马书记,这笔钱是周老板从他的助学基金中划出来的,要做到专款专用,基金会也有人随时查账监督款项的使用,咱们不好动用,况且我也担心……”

“担心什么?”马胜然眉头聚在一起,着急的问。

“我担心周老板的基金会不把钱划到乡里账户上,而是由基金会自己操作款项用途,咱们插不上手。”

厉元朗说的没错,基金会的这笔捐款可以划到捐助方的指定账户,也可以自行调配使用,他们有这个权力。

“这个……”马胜然泄气的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沉思良久说:“你不是和这位周老板是同学么,跟他说说,咱们要现金,给支票也行。”

厉元朗“噗嗤”乐了:“马书记,人家可是公司大老板,即便我们是同学,我也不能做主他的钱怎么用吧?惹急了,他若是改主意,咱们一分钱也捞不到,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得出来,马胜然真是缺钱,不是他本人而是整个乡政府罗锅子上山——前(钱)紧。

活该,让你们胡吃海喝,祸害老百姓的血汗钱,这下知道难处了。多亏他早就做好打算,否则这笔钱真是肉包子打狗,连影子也见不到。

马胜然没有达到目的,自然也失去了和厉元朗谈话的兴趣,举起茶杯请厉元朗喝水,厉元朗见状马上起身告辞。端茶送客,谁都懂得的道理。

他才走出马胜然办公室,就见斜对面的房门半开着,里面有吴红丽的说话动静,一猜便知,吴红丽正在张国瑞办公室里。

来水明乡,他还没认这位副书记的门,厉元朗深感愧疚,顺便敲了敲门,张国瑞应了一声:“请进。”厉元朗信步走进来。

果然,吴红丽坐在沙发上,张国瑞正喝着茶水,笑眯眯听她说话。

“弟啊,你可算来了,姐等你半天了。”吴红丽大咧咧的说道。她长得眉清目秀,可是性格却风风火火,和她的模样行成强烈反差。

吴红丽的意思是说,她本来想跟张国瑞说点内部话,需要关上门说起。只是她一个女同志,张国瑞又是男人,关上门说话,外人感觉他们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勾当似的,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正好厉元朗进来,就可以大张旗鼓关门说话,不必在意别人说三道四了。

吴红丽起身关好门,不介意的拽着厉元朗胳膊焦急问:“老马头找你,是不是打那二十万块钱的主意?”

张国瑞则笑着说吴红丽:“你这急脾气,怎么也等元朗坐下来再聊,他也跑不了。”

随即,扔给厉元朗一支烟,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给厉元朗点燃,自己也叼上一支烟,三人坐在沙发里热聊起来。

张国瑞的办公室比马胜然小不少,和厉元朗的差不多大。虽然上面三令五申,对领导干部办公室的使用面积有严格规定。不过在乡镇相对宽松许多,毕竟山高皇帝远嘛。

马胜然作为一名正科级干部,办公室应该十八平米,可是厉元朗刚才看了,最少三十,那可是县级正处才可以使用的面积。

而张国瑞厉元朗他们都在二十左右,基本上符合上级规定,超也就超个一两平米。

三个人刚一坐定,吴红丽就着刚才的话题又问了一遍,厉元朗不置可否的笑着点点头。

张国瑞深吸一口烟说:“我看昨天刘树喜给他在县城的关系户打电话联系购买事宜,就猜得出老马头是想雁过拔毛,从元朗你身上薅钱出来。怎么样,你顶住没有?”

厉元朗便把对付马胜然那一套说了一遍,张国瑞连连点头,夸赞厉元朗做法高明,吴红丽也直拍大腿,冲厉元朗竖起大拇指。

“不过,这下子你可就得罪了乡里的人,黄文发已经放出风去,说这是你给全乡搞的福利,这下计划落空,指不定别人背后怎么骂你呢。”张国瑞善意提醒道。

“骂就骂吧,只要孩子们生活有改善,背负点骂名又算得了了什么。”厉元朗问心无悔,心底无私天地宽。这也让他明白了,今天为何一进乡政府的大门,那么多人对他报以热情的态度,原来把他当成散财童子了。

三人又聊起明天捐赠仪式的细节,这中间,吴红丽插言提到全乡教师要集体上访的事情,她也只是听说,不敢确定。

厉元朗说这件事他已经办妥,还写了保证书,确保先拿出一部分钱解决教师们的燃眉之急。

“保证书!”张国瑞嘿嘿笑着,连说厉元朗:“你可真有主意,这么奇葩的做法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我是被逼无奈,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教师们不是要我们夸下海口,是要看实际行动的。”

厉元朗刚说完这句话,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一接听,里面传来肖展望的声音:“厉老弟,听说你回来了,有没有时间来我这里坐一坐?”

“乡长,我正好有事向你汇报。”厉元朗说道。

“那好,我在办公室等你。”肖展望满意的口气,和马胜然大相径庭。

挂断电话,厉元朗无奈的耸了耸肩,对张、吴二人说:“是肖乡长,他让过去一趟。”

“呵呵。”张国瑞玩味的笑了笑:“又是一个劫道的,你可要做好准备。”

“劫道的。”吴红丽开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还别说,张国瑞的比喻恰如其分。

和先前预想的一样,肖展望迎着厉元朗坐下后,没说几句话,话锋便引到二十万的捐助款上面来了。

只不过不同于马胜然的盛气凌人,故作威势,肖展望倒是客气多了,话语也十分婉转。

谈起他目前面临的困境,还是两个字:没钱。

乡财政所就是个空皮囊,他跟厉元朗交了实底,目前账面上就剩五千多块钱,不够干嘛用的。让厉元朗看在哥们面上,帮他渡过难关。

“这个……”厉元朗略作踌躇,肖展望不同于马胜然,真要说出拒绝的话,他有些为难说出口。

肖展望以为厉元朗有了松动,正好到了中午,就拍着厉元朗的肩膀说:“走,老哥给你接风,自从你来了,咱哥俩还没真正坐在一起喝顿酒呢。”

“哪里能让乡长你请我,还是我请你,咱们去……”正好提到吃饭,厉元朗便有了新想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先把你肖展望灌晕了,看你怎么提薅我羊毛这一说了。

厉元朗本想提议去那天和吴红丽吃过的家常菜,却不想肖展望大手一挥,乐呵呵说:“走,去夜雨花,今天老板娘高月娥,她呀……嘿嘿!”

肖展望露出一丝色眯眯的笑……

第104章 隔墙有耳

厉元朗不明就以,肖展望这个怪怪的笑意代表什么?

等二人出了乡政府大院,肖展望见四下无人,凑到厉元朗耳边低声说:“知道高月娥这两天不在店里干什么去了吗?”

厉元朗也是好几天没在乡里,自然一头雾水,况且自从那晚高月娥跑他被窝里之后,厉元朗就刻意躲着她。这个女人属于毒草,沾不得,更碰不得,容易麻烦缠身。

肖展望猥琐的一笑,说:“这娘们去县城打胎去了,整得神神秘秘,还以为别人不知道。”

她去打胎?厉元朗知道高月娥丈夫那方面不灵光,她怀孕打胎,说明是和别的男人有了私情。

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高月娥正是虎狼年纪,找个相好的以解决生理需要,在当今社会算不得什么。厉元朗也没往心里去,她爱跟谁跟谁,就是跟头驴,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权当花边新闻听了。

一般情况下,正值饭口,高月娥都会坐在吧台或者站在门口迎客,今天这两个地方都空着,高月娥果真不在店里。

肖展望是乡长,又是这里常客,服务员熟悉他,热情将他和厉元朗让进包间里,沏上热茶,等候吩咐。

今天中午店里食客不多,主要最近乡政府钱袋子空,没有这份大户光临,小店生意额下降不少,单凭零散食客,都不够塞牙缝的。

“别弄太复杂了,简单点,八菜一汤,去安排吧。”肖展望都不看菜谱,直接甩给服务员要求,让她快去准备。

反正厉元朗打定主意,这顿饭就是要把肖展望灌醉灌趴下,省得他打那二十万的主意,便谦虚问道:“乡长,喝点什么酒,我酒量不行,乡长可得让着我点。”

“你这个厉老弟,男人千万别说自己不行,不管干什么,不行也得说行,要不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肖展望大咧咧说着:“那就少来点,一人一瓶高粱白,喝完再随意。”

高粱白五十二度,一瓶就是一斤,换作旁人早就拱手投降了,可是厉元朗却没问题。

在官场上混,除了人脉关系和处事哲学,喝酒也是一项指标。哪怕你酒量不行,也要硬挺着,把自己喝趴下喝得大小便失禁了,别人会以为你这人实在可交。若是藏着掖着喝酒,就会觉得你这人滑头,藏心眼,不能深交。朋友少了,助力也少,相应的,会影响到仕途发展。

肖展望提议一人一瓶,说明他的酒量在一斤以上。厉元朗也不落下风,嘴上说自己喝完一瓶恐怕要钻桌子底下,真要上倒满酒杯,照样从容面对,一点不认怂。

八菜一汤很快摆上餐桌,望着五光十色荤素搭配的菜肴,不知怎的,厉元朗便想起来韩家屯小学生大锅里清汤炖白菜还有豆腐丁,忍不住心里在滴血。

在推杯换盏中,二人有说有笑的一瓶高粱白下去一大半。肖展望今天不在状态,七两多酒便微微有了醉意,说话也随便许多。

抻着发硬的舌头,向厉元朗打听见到金县长有没有提起他要去汇报工作这一档子事。

厉元朗真把这茬事忘记个干干净净,不过他转眼一想说:“老哥,明天县长就会去韩家屯小学,到时候你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县长,那可比汇报强多了。”

“对呀,多亏老弟你提醒,我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肖展望便又问起韩家屯那边准备怎样,别方书记和金县长来了,留下不好印象。

厉元朗早就打发韩卫开着他的车回韩家屯,吴红丽下午和胡定义也会去打前站。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韩家屯小学本身就穷,孩子们该咋样就咋样,不必刻意粉饰安排,那样反倒失去捐赠的意义了。

聊着聊着,肖展望自然把话题扯到马胜然身上,他现在跟马胜然已经是水火不容,恨得牙根痒痒。

借着酒劲,肖展望痛斥马胜然的不是,什么拉帮结派大搞一言堂,还有侵吞财物,收受贿赂等等。

说到激动处,肖展望涨红着脸说道:“别以为他马胜然搞的那些花花肠子老子不知道,他怎么发的财,他家在甘平在广南有好几处房产,那些钱哪来的,还不是他儿子马唐靠非法手段赚来的。他家在北沟……哼,哪天把老子惹急了,就去告他!”

肖展望说完,愤愤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珠里却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乡长,”厉元朗劝说道:“慢点喝,酒喝急了伤身体。”

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厉元朗没当回事儿。本来肖展望就跟马胜然不和,仇人嘴里的话,尤其是酒桌上的话,真一半假一半的,信口胡诌的成分居多。

厉元朗正好肚子胀得慌,就起身去厕所放水。推开包间的门,却看见一道身影急匆匆走在前面,那背影不正是高月娥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高月娥也听见了包间开门的动静,立刻驻足停下,转身笑脸盈盈说道:“厉副乡长,你在这里用餐呢。”

厉元朗见高月娥面色苍白,知道女人刚做过流产,缺少血色,只好硬着头皮去打了声招呼。

高月娥冲他点头笑笑,神色有些慌张的迈着小碎步离开了。

等他回到包间,肖展望自顾自的已经喝完那一瓶,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一些厉元朗听不懂的话,随即人趴在桌子上,响起了呼噜声。

肖展望喝醉了,厉元朗本想一个人驾着他离开,只是肖展望一百八十多斤,搀着根本迈不动腿,厉元朗只能背着他了。

这会儿,高月娥款步进来,非常贴心的让两个厨师抬着肖展望,还说后院有麻将间,屋里面正好有床,就让肖展望暂且睡在这里,先别送回家去了。

厉元朗想想也是,和两个厨师一起去安顿好肖展望,这才返回去结账。

高月娥死活不干,这顿饭钱记在乡政府账上好了,反正已经欠了好几万,不差这一顿。听她口气,乡里答应过几天就来结账,有饭费票子不愁拿不到钱。

估计准是马胜然已经答应了高月娥,她哪里知道,这件事恐怕够呛,原因就在面前的厉元朗身上,想要拔掉他身上的毛,马胜然还没长这样的手。

厉元朗当然不会同意,从钱包里掏出五张大票,估摸着这顿饭肯定够了,生拉硬扯塞到高月娥手里,然后快步离开夜雨花饭店,头也不回的走进乡政府大院,任凭高月娥在身后不住喊着他的名字。

这个下午乡政府里面不少人没来上班,比平时肃静很多。难得厉元朗有时间安静的坐会儿,叼上一支烟走到窗户边,楼下正对着水明乡大门口和唯一的大街上。

恰在此时,只见一辆白色丰田霸道按着喇叭一路狂奔,最后停在夜雨花饭店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瘦高男子,因为是背影,厉元朗没看清楚长相。只见老板娘高月娥急匆匆从里面迎出来,和那男子说了几句话,二人便走进饭店里。

厉元朗之所以关注那辆丰田霸道,是因为这辆车的车牌号是四个八,和传说中邵瘸子的五个八差了一个数。

能在甘平县用这么霸气车牌号的一定是个不凡之人,估计这男子应该也是大老板之类的。难道说,和高月娥有染的是这个男子?

晚上下班后,厉元朗去食堂对付了一口饭。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多,都是家不在本地的住宿人员。和白天不同,没有人再搭理他这个常务副乡长了,打饭时,就连食堂大婶的饭勺子都抖动个不停,每个菜只给打了个勺子底。

厉元朗并不介意,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吃饭。没有韩卫在身边,他显得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回到住处,厉元朗照例和水婷月微信视频了一个多小时。这是水婷月用药的第二天,状况反应良好,就是她说的那个方面有想法变得更加强烈。

关于这事,厉元朗还真咨询过朗英轩,他说这是正常反应,是药物副作用引起的。朗英轩以为厉元朗和水婷月已经有过那方面接触,就善意提醒,这段时间千万不要有剧烈生活,那样的话,只会损害水婷月的身体,对治愈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有可能前功尽弃,再也怀不了孕。

这方面厉元朗绝对有保证,他和水婷月清清白白,朗英轩担心的那些事根本不存在。

只是他把这些话反馈到水婷月的时候,不由得又添加了一些关于床上的私料,弄得水婷月一个劲捂起耳朵连说不听。

说是那么说,耳朵里还是灌进厉元朗不怀好意的杂音,没一会儿,水婷月生气的说:“你这人真是坏透了,本来人家就有反应,还总是说个不停。身上都让你弄脏了,还得去冲个澡,不理你了。”

厉元朗哈哈大笑起来,准是她给自己弄湿了,这怪谁,怪你立场不坚定,嘿嘿。

第二天上午八点,艳阳高照。厉元朗和水明乡班子成员等在乡政府大门口,恭候县委书记方玉坤和县长金胜的车队到来。

厉元朗因为不是党委委员,站的位置靠后了些,还不如袁春秋和樊政。意外的是,常鸣也在其中。他冲厉元朗微笑着点头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厉元朗往人群里看了看,忽然发现一个怪现象,肖展望竟然不在。作为水明乡的二把手,即使昨天中午喝醉了,一晚上早就醒酒了,他怎么没来?

第105章 县领导驾到

厉元朗正在纳闷,就见黄文发急忙跑过来,趴在马胜然耳边说了几句话。

马胜然眉头紧锁,嘴里面叨咕着:“你赶快让肖展望起来,搞什么嘛,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给忘了,还在呼呼睡大觉,脑子让驴踢了。”

黄文发赶紧跑到一边又打起了手机,十来分钟后,肖展望才火急火燎赶到。

只一夜工夫没见,肖展望变了一个人似的,两眼无光,头发乱码七糟像个抱窝鸡,脸色蜡黄,衣服褶褶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

马胜然一见肖展望无精打采的模样,顿时脸色阴沉起来,不满说:“你这是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一件事都不记得,走路不带脑子啊。”

搁在往常,肖展望早就回敬马胜然几句了,只是今天他有点反常,讪讪的傻笑着,然后规矩站在马胜然身旁一声不吭。

肖展望一米七五的个头,和马胜然差不多高。此时的他,竟然罗锅着身体,明显比马胜然矮了一截儿,马胜然眼角余光扫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八点一刻,警车开道,县委书记方玉坤的奥迪紧随其后,紧接着是金胜的帕萨特,就连钱允文也跟着来了。他目前兼管文教卫,他的出现顺理成章,不显突兀。

在钱允文帕萨特之后,行驶来的是一辆林肯黑色七座商务车,这款车名为领-袖一号,市价将近二百万。不用说,车里肯定坐的是周宇,他平时不坐这样的车招摇过市,估计今天开出来,是提高身价,也给厉元朗长脸,正道地产大老板,实力不是吹的,绝对真材实料。

在林肯商务车后面,就是县里相关部门领导的座驾,以及县电视台采访车还有其他媒体记者坐的面包车。浩浩荡荡,总么也有十多辆的车队。

方玉坤率先下车,紧接着金胜和钱允文,还有西装笔挺的周宇以及相关部门领导,以及记者数人。

厉元朗在这里意外看到刚刚调任县教育局局长的贺广普,就连县电视台女记者杨莎莎也在其中。

好家伙,一下子来了三位县委常委,还包括一二把手,这可是水明乡很久没有遇到过的事了。

在场众人都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个个打了鸡血一般,生怕在领导面前留下不好印象。尤其还面对摄像机镜头,晚上新闻肯定就会在电视里露脸,难得的表现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方玉坤走向马胜然,伸出双手和他紧握在一起。马胜然是乡镇领导里的老资格,无论哪届县委领导都对他十分尊重,方玉坤也没有破这个例外。

随后方玉坤金胜还有钱允文,包括周宇等人都一一跟在场的水明乡班子成员握手打招呼。

党委委员都站在第一排,至于其他成员则站在第二排,向来喜欢低调的厉元朗更是站在第二排最边上的位置。

当方玉坤金胜等人和第一排的人握过手之后,方玉坤往第二排看了看,总算见到了厉元朗,便招手叫道:“元朗同志,你怎么站那么远,这件事可是你亲手促成的,你是今天的主角,往前站。”并回身对县电视台还有那些跟随记者说:“大家把镜头多对准厉元朗同志,他是水明乡常务副乡长,主管教育,韩家屯小学捐助事宜就是他力主办成的。”

没办法,人有时候身不由己,厉元朗只好往前挤了挤,站在袁春秋和樊政中间,弄得二人不情愿的往另一侧挪了挪身位,好给厉元朗腾地方。

于是乎,方玉坤,还有金胜以及其他官员包括周宇在内,每人和厉元朗握手的镜头,都被记者们记载下来,有照片有视频,厉元朗想不出名都难。

方玉坤大手握着厉元朗时候,灿烂的笑说:“元朗,好好干,我看好你。”

金胜则没说一句话,表面上风平浪静,微笑如风,不过手上却略微加大力度,使劲握了厉元朗手一下,彼此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得不说,钱允文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可这家伙却是个作秀高手,没笑硬挤笑,不如哭好看。并且故意侧着半边身子,把他认为最完美的笑脸对着镜头,特意摆着POSE,只是手只和厉元朗搭了搭,镜头一过,马上松开。

轮到周宇,这哥俩是患难弟兄,关系自不必多说。周宇干脆没跟厉元朗握手,直接来了个熊抱,这一抱,已经展现出彼此间的深厚友情。

其余各相关单位领导不过走过场,礼数尽到就可以了。尤其指出的是贺广普,或许心虚,和厉元朗握手时,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刻意躲避着,手微微沾了一下便立刻撒开,逃也似的赶紧走掉。

简单见面后,大家拥着县领导先上了各自的座驾,之后乡里这边只有党委书记马胜然,乡长肖展望、党政办主任刘树喜以及厉元朗先后上车,跟随车队直奔韩家屯。

至于其他乡干部因为没有和自己分管的不相干,只得散去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

路上,厉元朗的手机和吴红丽胡定义还有韩卫他们始终保持通话,通报着行驶进程,并询问韩家屯那边的情况。

此时的韩家屯小学大门前,彩旗飘扬,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红色充气拱门上挂着横幅,上面用黄颜色电脑打成一行正楷大字:热烈欢迎县乡两级领导莅临我校检查指导。

韩家屯小学师生全体出席,学生们穿着崭新学生服,系着红领巾,每人一手拿着国旗一手拽着气球线,分列大门两侧,严阵以待。

韩家屯对于这次捐赠仪式也给予最大支持和帮助,支书兼村主任韩忠旺,特地组织村里的秧歌队前来助兴,敲锣打鼓,唢呐声响,在学校大门口扭起了大秧歌。

而在学生们身后则站着不少韩家屯看热闹的村民以及来自其他村屯的学生家长们,黑压压一大片,至少在三百人以上。

吴红丽站在胡定义韩忠旺还有韩校长中间,眺眼远望那条进村的唯一土路,心情倍感交集。

离商定好捐赠仪式时间越来越近,还有不到二十几分钟了。车队还没有来。她给厉元朗打手机,提示无法接通。

该死的联通,一到山区就没信号,连个屁通,催费时就能连通,服务时就连不通,好赖都让他们给占足了。

吴红丽这么着急是有原因的,她已经发现在看热闹人群最后面,出几张熟悉的面孔。柴明清还有几名乡中学以及下面村屯小学的男女教师,他们绝对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等着厉元朗履行承诺,在捐赠款到账之后,分到答应给他们拖欠的那一部分工资。

若是这些文人看不到捐赠仪式举行,失望之余指不定捅出多大的天呢。

韩忠旺早就派出去三伙人,分别站在那条土路三个制高点,由远及近,这三伙人起到报信的作用。

“应该快到了吧。”韩忠旺不确定的嘀咕一句,身旁几个人都没出声,心里的小鼓槌七上八下的,都看向进村土路,望眼欲穿。

“来啦!”韩忠旺的手机响起,听到离村最远那一拨人打来的报信电话,乐得脸色涨红。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报信电话传来,继而众人看到,从山包后面率先拐出来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随即一排黑色轿车鱼贯出现。

“动起来,快动起来。”扭累了的秧歌队听到韩忠旺热烈话语,一下子像充满气的人偶,立刻精神焕发,锣鼓响起,唢呐声声,现场瞬间热闹起来。

一排车队尘土飞扬,浩浩荡荡行驶到村口,依次停下。

韩家屯小学离村口没多远,位于半山腰上,不进村左拐沿着山路走上来,五六分钟的路程便到。

方玉坤还算腿脚勤快,没让司机把车开上来,停在路边后,他背着手和金胜并排走在最前面,二人不时指着附近的山形山貌边走边交谈。

吴红丽不敢托大,带着胡定义韩忠旺韩校长等人快步下来迎接县乡两级领导,握手寒暄起来。

厉元朗走在人群中,看到眼前吴红丽布置的盛况,心理非常满意。现场井井条条,井然有序,吴红丽真是个能干之人,不是挂在嘴边说空话的。

不是厉元朗想当甩手掌柜,实在吴红丽不让他插手,还说他一个大男人张罗这种事终归有想不周全的地方,不像她们女人心细,直接把他帕斯掉了。

吴红丽见到方玉坤等县领导,表现的大方得体,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

可是韩忠旺和韩校长却激动万分,他们的级别只够见到乡领导这一层,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是电视里才能看见,如今见到“活人”,兴奋地连话都说不完全,就会一个劲儿的憨笑。

尤其韩校长,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蓝色竖条纹的西服,熨烫板板正正,还扎上了领带。只是这款式一看就是十多年前的,估计是把压箱底的衣服全给穿上了。

一行人拥着县领导走到大门口,学生们在老师引导下,立刻挥舞国旗欢快蹦跳起来,齐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厉元朗扫视同时,看到一个窈窕背影,扎着马尾辫,穿着水粉色运动服,白色旅游鞋,正引领学生们跳舞欢迎。

待到那女孩不经意间回眸,和厉元朗正好四目相对,他不仅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她?

第106章 捐赠仪式

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个女孩应该就是冷樱花。

很简单,韩家屯只不过三名教职工,除了韩校长,还有他老婆,主管后勤兼做饭以及管理孩子们日常起居事务。剩下那个,便是冷樱花了。

让厉元朗倍感意外的是,冷樱花非常年轻,和苏芳婉差不多大的样子,二十三、四岁的年龄。

身材高挑偏瘦,细腰长腿,大大眼睛尖尖下颌,皮肤不白,估计是风吹日晒的缘故。即便这样,也难掩她拥有美女的一切资源,美中不足,胸很小。

厉元朗和冷樱花四目相对后,迅速躲闪开眼神,此时此刻,盯着人家一个女孩子看,终归不礼貌,令人诟病。

冷樱花眼神里却透露出很奇怪的含义,有些许激动还有惊喜,眼眸中闪现出雾水般的湿润。

貌似她认识厉元朗,还对厉元朗报以深层次的感恩,厉元朗都看不懂了,他印象里,和冷樱花应该是头次见面。

来不及多想,韩忠旺韩校长等人簇拥着县乡两级领导走进操场。捐赠仪式就设立操场上,在那根斑驳旗杆下,摆了几张课桌和椅子,铺上红布当做主席台。另一个充气拱门罩在主席台上,上面打着四个明黄色字体:捐赠仪式。

县里面来的领导很多,加上乡里的,主席台不够坐,韩校长又弄来十几把椅子,摆了第二排第三排。

厉元朗没有坐在主席台上,而是站在边上静静看着现场一切。

仪式由代乡长肖展望主持,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的肖展望蔫头耷脑,毫无精气神不说,念稿子时竟然接连打了两声哈欠,弄得方玉坤直皱眉头,金胜脸色也微微沉着。

厉元朗纳闷,仅一夜的功夫,肖展望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昨天生龙活虎截然两样,难道说他喝了假酒?

不对啊,自己怎么没事?

按照议程第一项,周宇代表正道地产,将一张放大的二十万现金支票模板亲手交给韩校长。

这笔钱本来就是冲着韩家屯小学来的,韩校长接收理所当然。不过这只是个假象,是留给记者们拍照用的。真实的钱款用途,厉元朗事先和周宇沟通完毕,三万元现金就放在厉元朗的公文包里,十七万已经打入他的个人银行卡里。

所以,在看到柴明清等人出现,厉元朗一点不急,他心里有数。

韩校长接过来现金支票模板,紧紧握住周宇的手,眼睛里闪烁着泪花,难掩激动。

现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而下面几十个韩家屯小学生们,欢呼跳跃,并释放出手中的彩色气球。

气球飞上天际,伴随着锣鼓敲响,唢呐鸣奏,现场一度达到了至高顶点。

接下来,县委书记方玉坤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是脱稿临场发挥,长篇大论说了十来分钟。主要内容讲道,教育事业是国之根本,是未来和希望,是国家崛起的压舱石。

今后,甘平县将加大对全县基础教育的投入,提高全民综合素质,就从教育开始。并且表示,市委对教育事业对这次捐赠仪式同样非常重视,市委书记水庆章和市长沈铮分别给他打电话,表示了支持。

今后,甘平县一定要遵照市委的指示,全面落实水书记和沈市长的要求,将甘平县教育事业推向一个全新的顶点,全新的高度。

说了这么多,水货居多干货寥寥,竟是表决心,老百姓听不到一点实惠的东西。

还不如随后金胜讲话干脆彻底。他说的不多,只是有一点令人鼓舞振奋。他代表县政府表示,在县财政不太宽裕的情况下,拨出三十万作为改善全县各乡镇中小学面貌的资金支持。

并且当即表示,第一笔两万元,将于近日由县教育局拨付到水明乡,专款专用,完全用于教育投入。

两万不多也不算少,这对于捉襟见肘的水明乡来说,绝对是一笔及时雨了。尤其是厉元朗,锦上添花不足奇,雪中送炭见真情。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才深深懂得金胜握手时为何用了一下力,这是暗中支持他的信号。

仪式在一片祥和热烈的气氛中结束。随即,县乡两级领导又参观了韩家屯小学,包括教室和学生宿舍,大家都被这里简陋落后的条件深深震撼。

金胜从始至终,眼眉一直蹙起,表情严肃,这里的贫穷超乎想象。他原来主管文教卫,但是却从没来过韩家屯小学。也是,全县大大小小几十所学校,他不可能一一走到,即便这样,金胜也深深自责,心情酸酸的难受。

厉元朗作为主管水明乡教育的副乡长,自然全程陪同,并且要回答方玉坤时不时提出来的问题。

本来韩校长最有发言权,可是他今天实在太激动了,在县领导面前还有些紧张放不开,所以大多数都由厉元朗回答县领导的提问,且对答如流。

一行人在这里也没过多停留,就在众人走出韩家屯小学准备离去的时候,韩卫偷偷靠近厉元朗,和他耳语起来。

原来,厉元朗早就安排韩卫负责购买猪肉和月饼,这可是他答应柴明清给教师们搞的福利待遇,不能言而无信。

同时,厉元朗也把柴明清叫到一边,柴明清早就把教师们的工资核对完毕,厉元朗告诉他,十万元他已经通过转账方式划到乡中学的账户上,至于接下来如何分配,就烦劳柴校长负责。

柴明清不相信似的睁大眼睛,一旁早有他的同事给乡中学财务打电话核实,果然十万元刚刚到账,喜得这些教师激动的惊喜万分,要不是这种场合,非得把厉元朗举起来,大喊几声“青天大老爷”不可了。

至于发放福利物品,则交给韩卫和柴明清二人管理,厉元朗因为还要陪同县领导,和柴明清还有几位老师握手后,直接去找韩校长。

三万元现金他是背着人给的,很怕被马胜然肖展望等人发觉,并一再叮嘱韩校长,不管谁来都不要给,哪怕乡领导都不行。谁问你,就说一分钱没有。

韩校长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在厉元朗点拨下才弄懂,原来僧多粥少,一大群饿狼在紧盯这一块大肥肉呢。

方玉坤等人没有过多停留,婉言谢绝韩忠旺吃饭的挽留,一行人乘车匆匆返回水明乡。

临近中午,自然不能让县领导饿着肚子回去。马胜然早就安排好,在夜雨花饭店,县里领导和乡里陪同人员,再加上新闻媒体的记者们,摆了整整八桌酒席。

普通工作人员和新闻记者都被安排在大厅,一共四桌,各级领导统一在包间。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都是县领导,把个高月娥忙得脚不沾地,指挥着服务员忙里忙外,好不热闹。

包括三名县委常委在内的县领导,坐在最好的包间里,这桌还有周宇以及马胜然和肖展望作陪。

至于县委办副主任和政府办副主任,各相关局的一把手,则坐在第二个和三个包间,乡里的陪同人员则分别是党委委员。至于厉元朗和常鸣等非党委委员的乡干部,集体坐在第四个包间里。

正好,常鸣就坐厉元朗身边。二人见过面,况且常鸣是常东方的侄子,厉元朗又是水庆章的准女婿,彼此关系又近了一层。

常鸣管常东方叫三叔,因为常东方没有孩子,就把常鸣过继名下,当儿子养着。对他也是如亲生一般,从小就十分宠爱。

大多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基本上就是纨绔子弟的化身。偏偏常鸣却没这样的恶习,学习优异,名牌大学毕业后,立志从商。常东方在这点上没有遂了他的心愿,硬逼着他从政。

步入官场后,常鸣便被派到条件最艰苦的水明乡成为挂职乡长助理,常东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常鸣在这样环境下锻炼,能够迅速成长,关键更容易出成绩。

常鸣不喜欢做官,更看不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用他的话说,整天防范这个小心那个,太浪费脑细胞。

于是他到水明乡报到屁股没坐热,便急匆匆返回广南市,去找发小哥们沈知晓,商量发财大计。

沈知晓和常鸣从小玩到大,又是同学,关系自然不错。沈知晓大学没念完,先一步下海经商,主要从事基建这一块。他爸爸是市长,有先天优势,弄到工程不是问题,生意越来越大。

常鸣就在沈知晓的公司里入了股份,不在水明乡时大都在沈知晓的公司里帮忙。倒更像乡长助理是副业,做生意反而成了他的主业。

前两天在允阳,恒勇谈了一项工程,他自己一个人做不来,就拉着沈知晓和常鸣一起洽谈。

谈完之后,恒勇请这二人吃饭,还花大价钱请来几个据说某音刚红起来的几个女网红做陪,想好好大吃大喝一顿,顺便把这五个女网红办到床上去。

这年头,尤其是这些刚出名的网红,嘴上说我不是随便的人,只要钱给到位,随便起来就不是人。

结果遇到三姐白晴,狠狠教训了恒勇一顿,大嘴巴子扇的啪啪作响,都给扇成猪八戒他二姨夫了,别说他妈妈不认得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恒勇挨了一顿暴揍,气不过叫嚣着找人收拾白晴,结果动用所有在允阳的关系,得到同一样的答复:“你惹怒了三姐,自认倒霉吧。这个忙,哥们我帮不上。”

恒勇还纳闷呢,一个小女子是何方神圣,有什么本事没人敢惹她?

后来,他把这事告诉了他爸爸恒士湛,恒士湛也是一愣,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他儿子,马上找人查三姐的背景。不查不知道,查清楚后一听,恒士湛脸色顿时吓得惨白,连额头上的冷汗都顾不得擦,目瞪口呆的徐徐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的……”

第107章 酒桌上的博弈

恒士湛发呆发愣之后,忽然暴跳如雷指着鼻子,大骂恒勇这个逆子:“兔羔子,你知道三姐是什么人吗!告诉你,别说打你几个大嘴巴,就是她把你打死了,活该你倒霉,你爸我都没处为你申冤。”

恒勇也给吓傻了,恒士湛这个市委组织部长都惹不起的人物,到底什么来头?本想从恒士湛嘴里套出三姐真实身份,却被他老爸又骂了个狗血喷头,让他以后少惹事,尤其那个三姐,惹毛了她,他这个市委组织部长恐怕就要干到头了。

这些话,是沈知晓和常鸣去看望恒勇时他亲口说的,相信他不会信口胡诌。于是,常鸣便偷偷问厉元朗,三姐到底什么底细。

厉元朗知道三姐身份不简单,就实话实说,他了解的同样不多,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也就一面之缘。

常鸣还以为厉元朗是通过水婷月才认识三姐的,毕竟水婷月是市委书记女儿,还是团省委少年部部长,她的关系圈肯定比厉元朗要大要广。

聊完三姐的事,常鸣便和厉元朗说,他昨天晚上挨了三叔一顿批评,训他朝三暮四,整天净顾着在外面做生意,心思不放在工作上面,给他下了死命令,今后一定要扎根在水明乡,不干点名堂说啥也不放他回广南。

常鸣的意思是,在水明乡他人生地不熟,这里又特别排外,即便马胜然知道常鸣是市委副书记常东方的侄子,表面上客气,骨子里依然有排斥情绪。

马胜然自诩和省领导有关系,不买甘平县的帐,同样不买广南市的面子。常东方是广南市三把手,仅次于水庆章和沈铮,马胜然照样看不进眼里。

这个马胜然,狂妄至极,眼睛里根本没谁了。

常鸣又说,他三叔的话他不能不听,至少表面上要遵从。所以他想好了,先在水明乡待一阵子再说,他没有分管具体工作,就想跟着厉元朗,不知道厉元朗收不收他这个小徒弟。

和常鸣接触不多,但是厉元朗感觉到常鸣这人没有什么心机,人不坏,和恒勇不是一路人。还有一点,常东方是市委副书记,属于骑墙派,如果和他侄子处好关系,对于水庆章在广南市委站住脚跟,只有帮助没有坏处,所以欣然点头答应,不过还客气的和常鸣说:“什么带不带的,咱俩一起学习。”

“那就太谢谢哥哥你了,以后有啥事你尽快知会我,只要我常鸣做得到,绝无二话。来,咱哥俩单独走一个。”常鸣和厉元朗的酒杯碰撞在一处,两个年轻人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

他比厉元朗小四岁,叫他一声哥,倒挺合适。

正这时,包间门推开,刘树喜从外面进来,扫视一圈里面坐的人,看到厉元朗连忙招手说:“厉副乡长,那边让你过去一趟。”

厉元朗还在纳闷,那边是指的是谁?

等他走出包间,刘树喜一努嘴说:“方书记叫你,快点去吧。”还煞有介事的轻轻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

等他走进包间的时候,方玉坤正和马胜然说着话,一看厉元朗进来,招手让他坐过来。

方玉坤身边一侧是金胜,另一侧是马胜然,厉元朗怎能插进去坐,便笑呵呵点头坐在周宇身边的空位子上,聆听方玉坤的下文。

“元朗这次搞得捐赠不错,反响很好,我刚才看网上报道了,网友正面评论居多,你这次可是给咱们甘平露了一次脸。”方玉坤笑眯眯的说道。

“多谢书记夸奖,这件事主要是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在乡党委的支持下,还有吴委员也出了不少力,我还要感谢正道地产的周总,奉献爱心慷慨解囊,没有大家无私的帮助,是办不成这件事的。”厉元朗高高捧起在座的所有人,免费马屁不拍白不拍。

“元朗这次是立了大功,胜然书记,我看你们应该尽快吸收他进党委班子,一个常务副乡长不是党委委员,这在全国都很罕见。”方玉坤看着马胜然,那意思是等他立即表态。

“这个……方书记的意思,我们乡党委会认真考虑,争取尽快提到议事日程上面,然后把结果上报给县委。”马胜然没有明说,但是谁都听出来,他就是一个字:拖。

方玉坤有些不高兴了,依旧说道:“我不是让你们讨论,这件事最好马上定下来,我代表县委表个态,我们支持元朗同志进党委班子,在这件事上,县委是开绿灯的。”

这是明摆着将马胜然的军,硬逼着他表态同意。可是马胜然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慢条斯理道:“方书记,水明乡党委会不是我马胜然一个人的党委会,这不肖乡长也在,只要肖乡长没有意见,我马胜然绝对服从。”

这条老狐狸,不经意间将皮球踢给了肖展望。如果放在以前,肖展望会立刻回击一句,很简单,你马胜然是一把手,决定权怎会踢到我这个二把手身上来呢,不符合规矩和常理。

只是如今的肖展望不知怎么回事,人坐在椅子上,心却飞到爪哇国去了。当马胜然的皮球踢给他的时候,他却毫无反应,两眼无神呆呵呵的,“啊”的一声,人家根本不清楚方玉坤和马胜然在讲什么。

“肖展望,你怎么回事,胜然的话你没有听见?脑子里在想什么?”钱允文皱着眉头,反正肖展望是金胜提拔的干部,不是他这一系人马,犯不着客气。

“啊,对不起钱县长,各位领导,我的脑子有点疼,刚才一时失神。马书记,你在说什么?”肖展望总算恢复到正常水准,强打精神问马胜然。

“我是在说,方书记意思是吸收厉副乡长进党委班子,我一个人不好做主,还是想请你肖乡长表个态,同意还是不同意?”马胜然说这番话的时候,扫了一眼厉元朗,观察他此时的反应。

厉元朗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哀乐,非常沉稳平静,一副老僧坐定的泰然架势。

肖展望“哦”了一声,想都没想的说:“他愿意进就进,不愿意进就不进,我没意见,反正咱们乡政府的大门永远为高月娥敞开。”

什么!

众人皆惊,肖展望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把所有人都给惊住了。

明明谈论厉元朗进党委班子的事情,肖展望竟然扯到乡政府大门,还提到夜雨花老板娘高月娥身上,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根本不挨边儿么。

“你说什么?”金胜实在忍不住,面色阴沉的质问起肖展望。

他当初提拔这人,本来就是给厉元朗让路的备选方案,对于肖展望他了解的不多,今天一接触,发现这人本事没多大,念个稿子哈欠连天不说,关于厉元朗进党委班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满口厥词,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对待。

肖展望不是他的人,也是金胜提拔到乡长位置的,所以说他隐忍不住,冰着脸,眼睛里冒着怒火直直射向肖展望。

肖展望还没反应过味来,笑着说:“县长,我是说我们乡门口总有摆摊卖菜的小贩子,这件事我一定要抓好,不允许他们在政府门口摆摊,像什么话,乡政府又不是菜市场。”

又是一通胡说八道,根本不挨边的回答,令大家十分错愕,都以为肖展望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百年难遇的重要场合,正是表现的时候,他却逆而行之,脑子真正坏掉了。

马胜然也坐不住了,好歹肖展望是水明乡的乡长,丢了水明乡的面子,也是丢他马胜然的面子,于是对着包间门口大喊:“刘树喜,快给我进来!”

估计刘树喜正在包间门口听风,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在马胜然话音刚落,立刻推门进来,战战兢兢的问道:“马书记,什么事?”

“老肖喝多了,你赶紧扶他回去。”至于下一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马胜然没有说出口,难以启齿。

刘树喜只好过来搀起肖展望,可肖展望还一个劲儿说:“我没喝,真的没喝,昨天喝了,今早就只喝了点白开水。”

“走吧,肖乡长,咱们先去休息。”刘树喜好说歹说,才把肖展望拉走。

“简直是疯子。”马胜然忍不住嘀咕着。

没想到压抑不住的这句心里话,却给一直默不作声的方玉坤抓个正着。

“老马,元朗进党委班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却让一个疯子做决定,我真不理解,你们水明乡党委班子就是这样做事的么!”

方玉坤拉长着脸,本来就对马胜然不执行他的倡议非常不满,现在让他抓住了马胜然的短处,还不趁机痛打落水狗一样,把马胜然的嚣张气焰彻底打趴下,永无翻身之日。

“这……”马胜然老脸顿时一红,对自己一时失言后悔不迭。好在他大风大浪经历多了,马上转脸看向不做声的厉元朗,笑哈哈说道:“小厉乡长,年轻有为,才上任十来天,就促成这么大的一桩事情,来,我敬厉副乡长一杯酒。”

马胜然不愧是老狐狸,一句话轻轻松松化解掉危局,避而不谈厉元朗进党委班子的问题,端起酒杯坐着对准了厉元朗。

实际上,也是把难题转嫁到厉元朗身上,看他如何解答。

第108章 助一臂之力

厉元朗岂能不知老狐狸的心中所想,马胜然倚老卖老坐着不动地方,他不能这样做。

厉元朗直直站起身,没有回敬马胜然和他单独喝酒的倡议。在座这么多县领导,他怎好意思拿大托大,举起酒杯说道:“感谢方书记和金县长县副县长百忙之中参加正道地产的捐赠仪式。作为分管教育的副乡长,我代表韩家屯小学四十六名师生,也代表全乡所有孩子们,敬在座各位领导三杯酒,我先干为敬。”

话语间,厉元朗在自己面前倒满了三小杯白酒,每一杯都在一两左右,他不歇气的一口气喝光三杯酒。

随后,才和县领导以及马胜然一一碰杯,又干掉了杯中酒。

紧接着,厉元朗单独敬方玉坤,不管他刚才是出于何种想法,为自己博取党委委员的举动没有恶意,感谢酒还是要喝的。

方玉坤很满意厉元朗的表现,和那个不知所云的肖展望比起来,厉元朗脑瓜灵活转动快,最主要的是,他懂得进退,为人低调不张扬,怪不得水庆章这么看中他,要他做自己的女婿呢。

其实方玉坤真接到过水庆章打来的电话,没有提到捐赠事宜,而是和他大谈甘平县对教育支持力度不够,这让方玉坤有了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随即他打给沈铮,将水庆章这一番话的特殊含义向沈铮求教。沈铮明言告诉他,厉元朗分管教育,水庆章这是旁敲侧击,让方玉坤多在这方面找找原因,下点功夫。

这才有了方玉坤今天的表现,并且决定把厉元朗纳入到水明乡党委委员的位置上来。

按照组织程序,增补乡镇党委委员,必须上报上一级党委就是县委同意,然后依据组织原则,由乡镇党委委员投票选举产生,并报县委批示同意,然后组织谈话,任前公示,最后才是正式履职。

看得出来,方玉坤虽然贵为县委书记,他也不能决定厉元朗进入党委班子,必须要水明乡党委委员选举推荐。

只不过,他不能直接插手,但是他可以施压,毕竟乡党委书记归他这个县委书记管辖,官帽子抓在他的手里。

也就是马胜然,换作旁人早就乐呵呵答应了,谁敢和他对着干,放眼整个甘平县,马胜然算得上独一无二的了。

在给方玉坤敬酒时,厉元朗说道:“感谢方书记对我的抬爱,我现在只想着如何改善全乡师生的教学环境,争取给他们营造一个好的学习氛围,让教师们无后顾之忧,让学生们健康快乐成长,在快乐中汲取书本上的知识。至于我个人得失,我相信乡党委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判。”

厉元朗不屈不挠,无畏无惧的发言,引得在座之人不禁暗赞。唯独马胜然眯缝着双眼,心里已经把厉元朗划归为一个明日之星,是对他权力发起挑战的潜在对手。

这顿饭,因为有了诸多小插曲,吃得不算和谐,草草了事。

临走时,方玉坤和厉元朗握手时,拍着他的手背怅然说:“元朗同志,能在水明乡工作,不容易,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更不容易,希望你能越过这两个不容易,给我带来一份意外惊喜。”

轮到金胜时则低声说:“那两万元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揪着不放,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懂我的意思吗?”

厉元朗豁然明了金胜的真实用意。这笔钱之所以划给教育局拨付,以厉元朗跟贺广普的恩怨,他肯定从中作梗。

即便贺广普同意划拨,到了水明乡账户上一定会被挪用,到头来厉元朗还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凡事有利也有弊,一旦水明乡得到这笔钱作为应急使用,那么就不会纠缠二十万的捐赠款了,以小博大,以小的诱饵满足水明乡的大胃口,不得不说,金胜这招实在高明,也给厉元朗解决掉大难题。

“县长,谢了。”厉元朗短短四个字,便表达出对金胜的感激之意和良苦用心。

之后他又和周宇握了握手,周宇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他一直征战在商场,从没感受到官场是如此复杂。

每个官员说每一句话,都含沙射影,意有所指。脑袋瓜稍微转慢了,就会落得个鸡飞蛋打,甚至下场悲惨。

他为厉元朗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能游刃有余,左右逢源,暗中敬佩,并且握手时候在他耳边小声说:“老弟,老哥我今天长见识了,商场再险恶也没有官场危险,老弟你好自为之。若是觉着累不想干的话,老哥我随时欢迎你加入我的团队。”

“老哥,谢谢你的好意,哥们我混不下去的时候肯定找你,你别嫌我麻烦你就成。”厉元朗笑呵呵开起玩笑。

“一言为定,我就等你撞南墙的那一天啦,哈哈……”

目送车队远去,马胜然背着手往乡政府大院走去,刘树喜快步跟上正和他说着话,厉元朗招手喊了一声:“马书记。”

刘树喜见状,先走一步。马胜然驻足停下,回身淡淡问道:“厉副乡长有什么事?关于你进党委班子的问题,需要开会研究,你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不是的马书记,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厉元朗没有纠结马胜然的讽刺挖苦,而是提到那笔两万元的资金支持。

“我先前和教育局局长贺广普有些小误会,担心我去要这笔钱,贺局长不会给我面子,真要是拖起来,怕是个麻烦事。”

马胜然听到为这事,板脸说:“这是给你的教育资金,金县长不是说好专款专用,还是需要你自己解决,找我有什么用!”

厉元朗解释说:“马书记,我是这样想的,双节就要到了,大家忙乎一年是应该搞点福利待遇,也好调动大家工作积极性。这笔钱要是乡里出头要过来,暂时由乡里决定用处,等财政有钱了再补上也不迟。”

“噢?”马胜然细细品味厉元朗这番话的用意,眼睛发出明亮的目光。他现在的确缺钱,刚才刘树喜就是找他拿主意,福利物品全都拉回来,退的话商家要折损费,而且对乡里的名声也不好。不退的话,乡里一时拿不出钱来买单,两头为难令人头疼。

正好他这边刚打瞌睡,厉元朗就递过来枕头。他前思后想,觉得厉元朗不像是给他下套,诱他上钩,于是严肃的说:“厉副乡长,这种玩笑开不得。”

厉元朗嘿嘿笑说:“反正我去也要不来,莫不如让乡里出头,还能解决职工福利待遇问题,说不定大家都领我的情呢。”

一听到厉元朗这么说,马胜然释然了,微微点头道:“我倒是可以试试,我和老贺还是有些交情的。”

厉元朗回到乡政府自己的办公室,刚坐稳,张国瑞便敲门进来,说他南方朋友邮来新茶叶,想和厉元朗一起尝尝鲜。

厉元朗知道,张国瑞喝茶是假,找他谈事才是真目的。

便让着张国瑞坐在沙发上,厉元朗忙着倒水沏茶和敬烟。

张国瑞深吸一口烟,说道:“你说老肖是怎么回事,今天举止有点反常啊。”

“嗯,我也看出来。昨天我俩喝完酒,他喝多了就在夜雨花后院的麻将间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奇怪。”谈到肖展望,厉元朗和张国瑞都有同感。

“不说他了。”张国瑞身体略微往厉元朗这边靠了靠,低声问:“老弟,你对于进党委班子的怎么打算的,我要听你的实话。”

厉元朗对张国瑞没有坏印象,他从韩卫那里侧面了解过,张国瑞军人出身,性格耿直,有一腔子正义感,之所以在水明乡没干出名堂,主要是受制于马胜然的独断专行,有力气使不上。

所以对于张国瑞略带敏感性的话题,厉元朗没有刻意回避而是直截了当的说:“老哥,进入党委会谁不想啊,我这个常务副乡长还不是党委委员,算不得乡领导,面子上也不好看。再说,有了党委委员的名头,我干工作更加得心应手,要不然也指使不动下边人工作。”

这些全是厉元朗的肺腑之言,他没必要在张国瑞面前隐藏自己的野心。有那么一句话说的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

是人都要有追求,都有理想,不管是物质上面的还是精神层次的,在官场上混个一官半职,同样也是追求的体现,理想的升华。

“你有这句话,我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张国瑞深深感叹道:“我愿意在这件事上助你一臂之力,但我可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今天中午吃饭时,我听说马胜然连方书记的面子都给挡回去,他现在越来越有恃无恐,胆子太大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刚刚这边发生的,仅仅个把小时,张国瑞那里都知道了,估计这件事也会传得乡政府风言风语,不少人背后指不定怎么议论呢。

“不管怎样,老弟我感谢了。”厉元朗真挚的说道,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韩卫突然推门闯进来,满头大汗的焦急说道:“主任,不好了,出事了!”

第109章 人心都有一杆秤

韩卫满头大汗闯进来,光顾着和厉元朗说话,这才发现一旁坐着的张国瑞,连忙咧嘴歉意的笑着打招呼:“指导员……”

张国瑞连连指着韩卫说:“告诉你好几遍了,以后见面别叫部队上的名字,叫我张书记就好。”

“韩卫就是这性子,一直叫我主任,虽然我不当主任好些日子了,他仍旧改不过来了。”厉元朗让韩卫别着急,喝口水在说。

韩卫也不客气,端起厉元朗的茶杯呼呼一大口喝光,抹了抹嘴巴说起来。

厉元朗让韩卫负责给教师们发放福利待遇,每人一斤月饼二斤猪肉,都挺实惠的。

韩卫按照计算好的人头数量,购置了两头大肥猪,宰了之后斤两不差的发给教师们。

不知怎地,到最后还有十来个人只分到月饼,而猪肉却没有了。于是大家互相谦让,还是乡中学的老师们高风亮节,把自己那份拿出来给了远道而来的乡村小学老师。就这样,乡中学这十来个人没分到猪肉的教师们,嘴上说不要了,心里面难免有些小失落。

韩卫着急,便赶来找厉元朗想补救办法。

厉元朗和张国瑞闻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厉元朗指着韩卫说:“一头猪有猪头猪下水还有四个猪蹄子,你都算进猪肉里面自然不够分。这样吧,那些没分到猪肉的,可以按照市场价补给他们现金,再或者你去买一些白条鸡回来,猪肉没了咱们给鸡肉,一样不耽误明天过节。”

“嘿嘿,还是主任想的全面周到,我咋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韩卫憨厚的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色牙齿。

胡定义紧接着也敲门进来,老胡这人挺肯干,中午的聚餐都没来吃,一直和柴明清负责给教师们补发工资。虽然只有一个月的,好歹见到钱了,尤其在过节之前,兜里有钱,手上拎着肉,个个心里甭提多美了。

胡定义是来报账的,全乡所有教师工资已经发放完毕,十万元剩下不到两千,他把剩的钱还有账本交给厉元朗审核。

厉元朗大约看了一眼签上字,正好张国瑞韩卫都在,当着他们的面,掏出他的银行卡郑重其事交给胡定义并说:“老胡,这张卡里面还有七万元,是捐赠款剩下的钱,你存进教育办的账户里。你这个教育办主任手里不能没有钱,要不然,校长都不愿意搭理你,呵呵。”临了,厉元朗还轻松的开起了玩笑。

说起来惭愧,自从教育经费被挪用后,教育办账户上只有不到一百块钱。兜里没钱腰杆子也挺不起来,胡定义这个主任空有其名。

下面的校长基本上不来找他,小事情人家自己就能处理,大事情尤其涉及到钱,胡定义囊中羞涩,大都以“别提钱,提钱伤感情”为由糊弄过去。渐渐地,谁也不来了,来了也没用,他一个穷主任都快成叫花子了,弄不好还得给他施舍点。

所以说,水明乡教育办在厉元朗接手之前,基本上有名无实,处于半瘫痪状态。

现如今,厉元朗刚上任就促成一笔捐赠款,还解决教师拖欠已久的工资问题,每个人都给发了福利品,胡定义在现场亲眼见到,不少教师感动得眼眶潮湿,都在议论这位厉副乡长是个大好人,难得的好官。

胡定义感同身受,特别没想到的是,厉元朗还给教育办注入一笔新资金,他再也不是那个穷得叮当乱响的主任了,腰杆不由自主挺直起来,眼神里对厉元朗多了一份敬佩和尊重。

看着韩卫和胡定义忙得满头大汗,厉元朗心有不舍,就说:“月饼你们俩每人留一份,猪肉没有了,一人两只白条鸡,回去过个祥和的中秋节。”

韩卫和胡定义连连摆手说,他俩无功不受禄,福利品都是给老师的,拿着不安心。

厉元朗便劝说道:“你们帮着忙活大半天也是立了大功,这些东西是我特批的,别客气了,再不拿我可要生气了。”

没办法,这二人推脱不掉,韩卫憨厚的摸了摸脑袋说:“主任,您要是真想给我的话,我看还有猪头呢,就赏我半拉猪头,我就爱吃猪头肉,嘿嘿。”

胡定义也跟着说,他别的都不要,就喜欢吃猪大肠那股臭烘烘的味道,能不能给他一段猪大肠,回去酱好了,请厉元朗张国瑞还有韩卫去他家喝酒。

厉元朗等人自然谢绝胡定义的好意,这二人条件都不过分,他当即同意。分给韩卫一个猪头,胡定义一套猪下水,剩余的东西,让他们送到乡敬老院。

打发走这二人,张国瑞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对厉元朗的佩服又晋升到一个新高度,和他深层次交往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下午,乡里按时发放了福利品,吃的喝的生的熟的一大堆,非常丰盛。厉元朗装上后备箱,开车离开乡政府大院直奔甘平县城。

明天就是中秋,他要回家陪老父亲过团圆节。路经班车站点的时候,意外发现常鸣双手插在衣兜里,脑袋缩在立着的衣领中,正在翘首等待班车。

厉元朗把车停下,按着喇叭提醒常鸣,招手示意他上车。

“好嘞。”常鸣兴奋的将脚边几箱发的福利品放进后备箱,坐进副驾驶位置上,一个劲儿的搓手直喊:“真冷。”

厉元朗好奇常鸣怎么没开车过来,常鸣笑着说:“我把车停在县城的停车场了,我那车是进口奔驰,三叔不叫我开到乡里,让我坐班车上下班。”

常东方还是挺小心谨慎的,进口奔驰属于上百万的豪车,在水明乡这个穷地方太过招摇,还是低调点为好。

路上,厉元朗和常鸣又接着中午话题聊起来,从生意经谈到了如今的水明乡,望着车窗外连绵起伏的山脉,常鸣无奈摇头:“这地方太穷了,找不出一点发财机会,换谁主政,也改变不了落后面貌。”

厉元朗却不这么想,他说:“别小看这山这树,其实里面藏的全是宝,光山产品就数不数胜数。灵芝、松茸、松籽、木耳还有人参这些,包装好非常有销路。尤其是人参灵芝松茸,在东北亚的国家十分受欢迎,是上等的滋补品,经常食用对身体健康很有益处。”

“只可惜……”厉元朗微微叹了口气:“到目前为止还没被开发出来,端着金饭碗四处讨饭吃,不是金饭碗不值钱,而是拿碗的人不识货。”

“厉哥,听你说的挺有道理,你说你怎么就不是乡长呢,如果你是乡长,我一定跟着你干闯出一番大事业,省着我三叔总是说我不务正业,一事无成。”

厉元朗苦笑着没做回答,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官运官运,做官不仅自身实力,还要靠运气,还要靠有赏识你的伯乐。若不然,你就是埋在泥土里的金子,永远散发不出光芒来。

聊天间,车子很快到了县城,常鸣的黑色大奔弛就停在金鼎大酒店的停车场。常鸣想把分发的福利品送给厉元朗,他三叔家不缺这些东西,拿回去还要搬来搬去的,麻烦。

厉元朗则说:“常鸣老弟,这些是你辛苦工作换来的劳动成果,和别的不一样,听我的话带回去,常书记见了准保高兴。”

告别常鸣,厉元朗却接到柴明清打来的电话,寻思晚上请厉元朗去他家吃饭。柴明清分到福利品又拿了一个月的工资,这对于他来说,意义重大。解决了燃眉之急,他把这些全部归功于厉元朗的功劳,就让老伴做点好吃喝请厉元朗喝杯水酒,以表内心的感激之情。

厉元朗感谢柴校长的好意,他已经返回县城,相约节后回水明乡上班,一定登门拜访,到时候和柴校长讨论水明乡教育的规划和发展前景。

之后,厉元朗开车回到他爸爸厉以昭的家。放好东西,老爸精神状态还不错,呜呜呀呀的还能跟厉元朗简单交流,意思他吃得好睡得香。听保姆说,从那晚老爸突然闹人之后,最近一直没有再犯病。

厉元朗猜想,老爸准是被那个叶明天给闹腾的,但是他不明白,叶明天贵为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和他爸爸风马牛不相及,他爸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为这事,他问过老爷子,只是他爸有嘴说不出,手抖也写不了字,看来,这个谜团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顺其自然吧。

吃过晚饭,厉元朗要去看三位县领导,一个是金胜,一个是王祖民,还有郑海洋。

他准备好三份礼物,其实也没什么贵重的,精装月饼和保健礼品,还有一盒茶叶,统统加在一起不超过三百块钱。

月饼和*是厉元朗在超市买的,茶叶则是张国瑞送他的。张国瑞在南方的战友承包茶山,几盒熟普洱是他自己加工的,不算名茶,贵在新鲜。

送这些,就当串门的礼数,若是送高档品,以这三位的性格,还不直接给扔出去啊。关键王祖民还身兼纪委书记,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礼轻情义重,送的不是东西,是这份情谊,况且厉元朗也不是搞歪门邪道的人。

到金胜家的时候,金胜刚吃过晚饭,吴红娟笑眯眯接过厉元朗的东西,客气说:“元朗,来就来呗,还拿东西,下次不许了。”

厉元朗呵呵笑着,还没回答,却听到里面客厅传来一个女人声音:“哼,你搞送礼这股邪风,当心我去告发你!”

厉元朗顿时一怔,这是谁啊,竟然这么说他。

第110章 官场中的处事哲学

等到说话那人显露真容,厉元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吴红丽。她正好在表姐家,美其名曰:蹭饭来了。

吴红丽板起面孔,装着纪委人员的模样,背着手看着厉元朗送来的东西,频频点头道:“嗯,这些东西倒是不贵,有没有在里面私藏钞票啊。”

吴红娟轻轻推了她一把,说:“红丽,别搞鬼,元朗又不是外人。”

“哈哈。”吴红丽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花枝乱颤,身上最为突出的地方,颤抖个不停。

“吴姐,我还以为你调到纪委上班去了,刚才整的那一套,还真挺像纪委干部的。”厉元朗也和她开起了玩笑。本来彼此熟悉,关系也不错,开句玩笑实属正常。

金胜这会儿刚从客厅出来,招手示意厉元朗进书房里说话。

吴红娟沏完茶便退出去,和她表妹谈论织毛衣的技术去了。金胜和厉元朗没多聊,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金胜只是提醒厉元朗,在水明乡目前环境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不希望他成为第二个季天侯,灰溜溜被赶出水明乡。

二人抽了一支烟的工夫,厉元朗起身告辞。金胜把他送到家门口,随口问起黄金周是怎么安排的。

按计划,厉元朗明天中午陪老爸吃顿团圆饭,下午就要去允阳。这次是水庆章的主意,如果厉元朗方便的话,可以晚上到他家去过中秋节。

水婷月自然乐得开心,谷红岩眼见着女儿身体一天天在好转,心里明镜似的这都是厉元朗的功劳,没有他和朗英轩的相识,就没有朗英轩亲自给女儿配药治病,水婷月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她嘴上不说感谢二字,可对于水庆章邀请厉元朗来家里过节,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辞别金胜,厉元朗步行到王祖民家,都住在常委大院,金胜和王祖民家相隔不远,几步就到。

许是纪委书记当习惯了,王祖民见厉元朗手里拎着东西,顿时面露不悦的说:“元朗,这样可不好,提着礼物来我家,可是不受欢迎的。”

厉元朗呵呵一笑道:“部长,月饼和*是我从超市买的,二百多块钱,这盒茶叶是朋友送的,亲朋间的串门走动算不得送礼。您要实在过意不去,一会儿送我点好烟叶,我可是听说部长老家是盛产黄烟的。”

“你这个元朗啊,跑我这里打秋风来了。得,正好老家来人给我带了点上好的烟叶,分你一半。”王祖民由怒转喜,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讨要回礼,这说明厉元朗没拿他当外人,自然欣喜。

二人坐在沙发里,抽着王祖民老家的上等黄烟,还别说,味道纯正,非常有劲。

这种黄烟叶片大而肥厚,色泽浓,组织细致,弹性好,油分足,香气浓。之前经过处理,在烟丝上喷洒蜂蜜和纯粮食白酒,晾晒烘干,味道醇厚柔和,现成的盒装香烟是不能比拟的。

喷云吐雾间,王祖民询问起厉元朗在水明乡这段日子的感受,厉元朗一一如实作答。包括水明乡现状,还有他主管的教育口,受制于资金短缺,还欠着全乡教师两个月的工资,可以说前途荆棘密布,困难重重。

王祖民深深理解厉元朗的苦衷,也谈了他的看法。站在不同角度,王祖民帮厉元朗分析道:“水明乡的根源就在于马胜然身上,他长期主政水明乡,拉帮结派,形成一股根深蒂固的本土势力。一个干部在一个地方一个位置干的年头太久,这是不符合我们组织原则的。可是你也知道,前几任县委领导不是没有调动他的想法,甚至提出来提拔他当副县长,进常委班子,马胜然都不同意。他之所以敢跟县委抗衡,对县委的决定于不顾,就是因为他在省里有靠山,往往县里边刚有个风吹草动,省里一个电话过来,全变成了徒劳。所以说,水明乡要想发展,要想有个大的变化,马胜然这颗绊脚石必须搬除掉。”

难得王祖民和厉元朗说的这么透彻,这么直接,还把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全盘说出,厉元朗很是感动。

又深吸一口烟,王祖民深深叹息道:“为这事,我和方书记也有过交流,还跟金县长深入探讨过,说实话,很难。马胜然除了有家长作风,独断专行之外,在经济和其他方面没发现任何问题,想动他,理由不充分。更为关键的是,方书记金县长还有我,都没这个信心,担心和前几任县领导一样,受到来自于省里的压力,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反而助长了马胜然的嚣张气焰。”

“所以说,元朗,目前看来,水明乡这种状态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你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王祖民面露无奈神态,这也给厉元朗的心头,撒上一层厚厚的草灰,三个字:憋得慌。

告别王祖民,厉元朗驱车又赶往郑海洋家里。郑海洋是县委常委,却没住在常委大院,他这人不喜欢静爱热闹,就把家安置在县委住宅楼。

面积依然按照常委们所住二层小楼的待遇,整个三层楼,把两家住户打通,加在一起也有二百多平米,非常宽敞,装修也走的是古朴典雅之风。

意外的是,开门的竟然是郑海欣,广南海欣茶艺的美女老板,厉元朗和她有过一面之缘。郑海欣身着一袭白衣,轻抚古筝的画面,一直在厉元朗脑海里挥之不去。

郑海欣波澜不惊,她认出厉元朗,表情中透着平静,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了。”给外人的感觉更像是老熟人似的,尽管他们只是第二次见面。

厉元朗微笑着冲郑海欣点了点头,询问她哥哥郑海洋是否在家。

“他在客厅喝茶,你来得正好,他正愁没人陪他下棋呢。”郑海欣仍旧穿了一套白衣白裤,将她包裹的曼妙身材完美展现出来。

她说话和柔细语,身上独有的气质,给人一种接近不得的感觉,真好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不知怎的,厉元朗在郑海欣面前总是放不开,非常局促紧张。

跟随郑海欣走向客厅,一路上,厉元朗嗅闻到郑海欣身上散发出独特芳香,绝不是香水味道。他很奇怪,郑海欣不喷香水,身上怎会有香味?还是花香。

郑海洋面前摆放着围棋棋盘,手里拿着黑子,一人分饰两角对弈,看样子玩得不亦乐乎。

“元朗,快过来,陪我下一盘。”郑海洋看见厉元朗,就像看见了大救星,拽着他坐在对面,并问厉元朗喜欢用白子还是黑子。

厉元朗直苦笑,他的围棋棋艺实在不精,下着下着就玩成了五子棋。郑海洋也不介意,便说:“五子棋也行啊,你陪我下一局,家里人都不敢跟我玩,嫌我的棋艺太好了,赢不过我。”

谁知,他的话刚一落下,一旁正在沏茶倒水的郑海欣却揭了老底,“哥,多大的人了,说谎也不臊得慌。不是我们不陪你玩,而是你的棋艺太臭,玩一次输一次,都没人好意思赢你了,掉价。”

“海欣呐,”郑海洋指了指厨房说:“你去和你嫂子准备点水果,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和元朗下棋。”

打发郑海欣出去,郑海洋边摆棋子边说:“这下棋呀讲究个策略,比如围棋,说白了,就是占地盘,关键在于怎么占最有利,怎么赢面最大。围棋中精髓有十点,贪不得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和势孤取和。只要掌握以上这些,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尽得胜手。”

看着郑海洋说起来头头是道,厉元朗就纳闷了,他怎么会总输呢?

接下来,郑海洋又讲道五子棋:“五子棋的诀窍就简单多了,讲求先手要攻,后手要守,以攻为守,以守待攻。攻守转换,慎思变化,先行争夺,地破天惊。守取外势,攻聚内力,八卦易守,成角易攻。”

郑海洋说了这么多,厉元朗摸着下巴垂思,他这是以棋论道,讲述的棋局,实则是在讲授人生哲学,处事哲理。

其中之一,厉元朗理解到的是切急勿躁,什么事不能急,要全盘考量,既考虑弊端也要想到利好,这样才能做到一击致命,大获全胜。

这个郑海洋,整天除了研究《茶经》再不就看《棋谱》,貌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世外高人。实际上,他是把这些东西融入到官场上的处世哲学当中,自娱自乐的同时,也给本身带来禁忌和警示。

“切记勿燥”这四个字,不正是今晚他先后拜访县委三个大佬的时候,这三人给他的共勉么!

陪着郑海洋下了几盘五子棋,互有输赢,不分胜负。厉元朗见天色不早,适时起身道别。

郑海洋送他出门时,顺便看到厉元朗拿来的礼物,别的他没在意,只是那一盒熟普洱引起他极大好奇。

拿在手里闻了闻,连连夸赞:“好茶,真是好茶,一定是今年的新品,元朗,有心了。”

厉元朗客气一番,告诉他茶叶是别人送的,不是名茶,喝着味道还可以,想着郑部长喜欢茶,就送来尝尝鲜。

“太好了,我一会儿就沏上尝尝味道怎样。元朗,知道家门了,以后常来坐。”还不顾厉元朗的推辞,一定回送他几盒滋补品要他收下。

拗不过郑海洋,厉元朗只好从命,提着东西下楼,站在楼下想起来苏芳婉正好也住在这个院子,只不过不在同一栋楼,也没打电话,直奔苏芳婉家而来。

敲了半天门没反应,他还以为家里没人正准备离去,忽然门开了,苏芳婉系着围裙手拿饭铲出现在他面前。

厉元朗透过苏芳婉背后,无意中扫看着屋子里的情形,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一愣。

第111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苏芳婉身上还沾着油烟,她身后就是客厅,地面上铺着被子,上面坐着大人和小孩好。

大人是一男一女,穿戴打扮一看就是乡下人,坐在团在一起的被子上面,嗑瓜子看电视,瓜子皮随便扔得到处都是。

两个小孩一个姑娘一个小子,不过五六岁正是淘气的年龄,互相追逐嬉闹,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乱作一团。

苏芳婉一看是厉元朗,惊呼道:“大叔,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叔叔,上次去省城没来得及看望他,今晚正好路过这里,顺便看一下。”厉元朗耸了耸肩,一手拎着两个礼品盒,示意道。

“真对不起,你看这屋里乱的。”苏芳婉歉意的侧身,把厉元朗让进屋里。

坐在客厅里的大人见来客人了,尤其厉元朗手里拿着礼物,全都站起来,憨厚和羞涩的冲他笑着,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苏芳婉介绍说,这俩是她的哥哥和嫂子,孩子是她的侄女和侄子,他们是来照顾老爸的。

苏芳婉她爸嫌住在省医院浪费钱,就让苏芳婉联系县城医院,正好也可以做透析,白天去医院,晚上就住在苏芳婉家里。

乡下老家的哥哥嫂子说是来照顾生病老父亲,主要是很少出远门,趁机带着孩子来县城开开眼界。

她的哥嫂不拘小节,把一些坏习惯带过来,不讲卫生也不管孩子,整天就知道坐家里看电视,饿了有苏芳婉给做饭,累了,就地一躺呼呼大睡,反而给苏芳婉平添出许多麻烦。

既要照顾老的,还要管小的,顺带哥嫂一并管着,把她累得筋疲力尽,又不好当面撵他们走,毕竟当初上大学时,哥嫂对她不错,寄钱寄物供她读书,现在人家要回报了,她只得咬牙挺着,还得任劳任怨笑脸相对。

这些话,是在厉元朗看望完苏芳婉她爸爸之后,她叙述的苦衷。

苏芳婉她爸躺在狭小卧室的单人床上,苏芳婉一直打地铺陪着,老爸一有风吹草动,她会第一个知道。

老人家六十来岁,身体消瘦,精神头还可以。他知道自己看病的钱都是从厉元朗那里借来的,对于厉元朗关键时刻伸出援助之手十分感激,紧紧拉着厉元朗的手,连声说了好几句“谢谢”。

厉元朗安慰老人家几句,又询问他的病情状况,见有所缓解,便放下心来。

屋子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厉元朗没法多待,说个理由起身告辞离开。

苏芳婉的哥哥嫂子还热情邀请厉元朗留在家里吃饭,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一大家子人连饭都没吃上,苏芳婉在厨房忙得脚打后脑勺,她的哥嫂净顾着嗑瓜子看电视,手都不帮一下,厉元朗对于他们好吃懒做的做法十分反感,也没搭理他们,只身走出苏芳婉的家。

苏芳婉小跑出来送厉元朗到楼下,完全把厉元朗当成听众,将堵在心口窝的那些话倾倒出来。

“你就不会和他们直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厉元朗鸣不平,有些人就是这样,一点不自觉,不管老人也就罢了,反倒增添麻烦。

苏芳婉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照顾老父亲,还要捎带管哥嫂一大家子人的吃喝,他们有手有脚,身体健康,真把自己当成病人了。

当初供苏芳婉上学又怎样,付出了不能总想着回报,以前的付出就是为将来无休止的索取,这是自私自利的行为,也给付出蒙上一层阴影,打了折扣。

厉元朗越想越气,撸胳膊就想上去替苏芳婉出头,把这些道理讲给她的哥哥嫂子听,让他们别留在这里添乱,该干嘛就干嘛去。

“大叔!”苏芳婉一把拉住他,劝慰道:“算了,再过一段日子就要秋收了,他们也应该回去忙着农活,我估计也待不了几天就快走了。不过……”

略作迟疑,苏芳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手摆弄着衣角似有难言之隐。

“芳婉,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

厉元朗真挚的样子,令苏芳婉紧咬嘴唇,半晌才说:“总麻烦你,我都不好意思开口,只是……只是我哥哥说……说他不打算回去,想要在城里找点活干,你看能不能……”

别看苏芳婉是宣传部长的秘书,毕竟日子短,认识的人不多,朋友圈能力有限,找工作这件事她求了好几个人,大家都无能为力。

她哥哥一没学历二没技术,就有一把子力气,关键他还不想出大力。找工作挑三拣四,竟想挣那种喝茶水看报纸闭眼混日子就给钱的白日大梦。

厉元朗闻听,鼻子没给气走位了。也没留情面的说:“芳婉,你不能一味的惯着他,这年月干什么全靠实力说话,他要求这么高只有四处碰壁了。”

“我、我也说不过他们……”苏芳婉无奈直摇头,深知她的要求有些过分,厉元朗不会答应。

“这样吧……”厉元朗想了想,当面给邱继元打了电话,他的工程队正在忙着拆迁的前期工作,活不算累,待遇也可以。厉元朗想要插进苏芳婉的哥哥进去,邱继元拍胸脯说:“你厉大乡长发话了,别人不好使,你在我这里一切绿灯,人随时找我都可以,我来安排。”

挂断手机后,厉元朗直白告诉苏芳婉,这个忙他只能帮到这里,要想有活干,就去找邱继元报到。

“谢谢你,大叔。”苏芳婉表示,她想办法说动她哥哥,争取让他一定去。

她的眼睛里释放出光芒,水晶晶的泛着泪花,这是感动了。厉元朗一次次帮她,不求任何回报,哪怕是自己耍小性子,始终如一,就是铁石心肠都会被他的真心融化掉。

不知怎地,苏芳婉忍不住一头扑进厉元朗怀里,紧紧抱住他,这个男人的胸膛好宽阔好暖和,非常有安全感。

厉元朗一愣,被动的双手一直张开着,他本想推离开,虽然是黑天,可这里是县委住宅楼,若是被人发现看到,传出去影响不好。

但是他不忍心,小丫头的脸深埋在他的怀中,肩膀不住耸动着,她哭了。老父亲生病,哥嫂添乱不理解,一个弱女子承担着全家的重担压力,她有些扛不住,在厉元朗这里,不过是以求慰藉,真要是推开,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没办法,厉元朗只能将双手姿势变换成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劝慰道:“芳婉,要哭就哭吧,在大叔面前尽情发泄,大叔理解你。”

好在苏芳婉也懂得适可而止,很快从厉元朗怀里抽出身来,擦了擦眼角,情绪稍微好些。

厉元朗又问起苏芳婉在单位的近况,她说方文雅对她非常好,知道她家里有事,经常给她放假,有些自己能做的事就不让苏芳婉插手了,以便她更好照顾家里和老人。

最后分手道别时,苏芳婉忽然提及到一件事,今天晚上下班之前,钱县长找方部长,说是去广南参加一个饭局,这是方文雅临走时随口说的,至于参加什么样的饭局,她就不得而知了。

钱允文找方文雅,貌似这二人放马牛不相及的关系,厉元朗觉得奇怪。

第二天,厉元朗中午在老爸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然后陪着老爸聊了一会天,说是聊天,厉以昭只会呜哩哇啦的比划,厉元朗也是听不大明白,权当听懂了似的和老爸交流。

直到老爸说累了,他伺候老爸午睡,和保姆商量妥过节后就把老爸送去养老院,并结清了保姆的工钱。

下午三点多钟,厉元朗驱车赶到允阳市。

自然,第一次去准岳父家过节,他不能空着双手,除了车里装着茶叶礼品盒一大堆东西,还有王祖民送的上等黄烟。

厉元朗一想,就去步行街的商场里选了一个高档烟斗,装烟丝正好。并在首饰专柜看到一条好看的铂金项链,他卡里仅有的那点钱刚好够支付,就毫不犹豫的买下来。

和水婷月相处这么久了,还没买一件像样的东西,这条项链就当礼物送给她。

虽然谷红岩对厉元朗没有好态度,好歹她是水婷月妈妈,要想抱得美人归,丈母娘这一关必须要迈过。

谷红岩这个年龄喜欢化妆品,她是副厅级干部,家里不缺东西。但是厉元朗送的是一份心意,是对谷红岩的尊重,意义不同。

就这样,厉元朗从商场里出来,大包小包手里多了好几个纸袋,气喘吁吁走到停车场放进后备箱里,刚刚直起腰,却被人从后背冷不丁拍了一巴掌。

厉元朗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戴墨镜穿皮衣皮裤的短发女孩,两个钻石耳钉在阳光下十分扎眼。

他一时蒙圈,貌似不认识这个女孩,别不是她认错人了吧?

“喂,发什么愣啊,才分开多久就不认识姐了。”女孩嘴里嚼着口香糖,说话间一把摘掉墨镜,露出英气的眉眼。

粗粗的一字眉,两只大眼睛晶亮有神,长长睫毛小巧的嘴唇……

第112章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叶文琪!

厉元朗顿时想起来,真是巧极了,竟然在这里遇上她,关键是叶文琪也认出厉元朗来。

“喂,你不在乡下好好待着,跑到允阳干嘛来了?”

对于叶文琪这样的口气厉元朗熟悉不过,也没介意,倒是挺喜欢她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有意逗她一逗:“国家哪条法律规定,乡下人不可以来省城的?”

听厉元朗的话,叶文琪嘴角往下一耷拉,生气道:“喂,说话别这么刻薄,姐今天心情不好,看在你救过我的面子上,饶你一次。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姐还是要惩罚你。”

厉元朗呵呵笑道:“怎么惩罚?是灌我喝辣椒水还是坐老虎凳。”

“罚你陪我买东西,给我当跟班。”叶文琪霸道的说。

厉元朗本想直接去水婷月家里,刚才通话时知道水婷月正在家里敷中药袋,她妈妈谷红岩在旁边看着。厉元朗去了待着也无聊,索性就陪小姑娘转悠一圈,权当锻炼身体了。

“走吧,你说逛哪家商场,我这个免费力工就陪你去哪里。”

“商场没意思,刚才姐我已经逛腻了。”叶文琪突发奇想道:“干脆你陪我买辆车去吧。”

厉元朗还以为上次烧毁那辆车,叶文琪一直没买新车呢,结果一打听,敢情人家早就买了一辆林肯领航员,嫌开着不舒服要换一辆,她看好一辆车型,进口奔驰AMG,正好厉元朗有车送她去。

厉元朗昨天看到常鸣那辆进口奔驰大约在百万左右,而叶文琪所说的这款车,最低价也在二百万以上,顶配三百多万。乖乖,到底是富二代,花钱如流水,买辆车就跟买个玩具似的简单。

富人的世界,老百姓真是看不懂。

允阳市有个名为“鲲鹏”的奔驰4S店,规模非常大,国产和进口的所有奔驰车型应有尽有,还时不时搞个车展促销啥的,生意好到爆表。

因为今天是中秋节,店里生意相对冷清,顾客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不超过十个人。

4S店的销售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小少妇,名叫燕虹,昨晚上和老总江申在酒店里搞了一夜,累得腰酸背痛,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江申四十左右,身体早不复当年雄壮,因为吃了进口雄哥,生龙活虎,战斗力杠杠的,折腾一小时屹立不倒。一次不爽,又来一次,直到快天亮时,才偃旗息鼓。

这下可把燕虹搞惨了,她老公常年在外出差,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挺不起精神头,弄得燕虹浑身痒痒憋得难受。

后来在公司举办的年会上,阴差阳错和老总江申扮演了一回情侣,俩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心有灵犀,彼此间建立起好感。

江申家不在省城,燕虹老公又不在身边,彼此心灵上都有空虚和需求,二人一拍即合,很快就从办公桌搞到床上去了。

一次次出轨,一次次暗地里勾搭,舒爽了身体也填补了心中慰藉,燕虹俨然成为江申的固定情~妇。

这不嘛,燕虹今天身体乏力,无精打采,强挺着困意却一遍遍打着哈欠。

正好叶文琪和厉元朗过来挑车,以她的经验,准是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子是金主,而那个小丫头一定是男子的相好,为博女孩芳心,男子才给女孩买车的。

只不过,燕虹看厉元朗穿戴打扮相当普通,从头到脚的外包装,充其量超不过一千块钱,所以,燕虹也没拿出好态度,爱答不理的回应着叶文琪有关这款车的询问话题。

叶文琪一眼看中,正好有那辆AMG现车,便对燕虹说:“这辆车我要了,快给我办手续,全款。”

燕虹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家伙,这可是奔驰G级顶配,全款下来三百五十三万,就是优惠个零头,也要三百五十万,再看这一男一女,咋看咋不像有钱人,于是便说道:“美女,这辆车要三百多万呢,你有那么多钱吗?”

燕虹这样的话问出来,叶文琪粗眉顿时拧在一起,气愤道:“你什么意思,是说本小姐买不起是不是?”

“买得起买不起,那要看你能不能掏钱出来,快活嘴谁不会,吹牛皮我也会说。”燕虹撇着嘴角,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她本来就对叶文琪不理不睬,现在又拿话刺激叶文琪。叶文琪哪里受得了这些,气得大眼睛瞪得溜圆,脸色通红,插着腰,突然抬起手来,对准燕虹的脸,“啪啪”左右开弓,接连打了四五个响亮耳光。

都把燕虹打蒙圈了,自从跟了江申,她从没受过这种气,缓过神来,嗷嗷叫着上来就要抓扯叶文琪。

厉元朗在旁边一直没说话,万不成想发生这样的插曲,他是男人不能欺负女人,只能拉架劝架。一个箭步冲上来,横挡在燕虹和叶文琪中间,本意是阻隔她俩,以免事情越闹越大,不好收场。

燕虹本身就是个不讲理的主儿,挥动双手冲上来要打叶文琪,被厉元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劝她冷静些。

“哎呀,欺负人了,男人打女人了,我不活了,呜呜……”没想到,燕虹感觉吃了大亏,坐在地上手舞足蹈撒起泼来,立刻招引在场的顾客还有其他销售员闻声赶来。

今天是中秋,江申家不在本地,中午和店里值班员工吃了一顿饭,下午坐在办公室里无聊上网打发时间。恰巧他认识的一个小老弟提着熟食和啤酒找他,二人边喝酒边聊天。

聊到兴头上的时候,便有员工闯进来告诉他出大事了,燕虹被人打了。

江申喝了好几罐啤酒,已经微微有些醉意,一听自己相好的女人吃了大亏,眼睛都红了,气得一拍桌子,急匆匆跑出去。

他的那位小老弟,扫看办公室里有根棒球棍,拎起来气势汹汹也跟了出去。

这会儿,十来个人正围个圆圈,都是店里的男销售员和男员工。他们把燕虹护在身后,摆开架势要跟厉元朗和叶文琪说道说道。

叶文琪来者不拒,叫嚣着要冲上去和他们拼命,却被厉元朗一把拉在身后保护起来,并对十来个男员工说:“有话说话,真要动手,我怕你们不好收场。”

其实这些男员工不过是瞎吵吵做个样子,大家都知道燕虹是老总的情~妇,谁要是不表现出来积极态度,万一传进江总的耳朵里,扔过来一双小鞋,你穿还是不穿。

所以说,他们都属于咋呼鸟没肉吃,比比划划的没一个敢上前动手的。

恰恰这一幕被下楼梯的江申看到,他正火冒三丈,而他的那个小老弟意外发现了厉元朗,顿时气得直咬后槽牙,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遇到你,嘿嘿,算你倒霉,落入哥们我的手心里,我一定要报前几次之仇。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孙毅。

果河走之后,他一直在广南御景度假村鬼混没回家,这两天跑到允阳来,除了干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外,顺便看一看他的老大哥江申,却不想在这里和厉元朗不期而遇。

孙毅这家伙浑身冒坏水,就在江申耳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说厉元朗就是个小村官,人老霸道了,平时飞扬跋扈,任何人看不进眼里。

还说厉元朗这人特别好色,经常骗女孩子上床,他指着叶文琪胡诌说,眼前这个好看的女孩肯定也是被厉元朗骗了的,并且瞪眼珠子说他刚才亲眼见到,厉元朗趁乱之际,把手伸进了燕虹的衣服里……

这瞎话编的太没水平,孙毅是跟在江申身后出来的,江申都没看见,他孙毅怎会看得到呢,难道他有透视眼不成?

偏偏他的谎话连篇,江申竟然信了。此君已经是几罐啤酒下肚,酒虫上脑。而且他幕后老板是在允阳地面上说一不二、跺跺脚都颤三颤的大人物。

谁敢在他的店里撒野,那是找不自在。于是乎,江申把所有怒火完全撒到厉元朗身上了。

他站在楼梯上,面对着下面形成的战斗局面,高声断喝:“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胆敢在这里放肆。哥几个,给我打,打趴下了,每人发一千块钱红包,要是你们被打趴下,明天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手底下那些个男员工一见老总发话了,而且还有一千块的红包可拿。况且对方只不过一个男人,就是俩打一个,胜算也是妥妥的。

个个马上撸胳膊挽袖子,跟打了鸡血一般,迅速围住厉元朗,摆开架势,就要和他过招。

叶文琪见状,也要往上冲,却被厉元朗狠狠训斥一句:“男人间的事,你个女孩子不要插手,赶紧躲开。”并且朝她一个劲使眼色,示意她先撤,这里有我厉元朗对付就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见厉元朗这么吼她,叶文琪却乖乖听话,退后几米,暗中偷偷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重赏之下必有猛夫,其中一个精瘦男子,哇呀呀一阵怪叫,率先冲上来对着厉元朗的脸就是一拳。

放在以前,厉元朗准吃亏,自从把韩卫要到身边,厉元朗闲暇时和他学了一招半式,简单对打还是能够应付。

眼见对方冲拳来袭,厉元朗身子一闪轻松躲过,并随手一拳打在来人腋下处,只听得这家伙一声惨叫,人被击中,后退几步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出师不利,江申气往上撞,大吼着骂那些人是猪,一个人打不过,还不全给我上!

瞬间,被骂醒的其余男员工,相互一使眼色,呼啦啦一起扑向厉元朗……

第113章 让姐不爽下场很严重

厉元朗会个三招两式的,那也得分给谁比,眼前可是十来个壮小伙子,虽然西装革履,年龄上和他相比绝对占有优势。

有那么一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硬拼肯定不行。于是,厉元朗采取迂回躲避方式,反正4S店里面积足够大,又有那么多车可以做挡箭牌。

只见他闪转腾挪,来回穿梭在样车中间。他占了个便宜,这些都是新车,那可是奔驰啊,每一辆最少都有几十万。

厉元朗可以无所顾忌,但是这些男销售不行,担心剐蹭到车赔一笔钱犯不上,所以个个被束缚了手脚,不敢有大的动作。结果就造成想抓人抓不着,想打人打不到,一时间,十来个人被厉元朗耍得提溜乱转,不得要领。

这可把江申气得不轻,站在楼梯上使劲拍着栏杆大声吼叫:“不要怕碰到那些车,弄坏了,我赔。一定抓住那小子,给我往死里打!”

这一边的燕虹,见有老相好给她撑腰,立刻来了精神,想起叶文琪抽她大嘴巴的事情,二话不说,张牙舞爪冲上去找叶文琪报仇。

叶文琪刚打完电话,见燕虹扑向她,一点不慌乱。她从小生活在部队大院,耳渲目染,见过多次军人格斗训练,多多少少掌握那么以点三脚猫的工夫,对付男人不行,应付一个燕虹,还是被男人折腾一夜的花心女人,不成问题。

就在燕虹冲上来的一刹那,叶文琪抡起小粉拳头对准燕虹乱颤的那两团活跃小兔子,叮当一拳,准准击中燕虹的部位上。这一拳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稳准狠。

据说打女人这部位就跟踢了男人裆部一样疼,果不其然,燕虹“啊”的一声惨叫,接连后退好几步,一个腚蹲坐在地上,捂着那里龇牙咧嘴的都疼出眼泪来。

把个江申心疼得心都要碎了,气得火冒三丈高,快速从楼梯上冲下来,一着急脚底下拌蒜,差点摔了大跟头。

跑到燕虹身边安慰她,并且对着一脸坏笑的叶文琪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疯婆子,胆敢欺负老子的女人……”

他口中最后一个“人”字还没说完,忽听4S店外响起“咯吱”的刹车声。紧接着,三辆草绿色东风运兵车和一辆军用悍马齐刷刷停在外面,蹭蹭下来一大帮身穿迷彩服的军人,个个手里拎着小战锹,鱼贯冲进店里。

继而,一个英姿伟岸的年轻男子大步走进来,对着混乱的现场高声断喝:“住手!”

这一声,犹如晴空中的霹雷炸响,把所有人都给震慑住了,特别是呼啦啦冲进来多达百人的军人,一身作战服,欻欻将正围堵厉元朗的十来个男销售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人面色冷峻,气势不凡,看样子就等领头男人一声令下,撕碎他们都有可能。

男子背手站着,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浓眉紧锁在一起,面沉似水,大踏步直接走到叶文琪跟前,敬了个军礼道:“二小姐,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肖剑,厉元朗曾在燕游山疗养院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深刻。

“肖剑,你怎么才来?我差点就要被人打了。”叶文琪接连两次揍了燕虹,此时却装出被欺负可怜的样子,可见这个富二代女孩该有多么不好惹。

等等,富二代?厉元朗此时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叶文琪若是富二代的话,肖剑怎么会调动一百来个军人?莫非……

他暗自吃惊,感觉到叶文琪也和白晴一样,大有来头。

肖剑听先解释说:“对不起二小姐,一接到你的电话,我第一时间组织人,一路闯红灯赶到这里……”

“我不听你解释,我受欺负了,你要替我报仇。”叶文琪霸道的打断肖剑的话,眼神冰冷扫视全场。

肖剑闻叶文琪差点吃亏,脸色阴沉得可怕,对着一百来个军人下命令道:“一排负责警戒,二排把这些个杂碎都给我抓起来,一个不许放过,三排原地待命。”

三个排,这么说来,肖剑是带来了一个连的人马赶来,这得是多大的能力,就是团长也不敢轻易调动部队跑到地方上来搞事情,并且还是这种难能登大雅之堂的打架事件。

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肖剑的话语落下,三十人左右的二排全体人员立即冲向十来个男销售,包括吓得面如土色的江申和燕虹二人,很快将他们制服捉住。

单说楼下发生的一切,站在楼梯上的孙毅全都看在眼里,他之所以没下来掺和,完全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当他看见厉元朗被十来个男销售撵的上蹦下跳,怀里抱着棒球棍美滋滋的“噗嗤”笑出了声,真他妈的爽,姓厉的,你也有今天!

可悲的是,孙毅的高兴劲没持续多长时间,肖剑带着一个连的人马及时赶到。孙毅眼见事情不妙,赶紧到推着往楼上走。

走就走呗,忘记了棒球棍碰到楼梯发出来声响,却被眼尖的叶文琪发现,告诉肖剑楼上还有一个帮凶,一并抓过来。

这下可好,孙毅没有成为漏网之鱼,抬腿刚跑没几步,就被训练有素的两名军人擒了个正着。

一个排出动,几乎三个人抓一个,短短几分钟轻松搞定,两人押一个,反剪双手脚蹬在后脖颈上,头抬不起来的按跪在地上。

刚才猖狂不可一世的这些家伙,此时像极了蔫茄子,浑身抖如筛糠,大气不敢喘一个。

“二小姐,接下来怎么处理,请你吩咐。”肖剑争求叶文琪的意见。

“打人的敲断胳膊,至于这个家伙……”叶文琪一指都吓得快尿裤子的江申,淡淡说:“胳膊腿全打断,让他下辈子坐轮椅。”

“啊!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江申带着哭腔,顿时吓瘫,若不是有两名军人紧紧按住他的两只胳膊,早就坐在地上大小便失禁了。

“饶了我吧……”

“美女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都是江总让我们打人的,要算账就找江总算去,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是无辜的……”

那些参与追打厉元朗的男销售们,听闻要被敲断胳膊,顿时哀求声一片,有的都吓哭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先不说养伤的事,生生把胳膊敲断,那得多疼啊。

一时间,整个店里求饶声夹杂着哀鸣声此起彼伏,响彻不停。

厉元朗看在眼里,特别是叶文琪要将这些人敲断胳膊腿,说得非常轻松,就好像掰断一根黄瓜那么简单。

眼前这个短发女孩,发起狠来真是果决,一点不拖泥带水,更没有心慈手软。

“好的。”肖剑转脸指着待命的三排说道:“你们负责执行。”

军人向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肖剑一声令下,毫不犹豫冲过来,将小战锹放在地上,而后运足气力,对着那些个露出来的胳膊,劈掌就要打下去。

“哎哟妈呀……”

“救命啊!”

场景里再次响起一片求饶声音。

关键时刻,厉元朗却大吼三个字:“慢动手。”并和叶文琪商量,能不能别打断胳膊腿,打一顿算了。

他帮着求情的原因很简单,自己和叶文琪都没吃亏,关键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是一名政府官员,叶文琪又带有军方背景,一旦传扬出去,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更重要一点,军方人员在地方上闹出大动静,势必引起轩然大波。这里可是省城,是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居住地,他不想出现军方和省里之间因此而发生摩擦,闹出不愉快。

“我才不管呢,谁叫他们惹了姐,姐的心情不爽,后果很严重。”叶文琪不会顾及到这些,她一心只想着出气解恨,至于厉元朗所说那些个官面上的弯弯绕,她才懒得去琢磨,头疼。

“不过呢……”叶文琪看了看额头还有汗水的厉元朗,想到他关键时刻保护自己,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壮举,眨巴着大眼睛,说道:“你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胳膊腿就不打断了。”转而吩咐那些军人:“你们,把他们的胳膊全都掰脱臼,还有把这里给我砸了,包括那些车,一辆不留,全砸了。”

“是。”随着一声答应,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上来嘁哩喀嚓,只听得“嘎嘣”脆响声连连,夹着一阵阵“啊啊”惨叫声,4S店里的人,除了早就吓瘫的燕虹,就是孙毅都没逃脱,瞬间两只胳膊被掰脱臼。

胳膊脱臼同样能把人疼得冷汗直流,一个个龇牙咧嘴哭爹喊娘,疼得躺在地上直打滚。

与此同时,除了负责警戒的一排之外,二排三排六七十人,精神抖擞,举着小战锹直奔店里停着的十多辆各种型号的奔驰车,风风火火冲过来,“啪啪”声响,有几辆价值不菲的奔驰车率先倒霉,风挡和车窗玻璃被小战锹砸下去,直接干碎。

还有倒车镜,以及车身都不同程度遭受小战锹的洗礼,新车明显受到重创,在这么砸下去,新车就变成了事故车。

恰在此时,从店外突然闯进来一大帮人,为首一人抬手大喊一声:“快住手!”

第114章 化解干戈为玉帛

那人披了一件黑风衣,戴着白围巾,身后跟着二三十人,都是清一色黑西服白衬衣黑领带,全戴黑墨镜。这场景就跟以前港台片里,江湖大佬出场一模一样。

只是领头那人拄着拐棍,走路一瘸一拐,拉低了威风凛凛的气派。更何况,在场上百训练有素的军人,手握小战锹,厉眉炯目,英姿勃勃,比起那些黑西服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厉元朗和这些人距离不远,看得清楚,来人正是邵瘸子,他身后的黑西服显然是他的手下。

邵瘸子见到店里站满了军人,砸店的也是军人,顿时心凉半截。

没错,这家“鲲鹏”奔驰4S店正是他名下的产业。邵瘸子从黑洗白,涉足不少产业,不止是带黄色性质的KTV和洗浴城,包括状元楼,还有这样的汽车销售店,反正什么赚钱他干什么,谁会嫌钱扎手,和钱有仇。

刚才他得到消息,说有人在4S店里闹事,迅速纠集一帮马仔急匆匆赶来,结果一看,顿时傻眼。

没想到在这里闹事的竟然是军人,他可是知道,军人不同于地方上的警察,这些人不讲情面只讲上下级的服从。

如果上级命令去杀这个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把目标送去阎王殿,关键是人家手里面有枪。

虽然表面上这些军人只拿着小战锹,谁敢保证他们腰里没有别着东西,万一惹恼了掏出来,“砰砰”几枪,弄不好死也是白死,彻底做个冤死鬼。

好汉不吃眼前亏,邵瘸子自诩在允阳城手眼通天,但是在这群军人面前立刻放低姿态,一瘸一拐走到厉元朗叶文琪和肖剑跟前,将拐棍把挂在手臂上,举手抱拳道:“这几位俊男美女一定是领导了,我叫邵博年,是方圆集团的老板,这家鲲鹏店也是我开的。”

说话间,他身后一个拎公文包的随从掏出三张名片分别递到叶文琪厉元朗和肖剑手上。

厉元朗叶文琪看了看,肖剑却没有接,他只是叶家的近身保镖,算不得主事人,一切唯命听从即可。所以,仍旧一副冰冷的模样,背着双手,注视着邵瘸子的一举一动。

“你想说什么,让我们不砸店?”叶文琪懒得和邵瘸子这种人对话,名片上印着一大堆名称,什么狗屁老总,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邵瘸子尴尬的笑了笑,不过他的眼神却停留在厉元朗身上,貌似这人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厉元朗自然认出邵瘸子,甭管那天是看在白晴面子上教训了恒勇,也算间接替自己出了口恶气,他对邵瘸子第一感没有坏印象,便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原来这里是邵老板的买卖,不过你的手下人太差劲了,得罪了这位叶二小姐,砸你的店打你的人都是轻的,惹急了,放把火都能把这里点着了。”

谁知,叶文琪却没心没肺的拍手称赞:“喂,你这想法不错,砸店没意思,弄点刺激的,肖剑,搞几桶汽油过来,放把火把这里烧了。”

厉元朗闻听鼻子没气歪了,这个叶文琪真是不怕事儿大,自己只不过借此敲打邵瘸子,反倒成了出谋划策的帮凶了,真是服了她。

邵瘸子见状马上伸手阻拦住肖剑,一个劲儿的赔着笑脸说:“两位先生女士,我手下人怠慢二位是我管教不到位,你们说句话,该怎么处理他们我就怎么处理,只要让你们二位满意,我二话不说立刻照办,至于砸店烧店我看就免了吧。”

好家伙,这些人已经砸坏了几辆奔驰车,损失就不是一笔小数字,再要一把火烧光,损失可就大了,想想都肉疼。

他说话的同时,大脑也在高速运转,记忆中的细胞很快搜寻到,想起来厉元朗在状元楼的那一档子事情,好歹通过白晴,算是有点交情,刻意提醒厉元朗:“这位小兄弟,可是三姐的朋友?咱们在状元楼见过面的。”

“多谢邵老板还记得我。”厉元朗说道:“邵老板倒是个识时务的人,只是你的这些手下实在太……,尤其那个江总。”

叶文琪看出来厉元朗和邵瘸子熟悉,便问他缘由。

厉元朗便把去状元楼吃饭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叶文琪却告诉他:“喂,咱俩可是一伙的,你可别忘了刚才那帮人怎么追着你打你,你可不要叛变。”

这个军二代,真是口无遮拦,说话这么直接,厉元朗也是醉了。

“兄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眼见叶文琪这里走不通,邵瘸子便想走厉元朗这条方便之门。

于是他把厉元朗拽到一边,恳请他帮忙疏通,别让叶文琪大闹下去,要打要罚他全认了。

邵瘸子的想法倒是跟厉元朗不谋而合,他从始至终不希望把事情搞大,叶文琪也只是图一时之快,一下子得罪了邵瘸子这样的黑色人物,将来说不定会有用到他的地方,冤家宜解不宜结,能容人时且容人,放过他一马没有坏处。

“我只能试一试,至于能不能行我可保证不了。”

“谢谢,十分感谢。”邵瘸子又是一阵抱拳,脸上堆满笑意。

说真格的,能让允阳城地下世界大佬邵瘸子如此低三下四求的人,真是不多,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偏偏叶文琪就是其中之一。

厉元朗回到叶文琪身边,劝说她消消气,和她说话不能来硬的,只能顺着她来。

于是厉元朗便说邵瘸子是他朋友,算是卖他一面子,这件事就交由邵瘸子内部处理,想打想罚任凭叶文琪给个话。

“你果然叛变了,人家几句话就把你拉拢过去,姐姐心里非常不爽……”

邵瘸子在一旁听得真切,一使眼色,身旁马仔马上会意,冲去上将倒在地上正在哀嚎的江申,一薅脖领子,这家伙因为胳膊脱臼,双手自然垂落。

那个马仔二话不说,抡起另一只手“啪啪”大嘴巴子扇个不停,只把江申打得“哎哟”惨叫声连连,一会时间,脸就肿成了大倭瓜,嘴巴里流血不止,牙都给打出来了。

邵瘸子的这个举动真可谓诚意十足,叶文琪的玻璃心瞬间碎裂,摆手说道:“算了,姐姐我的气也消了,人你们也教训了,我走了。”说着,挎着小包扭动傲人身材往店门外走去。

肖剑见主人发话,自然遵照执行,一挥手,百十来人立刻收队,排起两行的队形,扛上小战锹,跟随在肖剑和叶文琪身后,迈着整齐步伐走出4S店。

厉元朗则没有动地方,刚才一直忙着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终于有闲心对付他的一个老熟人——孙毅了。

孙毅的俩胳膊也被干脱臼,疼痛稍微有点减轻,无力坐在地上直喘粗气。厉元朗过来蹲下身,阴着脸质问道:“今天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到?说老实话,要不然你会比姓江的还要惨。”

“我、我没有,我只是路过来看江哥……”孙毅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都不敢看厉元朗,闪烁其词。

邵瘸子一瘸一拐走过来,拄着拐棍问:“老弟,这人是谁?”

“这个人嘛……是我的一个老熟人,整天算计我背后阴我,实打实一个坏透了的甘平小恶霸。”

“明白了。”邵瘸子心领神会,又问:“老弟,你发话吧,是要他的一只胳膊还是一条腿,就是剁碎了扔到海里喂鲨鱼,我邵博年绝无二话。”

“别、别!”孙毅脸顿时吓白了,当时大哭起来,一个劲求饶:“厉大哥,不,厉祖宗,我啥也没干啊,可不要冤枉好人。”

一旁被打惨的江申,吐了一口血水,怒骂着,因为嘴里受伤面太大,口齿不太清楚,但是还能听出个一知半解。他的意思是孙毅背后说厉元朗坏话,这才把厉元朗当成仇人对待,这小子,就是个坏事精。

“就麻烦邵哥带我处理,我希望他以后记住教训,不要对我背后使阴招。”厉元朗客气的对邵瘸子说道。

“哪里的话,要不是你老弟帮忙,这帮瘟神我可惹不起,更送不走。”邵瘸子说的是真话,把叶文琪比作瘟神恰如其分。

至于邵瘸子怎么处置孙毅,厉元朗不想过问更不会参与,他相信自己的话,邵瘸子一定会照办。

原因很简单,厉元朗既能和允阳城能力无边的白晴有联系,又跟叶文琪有交情,对于邵瘸子这种混社会的人,会极力巴结。谁敢保证今后不会遇到麻烦,尤其是官面上的,民不与官斗,因为民根本不是官的对手,正是说明这一点。

邵瘸子亲自把厉元朗送到门口,握着他的手打听到厉元朗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对厉元朗仅仅是下面一个小小副乡长有半点不敬和不尊重,相反的,邵瘸子十分客气并且感谢他。

“厉老弟,你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日后有用得着我邵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邵瘸子拍着胸口真诚说。

“邵哥客气,相信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再会。”

厉元朗大步走向那几辆军车时,就听得身后的邵瘸子忽然冒出来一句:“老弟,哥哥我欠你一份人情!”

第115章 官家感悟

叶文琪车没买成,还惹了一肚子气,虽然气已经消了,可是早没买车的兴趣了,何况她也不缺车开。

坐在肖剑的悍马车里,降下车窗露出小脑袋说:“喂,你今天又帮姐姐我一个忙,我得感谢你,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这样吧,我再签一张支票给你。鉴于这次只是帮我打架不是救我的命,少给点,就五十万吧。”

一提起支票的事情,厉元朗心里惭愧,本来计划再见到叶文琪的时候,把支票还给她,却不成想被韩茵偷拿走,计划没有变化快。

现如今叶文琪还要给他支票,厉元朗说啥也不能要,连连摆手,一溜烟跑出老远,生怕叶文琪不管不顾的硬塞给他。

叶文琪心里直纳闷,这个人好生奇怪,还有上赶着给钱不要的,真是千古奇观闻所未闻了。

等厉元朗着急忙慌赶到水婷月家里时,已是夕阳西下夜色笼罩了。

水庆章白天在广南市慰问老干部,参加了几场活动,下午五点钟到家,厉元朗是踩着他的脚印随后而来。

水婷月迎上来,接过厉元朗拿来的大包小包,还问他怎么才来,手机打不通,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厉元朗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有好几道裂纹,白茫茫一片,肯定是光顾着躲避那些人追赶,手机不小心碰到哪里坏掉了。

拿给水婷月一看,歉意抖了抖肩,只好说手机坏了才没有接到电话的。

至于在4S店发生的一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厉元朗没有提及直接敷衍过去。

他拿来的礼物,水庆章乐此不彼,手里摆弄着烟斗爱不释手,引得谷红岩对他和厉元朗直瞪白眼,没好气的说:“看你俩的样子,就是一对大烟鬼托生。还有你厉元朗,你就怂恿庆章吧,让他抽烟,不把肺子抽坏不算完,你就是帮凶。”

“这么说来,你是不反对我用这个东西试验一下了。”水庆章也不生气,就坡下驴,当即塞上上等黄烟烟丝,点上火好一通喷云吐雾,连连点头:“王祖民老家的烟丝的确不错,很带劲,味道也纯。”

厉元朗买给谷红岩的进口高级化妆品,她嘴上没说喜欢,可是喜滋滋提着上楼,估计是去卧室里臭美了。

水婷月见厉元朗给爸爸妈妈都带了礼物,唯独没有她的份儿,嘴顿时撅起老高,半是埋怨的质问厉元朗:“你就不会哄人家开心,哪怕买一个头绳也是个意思。”

厉元朗笑哈哈回应道:“我怎会忘记你呢,你把脸转过去,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戏法。”

水庆章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这对年轻人的举动,除了乐也不会别的了。

“你要干嘛?”水婷月很奇怪的眨着水汪汪的双眸,但还是顺从的转过身去闭上眼睛,随着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继而粉白脖颈上一凉,马上睁眼用手一摸,一条带坠的铂金项链神奇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元朗,谢谢你的礼物,这条项链我太喜欢了。”

哇,水婷月顿时惊喜起来,拿着那个心型项链坠不住观赏,喜悦之际也不顾不得老爸坐在跟前,扑上来紧紧抱住厉元朗,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厉元朗没感觉咋地,水庆章却是老脸一红,赶紧把头转过去,弄出一句:“小月,大庭广众下,注意点影响,我什么都没看见。”

“哼。”水婷月满不在乎的说:“爸,这算什么,现在年轻人都敢在公交地铁上当众亲吻,我不过是亲了元朗一下,还是在家里,不算过分,就和握手一样稀松平常。您呀,老古董了。”

“得得,我是说不过你,你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先去书房里看点东西,吃饭时别忘叫我一声就行。”水庆章起身去了书房,临进去时还不忘把拿走了那一大包烟丝,估计是躲里面过瘾去了。

老妈在楼上卧室里鼓捣化妆品,老爸去书房抽烟,保姆在厨房里准备晚饭,难得给水婷月和厉元朗创造了单独相处的空间,虽然是在客厅里。

几天不见,水婷月的气色好很多,精神状态也不错,口服和外敷朗英轩配置的中药很有效果,美中不足的是,她那方面的欲望仍旧很强烈。

厉元朗本打算买点礼物去看看朗英轩,结果一问,人家老两口已经去了燕游山疗养院疗养去了,老太太汪慧茹身体康复得不错。

老两口已经商量妥当,在疗养院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去国外旅游度蜜月。朗英轩在临走的时候,专门给水婷月号脉,也对于之前的效果给予肯定,并把下一个疗程的中药配置好,水婷月只要按照要求使用就行了。

至于副作用,朗英轩也是无能为力,但凡所有药物都有副作用,中药也逃脱不开这个怪圈。是药三分毒,说的就这个道理。

水婷月趁着没人,依偎在厉元朗的怀里边,手不停在他身上探索着,若不是担心被家里人发觉,估计更加大胆。

没办法,她就是想嘛,非常想得到厉元朗的征服,尤其闻到厉元朗身上散发出来男性荷尔蒙气息,越发把持不住自己意识里强烈需求的信号,不能干别的,只能摸一摸过过手瘾了。

厉元朗一个劲儿的小声提醒她,这里可是客厅,别弄了,万一被她家里人看见可不好。

“我不管,我就是想……就是喜欢这样……”水婷月索性把手从厉元朗厚实的胸膛上往下移动,越过裤腰带……

“别、别这样……”厉元朗被水婷月撩拨得实在难受。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那是因为男人特殊生理结构造成的,一兴奋便有了质的变化,瞬间成了变形金刚。

被水婷月这么一弄,厉元朗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男人该有的正常反应他都会有,马上血往上涌,享受的同时,手也不经意间抚摸着水婷月的后背,即便隔着衣物,还能感受到那种朦胧的光滑手感。

正在二人有些忘我的不顾所以之际,就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响,吓得厉元朗和水婷月马上分开。

水婷月赶紧整理着衣服,以掩饰绯红的脸颊。厉元朗够惨的,他已然有了较大的变化,一时半会儿安分不下来,只好将身体往前倾着,以便更好的遮挡住尴尬。

“要不……要不你晚上别住家里了,去外面宾馆住吧。”水婷月快速调整好神态,起身时不忘贴着厉元朗的耳朵,给了他一个相当暧昧的暗示。

晚饭准备的十分丰盛,这是厉元朗第一次在水婷月家里吃饭,难免有些放不开,主要是谷红岩万变不改的态度,对他不冷不热。

好在水婷月一直照顾他,给他夹菜,水庆章破例和厉元朗喝了一小杯茅台酒,总算一家人其乐融融,气氛和谐融洽。

吃过饭,厉元朗陪着水庆章坐在阳台上聊天,喝着他拿来的新茶沏泡的茶水,抽着黄烟。

水庆章问起厉元朗捐赠的事情,他把前后经过详细叙述出来,并将给教师们补发一个月工资和发放福利品的事情都告诉了水庆章。

“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既起到了安抚作用,也的的确确给老师们办了件实事。咱们当干部的,就要一心装着群众,不只是头上的,要有实打实的行动。说实话,这些年,咱们党有些偏离和脱离群众,总把自己当成官老爷,高高在上,不把群众放在心头上,一心迎合GDP,迎合上司的爱好,做了许多面子工程政绩工程。到头来,老百姓享受不到一丁点的实惠,反倒这些贴金干部最后都受到提拔重用,这就形成一个怪圈,一个怪现象。只顾搞形象的干部都升迁上去,那些埋头苦干,肯干实事的干部反而不被重用原地踏步,太令人心寒了。”

水庆章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自从新一届领导人上任之后,彻底改变了这一现象,抓贪腐,整党整风,对于那些搞贪污腐化的干部,无论涉及到哪一个级别,哪一个层面,雷厉风行,坚决严厉打击。同时,还有一批懒政、怠政不作为的干部,也要坚决处理,做到能者上庸者下,实行真正的为人民服务,绝不是口头上的空谈。”

厉元朗感觉出来,水庆章说这番话的时候非常激动,骨子里的正气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水庆章的心里话也在厉元朗的情感中不住翻腾,他深有感悟的说:“水伯伯,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从我进入政府部门,到现在也有十来个年头了,我看见的我经历过的,像您说的这样干部有,还不在少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吃等死过日子,遵循少干活少出事,不干活不出事的原则,从没把自己本职的工作当成事情做,做完全的庸者,甚至是懒蛋。”

“元朗,你真和我年轻时一样,干劲大信心足,有一腔子热血。我现在岁数大了,能升到省部级更好,升不上去的话,干完这一届就有可能退居二线了。”

水庆章眼望夜空中的明月,感触颇深道:“我老了,今后就指望你和小月了,好好干,扶你上马一程,我定然会扶你的。”

难得水庆章如此直白表态,就等于在心里认可厉元朗这个未来女婿。厉元朗闻听,心头热乎乎的,不知怎么搞的,鼻子一酸,眼前闪现出一片雾蒙蒙。

正这会儿,水婷月急匆匆闯进来,一把拉起厉元朗,焦急说:“快跟我出去一趟。”

“怎么啦?”厉元朗还在纳闷,水婷月却说:“是文雅,她出事了。”

第116章 差一点出事

方文雅出事了!

厉元朗也是一愣,水庆章正端着茶杯喝茶,听到这句话,不禁插问:“文雅出什么情况?小月,你说说清楚。”

“我刚接到辛原打来的电话,他说文雅昨晚后半夜才从广南市赶回来,一身的酒气,辛原不高兴和她拌了几句嘴。文雅生气离家出走,打手机不接,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弄得全家人差点去报警了。”水婷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不嫌弃的抓起厉元朗喝水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辛原是方文雅丈夫,在东河大学任教,和老婆比起来,他这个教书匠就差了许多。一个家庭必然有强者和弱者,辛原因为不如老婆,就自动承担起家务,包括照看孩子,洗衣做饭样样都得管起来。

男人再是弱者,也有自尊心,所以有些时候发个牢骚,释放出不满情绪,方文雅考虑到丈夫又当爹又当妈,实在不容易,大都让着他。

可是这一次,方文雅真是气急了,一怒之下连孩子都不管,家也不回。好在辛原还没急傻,想起给水婷月打电话求助,让她联系方文雅。

就在刚才,方文雅终于接听水婷月的手机,告诉她此刻正在酒吧里喝闷酒,听她的口气,似乎没少喝。水婷月赶紧通知辛原,别让他担心,方文雅没事。

可她也不放心方文雅,拽着厉元朗赶去酒吧,争取劝说方文雅赶紧回家,别的可以不惦记,家里还有个等她喂饭的儿子呢。

厉元朗不敢怠慢,方文雅是水婷月的闺蜜,也是他不错的朋友,对他有不少帮助,于情于理,这件事都要过问一声。

他开着水婷月的白色宝马,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酒吧,厉元朗没有下车,有些话女人之间私聊,他这个大男人在身边反倒成了累赘。

坐在车里边,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水婷月已经给他换了个手机,九成新,是水婷月暂时不用的,以方便他们之间联系。

厉元朗趁机给季天侯通了个电话。哥俩好久没见,尤其是上一次来省城,白晴盛情款待,厉元朗过后和他通话感谢了一番。

这一次,厉元朗和季天侯闲聊,得知季天侯依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政协办本就是伺候大老爷的地方,大老爷没啥事他们自然清闲。

季天侯苦笑说:“以前工作忙没时间陪老婆,冯芸对我意见老大了。现在我有的是时间,天天在家陪着她,冯芸反而唠叨我是个大闲人,元朗你说,女人怎么就没有满足的时候呢。”

厉元朗理解季天侯的苦衷,一晃快有一个月了,季天侯无所事事,谁家女人不希望老公出人头地,自己也好有炫耀的资本。

季天侯属于起点高,摔下来惨的经历,和之前志得意满截然反差,别说是他老婆冯芸想不开,季天侯也是如鲠在喉,憋得难受。

可是厉元朗毕竟人微言轻,也为季天侯做不了什么,帮不上忙,除了安慰他几句,别的只剩下望洋兴叹了。

这边手机还在通话时,厉元朗就听到有人往他这里打电话,等结束和季天侯的聊天,反手回拨过去,对方正是张国瑞。

他和厉元朗谈起的是,张国瑞下午去单位取东西,正好看见马胜然在办公室,于是便和马胜然谈起吸收厉元朗进入党委班子的事情。

马胜然却给他来了个一拖三六五,说这件事不急,等到节后上班,他和党委其他委员单独谈话,看看大家伙的意思,然后再定。

摆明这是马胜然一拖再拖,从心底里不想让厉元朗进入党委班子。很显然,厉元朗不属于马马胜然这一派系,说白了,他不听命于任何人,顶多和张国瑞走的比较近。

多了厉元朗一个人,就等于多了个对手,何况这个对手在马胜然眼里,不是普通的无名小卒。上面有县长罩着,再往上,还有市委书记庇护,贵在特别年轻,今后的仕途有可能更进一步或者达到相当高的顶点,前途不可限量。

与其将来成为难以应付的对手,莫不如趁机扼杀在摇篮里,让他在自己任上不容易出人头地,所以对于厉元朗进入党委班子,甭管方玉坤明面上的支持,县官不如现管,我马胜然只要顶住压力,照样把你厉元朗按得死死。

厉元朗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那天酒桌上马胜然敢于不听方玉坤的招呼,更不会给厉元朗的面子。反正他也想开了,进不进党委班子无所谓,只要干好本职工作,相信总有被认可的那一天。

和张国瑞通话聊了半个小时,直到水婷月搀着方文雅从酒吧出来,厉元朗赶紧挂了电话迎出去。帮着水婷月将酒气熏天,说话都口齿不清的方文雅扶进后车座上。

厉元朗开动车子,按照水婷月的指挥,往方文雅所在小区的家里开去。

为了给方文雅醒酒,厉元朗故意打开后车窗,吹进来的小风却让方文雅一阵阵往上反胃,实在憋不住了,厉元朗靠边停车,水婷月扶着她蹲在路边好一顿向大地怒吼。

吐了好半天,方文雅喝了大半瓶矿泉水,也漱了口,总算感觉好多了,坐在车里就和水婷月述说衷肠。

厉元朗带着两只耳朵,不想听也能听到一些,无碍乎是方文雅嫌老公不理解她,女人在官场有诸多的不容易。

基本上,官场女人分两种,一种是能说会道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领导喜欢听什么她就说什么,处处讨得领导欢心。还有一种属于漂亮有姿色类型,凭借高颜值接近领导,甚至不少女人成为领导的胯下宠物,枕边红颜。有了和领导的特殊关系,照样能飞黄腾达,官运亨通。

至于是否存在第三种,也许有,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偏偏方文雅就属于第二种,本身就几分姿色,尽管她不是那种风情之人,架不住有的领导喜好长头发,不怕贼偷就拍贼惦记,每天还要干工作,还要想着周旋和摆脱纠缠,的确不容易。

开车把方文雅送到楼下,厉元朗依旧没有上楼,而是由水婷月负责把她送到家门口。

等了十几分钟,水婷月才回来,坐到副驾驶位置,水婷月气喘吁吁的说道:“文雅真是不容易,刚才我把辛原说了,让他多多理解文雅。”

厉元朗发动车子没有说话,竖起耳朵听着水婷月替方文雅抱不平。

水婷月说别的厉元朗倒没注意听,她却讲到方文雅昨天晚上去广南参加饭局,饭局上除了广南其他部门的头头脑脑,恒士湛作为主要嘉宾也出现在酒桌上。

因为只有恒士湛一名市级领导,他一下子成为全场瞩目的大人物,下属们都对他客客气气,刻意迎合巴结。

钱允文当时还提议,让方文雅陪着恒士湛唱一段京剧,曲目都选好了,就唱一段《夫妻双双把家还》。

这是天仙配里选段,关键天仙配属于黄梅戏,不是京剧,恒士湛却乐此不彼,极力响应,兴致颇高。

方文雅只好硬着头皮,陪老头子恒士湛唱了这段暧昧味道颇浓的天仙配。

席间,钱允文还提议让方文雅陪着恒士湛跳舞,那种老式交谊舞,十六步。

尽管方文雅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不能扫了兴,尤其恒士湛握有组织人事大全,得罪不得。

和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跳舞,腰际间还被那双大手搂得紧紧,而且恒士湛有意无意间,总是用胸口撞击方文雅傲然挺实的胸前,豆腐一口接一口的被恒士湛吃掉,甭提心里多别扭了,都有呕吐的感觉。

方文雅发现,钱允文带她参加这次饭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或者说,是恒士湛的意思也不为过,目的性非常强,就是恒士湛看中了她,把她当成猎物要推倒在床上。

方文雅便多留个心眼,无论别人怎么劝怎么说,再往后滴酒没喝。方文雅喝酒脸就红,这反倒给她提供一副护身符,都以为她喝多了。

方文雅将计就计,假装不胜酒力喝醉了。钱允文便在楼上开了房间,让服务员把她送上去。

果不其然,没多久,恒士湛偷偷潜入进来,伸出一双罪恶的大手就要对方文雅企图不轨。好在方文雅早有了防范意识,立刻苏醒过来,痛斥恒士湛的流氓行为,才把气急败坏的恒士湛气走了。

方文雅彻底明白,钱允文这个老小子的魔鬼心肠,一刻没敢多耽搁,连夜打车赶回允阳城的家里。

她之所以没有马上离开广南市,就是等着恒士湛上钩,当面揭发他,要不然,恒士湛对她的不轨之心依然存在,将来还会找她的麻烦。

但是这也造就了方文雅心里面战战兢兢,她是担心以后恒士湛对她打击报复,这点她不得不防。

本来方文雅打算回到家和老公聊及此事,好帮她拿个主意。万不成想,辛原不理解她,还对她言语相加,一气之下,她才留家出走,在外面开房间住了一夜。

方文雅心里憋屈,一个人跑到酒吧喝闷酒,水婷月的出现算是救了她的急,终于有个可以吐露心声的倾诉对象。

刚才水婷月送方文雅回家的时候,特地把这些事告诉给了辛原,让他理解方文雅,多多劝她一劝。

厉元朗听到这些,深深为方文雅的不容易感到同情,同时也痛恨恒士湛人面兽心的行为,更加恨钱允文的为虎作伥。

在复杂的心思下,厉元朗开车往水婷月家里赶,路过一家快捷酒店的时候,却听到水婷月说出来的一句话,把他吓了一大跳。

第117章 洞若观火

“去开房吧?”

厉元朗被这句话吓得直接踩了一脚刹车,宝马“咯吱”一声,停在马路中央,后面行驶的一辆轿车差点追尾撞上。

气得轿车司机下来和厉元朗理论,厉元朗连连赔着不是才打发走那人,却引得车里的水婷月痴痴坏笑。

“看把你吓的,我又不是魔鬼吃不了你,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婷月,你身子还没好利索,等你身体康复的,我就向你求婚,咱们不要急于一时。”厉元朗规劝道。

“你们男人思想就是不纯洁,开房一定要做那事么,开房也可以聊天的。”

厉元朗一脸黑线,躺床上还有心思聊天吗?

可他不能这样说,总得给水婷月点面子,直说太伤人自尊心了。

“要不咱们在车里聊,或者去个安静地方。”离元朗提议道。

“就这里吧,房间很安静的。”水婷月也不等厉元朗同意不同意,率先下车,直奔酒店里面走去。

厉元朗心里很矛盾,他不是不想,和水婷月相处这么久,要说不想,那是不可能的。关键是水婷月正在治疗期间,这个女人他将来是要娶进家门,是未来老婆。如果图一时之快而做了越轨的事,损伤水婷月的机体,万一生不来孩子怎么办?

没有爱情结晶的夫妻难以长久,厉元朗是在为将来做打算。

看着水婷月已经走进宾馆,厉元朗不得不跟了进去,正捉摸着该怎样打消她的念头。或许老天爷也不希望他们俩过早成事,水婷月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谷红岩的手机却打了过来。

她不断催促水婷月早点回家,当然,也包括厉元朗。还是那句话,孤男寡女在外面,不如在眼皮子底下让她放心。

“我妈真烦人,一点不给咱俩私人空间。”水婷月赌气的一把抓回身份证,悻悻的往外就走,房间自然开不成了。

厉元朗心里窃喜,正合我意。

他正美滋滋呢,忽见一个穿米色风衣戴墨镜的瘦高男子,手提一个黑色密码箱从他身边匆匆而过。

一开始厉元朗也没太在意,直到那人的背影进入他的脑海里,他为之一动,立刻想起一个人。

紧走两步站在宾馆门口,厉元朗往外看去,只见那人钻进路边停着的一辆白色丰田霸道车里,打着转向灯,迅速汇入滚滚车流中。

直觉告诉厉元朗,这人行事诡异,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勾当,当即拉起水婷月跑向她的宝马车。

水婷月不明就里问厉元朗抽什么风,“跟踪一个人,试试有没有好戏可看。”

厉元朗发动车子,快速跟上那辆丰田霸道,远远看见车牌号,是广南地区的,四个八,心里更加肯定,这个人就是他那天在夜雨花饭店门口见到和高月娥私聊的男子。

因为一直没见到这人的正面模样,倒是他的背影厉元朗十分熟悉,刚才擦身而过,厉元朗还不算确定,当四个八的车牌号就在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他确信无疑,没有认错。

宝马车始终和丰田霸道中间隔着一辆车,这样才不至于被对方发现,处于跟踪最有利的位置。

车里,水婷月看出来厉元朗跟踪人,追问他理由。厉元朗不确定这次跟踪有没有价值,为了调足水婷月的胃口,半开玩笑说:“别急,等一会有好戏上演。”

丰田霸道拐了几条街,最后开进一个高档公寓小区,因为需要门禁卡,厉元朗只好把车停在外面,和水婷月一起步行进入小区。

打听到地下车库,厉元朗水婷月二人手挽手走进去。这里足够大,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车,二人穿梭其中,寻找着刚才进来的那辆霸道车。

其实找起来也不难,地下车库里巨大的回音声,可以清晰辨别出丰田霸道的马达声和刹车动静。

他俩寻声而来,在距离丰田霸道不远处,找到一个藏身最佳之处,躲在一辆车旁边偷偷观察。

丰田霸道停在一个车位上,车里那个人始终坐着,似乎在等人。

没多久,另一辆黑色大众迈腾稳稳驶来,停好后,一个戴眼镜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深蓝色西服,白色衬衣没扎领带,从迈腾车里下来径直走向霸道。

中年男子看了看车牌号,然后拽开车门钻进副驾驶位子上。霸道车贴着黑色车膜,从外面根本看不见车里面的发生的一切。

但是中年男子在车里没待多久很快出来,手里面却多了一个黑色密码箱,正是瘦高男曾经拎过的那只。

随即,中年男子上车,一脚油门,迈腾迅速开向另一个出口,扬长而去。

霸道车也跟着打着了火,从相反方向驶离地下车库,前后脚不超过十分钟。

等到霸道车消失在厉元朗的视线里,他发现水婷月蹙眉沉思,便说:“接头好戏已经结束,咱们走吧。”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很像一个人……”水婷月沉吟道。

“像谁?”厉元朗急忙追问。

“商小严。”

这个名字……厉元朗突然记起来,听季天侯提到过这个人,好像是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的秘书。经向水婷月核实,果然就是他。

厉元朗尤其纳闷,商小严和这个瘦高男怎么认识?

貌似瘦高男或许就是高月娥的情夫,他应该在水明乡,怎么会跑到省城和商小严接头,并且那个密码箱里到底装着什么?是钱吗?

这些问号一直困扰在厉元朗的脑海里,折腾他几乎整个晚上没怎么合眼,第二天醒来时,水婷月说他的眼睛是熬红的。

接下来几天,厉元朗陪着水婷月在省城周边的景区玩了个痛快,期间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但是一到关键时刻,他还是无奈的把握住,关系始终没突破到最尖端的那一层。

临近上班的头一天,水庆章邀请徐忠德来允阳市郊的一处农家院畅游。谷红岩要照顾水婷月敷药,这娘俩没有同来。

水庆章和徐忠德在包房里说话,是那种不需要外人在场的密谈,正好给了黄立伟郑重和厉元朗闲聊的机会。

自从上次在广南市富丽堂皇大酒店的歌厅第一次见面,这是三个人第二次有了畅所欲言的机会。

听黄立伟和郑重谈起水庆章目前在广南市基本上站稳脚跟,与恒士湛的本土派,沈铮的外来派还有常东方的骑墙中间派和睦相处,没有产生大的摩擦,工作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厉元朗欣喜不已,面对着广南市错综复杂的局面,水庆章采取以柔克刚的方式,避其锋芒,左右化解,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厉元朗还差着火候,自愧不如。

这也怨不得他,需要有足够的阅历和经历,水庆章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要多。姜是老的辣,这句话一点不错。

三个人坐在外面门廊里,一张圆茶桌,三把竹藤椅,一壶红茶,边喝边聊,不经意间聊到方文雅差点被恒士湛这个老色鬼占了便宜。

中秋节晚上,厉元朗和水婷月回到家里,水婷月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老爸。当时水庆章一言未发,沉思片刻走进书房里,重重关上门,应该是躲在里面去打电话去了,至于打给谁,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所以,郑重首先提到这个话题,厉元朗猜想,水庆章应该打给了徐忠德,要不然郑重也不会知道此事。

黄立伟是不抽烟的,可他却从桌上的烟盒里拽出一支烟,信手把玩着,嘲讽道:“钱允文这招臭棋,直接把自己堵进死胡同,他脑出血是不是还没好利索,脑细胞不够用吧。”

郑重不解其意的问:“立伟,说说看,钱允文这步棋咋就走错了呢?他把方文雅送给恒士湛,不正是讨得老家伙的色心吗?”

黄立伟却没有直接回答郑重的提问,反而看着厉元朗,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并问:“元朗,你觉得呢?”

“黄哥这是在考我啊。”厉元朗吸了一口烟,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钱县长这步棋看似讨欢心,实则他得罪了三个人。第一个是方文雅,钱允文借饭局之机,把她往恒士湛被窝里送,不恨死他才怪呢。第二个是恒士湛,偷鸡不成蚀把米,让方文雅抓到他的把柄,钱允文是罪魁祸首。至于第三个嘛……”

厉元朗故意卖了个关子,黄立伟笑而不语,郑重急得火上房,赶紧扒拉着厉元朗的胳膊,催促道:“急死我了,你快点说。”

“喏,就是屋里的那位。”厉元朗一努嘴,指向身后房间。

“水书记!”郑重一惊,立刻明白,方文雅是水婷月的闺蜜,钱允文昏了头敢打水书记女儿朋友的主意,这不是根本没把水书记放在眼里的表现么。

“黄哥,我分析的对不对,还请你指教?”厉元朗客气道。

“唉,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我还指教个大瓣蒜啊。”黄立伟呵呵笑起来,对着厉元朗竖起大拇指。

“那么你继续分析,下一步老板会怎么做?”黄立伟故意试探厉元朗的悟性。

“黄哥,你刚才已经给出答案,还让我说什么。”

郑重低眉垂思,一拍大腿道:“钱允文得过脑出血,不会是让他提前退二线,闲置起来吧?”

他的话刚落下,就听得包房门口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你们三个臭皮匠是不是偷听到我们谈话了,猜的这么准。”

第118章 土地纠纷

说话的正是站在门口的徐忠德,虽然他板着面孔,可是语气里却没那么严厉,貌似非常欣赏的样子。

三人赶紧站起来,齐声说:“徐书记谬赞了,我们都是胡说的。”

“哈哈,忠德别逗他们了,不过这三个小家伙分析的倒是挺有道理。”随后水庆章也跟着走出来,拍了拍徐忠德的肩头,看样子,厉元朗他们三人说话内容,这二位全听到了。

厉元朗是七号晚上返回甘平,八号一大早送老爸去找好的那家养老院,安顿完毕后马不停蹄的赶往水明乡上班。

他到了乡政府已经是上午将近九点,在走廊里根本没见几个人影,大家似乎还没从黄金周的假期里缓过劲来,不少办公室都是铁将军把门。

厉元朗无奈的直摇头,开门前脚走进办公室,韩卫后脚跟进来。厉元朗让他坐下,撒了一支烟过去,询问起韩家屯小学的近况。

韩卫说,韩校长得到三万块钱后,想到冬天快要到了,先要解决学校的供暖问题。

之前冬天学校没钱买煤,每年秋天,都是韩校长组织学生们去附近山上捡烧柴,用火炉子取暖。

火炉子受热不均匀,常常是挨着炉子的学生热得满头大汗,而远离炉子的则冻得手脚冰凉。

现在有了钱,韩忠旺又帮着联系废旧物品回收公司,弄来一批淘汰下来的老式暖气片。发动村子里的铁匠和会水暖的村民帮忙,给学校安装了一个烧煤小锅炉,带动二十几组暖气片。这样一来,整个学校的每间屋子里都安有暖气,这个冬天将会温暖如春。

厉元朗闻听后很是满意,至少孩子们不会挨冻。韩家屯小学的问题解决了,可其他学校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接下来,改变全乡落后的教育环境,是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

正好常鸣也来找他,就和他商量着最近几天先去下面各村屯小学转一转,掌握第一手材料,也好做到心中有数为将来打算。

常鸣二话不说,你厉哥指哪我打哪,我就是来向你学习的。

三人正在办公室里说话,有人敲门进来,一看是黄文发。

这家伙小三角眼叽里咕噜乱转,搓着手笑说:“厉副乡长,养马村的村主任马泽生又来找乡政府了,现在就您一个乡领导在家,您看是不是让他见一见您。”

养马村?那不是马胜然的老家吗?

没等厉元朗接茬,常鸣抢先说:“厉乡长是分管教育的,马泽生的事情涉及到刘家地,两个村子之间的土地纠纷应该去找马书记解决,不关厉乡长的事。”

黄文发尴尬的说道:“我请示过马书记了,他说让厉副乡长接待一下,回头把经过汇报给他就行。”

马胜然欺人太甚,发号施令遥控指挥厉元朗不说,连电话也懒得打给他,却只让黄文发口头转告,也太不拿厉元朗当回事了。

韩卫气得脸色铁青,常鸣也皱起眉头,反倒厉元朗不急不恼,想了想告诉黄文发,让马泽生到他的办公室,他来接待。

等黄文发刚走,常鸣就替厉元朗鸣不平,嘟囔着马胜然的不是。韩卫也说:“主任,马泽生的事情涉及到刘家地的刘万全,肯定不好解决,您还是不插手的好。”

听韩卫讲述个大概,原来养马村是原来的统称,其实已经分成两个村子,分别是上养马村和下养马村。

马胜然的老家是上养马村的,自然上养马村全村富裕。而和上养马村相距不到一里地的下养马村,却成了后娘养的,好事轮不到,好政策捞不到,全村穷得叮当乱响,和上养马村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正这时,黄文发领着气哄哄的马泽生走进来。

马泽生五十好几,脸上满是皱纹,像一道道纵横的沟壑。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略微有些弯腰驼背。穿的不出彩,迷彩服都洗掉颜色了,一看就是穿了好几年。

之前在全乡干部大会上见过厉元朗,不算陌生。马泽生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叹气道:“厉副乡长,我们的事情你解决不了,马胜然这是故意躲我,让你接待我就是打发我,糊弄人玩的。”

常鸣和韩卫见状,知趣离开,办公室就只剩下厉元朗和马泽生了。

厉元朗赶紧给马泽生沏茶倒水,递给他一支烟说:“马主任,把你的事情说一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唉!”马泽生叹着气说:“不是我看不起你厉副乡长,我们村和刘家地的矛盾好几年了,刘万全仗着上头有人给撑腰,一直欺压我们村,每次我来告状,马胜然不是躲就是敷衍我,说这件事他一定会处理,到头来还是老样子,刘万全欺占我们村二十亩土地的事情依旧存在。”

下养马村和刘家地村相邻,刘家地这些年之所以富裕,主要是村里私自在北沟开了一家小型采石场。虽然上面三令五申严禁开建这种采石场,以便破坏自然生态环境,造成水土流失,容易引起山洪暴发,韩家屯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刘万全却不管那一套,县环保局和安监局的人来检查,他就关闭,人一走,他照开不误,不耽误大把的票子揣进腰包。

更重要的是,乡里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村民又都拥护他,刘万全更加为所欲为。

前几年,他看中了隔壁下养马村的一片山地,据说那里的石头比北沟的成分还要好,便擅自圈起来,经常从那里拉石头送去北沟采石场加工,挣来的钱全都进入刘家地村委会的账户上,下养马村分文没有。

为这事,马泽生没少找刘万全讨要说法,可刘万全根本不在乎,楞说那块地是乡里划给他们刘家地的,还诬陷马泽生看到他们发财犯了红眼病,胡搅蛮缠,非要分得好处。

厉元朗手指头敲着茶几,说道:“马书记是养马村出来的,虽说在上养马村,好歹你们都姓马,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都是本家亲戚,是亲三分向,怎么也不为你们说说话呢。”

“哼!”马泽生冷笑着摇了摇头,他说,养马村在大清朝是给皇帝养马的,领头的是两个亲兄弟,后来因为家产问题不和最后分了家。

老大的后代全在大养马村,他们这一支下养马村的,都是老二的后人。因为有老一辈的恩怨,两个村子经常爆发冲突,甚至大打出手,直到近些年有政府严管总算消停。

可即便这样,两个村子固有的仇恨依然没有减轻,平时相互间从不来往,见面都不说话,和仇人没啥两样。

马胜然会帮小养马村说话,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也是刘万全胆敢侵占小养马村土地的主要原因。

土地纠纷,还是涉及到两个村委会之间,说实话,厉元朗真是头大了一圈。

他不分管农村土地这一块,出师无名力不从心。不过,厉元朗心底里的正义感驱使着他,这件事让他碰到了,一定要管,无论遇到何种阻力,也应该还一个公道出来。

正好他要下去,刘家地有个村办幼儿园,是他分管范围,厉元朗便让韩卫开车,他和常鸣还有马泽山四个人乘车去下养马村实地探查那块地。

路上,马泽山谈起他无意中发现的一件怪事,关于北沟采石场的。

据他说,有一次村里几个年轻人因为不满土地被占用,喝了酒之后去北沟采石场找刘万全论理,结果被采石场的纠察队擅自拘禁扣押,被关在一个山洞里两天两夜,直到马泽山亲自要人才给放出来。

其中一个年轻人事后给马泽山讲,他当时在山洞里方便,趁看守人不注意想要逃跑,结果不知道怎么跑的,在山洞里的三岔路口地方,竟然看到其中一条尽头发着亮光,里面应该有人。

只是没等他跑那里看个究竟,却被人给捉住了,好一顿毒打盘问,让他交代到底看到什么了。

年轻人实话实说,除了亮光他啥也没看到,纠察队连哄带吓,确信他没撒谎,这才放过他。

事后,年轻人好奇,在一个黑夜偷偷又溜去那个地方,找到山洞还有那条岔路口,寻思那个带亮光的纵深处是不是藏着宝贝。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那条分叉的山洞却被石块填满堵住,根本走不通了。

年轻人还纳闷呢,采石场有山洞不足为奇,奇就奇在,为什么有人故意封锁那个山洞,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车里其他人也就拿这个事当成一条新闻听,厉元朗却觉得这里面不简单,至于是为什么?两个字:直觉。

下养马村和韩家屯差不多,只是村子不大,也就百十来户,大都是破旧土坯房,零星有几件砖瓦房,也是有年头了。

马泽山把厉元朗常鸣他们让进村委会,也是一排破土坯房,院子里是土地面,靠墙角还有鸡笼子,养了十几只鸡。

“这些鸡是我们村委会养的,招待客人用的,一会儿杀两只请厉副乡长和常助理尝尝鲜,这可是地道的土鸡,不吃添加饲料的。”

厉元朗连忙摆手,说他们先去那块地看一看,实际了解一下就回乡里,不在这里吃中饭。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村委会大门口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紧接着,尘土飞扬,一辆白色丰田霸道轰着大油门直冲进来……

第119章 教训马家大公子

这辆丰田霸道车四个八的车牌号乍然醒目,并且开车人瘦高个儿,面色惨白无光,这是厉元朗第三次见到这个男人,却是第一回看到他的正面模样。

男子停车下来,一手夹着包一手摇着车钥匙,无视厉元朗和常鸣的存在,径直走到马泽生面前,说道:“马村长,给我弄四只土鸡,宰好洗的干干净净,我下午过来取。”说着,从包里拽出一叠钞票,数都没数递给马泽生,“就这么多了,另外弄点榛蘑和宽粉条。”

马泽生接过来,点头答应着,并想把厉元朗介绍给年轻男子认识,谁知,这人转身头也没回,大步流星上了霸道车,疾驰而去。

“这人谁呀?怎么不讲一点礼貌。”常鸣不满意的嘀咕道。

“还能有谁。”马泽生说:“马唐,马书记家的大公子。”

听到马唐这个名字,厉元朗为之一震,不光是他从肖展望嘴里听说过他,更主要的是,马唐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比高月娥小了好几岁,做她的情夫,马胜然会答应吗?

还有,马唐和商小严有来往,也就是说,他们老马家在省城有关系是的的确确存在,怪不得马胜然目空一切,甘平县领导不放在眼里,广南市的大佬他同样不买账,原来人家背后站的是常务副省长陆荣夫。

厉元朗非常纳闷,按说马胜然一个乡党委书记,怎么能跟省委领导攀上关系,副省部级到正科级,中间差着好几个级别,貌似搭不上边。

“屋里坐会儿吧。”马胜然谦让着,厉元朗说还是不坐了,办正事要紧。

于是,马胜然把钱交给村委会看门的老头,吩咐他把钱交给会计入账上,并且杀六只鸡,炖两只,其余四只准备出来,还有榛蘑和宽粉条,等着马唐来取就行。

因为上山的路不好走,四个人就没开车,而是步行。

马泽生说,要赶到块被刘家地占有的地方,需要翻过两座山。他自不必说,别看五十多了,健步如飞,上山一点不吃力。韩卫也是从小在山边长大的,又是退伍军人出身,身板相当结实,几乎达到气不长出面不改色,上山如履平地,轻松极了。

厉元朗不如他俩,不过好歹能走下去,略微喘喘粗气罢了。相反的,常鸣就差远了,刚翻过一座山就累得双腿如灌铅,坐在石头上说啥也要歇着。

马泽生就劝他,说越歇越走不动,就要硬挺着最难熬的时间段,咬咬牙坚持过去,走起来就会轻松多了。

还给常鸣折了一段树枝当做拐棍,并且边走边照顾他,不让他掉队。

在翻过一座大山后,他们走进一片落叶松林,在里面穿梭行走间,厉元朗的衣服被树枝刮住,他弄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脚底下有一株长相奇特的小花,说它奇特,是因为花的颜色是十分少见的黑色。

厉元朗好奇,低身触碰它,谁知道这朵花被人的手一摸,竟然神奇的瞬间变成了白色,并且散发出一股颇浓的医药味道,就跟医院喷洒的来苏水一样,太奥妙了。

马泽生一见厉元朗正摆弄那朵小花,赶紧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紧张的提醒道:“千万别弄它,这东西有毒。”

厉元朗一愣,忙问:“什么毒?”

马泽生告诉他:“这东西我们管它叫伤人草,一年四季只有在这个季节才开花,大多隐藏在松树底下,开始是黑色花瓣,只要人的手一接触,立刻变成白色,再碰它,就会变成红色,那样就会释放出毒液,而这种液体一旦接触到人的皮肤上,不出一个小时便会溃烂,三个小时之内不去医院打破伤风针,会一直溃烂不止,烂肉流脓,直至死亡。”

“这么厉害!”一旁的常鸣惊呼道。

世间万物,既然存在一定有它的作用,那么伤人草除了伤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用途?

“这东西也挺好玩的。”马泽生介绍说:“你看它开花的时候伤人,可是在花枯败之后,变成一株干草了,磨碎了外敷创口上止疼非常有效,比止疼片还好使。所以,我们大都在入冬第一场雪之后,上山采摘伤人草,这东西一旦沾了雪会立刻冻死,彻底没有了毒素,也就安全了。”

伤人草?厉元朗想着,用手机拍摄下来,保存在相册里,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等到来信号的时候发给朗英轩看一看,这东西属不属于中药材。

在往目的地进发的途中,厉元朗又询问马泽生,伤人草多吗?

“怎么说呢。”马泽生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一指前边说:“这里不多,咱们要去的那座山上有一大片长得都是,不过早让刘万全给圈起来,专门挖石头用了。”

厉元朗闻听又气又急,万一伤人草有中药价值,刘万全可是作孽了。光顾着挖石头不仅破坏自然环境,造成水土流失,若是把大片伤人草铲除掉,这种损失可是无法弥补的。

于是,厉元朗他们几个加快步伐,不到十二点便到了被占用的二十亩山地边上。

这里四周已经砌上又高又后的围墙,上面还拉上了铁丝网,更可气的是,大门口还设有岗楼,上面有人瞭望巡逻,一旦有人接近,立刻用响起警报声,之后便有戴着红胳膊箍的纠察队员出现,把一切想要进入那片山地的人带走审问,非法拘禁。

当然,这些都是马泽生告诉大家的,是不是如他所说,只有试一试才能确定。

反正厉元朗躲在树林子里看见岗楼上果真有人,手里握着类似手枪的东西。

“这是信号枪,有人靠近围墙就会发信号。”马泽生在一旁提示道。

厉元朗本来就是看看的,自然不会往围墙那里做试验品,大概了解个差不多了,他心里有数,马泽生反映的情况真实度很高。

于是众人又顺着原路返回,期间,厉元朗又遇到伤人草,这一次他没用手直接沾碰,正好韩卫衣兜里有塑料袋,就把伤人草连根拔起,带着泥土装进塑料袋带了回去。

四个人走回下养马村的村委会已是下午三点钟,一进大院,就见看门老头火急火燎迎上来说:“主任,我按照你的吩咐炖好了两只鸡,可是马唐来取东西的时候闻到香味,也不听我劝,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吃起来,太过分了。”

“不就吃一口鸡肉么,不至于。”马泽生摆了摆手,厉元朗随即跟着一笑,觉得马唐这人还真是个另类,处事就和别人不一样。

结果几个人饥肠辘辘走进村委会的小厨房,一看马唐吃东西的样子,顿时明白看门老头所说那一句“太过分”是有缘由的。

只见马唐手里端着碗,蹲在灶台上面,手里拿着筷子在大锅里好一顿扒拉,专门挑鸡肉里边肉多好啃的鸡大腿,鸡翅还有胸脯肉,鸡骨头吐在地上到处都是。

先不说他狼吞虎咽的难看吃相,单说经他这么一弄,谁还吃得下。你喜欢吃也行,自己盛一碗单吃,别在大锅里搅弄,不卫生不说,别人间接吃你的口水,算怎么回事。

本来,常鸣看他就不顺眼,现在马唐又没把自己当外人的举动,彻底惹恼了他,于是走过来,用树枝做成的拐棍,使劲敲了敲灶台说:“马唐,要吃可以,单独盛一碗你随便吃,在大锅里搅动,太没教养了吧。”

马唐抬起眼皮看了看常鸣,不屑一顾道:“你叫常鸣是吧,马村长都没说什么,你算老几,赶紧给我滚犊子,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你……”常鸣不甘示弱,冲着想上去和马唐理论,却被厉元朗一把拦住,并冷脸对马唐说道:“马唐是吧,马书记应该从小教育过你,抢别人的吃食很不礼貌,抢也就抢了,可是你抢的这么理直气壮就是你的不对了,说话还血口喷人,你应该向常助理道歉。”

厉元朗的本意就是讽刺马唐没有教养,马唐岂能听不出来?正好他嘴里有个鸡骨头,冲着厉元朗的脸使劲吐了出去。

厉元朗伸手挡住,他再忍耐,也忍受不住马唐啐他,立刻浓眉紧皱,气往上涌。没等他出手教训马唐,就见马唐身后的韩卫突然飞起一脚,正踹在马唐的腰眼上,这家伙毫无防备,整个人身体往前一倒,直接掉进了大锅里。

这锅鸡肉虽然撤了大火,炉膛里还有几块烧红的木柈子,锅里热气腾腾,鸡汤翻滚咕嘟嘟直冒泡。

马唐这一百多斤一下子栽倒进大锅里,立时被烫的哇哇大叫,马泽生一见不好,赶紧把他给拽出来。

“哎哟妈呀。”马唐疼得直咧嘴,身上衣服浸泡着油渍还有粉条榛蘑这些配菜,好在没泡多久,可是露在外面的皮肤也都给烫红了。

马唐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冲上来要找韩卫算账,结果却被韩卫一把抓住他的拳头,稍微用力,马唐就疼得裂了嘴。

“行,你们一个个的给我等着,看我不收拾死你们的。”马唐气急败坏离开时,甩下这句狠话。

第120章 乡长之位成了烫手山芋

“这可怎么办,惹恼了马唐,这小子一定会报复咱们的。”马泽生见马唐跑远,担忧的说道。

好汉做事好汉当,厉元朗告诉马泽生,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推,就说这一切都是他厉元朗所为。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马泽生惹不起马唐,更不敢得罪马胜然,关键时刻推出厉元朗,人家毕竟是常务副乡长,可比他这个小村主任强多了。

因为闹出马唐这事,几个人都没心思吃饭了,马泽生让看门老头简单炒了四个菜,大家对付一口,韩卫开车载着厉元朗和常鸣回到水明乡。

在车里这三个人还在合计,马唐准是把这事告诉他爸马胜然了,指不定马胜然正暴跳如雷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找他们三人算账呢。

可是他们低估了马唐,把他想得太简单了,这家伙跟恒勇不一样,恒勇只是个酒囊饭袋的大草包,马唐诡计多端,他不会急于出手,他在等机会,等待一个一击制胜的机会。

接下来十多天,厉元朗和常鸣转遍全乡所有的村屯小学,也去了刘家地的村办幼儿园检查。

厉元朗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富得流油的刘万全。他四十多岁,长得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秃头,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一点也不像个村干部,说他是江湖人物倒更为贴切。

刘万全一脸凶相,偏偏特别喜欢笑,一见厉元朗始终满脸堆笑,露出嘴里一片金灿灿。

厉元朗算是明白了,刘万全不是笑面虎,他笑而露齿,是担心别人看不见他满口金牙。别人低调不露富,他则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暴露自己不便宜的身价。

和刘万全一接触,听他的谈吐说话,简直痞味十足,仗着有钱财大气粗,根本不把厉元朗这个常务副乡长放在眼里,也更加印证,马泽生说的没错,刘万全侵占下养马村土地事实清楚,这一点,刘万全也全都承认,一副我就这样,你能把我怎么地。

厉元朗一直在村里面跑,很少回乡政府,吴红丽倒是经常给他打电话,把乡里发生的一些事告诉他,让他做到心中有数,免得成为睁眼瞎和耳聋子。

最近乡里倒是风平浪静,只是肖展望这人变化很大,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足不出户,经常反锁门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有几次开会,肖展望始终打着哈欠,无精打采,更和从前大不一样的是,他再没有跟马胜然爆发冲突,全都顺着马胜然来。

马胜然说一他不说二,马胜然指东他不打西,完全没有了和马胜然决一高低的那股子劲头,变成彻彻底底的小跟班。

厉元朗也是奇怪,喝了一顿酒之后,肖展望怎会变得如此之快,变得都不认识他了。

这天晚上,厉元朗开车回到乡政府,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停好车正往自己宿舍那里走,就见前面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目的地好像是乡政府大楼。

这么晚了,谁还会去办公室?

厉元朗出于好奇,紧走两步跟上去,老远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仔细一看,竟然是肖展望。

“肖乡长,这么晚了你是干嘛去?”厉元朗追上肖展望,一把拉住他询问道。

“别管我……”肖展望竟然一把甩开厉元朗的手,苦涩的笑了笑:“厉老弟啊,哥哥我活得憋屈,我这里难受。”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窝。

“老哥,有啥话跟我说道说道,走,去我宿舍我陪你聊天。”

“没用的。”肖展望失望的摇了摇头,仰望夜空长叹一声:“谁也帮不到我,活该我有今天……”

说毕,摇晃着身躯一脚高一脚低,径直走进乡政府大楼里。

唉,肖展望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这么颓废。厉元朗无奈摇着头,走向后院的宿舍。

忙了好几天,厉元朗早早睡下。这一夜他睡得香甜,要不是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惊醒,一时半会儿还在梦中呢。

敲门的是吴红丽,也顾不得厉元朗只穿着衬衣衬裤,男女有别,在厉元朗开门的刹那,急匆匆闯进来,没头没脑的甩出来一句:“太吓人,听说脖子都勒断了,死得彻彻底底。”

“吴姐,什么啊,谁死了?”厉元朗不解其意的问道。

“肖乡长,昨晚上他在自己办公室上吊自杀了。”

“什么!”厉元朗大惊失色,肖展望!他死了?

“真死了,县公安局法医正在验尸,不信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吴红丽脸色惨白,估计是被吓的。

厉元朗赶紧往外就跑,跑了没几步又返回来,他没穿外衣外裤。

等他快速穿戴好,和吴红丽一起上了二楼最西边的那间乡长办公室。此时,离着老远已经围了一大帮人,被警戒线阻隔在外面。还有两个乡派出所的民警负责维持秩序。

看热闹的人群里,除了乡政府普通工作人员,还有副书记张国瑞,政法委员高灿儒,组织委员谭刚,党政办主任刘树喜。

随后,副乡长袁春秋,副乡长樊政以及乡长助理常鸣也都赶到,大家估计都是得到消息,赶来看情况的。

厉元朗站在张国瑞身边,询问里面的情况。张国瑞直摇头,他和厉元朗一样,基本上一无所知,只不过比他多来几分钟而已。

穿着警服的刑警们在肖展望办公室门口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厉元朗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尖往办公室那里望去,忽然看见张全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和一个警察说着话。

都是老熟人了,厉元朗便朝着张全龙招手喊了一声:“张局长!”

张全龙顺声音看到厉元朗,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还有活要干,过后联系厉元朗。

肖展望上吊自杀这件事,犹如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从水明乡飞向整个甘平县,到达各个乡镇政府部门。

好么,一个堂堂乡党委副书记,代理乡长,无缘无故死在办公室,这在甘平县是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却真实地发生了。

方玉坤听到后,只有俩字:震惊。

金胜得到消息,眉头皱在一切,当即给厉元朗打手机联系。结果手机打了好几遍却没人接听,弄得他六神无主,一个人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

这会儿,桌上红色内部话机响起来,金胜赶忙接听,刚“喂”了一声,传来的是方玉坤略显紧张的语气:“金胜县长,我刚接到市委办公厅的通知,让咱们现在去市委,水书记要见咱俩,估计是过问肖展望自杀的事情。”

“好,我马上过去,咱们在县委门口汇齐。”

不是厉元朗不接金胜的电话,这个时候,他正坐在乡政府一间小屋子里,接受张全龙和两名警察的问询。

这是厉元朗主动提出来的,他也成为昨晚最后一个见到肖展望的人。

本来乡政府有打更老头,结果老头偷着喝酒睡着了,大门也没锁,肖展望没有见到他,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次就是普通调查,厉元朗如实答复后。张全龙打发走两个记笔录的刑警,递给厉元朗一支烟,搬把椅子坐在他跟前,在不违反办案原则的情况下,简单说了肖展望上吊自杀的现场勘查情况。

肖展望自杀的可能性很大,基本可以排除他杀。

张全龙让厉元朗帮着分析,肖展望自杀的动机。厉元朗摇了摇头:“唉,最近肖乡长举止反常,神情恍惚,自从我和他喝了一顿酒之后,他整个人就变了,变得神不守舍,还经常语无伦次……”

于是乎,厉元朗就把那天下午,在楼上看见马唐和高月娥在一起说话的事情一并告诉张全龙,或许对他有帮助。

与此同时,远在广南市委的方玉坤和金胜,也在聆听市委书记水庆章、市纪委书记徐忠德的指示。

这两位市级大佬对于水明乡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十分关注,如今网络发达,消息传播速度快,目前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所以,水庆章和徐忠德马上给甘平县下达三点,第一,为了稳定局面,迅速选择继任乡长人选。第二,随时向社会公布事情的进展情况,不要藏着掖着,要给广大群众一个满意交代。第三,限定警方尽快破案,还原真相。

后两项还好说,关键是第一条,谁继任水明乡乡长位置。

方玉坤当即提起厉元朗,没想到金胜竟然主动表示反对。原因很简单,刚刚三个多月,水明乡的前后两任乡长,一个被贬去县政协办,另一个直接丢了性命。

原本一个炙手可热的位子,突然间成了烫手山芋,金胜不想让厉元朗冒这个政治风险。

方玉坤权衡利弊,也同意了。主要是厉元朗重新获得水庆章赏识,有可能很快就会调回县里工作,不会待在水明乡这个是非漩涡中。

难得,在水明乡继任乡长人选里,书记和县长竟然出奇一致,把厉元朗直接淘汰出局。

那么,在剩下的人里面,依次接替的只有副乡长袁春秋,副乡长樊政了。

常鸣因为资历尚浅,关键他是常东方的侄子,这趟浑水也不让他去淌。

方玉坤雷厉风行,让王祖民马上找这二位谈话,按照递进原则,先找的是袁春秋。

这个大烟囱,坐在王祖民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抽着烟,眉头快聚在一起了,最后说出四个字:“我干不了。”

而不抽烟却瘦成大烟鬼的樊政,听到组织部长找谈话,就已经猜出个差不离,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也是四个字:“坚决不干。”

这下反倒把王祖民给难住了,他在剩余的党委委员里查了半天,最后操起电话机,拨了一连串的号码,说道:“元朗,水明乡乡长的位置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你敢不敢接?”

第121章 为己谋官

其实,袁春秋和樊政去县委组织部,厉元朗是知道的。

水明乡政府巴掌大点的地方,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楼上放个屁,楼下都能震个跟头。

谁有个风吹草动,不超过五分钟,就会传扬得全楼尽人皆知,就连门口卖菜的小贩,多少也能清楚个大概。秘密,在这栋楼里,无处躲藏。

厉元朗也有上进心,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谁不希望更进一步?

肖展望意外自杀,空出来的乡长之位,厉元朗看到了机会。作为常务副乡长,按理说是第一顺位继任者,可他不是党委委员的身份,自然缺失优势,一下子滑落到袁春秋和樊政后面。

偏偏这二位都对乡长职位不感冒,原因无二,怕步肖展望的后尘,有命当无命享。

毕竟水明乡和县委组织部相隔上百里地,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厉元朗在办公室里焦急地来回画圈,实在憋不住,就给金胜打了个电话,试探他的想法,还有支持力度。

金胜也没隐瞒,实话实说:“元朗,我不同意你接任乡长,这也是方书记的意思。”

厉元朗心里顿时一沉,别不是听错了吧?金胜可是他在甘平县最为倚重的领导,他怎能在这么关键的晋升问题上采取阻挠方式呢?

金胜语重心长的说道:“元朗,你和天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你们两个功不可没,尤其是你。天侯折戟沉沙在水明乡,我不想你也出现意外。水明乡的局势太复杂了,复杂到超乎我的想象。元朗,我跟你透露一个底,刚才张全龙找我汇报肖展望自杀案的进展情况,法医在他的胃里发现大量的毒~品,肖展望胳膊上好几处针眼,说明他吸粉有日子了。说实话,我不相信肖展望会是瘾君子,一定有人故意设局害他,这个人不用问是谁你也能猜出来。他的能量太大,省里面有强有力后台,以我的实力撼不动他,估计广南市都对他无可奈何。他现在不仅仅赶走他的对手,而是下狠手置人于死地。元朗,听我一句劝,惹不起咱躲得起,我会尽快把你调离水明乡,离开这个吃人的是非漩涡。”

听得出来,金胜是出于保护厉元朗的目的,才不同意他出任乡长的。

可是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他正气凛然的说道:“县长,感谢您对我的爱护,也理解您的良苦用心。马胜然之所以敢对肖展望下死手,那是因为肖展望原来是他的人,当了乡长之后翅膀硬了,敢跟他对着干,挑战他的权威。而我不一样,我会避其锋芒,以柔克刚,敌人在明面,我在暗面,我有信心和他周旋。还有就是,这些日子我下去走了一大圈,已经找到振兴水明乡经济的良方,就是大力发展农副产品和山产品的加工业。县长,水明乡是您实现全县经济腾飞的关键节点,这里如果是死水一滩,对您的宏伟大计将会产生严重制约和影响。所以我恳请县长重新考虑,给我一次机会,也给水明乡一次机会。”

厉元朗说的恳切,只是金胜犹豫不决,思虑良久才说:“元朗,你是水书记未来女婿,也是我的至亲好帮手,我真不想你去冒这个险,更不好向水书记交代,我看还是算了。你若真想在下面锻炼,我会安排你去其他乡镇,担任乡镇长甚至书记都行。水明乡就交给马胜然折腾吧,他都快六十岁了,离退下来的日子不远,等到这块绊脚石挪走,你再回来也不迟。”

无论厉元朗如何规劝,金胜始终不为所动,坚持他的决定,不给厉元朗这个机会。

没办法,厉元朗说不动金胜改变主意,正郁闷着呢,王祖民那个电话适时打进来,劈头盖脸就问他一句话:“元朗,水明乡乡长的位置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你敢不敢接?”

厉元朗犹豫都没犹豫,当即表态:“部长,我接。”

王祖民没有想到,厉元朗会答应而且回答的这么果断这么坚决。和前怕狼后怕虎的袁春秋樊政二人比起来,厉元朗的做法令他心生敬佩。

只是,王祖民知道方玉坤和金胜是持反对意见的,便给厉元朗出主意:“金县长那里你走不通,我劝你找一个人,也许他能帮得上忙。”

“谁?”金胜的反对,厉元朗感觉希望渺茫,真想不起来谁会劝得动金胜改主意。

“郑海洋郑部长,你让他出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郑海洋?貌似他和金胜没交情,他的话金胜会听?

不对,厉元朗突然眼前一亮,他明白了,姜到底是老的辣,王祖民这是棋高一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郑海洋是沈铮的人,方玉坤也是沈铮力保当上这个县委书记的,二人同穿沈铮这条裤子,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由他出面去找方玉坤谈,方玉坤或许能给这个面子。

于是在王祖民的提醒下,厉元朗拨通郑海洋办公室的电话,没有客气直接说了他的想法。

郑海洋语重心长的说:“元朗,我佩服你的勇气,可是你一定要想清楚,水明乡的乡长不好当,这是在悬崖边上跳舞,是把你放在火堆上烤,你真做好准备了?”

“是的郑部长,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试一试。”厉元朗十分坚定地回答。

“好吧元朗,我知道了。”挂断厉元朗的手机,郑海洋自言自语嘀咕道:“厉元朗,我没有看错你,你小子是个人物,看来,水明乡的盖子也只有你才能揭开。”

随即,他拿起桌上红色话机,拨了几个数字,打过去后说道:“玉坤,你那里有客人吗?”

方玉坤回答说:“是老郑啊,我这里有人,要不你十分钟后再过来。”

他没有说谎,此时,何永志和张全龙正在他的办公室里汇报肖展望的事,方玉坤让他们尽快查出结果,到时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将真相公布于众。

市里给限期定案的时间是三天,其实现在也差不多出结果,肖展望自杀完全坐实,只是关于他是瘾君子这一条,何永志请示方玉坤,用不用公布出来。

“这个能说么。”方玉坤脸色微微一沉说:“一个乡长吸粉,这事传出去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打死也不能说,一定要保密。”

“是,方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何永志见方玉坤端起茶杯喝水,识趣拉起张全龙离开书记办公室。

没隔多久,郑海洋迈着方步进来,方玉坤免俗套直截了当问他的来意。

郑海洋便将厉元朗有继任水明乡乡长的想法说出来,方玉坤摇晃着脑袋否决道:“这事我和金胜县长已经沟通过了,我们两个都不同意他去蹚浑水。”

“方书记。”郑海洋没有正面回答却问起另一个话题:“今天你和金县长去广南市,除了水书记,纪委的徐书记是不是也在场。”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方玉坤心里腹诽,准是郑重那小子报了信,不然郑海洋不可能知道这么快。

“海洋,你有什么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方玉坤说道。

“水书记专门把徐书记叫来,按说他一个纪委书记是管干部贪腐的,肖展望死了,犯不着让纪委书记作陪,我认为水书记这是在向你和县委释放出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方玉坤端起茶杯正要喝水,被郑海洋这句话吸引到注意力,不解问他。

“水书记是想要彻底揭开水明乡的盖子,而厉元朗作为他未来的女婿,正是撬动这个盖子的合适人选。水书记不可能明着提出厉元朗上位,他这是采取迂回策略,就看你能不能读懂他的意思了。”郑海洋认真分析道。

方玉坤低眉垂目思绪良久,不住点头道:“海洋,你说的还是真有道理,水书记真是用心良苦。”

二人正说着话,这时却见林木笑眯眯的敲门进来,还煞有介事的说:“我不请自来没有打扰你们说话吧?”

“林书记客气”。郑海洋慢悠悠站起来告辞,该说的都说了,没必要留在这里。

方玉坤握了握林木的手,拉他坐在沙发上并开玩笑说:“是什么风把林木书记吹到我这里来了?”

秘书小蒋马上进来,他本来坐在外面就是负责拦人的,刚才憋了一泡尿,刚从厕所出来,就见林木在场,感觉自己失职,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林木却帮他解围,说看见小蒋去卫生间,就没让他通知,自己擅自闯进来,希望方书记别见怪。

方玉坤当然和林木客气了一声,等小蒋泡完茶出去后,便问林木书记有何贵干?

林木摸着稀疏却发亮的几根头发,说他是请方玉坤同意,想把自己秘书孙奇外放到乡镇工作。

目前全县乡镇的人员配置基本上处于饱和状态,想要找个空位置还挺有难度的。

“方书记怎么就忘了,水明乡不是还缺着一个副乡长吗?”林木提醒道。

“应该不缺吧,缺的是乡长。”

“呵呵。”林木微微一笑说:“厉元朗接任乡长,他的常务副乡长不就空出来了吗。”

林木的表态支持,大出方玉坤所料,原本还在纠结到底用不用厉元朗,这一回,他是彻底打定主意。

第122章 角逐

林木早就有了把孙奇调离身边的想法,尤其孙奇一而再向他故意隐瞒实情,导致他多次处于被动。

上次林木就威胁要调孙奇去老干部局坐冷板凳,把孙奇吓得嚎啕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就跟死了爹娘一般,哀求林木放他一马,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想想孙奇这人办事能力还是有的,林木动了恻隐之心,孙奇怕不保险,托朋友花重金买来果河仿照王羲之《兰亭集序》写的字帖,关键在于这上面除了有果河的墨宝,还囊获了当代最有名气五位书法大师的亲笔题字,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书法珍品。

当林木见到这本字帖时,眼睛都泛着蓝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调孙奇去老干部局的想法自然不了了之。

如今,得知肖展望自杀,林木便想到厉元朗必然顺势接位,那么空出来的常务副乡长就成为他的盘算。

从方玉坤那里出来,林木回到自己办公室,孙奇正在外间忙着,看到老板立刻站起身,他最近可是小心谨慎,生怕再惹林木不高兴,发配闲置部门挂起来。

“小孙啊,你进来一下。”林木率先走进里间屋,坐进宽大松软的老板椅上,顺手又拿出一支中华烟放在鼻子底下闻起来。

不知怎地,一看见老板闻烟孙奇就紧张,他知道这是林木思考的一贯做法,只是他的思考会不会和自己有关,难道说又要动了调他走的念头?

孙奇战战兢兢,微微弓着身子,双眼直视着林木,大气不敢喘一下。

“小孙啊,你跟我的年头也不短了,是该放你出去锻炼。你不用紧张,我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一次是真心想让你磨炼一下,去水明乡担任常务副乡长,乡政府的二把手,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大有作为。”

林木慢条斯理的话音,灌入孙奇的耳朵里,却是嗡嗡作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把他震得身子微微一颤,脸色有些惨白。

水明乡常务副乡长,就是给老子乡长也不干啊!

先不说那里穷山僻壤,单说前后两任乡长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一个被贬,一个自杀,这哪里是锻炼,分明是要人命么!

“老板,我……”孙奇刚要说出不想去的理由,却被林木抬手阻止。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告诉你,这次是厉元朗接手乡长之位,你做他的副手。”林木将手里的中华烟扔在桌子上,两手花插在一起,放在略微挺起的肚腩上,眯缝着眼睛说:“厉元朗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是市委水书记未来的乘龙快婿。而且这人有能力有胆识有魄力,我相信他在水明乡一定会掀起大波澜,和马胜然正面交锋在所难免。成了的话,厉元朗名垂千古,官运亨通,败了的话,卷铺盖卷滚蛋。无论成败与否,对你都有好处。”

“好处?”孙奇忍不住脱口而出,不明白老板所说的好处指的是哪里。

“厉元朗若是干倒马胜然,搬走这块绊脚石拦路虎,定然会大刀阔斧发展水明乡的经济,你作为政府二把手,水明乡富裕了,你自然会分得一杯羹。相反,厉元朗被马胜然搬掉赶出水明乡,甚至成为第二个肖展望,那么乡长一位空出来,到时候我会力促你上位,接任乡长。再干个一年半载,就把你调出水明乡,在县里谋求一个好位置,保证你飞黄腾达,前途明亮。”

孙奇此时耳聪目明,林木的话,林木的表情他一丝一毫都在观察都在细听,不会放过一丁点。

林木这人城府极深,喜怒不会挂在脸上,就是那本字帖送到他手上,都没有欣喜若狂,只是眼睛里放出幽光,嘴角微微上翘,才得以释放出内心中的惊喜。

他心里也在快速消化着林木的这番话,见孙奇犹豫不决,林木站起身来,将椅子往后一推,大步走到窗户跟前,背着手眼望窗外,喃喃道:“小孙啊,人不能总想着走捷径,眼光要长远要向前看。生活在蜜罐里的人没有出息,因为一个打击就会被打趴下,一蹶不振再也站不起来。只有摸爬滚打,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倒,摔倒再爬起,周而复始,才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加坚韧。”

略微停顿,林木接着说:“小孙,你若是觉得我这个老家伙说的话在理,你就按我说的去做。若是不认可,我也不勉强你,照样做我的秘书。只是我老了,在这个位置还能干几年也说不定,总跟着我,不是长久之事……”

林木的弦外之音,其实就是堵死了孙奇的退路,听我者猖逆我者亡,顺着我的意,我会帮你,不听我的话,你会很惨。只不过林木没有说那么直白而已。

“老板,我听你的。”孙奇别无选择,昧着良心答应道。

“好,很好。”林木原本绷着的脸,略微露出一丝丝浅浅的笑意,走过来双手按着孙奇的肩膀,使劲拍了拍……

与此同时,金胜接到方玉坤的电话,谈起他新的打算,完全支持厉元朗出任水明乡乡长,和之前的不同意,截然相反。

这人转变态度,真是比翻书还快。

金胜十分惊讶,听方玉坤的语气,委婉道出这是市里面的意思,他不好违背。

市里面?金胜拿不准了,难道说是水庆章吗?

金胜坐在椅子上,一连抽了好几支烟,他在分析他在权衡。实在想不通,他为了保护厉元朗,为了不让他淌这摊浑水,力阻厉元朗当乡长,完全出于好心,水庆章就看不出来?会把未来女婿往火堆里推。

于是乎,金胜拿出手机联系了一个号码,那位是他的老领导,目前已经退居二线,在家里养花养鸟,享受安逸的晚年生活。

但是多年沉浸在官场中,早练锤炼出洞若观火的超凡能力,以前是他领导,现在是他导师,帮他分析帮他做决断,成为他身后出谋划策之人,十分给力。

结果金胜把事情一说,立刻招致老领导的一通数落:“金胜啊金胜,亏你还是县长,目光怎会如此短浅,脑子怎就不灵光了。水庆章是市委书记,这种事情他怎么能说出口,况且厉元朗是他的准女婿,他要避嫌。方玉坤是沈铮线上的人,市里面说话的也只有沈铮,我估计沈铮也不会插手这件事,对他没好处他才懒得理会。所以,方玉坤这是拉大旗扯虎皮,抛出市里给你施压,强行通过厉元朗的任命,这是其一。”

老领导接着说:“我分析是厉元朗动用了关系,说服方玉坤。金胜,这件事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你想过没有,过分的爱护就是溺爱,这对于一个干部的成长是不利的。厉元朗这人我了解不多,但是他能得到水庆章的认可,就足以说明这个人有他的过人之处。而且你也信赖他,那他肯定是棵好苗子。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棵小苗,我们只有给他不断浇水,不断施肥,却不能替他挡风遮雨,让他接受风雨的洗礼,才能茁壮成长。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直到此时,金胜才恍然大悟,彻底想通。

和老领导通话完毕,直接接通厉元朗的手机,就问他一句话:“元朗,你是铁定心思接任这个乡长了?”

“是的,县长。”厉元朗淡淡回应四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金胜没再说话,直接挂断,而后和方玉坤做了沟通。

因为水明乡情况特殊,特事特办,没有上常委会讨论,只是征求每个常委意见,大家统一后,形成文件直接下发。

组织部和厉元朗的谈话也省略到电话里进行,自然,这个任务就落到王祖民身上。

他多的没说,因为厉元朗上位王祖民乐观其成,也是他极力推进的。照本宣科简单聊几句,最后还不忘叮嘱一番,要他戒骄戒躁,低调做人低调做事,避其马胜然的锋芒,不要和他硬顶对着干。

为了维稳,在肖展望死后不到七十二小时,县委组织部正式下发任命文件。

兹任命厉元朗同志为水明乡党委副书记、代乡长。

任命孙奇同志为水明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

二位同志原有职务,一并撤销。

短短数十字,在水明乡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厉元朗接任人们不惊讶,惊讶的是孙奇。县委副书记林木的秘书,怎会肯来风雨飘摇的水明乡?貌似这里没有稻草可捞?

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大家伙,厉元朗也想不通,外放孙奇到水明乡,林木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迷魂汤。

厉元朗本想趁这机会,提常鸣或者吴红丽出任常务副乡长,孙奇的横空杀出,让他心存芥蒂,这个人,能干好吗?

其实大家伙也在这么议论,别人不提,单说马胜然。

自从肖展望自杀之后,马胜然深居简出,一连好几天看不见他的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马胜然也出事了呢。

大家只能背后议论,不少和刘树喜关系好的都跟他打听马书记的去向。

刘树喜是马胜然最为信任的人,可是说实话,他也不清楚马胜然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打手机,马胜然不接听,去他家找,都说马胜然外出办事不在家,真格的,他不会失踪了吧。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直没露面的马胜然,终于在第三天上午出现在乡政府大楼里,而且还做了一个令人十分意外的举动。

第123章 试探

马胜然出现在乡政府,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白发白须的一个老头。

那人穿了一件黑色粗布褂子,长头发盘起来挽成发髻,背着个帆布兜子,手里拿着罗盘。

别看老头年岁很大,至少在七十以上,走路带风,健步如飞,满面红光,精气神十足。

马胜然带着老头去他办公室里待了一阵,之后,老头又拿着罗盘在肖展望曾经的办公室门口转悠了一圈,也不知道老头和他说了些啥,反正老头走后,下午就来了一帮装修工人,把马胜然办公室重新粉刷一遍,听说办公桌摆放的位置变成面南背北,光镜子就多了好几个。

尤其引人津津乐道的是,还在肖展望办公室对面的墙壁上,高高悬挂一面带着红色穗子的小镜子,居高临下,就像以前的照妖镜一般,正好照到办公室的门。

马胜然这么忙乎,更加印证厉元朗的猜测,他果真迷信,老头一定是他请来的风水先生,所做一切就是为了辟邪,破解凶兆。

那么问题来了,他哪来的凶兆,莫非是做贼心虚?

但是从各方面反馈来的消息看,肖展望的确是上吊自杀,他那晚喝酒跟厉元朗说过话之后,就去自己办公室里坐了好久,一支接一支抽烟,大约在凌晨一点钟左右,将绳子挂在屋顶的挂钩上,自缢身亡。

关于这件事,甘平县公安局将在近日对外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以避免社会上过多传言造成恶劣影响。

马胜然在乡政府大搞迷信歪风就像传染病一样,飞速发酵,不少人特别是某些乡干部竞相效仿。一时间,水明乡政府乌烟瘴气,社会上的风水先生算命术士云集于此,今天你来明天他走,罗盘满天飞。

装修队也忙个不亦乐乎,不是重新粉刷就是把办公室一顿改造,东西摆放位置五花八门,走廊里一下多出了许多面小镜子。

更可笑的是,原来在乡政府摆摊卖菜的一个老太太,忽然说自己是观音娘娘转世,能看破凡尘万物,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没有她算不准的。

于是乎,不少工作人员就请老太太帮着算命卜卦,先不管老太太算得准不准,主要是她收钱便宜,并声称算不准不要钱。

所以,老太太备受青睐,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兜里揣着大把钞票,这可比卖菜挣钱来得快,还挣得多。

老太太背着手把乡政府大楼转悠个遍,还有食堂包括后厨,就连宿舍都去了,更为过分的是,男女厕所她都没放过,磨了老茧的手指导一番,然后就是搞卫生搞粉刷,小镜子平白无故又多出好几面。

小镜子一多,矛盾也接踵而至,这个说你用镜子照我,那个说你别有用心,拿镜子力压我一头,是在脖子上拉屎的挑衅行为。

为这事,好几个工作人员拌嘴吵架直至大打出手,乡政府都快成菜市场了,乱码七糟,人心涣散,矛盾重重,迷信风盛行。

厉元朗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关键是他还没走马上任,仅凭现在身份,别人不听你的,只能瞪眼干着急。

张国瑞倒是为这事找他聊过,其实也没办法。马胜然不管不问,乡长死了,张国瑞的三把手有名无实,厉元朗根基浅,人微言轻,只能眼瞅着这股歪风邪气蔓延扩散。

县委到底怎么回事,文件下发好几天了,组织部也不来水明乡宣布人事决定,厉元朗没上任,放个屁都不带响。

他焦急万分,又没法问王祖民,好像他贪恋权位似的。他正坐在办公室抽着闷烟,忽然有人敲门,刘树喜笑眯眯推门进来,说了声:“厉乡长。”

人都是善变动物,以前都不拿正眼瞧人的刘树喜,马上变了态度,对厉元朗恭敬有加,还没宣布呢,已经把“副”字去掉,直接叫出“厉乡长”了。

厉元朗急忙起身迎上去,说道:“刘主任真是稀客,快请坐。”

“不坐了。”刘树喜赶忙摆了摆手:“我来是告诉你,下午召开全乡干部大会,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孟令江将代表县委宣布人事任免决定。还有,马书记请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哦。”厉元朗点了点头,刘树喜前脚走,他后脚便敲开马胜然办公室的门。

这里焕然一新,空气中弥漫着涂料味道,新刷的白色墙壁直闪眼睛。

马胜然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见厉元朗进来,微微欠了欠身,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厉乡长,坐吧。”

厉元朗直接坐下,外面晴天碧日,阳光充足,忽然一道亮光直直刺入厉元朗的眼中,弄得他眼前白茫茫一片,眼睛都睁不开了。

厉元朗本能的用手遮挡住,这才发现,在自己斜上方有两面小镜子,而身后面的棚角线处也挂有小镜子,正好通过阳光折射,最后汇聚于厉元朗所坐位置,都跟设计好了的,一点没有偏差。

而且马胜然一言不发,两眼直盯盯看着他,似乎在厉元朗身上寻找着什么。

厉元朗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便有意挪了挪椅子,以躲避光线的照射。

好一会儿,马胜然才开口说话:“厉乡长,以后就是咱俩搭班子了,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讲一讲。”

摆明了,马胜然这是在试探厉元朗,之前两任乡长和他合作都不愉快,他要看看这个新乡长的态度,是不是尊重他,是不是想和他作对。

“马书记,我没什么想法,以后我会在乡党委领导之下,有什么事情要和马书记商量着来,不足之处,还请马书记多多批评指正。”

厉元朗回答的不卑不亢,却也透露出顺从马胜然的意思,低姿态做的很明显,马胜然相当受用。

心情好了,对厉元朗的态度也有所改观,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并把烟盒故意往厉元朗面前推了推,说道:“抽吧,我知道你烟瘾挺大的,到我这里来不要拘束。我年龄上比你大了一些,可是工作上咱俩是一个级别,都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嘛。你年轻,有干劲,以后就放手大胆的去做,我在后面替你把把关就行了。”

“多谢马书记的教诲和信任。”马胜然嘴上这么说,厉元朗该有的尊重还是要做出来。

他扫了一眼桌上烟盒,那是和天下尊尚,一盒烟好几千,最贵的时候都上万。很明显,以马胜然的工资水平是享受不起这么贵的香烟,他能抽得起,一定还有别的来钱道儿。

马胜然似乎看出来厉元朗的心中所想看,便随口说道:“这烟挺好抽的,特别柔和,是陆省长硬塞给我的,你尝尝,味道怎样?”

厉元朗拿出一支,先起身给马胜然点燃,自己才点着吸了一口说:“是不错,非常柔,劲不大。”

马胜然故意抬出陆荣夫,有炫耀的意思,也有点拨厉元朗的成分。要他明白,我马胜然在省里是有人的,常务副省长送给我烟抽,说明我和陆省长关系非同一般。

二人抽了几口烟,马胜然这才谈到工作上面。他说,目前头等大事就是给肖展望办理丧事。县公安局那边已经侦办结束,下一步,就该让老肖入土为安了。

至于追悼会的筹备,马胜然意思让厉元朗负责,肖展望毕竟属于乡政府那边的人,厉元朗出头操办名正言顺。

厉元朗没有推辞,从马胜然办公室里出来,他有几点想法,一来,马胜然对他存有戒心,多次试探,就是想摸清厉元朗的心思。二来,马胜然也想通过操办肖展望丧事,看一看厉元朗的能力。

肖展望活着时候没少跟马胜然作对,关于他的丧事规格,厉元朗过高或过低都不合适。

过高了,马胜然肯定不干,过低了,会伤活人的心,给人一种人走茶就凉的说辞。

这件事,真不好办。

还有一个,厉元朗和马胜然接触中,感觉到马胜然并不知道他和马唐发生过冲突的事情。是马唐没有告诉他,还是马胜然就是个戏精,演的太逼真把他蒙骗了。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叫来常鸣和韩卫,三个人坐在一处喷云吐雾,商量着关于给肖展望操办丧事事宜。

吴红丽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甩出大嗓门就吵吵:“弟啊,你这是官升脾气涨,给老肖筹办丧事也不让我参与,姐姐我可不高兴了。”

厉元朗连忙笑着说:“吴姐,这事怎么会跑了你,我还没上任,就是先做到心里有谱,寻思等到下午开完会再找你。既然来了,我就把外联的事情交给你去办,姐,你还生我的气吗?”

“不生气了,只要你心里想着姐,心里有姐我就高兴。”吴红丽没心没肺地回答,多亏在场的是常鸣和韩卫,要换成旁人,说不定会整出什么桃色绯闻来呢。

厉元朗也就是初步打算,和他们一起合计肖展望丧事的规格大小,至于详细的流程步骤,要等到他正式上任后才能做决定。

办公室里聊得热火朝天之际,响起一阵敲门声,等厉元朗推开门一看,顿时愣住了。

第124章 高规格待遇

门口站的竟然是刘树喜,依旧笑容满面。

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厉元朗并不意外,准是刘树喜知道了厉元朗负责筹备肖展望丧事,特地过来献殷勤的。

刘树喜既是党政办主任,同时也兼任政府办主任,只不过之前一直不鸟政府这边,基本上第二个头衔属于空有其名。

刘树喜参与是职责所在,只不过目前还不到时候,不同于吴红丽、常鸣和韩卫,刘树喜脑门子上贴着马胜然的标签,是马胜然的代言人,厉元朗要有所防备。

在得知刘树喜来的目的后,厉元朗说道:“刘主任,你看我还没正式上任,等过后再议吧。来,进来喝杯茶,咱们侃侃大山。”

厉元朗身体一侧,闪出个空当,示意刘树喜进来,同时也在向他表示,我们四个就是聊天,没什么可背人的地方。

刘树喜小眼睛扫了一眼,马上摆了摆手,笑说:“那好,等到厉乡长上任之后,有什么吩咐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望着他的背影,反倒给厉元朗提了个醒,以后有些事尽量少在办公室里谈,乡政府人多眼杂,马胜然耳目众多,还是要小心为妙,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中午在食堂,厉元朗和韩卫一起吃过饭。孟令江会在下午两点左右赶来,他这人官不大,架子大,好摆谱。厉元朗会给足他的面子,一点半刚过,就坐在收发室里等着孟令江的到来。

之前他征求过马胜然的意见,问他去不去接孟令江一行。

马胜然以他头疼为由,让厉元朗代他接待即可。厉元朗也料到马胜然不会出面,他连县委领导都不放在眼里,一个排名最后的组织部副部长,更不会当盘菜了。

他正坐在收发室里抽烟,张国瑞吴红丽还有高灿儒结伴而来。高灿儒是水明乡政法委员,平时很少见到他,竟顾忙着自家生意了。

高灿儒开了一家小饭店,不过不在乡里,是距离水明乡五里地的一个养鱼池边上,主要以经营活鱼为主,家常做法,算不得火爆,也能过得去。

张国瑞是接到厉元朗电话赶来的,哥俩寒暄着,不大一会儿,常鸣也来了。

收发室本来就不大,一下子塞进来五个人显得有些拥挤,厉元朗就提议,大家干脆去大门口等着吧。

五个人又齐齐来到乡政府大院门口,原来在这里卖菜的小商贩,早就被乡政府工作人员撵走了。乡政府又不是菜市场,不像话。

这中间,袁春秋和樊政也先后参与其中,好家伙,水明乡代乡长,副书记还有政法委员、宣传委员,包括两个副乡长和一个乡长助理,七个人站在大门口,形成一道奇特风景线。

殊不知,此时在二楼最东侧的一间办公室里,马胜然抽着烟,眼望楼下大门口,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身边的刘树喜则略有感悟地说:“厉元朗还没坐上乡长的位置上,就先声夺人,拉帮结伙,书记,您可要小心点他。”

马胜然没有说话,大口抽着烟,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面露不喜。

这时,谭刚从外面敲门进来。他是马胜然的追随者,可算不上铁杆,以前他和肖展望私交不错,在肖展望和马胜然对决当中,稍稍偏袒肖展望一些。如今肖展望挂掉,他又吃了回头草,重新归入马胜然门下。

“马书记,我刚刚和孙奇通过电话,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您看是不是……”后半截的话谭刚没有说出来,生怕惹恼了马胜然。

马胜然是正科级干部,和孟令江平级,自然不会屈尊到迎接他,谭刚话到嘴边,生生给咽了回去。

“噢?”马胜然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开,忽然露出感兴趣的模样,反问谭刚:“你认识孙奇?”

“以前有过接触,就记下了他的手机号。”谭刚如实回答。

“很好,孙奇来了之后,你要多跟他走动。他家不住在这里,一个人难免孤单。”马胜然略有所思的说道。

谭刚立刻明白,这是马胜然要拉拢孙奇的信号,自然满口答应。

“树喜,你去通知一下其余在家的党委委员还有各部门负责人,大家一起都到大门口迎接孟令江他们。还有,我也去。”马胜然突然将半截香烟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并碾成碎末。

厉元朗他们正翘首等待孟令江一行的到来,忽然看见从乡政府门口呼啦啦走出来一大帮人,走在众人中间的竟然是马胜然,不禁大吃一惊。

马胜然倒背着手,迈着方步徐徐走到厉元朗他们七个人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厉啊,你的人来得不少,都够一个班的了。”

部队上一个班八个人,厉元朗他们是七个,差不了多少。这只是次要的,关键在于马胜然那句“你的人”。显然他在挑理,是在敲打厉元朗有拉帮结派的嫌疑。

厉元朗本想解释,可解释就是掩饰,索性直接说:“马书记说笑了,哪有我的人,我们都是水明乡党委的人,都是受党委领导的。”

“是吗?”马胜然眉毛一挑,意味深长甩出一句:“希望你说到做到。”

水明乡几乎全体出动,都堵在大院门口,那些下面来开会的村干部们,难得见到这样壮观的场面,尤其是看到马胜然也在场,就全没有直接去会场,也都排在乡干部们后面,齐刷刷站在这里,跟着凑热闹。

一时间,水明乡政府大院的大门口,呼啦啦站着一百多人,让过往的老百姓都踮脚翘足,好像看猴戏一般。

远远地,孟令江坐在奥迪车里,还为又来水明乡宣布任命结果而憋着气呢。

上一次带厉元朗过来,他被灌醉出了洋相,一直耿耿于怀,本来就对水明乡没有好感,这下子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发誓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宣布任命结果,涉及到正职官员,王祖民不来,也会派个排名靠前,最起码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人来。

王祖民因为有急事去市里汇报工作,常务副部长也不在家,其他几个副部长推三阻四的都不来,最后这份苦差事还是落在他的头上。

有了前车之鉴,孟令江故意挑在县委食堂吃过午饭,这才姗姗来迟。

他在车里还想呢,厉元朗这小子会不会迎接他。不指望马胜然那个眼高眉低的怪物,能有一两个人欢迎他,给他一个台阶下,别那么难堪就可以了。

万没想到,老远看见乡政府大门口站着黑压压一片人群,孟令江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信没有问题。还不相信,又问了问开车的司机,得到肯定答复,孟令江立刻欢喜异常,有意的把裤腰带往上面拉了一拉,系在肚脐眼上边。

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唾沫,搓了搓往稀疏的头发上抹了一圈,顿时油光锃亮。

等奥迪车停在众人面前,孟令江没有急于下车,而是等司机打开车门,手搭凉棚,他才先迈出一只脚,拖着肥硕而又矮粗的身躯慢慢钻出来。

马胜然背着手看他,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原地未动。厉元朗却紧走两步,主动伸手问好:“孟部长,欢迎您来水明乡。”

“哈哈。”孟令江并不在意马胜然傲慢的态度,他能来迎接自己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了,还能奢求什么。

拉住厉元朗的手,孟令江使劲摇动着笑说:“前一阵子,我送你来时你还是常务副乡长,转眼就成为代乡长。元朗,你前途无量啊。”

厉元朗谦虚回应道:“孟部长说笑了,我还有许多不足,希望孟部长以后多多赐教,多多帮助我。”

孟令江没说话,拍了拍厉元朗肩头,越过众人直接走到马胜然面前,伸出手来和马胜然握了一下,寒暄起来。

接下来,孟令江又在马胜然介绍下,和党委成员们一一握手,也把同车而来的孙奇介绍大家认识,随后在众人簇拥下走进乡镇府大楼。

这一次的隆重和前一回的冷清形成强烈反差,孟令江喜得头重脚轻,脚底下像是踩了棉花。

在马胜然办公室里,厉元朗作陪,孙奇坐在一边,孟令江和马胜然有说有笑,喝了一杯新茶之后,这才和马胜然厉元朗还有孙奇一道,走进一楼的大会议室。

此时,水明乡政府的各部门头头以及各村支书和村主任已经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说笑着互相聊天打屁。

等到一见马胜然走进,会场立刻安静下来,几乎鸦雀无声。

主席台上,这几位的座位空着,其他党委委员早已就坐,见到这几位大佬进来,依次站起身,刘树喜带头鼓起巴掌,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下面那些人更是拍得热烈。

这其中,尤以韩家屯的支书兼村主任韩忠旺和下养马村的村主任马泽生拍得最为欢快。

厉元朗能当上乡长,这二位老泪纵横,感觉日子终于有盼头了。

会议由副书记张国瑞主持,按照议程,孟令江当众宣布甘平县委的人事决定。

“经甘平县委研究决定,任命厉元朗同志为水明乡党委副书记,代乡长,任命孙奇同志为水明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了人事任命结果,可真正听到孟令江的宣读,还是忍不住再次自发响起掌声,雷动良久,回音绕梁。

而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的厉元朗,却没有那么轻松。他明白,从今往后,会有更多的困难和不可想象的挑战摆在他面前,等待他去解决和迎战……

第125章 百般刁难

水明乡干部大会没开多久,和肖展望上任不同,厉元朗的发言没有展现出咄咄逼人的架势,相反的特别谦恭,始终把乡党委挂在嘴边,秉承乡政府是在乡党委领导之下开展工作,一切要以乡党委为重的宗旨和原则。

至于夸夸其谈的空口号,厉元朗讲的也很少,说得多不如做得多。只有踏踏实实做事,让老百姓真正享受到实惠,过上好日子,才会爱护你拥戴你,才对得起良心,说别的都是瞎扯。

马胜然早就摆好架势,准备在会上好好敲打厉元朗一番。搞什么嘛,还没坐上乡长位子,就拉拢六七个人过去,这是在向我示威还是要挑战我党委书记的权威。

结果人家厉元朗根本不接他的招数,就好像马胜然拼尽全力打在棉花上一样,滚劲的力道换来软绵绵的感觉,甭提多泄气了。

厉元朗放低姿态,马胜然就不好将那些难听的话讲出来,否则会让人们觉得他太过霸道,毕竟是上百人参会的大场面,该收敛还得收敛一些。

所以,他的讲话很简短,简单说几句便草草收场。总体来说,这一次全乡干部大会是近一段时期以来,开得最平淡也是时间最短的。

孟令江说啥也不肯留下来吃晚饭,水明乡这地方给他留下阴影,担心被灌醉酒再出洋相,那可就把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按惯例,新领导上任,乡里面要集体会餐。厉元朗把关春明叫来,问他账面上还剩下多少钱。

关春明换了两条蓝色碎花布的套袖,往上拽了一拽,便把早就准备好的账本放在厉元朗面前,说道:“厉乡长,原来账上有五千多,后来马书记从教育局要来两万元入账,双节咱们搞福利,花费一万左右。正好夜雨花饭店的老板娘高月娥报销招待费,就先给她一万,目前就只剩下……”他指了指余额那一栏让厉元朗看。

“三百多?”厉元朗惊掉了下巴,没想到自己刚一上任就面临难题,缺钱,严重缺钱!

不对劲儿,厉元朗便问关春明:“前后支出两万,还剩五千多哪里去了?”

“这不是嘛……”关春明指着账本上几处支出解释道:“前两天乡里不少办公室搞装修,花费的钱都在这里了,条目我已经列清楚,收据都在这里,请你过目吧。”

厉元朗肺没给气炸了,乡里某些人大搞封建迷信,却让政府买单,没有这个道理。

他翻看着那一张张收据,发现都是马胜然签字的。肖展望死后的空窗期,马胜然代理乡长职务,他签的字自然生效。

没钱还吃个屁!厉元朗心里腹诽,将拿在手里的烟往桌子上一扔,对关春明挥手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把账本留下来,我再看看。”

关春明应喏着退出去,转身带上房间门。

紧接着,刘树喜笑盈盈走进来,说马书记已经在夜雨花定下两桌酒席,可是老板娘高月娥这次却要乡里掏现钱,不让签字欠帐了。

“刘主任,你看需要支出多少?”厉元朗问道。

“最起码也得一千吧。”刘树喜掰着指头算了算:“这还不算酒水和烟钱。”

“你看看这个。”厉元朗指了指账本上的余额。

“就剩三百多了!”刘树喜也是一惊,他也想不到,堂堂水明乡的账面上只有三百多块钱,还没他兜里钱多呢。

“不可能吧?”刘树喜不相信似的把账本翻了个遍,确信无疑,水明乡真是穷到家了,如果有衣服穿的话,这会儿恐怕连衣服都得当了,就剩一块遮羞布。

他也直挠头,厉元朗就说,我去找马书记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因陋就简在食堂就餐。

马胜然不管钱,也很少过问,肖展望在世时,也从不向他汇报账面上的资金周转。

这回是厉元朗主动找来让他过目账本。马胜然大概瞅了几眼,叹气道:“这个肖展望是怎么搞的,钱是不是都让他贪了,怎么就剩这么点儿。”

厉元朗心说:“装什么大掰蒜,好么,你大手一挥,五千块的装修费就这么打了水漂,还不都是因为你率先搞风水先生那一套,别人才群起效仿的。”

现在整个水明乡政府楼里面,到处悬挂小镜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改成卖小镜子的商店了呢。

马胜然想了想说:“厉乡长,我这个书记只管人事不管钱,我也无能为力。你是从县政府下来的,关系多路子广,又是金县长的得力下属。县政府是管钱的地方,你去跑跑,多在金县长那里坐一坐,只要金县长开尊口,不用多,二三十万支援咱们就能坚持到年底,我相信你有办法。”

沉吟一下他接着说:“至于晚上会餐嘛……还是要到夜雨花饭店,毕竟那里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大家也都吃得惯,食堂就会做大锅饭,东西太难吃了。何况你新官上任,不能委屈了你是不是,大家也该为你乐呵乐呵。”

“听刘主任说,高老板不让签字要现金,可账面上的钱根本不够……”厉元朗微微蹙眉,面露为难之色。

“她那里我去说,我马胜然这点面子高月娥还敢不给?这些商人,挣钱就乐,欠钱就跟死了爹娘,不能好事总紧着他们。这事我来解决,你就负责管县里要钱。”马胜然大言不惭道。

本以为马胜然出面,这件事可以轻松解决,不成想刘树喜又来找厉元朗,说高月娥同意吃饭签字,但是又说她没钱上货,店里就剩下一些青菜,至于订的大鱼大肉那些贵菜,不好意思,没有。

厉元朗心里冷笑,好个一唱一和,马胜然这是设置人为障碍,给他一个下马威啊。一边不让改吃饭地方,一边又让老板娘高月娥故意刁难。如果他去找马胜然解决,幼稚不说,正好落入马胜然的算计,你厉元朗离开我马胜然什么都干不成,以后就让我马胜然牵着鼻子随便遛你。

少了你这个臭鸡蛋还做不成槽子糕了!厉元朗当即叫来韩卫,给他一沓钱,让他按照刘树喜订好的菜谱去买原材料,至于酒水和香烟,不用太贵,一般即可。

“得嘞。”韩卫拿钱痛快出去,厉元朗坐在椅子上还没喘足气,刘树喜又来找他。

今天一天,刘树喜就来四五趟了,这个以前都把马胜然办公室当成自己家的人物,也不知道哪根筋转了轴,一遍遍的来也不嫌麻烦。

“刘主任,又是什么事?”厉元朗故意把“又”字说得响亮,提醒刘树喜,他很不耐烦。

“是这样。”刘树喜讪讪的说:“孙副乡长已经到任,他的办公室还没解决,你看是不是……”

“没解决你就给解决,我又不是党政办主任,找我干什么?”厉元朗刚一上任,烦心事一件接一件,心情坏到极点,强忍着怒火和刘树喜搭言周旋。

“我倒是给孙副乡长安排了办公室,可他嫌小说啥也不去。厉乡长,你现在是乡长了,应该换一间好点的办公室,老肖的那间我让人重新收拾一下,你现在可以搬过去,这间正好留给孙副乡长,这也是马书记的意思。”

刘树喜干脆直来直去,说了他来此的目的,表面上让厉元朗腾办公室,实际上又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肖展望是在办公室里上吊自杀的,那个房间就跟鬼屋一样,尤其那天来的老头还在对门上方挂了面小镜子,后来的几个江湖术士又在那里烧纸做法事,弄得人心惶惶。

原来和肖展望对门的谭刚,吓得早就把办公室搬到楼下,认可小点采光差点,就是不敢住在对门,生怕哪天肖展望的冤魂来找他。

谭刚和肖展望私交不错都怕得要命,何况其他人了。平时经过门前都胆胆突突,大多绕着走。就连晚上打更的老头也变成两人作伴,一个人害怕。

刘树喜硬逼厉元朗搬进那里,肯定是马胜然给他出的第二个难题,此人真阴险,其心可诛。

一桩桩一件件的针对他,马胜然真是欺人太甚!厉元朗闻听气得直咬后槽牙,手掌变成拳头,最后他还是隐忍住没有爆发。

马胜然就是想让他发火,就是打乱他的节奏,暴跳如雷正中他马胜然的下怀。不就是住进曾经死过人的办公室嘛,有什么了不起,我厉元朗行得正,走得直,才不怕什么妖魔鬼怪封建迷信那一套呢。

“好,你安排人帮我把东西搬过去,让孙副乡长尽快搬进来。我还有事,希望我回来后,办公室能安顿好。”厉元朗说完话,迈大步径直离开乡政府。

他沿着水明乡唯一一条水泥路漫无目的走着,以缓解糟糕的心情。

水婷月这会儿适时打进来电话,并打趣道:“怎么样我的大乡长,坐上正宫娘娘的位置,感觉如何?”

厉元朗面露苦涩,嘴里却说:“按部就班,一切正常,你呢?”

“没事就好,我还担心马胜然会刁难你呢。至于我嘛……还行,那方面的想法不那么强烈了。”听得出,水婷月显现出来羞涩之意了。

懂的羞涩就好,省得一见面纠缠着厉元朗开房,弄得他两头为难。

二人又说了一阵情话,方才挂断。有了水婷月的安慰,厉元朗心情略显轻松,返回去没进乡政府大院,直接去了对过的夜雨花饭店,本想过问晚上会餐的准备情况,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剧烈争吵声。

到底怎么回事,今天真是不顺,难事一件接一件,这又是谁在吵架?

第126章 各有心计

厉元朗走进来,一看吵架双方头都大了,一边是脸脖子粗的韩卫,而那边则是老板娘高月娥。

一问吵架原因,才弄清楚是高月娥在菜谱里加了一道菜,名为母林蛙炖土豆。

别看只是加了一道菜,可猫腻却不小。金秋十月正是林蛙产籽的时候,一般普通公林蛙才卖几十元一斤,带籽的母林蛙却要二百多甚至三百左右。原因在于,母林蛙油厚,其输卵管又称蛤蟆油,是珍贵的滋补品,营养成分不亚于人参、燕窝、冬虫夏草,而且还具有补肾壮阳功效。

按照高月娥的意思,要炖一大海碗母林蛙,至少要二斤左右,一共两桌,就需要四斤母林蛙。这样算下来,要买这些东西还得一千多块钱。

而且,高月娥还对韩卫只买十几元一瓶的普通高粱白十分不满意,乡里吃饭的瓶装酒最起码都在百元以上,这种便宜酒白给都不喝,马书记见了保准生气。

韩卫上来倔强劲儿,说话直来直去:“乡里吃饭没钱,是主任自掏腰包买的,这些东西已经花了五百多块,你又让买母林蛙和高档酒,这些钱还得主任拿,凭什么!再说,你又不是乡政府的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太过分了。”

高月娥本想拿话硬怼回去,一听到厉元朗自掏腰包,顿时眼睛瞪得老大,惊呼道:“厉乡长,你这是何必呢,乡里在我这挂账的,花销都记在里面,不用你个人掏钱。”

厉元朗则板着面孔说:“高老板,乡里欠你多少钱你算清楚,我会尽快还清。这次我们现金结算,以后乡里吃饭会安排在食堂,不会再给你填麻烦。”

“什么!”高月娥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追问,得到厉元朗十分肯定的点头回应。

高月娥傻眼了,乡政府一旦取消夜雨花饭店的定点用餐,她的损失可就大了。

要知道,乡里在她这里又吃又喝又拿的,每年不下十几二十万,小小的水明乡能有这样收入的餐饮行业屈指可数,她这些年也靠这事赚了不少钱。

眼瞅着摇钱树要倒,高月娥不干了,便把厉元朗拉到一边,妩媚的凤眼直闪电光,拿出独有勾引男人的绝技,挽住厉元朗的胳膊撒起娇来。

“好弟弟,跟姐还来这一套,姐不过是开了个小玩笑,这样吧,炖林蛙算我的,还有酒水和烟钱都是我的。马书记就喜欢这口,我也是替你着想。还有……”她有意躲避韩卫,直接趴在厉元朗耳边悄悄说:“只要乡里以后还在我这里吃饭,我给你百分之五的回扣,要不把我赔给你也行。”

高月娥说话时,嘴里吐着热气喷在厉元朗耳边痒痒的不舒服,他忙把身子往外一躲,闪开高月娥用她那爆炸的凸面顶住自己胳膊肘,并义正言辞道:“高老板,请你自重,我们乡里穷,再也经不起大吃大喝了,至于你所说马书记喜欢林蛙和好白酒,我这就让韩卫去准备。”

说毕,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递给韩卫,嘱咐他按照高月娥的要求赶紧去买,别耽误晚上的聚餐。

韩卫不解其意,站着没动,厉元朗理都没理高月娥,拽他出来说:“快去买。”

“主任,这是那娘们故意刁难,我就不信马书记会这么要求。”

韩卫哪里明白这里的弯弯绕,厉元朗便跟他解释,高月娥肯定是得到什么人的指示,单凭她没有这个胆子。

“哦,主任莫非这是马书记的意思……”

“别说了,快去!”厉元朗推了韩卫一把。

可韩卫没走两步突然折返回来,对厉元朗鸣不平道:“主任,我觉得你不应该总是让着马书记,你越让着他,他越欺负你。”

“我心里有数,赶紧去吧。”厉元朗拍了拍韩卫的肩头,目送他远走,这才走进乡政府大楼。

迎面碰到张国瑞,身边还跟着吴红丽,似乎这俩人故意等他,有话对他说。

三个人互相点了点头,厉元朗没进去而是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之后张国瑞和吴红丽分别上车,他一打方向盘出去,开到一个僻静之处,便问二人:“张哥,吴姐,你们有什么话尽管问吧,这里清静。”

“刘树喜把你的办公室换到肖展望曾经用过的那一间,正安排人搬家呢,有没有这事?”吴红丽直脾气,心里藏不住事儿,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率先说出来。

“元朗,这肯定是马胜然的主意。今天会上我就看出来你的低姿态,这样做没有错,硬跟马胜然对着干没好处,但是你也不能太委屈自己了。”张国瑞递给厉元朗一支烟,忧心忡忡。

厉元朗接过来苦笑道:“岂止逼我换办公室,还有……”便将刚才发生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抖落个干净。

“欺人太甚!”张国瑞气得将半截烟碾碎扔出车窗外。

吴红丽也是生气直拍大腿,文静的脸上挂满冰霜。这二人替厉元朗抱打不平,冷静下来,张国瑞和吴红丽问厉元朗的下一步应对策略。

厉元朗冲副驾驶位上的张国瑞报以微笑,说出来四个字:“顺其自然。”

张国瑞立马明白,扭头对吴红丽说:“红丽,元朗已经有打算了,相信他能应付过去。”并拍了拍厉元朗的手背说:“这可苦了你。”

下午五点钟,水明乡全体中层以上领导齐聚夜雨花饭店,两桌酒宴都设在雅间里。

水明乡十一位党委委员正好凑了一桌,其他人在隔壁就餐。

席间,马胜然春风得意,端起酒杯以主人身份说道:“今天可以说是咱们乡的大喜之日,一来祝贺厉元朗就任乡长,二来也欢迎孙奇来水明乡工作。第三个就是我的个人建议了,厉元朗同志之前一直在县里工作,就是担任常务副乡长也没超过一个月,基层经验不足,希望以后咱们大家伙多多帮助他,也希望像我还有树喜,以及谭刚灿儒、春秋、樊政这样的老人多伸出援助之手,厉元朗同志毕竟年轻,有什么不足之处,当面指出来,我相信厉元朗同志一定中肯听进去,也会用实际行动回报给大家。”

这话就有深层次的意思了,摆明还是说厉元朗岁数小,经验少,以后要是没有我马胜然罩着,将寸步难行。

厉元朗顺势接过话茬,端起杯来对着马胜然及其在座同行说道:“马书记的肺腑之间感人至深,也希望以后大家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当面指正。这杯酒,我先干了,以表寸心。”

言毕,厉元朗一仰脖,一两左右的白酒,眉头没眨一下,当即喝干。

“哈哈哈……”刘树喜当即大笑起来,并端着酒杯对厉元朗说:“厉乡长果然爽快,这杯酒我代表我个人,先敬厉乡长。”

没等厉元朗回话,张国瑞板脸伸手拦道:“刘主任,你没看出来马书记有话要说,做什么事要分清主次。”

刘树喜只得尴尬笑了笑,坐下来故作镇定的看着马胜然的脸色,不再出声了。

“国瑞既然提到这里,我正好有些话说给大家听。”马胜然抹了抹嘴,刚才厉元朗的弦外之音他岂有听不出来,意思是警告不要背后搞小动作。

马胜然听进耳朵里,针扎一样刺入心中。轻咳一声,继而言道:“厉乡长刚才说到咱们大家以后要光明磊落,当面说清楚背后不议论,这一点我很赞成。希望各位都要犹记眼耳,也要形成一种制度,不要搞什么小帮派,大家都是一个班子的成员,在一个锅里搅马勺,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就应该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共同为水明乡的未来卖力气。”

经马胜然这番话的提醒,厉元朗立刻明了,马胜然之所以三番五次的为难他,这是对厉元朗有拉帮结派嫌疑的重重敲打,是杀鸡给猴看的警示。

吴红丽见状,起身端杯道:“马书记说的太好了,我们大家伙受教育。我提议,这一杯酒我们共同敬马书记,马书记为咱们水明乡奋斗了大半辈子,劳苦功高,理应配得上这四个字。”

“吴委员这句话说得好啊,我赞同,这一杯酒咱们集体敬马书记!”厉元朗双手端杯,面向马胜然,恭敬的样子令马胜然十分受用。

他原本冷若冰霜的脸,逐渐变化出笑面容,甭管是真是假,反正露出开心来。“呵呵,这么对我,我马某人可不敢当,受之有愧。”

“马书记哪里的话,您是我们水明乡的顶梁柱,没有您坐镇,我们大家伙都不知道该怎样工作了。”厉元朗就是一个劲儿的力捧马胜然,让他疏于防范,别把矛头始终对准自己。

枪打出头鸟,这句话一直灌输在厉元朗的心田里,不张扬总低调,这样才不会引起马胜然的注意,也是厉元朗的保全之策。

于是乎,众人齐齐起身端杯,共同敬马胜然,随着一阵热络的笑声,马胜然欣然享用,当即喝光,美滋滋的看着大家。

然而,却一使眼色给刘树喜,不知道他又在算计什么……

第127章 防不胜防

刘树喜会意,等到众人坐下来之后,他再次起身,单独敬厉元朗,阿谀奉承的话说了一大堆,正直的人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冷。

厉元朗拖大就显得太不给面子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刘树喜表面上笑哈哈,实则心里怎么想着花花肠子,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厉元朗起身,说了句谢谢的话,和刘树喜举杯示意,当即喝掉。

谭刚见厉元朗喝完,他紧挨着厉元朗,便亲自给他斟满酒,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仰脖率先打了个样,还亮杯底给厉元朗看。

厉元朗毫不示弱,自己酒量自己清楚,马胜然刚才隐晦的使眼色,根本没逃过厉元朗的火眼金睛,现在明了,这是要轮番灌厉元朗,想把他灌醉。

什么意思?是要看我喝多了出丑好让别人背后笑掉大牙,还是让我直接钻桌子底下?

有那么句话,叫做艺高人胆大,厉元朗自诩酒量不差,马胜然这边又有几个人向他发起酒场的进攻,他来者不拒,摆开架势一一化解。不就是喝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否把我灌倒。

自然了,厉元朗也不是孤军奋战,张国瑞和高灿儒则将目标对准了刘树喜以及谭刚。吴红丽巾帼不让须眉,凭借女人的先天优势,又有不错的模样和身材,嘴头子也不赖,一劝二闹三捧,把个马胜然乐得脸上桃花灿烂,架不住吴红丽的一再相让,一杯接一杯也好没少喝。

后来,袁春秋和樊政也加入战队,这二人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新上任的孙奇。

一开始,孙奇自认为和厉元朗是老熟人了,又在一起搭班子,客气有加的敬厉元朗两杯酒,也不知为何,袁春秋竟然直接和孙奇较上了劲,大咧咧说:“孙副乡长,以后咱们都在政府口,经常接触,我老袁是个粗人,说话不分轻重你可不要计较。”

“哪里哪里。”孙奇还算客气的回应道:“袁副乡长这话外道了,以后咱们都是在厉乡长的领导下干工作,一起共进,来,我敬你。”

樊政坐在孙奇旁边,而孙奇拿烟的手正挨着他,香烟缭绕的味道一点没糟践,全都窜入他的鼻子里。弄得他直皱眉头,一个劲儿用手扇着风,并且不满的挑理说:“孙副乡长这话说的有问题,应该是在马书记领导之下,在厉乡长的支持下,不能强调政府就把党委撇在一边,是不是?”

正好这话灌入一旁正和高灿儒打酒官司的刘树喜耳朵里,借机插言:“老樊说的没错,孙副乡长说错话了,自当该罚,罚酒三杯,向马书记道歉。”

很奇怪,马胜然竟没有生气,而是摆手说:“树喜,哪来的那么多说道,孙副乡长不是有意的,算了。”

孙奇脸一红,赶忙向马书记双手抱拳,并且歉意道:“刘主任说的没错,是我口不择言,该罚。”

他先是和袁春秋喝完那杯酒,之后连喝三杯,直到第四杯酒才单独敬马胜然。

马胜然很给他面子,笑眯眯跟他撞了一下杯子,也是一饮而尽。

刘树喜还要发话,却被谭刚一把按住,劝他放过孙奇,说孙奇不胜酒力,怕他喝多了。

马胜然也表态说:“算了吧,你没看孙副乡长脸都红了,脸红的人不能喝酒,但是可交。”

“可交”这俩字传入刘树喜耳朵里,他立马心领神会,放过孙奇调转枪口对着高灿儒说:“老高,小杯子没意思,有能耐咱俩换大杯子喝,谁不喝谁是四个脚爬的。”还比划了一个王八手势。

别看高灿儒戴着眼镜瘦巴巴的像个老学究,他是开鱼馆的,喝酒自不在话下,尤其较起真来,天不怕地不怕,当即拿出吃饭的小碗,指着说:“老刘,咱俩用碗喝,敢不敢?”

吃饭的小碗不大,可是装满酒也有二两之多,一口闷下去,不止需要胆量还有酒量。当着众人的面,刘树喜岂能甘落下风,喝就喝,谁怕谁。

于是在众人注视下,这两位端起小碗就跟梁山好汉一样,大碗喝酒,几乎滴酒没撒的全部灌进肚子里。

高灿儒还好,喝完后吃了一口菜压了压,而刘树喜一个劲儿打着酒嗝,眼瞅着就要按耐不住,当场喷洒出来。

谭刚见状,赶紧拉着他说是去厕所方便,引得高灿儒嘲笑起来:“是下面放水还是上边?”

“我……”刘树喜捂了捂嘴,也顾不得形象,一把起身冲出包间,估计是去向大地震吼了。

“哼!”高灿儒冷哼一声:“也不过如此,还敢跟我叫号。”

马胜然抽着烟,眼角乜斜着看了看高灿儒,理直气壮的警告道:“老高,说话要注意,喝酒就是喝酒,不要打击人。”

高灿儒没说话,马胜然护着刘树喜众人皆知,他无谓和马胜然就这个话题争论。

整个十一名党委委员,在这次酒席上喝得针锋相对,但也不失热闹场面,还算是和谐。

酒过三巡,高月娥端着一大碗林蛙炖土豆,扭着肥硕的腰肢,笑眯眯进来上菜。

“哎哟,还有这等好菜呢。”谭刚则舔着嘴唇,眼睛里冒出荧光,直直盯着碗里的母林蛙,似是想要一口吞下去的馋样。

并且不忘调戏高月娥一番,不怀好意的说:“高老板真是会来事儿,知道我最近腰老疼,需要补肾,特地上这道壮阳菜给我补一补。”

“少来,这才不是给你吃的,是我单独给马书记……”说了这话,高月娥忽然发觉说漏了嘴,赶紧补充道:“是我给马书记领导之下的水明乡各位领导准备的,当然也包括你谭大委员。”

“嘻嘻,我就说你不会忘了我,还是你心疼我,哈哈。”谭刚本以为带有荤味的玩笑会引起在座所有男士共鸣,没想到谁也没跟着起哄,相反弄得很冷场,有点下不来台。

高月娥才不管谭刚怎么样,特地带来一瓶茅台酒,倒了一小杯,环视众人,最后将妩媚妖冶的眼神落在马胜然左边的厉元朗身上。

“厉乡长,我这杯酒单独敬你,祝贺你高升。”

厉元朗接过来,说了句:“谢谢高老板的美意。”一口喝尽。

“这第二杯酒我还是要敬厉乡长,以后乡里面不在我这里吃饭了,你个人要是来的话,我照样热情接待。”

高月娥这女人不简单,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却透露出来一丝消息,那就是乡里以后不会在夜雨花饭店定点用餐,别人态度不重要,马胜然顿时眉头紧锁,问道:“高老板,是谁说的以后不在你这里吃饭的,我怎么不知道。”

原本略微轻松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厉元朗。而此时的厉元朗,骤然间起了醉意,一手拄在桌面上并揉着太阳穴,眼睛眯着,舌头有点大的回答道:“马、马书记,是我决定的,乡里财政紧张,要勒紧裤腰带过紧日子……嗷!”

厉元朗突然一捂嘴,似是坚持不住要吐的意思,张国瑞一见于此,马上说:“厉乡长这是喝多了,我带你去卫生间……”

马胜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使眼色,高月娥会意点头道:“厉乡长喝多了,就不麻烦张书记,我叫人扶他去后院休息。”随即喊来两个男厨师,一边一个驾起厉元朗直奔后院。

这俩人把厉元朗扶到一个麻将间,放倒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闻听到厉元朗呼呼大睡并打着呼噜声,这才放心离去,临走时还把灯给关了。

也不知道外面的酒席进行多久,反正过了很长时间,突然门轻轻推开,一道黑影闪身进来。

蹑手蹑脚走到厉元朗身边,坐在床边这么一直看着他。慢慢地,那人的一只手不安分的摸了摸厉元朗棱角分明的脸,微微叹了声气。

半晌,继而手往下移,在厉元朗宽阔的胸膛之上停留,感受着男人荷尔蒙散发出来强烈的雄性激素,忍不住头埋在上面,不住蹭着并贪婪嗅闻阳刚之气。

慢慢地,这人才不舍的抬起脸,再次注视着厉元朗鼾声如雷的睡姿,并确定厉元朗已经睡着,忍不住大胆的将手又往他身下移去,越过裤腰带……

正在即将碰到令人心跳加速的地带,厉元朗吧唧了一下嘴,转而翻过身,脸面向里侧又呼呼睡起来。

吓得那人赶紧把手往回一缩,十分紧张的摸了摸心口窝,并轻声叫道:“厉乡长。”

厉元朗没有回答,依然睡得香甜。这人总算松口气。这时,手机震动起来,赶紧捂嘴接听。

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得没得手,赶紧着。”

“催什么,我在看他睡没睡着。”这人回应一声,不悦的挂断手机。瞅着厉元朗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即从身边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物件,屋里光线黑暗,看不清楚那个东西的形状。只见那人拿在手中,手摸着厉元朗露在外面的一只胳膊上,往上撸了撸他的衣服袖子,露出皮肤,然后举起来那个物件,一咬牙,闭上眼睛用力扎下去……

第12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那个东西就要沾上厉元朗皮肤之际,忽然响起一声断喝:“你要干什么!”

随后,厉元朗翻身坐起来,并随手打开屋子里的灯,直视眼前那个吓得惊魂未定的人。

没错,这人正是高月娥,厉元朗突然醒来把她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在地上,轱辘着半圈停下。

厉元朗往地上一看,竟然是一个针管,里面装着半下药水,无色透明,不知是什么东西。

“高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厉元朗翻身下床,一把将针管拿在手里,正气凛然怒视着高月娥。

高月娥被吓得脸都白了,好半天才反应过味,慌忙掩饰道:“厉、厉乡长,你、你一定是误会了,我见你喝醉酒,就想着给你打一针醒酒液醒醒酒。”

“是吗?”厉元朗冷笑道:“我已经醒酒,倒是觉得高老板没少喝,干脆给你打一针。”说话间举起针头,就要扎向高月娥。

要说原来高月娥的脸色是白的,那么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惨白,十分惧怕的赶紧舞动双手,一个劲的摇头说:“不用。”

事出反常必有妖,高月娥越是阻挠越说明针管里有鬼。

就在这时,房间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蒙面男人冲进来,二话不说,抡起左拳直接砸向厉元朗的面门。

好在厉元朗反应奇快,侧身躲过轻松化解掉蒙面人的这一拳,同时飞起一脚踹向对方的小腹处。

那人也不是白给,身体往后一缩,也躲过这一脚,继而右拳挂着徐徐风声打向厉元朗拿着针管的右手。

厉元朗灵机一动,轻松躲了一下,并趁机将针管扎向蒙面人伸过来的右臂之上。

这一下稳准狠,几乎拼尽厉元朗的全力,针头狠狠扎进蒙面人的胳膊上面,他还用力推了一下,无色液体徐徐灌进蒙面男子的身体里。

“啊呀!”男子疼得大叫一声,赶紧一把薅出针管,针头上带着血迹,都没有扔掉,而是捂着受伤的手,蒙面头套里露出的双眼,带着怒火狠狠瞪了厉元朗一眼,踉踉跄跄夺门而逃。

厉元朗本想追出去,却被高月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连声求饶说:“你别追了,保命要紧。”

“撒开,要不然我可不客气了。”厉元朗哪里管得了什么个人安危,摆明这是有人要害他,非要把那个蒙面男子抓住不可,否则后患无穷。

高月娥就跟吃了秤砣一般,死活不撒手。厉元朗想打打不得,想骂骂不出口,真是被这个无耻女人弄得没有办法了。

反正也追上那个男子已然来不及,厉元朗索性质问高月娥,针管里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个蒙面男子又是谁?

见针管被蒙面男子带走,高月娥咬死说,里面就是没有毒的醒酒液,至于那个男人,她也不知道是谁,或许是路过的小偷强盗。

糊弄鬼呢!因为证据被他一时冲动用没了,厉元朗一时半会儿还真拿高月娥没有办法。临了,他用威严的语气警告着高月娥:“我希望刚才发生的一切,你要守口如瓶,不然的话,我会报警要你好看。别以为有谁可以袒护你,真要是涉及到犯罪,你看谁会保你还是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舍卒保帅这个典故你不会不懂吧。”

高月娥大脑飞速运转品味着厉元朗这番话的含义,一声不吭,显然她是听进去了。

厉元朗无心待在这里浪费时间,该说的都说了,便拽开房间门,大步往自己住处走去。

刚走到乡政府大院门口,忽然间一个黑影横栏在他面前,低声说:“主任,那个蒙面人骑了一辆摩托车,我没有追上,让他给跑了。”

说话的正是韩卫。其实厉元朗根本没有喝醉酒,他的酒量,单凭七八两酒就跟喝白开水一样稀松平常。

当时他借故装醉,一来是借以躲开马胜然不满情绪的爆发。二来是迷惑别有用心之人。他忽然想起肖展望那日喝醉酒之后的反应,就感觉这里面有蹊跷,现在更加印证他的猜测非常准确。

只是不知道高月娥的同伙是谁。也许是马唐?但是厉元朗和马唐有过接触,显然蒙面人比马唐矮一些,身体也壮了不少,关键马唐瘦的像个大烟鬼,而这人不是。

那会是谁呢?

韩卫是在闻听到厉元朗喝醉后,张国瑞故意安排他躲在夜雨花饭店后院的墙头上,观察着厉元朗休息房间的动静,同时保护厉元朗。

他一直尽心尽责的趴在墙头上,忽然看到后院小角门那里来了一辆摩托车,就是那个蒙面男子。

结果光顾着监视蒙面男子,一分神,正好错过高月娥偷偷溜进房间里,企图占厉元朗的便宜。却因为那个谜一样的手机,逼着高月娥动手。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发生,韩卫本想跳下去帮忙,不成想厉元朗三下五除二轻松化解,还把针头扎进蒙面男子胳膊上。

那人忍着剧痛逃跑,由于摩托车骑得飞快,即便韩卫百米速度不赖,两条腿自然跑不过两个轱辘,只能眼睁睁看见摩托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算了。”厉元朗摆摆手,和韩卫一起返回各自宿舍房间,厉元朗躺在床上,默默抽着烟,把自己的思路重新缕清,将前后关联在一起,忽然坐了起来,脑袋里似乎有了一个大框。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钟,想了想一咬牙,拨通一个号码,说道:“张局,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我有个问题想问一问……”

第二天,厉元朗精神抖擞着去上班,还没进办公室,手机响了,是马胜然亲自打来的电话,让他火速去马胜然的办公室来一趟。

厉元朗敲门进来,马胜然黑着脸质问道:“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停了夜雨花饭店的定点用餐,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了。你知不知道,高月娥昨晚就关停了饭店,以后吃饭去哪里,是去那个只会炒大锅菜的食堂吗?”

“夜雨花关门了?”厉元朗装作不解的说道:“马书记,当时高老板故意难为我,我一时气愤就说了那样的话,没有和您商量是我的不对,我向您检讨。不过我没想到高老板会关了饭店,这是我考虑欠佳,我这就去找她,重新签订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不用了。”马胜然冷着脸一摆手,嘟囔道:“人都给你气走了,一夜工夫就没了人影,鬼知道她去了哪儿,你上什么地方找她。”

“她老公不知道吗?”厉元朗问道。

“高月娥和她老公一起走的,没通知任何人,就连饭店的服务员厨师都不知道,没给人家结工钱跑了个干净,这些人刚才还来找我询问,笑话,我又不是她爹,我上哪知道去。”马胜然气哼哼说。

其实也只有厉元朗知道原委,一定是高月娥事后分析,把厉元朗警告的话深度消化,担心她自己的安危,主要是怕警察找上门来,才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但是她不辞而别,对于厉元朗绝对算不上好消息,中间的断带,会衔接不上高月娥身后的人,尤其是逃走的那个蒙面男子。

马胜然把厉元朗叫来不过是发发牢骚,他认为是因为厉元朗擅自不同意在夜雨花饭店吃饭,气走了高月娥。

见厉元朗的态度还算端正,马胜然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便说道:“一会儿要召开班子成员的会议,明确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你已经上任,首要任务就是把肖展望的追悼会布置下去,昨天县公安局已经召开新闻通报会,确定了肖展望是自杀行为,他的家属也接受了这个结果。他不是死在工作期间,算不上因公殉职,在规格上要把握好分寸。你尽快把追悼会的详细情况拟个文件出来,下班前交给我看看,早点定下来,好把这一页翻过去。”

“好的,我会尽快去搞。”厉元朗应承着说。

“还有,肖展望的事情一结束,你去县里跑一跑资金问题,乡里没钱怎么开展工作,这事也马虎不得。”马胜然完全一副居高临下的命令式口吻,听着让人十分不舒服。

“马书记,我会按照您的布置做的,只是……”厉元朗沉吟道:“我不在的时候,政府这边您要多费心了。”

“嗯。”马胜然或许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便缓和着口气说:“我只是和你商量,毕竟是咱俩搭班子,要彼此支持和理解。会议定在九点半,你先去准备一下吧。”

厉元朗离开马胜然办公室,吴红丽正好从她办公室里出来打水,正好撞见。

她一使眼色,似乎有话要说。

“姐,去我办公室谈吧。”厉元朗在前面,吴红丽拎着暖瓶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厉元朗办公室。

昨天下午,刘树喜就安排人把这间办公室收拾一新,他还算有心,添置了一些新的办公用品,原来肖展望用的大部分东西全扔进垃圾箱。

由于厉元朗昨天太忙,还没进来参观自己新的办公场所,屋子里焕然一新,就是对着门口的那面小镜子让他反感。

只是这股子歪风是马胜然倡导的,厉元朗若是带头撤下,说不定又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出来,平添麻烦。

再说,马胜然这人疑心疑鬼的,心事特重,小事情里都能看到大文章,目前根基未稳的情况下,还是不宜和他爆发正面冲突为好。

厉元朗进来后,礼让吴红丽坐在沙发里。他则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坐在新椅子上正等着吴红丽问话。

而此时的吴红丽还是心有余悸,即便有厉元朗这个大男人在还是大白天,仍旧忍不住打量着肖展望自杀现场,尤其是棚顶上的挂钩。

据说,肖展望就是把绳子挂在那上面,脖子往里面一伸,踢翻椅子,悬挂于空中……

她这么专注一看,突然间看到了一件东西,吓得脸色瞬间变色,“啊”的一声大叫,昏厥过去……

第129章 细小见真章

吴红丽突然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把厉元朗也吓了一大跳,赶紧板着吴红丽的肩头叫了几声吴姐,才把吴红丽叫醒过来,花容失色的指着天棚上的那个挂钩,颤巍巍道:“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厉元朗顺着吴红丽手指方向一看,顿时气炸了肺。挂钩上竟然挂着一根绳子,是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阴损,搞装神弄鬼这一套!

摆明了,这根绳子肯定不是肖展望用过的那一根,作为证据早就被公安局现场勘察时就给拿走了,绝不会留在这里,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厉元朗搬来一把椅子,踩在上面直接把绳子解下来,推开窗户随手扔出去,气愤的直喘粗气。

安慰她几句,并问用不用去乡卫生院看一看,吴红丽实在被吓得不轻。

“没事,我回去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吴红脸色总算恢复了红润。

厉元朗放下心来,打电话给广播站两个年轻女孩扶着吴红丽离开。

这种卑鄙手段马胜然会做吗?要不就是刘树喜?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大口抽着闷烟,正好有人敲门,他喊了一声“进来。”

“厉乡长,九点半开会,我来通知您一声。”黄文发挤着三角眼磨蹭着走进来,还煞有介事的往棚顶上看了看。

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厉元朗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干的。

为什么确定是黄文发所为,道理很简单。这些细节都是从黄文发不经意间的举动发现端倪。

他一进来,神情犹豫,不敢和厉元朗对视,是他做贼心虚的体现。

还有,他不敢看厉元朗,倒是眼睛总是盯着挂钩看个不停,就说明他很关心那个挂钩。关心什么?还不是观察绳子在不在么?

再者说,昨天帮着搬家就有黄文发,除了他还能有谁?

刘树喜是小人,他教育出来的下属也和他蛇鼠一窝,没有好东西。

厉元朗心里有气,不便发作出来,也没给黄文发好脸色,阴着面孔回应说:“我知道了。”

“是,那我回去了。”黄文发说着话转身离去,还不忘多瞅几眼那个挂钩,结果没留神脚底下一个拌蒜,来了个趔趄,差点摔个大跟头。

他挣扎平衡时,手也不知道这么凑巧,刚好抓住对面高悬的小镜子上的挂穗,无意识使劲一拽,竟把小镜子扯下来,“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厉元朗憋不住笑,正好,自己瞅着别扭,黄文发无意中帮自己铲除掉这个堵心的玩意,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小镜子摔碎,引来走廊里不少人注意,好几间办公室里的认出来观瞧,指指点点的。反正黄文发摔碎马胜然请来的镇妖镜,免不了要挨一顿臭骂,这就是因果报应,活该!

厉元朗收拾一下东西,这才锁上门信步走到楼下的小会议室。

进来时,刚好撞见张国瑞,他问历元朗,看吴红丽被人搀扶着走出乡政府,知不知道什么原因?

“一言难尽。”历元朗拍了拍张国瑞肩头,示意回头告诉他。

水明乡十一名党委委员,除了吴红丽和马胜然,其余人员悉数到场。

大家都在喷云吐雾,小会议室里充斥着烟草的呛人味道,尤其袁春秋,出了名的一次火,抽烟只点一次,之后一支接着一支,他不抽好烟,都是五块钱左右的劣质烟,直辣眼睛,还说好烟没劲,不过瘾。

把他对面座的樊政气得用笔记本直扇风,两条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历元朗也抽烟,只是觉得这种场合要学习县常委会,从他当时跟着老书记当秘书开始,老书记就定下一条规矩,会议室禁烟。

而且老书记身体力行,自己烟瘾再大,也忍着不抽。一直到现在,常委会还保持着这种习惯,没人破坏。

所以他和张国瑞坐在各自位置上,当张国瑞掏出烟来扔给他一支,历元朗接过来没有点火,只是放在笔记本旁边。

张国瑞立即明了,本来要点烟,却一口吹灭打火机,把烟一放冲历元朗点了点头,相视一笑。

这是历元朗第一次参加水明乡的党委会,第一次和党委委员坐在一处。他的座位位于长桌左侧最前面,正中间是马胜然的座位,左边是副书记兼乡长,右侧是专职副书记,乡里三把手,其余是按照进入党委会的资历长短,依次排下来。

历元朗作为这栋楼里的二号人物,在马胜然没有到来之前,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势必引来众人的注意。

孙奇把烟掏出来叼在嘴边,长期做秘书的,养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打眼看见厉元朗没有抽烟,想了想,他便将烟拿下来,放回烟盒里揣进衣兜。

樊政见状,忙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袁春秋。

袁春秋一开始没理会,直到樊政努嘴朝厉元朗那里示意,袁春秋也发现厉元朗笔记本旁边放着一支烟没有抽,同时看到张国瑞也是一样的做法,脑袋就是在浑浊,也明白其中含义。

只得狠狠嘬了几口烟,恋恋不舍将半截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抹了抹嘴,不再抽了。

高灿儒烟瘾不大,之所以也跟着喷云吐雾,完全是报复心理做崇,让老子吸二手烟,我也抽,也让你们吸二手烟。

发现张国瑞没抽烟,孙奇也没抽,袁春秋掐灭了烟,好似多米诺骨牌效应发酵,传染到他的神经系统里,顺手也摁灭烟头,低头摆弄着手里边的碳素笔。

至于其他党委委员,尤其是见到一次火的袁春秋破天荒掐灭烟头,也都纷纷效仿,停止吸烟。就连谭刚和刘树喜二人,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也不好太过明显。

很显然,厉元朗细小的动作等于间接告诉众人,会场禁烟。他俩若是熟视无睹,不等于正式向厉元朗宣战,对着干么。

刘树喜还在犹豫,身旁的谭刚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这才不情愿扔掉烟头。

一时间,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的环境逐渐散去,张国瑞还特地打开两扇窗户,以便换气通风。

厉元朗靠着自己无声的举动,加上有张国瑞这个三把手的配合,将小会议室禁烟的措施散发出去,众人不管同不同意,还算挺给他这个新上任二把手的面子,没有人僭越,反其道行之。

然而这一切,都在马胜然挺胸昂头背着手进入会场之后,发生了改变。

“谁开的窗户?”马胜然刚坐在中间位子上,眉头略微紧皱,环视众人嘟囔道:“现在是深秋眼瞅着快入冬了,开窗户多冷。”一指刘树喜:“你去把窗户关上,别冻感冒了。”

“是。”刘树喜痛快答应着,屁颠关上窗户,煞有介事的瞄了瞄张国瑞。

“啪”马胜然将笔记本扔在桌面上,并随手掏出一盒二十几元的玉溪,抽出一支点燃后,深吸着,鼻子里窜出烟雾问起话来:“大家怎么都不抽烟?”

众人面面相视,没人解释,关键不知道该怎样说。倒是谭刚开口道:“我们都觉得厉乡长带头不抽烟,做了表率,所以……”

樊政接过话茬,插言道:“我感觉厉乡长做的没错,像我不抽烟的人每次开会吸二手烟,伤害比抽烟还大,咱们会议室就该禁烟。”

刘树喜则不冷不热回应樊政:“老樊,你不抽烟可以学啊,没人拦着你。”

“刘主任,你什么意思!”樊政瞪起铜铃一样的眼珠子,脸色顿时阴冷下来,夹杂着大量的怒气。

“行了。”马胜然使劲一拍桌子,震慑住会场秩序,瞄了一眼厉元朗,见他表情平静,眼神望向窗外,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就有火气。

“禁什么烟,这里又不是公共场所,多此一举。”随后大言不惭道:“想抽就抽,在没接到上级通知之前,水明乡党委会没有禁烟的条文,随便抽。”

他的话音一落,谭刚和刘树喜积极响应,中间派的党委委员也顺手点起香烟。

就连袁春秋也实在忍受不住手里没烟的痛苦,立刻点起一支,贪婪吮吸好几大口,就跟烟鬼抽鸦片烟一样。

马上,会场里又是香烟缭绕,烟雾腾腾。

“今天是厉乡长和孙副乡长就任后,水明乡党委会第一次开会,我们先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二位同志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马胜然嘴里这么说着,脸上没有挂一星半点的欢迎意味。

啪啪啪,一阵稀里哗啦的掌声过后,厉元朗和孙奇分别站起身,向在座各位点头致意。

马胜然双手往下压了压,继续说:“今天会议主要是商谈咱们水明乡接下来的工作。还有二十几天,就要开一年一届的乡人代会。我作为乡党委书记兼乡人大主任,我们下一步的首要任务,就是筹备这次大会。”

马胜然深吸一口烟,眼神略过在座每一个人,尤其在厉元朗身上停留多了一秒钟。

仅仅这一秒钟,意义非凡。

等于告诉厉元朗,你这个代乡长的“代”字,能不能顺利通过选举,还得需要过我这个乡人大主任这一关。

小样,刚上来就搞什么会议室禁烟,树立威信,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党委书记!

第130章 党委会的不和谐音

马胜然夸夸其谈,讲完第一项关于筹措乡人代会的情况,并当场布置下去,由乡人大机关牵头负责,他们人少,便从党政办以及其他部门抽人参与,反正召开全乡代表大会是下一步工作的重中之重。

第二个,马胜然谈到了发展全乡经济建设话题,他说道:“其实我对于前任季天侯乡长的发展思路还是赞成的,成立采石场是目前我们乡尽快摆脱贫困,走上富裕道路的最佳捷径。”

顿了顿,马胜然弹了弹烟灰继续说:“只是细节上没有处理好,才出现韩家屯山洪暴发的意外事件。我认为,只要我们多采取防范措施,发展采石场还是大有可为的。像刘家地的刘万全,大家伙都知道,原来穷得叮当乱响连裤子都穿不上,这几年兴办采石场,怎么样,人家不仅脱贫致富了,还兴修全村的基础设施,铺了水泥路,建了广场,增添不少健身设施,这些没向乡里要一分钱,这就是本事,就是能耐。”

马胜然一席话,在众人心中掀起不小波澜,尤其厉元朗。他没想到韩家屯的山洪暴发,还没引起马胜然的足够警醒,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还有发展采石场的错误想法。

于是当即提出来,“马书记,采石场破坏自然环境,容易造成水土流失,韩家屯的教训深刻,我们不能忘记。”

“这还用你说。”马胜然反驳道:“那是我们当初准备不足,可以吸取经验教训,多向刘万全他们学习,做好防范措施,我估计韩家屯事件不会重演。”

“刘家地的采石场我去看过,那里被群山环抱,四周没有乡村人家,即使出现山洪也伤不到人。但是并不代表就不会造成水土流失,就不会暴发山洪。”厉元朗义正言辞道:“上一次县里对韩家屯的处理可以说非常严厉,也在表明出态度,坚决不允许兴建采石场。马书记,我们可以另辟蹊径,想想别的办法,比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谭刚查了一嘴:“县里不让办采石场,我看刘家地采石场还干得热火朝天,拉石车照样天天进进出出,刘万全腰包也是一鼓再鼓,县里不过做个样子罢了。”

“我看老谭说的在理,采石场每年为县财政上缴利税,县里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说咱们乡吧,本来就没什么工业,全靠采石场支撑,而且人家老刘赚钱那是多少双眼睛见到的,那可是真金白银,我觉得我们可以多向老刘学习,采石场重新上马是切实可行的。”

刘树喜的话音刚落下,张国瑞接过来说:“刘主任的话我不敢苟同,韩家屯的例子活生生就在眼前,冲垮那么多民房,多少人无家可归。灾上救援灾后重建,县财政又拿出多少钱补贴,这笔账要好好算清楚,别得不偿失。”

“不就是冲垮几家房子嘛,又没死人,毕竟也只是个例,我看全国那么多开采石场的,也没见有几个暴发山洪,就是点子背,不走运。”谭刚不以为然的淡淡说道。

厉元朗见谭刚这样态度,按耐不住内心火气,便冷着脸说:“谭委员,你的想法要不得,不要什么都跟封建迷信挂钩。”

一提起封建迷信,厉元朗就气不打一出来,想到乡政府里那一面面小镜子,亮闪闪刺人眼目,阴天还好,特别是晴天,闪得人走路用手遮挡,别扭极了。

其实他这话说给谭刚听,也是说给马胜然,始作俑者,不可原谅。上梁不正下梁才歪,要不是你率先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别人怎会群起效仿?

马胜然瞪着眼睛狠狠看了一眼厉元朗,偏偏这时候,孙奇竟然说道:“我还挺奇怪,我一来就看见咱们楼里面的走廊过道上,都挂着小镜子,后来上网查阅,原来和辟邪镇妖有关,这是不是也算封建迷信?”

他看了看众人,根本没在乎马胜然铁青着脸,厉元朗略微紧皱的双眉,还有张国瑞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一直不怎么在会上发言的人武部长王全礼说:“孙副乡长的疑问我来回答。挂小镜子算不得封建迷信,你去下面村屯走走看看,家家户户都有挂小镜子的习惯,叫做照妖镜,只是民风而已,是为保全家平安的一种祈福。况且,老肖自杀在办公室里面,大家都心有余悸,做一些祈福的做法无可厚非。想必孙副乡长经常坐办公室,不了解基层百姓的习俗,这点可以理解。”

王全礼的话看似为封建迷信辩解,实则不偏不倚,也在讽刺孙奇不懂就别乱插言,别妄下结论。

马胜然敲了敲桌面,厉声说:“采石场的事情咱们先不谈了,搞什么嘛,怎么搞到封建迷信上来,跑题了。不过……”

他侧脸看着厉元朗说道:“厉乡长,马上就要召开全乡人代会了,我倒要想看看你在做政府工作报告时,关于全乡经济发展,你有什么宏篇大论,不发展采石场,你去发展养鸡场还是养鸭场?”

这话有些重了,马胜然对厉元朗第一次参加党委会的表现严重不满意。他发现厉元朗处事很怪,表面上对自己恭敬有加,一口一个“党委”挂在嘴边,实际上有很多做法和自己有对着干的嫌疑。

他这叫能屈能伸,还是脸上藏笑,心里藏刀呢?

“马书记,感谢您的提醒,发展全乡养殖业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建议。”对于马胜然,厉元朗始终是笑挂在脸上,当官不打笑脸人,让他想发火也找不到发火点。

“刚才老王提到肖展望的事情,正好我在这里也说一下,我已经责成厉乡长全权处理。”马胜然又看着厉元朗说:“会后你马上布置,下午上班后就把方案准备好送给我,我要亲自审阅。”

随后,马胜然问都不问的,一挥手说:“散会。”

“等等。”他的话刚一落地,刘树喜急忙阻拦道:“马书记,我想趁此机会提一个建议,党政办缺一个副主任很久了,我想是不是议一议人选?”

马胜然已经站起身,驻足问道:“你说吧,你想提谁?”

“黄文发同志兢兢业业,是个不错的苗子,值得培养,我觉得应该给他加加担子……”刘树喜看着马胜然同时扫了一眼厉元朗。

谁也没想到,厉元朗稳坐在椅子上,谁也不看盯着笔记本,却说出一句:“黄文发不可用,我不同意。”

原本众人都已经起身就离开,听到厉元朗的话,全都站住不明就以的看向厉元朗。

刘树喜当即脸涨得通红,面露不喜的问:“厉乡长,你不赞成能不能给个理由。”

厉元朗随即起身,收拾好笔记本和碳素笔,直视刘树喜:“某些人使用雕虫伎俩,吓昏了吴委员,这样的人,人品有问题,别说当副主任,就是留在党政办都是祸害。”

说罢,厉元朗头也不回的大步走第一个离开会议室。

有些话他没有直说,不明白状况的都一脸蒙圈,唯有刘树喜脸红一阵白一阵,就跟画了大花脸一样。

马胜然经过他身边时小声说:“搞什么嘛,黄文发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馊主意,干了烂肠子的事儿?”

“我……”刘树喜一时哑口无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好意思说出口。

单说厉元朗回到办公室,一个电话将常务副乡长孙奇、副乡长袁春秋和樊政,还有乡长助理常鸣都叫来。

这是他上任后第一次开乡政府会议,主要是谈当前乡政府的工作方向,顺便做了重新分工。

厉元朗作为乡长,主持政府全面工作,负责财政、审计和机构编制。

孙奇是常务副乡长,协助乡长工作,负责交通、电力、通讯、派出所、市场监督管理以及招商引资。

袁春秋和樊政将孙奇所负责的那一块分出来后,保留剩余分工。

至于常鸣,厉元朗就把自己原来负责的教育那一块划给了他。

自从收到周宇捐赠的二十万善款,水明乡教育办不再是囊中羞涩,兜里有钱,腰包也鼓了一些。

还有,厉元朗在和水婷月聊天中,也知道水婷月已经把韩家屯小学的那笔扶助金提上议事日程,下一步,省团委会派人下来实地考察,如果情况属实,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常鸣等于是坐在家里捡金元宝,前期厉元朗都做好铺垫,他只要按照步骤往下走就行了。

常鸣对于厉元朗的特殊照顾十分满意,对他不住报以感激的目光。三叔常东方若是看到他在水明乡有所建树,一定高兴,对他肯定另眼相看了。

厉元朗在会上还提出来关于肖展望追悼会的准备和布置,分发下去,大家各司其职,下午上班前汇总到他这里,他好去汇报给马胜然定夺。

开完会,厉元朗正坐在办公室整理材料,关春明敲门进来,两手一摊,泄气道:“厉乡长,你换人吧,这活我没法干了。”

“什么事?”厉元朗挑眉问道。

“你看看,账里就剩三百多块钱,其他人一下子拿来这么多消费凭证要报销,我上哪弄钱去!”

说着话,关春明将一摞收据票子摊放在厉元朗眼前。

厉元朗一张张翻看着,不仅眉头拧在一起,这又是搞得哪一出?

第131章 无奈之举

这些凭空出来的收据,名目繁多,种类各样。

都有马胜然的签字,日期也是在他接任乡长之前的那段空窗期。

很显然,这又是来逼宫的,知道乡里没钱,好吧,我就找你来报销,让你拿出现金,看你厉元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怎么做一锅饭出来。

是该弄钱了,这么大的一个乡,账面上仅有三百多块钱也不是长久之计。

相信他管金胜开口要钱,金胜一定会支持他。那样的话,就显得太无能。什么事都求助于领导,还要他这个乡长干嘛!下属就是为上司排忧解难的,反而给上司添麻烦,那么他这个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厉元朗身体往后一靠,微闭双眼思虑良久,双手花插在一起,大拇指尖不住翻动着,忽然眼睛一睁,就对关春明说:“关所长,你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关春明不解其意的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厉元朗穿上外套,出门后走在前面,关春明迈着小碎步紧紧跟随,这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乡政府大院。

顺着乡里唯一的大街走了一段路,直到农村信用社的那栋二层小楼出现,关春明这才搞明白,厉元朗的此行目的,他是要为乡里贷款。

信用社主任姓张,五十来岁,胖乎乎的,一脸喜气。

张主任见厉元朗前来,笑嘻嘻的热情迎上前去,胖胖的手背紧紧握着厉元朗的手,摇动幅度非常之大。

把厉元朗和关春明让进办公室的沙发上,沏上热茶吩咐人去准备水果,好一通忙乎。

关春明还纳闷呢,张主任平常眼高手低,看不起水明乡政府,就是历任乡长在他这里都得不到足够尊重,为何独独对厉元朗这么客气?

实际上,信用社是直管单位,不归乡里管辖,人家不鸟你也属正常。何况水明乡政府是个穷衙门,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穷亲戚,谁愿意搭理你。

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张主任越是对他客气,他越是有种不祥预感。

“张主任不用忙了,我和关所长坐一坐就走,这一次来是想和张主任商量,以乡政府的名义贷些款。”厉元朗接过张主任递来的香烟,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哦。”张主任略微一顿,问道:“不知厉乡长要贷多少?”

厉元朗伸出两根手指,在张主任眼前摇晃着说:“二十万。”

“二十万!”张主任倒吸一口凉气,不过马上又是赔上笑脸说:“厉乡长年轻有为,听说以前一直在政府部门做领导,应该深深体会我们在基层的难处。说实在话,我们信用社一年放贷是有额度的,年初基本上就放差不多了,如今是年关岁尾,真是有难度啊。”

“有难度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张主任手里有灵活指标,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厉元朗没在金融行业做过,好歹也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张主任的说辞在他眼里站不住脚。

“这个嘛……”张主任摸了摸圆乎乎的下巴,想了想说:“好吧,既然厉乡长发话了,我尽量想办法,你们就回去等我的消息。”

“好,我希望张主任说到做到,再见。”厉元朗站起身和张主任又握了握手,转身离开。

望着厉元朗的身影,张主任无奈摇着头。

关春明紧跑两步追上厉元朗,问:“厉乡长,张主任能给咱们办吗,看样子他是在敷衍咱们。”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信用社终究是在水明乡的地盘上,你下午就去找张主任办,他给办的话一切好说,不给办我自有办法对付。”

中午,厉元朗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在办公室里起草肖展望追悼会报告,下午一上班,其他几位副乡长把自己的想法罗列出来,汇总到一起,厉元朗整理好,敲开书记办公室的门,放在马胜然的案头上。

马胜然特意戴上老花镜,认真看半天,这才摘掉并把报告放在桌子上,并且用红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问厉元朗:“老肖的追悼会的预算是多少?”

“初步定,五千左右。”厉元朗如实答复。

“偏高了,咱们乡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穷,财政上面就只有几百块钱,平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我听说不少票据没给报销,活人都顾不过来,一个死人,有两千块钱足够了。”马胜然信誓旦旦讲道。

“那好,我就按照书记的意思去办,花圈骨灰盒这些能省则省,预算减到两千块。”

“嗯。”马胜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财政这方面你还是要多动动脑筋,多往县里面跑跑,争取资金尽快到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再有本事,兜里没钱是办不成事情的。”

这个时候,厉元朗也没必要隐瞒了,便如实告诉马胜然,他正想着去信用社贷款二十万,以解燃眉之急。

“张主任?”马胜然立刻头摇成拨浪鼓,玩味说:“别看这家伙是个笑面虎,内心却鬼得很,表面上答应你,不得罪你,背后就是一个字,拖。我看你还是别在他身上费劲了,去县里跑一跑,二十万在金县长眼睛里,就是个小数目。”

“放心吧马书记,对付张主任我自有办法。”厉元朗语气非常坚定,似乎已经找到张主任的软肋。

“这件事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二十万到账,你头功一件。还有就是……”马胜然指了指追悼会上的悼词,他用红笔画了几处圆圈,要求用词改一改。

厉元朗接过来一看,马胜然在追悼词是鸡蛋里挑骨头,基本上肖展望生平那一块,没有什么亮点可言,和普通人无异了。

悼词本身就是说给活人听的,肖展望活着的时候和马胜然对着干,死了马胜然还不放过他,和死人计较,可见他的心胸宽阔不到哪里去。

从马胜然办公室里面出来,厉元朗忙乎着落实肖展望的追悼会事情,同时又催促关春明去找张主任办理贷款。追悼会两千块的预算乡政府都拿不出一分钱,只有钱到位,才能启动乡政府这台老旧的破车。

结果没一会儿,关春明急匆匆返回,泄气的灌坐在沙发里,气得直摇头。“张主任真是条老狐狸,说是他已经向上级打报告了,要我们再耐心等等。什么等,就是拖着不给办。”

厉元朗似乎早有准备,当即打了几个电话,简单说了五个字:“按计划进行。”然后坐在椅子上,扔给关春明一支烟,让他别着急,估计抽完这支烟,张主任就会来电话求他们贷款的。

真的假的?关春明将信将疑,不知道厉元朗的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健脑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到一支烟的工夫,历元朗的手机便响了,张主任求饶的说道:“厉乡长,我算是服你了,乡里给信用社断水断电,现在正是年底还贷的关键时刻,断水可以应付,断电了电脑用不上就办不成还款手续,信用社完不成还贷任务,我这个主任可就干到头了。厉乡长,你真厉害。”

历元朗则笑说:“张主任讲的是哪里话,乡里检修电路和自来水管道,是正常行为,何来的断水断电一说,你是冤枉我们了。”

“行,厉乡长,咱们啥也不说了,你理解我的难处,我也理解你的苦衷。这样吧,你让关所长带手续来我这里,我立刻办理贷款业务,多了我没权利,三十万,够不够?”

一下子多出十万元,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还能让乡政府这部机器加满油足够运转,历元朗自是喜上眉梢。当然了,三十万入账后,信用社停水停电现象立刻不存在,自来水畅通,电量充足。

历元朗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为之,张主任对他笑脸相迎,客气有加,他就猜出来不是那么好对付。

果然一上来,对方就采取表面上答应实际上拖延的战术,历元朗便指示乡变电所和水利站,要他们给信用社断水断电,直到解决贷款问题才开闸放行。

这也是没有办的办法,是被逼出来的无奈选择。

这一招还真奏效,刚一停水停电,张主任就受不住打电话求助,他自然明白历元朗的良苦用心,有意在贷款额度上增加十万元,就是担心历元朗再给他上眼药。

关春明出去不到半个小时便乐呵呵回来,三十万元已经进入乡政府账户,一般是三到五个工作日到账,张主任真是卖力气,特事特办,这边办完手续,那边钱就打入户头,一点没耽搁。

关春明乐得老脸通红,眼睛里直放光。说实话,水明乡政府很久没见到这么多钱了,他这个财政所所长再也不用为没钱操心睡不着觉,整个人立刻神清气爽,感觉顿时年轻十岁。

只是历元朗却没那么兴奋,他对关春明下了死命令:“从今往后,谁要是动用这笔钱的一分一毫,都要有我的亲笔签字才可以,没有我的签字,任何人都不行。谁要是找你,就往我身上推,说这是我的决定,要他直接来找我。否则,我唯你是问。”

“放心吧,乡长,我知道这笔钱来之不易,会替你把好关的。”

关春明看历元朗的眼神,瞬间迸发出肃然起敬之心出来。

但是谁也没想到,钱刚一到账,就有人打起这笔钱的念头上面来。

第132章 良心是职责的催化剂

这人还真不是马胜然,竟然是张国瑞。

说是动了念头倒不是为一己私利,而是为历元朗着想。

张国瑞的意思是,乡里至今还拖欠全乡教师两个月的工资,现在已经发放一个月,暂时稳住教师们的情绪。只是总欠着不是长远之计,就是一颗*,随时有可能爆发。

老师们一闹起来,会给历元朗带来负面影响,这件事早解决早好,不宜拖延。

历元朗也曾经想过这事,就是事情千头万绪,需要他解决的实在太多了。经张国瑞善意的提醒,便叫来常鸣和胡定义,三个人坐在一起研究,商量着可行之处。

胡定义早就有了心里打算,他已经算出来全乡教师两个月工资总和,给历元朗过目。

“二十三万?”历元朗心里一惊,感觉到棘手。

钱倒是够了,可一旦解决,账户里只剩几万,到头来又是捉襟见肘,还是回到没钱的怪圈。

怎么办?他挠了挠头,想起来水婷月的三十万扶助金,晚上睡觉前和她聊天,便问起来团省委何时派人过来?

“快了吧,我明天一上班就帮你催,而且……”她故做迟疑的笑嘻嘻说:“我可能会随检查团一起下去,到时候你可要做好接待工作啊,首先声明,我是办公事的,不是故意看你去的。”

“行,水部长来我们水明乡,我举双手欢迎。”历元朗半开玩笑说:“用不用我提前给你暖床,不过我们这里条件简陋,房间里还有老鼠,你要带只猫过来才行。”

“真的假的,你可不要骗我,我很怕老鼠的。”水婷月将信将疑,语气变得紧张起来。

“骗你的。”到底有没有老鼠?还真有,历元朗的房间就有老鼠洞,好在他已经用水泥堵上,只是不知道老鼠会不会从别的地方打洞出来。

“讨厌死了,你一提老鼠我就浑身直哆嗦。”水婷月怪嗔说:“我警告你,我去了之后你可不要欺负我,用老鼠吓唬我往你怀里钻。”

“呵呵,还用吓唬么,你一见我就会主动往我怀里钻的,往被窝里钻也说不定。”

“你真讨厌,告诉你我以后不会了,自从吃了朗中医的第二副中药,我就没有那样的想法了,身体也比以前轻松,非常舒服,估计就快好了。”

听闻水婷月提到朗英轩,历元朗挺抱歉的,本打算抽时间去燕游山疗养院去看看他和汪慧茹,结果身不由己,一上任,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历元朗和水婷月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这边刚挂断,手机就响了,是一个国外电话。

里面传来朗英轩爽朗的笑声,听得出来,老人家心情超好,正和老伴汪慧茹在欧洲游玩外加度蜜月。

前不久,历元朗将发现的伤人草照片发给朗英轩辨别。老人家也不认识这种植物,就联系远在京城的一位老植物学家,打听出来这东西学名叫“醚芷”,提炼出来可以做麻醉药使用。

怪不得马泽生提到过,村民经常在伤人草枯萎之际采回家,用于止痛非常奏效,原来伤人草本身就具有麻醉成分。

最后朗英轩说道:“醚芷还有一个作用,它经过特殊工序加工,还能提炼纯度很高的毒品。”

毒品?历元朗微微一怔,这可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细细想来,*不就是个例子吗。医用时是一种抗痉挛的止痛药,其作用和机理与吗啡相似,反复使用也可以成瘾,现在已被医院列为严格管制的麻醉药品。所以,无论从其药理作用、成瘾性,对人体的危害程度来讲,还是从法律规定文件上来说,*其实就是毒品。

朗英轩还提到,听他那位植物学家的老朋友说,醚芷非常少见,尤其在国内。因为这种植物对自然环境要求非常高,喜欢生长在落叶松的树根底下,怕阳光直射。而且温度也要适中,潮湿最好。

那位植物学家对于历元朗发现伤人草很是震惊,以前也曾有的地方发现过,但是数量极少,听说下养马村有那么多,老专家不相信,称有机会一定实地看看,这种植物实在稀有罕见。

历元朗闻听,忍不住心头一热,或许是一个天赐良机也说不定。

第三天,在乡政府一楼大会议室,举行了原乡长肖展望的追悼大会。

全乡包括所辖村屯的支书村主任以及乡干部,共计二百余人参加。

田聪明代表甘平县政府、代表县长金胜本人特地从县城赶来。肖展望是政府乡长,田聪明参加无可厚非。但是仅仅派一个政府办公室主任前来,未免规格低了一些。

同时,由于马胜然从中作梗,因陋就简,能省就省,就连悼词里歌功颂德的词语都少之又少。在场众人心知肚明,这就是和马胜然作对的下场,也深深感觉到,马胜然才是水明乡的天,历元朗不过是地而已。

追悼会进行没多久,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草草结束。田聪明没有在水明乡过多停留,他在县政府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办,没时间喝酒聊天。

况且,水明乡是出了名的问题乡,他害怕一顿酒再把自己绕进去。尽管有历元朗在,田聪明看得出来,历元朗也是举步维艰,脚跟没有站稳,脚上还穿着一双小高跟鞋。

田聪明临走之前,特意在历元朗的办公室里和他叙了叙旧。毕竟历元朗对他有恩,他之所以从政府办副主任晋升到主任,历元朗功不可没,他的推荐十分关键。

这哥俩聊了一些关于县里的事情,基本上可以用四个字概括:风平浪静。

现在当务之急,是筹备甘平县人代会事宜。按照人大会的制度程序,基层率先召开人代会选出人民代表,然后是县级,市级和省一级,最后才是全国人代会的召开。

所以说,每年年底是各级政府部门最忙碌的,就是筹备和召开新一届的人代会,选举产生新一届的政府班子成员。

乡镇作为作为最基层的人代会机构,要等到召开之后,选举出人民代表,参加县里的人代会,以此类推,最后是省级代表,在明年三月份的五号,齐聚首都京城参会。

今年县里人代会关键一个议题,就是选举政府县长。金胜和历元朗一样,官职里面还有一个“代”字需要去掉。

估计不发生意外,他政府县长会很容易通过。原因很简单,广南市委决定下来的事情,县人代会若是通不过,就是大事故,作为县委书记的方玉坤就有责任,是他的失职。

那么同理,水明乡要是召开人代会,历元朗的代字去不掉,马胜然也会承担一定责任。

可不同的是,马胜然是土皇帝,而且他在省里有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历元朗不配合和他对着干,到头来背后使绊子出阴招,让历元朗不过半数,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说,和金胜比起来,历元朗是光脚在刀尖上站着,金胜好歹是穿了皮鞋的,有层保护膜。

在水明乡人代会筹备期间,历元朗却没在乡里,而是下到下养马村蹲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马泽生找他,让他解决和刘家地村的土地纠纷问题。

这件事,在历元朗没上任之前就已经调查个十之七八,刘家地的刘万全不占理,强行占有下养马村的山地开采石头。

为这事,历元朗特地找马胜然商量,马胜然却告诉他,这事管不清楚。马泽生说是那块山地是下养马村的,他能拿出证据来么。但是刘万全却有土地局出具的集体土地证,上面清清楚楚写明,那块地就在刘家地村范围之内。

其实历元朗已经问过,刘家地的集体土地证有私自篡改日期嫌疑,上面时间是五年前办的,实际办下来不超过一年。

可马胜然却认可,还说马泽生是见钱眼开,看到刘家地开采石场挣钱了,想讹人家几个钱而已。

历元朗看得出来,马胜然是在偏袒刘万全,索性也不跟他理论了,而是带着韩卫去下养马村住了几天,也躲个清净。

他要求关春明不能擅自动那笔贷款,一定要有他的签字才可以。所以历元朗若是待在乡里,天天有人找他签字,明目五花八门,有不少不在合理报销范围之内。

这些人若是普通工作人员还好说,不少是党委成员,不报得罪人,报的话,就怕一开这扇门,大家纷纷效仿,收不住。

干脆,他躲在下养马村,这里手机信号又不好,经常处于不在服务区状态,想找他也联系不到。

这天吃完晚饭,历元朗见外面夜空明月高悬,便把韩卫叫过来,对他说:“今晚跟我出去一趟。”

韩卫不解问道:“去哪里?”

“去一个神秘地方。”历元朗故意吊足他的胃口说:“你按照这张纸上面记录的东西备齐,九点钟一过,咱俩就出发。”

韩卫接过来那张纸,见上面密密麻麻记了七八样物品,联想到这些东西的用处,突然间恍然大悟,惊呼道:“主任,你是说咱们是去……”

第133章 天大的发现

“主任,你是说咱们去……”韩卫拍着脑门终于弄明白历元朗的真实意图。

“快去准备,现在距离九点还有两个小时,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另外,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咱们秘密进行。”

“我懂了。”韩卫痛快离开。

历元朗躺在村委会的土炕上,手里摆弄着枯萎的伤人草,心里却在默念:“希望这次会有收获。”

其实历元朗卖了半天关子,他是要去被刘家地村圈起来的围墙里面看看,到底被挖石头破坏成什么样子。

历元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连抽了好几支烟,才算迷糊着。只是没睡多久便被韩卫叫醒,九点钟已到,他们该出发了。

马泽生早就回家,村委会只有那个看门的老头,历元朗和韩卫没有走大门,而是从后院翻墙跳出去,沿着崎岖不平的土路向山里进发。

之所以选择晚上,就是容易混进去。白天再怎么说,总是在阳光底下,逃不过岗楼上的哨位。晚上探照灯亮如白昼,终究有阴暗面,有照不到的地方。

因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历元朗和韩卫按照走过的路线行进,非常顺利。

韩卫备的很齐,手电指南针,包括绳索还有防身用的小刀等等,就是历元朗没想到的,他也一并弄来。

倒是特种兵出身,对于这种夜间行动了如指掌,野外经验十足。

韩卫走在前面,历元朗紧紧跟在身后。走累了,就原地休息一会,喝口矿泉水,歇一歇。

就这样走走停停,二人翻过两座大山,用了近三个小时在午夜十二点终于隐藏在距离采石场不到三十米的一处土丘后面。

历元朗已经计划周全,九点出发十二点左右到地方,这个时间点人最困乏,注意力最不集中,也是最容易蒙混过关的绝佳时刻。

两盏十分明亮刺眼的大探照灯,摇摆着头往各个方向,亮白的光线交叉扫射,几乎难以找到黑暗角落。

韩卫从兜里掏出夜视仪望远镜,仔细看了一圈,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指着一处地方,用手语和历元朗交流。

这种手语常用于军事行动,历元朗是在路上和韩卫交流时,韩卫告诉他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韩卫的意思是说,两盏探照灯交叉之间有个不到一分钟的间隔期,正好可以利用照不到的这段时间,他们俩先跑到前面的地上趴下,而后等下一次间隔期到来时,再前进一步直接就能跑到围墙下面了。

历元朗会意,举起右手竖了个大拇指,告诉韩卫他懂了。

韩卫点了点头,又埋伏几分钟,在两个探照大灯没有没有照到之际,率先猫腰噌噌几下,健步如飞,跑出去十多米,然后趴倒在地,将头深深埋在草棵子里。

紧接着便是历元朗,他如法炮制,很快也来到韩卫身边趴下。

二人十分耐心,配合也算是天衣无缝,没用半个小时,安全蹲在有垛子的围墙根底下。

韩卫什么东西都弄得齐全,从身上背着的背包里掏出飞爪,抬头往上看了看,小声说:“主任,我先爬上去剪断铁丝,你再上来。”

“嗯,注意安全。”历元朗点了点头。

只见韩卫稍微运了一口气,而后双臂用力往上一抛,围墙最起码也有三米高,韩卫臂力过人,一下子就将飞爪准确抓牢在围墙的最顶端。

只见他轻如猿猴,双手牢牢拽住绳索,身体呈倾斜状态,双脚踩在围墙的砖缝中间,一步步稳稳登上围墙顶。

在探照灯严密的照射下,韩卫一边躲着灯光,一边掏出铁钳干净利落剪断铁丝,瞬间出现了一个大豁口。

直到这会儿,他才抖了抖连接飞爪的绳索,示意历元朗可以上来。

历元朗就没有韩卫那么轻松了,毕竟人家是经过专业训练,身手矫健。他一个门外汉,爬上来已是累得呼呼直喘大汗淋漓。

也算是不错了,放眼整个甘平县,像历元朗这样身居科级的正职干部,哪个不是大腹便便,别说是爬墙了,就是爬床都费劲。

历元朗三十二岁,正当壮年,有此功力可见其平常对自己身体健康的约束力还是很强的。没有个好身板,何来的干工作,何来为老百姓服务呢。

二人没敢在墙头多待,这里暴露在探照灯完全可以照到之下,十分不安全。

韩卫手抠在围墙的砖缝间,身轻如燕,噌噌几下便跳下去。之后是历元朗,他比韩卫动作慢了一些,好歹也不差太多,并且韩卫在底下张着双手做好接应,一步步的,历元朗总算也跳进围墙里面,没有崴脚,更没有受伤。

这二人蹲在墙下放眼望去,之间偌大的空地上,停着好几台拉石头用的大卡车,还有两部挖掘机,孤零零停在场地中央。

采石场白天工作,晚上休息,正好也给了历元朗和韩卫的可乘之机。他们借用运输工具作掩护,将身体藏了个严严实实,一直没有被岗楼上的哨位发现。

历元朗放眼望着二十亩土地,已经被挖掘机挖得千穿百孔,正寻思伤人草恐怕在劫难逃,估计早被当做荒蛮枯草扔掉了。

忽然间,他发现不远处,在一辆大卡车停车位置后面,隐约有个小角门。

“韩卫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门。”历元朗不敢确定,毕竟是晚上,即便有月光帮衬照亮,依然看得不是很清楚。

韩卫拿起夜视仪望远镜,观瞧几眼肯定的点了点头,并给历元朗看以便更准确些。

“走,去看看。”历元朗和韩卫一前一后,低身猫腰同时还需要躲避探照灯的追踪,小跑着来到那个黑色小铁门前。

原来这里算是城中之城了,在围墙里面又划归出一块地方,同样四周围墙,但是有用彩钢瓦搭建的棚顶。

看着这个一片黑乎乎的建筑,想必应该不小,怎么也在一千平米以上吧,历元朗心里琢磨。

小铁门锁着,没人看守。历元朗和韩卫摸到跟前,韩卫看了看那把很普通的三环锁,嘴角微微上翘,信心饱满的低声说:“这么个小玩意,还不如铁丝牢靠呢。”

“你有办法打开?”看着韩卫信心十足,历元朗便问起他来。

“很容易。”说话间,韩卫又掏出跟细铁丝,在钥匙孔里左插右插的好一通鼓捣,没超过两分钟,只听“吧嗒”一声,锁竟然神奇的被打开了。

韩卫一拽门把手,尽力轻一些,肃静的夜空中一旦发出声响,哪怕细小极微。传出去依然清晰鸣翠,引人注意。

韩卫是慢慢拉动,听到“咯吱”一声,赶紧停下,大约也只有拉开一条缝,立刻停手,仔细观察是否被不远处的一个岗楼上的哨位发现。

黑暗中看到哨位一动不动,并没有朝这边有任何的举动,好险,没有被发现。

历元朗悄悄示意韩卫不用把门完全打开,留一条缝够一个人侧身过去即可。

韩卫点头,他第一个侧着身体,并深深提了一口气,这样能起到收腹的功效,麻利的钻了进去。

历元朗紧随其后,如法炮制也钻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韩卫打开手电筒一照,眼前的情景令这俩人同时大吃一惊!

为何?因为眼前竟是一大片种植基地,种的竟是绿叶黑色花瓣的伤人草,一眼望不到头。

原本以为,刘家地的采石场就是开采石头,万不成想,还搞了第二产业,大面积种植伤人草,就是学名叫做“醚芷”的这种奇怪花草。

历元朗忽然想起朗英轩的提示,醚芷除了有麻醉功效外,还能提炼出高纯度的毒品。

他恍然大悟,难道说……搭围墙开采石场是假,真正目的是为了种植伤人草?

按照这个思路分析下去,刘万全占有下养马村的这块土地,就不是采石头那么简单了。

他假借采石头为名,大面积种植伤人草,肯定是为提供毒品原材料而为。要知道毒品可是暴利,怪不得刘家地那么有钱,经济崛起那么快。一直以为他们是靠采石场发家致富,猫腻竟然在这里呢。

这一趟没有白来,真是大有收获。历元朗心里有了定论,并对下一步采取的步骤有了打算。

韩卫自然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不明就里的还说:“种这些伤人草有什么用,浪费资源。”

“不是这么简单,韩卫,刘万全这回是死定了。”历元朗义愤填庸,当即用手机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很多照片,这就是证据,相信刘万全难逃其咎。

于是他指挥韩卫和他一起,轮番拍照,并且边拍摄便跟他讲解伤人草的妙用。

韩卫也听明白了,刘万全背地里大搞毒品,种植能提炼高纯度毒品的伤人草,胆子也忒大了,简直就是找死。

这二人忙的不亦乐乎,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继而一道刺人眼目的手电光直直照射在韩卫和历元朗身上,并大声吼道:“什么人?”

坏菜,被发现了。历元朗和韩卫双目对视,一时怔住!

第134章 逃出虎穴

一开始,历元朗以为来的只有一个人,没想到,呼啦啦相继窜进五条黑影,大声质问:“什么人,竟敢上这里偷东西!”

并且不知道是谁打开屋子里的电灯,历元朗瞬间看清六个人的嘴脸。

这六人穿着统一的保安制服,显然是这里的巡查队的队员,大约都在二十多岁的样子,手里拎着家伙式,虎视眈眈。

他们没有认出历元朗的身份,其中一个黑铁塔模样的家伙,用手里的钢棍一指历元朗和韩卫喝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擅自闯进来?”

历元朗面色平静,双眉却紧蹙在一起,淡淡回应:“这里是水明乡的地盘,我们愿意来则来,不喜欢待就走,来去自由,这是我们的权利。”

黑铁塔看了看历元朗,听语气不像是普通老百姓,便刻意从头到脚自己打量起历元朗。

他只认得刘万全和马胜然,知道这二人神通广大,马胜然是水明乡的天,刘万全就是天上的一片云,根本不把其他乡政府干部放在眼里。何况,眼前这二人穿着一般,看不出是大人物,于是胆子大起来,也更嚣张一些。

“哼!”黑铁塔鼻子里冷哼一声,大言不惭说:“这里是不是水明乡的地盘我不知道,我只服从刘老板的指示,谁敢擅自闯进,我们就不客气。”

他的话音一落,其余五人举着各式武器,以扇形半包围形势,逐渐逼近历元朗和韩卫。眼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即刻爆发。

韩卫一把将厉元朗护在身后,生怕厉元朗受到伤害。

可厉元朗却往前跨出一大步,谢绝韩卫好意,他要坚定站在韩卫身边,和他并肩作战。

关键时刻,厉元朗的无所畏惧的精神令韩卫非常感动,身体里顿时涌动着澎湃血脉,浑身上下充满劲头。

他同时警告黑铁塔:“别以为有刘万全保护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水明乡不是他姓刘的天下,而是党的天下,是老百姓的天下!”

黑铁塔顿时一怔,再次打量起厉元朗,看这人说话口气似乎不是普通人,莫不是乡政府的?管他呢,反正背后有刘万全撑腰,就是龙到了这里也得盘着,虎,也得卧着。

当即黑铁塔满不在乎的一声冷笑:“甭管你是谁,擅自私自闯进这里,就要受到惩罚。”随即对五个手下下令:“把这俩人给我抓起来。”

六个人形成半拉包围圈,在黑铁塔的一声令下,三人一组,分别扑向厉元朗和韩卫。

韩卫是特种兵出身,根本不惧这些个鱼鳖虾蟹,率先出拳,先挡住对方挥舞过来的棍棒,同时飞起一脚,踹在小肚子上面,直接让这哥们原地飞起来数米,撞在墙壁上反弹在地上,痛苦的惨叫。

厉元朗则没那么幸运,扑上来的那个人和他纠缠在一起,第二个人紧接着也冲上去,眼看着俩人就要将厉元朗打倒在地。

关键时候,韩卫打趴下他这边三个,快速冲过去帮厉元朗的忙,三下五除二将扑在厉元朗身上的两个家伙揪起来,一人脸上赏赐一拳,直接打飞。

于是乎,在韩卫砍瓜切菜的舞动下,五个人都被他轻而易举干反,只有黑铁塔一个还站在地上。

他一见韩卫出手不凡,心里胆怯,正要掏出信号枪报告其他人,韩卫快步冲上前去,飞起一脚踢中他手腕,信号枪同时也飞了出去。

“快走。”厉元朗示意韩卫,此地不宜久留,韩卫也不恋战,紧紧跟随在厉元朗身后,这二人急忙抽身离开。

本想顺着远路返回,怎奈黑铁塔踉踉跄跄跑出,往空中打了一发红色照明弹,顿时院子里响起长长警报声,继而又亮起两盏照明灯,把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一个蚂蚁都难逃他们的眼睛。

厉元朗和韩卫十分清晰暴露在探照灯下,毫无秘密可言了。

怎么办?厉元朗灵机一动,问韩卫身上有没有弹弓子。

韩卫点头会意,他这个背包可谓算是个百宝囊,各式物件应有尽有,随便掏出来一个就能派上大用场。这是部队当初配发的,是用于野外侦查所用,今天却起了大作用。

于是乎,韩卫掏出特制铁弹弓,捡起一块小石头对准其中一盏探照灯射去。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探照灯的灯片碎裂,又是一下,将探照灯的灯壳体打碎,顿时成了瞎眼睛灭掉。

很快,四个就让韩卫敲灭两个,亮度减弱不少。可是这时,从那个小屋里还有大院的门口房间里呼啦啦跑出一大帮人,叫嚷着扑向他们俩。

好汉架不住狼多,厉元朗他们不敢恋战,借助黑暗的掩护,往围墙处奔跑。

韩卫边撤边打出弹弓,那一个个小石块飞出去,便能听到人群中有人发出“哎呀”的惨叫声。

他俩撤到墙角处,韩卫接着用飞爪固定住,而后推搡厉元朗先上,他来掩护。

厉元朗还想谦让,但是情势紧张容不得这么做,厉元朗只好抓住绳索一步步吃力往墙头上面爬去。

而底下的韩卫还没等接着爬,便有两个人率先赶到,和他扭打在一起。

韩卫也不客气,拳来拳挡,脚来脚踹,轻松解决掉,这才跟着厉元朗费力爬上墙头。

这时候,那些人也都先后追过来,叫嚷着:“别让他们跑了。”便有一个胆大的人抓住绳索往上攀爬。

韩卫顾不得许多,一狠劲剪断绳索,刚爬到半道的那个人随着断绳子一起掉下去,估计是砸到底下人了,反正“砰”的一声,并伴随有“啊呀”惨叫。

望着围墙另一侧黑乎乎的脚下,厉元朗深呼一口气,坚决道:“跳下去!”

“嗯。”韩卫为了安全起见,第一个飞身一跃,从三米高的围墙顶跳下,落地一刹那翻身一滚,以免脚踝受重力挤压,容易崴脚。

“主任,跳吧,底下没事,是松土。”韩卫在下面焦急叫着。

三米高,相当于一个楼层的高度,任谁都要有所顾忌。此时此刻,后有追兵,容不得厉元朗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他心一横,眼睛一闭,鼓起嘴巴,双脚用力往下一蹬,从围墙顶飞身跃下。

耳边响起嗡嗡风声,瞬间工夫,双脚便感受到土地的硬度,厉元朗随即就地翻滚好几圈,以减轻重力加速度,免于脚踝过多承担身体的压迫,从而造成崴脚脖子的痛苦。

厉元朗滚动好几下才站起身,这会儿就听见远处灯火通明,一大帮黑压压的人群有人叫嚷:“别让那俩小子跑了,一定给我抓住。”

紧接着,这群人快速向他俩所在方位扑过来。

当务之急就是摆脱这伙人的追踪,正好这附近不远就是一大片森林。趁着月色掩护,韩卫和厉元朗双双跑进去,有树林遮挡,再想找到他俩,就不那么容易了。

韩卫在前,厉元朗紧紧跟在身后,快步在树林中穿梭奔跑,刚开始还能听到身后有人咋咋呼呼的叫嚣声,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小,说明人群已经被他们甩出很远。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厉元朗大汗淋漓,就连韩卫也忍不住直喘粗气。

他俩找到一棵树跟前,微微喘口气,前方有一片开阔地带,似乎发出隐隐亮光,在抬头仰望夜空,繁星点点,东方鱼肚已经发白,看手机,此时已是凌晨四点钟了,天都快亮了。

于是,这二人顾不得多休息,便朝着那一个亮光处走去。

出了这片林子,愕然发现亮光处就在前面几十米处,那里孤零零耸立着一处小房子,亮光就是小房子里发出来的。

林子中有这样的小房子太正常不过,大多数都是看林人的住所。

厉元朗不确定房子主人是否和刘万全是一伙的,万一这样,真可谓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得不偿失。

管不了那么多,先去看看再说。二人摸黑走进小房子,透过窗户往里面望去。小房子不大,分里外两间,外间是厨房,墙上挂着农用具,水缸碗架柜占用了不大的空间。

里间屋只有一铺炕,炕上的被褥叠的整齐,炕上没有人,整个房子里也没有一个人。

韩卫率先推门进去,跑了这么久实在口渴,舀了一瓢水,先闻了闻,并用舌尖舔了舔,确信就是正常的山泉水,便大口咕咚咚喝下去满满一整瓢。

“主任,你也尝一口,山泉水,非常甘甜。”韩卫抹了抹嘴巴,舀起一水瓢递给厉元朗。

厉元朗也是渴极了,接过来哇哇灌进几大口,好凉爽,真是舒服,厉元朗心里惬意着。

他们俩喝足了水,身体也没刚才那么疲乏了,就好奇走进里间屋仔细打量起来。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黄烟味道,说明房间主人是抽旱烟的,应该年纪不小,旱烟只有岁数大的人才喜欢抽。

厉元朗又摸了摸被褥的温度,好像有人才住过,离开时间不是很久。

韩卫也在四处踅摸着,眼睛扫来扫去,希望能捕捉到房屋主人的相关信息。

正在二人东瞧西看之际,忽听门口房门一开,紧接着传来脚步声和一个威严的喝问声:“你们是谁,干嘛来的!”

第135章 前因后果

一个面向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穿着羊皮坎肩,手里端着一把*,虽然枪口冲着地面,可是看他的目光阴冷,脸色不善,对于这两个闯入地盘的男人,十分警惕。

奇怪的是,韩卫盯住男子的脸,忽然惊呼问:“您是……信明浩?”

男子稍微一愣,仔细打量起韩卫,也认出他来,试探问:“看你眼熟,你是姓韩吧?”

韩卫咧嘴一笑,点了点头:“信叔,我是韩卫。”

“哎哟,这叫怎么说的。”原本绷紧脸的信明浩,十分不好意思的收起猎枪,大步过来紧紧握住韩卫的手,情绪激动。

韩卫和信明浩握了一阵手,便把厉元朗介绍给他认识。当信明浩听到厉元朗是新上任的水明乡乡长,同样热烈握住厉元朗的手,连声说:“厉乡长,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在你还是副乡长的时候,就听到你给韩家屯小学争取来二十万的捐助款,还给全乡老师解决了一个月的拖欠工资,过节前给他们发了福利品。你不知道,老百姓背后都夸你是个好干部,是给老百姓实实在在做事的好官。”

厉元朗忙客气的说:“信叔过奖了,我还做得不够。”

信明浩赶紧邀请厉元朗和韩卫坐下,并忙着烧水沏茶,韩卫抢先一步帮忙,好让信明浩陪着厉元朗聊天说话。

听信明浩说,他原来是刘家地的村主任,因为意见不合跟刘万全闹起别扭,受到刘万全排挤。

而且刘万全的小儿子刘三一直对他女儿信蕊虎视眈眈不怀好意,最后信蕊一直在外地念书躲着不敢回家,他则被逼无奈,跑到山里当起了护林员。

厉元朗便问信明浩是因为什么和刘万全起冲突,被迫辞职的。

“唉!”信明浩长叹一声,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点燃后深吸着说:“怎么说呢,厉乡长,这件事我至今也弄不明白,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信叔,我和韩卫关系很好,你又和韩卫是老相识了,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有顾忌。”厉元朗看出信明浩有苦难言,索性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信明浩瞅着厉元朗真挚的眼神,并且看韩卫非常肯定的点头提示,这才敞开心扉,说出他的心里话。

当初刘万全大搞采石场,信明浩颇有微词,他担心采石场过度开发山林,造成自然破坏,容易引起泥石流或者山洪,是损大家富小家的短视行为。

但是刘万全在刘家地一言九鼎,关键刘家人是刘家地的大户,亲戚套亲戚,关系连着关系,刘姓在刘家地占有百分之八十,刘姓人振臂一挥,响应人众多。

像信明浩这样的外姓人,能够当上村主任已属万幸,要想左右刘万全的想法,简直是白日做梦。

所以,信明浩只能由着刘万全折腾。万没想到,刘万全受到财神爷的眷顾,仅仅几年时间,就赚了大钱,把一贫如洗的刘家地变成富裕地,老百姓腰包鼓了,自然对刘万全十分钦佩和拥戴。

反而像信明浩这样当初持反对意见的人成了众矢之的,坏话怪话满天飞,并有刘姓人牵头,大家联名写信告到乡里,要罢免信明浩。

当时的乡长本来还算正直,没有被假象迷惑,正准备调查真相的时候,却被马胜然排挤走,黯然离开水明乡。

趁着新乡长没就位之机,马胜然一手遮天,接受了老百姓的弹劾信,动用权力将信明浩就地免职,遂了刘家地百姓的心愿。

信明浩不是村主任了,地位大不如前。原来还对他略有忌惮的刘三,胆大妄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把他女儿信蕊拽入玉米地欲行不轨。

多亏韩卫及时出手相救,才让信蕊免于遭受*。可是后来,在刘万全的威逼下,信蕊一个高中生,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受不住刘万全的花言巧语,颠倒黑白将韩卫告到乡里。

而新上任的乡长又不问青红皂白,把韩卫抓进派出所,让韩卫蒙受不白之冤,至今还对此事耿耿于怀。

他不是气信蕊恩将仇报,是恨那个乡长的种种做法,最后也没得到好报,灰溜溜被马胜然赶出水明乡。

提到这件事,信明浩对韩卫说:“韩卫,真对不住你,当初小蕊的做法实在是……”他惭愧的直摇头,悔意写满脸上。

韩卫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他理解信蕊的做法,她也是被逼无奈,小孩子嘛,哪里受得住威逼利诱。

“也是我当时因为被撸了村主任,上了一股火,得了重病。家里没钱医治,刘万全偷着给小蕊一笔钱,她是想给我治病……”

信明浩唉声叹气,不过提到信蕊,韩卫还是挺关心她的,想来信蕊如今应该是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便问起信蕊的情况。

提起女儿,信明浩的脸上满是自豪,他说信蕊已经考上东河大学,学的是农业科技,将来毕业后要回到家乡为民服务。

厉元朗问信明浩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他提,信明浩摇了摇头,说:“困难都已经过去,我当护林员有工资,没事还打猎换零花钱,供小蕊念书够用。况且小蕊这孩子挺懂事,业余时间做家教,也能赚些生活费,想来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了,我也快熬出头了。”

信明浩嘬着烟屁股,厉元朗又递给他一支续上,信明浩还是不理解,刘万全利用采石场脱贫致富,他当初的阻拦是对还是错。

厉元朗心知肚明,如果刘万全单凭采石场带领全村人走上富裕道路,也不能说他一无是处,最起码老百姓享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了。

现如今,刘万全靠开采石场做幌子,背地里私自种植伤人草,很难说他会利用伤人草做麻醉药的原料,一旦提炼成毒品,刘万全的罪过可就大了。

下一步,厉元朗早有打算,只是手机在山里没有信号,他还不能付诸实施。

此刻,东方日出渐浓,太阳就要出来,天色已经微微大亮。

信明浩之所以起来这么早,是听到山里面有信号弹升起,还伴随有喊叫声,就提着猎枪出去查看,恰巧回来遇上厉元朗和韩卫两人进来,才发生刚才一幕。

厉元朗也没隐瞒,就把他和韩卫夜探采石场的全部经过讲给信明浩听了。

信明浩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刘万全还有这一手,暗地里种植伤人草。他也听老辈人说过,伤人草有让人成瘾的药效,以前就有村里人经常吃伤人草,吃完后整个人疯疯癫癫,说话语无伦次,而且还无精打采,反正看着就不像是个正常人。

“疯疯癫癫、语无伦次?”厉元朗嘴里嘀咕着,忽然眉头一皱,想起肖展望当初的样子,还有在他体内查出毒品的成分,厉元朗突然之间冒出一个大胆的预测,会不会和他有关?

正这会儿,就听到房子外面有人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不好!韩卫心里一震,信明浩赶紧走到后窗户那里,掀开窗帘望出去,随即对厉元朗跟韩卫说:“有一大帮保安跑过来,看样子是搜寻你们的。”

“信叔,我们赶紧撤,决不能连累你。”厉元朗站起身,就要拔腿迈步。

“厉乡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老信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别担心,你们随我来。”说着话,信明浩走到外间厨房,搬起来大铁锅,将上面覆盖的灰烬扫掉,底下露出一块铁板。

信明浩拉开铁板,里面是黑乎乎的洞口。便对厉元朗二人说:“这里是个山洞,你们俩快进去,外面我来应付。”

随着说话声音越来越近,并有人大声吵吵前来砸门,事不宜迟,厉元朗和韩卫纷纷跳进去,信明浩随即盖上洞口,恢复原样,装作刚起来打哈欠的睡意朦胧样子,和砸门者周旋起来。

单说厉元朗和韩卫跳进山洞里,韩卫用手电光照亮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洞纵深处走去。

原以为这个山洞没多大,就是个死胡同。偏偏二人走出去老远,还没到尽头。

山洞里潮湿阴凉,不时有水滴的声响,而且还伴随着呜呜风响,厉元朗凭想象猜测,这个山洞一定有出口,有可能是贯穿通风的。

他把这个想法和韩卫交流,韩卫也十分赞成。他做特种兵的时候,其中就有山洞这一项的逃生训练。

如果是死胡同,他们俩待在里头这么久,一定会缺氧难受。现在通风这么好,正可以说明山洞有氧气灌进来。

于是二人顺着山洞一直朝前走,山洞越走越开阔,水滴声更加清晰,韩卫拿着电筒不住照着身边两侧的石壁,石壁很凉,并且湿漉漉的。

一开始,脚下都是松软的黄土,走了一段路,变成碎石还有水洼。他俩更加小心谨慎,走一步照一步,速度明显慢下来。

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水滴声越来越大。

咦?厉元朗鼻子微微一动,嗅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是香还是臭,反正是从没闻过的怪味。

“主任,你没觉得这味道像是……”韩卫回头问厉元朗,却被厉元朗用手一指前方,惊呼道:“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光亮!”

第136章 周旋

“光亮?”韩卫顺着厉元朗手指处望去,果然也是一惊。

眼前大约几十米的地方,有一处亮光非常明亮。

“主任,那里一定有人!”

这话不假,有人的地方肯定就有亮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于是二人明显加快步伐,小心翼翼朝亮光处摸去……

越来越近了,伴随有水滴声和隐隐有人说话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山洞空旷有回音,再小的声音听起来同样很大。

亮光地带是个不大的山洞口,一个人若要过去,需猫腰蹲身,而且山洞越来越小,呈现一个圆锥体的形状,到最后,只能容纳一个人,还需要趴着才可以看得清楚。

韩卫在前,厉元朗在后,映入眼帘的自然只有韩卫才看得清楚。

“怎么样?”厉元朗趴在韩卫身后,拍着他的小腿焦急问道。

韩卫已经看清楚个大概,回过头来悄声说:“这里可能是个加工厂。”

加工厂?厉元朗顿时一惊,也觉得不可思议,加工厂为何选在这么难找的山洞里,加工的是什么?

韩卫一时解释不清,就慢慢爬出去,和厉元朗交换位置,让厉元朗在前,以便看个清清楚楚。

随着厉元朗匍匐前进,慢慢地山洞口浮现在眼前,往下一看,顿时一惊!

这个山洞口就像一个小窗户似的,正好位于最高点,他往下这么看去,可以一览无余,真真切切。

底下有十来个人,都穿着白大褂,不少人还戴着口罩,穿梭在一个特殊机器和几个白色塑料桶中间。

那个机器上面有不少管子,一头插在一个巨型的蓝色铁罐里,另一头插在十几个白色塑料桶里,还有不少个玻璃器皿,像极了化学实验室。

厉元朗微微皱起眉头,再往白大褂相继出入的洞口看去,就见一个白大褂推着一个小车进来,小车上面的车斗里装着一大堆黑色花瓣的伤人草。之后将这些伤人草倒入一个大池子里,池子里全是水,伤人草接触到水的刹那间,花瓣全都变成白色。

并且伴随有一股浓烈的医药味,附近不少白大褂纷纷戴上口罩,似乎怕被呛到。

种种一切,厉元朗忽然想明白了,这伙人正在提炼伤人草,不是为了制作麻醉药,而是在造毒品!

这个发现太意外,也太震摄人心了。堂堂的水明乡地界,不仅有刘万全私自种植伤人草,还有人制造毒品,却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

很显然,这伙人经验丰富,每人说话时都是关于这些东西的相关术语,却没有提到一个人的名字,跟乱糟糟的车间明显不同。

真是急死个人,厉元朗望着手机一格信号没有的状况,急得直攥拳头。

基本上了解到这个意外发现之后,厉元朗没敢打开闪光灯,而是偷摸着拍下几张照片,确保留下证据。

好在一切顺利没有被发现,厉元朗便和韩卫悄悄爬出去,顺着原路返回。

那边,信明浩急得够呛,还以为出了问题,早就跳下来拿着手电筒往这里一路找来。

三个人汇合在一起,厉元朗示意信明浩头前带路。他已经糊弄走那些保安,等到厉元朗他们上到地面,在信明浩这里简单吃了口早饭,并由信明浩指引着回去的路径,中午将近才返回到下养马村。

把马泽生都给急疯了,好嘛,乡长若是在他这里失踪不见,他的责任可就大了,说不清道不明,黑锅肯定背上。

厉元朗没敢说实话,以他和韩卫进山打猎为借口,敷衍过去。

等到有信号了,厉元朗立刻掏出手机,无视其他几个来电提醒,单独给金胜拨了一个号码,讲了些事情。

随后,他又找出何永志的电话号,拨了过去……

一晃又过去几天,其中厉元朗特意回了一次县城,专门找金胜汇报工作。不同的是,在金胜的办公室里,坐着县公安局局长何永志,还有副局长张全龙。

非常明显,这一次不为别的,就为厉元朗无意中发现刘万全挂羊头卖狗肉,还有那个毒品加工厂而来。

厉元朗手机储存的那些个照片非常关键,何永志和张全龙看完后,一致点头同意厉元朗的猜测,那里肯定就是制毒老窝。

综合马泽生给厉元朗反映的村民提供线索,刘万全逃脱不了干系。关键是,现在若是动手,会不会打草惊蛇,何永志不愧为老公安,以他的经验来看,不仅仅刘万全参与其中,背后应该还有大人物,只有等到制毒分子全部现身,才能一网打尽。

金胜也同意何永志的观点,并对厉元朗说:“明天就是水明乡人代会了,你先回去准备,等到会议开完,你这个代乡长成为乡长,咱们再来解决这件事。”

厉元朗也不好催得过急,便听从金胜的劝告,乖乖回到水明乡,坐等第二天的全乡人代会的举行。

他最近这段日子不在乡政府待着,马胜然那边也没弄出什么奇谈怪景出来,可能他正忙着全乡人代会的事情,没腾出工夫来。

马胜然兼任乡人大主任,肯定要比厉元朗忙多了。

张国瑞倒是经常过来和厉元朗聊天,提醒厉元朗不要大意,他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有的人想在这次人代会上做手脚,让厉元朗不能顺利当选乡长。

厉元朗为之一笑,他不是不当回事儿,而是认为马胜然会冒着风险不能让他顺利通过吗?

如果这样,即便动不了马胜然,这一场政治大灾难,也会让马胜然没有好处只有坏印象的。

吴红丽是厉元朗办公室的常客,有时候自己来,有时和张国瑞结伴而来,上次绳索事件并没有把她吓倒。

意外的是,袁春秋和樊政也先后跑来汇报工作,这二人对厉元朗早有改观,不说是马上投诚过来,反正是态度很真挚和实诚,不含有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

常鸣来坐倒是很正常,俩人关系自从厉元朗将自己辛苦经营的教育这一摊交给他管理,常鸣任劳任怨,干得相当成功,有模有样。

并且,他竟从广南市教育局那里弄来一笔资金,不算多,十万块,已经给全乡教师解决了第二笔拖欠的工资费用,也算暂时缓解教师们的生活难题,至于下一步,还需要水婷月他们的三十万扶助金救急。

水婷月那边已经安排好,等到厉元朗这边忙完事情,团省委的相关人员就会赶到水明乡实际调查。

常鸣还带来一个消息,他发现最近孙奇和谭刚打得火热,二人经常结伴喝酒,还常在一起打麻将。

厉元朗顿时明白,马胜然喜欢打麻将,原来有肖展望参加,他这一死,真正变成了三缺一。正好把孙奇拉过去,凑成一桌。

孙奇倒向马胜然这一方,厉元朗不觉得奇怪,他本来就跟孙奇不是一路人,不指望他对自己有多好,只要不有多坏就行了。

一下午,厉元朗办公室人不断,这个走了那个又来,再加上这些日子他不在乡里,规定的一支笔报销方法,关春明遵照执行。谁来报销可以,但是必须要有厉元朗的签字,他只认签字不认人,把不少人得罪了,却也无可奈何。

这都是新乡长规定的,没办法质疑和反驳。

所以,趁着厉元朗回来,办公室一下子进来不少找他签字的人,厉元朗逐个审议,符合规定的他签字,不符合的,对不起,这个字他不能签。

认可得罪人,原则必须要坚持。

快到下班时间,厉元朗刚送走一个找他签字的人,伸了个懒腰,正寻思着晚上找张国瑞和吴红丽,带上韩卫一起去高灿儒开的活鱼馆尝尝鲜。

抓起桌上的电话还没拨号,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厉元朗便说了句:“请进。”

门被推开,外面一个满脸横肉却总是笑呵呵直露牙齿的人,夹着个公文包大摇大摆走进来。

厉元朗一看,竟是刘万全。

“厉乡长,好久不见了。”刘万全率先打着招呼,说话时,嘴里的满口大金牙金光灿烂,闪着耀眼夺目的亮光。

“是刘书记,请坐。”厉元朗微微欠了欠身,抬手示意刘万全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可是刘万全却故意将椅子搬了搬,正对着变成斜身看着厉元朗,还把芬迪牛皮公文包放在厉元朗的桌子上,正对着厉元朗本人。

“刘书记,你找来我不会是报销收据的吧?”厉元朗笑呵呵的问道。

“当然不是。”刘万全也没客气,从兜里掏出两根雪茄,扔给厉元朗一支,自顾点燃后深吸一口说:“厉大乡长,我这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瞒你,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一件事。”

“你讲吧,我听着呢。”厉元朗没有抽雪茄,从桌子上自己的利群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着后淡淡说道。

刘万全对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没必要给他好脸色了。

“前一阵子,晚上闯进采石场的,应该是你厉大乡长吧?”刘万全果然说话没拐弯,直截了当,还有质问的语气夹在其中。

厉元朗毫不介意,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佩服厉乡长的爽快劲。那好,我刘万全也不藏着掖着了。你开个价吧,给多少钱你追查这件事。”

厉元朗微微冷笑,反问:“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敞快!”刘万全喜得眉梢都在跳动,站起身从公文包外侧拉开拉链,掏出一张银行卡,并且把公文包特地动了动。

他拿着银行卡推到厉元朗面前,小声说道:“这里面有五十万,密码全是二,厉乡长可以随便花。”

不成想,厉元朗原本还掺有些许笑意的脸,骤然间变得阴冷起来,使劲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声高吼:“刘万全,你对我行贿是打错了算盘,别以我看不出来,对我来这一套,你还嫩了点!”

刘万全顿时一愣,心说,咋就被他给发现了呢?

第137章 县领导坐镇

“厉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刘万全装傻充愣,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应对厉元朗的愤怒。

“你做的事情你自己知道,不用我给你挑明了吧。”厉元朗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得刘万全浑身直冒冷汗,后背凉嗖嗖的。

不过,他依旧梗着脖子,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着说:“我做了什么事,我好心好意求你解决问题,你却对我这样的态度,太过分了吧。”

“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厉元朗说话间一把将芬迪公文包抓过来,拉开拉链,把藏在里面的针头摄像机拽出来,狠狠摔在办公桌上面,冷着双眼怒视刘万全。

“这……”刘万全脸涨通红,横肉纵横的沟壑间,有深红还有浅红,颜色不均匀导致他的大红脸,一块一块的,难看至极。

厉元朗毫不客气穷追猛打怒斥刘万全:“刘万全,你拿钱贿赂我是彻底找错了人。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我奉劝你识时务,尽快去公安局投案自首,或许还有宽大的机会,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刘万全露出狰狞面目,咬牙切齿的吼道:“厉元朗你也别在这里给我讲大道理,我刘万全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从干这一行起我就知道,要么荣华富贵,要么地狱深渊,既然敢拼敢赌,就不怕掉脑袋。”

接着,刘万全又冷冷的说:“仅凭你那几张破照片就想定我的罪,你把我想的也太简单了。实话告诉你,我上面有人,那个人位高权重,不是你一个小乡长就能把我怎么着。今天我把话撂这里,识相的,你拿走这张银行卡,对那天所看到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年我还会给你分红,足够你这辈子有享不尽的好日子。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当不成这个乡长,光着屁股滚出水明乡。”

厉元朗无所畏惧刘万全的威胁,对于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义凛然,从容面对。

他同样报以冷笑:“好哇,我倒要看看你刘万全有多大的能水,一个村支书要左右一个乡长的官途命运,话不要说得太大太满。”

“走着瞧!”刘万全一把抓过桌子上的公文包,紧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将那张银行卡揣进兜里,狠狠瞪了厉元朗一眼,摔门悻悻离去。

正好张国瑞端着茶杯要进来,差点和刘万全撞了个满怀,还半开玩笑的说:“老刘,这么着急是不是要去捡钱?”

刘万全根本理都没理,气哼哼快步离去。

张国瑞不明所以进来问厉元朗,刘万全是不是来找麻烦了?

因为涉及案情,厉元朗不方便透露更多,只是淡淡说了句:“我和刘万全针尖对麦芒是早晚的事儿。”收拾好东西一拍张国瑞的肩膀说:“叫上吴姐和韩卫,咱们去老高那里喝酒去!”

高灿儒的活鱼馆建在鱼池旁边,不少钓鱼发烧友在这里钓完鱼后,就地加工,吃着鲜嫩的鱼肉,喝着自酿的玉米烧酒,甭提多惬意了。

活鱼馆生意还算不错,平时就顾客盈门,尤其大礼拜,几乎爆满。

高灿儒早就得到消息,已经备好一桌全鱼宴等候了。

厉元朗和张国瑞还有韩卫率先赶到,吴红丽有事耽搁晚来一步。四个人坐好后,高灿儒指挥着老婆往桌子上端来一盘又一盘的鲜鱼菜肴,什么凉拌、清蒸、红烧、清炖还有鱼丸汤,搭配几个自家菜园种的无公害蔬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高灿儒的小舅子掌勺,他老婆和小舅子媳妇忙前忙后,高灿儒闲暇时候,常去厨房打下手,宰鱼和给鱼称重这样的脏活他全包了。

大家彼此熟络,又是常在一起关系不错的同事,吃起饭和说话随便许多。

吴红丽听张国瑞提起刘万全,说他是从厉元朗办公室带着火气走的,便提出她的新发现,她来的时候,看见刘万全和马胜然一起坐车离开。

明天就要召开全乡人代会了,别不是这俩人背后搞小动作,对厉元朗不利,吴红丽提醒厉元朗不可轻视,要想好应对策略才行。

“该来的终归要来。”厉元朗坦然说道。

张国瑞端起酒杯和厉元朗碰了一下,分析道:“元朗是县委推荐的乡长人选,马胜然再狂妄自大,也不一定会违背县委意志,让元朗落选,这可就是大事件了。”

高灿儒扶了扶眼镜框,微微摇头道:“马胜然这人根基深,又在省里面有人脉关系,从来不把县委放在眼里,就是出了厉乡长落选的事情,县里能拿他有什么办法?没办法,凉拌。”还就事论事的夹了一口生拌鱼吃进嘴里。

官面上这些事,韩卫插不上嘴,只能带耳朵听着,至于能不能听进去,只有他知道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却也想不出来好的办法,就只有喝酒了。

这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除了韩卫要开车没喝之外,包括厉元朗在内全都喝多了,醉到什么程度,反正怎么回来的,一概不知。

刘万全和马胜然搅在一起对付厉元朗,他怎能不重视,不小心提防?怎奈无计可施,只有借酒消愁,用酒精麻醉自己烦乱的灵魂。

第二天一早,厉元朗醒来头痛欲裂,喝了几口凉白开,总算缓解一些。

他没有胃口就没去食堂打饭,坐在床头拿出手机,犹豫着是不是要给金胜打个电话。

说实在的,他心里真没底,若是落选,抛开刘万全背后串联搞他不提,单是传讲出去,该有多丢脸。

堂堂县委推荐的乡长候选人,却因为票数不过半,被乡人大否决,下场只有一个,县委将会尊重人大选择,厉元朗黯然离开水明乡就是定局。

他才当上代乡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摸到水明乡致富的命脉。虽然阻力不小,可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还有志趣相投的同事们鼎力相帮,一定会让水明乡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走出贫困,走上富裕之路指日可待。

然而现实就摆在眼前,困难重重。马胜然横亘在面前的这座大山,他能否迈过去,能否顺利过关,却是个未知数。

从上任伊始,厉元朗尽量和马胜然和平共处,不和他对着干,处处让着他,尊重他。但是涉及原则问题,他从不妥协。也正因为这样,马胜然对他产生了质疑和不满,再有刘万全的推波助澜,厉元朗预感到此次人代会选举,凶多吉少。

他已经调出金胜的手机号,手指在上面磨蹭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拨打出去。

该来的终究要来,从容面对吧。

厉元朗把手机翻到微信界面,看到水婷月给他的留言。大致内容是说,他昨晚睡觉之前和水婷月视频聊天,倾述许多心里话,谈了他最近工作上面临的苦恼和压力。

水婷月理解他也同情他,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的鼓励话,最后那句话令厉元朗深受感动。

“元朗,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你是一个有担当,有正义感,有责任心的好男人。无论你是否顺利选举上,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话不在多,寥寥数语,厉元朗心头微微一动,鼻翼酸酸,眼眶里显出潮湿的温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厉元朗强忍着没有掉出眼泪,但是内心里已经是洪水泛滥,狂奔不止了。

半个小时后,厉元朗出现在乡政府大楼里,走进大会议室时,正好碰见韩忠旺和马泽生,以及好几个村屯的支书和村主任。

大家都客气的和他打着招呼,韩忠旺笑呵呵说:“厉乡长,我们都商量好了,不管别人怎么说,全投票给你,还等着你带领我们大家一起致富呢。”

马泽生也说:“乡长,等你去掉代字了,可别忘记给我们下养马村做主,要回刘家地侵占我们的二十亩地啊。”

“乡长,我们支持你。”

看着那一张张质朴憨厚的脸,真挚淳朴的笑容,厉元朗心里暖呼呼的,所有担心和阴霾缓解许多。他们都来自穷村屯,代表着水明乡更多老百姓的民意,期盼过上好日子的心比谁都强烈。

“谢谢,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厉元朗抱起拳头,由衷肺腑发着感激。

上午九点,水明乡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在隆隆国歌声中如期召开。

按照议程,马胜然致开幕词,厉元朗做政府工作报告,他本身就是秘书出身,这种报告没用党政办的秘书动笔,自己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之后,就是三十分钟集中讨论时间,因为本次人代会不是换届选举。厉元朗属于工作调动,是县委推荐的乡长唯一候选人,通过候选人推荐程序还算顺利。

接下来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代表投票环节。

马胜然稳稳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点燃的一支香烟只抽了两口,任由香烟燃烧着烟丝生成一大截烟灰,也没有往烟灰缸里弹一下。

他眯缝着眼睛,眼角余光查看着厉元朗的反应。而此时厉元朗也是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岿然不动。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焦急神色,依旧如常。

这个小毛孩子,还真坐的住啊。

马胜然心里感叹,同时双眼看向台下活跃在各个代表中间的刘万全,嘴角微微一翘,外人一定以为马胜然在笑,实际上他在给刘万全释放出一个信号,一个阴险的信号。

代表们正在填写选票的同时,黄文发突然跑进来,在马胜然耳边说了几句话。

马胜然眉头立刻皱起来,脸色阴沉着,告诉黄文发:“甭理他,就说我正在开会,会后再去见他。”

是什么让马胜然如此不高兴?原来,县人大副主任冯一铎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忽然光临水明乡,此时正在乡小会议室里坐等他。

冯一铎是县人大第一副主任,老主任身体欠佳,一直是他主持县人大的工作,其身份等同于县人大实际一把手。

马胜然没有理冯一铎,他心里的小算盘依然打得满满。

如果说冯一铎身份不够响亮的话,紧接着,黄文发再次跑来,告诉马胜然,县里又有人驾临。

当马胜然闻听到那人的名字时,顿时一惊,他怎么来了?

第138章 峰回路转成功上位

这次来人的级别比冯一铎高了半级,正是县长金胜。

要说马胜然可以不理冯一铎,嫌他的职位不够看,那么金胜他却不能不管不问了。好歹人家是县长,甘平县的父母官,马胜然再托大,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是。

不过,马胜然心里也不舒服,县长亲自来水明乡人代会现场坐镇,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给他试压,务必不要让乡人代会选举出现差错,厉元朗的乡长任命要顺利通过。

看着底下的刘万全忙得不亦乐乎,正在四下联络代表,争取将厉元朗的任命拉下马,让他成为一个笑柄。

马胜然心里权衡着,思索着。这时,一个神秘电话打进他的手机,不知道那人在里面说了什么话,马胜然微笑着频频点头,态度和先前冷若冰霜形成截然反差。

挂断手机,马胜然叫来刘万全,耳语着交代几句话。

刘万全有些吃惊,在马胜然一而再的催促下,才极不情愿的返回到代表中间,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马胜然从始至终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厉元朗的火眼金睛。他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稳坐钓鱼台,就是不想让马胜然看出他内心的想法,养气功夫初练成型。

喜怒不形于色,人越到高位置,这种养气功夫越是练得炉火纯青,得心应手。

投票环节其实也不长,闹闹哄哄也就是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可在厉元朗的印象里,却比一天还漫长。用度日如年形容,在合适不过。

投票终于结束,接下来便是统计票数。厉元朗坐在座位上,心里砰砰直跳,手心全是汗。

他并不知道,为了他能顺利登位,县长金胜和人大副主任冯一铎亲自赶到水明乡给他助威坐镇。

同样的,金胜和冯一铎坐在小会议室里,二人一直抽着烟,忐忑不安的等待计票结果。

又过了几分钟,又是漫长的等待,计票完成唱票开始,经过现场工作人员的筛选,水明乡全乡五十二名代表,除了两张废票三张反对票和两张弃权票,最终结果,厉元朗以四十五张赞成票当选为水明乡的乡长。

接近于百分之八十七的赞成率,厉元朗高票当选。听到这一结果,韩忠旺和马泽生带头叫好激烈鼓掌,随即,其他人也响应热烈起来,震耳欲聋的掌声响彻会场,也传送到相隔不远的小会议室里。

秘书小王欣喜的跑进来报信说:“通过了,八成七的赞成票,厉乡长成功当选。”

“呼!”金胜和冯一铎几乎同时长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来,这一趟水明乡之行,没有白来。

最后,在雄壮的国歌声中,水明乡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圆满落下帷幕。

按惯例,中午全体代表要到食堂就餐。等到马胜然宣布散会后,党委班子成员纷纷过来和厉元朗握手道贺。

张国瑞、吴红丽、高灿儒还有袁春秋、樊政以及常鸣,难以掩饰住喜悦,握手时分别加重手上力度,发自内心的真诚道贺。

像谭刚和刘树喜之流,包括孙奇则是象征性的贺喜,皮笑肉不笑,非常的假。

至于王全礼之类的中间派,走个过场而已,谈不上好还是不好。

厉元朗一时还没从惊喜中醒转过来,万没想到,原本不看好的选举前景峰回路转,成功逆袭上位。

等到众人相继离开,马胜然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他并没有握手道贺,而是淡淡的对厉元朗说:“金县长和冯副主任正在小会议室,咱们俩一起去见见吧。”

厉元朗这会才知道金胜和冯一铎悄无声息到来,顿时明白,马胜然为何会叫来黄文发,金胜冯一铎亲临会场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当然,他也没忘记,马胜然接过那个神秘电话后,态度立刻改变,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其实在得知厉元朗成功当选后,金胜和冯一铎的任务已经完成,之所以没走,就是等待厉元朗现身,他们还有话要跟他讲。

马胜然也看出来这两位的意思,当然他也没心情和金胜冯一铎过多周旋,象征性让了让这二位县领导留下来吃午饭。

金胜还有冯一铎婉言谢绝,马胜然便以还有事情忙为由,知趣的离开会议室。

冯一铎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说:“天侯一大早就来我家找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亲自来一趟水明乡给你助威。看来我这个督战官的角色算是圆满谢幕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能不能把乡长做好,坐稳做扎实。”

厉元朗早就认识冯一铎,那会季天侯和冯芸处朋友时,他没少陪季天侯去冯一铎家里蹭饭吃,私下里一直管冯一铎叫“冯伯伯”,可见关系不一般。

于情于理,厉元朗都要感谢冯一铎不辞辛劳赶来为他坐镇,好话说了一箩筐,完全是发自肺腑的感言。

弄得冯一铎接连摆手,说自己人用不着那么客气,看出金胜还有话对厉元朗说,便率先告辞,坐着小车离开水明乡政府大院,返回县城。

在乡政府门口,金胜上车之前,板着脸把厉元朗好一顿训斥。“你昨晚打了那么多电话,就不知道给我也打一个,怎么,拿我当外人不是。”

厉元朗真不知道自己喝多后,竟给谁打了手机,说了些什么话,反正目前清楚的只有水婷月和季天侯。

他连忙解释,不是不想打,他是担心给金胜添麻烦。乡人代会开完,县里也要召开甘平县人代会,到时候金胜和他一样,也要面临选举,去掉“代”字的考验,不想在非常时期,让金胜分心。

金胜则说,相对比厉元朗,他的压力没那么大,不是哪里都有马胜然这种人的。

谈论完选举的事情,厉元朗告诉金胜,刘万全昨晚公开贿赂和威胁,可谓软硬兼施,就是想让厉元朗知难而退,最好和他们沆瀣一气,做违法分子的保护伞。

金胜沉吟片刻,和厉元朗交代几句话,厉元朗点头记下。

临分别时,金胜给厉元朗透露一件大事。

“什么!钱允文辞职了?”厉元朗马上想到黄金周期间,他和黄立伟郑重在一起的那次谈话,隐约感到这件事不单单是钱允文主动辞职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后续动作。

“他是不得已,非辞职不可。”金胜坐在车里,降下半拉车窗,露出他肃穆的神色,叮嘱厉元朗:“这次甩掉了代理乡长的束缚,今后可以放手大胆行使你乡长的权力。水明乡太穷了,发展经济,早日带领大家脱贫致富是你面临的头等大事。至于那些杂音阻力,要聪明对待,我说的聪明你应该明白。”

“是的,县长。”厉元朗不住点头,这已经是金胜第三次的叮嘱了。

“好好干,你的背后不止站着水书记一家,还有我这个老大哥为你撑腰。方玉坤这人虽然有些专权,可是只要你顶着水书记准女婿的这个头衔,到了关键时刻,方玉坤还是会出手帮你的。”

金胜说话间,努嘴示意厉元朗身后的水明乡政府大楼,其话音不言而喻,是在旁敲侧击说着那个人。

“至于他,还是不要和他发生正面冲突,有那么一句话说的话,要想让一个人膨胀,先要让他疯狂,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谢谢县长的提醒,我会应对好这一切的。”

目送金胜的帕萨特远离,直到消失在厉元朗视线许久,他依然略有所思,久久未离去……

接下来的午宴,厉元朗喝了不少,不过不是酒而是矿泉水。这次人代会,作为最大收获者,他自然会接受到来自各方面的祝贺。

厉元朗已经做好舍身取义的思想准备,尽量满足大家喝酒的意愿,谁来敬酒,哪怕是乡里面最不起眼的科员,或者不在编的办事员,他来者不拒,一一撞杯同饮而尽。

一开始,厉元朗喝的是酒,只是最后发觉这酒怎么这么淡,一点滋味没有。无意中看见吴红丽笑眯眯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份怪怪的意味,他明白了,门道在这里呢。

他左一杯右一杯,大约喝了不下两瓶白酒,却一点醉意没有,这让刘万全看着心里极不舒服。

今天的酒宴不是成了厉元朗的庆功宴了吗!

刘万全本来不打算留下来,自从那晚有人擅自闯入采石场,尤其是伤人草种植基地,刘万全就预感到事情不妙。

通过手下人形容这二人的模样长相,他马上猜出来其中一个是厉元朗。于是,他决定来一个软硬兼施,先放下身段给厉元朗行贿。

在刘万全的字典里,没有什么不能用钱解决不了的,这年头,他就没遇见过不占鱼腥的猫,甭管大猫小猫黑猫白猫,见了鱼,都会淌哈喇子。

为了掌握证据,这家伙听从小儿子刘三的建议,特意在公文包里加装了针孔摄像机,只要厉元朗把银行卡揣进兜里,他就掌握住厉元朗的命脉,随便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让他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满身是嘴说不清。

然而事与愿违,厉元朗不仅当场揭发他的小伎俩,态度及其坚决,大有不把他送进监牢不罢休的意味。

刘万全心急如焚,就去找马胜然,好一顿添油加醋的挑拨。

马胜然本来就对厉元朗不感冒,觉得这个年轻后生表面上恭维,背地里强硬,不是他理想中的合作伙伴,早就想把厉元朗一脚踢开。

正好刘万全的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便想趁着这次选举把厉元朗选下去。即便厉元朗是县委推荐的乡长人选,县委也不会违背乡人代会的决定,到最后,厉元朗滚出水明乡已成定局。

万万想不到,关键时刻不仅有县里两位官员亲自坐镇,还有一个人打电话告诫马胜然,一定支持厉元朗,这让马胜然摸不着头脑,非常意外。

等到散会之后,刘万全询问马胜然为何临时变卦,马胜然就告诉刘万全打电话之人的名字。

刘万全也傻眼,怎么会是他?

第139章 接待团省委考察组

刘万全心里憋着气,脸上横肉直颤,端起一个大碗走到厉元朗跟前,叫嚣的口气说:“厉乡长,祝贺你成功通过选举,正式成为我们水明乡的父母官。这一碗酒,我代表刘家地村的老百姓敬你,要是看得起我们,你就喝了。”

摆明这是以酒报复,一大碗白酒足足有半斤之多,任是酒蒙子喝干,估计也得趴地上起不来。更何况厉元朗虽然白酒和白水掺和着喝,其中白酒也喝了不少,至少在一斤左右。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厉元朗的身上,有幸灾乐祸的,有看热闹的,还有为厉元朗捏一把汗的。

不喝,驳了刘万全面子事小,关键是刘万全是以刘家地老百姓的名义,岂不是说厉元朗看不起刘家地老百姓,那就是也看不起全乡的老百姓,这个大帽子千万扣不得。

如果喝了,很有可能喝醉,一旦出了洋相,厉元朗的形象就会在人们心目中大打折扣,甚至崩塌,造成极坏影响,更不利于今后开展工作。

一个小小的敬酒环节,背后却隐藏着极大危机和难题。不得不说,刘万全是狼子野心,狠毒阴险。

厉元朗并没有接过刘万全递来的那一大碗酒,平视着刘万全,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冷冷放出来一句话,众人皆惊。

“刘万全,你凭什么能代表刘家地一千五百三十六名村民,是代表被你打断腿至今卧床不起的张老栓,还是受不住你儿子刘三的欺辱远走他乡的王根柱一家,以及被赶到山里不能回村的护理员信明浩?还有许许多多被你和你的家人甚至你的亲属欺占的外姓人?”

此话一出,全场皆然,都吃惊的看向瞪大一对死鱼眼睛的刘万全。

很显然,厉元朗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信口胡诌。已经深深扎进刘万全的心脏上,触碰到他灵魂最深处的封禁之地。

刘万全的脸色相当难看,一时被厉元朗严厉的语气质问住,好半晌才咽了口唾沫,讪讪说道:“厉、厉元朗,你不要血口喷人,说话要讲证据,别诬陷好人。”

“好人?”厉元朗冷冷一笑,转过身来面对旁边的马胜然,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说道:“马书记,这是我在刘家地走访村民时,十七户受到刘万全欺压百姓的联名信,今天我交给党委,请党委处理。”

马胜然更是意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敬酒环节,却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封联名信不是要他本人接,是要他代表水明乡党委接过来,也是要他表明出一个态度。

毕竟马胜然是乡党委书记,而刘万全又是村支部书记,是在党委领导之下,厉元朗突然的举动合乎制度更是合理合法,几乎是将一块烫手山芋硬塞进他手里边一样。

本来是要看人家的好戏,反倒把自己推到前台,当起了主角。早知道制止住刘万全就好了,省得麻烦缠身。

马胜然坐在椅子上没动地方,一只手拿过那张信扫了几眼,沉声说道:“我会派人调查的,如果情况属实,也会给这些老百姓一个交代。”

说话间,他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刘万全,口气变得强硬起来,“老刘,今天是庆祝咱们水明乡人代会圆满成功落幕,是高兴的事儿,喝酒拼酒都要适可而止,酒大伤身,不要影响到今后的工作。”

既然一把手发话了,刘万全可以不给厉元朗的面子,马胜然的话他不敢不听,狠狠瞪了厉元朗一眼,端着酒碗回到座位上,使劲放在桌子上,暗自运气。

气氛一度冷场,这时候,刘树喜站起来举起酒杯和高灿儒较起劲来,上一次和高灿儒喝酒把他喝吐了,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今天正好报一箭之仇,找回来一些面子。

高灿儒自持酒量不差,更不惧手下败将刘树喜,当即起身应战,一时间,因为二人叫号喝酒,一下子又将酒宴提升到热闹场面上来。

党委委员这一桌,孙奇没有挨着厉元朗坐,中间隔了一个组织委员谭刚,他便端起酒杯起身对厉元朗说:“厉乡长,咱俩喝一个,以后政府这边我作为你的副手,还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的确,厉元朗喝了一大圈酒,还真没跟孙奇单独喝过,不管理念不同,阵营也不在一处,必定是一锅搅马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面子厉元朗一定要给足。

“孙副乡长客气,一起努力一起进步。”杯壁的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久久回绕在食堂天棚的上端……

在厉元朗正式成为乡长的第三天,东河省团委学生部部长魏奇正、少年部部长水婷月一行五人,在甘平县委宣传部长方文雅和县团委书记李青银陪同下,光临水明乡。

马胜然以工作繁忙为由,让厉元朗代表乡党委和乡政府负责接待。他则带着谭刚刘树喜还有孙奇三人去刘家地,美其名曰检查工作。殊不知,厉元朗早听说今天是刘万全五十岁生日,而马胜然他们四个刚好凑一桌麻将,其目的不言而喻。

一个月没见水婷月,她今天穿了件水粉色风衣,白色高领毛衫,黑色长裤,脚蹬黑色小皮靴,将她婀娜窈窕的身段,完美展示出来。

经过一个时期的治疗,水婷月精神状态非常好,面色红润,浑身上下焕发出撩人的气息。

若不是公众场合,厉元朗真想冲上去将她牢牢揽进怀里,在她水嫩光滑的脸蛋上狠狠嘬一口。

魏奇正不到四十,大高个儿,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很有学者派头。

上次见到方文雅还是在允阳,这么久了没见,厉元朗感觉到方文雅气色不佳。女同志都有那么几天缺血,厉元朗寻思方文雅或许在生理期,脸上缺少血色实属正常,也没往心里去。

至于李青银,不惑之年,因为他是从外地转到甘平县团委的,以前没接触过,不做评价。

还有两个女人不得不提,一个是苏芳婉,还有一个是李薇。

苏芳婉整个人看上去比前一阵子状态好一些,这期间厉元朗和她通过一次话,得知苏芳婉的哥哥已经去了邱继元的工程队。邱继元看在厉元朗的面子上,给她哥哥安排了最为清闲的看仓库的活儿,不累,挣得也不算少。

为这,苏芳婉对厉元朗更为感激,说等他回县里一定要给她打电话,说啥也要好好谢谢厉元朗。

厉元朗这一段时间忙得够呛,和李薇、邱继元,包括大学同学周宇接触都少,大家各忙各的,平时偶尔有电话联系。

好的朋友不需要天天见面,只要心里想着就成。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的,那才是狐朋狗友,关键时刻反而不起作用。

水明乡这边除了厉元朗外,副书记张国瑞,宣传委员吴红丽,副乡长袁春秋和樊政,乡长助理常鸣也悉数到场。

像教育办主任胡定义,以及乡团委书记全都赫然在列。

因为身处场面,厉元朗装模作样和水婷月握了握手,只不过二人握手时都有小动作。厉元朗的大拇指趁机轻轻摩挲着水婷月嫩滑的手背。而水婷月则用小手指在厉元朗的手心里挠了一下。

外人不得而知,这两位却心照不宣,彼此通过这样的接触宣泄心里的思念之情。

不情愿的松开手,水婷月便将魏奇正介绍厉元朗认识。想必魏奇正也知道水婷月和厉元朗的关系,半开玩笑呵呵说道:“厉乡长年轻有为,就已经成为一乡之长,前途无量。老实说,我在你这个年龄段,还给领导当秘书呢。”

“噢?”厉元朗眉眼一挑,高兴道:“不瞒魏部长说,我也是秘书出身,咱俩还是同行呢。”

“好啊,都说同行是冤家,我希望咱俩不要成为冤家,要成为朋友啊,哈哈。”魏奇正使劲摇了摇厉元朗握过来的手,大咧咧的笑说。

宾主相互握手打招呼,随即厉元朗让着这些人走进乡政府小会议室,水明乡领导坐在一侧,省团委甘平县领导坐在另一侧。

厉元朗说了开场白,接着由主管教育的乡长助理常鸣介绍全乡的教育情况,主要谈及的是韩家屯小学。

水婷月早就从厉元朗那里了解透彻,倒是魏奇正认真听着,不住点头,还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常鸣说完,胡定义抱着借来的投影仪,现场展示出韩家屯小学照片。

那一幅幅生动而又真实的画面,一张张孩子们稚嫩的脸蛋,一双双迫切追求知识的眼睛,令在场不少人动容。

见面会没开多久,魏奇正就提议要去韩家屯小学实地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厉元朗早就派韩卫去韩家屯小学打前站,这一次不同于上回捐赠仪式,团省委是想要见到最真实的一面,不要刻意搞花样,原汁原味最好。

县里特意派一辆考斯特中巴车,乡里出动几辆小轿车,浩浩荡荡赶往韩家屯。

上车之前,厉元朗开着自己的捷达王,刚发动车子,就见一道身影拽开副驾驶室车门,带着一股诱人的香风,钻了进来……

第140章 实地考察感触动容

不用说,一定是水婷月,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么随便。

“你也不注意影响,怎么不去坐考斯特,和大家坐在一块儿。”厉元朗半是怪嗔的说话,手却不听使唤的一把捉住水婷月水葱般的小软手,贪婪的摸索着。

“我才不管,人家想你了嘛。”水婷月头靠在厉元朗的肩膀上,嗅闻着男性荷尔蒙散发出来的雄性激素。

“真拿你没办法。”厉元朗呵呵一笑,打着方向盘行驶在最前面,这条路他熟悉,往返多次,算是做向导。

路上,水婷月问起厉元朗选举的具体过程。

厉元朗一五一十详细讲述,他一直有个疑问,马胜然接的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很显然,这个打电话的主人马胜然是惹不起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痛快改变主意了。

“你有眉目猜出这人是谁吗?”水婷月舒服靠在厉元朗的肩头,享受着临时枕头带来的惬意感。即便厉元朗打放盘难免有所抖动,她也不愿意离开一刻。

“怎么说呢,有点,但是不敢肯定。”厉元朗换手出来,捋了一把水婷月柔软滑顺的长发。

“说说看,我帮你分析分析。”

“这么说来,你也有谱了。要不咱俩一二三预备齐,一起说出心目中人选的名字,看看咱俩是否心有灵犀。”厉元朗笑呵呵提议着。

“好啊。”水婷月顿时来了精神,坐好后,两只手花插在一起,食指伸出来有节奏的敲打着中控盘,嘴里面喊着:“一二三,预备齐!”

商小严!

几乎在同时,厉元朗和水婷月都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二人不免相互对视一笑。

厉元朗便问水婷月,为什么想到是商小严,给个理由。

“上一次咱们两个跟踪马唐,意外遇到他和商小严接触,就说明马家和商小严有来往。我说的对不对?”

“非常好。”厉元朗赞同道:“可我还是不懂,我和商小严没有交情,他为什么出手帮我,匪夷所思。”

商小严是陆荣夫的秘书,省委常委大秘,以厉元朗一个小小正科级干部,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够看,但是若换在另一个眼睛里……

忽然间,厉元朗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直摇头。

水婷月不明所以,便说他搞什么鬼,一惊一乍的。

“我或许找出原因了。”厉元朗吩咐水婷月:“我手机就揣在外衣兜里,你掏出来帮拨一个号码。”

水婷月照办,并问厉元朗手机号码是多少。

厉元朗当即报出,水婷月拨了一组数字,忽然惊问:“这不是天侯的号吗,你找他干什么?”

“嘿嘿。”厉元朗得意笑说:“我估计的应该没错,准是这小子帮我说了话。”

为了让水婷月了解个明明白白,厉元朗就用免提键和季天侯通话。

悦铃没响多长时间,季天侯快速应答。看得出来,这小子调去县政协办真是无所事事,接电话都快。

“天侯,我是元朗,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之前跟白晴打过招呼,让商小严出面帮我说话?”

“干嘛?这是事成之后感激我这个大恩人,请我吃满汉全席还是给我送个一二百万感谢我?”季天侯笑着打起了哈哈。

果然是他!

历元朗喝多那晚,只知道给水婷月和季天侯打过电话倾诉衷肠,一定是季天侯也为他着急,情急之下恳求白晴,因为他见过白晴和商小严有联系,貌似商小严还对白晴有所忌惮。

他当时想商小严是常务副省长的秘书,有着强大的人脉,出面帮一个乡长说话,小菜一碟。却不成想,误打误撞,商小严和马家的确有着纤丝万缕的联系,他的话在马家包括马胜然眼里,就是圣旨的存在,不敢有半分的违拗。

就是这么凑巧,反而成全了厉元朗的上位,无心插柳柳成荫。

季天侯在自己仕途受阻不顺的情况下,都没有求助于白晴,却为了他厉元朗找白晴帮忙,季天侯,一辈子的好哥们!

“天侯……”厉元朗沉吟着,略显激动的说:“啥也不说了,谢谢你,真心的。”

“可别给我弄这套酸了吧唧的话,有时间回县城,别忘了请我喝酒才是真格的。”

和季天侯聊了几句,厉元朗才挂断手机,看着水婷月深有感触的说:“人啊,朋友不需要多在于精,尤其是身处官场,有知己朋友难能可贵。”

“别感悟了。”水婷月拽着厉元朗的胳膊安慰道:“天侯去县政协有些日子了,或许这次钱允文辞职是个契机,他也许有机会东山再起呢。”

“怎么?”厉元朗好奇问道:“你又有什么内部消息了,说给我听听?”

“才不,你没有表现就想空手套白狼,美得你。”水婷月娇涩的扭过脸去,故作不满意的样子,厉元朗觉得十分好笑,便*的挑逗说:“需要我什么表现?是床上的还是被窝里的?”

“一边去,那么讨厌!”

“哈哈……”厉元朗得意的大笑起来,飘出车窗外,回荡在山谷间。

最终,水婷月也没说出来这个契机点在哪里,只说保密二字,厉元朗也不追问了,反正真的假不了,坐等观瞧吧。

临近中午时分,一行人赶到韩家屯小学校。

这一次没有大张旗鼓大动干戈,学生们按部就班正常上课,只有韩校长和韩忠旺俩人站在校门口迎接贵宾们的到来。

眼前的情景,被这些长期坐在高楼大厦里办公的官员们足足震撼。

即使韩校长用厉元朗给的三万块钱,给全校校舍安装了锅炉和暖气,残损的窗户安上了玻璃。但是斑驳的墙壁,简陋的教室和学生宿舍的住宿条件,还是令人印象深刻。

魏奇正颇为感触的直咂嘴:“韩家屯小学是我看到条件最为艰苦的学校,韩校长,你能坚守在这里教书几十年,不容易啊。我真诚的感谢你,感谢你为我们祖国花朵茁壮成长,付出的艰辛和劳动,谢谢你。”

魏奇正双手抓住韩校长的手,握得紧紧。

韩校长感动的眼眶湿润,连连激动地说:“领导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余下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听说是省里来的干部,韩校长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见到县委书记和县长他都紧张,何况这些头顶省团委光环的人物了。

接下来,韩校长等人又陪同魏奇正和水婷月以及方文雅等人,在学校转了遍,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和角落,争取了解透彻和清楚。

期间,厉元朗正好有机会和苏芳婉单独接触,就听苏芳婉在他耳边细语道:“大叔,她真漂亮。看得出来,你们很幸福。”

厉元朗当然听得出来苏芳婉是在说水婷月,只不过这带有酸酸语气的话,他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中午,魏奇正提议,就在学校就餐,学生们吃什么他们也跟着一起吃,还按照标准付了伙食费。

尽管厉元朗坚决不答应,可是拗不过魏奇正,水婷月也劝阻厉元朗,说他们下去检查经常这样做,不是开此先例头一回了。

没办法,厉元朗只好答应。有钱好办事,韩校长在入冬之前,早就备齐了过冬用的粮油米面,多十几二十个人,不过是多费一些做饭时间而已。

午饭是在学校专门辟出来的食堂里,韩校长老伴还有冷樱花以及乡里的人帮忙打饭,这些人就坐在饭桌前,一大盆白米饭,就着四个菜吃起来。

炒土豆片,炒白菜,炒萝卜片外加一个溜豆腐,几乎都是素菜。许是吃惯了大鱼大肉,反正这顿饭大家吃的香甜。魏奇正吃完一碗,又盛了小半碗,并对韩校长老伴竖起大拇指,直夸她做饭好吃。

厉元朗对吃的没要求,大鱼大肉能吃,粗茶淡饭也行,只要填饱肚子即可。

吃过午饭,魏奇正和水婷月在韩忠旺盛情邀请下,又去韩家屯村里转了一圈。

望着全村四周茂密的松树林,还有低矮破旧的土坯房,魏奇正问历元朗:“厉乡长,你看这漫山遍野都是山林,都说山里全是宝,可村里为什么还这么穷呢?”

方文雅一直跟水婷月低头聊天,听到魏奇正的话便插言道:“魏部长,要想富先修路,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水明乡的路不好走,韩家屯更是坑坑洼洼的山路。过一阵子下大雪封住山路,就是有好东西也运不出去,老百姓是搂着金饭碗要饭吃,没有办法的事情。”

方文雅把厉元朗的台词抢答了,厉元朗却不急不躁的说:“方部长的话言之有理,可我觉得还有一个思想问题。水明乡路不好是客观原因,主观原因就在干部身上,尤其是乡里某些干部思想观念问题,懒政怠政现象普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的人能起到带领全乡百姓脱贫致富,走上共同富裕道路么!”

魏奇正连连点头,显然是赞同厉元朗的说法。只是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作为省团委的干部,不好在下边对当地政府的政策指手画脚,传出去有干政的嫌疑。

几个人坐在村委会聊天喝水,这时,苏芳婉进来拿着手机跟方文雅耳语几句,之后,方文雅拿过手机去外面接听。

不大一会儿回来,就见她神色紧张,弯眉紧蹙,歉意的和魏奇正说县委临时有事需要她赶回去处理,暂时不能陪同。

临走时跟水婷月使了个眼色,慌慌张张离开,水婷月也跟着她一起出去。

厉元朗心头一沉,莫不是方文雅遇到难处了?

第141章 方文雅出事

还真让厉元朗猜中了,方文雅不是遇到难处,而是遇到大问题了,非常严重的问题。

听水婷月说,前一阵子,方文雅通过熟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叫闫雪的女人。

闫雪是南方的客商,要来甘平县投资,开一家大型健身美体中心。因为审批手续遇到麻烦,特意请方文雅帮忙。

大家都是女人,闫雪人漂亮又能说会道,几次接触就和方文雅打得火热称姐道妹起来。

闫雪遇到难题,方文雅热心帮忙打了几个电话,她毕竟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真格的县领导。所以无论到哪个部门都是一路绿灯,原本需要一个月才能办下来的事情,不到一个星期就全办完了。

事后,闫雪为了表示感谢,专门送给方文雅一套化妆品。她当时说,送金钱那是搞贿赂,也伤咱们姐妹间的感情。这套化妆品是她家族企业生产的产品,市面上不过几百元,礼物轻了些,礼轻情意重。

方文雅觉得有道理,稍微推脱一番便收下了。她后来还上网查了一下,闫雪说的有真有假。

真的是,化妆品的确不贵,没超过六百元。假的是,根本不是什么家族企业,而是香江的一家公司产品,闫雪家在南方,不在香江,她是撒谎了。

方文雅也没在意,就把化妆品锁在办公室的柜子里,一直没用更没开封。她喜欢用一个牌子,不同的个牌子使用怕引起身体不适,束之高阁渐渐忘却了。

刚才她接到的电话是王祖民打来的,说广南市纪委的两位同志请她到县纪委来一趟,有事找她核实。

有那么一句话,叫做被纪委请去喝茶。纪委办案,大都是以这个为借口,将嫌疑人骗去接受审查。

方文雅慌了,把水婷月叫出去,和她商量应对策略。

水婷月告诉她,你心里没鬼怕什么,不就是问话嘛,让他们问,你知道什么就答什么,不必顾虑。

方文雅思索着上任这段时间以来,没有做过亏心事,就不怕恶鬼来敲门。

可她还是心没底,硬拉着水婷月和她一起返回县城。

结果市纪委人员询问时,提出接到群众举报,方文雅收受巨额贿赂,为闫雪的健身美体中心大搞钱权交易。

方文雅还纳闷呢,前前后后她只收了闫雪的一套化妆品,何来的收受巨额贿赂这一说?

纪委办案人员让方文雅当众打开那套化妆品,在包装盒的夹层里,竟然发现一张银行卡,里面存有二十万。

这怎么可能?方文雅顿时蒙圈了,想去找闫雪核实,这么做不是坑她吗?

纪委办案人员自然不能放她走,让别人去找闫雪,却发现那个健身美体中心早已经人去屋空,听房东说,闫雪租下这个门面房,只预付了定金,往后再也没有露面过。

方文雅预感到事情不妙,可是物证就摆在眼前,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当时就大哭起来,怪自己遇人不淑,遭人暗算。

市纪委的人都是铁面无私,哪管你哭不哭的,当即宣布暂停方文雅的一切职务,协助调查,当天就把方文雅带走了。

这些都是水婷月当天下午给厉元朗打电话哭诉的,她熟悉方文雅,绝不相信方文雅会收受一百万的贿赂,她坚决相信,这是有人做圈套陷害方文雅。

厉元朗也感到事态严重,送别魏奇正一行后,便驱车赶回县城,陪伴在水婷月身边。

水婷月没有和考察组同住在县委招待所,而是被厉元朗接回自己家里。

这个家已经多日没回来,冷锅冷灶的缺少人的气息。

但是他和水婷月已然顾及不到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帮助方文雅摆脱困境。

水婷月要给她爸爸打电话,或者直接打给徐忠德,却被厉元朗制止住。

他说:“婷月,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麻烦水伯伯和徐书记了,你想想看,他们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之所以没有打电话和你沟通,也是很为难。文雅出事,证据确凿,他们能怎么办?会出面干扰纪委办案吗?那可是大忌,有袒护之嫌,也会给自己带来一身麻烦。”

“那……总不能看着文雅出事,咱们无所作为吧,我不能让文雅蒙受不白之冤。”水婷月非常倔强,方文雅是她最好的闺蜜,她不可以无动于衷,那样的话,良心上也过不去。

“容我想想。”这已经是厉元朗连续点燃第三支烟了,他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顺手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打出去。

“郑哥,我是元朗,有件事我想问你……”

厉元朗可以不找水庆章和徐忠德,这个时候,作为徐忠德秘书的郑重,就凸显了作用。有些事情,领导不好抛头露面,秘书却可以。

秘书是领导的代言人,其作用不亚于领导,所以说,厉元朗找郑重了解情况,正当合适。

郑重自然知道方文雅的事情,市纪委处理一个县常委的副处级官员,这在广南市并不多见,消息早就像长了腿似的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了。

大家关系熟络,少了一些客套,说话直奔主题。

郑重说,方文雅的事情非常棘手。原因有三,第一,化妆品里夹有银行卡这是事实。第二,方文雅出面为闫雪办理健身美体中心的手续,这件事也是推翻不了的。第三,闫雪失踪,她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找不到她,方文雅难以洗脱罪名。

“罪名?这么说来,纪委已经给方文雅定性了?”厉元朗眉头高兀的蹙起,预感方文雅凶多吉少。

“定性还没有定性,不过照此下去,方文雅恐怕……”顿了顿,郑重叹息道:“这件事她嘴上不承认,却拿不出有效的证据。元朗,你是知道的,纪委办案讲求的是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徒劳。”

厉元朗便向郑重陈述,方文雅这件事有几个疑点。首先,那套化妆品没有开封过,也就是说方文雅并不知道里面有银行卡。第二个,方文雅老公辛原是东河大学教师,她又是副处级县领导,夫妻两个都是衣食无忧的高收入群体,不愁吃穿,方文雅会为了区区十万块而冒险毁掉自己的政治前程?

还有,闫雪租房只请了几个装修工人简单粉刷了墙壁,用的都是最便宜的涂料,之后便没有了动作。显然闫雪兴办健身美体中心只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和方文雅拉上关系,取得信任。

那么问题来了,闫雪这么做极可能是设圈套陷害方文雅。她和方文雅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的动机是什么,是不是受人指使。

“元朗,你分析的是有道理,可我还是那句话,证据,拿不出有力证据或者找不出闫雪这个人,都是做无用功。”

结束和郑重的通话,厉元朗沉思良久,方文雅的确没有足可以洗脱罪名的证据,那么只能从闫雪身上下手。

闫雪身份证显示家住南方某县城一个偏远山村,她既然陷害方文雅,肯定不会傻到回老家,准是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她会藏在哪里?

水婷月完全听到厉元朗和郑重通话内容,得知方文雅难脱困局,急得一抹红眼圈,倔强说:“不行,我要给爸爸打个电话,一定要打。”随后进卧室把门重重一关。

厉元朗大口吸烟发愣,脑袋里飞速运转,他在思考,是以闫雪的角度思考着,如果换作是他,他会藏在什么地方。

东河省还是南方?

事情发生在东河省地面,藏在东河危险性太大,容易暴露。若是回南方,难免担心会有人找上门来。哪里才是安全的呢?

忽然,厉元朗想到一个人,这个人或许能帮到他。

他在手机里存有这个人的手机号,非常不起眼的号码,尾数是个极普通的“3”字。

拨通后,响了好半天的悦铃没人接听。厉元朗以为对方或许寻思是个陌生号,没有接的意思,正打算放弃掉。

“喂,”对方却突然接起来,笑呵呵说:“厉老弟,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还好,多谢邵哥惦念。”厉元朗打出这个电话,实际上是打给邵瘸子的。

他黑白两道通吃,尤其在见不得光的地下世界,更是游刃有余,只手遮天。

有些事,在白道解决不了,还真需要有这样经验的朋友,要不总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呢。

厉元朗的意思,是想让邵瘸子帮忙查闫雪这个人。虽然她家在南方,相信凭邵瘸子的人脉关系,一定会有办法查出来的。

“你把她的照片发给我,等我消息就可以了。”邵瘸子听闻后,犹豫都没犹豫,当即应承下来。

厉元朗通过微信把照片发过去,这时,水婷月从卧室里出来,怒气冲冲的样子,准是在她爸那里碰了壁,把她手机往厉元朗怀里一扔,甩出来一句:“我爸让你接电话。”而后回卧室里生闷气去了。

“水伯伯……”私下里,厉元朗不称呼水庆章官职,一直叫他伯伯,彰显亲近。

可是没有想到的事,他刚说出这三个字,却引来水庆章的勃然大怒……

第142章 出现转机

“太不像话,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是处级干部,怎么没有一点原则性!还让我去把方文雅捞出来,我是市委书记,不是专门捞人的小混混,亏她想得出来。”

很显然,水庆章发脾气是针对女儿水婷月的,准是水婷月使小性子,惹恼了水庆章。

厉元朗赶紧规劝:“水伯伯您别生气,气大伤身,当心您的心脏。方文雅摆明是被人陷害的,婷月却帮不上忙,一时着急才……”

水庆章脾气够好,难得发这么大的火气,看来,女儿真是把他气坏了。

听到厉元朗的劝解,心情稍微好转,不过语气中仍然夹带着隐隐怒火。

“元朗,你去告诉小月,小方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打铁还需自身硬,即使小方是清白的,也要她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灾祸找上门。”

“是的,水伯伯,我记下了。”厉元朗恭敬回答着,才挂断手机。

他并没有立即去劝气哭的水婷月,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品味着水庆章话里含义。

可以说,他的一句话点醒了厉元朗。他一直徘徊在寻找到闫雪为突破口上面,忽略了从方文雅下手的策略。

于是,厉元朗再次联系郑重,他想见方文雅一面,希望郑重给安排。

郑重并没有显现出为难,他想了想说:“你等我电话。”

这中间,厉元朗才起身敲开大卧室的门,水婷月双眼哭得通红,又气又急。厉元朗连忙将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任由水婷月失声痛哭,把委屈、心焦的一面,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完全释放出来。

等到她宣泄够了,厉元朗抚摸着她那柔顺的秀发,爱怜说:“婷月,文雅的事我已经有了眉目,你别急,等我安排。”

水婷月一抹眼泪,问:“什么眉目?快告诉我。”

厉元朗便将心里所想和盘托出,水婷月睁大眼睛细细听着,等厉元朗说完,她若有所思的惊问:“你是说,是他害文雅的?”

“我猜是的。”厉元朗微微点头,提到一个人的名字,这人正是市委组织部长恒士湛。

前番说过,恒士湛在方文雅装醉后,欲行不轨,被方文雅当场揭发,悻悻而去。

毕竟不是光彩事,恒士湛心有不满,报复方文雅也是有可能的。这才有了厉元朗急于见到方文雅的想法,找她核实情况。

郑重办事牢靠,仅仅几分钟就告诉厉元朗,明天早上在广南市见面,他领着厉元朗去见方文雅。

纪委关押嫌疑人都在很隐蔽的地方,外人想不到。没有内部人指引,根本找不到。

总算有些眉目,水婷月狂躁的心情稍微缓解,这一夜,她和厉元朗合衣而卧,躺在厉元朗宽大的臂弯里,她很有安全感,始终攥着厉元朗的一只胳膊不肯撒开,第二天早上起床,厉元朗的那只胳膊都麻酥酥的没有了知觉。

二人在外面简单吃了口早餐,厉元朗开车载着水婷月直奔广南市而来。

路上,厉元朗给马胜然打电话请假。马胜然没有多说,只是淡淡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方文雅出事,县里相对平静,好似许多人讳莫如深,不敢提及一样。倒是小王给厉元朗通过电话,说金胜情绪低落,心事重重,厉元朗猜想可能跟方文雅被带走调查有关。

毕竟方文雅一直支持他的,二人理念相同,又都有正义感,在许多大是大非面前,能够统一思想,发出同样的声音。

不得不说,失去方文雅的支持,金胜在常委会上是个不小的损失。

郑重开车在广南市高速收费路口等着厉元朗到来,摁了一声喇叭,郑重的车在前,厉元朗尾随其后,没有进市区而是从绕城高速拐下,走一条羊肠小道,穿过一个小村子,最后停在距离村口很远的一栋孤零零的二层小楼前。

小楼一看年头不短,外墙壁斑驳,不少地方掉了墙皮子,露出里面的红砖头。

上面悬挂的牌子显示这里是一家旅店,不过门窗上着栅栏板,好像关门停业荒废已久。

若不是郑重领着,谁也不会相信这么个破败地方里面还有人住?

郑重上去敲了敲木门,老半天,木门上面的小门被人打开,露出一张男人的脸出来。

那人一看是郑重,马上把门打开,侧身一让点头说:“郑处长,请进。”

郑重兼任市委办公厅秘书三处副处长,实际上只是副科级,处长总比科长好听,所以大家都管他叫郑处长。

因为门窗紧闭,楼里面点着灯,都是那种老式灯泡,发着昏黄的灯光,光线不是很亮。

那人头前带路,郑重和厉元朗肩并肩,水婷月则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四个人一起走上楼梯到二楼。

二楼门口有桌椅,坐着一个纪委办案人员,头前那个人和他打了一声招呼,还有郑重的金字招牌,便痛快放行。

一行人在走廊里,最后在里面的那个房间门口驻足,门口同样有一个纪委人员把守。

那人和看守人员交代几句话,才回身对郑重说:“郑处长,让你的朋友进去吧,谈话时间不要太长了。”

“谢谢你,老陈。”郑重握了握老陈的手,和他去隔壁屋聊天,并示意厉元朗和水婷月进去。

厉元朗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散发着一股许久没人住过的霉味,里面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有卫生间。

窗户都上着栅栏板,只有一盏不亮的灯泡照明。厉元朗和水婷月先后走进来,听到开门声,躺在床上两眼发呆的方文雅腾地坐起来,瞪大双眼不相信似的看着他俩。

只一夜工夫,方文雅眼圈发黑,脸上也没有了昔日的光泽,整个人萎靡不振,好像大病一场。

“文雅!”水婷月控制不住情感,冲过去一把紧紧搂住方文雅,眼泪成了断线珍珠,扑哒扑哒直往下掉。

方文雅更是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哭得稀里哗啦,将心里的苦闷委屈完全释放出来。

厉元朗都不忍心打断这对姐妹相拥而泣,不过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儿女情长。

他劝了劝才将二女分开,搬把椅子坐在方文雅对面,直接提起闫雪以及和方文雅相处中,有没有可疑之处。

方文雅顿时被点醒,她这时候才意识到,闫雪和她相识到相处,有诸多的疑点。

比如,她帮闫雪申请下来健身美体中心后,闫雪的反应并不兴奋,只是淡淡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还有,方文雅提出要去看她的健身美体中心进展情况,闫雪一直婉言拒绝,说等到中心开业再邀请她去。

也是方文雅工作繁忙,后来就把这些小事给忘记了,没放心上。

“上次在广南,恒士湛被你赶走之后,没再联系你或者找你麻烦吗?”厉元朗话锋一转,提到恒士湛。

方文雅接过水婷月递来的纸巾,擦拭着眼角,摇头说:“他没找过我,倒是钱允文找我几次。”

“钱允文?”厉元朗眉头一皱,问:“他找你干什么?”

“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把我和恒士湛的对话偷偷录了音,钱允文找我是想让我把录音内容删了,我没答应。”

“录音还在吗?”厉元朗又问道。

“在我手机里存着呢,不过手机已经被没收走了。”

厉元朗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如果录音内容确定是恒士湛的话,这一次非要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不可,不让他死也要让他剥一层皮下来。

于是,厉元朗快步走出房间,到隔壁屋找郑重和老陈。郑重示意,老陈不是外人,有话可以直说。

厉元朗便提出方文雅的手机里有恒士湛欲行非礼她的录音,老陈眉头微微一沉,快速跑出去取方文雅手机。

郑重也预感到事态严重,毕竟涉及到恒士湛,他必须要向徐忠德汇报。

当初方文雅和恒士湛之间的事情,水婷月后来也跟她爸爸水庆章提到过。水庆章不太相信一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竟然胆大到敢做这样的事情。

口说无凭,事实为证,水庆章坚信,要拿出证据,特别是针对市委领导这一块。

现如今,方文雅提出来的录音实在太重要了,如果拿出来的话,相信恒士湛逃不脱法律的制裁,他这辈子恐怕要彻底完蛋。

郑重很快将新发现汇报给徐忠德,徐忠德非常震惊,交代郑重马上拿到录音去找他,一旦情况属实,他马上向省纪委汇报。

“元朗,恒士湛这下估计要摊事了。”郑重长出一口气,双目炯炯,目光如电。

厉元朗内心中一阵兴奋,递给郑重一支烟,二人抽起来谈到最近甘平县的政局。

郑重消息灵通,钱允文这次不是主动辞职,是非下不可。听郑重说,钱允文前几天去了一趟恒士湛家里,出来后整个人顿时蔫了。然后在市常委会上谈及就要到来的广南市人代会筹备情况时,恒士湛主动提及钱允文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要辞去甘平县常务副县长的职务,考虑到他在甘平县兢兢业业,想把钱允文调到市政协养老,级别上也提到正处级。

厉元朗猜出来,准是上次方文雅的事情钱允文办事不力,惹恼了恒士湛。方文雅是钱允文牵的线,事情办砸了,钱允文自然难脱干系,恒士湛把火发在他身上,实属正常。

他们俩正说着话,就见老陈风风火火闯进来,吃惊问:“你们说的录音,我怎么没在手机里找到呢?”

什么!?

第143章 真相大白

听到老陈的话,厉元朗和郑重同时一震,马上将老陈手里拿的方文雅手机摊放在桌子上,一起查找录音存盘。翻出好多,就是没有录有恒士湛的那段话。

“老陈,手机一直放在什么地方?”事态紧急,厉元朗也顾不得避讳不避讳了。

“是这样……”老陈马上明白厉元朗的用意,想了想说:“方文雅的手机放在隔壁我住的房间抽屉里,我还特意上了锁,也没看到有撬动的痕迹。”

“走,去看看!”三个人出了这个房间去了老陈的屋里,这里条件简陋,电视都没有,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都是木质老式样。

厉元朗看到抽屉是打开的,锁头就放在桌子上,肯定是老陈刚才拿东西没来得及锁上。

他又认真翻看着锁头折页,的确没有撬动痕迹,就问老陈,这间屋子除了他还有谁住?

“小李,他和我一间屋,今天上午换班回家,下午才能来呢。”老陈如实回答。

“打电话把他叫来。”郑重说道:“另外这部手机赶紧找专业人员给看看,是否有人做了手机,提前删除掉录音内容,看看能不能恢复,快去。”

突发这件事,让厉元朗和郑重心情沉重,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有人故意毁掉证据,那样一来,不仅方文雅难以洗脱,恒士湛还会逍遥法外,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这时,厉元朗的手机响了,一接听是邵瘸子打来的。他告诉厉元朗,已经查明闫雪的藏身之处,就在省城机车小区3单元302房间,他派人早就盯住了。说出来可能不信,闫雪真实身份竟然是省城一家洗浴中心的坐台小姐。

“太好了!”厉元朗惊喜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邵瘸子,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邵哥,你的人一定把她看住了,我这就安排人抓她。”挂断手机,厉元朗兴奋对郑重说:“郑哥,闫雪找到了。”

“找到她更好,顺藤摸瓜就能揪出幕后黑手。”郑重说:“也许在她身上还能带来更多的惊喜。”

毕竟,闫雪的事情发生在甘平县,而且厉元朗在甘平县公安系统有可信任之人,他决定让甘平县公安局出人逮捕闫雪。

厉元朗听到风声,这次县人代会上甘平县领导有个别的人事变动,除了钱允文辞去常务副县长之外,何永志有可能上位,提到副县长位置。下一步在明年的党代会上,成为县委常委进入甘平县权利中枢,希望非常大。

要说来,何永志无根无蔓的,完全是厉元朗的功劳。是厉元朗给何永志牵线搭桥,和金胜联系上,继而成为金胜在公安系统得力干将,厉元朗功不可没。

所以在厉元朗提出县公安局赶赴省城抓捕闫雪时,何永志非常痛快答应,派出以经侦大队大队长为首的抓捕小组,即刻起身前往省城,和邵瘸子取得联系,当天夜里,就将躲在机车小区惴惴不安的闫雪带走,连夜返回甘平县。

抓捕小组不辞辛劳,趁热打铁提审闫雪。一开始,闫雪百般抵赖,万死不招,经侦队员对于这种死扛的嫌犯经验丰富,首先将她的意志摧垮,软硬兼施,连哄带吓。闫雪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况且她只是被人雇佣的执行者,意志力没有那么坚强,几番轰炸下来,便招了个干干净净。

一次她为一个客人服务时,那家伙显然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不仅兽性大发,还对闫雪又掐又咬的,一个钟,这家伙就折腾闫雪三次,感觉再不发泄的话,那里就要憋炸了似的。

把闫雪累得双腿发软,走路都没劲儿,两条腿都并拢不到一块去了。

好在这人出手大方,一次付给她很多小费。接下来几天,又光临洗浴中心,只要闫雪在便点她的钟儿,一来二去,两个人混得很熟。

直到前阵子,那人又来找闫雪,一阵风流快活之后,那人问闫雪,有一笔生意她做不做?

闫雪搞不懂什么生意,但是一听说佣金丰厚,眼睛直冒蓝光。

那人交待闫雪,装成有钱客商去甘平县接触一个人,这人便是方文雅。

这以后的事情,完全按照厉元朗的猜想,骗取方文雅信任,办成健身美体中心的手续,以感谢为名,在化妆品的夹层里放一张银行卡,里面是早就存好的十万块。

做完这一切,闫雪按那人的要求,在机车小区躲起来。她之所以没跑远,是因为那人答应给她五万块好处费一直没落实,只给了一万。人心不足蛇吞象,闫雪贪图余下的四万块,正在做黄粱美梦之时,甘平县公安局经侦大队神从天降,将她抓获。

而在审问时,闫雪并不知道介绍她干这事的那人真实姓名,由她描述,经侦大队请人画像,当那个人的面貌呈现出来后,大家都觉得陌生。

厉元朗最先以为这人很可能就是恒勇,没想到看见警方给他发过来的画像,把他也弄得一愣神。

这人不到三十岁,秃头,一脸肥肉,小眼睛不大,怎么看则么熟识,这不是马飞吗?

貌似这家伙还在拘留所,怎么会出来了呢?

甘平县警方按照厉元朗提供的线索,调出马飞档案,百分之百确信就是这个人。

一刻没耽搁,直接在马飞家里将还在呼呼大睡的马飞抓了个正着。接下来就是审讯攻坚,马飞扛不住警方轮流采用特殊手段,很快崩溃招供。

意想不到的是,他是受孙毅的指使,对方文雅下此阴手。

自从上一次在允阳的鲲鹏4S店里,被邵瘸子手下打断一只胳膊和一条腿,这小子一直在家里养伤。

养伤就好好养吧,他躺在床上都不老实,还在指挥别人干坏事,简直坏透腔了。

孙毅和方文雅无冤无仇,他怎会找方文雅的麻烦?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县委副书记林木。孙守成搭上林木这条船,后来又通过林木介绍认识了恒勇。

孙守成跟恒勇差着年岁,有些事就让儿子孙毅和恒勇单线联系。孙毅自从和这位纨绔公子哥相识之后,发觉恒勇贪财好色,与他有着天然的臭味相投,一来二去,这俩人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一次喝酒时,恒勇便提到他老子和方文雅是仇敌关系,满嘴胡诌楞说方文雅勾引他爸爸不成,要陷害恒士湛。

孙毅闻听气得火冒三丈,于是和恒勇一起合计,便想出这样的一个阴险的毒计。

这边闫雪接近方文雅,最后送她十万块的银行卡,而他那里又写好匿名信邮寄市纪委,举报方文雅受贿。

官员受贿可是重刑,一旦成功,方文雅就将永无出头之日,这辈子算是彻底交代了。

万万想不到,这二人看来天衣无缝的周密计划,在甘平县经侦大队的努力下和厉元朗的帮助下,几天工夫成功破获。

马飞和孙毅先后落网,只是恒勇毕竟是市委组织部长的儿子,甘平县公安局犯了难,何永志先找金胜,后来又去找方玉坤,请县里一二把手定夺,是否对恒勇采取措施。

金胜也没底,就给厉元朗打电话商量。而方玉坤在和市长沈铮那里讨教之后,给出的答案是,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这句话等于间接提醒县公安局,案子到孙毅这里就可以了,别再往下查,抓了恒勇,恒士湛那里无法交代。

在得知这一切的消息时,厉元朗正跟郑重老陈一起谈论方文雅手机里那段录音无端失踪的事情。

经手机专业人员辨认,那段录音的确是被人动手脚删除掉了,直视对方也是个电脑高手,是永久删除,根本无法恢复。

并且老陈派人去寻找小李,结果小李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就是说,他跑了。

不用猜了,指定小李是受人指使,趁着老陈不在,偷配了钥匙打开抽屉偷了手机。小李在纪委兼管电脑维修,正符合电脑高手这一说。

把郑重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如实向纪委书记徐忠德反应,徐忠德立刻联系市公安局,要求他们马上在全市范围内抓捕小李。

可是历元朗觉得小李归案的可能性不大,他早就先一步逃离,国家这么大,上哪里去找他,简直是大海里捞针。

一连串的事情出来,厉元朗不得不要去见一个人了,就是他未来岳父,市委书记水庆章。

第二天晚上,在广南市常委家属院一号楼里,保姆做好一桌菜,厉元朗和水婷月分别坐在水庆章身边,三个人面对一桌佳肴,却没有胃口。

父女不过隔夜仇,水庆章对女儿的不满,早就因为水婷月的认错和撒娇,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父女俩和好如初,但是当水庆章听到厉元朗将方文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陈述一遍之后,浓眉拧在一处,沉着脸只顾抽烟斗,一言不发。

老半天,他才将烟斗在桌子上磕了一磕,转过脸来看向厉元朗,略有所思的问道:“元朗,依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厉元朗没想到水庆章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语塞。

第144章 硬实力与软实力

“水伯伯,我还没考虑清楚,不过,方文雅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是该还她一个清白了。”

水庆章微微一笑,狡黠的说道:“你别给我打哈哈,避重就轻,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这是在家里,没有市委书记,也没有你这个乡长,我们就是唠家常,随便一点,今晚说过明天作废。”

姜还是老的辣,水庆章一眼洞穿厉元朗的小心思,知道他早就有了打算,只是隐瞒不说,心有顾忌。

“好吧。”厉元朗身体往前倾了倾,手摆弄着酒杯,先看了看水婷月,又把目光落在水庆章脸上,这才慢条斯理反问:“水伯伯,您已经在市委站住脚跟,现在动恒士湛有几成把握?”

厉元朗的话在明了不过,他已经表明态度,恒勇胡作非为,恒士湛又对女下属有非分之举,这样的人留在领导岗位上,就是祸害,现在是该到拔疮去脓的时候了。

“你呀!”水庆章手指点着厉元朗笑眯眯说道:“你太鬼道了,我是在问你,你却反过来问我。不过我可以清楚告诉你,恒士湛在省里是有背景的,而且支持力度还不小。你想想看,他能在市委组织部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而没被调整过,足以看出来,他的政治资源丰富,甚至都超过了我。”

厉元朗大脑高速飞转,东河省的省委书记王铭宏,省长曲炳言,省委副书记高万富,常务副省长陆荣夫,这个人号称四大金刚,是东河省的排名前四的省委常委。

也就是说,这四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恒士湛的后台?

“您说的是王书记,还是曲省长,或者高副书记,还有陆副省长?”历元朗一口气念出四个人的名字,大有刨根问底的意味。

“哈哈。”水庆章并没生气,而是玩味看向厉元朗,轻轻摇了摇头。

“爸,您真是的,别打哑迷了,我一个旁观者听着都累。”水婷月却没耐心,直截了当向老爸开炮,让他举手投降,老实交代。

“行,我听宝贝女儿的话,就不让元朗浪费脑细胞了。”水庆章哈哈一乐,逐渐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叶明天。

叶明天!

厉元朗怔怔一愣,他对叶明天的熟悉程度,完全来自于那晚老爸的反常表现。

叶明天,东河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

按理说,他的排名并不靠前,水庆章为何提出他的背景很强大呢?

水庆章慢悠悠说:“叶明天可是京城叶家的人,他哥哥叫叶明仁,元朗,你这个级别应该知道吧?”

叶明仁!厉元朗大吃一惊!这位不是军委委员吗?据传,下一届领导集体里,很大可能进入政治局,那可是国家领导人的存在。

“京城里有四大家族,分别是王家、金家、叶家和谷家。王家我不必多说了,他们家老爷子就是叱咤风云的那位,曾经问鼎一号领导,省委王书记就是王家的人。金家相比较王家差了一些,可是他们家在各省都有实权代表人物,算是后起之秀。还有叶家,叶家把持军队多年,他家的人大都在军队部门担任要职。最后一个你应该知道,就是小月的外祖父了,老人家担任过多年领导职务,目前安心享受晚年生活。自然了,他的下属也都在各地担任领导职务,不过相对于其他三家,谷家人脉度不如他们。比如说小月的大舅谷政川,海清省委副书记,听红岩说,老爷子正在为谷政川就任省长一职努力。她的二舅谷政纲,沈城市副市长,沈城是直辖市,市委书记高配政治局委员,谷政川还只是个排名不靠前的副市长,连市委常委都没进去,谷家也为这事烦忧。但是我觉得她二舅这人,对政治热衷度不高,老爷子让他走仕途,是赶鸭子上架,因为谷家后继无人啊。”

难得水庆章给厉元朗交实底,说了这么多。水庆章认为,厉元朗和水婷月已经确立关系,就等着下一步走进婚姻殿堂了。

成为水家的人,同时也是谷家一份子,这些事情早晚要知道,与其当时再说,莫不如提前告知,好让厉元朗心里有个准备。

水庆章所说谷家后继无人,倒不是谷家在第三代没有男孩,而是作为红三代的谷家人,大多都是做生意的,除了水婷月这个外姓人,没有一个从政。

试想想,从政需要吃苦,需要低调,更需要在复杂繁纷的局势里,运筹帷幄,不知道要牺牲多少脑细胞才能换来位高权重。

混得好还好说,万一混孬站错队伍,将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官场就是这样残酷,这样无情。

生意场则不同,凭借老一辈的人脉,红三代做生意丝毫不费力气,有时候甚至几个电话,或者几张批条,就有数以亿计的金钱装进腰包。

之后花天酒地,挥金如土,高调享受生活,不用担心有人举报,自己挣来的钱随便花,到哪里都不犯错误。

说了这么多,水庆章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目前还不是对恒士湛动手的最佳时机,他的想法是,要想搬动恒士湛,证据一定要做扎实,一定不要给恒士湛反击的机会,也让恒士湛背后的叶家没有还手之力。

这就叫不动则已,要动必须一击必胜,确保万无一失。

还有一点是,水庆章是谷家的女婿,谷家老爷子和叶家老爷子平时关系还可以,虽然所处阵营不同,毕竟都是在领导岗位沉浸多年,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过得去,从没撕破过脸。

“水伯伯,您也赞成方玉坤的态度,这件事就追查到孙毅这一级,不在往上查了?”厉元朗试探着问道。

“方玉坤的意见也是沈铮的意思,沈铮和恒士湛的本土派有些来往,自然不想得罪恒士湛,除非恒士湛保不住了。我和沈铮的想法有些出入,恒士湛的事情要查可以,但是一定要秘密进行,切不可让对方发现,打草惊蛇。”水庆章又在烟斗里加装了一些黄烟烟丝,还没点着火,却被水婷月一把抢下来,埋怨道:“爸,少抽点吧,我妈让我管好你,要不然回去该说我了。”

“唉!”水庆章故作无奈的叹着气:“老警察不在,小警察成精了,我真是命苦。”

厉元朗闻听笑了一声,端起酒杯敬水庆章,他一口喝干,水庆章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轻轻放下酒杯,说了一句:“快点吃吧,菜都凉了。”

吃过饭,水婷月帮着保姆收拾碗筷,厉元朗陪着水庆章去书房聊天,水庆章自然又可以喷云吐雾,过足烟瘾了。

厉元朗给他点燃后,自己也抽了一支,深吸一口道:“水伯伯,我有个想法您给参谋参谋。”

“说吧。”水庆章叼着烟斗,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惬意和舒坦。

“方文雅已经洗脱清白,您觉得她的下一步是否应该有所变动了呢?”厉元朗观察着水庆章的神色。

“嗯,你考虑的很周全,小方家在省城,孩子又在哺乳期,她一个女同志来回跑太不方便了。这次她去甘平县就是为了职务上的提升,目的已经达到,是该调回去了。况且,小方太缺乏基层工作经验,这回的事情对她也是个教训,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再者,甘平县不太平,她应付不了。不过,她这一走,金胜的担子可就重了。”

水庆章的这番话,说明市里已经有了调走方文雅的想法,只是接替之人恐怕不是水庆章一系的人,会是谁呢?厉元朗有点好奇心驱使了。

厉元朗在水庆章这里住了一夜,他和水婷月各住各的屋。半夜时分,水婷月穿了一条睡裙悄悄溜进来,理由是她怕黑,一个人住睡不好觉。

厉元朗只穿了一条小裤头,发达的胸肌都成块状,看得水婷月眼睛里泛着一丝丝蜜意柔光。

男人见到女人身体就有自然反应,同样的,女人见到健壮男人,也是心里小鹿乱跳,大有非分之想。

自从上一次和韩茵鸳梦重温之后,厉元朗也是很久没有尝过女人味道了。尤其是水婷月穿着薄薄纱质裙料,里面曼妙身躯若隐若现。他晚上喝了一些酒,立刻周身血液沸腾,一把将水婷月抱进怀里,嘴唇直接压在她的红唇之上……

这对饮食男女忘情的吻着,情感完全释放开来。吻到动情处,水婷月嘴里发着嘤咛声,手不由自主的往厉元朗身体上探索下去。

“啊!”厉元朗赶到一丝畅快,同时也轻轻剥掉水婷月的罗衫,完美曼妙的身躯,在橘红色床头灯的掩映下,泛着点点凹凸亮线。

厉元朗一把压上去,贪婪着享用这块尚待开发之地,正在关键时刻,享受着美好人生的水婷月忽然一把制止住厉元朗。

“怎么了?”厉元朗不解问道。

“那个,我那个来了。”说罢,水婷月赶紧跑进卫生间,一顿鼓捣,再出来的时候明显高了一块。

厉元朗这个泄气,大姨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么关键时刻来了,太会找时候了。

当然了,余下的所有保留节目取消。水婷月还是跟厉元朗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一觉,把厉元朗的胳膊又给压麻了。

在甘平县人代会开会前夕,县委下达一条内部人事文件,免去方文雅甘平县委、宣传部长的职务,另有任用。

方文雅离开甘平县的时候,厉元朗却没有前去送行,因为他被一件事羁绊住,无法脱身。

这件事,同样非常棘手,也很麻烦。

第145章 捞人

“啪”的一下,厉元朗气愤一拍桌子,茶杯盖都被震掉了。

难得厉元朗发这么大的脾气,实在因为乡派出所做事太过分。

韩卫是他的专职司机,不看僧面看佛面,抓了他的人,厉元朗却一无所知,连个招呼都不打,眼睛里还有没有他这个乡长!

的确,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机构,归县公安局垂直领导。可是别忘了,派出所是在水明乡的地面上,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点道理会不懂?

厉元朗压了压火气,对吴红丽说:“吴姐,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厉元朗离开这几天,受他的指派,韩卫一直在待在信明浩的小房子那里。

上次夜探采石场,厉元朗和韩卫无意中在信明浩的地道里,发现直通毒品加工厂。只可惜,事后张全龙带领缉毒大队的队员前去探查时,却早已人去洞空。

综合马泽生向厉元朗反映的情况,早前就有村民在别的地方见到过毒品加工厂。厉元朗、何永志、张全龙还有金胜他们四个一合计,猜测出这个毒品厂属于打一枪换个地方,流动性非常强,想要抓住他们很有难度。

茂密林子里,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负责监视他们,毕竟警方在明面,这伙犯罪分子是在暗处。

大家对此并不气馁,相信毒品厂还会在风声不紧的时候出现。它是就地取材,专门挑这片山的山洞作为加工基地。

而信明浩是这里的护林员,对这一带山林地貌十分熟悉,一共有多少个山洞,他是了如指掌。

如果让信明浩带领着警方挨个山洞侦查埋伏,或许就有收获。只是金胜希望放长线钓大鱼,最好能抓到幕后首犯,将整个毒品加工窝点一网打尽,那才是理想化的结果。

单凭厉元朗拍摄的那些照片,刘万全私自种植大面积的伤人草,就能定他的罪。

仅仅抓住刘万全一个人,轻松容易,关键是他的同伙。

厉元朗分析,刘万全种植伤人草,只是给毒品厂提供原材料,因为他那天在山洞里所见一切,感觉那些工人是经过专业培训过的,没有一个是刘家地的村民,更不像是水明乡当地人,很有可能来自于外地。

不过,厉元朗相信他们还会出现,就那么几个山洞,或许返回曾经使用过的地方也说不定。

于是,他就让韩卫和信明浩待在一起,这二人白天就在山里转悠,看一看有没有新的意外发现。

韩卫不是警察,就不会引起旁人注意,能起到很好的掩护效果。

前几天,在东河大学读书的信蕊放假回家看望老爸,正好遇到韩卫。曾经伤害过韩卫的信蕊,一见韩卫的面十分愧疚。

好在韩卫一点不计较,男人就要胸怀宽广,尤其对待女人。

韩卫比信蕊大不了几岁,他的大气让信蕊春心荡漾,特别是韩卫还救过她,又不计前嫌的原谅她。

一来二去,这对年轻男女互生好感,慢慢确立了恋爱关系,趁人不备,经常跑去山里谈情说爱。

那天,二人进山里,信蕊看见山间石缝里长着一束鲜艳的花,十分喜欢。韩卫就去给她摘下来,在离开信蕊这段时间里,偏偏遇到满身酒气的刘三。

这家伙喝多酒下山途中,正好遇见穿着一身浅灰色休闲运动服的信蕊。

信蕊年方二十,人本来长得就不赖,这些年在省城念书,更平添了一份城市女性的知性美。

加之刘三喝醉酒,精虫上脑,淫性大发,本来就觊觎信蕊的美色,而且以前又上过手,更是胆大妄为。

趁着信蕊一个没注意,出其不意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信蕊,而后就将她摔倒在地,身体狠狠压上去。

信蕊大喊大叫拼命反抗,高处的韩卫见状,眼睛顿时喷出怒火,他身手不凡,竟从十几米的山崖上跳下来,飞快跑到近前。

一见是刘三这个王八蛋,大吼一声,一把抓住刘三的后脖领子,将他从信蕊的身上拽起来,一使劲把他摔出老远。

刘三瘦成麻杆,就是不喝酒,十个他绑在一块儿也不是韩卫的对手,更何况此时的韩卫满腔怒火,战斗力自然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敢欺负自己的女朋友,韩卫气愤至极,冲上去把刘三好一顿暴揍,估计这家伙十天半月都不会下床走动了。

事后,水明乡派出所接到刘万全颠倒黑白的报警,不问青红皂白就把韩卫给抓起来,关在乡派出所的审讯室里,俨然拿他当犯罪分子对待了。

厉元朗听闻吴红丽口述的全部过程,大动肝火。喊来高灿儒,他是政法委员,平时和乡派出所有联系,向他打听派出所的情况。

别看厉元朗在水明乡有日子了,可是他对乡派出所了解不多,几乎没有实质接触。

倒不是厉元朗官僚,而是乡派出所根本不把乡政府放在眼里,就说几次大会,别的派出机构都有所站的一把手参加捧场,唯独派出所,就派一个叫丰茂林的队长凑数,至于所长和指导员,连面也不照一个。

丰茂林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精神干练。每次开会都坐在角落里,不怎么和人搭腔,只拿个小本子记录,相当低调,厉元朗对他有点印象。

听高灿儒说,水明乡派出所所长名叫刘庆宝,刘家地人,和刘万全还是本家。

厉元朗立刻明白,派出所为何出手这么快,直接抓了韩卫,这里面一定有私情做崇。

于是,他便和高灿儒一起步行去派出所。派出所距离乡政府没多远,反正水明乡就一条主街,所有对外窗口单位都设立在主街两边,派出所也不例外。

没用十分钟,厉元朗和高灿儒一前一后走进派出所的那栋二层小楼里。

此时正值上午十来点钟,派出所里非常安静,只有两个民警在办公,其中一个正是丰茂林。

他自然认识厉元朗,高灿儒平常和他们偶有打交道,所以,见到乡里这两位党委成员,丰茂林十分客气的主动上前打招呼。

“厉乡长,高委员,你们好。”

厉元朗和丰茂林握了握手,直接道明来意,“丰队长,我来找你们的刘所长。”

丰茂林抱歉的一笑,说:“真不凑巧,刘所长不在,他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厉元朗又问。

“这个……”丰茂林搓了搓手,尴尬的苦笑。

领导出去不会告诉下属,丰茂林只能提醒厉元朗:“我们赵指在,要不我带你们去赵指吧。”

赵指是派出所的指导员,他的办公室在二楼最西侧。丰茂林敲开赵指的门,引荐厉元朗和赵指认识。

赵指五十来岁,很瘦,这个年纪应该处于半退状态,基本上不怎么过问所里的事情。对厉元朗倒是很客气,只是问起来韩卫被抓的事情,他是一问三不知,全都往刘庆宝身上推。

厉元朗见从赵指身上也问不出个子丑寅某,就提出来想见一见韩卫。

这个要求不过分,赵指陪同厉元朗和高灿儒一起走到一楼一个小房间,门口有名民警把守,自然痛快放行。

推开门,屋子里四面没有窗户,点着昏黄的小灯泡,一张桌子外加几把椅子。

韩卫半坐在地上,低着头,右手高高举起,手腕上的手铐子明晃晃的十分扎眼,一头铐在手上,另一头铐在暖气管子上。

由于暖气管子太高,人站起来勉强可以,若是坐下来,势必会勒得手腕子生疼,所以,韩卫只能采取半坐半蹲的姿势,要不然手腕子非勒坏不可。

听到门响,韩卫抬起头来。几日不见,韩卫眼窝深陷,双眼通红,一点精神头没有,脸上有青紫,嘴角渗着血迹,明显有被人打过的痕迹。

厉元朗顿时鼻子发酸,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抓住韩卫另一只手,关心的只说了几个字:“韩卫,我来晚了。”

“主任,您别这么说。”韩卫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免伤感动情,眼睛瞬间闪现出晶莹泪花。

看到他遭受罪罚,厉元朗强忍住心头怒火,对着赵指厉声说道:“赵指,我想问一问你们派出所,韩卫犯了什么罪你们这么对待他,就是犯人也不应该受此折磨。还有,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厉乡长,这事不归我管,都是刘所长办理的,你可以问问他。”

“他人在哪里?”厉元朗对于赵指这种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做法很反感,既然什么事你都不知道,要你这个指导员有何用,还不如一条狗能看家护院,最起码有生人靠近,也会汪汪几声呢。

“我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没跟我说,我这就打电话联系。”说话间,赵指掏出手机,播了一连串号码放在耳边,脸色很快闪现出失望,手一摊说:“关机了。”

看这情形,就是开机刘庆宝也不会接听电话。厉元朗没必要浪费口舌,便问赵指:“我要保韩卫出来,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赵指立刻现出为难神色,犹豫不决。

“这是谁啊,谁要保韩卫出来,不知道他涉嫌侮辱妇女罪和伤害罪,不可以取保的吗?”

厉元朗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说话声音,响彻派出所走廊的每个角落。

第146章 暗度陈仓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身材壮实肚子略微突挺,警服上的肩牌是一杠俩星,二级警司。

相比较赵指的一级警司来讲,这个警官的资历要比赵指浅一些。

但是那人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拿眼角瞧人,嘴角往下耷拉着,趾高气扬目视着厉元朗。

“刘所,你来的正好,厉乡长要保韩卫出去,这件事由你处理吧。”赵指难得落个清闲,指明厉元朗的身份后,身体往边上略微一让,显然他不想掺和这事。

“原来是厉乡长,早就听说过厉乡长的大名,果然年轻。”这话就是带刺了,一般都会说“年轻有为”,缺少“有为”俩字,就有嘲笑之嫌。

他不过才比厉元朗大几岁,这也不是等于说自己了吗?

果然,厉元朗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刘所长年岁不大,看上去足够稚嫩,我们彼此彼此。”

刘庆宝一听,脸部肌肉略微抽搐一下,迈着大步走到厉元朗面前,没有握手而是背起双手,一本正经的说:“厉乡长,韩卫涉嫌侮辱妇女和致人伤害,这些都是重罪,你要保他恐怕不妥当,我不能答应。”

厉元朗站在一米七几的刘庆宝面前,比他高了一点,加上故意挺直身板,刘庆宝看他需要微微扬起脸来,气势上就略胜一筹。

厉元朗直视着刘庆宝,一板一眼的问道:“我不明白刘所长口中的这两项罪名,是你凭空想象还是信口雌黄?”

“厉乡长,我们警方说话是要讲证据的,韩卫侮辱信蕊,殴打见义勇为的刘三,有证人有证言,绝不是捏造。”

“是吗?”厉元朗冷笑回应:“那就请刘所长把证人还有证词拿来展示一番,看一看有多少真实性。”

“对不起,厉乡长只是水明乡的乡长,并不是县公安局局长,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索性撕了脸皮,刘庆宝从一开始就没拿厉元朗这个乡长当回事儿,更何况,乡长也管不到他的乌纱帽。

“那好。”厉元朗当即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大声说道:“何局,水明乡的刘所长抓了我的司机,把他铐在暖气管子上还打了他。这些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我来保人出去他却不同意,说我这个乡长管不到他头上,看来只有请你何大局长亲自发话了。”

他的话语中明显夹带着不满意,电话那头的何永志闻听,剑眉锁在一处,对着话筒说:“厉老弟,你别生气,让刘庆宝接电话,我来跟他说。”

站在厉元朗对面的刘庆宝耳朵里有没塞袜子,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可以拿厉元朗的面子当鞋垫子,却不能不把何永志不当盘菜。

在厉元朗将手机递给他的时候,立马变成笑脸,就好像话筒那头的何永志能够看到他卑躬屈膝的模样似的。

“何局,我是庆宝……”刘庆宝边说话边捂着话筒躲在一旁的角落里,不住点头哈腰,一个劲儿的称是。

好一会儿,他才回来将手机还给厉元朗,语气中客气不少,并问:“厉乡长和我们何局长认识?”

厉元朗没有回答刘庆宝无聊的话题,直接问:“我可以把韩卫带走了吧?”

“别急嘛,厉乡长光临我们派出所,总要喝杯茶再走。”刘庆宝避实就虚,生拉硬拽把厉元朗让进他的办公室。

高灿儒看得出刘庆宝要单独和厉元朗有话说,知趣的没有跟进去,而是上旁边赵指的办公室里面抽烟喝茶去了。

关上门,刘庆宝正要忙着倒茶沏水,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止,让他有话明说。

刘庆宝坐在沙发里,和厉元朗面对面,说道:“厉乡长,这个事情棘手啊,刘三被韩卫打掉了两颗门牙,现在还在县医院住着,刘书记的意思一定要严惩凶手,刚才马书记也给我打来电话过问此事。你要是想保韩卫出去,最好和马书记沟通一下,要不我夹在中间不好做啊。”

“好不好做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就是想知道,韩卫挨打还有那两项指控,你怎么解释。”厉元朗没有接刘庆宝递来的香烟,而是掏出自己的利群烟,十四元一包的利群烟,他抽的很适应。

刘庆宝讪讪一笑,起身给厉元朗点燃,并自己也点了一支,说道:“厉乡长你也太较真了,刘书记和马书记关系不错,而马书记又在省里有关系。韩卫打人这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不占理。”

“不占理?”厉元朗把多半截香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双眼凌厉的盯视刘庆宝,并大声质问:“刘三企图欺辱信蕊,韩卫作为信蕊的男朋友,出手相救,怎么就占理了?”

“这件事情,只有信蕊和韩卫俩人可以作证,韩卫打刘三,可是有很多人亲眼看见了。”

厉元朗冷笑说:“很多人?都有谁?据我所知,当时在场的就他们三个人,那些人是长了透视眼还是飞在天上看到这一切,真是匪夷所思。”

“这个……”刘庆宝支支吾吾,厉元朗看得出来,这家伙根本没有想把韩卫放出来的意思,一直跟他打太极周旋。

气哼哼站起身,眼睛微微一眯缝,一指刘庆宝狠狠放出话来:“刘所长,韩卫被你们横加罪名不说,又挨了打受尽折磨,现在你又推三阻四的不放人,愣是把白的说成黑的。真正的犯罪分子你们不去抓,却反诬陷一个好人,我想问你,你这么做对得起头上的警徽,对得起党赋予你们维护治安,伸张正义的职责吗?我就问你一句话,韩卫,你是放还是不放?”

刘庆宝被厉元朗的话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珠转了转,一咬牙起身顶撞道:“厉乡长,我对不对得起警徽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指手画脚。我实话跟你说,没有马书记的同意,就是何局长亲发话,我也不能放走韩卫。”

“行,刘庆宝,我看你根本不是党领导的派出所所长,你是马家的所长,我管不到你,何局长也管不了你了。”厉元朗怒视着刘庆宝,转身大步离开,直接走出乡派出所的大门。

高灿儒听到隔壁房间里传出震耳的吵架声,就知道厉元朗跟刘庆宝起了冲突,正要前去劝架,却见厉元朗铁青着脸出来,便跟着他一起离开。

厉元朗走在前面,走了几步突然驻足,回身对高灿儒说:“高哥,你先回去,如果马书记找我,你就说我去县里了,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恐怕要关机。”

“知道了。”高灿儒痛快应承,本着乡政府大楼信步远去。

厉元朗看着高灿儒的背影,将自己的手机关掉,同时拿出另一部。当初厉元朗手机在鲲鹏4S店里摔坏,用的是水婷月淘汰下来的另一部,他的手机修好后,这部手机就一直带在身边,又办了张卡,外人不知道,只有水婷月知晓,这部手机大都成为他俩私聊的专用机。

刘庆宝明面抗衡,却给了厉元朗一个契机,他灵机一动,有个绝妙想法。

他就用这部手机和何永志联系上,把他和刘庆宝发生不愉快告诉了何永志。

气得何永志大骂一句:“刘庆宝这个王八蛋,胆子也忒大了,不买你的账更不买我的账,他以为他是谁啊,不就是有包业武罩着么。厉老弟,你等着我就这下去,非要好好治治这家伙一顿不可,不把他这身警皮扒下来,我何永志就不配当这个局长了。”

厉元朗却劝说他:“何局,我觉得这给咱们提供一个机会,前几次张副局长去山里都扑了个空,我怀疑有人提前通风报信,有可能就是乡派出所。你看咱们是不是趁着这次整顿派出所的机会,暗中派出一支小分队再去山里转悠,或许就有收获。”

“你的意思是……”何永志顿时醒悟:“给他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对。”厉元朗果决的回答:“我这就给金县长汇报,是该到收网的时候,如果一切顺利,幕后那个人就会浮出水面,正好一网打尽。”

“好,我等你的信,尽快布置。”

厉元朗这一次可谓多管齐下,在和刘庆宝发生激烈争吵后,厉元朗并没有被气得失去理智,反而头脑特别清醒。

他之所以告诉高灿儒自己去了县城,就是要打乱马胜然的步骤节奏,让他自己慌乱起来。

凡此种种,厉元朗感觉到马胜然或许跟刘万全不仅仅是关系好那么简单,或许还有更深的联系。

他这么护着刘万全,难不成刘万全的毒品行业有马胜然的影子存在?

韩卫曾经告诉过他,马胜然在县城还有广南有好几处房产,他家道殷实,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这个秘密是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刘庆宝和自己大吵一架,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进马胜然的耳朵里,厉元朗此时再去县城,马胜然一定会认为厉元朗去县里告状了,殊不知,厉元朗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去把一条撒开的大网,慢慢收紧起来……

第147章 收网行动

马胜然是在县城的另一个家里面接到刘庆宝电话的。

他还没起床,懒洋洋躺在被窝里。一把老骨头了,昨晚被枕边之人折腾的都快散架了,对付几分钟便缴械投降,弄得枕边人痒痒的根本没享受到鱼水快乐,送给他一对大白眼球子,扭脸背对着他一晚上没怎么说话。

唉,人岁数大了,真是不中用,就只剩下想法了。想她想了那么久,真格的一上阵就累成王八犊子样,还让人家没得到满足,看来自己真是老了。

他叼上一支烟,才抽了没几口,手机响起,正是刘庆宝打来的。

把他和厉元朗不愉快的对话,加了许多佐料汇报给马胜然,气得他大发雷霆,嘴里骂着:“小兔崽子,竟敢背后骂我,看我不收拾你的!”

当即,手颤巍巍的找出厉元朗的号码拨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骚瑞……”接下来就是呜哩哇啦的英文,把个马胜然肺都要气炸了,敢关电话,于是打电话问刘树喜,厉元朗在不在乡政府?去哪儿了?和谁在一起?

刘树喜听出来马胜然气呼呼的语气,不敢怠慢,连忙说厉元朗出去了,是和高灿儒一起走的。

于是,马胜然又找到高灿儒,得到的回答是:“厉乡长去县里了。”

“县里,是不是找你爷爷金胜给你撑腰,妈了个巴子的,就是找水庆章这回也救不了你。”马胜然愤慨的将半截烟狠狠摔在地毯上,带着火星的烟蒂很快点燃地毯上细细的绒毛,立刻散发出来一股动物皮毛烧焦的怪味,弄得身边女人赶紧一掀被窝跳下来,用拖鞋好一通拍打。

女人背对着马胜然,寸缕未挂,丰翘的臀形在他眼前一晃一晃的。

马胜然心想,她都三十多了,身材保养得还是那么好,白白净净的,浑身没有一丝赘肉,倒是没生过孩子,身材不走形不变样。

不知为何,竟一下子点燃马胜然那根欲之萤火,尤其是女人略微侧着的身子,能看见她心口窝一抖一抖上下乱颤的盈峰。不仅口干舌燥,即刻翻身下床,从后面一把抱住女人,身形微微向前用力,将愤怒转化为男人雄风,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啊!”女人忍不住嘤咛一声,感觉到马胜然挂枪亲临,并且很配合的顺从他的每一个频段,啪啪有力上演一段春宫大戏。

马胜然一边耕作,一边嘴里大骂着厉元朗的名字,将他心中每一股怒火全都以另一种特殊形式,灌输在女人身体里……

发泄完毕的马胜然,在温柔乡里又缠绵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驱车返回水明乡。

一进办公室就给刘树喜打电话,让他去找厉元朗,要厉元朗赶快来他的办公室。

臭小子,我还治不了你!

马胜然已经给省里的那个大人物沟通过了,大人物答应亲自出面,不就是一个乡长嘛,他这个级别惩治小小正科级,还不跟踩死个蚂蚁那么简单。

马胜然得意的靠在椅子上,点燃一支和天下尊尚,优哉游哉的喷云吐雾,十分惬意舒爽。

没一会儿,刘树喜屁颠的前来敲门,告诉他厉元朗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回来,打手机关机,找遍了和他相熟的人,都不知道这位厉大乡长去哪里了,是不是失踪了?

“哼!”马胜然鼻子里冷哼一声,讥讽道:“什么失踪,准是躲起来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还能躲我一辈子。”

刘树喜听得出来马胜然对厉元朗有意见了,再看到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猜想出来马胜然肯定要跟厉元朗大吵一架,干脆躲得远远地,做个看客,关键时刻摇旗呐喊助威,当然了,他一定会站在马胜然这一边的。

一晃到了下午,马胜然有睡午觉的习惯,中午喝了点酒正睡得香甜,老婆却叫醒他,说是有电话找他。

马胜然睡眼惺忪,还挺生气谁打搅了他的好梦,不情愿接过电话随口问了一声:“是谁啊,大中午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马、马书记,不好,出大、大事了。”一向口齿伶俐的刘树喜,突然成了结巴。

“什么事,你说明白点。”马胜然腾地坐起来,对着刘树喜超高声调的喊起来。

“刘、刘万全被警察抓走了。”

“什么!”马胜然原有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得到刘树喜相同的回答,他自感后背凉飕飕的一阵冷意,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

老伴好心的给他披上外衣,马胜然身体一抖,外衣掉下来,他无暇顾及,而是询问刘树喜刘万全被警察带走,为什么不组织村民阻拦?

“马书记,是厉乡长给刘万全打电话,骗他来乡里要跟他谈判,想要收刘万全给他的五十万银行卡。刘万全不知道是计策,只身一人前来,刚一进厉元朗的办公室就被警察铐上手铐带走,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刘树喜大致描述了抓捕刘万全的过程。

“厉元朗在乡里?”马胜然吃惊,翻他翻不着,却在自己中午回家休息的这个时间差里,厉元朗突然出现在乡政府里面,是不是他提前设计好的。

刘万全被抓,马胜然思考着自己和刘万全之间的瓜葛,感觉自己没有把柄攥在刘万全手里,他进去了,殃及不到自己,稍微松了一口气。

要说刘万全被抓进去,马胜然不至于那么紧张,可接下来一系列的坏消息,组团全都往他耳朵里灌进来。

第一个是,躲藏在县城一个高档小区公寓楼里的高月娥被警察传唤走。

马胜然顿时现出冷汗,她……怎么会?

那个地方极其隐秘,高月娥平时不怎么露面,买菜买东西都是保姆出去,她怎会暴露了呢?

更为关键的是,马胜然忍不住摸了摸身下,回想着两天一夜的颠鸾倒凤,犹在眼前。

是的,和马胜然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正是高月娥。厉元朗一直以为,高月娥是马唐的女人。实际上,高月娥真正的床上人是老子马胜然,不是儿子马唐。

对于高月娥被抓,马胜然除了震惊还有担心。高月娥和他的地下恋情有好些年了,生活作风问题会毁了一个官员的政治前途。

马胜然五十多了,早就没什么前途了。他担心的是,高月娥跟了他这么久,知道他不少的事情,能不能扛得住警方审讯,别再嘴一秃噜,啥话都往外蹦,那样可就有*烦了。

马胜然坐不住了,就想着找手机给省里那位大人物打电话求助。手机刚拨了几个数字,马唐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马胜然预感到有不妙发生。

“马唐,你这是怎么了?”儿子一回来钻进房间里,忙着收拾皮箱装东西,马胜然扶着门框,感觉自己一下子苍老许多,站着都有些头晕目眩。

他老伴也过来询问儿子,马唐气哼哼嘟囔着:“死王八蛋的,都是厉元朗那个小子搞的鬼。不行,我要到外地避一避风头,爸、妈,你们二老保重。”

马唐说话间,深深向马胜然和老伴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的提溜起皮箱就往外走。

“儿子,你去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啊。”女人关键时刻就会哭,上去一把拉住马唐的胳膊说啥也不撒手。

马胜然紧走两步,也拦住马唐。儿子这么多年始终在外面做生意,至于做了啥生意他从不过问。

反正儿子穿金戴银,花钱如流水,还经常买奢侈品孝敬他和老伴,马胜然猜出来马唐肯定挣了大钱。

结果儿子弄这一出,他心里顿时没了底,一把截住马唐,让他把话说清楚。

“爸,我的事您还是不知道为好,我得赶紧走了,晚了的话就来不及了。”马唐一把挪开马胜然的身躯,撇开他妈妈走到大门口,拉开门闩,只听得大铁门咯吱吱徐徐打开……

眼前却赫然站着三名警察,为首的警官冷着脸对马唐说:“你是马唐吧,我是县公安局缉毒大队的,你涉嫌毒品犯罪,这是你的逮捕证,跟我走一趟吧。”

都不等马唐做任何反应,他身后立时窜过来两名警察,将亮晃晃的手铐子一亮,咔嚓一声戴在马唐的双手腕子上,然后一边一个驾着他就往停在跟前的警车里塞。

马胜然顿时傻眼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家的大门口,甘平县公安局的干警直接拷走了他的儿子,也太不拿他当回事了吧。

“等一等。”马胜然紧走两步,想要上去阻拦,却被那个警官抬手一把拦住,目光如炬,语气冰凉的说道:“马书记,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请予以配合。”

“我想问一问,你们凭什么抓走马唐。”马胜然预留着火气,高声询问。

“对不起,涉及案情我不方便透露,我们不会无端抓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走一个坏人的。”都不等马胜然继续问下去,那名警官转身钻进警车里,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尘土飞扬,迅速消失在马胜然的视线里……

第148章 一网打尽

马胜然傻了,真是傻出境界了。

一连串的突发状况,让他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世间万物在眼前狂飞乱舞,若不是手扶着大门门框,非得一头栽倒不可。

他老伴哭着上前一把扑向他,哽咽道:“胜然,儿子被抓走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马胜然推开老伴,气哼哼说道:“怎么办,凉拌!”迈着步子踉踉跄跄的走回屋子里。他没有回房间,而是走向隔壁屋子,那里有一个老式大衣柜。

马胜然拽开大衣柜的柜门,回头瞅了瞅老伴没有跟进来,这才在里面摸了一个机关,大衣柜后面的挡板徐徐拉开,马胜然身形矫捷的片腿跨进去。

随手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黑乎乎的里面顿时通明瓦亮。这是一间只有十来平米的小房间,四周没有窗户,空气中弥漫着水泥的味道,冰冷寒凉。

墙角立着一个保险柜,而在房间正中央,用一块塑料布盖着方方正正的一大堆东西。

马胜然揭开塑料布,眼前立刻闪现出红呼呼的一大摞纸币钞票。都用白纸条捆好,摆得整整齐齐,外人看到不知道是多少,可马胜然却记得清清楚楚,这些钱足够他花天酒地度过余生了,还包括他的儿子,他的孙子,如果他有孙子的话。

还有那个保险柜,里面一根根黄澄澄的金条,都能换做钱使用,这些可是他一辈子奋斗来的积蓄。不管正道来的还是非正道的,反正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人坐在这里,静静看着他的战利品,能坐好几个小时不动地方。

看着这些钱,比花钱还要舒服,还有成就感,而马胜然就喜欢享受这样的成就感。

自从建好这个放钱的屋子,马胜然没让家里人来过一次,甭管是他老伴还是儿子马唐,都不知道家里还隐藏着一个大金库。

马胜然搬了把椅子坐下来,望着这些胜利品,思绪良久。这才用手机拨出一个非常熟悉的号码,要说昨天是求助电话,那么今天则是救命电话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他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有可能下一个被抓走的,就是他了。

奇怪的是,手机却提示关机。不可能啊,这个人因为工作特殊性,手机要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状态,怎会关机了呢?

他挂断后,隔了几分钟再次打过去,依然是关机提醒。

他彻底蒙圈了,整个人顿时往椅子下面一滑,倒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不省人事……

三天后的晚上七点半,甘平本地新闻播报一条重要新闻,经甘平县委批准,县纪委对水明乡党委书记马胜然进行立案审查。

经查,马胜然存在违反政治纪律,对抗组织审查;违反八项规定精神,提供超标准公务接待,违规滥发津贴补贴奖金;违反组织纪律,违反机构编制管理和公务员职务任免规定,违规设置机构、领导职数并配置干部;违反廉洁纪律,在干部任用上大搞钱权交易,大肆收取好处费;私生活紊乱,长期和有夫之妇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另有巨额财产,不能准确说出其来源。

经县纪委报请县委常委会同意,决定撤销其水明乡党委书记职务。

这条重磅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通过千家万户的电视荧屏,传遍甘平县大大小小的角落。

与此同时,广南市委书记水庆章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个女人打来的。

“庆章,我是你于姐,我们家老陆常提起你,在广南市怎么样,还得心应手吧?”

于姐?老陆?水庆章原来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当主任,谁不知道于淑慧,她可是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的老婆。

“呵呵,是于姐啊,多谢陆省长和于姐的挂念,我在广南挺好的。”水庆章大约也猜得出来,于淑慧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电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意图。

“庆章,咱们都是老关系了,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想问马胜然到底是不是真犯事了,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于姐,请恕我直言。”水庆章慢条斯理的将他所掌握的情况告知对方,一点不夸大其词,当然也没有刻意隐瞒,完全实事求是。

于淑慧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又客气聊了几句嫌磕,这才挂断电话。回头对身边抹眼泪的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说:“马姐,我都问清楚了,你弟弟涉嫌多项职务犯罪,我也无能为力,你还是不要拖找人想着捞他出去,要规劝他端正态度,好好配合调查。”

“于主任,我……”马姐用纸巾擦了擦眼角,刚想有说什么,却被于淑慧抬手制止住,听到门口响起汽车喇叭声,便说:“马姐,赶紧准备晚饭去吧,老陆回来了,我一会再问问他的意见。”

也只有这样了。马姐返身去厨房不提,单说于淑慧迎上前来,接过商小严递来的公文包挂在衣帽架上,并帮着陆荣夫脱掉风衣并挂好。

“陆省长,于阿姨,我先走了。”商小严抚了抚金丝边眼镜框,十分恭敬的说了句。

“小严,晚上在这里吃饭吧。”陆荣夫随口说道。

商小严眼睛里顿时一亮,能留在老板家里吃晚饭,这个待遇已经说明得到老板的认可,正式迈入老板嫡系行列,他不高兴才怪呢。

可是于淑慧却给商小严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下来,“荣夫,人家小严的媳妇刚才外地出差回来,时间尚早,你们小两口正好可以去吃个烛光晚餐。小严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应该要个孩子了。”

商小严心里一阵腹诽,那个冷淡女人,哪里来的什么烛光晚餐,他们俩分床睡好些年头了,之所以没离婚,还不是顾忌他官家身份。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早就淡成白水了,就是凑合着过呢。

可是嘴上还不能实话实说,商小严便笑呵呵回答:“多谢于阿姨的理解,也谢谢陆省长的盛情邀请,我就不打搅陆省长和于阿姨了,改天我一定带着小敏登门拜访,到时候讨一口酒喝。”

“行,小严,等你和你媳妇来的时候,阿姨亲自下厨,给你们露一手。”

哈哈……

等到商小严离开,陆荣夫问于淑慧:“我好不容易留小严吃顿便饭,你撵他走是什么意思?”

于淑慧看了一眼厨房方向,便将她询问水庆章有关马胜然的事情讲述一遍。

谁知,陆荣夫闻听眉头紧在一处,指着于淑慧的鼻子低声训斥道:“糊涂,马胜然涉嫌职务犯罪,都被甘平纪委双规了,你这个时候还替他奔走说情,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

“马姐都在咱家干了十几年,任劳任怨的,处得跟一家人一样,他弟弟出了事,我不过好心帮着问一问,又没说别的。”于淑慧嘴硬的回复着。

“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我。”陆荣夫埋怨道:“你是副省长老婆,你说一句话底下人都要寻思半天的,还以为是我的意思呢。马胜然的事情就交给甘平县委处理,这件事你不许再插手了,明白没有。”

“行行行,我懂了,我也是多年的老党员,这点觉悟和原则性还是有的,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淑慧嘴上这么说,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长没长记性。

水庆章接完于淑慧的电话,第一时间打给厉元朗,对他说:“马胜然一直说省里有关系,原来他姐姐是陆荣夫家里的保姆,借着他姐姐的光,马胜然和于淑慧见过几次面,对外宣称他和常务副省长有关系,扯大旗作虎皮。不用管他,他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出了事,由我顶着。”

厉元朗微微一笑,心想,这个传声筒的任务又要落在自己头上了,水庆章喜欢通过他传递给甘平县委书记方玉坤和县长金胜,这样一来,也等于在二人身上,给自己添加砝码,加重分量。

都说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老丈人看中了也一样对女婿好。

之后几天,经过县纪委还有县公安局突击审讯,一举打掉以马唐和刘万全为首的制毒贩毒的犯罪团伙。

马唐是制毒贩毒的实际控制人,得知伤人草有提取毒品的效用,就从南方引进制度设备,利用刘家地山多的天然优势,偷偷组织人制造提炼毒品。

刘万全则以开采石场为名,暗地里大面积种植伤人草,给马唐提供原材料,从中大赚横财。

而高月娥的夜雨花饭店,假装通过采买货物,将毒品伪装上车,分别销往广南市和允阳市。通过马强还有马飞孙毅等人贩卖毒品,形成一整条制毒贩毒的产业链,害人害己,最终难逃法律的制裁。

然而此事并不算完,警方在审讯高月娥时,她询问若是检举揭发,可不可以减轻对她的判罚?

办案人员告诉她,坦白从宽的道理,如果举报有功,他们会向法院建议,量刑时予以轻判。

高月娥内心挣扎良久,最终交代出一条惊天大案,就是关于肖展望的死因问题,同时也牵扯到厉元朗。

第149章 书记兼乡长

那天,肖展望和厉元朗在夜雨花饭店喝酒,肖展望醉酒时说出他无意中发现马唐在山里边干违法勾当,但是话没说明白,厉元朗听得是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然而这话却被门外偷听的高月娥听个一清二楚,她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马唐。

马唐闻讯后快速赶来,肖展望醉酒状态下呼呼大睡,毫无防备,马唐就给肖展望身体里注射了大量毒品,导致肖展望吸毒后后经常做出反常表现和举动。

偏偏马唐开车来夜雨花饭店时,正好被厉元朗看到,当时还以为马唐要跟高月娥成就鱼水之欢呢。万不成想,这二人却干着害人的罪恶勾当。

肖展望毒品上瘾,靠着马唐施舍,自然也被马唐牢牢掌握在手里。开始马唐还免费给他提供毒品,后来就管他要钱了。

肖展望花光积蓄,又借不少钱,也是被毒品折磨得不成样子,心灰意冷才上吊自杀。

他留下来一封遗书,倾诉了他的痛苦以及被动吸毒的前因后果,案发前一刻才被家里人发现并上交,也印证了高月娥的举报是实情。

还有刘庆宝,厉元朗和他第一见面就觉得这人眼熟,尤其走路姿势似乎见过,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场合什么地点碰到。

直到刘庆宝交代,原来那晚在夜雨花饭店,受马唐指使,高月娥如法炮制想给厉元朗身上也注射毒品时,却被厉元朗发现当场揭发。

危急关头,一个蒙面人冲进来,和厉元朗搏斗趁机抢走注射用的针管,而这个人正是刘庆宝。

案情完全明了,马唐、刘万全、刘庆宝,还有马飞、马强以及孙毅等人悉数归案,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法律严惩。

至于马胜然,他虽然没有参与毒品大案,可他收受巨额贿赂,被纪委调查,撤了职罢了官,同样也会面临法庭*的审判。

水明乡这件事,前后经历不到十天就已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原本被这件事搅得沸沸扬扬,人心不稳的水明乡政府,在马胜然归案,刘万全团伙被彻底打掉之后,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平和期。

水明乡平静了,甘平县委却不平静。

马胜然被撤职后,乡党委书记一直空着。仅仅几个月时间,水明乡就发生这么多起大事件,个个震得人直掉眼珠子。多事之秋,一定要找个合适人选填补上来,而让谁上位,就成为摆在县委书记方玉坤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他让秘书小蒋打了三个电话,将金胜、林木还有王祖民叫到办公室共同商议。

自从方玉坤在甘平县人事变动之后占尽便宜,后来又跟老领导广南市长沈铮深入交谈后,他揽权行径收敛不少。

毕竟金胜不和他一般见识,能容忍则容忍,尽量保持着和平相处的态势。

对手放软身段,方玉坤再咄咄逼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况且一二把手之间不和,上面一旦查实,调走的不是他方玉坤就是金胜,这个胜率在百分之五十的买卖不划算。

当三个人坐在方玉坤办公室的沙发上后,方玉坤直截了当说:“叫你们来,就是想商量一下水明乡党委书记的人选。水明乡刚刚经历一场大变故,人心不稳,急需一个能镇得住的书记压场子,你们看看,谁比较合适?”

金胜抽着烟,皱紧眉头一言不发。林木习惯性的拿烟闻着,同样也成了聋哑人。

倒是王祖民环视众人一圈,把手里的烟往烟缸里轻轻弹了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看就让元朗乡长一肩挑吧,他熟悉水明乡,而且这次打垮以马胜然为首的犯罪团伙,他是立了大功的。仅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们就应该有所表示,该抓的抓,该奖的一定要奖,奖惩分明,这也是我党一贯的优良作风。总不能让有功之臣寒心,是不是。”

金胜顺势接过话茬:“祖民的建议我赞成,尤其奖惩分明这句话,非常有道理。水明乡之前经历太多的内斗,可以说元气大伤。现在障碍全部排除,是应该好好建设和发展水明乡的经济大业了。目前的水明乡急需一个团结的领导集体,大家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处用,拧成一股绳,才能把心思放到带领老百姓脱贫致富的轨道上来。元朗同志有正义感有责任心,更有一颗扎实做事,不徇私情的可贵韧性,相信在他的领导之下,水明乡会有好的发展和改变。”

“嗯。”方玉坤微微点着头,其实在开会之前,他心里把所有够条件的人选都过了一遍筛子,也只有历元朗最为合适。只是他不好一锤定音,要看看大家伙的意思,是否和他有巨大的出入。

王祖民亲口提出来,金胜恰到好处的附议,难保这不是金胜的意图,或许事先和王祖民有过沟通也说不定。

“咳!”林木这会儿轻咳一声,说:“元朗同志提拔乡长才不到一个月,又提到乡党委书记位置,而且还是党政一把抓,是不是有些提拔过快啊?”

他说出这番话时,偷眼观瞧方玉坤和金胜的表情,发觉这二位面色不喜,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对厉元朗本人有意见,只是就事论事,担心过快提拔,厉元朗同志又缺乏管理党务方面的经验,也难以服众。”

“林副书记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主管组织部,没事经常调阅基层干部的档案。元朗的履历我记得清楚,他最早就担任过县委办副主任,后来调去老干部局,再后来又担任县委办副主任和政府办主任。前后两次担任县委办副主任,在管理党务这方面经验充足。至于你说的提拔过快,我党任用干部原则没有这一项。”

王祖民顿了顿,将半截烟摁灭,端起茶杯润了一下喉咙,板着手指头接着说道:“我们党任用干部是,*、任人唯贤的原则;德才兼备、以德为先的原则;注重实际、群众公认的原则;民主、公开、竞争、择优原则,这些条框拿出来无论哪一样,元朗同志都符合。能者上庸者下,元朗管理水明乡教育,才上任没多久,就解决了拖欠教师工资的事情,还为韩家屯小学拉来二十万的捐赠款,改善了孩子们的学习环境和生活住宿条件,单凭这一点,已经得到市委水书记和沈市长的夸奖,所以我觉得,元朗乡长兼任水明乡党委书记,再合适不过了。”

“祖民部长,我不过是提出个小疑问,你就说了这么多。党任用干部原则,我比你熟悉,不用在这里夸夸其谈给我上党课吧。”林木面色不喜不怒,看似平淡的话却是针尖根根竖立,大有扎人的趋势。

“好啦好啦。”方玉坤见王祖民有和林木针尖对麦芒的趋势,赶紧及时出来灭火,摆摆手说:“林木书记也是好心好意提了一下看法而已,只是这个想法有些保守。不拘一格降人才嘛,我们就是要大胆启用,大胆任用年轻有为的同志。水明乡现在是一盘散沙,是个烂摊子,需要熟悉情况的同志肩挑重任,厉元朗同志的确是个不错人选。”

林木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茶叶,脑袋微微晃着,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否定方玉坤说话内容一样。

方玉坤眉头略微皱了一下,当即说道:“要是大家提不出来新的人选没意见的话,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祖民部长,你抽个时间找厉元朗同志谈一谈,也听听他的想法。”

“好,我尽快联系他。”

就这样,四人会议开了不到一个小时,水明乡党委书记的继任人选已经出炉,厉元朗当选已成定局。

而此时的厉元朗还蒙在鼓里,自从马胜然被撤职后,他一直待在乡政府坐镇,他是乡长,又暂时代理乡党委书记,他按时按点上下班,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乡政府里人心涣散,别看大家表面上一如往常,其实每个人心里都长草,一是担心马胜然的事情别牵扯到自己身上,二来更在寻思新上任的党委书记是何许人也,到时候好尽力表现,给新书记留个好印象。

这其中,尤以刘树喜和谭刚表现的最为突出。

这俩人整天惴惴不安,他们跟在马胜然身后太近了,脸上贴着马胜然的标签,想摘都摘不掉。

谭刚心里这个气,自己今年的运气咋就这么差,跟谁谁倒霉。先是和肖展望走得近,肖展望自杀死了。后来又投入到马胜然的门下,马胜然被撤职查办,估计这条命都难以保住,就算活命也得判个无期,把牢底坐穿。

为此,他特意跑到县城,请一个出名大仙占了一卦,结果是个下下签,说他的噩运还没有结束,还要等到今年底明年初才有机会转运。

谭刚就给大仙封了一个大红包,求大仙破解,这才稍感安心。

此刻,他正在刘树喜办公室里面喝茶谈心,刘树喜比他还坐不住。论起来,整个水明乡,他刘树喜和马胜然走得最近,关系也最牢靠。

现如今靠山倒台,他还能不能安稳坐住党政办主任的宝座就岌岌可危了,他需要赶紧想办法打听出来,新书记是谁,他喜欢什么,并投其所好,为自己谋划将来。

这俩人说是聊天,加起来总共也没说几句话,除了抽闷烟就是喝闷茶。就在这时,孙奇门都没敲直接闯进来,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惊悚道:“新书记定下来了。”

“谁?”几乎异口同声,刘树喜和谭刚都问起这个字。

“厉元朗,书记兼任乡长。”孙奇失望的说道。

“果真是他!”这二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全都瘫软在椅子上……

第150章 新官上任四把火

第三天上午九点整,甘平县委组织部长王祖民,副部长孟令江以及干部科侯科长等一行五人驱车赶到水明乡。

其实从这几人坐在全乡干部大会主席台上伊始,都不用宣布就已经破解开萦绕在大家心头上连日来的迷局,新书记果然是厉元朗。

王祖民坐在正中间,左侧是厉元朗,右侧是孟令江,接下来才是张国瑞等水明乡党委班子成员。

没有一张新面孔,也就是说将继续沿用原来的班子,只不过换成厉元朗主事而已。

此时的厉元朗心情复杂,难以名状。

短短两个多月,记得自己刚来水明乡上任,是个连党委委员都不是的常务副乡长。坐的座位都在最边上,还是拿了一把椅子临时凑数。

后来成为代乡长直至乡长,在由马胜然把持的党委会上,他尽力保持缄默,不与马胜然发生正面冲突。处处掣肘,步步为营,当乡长的头一个难题,就面临财政没钱的窘境,只好动用歪方法从信用社张主任那里贷款三十万,总算渡过难关。

现如今,自己坐到水明乡党委书记兼乡长的位置上,他同样感到重任在肩。

深深记得上任前,金胜找他谈话,说的那通肺腑之言。

“元朗,这一次我和祖民力促你担任水明乡党委书记,就是要你力挽狂澜,将水明乡的经济发展上去。前一阵子,由于马胜然从中作梗,耽误了大好时光。现今障碍排除,杂音消弭,大山移走,你尽可以轻装前进,施展你的智慧和才能,放心大胆的去做,捅了娄子我给你顶着!”

金胜说着又问厉元朗:“怎么样,你现在心里有点谱没有?”

厉元朗想了想回答道:“前些日子我跑了跑全乡的村屯,我还是认为要大力发展山产品种植和深加工业。还有,伤人草虽然可以提炼毒品,同样也是非常好的中药材,利用好了的话,变害为宝,也可以为老百姓带来可观收益。只是目前面临两大难题,第一是资金问题,需要找有实力的企业合作开发。第二就是运输问题,水明乡的路太难走了,我有个想法,将那条直通高速的路面加宽加固,这样一来,就不用走县城而直接上高速公路,去省城和市里更加方便,省时间也节省运输成本。”

“嗯。”金胜微微点了点头,说:“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资金问题嘛,你可以找有实力的企业家商谈。至于修路,县财政能帮助解决一些,不过很少,你也知道县里也不富裕。还是要到市交通局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争取到补贴,不够的话,你们乡里要自筹资金解决,这件事棘手难度也不小。”

大会按照既定议程开始,张国瑞主持会议,这一次,是由王祖民代表县委宣读对厉元朗的任命文件。

经甘平县委研究决定,任命厉元朗同志为水明乡党委书记。

短短二十几个字,分量却非常足重,预示着从今天开始,水明乡将彻底结束马胜然时代,开启以厉元朗为主的新的一页。

马胜然在水明乡干了近三十年,每次乡长走马观花换来换去,他的书记位置一直没有变化过,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也是个顽疾。

一个人在同一位置干久了,即便他不是贪官,可也绝不是个好官。长期提拔自己的人,形成根深蒂固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难免造成家长式作风,大权独揽,目无一切,任人唯亲,马胜然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

这也是上层为何要搞干部异地交流,要经常挪动地方,就是防止此类事情发生,提前将腐败消灭在萌芽之中。

王祖民宣读完任命文件,台下的韩忠旺带头拍起巴掌,紧接着,下养马村的马泽生等其他村屯支书和村主任也跟着鼓掌。一时间,掌声经久不息,响彻乡政府大楼的每一个角落。

“同志们,下面请水明乡党委书记、乡长厉元朗同志讲话!”张国瑞此言一出,台下又是一阵剧烈掌声响起,比起前一次更加热烈,声音更大。

厉元朗把着话筒,环视台下那一张张难掩兴奋而又朴实的脸,他的眼眶有些潮湿,心情略显激动。他稳了稳心神,清了清嗓子,动容道:“感谢县委对我的信任,也感谢大家的支持……”

才说了两句话,又换来一阵拍巴掌声。

厉元朗伸出两只手往下压了压,这才接着说:“我来水明乡已经两个多月了,熟悉了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水明乡有着得天独厚的天然优势,这里盛产木耳、松茸、榛子、松籽,还有人参。特别是刘家地和下养马村还有伤人草,这东西用不好是毒品,利用好了,就是不错的中药材。京城著名植物学家卢耀庭老先生近日要来咱们水明乡实地考察,他对伤人草的发展前景十分乐观。在咱们国家,能大面积生长这种植物的地方不多见,屈指可数。卢老先生在电话里跟我说,如果考察成功,他将大力促进咱们乡大面积种植,并且帮助联系南方几家大型中药厂收购咱们的伤人草,销路不成问题。”

哗……他的话没讲完,底下又响起一阵热烈掌声。

厉元朗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说:“至于咱们乡的那些土特产,我准备近日就联系省城还有广南市的相关客商,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他们来我们乡投资建厂。一来,可以解决就业问题,二来,也能为乡里带来财政税收。最为关键一点,种植山产品,搞深层次加工,会带来可观的收入。我看了,咱们村民目前还是各自为政,各干各的。现在南方已经有些村屯成立了合作社,我觉着这件事值得借鉴。一个好汉三个帮,人多力量大智慧也多。我看,咱们村屯以后就要发展合作社模式,村民们都是会员,这样才能绳往一块拧,劲往一处使,形成一个较大规模的集体形式,更有利于长远发展。”

合作社?

厉元朗此话一出口,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在座的村支书和村主任,尤其是年岁大的,都面露怀疑神色。

这种模式产生于在上个世纪五十年初期,是计划经济下的产物。后来由于不适应市场经济,逐渐被人们淡忘,现在提及岂不是又走回头老路了吗?

看着大家面面相视的不理解模样,厉元朗却没感到意外。水明乡之所以穷,跟乡里领导有关系,也和大家固有的保守思想分不开。

这种思想观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过来的,是需要时间尤其需要用事实说话,只有大家看到了好处,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实惠,才会信服。

“关于合作社的事情,等到有机会我会和大家详细解释清楚。接下来……”厉元朗原本平和的模样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我现在要宣布几件事,第一,从明天开始,乡政府所有工作人员,也包括我,要严格遵守上下班时间。有事必须请假,写请假条交到党政办备存。第二,全乡所有人的手机要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不得无故关机。一旦发现查实,将扣除当月一半的奖金,有两次以上,奖金全部扣除,超过三次,坐待岗处理。第三,严禁上班时间喝酒,带酒工作。如遇到特殊情况,需经主管领导并报给我这里,得到批准,方可执行。要是我有特殊原因必须喝酒,我将报给党政办刘主任那里。我监督大家,也请大家监督我。第四,乡政府大楼里的所有小镜子,请刘主任负责全部拆除掉,我们是乡政府,是一级组织机构,不是卖镜子的小商店。希望我明天上班时,不再看见这些小镜子。我的话讲完了。”

厉元朗将桌子上的话筒往前一推,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观察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同时也用眼角余光审视着党委班子成员的表情。

的确,今天是他上任的全乡干部大会,他洋洋洒洒讲了这么多,一开始描绘水明乡壮阔蓝图,话锋一转,又强调起纪律性,一热一冷,让许多人不适应,尤其是乡里的个别官员和绝大多数工作人员。

以前大家散漫惯了,不遵守上班时间,八点上班,磨蹭到九点才来。沏上茶不是看报纸就是上网聊天,混到十点多钟,没事的基本上就回家了,午饭都不在食堂吃。

至于下午,愿意来的睡个午觉再来,不愿意来的,根本连个面都不照,反正到月开工资,一分钱都不会少。

如今,新书记一上来就强调组织纪律性,完全是针对乡政府这一块。这些人心里便有了小九九,开始怀念马胜然,还是马胜然主政时候好啊,他喜欢打麻将,经常旷工去打麻将消遣,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人也学着领导样子,自由散漫,没有时间观念,更没有纪律性,想干嘛就干嘛。特别一到下午,乡政府不少部门铁将军把门,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老百姓想要到乡里办事,还得挑时间,下午来的话,基本上什么事也办不成,因为找不到办事的人。

想要改变水明乡落后面貌,首先要从人开始,整顿纪律,扎实工作作风。乡政府这部机器若想运转起来,各个零部件都要发挥作用,要干好各自的活儿,不至于让厉元朗的经济发展大计变成空话。

正这时,黄文发神色惊慌的从外面匆匆跑进会场,在刘树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树喜一脸惊讶,赶忙起身走到厉元朗身边,小声说:“厉书记,出事了,刘家地村民闹事,已经把乡政府大门给堵上了。”

什么!厉元朗微微一怔。

第151章 民意,这就是民意!

厉元朗心头一颤,这些人还真会挑时候,偏偏在自己上任的大会上来告状,就跟事先策划好的一样。

王祖民就坐在厉元朗身边,刘树喜的说话声音再小,只言片语也会不自然的刮进他的耳朵里。

他眉头略微皱紧一下,身体慢慢靠向厉元朗一点点,眼睛目视台下,嘴里却问:“有村民闹事?”

厉元朗已经将话筒挪向一边,低声回应:“刘家地的,估计是为刘万全喊冤叫屈来的。”

“先暂停会议,你去应对一下。”王祖民小声说道。

厉元朗想了想说道:“还是把会议进行结束吧,我自有办法。”

“嗯。”王祖民微微点着头:“也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接下来,是张国瑞讲话,他对于厉元朗当选为水明乡党委书记是乐见其成,说的欢迎话语也是心里所想。

张国瑞讲完话,转过脸来看了看王祖民和厉元朗,那意思是问他们还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就可以散会了。

王祖民的任务已经完成,倒是厉元朗冲张国瑞轻轻摇了摇头,并将话筒掰到嘴边说道:“打扰大家一点时间,现在有个突发事件,刘家地的村民上乡里告状,已经把大门堵死,我提个建议,咱们把会场改在乡政府大门口,来个现场办公,听听刘家地村民上访意愿,怎么样?”

底下的人闻听,又是一阵小小骚动,别人遇到这类问题,一把手想躲都来不及,这位新书记倒好,还迎着冲上去,并让大家前去观摩,真是特立独行,闻所未闻。

王祖民没有前往,而是待在厉元朗的办公室里,由吴红丽和谭刚陪同,与孟令江还有侯科长等人,通过窗户望下去,观察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大门口黑压压的站满了人,目测怎么也有四五十人之多。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肥头大耳,脸上横肉泛着油光,身上穿的貂领皮衣,包裹着他那肥硕的身材,脚上的黑皮鞋油光锃亮,一看就是名牌。

这人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透着有钱人的气息,任凭哪一点看,都不像是个农民。

他站在这些人中间,手里拿着香烟,每抽一口放在嘴边,都能很清晰看到他右手无名指上那个金光闪闪的蓝宝石大戒指。

这人身边站着不少村民,手里打着几条横幅,上面写着:“坚决拥护刘万全书记,请县领导为我们做主!”

“刘万全是好书记,是好官!”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甚至还有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厉元朗,还我们刘书记!”

这些村民衣着朴素,不像领头那个人那么高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暴发户呢。

厉元朗带着会场上的众人走出乡政府大门,见铁栅栏大门关上,便对身边的刘树喜说:“把门打开。”

“厉书记,我担心他们会冲进来。”刘树喜讨好的说道。

“这些是村民又不是敌人,我们乡政府就是为民服务的窗口,你这么做是把老百姓当成敌人,还是把自己当成官老爷?”

厉元朗的声音不高,却句句带刺,把个刘树喜臊得老脸通红,赶忙让黄文发去叫看门人打开大门。

咣当当,随着铁栅栏大门徐徐拉开,外面的村民并没有鱼贯涌入,因为领头那人没有发话,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厉元朗以及众乡领导和他们身后的各村支书村主任们。

两方人在相距不到五米的地方驻足站住,形成一个两方对峙局面。

这时候,老天爷就跟面前紧张局势一样,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间变得阴云密布起来。狂风乍起,雷声阵阵,深秋的一场大雨即刻来临。

厉元朗却没在乎天公不作美,向前迈了一大步,身边的张国瑞本能的想拦住他,却被厉元朗轻轻一甩胳膊,理解他的好意:“我没事,不用担心。”

韩卫没在这些人中,而是远远注视着现场一切,躲在暗处攥紧拳头,时刻保持警惕,看看有没有动坏心思,对厉元朗暗下毒手。

自从扳倒马胜然之后,韩卫已经成为厉元朗的专职司机,并身兼乡保卫股股长,保护厉元朗的安全也是他的职责之一。

厉元朗扫试一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领头人的身上,正义凛然的问:“我没猜错的话,你叫刘万虎,是刘万全的弟弟对不对?”

刘万虎脸上的肥肉颤了颤,表情不自然的说:“这跟我是谁的弟弟没关系。厉大书记,你都看见了,这些可都是刘家地实实在在的村民,大家是自发而来的。刘书记是含冤被你们抓起来,他这么多年来,为了刘家地村民走上富裕道路尽职尽责,费尽心力。他被抓走,村民们就没有以前的好日子了,我们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乡里出面把刘书记放出来,让大家吃穿不愁,永远过舒心的日子。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啊?”

在刘万虎的煽动下,那些村民也都跟着挥舞胳膊,为刘万全大唱赞歌,口号声此起彼伏。

厉元朗忍不住苦笑,这些村民愚昧无知,刘万全岂是你们说放就放的?

他摆了摆手,制止住村民们的说话声,并开口说道:“刘万全私自种植伤人草,为提炼毒品提供原材料,已经触犯法律,我想问问大家,是情大于法还是法大于情?”

他的反问句引起来村民们面面而视,一时回答不出来。

刘万虎则大手一挥非常霸道的说:“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根本不懂法律那一套,说别的没用,就是问你到底放不放刘书记?”

“好啊刘万虎,你一口一个老百姓,我问你,你哪一点有老百姓的影子。”厉元朗故意抬高声调:“刘万虎,这么多年来,你利用你哥哥当村支书的便利条件,多得刘家地村委会共计五万八千三百五十二元整。还有,你欺负村民刘四楞呆傻,通过你哥哥强占刘四楞五亩土地,代替刘四楞共提走本属于他的一万一千七百八十六元的分红。村民张老实全家的十一亩土地也是被你许诺高价占去的,到现在,你还欠着张老实一万三千三百元没有结清。我想问问你,你的所作所为,哪一点有个老百姓的样子,分明就是土匪恶霸做派,老百姓这个词,你配么,叫着脸不脸红。”

哗……厉元朗的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一阵哗然。

万万想不到的是,刘万虎作恶累累,简直罄竹难书,包括他带来的那些村民,个个瞪大眼睛,厉元朗所说的一笔笔账单,都精确到元的上面来,深深镌刻在他们的脑海里。

刘万虎也没有想到,这些年来,靠着哥哥的庇护,他贪占公家不少便宜。并且仗着有个好哥哥,为非作歹,为所欲为。竟然被这个面貌年轻的新书记,记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的肥脸又是一阵抽搐,带动嘴唇直哆嗦。

“你你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是当官的,上下两张口,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话要拿出证据来,当心我去告你诽谤罪。”

“是吗?”厉元朗冷冷一笑:“好啊,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去告,我等着。”

厉元朗胸有成竹,正义在心,他不怕刘万虎,更不会被刘万虎的嚣张气焰被震乎住。开玩笑,堂堂水明乡党委书记,一乡之长,还会被你一个刁蛮人给吓住,太小看我了。

轰隆隆……天空中忽然一阵炸雷声响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珠打下来,眼瞅着一场大雨来临。

雨滴浇下来的时候,在场的一些人,尤其是那些村民,有的赶紧跑到附近的商店里避雨。就是站在原地未动的刘家人,也有的悄悄溜走,以躲避大雨的侵袭。

而厉元朗这边,站在队伍后面的有些个自私村干部和政府人员,偷偷溜进乡政府大楼里面。

逐渐地,随着雨势增大,双方人数都在减少,而且是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厉元朗、张国瑞、高灿儒以及袁春秋、樊政和常鸣极少数人。

那边的刘万虎更加悲催,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会儿,已经跑进楼里面的刘树喜,眼见厉元朗站着没动,任凭浑身上下被雨水打湿,却岿然不动,好似脚底下被定住一般,动也不动。

刘树喜赶紧管人要来一把雨伞,小跑着到了厉元朗身边,装模作样的给厉元朗撑伞。

谁知,厉元朗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雨伞,使劲扔在地上,阴沉的脸上挂着雨珠,双目炯炯,直视着面前被浇成落汤鸡的刘万虎。

正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拖拉机的声响,大约七八个拖拉机上面,坐满了披着雨衣和打着雨伞的老百姓。

第一个拖拉机的驾驶位上,坐的正是被雨浇的信明浩。

待到拖拉机开到乡政府门口,这些人跳下来,在信明浩的带领之下,全都穿过刘万虎的身边,聚集在厉元朗和那些党委委员身后,再一次形成一股强大力量,和只有一个人的刘万虎对峙着。

这一切,被站在楼里面的王祖民所震慑,不禁脱口而出:“民意啊,这就是民意正天!”

第152章 雨夜漫漫

外面下起瓢泼大雨,而大门口的这些人却越聚越多,多的不是站在刘万虎身后,而是从政府楼里面走出来越来越多的人。

开玩笑,一把手、二把手,还有许许多多的刘家地正义村民都站在雨中,先前跑进来的政府人员,尤其是那些个党委委员,怎好意思避雨,也都跟着出来站在厉元朗身后。

有的打着雨伞,有的穿着雨衣,看见厉元朗被雨水浇透的样子,心里过意不去的,也都自觉扔掉雨伞或者脱掉雨衣。

刘万虎好一阵惊叹,厉元朗何德何能,怎会有这么多的支持者?

反观自己这一方,咦!他一回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全都当起了缩头乌龟,面都不露了。

刘万虎顿时心里一凉,又有雨水的侵袭,浑身禁不住一哆嗦,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再也站不住,把脑袋往衣服领子里一缩,灰溜溜的整出一句话:“厉大书记,还是你厉害,比不起你我还躲得起,这事没完,你就等着我哪天去县里告状,非把你告下来不可。”

话还没说完,低着头快速悻悻跑远了。

殊不知,他的话说大了,刚跑进不远处停着的自己车里,一辆警车开过来,乡派出所的丰茂林就带着两个民警截住他,亮出一张逮捕证,冰冷地说:“刘万虎,你涉嫌犯罪,跟我们走一趟吧。”

没等刘万虎反应过味,两个民警拽开他的车门,将他从车里面拉出来,冰凉的手铐直接扣在他的双手腕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警方早就注意到他,经刘庆宝揭发,刘万虎犯罪证据浮出水面,他这是自找苦吃,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回身一看,竟然又有那么多人陪着他淋雨,不禁心头一热,鼻翼发酸的冲着大家伙一抱拳,感慨道:“谢谢大家,我谢谢大家伙了。”深深鞠了一躬,却引得接连打起几个喷嚏。

这一幕,被王祖民完全看在眼里,他深深感动,问身边的侯科长:“都录下来了吗?”

侯科长当即回答:“录下来了,一个镜头没少。”

王祖民长叹一声:“这个厉元朗真不简单啊,你回头拿电视台播放,也要放到网络上,要让全县人民看一看,什么叫党的好干部!”

中午,王祖民并没有留在乡里吃饭,再跟厉元朗告别后,拍着他的肩膀,王祖民一句话没说,此时无声胜有声。钻进车里离开水明乡,顶着雨返回县城。

这一次,厉元朗打破常规,并没有大吃大喝,而是让食堂准备了热汤面和几样炒菜,招待全体参会人员好好热了热身体。没用酒,而是用热汤面得以驱除寒意。

被秋雨淋着,厉元朗感冒了,不住流淌着清鼻涕,口干舌燥的,感觉到自己直发烧。

就连下午分别往他办公室里跑的谭刚和刘树喜,向他表明靠拢的心计,厉元朗也是有一搭无一撞的敷衍过去。

韩卫发现厉元朗没有精神,想要搀扶厉元朗去乡卫生院,却被厉元朗固执的否定。

他自己制定的规矩就要以身作则的执行,要不然,谁还拿他的话当回事儿。

韩卫无奈,只好自己跑去卫生院,叫来医生给厉元朗量体温。好家伙,这一量真是吓死个人,高烧三十九度,厉元朗还在硬挺着。没办法,医生拗不过他,只好将打吊针设在厉元朗的办公室里。

这期间,张国瑞和吴红丽还有高灿儒以及两位副乡长和常鸣等人,纷纷来到厉元朗的办公室,送去关怀和温暖。

特别是吴红丽,面露担忧神色,接连来了好几趟,直到下班后也没走,眼见厉元朗拔下针头,她才常常舒口气。

厉元朗劝解着吴红丽:“吴姐,你回去吧,我没事了,身上出了一些汗,现在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吴红丽却大咧咧的说道:“你姐夫晚上不在家,孩子又在县城读书,反正就我一个人,回不回家的都是冷清。在这里陪着你,还能有个说话的人儿。”

晚饭是吴红丽给厉元朗送过来的,是她亲自去食堂给厉元朗熬了姜糖水,又熬了小米粥和几样小咸菜,非常清淡可口。

厉元朗原本没有食欲,却被吴红丽以姐姐的口吻命令他必须吃掉,要不然就对不起她的一片热心肠。

厉元朗只好吃下去,还别说,经吴红丽这么一弄,他顿时感觉浑身清爽些。

吃饱喝足,厉元朗返回自己的宿舍,一路上,还是韩卫搀扶着他,吴红丽撑着雨伞,到了宿舍,韩卫将厉元朗扶躺在床上,吴红丽便对韩卫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刚才见到有个漂亮女孩在楼里等着你呢,是不是你女朋友?”

韩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自然知道信蕊正在收发室等他,晚上俩人商量好的,要去饭店吃饭,现在已经耽误一会了。

厉元朗也不住催促他,还开着玩笑说:“你小子真是的,早跟我说一声,我就放你假了,不用陪我一个干巴巴的大老爷们。”

“嘿嘿。”韩卫淳朴的一乐,见厉元朗精神状态好些,这才起身告辞,笑呵呵去陪伴信蕊了。

等韩卫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吴红丽和厉元朗俩人。

吴红丽这会儿起身,用手摸着厉元朗的额头,感受他的温度退没退烧。

不成想,她这么一低身,胸前的波澜壮阔正好紧挨着厉元朗的鼻尖处。女性自有的香味,似乎还掺杂奶香,呼呼窜进厉元朗的鼻腔里,引得他好一阵遐想。

吴红丽身材出奇的好,纤细高挑,但是有个地方却是充盈丰硕,和她身材不成比例,尤其走起路来,都担心她被坠得直不起腰来。

厉元朗直纳闷,按说吴红丽也有三十多岁了,孩子也都上了小学,她那里怎么会有哺乳期妇女的味道?

轰隆隆,外面的雨势越下越大,厉元朗本想着让吴红丽回家,毕竟身边有个女人在有些不方便。

可是现在,雨势这么大,撵人家走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他挣扎着起身,吴红丽见状赶忙过来按住他,并问:“你起来做什么,赶紧躺着,当心着凉。”又把厉元朗按倒,帮他把被子盖严实。

厉元朗哭笑不得,只好实话实说:“吴姐,我要去方便一下。”

吴红丽顿时明白,不知为何,她竟然脸一红,本来吴红丽长得就文静,腮边绯红,却有了少女般的羞涩,厉元朗一时还难以适应。

她脸红什么?厉元朗一阵纳闷,突然发现自己出了窘境。因为身体某处不知为何昂扬奋起,鼓出一个大包。

什么情况?自己也没往不健康的地方想,咋就不听指挥起来呢?

卫生间就在走廊尽头,水明乡宿舍是一大排平房,供暖有暖气,只是现在离供暖还有几天,锅炉还没烧起来。

厉元朗再次站起来,吴红丽本想掺他,却被厉元朗回绝。一个大男人上厕所要女人搀扶,外人看见不像话。

他独自一人往卫生间走去,刚走没几步,就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直冒金星,只好扶着墙站住,稳了稳神。

“你看你,竟逞强,我还是扶你进去吧。”吴红丽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厉元朗的右胳膊,把着他走到男厕所门口才放手。

厉元朗只好进去,拉开拉链,尽情放了水,当他低头想把裤子拉链拉上之时,脑袋又是一阵眩晕,摇晃着身躯就要栽倒在地。

多亏了一双大手从背后抱住他,耳边响起吴红丽的说话声音:“又逞能,你一个人不行就说一声,还硬挺着。”

厉元朗没有想到,吴红丽竟然闯进男厕所里,连忙说:“吴姐,这是男厕……”

“什么男厕女厕的,你姐啥没见到过,不在乎这些了,只在乎你的身体。你要是倒下了,咱们乡可就乱了天。”

“那就麻烦吴姐了。”厉元朗不好意思的一笑,伸出胳膊让吴红丽驾着返回宿舍里。

天色不早了,厉元朗索性就说:“吴姐,要不然你别回去了,住在我这里,我去隔壁韩卫那里住。”

吴红丽看着窗外雨珠不断拍打着窗棂,只好说:“人留天也留,姐姐我就不客气了,只是……算了,你过去住吧,我估计韩卫今晚上是回不来了。”

厉元朗这屋里还有一床干净被褥,就把自己的被褥收好,吴红丽抱着那床干净被褥铺好,拍了拍笑说:“那我就先一步享受这床被褥了,本以为是留给你女朋友的,我去抢先一步试用了。”

韩卫这屋也很干净,倒是部队出身的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像个豆腐块,这与他在部队多年养成的习惯有关。

厉元朗躺在被窝里,困意来袭,慢慢地闭上眼睛,逐渐进入到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窗外想起一个炸雷,把他惊醒,更重要的是,隔壁房间竟然传来一声尖叫。

他挣扎坐起来,敲了敲墙壁,问道:“吴姐,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吴红丽才胆怯的说道:“姐姐害怕打雷,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厉元朗也明白,看似挺刚强的吴红丽,竟会害怕打雷声。怪不得她一直没走,是不是自己回家单独住害怕?

厉元朗打断胡思乱想,只好返回到已经把门打开的自己宿舍里。

吴红丽身上围着被褥坐起来,愧疚说:“不好意思,姐姐麻烦你了,让你跑来跑去的。”

“没事吴姐,当弟弟就应该保护姐姐,我就睡在沙发上,有事招呼我一声就行了。”

雨夜漫漫,难以入眠,尤其是男女之间,旖旎连连,秋水荡漾,一阵阵春意贯穿进这对饮食男女的心田里。

厉元朗躺在沙发上,浑身不舒服,刚要翻一个身,忽然间身体一个腾空,“啪”的一声,厉元朗就感觉胳膊一阵酸疼,他掉在了地上。

黑暗中的吴红丽闻听到这一声,便说出一句令厉元朗非常震惊的话出来。

“你还是来床上睡吧!”

第153章 不该发生的故事

黑暗中的吴红丽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你在沙发上不舒服,我是想让你来床上,咱俩一人睡一头,反正你的床足够宽大。”

厉元朗本不想答应,又不是两口子,睡在一张床上成何体统?

可是吴红丽接下来的话却深深刺激了他:“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还怕个啥!”

是啊,自己是大男人,再说了,躺在一张床上有什么,只要不发生别的事情,就跟以前男女住在大通铺上一样。

“吴姐,那我就上来了。”厉元朗点亮台灯,见吴红丽已经往里挪开一处空地方,支起胳膊肘托着脸颊,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台灯光线朦胧,明暗交错的线条下,吴红丽那张本就耐看的脸,层次感分明,妩媚丛生充满魅惑。

有的男人喜欢少女,但是成熟的女人尤其少妇,别有一番韵味。少女生涩,少妇却是风情万种,开发过后,非常懂得床第之欢的精髓,会玩,更会调动男人情趣,令人欲罢不能。

厉元朗不敢和吴红丽那双火辣辣的眼神对视,赶紧躲避开,生怕把魂魄给勾走了一般。抱着被褥上来,安静躺下,一言不发。吴红丽是头东脚西,他则是头西脚东,这样躺着双方还能自然一些,不至于尴尬。

除了韩茵和水婷月,这是厉元朗头一次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

一个正常男人,遇到这样情况不浮想联翩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不喜欢女人,二来就是他有男性障碍。

偏偏厉元朗两样都没有,难免心猿意马,他尽力克制住自己不胡思乱想,闭上眼睛,心里数着一只羊两只羊逼自己进入梦乡……

睡着了,也许就不想了。

关了灯的屋子里,静得出奇,没人说话,只有不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雨点怕打窗棂发出的“啪嗒啪嗒”声响,消弭着彼此难以平复的心境。

老半天,吴红丽忍不住急切的性子,率先打破沉默。“弟啊,你说姐姐我漂不漂亮?”

厉元朗仰面躺着,睁开眼睛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回答道:“好看,吴姐一直都好看。”

“嘴不由心,肯定是骗我玩的。”吴红丽微微叹气声,不悦的说:“好看,你咋不对我动心呢?”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吴红丽今晚的所作所为,就很反常。从他来水明乡伊始,吴红丽就对他照顾有加,多方面帮助他,让他一直以为是姐姐对弟弟的关怀和关爱,万不成想,吴红丽竟然还有别样心思。

厉元朗沉思着回应道:“你、你是我姐啊,我不敢有非分之想。还有,你有家庭,我也有女朋友,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是纯洁的友谊,不添加杂质……”

“我才比你大三岁,又不是你亲姐,也不要你负责,你怕啥!”吴红丽打断他,幽怨说道:“哼!我有家庭……跟你说实话,我和他已经分居好几个月了,就差扯离婚证了。他在县城有女人,心思早就不在我和孩子身上。要不是看孩子小,怕有童年阴影,这种死亡婚姻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存在着也是痛苦。”想不到,外表乐观的吴红丽心里竟藏着这般苦情。

“姐,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厉元朗发觉再待在一起肯定要出事,早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他,嗅闻到吴红丽身上散发出来强烈的雌性荷尔蒙激素,这是一个长期缺乏男人滋润女性独有的气息,就跟当初的韩茵一样。

他赶紧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惹不起还躲得起,结果不知为何,是起得猛了,还是感冒尚未痊愈浑身没劲儿,厉元朗身子一栽歪,就要从床上掉下去。

黑暗中的吴红丽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并顺势将厉元朗推倒在床上,不由分说骑跨在他的身上……

“吴姐,别这样,我感冒了……”

“我才不管呢,我就是想要你。”厉元朗想挣扎反抗,怎奈浑身无力,刚说几句话,嘴就被吴红丽火热的嘴唇紧紧贴了上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却影响不到屋里床上翻滚的一对饮食男女。

吴红丽生猛进攻,令厉元朗无法抗拒,被动的被吴红丽征服。

激情过后,厉元朗浑身大汗淋漓,不禁心生后悔,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就跟吴红丽有了那层关系?

他感觉对不起水婷月,不由得暗自愤懑的锤了一拳被子,懊恼不已。吴红丽成为自己的女人,今后该如何面对?厉元朗也是伤透脑筋。

吴红丽久旱逢甘霖,脸颊红润,头躺在厉元朗坚实的胸膛上,手指尖在上面画着圆圈,短发的发丝铺散开来,弄得厉元朗一阵痒痒。

“吴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厉元朗十分懊悔和自责,可是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是徒劳。

“傻瓜,这不怪你,是姐姐我太喜欢你了。尤其今天看见你在台上讲话的样子,真的很迷人,很有男人味道。”都到了这份上,吴红丽说话毫不顾忌,讲述她从见到厉元朗的时候,就已经芳心萌动,今晚她完全主动,霸王硬上弓,生生将生米煮成大米饭。

“吴姐,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姐不用你负责,今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天开始,咱们再就把这些全忘记吧。放心,我不会打搅你的生活,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今后,你还是我弟,我还是你吴姐。”

“吴姐,你不会……那啥吧?”厉元朗忍不住担忧,一时图快乐,没有采取措施,万一她怀上怎么办?

“没事的,你姐姐我自带保护措施, 你不用担心。”

昨夜一番大战,厉元朗出了不少汗,他的感冒在天亮之后彻底好了,就是有些疲乏。

吴红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卧榻旁只留着她的气息。厉元朗病好了,吴红丽却生病了。她给党政办写了请假条,因感冒休息两天。

厉元朗出于关心,打手机送去安慰,很奇怪,手机却始终关机打不通,两天后,吴红丽也没按时来上班,就在厉元朗大惑不解的时候,却突然接到县委组织部长王祖民打来的电话,告知他吴红丽已经调离甘平县,她的宣传委员一职空缺,希望厉元朗提出一个合适人选。

“她调去哪里?”厉元朗一怔,好端端的吴红丽怎会调走?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

“这件事都是她姐姐吴主任一手操办的,你却问问她吧。不过继任人选你要尽快想出来,我好报告县委做决定。”

吴主任就是吴红娟,金胜的老婆,也是吴红丽的表姐。

厉元朗纠结良久,才给吴红娟打电话求证。自然了,他不会添加任何感*彩,就是以同事间的关心语气询问的。

大家都是老熟人,吴红娟也没隐瞒,她告诉厉元朗,吴红丽早就有离开水明乡和甘平县的想法了。

她和她老公的婚姻名存实亡,这里是她的伤心地,没有任何留恋。正好有个机会,吴红丽通过表姐吴红娟的帮助,去了西吴县,至于到那里干什么工作,吴红娟故意瞒着没说,这是吴红丽的意思,她不好违拗。

“你就别惦记了,反正她去西吴县,比在水明乡待着要好,官升半级。”临了,吴红娟只透露给厉元朗这么一条有用的信息。

吴红丽升官了,这样也好,但愿她在那里过得愉快,厉元朗在心里送上深深的祝福。

新官上任琐事多,厉元朗上班后立刻召开由他主持的乡党委会。

这个会只研究两项内容,一个是修路问题,第二个就是招商引资,寻找合作伙伴共同开发全乡山产品的精加工,并且组织农业社,让更多的村民入社,这样才能最大限度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一双筷子轻轻能折断,一把筷子就能牢牢抱成团,任凭多大的外力,想断也断不了。

和马胜然当政时期不同,这一次党委会上,没人唱反调。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会傻到去触碰一把手的权威。何况,心里不服气的刘树喜和谭刚二人,因为没有后台撑腰,全都成了哑巴和聋子,厉元朗怎么说怎么是,一点反对的底气也没有。

张国瑞率先发言,他说:“厉书记的想法很好,不过咱们的困难也不小,先说修路,从咱们乡直通高速的那条路,最少也有十公里,按照一公里二十万的造价,至少二百万。这还得按照3.5米宽,厚度20厘米的水泥路计算,若是柏油路,价格还得高一些。”

显然,张国瑞是经过深度测算,不是信口胡诌。

二百万,金胜所说县里能解决一部分,大约也只有三十万左右,剩余的一百七十万就要乡里自筹资金了。

水明乡本来就穷,除了上养马村和刘家地之外,基本上是乞丐打铃——穷的叮当响。

老百姓兜里没钱,摊派集资,那真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引起众怒不说,效果也不好,厉元朗不打算这么做。

那样只有一条路,去广南市交通局要补贴。关键是,厉元朗在广南市交通局没有路子,两眼一抹黑。这年头没人没路子根本办不成事,厉元朗眉头紧皱,忽然间看到列席会议的常鸣,他立刻想到一个人,不禁心中暗喜有了打算。

第154章 各有分工

这人就是沈知晓,沈铮市长的儿子。

他听常鸣提起过,沈知晓一直从事基建行业,肯定涉猎修路这一块,如果沈知晓出头,他熟门熟路,准好办事。

张国瑞是经过深思熟虑提出的想法和意见,厉元朗和在座其他党委委员都不住颌首赞同。很显然,困难就摆在眼前,修路需要资金,关键这钱从哪里来,怎么筹集,是个大难题。

谁知,厉元朗一言不发,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眼神看向窗外,难道他的思想在溜号?

张国瑞善意的轻咳一声,意思提醒厉元朗。

而老烟枪袁春秋自从走进会场后,就发现了和以往的与众不同,桌子上没有烟灰缸。

他立刻想起来厉元朗当乡长参加的第一次党委会,厉元朗主动不抽烟,若不是马胜然故意破坏,兴许这条禁烟令就会付诸实施了。

现今,他看到全场没有一个人抽烟,就连厉元朗也没有,就心里明镜了,厉元朗时代,开会禁烟。

关键是袁春秋是个大烟鬼,一分钟鼻子里不冒烟他就浑身不自在,屁股底下就跟长了痔疮似的,动来动去,一刻也坐不消停。

实在憋不住了,袁春秋就把烟叼在嘴上,打开打火机正要点燃。厉元朗眼望窗外,却忽然回过头来笑着对袁春秋说:“老袁,先忍着点一会再抽,开会嘛,还是不抽为好。”

随即,厉元朗又看向左下面的张国瑞,轻轻一抬手:“张副书记,你刚才谈完了修路,请接着往下说。”

张国瑞清了清嗓子,手里拿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至于农业社这一块,我想解释一下。它不同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它的全称是农民专业合作社,是新时代的新产物,名字不同,意义也不同。”

张国瑞将笔记本翻到下一页,扫了扫上面的文字,继续说道:“农民专业合作社是以农村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通过提供农产品的销售、加工、运输、贮藏以及与农业生产经营有关的技术、信息等服务来实现成员互助目的的组织,从成立开始就具有经济互助性。拥有一定组织架构,成员享有一定权利,同时负有一定责任。我想说的是,我们乡的农民,包括大多数农村干部,思想还停留在老套的观念里,认为这个农业社和之前一样,担心走回头路,又回到那个出工不出力的大锅饭年代,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我作为主管政治思想的副书记,农业社的这摊我负责,先将村干部组织起来学习,只有他们学明白想通了,才能传达给村民,才会让大家让下包袱积极参与进来。至于招商引资这一块,我没有发言权。”

张国瑞率先表态,这是开会之前,他和厉元朗协商好的,主动承揽下农业社推广这一项,只不过通过开会公布出来而已。

相反的,坐在张国瑞对面的孙奇,却被逼得脸色通红。摆明了,他是常务副乡长,分工时,交通和招商引资这两摊都由他负责。

其实对于厉元朗当选水明乡党委书记,孙奇是有看法的。原因无他,谁当都行,他最不希望是厉元朗。

被林木派到这里来,孙奇就有镀金的意愿,寻思等到马胜然光荣退休之后,自己在争取党委书记一职,级别上提半格,成为乡镇一把手,那得多风光。

马胜然省里有后台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和势单力薄的厉元朗比起来,他当然选择马胜然,所以一到水明乡就任,在马胜然递来橄榄枝那一刻,孙奇就毫不犹豫投入马胜然的阵营里,成为四人麻将小组的新成员。

万万想不到,马胜然竟说倒就倒,警方以雷霆手段出击,先抓了马胜然身边的人包括他儿子马唐,最后是马胜然。

不是说他省里有大人物给撑腰么,怎么却没人替他说话?

事后,他去找林木汇报时,才得知,马胜然所说的那个大人物的确够大,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陆荣夫。

可是,马胜然和陆荣夫根本搭不上边,只不过马胜然的姐姐是陆荣夫家的保姆而已。

马胜然纯粹是拉大旗作虎皮,活该他出事。

不过,马胜然倒台,孙奇的思想也忍不住活络起来,党委书记的空位子给了他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当初林木也答应过他,这次下来镀金,是给他仕途上增添基层经验,将来是要提级的,何不趁此机会往上爬一爬呢。

但是,他的小心思立刻被林木无情地否决了:“你想都不要想,我让你去水明乡是要干出一番成绩的。你倒好,去了就和马胜然混在一起,没有被马胜然牵扯进去就算万幸了,还想要竞争党委书记,简直白日做梦。”

这话说的比较重了,看得出来,林木对孙奇还是比较关心的,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林木了如指掌。

随即,林木叹了口气,又说:“小孙啊,今时不同往日,要想进步,单凭人脉是不行了,重要的是要干出一番事业,要有让人一眼看得出来的成绩单,这样,我才能给你说上话。你看人家厉元朗,上任才几个月,不声不响做了多少件事。为韩家屯小学拉赞助,解决教师拖欠工资问题,向信用社贷款,以解乡财政没钱的窘境。还有,他深入采石场,破获以马唐和刘万全为首的制毒贩毒的团伙大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拿得出手,说得出来的政绩,这一次他当选党委书记,没人竞争过他。”

孙奇听闻,心真是彻底凉凉,他也后悔当初的选择,干嘛一来就迫不及待的投靠马胜然,即便不能加入厉元朗阵营,最起码保持中立也是好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这是他缺少基层经验该付出的学费,吃一堑长一智,权当教训了。

现在,张国瑞用眼神逼他表态,孙奇就想到林木的那番话出来,当即心一横,手里攥着碳素笔看向厉元朗,大声说道:“交通和招商引资都是我主管的部门,我这里也表明个态度,这两项全交给我来做,做不出个样子来,我就辞职。”

这番话已经说出,一片哗然,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孙奇被逼无奈做出选择似的。

厉元朗没去追究孙奇说话不妥当,而是微微一笑说:“孙副乡长这种大义凛然的态度很好,很有冲劲。不过咱们是个集体,是一个团队,你做不好大家脸上也无光。所以不存在谁负责追究谁的问题,要做大家一起做,要好大家一起好。我看这样吧,张副书记主要负责农业社这一块,招商就由孙副乡长主管,袁副乡长协助。修路的事情我来负责,常助理协助,我的意见是不向老百姓摊派集资,不让老百姓掏一分钱,到时候大家卖卖力气就行了,不够的资金,我来想办法。”

厉元朗的话大家都赞同,没人提反对意见,以鼓掌形式顺利通过。

接下来,厉元朗又说:“吴委员调走后,再加上马胜然出事,党委原有十一名委员只剩下九个,急需充实一名新委员,我建议,提名常鸣常助理当选党委委员,大家看看有没有不同意见。”

此番话一经说出,众人互相瞅了瞅,也就有半分钟的犹豫,张国瑞第一个表态:“我同意。”

紧接着,高灿儒、袁春秋和樊政也跟着举手赞同。孙奇、刘树喜和谭刚,在孙奇举手之后,也相应的表示同意。至于那几个以人武部长王全礼为首的中间派,自然也不会反对。

“好,全票通过。”厉元朗侧脸对张国瑞说:“张副书记,你把党委会关于增加常助理为委员的决定向县委以书面方式呈报,好让县委尽快批复。”

“嗯。”张国瑞点了点头,并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由厉元朗主持的第一次党委会开得很成功,离开会议室走向办公室的厉元朗,看见走廊两侧的小镜子全都拆下来,满意刘树喜还算办事。

这么多党员的工作场所,大搞封建迷信,太不像话。

他前脚迈进办公室,刘树喜后脚跟进来向厉元朗请示,他换办公室的问题。

之前让厉元朗使用肖展望上吊的办公室,那是马胜然故意为之。现在马胜然倒台了,厉元朗成为这栋大楼里的一号人物,他自然应该搬进马胜然曾经用过的那间大屋子。

厉元朗摆了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在这里很好,待的也习惯。要不然我搬走了,这间屋子谁也不肯搬进来,还是不要动了。”

刘树喜还要说什么,见厉元朗态度坚决,干张着嘴只好把话咽进肚子里,转身客气离去。

紧接着常鸣敲门进来,他没有想到,厉元朗会建议他当党委委员,事先一点风没有透露,让他受宠若惊。

常鸣笑呵呵的直搓手,想好的一大堆感激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厉元朗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并说:“先不要想着感谢我,咱俩还有事情可忙,就是关于修路的资金问题,你还得联系我和沈知晓见个面呢。”

憋了半天,常鸣拍了拍胸脯底气十足说:“厉书记,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就在甘平县人代会即将开幕的前一天,厉元朗接到县委下达人事任免的红头文件。

免去钱允文县委常委的职务,另有任用,说明钱允文离开甘平已成事实。新增了两名常委,一个是何永志,这事不意外,但是另一个名字却让厉元朗十分惊讶。

怎么会是他!

第155章 今时不比往日

赵非凡。

这位不正是副省长兼公安厅长赵尚明的儿子,那位追求水婷月,后又出言不逊的赵非凡嘛。

厉元朗大感意外,赵非凡是接替方文雅出任宣传部长职务,他好端端的允阳市团委副书记不干,大老远跑到甘平县这个穷地方来干嘛,镀金的吗?

还真让厉元朗猜中了,赵非凡这一次真是镀金来的。

望子成龙是天下做父母的通病,无论官家还是寻常百姓,父母都希望子女有出息,赵尚明也不例外。

儿子赵非凡走仕途之路,是在他从派出所的小民警,通过三十多年的打拼奋斗,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做出来的决定。

赵尚明的成功,源于他不懈努力更有他的运气成分。当初他无根无蔓,若不是一次意外成功救了他的顶头上司,分局局长一命。而且那位局长后来平步青云,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靠着老领导的提携,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官职越做越大,赵尚明总结出一条经验,他自认为可以是真理,那就是做啥也不如做官好。

这年头,有啥不如有钱,有钱不如有权。有钱只能享受到物质上的满足;有权,却能感受到精神上的愉悦和自豪。

“官”字两张口,怎么说怎么有。就拿他赵尚明来说,该有的他都有了,不该有的,他也有了。

这些都是权力带给他的丰厚回报,所以,他想绵延香火,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同样享受到这一切。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儿子赵非凡走上仕途之路。他一个小白丁都能奋斗到省领导的序列之位,有他的鼎力栽培,相信儿子将来会比他更强,指不定……

赵尚明每每想这件事的时候,都会观察参加京城公安厅局长会议时,那张高高悬挂在办公室的长照片,尤其是坐在正中间位子上的那几位。意想着若干年后,儿子赵非凡或许就是其中一人……

选择了这条路,就得按照步骤走下去。赵非凡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允阳市团委,仅仅几年工夫,就攀升至团委副书记,副处级干部。

赵尚明眼见赵非凡级别够了,条件也成熟,就想着把儿子放到地方上锻炼个一年半载,捞个履历回来,下一步晋升正处也好有个地方经验作为保证。

只是全省各地有位置选择的不多,偏巧甘平县出了一个县常委宣传部长的名额,而且甘平距离省城不算远,开车走高速一个小时的路程,正当合适。便通过关系运作,很快给赵非凡争取到甘平县宣传部长的职位。

自然,厉元朗看到赵非凡接位宣传部长,除了惊讶也没别的什么了,他关心的除了水明乡,还有即将到来的甘平县人代会。

晚上接到几乎每日一个水婷月的电话时,星星点点提起赵非凡的事情出来。水婷月不以为然,她对赵非凡本就没好印象,特别是自己生病后,赵非凡落井下石言语中伤,要不是厉元朗,她的病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好利索。

朗英轩的中药很有效果,经过近两个月的内服和外敷治疗,水婷月大有好转,几乎痊愈。

对于赵非凡成为宣传部长,水婷月觉得,厉元朗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兼乡长,赵非凡不直接管辖乡里这一摊,不会影响到厉元朗今后的工作,劝他不要搭理赵非凡。

厉元朗心中苦笑,不是管不管的问题,自己是乡领导,赵非凡是县领导,以后工作中难免有接触,只是不知道这个世家子弟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第二天,厉元朗和张国瑞带领水明乡十二个县人大代表赶赴县城,入住县委招待所,参加为期三天的甘平县人代会。

厉元朗和张国瑞分在同一个房间,这边刚安顿完,连支烟还没来得及抽上一口,季天侯敲门进来。

这哥俩可是有一阵子没见面了,最多就是通电话聊个天而已。不像厉元朗忙得脚打后脑勺,季天侯清闲不少,人胖了一大圈儿,用厉元朗开玩笑的话说,再不减肥,季天侯就成猪八戒他大表哥了。

他把季天侯介绍给张国瑞认识,张国瑞看到季天侯似乎有话要跟厉元朗说,便以出去买包烟为名,给他俩腾出唠私磕的地方。

“元朗,你可是瘦了,不像我,整天无所事事就剩下养肥膘了。”季天侯接过厉元朗递来的利群烟,点燃后,酸涩的道出苦衷。

看得出来,季天侯虽然面色尚可,心情依然沉浸在失落的圈圈里。也是,谁没有上进心,尤其男人。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大事可成的男人,这个阶段正是事业上升期。

季天侯算是不错,三十二岁的正科级,但是和厉元朗主政一方相比,他的政协班主任就差了太多,难怪心情低落,打不起精神出来。

“天侯,水明乡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在那里两个多月,所经所历,想想现在走觉得后怕。”厉元朗边将他如何应付困局,如何跟刘万全等人周旋,一桩桩一件件的毫无隐瞒,和季天侯讲了起来。

“这帮混蛋真是罪有应得。”季天侯万没有想到,厉元朗会经历这么多的困难甚至危险,假如当初若不是厉元朗早有准备,万一被高月娥给他打了毒品针,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肖展望。

和自己当初在水明乡经历相比,厉元朗比自己强太多,无论是智慧上和胆略上,季天侯都自愧不如。

要不然,人家也不会短短两个月时间就把水明乡最大的绊脚石、最大的黑保护伞马胜然彻底铲除掉。

“元朗,你真不容易。说实话,先前我还不服气,你是带着发配的身份去水明乡做了一个非党委委员的副乡长,现在不仅是乡长,还兼任党委书记,我以为你比我命好,却不成想,你是拿命换来这一切的。啥也别说了,哥们我是真服你,从心底往外服。”季天侯和厉元朗在一起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今晚是第一次有感而发。

厉元朗忙摆了摆手:“咱哥俩之间就别来虚头巴脑的这些话了,换做是你也一样。”

“我可不行,我没你的胆量和和谋略。”季天侯摇了摇头,这是他的实话。和马胜然老谋深算比起来,季天侯火候差了太多,要不然也不会折戟沉沙,灰溜溜离开水明乡,丢了乡长之位。

“元朗,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正说着话,忽听到有人敲门。厉元朗赶紧起身开门,一看门外站了三个人,一个是何永志,右面是张全龙,左面那一位看着眼熟,猛然想起来,这不是古铜镇党委书记邵万友吗?

想起来,和这位坚持原则的邵书记已经有时间没见过面了,更意外的是,他竟然和何永志张全龙一起过来,意义非同一般。

“三位赶紧里面请。”厉元朗微微一侧身,闪出空当,谦让着何永志三人走进房间里。

何永志和张全龙都身穿便装,也是这次参会的县人大代表,邵万友自不必说,他是镇党委书记,自然是雷打不动的代表。

季天侯认识何永志和邵万友,厉元朗又介绍他和张全龙握了握手。

“你这里有客人,我改天再找你聊。”季天侯适时告辞,走出房间把门带上。

有个现象很奇怪,这三人看着季天侯的目光很复杂,尤以邵万友为重。

可以说,现在的何永志已经站在金胜一边,他能有今日的辉煌,始终有金胜鼎力相助的影子。当然,厉元朗从中牵线搭桥同样功不可没。

张全龙是何永志欣赏的干部,是何永志的人。至于邵万友,何永志一句:“万友书记不是外人。”厉元朗就明白,邵万友跟何永志关系匪浅。

厉元朗正要忙着沏茶倒茶,却被张全龙笑呵呵接过来说:“厉书记,你们三位领导谈话,这种小事交给我做就行了。”

厉元朗拗不过他,坐下后正要散烟,何永志却提出一个让厉元朗十分震惊的消息。

“元朗老弟,梅四平被纪委的人带走了,这事你知道吗?”

厉元朗顿时一怔,他才来招待所没多久,房间都没来得及走出去,自然消息闭塞一无所知。

邵万友接过话茬说:“就在前天,在我的办公室,纪委来人让我给梅四平打电话,直接把他带走的。”

“市纪委还是县纪委?”厉元朗问道。

“县纪委,领头的是第三监察室主任郭亮,我认识他。”邵万友回答。

郭亮的第三监察室主要负责乡镇一级干部违法乱纪行为。厉元朗仔细一想,这事也是情理之中。梅四平的事情,王祖民和郭亮他们早就在查,一直有钱允文袒护着。现在钱允文调走,没了靠山的梅四平,成了断了线的风筝,早晚要被狂风吹走的。

“还有呢,孙守成昨天被市纪委的人也带走了,他儿子孙毅参与贩毒,他这个当老子的有不可推卸之责,出事只是时间问题了。”何永志抽了一口烟,深思着说道。

邵万友不抽烟,他低头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厉元朗,似乎有话要问。

厉元朗何等聪明,这三人结伴而来告诉他梅四平出事,他便猜出个大概其,清楚知道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于是,不等邵万友说话,他抢先发问:“邵书记是关心继任镇长是谁吧?”

第156章 人走茶就凉

“厉书记果然智慧,不用我点明就能想到。”邵万友朝厉元朗直竖大拇指。

“大家都不是外人,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厉元朗一句“不是外人”,一下子拉近了他和三个人之间的距离,说话也就轻松一些,不用拐弯抹角。

“现在是两会期间,县里肯定不会讨论这件事,怎么也要会议结束后再做打算。”厉元朗仔细分析道。

“我不担心别的,我是担心古铜镇现在经济上有了起色,我和班子成员准备打造以生态旅游为发展的绿色产业,前期工作都已经做好,我是怕新来的镇长别再想出其他点子。历书记,你也知道,古铜镇和水明乡地形相似,以山居多,如果目光短浅,大力发展采石场,那可就前功尽弃了。”邵万友道出他的担忧,面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厉元朗不太理解,按说邵万友是党委书记,一把手,怎么还在担心二把手的决策呢?

还是何永志替邵万友道出实情。“老邵和我说,梅四平出事是迟早的,他早就有预料。松山岭村的范海成被抓走,他的弟弟给梅四平送礼,后来这事不了了之。老邵认为,县纪委之所以没有当即采取行动,一是迷惑梅四平,二来也在暗中调查搜取证据。所以在很久之前,老邵就猜出梅四平肯定是完蛋了,他就把所有符合镇长人选的过了一遍筛子,最终他觉得只有一个人最合适,就是……”

何永志为难的顿了顿,终于说出一个名字:“季天侯。”

怪不得,这几个人看季天侯的神色怪异,敢情原因在这里呢。

“元朗,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接,季主任人是不错,但是他有急功近利的毛病。在水明乡的时候,他就搞了一出采石场的事情,从而导致韩家屯山洪暴发,就此他也受到调职处理。所以我想,你能不能侧面劝说他,真要是去古铜镇,千万不要再走老路,冷却一下思想,安心发展绿色产业。这个虽然收效慢了点,要三至五年才能有起色,可它是造福子孙的长远大计。”何永志虽说是搞公安出身,谈起经济来也是头头是道,令人刮目相看。

刚才季天侯说是有件事想和厉元朗商量,后来被何永志他们敲门打断,估计就是谈这事。

这么说来,季天侯在沉浸两个月后,看到古铜镇镇长有了空位置,心思活络,去活动这个位置了?

邵万友的担心,厉元朗是理解的。毕竟季天侯冒进搞采石场的那事名声在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季天侯是金胜得力干将,而他通过何永志的关系,想搭上金胜这条大船,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句话,谁都懂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季天侯当上镇长,他和季天侯别再因为意见不合,发生矛盾冲突。他怕金胜袒护季天侯,毕竟在金胜心目中,季天侯的分量比他邵万友重很多。别到时候自己弄个里外不是人,既得罪了县长,又得罪季天侯,得不偿失。

所以,这才拉来何永志,想通过厉元朗给季天侯提前打个预防针,做好沟通,以免将来出问题可就不好了。

“何县长,这件事我会去打听清楚的,天侯真要是争取到镇长位置,我会送给他忠告。不过据我了解,天侯不会再犯之前的毛病了,吃一堑长一智,他已经得到教训,不可能重走老路的。”厉元朗不是打保票,两个月来的冷处理,相信季天侯会有反思。

“太好了。”邵万友对于厉元朗的帮助非常感谢,说啥也要请大家出去聚一聚。

招待所餐厅已经准备了晚饭,不过就餐的代表不多,谁还没几个朋友,平时大家都忙,难得清闲下来,喝酒联系感情,就成了今晚的主题。

“哪能让邵书记做东,我是土生土长的县城人,这里是我的主场,我做东,顺便把天侯一块请来,大家吃个饭热闹热闹。”厉元朗的提议几个人都赞同,就是不答应厉元朗请客。

争论期间,张全龙默不作声的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告诉大家,他已经在金鼎大酒店订了包房,问几位领导什么时候过去。

“我给天侯打个电话,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到。”厉元朗说道。

等到何永志他们离开,厉元朗打通季天侯的手机,问起了古铜镇镇长之事。

“电话里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咱哥俩见面聊。”季天侯说道,厉元朗顺势提及邵万友张罗的饭局,季天侯满口答应:“倒是可以参加,我正好还有话想和邵书记交流。”

“你等着,我去接你。”厉元朗得知季天侯正在家里,挂断手机急匆匆走出招待所的大门,韩卫适时将车开到门口正等着他。

此次来县城开两会,厉元朗没坐乡里配给他的帕萨特,这辆车是马胜然曾经的座驾,虽然是老款,可县长金胜的车也是帕萨特,开出去影响不好。所以,韩卫开的依然是厉元朗的那辆老旧的捷达王私家车。

这次来县城参加两会,少不得有饭局应酬,喝酒是逃不过的。厉元朗就把韩卫带上,有司机开车,上哪去都方便。

厉元朗本来想让韩卫吃住都在招待所,可韩卫说他三哥租的房子就在附近,这几天住在他三哥家里,厉元朗随时叫他随时就能赶到,不耽误事。

这不,厉元朗一个电话韩卫快速把车开到县委招待所大门口,厉元朗钻进车里刚一坐定,便告诉韩卫开车去县委住宅楼。

县委住宅区由六栋楼组成,季天侯是正科级,住在一号楼,相应的面积也大一些,九十平米左右,厉元朗此前多次去他家蹭酒喝,熟门熟路。

下车走进大门口路经边上六号楼时,厉元朗忽然想起来苏芳婉就住在这栋楼里,多日不见,尤其方文雅的离去,不知道苏芳婉近况如何,会不会受到冲击。

真是想谁遇见谁,他无意中往六号楼那边瞄了一眼,发现单元楼下停着一辆电动三轮车,旁边一男一女正在说话,男的他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名字,女的正是苏芳婉。

厉元朗好奇走过去,远远听得出来,男的口气不耐烦的吼着:“苏芳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就跟你说了,你已经不是部长秘书,就没资格住在这地方,赶紧找房搬家,都一天工夫了,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苏芳婉低眉顺眼的恳求说:“胡主任,我爸卧床不能动,一天的时间又这么短,找房子困难根本来不及,您能不能宽限我两天,等我找到房子马上搬家。”

“不行。”胡主任断然否决:“赵部长发话了,你的房子已经分给他新找的秘书,人家也急等着住进来呢。”

“胡主任,真的求求您了,天都黑了,要不我明天一早就搬走,这么晚我真是没地方可去。”苏芳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喉咙处嘶哑,似乎眼泪就要流出来的样子。

胡主任一点情面不讲,心肠冷得像冰窖,他颐指气使的说道:“赵部长是县领导,他的话我不能不执行。今晚你就是说出大天来也没用,赶紧着找旅店或者找宾馆,半个小时之后你再不搬走,别怪我不客气,把东西和人全都扔出去。哼!”胡主任背着手转身气哼哼离去。

“胡主任,我……”此时的苏芳婉双眼噙着泪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一个柔弱女子既要找住处,又要找人搬家,床上还有个老父亲需要照顾,一连串的困难如排山倒海倾泻在她的身上,她实在扛不住了,气得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说:“芳婉,没事的,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我来帮你。”

没错,说出这番令人感动的话正是厉元朗。

苏芳婉抬起头来,粉腮上挂着泪珠,一见是他,整个人顿时有了主心骨,徐徐站起身来一把抱住厉元朗,头钻进他的怀里嗷嗷大哭。紧紧抓住他后背的衣服,一刻也舍不得撒开,生怕他离开似的。

好一会儿,她才露出脸颊,哽咽着说;“大叔,我……”

厉元朗习惯性的摸着她松软的秀发,轻声说:“不用说了,刚才我全都听到了。”他想起苏芳婉还有哥嫂,为什么不叫他们来帮忙解决?

一提起哥嫂,苏芳婉脸一红愧疚起来。她哥哥被厉元朗介绍到邱继元的拆迁工程队找了一份看仓库的轻活,挣得不少却不安守本分。认识了队里一个小寡妇,一来二去俩人对上眼便鬼混到一处。

并且在小寡妇的唆使下,她哥哥监守自盗,偷仓库里的东西往外卖,得来的不义之财全花在小寡妇身上以及二人花天酒地上面了。

后来东窗事发,邱继元考虑到厉元朗的面子没有报警,只是把她哥哥和小寡妇双双开除。这二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了个远走高飞,私奔去了外地,至今杳无音讯。

她嫂子闻讯后,多次来找苏芳婉要人,还跑到她家里大吵大闹,气得她爸爸当场吐血,病情加重,现在已经不能动弹了。

“混蛋,简直猪狗不如!”厉元朗气得忍不住爆出粗口,不过苏芳婉眼前难关必须要帮她度过,他想了想,心中有了打算。

第157章 帮人帮到底

厉元朗目前在县城共有三套房子,除了他自己住的那一套之外,还有韩茵留给他的以及老爸家的住房。

韩茵的房子长时间没人住,而且厉元朗也不愿意人为破坏,希望一直保留原样,幻想着哪一天韩茵回来,也好有个住的地方。

老爸家倒是空着,他已经搬去养老院,厉元朗中间去看过两次,老爸精神状态良好,非常适应那里的生活环境,估计一时半会儿搬不回来。还有就是,那处房子位于县城中心地带,距离医院很近,一旦苏芳婉她爸爸犯起病来,也利于及时抢救。

于是,厉元朗决定让苏芳婉父女俩暂时搬去他爸居住。

她一个弱女子无法完成,厉元朗喊来韩卫帮忙搬家,并且联系好医院,先让苏芳婉她爸入院检查治疗,这么生挺着不是办法。

有钱治病,没钱也要治,住院费用厉元朗帮忙凑,苏芳婉只管安心照顾老人就行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次次在自己走投无路之时出手相助,苏芳婉说不出的感动。女孩心扉里产生出道道涟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次次冲击着她,那颗萌动的心田里不住闪烁出伊甸园的芳香,憧憬着不切实际的爱情梦境。

苏芳婉知道厉元朗有女朋友,人长的漂亮,身材又好,还是年轻的处级干部,听说是市委书记的宝贝女儿。

和人家比起来,苏芳婉自知没有可比性,如果有的话,除了年轻,自己真的不占任何优势。

即便这样,也难掩她驿动心想,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脑海里全是厉元朗的影子,她知道自己得了相思病,还是单相思,并且不切实际。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现在厉元朗又一次帮她解决了大难题,苏芳婉看着黑夜中这个男人的高大身影。他忙前忙后搬东西,帮着120救护车的医护人员将她爸爸抬上担架,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帅气,那么令人着迷。

要不是有外人在场,要不是场合不允许,苏芳婉真想冲上去在这个男人脸上亲一口,就是把自己奉献给他都行。

当然了,苏芳婉的小心思厉元朗根本不知道,忙完这一切,送苏芳婉跟着救护车去医院,手里边还多了厉元朗给她的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六千多,是厉元朗这个月的工资,让他拿着救急用。

苏芳婉的眼圈再次湿润,欠厉元朗的五万块没还一分,又给了自己这么多钱,天大的人情,恐怕只有用身体才能偿还清了。

厉元朗让韩卫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起去医院,有事帮着忙乎忙乎,并将他爸家的地址和钥匙都给了韩卫。

目送车辆走远,厉元朗长舒一口气,是该找季天侯去了,刚才何永志已经打电话催过一次。季天侯这小子也真沉得住气,二十几分钟了,就在家里干等着他,电话也不来一个。

他拔腿正要赶往季天侯家,却发现黑暗角落里忽明忽暗的闪动着一个火星,季天侯徐徐露出原形,不住咂着嘴:“啧啧,元朗,你可真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惦记别人家炕头上的。婷月多么好的一个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家境有家境,你还勾引苏芳婉一个纯情小丫头,我看你是没救了,当心她成为第二个韩茵。”

厉元朗听得出来季天侯善意的提醒,笑说:“我就是举手之劳帮帮她而已,你可别想歪了。”

季天侯走过来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好心劝说:“你没那样想,并不等于她不这么想,当心点,女人多了不是件好事。”

“谢谢忠告,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厉元朗摆摆手:“别说她了,说说你自己,怎么就想到要争取古铜镇镇长的位子了。”

韩卫把车开走,这哥俩有话要说,正好边走边聊,反正离着金鼎大酒店也没多远,步行十多分钟就到。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夜幕垂临。深秋的夜晚刮着细小寒风,二人不约而同裹紧衣领,行进间热聊起来。

听季天侯说,这事都是他老婆冯芸一手促成的,梅四平才出事,冯芸便动了季天侯接位的念头。

这一次没有走金胜这条线,是冯芸回娘家说服老爸冯一铎出面,直接去找县委书记方玉坤。

县人代会结束后,冯一铎就要从第一副主任的位子上退下来了。作为临走之前的唯一要求,冯一铎希望方玉坤能考虑让女婿接任古铜镇镇长。

冯一铎毕竟是从县领导岗位上工作多年,没功劳还有苦劳,没苦劳还有疲劳,人脉关系一大片。老同志的这点面子,方玉坤应该给予照顾,况且季天侯无论级别还是工作能力上,都能胜任一镇之长。虽然在水明乡犯了错误,好歹经过两个多月的沉寂,他改过自新,是时候重新启用他了。

只要方玉坤那里点头,金胜肯定没问题,一二把手都同意的话,这件事就有九成的把握了。

方玉坤没有当时答应冯一铎,只是说他会认真考虑。听金胜后来说,方玉坤为这事特意和他有过交流,基本上持赞成意见。也就是说,季天侯担任镇长一事,可以说十拿九稳了。

“天侯,古铜镇不同于水明乡,邵万友更不是马胜然,和我比起来你幸运多了。”厉元朗感叹道:“邵万友提出来以旅游开发为主的绿色产业思路不错。国家一直倡导绿色经济,在不破坏自然资源的情况下,给农民开拓出来一条新的致富路,正是契合上面的大政方针,你可以试一试。我下一步要在水明乡大力发展山产品种植业和加工业,古铜镇和水明乡地形地貌气候温度非常相近,你也可以往这方面想一想,借鉴一下。”

“元朗,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不会急功近利搞快速产业,采石场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季天侯当即表态,看样子,他是真长记性了。

厉元朗和季天侯走进包房的时候,何永志三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厉元朗赶紧抱拳施礼,一个劲儿抱歉:“实在对不起,临时有件小事耽搁,让何县长及各位久等了。”

何永志已经是县委常委,这次人代会增选副县长,几乎板上钉钉,提前叫顺理成章。

大家相互客气几句,并且和季天侯握手寒暄,这才入席。

何永志在众人里官衔最大,自然坐在正中间的主宾位子上,他也是谦让几句稳稳坐下。

按说,他左边的位子是地位仅次于何永志的人才有资格坐的。邵万友是多年的老书记,无论资历和年岁都是首选,可他偏偏让厉元朗就坐于此。

厉元朗看得出来,邵万友是看中厉元朗年轻的党委书记,以及背后大山的分量。

无论如何,厉元朗也不会答应,和邵万友礼让着,倒是何永志发话了:“万友,还是你坐吧,元朗在我右边,说话同样方便。”

见何永志都表态了,邵万友惭愧一笑:“好吧,听何县长的,我就腆着老脸应了。”

他坐在何永志左侧,另一边正好挨着季天侯,也有助于他俩私下交流。

五个人坐好后,几个女服务员和男服务生手里各托着托盘依次进来,将一盘盘色香味俱佳的精美菜肴摆上餐桌。

八菜一汤事先安排好,多以清淡为主。这年月,穷吃肉,富吃菜,有钱有势吃野草。

无外乎有钱人都注重保养,少吃油腻多吃蔬菜尤其野菜,对身体各项指标都有好处。

酒自然要喝,何永志便说:“别整什么高档酒了,就是图个名,还不如咱们本地酿的广南特曲,三星的度数不高,就喝它吧。”

邵万友却笑着摆手道:“何县长,我有个不情之请,推荐一下我们古铜镇郭家烧酒坊自酿的烧酒,纯粮食酒,五十六度,喝着不上头,口感绵软,请诸位尝尝?”

“噢?”何永志浓眉一展,很感兴趣的问:“郭家酒坊,就是那个五十多年的老字号?”

“是的,我已经叫人取了。”说话间,包房响起敲门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怀抱个酒坛子进来,规规矩矩摆放在邵万友面前的餐桌上,快速退了出去。

坛子不大,可也得装五斤左右,活性密封,掀开坛子盖,包房里顿时酒香扑鼻,香气四溢。

“不错,闻着就挺香的。”厉元朗忍不住绝口赞叹:“很久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酒了。”

这是实话,他茅台五粮液喝过一些,真不如郭家酒坊的酒闻着地道。

张全龙适时站起身来,抱着酒坛子先给何永志面前空玻璃酒壶倒满,随后过来又给厉元朗倒上,然后是邵万友和季天侯,最后才是自己。

看出来,张全龙是这一桌级别最低的,临时充当服务员的角色非他莫属。

邵万友端杯起身说了几句开场白,第一杯大家一饮而尽。

还别说,这酒味道的确好喝,喝着不辛辣,咽进肚子里顿时五腹六脏热乎乎的,舒服极了。

厉元朗摆弄着酒杯,低眉垂思,心想着水明乡盛产粮食,能不能也在酿酒方面搞个标新立异?

许是他的小心思被邵万友发现,他端杯对厉元朗说:“厉书记肯定是在打郭家酒坊的主意了,实话告诉你,你还真有个机会?”

厉元朗眼前一亮,惊问:“什么机会?”

第158章 永不磨灭的奖章

邵万友笑呵呵说:“水明乡的海浪村,有一少部分人姓郭对不?”

厉元朗当然知道海浪村,因为村边有一条海浪河而此村名。海浪村不算大,仅有二百多户,六百多人口。背靠青山面向大河,风水上讲,是一块难得宝地。

只是因为村子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水泥路修建时,偷工减料,刚刚使用不到一年,就是坑坑洼洼,难以行走。造成村里的山产品跟海浪河里的水产品因运输问题,经常卖不出去烂在家里,村民们是怨声载道。

郭亮就是海浪村人,这些在厉元朗上任水明乡之前,没少听他提起过。

厉元朗已经有了打算,这一次如果在广南市交通局争取到资金,不仅修那条通往高速的路,顺便也把全乡的路修整一下,做到村村有路通,通好路。

“邵书记,海浪村我知道,请接着往下说。”厉元朗端杯和邵万友隔空喝了一杯。

喝毕,邵万友擦了擦嘴,继续说道:“郭家酒坊的创始人郭老爷子,今年八十多了,他和海浪村的郭家同属一脉,他的酿酒技术就是祖传的。”

“嗯。”厉元朗摸着下巴微微点头,可也有疑问:“为什么海浪村的郭家没有人酿酒呢?”

“很简单,这里存在一个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的祖训。”邵万友说道:“郭家酒坊的郭老爷子是长房长孙,所以他就掌握了酿酒技术,海浪村郭姓人就没这个待遇了。我要说的是,郭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全是孙女唯独没有孙子。我前一阵和老爷子聊天,老爷子年岁大自知时日不多,就动了将酿酒技术传授出去的想法,首当其冲,想到的是海浪村郭家后人。”

“是吗?”厉元朗非常感兴趣这个话题,身子略为往前探了探,惊喜道:“这是好事啊,若是掌握这门酿酒技术,不仅对海浪村就是整个水明乡都是一个绝佳的发展机会。”

何永志直点头:“元朗,你现在心里装的全是水明乡,一个小小喝酒环节,你就能想出来妙点子,只可惜,人家郭家人却不这么想。”

“怎么回事?”厉元朗不明就以,放着眼前大把的赚钱机会不要,郭家人不是脑袋进水了吧?

“这事我说一下。”季天侯插话进来,环视众人惊讶神情解释道:“我是听郭亮说的,郭亮父亲在郭家辈份最高,是首选继承人。只是他们郭家和古铜镇的郭老爷子这一支有隔阂,说白了,还是过去允许娶三房四妾造成的。郭老爷子属于正房妻室后人,而郭家人都是小妾的后代,打眼就瞧不起他们,要不然也不会搬到古铜镇去住。现在他们那支没有男人继承酿酒技术了,反过头来找郭家人继承,郭家人自然不领这个情。所以这事一直僵持着,我听郭亮的意思,没希望。”

厉元朗沉思,这时候何永志挥了挥手,起身端着酒杯说:“不谈这事了,我提议一杯酒,全龙,你和我一起单独敬元朗老弟。”

厉元朗不明白这个议题的含义,站起身茫然的看向何永志。

何永志解释说:“这杯酒是我真诚感谢老弟,在马唐和刘万全制毒贩毒的大案中,是你老弟为警方提供大量详实详尽的信息,从而为侦破这起大案立下汗马功劳,我和全龙也为此受到市局嘉奖,这次县委考虑到这事,破格吸收我进入常委会,老弟,没有你,我何永志也走不到今天,我谢谢你。”

何永志说的诚恳,厉元朗实不敢当,连忙谦恭回答:“何县长过奖了,我只不过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而已,换做谁都会这么做的。还是何县长雷厉风行,做事果断,居中指挥有方,这么大的人情,我受之有愧。”

“不用跟我客气,这份情,我何某人记在心里,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全龙。”何永志一使眼色,张全龙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四方盒子,双手端着,大步走到厉元朗面前。

何永志说:“本来,在县局开表彰大会的时候,想邀请元朗老弟参加的。可是考虑到局势的复杂性,只对内部参案警员进行了表彰,不过元朗老弟的功劳,是磨灭不了的。这不,借着今天场合,我让全龙将这枚代你领取的三等功奖章授予给你,以感谢你对我们公安工作的支持和帮助。”

张全龙虽然穿着便装,但是非常正式的手捧着奖章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奖章,中间是红底,上面镶嵌着五颗金色五角星。正中间的大一些,下面两边各两个略微小一点。

看着奖章中间的国旗图案,厉元朗立刻严肃起来,同样标杆溜直,站得非常正式,脸上也挂满了*和肃穆。

张全龙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双手将奖章交到厉元朗的手上,再次敬完礼,回归到自己的座位上。

“啪啪啪”,随着何永志带头鼓掌,邵万友和季天侯分别起身,刹那间,包房里响起一阵齐刷刷的掌声。

“来,这杯酒,咱们一起敬元朗。”

在何永志的提一下,众人举杯,共同喝下这杯意义非凡的酒液。

永不磨灭的奖章,在光线充足的包房里,煜煜生辉,夺人眼目。

席间,大家畅所欲言,听着厉元朗详细叙述他是如何发现采石场掩人耳目,实际上种植伤人草,又是无意中发现制毒加工厂的点滴经过。

为厉元朗的智慧和勇气折服,更被他敢于和坏人坏事作斗争的大无畏精神所感动。

自然,他们也谈到梅四平的事情,都认为他是咎由自取。很简单,范海成已经被抓,他竟敢冒收取范海成弟弟送的礼物,转送人情,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活该!

今晚这顿酒,厉元朗没少喝,酒宴结束时就已经有些微微醉意了。

他提前一步到吧台结账,被告知已经有人接过了,一问才知道是张全龙借着中间出去的机会,买了单。

这事闹的,厉元朗挺不好意思。返身回去,在楼梯口处等待何永志他们过来的时候,顺便掏支烟抽起来,见到从另一包房里走出来几个人。

众星捧月围绕中间的一男子,脸喝成猴屁股,由一男一女个两人驾着,摇摇晃晃都站不稳了,一看就是喝大了。

关键是那人抬着起眼扫看厉元朗,猛地站定,抻着大舌头说道:“这、这不是厉、厉大副乡长吗?”

这人故意把“副”字说的很重音,怕别人不知道厉元朗只是下面一个小乡长,还是个副的。

结果左面驾着他的女人赶紧小声提醒他:“赵部长,厉元朗已经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兼乡长了。”

是的,喝多的男子正是新上任的县委宣传部长赵非凡,他隐约记得,上一次和厉元朗见面时,听说他还是常务副乡长,短短几个月了,怎么变成乡长还兼任党委书记?这官升得也太快了点吧,自己老爸是副省长,他这个副处级还是副处级呢,厉元朗凭啥?

旁边说话的女人是杨莎莎,这也不难理解,她本来就是物质女人,先前跟着贺广普,就是看中贺广普是文广新局的局长。现如今,贺广普调到县教育局,顶头上司换人了,一下子感觉失去了主心骨。

杨莎莎便另辟蹊径,趁着今晚县电视台请赵非凡吃饭,便在酒桌上施展她勾人的魅力,撒娇发嗲,把个赵非凡哄得脸上都扭成一朵花了,从开始一直笑到酒宴结束。

杨莎莎感觉到赵非凡看她的眼神有变化,是那种想吃人的想法。并且在她和赵非凡喝酒时,这家伙有意无意间,用小手指多次触碰到她引以为傲的地方。深悟男人心思的杨莎莎断定,这个赵部长也是个好色之徒,哼,男人好色好办,他是跑不出自己手心了。

赵非凡眼见厉元朗心里就憋气,这个男人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情敌,他地位升迁无疑是在他赵非凡心口上撒胡椒面,太气人了。

于是,赵非凡阴阳怪气说:“噢?升官了,是不是水婷月替你说情,水书记提拔的你?朝中有人好做官,行啊,有一个好老丈人,又有一个好老婆帮衬着,你一个软饭男将来还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

对于这么直白的嘲讽,厉元朗为之一笑,反问道:“赵部长既然提到朝中有人好做官,那么也就是说,这种男人都是靠老子进步的,都是软饭男喽?”

“是啊,怎么,你不承认?”赵非凡打了个酒隔,幸灾乐祸的没拿正眼瞧厉元朗,心里还以为厉元朗认输服软了呢。

厉元朗冷笑着,反唇相讥说:“这么说来,赵部长的父亲还是副省长,赵部长也是软饭男了,那就好说,咱俩彼此彼此,你半斤我八两。”

赵非凡就是喝再多酒,也能意识到被厉元朗绕着骂了一顿,暴跳如雷就要发飙。你是乡书记还能怎样,老子可是县委领导,副处级,比你官大,你还得在我手下归我领导。

而另一侧搀扶他的电视台卢台长赶紧劝说:“赵部长,咱们还要去唱歌呢,走,一会儿让莎莎陪你唱一首《因为爱情》,你最喜欢了。”

“好。”赵非凡狠狠瞪了厉元朗一眼,在众星捧月中悻悻走下楼梯。一个没注意,一脚踩空,差点从楼梯上翻滚下去,多亏卢台长眼疾手快及时拽住他。

远处的厉元朗冷冷一笑:“活该,这就是报应。”

第159章 谋划乡里事务

厉元朗回到招待所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张国瑞还没回来,他那张床是空的,估计也是去什么地方参加酒局去了。

他快速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正好手机响起,是韩卫打来的。

他在电话里汇报说,苏芳婉的父亲顺利入院,也帮助苏芳婉安顿在厉元朗爸爸家里。

这么晚了韩卫才回去,厉元朗道了句:“辛苦了韩卫。”并说:“我这几天都在县里开会,用不到车。我没记错的话,信蕊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你开车去省城送一送她,别光顾着忙乎我耽误你的婚姻大事。”

韩卫嘿嘿憨厚笑着说:“主任,没您说得那么快,信蕊说了,让我照顾好你,等我当上公务员,才跟我谈婚论嫁呢。”

“女孩子的这点要求不高,韩卫,好好干,一有机会我就帮你解决公务员编制。”韩卫目前还只是事业编,其实整个乡政府里面,公务员编制没有几个,事业编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韩卫忽然发现自己说错了嘴,连忙解释:“主任,我可不是管你要好处,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还不知道你,放心,跟着我干不会亏待你的。”就在厉元朗和韩卫通话期间,厉元朗的手机有两个电话打进来,都是苏芳婉的号码。

厉元朗想起季天侯的嘱咐,检讨自己是否对苏芳婉太过热情了。其实也不然,他每次都在帮助苏芳婉渡过危机或者难关,相信若是别人遇见,同样会出手相助的。

想了想,厉元朗挂断韩卫手机的时候,回拨给苏芳婉。

“小丫头,什么事?你还在医院吗?”厉元朗关心的问。

“大叔……我在你家里,医院那头有专人照顾我爸,不用我陪床。”顿了顿,苏芳婉踌躇着说道:“大叔,你爸家好大,三个卧室,我一个住在这里,有点害怕……”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差说出你来陪我的话,厉元朗岂能听不出来?

“芳婉,时间太晚了,你真害怕的话,就去住我的房间。”厉元朗说道:“那是我结婚之前一直生活过的地方,有我许多儿时的记忆。抽屉里有相册,还有我写的日记,你都可以看,看困了自然就睡着了。”

“是吗?”苏芳婉惊喜道:“大叔,我其实就在你的房间里,也发现了你的日记,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没好意思看呢。”

“那慢慢看吧,里面有不少我上初中和高中时的趣事,权当小说看吧。”

放下手机,厉元朗长出一口气,这个小丫头,还真有点难缠。

看看时间,厉元朗试着给水婷月的微信发了一个笑笑的表情,试探她睡没睡觉。

这些日子,水婷月同样忙得脚打后脑勺。十所捐助学校到了后期评审阶段,水婷月作为少年部的部长,全程参与。

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洗漱完倒头便睡,有个三两天没跟厉元朗联系了。

厉元朗属于有一搭无一撞的碰运气,没成想水婷月还真给他回了微信,并且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韩家屯小学有望通过评审,获得三十万的助学扶持金。

她让厉元朗做好准备,到时候省团委会为此开一个大会,厉元朗作为水明乡的父母官要出席会议的,并在会上接受三十万扶助金。

还有深一层的含义,厉元朗会借此去省城和水婷月约会,算起来,两人又是好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厉元朗答应着,和水婷月开起了带有荤腥的玩笑,听到她接连打哈欠,便恋恋不舍结束聊天,恰巧这会儿,张国瑞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国瑞,来,喝点茶水解解酒。”厉元朗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喝些浓茶,此刻差不多酒劲全都醒过来。

张国瑞高大身躯灌进沙发里,接过厉元朗递来的茶杯,呼哧呼哧喝了好几大口,头往沙发靠背上一趟,喘着粗气说:“和其他几个乡镇的书记镇长出去热闹了一下,我看你跟何县长在一起就没叫你。”

厉元朗坐在他身边,递上利群烟,问道:“怎么样,这酒喝的有没有意外收获?”

“哪里来的收获,大家都聊这次人代会县里的人事变动。”张国瑞点燃香烟深吸一口说:“陈县长接任常务副县长,何县长是常委副县长……哎,对了,听说季天侯主任要去古铜镇担任镇长,这事靠不靠谱?”

这个季天侯,事情八字刚有一撇就到处嗡嗡,也不懂得低调一些。厉元朗和张国瑞关系处得很熟悉了,没有隐瞒他,实在的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吧,估计问题不大。”

“还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张国瑞不免婉声叹息,厉元朗猜想,是否看见古铜镇的镇长之位空悬,张国瑞也动了心思?

混官场的人,谁都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就是厉元朗也不例外。还是那句话,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有进取心,就没有干工作的动力,那样才是庸官思想,绝不是一个好官的理念。

提到人事,厉元朗想起来水明乡在两会后,也要进行的村屯党支部换届选举的事情,就和张国瑞交换意见,有些个村屯党支部名存实亡,不少支委年纪偏大,是应该充实一些年轻人和新鲜血液了。

张国瑞同意厉元朗的想法,并说:“咱们乡穷,和官员尤其村支部这一级的基层干部思想僵化有绝对关系。有些人得过且过,认为做还不如不做,做了会出问题,不做才不会有问题。所以,这次改选村支部,一定要有动刀子的决心,对于那些庸才庸官,坚决割疮挖脓,要做到优中选优,能人上,庸人下,这对于咱们以后推行新政很有帮助。”

毕竟是管思想政治的专职副书记,提到干部使用上,张国瑞说的头头是道,也和厉元朗的想法不谋而合。

目前,只有刘家地没有村支书,还有海浪村,村支书年初去世,一直没有选举出新的支书,这两个村子,是下一步改选的首要目标。

关于刘家地,厉元朗有个大胆的想法,他和张国瑞交流起来。“一直以来,刘家地的村支书都是刘姓人担任,我看着一次咱们能不能开个破例,选外姓人担任这一职务。”

“元朗,”私下里,张国瑞都称呼厉元朗的名字,只有公开场合才会叫他一声“厉书记”,以示区分二人不俗的关系。

“你真是够大胆,不过你可要想好,这个人能否镇住刘姓人,刘姓人会不会听他的话,这点很重要也很关键。还有呢,村支委能否把这一票投给这个人,同样麻烦。”张国瑞善意的提醒说。

“我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可是我担心再选出刘姓人出来,难免不会出现第二个刘万全,成为刘姓的代言人。”厉元朗话锋一转,想到一个合适人选,“国瑞老哥,你觉得信明浩这人怎么样?”

“老信呐,人不错,也有威望,特别是在外姓人中非常有影响力,就是那些和刘万全亲戚关系比较远,得不到刘万全照顾的刘姓人里面,不少人也拥护他,我看可以试一试。”张国瑞品着厉元朗的话,沉思间微微点起头来。

“那好,等到回去之后,咱们先把这件事抓起来,实在不行,咱们直接任命。”说完刘家地,二人又谈到海浪村,厉元朗还把今晚在饭桌上听到郭家酒坊的事情,一并转告给了张国瑞。

“你是说郭定寿吧,外号郭老倔,是县纪委第三监察室主任郭亮的父亲。这个老头倔出名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看你想把郭家酒坊酿酒技术拿过来,为海浪村乃至全乡的经济增砖添瓦,恐怕得落空。”摇了摇头,张国瑞不看好这件事的前景,况且还涉及到郭家人的内部事务,各方面阻力都有,不太好办。

“郭定寿不是党员么,我觉得趁这次改选,能否做一做底下人的工作,把郭定寿选为村支书呢?”

张国瑞立马明白了厉元朗的意图,郭定寿一旦担任村支书,他的身份就变了,那样的话,做他的思想工作就跟普通党员不一样,需要他为个人利益做出牺牲,难度骤然间降到很小。

不得不佩服厉元朗想法独特,张国瑞按照挑起大拇指,看厉元朗的眼光又往上高抬了一些。

哥俩躺在床上聊着,一聊就到了后半夜,第二天醒来时,全都成了大熊猫,长了两个硕大黑眼圈。

第二天上午九点,甘平县政协和县人大会议,在县委大礼堂隆重举行。

出席会议的有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的有关领导。

按照议事日程,本次大会将听取和审查县人民政府代理县长金胜同志,关于甘平县人民政府的工作报告。

听取审查县人大,县政协领导关于人大、政协的工作报告。

听取审查县法院和检察院的工作报告。

审查和批准甘平县本年度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执行情况与下一年度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

审查和批准本年度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和下一年度财政预算。

最后才是关键环节,补选甘平县人民政府县长一名,副县长一名,县法院副院长一名以及县人大常委会主任一名,副主任一名。

也就是说,这次会议对金胜来说,是一次考试,他能够顺利过关,厉元朗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意外发生。

第160章 皆大欢喜的结果

三天会期,厉元朗全程参与。

会议中间,难得回一次县城的厉元朗见到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包括县委书记方玉坤,县长金胜自不必说,二人还在一起吃了顿便饭,谈及厉元朗在水明乡的工作情况的下一步计划。

金胜给了他不少中肯的意见和建议,厉元朗顺便问起金胜对这次选举的准备事宜,言外之意问他有没有做一做代表们的工作。

却被性格耿直的金胜一口否决,他相信,凭借自己这一时期工作的成绩,有目共睹,代表们会擦亮眼睛的。更何况,方玉坤同样面临考试,他也要参选县人大主任,估计不会出现意外。

还有王祖民,他所关心的还是水明乡空余的宣传委员一职,问厉元朗有没有合适人选。

厉元朗考虑到苏芳婉目前在宣传部处境艰难,便试探着问王祖民:“您觉着苏芳婉怎么样?”

“小苏?”王祖民先是一愣,随后明白厉元朗心里的小九九。只不过王祖民却兜头给他泼了一头洗脚水。

“小苏人不错,是文雅的得力助手,并且解决了副科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小苏在老干部局的时候,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那会儿你是单身,小苏未嫁,传言就是传言。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女朋友是水婷月,再有这样的传言,对你非常不利,你前妻的事情,我不想看到第二回。”

怎么回事,一提到苏芳婉,王祖民和季天侯都是一样的口气,都在劝他?自己也没和苏芳婉发生过什么,只是走得近而已,关系还很纯洁。

听人劝吃饱饭,厉元朗决定今后要在这方面谨小慎微,不要让人看到而无中生有,增添麻烦。

“小苏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这样吧,我想办法把她调到县团委,至于你们乡的宣传委员,还是我来琢磨吧,你就不用管了。”

王祖民也是为厉元朗着想,两会结束没几天苏芳婉就告知厉元朗,她已经去县团委上班,是排名最末的副书记。

厉元朗遇见郑海洋纯属无意中,郑海洋和他聊几句直入主题,“元朗啊,我听说伤人草那东西还能当中药材种植,这是真的吗?”

“是的郑部长。”厉元朗便将从卢耀庭那里得来的信息和郑海洋讲述一遍。

郑海洋微微点着头,说道:“我也是听海欣跟我聊起过。她现在除了经营茶楼之外,也想做一些其他方面的生意。她这人喜欢静,也喜欢弄些花花草草。前不久,她听说了伤人草这东西,就想着投资兴建一处大规模的种植基地,收购商她都联系好了,是南方一家有名气的中药材加工企业,实力雄厚,非常正规,就是不知道元朗你们那里欢不欢迎外来投资。”

厉元朗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笑说:“当然欢迎了,举双手欢迎。只要郑总不嫌弃我们水明乡穷,有意愿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那就一言为定,我随后就把你的手机号发给她。”

意想不到,随随便便见到县领导,竟然会有投资主动找上门,这可是一个好兆头。

当然,见到有喜欢的人,也能见到和他不对付的人,首当其冲就是邹绍来。

很久没见过这位邹大局长了,邹绍来红光满面,精神头充足。原来,他已经正式成为县老干部局局长,不在属于主持工作,而是名正言顺的管理。

虽然老干部局是个清水衙门,好歹他升到正科级,那么下一步或许就是外放下面的乡镇当一把手或者二把手。他年龄不算大,机会有的是。

特别是他想起那个给予他特殊照顾的人,那个喜欢在黑暗中和他说话的人,对他的前程勾画出一道亮丽的彩虹,跟对了人,邹绍来预感到自己这辈子都是好运连连,飞黄腾达。

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这次参加县里两会,邹绍来在一群正科级的同僚中异常活跃,小人得志的嘴脸在他身上完全展现出来。

只是在他无意中看到厉元朗的那一刻,笑容瞬间凝固住。他一直在担心,自己当初被厉元朗拍摄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视频,还掌握在人家手里,不见到视频删除,他的心永远提在嗓子眼里。

厉元朗直接忽略掉邹绍来看他的眼神,就当他是空气般的存在,还是一股刺鼻的臭气。

结果他的眼神离开邹绍来,竟然和贺广普不期而遇。贺广普没有邹绍来春风得意,他紧锁眉头,看厉元朗的眼神有些迷离,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倒霉事吧。

管他呢,这个人同样在厉元朗心里不达标,不是他厉元朗能与之相处的那一类人。

会期按照步骤进行,第三天的上午则是这次会议的重头戏,通过无记名投票,增选产生了新一任县人大主任,方玉坤以百分之九十,高票当选甘平县人大常务委员会主任。

金胜以百分之八十六点三当选为甘平县人民政府县长。

何永志以百分之八十三点五当选为甘平县人民政府副县长。

至于人大副主任以及法院副院长都没有出现意外,全都超过八成的赞成票当选。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圆满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每个人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厉元朗也为自己的担心,感觉到多余。

县委做出来的选择,人大有否决的先例,不过也算是特例。毕竟在这个国家,是党管一切,党的话,在很大程度上有着不可撼动的决定性因素。

要不说金胜这么有把握,他相信,这次甩掉“代”字绝对没问题,除了自身硬之外,他也抓住了甘平县人大不会和广南市委对着干,不会置上级市委的面子于不顾。

最后,还通过差额投票选举,选举出三十七名甘平县人大代表,参加下个月召开的广南市人代会。

令厉元朗深感意外的是,自己也位列其中,得票率貌似还很高,排名前列。

中午,在甘平县委招待所宴会大厅,一共摆放十桌招待参加此次会议的人大代表。

会上,县委书记、县人大主任方玉坤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县长金胜也代表县政府讲了话。

紧接着,就是县领导挨桌敬酒,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而此时的厉元朗刚刚接到常鸣打来的电话,他已经给厉元朗联系好,沈知晓晚上要在一家私人会所设宴款待广南市交通局长华志毅。

沈知晓不愧是常鸣从小玩到大的哥们,闻听水明乡修路,并且交由他的公司全权负责,当即表示出面运作。

虽然这件事没有通过招标,直接交给沈知晓负责,有些不符合规定,这也是厉元朗没有办法的办法。

当初他和张国瑞商量时,就把常鸣和沈知晓的关系给挑明了。还是张国瑞提出来,如果沈知晓把这件事运作成功,就把修路工程包给他。

没有不沾荤腥的狼,总得给人家好处,才会全力以赴帮你的忙。

考虑到晚上还有饭局,而且是个很重要的饭局,中午厉元朗没有喝多少。他所坐的这一桌大都是乡镇一级的党政一把手,平时大家各忙各的,接触不多。厉元朗有认识的也有不熟悉的,喝酒抿一抿没人会挑毛病。

再说了,县领导都在场,哪个傻子会往死了喝出洋相,给领导留下不好印象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整个饭局,厉元朗就干了三小杯白酒,这对于一斤以上酒量的他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一杯酒是方玉坤来这桌时敬的酒。领导喝酒,酒量好的,一高兴一口闷,酒量差的,可以抿。但是下属决不能藏奸耍滑,要是你也学着抿一抿,那可就惨了。

至少领导会认为你这人不老实,以后提干升官想都不要想,弄不好递来一双小鞋,穿还是不穿?

所以,当方玉坤笑眯眯的走过来时,对着在座各位说了句:“大家辛苦了,这杯酒我敬大家。”

有能说会道的赶紧说话:“方书记辛苦,这杯酒应该我们敬方书记。”

于是有人带头,当即一口将一两杯的白酒咕咚咚喝了个底朝天,还亮了亮杯底。

有第一个人喝就有第二个人附和,紧接着,大家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方玉坤则是沾了沾嘴唇,湿润着意思一下。他本想离开,却看到厉元朗,不由得朝他一笑,举杯示意抿了一小口。还算不错,方玉坤和刚才湿润嘴唇不同,至少喝了一口,面子给足了厉元朗。

厉元朗当然不能眼巴巴看着,倒满一杯隔空和方玉坤又干掉一杯白酒。

第三杯他是喝金胜的敬酒,跟方玉坤不同,金胜是一口干,杯里一滴没剩。

厉元朗不禁担心,十来桌呢,照此下去,金胜还不喝多了啊?

结果他随眼一看,站在金胜身后拿着酒瓶子的秘书小王,那种似笑非笑的奇怪眼神,厉元朗立刻明白了,这瓶酒里有故事,很可能跟那次吴红丽搞的花招一样,酒瓶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水。

酒局散尽,乡镇领导有的家住县城就回家休息去了,也有的急于赶回去。

厉元朗没有回去,而是和张国瑞商量,他要马上赶往广南市,让张国瑞回乡里坐镇。

张国瑞回去后,先要组织各村支书和村主任集中学习新型农业社,并且和郭定寿还有信明浩分别谈话,听一听二人对于担任村支书的看法。

厉元朗这些日子集中全力在广南市跑修路资金问题,这才是改变水明乡落后面貌的头等大事。

常鸣是开着他的那辆进口奔驰车等在甘平县的高速路收费口,和韩卫驾驶的捷达王在那里碰头后,常鸣却下车走到捷达王后车座旁边。

厉元朗降下车窗,问道:“有事?”

“厉书记,我、我三叔想见你一面,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常鸣小声试探着说。

常东方?市委副书记要见我?厉元朗不禁为之一愣。

第161章 托付

“你告诉常书记一声,一到广南我就去拜访他。”厉元朗几乎没多想痛快答应。

“好嘞。”常鸣高兴地返回车里,他的奔驰车在前,厉元朗的捷达王在后面跟随,两辆车通过收费亭,直奔广南市进发。

韩卫只在允阳市住了一宿,是昨天下午赶回甘平的。

厉元朗躺在后车座上,主要是想驱散身上的酒味。一会要见常东方,不管咋说,一身酒气终究不好。

他躺着没事,就问韩卫关于信蕊的事情来。

韩卫说,信蕊目前读大四,这次回来除了要看一看她爸爸之外,还想找个实习单位。

厉元朗想了想说道:“让她去农机推广站实习吧,正好也方便你们经常见面。如果她愿意回来,可以报考咱们乡的公务员,她是学农业的,学以致用,一边工作一边谈恋爱,两全其美。”

韩卫咧嘴笑道:“主任,我真佩服您,您想的和信蕊一样,她就有这个打算。”

“哪里是我想的,完全是你之前告诉过我,是你都忘记了。”厉元朗说着话,困意来袭,将外套脱下盖在身上,眯起了眼睛。

韩卫通过后视镜看到厉元朗睡着了,没有说话,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一些,不打搅到厉元朗的好梦。

这一觉,厉元朗睡得特别扎实,醒来时,捷达王正好通过广南市收费口,直接往市区驶去。

“几点了?我都睡着了。”厉元朗嘟囔着坐起来,听韩卫告诉他时间,自己睡了整整一路,将近两个小时。

这时候常鸣来电话,说他三叔常东方约了个地方,他头前引路,厉元朗的车子跟在奔驰后面就行。

常东方想要见厉元朗一面,属于私人性质自然不能在市委他的办公室了。

像这类市级领导,都有自己专属的私人地方,首先是肃静,不能鱼龙混杂。其次是环境要好,便于谈话。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老板必须是熟人,嘴巴一定要贴上封条,不能出去乱讲。

要是让别人知道领导私下里经常见什么人,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估计老板的产业第二天就会有大盖帽上门查封,不把你弄个倾家荡产都不算完。

要不说,民不与官斗,实在不是一个量级,民根本斗不过官。

这就是许多人喜欢当官,愿意当官,削尖脑袋踩别人肩膀往上爬的主要原因。

常东方选的地方位于市郊的一处名为“花谷”的俱乐部。时值深秋即将初冬,俱乐部非常冷清,整个停车场也看不见几辆车,屈指可数。就连看车的保安都是睡眼惺忪,刚睡醒的样子。

显然,常鸣也是这里的常客,保安都喜欢管他叫一声“常总”,岂不知这位常总还有另一个政府官员的身份。

常鸣停好车,等着厉元朗下来。韩卫没有跟随,他深知常鸣是厉元朗比较信任的人,对厉元朗没有恶意,就用不着他这个司机兼保镖保护安全了。

花谷俱乐部是仿欧式的一栋大楼,主楼三层,连接主楼两边的附属楼都是二层。门廊前有喷泉,围绕这栋大楼四周种植银杏树。此时树叶纷落,地面上一片黄色,树枝光秃秃的,显得有些凄凉落寞。

大楼西侧有一大片绿茸茸的草地,那里是个高尔夫球场,只是现在没人使用,天冷风大,已经过了打高尔夫的最佳时节。

这家俱乐部集休闲、娱乐、健身和餐饮为一体,实行会员制,就是如今的淡季,没有会员卡也休想迈进一步。

说它是富人俱乐部一点不为过,因为需要充值二十万块才能办理会员卡,还是灰色的普通卡。

若是上档次的铜卡,最低充五十万方能获得,银卡是一百万,至于金卡……听常鸣说,从开业至今,老板只发放过十张金卡。还有更高的钻石卡,目前发出两张,一张在老板那里,另一张,没人知道主人是谁,对外保密。

常鸣使用的是铜卡,即便这样,门迎的礼仪小姐非常客气的冲常鸣微微鞠躬,奉送上职业性的笑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轻声问:“常总,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常鸣摆了摆手谢绝道:“我已经定好房间,自己去就可以了。”

厉元朗这时才有机会观察里面的布局,装修的金碧辉煌,豪华至极,感觉不次于五星级的富丽堂皇大酒店。

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常鸣头前带路走上楼梯,绕着天井走了大半圈,进入幽深的走廊里,一眼望不到头。

大约走了三五分钟,常鸣这才驻足在一个房间门口,并用铜卡打开门,侧身迎请厉元朗进去,并说:“我三叔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快要到了,厉书记你先坐,我出去看看。”

常东方比厉元朗高出好几个级别,自然不可能先到,没有上司等下属的道理。

厉元朗没有就坐,而是看了看这间宽大的房子,外间有二十几平米,里间是个卧室,一张大宽床。

装修风格古色古香,两侧都是书柜,天文地理、中外文学、古典名著等各类图书品种齐全。

厉元朗随便拿出一本有意无意的翻看着,这时候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他连忙把书放回书柜里,走到门口恭迎常东方的到来。

门一响,五十来岁的常东方出现在门口。常东方中等个头,不胖不瘦,戴着一副钻石切边的无框眼镜,三七开的偏分发型,乌黑锃亮,烁烁闪着光泽。

厉元朗对于常东方是闻其声不见真人,毕竟他比常东方差着很多,又没私交,几乎没来往。

若不是有常鸣这个桥梁,估计这辈子认识的机会都渺茫,更别提私下相见了。

“常书记好。”厉元朗微微颔首,嘴角挂着笑意,谦逊的主动开口问好。

“元朗同志,让你久等了。”常东方伸出右手,厉元朗赶紧双手紧紧相握,并解释他也刚到。

“坐吧。”常东方松开手后,在厉元朗的礼让下,率先走到仿古的八仙椅子上坐下来,并示意厉元朗坐他旁边,而常鸣则坐在二人对过的椅子上。

这时候,服务人员敲门进来端上沏好的香茗,转身退了出去。

常东方端起茶碗,吹着上面漂浮的茶叶片,抿了一口赞叹道:“嗯,不错,倒是今年的新茶,大红袍,味香纯正,名不虚传。”

看来,如今当领导的都喜欢品茶,这东西毕竟有降胆固醇和降血压的功效,对于注重养生的人来说,必不可少的配置。

厉元朗也喝了一口,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但又有些苦涩,汤色清澈艳丽,呈深橙黄色。

凭借养成的喝茶品茶经验,厉元朗猜出来这茶是大红袍的精品,一般人喝不到,价格肯定不便宜。

喝了口茶水,常东方徐徐放下茶碗,方才开口说话:“元朗同志,今天叫你来是想谢谢你对常鸣的照顾,顺便见个面聊一聊。”

“常书记,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还是称呼我元朗吧,叫同志太正式了。”厉元朗说道:“常书记,您太客气了,主要是常鸣工作努力,前一阵子搞来一笔资金,给全乡教师补足了拖欠已久的工资,大家背地里交口称赞,都夸常鸣,很久没遇见这样的好干部了。”

厉元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看了看常鸣,小伙子竟然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惭笑直搓手。

“常鸣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知道他身上有毛病,就喜欢从商,对于从政一直有抵触情绪。可自从你在水明乡上任之后,他的态度变得积极起来,回家后,经常和我聊起他在乡里的工作情况,总是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元朗,你能改变一个人的喜好,能左右一个人对事物的想法,光从这一点来讲,你就非常不简单,难怪庆章书记欣赏你,肯把宝贝女儿交给你,你果然不俗。”

常东方编织这么一顶大帽子给厉元朗戴在头上,他着实不敢当,半开玩笑的连声说:“常书记,您过讲了,千万别这么夸我,再把我夸飘了,都找不到东南西北在哪了。”

“哈哈,你个元朗,说话滴水不漏,而且沉而不傲,娇而不燥,十分难得。”常东方又夸了厉元朗几句,忽然话锋一转指着茶壶对常鸣说道:“你去添点开水过来。”

常鸣答应着,起身端着茶壶离开房间,这会儿,只剩下常东方和厉元朗二人。

显然常东方支走了常鸣,准是有话要跟厉元朗说,而且这话必须背着常鸣讲。

“常书记,您有什么指教请直说,我洗耳恭听。”见到常鸣离去的身影,厉元朗索性主动提出来。

“元朗,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常东方踌躇间,终于说出他此次见厉元朗的真实目的。

“您别客气,只要我能办到,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都没问题。”厉元朗将身体略微往常东方这边倾斜着,竖起耳朵听他的下文。

殊不知,等到常东方开口说出来之后,却把他惊得外焦里嫩,大感意外。

第162章 乱点鸳鸯谱

常东方把常鸣支走,和厉元朗提及的竟然是常鸣的终身大事。

“常鸣快三十了,都说男儿三十而立,除了事业还有家庭。”常东方感叹说:“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男人必须要有家庭,要有妻子还要有个孩子,要让外人看到男人是一个对家庭负责任的人,这样才能把更重的担子交予给他。若是男人连家庭责任都不想承担,谁会敢把一个乡,一个镇,乃至一个县一个市交给他,太冒险了。”

常东方虽然说的是常鸣,却深深烙印在厉元朗的脑海里。他不是不想娶水婷月,而是一直遵循他和谷红岩的约定,不升到县处级绝不提亲。男人就要信守诺言。

他的心是矛盾的,既有娶妻之心,又忌惮丈母娘不答应,违背自己的初心。

常东方接着说:“我和他婶娘早就劝过他赶紧结婚,他就是不听,总有各种奇葩理由搪塞。元朗,我看常明对你很崇拜,他能听进去你说的话,我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出面说服他,明天去相亲。”

原来是这么回事,厉元朗心想,成人之美,倒是可以试一试,于是痛快答应,他会尽力。

“如果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你是大功一件,我和他婶娘也就没什么可惦记的了,退休之后可以安度晚年抱孙子了。哈哈……”常东方露出诚恳的笑意,眼神里幻想出怀抱常家第三代的幸福喜悦和天伦之乐。

“常书记客气,只是我心里没底,不知道能不能说动常鸣,只能尽力试一试。”厉元朗试探道,都不知道常鸣相亲对象的底细,万一不是常鸣喜欢的类型,说出大天来,他也不会同意。

“这个女孩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打听清楚了,家世和我们家还算般配,主要是人长得不赖,恬静文雅,非常有气质。”常东方说到这里,掏出手机摆弄出一张女孩的照片,让厉元朗过目。

厉元朗接过来只看了一眼,顿时惊得外焦里嫩,怎么会是她?

郑海欣!郑海洋的妹妹,海欣茶艺的美女老板。

一直以来,郑海欣在厉元朗的印象中都是仙女的存在,仿佛只可观看不可信玩。

万万想不到,常东方会看上郑海欣成为他常家未来的侄媳妇,太出意外了。

“怎么,你认识?”常东方看出来厉元朗惊讶的神色,好奇的问起来。

“哦。”厉元朗马上恢复到正常样子,解释说:“我在郑部长家里见过她,也仅仅是一面之缘,不是很熟。”

“是吗,想不到你和海洋还有私交。”常东方的话一语双关,谁不知道郑海洋是沈铮一系的人。既是说厉元朗交际能力强,也是指他竟然和不同阵营的领导有交往,足可见这人宽广的胸怀和长远的眼光,将来必成大器。

官斗,在权力场上屡见不鲜。其实级别层次越高,这种斗争越是激烈,但绝不是赤果果的耍阴谋,大家都约定俗成,使用的是阳谋而非阴谋。

阳谋是摆在明面上,让你看得见摸得着。至于马胜然使用的那些阴招,非常少见,也不是绝无仅有的。毕竟马胜然才是个乡镇领导,和大干部比起来,无论心胸和素养,差着十万八千里,没有可比性。

就比如今天常东方和厉元朗交谈,常东方不属于任何一系,着实的中间派。广南市委目前分成四个派系,一系是以水庆章为主的外来派,另一派是恒士湛的本土派,还有沈铮为首的西吴派,他的人大都是从西吴县提拔上来的。最后才是常东方他们中间派,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说不好听点的,就是骑墙派,风吹草动,哪头的风大倒向哪头。

这年头,连说相声的都讲究个门派,何况在权利场了。要想在仕途上有发展,不站队是不行的,否则无法立足也没前途。

所以,常东方和厉元朗聊天,双方表面上一团和气,心里都有防备,生怕哪一句说错了,泄露天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看,他俩说的都是明面上的话,一点没有交心的痕迹。不过,必定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交谈,之前不是熟悉,实属正常。

接过常东方的话茬,厉元朗没有过多谈论他和郑海洋的私交,只是说:“郑部长喜欢喝茶,而我对茶经略有粗浅了解,和郑部长也能说上几句。”

“哦,原来是这样。”常东方微微点头,似乎听懂了一般。

二人很快略过这个话题,常东方直接谈起郑海欣。说起来,这档子保媒拉纤的媒人,还是市长沈铮的功劳。

一次常东方和沈铮聊家常,提起侄子常鸣的婚姻大事令他头疼,常鸣不找,他这个当叔叔的不能不操心,可一直没有合适人选。

他家算不得达官显贵,好歹不是普通人家,要想找个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完美满意的女孩,真不容易。

沈铮就想起来郑海洋有个小妹妹,年方二十六,自己开了一处海欣茶艺社。家境丰厚,身材模样都不错,关键是知根知底。

沈铮早就认识郑海欣,那还是他和郑海洋在西吴县接触时,印象里的郑海欣是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喜欢穿白色长裙,没事就爱弹古筝。

直到后来郑海欣大学毕业,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沈铮被郑海欣出落成一个惊天美女所惊呆。女大十八变,没有变化这么大的吧,甚至都在想,郑海欣别不是整容整的吧。

郑海欣喜欢静,喜欢弹古筝,喜欢古典乐器,而且没有任何绯闻,从没听到她和某个男子交往过。沈铮觉得她和常鸣是天设地造的一对,非常适合,极力想促成美事。

结果常东方把此事一提,就是将郑海欣的照片拿给常鸣看,他却只撇嘴,坚决说自己没有玩够,暂时不考虑婚姻大事,直接否决了相亲事宜。

这才有了常东方想见一见厉元朗的临时想法,希望厉元朗从中帮助劝说常鸣改变主意。

这个沈铮,真是乱点鸳鸯谱,厉元朗心说,以他对常鸣的了解,郑海欣不是常鸣喜欢的类型。他这人本就不受拘束,要是个疯丫头或许符合他的口味。

俩人说着话的时候,常鸣端茶壶走进来,他俩的话题自然终止而是笑呵呵聊起别的。

常东方时间有限,见差不多了起身告辞。厉元朗只送他到门外,常东方一句:“留步”,他便明白常东方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和自己在一起,尽管花谷俱乐部是他选定的地方。

送三叔回来,常鸣掏出烟来递给厉元朗,常东方不抽烟,厉元朗也没好意思抽,憋了好久终于可以喷云吐雾了。

常鸣抽了一口烟,笑呵呵问:“厉书记,我三叔找你是不是想让你劝我和郑海欣交往?”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厉元朗说道:“其实郑海欣人不错的,文静漂亮,古筝弹得非常好听,和你般配。”

“厉书记,我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孩,打扮像个仙女似的,我是俗人,这种人间仙物还是留给喜欢的人享用吧。”果然,常鸣对郑海欣不感冒,硬生生把二人弄到一起,将来也不会幸福。

只是厉元朗已经接受了常东方的嘱托,不能不做点什么,就劝说常鸣明天的相亲好歹去看一看,装装样子也行,别让他三叔伤心。

“听你的,不就是走过场么,到时候就跟我三叔三婶说,我没看上郑海欣就得了。”常鸣说完,似乎还有话要说,蠕动半天嘴唇欲言又止。

“和我就别吞吞吐吐了,有话就说。”

常鸣这才直白说起,他在沈知晓的公司里有百分之十七的股份,这一次要是促成修路,沈知晓包下工程,他占股的事情一旦外人知道,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厉元朗略一沉眉,思索着问:“你能不能把股份抽出来或者转给别人?官员从商是大忌,会有诟病的。”

“唉!”常鸣面露为难神色,叹气道:“说实话,我和知晓的关系能维持到今天,就是在他创业时我肯投钱入股。我一旦撤出,难免知晓会有想法,认为我不信任他。知晓哪点都好,就是、就是想法有点多……”

常鸣没有明说,厉元朗也听得出来,沈知晓是个心眼不大的人。从第一次见到他的举止神态以及说话的语气,厉元朗能感受到这一点。

相由心生,每个人长出来的模样,除了遗传基因之外,还有这个人的性格与之相辅相成。

“这事的确很棘手,常鸣,你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处理好,我的意见是早撤早有利。”厉元朗给出答案,俩人又在房间里品茶抽烟,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去下一个场合应酬。

在下楼过程中,常鸣已经电话联系了沈知晓,知道他也正准备前往会所。

于是他和厉元朗加快脚步急匆匆往楼下走,正好呼啦啦上来几个人,有男有女。

常鸣走在前面,低头一不小心踩了其中一人的脚,却听得那人立刻吼叫起来:“你踩了我的脚,马上给我道歉!”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耳熟,后面的厉元朗忍不住看了一眼,禁不住大愣,这么巧,怎会遇到她!

第163章 这女孩,有点意思

听到女孩的一声怒吼,常鸣赶紧不好意思的赔礼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只是常鸣看向女孩的一刹那,竟然一个愣神,话说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给人诚意不足的感觉。

“喂,你踩了姐的脚,道歉还三心二意的,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常鸣心里好笑,这女孩年岁也是二十多点,生得一副叛逆相。短头发,粗粗一字眉,两只大眼睛明亮有神,眼睫毛很长,嘴唇非常的小,说是樱桃小口一点不夸张。

只是女孩口出狂言,且不说自己和这里的老板熟识,就是他市委副书记侄子的身份,谁敢在广南市这么跟他讲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于是乎,常鸣抱着抱着胳膊,一副似笑非笑并带有调侃的语气回应道:“话不要说得太满,若是你没把我扔出去,可就失了面子。”

“哼!”女孩一跺脚,鼻子里冷哼一声:“你是怀疑姐的能力,肖剑,你们几个把他扔出去,记住,扔到水泥地面上,非摔疼他不可。竟敢质疑我,活该他倒霉。”

女孩说出来肖剑的名字,很显然暴露出她的身份,叶文琪,没错,正是叶文琪,疯疯癫癫的一个丫头。

叶文琪身边几个人,都是身穿便装的二十来岁大小伙子,个个目色冷峻。尤其是肖剑,板着脸听到叶文琪发话,嘴角轻轻一动,立刻冲上来两名男子,二话不说一边一个抓起常鸣的胳膊,像提溜小鸡儿似的,把他原地抬起来就往楼下走。

“慢着。”说话的正是厉元朗,他适时出来摆手阻止道:“叶姑娘,他不是故意的,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常鸣边挣扎边嘴硬回击道:“放开我,知道我是谁么,我是常鸣。”

厉元朗便对常鸣说:“你就少说几句吧,叶姑娘你惹不起。”

短短几句话,厉元朗暗示常鸣,叶文琪并非等闲之辈,哪怕你三叔是市委副书记,恐怕在叶文琪眼里,都不值一提。

“喂,”叶文琪看见厉元朗出现眼前顿时一亮,继而又恢复原状,不可一世的混不吝。

“你怎么在这里?”叶文琪根本没搭理常鸣,而是好奇厉元朗能够出现在只有会员才可以进入的花谷俱乐部。

厉元朗没工夫细解释,眼看着那俩人真把手刨脚蹬的常鸣举起来扛在头顶,大步向门外走去。

“叶姑娘,你先把人放下来,我一会儿再告诉你。”厉元朗有点着急,以他对叶文琪的了解,真能把常鸣扔出去,还是摔在水泥地上。

常鸣此时极力反抗,硬气的大喊:“快放我下来,混蛋,听到没有。”

只是他的反抗在这俩训练有素的男子面前毫无用处,一点作用不起。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姐姐我姑且原谅他这一次,谁叫我今天心情好呢。”叶文琪对着肖剑吩咐:“放了他吧。”

“是的,二小姐。”肖剑答应着,那俩男子才将常鸣规矩放在地上,不过不是立着放,而是横着放,等于把常鸣扔在了地上。

常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脸涨得通红,呼呼喘着粗气。他好歹在广南市属于世家子弟,哪里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去理论,却被肖剑那张冷酷的脸一下子震服住,心里犯起嘀咕来。

看这些人的做派,在看他们年龄,似乎有军人风范,难不成是军队的?

“你怎么到广南市的?是来玩的?”厉元朗见常鸣转危为安,总算放下心来,首先问起叶文琪。

“喂,姐是问你呢,怎么你反倒问起我来。”叶文琪一撅好看的小嘴,唇形分明,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如果这张嘴里吞含一物的话,那将是怎样的感觉?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厉元朗赶紧收回不良想法,眼睛瞅了瞅楼梯下有些狼狈的常鸣。

“我说的呢,二十万的会员卡,普通人是舍不得办理的。”倒不是叶文琪瞧不起厉元朗,实在是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厉元朗不是一个有钱人,穿戴打扮,还有他的那辆老掉牙的捷达王,连小资都算不上。

即便她给过厉元朗一百万的支票,后来听人说,这笔钱是在南陵省的银行被提走了。她就在想,厉元朗准是把支票给了别人或者弄丢,要不然到现在穿的还是这么普通。

他愿意怎么处理是他的事,叶文琪不关心,一百万在她眼里根本不当回事儿,跟一百块钱差不多。

其实,叶文琪之所以来到花谷俱乐部,她是来见一个人的,别看她在外人眼里混不吝,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却特别听话,乖巧可爱,一点不敢造次。

说句到家话,叶文琪敢跟她爷爷瞪眼睛,唯独害怕这个人。她有时也搞不懂,自己为何这么怕,或许这就是所说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吧。

“那人是你朋友啊。”叶文琪扫了扫楼下站着的常鸣,不屑一撇嘴,并面向厉元朗说:“以后叫你朋友低调点,别狂妄,这就是我今天菩萨心肠,换做哪天不爽了,你的面子我也不会给的,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了。”

厉元朗相信叶文琪说到做到,上一次大闹鲲鹏4S店,差点要点火烧店,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二人正说话间,花谷俱乐部一位胖乎乎的副总带人急匆匆赶来,他是听手下人报告,有人在这里闹事。到了近前一看是叶文琪,胖脸上的五官顿时挤在一处,笑眯眯的点头问好:“叶二小姐,您来了怎么不告诉一声,我好去迎接您。”

“我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叶文琪不咸不淡的问着胖副总。

“您是我们这里的金卡会员,您的事情我们怎能不认真对待,早就给您安排完毕,请随我来。”胖副总点头哈腰,走上楼梯头前引路,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喂,我有事先走了啊。”这就是叶文琪的打招呼方式,当然她指的是厉元朗。

随后,这一大帮子人在胖副总的引领下,走上二楼,去向另一侧的附属楼。附属楼和主楼相通,若没有俱乐部的人带领,第一次来肯定蒙头转向,找不到地方。

见叶文琪一行人没了踪影,厉元朗这才下了楼梯,却发现站在原地的常鸣同样望着叶文琪他们的背影,发起呆来。

“走吧,别耽误了正事。”厉元朗用手拍了拍常鸣的胳膊,他才醒悟过来,不住摇头感叹:“啧啧,那女孩竟然是金卡会员,太了不起了。书记,这人是谁,这么牛气?”

“她叫叶文琪,家庭背景我也不十分清楚,反正挺有钱的。”厉元朗如实说道。

“叶文琪……”常鸣早就没有先前的不愉快,而是微微点头喃喃自语:“叶文琪,有点意思,我记住她了。”

厉元朗回到车里的时候,韩卫刚刚挂掉手机,准是和信蕊在煲电话粥,热恋中的男女,话是最多的。反而结婚多年的夫妻,话却非常少,有时候一天都懒得说一句话了。

现在上面查得严,会所都开在隐蔽的地方,并且大都是私人性质的。沈知晓订的这家会所就是,在市郊一片新建的住宅小区里面。

常鸣和韩卫停好车,这一次韩卫要跟着进去的,怎么也不能让他饿肚子,常鸣已经安排好,韩卫单独用餐,并且专门休息的房间,走的时候叫上他即可。

这是一栋外观看起来极为普通的二层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装修相当豪华精致。一进来,大厅有假山喷泉,绿色植物爬满楼里每个角落。

室外冰凉寒天,冷气袭人。室内温暖如春,生机勃勃,简直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多亏有常鸣在,会所工作人员看到常鸣,非常客气的喊他一声“常总”,并引领常鸣和厉元朗走进一间小包房。

说小也不小,怎么也在二十多平米左右。包房里空无一人,沈知晓和市交通局局长华志毅还没到。

厉元朗和常鸣就坐在沙发上喝茶等待,也就不到一支烟的光景,沈知晓和一个二百来斤的大胖子谈笑风生走进来。

厉元朗赶紧起身相迎,想必大胖子一定就是华志毅了。

“华局长,您好。”厉元朗主动伸出手来,华志毅略微一怔,倒是身旁的沈知晓帮忙介绍:“华局长,这位就是水明乡的厉元朗。”

常鸣马上补充道:“他是我们乡的党委书记兼乡长。”

正科级,在华志毅正处级面前还看不进去,华志毅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和厉元朗握手不过是蜻蜓点水,握一下便松开。

倒是跟常鸣握手时,华志毅笑呵呵的问道:“常书记可好,我一直没时间向沈市长和常书记汇报工作,实在是太忙了。”

常鸣跟他客气两句,簇拥着华志毅坐下。主宾的位子是给他准备的,谁叫有求于他呢。

华志毅谦让两句也就坐下了。右面是沈知晓,左面是厉元朗,常鸣在厉元朗的下垂手。

本来大家都已经坐稳当,华志毅却突然提出一个要求,令在场其他人尴尬不已,尤其是厉元朗。

第164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常鸣,你别坐那么远,来,坐我身边来,方便咱俩说话。”华志毅招着手,示意常鸣坐在厉元朗的位子上,间接轰厉元朗坐在背靠门口的最末一位。

常鸣很惊讶,这个华志毅太现实点了吧,知道沈知晓的爸爸是市长,常鸣的三叔是市委副书记,就拿他俩当个宝似的恭敬着,你就不知道厉元朗是市委书记未来女婿吗?

常鸣起身刚要揭穿厉元朗的身份,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拦,一使眼色,厉元朗让出座位,示意常鸣坐过来。

今晚上华志毅就是大爷,咱们是孙子,把他哄乐呵了,拿到修路资金才是大计。至于自己受点委屈无所谓,办成事最要紧。

常鸣只得抱歉的冲厉元朗点了一下头,换过位置坐过来。华志毅拍了拍大肚腩,笑着打哈哈:“知晓,常鸣,二位公子联袂邀请我,我着实不敢当啊。”

沈知晓则说:“华局长,水明乡这条路我两年前曾经走过,实在烂得很,把我车子的底盘都磕出坑了,是应该好好修一修。市局这块华局长最有发言权,能倾斜的就倾斜一点,水明乡太穷了,拿不出这么一大笔修路资金。”

常鸣也是频频点头:“知晓说的没错,华局长,你看我们书记都来了,诚意十足,还请华局长帮忙给个方便。”

沈知晓和常鸣都说话了,厉元朗不能不有个态度。酒菜还没上来,他不方便敬酒,便掏出利群敬烟。

华志毅看了看厉元朗手中的利群,嘴角微微一撇,十分不屑根本没接烟。掏出自己的软中华,还拿出一个特制的水晶金边烟嘴,把烟安上,常鸣给他点燃,深吸一口,轻蔑的着厉元朗,没有说话。

把厉元朗闹了个大红脸,刚才来的路上想买一条好烟,结果怕耽搁时间赶不上华志毅之前到地方,让人家等着就不好了,所以便没买。

显然华志毅从始至终没把厉元朗当盘菜,连咸菜都算不上。厉元朗十四块钱的利群烟更加印证自己的判断,一个乡下干部,还敢上他这里要修路资金,要不是看在沈知晓和常鸣的面子,他搭理都懒得搭理,提不起兴趣。

厉元朗只好坐下,讪讪的笑了笑,仍旧心平气和的说:“华局,我们水明乡底子薄,又刚刚经历过换领导的风波,实在很困难。这一次乡党委决定修路,就是要彻底改变水明乡落后的局面,大力发展全乡的山产品加工业……”

“行了行了。”华志毅毫不客气的打断厉元朗的话,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是来听你作报告的,你们乡困难,全市还有许多乡镇比你们还困难。市交通局的资金就那么多,我照顾了你们,其他的肯定不答应。这件事其实也简单,你们管县里要一些,再管老百姓摊派集资一些,不行就朝银行贷款,终究能解决的。”

华志毅的话等于直接否决了厉元朗要资金的想法,不过他看了看身边这二位世子,他敢得罪厉元朗,却不敢不卖这俩人的面子,毕竟一个市长一个市委副书记,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一个管他的权章,一个管他的官帽子,真正的惹不起。

华志毅对待厉元朗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转过脸来看向沈知晓和常鸣,态度好许多,脸上挂着笑意说:“不过,既然你把知晓和常鸣请来,这个面子我也得给。交通局再难也不能亏待你们,这样吧,我今晚就做个主,给你们拨三十万元修路资金,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这已经是尽全力了。”

三十万?厉元朗不禁眉头微微一锁,这么点?和两百万的预算比起来,还不够塞牙缝的,根本不够用。

沈知晓也是面色一沉,不太满意道:“华局长,三十万太少了,修路预算是两百万,这点连六分之一都不到,你再想想办法,追加一些。”

“是啊,华局长,我们厉书记见乡亲们穷,不打算向他们摊派集资,所以这次修路款还是希望你们交通局多支援支援。”常鸣帮腔道。

“什么?”华志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直视着厉元朗,以质问的语气说:“你们乡里都穷成那样了,还装菩萨心肠。路修好了,老百姓是直接受益者,收他们的钱理所应当,你这么做,往自己脸上贴金,闹个好名声,却让我们交通局为你个人行为买单,你的小算盘打的倒是噼里啪啦直响,卖人情都让你给占尽了。”

这话说的就带有讽刺意味了,连沈知晓都看不下去。这个华志毅,什么水平,训人挖苦人,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市长么!

常鸣更是老大的不愿意,厉元朗好歹是乡委书记,你一个市交通局长又不是顶头上司,凭什么说话这么狠毒,你的那张嘴是装着屎来的吗。

厉元朗一直压制住火气,可是这个华志毅欺人太甚,左三番右五次的蹬鼻子上脸,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他原本笑呵呵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义正辞严的对华志毅说道:“华局,你的话我不敢苟同,修路是造福于民的好事情,怎么还能给老百姓增加负担呢?水明乡穷,老百姓同样不富裕,说实话,收他们的钱,我不忍心更下不去手。况且这样容易引起众怒,得不偿失。华局,你们交通局掌握全市修路资金不假,在使用和审批上有着绝对权力,但是你们的权力是老百姓给的,要有一颗感恩的心回馈给老百姓。而不是用拍脑袋的决定,让老百姓吃苦遭罪,妄加负担!”

厉元朗慷慨陈词,说得华志毅肥胖脸上的肌肉乱颤,面沉似水。本来,今晚这顿饭他是不打算来的,架不住沈知晓出面相请,还有常鸣作陪。至于厉元朗嘛,他不太熟悉,只知道他是个乡党委书记兼乡长。那又怎样,在他华志毅眼里根本不够看,就是方玉坤见到他,还不笑呵呵的低三下四。

华志毅可是手里掌握修路大权的一方诸侯,甚至于得罪市委秘书长都不敢得罪他,县官不如现管,官大不如有权,就是这个道理。

他今晚来,寻思把心里不满气息全都发泄到厉元朗身上,反正一个小科级干部,还有求与他,爱听不爱听的你都的给我忍着,没这么点好脾气,就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一分钱。

结果,他看在沈知晓和常鸣的面子上,给了三十万,厉元朗总该领情吧,说你几句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却没成想,被厉元朗一通宏篇大论把他说的哑口无言,脸憋得通红,嘴唇动了动,阴沉着脸看向厉元朗,淡淡说道:“你不愧是党委书记,还挺能说的。大道理我讲不过你,也无需听你讲。我还有点事情,知晓、常鸣,我先走一步。”

都不等酒菜端上来,华志毅冷着脸起身要告辞,他是被厉元朗的态度气得不轻,估计回家去吃消气丸了。

沈知晓眼见着华志毅想走,留也留不下,只好听之任之随他去吧。

华志毅走过厉元朗身边时,还朝他狠狠瞪了一眼,这一眼,那三十万肯定也没戏了。

出于礼貌,厉元朗还是将他送到门口,至于沈知晓和常鸣,象征性的欠了欠屁股,这二人都知道厉元朗训斥了华志毅,让他下不来台,修路这件事,八成是泡汤了。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头儿。

也是凑巧,华志毅气哼哼背着手离开包房,刚走没两步,突然看见一个人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正在往这边走来,好像是去订好的包房。

而中间这个人,让华志毅眼前一亮,紧走几步迎上前去,伸手两只胖胖的大手,笑眯眯问好:“原来是黄处,真巧,您也来吃饭?”

那人看见华志毅,无意中看到华志毅身后的厉元朗,微笑着伸出手来……

华志毅还以为这人要和自己握手,万不成想,那人竟然直接越过他,老远向他身后人打起招呼:“元朗,你来广南也不跟我说一声,太不够朋友了。”

元朗?叫的这么亲切。华志毅忍不住回身望去,这个厉元朗什么背景,怎么连鼎鼎大名的市委书记秘书黄立伟都认得?

的确,这人正是黄立伟。今晚几个朋友相约来这里吃饭,无巧不巧的正碰上厉元朗送华志毅出来。

“黄哥,我是下午刚到的,有点事情找华局长,寻思明天再跟你联系,叫上郑哥,咱们哥仨好好热闹热闹。”厉元朗握着黄立伟的手,笑着说道。

黄哥!厉元朗竟然叫黄立伟为哥,至于郑哥……谁不知道黄立伟和郑重私交关系好,就差穿一条裤子了。那么说来,厉元朗同时跟黄立伟和郑重都有交情?

华志毅一下子愣在原地,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干拔不动地方。

“哪个华局?”

听黄立伟的话,华志毅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黄立伟竟然视而不见。

可他不敢有任何不满表现出来,市委书记秘书谁敢得罪?除非脑袋让水泡过。

“黄处,是我,交通局的华志毅,黄处不记得了?”华志毅笑得脸上桃花灿烂,过来主动和黄立伟握了握手,并好奇的问:“黄处认识水明乡的厉书记?”

“岂止认识,他还是水书记未来的乘龙快婿呢。”听闻黄立伟的介绍,华志毅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天旋地转,差点没晕倒在当场。

第165章 人是善变的动物

剧情反转太快,华志毅一时适应不过来,大脑缺氧,出现了短暂的眩晕期。

“元朗,你找华局长什么事?为了修路?”华志毅是交通局长,找他不是修路就是包工程,厉元朗不是包工头,黄立伟一猜便能猜出来。

“黄哥好睿智。”厉元朗不忘送上一记漂亮的马屁,如实说道:“我们水明乡想修一条直通高速的道路,这不请华局过来沟通一下,看一看可不可以方便开个绿灯。”自然了,他故意隐去刚才那段不愉快。

“哦。”黄立伟点着头,侧脸问身边的华志毅:“华局长,你们谈的怎么样?”

“好,很好,非常好。”华志毅一连说了三个“好”,殊不知几分钟前,他可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水明乡是真穷,政策上能给予照顾的就要给一点,水书记要是知道了,肯定满意。”

“那是当然,我一定按照水书记的要求去做。”华志毅脑袋点成了鸡吃米,大胖脸上油光泛彩,肥肉乱颤,笑容更加灿烂。

好家伙,一个是市委书记秘书,一个是未来女婿,水庆章还能不知道?

“那好,元朗,我先过去了,一会去和你喝一杯。”黄立伟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拔腿要走的时候,厉元朗附在他耳边嘀咕几句,黄立伟顿时一愣:“沈知晓和常鸣都在,行啊元朗,你竟然和这两位公子有来往,真有你的。我一会儿更得去敬酒了,你要等着我。”

说罢,黄立伟又在这群人的簇拥下往里面走去,拐了弯不见踪影。

华志毅抻着脖子一直看不到黄立伟的影子了,过来重新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半是埋怨的说:“元朗老弟,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和水书记的关系呢?刚才全是误会,咱们重新打鼓另开张。咦,包房的菜怎么还不上来,我都饿了。”

华志毅真是能屈能伸,和刚才对厉元朗的不屑一顾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拉着厉元朗的手,就像拉住水庆章的手一样,华志毅紧紧握住不松开,并一起走进包房,把沈知晓和常鸣都给看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才刚还气成牛犊子的华志毅,转眼和厉元朗有说有笑的进来,闹的是哪一出?

总算松开厉元朗,华志毅抱拳道歉:“真是对不住了,刚刚是我不够冷静。”并且还一把搂住厉元朗的肩膀,跟沈知晓说:“知晓,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厉书记和水书记的关系,看这事弄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一家人指的是谁,水庆章?沈铮还是常东方?

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怎么说,华志毅闻听到厉元朗和水庆章的特殊关系,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本山重水复疑无路,现在柳暗花明又一村,阴云密布忽然间看到曙光,众人皆大欢喜。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见真章。

正好这时,迟来的美酒佳肴已经逐一摆上桌。这一次,华志毅主动提出来让厉元朗坐在他身边,常鸣早就想着让出位置,借势挪到厉元朗的下垂首坐好。

把个华志毅乐得喜笑颜开,眼睛始终眯成一条缝,睁都睁不开了。多美啊,一边是市委书记女婿,另一边是市长公子,还有市委副书记的侄子作陪,这话要传出去,够他吹个一年半载了。

消除隔膜,酒宴气氛热烈融洽。席间,沈知晓、常鸣纷纷敬酒,厉元朗又在旁边说好话,华志毅乐得脸上成了开花大馒头,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着酒精。

期间,黄立伟还带着朋友前来敬酒,他的朋友都是广南市有头有脸的人物,竟是些大老板,还有实权部门的实权领导。

在厉元朗的暗示下,黄立伟将矛头对准华志毅,一声令下,几个朋友一齐朝华志毅开炮敬酒。

别看华志毅胖乎乎的,真是能喝酒,脸上虚汗淋淋,喝起酒来却眉头不皱,来者不拒。左一杯右一杯,一会工夫,一斤酒下肚,愣是说话不走板,眼神不变样,好像喝的不是酒而是白开水。纯正的酒蒙子一枚,鉴定完毕。

通过厉元朗的观察,发现其中关窍,敢情这位华大局长能喝酒秘方来自于他不断的往外排汗,会所提供的毛巾搭在他近乎看不见的脖子上,拿下来擦完脸,一拧都能拧出水来,这得出了多少汗,排出多少酒精来。

酒宴也在众星捧月捧着华志毅的火热气氛中不断高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华志毅总算微微有些醉意,再看沈知晓,原本白白净净的脸更加白了,像一张白纸毫无血色。厉元朗本来还挺担心,别再喝出毛病可就因小失大了。

结果身边已经喝得舌头都大的常鸣告诉他,没事,沈知晓喝酒就这样,越喝脸越白,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白脸子吧。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华志毅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用毛巾擦了擦脸,满意的说:“不错,非常不错。元朗、知晓还有常鸣,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你们的心情我也理解。我老华今天就在这里表个态度,批给水明乡修路资金一百五十万,怎么样?够分量吧?”

说着话,华志毅眼睛分别瞟向厉元朗沈知晓和常鸣的脸,试探他们的反应。

一百五十万,真格出乎厉元朗的意料,再加上县里的资金支持,乡里想想办法,剩下一二十万就不成问题了。

厉元朗心里一阵窃喜,不过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略有所思的低头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

他的这一举动被沈知晓看了个正着,他这人善于多思,想事情喜欢想到多个方面。便理解成为厉元朗不满意,闷声喝酒以示抗议。

于是,沈知晓照葫芦画瓢,也跟着喝下一大口,同样默不作声看也不看华志毅。

华志毅是老江湖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两位世子先后自罚自酒,岂能逃脱过他的那双小眼睛。索性,他一咬牙心一横,说道:“你们嫌一百五十万少,我老华再做一次主,追加三十万,一百八十万,这样总可以吧?”

厉元朗万万想不到,自己无心的一个举动,竟然让这只铁公鸡又拔了几根毛。三十万在华志毅和沈知晓眼里不算啥,可是放在水明乡,就是块大蛋糕了。

他抑制住内心狂喜,想戏弄华志毅,还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惹得华志毅一个劲儿的直摊手,急切地说:“三位公子,一百八十万真的不少了,这可是我权限范围内最大的数额。别看交通局有钱,可架不住僧多粥少,下面各地报上来的修路申请有很多,都管我要钱,多给你们一些,别人家就少得一些,我总得找平衡吧。”

“就别难为华局了。”厉元朗终于笑呵呵打起圆场,这次端杯实打实的敬了华志毅一杯酒,算是为今晚的酒宴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大获全胜,是厉元朗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原本以为得罪了华志毅,这件事肯定泡汤,想不到和黄立伟的不期而遇,峰回路转,不仅争取到修路资金,一百八十万啊,县里再给点,几乎就够了。

剩下的流程步骤不用厉元朗操心,沈知晓干这种工程熟门熟路,全由他的公司出面去跑,顺利的话,明年开春就可以施工建设了。

酒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钟才告结束,常鸣彻底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沈知晓身材瘦小,根本搀不动他,还是厉元朗叫来韩卫帮忙,他则负责照顾华志毅。

华志毅嘴上没说喝多,迈步呵斥带喘的直散脚。必定是年近半百的男人了,不管他这人趋炎附势的德行,好歹秉承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厉元朗不能不管他。

可这个华志毅真不长脸,喝点酒非吵着找女人伺候。厉元朗也相信,但凡这种私人会所肯定藏污纳垢有特殊服务,可他们市政府官员,是来谈事的,绝不可能涉足。

好说歹说,劝解半天,华志毅总算安静了,把他交给他的专职司机,扶进车里目送离开。

沈知晓和常鸣都住在市委常委楼,就由他负责把常鸣送回家。临走时,常鸣还不忘提溜着大舌头提醒厉元朗:“厉书记,你可不要忘了,明天、明天陪我去相亲……”

“哇”的一声,常鸣被冷风一吹,差点吐了。厉元朗心里诽腹,郑海欣有那么让人恶心吗?貌似长相不赖么。

送走这些人,厉元朗返回前台结账,却被告知老板免单不用花钱。仔细一想,一定是沈知晓和老板熟识,开玩笑,谁敢收市长公子的饭费,搞不好,明天还不来人把这里查封了。

既然免单正好省钱了。厉元朗就寻思和韩卫一起去找个宾馆住下,早点休息。他同样没少喝,怎么也有一斤左右,这么一折腾,还真上来困劲了。

厉元朗接连打着哈欠,拔腿迈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回身一看正是黄立伟。

他信步过来,问厉元朗饭局结束了?

厉元朗点头称是。

“我那边也没事了,走,我带你轻松轻松去。”说毕,黄立伟走在前头,直接上了楼梯。

厉元朗站在原地没动,心说:“楼上准是洗浴的地方,有洗浴必然有按摩,黄立伟叫我上去,这不是叫我犯错误吗?”

黄立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时搞不懂,有点懵。

第166章 说说心里话

“走啊,元朗。”黄立伟猛一回身,朝厉元朗招着手。

“啊,我就来。”厉元朗嘴上答应着,双脚却在犹豫着该不该迈动步子。

“你啊。”黄立伟是秘书,脑瓜子转得快反应机灵。厉元朗的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手指点着厉元朗说道:“你啊别瞎想了,没有那些个乌七八糟的服务,就是让你洗个澡放松一下。”

“我就说的嘛,黄哥不会让我学坏的,我的肾不好,扛不住折腾。”厉元朗松口气,并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韩卫说什么也不跟着上去,可能还不适应这种环境。黄立伟就跟前台打声招呼,给韩卫单独安排个房间休息。

哥俩一起走到楼上,这里更是别有洞天。

花团锦簇,绿叶掩映,空气中弥漫着花的芳香,貌似这家会所老板还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对花草特别钟爱。从一楼到二楼,到处都有花的存在。

大厅里客人不多,三五个人而已,坐在棕色真皮沙发里抽烟喝咖啡,或看手机或聊天。

黄立伟直接走到前台,也不知道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厉元朗只看到金光闪闪,耀人眼目。

长相可爱的女服务员眼睛都看直了,赶紧通过对讲耳麦说了一句话。没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穿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走过来,客气对黄立伟说:“这位先生,您请随我来。”

那女的脸盘靓丽,身材高挑,举止优雅,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绝不是卖弄风情的风尘女子。

黄立伟示意,厉元朗跟上前来,尾随那女子一起穿过大厅,走进一条幽静的走廊里。

两边都是一个个有编号的房间,女子驻足在一间门口,纤细如白藕的手指尖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个号码,“啪嗒”一声,门被打开。

女子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厉元朗紧随在黄立伟身后走进来一看,哇塞!真是大开眼界。

房间很大,靠墙一侧放着一张至少在两米五宽的大床。床对面有一个巨型电视,差不多占据了一面墙。

而卧室后面有个木质拉门,因为有毛色玻璃阻隔,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知道是做什么使用。

房间干净整洁,装修豪华,依然在墙角四周有花有绿叶,空气里泛着花的香气。

女子安排黄立伟和厉元朗在沙发里坐下,身体略微倾斜着轻婉问道:“二位,我们这里有专业按摩技师,手法娴熟,技术一流,给您们带来愉悦的同时,还能消除疲劳,舒筋活血,累了可以在我们这里休息,您二位是不是……”

没等厉元朗说话,黄立伟一摆手说道:“不用了,你去忙吧,我们不需要,也不要让人来打搅我们。”

谁知道,黄立伟的话传递到女子耳朵里,她竟然理解一笑:“那好,您二位尽情享受,我就不打搅了。”言毕,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严实。

厉元朗总感觉这女子看他和黄立伟的眼神不对劲儿,老天,别再以为他和黄立伟是……那啥吧?

天大误会,我可没这个爱好,黄立伟也不是这种人。

可接下来黄立伟的话,还真把厉元朗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走吧元朗,咱俩洗澡去!”随即,黄立伟当着厉元朗的面,把自己脱了一个溜干净,换上浴袍直接走到卧室后面的拉门处,拉开门,厉元朗看见里面竟是一个大水池子,深蓝色水面上冒着腾腾热气。

黄立伟背对着厉元朗,脱掉浴袍,光着身子进入水池里,然后在池子边上坐下,头靠在上面眯起了眼睛。

厉元朗这会总算明白黄立伟留他洗澡的真实目的,这是要“赤诚相见”,身无一物的面对面交流,那么所讲的话一定也是知心话。

原来以为俩大老爷们别再弄个鸳鸯戏水,整出点高端玩意,到头来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洗澡。

厉元朗不再多想,三下五除二剥掉衣服,裹着浴袍走到池子边,一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他脱光后走进池子里徐徐坐下,正好面对黄立伟。还别说,喝完酒之后泡个热水澡真的很舒服,厉元朗闭目养神,享受着热水袭上他全身皮肤,透过毛孔促进血液流通,甭提多惬意了。

这两位对面泡着,谁也不说话,都在闭着双眼享受热水带来的快意。

在沉寂了许久,黄立伟终于发声:“元朗,我们都这样了,我也就不跟你见外了,今晚我有心里话要和你聊一聊,哪说哪了,出了这个房间,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讲。”

厉元朗明白黄立伟的意思,这次谈话只能烂到肚子里,对别人一概不能说,心里知道即可。

“黄哥,你说吧,我听着。”厉元朗将盖在脑门上的湿手巾拿下来拧干,擦了把脸上的汗水,认真说道。

“一晃,书记来广南已经四个月了,和沈铮常东方还有恒士湛相处得还算融洽,而且我最近发现,书记跟常东方走得比较近,大有合作的意向。我开始还不明白原因,直到今晚看见你和常鸣在一起,我终于想通了。元朗,你真的很厉害,你收编了常鸣,等于间接帮助书记一个大忙,常东方投桃报李,如果合作成功,你是头功一件。”

厉元朗支着耳朵听着,没有插言,他相信,黄立伟深夜相邀,绝不是夸他来的,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黄立伟顿了顿,继续往下讲:“书记目前在广南算是站稳脚跟,与各方和平相处,常委会上他的提议基本上都能通过,很少有人和他发出不同声音,可以这么说,书记已经控制住了常委会。只是……”

他犹豫着盯视厉元朗,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厉元朗忙说:“黄哥,你都说过了,今晚咱俩就是要赤诚相见,有啥说啥,话都留在房间里。出去了,咱俩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听见。”

“好吧。”黄立伟双手捧起一汪水泼在脸上,用手擦了擦,心一横说道:“我感觉书记对我不信任。”

“哦?”厉元朗顿时一惊,他也当过秘书,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如果领导对自己的秘书不满意不信任,那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大体上,领导的秘书分为两种,一种是文字秘书,专门负责给领导起草公文,如重要讲话稿、调研报告以及各类文章等。

还有就是专职秘书,也叫生活秘书,负责照顾领导生活起居,还有领导的私事。专职秘书相对于文字秘书来讲,频繁接触领导,更能走进领导心里,更容易成为领导的心腹爱将。顺利的话,以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仕途一片曙光。

但是,秘书最怕得不到领导信任,那可是灾难性的后果,最严重的就是被冷落,发配到一个清闲部门坐冷板凳。

恰恰黄立伟就是专职秘书,他所说的水庆章不信任他,那样的话,今晚自己和黄立伟坦诚相谈,可就有点意思了。

“何以见得?”厉元朗不太理解的询问。

“不瞒老弟你,算上今晚,书记已经有三次在他私人性质会面时,把我支走了。”黄立伟深深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来,眼睛望着棚顶荧荧小灯,看得出来心情无比失落。

“比如说今晚,书记秘密去见一个人,在哪里见这个人,他是谁我都清楚。为此,我前期做了大量的准备,能想到的地方全想了一遍,结果……”难得黄立伟露出垂头丧气的样子,失望道:“却在临走的时候,书记说给我放假,让我自由活动,你说我……唉!”

厉元朗总算明白为什么会巧遇黄立伟了,或许他是知道自己行踪,以散心之名来会所遇见自己,和自己说说心里话,想通过他的嘴打听出来,水庆章对这个秘书到底作何评价,也好心里有个底。

于是厉元朗劝说道:“既然书记秘密会见,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不参与很正常。”

“不是这样的。”黄立伟坚决的摇了摇头:“郑重给我打电话,询问我怎么没和书记一起来。我一问才知道,他是跟随徐书记陪同水书记去见那个人的,你想想,徐书记都能带上郑重,水书记为什么不带上我?老弟,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担心长此以往,我这个秘书恐怕要当到头了。”

黄立伟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领导即便在这种私人性会见时,不带秘书,还真是对秘书不信任的做法。就说今天下午他和常东方会面,厉元朗就看到了常东方的秘书是在停车场等着,没有跟上来。

参不参与不重要,重要的是领导上哪里都带着你,说明他对你放心,值得让你掌握一些私密事情。

黄立伟遇到的难处,厉元朗还真没法劝,只能笑呵呵的打起太极,顾左右而言他,“黄哥,你也别多想,可能是书记有他的想法,你看,他今天和别人会面我不是也不知道吗?”

“这不一样。”黄立伟长叹一声:“你是书记赏识的人,是他着力培养的接班人,有些事还在道上走着,书记不可能逐一讲出来,就是跟他老婆他女儿都不一定说。或许有点眉目,才会透露出一二。我不一样,我没根没蔓走到今天不容易,一旦书记不信任我,对我来讲,就是我仕途的终结了。老弟,我心里实在没底,良心不安。”

“黄哥,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帮你。有机会和书记聊天时,我侧面打听一下书记的意思,转告给你。”

“元朗老弟,那就太谢谢了。”黄立伟冲着厉元朗竖起大拇指,脸上泛起了红光,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厉元朗略微一沉思,问道:“黄哥,方不方便告诉我,书记要见的那个人是谁?”

黄立伟不假思索的道出一个人的名字:“叶明仁。”

第167章 相亲变成生意场

叶明仁!

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陌生的人。

熟悉,是因为厉元朗在新闻中听到过这个名字,陌生,是他从没见过活生生的这个人。

只知道他是南陵省省长,至于其他,则一无所知。

倒是黄立伟知道的比他多,“他是叶家的人,还有一个,他有个弟弟在咱们省任职,叶明天!”

厉元朗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名字读起来那么上口。叶家?

他忽然想起水庆章曾经提及王家、叶家、金家和谷家,这四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实力。

省委书记王铭宏就是王家的人。叶家,他知道只有叶明仁和叶明天哥俩。金家,他没有接触过,倒是谷家,就是谷红岩的娘家,水婷月的外公家。

厉元朗洗完澡留在房间休息,至于黄立伟去了哪里则不再他的关心范围,他所关心的是,水庆章密会叶明仁的目的何在?

毕竟水庆章是他的依仗,水庆章的好坏关系到厉元朗的前程。

按说,叶明仁只是南岭省省长,管不到东河省尤其是广南市这一块,水庆章会见他,还是密会,到底为了什么?

这一夜,厉元朗是在辗转反侧中艰难入睡的。

翌日,进入十一月的广南市,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

雪不是很大,掉在地上即刻化开。厉元朗不敢大意,他的车子还没有更换雪地胎,安全起见,让韩卫开车去市区的4S店买新的雪地胎换上,他则陪同常鸣相亲。

相亲地点选在了市中心广场的一家名为“望岛”的咖啡厅。

这里环境优雅,二楼靠窗的位置看出去,正好能看到横穿广南市的达鲁江。

外面飘着雪花,银装素裹,放眼望去,白皑皑一片。中心广场上,不少青年男女围着打雪仗堆雪人,白的、红的,黑的、粉色的各式衣服颜色混杂在一处,好不惬意。

常鸣真是打定主意要搅黄这次相亲,不想让郑海欣看上他半眼。

头发毛毛糙糙,胡子拉碴,昨晚喝多酒,眼睛还是臃肿的,提不起一丁点精神。来的路上,他开着车一个劲儿向厉元朗打听叶文琪,问叶文琪的身份,有没有她的手机号可以联系等等。

别看厉元朗跟叶文琪偶遇三次,包括救了她两回,还真没有留下过联系方式,至于她的详尽情况,厉元朗也不清楚。只好双手一摊,抱歉的耸了耸肩。

他们俩赶到咖啡厅,常鸣坐在预定好的靠窗座位上,手中拿着一本名为《弦歌》的书,内容有关于古筝的弹奏,这是早就商量好的接头暗号。

厉元朗坐在他身后,二人背靠背,这是常鸣的意思,想让厉元朗关键时刻帮他出主意,当然不是好主意,是要搅黄他和郑海欣之间不来电的强扭之瓜。

厉元朗觉得好笑,这个常鸣,他还以为郑海欣是贪图他家地位,是攀权附贵的现实女人。

凭他和郑海欣短暂接触,凭直觉,厉元朗觉认为郑海欣绝不是那样的人。

喝着浓香四溢的卡布奇诺,品尝着店里自制的可口美味小点心,只听得二楼楼梯口传来一阵高跟鞋踏足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咔咔”声响。

厉元朗和常鸣禁不住都往那个方向望去,这个时间点又是下雪天,店里的客人不多,尤其二楼,就只有他们这两桌。所以,走路声音听起来非常清晰清脆。

只见楼梯口徐徐显现出一道高挑身影,白帽子,白色的羽绒服,白色毛领,下穿白色打底裤外加白色小皮靴。

一袭白色,远远望去,真正的犹如仙女下凡,惊人眼球。

就连常鸣都有些看呆了,禁不住喉咙上下滚动,深深咽下口水,眼神发直。

郑海欣用手撩一下眼前刘海,大眼睛踅摸一圈,正好看见站起身呆呵呵瞅她的常鸣。

莞尔一笑,移动轻步款款走来。因为天寒,她双腮冻得微微发红,本来白皙的皮肤,白里透粉,吹弹可破,别有一番味道。

郑海欣走到常鸣跟前,见常鸣手里还攥着那本《弦歌》的书,禁不住一笑:“不用拿它了,这里本就没几个人,还怕我认不住来你么!”

常鸣傻笑着挠了挠头发,本来就抱窝鸡的发型,这么一弄更加乱糟糟,头皮屑四下飞舞,引得郑海欣禁不住柳眉微蹙,却没声张。

她脱下羽绒服外套,服务员过来帮她挂在椅背上,用衣服罩包好,并询问郑海欣喝点什么?

“柠檬茶,谢谢。”郑海欣没有点咖啡而是点了茶,这和他们家爱好喝茶的习惯有关。

“我叫常鸣。”常鸣伸出手想要和郑海欣握手,郑海欣又是一笑:“还用自我介绍么,咱们俩的名字早就被双方家长记得滚瓜烂熟,不用费周章,你坐吧。”

她的声音细雅温婉而又柔顺轻绵,听着叫人心里非常的舒服。

“那个,那个……”一贯口齿通顺的常鸣,这会子突然结巴起来,半天也整不出开场白来。急得他抓耳挠腮,脸都憋红了。

“还是我说吧。”郑海欣从容道:“别怪我说话直接,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反对们亲事。我相信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近在咫尺不相逢,我会找到我的有缘人,只是现在没有找到而已。这次来和你见面,我是拗不过家人的一再催促,走走过场罢了。常鸣,你人挺不错的,没有世家子弟的纨绔劣迹,只不过,我们真的不合适,相信你也有同感。”

郑海欣这话,等于直接封堵死她和常鸣在一起的可能性。常鸣略微有些小失落,他真是没有想到,真实中的郑海欣要比照片中漂亮一百倍,无论模样和气质绝对称得上女神级别。早知这样,把自己好好捯饬捯饬,别弄成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就好了。

不过他这人能屈能伸,大脑皮层中瞬间冒出叶文琪的轮廓,迅速消弭掉被郑海欣拒绝的不快,马上变得笑呵呵起来。

郑海欣见常鸣神色转换这么快,一时还难以适应,以为他被刺激到了,便劝说道:“你不要这样,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我这人喜欢静,喜欢品茶弹古筝,如果我们两人强行在一起的话,你也会觉得我这人索然无味,对你来讲就是折磨。”

“不是,不是。”常鸣连连摆手道:“我没事,我也认为咱俩不合适,你没见我这身打扮,实在也不想给你留下好印象,咱俩彼此彼此。”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本以为郑海欣会起身离开,结束这次尴尬的相亲程序。殊不知,她却提出另一个话题:“常鸣,你是水明乡的乡长助理,你知不知道伤人草?”

“噢。”常鸣木然点着头,问:“海欣,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么叫你。”

郑海欣摊了摊手,做一个无所谓的样子,并说:“你接着讲。”

“我是好奇,你怎么会对伤人草那么感兴趣?”常鸣问道。

“伤人草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我想在这方面投资做一下尝试。我这人天生对植物敏感,先前听说过有人用它提炼毒品,我打听过也查过资料,伤人草如果利用好的话,一样能带来益处。”

“对啊,你说的太对了!”说出这番话的不是常鸣,正是坐在他背面的厉元朗。

关于这二位的对话,厉元朗听得一清二楚,和他事先预料的一样,只是没想到是郑海欣提出来的不同意,不是常鸣。

当他听到郑海欣提起伤人草,就想起来郑海洋和他透露过,郑海欣想要在水明乡投资这个产业,顿时来了精神,忘记自己只带耳朵不带嘴巴的任务,禁不住起身过来,要和郑海欣自己探讨伤人草的合作前景。

只要对水明乡好,对水明乡老百姓好的事情,厉元朗都是乐见其成,举双手赞成。

奇怪的是,郑海欣见厉元朗现身,却一点不意外,而是鼓着嘴怪嗔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露面呢,要不是提到伤人草,你就这么一直忍着当缩头乌龟啊。”

听这意思,郑海欣似乎早就发现了厉元朗的存在。也是,离着这么近,稍加留神肯定能认出来。

“呵呵。”厉元朗灿烂的笑着,示意常鸣往里面挪一点,他就坐在常鸣身边,和郑海欣面对面。

“你们……”常鸣指了指郑海欣和厉元朗,醒悟道:“原来你们认识啊,这事闹的,我还……算了。”他摆了摆手,干脆拉开椅子,从厉元朗身前走出去,并开玩笑说:“不打搅二位说悄悄话了,我先走一步。书记,我在车里等你。”

“唉。”厉元朗想拽没有拽住常鸣,这算怎么回事,是人家来相亲,怎么弄到最后,只有他和郑海欣俩人独处了。

“不用管他。”郑海欣阻止道:“你快跟我说说,伤人草如果在冬季种植的话,有没有可能?”

见郑海欣急切的样子,看出来她真是对伤人草的投资动心。好在厉元朗经历过夜探刘家地采石场的行动,亲眼看到伤人草在寒凉季节里,在大棚里茁壮成长的现象。

就把他当时见过的场景详细描绘出来,而且他还告诉郑海欣,再过几天,京城植物学家卢耀庭要来水明乡,实地考察伤人草,到时候他会把郑海欣引荐卢耀庭认识,有什么问题就问这位老专家好了。

“卢教授!”郑海欣顿时一喜:“他可是国内有名的植物学家,我上大学时,还听过他的课呢。”

“那就太好了。”厉元朗同样惊喜万分。

岂不知,这时候,在广南还有甘平,在好几个人心里,却对这次相亲报以不同的期待和展望……

第168章 事与愿违

头一个,是常东方。

常鸣的婚姻大事一直令他头疼。他这个侄子从小养到大,他又没孩子,始终拿常鸣当亲生儿子对待。

人到了他这个年纪,都喜欢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常东方也不能免俗。所以说,常鸣找媳妇这件事就成为老两口经常挂在嘴边讨论的话题。

常东方搞不懂常鸣是怎么想的,快三十岁的人了,女朋友没少谈,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有相处久的。

这也成为他的一块心病,要不然,沈铮介绍的女孩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在沈铮和水庆章明争暗斗中,常东方始终保持中立,不偏不向,做个和事佬。

但是,自从得知厉元朗将常鸣收为心腹爱将后,常东方原有的天平不得以发生了倾斜。

没办法,为了常鸣,为了常鸣将来能有个好的前程,他只好屈尊暗自向水庆章抛出橄榄枝,显示出归顺的意图。

水庆章自是欣然笑纳,在目前广南市四股势力中,他这边影响力最小,除了纪委书记徐忠德这个铁杆之外,只有市委秘书长柳本杰和他走得比较近。

一个市委书记,在常委会上只有三票,还包括他本人一票,若是让省委知道,那可就是没有控制住常委会的表现,是他能力不足的问题。

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一旦有这种结论,水庆章别说往上升迁,能不能保留住现有位置都不好说。

所以,常东方的主动靠拢,无疑是雪中送炭,水庆章乐见其成。

本来已经和水庆章打成某种私下协议,沈铮这时候展现出拉拢常东方的迹象,常东方真想拒绝。

但是看到郑海欣的照片,正合他选侄媳妇的标准。况且郑海欣家庭地位也不差什么,郑海洋年富力强,刚刚四十多点,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一旦促成联姻,对于他常家和常鸣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弊端。

常东方是在纠结了好久,才点头同意。不过为了不让水庆章产生误会,他和水庆章提前打过招呼,毕竟水庆章将来发展前景要好于沈铮,这里还有一个不可确定性的厉元朗呢。

三十二岁就执掌一个乡镇,保不齐再过几年,就是一县大员,再往后……反正常东方不敢预测,自己三十二岁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股级干部,和厉元朗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就在这种既矛盾又复杂的心情中,常东方期盼着常鸣大胜而归。一见到常鸣,常东方急不可耐的询问:“怎么样?成了吗?”

“人家没看上我。”常鸣一屁股坐在沙发里,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失望,非常平淡。

“没看上你?”常东方眉头顿时拧成一个大疙瘩,怎么回事?堂堂市委副书记的侄子,竟然被淘汰出局?也太小瞧人了吧!

他的心里顿时充满怒气,不是撒在了郑海欣头上,而是觉得沈铮是不是有故意让他出丑的嫌疑。

按说,常鸣自小就跟沈知晓在一起玩,关系很好,可常东方就是和沈铮处不来,估计跟他俩性格有关。

沈铮善于算计,心眼不大,和这类人能相处的只有性格大咧咧才可以包容。偏偏常东方不是这样的性格,沈铮的小心眼在他看来,不能容忍。

常东方心里憋着气,阴沉着脸上楼的时候,不忘对常鸣甩出来一句:“以后不许你再跟沈知晓有来往,他们爷俩没一个好饼。”

常鸣还纳闷呢,好端端的三叔发哪门子脾气?嘴上答应着,反手回到房间里,躺床上拨通一个号码:“知晓,你认不认识私家侦探?”

心可真够大的,他三叔的话在常鸣这里就是耳旁风,吹过一阵就没了。他才不在乎,好歹沈知晓是他最好的哥们,有些事必须要保持沟通,比如眼前这件事。

得到沈知晓肯定的回答后,常鸣便让沈知晓提供号码,他有事要找私家侦探。

“你要干什么,犯法的事情可不能做。”沈知晓想得多,以为常鸣胆大妄为,想试一试法典健不健全呢。

“和那没关系,我想查一个人?”常鸣如实说道。

“男的,女的?你说说看,兴许我认识呢?”沈知晓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三教九流接触到不少人,这句话真不是瞎吹。

“这……”常鸣想了想,吞吞吐吐说出来“叶文琪”的名字。

“一个女孩儿?”沈知晓得到肯定回答后,大包大揽的表态:“这事你交给我办,三天后给你消息。”

先不提常鸣躺在床上如何做着有关于叶文琪的美梦,单说郑海欣刚回到海欣茶艺,老哥郑海洋的电话随即打过来。

“小妹,那事怎么样?对上眼了吗?”

“什么事?”郑海欣还一头雾水,没闹明白。

“对象的事啊,有点眉目了么?”

“噢,你说这事,谈得基本差不多,双方都有意思,我们两个谈了一上午,就差最后一步牵手了。只是他乡里有事情急于赶回去,才没牵成。”郑海欣得意的说道。

“牵手?好啊。”郑海洋喜上眉梢,一次见面就要牵手,进展也太神速了吧。

“小妹,你对他印象怎样?”郑海洋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什么印象,算是老熟人了,你不也认识他吗?”

“小妹,你说的是谁?不是常鸣吗?”郑海洋听着有点不对劲儿,自己和常鸣根本没有接触,哪来的熟人一说?

“什么常鸣,我说的是厉元朗,水明乡的厉元朗,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他。”

“什么!”只听得郑海洋那边响起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估计是惊得坐了个跟头。

好一会儿才听到郑海洋上气不接下气的吼声:“小妹,你疯了吗?厉元朗可是有女朋友的,就是水庆章的女儿水婷月。你横插一脚,当心引火烧身,到时候连我都救不了你!”

“哥,你说什么呢,我跟厉元朗谈的是伤人草种植的事情,对象是合作对象,根本不是谈恋爱的对象。”

好嘛,弄来弄去,兄妹两个说的不是一件事,猴子吃麻花——满拧。

“吓死我了。”郑海洋拍了拍乱跳的心脏,重新问起小妹和常鸣相亲事宜,结果换来郑海欣短短五个字的简单回应:“我没看上他。”

郑海洋顿时成了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厉元朗已经在赶回水明乡的路上了。

的确如郑海欣所说,他是着急返回。可以说,厉元朗和郑海欣相谈甚欢,有关于伤人草的种植计划,二人几乎谈了一上午,初步达成合作意向,只等到卢耀庭实地考察后,再制定更加详细的合作计划。

厉元朗是接到张国瑞打来的电话,刘家地出事了。刘姓村民和以信明浩为首的外姓村民发生冲突,动手打起来,还有两个刘姓村民受伤住院。

刘姓村民不干了,联合上养马村马家人一起,准备要去县里告状。摆明了,这是冲着厉元朗来的。

马胜然和刘万全的落网,让这两个村子的村民从高高在上一下子坠落平地,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厉元朗身上。这次是下定决心,非要把厉元朗告下台不可。

张国瑞和乡里的一些干部四处灭火,总算暂时安抚住。但是他没把握,担心缓过劲来的村民们还会爆发,真要是那样,他也难以平息事端。

厉元朗感受到事态的严峻,中午饭都顾不得吃,叫来韩卫开着车冒着大雪,往甘平县驶去。

下雪天高速已经封闭,任何车辆不让通行,没办法,厉元朗只好让韩卫走老道。

这条路是以前甘平县通往广南市的旧路,虽然也是柏油路面,路窄不说,有些地方坑坑洼洼,极其难走,又赶上下大雪,捷达王慢慢悠悠,挂着二档都没超过二十五迈,比老牛车快不了多少。

好在大雪天,路上车辆不多,没有遇到堵车。即便这样,捷达王开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开到甘平县境内。

厉元朗坐在车后座上,心急如焚,手机不住和张国瑞保持联系,打听着乡里尤其刘家地和上养马村的动静。

可能是下大雪的原因,这两个村暂时风平浪静,还算安稳。厉元朗长出一口气,拿过韩卫买来的面包火腿肠和矿泉水,在车里对付了一口,权当午饭。

吃饱了,厉元朗刚拿起矿泉水瓶还没喝到嘴边,只听得“咔嚓”一声,继而传来韩卫的脚踩刹车的动静。

紧急停车,惯性使然,厉元朗身子往前一动,矿泉水洒了他一身,裤子里可是了一大片。

“怎么回事?”厉元朗抬眼往前风挡望去,只见车子前方大约十来米远的地方,一个穿黑羽绒服的男子正挥手打着招呼。

“不要命了,大雪天本来浓见度就低,拦车也不能站在道中间,多危险!”韩卫生气的叨咕了一句。

“下车看看,一定是遇到为难的事情了,看看咱们能不能帮一把。”厉元朗随即也打开后门走出去,和韩卫一前一后迎着风雪走了过去。

第169章 匿名举报信

男子二十多岁,瘦高个儿,眼镜的镜片上挂着霜,看不到眼睛大小。

“怎么啦?”韩卫抢在厉元朗身前问瘦高个男子。

男子往手上吹了几口哈气,浑身冻得直哆嗦,颤巍巍着说:“我的车子掉进沟里了,你们能不能帮我把车给拽出来,多多感谢,麻烦了。”

顺着男子手指方向,厉元朗看到一辆黑色奥迪Q7的车尾部露在路基上,而车头却以深深扎入路边沟里。

韩卫和厉元朗都是老司机了,当然这里指的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司机。他们两个围着奥迪车前后看了看,一致认为捷达车根本拽不上来。

试想想,奥迪Q7自身很重,捷达王1.6的排气量,想要拽动这个庞然大物,而且还在大雪天,几乎不可能,还很危险。

毕竟近百万的好车,二次造成伤害就太不值得了。

厉元朗便问瘦高个:“你这是去哪里,要不我们捎你一程,等到天气转晴,你再找吊车给吊出来吧,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瘦高个也看出来难度,便告诉厉元朗,他和女朋友想去甘平县城,雪大浓见度低,加之不熟悉路况,一不小心开进沟里边。

“正好我们也去甘平,顺路,你们上车吧。”厉元朗还纳闷呢,只看见瘦高个,并没见到他女友。

“太谢谢了,我这就去叫她。”原来,瘦高个的女朋友一直躲在奥迪车里面。车子出问题打不着火,自然打不开空调。车里面温度和外面差不多。瘦高个的女朋友坐进捷达王后座上时,整个人都冻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咯咯直响。

韩卫赶忙打开空调,车子里逐渐变暖,车后座的一男一女总算缓过来。

厉元朗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通过车里后视镜仔细端详着他俩,尤其是那女孩儿。

女孩看上去很成熟,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了一件红色耐克羽绒服,模样端庄五官精致,戴了一副黑边框眼镜,显得文文静静。

想必这二人困在这里已经很久,厉元朗回头说道:“后座上有面包火腿肠和矿泉水,你们两个一定饿坏了,吃点东西垫吧垫吧,也有助于暖和过来。”

女孩看了他一眼没言语,倒是瘦高男子客气说:“早就看见吃的了,没经你允许只能看着流口水,谢谢,实在太感谢了。”

说着话,他拿过塑料袋,掏出东西先给女孩挑选,自己也拿了面包和火腿肠,不顾吃相大嚼特嚼起来。

真是饿坏了,看他们吃东西的样子,女孩还算矜持,小口慢慢吃。男子则大口往嘴里塞,由于吃的太急直打嗝,喝了几口矿泉水才算有所缓解。

好半天,这对情侣吃饱喝足,脸色也由通红变成红润。长路漫漫,厉元朗便跟他们聊起天来,以便打发无聊时光。

男子是省城允阳人,不过在京城上班。女孩是京城人士,和男子在同一家公司,听口气,他俩属于高管,实打实的白领阶层。

这一次去甘平县,女孩说她要一个多年没有联系的老朋友,叙叙旧。

“你不是京城人吗?怎么还在甘平有老朋友?”厉元朗好奇问女孩。

“我、我以前在甘平县住过一段时间,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女孩如是说。

“噢。”厉元朗不方便问到底,点了点头。

倒是男子健谈,厉元朗问出他叫王松,女孩叫卿柔。这名字好玩,轻柔?重一点不行吗?

王松想打听厉元朗和韩卫的名字,必定是他的恩人,王松想要记住他们。

厉元朗一摆手说:“这算不得什么,你就不用记住我们了,实在想知道的话,就叫我们好心人吧。”

“好心人……”卿柔看着厉元朗的背影,把头靠在王松肩膀上,陷入沉思……

王松有说有笑,和厉元朗东拉西扯聊起来。他从小在南方的外婆家长大,之后就是求学,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始终和课本为伍。高中时父母因为工作调动,他才来的允阳,就没怎么离开过,只有一次外出游玩,就是去广南市。所以,他对甘平县一无所知,才有了把车开进沟里的错误。

厉元朗是老甘平人,就跟王松介绍起甘平县的自然风光和人俗地貌,讲起来头头是道,听得王松不住咂嘴:“这次去,非要到你介绍的地方好好看一看,特别是那个燕游山。”

一直默不作声的卿柔却捅了他一下,提醒道:“咱们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别忘了办正事。”

“行,我知道,我是说正事办完再去游玩,反正这次是休年假,时间有的是。”王松看着女友笑嘻嘻的解释说。

“好心人,你是甘平人,我想问你一个事,你知不知道雨水胡同?”卿柔忽然想起来问厉元朗。

“雨水胡同?”厉元朗寻思半天,想破大天来,印象里也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便回身扭脸问:“你是不是记错了,甘平县没有这个胡同。”

“哦。”卿柔失望的又把头靠在王松肩膀上,眼睛望着车窗外,一声不吭了。

原本走高速两个小时的车程,在漫天大雪中,捷达王用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在天黑之时才赶到甘平县城。

厉元朗将王松和卿柔放在金鼎大酒店门口,双方道别分手。王松想要厉元朗的手机号,却厉元朗再次婉言谢绝。

等到捷达王开走,不见了尾灯,卿柔便对王松说:“傻瓜,人家不愿意留姓名你就别刨根问底了,不会换个方式?”

“换什么方式?”王松不明白女友的意思,傻傻问起来。

“我已经记下车牌号,回头你找魏哥问一问,一查不就出来了吗?”

“对啊。”王松喜得一拍巴掌,随即搂着卿柔在她通红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随即二人亲密搂在一起走进酒店大堂。

天色已晚,厉元朗只得放弃继续赶路的计划,他没想到雪一直下个不停,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有大雪,估计想要赶回水明乡难上加难了。

厉元朗回到自己家中,韩卫没有跟来,直接把车开到他哥哥家里,顺便住在他哥家。

明天是否回水明乡,他等着厉元朗的通知。

家里冷锅冷灶,许久没开伙了。厉元朗翻找冰箱和橱柜,好不容易找到一包方便面,就差几天过期了。

厉元朗系上围裙,生火煮方便面,家里也没什么其他吃的,他又懒得下楼去买,寻思对付一口晚饭得了。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非常有节奏,两长一短。

“谁?”厉元朗拿着筷子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观察,没有人?奇怪了,准是谁家倒霉孩子搞的恶作剧。

他没当回事儿,返身回去继续煮面。不大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这回厉元朗不淡定了,直接把门打开,就见一道黑影在楼梯口一闪,接着响起一阵急促的下楼梯动静。他赶紧追出去几步,黑影再次闪动一下,没了踪影。

厉元朗赶紧通过楼道里的窗户往下望去,只见那条黑影快速奔跑着,专门挑黑暗的地方,很快就看不到了。

这人是谁啊,这么讨厌。厉元朗心里嘀咕着,慢悠悠往家里走,脚底猛然硌了一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非常厚实的牛皮纸信封,上面还有用黑色粗碳素笔写的几个大字:厉书记亲收。

一定是刚才的黑影送来的,厉元朗捡起来回到屋里,方便面已经做好盛在大海碗里。他在餐桌边坐下来,撕开牛皮纸信封,见里面是一摞厚厚的手写信件。他边吃面条边展开那封信,仔细研读起来。

这封信很长,足足有十几页纸,内容是检举刘家地村会计刘士海侵吞村里财产,私设小金库,鼓动不明真相的群众上访告状。以及刘士海将近百万的村里现金藏于自家菜窖里,梦想着有一天刘万全出来妄图东山再起。

还有一条,信里面还提到乡党政办主任刘树喜,暗中勾结刘士海,同流合污,这次刘家底村和上养马村组织群众告状,就是刘树喜的主意,刘士海负责串联执行。

里面说的有根有据,还夹杂着一个小账本,密密麻麻记录着一笔笔进项和支出,后面都备注了款项来源和用途。

也就是说,这个账本是一个私账,是见不得光,只有内部人才可以看见的东西。

并且,这上面还记录有刘万全用村里的钱给县里相关部门领导送礼的一笔笔款项支出。

厉元朗仔细一算,好家伙,大约涉及到县里有关部门领导十几个,就连县领导也有涉及。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已经辞职去市里报到的钱允文,还有一个挺出乎他的意料,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于鹤堂。

钱允文先后收取现金和财物,将近五十万元,于鹤堂相对少一些,也有十六万。

写信者没有留真名字,只留下一个“有良心的人”的落款,可以说,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

厉元朗看后不禁大吃一惊,如果一切属实的话,绝不亚于一颗重磅*,这是要在甘平县掀翻天的节奏啊。

他不能不重视起来,因为涉及面广,涉及的人数众多,厉元朗坐下来抽着烟,思考片刻,拿起手机给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第170章 分析利弊

厉元朗这个电话是打给金胜的。

他知道,此时只有金胜才能帮他分析这封匿名举报信的真伪,帮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金胜今晚有个应酬,喝了点酒,此刻正躺在书房的单人床上小憩。

吴红娟特意熬了醒酒汤,端进书房的时候,桌子上金胜的手机正好发出震动声,看着丈夫已经睡着,发出微微鼾声,不禁摇了摇头直叹息,他太累了。

自从当上县长,就没见他睡个安稳觉,早知这样,说什么也要劝他,何必遭这份罪,做个副县长不好么!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就图个一家人其乐融融高高兴兴。当官也不好,尤其当大官,吃不好睡不好,都不如老百姓过得踏实。

吴红娟将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蹑手蹑脚走过来拿起金胜的手机,显示出是厉元朗的手机号,轻轻推门出去,接听后小声问:“元朗,这么晚了,有事吗?”

这话问的就有含义了,没事谁打电话?吴红娟言外之意,如果不是要紧的事,就等明天再说。

她心疼丈夫,好不容易早睡,不想让人惊动他。

“嫂子,县长他……”厉元朗嚅动起嘴唇,试探问道。

“刚喝了酒睡着了,要不我去叫醒他。”吴红娟这么说着,却没有半点拔腿迈步的举动。

“县长休息了。”厉元朗好一顿泄气,只好按捺住内心的急切,把话留着明天再找金胜谈。

“那行,等老金睡醒我就转告他。”吴红娟正说着话,手机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抢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金胜眨巴着惺忪的睡眼,就站在她后边。

“元朗,是我,有什么事你说吧。”金胜打了个哈欠,极力睁大眼睛说道。

厉元朗也没客套,直奔主题,说出他收到匿名举报信的事情,因为涉及面太大,厉元朗想马上赶过去和金胜面谈。

“外面下着大雪,天气又冷,你还是给我用手机传过来,我先看一看,回头再和你电话联系。”金胜说道。

“那好吧县长。”厉元朗用手机将那每页信件内容和那个账本全都拍下来,确保非常清晰之后,通过微信发送给金胜。

金胜接收后,仔细翻看着,眉头迅速拧成一个疙瘩,这一晚,又是个难眠之夜了。

不光是他,厉元朗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熬到后半夜还没有金胜的消息,实在不忍心打搅他,这才强迫自己睡着,以便养精蓄锐,他相信,明天将非常繁忙。

果不其然,厉元朗是被金胜家里的座机叫醒的,通知他马上赶到金胜家里。

厉元朗没叫韩卫开车过来,外面下了一晚上的大雪,行人走路都困难,开车还不如双脚走得快呢。

他到金胜家里的时候,王祖民正在低头看金胜手机上面的东西,厉元朗的到来,完全可以看原件了。

王祖民和金胜一个看账本,一个翻着那封举报信,然后又相互交换着看。

须臾,王祖民看完,放在茶几上,看了看厉元朗和金胜,说道:“于鹤堂收的十六万,前不久已经上交纪委,我看,他还算聪明,知道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

“是吗?”厉元朗不禁一惊,这么说来,这封举报信就非常具有真实性了。

金胜双眼熬得通红,估计昨晚没怎么睡,靠着一支接一支的香烟提神,他讲半截烟摁灭在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问王祖民:“于鹤堂大约什么时候上交这笔钱的?”

王祖民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有十多天了吧,具体日子我记不太清楚,需要看记录。”

“不用了。”金胜摆手说:“你看账本上的时间记得很清楚,他收这笔钱快有两个月了,现在才交,说明他在观望。没有不吃腥的猫,于鹤堂这也是没办法,估计他是预感到收钱有危险,是迫不得已才做出来的选择。”

“是啊。”王祖民赞同金胜的分析,“他上交钱的日期和刘万全出事相隔不久,他是担心刘万全把他供出来,与其被动不如主动,这个人,还真是会算计。可他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道理了,现在没有掌握到他的证据,不代表永远没有机会。”

“嗯。”金胜点了点头,说道:“于鹤堂先放一放,说说老钱吧。我看市里面这次把他调走,有调虎离山的意思,纪委是否下一步要对他动手?”

“未必。”厉元朗插话道:“钱允文是在和恒士湛深谈之后做出辞职决定的,有恒士湛保他,他暂时还算安全,只要恒士湛没事,他也会没事的。”

“元朗分析到位。”可能涉及纪委办案原则,王祖民不方便过多透露内容,短短一句话就是表明,他们在钱允文的案子上,一定不顺利,或者遇到阻力。

“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恒士湛的问题也不小,市里面是什么意思?”金胜所说的市里面指的就是水庆章的态度,他是问厉元朗,水庆章在对待恒士湛的问题上,持什么意见,查还是不查?

“暂时不动。”厉元朗只说了四个字就已经概括全面。

金胜不仅失望起来,倒是王祖民笑眯眯的没说话,似乎他早就猜出来这个结果。

“为什么?”金胜皱着眉头问道,明明是个有问题的官员,为何不将其拉下马,还占着高位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吗!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金胜的疑问,而是手指沾着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一个字。

“叶?”金胜不禁脱口而出,更加搞不懂厉元朗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粮*了。

王祖民拿起一根烟叼在嘴边,连连点头:“看来,我听到的那些不是道听途说,一定真有其事。”

“祖民,元朗,你俩不要给我打哑谜好不好,昨晚我熬了一宿,已经熬死了一些脑细胞,可不想再费尽脑细胞猜了,有什么话快点告诉我。”金胜急得够呛,好嘛,这俩一唱一和的,只有他才是局外人了。

“叶明天,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叶家的人,这下你该明白了吧。”王祖民深吸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似乎暗示着什么。

“叶明天保恒士湛?”金胜自然知道叶明天何许人物,如果他的省委常委不够亮堂的话,那么叶家,他的父亲叶老爷子,名闻遐迩,声威大震。虽然已是九十高龄,深居简出,可是他的影响力,他们叶家遍及各地的势力门生,是没有第二家可比拟的。

“是的,水书记和我聊起过,恒士湛暂时动不得,有叶明天保着,有叶家这块金字招牌罩着,恒士湛就是安全的。”厉元朗完全赞同王祖民的分析,不住点着头。

“原来如此。”金胜身体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紧锁双眉,不仅有染而叹:“朝里有人好做官,恒士湛等于有了免死金牌。可我就不明白了,叶家为何极力保护他?”

王祖民接过话茬说道:“我是在一次饭局上听到过,叶家和恒家是半块饼的关系。”

“半块饼?”厉元朗和金胜不约而同惊问起来,显示出浓厚的兴趣,等待王祖民的下文。

“那是在战争年代,一次战役,全团坚守一个高地,最后拼的就剩下十几个人。那时候天寒地冻,没粮食吃,援军又没赶到,叶老爷子当时还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都给饿昏了。关键时刻,恒士湛的爷爷作为随军民工,愣是将自己仅有的半块饼给了他。叶家老爷子得救了,恒士湛爷爷却因为肚子里没食又饿又冻,生生给冻死了。许多年后,叶老爷子辗转找到恒家人后代,给所有叶家人发了话,要保恒家三代人,以感谢当年恒士湛爷爷的救命之恩。”王祖民侃侃而谈,就跟说评书一样,听得厉元朗和金胜两眼发直。

厉元朗嘴里念叨着:“保三代人,这么说来,恒士湛这一代包括恒勇都不能乱动啊,我说恒勇这么张狂,原来他们家有这样一张王牌护体。”

“可不是嘛。”王祖民忧心忡忡说道:“恒士湛有个堂哥恒祥湛在南陵省河仙市任职,他是从市委副书记直接提拔到市委书记,听说就有叶家人帮着说话。恒士湛能从一个乡村民办教师做到市委组织部长,这里面都有叶家人的影子。所以说,恒士湛只要不犯天大的王法,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拿他怎么办。”

“恒士湛不能查,老钱那里却不可放松,我觉得你们纪委应该暗中调查,直到掌握大量证据,再做打算为好。”金胜给王祖民提了一个建议。

“其实我们已经在做了。”王祖民笑呵呵的回答,不言而喻,三个人同时微微笑起来。

现在,这份举报信里面涉及到的两位县级领导都已经排除在外,那么剩下的十几人该如何处理,怎么处理,三人商量一致认为,交给县委书记方玉坤那里,让他做决定。

毕竟涉及到十几个科级副科级干部,处理不好就会出大乱子,一定要谨慎行事,考虑周全才好。

所以,三人商议完毕后,金胜和王祖民驱车直奔县委大院,二人一起走进了方玉坤的办公室……

第171章 天上掉下来个亲妹妹

当然,这些就不是厉元朗关心的事了,他现在操心的是水明乡。

外面的雪还在下,天空阴暗没有一丁点晴缓的意思。甘平县通往水明乡的唯一一条路已经被大雪覆盖,车辆无法通行。

被困在县城的厉元朗心急如焚却也无能为力,县城距离水明乡有上百里地,他总不能推着两条腿步行回去吧。

他始终和张国瑞保持联系,只有等到雪停以后,由交通部门清雪完毕,才可以开车返回。

趁这机会,厉元朗专门去了一趟养老院。老爸厉以昭状态非常好,脸色红润,精神头倍足。在这里他得到特殊护理,主要是厉元朗给护工送了红包,有钱好办事,护工对他爸挺尽心尽力。

厉以昭口齿仍旧混含不清,和厉元朗比划着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厉元朗才算听明白,老爸这是管他要家里的相册,闲来无事要翻着看看。

厉元朗拗不过老爸的心愿,冒着雪往老爸家里赶。路上特意给苏芳婉打了个电话,他寻思苏芳婉在他爸家里住着,万一今天没去上班,贸然闯进去不好。

好在苏芳婉在上班家里没人,厉元朗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小区大门口不远处,赫然看见有两道身影在大门口比比划划。

一高一矮,一黑一红两件不同颜色的羽绒服,在风雪中格外醒目。

厉元朗见背影就眼熟,忍不住走上前去一看,正是昨天搭他车来的王松和卿柔这对小情侣。

“这么巧,你们在这里等人还是找人?”厉元朗主动上前和王松卿柔打起招呼来。

“好心人,你好。”王松想脱下手套和厉元朗握手,却被厉元朗开玩笑阻止道:“算了,天太冷,手一露出来都冻成冰棍了。”

卿柔挽住王松的手臂,看着厉元朗问道:“好心人,你住在这里吗?”

“我以前住这儿,现在是我爸家在这里,你们看就在那个地方。”厉元朗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栋灰楼,那是个七层步梯楼,他爸家住在二楼。

“噢。”卿柔点了点头,并说:“我听人讲,这里原来就是雨水胡同,不知道准不准确,所以过来看看,结果都盖成高楼了,一点胡同的影子都没有。”

听卿柔的意思,好像他们两个是来寻找雨水胡同的,不是找人的,便说:“外头太冷了,又下着雪,二位不嫌弃的话,去我爸家里坐一坐,喝上杯热茶暖和暖和。我是甘平本地人,帮你们分析分析,看看能不能有点眉目。”

“那就麻烦你了,总是麻烦你不好意思,家有老人我去给老人买点水果和营养品。”王松说着就要和卿柔去旁边的超市,却被厉元朗给拦住,告诉他们老爸不在家,在养老院,家里此时没人。

这两位拗不过厉元朗的坚持,只好作罢,跟随厉元朗去了他爸家里。

苏芳婉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爸爸还在住院,她两头跑却没忘记打扫屋子,看起来是个挺爱干净的女孩。

一进来,屋子里散发着好闻的芳香气味,王松一个男人不在意,轻柔是个女孩子,自然敏感,禁不住说道:“好心人,这里还住着女人呢?”

“噢?”厉元朗一摸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索性呵呵笑着,邀请二人坐在客厅沙发里,他则去烧开水准备沏茶。

“能参观一下吗?”卿柔坐不住,背着小手走到厨房,问正在烧水的厉元朗。

“可以,随便参观。”厉元朗不在意的说。

正好这会儿手机响起,是金胜打来的,告诉他方玉坤对那封举报信的处理意见。

很意外,方玉坤却质疑举报信的真实性,要求王祖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尤其要找到举报人。至于对那十几人,方玉坤的意见是,低调处理。

一想想就明白方玉坤有他的苦衷,十几个正科副科级干部,若是都出了问题,他这个县委书记脸上不光彩不说,真要是全都撤职查办,谁来填补空缺,会不会影响到正常工作,都是头疼的事情。

他的所谓低调处理,就是在规定时间内,让这些人主动交代问题,退赔不义之财。至于处理结果嘛,按照实际情况,采取警告或者记过处理,撤职就免了。

金胜不服气,他和厉元朗的想法一致,有错必查,违法必究,方玉坤宽进宽出,等于是在和稀泥,也助长这股收受贿赂的歪风邪气滋生,和上面高举反腐倡廉的精神背道而驰。

怎奈人家方玉坤是一把手,有绝对话语权,金胜除了发了一通牢骚别无他法。

厉元朗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能劝说金胜几句,这才把手机挂断。

水烧开了,厉元朗正忙着沏茶的工夫,忽听得卧室里传来“啊”的一声女人尖叫,吓得手一哆嗦,水洒了一地。

来不及擦干净地面,厉元朗急匆匆跑过去,边跑还边问:“怎么回事?”

循着声音跑过来一看,却见在他的房间里,王松傻呆呆站着,卿柔则双手捂着嘴,盯着桌子上一张照片,双眼瞪得老大,面露惊诧神色,一动不动。

那是张彩色照片,是厉元朗小时候的全家福,上面有他爸爸妈妈有他还有失散多年的小妹。

这是他们仅有的一张全家福,自从小妹失踪后,就再没有照过了。

“卿柔姑娘,你怎么啦?”厉元朗走过来,不解的问起来。

王松也把双手轻放在卿柔的肩头上,关心的问:“小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是把我吓坏了。”

好一会儿,卿柔才缓过神来,她没回答王松,而是仔细打量着厉元朗,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把厉元朗都给看蒙了。

“你、你是不是叫厉元朗?”卿柔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死死抓住厉元朗的胳膊,上怕他跑了似的。

若是外人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以为卿柔是个疯姑娘,应该去精神病院吃氯丙嗪了。

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他猜想卿柔一定是遇到什么大的发现,但是她发现了什么呢?

“我、我是叫厉元朗,怎么了?”

卿柔仔细看着厉元朗的脸,激动问道:“厉以昭范雨琴是你什么人?”

她一口口的问话,把厉元朗完全带进沟里面,木呵呵说道:“厉以昭是我爸爸,范雨琴是我妈,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我……”卿柔嘴唇颤抖,双眼顿时噙着晶莹的泪花,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厉元朗,头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呜呜大哭起来。

身边的王松见此情景,同样感触良多,他同样辛酸的拍了拍卿柔的后背,送去安慰和同情。

这一男一女的举动反倒把厉元朗彻底搞不明白了,这是闹得哪一出?

“姑娘,你先别哭,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好半天,卿柔才停止哭声,哽咽道:“我是你妹妹小慧啊,怎么,你不认得我了?”

小慧!你真的是小慧?

厉元朗板着卿柔的双肩,仔细打量着这张脸,以便从这上面找到二十几年前那个扎着小辫、可爱小女孩的影子。

只是很失望,妹妹失踪那年才三岁,他也不过十岁,记忆中的那点残存碎片早就被时间磨得一点不剩,根本没有任何印象了。

“哥,”卿柔动情说:“我这里也有这张照片。”她让王松把她包里的照片拿过来一比对,和他房间里的这张全家福一点不差。

厉元朗彻然大悟,天底下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父母找了那么多年一点音讯没有,自已的偶然相遇,一个热情相邀,竟找回失散多年的妹妹,是巧合还是上天的垂怜眷顾?

“小慧。”厉元朗再次紧紧拥住卿柔,兄妹俩抱在一起,卿柔哭得稀里哗啦,厉元朗也是鼻子发酸,就连一旁的王松眼睛也湿润起来。

这才是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良久,卿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问道:“哥,妈妈怎样了?还有爸爸,他怎就住了养老院?”

提起老妈,厉元朗感伤的叹息道:“妈妈在你失踪的第五年就因为悲伤过度得急病去世了,爸爸受此打击一蹶不振,整日以酒消愁,把自己身体搞垮了,前几年突发脑梗半身不遂,我工作忙没时间伺候,所以才……”

“妈妈!”卿柔抱着那张照片以泪洗面,并非常正式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厉元朗过来搀起她,表示等到雪停以后,会带着妹妹去妈妈的墓前去看看。

“哥,带我去见爸爸,我想见他。”卿柔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好,咱们这就去。”他家离着养老院不算太远,步行二十来分钟就能到。况且现在下着雪,坐车反而不安全。

三个人出了家门往养老院路上走的时候,厉元朗便问起卿柔这些年的遭遇。

原来,卿柔失散后被一户人家收养,后来,养父工作变动调到京城,她就随着养父母一家在京城生活。从小学、初中再到高中,一直到大学,她学习成绩始终优秀,以高分考取清大,毕业后去国外留学一年,回国后应聘到如今的这家跨国公司,担任高管。

对了,她现在随的是养父的姓,她目前的名字叫:叶卿柔!

叶卿柔,姓叶,来自京城,厉元朗禁不住冒出一个大胆预测。

第172章 认儿不认女

“小慧,你养父叫什么?干什么工作的?”厉元朗于是问道。

“他……”提到养父,叶卿柔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高该如何措辞了。

“他是不是叫叶明天?东河省军区政委?”厉元朗猜测道。

“你……”叶卿柔瞪大眼睛不解问:“哥,你认识二叔?”

这就对了,叶卿柔果然是叶家的人。二叔?也就是说,叶明天不是她养父,那会是谁?难道是叶明仁不成?

这会儿,王松接了个电话,躲在一边捂嘴讲话,就兄妹两个,厉元朗无所顾忌,便又问起叶卿柔:“小慧,你养父不是叶明天,是不是叶明仁?”

“哥,你怎么知道的?”叶卿柔没有直接回答,等于间接承认叶明仁的身份。

“叶家的人,鼎鼎大名。叶明仁,南岭省省长,谁不知晓?”厉元朗如实说道:“不瞒小慧你,你哥我也是官场中人,虽然官职不高,可对于省领导还是略有耳闻。”

“哥,其实养父母对我很好,尤其养父,一直拿我当亲生女儿对待,还有爷爷,对我比对他亲孙女还要好。”叶卿柔误会厉元朗,以为他担心自己在这种官宦人家受苦遭罪,得到不公待遇。

“那就好,如果他们对你不好,咱们厉家随时欢迎你回来。”厉元朗说出这番话,底气明显不足。

和鼎鼎有名的叶家比起来,他们家还算个家吗?老妈去世,老爸住在养老院,他这个哥哥也是孤身一人,经常不在家,一点家的温情没有。

更为关键的是,叶家在京城,妹妹也在京城的大公司上班,不可能回到小小的甘平县城,这里也只有她的一丝寄托罢了。

叶卿柔这次寻亲回来,是因为她养父将那张全家福照片给她看,顺便讲起她的身世,但只说她的亲妈妈名叫范雨琴,在甘平县的雨水胡同住,她还有个哥哥叫厉元朗。

至于她的亲爸爸厉以昭,叶明仁没有提及,还是叶卿柔通过其他渠道打听来的,让她至今不解。

兄妹二人说着话的同时,王松也接完电话走过来,在叶卿柔耳边低声说:“是魏哥的电话。”并问厉元朗:“大哥,你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

“芝麻绿豆小官,不值一提。”不是厉元朗客气,有那么一句顺口溜,不到鹏城不知道钱少,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这话一点不假,在京城,一个处长就跟县里面的股长一样,遍地皆是,何况他厉元朗还只是个小小的正科级呢。

“大哥,你这么年轻就是一地父母官,了不得。”王松夸赞道。

“你就别往我哥头上戴高帽了,我印象里哥哥小时候就聪明,学习可好了。当个乡委书记算什么,将来说不定还能当省长呢。”提起厉元朗,叶卿柔眼睛里满是自豪。

厉元朗禁不住心中暗笑,这小妮子说起谎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她走失那年才三岁,啥也不懂,估计连家里人的印象都没有,何来对他这个哥哥的学习评价?

三人有说有笑,丝毫没被漫天大雪影响到心情。赶到养老院的时候,叶卿柔看到正在走廊里、坐在轮椅上的厉以昭那一刻,眼圈发红,快速跑几步跪倒在厉以昭面前,扑在他的腿上,凄厉的喊了一声:“爸,我是小慧啊。”痛不欲生,呜呜大哭。

厉以昭被叶卿柔的举动惊得一愣,继而手刨脚蹬,嘴里呜哩哇啦的大喊大叫起来。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拼尽全力用那只能动的手一把推开叶卿柔,含混不起的连连说着一个字。这个字不是很清楚,外人听不出来,厉元朗却能理解,老爸怎会说出那个字呢?

滚!没错,就是这个字。

老爸的反常举动,弄得满眼婆娑的叶卿柔不知所措,就连厉元朗也搞不清楚状况,过来拍着老爸的肩头不住介绍说:“爸,她是小慧,是咱家失散多年的小慧啊!”

“呜呜……咕咕、滚!”厉以昭不为所动,显得既愤怒又激动,对叶卿柔再次冲上来还是一把奋力推开。

谁都没有想到,原本一场失散亲人相见的悲喜场面,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叶卿柔哭泣扭脸跑开,王松瞅了瞅厉以昭,又看了看厉元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扭身去叶卿柔。

“爸,你到底闹得是哪一出哇。”厉元朗更是搞不懂老爸为何对小妹这个态度。虎毒不食子,何况是分散多年的父女两个,没有冤仇只有亲情,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呢。

“呜呜……”厉以昭急得直拍轮椅扶手,脚也微微抖动着,要不是半身不遂,看样子都有站起来的意思了。

他着急是因为自己嘴不能说清楚,看着儿子不理解的样子,实在表达不出来的厉以昭对着身边的男护工屋里哇啦的比划着,男护工点头明白,跑出去不大一会儿拿过来一张报纸,指着上面一个放大的照片,用尽全身气力说了俩字:坏人。

厉元朗看到照片上的人,尤其底下一行小字注明此人的名字,叶明仁。不禁大吃一惊,就向老爸求证:“爸,您说的意思,他是个坏人?”

“嗯嗯。”老爸不住点着头,总算把他心里话表达出来,却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

厉元朗连忙和护工一起将老爸推回房间,安顿他休息。

他疑问连连,老爸记恨叶明仁,为何对女儿这个态度,他依然没有打听出来。

想到小妹万里迢迢前来寻亲,却弄这么一个结局,厉元朗心肠难忍,走出养老院外面,小妹跪在风雪里一个劲儿的抽泣,任凭身旁的王松怎么劝她就是不听,这么一直跪着哭着。

厉元朗担心再把她冻坏了,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一把将她从雪地里拽起来,摇晃着她厉声吼着:“你干嘛糟践自己,爸爸是病人,他有反常举动你得理解,跟个病人你计较什么!”

“哥……我……”不知为何,对于厉元朗略显粗鲁的做法,叶卿柔并没有反驳,任凭厉元朗拽着她走出养老院,王松就像个受气包似的跟在后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走了一段路,厉元朗看到旁边有个小酒馆,走进去一看正是老熟人,韩卫的三哥韩老三,他原来的餐馆因为房主动迁,就又在这里另开一家,名字还叫“老三菜馆”。

“厉书记,这么巧,快请进。”尚未到午饭时间,店里没有客人,韩老三热情的让着厉元朗三人走进小店里。

这个地方比原来那间大而且干净整洁不少,冬天农闲,韩老三的老婆也过来帮忙。

闻听厉元朗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兼乡长,不仅是她家韩卫的顶头上司,也是她的父母官,更加热情,迎着三人坐进雅间,又是擦桌子又是忙着沏茶倒水,还偷着出去给韩卫打电话报信。

韩卫没接到厉元朗的通知,在三哥家跟女友信蕊煲电话粥,一听到嫂子的手机,得知厉元朗去了三哥的菜馆,急得赶忙穿戴整齐,开着车直奔菜馆而来。

这边,韩老三看出来厉元朗和一个哭成泪人的姑娘,还有个情绪不佳的小伙子有话要说,马上给老婆使了个眼色,说道:“厉书记,你们聊,我先给你们准备吃的去了。”

厉元朗一摆手说:“韩三哥先不用,我们说会儿话,有事我叫你。”

“那行。”韩老三手擦着围裙,点头哈腰和老婆一起走出雅间,把门轻轻带上。

“小妹,不是我说你,咱爸已经是那样了,不要耍小性子了,等他哪天状态好的时候我再带你去见他,别哭了,哭坏身子王松该心疼了。”说着话,厉元朗扯下一张餐巾纸递给叶卿柔,并且掏出烟来撒给王松。

“我不会抽。”王松讪笑着摆手阻止。

厉元朗也不客气,自顾点燃香烟,又劝了叶卿柔几句,就见有人敲门,韩卫急匆匆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主任,您用车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害得我还以为您在家闲待着呢。”

“噢,我没事。”看了看都快中午十一点了,就拿出三百块钱,让韩卫点几道店里拿手菜,他要好好招待小妹和王松吃一顿饭。

韩卫起先说啥也不收,厉元朗板着脸强迫他收下,韩卫没办法只得拿钱出去安排。

想不到,和妹妹的第一顿饭是在这家小饭馆里,不过也不错,往往这样的苍蝇馆子比大饭店的味道要好,何况韩老三做菜会格外上心。

在厉元朗的劝说下,妹妹的状态逐渐好转,也能开心的笑了,王松见女友破涕为笑,心情轻松许多,中午跟厉元朗小酌一番,他的酒量实在不敢恭维,半斤白酒下肚就喝成醉猫,去厕所吐了好几次,幸亏有韩卫帮忙,扶着他坐进车里,将他们三个送回到厉元朗爸爸家休息。

这是厉元朗的主意,既然在城里有家,何必要住酒店花那个冤枉钱。

叶卿柔也乐得去家里住,这里是三室一厅,一个是厉元朗的房间,另一个是留给叶卿柔的,当初他妈妈范雨琴在世时就是这么安排的,多年来一直没改变。

安顿王松睡在叶卿柔的床上,厉元朗和小妹坐在客厅里说话,主要是厉元朗想通过小妹口中,了解叶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家,对小妹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好么?

叶卿柔如实相告,从她的神态举止中没有发现一丁点异样,厉元朗稍感放心。

正这时,房门一响,从外面闪进来一道靓丽身影,当小妹和来人四目相对后,怪异的气氛出现了

第173章 误会心生

来人正是苏芳婉。

她是提前下班回来,本以为厉元朗过来,特意去超市买了好多吃喝,准备晚上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秀一秀厨艺。

毕竟厉元朗帮她这么多,早就答应人家请他吃一顿饭的,拖了这么久,实在感到难为情和不好意思。

苏芳婉穿的是白色羽绒服,戴着红色大围脖,将她青春靓丽的气息完美展现出来。

由于天冷,小脸蛋冻得粉红,看起来像个诱人的大苹果招人喜欢。

她一进来,正好看到厉元朗和叶卿柔亲密聊着天,顿时心头涌上一股浓浓醋意,原本笑呵呵的脸上变为冷若冰霜。

其实早在哥哥房间里,叶卿柔就发现床上有女人住过的痕迹,她一直没有挑明询问,必定分别久远,她跟哥哥不算熟悉,没好意思张口问。

苏芳婉还以为厉元朗花心,又勾搭了一个女孩子,还大张旗鼓领来示威,早知这样,还买这么多好吃的干嘛,不如扔了喂狗。

苏芳婉赌气噘嘴,表情黯淡下来,但是双目却死死盯着叶卿柔,好像遇到情敌一般,直冒怒火,瞬间就能点燃。

厉元朗发现出来苏芳婉的不对劲,叶卿柔也感受到一丝丝敌意来袭,就赶紧站起来问厉元朗:“哥,这位是谁?是嫂子吗?”

误会,天大的误会!

“不是,这是我……原来的同事,她叫苏芳婉。”同时,厉元朗也将叶卿柔的身份挑明,以示自己的清白,不让苏芳婉产生误会。

“你妹妹?”苏芳婉一愣,从没听厉元朗说过还有妹妹,弄得她一头雾水,似信非信的和叶卿柔握了握手。

“你知道我房间里有一张全家福吧?”厉元朗启发苏芳婉:“挨我旁边那个扎小辫的小姑娘就是她,我妹三岁走失,今天是回来认亲的。”

苏芳婉一直住在厉元朗的房间里,自然看过那张全家福,一下子被弄得惭愧起来。刚才吃得哪门子醋,竟然吃人家妹妹的醋,更何况厉元朗和自己非亲非故,只是出于同情多次照顾她,是她自作多情,刚才的表现实在不应当。

而叶卿柔更是从苏芳婉的举动里看出来,哥哥和这个小女生关系非同一般,他不承认是女朋友,是否说明哥哥还有别的女人?

女人都是敏感动物,同时好奇心也都特别强烈,叶卿柔已经打定主意,有机会一定要找苏芳婉问问清楚。

好在苏芳婉反应奇快,将刚才的不快转眼挥之散去,提着方便兜笑说:“你们兄妹聊,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

叶卿柔和厉元朗叙旧聊得差不多了,便说:“我给你打下手。”起身跟随苏芳婉一起去厨房,说起悄悄话来。

别看叶卿柔在叶家长大,平时都有保姆伺候,可是叶家的家教非常严格,打小就要学会一些日常家务,包括洗衣做饭,这是叶老爷子的家训,要让叶家子女掌握独立生存的能力。

所以,叶卿柔会做简单的饭菜,至于味道嘛,只能说保证可以做熟。

掌勺都是苏芳婉在忙活,叶卿柔帮着摘菜洗菜,并顺便和苏芳婉聊起来。

得知苏芳婉的确不是哥哥的女友,就是原来跟哥哥在一个单位,经常得到哥哥照顾。因为没有住的地方,哥哥就让她住在家里,仅此而已。

并且从苏芳婉口中,知道哥哥还有一段不成功的婚姻,前妻是电视台的美女主播,目前已经辞职去南方,下落不明。

厉元朗如今的女朋友是他的大学同学,曾经的恋人。由于女方母亲当初看厉元朗家境不好,愣是将二人拆散,直到今年才再续前缘。

“她叫什么?是干什么的?”叶卿柔好奇问起来。

“水婷月,省团委少年部部长,她爸爸是水庆章,广南市的市委书记。”苏芳婉一边炖着鸡汤一边表情自然的回答,说明她已经接受现实,水婷月无论身材长相和家境,自己都是无法比拟的。

“水庆章?”叶卿柔略有所思,不禁喃喃自语:“那她也是谷红岩的女儿?”

“谷红岩是谁?”正掀开汤锅的苏芳婉动作停顿一下,不解的看着叶卿柔。她自然没听说过谷红岩的大名,有此表现实属正常。

“哦,谷红岩是水书记的爱人,是谷家的女儿。”从小就生活在京城大院的叶卿柔,四大家的名字经常被大人们提及,耳熟能详,想不知道都难。

“那就是呗。”苏芳婉不以为然的回答,却不知道此刻在叶卿柔的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念头。

她想起来刚到广南市的那个晚上,想起养父叶明仁和广南市委书记关在房间里说话的情景。

天底下的巧事就是这么多,原来养父专门来广南见的那位特殊朋友,竟是哥哥未来岳父,岂不是亲上加亲?

晚饭十分丰盛,苏芳婉的厨艺精湛,厉元朗之前在家里是尝过的,吃着熟悉的味道,厉元朗赞不绝口,一个劲儿朝苏芳婉竖大拇手指。

王松睡了一下午觉,总算缓过酒劲,对于厉元朗相让喝点红酒透透说啥也不敢答应了。好嘛,这个未来大舅哥真是太能喝了,俩人喝一瓶白酒,同样是半斤进肚,人家啥事没有,可自己差点吐到姥姥家去了,人是丢大发了,以后可得长记性,不敢这么喝了。

大家同为年轻人,彼此相差不几岁,有许多共同话题,聊起来没有代沟。

天南海北,无所不聊。这顿饭吃的很开心,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才意犹未尽的结束。因为明天厉元朗还要陪着妹妹去母亲墓前祭奠,今晚要早点休息不耽误正事。

但是问题来了,四个人怎么睡。别看王松和妹妹是情侣,看样子还没到同居的地步,王松睡在叶卿柔的房间,叶卿柔想睡在爸妈曾经的床上。

厉元朗那张床是单人床,况且他也不可能和苏芳婉同床共枕,苏芳婉就要找宾馆住一晚。大冬天的又是晚上,厉元朗不放心,干脆就想领着她回自己的家里。反正他家也有三个卧室,住的地方不成问题。

苏芳婉一想也只有这样了,吃完饭收拾干净,便跟随厉元朗步行往他家里走。

此时,大雪终于停止,夜空中繁星点点,明天将会是一个好天气。

一阵北风刮来,寒彻透骨。厉元朗紧了紧羽绒服领口,苏芳婉和他并排走着,双脚踩在雪地里,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声响。

二人说都没说话,就这么一直走着,昏黄路灯下,两条身影被逐渐拉长、又拉近,再次拉长……

路过一处广场时,不少青年男女正在团雪球打雪仗。厉元朗双手插在衣兜里,望着他们,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面对大学里的第一场雪,和水婷月、季天侯还有周宇他们,就是这样在校园玩得那么嗨。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十几年过去,往事历历在目。

就是这样的一场雪中玩耍,让他第一次注意到水婷月,注意到这个玩性大发的美丽女孩,也动了追求她的念头。

“大叔,你在想什么?”看着厉元朗双眼发呆直视着雪中的那些男女,苏芳婉忍不住多问一句。

“没什么,就是觉得年轻真好。”厉元朗是有感而发。

“大叔,你其实也不老啊,才三十来岁,怎么就有怀旧的思想,这可不好,心态老,人也容易变老的。”苏芳婉摸着自己冻得发红的双腮,似乎告诫厉元朗,人要年轻就要从心态开始,不要总活在过去的漩涡里。

“我心态老了吗?”厉元朗扪心自问,觉得苏芳婉说的还有点道理。

“要不……”苏芳婉想了想,提出一个活份建议,“要不,我们也去打雪仗疯玩一次吧?”

“还是不要了,你我都是政府官员,传出去不好听。”厉元朗担心自己的身份,毕竟和普通百姓不同,万一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发现,终归是个麻烦事。

“天黑成这样,你不说谁能认出你来。”苏芳婉说着话,竟然低身从路边的雪堆里抓起一把雪,都不给厉元朗反应的机会,直接抬手扔向他的脸。

好家伙,这一把雪不偏不倚正好扔在厉元朗的脸上,一点都没糟践,还通过他的领口灌进衣服里。顿时一股凉意袭遍全身,弄得厉元朗一打哆嗦,激起了他好玩的心性,也抓起一团雪撇过去……

就这样,厉元朗和苏芳婉一边追逐打着雪仗,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一个极其隐秘的黑暗角落里,一辆遮挡号牌的轿车里,随着轿车有节奏的上下起伏,里面传来一股老牛犁地的低沉闷吼,一个男人终于将一团热液送给身下女人,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女人身上,大口喘着粗气,就跟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死鬼,快起来,压死我了。”女人赶紧推着男人坐起来,并且打扫污秽不堪的现场。

无意中一眼,女人却瞥见眼前不远处,一男一女追逐嬉笑,不仅碰了碰身边累成狗的男人,惊奇的问道:“哎,你快看看,那俩人是不是厉元朗和苏芳婉?瞅着真像。”

男子被她这么一提醒,禁不住把头往车前风挡玻璃那里探过去,使劲揉了揉眼睛,不仅咂舌道:“是他俩,嘿嘿,妈的,吃着碗里还惦记锅里的,等着,我让你好看。”

说话间,男子举起手机,对准厉元朗和苏芳婉摁起了拍摄键……

第174章 行为上的纯净

厉元朗和苏芳婉一路打闹嬉戏回到他家中,结果二人一进屋才发现,各自羽绒服都给弄湿了,头发上,就连里面的衣服多少都沾上了雪。

房子里早已供给热气,雪遇热瞬间变成了水,浸入皮肤里凉嗖嗖的极不舒服。

苏芳婉在这里没有换洗的衣服,好在还有干净的睡衣睡裤,厉元朗便告诉苏芳婉去房间里换上,湿衣服则放在暖气片上晾干。

厉元朗回房取出干净睡衣睡裤,说起来,这套崭新的衣裤,还是韩茵当年买的呢,一次没穿过压在箱底,也逃脱掉没被韩茵离家时,成为她箱子里的席卷之物,算是给厉元朗留下唯一的念想。

“去卫生间里换上吧。”厉元朗将睡衣睡裤一股脑塞到苏芳婉手中,自己则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苏芳婉看着厉元朗的背影,感慨万千。这个男人,真是对自己一点欲念没有,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透底,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齿想法,难道说,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娇颜美驱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吗?

她幽怨的暗叹一声,抱着衣裤走进卫生间,本能的回手把门锁上,想了想,又轻轻打开,将门留了一条微小的缝隙,期盼着或许那个男人会闯进来……

脱掉身上的累赘衣物,苏芳婉顿时感到浑身轻松不少,并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女人自以为豪的一切她都有,还是那么的迷人。皮肤白净光滑,小腹平坦细腻,泛着晶亮的油光。

两条大长腿笔直顺滑,臀部丰润微翘,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绝对是女神级别。可偏偏却不被那个男人所注意,他是柳下惠吗?有坐怀不乱的坚忍之力?苏芳婉充满怀疑。

打开莲蓬头,一道道温热的水流迅速浇溉在苏芳婉全身每一寸肌肤之上,一股股热感传递到她的每一条神经里。思绪中幻想着那个男人,希望他会撞门而入,与她在热水中共赴鸾凤的巅峰之举,那该是怎样的滋味。

然而,她失望了。美眸左顾右盼,紧紧盯着门上的那条缝隙,耳边仔细辨别外面是否有脚步在走动。一切一切的平静告诉她,厉元朗根本没出房间,她的幻想完全成为奢望或者说根本不存在的现实。

“唉,算了,今生无缘,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而已……”苏芳婉这么想着,精神一溜号,脚下不知为何一打滑,身体不受控制的忽然间往后一栽歪,仰面倒下。

伴随着“啊”的一声尖叫,继而发出“砰”的巨响声,苏芳婉感觉到大脑嗡的一下,鼻翼发酸直冲脑门,瞬间失去了意识……

单说厉元朗刚在房间里换好衣裤,想着苏芳婉正在冲澡,他便没有走出去,而是坐在床上抽烟。

同时拿出手机和水婷月聊起微信。他今天经历太过奇特,遇到失散多年的妹妹,又被老爸的反常举动所不理解。关键是,妹妹竟然是叶家的养女,这世界上几乎所有巧合都让他遇到了。

水婷月静静听着厉元朗兴奋的讲述,分享他的喜悦,并且给他送上兄妹重逢后的衷心祝愿。

余下来,就是二人间你侬我侬的情话时段了,彼此诉说着相思之苦,水婷月便商量道:“元朗,咱们的事情不能总这么拖着,要不、要不,咱们先把事情定下来再说,你觉得呢?”

“这……”厉元朗一时语塞,他倒不是没想过,他早就想重新拥有一个家了,不光是为他本人,更是对水婷月负责。

男人先成家才能立业,如果对家庭都没有责任感,都不想承担,何谈对事业负责?

但是,他仍然记住谷红岩对他的要求,不提到县处级就不允许他娶水婷月,而这些话,他又不能说给水婷月听,他两头为难。

“婷月,要不然你问问你爸妈是什么意见,如果他们点头答应,咱们就定下来。”这年头虽然说订婚有些过时,可对于水婷月来讲,是给她吃颗定心丸,预示着她名花有主,从女朋友到未婚妻的一个升级。

厉元朗的提议水婷月当然赞同,她欣喜的说:“我爸没问题,关键是我妈,其实我妈这人属于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把她哄高兴了,不是难事。”

“你先问一问,侧面了解一下,可以的话,咱俩就在春节把事情定下,到时候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便饭就可以了。”

“嗯,我看这样挺好,春节图个喜庆图个团圆,咱们订婚双喜临门,喜上加喜,特别有意义。”

水婷月倒是个急性子,这边听到厉元朗的建议,马上挂断手机去找她妈妈旁敲侧击,试探谷红岩的反应去了。

也是真巧,就在结束通话之际,厉元朗便听到从卫生间传来苏芳婉的那一声尖叫。

不好,出事了!

厉元朗急忙冲出房间,跑到卫生间门口忽然犹豫起来,没敢贸然闯入。

女孩洗澡肯定光着身子,若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难得多难为情。

于是他冷静下来轻敲着门问道:“小丫头,怎么回事?”谁知,这么一敲,门竟然神奇的徐徐打开,原来没锁,留了一条缝。

厉元朗赶紧着一把拽住门把手,将门关上并继续问着话。

“啊,好痛……”听到里面传来苏芳婉痛苦的嘤咛声,厉元朗就知道大事不好,急切的苏芳婉说道:“你是不是受伤了,能不能动一动把衣服穿好。”

“我、我头好疼,眼前是转的,动不了,快来帮帮我……”

算了,这个时候就不是讲究男女有别了,救人要紧。

想到此,厉元朗把眼睛一闭,推开门风风火火闯进来,一把扯下挂在浴室里的浴巾,先盖在苏芳婉露着的身体上面。

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厉元朗闭眼之中的杰作,盖是盖上了,手也没有准心的触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被电击中一般迅速缩回来,这才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苏芳婉披散的丝发下面,淌着一摊殷红的鲜血。

她是后脑勺着地,磕在坚硬的地砖上,头给磕破流血,伤势不轻。

“芳婉,你怎么样了?”厉元朗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苏芳婉的伤势,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帮到她。

“把我扶起来,我头疼晕得厉害。”苏芳婉微闭双眼,表情痛苦。

厉元朗看了看,干脆一只手伸进她的脖颈之间,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双腿,使劲一用力,将百十来斤的苏芳婉抱起来走出卫生间,去到房间轻轻放在床上,并且扯来被子给她盖上。

“芳婉,你等着,我去给你叫救护车。”厉元朗转身出去找到手机迅速拨通120,联系妥后,又急急返回来。

却见苏芳婉有气无力的说:“你先帮我把衣服穿上,我、我自己弄不来……”

“这……”一想到被子下面光滑的身躯,厉元朗犯难犹豫不决起来。

苏芳婉却说:“快帮我穿上,总不能让人家看我光着身子,影响不好,你心无杂念行为上才是干净的。”

对,心无杂念,思想上同样纯净。厉元朗索性心一横,抱过来苏芳婉的衣服,在她极力配合下,帮着她一件件穿好,并准备了一条干净毛巾垫在她的后脑勺处,以便阻止血往外流。

这边刚把衣服穿好没一会儿,楼下传来一阵救护车的警笛声,并且很快有人敲门。

接下来,厉元朗帮着120医护人员将苏芳婉抬到救护车上,并跟随着一起赶到医院。

厉元朗等在救护室外面急得团团转,大约四十分钟左右,才有大夫出来,上前询问才知道,苏芳婉摔得不轻,后脑勺缝了五针,需要入院观察,明天做个脑部检查,看看有没有脑震荡。

这一晚,厉元朗守在苏芳婉病床前一直到天亮。

叶卿柔和王松是在和厉元朗通话后才得知苏芳婉发生意外的,二人赶到医院,给苏芳婉送来鲜花,和她在病房里说着话。

今天厉元朗还要陪同小妹去母亲范雨琴的墓前祭奠,就给县团委办公室打去电话,告诉他们苏芳婉意外磕伤脑袋,希望单位能派来一位女同志负责照顾她。

苏芳婉现在是县团委副书记,办公室自然不能怠慢,很快,办公室主任就带着两名女同志赶到医院,帮忙协助处理。

把苏芳婉交到这位主任手里,厉元朗才和小妹王松一起赶往公墓祭奠母亲。

“妈,女儿来看您来了!”叶卿柔对母亲基本上处于模糊印象,血浓于水,望着墓碑上母亲的相片,叶卿柔“扑通”跪下,禁不住泪流满面,嚎啕痛哭。

悲怆的场面,令厉元朗也跟着伤感起来,眼圈通红,双眉紧皱,在叶卿柔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过来哄劝着将她搀扶起来。

三个人在墓前祭奠一个来小时,叶卿柔哭成泪人,苦劝好久最后才恋恋不舍离开。当三个人走到公墓大门口,叶卿柔手机响起,她稳了稳心神,接听后放在耳边问:“喂,爸,什么事情?”

听意思,打电话来的应该是叶明仁,不知道他在里面说了什么,叶卿柔突然黛眉蹙起,忍不住惊呼一声:“什么?爷爷病重?”

第175章 发现商机

叶家老爷子病重!

曾经叱姹风云叶老爷子病重,绝对是个重磅新闻。

叶卿柔不能不回去,即便这次寻亲遇到厉以昭的不认可,些许有瑕疵,可是亲情血浓于水,并且她知道,在遥远北方一个叫甘平的小县城,有她的爸爸和哥哥,这就足够了。

“哥,我要回京城了。”叶卿柔有些不舍,但是叶老爷子病重入院还是牵挂着她的心。毕竟从小到大,爷爷对她宠爱有加视如亲生,这份情,这份爱,早已经铭刻在她的心田里。

“去吧小妹,厉家和叶家都是你的家,想我们了随时回来,我和爸爸始终欢迎你。”

“我会的,哥。”兄妹两个来了一个大大拥抱,厉元朗轻轻拍了拍叶卿柔的后背,并问他们怎么走,要不让韩卫开车送他们一程。

“不用了,马上家里就会派人来接我。”叶卿柔淡淡解释道。

厉元朗还纳闷呢,甘平县没有部队,又是大雪刚停,高速路尚在封闭期,叶家人难道插着翅膀来接她吗?

轰隆隆!

就在他胡思乱想中,忽听得不远处的空中,传来一声闷响,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小黑点由远及近逐渐显示清楚,是一架深绿色的军用直升机呼啸着在上空盘旋。

慢慢地,直升机找准降落地点,就是马路对面的停车场。巨大的螺旋桨叶片刮起旋风,吹得四周雪片纷飞,几个人忍不住用手挡住眼睛,并往后倒退了十几步。

终于,直升机停下,随后舱门打开,率先跳下来一人,一身黑色皮衣皮裤,短头发,一字眉,身材不胖不瘦。

真是见了鬼了,又是她?

厉元朗禁不住疑惑起来,是叶文琪,她的身后跟着肖剑,还有四个年轻男子,清一色迷彩棉衣,脚蹬黑色战靴,戴着墨镜,走路带风,面色冷峻。

“姐!”叶文琪叫了一声小跑过来,却一眼看见厉元朗,瞪大眼睛看着他,估计和厉元朗的想法异曲同工,他怎么会在这里?

叶卿柔则趴在厉元朗耳边小声嘀咕说:“文琪,我表妹。”

叶文琪!她姓叶。

厉元朗恍然大悟,接触这么久,叶文琪又有军方背景,咋就没往这方面联系呢。

“叶明天的女儿?”厉元朗问道。

“是的,是我二叔家的宝贝女儿,二叔对她很宠。”

这就对了,怪不得叶文琪天不怕地不怕,有一个省领导的老爸,还有叶家强悍的背景,促成了她桀骜不驯的性格。

“喂,你、你怎么和我姐在一起。”叶文琪上来就对厉元朗发出直白的讯问,对,就是讯问的口气。

肖剑跟在她身后,紧走几步冲着叶卿柔微微点头说了声:“大小姐好。”

“你好肖剑。”跟肖剑打完招呼,叶卿柔对叶文琪略显蛮横的态度不满意,说话也很冲。“死妮子,注意点你的语气,这是我哥,也是你哥,有点礼貌和素质成不成。”

“知道了,姐,他是你哥,是你亲哥?”叶文琪眨巴着大眼睛好奇问道。

“这还有假。”随即,叶卿柔问肖剑她爷爷的情况,肖剑只是简单回了四个字:“不容乐观。”

容不得耽搁,叶卿柔和哥哥挥手道别,王松和他握手说:“大哥,咱们后会有期。”

叶文琪则是用手指了指他,只说出俩字:“走了。”随后,几个人钻进直升机里,叶卿柔手扶着舱门,和哥哥挥手告别。

随着机器轰鸣,螺旋桨叶片转动起来再次启程,飞上天空,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厉元朗站在原地不断向空中摆着手,这时候韩卫走到他身边,却问:“主任,刚才那几个人是部队的吧?”

“是的。”厉元朗随即点头。

“看他们个个训练有素,一定是大内侍卫。”韩卫倒是火眼金睛,一句道破天机。

想想也是,叶老爷子是何种身份,尤其在军界,闻名遐迩,他的侍卫肯定不是简单的军人可比。

厉元朗没有说话,这属于高级秘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送走了妹妹,下一步他就该返回水明乡了,那里还有许多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回乡的路还没有开通,韩卫说他有一条便捷之路,就是从燕游山疗养院那边走,再到海浪村,最后就能到乡里了。

厉元朗质疑道:“海浪村那条通乡里的路平时就坑坑洼洼不好走,尤其下雪之后,能过得去吗?”

“主任,这条路我熟,夏天不好走,冬天却好走,海浪村和别的村子不一样,那里冬天雪多而大,雪发粘稠,正好堵在道路坑洼处,非常平坦。”

韩卫是土生土长的水明乡韩家屯人,韩家屯紧挨海浪村,所以他的话有绝对权威性。

说走就走,韩卫开车离开公墓,直奔燕游山疗养院。这条路非常好走,柏油路面的雪已经被清理到路两边,车少路宽,没用一个小时就到疗养院。

中午,厉元朗和韩卫在这附近的小饭馆简单吃口饭,稍事休息便赶往海浪村。

听张国瑞说起过,他已经分别找郭定寿和信明浩谈过话,提出想让二人担任海浪村和刘家地的村支书。

信明浩干劲挺足,关键厉元朗早就跟他谈起刘家地未来发展计划,大面积种植伤人草,因为刘家地得天独厚的气候非常适用于伤人草的种植。

并且京城植物学家卢耀庭近日就会来刘家地实际调查研究,郑海欣也对于投资伤人草种植有极大兴趣,所以说,刘家地不搞采石场,从伤人草入手,前景还是非常乐观的。

信明浩以前做过刘家地的村主任,又在大山里当过几年护林员,对伤人草自然非常了解,当即表示有绝对信心把伤人草做好做大,带领村民走出一条干净的致富路。

张国瑞和郭定寿的谈话则没那么顺畅,郭定寿对于村支书倒没意见,加之又有儿子郭亮从中做工作,基本上答应了。只是厉元朗当初给张国瑞出的点子是,郭定寿若想当村支书,必须接手郭家酒坊的酿造技术,争取将海浪村变成全乡的“酿酒村”。

对于这点,郭定寿坚决否定,什么都好说,但是让他继承郭家酿酒技术,他不干,他们这一支的郭家人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没得商量。

正好趁这次途径海浪村的时候,厉元朗找郭定寿好好谈一谈,争取让他转变态度,不止为他们郭家,也为了全村百姓高风亮节一次。

路上无话,下午三点多钟,厉元朗的捷达王稳稳停在郭定寿家门口。

从进入海浪村伊始,厉元朗就发现一个奇特现象,海浪村这里的雪明显比县城大不少,非常的厚,远远望去,银装素裹,一片纯白,炊烟渺渺混杂在白色世界里,恬静安宁。

山舞银蛇最是千里白莽莽,原驰蜡象林雪雾凇入画廊。

“真美啊。”厉元朗站在郭定寿家门口,看着海浪村的白色世界,不禁感叹。

“厉书记,您、您怎么来啦,稀客,快请进。”郭定寿坐在家里的炕上,见一辆轿车停在他家大门口,还纳闷是谁呢,一看是厉元朗,急得趿拉着鞋披着外衣跑出来迎接。

郭定寿五十来岁,长得憨厚朴实,郭亮和他爸爸眉眼非常像。

“老郭,我可是不请自来,希望你不要介意。”厉元朗笑呵呵握住郭定寿的粗糙大手说道。

“哪里的话,我们想请您厉书记还不一定请得来呢,外面冷,快请屋里坐。”郭定寿说着话,拉住厉元朗的手往屋子里走。

郭定寿家条件尚可,三间大瓦房虽然有年头了,但窗明几净,非常亮堂。

厉元朗韩卫被郭定寿请坐在了炕上,屋里烧得热热乎乎,炕头都烫屁股。

郭定寿分别递给厉元朗和韩卫一支烟,并对厉元朗说道:“以前就听我家大小子提起厉书记,他那时从县委书记秘书岗位上下来,心情糟透了,是厉书记帮助他进了县纪委,还担任要职,书记,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

厉元朗赶忙摆手并说:“还是你家郭亮争气,工作能力突出,深受王部长赏识,他年轻,今后的路长着呢,肯定还能进步。”

“借厉书记吉言。”郭定寿抽的是黄烟,厉元朗没抽烟卷,拿过来簸箕自己卷了一支,黄烟味道纯正,特别好抽。

这会儿,郭定寿老伴送进来沏好的热茶,并且也说了几句恭维话,却被郭定寿直接打断,说:“你还磨叽个啥,赶紧准备酒菜,留厉书记在家吃晚饭,我要陪厉书记好好喝几盅。”

“不用你说,我早就把吃得准备出来了。”他老伴爽快说道。

厉元朗连忙阻止,说他急于赶回乡里,说会话就走。

“那不行。”郭定寿坚决不答应,还说不在这里吃饭就是看不起他,说破大天来也不放厉元朗走。

二人正僵持着,就见外面闯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正是村主任杨升,三十多岁,刚当上村主任没两年,挺有干劲的一个年轻人。

“厉书记,您来也不告诉一声,我好去迎接您。”杨升说着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又介绍同来的几个人给厉元朗认识,都是村委委员。

听闻郭定寿要留厉元朗吃饭,杨升便说:“郭叔,厉书记是贵客,您就把招待厉书记的机会让给我,正好我家开了一个小饭馆,东西齐全,晚上咱们一起去那里乐呵乐呵。”

看来,厉元朗想走是走不出了,客随主便,由杨升和郭定寿以及村委们陪着,走出郭定寿家里,直奔杨升家里开的小饭馆而来。

一出门,夕阳渐落夜幕垂临,厉元朗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现象。

第176章 出点子

只见全村家家户户都挂着红色灯笼,厚厚的大雪,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别有一番景致。

“太美了。”这是厉元朗第二次由感而发。

“书记,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冬天第一场大雪过后,家家都要挂灯笼,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才摘掉。”杨升介绍说,海浪村因为特殊地理位置,每年的雪下得密集又特别大,并且它们这里的雪粘稠不发散,不容易融化。要到来年的三月末四月初,雪才能化干净。所以,海浪村有雪的日子非常的长,要有四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

厉元朗放眼望去,天边夕阳落下,红彤彤的绚丽天际与白雪皑皑混为一体,又有红灯笼点缀,别是一番美景胜收。

他拿出手机接连拍摄几张太阳落山的画面,给杨升和郭定寿看,并说:“你们看,这要是懂摄影的,绝对是一副完美的自然景观作品。”

这二人嘴上附和着说好看,其实心里都感觉不到什么,天天都看,早就习以为常不足为奇了。

几个人行走在不宽的小道上,厉元朗突发奇想,他知道有个地方叫雪湘,自然景观和这里差不多,就因为某电视台一档节目“爸爸上哪了”出的名,改成民俗旅游景点立刻火爆起来。

只是当地政府部门以及老百姓目光短浅,采取暴利行为多次发生宰客现象,好名气一下子搞臭了,游客都不来玩,生意每况愈下。

这里面的问题就在于政府部门监管不够,只想着收高税,却不想长远发展。

一开始,当地的老百姓还算善良,对于不少慕名而来的南方游客都热情接待,价格也亲民。

只是后来不少商家看到商机蜂拥而至,花高价租当地村民的房子,改成民俗旅馆,一年就三个月的旅游旺季,可是光租金就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试想想,成本本身就高,羊毛出在羊身上,九个月磨刀,三个月宰羊,还不使劲往游客身上割肉啊。

现在主管部门已经发现问题全力整改,其实就是由原来暗中宰客变成明码实价的宰客。愿者上钩,爱来不来。

“这里可不可以也走一条民俗旅游的路子呢?”厉元朗心里想着可行性,却没有表露出来。

一行人先去村委会坐了坐,杨升主要汇报村里的情况,厉元朗拿出小本子一一记下,并询问起海浪村村民农闲时都在做什么。

“唉,”杨升叹气道:“能有什么可做的,勤快点的去大城市里打工,懒得就在家里猫冬,喝酒打麻将混日子呗。”

这种情况不止海浪村一个,绝大部分的村屯都存在这样现象。农民一年到头忙完,到了冬天无事可做。

即使出去打工,一没学历二没一技之长,做的只能是卖力气的活计。赶上遇到好老板,还能按时结算工钱,万一被骗拖欠工资,恐怕辛苦几个月一分钱也拿不回来。所以说,农民最累最苦最难。

跟杨升聊了半天,厉元朗觉得杨升干劲有,但是思路守旧,面对现在村子里大部分农民闲赋在家的情况,毫无办法,一点不想着如何开拓一条新的发展模式。

看来,要想改变海浪村现有面貌,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班子,在这一点上,厉元朗刚才和郭定寿聊天的时候就能感受到,郭定寿毕竟老成持重,想法比杨升要多一些,成熟长远。

听完杨升的汇报,厉元朗专门找郭定寿谈了谈,主要还是关于郭家酒坊的事情。

相比较于张国瑞,郭定寿对厉元朗态度就真挚了许多。他谈起的还是跟古铜镇郭家酒坊遗留下来的隔阂。

听完郭定寿的苦衷,厉元朗则说道:“郭家酒坊的酒我喝过,味道绵软醇厚不上头,难得的好酒。现在勾兑酒太多,喝完伤肝伤身体。老郭,先抛开你们两家的恩怨不谈,我先说说你们郭家老太爷,当初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去酒坊当小徒弟,白给东家干了五年活,后来靠着自己聪明才智和坚毅耐力,偷学到配酒秘方,后来又多次品尝改良,才掌握到今天的酿酒技术。听说他英年早逝,就是因为喝酒喝太多的缘故,从这一点上来讲,你希望老祖宗辛苦创造的秘方就此失传吗?”

显然,厉元朗的话在郭定寿的心里面掀起很大的波澜,他一个劲抽着闷烟一言不发,耳朵里绝对在消化厉元朗的真知灼见。

厉元朗就势继续开导,“郭家的遗训是传男不传女,目前虽然放开二胎政策,可在咱们这里生二胎的很少,如果照此下去,总有一天郭家会后继无人的,那么也就是说,酿酒秘方总会有传不下去的那一天。老郭,我觉得还是应该把秘方贡献出来,政府和你们郭家一起参与到酒坊的建设当中。我们乡政府可以为你们申请贷款,或者联系合作伙伴,咱们把这项手艺做大做强,要让更多的人不再食用勾兑白酒,要品尝到实实在在的粮食酿造酒。多做善事,多用善心,我想这也是你们郭家老太爷当初创造这张秘方的初心。”

郭定寿低垂着头,吧嗒吧嗒大口抽烟,抽完一支又续上一支,眉头始终皱起,但依然一言不发。

“老郭,你是党员,当初在党旗下宣誓时,身上就背负了极大的责任。目前海浪村还很贫苦,农民们的日子还很艰难。我从杨升那里得知,农闲大家都闲在家里,除了喝酒就是赌钱,时间长了,把大家的上进心都磨没了。我和国瑞商量,想让你出任村党支部书记,你是老党员,之前也有过当村干部的经历,杨升毕竟年轻,需要你这样的老党员老同志掌舵,和村党员村委们一起带领大家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厉元朗诚恳的开解说道。

“厉书记,您别说了,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您也看到了,我们村除了山就是雪,真的没什么可开发的地方,我就是想带着大家一块干,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厉元朗呵呵一笑:“老郭,你们真是抱着聚宝盆讨饭吃,你没见……”厉元朗趁热答题和他谈起自己突来奇想的发现,那就是可不可以把海浪村打造成旅游民俗的景点,凭借自身优势改变目前落后的局面。

提到这事,郭定寿眼前一亮,回想起厉元朗的举动,心里不仅暗自挑起大拇指,真不愧为年纪轻轻就是党委书记乡长,人家只是一走一过就能发现商机,真不简单。

二人谈了很久,厉元朗苦口婆心,终于说动郭定寿答应担任海浪村支部书记,并且会尽快找郭家人商量继承酿酒技术,至于贡献这张配方,郭定寿一个人做不了主,需要和大家商量。

晚饭是在杨升的“杨家酒馆”里吃的。他的小酒馆建的很有特色,以木头为主,目测在百十平米左右。这里是山区,最不缺的就是木材,算是就地取材。

一进来,屋子里相当暖和,烧得特别热。一共摆了六张圆桌子,没有雅间。

屋里没有客人,杨升礼让着厉元朗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杨升郭定寿率领着村委委员则围坐在厉元朗身边。

饭菜很丰盛,竟是当地土特产,小野鸡炖蘑菇,葱烧木耳,松茸炖排骨,大鹅炖土豆粉条,清炒蕨菜等等,五花八门弄了十来个菜。

厉元朗也是饿了,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席间,杨升还有郭定寿都给他敬酒,厉元朗自知酒量不差,而且今晚的酒也是纯粮食酿造,喝了对身体影响不大,索性放开量,和在座的人一一举杯痛饮。

喝差不多的时候,酒馆里进来几个人,看穿戴打扮不是本地的,说话一口京味。

听他们说话内容,原来这几位是摄影发烧友,路过这里无意中发现海浪村美丽的夜景,就拍摄了好多张照片。

厉元朗见状,便好奇凑过去,先敬了一圈烟,顺便和他们聊起来。

几个人得知厉元朗是这里的乡党委书记,知道说话有权威,其中一个姓张的男子说:“书记,你们这里哪哪都好,就是有一样,没有旅店可住。我们一会吃完饭还要开车赶往燕游山疗养院,几十里地呢,麻烦不说还不安全,要是有住的地方就好了,住一夜明天再赶路也不迟。”

“这好办,我一会让村主任想办法给你们安排一下,天黑赶夜路真不安全。”厉元朗当即叫来杨升,让他给这几人找个住的地方。

杨升满口答应,村委会有床有大炕,足够他们住下,不成问题。

姓张的男子又说:“书记,我觉得你们要想发展旅游产业,还需要开发旅游项目。你看雪湘,就有滑雪,马拉雪橇,雪地摩托,看日出日落,登山观雪景等等。再弄个民俗特色,比如什么篝火晚会,扭大秧歌,这样可以带动更多的人前来游玩。现在有雪的地方越来越少,这么大雪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要利用好资源,把这一块壮大,肯定能带动附近的经济上一层台阶。”

他的同伴也插言说:“你们可以派人去外地学习经验,实地考察,这样有助于你们将来搞这一块少走弯路。”

厉元朗感觉他们几个摄影发烧友的建议非常好,视角独特,不禁好奇起来,这几人的真实身份是干什么的?

第177章 待客之道

这个谜题在张姓男子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方才揭晓。

只见他回到座位上,摆弄手机跟旁边的同伴窃窃私语几句,那人却忍不住脱口而出:“叶老爷子挂了?”

张姓男子瞪了他一眼,努嘴示意不要声张。

此刻厉元朗已经回到桌边 ,因为心里藏着疑问,十分注意那一桌人的一举一动,偏巧在闹哄哄的气氛中,清晰听到了那句话。

叶老爷子,死了!

厉元朗不禁心头一沉,借故出去上厕所,偷着给水庆章打了一个私人电话。

“水伯伯,叶老爷子是不是没有挺过去?”厉元朗捂着话筒小心谨慎的试探道。

毕竟身份高贵,涉及到最高机密,厉元朗试想水庆章这一级别都不一定掌握到,不过听说水庆章跟叶明仁有来往,或许能略知一二。

“你听谁说的?”水庆章语气里带有明显的错愕,是叶老爷子去世还是厉元朗知道这条内部消息,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水庆章的短短几句话,就印证了厉元朗的猜测,事情的真实性是存在的。

于是他细心跟水庆章解释,自己是在海浪村无意听到几个京城来的人士提到,想核实水庆章消息的真伪性。

“唉!”水庆章唉声叹气并心情沉重地说:“确有其事,就在十分钟之前,叶老爷子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间上会有一个延迟,估计明天早上所有媒体都会报道出来。他老人家这么一走,地动山摇啊。”

地动山摇是指千里之外的京城,和厉元朗相隔太远,不是他该操心的。他有种预感,叶老爷子突然驾鹤西游,不仅仅在华夏政坛,就是在东河省都会有不小的震动。

他关心的是,会不会涉及到水庆章本人。毕竟是准岳父,未来的一家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水庆章感冒,厉元朗也会跟着打喷嚏。

厉元朗含蓄的表达出自己的担心,希望水庆章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不会涉及到我。”水庆章苦笑道:“我的级别还不够看。咦,元朗,看不出你对时局还挺关心的。”

“水伯伯,我关心叶家关心叶老爷子也是为了一个人。”

“谁啊?”水庆章挺纳闷,以厉元朗的身份跟叶家好像是搭不上边的,说难听点,科级干部都不如叶家侍卫级别高。

“叶卿柔。”厉元朗报出这个名字,水庆章不禁大愣,原因无他,水婷月还没有和他打过招呼,他并不知晓厉元朗和叶卿柔的特殊关系。

“卿柔?你说的是她?”水庆章眼睛顿时整的老大,不相信的连问好几句。

“是的,水伯伯。卿柔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她原来的名字叫厉小慧。”厉元朗如实回答,绝不掺杂一星半点的假话。

“她是你的亲妹妹?”水庆章眼珠转了转,惊问道:“范雨琴是你什么人?”

“是我母亲。”厉元朗还觉得奇怪,水庆章怎会知道妈妈的名字?不可思议。

“这就对上了。”水庆章喃喃自语:“没有想到,真是没想到,元朗,你竟是范雨琴的儿子,世界太小了,谷家和叶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听水庆章的意思,似乎这里面还有厉元朗不为所知的关联,他真想问个明白。可在电话里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水庆章已经表态,下次见面会跟他聊个透彻。

他只好按捺住内心好奇,和水庆章道了一声晚安,挂断手机。

闹出这样一件事,厉元朗已无心喝什么酒了,即使琼浆玉液,喝进嘴里也跟白开水差不多。

他没喝多,倒是把郭定寿和其他村委们喝舒服了,个个走路里倒歪斜,都是被人搀回家的。

厉元朗离开时特意把杨升叫到一边交待几句,杨升不住点头记下。

杨升给厉元朗和韩卫安排去他家住,厉元朗谢绝他的好意,他要住在村委会,并想趁机和张姓男子以及那几个京城人士套套近乎。能掌握到叶老爷子去世消息,这几人绝不仅仅是摄影发烧友那么简单。

拗不过厉元朗的执意坚持,杨升只好把村委会值班室里的两张床收拾好,抱来两床干净被褥供厉元朗和韩卫使用。

等他抱着被褥满头大汗走进值班室,只有韩卫一人在看手机,一问才知,厉元朗被隔壁那几个京城人士拽去聊天去了。

厉元朗好客没架子,张姓男子对他印象不错。最为关键的是,厉元朗没让杨升收这几人的饭钱,弄得张姓男子这个不好意思。

厉元朗则说:“远道而来就是客,客人来主人家做客,哪有收钱的道理?我看诸位谈吐不凡,不光就是摄影发烧友吧,方便透露你们另外一层身份吗?当然,如果不能说也无妨。”

那几人面面相觑,张姓男子思索半天,并和同伴们眼神示意,得到大家一致认可后,方才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叫张伟,是公民日报的记者。公民日报是党报,代表着党的喉舌,自然对于涉及华夏大地的大事件关注力高。

其他几个也都是媒体记者,有公民日报、光华日报以及华新社的记者,哪一家拿出来都是惊爆眼球的名刊名报。

厉元朗便跟大家伙套近乎,希望他们能为海浪村多做宣传,让更多喜欢雪的人知道这里,能来这里游玩。

张伟当即表示:“不成问题,不为别的,就为你厉书记热情好客,我们愿意做免费宣传大使,把这里的山,这里的美景发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海浪村,知道海浪村,还有你这个一心为民的好父母官。”

为了表达胜意,第二天张伟几人离开时,厉元朗还送了送他们,并且将杨升事先准备好的几大包木耳松茸以及人参和灵芝等山产品,送给这几个人。

张伟和那几人百般推辞,张伟连说:“这怎么好意思,白吃白住还白拿,厉书记,万万使不得,我们受之有愧。”

厉元朗诚挚说道:“张记者和诸位,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这里山上产的,不值几个钱,礼轻情意重,你们都答应担任免费宣传大使了,我们穷给不起钱,送点山产品略表寸心,你们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收下,一定收下。”

张伟见厉元朗态度恳切,当即做主道:“厉书记,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你放心,你们这里的报道,我会尽量安排早点发出去。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眼见着两辆越野大吉普驶离视线消失,杨升还不解的问厉元朗:“书记,这几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值得您对他们另眼相待?”

“他们啊,就是海浪村的财神爷,会带来大量财富,杨主任,你们就等着有好日子过吧。”

杨升挤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笑意,不明白这位大书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厉元朗离开海浪村的时候,让韩卫给杨升一些钱,作为昨晚的饭费和送给张伟他们山产品的钱。杨升本来不收。是韩卫硬塞给他的。

海浪村本来没钱,厉元朗不会让村委会掏这笔钱的,尽管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海浪村。

在回水明乡的路上,厉元朗掏出手机看新闻,果然各大媒体的头条,都报道了叶老爷子去世的消息。

厉元朗思绪万千,想了很多,更想起妹妹此时在做什么,会不会悲伤过度。

他本想给妹妹打个电话送去安慰,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去。她身边有王松照顾,相信方便时候会主动打给自己的。

回到乡里,厉元朗刚进自己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张国瑞便急匆匆来找他,长出一口气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乡里没有你在,我真是没有主心骨。”

“国瑞,上养马村和刘家地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动静?”厉元朗散给张国瑞一支烟,自顾点上问道。

“目前没动静,我猜想是因为咱们乡通县城的路还没清完雪,等雪清理完就不好说了。”张国瑞深吸一口,鼻子里冒出两股青烟。

“不能坐等着他们行动,国瑞,我有个想法,你看这么办行不行?”厉元朗于是乎将自己的想法跟张国瑞详细说了一遍。

“能行吗?是不是有点冒险?”张国瑞沉思片刻,提出疑问。

“咱们就是逼着他们,以打乱他们的节奏。国瑞,你那边也要同时下手,到时候双管齐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我听你的,出了问题我和你一起扛。”张国瑞将半截烟使劲摁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和厉元朗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党政办主任刘树喜闻听厉元朗回到乡里,心头不禁一沉。毕竟做贼心虚,正想着让黄文发去打探消息,桌子上的电话骤然响起铃声,他一看来电是厉元朗的座机号,稳了稳心神抓起话机问道:“书记,你回来了?”

“老刘你通知一下,全体委员下午一点半开会,谁都不准缺席,有事找我请假。”电话里的厉元朗语气坚决,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是,厉书记,我这就通知下去。”放下话机,刘树喜思绪着厉元朗一回来就要召开党委会目的何在。思来想去,他觉得无非是强调一下纪律性,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没当回事儿,抓起电话挨个通知下去。

党委委员中,除了常鸣还没回来,全都一一通知到位。中午刘树喜去食堂对付了一口饭,下午一点半,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里。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厉元朗主持会议,上来第一个议题就让他有些吃惊。

第178章 推荐候选人

“今天会议的第一个议题,就是研究海浪村和刘家地村支部书记人选的问题。”厉元朗坐好后,徐徐说道:“大家有什么合适人选尽管提出来,我们共同商量讨论。”

张国瑞是副书记,在水明乡仅次于厉元朗,又是厉元朗的铁杆支持者,他往前探了探身子,环顾四周开口说道:“海浪村老支书去世后,一直没有选出新的支部书记,主要是党员意见不统一,所以我才建议乡党委采取直接任命的方式。至于刘家地村,大家也知道,刘万全归案后,刘姓村民尤其刘姓党员始终认为,新书记必须要从刘姓人里面产生,刘士海在刘姓人中呼声最高,可我认为,刘士海不合适。他担任村会计多年,又和刘万全交情过密,思想上还保有刘万全行事那一套,为防微杜渐,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刘万全。”

他的话还没说完全,刘树喜便提出质疑:“厉书记,各位委委员,张副书记关于刘士海的话我觉得有失偏颇。刘士海这个同志我知道,工作还算兢兢业业,刘万全当政时,刘士海作为村会计难免和他有交集,只是工作原因。刨除刘万全的错误不讲,他当政后,刘家地老百姓的的确确得到了实惠,老百姓嘛,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就是他们的大恩人。所以说,刘士海留有刘万全思路这一点上没有问题,至少他心里面装着老百姓,是有让老百姓过好日子的想法,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高灿儒和刘树喜本身就不和,从二人经常在酒桌上打酒官司就能看出来。而且高灿儒始终跟随张国瑞,刘树喜的第一炮打向张国瑞,他自然心里不忿,插言道:“老刘,听你这话大有给刘万全翻案的意味了。什么叫做刘家地老百姓都得到实惠,应该说是刘姓百姓得到实惠才对吧。况且刘万全搞的是什么,你不是不清楚,他是在种植伤人草提炼毒品,这可是罪大恶极,是死罪。老刘,你是老党员了,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摆正立场,端正态度。”

“高灿儒,我不过是讲了实话,可不要动不动扣帽子,我哪句话是说给刘万全翻案了,你要讲清楚,不然我可要告你一个诽谤罪了。”刘树喜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通红。

“咳咳。”袁春秋这杆大烟枪由于厉元朗下了禁烟令,开会时习惯闻烟以解烟瘾,他放下手中的香烟,眼皮不抬的说道:“刘主任,我记得刚才你在说刘万全的时候,点明说他犯了错误。呵呵,这话有意思了,犯错误会被关进局子里?会被判刑,应该说他是犯罪,一字之差,差之千里,你这是口误还是……我看老高说的没错,咱们做党员的,一定要端正态度,切不可没了原则。”

樊政也接过袁春秋的话茬继续说道:“老刘是说了犯错误而不是犯罪,老刘你这口误可是要命的,刘万全罪不可恕,听说下一步都有可能判死刑,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点,别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才是。”

就连一向骑着墙头左摇右摆的王全礼,竟然也出乎意料埋怨刘树喜口不择言,虽然话说得轻,却犹如当头一棒子打来,把个刘树喜震得眼前金星乱闪,有点发蒙。

要说这时候能为他解围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谭刚。

他已经看出来,目前水明乡的局势,厉元朗有绝对权威和人脉,党委委员里面,除了他、刘树喜还有一个不靠谱的孙奇之外,其他人全都唯厉元朗马首是瞻。

他如果直白支持刘树喜,势必会引来群起而攻之的现象,都把矛头指向他,他可受不了。

于是谭刚清了清嗓子,没看其他人,而是直视厉元朗说:“厉书记,我是组织委员,对海浪村和刘家地选支书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海浪村是没人愿意干,至于刘家地嘛……我觉得应该进行党员选举为好,若咱们强行任命,我担心老百姓不服气,不认可,新的支部书记也难以开展工作。”

厉元朗微微点头,略有所思道:“谭委员的话有一定道理。我回来之前在海浪村住了一晚,跟老党员郭定寿谈了谈,他表示同意担任该村的支部书记,海浪村我们还是任命为好。而刘家地村的情况复杂,可以推选出多名候选人进行差额选举,选出最好的也是大家都能认可的村支部书记。”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不是说好的选信明浩为刘家地村的支部书记吗?万一推选出来别的候选人把他选下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袁春秋、樊政以及王全礼等人全都看向厉元朗,希望他能收回刚才的话,按照预定轨迹走。

而高灿儒则看了看张国瑞,同样期待张国瑞发出不同声音,以他党委二把手的身份左右厉元朗的决策。

但是,他们都失望了,厉元朗身子前倾,双手花插在一起,笑眯眯看着众人,一声不吭。

而张国瑞则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碳素笔,似乎在想着什么,同样把嘴贴上了封条。

倒是刘树喜心花怒放,一扫刚才被几个人训斥的不快,神情抖擞,精气神倍足的说道:“厉书记的建议很好啊,我们党的宗旨就是发扬民主,群策群力,高度集中。我建议推选黄文发同志,这名同志在党政办工作多年,有丰富的基层经验,能力突出,有一整套发展刘家地村的新奇想法,我相信他肯定能做好,并做的更好。”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替刘士海说话的刘树喜,没推选刘士海而是把他嫡系小跟班黄文发推到前台,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人措手不及。

高灿儒则直言不讳的说道:“黄文发?老刘,你没有搞错吧,在我印象里,他除了会打小报告监视人之外,他有什么真知灼见,能把处于混乱状态的刘家地村支部书记干好?”

高灿儒一席话说出来,在座不少人窃窃私语,发出了很多点头的赞同信息。这个黄文发,长着鹰钩鼻子三角眼,平时贼眉鼠眼,经常偷窥谁和谁走得近,谁和谁关系好,然后就跑到刘树喜那里汇报,高灿儒一点没糟践他,黄文发的的确确就是这么一个人。

刘树喜看出高灿儒今天是他较上劲了,也没客气的反击道:“老高,说话不要那么尖酸刻薄好不好,你哪一只眼睛瞧见黄文发上我这里打小报告了,说话要讲究证据,不要随意污蔑人。黄文发是有一点点小缺点,人无完人,谁还没个缺点。可我认为他合适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不是刘家地人,他也不姓刘,正好符合乡党委选任村支书的条件。”

“你……”高灿儒刚想回应,却听到厉元朗用笔使劲敲了敲桌面,冷着脸说道:“不要说没用的,咱们只谈村支书的人选,和这无关的不要讲。还有刘主任你,说话要注意,乡党委什么时候说过刘家地村支书必须要是外姓人了?只要不藏私心,遵守法律,切切实实为刘家地老百姓办好事的党员同志,都有权利参选嘛。”

“是,厉书记批评的对,我接受。”刘树喜尴尬的挤出一丝笑意,脸上肌肉无端的抽搐了几下,并说:“这次会议畅所欲言,我提出来的人选大家不同意可以否决,我只是不希望某些人搞人身攻击。”

厉元朗没接他的话茬,而是直接说道:“刘主任提出来的黄文发是个人选,还有没有其他人可推荐的,大家都提一提。”

刘树喜没想到厉元朗竟然同意了他的推荐,心里窃喜,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谭刚,嘴角略微往下一撇,不知何意。

“我推荐刘士海。”谭刚马上举手,将他心里默认人选说出来。

刘士海?刚才大家还对于这个刘士海有一大堆恶评和看法,谭刚此举令人反思和疑惑。

孙奇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他是水明乡常务副乡长,资历浅了点,可职务在这里摆着呢,不表态不合适,他也提出来一个人选,刘平贵,刘家地村委会副主任。

刘万全原来是村支书和村主任一把抓,他出事之后村委会一直没改选,刘平贵名义上是副主任,实际却在行使村主任的权力。

既然厉元朗提出来村支书人选是刘家人也可以,孙奇便想把水搅浑。他以前不认识刘平贵,自从和马胜然等人常去刘家地吃喝玩乐,跟刘平贵接触过几次,发现这人讲义气够朋友,和他谈得来,索性浑水摸鱼,选不选上无所谓,只要刘平贵知道欠他一个人情就行了。

“嗯,又一个人选,现在已经有三个人了,黄文发,刘士海和刘平贵,还有没有其他的提名?”厉元朗在本子上记录着,并抬头看了看大家,等待着另一种声音的发出。

“我提一个,信明浩。”这时,从会场外走进来一人,而这个人的出现,却令在场所有人同时一愣。

怎么会是他?

第179章 民心来自于民意

常鸣?

不是说他请假了没回,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常鸣夹着公文包迈步进来,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党委会议,座位自然靠后,就在桌子的末端找了个空椅子坐下来,可是全场十数双眼睛都在盯向他,一时间成为焦点式人物。

大家都很纳闷,纳闷的不是常鸣突然现身,更是对于常鸣提出来的信明浩这个候选人,感到十分不解。

按说,常鸣是不知道厉元朗心有所属信明浩,厉元朗也没跟他透露过这个意思,他怎会想到信明浩呢?

其实整个谜底说起来实属巧合。常鸣从广南赶回水明乡后,刚一跨进乡政府大门,正巧遇见韩卫在打电话,顺耳听到韩卫提起刘家地村支书选举的事情上。

等到韩卫撂下手机,常鸣就问他缘由。自然了,那个电话是和信蕊沟通的。

信蕊问韩卫,乡党委会开得怎样,她爸爸有没有可能当上村支书。信明浩不是官迷,可信蕊却十分关心老爸的前途。上一次老爸带领刘家地外姓村民和刘万虎在乡大门口对峙,彻底得罪了刘家地刘姓村民,尤其是那些得到刘万全特殊照顾的本家亲属。

如果这次信明浩当不上村支书,这些人极有可能把信明浩撵出刘家地,弄不好又要回到山里当护林员。

与其信蕊关心老爸前途,倒不如说是更关心他家命运。韩卫挺为难,他这人朴实厚道,拉不下脸来东打听西打听,更不知道厉元朗心里所想,急得一个劲儿抽闷烟。

常鸣跟韩卫接触几次,感觉他这人不错,本着帮忙的心态,当即答应在会上帮信明浩说话,正好他走进会议室,赶上厉元朗提议人选,就顺口报出信明浩的名字。

厉元朗抬眼看了看常鸣,微微笑了笑,说道:“好,常助理又提出来一个人选,信明浩。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提议,一并说出来?”

环视一周,大家都老僧坐定,厉元朗又问一次,才合上日记本说:“既然都没意见,这件事就定下来,明天上午去刘家地选举村支书,刘主任,这事就交给你负责。”

“是,厉书记,等会议一散,我马上安排。”刘树喜点头答允。

“第二个我要说的是,我已经从市交通局为咱们乡争取来一百八十万的修路资金,金县长也同意从县财政给咱们乡划拨四十万。这样算下来,修乡里直通高速的那条路资金是解决了。我还有个想法,不如趁此机会,把全乡村屯的路都修一修,要想富先修路,没有一条好的道路,所有山产品好东西都难以运输出去,发展全乡经济就成了一句空话。”厉元朗铿锵有力的话语,表述出他描绘水明乡经济前景的信心和决心。

“说起争取修路资金这件事,厉书记功劳最大。这一次我有幸陪同厉书记去见市交通局的华志毅局长,华局长不好说话,只答应给咱们三十万,还是天大的面子。多亏厉书记巧舌如簧,晓之以理,总算说动华局长,从三十万到一百五十万再提到一百八十万,是一点点往外抠,直到把华局长抠得都快哭了,才算把钱争取到手。和大家汇报一下,我已经办好所有手续,修路资金很快就会给咱们乡拨过来。”常鸣说着话,特意拍了拍公文包,就好像一百八十万就装在里面一样,脸上挂满自豪感和胜利的喜悦。

厉元朗回来后,还没和大家谈论修路成果,当大家听到常鸣毫无夸张的表情叙述,个个都兴奋起来,就连孙奇这样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拍起了巴掌。

水明乡这么多年,无论谁当乡长,从没有争取到这么一大笔专项修路资金,不得不说,厉元朗是真有本事。心里装着水明乡,装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情,绝不像他的前任甚至前几任那样,口头说说而已,人家是真做,而且做到实处。

随着孙奇的鼓掌,其他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瞬间,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掌声是送给一个人,送给这位为民操心费力的好书记、好乡长。

厉元朗心中一暖,眼圈热乎乎的,起身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不管遇到多*烦,受到多大委屈,在这一刻,厉元朗觉得,值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掌声停下,不希望把党委会开成表彰会,还是专门对他一个人的表彰。

水明乡任重而道远,还需要有很多事情去做,万里长征才迈开第一步,庆功可以,但绝不是现在。

接着,厉元朗就修路问题又跟大家们谈论着,不过也只是初步意向,目前是冬季,开工日期怎么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先把风声透露出来,到时候不至于抓瞎。

第三个议题就是关于招商引资了。孙奇夸下海口主动负责,所以在会上他谈了这几天的收获。

听孙奇说,他已经联系上南方一个大老板,那人对于水明乡伤人草的种植非常感兴趣,有投资意向。

厉元朗闻听,顿时引起注意,倒不是他已经答应了郑海欣,而是这位南方老客的身份和目的。于是厉元朗问道:“孙副乡长,你对这位南方客人的底细了解多少?”

孙奇信心满满的回答:“这位程老板非常有实力,生意做得很大,还跟国外有贸易往来。我上过他们公司网站,也和当地政府部门核实过,程老板的海通公司,在当地乃至全省都有名气,绝对实打实的明星企业。说老实话,一开始程老板没看中咱们水明乡,嫌咱们这里穷,交通不发达,又地处北方,一年有半年处于寒冷期,是我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他才答应过一段时间亲自前来考察。”

关于南方投资客对于北方气候的诟病,厉元朗也早有耳闻。一来,北方处于祖国北端,势必会拉长运输线,而且北方港口少,仅运输成本这一点就不占优势。

二来,北方严寒时间长,举个简单例子,在南方投资办厂,兴建厂房用单砖就可以了,而在北方,必须多用一层砖方才能起到抗风防寒的效果。

还有最为关键的第三点,那就是北方政府部门雁过拔毛的习惯。招商时候,千好百好,可一旦把客商吸引过来,各个相关部门都会登门找麻烦,得罪哪一个,当即翻脸,不是查封就是罚款。为此,不少外地客商叫苦不迭,都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听孙奇的意思,他这件事基本上板上钉钉,十拿九稳了。

不管咋说,真能促成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厉元朗心里疑问再多,也是乐见其成。

“孙副乡长,这位程老板如果肯来,你一定要通知我,到时候咱们好好接待他。”厉元朗说。

“我会的,你这位书记大人肯亲自出面,最能表达咱们欢迎投资的热情,程老板知道一定高兴。”

等会议散去,常鸣跟随厉元朗走进他的办公室,刚才还喜笑颜开的他,瞬时间变得没精打采起来。

“怎么啦?”厉元朗扔给常鸣一支烟,不解问他。

常鸣双手接过烟没有立刻点燃,而是坐在沙发里失望的说:“书记,你知道叶文琪的真实身份是是什么吗?”

厉元朗当然知道,要不是那天她坐着直升飞机把妹妹接走,厉元朗还蒙在鼓里,以为小妮子不过就是个不差钱的富二代,哪成想她不仅不差钱,还是叶家的孙女,是省委常委叶明天的宝贝女儿。

“你说吧,都打听到什么了。”厉元朗端起茶杯悠闲的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干涸的嗓子。

“她是叶明天的女儿,叶老爷子的孙女,书记,太吓人了,我真是惹不起。那次多亏了您,要不然她真能把我扔出去,非得摔个骨断筋折不可。”回想起来叶文琪跋扈的样子,常鸣还心有余悸,后背嗖嗖冒冷汗。

纵然他是市委副书记的侄子,那又如何,在叶文琪面前根本不够看,人家可是深宅大院的女孩,别说一个市委副书记,就是市委书记都不在话下。

“常鸣,你是不是喜欢叶文琪?”厉元朗稳坐着,没有接常鸣原有话题,而是很直接的问起来。

“不瞒书记您,我从第一眼看见她就有了想法,她不可一世的样子非常吸引我。”常鸣眼睛放出光芒,充满单相思具备的一切。

“听我一句劝,少去招惹她,叶文琪特立独行,从小就养成飞扬跋扈的性格,你觉得你能驾驭了她么?”厉元朗苦口婆心的相劝道。在他看来,门当户对这一条不是绝对,但也有相对。

就比如他和水婷月,他们在一起经历过多少波折,即便将来结合,以他的身份,在水家,尤其是谷家,会有多少人用有色眼镜审视他,观察他和误解他。会以为他是个攀权附贵之人,是想靠老婆上位的软饭男。

他能承受这些,是因为他从小就养成了坚忍的性格。可是常鸣不同,他是含着金钥匙生长在蜜罐里,将来能否承受住白眼和打击,是个未知数。

常鸣回味着厉元朗的话,默默离开他的办公室,自我反思去了。

厉元朗忽然想起一件事,马上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他要向此人求证一件事,却不想听到一个意外消息。

第180章 选举村支书

这个电话厉元朗是打给季天侯的。刚才听孙奇说那个程老板神乎其神,厉元朗心里不踏实,上网查了程老板和他的海通公司,倒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他想起来季天侯曾经在采石场上被南方客人骗过,厉元朗突发奇想,这个程老板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他打通季天侯手机的时候,季天侯刚从王祖民那里出来,一反常态非常沉稳的说道:“元朗,你是祝贺我的吗?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王部长刚找我谈完话,明天去古铜镇报到,正是履任。”

“镇长?”厉元朗无心中的这个电话,反而成为贺喜电话,但是从季天侯平淡的反应看,他比以前可是稳重多了。

“代镇长,和你当初的代乡长一样,需要个过渡期。”

“天侯,你现在的态度让我耳目一新,和那会去水明乡上任截然不同,成熟多了。”

“是吗?”季天侯长叹一声:“我也感觉到,之前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等这一天。可是没想到真要到来,反倒提不起任何兴趣,平淡无奇。现在回想起来,你告诉我的真对,金县长让我在政协办坐冷板凳反思一下,对我还是挺有帮助的。”

“你想明白就好,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事事顺心,都有挫折和低谷,咬牙坚持过去就好了,也能养成坚忍不拔的忍耐力,对于咱们这些从政的人来讲,不是件坏事。抗击打,才能抗住狂风暴雨。”

厉元朗发自内心的感慨道:“天侯,邵万友这人不错,和何副县长交往甚密,也跟我有些交情。你去了之后,遇到问题可以和他多多沟通,实在解决不了的就找我,我跟邵万友还能说上一两句话。”

“谢谢你的肺腑之言,我会的。元朗,你那里怎样?忙不忙?”

见季天侯正好问起,厉元朗便将心中疑问和盘托出,并把那个程老板的资料发给季天侯,让他帮忙确认一下。

过了一会儿,季天侯给他回了电话,说那个程老板和他认识的南方老客不是一个人,让他放心交往便是。

第二天,厉元朗和谭刚刘树喜以及黄文发四人乘车去往刘家地村。算起来,还是刘万全出事之后,厉元朗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因为得到事先通知,村副主任刘平贵、村会计刘士海以及村委委员和个别党员十来个,站在村委会门口迎接他们一行。

刘家地村中间被一条小河阻隔,分为南村和北村。南村外姓人居多,北村则是刘家人的天下。

进入刘家地村,先要经过南村,房子破败,还有不少土坯茅草房,道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可是一过小桥,简直是两个天下,平直的水泥路,路两边还有路灯,房子大都以砖瓦房为主,还有两三栋二层小楼。

村委会是个大院子,一排贴着白色瓷砖塑料门窗的大瓦房,窗明几净,非常亮堂。

村委会对面是个休闲广场,健身器材还有假山喷泉,这是在冬季,若是在夏天,假山喷泉一经用起来,别有一番景致呈现。

在广场最西边还有一个露天大戏台,听谭刚讲,天气暖和时,经常有歌舞表演,偶尔还放电影,非常热闹。

厉元朗没作声,刘万全还真舍得下本钱,只是这本钱花的有失公允,为刘姓人随便花,可那些外姓人简直就成为下等公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样的干部私欲重,能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办事才怪呢。

刘平贵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人高马大非常壮实,不笑不说话,非常爽朗和热情。

一见面,主动握住厉元朗的双手,恭谦的问好道:“厉书记,欢迎您来刘家地村。”

厉元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随后,刘平贵又把其他人介绍厉元朗认识,别人他没太在意,倒是轮到刘士海的时候,厉元朗着意多大量他几眼。

这个刘士海,貌似和刘万全有几分相似之处,主要是那双金鱼泡的眼睛。这种眼镜虽然是双眼皮,但是有往外突出的样子,和金鱼的眼睛相似,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雅号。

众人迎着厉元朗谭刚和刘树喜走进村委会的会议室,一看这里摆设,都比乡政府会议室好了许多。

厉元朗坐下后,看了看在座的这些人,便问道:“刘副主任,今天怎么就你们刘家人,信明浩他们怎么没来?”

不等刘平贵说话,刘士海插言道:“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个信明浩太傲慢了,自持当过村主任,都请了三次,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过来,真拿他没办法。”

刘平贵也说:“是呀是呀,信明浩从来不拿我们刘姓人当回事儿,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就说他卸任村主任之后,从来不到北村这边来,就是开党员会他每次都请假,太没纪律性了。”

“可不是嘛,他就是架子大。”

“说的没错,信明浩就是这样的人,多亏刘书记不跟他计较,换做旁人,早把他开除刘家地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数落信明浩的不是。

厉元朗也不插言,轻轻喝着茶水,信明浩不到场,今天的选举就不会进行。

大约两支烟的工夫,信明浩带着几个人才姗姗来迟。一进来,就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到厉元朗露出憨厚的笑意,连连陪着不是:“对不起厉书记,我来晚了。”

“坐吧。”厉元朗示意信明浩和那几名党员坐在长条桌两边,可是信明浩却坐在后面一排椅子上,没有和刘姓人并排坐。

厉元朗也没强求,说了几句开场白,大意讲了这次差额选举村支书的重要性,希望在场的每位党员都要把握住自己的一票,为刘家地选举出一名合格的支部书记。

接下来,谭刚讲了选举的注意事项和规定纪律,这之后,四名候选人分别做自我介绍,最后,就是投票环节了。

这次是差额选举产生村支部书记,所谓差额选举,就是指候选人多于应选举人数。比如这次选支部书记一名,候选人却有四个人,那么就会采取一次投票或者多轮投票的方式,最后的胜者,必须要超过半数选票。

要是等额选举就要容易的多,也就是说,只有一名候选人供大家选举,超过半数即可通过。大多数情况下,等额选举的候选人都能通过,因为没得选,只能是“同意”和“不同意”。

所以这次差额选举困难要多,绝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即使有厉元朗这个党委书记坐镇,面对的情况同样十分艰巨。

这次是党内选举,不同于村民选村主任和村委委员,没有唱票人。四名候选人作完自我介绍,然后有专人负责给在座的村党员分发小纸片,每人只可以写上一个认为合适人选,多写一个即为废票。

刘家地村包括刘平贵、刘士海和信明浩三个,共有二十一名党员,人数不算少了。

主要当初刘万全当政时期,大肆发展党员,一般一个村每年只有两名党员的名额,因为刘万全和马胜然关系密切,每年都有三四个,所以几年下来,刘家地村党员人数在水明乡所有村屯中,是最多的。

厉元朗和谭刚以及刘树喜搬椅子坐在靠墙的位置,放眼观瞧。黄文发今天的表情黯淡,他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这次纯粹是来陪绑的。

刘树喜当时跟他说把他报上去参加刘家地村支书选举,黄文发兴奋都没超过一分钟,马上意识到刘树喜的用心。

无非是要让他感谢刘树喜的推荐之功,仔细一想这不是扯淡吗?黄文发不是刘家地村人,而这里的人又十分排外,他一个外乡人没根没蔓,谁会选他啊?

果不其然,第一轮选举结果公布出来,黄文发得票数是零,票数最少的刘平贵还有六票呢,他是毛都没有一根。把他脸臊得通红,不住用小三角眼踅摸刘树喜,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挨个问候了一遍。

最终,得票最高的是刘士海,有八票,信明浩七票,刘平贵六票,黄文发零票。因为在第一轮没有人超过半数,也就是十一票,按照选举制度,得票最高的两人刘士海和信明浩进入到最后一轮选举。

刘平贵却没有失落,脸上依旧笑呵呵的,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一点可比黄文发成熟许多。喜怒不形于色,说明这人的心理素质过硬。

稍事休息,大家抽抽烟,聊一聊天,喝喝水啥的,紧接着就要进行第二轮也是最为关键的投票环节了。

厉元朗看着眼前形势,手里紧紧捏着手机,面色平静,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

不知道张国瑞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收获,他在等待张国瑞的消息。

“好,接下来请大家坐好,咱们开始第二轮投票了。”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又有专人负责发小纸片,然后传来写字的沙沙声。

几分钟之后,有人讲收集上来的小纸片交到计票人手里,然后在监票人的监督下,计票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一切完毕,主持人拿起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宣读。

同时,厉元朗的心也提到嗓子眼,比平时紧张起来……

第181章 醉翁之意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看着手里的计票结果,眉心略微动了一下,然后字正腔圆的说道:“现场一共收到二十一张选票,没有废票。根据选举结果,我现在宣布信明浩同志一共获得十张选票。刘士海同志……”

他的“志”字刚说出口,却被一个人高声打断:“请等等!”

这个声音发自于人群后面,众人都回过头去,望着原本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的那个高大身躯。

没错,站起来这人正是厉元朗,他大手一挥,直接阻止了主持人宣布选举结果。

“对不起打扰大家一下。”厉元朗说着话阔步走到前面,环视在座二十几个人,神情严肃一字一顿的说:“同志们,在没有宣布最终的选举结果前,我建议换个会场,请大家参观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地方。”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弄不懂这位厉大书记搞的什么名堂,可又不好拒绝,纷纷起身跟随厉元朗一道走出村委会大门。

厉元朗叫来韩卫,耳语片刻,韩卫点头离开。随即他又招呼人群中的刘士海,把他叫过来询问他家的住址。

刘士海现在可谓春风得意,金鱼泡的眼珠子乐得都快跳出眼眶。摆明了,刚才主持人念出信明浩最终结果只得了十票,不够半数,也就是说,其余的十一票都投给了他刘士海,就等主持人当面宣读他胜选的关键时刻,厉元朗却搞这么一出神秘大戏。

管他呢,反正选举结果不能更改,他忍不住乜斜着眼睛瞧了瞧士气明显低落的信明浩,嘴角往上轻轻一翘,自信心在这一刻爆棚。

与之相反的倒是信明浩,他不理解,先前说好,乡党委将以任命方式任命他为刘家地的村支部书记,怎么改成差额选举说变就变了?

而且很明显,他输了,以一票之差败给现任会计刘士海。他不甘心,刘士海和刘万全穿一条裤子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他上任,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刘万全,打击外姓族人,拉拢刘姓亲属,大搞权钱交易,肯定又要把刘家地弄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厉书记这是怎么了?感觉他这人挺有正义感,怎么会蒙蔽双眼,听之任之,还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呢?

信明浩不仅失落,心里也冒出对厉元朗的怨言,但此时此刻不好发作,就有心故意放慢步子,落在人群后面。

跟随他前来的那几个南村的党员们,见信明浩有溜之大吉的前兆,也都围在他身边,趁着一个拐弯的机会,信明浩立刻脱离队伍,转身以相反的方向,想经过小桥回南村的家。

结果已经明了,我还腆着脸等人看我笑话啊?干脆,你们刘家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不奉陪了。

信明浩阴着脸,在几个老伙伴的簇拥下刚走上桥头,却见韩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噌”的蹦到桥上面,伸手阻拦道:“信叔,先别忙着走。”

信明浩自然知道女儿的恋情,也对韩卫这个小伙子心存好感,他们两个谈恋爱,信明浩是乐见其成,举双手赞同。

但是他不明白,此刻韩卫为何出来阻拦,面沉如水的冷冷说道:“干嘛,是要把我们绑回去看他刘士海小人得志的丑态吗?告诉你,老子不去!”

“信叔,你误会了。”韩卫诚挚说道:“我是奉厉书记的命令,请各位叔叔伯伯过去看一眼,厉书记说了,如果这场实地党性教育课大家不满意的话,悉听尊便,绝不再打扰大家。”

党性教育课?信明浩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疑惑和不解挂在每个人脸上,这个厉元朗,究竟在搞什么鬼?令人匪夷所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韩卫诚意满满的邀请,信明浩手一摆说:“那就去看看,反正也耽搁不了几分钟。”

于是乎,众人呼啦啦的又都跟在韩卫身后,往北村刘士海家的方向进发。

这边,刘士海见厉元朗询问他家住址,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厉元朗不过如此,一听到自己可能胜出,就想着上他家来和他搞关系了。

本想提前给老婆打电话准备接待,却被厉元朗摁住他的手腕,笑眯眯说:“不用打电话通知,我就想带领大家去你家坐一坐。”

“欢迎厉书记来我家做客。”刘士海大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至于是什么地方,他一时说不出来。

刘士海家在北村中心地带,是一栋二层小楼,比刘万全家里面积和外观装修上差了一些,可是跟附近的邻居比起来,明显高了一个档次。

只是老远,刘士海便发现了问题,他家黑铁门前停着两台车,一台轿车,一台竟然是警车。

他的心头顿时一紧,怎么回事?家里还有警察?

他想问厉元朗,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刘平贵,想从他那里得出答案。

刘平贵和刘士海一样,都是大眼瞪小眼,一脸的迷惑不解。

走到大门口,厉元朗一把推开厚重的大铁门,朝身后的人群招手说:“大家都进来看看,参加一下刘会计家。”并且一把抓住刘士海的手腕,把他拉进院子里。

刘士海越来越觉得不寻常,看厉元朗的样子不善,完全机械的迈动脚步走进来,一进院子,顿时被眼前情景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院子里站着三个警察,其中之一是乡派出所的副所长丰茂林,三个人正冲着他家的二层小楼比比划划说着话。看到厉元朗,丰茂林小跑几步到跟前,向厉元朗敬了一个标准军礼,说道:“厉书记,我们已经到位,请指示。”

“都准备好了?”厉元朗问道。

“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您下命令了。”丰茂林标杆溜直站着,浑身上下英姿勃发,大有大干一场的意味。

刘士海预感到身边危险来临,所有这一切都在告诉他,绝不是上他家做客那么简单,厉元朗有杀招。

就连厉元朗身边的谭刚和刘树喜都有同感,虽然不知道厉元朗的真实意图,但是对于刘士海来讲,绝对不是好消息。

“好,你们帮我照顾好刘会计,大家伙都进来,好好参观刘会计的豪宅。”

厉元朗的话音落下,两个小警察立刻一边一个架住刘士海,什么照顾,分明就是把他给看起来。

众人跟随厉元朗走进刘士海家里宽阔的客厅,只见张国瑞带着高灿儒和三名政府工作人员,正在客厅里和刘士海老婆问话。

厉元朗到来,张国瑞马上迎上前去,和他耳语几句,厉元朗微微点了点头,忽然面色变得阴沉起来,对刘士海义正言辞的喝令:“刘士海,你可认罪?”

刘士海禁不住浑身一抖,强装着委屈的样子说:“厉书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厉元朗冷哼一声:“事已至此,咱们就都别藏着掖着了,刘士海,现已查明,你侵占公家财产,贪污小金库,并且替刘万全转移财产赃物。刘万全已经检举揭发你的罪行,你现在只有配合我们,交出你的非法所得,否则,等待你的只有法律的严惩。”

这几句话铿锵有力,字字诛心。把刘士海吓得脸色发白,浑身更是抖动个不停。

而在场其他人,尤其是刘家地这些党员和村委委员,听到厉元朗如雷的声音,顿时引起不小的骚动。

他们惊诧在于,刘士海竟然侵吞公家财产?贪污小金库?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真的假的?

谭刚皱了皱眉头,厉元朗搞这么大的阵势,肯定有足够证据,提前做好准备,估计这一次刘士海在劫难逃。

可叹的是刘树喜,他是土生土长的刘家地人,只不过提到乡领导岗位后举家搬离到乡里。他跟刘万全还有刘士海都有亲戚关系,不过和刘万全稍微远一些,和刘士海很近,没有出五辈的本家人。

这一回刘家地村选举村支部书记,他极力推荐并希望刘士海担任,对于他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刚才宣布结果那一刻,他已经知道刘士海是险胜,心中自然乐得高兴,以为自己的美梦成真。

却不成想,厉元朗突然搞这么一套,一开始还不知道原因,直到在此一刻,他顿时明白,厉元朗是声东击西,暗度陈仓。表面上刘家地村搞支书选举,暗地里却派张国瑞和高灿儒,带领乡派出所的警察突袭刘士海家里,寻找他贪污的犯罪证据。

刘士海当会计这么多年,屁股底下肯定有屎。关键是他会不会擦干净的问题,看样子,够呛!

此时的刘士海,面对厉元朗凌厉的眼神,强装镇静,梗着脖子反驳,愣说厉元朗冤枉好人。

厉元朗早就猜到刘士海不见棺材不落泪,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命令丰茂林:“找到他家菜窖了吗?”

“已经找到,就在后院。”丰茂林肯定回答。

“走,去菜窖。”厉元朗带领众人走出房子,转往后院,大家更是一头雾水,好端端的,跑人家菜窖去干嘛?是去看看刘士海贪污多少土豆白菜和大萝卜吗?

第182章 揪出大蛀虫

刘士海家的菜窖,从外观上看和普通菜窖无异,可从梯子下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早就守在这里的一名警察,顺手打开菜窖里面所有的灯,稍显黑暗的环境顿时亮如白昼。

菜窖里气温略低,呼吸都能见到气体。面积不小,目测怎么也有五六十平米,下来二十几个人,一点不显拥挤。

四周水泥墙壁,地面上铺着方砖,一侧靠墙摆放着木头架子,上面堆满各种过冬蔬菜,对面则是几个破衣柜,而在这两处的尽头,明晃晃立着一个绿色老式保险柜。

众人环顾四周,最后都把目光锁定在那个保险柜上面。

刚才闻听到厉元朗要来菜窖,刘士海登时被吓得双腿一软,幸亏有警察架着他,否则非得瘫倒在地不可。

刘士海是被人背下菜窖的,感觉他整个人都崩溃掉了。

“刘士海,把保险柜打开!”厉元朗威严而又冷峻的盯住他,双眼放出两道寒光,原本就阴冷的菜窖,令刘士海不寒而栗。不过一听到打开保险柜,这家伙顿时来了精神头,嘴角一撇傲慢问道:“厉书记,这就是你诬陷我的证据吗?我家有个保险柜好像不犯法吧?”

“少废话,快点弄。”张国瑞同样冷脸怒斥刘士海。

“行,你们就诬陷我是吧,我把话放在头里,如果在这里找不到你们所说的什么贪污款,我就告你们去!”也不知道刘士海哪里来的底气,那两条疲软的腿顿时经络贯通,走起路来也不发沉,迈着大步轻松走到保险柜前,掏出钥匙,手都不抖的痛快打开保险柜,并用力拽开柜门,看也不看直接展示给在场所有人,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们看吧,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所有人,也包括厉元朗张国瑞他们都往前走了几步,抻着脖子望向保险柜里面。

柜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张白纸片,上面没有一个字,怎么回事?

哗……

人群一片哗然,不少人窃窃私语,摇头叹息,虽然没有人跳出来主动为刘士海喊冤叫屈,可是从大家表情中已然看出来,对厉元朗有不满的情绪产生。

好嘛,搞了这么一出抓现行事件,到头来狗屁没发现。捉贼捉赃,赃物都没看见,哪里来的贼呢?是不是有诬陷诽谤之嫌,看你这位厉大书记该怎么圆场?

厉元朗没有想到,之前他已经派韩卫和丰茂林暗中监视这个菜窖,同时也监视刘士海的一举一动。从反馈回来的消息看,刘士海并没有异动,那么是他在这之前把钱财转移走了?

张国瑞的浓眉紧锁在一处,形成一个硕大的疙瘩。他侧脸看了看厉元朗,有些傻眼。

与此同时,刘士海看到厉元朗直视着空空的保险柜一言不发,张国瑞高灿儒等失望加吃惊的表情,内心不住冷笑,并趁机当众指着厉元朗大喊大叫起来:“好你个厉元朗,厉大书记,见我要当上村支书,你气不过就整这么一出诬陷人的好把戏。”正好见信明浩也在场,反手指向他:“你想把这个人推到支书位置上,不想让我们刘姓人接手,你的原则立场哪去了!作为一乡的党委书记,你排除异己,把你看好的人推上位,我坚决不答应,我们刘姓人也不答应。我要告你,去县里去市里要不就去省里告你,非把你告下台不可!”

“刘士海,你嚣张什么!”厉元朗清脆的话音,在小小的菜窖里荡起响亮的回音,震得在场众人耳膜嗡嗡直响。

“别以为保险柜里没有东西你就是干净的,给我搜,把这里和他家全都搜一遍,我就不信了,你刘士海手脚就没沾上泥巴!”

厉元朗怒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感觉到刘士海提前做了准备,一定是他把东西转移走。他已经暗中调查过,刘士海近来没有银行帐目往来,说明他的赃物还藏在某一个地方。厉元朗决心已定,不找出来他坚决不走,就在这里耗下去。

“扑通”一声,就在厉元朗话音刚落下,人群中突然传来这样一个响动。众人齐刷刷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竟然一头栽进旁边堆放的大衣柜里边,身躯穿破柜门,完全倒了进去。

他身边马上有人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将那人从里面拽出来,却听得那人气哼哼大骂一句:“妈的,刚才是谁推老子?”

大家一看,这人正是村委会副主任刘平贵,都不仅哑然,关键时刻,他竟然闹这么一出。

信明浩站在人群中,把刚才一切都看在眼里,也终于明白厉元朗的良苦用心。他没有食言,领着大家伙就是搜找刘士海犯罪证据的。只可惜被狡猾的刘士海提前一步转移走东西,心里不禁为厉元朗所处被动捏了一汗,正寻思该如何帮他一把呢,却发生刘平贵栽倒进大衣柜里的一幕。

他无意中看向那个大衣柜,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大衣柜喊道:“厉书记你快来看,那是什么!”

厉元朗被信明浩的新发现吸引过去,众人也都跟着过来看。

大衣柜后面的挡板被刘平贵刚才的一撞,竟然撞出一个大窟窿。厉元朗掏出手机照亮,往窟窿里面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为何?

因为窟窿里面摆放着一些瓷瓶瓷罐,在往深处一扫,乖乖,地面上竟然摆放着一捆捆码好的钞票。

厉元朗当初在马胜然家里见过他的聚宝屋,十几平米藏着上千万现金和古董金银首饰。而这里,虽不及马胜然家里那么惊人悚目,但是粗略一看,同样不少。

“啊!”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刘士海见到此情景,顿时大叫一声,瘫坐在地,彻底傻了。

万万想不到,自己精心的巧妙设计,在刘平贵这个蠢货一个不经意的栽倒撞击下,完全暴露。

完啦,彻底完啦!刘士海两眼发直,大脑一片空白,就连警察过来给他铐上手铐,他都毫无反应,跟个死人一般。

正如那封匿名举报信里面所写的那样,后来在现场清点出来,光是现金就有一百五十万,还不算金银首饰以及古玩字画的价值。

粗略估算,至少在五百万元以上,这里面有刘万全私藏的赃物,也有这么多年来刘士海贪污来的不义之财。

可以说,这次刘家地村选举出人意料,支部书记没选出来,却挖出一条大蛀虫,也算不虚此行。

刘士海被收监,但是刘家地村却不能一日无主,厉元朗召集所有党员开了会,当场宣布任命信明浩为村支部书记。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众人全都看在眼里,没有人再敢质疑厉元朗的决定。刘士海成为贪污犯,刘平贵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也只有信明浩当之无愧。

“大家没有异议,我们就鼓掌通过。”随着厉元朗话音落下,现场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

掌声落下,会议室的门却被人一把推开,韩卫急匆匆跑进来,伏在厉元朗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厉元朗闻听,眉头紧锁,并对刘平贵说:“刘副主任,你马上跟我来。”

刘平贵一脸懵圈的跟着厉元朗往外走,其他人也都跟出去,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端。

“厉书记,发生什么事了?”刘平贵三步并做两步撵上厉元朗,不解的询问起来。

“你们村里刘姓人把押着刘士海的警车给围住了,坚决不放行,你说说看,该怎么处理?”厉元朗说罢,直直看向身旁的刘平贵。

拦车!

刘平贵不会想到,治下的村民来这么一套,大冷天的却是额头直冒冷汗。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连忙解释:“厉书记,这事我不知道,我马上去把他们轰走,绝不会妨碍警方带走刘士海这个败类。”

“你有这个心最好。”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街上,老远望见一群人堵在街口的路面上,乌泱泱的,目测有三、四十人之多,男女老少都有。

此刻,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披头散发盘腿坐在地面,堵在警车前方,闭着眼睛呼天抢地的一顿干嚎:“士海啊,你是被冤枉的,一定是那些个外姓人想害你,想害我们刘家人。老天爷啊,快睁开眼睛看看吧,我弟弟被人陷害,他比窦娥还冤啊,呜呜!”

很明显,拦车的主导人就是这个妇女,刘士海的姐姐。

而车里面的刘士海原本低落的情绪受此鼓动,也张牙舞爪的不消停,在里面大喊大叫说他冤枉,要不是警察按得死死,非得跑出来不可。

跟在警车后面的张国瑞从小轿车里出来,和丰茂林一起过来呵斥刘士海姐姐,丝毫不起任何作用。

而且还在他姐姐的唆使鼓噪下,那些围观群众义愤填墉,举胳膊喊口号团团围住警车,甚至有的人还拿起砖头石块,就要去砸车抢出刘士海。

情况危急,刘平贵快跑着过来,伸手拦住大家伙,并奉劝千万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人群里立刻有人高声回应:“刘平贵,别忘了你姓什么,你到底还是不是刘家的人!”

声讨的话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也不知道是谁,偷偷还踹了刘平贵一脚,把他踹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眼见围攻人群情绪越来越激动,大有一触即发冲上来抢人的趋势,却在这时,人群后面突然冒出来一声断喝:“都给我停下,我看谁敢在这里撒泼闹事!”

第183章 喝退拦车事件

厉元朗大吼一声,分开人群走到正中间,身体横在张国瑞和丰茂林以及刘平贵等人的前面,目光如炬,剑眉紧蹙,阴沉的双眼看向在场每一个人。

人就是这样,欺弱惧强,厉元朗此时一双炯目瞪视大家,刚才还趾高气扬嚣张无比的刘姓族人,被这位年轻的乡党委书记威严气场完全镇住。

原本还想往上冲的几个刘家人,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有的人甚至偷偷还往后缩了几步,不敢和厉元朗的眼睛正面接触,默默低下头去。

与此同时,信明浩韩卫和几个南村老党员跟着冲进来,全都围在厉元朗身边保护他,生怕起冲突,伤及到厉元朗。

不过,刘家人里面还有不惧怕这阵势的,尤其以坐在地上撒泼耍赖的刘士海姐姐为主。

女人一旦到了不要脸的地步,就会无所顾忌。刘士海姐姐一看面前这个男人,身躯高大,器宇不凡,便猜到这人应该就是乡党委书记厉元朗。

索性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灰尘一把捉住厉元朗的胳膊,哭喊道:“你是大官,你说说,你凭什么抓我家士海,他犯了哪条王法,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们就把他带走!”

韩卫站在厉元朗身边,本想过来扯开刘士海姐姐抓厉元朗胳膊的手,却被厉元朗一把拦住,随即眼睛盯向这个女人,冷峻中透着威严,一板一眼的说:“刘士海涉嫌贪污公款,帮助犯罪分子刘万全转移赃款赃物,仅凭这两点,他就构成犯罪。怎么,难道你比国家法律还高一等,想要阻止法律的实施吗!”

“你、你胡说。”女人禁不住被厉元朗威严气势吓得本能松开双手,极力诡辩道:“士海为刘家地村的老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情,他不会贪污钱的。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休想把士海带走。”

“哼!”厉元朗冷哼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女人胡搅蛮缠的不讲理,而是对在场那些刘姓人振振有词的说:“你们拦截警车,阻止刘士海被警方带走,还有当初刘万全被抓后,又跑到乡政府门口聚众闹事,目的无非是想要刘家地村还是由你们刘家人把持,你们将来还要继续享受刘家人给你们带来的财富,哪怕是犯罪得来的不义之财。刘万全以开采石场为名,私自种植大量伤人草为毒品提供原材料,换来巨额钱财,再给你们刘姓亲属发放高福利高待遇,让你们过上所谓的好日子。你们扪心自问,这些钱哪一分哪一厘是靠你们双手挣来的,你们拿着不烫手揣着不脸红吗!”

顿了顿,他环顾四周,接着铿锵有力说:“你们是富有了,可你们看看,和你们一河之隔的南村,同样是刘家地的村民,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土里刨食,起早贪黑换来的只是温饱果腹,和你们的锦衣玉食比起来,不就因为他们不姓刘,不是刘万全还有刘士海之流的亲戚么!还有,你们刘姓人里面,那些个旁支远亲同样享受不到这些好待遇好福利,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刘’字,你们近支刘家人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你们的列祖列宗,还有脸在这里呼天抢地为刘士海他们喊冤叫屈吗!”

厉元朗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他强忍住内心狂澜,稳了稳情绪,语调变平缓继续说道:“我们党的富民政策,是共同富裕,是靠政策支持,靠党的领导,靠自己勤劳双手创造财富,不是像刘万全和刘士海之流,搞歪门邪道,搞违法犯罪。惩前毖后,有罪必抓,他们两个已经触犯法律,我们必须要严惩不贷。刘家地是水明乡下属一个村屯,也是党领导下的一级组织,遵纪守法,维护正义,是我们乡党委对刘家地以及所有村屯的职责。刚才,我们已经任命新的村党支部和支部书记,今后,在刘家地村,决不允许在搞什么刘家人和外姓人之分,不能在搞皇亲国戚那一套,大家都一样,都是刘家地的村民,都是党领导下的公民。”

说话间,厉元朗往女人跟前迈进一步,吓得她本能往后推了一下,抓着衣服紧张的问:“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厉元朗出其不意一把捉住女人的手腕,露出她手腕上黄澄澄金闪闪的纯金手镯,双目如电瞪视女人喝问:“这条纯金手镯价值几千上万元,我想问问你,这些钱里面,有一分钱是靠你的双手赚来的吗!你说,你老实说清楚,敢不敢拍心口窝说实话!”

“啊!”女人刚才就被厉元朗一大套陈词理论说的目瞪口呆,现在面对厉元朗的质疑声,哑口无言,干张着嘴一句话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完全处于大脑一片空白的崩盘状态,人彻底傻了。

在场这些刘姓村民也被厉元朗的话语深深震慑住,尤其是他无所畏惧的铮铮铁骨气焰,更加摄入人心。

同时,厉元朗身边的信明浩、张国瑞、高灿儒以及丰茂林等人,特别是谭刚,都暗自对厉元朗伸出大拇指,佩服他的勇气佩服他的智谋,佩服他正义凛然的铮铮铁骨之气。

只有刘树喜心神不安,从刘士海家菜窖的夹层发现藏匿的钱财古玩开始,刘树喜就知道刘士海是完蛋了。

他担心刘士海一旦被抓进去,经不起警方审讯把他抖落出来。他和刘士海那点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是较起真来,他难脱其咎。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活动,刘树喜心不在蔫提不起一点兴趣,整个人神情萎靡,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应对不利的局面。

刚才趁着上厕所的工夫,偷偷给老婆打了电话,让老婆把他得来的那点不义之财趁早转移走,转到他儿子名下。

刘士海就因为耍小聪明,你那点东西转到哪里不好,还弄了个夹层,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发了一道神功让刘平贵鬼使神差栽进大衣柜,撞坏了夹层隔板,东窗事发。

他可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宜早不宜迟,赶紧转移走,真要是厉元朗查起来,了无对证,看他能拿自己怎么办。

这会儿,信明浩眼见着在场刘姓人打了退堂鼓,就连刘士海的姐姐因为穿金戴银被厉元朗抓了现行,那张大胖脸以及那双金鱼泡的眼睛,瞬间失去光泽,早没了刚才耀武扬威的嚣张气焰,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信明浩马上驱赶挡在警车前的那些人,让大家闪开一条道儿,奇怪的是,这些刘姓人竟然服从的挪动脚步,不是为了别人,而是看到厉元朗那张脸,特别是凌厉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非常可怕。

就这样,一场拦车风波,由于厉元朗大义凛然的讲话,深深将刘姓人的气焰打压下去,眼看着警车和张国瑞乘坐的轿车呼啸着离开刘家地的北村,驶上小桥直奔水明乡而去。

厉元朗没有立刻返回,他带着谭刚和刘树喜等人留在村委会吃了一顿便饭,他之所以选择留下,是 要留下来坐镇,毕竟村党支部刚刚重新选举出新书记,他担心那些个刘姓人会有反复闹事。

这期间,厉元朗给金胜打了个电话,将刘家地村面临的问题向他做了汇报。

金胜帮他分析局势,嘱咐他应该注意的事项,并告诉厉元朗,马胜然和刘万全的案子审讯取得大进展,根据二人交代,纪委马上就会有所动作,将马、刘案遗留下来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尽早还给水明乡一个晴朗的天空。

吃完午饭,厉元朗分别和信明浩、刘平贵谈了话。

厉元朗告诉信明浩,刘家地村目前主要任务有两点,第一是维护稳定,一定要处理好刘姓人和外姓人的关系。

作为村支部书记,信明浩首先要端正态度,一碗水端平,切不可厚此薄彼,不要扩大刘姓人和外姓人之间业已存在的矛盾。

第二就是发展经济,只有让大家过上好生活,兜里有钱了,谁都不愿意瞎折腾。

乡党委接下来也会尽快安排伤人草的种植事项,会督促这项利国利民的好想法尽快实施起来。

跟刘平贵的谈话时,厉元朗只顾抽烟并且一直盯着刘平贵看,把刘平贵都给看毛了,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瞅,以为什么地方有不妥引起书记这么大的兴趣。

“别看了,你外观没毛病,而是这里有想法。”厉元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面色缓和平静启发说。

“书记,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刘平贵局促的搓了搓大腿,一时间搞不懂厉元朗的话意所指。

“抽烟不?”厉元朗将桌上的利群烟盒往刘平贵面前推过去,随手还把打火机也扔到他面前。

“谢谢书记。”刘平贵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深吸一口,眼角余光扫视厉元朗的表情变化。

“屋里就咱俩人,都到这时候了,你做了什么,你都知道什么,还不说实话实说吗?”厉元朗突然间双目炯动,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像两把钢刀一般直直刺向刘平贵的心口。

此举令刘平贵忍不住浑身一颤,拿烟的手稍微抖动着,烟灰徐徐飘下……

第184章 步入正轨

“书记,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刘平贵尽量保持镇定,但是略微发抖的细小动作,还是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安。

厉元朗往烟灰缸里弹了下烟灰,悠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给我写那封匿名举报信的人就是你。”

“什、什么,什么举报信?”刘平贵磕磕巴巴的回应着,眼珠来回转动,不住眨巴着眼皮,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其实从你栽倒进大衣柜撞开那个夹层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举报信里列举的内容非常详细,就连刘士海家菜窖里隐藏的赃物都能写清楚,举报人一定是他身边的人,跑不出刘家地。”厉元朗头头是道的分析着说:“所以我就暗中观察你,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举手投足。因为那晚你从我家跑出去,我看到了你的背影,二者综合起来一对比,我确信是你无疑。”

说到这里,厉元朗一反刚才的悠悠然的表情,忽然变严肃起来,站起身紧紧握住刘平贵的双手,十分郑重的说道:“平贵同志,我代表乡党委代表全乡583名党员感谢你,谢谢你大义凛然、主持正义的鲜明之举,不辱党旗下的誓言,平贵,你是一名合格的党员,称职的好党员好干部。”

“厉书记……”不知怎地,刘平贵听到厉元朗叫了他那一声:“平贵同志”,刘平贵顿感眼圈一热,眼眶湿润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两只大手相互握在一起,握得很紧,也握了很长时间……

厉元朗一行返回水明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谭刚和黄文发直接回家,刘树喜也准备往家里走,却被厉元朗一声叫住:“刘主任,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我有话要跟你谈。”

刘树喜认为厉元朗准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了,他心里早就打好底稿,反正他和刘士海之间的事情无凭无据,该有的证据他已经跟老婆交代完毕销毁掉,谅你厉元朗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拿他毫无办法。

想通了,刘树喜挺起腰杆跟随在厉元朗身后走向书记办公室。奇怪的是,厉元朗办公室的门竟然半开着,里面发出亮光,他刚回来,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办公室里待着?

结果等他进来一看,只见屋中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之一他认识,这不是海浪村郭定寿的大儿子郭亮吗?原来是耿云峰的秘书,县委曾经的第一大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他忘记了郭亮此时的身份,县纪委第三监察室主任,专门针对乡镇一级干部的腐败问题。直到郭亮亮明身份,并且对刘树喜严肃说:“刘树喜,我们是县纪委的,你涉嫌违法违纪,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刘树喜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回来的路上厉元朗接到过一个电话,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估计就是郭亮打给他的,什么谈话,是把他诳进这里让纪委的人抓他。

但是此时此刻,所有后悔药全部失效,刘树喜深知反抗无用,只得叹了口气,对厉元朗颇为感触的送上一句话:“厉元朗,我是小看你了。”

随后,由其他两名纪委工作人员押着刘树喜上了外面停着的车里,郭亮握了握厉元朗的手说:“厉书记,多谢配合,我走了。”

望着纪委的那辆面包车徐徐驶离水明乡政府大院,厉元朗长长叹息一声,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接下来几天,对于水明乡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由县委任命的水明乡新任宣传委员到任。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这位新来的宣传委员同样是位女同志,还是厉元朗的老熟人,他的老同学李薇。

当然,王祖民早就和他打过招呼,厉元朗倒不感意外。自从方文雅被调回团省委之后,李薇同样失势受排挤。赵非凡一上任,极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大力打压排挤方文雅一系的所有人。

李薇当时通过厉元朗的关系,和方文雅走得比较近,也深受方文雅赏识,自然受到牵连,被赵非凡打压得根本无法在宣传部立足。她在甘平县人生地不熟,没有其他人可以信赖,只好请求厉元朗帮忙,想法把她调出宣传部。

厉元朗找到王祖民,正好水明乡缺一名宣传委员,李薇级别上对等,又是宣传部的人,熟悉宣传口,担任宣传委员非常适合。

王祖民倒是很给他的面子,苏芳婉不行,李薇可以。他俩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没有任何闲言碎语,对厉元朗的前途毫无影响,就力促李薇的调动,白白个送给厉元朗一个人情,算是没调苏芳婉来的一种补偿。

李薇就任宣传委员的第二天,县委下文,同意常鸣担任水明乡党政办主任的职务。

刘树喜出事后,他撺掇的上访事件顷刻瓦解,职务自然免去。而常鸣本身的乡长助理就是候补官员,只要一有空缺,他即刻可以补充上来。

当然了,常鸣能担当此任,厉元朗功不可没,是他的鼎力推荐得到上级认可,才促成此事。

至此整个人水明乡党委委员中,除了孙奇和谭刚,基本上都是厉元朗这一系的人马,就连以王全礼为首的中间派,也都逐渐靠拢倒向厉元朗这一边。

即便谭刚和孙奇,也都小心翼翼谨慎行事,厉系人马太过强大,他们俩联手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必讨人嫌。

况且当初那些和厉元朗不对付的人,马胜然、刘万全、刘树喜等人,下场何其悲惨,他们可不想步其后尘,天天咸菜窝头白菜汤,睁眼就和铁栏杆打交道,哪是人过的日子。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水明乡彻底摆脱了马胜然时代,以厉元朗为绝对核心的日子已经来到。

三天后,朗英轩陪同京城植物学家卢耀庭赶到水明乡,并在厉元朗张国瑞等乡领导陪同下,先后去了刘家地和下养马村。

当初那个伤人草种植大棚就在这两个村子的地盘,卢耀庭实地考察这里的水土资源和自然环境,并取回一些样土带回去研究,尽快得出结果,从而确定是否适合种植伤人草所需的一切条件。

郑海欣也专程从广南市赶来,她听过卢耀庭的课,算是他的学生。关键是,郑海欣掌握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和卢耀庭也能对上话。

卢耀庭这个七十多岁的老教授,对于郑海欣求知若渴的态度非常欣赏,表示郑海欣如果想要报考研究生的话,他一定吸收郑海欣当他的学生。郑海欣当即表态,说她会认真考虑的。

这期间,厉元朗也趁机和朗英轩闲聊,人逢喜事精神爽,朗英轩自从和汪慧茹结合之后,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老伴,老伴,老来之伴,有汪慧茹的悉心照顾,老两口感情有非常之好,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朗英轩终于体会到家的快乐和温情。

梁丽虽然在心里还排斥汪慧茹,好歹默认了他俩关系不再吵闹,也不怎么登门,现在正全力以赴竞争蔺下区区长的位置,估计也没心思搭理这事吧。

倒是儿子朗宋时不时看望他和汪慧茹,经常带补品什么的,朗英轩对于目前日子非常满意,也十分感谢厉元朗的帮助,没有他,说不定他现在还孤身一人,这对老鸳鸯早就给儿媳妇拆散了呢。

朗英轩也提到了水婷月的病情,他前一阵子看了水婷月的检验报告,恢复很理想,再服用一副中药就可以痊愈了。

不过朗英轩同时劝诫厉元朗,暂时最好不要急于要孩子,怎么也得让水婷月身体指标多恢复一段时间,养一养。如果打算要孩子的话,最好提前和他打一声招呼,到时候他再配一副中药服用,效果会更好。

厉元朗不禁苦笑,自己和水婷月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从水婷月那里反馈回来的消息看,水庆章没意见,顺其自然。还是谷红岩从中作梗,就是他俩订婚一事,谷红岩的意思是再等等看。

为此,厉元朗失望至极却也无可奈何,想做通谷红岩的工作,任重而道远。

接待完毕卢耀庭和朗英轩一行,把他们送到允阳市,厉元朗马不停蹄又赶往广南市,因为马上就要召开广南市人代会,他作为甘平县三十七名代表之一,要全程参会。

厉元朗赶到广南市委机关招待所和甘平县的代表们汇合,这次会议的会期是两天半,共安排四次全体会议,五节分组会议。

不像在甘平县,厉元朗没有那么多的饭局,按部就班跟随县代表一起去餐厅吃饭。

餐厅非常大,装修很豪华,就像招待所一样,外观上普通,内部非常豪华,一点不逊色五星级酒店。

因为来这里的客人非官既贵,都不是普通人物,自然服务档次要高上一个台阶,不能随随便便应付。

厉元朗走进餐厅正在找座位,忽听有人叫他的名字,还是很亲切的语气:“元朗!”

顺着声音,厉元朗找过去,一看竟然是老熟人。

第185章 人与人没法比

叫厉元朗的是谢克,是他在广南市一中的老同学。上一次同学聚会厉元朗记忆犹新,谢克当时是全班混得最好的一个,副科级秘书,被众人捧上天,云山雾罩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后来,在大家去歌厅唱歌时,黄立伟和郑重的出现,彻底暴露出厉元朗的真实身份,把个谢克弄得脸都快要钻进裤裆里去了。

距离上次聚会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谢克没啥大的变化,还是常务副县长葛云辉的秘书。

谢克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右手使劲摇着,不再是之前的不可一世,眼睛眯成一条缝,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弓着,腰都没直起来。

“元朗,我听李薇说,你现在已经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了。佩服,实在佩服,这才几个月时间,你就是手握一方大权的父母官,和你比起来,我才不过是个小小的副科级秘书,惭愧啊。”

谢克说的是心里话,厉元朗从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晋升到水明乡党委书记兼乡长,级别没变,权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乡的党政一把手,含金量十足,况且厉元朗才三十二岁,路还很长,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大家都是老同学,这种恭维的话厉元朗听着刺耳,没必要显摆什么,便岔开话题问道:“你也是来参会的?”

谢克脸苦笑着摇头说:“我哪有那个资格当人大代表,我是陪同葛县长来的,给他跑跑腿打打杂,还是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儿。不像你,正经的人大代表。”谢克自是看到了厉元朗身上佩戴的代表证,了解到厉元朗的身份。

他忽然想到什么,对厉元朗说道:“齐同飞明晚组织了一个饭局,想请你参加。上次聚会的事情弄得他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就委托我找你。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就遇见你,正好邀请你去,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这种无聊的饭局,厉元朗懒得参与,况且这次大会他始终会和甘平县代表们在一起,实在不便请假私自外出,便想婉言谢绝。

谁知谢克却说:“这次齐同飞组这个饭局,也是为了欢迎咱班的展鹏飞,他一直在南方发展,听说混得不错,齐同飞就约了几个不错的同学给他接风。”

对于广南一中的这些个同学,厉元朗的记忆细胞大多处于影影绰绰状态。三个月时间相处,又是在高考最关键的冲刺阶段,厉元朗的心思都用在啃书本和做习题上面,接触少印象不深刻也是情有可原。

唯独他对展鹏飞有着很深印象,展鹏飞学习成绩很棒,始终名列全班前茅,几次摸底都排在全学年大榜的前二十,非常有希望考入重本大学。

不知为何,高考时竟然发挥失常,只考了个三本大学。由于家里交不起高价学费,他又不肯重读,后来索性去南方打工,从此没了消息。

因为同为好学生,厉元朗和展鹏飞上学时有过多次接触,彼此关系不错,闻听是欢迎老同学展鹏飞,厉元朗有点动心。

谢克继续说:“展鹏飞这些年都没跟大家伙联系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又是咱班混得最好的一个,大家都希望你能参加。”

“好吧,我试一试,如果明晚没有其他安排,我会和你联系的。”厉元朗不好驳面子,顺口应允下来。

这会,听到有人叫谢克,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听口气,应该是谢克的上级。

那人中等身高,却足足有二百来斤,走路像鸭子迈步,撇着两条腿外八字的背手过来。

他有个最大特点,鼻翼很宽,显出来鼻孔特别的大,说句难听点的话,长了一个牛魔王的鼻子。此人脸色不悦的对谢克说:“招呼你半天了还在这里闲聊,赶紧把烟给我。”

谢克脸上挤着笑不住点头,并从夹着的公文包里往外拿出软中华递给那人,同时把厉元朗介绍给他:“葛县长,这位是我同学,甘平县水明乡……”

没等谢克把话说完,葛云辉眉毛皱成疙瘩,理都不理这茬的摆手说:“你们同学闲聊也不能耽误事情,小谢啊,你现在原则性越来越不强了,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随后,转动肥胖身躯,阴沉着脸往餐厅的包间里走去。

县领导到餐厅吃饭,都是在包间里用餐,专享待遇,其他普通代表只能在大厅里,这就是级别上的区别对待。

被上司毫不留情面的训斥,谢克脸臊通红,只得讪讪的对厉元朗笑了笑,转身小跑着撵上葛云辉,点头哈腰的估计解释去了。

这边的厉元朗取餐盘打好饭菜,正在四处踅摸地方,就见包间门口有人向他招手,一看竟然是王祖民。

厉元朗走过去,问道:“王部长,什么事?”

“进里边吃来吧,方书记有请。”王祖民笑眯眯侧身一让,放厉元朗走进去。

包间里面的饭菜和外面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盛在盘子里,摆在桌子上,同时又装饭的大海碗,想吃自己盛就行。

这一次人代会,县委书记方玉坤带队,包括县长金胜、组织部长兼纪委书记王祖民、常务副县长陈海龙以及县人大县政协的相关领导,十人桌只坐了七个人。

“元朗,过来坐。”正端着小碗喝汤的方玉坤,伸手示意桌子上的空位子,让厉元朗坐过来。

厉元朗端着餐盘坐下,正好面对方玉坤和金胜。方玉坤放下汤碗,扯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说:“元朗,你去水明乡上任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我看你动作不小,把马胜然这块绊脚石搬走后,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关于水明乡今后发展思路已经深深镌刻在厉元朗的脑海里,他信手拈来,完整详尽的阐述了水明乡一整套的发展方向和步骤要领。

“嗯。”方玉坤徐徐点头道:“你的思路很正确,修路的同时搞招商引资,加大山产品深加工和大力种植伤人草,这些都是水明乡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拥有的。不错,想法很实用。”

金胜插话道:“元朗还准备在海浪村搞旅游开发,方书记你注意到没有,前两天我在公民日报和光华日报上看到报道海浪村的新闻,虽然只有一小条,可是这两家都是京城报业界的龙头企业,影响力极高,一字千金,能写那么一条就是不错的宣传了。”

“我有看到。”方玉坤点头附和道:“元朗,你能量不小,能说得动这两家报纸给海浪村搞宣传,说说又是搞什么花活,我和大家都学一学。呵呵。”

方玉坤显然心情不错,还能说出玩笑的话。

厉元朗也没隐瞒,就将巧遇张伟他们的事情讲述一遍。金胜微笑着连连点头称赞,王祖民点燃一支烟,眼睛也眯成一条缝。

方玉坤则说:“我真是小看了元朗你,应该把你调到县委办来搞接待工作,大家可能还不知道,这一次元朗来市里要修路资金,你们猜他把谁给请动当说客了?”

大家都面面而视不知道的样子,方玉坤也不卖关子,而是笑呵呵指着厉元朗说:“他竟然把沈知晓请来,知晓这孩子眼高手低,轻易不给人出面帮忙,就是忌惮对他爸爸影响不好。”

可能是怕大家不知道沈知晓是何许人也,方玉坤还着重点出来,“沈市长对儿子管教很严,不让他打着市长的名号在外面招摇,元朗能说动沈知晓,实在不一般。”

厉元朗总算明白方玉坤为何把他叫进来,对他还那么客气了。原来是知道他跟沈知晓私下有来往,跟沈铮儿子关系不错,说明厉元朗不是外人,最起码不是敌人。

“噢?”金胜剑眉一挑,徐徐点着头,眼神却看向厉元朗,脸上布满疑惑表情,貌似水庆章和沈铮不是一条线上的,厉元朗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厉元朗只好如实讲道:“常主任和知晓是好朋友,是常主任介绍我认识知晓的。知晓公司一直在做基建修路这样的工程,熟门熟路,我就请知晓出面帮忙,约了交通局的华局长。华局长对水明乡修路很支持,答应拨给一百八十万,考虑到知晓在这方面的经验和实力,乡党委研究决定,就将修路工程包给知晓全权负责。”

常鸣的身份,在甘平县知道的人不多,方玉坤算是一个。并且听到厉元朗要把修路工程交给沈知晓去做,顿时五官乐成一团,不住点头赞允:“元朗,修路工程交给沈知晓去做,你很有眼光。他做了这么多年,业界有口碑,质量绝对没问题。”

常鸣是常东方的侄子,金胜有所耳闻。厉元朗赏识常鸣,并通过他结识沈知晓,听厉元朗口述的意思,他跟沈知晓只是合作关系,并不像方玉坤说的那样,心里也就释怀了。

由于餐厅只供饭菜不供酒,这顿饭吃得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厉元朗跟随几位县领导离开餐厅,正要返回房间,却接到水庆章亲自打来的电话,要他去海欣茶艺社,有事找他。

厉元朗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这个节骨眼上,水庆章应该是最忙的,他单独召见自己会是什么事呢?

第186章 当头一棒

厉元朗本来就想找水庆章聊一聊,一个是关于他跟水婷月订婚的事情,二一个,就是水庆章说一半留一半的话茬,水庆章竟然知道自己的母亲,他预感这里面有故事。

只是考虑到水庆章太忙,开会在即,他作为市委书记又要接见下面各区县的领导,又要听汇报的,肯定忙得脚打后脑勺,不便打扰。寻思等到会议结束得闲,再去见这位未来岳父老泰山。

不成想,百忙之中的水庆章竟然会主动找他,不是在其他地方而是相对秘密的海欣茶艺,厉元朗隐约感受到一丝不安。

和他同住一个房间的是县委办常务副主任车广深,厉元朗早就认识他。写得一手好字,文笔也不错,属于老学究类型,五十冒头的年纪,早就磨没上进心,安心等退休混日子。

车广深不隶属任何派别,哪个是县委书记他就听哪个,由于好文采,县委书记换了一茬又一茬,车广深依旧稳坐县委办第二把交椅,提是提不上去了,可下也下不来,估计熬到正科级退休是稳稳当当。

他和厉元朗交情不深也不浅,泛泛之交而已。听闻厉元朗向他打招呼临时有事需要出去一下,车广深审查给方玉坤写的分组讨论的讲话稿,头不抬眼不睁的说道:“你去吧,我知道了。”

厉元朗是打车赶到海欣茶艺的,一进门,看见郑海欣端坐在古筝跟前,她没有弹奏,而是听着古筝音乐静心看书,看的自然是有关植物方面的书籍。

看来,郑海欣是打算重拾书本报考研究生,卢耀庭的话她是认真对待,专门用心了。

渺渺檀香中,又是优雅古筝声的播放,郑海欣穿着一件白色高领羊毛衫,白色瘦腿裤,手拿书本,像极了影视剧中大家闺秀饱读诗书的场景,厉元朗忍不住看的直愣神,傻呵呵站在她面前一动未动。

“咯咯。”郑海欣发觉,捂嘴一笑:“你这是发哪门子呆,是我长得丑把你吓到了还是我看书让你感到意外了呢?”

“都不是,是你太美太有意境。”厉元朗诚实的盯视郑海欣,眼睛一眨不眨。

女人都有虚荣心,夸自己好看没有不乐意的,郑海欣同样如此,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内心却是非常美。

“行啦,看在你夸我的份上,我就亲自带你去包间吧。”以往,郑海欣都是安排服务员领厉元朗去的,今晚她破例,谁叫有人夸她漂亮呢。

郑海欣走在前面,厉元朗跟在身后。她的羊毛衫不长,刚到腰间,却没有掩饰住她圆润的臀形。

人都说,女人这一辈子有没有服气,身材是一个指标。比如有的女人生得扁平横宽,胸前飞机场屁股如磨盘,这种女人即便个头高,却是个没福之人。

相反的,有的女人身材匀称,圆圆鼓鼓,就连双腿都像圆柱子。不瘦身上有肉,该大的大,该小的绝对小。就比如臀形,微微上翘还鼓鼓溜溜,让人看了,都有想掐一把的奢念。

郑海欣偏偏就属于第二种类型,她走路时,臀形难免上下抖动,甚至都能看到肌肉在颤动。厉元朗无意中瞥了一眼,使劲吞了一口唾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借以驱赶脑海里的不良想法。

“怎么?口渴了,一会儿尝尝我刚弄来的祁红香螺,给你解解渴。”或许郑海欣发现什么端倪,反正她回头对厉元朗报以一种奇怪的笑意,口中说的这番话似乎有讽刺意味,把厉元朗臊个大红脸。

不是他好色,实在因为郑海欣别有一番风味所致,就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都不是香水味,是一种闻了能沁人心脾的花香。

厉元朗只好错落脚步,稍微离郑海欣远一点,省得又被她迷得心猿意马胡思乱想了。

二人一路走来,厉元朗为缓解尴尬,故意扯开话题,问起郑海欣对大面积种植伤人草有何打算。

郑海欣美眸闪了闪,笑说:“想法倒是有,就是不太成熟,还是等卢教授那边的消息,一旦可以大面积种植,我就把想法向你厉大书记做汇报。”

厉元朗连连摆手:“免了吧,这要是让郑部长听见,还以为我官威大得离谱,连他小妹都要给我汇报工作,说我摆谱呢,咱们还是商量着来为好。”

“亏你还知道我哥哥,我问你,刚才你往我身上踅摸,你怎么就没想到我哥哥是你的上级,色胆包天。”

我靠,还是被郑海欣给发现了,厉元朗十分纳闷,按说郑海欣后脑勺也没长眼睛,就是长眼了也不是在后脑勺上面,真是奇了怪了。

“还不是郑老板太美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多看几眼不妨碍你变得更美。”厉元朗只好嘴巴上抹了蜜,半开玩笑半是打趣闲扯。

“哼!油嘴滑舌,一点不像官家干部,倒像个贪吃的小流氓。”郑海欣送给厉元朗一对白眼球子,随即扭动活滑腰肢和圆滚臀形,径直往前走去。

厉元朗不禁摇了摇头,又得以继续欣赏他津津乐道的美人背影图了。

只是这种心情没有持续多久,从他走进水庆章独享包间那一刻,就感受到周围磁场冷冰冰的非常严肃,气氛不是很友好。

水庆章端坐在椅子上,手里面正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厉元朗进来朝他问好,水庆章指了指对过,淡淡说了声:“坐吧。”

厉元朗屁股搭了个边儿,正要开口问话,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郑海欣端着托盘款步进来,上面除了精美茶具还有一个小锦盒。

她摆放在八仙桌上,笑颦道:“这是今年的新茶祁红香螺,请书记品尝。”

水庆章面色平静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说道:“郑老板有心了。”

他虽然没有下逐客令,可郑海欣已然看出来现时场合不能多待,说了声:“请慢用”的辞令,知趣转身离开。临关门的时候,还不忘特意看了厉元朗一眼,眼神里显露出幸灾乐祸的一面。

随着包房门关严实,只剩下水庆章和厉元朗二人了。水庆章这才将牛皮纸信封打开,往桌子上面一倒,哗啦啦,倒出来一沓花里胡哨的照片。

“你看看吧,都是有关你的杰作。”水庆章声音平稳,面色不怒不威,却渗透着微微寒意。

厉元朗赶紧起身拿过来挨个翻看着,不禁眉心瞬间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硕大的圆疙瘩,眼神里充满着火焰升腾。

照片里全是他和苏芳婉在街上打雪仗的镜头,好在没有过分的举动,充其量也就算是嬉戏而已。

“水伯伯,这是……”

水庆章语气平缓的说道:“这是我截下来的,要是让你谷阿姨看到,说不定又会弄什么事端出来。元朗,我看好你,我赏识你,并不代表我会纵容你。上一次你和你前妻的事情虽然有被人陷害的意图,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也要扪心自问,在有些方面是不是做的不够检点,留给别人抓住你小辫子的机会。”

稍缓一下,他感叹道:“我就婷月一个女儿,作父母的都希望自己孩子将来生活幸福,婚姻美满甜蜜。婷月爱你,你也喜欢她,在你们的事情上,我是赞成的。但是,你既然选择我的女儿,就要在男女关系包括女同事女下属这方面,有所顾忌,不要像现在这样,让人拍了你和其他女孩子疯疯癫癫、公然在大马路上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元朗,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党员,是一乡父母官,同时还是我女儿的男朋友。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所作所为都晾晒在镁光灯下,供别人监督和评论。所以今后无论怎样,都要小心谨慎,不要忘乎所以。”水庆章略显激动,脸色也由普通的黄皮肤转化为通红。

“是的,仅仅这几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可轻可重,一旦被你的对手或者你的敌人掌握到,小事可以做大文章,到时候你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我们党对干部的生活作风问题上尤为严格,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遇到这种事的处罚标准,基本上就是冷冻起来,再无晋升的可能。这也是有许多领导干部,原配再是黄脸婆,外面再有红颜知己也不敢轻易提出离婚,都凑合着过日子,就怕影响仕途。”

水庆章深深呼吸几口,喘匀了气,又说:“好在这次我及时把照片截留下来,同时也查出来照片的出处,就是在你们甘平县,嫌疑人的范围已经锁定,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一次,我帮你处理好,不会让你背负上不必要的麻烦,但我把话搁在这里,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因为这种事情出了问题,你自己看着办。”

一股脑说完这些话,水庆章手一挥,对厉元朗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反思一下,我这里还有事情。”

都不听厉元朗解释,水庆章直接把他撵走。

刚才他的一席话说得很重,厉元朗大脑直到走出包间还嗡嗡作响。别看水庆章既没拍桌子又没大骂他,说实在的,还真不如打他骂他一顿,也能让他安心。

难得水庆章动了火气,咱不提厉元朗如坐针毡。单说他看见厉元朗离去后,想了想给谷红岩打了个电话,说道:“红岩,我这么做是不是对元朗太不公平了?”

第187章 老同学相聚

电话里的谷红岩却不以为然:“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庆章我可告诉你,万不可有一点恻隐之心,就是要让厉元朗感觉亏欠咱们的,下一次再给他渗透的时候,他一定会答应咱们提出的条件。”

“上次我和明仁谈了谈,他对于我提出到南陵省镜云市持乐见其成的态度。红岩,镜云市委书记可是省委常委,也是个不错选择。”水庆章如是说道。

“你脑子进水了。”谷红岩生气回应说:“允阳市委书记也是省委常委,你干嘛跑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都五十好几了,要是窝在南陵省出不来,最后闹个副省级退下,前期铺好的路全都白费了。”

水庆章无奈叹着气:“允阳市委书记好是好,可竞争的人太多了,叶家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明显力不从心,东河省又不是你们谷家的地盘。唉,我是觉得竞争允阳市委书记我没那个把握。”

谷红岩微微一笑:“你没把握,厉元朗有啊,或者说他那个妹妹有,走一走叶卿柔的路线,八成就有机会了。”

“试试吧。”水庆章挂断老婆手机,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想着心事。说实话,他真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女儿找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他早点抱上孙子尽享天伦之乐,安度晚年就行了。

可偏偏遇到谷红岩官迷一样的老婆,为了在娘家不遭白眼,让娘家人瞧得起她,费尽心机非要把他水庆章推上更高的位置。

目前在谷红岩眼里,副省级都不够看了,必须是省部级。所以说,对于老公担任正厅级的市委书记,谷红岩十分不满意,打听到明年夏天,允阳市委书记年龄到站退居二线,立刻想起水庆章的机会来了。

别看同为市委书记,可是允阳属于省会城市,市委书记高配省委常委。对于水庆章来讲,等于是提了半级,从正厅级上升到副省级,以后他就是副省级领导了,如果今后再使一把劲,就会成为主政一方的省委大员了。

到那时,看看娘家大哥二哥还会不会拿老公的级别说笑,而且也要让爸爸看一看,你的老闺女当初眼光没问题,愣是把一只土山鸡培养成金凤凰!这些可都是谷红岩为之奋斗的真实目的和想法,在水庆章升迁之路上,绝不可以有半点含糊和妥协,必须要按照她既定轨道前行,不准有一分一毫的偏差。

水庆章感觉很累,人累心更累,揉了揉太阳穴走到躺椅上躺下来,微闭双目养起精神。

和他优哉游哉的心情不同,厉元朗却是感受到巨大压力,仅仅几张照片却引起水庆章如此大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

可这些话又不能说给水婷月听,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大晚上的和苏芳婉在马路上打雪仗,任凭水婷月通情达理也不会接受?

况且水婷月本身就爱使小性子,对于他和苏芳婉的关系心存疑虑,傻子才会实话实说坦白交代呢。

这个夜晚,对于厉元朗来讲,又是个不眠之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导致他第二天开会都迷迷糊糊的。

人坐在会场,脑子里不知道又跑到什么爪哇国去了,始终精神溜号,都不敢正眼瞧坐在主席台正中间的水庆章,害怕和他对视。

这个外表上看慈眉善目的未来准岳父,发起火来同样是雷霆万钧,气势如虹,厉元朗算是领教了。

可他又不是很明白,上次和和韩茵照片的事情比这次严重多了,水庆章都没反应这么激烈,这次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狠,不就是跟苏芳婉在一起打打闹闹,又不是在床上干了什么,至于小题大做,把他打进十八层地狱,差点就要永世不得翻身了。

一天的会议,厉元朗神情恍惚,总算熬到晚上。索性就给谢克打了个电话,他想喝酒,想把自己灌醉,麻醉的神经或许能缓解他不佳的情绪。

不巧的是,谢克今晚有事脱不开身,准是被葛云辉缠住了。没办法,做秘书的没有自由,就连时间都不是自己的,完完全全按照领导的心情支配。厉元朗只好自己打车,赶到聚会地点。

和上次同学聚会一样,这次依然选择在齐同飞工作的富丽堂皇大酒店,贵宾七号厅。

相比上一次的两桌,这回只有一桌,大多是家住广南的同学。厉元朗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十几个,男生少女生多。

大家正聚在包房中的沙发上,围着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说话。

不用问,这人正是今晚聚会的主角展鹏飞了。

多年不见,展鹏飞的变化可谓大得离谱,如果走在街上不做介绍,厉元朗真有可能认不出来他。

上学那会儿,展鹏飞生得眉清目秀,再戴个眼镜很有女孩子气质,用现在的话说,长得很娘。

不过如今的展鹏飞可是大变样,脸盘大了一圈,红光满面,肚子隆起,跟怀胎十月的孕妇都有一拼了。

梳着大背头,油光锃亮,坐在那里谈笑风生,手舞足蹈,上学那会儿内向型不爱说话的毛病,难道说是装出来的?

“哎哟!咱们的厉大书记来了?”说话的是齐同飞,他眼尖,始终瞧向门口。本来他打算提前去一楼门廊那里等厉元朗,却被谢克否决。

他也觉得同学之间没必要像上次那样,把人分个三六九等,到头来弄不好伤了同学感情不说,也不利于今后大家相处。

况且他和厉元朗接触以及李薇反馈回来的消息,厉元朗为人低调不喜张狂,一切顺其自然最好。

即便听从谢克的规劝,齐同飞没去迎接厉元朗,他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门口。

厉元朗一到,他便发现新大陆似的,笑呵呵伸手迎上前来,一把捉住厉元朗的手摇了几下,并且拉着他走到展鹏飞跟前,介绍道:“鹏飞,元朗你还记不记得,上学那会儿,你俩可是经常在一起讨论学习的。”

“怎能忘记。”展鹏飞站起身来,没有和厉元朗握手,而是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互相拍着各自后背。

“鹏飞,你的变化太大了,不说都认不出来是你。”厉元朗感叹道。

“没办法,喝口凉水都长肉,说明咱哥们消化吸收好。”展鹏飞爽朗大笑起来,大家也都笑呵呵着。

厉元朗被众人邀请坐在展鹏飞身边,听他介绍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发迹史。

展鹏飞一开始给别人打工,后来摸出来里面的门道,待翅膀硬了出来单干。用他的话说,以前是为别人打工,现在是为人民币打工。

厉元朗接过展鹏飞散给大家伙的好烟,问道:“鹏飞,你是搞什么的?方便说一下吗?”

“你看,我一高兴把这茬忘记了。”说话间,展鹏飞掏出名片盒,将一张张名片递给同学当然也有厉元朗的份儿。

金鹏投资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展鹏飞。

厉元朗懂得投资公司的事务,它是金融中介机构,就是把投资者的资金集中起来,投资于众多证券或者其他资产之中。

说白了,就是为投资者建立这样一种机制,把他们的钱组织起来,以获得大规模投资所带来的好处。

“鹏飞,你们投资的范围包括哪些?”厉元朗想到了水明乡目前的招商引资情况,说实话不容乐观。

目前仅有孙奇描述的南方那位程老板,还是见风不见影,如果真能促成展鹏飞前来投资,无疑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就对展鹏飞格外上心,希望能和他进一步交流,达成意向最好不过。

“范围很广,主要有贸易类、服装类、安装类、科技类、咨询类和生产类等等,好多的。”展鹏飞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元朗,我听同飞说你混的不赖,在政府做什么的?”

厉元朗谦虚道:“没有同飞说的那么复杂,你是大老板,我还是个打工仔呢,为政府为老百姓打工。”

“唉哟元朗,你这么一说就感觉你官职不小,大官都这么说。说说看,混到什么职位了?”展鹏飞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笑问。

“在下面一个小乡当书记,芝麻绿豆官不值一提。还是说说你的投资公司,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咱们搞个联合,去我们那里搞投资?”

听闻厉元朗只是一个小乡党委书记,展鹏飞虽然身在商界,政界官员接触不少,深知厉元朗不过一个小村官,便打着哈哈说:“你一定是个好官,同学聚会都不忘操心工作上的事情。同飞,什么时候上菜,我可是有点饿了。”

有了上次教训,齐同飞收敛不少,再也不搞捧人捧上天的露骨表演。况且他深知,厉元朗也不喜欢搞这一套。简简单单,同学聚会就是为了加深感情,延续交往。

再说,在座这些人大都混得一般般,谁也比不过厉元朗,年纪轻轻就是正科级的乡党委书记,这下一步升到哪里去,谁都说不好,反正只要不犯大的错误,当县长当市长都有可能。

齐同飞不想得罪厉元朗,尽量压抑着想巴结他的心态,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合格的聚会召集人。

谁知道,在就坐安排上却让他遇到一个难题,大难题。

第188章 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本来齐同飞的意思是,展鹏飞坐在主位的位置,左边是他右边是厉元朗,大家也都没意见。

偏偏展鹏飞却说:“大家都是同学,坐哪里都一样,就别分得那么清楚,我觉得在这种场合,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干脆咱们就按照上学时候坐,从后往前那么坐,谁挨着谁近,自己找座位。”

他的本意倒是很新奇,可是却有违齐同飞的想法。这样一来,展鹏飞和厉元朗,尤其厉元朗都不会坐在正中间显眼位置上了。

因为这二人当初属于学习尖子,被老师安排在最前排的第一桌和第二桌。反倒那些差等生都坐在后边,反正听不听得到无所谓,老师也不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一本升学率。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厉元朗和展鹏飞就会坐在靠近门的位子上,二人又挨不到,全都搞乱套了。

好在厉元朗也没意见,而是笑呵呵走过来,问着身边女同学,核实上学时他和谁同桌,同桌没在,就找挨着最近的那个人坐下来,脸上笑眯眯的,对展鹏飞别出心裁的妙法非常赞同。

展鹏飞也坐下来,他和厉元朗中间隔着两名女同学,还别说,这么安排出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每个男生身边都至少有一个女生挨着坐。

厉元朗见此情景不禁说道:“还是鹏飞点子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喝酒同样有意义。本来咱班就是阴盛阳衰,我记得上学那会儿,男生好像比女生少十个吧。”

“不是十个,确切的说,是十二个。”接话茬的是个女同学,名字厉元朗记不得,隐约对她的印象是,上学时她好像长了一张大饼子脸,现下怎么成了尖下颌,莫非动了刀子?

见大家落座坐好,齐同飞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他作为召集人又是东家,开场白自然是由他发起。

齐同飞站起身端着一杯白酒说:“今天我提议,在座的不管男女,第一杯都要喝白酒都要喝光,以示咱们的同学友谊天长地久。”

“好,我看行。”当即就有男生赞同回应。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也都跟着附和,就是有几个女生也都拍着桌子说:“女同胞们,千万别让男生把咱们震呼住,喝就喝,谁怕谁啊,大不了喝多了让老公给背回去。”

随后就有男生开着玩笑说:“老公不背我们负责背回去。”

“背就背,只是别让你老婆发现就好。”

哈哈哈……

看着同学们笑哈哈的热闹场面,厉元朗心头上的乌云瞬间被吹走。他觉得展鹏飞这个提议非常好,别像上次那样,同学聚会,混得好的一桌,混得不好的一桌。而混得好那桌里面,混得最好的称为全场焦点,应付着各种无聊的恭维,原本清清澈澈的同学友情增添了庸俗和献媚的世态炎凉,乌烟瘴气的,同学会失了味道。

看来,以后他也要学着这一点,再有同学会借鉴一下,改一改现在特别现实的社会风气,别带到同学友情上面来污染气氛。

于是乎,众人共同起身,在一片过电撞击声当中,第一杯白酒同时一饮而尽。

即便挨着厉元朗左右的女生对他或多或少的有恭维和奉承之意,好歹比那次感觉轻微许多,厉元朗没有拿大,单独和这二位女同学也都喝了一杯。

他的酒量他清楚,这半两的小酒杯,就是喝十个八个就跟没喝一样,谈笑风生不成问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饭局气氛相当良好,大家也都进行,尤其是展鹏飞,多多少少有点大舌头,微带醉意了。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男服务生推着推车,上面摆放着四个银色盘子,都用盖子盖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曹总!”齐同飞惊得赶紧小跑过来,搓着手陪上笑脸:“曹总,屈尊您的大驾,这是……”

曹总,厉元朗觉得这人好面熟,想起来了,这人正是酒店的曹总经理,有过一面之缘。

“同飞,听说你在这里宴请你的同学,我特意准备咱们店里四个最有特色的菜,算是代表本酒店的一份心意。”

齐同飞受宠若惊,想不到平时想巴结都巴结不到的曹总经理,竟然这样给力,为了他一个小小部门副经理的面子,亲自奉送敬菜。

把个齐同飞感动得不行,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只会一个劲儿的搓手,差点把泥搓下来。

可是他的兴奋劲还没持续五秒钟,接下来曹总的话顿时让他掉进冰窖里,心头凉到脚心,彻底凉凉。

“听说你有个同学,我主要是想结识一下他,你给我介绍介绍。”曹总说话间往在座所有人的脸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人的脸上,便快步往那人走去。

一开始,展鹏飞没当回事儿,看着曹总瞅他的眼神似乎很惊喜,并且走的方向就是奔他而来。展鹏飞还在纳闷,自己一晃离开家乡十多年,在这里除了同学没什么朋友。

再说他一个外地人,在广南市没有什么影响力,这位曹总为何对他如此客气和在意?

不管咋说,人家尽地主之谊总不能不给面子,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展鹏飞已经做好准备,甚至身体已经微微欠起,准备好和曹总握手言欢。

却万万不成想,曹总走到他身边直接越过去,又往里面走了几步,最后在一个人身边驻足,主动伸手笑道:“您是厉书记?您好,我是本店总经理曹杰,欢迎您来这里用餐,这是我的名片。”

没错,曹杰所重视之人正是厉元朗,这让展鹏飞大跌眼镜,而其他在场的同学却没有任何不解的表情展现。

可不是么,人家连市委书记秘书都认识,别看只是一个乡书记,能量肯定不小。这里面自然也包括齐同飞。

他赶紧过来给厉元朗介绍曹杰身份,厉元朗礼貌的和曹杰握了握手。曹杰一摆手,身后的男服务生推着小车过来,曹杰笑说:“这是本店最拿手的四道菜,请厉书记和在座诸位品尝,有什么照顾不周的,还请厉书记不要见怪。”

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厉元朗也以场面上的话对答。

曹杰一个示意,负责此包房的服务员马上过来,分别打开四个银盘子上面的盖子,而后逐一端上餐桌。

好嘛,这四个菜可不是一般菜肴,鲍汁扒鱼翅龙虾,百灵菇扒海参,紫砂佛跳墙以及野山参炖仔鸡。

这四道菜,无论色香味都堪称极品,最主要的是价格不菲,四个菜都顶上一桌子菜了。什么敬菜,分明就是赤果果的讨好,还是讨好一个乡干部,展鹏飞不得其解,就问身边一个女同学,厉元朗到底什么来历?

偏巧这个女同学上次聚会倒是来了,只是吃完饭就提前回家,后续的歌厅活动她没参加,只是听来一些传言,并且传到她耳朵里都已经变淡了味道。她听说的是,厉元朗好像认识这里的什么人,可能就是这位曹总吧,唱歌直接给免了单。

“哦,原来如此。”展鹏飞倒没觉得意外,不就是认识个酒店总经理吗,奉送四道精美佳肴,给个面子实属正常,展鹏飞也没往心里去。

曹杰多精明,眼见着该做的都做了,想必厉元朗心知肚明他的用意,便适时提出告辞,请大家尽兴用餐。

出了这么一档子小插曲,众人对厉元朗更加高看一眼,难免有人讨好过来敬酒,厉元朗也都一一笑脸回应。

一来二去,厉元朗喝多不少酒。白酒喝多了也涨肚,就想着出去方便一下。

包房里有卫生间,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就去,厉元朗有些不好意思,趁着一个机会走出包房,直奔公用卫生间走去。

很快方便完,他提上裤子正要出去,就听得隔壁有个说话声,一听非常的耳熟,竟然是展鹏飞在打手机。

“喂,我在和同学们吃饭,嗯,你怎么样?肚子疼好点了吗?”

这是展鹏飞的声音,听语气应该是给老婆通话。厉元朗没心思听人家两口子甜言蜜语,刚要推门离开,却听到展鹏飞在说:“想我了?我也想你。天冷记得多加衣服,乡下的风大,注意皮肤保养,把你吹坏了我会心疼的。依梦,你和你老公谈的怎么样了,什么,他还不同意离婚?你们分居都那么久了,早没夫妻感情,还缠着你不放干嘛?用不用我找几个朋友教训他一顿!”

不对啊,听着不是和老婆谈话,对方是有老公的。厉元朗禁不住一时好奇,就靠在挡板上没动地方。倒也不完全是他想听展鹏飞的私房话,而是担心一旦这时候出去,势必会引起展鹏飞注意,那该有多尴尬。

“行行,为了你的名声,为了你的事业,这桩死婚姻还得维持。我理解你,谁理解我啊。依梦,我们在一起都快有十年了,我一直没结婚就是为了等你。我也老大不小了,我爸妈一直催我,在这么干等下去,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展鹏飞的说话声:“好吧,等到我回去咱们再聊。喂,你说什么,让我小心点,小心谁啊?”

最后听到展鹏飞怒气冲冲说道:“他是副市长又如何,我又没得罪他,也没犯法,怕他怎地。”

再听到隔壁响起种种关门声之后,随着展鹏飞脚步声离去,厉元朗才走出来。

心说好险,万一被展鹏飞发现自己偷墙角,那该有多么不好。关键是,他不是存心要偷听,实在是无奈之举。

又等了一会儿,厉元朗磨磨蹭蹭走出来洗完手,这才放心大胆往包房走去。

不成想,刚走没几步,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正在和展鹏飞理论。那人脸涨通红,面色不善,不好,展鹏飞遇到麻烦了!

不过他仔细一瞅那人模样,不禁暗中吃惊,怎么会是他?

第189章 病急乱投医

让厉元朗感到意外的不仅仅是有人和展鹏飞发生冲突,关键是那个人身份不凡,竟然是广南市常务副市长金维信。

水庆章来广南视察,随行人员里就有金维信,当时他还对厉元朗在政务大厅搞了个送温茶的举动大加赞赏,所以厉元朗对金维信有很深刻的印象。况且他是市委常委,市政府二号人物,电视媒体上经常露脸,不知道才怪呢。

此刻二人正发生激烈的言语冲突。金维信背手黑着脸阴冷说道:“我再说一遍,你赶紧离开我表姐,否则我不答应,我们金家人同样也不答应,会让你生不如死,很惨,非常惨。”

展鹏飞一点不惧怕金维信的身份,哪怕他是天王老子,却始终坚持自己的信念,他梗着通红的脖子言辞犀利的说:“我喜欢和谁在一起那是我的权力,纵使你们金家权大势大,也无权干涉我的选择。”

“好,很好,既然话都说在这个份儿上了,你依旧执迷不悟,我也不跟你废话。”金维信冲着楼梯口一招手:“你们上来。”

随着他的话音旁落,蹬蹬走上来三名警察,其中一个肩扛两杠一星的三级警督快速跑上来,向金维信敬了一个标准军礼,立正说道:“报告金市长,水瑶公安分局局长翟万林奉命前来,请您指示。”

“翟万林,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我抓起来。”金维信下巴略微抬起,示意指向展鹏飞。

“是。”翟万林一声令下,两名警察上来不由分说,直接给展鹏飞铐上手铐。

“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我!”任凭展鹏飞极力反抗却于事无补,连拖带拽的把展鹏飞带下楼去。

之后,金维信跟在后面朝楼下走,翟万林则紧随其后,转眼间没了人影。

由于厉元朗相隔比较远,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看似许多字数描写,实际上就在短短几分钟而已。

等到厉元朗急匆匆跑去却晚来一步,手扶着栏杆往楼下望去,连那几人的背影都没瞧见。

“干嘛呢,元朗?”偏偏这会儿谢克从外面进来,他好不容易伺候完葛云辉直奔这个饭局,目的就是想和同学们快乐一场,以舒缓疲惫的神经。

恰巧遇见厉元朗往楼下张望,还以为厉元朗是在迎接他,心头热乎乎的没几秒钟,却得知一个噩耗,展鹏飞被金维信叫来的警察给抓走了。

自然,刚才展鹏飞和金维信的对话厉元朗没有听到,不知道金维信为何要抓走展鹏飞。

“谢大秘书你可算是来了。”齐同飞微醺醉意,走路都有点怨地不平了。晃悠着走到二人跟前,见厉元朗和谢克都愁眉不展,就抻着大舌头问起原因。

他知道后,顿时酒吓醒一半。妈妈哟,这是怎么搞的,堂堂副市长竟然把展鹏飞给抓走了,这还了得,当时吓得麻爪,两只眼睛瞪成铜铃大小,嘴巴张开的弧度都能塞进一个咸鸭蛋,还是臭的,整个人彻底傻了。

“谢克,同飞,你们回去继续陪同学们吧,别扫了大家的兴,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厉元朗已经无心推杯换盏,同学遭遇困境,他岂能袖手旁观?

“元朗,葛县长在广南市有关系,我去求求葛县长,或许他能帮上忙。”谢克拽住厉元朗的衣服袖子,有难同当,方才彰显同学一场的情谊。

“那也好,我们分头行动,到时候电话联系。”厉元朗赞同谢克双管齐下的提议,说不定那条战线上就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

齐同飞是一点忙帮不上,即便他腆着大脸去找曹杰,可是曹杰不过商界人士,能力毕竟有限。哪像厉元朗和谢克,人家是实打实的政府官员,官面上的事情,还是官面上的人出头才管用。

不说谢克如何央求葛云辉,单说厉元朗走到一楼大堂,找了个僻静地方给黄立伟拨去电话。

“黄哥,我,元朗,有件事想问问你……”厉元朗简短截说,只表述出来他的同学展鹏飞被金维信抓走,对方是三个警察,领头的模样和警衔他大致描绘出。

“你等我电话。”听黄立伟那边似乎乱糟糟,估计是有应酬。

黄立伟办事效率绝对是南波万,短短不到五分钟,电话就追踪过来。“你的同学展鹏飞,是被水瑶分局抓走的,他们局长翟万林奉金市长之命亲自出面。翟万林是金市长一手提拔起来,关系密切。我刚跟老翟通过电话,老翟没说别的,只是告诉我这里涉及金市长家里的私事,要我最好别插手,免得惹麻烦。”

缓了缓,黄立伟感觉十分愧疚地说:“元朗,实在不好意思,这事……我插不上手,你知道,金市长和老板不是一条线上的人,我位微言轻,他不会卖我的面子。除非……你找找我老板,听听他的意见。”

“黄哥,你帮我打听出来就是帮了大忙,这事我想办法,多谢。”挂断手机,厉元朗坐在附近的沙发里,点了一杯咖啡,一口没喝而是低头凝思,犹豫着要不要惊动水庆章。

一来,昨晚水庆章对他的态度,让他噤若寒蝉,不敢妄动。另一个,是他不晓得水庆章会不会帮他这个忙,他心里实在没底。

接连抽了两支烟,厉元朗接到谢克打来的手机,他兴奋的告诉厉元朗,葛县长同意帮忙,央求厉元朗火速赶到一家茶楼和他会面,去见见葛县长。

厉元朗拗不过他,况且本着病急乱投医的想法,二十分钟后,厉元朗如约赶到茶楼二楼的一个雅间里,葛云辉脸上红扑扑的,定是没少喝,一打嗝满嘴酒气。

他身边坐着一个很瘦的中年男子,四十来岁,梳着锃亮大背头,灯光反衬下,头发丝上都能照出人影来。

那人抽着烟斗,嘴里面吧嗒吧嗒的像是吃大蒜,一点感觉不到优雅,反而下里巴人的派头尽显。

翘着二郎腿,像过电门似的一只腿不住晃悠着,乜斜着眼睛看人,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

葛云辉显然已经从谢克那里知道厉元朗的身份,关键谢克大约只掌握到厉元朗和市委书记秘书黄立伟有私交,其他的李薇没告诉他,估计李薇了解的也不多。

葛云辉坐着没动,对厉元朗的态度比先前温柔了一点点,手一指身旁的瘦脸男子介绍说:“厉元朗,这位是尤二贵,广南地面上的事情他都能摆平。而且二贵兄弟还跟市局潘庆贺局长关系密切,我是好说歹说,二贵兄弟才答应出面帮着联系。”

尤二贵又吧嗒了几口烟,把烟斗往桌子上磕了磕,一大堆烟灰全都撒在桌面上,这小子使劲咳嗽两声,一口黄色黏痰吐在地上,还用鞋底蹭了蹭,恶心至极,一点不拘小节。

“葛县长高抬我尤某人了。”尤二贵开口说话,公鸭嗓子明显,尖细得令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我和潘哥倒是有几分交情,我一句话,潘哥会给我面子的。”

厉元朗眉间微微抖了抖,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在葛云辉和尤二贵对面,便问:“尤先生,我同学是被水瑶分局长翟万林抓走的,这里面可能涉及到一些私人问题,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同学绝对没有从事犯法的勾当。”

尤二贵把嘴角往下一撇,面露不悦的训斥道:“犯没犯法你说的不算,那得是我潘哥说得算。看在葛县长的面子上,我答应出面帮你们斡旋,只是这年头嘛……”说话间,尤二贵细长的手指头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这个时候,葛云辉硕大的鼻翼抽动了几下,站起身来说他忽然内急,要去厕所方便,然后扭动肥硕的身躯推门离开雅间。

尤二贵已经把话挑在明面上,就差直接说出来他想要好处费这句话了。

厉元朗心知肚明,看了看谢克,便问:“尤先生打算需要多少表示才肯帮忙把我同学弄出来?”

“厉先生快人快语,其实这些意思也不是我要,葛县长求我了,我是一个子儿不会往兜里揣的,我是为人民服务,就是白忙乎。可是我的那些朋友们需要打点,他们看在我的关系上没有多要,这个数,我保证你同学明早就会看见高墙外的太阳。”

尤二贵伸出一个手指头,谢克忍不住惊问:“一万块?”

“不不。”尤二贵又把另一只手伸出来的食指和原有食指叠加在一起,比划了一个“十”字,大言不惭道:“十万。”

妈的,刚才还说不是狮子大开口,十万块,这和抢银行有啥区别?唯一区别可能就是歹徒属于明抢,他这是暗抢了。

谢克脱口而出道:“十万,是不是有点多了?”

“哼!”尤二贵冷哼一声:“你那同学可是腰缠万贯,身价几千万,十万也就相当于他买了一盒烟的烟钱,这还是人家卖我的人情,开出来的内部价。要是嫌多,你们另找别人,我还懒得管呢。”

“这……”谢克为难的看了看厉元朗,十万块对于他来讲,绝不是个小数字了,厉元朗同样如此。

他低眉垂思,仔细衡量着,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一个出乎旁人的判断。

第190章 面对面

来的路上,厉元朗综合分析,从展鹏飞打那个神秘电话的只言片语中,大概猜到其中关窍。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他是副市长又如何,我又没得罪他,也没犯法,怕他怎地。”

这么说来,展鹏飞已经知道金维信要找他的麻烦。

展鹏飞和有夫之妇勾搭,然后金维信就把他抓走。听黄立伟说,这是金维信家里的私事,金维信姓金。他猛然记起曾经听到的四个名望家族。

王家、叶家、金家和谷家。王家他略知一二,省委书记王铭宏就是王家人。叶家是叶老爷子他们家,谷家则是水婷月的外祖父家。金家他所知甚少,那么金维信有可能就是金家的人。

这样一想,厉元朗才发现这是一个涉及家族内部事务的大事件,绝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由此而证明,这个所谓在广南市手眼通天,张开血盆大口要钱的尤二贵,实际上有敲竹杠的嫌疑。

为什么呢?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么尤二贵仅仅和市公安局长潘庆贺关系好,就能把展鹏飞捞出来,金维信能答应吗?

关键的关键是,金维信可是常务副市长,比潘庆贺高出来可不是一个脑瓜尖,即便潘庆贺亲自出马,金维信不松口,潘庆贺也休想从水瑶分局把展鹏飞捞出来。

所以,在得知尤二贵要十万块钱之后,厉元朗当即作出决定。他腾地站起身,凝眉肃目,义正辞严的说道:“尤先生,你的条件我们万难答应,别说十万就是一万也拿不出来,我们还是自己去想办法。”

厉元朗是尽量压抑着火气,主要这是谢克的顶头上司葛云辉找来的人,他不好把话说的太重,也算是为谢克着想,免得他难做。

“哼!”尤二贵鼻子里再次冷哼一声,撇了撇嘴角说:“我把话搁在这里,你们要是不通过我把展鹏飞弄出来,我尤字倒着写。”

厉元朗才不管他尤字怎么写,就是撅着屁股写也和自己无关了。无视尤二贵气得癫狂的脸,拽起谢克走出雅间。

偏巧刚出来就遇到正在门口抽烟的葛云辉,他撒尿不过是个借口,就是把自己摘干净,因为毕竟涉及到灯下黑,他还是躲得远远为好,免得殃及自身。

见二人出来,葛云辉将半截香烟扔在地上,问道:“怎么样,和二贵兄弟谈得融洽吧?二贵是热心肠,喜欢助人为乐。”

不知怎地,厉元朗对葛云辉印象不佳,感觉他比钱允文还招人反感。同时也为谢克担忧,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谢克趾高气扬的做派,就是得到了葛云辉的真传。这是谢克深知自己的身份不敢造次,否则指不定飞上天,谁都瞧不进眼睛里。

“葛县长,你的二贵兄弟还真是挺贵的,一点不便宜。”厉元朗甩出讥讽的话出来,根本无视葛云辉的反应,大踏步走下楼去。

留下葛云辉一脸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还是从谢克口中问出来结果,气得把谢克骂了个狗血喷头,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谢克吓得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其实厉元朗在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来直去。他准备和金维信来个面对面,直接把话挑明。

如果放在以前,厉元朗想要见金维信可不那么容易,以他的级别,估计到金维信秘书那里就给挡驾回去。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厉元朗是人大代表,第二天分组讨论的时候,恰巧金维信作为大会领导,亲自参加他们这一组的讨论,厉元朗觉得机会来了。

当会议结束,金维信在多人簇拥下离开会议室,在走廊过道身边仅有他的秘书跟随。

厉元朗快步小跑追上去,叫了一声:“金市长,请等等。”

金维信驻足扭身回头,眉眼间面露狐疑:“你是?”

他记不得厉元朗实属正常,常务副市长工作繁忙,接触面广接触人多,脑海里仅能容得下他认为应该记住的人,尤其是他的上司。

“金市长您好,我是厉元朗,上次您陪同水书记到甘平视察我见过您。”厉元朗简短截说,几句话而已就把自己的身份展示完全。

“噢。”金维信微微点着头,记忆碎片汇聚成型,拼凑出来几个月之前的一些画面,特别是有厉元朗的镜头。

“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在政务大厅搞送温茶之举的政府办主任,水书记对你非常赏识。”

“金市长过奖。”厉元朗笑呵呵且又恭敬的回答道。

“厉主任,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金维信并不知道厉元朗工作变动,还以为他是政府办主任,叫的是他之前的旧称呼。

“金市长,有记者过来,您是不是先接受采访?”厉元朗眼尖,看见有几个记者正往这边走来。

广南市开两会,特定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记者们现场跟踪采访报道,现场提问现场回答。

记者们没有遇见市委书记和市长,正好看到常务副市长金维信,便一窝蜂的涌过来,长枪短炮的都对准了他。

金维信是常务副市长,主管全市财政和经济建设,自然汇集了许多问题等待着问他。

金维信见状,脸上顿时笑眯眯的露出和蔼可亲的表情,还一把捉住厉元朗的手握住,这一幕被现场记者们用镜头捕捉进去,估计很快就会见诸报端和电视画面里。

摆完POSS,金维信面对记者们提出几个问题都一一对答如流,看得出来,这位金副市长能力还是有的,回答起来务实不务虚,简洁明快,有一说一,感觉还是个很有实干精神的人。

当然了,不同于娱记,新闻记者提出来问题不算尖锐,大都是冠冕堂皇的表面问题,不会让被采访者难堪。

说完后,金维信冲大家歉意的抱了抱拳:“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事情,再会。”并由秘书帮忙挡住,方才抽身出来。

厉元朗一直站在人群外面,等金维信信步往外走的时候,又撵上来说:“金市长,有件事我想麻烦您。”

金维信边走边点头,示意他可以说了。

“展鹏飞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听说他被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厉元朗也不绕弯子直接挑明。

金维信突然停住脚步,侧脸看了看厉元朗,心里却在做着揣测衡量。

他自然清楚厉元朗的另一层身份,水庆章女儿的男朋友,还是谷家未来的孙女婿。

若换成其他人,完全可以拂袖而去,但是,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这样做。

他没说话,而是依旧迈着步子走到会场外,秘书小跑着将一件黑色羊绒大衣披在金维信肩上。

台阶下,金维信的奥迪车稳稳停住,他二话没说低身钻进后座,但是却没关严实后车门。

厉元朗心领神会,推开后坐在金维信身边。

“去老地方。”金维信捏了捏眉心,然后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奥迪车缓缓驶出市委大院,拐上大街过了几个红绿灯最后停在市区公园后面的一处大院里。

这个大院很特别和别致,门口有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站岗,就跟市委和市政府一样,门口处有栏杆,外部车辆想要进去必须有通行证。

这辆奥迪车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车牌号一经出现,门口的两名武警马上抬起左手行持枪礼,电脑识别扫了车牌,栏杆抬起痛快放行进去。

进到大院里一直前行,路两边是苍松翠柏,即便在白雪皑皑的冬季,依然能感受到到绿色带来的勃勃生机。

厉元朗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有些好奇的用眼角余光往车窗外扫视着。那一片苍松中,隐约看到一栋黄色房子,估计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等到奥迪车停下,厉元朗率先下车打开车门,手搭凉棚礼让金维信出来。

金维信正了正羊绒大衣,迈着四方步往前走去。这是一栋狭长的二层楼,黄色墙身红色瓦盖,门廊上方挂着四个大红灯笼,预示着元旦即将来临。

走进去里面一片绿色,生意盎然,与外面冰雪连天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打扮端庄得体,长相清秀个头高挑的年轻女子,冲金维信微微颔首端笑打着招呼,问了声:“金市长好。”

金维信则报以点头回应,并且在那女子引领下走上二楼一个房间,开门侧身礼让金维信率先进去。

厉元朗随后跟进,他有意往门牌上扫了一眼,上面清晰显示:206。

门口有武警站岗,院子里戒备森严,看不见一个行人行走。楼前不挂牌子,房间里装修豪华典雅,厉元朗大约猜出来,这里可能是给市领导专门辟出来休憩的地方。

市领导若是需要安静,就会来这里办公。市委常委排名,第一位自然是市委书记水庆章,然后依次为市长沈铮、副书记常东方、组织部长恒士湛、纪委书记徐忠德,接着就是常务副市长金维信。

他是六号人物,而房间号也是六号,这里就是专门留给他的房间了。

金维信选择在他另一处办公地点接待厉元朗,私密性质不言而喻,厉元朗感受到这次谈话将会很深刻,也很严肃。只是他没想到,当房间里只剩下金维信和他两人时,金维信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这么问,让他大感意外。

第191章 前尘往事

房间里只剩下二人之时,金维信背着手望向窗外,却问了一句令厉元朗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找我来要人,是受谷家的指使还是叶家的?”

这话是从哪里说起?厉元朗一时吃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缓了缓神,他从容回答道:“金市长,展鹏飞的的确确是我的高中同学,这和谷家还有叶家没有半点瓜葛。”

“哼!”金维信鼻子里冷哼一声:“只有谷家还有叶家才会喜欢看我们家笑话呢。而且据我所知,你除了是谷家未来一份子之外,还跟叶家多少有牵扯,叶卿柔是你的亲妹妹对不对?”

“是的,她三岁走失,原来叫厉小慧,后来被叶明仁收养,叶家是她的养父母家。”既然金维信掌握这么大的信息量,厉元朗没必要隐瞒,索性和盘托出。

“养父母?”金维信徐徐转过身来,眉毛高挑着似笑非笑的说:“不尽然吧,这里面的弯弯绕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

弯弯绕?厉元朗立刻意识到如同水庆章当初卖关子一样,似乎妹妹和他以及他们家之间,并非那么简单明了。

“金市长,我真不知道,我父亲半身不遂讲不出来话,这些全都是小妹告诉我的。”

“你坐吧。”金维信坐在沙发里,抬手示意厉元朗坐他对面,从铁盒中华烟里抽出一支,厉元朗连忙给他点燃。

望着渺渺升腾的青烟,金维信说道:“看得出来,你是真蒙在鼓里,不知里面的故事。”

厉元朗此时比任何时候都紧张,往前探着身子,做好倾听真相的准备。

“其实呢,你妹妹叶卿柔是叶明仁的亲生女儿,是他和你妈妈年轻时犯下的错误……”

“什么!”厉元朗双手撑住沙发扶手腾地站起来,满脸震惊,大脑一时空白,怔怔看向金维信。

他不相信,自己慈祥的妈妈会……怎么可能?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金维信摆了摆手,示意厉元朗不要冲动。

当然嘴上这么说,这种事情任谁听了都会心潮起伏难以接受。

太震撼了!

金维信等到厉元朗心绪平静,这才娓娓道来。

二十多年前,时任某部副处长的叶明仁到甘平县实地调查研究,就住在厉元朗妈妈范雨琴当服务员的宾馆里。

范雨琴负责照顾叶明仁的生活起居,一个多月的相处,范雨琴对这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而又没有官架子且幽默风趣的京城来的大干部产生好感。

要知道,副处长若放在县里可是副县长,在普通百姓眼里就是大领导了。

一个仰慕崇拜,一个身处异地心境空虚,一来二去,叶明仁便和范雨琴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好在一处。

没过多久,叶明仁任务结束,和范雨琴恋恋不舍的道别返回京城。

就在叶明仁离开后一个月,范雨琴发觉自己怀孕,老公厉以昭还以为是自己辛勤耕耘的果实,从厉小慧下生那一刻起,儿女双全的喜悦感始终挂在他脸上。

都说女儿是父亲贴身小棉袄,厉以昭真正的喜欢不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视若掌上明珠,对待厉小慧比厉元朗偏心好多倍。

叶明仁和老婆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上医院一检查才知道老婆患有先天性不孕症。他已经提拔到正处级,即便老婆生不了孩子也不可以离婚,一个是怕影响不好,另一个老婆也是名家望族,政治联姻不是说断就能断,为了各自利益也要硬拴在一起不可分割开。

叶明仁一直诟病自己没有后代,后来听说范雨琴生了他的女儿,发疯似的非要把厉小慧弄到身边抚养。

怎奈范雨琴坚决不同意,叶明仁就用见不得光的招数,将厉小慧偷过来,这就有了厉小慧三岁走失的故事,其实是回到她的亲爸爸那里了。

这往后的事情,厉元朗清楚知道,妈妈和爸爸四处去找小妹,叶明仁把厉小慧藏起来,任凭他们怎可能找到?所以多年奔波寻找,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范雨琴出轨自责,又痛失爱女,双重打击下病倒了,弥留之际,终于把厉小慧的身世以及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告诉了丈夫,希望得到他的原谅。

厉以昭顿时惊呆了,哪里想到,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竟然是别人的孩子!他对老婆那么好,照顾得无微不至,到头来,老婆却编织一顶硕大绿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老婆死,生了别人女儿,所有打击汇聚于一处,厉以昭从此一蹶不振,整个人几近崩溃,就靠酒精麻醉自己,终于把身体搞垮,得了半身不遂。

金维信慢慢悠悠从头至尾的叙述,厉元朗点燃的烟只抽了一口,任凭香烟燃烧着,他毫无反应只剩下发呆了。

太意外了,这么多难以置信的信息量让他瞬间感觉实难接受。

本来是想找金维信谈展鹏飞的事情,结果金维信却将他家多年秘密和盘托出。

怪不得老爸不认妹妹,怪不得那天看到电视里的叶明天有那么大的反应。估计在老爸印象里,叶家人就是他的仇人,没有叶明仁为一己私利夺回女儿,他妈妈也不会过早离世,他家也不会缺失残裂,家不像家。

厉元朗双手抱头,微微叹了口气,说:“金市长,您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不信你可以问问水书记,他跟叶明仁有私交,这些事情他比我知道的还详细。”金维信手拍着大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金市长,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只是……”厉元朗略作踌躇道:“展鹏飞的事情,希望您能……”这个词还真不好组织,厉元朗猜出来展鹏飞和金维信之间跟女人有关,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如何问了。

“你不用说了。”金维信真是纳闷,厉元朗找他要展鹏飞出来,他思来想去,决定用厉家和叶家不可调和的矛盾以打乱厉元朗的阵脚,就没心思过问展鹏飞的事情来了。

这个厉元朗,他家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情,他心理素质真是过硬,过硬的简直变态。

“展鹏飞的事情事关我们金家人的脸面,他只要答应老爷子的条件,一切好说,否则的话,就让他在里面啃一辈子窝头,甭打算活着出来!”

金维信不是没有完全拂厉元朗的面子,总算给他一个松口,当即打给翟万林,同意厉元朗和展鹏飞见一面,让厉元朗劝一劝展鹏飞,该松手时就松手,别因小失大。

下午的大会厉元朗照常参加,等到会议一结束,便和谢克一起赶往市看守所,翟万林早在那里奉命等候,带着二人一起走进会见室。

仅仅一天不见,展鹏飞头发乱如抱窝鸡,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和昨晚红光满面判若两人。

倒底是改造人的地方,好的人一旦进里面都会大变样。

“元朗,谢克……”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二人在展鹏飞眼里如同亲人一般,激动的眼睛里泛着盈盈水花,双手一边一个抓住俩人,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一句话讲不出来。

“鹏飞,你怎么样?没人为难你吧?”厉元朗之所以这么问,是听说新来的人在里面要挨老犯欺负,但愿展鹏飞没遇到这样的折磨。

“咳,咳。”站在旁边监督的狱警干咳一声,示意厉元朗说话注意措辞。

好在翟万林很有眼力见,拍了拍狱警肩头,掏出烟来和他到别的地方喷云吐雾去了。

只剩下他们三个,说话就没必要顾忌。展鹏飞抽着厉元朗递来的香烟,十四块的利群曾经在他眼里,根本不屑一顾,甭说抽了,瞅一眼都觉得浪费眼角膜。

现在就是给他卷颗旱烟他也照抽不误,憋得太久,昨晚犯烟瘾吸了一夜的手指头,那根手指都变白了。

由于抽的急,展鹏飞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喝了一大口矿泉水才算缓解。

“鹏飞,我上午去见金市长,谈了你的事情。”厉元朗说道。

“金维信!他能见你还能谈我的事情?”展鹏飞不相信似的看着厉元朗,嘴巴张的老大。在他的印象里,金家人个个牛皮哄哄,眼睛里就看不进去任何人,金维信如此,就连他为之喜爱的枕边人也是这样。

谢克这时不忘奉送一记免费的马屁,“鹏飞你是不知道,别看元朗只是甘平县的官员,在广南市人脉厚重,他和市委书记秘书关系都不浅……”

展鹏飞更是为之惊讶,同时心情好到爆表,如果厉元朗能够手眼通天的话,那么自己的事情岂不是有希望解决了吗?

这个时候,厉元朗才没心思听奉承的话,就冲谢克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嘴,他更关心是展鹏飞为何跟金家结下梁子,尤其是金维信干嘛凶狠残暴的对待他。

“这件事……”展鹏飞一支烟抽完,火都不点第二下,对着烟头又猛吸起来,真是过足了烟瘾。

他瞄了瞄谢克,内心也在挣扎,这件事毕竟好说不好听,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厉元朗。

“鹏飞,只有你把事情原委告诉我,我才能想着应对之策,金家人想必你也领教过,真是不操作好的话,你有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你愿意这么做吗?”

“好吧。”展鹏飞思绪斗争良久,终于决定说出缘由。

第192章 利弊之间的抉择

在说出实情之前,展鹏飞向厉元朗递了个眼神,示意谢克回避。他不好说出口,只好让厉元朗当这个恶人了。

“谢克,你去外面守着,别让外人进来打搅我们谈话。”

谢克是做秘书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明白展鹏飞接下来的话只会对厉元朗说,闹了个大红脸,尴尬一笑,讪讪的走出会见室,站在门外当起门神。

“金维信和你都说了什么,仅仅让你来劝我的么?”展鹏飞又续上第三支烟,同样采取烟头对火。

“少抽点吧。”厉元朗眼见展鹏飞剧烈咳嗽,好心规劝。可笑的是,他同样也是大烟鬼缠身,劝别人少吸烟就跟烟盒上吸烟有害健康的提示一样,有很浓的自欺欺人味道。

“他就是让我劝你放手,鹏飞,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和女人有关吧。”

“的的确确,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我深爱的,对我一生有很大影响的女人……”展鹏飞眼望窗外夕阳西沉暮色来袭,看出去的只有一抹抹的黑天,就和他此时的处境一样,看不到一点光亮。

这个女人名叫金依梦,比展鹏飞大了整整十二岁,是金老爷子的长孙女,金维信的表姐。

展鹏飞所在的南方正是厉元朗耳熟能详的地方,南陵省会镜云市。

一开始,没有文凭学历的展鹏飞靠在工地当小工搬砖糊口度日。按说,他跟金依梦风马牛不相及,根本不可能搭上边,偏偏老天爷硬是把二人捏合到了一起。

十多年前的某一天,当时还是镜云市乌城区副区长的金依梦到工地视察,忽然间狂风乍起,将正处于施工状态的一栋楼上面的宣传牌子刮下来,并且大牌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向金依梦。

把金依梦顿时吓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着就要酿成通天大祸。

关键时刻,身在不远处的展鹏飞,不惧危险飞奔过来,抢先一步一把推开金依梦。

金依梦得救了,可是大牌子却砸在展鹏飞的小腿上,顿时血流如注,差点这条腿没保住。

等于是展鹏飞救了金依梦一条命。事后,金依梦多次去医院探望他,并在他伤愈后,利用关系把展鹏飞调到一家效益好的公司上班。

相互接触中,金依梦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展鹏飞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展鹏飞感到受异样情怀。人都是情感动物,天长日久,难免擦碰出爱情的火花,索性突破年龄上的界限和地位上的差距,二人走在一起。

因为金依梦有家,有丈夫还有孩子,身处官场不能离婚,展鹏飞就成为她的地下男友,十来年了,二人始终偷偷摸摸生活着,不敢将这份地下情曝光。

考虑到展鹏飞文凭低,金依梦就让他报考职业培训班,考取金融服务师职业资格证书,从助理金融服务师考到如今的金融服务师。

有了这个证书,展鹏飞率先到一家投资公司任职,从投资管理部一名普通小职员做起,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一步步做到管理部经理的位置上。

感觉翅膀硬了,展鹏飞自筹一部分资金又得到金依梦财政上的大力援助,才开了这家“金鹏”投资公司。顾名思义,“金鹏”二字,是取了金依梦和展鹏飞各自名字中的一个字。

经过数年打拼,公司效益飞速发展壮大,从小到大,从无到有,已然在镜云市的金融界站稳脚跟。

可以说,没有金依梦的鼎力相助,就不可能有展鹏飞的今天,她对展鹏飞有知遇之恩。展鹏飞取得的成就,全都拜金依梦所赐。

本来二人关系维持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最近金依梦要竞选镜云市市长,她的生活作风问题被竞争对手挖掘出来,大肆宣扬,自然也传进金家老爷子耳朵里。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早晚有燃烧的那一天。

金老爷子年届九旬,耳聪目明,脑子一点不糊涂。他一生当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女后代在政界或者商界有所成就。

金依梦父母去世早,小时候就在爷爷身边长大。金老爷子对这个孙女特别宠爱,很早就把金依梦往仕途上培养,连她的婚姻,也是按照家族传承的那样,门当户对。并且对金依梦一定要有足够帮助的家庭,她的丈夫和公婆正好具备这一点,典型的政治联姻。

当金老爷子得知孙女竟敢背着家里人在外面包养小白脸,还比她小了十几岁,气得暴跳如雷怒发冲冠。他身居高位多年,男女之事对仕途的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被竞争敌人抓住小辫子,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在孙女竞选市长的关键时期,决不允许节外生枝。

金老爷子一方面帮助灭火,一方面派人调查搜罗证据,坐实了金依梦和展鹏飞之间的暧昧关系。于是金老爷子坚决出手,要斩断二人的这段孽情。

其实展鹏飞这次回广南老家,是避灾避祸的。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乡,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躲藏起来非常便利。

可是千算万算,自己回来的第一个夜晚就遇到麻烦,从金依梦的报信中得知,她的表弟金维信是广南市手握大权的副市长。

金老爷子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可在金维信眼皮子底下,戳手可及,想怎么捏咕他就怎么捏咕。

一开始展鹏飞不以为然,甚至还以为老子又没犯法,他一个副市长能把自己怎么样。事实却给他重重上了一课,得罪谁也别得罪官员。法律是写给平民百姓的,对于某些当官的人来讲,形同废纸一张,毫无约束力可言。

于是便有了他和金维信相遇争吵,惹恼金维信,一怒之下把他抓进看守所,硬逼着他非离开金依梦不可。

展鹏飞口述的事实和厉元朗猜想的差不多,只是他没有预料到,展鹏飞竟会委身于一个比他大一旬的老女人整整十年。

他对软饭男很有看法,感觉一个男人靠女人养活上位,有损于男人这个词。倒不是他有大男子主义,而是觉得男人就该撑起一片天,女人应在男人这片天下面安逸的生活,这才是男人该有的职责和担当。

但是展鹏飞目前面临困境,看在多年同学的友情份上,他不能袖手不管。

“鹏飞,你能离开金依梦吗?”厉元朗试探问道。

“不能。”回答得斩钉截铁,展鹏飞几乎未做任何思考。

“为什么?”厉元朗皱起眉头,表情十分严肃。

“因为我爱她,就是不能和她永远在一起,我也爱她,也要守着她,等待她。”

“你这不叫爱,你这叫自私。”厉元朗语气加重,他不齿展鹏飞的这种爱,这种只顾自己感受不顾他人的自私狭隘。“你想过没有,一旦金依梦因为你,因为你们之间畸形的恋爱关系被对手抓住掌握,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我从政也有十来年的经历,懂得上层对于官员私生活的重视程度不亚于贪腐,到时候别说金依梦竞选市长,就是她现在的官位能否保住都是未知数。还有,她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如果因为你而离婚,孩子没了妈妈,缺失一个完整的家,对于孩子的成长始终有阴影伴随。鹏飞,听我一句劝,该放手时就放手,你的存在,影响的是她的事业,她的家庭,以及她和娘家人和她爷爷的关系。总之,弊大于利。”

展鹏飞怔住了,他没有厉元朗想得那么长远,那么多,只觉得一心一意爱他的女人即可,至于其他都是浮云。

这是个现实社会,爱情是柴米油盐加醋茶,不是柏拉图式的精神上食粮。

金依梦若是失势,展鹏飞也会受到牵连没有好结果,他为之奋斗数年的金鹏投资公司,他几千万的资产都会化为乌有。他是想享受富足的生活还是回到之前的一贫如洗,相信所有人都会选择前者。

“元朗,容我想想……”

“可以,想通了告诉我,我来跟金维信谈。”厉元朗相信,金家为了展鹏飞离开金依梦,一定会开出丰厚的条件。不为别的,为了他这位老同学,厉元朗会为他争取利益最大化。

从看守所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谢克这点秘书的本分还是有的,没想着刨根问底,甚至对于厉元朗和展鹏飞到底谈了什么他一个字没提起。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坚决不问,这是秘书该有的职业操守,如果做不到这点,满嘴跑火车,估计就离挨收拾不远了。

广南市两会的会期是两天半,第三天上午闭幕,中午是聚餐宴会。

和在甘平县参会一样,厉元朗没喝多少酒,因为他下午还要会见金维信,今天一大早他就收到展鹏飞通过关系给他打来电话,经过一晚上激烈的思想斗争,展鹏飞接受厉元朗的提议,彻底离开金依梦。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金维信的时候,金维信没说别的,只是淡淡说了三个字:“知道了。”便挂断手机。

厉元朗神机妙算,猜想金维信一定会给金老爷子打电话汇报,得到老爷子的指示他才会和厉元朗做最后的摊牌。

水庆章和沈铮挨桌敬酒,当水庆章敬到厉元朗这一桌的时候,水庆章十分坦然,甚至都没多看厉元朗一眼,举着酒杯道了一句:“辛苦。”而后他浅浅抿了一口酒。

市委书记有心脏病不宜多喝,下属们却不能不一口喝干。当厉元朗干掉杯里的白酒正要就坐之时,黄立伟却悄然挪到他的身后,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还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魅笑。

厉元朗趁人不备展开纸条一看内容,不禁暗自吃惊。

第193章 多面手

只见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漂亮的行书:“臭小子,还在记恨我。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来找我,罚你晚上滚来我家给我赔罪。”

没有落款也能猜得出来,这是出自水庆章之手,是他的杰作。

至于所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显然是指展鹏飞和金家之事。厉元朗有种被人剥光衣服放在镁光灯下展览的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水庆章都能掌握,岂不是太可怕了吗?

哪怕他是市委书记,也不可能派人暗中盯梢自己吧?如果不是,该做如何解释,这件事水庆章是怎么知晓的?厉元朗心中充满问号和疑惑。

轮到沈铮到这桌敬酒时,豪爽的一口喝干,举了举杯子,还特意笑眯眯问厉元朗:“元朗同志,你喝没喝光啊?”

单凭这样一句话,隔桌的方玉坤完全灌进耳朵里,更加印证他的判断,厉元朗这人真是八面玲珑,就连一向不怎么愿意搭理下属的沈市长,竟然对厉元朗情有独钟,表现出不同以往的热情,说明厉元朗在沈铮的心里是有分量的。

看来今后对厉元朗要着力重视,金胜能把厉元朗拉过去,他也会把厉元朗拽到自己这一边。这个人,是个人才。

厉元朗恭敬的回答道:“市长发话了,我一定坚决服从,您看,一滴酒都没剩。”还倒过来杯子亮了亮。

“哈哈,好。”沈铮大笑着,冲厉元朗以及众人摆了摆手,转到下一桌。

在宴会厅里,厉元朗还遇到一个人,恒士湛。

许久未见,感觉恒士湛瞬间老了好几岁,尽管依旧梳着大背头,还故意染成黑发,可是隐约还能看到他鬓角间的丝丝白发,好像脸上皱纹也多了好几道。

恒士湛见到厉元朗,表面上功夫要做足,笑呵呵的打起招呼:“元朗,听说你坐了直升飞机,从常务副乡长升到乡党委书记兼乡长,不错啊。唉,对了,你和水处长处得怎样,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喝你个大头鬼!厉元朗心说。

恒士湛这条老狐狸,表面上祝贺他高升乡党委书记,实际话里有话,马上问他和水婷月的关系,不等于间接说他升迁是靠女人,靠未来老丈人吗?

脸上还不能带出一点不喜,厉元朗顺嘴说道:“多谢恒部长挂念,我和婷月的事情还需要双方老人同意,您放心,办喜事的时候一定给您发请柬。”

“好啊,我就等着了。”不管恒士湛是否出自于心里话,厉元朗看他的背影,就想起来方文雅的不公遭遇,打心眼里恨透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

金维信是在下午两点钟和厉元朗见面的,厉元朗参加完广南市两会,明天就要赶往省城.团省委后天要召开大会,会上将对全省选中的十所贫困小学颁发扶助资金三十万,厉元朗已经联系好常鸣,要他带上韩家屯小学的韩校长,于明天汇合一起赶赴省城允阳,参加后天的大会。

常鸣虽然已经就任政府办主任,因为暂时还未交接主抓的教育口,这次参会实至名归。况且他也为全乡的教师争取到一笔资金,解决了拖欠教师们的工资问题,让他在省团委大会上露露脸,也算是给他的奖励。

所以,厉元朗没有随团返回甘平县。现在水明乡已经步入正轨,由于天寒地冻,许多筹划好的项目不能动工,只有等到年后春暖花开才能付诸实施,包括修路还有招商引资。就连厉元朗提出来的兴办农业社,在张国瑞的运作下已经初见成效,也要等到来年开春之后,大力落实。

金维信还是在专门预留给他的那个房间召见厉元朗,相对于昨天严肃的气氛,今天的金维信表情平和多了。

不管咋说,是厉元朗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展鹏飞,答应和金依梦彻底切割。为此,他还得到爷爷的大力夸奖,以为是金维信的功劳。

这次见面目的性已经很明确,少了应有的客套,金维信直奔主题。展鹏飞的金鹏投资公司必须改名重新注册,并且搬迁至京城。

用金老爷子的原话说,金家有不少不肖子孙兜里揣着大把钞票只会逗蛐蛐玩儿。让他们都把钱拿出来投到展鹏飞新的公司名下,让展鹏飞管理,保准展鹏飞发大财。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金老爷子这一招不可谓一石多鸟。首先让展鹏飞离开镜云市,免得和孙女再旧梦重温生出事端。第二个,把展鹏飞放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总比不在眼前要好监督。第三个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的问题了,金家出钱扶植展鹏飞,投资公司最担心的就是融资问题,你手里边没有钱还投个屁资。

这一步棋厉元朗看得真切,展鹏飞同样明白。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要么死扛到底最后闹个一无所有,要么顺着金家懿旨来,混成有钱的巨富,把生意做大做强,不愁吃喝,永远享受上等人的生活。

这个条件还算人性化,也没有故意刁难展鹏飞,厉元朗衡量再三,并通过手机和展鹏飞取得联系,得到展鹏飞无奈妥协之后,双方就此达成协议。

哄闹一时的展鹏飞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临分手时,金维信破例的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表达出十分感谢的样子说道:“元朗,请允许我这么叫你,你可是为我们金家做了一件大好事,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你是不知道,为了我表姐的事情,我爷爷多少天没睡个安稳觉了。我在此转达爷爷的意思,希望你有机会去京城的时候,去爷爷家里做客,他老人家想见一见你。”

“好的,金市长,请您也转达我对他老人家诚挚的问候,祝他老人家健康长寿,吉祥如意。有机会,我一定去叨扰他老人家的。”两只手再次紧紧握在一处,许久未见分开。

连日来的奔波操劳,尤其是知道叶明仁对自己和父母造成巨大伤害,他恨得牙根痒痒,却无可奈何。

毕竟,以他现有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叶明仁,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有多少耐心等待呢?

厉元朗没有打车选择步行,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冬日的广南银装素裹,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即将到来的元旦以及西方圣诞节,令广南到处充满热闹喜庆,和他此刻复杂落寞的心情形成截然反差。

就这么一直走着,厉元朗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会去哪里。不知不觉,他拐进一条小胡同,在一家门脸前驻足,抬头望了望,不禁摇头苦笑,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或许是老天有意吧。

厉元朗双手插进衣兜,没做过多细想,闲庭信步走了进去。

在他身影逐渐消失在屋内之际,这家门廊上方挂着一排小灯笼,衬托出四个字的红底金漆大字:海欣茶艺。

的确,厉元朗无意中走到的这个地方,竟然是海欣茶艺,正如他心里所想,是否冥冥中自有天意呢?

此刻是下午三点多钟,店里几乎没有客人,就在平时店里客人也不多。郑海欣开这家茶艺肯定不是为了赚钱,只图心情和爱好,要是真靠它糊口,估计非得饿死不可。

和之前见到郑海欣一样,她一袭白衣白裤依旧端坐在古筝前,焚着一炉檀香,听着婉转低沉的琴音,手持一本书籍静心入神观看。

渺渺青烟中,仿佛置若仙境的仙女一般,看得厉元朗直发呆。

厉元朗蹑手蹑脚走近,不想打搅郑海欣专心看书。卢耀庭之前已经发来信函,将他在水明乡的下养马村和刘家地实地采集的土壤以及伤人草做了实验分析,得出数据和结论,大面积种植是绝对可行的。

郑海欣闻此消息,非常高兴。一方面筹集资金准备和水明乡签订合同,承包种植伤人草。另一方面加紧自学,等到明年参加研究生考试,争取考到卢耀廷门下,做他的学生。

所以这段时间,郑海欣都没心情打理茶社,完全交给手下人,自己一心只忙这两件事情。

厉元朗徐徐走国来,就站在郑海欣身旁不远处,抱着胳膊端详着她一声不吭。

没成想,厉元朗自我感觉走路已经很轻了,郑海欣在他刚驻足没一会儿,瞅都没瞅的说道:“我就这么让你着迷,看就能把你看舒服了?”

这句话充满调侃意味,倒是接触多了的老熟人,郑海欣越发的少了矜持多几分女人柔媚的幽默感。

“看着你不仅舒服还能管饱呢。”厉元朗也开起了玩笑,转过身子站在郑海欣眼前,表情中透着玩味。

“油嘴滑舌的,当心被你女朋友知道,挠你满脸土豆丝。”郑海欣收起书本,和厉元朗四目相对。

“没关系,她在允阳,没长千里眼发现不到的。”

“你最近一定没有休息好吧,眼睛里都是血丝,你跟我来。”郑海欣没有接过话茬,却关心起厉元朗的精神状态。而且她头前引路没有去一楼的雅间,直接上楼梯到了二楼。打开东侧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的门,走进去后回身对厉元朗说:“还傻楞着干嘛,还不快进来。”

厉元朗有些惊讶,不明白郑海欣什么意思,走进去一看房间里的布局,不禁大吃一惊。

难道说,郑海欣要和他那个……

第194章 解开心结

厉元朗吃惊在于,郑海欣带他来的是一间卧室,地上和窗台上摆放着几大盆盆栽,红花绿叶,芳香扑鼻。

正中间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白色床罩一尘不染,看房间里的摆设,特像女人的闺房,莫非是……

厉元朗不敢想象,大白天的郑海欣带他来闺房是什么意思,总不会要做点男女都爱做的事情吧?

“想什么呢?”郑海欣莞尔一笑,似乎猜出来厉元朗心中的小九九,便说:“你可不要多想,这里不是我的房间,是临时让客人休息的地方。我看你很疲惫需要完全放松,听我的,你先躺下,我给你弹奏一曲,你边听边休息。”

原来如此。厉元朗尴尬的冲郑海欣傻笑一下,按照她的意思脱掉外套,躺在床上。

松软的床铺散发着舒脑好闻的味道,这会儿女服务员已经把郑海欣的那把专用古筝拿过来,摆好之后,又按照郑海欣的吩咐,点燃檀香。

顿时,檀香的味道和花香融合在一起,窜进厉元朗的呼吸中,进入他全身每根嗅觉神经里,他仰面平躺,深吸一口,无比的舒爽。

“喜欢什么曲子?”郑海欣坐在古筝前,纤细手指尖轻轻拨动琴弦,发出清亮婉雅的声音。

“什么曲子都行,只要是你弹的我都喜欢。”厉元朗微闭双眼,竖起耳朵,像一名合格的听众,乖乖静等,只带耳朵不带嘴巴。

“噗嗤”一声,郑海欣微微乐着,说道:“那么我就弹奏一曲高山流水,请你指教。”

随着琴弦丝声响起,一段优雅婉转的古筝琴曲瞬间响彻房间每一个角落,贯穿入厉元朗的耳膜中。

高山流水的意境就在于,听到琴曲声,眼前立刻浮现出绿树成荫,小溪潺潺,鸟语花香,山间野外的自然景观。

厉元朗好似身临其境,他的脑海里都能感受到涓涓溪流的清凉水温,绿叶,鲜花,幻想出来清澈的水底里,那一颗颗细小的鹅卵石子。

他忘我的陶醉在古筝曲中,闭上的眼睛很快将他带入意境,自然中迷迷糊糊从意境跨越到梦境,他安静的睡着了……

这一觉厉元朗睡得相当舒服,没有做梦只有大脑皮层的完全放松和彻底休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要不是郑海欣叫他,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睡醒。

“有你的电话,打了好几次,我怕打扰你休息一直没叫你。”郑海欣将厉元朗的手机递到他的眼前,示意给他看。

厉元朗揉了揉双眼,睡眼惺忪的瞄着手机上未接来电显示出来的数字,是个座机号。

他拿过来手机回拨过去,没等说话却传来水庆章不悦的声音:“怎么,臭小子,你是真要记恨我一辈子,不来我家连电话也不接,跟我玩失踪是不是。”

哎哟!厉元朗猛然想到晚上要去水庆章家里的事情,这一觉睡过了头,差点耽误大事。

他忙解释道:“对不起水伯伯,我中午喝了点酒睡着了,我马上就到。”

挂断手机一看时间,乖乖,都快晚上七点钟了,自己竟然睡了三个多钟头。不知为何,听着郑海欣的古筝曲,躺在这张大床上,厉元朗全身放松,没有压力没有思想上的繁重和负担,郑海欣的善意之举,让厉元朗意外发现一个减压良方。看来,以后也要弄来古筝曲听一听,睡不着觉失眠时,比起数羊要高雅和实用多了。

“不好意思,竟在你这里睡着了。”厉元朗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活动着双臂来了一个扩展运动,顿觉神清气爽舒服极了。

“我就是要你好好休息的,如果以后再来广南,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可以到这里来,我给你减压。”郑海欣笑眯眯的拿来厉元朗的羽绒外套递给他。

“到时候你别嫌我烦就行。”厉元朗开了玩笑,谢绝郑海欣要开车送他的好意,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水庆章的居住地而来。

这次他是步行进入,在大门口就被武警拦住,是厉元朗给水庆章打了电话才放行的。

开玩笑,市领导的住宅区又不是菜市场,说进就进。保卫工作层层把关,没有住户许可的外人一律不得放行,这是规矩,同时也是为市领导的人身安全考虑。

门是保姆打开的,她认识厉元朗也知道他的身份,客气的让厉元朗进来换上拖鞋,并说:“水书记等你半天了,你赶紧去看看吧,都生你气了。”

“多谢提醒。”厉元朗点了点头,走到一楼书房门口,深呼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说:“水伯伯,是我,厉元朗。”

“门没锁。”里面传来厉元朗没好气的声音,他的确生气,而且还不小。

厉元朗敢放他鸽子,水庆章难以容忍,更认为厉元朗小肚鸡肠,上次不过是把话说得狠了点,就一直记恨他,令他十分不满。

推开门,水庆章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抽烟看材料,谷红岩不在身边,没有管教,他的烟瘾变得强大起来,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水庆章头都没抬一下,板着脸,的的确确是在生着闷气。

厉元朗没有傻呆呆局促站着,过来倒掉烟灰缸,看到水庆章保温杯里的茶水没剩多少,端着去饮水机那里续满,这才站在水庆章跟前等着他发话。

“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杵在我身边,自己找地方坐,省得碍眼。”水庆章将半截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依旧面沉似水没给厉元朗一点好脸色看。

见他又从烟盒里抽一支烟,厉元朗劝慰说:“水伯伯,您的心脏不好,还是少抽一点吧。”

“知道我心脏不好还气我。”水庆章把整支香烟往桌子上一扔,这才靠在老板椅上转过来盯着厉元朗,好歹是和他面对面说了话。

能说话就好,厉元朗笑嘻嘻的说道:“水伯伯,真是对不住,中午喝了酒,下午又去见了金市长,我同学的事情折腾了好几天总算有了眉目,心情一放松就睡了个觉,不成想睡过头来晚了……”

与其让水庆章被动的问,不如主动坦白,这样水庆章还不至于更加的生气。

“嗯。”对于厉元朗滴水不漏的解释,水庆章挑不出毛病,语气稍见缓和,表情仍旧透着不满情绪,并问道:“金维信怎么说的?”

厉元朗便将金维信的原话复述一遍,水庆章听完冷笑一声:“金老头这一手够高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过这对于你那同学还是个不错结果。金家人向来出手果决,从不手软。肯定是金依梦从中做了妥协,要不然的话……”略作沉吟,水庆章接着说:“你这同学恐怕就要在里面待一辈子了,够危险的。”

听水庆章的意思,金家和其他三家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向来出手凶蛮,对待对手和敌人必须一击制胜,免留后患。

所以这么多年来,金家在四个家族里原本实力弱小,就是靠着这份独门绝技,大杀四方,短短几年工夫,占据很多富庶省份的重要位置。

目前第三代人里面,除了金依梦竞争南陵省镜云市市长之位,金维信在广南任常务副市长,还有个孙子金维昂,在部委担任司长。可以说金家相比较其他三家,在第三代的布局上已经走在前面。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金老爷子,绝非一般,眼光长远想法周全。

厉元朗暗自为展鹏飞捏了一把冷汗。多亏自己劝动展鹏飞,如若不然,展鹏飞怕真是遇到*烦。

“出了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水庆章还是对厉元朗越过他一事耿耿于怀。

“水伯伯,”厉元朗诚恳的说道:“我是想过找您,恕我直言,我怕给您添麻烦,对您影响不利。”

“说说看,怎么个不利法?”

厉元朗详细分析道:“金依梦的事情毕竟是丑事,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水伯伯,您既是市委书记也是谷家女婿,特别是最后一层身份尤为敏感。如果您出面,难免金老爷子和金家认为,金依梦的丑事已经被其余三家掌握,在看他们家的笑话。金维信见我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的。”

“他怎么说的?”水庆章熄灭香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口。

“他就问我是代表谷家还是叶家?我说这事和谷家叶家都没关系,我只代表我自己。”

“嗯,回答的很圆满,你接着说。”

“您出面斡旋,金家一定以为多管闲事,对您和谷家都有看法,还起不到力劝的作用。而且以金老爷子杀伐决断的作风,很可能将不满转化成愤怒,最后全都发泄在我同学身上,那样他可真是惨了,后果一定非常严重。所以,我才擅自主张不求任何人,直接去找金维信面谈摊牌。”

听了厉元朗说了这么一大堆,水庆章感觉厉元朗分析时弊头脑清醒,敢做敢干,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下,在荆棘丛生的官路上,需要智勇双全,需要有看透一切的本领,要不然迟早会摔大跟头。

正好这时候,保姆敲门进来,说晚饭已经热好。是热好不是做好,说明水庆章的确在等厉元朗吃晚饭。

厉元朗很是感动,只是他心里还有一层隔膜,还需要水庆章帮他打开心结,犹豫着不知该怎么问起,水庆章竟然主动提出来他和叶明仁之间的关系。令厉元朗不曾想到的是,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第195章 敞开心扉的劝慰

这是水庆章自己提出来的。

他了解到金维信已经跟厉元朗讲明白,叶明仁和已经去世的范雨琴之间的过往,没必要隐瞒。

“我和明仁认识比较早,就是他那次去甘平搞调研时,正好我在省委对口负责接待他,我们就熟了。”

今天晚饭四菜一汤,正宗标配。既然要说话,酒是免不了的,一瓶新打开的五粮液。

水庆章不能多喝,一小杯而已。他抿了一口,拿着酒杯在手里摆弄,思绪却已经回到二十多年前。

“说起来话长,我还救过明仁一命呢。”水庆章讲述,那次他和叶明仁一起去水库游泳,半途中,叶明仁忽然腿抽筋,多亏水庆章拼尽全力把他拽回岸上,否则叶明仁的这条小命就会彻底交代。

有了这层关系,叶明仁对水庆章的态度有很大改观,把他当成知心朋友,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私下里没少跟水庆章倾诉,就包括他和范雨琴的事情。

水庆章微微叹息道:“元朗,有些事情呢也不能全怪叶明仁。你爸爸厉以昭这个人年轻时就嗜酒,不喝酒时是个好人,沉默寡言,可一旦喝起酒来就喜欢撒酒疯,尤其对你妈妈非打即骂,我想这一点你肯定深有同感。”

厉元朗沉默的低下头去,老爸的确有这个毛病,他记事起就没少看见爸爸打妈妈,打得非常狠,抓着妈妈的头发直往墙上砸。有一回妈妈头上血流如注,都给打休克了。

“你妈妈和明仁认识那段时间,正是你爸爸打她打得最狠的日子,那次她脸上带着伤被明仁见到,问她原因,你妈妈没忍住全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明仁不好插手只能安慰。一开始,他们之间关系是纯洁的,没有掺杂任何感*彩。只不过后来接触久了,对比你爸爸所作所为,你妈妈难免将他和明仁作比较,感觉和明仁在一起说话非常轻松非常有安全感。其实明仁何尝不是这个想法,他跟家里的老婆没有感情,属于熟悉的陌生人。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日子处久了难免产生情愫,他们出轨各自家庭是不对,可也有你爸爸的责任,说句不好听的话,是他把自己爱人推进别的男人怀里。”

水庆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轻轻放下酒杯,感触良多的说道:“元朗,我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跟你讲这些事的。他们老辈人之间恩怨情仇,你没必要记恨在心里,况且当初叶明仁夺走你妹妹,也有他的打算。你妹妹留在叶家,会有一个好的前途,上的是华清大学,留学归来的海归,她所在那家公司实力雄厚,她又是高管,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如果在你们厉家,她也许也能混的好,可那是需要多少努力奋斗才能实现。男孩穷养,女孩富养,可怜天下父母心,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美好的未来,明仁对你妹妹同样如此。”

“元朗,说叶家自私也好,手段卑鄙也罢,我劝你不要计较这些,不要走进误区,专心想着对付叶家。叶老爷子去世后,叶家势必会有些影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家早前的布局依然坚如磐石,根基依旧稳固。你现在只是一个乡党委书记,科级干部,撼动不了叶家,也影响不到叶明仁。而且你想想,真要是等到你有这能力那一天,你可以收拾叶明仁,你的妹妹会怎样?叶明仁是她的亲生父亲,你又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让你妹妹夹在中间该有多为难。元朗,听我一句劝,老一辈的事情你们年轻一辈就不要管了,何况这又不是深仇大恨,只能说是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面向眼前面向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发展你的水明乡。我说这么多是为你好,也是为婷月好。婷月爱你,你也爱她,你们感情至深,相信你早晚会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希望你好好考虑,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晚上,厉元朗留住在水庆章这里,反正房子足够大,有的是客房。

他翻来覆去回味着水庆章的那些话,掂量着利弊,有些心里话在跟水婷月聊天时向她倾诉衷肠。

水婷月非常理解厉元朗,帮着厉元朗分析利弊,她的想法和水庆章一样,力劝厉元朗放下仇恨,全力发展他的水明乡。言外之意,只有厉元朗把自己那一摊做好,做出斐然的成绩和政绩,才有机会得到更大上升空间,更大的舞台施展他自己。

厉元朗释然,他现在对付不了叶明仁,等到他上升一定的高位,或许才有能力做他想做的事情。

最后,水婷月给他透露出一条消息,说明天去省城,有个人要见一见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谁要见我?”厉元朗纳闷。偏偏水婷月故意卖起了关子,给他留下一个想象空间,笑嘻嘻说:“不用着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元朗,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一晚,厉元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从手机里找出古筝乐曲,听着高山流水的琴音,幻想着静怡恬柔的大自然美景,厉元朗心情放松,很快沉沉睡去。

常鸣没有想到他是在一号别墅楼下接厉元朗上的车,厉元朗和水庆章的特殊关系他是知道的,意想不到的是厉元朗已经和水家打成一片,就差一个名分了。

别看韩校长五十几岁,由于受条件限制,出门的次数很少,就是去甘平县城都屈指可数,更别说来广南市了。

一进入市区眼睛就不够看,按耐住内心激动,看着路两旁的高楼大厦,穿各色衣装的男男女女,到处繁花似锦都把他看呆了。

并且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上百万的豪车,一点不颠簸,可是比长途班车舒服多了。

一见厉元朗上车进来,禁不住紧握他的手连连说:“厉书记,感谢你给我们学校争取来这么一大笔资金,也让我沾光开了眼界,敢情广南市这么大这么繁华,还有那么多的大高楼小汽车,这可比甘平县好上百倍。”

厉元朗拍着韩校长的手背笑说:“您还没去允阳城呢,那比广南市还要大,高楼还要多还要繁华。这次去允阳多转转,好好逛一逛省城。今后,等到咱们水明乡把路修好了,四通八达,再把经济搞上去,大家兜里面都有钱了,您想去什么地方就能去什么地方。等到那时候,咱们要去京城也不成问题,坐车多半天就能到,非常便利。”

他还对开车的常鸣说:“常主任,交给你一个任务,这次你多陪陪韩校长,在允阳市好好逛一逛。”

“没问题,允阳我非常熟悉,韩校长想去哪里玩我一陪到底。”常鸣把着方向盘乐呵呵回应着。

韩校长则认真的说:“厉书记,我这次来还真得在允阳逛一逛,来的时候冷老师交代我买一些教学仪器和设备,单子都列好了,钱就带在身边。”他还有意拍了拍上衣口袋,示意他不是说空话,他兜里有货。

看着韩校长朴实无华的笑脸,厉元朗心里却不好受。是啊,水明乡的老百姓实在太穷太落后,大多数人生活在山里边,极少有机会走出家门,领略不到祖国的大好河山和都市的繁华美景。

一定要让水明乡有大的变化,经济腾飞,百姓安居乐业。此时,他下定决心,暂时捐弃掉涉及个人的恩怨情仇,要把更多精力放在水明乡未来发展和经济建设上,争取尽快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上面来。

从广南上高速直奔允阳市,大约下午一点多钟,常鸣的黑色奔驰车停在了允阳市云都酒店的停车场。

云都酒店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也是这次团省委大会的指定接待酒店。

走进来一看,韩校长更像是进了大观园,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东瞅瞅西望望,看哪里都新鲜。

厉元朗带着常鸣和韩校长,按照牌子指定的地方办理好报名和入住手续。

他们住的是三人标准间,主要是方便照顾彼此。

厉元朗刚刚安顿好,一支烟才抽了一口,就接到水婷月的电话,问他人到了没有。

厉元朗告诉他地址和房间号,以为水婷月等不及马上找他汇合,殊不知没过多久,有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是一个标准低沉的男中音:“你是厉元朗对吧?请你马上赶到一楼咖啡厅的九号桌,有人想见一见你。”

“你是谁?”厉元朗不由得警惕起来。

“你不要管我是谁,我只告诉你,这个会面你必须来,否则你跟水处长的事情一定不会成功。”随后,对方毫不客气的挂断电话,都没给厉元朗追问的机会。

这个人是谁啊,说话这么冲,还威胁人。厉元朗对于打电话之人的做法颇有微词,心里抵触着不想去。

不对,厉元朗猛然想起来水婷月告诉他,有人要见他,莫非就是打电话这个人?

他本想找水婷月核实,可不知为何,水婷月的手机竟然不在服务区,联系不上她了。

管他是谁呢,见就见,又不是吃人怪兽,怕你不成?

第196章 考验

厉元朗和常鸣打了声招呼,坐电梯下楼走到酒店一楼的咖啡厅,服务员引领他走到九号桌。奇怪的是,这张两人桌是空的,打电话的那个人还没到。

“先生,您喝点什么?”服务员躬身问道。

桌子上有点单,厉元朗看都没看的说:“一杯卡布奇诺和特色点心,谢谢。”

点完东西,厉元朗坐着四处踅摸,咖啡厅里客人不多,星星点点的没几个人,有看手机的,也有悄声聊天的。

厉元朗掏出手机,试着又给水婷月拨过去,仍旧处于无法接通状态,真搞不懂好端端的怎么联系不上了。

百无聊赖之时,厉元朗便通过微信给水婷月留言,询问见面之事,等待着她的回信。

几分钟后,咖啡和点心端上来,水婷月那边还是没有回音,手机仍然打不通。并且,要和他见面的那个人也没有来。

反常,一切都太反常了。厉元朗微微皱起眉头,找出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号码回拨过去,竟然是公用电话。什么意思,拿我当礼拜天过耍着玩呢是吧?

厉元朗有心起身离开,可是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忽然觉得不是那么简单,马上以看手机作为掩护,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无意中,他发现一个很特别的情况,离他非常远有张桌子,有个男子端着报纸正在观看。之所以他注意那名男子,是因为对方所坐的位置正好可以将他纳入全部视线里,他的一举一动,那名男子都能看得清楚。

关键还有一点,那人看见厉元朗看他,赶紧把报纸往上一提,用以遮挡住他的脸。

即便这样,厉元朗也瞬间记住这几个人的模样。戴副眼镜斯斯文文,大约三十多四十不到的年纪。凭借多年身处官场的经验分析,厉元朗感觉这人像是政府人员,不似商界人士。

他不敢和自己对视,有意躲避说明心里有鬼。厉元朗眯缝着眼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其实他也在冷眼仔细观察对面那个人。

只见那人端着报纸,正常看报纸没人举得那么高,那样子会很累。人在自然放松的情况下,身体机能也跟着放松,谁会傻呵呵这么做,唯一合理解释是,这人是用报纸作为遮挡物,他看报纸是假,偷摸监视某人才是真。

厉元朗这么坐着,脑子里却在快速分析,他似乎有眉目了,哼,跟我玩这一套,好吧,我就陪你玩下去。

想到此,厉元朗索性也不着急,慢慢品着浓香四溢的卡布奇诺,尝着精致小点心,打开手机网络,翻看国内国际新闻大事。

他喜欢没事看新闻,从上面能发掘出上层的政策走向,对今后执政会有帮助。

叶老爷子去世有几天了,新闻里一直没有动静。厉元朗算起来,像叶老爷子这个级别的老领导去世,几位重量级的大人物要集体出席,协调好大家的时间还要和家属商量妥当,看似简单实则复杂许多。他大约算了算,再有个三两天,各大媒体就会有消息了。

他之所以关注这件事,主要还是关心小妹的近况。连日来,厉元朗只和妹妹叶卿柔通了一次电话,还是王松接听的。

妹妹心情不好,又诸事繁杂,和他说话嗓子都哭哑了,寥寥数语又抽泣起来,完全讲不了话。他是通过王松口中得知,小妹状态非常不好,毕竟从小生活在爷爷身边,感情深厚,即便老人家年届九十去世,算是高寿了,作为亲人还是难以接受痛苦的事实,悲伤过度。

厉元朗都想着去京城看一看妹妹了,不管咋说,妈妈不在了,老爸又是那个样子,小妹成为他精神上的终极寄托,是他拥有这个家的动力源泉。

厉元朗思绪万千,默默看着手机,脑子里却在剧烈活动着,完全忘记时间,这么一坐就是四十多分钟,等他醒过味来,对面的椅子依然是空的,估计那人不会来了。

再看向对面,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男子也没了踪影。于是,厉元朗准起身离开不再傻等了。

可是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从门口信步走进来一个男子,五十几岁的模样,身材中等略微发胖,面色红润,颇有派头。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色不怒不喜,却给人一种很有威严的气势。

只见那人四处看了看,在服务员引导下走过来,直接站在厉元朗面前,问道:“你是厉元朗?”

厉元朗点了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谷政纲。”男子并没有和厉元朗握手,而是大马金刀的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唤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红茶。

谷政纲?厉元朗大脑飞速转动,好陌生的名字。不过这人姓谷,再看他的眉眼和谷红岩有几分相似之处,马上明白此人的身份,便客气的问:“您是婷月的舅舅吧?”

“我是她二舅。”谷政纲回答,也在上下打量着厉元朗。

“二舅,您找我有什么事?”厉元朗从和谷政纲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判断,刚才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不是谷政纲,但指定也是谷政纲授意的。

谷政纲摆了摆手说:“别叫我二舅,还是叫我的名字吧。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

谷政纲没有解释他为什么晚来近一个小时的原因,更没有一句抱歉的话,和谷红岩一样,骨子里充满傲慢和不屑。

厉元朗没有介意谷政纲的做法,身子略微往前倾了倾,身板挺直,这是小辈人对长辈人的一种尊重做法,完全和身份地位无关。

以前听水婷月提起过,她有两个舅舅,大舅谷政川,在沈城市担任副书记。沈城是直辖市,专职市委副书记是副省部级干部,等同于省委副书记。

二舅谷政纲,在偏远的大西南安江省任非常委的副省长,排名比较靠后。

既然谷政纲不承认厉元朗的叫法,也就是不认可他的身份,厉元朗心里顿时升腾起一丝不快。可他没有表现到脸上,谷政纲不让他叫二舅,自然也不能直呼其名,显得没有礼貌,于是厉元朗便说:“谷省长大老远赶来,不仅仅是想和我聊天那么简单吧,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红茶,离去后,谷政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剑眉微微一皱,一定是红茶不合他的口味,索性放下来再也不喝了。

他这才仰起头,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盯视厉元朗讲道:“水庆章一直给我说你这人聪明,今天一见果然有头脑。是的,我找你来不仅是给我们谷家把关,也是想和你深入沟通的。”

果然如厉元朗所料,他早已经猜到刚才有人故意刁难他躲着不见,还拍那个戴眼镜的四眼暗中监视他的举动,想必是考验他的耐心程度。

假如厉元朗坐了一会儿,和水婷月没有联系上,见面的人一时半会儿又不来,他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一定会给谷政纲留下不稳重的印象。

说明厉元朗性子急,不够成熟,那么也就没有接下来他见厉元朗一面的必要了。

现在被厉元朗看穿小把戏,愣是坐了四十多分钟才决定离开,谷政纲不能不露面了,因为此次他身兼重任,不仅考察厉元朗这个人,还有受老爷子的托付以及妹妹谷红岩的请求,有件事需要厉元朗做出答复。

“谷省长,您请说。”

谷政纲看了看四周环境,说道:“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这里闹哄哄的,不适合谈话。”

随即,谷政纲起身离开。厉元朗结了账跟在他身后走出咖啡厅,原来失踪的那个戴眼镜男子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对着谷政纲恭敬叫了一声:“老板。”

“嗯,房间找好了?”谷政纲板脸问道。

“已经定好,您随我来。”

听着二人对话,厉元朗听出来眼镜男子正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一切都在他的设想之中。

想必这人应该是谷政纲的秘书,他没介绍,厉元朗也不便打听,尾随着一主一仆坐另一部专用电梯上了六楼,走进一个装修奢华的房间里。

眼镜男子倒了两杯红茶,知趣离开。

直到这时,谷政纲才直白的开口说话:“厉元朗,我这次来除了考察你,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出面斡旋。”

我出面斡旋?厉元朗一时愣住,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副省长大老远跑来,找他办事。

“这件事事关水庆章,我相信你肯定会答应的。”谷政纲抿了一口茶,不住点头:“好茶,还是这个味道正宗。”

接下来,他继续说道:“明年夏天,允阳市委书记到站,水庆章想争取这个位置,只是他目前和省委书记王铭宏没有搭上线,需要你从中牵线撮合。”

厉元朗一时怔住,开什么玩笑?自己一个小小乡党委书记,怎么会认识省委书记?

“谷省长,您别开玩笑了,我没这个能力。”厉元朗有些迷惑的回答。

“你是没这个能力,可是有个人能帮上忙。”谷政纲眉毛一挑,说出一个人名来,让厉元朗诧异,万万意想不到。

第197章 反转的剧情

王松!妹妹叶卿柔的男朋友。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你不知道吧?他是王铭宏的儿子,王家的孙子,这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谷政纲一字一顿的说道。

原来门道在这里呢。谷政纲拐了一个大弯,其实就是让厉元朗做通王松的工作,介绍水庆章和王铭宏见上一面。

厉元朗有种被利用的感觉,心里再次不舒服。谷家人太会算计了,就和金家人一样,难道说他们都是这么喜欢利用人,利用亲情达到目的?

“水庆章上位,这对于水家还有我们谷家,以及对于你只有利没有弊。”谷政纲说:“我不妨和你挑明,你促成这件事,就是我们谷家的有功之臣,你和婷月的事情完全可以按照你的意见,在春节期间定下来。老爷子还发话,你们订婚的事要在京城家里举办,届时老爷子还要出席。”

听得出来,谷政纲的话只讲了一半,剩下一半难听的话他没有说。言外之意,厉元朗促成这件事怎么都好说,假如他不答应,那就对不起了,有可能出动家族势力搅黄他和水婷月的恋情。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厉元朗略微皱起眉头,不知道谷政纲是代表家族的意思还是谷红岩或者水庆章。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既不想被人利用,也不想为此事去找王松。妹妹正处在伤感期,他毫无人道的为准岳父求职谋官,厉元朗感觉无比反感。

在做了剧烈思想斗争之后,他猛然站起来,义正辞严的对谷政纲说道:“谷省长,您其实是给我提出一个交换条件,我如果答应帮着水伯伯给王书记牵线搭桥,就会同意我和婷月订婚,对不对?”

“你可以这么理解。”谷政纲微微点着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那就对不起了,我不能答应。我觉得爱情应该是纯白无暇的,不应该掺在一点私心杂念。我爱婷月,我也想娶她,可是我不能因为您的条件来换取我和婷月的纯洁爱情。爱情需要用心去爱,不是乞求甚至威胁的等价交换。对不起谷省长,我知道您忙,就不打搅您,告辞。”说罢,厉元朗果决转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走向房间门口。

哈哈哈!

就在他即将拽开门的一刹那,忽听背后响起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声音,而这笑声却是谷政纲发出来的,令厉元朗大感意外。

“你这个厉元朗啊,着什么急,等我把话说完你再走也不迟。”忽然间,谷政纲一改板着脸的严肃模样,笑眯眯的坐在沙发里拍着沙发扶手说道。

“您这是……”厉元朗被搞迷糊了,一会严肃一会随和,谷政纲这是搞什么花样。

“来来,你坐。”谷政纲完全换了一副态度,和蔼的样子厉元朗一时还难以适应。

“元朗啊,刚才我考验你的耐心,现在考验你做人的本质,这些都是我们谷家姑爷必须要面对的题目,恭喜你,你过关了。”

什么意思?厉元朗在惊诧之余,终于恍然大悟,刚才谷政纲对他的所作所为全是假的,是在考验他。

“是的,不信你问问你水伯伯,当初他和我妹妹准备结婚的时候,是由我大哥出面考验他的。只不过时局不同,题目自然也不同,相信庆章也没有提前告诉你吧,因为他也在考验你呢,哈哈。”

谷政纲爽朗的笑完,这才说道:“你准备和小月订婚的事情传到我们家老爷子耳朵里,他老人家非常喜欢这个外孙女,说他不会干预外孙女择偶,但是考验这一关必须要有。说实话,我刚才还真担心你会答应帮助庆章联系王铭宏,如果那样的话,老爷子即便同意你们订婚,也会对你有看法的。好在你坚持原则,秉持正义和公平,这一点难能可贵。等我回家后,一定告诉老爷子,他听后准得高兴,准夸她的外孙女好眼光,找了一个正派的人。”

厉元朗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谷政纲一会阴一会晴转变速度太快,他都有点跟不上节奏。现下终于搞明白,在咖啡厅是考验他,在房间里也是考验他,那么谷政纲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在考验他?

他没有忘乎所以,诚恳的问:“谷省长,考验结束了吗?您不会还在考验我吧?”

谷政纲摆手站起身走到厉元朗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哪有那么多的考验,我现在郑重告诉你,你已经通过我们谷家的测试。不过呢,你和婷月订婚最好选在京城,老爷子要亲自给你们主婚。他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有生之年能看见唯一的外孙女找到归宿,定然会非常高兴,希望你能让他达成所愿。”

“我会的,谷省长。”厉元朗诚恳的点着头。

谷政纲却笑说:“你还叫我谷省长啊,应该改口了。”

“二舅。”厉元朗转变极快,当即管谷政纲叫了一声长辈的称呼。

“嗯。”谷政纲微笑的答应着,这时,响起敲门声,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说:“老板,李部长和董局长到了。”

“好。”谷政纲颔首示意他知道了,并把男子给厉元朗做了正式介绍:“吴戈,我秘书。小吴,厉元朗,你们握个手吧。”

吴戈还有些不好意思,笑得非常不自然。刚才负责监视厉元朗,临时抱佛脚充当一次侦探,说实话,吴戈并不称职,一眼就被厉元朗发现他有问题。所以,等吴戈握着厉元朗手的时候,没笑硬挤笑的说道:“你好,厉……元朗同志。”

他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厉元朗才好,按说他作为副省长的秘书,已经是副处级干部,厉元朗才是个科级乡党委书记,称呼书记实在不合适,叫老弟吧,二人不熟悉,达不到称兄道弟的地步,只得中规中矩的叫一声“同志”。当然,这里的同志是正常叫法,不是指同性之间有特别爱好的引申。

厉元朗倒没在意,而是说:“吴秘书比我年长,我就腆个脸管你叫一声吴哥了。”

“那最好,那最好。”吴戈连连笑着答应,彼此关系多少近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尴尬和拘谨了。

听到谷政纲有客人要见,厉元朗适时提出来告辞。谷政纲则说:“李军和董一万是我在党校的同学,不是外人,你陪我去见一见。李军可是你们省的组织部长,是管官帽子的,认识一下混个脸熟,对你有好处。”

李军,厉元朗怎会不知道,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至于这位董局长,厉元朗不熟悉,纯粹白纸一张。

既然谷政纲有意引荐,厉元朗顺杆攀爬,随着谷政纲和吴戈一起走出房间,坐电梯下到三楼,在一间宽大的会客室里,见到李军和董一万二人。

李军个头不高,一米七左右,人长得微胖,头发稀疏大有拔顶的趋势。戴副眼镜,脸上红扑扑泛着光泽,皱纹非常少,一看就是注重保养的人。

董一万瘦高个,刀条脸,梳着大背头,笑起来一颗黄灿灿的大金牙非常显眼。

“政纲,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来允阳也不打声招呼,看不起老同学啊。”半开玩笑间,李军和谷政纲握手寒暄。

董一万站在李军身后,也跟谷政纲握了握手,说:“李部长知道你最近几天要来,早就打算亲自去机场接你。可你倒好,搞了个突然袭击。政纲,晚上你可要自罚三杯,算作给李部长和我赔罪。”

“临时有事把日期提前了,没告诉你们两位老哥哥,是我失礼,一定自罚三杯。”谷政纲连忙抱拳回应,看得出来,他们三个的私人关系的确不错。

厉元朗远远站在谷政纲身后,嘴角挂笑一声不吭。好么,两个副省级,一个厅局级,就连吴戈都是副处,他一个小小乡干部哪有随便说话的权利。

而且他也发现,虽然三人同为党校同学,私下里还是尊卑有别的。就比如董一万,他比李军官小,一直以李军为主,无论站的位置还是说话排句,都把李军放在他的前面。

李军称呼他“老董”,他却叫李军“李部长”。这就是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也是对领导的尊重。

因为谷政纲虽为副省长,可他是外省大员,管不到董一万的头上,所以董一万对谷政纲还能随便一些,正应了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

三个人寒暄半天,李军这才注意到厉元朗,便问道:“政纲,这是……”

“这是婷月的男朋友厉元朗。”谷政纲拽过厉元朗介绍给李军和董一万认识。

“李部长,董局长,您们好。”厉元朗看着李军和董一万没有握手的意思,便微笑点头打起招呼。

“厉元朗,你在什么地方工作?”李军问道。

“我在甘平县水明乡。”厉元朗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噢。”李军嗯了一声,董一万则以为厉元朗三十出头,估计也就是个副乡长之类的,便说:“不错,庆章书记很有眼光,未来女婿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干到副科级了吧?”

没等厉元朗说话,谷政纲得意道:“元朗的确有能力,三十出头就是党政一把抓,党委书记兼乡长。”

“噢?”李军闻听,两条平直眉一挑,竟然问出一句话,令厉元朗无从回答,相当的尴尬。

第198章 你猜?

或许是职业使然,李军竟然冒昧的问了一句厉元朗:“你这么年轻就身兼党委书记和乡长,是不是沾了你准岳父的光?”

说实话,在这种场合,李军真不应该这么问,先不说这话太直白太唐突,没法让人回答。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厉元朗是谷政纲带来的,就是看在谷政纲的面子上,他也不应该这么问。

而且这让厉元朗怎么回答?说是说否都不合适。说是,他干到今天位置,全凭自身努力,和水庆章关系不大。

说不是,别人一定会认为他说谎话不诚实,女友老爸是市委书记,你能不跟着沾光?鬼才信呢。

李军的话等于给厉元朗出了道难题,不上不下的非常难回答。但是偏偏谷政纲不生气,而是笑眯眯望向他,并没有出面解围的意思,难道是在考验他临场应变能力?

厉元朗略微想了想,便对李军说道:“李部长,水明乡有一种植物,学名叫醚芷,俗名叫伤人草。它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能提炼出毒品,还有一个是中药材,有麻醉效用,通过加工可以成为麻醉剂。前一段时间,我们把靠大面积种植伤人草给毒贩子提供原料的犯罪团伙给端了。现在又要联系客商准备大面积种植伤人草,为制药企业提供原材料。伤人草,在坏人眼里能提炼毒品,在好人眼里,是发家致富的一条途径。不在于伤人草本身,而在于使用它的人,用好了是药材,用不好就是伤人害人的大毒草。我们不会因为伤人草里提炼毒品元素就把它彻底铲除毁灭掉,而是利用它好的那一面,为百姓提供一个致富的机会。所以我认为,事务不在他本身好坏,而在于人为的定性和使用上面。”

外人不懂的,一定以为厉元朗所问非所答,实际上他是引用伤人草说明一个道理。甭管我是怎么上位的,只要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做事,为老百姓着想,那就是个好官,是受人拥戴的合格干部。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什么人,沉浸官场多年,早就练成人精,厉元朗的弦外之音,立刻听懂。

谷政纲忍不住拍起巴掌,笑说:“妙啊,元朗,你的回答真是太巧妙了,避重就轻,滴水不漏。”又问李军:“怎么样,他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李军没像谷政纲表现出来的那么兴奋,只是说了四个字:“后生可畏。”

就连董一万都不住点头认可,“政纲,看来你们谷家后继有人了。”

这句话厉元朗不太了解,按说谷家有谷政川和谷政纲哥俩,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第三代肯定人才辈出,怎么会后继无人呢?董一万这是用词不当。

通过和谷政纲的接触,厉元朗感觉得到,谷政纲和谷红岩性格大为相反。他这人比较随和,没有谷红岩那么强势和不讲道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一奶同胞,即便模样相近,性格照样差异明显,这就是人体基因的妙处所在吧。

“唉。”谷政纲指着董一万颇为感触的说:“好你个老董,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实话,谷家第三代里还真没有一个像元朗这样优秀的,年纪轻轻就熬到乡书记。他们个个钻进钱眼里边,就知道一门心思赚钱,唉,想想真是悲哀。”

李军则感慨说:“政纲的话也是大多数官后代的症结,不愿意吃苦受累,走偏门捞钱,大多数投身商界,靠老一辈积攒的人脉,拉关系走后门挣大钱,然后就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享受。孩子们都不愿意从政,从政既辛苦又不能高调享受生活,限制太多桎梏太多。所以啊,老董的后继无人不仅仅说你们谷家,大多有名望的家族都面临这样的烦恼。”

谷政纲没说话,脸上略过一丝忧虑,一飘而散。

感慨完毕,众人分宾主落座,谷政纲和李军董一万三个人聊起来各自近况,厉元朗坐在谷政纲身边只带着耳朵听,一句话不说,完全成为听众。

说了半天话,谷政纲想了想说:“老李,听说你弄了点今年新茶,大大方方拿出来让我尝尝味道正不正宗。”

李军原本笑呵呵的神态,听到谷政纲说这句话,扫视他一眼,微微点头说:“别把我说的好像挺吝啬的,等你回去给你带一大包,堵住你的嘴,省得挂在嘴边叨叨,怪烦人的。”

李军唤来一直站在门口候着的秘书,问他:“都准备好了?”

秘书点头称是。李军率先站起身对谷政纲说:“咱们就一起品品茶,看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谷政纲会意,和李军一起并肩往门口走,只是董一万虽然站起身却原地站着没动。厉元朗立刻明白,这是李军和谷政纲有私密事情要谈,其他人不方便在场。所以他站着目送两位省级大佬离开,谷政纲都没叫他同行,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厉元朗回想着谷政纲和他聊天内容,其中涉及到水庆章的事情,应该有之。不过谷政纲不是想通过他和王松搭桥,继而搭上王铭宏这条线,应该和李军有关。

李军是省委组织部长,是管官帽子的。当然,他这一层级管的都是正副厅以上,至于县处级那是他的下一级的职责范围。

水庆章想谋取允阳市委书记,等于向前大跨一步直接升到副省部级,而李军作为组织部长,虽然不能一锤定音,但是他将会有很大的发言权。相信事关人事问题,他的话,省委书记王铭宏或多或少都能听得进去。

厉元朗猜想,谷政纲这次万里迢迢从遥远的安江来到东河省,不仅仅是考验他,更多的应该是为这事而来。

当谷政纲和李军带着各自秘书离开宽大的会客厅,董一万原本一直挂笑的表情略有放松,看了一眼厉元朗,伸手示意他坐过来,挨在他身边。

董一万掏出烟来往旁边小桌子上一扔,抽出一支,厉元朗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

“元朗,水明乡怎么样?我听说过这个地方,附近好像有个燕游山?”董一万鼻子里喷出两股细长青烟,徐徐说道。

只剩下他俩,为避免冷场,董一万纯属没话找话,闲聊。

厉元朗一直不知道董一万的确切身份,局长,到底是什么局的局长,谷政纲介绍时也没说具体,他全得靠猜。

“董局长说的没错,燕游山风景秀丽,一年四季各有各的景色,那里的疗养院也很出名的。”厉元朗说道。

“那个疗养院我住过几天,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工作忙经常出差就没时间疗养了。和省内其他自然风景相比较而言,燕游山的风景的确很美,我至今记忆犹新啊。”董一万身体往后一靠,习惯性的摸了摸浓密的黑发。

“董局长干工作还要注意劳逸结合,多休息为好,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厉元朗不忘适时奉送一记免费的马屁,并且好奇问:“冒昧问一句,董局长在什么地方高就?”

“呵呵。”董一万侧脸看了看厉元朗,玩味问道:“我看你挺聪明的,不妨咱俩来个猜谜活动,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但是不能直接问我的工作单位,然后你猜我在哪个部门工作,怎么样?敢不敢试一下?”

让我猜?厉元朗心想,这个董一万还挺有意思的。他不惧怕挑战,当即欣然点头,眨巴眼睛想了想问道:“三个问题是吧,那我就开始问了。”

“等等。”董一万一摆手,伸出两个手指说:“你已经问了一个,千万不要浪费,你还有两次机会。”

我靠,这也算啊。厉元朗不再犹豫,直接问道:“您的工作单位地址是哪里?”

“你这可是违规了,这和问我在哪上班是一个意思,我拒绝回答,你可以问第三个问题了。”董一万毫不客气的回绝道。

厉元朗不气馁,继续问道:“那么请问您,您的工作和什么有关?”

“嗯,这个我可以回答,我的工作嘛……跟山和水有关,跟大自然也有关,你仔细想想吧。这样,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看一看你能不能答对。”董一万撸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的指针,露出美滋滋的得意笑容。露齿间,那颗大金牙金光灿烂,尤为显眼。

山和水?大自然?这个面有点广,林业局,环保局,旅游局,水利厅,自然资源厅……

只是董一万名为局长不是厅长,肯定和厅没关系,那么只有放在这三个局上面。

董一万工作忙,这点没有发掘的空间,哪一个领导不是很忙?但是他自己说过经常出差,厉元朗大脑高速运转,仔细观察董一万的神态以及他的穿着,灵光乍现,他瞬间有了答案。

“三分钟已到。”董一万抬腕看了看手表,尤其是手表上面的一个图案,更加印证了厉元朗的猜测,没错,准是,差不了。

“说说看吧,我从事的是什么单位?”

“董局长,那我可说了……”厉元朗志得意满的回答起来。

第199章 不失时机的推介

“您在省旅游局上班对不对?”

“噢?”董一万非常感兴趣的身体往前一探,满腹狐疑的望向厉元朗,这小子有头脑,猜的还真准确。

从董一万的神态举止中,厉元朗已经看出来他猜中了。

果然,董一万问道:“说说看,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不会政纲提前告诉你的吧。”

“这个还真没有,如果谷省长和我说过,我就没必要和您玩这个游戏了。”厉元朗实话实说,弄得董一万差点造个大红脸,感觉自己的话太过唐突,问的一点没水平和营养。

厉元朗于是乎说起他猜测的几点依据。

董一万经常出差,和旅游局特殊的工作性质有关系,搞推介会去外地参观学习等等,外出机会非常多。相比较于林业局和环保局,显然就没那么多的待遇了。

董一万穿的那条裤子手腕上戴的那块表,价格到不是很贵,是前一段时间南方某古镇开业时的赠品。由于厉元朗想大力发展海浪村的白色旅游,经常浏览旅游方面的新闻,无意中看到并且深有印象。

考虑到这一层,厉元朗猜想董一万一定是作为嘉宾参加开业仪式,就更加接近印证他是旅游局长的身份了。

当厉元朗把自己的这一套告诉董一万的时候,他边听边频频点头,心里在想,这个厉元朗,头脑清晰,分析和观察能力强悍,真是难得人才。三十二岁就成为主政一乡的一把手,绝非偶然,肯定有他的独到之处和高超水平。

李军以为厉元朗是靠着准老丈人的庇佑,估计是冤枉这个年轻人了。

厉元朗同时也是兴奋异常,认识省旅游局的董局长,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把海浪村独特的地理环境和雪色美景介绍给董一万。正好他的手机里有那次拍摄来的照片,日落和日出的都有,全都翻出来递给董一万观瞧。

董一万边看边嘀咕道:“海浪村?名字很耳熟?”他猛然间想起来,不久前京城几家大的日报曾经报道过这个村子,虽然篇幅不长,可是也配发了照片,详述那次几名记者的游玩经历,其中提到遇见一位热情好客的乡干部,对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董一万印象深刻。

“元朗,京城那几个记者在报道中提到那个乡干部就是你吧?”董一万问道。

厉元朗挠了挠头,腼腆的笑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想让到海浪村的每一名游客都有家的感觉。”

“嗯,你的做法和想法都很好。”董一万赞叹道:“我们旅游局就是要大力发展本省的旅游资源,尤其是像海浪村这样的民俗产业,都会给予大力支持。元朗,我的建议是你们不要一窝蜂的大干快上,要一步步来,从小至大的发展,积累经验。这方面,古铜镇做的就很好,他们也是瞅准民俗旅游这一块,准备发展全镇的旅游经济。而且,他们的着眼点不仅在一年之冬,夏秋两季也要搞一些特色游活动。如今城里人看够了高楼大厦和现代化,特别向往原生态的自然风光,不少人都喜欢往乡下跑,吃无公害蔬菜,有的甚至想自己种菜自己采摘,说白了,就是花钱寻找原始生活,你们大可以往这方面做文章,搞大事情。”

董一万一席话,立刻让厉元朗茅塞顿开,到底是有经验的领导,想法就是长远全面。以前他一直想着海浪村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冬天雪大,竟顾想着发展冬季游。听了董一万的建议,夏秋两季可以发挥一下,搞个农家乐或者采摘园什么的。城里人喜欢花钱劳动,满足他们的愿望就行了。

听董一万说,旅游局准备在开春后去古铜镇考察,水明乡的海浪村距离古铜镇不远,在厉元朗的盛情邀请下,董一万表态答应,到时候顺便去海浪村实地看看,做出指导性意见和规范。

二人相谈甚欢之时,伴随着笑声,谷政纲和李军笑哈哈聊着天回来。厉元朗看得出来三人晚上还有安排,适时提出告辞,谷政纲也没有挽留,只是临分别的时候,在厉元朗耳畔小声嘱咐道:“晚上在红岩家等我,有些话在家里边说起来方便。”

这句话厉元朗听得心里暖暖,这是谷政纲没拿他当做外人看待,心里已经默许了和他是一家人的想法。

告别众人,厉元朗返回住处的路上调出微信,却发现他发的几条语音全是失败状态。

打水婷月的手机,还是不在服务区。奇怪了,直到他走进电梯里,看着数字往上变幻,刚升上没两层,试着又发微信信息,竟然发出去了。

奇怪?厉元朗狐疑间,水婷月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元朗,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打不通,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状态,都把我急死了。”

“噢?”厉元朗也是一惊,这话他本来还想问水婷月呢,竟然被她反问过来,怎么回事?

于是他便将和谷政纲会面过程大致告诉了水婷月,沉吟片刻,水婷月微叹道:“又搞那一套,肯定是我二舅搞的鬼。”

谷政纲的秘书吴戈手里有个黑色公文包,里面装着*,能屏蔽方圆一百米以内的所有无线信号。包括手机以及针孔摄像头窃听器等等,还能发现有人是否在录音。

这样一来,大家说的什么话完全没有凭证,想拿谁说了什么话透露出什么消息做文章,都成为不可能,算做是一种自我保护的防范措施。

吴戈本身就是谷政纲的秘书,公文包不离手没人会注意,谁成想里面却装着这么一个小玩意,隐藏着巨大的深意。

水婷月知道她二舅谷政纲要和厉元朗见面详谈,却不知道谷政纲要考验厉元朗。直到她爸爸水庆章来电话告知,水婷月马上联系厉元朗,打了无数个电话就是打不通,又不清楚上哪里去找他们,急得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联系上了,才得知厉元朗已经通过测试,顿时心里乐开了花。

至于考验内容,厉元朗没有隐瞒,完全和她讲了一遍。

“你住在几楼,我去找你吧。”电话里终究说话不方便,水婷月就想马上见一见心上人。

“去你家吧。”厉元朗住的三人间,还有常鸣和韩校长,毕竟不方便。况且谷政纲要让他在水婷月家里等着,有话要说。

“好,你开车来还是坐车来?用不用我接你?”

厉元朗还有话要跟常鸣交代,就说他自己打车过去,不用接了。

回到房间空无一人,打电话给常鸣,他正带着韩校长逛街,冷樱花交办给他买一些教学仪器和设备,韩校长闲着没事拽着常鸣陪他一起去。

毕竟头一次到大都市,韩校长有点蒙圈,没个熟人跟着他怕找不到回来的路。

就在二人通话时,忽听到电话里有韩校长的呼叫声,常鸣问他怎么了,韩校长大声呼喊道:“我、我钱咋没了啊!”

厉元朗也是一惊,坏菜,准是人多,韩校长遇到小偷了,打听出他们所在的地方,厉元朗急忙打车赶到,和他们两个汇合。

韩校长的上衣口袋被割了一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白棉花。韩校长急得愁眉不展都快哭了。五千多块钱,对于旁人来讲不算很多,可在他眼里就是巨款了。

当初厉元朗留给他三万块钱,杂七杂八花销下来,还剩不到一万块。这一次来省城,冷樱花要他买一些课外书籍还有教学设备,完善学生们的课余生活。

别看韩校长花钱节省,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可为了孩子,他一点不吝啬,从银行取了五千块,按照冷樱花提供的采买单子到书店去买。结果付钱时,突然发现上衣口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划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五千多元不翼而飞。

常鸣的意思是,五千块也不多,这钱他给掏就完事了。可韩校长却不干,那是一个黑布包,里面除了五千块钱之外,还有一个账本和*,都是两万块钱花出去的凭证,到时候对不上账,他砸锅卖铁也补不上这些钱。

事情严重了,常鸣要马上报警。厉元朗摇了摇头:“报警手续繁杂,还不一定找得到。而且韩校长根本不知道是在哪里丢的钱,关键咱们要争取时间,尽快找到窃贼,把钱物要回来。”

常鸣一听直泄气,心说:“想着容易,茫茫人海,上哪里找窃贼,纯粹异想天开嘛。”

“你们等我一下。”厉元朗赶紧掏出手机走向一边,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挂机收起,告诉常鸣和韩校长:“咱们上车里等电话。”

韩校长垂头丧气,一个劲埋怨自己没用。厉元朗就问他从下车到书店这一路有没有发现不妥当的情况,比如有人跟踪之类的。

韩校长说:“我到这条步行街格外加小心,手一直捂着上衣兜一刻没松开,就是进门时挑了挑门帘。咦?”他猛然想起什么,说道:“会不会我挑门帘时小偷趁机把我上衣兜给划坏把钱偷走了?”

他隐约记得,当时和一个人正面碰了一下,那人还瞪了他一眼,会不会就是他……

正说话间,厉元朗手机响了,他看到号码赶紧接听,心里却忐忑不安,希望是个好消息。

第200章 欺负到头上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厉老弟,事情已经办妥,是我给送过去还是你自己来拿?”

对方这么问摆明了是让厉元朗去取的节奏,不得不说,厉元朗求的这个人很有能力,前后不到十来分钟的光景就有了结果。

在整个允阳市能有这么大实力的除了邵瘸子,还会有谁。

“邵哥,我去取吧,你在哪里?”

“状元楼,我的办公室。”

厉元朗随后告诉常鸣韩校长,“东西找回来了,常鸣,去状元楼。”

“好嘞。”常鸣嘴上应承着,心里对厉元朗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原以为厉元朗吹牛而已,开玩笑,允阳可是省城,想找小偷把偷到手的东西弄出来,势必登天,哪有那么简单。

结果却给他的脸上扇了一记非常响亮的耳光,厉元朗不仅把东西找回来,还只用短短的几分钟。这个厉元朗厉大书记,真是能力无边啊。

韩校长不相信似的看着厉元朗,一连问了好几遍:“厉书记,您可别开玩笑,我的心脏受不了。”

厉元朗拍着韩校长的手背说:“放心吧,马上就能让你看见东西,到时候你看看少没少啥。”

“哎哎。”韩校长接连点头,做梦一般,表情里依然泛着嘀咕。在他的印象里,小偷没有把偷来的东西还回去的道理,肉都吃进肚子里谁会吐出来?

常鸣开着导航,十几分钟后赶到状元楼。三人下车,门口有个年轻男子正在等候,核实厉元朗的身份后,带着三人穿过大厅,走到后面,那里有一部专属电梯直达顶楼。

顶楼是办公区,左右各一半,中间用大门阻隔开。左侧是员工办公区域,而右侧整整一大片,都是邵瘸子的地盘,包括他硕大的办公室还有会议室以及他的休息室。同时还有一个大包房,分里外间,还有独立歌厅和休闲桑拿浴室。

反正在邵瘸子这里,吃住玩于一体,足不出户就全能玩个遍。

厉元朗可算是开了眼界,邵瘸子是这里的老板,倒是个人买卖,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谁也挑不出毛病。

此时,邵瘸子正坐在办公室里,闻听厉元朗到来,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拄着拐棍迎上来,把拐棍往胳膊上一搭,冲厉元朗抱拳说:“厉老弟,让你跑来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至于厉元朗身后的常鸣和韩校长,略微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

厉元朗见邵瘸子兴致不高,纯粹是强打精神和他聊天说话,估计他有心事,因为常鸣和韩校长在身边不便打听。客气几句,韩校长望眼欲穿的样子,厉元朗直奔主题,问起丢的东西。

邵瘸子礼让三人坐在宽大松软的真皮沙发里,他的办公室装修相当奢华,除了高档之物应有尽有外,还有几张名人字画以及坛坛罐罐,应该都是真东西,价格不菲。

“拿进来。”邵瘸子提起桌上红色话机,按了个按钮说了一声。厉元朗见状憋不住乐,邵瘸子也学着官员那样,给自己办公桌上安装两部电话,一部黑色一部红色。

一般来讲,大干部办公室同样有这两种电话机,黑色属于普通座机。红色属党政专网电话,为领导的专用保密电话,整个系*立于电信系统之外,所有通讯都是加密的。

基本上,高层红色话机都采取最为先进、最严格的加密措施,保障通讯联络的可靠性和畅通性。

邵瘸子搞这一套,实在是照猫画虎,不伦不类。你一个私人企业的老板,哪来的军机秘密?

很快,便有人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黑色布包,不算太大,也就比手机大一圈而已。

那个年轻人将东西规规矩矩放在厉元朗他们沙发前的茶几上,转身退了出去。

“厉老弟,你清点看看有没有少东西。”邵瘸子说着话,从办公桌上拿过一盒金黄色烟盒,名为富春山居,有着天下第一烟的美誉,最贵的时候达到几万一条,现在也不低于两万,真正是烟中极品。

厉元朗没有动,而是示意韩校长检查。韩校长手哆哆嗦嗦展开那个黑色布包,一层又一层的拉开,只见里面有着厚厚一沓钱,还有几张发货票以及一个小日记本。

他摸着东西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连连说道:“不少,一件东西都不少,谢谢,太谢谢了。”

邵瘸子递给厉元朗和常鸣一人一支烟,还是规劝韩校长点一点钱,别少了一张。他有些话没讲出来,厉元朗猜想,一定是邵瘸子想印证什么,若是真发现少一张,估计那个小偷就会少一根手指了。

再怎么说,邵瘸子也是允阳地下世界里的佼佼者,他在地上面跺一跺脚,地下都得跟着地震。谁要是胆敢糊弄他,下场和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这等于是挑战他的权威,他岂能容忍。

韩校长一查,正正好好五千块,就连那钱都是原来的,因为他在每张钱上都用铅笔标注了数字,从一到五十,他心里有数。

当然,谁也不会傻到问这钱是怎么找回来的,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重要的。

事情解决了,韩校长乐得眉开眼笑,连连向邵瘸子鞠躬答谢,还要拿出二百块钱给邵瘸子表表心意。

厉元朗赶紧伸手阻止说:“老韩,邵哥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常鸣,你送老韩先回酒店,你负责照顾好他,不用管我。”

常鸣见多识广,从接触到邵瘸子那一刻起,他就猜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人能从小偷手里原封不动的将丢失财物取回来?只有比小偷还高级的人物,除了警察就是大哥。显然,邵瘸子的穿戴打扮很符合大哥气质。

厉书记真是交际广泛,就连允阳地面上的大哥级人物他都认识,常鸣对厉元朗又高看一眼。

等这二人离开后,厉元朗叼起烟来深吸一口问道:“邵哥,我看你情绪不高,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

“唉!”邵瘸子长叹一声,无奈讲出实情。

申延伟,原来是允阳城南街一个不起眼的小混子,连给南街老大提鞋都不够资格。

后来,因为打架斗殴被关进去几年,前一阵子出来后,也不知道怎么攀的亲戚,竟然和申敏搭上血脉,楞是拿着家谱找到申敏,说他俩是没出五辈的自家人,他应该管申敏叫表姐。

申敏是何许人也,不过是一家外企高管,但是她老公鼎鼎大名,商小严,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的秘书。

这还了得吗?省委大员的秘书,那简直就是一片天的存在!申延伟顿时感觉身体强壮许多,腰杆子立马硬气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很快把南街老大赶下台,他自立为王。

因为有这层保护膜,申延伟越发膨胀,南街都装不下他了,眼睛开始觊觎邵瘸子屁股底下的位子。

要说单凭他现有实力,十个申延伟绑一块都不是邵瘸子的对手。偏偏申延伟凭借商小严的名头,和当地的派出所搞到一片。自诩翅膀足够硬气,申延伟便跟邵瘸子叫起板来,时常纠结手下去邵瘸子开的洗浴和歌厅闹事,并且还动用关系让警察找茬。

邵瘸子混了这么久也是有关系的,找了相关的人一打听,听说这里面涉及到商小严,个个成了缩头乌龟,能躲就躲生怕把自己卷进去弄一身麻烦。

这不,前几天申延伟又带人去歌厅闹事,跟随邵瘸子多年的一个小兄弟二勇实在气不过,伸手打了申延伟一个耳光。

这一打不要紧,申延伟当时头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这还不算,警察当即跑过来,抓走了二勇,查封了那家歌厅。

邵瘸子闻听后,气得脸都变了颜色,可是他知道申延伟不好惹,背后有商小严那座大山照拂,他一个身上有污点的人惹不起。

只好低三下四的请中间人出面找申延伟讲和,申延伟挨了一个嘴巴子屁事没有,反正就是各种耍无赖,最后提出来,要想讲和可以,那家歌厅必须白赔偿给他,否则免谈。

要知道那家歌厅在允阳城非常火爆,日进斗金。邵瘸子名下有多个产业,没有一个像歌厅那么能给他挣钱的。而且,这家歌厅当初邵瘸子往里面投资几千万,平白无故给了申延伟着实舍不得。

还有就是,邵瘸子如果因为这事让步,他以后在允阳可怎么混,别人怎么看他,他这第一把交椅的人物,连个申延伟都摆不平,信誉度会大打折扣,会危及到他的名声。

并且,二勇是他起家时就跟着他的元老,如果处理二勇这事不成功,那些跟随他的弟兄们都会寒心,大哥连小弟都保护不住,今后谁还肯为他卖力办事?

所有这些事情都堆积在邵瘸子眼前,申延伟那边还一个劲的催促,给了他定了时限,就在明天天黑之前不给解决,那就对不起了,二勇铁定判几年,邵瘸子的歌厅被查封也会变成无限期,哪多哪少,让邵瘸子自己掂量着办。

“唉!”邵瘸子焦头烂额,无可奈何叹着气,摇着头说道:“不瞒你厉老弟,我已经打算好了,明晚就跟申延伟摊牌,把歌厅过户给他,然后我变卖产业回老家养老,我真是老了,也应该多几天清闲的日子了。”

看得出来,邵瘸子被逼无奈,打算告老还乡从此退出允阳的社会舞台。他的心气已死,再无精力面对这些乱码七糟的事情了。

不管咋说,邵瘸子在方文雅的事情帮助过厉元朗,况且这些年来,他已经改邪归正做起了正经八百的生意,有这样一个人,总比申延伟那个混蛋强上许多。

厉元朗打定主意,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帮助邵瘸子渡过难关。

关键是,他该如何帮忙,这成了大问题。

商小严,和他还真是暗地里的对手,从马胜然那件事情开始,他和这个未曾谋面的省委秘书就有了交锋。命中注定,他就是自己的对手。

厉元朗苦思冥想,一连抽了两支烟,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情,有了,就这么办!

第201章 后发制人

“邵哥,我有个主意。”说罢,厉元朗凑到邵瘸子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末了还把手机拿给他看。

邵瘸子盯盯看着上面的画面,不仅狐疑的问道:“厉老弟,这样能行吗?”

“你去试一试。先去找这上面的马唐,相信你有关系能见到他。另外多洗几张照片明晚给申延伟看,相信会很快会流入到商小严的眼睛里,他不会无视这事的存在。”厉元朗细心交代着,非常肯定的说道。

的确,厉元朗所说的正是那晚他和水婷月撞见马唐给商小严交接那个黑色手提箱。

马唐和马胜然以及刘万全的事情已经定案,不日将择期宣判,这几个人,尤其刘万全和马唐,有可能被判死刑。

如果促使马唐坦白交代,商小严纵使有陆荣夫庇护,也难逃法网。

所以,厉元朗把这一条最重要的东西提供给邵瘸子,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他,估计商小严一定会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不知道马唐当初给商小严的那个手提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但绝对是见不得光的。如果正常交往,干嘛要跑到地下车库像接头似的偷偷摸摸?

邵瘸子何等聪明,当听到商小严竟然和毒品分子有来往,有交易,立刻又仔细观瞧那些照片,凭借他多年在此道上的行走,他判断出来,手提箱里面只可能有两种东西,一个是毒品,另一个就是现金。

“哎呀,厉老弟,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邵瘸子兴奋的一拍厉元朗的肩膀,摇摇晃晃站起身,拖着那条残腿在地上来回走动着,脸上阴霾一扫而光,激动得都泛起了红光。

随即,他徐徐走到桌子前,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发狠道:“哼,申延伟你个王八蛋,把老子逼到悬崖边上,这下可好,不仅你攥在我手心里,就连你的后台商小严,他的命运也在我的掌握之中,看你们今后还敢不敢跟我叫板,当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厉元朗理解邵瘸子的报复心理,一直被申延伟压制住终于有了翻天的机会,他难免心态膨胀。

于是厉元朗劝慰道:“邵哥,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不要把他们逼急了,这件事情咱们先解决为好,需要细水长流,慢慢等待时机。”

厉元朗的担心不是没道理,马唐进去很久了一直没有供出商小严,说明这二人之间难免达成某种默契,或许保护商小严,马唐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放心吧,厉老弟,我知道深浅。”邵瘸子摸了摸下巴,脑子里估计已经有了打算。

时间不早了,期间水婷月给厉元朗打电话催问他还不回来,厉元朗怕她等得着急,起身就要告辞。

邵瘸子极力挽留,他办公室旁边就有包房,他想让留下厉元朗吃顿便饭,再好好沟通完善他的计划。

怎奈厉元朗身不由己,佳人有约,又是事关人生命运的大事情,他不可能在此地逗留太久,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办完了,谢绝邵瘸子好意,只身一人赶到水婷月家的楼下。

站在单元门口,抬头仰望着栋高楼,厉元朗唏嘘不已,感触良多。

想想几个月前,他还是不被水婷月接受的落魄官员,转眼间就要抱得美人归了,事业上同时更上一层楼,成为主政一方的乡镇父母官。

尽管中间经历坎坷和凶险,靠着自身勇气和智慧,厉元朗一步一个脚印,搬开几十年没人搬得动水明乡最大障碍马胜然,一举铲除掉隐藏至深的毒品窝点,又把刘树喜等残存败类送进大牢。他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老百姓,不掺杂任何的私心私货,一心一意就是想把水明乡建设好,以便让金胜的那个经济发展蓝图落实实施。

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记得去年这段时间,厉元朗还跟韩茵闹着分居。生活上的不顺,事业上的不如意,如影随形折磨着他。让他整日唉声叹气,有家不愿意回,单位上受制于杨绵纯的打压。那一阵子,喝酒成了他生活的必需品,经常和季天侯流连于甘平县的酒馆,不把自己用酒精麻醉了都不回家,企盼着酒精能让他忘记烦恼,忘记一切。

厉元朗站在原地发着呆,就听身后响起一阵轿车的喇叭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他身后不远处,司机打开车门礼迎着谷红岩从后车门走下来。

她一见是厉元朗,面无表情的走上台阶站在厉元朗面前,问道:“见到政纲了吗?”

“谷阿姨好。”不管怎样,该有的礼貌还要有,尽管这位未来老岳母不待见他。“见过了,谷省长和李部长还有董局长一起吃饭,要我在这里等他,稍晚他要赶过来。”

“嗯。”谷红岩鼻子里嗯了一声,信步走到单元楼门口,用指纹解锁打开单元门,在进去之前,特意给厉元朗留了半个门缝。

厉元朗快步跟进,谷红岩等电梯的时候问厉元朗:“政纲都跟你说了什么?”

厉元朗一五一十的讲述给谷红岩听,谷红岩边听边微皱着弯眉,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

这会儿,电梯到了,谷红岩率先一步走进去,厉元朗随后跟进按了二十楼的按键。

电梯门徐徐关上,直接往二十楼进发。谷红岩依旧板着脸,不阴不阳的嘀咕道:“政纲是怎么回事?厉元朗,你水伯伯的事情是怎么打算的,就不想着为他做点什么吗?”

“谷阿姨,您的话我不明白,我能为水伯伯做的一定会做,只是我能力有限……”

“少给我来这一套。”谷红岩厌烦的摆手阻止了厉元朗的讲话,不悦道:“王松是王铭宏的儿子,又是你未来的妹夫,怎么说你和王家叶家都有牵扯,你的话,王松看在你妹妹面子上一定会听进去的。就是传个话,在你这里都这么难吗!”

又提这事。厉元朗心中升腾起一丝不快,可他尽量压抑着胸团怒火,平和说道:“叶老爷子刚过世,我妹妹正处在伤心时刻,我怎能开口提这件事情?会适得其反,影响不好的。再说,谷省长今晚和李部长见面,他们密谈了近一个小时,可能就在谈水伯伯的事情,有谷省长出面去做,我不好插手的。”

“谁叫你现在就管了,我是想让你在庆章的事情上你也应该出点子力气。我养了三十年的闺女白白送给你,你怎么也得有所表示才是。”谷红岩皱起弯眉,口气不中听,却也暴露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已经承认和默许厉元朗跟水婷月订婚事由了,怎么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情。

“等到谷省长晚上来的时候我们再议,也容我想想。”厉元朗只好这么说了,被人逼着表态,他实在不开心。

谷红岩就是这样的人,感觉养大白给这个穷小子当老婆,心里不平衡,厉元朗要不做点什么,她难以接受。算了,和这位未来老岳母讲不出道理,看在水婷月的面子上,厉元朗忍了。

厉元朗进屋时,保姆已经把晚饭准备好,水婷月正坐在沙发里摆弄手机准备给厉元朗打电话催促。

一见他俩人同时,水婷月很诧异的问:“妈,你们一起回来,是事先约好的吗?”

“楼下遇见的。”谷红岩脱掉大衣,递给水婷月并问:“你爸爸几时回来?”

水庆章也要回家,厉元朗直纳闷,昨晚他可没有提及过。

“爸爸和二舅他们一起吃饭,晚上不回来吃了,让咱们先吃。”水婷月接过妈妈的大衣,又接过厉元朗的羽绒外套,挂在衣架上说道。

这顿晚饭吃得比较沉闷,谷红岩只吃了几口就把饭碗一推,说了句“没胃口”起身离席独自上楼。

厉元朗看着她的背影悄悄问水婷月:“你妈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我爸那点事给闹的。”水婷月给厉元朗的饭碗里夹了一块鸡腿说道:“二舅这次来除了为咱俩的事情还有给我爸活动关系,明年夏天允阳市委书记到站退居二线,我妈就动了心思,给二舅打电话想让我爸顶上去。”

这件事情厉元朗早就清楚,他没动声色,支着耳朵听水婷月继续讲下去。

“二舅打听到你和卿柔妹妹的关系,而王松又是省委王书记的儿子,他原本打算让你帮着说话,可被我爸否了,他了解你的性格,一定不会答应出面斡旋。所以二舅才决定亲自到允阳,他跟李军是党校同学,今晚上他们吃饭就是聊我爸爸上位的可能性。”

厉元朗放下筷子,抱着胳膊紧皱眉头沉默不语,低头想着心事。

“元朗,其实爸爸并非官迷,实在因为他在广南遇到问题,他调离走还能脱身,要不然……反正对他极为不利。”

“噢?”厉元朗不禁吃惊,感觉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婷月,水伯伯不是已经在广南站稳脚跟,常东方都靠拢他,他会遇到什么麻烦?”

厉元朗睁大眼睛,专心致志听着水婷月讲述一件事情,而这件事,的的确确让厉元朗感受到水庆章的如履薄冰,弄不好,还真会出*烦。

第202章 风云变幻

水庆章一人独住广南,闲暇之余练上了书法。用他的话说,书法可以让人修身养性,平心静气,同时还能舒展身骨起到锻炼身体的效用,反正好处多多。

一开始水庆章只是喜欢,后来越发觉得书法的妙处变得痴迷起来。

后来他的老同事,已经退下来的前人大主任尤明川给水庆章介绍一人,这人是京城乃至国内都很有名的书法家,写的一手好字,力透纸背,笔走龙蛇,非常有气势。

受这位书法家的指导,水庆章的字大有长进。之后,他又通过这位书法家结识了同样喜欢书法的一个人,而正是这个人让他陷入麻烦之中。

这人叫霍奇风,大运贷款公司法人兼老板,六十多岁的小老头,个头不高干巴瘦,秃顶,拥有南方人的一切精明。

和水庆章相识,霍奇风不讨好不巴结,更不送任何礼物,在一起顶多吃吃喝喝,大多数就是研习书法,其他的一概不谈。

水庆章觉得这样最好,如果霍奇风搞商人唯利是图的那一套,水庆章一定会敬而远之甚至不再理会。

就这样,他和霍奇风因书法而结缘,没事时经常一起练字,切磋书法中的真谛和感受,关系逐渐变得很好很密切。

还别说,霍奇风的字写得的确很好,水平在水庆章之上,霍奇风完全是临摹书法大师启工的字体,有时候临摹的非常像,真品和他的字在一起比较,难分真假。

不到一个月以前,霍奇风说他要回南方老家过年,分手之时,就把自己写的一副字送给水庆章以作纪念。

这幅字完全模仿启工大师的字体,是一幅长卷,水庆章看着跟真迹差不多,说明霍奇风已经达到顶尖水平,完全以假乱真了。

好友之间送一副字,还是对方自己写的算不得什么值钱东西,水庆章也没多想欣然收下。

却不成想,就在这事相隔没多久,霍奇风的大运贷款公司出了问题,席卷储户几千万的存款逃之夭夭。

当时政法委书记温义阁和市公安局局长潘庆贺一起向水庆章汇报这件事的时候,他也震惊不已。

同时,政法委书记温义阁踌躇半天,婉转询问水庆章和霍奇风之间的关系。

因为在大运公司霍奇风的办公室里,高挂着一张他和水庆章的巨幅合影。

水庆章明白,这等于是温义阁在审问他,只不过慑于水庆章的地位和身份,没有弄得那么直白而已。

他便讲了和霍奇风之间的事情,不过是练书法的趣友,泛泛之交。这张合影说明不了什么,他就是没想到霍奇风会拿他的合影拉大旗扯虎皮,以作为提高他的知名度和身份的东西。

可是从潘庆贺那里反馈回来的消息却不这么简单,潘庆贺说,霍奇风经常拿着他和水庆章的合影到处宣传,他和市委书记关系如何密切如何牢靠,都达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

为此,他的贷款公司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了市里相关部门的照顾。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大运贷款就出现了资金链断裂的迹象,只不过相关部门考虑到市委书记朋友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当回事儿而已。

水庆章非常震惊,感觉自己似乎掉进陷阱里,恐怕要殃及自身。有了这个警醒,他便拿出霍奇风留给他的那副字,找来徐忠德一起商议。

徐忠德对于书法一窍不通,感觉这也没啥,不就是一副普通书法,书写人没有名气不值几个钱。

水庆章不放心,找来专家检验,这一检验不要紧,当时把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为何?

这幅字根本就是启工大师的真迹,而且在落款和盖章之处专门做了特殊处理,不用精密仪器看不出来。

其实就用一种特别材纸,由霍奇风亲手写上自己的名字,盖上自己的人名章,之后贴在启工大师原有的落款和盖章处,弄得严丝合缝,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

水庆章想不通霍奇风这么做的目的,给他变相送礼?他都是一个要跑路的人了,用不到自己,何必送这个东西,得不偿失。

那他是什么意思,真让人搞不懂了。

不过霍奇风弄这么一出,真正是把水庆章害得不轻,那几个专家初步估计,这副长卷按照市场价,最少在三百万以上,这还是最保守的估价,实际送到拍卖公司,宣传炒作一番,比这要高出至少一倍。

乖乖,几百万的东西,水庆章都够判刑的了。好在他蒙在鼓里不知缘由,又及时联系徐忠德,等于上缴到市纪委备案,能减轻不小牵连。

但是后续问题依然困扰着水庆章,那些失去钱财的老百姓四处告状越闹越大,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的血汗钱不翼而飞,储户们都急红了眼。

这件事情发酵下去,对水庆章是极为不利的,不管咋说,他和霍奇风之间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不少部门都反应,是看在水庆章的面子上才给大运贷款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好在水庆章在这件事情里没有打一个电话,打过一声招呼,也没写过一个字,一张纸条,算是险中的稍许安慰。

一口气水婷月说了这么多的话,她停顿下来喝了一口汤,俊美的脸颊上稍现阴云,叹气道:“元朗,你知道我爸爸当初被提拔到广南是谁说的话吗?”

这事厉元朗还从未提到过,一般说来,水庆章原是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这个位置应该和省委书记交情过密。但是实际上水庆章和王铭宏只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要不然也不能想到厉元朗和王松这一层关系上面来。

“是谁?”厉元朗双手抱着饭碗问道。

“曲炳言。”

曲炳言是省长,他竟然是水庆章的背后大山。不过听水婷月说,曲炳言的父亲是谷家老爷子的老战友,子一辈父一辈,是老一代关系的延续和传承,他也就释然了。

“我爸为这事专门给曲省长打过电话,曲省长便提到了允阳市委书记的位置,让我爸尽力争取,不要留恋广南了。”

厉元朗算是明白水庆章为何这么急于谋取允阳市委书记的位子,或者说是尽快逃离是非之地的一个最佳举措。

但是有一点他不明白,水庆章是带着污点走的,平级调动已属最好的结果,到允阳等于是提升半格,进入省委领导序列,难度非常大,能行得通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水婷月摇了摇头,硕大眼睛里透着纯净。

是啊,这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太多,别看水婷月身在仕途,可她毕竟只待在团省委的小框框里面,哪能了解到这里面的水很深。

“婷月,你知不知道尤明川介绍给水伯伯的那个书法家名字吗?”厉元朗想起来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他。

“果河。”

对上号了,果然是他!就是当初孙毅请来的那个好色大师。

吃过晚饭,厉元朗和水婷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水婷月和厉元朗讲了明天大会的事情,厉元朗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耳朵听着水婷月滔滔不绝的话语,实则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在分析着时局,这里面的弯弯绕。

大约九点半钟,房门响起,水庆章和谷政纲二人说着话推门进来,就连始终待在楼上的谷红岩也趿拉着拖鞋急匆匆下楼,见到二人第一句话就问:“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厉元朗则上前赶紧接过水庆章和谷政纲脱下来的外套,挂到衣架上,站着静等二人发话。

水婷月过来一把搀住老爸,水庆章没少喝酒,脸色泛红,酒气熏天。谷政纲稍好,不过也是略显醉意。看二人的表情,似乎心情不错,但是到了这一级层的人物,基本上养气功夫炉火纯青,喜怒不行于色,仅凭脸上看不出来端倪。

“二舅,我爸有心脏病,你就不会让他少喝点。”水婷月担心老爸身体,怪嗔道。

“呵呵,好你个月丫头,你二舅辛辛苦苦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赶来看你们,连句问候的话都不说,劈头盖脸的就训我,能在谷家的孩子们当中不讲理的,除了你月丫头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谷政纲也不生气,看来他已经习惯于水婷月的脾气了。

“婷月,怎么跟你二舅说话呢。”谷红岩白了水婷月一眼,迎着谷政纲急切问道:“二哥,事情有没有进展,李军怎么说?”

谷政纲走到客厅坐在沙发里,厉元朗适时端来沏好的红茶,他知道谷政纲喜好红茶的味道。

“红岩,你带着小月上楼去吧,我和政纲还有元朗去书房聊。”水庆章的话等于告诉谷红岩,男人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谷红岩哪里肯干,这可是涉及到她老公的前途问题以及他们家的走向,把她排除在外,想都不要想。

水庆章无奈的看了看谷政纲,率先背着走进书房。

谷政纲想了想说:“小妹,怎么说呢,这件事只有五成把握,关键在于怎么运作,而且最关键之人,在于元朗。”

他的话音旁落,众人齐齐盯视着厉元朗,似乎在等待他的表态。

厉元朗有些不懂,难道说还是要我走王松的路线?

第203章 小人物的大作用

谷红岩听闻,撇着嘴角不禁叨咕起来:“二哥,你是不是酒喝多了没醒酒,厉元朗不过一个芝麻绿豆管,就认识一个王松他还端着不肯帮忙,要他有什么用!”

谁知,刚才一脸和气的谷政纲突然板起面孔严厉训斥道:“谷红岩,你别把人往小里看,蚂蚁虽小却力大无穷。元朗和沈铮的儿子常东方的侄子都有来往,而且金维信对他也是赞誉有加,金老爷子还想请他去京城见个面呢。谷红岩,请问你三十二岁的时候有这么广泛的交际圈和人脉,有平衡各方势力的能力吗?没有老爷子庇护,你啥也不是。”

奇怪的是,谷政纲真正生气了,谷红岩反倒一声不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干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气鼓鼓的瞪眼皱眉。

客厅里顿时陷入空前的紧张氛围,紧张得令人窒息,仿佛呼吸都不那么畅通了。

厉元朗赶紧岔开话题说:“二舅,我能帮上什么忙,请您指教?”

“进书房说去。”谷政纲依然绷着脸,背手阔步迈进书房,走到门口停住脚步,低头说了一句:“红岩,你要想听就进来听,只能带耳朵不能带嘴巴。”顿了顿又补充道:“月丫头你也进来听一听,学学你男人的过人之处。”

等大家都在书房里坐下,稳坐正中的谷政纲当即立下规矩:“今晚上的话都是咱们自家人说的心里话,哪说哪了,出了这个门记在心里面就行了。”

其实就是明确告诉大家伙儿,接下来说话的重要性,可能涉及很多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千万不许外传。

在场每一个人脸上都显出严肃神态,纷纷点头表示懂了。

谷政纲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厉元朗的身上,神色凝峻的问道:“你水伯伯的事情月丫头都告诉你了吗?”

厉元朗如实点了点头:“都说了。”

“那就好,我就不必要在这上面费口舌了。”谷政纲接着说道:“庆章这一次离开广南有霍奇风的原因,实际上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因素,王书记是想趁这个机会把庆章调走,给他欣赏的人让位。”

谷政纲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的算起来说:“市长沈铮,副书记常东方,组织部长恒士湛,常务副市长金维信。而这四个人背后都有各自后台撑腰,沈铮是王书记看好的人,常东方有省委副书记白仲达帮衬,恒士湛是叶明天的人。金维信在省里没人,可他毕竟是金家的孙子,千万别小看金家的势力,若是动用起来,也不是不无可能,据我了解,金老爷子早就看好东河省,想在东河发展壮大他们家的地盘,这也是他把金维信派到这里的原因。”

说到这里,谷政纲没问别人,而是专门问厉元朗:“元朗,你对我的分析有什么不同想法,可以说出来。”

厉元朗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恒士湛的可能性不大,他儿子恒勇胡作非为,早就有诟病。况且,他在广南时间太久了,上面不会提拔一个坐地虎担任市委书记的,这不符合党的组织原则。”

“嗯。”水庆章也频频点头:“元朗说的有道理,之前曲省长和王书记有过交流,王书记基本上有这个打算,并且在我离开之后的人事方面安排,更加倾向于本地提拔,这点和曲省长不谋而合。但是关键问题在于,人选是谁。”

水庆章继续补充道:“恒士湛即便有叶明天的支持,我想他的机会也不大,组织部长就地升为市委书记不是没有,却少之又少。我想金维信也不会盯着我的位置,要说他升任市长还是有可操作空间,市委书记嘛……不太可能。”

谷政纲嗯了一声:“这两个人可以排除掉,我想他们的背后势力看中的是沈铮和常东方留下的位置。也就是说,只有沈铮和常东方才是最大的竞争者。”

他看了一眼厉元朗,问:“你对这两个人有什么印象,说说看?”

“我跟沈市长没有正面接触过,倒是和常书记有过一次深入交谈。”厉元朗说:“常书记这人还是肯做事情的,上一次在花谷俱乐部,他把常鸣托付给我,让我多加照顾。其实常鸣这小伙子人不错,肯干事,不浮躁,就是缺少经验。假以时日好锻炼锻炼,我觉得他是个人才。”

水庆章也十分赞同道:“元朗这方面做得很好,常东方向我靠拢就有他侄子的因素,元朗,你赏识常鸣,等于间接为我争取到一股助力。”

谷政纲则抬手示意厉元朗:“你接着说。”

“沈铮我接触不多,但是我和沈知晓有过交往,他这个人不爱说话,但是感觉心思不大,是个专爱计较的人。我想有其父必有其子,沈知晓小心眼,他爸爸也好不到哪里去。”

“哈哈。”谷政纲忍不住拍了拍椅子扶手,和水庆章相互对视着,水庆章频频点头道:“厉元朗还真是个人才,这点也能往一起联想。不过还真让你猜对了,沈铮这人的确心思不大,生性多疑。”

说了这些,还没说到点子上,厉元朗趁着氛围热络,便问起来:“谷省长,您刚才说水伯伯的事情要靠我,可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谷政纲说:“原来我以为让你通过王松和王铭宏搭上关系,今晚听李军的分析,我才知道我犯了个错误,沈铮是王铭宏欣赏的人,早前,王铭宏在庆章上任广南市委书记一事上,和曲省长是有分歧的,他力举沈铮接任,曲省长提出庆章,后来各方都作了让步和妥协,庆章才走上这一步的。现在,庆章因为霍奇风的事情无故受到牵连,王铭宏又动了把他调走的打算。但是曲省长和王铭宏交流时谈到,庆章没有给霍奇风说一句话,写一张条子,只能算是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和大运贷款出问题没有丝毫瓜葛,如果调走也可以,除非让庆章接任允阳市委书记。”

听得出来,这又是一次平衡利益的交换,水庆章调走,沈铮才能上位,前提是水庆章要调到省城市委书记的位置上。

现在,王铭宏正在犹豫,感觉这么做他的让步太大,用一个省委常委换一个地市级市委书记有些不划算。

还有,省委常委需要报请最高一级,这样操作起来就不那么容易。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各方还在观望和做打算,没有实质上的具体承诺。

谷政纲的意思是,最好把这锅水给搅混了。常东方一旦知道机会来临,同样也会跃跃欲试。

省委副书记白仲达绝非软柿子,一二把手在人事上的布局逃不过他的眼睛,况且常东方各方面资历都够,从副书记到书记一步到位不是没有操作性。

谷政纲是想让厉元朗找机会和常东方,假装无意泄露这条消息,让常东方也加入到这次争夺战之中。

这样一来,沈铮一定会感觉到压力陡增,同时白仲达那边的动作,也会促使王铭宏尽早下定决心,否则优柔寡断,有可能沈铮的机会白白溜走,被常东方抢了过去,那样的话,岂不是后悔都来不及。

广南市在东河省不算是数一数二的地级市,可是排在前五没问题。他手里一旦多了个广南市,无疑增添一笔很大的政治资源,对他今后执政东河省,羽翼将更加丰满。

说来说去,这是让厉元朗做说客,说动常东方暗地活动,谋求市委书记的位子,以此刺激王铭宏早下决断,水庆章乘机上位。

说实话,水庆章离开广南是厉元朗不想看见的,毕竟朝中有人好做官,有这么一个市委书记在上面,即便不用说话,一般人都得看水庆章的面子,对厉元朗或多或少有所照顾。

就比如方玉坤这类的人,要说他是多么欣赏厉元朗,有是有,觉没那么大,绝大多数是因为考虑到水庆章这一层。

事分两面性,水庆章若是调走,好的是,厉元朗想要往上提拔就没阻力了。老丈人是市委书记,他处在科级还好说,一旦涉及到副处或者正处,本着避嫌原则,要么水庆章调走,要么厉元朗离开,反正不能让这种畸形关系存在,同样也是组织原则问题。

至于谁当这个市委书记,厉元朗有心属于常东方,他感觉一个市委书记心胸狭窄,将不利于这个城市的发展。

可是这些不是厉元朗所能决定的,他只能按部就班,相比较通过王松走王铭宏的后门,当个说客,尤其当个合格说客,厉元朗应该问题不大。

一直是谷政纲和水庆章以及厉元朗三人在说话,谷红岩母女两个完全当成观众,从始至终没插上一句嘴。

几个人谈话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多钟才告结束,谷政纲没有留住这里,即便有客房居住,他还是决定回酒店。

临走时,他突然问水庆章:“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京城,还是分开走?”

厉元朗听到二人要同去京城,立即想到一件大事,莫非是……

第204章 参加团省委大会

“是不是参加叶老爷子的葬礼?”厉元朗禁不住问道。

“嗯。”谷政纲点了点头说:“定在后天上午,我要代表我爸和全家去,庆章和叶明仁有私交,不去也不好。”

厉元朗心头一颤,想起了妹妹。同时他也在猜,会不会是这二人去京城,为水庆章谋取允阳市委书记做疏通工作呢?

既然他们没提,厉元朗也不好多问。送走谷政纲,水庆章和厉元朗在书房里又聊了聊他的工作问题,时间太晚,水庆章又喝了酒,没说多一会儿话,二人上楼回各自房间,早早睡下。

不用说,当晚,水婷月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又偷偷摸摸钻进厉元朗的房间,和上次一样,小妮子又是有亲戚上身,弄得厉元朗火急火燎,想干点啥却啥也干不成,只得郁闷的搂着她睡了一夜。

第二天,厉元朗坐着水婷月的宝马车到了会场,和常鸣以及韩校长汇合。

上午九点,这次大会是在省会展中心隆重举行,省委副书记白仲达代表省委参加,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省团委书记龚玉尚等一干领导坐在主席台上。

通过昨晚的谈话,厉元朗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白仲达和陆荣夫。这二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一次厉元朗真是看了个遍。

白仲达长得很精神,五十多岁的人了,脸上皱纹并不多,头发浓密黑亮,显得非常年轻,说四十多岁都有人信。

相反的,陆荣夫则有些老态,梳着大背头端坐在椅子上,比身旁的龚玉尚矮了一块。

龚玉尚四十来岁,很年轻也很有朝气,戴眼镜彰显文质彬彬。

大会按部就班进行,团省委副书记主持大会,然后是龚玉尚代表团省委讲话,接着由学生部部长魏奇正宣布十所受扶助小学的名单,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韩家屯小学。

今天的韩校长特意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估计是压箱底很少穿出来,衣服上还有一道道线条,都没来得及熨烫开。

接下来,在众人的掌声雷动中,获扶助的十所小学的校长,一起走上主席台领取证书和奖金。

当然了,这些都是走形式,便于宣传而已。

随着音乐声响起,韩校长笑容满面脸泛红光走上主席台,从领导们手中接过证书和象征三十万扶助款的银行存单模板,而后高高举起,台下立刻闪光灯闪动,并伴随着雷鸣掌声,将大会推入更高起点。

之后,白仲达充满磁性的男中音代表省委省政府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

讲话内容主要是强调省委对东河省共青团工作给予重分肯定,对全省广大青少年和各级团组织提出殷切期望。

他的讲话内容思想深刻、内涵丰富、语重心长,充分体现了省委对全省青年的亲切关怀和对共青团工作的高度重视,为东河省共青团事业的发展指明了前进方向。

白仲达在会上要求,全省广大团干部、团员青年要认真学习领会,坚决贯彻落实省委决策部署,找准共青团工作的政治定位,聚焦省委中心工作,努力争做政治坚定、对党忠诚,本领过硬、能力突出,锐意进取、奋发有为,心怀家国、能担重任,修身立德、引领新风的新时代好青年。

同时,白仲达充分肯定团省委这次搞的扶助十所小学活动。并在会上强调,各级团组织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自觉当好新时代特色思想的讲解员、宣传员,全面推进“青年大学习”行动,广泛开展“与信仰对话”、“与人生对话”等主题教育活动,引导广大青年树立与党同心同德的崇高理想,树立与时代主题同行同向的坚定信念,永远听党话、跟党走,努力在党领导全国人民同心共创中国梦的伟大实践中放飞青春梦想。

并且他也提出来,希望团省委以此项行动为契机,热情关心青年、竭诚服务青年、吸引凝聚青年参与共青团工作全过程,始终保持与广大青年的紧密联系。千方百计帮助青年解决最现实、最紧迫、最普遍的问题,大力开展“希望工程”、“金秋助学”、“关爱农村留守儿童”等工作,用满腔的热忱、尽心竭力的精神、严谨细致的工作为青年排忧解难,使团组织真正成为广大青年遇到困难时想得起、找得到、靠得住的力量。

最后,白仲达表示要坚持党的领导,帮助青年找准人生航标,走好人生道路。要围绕中心,服务大局。要竭诚为青年服务,坚持与时俱进、改革创新,落实改革总体目标任务,着力解决青年需要解决的问题。要坚定理想信念,加强自身建设,不断提升政治素质、能力素质,打造一支让党放心、让青年满意的团干部队伍。

好家伙,厉元朗还是第一次参加有省领导的大会,第一次亲耳听到省领导的讲话,洋洋洒洒的讲了半多个小时。

虽然会议稿早就由文字秘书起草,不是出自领导本身,但是白仲达的男中音富有磁性,对女人尤其女孩,他都对这位长相风流倜傥的省领导充满好感,拍巴掌用尽全力,都把手心拍红了。

他身旁坐的一个二十多岁戴眼镜的胖胖妹子,五官挤咕在一起,不住用肉呼呼的手指扶着眼镜框,连连小声嘀咕:“白书记真帅,帅呆了。”

厉元朗心里不仅苦笑,这年头,女孩怎么都喜欢大叔,难道有恋父情结?

反观陆荣夫表情平静看着台下,当听到白仲达的讲话被台下一次又一次的掌声打断,他依旧面色不动,只是嘴角有了一丝微微颤动,不细心观察还真看不到。这点细小动作,却没有逃脱出厉元朗的火眼金睛。

大会前前后后一共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才宣告结束,大家起立鼓掌欢送主席台上的领导先行离开,这才非常规矩的有次序退出会场。

在会展中心外的停车场,水婷月叫住厉元朗,问他这就打算走吗?

“嗯。我要接着赶回甘平县,如果有机会就去广南,常书记工作繁忙,那件事我得找机会和他谈。”周边没有旁人,厉元朗紧紧拉住水婷月的双手,有些恋恋不舍。

“元朗,你好好干,我爸爸这件事如果成了,我一定让他把你调到县城,在乡下太辛苦了。”看着心上人疲惫的神态,水婷月心里酸酸的。岂不知,这是由于她昨晚把厉元朗的火气勾起来,又不负责给泻火,弄得厉元朗奇痒难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所致。

终究要分开,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做过分亲密的举动,厉元朗坐进常鸣的黑色奔驰车里,挥手和水婷月道别。

“嫂子可真漂亮。”常鸣忍不住发出感慨,脑子里瞬间闪现出叶文琪的模样,和厉元朗的甜蜜相比,他心有所属的那位带刺女孩,还不知道他是谁,常鸣心里难免产生一丝幽怨。

他本想说出水婷月的身份,却被副驾位置上的厉元朗一捅胳膊说:“别废话了,赶紧开车。”

韩校长也看到水婷月,不禁咂舌:“厉书记,那是你的女朋友?”

得到厉元朗肯定的点头后,韩校长连连称赞:“上次她来咱们学校,我就说这么好看的省里大干部男人会是什么样呢?没想到是书记您的女人。书记,您真是好眼光真有能力,竟然和省里大干部搞上对象,太厉害了。”

在韩校长眼睛里,省里的官员都是大干部,哪怕水婷月只是正处级。

厉元朗摆了摆手,问韩校长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买好了。”韩校长说,昨晚从状元楼出来,常鸣就带他去买的,这一次他长了个心眼,把钱揣在裤腰里边,掏着费点劲好歹安全。

并对常鸣竖起大拇指:“常主任真是好人,昨晚领我去吃了一次西餐,我活了五十多岁还没吃过呢。不过说实话,那东西真不好吃,味道怪怪的,还挺贵,真没有家里白菜炖肉香啊。”

大家都熟悉了,常鸣也不见外的说:“韩校长你真是不知好人心,那家西餐厅可是允阳出了名的,我要不在网上提前预定都订不到位子的。还有牛排,是法国大厨亲手做的,咱们正好赶上,这位大厨一个月才来一次,一般人想吃都吃不到。”

韩校长咧了咧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我说常主任啊,你一提牛排我就直反胃,什么做法都没做熟,表面上烤熟了,里面还有血筋呢,还不羊肉串好吃。”

厉元朗笑了,回头跟韩校长说:“牛排就是要分几成熟的,那不是烤的是煎的。”又问常鸣:“你给韩校长点的几成熟?”

“我点的是七分熟,口感最好的。”常鸣回答道。

“怪不得呢。”厉元朗便告诉常鸣,韩校长是第一次吃牛排,你点的七分熟难免人家吃不惯,最好点九分熟或者全熟。

“那就硬邦邦的跟牛皮差不多了。”常鸣嘀咕着,正开车时,手机响了,便按动显示屏上的电话接通键。

厉元朗坐在身边,偷眼一瞄,正好看到显示的号码,是个座机号。

“喂,三叔,什么事?我正在开车,刚从省城走,估计下午能到甘平县。什么?让我回去一趟,哦,还有厉书记,好,我一定转告他。”常鸣挂断手机看了看厉元朗。

这可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厉元朗正想和常东方见个面,他却主动找上门来,太好了。

第205章 深谈

韩校长因为要急于赶回韩家屯小学,常鸣开车把他送到甘平县客运站,坐班车先到水明乡。厉元朗又给韩卫打电话,安排他去水明乡站点接韩校长,并开车把他安全护送到家。

之后,常鸣驾驶着奔驰车从甘平县城上高速直接往广南市进发。

路上,二人在服务区简单吃了点东西,大约下午三点左右才赶到广南市。

常东方的意思,这顿饭要在他家里吃。第一次登市委副书记家门,厉元朗总不能空着双手,即便常鸣规劝不必买东西,家里什么也不缺。

厉元朗便说,家里有家里的,他买的是心意。去市里的大超市挑选几样适用于常东方这个年龄段吃的补品,四点钟才到了常家。

其实,常东方家距离水庆章的一号别墅相隔不远,都是差不多的格局,装修不算奢华,倒是他家和水庆章家里比起来,多了几样新式家电。

毕竟水庆章住在这里只有一个人,能过得去就行,哪像常东方家在这里,家庭气氛很是浓烈。

常东方老伴在家,和保姆在厨房忙碌,听闻常鸣的招呼声,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听常鸣介绍完,客套的说:“来就来呗,还买这么些东西,厉元朗你真是太客气了。”

厉元朗则笑着回应道:“阿姨,这是我作为晚辈应该做的,您还是叫我元朗吧,听着亲切。”

“行,元朗。”常东方老伴喜滋滋的接过东西,让常鸣陪着厉元朗说话,她又返回厨房忙去了。

常鸣给厉元朗沏好茶,又端来水果。俩人坐在客厅沙发里边聊天边抽烟,没一会儿,听得房门外响起汽车喇叭车,常东方和秘书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厉元朗连忙起身相迎,常东方脱掉外套递给秘书,并问厉元朗是什么时候到的。

“常书记,我刚到没多久,正和常鸣说着话呢。”厉元朗恭维的回道。

“好好,坐吧。”常东方礼让着厉元朗坐在沙发里,常鸣则在一旁伺候着。

“元朗,早就想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一直不得空。这一次正好你跟常鸣去省城,顺便把你叫来,没耽误你的工作吧?”常东方喝了一口浓茶,问道。

“不耽误,常书记找我随叫随到。”厉元朗接过常东方递来的中华烟,先给他点上,自己才点燃。

“这次省城之行,常鸣没给你添乱吧?”常东方深吸一口烟问道。

“常鸣做的非常好,帮我照顾韩校长,我才得以做自己的事情。”厉元朗想了想,由于常东方秘书在场,有些话他不方便明说,说一半留了一半。

“那就好,常鸣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元朗,你多带一带他。常鸣,听到没有?”

“知道了三叔,我现在就跟厉书记学呢。三叔,这一次在省城我真是见识了厉书记的能耐。”于是常鸣就将韩校长丢钱一事,完完整整的讲述一遍。

常东方听了不禁诧异,这个厉元朗真有交际能力,三教九流都能摆平,令他对厉元朗无形中又高看一眼。

这边,常东方秘书见三人说着话,便问常东方若没有事情的话,他就先走了。

“你先回去吧,家里有客人就不留你了。”常东方点着头,秘书冲三个人颔首之后,信步离开。

倒是很有眼力见,知道老板家里有客人,他不方便留下。细节上做的到位,算是挺合格的。

当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厉元朗犹豫着接下来他要谈起的事情背不背着常鸣。毕竟涉及到高层间的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常书记,听水伯伯提及,您非常喜欢作诗,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给我题一首诗,我好挂在墙上作为勤勉的座右铭,让我将来不至于走弯路和错路。”厉元朗想起水庆章和他说过,常东方迷恋于自己作诗,常与当代知名诗人比肩看齐,尤其喜欢把新写的诗亲笔写好,若是有人当面讨要,他乐不得非常高兴,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果不其然,厉元朗的这番话顿时让常东方喜笑颜开,嘴上说着:“庆章书记高抬我了,我就是有这点业余小爱好,和真正意义上的写诗差得很远。”身体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迈步往书房走。

常鸣没有感觉到厉元朗的真实意图,也随着厉元朗走向书房,就在进门的刹那,厉元朗忽然一摸兜,惊呼道:“哎呀,我的烟可能忘在车里边了,常鸣,你去帮我找找。”

常鸣却说:“家里有的是烟,一会儿给你拿一条。”

“常鸣,我就抽得惯十四块钱的利群,烦你去找找。”

“哦,好吧。”常鸣这才抽身出去。

厉元朗跟随常东方进来,在常东方提笔想着内容之际,厉元朗却从衣兜里掏出利群烟,递给常东方。

一开始常东方没有注意到,当他看见厉元朗烟盒的牌子后,忽然一个愣神,马上醒悟道:“元朗,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有。”厉元朗正色说:“霍奇风的事情您一定知道吧?我这次去省城,和水伯伯还有谷省长见了个面,谈到一件事情,水伯伯觉得有个机会摆在您面前,就是不知道您的想法怎样?水伯伯已经赶去京城,明天是叶老爷子追悼会,他要参加,一时没来得及征求您的意见,让我代为转达。”

“噢?”常东方看着厉元朗的表情,感觉事态重要,于是走出书房,估计是交代老伴,别人先不要进来打搅,实际就是让老伴拦住常鸣。

回来后,常东方不放心,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上,这才回到原位,静听厉元朗接下来的话语内容。

“是这样的,水伯伯可能要离开广南,他让我转达给您,希望您能做通工作,接他的位置。”厉元朗一板一眼,吐字清晰,说话明了,短短几句话就讲出事情的要害和重点。

常东方听完,嘴上没说什么,可是脸上表情除了惊讶也在揣测厉元朗这番话的真诚性和真实性。

他眉宇间聚成一个疙瘩,只顾低头抽闷烟,好半天才发话:“元朗,代我感谢水书记一声,只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操作。”

厉元朗听出常东方心有顾忌,索性直白的讲出来:“王书记属意于沈市长,而白书记……”他故意留了半截话,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没必要说的太过透彻明白,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

能点出白仲达,常东方相信厉元朗一定是从水庆章那里得来的消息。说实话,一个班子成员,谁是谁的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每个人都有眼线,即便你藏的足够严实,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再注意也有疏忽的时候,况且,谁有后台靠山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相反的,后台足够强大足够硬气,水涨船高,反而能自抬身价,;厉害的政治资源,会成为一种坚韧的盔甲,别人也不会小看你。

厉元朗说的真诚,常东方不是不为所动,从听到消息那一刻起,他就活络起心思。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更上一层楼,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做人要有理想要有抱负,俗人这么想,当官的也不例外。

但是,他不能在厉元朗面前表现出沾沾自喜,哪怕是一点点都不可以有。常东方极力按捺住躁动的心理,表面上说他会认真考虑,心中已经开始打算怎样和白书记沟通的草稿了。

如果有水庆章调走的那一天,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水庆章调走是为躲避大运贷款所带来负向影响的脱身之计。那么,他唯一竞争对手就只有沈铮了。

二人位置能力以及资历,是最佳的合适人选,除非冒出来不速之客。

王铭宏看重他,可白仲达也不是随便拿捏的。省委副书记,仅次于王铭宏和曲炳言的三号人物,他的话同样有足够分量。

别说曲炳言,就是王铭宏都得让着三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常东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毕竟已是五十好几的人了,人生走完一多半,副厅到正厅,那可是质的飞跃,“正”和“副”仅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

这顿晚饭氛围很好,厉元朗陪着常东方喝了将近一斤酒。他心里是有小九九的,只有多喝把自己弄出醉意出来,常东方才会觉得厉元朗这人可交,实在,对他的戒备心理才不会那么强烈,也愿意和他来往。

常东方乐得兴起,超常发挥喝了也有差不多半斤酒,微醺着醉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是被常鸣搀着上楼去的。

常东方老伴邀请厉元朗住在家里,厉元朗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人家的客套,若真是有这想法,厉元朗也不会答应的。

要是水庆章在家,厉元朗准会去他那里住,现在人去屋空,保姆都给放假,厉元朗谢绝常东方老伴的好意还有常鸣想要送他的想法。摆手告别常鸣和他三婶,晃晃悠悠的从别墅区里走向大门口。

与此同时,躺在二楼卧室里的常东方,忽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跟前往下望去。

他这一路走的非常迅捷,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不稳。

眼见着厉元朗醉意颇浓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常东方拿过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打了出去……

第206章 未雨绸缪

当厉元朗走到大门口时,原本摇晃的身躯立刻变成正常走路姿势。他同样没喝多,不过是演戏做做样子罢了。

厉元朗走在冷清的街上,深冬的北风吹来,刮下来一层薄薄的雪片,他下意识的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裹紧衣领,漫无目的一直朝前走。

夜风让厉元朗头脑清醒不少,路上行人不多,零星几辆汽车从他身旁经过,龟速爬行。

都市的霓虹灯光五光十色璀璨夺目,厉元朗边走边掏出手机搜寻最近的宾馆准备住上一夜。在广南该做的事情已经完结,他明天就会和常鸣一起返回水明乡。想想这一次离开乡里日子不算短,前后前后也有一个星期了,好在家里一切风平浪静。

他之前联系张国瑞,打算元旦给大家搞点福利。辛辛苦苦忙碌一年,没功劳还有苦劳,没苦劳还有疲劳,让大家过个安稳消停年,明年开春要做的事情实在很多,够大家忙的了。

搞福利也算是慰劳大家,想让马儿跑得快,马儿必须要有足够的草料。

附近正好有家快捷酒店,厉元朗迈步进来,开了个单人房间,坐电梯上到八楼,厉元朗用门卡开门的时候,无意中瞥见相隔不远的走廊另一侧,同时有个房间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在昏亮的灯光下,女人紧紧挽住男人胳膊,有说有笑往电梯口走,二人亲昵的举止,更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只是仔细一看男女模样,厉元朗不禁心头一震,原来是老熟人,男的是县委宣传部长赵非凡,女的竟是杨莎莎。

没错,肯定是他们。

担心被对方看到,厉元朗快速闪身进屋,留出来门缝躲在暗处观瞧。

显然,二人关系不一般,先不说亲亲我我,单是走进电梯里的那一刻,赵非凡在杨莎莎的挺翘屁股上掐一把的轻佻举动,没有经历肌肤之亲是达不到这么随便自然。

这俩人是什么时候搞到一块的?貌似杨莎莎不是贺广普的女人吗?怎会又勾搭上了赵非凡?

不过细想下来并不奇怪,杨莎莎本身就是水性杨花,当初看上贺广普的地位身份,不惜委身于和她爸爸差不多大岁数的贺广普怀里。如今,赵非凡不仅是她直接上级,更是比贺广普年轻,模样算不得好也算不上坏。更为关键的是,人家老爸可是省里干部,背靠大树好乘凉,赵非凡年轻就是县领导了,将来前途准是一片曙光,不可限量。

厉元朗冷笑着摇了摇头,反正杨莎莎又不是他的女人,只是对于当初杨莎莎利用韩茵拍的那些照片差点断绝自己的仕途之路,厉元朗耿耿于怀,心里有气。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他们愿意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眼不见心不烦。

路经甘平县城的时候,厉元朗特意去养老院看望了老爸。

当他把从金维信那里得知来的消息,一点点渗透出来,尽量少提老妈和叶明仁,主要是求证小妹叶卿柔的身份,是不是叶明仁的女儿。

“呜呜……”厉以昭原本吃着桔子,听到厉元朗的讲述,顿时激动得一把推开厉元朗喂桔子的手,那支好手使劲拍着轮椅扶手,脚蹬着轮椅踏板,眼睛里直冒火,眉头迅速凝结成一个硕大的疙瘩,脸色涨得通红。

一时没控制住,被桔子呛到接连剧烈咳嗽起来。

吓得厉元朗赶忙帮他把喉咙里的嚼碎的桔子抠出来,又是摸心窝又是捶背的,总算是厉以昭这口气喘上来,差点出事。

厉元朗后悔不已,看来,以后这件事在老爸这里就是禁忌话题,再也不要提了。

厉元朗是在次日下午返回水明乡的。

张国瑞得知他回来,主动来到他的办公室汇报这些日子乡里的情况,虽然在电话里已有沟通,当面讲述是对厉元朗的尊重,也是该走的程序。

平时二人关系不错,那是私下里。按规矩,厉元朗毕竟是水明乡的党政一把手,要时刻掌握乡里的动静,做到心里有数。

福利问题张国瑞已经联系妥当,每人大约三百块钱左右。关春明那里厉元朗事先打过招呼,当初三十万贷款还剩下一些,由于控制得当,没有出现铺张浪费和胡乱报销的现象。财务制度在厉元朗一支笔的严格要求下,非常有起色。

所以在张国瑞支钱时,关春明很痛快的给予支持。张国瑞汇报同时,也拿出一笔笔开销的收据让厉元朗签字,他好送到财政所入账。

厉元朗几乎没怎么细看,他相信张国瑞地人品。一边签字一边问道:“刘家地那边怎么样了?”

他是担心信明浩和刘平贵的组合,能否镇得住刘家那些人。虽然刘万全、刘万虎以及刘士海都被依法查办,但是刘家地村的刘姓人是个大家族,在刘家地有很强的团结性,难保不会出来第二个刘万全式的刺头人物。

信明浩是外姓人,刘平贵又被刘姓家人定义为吃里扒外,能否在刘家地站稳脚跟发挥新一届党政班子的领导力和执行力,始终是厉元朗关心的头等大事。

张国瑞则说:“别看信明浩平时不言不语的,治理起刘家地真有一套。他上任之后首先强调一碗水端平,在刘家地不存在刘姓人和外姓人,一律平等。前几天有个和他关系极好的老党员,他家是南村人,和信明浩还是邻居。因为一点琐事和刘姓族人发生点了小摩擦。信明浩了解后,这位老党员不占理,自持外姓人目前在刘家地终于扬眉吐气,有欺负刘家人的意思。信明浩当即把他的老朋友狠狠批评一顿,让他亲自上门给那个刘姓人赔礼道歉,并且还要敲着锣去人家,引起不少村民围观。这一做法就是要大家都懂得,在刘家地人人平等,没有等级之分。”

厉元朗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个信明浩还真有办法,这样一来,既震慑住外姓人又提醒刘家人,一举两得,很有效果。”

“可不是么。”张国瑞连连点头称赞:“元朗,你还真独具慧眼,信明浩当这个村支书真是合格。”

“光稳住刘家地还不行,下一步就要启动伤人草的种植适宜。广南市的郑海欣已经有了合作意向,现在时节不对,等到开春就要把这件事落实下来。老袁是管农业的一把好手,我看可以把这件事交给他负责,你觉得怎么样?”厉元朗散了一支烟给张国瑞,问道。

“我看可以,袁春秋管农业多年,一早就在乡农村办当主任,农业这方面他熟悉。”张国瑞双手接过香烟,掏出打火机点燃后说。

“还有修路的事情,孙奇是常务副乡长,交通这一摊归他负责,只是我怕他做不好啊。”厉元朗忧心忡忡,倒不是孙奇一开始没有站在他这一方,而是孙奇这人务虚可以,务实恐怕难以担当重任。

况且修路是事关全乡发展经济的重要一环,是大事,一定要交给一个能力强的人去做。谁合适呢?

“元朗,我推荐个人你看怎么样?”

“谁啊?”厉元朗身体离开椅背,往前探了探弹了一下烟灰问起来。

“高灿儒。”张国瑞首先澄清:“我可是没有夹带一点私心,完全是出于公心考虑。老高这人以前是不把乡里的事情放在心上,经常忙他家的小鱼馆。其实那是老高在马胜然时代根本不受重视,他寒心了。老高办事谨慎考虑全面周到,并且善于交际。以后修路难免和施工方还有上级主管监督部门打交道,需要老高这种八面玲珑之人。”

“嗯。”这点厉元朗倒是很赞成,高灿儒社交能力突出,但是修路还需要个懂技术抓质量的人,于是他想到了樊政。

“这二人一内一外正好,老高在外搞关系,樊政看着施工和质量,估计肯定能配合好。”张国瑞心里权衡,算是和厉元朗把修路的事情定下来一个初步意向。

关于农业社的问题,张国瑞已经组织全乡村干部学习了两次,大家的热情比前一阵子高涨不少。

韩家屯、下养马村和刘家地以及海浪村都对这件事产生浓厚兴趣,其他一些村屯还处于观望态度,尤其是上养马村,村支书和村主任基本上就是在敷衍。

“他们行动不积极是觉得这件事情不靠谱,咱们就让事实来说话。我看这样,对于率先成立农业社的,咱们最好在政策上有一定的倾斜和照顾,表示出乡里极大的支持力度。”厉元朗接着又说:“水明乡地处山区,山产品丰富多样,一定要利用这项契机。如果大家联合在一起,将来收购也好,种植也罢,能形成一股很强的凝聚力,也能形成较大的规模,不再是各自为战。这样一来,将来就是和收购商谈价钱,只能比现在高,对于农民来讲,绝对是鼓腰包的好事情。”

“是的,有关于农业社,我在培训时也多次讲过它的好处。可你也知道,大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我看先扶植起来几家,等到看见别人实打实的挣到大钱,这些观望者才会动心。”

厉元朗和张国瑞交谈着,将乡里几件大事初步落实好,达成统一意见,就等着明天开乡党委会上宣布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党委会能不能顺利,别再出什么纰漏才好。

第207章 出发点不同

当天晚上,电视里播放一条重要新闻,叶老爷子的遗体告别仪式在京城举行。

画面中,大领导们集体出席,厉元朗端着饭碗从头看到尾,他不关心别人,而是在亲属那里希望见到妹妹叶卿柔的身影。

可是很遗憾,画面始终捕捉高层人士,他看到了叶明仁和叶明天,就是没看见小妹,不禁心里一阵失落。

还是等到叶老爷子丧事结束一段时间在联系小妹吧,或许那时她的心情已然有了好转,不再那么悲伤了。

原本厉元朗的担心党委会开不好,看来他是想多了,第二天党委会开得很成功,他和张国瑞头天定下来的事情毫不费力全体通过。

从会议室出来,厉元朗看见黄文发耷拉着死人脸垂头丧气拎着拖布和水桶,还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大褂,胸前印着白色“保洁”二字非常醒目。

正好常鸣夹着文件夹跟在厉元朗身边,便问及此事。

“这小子坏事做绝,我也要让他尝尝伺候人的滋味。”常鸣解气说:“正好楼里缺一个保洁,我看他整天无所事事,就给他安排这个活,咱不亏待他,给保洁开的八百块钱全算在他身上,这小子赚大发了,等于开双份工资。”

厉元朗并没从黄文发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多挣钱的喜悦,反而那张脸就跟死了亲人一样。活该,让他紧跟刘树喜竟做小人,也算是得了报应。

厉元朗不管这茬,常鸣接替刘树喜的党政办主任和乡政府办主任,这都是他的职权范围,厉元朗不好横加干涉,况且对付黄文发这种小人,就该往狠了治。

“厉书记,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常鸣笑滋滋问。跟厉元朗混熟了,常鸣在这位党委书记面前,更加放得开。

“去我办公室聊。”跟随厉元朗走进书记办公室,常鸣利手利脚的沏了两杯茶,给厉元朗一杯,自己则抱着茶杯坐在厉元朗办公桌对面。

“厉书记,我身兼两头办公室主任太忙乎人了,你看能不能给我找个帮手?”

厉元朗轻轻吹了吹茶杯上漂浮的叶片,头不抬眼不睁的说:“别给我拐弯抹角,你相中谁了?”

“厉书记果然就是书记,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常鸣笑呵呵冲厉元朗一竖大拇指,夸赞的同时不忘奉送一记免费马屁,不献不媚,拍得相当有水平,听着让人心里舒服。

“你小子少给我整这一套,捞干的说,你看中是谁。”厉元朗心情舒展,掏出一支烟装作打人似的直接撇了过去。

“呵呵。”常鸣笑着双手接住,说:“我看韩卫人挺不错的,有事时给您开开车,没事就跟着我跑跑腿,您觉得怎么样?”

“我一猜你小子就得惦记他,行啊,你看着办吧,争取尽早给他弄个公务员编制,这可是关乎韩卫终身大事的。”

常鸣听厉元朗说,韩卫的女朋友信蕊要求他,必须是公务员编制才可以谈婚论嫁,当即表态,这个党政办副主任虽然算不上公务员编制,但是假以时日,如果有机会由副转正,那就是响当当的公务员饭碗,端起来比铁还瓷实。

“韩卫若是当了党政办主任,你干什么去,就不怕抢走你的饭碗?”

“我不怕。”常鸣非常实诚的说:“以后跟在厉书记身边做事,当不当官的无所谓,我就是想你学点东西。其实我这个人不适合走仕途,是我三叔硬逼着我。当初马胜然主政的时候,他巴不得我不来上班,有我这么一个人在他眼前晃悠,他多少有点顾忌。正好我也不愿意来这么个苦地方,索性成天跟着知晓混。厉书记,跟你说句心里话,后来要不是遇见你,我真有可能辞职不干完完全全做生意去。当官的有什么好,各种禁忌,各种雷区,成天勾心斗角,净想着防备别人,别让谁给算计了,太累。还是做生意痛快,挣来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往爽了玩没人会管你。可是当官就不同了,就是抽好一点的烟,都有可能惹祸上身。”

厉元朗承认,常鸣的话不无道理,可他也劝常鸣:“你的观点有一定道理,但事情分怎么看。如果抱着一颗为改变好日子的信念当官,就会有无穷潜力和爆发力,有很大的劲头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常鸣,你从小生活在蜜罐里,没有经历过老百姓的苦日子有些事情没法理解。就说我吧,我妈妈去世早,爸爸整天喝大酒,小时候没人管我,小学四年级我就学会了做饭,没办法,不做饭就饿肚子,我必须要会。后来上大学,我家条件一般,婷月家里比我家好百倍,就因为门第的差距,我们两个错过了好几年,走过了很长一段弯路才旧缘重续。所以说,在我们老百姓眼里,当官是出人头地是改变生活质量的唯一途径和唯一选择。”

常鸣品味厉元朗的话,心头难以名状。说白了,富家子弟不当官是因为缺少动力,本来就有物质有钱,何必活的那么累,累人还累心。

穷人却不一样,本身就没钱,在官场是驰骋翱翔,万一出人头地,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干嘛不试一试呢?

“厉书记,其实咱俩各自出发点不同,我体会不到你的苦,你也了解不到我的甜。不过和刚来那会儿相比,我已经转变不少,由玩世不恭的态度转化成尽心尽责,对仕途产生了兴趣,这都全要归功于你。记得你刚来水明乡那时候,马胜然处处打压你,处处制约你,你都从容不迫的去面对。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能忍’,不管马胜然如何欺负你,你都能忍过去。说实话这要是换成我,早就和他大干一场,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没有好下场。可是你没有,处处忍让,处处优柔,却在暗自积攒力量,关键时刻一击致命。这一点,就是我要像你学习的地方。”

常鸣难得如此和厉元朗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且越说越有劲头,简直是滔滔不绝。

厉元朗却说:“常鸣,如果咱俩换一换,你就会了解我当时为什么那么能忍耐了。你有你三叔给你做后盾,我只能靠我自己,别无选择。或许你会认为水书记从中能帮忙,其实不然,他是市委书记,不会干涉乡镇这一层级,那样显得太没水平。更何况,我只是他女儿的男朋友,在事情没定下来之前,我和普通人一样。”

“反正,你能忍这一点我一定要好好学学,这对我来说很有帮助。”常鸣如是说道。

常鸣前脚刚走,李薇后脚就走进来。美其名曰是向厉元朗汇报工作的,实则是以老同学身份加深感情来的。

见厉元朗主动给她倒水,一把抢过来。李薇挺麻利,给厉元朗换了茶杯里的茶叶,沏上新的白开水,笑眯眯说:“元……厉书记,你应该找个专职秘书伺候你了,常鸣也真是,党政办也不给你挑个合适秘书,哪有领导亲自给下属沏茶的道理,这些小事都应该秘书来完成。”

厉元朗连说:“用不着,这点小事我自己就能做。”其实他说的全是大实话。正常情况下,只有厅级领导才可以配备秘书,不过现在县领导都有专门秘书,只不过叫法不同而已,大多都身兼其他职务。

就比如金胜的秘书小王,他现在身兼政府办副主任,级别已经提到副科级,外放的话,起码是乡镇副职。

但是厉元朗就是一个正科级的乡党委书记,原则上不允许配专用秘书。当然,也有个别科级领导为了彰显身份,配有秘书,走到哪里都有秘书跟随,官味十足。

厉元朗生性低调,才不会搞那个花架子。常鸣和他谈起过,党政办除了黄文发还有两男一女,年龄都不大,二十多岁,全是本科毕业生,就想着给厉元朗找个秘书,却被他直接否了。

这还是李薇调到水明乡,第一次和她面对面谈话。

除了谈了谈水明乡宣传口的事情,李薇不经意间提到谢克,还有展鹏飞。

对于厉元朗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展鹏飞的义举,她真心佩服厉元朗有勇有谋。听李薇的意思,准是谢克和她提到过,要不然她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这么多。

貌似这个离婚小少妇和谢克关系不浅?

展鹏飞在和金家达成和解后,早已经离开甘平县返回南陵省镜云市,一直没和厉元朗联系,估计是他忙着处理公司事宜,没时间吧。

元旦按照规定放假三天,放假头一天下午,韩卫兴冲冲找厉元朗,说常鸣找他谈话了,要提拔他当办公室副主任,其实也是向厉元朗求证成功的可能性。

“你现在只是车队队长,要是兼任党政办副主任,距离公务员只有一步之遥,信蕊听了肯定高兴。”

“嘿嘿。”韩卫憨笑着挠头说:“我已经告诉她了,她说让我好好跟你干,将来一定会有不错发展。主任,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直跟着你我就满足了。”

“放假三天,你准备去哪里?去省城?”厉元朗关心问道。

“信蕊让我去,可我怕你这里有事情就没答应。”

“该去就去,我这三天都在县城陪我爸爸,你开我的车去,来回方便。”

韩卫把厉元朗送到县城家里,之后才开车直奔允阳城,约好两天之后再来接厉元朗。

回到空荡荡的家,灶冷屋空,厉元朗心中怅然若失,好不落寞和孤独。

第208章 冒牌男友

家里灶冷屋空。苏芳婉早就从他爸爸家里搬走了,她目前是团县委副书记,团县委给她分配了周转房,用于暂时居住,一旦调走,房子要正常收回。

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快五点钟了,寻思出去找个人喝酒。

以前的酒友是季天侯,可他自从去了古铜镇一直都在忙。况且今晚是本年度最后一夜,季天侯有老婆有孩子有家,这会应该和家人其乐融融在一起团圆,不好打搅。

周宇已经回到省城,由于天冷,拆迁早就停工,相应的还有邱继元,他也回去和家人团聚去了。

该找谁呢?一时间找不到喝酒聊天的人,厉元朗实在郁闷,恰巧这时,手机响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低头一看,竟然是苏芳婉。

“大叔,你在哪里?还在水明乡吗?”听起来,苏芳婉的声音有些嘶哑稍显哽咽。

“芳婉,我在家里,你、你怎么样?”自从上次厉元朗在浴室中把苏芳婉救起送医,算一算也得有近一个月没和小丫头取得联系。

怎么说呢,尴尬,就是这个词,让厉元朗左右为难。毕竟女孩子最隐私的那一面不可避免的被厉元朗见到过。尽管他不想看,但是思想上的纯洁不等于肉眼上的真实,看见就是看见,他无法骗自己。

“大叔,我……”苏芳婉忍不住哭出声来,半晌才说:“你能来我这里一趟吗?今天是我爸爸的头七,我有些害怕……”

“叔叔他……”厉元朗非常惊讶,欲言又止,担心刺痛苏芳婉的最伤心的神经。

“是的,我爸爸终究没有熬过去,一个星期前去世。哥哥在外生死未卜,我一个人守在房子里有点……怕。”

“你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到。”

厉元朗马不停蹄的从家离开,打车到了位于县城中心地段的一处小区。这是某银行小区,只有四栋步梯楼。

厉元朗按照苏芳婉提供的地址,找到三号楼二单元,苏芳婉住在三楼三零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仅凭从住户家中的亮光里辨别脚下。

厉元朗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二单元门口,按响门铃,正准备抽身进去,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个黑影抢先一步钻进楼道里。

这人是谁啊,这么没规矩!

厉元朗气得正要和这人理论,可是黑影根本不搭理他,快步往楼上小跑着,因为他急促的脚步声,将走廊里的声控感应灯震亮,厉元朗仅能看到一个瘦高的背影,怀里还抱着一捧鲜花。

他无奈摇了摇头,和素质低下的人没有道理可讲,便双手插在衣兜里,也往楼上走去。

刚到三楼,老远听见苏芳婉怒气冲冲的说话声:“罗阳,我早就跟你说过N遍了,咱们两个不合适,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好不好。”

随后是一个男子弱弱声音:“芳婉,我是真的爱你,为了你,我连留在省城的机会都不要了特意报考公务员,为的就是能和你在一起……”

“别说了,我们不可能。”

厉元朗紧走几步看见,正是那个黑影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就在苏芳婉极力关门的刹那,他一把拽住防盗门的门边,使劲往外掰着,苏芳婉则拼命要关上。

二人一拽一关,苏芳婉羸弱的小体格哪是男子的对手,眼瞅着男子就要有冲进房间的趋势,关键时刻,厉元朗大吼一声:“你放开她!”而后一个箭步上来,推开男子,将身体横挡在苏芳婉面前。

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瘦高个儿,戴了一副无框钻石切边的商务眼镜,文文弱弱,长得倒是挺白净。

他被厉元朗推了个趔趄,稍微稳住神态,吃惊的怔怔看着厉元朗问:“你、你是谁?”

是啊,我是谁?

厉元朗一时还真不好回答,正在措辞之中,苏芳婉大方的一把上来挽住厉元朗的胳膊,并且微微抬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神采奕奕的说:“他是我男朋友,罗阳,这下你该死心了吧。”

“你男朋友?”罗阳禁不住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起厉元朗,最里边痴痴嘀咕道:“没听你说过有男朋友,真的假的?”

“哼,我找男朋友用得着告诉你吗,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苏芳婉言毕,紧紧挽住厉元朗的手臂深情款款道:“亲爱的,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咱们吃饭去!”

从头到尾,厉元朗一句话没说,就是被苏芳婉硬亲一口,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受着。他此时说任何话都毫无意义,而且苏芳婉的表情里一直在提示他做戏看,只好照章办事,顺着往下演了。

谁知道一走进屋子,苏芳婉原本还算正常的面色,在看到客厅里那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时,顿时泪如雨下,嘴里含着手指哭出声音来。

在客厅旁边挂着苏父的黑白色遗照,下面点着香烛,果然,老人家已经是斯人已去。

厉元朗禁不住一阵伤感,走过去给老人灵位上了三炷香,并且非常严肃的鞠了三个躬。

“芳婉,苏叔叔病故你为何不告诉我一声,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好尽一把子力气。”

“大叔,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而且你是一乡父母官,工作也忙,怕打搅你就没告诉你。我爸爸的丧事都是团县委办公室帮着弄的,我没费什么劲。”苏芳婉擦拭着眼角泪痕,把她爸爸去世的事情大致讲述了经过。

说完她爸爸,苏芳婉又讲起追求者罗阳来。罗阳是苏芳婉的大学同学,上学那会儿就喜欢苏芳婉。只可惜苏芳婉那会有男朋友,他只好把喜欢变成暗恋。

罗阳家在省城允阳,后来听说苏芳婉回到甘平县,在县政委上班,毅然决然辞掉原本待遇很好的工作,报考公务员。

只可惜他最终考上的却是西吴县,目前在县委机要室工作。罗阳之前和苏芳婉始终保持着手机联系,偶尔发微信或者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仅此而已。

可是不久前,西吴县委盖家属楼,凡是结婚成家的公职人员都有条件参与分房。

罗阳动心了,本来他就喜欢苏芳婉,也打听到苏芳婉已经跟男友分手,孤身一人,便想趁着找个机会和苏芳婉表白。

苏芳婉当即就回绝了他,主要是她不喜欢罗阳,她心里早就心有所属了。再一个父亲刚去世,她怎能有心思考虑这些?

还有就是罗阳在西吴,她在甘平,罗阳还只是普通公务员,而她却已经是副科级的团县委副书记,团县委历来就是后备干部的摇篮,将来指不定还有晋升之路。

两地分居的现实和身份地位的差距,以及种种不适合,对于罗阳的狂轰乱炸,苏芳婉不为所动,拒绝之心坚固,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今晚,罗阳又来骚扰苏芳婉,在楼下捧着鲜花等了几个小时,人都冻成冰棍,对于苏芳婉闭门不见没有气馁,以为再冰冷的心,见他如此执着也会融化的。

正巧厉元朗来,罗阳就趁机钻进她家,按响门铃时,苏芳婉还以为是厉元朗,便痛快开门,却不成想发生了刚才一幕。

和厉元朗聊着天,苏芳婉心情畅快许多,情绪也没有原来那么悲伤,笑意已然挂在了脸上。

听了这么多,厉元朗没有什么可规劝的,眼瞅着时间不早肚子还饿得咕噜噜乱叫,就想着请苏芳婉去外面吃饭。

“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来。”苏芳婉起身去厨房,听着抽油烟机嗡嗡响声和大勺的敲击声,瞬间便有一股菜香味飘入厉元朗的鼻腔里。

趁着这个空当,厉元朗叼起烟来环视着苏芳婉这个温馨小家。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收拾的相当干净整洁。大约五十平米,不算很大,可是一个人住完全够用了。

装修简单,但是一应家具和家电都布置的很全。厉元朗走走看看,感觉这里的条件比之前分的房子好很多,小丫头算是有个安稳窝了。

“大叔,开饭了。”苏芳婉系着围裙喜盈盈端着一碗汤出来,她脸上红扑扑的样子,像极了熟透的大苹果。

“好香。”厉元朗筋着鼻翼一闻,看桌上的四个菜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肴,禁不住搓了搓手,感叹道:“芳婉,我还以为你刚才只不过说说,原来真都准备我爱吃的菜,谢谢你,你有心了。”

“嘁!”苏芳婉一撇嘴:“别说那些个酸话了,听着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快坐下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才是真的。”

厉元朗刚要拿起筷子,苏芳婉赶紧喊他住手,快速去卫生间拿来一个白毛巾,用温水浸过还热乎乎的,怪嗔的说他:“饭前要洗手,也不知道讲卫生。”

厉元朗呵呵傻笑,“管不了许多,我都饿的前心贴后背,先填饱肚子再说。”

厉元朗用毛巾擦了擦手,便抡起筷子上下纷飞,大快朵颐起来。

“哎呀,我这里还有酒,咱们喝点酒吧。”说话间,苏芳婉从厨房里拿出一瓶白酒,还是五十二度本地产的甘平大曲。

无酒不成席,这么美味的菜肴没有酒哪成。苏芳婉给厉元朗倒了一杯酒,二人对饮起来。

吃饭间,厉元朗问起苏芳婉工作情况,苏芳婉告诉他一切都好,就是团县委书记李青银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

“谁啊?”厉元朗不经意间问道。

可是当他听到那人的名字时,顿时一惊,筷子上夹的排骨竟然掉在了桌子上。

怎么会是他呢!

第209章 感情的释放

厉元朗刚刚夹起一块排骨,闻听到苏芳婉说出来团县委书记李青银给她介绍一门亲事,男方竟然是……

赵非凡!

惊得厉元朗手一哆嗦,排骨卿然掉在桌子上,发出“噗”的声响。

“大叔,你激动了。”苏芳婉莞尔一笑,撕扯几张餐巾纸递过来,噗嗤一个劲儿的颤笑。

傲娇身躯由于笑得剧烈,不住颤抖起来。厉元朗坐在苏芳婉的对面,眼神平视的角度正好将那一对异常活跃的宝团一览无余摄入脑海里。苏芳婉本来就颇有分量,貌似非常壮观,难免让他有点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他难以理解的是,李青银是什么狗*光,好端端的把苏芳婉介绍给那个淫货,这不等于把良家少女往火坑里推吗!

厉元朗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做出失态的反应。

可他的举动在苏芳婉看来又是另一层意思了。她小脸蛋俏红着,心头忽然间暖暖融化,难道大叔他……是被惊到了,他不希望我找男朋友?

稳了稳神,厉元朗试探问:“芳婉,你觉得赵非凡这个人怎么样?”

“嗯……还行吧。”苏芳婉眨着明亮美眸,双手托腮说:“他爸爸是赵副省长,而他才三十来岁就已经到了副县级,跟着他至少吃穿不愁,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厉元朗没想到苏芳婉竟会这么势利和现实,于是耐心劝说道:“赵非凡不适合你,他不是好人。”

“怎么个不适合法,你说说看?”

一想起赵非凡和杨莎莎苟且的事情,厉元朗就觉得恶心,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苏芳婉,他犹豫起来。

苏芳婉长叹一声,幽怨道:“女人这辈子不一定非找个她爱的人,有个爱她的人,肯为她付出的男人同样也能带来幸福和快乐。就说我吧,上赶着往人家怀里钻,人家都不乐意接受,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趁着年轻早点把自己嫁了算了。爸爸没有了,哥哥又不知私奔到什么地方去,在甘平县我举目无亲,需要一个坚实而又安全的臂膀,需要一个家的港湾。”

厉元朗沉默不语。苏芳婉对他的情和爱,他怎能听不出来?可他有了水婷月,又和韩茵以及吴红丽发生过那种关系,事业才刚刚起步,就和三个女人扯上关系。

关键是,韩茵和吴红丽在跟他颠鸾倒凤之后,全部选择了离开,难道说这是上天的故意安排?

他觉得这对于韩茵吴红丽来讲实在不公平,心里对不起他们两个。小丫头才十二多岁,事业上正处于上升期,如果真和她发生点什么,她也会走吗?

不行,不行!厉元朗在心理断然否决,只有一个劲儿的喝着闷酒想着心事,用沉默代表着他此刻的态度。

“怎么不说话?”苏芳婉眼见厉元朗这个态度,顿时心凉半截,心头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她多么希望厉元朗能释放出来哪怕一丁点的感情,她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就是试探厉元朗的反应。她知道厉元朗有女朋友,和水婷月比起来,她除了年轻之外不占任何优势。

但是苏芳婉就是喜欢厉元朗,每晚独守空房之时,脑子里全是这个男人,她想忘记他,却忘记不了。无论使用各种方法,结果都是徒劳。

没有名分又怎样,难道就不能大胆的爱一次吗?

厉元朗哪里懂得小丫头的心思,他只想着控制住自己,不要犯错误伤害到苏芳婉。

顺着刚才的话题,厉元朗说:“芳婉,你的心思我懂,可是你知道我已经有了婷月,我不可能和她分开,我是要娶她的。”

“那又怎样?”苏芳婉挑了挑眉,接着五十几度的酒精含量,索性把话挑明白,“大叔,我就是喜欢你,就是爱你,我不要名分,只要你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容纳我的地方就行了。”

“芳婉,这对你不公平……”

“世界上本来就不公平,有的人生下来就享受荣华富贵,走仕途之路总是有人帮衬。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要付出常人几倍十几倍的努力才能换回我们想要的生活,这就公平吗?”

“我……我不能……”尽管觉得小丫头说话在理,厉元朗也不能遂了她的心愿。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这样做。已经辜负了两个女人,他不想在负心人的名单上再添加一个无辜女孩的名字。苏芳婉本就经历过太多苦难,他不可以在她的伤口撒盐。

有些话,厉元朗不好说的太直白,只能以最简单最直接而又最无奈的方式告诉苏芳婉,他们不可能。

平复着心绪,小丫头无奈深深叹了一口气,自斟自酒,端起酒杯看着里面透明的液体,幽怨说:“算了大叔,我明白了。咱们喝酒,这杯酒我敬你。”

厉元朗不知所故的抬头看着苏芳婉,机械的同样端起酒杯不解问道:“敬我酒?”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苏芳婉真诚的说着话,却难以自控的感觉鼻子发酸,眼眸里热乎乎的,她强忍着伤感说:“我有今天,是你的功劳,没有你的引荐,文雅姐也不会让我做她的秘书,还把我提到副科级。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你伸出援手帮我渡过难关。大叔,话不多说,全在酒里。”

苏芳婉说着仰脖一口喝干,紧接着又抓起酒瓶子往杯里倒酒。

她失望加绝望,自己三番五次主动送上门来,厉元朗都推脱,现在更是狠心拒绝。她的心情坏到极点,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感情神经。

借酒消愁愁更愁,苏芳婉这么个合发纯粹是找醉。本来就不怎么胜酒力的她,感觉天旋地转,大脑里嗡嗡直响,看厉元朗都是俩脑袋了,晃晃悠悠的坐不稳,差点栽下椅子。

多亏厉元朗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她的*,劝她不要再喝,非扶她去卧室里休息。

“不,我没喝多,我还要喝酒,不要你来管我,你走吧。”

苏芳婉醉意来袭,推着厉元朗撵他走。

厉元朗好声好气的劝解无效,一时生气,霸道的一把抱起苏芳婉直接走进卧室。

一开始苏芳婉不配合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后来却变成了温顺小绵羊,双手勾住厉元朗的脖子,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不再反抗。

就在厉元朗将她放在床上之际,苏芳婉拉着厉元朗的脖子使劲一带,厉元朗没有准备竟然被她拽倒,身体猛然间重重压在苏芳婉的身上。

相互间的接触,胸膛上立刻感受到软绵绵的弹性所在。

“不要走……”苏芳婉微闭双眼,紧紧勾住厉元朗的脖子,狂吻起来。

厉元朗被小丫头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意乱神迷,酒精的刺激下,苏芳婉诱人的小嘴在他耳边脖颈处吹着热气,痒痒的,让他心头长草,难以自制。双手习惯性的摩挲着苏芳婉光滑的肩头,享受着荷尔蒙爆发的一切感觉。

苏芳婉全情投入,一时起劲,忘我的在厉元朗颈上狠狠咬上一口,嘬出来一个很明显的牙印。

“嘶!”厉元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小丫头属什么的,怎么还咬人啊!疼得他赶紧挣脱出来,脖子火上辣辣的疼痛,皱紧眉头冷着脸,扯过床上的被子一把盖在苏芳婉身上,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就在听到厉元朗摔门走出的一刹那,苏芳婉气出了眼泪,刚才干嘛要咬他啊,或许趁着那股旖旎意境,已经成就了好事。可是现在……

苏芳婉气得直拍床,捂着被子呜呜痛哭起来……

三天的假期很快过去,厉元朗是在第二天晚上提前返回水明乡的。

因为信蕊要上课,韩卫只好赶在假期头一天赶回甘平。厉元朗这两天专门见了金胜和季天侯。

三个人又在那家农家院烫着温酒聊起了天。季天侯不同于上次在水明乡就任,刚一到古铜镇,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这些日子跑村屯,和下面村干部谈话了解情况,古铜镇党委会已经决定,下一步走以民俗旅游为主的经济发展模式,并且上报到甘平县,和省旅游局也取得了联系。

金胜觉得他们这个想法很实际也有前途。农家乐越来越受城里人喜欢。他们看惯了高楼大厦和现代化,更加向往原生态的田园生活。

就像围城,里面的人想往外走,外面的人拼力想进去。主要是各有所需,各有所想。换一个环境,总比窝在同一个景致景观要开阔许多。

邵万友跟季天侯配合还算顺畅,整个古铜镇的领导班子,在梅四平被抓走后,经历过短暂的波动期,不过很快被邵万友控制住,目前很平稳。

邵万友好歹也在古铜镇有几年了,本身就有自己信赖的团队,做起事情来得心应手。

有时候厉元朗挺羡慕季天侯的运气,在水明乡折戟沉沙,很快又在古铜镇混出名堂,哪像自己刚去水明乡那阵,多少困难和阻力等着他,稍有不慎就会闹个被人赶走的灰溜溜下场。

时间飞逝,一晃过去一个星期。这天厉元朗正在办公室审查关春明送来的账本,就见孙奇兴冲冲走进来,大声报喜:“厉书记,好消息,有好消息!”

第210章 特殊客人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10章特殊客人孙奇兴冲冲闯进来,连门都忘记敲了。

厉元朗抬起头,冷静的问道:“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是你联系的客商要来了吗?”

“不是,这个人可比那个客商还要厉害千百倍。”孙奇眼睛里释放出来幽光,兴奋的身体都在颤抖。

“是谁?”厉元朗放下账本,身体往后靠了靠,双手交叉在一起横放于肚子上面。

“他是……”孙奇赶紧回身把门关严,还煞有介事的四下张望,很怕有第二个人听到。

然后他回坐到厉元朗对面的座位上,放低声音说:“厉书记,有个大人物正好路过咱们乡,这可是天赐良机,千万不要错过。”

“什么大人物?”厉元朗一怔,感觉孙奇一惊一乍的不靠谱,这事一定要问清楚问详细了。

“是这样的……”孙奇说,他在京城的一位朋友无意中得知消息,某位大领导身边的警卫这次回乡祭祖,此人相当低调,穿着便装只带了一名司机,车子也是很普通的一辆老款现代。

要不是他的这位朋友透露,没人会相信这位大人物竟然是身手不凡的大内高手,是大领导身边的保镖。

偏巧,孙奇刚刚上班时,看到了夜雨花饭店门口就停着一辆黑色现代轿车,牌子挂的是军牌。他还悄悄进去侦查了一番,果然看见两个气度不凡的正在吃早餐,猜想这俩人就是那个大人物和他的司机。

他觉得这是一个绝好跟上层人士结交的机会,所以一经确认便兴奋的跑来向厉元朗报信。

厉元郎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惊讶的不是这个大人物的身份,而是他服务的那个人,真真切切是个大领导,经常在电视媒体上见到他的身影。

上次叶老爷子去世,这位大领导就在其中,他是第二个出现在画面里的,是集体中的二号人物。

“这人叫什么?”

“贾思道。”孙奇非常神秘的介绍,按捺不住内心狂喜,都有种要蹦起来的心态了。

“走,去看看。”厉元朗很想结识这个贾思道,一般说来,这种人的官衔并不高,但是所处地位不同决定了他的身份高贵。假如人家随便动个手指头,给点政策上的照顾和帮助,对于水明乡来讲,绝对是天赐的大馅饼。

夜雨花饭店在高月娥收监之后,已经换了老板。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布局还是原来的布局,只是再也不是水明乡的定点招待饭店了,生意大不如前,只能接零星散客,就连以前不屑一顾的早餐,现在也弄起来。

厉元朗和孙奇一前一后走进夜雨花饭店,进来前,门口的确停着一辆老款现代伊兰特,他偷偷把军牌记下输入手机里……

老板自然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乡党委书记兼乡长,刚要笑脸盈盈的上来打招呼,却被厉元朗摆手悄然阻止。

他环视一圈,见大厅角落里坐着两个人,正在低头吃着包子。其中一人三十来岁,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坐在那里就透着一股凛冽之气。

这人的外貌很符合选拔标准,在大领导人身边的人,不仅需要高超的身手,也要有不凡的气质和外形,毕竟是经常出现在公众画面里,不能长得太差有损于形象。

他的旁边是个模样相对普通的男子,戴着一副变色眼镜,留着大胡子,看样子年纪不小了,应该在四十岁以上。

厉元朗把孙奇叫过来,低声问:“那个年轻的就是贾思道?”

孙奇回答说:“我也没见过,不过听我朋友描述应该就是他。”这种人不会暴露出正面照,都不知道才符合保密原则。

厉元朗背着手走过来,站在正在吃饭的二人面前,客气的问道:“请问哪一位是贾思道贾先生?”

吃饭中的二人,年轻男子抬起眼皮看了看,绷着脸反问:“你是谁?”

“这位是我们乡的书记兼乡长,厉元朗厉书记。”孙奇抢先献媚的笑着介绍。

这人听了听,一点反应没有,放下筷子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那是个白色烟盒,上面印着四个红色醒目大字:内部供应。

他抽出来一支烟叼在嘴边,奇怪的是,那个年纪大一些的眼镜男子只顾低头吃东西,头都不肯抬一下。

厉元朗见状,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烟,可是这人却没有接受的意思,而是使劲咳嗽一声,年纪大的眼镜男才醒悟过来,麻溜给男子点上香烟,又低下头继续喝粥。

男子深吸一口,鼻孔里喷出两道细长的青烟,淡淡说道:“你找我来干嘛?”

“贾思道先生,您这次回乡祭祖正好途经水明乡,为尽地主之谊,我想请您去乡里坐一坐,哪怕喝一口茶水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厉元朗说的恰到好处,表现不卑不亢。

“不用了,我们还急于赶路,你们回去吧。”说出这段话的竟不是贾思道,是他身边那个戴眼镜的男子。

贾思道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喧宾夺主的做法任谁都不高兴,好在他没有和男子计较,说出了同样的意思,婉言谢绝厉元朗的好意。

“那怎么好意思呢?去坐一坐,听听我给您汇报一下乡里面情况,对我们的工作多多指导。”厉元朗观察着贾思道的表情,他的低姿态也是暗示已经知道了贾思道的身份。

“还是不要去了,我们真急着赶路,等有机会再麻烦你。”又是那个眼镜男子抢先插言。听孙奇的意思,这人应该是贾思道的司机,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总是给主子做主,就不怕引起主子不高兴吗?

厉元朗微微皱起眉头,贾思道同样也露出不满,就嘟囔一句:“你不要总是抢话好不好,我有我的判断,不用你来给我拿主意。”

司机这才低下头不再言语,可也老大的不乐意。

“二位请吧。”孙奇适时出来解围,并且付了饭钱,头前引路,厉元朗陪同贾思道和司机一起走向乡政府。

刚一进来,正好撞见韩卫从里面出来,他低着头一个没留神,竟然和贾思道正面撞了一下。

气得孙奇不悦的训斥说:“韩主任,走路咋不带眼睛,别把贾先生碰坏了,他可是我们乡的座上宾。”并且连忙替韩卫给贾思道赔着不是。

贾思道皱眉揉了揉肩膀,一摆手说:“算了。”在厉元朗孙奇二人陪同下往二楼厉元朗的办公室方向走。

路过韩卫身边时,厉元朗冲他低声说:“你去找找国瑞和灿儒。”还捏了捏韩卫的肩头。

“是的,主任。”韩卫叫习惯了,始终改不了对厉元朗原来的称呼。

把贾思道和司机让进沙发里坐下,孙奇当起了秘书,又是沏茶又是敬烟,忙个不亦乐乎。

贾思道大马金刀坐在沙发里,对于孙奇递来二十几块钱的芙蓉王瞅都不瞅,倒是端起茶杯闻了闻,顿时皱起眉头放在茶几上,脸色不好看的对厉元朗说:“你们乡真是穷到家了,我一路走来,都没看见有几栋像样的楼房。厉先生,你还要继续抓好脱贫工作,万分努力才是。”

厉元朗连连点头称是,说我们的工作还做得不够好,希望贾先生多提宝贵意见。

“你们乡要先修路,好家伙,我这一道过来,屁股都快颠个大包出来,太难走了。”贾思道掏出内部特供香烟,这一次,他的老司机倒是很有眼力见,知道给点烟了。

“是呀。”厉元朗面露出为难神情,搓着手说:“水明乡的路不好走一直是我们政府部门头疼的头等大事,往上面申请多次始终没有批下来修路款。唉,说白了,还是上面没有硬关系。”

坐在厉元朗身边的孙奇心里直犯嘀咕,厉元朗这是搞得哪一出,明明已经弄来二百多万的修路款,怎会说没有弄到呢?

他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一定是厉元朗贪心,好不容易攀上贾思道这棵大树,准是想着从他身上再搞点钱出来。

“呵呵。”贾思道不以为然的一笑:“厉先生这是让我出头帮你摆平关系啊。也好,谁叫这里是我的家乡呢,为家乡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我义不容辞。”

“那可是太好了,多谢贾先生能为家乡出力。”厉元朗急忙感谢着,好话说了一箩筐。

“不过小事一桩,不是我说大话,我一个电话打给交通运输部,多了我不敢保证,给你们争取个千八百万的修路资金不成问题。”贾思道大手一挥,颇有几分气势。

“不过呢……”他略作沉吟,身体微微向前倾着,以便和坐在他对面的厉元朗距离更近,小声提示道:“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上面关系我可以免费帮你们疏通好,下面有些职能部门多多少少也需要这个摆平。”贾思道做了一个捻钱的动作。

厉元朗立刻明白,这是贾思道在跟他谈条件了。为了慎重起见,就对贾思道说:“贾先生,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见一见您的证件……”

“原来厉先生对我的身份还有所怀疑是不是!”贾思道突然站起来怒气冲冲瞪着厉元朗。顿时,办公室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第211章 假的真不了

孙奇再次充当了救火队员的角色,连忙替厉元朗打着圆场,拉贾思道坐下,陪着笑脸说:“贾先生您别生气,我们厉书记不是这个意思。”并且连连向厉元朗使着眼色。

孙奇挺郁闷的,好心给厉元朗找来一尊大菩萨,你还质疑人家,不管咋说,就是拜菩萨的话,也总得给人家点香火钱吧。他觉得贾思道的要求并不过分。

厉元朗明白,他的话可能刺激到了贾思道的神经,赶紧解释说:“修路是乡里的大事情,贾先生您提的要求我明白,只是我一个人做不了主,需要和其他人商量,也要确认一下您的身份,我好给大家一个交代,希望您能理解。”

贾思道并不买账厉元朗的解释,气鼓鼓一拍茶几说:“我不是主动来找你的,是你硬要我来你们乡里。说实话,我给你争取这笔资金是我的风格,不管也是我的本分。老张,咱们走!”

说毕,贾思道再次起身,对着司机老张一挥手,就要离开。

又是孙奇拦住他,紧着赔礼道歉,还心存不满的对厉元朗说:“厉书记,我好心好意把贾先生介绍给您,您这么做太伤人心,我以后还怎么给您找关系。”

司机老张在一旁默默不语,看到此情此景,索性从夹着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个红色小本子,上面印着国徽,底下有三个烫金大字:工作证。

他把工作证往厉元朗面前一亮,黑着脸说:“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证,别把我们当成骗子,我们是正经的京城工作人员。”

只是他手指尖紧捏着证件,在厉元朗面前抖了抖。厉元朗也不客气的一把拿过来,翻开仔细看了看。的的确确,这是一本政府工作人员的专用证件,上面照片是扫描不是粘上去的,看上去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贾思道是上校级别,属于县团级,比自己还要高。

他心中有数,连忙双手递还给老张,并且抱拳施礼连连赔着不是,好说歹说总算把贾思道劝坐下来,愤怒之火略作平息。

消除心里疑惑,厉元朗重拾话题,贾思道的意思是,给水明乡争取修路资金,需要抽取百分之二十的好处费,这些钱用于打点相关部门人员,在行业里是不成文的规矩。

贾思道还说,为了表明水明乡的诚意,先拿出十万块用于前期的铺垫,他要带着现金走人。

厉元朗面露为难神情,水明乡虽然账面上有钱,可是十万块对于乡里来讲真是笔大数目,他需要考虑。

贾思道原本松缓下来的表情立刻又变得阴沉起来,不满道:“我说厉书记,你还有没有诚意了,我左三番又四次的忍让,你还真把我当成礼拜天过了,耍我玩是吧。好了,我不跟你磨嘴皮子了,你就问你一句,能不能答应我的条件,不行给个痛快话。”

孙奇的鼻子已经给气歪了,厉元朗一支笔,他只要批示,关春明那里肯定会同意支付,和一千万比起来,区区十万块都不肯掏,这个书记也太会算计了,真是抠门书记,成不了大事。

“贾组长。”厉元朗知道贾思道的身份是个小组的组长,就直呼其身份说:“这样吧,我去找找财政所所长,去看看账面上的钱够不够,尽快去给您调配这笔资金出来。”

厉元朗终于服软,并让孙奇好好陪着贾思道和老张,自己则出去直奔楼下。

“你们这个书记水平可真是够差的,我真后悔上这里来。”贾思道对着孙奇发出一通牢骚话,老张则看了看手表,忧心忡忡的说:“要不就算了,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别介。”孙奇赶忙拦住,解释说:“您们没见厉书记已经答应,他去财政所了,看看账面上还剩多钱,年关岁尾了,乡里面用钱的地方实在很多,请你们理解。”

老张则狐疑道:“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用得着自己跑一趟么。”

贾思道拍了拍沙发扶手,讥讽说:“这是背着咱们指不定搞什么小动作。这个书记心眼窄,给他们钱行,往外拿钱就跟剜他的肉一样,咱俩再等一等,已经耽误了时间,不在乎这一会了。”

他的意思是,多等几分钟就有十万块钱到手,值了。

大约又过了二十几分钟,贾思道抽烟抽得口干舌燥,也顾不得茶叶不好,喝了一大杯茶水还没见厉元朗回来,就有些急躁的让孙奇催问。

孙奇正准备打手机,厉元朗板着脸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张国瑞和高灿儒,竟然还有三个民警,其中一个他认识,是刚提拔的水明乡派出所代所长丰茂林。

不只是他,就连贾思道和老张都同时露出吃惊神态,大眼瞪小眼一脸迷惑不解。

“厉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贾思道怔怔站起身来,指着厉元朗身后的人,尤其是那三名警察。

“别装了,贾思道,你还真是假货。”厉元朗一挥手,三名警察径直扑过来,分别走向贾思道和老张。

老张被吓傻了,束手就擒,而贾思道情急之下,竟然一把推开堵在他面前的孙奇,把他推了一个大跟头,翻倒在地上。贾思道则迅速打开窗户,毫不犹豫鼓足勇气闭着眼纵身跳下。

“别让他跑了。”丰茂林见状要去下楼追赶,却被厉元朗拦下,非常有底气的说:“他跑不了,我早就让韩卫守在楼下,他插翅难逃!”

被两名警察死死按住的老张,声嘶力竭的低吼着:“你凭什么抓人,我可是贾……”

“住口!”厉元朗冰冷的怒吼质问他:“你的确是假的,真正的贾思道此时已经坐在金县长的办公室里了,你和你的同伙都是冒牌货!”并且趁着老张惊恐双眼看他的同时,一把扯掉他的大胡子,痛快的摘掉他的眼镜。

哇!众人皆惊,不明白这位厉书记怎会发现老张带了个假胡子和眼镜的。

“霍奇风,你该露出你的真实嘴脸了。”厉元朗冷笑着。

霍奇风!

听闻自己的身份别揭穿,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原本还挺立的身体忽然之间双腿瘫软,要不是有警察架着,非得倒在地上不可。

其实,一开始厉元朗就对贾思道他俩起了疑心,记住他们的车牌号发给常鸣,让他上网查一查,原来是个假牌子。

贾思道表演成分还算合格,在厉元朗面前始终高高在上,冠冕堂皇。就是有两次霍奇风喧宾夺主的做法,更加令厉元朗疑惑。

还有一点,贾思道三十来岁,他的司机却比他大不少,模样打扮怪异,留了一个大胡子。

如果是真是京城来的高层人士,都会刻意把自己往普通人身上打扮,生怕引起注意,谁还会留了一个让人过不忘的大胡子?

并且厉元朗故意让韩卫试探贾思道,和他迎面相撞就是为了测一测贾思道的身手。但凡身怀绝技的人物,连和人相撞都躲不过,怎可以保护大领导?

所以,他便暗示韩卫找张国瑞和高灿儒,暗地里调查这二人的身份,自己则和他们周旋,看看能不能发现破绽。

果然狼一见到肉,立刻暴露出贪婪的本性。贾思道想要十万块钱的好处费,厉元朗表面上答应,实际就是采取一个战术:拖延。

至于说他发现老张就是逃跑多日的逃犯霍奇风,纯属偶然。霍奇风摆了水庆章一道,厉元朗就对这个人很是上心,他的照片记忆在厉元朗脑子里时间很久。

当时他一眼看到老张就觉得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尤其他不愿意正脸见人,还有那个标志明显的大胡子。

后来他找到和水婷月聊天时的照片,那里面有霍奇风的正面照,相互一比对,摘除眼镜和大胡子,正是霍奇风本人。

这次意外收获令厉元朗兴奋不已。千想万想,就是不会想到霍奇风竟然还敢乔装改扮回到广南,来到甘平县相对落后贫穷的水明乡,他回来是要干嘛?故地重游吗?

关于贾思道,厉元朗通过小妹叶卿柔,派肖剑暗中调查,确有此人和确有此事。只不过,真正的贾思道根本没有来水明乡,他的老家是水明乡下面的海浪村,他祭祖完毕直接顺着燕游山疗养院返回县城,已经被金胜请去县政府做客了。

这些日子,叶卿柔已经从爷爷去世的阴影中逐渐走了出来,叶明仁也找了个时间和她聊起了身世,确定她就是自己亲生女儿,妈妈是范雨琴,她和厉元朗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叶卿柔震惊了,和哥哥怎么就变成了半个血缘关系?好在厉元朗跟她在电话里深度沟通。

半个血缘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不管怎样,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无从改变的事实。

叶卿柔释然了,慢慢接受了现实。就像哥哥说的那样,无论将来如何,我们永远是兄妹,无法分割开。

假的贾思道在跳楼后崴了脚脖子,还没来得及跑就被等候多时的韩卫逮了个正着。

人犯抓获,当天突击审讯,没成想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件大事,影响非常之广的大事情。

第212章 林木被杀

审讯假的贾思道,这家伙抵抗力空前垃圾,办案人员没费吹灰之力,只稍微吓唬了一个回合,这家伙彻底拉稀,交代了一个底朝天,就连和隔壁寡妇床上那点事都吐了个干净。

他真名叫贾刚,是水明乡海浪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只有小学文化。说起来,贾刚跟贾思道还是没出五辈的亲戚,以前就因为诈骗罪蹲过几年监狱。出来后发觉自己除了骗人啥也不会,就重操旧业,继续干着坑蒙拐骗的勾当。

两个月之前,霍奇风偶然认识了贾刚,发觉这人骗人把戏演的挺真实,觉得他有用就留在身边。

霍奇风的大运贷款出了问题,他做好跑路的同时,也留好后路。几千万的现今他没法带在身边,就和贾刚把钱埋在贾刚父母坟前的石碑底下,等到风平浪静再回来取。

当贾刚听说贾思道回乡祭祖的信息后,和霍奇风一商量,认为这是一个取钱的绝佳机会。就由贾刚冒充贾思道,霍奇风装扮成他的司机,二人趁着黑夜把钱取出来,早上路过水明乡吃早餐的时候,偏偏让孙奇无意中给发现,以为是真正遇到了贾思道,这才有了厉元朗和他们相见并发觉二人破绽,继而破获了这起冒充行骗的把戏。

审问霍奇风费了很多周折,这家伙一开始极其不配合,办案人员最后采取三天三夜不让他睡觉的熬夜手段,终于把霍奇风弄崩溃了,最后全部交代。

意外收获是,霍奇风将自己接近水庆章,并将一副价值连城的启工真迹做手脚送给水庆章的事情同时交待出来。

原来,霍奇风所做这一切是受人指使,这人不是旁人就是京城书法家果河。

怪了,果河跟水庆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陷害水庆章呢?

于是办案人员联系京城同行,马不停蹄赶到京城,将正在洗浴中心鸳鸯戏水的果河直接带走,连夜突击审讯,得到答案时全都震惊了,没有想到,万万想不到,果河此举是受人所托,真正幕后黑手竟然来自于甘平县,而这个人正是县委副书记林木。

顿时引起常委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何永志的重视,他第一时间汇报给金胜。

甘平县堂堂三把手林木,竟会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陷害顶头上司,市委书记水庆章,这还了得,必须向水书记汇报。

金胜为此专门和厉元朗秘密商谈,决定走厉元朗的路线,让他先给水庆章透露出来,看水庆章的表态。

结果水庆章闻听却异常平静,他告诉厉元朗:“当初介绍我认识果河的是尤明川,林木是尤明川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我想,这件事不仅仅涉及到这两个人,一定是隐藏至深的某个人手笔。查,严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坚决查个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是谁想把我赶走。”

有此尚方宝剑,甘平县警方乘胜追击,向广南市纪委汇报,由市纪委出面联系省纪委,把尤明川带走调查。

尤明川刚刚在广南市人代会上卸任是人大主任一职,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一时间,广南市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坐不住了,尤其和尤明川有瓜葛的人,生怕自己被牵扯进去。

这其中,心里最没底的要数林木了。

他的秘书经常看到林木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或者县委招待所他专用的房间里,足不出户,一个人阴沉着脸,手里经常攥着香烟发呆。每次他离开后,垃圾桶里都装满许多被掰断的中华烟。

他的秘书不敢问,眼瞅着老板日渐消瘦,眼窝深陷,整个人早没了往日的派头,不知道老板是被什么事情折磨成这等模样。

秘书也有小圈子,他的秘书正好跟金胜秘书小王偶有来往,二人一块喝酒聊天时,酒后失言就把这件事说给小王听了,最后自然传进金胜耳朵里。

林木的失常反应引起金胜的警觉,就跟厉元朗商量起来。

有了当初肖展望的前车之鉴,厉元朗感觉到林木要出事情,就和金胜说:“县长,要马上对林木动手,我担心夜长梦多,林木出事,那样可是断了线索。”

金胜显现出为难,“元朗,林木是市管干部,没有市里的应允难以动他。你看看能不能联系徐书记,听一听他的意见?”

“我试试。不过县长,你一定要派人暗中监视林木,要留住这个活口。”

厉元朗的警觉不是没有道理,他这边先联系了徐忠德秘书郑重,委婉表达郑重先试探徐忠德的口风。

因为涉及到水庆章,为了避嫌,他不好出面干预,徐忠德是最好的帮手。

“元朗,我尽快启动对林木的调查手续,你那边也要时刻注意林木的一举一动,当心他狗急跳墙逃跑或者做出蠢事。”徐忠德在电话里非常严肃的发出指令。

“好的徐书记,我也是担心这点才给您打的电话。”

可就在厉元朗联系徐忠德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接到金胜的电话,十分丧气的告知他:“林木死了。”

“什么!”厉元朗非常震惊,怎么会?不是一直派人暗中监视他的么!

“林木昨晚从家里出来,结果搞了个声东击西,他的车里找了一个和他外形差不多的人把监视他的警察给骗走了,实际上他是坐着出租车去了县郊一个废弃拆车厂。今天早上,警方在拆车厂的一个枯井里发现他的尸体,胸口上被人捅了一刀,直刺心脏,当场毙命。”金胜叹息着一口气讲了全部过程。

“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

“现场除了林木,还有一个人的鞋印。听何永志猜测,杀死林木的人应该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这个案子查起来有难度。”

厉元朗想了想,说道:“林木这人疑心重,大晚上的能让他去偏远的拆车厂,一定有人事先和他通过电话,而打这个电话的人,准是值得他信赖的,这样他才能放下戒备,搞声东击西和那个人见面。”

“警方已经调了详单,在林木死亡时间前后,的确有个手机打进来,可那是个在网上买的手机卡,目前正联系网监,看看有没有收获。”

和金胜聊完,厉元朗决定要亲自去一趟广南市,有些事情他要面见水庆章商谈。

路过甘平县的时候,厉元朗特意去了金胜办公室,得知他此时正在县委开会,时间紧急他没有等,驱车直接赶往广南市。

与此同时,县委书记方玉坤紧急召开常委会,林木突然被杀,方玉坤感觉事关重大,马上召集所有常委齐聚县委小会议室,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各位,我刚刚接到市委水书记和沈市长分别打来的电话,要求县公安局迅速破案。永志副县长,你们公安局要马上成立专案组,这件事影响恶劣,好嘛,堂堂县委副书记,还是兼任政法的书记被人杀害,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会认为我们县的治安多么差!为了尽快消弭掉负面反响,我代表县委要求你们,十天内必须给我查个水落石出,不然的话,没法向市委市政府交代。”方玉坤冷着脸下了限期破案的决定。

何永志一言不发,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他岂不知这起刑事案件的重要性,但是千头万绪,线索仅仅那么一点点,说起容易做起来难。

可他又无法反驳,是啊,县领导都被歹徒杀了,老百姓何谈安全感?

会上,方玉坤提出来的限期破案,无人反对,也没有理由反对,最终的结果,压力全都压在何永志身上,令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等会议一结束,何永志立刻赶到县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包业武、副局长张全龙以及刑警大队的主要领导全都坐在这里等他。

何永志一进来,坐在回型桌正中间,冷着脸一摆手,众人齐刷刷坐下。何永志严肃的说:“县委给我们限期破案是十天,我这里修改一下,给你们八天,八天之后,一定查出杀害林书记的凶手。这家伙也太嚣张了,竟敢杀害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这是在向甘平县公安局示威,是向甘平县六百三十六名公安干警挑衅。所以,我要求公安局全体干警,从现在起要全力以赴,不分科室不分区域,全都拧成一股绳,都要参与到这起案件的侦破当中。同志们,这是对我们甘平县公安系统的一次综合检验,希望同志们尽职尽责完成上级交办我们的任务。”

随后,何永志环视一圈众人,又说道:“我们要马上成立专案组,由我任组长,副组长是……”说话间,何永志瞟了一眼左面的包业武,又看了看右边的张全龙,问道:“你们二位哪个肯接下这条军令状?”

包业武心里“咯噔”一下,权衡着利弊。这宗案子在他看来难度极大,还要限期破案。搞好了有功,搞不好可是要影响仕途的。

包业武犹豫起来,手里摆弄着碳素笔没说话。张全龙气得直皱眉头,好你一个大滑头,你可是政委兼常务副局长,是这栋楼里的二号人物,遇到好处往前冲,遇到困难就往后缩,他咬了咬牙,挺直身板看向何永志,铿锵有力的回答:“何县长,这个案子,我接了。”

第213章 反向思维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13章反向思维其实何永志早就属意于张全龙,他主管刑侦,是最佳人选。同时他也为张全龙捏了一把汗,万一限期破不了案子,他有责任,张全龙更是难逃其咎,才晋升副局长没多久,一旦背负上处分搭上后半辈子仕途,未免有些太残酷了。

“全龙,你可要想好,这个案子八天之内一定要有结果。”何永志于心不忍,只能侧面规劝,希望张全龙知难而退。

“何县长,我打定主意了,不能如期破案,我引咎辞职。”张全龙凛然扫了一圈,尤其在包业武脸上多停留那么一秒钟,而后看向何永志的眼神,双目炯炯,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好吧。”何永志深深点头,瞄了一眼包业武问道:“业武,你还有补充的吗?”

“没、没有了。”包业武乐不得张全龙接下这块烫手山芋,这下可真好,一个林木被杀案,就将何永志跟张全龙绑在一辆残破战车上,碰到个土坷垃准得翻车。

这一主一仆要是在阴沟里翻了船,那对于他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说不定今后甘平县公安局就姓包了。

在座其他人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反正心思各异,各有各的打算。

何永志在会上当即宣布了专案组成员组成名单,基本上抽调的囊获目前甘平县刑侦方面的顶尖技术人员,并要求会议结束马上投入开始工作。

事不宜迟,现在是和时间争分夺秒,晚一分钟都有可能拖延案件的侦破。

话分两头,此时的厉元朗已经坐在水庆章在广南的家里,两个人坐在书房里,讨论的也是林木被杀案件。

水庆章也不轻松,关于林木被杀案子,省委书记王铭宏和省长曲炳言分别作出批示,指示警方要迅速破案,把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和社会恐慌降到最低。

而且曲炳言专门给水庆章打来电话,暗示他,前一阵因为霍奇风的事情引起的人心不稳对水庆章很不利,目前上层以稳定为前提,如果再由于林木的案子迟迟不能侦破,时间长了出大乱子,他无法为水庆章说话。

曲炳言的言外之意,是担心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攻击水庆章治理能力,到时候别说竞争允阳市委书记了,恐怕会给他发配一个闲置部门冷处理。

所以水庆章和厉元朗这对爷俩坐在一起,相互抽着闷烟,谁也不说一句话,个个愁眉不展,脸上写满了阴郁。

老半天,水庆章把烟头碾灭在烟缸里,长叹一口气:“我已经给方玉坤下了死命令,要求限期破案,方玉坤为此召开了紧急常委会,期限定在十天,你感觉把握大不大?”

“很难说。”厉元朗实话实说,“林木这人城府很深,这种性格的人谨小慎微,生性多疑,大晚上一个人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还搞声东击西骗过警方的跟踪,说明他要见的这个人肯定很重要,或许是给他了某种承诺或者是希望,他值得冒险。不过水伯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林木要陷害您,干嘛不让徐书记提前下手,把林木抓起来?”

“唉!”水庆章后悔不迭的直摇头:“全怪我太贪心了,我知道林木这人不好对付,就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把他背后那个人给揪出来。现在一想,严重失策。”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如果真有,水庆章一定会买来吃上几粒,以诊治他错误的判断和愚蠢的做法。

只是现在不是后悔和反思的时候,厉元朗问:“尤明川在里面怎么说的?”

“他当然极力否认介绍我和果河相识没有任何目的性,就是单纯的以书法会友。这个老尤啊,我们以前在一起共过事,感觉他这人还可以,没想到……”

“水伯伯,人都在变的,尤其事关自己利益。”厉元朗劝慰道。

“纪委对老尤已经全面展开调查,他的事情不算小,特别是他那个不争气儿子尤二贵,和恒勇有一拼,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样样都占全了。”水庆章说道。

尤二贵?

这个名字听着熟悉,就在厉元朗耳边回荡着,哦,他微微点头,想起来尤二贵正是展鹏飞出事那次,大言不惭要十万块钱好处费的家伙。

原来他是尤百川的儿子,巧事真是太多了。

“水伯伯,您觉得林木背后的那个人会是谁?有没有点眉目?”

“嗯……”水庆章沉吟着,他对厉元朗越来越喜欢。以前只是欣赏他,现在依赖他,真正拿他当自家人对待。

就好比这次事件,本来是他绝地反击的最佳机会,却因为林木突然被杀反而落得被动。

水庆章找人商量对策,思来想去,身边就只有一个徐忠德了。可是徐忠德毕竟是纪委书记,身份敏感,若是在这个时候接触了多了,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闲话,或者被有心人利用编造出什么不好的影响。

所以,水庆章想到了厉元朗,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男人。

厉元朗思维敏捷,分析事理透彻明朗,绝对是他最信任最依仗的人选。

在厉元朗面前没有顾忌,水庆章把广南市其他三股势力的代表人物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筛子,只有两个人他认为最有可能。

第一个就是沈铮。搞走水庆章,他是最大受益人。况且,二人关系始终不和,属于表面上过得去而已。这也是通病,历来党政一把手都是貌合神离。

第二个人是恒士湛。他是本土派系的代表人物,前次因为方文雅的事情,恒勇介入其中。只不过考虑到恒士湛背后有叶明天的支持,其中还有一层,那就是水庆章和叶明仁有生死之交,他弟弟的人,看在叶明仁面子上,水庆章没有动恒士湛,这也算是他的一点私心做崇。

水庆章之所以把恒士湛包括在内,是他觉得恒士湛这个人比较阴险。他当初要非礼方文雅,对方不从他竟然动用龌龊手段陷害方文雅,差点毁了这个女人的前途。虽然证明了方文雅的清白,到头来还是落得无奈被调离走的下场。

不过水庆章也不确定在这件事情上恒士湛到底有没有参与?因为他感觉把自己搞走,对恒士湛来讲,未见起有任何好处。

厉元朗便说:“事情都有两面性,人心难测,谁也不会把坏主意写在脸上让人知道。”

但是对于这两个人,水庆章只是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厉元朗想到了一个词:反向思维。什么意思呢?就是从相反的思路上想事情。如果这个背后人物是沈峥或者恒士湛,那么他们接下来该会怎么做呢?

厉元朗原本打算监视沈铮和恒士湛,就从嫌疑最大的人身上入手。

可这二人毕竟都是市领导,无法采取常规的侦查手段。但是有一个人却可以,尤二贵。厉元朗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派韩卫暗中跟踪尤二贵,看看有没有意外收获。

他的这个想法没有告诉水庆章,这么做上不了台面,还是不要让未来的老岳父知道为好。

韩卫这一次是跟随厉元朗一起来的广南,厉元朗和他提出跟踪尤二贵,韩卫痛快领命。在他看来,厉元朗的命令是雷打不动的,他必须无条件执行,不多问一句话,绝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好帮手。

韩卫是特种兵出身,侦查能力相当强。况且尤二贵身边那几个保镖,充其量就是小混混的升级版,专业性不强。韩卫秘密跟踪了好几天,愣是没被发现,反倒韩卫却却发现这里面的不同寻常。

尤二贵手下的一个保镖名叫阿强,最近总往乡下跑。阿强是广南人,曾经因为打架斗殴判过刑。韩卫打听到,阿强在乡下没有任何亲戚和朋友。他总去乡下干什么呢?

韩卫断定,这里面有问题。

于是他放弃跟踪尤二贵,转而针对阿强采取了极其隐秘的跟踪和调查。

阿强常去的这户人家,只有一个男人住,他叫武涛,四十多岁,是个狠角色。因故意杀人罪判了二十年,刚刚刑满释放。

韩卫见到过武涛,面相凶狠,尤其是那双眼睛透着杀气。

和村里人打听,武涛出来后回到老房子里深居简出,偶尔去附近小卖店买点白酒吃食,从不多逗留也不和旁人说话,付完钱就走。

小卖店老板还透露出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武涛一开始买的吃喝都挑便宜东西,可是最近几天,武涛却突然出手阔绰,不问价格,还专挑贵的买。然后把钱往柜台上一扔,都不等找零钱,提着东西直接离开,叫都不回头。

当韩卫把这些侦查出来的消息反馈给厉元朗后,他低头分析,感觉这里面有大文章。

一面让韩卫继续监视武涛,一面给何永志打了个电话。

而此时的何永志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时间过去了四天,与他规定期限还剩一半,案子却没有任何进展。

那个手机卡是在学校附近的商亭买的,跟前的摄像监控坏了,根本调不出来买手机卡这人的模样。

张全龙派出的其他几路人马撒出去,基本上都是空手而归,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和消息。

何永志几天没合眼,眼睛都熬红了,心乱如麻,烦躁不安。偏偏这个时候,厉元朗的手机打了进来……

第214章 大案告破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14章大案告破接到厉元朗的电话,何永志也没客气,直接不耐烦的问起来:“元朗,我很忙,请你长话短说。”

厉元朗理解何永志此时的处境,他不介意的问起案子的侦破情况。

何永志叹着气如实讲了,目前案情陷于困境,毫无进展。

“何县长。”厉元朗说道:“我给你提供一条线索,这个人名叫武涛……”于是乎,厉元朗就将武涛的详细情况一一告诉了何永志。

“哎呀,真的假的?”何永志不相信似的瞪大眼睛,差一点原地蹦高,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何县长,宜早不宜迟,我担心夜长梦多出现差错,请你们尽快动手,从武涛身上查起,或许会有收获。”厉元朗平静说道。

“老弟呀。如果案子侦破成功,你一定是大功一件。这次我还会为你申请更大枚的奖章。”何永志难掩激动,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

何永志挂断厉元朗的手机,立刻把张全龙叫来布置抓人。

张全龙兵贵神速。在厉元朗提供消息不到两个小时,就把猫在家里喝酒的武涛生擒拿获,并且立刻提审他。

武涛是老油条了,多年的监狱生活让他练就了一身对付审讯的招数。无论审讯人员如何问,武涛就是闭着嘴巴一个字不说,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哑巴。

何永志心急如焚,张全龙也是急的直跺脚却无可奈何。怎么办?时间越来越临近,却撬不开武涛的嘴,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武涛闭口不说,但是阿强却开了口,他和武涛是狱友,最近经常接触他周济他,是朋友间的帮助,这总不能算作犯法吧?

好不容易抓到了两个嫌疑人,却因为掌握不到有效的证据,让审讯一度面临停滞。

与此同时,韩卫监是尤二贵。发现这家伙跟恒勇接触频繁,有时候二人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一天。

按说两个官家二代的纨绔子弟,臭味相投,在一起吃喝玩乐也没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们频繁接触,弄得跟地下接头似的,小心谨慎,见面地点都选择的在非常偏僻之处,那么就不由得引起注意了。

看样子尤二贵对阿强被抓格外担心,并且通过熟人打听想把阿强和武涛捞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尤二贵还敢捞人?捞的还是犯罪嫌疑人,真是胆大妄为,痴心妄想。

厉元朗综合分析,阿强和武涛之所以在里面咬定不交代,准是得到什么人的支持和承诺。

而且,阿强经常变换口供,一会这么说一会那么讲,经常把大家往沟里带,给人感觉是闹着玩似的。

有问题,准是看管人员中有内鬼通风报信。于是,张全龙设计把那个内鬼揪了出来。一问,这个内鬼是尤二贵给了一笔巨款买通下来,每天趁着放风的机会,偷偷往阿强和武涛手里塞纸条。

内容就是让他俩拒不交代,要是交代的话,就按照纸条上所写的内容说,千万不要出现差错。同时还说,警方没有掌握到确凿证据,不会把他俩怎样,让他俩放宽心,会尽快将二人弄出来。

厉元朗请示谁水庆章,又跟何勇志张全龙他们商量后决定,立刻传唤尤二贵。

起先尤二贵叫嚣着大吼:“凭什么抓我?”

张庆龙心平气和的说道:“尤二贵,你的事情我们已经全部掌握,这里不是充英雄的地方,尽早交代对你有好处。

“交代什么?老子又没犯法。”尤二贵瞪起大眼珠子,气焰十分嚣张。

“是吗?”张全龙冷笑,当即把掌握的那些尤二贵罄竹难书的犯罪行为一一罗列出来,包括他敲诈勒索,以帮人办事为名诈骗钱财等等,哪一件拿出来都够判他个十年八年的了。

以前仗着有他爹尤百川护着,尤二贵这些勾当警方还有所忌惮。现在他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谁还会管他?

尤二贵如此不堪却巧言狡辩,张全龙便和他耐心周旋,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谁知没一会儿,尤二贵突然鼻涕一把泪一把浑身颤抖哆嗦。

凭借多年经验,张全龙立刻猜出尤二贵这是犯了毒瘾。好啊,这家伙竟然还有如此爱好,正合我意。就以谈条件为名,对尤二贵说:“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张局长,给、给我来一口,就一口,我实在受不了了。”在毒瘾面前,尤二贵彻底没有了刚才的不可一世,一个劲儿哀求张全龙,甚至跪地磕头作揖,丑态百出。

张天龙始终坚持,不交代不让他吸一口。并且弄来一个装面粉的塑料袋,冒充毒品,在尤二贵眼前来回晃悠,馋着尤二贵直淌口水。

刘二贵不知是计,并且毒瘾一次次侵袭着他的神经,让他痛苦难言,实在承受不住妥协下来,终于和盘托出事情的真相和经过。

其实,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不是他,而是恒勇。

恒勇为什么要陷害水庆章?原因很简单,搞走水庆章,为他老爸恒士湛报仇。

当初方文雅的事情,恒士湛陷于被动,整天愁眉不展,回到家便躲在书房里听京剧,很少出来。恒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打听清楚后,得知是厉元朗从中帮了大忙,他恨厉元朗,同时也恨水庆章,把这二人当成他们家最大的敌人,始终耿耿于怀,找机会一定要这二人好看。

殊不知,水庆章碍于叶明天的面子,心慈手软,只查到恒勇这一层级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反而助长了恒勇的报复心理。

自从尤百川退居二线后,林木一直寻找新靠山,后来他通过钱允文结识了恒勇。

恒勇谁不知道,林木自以为结识恒勇,就等于搭上恒家这条大船了,所以,对恒勇非常敬重。

恒勇在得知水庆章喜欢书法,某一次和林木吃饭时谈起这个话题,林木就把他熟识京城书法家果河的事情讲出来。

别看恒勇这家伙只是贪财好色,实际上坏水也是一箩筐,随便拿出来一样,照样坏人坏到骨髓里。

他经过深思熟虑,让尤二贵唆使他爸爸尤百川介绍果河跟水庆章相识,同时,又把大运贷款的老板霍奇风也介绍给了水庆章。

恒勇早就猜到,霍奇风弄的这家贷款公司有非法集资的嫌疑,早晚会出事。把这么一个*放在水庆章身边,到时候把水庆章炸个粉身碎骨才好呢。

霍奇风何等聪明,早就想着攀上权贵,跟水庆章相识一场,趁机把他跟水庆章关系挑明,提高知名度,会让更多老百姓认为,市委书记是他的朋友,他的贷款公司准没问题,会把更多的钱存进公司里面,让他的腰包鼓鼓。

之后贷款公司资金出现问题,霍奇风临走之前,就把那副价值连城的启工真迹做了包装,送给水庆章。

他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其一假如一旦遭遇不测被抓,就以这幅画相要挟,让水庆章救他出来。

其二,万一他躲过这场灾难,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可以找机会要回来,反正水庆章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还以为是他霍奇风模仿的赝品呢。

最关键一点是,这是恒勇和林木两人的计谋,还是林木出主意让他把真迹包装成赝品的。

一举三得的事情,霍奇风当仁不让的去执行,何乐而不为。

霍奇风被厉元朗是破真面目,随即果河和尤百川分别被抓,林木自知受恒勇蛊惑,参与到陷害水庆章的事情中,自知罪孽深重,感到末日来临,水庆章一定会查他的。

于是林木求助于恒勇,希望他提供帮助。计划时大家还在一条船上,可一旦这条大船遇到风浪即将颠覆,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谁还顾得上其他人。

恒勇恨不得把自己摘个一干二净,抽身出来。但是林木不答应,以大不了鱼死网破相威胁,逼着恒勇帮他找出路。

恒勇表面上答应帮着林木逃跑,并给他一大笔钱送他出国。暗地里却和尤二贵狼狈为奸,尤二贵的保镖阿强蹲过大狱,狱友武涛心黑手辣,杀人不眨眼睛。正好出狱后无事可做,就用重金说通武涛重操旧业,干掉林木。

出事那晚,恒勇便通过手机联系林木,同时开车拉着武涛一起赶到出事地点。

恒勇这边和林木通着话,那边武涛偷偷埋伏好,等到林木出现,武涛趁着夜色装成恒勇,趁林木一个不留神突然出刀,正好捅在林木心脏上,当即一命呜呼。

至此,这桩连环套这连环的大案终于告破,恒勇、尤二贵,包括武涛阿强,还有先前的尤百川果河霍奇风等人全部落网。

但是有一个人却逍遥法外,整天惶惶不可终日,这人便是恒士湛。不是不抓他,是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参与此次案件,尽管他儿子成了罪犯。

当这宗案件的调查结果摆在省委领导们面前时,叶明天最为震惊。

不为别的,就为他一直相中的恒士湛,他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等事情,陷害市领导水庆章,雇凶杀害县委副书记林木,可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他看着案头上的白纸黑字,犹豫再三,最后拨出了一个电话,神情严肃的说:“大哥,我有件事需要和你说……”

第215章 县委副书记到任

震惊甘平县的林木被杀案告一段落后没多久,接连发生几件事,第一,恒士湛去了省政协,组织部长一职由常务副市长金维信接任。第二,甘平县委副书记很快上任,不同于以往,这次是省里委派,没有从广南市挑人选。

第三,水庆章和叶明仁通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不知道通话内容说的什么,反正据水婷月透露,她爸爸接完电话,春风得意,心情舒畅,难得和她妈妈开起了玩笑。

第四,厉元朗和水婷月的订婚仪式初步定于大年初二。按照老百姓的俗定,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到时候水庆章谷红岩一家人回京城谷家,正好在当天举行订婚仪式,可谓两全其美。

相比较于前两个,第三第四个纯属家庭话题,但是对厉元朗来讲,都是好消息。

恒士湛这次去省政协,无疑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估计是叶明天的手笔,别看他是省军区政委,但是省委常委以及叶家子弟的名头,即便叶老爷子去世,余威仍在。

而新任县委副书记到任则颇有意味了,魏奇正,原团省委学生部部长,这可是正处级别,让一个正处担任副处的县委副书记,摆明了省委态度,就是两个字:稳定。还有不能摆上台面的两个字:镀金。

魏奇正的到来,对于金胜无所谓,可是方玉坤却感受到了压力。魏奇正三十八岁,和金胜同岁,反观自己已经四十多了,年龄上不占优势,难不成这个小魏书记是准备接自己班的?

为此,他特意去了一趟广南市,见到了老领导市长沈铮,就把自己的担心表露出来。

不知道沈铮和他讲了什么,方玉坤走出沈铮办公室的时候,意气风发,脸上挂着笑意,腰板也挺得绷直。

魏奇正和厉元朗有过一面之缘,在代表团省委视察韩家屯小学的时候,厉元朗始终相陪。由于有水婷月的这层关系,他对厉元朗印象深刻。

在他到任当天,甘平县委主要领导还有各部门负责人齐聚县委招待所宴会大厅,为新来的魏书记接风。

厉元朗站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邹绍来蔫了,贺广普挤出来的笑脸比哭还难看,厉元朗看得出来,林木一死,这二人彻底成为霜打的茄子。

要说林木也不是什么好饼,当初韩茵照片事件,是邹绍来和贺广普俩人密谋,最后找林木定夺的。把照片寄给谷红岩,还是林木出的主意。

这些,还是邹绍来主动找厉元朗坦白交代的。那还是在林木死后不到半个月,他自感纸里包不住火,况且林木已死,邹绍来失去靠山,反倒厉元朗事业蒸蒸日上,两下一比对,邹绍来做了最正确也是最艰难的决定,向厉元朗低头认罪。

要放在前一阵子,尤其出事之后,厉元朗铁定会冲上去赏他几个大嘴巴子,就像见他要欺负韩茵那次,非把这家伙打得连他老婆都不认识了。

可是时过境迁,他懒得这么做了,板着脸狠狠训斥邹绍来几句,并当他面删除了他要欺负韩茵的照片罪证,同时也警告他,只此一次害他,若有下次会让邹绍来死的很惨。

邹绍来点头哈腰连连称是,他哪里还敢了,靠山死了,自己的位子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那还有闲心去害别人。

不过厉元朗也考虑过邹绍来提及此事的真实性,林木已死,把脏水都泼给一个死人,以邹绍来的德性能干得出来。

谁知道,之后贺广普在检查水明乡教育办的时候,和厉元朗的接触中,有意无意的也透露过这件事。他没有像邹绍来那么直白承认错误,只是拐弯抹角给厉元朗道着歉,还说以前是他识人不淑,跟错了人,现在真是后悔不迭。

和对待邹绍来不同,厉元朗和邹绍来是陈仇旧怨,而他跟贺广普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贺广普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打起害他的主意,实在可恶。

于是乎,厉元朗决定在贺广普的伤口上撒一把盐粒子,狠狠让他难受一次,也让他尝尝被人害的滋味。

在酒桌上,厉元朗便无意中透露出杨莎莎和赵非凡不同寻常的关系,就差直接说他俩早就滚上床谈论人生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贺广普的脸顿时拉下老长,饭都没吃完借故有事急匆匆离开水明乡。

活该,杨莎莎给你编织的这顶大绿帽子,你戴着正合适。

所以,今天欢迎魏奇正的宴会上,贺广普神不守舍,经常用眼角余光狠狠盯视赵非凡,直咬后槽牙。

当然了,这里除了县领导,还有许多老同事老朋友,比如季天侯,比如邵万友,还有田东旭车广深等等。

季天侯和厉元朗早就打过招呼,二人站在欢迎队伍里紧挨着,厉元朗问起他最近的工作情况。

“忙啊,真的是忙。”季天侯眼见魏奇正跟随方玉坤和金胜身后走来,拍着巴掌小声和厉元朗交谈几句。

因为魏奇正不过是县委副职,这次陪他下来的只是市委组织部干部处的李处长,并没有委派一名副部长前来,规格相对低一些。

这次宴会一共摆了六桌,县委主要领导一桌,各委办局一把手两桌,各乡镇领导两桌,还有一桌是秘书以及县委相关部门负责人。

没有雅间,大家都坐在宴会大厅里,六桌酒席就显得空旷不少。

方玉坤首先代表县委县政府讲话,欢迎干部处李处长以及魏奇正就任甘平县委副书记,剩下的就是官面上的客套话了。

魏奇正也讲了几句,其实在全县干部大会上该讲的他都讲过了,这里是酒场,说的没必要多,寥寥数语。

感觉魏奇正这人还是喜欢干事的,不像有些镀金干部,只说不干,到这里来真是积攒经验,光积攒不发挥。

场面上的话说完,剩下的就是喝酒了。魏奇正在组织部长王祖民的陪同下,挨桌敬酒,认识大家也让大家记住他。

当走到厉元朗这一桌,等王祖民要介绍厉元朗的时候,魏奇正却主动伸出大手笑呵呵说:“厉乡长,咱们又见面了,一向可好?”

王祖民并不惊奇魏奇正认识厉元朗,他以为魏奇正是团省委下派干部,是由于水婷月的关系,不过他马上接过话茬说:“魏书记叫的不完全正确,厉元朗同志目前还担任水明乡的党委书记,他是党政一肩挑。”

“哦,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魏奇正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连连感叹。

厉元朗则双手握着魏奇正的手,谦虚说:“魏书记夸奖了,我做的不够还需要继续努力。”

“好好。”魏奇正和厉元朗碰了一下杯,没有和其他人那样抿了一小口,而是一口喝干,虽然只是五钱杯,算是给厉元朗好大的面子。

魏奇正和厉元朗喝了一杯酒转身走向下一个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元朗同志,听说你要和水部长订婚了,确有此事吗?”

他的话一出口,在场不少人都很震惊,包括王祖民季天侯等一干人。

订婚的事情厉元朗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和他关系最近的张国瑞,常鸣,韩卫等人谁都不知道。厉元朗觉得这件事情没必要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订婚又不是结婚,家里人知道就行了。

魏奇正知道这件事并不意外,估计是水婷月透露出来的。毕竟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喜欢分享事务。而且水婷月是三十好几的老姑娘了,盼来盼去终于盼来心上人,她嫁人的迫切性比厉元朗要强烈许多。

既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厉元朗便如实点头承认,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多谢魏书记关心,是有这个打算,定在年初二。”

“订婚在哪里举行?”魏奇正好奇问道。

“在京城,婷月的外祖父家。”厉元朗不便多说,谷红岩和谷家,这种关系一般人还不是很清楚,他没必要宣讲出来。

喔了一声,魏奇正再说话,倒是王祖民半开玩笑的说:“结婚是人生头等大事。可订婚也不能马虎过了。元朗,等过完年你要回头补办一桌,记得叫上我啊。”

“一定,一定请大家。”厉元朗点头应允,既然王祖民开口了,这件事他想低调也由不得他了。

于是乎,在县领导离开之后,厉元朗立刻成为这桌的主角,大家纷纷向他敬酒表示祝贺。季天侯佯装生气,让厉元朗连喝三杯作为惩罚。好么,这么要好的关系你都隐瞒着,罚你三杯都是少的。“应该罚喝一瓶。”这是邵万友的提议。

结果大家你一杯我一杯,愣是让厉元朗喝了一瓶的白酒。好在他酒量不差,要不然非得喝趴下不可。

从县城回来,临近年关,乡里的事情多,厉元朗又是开会又是布置,还带领乡班子成员挨个村屯走访一圈,下养马村和刘家地村都步入正轨,上养马村的村支部养尊处优惯了,马胜然一下台,乡干部就央求厉元朗多给他们政策多予以照顾。

厉元朗没有惯着他们,乡里政策对所有村屯都是一样的,只要你们勤劳肯吃苦,就能把日子过好,不要指望什么特殊照顾。

他的话,把上养马村的村干部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深深低下头,不再言语。

第216章 忙碌的春节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16章忙碌的春节海浪村在张伟他们几家有影响力的报纸报道之后,突然之间火起来,不少游客尤其外地人驱车赶到这里,拍照游玩领略自然雪景,杨升的“杨家酒馆”更是顾客盈门,很多老百姓都把自家房子腾出来,供游客们居住,就这样还供不应求难以满足。

把个郭定寿乐得脸上笑开了花,不住称赞厉元朗:“厉书记,要不是有你和张记者他们的对外宣传,村子里哪会摊上这样的好事情,不瞒你说,现在大家伙数钱都数到手抽筋儿。”

“只要大家腰包里有钱,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就算达标。不过郭支书,挣钱可以,要告诉大家挣良心钱,不要像雪湘那样,闷着黑心宰客。”

“一定,这点请你放心,有我郭定寿在任一天,决不允许抹黑村子形象的事情发生。”

在韩家屯厉元朗遇到了麻烦。麻烦的起因跟韩家屯无关,是发生在韩家屯小学,出在冷樱花身上。

但绝不是坏事,可以说是烦恼的喜事。冷樱花通过自学考上了省城东河师范大学的研究生。因为需要脱产两年,偏偏学校就只有三名教职员工,还包括韩校长的老伴。她如果一走,学校本来就师资贫乏,韩校长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冷樱花在接到录取通知书后偷偷藏起来,不打算念这个研究生了。

后来这件事被韩校长知道,非逼着她去上学。冷樱花说什么也不肯。一来学校缺人,二来她对孩子们真有感情,舍不得扔下孩子们不管。

厉元朗来的时候,韩校长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冷樱花,并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厉元朗。

和韩校长一样,厉元朗也不同意冷樱花这么做。他表示,研究生多么的难考,好不容易考上不念了,岂不太可惜。

冷樱花十分倔强的说:“厉书记,不是我不想念,我也知道,研究生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是你看,孩子们一双双期盼的眼神,还有对知识的渴望,他们需要我,我真的离不开他们。”

厉元朗郑重说道:“冷老师,你的高风亮节令我十分钦佩。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去念书,不仅仅是你的损失,也是教育行业的损失。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需要你将更多的知识传授给下一代。你放心的去吧,这里我会想办法再重新安排一位老师,绝不会耽误孩子们对知识的需求,让这件事达到两全其美的效果。”

“真的吗?”冷樱花似乎不太相信。韩家屯这么一个贫穷的地方,谁会愿意来?

“是真的,我以我的人格做保证。”厉元朗铿锵有力的说:“我已经跟教育办胡主任打过招呼,把你和韩校长的老伴转为公办教师。今后各村屯的教师,也不会再出现民办教师这个字眼了。”

韩校长激动了,冷樱花更是脸颊挂着红晕。这位厉书记和水明乡原来的乡领导不一样,上任以来办了许多桩实实在在的好事。就比如说韩家屯小学,新修的校舍,新安装的暖气片,还有这些教学仪器和教学设备,哪一样不是在厉书记的关心和亲自督促下做成的。

“厉书记,有您的保证,我答应了,年后我就去报到。等我学成归来,我一定还要回到水明乡,回到韩家屯小学,继续为孩子们服务。”

“我等着那一天。”厉元朗坚韧的大手和冷樱花荷藕般的嫩手紧紧握在一起。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厉元朗陪着老爸厉以昭,他把老爸接回了家,做了几样老爸爱吃的菜。陪老爸吃团圆饭说话聊天,并告诉他自己和水婷月订婚的消息。

老爸激动不已,虽然嘴上不会说话,但是呜哩哇啦不住点头。还用那只好手比划着,意思是敦促厉元朗赶紧和水婷月结婚,他好能早点看见孙子。

饭后厉元朗陪着老爸看春晚。说是看电视,他一刻也没消停。先后给金胜、王祖民、郑海洋以及何永志等县领导一一打电话拜年。

同时季天侯,邵万友还有张全龙等人,也都和厉元朗打电话互道新春贺喜,加上水明乡等一干领导班子成员,张国瑞、常鸣、

高灿儒、李薇,以及袁春秋樊纲等人,都先后给他打来电话。

即便上面在春节期间送礼控制非常严,信明浩、韩忠旺、马泽生以及郭定寿杨升等村干部,打听到厉元朗老爸家,三十这天上午全都大包小包拿了一大堆山产品,这些全是自家产的不值钱,无论如何硬要厉元朗收下。

厉元朗推脱不过,只好以等价的东西回送给他们,他们不答应他一样也不收。

打了一圈电话,厉元朗犹豫再三,还是给苏芳婉打了过去。她爸爸刚去世没多久,哥哥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县城举目无亲,厉元朗担心她一个人过年太孤单。

好在不错,苏芳婉正跟同学在一起。听电话里面还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厉元朗不方便多问,挂断电话后却担心起来。

他并非对苏芳婉没有想法,只是不想伤害她。而且他也怕,一旦沾染上去,对他对苏芳婉都没好处。

算了,不去想她了,如果她真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之后厉元朗又和妹妹叶卿柔通了电话,告知她自己两天之后要赶去京城,在谷家举行订婚仪式。叶卿柔听后惊喜万分,表示到时候她一定参加,要送给未来嫂子一件非常特别的礼物。至于是什么,她笑嘻嘻的回答俩字:保密。

老爸身体不方便。他家这边只能有妹妹一个人出席,想想都心酸。和谷家一大家子人相比,自己这一方实在太羸弱了。

睡觉前的最后时间,当然是留给水婷月的。厉元朗和水婷月煲起了电话粥,你侬我侬的说了好一会儿情话,并且确定后天上午在广南市机场会合,一起赶赴京城。

初一上午,李元朗准备了点儿礼物,都是他让韩卫买的土特产,不值几个钱。分别去金胜、王祖民、何永志以及郑海洋等一干县领导家去拜年。一般拜年都选择在初二以后,因为厉元朗要去京城,只好提前到年初一。

和这些领导说话聊天的时候,厉元朗也没隐瞒,反正大家都知道他要订婚的消息,也收到了大家的祝贺。

别人都不提,单说郑海欣。知道厉元朗要订婚的消息,柳眉一挑,颇有味道的说:“别整天想着你温柔乡的事情。我问你,我让你给我选一个建厂的地方,你选好没有?”

厉元朗呵呵一笑说:“郑大小姐的事儿我怎能不放在心上?早就给你选好了,就在乡政府边上,那一片地带开阔,紧挨着主路,运输非常方便。”

“好啊,等到过了年我就去看看,实地考察一番。告诉你,你要是敢糊弄我,我就要你好看。”郑海欣煞有介事的举起了小粉拳头,举在厉元朗眼前晃了晃。

厉元朗不解的问:“怎么个好看法?给我做美容吗?我本来长得就不丑。”

“你别自恋了。”郑海欣一撇嘴道:“如果你胆敢骗我,我就说……”

“说什么?”二人聊天的时候,郑海欣在厨房洗茶具,身边没有旁人,厉元朗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说话也敢无所顾忌。

“就说、就说你暗恋我。”郑海欣莞尔一笑,却把厉元朗吓得不轻,“噗!”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把个郑海欣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颇具规模的傲人上围抖动个不停,上下乱窜。

太吓人了。这要是让水婷月知道还不把他给撕了。郑海欣,你安的是什么心?你这是谋杀,你知不知道?

拜访完县领导,厉元朗又让季天侯领着特意去了冯一铎家。

冯一铎退休在家颐养天年,儿孙绕膝,完全享受着退休生活的乐趣。

看着当年还是小伙子的两个人,如今都成为主政一方的乡镇领导,老头心里乐开了花。

询问他们各自的工作情况,并给了一些建议。让他们好好干,多为百姓着想,为百姓做事。不为别的,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并且留厉元朗在家吃了一顿饭,季天侯作陪,喝了点白酒,一晃这一天就过去了。

初二早上,厉元朗将老爸送到养老院安顿好。告别老爸,便驱车赶往广南市。

飞机是中午十一点的。厉元朗直接把车开到机场,在贵宾候机厅遇见水婷月一家人。

没有太多人前来送行,毕竟大过年的,只有市委办公厅秘书长柳本杰一人,还有水庆章的秘书黄立伟以及郑重二人。

徐忠德回乡下老家过年,所以没有来,派郑重代表他送水庆章启程。

大家都是老熟人,见面后彼此打招呼寒暄几句。谷红岩对厉元朗一如既往的冷淡,反正厉元朗也习惯了,只要水婷月对他好,足以。

黄立伟和郑重跟厉元朗都称兄道弟了,关系自然热络,只是不方便表现太过火,彼此笑着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郑重趁人不注意,在厉元朗耳边说句荤话开起玩笑:“老弟,等从京城回来,会不会怀上个小厉元朗啊?”

“没正形。”厉元朗轻轻用胳膊肘怼了郑重一下,一旁的黄立伟憋着笑,不过是坏笑。

他对厉元朗很感谢,自从上次二人谈心之后,水庆章对他态度有很大改观,还跟他深谈一次,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定是厉元朗从中帮忙,黄立伟为此感激不尽。

很快到了登机时间,当厉元朗随同水婷月一家人登上飞机后,眼望着窗外碧瓦蓝天,厉元朗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次京城之行能否顺顺利利。

第217章 单独召见

飞机穿过云层,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准时到达京城机场。

和来时一样,四个人走的也是贵宾通道。

大门口处,停着一辆加长红旗轿车,挂着军牌,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迈大步迎上前来。

谷红岩一眼认出,和这个男子打招呼质问:“丁原,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家里其他人呢?”

唤作丁原的男子说:“谷老和家里人都在家里等着,派我一个人过来接你们。”

谷红岩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不好看,嘟囔说:“太不拿我们当回事儿了,我好歹也是谷家的女儿,就派一个警卫队长来接我们,太小瞧人。”

厉元朗听得明白,这位丁原是谷家老爷子的警卫队长。怨不得谷红岩生气,谷家怎么也得派一个人过来,哪怕是小辈的人呢。的确做的有点过分。

谷红岩话一出口,丁原非常尴尬。还是水庆章打了圆场劝谷红岩:“算了算了,谁来接都一样。别让老爷子他们等急了,赶路要紧。”

水庆章又把厉元朗介绍给丁原认识。丁原想必已经知道厉元朗的大名,头次相见,禁不住多打量几眼,客气说:“厉同志长得一表人才,月小姐真是有福气呀。”

厉元朗则谦恭的回敬道:“丁队长同样长的英俊潇洒,你才是美男子呢。”

“哈哈,厉同志谬赞了,和你比起来我可差得很远。你有所不知,咱们家这位月大小姐,眼光高着呢。谷老给她介绍多少优秀男士,她都没看中。还是厉同志有魅力,能俘获我们家大小姐的芳心。”

谷红岩不耐烦的插嘴道:“别整这些酸词馊语啦,赶紧上车,我都饿了,想家里的饭吃了。”

于是大家纷纷上了红旗轿车,丁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他们四口人则坐在后座上。

这种红旗轿车加长部分全部用在了后排,进入后排宛如进了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布置的高档典雅。配备有卫星电话、酒吧,电视、电脑、冰箱、传真机,就像一个小型房间。

厉元朗真是开阔了眼界,现实中还有这样的车?如果容纳下一张床不就是房车吗?简直就是轿车中的房车。

他并没有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这摸摸那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形象,而是平静的坐在椅子上,默默观察。显然水庆章一家是见惯不怪了,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估计以前没少坐。

一上车,谷红岩的嘴就没闲着叨叨咕咕,中心议题还是对娘家人没来接她而耿耿于怀。水庆章听烦了,瞪了她一眼,实在憋不住就说:“不来接就不来接呗,又没少什么。我可警告你,一会儿见到了你家老爷子,别把这些乌七八糟的话说给他听,也不许把情绪带出来,真把他气个三长两短,你会后悔一辈子。”

“还要你提醒,我自有分寸。”谷红岩不服气的白了丈夫一眼,拉开帘看向车外,总算消停不吱声了。

水婷月累了,挽住厉元朗的手臂,侧着头紧紧靠在他的肩膀上,闭起眼睛。

这还是厉元朗第一次来京城。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他感受到了浓郁的现代化气息。

到底是天子脚下,省城允阳够繁华了,可是和京城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可比性。

加长红旗一路狂飙,不断变道在车流里以s型路线行进,见缝插针。即便遇到堵车,总是能将路上的时间尽量缩短,可也走了一个多小时,依然没有停车的意思。

厉元朗心里好奇,谷老爷子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以他的地位和身份,是住在深宅大院还是独门独户的独栋小洋楼呢?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红旗轿车下了高架桥,又穿过许多个红绿灯,在大街上左拐右拐,都把人转得晕头转向,终于降下速度。

厉元朗透过车窗外望去,眼前是一片平房区。青砖灰瓦,高高的院墙,看不到里面,给人一种肃穆而又神秘的感觉。

红旗轿车总算停下,一个一身戎装的军人跟坐在副驾驶上的丁原交涉几句,查看了他的证件,并且走过来望向后车座上的水庆章一家四人,仔细观察了几眼,随即白手套一摆直接放行。

当车子穿过时厉元朗看见,胡同口有岗亭和哨兵把守。并且设置人为路障,四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右手将*住在地面上,齐刷刷抬起左臂,平放于胸前。在车子经过当中,集体行了持枪礼。

这还不算完,红旗轿车一路前行,又经过两道岗哨的严格检查,最后停在了一个红漆大门口。

丁原率先下来,并打开后车门说:“到家了,请大家下车吧。”

四个人依次下来。谷红岩走在最前面,然后是水庆章,而水婷月依旧紧紧拽住厉元朗的胳膊一刻不撒开。

水婷月晕机精神头不足,没精打采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好在有厉元朗在身边,成为她倚仗的支柱,始终缠着厉元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大门口倒没有军人把守。一行五人由丁原头前领路,敲开红漆大门。开门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巴瘦老头,谷红岩水庆章夫妇冲老头点头打了招呼。

随后穿过一个大院子,又经过一道小角门儿,进来又是个大院子。从旁边侧门出去,最后才进到一个很大的四合院。

好家伙,这要不是有专人领路,非得转蒙圈不可,厉元朗头一次领略到了什么叫做深宅大院。

一路走来,偶尔遇见几个军人和保姆打扮的人,大家不约而同的都躬身向谷红岩水庆章夫妇拜年问好,并侧身礼让他们先过。

最后进来的这个四合院,东西两侧是厢房,而南北正房门口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笑眯眯注视着台阶下的水家四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谷政纲。

“你们总算到了,老爷子都等着急了,快进来吧。”谷政纲身子一侧,伸手示意四人进屋。

“二哥,我们大老远的赶来,你们谁也不去机场迎接,什么意思?”谷红岩旧话重提,脸上写满了不悦。

“一猜你就得挑理,明告诉你吧,是老爷子不让。”

谷红岩一愣:“咱爸不让?为什么?”

“你去问老爷子吧,我也不知道。”谷政纲说话间,和水庆章厉元朗分别握了握手,然后才陪着大家一起走进屋里。

正房里面很大很宽敞,分三大间,中间是会客厅,两侧房间应该是卧室之类的,因为没进去,不好猜测。

会客厅里没人,谷政纲把谷红岩叫到一边耳语几句,谷红岩面色一惊,不过很快恢复平静,并且特意看了看厉元朗。

随后,谷红岩对水庆章和水婷月说:“咱们先去那屋待一会儿,你大舅你表哥表姐都在等咱们。”谷红岩说的那屋指的是左侧房间。

谷政纲则冲厉元朗一指右侧屋门,很神秘地说:“元朗,你去老爷子那屋吧,他要单独见你。”

水庆章闻听,眉头稍微一皱,似乎猜出来谷老爷子单独召见厉元朗的用意,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这个岳父老泰山的性格古怪,想当初他能娶谷红岩,迈过老泰山这道门槛的难度非常之大,全凭他的一腔热血和侃侃而谈才得到谷老爷子的认可。

想不到今时今日,又轮到他的女婿身上,只是不知道厉元朗能否过这一关。

水婷月不高兴的回应说:“妈,我要跟元朗在一起,我们一起去见外公。”

“听话,小月,没听二舅说,你外公要单独见厉元朗,走,咱们去那屋。”谷红岩过来拽起女儿的胳膊。

厉元朗也劝说水婷月,“去吧,我没事。”并送去一个轻松眼神。

“你要小心啊,我外公人不好对付,千万不要和他顶嘴惹他生气。”水婷月面露担忧神色,一步三回头的被她妈妈硬拉进房间里。

当其他人全部走进左侧房间,会客厅只剩下厉元朗一个人,他长出一口气,说实话,他比谁都紧张。这位高寿老人,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能亲眼见到他并且和他对话,是荣幸也是挑战。

他整了整衣襟,沉着迈步走到右间屋门口,抬手轻轻扣响房门。

响了几下,就听得里面传来一位老者声如洪钟的话音:“进来。”

咯吱吱,门轴发出一阵响动,厉元朗推门进来,看到里面有四五十平米大,古色古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花香,绝对不是刺鼻的香水味,倒是沁人心脾,闻着舒服极了。

正对房门的躺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红光满面,眼神矍铄。一身不戴肩牌领章的军装,头发背梳着,端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的盯视着厉元朗。

从走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厉元朗就感受到老人身边的强大气场,不怒自威。只要站在他面前,无论什么人,自然性的放不开,就连喘气都陷于停顿。

第218章 五官论

“外公您好。”厉元朗稳了稳神往前迈动几步,躬身施礼,向谷老爷子礼节性的问了声好。

谷老爷子抬了抬眼皮,就这么一直盯盯望着他,没有一丁点的表情变化,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算是对厉元朗做了回应。

厉元朗局促的站在谷老爷子面前,说实话,他真的紧张。不仅手心里全是汗,前心后背都湿淋淋的。

他是在脑海里迅速编排着的各种词语组合,正打算说出第二句话。谷老爷子盯视他良久,突然发问:“你对为官之道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在面见谷老爷子之前,厉元朗在心里想过n个要回答的问题,大多围绕在他和水婷月的关系上面。万万想不到,谷老爷子不按常理出牌,上来竟问他这个话题,没做任何心理准备,厉元朗一时语塞。

“怎么?你年纪轻轻的脑瓜子就这么不灵通,还是说没有听懂我的话,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谷老爷子思路敏捷,声音洪亮,底气充足,语气犀利,排山倒海似的气浪拍向厉元朗。哪里像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瞅这精神头,说话条理清晰的程度,不逊于年轻人。

厉元朗想了想鼓足勇气说:“您老人家问的为官之道,指的是什么?”

“听说过五官论吗?”谷老爷子手指尖有节奏拍着躺椅的扶手。

厉元朗观察到,在谷老爷子身后那一排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图书,立刻想到了他所说的五官论指的是什么。

五官论,绝对不是“耳、眉、眼、鼻、口”五种器官。而是说清代政治家、文学家纪晓岚,讲述为官之道时提到的五官论。

于是厉元朗说道:“五官说的是,中饱私囊者为贪官;明哲保身者为昏官;结党营私者是奸官;糜烂腐败者是赃官;鱼肉百姓者是恶官。不知道我回答的对不对,请您指教。”

“噢?看来你对当官的书籍没少看嘛,五官论回答的还算准确。那么你能否结合五官论,谈一谈你对当代为官的想法。”显然厉元朗的回答让谷老爷子很满意,口气逐渐变得平缓,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

厉元朗侃侃而谈:“反观清代这段历史,以和珅为代表的五官善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讨得乾隆皇帝欢心,得到乾隆赏识提拔,不可一世。但就在乾隆死后仅仅五日,嘉庆帝下旨将和珅革职,下狱对其抄家。十五天后便以一条白绫赐和珅自尽。”

“看似和珅一时得道一时得势,但最终未能保全自身,留下了千古第一贪的骂名。而以纪晓岚为代表的忠正廉洁之官,看似当时不受重视,有违五官论。但因坚守忠贞之道,刚正不阿,廉洁无私,做出了四库全书修纂的政绩,最终实现了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最高人生境界。如此看来,当时的五官怎可称之为官员为官之道,只是纪晓岚对和珅等奸臣贪官的讽刺罢了。”

厉元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稍作停顿,同时也在观察谷老爷子的反应。

“说下去,你接着说。”谷老爷子非常有兴趣的看着李元朗。

“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新时期。如果以清代五官论作为当下官员为官之道,最终会使我们的官员走向歧途,身败名裂,破坏整个政治生态,导致亡党亡国。对于真正的为官之道的探讨,我觉得不妨采用探索社会主义本质时采用的排除法,即为官莫学贪官、昏官、奸官、赃官、恶官。对此五官加以否定排除之后,那么其对立面的清官、儒官、能官、廉官、好官,这就是真正的为官之道了。”

厉元朗喘了口气接着说:“我觉得,应该从我党治党管党中加以印证。十八大以来。我党在治党过程中,一方面频频打虎拍蝇。对老虎贪官和苍蝇小吏毫不手软,坚持有腐必反,有贪必肃。另一方面不断开展群众路线,‘三严三实’,‘两学一做’等学习教育。在党员中引导廉洁为民务实的政治风向,树立能者上庸者下的用人导向。可以说惩与教的治党管党举措,向各级党员干部诠释着真正的为官之道。为官莫学贪官、昏官、奸官、赃官、恶观,当为清官、儒官、能官、廉官,好官。外公,不知道我的这些观点对不对,谨听你的教诲。”

“讲的很全面很透彻。”谷老爷子慢慢从躺椅上站起身,厉元朗赶紧过来搀扶他。

谷老爷子摆了摆手:“别看我年岁大了,身子骨还没到需要人伺候的地步。”老爷子个头中等,略为消瘦,不驼背,身板很直。

“你比明仁和明天讲的都好。你才是一个乡干部领悟就这么深,实在难得。”古老爷子身子骨真的不错,走起路来呼呼带风,双腿支撑有力,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他走到书柜前,信手拿起一本书说道:“我最近正在看古书,年轻时养下来的习惯。后来由于工作忙,把这个好习惯都给荒废了。我喜欢看书,边看边琢磨,琢磨作者写出这段话的深刻含义。纪晓岚是个清官,看到他的五官论,我就在想,能不能把他的想法结合到现在我党治严治肃治贪当中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问过明仁和明天,这两个混账小子,可能在高位置坐久了的缘故,和我讲起话来官话连篇,给我做起了报告。气得我把他们都给哄走了。”谷老爷子说到这里,白色的长眉聚在一块,样子很是不爽。

老小孩,这会子还真显露的淋漓尽致,一点不浮夸。

缓了缓他又说:“其实我也是瞎操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我是个老党员,看到我党出现的那些个蛀虫,深为担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是水这句话,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战争年代。我们依靠老百姓的支持和拥戴。才推翻昏庸腐败的蒋家王朝,建立民主新政权。

记得建国初期。虽然国家很穷。但是人民的干劲非常大。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大家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奔着好日子努力的共同决心。现在呢?我们有些干部高高在上,脱离了群众,把自己当成了官老爷,不仅贪污腐化,还侵占老百姓的利益。社会上不是有那一句磕吗?以前是红米饭南瓜汤,老婆一个,孩子一帮。如今是白米饭王八汤,孩子一个,老婆一帮。听起来搞笑,实际上悲哀呀。老百姓的顺口溜,往往反映的是对我们党现状的不满。历朝历代,哪个朝代更替,都是因为引起民愤民怨。唉!”老爷子长叹一声,矍铄的眼神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我们党建国才多久,几十年而已,就出现这样严重的问题,发人深思。”

谷老爷子自顾自继续说:“年前他们来看我,我没有客气,把这些心里话全向他们讲了。好在我们的核心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正在努力加强党的正确领导,狠抓腐败,狠刹歪风,无论涉及到哪一级哪一个人只要犯了错误,一定严惩不贷。亡羊补牢,犹为不晚呐”

听着老爷子忧国忧民的话语,厉元朗颇为感触,也深为感动。

他激动的说:“外公,您今天真是好好的给我上了一堂课,从我步入仕途以来,从没听到这么深刻,这么有意义的教诲,真正真正值得我好好学习。”

“年轻人,你可不要给我戴高帽。我一个孤老头子,不过就事论事,说点心里话罢了,哪能上升到这么高的层面?”谷老爷子嘴上这么说,明显感觉到他的表情婉缓,情绪舒坦。好话谁都愿意听,何况厉元朗的话真挚肺腑,即便有拍马屁的嫌疑。可是拍的不显山不露水,听着舒服极了。

直到这时,谷老爷子才摆手让厉元朗坐下,他重新回到躺椅上,和厉元朗面对面交谈起来。

由于厉元朗给谷老爷子解疑解惑,接下来谈话内容相对轻松。原来谷老爷子板着脸的那一套,全是做戏给厉元朗看的,要在气势上先要压倒他。却不成想,厉元朗巧答善辩,使困扰在他心头很久的一道难题,得以完全破解开。

老爷子心情舒畅,这才问起厉元朗和水婷月的事情。

厉元朗就把他和水婷月的关系,从大学开始,一直到现在,中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他毫不隐瞒。包括他曾经有过一段不成功的婚姻,以及谷红岩拆散他们,一一全说了出来。

这可不是厉元朗打小报告背后说人,他深知,在谷老爷子面前,断不可隐瞒,更不能说假话。

凡是到了这个位置的人,都是人精。会从你的眼神,你的表情以及你说话的语速当中发现漏洞,继而辨别,你说的是不是心里话。

“红岩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打小就溺爱她,让她养成了这种嫌贫爱富的坏毛病,愣是把你们拆散,好在你们最终能够走在一起,算是好事多磨吧。”

谷老爷子说着话,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令厉元朗很是意外的话题。

第219章 知识改变看法

“年轻人,你对为官之道分析的这么透彻,有没有兴趣调到京城来?我老头子自持还有那么一点点本事,只要你愿意,可以帮你这个忙。”

厉元朗沉着的应答说:“五官论的那点小说辞,不过是在我实际工作当中有感而发,在您老面前班门弄斧了,我做的还很不够,需要沉浸在下面多多学习,积攒经验和自身能力。多谢您老对我的抬爱,我还是做好本职工作为主,带领水明乡的老百姓尽早过上富足日子为好。”

“嗯,还行,没被我夸几句而飘飘然,说明你这个年轻人不骄傲懂得谦虚,是可塑之才。”谷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老爷子抛出诱饵试探他。多亏他拒绝,否则前期留下的好印象会付诸东流。

谷家人是什么习惯?这么喜欢考验人?先是谷政纲,后有老爷子,稍不留神就会掉进他们编织好的陷阱里,真得小心翼翼,谨慎万分。

和谷老爷子聊完,厉元朗告辞出来。关门的刹那,感觉自己浑身凉飕飕的。好么,弄了一身汗,哪里是聊天,分明就是一场大考。

听到厉元朗这边的关门声,对面屋的水婷月第一个跑出来,关切询问他和外公谈得怎样?

“还行。”厉元朗淡淡回答。

随后,水庆章和谷红岩以及谷政纲也都跟着走出来,水庆章则问:“老爷子和你谈的什么话题?”

“五官论。”厉元朗回答道。

“这倒是个新话题,头一次听说。”水庆章背着手,品味着五官论的含义。

“不新鲜了。”谷政纲笑答:“你们没来之前,老爷子问过我和大哥,我俩都给他解释过了,他不满意,怎么又想着问起元朗,真是喜欢一条道走到黑,不问明白不算完。”

“谁又在背后将我的坏话了。”随着这声话音说起,一个壮实的高个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五十多岁,三七开的发式梳得油光锃亮,乍一看,几乎和谷红岩脸上扒下来一样,十分相像。

“没有,大哥,我们就是谈论咱爸又跟元朗提到五官论的事情。”听口气,这个男子就应该是谷家老大,沈城市副市长谷政川了。

水庆章就把厉元朗介绍谷政川认识,“早就听说过你,今晚你可是这个家庭里的主角,好好表现别让我们失望了。”

“多谢大舅的提醒,我会对婷月好的。”厉元朗回答的非常真实,眼睛清澈如水。

在谷政川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看样子都在三十岁以上。男的长得很有特点,梳着大背头,手腕上戴着佛珠,右手把玩着文玩核桃,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再看那个女子,却令厉元朗为之一震,倒不是女子漂亮的模样引起他惊讶,而是这张脸让厉元朗仿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水婷月主动过来介绍,男子叫谷闯,是谷政川的大儿子,目前担任沈城企业家协会的副会长,翱翔集团的董事长。

女子名叫谷柳烟,是谷政纲的女儿,影视剧演员。因为二人都比水婷月年岁大,顺着水婷月的叫法,厉元朗分别叫二人表哥和表姐。

谷闯对厉元朗很是冷淡,象征性的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只是手沾了那么一下便立即松开。好像厉元朗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似的,生怕被染上。

谷柳烟?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是在电视里经常见到这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在厉元朗的印象里,谷柳烟参加拍摄的影视剧都是配角,不是演小三就是烟花女子,非常妩媚风骚,这可能是跟她天生长得妖艳勾人有关吧。

没有跟谷柳烟握手,厉元朗叫了一声“表姐”,谷柳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是对厉元朗的叫法不满意,还是压根没看得起厉元朗,反正和谷闯类似,对厉元朗并不感冒。

当然,厉元朗才不会介意,他娶的是水婷月,又不是她表姐,愿意怎样就怎样,他们的态度不重要,只要谷老爷子同意,水庆章和谷红岩不反对,关键水婷月愿意,这个老婆是跑不出他的手心了。

简单见面认识后,谷家三姊妹和水庆章一起去老爷子房间拜年说话去了,会客厅里只剩下谷闯、谷柳烟和水婷月厉元朗四人。

谷闯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随手掏出一支大雪茄刚要点燃,就被谷柳烟一把夺下,恶狠狠瞪着他说:“爷爷不让在这屋里抽烟,你那狗记性又忘了。”

“这老爷子抽了一辈子烟,岁数大了把烟戒了,别人抽烟他都不让。”谷闯无奈用手指蹭了下鼻子,反过来又问厉元朗:“听说你是那个叫什么乡的一个乡长,你那里挺穷的吧?”

水婷月立刻更正道:“那叫水明乡,而且元朗不仅是乡长,还是书记呢。”

“有什么区别?还不就是一个乡下干部。”谷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表哥,你说话不要带刺儿好不好,乡下干部怎么了?乡下干部不比你这个董事长差。”水婷月听出来谷闯闯话里的不和谐音,顿时生气起来。

“小月,表哥就是那样的人,你跟他计较就是找气受,走,咱们去别的房间,我刚刚从国外给你带了几样化妆品还有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谷柳烟适时出来制止,平息掉家族内部的窝里争斗,拉起水婷月就走。

“你去吧,我和表哥聊聊天。”水婷月担心厉元朗受谷闯冷嘲热讽,可厉元朗却非常有信心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去吧,这里的事情他能应付。

等到姐俩一走,谷闯自顾摆弄着手机,眼皮不抬一下根本不鸟厉元朗,在他眼睛里,厉元朗就是个乡下人,和他不是在同一等级,城里人和乡下人哪来的共同语言,根本无话可聊。

厉元朗笑眯眯的看着谷闯,见他放在桌子上的文玩核桃,便走过去打声招呼得到同意后拿在手里,仔细观瞧半天。

谷闯一见,鼻子里冷哼一声,乜斜着眼睛望向厉元朗问道:“你这个乡下书记还懂文玩核桃?”

“不是很懂,略知一二。”厉元朗把核桃重重放在桌子上说:“核桃嘛,我们山里就有,不过是野核桃,跟这种被炒上天的文玩核桃不能相提并论。可是呢,我以前也玩过,家里就有一对,只是碍于身份不能玩而已了。”

“哦,你的那对核桃是什么品种,别不是假的吧?”

“假的倒不至于,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当初赌青皮赌来的,四座楼。”厉元朗淡淡说道。

“四座楼?赌青皮赌来的?”谷闯不太相信似的看着厉元朗。

不怪他这幅表情,四座楼是元老级的品种,它敦实庄重,尤其是底部底部纹路明显的特点,是呈菊花放射状,很招人喜欢。

就目前看来,四座楼是赌青皮收购价格最高的,何为赌青皮?就是买卖带有外皮的核桃。以前炒得火热时候,赌青皮开出一个四座楼,真可以在农村老家盖一座楼出来了。

“你这个属于狮子头,你看将核桃倒过来,特像古时候衙门口石狮子的鬃毛形状,它外型厚重,桩象端正,桩矮厚边,尖小而钝,纹路深而舒展,底部硕大厚实平整,皮质上手易红,盘玩出来的颜色非常漂亮。”厉元朗拿出其中一个核桃,在手里迎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不住摇头吧唧嘴起来。

“怎么?”谷闯终于抬起屁股凑过来,怔怔看着厉元朗。

他这人刚喜欢把玩文玩核桃,属于初学者,尤其是对盘文玩情有独钟,特别上心。

“你这个核桃盘的不错,在盘和刷上面都是用了心的。只是有一点你没注意,核桃本身密度较高,你这个没有使用橄榄油和染色膏,但是你用了核桃油,含有油份的东西会对核桃本身造成一定的毁坏,大量色素和油份沉淀会导致核桃花皮或颜色发灰、发暗,出现黑线等现象,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盘完文玩核桃,切记使用油膏染色剂和油类产品,这是基础知识。”

“是真的?”谷闯不信的拿在手里反复观瞧,还别说,其中一个核桃的纹理处真有厉元朗所说的黑线,而且比较起来,没有原来那么鲜亮了。

“老弟,我前一阵的确上了核桃油,现在有黑线和发暗现象,这可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方法修补?”坐在厉元朗旁边的椅子上,谷闯一副细心讨教的样子,对代理元朗的称呼也发生着悄然改变,从“乡下人”已经过渡到了“老弟”层面。

“黑线好处理,我看你的这个黑线用刷子多刷几次就好了。至于发暗则需要你多盘,等到时间长了,这些东西自然就会消失。”

厉元朗拿着核桃跟谷闯耐心交代:“盘核桃是一个时间和心血积累的过程,随着时间延伸,核桃在长期摩擦,就是你用手盘和刷子刷的情况下,表面光洁度越来越高,颜色由浅变深,整体变得晶莹剔透,玉化非常明显,极具观赏和收藏价值,所以文玩核桃的盘玩非常重要。”

“听你一句话胜读十年书。”别看谷闯喜欢盘玩,真正入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说得这么详细这么透彻,顿时对这个未来妹夫另眼相看了。

</br>

</br>

第220章 嫁给我吧!

厉元朗向谷闯传授了文玩核桃的经验之谈,发觉他右手腕上戴的佛珠,不禁又摇起了头,并问:“表哥,你戴的这个是佛珠吧?”

“是啊,这是我从应和宫大喇嘛那里求来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佛珠本身没有问题,是你戴的有问题。佛珠本身是镇妖避邪的,可是不注意场合和佩戴方法,不但白白流失了手串蕴含的能量,甚至有人还把手串戴成了手铐,这当然是十分败运晦气的事情。”厉元朗如实说道。

“真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吗?你不会骗我吧?”谷闯睁大了眼睛,厉元朗是不是小题大做?不就是戴了一串佛珠么,至于这么吓人?

“表哥你听我说,当你身处旺财的场所,或者参加一些喜庆祥和的典礼,去拜访德高望重的长者以及希望获得好运和达到好目标的重要场合,佛珠戴在左手上。此举可让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借势转运,顺利增福。反之。你若是去阴气、杀气、浊气和秽气较重的场所,或者去探视充满负能量的人,比如说犯人和吸毒者这类的人,这个时候佛珠应该戴在右手上。这样可让自己辟邪去浊,去除身上负能量。今天是来见你爷爷的,还是大过年的,你却戴在右手上面,岂不是戴错了位置,给自己找麻烦吗?”

谷闯听着有点发蒙,不过觉得戴在右手腕上面舒服,没想到佛珠佩戴还有这么多学问,不禁哑然失问:“妹夫,你到底是不是乡干部,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厉元朗嘿嘿一笑,指指自己的双眼说:“我和老爷子一样喜欢看书,喜欢学习,所以知道的略微多一些,就这么简单。”

哥俩说话的同时,谷家三姊妹和水庆章从屋里走出来。四个人交头接耳,听意思是在讨论晚上订婚的事情。

谷政纲心直口快,进去时谷闯还对厉元朗不冷不热,仅仅片刻工夫,这俩人热络聊起天来,像是认识久远的好哥们一样,厉元朗到底给谷闯灌了什么迷魂汤?

水庆章同样不解,谷家人尤其第三代个个鼻孔朝天看人,就是对他们一家子都是爱答不理的,怎么转眼之间,厉元朗就跟这个富家纨绔搞在一起,看样子还挺投缘。

先不管那个了,水庆章单独把厉元朗叫到另一个房间,敲定晚上订婚仪式上的细节。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到时候厉元朗向水婷月求婚完事。

厉元朗原本打算搞一个非常浪漫的求婚仪式,但是谷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不习惯现在年轻人搞的那一套。况且这种深宅大院规矩特别多,只好按照谷老爷子的意图,简简单单把意思表示明白了就行。

这也是水庆章的想法。看来厉元朗要亏欠水婷月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了,只有以后补上。

随后,厉元朗在小饭厅简单喝了点稀饭,还没撂下筷子,妹妹叶卿柔携王松一起赶到。

好久没见妹妹了,感觉她比之前瘦了不少,脸上也失去了往日光泽。不过情绪尚好,显然已经从爷爷去世的悲伤中逐渐走出来。

王松还是那样善谈。厉元朗跟他也没客气,见面后轻轻怼了他一拳,半开玩笑说:“好你个王松,不说都不知道,你原来是王书记的儿子。”

“嘿嘿,大哥这有什么,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没什么好宣扬的。其实从我上大学之后一直到现在工作,全靠我自己的努力,和我爸一点关系都没有。”王松十分诚实的说道。

“这点我相信,不过这年头像你这么低调的人实在难得,我妹妹有你在身边,我很放心。”

“大哥,我会对卿柔好的,现在、将来、永远。”

晚上六点,在谷老爷子的院子里,东侧厢房的大饭厅里,摆了两桌酒席。第一桌是谷老爷子,以及长子谷政川夫妇、次子谷政纲夫妇,还有女儿谷红岩和女婿水庆章。

另一桌都是小辈,厉元朗水婷月,谷闯和谷柳烟,谷家三代里还有个男孩,他叫谷翰,是谷政川的小儿子,谷闯的弟弟。目前在某部委担任副处长。

和谷闯一样,厉元朗对这个比大家都小一点的表弟,第一印象感觉特不靠谱。刚刚三十,站没站相坐没坐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说真不知道他是国家干部,外放的话,最起码是副县长级别。

厉元朗想起省旅游局局长董一万曾经提起过谷家后继无人的话题,一开始他还不理解,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就谷闯和谷翰这哥俩的做派,说句难听点的,要是离开谷家羽翼的保护,放在社会上很难成就大事。

饭菜摆上,很丰盛但是量不大。厉元朗第一次在老爷子家里吃饭,第一次享受到高层人士的家宴。

其实大官吃饭的菜肴和高档酒席区别不大,就是精。无论什么菜式摆上来,每道菜都做的精美绝伦,光看着就有食欲。

打个比方,简单的白菜,也要用熬好的高汤浇上汁,黄色菜心叶白色菜帮,加上晶莹剔透的汤汁,再点缀几颗枸杞子,立时就给这道菜上了档次,美其名曰:开水白菜。

这可是国宴上传承下来的一道菜品,出现在餐桌上并不奇怪。

吃饭之前,谷政川代表谷老爷子站起来说了几句开场白:“今天是大年初二,全家人齐聚一堂,一来欢庆春节,二来祝爸爸健康长寿,第三个,对我们家来讲也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添人进口,小月要和元朗订婚,今晚可是三喜临门。我提议,大家都举起杯子,为这三喜共同干杯。”

对于谷政川所说的添人进口,厉元朗很不赞同。什么意思?是说我当上门女婿吗?

就连妹妹叶卿柔也不满的瞄了一眼另一桌上的谷政川,还是厉元朗暗中捅了她一下,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是高兴的场合,别因为一个用词不恰当而弄得不欢而散,怎么说,今晚也是自己的订婚喜事。

喝完第一杯酒,在众人的瞩目下,厉元朗向水婷月求婚。他走到水婷月跟前单膝跪地,变戏法般手里出现一个红色小首饰盒。打开之后,一枚亮晶晶的钻石铂金戒指展现在众人眼前。

厉元朗早就买好了这枚戒指,钻石不是很大,只有05克拉,即便这样也花去了他三个月的工资。

水婷月没有想到,厉元朗竟然给她准备了钻石戒指。她知道厉元朗的条件不是很好,却倾其所有,给她买这么归的钻戒。顿时激动的眼圈泛红,捂着嘴深情看向心上人,不能自已。

“婷月,因为有你,我知道白天的太阳是灿烂的;因为有你,我知道夜晚的月亮是温馨的;因为有你,我知道现在的我是幸福的;因为有你,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重要。亲爱的,嫁给我吧!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让我们一起携手走完人生的路程。”厉元朗抓起水婷月的右手,期盼的眼神望向她,静心等待她的答复。

“说的太好了。”叶卿柔忍不住拍起了巴掌,在一旁鼓动水婷月:“月姐,快说嫁给他。”

王松也随即附和,喊出“嫁给他”三个字。

谷闯没说话,谷柳烟则盯盯瞅着厉元朗和水婷月,触景生情颇为感触。她也老大不小了,至今孤身一人。想起曾经的前男友,当初也向她发出过爱的承诺,却因为种种原因,最后相恋七年无疾而终,不禁动容,心里酸酸的难受起来。

而另一桌的谷家长辈们,包括谷老爷子,全都笑着以乐见其成的方式注视着这一对恋人。

水婷月深受感动,半晌才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喜极而泣的点头答应:“我愿意。”

啪啪啪,饭厅里响起一阵热烈掌声。从厉元朗给水婷月戴上钻戒的那一刻起,他正式步入谷家,成为家族一员。而水婷月也由他的女朋友变成了未婚妻。

“来咱们大家共同再喝一杯,祝贺婷月和元朗正式订婚。”这句话来自谷政纲的提议。

厉元朗喝完拉着水婷月的手走向另一桌,分别向谷老爷子以及在座这些人一一敬酒,接受祝贺表达感谢。

与此同时,这一桌的谷闯对厉元朗态度稍有改观。但是谷翰是后来的,他对厉元朗依然停留在乡下人的印象中,打心眼里1一百个看不起。

同时看到叶卿柔,叶家这个小美女谷翰早就有想法。只是叶卿柔对他根本不来电。当初谷家曾提过这门亲事,结果被叶卿柔直接否了。现在看到叶卿柔和王松甜甜蜜蜜的坐在一起,不时眼神交流爱意,谷翰就来气。趁着喝酒对王松招呼道:“喂,我说王松,咱俩喝一个。”

王松对这位谷家的二公子没什么好印象,知道谷翰曾经追求过叶卿柔。对于她带有挑衅性的喝酒方式十分不爽,倔强的回绝道:“谷翰,咱俩喝这杯酒名目是什么?你总得给个理由吧。”

“理由,什么理由?我就是想跟你喝一杯酒,这个面子你不会不给吧?”谷翰梗着脖子没好气的说。

“喝酒倒是可以。但是得看这酒值不值得喝?”

面对王松不冷不热的回答,谷翰气得嗓子冒烟,腾地站起来,眼瞅着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冲突就要爆发。

第221章 团圆宴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21章团圆宴谷翰就要发脾气,谷闯见状赶紧使劲拉了拉谷翰的衣襟,冲他一使眼色,努嘴示意另一桌上坐着父母还有谷老爷子,暗示他注意分寸。

想来谷老爷子在谷家的威严犹存,不管是谁,在他面前还不敢造次,老爷子真要是发起怒来,雷霆万钧,不是好惹的。

谷翰忍了忍,咬了咬后槽牙。倒是谷闯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挽回一点面子,郁闷的喝了一口,双眼始终怒视着王松,暗地里运着气。

好在此时谷老爷子把叶卿柔和王松叫了过去,看到叶卿柔,谷老爷子不住感慨的一声长叹道:“这些年,我和叶老倔、金老滑还有王老蔫四个人,没事就在一起喝喝茶,打打桥牌和下象棋,现如今叶老倔走了,就剩下我们三个老哥仨,玩什么都没心情,就连见面的次数都比以前少多了。”

谷老爷子说的毫不夸张,比喻也恰如其分。叶家老爷子性格耿直倔强,当得起叶老倔的名头。金家老爷子心眼儿多,看问题长远,所以大家都管他叫金老滑。而王松的爷爷,性子温和不善言辞,才得了王老蔫这个绰号。

厉元朗好奇,谷老爷子叫什么呢?看他出事像个小孩子,而忧国忧民的样子,又有老一辈革命家气贯长虹的胸怀,一会成熟,一会幼稚,像个老顽童。

四个老人年纪相仿,又都在一个集体里共过事,彼此熟悉性格投缘。从重要岗位上退下来后,没事隔三差五常在一起,相处融洽。如今叶老爷子不在了,其他三老也没有这个心思了。

提到叶老爷子去世,在场所有人都唏嘘不已,尤其叶卿柔,眼圈一热,眼神顿时变得暗淡下来。谷老爷子见状,马上岔开话题自责道:“大过年的,我不应该提这些伤心事儿。叶家丫头,想一想觉得很有趣,当初我还想撮合你和小翰,想着咱们两家成为亲戚。却不想你们年轻人根本没这意思,我以为这辈子就没这个机会了。真是想不到,通过你哥哥,我们是亲戚套亲戚。还有王松,我以后见着王老蔫就会告诉他,咱们还是拐弯子亲戚哩。”

王松则笑呵呵的恭敬回应道:“谷爷爷,来的时候我爷爷还嘱咐我,让我单独敬您一杯酒,您随意我干了。”说罢,王松双手端杯向坐着的谷老爷子一施礼,将杯中酒仰脖一饮而尽。

谷老爷子年岁大了,又有保健医生的嘱咐不敢多喝。但是今晚桌上的酒,是厉元朗从家里带来的郭家酒坊酿的白酒,纯粮食酿造。

厉元朗选的是低度数白酒,而且专门给谷老爷子带来山上产的野葡萄,通过自然发酵没有一点酒精勾兑,只有十来个的酒精度。这种野生葡萄酒有助于软化血管滋补等作用,多喝伤身,少喝有益。谷老爷子一时高兴,五钱的酒盅他喝了一半儿,这也算是给了王松一个很大的面子。

谁知王松却不认可,不依不饶的说:“谷爷爷那一半你也得喝了。”

噢?众人对于王松的这种态度都很意外。厉元朗急得要眼神示意他见好就收,王松却笑着说:“谷爷爷,您这半杯酒可不是我要请您喝的,是我爷爷让我传话给您,他问您上一次下象棋你是不是藏马了?”

“哈哈哈……”谷老爷子闻言仰天大笑起来,指着王松的鼻子数落道:“这个王老蔫啊,时过境迁了到现在还没忘这茬儿。回去告诉你爷爷,下棋下不过我就别找借口,我还用的着藏马吗,我就是让他一副車马炮,照样能赢他。”嘴上说着,谷老爷子笑眯眯的将半杯酒喝干。

王松这番话,谷老爷子听着很受用,心情好到爆。谷家人见老爷子心情超好,也都跟着高兴起来。

厉元朗借势左右逢源,哄着谷老爷子,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老爷子也很给面子又喝了一小杯,并且拿出一个大红包,捏在手里笑呵呵说:“元朗,这个红包我准备了许多年一直没送出去,就是等我有外孙女婿的这一天,冲你管我叫了一声外公,今天我把这个红包送给你,算作见面礼吧。”

国人管这个叫改口钱,即使谷家这种高干家庭,也不能免俗。

厉元朗恭敬的双手接过,向谷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外公,那我可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随后,厉元朗便将红包交到身边的水婷月手里。这一幕被谷政纲看在眼里,开玩笑的说:“元朗,小月还没过门呢,你就把财政大权交给了她。我看哪,将来你一定是个妻管严。当心被管住,一辈子翻不过来身。”

他说完,被身边老婆气得拍了一巴掌,怪他把厉元朗再给教坏了。

“二舅,妻管严不算病。要是算病的话,也是爱老婆的病。”由于和谷政纲比较熟悉,况且厉元朗深知谷政纲这个人性子随和,说话自然也是随便些。

弄得身旁的水婷月脸颊腾地绯红起来,忍不住攥起小拳头轻轻捶打了厉元朗胳膊一下,娇嗔的说:“讨厌,净胡说,谁是你老婆?”

“现在不是,将来早晚得是。”厉元朗美滋滋的乐起来。

之后,厉元朗分别又向谷政川和谷政纲夫妇敬了酒,自然也收到了两个大红包。

轮到水庆章和谷红岩的时候,厉元朗深深向二人鞠了一躬,酝酿了一下终于脱口,叫出了“爸、妈”二字。

“哈哈,好,元朗,我等这天也等了很久,我和小月她妈妈真心希望你们在一起能够幸福。小月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爱耍小性子。你能包容她就多多包容,包容不了的就告诉我,我来说她。”

水庆章一直希望女儿嫁出去,可是真真切切女儿订了婚,他又有些舍不得。养儿方知父母心,天下父母全都一样,谁都认为自己的孩子好,将来过得幸福,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即便水庆章够开明的了,可是在女儿身上,他依然避免不了私心,说这番话的时候,难免掺杂了偏袒的成分。

一旁的谷红岩却更为露骨的直抒本意:“什么叫能包容就包容?压根必须就得包容。男人心胸就要大度一些,厉元朗,这点你一定要做到,和女人不应该斤斤计较,更也没有道理可讲。”

是啊,厉元朗心想,他这位未来岳母,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女人。

“爸妈,你们都说什么呢?好像把你们的女儿说成一个不讲道理的泼妇似的,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水婷月白了白父母,老大不高兴。

厉元朗当即表态说:“请您们放心,我对婷月的好不是说说而已,今后就看我的行动吧。”

在众人见证下,厉元朗和水婷月的订婚仪式圆满落幕,这顿饭气氛相当好,前后用了近两个小时才宣告结束。

即便谷翰一直对王松较劲,却因为有谷老爷子和谷政川在场,没敢发作,就是离席出来时,不知道跟王松叶卿柔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反正他和谷闯一起先行离去。

叶卿柔也在王松陪伴下,和在场众人一一话别,尤其和厉元朗分开时,叶卿柔和哥哥约好,过两天这边忙完没事,她要带着哥哥嫂子好好在京城玩一玩,游遍京城的名胜古迹。

谷家人都留宿在老爷子的这片院子里,反正房间多得是,住是不成问题。

水庆章一家被安排在另一个小四合院里,水庆章夫妇和水婷月住在正房,厉元朗则被安排在西厢房里。

厉元朗走进来,屋里装修得古色古香,分里外两间,外间是客厅,门口放着一张床,上面是粉色床单和被褥。

里间是卧室。一张架子床,同样铺着干净整洁的被褥,桌子上摆有台式机和笔记本电脑,还有空调,吹着温暖的热风。

卧室还有独立卫生间,有淋浴也有浴盆和坐便。现代化和仿古风恰到好处的结合,给人一种舒适之感。

为这里服务的工作人员早就铺好了被子,放好洗澡水,厉元朗一试水温,冷热适中,恰到好处。

说实话,今晚是他和水婷月的订婚之日,和新婚一样的感觉,枕榻旁没有伊人相伴难免缺失点什么,显得落寞和孤独。

没办法,水庆章尤其是谷红岩看管水婷月严格,刚才在来的路上,水婷月偷偷和厉元朗说悄悄话,想晚上偷跑出来幽会。话才讲了一半,就被谷红岩无情的阻止,生怕她女儿让厉元朗欺负,弄得厉元朗哭笑不得。

泡在温热的浴盆里,浑身上下顿觉轻松不少,疲劳感一扫而光,整个人无比舒坦。不知不觉中,厉元朗竟然眯起了眼睛,打起了盹。

他实在太累了,今晚的家宴他是主角之一,杯筹交错中,受到各方的祝贺喝了不少酒,加之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后一直没闲着,厉元朗真是困极了,忍不住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房门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外面传来水婷月变调的呼喊声:“元朗,快开门,不好,出事了!”

第222章 遇到麻烦事

厉元朗顿时被惊醒,呼啦从浴缸里站起来,身上沾着水珠就要朝外走。忽然发觉浑身精赤,马上套了件浴袍快速去开门。

水婷月样子焦急的站在门口直搓双手,“怎么回事?”厉元朗赶紧把她让进屋里,以为她是偷着跑出来和他幽会,谁知一听水婷月的叙述,当即把他惊讶得不行。

“谷汗和王松被关起来了?”

“嗯。”水婷月点着头解释,说这是谷柳烟告诉她的。

原来晚宴之后,谷翰说在桌上没喝好,激将王松敢不敢像个爷们一样跟他去拼酒。

男人不能怂,也不能说不行。王松先哄着叶卿柔把她送回家,然后便跟着谷翰一起去了紫水晶ktv。

紫水晶在京城很有名,位于二环内的最繁华地段。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这么好的地段,只建了一栋七层临街建筑,足以说明紫水晶幕后老板绝非等闲之辈。

很明显,谷翰是带着对王松有气的心理,在爷爷家不好发作,找王松出来喝酒就是挑衅和找茬,试想想这顿酒能有好气氛才怪。

酒桌上,谷翰冷嘲热讽就和王松拼起酒来,这么喝纯粹是找醉。没多大一会儿,谷翰和王松便酩酊大醉。借着酒劲二人因为叶卿柔又争辩起来,一个不服一个不忿,谁也不让着谁,话不投机便大打出手。

这俩全都喝多了,打着打着竟然开始在包房里摔东西,一开始只是摔酒瓶子,后来越发的疯狂,开始砸里面的东西。

紫水晶的保安听到动静迅速冲进来,很快就将二人制服住,并关进保安室。

计算二人毁坏物品的价值,让他们赔偿一百万才肯放人。

谷翰就给谷闯打电话求助,让他来捞自己。一百万对于谷闯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这不是钱的事儿,是面子问题。他谷家人在京城不说是跺脚动地,那也是打个喷嚏旁人都怕传染的角色。别说赔一百万,就是一百块他也不掏,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啊!

紫水晶凭什么扣人?又不是政法执行机关,就是后台大老板有能耐那又怎样?老子可是谷家的长子长孙,从小泡在京城公子哥圈子里,人脉广泛,怕你作甚?

于是,谷闯大大咧咧带着两个保镖就去紫水晶要人。

结果紫水晶一点面子不给,他们那的经理比谷闯还横,开口叫嚣:“不拿出一百万,谁来都不好使,坚决不放人。”

谷闯碰了一鼻子灰,肺都气炸了,说话不中听就和那位经理撕扯起来。在人家地盘和人家动手,还能有好果子吃么。最后谷闯和他的两个保镖,被紫水晶的六、七个保安硬生生摁倒在地上,全都抓住。这下倒好,人没捞出来,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谷柳岩是在和影视圈的朋友喝酒时听到这事的。他们这类人由于职业习惯,白天睡觉,晚上出去嗨皮,过惯了颠倒黑白的夜生活。

听闻谷闯谷翰哥俩被紫水晶扣下不放人,谷柳烟心里着急就四处找朋友托关系,寻思把人救出来。可是找了一大圈,当对方得知和紫水晶有关,脑袋摇的比拨浪鼓还快,全都以各种借口推辞掉。

把谷柳烟急得够呛,又不敢惊动父母和爷爷。毕竟这件事谷翰和王松有错在先,人家紫水晶占理,这么做无可厚非。唯一值得商榷的地方就是,没有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解决而是私自拘押人。

实在没辙,谷柳烟给水婷月打电话,其实她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里。她感觉厉元朗不过是一个乡下干部,在乡下他的一亩三分地或许管用。可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估计什么也不是。只是认为厉元朗的脑袋瓜还算好使,不一定起到大作用,出出主意应该可以胜任。

所以水婷月得到信后,赶紧偷跑出来,给厉元朗报信想办法。

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多钟了,京城的天还是黑着。厉元朗睡了一大觉,神清气爽,思路清晰。

他点燃一支烟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凝眉细思。水婷月则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的看着心上人,每每见厉元朗想事的样子,非常的帅,要不是今晚她妈妈看得实在太严,她早就跑出来和厉元朗成就合欢之好了。

厉元朗狠狠抽了几口,拿过手机看着时间,拨出去一个号码,半天才说话道:“鹏飞,不好意思打搅你休息了,有一件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厉元朗提到了紫水晶以及自家亲戚被扣下的事实,他没说谷闯和谷翰以及王松的名字,只是把事情经过阐述清晰。

“你在京城?”一开始迷迷糊糊的展鹏飞听到厉元朗人在京城,顿时精神不少,当听闻厉元朗所说的紫水晶,更是头大如斗,整个人立刻清醒了。

“元朗,你家亲戚吃了熊心豹子胆,没事跑紫水晶撒哪门子酒疯,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展鹏飞虽然长期在南陵省,因为业务关系没少来京城,对地面上的事情略知一二。

据说紫水晶的老板势力非常大,这点厉元郎也赞同,要不然对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就扣人。

以展鹏飞的能力,他只能负责提供消息,其他的根本帮不上忙,但这样足够了。厉元朗心里有了底,让水婷月叫来丁原,开车把他们送到紫水晶。

如果没有丁原带路,谷家这一带岗哨遍布,层层把守,进来不容易,出去同样难。

别看丁原平时性子随和,此时面色紧绷,神态严峻。水婷月已经跟他说了事情原委,丁原预感到事态严重性。由于水婷月一再叮嘱,瞒着家里长辈。谷家长辈不点头,他无法按照有关程序启动应急措施,不能从官面上插手此事。

只好把厉元朗和水婷月送到距离紫水晶有一路之隔的对面停下车。丁原回过神来严肃的说道:“我不能送你们进去,我的身份不可以随便暴露。你们两个自己去吧,我已经给负责这片的分局局长打了电话,他会马上派人过来协助你们,我只能帮到这些了。”

“谢谢你,丁队长,你这个忙帮得就够大了。”厉元朗说完,和水婷月下车,一起走向马路对面的紫水晶。

走进装修豪华的紫水晶,眼前金碧辉煌一片刺眼的金色,装修豪华上档次,难得生意火爆,硬件设施真是没得说,绝对吸引人。

即便现在是早上六点钟,喧嚣了一夜的紫水晶,依然不乏有客人出入,一点没有打烊的迹象。

早有胸牌别着经理的女子迎上来,礼貌的询问厉元朗和水婷月,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

厉元朗很正式的说:“我要见你们的经理,请你带我去找他。”

女经理一愣:“您找我们经理有什么事情?”

“我的家人被你们扣住了,我是来找他要人的。”厉元朗实话实说,没有隐瞒。

“好,您稍等。”女经理马上转过身去走到一边,背对着厉元朗用耳机低声说了几句话,期间不住点头称是。

随后她对厉元浪客气的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所说的扣人是从哪听来的?我们紫水晶是正规的娱乐场所,不存在私自扣人行为。我们经理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厉元朗嘿嘿冷笑:“告诉你们经理,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解决事情那是由公安机关做的,即便打砸了你们的东西,我们按价赔偿就是,怎么能随便扣人呢?”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说的我不明白。”女经理嘴上客气,面带恭敬,实则冥顽不化,绝口否认。

“你不明白,就请换一个明白的人过来。”厉元朗懒得和她磨嘴皮子,心中不爽的说道。

“对不起,您的无理要求我们无法满足。”女经理索性拉下伪面具,由晴转阴的脸一扭,根本不再搭理厉元朗和水婷月了。

水婷月拽了厉元朗的胳膊一下,急切的问:“他们不承认我们该怎么办?”

“先等等再说。”厉元朗轻轻拍着水婷月的手背,送去安慰。

他了解到丁原已经给负责这片的公安分局局长打了电话,相信很快就有警察赶来。你们不鸟我,总得鸟警察吧。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大门口走进两名警察。一个岁数大一点的,另一个相对年轻,二十多岁。

女经理见状,马上笑脸盈盈的迎上去,熟络的说:“陈警官赵警官难得这么清闲,不知道来我们这里有何指示?”

“清闲什么,根本闲不着。”年岁大的警察带着一口京腔,不满的发着牢骚:“我和小赵巡视一圈刚回所里就接到领导电话,说你这里有人闹事,砸坏东西不赔偿,你们把人给扣起来了,确有其事吗?”

“陈警官,哪有的事情,道听途说。您知道我们紫水晶的背景,老板是合法商人,怎么能干这种犯法的勾当呢?”女经理一摆手,矢口否认。

“嗯,这我倒是相信,紫水晶是模范守法户,要不分局也不会给你们颁发这个牌子的。”唤做陈警官的男子满意点着头:“行了,我问清楚也好回去交差,这一晚上都没合眼,大过年的我们是最忙的。”

第223章 绝不能吃哑巴亏

厉元朗叫住正准备抽身而走的两名警察,刚才陈警官和女经理的对白他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嘛?简直就是例行公事的问一问,甚至问都是轻描淡写的敷衍,厉元朗面沉似水,心中不爽。

“你是谁?”陈警官眼见厉元朗虽说穿着普通,身上不是大名牌,但是气度不凡,貌似应该是身处官位的人物。

都说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这话一点不假。有些干部喜欢乔装打扮混在民间,真人不露佛像,要是没有几年识人面相的本事,真不一定能够发现。

“我是被拘押之人的家属。”厉元朗如实讲道,同时也走到陈警官和女经理跟前,目光炯炯盯视着二人。

陈警官目测厉元朗不过三十岁的年纪,身边女人也差不多大,想来这个年龄段应该混不到太高官衔,于是原本有些紧张的心素慢慢变得不以为然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陈警官微微点了点头,对厉元朗讲道:“我刚才已经问过了,这里根本不存在私自扣人的现象,你说的不是事实。”

“你确认真正了解过?”厉元朗剑眉耸动,语气威严的逼问陈警官。

陈警官一见厉元朗来者不善,问话口气咄咄逼人,明显有质问的意味,顿时不高兴的回应说:“我的工作好像用不着你来过问,你口口声声说有亲属被扣在这里,请你拿出证据。”

从谷闯谷翰王松他们被关进之后,就彻底失联,打手机关机,根本锁定不到具体位置,陈警官这么问也不算毛病,换成旁人一定会给问住。但是别忘了,眼前这人名叫厉元朗,在提出问题之前,他早就做好更方面应对,所以,陈警官的话还真难不住他。

“陈警官,我给你提供证据。”厉元朗说罢,告诉陈警官随他上楼,证据就在楼上。

既然厉元朗这么说了,陈警官已经出警,不按照当事人的要求去做会被追责的。他无奈的冲女经理摇了摇头,叫上小赵跟随厉元朗一起走上楼梯。

女经理眼见一行人往口上走的背影,赶紧用贴身麦克联系起来……

厉元朗头前领路上到三楼,打听到一个包房位置,大步走过去,到了门口,却见包房门紧闭,一按门把手,却发现被锁上了。

陈警官不解问道:“你带我来包房干什么?”

“证据就在这个包放里面。”厉元朗搭茬的同时喊来服务生并问他:“这个房间锁上了,请你打开。”

服务生看到警察还有气势威严的厉元朗,感觉不妙,吞吞吐吐说道:“这、这,我没有钥匙打不开。”

“这间包房正在搞装修。”说话的正是随后而来的那名女经理,她挤到厉元朗和陈警官面前,表情不自然的解释着。

“有意思了,好端端别的房间都没装修,唯独这间。”厉元朗冷笑,这样的谎话撒得太没营养,漏洞百出,让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有问题。

随即厉元朗又认真说道:“陈警官,我的证据就在这间包房里,只要打开这屋门你就全知道了。”

陈警官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厉元朗,又瞅了瞅女经理,他心里非常矛盾,可是没办法,厉元朗的话他不能不听,只好命令女经理,马上打开门。

女经理犹豫着刚要开口诡辩,厉元朗抢先警告:“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钥匙,这种一点技术含量没有的谎话,谁听了都不会相信。希望你审时度势,能够看清楚眼前情势。”

女经理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又被逼的毫无办法,索性心一横硬着头皮掏出钥匙,咔嚓几下打开门,信手一推点亮包房里的灯,顿时呈现在大家眼前景象令人震惊!

包房里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碎瓶碴子,巨幅电视裂出一道斜长口子,沙发东倒西歪。满地玻璃碴子和酒水,空气中还散发着浓烈的酒精气味。很显然,这里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陈警官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急切问女经理是怎么回事?

女经理支支吾吾脸憋通红,实在隐瞒不住,便说了实话。

两名醉酒男子在这里闹事打砸东西,并且和保安发生冲突,最后被保安制止给关了起来。

“人关在什么地方?”陈警官预感到事情严重性,不得不重视起来,直接逼问女经理。

“在、在楼上保安室。”女经理终于吐露出真话。

“带我们去保安室。”陈警官毫不犹豫的让女经理头前引路,几个人坐电梯直接到了六楼。

这里是办公区,保安室就设在六楼楼梯口的拐角处。房间很大分里外两间。几个人进来时。四名保安躺在椅子和桌子上,打着呼噜睡的正香。

听到门响,四名保安先后被惊醒,全部规规矩矩的站起来。看起来是他们中的一个头儿,不解的询问女经理:“这是……”

“那三个人关在哪儿?”女经理直来直去,她的地位要比保安们高许多,说话自然不用客气。

保安头忙说:“裴总有指示,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见那几个人。”

“我就是奉裴总的命令,快点办。”女经理催促道。

“我需要向裴总打电话证实一下。”得到女经理同意后,保安头当即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说了情况。得到对方指示后,这才开门走进里间屋。

原来里面还有几个房间,用铁栅栏门分割开来,正好通过栅栏门可以看到小房间里面的情形。谷闯和他的保镖以及谷翰被关在一起。谷闯谷翰挤在单人床上,那俩保镖坐在冰凉的地面上,靠墙壁都在闭眼睛睡觉。

隔壁屋的只关了王松一个人,他侧身横卧,头枕着胳膊,眼镜搁在旁边,同样发出轻微鼾声,睡得香甜。

厉元朗无奈直摇头,这几个人的心可真大,家里人为他们操碎了心,他们还有心情睡大觉,服了他们了。

不过厉元朗也发现,这几个人当中,有的脸上有伤痕,有的衣服被撕扯出口子,就连王松放在一边的眼镜,也少个镜片。

他判断这几个人一定是不同程度遭到殴打,至少吃过苦头,不禁眉头紧皱。怪不得一开始不承认扣人,原来是担心被外人看到他们采取过暴力手段。

厉元朗非常生气,质问那个保安头:“你们对他们几个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个个脸上都有伤!”

“这个嘛……”保安已经从女经理那里知道厉元朗的身份,不过就是这几个人的家属而已,也没放在心上,随口敷衍道:“他们打砸了包房,我们正常制止,那两个人耍酒疯就和我们发生了肢体冲突,推推搡搡中难免有误伤,抹点跌打药水就没事了。关键是他们砸东西在先,还不赔偿比谁都横,真拿我们紫水晶不当回事儿,以为是我们可以随便欺负的,那是找错了门。”

陈警官插话说:“他们砸东西是他们的不对,可你们也有防卫过当的行为,不管怎么说,你们只是保安,没有行使扣人的权利。”

表面上看陈警官是在训斥保安头,实际上是在和稀泥。他已经给这起冲突定了性,轻描淡写保安粗鲁对待谷闯他们几个人的行为,强调他们防卫过当,那么也就是说,谷闯他们这顿罪是白遭了,厉元朗当然不答应,就跟陈警官掰扯起来。

他们激烈的交谈声把关在里面的谷闯、谷翰等人吵醒,一见厉元朗和水婷月,谷翰顿时来了精神头,冲到铁栅栏跟前,伸出胳膊招呼着厉元朗:“哎,你怎么才来?就你们两个,家里其他人呢?”

“闭嘴!”厉元朗没好气的瞪了谷翰一眼,他绷紧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还真把谷翰吓得浑身一激灵,干张着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谷闯走过来一拽谷翰,示意他别说话,而后隔空对厉元朗说道:“妹夫你来得正好,这位警官,我举报,他们对我们滥用私刑,你看,我胳膊上手腕上有伤痕,就是被他们给打的。”

说着话,谷闯一拉衣服袖子,露出手腕手臂上青紫的伤痕,展示给陈警官和厉元朗他们看,表示他没有撒谎。

厉元朗同样相信,谷闯所说句句是真。摆明了,每个人脸上都有伤,这点对方想要遮掩是遮不过去的。

保安头在事实面前无话可说,鼓着嘴半天,愣是一个字蹦不出来。倒是女经理从中调和说:“这位先生,你们亲戚无端闹事,还挑衅保安,惹急了出现点小摩擦都是大家一时气盛,我刚刚得到裴总的指示,这样吧,我们双方各让一步,不用赔一百万了,一口价八十万,人你立刻领走,差的那二十万,就当给他们几个买营养品补一补了。”

这时候,陈警官的手机响了,他躲在一边接了个电话,点头答应几声,而后回到众人身边,突然语气一变,对厉元朗说:“我看经理提的这个和解方案很合理,我劝你还是答应吧,免得夜长梦多。”

“不可能!”不等厉元朗表态,里面的谷闯直接一挥手,毫不犹豫的直接否决掉,眼看着气氛陡然又紧张起来。

第224章 事情并非简单

谷闯拿出他公子哥的身份,隔着铁栅栏就能感受到他狂傲自大的一面。

“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告诉你们,老子姓谷,叫谷闯,你们也不扫听扫听,京城里面谷姓人是干什么的!”

女经理闻听,柳眉微微一抖,就连陈警官都是暗中惊讶。姓谷?在京城上层人士里面,姓谷有影响力的只有在耳刀胡同的那一位老人家,难道说……

谷闯暴露自己的身份,厉元朗听着刺耳。他原本不想牵连出谷老爷子一家人,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传讲出去,谷家公子哥大闹紫水晶,对于谷家对于谷老爷子都有不利影响。

可是他晚了一步,谷闯暴露出身份,阻拦已然来不及了。

女经理感觉到事情棘手,马上去一边打电话汇报。陈警官则向厉元朗求证谷闯说话的真实性。

“这跟姓不姓谷没关系,希望你们警方能够公平处理此事,我们打坏东西同意赔偿,但是紫水晶私自扣人打人这件事情,我需要有个处理结果,能信服人的结果。”厉元朗没有承认谷家身份,倒是好好给陈警官上了一课,不要看人下菜碟,一碗水要绝对端平。

“妹夫,不能答应赔偿。”谷闯在里面叫嚣道:“只有别人赔我还从没有我赔别人的道理,传出去,老子以后还怎么混,脸皮都丢到粪坑里了,坚决不答应。”

一直在旁边观察没有说话的水婷月,这时候忽然出面制止谷闯:“表哥,你不要再插嘴了,这件事就交由元朗去办,你想要出来,就老老实实等着好不好。”

水婷月从厉元朗和女经理以及陈警官的对话中听出来弦外音,厉元朗同意赔偿等于揪住了对方私自扣人打人的小辫子,毕竟谷翰和王松只是砸了东西并没有动手打人。

打坏东西赔就是了,可紫水晶为何私自动刑,这可不同于打砸东西,比起来性质可就是严重得多了。

厉元朗这一步棋是变被动为主动,紫水晶原本是有理一方,却因此而变得无理,这叫一件事情两面说。

我先赔偿,然后处理你们扣人打人,两项一均衡,紫水晶便是摊上大事情,有了*烦。

聪明,厉元朗这一手绝对聪明,最大限度的为谷家兄弟以及王松争取到更好利益。

所以离元朗才抓着赔偿这件事不放。左三番右5次的先答应赔钱。然后再算扣人打人的总账。水婷月不好明说,只好直接堵住表哥的嘴。想来谷闯还不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对于表妹的呵斥十分不满,嘴里嘟嘟囔囔,不过是给自己找面子。谷翰也在旁边帮大哥说话,还大放厥词说水婷月胳膊肘向外拐,没大没小不像话。对于这几个人的表现,陈警官毫不关心,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终于开窍。哎呀!差点上了厉元朗的当,这个年轻人心眼可真多,看来紫水晶这次要遇到麻烦事了。不过他也知道紫水晶老板势力庞大,不是等闲之辈。得了,神仙打架我惹不起,可我躲得起。麻溜跑到旁边,给他的上司打电话详细汇报此事。与此同时,在京城某处一片高档别墅群中,正躺在温柔乡的裴天德,昨晚上打了将近一宿的麻将,累得他腰酸背疼。凌晨四点多才钻进情*人小网红的被窝。搂着小心肝儿正准备睡个好觉。紫水晶的值班女经理一个接一个的电话骚扰他,裴天德气的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昨天晚上,两个醉鬼怒砸紫水晶的包房。他电话遥控保安队长,命令把谷翰和王松全抓起来,让他们赔偿一百万才放人。后来谷闯大摇大摆的前去捞人,声称他是谷家人,必须无条件的把人给放了。当时裴天德正陪着老板打麻将,为了哄老板开心,小心翼翼的点炮。也没当回事儿,更没细听。什么谷家人狗屁谷闯,都给我抓起来一块收拾了。

有老大的这一句话,保安队长顿时有了底气。他本身就是个楞头青,一身莽力,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唯裴天德是从。

在和谷闯交谈中发生了言语冲突,继而变成打斗。保安人多势众,谷闯的两个保镖又没长三头六臂,几个回合下来寡不敌众。被对方六、七个人制服住,一顿拳打脚踢,统统关进私自设立的小牢房里。值班女经理的第一个电话,是告诉他有人前来捞人。裴天德告诉女经理,不用理他,死活不承认就说没有这个事儿。因为他已经知道保安打了人,寻思冷却几天,让那几个人恢复一下伤势,再吊足对方胃口,到时候一百万乖乖拿来,岂不两全其美。结果厉元朗带人去楼上包房的时候,女经理又给他打来电话询问应对办法。裴天德只给女经理说了四个字:见机行事。这才有女经理受不住厉元朗的逼问,被迫打开包房门,并且如实讲述情况。接连两个电话,把裴天德的搅得睡意全无,干脆把小网红弄醒,大清早的正好来上一发,以缓解烦躁不安的情绪。谁知道前戏都弄好了,就在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手机再一次响起,又是那个女经理。气得裴天德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还能让老子睡个安稳觉不?再打电话,老子撤了你。”女经理十分委屈,却不得不如实相告。昨晚上他们扣的人姓谷。“姓谷又怎样?”裴天德不以为然的说道。“裴总您想想,京城里姓谷的会是谁?”女经理小心翼翼的提醒着。“谁?”裴天德心里琢磨,谷…谷…我的老天,难不成是那家人?“裴总,我感觉是。其中一个人自称叫谷闯。您认多识广,看看谷家人有没有一个叫谷闯的。”“好,好,我马上问。”裴天德从女网红身上翻下来,马上又打了一个电话,明确告诉对方,给我打听一个人,他叫谷闯。十分钟之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然后就靠在枕头上抽着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奶奶的,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真要是谷家人的话,可是个麻烦事儿。就是大老板亲自出面,也要调动好多关系。颇费周折才能摆平。上帝如来阿门保佑,千万别是。那个调查电话很快就给他回音,前后不过五分钟,谷闯的详细资料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里面记载的非常详细,就连谷闯结过几次婚都记得清清楚楚。真是谷家人!还是古老爷子的长孙!裴天德顿时头大如斗,冷汗从脑门上一颗颗流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他让手下保安打谷家人这一点,可能就会遇到*烦。万一大老板摆平不了此事,需要一个人出来背锅,无疑他将是那个最佳人选。

怎么办?怎么把这个锅甩出去?裴天德费力思考着,一遍遍挠着头发。经过深思熟虑后,手颤巍巍的拨打老板的号码。管你睡没睡觉呢,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老子睡不好,你也别消停。但是他打电话却语气恭敬的说:“老板有这么一件事非常棘手,需要您给出个主意……”

四十分钟后,裴天德精神抖擞的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老板椅上,而他对面只坐着一个人,正是厉元朗。

这一次裴天德不敢怠慢,非常恭敬的问厉元朗:“请问你在谷家是……”“裴老板,我们现在只谈处理这件事的问题,和是谁家人无,更和我是这家里人的谁也没关系。”厉元朗正色道。从裴天德笑嘻嘻单独把厉元朗叫到他的办公室,厉元朗便已经猜到裴天德的小九九。准是他知道谷家人的厉害之处,不得不低头弯腰放低姿态,主动示好,以求得到谷家人的原谅。按理说,谷翰他们也是有错在先,把人抓起来发泄一下被打砸的情绪,情有可原。但是,紫水晶错就错在不应该打人,就是犯人还有权利呢。何况谷翰他们也不是犯人,顶天就算纨绔子弟的疯狂行为。所以他对裴金德抛来的橄榄枝毫不领情,也不想接受,冷言冷语应对裴天德的问话。“这个……”裴天德尴尬的掰了掰手指,臊个大红脸。“这位先生,那我就把董事会研究的决定告诉您一下。我们决定,不再追究赔偿问题。而且出于人道主义,将会拿出十万元,用以给各位先生受此惊吓的安抚费用,您觉得怎么样?”裴天德语气稍缓,讨好的说道。“哼!”厉元朗冷哼一声:“人道主义?说的好听,我想问,你们给这笔钱的目的是什么?是承认对他们几个动手打人了对不对?”“这位先生,请不要纠结字眼。咱们别再纠缠打没打人这件事了。砸这些东西价值百万,我们不向你们要一分钱,却反过来给你们钱,这在紫水晶的历史上,还从没有发生过。这是我们老板大人有大量,所以我劝你还是接受了吧。而且……”裴天德故意放慢语速,拖长声音:“我们大老板也是京城地面上有名的人物,想必你也应该听说过,他要是动真格的,对大家都不好。”

“那么我好奇了,你们这位大老板到底是何许人也?”厉元朗身体往后一靠,对视着裴天德。

“你真不知道?”裴天德有些吃惊,大老板的名头同样不小,听厉元朗口音是外地人,估计是真不知道。

那好,我就告诉你,看看你被吓傻的样子够不够滑稽。

第225章 摊牌

伍爷!

厉元朗还真没听过这个名字,或许跟他不是本地人,孤陋寡闻有关。

厉元朗不为所动的态度反倒在裴天德看来,成为一种高傲的不屑一顾。他心里长草没底了。

伍爷,伍英豪,在京城地界上名闻遐迩,背景深不可测。据说和某位大员的公子关系密切,经常能掌握高层动态,他放出来的话从来都很准确。为此,在京城有“伍一言”的美誉称呼。

可裴天德也不敢小看谷家人,尤其是谷老爷子。老人家在位多年,当初培植的势力如今发展壮大,遍布全国各地,大多都占据重要位置。

就比如说谷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副省级大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调到京城来进入核心圈子里。

所以说,这一次他的一时不冷静,酿出大事端,裴天德悔的肠子都青了。怪自己麻痹大意,怎么就不仔细想想,敢在紫水晶闹事的人,绝不是小混混那个层面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在来见厉元朗之前,特意给伍爷打电话作了检讨,他不得不说实话,以伍爷老奸巨猾的智商,想要骗他,分分钟就被识破,这样做的话,纯粹就是找死。

伍爷对于谷家人没有好印象,尤其谷家第三代,简直就是颓废的纨绔子弟。

别看谷闯在沈城混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那可是全靠他老爸谷政川的名头,没有他老爸,他啥也不是。

二儿子谷翰,还不如谷闯,本事没有一个,挂在某部委副处长的职位,基本上不上班,整天吊儿郎当,就知道花天酒地泡女人。最近又迷上专泡网红小妹,哪个最红他就喜欢泡哪个。

他泡网红的方式简单粗暴且最实用,就是一个两个字:砸钱,四个字:疯狂砸钱。

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现实时代,没有谁能躲得过他的糖衣炮弹。狗在食物面前可以摇尾巴,而人在金钱面前,同样可以变成狗。

再高傲的女人,特别是这些从普通家庭出身一夜爆红的小网红,哪里经得住金钱的诱惑?都被他的出手阔绰砸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直接栽倒在床上,任其肆意妄为。

就这么一个二货,竟然被谷家选为家族未来的接班人,全力扶持他走上仕途,寄希望他能接过谷家政界的这杆大旗,抗在肩上,继续驾驶谷家这艘远洋大船前行。

说实话,伍爷认为,谷翰不把这艘船开出大窟窿就不错了,还指望他正常驾驶,笑话,他谷翰就没长这个心和这个脑袋。

因此,在听到裴天德叙述后,伍爷想了几秒钟便告诉他:“不用拿谷家人太当回事儿,冲突么有个小伤小摩擦在所难免。不过嘛,谷家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一点点,这样,赔偿咱们不要了,在给他们个十万二十万的,权当买跌打药水了。”

有了伍爷的指示,裴天德这才敢和厉元朗谈判,他提出来的那些条件,其实就是伍爷的意思,他只是当了一次传声筒而已。

现在,厉元朗对伍爷的态度毫无反应,几乎没有一丁点的惊讶或者诧异,裴天德突然心慌起来。

他知道厉元朗是谷家的人,至于什么身份他不清楚。对于厉元朗不认可伍爷提出来的免赔偿倒贴钱的举措,裴天德不理解,觉得厉元朗还有所图。

稳了稳神,裴天德悻悻的说:“这位先生,杀人不过头点地,能饶人处且饶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较真。你们仅仅是受了点皮外伤,而我们损失的不止是金钱,还有名声。紫水晶在京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撒野的地方,伍爷度量大,免除了赔偿还给你们钱。钱虽然不多吧,也是伍爷的一片心意。这位先生,我劝你见好就收,这对大家都好。”

“真的有好处?”厉元朗冷笑着,掏出手机摆弄一番,然后递给裴天德看,“你瞅瞅吧,你们保安大哥对我们家里人拳打脚踢的视频已经传到网上,目前有大量跟帖,这件事满是瞒不住了。相信你也知道,媒体的力量无穷大,万一传到上面,后果你自己掂量。”

裴天德仔细看着,越看越吃惊,光亮的额头上顿时现出豆大的汗珠。他太疏忽大意了,光顾着和厉元朗交涉,却忽略了封锁消息这件事。

想想昨晚发生打砸的那么大事情,肯定有好事者偷拍下来发到网上,一旦扩散开来,别有用心的人再加工挑唆,白的都能说成黑的,顿时紧张起来。

赶紧灭火!这是裴天德的第一反应,可他大脑一时混沌,毫无头绪。正巧这会儿伍爷的追命电话又到了,开口就是一通臭骂,把裴天德的祖宗六代都给翻出来挨个问候一遍。裴天德只好一边擦着冷汗,一边一个劲儿赔着不是。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我必须要看到效果,否则你这个总经理就别干了,我另找人。”伍爷毫不客气的挂断电话。

裴天德傻眼了,本以为会看到厉元朗发傻的样子,不成想自己以身作则,率先做出榜样,反倒让厉元朗欣赏个遍。

伍爷的话说得够狠,十分钟就要他封锁网上带刺舆论,说的轻巧,做起来难度相当大。

封锁消息,不仅需要专业人士,还要强有力的部门才行,无疑,首选是政府相关部门。

先不说过年期间整体放假,并且大早上的让他去找谁?他有资源可以利用,关键伍爷只给了他十分钟的时间,眼瞅着分分秒秒一点点蚕食掉伍爷的规定时限,即便他找到政府官员,目前的几分钟根本不可能做到。可以说,伍爷布置他一件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

裴天德崩溃了,他焦头烂额,无计可施,整个人灌进老板椅子里,闭上眼睛锤击着脑门,感觉末日来临。

而这时的厉元朗却主动提出来,他可以试试找人帮忙,前提条件是,必须按照他的方式解决扣留人和打人事件。

被逼上绝路的裴天德,犹如落水遇到一块木头,顿时眼前一亮,不住点头道:“你只要帮我解决难题,你的条件我完全答应。”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立下字据,以免反悔。”厉元朗拿起手机的同时,硬逼着裴天德白纸黑字写下保证,这才拨出一个手机号,说道:“是大哥吗?我是元朗,对,我在京城,昨天才到……”

厉元朗这个电话是打给张伟的,自从上次在海浪村分手之后,得知张伟没有食言,在几家重要报纸刊物上发表了赞扬海浪村自然美景的文章,厉元朗觉得张伟这人不错,有君子作风,值得交往。

其后,他跟张伟有过几次电话联系,又给他邮寄不少山产品,其中一根五百年的野山参极为罕见,是韩卫父亲采到,由韩卫送给他的。

若是别人的东西厉元朗肯定不收,韩卫另当别论。他拿韩卫当兄弟,况且韩卫这人性格耿直,一根筋,厉元朗不收会让他寒心,以为厉元朗把他当成外人。

有了这么多次的接触,厉元朗对待张伟已经上升到兄弟称呼了,所以他管张伟叫“哥”并不新鲜。

寒暄过后,厉元朗也没客气,直接说出他的目的。

张伟是公民日报的记者,还是一个部门的头头儿。可别小看公民日报,那可是党的喉舌。某种程度上,它的言论和导向,直接代表着上层风向标,它是一个有着强烈政府背景的官方报纸。

厉元朗相信,张伟有能力处理此事,而且还一定能做好。

果不其然,张伟没有半点为难,就是告诉他等消息。

“你这位张哥是什么人?”裴天德自然听不到通话内容,更不知道张伟是谁。他几乎把身家性命全押宝在厉元朗身上,所以要问个清楚明白。

“张哥名叫张伟,是公民日报的记者。”厉元朗道出张伟的实际身份。

“张伟!”裴天德大吃一惊,再次向厉元朗求证:“你说的是张伟?公民日报的首席记者?”

“是不是首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公民日报任职。”

“错不了。”裴天德十分肯定,有能力封锁媒体消息,在公明日报找不出第二个张伟来。

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听口气他跟张伟很熟悉,能调动张伟的人,绝不是凡物。裴天德不仅对厉元朗好奇起来,另眼相看。

很快张伟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说:“事情已经解决,因为网络延时的问题,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才能看到效果。”

“谢谢张哥,回头我请你吃饭。”厉元朗诚恳的说道。

“行啊。不过要请也是我请,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地盘,哪有客人请东道主的道理。”

厉元朗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谁请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和张伟加强联系。千万别小看媒体记者的能力,在他们笔下,有时候所起的作用,比政府官员还管用。

厉元朗随即就把张伟的话转达给了裴天德。裴天德立刻上网,不断关注着那些帖子。逐渐的他发现,那些帖子莫名其妙的越来越少,很快消失大半,被新的新闻替换掉。

他服了,完全服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是太厉害了,帮他解决了大难题。同时他也要言而有信,询问其厉元朗对谷家兄弟被打一事的处理意见。

厉元朗叭叭讲了几点意见,可裴天德听完,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第226章 各打五十大板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26章各打五十大板十几分钟后,网上那股关于紫水晶的热潮逐渐褪去。其实是被人动了手脚,几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帖子,都被其他新帖子覆盖下去,很显然这是张伟干预的结果。

裴天德彻底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危难时刻拉了他一把,他也要信守承诺说到做到,接受力元朗提出的任何条件,包括他的处理意见。

厉元朗的意思是说,打砸和打人这两件事不能混淆一起。砸坏包房里的东西,他们按价赔偿,但是保安打人这件事,一定也要严肃处理,别想着用钱摆平。

“这位先生,您的严肃处理是指什么?”由于厉元朗帮忙,裴天德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态度有很大改观,说话语气变得恭敬起来。

“把那些大人的保安组织起来,让我们挨打的人揍他们一顿,就这么简单。”厉元朗正视着裴天德,脸上表情平淡如旧。

这个要求看起来不过分,同样也有个面子问题。裴天德犯起难来。

紫水晶的保安是在他的授意下动了手,这不等于是啪啪抽他的耳光么!

可是一想到和厉元朗帮忙相比起来,裴天德在伍爷规定时间内平息了网上风波,他咬咬牙,点头应允下来。

正好伍爷的电话进来,裴天德借机走进办公室里面的休息间,将厉元朗这个要求说了出来。

伍爷一开始不答应,架不住裴天德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再三解释,这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

谷家人答应按价赔偿,算是给咱们紫水晶的面子,保安挨了一顿揍,也是还给对方人情。一来一回各打五十大板,就此将这件棘手事情彻底告一段落,谁都不吃亏。

“你看着办吧,不过保安挨打这件事一定要保密,还要做好安抚。”一大早上的就把伍爷折腾睡不着觉,他也烦了,索性让裴天德尽早处理,大过年的可不想再添堵。

厉元朗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结果,却在谷闯和谷翰兄弟两个人面前遇到了钉子。什么玩意?把老子打了一顿还要老子赔钱?

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而是我们谷家人的面子问题。传出去以后在京城圈子里都抬不起头,都觉得我们老谷家人好欺负还不骑在脖子上拉屎啊?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砸坏了人家东西,包赔人家损失天经地义。再说。我让你们去打那几个保安,也给你们出了一口气,如果这还不满意,那我就没办法了。”

“没办法?”谷翰冷声道:“让你进我们谷家门,就是来想办法的。你要是没那个本事,就别想着娶我表姐,趁早滚回乡下去当乡巴佬。”

“啪”的一声,厉元郎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腾地站起身勃然大怒,指着谷翰的鼻子怒吼道:“我警告你谷翰,第一,我娶的是婷月,不是嫁给你们谷家。第二,你那点破事早已传到网上,要不是我找人及时灭火,一旦传扬出去让你父母尤其是老爷子知道。他老人家八十多了,我不想让他在大过年的时候添堵生气。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老爷子的身体着想。还有,我是婷月的未婚夫,是你的表姐夫,以后跟我说话放尊重点,不然的话,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厉元朗雷霆震怒的气势,还有怒不可遏的凛然,把在场众人都给惊呆住了,特别是谷家哥俩。

没想到看似普通的厉元朗,发起火来非常吓人。双眼冒火,浓眉紧锁,浑身上下透出来一股强势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谷翰脸涨通红,哆嗦嘴唇半天竟然无言以对。

一旁的裴天德马上插言说:“谷二公子,这位先生说的没错。刚才已经有好事之人把你们砸东西的完整视频发到网上,若不是这位先生找到公民日报的首席记者张伟,由他出面解决此事,恐怕愈演愈烈。这对于我们紫水晶和你们谷家,绝对是负面新闻。”

谷翰不知道张伟何许人也,谷闯吃的咸盐粒子比他多,心眼自然不少。闻听厉元朗竟然认识张伟,不禁暗自吃惊,刮目相看。

他这个妹夫简直是人中龙凤,竟然和京城的名记者有关联,要是再和上层人士有瓜葛,那以后是可以倚仗的靠山了。怪不得姑姑一家看中这个乡下干部,肯定有他的特别之处。

谷闯权衡利弊,劝慰谷翰几句,点头答应下来。

谷翰不鸟厉元郎可不敢得罪他哥哥。心里不服憋着气,只能暗自寻思,一会儿动手打那几个保安的时候,就要使劲打,以解心头的窝囊气。

厉元朗一直没见王松,他是对王松有气。和谷家兄弟比起来,王松是他未来的妹夫,自然更加亲近。

见王松时,只有厉元朗和王松两个人。

王松带着那个残破的眼镜,一见厉元朗十分惭愧的说:“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发酒疯砸东西。”

厉元朗板着脸说:“知道错了还去做!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做事还这么冲动,不计后果。把我妹妹交给你,我真是不放心。”

“别说了大哥,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唉!”厉元朗叹了口气,看到王松认错态度好,语气也变得平缓下来,就把他和裴天德谈妥的处理结果告诉了王松。

王松完全接受,还表示赔偿的钱他会出一半,至于打那几个保安他不打算参与。

从始至终,厉元朗一直没暴露王松的身份。一个谷家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若是再蹦出一个王家,事情只会更加复杂和难以处理。

至于谷家哥俩还有那两个保镖,将参与打人的六个保安关在里间屋怎么报复打人的,厉元朗全然不关心。

反正谷家哥俩打完人出来,个个累得气喘吁吁。而那六个保安脸上眼眶有淤青,嘴角渗着血丝,有的衣服都被撕坏了,显然这顿揍挨得不轻。

裴天德只得好言好语安慰六名保安,每个人包了五千块钱的大红包,保安头给了八千,总算将他们安抚住,这是后话姑且不提。

至于谷家人最后赔偿紫水晶多少钱,就由裴天德和谷闯他们协商解决。

当厉元朗和水婷月走出紫水晶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京城冬季天空湛蓝,从天不亮一直忙到这时候,厉元朗和水婷月终于得以空闲,二人能单独待在一起。

水婷月挽着厉元朗的胳膊,二人亲密走在街道上,踏着冬日里的寒气,彼此倾诉心田。

“元朗,谢谢你。”水婷月温婉的说。

厉元朗略显疲态,强挤欢容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用这么外道。我帮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谁叫你是我老婆呢。”

“讨厌,人家人家还没有跟你……”余下的半截话,水婷月没好意思说出口。原想着这一次来京城,二人已经订婚,还没有进行的事情正好趁这机会做完。却想不到,出了这事,打乱计划和节奏,好心情都给弄没了。

“要不然咱们……”正好走到一处情侣主题酒店前,厉元朗顿时明白水婷月的心思。

好吧,反正该有的事情早晚会发生,已经决定娶面前这个美艳女人,早昨晚做都是做,只不过提前而已。

再说厉元朗很久没有尝到荤腥,憋得也难受,便和水婷月一拐走进酒店,开了一间情侣房。

房间是按照情侣标准设计,一张大圆床,整体以红色为基调,非常艳丽。床中间铺满玫瑰花瓣,透着旖旎气息。

床边有霓虹彩灯,可以随意调节,红光粉光橘黄色的都有。

当房间的灯光,情调,氛围在霓虹灯特有的的那个光作用下,再加上好听的特殊节奏的音乐,在这样的新鲜的环境下,让人内心仿佛生出一股洪荒之力,平时在怎么淡定也会变得格外的狂野和激情。

随后,厉元朗又和水婷月走进浴室,浴缸很大,名堂也多。

记得有一位圈内人士说过,当两个人热情似火的时候,哪怕只有鸡肝大小的浴缸,也能挤进去。

可见浴缸也是情趣满足中,不可缺少的设施,特别是这种超大双人浴缸。

担心客人怕浴缸不够干净,酒店还提供免费的浴缸膜,情侣可以在一起洗鸳鸯浴。

飘在上面的玫瑰花瓣,或者牛奶泡泡浴,加上精油,暧昧的灯光,诱惑的音乐,微醺的红酒,聚集一起会产生美妙富有情趣,更加刺激。

如若一边在浴缸中尽情放松,一边欣赏一百寸巨屏3d影院带来的震撼效果,别提怎样的舒爽了。

另外,浴室里还有一个特殊小板凳,看上去和澡堂子普通小板凳差不多。但从侧面看,刚好是一个凹字型。

男友坐在上面,女友的手很容易就可以刺激到男友,制造另一种乐趣。

厉元朗看傻了,即便水婷月在这方面主动,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除了惊讶,还有一丝丝令人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起来。

“咱俩,先洗个澡吧……”男人首先要主动,在厉元朗提议下,二人宽衣解带。

毕竟是头一次,水婷月有女人的羞怯,避开厉元朗去别的房间脱掉衣服换上浴袍。

当她亮相在厉元朗面前的时候,厉元朗已经浸泡在池水中,望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神,禁不住意乱情迷起来……

第227章 又出差错

水婷月秀发披肩,由于羞怯而面色红润。浴室中冉冉升起的水蒸气,水珠粘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晶莹剔透,亮亮莹莹,越发的诱人,浑身上下透着女人的成熟气息。

她含情脉脉望着躺在硕大浴缸中的厉元朗。尽管厉元朗腰间围着浴巾,可他古铜色的皮肤,发达的胸肌粗线条,浑身上下闪烁着男性阳刚之美,不禁心猿意马,眼神迷离。

厉元朗张开手,招呼水婷月进到浴缸里来,并坏笑着说:“老婆,快点给我搓背。”

别看水婷月多次主动,总想突破男女之间最后一层,可是真正面临的时候,她却紧张起来,难免打起了退堂鼓。

“我……我……”水婷月双手紧紧捂住浴袍腰带,一阵踌躇。

厉元朗眼见水婷月不好意思放不开,本着男人就应该主动,站起身来,健硕肌肤上带起一片水花,相当唯美。

浴巾用热水浸泡过,在他起身走来之际,浴巾湿水粘在腰间以下紧紧贴住皮肤,正好形成一个外在形状。

水婷月发现后,忍不住一捂眼睛尖叫着转身别过脸。毕竟从未这么真实见到过男人阳刚身躯,尤其令她脸红心热的那个地方,貌似已经暴露出厉元朗不同凡响的尺寸。

从未经过人事的水婷月,哪里受得住这么直白的视觉冲击,被吓成这样纯属自然的条件反射,正常反应。

“老婆,别怕,我又不是吃人怪兽,来,我拉着你进来。”说话间,厉元朗尽量轻柔对待水婷月,以减小她的紧张心理。

厉元朗拉起水婷月细柔的手,一步步走到浴缸边上,然后双手放在她浴袍的领口处,正准备帮她脱下身上多余的负重。

“元朗,等一下。”水婷月抓住厉元朗躁动的双手,商量道:“要不把窗帘拉上,把灯也关了吧,好嘛?”

“听你的。”厉元朗已经打定一会儿就要吃掉她的决定,女人终归要矜持一些,尤其是还未体验到鱼水之欢的快乐,难下定决心,他理解。

于是乎,厉元朗拉上浴室里百叶窗,同时关掉灯光,顿时光线暗淡下来,近乎漆黑一片。

“你去浴缸里面等我,把头转过去,不许偷看。”

“好,我保证。”厉元朗说到做到,摸黑返回到浴缸里坐下,同时扯掉腰间浴巾,浑身精赤躺在水里,微闭上双眼。

这一切的一切,脑海里竟然不自觉回想起和韩茵第一次偷食的场景。

别看韩茵外表奔放,实则非常保守,二十几岁依然守身如玉。和厉元朗那次虽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也是在外面开的房间。

只不过二人的战场设在床上,她当时也是害怕的要命,非常放不开,是在厉元朗循序渐进的诱导之下,成为他的女人。

记得韩茵相当难受,双手紧紧拧着床单,使劲咬着下嘴唇,即便疼得够呛,依然配合着厉元朗,完成从女孩过渡到女人的这一过程。

现如今,他十分理解水婷月的心理,眼睛是闭着的,耳朵却不能欺骗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音。

继而响起一阵下水声,他能感受到一股热浪就在他对面安营扎寨。水婷月身上散发出来迷人的香气,一股股窜进他的鼻腔里,厉元朗强烈的忍受不住,身体动了动徐徐靠近她。

“婷月……”黑暗中的厉元朗凭借感觉,一把搂住水婷月香肩,感受到她那光滑的身躯和吹弹可破的肌肤。

“啊……”水婷月禁不住一阵嘤咛声发出,十分迎合的跟厉元朗正面抱在一起。同时,男女之间的嘴唇紧紧贴起来,继而,厉元朗找到吐气如兰的水婷月嘴边,深吻起来……

两个人在浴缸里忘我的吻着,身躯不时扭动缠斗,激起水面一阵阵翻动,空气中充斥着荷尔蒙冲动的气息。

“听说第一次很疼,你要轻一点……”拥吻间,水婷月喘息着说。

“放心吧亲爱的,我不会粗鲁,我会向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好好珍惜你……”

眼看着二人你侬我侬情谊更浓,就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关键时刻,卧室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手机铃声。

“不用管它。”厉元朗就要品尝到人间美味,不想任何人任何事在此刻打搅,令人扫兴。

只是手机响了半天,然后又不合时宜的再次响起来。

“是我的手机,我还是去看看号码。”水婷月挣脱开厉元朗,很不情愿的披衣走出浴室,去卧室找手机。

谁这么不开眼,一次又一次的打搅正事,厉元朗泄气的头靠在浴缸边缘,心里老大不开心。

只听到水婷月在卧室里嗯哈的应承着,最后一句听得真切:“妈,我和元朗在、在街里溜达呢,好吧,我们这就回去。”

完蛋了,这个骚扰电话是谷红岩打来的,她就跟警察一样,天天看管水婷月,生怕女儿被厉元朗欺负。

都已经订婚了,干嘛还要看得死死,这样当妈的也真是醉了。

很快水婷月回来告诉厉元朗,说她妈妈通知他俩立刻回老爷子那里。谷闯和谷翰的事情,谷政川知道了。

还气真是件麻烦事,消息已经封锁屏蔽,谷政川是怎么知道的?厉元朗胸中充满疑问。

该做的事情再一次因为意外原因没有做成,都已经点燃心中的小宇宙了,却突然中止,那滋味只有深有体会的人才能感受到。

谷红岩要求水婷月和厉元朗即刻赶回,语气很急,以她善变的性格,摸不清到底怎么了。

临门一脚,又是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就此打住,厉元朗甭提多郁闷了。只好悻悻的穿好衣服,临走时望着布置精美的卧室还有那个硕大浴缸,搂着水婷月,在她耳畔轻声说:“老婆,我们将来结婚,新房就要这么设计,你看多有情调。”

“嗯。”水瓶月也很赞同,不过她也说:“设计的很有味道,就是我不喜欢这个大浴缸。”

“为什么?”厉元朗很好奇,这个浴缸多好,还有冲浪功能,到时候若是……反倒省力气了。

“我、我不想把自己最美好的记忆交代在水里,最起码也应该在床上,或者一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傻瓜,在浴缸里就很有纪念意义啊。”厉元朗忍不住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梁,和悦的说。

“我不,反正我就不喜欢。”水婷月倔强的摇着头。

“好,都依你。就是你要在沙漠里,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瞎说,谁说在沙子里了,只有你这个变态才会这么想。”

既然提到结婚的话题,厉元朗觉得他和水婷月目前的关系已经水到渠成,婚都订了,是该把结婚事宜提到议事日程上。

至于当初和谷红岩订的不到县处级不可以结婚,厉元朗认为,树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己距离那个目标只差半步,相信能够达到,也会很快达到。

是该和水清章谷红岩夫妇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和想法。

厉元朗没有让丁原到酒店接,而是步行的一段时间,告诉他们的方位,丁原开着一辆越野车很快赶到。

路上厉元朗问丁原:“什么事这么急?”

“大公子二公子的事情被大爷知道了。”丁原所说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自然指的是谷闯和谷翰。

厉元朗本以为事情暴露是因为网上之前热议的结果,可听到是由于谷翰这个没脑袋的家伙惹是生非,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

按照厉元朗先前的计划,谷闯和谷翰同意按价赔偿紫水晶的损失。

经过核查计算并结合最低市场价,包房里的损失大约在九十五万元左右,这和裴天德当初提出的一百万数目相差不大,说明裴天德没有见财起意敲诈他们,还算靠谱。

王松原本就同意,这些钱大家各出一半,他拿五十万。但是谷翰却坚决认为,事情是由王松挑起来的,要不是王松先动手打了他,就不会激起他的火气,砸了东西。他有责任,王松是主犯,他只是从犯而已,所以他不同意出那么多,只想拿二十万,剩下全由王松承担。

摆明了,谷翰是在耍无赖,把责任全都推卸到王松身上,自己逃脱个干干净净。

王松哪里肯干,这不是钱的问题,该他拿的他会一分不少拿出来,不应该他承担,多拿出一毫一厘,他都不会答应。

于是乎,二人在紫水晶又发生言语争执,差点再次动起手来。

偏巧这时候妹妹叶卿柔打来电话,王松正在气头上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叶卿柔听完,怒不可遏,感觉谷翰这是在欺负人,一气之下打电话给谷政川,让他给评评理。

这下可倒好,纸里终究没有包住火,烧了个干净,一点没有瞒住。

这个谷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有钱,平时一掷千金,挥霍无度。听水婷月讲,他往网红身上砸钱,几十上百万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还斤斤计较?像个娘们。

第228章 能力和修为

堂屋里,谷政川和谷政纲端坐在上。谷闯和谷翰规规矩矩跪在二人面前,身板挺直,都没有了之前的狂傲气焰,看来谷家的家规还是很严格的。

谷政川面沉似水一脸怒气,就连性格相对随和的谷政纲也非常严肃,估计是真正的被气到了。

没让水婷月进来,身为谷家女儿女婿的谷红岩和水庆章也不在场。这是一场事关谷家男人的谈话,女人不参与,外姓人同样没有资格,厉元朗只是个特例。

谷政川一见厉元朗进来,板着脸威严说道:“听说是你为这两个逆子跑前跑后,摆平他们干的烂事情。”

“是的。”厉元朗回答的相当干脆,敢作敢当的气势和自然散发出来的凛然正气,足以说明他心底无私堂堂正正。

“你还挺有本事啊?还能把网上刚刚起势的帖子都给做掉了,厉元朗,我还真小瞧你了。”谷政川说话带刺,明显有责怪的意思。

没等厉元朗回答,谷政纲插嘴说道:“元朗,你也别怪大哥这么生气,你妹妹叶卿柔找大哥告状,态度蛮横话语刺耳不说,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家。王铭宏刚刚打来电话,对大哥教子无方冷嘲热讽。人最讲究个面子,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被人指责的滋味,想想都觉得窝囊、难受。元朗,你要理解大哥。”

厉元朗听得明白,谷政川之所以这么对待他,一个是把对叶卿柔的不满转嫁到他的身上了。再一个,就是这种红色家庭出身的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失了面子心里有气,难免激动失态。

就好比谷闯为什么不答应赔偿紫水晶一百万,即便这个数目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还有叶卿柔,听到王松受到谷家哥俩刁难,第一时间就给谷政川打电话质问,随后又找王铭宏出头。而后王铭宏又嘲讽谷政川,这一系列举动,都在给出同个一答案,面子问题。

厉元朗稳定神绪说:“大舅二舅,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及时向您二位报告。只是我觉得咱们有错在先,砸了紫水晶包房,赔偿人家损失属于正常行为。同时,我也对紫水晶擅自扣人还粗鲁对待我们家里的人气愤不过。当时紫水晶的裴天德提出不用赔偿,反而给咱们十万元作为补偿,我没有答应。一码归一码,该赔的我们要赔,该争取的权利一定要争取。所以,我就让谷闯和谷翰他们暴揍了那几个为虎作伥的保安一顿,出气的同时,也给我们谷家找回面子。谷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但是我们讲道理,不占便宜也不会用面子做交易。”

“好啊,好一个不用面子做交易。”谷政纲赞同的微微颌首道:“元朗,你这一招赏罚分明,做得很好很正确。”

一提到为谷家挣回了面子,谷政纲非常满意厉元朗的做法,不卑不亢,处理有度。

他又侧脸对谷政川说道:“大哥,紫水晶的伍英豪也是有背景的人,他和那位的公子关系不浅。”谷政纲还煞有介事的王天棚上指了指,示意谷政川。“紫水晶向来狂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能答应让谷闯和谷翰揍他们的保安,这个面子可谓给得很大了,咱们应该见好就收,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给伍英豪一个台阶也给自己台阶,你觉得呢?”

“我不是纠结元朗的处理方法,我是生气王家人,特别是那个王铭宏,跟我说话一点不客气,护犊子心理比我还强烈,他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东河的省委书记吗?有什么了不起!还有那个叶家丫头,她这么对待我,是不是叶明仁授意的也说不定。”谷政川气鼓鼓说道。

“叶明仁和庆章关系密切,还有元朗和叶卿柔特殊层面上的联系,我想他不会。”谷政纲劝慰道:“王老大就是那个德行,仗着自己仕途更盛,眼高于顶,咱们没必要跟他计较。”

随即谷政纲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不敢乱动的谷闯和谷翰,表情严肃的训斥说:“你们两个都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再外面惹是生非,现在是什么形势你们心里没数吗?上面三令五申强调整党肃风,我和你爸爸身处官场,如果因为你们两个胡作非为遭受牵连,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你们好好想想,应该认真反思。”

“你二叔的话听没听清楚,你们两个都给我记好了,从今天开始到大年初五,谁也不许走出这里半步,全都滚回房间好好待着反省。全给我滚蛋,看见你两个就让人心烦。”谷政川挥了挥手,谷闯和谷翰就像得了特赦令一般,唯唯诺诺急速抽身离去。

经过厉元朗身边时,谷闯还看了看他,谷翰却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忽略。

当屋子里只剩下三人的时候,谷政纲这才示意厉元朗坐在哥俩的下垂手,关切的询问:“元朗,你和小月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这就是在催婚。厉元朗也不避讳的就把自己想法和盘托出,他想娶水婷月,只是现在不知道水庆章和谷红岩是什么打算?还有他当初和谷红岩定下的承诺,只有干到县处级才可以迎娶水婷月,目前他还只是个小小乡干部,正科级,距离那个目标还有一步之遥。

“这个红岩,还是改不掉老毛病,尽管爸爸为此训斥过她多次了。”谷政川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厉元朗进来一刻起,就属这句话中听。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红岩就是那个性格,谁说都没用。”谷政纲倒是同意大哥的说法,对这个妹妹他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既然提到了厉元朗的前程问题,谷政纲就不能不关心厉元朗所在的水明乡的发展前景了,因为这事关厉元朗能否有一步的可能。

难得能在这二位大佬面前,畅谈水明乡未来发展规划。厉元朗胸有成竹,将目前乡里亟待解决或者已经解决在路上的问题一一摆开来,讲到这些,厉元朗总有说不完的话,眉飞色舞侃侃而谈。

自然,也不可避免谈到从他担任水明乡常务副乡长以来,面临的种种困境和艰难。

许久,当听完厉元朗内心绘制的蓝图,就连谷政川都不由得赞叹起来:“原以为你是靠着庆章的羽翼走到今天,想不到你经历过这么多的凶险和挫折,好在你没有气馁,一步步靠着你的智慧和手段披荆斩棘。我和政纲踏上仕途是从县领导做起的,乡镇那一块没有直接涉足。但是我们也知道,乡镇干部不好做,因为你们是最接近老百姓的一线人员,同时乡干部素质参差不齐,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手段都能使用出来。说难听点,就像你们原来那个乡长,就是被人折磨致死。所以说,在乡镇当干部,可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能感受到你的不容易。”

谷政川的一席话,听得厉元朗心里热乎乎的。自己干了这么多好事难事,能够被人理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只有当事人才可以深刻体会和动容。

“元朗,就按照你事先定好的规划走下去,我相信你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你和小月的事,回头我去找红岩和庆章谈,听一听他们的意见。”谷政纲的意思厉元朗听得明白,感觉到这哥俩还有话要单独私谈,知趣的起身告辞离去。

“这小伙子,你感觉怎样?”见厉元朗关门走开,谷政纲询问谷政川的意见。

“能力倒是有,头脑反应睿智,办事能力强,比我那两个逆子强多了。只是他是个外姓人,不是咱们谷家的嫡系子孙,我还有点不放心。”谷政川实话实说,骨子里血统论意识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他是外姓人不假,还是红岩的女婿,外姓中的外姓人。可你想过没有?咱们家第三代里面,谷闯就知道做生意挣钱。我家柳烟,一门心思扎在娱乐圈里,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谷翰呢?身在曹营心在女人身上。从政的喜欢长头发,是官场大忌,最容易被对手抓住把柄,置于死地。为了谷翰好,我劝你还是放弃他从政的意愿,让他开开心心做他想做的事,这样咱们都能安心。”谷政纲推心置腹的说:“老爷子一天比一天年纪大了,别看现在身子骨硬朗,谁敢保证能持续多久?叶家就是一个例子,他家老爷子在位,子女能享受到蒙荫庇护。老爷子这一走,却大不如前。所以我觉得,咱们应该提前做打算,在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想好第三代接班人选,这才是最关键的。”“你的意思是说……”谷政川问道。“是的,我觉得厉元朗这人不错,我们应该尽力扶持他。让他扛起谷家这杆大旗,带领我们子孙后代前行,始终保持优越地位。”谷政川沉吟片刻,没有说同意也没有反对,而是问了一句:“红岩和庆章呢?”谷政纲意味深长的回答:“说出来你别生气,庆章和叶明仁一起喝茶呢,听说王铭宏也在场。”谷政川立刻明白弟弟的心意,感慨道:“这个水庆章,回来看咱爸还有他女儿订婚只是道开胃小菜,今天喝茶才是正餐呢。”随即兄弟俩不约而同相互对看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会心一笑……

第229章 实质性的规划

为了感谢张伟的帮忙,当晚在京城饭店,厉元朗和水婷月设宴款待张伟。同时张伟又喊来几个人,都是在海浪村见过的媒体老熟人。

张伟是第一次见水婷月,因为封锁网上舆论,张伟知道了厉元朗在帮助谷闯和谷翰。想必面前这个举止端庄、美貌动人的女子,应该也是谷家人。

他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厉元朗只介绍水婷月是他的女友身份,往下的没说,张伟自然不会多问更不会挑明。

席间,气氛浓郁,大家相谈甚欢。大多是围绕在海浪村发展民俗旅游这个话题上,至于谷家和紫水晶的事情,一概不提。

期间厉元朗单独敬张伟一杯酒,彼此心照不宣,话都在酒里面。

大家都没少喝,厉元朗也有了些许醉意,酒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才告结束。

当厉元朗起身去收银台结账时,被告知已经有人付了钱,再问,收银员却绝口不说,这是付钱人的唯一要求,不方便透露身份。厉元朗以为是张伟的杰作,为此还打电话询问。

张伟正坐在回家的出租车里,听到厉元朗的意思他也一头雾水,本来之前他去收银台买单,得到了同样的答复,他觉得是厉元朗故意搞这么一出,结果不是。

这人是谁?甘愿做无名英雄,关键是为何替厉元朗买单,实在让人搞不懂。

其实就在厉元朗琢磨的时候,在二楼一间包厢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丝缎般的秀发,细长柳眉,一双大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般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娇小,温柔绰约。

在女孩身旁坐着一个年岁大一些的女子,尽管皮肤做了保养,但是难以抹杀掉岁月的侵蚀,尤其那双眼睛,灰蒙蒙有些发乌,怎么也在四十岁以上。

两个女子每人面前一杯红酒,只有简单四个小菜,除了青菜就是水果无一荤味。

女孩轻抬玉唇,抿了一口红酒,问对面女子:“姑妈,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替他买单还不让他知道?”

女子抓起桌上的高脚杯,微微摇动着,眼神盯视着紫红色酒液在杯子里旋转摇曳,苦笑着说:“我欠他一个人情,怎么说呢,他把我的幸福断送了,却给了我心上人一个好的结果。”

“你是说……他是……”女孩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顿然醒悟。

“是的,不管怎么说,他是帮了我一个忙,只是……”女子长叹一声:“我始终忘不了他,知道他在京城,我却不能去见他,这是为他好。可凝,你以后找男朋友可不要像我,一定要找个真心相爱的人,政治联姻便宜了家族,却搭进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叫可凝的女孩不住颔首,眼神望向他处,细细品味姑妈的活生生的现实例子,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在她身上发生……

厉元朗和水婷月是由丁原开车接回去的,这几次出来,丁原都快成了他们的专车司机,厉元朗十分过意不去。可是丁原却说,他的职责就是保护谷家所有人的安全,包括车接车送。

回去后,厉元朗被水庆章和谷红岩叫到房子客厅里,估计是谷政纲和他们谈起厉元朗和水婷月的婚事了。

所以一见面,水庆章开门见山问厉元朗的想法。

“爸、妈,我没意见,全听您二老的安排。”这是厉元朗的心里话,绝不是敷衍。

“好,我刚才和小月她妈妈已经商量过,打算今年年内就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有可能调走,今后在甘平县要全靠你自己了。不过我对你还是挺有信心的,你能力强,在水明乡已经站稳脚跟,只要按照你制定好的规划一路走下去,会有所发展的。”

水庆章的话,让厉元朗心里为之一动,难不成他要升任允阳市委书记已成定局?

他没有瞎打听,倒是水婷月插嘴问道:“爸,那件事成了?”

“不能说十拿九稳吧,把握还是有一些的。”水庆章没有把话说满,给自己留有余地。但凡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基本上他已经胸有成竹。

厉元朗便问:“您的继任者是沈铮沈市长?”

“还是你小子聪明,一点就透。”水庆章习惯性的随手从茶几上抽出一支中华烟,刚要叼在嘴上,却被老婆无情的抢过去,埋怨道:“今天你都抽了几支了,还要不要你的心脏。”

“呵呵。”水庆章难得开心,笑眯眯的也不跟谷红岩计较,反倒对女儿说:“以后你和元朗成家,可不要像你妈这样管他,男人需要自由空间,我不善喝酒就抽烟这点爱好,都被你妈给剥夺了,想想真是郁闷。”

“我才不管他呢,他愿意抽就抽,只要心里有我就行。”说着,水婷月拿来烟盒抽出来一支放在厉元朗嘴上,置气的说:“你抽吧,随便抽。”还故意气人的白了她妈妈一眼。

“这个小月,你怎么还不向着妈妈,反倒替别人说话,真是白养你三十多年了。”谷红岩对于女儿这一套做法十分不买账,脸色略有不爽。

水婷月不以为然的直撇嘴,拿她妈妈的话完全当成耳旁风吹走了。

厉元朗当然不能抽了,水庆章烟瘾大,他不抽自己在这里喷云吐雾成何体统,还不把未来老岳父馋的直流口水。

只是他听到沈铮继任市委书记,心里略有失望。他能感觉到,水庆章一定是又和某人达成平衡,官场上,平衡艺术非常重要,说白了,就是各自都能达到满意目的,谁也不吃亏。

说好听点的是平衡,难听点的就是交易。

以沈铮的性格,他能把广南市带领到一个新高度吗?

当然了,这些不是厉元朗该关心的,上层决定的事情,不是他一个人科级干部所能企及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水庆章非常有精神头,不过他也说:“元朗,你结婚的事情要在我调走以后进行,放在下半年吧。另外,你订婚的事情要选择低调处理,毕竟我目前还在广南市这个位置上,好在你只是乡镇干部,如果你上升到县处级,就是我的直接下属了,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身份尴尬,本着避嫌原则,势必会有一个人调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厉元朗点头说道:“只是这件事情魏奇正在上任当天,公开场合已经提到过,想瞒不那么容易。”

“魏奇正?”水庆章眉头一皱,扫了一眼女儿,“就你嘴快,是不是在团省委都说出去了,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

“人家过年都三十三了,若是再不结婚背后肯定有人说闲话,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娶我,我不说出去心里憋得慌,也趁机堵住某些人的嘴。”

“行啦。”谷红岩插言说:“小月说的没错,知道就知道呗,又不是丢脸的事情,是人生大喜事,没必要隐隐藏藏,咱们要光明正大,风风光光把女儿嫁出去。”

水庆章一见木已成舟,索性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起来厉元朗打算把家安在哪里。

厉元朗是土生土长的甘平人,况且他的亲人朋友都在甘平,他在甘平也有现成的房子,就准备安家在甘平。

但是又有个麻烦事,水婷月家在省城,工作在省城,恐怕他们将来肯定要过两地分居的痛苦日子了。

四个人一商量,决定在省城允阳和甘平分别安家,水婷月在团省委分了一套房子,面积不大,七十平米,小两口住足够用。

况且甘平县距离省城允阳不算远,走高速一个小时的车程,将来厉元朗就要两头跑,反正就是开车而已,并不累。

敲定一些事宜,也只是有了简单的想法,按照水庆章的意思,他们结婚在下半年,许多事不用急于去做,慢慢悠着来即可。

初四这天,厉元朗和水婷月以及妹妹叶卿柔还有王松一起玩了京城的几大著名景点。品尝了有名的京城特色小吃,玩的相当开心。

逮着个机会,厉元朗和王松谈到紫水晶后续的处理结果。王松告诉他,他和谷家哥俩达成协议,各出一半费用,钱已经打进紫水晶账户上,并且双方签字画押,这件事算是彻底结束了。

谷闯和谷翰还算识时务,估计是在老爸震怒下的迫不得已,管他呢,只要处理完毕就是最好的结果。

初五这天,厉元朗本计划坐晚上火车,明天下午就能到甘平县。水婷月他们一家还要在京城多逗留几天,陪一陪谷老爷子,厉元朗是先行返回。

他寻思回家后先去看看老爸,然后找季天侯喝点小酒畅谈聊一聊,这些日子季天侯打过好几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过年酒没喝痛快,想跟厉元朗好好喝一顿,还说他想农家院的饭菜味道了。

计划没有变化快,厉元朗午饭后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沉声说:“厉元朗,你答应好的一到京城就来我们家看老爷子,说话不算话,都来京城这么多天了,连个面都不照,言而无信。”

尽管对方声音冰冷,但他还是从语气中听出来是谁,竟然是他!

第230章 有性格的女司机

金维信!

看自己脑子,当初的确是答应妥妥的,有机会到京城就去拜访金家老爷子,怎么把这茬忘记个干干净净。

“金市长,哦,不,金部长,我最近是忙昏头了,忘了给您提前打电话,我原本计划今晚就去府上拜会您家老爷子的。”没办法,厉元朗只好现编现用,临时找借口说了假话。

“哼!”金维信冷哼一声:“你就胡说吧,你真有那个心就不用我亲自给你打电话了。行了,你既然决定要来,那就定在今晚,正好家里人都在,你认识认识他们,尤其是有个人想见你。”

“是谁?”厉元朗还在纳闷,他和金家人素无往来,除了一个金维信之外,他貌似不认识其他人。

“我先不告诉你,到时候你见了就知道了。”金维信故意卖起关子,留下悬念,并且和厉元朗约好,下午四点,他会派车来接厉元朗。

由于有了谷家的这个规矩,厉元朗知道,像金家这样同是有影响力的红色家庭,外人想进去根本不可能,岗哨层层把守,需要有通行证才可以放行。

他要是单枪匹马独自去,早会给拦在外面,连看一看金家大门冲那个方向开的机会都没有。

厉元朗要去金家赴宴,有必要告诉水庆章一声。

水庆章不太了解金家老爷子,倒是谷老爷子对于这个老伙计再熟悉不过。只是他很好奇,厉元朗和叶家、王家有关系,是通过他妹妹叶卿柔这条纽带,怎么还跟金老滑他们家有联系?太不可思议了。

去见谷老爷子的时候,老人家躺在摇椅上正在看书。他已经八十多高龄,看书不用戴花镜,视力相当好。

不知为何,谷老爷子最近迷上官场小说了,有几本实体书他比较喜欢,爱不释手。据保健医生讲,他劝过老爷子多次,看书可以,但是要懂得适可而止,看多了对眼睛无益,还影响正常休息。

老爷子嘴上答应,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甚至上厕所蹲坐便还腰里偷着藏书,老顽童性格显现无疑。

厉元朗面见老爷子,保健医生还让他帮着劝一劝。厉元朗感觉好奇,官场小说哪一点会让老爷子上瘾?

等到他一见到老爷子,看到老爷子手拿的那本书,便问老爷子:“外公,您这么喜欢看官场小说?”

“啊,没事闲得慌,看着玩呗。”老爷子和他说着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书里面的文字,自言自语道:“年轻人,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这类小说吗?”

“嗯……”厉元朗沉吟道:“您老从政多年,自然深知政界的许多事情,不管明面上还是暗地里,不需要从这里面寻找慰藉,您需要的是乐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是……”

“别卖关子,说错了也无妨。”谷老爷子摆摆手催促道。

“您一定是想从书里面挑毛病的。”厉元朗如是说。

“哎呀,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是钻到我脑子里了,我的想法你怎么会知道?我没跟人提起过。”老爷子一惊,眼前这年轻人简直太聪明了,这智商能跟金老滑有一拼。

厉元朗接着分析道:“外公,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本书很普通,作者也不是大神级别,估计出书就是聊以慰藉,满足个人心愿,脸上贴金而已。我以前也看过几本有名气的官场小说,作者不仅描写的绘声绘色,尤其是写勾心斗角写的非常好,这种作者大都身在体制里,他们有所经历,写的就非常真实,非常受读者欢迎。相反,有的却胡编乱造,很容易扑街。那是由于作者没有这个生活阅历,不太了解官场中的奥妙,纯粹就是门外汉。所以,我从您看这本书的书名里,就能断定你是看着玩,也是挑毛病,看他们是怎样胡遍瞎写的。”

“你说的太对了。”谷老爷子放下书本,身体往后一靠,慢慢晃动着摇椅,用手摸着花白的头发,感慨说:“有的作者连三十岁都不到,这种年龄哪有什么阅历,就敢尝试写官场小说,简直就是开玩笑。你比如这本书吧,作者提到省公安厅副厅长,还兼任省委常委。什么嘛,副厅长是副厅级干部,省委常委是副省级,之间差着一个级别。再有,在省委常委班子里,单独的公安厅长只是正厅级干部,不可以成为常委。不过目前各省的公安厅长都兼任副省长,有的地方还由省政法委书记兼任。一个公安厅长如果不兼任其他职务,单纯的根本进入不了省委班子,何况还是个副厅长,这个作者啊,胡编乱造不切合实际。”

老爷子摸完头发,又拿起另一本书,翻看着说:“这个作者更是幼稚可笑,书里面说一个军长和省委书记发生矛盾,一气之下带领手下四卡车士兵包围省委大楼,冲进去把省委书记五花大绑抓起来,那个军长还当众扇了省委书记几个大耳光,简直是无稽之谈!纯粹扯淡嘛。先不说军长本身无权调动部队,就是司令员都没这个权力。还有省委书记是一省的地方大员,谁敢打他大嘴巴,简直无法无天。现实中真有这种事情发生,那个军长不上军事法庭才怪,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乱来,反了天了。”

老爷子说的激动,索性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忽然停住脚步,轻锤脑门自问道:“哎,光顾着和你聊这些,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今晚要去金家赴宴。”厉元朗马上提醒道。

“哦,对了对了,看看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说忘就忘。”谷老爷子这才想起来,并问厉元朗和金老爷子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关于金依梦的事情,厉元朗认为是家丑不可外扬,一直没怎么提到过。可是既然谷老爷子问到了,再说他不是外人,是自己的长辈,只好如实讲述一番。

“这个金老滑,原来他也有挠头的时候。”谷老爷子哈哈笑着,“他这个小女儿我知道,从小就叛逆,特立独行。当初金老滑找女婿联姻,金依梦不答应,你猜怎么着?金老滑不愧是老奸巨猾心眼多,暗示女婿导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戏。安排几个人假装调戏金依梦,他女婿适时挺身而出,打跑那几个人保护住金依梦。后来通过接触,金老滑把女儿喜欢什么爱听什么全告诉了女婿,这小子就是再笨也懂得如何取悦金依梦,很快就俘获了金依梦的心,嫁给了他。却不成想,新婚没几天,他女婿喝多了嘴上没把住门,全都借着醉意吐露个干净,金依梦眼见生米煮成熟饭,反悔已经来不及,索性主动提出调到南陵省去工作,彻底离开家,不愿意再看到金老滑。”

谷老爷子如竹筒倒豆子,揭了金老爷子的底,同时也让厉元朗感觉到,金老爷子这人爱算计,今晚这顿饭吃着恐怕没那么轻松,要时刻小心谨慎,做好提防才是。

和老爷子聊了一会天,时间差不多了,厉元朗才起身告辞离去。

老爷子望着走在院子里的厉元朗,不仅连连摇头,嘴里嘀咕道:“这个年轻人简直太聪明了,只是人太聪明有时未见起是好事啊。”

来接厉元朗的是一辆红色路虎,得到报告,车子根本没开进来,而是停在第一道岗哨前,也就是说,厉元朗要通过三道岗哨步行前去。

搞什么嘛,三道岗哨,从所住的院子里到第一道岗哨那里,最低也在一千米以上,厉元朗需要十多分钟才能走到。

他都怀疑,金家的司机是什么素质,接人都接到门口,他倒好,隔着一千多米,你咋不上五环外来接人呢。

厉元朗没辙,管丁原开了通行证件,边抽烟边一路走来,到那辆红色路虎车前,他一算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分钟。

他生气的扔掉烟头,用脚碾灭,一拽后车门坐上去,气呼呼的对司机说:“开车吧。”这哪里是接人,简直是锻炼身体么。

谁知,司机竟然冷声斥责一句:“下车,一身烟味,等你身上烟味散了再上车。”

咦,说话的竟是个女孩,因为坐在后座,厉元朗看不清女孩的脸,貌似声音还挺好听。

好男不和女斗,只是金家司机都这么横,金家人会不会好相与?厉元朗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问号。

“磨蹭什么,叫你下车听不到啊。”女司机极不耐烦的口气,厉元朗听着十分不舒服,即便是女人,他不想和女人计较,却也受不住这等待遇。

于是他也没好腔调的回应说:“我是金家请来的客人,难道你的主人没告诉你,对待客人要懂得尊重吗?”

“客人怎么了,客人也要学会尊重别人的习惯。我这人最烦香烟味,闻多了过敏,咳嗽。请你在大言不惭谈论尊重的同时,扪心自问一下,你带着烟味上女孩子的车,做法对不对。”

“行,我不和你计较,我下车不去了终归可以吧。”厉元朗不过是赌气这么说,谁知道,他刚一下车,随手把车门关上。路虎车竟然一脚油门,发动机轰鸣着绝尘而去,把他孤零零扔在岗哨前。

什么意思?厉元朗被这个有性格特点的女司机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第231章 莽撞的举动

被这个性格蛮横的女司机当场扔在原地,厉元朗尴尬不已,感觉面子已经掉在地上摔成八瓣,还让人踩了好几脚。

好在身旁那几名荷枪实弹的军人依旧保持着正经威严的态度,对于厉元朗被人撵下车的举动,完全熟视无睹。

这可怎么办?厉元朗只好掏出手机,准备给金维信打电话,询问地址他好赶过去。

没等拨出数字,就见胡同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达轰鸣声,那辆红色路虎加大油门直接奔这里冲过来,确切的说,是把站在原地不动的厉元朗当成了冲撞目标。

眼见路虎车发疯一般全迈狂飙,如离弦之箭迅速窜来。

关键时刻,把守在岗哨前的几名军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冲过来,其中一人一把推开厉元朗,其余几人如临大敌,摆开架势举枪对准路虎车,领头一名军官举手断喝:“赶紧站住,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仅仅一刹那的工夫,如果路虎车不停车,以那几名军人的态度看,瞬间就会把车打成筛子。

毕竟个个训练有素,面对突发状况没有混乱,四名军人分成两队,左右各两个人,举枪瞄准一气呵成,就等为首那名军官的一声令下,火苗会即刻把路虎车吞噬掉。

军人可没有开玩笑吓唬人的习惯,他们是负责保卫这一片主人的第一道关口,一旦遇到危险,将会在第一时间消除隐患苗头,这是他们的职责,也是应有的担当。

“咯吱……”一声刺耳尖利的刹车声响起,路虎车凭借良好的刹车性能突然间急速停下,距离厉元朗曾经所在地方只有不到二十米。

好险!厉元朗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倒不是他担心路虎车会撞到他,而是一旦车子停不下来,一阵乱枪打过去,先不说把车子打报废了,车里的人肯定活不成。

胆敢擅闯戒备森严的谷家宅院,死了也是白死,没人会被追究责任。相反的,驾车人可能会面临刑责,哪怕人死了,照追究不误。

路虎车停下之后,几名军人端枪急速围拢上来,军官用枪管指了指驾驶室,严厉怒吼:“里面的人下车,快点!”

厉元朗面临如此遭遇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过,他缓了缓神,走到距离现场有几米远的地方驻足观瞧。

不是他不想往前凑,是因为军人不让,这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军人当然不知道厉元朗是谁,只知道他是谷家大宅里的人足可以了。厉元朗这几天经常坐车往返,倒是混了个脸熟。

在军官及军人们几支枪口密集的恫吓下,路虎车里面的人没有下车,而是打开驾驶侧的车窗,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脸,是一张女人的脸。

硕大的黑色墨镜使得只能看见她嘴角那丝完美弧度,透着一股天下无敌的自信和不屑,殷红的艳唇轻抿着,最大特点是一缕染黄的发丝耷拉下来,正好滑落到嘴边,形成一种令人浮想联翩的人间魅惑。

“请下车!”军官对于女子不按照他要求去做十分恼火,再一次警告,预示着如果女子不听劝告,那么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客气,哪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样对待。

可是女子却不管这茬,她高傲的扬起尖下颌冲远处的厉元朗招呼道:“喂,你身上的烟味散去了没有,没味了赶紧的上车,家里人还等着呢。”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厉元朗注意到了,这辆车就是刚才来接他的那辆路虎,由于他只是上车没有来得及记下车牌号。再说京城这地方,豪车不断,路虎在普通人眼里价值上百万,但是在京城满大街有很多,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才造就了厉元朗眼拙,反应慢了半拍。

他大步走来分开军人,和军官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这车是来接我的,让你们跟着受累了。”

军官却不给面子的说:“对不起,我们需要检查车里人的证件以及里面的状况,这是应有的程序,请您理解。”

“喂,”女司机挑着弯眉不以为然说:“检查什么,我车里面又没装着炮弹,我还能把这里炸掉不成。”随后又挖苦厉元朗:“我说你们谷家怎么这么愿意弄事情,不就是我把车开的快一点么,至于兴师动众的,还把枪都给亮出来,就好像谁没见过没用过似的。”

被女司机这么一说,军官挂不住脸,厉元朗拿出通行证给他看了看,商量道:“这位同志,你很称职,只是我急于赶时间,这是我的证件,算我做担保,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不会让你为难,你看怎么样?”

这本通行证是让丁原办理的,上面有编号。厉元朗看不懂,那名军官却看得明白,对比上面照片确认无误后,立马双腿并拢敬了一个标准军礼,双手送还厉元朗的同时,恭敬答道:“就按照首长的要求,手续后补。”他一抬手,那几把*的枪口立刻冲向地面,做了放行的手势。

首长?厉元朗暗自觉得好笑,没见这本通行证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升格到首长级别?

他没有纠结于此,这一次打开这门,还是上了后座。殊不知,女司机大言不惭的说道:“你是当官当习惯了,坐后面让本小姐给你当司机是不是,赶紧坐在前面。”

“你不嫌我有烟味了。”厉元朗轻松的开了句玩笑,还是按照女司机的要求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她上身套了一件白色短貂,下面是一条黑色短裙,连接两条黑色裤袜,里面露出诱人的肉色。当然这是为了衬托出魅惑效果,不可能是大腿的原色。

即便女司机是开车状态,厉元朗凭借眼力能猜得到,女子大腿修长笔直,再看那张脸,的确是个女神级别。

金家人真的很潮,就连女司机都这么漂亮,谷家人却没这样的人间极品。

女司机见厉元朗坐好系上安全带,非常熟练的快速倒车,漂亮的一甩头,直接轰上油门冲上大街。

京城在过年期间成为数一数二的空城,有调查显示,春节期间,京城有一千万流动人口回家过年。

试想想,一座城市瞬间少了一千万人口是什么概念。大街上人影稀少,车辆稀疏,倒是很少堵车了。

路虎车一路上风驰电掣,也正是赶到城空人少的难得机会,要是换在平常,想开这么快根本不可能,龟速的原因就在于城里车太多了,一辆挨着一辆,要不然也不会搞限号出行。

女司机飙车,厉元朗则翻看着那本红色通行证,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军官咋就管他叫“首长”呢?

“一看你就是土包子,弄不明白这里面的猫腻是不是?”女司机虽然是在跟厉元朗说话,眼睛却一直目视前方,但是嘴角微微下撇,还是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态。

厉元朗不跟她计较,静等着女司机自己主动说出下文。

“你到上面的编号了没有?”女司机提示道:“倒数第三位数字是小写的‘1’,这代表你是谷宅中的家人,那个军官管你叫首长一点不为过,这个大宅院里的家人都是他要服务和保护的对象,你就是他们的主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厉元朗纳起闷来:“你一个当司机的,懂得倒是不少。”的的确确,他的通行证倒数第三位果真是‘1’,怨不得军官对他这么客气,也就是说以后,他要是单独去谷家宅院,用这个通行证就可以畅通无阻,今后不必再麻烦丁原接送。

“司机怎么啦?司机也是人,怎么也比你一个乡下土包子强。”女司机早上一定吃了枪药,说话冲劲能把人顶个大跟头。也就是她是女人,换成男人指不定多挨多少揍,最起码半边脸打肿,墨镜也得打飞了。

“别瞧不起乡下人,京城里追溯上几代,哪个不是从下乡人到城里来的?就说金老爷子吧,他的老家是在距离京城五十里地的金家营,算起来他还是皇族后代呢。以前的皇族,尤其金家这一支,他们就是从我们甘平县走出去的。我想你的家人也逃不出从农村来的圈子。所以,你看不起下乡人,上纲上线的话,你这就是忘本。”

厉元朗的高谈阔论,令女司机为之一惊,不禁问道:“你对我……金老爷子了解很多嘛,是不是来之前做足准备,打听到多少他的事情,快点老实坦白交代。”

厉元朗心说,我和你犯不着交代吧,你一个开车的看不起我乡下干部,我还看不起你开车的呢。

他绝口不言,眼睛望向车窗外,借以欣赏京城景色,把嘴给封闭上了。

“哼!”女子冷哼着,也没搭理厉元朗,专心致志开车。眼见红色路虎又是大街又是高架桥的,拐了很久,瞅着样子不是在市区里转悠,而是往京城的西面驶去。

厉元朗不禁暗自揣测,金老爷子不住在市里住在郊区?

他不好发问,搞不准又得挨女司机一顿嘲笑,算了,愿意去哪就去哪,反正我一个大男人还担心被你卖了不成。

第232章 车祸

厉元朗发现这个怪现象,是因为路虎车后面不知何时突然有两辆黑色奔驰越野车跟随,始终相距三辆车的位置,不紧不慢,也不超车,一直这么跟着。

“喂,有人跟踪咱们。”厉元朗善意提醒,寻思女司机怎么也得注意吧,可是却很令他失望。

女司机扫了一眼倒车镜,嘴角一撇不在意说:“又搞这一套,烦死了,我又不会跑掉。”

这句无头无脑的话说的,厉元朗听闻如坠雾里,听不明白。

“不别管他们,愿意跟就跟,咱们走咱们的。”女司机嘴上这么说,忍不住使劲往下踩了油门,路虎车顿时提起速度,轰鸣着窜了出去。

车速提上去,后面跟踪的那两辆奔驰同样也加快速度,依然紧紧跟在路虎车后面,还是保持相同的车距,一点松缓迹象没有。

看样子,这两辆车没有恶意,应该起到保护作用而不是跟踪,厉元朗猜测着,索性不再纠结,放下心来。

女司机见没有甩掉尾巴,干脆玩起了花样,小女子顽皮心态尽显。她故意走一些相对僻静的街道,东拐西拐,穿胡同走小街,想以此甩掉后面那两辆车。

就是车子忽左忽右,厉元朗身躯禁不住左右摇晃,不经意间竟和女司机的身体来了一个近距离接触,撞在她的肩膀上。

这还不算,他的手惯性作用,伸手一抓,本来是要抓住车上的某一个部件,却愕然发现,这个部件为何硬邦邦的好有弹性。

“啊!”女司机不禁尖叫一声,身体本能的往上一弹,脚下忍不住使劲一踩,只听得路虎车嗷嗷的狂叫,却直接冲上前方一段围墙,“轰”的一声巨响,直接怼了上去。

巨大的惯性导致围墙被撞出一个大口子,碎砖头噼里啪啦砸在车前保险杠上。同时,路虎车的前机器盖子撞开,车里迅速蹦出安全气囊,将坐在前面的厉元朗和女司机紧紧保护住,以至于二人因为惯性作用,身体往前探出被气囊阻挡,没有受到伤害,只是有点皮外伤和深度惊吓。

车祸!

厉元朗第一反应是遇到车祸。由于及时弹出气囊,打在他胸口,猛烈的撞击减缓了他受伤的程度,但是却打得他胸口一阵发闷,深喘几口气才缓过来。

他马上看了看身旁的女司机,她被气囊和座椅间紧紧卡住,厉元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女司机从里面弄出来。

女司机的墨镜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个姥姥家去了,展现出来一张完美无瑕的诱人脸蛋。

只是她美眸紧闭,不知是吓得还是因为什么,脸色惨白,嘴唇紧咬。

“你醒醒,快醒醒。”厉元朗使劲摇动着女司机的胳膊,寄希望叫醒她。

“啪嗒”,女司机骤然间睁开双眼,冷冷盯视厉元朗,猛地抬起一只手挣脱厉元朗,并且手掌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直接朝着厉元朗的右脸呼下来……

“啪”的一下,女司机明显用尽全力,抡圆了要打厉元朗一个大嘴巴。好在厉元朗反应还算及时,伸出胳膊抵挡住,并且怒目圆睁喝问:“为什么要打我,你疯了!”

“你个混蛋,臭流氓!”被厉元朗横着胳膊阻止,女子手腕发酸发疼,再加上出了这样的倒霉事,身体上心理的双重压力,令她怒不可遏,发疯了一样,对着厉元朗就是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怒斥厉元朗:“你个大变态,刚才要你乱摸,你不摸到我,我会一时分神撞了吗?”

厉元朗觉得冤枉,反唇相讥,“还说呢,要不是你开车东摇西晃的,我会摸到你。话说,我只是不小心碰到,摸都不算,再说也没什么感觉,硬邦邦的,里面一定是加了东西。”一时气急,厉元朗竟然说了实话。

可不嘛,以他曾经摸过的手感,哪有这样的,光有弹性没有质感,摆明了是做过后期修整,绝对不是原装货。

“你还说,得了便宜还在卖乖,我打死你个臭流氓!”女司机不顾一切的抡起粉嫩小拳头上下纷飞,朝着厉元朗也不管脑袋肩膀的一顿砸下来。

好男不和女斗,厉元朗只得被动的抵挡,同时拽开车门抽身下车。女司机也从另一侧下来,还要过来追打,却见后面那两辆奔驰车一前一后分别赶到。

从车里面出来四个穿黑色皮风衣戴黑墨镜的年轻小伙子,走路脚下生风,一看就是练家子,不是普通凡人。

厉元朗心头一紧,虽然说女司机不拿这几个人当回事儿,但此情此景,厉元朗不由得多长个心眼,凡事都往几个方面想,尤其是坏处。

还要对厉元朗动粗的女司机见状,立刻停手,并附在厉元朗耳边低声说:“我警告你,在车里发生的那一切不准往外说一个字,否则我就把这事告诉你老婆,说你对我图谋不轨,要非礼我。”

厉元朗狂汗,这都是什么人啊,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脸不红心不跳,十分坦然。真是和女人没道理可讲,特别是这种女神级别的小美女。

他目测到女司机年龄不到,超不过二十五岁,叫她小美女一点不为过。

不等厉元朗作反应,那四名男子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直接忽略过厉元朗,全都规矩站在女司机面前,工工整整的齐刷刷行了一个礼,齐声道:“二少奶奶好!”

女司机却摆手阻止:“别这么叫我,我还没答应嫁给你们唐家的那个傻缺呢,叫我金姐。”

四个人面面相视,只好改口,其中一人看了看眼前情势,说道:“金姐,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您开我的车去办您的事情。”

二少奶奶?一开始,厉元朗以为女司机已经结婚,可听她意思不是这么回事。又叫了一声“金姐”?她姓金,难不成是……

就在这时,被撞坏围墙的那家人呼啦啦出来一大帮子人。过年了,亲朋相聚,阖家欢乐,一家人正在把酒言欢之时,“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好家伙,窗子后面的围墙被一辆车撞塌,多亏撞击力度不大,否则还不伤到屋子里的人啊。

所以出来那帮人,怎么也有十几二十个,男的女的都有,甚至有人还拎着空酒瓶子,大有用拳头讲道理的嫌疑。

这些人吵吵嚷嚷,说话难听,就要找女司机评理。却被四个黑皮衣男子拦住,并且和那些人交涉,撞坏围墙他们负责赔偿。至于怎个赔偿法,女司机不关心,她拽了厉元朗一下,示意跟她上了后面停放的一辆黑色奔驰车,一个倒车出了胡同口,一打方向盘直接按照既定目标而去。

路上,女司机再三叮嘱厉元朗,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如果一旦泄露出去,甭管是不是厉元朗所为,账都要记在他身上,到时候,一样会告诉水婷月,还要添油加醋,反正就没有他的好日子过。

“你这简直就是霸道条款。”厉元朗心有不忿的说道。

“就是霸道条款,你不接受也得接受,还要无条件服从。”女司机得意的看着厉元朗,话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眼型,四周略带粉晕,似若桃花,水汪汪的。眼尾呈平行,微垂、微翘,眼仁黑白并不分明,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就是平常不笑,弯弯的眼型也会让人觉得在笑,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了。

厉元朗犟不过她,都说和女人无道理可讲,尤其是漂亮女人。

好吧,厉元朗认栽了,但是他心里也有疑问,这个女人为什么在乎自己无意中袭了她的胸?

话说当时的触感……貌似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坚挺而又弹性十足,和韩茵以及吴红丽的区别明显。厉元朗也触碰过水婷月的那个地方,也是不同感觉,真是奇了怪了。

他不在纠结这个问题,倒是对女司机的身份产生兴趣,就问她:“你不是司机,你姓金,一定是金家人对吧?”

女子一撇嘴:“我压根也没说自己是司机,你家有这么漂亮的专职司机吗?”看样子她对自己模样很有信心。

“那你是……”

“不该知道的就别问,瞎打听什么?”女子白了他一眼,直接拒绝回答。

“既然你不同意透露身份,刚才几个男子管你叫什么二少奶奶,你还提到唐家,京城里有名望的家族里面,有姓唐的吗?”

“喂,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呀?总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问我,你烦不烦!现在你把嘴闭上,要不然当心我把你踹下车去。”

厉元朗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只好举手投降,甘愿认输,“好吧,我闭嘴。这荒山野岭的,你真把我赶下车,我连出租车都打不到,我认输了。”厉元朗靠在座椅上,奔驰车从喧闹的市中心开到市郊西山,沿着盘山公路匀速行驶。

走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一个岔道,一侧是笔直宽敞的大道,另一侧则非常窄,只有两辆车并排行驶的宽度。

女子一打方向盘,直接驶上那条窄路,就见路两旁竖着大牌子,白底红字工工整整书写八个大字:军事禁地,禁止通行。

并且没走多远,道路中间出现一个路障,几名荷枪实弹的军人站在两边把守。同时,一个军人站在路中间,举起一块红色禁行的牌子,打手势叫停了奔驰车。

第233章 面见金老爷子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33章面见金老爷子那名军人拦住奔驰车,小跑着过来,面向驾驶位的女子敬了一个军礼,警告道:“这里是军事禁区,外来车辆一律不允许进入,请您倒车按原路返回。”

女子不紧不慢的从身边lv包里掏出一个红色小本本,递给那名军人。

厉元朗看到,这个小本上印着“特别通行证”五个烫金字体,跟他的通行证不太一样,他的是红色,而人家则是蓝本本。

军人翻看几眼,又对比女子和证件上的照片,这才双手送还给女子,并且抬手示意放行通过。

感觉去金家可比谷家复杂得多,金老爷子住在西山,以前曾经听说不少老一辈大干部常住这里,据说这里不仅依山傍水,环境优美,能呼吸到更多氧气,有利于身体健康。还有一点,有山有水,旺宅,子孙后代一直能享受福音。

正所谓:依山傍水一座房,送雨迎风百宝盆。

关于风水学,厉元朗懂得不多,只是皮毛而已。上大学那会儿,同寝的老四詹海泉就喜欢整天捧着风水学的书籍看个没完。

他说,风水学绝不是迷信,和算卦是两码事。算卦能骗人,但是风水学全都有科学道理的。为此,厉元朗还跟他就这个话题争论过。

因为争论风水学,厉元朗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也仅限于粗懂。

当初马胜然迷信,请所谓的风水大师指点,把办公室改得乱码七糟,又搞了一出照妖镜的闹剧,结果弄来弄去,反倒把自己搭进监狱,吃窝窝头了。

其实做人还是应该心存善念,以善为本,信迷信不如多做好事,多积德,即便偶尔遇到困难或者艰险,照样可以安稳度过,平安无事。心善才会有善报,这一点毋庸置疑。

话说回来,比如住在西山这里,有山有水的房子只是旺宅的基本条件,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万事大吉,那可是大错特错。

好房子除了依山傍水外,还需要房子前低后高,中间低平,光线充足。面向东南、正南或者西南。

山在后面,让人有安全感和依靠感。水在前面,有远见、有智慧、有富裕感。

奔驰车沿着平整柏油路面疾驰前行,在一个铁栅栏门前停下,经过岗哨盘查,再次放行。

这是一条幽静小路,两边是山松的树尖上挂着薄薄一层白色雪片,冬日虽不及夏日骄横热烈,却多了一份含蓄如水的宁静。

车子行驶一段路,终于停在一栋黄色长长的二层建筑物前。正如厉元朗所想,这栋房子建在山脚下,背靠青山,面前不远处就能看见结冰的湖面,正可谓依山傍水。

房子前低后高,采光充足,这些都跟旺宅,想必选择这里,准是找人给看过。

和谷家住在小胡同不一样,金老爷子更喜欢这种绝佳风水宝地,或许是住着习惯亦或有别的原因。其中奥妙,也只有他本人方可知道了。

停好车,女子开门下来之前,再次提醒厉元朗,一会儿见到金家人,注意言辞,尤其是袭胸之事。

“金大小姐,我就是脑子不好使,也会被你不厌其烦的再三叮嘱记住的。不过你也不要总是纠结,提醒多了反而会让我记忆深刻,永远忘不掉。”厉元朗无奈,女人嘴碎起来真是招人反感,说的脑瓜浆子都疼。以后谁要是娶了这个女人,除非耳背,要不然非得让她折磨郁闷不可。

“还说,我说可以,就不允许你说。”女子又拿出霸道一面,若不是在这个大院子里,怕家人看到,估计又是粉拳小脚的一顿问候厉元朗了。

女子扭着挺圆的臀型走在前面,领着厉元朗进了房子里,往左侧一拐,直接推开门,说道:“爸,人我给你接来了。”

果不其然,女子果然是金家人,更令厉元朗意外的是,她竟然是金维信的女儿。

金维信此时正坐在办公桌上看着电脑,听闻厉元朗赶到,起身站起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金部长,过年好。”这次,厉元朗自然没有空着手登门,他手里面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女子则在旁边鄙夷的一撇嘴:“年都快过去了,还拜个什么年,没诚意。”

“可凝,别没大没小的,元朗是我的客人,对待客人应该热情有礼貌,小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都当成耳旁风忘记了吗?”金维信板着脸训斥金可凝几句。

金可凝根本没当回事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是我女儿可凝,元朗,你们应该在路上就认识了吧?”金维信把女儿推到厉元朗面前,本打算让他俩握手相识。

厉元朗边伸手边笑着说道:“金部长,说起来惭愧,我还以为金小姐是司机呢,就没问她的名字。”

不是没问,是问了人家没说。

可是尴尬来了,厉元朗的右手伸在半空中,这位金大小姐看都不看,更甭提伸出娇嫩的小手呼应厉元朗,反倒把两只手死死背在身后,表情里透着置之不理的厌恶神态。

“你这孩子,元朗跟你握手呢。”金维信忍不住提醒女儿一下,可是金可凝依旧没有反应,还把下颌扬起,眼睛望向别处。

厉元朗也不计较,把手迅速抽回,和金维信客气说了几句话,金可凝则趁机离开。反正他们谈事,她不愿意参与也懒得听,转身回楼上房间了,走时连个招呼都不打,非常有个性。

金维信无奈直摇头:“我和她妈妈平常工作太忙,又不在身边疏于管教。她从小就跟京城的爷爷奶奶生活,都让老人家给惯坏了,你别介意。”

“不会的,金部长,您的女儿性格独立,很有主见。来的时候,我看有专人保护她,我多嘴问一句,您是不是已经为她选好婆家了。”厉元朗没有避讳,直接提到那个所谓唐家。

“噢?”金维信眉毛挑起来,很感兴趣的反问:“你指的是唐家人吗?”

“好像是的,我听可凝姑娘提了一嘴。”

“嗯。”金维信深深点着头,表情里闪现担忧神色,叹口气道:“这门亲事是我爷爷订的。”随即苦笑:“我这个当爸爸的都没权利决定,老爷子的话一言九鼎,在我们家里只有绝对服从,没人能够改变。”

听得出来,金维信对于这门亲事也是不满意,他心里憋着一肚子话,可是他和厉元朗毕竟没到什么话都说的地步,也只能继续憋着,不可敞开心扉。

不过他看到厉元朗手中那个包装精美的木质漆盒,转移话题好奇问道:“这是给我爷爷带来的礼物吧?”

“嗯。”厉元朗忙说:“晚辈见长辈哪有空手的道理,所以我准备了一件小礼物,拿不出手,请您别见笑。”

“元朗,你太客气了,不用搞这些门道,再说,老爷子若是知道会批评你的,他最反感搞请客送礼这一套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弄出来,免得惹老爷子生气。”

“您放心吧,我的东西不算贵重又有意义,保准老爷子会喜欢。”厉元朗胸有成竹,为这个礼物,他琢磨了很久,直到突发灵感才准备出来的。

“那好吧,你既然有把握就随你意,东西我不问也不看,见了老爷子你直接交给他,万一看到他没有任何表情,就赶紧拿走,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兆。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先去见见老爷子吧。”

厉元朗答应着跟随金维信走向走廊另一侧,老爷子住在一楼最东侧的大房间里。

金维信走到门前抬手轻轻敲了几下,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说话声音:“进来。”

推开门,金维信示意厉元朗等在外面,他进去问个话,看看老爷子能否有时间接见他。

今天,金家子女从四面八方赶回来,都要给老人家拜年,毕竟是八十多快九十的人了,金老爷子刚刚接受完孙辈的祝福,正靠在躺椅上,瞅着精神头还不错。

“爷爷,厉元朗到了,正在门口等候,您见他吗?”别看金维信已经是副厅级的组织部长,可在他爷爷面前特别畏忌,说话小心翼翼,十分谨慎。

“可以,你叫他进来,我们见一个面就行,不要占用太长时间,我有点累了。”金老爷子发出指令后,对身边一女子说:“依梦,你要不要也见一见他?”

“不用。”金依梦对于厉元朗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是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厉元朗对她有恩又有仇。

恩的地方是说服展鹏飞和她断绝来往,保住了展鹏飞的安全。仇的方面,是她以后再也见不到心上人了,这段感情的终止,对金依梦打击还是蛮大的。为此,她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大圈,显得别以前老了不少。

那晚在京城饭店,金依梦和表侄女金可凝喝酒,正好听到厉元朗请客,金依梦索性替厉元朗付了账单,并且一再隐瞒她的真实身份。这么做就是还厉元朗搭救展鹏飞的恩情,剩下的只有恨了。哪来的心思见仇人,干脆从房间另一侧门里离开,暂时不见厉元朗。

是的,那晚在二楼包房里喝酒的,正是金依梦和金可凝姑侄两人。

自然了,这一切厉元朗仍旧蒙在鼓里,在得到金维信的回话和嘱咐后,厉元朗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第234章 三寸不烂之舌

房间中,躺着的那个老人,头发花白稀疏,戴着一副老花镜,闭目养神,气色不如谷老爷子那么好看。也就中等个头,略微发福,肚子比较大。

“来啦。”金老爷子徐徐睁开眼睛,扭脸看向厉元朗。别看他精神头不足,但是双眼犀利,犹如两道电光发射出来逼人的寒气,令人战栗。

好在厉元朗见过世面,坦然如旧,没被金老爷子凌厉的眼神受到影响,他十分恭敬的向金老爷子鞠了一个躬,问好道:“金爷爷,过年好。”

没出正月都是年,现在拜年不算晚。厉元朗是顺着金维信叫的,毕竟金老爷子和谷老爷子年纪相仿,在位时官衔差不多大,他们称兄道弟,厉元朗不能瞎叫,再把谷老爷子辈分无端降下来,成为笑柄。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金老爷子点了点头没有动,而是看到厉元朗手里拎着的木质漆盒问起来。

“给您带点小礼物,是晚辈孝敬您的一点心意。”厉元朗双手呈在金老爷子眼前。

“你是个乡镇干部,我能猜到这里面是什么?人参或者灵芝对不对?”

还别说,金老爷子真是独具慧眼,猜的很准。的确,漆盒里装的是一颗两百多年的野生灵芝。

厉元朗孝敬谷老爷子一根三百年的野山参,送给金老爷子野生灵芝做见面礼,都是滋补身体的好东西,尤其是对于老年人来讲。

“金爷爷,您老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穿,我送您的礼物是两百多年的野灵芝。”厉元朗打开漆盒,暴露出里面灵芝的样子来。

这株灵芝是紫芝,外观呈肾形,菌盖木栓质,有柄,高和宽约17厘米,柄侧生,形长,菌盖及菌柄均有黑色皮壳,表面有漆样光泽,并有环状棱纹和幅射状皱纹菌肉锈褐色,菌管硬,与菌肉同色管口圆,色与菌管相似孢子褐色,卵形,内壁具显著小疣闻之气微香。

“你准备这东西一定是费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钱吧?”金老爷子抬起眼皮只是粗略扫了一眼,表情不怒不喜,正如金维信所说那样,他这是对厉元朗送东西有些不高兴,是要发火的前兆。

“钱没花多少,您知道的,我们水明乡地处山区,山上长这种东西,倒是心思花了不少。”

金老爷子本以为厉元朗会狡辩,编各种理由,但是没成想厉元朗会主动承认花了心思,令他有些意外。说实话,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什么没吃过见过?就是弄来上千年的野灵芝,他都不会感到惊奇。

“说一说,花费你的什么心思?”金老爷子目光如炬,透着凛凛寒气。

“这根灵芝采于我们乡的旧地村,史料记载,那里是当年高祖皇帝曾经住过的地方,而采摘灵芝的地方就是位于旧地村北山密林,那里至今还有古迹遗存,并且,我还带来一些土,您看,黑色的土质,油汪汪的发亮。”

在厉元朗的提醒下,金老爷子身体往前倾了倾,观看着漆盒里的东西,他没看灵芝,而是看了里面稀少的黑色土质,不由心发感慨。

为何?

金老爷子是满族,之所以改姓金,是因为族人担心遭到报复,历来朝代更迭,难免要经过一场血雨腥风,尤其前朝皇族,是首选的残杀对象。所以,朝代灭亡之前,全族人不是改成金姓,就是姓肇或者姓罗,以躲避残害。

金家的皇帝血脉,要追溯到八代以上。不算是近支,可在以前也是黄带子身份,皇家血亲。现在有个怪现象,凡是沿用皇室姓氏的人,高调炒作,无非是借用人们的猎奇心理,博得眼球。他们往往都是远支或者有盗用的欺骗性质。而真正的皇室后人,都很低调不张扬,竭力避讳自己的特殊身份。

不吃祖宗饭,自食其力。就像金老爷子一家,更是拒谈这个话题。但是骨子里,依旧迸发着对祖先纵横驰骋,统治江山二百多年的崇拜。

野灵芝提不起金老爷子的兴趣。但是那一小捧黑土。却让金老爷子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他抬手示意厉元朗将盒子送到他的眼前,手捻一撮黑土,放在鼻尖下,嗅闻着那捧黑土的味道。

泥土的芳香在他的脑海里确实别样味道。恍然间,眼前出现了祖先骑着高头大马,奔走于白山黑水之间,挥刀战作力拼江山的激烈情景。

金老爷子尤为激动,都看到他的手指在颤抖,面色红润,眼神通亮。好久,他才怅然若失道:“小伙子,请原谅我的失态。我是一名老党员,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是党给予了我的新生命新生活。虽然我的祖先给了血液,但是真正让我享受幸福晚年的,是党,不是我那个叱咤风云的先祖。”

“我理解您的心情,金爷爷。”厉元朗郑重其事道:“党给了我们信仰,给了我们富足生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能因为信仰而羁绊我们对祖先的恭敬和尊重。百善孝为先,我们党员祭先奠祖,是延续国人以孝为先的传统,我想,这和我们的信仰不发生冲突,和您这位德高望重老党员的宗旨不相违背,您尽管可以释放您的感情抒怀,这对于您以及您的下一代,都是非常好的传承。”

金老爷子细心品味厉元朗的话语,不住点头称赞:“你这个小伙子,不愧是党委书记,理论水平有一套,党务思想工作做的不错。那么我再来考问你政府的执政思路,你对于你们乡,对于旧地村有什么见解?”

他这么问其实就是想听一听旧地村的现状,不过不好意思直接提,而是捎带着水明乡。

真是一条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说话带拐弯,这要是反应慢的都理解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厉元朗便说:“金爷爷,这几年水明乡发展停滞,旧地村也同样面临这样的问题。山多地少,老百姓只能靠附近山上采摘山产品挣钱糊口,没有形成一个有效的规模。同时,水明乡交通不发达,山道多,运输不方便的问题凸显。乡里现在正全力推行农业合作社,把老百姓组织起来,成为一个共同体,共同面临风险和挑战,共同致富。乡里已经从市交通局申请下来一笔修路资金,也从县里争取来一部分,两下加在一起,准备修一段从水明乡直达高速的一段路,资金暂时够用。还有这个……”

说罢,厉元朗又掏出来一个小本子,里面夹着一枚伤人草的植物标本。他便将伤人草的效用和前景阐述一番。

金老爷子越听越感兴趣,尤其那枚伤人草,他仔细在捏在手中对着阳光反复观瞧,不住感叹:“这个小东西原来还有这样的效用,用在好人手里就是药材,在坏人手中就变成了毒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在于这东西的本性,而在于使用人的品格,实在奥妙。”

随后,老爷子徐徐从躺椅上站起身,厉元朗轻轻扶了一把,老爷子并没有阻止,说实话,他的身体真不如谷老爷子强健,走路有点踉跄,身板略微佝偻,还有些气喘。

背着手,金老爷子走到窗户跟前,远眺窗外的冬日景色,徐徐说道:“我觉得你治理水明乡的想法还是不错的,就地取材,大力发展山产品加工业,还有这个伤人草的养殖业,兴修道路,这些都能带来长期效益。不过,我总感觉你这里有些单一,还有没有其他可发掘的产业呢?比如旧地村,当年的遗迹尚在,你们可以考虑开发旅游项目。”

厉元朗往前跨了一步,站在金老爷子身后不远处,阐述道:“多谢金爷爷提醒,这个我回去以后会大力推动的。其实搞旅游开发,我们已经做过尝试了。”

顿了顿,厉元朗接着说:“前一阵子我去海浪村,发现那里冬季雪大,自然的雪景可以跟雪湘相媲美。我已经和村里的支书和主任一起商谈过,想把海浪村发展成具有民俗旅游特点的支柱产业。为此,上一次在省城,我和省旅游局的董局长专门做过汇报,董局长非常感兴趣,答应过段时间亲自到海浪村实地考察指导。目前,海浪村被京城几家新闻媒体竞相报道,已经有大量游客前来观雪景享受原生态的大自然。而且,我们不能只把眼光放在冬季,夏秋两季,同样也可以大有作为,开发更多的旅游项目,丰富游客游玩的热情和项目,也让全村老百姓收入更多一些。”

“你的想法很好,很独特。就像小说围城里说的那样,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去。住在大城市的人,腻歪了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的现代化,十分怀念大自然景观。反观农村人,更加喜欢城市里的便捷,这就造成了城里人想去乡下,乡下人想进城的有趣现象。”金老爷子沉吟片刻,说:“旧地村那里,你们也要多上心,你们那地方古迹遗存不多,这些算是仅有的少数,一定要多做保护,同时以这个为噱头,多做文章,既可让老百姓腰包鼓起来,又可以丰富你们乡的旅游资源,两全其美。”

“好的,我一定尽快布置执行。”

和厉元朗的一番交谈,金老爷子很有感触,态度也没先前的严肃,更不会发火。

厉元朗带给他的这份礼物,他十分珍视,二百多年的野生灵芝,算起来他们家族当时还统治这片河山,极有纪念意义。同时那捧意义非凡的黑土,他叫人过来,将漆盒里的东西保管好,再三叮嘱,不许给弄乱了。

而一直在门外忐忑不安的金维信,眼见工作人员进出,便问起里面老爷子的情绪怎样。

得知老爷子情绪高涨,精神头陡然间增长不少,金维信不禁暗自吃惊,厉元朗和老爷子说了什么?让老爷子变化这么大?

第235章 金家人的众生相

其实,请厉元朗来这里做客,是金老爷子提出来的。

在金依梦的事情上,厉元朗是出了力的,金依梦也如愿竞争成功南陵省镜云市市长。

正好知道厉元朗到京城,金维信手老爷子委托才打了电话,并让女儿金可凝去接厉元朗。

但是他心里一直拿不准,厉元朗的身份能否讨得老爷子喜欢,别看几个老头是故交好友,为家族利益难免暗中较劲。

金老爷子和谷老爷子分数各自派系,事关整体大局肯定步调一致,相对比个人得失,在他们这个层面上,还是要以国家大局为重,这是他们这一辈人的共同底线。

只不过轮到各自利益上面,在不影响大局情况下,会有许多的分歧和不同见解。就是年岁大了,从重要岗位上退下来,也会关注时局和动态。每个家族都有子女从政,就是他们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说,金维信对于金老爷子单独召见厉元朗心存担忧,生怕厉元朗哪一句话说得不符合老爷子心意,惹老爷子不痛快,甚至当场发火,撵走厉元朗。

从始至终,金维信一直站在房间门口不离寸步,他听不到里面对话内容,可是能从细小微处感觉到气氛是否融洽。

听来听去,不温不火,没有吵翻天的迹象,这让他多少有些安心,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爷爷性格什么样,年轻时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这几年岁数大了,突然变得不可捉摸,说翻脸就翻脸,性格很善变。

守在这里的金维信忐忑不安,当他迈步进来通知开饭的时候,眼见爷爷精神头十足,面色红润,双眼有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厉元朗给他吃了灵丹妙药的结果。殊不知,厉元朗的一捧黑土,令老爷子十分受用,骨子里的对祖先崇拜和皇族后裔的优越感油然涌上心头,即便他嘴上不承认。

“爷爷,饭已经准备好,是不是可以开饭了?”金维信恭敬问道。

“哦。”金老爷子点了点头:“光顾着和小伙子聊天,都不感觉饿,你这一提醒,倒是想吃一口了。好吧,开饭。”

在一楼的硕大饭厅里,同样摆开两大桌子,男士一桌,女士一桌,这个习惯和满族人特有重男轻女有关。

这是在新时代,若是放在以前,女人都不能上桌吃饭的,只有男人才可以推杯换盏,女人在厨房里对付饱肚子足以了。

厉元朗在这一桌见到很多人,包括金老爷子的三个儿子,长子金佑樟,已经于去年离休,享受省部级待遇,也是金依梦的父亲。

次子金佑柏,目前担任省部级的纪委常务副书记,是金维信的老子,金可凝的爷爷。

三子金佑樟从商,属于红顶商人,和京城不少部门关系密切,生意做得也是风生水起。

他有个独生女儿金岚,在他的公司担任总经理,目前身在国外出差没有赶回来,此次缺席。

小辈上,厉元朗头一次见到金依梦,当即就被这个女人成熟的气质所惊艳到了。

怪不得把展鹏飞迷得不要不要,肯委身于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女人十来年,原以为展鹏飞是贪图对方身份,现在看来,金依梦的成熟美貌和独有气质,别说是展鹏飞,放在任何一个生理正常男人面前,都有诱惑的本钱。

想来金依梦年轻时一定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她的丈夫却是个戴着瓶底厚的眼镜片、相貌极其普通的男人。他是京城大学著名的学者教授,在他的领域里很有名气。

这类专业学子一旦钻入书本当中,会忘记一切,包括老婆和儿女。因此,家庭另一半出轨率极高,他们属于知识上的天才,生活中的傻子。

满脑子想着专业知识,对于家庭、对妻子儿女想都不想,不给编织一顶大绿帽子都对不起这类人。

感觉金依梦嫁给这个男人,厉元朗想起一句俗话: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金依梦对待厉元朗不咸不淡,算不上热情,更是有冷淡的成分。可不是嘛,亲手浇灭她和展鹏飞十年感情,对他没有大吵大嚷,已经是万幸和客气了。

厉元朗第一次见到金维昂,他比金维信小五岁,还不到四十,模样上显得更加非常年轻,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第一印象倒像是学者型干部。

令人意外的是,金维昂也在东河省,省城允阳市蔺下区区长。提起蔺下区,厉元朗立刻想到一个人,梁丽,朗英轩的儿媳妇,蔺下区副区长。

因为允阳属于副省级省会城市,市委书记和市长都高配副省级,以此延续,相应的各部门领导也都提上半格。

各区县一二把手也比普通地级市高半级,蔺下区的区委书记和区长都是副厅。所以,金维昂和他哥哥一样的级别,他有年龄优势,上升的空间更加广阔。

他和金维昂不熟悉,见面握手只是礼节性的,没有深入接触,点到为止而已。

本以为,厉元朗是作为金家仅有的客人,殊不知,在酒宴进行过程中,又来了一个人。他叫鲁为先,人长得胖乎乎的,一双月牙型的小眼睛,就是正常表情,看着也像笑眯眯的样子。说他是笑面虎的长相,一点不为过。

鲁为先四十多岁,他曾是金佑柏的秘书,现任东河省新河市常务副市长。看得出来,鲁为先是金家常客,跟谁都熟悉,还和金可凝半开玩笑,说她越长越漂亮了。

新河市是东河省经济比较落后的地级市,位于东河省最北端,地下蕴含丰富的煤炭资源,曾经是全省煤炭强市,经济总量始终排在全省前三位。

只是前些年的过度开采,导致资源枯竭,再加上国家宏观调控,强调低碳环保节能项目,大环境下,煤矿整体日子都不好过。

缺少煤炭gop支撑,政府部门又没有及时转型,没有为城市寻找出一条适合当地发展的低消耗、低排放、高效率,和谐有序的新型发展新模式,导致新河市从神坛迅速跌落下来,由原来的名列前茅到今天的一败涂地,始终徘徊在全省最后几位。

这顿酒宴,厉元朗自然吃得很累,放不开,象征性的喝了点酒,尽量保持清醒头脑,生怕说错一句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酒宴散后,厉元朗和众人挥手告别,金老爷子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想着旧地村的发展,他会持续关注。说白了,旧地村可是他们金家皇族的龙兴之地,风水上是龙脉,龙脉的好坏,可是事关他们子村后代能否兴旺的风向标,不可小视。

这次回去,自然不是金可凝开车送厉元朗,改成由金家司机将他送回到谷老爷子家的大宅院。估计她对厉元朗心存隔膜,不管有意无意,毕竟被这个男人摸过纯洁的地方,见到厉元朗,难免心里不舒服。

厉元朗又在京城住了一夜,坐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先飞到广南,之后开车返回甘平县。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养老院看望老爸。老爸厉以昭精神状态不错,红光满面,厉元朗就将他在京城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老爸。

厉以昭听得认真,没有呜哩哇啦的插一句话,厉元朗自顾自说,讲到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谷老爷子喜欢看官场小说,还有他提议让谷闯谷翰哥俩动手打紫水晶的保安,眉飞色舞,十分陶醉。

以为老爸全都听进去了,忽然听到一阵呼噜声,好么,他讲得口干舌燥,老爸却安静的睡着了。整半天,他成了自言自语,老爸却索然无味,完全把他的话当成催眠曲了,这个听众实在不合格。

照顾老爸回房间休息午睡,厉元朗便联系季天侯。金胜最近很忙,听说去省城允阳周宇的正道地产,商谈何时开工事宜,没在家。

哥俩又坐在农家院,烫了一壶老酒,四个下酒小菜。厉元朗将他在京城的经历,和季天侯做了彻底交代。

闻听厉元朗和水婷月已经订婚,季天侯马上端起酒杯祝贺厉元朗即将脱单,哥俩连干三个。

季天侯在古铜镇和邵万友合作的非常愉快,二人关系也比之前密切。镇里的事情俩人都是商量着来,有时候遇到不同见解,想和都各让半步,最大化达到双方意见统一,步调一致。

和当初在水明乡相比,季天侯说,这才是他想要的工作环境,才能完全发挥他的潜能,干工作更有劲头了。

这顿酒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彼此是关系最好的哥们,喝酒敞开量,最后喝得酩酊大醉,怎么被人送回家的都记不清了。

一夜无话,初七早上。厉元朗驾车返回到水明乡。

上班之后,为了落实年前制定好的计划,厉元朗组织全体乡干部接连开了好多次会议。在会上,对于每一个计划,他都做到亲自跟进和过问,并把权力下放到每一个乡党委委员身上,大家各司其职,他居中指挥调度。

转眼春暖花开,沈知晓带着他的施工队伍来到水明乡。同时,郑海鑫也前来考察她的伤人草种植基地的选址情况。

同一天,由董一万带队,县长金胜陪同,又去海浪村实地考察旅游前景。

可以说,从三月份开始,厉元朗和他的水明乡进入到空前的忙碌期。

第236章 化计划为行动

因为提前做好分工,张国瑞负责农业社这一块。

孙奇继续抓招商引资。自从林木死了之后,孙奇整个人受到很大冲击,林木是他最大的后台,后台倒了,他一度有段时间十分消沉。是厉元朗主动找他谈话,让他放开心思,专心干好本职工作,不要有思想包袱,只要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做事,就一定会得到百姓支持,得到他这个乡党委书记的认可。

孙奇回去静心思过两天两夜,整个人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毛毛糙糙像抱窝鸡,感觉厉元朗不计前嫌,没有那他以前做的那些个龌龊事跟他计较,终于痛下决心敲开厉元朗办公室的大门,表示他以后一定要按照厉书记的指示去工作,就请书记发话吧。

结果厉元朗的头一句话却说:“你先回去洗个澡刮刮胡子,把觉补齐,我希望明天早上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孙副乡长,而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身上脏兮兮的一股馊味,像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样。”

“遵命。”孙奇答应着出去,第二天还真是把自己捯饬干净,人也变成神清气爽,浑身上下充满活力。

厉元朗让孙奇继续负责招商引资这一块,因为有了贾刚冒充贾思道的那段经历,孙奇差点上当受骗,所以格外小心。

对于先前他联系的那个南方客商,孙奇通过详细了解,觉得这人不靠谱。再者,伤人草项目由厉元朗牵头,已经和郑海欣签订协议,由郑海欣投资建种植基地,不用外人插手了。

倒不是说厉元朗独断专行,实在是他担心伤人草这个项目落到不知根知底的人手里,再成为第二个刘万全和马唐,这个责任很重大,毕竟牵扯到全乡经济发展这一块,同时他还要做好维护法律的保护神。

郑海欣,厉元朗了解她,她是实心实意用伤人草提炼麻醉剂,她和南方几个厂家都联系完了,等到收获后,第一个卖给制药厂。

对于郑海欣,厉元朗非常的放心。

厉元朗给郑海欣选址兴建的伤人草种植基地,就是当初刘万全采石场的原址。自从采石场被查封后,那个地方一直闲置。因为之前种植过,验证了这里的环境、气候和土壤十分适合伤人草的生长。

另外,厉元朗还在乡政府旁边一处空地上,为郑海欣选择好建立伤人草开发研究基地。郑海欣从卢耀庭那里得知,伤人草除了医用的麻醉剂成分,还有开发价值,她便决定建立这个基地,专门从事研究工作。

郑海欣带来的团队,经过几天细致考察,采集了大量数据,觉得厉元朗的两处选址条件很好想的也周到,当即和水明乡签下合同,并且马上安排投资兴建事宜。

伤人草的合作伙伴已经敲定,厉元朗就让孙奇负责山产品深加工企业的招商活动。

按说厉元朗认识有钱的大老板,比如说老同学周宇。可是周宇的正道地产正在县城忙碌棚户区改造,前期投入了大量资金。山产品加工厂,由建厂到投产,前后需要投入不少钱,周宇再有钱,一下子也难以筹集到这么一大笔资金。

再说,人家主营的是地产业,山产品加工是门外汉,一心不可二用,厉元朗才不会腆着脸动用老关系做人家不擅长的投资。

孙奇完全静下心来,带领乡里几名手下去广南去省城允阳,又南下南方数个地方,参加各地招商引资洽谈会,接触的客商倒是不少,有意向的却不多。

究其原因,都是忌惮水明乡地处北方,光运输这一项无形中增加成本。况且,水明乡道路不好,运输不方便,还是等到路修好后再说。

孙奇前前后后跑出去一个多月,空手而回,士气低落,感觉对不起厉元朗对他的信任,心生惭愧。

厉元朗同样没辙,他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沈知晓那边已经开始修路的工程,他经常亲临第一线,他若是忙不过来,就派常鸣帮忙盯着。

这条路一定要确保工程质量,不能有任何的偷工减料,这是他的原则和底线。

私下里,厉元朗也有个打算,他和张国瑞商量,想从乡里抽出一部分资金,乡里出财力,各村屯出人力,同时把全乡各村之间的原有路段修缮一下。

张国瑞觉得切实可行,就召集全乡各村干部集体开了一次动员大会。在会上,厉元朗将修路的好处一一罗列出来,希望在座的各村支书和村主任,多多予以支持。

海浪村的郭定寿第一个发言,他坚决支持乡党委和乡政府的决定,要想富先修路,这是谁都懂的道理,他当即表态,海浪村将要组织五十名青壮劳力,负责维修乡里分配好的那一段路。

接下来,刘家地的信明浩和刘平贵,下养马村的马泽生、韩家屯的韩忠旺等人,纷纷发言表态支持。

有了这几个村干部带头,其他处于观望的也都举手同意,就是几个比较落后的村子,像旧地村,还有上养马村,被逼硬着头皮点头通过。

于是,一场以村民为主的修路大军,在厉元朗一声令下,并且他亲自参与劳动,水明乡的另一个修路阵地就这样形成了。

这一段时间,厉元朗扎根在工地,巡视指挥,有时候还抡锹挥镐,挥汗如雨,和村民们一起动手修路。

饿了,就吃乡里提供的馒头和大锅炒菜,渴了,喝一口凉水,困了,就在工地上打个盹。

老百姓看见乡党委书记身先士卒,和他们一样干活一样吃苦受累,心受感动,干活更加卖力气,眼瞅着工程进度一天天加快,厉元朗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转眼四月份到来,天气逐渐转暖,风沙也大,这些日子,厉元朗起早贪黑,人变黑了,也瘦了,头发长都没时间剪掉,胡子几天才刮一次,衣服裤子经常沾着灰,鞋上都是泥土。

谁会知道,这身打扮的竟是乡党委书记,还以为他是工地上的民工呢。

这天,他正在工地上干活,手机响了,一看是展鹏飞的号码,接听后便问:“你这位大财主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给我送钱的吧?”

展鹏飞开的是投资公司,就是把客户的钱放在他这里,让他帮着钱生钱,说他是大老板也不算过分。

“呵呵,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你的精神状态不错。”展鹏飞说道:“我的投资公司目前有一笔闲置资金,考虑到你那里有个山产品加工项目,急需找合作伙伴,为了提升你的政绩,我决定过两天去看看,争取咱们合作一次,也好报答你搭救我的恩情。”

“少来,感觉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心里还不乐意是不是?”厉元朗半开玩笑道:“山产品深加工实际上是一个肯定盈利的项目,你过来看看也好,咱们在深入交谈,我让副乡长孙奇和樊政陪你,让他们给你讲解,好好给你上一课。”

“别说的那么高大上,到时候我会提出很多刁钻问题,他们要是回答不上来我就找你回答。我的钱都是客户的钱,我要对他们负责。”展鹏飞如是说道。

“你可千万别找我,我现在真是忙死了,没时间陪你,这样吧,我让李薇接待你,怎么样?”

“李薇?”展鹏飞略一吃惊的否决道:“算了吧,我怕你让李薇给我施美人计,把我迷得晕头转向,没弄明白咋回事就签了合同,想反悔都来不及。”

“哈哈……”厉元朗哈哈大笑起来,又跟展鹏飞说笑一会儿,这才挂断手机。同时他联系了孙奇,把展鹏飞的手机号发给他,让孙奇负责和展鹏飞联络,详细商谈合作事宜。

厉元朗在水明乡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远在广南市的水庆章和沈铮却迎来一位非常尊敬的客人,省委书记王铭宏亲自到广南视察工作。

王铭宏轻车简从,由省委秘书长蒋兆俊陪同,还有几个省委厅办的负责人,乘坐一辆考斯特中巴车,前面警车开道,赶到广南市委大院时,市委书记水庆章、市长沈铮率领广南市党政班子全体成员,在大门口迎接。

没有在地界上迎接,这是省委最新下发的决定,根据上面精神,领导干部到基层视察,杜绝兴师动众的搞迎接活动。同时,也对处级以及处级以下干部的住宅问题做了明文规定,禁止住宅使用面积超标。为此,甘平县所有常委集体搬离了常委楼,都住进县委办公室安排在县委住宅楼后身,用院墙隔开的一个都栋四层高的楼房里。

每层只有一户,比原来住的别墅面积小许多,也没有之前清净,即便心里不舒服,也没办法,上面的规定,只有照章执行,不可以讲条件。

已经到了四月份,王铭宏此次视察广南,时间点上关键且微妙,沈铮始终不离左右,而且王铭宏提出问题,都习惯性的首先问沈铮:“沈市长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摆明了,他是给沈铮站台来的。

水庆章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自盘算,是不是借此机会,也来个公事私用呢?

于是,他立刻蹦出来一个想法。

第237章 民心所向

水庆章是有私心的,王铭宏这么看好沈铮,他何不利用此次视察机会,也让厉元朗在这位省委大佬面前露个脸呢?

于是水庆章找到省委秘书长蒋兆俊,他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当主任的时候,和蒋兆俊有过接触,算是老熟人了。

接下来,按照原定计划,王铭宏一行还要到紧挨甘平县的乌玛县视察。从广南到乌玛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从广南西面出发,那条路的路况虽好,但是有一段山路,坡度大,还有急弯。

另一条简单多了,穿过甘平县城一直往东,途径水明乡外围到达乌玛县。唯一缺陷就是路况相对窄一点,关键是道路平坦,从安全角度讲,走这里是最佳选择。

其实从一开始,省委办公厅和广南市委办公厅沟通时,提到过这条路,当时市委秘书长柳本杰受人所托,因为走这条路,途经到他的一个老部下担任党委书记的镇子,就想弄点花样争取给省委书记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镇,多少年都不一定等来省委书记大驾光临,难得的机遇,谁都不想错过。

所以,柳本杰在省委办公厅那里说了几句好话,对方实地考察,觉得那几处急弯并不危险,关键是这条路车辆较少,比走另一条节省不少时间,也就同意了柳本杰的提议。

水庆章的意思,是想通过蒋兆俊临时改变去乌玛县考察的路线,能够看到水明乡。

他自然知道厉元朗此刻正在组织全乡青壮年劳动力修路,就想着王铭宏如果看到厉元朗带领大家挥汗如雨,定会留下好印象,算是让厉元朗在省委书记面前混个脸熟。

临时改变路线,需要得到省委书记的点头同意,蒋兆俊也做不了这个主。

水庆章并不气馁,又找沈铮商量。沈知晓带着他的施工队伍也在水明乡修路,水庆章就从这里下手,说服沈铮在王铭宏面前美言几句,他儿子修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想必沈铮也愿意儿子露这个脸。

沈铮一寻思,儿子虽不在政界,可好歹他脸上贴金,自己做父亲的也跟着光彩,于是趁着中午吃过饭送王铭宏回房间休息之际,顺嘴提到水明乡修路的事情上面。

王铭宏听沈铮提到厉元朗这个名字,就觉得耳熟,仔细一想,这小子说来还跟他沾点亲戚关系呢。

总听儿子王松和女友叶卿柔把她的哥哥厉元朗挂在嘴边,提到过多次,看样子王松对厉元朗还很佩服,他不理解,正好趁此机会秘密前去看个究竟。

所以王铭宏表面上没有答应,说既然已经规划好路线,就不要随意改动了,还是按照原来设定的路线走。

结果下午一行人在市委书记水庆章和市长沈铮陪同下前往乌玛县,当刚出广南市区,王铭宏命令司机调头向甘平县进发,临时改注意走途径水明乡的那条路,并且要求车上人谁都不许打电话提前通风报信,他要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被王铭宏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水庆章原本想给厉元朗打招呼,不过有书记的监督他不好做手脚。

再者,水庆章也想看看,厉元朗这个准女婿,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到底做的怎样,算是一次摸底考核吧。

沈铮这个后悔,以为王铭宏不走那条路了,就没给儿子打电话,提前做做样子,现在想打已然不可能了。开玩笑,哪个敢拿省委书记的话当成耳旁风,那他就是干到头了。

一行人乘坐一辆考斯特,警车前头开道,后面尾随着一辆轿车,这次下来只带了省电视台的记者跟随采访。可以说,王铭宏相当低调,能简就简,省下许多不必要的繁琐和麻烦。

经过甘平县城的时候,由于没有接到上面通知,甘平县委和县政府的官员没有搞迎接活动。

当车队出现在县城中心大街时,执勤的交警立刻发现警车开道,而且车牌子还是省厅的,不敢怠慢,逐级上报,最后,消息到了何永志这里。

他闻听之后很吃惊,马上向县委书记方玉坤和县长金胜做了汇报。

这俩人听后同样奇怪,先后通过各自关系打听到,敢情过去的那个只有三辆车的车队,里面竟然坐着省委书记王铭宏,还有市委书记水庆章和市长沈铮。

方玉坤和金胜都觉得不可思议,别说省委书记,就是市委书记来甘平县,也要提前接到通知,这一次王书记微服私访,是来挑甘平县的毛病吗?

吓得这俩人赶紧分头布置,听到车队要经过水明乡直奔乌玛县,金胜头一个打给厉元朗。

可是手机连续响了多声始终无人接听,把金胜急得团团转,又让秘书小王迅速联系其他乡里领导,得到消息,大家都在修路工地上,只有副乡长樊纲一个人在家值班。

“你马上去通知厉元朗,省委王书记要经过你们水明乡,要提前做好准备。”金胜急得够呛,厉元朗怎么搞得,忙就忙呗,怎么连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金胜冤枉厉元朗了,他手机没电就放在工地办公室充电,金胜打电话的时候,厉元朗不再工地办公室,里面也没其他人。

目前全乡的路面基本上都垫平整,急需压路机,厉元朗就去找沈知晓沟通,寻思从他那里借压路机使用,哪怕付点油钱也可以。

沈知晓这段时间一直吃住在工地上,厉元朗和整个水明乡的干部职工全员参与修路,看到大家群情高涨,这股热情劲也感动了沈知晓。

以前对于厉元朗的了解,他只限于表面,现在看来,厉元朗是难得肯用心为老百姓做事的好干部。厉元朗提出来的要求,沈知晓当即点头应允,只是压路机正在使用,说好晚一点就会开过去。别提什么钱不钱的,算是他沈知晓为水明乡老百姓免费做奉献,做慈善了。

等到樊纲好不容易找到厉元朗的时候,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岗上,王铭宏、蒋兆俊还有水庆章和沈铮几个人,正站在上面观瞧着热闹的修路场面。

只见山下乌泱泱的几百号人,挥舞铁锹和镐头,干得热火朝天。

王铭宏就命人把距离他们挺近的,一个年约五十来岁的农民喊到跟前,蹲身和老农攀谈起来。

这人姓韩,是韩家屯的人,这一次韩家屯本打算出动四十名劳力,可是一听到修路,大家踊跃报名,远远超出这个数字。

韩忠旺只好选身体好的,年龄小的,而没被选上的这位老农还气鼓鼓的说:“韩支书嫌我岁数大身体不好,就没让我来。我一听就不干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身子骨有点小毛病,那都不算啥,重活咱干不了,轻活总可以吧。所以,我是偷着来修路的。”

“这么说来,你们不是被强制派来修路,都是自愿的?”王铭宏感兴趣的问道。

“谁说强制?厉书记是个好人,他来咱们乡才多长时间,干了多少件好事,数也数不过来。就说修路这事吧,有人说这是政绩工程,面子活,我呸!纯粹是放鸟屁。你看看,原来这里的路,夏天泥泞难走,冬天一下大雪,立刻封山,我们手里的山产品运不出去,堆在家里发霉变质,需要的日用品又运不进来,都是这条破路给害的。跟你说个例子,有一年我们全家一连吃了一个礼拜的土豆白菜,我现在一见这玩意就反胃。我想问问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修路最得实惠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吗!所以一听到修路,大家伙高兴不得了,不就是卖一把子力气吗。咱们没钱,乡里又不想让老百姓集资掏腰包,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咱出力,大家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块用,到头来一起受益,这可是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大好事情,不让来的都来,哪有强制这一说。”

老农说的激动,脸色都涨红了。王铭宏不住点着头,老百姓的话最朴实,也最真实,他算是领教这个叫厉元朗的乡党委书记,绝对是一个很有能力和魄力的基层干部。

送走老农,王铭宏望着山下热火朝天的情景,感叹道:“咱们基层能多有几个这样的好干部,老百姓的日子早就好过多了。”

水庆章心里惊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也不好多评价。王铭宏自然知道厉元朗和他的关系,他说多说少都不好。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有了王铭宏这句话,对于厉元朗接下来的仕途发展绝对有帮助。

蒋兆俊接过话茬说道:“王书记说的没错,如果我们党多一些这样一心为民的好领导好带头人,也能提高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

省委大佬都表态了,沈铮在不说几句公道话实在说不过去,也跟着附和几声,见时间不早,王铭宏等人没多停留纷纷上车,直奔下一站赶去。

当樊政辛苦跑来向厉元朗汇报金胜的指示后,厉元朗赶紧给金胜回电话。

“怎么现在才回电话,晚了,我得到消息,王书记他们已经到了乌玛县城,你这一次长脸的机会白白错过,实在可惜。”金胜不无惋惜的说。

“多谢县长的善意提醒,我这里修路乱糟糟的,王书记若是有心看到了更好,看不到我们的工作仍旧继续做下去,再有十多天,修路工程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还要请县长亲自剪彩,为我们这条老百姓自己动手修好的路画上完美句号。”厉元朗诚恳说道。

第238章 好事连连

进入五月份,正是绿草萋萋,大地回春的季节。

五月八号,水明乡全乡所有村屯的道路全部修缮完毕,都由原来的泥土路变成砂石路,路两边还修了水泥边沟。

整体算下来,人工是老百姓出的义务工,砂石和水泥都是通过关系用成本价购买,总共才花了二十来万,对于这样大的工程,已经是非常节省的。

当天,县委书记方玉坤,县长金胜亲临水明乡通车现场,在锣鼓喧天和鞭炮齐鸣中,甘平县一二把手,代表县委县政府共同剪彩。

现场聚集了全乡各村屯的村民代表近千人,其热闹场面和欢喜程度,在水明乡的历史上绝无仅有。

在通车现场,厉元朗代表水明乡做了讲话,他的讲话内容将这次修路的成绩归功于支持水明乡的县委县政府,归功于日夜奋战在第一线的同事们,还要归功于不计得失、任劳任怨的水明乡老百姓,而对于他自己,则只字未提。

人群中,当大家听到厉元朗最后一句:“我宣布,通车!”

顿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云霄,锣鼓敲得震天响,唢呐鸣奏欢快声。

伴随着现场众人排山倒海的掌声,大人孩子们迅速涌上修好的路面,踏着欢歌笑语,将通车仪式推向高朝。

另一边,沈知晓的修路工程进展神速,已经提前十天进入到第二阶段,按照这个速度,估计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通车。到那时,水明乡的交通不发达现状将一去不复返,这对于水明乡的经济前景十分有益。

同时,郑海欣的伤人草种植基地正式投产,第一批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嫩绿色的小苗油光锃亮,十分惹人喜爱。

研发基地正在如火如荼的施工,外部整体框架都已盖好,就剩下内部装修,最后仪器搬运进去才算大功告成。

展鹏飞带着助手在水明乡待了三天,厉元朗忙里抽闲领着他转遍水明乡所有村屯,深入农户家实地了解,掌握大量第一手信息。回去后开会研究,觉得投资回报率高,于是决定投资八百万,建设水明乡山产品深加工基地。

这个消息,振奋人心,水明乡包括干部和老百姓全都喜笑颜开。要知道,这个基地一旦建成,带来的好处良多。

不仅仅水明乡老百姓不愁山产品的收购问题,还能辐射到周边其他乡镇村屯。同时,基地成立需要招收大量工人,最低解决八百到一千个就业岗位。这么庞大的数字,对于曾经离乡背井去外地打工的许多农民工来讲,无异于非常有吸引力。不用舍家撇业就近找到工作,待遇还很高,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在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有一点,基地成立后,会提高全乡的税收,拉动经济发展总量,也会带动相关项目,比如餐饮业,酒店业包括娱乐业等等,数也数不过来。

山产品深加工基地最终确定地址,就在水明乡正在修建的通往高速路的那条新公路边上,距离水明乡不到五百米,方便运输,同时也方便工人们上下班,可谓想得非常周到。

成功引来展鹏飞这支金凤凰,无疑又给厉元朗的功劳簿上签下浓重一笔。

好事还没算将尽,在五月末的最后一天,贯穿水明乡至高速路的那条公路正是完工,双向四车道,笔直平坦的混凝土水泥路面,从水明乡开始一直到高速路收费路口,全长将近十三公里,比原定工期整整提前半个月。

这条路的开通,预示着水明乡今后的交通运输不再成为问题,从这里到高速公路只有十几分钟,而后可以去省城也可以去京城,就是去广南都非常便利。

从三月到五月末,整整三个月,厉元朗一直在水明乡,忙得他脚不沾地,吃住要么在工地,要么在乡里,头发长了就让韩卫给他剪成平头,衣服脏了放在洗衣机里轱辘,过一遍水就晾干,洗没洗干净的厉元朗也无从顾及,反正能穿就行。

这一时期,厉元朗人又瘦又黑,整整掉了十多斤称。

水婷月一直忙着装修省城的新房,好在是由装修公司承包,她只要经常去检查监工便可以了。

给厉元朗打电话,水婷月埋怨他:“收拾房子一点也指望不上你,谁家都是男人跑前跑后的忙碌,可你到好,当起甩手掌柜,全都让我一个女人冲锋陷阵,选择嫁给你,我真是选错了。”

“嘿嘿。”厉元朗只好不住劝慰她,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安抚住未婚妻的不满情绪。

其实他也不想,可是真没办法,为了水明乡,厉元朗殚精竭虑,把心思全都扑在工作上面,一点个人时间都没有。

终于,在忙了这么久,厉元朗抽出时间开车回了一趟甘平县,先去看了老爸,买了他喜欢吃的水果糕点,和他聊天。老爸听得懂,笑眯眯不住点头。听闻厉元朗在短短三个月内,让水明乡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只好手还颤巍巍的冲儿子竖起大拇指,他说不出来话,但是已经表达出对儿子的赞赏和认同。

厉元朗在养老院待了一上午,中午陪老爸吃了饭,下午回到家里,一看房子到处是灰尘,关键长期没人居住,冷锅冷灶没有人气,即便在六月天,屋子里却寒气逼人。

厉元朗拿起手机正准备找家政帮着打扫屋子,忽听到一阵门铃声响起,推开一看,竟然是苏芳婉。

“大叔!”小丫头习惯了这么招呼厉元朗,即使她都是团县委的副书记了,也改变不了女孩子的顽皮本性。

“大叔,你瘦了,黑了。”一见厉元朗的样子,苏芳婉眼圈顿时泛红,情感爆发,把女性温婉文弱的一面淋漓尽致展现出来。

“没事,就是最近在外面晒的,猫在家里几天就转变过来了。”厉元朗一侧身,苏芳婉从他身边走进来,眼见屋里的样子,她二话不说,脱掉外套,拿起笤帚和矬子收拾起来。

厉元朗赶忙阻止,说他正准备找家政过来,这么大一个房子,收拾起来太费劲,花钱买个省心得了。

苏芳婉根本不接他这个茬,就像一个家庭的女主人那样,系上围裙忙里忙外,把能拆能洗的全都塞进洗衣机,也不让厉元朗插手,给他一个烟灰缸,美其名曰:“去阳台上抽烟吧,你在这里碍手碍脚,太耽误事。”

厉元朗多次劝解无效,待在家里又觉得多余,索性下楼开车去工地看望了老同学周宇还有邱继元。

在邱继元那里只是站了站脚,他很忙,工地开工好几个月了,邱继元负责的这一摊都来找他,这个要他签字,那个要他过去看一眼,还有工友间鸡毛蒜皮的拌嘴,也需要邱继元从中调和。

厉元朗只抽半支烟,便告辞了,弄得邱继元这个不好意思,在他身后直道歉:“厉书记,等我忙过这段,咱哥们好好聚一聚。”

同样,周宇在办公室里也是电话不断,和厉元朗说了十句话,就有四五个电话打进来打断他们的谈话。

周宇耸肩摊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许多时候,都是自己不能控制的。

金胜是县长公务繁忙,季天侯又远在古铜镇,估计同样也是很忙。厉元朗最好的两个人都有事忙碌,反倒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大闲人,无所事事。

从周宇那里出来,手机响了,是水婷月的声音:“爸爸的事情定下来了,刚刚省委组织部长李军找爸爸谈话,你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吗?”

“不会真去允阳当书记吧?”厉元朗禁不住脱口而出,这一段时间他和这位岳父接触很少,偶尔通上电话也就说上那么几句,因为厉元朗忙,水庆章同样不轻省,爷俩连在一起好好说一次话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对于水庆章能否如其所愿步入省委常委的序列,厉元朗也不清楚他的把握性有多大。

“是的,允阳市委书记,下一步进入省委常委班子。”水婷月给厉元朗吃下一颗定心丸。

“祝贺爸爸,达成所愿。”

“你就不关心一下你的前途?”水婷月提醒说。

“我来水明乡不到一年,书记兼任乡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不敢有奢望。”厉元朗说的是实话,他到水明乡仅仅不到十个月,按照组织原则,不可能有工作上的调动。但是,他忘了,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在水明乡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十个月就把水明乡从死气沉沉变成活力四射,这份成绩单,爸爸知道,省委也清楚。”

“省委?你的意思是说……王书记?”

“是的,上一次王书记到乌玛县视察,爸爸临时改变路线经过水明乡,王书记看到你们修路场景有感而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所以,这次爸爸临走之前,市里已经对你有了新的安排。”

厉元朗闻听大吃一惊,很显然,这个新安排绝对是提携和重用,那么也就是说,他在水明乡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他很想知道,自己的下一站究竟是哪里?

第239章 工作有了新变动

“这个……”水婷月略作踌躇:“爸爸说还没最后确定,估计也快了,你等着就是了。”

然后,水婷月又和厉元朗说起房子装修的事情,问他对于新家有什么建议和见解。

厉元朗对吃住要求都不高,只要水婷月看着满意,他没意见,一切全听她的,由她做主就是了。

在外面溜达一圈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本以为苏芳婉帮他收拾屋子,厉元朗就想着晚上请苏芳婉出去吃个饭,慰劳一下人家。

可是开门进来,不仅仅房子干净整洁,还闻到一股诱人的饭香,走进厨房一看,苏芳婉正在灶台上炒菜,旁边的瓦罐里煲着汤,飘出鸡汤的鲜香。

不得不说,谁要是娶了苏芳婉,准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典型的贤妻良母雏形。

“回来啦,你先去洗个手,饭菜马上就得。”听这话,更像是妻子对丈夫的语气,感情流露出来的自然和随意。

厉元朗洗好手,苏芳婉已经将饭菜摆上桌,依然是四菜一汤,冒着热气的饭菜,让这个原如冰窖的空房子里,有了久违的欢欣味道,暖哄哄的,瞬间融化掉所有寒气和冰冷。

或许是干活热的,也或者是被热气熏得,反正苏芳婉脸蛋红扑扑,加上她本来就十分养眼的模样和皮肤,显得妩媚芳艳。厉元朗一时失神,忍不住盯着多看半天,怔怔发愣。

“大叔,你怎么了?看了那么多次,包括我……”苏芳婉娇羞起来,她指的是那次自己倒在浴室里,厉元朗已经看过她的娇躯了。

厉元朗明白苏芳婉意有所指,说老实话,当时他全力以赴救助苏芳婉,根本没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只看了粗略大概。况且他早就经历过男女之事,不像二十来岁的生猛小伙子,对于女性躯体没有那么多痴迷和眷想。

见惯不怪,已然烂熟于心了。

这个话题十分敏感而又尴尬,厉元朗赶紧缓过神来,岔开话题客气的说:“芳婉,谢谢你帮我干这么多的活。”

“恐怕……”苏芳婉坐在厉元朗对面,顾盼生姿的眼神望向他处,幽怨感叹起来,“恐怕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做饭了。”

“什么!”厉元朗惊然咋舌,什么意思?听苏芳婉的话里话外,难道她要离开?

“我就要调走了,罗阳,你还记得不?”

提起罗阳,厉元朗脑海里立刻闪现出瘦高个,戴着一副无框商务眼镜的男子。想起来他曾经追求苏芳婉而被拒绝的场景,厉元朗为此还冒充过苏芳婉的男朋友呢。

“你的大学同学,追求者?”厉元朗如是回答。

“嗯,对的,我没有看上他,除了……”苏芳婉抬起头来,看了厉元朗一眼,接着说道:“后来他又多次找我,和我谈了很多,而且,他的工作也有了新变动,刚刚调到西吴县委办公室。所以我想,女人早晚要嫁人,我爸去世,在甘平县我也没了牵挂,就通过罗阳帮忙,把我调到西吴县教育局,这样,我和罗阳就能在一块儿了……”

这么说来,苏芳婉是和罗阳恋爱了?

厉元朗有些吃惊的问:“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芳婉,婚姻大事,切不可儿戏,你不爱他,这可事关将来的婚姻能否幸福。”

“那又怎样。”苏芳婉索性敞开心扉的说:“我喜欢你,可是你就要和水部长结婚了,你能为我放弃水婷月吗!”

“我……”厉元朗顿时如鲠在喉,噎得他讲不来一句话说不出一个字,干张着嘴半天,表情瞬时凝固住。

“我就猜你做不到,所以你就没有劝说我的资格!”苏芳婉失望的叹着气,抓起面前的红酒瓶子,自顾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和钥匙,直接推到厉元朗面前,悻悻说:“大叔,从今往后,咱俩就不要再联系了,我怕罗阳误会。这张卡里有五万块钱,是你当初借给我的,还有这把钥匙,是你爸爸家的,今天我物归原主。”

苏芳婉说得激动,嘴上很冷,可是眼圈里通红一片,紧咬嘴唇,感觉极力克制住内心的伤感,控制感情闸门肆无忌惮的泛滥出来。

“这杯酒,我感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也祝福你和水婷月幸福。”说罢,又倒了满满一大杯红酒,咕咚咚全喝下去,一捂嘴,抓起提包冲出门去。

厉元朗呆呆坐在椅子上,回过神来赶紧走到阳台,往下看见苏芳婉边跑边哭,一直消失在小区的大门口。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厉元朗既然决定娶水婷月,就不可能再去喜欢其他女人,即便和吴红丽发生了一段莫名其妙的私情,那也只是解决生理需要的慰藉罢了。

现在小丫头决绝离去,厉元朗的心却莫然冒出一股空落落的感觉,面对桌上的精美佳肴,他食之无味,索然无趣。

就在厉元朗返回水明乡的第三天,广南市委召开大会,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李军在会上宣布:免去水庆章同志的广南市委常委、书记的职务,另有任用。任命沈铮同志为广南市委常委、书记,同时免去其原有的市长职务。并且任命鲁为先同志为广南市委常委、副书记,代理市长。

鲁为先?

如果说沈铮担任市委书记,厉元朗不感意外,那么鲁为先成为新市长,厉元朗则是大吃一惊!

春节时候在金老爷子家里见过这个鲁为先,也仅仅是一面之缘,他当时还是新河市常务副市长。几个月时间,就从落后的新河市调到广南,不仅由副转正,而且还是从穷地方到了经济相对发达的广南市,不得不说,这里面让厉元朗看到了金家的影子。

两个孙子,金维信任广南市组织部长,金维昂任允阳市蔺下区的区长。现在又多了一个担任市长的鲁为先,厉元朗感觉到,金老爷子是在东河省下一盘棋,一盘将来把东河变成金家地盘的长远棋路。

在水庆章调走后不到一个星期,广南市委研究决定,任命厉元朗为甘平县副县长,兼任水明乡党委书记、乡长。等于把厉元朗的正科级提升半格,到了副县级。

这个消息成为红头文件之后没几天,广南市委又对甘平县委做了人事调整,何永志担任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王祖民不再兼任纪委书记,从广南市委调来一名新的纪委书记。

可是对于厉元朗来说,他没有被提升的新职务得意忘形,反倒认为,自己离开水明乡的日子不远了。

不只是他,就是朝夕相处的班子成员都有这种感觉,除了对他表示祝贺之外,每个人心里都怀着不同想法,多数是恋恋不舍,感觉和这位一心为公的好书记没有处够。

就连孙奇都问厉元朗:“厉副县长,您是不是就要调走了?”

“那是市委的决定,我们只要安心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孙副乡长,你最近以来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希望你以后再接再厉,其实你能力很强,只要煞下心来,一心肯为老百姓做事,你会有所成就的。”

孙奇有些失望,没能从厉元朗嘴里听到任何消息,心头刚刚燃气的希望之火,瞬间又被浇灭了。

和张国瑞聊天就没那么费劲了,在高灿儒的鱼馆里,烫上一壶老酒,厉元朗直来直去,有话直说:“国瑞,我估计很快就要调走,水明乡能有今天,是你以及大家鼎力支持分不开的。现在,全乡已经走上正轨,道路全部贯通,郑总的伤人草两处基地也都建成投产。展总的山产品深加工基地正在日夜赶工,估计在十月之前就可以建成生产。还有海浪村、旧地村,就按照乡里原来制定的计划,一步步实施起来,相信到了明年,水明乡一定会有更大变化。”

“是啊。”张国瑞深有同感,“厉副县长,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我们只是跟着沾光,没有你,哪来水明乡灿烂的未来。”

“咱哥俩就别说这些恭维话了。”厉元朗端起酒杯,和张国瑞碰了一下,说道:“国瑞,我准备推荐你任乡党委书记,因为只有你才可以按照原来制定的步子往前走,我不希望从外面调来人,把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发展规划走歪了,甚至走错了。咱们今天来之不易,一定要保持住。”

其实张国瑞也不是没想法,出来走仕途的,谁不希望自己能更上一层?只是厉元朗这棵大树横亘在面前,他无法发挥。

况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深知厉元朗的为人,也对厉元朗的能力和水平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他得知厉元朗高升至副县长的时候,就知道厉元朗在水明乡待不长,那么他空下来的两个位置,自己怎么也得有一个吧?

张国瑞在县里没根没蔓,有的话,也只是芝麻粒大小的能量。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厉元朗身上,可他又不好意思明说,为此折腾好几晚睡不着觉。

今晚厉元朗招呼他喝酒,还选在高灿儒的鱼馆里,张国瑞就猜到,厉元朗要跟他交底,不免心中兴奋和紧张。

盼来盼去,这位厉副县长最终准备推荐他担任水明乡党委书记,张国瑞激动得眼睛放光,半天说不出来话。

厉元朗做好离职前的准备,安排好一切。他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县委在他和张国瑞喝酒的第三天,便传来消息,让他去找王祖民。

第240章 过渡时期

这一次来到甘平县委,不同以往,厉元朗的身份发生变化,不只水明乡党委书记,而且还担任县政府副县长。

一路走来,认识的不熟悉的,都对他点头致意打招呼,一口一个“厉副县长好!”

厉元朗都报以点头微笑回应,始终保持平和心态,和原来一样,不趾高不气扬,他还是原来的他,一点官架子没有。

敲开王祖民办公室的门,王祖民一见是厉元朗,便从座位上站起身绕出来迎接他,并握手寒暄道:“元朗,你可是瘦了,人也晒黑了。”

“多谢王部长关心。”使劲摇了摇手,厉元朗和王祖民一起做在沙发里。

王祖民递给厉元朗一只中华烟,厉元朗先给王祖民点上,自己才点燃。

吸了一口,王祖民直奔主题,说:“元朗,市委决定任命你为副县长,但是你兼任的水明乡党政职务,要一起卸掉,怎么样?有心理准备没有?”

“我有准备,就是不知道县委对于新任人选有没有打算?”离开水明乡走向新的职务,厉元朗作为党员,服从组织决定。可还是那句话,他最为关心的是,水明乡由谁来接任他,这个人选能否按照既定路线走下去,水明乡能否脱贫致富,是个很关键的问题,他必须要问清楚。

“嗯,这个问题我和方书记沟通过,他的意思和我一样,首先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厉元朗直言不讳的提到张国瑞。他是副书记,又对厉元朗制定发展水明乡的计划有深入了解,相信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驾驶好这艘战船,不会偏离航道。

“好,你的想法和建议我会向方书记汇报的。”王祖民弹了弹烟灰,又问:“你对于乡长有没有人选?”

“这个……”厉元朗很是意外,自己推荐了一个书记人选,如果再推荐乡长,还不给人留下贪得无厌的诟病,所以一时踌躇,没有马上作答。

“元朗,你不要有思想包袱,这不仅是我,还是方书记以及金县长的意思,多听听你的意见,对于水明乡今后的发展有好处。”王祖民看得出厉元朗心中顾虑,便解释说。

“既然是县委和县政府的意见,我就腆脸说了。”厉元朗又抽了一口烟,深思熟虑道:“我认为孙奇同志不错,他有能力胜任乡长这一职位。”

“噢?”王祖民颇感意外,孙奇是林木的嫡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厉元朗竟然提出孙奇这个人选,不禁失口而出:“孙奇可是林木的人……”

“王部长,我提出来接替我的人选,都是为水明乡经济发展有利的人,无论他们是谁的人,只要是对水明乡好,对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有帮助,我会义不容辞,极力推荐。”

“元朗啊,你真是成熟了。几个月在下面基层的沉淀,让你成长不少,懂得以大局为重,这点很好,我很钦佩。”

王祖民说完话,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厉元朗说:“这是市委党校组织的县处级干部进修班,为期两个月,请你参加。”

“是吗?”厉元朗原以为他卸任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后,就会走马上任副县长,看这意思,难不成他目前位置只是暂时的,还有新的分配?

“元朗,我也不瞒你了,其实这次提你当副县长还有去市委党校进修,都是市委的意思,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估计和水书记有关。”

厉元朗明白了,准是水庆章离任后,把他做了安排。至于到底怎么安排,只有见到老岳父当面问清楚了。

离开王祖民办公室,厉元朗又去见了方玉坤,客气的聊一聊。方玉坤如今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的老领导沈铮接替水庆章,成为广南市第一大佬,对于他来讲,绝对是好事情一件。

这些日子,难免有些高兴过头,看人都用下巴颌,胸脯比平时略微挺拔绷直。

不过对于厉元朗,方玉坤没有拿大架子,好歹厉元朗跟沈知晓还有私交,人家没直接走市长路子,而是走了公子的这道门,万万不可小视,指不定沈市长,不,呸呸呸,沈书记也欣赏他呢。

厉元朗和方玉坤说话只是礼节性的,废话多实话少,客客套套一番,见有人来汇报工作,厉元朗正好趁此机会提出告辞。

他本想还去见一见郑海洋,结果打听到郑海洋在外地出差,只好作罢。

在走廊里正要拐下楼梯,忽然撞见一个人,抬头一看,马上笑脸相迎问好道:“于主任,您好。”

“哦,是元朗啊,不,应该叫厉副县长,你这是……”于鹤堂挤出来一丝笑,说实话,比哭难看。

“我刚从方书记那里出来。”厉元朗特地提到方玉坤,于鹤堂是他的人,自然对自己少了些敌意,连连点头:“好,好,你去忙,再见。”

再见,真希望再也不见。

从县委大院出来,一辆黑色轿车正好往里驶进来,和厉元朗的捷达王来了一个车头对车头的顶牛。

厉元朗正准备打方向盘往边上让一下,谁知道黑色轿车竟然停下来,后车门一开,邹绍来屁颠的跑过来,主动向厉元朗笑着打招呼:“厉副县长,您这是要出去啊。”

这话问的真没水平,厉元朗是副县长,办公地点也是在政府那边,何来的要出去?好像他是县委干部似的。

“邹局长,我过来办点事。”厉元朗不咸不淡的应付道。

即便邹绍来向他承认过错误,但是厉元朗对于这个人没有好感,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那您忙。”邹绍来说着,身体往边上一靠,冲着他的司机一摆手,指挥着马上倒车给厉元朗的捷达王腾地方,等到厉元朗把车开走,还满脸堆笑一个劲朝他挥手致意。

厉元朗嗤之以鼻,见过献媚的,没见过这么露骨的。

在县政府金胜办公室里外间,厉元朗见到了金胜秘书小王。

几个月不见,小王对于眼前这位新任副县长可谓感触良多。曾几何时,他还是政府办主任,转眼成为副县长,升迁的速度都赶上坐高铁了,不由得对厉元朗暗生赞佩。

厉元朗掏出利群烟,他抽惯这个牌子一直没变,不管小王抽不抽烟,扔给他一支,这是表明一个态度,没拿小王当外人看待。

“厉副县长,您比以前瘦了,皮肤也黑了。”这是所有见到厉元朗的人第一感觉,地的的确确,三个多月的风吹日晒,厉元朗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厉元朗呵呵笑着,问起小王的工作情况,得知他已经晋升到副科级秘书,算是正式进入到干部序列,对他表示祝贺。

同时问小王:“金县长现在有没有空,我想见一见县长。”

小王忙说:“金县长正在用早餐,我这就给您进去通报。”

没等小王前去,就见金胜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田东旭手里拖着个托盘出来,一见厉元朗,马上笑脸打招呼问好。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金胜怎么才吃早饭?

田东旭是一脸无奈,就对厉元朗诉苦道:“厉副县长,您也劝一劝金县长,忙起来吃饭都顾不得,这不嘛,我见他没吃早饭,特意去食堂打来一份早餐,才吃没几口就有电话打进来,直接把我轰出来。您看看,他才吃了几口,这样下去,对身体伤害很大。”

厉元朗低头看了看,一个馒头只吃掉小半拉,小米粥一口没动,这个金胜和他一样,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没等厉元朗回答田东旭的话,就听到里间屋的金胜喊道:“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厉元朗,赶紧进来,省得被他们带坏了。”

厉元朗耸了耸肩一摊手,这才迈着大步走进金胜的办公室。

这俩人还是通车仪式上见的面,一晃又是许久未见,当即对视半天,互相一指对方,齐声说:“你瘦了,也黑了。”

异口同声的话一出口,二人禁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金胜最近常往工地上跑,难免被毒日头晒到,再加上吃饭休息不规律,整个人也瘦下好几斤,变黑变瘦并不为奇。

二人之间没有拘束,坐下来,又是一阵喷云吐雾,金胜问起厉元朗在王祖民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了。

厉元朗如实回答,金胜想了想,说:“你的猜测没错,下一步先去市委党校好好充充电,你的未婚妻正在装修房子,还是安下心来把婚结了,等到你抱得美人归,也正是学成归来,我想市委会给你一个新的岗位,但是绝不在我这里。”

金胜说的已经很明白,厉元朗这副县长只不过是个临时过渡,就是先把他的级别提上来,然后趁着去市委党校进修期间,把婚结了,这么做很符合水庆章的做法。

怪不得,临时给厉元朗一个学习机会,学习是次要的,娶水婷月才是最终目的。

如果他还身兼水明乡党政一把手,难免有分心,只有卸掉这副担子,才能安安心心办理自己的婚姻大事。

水庆章离任前的安排可谓用心良苦,多少带有一份私心。准是担心厉元朗一旦工作忙起来,再把娶媳妇的事情给忘记了。

第241章 低调而来低调而去

厉元朗返回水明乡不到一个星期,县委的任命正式下发,完全按照他的推荐,任命张国瑞为水明乡党委书记,孙奇任副书记代乡长。

同时,还从县里派下来一个专职副书记,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郭亮,让厉元朗大吃一惊。

郭亮在县纪委第三监察室任主任,这一次被派到水明乡,难免不会联想到人走茶凉,新的纪委书记不认可他。

于是单独找了个机会,厉元朗问起郭亮来。

“这是王部长的意思,水明乡是我的家乡,他让下来锻炼。而且新书记是从市里面下来的,还带几个人过来,我的位置就有人惦记了……”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王祖民这是保护郭亮,乡党委副书记是三把手,总比在县纪委被调到虚职部门强百套。

好在水明乡的书记和乡长,还有一干人等都是厉元朗锤炼出来的,并已经走上正轨,郭亮想必在这里不会受委屈。

在欢迎新班子的宴会上,厉元朗着重介绍郭亮,言语暗示,郭亮是可以信赖的人。大家心知肚明,对待郭亮都亲近起来。

大家在宴会上,张国瑞十分激动,终于心愿所偿,登上水明乡第一把手的位子。要不是厉元朗鼎力推荐,哪有他的今天。

于是,在会上和宴会上,多次提到厉元朗对水明乡做出卓越的贡献,发自内心,真情流露。他接连敬了厉元朗三杯酒,每杯都大口喝干,一滴酒不剩。

同样的,孙奇心绪更加难平。他万万没有想到,厉元朗会在关键时刻为他说了关键话。

他曾经对林木那么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为林木卖命,到头来还只是混个常务副乡长。却跟着厉元朗干了一段时间事情,得到厉元朗认可,不声不响把他提拔到乡长之位。

林木是死了,如果他不死的话,估计也不可能把自己提拔上来。这个人,阴险城府深,光会玩嘴上花活,真格的一点力借不上,还不如厉元朗实惠呢。

有了这样的感触,孙奇举杯敬酒时对厉元朗发自内心的真挚说道:“厉副县长,我孙奇以前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我现在是真心清楚,谁是我的恩人,我的朋友,我的伯乐,什么也不说了,我也连干三杯,您随意。”说罢,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三个,一两一杯,三杯就是三两酒。

孙其并不擅长喝酒,被呛得连声咳嗦,可是他觉得这酒喝的值。士为知己者死,为厉元朗喝三杯酒,别说三杯,就是三十杯,他也照喝不误。

其他的原来部下,当仁不让的也都跟厉元朗敬酒,包括高灿儒、袁春秋、樊政以及李薇等等,就连人武部长王全礼,都对厉元朗深深眷恋,舍不得他离开。

轮到常鸣的时候,他却偷偷附在厉元朗耳边低声说:“书记大人,我可提前和你预定了,你高升之后一定要带着我这个徒弟,我还没有从你那里学到全部呢。”

厉元朗却笑呵呵回应:“你这是狗皮膏药,到哪都粘着我。”

“嘻嘻,您知道就行,有我这么一个人给您打下手,正合适。”

厉元朗当然不能表态,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站在哪里,岂可随便许愿。

众人轮番敬酒,盛情难却,厉元朗酒量不差但也喝了不少,微微有了醉意。

从下午一直睡到半夜,醒来口干舌燥,正准备找水喝,愕然发现韩卫一直守在他的床边,呼呼睡得香甜。

厉元朗知道韩卫在照顾他,不忍心吵醒,蹑手蹑脚下床,灌了一肚子凉白开,并拿起一衣服盖在韩卫肩膀上,反倒把他给弄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糊糊问道:“几点钟了?”

厉元朗看了看手机说:“后半夜一点,韩卫,你回去睡吧,我这里没事了。”

韩卫伸了个懒腰,接连打着哈欠说:“主任,您这一走可不许不管我,我要跟您一起走。”

“上哪去?”厉元朗噗嗤一笑:“我就要去市党校学习去了,你先留在水明乡,给你的老领导开车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可我舍不得您,跟您跟习惯了,换别人不适应。”韩卫揉开了眼睛,意识逐渐清醒。

“你先留下来,等以后再说。”厉元朗劝说道:“信蕊已经毕业了,你让她考这里的公务员,等她来上班,你们正好可以在一起,跟我一个大老爷们东奔西走的,让你们两地分居,我实在于心不忍。”

“信蕊说了,让我一直跟着您,男儿志在四方,不能整天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要多去闯一闯。”韩卫实在,就把信蕊嘱咐他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反正在厉元朗面前,韩卫从不藏着掖着,有啥话说啥话。

看来信蕊这个小女孩还挺有心计,知道厉元朗有发展,就让韩卫始终跟着他,这点小心思无可厚非。厉元朗只能表示他记下了,以后看看再说。

韩卫这才高兴的回到隔壁房间,厉元朗经这么一折腾,反倒睡意全无,翻来覆去半天,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微微发亮,东方鱼肚渐白,便起来穿衣下床,简单洗漱一番,偷偷溜到停车场,发动他的捷达王,开出了水明乡政府大院。

他早在昨天得到消息后,提前做了工作交接,之所以早点出发,是知道乡里这些人准备在他离开时,都要送他。

厉元朗低调惯了,再者说,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没必要搞得兴师动众,传出去影响不好。

可是大家一片热情,他又不好伤了人心,只能选择不辞而别,偷偷离开。

此时天已经逐渐放亮,开车走在曾经挥洒汗水的砂石路上,透过倒车镜看着水明乡飘着炊烟静怡的景色,厉元朗心绪难平感慨万千。

就要离去,下一次回来不知在何时,想起当初自己一人独闯水明乡,上任伊始就遭受马胜然的人为设置障碍,给他下马威。曾经发生的一幕幕,就想过电影似的在他脑海里放映着。厉元朗披荆斩棘,排除万难,正义终于战胜邪恶,经过大家的齐心协力,使得沉睡的水明乡焕发出新的生命力,迎接属于它的一片蓝天和沃土!

路上星星点点有几个行人,从大家泰然的脸上,厉元朗看到了希望和憧憬,看到了对新生活的期盼和向往。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句话不仅仅是说在嘴边,是要付诸行动上。他自我感觉,在水明乡的这段日子里,他做的还算合格,若是按百分制的话,怎么也够六十分了。

按了几声车喇叭,厉元朗一脚油门踩下去,捷达王轰着马达声,快速驶出水明乡直奔县城而来。

厉元朗看望了老爸之后,简单带好洗漱用品,从高速直接驶向广南市。

这一次广南市委党校一共开办了两个班,分别是第七十一期县处级领导干部进修班和正科级干部素质能力提升班。

厉元朗前去报道时,负责登记的党校工作人员看着厉元朗的年纪,还以为他是来参加正科级干部素质能力提升班,因为这个班的学员,大部分都在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

结果一看厉元朗递来的资料,不禁脱口而问:“你是甘平县副县长?”

“这上面都写着呢。”厉元朗指了指材料上的白纸黑字。

“真年轻。”登记人员边往电脑上打着字边摇头赞叹,三十三岁的副处级,这在广南都不多见,何况一个下面的县城了。

“喂,借借光。”这边正在登记,忽听身后排队的人群里有人说着话:“麻烦让一让,我先过去。”

随即,一个年轻男子挤过来,直接挤到厉元朗身边,拿着一摞东西放在工作人员面前,并且掏出一个工作证,自我介绍道:“我是西吴县政府副科级秘书,我叫隋丰年,这是我的工作证。”

登记人员抬眼看了看这人,戴着一副宽边眼镜,三十多岁,长得很是精明,就是给人感觉有点牛哄哄的。

那人把工作证还给隋丰年,不客气的说:“这是办理正科级以上干部入学手续,你只是个副科级,资格不够。”

“忘记说了,不是我办,是给我们老大办的。”说着,隋丰年指了指那摞东西,示意给工作人员看。

“你们老大?”工作人员一皱眉头,“这里是市委党校,不是江湖上那一套,什么老大,请说出他的名字,职务?”

“西吴县县长荣自斌。”隋丰年提到荣自斌的名字和官职,声音特别洪亮,生怕有人不知道他是县长秘书。

工作人员并没有办理,而是对隋丰年义正言辞的说:“第一,办理入学请学员本人亲自来办。第二,不许插队,要按照顺序来,我给你办理了,你看后面排着那么多人,会有意见的。”

隋丰年也不在意,而是说道:“我们荣县长太忙了,这不,刚被沈书记叫去,怕耽误这边上课,就委派我来给他先办,你给通融通融,加个塞没什么,后面那些人都同意。”

他一回头,对着长长的队伍说道:“你们大家伙给做个证,是不是这样?”

厉元朗回身望去,见他身后几个人每人手里拿着一盒软中华,登时明白其中奥妙,这是隋丰年买通大家使用的小伎俩。

他心中生气,在市委党校就搞这一套,秘书如此,想来这个叫荣自斌的县长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便有心管一管,教育隋丰年一顿,让他懂得什么叫尊重别人。

第242章 遇见老相识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42章遇见老相识“这位同志,我还没有办理完毕,请你后面排队,不要耽误正常办理入学手续。”厉元朗盯盯看着隋丰年,面露不喜。

“你算哪门大葱,我办理我的,你办你的,干你什么事?”隋丰年瞪着大眼珠子,趾高气扬大言不惭吼着。

“我是谁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是在告诫你,做人要懂得尊重别人,要知道先后顺序。”厉元朗压制住火气,尽量保持语速平和。

“怎么地?”隋丰年一把薅住厉元朗的脖领子,咬牙面露不善,似乎有动手的趋势。

在场众人见状,生怕打架,赶紧过来相劝,就连那名工作人员都站起来想要分开二人。

厉元朗本不想和这个无赖秘书计较,架不住对方不识好歹,非要和他作对。

情急之下,双手一把抓住隋丰年的手腕,略微用力一掰一扣,同时脚下一伸腿,给隋丰年来了个脚底下拌蒜,直接将他掀翻在地,用脚踩在隋丰年的胸口厉声断喝:“再给我放粗,我让你比这样还痛苦百倍。”

和韩卫学了几招擒拿术,没成想用在这地方,也算是隋丰年咎由自取。

活该!

厉元朗的动作十分连贯,一气呵成。在场众人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用什么手段,就把一百多斤的隋丰年撂倒。

再一看隋丰年被厉元朗一脚踩在胸口上,脸上痛苦表情,吓得大气不敢出。

这人是谁呀!这么厉害,短短一个照面就把戴眼镜的男子干趴下,眼镜都摔碎了。

隋丰年脸憋成猪肝色,气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因为心口窝被压制住说不出话来。

厉元朗见好就收,松开手狠狠瞪视一眼这家伙,随即又回到原来地方继续办理入学手续。

围观的众人随即散去,回归到原来排队状态,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最孬也是科级干部,素质还是很高的。

只有隋丰年郁闷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土,他心里不服气,可对于厉元朗不同寻常的身手有所忌惮,拿起桌上那一摞资料气急败坏悻悻离开。待在这里成为众人笑话,隋丰年算是彻底记住和这个年轻人了。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党校办公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党校党委书记、常务副校长周伟权背手凝视着这一切,问身边男子:“那个人是谁?”

男子自然知道周伟权指的是谁,便如实禀报:“甘平县副县长厉元朗,是来参加县处级进修班的。”

“嗯。”周伟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告诉那人:“以后要多留意这个人……”

厉元朗很快办完手续,那个工作人员临了还问他:“厉副县长,你是不是学过?”他指的是厉元朗收拾隋丰年那几招数,干净利落,他很感兴趣。

“学过几天。”厉元朗淡淡一笑,转身拿着入住牌去往宿舍报到。

党校宿舍不同于大学,每个房间两张床,有独立卫生间,装修上档次,就像宾馆酒店的标间,该有的都有。

厉元朗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洗了一把脸,然后泡上一壶热茶,边喝边抽烟,同时也顺着窗户观察操场上的情景。

忽然听到开门声,有人走进来。厉元朗赶忙回头一看,不禁一愣!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黄立伟,手里吃力拎着一个拉杆箱,正在往屋里面走。

厉元朗急忙跑过去帮忙接过拉杆箱,兴奋问道:“黄哥,你也是来进修的?”

可是从黄立伟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兴奋,俨然写满了失意。从堂堂市委一秘褪下光环,黄立伟难免惆怅和失落,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唉!”黄立伟叹了一口气,说:“和你一样,我是来参加县处进修班的。”

参加这个班意味着将走向县处级领导岗位,厉元朗好奇水庆章是如何安排黄立伟的。

听黄立伟说,水庆章对他挺够意思的,走之前把他提到市委办公厅副主任,从正科提到副处。

沈铮成为市委书记后,自然不会用黄立伟当秘书,在水庆章之前的刻意安排下,黄立伟这次被外放到下面县城。

“分到哪里?”

“乌玛县副县长。”黄立伟感叹道:“老板原打算派我去你们甘平,却被人半路截胡,只好去乌玛,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其实乌玛县不错,比甘平强许多,这么多年的发展,经济模式已经成型,你去那里只要按照原来的步子走,压力也小。”厉元朗对于乌玛县还是了解一些,毕竟两个县城相距不远,尤其还紧邻水明乡。

“多谢你的建议,元朗,我听说你也提了副县长,怎么样,有什么打算?”黄立伟掏出烟来,撒给厉元朗一支。

“老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将来的落脚点。”厉元朗诚实说道。他的工作变动之前和水庆章有过沟通,可是水庆章也拿不准,他走的时候,和沈铮有过沟通,只提到过两个人,厉元朗和黄立伟,希望沈铮予以照顾。

沈铮当时满口答应,并且不辱所托,把黄立伟提到副县级。厉元朗则是省委书记王铭宏直接点名,要对这名同志给予重视。所以说,厉元朗这次提拔,还真不是沾了水庆章的光,是省委书记对他格外看中的结果。

派黄立伟去乌玛县,厉元朗就地提拔。但是,相比较于黄立伟,沈铮对厉元朗则另有打算。

水庆章正在省里忙着他的事情,也不好直接问沈铮,只能静观其变。

“元朗,不要想那些,咱们是党员,要服从组织分配,无论去哪里,都要发挥你的潜能,水明乡那么难啃的一块骨头你都能啃下来。现在你已经是副县级了,不同于乡镇,在县里工作,面临的考验很大。可是大家都约定俗成,会把分歧摆在明面上,事关大局,都会以大局为重,这点你一定要记住。”

水庆章苦口婆心,他的意思很明白,乡镇干部会注重眼前个人得失,在大是大非面前,更多的是想着个人利益。县级领导在这方面则含蓄很多,有争斗也有合作,就像有句话说的那样,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水庆章还告诉厉元朗,趁着这段难得休息时间,多帮水婷月忙乎结婚事宜,等到他这边事情定下来,挑一个黄道吉日,把婚礼时间敲定。

原因无他,厉元朗已经到了县领导岗位,如果还是孑然一身没有家庭,会留下诟病,羁绊他在仕途上的前进和发展。

“你不是沈知晓还有联系吗?”黄立伟提议道:“没事去看看沈书记吧,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水书记调走,你还要在人家手底下拿饭碗,千万不要忽视他。”

“我前一阵子在水明乡和知晓合作的不错。其实沈知晓这人还不错,特别是在修路的过程中,他整天待在工地上监督工程质量,人也累瘦了。”厉元朗忽然明白黄立伟的意思,便说:“黄哥,要不我哪天约上常鸣知晓,咱们聚一聚?”

黄立伟不好明说的话,厉元朗替他说了。的确,作为前任书委书记的秘书,黄立伟脸上已经贴上水庆章的标签。

沈铮知道这一点,今后对于黄立伟使用势必会有某种想法。如果通过沈知晓接触到沈铮,让沈铮了解黄立伟,不失为一条捷径。

“元朗老弟,你有这个心,哥哥我谢谢你了。”黄立伟松了一口气,心情也比原来敞快许多。

第二天在党校礼堂,举行了县处级进修班和正科级干部素质能开提升班的开课仪式。

出席会议的,除了党校相关负责人之外,还有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兼市委党校第一副校长金维信。

市委党校的校长都是由市委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长兼任第一副校长,日常事务则由常务副校长周伟权负责。

常东方有事没来,金维信代表市委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金维信强调,党员干部要善于学习,敢于担当,依法作为。

要善于学习,切实提升素质能力。重视学习、勤于学习、善于学习,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和政治优势,是党保持先进性、始终走在时代前列的重要保证。

善于学习,首要的是学好理论,从实践中汲取营养;善于学习,关键的是学以致用,要切实为群众办实事、解难题,推动党员干部沉下心、接地气,进一步提升群众幸福感和满意度。

要敢于担当,始终坚持奋发有为。要明确职责,全力推进各项工作,确保圆满完成全年各项任务目标;要敢抓善管,着力破解瓶颈制约,汇聚形成工作合力;要迎难而上,攻坚克难、创新突破,加快推进改革发展,全力维护社会稳定,确保全市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

要依法作为,容错纠错尽职免责。党员干部要在推进依法作为上立起规矩,依法作为、依法行政、依法治理。市委建立考核激励机制,树立干事创业、奖优罚劣的鲜明导向,让担当作为、创先争优的干部有平台。要大力支持敢于担当、积极作为的干部,为担当作为的好干部保驾护航。

最后,他指出,要切实学习贯彻省委和市委党校在春季开学典礼上领导的讲话精神,始终坚持党校姓“党”不动摇,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与上级党委、市委保持高度一致,使党校成为领导干部理论培训、党性锻炼和作风养成的基地。

党校学员要强化纪律观念,自觉遵守校规校纪,把学习理论同增强党性锻炼结合起来,与解决实际问题结合起来,确保取得实实在在的成效。

他的宏篇大论讲完,党校党委书记、常务副校长周伟权又做了发言,在一阵热烈掌声中,大会才告结束。

厉元朗随同学员往外走的时候,忽听有人叫他的名字,回身一看,是金维信秘书小张。

他低声告诉厉元朗,说金部长有请。

跟随小张走进党校办公楼的会客室,厉元朗一进来,见金维信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四十多岁男子,通过金维信介绍这个人的名字,厉元朗有些发愣。

竟然是他!

第243章 有其主必有其从

荣自斌,西吴县县长。

厉元朗熟悉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刚刚收拾了荣自斌的秘书隋丰年。

看样子,荣自斌对厉元朗的态度相当冷淡,握手时还冷嘲热讽的说:“厉副县长真是年轻有为,身手同样矫健,帮我教训我的秘书隋丰年。活该,谁让他狗眼不识金镶玉,得罪了大名鼎鼎的厉副县长来着。”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才会有什么样的仆从。厉元朗从荣自斌身上得出结论,隋丰年这么嚣张,准是受到荣自斌的真传。

他对荣智斌的话非常反感,反唇相讥道:“荣县长这是在怪我的意思了?”

“不敢,我哪敢怪罪你。你厉副县长多厉害,想收拾谁就收拾谁。要是哪天不爽了,备不住连我这个老头子也要收拾一顿呢。”很明显,荣自斌这是正话反说,讽刺连挖苦。

“荣县长的这话可就过了,隋丰年大言不惭的打着您的旗号,在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叫嚣着要打人,影响很不好。这对于您来讲,知道的是他拉大旗扯虎皮,打着您的旗号肆无忌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的纵容。我之所以那么对他,就是不想因他自作主张的行为而败坏您的好名声,帮您刹车,及时制止住他,省得惹下那么多对您不利影响。”厉元朗正色的郑重说道。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了。”荣自斌浓眉一挑,皮笑肉不笑,眼神里充满嘲讽意味。

厉元朗也不客气,管他什么县长市长的,明目张胆的袒护败类下属,蛮横不讲理,对于这种人没必要尊重。

于是他带着气说:“荣县长有感谢我的时间,莫不如好好管教一下隋丰年,省得他以后为非作歹,败坏您的名声。

荣自斌脸色相当难看,阴沉如水,干张着嘴就要反击厉元朗,却被金维信拦阻住,“好了,都少说两句,你们两个真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着谁。元朗,自斌不是外人,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我今天做个主,你们再次握一下手,把所有误会和不愉快抛之脑后,以后都不许提。”

厉元朗听的明白,金维信这是从中斡旋,想一次解开他们之间的疙瘩。不为别的,看在金维信的面子上,厉元朗主动伸出手来,不计嫌隙的说:“荣县长,请原谅我一时鲁莽,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子能撑船船,犯不着和我一般见识。也请您转达我对隋秘书的歉意,改天我去看看他。”

“希望你说到做到。”荣自斌象征性的和厉元朗握了一下手,也就是简单的一握,手搭在一起随即松开。

金维信看在眼里,实则完全明白,这二人之间的隔阂依旧没有解开。

算了,他招呼着厉元朗和荣自斌坐在他两边,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问起厉元朗最近的情况。

厉元朗便把他卸任水明乡党政职位告诉金维信。

金维信拍着沙发扶手说道:“你提到副县级,再兼任水明乡的领导职务显然不合适。市委考虑到这一点,正好有这个学习的机会,让你充一下电,顺便把个人问题解决了,这对于你今后的发展相当有利。”

市委,不就是沈铮吗?厉元朗希望从金维信只言片语中能够打探到一些风吹草动,可是金维信点到为止,再往下不深说了。

他只是表示,让厉元朗和荣自斌多走动走动,彼此有个了解也是好的。

了解什么?我又不去西吴县任职。厉元朗嘴上应承着,要多向荣县长学习,心里却十分抵触金维信的提议,相信荣自斌也是这么想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正好金维信秘书进来提醒,说金部长还有会需要参加。厉元朗便起身告辞,至于金维信向荣自斌交代什么,他不关心,也无需关心。

第二天,进修班正式开课。荣自斌、黄立伟和厉元朗都在这个班级里。

不过和厉元朗黄立伟守规矩不同,荣自斌只在第一节课上露了一面,之后再无踪影,反倒出现一个奇葩画面,隋丰年坐在班级角落里,拿着笔认真做笔记。

他们这个班一共有三十二人,绝大多数年龄在四十岁上下,像厉元朗和黄立伟这样只有三十多点的非常少,区区三四个人而已。

班主任是一个叫罗珊的女人,四十来岁,人长得很高大,身体微胖,但是看着很匀称。

穿一套灰色职业装,白色领口翻在外面。模样属于上中等,就是长了一双狐狸眼,眼白较多,眼角向上翘,给人一种天生的狐魅感,看起来很惊艳。

鼻梁高耸,唇形轮廓明显,就是人中很短。据说这种面向的女人,那方面需求很强烈,这样女人的老公基本上没有胖的,全给抽干了。

罗珊主讲党史,课堂上大多数人听得昏昏欲睡,有的人拿了录音笔,有的用手机录音,像厉元朗这种认真做笔记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党校都是上午上课,下午自由活动,节假日正常休息,课程相对宽松,不像正规学校那么紧张。

厉元朗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回房间休息时,黄立伟凑过来询问他:“你联系一下沈知晓,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厉元朗便明白黄立伟的用意,感觉他很着急,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愿,躲在外面当即打给沈知晓。

“知晓,我是厉元朗,最近在忙什么?”

“是元朗老哥,好久不见了,我没忙什么,刚刚修完你们乡的那一段路,正在家里休息调整。”沈知晓和厉元朗熟悉了,就不称他的官职,厉元朗比他大几岁,直呼他为老哥。

“我正在市委党校学习,今天是第一天,寻思晚上找老弟你出来聚一聚,叫上常鸣,还有我的室友黄立伟黄哥,不知道你能不能赏光。”厉元朗半开玩笑的呵呵说道。

“黄立伟?”沈知晓一愣:“是你老丈人的秘书吧?”

“是的,他也在我们这个班里进修,我们正好分在一个房间。”

“这个……”沈知晓沉吟片刻,说道:“看在你老哥的面子上,我没问题,但是咱们可说好了,酒桌上只谈感情,其他的就不要说了。”

这是沈知晓的习惯,想事想的多,尤其老爸从市长晋升到市委书记,身份变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地位也跟着改变。

最近以来,想走通他这条路的人很多,沈知晓对于官场上的那一套很抵触,非常厌烦,就定下这条规矩,谈感情谈生意都行,就是别谈官场上乌七八糟的事情。

若是想通过他的嘴向老爸进言,更是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我先定饭店,回头把地址给你发过去。”挂断手机,厉元朗便把结果告诉黄立伟。

“谢谢你,元朗,这份情我记下了,吃饭地点我联系,你等我的消息。”黄立伟出去打电话,正好借此机会,厉元朗联系到常鸣。

“我的大县长。”常鸣一开口就说:“你说你走了也不告诉大家一声,张书记孙乡长我们都在背后埋怨你。而且,韩家屯的韩支书,海浪村的郭支书和杨主任,还有刘家地和下养马村他们都来乡政府欢送你。另外,有几百号老百姓自发聚集到乡政府,打着横幅,敲锣打鼓想送你这位为他们谋福的好领导。结果你却来了一个偷偷摸摸的不辞而别,大家别提多泄气了。”

“咱们当干部的为老百姓做事应当应分,只求付出不求回报。”

“您老人家高风亮节,我可比不了。”常鸣开了几句玩笑,厉元朗就把黄立伟请吃饭的事情告诉他。

“我就不去了,乡里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你们吃吧,改天我回市里咱们再聚。”

厉元朗没有勉强,工作为重,喝酒倒是其次。再者黄立伟想要结交沈知晓是关键,他和常鸣只不过作陪。

其实他挺理解黄立伟的处境,水庆章一走,他作为曾经的水系人马,在新书记那里难免会留下不可重用的标签。

一朝天子一朝臣,黄立伟这叫审时度势,顺应潮流罢了。他的意图很明显,不指望沈铮对他有多看重,至少不难为他就可以。

而且,官场上也忌讳朝三暮四的人,始终如一才是领导选人的标准。试想想,你能背叛原主人,同样也能背叛自己。

所以说,黄立伟的要求并不高,他不可能成为沈铮的人,但是也不要成为沈铮的敌人。

没一会儿,黄立伟联系好地方,是一处很有特色的农家小院,位于市郊。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到时候黄立伟安排车子来接,吃晚饭车子送回,谁都不用开车,可以敞开量喝酒。

离晚上六点还有很长时间,厉元朗离开党校,驾车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又把车开到一个地方。

不知为何,望着头上“海欣茶艺”那几个大字,厉元朗十分纳闷,自己怎么就愿意来这里。

也不知道郑海欣在不在,水明乡有她的研究基地和种植基地,目前刚刚建成,她应该留在那里吧。

厉元朗这么想着,还是抬腿迈步走了进去……

第244章 温馨港湾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44章温馨港湾走进海欣茶艺,服务员都认识厉元朗,主动上前打招呼,“厉先生好。”

厉元朗报以微笑问道:“你们老板在吗?”

“她才回来没多久,正在楼上房间,需要我通报一声吗?”

“谢谢了,我自己去找。”随即,厉元朗上楼走向那个房间,离老远,就听到郑海欣正在弹奏古筝的声音,婉转而悠长,绵延回味。

厉元朗没有敲门,轻轻推开,只见郑海欣正在闭上双眸,全神贯注陶醉在琴弦奏响的乐曲之中。

他蹑手蹑脚走到距离郑海欣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双手交叉在一起放于小腹处,仔细聆听着之音。

郑海欣依然穿着白纱素衣,背影间像极了不食凡间的仙女,让厉元朗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厉元朗慢慢也闭起眼睛,耳朵听着曲声,脑海里随着曲调的节奏蓦然间又进入到山间流水,小溪潺潺的意境当中,不能自拔。

好一会儿,随着乐曲的戛然而止,郑海欣纤细的手指尖平扶琴弦,发出清脆声音,却听她似乎自言自语的讲道:“好久不摸了,弹得都有些生疏了呢。”

“很好,非常好,我差点又要睡着了。”厉元朗不禁回应道。

“是吗,可我感觉弹得很差,缺少了原有的韵味,在弹到小溪流水时略有停顿,还是琴艺不精的缘故。”郑海欣已经发觉厉元朗站在她身后,所以对厉元朗的出现,她没有任何惊讶。

“你的那段是有点失神,不是停顿,感觉水声不是潺潺,而是波浪翻转,有大海的磅礴气势。”厉元朗听她弹琴久了,多少也能弄懂古筝其中的奥妙所在。

“我发现你越来越懂得古筝了,要不然我吸收你做我的学生得了,也省着你总是喜欢偷听人家弹奏。”

“我可不行,我天生没有音乐细胞,唱歌总是跑调。”厉元朗解释说:“我没有偷听,我进来时想敲门来的,忽然被你优美的琴音打动,忍不住就进来了。”

“贫嘴。”郑海欣站起身,礼让厉元朗坐在茶桌上,亲自调式香茗,夏天了,她给厉元朗沏的是西湖龙井。夏天喝绿茶,可以降脂减肥,还能起到降火的作用。

这是厉元朗第一次享受郑海欣单独给他沏茶的待遇。郑海欣先将沸腾的泉水注入空碗中,将茶杯放入空碗,用茶夹夹住茶杯,在碗中旋转。然后再把空碗中的水倒入盖碗,晃动几次,又倒入公道杯中晃动几次,最后倒掉。

这才完成洗杯的第一步,接下来是泡茶。

郑海欣在盖碗中放入茶叶,将开水注入盖碗,晃动几次盖碗,快速将水倒入公道杯中。又将茶水从公道杯倒入空碗,将茶杯放入空碗中,在洗一遍。再次倒入开水,用盖拂去泡沫,盖上盖子,放置十几秒左右,在放入公道杯中,再用公道杯分茶。

最后,郑海欣先给厉元朗倒茶,才给自己倒茶。等厉元朗品过后,郑海欣才品了一口茶并问道:“味道如何?”

“茶美人更美。”厉元朗品了一口,半开玩笑说。

“少来,我哪里美,肯定比不上你的水娘子。”

“各有各的不同。海欣,我总感觉在你面前特别的放松,无论听琴还是喝茶,就是在这里睡上一觉,都感觉到没有任何压力,整个人神清气爽,相当的有活力。”厉元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喷喷热乎乎的茶水进入咽喉中,别有一番感觉和味道。

“我相信。”郑海欣非常自负的莞尔一笑:“你在这里进修,如果想要放松身心就可以来,我随时欢迎。”

“你在水明乡还有基地,我怕来的时候吃到闭门羹。”

“基地那边我不常去的,已经安排得力助手在弄,有事情会叫我的。这段时间我在这里的时间会多一些。我要全力以赴备考,下半年还要报考卢教授的研究生呢。”郑海欣又给厉元朗倒上一杯茶,轻言细语说。

“既然这样,我会经常来讨饶的,你不觉得烦就好。”品味香茗,厉元朗在郑海欣的邀请下,躺在床上,她又给他弹奏一曲《高山流水》,伴随着幽婉的曲调,厉元朗甜甜进入梦乡……

黄立伟找的这个农家小院很有特色,一间大瓦房,院子边上盖了一个木制仿古回廊,摆了两张桌子。

老板兼厨师姓陈,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陈师傅早年曾在大会堂干了将近四十年,退休后回到老家广南,闲来无事就重操旧业,端起大马勺。

他家特色之一,就是用料大多是自家后面园子里自产的蔬菜,鸡鱼肉蛋也都从附近农家购买,绿色有机食品占绝大多数。

还有就是他精湛的厨艺,毕竟曾是国宴水准,即便家常便饭做出来的味道也是普通人难以做到的水平。

只有一张桌,必须提前预定,还得看陈师傅心情如何,有没有精力伺候。

看得出来,黄立伟和陈师傅以及他老伴很熟悉,他们一口一个管黄立伟叫“小黄”,黄立伟则尊称老两口陈叔陈婶,聊起天来十分热络。

趁着黄立伟和陈家老两口说话之际,厉元朗拿着沏好的一壶茶给沈知晓倒上,自己也斟了半杯。

“知晓,前一阵子水明乡的事情你真是没少帮哥哥的忙,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厉元朗之所以喝茶敬沈知晓,就是不想在酒桌上提这个话题。

沈知晓反感把官场上的事情掺杂在酒桌上,厉元朗尊重他的习惯,这才趁喝茶工夫把话讲清楚,意思到了心知肚明即可。

“老哥你太客气了。”沈知晓抿了一口热茶,说:“其实我那么做是对你的佩服。这么多年我接触的官员有不少,很少有像你这样真心为老百姓做事,一心一意大公无私。老哥,我是打心眼里服你,真的。以前常鸣总是在我耳边提到你如何如何好,我耳朵都出茧子了,以为他夸大其词。现在看来,常鸣说的没错。老哥,我也以茶代酒敬你一个,不为别的,就为你的为人和品格。”

“咱们彼此彼此,你老弟在大是大非面前同样值得称赞,水明乡这条路你也倾注了汗水,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守在工地上,老弟,你可是比之前瘦了不少。”

“咱俩就不互相吹捧了,和你老哥相比,我还差得很远。”

二人的茶杯再次碰撞在一起,谈笑风生,气氛很融洽。

当然,至于工作上尤其涉及沈铮的话题,沈知晓只字不提,内容不痛不痒,无关紧要。

厉元朗已经把黄立伟介绍给沈知晓认识,等到黄立伟回来,问沈知晓喜欢吃什么菜,只要不复杂的,陈师傅都能做。

这位老师傅年岁大了,要是提出国宴上的精美菜肴,他做起来会很费劲。但简单的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

沈知晓把菜单往边一放,就说:“咱们三个人随便弄点,你看着弄吧,我没有特别忌口,只要不放香菜就行。”

“那好,我去吩咐陈师傅做,你们先聊。”

也就两支烟的时间,陈师傅非常麻利的让他老伴端上来六个菜一个汤。

真别说,光是闻到菜肴散发出来的香味,厉元朗就能感觉到陈师傅厨艺十分精湛。

苏芳婉做饭好吃,但是跟陈师傅比起来,简直就没法比,不是一个量级,差着许多。

“知晓,喝点白酒吧?”黄立伟自带的飞天茅台,八十年代生产的,市面上一瓶价值三万多。

看得出来,黄立伟为了结识沈知晓,把压箱底的珍品茅台都贡献出来,其用心不可谓不真诚了。

“这酒很少见,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了,黄副县长,你可真肯下血本。”沈知晓酒量不算太大,马马虎虎。茅台买少喝,可遇到这种比他年纪还大的老酒,自然要尝一尝。

美酒配佳肴,而且酒是沟通的最好桥梁纽带,沈知晓三杯白酒下肚,自己就打开了话匣子,首先破坏他之前的矜持,谈起了事关官面上的话题。

“黄、黄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帮你在我老子面前帮你说好话,这没问题,关键是……”沈知晓打了一个酒嗝,他的脸越喝越白。厉元朗了解他,沈知晓喝多时脸色苍白,像一张白纸。

他喝酒就这样,属于正常反应。

沈知晓停顿一下,摇动着手指说:“关键你是水庆章的人,这一点上很难改变。不过看你这么大的诚意,我回去试试,可你不要抱大的希望。”

黄立伟闻听,眼神略微暗淡。沈知晓一定是从他爸爸那里得知到这个信息,也就是说,自己这一辈子都难以摆脱水系标签了。

厉元朗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从中说和道:“知晓,你多帮黄哥美言几句,我带黄哥谢谢你了。”说着,跟沈知晓一碰酒杯,二人各自喝干。

沈知晓抹了一把嘴,舌头略微有点大,“冲老哥你的面子,我尽力。”忽然他话锋一转,却谈起了厉元朗。

“老哥,嘿嘿,你不知道吧,有关你的事情我知道一些,想不想听?”

当然想了,厉元朗心里一直犯嘀咕,沈铮到底对他作何安排?期盼着沈知晓趁着醉意能给出确切答案。

第245章 愉快的烦恼

“你说。”厉元朗点燃一支烟,身子往后一靠,抱着胳膊静等沈知晓的下文。

沈知晓绷着晃着的脸说:“厉老哥,你的事情比较复杂,我家老子也为难啊。”

厉元朗挑起厚重的浓眉问:“知晓你说说清楚,怎么个为难法?”

“是这样的……”听沈知晓的意思,问题出在厉元朗错综复杂的身份关系上面。

京城王家、叶家、谷家和金家都和他有着不同的关系。

先说王家,王家孙子王松的女朋友是叶卿柔,而叶卿柔又是厉元朗同母异父的妹妹,也就是说,王松是他未来的妹夫。

叶家更不用说,叶卿柔和厉元朗有嫡亲血脉,割舍不断的亲情。

谷家是厉元朗未婚妻的娘家,这点毋庸置疑,也无从更改。

至于金家,对厉元朗也很看重,上到金老爷子,下到金维信,就连新市长鲁为先都知道厉元朗这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安排厉元朗,成为摆在沈铮桌面上的头疼大事。

为什么这么说呢?

王铭宏着意提拔厉元朗,更多的是了解到厉元朗在水明乡干出的那份成绩单。他回去后,刻意让秘书弄清楚厉元朗的作为。

当秘书将整理好的材料放在他眼前时,他十分惊讶。万万想不到厉元朗仅仅用不到一年时间,就让水明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彻底改变水明乡死气沉沉的样子,重新焕发出朝气蓬勃的生机。

这是水明乡近十几年从没有过的事情,之前多少任乡领导走马换灯,换了一茬又一茬,全把心思放在内斗的损耗上,根本没有谁把发展水明乡当成头等大事。

厉元朗一到,先是搬掉马胜然这块最大的绊脚石,之后全力以赴治理水明乡。又是修路,又是招商引资,路现在已经修好,伤人草种植基地和实验基地落成。就是从京城招来的投资公司,先期资金已然到位,正在日夜加紧施工,国庆节之前就可以建成投产,一下子解决掉一千个就业岗位。

乖乖,一千个就业岗位,那将带动多大的经济发展,解决掉多少家庭的就业问题,真是富了政府的财政收入又肥了老百姓的腰包,是千秋大计的大好事。

以前,王铭宏不了解厉元朗,还戴着有色眼镜看他,现在他是真正佩服厉元朗的为人和能力。这样的人才不提拔重用,就是他这个省委书记有眼无珠,是他的失职。

所以说,王铭宏当即给沈铮打电话,着重提到厉元朗,要求他这个难得人才一定要注重培养,给他好好加加担子。

要是只有王铭宏一个人的指示,沈铮倒好办了。可是随后,叶明天也专门给他通过气,他没有王铭宏那么直接,采取迂回策略,说来说去,仍旧没离开过厉元朗的名字,言外之意,他很注意这个年轻人。

紧接着,水庆章离任前,委婉提到厉元朗。水庆章在任时和沈铮搭班子,有过冲突,也有过合作,不算好更谈不上坏。

再说,水庆章这次主动调走,等于给沈铮腾出位置,甭管二人之前关系怎样,单凭这一点,沈铮也欠着水庆章一个人情。

所以,对于水庆章临走时的交待,于公于私,沈铮都不好推辞和拒绝。

最后是金维信,意外的还有鲁为先,这俩人也提到厉元朗。沈铮自然清楚鲁为先背后的这条大船上,坐着金家老爷子和纪委常务副书记金佑柏。

金佑柏是何许人也?那是仅次于纪委书记的二号人物,掌管着华夏大地所有官员贪腐的利剑,劈到谁,不是粉身碎骨就是倾家荡产,这辈子永无翻身之日。

还有金维信和鲁为先,一个是组织部长,一个是市长,在常委中是很有分量的两个职位,这二人的意见他也不可小觑。

这么多人关心厉元朗,都给沈铮打过招呼,有希望厉元朗在政府部门锤炼,有的想让他在县委方面多些经历,还有的甚至觉得厉元朗在市委或者市政府更能发挥潜能。

总之,大家在提拔厉元朗这上面没异议,就是具体在哪里任职有很大的分歧。

沈铮一下子犯起难来,谁都不好得罪,谁的意见都不好掌握,况且,儿子对厉元朗的印象也不坏。思来想去,他只好暂时压着这件事不做安排,正好有这么一个学习机会,是给厉元朗增加履历,也是给自己留下思考时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可真是愉快的烦恼。

那么或许有人要问,沈铮干嘛不找厉元朗单独谈谈,听一听他本人的想法和意见?

这正是沈铮为人的性格问题,他心眼不大,想事颇多。如果让他这个市委书记找县处下属商量,岂不是自降身段?会留下他能力水平不高的诟语。

这件事一定要等他完全想好了才会通知厉元朗,我市委书记的安排你厉元朗即便上面有人罩着,也得完全服从,才能彰显市委书记的威严和不可撼动的地位。

沈知晓绊绊磕磕的抻着僵硬舌头,终于说清了厉元朗为何只能暂时挂在甘平县政府的原因。

厉元朗彻底无语,他意想不到,最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才叫好心办了坏事。

这顿饭,因为沈知晓过早喝大了,不到两个小时匆匆结束。

等到司机把沈知晓率先送回家后,黄立伟也在中途下车,他家住在市区,党校管理不算严格,索性就不打算住校,哪住都不如家里搂老婆睡觉舒服。

司机送厉元朗到党校门口,才开车离去。

厉元朗喝得不多,主要是那瓶珍藏多年的飞天茅台基本上都被沈知晓承包了,他和黄立伟只喝了两小杯,等同于没喝。

上楼回宿舍,走廊里特别安静,经过别的房间都没动静,后来厉元朗从其他学员那里得知,敢情头一天上课,大家还正经八经的像模像样听课。

试探到党校管理松散,家住市里的都回家去住,不在市区的就在附近租宾馆住或者干脆不来,谁也不愿意住在党校分给的宿舍,感觉受管制。

这一期的学员都是县级领导,平常管别人管惯了,让别人管反倒不习惯。

尤其第二天上课,厉元朗在课堂上见到许多张陌生面孔,其中还包括隋丰年,他看厉元朗的眼神依然带有恨意,白了一眼,直接把头扭向一边。

对于这样的小人,厉元朗根本不在乎,也懒得理他。

厉元朗算是看透了,这些人都是学员的秘书,他们以工作忙为由,派秘书前来听课做笔记,本人则再也不露庐山真面目,躲了个严实。

班主任罗珊似乎见惯不怪,点名时明明不是本人却熟视无睹,装作完全不知道,依旧在花名册上打着对号。厉元朗觉得这样的学习毫无意义,摆明是在走过场。

特别有意思的是,罗珊讲完课,提议选举一名班长,好有助于校方和学员之间的沟通,有事情可以向班长汇报,由班长代为转达。大家采取无记名投票方式,最终结果令人大跌眼镜,竟然选荣自斌当班长。

人家连来都没来,是隋丰年代为陈述班长发言,毕竟是秘书出身,讲话滔滔不绝,引得罗珊直拍巴掌,一个劲儿夸:“荣自斌同学说得很好,来,我们一起为他精彩发言鼓掌。”

厉元朗和身旁的黄立伟相互对视摇头苦笑,这样的进修班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如同儿戏。关键是罗珊赞扬隋丰年的时候,表情非常自然,就好像隋丰年就是宋荣自斌,令人十分搞笑。

厉元朗不管别人,该学习,该记笔记一样不落,反正学到的知识都是自己的,权当充电了。

一晃过了两天,正好赶上周末。厉元朗和水婷月早就商量好,周末先去甘平看老爸,然后再去省城允阳。新房已经装修好,趁着休息和水婷月一起去选家电家具以及其他应用物品,顺便拜会一下水庆章和谷红岩夫妇。

想来水庆章卸任广南市委书记已经有十余天了,允阳这边还没动静,听水婷月讲,老爸最近愁眉不展,似乎这件事遇到了麻烦,谁问都不说,包括她妈妈。

毕竟是自己的岳父,厉元朗也想知道其中原因,看看能不能帮到他。

这次去甘平县还有件重要事情,厉元朗要和水婷月领结婚证。

他已经委托田东旭帮忙联系民政局,因为没时间,只好占用办理人员的休息时间了。

水婷月开着她的白色宝马车,和厉元朗在广南市党校汇合,之后一路高速赶往甘平。

田东旭早就等在民政局门口,就连民政局长也陪在旁边,笑脸相迎。

怎么说厉元朗也是甘平的副县长,虽然不分管民政局,可是级别和地位在那摆着呢,民政局长岂能怠慢。

有民政局长出面,事情办起来非常顺利,前后不到十分钟,两张镶嵌国徽的通红结婚证就已经办理妥当。

厉元朗此刻心潮澎湃,望着身旁激动得双眼泛红的水婷月,他深深清楚。从现在开始,这个女人,他将呵护她,爱护她,做她一辈子永远的保护神!

第246章 双喜盈门

坐在车里,水婷月手捧结婚证一遍遍翻看着,突然噗嗤一声,哭了,还瞪着大眼睛怔怔看向厉元朗,傻傻问:“我、我这就嫁人了?”

“老婆,我爱你,会爱你一辈子。”厉元朗紧紧捉住水婷月的手背,拿在嘴边贪婪的亲着……

“这是你说的,你要说到做到。”水婷月是喜极而泣,期盼这一天,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却有些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我保证。”厉元朗顺势举起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并拢,正色说道:“我发誓,我要爱老婆你一生一世,永永远远。否则,我就……”

香喷喷的味道忽然粘在厉元朗的嘴唇上,水婷月凑上吻过来,弄得厉元朗手足无措,连忙呜噜噜提醒:“当心有人看到……”

“我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又不是偷鸡摸狗,我才不管呢!”水婷月霸道的吻着,厉元朗被动的迎合起来。

两个年轻人在车里面忘我的亲吻,情到浓时忘乎所以,不能控制……

在养老院,厉以昭看到儿子和儿媳的烫金结婚证,同样高兴的直流眼泪。他说不出来话,只能用那只好手示意,厉元朗水婷月和他那苍老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寓意他们两个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在允阳市陪着水婷月购买家电家具等一应结婚用品,这是厉元朗难得有时间陪同水婷月逛街,小两口恩爱着挑这挑那,厉元朗全程没意见,只要是水婷月喜欢,他同样喜欢,选择布置全都依着她。

只是等到付钱的时候,厉元朗才会冲在前面,扫码微信支付。

他这些时间攒了一些钱,工资基本上没怎么用,加之苏芳婉还他五万块,凑一凑有十来万。

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之前装修布置都是水婷月一个人在搞,厉元朗心有愧疚,就把那张银行卡交给水婷月保管。

以后,她就是家里的财政部长,厉元朗的工资卡都会如数上交,老婆管钱,天经地义。

水婷月欢快得如同一只小鸟,笑意始终挂在脸上,紧紧挽着厉元朗的胳膊,这个男人,她要挽一辈子。

选好东西,二人来到新房。这是一个两居室,装修不算奢华却很温馨。一切以白色基调为主,彰显干净整洁和心情舒畅。

原来略显空旷,当他们选好的家电家具由工人搬来摆放好位置,家的雏形才完全展示出来。

相比较自己在甘平那个冰冷的家,这里充满着甜蜜和温情,充满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只身站在这里,厉元朗心里暖融融的十分舒坦。

中午二人去外面吃了一顿西餐,下午去看了一场电影,临到天黑才返回水庆章的家里。

意外的是,厉元朗看见李军也在,他正和水庆章在阳台隔间里面喝茶聊天。

“李部长好。”厉元朗赶过来向李军问声好。

“是你们回来了。”李军笑意盈盈看着这一对新人,接过厉元朗递来的右手握在一处,说道:“听说你们今天把结婚证领了,从今往后,你可得对婷月好,要不然我这个做叔叔的可不答应。”

“我一定遵照指示办。”厉元朗顽皮的开了句玩笑。

谷红岩那边看着水婷月给她的结婚证,她的话语倒是彰显尖酸和直接,“厉元朗,我可警告你,小月嫁给你之后,你可不许搞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一套,你要是敢对不起我们家小月,当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水庆章则一板脸说起自己老伴,“大喜的日子,竟说这样的丧气话,元朗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怎会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了解他整天想什么。”谷红岩白了水庆章一眼,送给他一对白眼球子。

“哈哈。”李军闻听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们两口子就不要指责来指责去的,今天是个好日子意义非凡,值得庆祝。一来,元朗和婷月领了结婚证,二来,庆章的事情尘埃落定,你们家可是双喜临门。”

“爸,您的事情定下来了?”厉元朗惊喜过望。

“嗯,”水庆章点了点头:“组织部的批复文件已经发到省委。这不是吗?老李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告诉我。”

由于水庆章的允阳市委书记高配省委常委,需要省委研究决定后上报国家组织部批复,因为程序问题,所以耽搁了一段日子,直到现在才得愿所偿,让大家提心吊胆多日,算是好事多磨。

正好李军在场,趁双喜盈门之际,厉元朗提出请大家出去好好庆祝一番。

李军却说:“在外面吃没意思,红岩,我听政纲说,你有几个拿手好菜,何不露一下手艺,让我饱下口福。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哪的话。”谷红岩忙笑说:“李部长别笑话我的厨艺不精就行。”

谷红岩亲自下厨,水婷月和保姆打下手。这边厉元朗陪着水庆章和李军聊天,充当二人泡茶侍者,边听边忙乎。

两位省里大佬刚才已经说了不少话,这会儿,李军便问起厉元朗的情况来。

厉元朗先给他俩斟满茶水,从郑海欣那里现学现卖,整得像是茶道一样。

他苦笑说:“我和沈知晓吃饭时,从他那里得知沈书记对于我的安排还很踌躇。”

“踌躇?”李军眉头一皱,关心问道:“怎么个踌躇?”

“是这样的……”厉元朗便将愉快的烦恼的说出来,他也没办法,大家都是一片好心,反而堆积到沈铮面前成为难题。本来沈铮就是一个想事比较多的人,这才举棋不定,难下决心。

“这个沈铮啊,优柔寡断,都是做市委书记的人了,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判断。”李军也不避讳的说道:“元朗,我给你一个中肯的建议。你之前在政府层面比较多,虽然在水明乡你兼任党委书记,可我觉得你做的更像是乡长的工作。发展经济,招商引资,兴修公路,这可都是政府这边的活计。一个干部要想在仕途上前行,就要接受各种不同工种的挑战,你在党委这边的经验太少了,会对你是个羁绊,也是个诟病。”

李军不愧是搞组织工作的,看事情眼光独到,以点概面,这点上,厉元朗自愧不如。

水庆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住点头赞同。“老李的话很有道理,元朗,你是应该多在党委那边锻炼一番。”

他嘴上这么说,可是眼神却瞄了一眼李军。

能做到省委常委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李军顿时明白水庆章的意图,呵呵说道:“有些话庆章没法说,等我有机会和沈铮接触聊一聊,他总是这么犹豫不决,太耽误事儿。”

李军是东河省的组织部长,厉元朗一个县级副处自然不归他直接管辖,不过由他出面说话,沈铮多少会予以重视,能够促进整件事情往前推进。

晚饭做的很丰盛,谷红岩厨艺还算精湛,其实她就会几样拿手菜,今晚全都奉献出来,色香味都不错。李军夹了一筷子,连连点头称赞:“不错,很不错,谷行长的厨艺我真是领教了,比我家那口子强了百倍,不像她,做个紫菜蛋花汤,还总是忘记放盐……”

哈哈哈!

就像大家哈哈大笑一样,今晚这顿饭吃得敞快和愉悦。

厉元朗喝了很多酒,没办法,谁叫人逢喜事精神好呢,一天两件事关家里人的大好事,尤其他和水婷月领了结婚证,从那一刻起,他就是有家的男人了,双肩要扛起家的责任和担当。

吃过饭,李军喝了一会茶才告辞离去。谷红岩本来想要留女儿和厉元朗住在家里。她的小心思谁都看得明白,水庆章劝慰她说:“女大不中留,就随他们去吧。”

水婷月深情瞄了一眼厉元朗,就说:“妈,我和元朗已经领证,我们是合法夫妻……”

“看你没出息的样子。”谷红岩冷着脸郁闷瞪了一眼女儿,并且让水婷月和她上楼,估计是交代什么去了。

水庆章则趁机征询厉元朗:“如果让你选择,你是想留在甘平还是去别的地方?”

“爸,组织上让我去哪我就去哪,我服从安排。”

“我不要你的官腔,就想听你的实话。”

厉元朗沉吟片刻,说:“甘平县目前发展平稳,一切都在按照金县长勾画的蓝图稳步推进。方书记这人有小瑕疵,但还是一个比较讲原则的人,整个甘平县局面稳定,就是缺少挑战性。”

“我明白了,这也是我对你的要求,面临挑战勇于应对,这对你将来积累经验十分重要,我支持你的想法,去一个陌生地方,面临一个复杂局势,更有助于你的成长。”

翁婿之间对话的同时,水婷月却面颊绯红的走下楼梯,手里面多了一个提兜。

厉元朗一时好奇,等到拜别岳父岳母之后,两人回到车里,他才问起来,提兜里面装的是什么?不会是现金吧?

“瞅你那贪财的样子,告诉你,不是。是……给,你自己看。”

第247章 值得纪念的日子

是什么让厉元朗如此吃惊?

好家伙,提兜里装了满满好几盒套子还有口服药。

看得他不禁哑然问道:“你妈这是咋想的,这么多东西是要你把我抽干的节奏啊。”

“去你的!”水婷月轻锤了厉元朗一个粉拳,说道:“我妈说你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防范措施一定要提前做好,她是担心我怀孕。”

水婷月的身体经过朗英轩的中药*已经康复,但是以厉元朗目前状态,需要一个漫长的准备过程,戒烟戒酒,保持充足睡眠,将来的孩子才会身体健康。这对于一个三十三岁的母亲来讲,十分必要。

谷红岩这是提前打预防针,生怕一时兴奋再把关键问题忘记掉,是心疼宝贝女儿的举措。

“行,我都听你的。”厉元朗打着酒嗝,水婷月一脚油门,宝马车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直奔二人的小爱巢。

回到家,水婷月问道:“你先去洗一洗,我要去准备一下。”

厉元朗一愣,准备什么?不禁使劲掐了一下水婷月粉嫩的脸蛋,坏笑着说:“准备一会被我怎么折磨是不是?”

“少来,好话在你嘴里也那么下流,快去洗干净,把牙好好刷刷,一股子酒味。”几乎是推着厉元朗进了浴室。

唉,真是可惜,原本打算着和水婷月一起洗个鸳鸯浴,好将那次没有成真的洗浴经历继续下去。

话说,这种事情在床上乏味,莫不如换个场景,比如说在浴缸里,或者在阳台上以及厨房都会印象深刻,别有刺激。

可是看来,水婷月思想传统,把自己宝贵的记忆还是要留在床上,她和厉元朗亲自挑选的婚床上面。

厉元朗火急火燎的洗完,套上浴袍蹑手蹑脚走到卧室。他想看一看,水婷月背着他到底在干嘛?

只见水婷月从一个白色的药瓶里倒出一大把红白相间的胶囊,扬脖灌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咽进肚。

“你在吃什么?”厉元朗很是吃惊。莫不是水婷月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真如那样的话,今晚上的洞房花烛夜不进行也罢,身体要紧。

水婷月被吓得一哆嗦,幸亏药已经咽肚,否则非得被呛到不可。

“你干嘛鬼鬼祟祟偷看人家?”水婷月吓得赶紧把药瓶藏在身后。

她越是这么做,厉元朗心里越犯嘀咕。

“老婆,你身体不适,千万不能瞒我,有病咱们看病。我是你老公,是你最亲近的人,你要相信我。”厉元朗很是着急,水婷月那次因病昏倒,留下了阴影。

“讨厌,不是的。”水婷月急忙解释,“这个……这个是卿柔在咱俩订婚那天给我的,说是……说是第一次那个不疼……”说到此,水婷月双颊微红,紧咬双唇,都不好意思看厉元朗了。

怪不得,叶卿柔在电话里曾经跟厉元朗提起过,要送给她未来嫂子一件特别礼物,原来就是这玩意。

不过厉元朗还是头一次听说,要疼就吃止疼片,那一把胶囊是什么鬼?

“老婆,你不会是还没有……”

水婷月和他处朋友时就没突破最后防线,可是他和水婷月中断那几年,中间还有个赵非凡,瞅这家伙纵欲过度的样子,保不齐让他占得先机也说不定。

水婷月正色说:“我是一个有原则和底线的女人,不像你那么随便。你老实交代,除了韩茵,你有没有过其他女人?”

“瞎说,看看你脑瓜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面对质疑,厉元朗只好走过来一把紧紧拥她入怀,以避免尴尬产生。

嗅闻到男人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气息,水婷月感受到心潮荡起片片涟漪,心脏如小鹿乱撞,浑身忍不住一阵抖动。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男女之事的神秘,往往就在于一层窗户纸,其实捅开了反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二人相拥在一起深吻,厉元朗忍不住嘴动手动,要轻轻解开水婷月罗衫。

“不要。”水婷月立刻伸手阻止道:“我也要去洗一下,要把最完美的我留给你。”说毕,从厉元朗的臂弯下钻出去,娇媚的腼腆一笑,跑出卧室。

水婷月去洗澡,厉元朗闲来无事打开电视,正好播放晚间新闻。以前工作闲的时候,他就有看新闻的习惯,只是后来调到水明乡,保持了多年的习惯由于工作繁忙而被迫终止。

现在市委党校的宿舍里就他一个人住,又把多年的老习惯捡了起来。关心时政新闻,国家大事,这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讲十分有必要。因为上面的方针政策,直接会影响到下面。的贯彻执行,掌握这类信息,提前做好应对,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电视里正播放一则新闻,是国家纪律检查委员会开会的镜头。厉元朗看见了金佑柏,他的位置紧挨在纪委书记身边,彰显出他在纪委系统中的重要地位。

厉元朗认真的听着看着领导人的讲话,会上,领导再次重申对贪污腐败干部的严查决心。一个时期以来,上面曾多次谈到这个问题,无论大会小会,始终强调整党肃党,严厉惩治腐败和不作为。

对那些身在其位不谋其政,侵害百姓利益。破坏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得干部,将采取零容忍,该查的查,该抓的抓,该撤的撤,绝不姑息。

这也表明,党的核心机构已经发现,惩治腐败、整顿干部队伍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不可拖延。

通过这则新闻,厉元朗强烈感受到核心机构层抓腐治贪的决心。他忽然冒出一个大胆想法。自己何不……

“老公你在想什么?”一阵香气飘了进来,水婷月刚刚洗完澡,发稍还沾着水滴。她换上一条薄如蝉翼的黑色吊带睡裙,灯光掩映下,里面的春光若隐若现,似乎是真空又不像,朦朦胧胧的充满魅感。

厉元朗看得痴迷,不仅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老公我美吗?”水婷月挑眉俏问。

“真好看,太漂亮了。”厉元朗禁不住喉结上下滚动,使劲吞咽了一股口水,怔怔看着,整个人都看傻了。

吧嗒一声,水婷月顺手关掉了灯,房间里只有透过电视屏幕的光线,感受着隐约中传来的旖旎气息。

男人是感性动物,眼睛看到春色容易引起爆裂反应。厉元朗也不例外,面对人间尤物,在也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一把将水婷月拉过来放躺在宽大松软的床上,霸道的压了上去。

整个过程里,考虑到水婷月初经人事,厉元朗尽量保持温柔作风,以便减少水婷月的痛苦和不良感受。

伴随着水婷月嘤咛着“啊”了一声,两人合二为一,彻底人间升华,从女孩变成女人。

很久,很久……厉元朗吐出最后一口热液,这才疲惫的翻身躺在一边,大口喘着粗气。

都说人过四十天过午,厉元朗才三十三岁,怎个力量不如以前那么坚韧,刚刚一个回合下来,就累得气喘吁吁,好似刚了一个五十斤米袋子爬上七楼一样,都快累成狗了。

第一次的水婷月没有感受到快乐,然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厉元朗仅仅能应对她两个过程,再多的实在应付不了。年龄大了,力不从心,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偃旗息鼓之后,厉元朗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口渴的他突然醒来,悄悄起身下床,身旁的水婷月只是翻了个身,便传来她轻微的鼾声。

厉元朗蹑手蹑脚下床,走到客厅倒了一杯矿泉水,大口喝干,一下子没了睡意。

窗外夜色阑珊,正好手机在手,一看时间是后半夜两点钟左右,他点燃一支烟走到阳台上喷云吐雾,信手翻看手机上的新闻。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号码跃然出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南陵省镜云市的归属地。

他赶忙接起来,生怕吵醒水婷月。

“喂”了一声,厉元朗听到对方没有说话声,这就奇怪了,打电话的人不说话,是恶作剧吗?

“你好,请说话。”厉元朗耐着性子低声说道。

可是对方依旧没有声音,略微感觉到喘气声,就是不说话。

“请问你是谁,请讲话。”厉元朗摁灭烟头,对方还是没动静。

“你不说话了我可要挂断了。”厉元朗没心情和对方玩捉迷藏,正要挂手机的时候,忽听电话里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继而对方率先挂掉。

这是谁啊?大半夜的打来电话却不吱声,搞什么搞?

厉元朗没有多想,去卫生间方便完,又回到床上好一顿摊煎饼,总算强制自己进入到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水婷月接到方文雅的电话,一听到方文雅和辛原离婚的消息,厉元朗也是惊得不行。

听水婷月告诉他,方文雅调回团省委,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她和恒士湛如何如何,因为恒士湛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就倒打一耙。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辛原作为一个搞知识的老古董,自然相信传言不信老婆,总是和方文雅借故吵架,日子已然过到尽头,没有缓和迹象,离婚总比绊绊磕磕过日子强,大家都解脱了。

第248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号码很陌生,接听起来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厉老弟,还记得我吗?”

这个声音很是慵懒,说明打电话之人刚刚睡醒,或许正在被窝里也说不定。

“你是……”厉元朗略作沉吟,思绪良久,声音倒是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白晴。”淡淡两个字,就已经暴露出对方的身份来。

“白姐,你好。”厉元朗立刻反应过来,他一直不管白晴叫三姐,尽管三姐的来头明显很有影响力。

“你在省城对不对?”白晴没有过多客气,说话相当随意。

“是的,昨天才赶来。白姐,你找我是……”

“有件事你出面处理一下吧,都堆到我这里来,我实在没心情管。”白晴陈述说:“邵瘸子和商小严之间闹点误会,我听说这里还有你的因素。邵瘸子是打算和解,商小严不同意,我刚给商小严打过电话沟通,他答应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邵瘸子一马。一会儿,两方人要在状元楼见面谈判,你去看一看,压压场子,有什么事和我联系。”

厉元朗直纳闷,听这意思邵瘸子主动服软,当初自己可是给了他一把致命利剑,这个东西足以让商小严低头认输的重要砝码,邵瘸子怎会落个如此下场?

于是他马上给邵瘸子打电话问询,邵瘸子一听直咂嘴:“老弟,你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给狡猾的商小严骗了个瓷实,我真是没用。”

原来,当初申延伟靠着商小严的名头抢占邵瘸子地盘,而厉元朗则把他拍下马唐拎手提箱秘密和商小严接头的照片给了邵瘸子,有了这玩意,相信商小严一定会管教申延伟,保证邵瘸子由被动变为主动。

邵瘸子就按照厉元朗的嘱咐,洗出很多照片然后约商小严见面,直接把这东西往桌子上一拍,让商小严自己掂量。

果然,商小严一见照片,顿时脸色都变了,追问邵瘸子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

邵瘸子当然不会傻到出卖厉元朗,只是表示,希望这些照片的存在,可以让申延伟适可而止,不要再找他的麻烦。

商小严满口应承,回去也是按照邵瘸子的要求去做的,申延伟出院后消停许多,再也没有为难邵瘸子。

之后,商小严还主动邀请邵瘸子吃饭,席间让申延伟当面给邵瘸子赔不是,净捡好听的说,把个邵瘸子美滋滋的都要得意忘形了。

这件事情过去两个多月,邵瘸子都快忘记的时候却出事了。他有个相好的女孩,是个在校大学生,还是系花。

跟着邵瘸子好几年了,人年轻又漂亮,邵瘸子对她宠爱有加,没少往她身上花钱。

而且这个女孩子嘴甜很会哄男人开心,深得邵瘸子信任。所以,但凡邵瘸子有用的东西都放在这个女孩的那里保存,包括他洗印那些商小严和马唐暗自勾搭的照片底片。

忽然有一天,这个女孩子神奇失踪了,卷走的不仅有邵瘸子几百万的财产,还有照片底片。

邵瘸子预感事情不妙,一边派人寻找,一边做好应对准备。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网上很快出现他的状元楼利用死海鲜冒充活海鲜售卖的帖子,美其名曰:来自一个内部人的揭发,黑心老板赚黑心钱。

这个帖子一经发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不仅海鲜楼生意出现断崖式的雪崩,工商卫生等部门马上介入调查。

很快掌握出证据,采购部的负责经理主动承认,的确以次充好,客人们选中的海鲜拿到后厨,然后换成死海鲜加工好送上餐桌,通过两者之间的差价赚取巨额利润,还说这是奉了邵瘸子的命令,他们才做的。

把个邵瘸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明摆着这个经理血口喷人,彻头彻尾冤枉他。

当即,工商部门传唤了邵瘸子,查封了状元楼。与此同时,一直按兵不动的申延伟适时跳出来,又打起了歌厅的主意,隔三差五带一帮人找茬闹事,搅得歌厅都没法正常开门营业了。

歌厅被申延伟搅乱,洗浴城也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找麻烦,状元楼又被查封,邵瘸子感觉到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商小严的影子。

可是他没办法,最关键的证据丢失,让他彻底失去对商小严的桎梏,商小严不再怕他,可以肆无忌惮打压他,收拾他。

在坚持了几个月之后,邵瘸子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妥协,找到白晴希望她从中担当说客,调和他跟商小严之间的矛盾。

邵瘸子已经想好,商小严这么报复他,除了为了出心中恶气之外,还是看中他名下不少的产业

饭店、宾馆、洗浴和歌厅,这些东西邵瘸子决定彻底低价转让给商小严的代言人申延伟。

一开始商小严不答应,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产业,还要邵瘸子再出血,用一千万现金彻底了事。

一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邵瘸子经此折腾,财产损失大半,怎么也得给自己留点养老钱。他已经决定,从此离开允阳城回老家生活,不在涉足省城。

所以,邵瘸子没有同意,这才有了白晴出面调和,商小严总算不提一千万了,但是要邵瘸子把名下所有产业全部转给申延伟,并且是无偿转让。

乖乖,这些产业是邵瘸子辛苦半辈子弄起来的,商小严大言不惭的上下嘴唇一碰,转眼成了别人家的买卖,邵瘸子欲哭无泪。

他深深领会到民不与官斗的真谛,哪怕像他这样既有钱又有身份的老百姓照样不行。

这不嘛,今天中午,就在状元楼邵瘸子的办公室里,一方是他,另一方是申延伟,还有律师在场,签定转让协议书。

白晴之所以让厉元朗出席,无非担心出现纰漏和意外,关键是她打听到,厉元朗帮助过邵瘸子,提供给邵瘸子反败为胜的利器。

只可惜邵瘸子没有把握好,一手好牌打成了烂牌,输个彻彻底底。都怪他自己,谁叫他不小心注意,和商小严这种人打交道,要多出一百个心眼才能保证安全。

邵瘸子在厉元朗印象里不算坏,别看他行走于地下世界,可他一直干着合法生意,也不搞欺男霸女的坏事。随着年龄增大,越来越倾向于把自己洗白上岸。

厉元朗赶到状元楼时,早就人去屋空,冷冷清清,没有了往日风光。

大门上贴着封条,厉元朗只好从后门进入,电梯没电,步行楼梯走到顶楼邵瘸子的办公室。

他一进来,多日不见,邵瘸子苍老很多,鬓角出现大片白头发,整个人一点精神头没有,非常的颓废。

“厉老弟,你坐吧。”房间里只有一个光头男子陪同,这人叫二勇,就是当初打了申延伟而被抓起来的那个人。

二勇跟随邵瘸子多年,和邵瘸子早就突破兄弟感情,一直拿邵瘸子当父亲对待。在邵瘸子走背字的飘零时刻,还能守在他身边,足可以证明二勇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邵哥,你真的决定把自己辛苦打拼的产业拱手让人?”厉元朗为邵瘸子鸣不平,申延伟等于是白白得到这些,不,应该说是抢来这么大的一笔财产,实在没道理。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邵瘸子双手一摊,当初厉元朗把照片拷贝给他,没留下原件,统统删除掉了。

万不成想,邵瘸子靠在优盘里存在保险柜中,那个狼心女人竟然偷走,准是给了商小严,现在他是一无所有,只能任人宰割。

“唉,我要是留下证据就好了,也不会让你老哥处于下风。”厉元朗痛恨的一拳砸在老板桌上,咬牙切齿。

“是谁说话这么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随着这声口气,房门一开,从外面呼啦啦走进来七八个人。

为首的这家伙长得獐头鼠目,和水明乡党政办的黄文发有一拼,都长得令人厌恶。

这人走路一扭三晃,给人直不起腰的感觉,相当的难受。

他身后几个人都是黑t恤黑裤子,个个剪着圆寸头型,一左一右分列在这人身后。冷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

见那人来到,邵瘸子拄着拐棍颤巍巍站起来,对那人说:“申老弟来的挺准时。”

不用问了,这人就是商小严表弟申延伟。

申延伟没有理邵瘸子,而是四下观察着办公室的布局,并且对手下比比划划,说等他搬进来这个地方需要改,那个地方需要拆掉,这里放什么,那里摆什么,俨然拿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

“申老弟,不用这么着急吧,只要没签字,这间办公室还有这栋楼还是我邵博年的产业,还没改成你的名字呢。”邵瘸子对申延伟这幅做派也很不满意,隐忍着压制住火气。

“呵呵。”申延伟一撇嘴,不屑道:“反正一会儿就是我的了,你也不要纠结这么几分钟了。说实话邵瘸子,你真的老了,是应该回家安度晚年,现在是我们年轻人的时代,你早该被淘汰出局了。”

此言一出,邵瘸子气得脸色铁青,二勇更是狠狠攥起拳头,就要冲过却问候申延伟那张欠揍的脸。

第249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

“二勇,回来!”邵瘸子叫回二勇,同时按耐住内心的火气,冷声回应:“我是老了,可我也担心你能不能端住这碗饭。”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申延伟随即对身后人吼道:“妈的,律师呢,律师怎么还不来,死半道上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人群有人高喊:“我在这儿,我到了。”

随即有个戴眼镜的中年胖子,穿一身西装夹着公文包,一边举手一边从人高马大的几个保镖中间穿过来,擦着脸上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道:“电梯坏了,我是爬楼梯上来的,耽误点时间。”

申延伟撇了撇嘴,问:“少废话,东西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胖子赶紧打开公文包,掏出两份打印好的合同,一份给邵瘸子,一份递到申延伟手里面,还有两只签字笔,规规矩矩放在老板台上,退后一步,垂手站立。

邵瘸子翻开仔细逐条认真看着,申延伟反倒看都没一眼,似乎早就对里面条款烂熟于心,唰唰几笔,签下蟑螂爬的大字,同时催促邵瘸子道:“不用看了,再看你的东西一件不少都是我的,看多了反而伤心,签字吧。”

他说的没有错,合同里的内容就像一把钢刀狠狠插进邵瘸子的心口窝,撕裂他的心脏,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邵瘸子伸手拿过签字笔,手掌禁不住的一阵颤抖,他费了好大劲才用让自己镇静下来,心绪平和,痛苦的闭上眼睛,提起笔在签字栏准备写下他的大名:邵博年。

“等等。”就在邵瘸子的笔尖接触到白纸上的一刹那,一个震撼声音响起来,惊得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眼睛齐刷刷望向坐在沙发上抽烟的一个男子。

没错,这人正是厉元朗,,冷眼旁观,始终一言不发的厉元朗。

从申延伟趾高气扬傲慢无礼走进来那一刻,即使他挑衅言语,厉元朗也没接茬,他不说话是在观察,是等待最佳说话的机会。

申延伟对待邵瘸子,厉元朗全部看在眼里。邵瘸子手在颤抖,他的恨意,他的无奈和不舍,没有逃脱出厉元朗的火眼金睛。

厉元朗深深为邵瘸子感到惋惜和可怜,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不得不说,是时代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的必然结果。

邵瘸子可以走,可以交出屁股底下的那把交椅,但绝不是这样被申延伟以官权抢走。

仗着商小严的淫威,抢夺别人辛苦积攒下来的基业,厉元朗不答应,但凡是有一丝正义感的人都不会答应。

厉元朗的声音不大,可绝对有震撼效果。老半天,申延伟才缓过味来。他进屋的时候,曾经注意到过这个男子,就是因为听到厉元朗那句话,本打算有所回击的,结果被邵瘸子转移走了视线,直到现在,方才认真观察这个人。

长相俊朗,高高的个头,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人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威势,眉宇间保持的正气,让申延伟印象深刻,猜想绝不是一个普通凡人。

他稳了稳神,毕竟身后站着的表姐夫是省领导的大秘书,说句话在允阳城相当好使管用。

就连号称允阳地下世界的老大邵瘸子,都被表姐夫收拾得服服贴贴,甘愿认输,眼前这名男子又能怎样?老子才不会怕你呢!

于是乎,申延伟脖子一梗,耀武扬威抬着下巴颌,不屑问道:“你是谁?嗑瓜子嗑出个臭虫出来,你算老几。”

厉元朗搭理都没搭理申延伟,直接跨步走到邵瘸子跟前,一把按住他拿笔的说:“邵哥,这个字咱不能签。”

“老弟,不签该怎么办,都让他们给查封了,我留着个空壳子有什么用。”邵瘸子大倒苦水无计可施,脸上写满绝望。

申延伟对于厉元朗鸟不都鸟他大为光火,老子好歹是允阳城仅次于邵瘸子的人,哪个混社会的见到他不都叫一声“申爷”,你小子算个屁,竟敢不搭理我,把我当成空气对待吗!

他气得眼珠子通红,怒吼厉元朗:“妈的,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识相的滚一边去,别打搅老子的好事!”

“打搅又怎样!”厉元朗手掌按着那份合同,气愤道:“见过抢东西的,没见过抢别人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天经地义的。”

合同内容他扫了几眼,只看到几条肺就气炸了。什么嘛,简直比霸王条款还霸道。

其中竟然还有这样一条,甲方必须保证转让给乙方名下的所有产业,年纯收入达到八位数,否则将按照百分之十付赔偿金。

甲方指的是邵瘸子,乙方自然是申延伟。

这个提法就有滑稽成分。暂且不提邵瘸子是无偿转让,单说生意给了你申延伟,能不能挣钱,挣多少钱,那是你自己的能力水平问题,和前任主人一毛钱关系没有。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申延伟有多欺负人,八位数字就是上千万,占了人家的买卖,换成自己去做,还要必须保证年收入达到千万,要不然就管邵瘸子要一百万的赔偿金。

关键是邵瘸子竟然会答应,其实不怪他,合同中这段文字是用英文写的,邵瘸子不认识英文,自然看不懂。

而且他看的时候,正赶上和申延伟对话,注意力分散,怕是想问也忘记问了。

面对厉元朗发怒,申延伟很吃惊,他多长了个心眼,指着厉元朗质问他到底是谁?

“我是谁无关紧要。”厉元朗说着话,指向合同中那条不讲理的英文条款,告诉邵瘸子:“邵哥,这条里面清楚写着,如果你转让的名下产业不能让申延伟赚足一千万,就会赔一百万。你可是看清楚了,这个字你到底要不要签!”

“什么!”邵瘸子大惊失色,只是那段弯弯曲曲的蝌蚪式字体他不认识,但他绝对相信厉元朗没有骗他。

于是邵瘸子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拖着那条老残腿拄着拐棍走到申延伟面前,嘴唇都在颤抖着,厉声问道:“申延伟,你太过分了,抢我的店,占我的地盘我都能忍了,竟然还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拿我当什么了,当脚下的蚂蚁随便踩是吧。”

申延伟没想到,自己静心设计,擅自加在合同里的这条不讲理的要求被厉元朗识破。索性气急败坏撕破脸皮,不再装出斯文相,干脆采取强制暴力,管谁是谁呢,一挥手对身后大喊:“还愣着干嘛,都给我收拾了,直到邵瘸子签字为止。”

他身后八名大汉早就跃跃欲试,得到一声令下,噌噌跳出来,就要冲向邵瘸子厉元朗以及二勇三人。

二勇赶紧着护在邵瘸子和厉元朗身前,摆好架势,准备应对八个人的虎狼之师。

申延伟退到八个保镖身后,那个胖律师更是吓得腿发软,找了一个安全的墙角蹲下来,生怕溅一身血。

他本不想来,是老板硬逼他来的。这样涉及社会黑恶的谈判现场非常危险,一旦谈崩大打出手很容易伤及自身,怎奈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无法躲避掉。

对方是八个大汉,而这边只有二勇一人,还有一个腿脚不利索的邵瘸子,厉元朗多少会点擒拿术,也掌握了皮毛。对付想隋丰年这样的普通人尚可,真要是眼前气势汹汹的八个壮汉,恐怕就不灵了。

邵瘸子毕竟身经百战,看到申延伟来真格的,马上摁动手中拐棍上的一个机关,啪的一下,拐棍一分为二。原来这里面暗藏玄机,拐棍变成一把长剑,拿在手中眼神冒着杀气,大有鱼死网破的拼命架势。

而厉元朗却不慌不忙,在手机上一扒拉,发出一条消息,冷笑着不动声色。

眼看着一场实力悬殊的大战就要爆发……

八名壮汉看到邵瘸子手里举着长剑,略有忌惮,踌躇着要不要硬冲,架不住申延伟在后面的再三催促:“赶紧给我上,打趴下他们三个,我给你们一人一万,打坏了算我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中一人挥拳冲上去,目标直奔邵瘸子。

二勇不是吃素的,多年练就的一身力气和勇武对待一个不成问题。率先接住对方的拳头,同时另只手抬起一拳打在那人露出的肚子上,只听得“噗”的一声响,这人“啊”的惨叫一声,后退几步直接坐了个屁股蹲,后背撞在沙发菱角上,疼得龇牙咧嘴,好不痛苦。

“妈的,还愣着干什么,全给我上,一起上。”申延伟叫嚣着,手舞足蹈指挥手下人对厉元朗三人即可动手。

厉元朗却对申延伟冷笑道:“申延伟,你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后果自负。”

“威胁谁呢,老子有我表姐夫罩着,管你是谁,今天我就要废了你,谁叫你坏了老子的好事……”

申延伟大言不惭,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口中的“事”字还没完全说出口,猛然间听到一阵剧烈撞门声响起,两扇木制大门被撞开,从外面瞬间冲进来一大帮人,顷刻围住屋子里所有人……

第250章 商小严的末日来临

冲进来这一帮人,统一身穿黑色背心,深色迷彩裤子,脚穿黑色战靴,足足有十来个之多。

后面跟进来一男子,三十多岁,浓眉大眼,器宇轩昂,威势凛凛。

十来个人进来之后,直接站在申延伟等人身后,看样子就等命令下达即可动手了。

申延伟有些发蒙,突如其来的天降神兵令他反应迟钝,张大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倒是厉元朗说道:“肖剑,把这些人都给我抓起来,尤其是那家伙。”他指的自然就是申延伟。

“遵命。”肖剑随后一摆手:“立刻执行。”

军令如山,由九个人出手,一人对一个,几乎没怎么受到反抗便都乖乖束手就擒。

一来,这些军人训练有素,个个身手精湛,不是那几个保镖能够躲避掉的。

二来也是这些人出场,把保镖们当时就吓得有些发呆。好么,看穿戴打扮,显然有军人的影子,若是他们手里有枪,真要是反抗的话惹毛对方,啪啪几颗子弹还不把命搭进去啊。

相比较于一万块钱,还是保命要紧,有钱没命总比有命没钱强上许多。

来的这些人正是肖剑率领下的特种军人。早在京城,那次跟妹妹叶卿柔王松游玩时,肖剑作为保镖始终陪同,厉元朗也有更多机会和他接触聊天。

得知肖剑其实就是叶家警卫队的小队长,主要负责保护叶明天一家人,重中之重是保卫叶文琪的。

叶文琪经常全国各地乱跑,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让叶明天放心不下,所以才叫肖剑保护好唯一的女儿。

这次的接触,厉元朗和肖剑谈得相当投机,彼此留下联系方式。今天厉元朗前来参加谈判,就做好最坏打算,提前和肖剑打了招呼,让他做好应对准备,好派人过来支援。

肖剑正好在允阳,叶文琪在家里睡大觉用不到他,所以满口应承下来。

其实,肖剑这次以为是大阵仗,带来一卡车特种军人,只不过带上来十来个人,楼下各个出口还埋伏着二十多人,防范有人狗急跳墙逃跑,见一个抓一个,绝不允许有一条漏网之鱼存在。

当申延伟等人被完全制服住,邵瘸子和二勇都惊呆了。这些人打扮和气势,明显带有军人的影子,而且厉元朗还能命令领头的军人,说明军人是厉元朗叫来的。

邵瘸子为之一震,厉元朗到底是什么大的来头,还能指挥动军人?

申延伟更是一脸迷茫,本来轻松赢下的一场战斗,却突然冒出来一大帮军人,让原本胜利的天平倒向对手一方。还有那个年轻人,何方神圣,能把军人叫来帮忙?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允阳城里竟是藏龙卧虎的高人,他表姐夫就够牛的了,还有比他牛的人。

这边,厉元朗大步走过来,蹲身看着被一名军人死死按住的申延伟,冷声道:“申延伟,今天这么大的事情你表姐夫怎么不露面,这可不行!你给他打电话,要他来一趟,说我有话和他讲。”

“表、表姐夫单位有事脱不开身,就、就派我来……”申延伟费力的解释道。

“他不来,你就遭罪。”厉元朗一使眼色,负责抓着申延伟胳膊的那名军人,手上稍微用力。

申延伟感觉胳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钻心疼痛,五官挤在一起,“啊”的惨叫,脑门上现出豆大冷汗珠。

太他妈的疼了。

“我打,我打。”申延伟连连告饶,按照他提供的号码厉元朗拨了过去,放在他的耳边。

“表、表姐夫,您最好过来一下,有位先生急着想要见您,商谈大事……”申延伟不敢乱说,厉元朗凌厉的眼神警告着他,若是乱说后果会很严重。

不知道电话里的商小严如何作答,反正申延伟告诉厉元朗,他表姐夫马上就来。

约到商小严,厉元朗让肖剑把这些人都带到楼下关起来,同时也和邵瘸子商量,他暂时回避,厉元朗要和商小严单独说话。

“行,我就去隔壁,有事你招呼一声,二勇随叫随到。”

邵瘸子彻底把厉元朗当成他的大救星,如果不是厉元朗发现,他稀里糊涂签下那份卖身合同,将来自己仅剩的那点家产还不让申延伟全给吃光,连个骨头渣都没有了。

所以对于厉元朗的任何要求,他无条件答应,便一瘸一拐的和二勇走出去,到别的房间听消息。

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厉元朗一个人,他坐在沙发上默默抽着烟,也就刚抽了多半支,闻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继而开门声响起,商小严焦急万分走了进来。

他和厉元朗从没正面接触过,自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但是凭借多年的阅历,从厉元朗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上看,猜出厉元朗可能也是官面上的人。

扫了扫厉元朗,商小严急切问道:“延伟呢?”

“我安排他们去别的地方休息了。”厉元朗依然端坐在沙发里,稳如泰山的做派让商小严感觉事情不简单,有可能出了意外。

“你什么意思!你是谁?”接二连三炮轰式的问题,听着很不舒服,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厉元朗还是那句话:“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靠着官权欺压邵瘸子,将别人财产据为己有。商秘书,你还配作为一名党员,一个政府人员该有的职责和品性么!”

一连串的质问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把个商小严惊讶得有些发呆,一时没反应过来如何解答。

厉元朗再接再厉训斥商小严,将他收买邵瘸子相好的以及状元楼采购部经理一事完全说出来,是他商小严一手导演了这出戏,好让邵瘸子身败名裂,不得已答应退出允阳城,并且将名下产业拱手相让给了申延伟。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说话得讲证据。”商小严吃惊的倒退几步,脸色煞白,脸上肌肉都在颤抖着,带动眼镜也跟着乱颤起来。

“那好,我就说点有证据的东西。”厉元朗又点燃一支烟,悠哉神哉的说道:“刘万全有一本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给人送礼的每一笔支出和用途,其中一个人名很有意思,申嘉英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可是你的亲小舅子。”

厉元朗弹了弹烟灰,观察着商小严再次吃惊的神色,淡淡说道:“刘万全给申嘉英在允阳开发区买的那套一百八十平米的公寓,从没见有人搬进去住过,我想这里应该就是你商小严藏金纳银的地方了。广南市纪委已经上报给了省纪委,我估计很快就会有人去看一看你那个新家装修得怎样,是不是有夹层墙?”

“啊!你、你怎么知道?”商小严禁不住大惊失色,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盯视厉元朗。

看得出来,厉元朗在今天来之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他说的一点不假,之前通过郑重得知,刘万全和马唐为了自保,已经在里面招供出来商小严,这一切完全来自于这二人的供词。

省纪委接到广南市纪委传来的信函,十分重视,但是碍于涉及到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省纪委书记付占波专门找到了陆荣夫,拐弯抹角谈到商小严的问题。

陆荣夫一听很是吃惊,自己的秘书竟然背着他干了这么大的违法勾当,显然是没有预料到的。

陆荣夫当即表态:“占波同志,国家对于反腐涉贪采取的是零容忍态度,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那一层面,坚决要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你不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有所顾忌,我坚决支持省委和省纪委的任何决定,一定配合好你们的工作。”

同时在省常委会上,陆荣夫还做了深刻检讨,他说:“我很痛心,商小严出现的违法犯罪勾当,作为他的主管领导我有责任,没有起到有效监督和充分察觉,被这个人的假象迷惑。我请求省委对我的过失和用人不淑做出严肃处理,无论什么处理决定,我都接受。”

当然,陆荣夫这么做只是把自己和商小严做了完全切割,彻底剥离开来。省委也不会因为秘书出了问题,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处理陆荣夫,也就给了一个口头警告而已。

因为涉及案情,所有这些消息封闭严实,外人无从知晓。

有了陆荣夫的支持和表态,省纪委书记付占波更好开展工作了,马上命令广南市纪委书记徐忠德,派纪检监察室秘密对商小严暗中展开调查。

可以说,一张大网已经撒开,就等到鱼儿上钩的最佳时机了。

其实厉元朗提到那个公寓,只是起来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他并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今天挑明,估计商小严早晚会采取转移财产的做法,到时候暗中监视他的人才会有新目标,鱼儿就此才会咬钩。

这也是厉元朗来之前,接受到徐忠德布置给他的一个任务。别看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却牵连出来一个更大的计谋。

“你、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厉元朗不再隐瞒,而是冷冷看着商小严,掷地有声报出自己的名字。

</br>

</br>

第251章 几场婚礼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51章几场婚礼厉元朗。

这个名字在商小严脑海里过了无数遍,终于想起来,吃惊问道:“你是水明乡的?”

厉元朗点了点头,冷声道:“马唐和刘万全的案子就是我参与办理的,这下你该明白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了吧。”

商小严百分百的相信,厉元朗所说句句实情。

当初马胜然和马唐父子出事,可把他紧张好些个日子,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后来通过关系给里面父子爷俩送信加以安慰,只要确保他平安,就会保证马家亲人安全,不过是赤果果的威胁罢了。

好在一段时间里,还算相安无事,商小严的胆子变大了,确信自己可以平安度过,这才有了肆无忌惮支持申延伟霸占邵瘸子资产的行为。

好嘛,竟敢掌握到我和马唐秘密接头的照片,他是用小伎俩,花钱买通了邵瘸子相好,偷走了相片的底片,暗自怂恿状元楼采购部经理,弄了一出海鲜以次充好的假戏,栽赃陷害邵瘸子,查封了状元楼。

同时,又让申延伟在邵瘸子名下的产业里闹事,动用手段让相关部门出面干预。邵瘸子没法开成买卖,自认倒霉,拱手让出。商小严不费一分一厘轻松搞定,最后还闹个卖白晴一个面子,取消现金赔偿。

万万没想到,计划好好的,眼瞅胜利在望曙光在前,厉元朗的横空出现,彻底打碎了他的梦境和幻想,还引火烧身牵连出他的大案。商小严傻眼了,感觉到末日来临,眼前似乎闪现出一个绞刑架在等待着他的脖子伸过来,送他下地狱。

他整个人顿时崩溃,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怎么出的门,怎么下的楼,怎么离开的状元楼,浑然不觉。

商小严疯了!

这是在事发后的第三天,厉元朗得知的消息。

他不禁冷冷一笑,商小严这是咎由自取,坏事做的太多,导致心态失衡崩溃,活该。

自然了,面对胡言乱语的商小严,纪委同志特事特办快刀斩乱麻,查抄了那栋公寓以及商小严的家。果不其然,最后在公寓的夹墙里,发现大量现金和价值不菲的金银财物,折合一算,好家伙,将近五千万之多。

商小严只是一个副处级干部,因为有利位置,得以贪污腐化为所欲为,给全省领导敲响了警钟,都以此为鉴,强调各自秘书廉洁自律的重要性。

尤其是陆荣夫。可以说,商小严贪污数额越大,所犯罪行越严重,对他影响越不利。

毕竟是他选中的秘书,跟在他身边多年,难免会有失察之嫌的责任。好在陆荣夫之前明显表态支持查他的秘书,又在省委常委会上作了深刻检讨,并且向高层写了检讨信,表明立场和自查自律,请求高层予以对他做出处理。

这件事前后历经一个多月,最后商小严在特殊病房里上吊自杀,才算画上句号。

厉元朗觉得这里面蹊跷,疑云重重。商小严是疯癫,可他所住的病房外有警察把守,病房里有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监视。而且房间都有严密的安全措施,他上吊的绳子是从哪里得来?

摄像头突然之间五分钟断电不好使,一片黑暗影像,五分钟里足够夺走一个人的性命了。

不过这些不是厉元朗该关心的事情,破案有公安部门,而他该关心的是,自己和水庆章谷红岩以及水婷月商定好的结婚日期逐日临近。

八月八号,是非常吉利的一个日子,又赶上星期天。

但是他作为副处级公家公务人员,不可以搞婚礼大操大办那一套,只能小范围邀请亲朋好友聚一聚吃顿饭十分简单。

可即便这样,厉元朗也弄了好几场婚礼。第一个是在省城允阳,在市委招待所,已经高升为东河省委常委、允阳市委书记的水庆章,包括允阳市班子成员,这还不包括下面区县的领导,却坐了满满三大桌子。

厉元朗穿西装水婷月穿婚纱,举行一个小小仪式,赢得满堂喝彩。之后又是敬酒又是和大家握手相识,一圈下来,也弄得厉元朗筋疲力尽。

这还不算完,他和水婷月又在允阳的金佑丽柏酒店放了五桌,客人里面有周宇、邱继元还有他们的大学同学,就连季天侯也风尘仆仆从甘平县赶来,另外还有水婷月在团省委的同事,乌泱泱的几十号人,好不热闹。

白晴同时到场,她在和这对新人送去祝福时,厉元朗不禁偷偷问她:“白姐,您让我那天去邵哥那里,是不是之前就已经得到消息,商小严肯定要玩完?”

白晴莞尔一笑,淡淡说了八个字:“玩火*,迟早的事。”

厉元朗暗中吃惊,白晴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会掌握到这么核心的秘密?

他本想还要打听,以便猜出来白晴神乎其神的身份,却被季天侯打断,捶了他胸口一拳,凑到他耳边半开玩笑说:“还行,能挺得住我这一拳,说明你这公粮交的不那么勤,还能支撑得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快去帮我招呼客人,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厉元朗一把推着季天侯先去包房。

这家伙刚开始还算尽职尽责,帮着厉元朗跑前跑后的张罗,可是一见到白晴,就立马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和白晴有说有笑黏糊在一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夫妻呢。

邵瘸子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名下产业全部保住,又都相继开业迎客,正在慢慢走回正轨。

所以他穿了一件红色外衫,用他的话讲,红色除晦气。经此一事,邵瘸子完全把厉元朗当成他的贵人,本来准备一个大红包,但厉元朗有言在先,参加婚礼者一律不准随礼,如有发现将取消参加资格。

厉元朗接受祝福不接受钱,邵瘸子知道厉元朗的为人,说到做到,可是空着两手又不是他的习惯。为了报答厉元朗的大恩情,他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只好带来一个大花篮,以表心情。

两桌酒宴又把厉元朗和水婷月忙得昏天地暗,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

本以为这就算完了,可是水庆章打来电话通知,应沈铮和鲁为先还有徐忠德以及金维信等人的强烈要求,厉元朗水婷月夫妻又辗转到广南市,包下富丽堂皇大酒店的最大一张桌子,宴请广南市领导,沈知晓和常鸣、黄立伟以及郑重等人也都到场祝贺。

自然接到各方祝福,在给沈铮敬酒时,沈铮随嘴问起厉元朗学习情况。

再有十几天,市委党校这期进修班就要结业了,预示着他就要走向新的岗位。当然,此时绝不是谈事的最佳时机,厉元朗感受到沈铮抛出来的橄榄枝,他恭敬的低声说:“沈书记,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一定要去您家拜访,听知晓说,沈阿姨烧得一手好菜,我想饱一饱口福。”

“哈哈。”沈铮爽朗大笑,厉元朗还算聪明的举动令他非常满意。

厉元朗之所以没有贸然拜访沈铮,是他知道沈铮这人想法多,要他主动表示出来这层意思,厉元朗才可行动。否则,沈铮没有邀请,厉元朗冒失前去,会给沈铮他迫不及待不稳重的感觉。

和想法多的人打交道,实在够累人。

这一晚,在杯觥交错中,厉元朗又一次喝了不少酒,折腾到大半夜才算散去。

第二天中午,又在酒店请厉元朗在广南市一中的高中同学,有齐同飞帮着张罗,谢克从西吴,李薇和展鹏飞从水明乡相继赶来。

展鹏飞这段时间晒得又黑又瘦,长期泡在工地上,把他累成了三孙子。好在随着工期越来越快,有望在月底加工基地落成投产。

李薇还是原来老样子,她告诉厉元朗,水明乡目前热火朝天,无论乡干部还是老百姓干劲空前高涨,大家都对未来充满希望。如果有时间,厉元朗会去看看,就能感受到那股新气象。而且大家都在怀念他,都想他,没有厉元朗哪有今天变化一新的水明乡。

在广南市停留两天,厉元朗夫妻又赶到甘平县,这里是厉元朗的家乡,是他仕途的起点。不少朋友领导同事都在等待他的到来。

又是两场婚礼招待宴,一次在县委招待所,请的是县领导,还包括他在水明乡的领导成员。

因为名额限制,只有乡党委书记张国瑞和代乡长孙奇到场。县里面,除了宣传部长赵非凡有事没来,其实这都是借口,毕竟水婷月曾经是他的恋人,他和厉元朗又不对付,这个婚礼他没有心情参加。

县里其他领导近乎全都来了,方玉坤、金胜、魏奇正、王祖民、郑海洋、陈海龙和何永志以及于鹤堂等人,就连新任的纪委书记同样到场。

方玉坤心情大好,还拿着厉元朗和水婷月开起来玩笑,金胜则认真的送上祝福,并给厉元朗夫妇他写的毛笔字,附上他做的一首诗。

三生石上注良缘,恩爱夫妻彩线牵,万花富贵琴和谐,郎情妾意两缠绵。

这场招待宴之后,厉元朗又请了几桌,有水明乡的其他官员,下面村屯支书主任,还有老相识老朋友。像邵万友、田东旭、张全龙,还有水明乡派出所所长丰茂林等。季天侯又以乡镇干部身份第二次到场,用厉元朗的玩笑话说,季天侯是光吃没够,馋喜酒了。

韩卫带着信蕊也前来参加,二人甜甜蜜蜜亲亲热热。韩卫笑着透露,信蕊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他会步主任后尘,也快成新郎官了。

厉元朗由衷祝贺,只是他心里知道,韩卫还在等他的消息,他不想离开厉元朗,他心中的主任到哪里,他会跟到哪里。

关键是,我的下一站在哪里呢?厉元朗也搞不准。

第252章 不可多得的人才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52章不可多得的人才在甘平县停留的两天时间里,厉元朗水婷月特意去看了老爸,原打算把老爸接到条件更好的允阳市。

给老爸租一个房子,再雇保姆照顾他。不行的话,还有一家老年公寓,各方面环境设施都是一流。可老爸就是不干,甘平县是老家,人老了落叶归根故土难离,死也要死在家乡。

拗不过老爸,夫妻俩只好尊重他老人家的意愿,看来,今后厉元朗要甘平和允阳两头跑了。

最后的重中之重,是要前去京城补办婚礼。和在允阳广南以及甘平不同,京城的才算是最正规的一次婚礼仪式。

就在谷老爷子家里举办,谷家亲属差不多都到齐了。四合院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为了免受奔波之苦,谷老爷子请来王老爷子和金老爷子,当然还有叶家人。

京城四家人难得凑在一起,大家有说有笑,在欢快的气氛和婚礼进行曲中,厉元朗和水婷月举办了一场中式婚礼。

没办法,这是谷老爷子的唯一要求,他看不惯男穿西服女穿婚纱的西式婚礼,就喜欢全中式的,拜天拜地拜高堂,最后双双入洞房。

虽然他是老干部出身,骨子里还是喜欢传统,不仅是他,就连王老爷子和金老爷子都赞同,不住竖着大拇指,齐夸谷老爷子英明。

厉元朗是第一次见王老爷子,感觉王铭宏眉眼间和他老父亲有几分相似。老爷子精神头也算不错,介于谷老爷子和金老爷子之间。

还真如谷老爷子说的那样,王老爷子外号“王老蔫”一点不假,双手按在拐杖头上就是用一双眼睛看,很少说话,有时候问他他才应一声。

不是老爷子反应迟钝,实在就是这种性格,惜话如金。

厉元朗在京城逗留不到三天,厉元朗风尘仆仆独自返回广南市。结婚前前后后七八天,正好是趁着党校放假,他急于赶回来,是因为明天就是结业考试了,厉元朗要复习备考,同时还要准备毕业论文。

黄立伟就劝他说:“就你傻呵呵的在用功,你看看别人,都是秘书代笔,论文也都是出自秘书之手。要不我给介绍一个人,让他帮你弄得了。”

“黄哥,你我都做过秘书,这种事还是自己做牢靠,反正学到的东西都装进自己脑袋里,自学自用了。”

“行,我犟不过你,你慢慢弄吧,我出去转一圈。”黄立伟属于三分钟热度,看了一会书就哈欠连天,他没有配备秘书,是找广南市委的笔杆子帮他搞定这一切的。

黄立伟早就猜出来,这期进修班管理松散,原来的这些副处以上干部开始还露个面,后来都找秘书代替,到最后,这些秘书也都开起小差来,人越来越少,全班三十二个人,有时来的都不到二十人。

可是罗珊却不管这些,点名的时候记上一笔,过后也没听到有什么处理结果。

厉元朗认为,这种进修名存实亡,一点作用没有。别人偷懒,他依然认真对待,本着学了都是自己的原则,厉元朗苦读准备,这一晚都熬到后半夜方才睡觉。

他上床的时候,黄立伟根本没回,准是又回家搂老婆去了。

第二天,因为涉及到结业考试,全班学员悉数到场,每人面前一台电脑,考试采取的是题库出题,电脑答卷方式。但是班级外这些领导的秘书们也在严阵以待,就等着领导们下令,然后进教室替考了。

早就得到消息,结业考试可以替考,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结果等到罗珊点完名字,突然强调,结业考试将采取闭卷方式,严格要求考生们把准考证放在桌子左上角,监考教师要验证身份。

哗……

现场顿时一阵哗然,大家全都大眼瞪小眼,傻了。

搞什么搞,闭卷考试忍了,可是不让替考是搞的什么鬼?

大家面面相觑,却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气,胡乱写一气。

党校突然袭击这一手,真把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大爷们坑苦了,课都没上几天,这些只要上课认真做笔记就能知道的答案,在他们眼里全成了天书,看不懂弄不明白,简直要疯掉了。

与普遍存在相反的是,等到考试命令下达,厉元朗双手敲击着键盘,唰唰的答个不停。

整个考场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手没停歇,再看其他人,不是东张西望,就是一个劲的挠着头发。

监考教师来回巡视,走到厉元朗身边时,还站着看了半天,眼睛观察厉元朗点击着选择答案,不禁连连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这些题主要是单选题和多选题,只要在答案上点击一下即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选择,却难倒了在场众人。

有的实在不会,索性瞎蒙,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管他三七二十一,蒙一道是一道。

有这种心理的绝对占多数,由于系统出题,每个人的题都不一样,况且,监考教师来回巡视根本抄不到。

很快大家纷纷答完题,确切的说是蒙完之后看都看直接交卷子,一看分数顿时傻了眼,唉声叹气不绝于耳,摇着头走出考场,一个个脸上不满愤懑和失望,吓得那些个秘书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伺候着。

估计很快就有人去找校方活动去了,考试不过,拿不到毕业证书,等于白白待了两个月,啥也没混到。

厉元朗答完之后,认真检查一遍,这才交卷,一看成绩,一百分,全部答对。

走出考场,黄立伟赶紧凑上来询问,得知这个成绩眼睛睁得老大,不相信似的看着他,好像遇到了怪物。

其他学员成绩全都保密,没一个说的,感觉丢人。但是从每个人的脸上表情他推断,基本上和他一样,二三十分左右,比及格分数线还差着不少呢。

接下来的论文行为,大家无比重视起来,唯有厉元朗成竹在胸,早就想好题目,他的题目是《结合五官论谈论当下反腐败斗争的艰巨性》。

这是厉元朗早就想好的选题,自从上一次和谷老爷子谈起这件事,厉元朗就将自己的见解重新修改润色,奋笔疾书在电脑里完成论文的编写。

当他的论文交上去,辗转到了党校党委书记兼常务副校长周伟权案头,他认真研读看了好几遍,深深为厉元朗独到见解所折服,当即拨出一个电话号码,客气说道:“沈书记,我是伟权,你交代我注意这个叫厉元朗的学员,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刚刚我看了他写的论文,是关于五官论结合当下反腐的文章,写的非常好,见解独特,视角犀利,语言功底深厚,很有借鉴力。”

周伟权这个电话打给的正是沈铮,周伟权这人自视清高,难得这么夸赞一个人,沈铮都感意外。

他了解厉元朗,但也仅限于纸面上的了解,毕竟厉元朗是水庆章的女婿,和他不是同一堡垒的战友。

不过还是那句话,能到正厅级层面上的人,有时候在大局观上明显要比县级高出一大块,事关整体大局上,会放下站队的不同转而以大局为重。

沈铮让周伟权多关注厉元朗,也是他安排厉元朗下一步去向的一个选择。李军前不久打电话询问过此事,沈铮感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不能再拖了,所以在厉元朗婚礼上简单提起,给他一个台阶下,也是给厉元朗一个表现机会。

“伟权,你把那篇论文给我发过来我看一下。”挂断电话,沈铮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陷入沉思……

单说厉元朗,忙完毕业前的准备,终于得以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当黄立伟还在为毕业论文以及补考忙碌的时候,厉元朗已经准备好礼物,让沈知晓陪着赶到沈铮家里。

沈铮没有搬到水庆章住过的一号楼,仍然住在原来地方。搬来搬去太过麻烦,况且住在这里习惯了也就没有更换。

都是一样的面积和格局,唯一不同的就是采光度略微好点,位置相对居中,没什么特别的。

沈知晓在外面有房子,这里他很少回来住,今晚是陪同厉元朗回家。

开门的是他家保姆,他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碌,厉元朗一句客套话就把典型贤妻良母的女人忙坏了,早早备好菜谱买好东西,和保姆弄晚上的家宴。

从来没听说她做饭好吃,厉元朗是头一个,所以女人一见厉元朗就瞅着顺眼,再有厉元朗彬彬有礼的样子,越看越欢喜,见他手里拎着几样礼品,半是埋怨的说:“你这个厉同志,你是知晓的朋友,来家里吃饭还买东西,太客气了。”

“沈阿姨,您和沈书记是知晓的父母,也是我的长辈,哪有小辈空手拜见长辈的道理。”厉元朗说话礼貌,表现得体,沈母自是满意高兴。

这会儿,沈铮刚从外面回来,一见厉元朗主动伸出来和他握了握手,坐在沙发里寒暄起来。

沈铮跟厉元朗谈他写的那篇论文,又让厉元朗从实际出发详细解读。

沈知晓犹如听天书,陪着坐了一会儿,便上楼回自己房间里了。

晚饭十分丰盛,说实话,沈母做饭手艺只能算一般,照比谷红岩还差了一大截。不过厉元朗只能夸赞她厨艺高,味道美。把个沈母美滋滋的感觉都快飞上天了。

席间,厉元朗陪着沈铮喝了点酒,吃完饭之后,沈铮提出厉元朗随他去书房坐一会儿。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真正感觉到,他的工作可能在沈铮那里已经有谱了。

第253章 想去纪委工作

“元朗,谈一谈你对自己工作下一步的安排和打算?”坐定后,沈铮直奔主题,谈起了厉元朗的工作问题。

“我完全服从市委的安排。”厉元朗规矩坐在沈铮对面的椅子上,认真回答。

“这是在家里,不是在我的办公室,你可以畅所欲言。”沈铮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厉元朗忙给他点上。

“那我就直言不讳的说了。”厉元朗略作沉吟说:“前不久国家纪委全会上,谈到时下的反腐情况,深深感觉腐败事关我们党我们国家的重要性。当然,我们党员干部绝大多数是好的,只有一小撮的人,拿着人民赋予的权力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俗话说一条鱼腥一锅汤,这样的人不仅仅代表他们自己,还代表着我们党和执政者,他们的行为在老百姓当中,起不到好的作用,只能抹黑我们党的纯洁性。因此我认为,反腐败任重而道远,需要时刻进行,绝不能停下来。”

“沈书记,我做过党委书记,也做过乡长,可以说在党政部门都有过锻炼。所以我想……”厉元朗停顿一下,观察沈铮的反应,决定下一句话用不用往下说。

“说下去,我听着呢。”沈铮深吸一口烟,催促道。

“我想到纪委工作,不知道沈书记的有何指教。”厉元朗鼓足勇气,终于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嗯。”沈铮点了点头,赞成道:“你去纪委是个不错选择,我看了你的论文,又和为先市长和维信部长交流过,一致认为你是一颗好苗子,相信你在纪委能干出一番事业的。”

沈铮想了想又说:“至于你去哪里,我想市委会认真研究,但是肯定不会在甘平,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会的,谢谢沈书记对我的关心。”厉元朗认真说道。

“正好借这段难得时间,你回去好好和你的新娘子团聚一下,纪委是一项很艰巨的工作,有时候办案子好几天回不了家,你可得跟婷月商量好,到时候别埋怨我就行,呵呵。”

“沈书记说笑了,干工作就是要全力以赴,婷月也是党的干部,她会理解的。”

“那就好,来,请喝茶。”沈铮这一举动等于是在告诉厉元朗,他们的谈话到此结束,他该告辞了。

厉元朗从沈铮家里出来,漫无目的的流连在广南市街头,无意中走到达鲁江边。盛夏的夜晚,一阵微风吹来,江水荡起阵阵涟漪,夹杂着腥味的江水窜进人的鼻腔里,别有一股惬意和舒爽。

厉元朗倚在江边栏杆上,眺望着夜色中的达鲁江,点燃一支烟抽着,思绪着……

“你怎么这么闲,老婆不在身边一个人是在勾引谁呢,还是想碰到艳遇。”忽然间,一阵香风扑鼻,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女人声音。

厉元朗赶忙寻声望去,巧极了,郑海欣竟然出现在他身旁。她今晚穿了一条白色纱质连衣裙,裙角很低,只露出一点点玉藕般的白净美腿,白色凉鞋没有穿袜子,正好将一双美脚展现无疑。

夜风吹来,正好吹到郑海欣长长秀发上,随风摆舞,别有一番韵味。

“说话真是难听,我就不能欣赏夜景啊。”反正大家熟悉得很,厉元朗半开玩笑回应她。

“我感觉你*的,很难和欣赏美景的雅士联系到一起。”郑海欣挺直身躯,手把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

她这么一挺,正好将傲人的前胸展现在厉元朗眼前,话说这女子不胖不瘦,恰到好处的身材,偏偏这个地方足够引人注目,而且仅看外形,貌似还是喜人的豆沙包。

“喂,说你色你还真给力,马上就表现出来。看够没有,我可是穿了衬裙的,你什么也看不到,除非有透视眼。”郑海欣瞄了一眼厉元朗,说话无所顾忌起来。

“要不然咱俩找个房间,你都脱下来我不会就能看见全貌了吗?”厉元朗笑嘻嘻挑逗道。

“美得你,当心我把这些话告诉你老婆,让他好好收拾你这个色鬼。”郑海欣伸出一根玉指在厉元朗脑门上狠狠敲击一下。

“嘶!”厉元朗疼得倒吸口凉气,不住揉着脑门,引得郑海欣花枝乱颤,浑身上下都在抖动,尤其那一双不安分的玉兔最为活跃,给人一种要冲破衣物呼之欲出的遐想。

“说别的是扯淡,海欣,你到这里干嘛来了?水明乡的基地运转正常吗?”厉元朗言归正传,和郑海欣聊起正题。

“那边都还好,第一批伤人草已经收获,被签订合同的那家药厂收购走,算下来,还有剩余呢。”提起水明乡的生产基地,郑海欣娓娓道来,眼睛里透着光芒。

她原本认为伤人草不会马上见效,殊不知第一批就有收益,按此下去,这一块肯定是不错的投资。

郑海欣已经决定,准备在加大投入,在原有种植面积上扩大一倍,收入肯定翻番。

俩人边走边聊,到了一个冷饮摊点,一人点了一杯解暑的冰饮,坐在那里聊着天。

谈完郑海欣,她便问起厉元朗来。

厉元朗没什么苦闷的,就是有感而发,他的工作市里肯定会马上研究,趁着难得休息期,他准备明天就返回允阳家里,和老婆汇合。好些日子没有恩爱了,他馋得慌。

当然,这些话只是心里话,他不会告诉郑海欣的。关系再熟毕竟男女有别,大家只是好朋友,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

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郑海欣便问厉元朗住在哪里?

党校已经结束,厉元朗只能在外面找住处暂住一晚,除了宾馆就是酒店,但是他还没选好。

“去我店里住吧,反正那个房间也是空的,你去了正好帮我看店。”郑海欣细语道。

“看店怎么也给点看店费吧,你郑大老板不差这点钱。”厉元朗又开起了玩笑。

“谈钱多伤感情,要不我店里的好茶叶你随便喝,把你喝成个大肚子汉。”郑海欣同样咯咯笑着回答。

对于郑海欣相邀,厉元朗盛情难却没有推辞,再者,睡在那张床上,厉元朗绝对能睡个安稳觉,他乐此不彼。

这一晚,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厉元朗难得睡到天色大亮,要不是郑海欣敲门,他自然醒的时间指不定睡到多久。

吃着郑海欣精心准备的可口早餐,厉元朗食欲大开,二人又讲起伤人草基地的扩建和选址问题。

厉元朗觉得下养马村有一块地方很适合,他讲了那里气候和土地成分很适合,让郑海欣直接去找孙奇商谈就行。

郑海欣对孙奇印象不是很好,可能这人天生的习惯原因,看郑海欣的眼神里边总有轻浮存在,她不愿意和孙奇打交道。

可是这件事找张国瑞文不对题,厉元朗便当着郑海欣的面给孙奇提出来。他现在还挂在甘平县政府,级别上比孙奇高,又是孙奇担任乡长的推荐人,这个面子,孙奇连犹豫都没犹豫,满口应承下来,一定遵照厉副县长的意思执行。

剩下的,郑海欣就派基地总经理和孙奇接洽就可以了,免得她大老远跑去一趟,舟车劳顿的。

吃完饭,厉元朗没耽搁,告别郑海欣开着那台老掉牙的捷达王赶回允阳市的家里。

水婷月正在上班,厉元朗决定给老婆一个惊喜,没告诉她已经到家。他去超市买了好多东西,亲自动手给老婆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和韩茵离婚后,厉元朗独自生活,洗衣做饭做家务全靠自己完成。他有一手好的厨艺,只是很久没下厨了,在放咸盐的把握性上找不准。

只好慢慢地一点点放,不住品尝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把热菜出锅。

炖了活鱼,又煲了一个鸡汤,炒了两个青菜,有荤有素有鸡有鱼,家常做法,十分搭调。

忙乎了一下午,厉元朗摘掉围裙,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等老婆。

五点半左右,听到楼下响起一阵轿车马达声,厉元朗走到阳台往下望去,水婷月的宝马车停在停车位上,她准时下班回家了。

厉元朗背着手笑眯眯站在门口,水婷月开门低头进来,一抬眼看到厉元朗,顿时把她吓了一大跳,直拍着心口窝使劲白了一眼老公,怪嗔道:“吓死我了,你站在门口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家里招贼了呢。”

“嘿嘿,我是给你一个突然袭击,看看咱家大衣柜里藏没藏别的男人。”

“去你的。”水婷月抡起小粉拳就要敲打厉元朗,突然鼻翼抽动,好奇问起来:“什么味这么香,老公,你做饭了?”

“那是当然,我老婆独守空房,我回来怎能不犒劳你这个大功臣呢。”接过水婷月的提包,厉元朗捂着她的双眼,徐徐走进饭厅,站在桌子前一松开。

“哇,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太棒了。”水婷月惊喜得手都没洗,抓起桌上的小勺,喝了一口鸡汤,闭上双眼嘴唇不住品味着连连称赞:“好喝,太好喝了。”

却不成想,乐极生悲,水婷月刚夸赞完,突然一阵恶心,捂着嘴跑向卫生间,哇哇呕吐起来。

第254章 老婆大人怀孕了

正义的使命第一卷初露锋芒第254章老婆大人怀孕了“老婆,你这是……”厉元朗风风火火跟进去,见水婷月呕吐个不停,赶紧端来一杯水让她漱漱口。

“好几天了,可能是吃到不好的东西。”水婷月漱了口水,擦着嘴说道。

等等,厉元朗忽然感觉不对劲,就问老婆,大姨妈来的正常不?

“嗯……”水婷月掐指算了算,“这个月已经推迟五天了,我身体不好,以前净吃中药,时间不准,有时候推迟有时候提前的,我也弄不准。”

“你等着。”厉元朗说罢赶紧火速冲出家去,在楼下最近的药店里买了一盒验孕棒,返回家告诉水婷月,明早上厕所时试一试。

“你、你的意思我怀孕啦?”水婷月一阵惊喜,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点晕。

“试试就知道了。”厉元朗毕竟有一段婚姻,韩茵之前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只可惜流产了,以后再也没怀上。

有了这个经验,厉元朗马上想到水婷月呕吐会不会和这个有关。掐指一算,如果怀孕,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厉元朗第一次和水婷月在一起的结晶。

虽然谷红岩给女儿准备了一大堆避孕措施,第一次厉元朗一个没用,有一层膜阻隔哪有直接感受来的真实舒服。

事后,水婷月犯懒也没吃避孕药,主要是她担心那个东西吃多了对身体有影响。本来她就是有这种病的人,万一怀不上孩子,可是一辈子的遗憾,女人做不成母亲,是不完美的。

结果这下倒好,水婷月担心自己怀孕,当晚就提出来分房睡,不让厉元朗碰她。

分别好多天了,厉元朗已经憋得迫不及待,老婆那边高挂免战牌,就连睡在身边的权力都不给。厉元朗不好强求,只得郁闷的去了另一个房间独守空床。

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后半夜才算睡着,没有女人的滋味好难受,厉元朗无奈的差点去撞墙。

本来就睡得晚,谁知第二天早上,忽然被一个尖叫声吵醒,起床出去一看,只见老婆手里举着验孕棒傻傻的看着,一会哭一会笑的,把他都给弄懵圈了。

“怎么啦老婆,你神经错乱了还是怎地?”

“你快看看,这是真的吗?”水婷月将验孕棒交到厉元朗手里边,依然处于不太正常的表情中。

厉元朗接过来,测试区清晰显示出来,在c位和t位上,有两条深深的紫红色线,对照说明书,是呈阳性表现,表明水婷月真的怀孕了。

难怪老婆大人神魂颠倒,她是惊喜自己有了身孕,一时高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为了验证是否属实,厉元朗马上联系妇产医院,做了血hcg检测。上午抽血化验,下午厉元朗陪着水婷月到窗口取出化验单,一看上面的结果,水婷月喜极而泣,她真的怀孕了。

三十三岁真要做母亲了,厉元朗也要成为父亲,同样高兴不已,搂着老婆半天不肯分开。

自然他俩第一时间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了水庆章和谷红岩,由于厉以昭半身不遂,这个消息只能亲眼见到他,视情况而定,担心他兴奋过度可就不好了。

水庆章闻听,下午的会议都没参加就急匆匆返回家,谷红岩更是很早等在家里,直到女儿出现,马上兴冲冲迎上前去,摸着女儿的小腹直接拽上楼,娘俩说体己话去了。

“元朗,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水庆章摸着头发丝,不住感慨。

厉元朗摸出一支烟递给老岳父,水庆章却阻止说:“走,咱俩去阳台上抽,女人怀孕都不喜欢闻烟味。”

没想到烟瘾极大的老岳父,在怀孕下一代上面,极其细心,要不说,人能改变人,老婆肚子里还只是一个小小囊包,就有这么大的威力,让水庆章这个省委大员,抽烟都得看人眼色了。

翁婿俩人开着阳台窗户,厉元朗手拿烟灰缸和水庆章聊起天来。话题除了孩子,当然涉及到厉元朗的工作分配问题。

厉元朗谈起他想到纪委工作的原因,还有和沈铮谈话的内容。水庆章分析道:“沈铮准时采纳了你的意见,关键是他把你放在什么地方?元朗,你说说,你打算去哪里?”

厉元朗挠了挠头:“我真不知道哪里好,市里面有徐伯伯在,跟他能学到一些东西,可我还是希望到下面去锻炼。”

“在忠德手下是不错,有他护着你不会出现差错。但是要到下面区县的话,你是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会面临很多不确定因素,你要想好了,你现在不只是一个人,你还有小月,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要为她们母子负责的。”

听水庆章的意思,他不太同意厉元朗去下面区县锻炼,毕竟现在是一家人了,总有私心做崇。

“爸,我经历过凶险,会做好应对各方面困难的准备。我要成熟成长起来,必须经受过不同的困难和挑战。婷月这边有您和我妈,我很放心,没有后顾之忧,我会全力应对的。”厉元朗说的很诚恳,也很坚决。水庆章还要说服他,想了想只能作罢。

这个孩子,太倔强了,认准死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喂,你们爷俩怎么回事,不知道小月怀孕了吗,还敢在家里抽烟。从今天开始,我规定,咱们家不许有烟味,要抽烟去外面抽去。”谷红岩和水婷月母女正好下楼,看见这俩大男人喷云吐雾就生气,当即十分霸道的定下家规,家里全面禁烟。

“不抽了,掐了。”水庆章最后还贪婪的吸了一大口,把半截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冲着厉元朗直使眼色。

看到他顽皮的一面,厉元朗禁不住偷笑。

老婆怀孕,以后就常驻娘家。一来便于照顾,二来也是防备厉元朗一时性急,忍不住伤害到孩子。

三个月以内是危险期,不能有剧烈运动容易流产,防范于未然总没错。

接下来几天,厉元朗自己住在家里,老婆待在娘家安胎。只是吃饭时厉元朗才去一趟。他不习惯谷红岩的严格要求,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就是厉元朗单独和老婆待在一起聊天说话,谷红岩还总是监视,生怕他俩做出过分的事情伤及胎儿。

所以厉元朗便经常待在家里,时不时给水婷月做点适合孕妇吃的饭菜送过去,在家几天,别的没什么提升,厨艺倒是见长。

当他在家的第五天,忽然接到金维信打来的电话,“元朗,我是金维信。”

“金部长好。”厉元朗正在煲牛骨汤,耳朵夹着手机通话。

“你明天来一趟我这里,关于你的工作市委已经研究做出决定。”金维信平淡的说道。

“金部长,方便透露一下吗?”厉元朗顿时感觉紧张,真不知道沈铮把他派去哪里。

“还是见面谈吧,有些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那好,明天上班后,我准时到。”挂断手机,厉元朗陷入沉思,一时失神,差点把牛骨汤熬干了。

金维信卖的这个关子,水庆章都不知道厉元朗的去处,晚上吃饭时帮他分析一大圈,最后也闹不懂是哪里。

反正就是一个晚上,明天见面自然真相大白。

说是这么说,这一夜厉元朗彻底失眠,实在没辙,喝了一罐啤酒方才强迫自己睡去。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厉元朗在外面的小吃摊上对付一口,之后开车往广南市进发。

从省城到广南需要两个多小时,这还是全程高速,要是走普通省道,需要差不多快一个上午了。

厉元朗是上午十点左右赶到市委的。到了金维信办公室,秘书认识他,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说金部长办公室里有人,请厉元朗等一会儿。

都说好事多磨,厉元朗越是着急,金维信那边的门迟迟不开,差不多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门开了,走出来的竟是王祖民。

这不稀奇,王祖民目前已经不再兼任甘平县的纪委书记了,仍然还是组织部长,他向金维信汇报工作正是对口。

“王部长您好。”厉元朗主动伸手和王祖民深深握了握。

“厉副县长这是……”王祖民试探问道。

“金部长找我。”

“哦。”王祖民点了点头,临走时示意厉元朗给他打电话联系。

目送王祖民离开,金维信秘书进去通报完毕,这才请厉元朗进去说话。

办公室里的金维信一见厉元朗,没有客气,指了指对面空着椅子,说:“元朗,过来坐吧。”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金维信秘书进来,先给金维信的保温杯续上水,又给厉元朗沏了一杯新茶,知趣的转身离开,并轻轻带上门。

“抽烟自己拿。”金维信指了指桌上的烟盒。厉元朗没有抽,他全神贯注的听着金维信的下文。

“元朗,我听说你很喜欢去纪委工作?”金维信坦然问道。

“是的,我想去那里锻炼一下,充实我的经验和能力。”

“嗯,所以,市委尊重你的意见,经市委常委会讨论研究,决定派你去……”

当金维信说出那个地方的名字时,厉元朗不禁大吃一惊,怎么会是那里呢?

第255章 西吴县纪委书记

金维信的原话是:“经市委常委会讨论研究决定,派你去西吴县担任纪委书记,并进入县常委会。”

西吴县!

厉元朗的印象里,西吴县是沈铮起家的地盘,历来的县委领导,肯定有一个是他的嫡系。

沈铮把他放在西吴县,是高看自己还是另有目的?

厉元朗一时拿不准,可是在金维信面前还是表示出来服从市委的决定,即刻就到西吴县任职。

“元朗,你知不知道派你去西吴是谁的主意?”金维信颇有意味的探寻厉元朗的反应。

“金部长,请您指教。”厉元朗规矩的答道。

“我不说答案,让你来猜一猜看。”

金维信大有考验厉元朗政治思维的味道,厉元朗想了想,踌躇说:“金部长,您的意思是……”

“哈哈,你这个厉元朗真是鬼道,你说吧,在我这里你尽管畅所欲言,我就随耳听听,说破无妨。”

“既然部长信任我,那我就班门弄斧了,说错了,部长可不要笑我。”

“行,你随便说,你我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好吧。”厉元朗沉吟片刻分析道:“我觉得派我去西吴县,是两位市领导的共同意见,沈书记和鲁市长。”

“噢?”金维信浓眉一颤,身子往前倾了倾,十分感兴趣厉元朗的回答,“你继续说下去。”

“西吴县是沈书记曾经任职的地方,历来县领导都有沈书记的影子。鲁市长刚来,也希望西吴县不要经营成自家后花园,风吹不动水泼不进。有一个词说得好,‘平衡’,只有保持平衡,才更有利于管控,有利于当前发展。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请金部长更正。”

“哎呀!”金维信不相信似的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厉元朗,好像不认识一样。“元朗,你很神奇,我以为能把你问住,却不成想你回答的完美无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部长,您可不要高抬我,我会骄傲的。”厉元朗开起了玩笑。

“你值得骄傲,也担当起骄傲这个词。”金维信斩钉截铁道:“和聪明人谈话我就直来直去了。西吴县委书记朱方觉,是沈书记看中的人,而县长荣自斌你们已经打过交道,自斌人不错,希望你们多亲多近,多些往来。元朗,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金部长的想法我付诸施行,就是不知道荣县长肯不肯接纳我这个小弟了。”

“放心,肯定会的。”金维信正色道:“我的话已经递过去,如果自斌还跟你计较隋丰年的事情,你尽管找我,我会处理的。”

接着,金维信又和厉元朗聊了一会儿西吴县的大致情况。甘平县紧邻西吴县,加上谢克又在西吴,李薇老家也是西吴的。耳渲目染中,厉元朗多少知道一些,有了金维信释放的消息,他对西吴县的了解陡然增加不少。

眼瞅着时间不早,厉元朗忙起身告辞,金维信也没挽留,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你回去准备一下,下周一我让艳华副部长送你过去。”

“不必了金部长,我自己去就行。”省委结合八项规定下发新文件,其中就有精简迎来送往,以后新官员上任,不需要组织部相关领导陪同,当然这也要视情况而定。

“你自己去?”金维信一锁眉头,“太不安全了吧。”

“我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没有问题。”厉元朗轻松回答。

“好吧,我会和朱方觉打招呼,你去之后找他就行。”握了握手,厉元朗告辞而去。

徐忠德的办公室就在楼下,厉元朗顺便去拜访了一下他。徐忠德是老纪委了,又是他的领导,还有老岳父这层关系,厉元朗必须要见人家一面。

彼此是老熟人,不用过多的繁文缛节,见面寒暄几句,徐忠德直入正题。

他认真说道:“元朗,西吴县的情况想必你也略有所闻,那里情况复杂,局势严峻,黑恶势力猖獗。你虽然是纪委书记,说实话,我更倾向于你做政法书记,去捅一捅西吴县乌烟瘴气的马蜂窝。可我尊重你想从事纪检方面的选择,其实纪检和政法是相辅相成的,各有各的分工,也有一定的相似之处。纪检管干部,政法维护法律,说到底,都是行使正义之剑。你去之后,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和顾虑,该查的就查,该抓的就抓,捅出天大的篓子,有我给你担着。你在水明乡端掉马胜然这块祸害绊脚石,行事聪明果决。在西吴县,你同样要拿出这股雷厉风行的作风,拿出嫉恶如仇的坚定决心,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徐忠德这句我给你担着的话,令厉元朗深受感动,也是告诉厉元朗,他始终是厉元朗的坚强后盾和强有力的支持者。

“谢谢徐书记的肺腑之言,我一定遵照您的要求执行。”厉元朗坚定的表态道。

从徐忠德办公室离开,厉元朗原本打算去拜访沈铮和常东方,可沈铮办公室有人,想要见市委书记,非得提前预约才行。而常东方去下面检查工作了,他只能作罢。

广南市市委和市政府在同一所大院,只不过是两栋紧邻大楼,而且市委大楼比市政府大楼明显高出那么一块,几米的高度,肉眼很容易分辨出来。

这就是个暗示,表明市委比市政府高出一头,市委领导市政府的寓意不言而明。

厉元朗从市委大楼里出来,走向停车场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厉副县长,请您留步。”

他回身一看,是个戴眼镜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眉清目秀,很有书生气息。

“你是……”厉元朗看这人眼生,便询问起他的身份。

“厉副县长你好,我是鲁市长的秘书,我姓李,叫我小李好了。”

“李秘书,你好。”厉元朗和小李礼节性的握了握手,并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鲁市长请你陪他一起吃个便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李秘书如实陈述着鲁为先的原话,没有任何加工修饰的成分。

市长相邀,厉元朗就是想要和王祖民一同吃饭的打算不得不推后,不是谁都有幸能得到市长青睐陪他吃饭的。

“那就麻烦李秘书了。”小李头前带路,厉元朗紧随其后走向市政府机关食堂。

鲁为先作为市长,自然不用排队打饭,而是被安排在楼上雅间用餐,四菜一汤,偏清淡,没有酒。

厉元朗进来后首先向鲁为先问了一声好。鲁为先坐着没动,指了指对面的空位,示意厉元朗坐下。小李的任务完成,悄无声息的知趣退出,把门轻轻带上。

“维信和你谈过话了吧?”鲁为先面色平静着问道。

“谈完了,金部长已经交代完毕。”

“他说过的话我就不重复了。这次派你去西吴,我和沈书记的想法一致。我才来没多久,对下面的情况了解不多,不像沈书记,他在西吴多年,先后担任过县长和县委书记。听维信说,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同志,希望你在西吴能够掀起一片天出来。”

鲁为先的话说得很隐秘,其实是在向厉元朗传递一条信息,西吴县是沈铮的地盘,派厉元朗这颗钉子就是要狠狠嵌入进去,把这块牢不可破的磐石,打出一道深深裂纹。

估计这也是金维信的意思,金家有占领东河省的长远打算,先从地级市的广南入手,逐渐扩散势力,金家老爷子这是采取以点概全的策略,从根须慢慢渗透到根茎。不得不说,金老爷子这一步棋看得足够长久和深远。

“鲁市长的话我记下了。”不同于徐忠德,厉元朗没有明确表态。尽管鲁为先和金维信有他们的计划,可厉元朗同样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被别人所左右。

“那就好。”鲁为先指了指桌上的炒菜,不经意的说:“这些都是自斌给我专门弄来的山野菜,纯正无公害的绿色食品,你多尝一些。”

他特意谈到荣自斌,不言而喻,就是让厉元朗今后多跟荣自斌接触交流,很显然,荣自斌已经进入到金维信和鲁为先,甚至于金家人的眼睛里。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棋子,金家一枚镶嵌进西吴县的棋子。

下午,厉元朗和王祖民去茶楼喝茶,王祖民得知他去西吴任纪委书记,意外之余送给他几条中肯意见,和徐忠德几乎如出一辙,也和鲁为先的想法相似,就是要在那里掀起风浪。

看来,表面平静的西吴县,一定暗藏着玄机。

厉元朗是晚上赶回省城允阳的,他没回家直接去了水庆章家里。自从女儿怀孕之后,水庆章按时回家,他做不了什么,看着女儿便笑眯眯的幻想成为外公的模样。

人到了一定年纪,期盼儿孙绕膝的传统概念非常强烈,水庆章也不免俗。

当全家人知道了厉元朗去西吴县任职后,第一个反对的就是谷红岩,她直接对水庆章下命令说:“厉元朗去那么远,谁照顾女儿?不行,我不同意。庆章,你赶紧着疏通,把厉元朗调到允阳来。允阳有七个市辖区,哪里还不安排下他这么一个人。”

谁知,水庆章突然一板面孔,呵斥起老伴:“你瞎裹什么乱,你以为允阳市委是我水庆章开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亏你还是党培育多年的副厅级干部呢,避嫌的常识都不懂。”

避嫌,可不是么,哪有女婿在岳父手下听差的道理,谷红岩一时着急,竟然忘了这茬儿。

不过,水庆章倒是说:“你要是觉得西吴县远的话,要不调到省里来也行……”

</br>

</br>

第256章 途经团结镇

水庆章这话可没有试探之意。人都是有私心的,一想到女儿挺着大肚子身边没有丈夫陪同,他心里不好受,萌生了是否把厉元朗调到省直机关的想法。

谁知,没等厉元朗回答,水婷月抓着厉元朗的手十指相扣,说:“爸,不用了。我懂元朗的心,他不喜欢在死气沉沉的省直机关坐板凳混日子,喜欢应对挑战。西吴县距离允阳远是远了点,不过开车绕高速走也就四五个小时,大半天就能到,一个星期回来一次他可以做到。是不是,老公?”

深情望着丈夫,水婷月展现出温柔贤惠,或许快要当妈妈的缘故,水婷月少了几分小心性,多了几分母性的柔情和知书达理。

“谢谢老婆大人的理解,我保证每个星期都回来一次看你和咱们的宝宝。”厉元朗当场发誓,眼神里写满坚毅。

“唉!”谷红岩无奈的叹着气,还想要说什么。水庆章直向她摇头示意,年轻人的想法他们就不要干预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随他们去吧。

在允阳待了三天,厉元朗不离左右的伺候着水婷月,哪也没去,就是周宇约他出来聚一聚都婉言谢绝了。他这三天的任务就是陪老婆,雷打不动。

周日下午,厉元朗独自开车赶往西吴县。他报到日期是周一,可西吴县距离省城比较远,还没有直达的高速公路。他周一启程,赶到西吴县恐怕是下午了,影响不好。

所以他才决定提前走,周日下午出发,晚上就能到了,不耽误周一向县委报到。

去往西吴县有几条路线可选,厉元朗挑的是最短那一条,不过这条路的路况不好,只有一小段高速,剩下的全是省道和农村土路。

由于这是厉元朗第一次去西吴县,导航出了点问题指错了路,让他多跑了近百公里的冤枉路,天黑时到了一个名为团结镇的地方。

团结镇是西吴县下辖乡镇,镇子不算小,最起码比水明乡大两倍。建设的也不错,有几幢高楼发出霓虹光芒,一条笔直水泥路贯通整个镇子,夜色垂暮,路两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亮。不少商贩摆上地摊,来往行人渐多,形成一个小夜市。有卖吃喝的,有卖服装衣物的,还有锅碗瓢盆等日用品,商贩的吆喝声以及行人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彰显出繁华一面。

厉元朗把车停在一家面馆前,下车走了进去。由于已过饭点,面馆里就餐的人不多,星星点点只有五六个人。

老板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汉子,热情招呼厉元朗坐下,询问他吃点什么。

厉元朗点了一碗特色牛肉面和一碟拌菜,交谈中询问这里距离县城还有多远。

老板告知他,团结镇离着县城只有十八里地,不过路不好走,竟是山路,崎岖不平,尤其黑天十分不安全。他劝厉元朗若不着急最好在镇里休息一晚,明天天亮再赶路。

厉元朗一寻思,十八里地一脚油门的事情,听人劝吃饱饭,不急于一时,索性做好在镇上找宾馆对付一宿的打算了。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很快端上来,厉元朗真是饿极了,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这期间,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男子,那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竖起衣领东张西望一大圈,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老裘,你怎么还敢露面,那帮人正到处找你呢。”老板一见这人进到店里,赶紧把他拉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因为那人的位置就和厉元朗只相隔一张桌子,他和老板的对话,厉元朗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没直接回答,而是管老板要了一大碗凉白开,咕咚咚几大口喝光,擦了擦嘴角低声说:“又饿又渴的,实在扛不住了就下山找点吃的。给我来一碗面,量越足越好。”说着,从衣兜里掏出团在一起皱皱巴巴的十块钱扔在桌子上。

老板叹了一口气,把钱还给那人,无奈说:“我能收你的饭钱吗,快拿回去。不过你赶快吃,吃完就走,当心他们找到你。”

“那就谢谢了,快点去弄,我保证吃完就撤,绝不连累你。三天没正经吃东西,饿死我了。”那人也不客气把钱揣回衣兜,老板进去厨房准备面的时候,他不忘又四处踅摸一圈,主要是观察窗外的街道和行人。

厉元朗没有过多留意他,听老板的意思,这人似乎正在躲藏,难不成他是逃犯?

为了稳妥起见,厉元朗偷偷拍下那人正面照,尽管他刻意躲避,还是被厉元朗抓住机会拍摄到。

他将那人的照片发给张全龙,请他帮助调查,看一看那人是不是网上通缉的逃犯。

张全龙回复的消息很快,裘铁冒,团结镇人,三十七岁,曾任团结镇副镇长,一个多月以前被撤职,具体原因不详。

虚惊一场,只是一个被撤职的副镇长,不过厉元朗也纳闷,一个副镇长东躲西藏是为了什么?

裘铁冒大口吃着面条,看出来真是饿极了,满满一大碗他连汤都喝的一滴不剩,都露出碗底了。

吃完饭,裘铁冒扯起一张餐巾纸正准备和老板道别,突然之间,从外面闯进来三名五大三粗的大汉,为首一个皮肤黢黑的一见裘铁冒,指着他大喊:“兔羔子,原来你躲在这里,看你往哪里跑。”

不由分说,三个人恶狠狠直接扑向裘铁冒。

裘铁冒见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抓起空碗撇了过去。三个人迅速躲过,空碗砸在墙上发出“啪嚓”一声巨响,摔了个粉碎,碗碴四溅,多亏厉元朗眼疾手快,躲过去一个飞来的碗碴,擦着他的脸飞驰而过。

狭小的面馆里,裘铁冒根本无法逃脱,很快被那三个大汉捉住,一顿拳打脚踢,骂骂咧咧,两人一左一右紧紧抓住裘铁冒的两只胳膊,架着他就往外走。

任凭裘铁冒如何挣脱,根本无济于事,而且多挣扎一下,立刻招致一顿拳脚伺候。

厉元朗见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当即断喝:“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他?”

为首的黑脸大汉上下打量厉元朗几眼,霸道的一瞪眼珠,吼道:“你他妈是谁,用得着你管,是不是皮子紧了需要老子给松一松筋骨。”

厉元朗刚要回击他,却见老板陪着笑脸赶紧过来打圆场,笑说:“侯爷,您不要和我的客人计较,他不知道您的身份,我替他给您道歉。”

叫侯爷的男子显然没兴趣理厉元朗,指了指他威胁道:“算你命好,老子今天有事没时间搭理你,哥几个,走!”一挥手,押着裘铁冒大摇大摆离去。

“喂,你们……”厉元朗不肯善罢甘休,不明不白把人带走,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我的祖宗,我求你了别给我惹事,你吃完了的话,赶紧离开这里,免得我受牵连。”老板一把拉住厉元朗,阻止他继续的动作和行为。

厉元朗也不想给老板惹事,暂时按耐住内心的狂澜,就问老板缘由。

可是老板却说:“你是外地人吧,这件事和你无关,我别问了你也管不了,那伙人你惹不起,我劝你赶紧走吧,多谢包涵。”

无奈之下,厉元朗付完账走出面馆,大街上依然热闹,只是裘铁冒和三个大汉早就没了踪影。

看来,一小小团结镇就这么不太平,西吴县真是不平静。

厉元朗顺着大街一路寻找,看到一家名为“鑫佳”的宾馆,四层楼,外观装修还算上档次,便走了进去。

在前台办理一个单人间,上了二楼进去一看,一张单人床,白色床单被褥,有独立卫生间,淋浴热水器,还算干净。

厉元朗舒舒服服的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坐在藤椅上点燃一支烟,摆弄起手机来。

先跟老婆报了声平安,说他下午走错路的经历,目前正在团结镇的一家宾馆里,还用视频把所处环境照了一圈发给水婷月看。

视频里的水婷月还开着玩笑问他,有没有金屋藏娇啊,会不会把女人藏在厉元朗身后?

“老婆,你真睿智,她就在我身后,我转她也转,所以你看不到她本人,哈哈!”厉元朗顺杆爬,用玩笑话回击老婆。

“死厉元朗,看你回来的,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的。”水婷月佯装生气,逗得厉元朗哈哈大笑,腰都直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阵急促敲门声,厉元朗就以为有服务员来为由,挂断手机。

“谁啊?”厉元朗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问道。

“你、你是谁?”门外却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音,而且舌头僵硬,明显喝得超量了,已经处于醉酒状态之中。

估计是女人喝大记错房间,错把厉元朗当成她的住处,隔着门没法对话。而这里的门又没猫眼,厉元朗只好把门打开,寻思和女人面对面交谈,把事情说清楚。

可是当他打开房门的一刹那,一个高大身躯直挺挺倒向他的怀里。厉元朗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抱住女人。即便这样,还是被女人强大的惯性将厉元朗压得往后倒退几步,手不经意间摸到女人高耸入云的地方。

触电般把手松开,厉元朗赶紧双手扳住女人的肩膀,正想发问,忽然间被女人的那张脸给震慑住了。

怎么是她?

第257章 鸳梦重温

吴红丽,怎么会是她!

太意外了,在自己视线里消失近一年的吴红丽,竟然在人生地不熟的团结镇遇到她,厉元朗做梦都不会想到。

“红丽,怎么是你!”厉元朗禁不住惊叫起来。

由于二人早有了肌肤之亲,说话也就随便一点,不像之前厉元朗私下里一直管吴红丽叫吴姐了。

“谁,你怎么……”吴红丽仍旧处于高度喝醉状态,朦胧的醉眼里只看到面前男子长了两个脑袋,像个双头怪,根本没发现是厉元朗。

她胡乱的指了指厉元朗,忽然胃内一阵翻江倒海,挣扎出厉元朗的怀里,捂着嘴踉跄跑进卫生间,对着洗面池就是一顿呕吐。

厉元朗赶紧过来,轻轻捶着她的后背,并拿来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等她吐干净了,把水递给她,并问:“跟谁喝的,喝成这样。”

吴红丽用水冲干净呕吐物,又洗了一把脸,接过矿泉水漱了漱口,总算感觉好一些也清醒不少。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终于发现身后站着的厉元朗,惊奇的赶紧回过头来,怔怔看着他,傻了。

厉元朗拽过毛巾给到她手上,吴红丽缓过劲来,木讷接着并没有擦那张沾着水珠、双颊通红略带妩媚的脸。

“怎么,才不到一年,你就不认识我了?”

“元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会是来找我的吧?”吴红丽好一阵子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厉元朗当然不能直接说出原因,和吴红丽不明不白的有了那么一次,算是寂寞之中的生理慰藉。可人非草木,多多少少总有点感情,他不能伤了人心,尤其是女人的心。

于是他似笑非笑的反问:“你说呢?”

“不会,你不是那种人。”吴红丽十分肯定的连连摇头。

“你说我是哪种人。”厉元朗微微一笑,“你就这么了解我吗?”

“哼!”吴红丽失望的冷哼一声,擦干了脸,晃晃悠悠走到床边坐下说:“你已经结了婚,有了妻子,不会在意我这个黄脸婆的。”

吴红丽准是从表姐吴红娟那里知道了厉元朗结婚消息,但是从她反应来看,并不清楚厉元朗已经调到西吴县。

言归正传,厉元朗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闹出尴尬,便问起吴红丽的近况,还有她今晚为什么喝成这样,像个醉猫似的。

原来,吴红丽离开水明乡不仅仅是为了躲厉元朗,而是有了一个升职的机会,她现在是团结镇的代镇长,从副科级的宣传委员几乎是一步登天。

还得感谢她表姐吴红娟的帮忙,团结镇正好镇长空缺,吴红娟和西吴县委书记朱方觉老婆十分要好,就走他老婆枕边风的路数,促成吴红丽成为团结镇代镇长。

怪不得吴红娟曾经告诉过厉元朗,吴红丽比原来提了级别。还真是如此,副科级虚职到正科级实职,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高出太多。

“你以为我想这么喝酒啊,没办法,要想争取来大的投资,只能让人家投资商满意。告诉你,一杯五万,今晚我一口气喝了十杯白酒,弄来五十万的投资意向。”吴红丽伸出十根手指,为了团结镇招商引资,今晚她陪着南方来的一名客商吃饭。席间,对方提出这个要求,硬逼着吴红丽干掉十杯白酒,他才满意。

“红丽,你这是干嘛,干工作犯不着把身体搭进去,这么喝早晚会把身体喝坏的。”

吴红丽苦笑一声:“我现在这个‘代’字还没去掉,想要成为镇长,必须要做出成绩来。今晚这个南方客商手里有个一百万的投资项目,如果能够成功,会给团结镇带来很大的收益。到年底镇人代会上,我有了这么一笔成绩单,对我担任镇长非常有利,你懂不懂?”

见厉元朗还要劝她,吴红丽索性一摆手,反倒问起厉元朗怎么到了团结镇?

厉元朗不再隐瞒,就把自己调到西吴县任纪委书记的话题说了出来。

“你、你到西吴县当纪委书记?”吴红丽顿时瞪大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厉元朗。

可不是嘛,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厉元朗就从水明乡党委书记、乡长职位提升到副县级,还是常委副县,还是吴红丽的上级,这个剧本也太具有戏剧性了。

“是的,我明天就要去上任,因为导航出故障走错了路,耽搁在团结镇,才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要向朱书记报到。”厉元朗诚恳说道。

“元朗,真的,我想到你会有前途,没想到你升的这么快。你看,我还在为去掉代镇长而争取投资的时候,你已经成为县委领导了。”吴红丽说的是真心话,人和人没法比,就像她和厉元朗一样。本以为离开厉元朗,成为和他平起平坐的正科级镇长,却仍旧没有逃脱被厉元朗领导的命运。

“红丽,你也挺好的。我看了,团结镇比水明乡大许多,街道环境和建设都比水明乡好,这里应该是西吴县数一数二的大镇了吧。”

“嗯,能排进前三名,不过也不好管理。这里的人员复杂,还有暗势力存在,说实话,我感觉和马胜然在位那阵子雷同。”

正好厉元朗到这里上任,吴红丽酒醒大半,就给厉元朗谈了团结镇以及西吴县里的局势。

和其他地方一样,西吴县委书记朱方觉和县长荣自斌是表面上合作,暗地里拆台。

从来一二把手难以相处,究其原因就是现有体制决定的。

历来党领导一切,包括政府,所以才有政府一把手同时兼任党内副手的利权分配。

但是有个问题,却凸显出党委的重要性。就拿常委会的人员组成来说。党委这边除了书记、副书记,还有诸如纪委书记、组织部长、宣传部长、政法委书记和县委办主任等人,必须入常的规定。

而政府这边,只有县长、常务副县长以及常委副县长三个名额入常,县委那边占有绝大多数,政府这边明显处于下风。

一个地方的常委会是决策机构,重大事情需要常委集体讨论形成决定。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党委这边人数占有,况且还有一个,书记拥有一票否决机制,这就大大削弱了政府的权力。

偏偏政府县长是常委会的二号人物,又跟县委书记平级,我就比你书记小那么一点点,权力上面却差了一大截,自然不甘心。

这才有了一二把手表面上和平相处,背地里暗流涌动的现象存在。

争权夺利,尤其涉及到自身利益,永远是不可能消失,也不可能绝种的。

目前团结镇的九名党委委员,镇党委书记梁运啸身边就有五个追随者,这跟马胜然雷同。只不过区别在于,梁运啸没有像马胜然那么霸道,总体上遵循有事商量着来,有些时候还是能听进别人的意见,尤其是吴红丽的。

“那还不错,没有排外,这对于你开展工作阻力就小多了。”厉元朗点头分析着。

“阻力小,难度却很大。”吴红丽无奈的摇了摇头,破天荒的管厉元朗要了一支烟,贪婪的吸了几大口,却引起剧烈咳嗽。

厉元朗见状赶紧过来帮她捶了捶背,却不成想吴红丽忽然借机一把搂住他,在他耳边吹着热气,喃喃道:“元朗,我好想……”

“红丽,这样不行……”厉元朗尽力挣脱开,怎奈吴红丽犹如美女蛇缠绕,任凭厉元朗掰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他的身体不放。

“红丽,我们这样不好,会被人发现的。”

“我不管,我就是想要你,就是想要……”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吴红丽本来就处于虎狼年纪,而且她身材高大,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蛮力,竟然一把将厉元朗推到在床上,不管三七二十一,骑上来肆意撕扯厉元朗的衣服。

厉元朗全程处于被动,很快被吴红丽剥了个干净。面对厉元朗健硕的阳刚身材,吴红丽意兴大发,直接扑了上去……

窗外,霓虹闪烁,而窗户里的床上,却上演着一场春图大戏……

其实,厉元朗本不想再跟吴红丽有这种瓜葛,毕竟同处于西吴县,若是再有这样的关系,以后可怎么相处,说不清道不明。

架不住吴红丽妩媚柔情,三十六岁的少妇,比起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要强上许多,放得开,最关键一点,人家会玩。

这一晚,吴红丽索取三次,好在厉元朗存货富余,应付自如。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吴红丽已不在身边,估计早就走了,准是担心被人撞见影响不好。

厉元朗起来冲了一个热水澡,洗漱干净到楼下餐厅吃早餐。

吴红丽竟然也在,她只是瞄了厉元朗一眼,装作若无其事不认识的样子,就是走起路来有些不对劲,两条腿明显发软。

厉元朗禁不住偷笑,却遭来吴红丽一顿白眼的报复。都怪他,弄得自己腰酸腿疼,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第258章 到任

厉元朗是上午八点左右到达西吴县的。

县城高楼林立,街上行人如织,车辆川流不息,相比较甘平县要繁华许多。

在广南所有区县排名靠前的西吴县果然名不虚传,在这一点上,落后的甘平是望尘莫及。

县委所在地是一栋十层高的大楼,恢弘气派,与之一街之隔的县政府大楼,只有九层高,却也不失威严弘壮的气势。

厉元朗这次赴任,没有相送相迎,县委只是得到市委组织部的通知。

朱方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胖乎乎的,长了一双笑眼,给人第一感觉不笑不说话,十分好相处。

“元朗同志,市委组织部金部长给我打来电话,说你今天到任,还说你自己过来。你也是的,也不给我打声招呼,我好派人去接你。”

朱方觉这话半是埋怨也在表明他该有的态度,拉着厉元朗坐在沙发里,闲聊起他一路上的经过。

得知厉元朗是从团结镇过来,朱方觉便说:“哦,见到梁运啸和吴红丽两位同志了?”

厉元朗心想,见过吴红丽了,昨晚还在一起大战三个回合,都把她的腿都给弄软走不动路了。

当然,这段经历上不了台面,厉元朗摇了摇头:“我只是路过,没有惊动当地同志。”

朱方觉似乎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问起来:“红丽镇长是从水明乡调过来的,你们之前在一个班子里共过事吧。”

“是的,吴红丽那会担任乡宣传委员,我当时是代乡长。”

“哦。”朱方觉连连点头,又问起厉元朗对团结镇的印象如何。

因为是第一次和这位朱书记接触,厉元朗就没有提及遇见裘铁冒一事,主要谈了自己对团结镇的第一印象,当然是以夸为主。

昨晚上他问过吴红丽有关裘铁冒的事情,听吴红丽说,裘铁冒系个人生活作风问题被撤职查办的,一撸到底清除出政府部门。

原因就在于,他长期和一名已婚妇女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而那名妇女的丈夫瘫痪在床多年,是被她丈夫亲属抓了个现行,人证物证都有,裘铁冒无从抵赖。

怪不得有人到处抓他,裘铁冒四处躲藏,估计是女人丈夫家属不肯善罢甘休,找他算账。

这种涉及道德层面的事情厉元朗无从插手,他还和吴红丽有着这么一段故事,吴红丽离婚,他还有妻子家庭。提及这事,厉元朗感觉有点脸红。

一阵敲门声打断二人谈话,秘书进来禀报,说县委办左江主任到了。

“请他进来。”朱方觉和厉元朗同时起身,左江迈着风风火火的步伐推门而入。

左江瘦高个,戴一副眼镜,冷眼一看文质彬彬。只是那双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一看就是心眼很多的人。

朱方觉把厉元朗介绍给左江认识,左江忙伸出手来笑脸说道:“厉书记真是年轻,非常有幸和厉书记在一个班子里工作。”

一句“年轻”,就已经表露出对厉元朗的不重视,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是笑话年轻人缺少城府和老练。

厉元朗不以为然的和左江的手搭了搭,象征性的握了握笑眯眯回应道:“左主任年纪也不大么,咱们彼此彼此。”

把个左江闹了个大红脸,的确,刚过三十七的他只比厉元朗大了四岁,本不应该涉及这个话题,反倒把自己也带进了沟里边。

朱方觉赶紧解围以免尴尬,并告诉厉元朗,下午三点要开个临时常委会,主要是把厉元朗介绍给大家认识,晚上就在县委招待所一起吃个饭,给厉元朗接风。

左江作为县委办主任,是来安排厉元朗办公室的和住处的。厉元朗的办公室在六楼,是按照规定要求设计,不超过二十四平米。

办公室宽敞明亮,办公用品清一色新置办的。住处则给安排在县委住宅楼,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三楼朝阳的正房。应用之物全都购置齐全,厉元朗只需要夹着个小包就能入住。

厉元朗的纪委书记同时兼任县监察委主任,纪委和监察委是合署办公,两个机构一套班子。

纪委和监察委都是反腐败机构,但是二者区别在于,监察委是国家机构,纪委的是党的机构。监察委的检查对象是所有公职人员,纪委监督所有党员。

纪检部门负责查处党内的违纪事件,视情节轻重予以不同的处理。而监察部门是以政府的角度给予查处和行政处分的。对于党员干部,违法和犯罪后不但要予以党纪处分,还要给予政纪处理。在体制上,纪检、监察部门分别实行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的管理体制。

给厉元朗配置的是一辆大众帕萨特轿车,司机姓张,长得挺老实,就是年龄略大,四十七岁。

按照规定,县一级别的领导不配有专职秘书,但是为了便于工作,每个县领导都有秘书,厉元朗也不例外。

左江给他送来五个人的简历,都是县委办挑选出来适合的秘书人选。厉元朗翻看着每个人的资料,忽然脑海里蹦出来一个人,就给左江挂去电话。

“左主任,我想问一下罗阳同志的情况。”

“罗阳?”左江显然一愣,没听罗阳提起过认识这位新任纪委书记?便说:“罗阳刚调到县委秘书组,我看他从没这方面的经验,这样吧,我这就派人把他的资料给你送过去。”

“罗主任费心了。”挂断电话,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吸几口,喊来纪委办公室主任陈玉栋。

陈玉栋不到五十,头发略微秃顶,酒糟鼻子,脸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喜欢喝酒的主儿。

“厉书记,有什么事?”陈玉栋敲门进来,规矩的站在厉元朗面前。

“你去通知一下在家的各部门负责人,十点钟开全体大会。”厉元朗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办。”

西吴县纪委、西吴县监察委员会共内设十六个职能机构。其中有六个纪检监察室,十个综合部门。包括办公室、组织部、宣传部、研究室、党风政风监督室、信访室、案件监督管理室、审理室、干部监督室和信息中心。

县纪委除了厉元朗一个书记之外,还有三个副书记。分别是常务副书记兼监察委副主任胡喜德;副书记兼监察委副主任程有利;副书记兼监察委副主任林芳。

三个副手都比厉元朗年岁大,只有林芳看样子比他大不了多少,三两岁之内。而胡喜德和程有利都年过四旬,表面上对厉元朗客气,可心里边对于这么年轻就担任一县纪委书记,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

说白了,他们尊重的只是厉元朗的职务,并不是他这个人。

林芳梳着短发,显得干练,模样属于中等偏上,穿着一套职业套装,加上高跟鞋,彰显出两条笔直的大长腿。

身材不胖不瘦,和吴红丽差不多,挺有肉的,尤其是胸前一片波澜很是壮阔。

除了在外地办案的不在,其他各部门人员包括负责人悉数到场。五十来人聚在纪委大会议室里,乌泱泱的一大片,有说有笑的,还有端着保温杯,甚至还有个别人在吸烟。

而主席台上,居中坐着厉元朗,左手边是胡喜德,右手边是程有利,林芳则紧挨胡喜德坐在最边上。

胡喜德看了看台下,侧身小声和厉元朗商量:“人都到齐了,开会吗?”

“先等等。”厉元朗看了看台下众人直视他的目光,大多都对于这位新来的纪委书记年轻面孔产生蔑视和质疑。

“我叫厉元朗,是新来的。”厉元朗做完自我介绍,突然脸色一沉,一本正经的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没有三把火只有一把,就是在这里强调下会议纪律。严禁开会迟到早退,有事提前请假,还有一个,不允许在会场抽烟,保持一个清新的开会环境。以上两点如有触犯,第一次罚款两百元,第二次罚款五百,第三次扣罚季度奖金。”

他又对台下的陈玉栋说:“陈主任,赶紧把窗户打开,放放烟味,什么时候没烟味了,咱们什么时候开会。”

厉元朗的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瘾君子们纷纷掐灭手中烟头,看厉元朗的眼神,也有了些许的变化,或者说是一丝畏惧。

陈玉栋指挥几个人同时把会议室的几扇窗户推开,尽管会议室有空凋,但是开窗户瞬间,外面新鲜空气钻入会议室里,在炎热的夏季,令人感受到一丝清新和凉爽。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会议室里的烟味逐渐散去,胡喜德看着差不多了,和厉元朗沟通完毕,敲了敲话筒,语速平缓的说道:“今天,是我们西吴县纪委和监察委员会非常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新任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兼监察委员主任厉元朗同志到任。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厉书记,并请他讲话。”

哗啦啦……

随着众人还算热烈齐整的掌声,厉元朗徐徐站起身,环视众人一圈,深深鞠了一躬。

重新坐下后,他清了清嗓子,做了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发言。

第259章 口才好的纪委书记

厉元朗清了清嗓子,手上没有任何稿件,完全脱稿讲话。

他掰了掰麦克风,轻咳一声,语速不急不慢的做了开场白。

“同志们,我担任县纪委书记监察委主任,深感使命光荣、责任重大。作为新一届县纪委班子的‘班长’,我将在原有县纪委班子奠定的基础上,紧紧依靠县纪委常委会的集体领导,紧紧依靠

全县纪检监察干部的集体智慧,励精图治,与时俱进,勤奋工作,继往开来,努力推动全县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再上新台阶

。”

说到这里,厉元朗稍作停顿,接着说道:“今天和大家第一次见面,借此机会,我提几点意见,与大家共勉。”

“第一,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纪委要进一步增强为中心和大局服务的敏锐性和主动性,积极探索纪检监察工作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的有效方式。巩固创新方法,确保各项重大决策部署落到实处以更加高昂的激情,更加优良的作风,更加求实创新的工作,为加快推进全面小康社会建设,提供坚强的政治和纪律保障。

第二,提升能力,忠于职守。当前,党风廉政建设面临的形势依然严峻,反腐败工作涉及的领域日益拓展,任务越来越重,难度越来越大,要求越来越高。作为纪委班子,要肩负起神圣使命,继承好传统、好作风,力争纪检,坚持学习更新观念,增强能力。以‘说了就算,定了就干,干就干好’的实干精神,紧紧抓住惩防体系建设这条主线,深入推进廉责自律,纠风治乱,案件查办等工作,真正做到事业为上,责任为重,工作为先,全面履行党章赋予的职责。

第三,民主和谐,团结奋进。团结是班子的生命,只有班子团结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以坚强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保证各项工作任务的圆满完成。一个优秀的团队不仅仅是人的集合,更重要的是能量的聚合,是思想和情感的融合。我们能在同一个班子合作共事,这既是事业的需要,更是人生的缘分。作为纪委班子成员要坚持党讲党性,顾大局,自觉维护班子的团结。班子成员要带头发扬民主,做到互相尊重,互相谅解,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在合作共事中加深了解,在相互支持中增进团结,使大家真正成为政治上志同道合的同志,思想上肝胆相照的知己,工作上密切配合的同事,生活上互相关心的挚友,努力形成风清气,正其心劲足干事创业团结和谐的工作局面。

第四,公正廉洁,执纪为民。执纪为民是纪检监察机关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必然要求是党的性质和宗旨,在纪检监察工作中的集中体现。要始终坚定群众利益无小事的政治立场和政治态度,始终保持纪检监察干部的昂扬斗志和浩然正气,围绕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的理念,切实推进党风廉政建设,敢于同消极腐败现象和损害人民利益的行为作斗争。要不断加强党性修养,增强自律意识,带头遵守廉洁自律各项规定,自觉接受组织和群众的监督。凡是要求各级领导干部做到的,纪委班子必须带头做到,要求各级干部做到了,纪委干部必须首先做到,真正以严明的纪律,清廉的作风,树好形象,争当表率,形成推进全县设经济社会健康快速发展的强大合力。

同志们,站在新起点,面对新机遇,迎接新挑战。我们要在县委和市纪委的坚强领导下,坚持以人为本,执政为民,恪尽职守,清正廉洁,求真务实,开拓进取。坚定不移的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努力开创我县纪检监察工作新局面,向组织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为打造科学发展新高地、共建和谐幸福新家园、建设宜居宜业的新西吴,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厉元朗的话讲完后,会场顿时安静了足有几秒钟。很快,有人带头拍起巴掌,紧接着响起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经久不息……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里,陈玉栋将罗阳的资料送到厉元朗的案头,说这是左江派人送来的。

“是的,是我让左主任临时加进来。”厉元朗看了几眼并没有急于放陈玉栋走,而是问他对罗阳的印象如何?

陈玉栋早就猜到厉元朗临时加了罗阳的意图,便笑说:“罗阳这人我接触不多,不过听说他还是一个挺有上进心的小伙子,以前在县委机要室,前不久调到县委办,小伙子写得一手好字,笔头子挺硬的。”

厉元朗微微点了点头:“你去通知他,我要见见他。”这一句话,足以说明厉元朗的用意了。

陈玉栋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子边想了想,这才找到县委通讯录,好不容易翻到罗阳的手机号,打了过去。

“喂,罗阳吗?我是陈玉栋,有个事情我要跟你提前透露一下……”虽然办公室里只有陈玉栋一个人,他还是习惯性的捂住话筒,尽量将声线调到最低状态。

他告诉罗阳的意思是说,新来的纪委书记要选秘书,是他陈玉栋极力推荐,新书记才决定见罗阳一面,并嘱咐罗阳几个注意事项,别砸了锅,讨新书记不喜。

按说,罗阳在县委办综合组,应该知道新来的纪委书记。可是由于厉元朗这次上任低调,再说他只是纪委书记,县委办不归他管,重视程度自然不如县委书记、县长这类大员。

而且县委书记朱方觉又没有大张旗鼓的安排,知道的人不多,仅限于县委几个领导而已。

所以,罗阳对于陈玉栋这个电话始终处于懵逼状态,感觉走在大街上忽然被一张大馅饼砸中,脑袋晕乎乎的,都忘记感谢陈玉栋了。

“你赶紧过来,新书记要见你,越快越好。”陈玉栋很是不满,这个小伙子怎么一点规矩不懂,连个“谢”字都不说,自己白费心思编了这么一段话了。

罗阳几乎是大脑一片空白走进厉元朗办公室的,陈玉栋在路上和他说了什么话他一句都没记住。

当陈玉栋把罗阳介绍给厉元朗时,罗阳这才算是明白了,或者说醒悟了。

这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厉书记,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等到陈玉栋知趣离开,厉元朗一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罗阳坐下。

“你……”罗阳看了看厉元朗,脑海里快速寻找着记忆碎片,拼接着一切可以让他打开思路的元素。

“我叫厉元朗,怎么样,想起来了吧?”厉元朗循序渐进的引导着罗阳。

厉元朗!

这个名字终于令罗阳清楚,一个经常挂在女友苏芳婉嘴边的人物,难道说……

“你是……你怎么……”罗阳有些语无伦次,太诡异了。这人不是在甘平吗,怎会转眼到了西吴县,还是纪委书记?

“罗阳,”厉元朗等罗阳懵逼着坐在他对面,身体往前探了探,平和说道:“我看了你的履历,你在县委机要室干了两年,到县委办综合组也不到半年的时间,可以说,你在秘书岗位是一张白纸。”

“是的,我没有这方面经验,但我不明白,厉书记为何看中我?”罗阳绷着脸毫不客气,在他心目中,厉元朗是他情敌的存在。得罪就得罪,在爱情面前,他要维护男人该有的尊严。

“呵呵。”厉元朗微微一笑,并不生气,身子靠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说:“我初来西吴县,人生地不熟,急需一个熟悉的人在我身边工作。你在西吴县工作两年,这方面比我知道的多,了解的也多。还有,我感觉你这人还是不错的,写作有功底,挺适合秘书这项工作。当然了,我尊重你的意见,你不用急于表态,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告诉我。”

厉元朗没有说一丁点冠冕堂皇的官话,完全发自肺腑之言。他到西吴县,想要在纪检方面有所建树,的确需要一个熟悉的秘书,尤其是对他说实话的人。

左江推荐的那几个人,厉元朗都看了他们的简历,这些人长期工作在县委办,都属于老油条,甚至还有两个人比厉元朗的年纪还大。

秘书比领导年龄大,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以后领导怎么好意思去支使人家做事?

还有关键一点,这些人能在县委工作,背后肯定早就选择了主子是谁,谁是他的靠山。

如果一个秘书不能和领导一条心,将是十分可怕的结果。秘书和领导接触最多,掌握领导的一切,好了的是心腹,若心猿意马,就会把领导最隐秘的消息透露给旁人,会使领导处于一个非常被动的处境。

厉元朗之前从苏芳婉那里知道一些有关罗阳的事情,知道他在西吴县没根没蔓,没有后台,属于没有走入领导法眼的清白之人。

经验可以积攒,忠诚度可以靠后天培养,这就是厉元朗选中罗阳的原因。

“我……”罗阳干张着嘴,脑海中却在做着激烈选择,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260章 搬起石头砸了脚

从厉元朗办公室里出来,罗阳直接去县教育局找苏芳婉。

苏芳婉目前是西吴县教育局副局长,非党委委员,排名最后一位,主管电教仪器和妇委会工作。可以说,是最没实权的副局长。

不是党委委员,不能参加决策,只不过挂了个虚衔而已。

为了离开甘平,苏芳婉舍弃的太多。原来在甘平县团委,好歹是后备干部的人选,进入西吴县教育局,等于堵死了自己的升迁之路,除非有贵人相助,否则这一辈子只能在副科级上面徘徊了。

已经到了中午,罗阳约苏芳婉在教育局附近的餐厅吃饭。点的菜端上来后,罗阳拄着筷子发愣,苏芳婉便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芳婉,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听听你的意见?”罗阳如是说。

他就把厉元朗想让他当秘书的事情一五一十讲出来,苏芳婉闻听登时一惊:“你说什么!大叔……厉元朗调到西吴县来了?”

“是的,我也是刚刚知道。只不过我不知道厉元朗让我当他秘书的真实意图,是他急需我这样一个了解西吴县的人吗?我很踌躇……”话说一半,罗阳将后一半硬生生咽进肚子里。他的后半句其实涉及到苏芳婉和厉元朗曾经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怕伤害到苏芳婉。毕竟,苏芳婉为了调到西吴,舍弃的东西太多了。

“你不要犹豫了,厉元朗跟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一个外地人来到西吴县,人生地不熟,需要你这样一个了解西吴官面上的人做他的秘书。”苏芳婉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又说:“罗阳,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厉元朗这个人懂得感恩,你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靠近,只要有付出,我相信你会有一个不错的回报。”

不错的回报,这几个字深深刺激了罗阳。一直以来,他在苏芳婉面前总是抬不起头,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自己的地位没有人家高的缘故。

俩人年岁相当,可是苏芳婉已经是副局长了,而他呢,才进入县委办综合组。县委办才是一个正科级单位,综合组组长不过是股级干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科员。

女强男弱,削弱的是男人的自尊心,所以和苏芳婉相处几个月,俩人在一起时,罗阳处处让着苏芳婉,处处以她为主以她为核心。时间久了,苏芳婉养成公主病,在罗阳面前颐指气使,一次次挑战着他的忍耐力。

现在听到厉元朗是一个懂得报恩的人,罗阳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暗中有了打算。

吃完饭,罗阳并没有急于给厉元朗回话,而是按部就班回到综合组上班。

综合组组长名叫康永生,长得胖乎乎,挺着个大肚腩,一看就是个吃货,管不住嘴的男人。

康永生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儿,综合组一共八个人,个个都有背景,都和县委领导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除了罗阳。

所以,一遇到难事,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康永生第一个想到的总是罗阳。

这不嘛,县委办副主任张令,刚交给他一项任务,赶写一篇发言稿,县委书记朱方觉明天要用。

说起张令来,不得不提到他另一个身份,县委书记朱方觉的秘书。跟在朱方觉身边四年,从一名普通科员熬到如今的副科级实职,下一步升到正科,外放到下面乡镇不是一把手就是二把手,绝对的有政治前途。

堂堂县委大秘发话,康永生不敢不重视。可是手下几个笔杆子都有材料要写,最主要的是,人家不怎么鸟他,说起来后台都够硬气,康永生也不敢为难他们。

正好见罗阳走进来,康永生便叫住他:“罗阳,你马上抓紧时间写一份发言稿,朱书记明天大会上要用,尽快赶出来。”

罗阳气不打一处来,耐着性子说:“康组长,我手里边还有两份材料要写,这一份是倪副书记的,这一份是左主任交办的,您再给我增加工作量,我恐怕难以完成。”

康永生眼睛一瞪,脸色铁青道:“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是不是,你眼睛里还有没有领导,有没有朱书记,有没有张副主任!”

之所以提到张令,是因为办公室里有一个人是张令的远亲,康永生也是说给那个人听的。

“请你不要上纲上线,我就事论事,这和尊重领导没关系。”罗阳也没客气,康永生的话已经点燃他胸中火焰,完全是靠着自身修养忍耐没有发作。

“还敢抵赖,摆明了你就是没拿朱书记当回事儿。”康永生大放厥词,并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出来,弄湿了张令交给他的材料一个边角。

康永生在这里大喊大叫,其他几个人都放下手中活计,转脸看向这二人,没一个肯站出来说话或者劝架的。

明摆着,这是康永生立威的机会,罗阳没枝没叶的又没靠山,平时大家都瞧不起他,谁都可以呼来喝去。见康永生训斥罗阳,罗阳竟然胆敢还嘴,心里想着该有一场大的争吵,索性坐山观虎斗,任凭事态发展下去,权当看猴戏了。

个个幸灾乐祸,都希望康永生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毛头小伙子,办公室整天太沉闷,有了这个事也算给大家搞点娱乐节目,消遣解闷。

“好哇罗阳,你厉害,竟然不把朱书记放在眼里。顶撞上司,藐视领导,我看我这里的庙太小了,容不下你这个大菩萨。你等着的,我这就去找左主任,让他把你调回机要室坐冷板凳。”康永生气得眼珠子冒火,就要去找左江。

反正已经撕破脸,罗阳也没法在综合组待着了,索性拿出手机当着众人的面给厉元朗打了个电话。“厉书记,你说的话我考虑清楚了,我同意去你那里。”

由于罗阳说话声音不是很大,在场众人包括康永生都没听清楚,尤其康永生竟然听到李书记。

他的脑袋里快速想了一大圈,貌似在县委没有李书记这一号人,便嘲讽道:“呦呵,原来咱们罗大同志早就不想在综合组待着了,找好了下家。什么李书记,是不是哪个村子的支书啊。”

哈哈哈!

他这一出口,立刻引起众人一阵嘲笑声。

罗阳微微冷笑着对厉元朗说:“厉书记,我们康组长说你是村支书。好,我让康组长接电话。”

于是罗阳把手机递给康永生,“厉书记跟你说话。”

“什么李书记!”康永生一摆手,毫不给面子,“告诉你这位李书记,就说我康永生很忙,没时间和李书记讨论庄稼地里的事情。”

又是一通讽刺挖苦,却听到罗阳已经打开了免提,里面传来厉元朗的怒喝声:“康永生,我是厉元朗,你马上接电话,我有话问你。”

“厉元朗,厉元朗是谁,我没听说过,你是哪个村的,报上你村子的名字。”康永生故意抬高声调,嘴对着话筒大言不惭,嘻嘻哈哈。

“啪”的一声,手机那头愤怒的挂断电话,康永生不以为然,还在对着罗阳大放厥词,把那摞沾了水的材料往他面前桌子上一扔,不可置疑的命令道:“今晚就是一夜不睡,也要给我赶出来,要不然你就滚蛋!”随后,吹着口哨背着小短手,耀武扬威的走出办公室去外面抽烟去了。

岂不知,康永生站在天台上,连半支烟都没抽完,手机催命的连声响起来,一看是左江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赶紧狗舔犊子似的点头哈腰,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一块。这幅卑躬屈膝的样子,就好像隔着话筒的左江能看见一样。

“康永生,你赶紧滚到我办公室来!”都不等康永生回话,左江气哄哄的直接挂断。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左主任发哪门子邪火!

康永生迅速扔掉半截烟,几乎小跑着去了左江办公室,进门之前调整情绪,大口喘着粗气,就差把舌头伸出来跟狗相似了。

他这么做是装作跑得很急,证明拿领导的话当成圣旨,好给顶头上司左江留个听话的好印象。

谁知道,他刚迈步进来,就见左江阴沉着脸,怒气冲冲瞪视着他,把个康永生都给看毛了,不住擦着跑出来和吓出来交织在一起的汗水,大气不敢出一个。

“康永生啊康永生,你是什么素质,连厉书记你都不知道?还大放厥词说他是村支书,连损带挖苦的,你的政治嗅觉哪里去了吗,是当成排泄物拉出去了,啊!”左江气得使劲一拍桌子,震得康永生耳根子嗡嗡直响,脑袋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康永生才深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左主任,李书记?哪个李书记?”

“你把耳朵给我支棱起来,什么李书记!听我再告诉你一遍,厉元朗厉书记,新任县纪委书记,今天上午刚到任,你听明白没有!”

“纪、纪委书记!”康永生闻听,顿觉眼前金星四溅,身子一栽歪,差点瘫倒在地。

妈呀,我无意中得罪了纪委书记,完蛋啦,要是哪天一不高兴查他的问题……

康永生再也支持不住,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傻了。

第261章 借力打力

在厉元朗接到罗阳电话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听出来罗阳是在跟人吵架。

他本来不想参与,可是听到康永生刺耳话语,他立刻明白罗阳这是想让他帮着出头挽回面子,借力打力。

反正罗阳已经答应做他秘书了,这点小事情厉元朗愿意助人为乐,寻思着报出姓名,康永生知难而退也就算了。

千想万想没有想到的是,康永生竟然大言不惭的连带他一块挖苦,气得厉元朗挂断电话,随手打给了左江。

当然,他气归气,不会和左江发生正面冲突,语气还是很客气又不失把康永生藐视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左江顿时火冒三丈,这个康永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得罪纪委书记,当心人家心情不爽,哪天把你查办了,到时候你连哭都来不及。

于是左江这才叫来康永生,把他大骂一顿。偏偏这个康永生不识吓,瘫坐在地上,差点给吓出精神病。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康永生跌跌撞撞从左江办公室里出来,当即就给罗阳打手机。

罗阳一点面子不给他,接连挂了三次,康永生是跑到文秘组借用电话罗阳才接听的。

康永生也不顾还有别人在场,低三下四的先给罗阳赔礼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就差点隔着电话给罗阳跪下了。

罗阳总算消了气,并且答应康永生会在厉元朗面前帮他说好话的。

可是康永生还不放心,又挂通了纪委办主任陈玉栋的电话,请他问一问厉元朗有没有时间接见他,他想向厉书记汇报工作。

陈玉栋还纳闷呢,一个综合组组长,向纪委书记汇报哪门子工作?

不过,他还是决定帮助康永生这个忙,敲开厉元朗办公室的门,把事情一说,厉元朗顿时明白康永生这是要给他赔礼道歉来的。

厉元朗不是小肚鸡肠,没时间接见他,万一传到左江耳朵里,还不以为他纪委书记插手县委办的事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挥了挥手,告诉陈玉栋:“你回话给康组长,这就是个误会,他以后注意就是了。”

陈玉栋听得稀里糊涂,正要转身离开,厉元朗又把他叫住:“你去左主任那办理一下罗阳的调动手续,我已经和左主任说好了,你去办就行。”

“是的,厉书记。”陈玉栋从厉元朗那里出来还寻思呢,这个罗阳的命可真好,当了纪委书记的秘书,将来说不定前途无量呢,以后可得跟他搞好关系。

这件乌龙闹剧,随着罗阳扬眉吐气的搬走物品,大摇大摆的走出综合组,尤其是康永生媚笑着一路护送到电梯门口,算是告一段落。

通过这件事,罗阳第一次感受到朝里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对厉元朗护着他为他出气,心生感念之情,决定今后一定紧紧跟随在厉书记身后,好好卖力气。

罗阳报到的下午,厉元朗就让他马上进入角色,去调来近一时期侦办案件的卷宗,将已办理的,未办理的和正在办理的,分门别类整理好,他要利用几天时间好好审查一遍。

厉元朗做事的宗旨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决不能放掉一个漏网之鱼,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罗阳还真有股子韧劲,厉元朗交办的事情他一丝不苟,利用晚上的业余时间,待在办公室里认真查阅,三天时间眼睛都熬红了,终于把所有卷宗完全过目一遍,还整理出每个案件的题目纲要,这样一来,厉元朗看起来就不那么费劲了。

这边罗阳忙着整理卷宗,当天下午,厉元朗出席了西吴县常委会,这次常委会主要是为他开的,是要把厉元朗介绍给在座常委们认识。

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以及县委办主任左江,厉元朗都见过了。对了,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常务副县长葛云辉,他看着厉元朗感觉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握手时,还是厉元朗主动提及谢克的名字,说他和谢克是高中同学,葛云辉才恍然大悟,当时为了展鹏飞的事情,葛云辉主动搭桥铺路,引荐给了尤二贵。现在倒好,尤二贵进了局子里,整天和窝头咸菜打交道,一想于此,葛云辉就不寒而栗。后背嗖嗖冒冷汗。

看向厉元朗的笑极其不自然,属于没笑硬挤笑,比哭还难看。

除了上述几人,县委常委还包括县委副书记倪以正,长得相貌堂堂,典型的老帅哥。

李士利,组织部长,人长得很年轻,白白净净的脸,几乎没有褶子。其实已经四十多快五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不到四十,至少年轻十岁。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做过保养,反正面向和年龄极其不匹配。

剩下的有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黄维高,学者模样的宣传部长王润华,五大三粗的常委副县长房大法。

还有一个人,就是团结镇党委书记梁运啸,他是唯一一个兼任常委的乡镇书记。

梁运啸四十多岁,黑脸庞,长得很结实,有种不怒而威的架势。

会议由朱方觉主持,他首先宣读了市委的决定,任命厉元朗同志为西吴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兼监察委员会主任。并带头鼓掌,欢迎厉元朗加入西吴县委这个大家庭。

厉元朗站起身来,向大家点头致意,并且讲了话。

他说:“这次市委任命我为西吴县纪委书记,说实话,我感到光荣的同时,更感到这是一种压力,一种责任,一种挑战。近年来,西吴县纪委,在县委朱书记和前任书记领导下,各项工作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无论是案件查办、宣传教育、调查研究、纠风治乱、执法监察、信访举报、案件审理包括队伍建设等各项工作都走在了全市的前列。业务工作之外,还积极配合招商引资等全县中心工作,招商引资排名全县第一,受到县委、县政府领导的高度评价。”

厉元朗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水,又说:“所以安排我来,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但我相信,有市纪委、县委和县政府的正确领导,有县纪委历届班子打下的良好基础,难能可贵的是,我们有一支能吃苦耐劳、勇于奉献的纪检监察的干部队伍,我面对挑战的同时也面临机遇,我愿意和所有纪委同志一道,发扬优良传统,使县纪委各项工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人把我们的事业比作接力赛,我体会接力赛有三个规律,一是团体赛靠集体的力量取胜;二是方向目标一致,人人奋勇争先;三是每人每节都有自己的一段的路程。今天我从前任书记手里接过了接力棒,我将遵守接力赛的规则,在前人取得优异成绩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努力取得好成绩。为后任赢得更多的时间,打下更好的坚实基础。我的话讲完了,请大家指正。”

厉元朗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引起大家雷鸣般的掌声。朱方觉笑眯眯的总结道:“元朗同志讲得好哇,句句实话又句句在理,纪委的工作其实并不好掌握,怎么说呢,纪委属于刮骨疗毒,属于我们党的政治医生,专门医治暗藏在我们纯洁干部队伍里的腐败分子,这种蛀虫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意志,要彻彻底底挖干净,除脓疮,确保我们党的这艘汪洋大船顺利扬帆起航。元朗同志,你任重而道远。”

“多谢朱书记的理解和支持。”厉元朗微微欠身感谢道。

“厉元朗同志,你刚才的脱稿讲话的确很好,但是我也希望你能说到办到,尤其涉及招商引资这一块,你的前任做得就很好,纪委招商力度非常大,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我希望到你这里,继续发扬光大。”

不用说了,说这番话的正是县长荣自斌。他是从政府角度理解消化厉元朗讲话内容的。

别的他插不上嘴,招商引资这一块是由政府牵头主管,荣自斌自然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副书记倪以正插言说:“荣县长,我觉得纪委有办案任务,招商引资主要是政府这边负责,如果因为招商引资而耽误了办案,这恐怕……”

“老倪的话我不敢苟同。”葛云辉摆弄着手里的笔,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招商引资事关整个西吴县的经济发展,不能总是落在我们政府这边。有好事大家都跟着沾光,有难事就都躲起来,这样不好,很不好。”

听得出来,葛云辉表面上以经济角度看待招商引资,实际上是和荣自斌穿一条裤子,有和倪以正唱对台戏的意味。

倪以正本想还击,却被朱方觉轻拍桌子打断了,他拿出书记一把手的威严,板脸说:“招商引资是造福西吴县的大计,也是为全县整体经济提升的火车头,一个考核指标。我想在座各位都要重视起来,不管是县委这头还是政府那里,都要全力以赴,责无旁贷。”

朱方觉等于是否定了倪以正的不要以招商引资而耽误正常工作的提议,弄得倪以正脸色极其阴沉,暗自运着气一言不发。

第262章 暗流涌动

常委会见了面之后,又在县委礼堂举行了全县正科级以上大会,毕竟是新来的纪委书记到任,怎么也得在全县委局般和乡镇领导面前混个脸熟。

纪委书记,是专门查处干部的官员,要是不知道纪委书记长得什么模样,以后就甭在官场上混了。人家可是手握尚方宝剑,只要嘴角稍微一歪歪,说查你就查你。

这年头,谁的屁股底下没有点屎星子,一查一个准儿。所以这次大会上,不少人都把这位年轻纪委书记的长相深深镌刻在脑海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见面会开完,晚上七点,在县委招待所专门为厉元朗举行了上任接风宴。

县委常委悉数出席,还有县人大、县政协的有关领导,以及参会的所有人员,乌泱泱的几十号人,摆了整整五桌。

朱方觉代表县委发言,再次对厉元朗上任表示欢迎。厉元朗做了答谢感言,酒桌上自然不能像会场那么正式,气氛也相对轻松一些。

厉元朗作为主角,酒自然是少喝不了的。他左右逢源,来者不拒,举杯就干。还是那句话,酒品即是人品,喝酒藏着掖着,难免会给人留下不良印象,说他耍奸取滑,以后相处会小心着点,对于厉元朗日后开展工作不利。

幸亏厉元朗酒量不差,多年历练加之身体条件好,一圈下来,一斤多白酒进肚,依然谈笑风生,面不改色,眼神锐利说话不走板。

这顿酒不白喝,通过观察,厉元朗发现个有趣现象。荣自斌和倪以正不对付,二人说话经常针尖对麦芒,冷嘲热讽时有发生。

可是奇怪,每每出现这样状况,朱方觉出来打圆场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偏袒荣自斌说话,似乎朱方觉很惧怕荣自斌。

真有意思,一个县委书记却看县长的脸色行事,这在全国估计也是屈指可数,很少遇见的。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书记性格懦弱,要么就是县长太过强势,或者说县长的背景势力很强大,县委书记不敢得罪。综合厉元朗跟荣自斌的接触,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他更相信是后一种。

第二天早上,厉元朗起来后,特意去住处旁边的小公园里慢跑,之后又去健身器材那里活动腿脚。

这是厉元朗最近才开始保持的习惯,由于坐办公室或者坐车时间长,很容易造成颈椎腰椎出现问题。别看厉元朗才三十多岁,防微杜渐,尽早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对身体健康有利,省得岁数大了遭罪。

他正在锻炼,无意中发现远处有个人影一闪很快又不见了,他迅速张望寻找,却没有再看见那个人。厉元朗以为自己眼花神经质了,自嘲的摇了摇头,没当回事儿。

“元朗!”这一次是有人叫他的名字,听着亲切熟悉,顺着声音找去,就在前方几米以外的小树林子里,谢克躲在一棵树背后,招手叫他。

厉元朗停下,用毛巾擦了一把汗,边往那边走边半开玩笑道:“你谢大秘书什么时候改成地下工作者了,神神秘秘,搞得地下接头似的。”

“嘘!”谢克一竖手指,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一把将厉元朗拉到跟前,在树荫掩护下,说话才敢大声。“我是该叫你元朗名字啊还是厉大书记。”

自从当初摆平展鹏飞的事情,厉元朗和谢克关系不知不觉近了一些。谢克身上是有毛病,仗势唬人,可接触到西吴县几个领导的秘书,无不是这样的人。像隋丰年,还有朱方觉的秘书张令之流,总体上差不多。

关键是,谢克人品不坏,骨子里还有一丝正直感存在。就像展鹏飞出事后,他肯为同学两肋插刀跑前跑后,单凭这一点,厉元朗还是愿意和谢克交往的。

不过,谢克小心谨慎还是引起厉元朗的猜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他刚才的举动所为何故。

“有人跟踪你,我不得不小心。”谢克直言说道。

“知道是谁不?”

谢克摇了摇头:“我没看清楚,还是小心为妙。”

“你说说看,是谁派人跟踪我?”

谢克略作沉吟道:“我不好确定,县里局势复杂,谁都有可能。”

听谢克的分析,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以及副书记倪以正,这三个人的嫌疑最大。

西吴县表面上平静,实则平静的水面下全是暗礁。

荣自斌历来强势,最近又搭上金家这艘集结号,自持身价倍增。他向来不把朱方觉看在眼里,经常和朱方觉对着干。而朱方觉这人性子温和,缺少王者霸气,虽然背后有沈铮的支持,可是性格的缺点造就他很软弱,多次让着荣自斌,却越发引得对方有恃无恐。

倪以正是外来派,来西吴三年多,看不惯荣自斌妄自霸道的做派,多次挑战荣自斌。按说二、三把手闹出不和,作为这个班子里的大班长,朱方觉应该秉公执法,最起码也应该做到不偏不倚,各打五十大板。

可他摄于荣自斌的威势,每每发生冲突,总是偏袒荣自斌多一些,这让倪以正十分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厉元朗的横空出现,还是常委里面分量很重的纪委书记,尤其是厉元朗不凡的身世,让各方都对他有了重视。

能干到县委领导这一层级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所以说,监视厉元朗,也说明厉元朗十分重要,谁都想把厉元朗拉到本方一边来壮大阵势。谢克得出的结论,监视之人应该绝无恶意,就是看厉元朗和谁走动近而已。

谢克之所以这么小心谨慎,原因在于他是葛云辉的秘书,而葛云辉又跟荣自斌交往过甚,他担心别人会误以为厉元朗和荣自斌有联系。这么做,也是摆脱无端猜疑,对他对厉元朗都有好处。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很有道理。

谢克大早上的在公园里暗会厉元朗,就是想要请他吃个便饭,同学也好,上下级也罢,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吴人,谢克尽地主之谊无可厚非。

厉元朗想了想,今晚上应该没有安排,便答应了谢克的邀请,二人约定好,晚上下班电话联系。

上午一上班,厉元朗又扎根在办公室里,把罗阳整理出来的卷宗挨个认真审阅,找出关键点进行批示,交给手下相关科室要么重新审理,要么注意和避免。

一晃到了下午下班前,厉元朗看完卷宗伸了个懒腰,叫来罗阳,把还有没看完的卷宗让他收起来,等到明天继续看。

罗阳答应着,不过他手里边却捏着一个卷宗,迟迟犹豫不决。

“还有事情?”厉元朗问道。

“这是团结镇原副镇长裘铁冒的案子,厉书记,我觉得这里面有几个疑点,想和您探讨一下。”罗阳迟疑着说。

“说一说你的看法。”厉元朗点起一支烟,饶有兴趣的看着罗阳。

“第一,和裘铁冒相好的这个女人名叫牛桂花,是团结镇东岗子人,她在供词里说,和裘铁冒好了三年零十六天。我觉得一个能把时间记得这么准确的女人,说明这个日子对她来讲很重要很有意义。这么说来,她对裘铁冒应该是有感情的,可她为什么要招供出来?这点值得深思。”

“你继续说下去。”厉元朗微微点头,裘铁冒的卷宗他看过,还是特意看的。里面也有几处疑点,正好罗阳提及,他便想试一试罗阳是否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力。

“第二个,就是牛桂花和她丈夫赖大柱的结婚证,您看时间这一栏,有细微的更改之处。”

因为案子已经归档,结婚证是黑白复印件,仅从这里能发现时间改动过了吗?

“书记您看这里……”罗阳一指时间栏上,说他当时也没在意,是无意中发现的。他还专门做了个试验,找电脑公司的人帮忙,在一个证件上更改时间,虽然是专业人士难免露出痕迹,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还有一个就是牛桂花是赖大柱花钱买来的媳妇。”罗阳斩钉截铁的说,他通过东岗子村主任赖兴堡了解到,赖大柱早年通过人贩子买来牛桂花,一起生活十年,还有一个女儿。

后来,赖大柱开拖拉机出了翻车事故,砸坏身体导致下半身瘫痪,一直卧床不起,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当时裘铁冒还是副镇长,是东岗子村的包村干部。听说赖大柱家遇到困难,就经常帮助他们家,一来二去和牛桂花有了感情。

裘铁冒老婆病死多年,而赖大柱瘫痪之后丧失了男人的功能,一个丧偶,一个长时间得不到男人滋润,频繁接触中二人很容易突破男女关系的最后一层,好到一处。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裘铁冒和牛桂花有了私情,赖大柱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就连赖大柱的几个兄弟也都同样视而不见。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裘铁冒和牛桂花好,会给这个穷家带来经济的资助,减小生活负担。

可就在前几个月,赖大柱的本家侄子赖成突然插手这件事,就是他一纸告状信揭发裘铁冒和有夫之妇勾搭成奸,于是就有了牛桂花和赖大柱的供词,彻底把裘铁冒打入地狱永不翻身。

听完罗阳的一番陈述,厉元朗紧锁眉头,联想起那天看到现象,他预感到裘铁冒案子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肯定有更深层次的问题,包裹在皮囊之下没有暴露出来。

第263章 好心?还是别有用心?

“裘铁冒的案子涉没涉及到其他原因,这一点你查过没有?”厉元朗问道。

“我查过了,但是没有结果,就是咬住裘铁冒勾搭有夫之妇这个问题,其他的什么也查不到。”罗阳十分肯定,眼神里透着清澈明净。

“这个案子就由你跟进,注意方式方法,采取暗中调查。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了。”罗阳起身告辞离去。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谢克已经打过电话和他约好,晚上厉元朗下班后只要打个电话震他一下就行。

厉元朗收拾停当,走出县委大楼刚迈下台阶,就见配给自己的那辆帕萨特稳稳开过来停在他身边。

司机老张麻溜下车,打开后车门请厉元朗上车。

厉元朗摆了摆手:“张师傅,我今晚有事不用车,你自行其便吧。”

“厉书记,您这是去哪儿?”老张忍不住问了一句。

厉元朗有些不高兴,领导的行踪不是司机该关心的问题,没必要打听,谁还没点自由空间?还是下班后的业余时间。

他强忍住不满,不露声色的回应道:“张师傅,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早点回去陪陪家人,多好。”

言外之意警告他,该问的问,不该问的最好不要问。

老张也发现自己一时失口,尴尬的笑了笑,关上车门迅速开车驶离出厉元朗的视线。

这个老张,厉元朗想起来韩卫,他真想把韩卫调过来,只是韩卫已经和信蕊订婚,婚期就定在十一国庆节,还给厉元朗单独发来请柬。

信蕊报考了水明乡公务员,韩卫留在水明乡,新婚小夫妻经常见面,有助于感情升华,高兴时整个下一代出来。厉元朗怎会把韩卫调过来,让人家两地分居,品尝分离之苦呢。

即便韩卫主动提出想要调来,厉元朗不忍心,这件事只能暂时放一放再说。

厉元朗震了谢克手机一声,旋即,谢克回他消息,让他去县委旁边的公交站点等他,他随后就到。

厉元朗信步走出县委大院,走到公交站点,正值下班高峰期,站点上站满了等车的行人。

这时候,他看见站牌后面,有个流里流气、脸上却稚气未脱,顶多十五六岁的男孩叼着烟,正对同样两个穿学生服背双肩包的一男一女威胁说话。

因为相隔不远,他基本能听清楚三个人对话内容。流气男学生是管一男一女两个人要钱。男孩不给,流气男眼珠一瞪,吼道:“一人五块钱,麻溜给我,知道我大哥是谁不?说出吓死你们,我大哥是二爷!”

闻听到二爷这个称呼,女生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捅了捅身边男生,那男生也吃惊不小,极不情愿的从衣兜里掏出来十块钱,给了流气男学生。

流气男满意的把钱揣进兜里,吹着口哨大摇大摆走了。

二爷?这人是谁?为何小小学生仔听了都害怕?

一连串疑问镶嵌在厉元朗脑海里,他本想冲上去制止,正好公交车驶来,一男一女俩学生上车,流气男生也不见了踪影,只好作罢。

这会儿,旁边开来一辆出租车,后座开着车窗,谢克在里面直向他招手,示意上车。

厉元朗没多想钻身坐到谢克身旁,出租车司机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出租车行驶中,谢克煞有介事的往车后面看了一眼,噗嗤一笑,说道:“哎,有尾巴跟踪呢。”

厉元朗透过倒车镜一看,一辆黑色轿车相距出租车不到两辆车的位置,不紧不慢跟随。再一看车牌子,不禁有些气恼。

在出租车拐上另一条大街上的时候,他让司机师傅靠边停下,而后打开车门走下去,黑色轿车看见他背手走过来,也只好停下车。

厉元朗走到驾驶位,司机降下车窗,露出一张老实憨厚的脸,硬挤出来的笑显得很勉强不自然。

“张师傅,我说过不用车,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跟踪的就是老张的车,也是配给厉元朗的黑色帕萨特。

老张尴尬的解释,说车子坏了,他是准备去修车。

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估计就连老张自己都不会相信。修车干嘛不早点去修,偏偏挑晚上下班之后,还是厉元朗坐车的路线,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厉元朗冷着脸没有说什么,狠狠瞪视着老张,犀利的眼神令老张坐卧不宁,讪讪的一打方向盘,超过出租车走远了。

坐回来,厉元朗低声问谢克:“早上看见那人是不是老张?”

“不太像,老张都快五十了,哪有那么矫捷的身手,一闪就不见人影了。”

厉元朗觉得有道理,不过今晚老张反常的举动令他很警惕,这个人摆明是对他有监视之嫌,如果早上那个人不是他,说明最起码有两个人对他的一举一动很感兴趣,早上那人不知道是谁派来的,老张的背后是谁主使呢?

由于出租车是公众场合,厉元朗不好多问谢克,头靠座椅眯起双眼一言不发,假寐起来。

出租车行驶很长一段路,停在县城边上的一个大院里,“农家活鱼馆”几个招牌大字,在落日余晖中徐徐生辉。

“这里做的鱼味道鲜美,吃法多样,最主要的是新鲜,活鱼现宰现做,很地道。”谢克引着厉元朗走进去。

院子里停着很多台车,一排平房做客人使用的大厅和包间,两边一侧是厨房和库房,另一侧是有人住的活动板房。

走进大厅里一看,人头攒动,座无虚席,说话喝酒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谢克早就定好包间,由服务员领着走进去,一张圆桌,中间凹进去镶嵌着一口大铁锅,这里主要以鱼锅为主,如果不点鱼锅,点其他的菜,鱼锅上面就铺上一块板子,遮挡住这口铁锅,往上面摆菜用。

“咱俩点个鱼锅,再配上几样小菜,怎么样?”谢克和厉元朗商量道。

“客随主便,你看着办。”厉元朗看到房间里有空调,即便鱼锅冒热气,空调的温度可以降温,就不存在汗流浃背的囧像了。

谢克应承一声,安排一个特色鱼锅,四样下酒小菜。既然喝酒,酒水自然不会少,特地点了本地产的西吴大曲,五十二度。现在喝酒都喝高度数白酒,低度数都是勾兑酒,喝着伤身体还上头,高度数酒大多是粮食酿造,不上头。

等到服务员出去,包间里就剩下厉元朗和谢克俩人,谢克递给厉元朗一支烟,厉元朗接过来并没有马上说话,环视包间里一圈,谢克马上会意,告诉他:“放心,这里面没有其他东西,我常来,和老板熟悉。”

厉元朗点了点头,他才到西吴县没几天,就遇到监视和跟踪,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提高警觉性,终究没有坏处。

和谢克聊天,厉元朗便问起司机老张的情况。

谢克说,老张原来在县政府小车队,隶属于某位副县长的专车司机。车改之后,原则上县领导不配专车,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县领导依然都有专车和司机,只不过对外说是车子领导不用,其他人可以使用。

开玩笑,领导的专车谁敢乱用,万一领导发起火来,就是办公室主任都扛不住,何况是普通科员了。

所以,老张这类人并没失业,始终服务员于县领导。厉元朗到任之后,老张忽然从县政府那边调到县委办下面的司机班,分配给厉元朗了。

谢克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只有最后一句话说到点子上。据他透露,老张和隋丰年关系密切,听说是老乡,一个屯子里出来的。

隋丰年!他是荣自斌的秘书,这么说来,老张是荣自斌派来的可能性最大。

原来是荣自斌在自己身边安装了一颗棋子,时刻监视自己?怪不得老张对他去向这么上心,准是要掌握第一手信息,好随时向他的主子汇报。

看来,得想个办法把老张调走,否则有这么一个人,厉元朗缺乏安全感。

当然,这些话他心知肚明即可,没必要往外说。

很快,服务员端来一个大盆,里面放着一条重约五斤的大胖头鱼,还有几样配菜,烧开大铁锅,放进调试好的汤汁,点燃大铁锅,咕嘟嘟开始炖鱼。

旋即,房间里热气腾腾冒着水蒸气,好在空调温度调的很低,两下相抵,不会感觉那么热和喘不上气来。

等着炖好鱼的过程里,四样小菜纷纷摆上桌。谢克打开白酒,给厉元朗斟满一杯,自己也倒上。

他端起酒杯十分惭愧说道:“元朗,今天我正式向你道个歉。”

厉元朗一怔,便问:“你这个道歉是从何而来?”

“上一次咱们同学聚会,我有点过了,有得罪的地方,希望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别跟我计较。你随意,这杯酒我干了。”说罢,谢克一仰脖,一两多的白酒一口喝干。

“咱们是同学,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这杯酒我陪你。”厉元朗如法炮制,同样喝了个干净,一点不剩。

第264章 大打出手

闯进来一共四个人,为首的是个大胖子,光头,穿着黑背心,胳膊上纹着纹身,脖子上挂着粗重的金项链。

他身边站着三个人,厉元朗觉得眼熟,仔细一辨认,正是那天在团结镇见到过抓裘铁冒的三人。

光头踹门而入,服务员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劲儿和他解释,光头根本不听,还随手打了女服务员一记耳光,骂骂咧咧说着脏话。

女服务员被光头恶男打了,捂脸哭着跑出了出去。

厉元朗最看不惯男人打女人,何况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气得勃然大怒,使劲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光头恶男的鼻子大吼一声:“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私闯进我们的包间,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打人,你眼睛里还有没有王法!”

“哟呵!”光头恶男并没被厉元朗的气愤震慑住,反倒一脸无所谓的冷笑起来:“在西吴县地盘,还真没有人敢跟老子这么大声讲话的,你小子算是头一个。”

“哥几个!”光头恶男一声震呼:“抄家伙,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尝尝敢跟我项天光大声说话是什么下场,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身后三个家伙闻言,尤其是那个膀大腰圆的黑铁塔,他似乎认出厉元朗曾经惹了他,更是气上加气,抄起一把椅子就要砸过去。

危急关头,谢克不干了,他把手里的酒杯往地上一摔,指向光头恶男,训斥道:“项天光项老三,你胆子肥了,竟然敢对厉书记动手,还想不想活!”

很显然,谢克是知道项天光的,只是项天光却冷眼扫了扫谢克,鼻子里一声冷哼:“你他妈谁啊,敢直呼我的大名,你也活腻歪了吧。”

“我叫谢克,是……”

谢克的话还没说全,只见项天光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菜盘子直接扔了过去。

事发突然,谢克毫无准备,只听得“啪嚓”一声响,盘子正好砸在谢克的脑门子上,摔得粉碎。

伴随谢克“啊”的一声惨叫,里面的菜混同着汁水以及谢克脑门上被砸出来鲜血,从他捂着的手指缝里流出来,顺着眼睛到了鼻子和嘴角边,直往地面上滴答。

谢克被项天光脑袋上打了一道深深的长口子,厉元朗震怒了,刚要掏手机报警,黑铁塔以及那两个帮手看到项天光率先动手,心领神会抓起椅子,直接朝厉元朗和已经蹲在地上的谢克砸了过去……

厉元朗多少练就了几招擒拿术,扭脸躲过,可是谢克却没那么幸运了,本来脑门上被打出血,脑袋里嗡嗡的一片空白,根本没来得及躲避。

结果一个椅子飞过来,正好砸在他的后背上,当即被砸的前胸一度喘不过气来,趴倒在地上。

有俩人冲过来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而黑铁塔则应对厉元朗,拳脚相加,都被厉元朗一一化解掉。

顿时,不大的包间里上演全武行。厉元朗和黑铁塔周旋着,边打边退,黑铁塔力大如牛,厉元朗还真不是他的对手,情急之下,一脚踢翻桌子,铁锅里炖着的鱼汤瞬间倾洒一地,正好烫到指挥打架的项天光脚面子上。

疼得这家伙哇哇大叫,嘴里叫嚣着:“妈了个屁的,疼死老子了,敢伤我项天光,哥几个,给我狠狠地打,往死了打,打死了我负责。”

有他的话,三个人对厉元朗和谢克下手更加狠毒,黑铁塔竟然掏出一把匕首,亮晶晶的锋利刀刃,在光线照射下,散发出来刺眼阴光,十分骇人。

厉元朗手里面抓起酒瓶子,已经退到犄角旮旯,黑铁塔露出狰狞冷笑,手里握着匕首徐徐靠近,威胁道:“老子今晚就给你放个血,要你多管闲事,让你永远闭上你那张欠嘴。”

厉元朗冷眼看了看身旁的窗户,寻思万不得已只能破窗而逃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突然有人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紧接着,老张带着两个人突然冲进来,一看满屋子杯盘狼藉,谢克被人打得一动不动,厉元朗则被一个黑铁塔大汉手里握着匕首正一步步逼近……

老张惊愕了,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赶紧和他带来的俩人冲进去,跟黑铁塔以及俩手下混战一起,保护住厉元朗不受伤害。

狭小的空间挤满这么多人,却不影响老张和他两个帮手高超的手法,三下五除二,简简单单几下,三个家伙就被制服。其中黑铁塔手里匕首不仅被老张夺走,还生生掰折了他的胳膊,疼得这家伙龇牙咧嘴,叫爹喊娘的痛不欲生。

捉住这三人只是瞬间的事情,厉元朗赶紧去看受伤的谢克,同时扫眼一瞅,项天光却不见了,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救谢克要紧。

此时的谢克已经昏迷,脸上已经成了血葫芦,老张拿起手机打了120,争得厉元朗同意后又报了警。

包间里打得这么热闹,鱼馆老板早就吓得够呛,已经先于厉元朗他们打了110。

活鱼馆地处县郊,是宏光派出所的片区。所长李来宽下班后换上便装,正在去赶赴一个饭局,在车上接到手下民警打来的电话,汇报活鱼馆打报警电话,有人在鱼馆里闹事,领头的是项天光。

李来宽顿时眉头紧锁,项天光绰号“项老三”,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可活鱼馆老板和他有点私交,是派出所定点吃喝单位,可没少在那里签单子,到现在,所里还欠着活鱼馆几万块的饭钱。

他思考片刻,告诉手下:“你们两个去看看,见机行事。”

所谓见机行事,言外之意就是看一看哪方势力强,估计项老三又在仗势欺人,干脆来个私了,多陪点医药费什么的,用钱摆平即可,反正项天光也不缺钱。

李来宽以为没什么事了,命令司机快点开车,这次饭局要招待县局的常务副局长万明磊。他作为东家,要提前到位,可千万别让万局等他,那样可就不好了。

果然,李来宽早到一步,他刚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就见万明磊的专车徐徐开来。

李来宽一阵小碎步迎上前去,亲自打开后车门,万明磊低身钻出来,很有派头的摸了摸裤腰带,扬头挺胸问李来宽:“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都在等着您了。”李来宽忙不迭的笑着回答。

今晚他主要招待万明磊,担心太过唐突,又找来局里面几个关系不错的哥们作陪。

毕竟他现在是往万明磊的阵营里靠拢,还没达到很熟很深的交情,做事要小心谨慎,不得有半点疏忽,以免引起万明磊的不爽,前功尽弃。

“嗯。”万明磊穿着灰色阿玛尼t恤,掖在黑色阿玛尼西裤里,雄鹰展翅的阿玛尼皮带扣闪着亮光,看得出来,万明磊对阿玛尼品牌情有独钟,这一身穿戴,至少在一万以上。

别看万明磊已经四十多了,多年多练身材不走样,加上个子很高,穿得又是一身名牌,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有钱老板,和副局长的身份出入很大。

李来宽陪在万局旁边,边往楼上包厢走着边和他说着话,手机这时候又响了,他一看来电忙给挂断。

万明磊问道:“来宽,该接电话你就接,告诉我在哪屋,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万局,没啥事,家里那口子的电话,准是嘱咐我少喝酒。”

“酒这东西还是少喝为妙,酒大伤身。”万明磊点着头,正好走到包厢门口,李来宽打开门,侧身礼让万明磊走进去,并说:“万局到了。”

包厢里等着的十来个人赶紧齐刷刷起立,都对万明磊报以微笑的同声问好:“万局好。”

“不好意思,来晚了。”万明磊抱歉的拱了拱手,在李来宽引领下,坐在主宾位置上。

酒菜随即一一摆上来,房间是长大桌,桌子自动转桌,精美菜肴摆放边上,中间花团锦簇,是各式各色的鲜花,非常豪华有档次。

见众人都坐好了,李来宽率先站起来说了几句开场白,中心议题表达他对万明磊的尊敬之意,听得万明磊笑眯眯的,脸上透着很认可的意思。

“下面,我提议咱们大家敬万局一杯,祝万局步步高升,再展宏图!”

这一记马屁拍得万明磊听着十分舒服,当官最喜欢听仕途上更进一步的贺词了,李来宽恰恰抓住这一点,谁不愿意听好话呢?反正是免费的,不说白不说。

酒宴刚进行,李来宽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又一次响起,还是那个电话。一旁的万明磊就说:“是你老婆又来电话了吧?去接吧,都是为咱们好,不算丢脸,啊,哈哈。”

“多谢万局理解,我出去接听,您继续,大家随便用。”李来宽赶紧走到走廊上,对着电话里不满喊起来:“又有什么事,不就是一个打架斗殴嘛,你们看着处理,不要总是问我,懂不懂!”说完,都不等对方解释,直接霸道的挂了手机。

返回去,心里还暗骂手下两个民警,这么个小事都处理不好,一遍遍骚扰他,真是蠢到家了,无能笨蛋。

岂不知,他挂掉这个电话的后果,却是大祸临头的前兆。

通知

由于我父亲患重病住院(直肠癌晚期),昏迷不醒。最近几天改为一天一更,每天凌晨十二点更新一章,何时恢复两更另行通知。感谢一路追随而来的各位看官!也希望父亲大人安好!

第265章 重大事件的后遗症

给李来宽打手机的那个民警一听所长挂断手机,当时就傻眼了。之所以一遍遍的烦扰李来宽,是因为事情重大,他必须想主管领导汇报。

可是偏偏李来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这个民警是个老资格,级别不比李来宽差多少,反正就要退休了,不怕得罪人,想了想越级拨通了县局局长黄维高的手机……

这边,李来宽还在酒桌上陪着众人,尤其是万明磊必须高兴和满意。

一晃,酒宴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万明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刚听完李来宽恭敬的话语,心里美滋滋的接听了。

听着听着,万明磊原本笑呵呵的脸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眉头迅速拧在一块,身子往前一探,紧张说道:“什么,厉书记被人打了?他人怎么样?哦,受了点轻伤,谢秘书伤势很重。在什么地方?县郊活鱼馆,好的,我马上赶到。”

就在万明磊放下手机的同时,酒桌上不少人的手机近乎同时响起来,大家纷纷接听之后,一脸惶恐的看向万明磊,有胆大的惊悚的问道:“万局,项老三真把新来的纪委书记给打了,这件事属实吗?”

万明磊冷着脸,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这个项老三,简直无法无天,连纪委书记都敢打,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猛然站起身,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怒容喝问李来宽:“你给我老实坦白交代,刚才的电话是不是你手下人打来的,你怎么和他说的,是不是没听他把话说完!”

李来宽大脑一片空白,预感不妙,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以为就是、就是简单的打架斗殴,就没当、当回事儿。”

“混蛋!”万明磊气得真想上去抽李来宽几个大嘴巴,怒气哄哄大吼着:“你、你真是废物,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捅到黄书记那里去了,你就等着挨收拾吧,神仙也保不住你了。”

万明磊旋即站起身,气愤的一脚将椅子踹翻,一指桌上众人大声吼道:“还吃个屁,你们赶紧都给我去活鱼馆,全城缉拿项老三。我先去县医院一趟,厉书记受伤住院,这个案子事关县领导的安全,是我们局目前头等大案,必须全力以赴迅速侦办。”

随着万明磊带头离去,其他人纷纷离席跟着离开,只剩下傻了的李来宽,现在脑袋里还迷迷糊糊的,没有从惊愕中恢复过来。

怎么回事,纪委书记在活鱼馆被人打了,这件事还让黄维高知道了,也就是说,他刚才……

李来宽这才醒悟过来,踉踉跄跄走出包厢,脑子里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厉元朗被项天光打了的事件迅速发酵,黄维高不敢怠慢,立刻向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分别打电话汇报。

朱方觉惊得不亚于核武器爆炸,什么!纪委书记被一个小混混打了,这事传出去,他这个县委书记首当其冲,责任在所难免。

你是一方主管大员,你治下的县城社会治安是怎么搞的,纪委书记都能挨打,老百姓的安危还有何保证?

朱方觉不敢隐瞒,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市委书记沈铮。

沈铮同样惊诧不已,反了天了,厉元朗刚到任没几天,就被小混混打伤住院,这还了得。

他了解到详细过程,气得把朱方觉一顿训斥,并且要求他马上捉拿凶手,一定要给厉元朗同志一个满意交待,给西吴县城百姓一个说法。

同时,他还要求朱方觉,尽快组织相关部门,不要恶意扩散谣言。如今网络发达,如果别有用心之人煽动蛊惑,肆意扩散不实新闻,很容易造成社会恐慌。不仅影响正常办案,还会让民众对我们政府产生消极情绪。切记,要在网络上严防死守,一旦有人恶意散播谣言,立刻采取措施。而且,公安部门一定要及时向社会通报这起案子的侦破过程,用事实说话,千万不要有隐瞒不报的侥幸心理。

朱方觉当即在本子上记下来这几条,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他预感到这件事不是简单的打架斗殴,已经上升到高级层面,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有几顶乌纱帽不翼而飞的。

再说荣自斌,听到黄维高的汇报,厉元朗受了点轻伤,可是政府这边的秘书谢克却伤势严重,因为伤及脑袋,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

于是便给葛云辉打电话通知此事,葛云辉同样吃惊不小,奶奶的,项老三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竟敢打他的秘书,这不等于是打他葛云辉么!

葛云辉暴怒,但是在荣自斌耳朵前,他不敢造次,隐忍着说话,脸色却气成铁青。聊下电话机,随手将茶杯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吓得老伴赶紧过来问候他,葛云辉没直接回答,而是将项天光祖宗十八辈骂了个底朝天,然后让老伴给他司机打电话开车来接他,他要赶往医院。

老伴通知完毕,给葛云辉拿外衣的时候又问起来去医院看谁?

“看谁,看那个惹事精厉元朗,还有小谢。这小伙子多好一个人,没事嘚瑟跟厉元朗瞎吃什么饭,把自己吃到医院里至今没醒过来,作孽!”葛云辉没好气的一把扯过老伴手里的外衣,披上匆匆下楼。

与此同时,在县城一栋别墅的二楼房间里,项天光哭丧着脸捂住左脚直咧嘴。

而他对面的老板椅上,端坐着一个人,梳着锃亮大背头,正在若无其事的修理指甲,并且边看手指头边轻松说道:“不就是打坏了一个人吗,至于你大惊小怪的。没事,我刚才已经给大哥打了电话,你摆不平有大哥在呢,他一出头,事情百分百完结,不用担心。”

然后又问起项天光脚面子烫伤的伤势,还讽刺挖苦他:“老三,不是我说你,怎么你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怎还让一个无名鼠辈把你弄伤的。无所谓,等到谈赔偿时,把你的伤也要算上,咱们好少赔点。多大点事啊,不至于愁眉苦脸的,一会儿我带你去洗个澡,再找几个妞陪你压压惊。”

“二哥,还是你最了解我。”一听到找女人泻火,项天光眼睛顿时发出莹莹幽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直接扑倒几个,狠狠将晦气传送出去。

正这时,屋门被人推开,一个魁梧身材,剪着寸头戴着眼镜的男子风风火火走进来。一进屋看见正捂脚面子的项天光,立刻勃然大怒,顺手将手包撇过去,项天光躲避不及,被手包砸在了肩膀上。

疼倒是不疼,但是那个人面沉似水,项天光就知道大事不好,这人带来的绝不是好消息。

果然,那人一指项天光,臭骂道:“老三啊老三,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知不知道你打的人是谁!”

“谁啊?”项天光和叫老二的人异口同声问道。

那人气鼓鼓道:“你真是长能耐了,你把新来的纪委书记给揍了,还有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是葛云辉的秘书谢克。老三,你这次可是惹了*烦,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啥!”项天光闻听顿时傻了眼,打了纪委书记意味什么他心里十分清楚。向来民不与官斗,他们这样混出来的贼民,屁股底下一摊屎,抖落出来臭出二里地,不查则以,一查肯定一大堆问题。

老二还傻呵呵的说:“哥,老三不能留在这里了,赶紧让他出去躲一躲,等过了风头再回来。”

“屁话,现在全城设卡,正在全力捉拿他。我敢断定,他现在只要走出这个房子,准得被活捉。”

“大哥!”项老三吓得腿肚子一软,当即双膝跪倒,一个劲儿的给老大磕头作揖,求他帮忙想办法,让自己躲过这一劫。

老大怒视着他,喝令他赶紧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老大点燃一支烟,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一口接一口吸着烟,最后对项天光说:“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我看莫不如这样……”

厉元朗躺在高间病床上,胳膊上缠着绷带。其实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就是在和黑铁塔缠斗中,黑铁塔最早抡起椅子砸他的时候,厉元朗下意识的用胳膊抵挡,胳膊上有淤青,略微有点疼。

已经拍了片子,骨头没事,就是有点肌肉损伤,修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倒是谢克受伤严重,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醒来。他伤及的是脑袋,身上只是皮外伤,脑袋是人的神经中枢,这个地方最怕重击,偏偏挨了项天光一个飞盘子,把谢克打晕了,接着那俩坏家伙冲上来打他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保护脑袋。

这二人拳打脚踢也没个准星,多次踢中谢克的脑袋上,这才造成他颅内出血。已经做了手术,目前还未脱离生命危险。

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常务副县长葛云辉以及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黄维高先后前来探望慰问厉元朗。

朱方觉代表县委宣布,已经责成县公安局成立此次案件的专案组,由黄维高出任组长,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万明磊为副组长,挑选县局的精英干将,力争在半个月内要抓到主犯项天光。

朱方觉说的是力争,而没有提到必须二字,厉元朗心知肚明,直觉告诉他,这个项天光,恐怕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抓。

第266章 持续发酵

荣自斌过来慰问,更像是走过场,询问厉元朗的伤势和过程,送上几句简单而又不咸不淡的关切话语,草草完事。

与之相反的是葛云辉,他一来气哄哄的大骂项天光,大有把项天光大卸八块还不解恨的架势。

厉元朗清楚,葛云辉的表态不止是做做样子,更多的是生气项天光打了他的秘书谢克。

秘书代表的是领导,打了秘书无疑是在扇领导的耳光,这样的屈辱,早就习惯于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葛云辉哪里肯忍受?

黄维高比其他县领导到场都早,因为他是第一时间得知的消息,同时作为主管政法的书记,又是县公安局长,必须要表明个态度。

现在,已经在整个县城布置警力搜查项天光,同时在高速路口、火车站和汽车站都设卡拦截,项天光除非不出来,一露头必然被捉。

还有,他已经责成县局连夜突审被抓获的黑铁塔和他的两个小弟,期望从他身上能够套取项天光最有能的藏身落脚点。

厉元朗感谢黄书记雷厉风行的作风,不过他也分析,项天光逃出县城的可能性不大,这边大张旗鼓布置警力,他不会冒着风险逃跑的。

黄维高同意厉元朗的分析,但布置警力是震慑项天光,也是做给上面看的。堂堂纪委书记被混混打了,作为主管全县社会治安,维护稳定的县公安局,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显然说不过去。至于能否抓住项天光,只能听天由命了。

厉元朗住院的消息,尽管有封锁消息的命令,可还是犹如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县城的大街小巷,弄得满城风雨。

最主要的是,远在省城的水婷月竟然也知道了。

她得知的途径是单位女同事收到朋友圈的截图,忽然想起水婷月的老公貌似就在西吴县,好奇的问水婷月:“你老公在西吴县干什么工作?”

“纪委书记,怎么了?”水婷月不解的问。

那个女同事一听,眼珠瞬间惊得老大,刚要到嘴边的话立刻憋了回去,不再言语。

看到女同事反常的反应,水婷月感觉到不对头,再三追问,女同事才把截图发给她。

西吴县纪委书记被打的真实视频很快暴露在水婷月眼前,视频中倒是没有厉元朗和犯罪分子搏斗的画面,而是在几名公安干警搀扶下坐进车里,他披着衣服,左手托着右手胳膊,表情严峻。

同时还有一副担架上躺着满脸是血的一个人,被抬进救护车的镜头。现场看热闹的人乌泱泱一大片,看着发布视频者的所处位置,就在人群之中。

看到丈夫那个样子,水婷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可是显然厉元朗也受了伤,她马上给厉元朗打去电话,质询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她。

厉元朗有苦难言,他受伤最担心老婆知道,水婷月怀有身孕,头三个月是关键时期,若是受到刺激或者情绪激动,有可能伤及未成形的胎儿,最容易造成流产。

所以,瞒住水婷月是他守口如瓶的原则,再说,他只是受了点轻伤,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一个大男人,不能什么事都告诉老婆,特别是坏事,让老婆着急上火,不是男人该有的担当。

在水婷月连珠炮似的质问下,厉元朗轻松回应,连连说道:“老婆,我没有那么精贵,就是擦破了点皮,你看我现在还能练拳呢。”

“谁信啊。”看着镜头前的丈夫嬉笑的样子,水婷月仍旧不放心,说什么也要赶去西吴县照顾他。

后来在厉元朗花言巧语的哄骗下,并且一再保证,周末就返回省城,到时候让水婷月检验他的伤势,总算安抚住老婆躁动的心。

晚上回娘家吃饭,水婷月想着心事,拿筷子一个劲儿捅咕饭碗没胃口,索性把筷子一放,不吃了。

谷红岩一见女儿这样子立刻生气了,“我专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松茸排骨汤,好歹你喝一口,也不枉我辛苦一下午。”

“妈,我吃不下,没心情。”水婷月干脆把厉元朗在西吴县被小混混打伤住院的事情竹筒倒豆子,原原本本告诉了老妈。

“你说什么!”谷红岩惊讶的嘴张得老大,半天才问:“这是真的?”

“妈,我闲的没事骗你干嘛!”水婷月说道:“我已经给元朗打电话证实过了,真不像话,堂堂的纪委书记竟然在光天化日下被歹徒打伤,西吴县的社会治安环境真是一团糟。”

“啪”地一声,谷红岩震怒的将筷子摔出去弹了一下掉在地上,开什么玩笑,刚上任的纪委书记就给人打了,西吴县公安局是干嘛吃的,县委书记又是怎么治理的西吴县!

谷红岩越想越气,大步走到电话机跟前,抄起话筒拨了个号码出去,很快对方接听。谷红岩对着话筒一通大喊:“水庆章,我不管你有什么应酬,赶快给我回来,家里出事了,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的水庆章果然有个饭局,正在招待客人,闻听老婆的话,第一反应以为是女儿出事了,急切地问道:“婷月怎么了?是不是她……”

可千万别出事啊,那个他还从未谋面的外孙或者外孙女,是他的希望和未来,真要是女儿肚子有个三长两短,水庆章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生活下去!

“你快回来,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谷红岩不做过多解释,直接把电话挂断,气呼呼抱着胳膊坐在沙发里直喘粗气。

水庆章哪里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请了个假马上坐车返回家里,一进家门就大喊:“小月,小月呢,你可别出事啊。”

“爸,我在这儿。”水婷月从楼上慢吞吞走下来,谷红岩依旧坐在沙发里纹丝不动,冷眼直视水庆章。

急得水庆章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匆匆走到女儿跟前,上下打量着她,尤其是她的小肚子。“小月,你……没事吧?”水庆章指了指水婷月小腹处。

“挺好的,没事。”水婷月愣呵呵的摸着小腹处,很惊讶老爸的反应。

“没事就好。”水庆章急得脑门全是冷汗,马上一转身直奔谷红岩走过去,解开夹克衫的拉链,双手掐腰质问老婆:“你神神叨叨的把我叫回来抽的是哪门子疯,害得我宴会没进行完就急着往家赶,小月不是挺好的么。”

“好个屁!”谷红岩气愤的拍着沙发说:“小月今晚一口饭没吃,知道为什么吗?”

“没吃饭,怎么回事?”水庆章回头看了一眼女儿,一头雾水,迷迷糊糊的。

谷红岩又将厉元朗挨打一事,添油加醋描述一遍,手舞足蹈,表情丰富,就好像她在现场亲眼看到一样。

水婷月这会儿把手机里储存的那段视频发到电视机里,水庆章夫妇坐在沙发上一起认真看完。

水庆章看着看着,神色变得凝重,粗重的眉毛锁在一处,变换成一个大疙瘩,不住加重的喘息声,预示着他已经发怒生气了。

都不用谷红岩煽风点火,水庆章看了看时间,起身走进书房,把门一关,拨了个电话,门外的谷红岩水婷月母女两个,只听到水庆章的第一句话就是:“炳言省长,抱歉这么晚了打搅你,有件事情要向你汇报……”

很显然,这个电话是打给东和省委副书记、省长曲炳言的。

那么也就是说,这件事持续发酵,已经从广南市上升到了东河省。

曲炳言听完水庆章的很有条理的叙述之后,非常震惊。是的,一个县纪委书记被坏人打伤住院,这件事深层次意义太大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县领导的人身安危得不到保证,老百姓的安危该如何保障?西吴县的社会治安简直烂到极点了。

曲炳言放下电话,抽了一支烟,然后向省委书记王铭宏做了陈述。

好家伙,省委一二把手之间的一次沟通,相互交换意见,他们看问题当然看得更加深远,层次已经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于是当晚,广南市委书记沈铮、市长鲁为先分别接到省委书记和省长的问询电话,或者说是质问也不为过。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上报?

沈铮傻眼了,鲁为先也是一脑门子汗水。在电话里,王铭宏和曲炳言的口气相当严厉,把这二人训了个狗血喷头。

撂下电话,沈铮和鲁为先第一时间相互打电话沟通,得知省委书记训了市委书记,省长把市长教训一通,都预感到事情不妙。

于是广南市连夜召开紧急常委会,这个会议开了个近乎通宵,一致研究决定,限定西吴县在五天之内必须要抓到打厉元朗的凶手。

同时要求西吴县公安局,要以此为戒,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除黑行动,还西吴县百姓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让西吴县的天空变得晴朗无云。

会议还决定,由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温义阁亲自坐镇西吴县,指挥这次行动,务必要将西吴县的黑恶势力扫除干净!

第267章 舍卒保帅

朱方觉万万没有想到,厉元朗挨打这件事已经汇报给了沈铮,本以为完事大吉。反正厉元朗也没有往深了追究,黄维高那里他就没有下死命令。

可是当他从沈铮那里得知,省委书记和省长都亲自过问了这件事情,顿时头大如斗,手拿话机摊坐在椅子上,两眼直勾勾的好一阵发呆。

秘书张令从门缝里看到老板的样子,顿感不妙,轻轻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朱书记,您……没事吧?”

“哦。”朱方觉方才醒过味来,便让张令把荣自斌和黄维高都叫来,市委常委会研究出来的决定,他们三个相关责任人必须先碰个头,统一个意见然后上常委会,明确态度。

而且,广南市政法委书记温义阁就要到来,市政法委书记坐镇西吴县指挥这次打黑除恶,实际上已经说明问题,那就是广南市领导完全不信任西吴县,不信任西吴县领导,这对于朱方觉来讲,无异于灭顶之灾。

利好的是,即便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沈铮还是对朱方觉初衷未改,他力主常委会出台这些决议,也是迫于上面的压力,不得已为之。

但是,朱方觉必须要按照市委的要求去执行,否则的话,真要追究起来,神仙也保不了他。

所以说,三个人聚在一起商量的时候,朱方觉首先传达了市委决定,限定三天必须将打人凶手项天光绳之以法。

五天?黄维高目瞪口呆。开什么玩笑,项天光藏在什么地方一点线索没有,黑铁塔他们三个正经话没供出来一句。

西吴县城二十多万人口,茫茫人海,犹如大海里捞针,上哪去找这个人?

黄维高刚想张嘴提出来困难,却被朱方觉摆手阻止:我不要听你谈论别的,我就要项天光,五天,五天之后,我要看到项天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立刻办,马上办,必须、坚决、无条件执行。

朱方觉这个人性子温和,这跟他笑眯眯的长相倒很匹配,他很少发火,这也是荣自斌敢于挑战他县委书记权威的原因之一。

黄维高被朱方觉霸道的言语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不成想,荣自斌火上浇油补充一句,项天光要活的,正好顺着这件事好好整治一下西吴县乌烟瘴气的环境。说实话,西吴县太乱了,尤以大根子二根子为首的黑恶势力最为猖獗。我看可以从这哥俩身上下手,好好查一查,项老三不是他们哥俩的结拜弟兄吗?看一看这事和他们有没有联系?

荣县长,你的话我不敢苟同,莫家哥俩早就洗干净上岸,都做起了合法生意。不能因为他们以前关系好就胡乱扣屎盆子,我们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不是随随便便上下嘴唇一动那么容易简单。

黄维高的话说的很重,他并不是替莫家哥俩开脱,实在是荣自斌的话太过难听。什么社会治安差,否定西吴县的治安环境,就是否定他黄维高本人无能,他绝对不可以接受,一定要反击。

荣自斌的性子哪里肯做埋头鸵鸟,当即反唇相讥,言辞犀利,话语句句灼心,把个黄维高噎得哑口无言,一时语塞。

眼瞅着,荣自斌和黄维高针尖对麦芒,朱方觉及时出面制止,以免事态扩大,真要闹出争吵事端可就不好了。

总算,三人在朱方觉主持下,最后达成一致,遵照市委指示,黄维高将尽快布置下去,并在市政法委书记温义阁统一指挥下,全力实施。

三人会议后,立刻召开西吴县紧急常委会。常委们除了厉元朗住院不能参加,其他常委悉数到场。

在会上,朱方觉传达了市委指示,常委们没有任何疑义,全盘通过。

会议结束,朱方觉特意留下黄维高嘱咐几句。随后,朱方觉和荣自斌一起去县境交界处礼迎温义阁。

温义阁此番前来,不止是他一个人,还带着一车特警,都是从市局抽调过来的精干力量,专门是为了这次集中行动特意安排的。

这又释放出来一个信号,市里对西吴县警力的不信任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了。

温义阁脸色及其难看,几乎铁青着,见到朱方觉和荣自斌,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嘴角一动,示意二人各自的车头前领路,直奔县城而来。

就在温义阁到达西吴县的两个小时后,还是在那个房间里,这一次是两个人对面而坐。

没有项天光,是昨晚上的另外二人。屋内充斥着浓重的烟草味道,熏得人直呛眼睛。大夏天的,房间里没开空调也不开窗户,任凭烟味席卷着房间每个角落。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两个火星一闪一闪的。

其中一个男子问:“大哥,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另一男子将抽了几口的香烟掐灭,又续着点燃一根,坚定的摇了摇头:“但凡是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这么做。那边递过来话,活的死的都行。老二,你我有今天不容易,犯不着为了一个项老三把咱俩搭进去。或许你觉得我无情无义,可是牺牲一个项老三,能够换取咱们和手下几百上千兄弟们的一生平安,我看值得。”

“哥,你说吧,怎么干?”另一男子显然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咬牙点头应允下来。

“一了百了,他没有痛苦,他的爹娘我会养老送终,还会给他们一笔钱,足够安享晚年。”说着话,那个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没有商标的小瓶子,里面装着白色粉末。往桌子上一放,轻推到叫做老二的人眼前。

老二拿在手里把玩半天,突然冷哼一声,嘴角露出鬼魅的狞笑……

项天光如坐针毡,躺在地下室里翻来覆去的直烙煎饼,本来计划好好的,今晚就把他送出城去。定的时间是七点,现在都快到了,门外一点动静没有。

他正烦躁不安的时候,忽听得门外率先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响起开门锁的声音,随着厚重铁门拉开,一道黑影矗立在他面前。

“二哥,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项天光将收拾好的提兜抓起,正准备起身要走。

“别忙,这一次送你出境,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年,这么久了咱们哥们见不到面肯定想念。来,走之前我们喝上一杯,下一次在一起喝酒要三年五载之后了。”老二说着话,打了个响指。

很快,门外走进来两个手下,干净利落的在桌子上摆放了四碟小菜和一瓶红酒。

项老三喜欢红酒,尤其是这种外国牌子的洋酒。

摆好东西,两个手下知趣的退了出去,还把铁门关上,地下室就只剩下老二和项天光了。

老二用开瓶器启开红酒,给项天光倒上一杯,自己也斟满一个,端起酒杯摇晃着。看着紫色酒液挂在杯壁上,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不住赞叹:“好酒,味道真是不错。”

项天光也如法炮制的闻了闻,问道:“二哥,你这酒是不是八二年的?”

“还是你小子狗鼻子灵,一闻就能闻出来。这是给你践行,我才舍得把珍藏多年的这瓶酒拿出来,让你喝个痛快!”

“呵呵,二哥,真看不出来,我以前管你要这瓶酒要了那么多次,你就是不给,今天给我送行肯拿出来,就冲这一点,我项天光没白认你这个干哥哥,我干了。”说毕,项天光仰脖大口,将多半杯红酒咕咚咚灌进嘴里。

“敞亮,我也走一个。”老二同时举杯一口喝光,又给项天光斟满。

就这样,这俩人你一杯我一杯,说着话聊着天,很快将这瓶价值几万的红酒喝得只剩下瓶底。

“二哥,你够意思,我项天光算是没跟错人,这辈子跟着你,我、我……”项天光说到这里,忽然感觉肚子千刀万剑的一阵搅动,疼得他头冒冷汗,嘴里一股腥咸味道袭来,塞满口腔,忍不住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黑色的血液出来。

“啊,你、你……”他指着老二,眼珠瞪得浑圆,惊恐看着老二,终于明白老二为什么要跟他喝酒了。

喝酒是假,毒害他才是真的。

“你、你在酒里下了药……”

老二一声冷笑:“项老三,舍弃你一个,幸福上千人。你放心的去吧,你的老爹老娘我帮你养。”

“你、你也喝了毒酒,你却没事……”项天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疼得脸色煞白没了血色,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他要弄明白,死也不当个无知鬼。

“很简单,我吃了这个。”老二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药袋,在项老三眼前一阵摇动,就像个钟摆一样。

项老三的眼珠随着那个腰带来回摆动,越来越慢,黑眼仁也越来越少,白眼球却越来越多。

当那个药袋在项老三眼前晃悠不超过一分钟,项老三终于“啊”的大叫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后脑壳重重敲击在水泥板上面,双眼一黑,没有了知觉……

第268章 风雨过后的平静期

温义阁坐镇西吴县的当晚,县公安局会同市局特警队紧急出动,对全县的酒吧、歌厅、洗浴等娱乐场所拉网式的地毯搜索,即是查找项天光,又是打击黑恶势力。

许多在县公安局挂号的混混式人物,这次无一幸免全部落网。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抓到项天光,感觉这个人好像蒸发掉一样,了无踪影。

黄维高急得团团转,离市委规定期限越来越近,可他连项天光的一根汗毛都没见到。温义阁一天八个电话催问,黄维高只好硬着头皮应付,说一千道一万,仍旧是毫无进展。

现在的黄维高,一看到温义阁的电话号码,浑身冒虚汗,都快神经质了。

坐在办公室里,黄维高一连抽了三支烟,抽的脑瓜仁子迷糊糊的直恶心。忽然手机响了,以为是温义阁的催命电话,不过是个手机号,挺熟悉的。哦,想起来了,是常务副局长方明磊。

黄维高是让万明磊负责查找项天光,因为市委和县委给他施加压力,他自然不会全盘消化,而是转移到了县公安局。

作为仅次于他的第二号人物,常务副局长方明磊自然成为主要责任人。

在接万明磊的手机时候,黄维高在心里默念着:“但愿是个好消息。”

“喂,明磊,案子有眉目了?”黄维高问道。

“黄书记,刚刚在县郊的树林子里发现一具男尸,初步勘察正是项天光。”

“你、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黄维高明显感觉到紧张,平时口若悬河的他,此刻竟然成了结巴。

于是,万明磊将刚才的话原原本本的再次复述。黄维高吃惊的质问:“你敢肯定?”

“看样子就是他,详细结果还要采集dna比对。”

“好,人在哪儿?我要去看看。”

“就在县局法医室,正准备尸检和解剖。”

挂断电话,黄维高一刻没有耽搁,亲自驱车赶往县公安局法医室。

万明磊率领局里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和刑侦大队长一行人,陪同黄维高一起步入法医室。

当法医掀开白被单,露出一张青紫色的脸,黄维高拿着万明磊递过来的照片一比对,相信眼前这具男尸十有七八就是消失多日的项天光。

“赶紧采集信息,尽快出结果。”万明磊走出法医室,坐在局里留给他的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抽烟,静等着结果出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行走,万明磊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里。化验室紧张忙碌,以最快的速度认真工作。

夜深了,喧闹的县城只有霓虹光彩不知疲倦的闪耀五光十色的灯光。

万明磊等困了,就躺在沙发上合衣打个盹,不知不觉东方鱼肚发白,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万明磊忽地一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接连打着哈欠,清醒着头脑,正要给万明磊打电话询问。

万明磊却兴冲冲拿着化验报告单冲进来,兴奋道:“黄书记,定了,通过dna比对,死者正是项天光。他的胃里残留有大量毒药,我估计准是这家伙无路可逃,一时想不开畏罪自杀。”

黄维高一把扯过那张报告单,认真且有仔细的看了好几遍,最终不住点头确认,“不是估计而是事实。”

他眉飞色舞,感觉也比平时说话有底气,当即抄起电话给温义阁打过去。管你是凌晨还是半夜的,谁叫你整天打搅我,也轮到我搅了你好梦的机会了。

果然,温义阁迷迷糊糊接听手机,似乎还在睡梦中的样子,打了一个哈欠问:“谁啊?”

“温书记,我是维高,县局刑侦大队在县郊发现一具无名男士,经过dna检测,确定这个人就是项天光。”

“果真?”温义阁同样吃惊不小,原以为西吴县公安局不可能在规定期限内找到项天光。却不成想还差一天呢,人已经到手,虽然是个不能喘气的尸体。

有,总比没有强。

随着项天光自杀,轰动一时的纪委书记被打事件盖棺定论,彻底结束。

最起码,西吴县向广南市委、甚至东河省委都有了交代。

不提官员们如何庆幸,项天光一死,尘埃落定,提在每个人心头上的这把尖刀化为皮尺,锋利变成柔软无力。

厉元朗这些时日做了不少事情。他的伤势不严重,周末就出院了,回到省城和老婆一家相聚,为了印证自己没大碍,还特意亲下厨房做了一桌子精美佳肴,慰劳怀孕的妻子以及精心照顾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岳父岳母。

一家人其乐融融。谷红岩照例以家长式口吻训斥厉元朗,其实她是嘴冷心热,嘴上说得很重,中心议题还是希望厉元朗以后多加小心,安全为重。

毕竟已经和女儿有了血肉联系,成为一家人,为女儿为第三代,她也期望厉元朗好。

轮到水庆章说话的时候,他双手一摊,无奈道:“我要说的话都让你们的妈妈说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露出一副顽皮的模样,引得厉元朗和水婷月嗤嗤直笑,只有谷红岩冷着脸说:“喂,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嫌我的话说多了,告诉你,我可都是为了他们好,换做旁人我还懒得说呢。”

“我知道你是个贤妻良母,是好老伴,好母亲,你是热心肠的人,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谷红岩缓和下来情绪,一家人又恢复到原有的和谐气氛中。不过,水庆章还是忍不住批评厉元朗几句,言下之意,还是叮嘱厉元朗注意安全。

厉元朗接受了批评也做了检讨和表态,可是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从始至终不是他找事,而是人找他事。今后若是再遇见类似事情,他绝不会无动于衷,该管得还是要管,这是他的底线。

在省城期间,厉元朗接到罗阳的电话,谈及到黑铁塔赖成的事情。

他从县公安局朋友那里得知,赖成被抓之后,虽然没有招供出来项天光的藏身之处,但是却提到裘铁冒的事情。

据赖成交代,裘铁冒是因为得罪了二爷,当初二爷看中了东岗子村的一块地,裘铁冒作为主管土地的副镇长,以对方手续不全为由,坚决不批,导致这件事久拖未决。

二爷一气之下动用手段,让赖成以赖大柱亲属的身份状告裘铁冒和牛桂花勾搭之事,本来裘铁冒和牛桂花就有私情,扯不清道不明,一告一个准。

裘铁冒被扯之后感觉冤枉,四处伸冤,惹恼了二爷,派赖成抓裘铁冒,这才有了那晚在团结镇厉元朗见到裘铁冒被赖成带走一幕。

赖成把裘铁冒暴打一顿,警告他若是再到处瞎说,会要了他的命。

二爷?这是厉元朗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或者说是绰号。

记得他曾经有那个流里流气的高中生提到过二爷这个名字,可以说,闻名色变。

这个叫做“二爷”的人,是何许人也?

“裘铁冒这个人很重要。”厉元朗对罗阳分析道:“你去找找他看,从他嘴里能详细了解到更多的内容,我总感觉这件事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同时,厉元朗也问起罗阳,知不知道二爷是谁?

“二爷?”显然罗阳并不清楚,只有厉元朗慢慢查找再说了。

在岳父家住了一晚,厉元朗便风风火火赶回甘平县看了一眼老爸厉以昭,之后直奔西吴。

正好他走的正好是曾经走过的老路,又是在天黑时分到达团结镇。

他知道团结镇有条路陡峭,安全起见晚上不宜赶到县城,又一次留宿在团结镇。不同的是,厉元朗没有选择先找宾馆,而是给吴红丽打了电话,约她见面。

“你来金宏小区2号楼3单元201。”

挂断手机厉元朗还在纳闷,等到地方一看,吴红丽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

原来,为了便于和厉元朗幽会,吴红丽搬离鑫佳宾馆特意在这个小区租了楼房。得知厉元朗来,就炒了几个菜,好好犒劳一下这位纪委书记。

见厉元朗进来,吴红丽拿了一双拖鞋往地下一扔,示意他换上,而后又急匆匆返回厨房。

她系了一件宽大的红白条纹相间的围裙,返身的刹那,厉元朗猛然发现,吴红丽露出来的挺翘的臀部,竟然只穿了一条黑色蕾丝内裤。

条网间隐约暴露出她白皙的皮肤,一扭一动中的走路姿势,风姿绰约,风情万种。

按说,厉元朗已经过了血脉喷张的年龄,不是看到某种刺激场景就会欲罢不能。

可是不知为何,看见吴红丽这副打扮,厉元朗肾上腺素迅速升温,身体里的血管壁扩张,以至于以极快速度分泌出来雄性荷尔蒙激素,刺激到大脑皮层里不断闪烁出来一个信号,在他耳边提醒着猛兽发狂的盖然举动。

于是,受到这种足以让人安耐不住疯狂想法的催促,厉元朗蹑手蹑脚走进厨房,猛然从身后拦腰抱住吴红丽,上下其手。

“你要干嘛,人家正在炒菜呢,别捣乱。”

“嘿嘿!”厉元朗狡黠一笑,附在她耳畔低声道:“你说干嘛。”

“讨厌死了,别乱弄,你……”

不等吴红丽言语下去,厉元朗霸道的将她抱起来,大踏步走进卧室里,却听得吴红丽挣扎的声音:“先别弄,锅里的菜要炒糊了……”

“糊就糊了,大不了不炒菜,我专门炒你。”厉元朗说毕,把吴红丽扔在床上,大鹏展翅扑了上去……

第269章 深挖旧案子

吴红丽嘴上反抗,行动上却在一次次取,把厉元朗几乎弄得油尽灯枯。

风平浪静之后,厉元朗习惯性的点燃事后一支烟,深吸几口。吴红丽则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蜷缩在厉元朗身边,头指尖在他身上犹如盘蛇走动,厉元朗禁不住心头一阵痒痒。

“红丽,你知道二爷是谁吗?”厉元朗扭身弹了下烟灰,以便挣脱吴红丽纤细手指的往下探索。

“我才不管什么二爷三爷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老爷,我是你的丫鬟,专门负责服侍你……”吴红丽半是调侃,手却没有停止下来。

“说真的,我不止一次听到过二爷的名字,感觉这人很厉害,不是普通凡人。”

听厉元朗这么说了,吴红丽重视起来,抓起身边手机打了一个号码出去,询问二爷的情况。

很快,对方就把二爷的全部信息传送到吴红丽的手机里。

莫有根,男,四十二岁,翱翔公司总经理,该公司主营房地产开发,但是在县城的洗浴中心、酒店以及夜总会均持有股份,是个不折不扣的富有商人。

同时,莫有根因在家庭里排行第二,所以大家都管他叫“二爷”。

厉元朗又让吴红丽打听莫有根家庭情况,对方发来的信息说,莫有根家里就哥俩,他有个大哥早年失踪,目前尚无任何消息。

“莫有根?”厉元朗在心里念叨起这个名字,不禁微微点头说出三个字:“有意思。”

厉元朗回到西吴县的当天上午,先去医院看望了谢克。

经过医生全力抢救,谢克总算脱离危险,人也苏醒过来,正在按照医生制定的康复计划一步步实施,前景大为乐观。

回到办公室刚一坐下,厉元朗就得到项天光自杀身亡的消息。他一句话没说,弄得正向他汇报工作的罗阳一头雾水,不禁问道:“厉书记,您表情波澜不惊,不感到意外吗?”

“有什么好意外的。”厉元朗淡淡回应说:“对于某些人来讲,项天光的死,是最好的结果了。”

罗阳领会不到厉元朗话里意义,干张着嘴想要打听清楚,却被厉元朗摆手阻止并问:“我让你查找裘铁冒,有他的下落了吗?”

“还没找到,不过,据赖成交代,他只是打了裘铁冒一顿就给放了,并没有做更深的伤害。”

“赖成的话不足信,这样吧,你去叫胡副书记过来一下。”

罗阳领命出去,厉元朗思虑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黄书记你好,我是厉元朗。”

对方正是县政法委书记黄维高,此刻坐在办公室的他,提心吊胆多日,终究一块石头落地。才送走温义阁,正泡一壶西湖龙井新茶,优哉游哉的品尝着。

“哦,厉书记身体恢复好了,这么急着工作,有什么指示?”黄维高得以有心情半开起了玩笑。

“感谢黄书记的关心,我没事了。”厉元朗正色道:“我不敢给黄书记作指示,我是有件事跟黄书记商量,我想把赖成转到纪委这边来,有个案子涉及到他。”

“这个嘛……”黄维高略作沉吟:“赖成打了你,还把谢克打成重伤,到现在才苏醒过来,需要很长时间修养恢复,他罪责不轻。目前,我们警方审讯阶段还在进行,这样吧,等到审问过程结束,我就把赖成交给你们,怎么样?”

“既然黄书记这么说了,我就等你的消息吧。”挂断电话,胡喜德敲门进来,厉元朗请他坐在沙发里,递上一支烟,聊起了裘铁冒事件的前因后果。

这起案件是胡喜德办理的,前后过程他记得清清楚楚。据胡喜德回忆,这起案子从立案到结案速度很快,大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当时在纪委常委会上,对于处理结果持两种不同意见。

一种是以副书记程有利和林芳为主的强硬派,坚决要求将裘铁冒双开,开除党籍开除公职,这样一个生活作风败坏的人,实在不能留在党内和政府部门。

而另一方则是胡喜德和办公室主任陈玉栋,二人认为这样太过严厉,可以采取温和折中的处理方法,开除党籍行政降级。

毕竟裘铁冒在任内做了不少有目共睹的成绩,这位同志的工作能力是有的,仅仅在一件事情上犯了错误,不要一棍子打死。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两方在纪委常委会上各抒己见,到最后都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还是前任纪委书记最后拍板,支持了强硬派,把裘铁冒双开,彻底清除出干部队伍。

直到现在,胡喜德依然耿耿于怀,认为裘铁冒处理的太严重了,有失公允。

厉元朗了解完毕后,没有做任何表态。叫来罗阳,让司机老张备车去一趟东岗子村,实地了解。

要说以前,厉元朗对老张是有看法的,尤其老张跟踪他,并且老张还跟隋丰年有关系,凡此种种,厉元朗感觉老张是荣自斌安插在他身边的一颗*,随时准备爆炸,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关键是那晚,要不是老张带人及时赶到解救了他,他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谢克,甚至比谢克还有惨。

当时赖成已经动刀子了,仅凭厉元朗掌握那点擒拿术的皮毛,难以应对赖成,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后怕。

怎么说老张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让厉元朗原本萌生换司机的念头,暂时打消掉。

这次下去,厉元朗决定微服私访,没开他的专车,老张从朋友那里借来一辆老旧面包车。

坐进车里,趁着罗阳去取东西的空当,厉元朗主动递给老张一支利群烟。

老张连连摆手,说他不吸烟。

“张师傅,你以前是不是练过,看你那天的身手,三下五除二就把赖成他们给制服住了。”

“不瞒厉书记说,我以前在寺里是挂名弟子,跟我师父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不值一提,让厉书记见笑了。”老张十分客气的说道。

他说的谦虚,厉元朗却觉得越是低调的人越深藏不露,老张的功夫他亲眼所见,几乎就是一两个照面,就把赖成等人拿下,岂是三脚猫的水平那么简单?

“张师傅,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关键时刻出手相救。”

“厉书记不用客气,保护您是我应该做的。”老张憨厚的笑起来,正好罗阳钻进车里,便不在言声了。

面包车一路向南,穿过团结镇走在乡村公路上,不怎么颠簸。单凭修路这一块,厉元朗对照甘平县,西吴县村村通,不是柏油就是水泥路,可比甘平县强上许多。

大约又走了一个小时左右,面包车开到东岗子村。这是一个坐落在一片平坦之地的小山村,村子不大,也就百十来户。

临近中午,村子唯一一条主路上,出现不少从庄稼地里干活回来的村民。

罗阳打开车窗询问村民牛桂花家所在的位置,有好心村民指给他看,看着这辆面包车好奇问罗阳:“你们是镇上来的干部吧?”

罗阳没有正面回答,说了感谢的话,便示意老张向着牛桂花家的方向开了过去。

牛桂花家位于村子最北面,从她家后窗户上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庄稼地。

她家院子很大,院子中间是一小片菜地,旁边还养着鸡鸭鹅等家禽。

一个大瓦房,塑料门窗,窗明几净,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瓦房旁边,是一栋土坯房,窄小的窗户,木头门,房顶稻草铺就。给人感觉若是有几级大风,非得把房子吹塌不可。

老张停好车,非常知趣的坐在车里等着,罗阳陪着厉元朗走到大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家狗的狂吠声。

“砰砰”几声,罗阳敲了几下木质大门,狗叫得更加猛烈。不大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有一个女人的问话声:“谁啊?”

“你好,这里是牛桂花家吗?”罗阳问道。

“你们是谁?”显然,院子里说话的女人一定就是牛桂花本人,要不然她也不能这么回答。

“我们是县民政局的,是来贫困户回访的。”这是来之前商量好的,裘铁冒已经给牛桂花家办理了低保,这个说辞可以让牛桂花不至于产生怀疑。

“民政局的,你们等一等,我就给你们开门。”牛桂花嘴上这么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反正能够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大约持续了三五分钟,大门才被从里面打开半扇。

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大约三十多岁。虽然皮肤晒成小麦色,但是五官轮廓可以看出来,女人稍作打扮,相貌上绝对在上中等。

上身穿了一件花格衬衫,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牛仔裤,包裹的身材曲线玲珑,不胖不瘦。

她仔细打量着罗阳和身后的厉元朗,身躯倚在大门边上,并没有让进去的意思。

“你好,你是牛桂花吧?我是县民政局的,这是我的工作证。”说话间,罗阳从手拎的公文包里掏出证件递给牛桂花。

牛桂花点了点头并接过来看了看,工作证不是假的,是罗阳办理的,当然,不上网查是不会发现有问题,因为民政局里压根就没他这一号人。

确认了身份,牛桂花才把罗阳和厉元朗放进院子里。

在走向大瓦房的路上,厉元朗四处踅摸,不经意间把目光停留在那一栋茅草房的位置上,突然眉毛一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270章 藏身之地

厉元朗发现的蹊跷之处在于,茅草房前陡然多了几块木头横七竖八倚在房门口。

刚才过来时,透过木板围墙的缝隙观瞧,明明记得,房门口原来什么东西都没有,突如其来的这一变化,他印象深刻。

牛桂花听闻是县里来回访她家低保的干部,疑惑的表情即刻转化为恭敬的笑脸相迎。

罗阳介绍厉元朗给牛桂花认识,“这是我们的厉……李科长……”他故意把厉元朗的“厉”字说成了“李”字。

“李科长、*部,快,屋里请。”牛桂花热情招呼着厉元朗罗阳走向她家的新瓦房。

路上,厉元朗看了看茅草房,就问牛桂花,“那个草房平时有人住吗?”

牛桂花回答说:“当初铁冒,哦不,是裘镇长为我家争取来危房改造款翻盖这座房子,家里人就从老房子里搬出来,那里早不住人了,只放些杂物什么的。”

厉元朗微微点了点头,跟随牛桂花走进她的新家。

这所房子并不大,也就六十多平米,按照农村常见的方式,进来是走廊和厨房,东西两间是卧室。

牛桂花把厉元朗和罗阳让进东面房间。屋子里靠最北面是个大炕,炕上摆放着一个衣柜,里面装着被子褥子和枕头等卧具。

虽然看上去房间里摆设简陋,但是贵在干净整洁,就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道。

“二位干部,你们坐啊。”牛桂花礼让厉元朗和罗阳坐在炕沿上,她则忙碌着烧水沏茶。

“不用了,我们就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在厉元朗眼神示意下,罗阳去厨房和烧水的牛桂花周旋,而厉元朗则走到西面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同样的布局,区别在于炕上躺着个男子,见有人进来,那人赶忙将偏向里侧的头转过来,瞪着眼睛吃惊看向厉元朗。

男子四十多岁,新刮的胡子露出青胡茬,眼窝深陷非常瘦,一看就是个病人。

“你是谁啊?”男子说话声音没有力气,想要挣扎起来,却因为某些原因动不了。

厉元朗紧走两步来到男子身边说道:“你别紧张,我是县里的,是来走访核实你家贫困户情况的。”

男子闻听心稍安定,有气无力说道:“是县上的大干部啊,快请坐。”

厉元朗拽了拽衣襟坐在炕边,询问起男子,得知他名叫赖大柱,是牛桂花的丈夫,因为拖拉机翻车造成下半身瘫痪,这些日子病情加重,全身无力,坐起来都费劲了。

厉元朗主要是来探听有关于裘铁冒和牛桂花之间关系的,有意无意的就往裘铁冒身上引。

赖大柱倒也不避讳,和他讲了不少有关于裘铁冒的事情。裘铁冒包的是东岗子村,知道牛桂花家庭条件困难,给她家申请了低保还有危房补贴,可以说是她家的大恩人了。

只不过,他和牛桂花一来二去产生感情,有了男女之间的这层关系,也让这份感激大打折扣。

一开始,赖大柱气得不行,几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戴绿帽子,任何男人都难以接受。可是他后来一想,自己彻底成为废人,老婆牛桂花才三十多岁,正是需要男人的年龄。再说,裘铁冒是副镇长,有权有实力,还为他家争取到不少好处,索性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看不见。

他有了这个态度,一家人和裘铁冒倒是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写信举报裘铁冒呢?”

“唉,没办法。”赖大柱无奈摇着头,“都是赖成那个小子搞的鬼,他是我本家远房侄子,他说他老板看我家困难,就想资助我去大城市的医院治疗,条件是我们必须写一封举报信,状告裘铁冒和我老婆的那些事。我当时没答应,怎么说裘铁冒也是咱家的恩人,咱不能忘恩负义。可赖成告诉我说,裘铁冒在县里有大人物支持,我的举报信会被大人物压下来,不过走个形式,就是糊弄他老板的。我想来想去,也是啊,裘铁冒能当上大官,上面指定有人罩着他,所以一咬牙就让赖成代我写了那封举报信,我在上面签了名字摁了手印。”

说到这里,赖大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厉元朗急忙拿过来旁边的白开水,扶着他的头喂他喝了一大口水。

嗓子不在干涸,赖大柱说话也有了点精神头,摇头叹息说:“谁知道,我的举报信却让裘铁冒丢了官,而且赖成他老板答应给我治病的事情也没了信,唉,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裘铁冒被罢了官,原来答应还帮我家申请贷款建养鸡场,这下也泡了汤。唉,我真是混啊。”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行为真是后悔不已。

“这么说来,你对于裘铁冒不是恨,是出于无奈,是想借着赖成老板给你治病的机会不得已为之?”厉元朗理解性的问道:“可是证词里面可不是这么说的?”

“证词?什么证词?”赖大柱显然一愣,矢口否认道:“我没说什么证词,你看我都这样了,上哪说证词去。”

赖大柱表示,他只在赖成写好的举报信上签过名字摁过手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厉元朗眉头略微一紧,又问起赖大柱有没有受皮外伤?他家里浓烈的药水味道,厉元朗确定是不是赖大柱使用。

赖大柱摇头否认,并说他老婆牛桂花也没有受伤,那么这股子药水是给谁用的呢?

安慰赖大柱几句,厉元朗从西间屋里出来,罗阳也在套牛桂花的话。见到厉元朗两人眼神一对视,回到东屋里,罗阳提供的信息和赖大柱差不多,牛桂花他俩当初都是被赖成的花言巧语所骗,最后弄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你问过牛桂花证词的事情了吗?”厉元朗略加思索问道。

“问过了,证词里大多都是她实话实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

“嗯,可赖大柱却说没有给他录过证词,目前看来,这里面有违规操作啊。”厉元朗感慨道。

他还要往下说什么,这会儿牛桂花端着茶杯进来,只好将半截话咽下,和牛桂花周旋起来。

当然,不能再询问有关于裘铁冒的事情,担心引起牛桂花的警觉,毕竟他们此次是以民政局工作人员身份前来,多多少少也要步入正题,谈论着有关贫困户的相关话题。

说了大约半个小时,厉元朗提出来要去厕所。农村大多是旱厕,就是在院子里搭建一个厕所,说不好听点,屎尿肉眼都能看得见,还有苍蝇蚊虫飞来飞去,十分令人难以承受。

牛桂花把院子角落里的厕所指给厉元朗看,罗阳则装模作样拿着小本子记录着询问话题,以便分散牛桂花的注意力。

还得说罗阳的脑瓜反应挺快,他准是猜到厉元朗上厕所是假,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厉元朗走出房子,正好旱厕所处位置离着老房子不远,牛桂花养的家狗被关在老房子旁边的柴房里,听到厉元朗走过来,隔着门板一通狂吠。

急得厉元朗赶忙回头看向瓦房里,好在牛桂花被罗阳缠住并没注意到,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事不迟疑,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到老房子跟前,低身猫腰走到房门前,搬开那几块木头,一拽门,随着吱呀声响,门开了。

一进来,屋子里浓烈的药水味道窜入鼻腔,和在牛桂花家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老房子不大,进来就是厨房,因为长久不用,堆放着几件农具和杂物。

厉元朗大约观察一下,没发现异常,走进里间屋,布置十分简单,就一铺炕和炕上的旧柜子。

他麻溜跳上土炕,直接看了看旧柜子,上面用铁锁锁着,耳朵贴在柜子上细听,没有任何声响。

难道说是自己判断有误?

厉元朗从走进牛桂花院子里的那一刻起,尤其是看见老房子门口故意用木块挡住,他就产生怀疑。在进到牛桂花家里以及和赖大柱的对话,他隐约有种预感,只是不知道这个预感准不准。

所以,厉元朗趁着上厕所的借口,偷偷出来侦查老房子,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预感。

现在看到老房子里安静如初,没有一丁点异响,厉元朗有些吃不准了,他十分信任的预感,会出现偏差和错误吗?

他又在原地转了转,翻了几下可以藏身的地方,为了不至于引起牛桂花怀疑,厉元朗只好作罢,慢慢走向房门口打算离开。

“咣当”一声,他刚走到,像是个石头子掉地传来的动静,厉元朗立刻驻足,支棱起耳朵仔细辩听。

房子里除了他没有别人,怎会有声响呢?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那个声响再没出现过。厉元朗想了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迈动步子装作大步往门外走的样子,并且到门口推开门,故意用大点力气把门带上,而后,便蹑手蹑脚走到角落里,认真观察起来。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见厨房的大铁锅徐徐升起,一个人头顶大铁锅,两只手高高举起,将大铁锅放到边上,这个人的脑袋完全展现出来,一张面孔彻底暴露在厉元朗的视线范围之中……

第271章 表象并非简单

这张脸厉元朗熟悉,正是他寻找多时的裘铁冒。

果然,他藏在牛桂花家里,这跟他之前的判断如出一辙,非常准确。

他不动声色藏在角落里,待到裘铁冒费力的从锅灶里出来,打扫着身上尘土之际,突然冒出来走到裘铁冒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把个裘铁冒吓一大跳,多亏是在白天,要是换做晚上,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啊!”裘铁冒本能的侧脸一看厉元朗,眼珠子瞪得老大,脸上肌肉带动面部神经抽搐一下,他脸上有几道伤痕,这么一弄疼得忍不住嘴里不自觉的“嘶”了一声。

“裘铁冒,你不用害怕,我叫厉元朗,是新来的纪委书记。”为了减缓裘铁冒的惧怕,厉元朗如实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裘铁冒本来就被厉元朗的突然出现吓得够呛,厉元朗自报家门,他好歹担忧的心里多少有些缓解。好半天才问:“你是厉书记!”

“如假包换。”厉元朗轻松一笑,传递过来的善意令裘铁冒紧张心情一点点的松弛,戒备之心也在慢慢消融。

“我……我……”裘铁冒显得特别激动,以至于语无伦次,嘴唇干巴动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厉元朗的大名他有所耳闻,尤其是和项天光以及赖成之流大打出手,最后导致项天光畏罪自杀,赖成被抓。这些人可都是他的仇人,厉元朗等于间接帮他报了仇,所以在厉元朗面前,他没有芥蒂和戒备,反而觉得特别亲切,就像见了亲人一样。

正这时,牛桂花突然闯了进来,一看厉元朗发现了裘铁冒,不顾一切的冲到裘铁冒跟前,一把将他护在自己身前,紧张说:“你要对铁冒干什么!我说你们总是拐弯抹角询问铁冒的事情,原来你们就是奔着铁冒来的。你们是什么人?是莫有根派你们来的吧!你们打他、威胁他还不够啊,还想怎样?告诉你,所有事情都和铁冒无关,要杀要剐,你们冲着我来,不许再难为铁冒。”

“牛大姐,我们不是来抓裘铁冒的,我们是来找他了解情况,这跟莫有根没有任何关系。”眼见牛桂花误会自己,厉元朗耐心和她解释。

随后跟来的罗阳,干脆直截了当介绍出厉元朗的身份,“这位是咱们县新调来的纪委书记厉元朗厉书记,他是来帮助你们解决冤屈的。”

“厉书记!”牛桂花顿时一愣,身后的裘铁冒也印证道:“应该就是厉书记,我见过他的照片。”

“您、您真是厉书记?”牛桂花喜极而泣,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儿。

“牛大姐,裘铁冒同志,请原谅我采取这样的方式接近你们,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厉元朗诚恳的的话语和态度,令牛桂花和裘铁冒十分感动。

此时此地不是说话所在,四个人返回牛桂花家里,关上屋门,厉元朗和裘铁冒单独聊起来。

他关心的是,裘铁冒到底因为什么得罪了莫有根,之前只知道莫有根看中东岗子村的一块地皮,裘铁冒没有批复,他需要了解详细情况,了解前因后果。

裘铁冒说,东岗子村虽然地处平原,但是距离村子大约五里地之外,有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放眼远望,像极了一条卧着的巨龙,所以起名叫卧龙山。

莫有根这人非常迷信,找了一个风水大师相中卧龙山的一块宝地,那里正是卧龙山的龙头,在半山腰上有一大片树林地势平坦。莫有根的翱翔公司正好主营房地产开发,他想把那块地租下来建造别墅群。

裘铁冒一个是见翱翔公司手续不齐全,还有就是在山上建别墅区,破坏了大自然的景观。这么做虽说短期内给团结镇带来经济利益,长远看,破坏植被容易造成水土流失,威胁到山下居民和良田,百害无一利。

衡量一番,裘铁冒没有批准。莫有根毕竟在西吴县有一定影响力和能量,裘铁冒这条路走不通,就动用关系,最后连团结镇党委书记梁运啸和镇长吴红丽都出面做他的工作,希望他大笔一挥,成全莫有根。

但是裘铁冒顶住各方压力,最终也没在文件上签字同意,这下彻底惹恼了莫有根,正好裘铁冒和牛桂花的关系不清不白,就从这方面下手,最终导致裘铁冒丢了官职。

裘铁冒自知这件事背后一定是莫有根搞的鬼,觉得冤枉四处告状,希望有人为他平冤昭雪。

怎奈莫有根派赖成百番阻拦和阻止,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抓住裘铁冒,非打即骂带威胁,就是要让裘铁冒闭嘴,免得惹是生非。

被赖成他们逼得毫无办法,裘铁冒只能四处躲藏,曾经有段时间躲在山里一个废弃小木屋里,三天未吃饭,实在憋不住就跑到山下的团结镇吃面条,不成想遇到赖成等人,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浑身是伤。

厉元朗那晚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对此深信不疑。

厉元朗全程没说话,他是了解情况的,他要分析判断,带的是耳朵不是嘴巴。

听完裘铁冒叙述,厉元朗决定去卧龙山实地调查。裘铁冒就让牛桂花准备了午饭,正吃着带劲的时候,就见院子里传来狗叫声,牛桂花出去开门,一个黑脸堂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裘铁冒起身介绍说,这是东岗子村主任赖兴堡。

赖兴堡听到裘铁冒揭露出厉元朗的身份,顿时一惊,原本笑呵呵的表情瞬间变得恭敬起来。

主动伸出双手,半是鞠着躬歉意道:“您好厉书记,没有迎接您来我村指导工作,是我的失职。”

“我不是来指导工作的,就是随便过来看一看。”

厉元朗说的轻描淡写,赖兴堡何等聪明,面见裘铁冒仅仅是随便看一看那么简单的事么!

他马上结果话茬夸赞起裘铁冒包村之后,对东岗子村所做出来的巨大贡献,帮村子里申请到不少好项目,现在有的已经见了成效。他最后拍着胸膛气势连连表态:“抛开别的不说,裘镇长绝对是个好干部,不像有的镇干部光说不干,他是实打实为咱们老百姓做事。厉书记,说真的,我对于县里处理裘镇长的结果有看法,这样一个好干部,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彻底否定了他的成绩,那样会让人心寒的。”

赖兴堡为裘铁冒喊冤叫屈,厉元朗理解他的心情和想法,他表态说:“关于裘铁冒同志的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这次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一句“同志”,令裘铁冒心里暖暖的,对这位新任纪委书记的印象又有了几分好感。

“有了厉书记这句话,我相信裘镇长会得到一个公正公平的结果。”

说了一会儿话,赖兴堡有电话进来要他处理事情,只好抱歉的起身告辞,还要挽留厉元朗等人晚上留在村子里吃饭,被厉元朗以急着办事为由婉言谢绝。

送走赖兴堡,厉元朗罗阳还有裘铁冒钻进面包车,由老张开车按照裘铁冒指路直奔村子西头。

出了东岗子村,一路往西大约行驶三里多地,远远就能望见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

裘铁冒坐在车里,指给厉元朗看,说那里就是卧龙山。还别说,远眺这一组的山脉,的确有点一条巨龙盘卧的影子,叫它“卧龙山”,果然名副其实。

面包车直接开到山脚下,由于山高路陡,再往上车子开不过去,余下的路只能步行了。

这一次,老张没有坐在车里,而是跟随厉元朗罗阳和裘铁冒三个人身后一起上山。估计是保护厉元朗的,好歹他还会几招几式的,对付小毛贼没问题。

上山的路的确陡峭,好在厉元朗早上起来经常锻炼,加之身体底子就不错,走了很长一段路,气不喘面不改色。

罗阳是年轻人,自然登山这点小运动自不在话下,倒是裘铁冒因为被打受了伤,年纪又大一些,走半路就得歇息喘口气。

厉元朗折断旁边树杈子做了个简易拐棍给他,有了这东西拄着,裘铁冒爬山不至于那么吃力,也能跟上众人的步伐不掉队了。

大约爬了一个小时,几个人才走到半山腰上,坐在石头上喝了几口矿泉水,抽支烟闲聊起来。

裘铁冒指着不远处一片密林说道:“在这片树林深处就是莫有根看中的那块地皮,我们再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厉元朗望着地形,喃喃说:“如果在这里盖别墅的话,应该还有另一条上山下山的路,这条路太陡了,不好走。”

“有的,就是早就在道两边用铁皮给封上了,时常有人巡逻,外人进不去也看不见。”裘铁冒说道。

休息了一会,几个人见时间不早,夕阳西沉有了落日余晖,众人起身由裘铁冒前面带路,往树林里的纵深处前行。

之所以选择天色将晚,是为了减小被发现几率,是为众人安全着想。

踩在齐膝高的草丛里,用手机照亮,一行人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忽然眼前赫然一亮,同时一阵机器轰鸣声传入耳膜,放眼望去,厉元朗看到了一副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第272章 简单背后的复杂

之所以定义为瞠目结舌,是因为眼前景象太令人吃惊了。

一面高大围墙围在四周,却难以掩盖住里面大型机械的轰鸣声,一栋栋别墅正在如火如荼建造,隔着围墙都能感受到里面热火朝天的干活场面。

大门口处,几辆渣土车穿梭出入,有几名穿着保安制服或者带着红胳膊箍的男子把守,每辆车出入都要出示证件。显然,这里有严格的检查制度。

“把这些都拍下来。”厉元朗命令罗阳从不同角度,用手机仔细拍摄下来。

他有种直觉,貌似这个工地应该手续不全。试想想看,占山修建别墅本身就有破坏是自然资源的问题,哪个部门会混蛋到这个地步,胆敢和国家相关政策对着干?

厉元朗估计,这里的工地存在严重违建私建嫌疑,他让罗阳全方位无死角的拍摄照片,就是为了留存证据。

同时,他也对团结镇的不作为深感不满。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团结镇党委书记梁运啸、代镇长吴红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这件事也非常棘手,梁运啸是县委常委,而吴红丽又跟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怎么办?这个问题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里,萦绕在他心头,难以抉择。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尽管四个人藏的比较隐秘,但罗阳利用闪光灯拍摄画面,亮光处还是被不远处一名保安发现,叫嚷着招呼几个同事,手里拎着警棍小跑过来。

“把手机扔到草丛里,别让他们找到。”于是乎,在厉元朗的提醒下,罗阳快速将手机一扔,装作没事人,注视着跑来的五个保安。

老张反应奇快,不慌不忙的解释说:“我们是来山里有玩的,不小心迷了路走到这里,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是游客?”其中一个领头的保安,用警棍支了支大檐帽上的帽遮,挨个上下打量厉元朗他们四人,满脸疑惑。

“就算你们是游客,也不得擅自闯入这个地方,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吗?这里是军事禁区,严禁外人进入。”保安头霸道的说,还要求搜身和上交手机。

罗阳本想和他理论,却被厉元朗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几个人乖乖按照保安要求,配合搜身还有手机如数上交。

罗阳的手机早就偷偷扔掉,他只好撒谎说没带手机。

四个保安上来,一人负责一个,全面搜身,并且保安头挨个手机翻看一遍,确认手机里并没有拍照和录视频,想了想,偷着打了个电话,这才放厉元朗他们离开,一再警告不许靠近这里,下一次若是被发现,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好,我们一定注意。”老张陪着笑脸,连连点头说着道歉的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他们此番前来,已经掌握到有价值的线索和信息,没必要和保安对着干,添加麻烦。

保安放掉他们几个,四个人自然乐得自由,在保安强有力的监督之下,一齐往密林深处走去。

走了很远看到保安们纷纷离去,罗阳又折返回去取回手机,一行人快速从原路下山,等回到面包车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老张开车先把裘铁冒送回东岗子村,沿着来时的路经过团结镇,厉元朗决定暂时在镇上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回县城。

三个人选择的住宿地点,就是厉元朗曾经住过的那家名为“鑫佳”的宾馆,开了两个房间,厉元朗单独一间,老张和罗阳住在他隔壁的双人标准间。

简单在宾馆吃过晚饭,厉元朗回到房间后,给吴红丽打了个电话,约她见面。

还是吴红丽租下的那个小区房里。一见面,吴红丽还开玩笑说厉元朗怎么这么猴急见她,是不是想她了。

谁知,厉元朗一脸严肃走进客厅坐进沙发里,冷着脸问:“莫有根的翱翔公司在东岗子村的卧龙山修建别墅一事,你知不知道?”

面对厉元朗的质问,吴红丽略作吃惊的回答:“知道啊,他们的手续我看过,很齐全的。”

“齐全?”厉元朗冷哼说:“在山里面修建别墅群,本身就会对自然生态环境造成影响,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镇长就不会动动脑子,任由它继续发展。我看过了,工地上热火朝天,工人们日夜加点赶工,别墅的规模已经形成,再有一段日子,就会全部落成。红丽,你想过没有,就是手续齐全,明目张胆破坏自然生态环境,本身就是违建,一旦出现问题,你这个镇长首当其冲负有主要领导责任。”

被厉元朗这么一说,吴红丽登时注重起来,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焦急的询问:“你快别吓唬我了,那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马上去和梁运啸商量,争取把这件事上报到县里,你们做不了主,就让县里研究决定。记住,一定要形成会议纪要和书面上报材料,到时候查起来,要有证据显示你们镇里上报的痕迹,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吴红丽感激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在卧龙山修建别墅群一事上,她的确犯有官僚主义,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大事,精力主要用在了招商引资上面,忽略了这件事背后的严重后果。

吴红丽当着厉元朗的面给梁运啸打了电话,沟通别墅群的事情。

梁运啸却是不以为然,他的意思是说,给翱翔公司批复手续,涉及到市县规划和国土部门,大家一路放水。何况,当初广南市委还提倡在卧龙山开发一些文化旅游项目,兴建别墅就是其中之一,至于把旅游项目逐步演变成房地产开发和别墅区,不是他们小小团结镇所能左右的。

吴红丽耐心和梁运啸解释,管不了咱们可以上报给西吴县委,让县委做决定。厉元朗已经给出她知错就改的机会了,如果不管不问,将来出了大事,作为团结镇的一二把手,难脱其咎。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梁运啸觉得吴红丽小题大做了,不就是在半山腰建几个别墅吗,又没有砍伐森林,破坏水土资源。最后,他以还有事情忙为由,匆匆挂断吴红丽的电话。

“这个梁运啸。”吴红丽气得直摇头,人家是镇里的一把手,又是县委常委,比她高一级,她无可奈何。

“梁运啸不主张上报,你以你自己的名义分别给朱书记和荣县长打报告,这个报告你要尽快写,我明天回县里,也要向朱书记汇报此事。”

“我听你的。”吴红丽深深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十点,厉元朗一回到县委,首先预约了朱方觉。

大约半个小时后,朱方觉在他办公室里接待了厉元朗。

二人见面,稍作寒暄,厉元朗便直入正题,谈起他在东岗子村的卧龙山,发现违规兴建别墅群的问题。

“翱翔公司兴建别墅的事情我知道,有市规划局和国土局批复的合法手续。而且,别墅区还能拉动当地经济,促进团结镇一些新兴产业,比如旅游度假,我觉得是件好事情。”朱方觉从他的理解角度,尤其涉及经济效益方面,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朱书记,您想过没有,在卧龙山半山腰建别墅,首先要砍伐掉大量的森林植被,这样破坏了原有的生态平衡,容易引起山地滑坡或者山洪暴发。国家三令五申不允许在破坏自然资源的情况下,大力发展房地产开发,咱们不能顶风而上,哪怕翱翔公司手续再齐全,那也是违建项目。”厉元朗心平气和,循循善诱的向朱方觉讲解违建别墅群的利与弊。

朱方觉别听别点头,最后说:“元朗同志,这件事毕竟还涉及到政府层面,等我和自斌县长沟通一下,当时兴建别墅群,自斌县长可是大力支持的,毕竟带动的不仅仅是一个团结镇的gdp,还有我们全县整体,等有结果了,我们再谈。”

“好吧朱书记。”厉元朗不能操之过急,别墅群这件事看似简单,背后却隐藏着极大的利益纠葛。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刚坐在椅子上,副书记林芳拿着一叠材料敲门进来,坐在厉元朗对面说:“厉书记,有件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厉元朗问道。

“这份举报材料上说,左库乡副乡长刘传利参与赌博,我拿不定主意,请您定夺。”

厉元朗接过那封举报信,大致上看了一遍,便问:“你们调查核实了吗?”

“调查过,刘传利喜欢打麻将是出了名的,只是我们目前没有掌握到有效证据。还有关键一点,刘传利曾经是荣县长的秘书,这件事情涉及到荣县长,您看是不是和荣县长提前打个招呼。”林芳迟疑说道。

又是荣自斌。

厉元朗想了想说:“你们不要有任何顾虑,该查一定要严查到底,首先是要掌握到刘传利赌博的有效证据,我想荣县长也不会因为刘传利做过他的秘书,横加干涉,我相信荣县长是讲原则的。”

“我懂厉书记的意思了,我这就去安排展开暗中调查。”

第273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忙碌一天,下午下班后,厉元朗正想着饭辙,突然手机响起,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他习惯性的叫了一声:“请问你是谁?”

电话那头沉默好一阵,一直到厉元朗问了好几遍,对方才说话:“大叔,这么久了,你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吗?你再忙,也应该有个打电话的时间吧。”

一听就是苏芳婉,能有几个管厉元朗叫大叔的,除了她没有第二个。

关于苏芳婉,厉元朗说不清道不明。小丫头以前孤身一人没人照顾,厉元朗大多出于同情,给予她多方面的帮助。

如今不同了,她有男朋友,而且这个男朋友还是厉元朗为之信任的秘书。相处多日,他感觉罗阳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办事能力和忠诚度无可挑剔,日后加以锤炼,绝对是个可塑之才。

所以来西吴县十来天了,他没有联系苏芳婉,除了没工夫外,也是为了避嫌。

“苏副局长,有什么事吗?”对于苏芳婉,厉元朗连称呼都变了,无外乎是在提醒她,二人的身份已经发生质的改变,不可能再向从前那样那么随便了。

“哼,”苏芳婉苦笑道:“厉大书记连叫我的名字都变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不去招惹你大书记了,再见。”说完,都不等厉元朗说话,直接挂了手机。

这个小丫头啊,厉元朗无奈摇头,挂就挂吧,以后还是要跟她保持距离为好,省得惹一身麻烦。

厉元朗打发走老张和罗阳,独自一人往住处溜达,途经一家小饭馆,想着肚子空空,便信步走了进去。

服务员热情迎上来,厉元朗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翻开菜谱随便点了两个清淡小炒,一碗米饭外加一壶清茶。许是饿了的缘故,待饭菜端上来便大快朵颐,吃得香甜。

吃饱喝足,厉元朗结账的时候,无意中瞥向窗外。饭馆所处位置是饮食一条街,对面是家大酒楼。此刻正值饭口,宾客盈门,门口停着不少车辆。

他注意那里也是职责所在,公车私用或者出现在公共场所,是在纪委权限的管理范围内。厉元朗顺便看一看有没有违规的现象。

只是他没有看到政府部门专用车牌,倒是有个意外发现。

对面行驶来一辆黑色奔驰,车牌号是醒目的168,寓意一路发,基本上使用这样车牌号的,绝大多数都是有钱大老板。

奔驰车停稳后,司机下车小跑着打开后车门,手搭凉棚,片腿走下来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的男子。那人昂头挺胸,下车后下意识的系了系西服上最下面的扣子,仰头看了看酒店的招牌,迈着大步往门口走去。

而此时在大门口,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笑脸相迎,见到他拱手抱拳,似乎彼此很熟悉的样子。

其实有人赴宴见面打招呼,厉元朗没必要观察这么仔细。主要是下车那位他看着眼熟,或者说根本就认识,不是别人,正是荣自斌的秘书隋丰年。

曾经的手下败将,厉元朗不能不印象深刻。

但是和隋丰年抱拳的那人厉元朗却不知道是谁,反正看那人的穿戴打扮,还有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准是保镖之类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个有钱人,绝不是政府层面上的人物。

看着隋丰年和那人边说话边并肩走进大酒店,厉元朗同步把帐付完,步行回到位于县委住宅楼临时的家。

第二天早上厉元朗刚进办公室,罗阳进来告诉他,接到隋丰年的电话,说荣自斌请他过去一趟。

荣自斌是政府县长,党内级别比厉元朗高,所以他要见厉元朗,必须是厉元朗主动到县政府荣自斌的办公室里见面,这是规矩。

厉元朗没有坐车,从县委大楼出来,拐到隔壁的县政府大楼里面。同样的,政府大楼装修的也很气派,工作人员行色匆匆,见到厉元朗都礼节性的点头打着招呼。

毕竟是混官场的,县里一共就十一名常委,分别是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副书记倪以正、常务副县长葛云辉、组织部长李士利、纪委书记厉元朗、政法委书记黄维高、常委副县长房大法、宣称部长王润华、县委办主任左江以及团结镇党委书记梁运啸。

而厉元朗由于刚来资历尚浅,排在组织部长李士利后面,可他是纪委书记,手里掌握着斩杀党员干部的尚方宝剑,哪个若是违规违法,非得治你一个倾家荡产,严重的能把性命丢掉。

所以说,谁见了这位黑脸包公都头大一圈,尤其是那些自感屁股底下有屎不干净的人,更不敢得罪这位纪委书记。

好嘛,人刚一来,就把号称西吴县跺脚大地跟着颤抖的项天光,最后闹个自杀身亡。太震撼了,这个年轻的纪委书记实在不好惹。

坐电梯到了八楼,和大多数领导干部相似,荣自斌的办公室是个大开间,外间是秘书隋丰年,里间才是他的办公室。

秘书坐在外面,能起到联络和通风报信或者挡驾的作用。一见厉元朗倒了,隋丰年礼节性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点头问好。

虽然之前和厉元朗有过不愉快,可厉元朗好歹是县委领导,表面上的功课要做足,还要得体。

隋丰年准是喝大了,黑眼圈严重,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身上酒味明显。

“厉书记,您稍等,我去里面通报一声。”隋丰年进去没一会儿出来,让厉元朗进去。

荣自斌坐在椅子上没动地方,而是微微欠了欠身,抬手一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厉元朗坐下。

按说,大家都是一个班子的成员,就连厉元朗去朱方觉那里,他都客客气气的绕出来迎接,把厉元朗让到沙发上去坐。

如果厉元朗只是一个非常委的副县长,荣自斌摆摆派头也就罢了,他是纪委书记,常委排名都靠前,在班子里举足轻重。况且,荣自斌连一丁点笑模样没有,冷得像是沾上一层冰霜,厉元朗感觉心里极度不舒服,耐着性子坐下。

隋丰年进来沏好茶,转身默默退出,并随手带上房门,做到一个秘书应尽的职责。

荣自斌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元朗书记,我想问一问,你们纪委的职责是什么?”

这话问的,显然是带着气来的,一开头就给今天谈话定下基调,极度不和谐。

“我不明白荣县长这句话的意思,有什么话请当面讲清楚。”既然对方不是诚意十足,厉元朗没必要藏着掖着,有什么不满意直接写在了脸上。

“那好,我就把话说清楚。你们纪委抓贪腐办案,那是你们应做的,可我就不懂了,你一个纪委书记插手政府事情,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厉元朗打断荣自斌,说道:“我不明白荣县长所指的是什么事情,作为纪委书记,我那里还有不少案子需要处理,我怎么会有闲心管你们政府的事情呢。”

“我指的就是卧龙山别墅群,一旦兴建投入使用,不仅拉动团结镇的经济效益,同时也会给县里带来可观收入。而且我和翱翔的莫总谈起过,兴建别墅只是他们公司战略的第一步,还有第二步、第三步。最终,将会在那里兴建一个大型度假中心,还会解决三百个就业岗位。厉元朗,你好好给算一算,这么多好处,就因为你一个人断定它属于违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告诉你,翱翔公司所有手续齐全,没有一点你所说的违建现象存在。”

荣自斌语气不善,咄咄逼人的架势,令厉元朗大感意外,他顿时明白,荣自斌十分支持翱翔公司在卧龙山搞房地产开发。

他忍了忍,心平气和解释说:“上面三令五申不允许在山上搞这种别墅式开发,同时省里也有批示,严禁……”

“你别说了。”荣自斌霸道的一摆手:“少拿省里压我。我是政府县长,我的任务就是要把西吴县经济搞上去,让老百姓安居乐业,不像你那么有闲心。”

荣自斌油盐不进,话语伤人,厉元朗一再压制住胸中怒火,强忍着没有发作。

“荣县长,就像你说的,你有你的职责,我有我的义务。我和朱书记讲过,而且之前我在水明乡工作的时候也遇到过,破坏自然资源生态环境,后果很严重。我只是提前给你打了个预防针,别到时候出了问题,你连哭得机会都没有。”

“有没有哭的机会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我自有分寸。”荣自斌气哼哼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厉元朗感觉留在这里就是浪费口舌,干脆起身告辞。

“好吧荣县长,我看我们两个说到天黑也不会有结果,等到咱们彼此心态都平和了再谈吧。”

荣自斌也没送厉元朗,任由他独自离开,望着厉元朗的背影,荣自斌气愤的抓起电话,拨了一长串的数字,显然是打给某人的手机。

厉元朗同样气得不轻,表情严肃的返回办公室,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暗自运气调节情绪。

第274章 小事难免不是大事

“元朗,我是金维信。”对方自报家门,厉元朗听到金维信熟悉的声音,倍感亲切。

金维信首先询问厉元朗在西吴县工作情况,闲扯了好一会儿,这才话锋一转,谈起了荣自斌。

“元朗,自斌这人呢,性子是有些急躁了点,可你也要理解他,县委务虚,政府务实,政府需要实打实的成绩。西吴县目前发展遇到瓶颈,要转变旧观念开拓新思路,自斌和我聊过卧龙山,那里山高林密,自然风景得天独厚,和甘平的燕游山有一拼,尤其是卧龙泉水,甘甜清凉。现在城里人过够了城市的繁华快节奏,都喜欢去大自然享受那里的恬静和吸吮清新空气。自斌就想从开发旅游入手,大力发展旅游业,把西吴县从粗放型经济模式向集约型转变。”

说到这里,金维信顿了顿,听筒那头传来滋溜喝水声,然后他继续阐言:“卧龙山开发的那片别墅区我知道也打听过,手续各方面都没问题。市里批给他们兴建五十栋,这是按照不破坏卧龙山自然水土为原则,是经过专家专项论证的。元朗,咱们相处这么久,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知道你和自斌有点小误会,自斌说话有时容易意气用事,难免话中带刺,因为这事我批评过他多次。其实他这人还是不错的,有实干精神,有魄力有担当,这一点和你很相似。所以我希望今后,你们能够多合作少对抗,理念不同大家可以坐下来商量解决,没有迈不过去的火焰山,你懂我的意思吧。”

金维信语重心长,说了半天,无外乎两件事,一个是不希望厉元朗和荣自斌搞对立;第二个,就是有关卧龙山兴建别墅群的问题。言下之意,厉元朗不要过问,手续都是齐全的,又有市里有关部门批复的文件,你一个纪委书记插手这事,名不正言不顺,有点越俎代庖的嫌疑。

五十栋?

厉元朗便说:“金部长,您的意思我都懂,实不相瞒,我昨天特意去了建筑现场,实地观察一下,我看在建规模早已超过五十栋,一百栋都不止。”

“有这事?”金维信一愣,“这么说来,就没有相关部门监督,任由其超出市里规定的范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场规模很大,几十台大型机械一齐动工,光现场的工人就有上百号。”厉元朗诚实反应,“我手机里有照片,金部长若是感兴趣,我这就给您传过去,您看一看就一目了然了。”

“好,你马上发过来我瞧瞧。”

不知道金维信看过厉元朗实地拍摄照片是什么反应,反正厉元朗该做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消息。

同时,县委书记朱方觉也在关注卧龙山别墅群的兴建事情,他叫来张令,命他搜集有关这方面的信息,他要仔细研究。

先前有勤岭违建的警钟长鸣,大领导的六次批示,最后一次一针见血的指出:首先从政治纪律查起,彻底查处整而未治,阳奉阴违,禁而不绝的问题。

违反政治纪律,此风不刹,政令不通,此风不打,国将不国。严肃政治纪律,反思勤岭事件,有三点至关重要。

第一,打的是“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官僚主义、形式主义。

第二,打的是“自行其是,阳奉阴违”的小山头,小圈子。

第三,打的是“官商勾结,利益输送”的苍蝇和老虎。

朱方觉清楚记得,大领导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严明党的纪律,首要的就是严明政治纪律。党的纪律是多方面的,但政治纪律是最重要的、最根本的、最关键的纪律。遵守党的政治纪律,是遵守党的全部纪律的重要基础,是维护党的团结统一的根本保证。”

为此,前后有近千人被问询过,最大的落马者就是时任省委书记,还包括省委秘书长、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市长等人。

朱方觉在网上看到这则新闻,眼睛瞪得老大,忽然大声叫张令进来,让他即刻和左江联系,下午两点,在县委小会议室召开县委常委会,没有特殊情况,一个都不准请假。

先不提朱方觉后背如何冒冷汗,单说厉元朗在办公室里竟然接到倪以正的电话。“厉书记,忙不忙?”

“倪书记客气,还可以。”厉元朗礼貌的回道。

“如果厉书记不忙的话,可以到我这里坐一坐,要不然我去你那里?”

这话说的,倪以正是排名第三位的县委常委,哪有他主动登门的规矩,这么说无非是客气一下,表明亲近的态度。

“不用劳烦倪书记了,我正好想去倪书记那里汇报工作。”你给我来一个迷魂汤,同样的,厉元朗也送给倪以正一碗睡觉药。

“那好,我就恭迎厉书记到来。”倪以正自然明白,他不是县委书记,厉元朗没有向他汇报工作的必要,况且大家都是县委常委,副处级级别,半斤和八两的问题。

纪委在五楼,倪以正在七楼,坐电梯几分钟就到。

不同于荣自斌摆架子,倪以正是站在门口迎接厉元朗。二人见面握手寒暄几句,一起走进倪以正的办公室。

和厉元朗一样,两人办公室全部是二十四平米,在最新颁布的《办法》中提到,县级机关正处级办公室使用面积不得超过三十平米,朱方觉和荣自斌都按规定不敢超标。副处是二十四平,大家都严格执行。

倪以正的布局多了几分书香气息,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喜欢研究书法或者茶道的人。

由于彼此不太熟悉,厉元朗没好过问太多,只是一进来,正墙上挂着一幅字引起他的兴趣。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看着那副字,厉元朗颇为感慨,尤其落款的名字,厉元朗禁不住哑然失笑。

“倪书记也喜欢书法?”这里特别强调一个“也”字,寓意厉元朗对书法是有研究的。

“就是没事的时候,愿意写几个字改变心境。怎么,厉书记也喜欢舞文弄墨?”

“谈不上。”厉元朗摆摆手说:“我岳父喜欢,我呢纯粹是个门外汉,权当看个热闹。”

“噢。”倪以正点了点,略有所思。

“果河。”厉元朗不住摇头赞叹:“他的字体果然如他名字一样,下笔果毅,心如江河。只可惜呀,他的字却不如他做人,犯了事情要在大狱里待上几年了。”

“是的,我这幅字的确是出自果河大师之手,不过还是他没出事之前给别人写的,我是从别人那里强要过来的,有点夺人之美了,呵呵。”听倪以正的口气,显然让他这幅字之人和他交情不浅,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说。

倪以正早就给厉元朗泡上壶新茶,邀请他坐在沙发里,品着新茶,二人谈天说地闲扯了一会儿,倪以正才转入正题。

厉元朗早就知道也基本上猜得到,倪以正绝对不是闲出屁来,请他肯定另有目的。

“厉书记,我听说你今天和荣县长有些争执?”

厉元朗心里好笑,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刚跟荣自斌闹得不愉快,政府那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县委这里来了,估计整个西吴县官场都会知晓此事的。

“争执是有,不过都是为了工作上面的事情,和个人感情无关。”

“是的,我理解厉书记的心情和想法。荣县长这个人,非常强势,做事果毅,遇到不同意见的时候喜欢较真,我是深有感触。”

倪以正这番话表达出来两个意思,用了两个词语,“果毅”和“较真”,千万可别小看这两个词,果毅说的好听一点,行事果断,性情刚毅。难听点的话,就是听不进别人的话,独断专行。至于较真,同样如此。

所以看来,倪以正和荣自斌真是水火不容,关系相当的冷淡。

倪以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说:“我没猜错的话,厉书记和荣县长争执的话题是和卧龙山的违建别墅群有关系对不对?”

“违建”俩字,倪以正是故意强调的,这就说明,他也把这项工程定义为“违建”,他的观点和厉元朗一致相同。

厉元朗没有隐瞒,就把他和荣自斌各自想法出发点详细阐述一遍。

倪以正边听边点头,说道:“厉书记你的想法是对的,荣县长是从拉动经济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可是咱们是党员,肩负着为民为子孙万代造福的历史重任,不能只顾眼前利益而忽略长远大计,一旦人为破坏自然资源环境,老天爷发怒起来,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我支持你,支持你的正义之举。”

不管倪以正出于什么目的,这番话足够鼓舞人心,让厉元朗听起来心里暖暖的,全身自上而下,由内而外信心倍增,气力十足。

正在两人说话的空当,一阵敲门声响起,倪以正的秘书进来说:“刚接到县委办的通知,下午两点在小会议室举行紧急常委会,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请假。”

等到秘书出去后,倪以正笑着对厉元朗说:“看来朱书记也坐不住了,他要插手了。”

“是啊,”厉元朗感慨道:“这么大的事情谁要是坐得住,那才是心大呢。”

第275章 激烈交锋

下午两点,十一名常委悉数到齐。

按照规矩,县委书记朱方觉是最后一个到达会场的。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荣自斌和倪以正,厉元朗排在第六位,坐在常务副县长葛云辉下垂手。

自从出了谢克事情之后,葛云辉对待厉元朗的态度上大有改观,至少比先前强了许多。

葛云辉这人别看爱摆架子,牛气哄哄,很少正眼看人,但是对待谢克,他还是很有情意的。谢克正在恢复期,不知道最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葛云辉依旧没有新配秘书,他还在等待谢克康复归来,仅从这一点上看,表明他是个喜欢念旧情的人。

这边和葛云辉说着话,厉元朗无意中看到荣自斌那张阴沉的脸,他谁都没看,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记录笔,好像能从笔里面看到一枝花长出来似的。

会议开始前,大家相互交头接耳,等到朱方觉进来,立刻变得鸦雀无声,看来,朱方觉掌握常委会的能力还是有的,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朱方觉笑呵呵的,即使他不笑,依然给人他笑了的感觉。长着一双笑眼就是好,最起码有亲切感。

坐定后,朱方觉展开面前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一大堆字体,就是不知道写的内容是什么。

“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讨论卧龙山别墅开发的问题。”一开场,朱方觉就为今天会议定下基调。

厉元朗早就猜到,他和荣自斌的争论估计在座每个常委都心中有数了。不用藏着掖着,他的观点很明确,不同意开发卧龙山,勤岭违建的处理结果历历在目,不止是为了阻止官员犯错误,更多的是为子孙后代造福,这是长远大计。

于厉元朗截然相反的荣自斌,从经济利益考虑,坚决支持开发卧龙山别墅群项目。就是不知道朱方觉是怎样想的,不过就他紧急召开常委会的意图来看,他非常重视这件事。

待到朱方觉话音旁落,荣自斌第一个接过话茬说道:“朱书记,卧龙山别墅群的手续齐全,而且我们之前已经不止一次论证过,别墅群兴建之后,考虑到自然景观和风水学,绝对能够吸引到有钱的富翁前来购买,准会大卖特卖。由于别墅群带来的可观效益我就不必在此说第二遍了。总之,我认为今天讨论卧龙山别墅群的问题,纯粹是多余。”

荣自斌的这番话,几乎是在否定朱方觉。以前只是认为荣自斌强势,没有想到这么强硬,简直就是霸道。

反观朱方觉却一点不生气,依然笑眯眯的,他平时不笑也是这样,搞不清楚他是笑还是生气。面对荣自斌咄咄逼人的质问,他没有说话,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倪以正坐不住了,他马上反击道:“荣县长,当初我们的确论证过,可我们忽略了一个严重的事实,那就是破坏自然资源的问题。我们批给翱翔公司是五十栋别墅,据我掌握的信息,翱翔公司阳奉阴违,暗地里不断扩大使用面积,目前在建的别墅已经达到了一百二十栋,大大超过我们批复的范围。这是我通过特殊途径搞来的现场施工照片,请大家过目。都看一看吧,不仅扩大施工面积,还砍伐掉大批树木,触目惊心啊。”

说话间,倪以正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照片,分发给在座常委们传阅。

轮到厉元朗眼前,那是几张拍摄非常清晰而且位置极佳的施工现场的照片,比自己拍的还要好。

看来,倪以正对于翱翔公司也有重视,不过他上午跟厉元朗说话时并没有透露出这一点,他还有保留。难怪,毕竟彼此不熟络,不能一见面就把底牌露出来,这一点,厉元朗理解。

荣自斌看都没看,脸色阴沉似水,眉头拧成一个巨大的疙瘩,当即鼻子里冷哼一声问道:“倪副书记,你这些照片从哪里弄来的?”

“怎么?”倪以正扬起下巴对着荣自斌反问:“荣县长这是找后账还是要打击报复?”

“别拿你那套看待人,我的意思是,这些照片的真实性,有没有ps的痕迹。”

“呵呵。”倪以正冷笑道:“这么重要的大事情,我会拿假照片出来么!荣县长,你从发展经济角度支持翱翔公司无可厚非,但是翱翔公司目前明目张胆的扩建和破坏森林植被,我们有关方面又疏于监管,造就了翱翔公司胆子越来越大,大家好好看看,他们已经多建了七十栋别墅,还没有收手的意思。若是继续放任不管,对自然资源的破坏性会越来越大,如果造成山体滑坡或者山洪暴发,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关于倪副书记的话,我想补充一点。”倪以正的话音刚落,梁运啸赶紧接过来。“既然倪副书记提到团结镇,而卧龙山又属于团结镇管辖范围。我想强调的是,不是我们镇党委镇政府没有监管,主要是翱翔公司的背景强大,不允许镇里插手,我们是有劲使不上。”

组织部长李士利连讽带讥的说:“梁书记,你们是镇一级的党委和政府,是代表党的基层组织,怎么会被一个民营公司束缚住手脚?这要是传出去还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李部长,说话不要那么尖酸刻薄,我们是镇一级的组织不假,可你知不知道,翱翔的莫有根背后的水有多深……”

“算了,不要争吵个没完。”朱方觉敲了敲桌子,喊停住李士利和梁运啸,皱眉口头警告:“咱们是在开常委会,是在商讨卧龙山别墅群的事情,不相关的话题就不要谈了。”

“我说两句。”说话的是儒家学者模样的宣传部长王润华,“翱翔公司的事情值得我们认真对待,他们是在镁光灯下施工,当下网络发达,难免会产生消息泄露。所以我认为,首先要暂停施工,停工整顿,至少表明县里的一个态度。我担心的是一旦有新闻媒体介入,到时候可就被动了。秦岭违建触怒高层,前车之鉴啊。”

王润华是从宣传口的角度看待这一问题,也符合他的身份。

“王部长的话有道理。”县委办主任左江插言道:“固本清源,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我不同意。”葛云辉直接否决道:“翱翔公司是签订合同的,一旦停工,会造成不小的损失,他们肯定不答应,还会为此提出巨额赔偿,县里哪有钱赔给他们。”

一直不言语的房大法,也同意葛云辉的意见,并且说:“要不然咱们采取折中方案,把城区实验小学的那块地批给翱翔公司搞开发,算是给他们的一个补偿,我估计翱翔公司会答应咱们的叫停做法。”

“房副县长,你这是和稀泥的举动。谁不知道实验小学那块地是黄金宝地,有多少房地产商贼着眼睛盯向那里,虎视眈眈。你把那块地给了翱翔公司,不采取公开招标,会招致其他商人不满,后果很严重。”黄维高看向房大法,眼神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意味。

房大法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过很快趋于恢复常态,他没有对黄维高带刺的语言激怒,而是用平淡的口气回应:“黄书记这是在公安口待久了养成的习惯,什么事情都喜欢瞎分析乱下结论。我只是提了一个小建议而已,这家伙大帽子扣的,把我脑袋都给砸晕了。”

眼瞅着又是一对将要展开唇枪舌战,朱方觉再一次叫停了争吵,开常委会研究事宜,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乱成一锅粥到头来屁事没解决,这让朱方觉很是郁闷,也很生气。

本以为听取大家意见,弄出一个双方都接受的结果。现在呢,你一句我一句的乱呛呛,意见相左,想法各异,到头来也没弄出一个统一的意见出来。朱方觉头大如斗,犀利的眼神扫向在座众人,忽然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厉元朗。

这个厉元朗怎么回事儿?别墅群是他最先提出来的,现在却一言不发,搞什么搞?

朱方觉禁不住使劲瞪着厉元朗,寄希望于通过他的眼神向厉元朗传递信息,该你说话了,不要置身事外,把我一个人放在火堆上烤。

可是他失望了,厉元朗低头沉思,根本不看任何人,好像今天的会议他只带耳朵没带嘴巴一样。

“咳,咳。”朱方觉轻咳两声,见厉元朗仍无反应,只好逼着他点名字了。

“元朗同志,关于卧龙山别墅群的事情,是你最先发现和向我汇报的,今天大家都在场,我想请你把反对的理由再陈述一遍。”

朱方觉这番话渗透出来两层意思,一个是直接把厉元朗归为反对一方搞事众人,另一个就是厉元朗第一个向他汇报的事情挑明出来,别看倪以正也搞了别墅群私自扩建的证据,但是你没向我汇报啊,你的眼里没有我这个一把手。不像厉元朗,第一时间跟我说明,人家可是知道县委是谁,谁代表着县委。

厉元朗一指低头想事情,他在分析推敲,内心中已然有了在这个场合应对的策略。正好被朱方觉点了名,索性气定神闲讲了出来。

第276章 硬碰硬

厉元朗身体往前倾了倾,先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这才徐徐说:“关于卧龙山兴建别墅群的事情,是我在去东岗子村调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同志们,不是我鸡蛋里挑石头,实在是我原来工作过的水明乡就出现过山洪暴发的悲剧。当时就是由于前任政府为了经济和私人利益兴办采石场,大面积破坏导致严重水土流失,以至于老天爷生动的上了一堂破坏大自然的惩罚课程。血淋淋的教训,历历在目,发人深思。”

略作停顿,厉元朗环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荣自斌身上,虽然对方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诚然,在这个问题上我和荣县长有分歧,是坦承的分歧,不夹带任何私人恩怨。荣县长的出发点是从全县经济考量,是为了改善民众经济基础,这一点我理解。可我们发展经济要发展绿色经济、健康经济,环保经济。粗放型经济增长,高消耗高成本,产品质量却难以提高,经济效益很低。相反的,集约型经济发展方式,采用新工艺、新技术,改进机器设备,加大科技含量,依靠提高生产要素的质量和利用效率,以低消耗、低成本更能提高产品质量和经济效益。这是国家整体经济转型的大趋势、大变革,我们要顺应时代步伐,不要走传统老路子,更不能躺在原有观念上发展。”

厉元朗一番话说完,会场暂时性的鸦雀无声。大家都屏气凝神听着他的宏篇大论,原本以为厉元朗会慷慨陈词,讲一些大道理,无非是倪以正说过的话二次回锅。万不成想,一个纪委书记,谈论起经济和国家政策头头是道,不由得心生赞佩,暗竖大拇指。

好一会儿,荣自斌清了清嗓子干咳一声说道:“元朗同志,听你的发言我还以为你是主管全县经济的副县长呢,只是可惜你是纪委书记,在你的一亩三分地上,哪个党员干部贪污腐化,违法乱纪才是你的职责,你若是把手伸得这么长,伸到全县经济领域的范畴,你让云辉今后干什么去,啊,呵呵。”

显然,荣自斌是在讥讽厉元朗干涉政府经济事宜,同时也有挑拨厉元朗和葛云辉本来有缓和关系的迹象。这个荣自斌,真是……很难理解,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成为主政一方的政府县长,这点小肚量,太难以容人了。

厉元朗尽量压制住火气,平和说道:“我是纪委书记,可我也是县委常委,记得我第一次参加常委会上,荣县长就提到过纪委招商引资的话题。那么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谈到招商引资,就给纪委下任务,谈到经济发展,就把纪委排除在外?你别忘了,我是县委常委,我的职责除了查办党员干部的违法违纪案件,同时还有为全县经济发展出谋划策的权力,我想荣县长不会连这个权力都不给我吧。”

他的话说得很重,直接把荣自斌说的哑口无言。刚才一吐为快,顺嘴说出来的话柄被厉元朗抓住,弄得他很是被动,还是葛云辉插言解了围。

他侧脸贴近厉元朗,小声说:“元朗书记误会了,荣县长不是那个意思,大家都是话赶话,都是为了西吴县好,这个出发点是一致的。”

会议开了半天,争论来争论去,压根没形成统一共识,这让朱方觉很是受伤,他手指敲击着本子阴着脸说:“说来说去,还是各有各的主张,同志们呐,翱翔公司背着我们扩大了别墅群的兴建面积,破坏森林植被,我看值得我们重视。这样吧,先暂停他们施工,让有关部门迅速介入,等到调查结果出来,咱们再讨论。”

朱方觉实际上是接受了倪以正的意见,这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倪以正都有种幸福突然来临的感觉。唯独荣自斌眉头陡然皱起,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如鲠在喉,噎得他半天说不话来。

“荣县长,这件事就由你牵头负责,有结果随时向县委汇报。”临了,朱方觉卖给荣自斌一个不大不小的面子,让荣自斌负责叫停和调查,荣自斌是力主保护翱翔公司的,让他去调查,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

荣自斌没有说话,既没表示赞成也没反对,朱方觉见状一拍桌子站起身,说了一句:“散会。”大踏步率先走出会议室。

众人也都纷纷起来离开,荣自斌坐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他没有回政府那边,直接去了朱方觉办公室。据张令后来传出来的消息说,朱方觉的办公室里有激烈的争吵声,荣自斌走的时候气哼哼的,脸上挂满冰霜。

朱方觉和荣自斌搭班子有一段时间了,从没见过一二把手发生过如此大的冲突,吓得张令都不敢进朱方觉办公室,反正直到晚上下班,朱方觉走出来的样子还是余怒未消。

看起来,这二人难得出现这么大的分歧或者各持己见,西吴县的上空陡然间变得阴云密布。

就在常委会结束的半个小时后,莫有根坐在翱翔公司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手机接听着一个电话,内容就是常委会的决定。

他一听就火了,按捺住火气说道:“你们政府说话怎么出尔反尔,早先答应好好的,说变卦就变卦,这样让我们民营企业怎么贡献gdp?咱们可都是有合同的,一方出现反悔是要赔偿的,巨额补偿,政府能拿出这笔赔偿款吗?”

对方语气不善的回答道:“你少在这里跟我唧唧歪歪,注意你的身份。我只是负责告诉你,翱翔公司多建的七十栋别墅你怎么解释?还有,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坨屎不擦干净,让人家掌握到大量证据,都给拍了照片传阅到常委们看了,实打实的证据你无从抵赖。赔你们钱?哼,你想得倒美,我明确告诉你,一分没有,弄不好你还要把多建的七十栋别墅给我扒掉,砍倒的那些树一棵棵给我栽上,否则的话,神仙也保不住你。你们翱翔公司干的那些破事一旦抖搂出来,够你进去待一辈子的了。”说完,气哼哼挂断电话。

“妈的!”莫有根气得大骂一声,直接把手机摔了,“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抓起座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大哥,遇到麻烦事了,咱们在卧龙山的多建别墅的事情被人给捅到常委会上,朱书记命令彻查,还要停止施工,你看该怎么办?”

话筒那头好半天没有声音,只有细微的喘气声,半晌才发出一个阴沉的说话声:“我也是刚接到老板打来的电话,他都跟我说了,这件事的起因就是一个叫厉元朗的人。”

“厉元朗?”莫有根一皱眉头:“不是项老三要打的那个纪委书记吗?”

“就是他。”听得出来这人咬牙的声响,“这个人真是讨厌,一来西吴就让我们的日子不太平。老二,你赶紧搜集他的黑材料,至于下一步如何做等我的电话。另外,停工就停工,咱们还要积极配合调查,对外一定要给人我们是守法民企的形象。不就是损失点钱么,这算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干倒厉元朗这块绊脚石,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大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说让咱们停咱们就停,任由他们摆布。”

“你呀,心气太足,这样不好,不是干大事该有的心胸,万事急不得,从头慢慢的来,好事才会多磨。”

莫有根微微点着头,同时心里记住了厉元朗这个名字和这个人,脑袋里在寻思着如何把这块绊脚石搬走的打算了。

出乎厉元朗的意料,周四晚上他正在家里洗澡,手机忽然不停的响起来。

他赶紧匆匆冲洗完毕,浑身湿淋淋的套着浴袍跑出来,心里还想着呢,谁这么晚了还打手机骚扰?

“喂”了一声,手机那边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悠扬声音:“哥,你住在哪儿啊?”

厉元朗顿时一惊,忙问道:“卿柔,是你吗?”光顾着接听手机没看来电显示,原来这个催命电话是妹妹叶卿柔打来的。

“是我呀哥。”叶卿柔回答说,她坐飞机到允阳机场,又转乘班车到达西吴县,现正在西吴县汽车站。

“你在那里等着我,我这就去接你。”厉元朗放下手机快速穿好衣服,拿起车钥匙跑出家门,上了停在地下停车场的那辆捷达车,一轰油门直奔汽车站的方向而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厉元朗的车稳稳停在了汽车站大门口,只见叶卿柔穿着风衣站门口翘首以望。见到大哥,兴奋的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笑眯眯说:“哥,好久不见你了,想死我了。”

厉元朗轻轻拍了拍小妹的后背,同样发自内心的感悟:“哥也想你,一晃咱俩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可不是嘛,光通电话没意思,所以我就来了。”松开后,叶卿柔欢快的一把挽住厉元朗的胳膊,霸道的说:“哥,我大老远的来看你,你一定要请我吃顿大餐,我可是饿坏了。”

“好,你说你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哥全都满足你。”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这对兄妹对话过程中,相距几十米的路边一辆车里,徐徐降下车窗,慢慢伸出一个相机长镜头,对准这二人全景无死角的接连按着快门……

第277章 虚惊一场

叶卿柔摸着尖下颌想了半天,最终决定吃涮羊肉。

“不会吧,好妹子,大夏天的你竟然想吃这东西,不怕热呀!”

“你说过的,只要不是星星月亮,你全都满足我,可不许说话不算话,临时反悔哟。”

“行,我依你,全都依你。”厉元朗轻轻刮了妹妹挺翘的鼻梁,叶卿柔扮了个鬼脸,快速钻进厉元朗的车里,随着一阵尘土飞扬,捷达王奔向县城最好的一家连锁涮肉馆。

这一切,都被那辆隐藏在黑夜里轿车里的照相机,一个镜头不少的全程拍摄下来……

叶卿柔真是饿极了,点了好多东西,在滚烫的小火锅里涮着鲜美羊肉大快朵颐。

厉元朗已经吃过晚饭,来这里纯粹是陪妹妹的,象征性的吃了一点点,之后就抱着胳膊眯缝着眼睛看向妹妹。

风卷残云过后,叶卿柔擦了擦嘴,闪烁着明亮大眼睛,见哥哥这副模样盯着她看,便问道:“哥,你干什么这奇怪的看我?”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趁着弹烟灰的机会往前探着身子说:“老实坦白交代,你大老远的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可千万不要跟我说是专门来看我的,我不相信。”

“哥,你就不能给人家留点面子,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被拆穿了,真没劲。”

“没劲也得说,我估计这件事情很重要,准是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说说看吧,看我猜得准不准。”厉元朗对于妹妹那点小心思早就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猜个十之七八出来。这点本事跟他做纪委书记有点小关联,审讯那些违法违纪的党员干部,必须要掌握察言观色,窥探对方的内心世界,以便从中找出破绽和突破口。

“好吧,那我可说了。”叶卿柔倒也诚实,一五一十的把她来的目的讲了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没想到,她第一个提到的竟然是韩茵。叶卿柔前一段时间利用公司年假,特意去了一趟南陵省去看望她爸爸叶明仁。

镜云是南陵省会,叶卿柔在镜云一待就是半个来月,没事时候就去逛街,这是女孩子的天性,就是不买东西瞎溜达,也是一种享受和打发时间。

那次在一家大型商场里,叶卿柔无意中看见一个漂亮的年轻少妇,觉得十分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后来回家里想半天才想起来,少妇是韩茵,是大哥的前妻。因为她曾经在厉以昭家里见到过一张老照片,里面就有韩茵。再加上韩茵漂亮的外貌,所以她印象深刻。

提起韩茵,厉元朗心里顿时翻江倒海,澎湃不已。虽然自己已经结婚,老婆也怀了身孕。毕竟他跟韩茵有过一段婚姻,不是因为出轨才离的婚,好歹还是有感情的。

当叶卿柔提到韩茵,厉元朗难免有关心的成分在里面,忍不住询问妹妹,韩茵过得怎么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看到她穿得都是名牌,情绪还算不错,应该还可以吧。这之后我故意在那个商场里守了三天,只可惜她没有再出现,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在干什么。对不起啊,哥。”

“这算什么对不起,不干你的事。”厉元朗拍了拍妹妹的手背,送以安慰。

他早就听韩茵说过,打算去南陵省发展,看来她是美梦成真。只有在心里默默祝福她,愿她在那边生活好,再找个如意郎君,再也做不成夫妻,能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叶卿柔只在西吴县住了一晚,周五厉元朗回省城允阳的家里,把叶卿柔捎上去见一见水婷月。

上次在京城,水婷月就和叶卿柔谈得来,女人在一起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尤其叶卿柔得知嫂子怀了身孕,兴奋不已。

当天晚上在自己家里,姑嫂二人睡一张床上,又把厉元朗赶到客房独守空床去了。

周六,一家三人去允阳市逛街,叶卿柔一下子给未来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买了一大堆东西,有男婴穿的也有女婴用的,反正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全都买齐了省得到时候还得现买。

中午在外面吃了一顿饭,下午厉元朗就得送妹妹回京城。她这次是请假来的,公司批给的假期只有三天。该说的都说了,该看的也都看到了,叶卿柔这一趟没有白来,厉元朗也给她准备几样土特产带回去。

但是她却没有专程去看二叔叶明天,还有未来老公公王铭宏。厉元朗问过她,叶卿柔以一句:“在京城家里经常见,再说他们都挺忙的,没必要去打搅他们。”

一晃水婷月怀孕快两个月了,小腹微微有一丁点的隆起,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厉元朗真想摸着老婆的肚子睡觉,偏偏水婷月不相信他,难免摸着摸着就给有龌龊想法了,三个月是危险期,说什么也不能放任厉元朗有过分举动。

这下可把厉元朗给憋坏了,感觉那个地方都快爆浆了,始终有一大股子热液要发射出去的感觉。

只好在周日下午返回西吴县的途中,在团结镇住了一晚,自然是吴红丽租住的房子里,痛痛快快的和她大战几回合,将体内积蓄的存货完完全全释放出去,总算感觉舒服多了。

二人休息之余,厉元朗主动谈起卧龙山违建的事情,吴红丽说,为这事梁运啸专门和她聊过,传达了县常委会的决议。

会后第二天,荣自斌组织了县土地、规划以及团结镇等相关部门一起,亲自实地考察翱翔公司在卧龙山的施工工地,并且现场宣布停工整顿。

她好奇的是,翱翔公司的莫有根十分配合,完全照办,根本没有提赔偿的事情。按说以莫有根的性格,不会这么老实,出人意料的做法,不仅是吴红丽,就连梁运啸都摸不着头脑。

“这件事你们团结镇一定要认真跟进,越是风平浪静,越是预示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还是小心为妙。”

这番话厉元朗本来是说给吴红丽听的,却不成想,等到他第二天返回西吴县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声率先响起来,他走过去一接听,里面却传来朱方觉非常严肃的声音:“厉元朗同志,请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朱方觉从没有以这样的口气和态度跟厉元朗说话,弄得厉元朗一时发愣,赶忙回答道:“好的朱书记,我这就去。”

好在纪委和县委书记在一个办公大楼里,相隔着三层楼而已,坐电梯没几分钟,厉元朗便出现在朱方觉办公室外间。

张令看见厉元朗走进来,却没有像曾经的那样站起身,指了指里间办公室的门,淡淡说:“厉书记你自己进去吧,我手里还有活就不领你了。”

厉元朗没有跟他计较,信步走到里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听到朱方觉冰冷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推门进来,朱方觉并没有和以往一样,从办公桌里面绕出来,他低着头在看手里面的一些照片,伸手示意厉元朗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这一切的举动都在暗示厉元朗,这次朱方觉突然找他谈话的内容绝不是好兆头。

果然,朱方觉翻看手里面的照片,随后往桌子上一摊,总算拿正眼瞧厉元朗了。

“元朗同志,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一下你的个人生活。”朱方觉双手花插在一起,身子往前探了探,盯着厉元朗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你的家在省城,你们夫妻长期两地分居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听到这个话题,厉元朗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吴红丽,貌似每次去她那里,厉元朗都小心谨慎。先和吴红丽通完电话,确定隔壁邻居没有人在外面,而且厉元朗大都把自己包裹很严实,为此特意准备了墨镜戴上。就连她租住房的这一层声控灯都给弄坏,保证天黑晚上不亮。总之,是小心加小心,谨慎更谨慎,不应该出差错。

于是厉元朗稳定情绪,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回答道:“我和我爱人感情一直很好,最近她怀孕了,每到周末我都赶回去和她团聚的。朱书记,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请您直说。”

“你先看看这个吧。”朱方觉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的样子将那摞照片推到厉元朗跟前,示意他看一看。

厉元朗马上拿起来,一张张翻看。照片内容竟是他和妹妹叶卿柔亲密的样子,看内容正是妹妹前几天到西吴来看他。

“噗嗤”一声,厉元朗禁不住一笑,弄得朱方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严肃的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不过他板脸的样子却一点不严肃,总感觉是乐呵呵的。

“朱书记,是谁这么无聊,偷拍我。”

“你不要纠结这些,你要好好解释一下,照片里的女孩子到底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一定要如实坦白,你本身就是纪委书记,党员干部的规章制度你比我清楚,你要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显然朱方觉动怒了,不知是为厉元朗的态度还是因为厉元朗牵扯到了男女作风问题上。

“朱书记,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您,她叫叶卿柔,是我的妹妹……”

第278章 不按常理出牌

“是的。”厉元朗肯定的点着头,“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前几天来西吴县看我。朱书记,我和自己妹妹搂搂抱抱,这一点不违反组织原则吧。”

“这……”朱方觉被厉元朗的回答一下子给噎住了,接连生生咽下几口唾沫,瞪大眼珠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好半天,他气哼哼的使劲一拍桌子,正好砸在照片上面,有几张照片飘飘荡荡的掉落在地上,朱方觉愤怒说:“真是无聊透顶,这是有人想要搞掉你。”

随即,朱方觉拉着厉元朗坐在沙发上,递给他一支烟,二人喷云吐雾间,他发自肺腑的谏言道:“元朗同志,这件事也给你敲了一次警钟,你触动人家的大蛋糕,人家才想着要报复你。以后做事可千万小心,切不能让人家抓住你的小辫子。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做你坚强的后盾。”

话不在多,朱方觉这几句足够温暖人心,令厉元朗十分感动。

朱方觉深吸一口烟,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感慨的说:“其实荣县长这个人嘛……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就是有护短的毛病。他的秘书隋丰年善于结交,我听说他跟翱翔的莫有根关系不浅。”

提起这事,厉元朗想起来他曾经见到隋丰年和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谈笑风生进大酒店的情景。

事后他特别留意到那个富态男子姓甚名谁,结果出乎意料,翱翔公司老总莫有根。这就很有意味了,隋丰年是荣自斌的秘书,而荣自斌又极力支持翱翔在卧龙山兴建别墅群的工程,或许他们之间还有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所以说,对于朱方觉这番话,厉元朗不感觉到意外,也更加明白了荣自斌坚持立场的原因。

照片风波同时也给厉元朗一次警醒,虽说对方没有抓住要害,但是已经表明有人要对他下手,要把他搞臭搞倒。

厉元朗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包括水婷月和水庆章。老婆身怀六甲,情绪波动对她和胎儿都不利。水庆章身处高位,整天事务繁忙,没必要让老岳父跟着操心上火。

但是有人可以沟通交流,金胜和季天侯。想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和这二位知心好友接触了。一来大家工作都忙,二来分处两地不方便。

厉元朗决定,等到周末回家的时候,争取去一趟甘平县,看望老爸,顺便和金胜、季天侯小酌一番。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坐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别以为他是在小憩,实则大脑在高速运转想着心事。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林芳手里捏着一沓信件风风火火闯进来,“啪”的将那些信往厉元朗面前一放,赌气道:“厉书记,这些都是近期关于刘传利的举报信,您过一下目。”

“刘传利?”厉元朗眉头一皱,边看边问:“就是左库乡的那个副乡长?”

“是的,刘传利赌博成瘾,还在牌桌上放高利贷,亏他还是副乡长呢,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林芳气得鼓鼓,脸都涨得通红。

“不是让你们暗中调查了么?”

“调查是调查了,可我们每次去都扑空,别说抓现行,就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真是见了鬼了。”

厉元朗微微冷笑道:“你们的确是见到鬼了,有可能是内鬼。”

“内鬼?”林芳恍然大悟的说:“书记的意思是……是我们内部人通风报信?”

“事情摆明了,没人通风报信他们会逃个干干净净吗?”厉元朗一本正经的问道:“这件事是由哪个部门负责?”

“第三监察室,主任是侯建。”

提到第三监察室,厉元朗不由得想起一个人,郭亮。不错,他曾经在甘平县纪委一直担任的就是第三监察室主任的职务。后来新书记上任,老臣不受重用,不得已才去的水明乡任副书记的。

要是有郭亮在身边该有多好?厉元朗禁不住心中感慨万千。随后又问林芳,左库乡派出所是不是也出人了?

林芳点头称是。赌博属于违法行为,必须要有公安部门介入,这是应有的程序。

厉元朗想了想一摆手说:“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你等我的消息吧。”

林芳出来时心里直嘀咕,刘传利是荣自斌的秘书,难道说厉书记惧怕到这一点,采取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图?

不可能啊,上次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态度坚决要一查到底,仅仅几天工夫,不会转变这么快吧。

带着狐疑,林芳刚好路过程有利的办公室门口,程有利正在给保温杯里续水,一抬头看见林芳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笑呵呵问道:“林副书记,有心事?”

三个副书记当中,林芳和程有利走的比较近,也能坐下来聊一些心事,所以见到林芳这样子,程有利免不了多问几句。

“哦。”林芳一个愣神这才反应过味,索性走进程有利的办公室,自己动手倒了一杯白开水,一边吹着上面的热气一边将厉元朗暂时搁置刘传利的事情讲述一遍。

程有利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另只手不住拍着扶手,略有所思的说:“你看啊,厉书记和荣县长最近关系紧张,因为卧龙山兴建别墅的问题,两人在常委会上就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不过呢,荣县长毕竟是老西吴了,厉书记又是才来没多久,无论资历人脉上都无法和荣县长相比较。俩人才有政见分歧,他就去查人家曾经的秘书,报复意图太过明显。所以我认为,厉书记是知难而退或者缓兵之计。林芳,这事你也不要操之过急,等等看为好。”

林芳是个急性子,说话心直口快,马上反驳道:“还等个什么劲儿,刘传利的举报信件跟雪片子一样,每天都能收到。他嗜赌成性不说,还在牌桌上公然放高利贷,四分利呀,一万块钱一年的利息就是四千八百块。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留在我们党员干部队伍中呢?早查他一天就早除掉一个祸害,我实在等不及。”

“林芳,有些事急不得,要慢慢来,你越是着急反而适得其反。听老哥哥我一句话,一个字:等。”程有利耐心开导说。

林芳拉着脸,黛眉紧蹙一声不吭,暗自运气。

好吧,我就耐心的等,我倒要看看这位新书记到底有多大的魄力,敢不敢捅这个马蜂窝。

在林芳的印象里,以为厉元朗是忌惮荣自斌的权威不敢挑战,由原来的斗士变成了缩头乌龟。

她真是冤枉厉元朗了,就像程有利所说那样,有些事情急不得。

厉元朗将那些举报信挨个从头到尾仔细观看,从中发现了端倪和破绽。于是,一个大胆的抓捕计划在他脑海里迅速形成。

晚上下班后,厉元朗叫来罗阳,让他和老张早点回家休息,注意,休息就是睡觉,手机同时要保持始终畅通状态。

“厉书记,晚上是不是有行动?”罗阳绝顶聪明,跟随厉元朗有一段时间了,熟悉这位年轻书记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保不齐又要弄出大动静。

厉元朗笑笑没回答,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让你自己去猜。

罗阳肚子里画着问号,和老张沟通时,老张非常肯定的说:“你猜的没错,书记准是要来个突然袭击。”

“突然袭击?”罗阳重复着老张的话,喃喃自语道:“上哪里去突然袭击呢?”

老张摇了摇头,半开玩笑道:“我要是全都知道了,还不成书记肚子里的蛔虫了。干脆,我也不回家了,晚上就在车队凑合一宿,省得到时候跑来跑去的,睡觉也不踏实。”

见老张都这么做了,罗阳就给苏芳婉打了个电话,取消了二人一起吃晚饭的计划。

说起来,罗阳和苏芳婉相处了几个月,一直各住各的,苏芳婉住在县教育局分给她的公房,罗阳则在县里分配下来的一套一室一厅里。

两个人表面上是男女朋友关系,实际上罗阳除了和苏芳婉在一起吃饭,看个电影逛逛街之外,顶多拉个手而已,没有更深层次的亲昵行为。

罗阳清楚苏芳婉心里装着别人,这人还不是外人,就是自己的老板厉元朗。不过苏芳婉只是单相思罢了,因为厉元朗从到西吴县来工作,没有和苏芳婉单独接触过,这从苏芳婉和他聊天时,有意无意的透露过。

并且作为厉元朗的秘书,他十分熟知厉元朗的作息规律,基本上就是家、单位,三点一线,休息时很少去别的地方。

况且他一有时间就赖在苏芳婉家里陪着她,不到十点都不回家,所以他非常肯定,厉元朗和苏芳婉是清白的,这也是他肯全心全意为厉元朗效力,为他分担解忧的原因之一。

和苏芳婉通电话,苏芳婉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厉书记是个怪人,你要习惯他不同旁人的做法,声东击西是他惯用的手段。”

“还是你比我了解厉书记啊。”罗阳忍不住喷了一口酸醋。

“说话别那么拈酸捏醋的,我警告你,以后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苏芳婉生气的直接挂断手机,再打,根本不接了。

女朋友生气了,罗阳这个郁闷,心想又要花老大的心思哄她。不过,厉元朗可没给他哄女朋友的时间,当晚十点左右,罗阳的手机响起,厉元朗一句:“通知老张备车,咱们立刻出发!”

第279章 抓赌行动

一见到厉元朗,罗阳按捺住内心兴奋,要刨根问底的想法在苏芳婉曾经提醒下,话到嘴边止住了。

作为秘书如果嘴巴太过勤奋,势必招致领导不满,会认为这种好奇就是多嘴,管不住嘴巴也难以俘获领导的信任。

之前他和苏芳婉通话时就提到过询问厉元朗今晚有行动的话题,结果招致苏芳婉好一通教训,警告他以后多加注意,一定要改掉这种坏毛病。

吃一堑长一智,多亏厉元朗没有介意,否则换个细心思的人,罗阳兴许就会卷铺盖发配回县委办的综合组了。

考虑到时间太晚怕影响大家休息,厉元朗让老张把车停在小区旁边的便道上。他穿了一件外套钻进车里,看着罗阳和老张的穿戴说道:“你们两个穿太少了,别看是夏天,晚上还是很凉的,都回去拿件外衣。”他看了看手机还有时间空余,就让老张先后拐到这二人家里,等到都穿上外衣,帕萨特才出城一路往南。

在车上,厉元朗已经告诉老张今晚的目的地是左库乡。罗阳心里顿时明白,厉元朗连夜到左库乡,这是亲自去抓赌,抓刘传利赌博现行。

这位书记可真有精神头,大半夜的去抓赌,估计刘传利做梦都不会想到能有这手。

从县城到左库乡是清一色的水泥路面,平坦笔直。路两边的杨树,在盛夏习习夜风中随风摇曳,发出沙沙声响。乡村的夜晚宁静恬宜,舒心爽润。

厉元朗似乎没睡醒,头靠在椅子上盖着外衣眯着眼睛,罗阳几乎没怎么睡觉,他是和老张一起在司机班休息室的床上合衣对付的。因为有心事,再加上老张的呼噜声,搅得他翻来覆去的直摊煎饼。好在厉元朗十点钟就给打了电话,若是一夜不打,罗阳会熬红眼睛一直瞪到天亮。

老张倒是精神头十足,习武多年,让他练就遇事不急不慌的平和心态,该睡就睡,该吃就吃,晚上睡得香甜,这会儿焕发生机,能够保持开车注意力高度集中。

大约一个小时后,到达左库乡的时候不到十一点半钟。厉元朗睁眼醒来,让老张在进乡路口处靠边停车,熄火关大灯,而后又闭眼休息不在说话了。

弄得老张和罗阳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厉元朗都到目的地了,干嘛干等在这里?

不过二人没法问,只能按照厉元朗的吩咐,老张熄了火,正想推开车门出去透透气顺便过足烟瘾,却听厉元朗闭着眼睛说道:“先忍忍吧,咱们这里不能见到火星。”

得,老张刚要插进衣兜里拿烟的手,只能郁闷的空手缩出来,按在方向盘上,看着昏黄路灯照映下的左库乡夜景。

其实也没啥可看的,一个小乡镇,晚上十点以后大街上基本见不到人影,路两边的买卖铺户早就关门打烊,更何况现在已经接近午夜时分,冷清得更加严重。

不管厉元朗睡没睡着觉,罗阳和老张安静坐在车里,眼望着车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苦熬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度过,漫长而无聊。

大概十二点钟刚过,忽见对向车道行驶过来一辆黑色轿车,慢慢悠悠的停在他们车前方十几米远的位置上,车灯连续闪了三下。

“张师傅,你也闪三下回应。”厉元朗突然睁眼命令道。

老张不敢怠慢,急速发动车子做了三下闪车灯的动作。对面车见状,这才缓缓驶过来靠近帕萨特。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身影走到后车门处,厉元朗同时打开车窗,对着来人问道:“全龙,辛苦了,都布置好了吗?”

来人正是甘平县公安局副局长张全龙,他微微躬身十分恭敬的对厉元朗说道:“厉书记,按照你的要求,我们的警力已经全部到位。”

“很好,立刻行动。”

“是。”张全龙敬了一个礼,虽然身着便装,但外人还是从他一言一行中看到了警察威武的影子。

随即,张全龙一条车头,他的车在前,厉元朗他们紧随其后,直接往乡里面开进去。

月朗星稀,夜风习习,宁静的夏夜,蛙鸣蝉叫,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两辆车穿过左库乡大街,一直向前行驶,从一侧到另一侧,几乎贯穿整个左库乡,最后停在一片黑乎乎的建筑物前。

车灯照射在大门口左侧的黑色大理石上,四个红色打字历历醒目:恒江米业。

没错,这里就是左库乡恒江米业加工厂。罗阳知道刘传利赌博的案子,貌似前几次林芳带队抓赌,去的是一家饭店,怎么突然间到了这个加工厂?他有些迷惑不解。

张全龙的车子停下后,带着两个人大步流星去叫门,这家工厂白天生产晚上休息,大门口只有一个老头看守。

好半天收发室才亮起灯,只见老头披着外衣睡眼惺忪的和张全龙对话,等到张全龙亮明身份,那个老头没有立即打开电动拉门,而是和张全龙说了些什么,返身回到收发室里。

“书记,老头的举动很反常。”罗阳还是忍不住提醒厉元朗一句。

“哼!”厉元朗冷哼一声:“早就猜到他会通风报信,不要着急,咱们就坐在车里等着看热闹就行。”

厉元朗淡定表情,似乎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老头磨磨蹭蹭半天才打开电子拉门,张全龙三人由那个老头带路往厂区里面走去。

而厉元朗他们三个依旧坐在车里纹丝不动,和厉元朗胸有成竹的表情不同,老张以及罗阳内心都充满疑惑和不解。

一个是不理解厉元朗此番行动的具体内容。知道是来左库乡抓赌,可看样子只有三名警察,势单力薄。

第二个,抓捕地点跑到恒江米业,这只是一家米业加工厂,会在晚设赌场吗?如果是的话,怎么只有一个老头看守大门,也太不为赌徒们负责了吧。

张全龙三个人进去没多大一会儿,由老头领着走出来,进去他们几个,出来还是他们这几个人。也就是说,这一次又扑空了,没抓到人。

但是厉元朗一点不着急,静等着张全龙出来后,站在车边打了个电话。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忽然听到恒江米业附近传来机动车行驶的声音,紧接着,看到从两个方向驶来闪着警灯的警车,一共四辆,浩浩荡荡同时驶到张全龙附近。

“走,下车去看看热闹。”厉元朗说着推开车门,第一个走下帕萨特。老张是司机他没有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罗阳则第一时间跟在厉元朗身后,一前一后走到张全龙那里站定。

“都抓住了吗?”厉元朗问正在听手机的张全龙。

张全龙边听边点着头,冷静道:“全抓住了,没一个落网的。”

“不错,你的行动很迅速,很有成果。”厉元朗拍了拍张全龙的肩膀,很有力度,眼神中充满赞许。

没多久,就见从恒江米业旁边的一个小道上,陆陆续续走出来一大堆人。

估摸有十几个人,个个垂头丧气,由五个便衣押着路过厉元朗和张全龙跟前。

厉元朗挨个看着,一眼看到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抬手示意让那人走过来。

“刘副乡长,你和我们玩捉迷藏玩得挺好,三番五次都没有抓到你,不过这一次你失算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男子正是副乡长刘传利,他抬起迷茫的双眼望向厉元朗,十分沮丧地说:“厉书记,你弄了个声东击西的把戏骗过我,算你狠。”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传利,你参与赌博并放高利贷,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证据,你推脱不掉。只可惜,荣县长那么信任你,把你放在这么重要岗位上。你不想着怎样发展左库乡经济,改善民生做贡献,却整天沉迷在牌桌上。你还配做党员,还对得起当初在党旗下宣誓的誓言么!”

厉元朗一番振振有词的话语,犹如一根根钢针刺进刘传利仅存的良知上,说的他无地自容,哑口无言。刚才还高高昂起的头颅,被厉元朗教训的深深低下,再也抬不起来了。

“带走!”厉元朗一挥手,两名便衣押着刘传利钻入警车里。

厉元朗主动握住张全龙的手说:“全龙,谢谢你出手相助,等我回甘平,一定要聚一聚。”

“厉书记,您客气了。这次不光是抓赌,我们还将锁定的逃犯一并抓住。举手之劳,分内之事而已。”

此地不宜久留,简单寒暄完毕,张全龙的车在前,后面是四辆警车,厉元朗的帕萨特断后相继驶出左库乡直奔西吴县和甘平县交界处。

在车上,厉元朗让罗阳联系西吴县公安局常务局长万明磊。

万明磊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抓起手机,听到罗阳沉稳声音,“你好,万副局长,我是厉书记秘书罗阳,厉书记要你马上布置警力,在甘平和我们西吴县交界处,接手刚刚抓获的左库乡参赌分子。”

“李书记?”万明磊一皱眉头,忍不住问:“哪个李书记?”他把“厉”听成了“李”。

“纪委厉元朗书记。”罗阳很冷静的说道。

“厉元朗书记!”万明磊头顿时老大,这位新书记才来就弄出一系列事情,简直就是瘟神,还手握党员干部的生杀大权。

虽然不是他的直接上司,好歹人家是县委常委,他不敢怠慢,请罗阳重复一遍,随后马上用手机联系起来……

第280章 护短心切

看得出来,这一次抓赌行动,厉元朗是借助甘平县公安局的警力获得成功的。

其实,倒不是厉元朗不信任西吴县警方,当他得知林芳屡次失败空手而归之后,就断定这里面有人通风报信,但是不肯定出自哪里。

倒是在他和金胜通话时,无意中知道张全龙最近可能一直在西吴县办案,提醒到了厉元朗。

厉元朗便给张全龙打电话,得知他的确正在西吴县而且是左库乡办案,抓捕网上一名逃犯。

巧合的是,这名逃犯藏身在左库乡五年,感觉风头已过安全了,赌瘾很大的他,正好参与到刘传利他们的赌局中,大杀四方。

根据张全龙他们侦查,这个赌局由于林芳他们多次出现而经常变换地点,最后在恒江米业院内一个老厂房里。

有专门负责放风,大门口的打更老头屋子桌子底下有个按钮,一旦发现不妙立刻按动,里面就会听到警报声迅速撤离。

所以这才有了老头磨磨蹭蹭,实际上是按动报警器给里面通风报信。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张全龙早就在厂房四周布置警力,将那些从后门逃跑的赌博分子以及开设赌局的人,来了个一窝端,谁都没跑出去,全部落网。

张全龙只带走了那名网上通缉的逃犯,其余人员都交给西吴县公安局,按照法规先行拘留。

这里面涉及到的刘传利,还有三个乡政府工作人员随后已送到县纪委,由纪委负责审理。

证据确凿,刘传利等人无从抵赖,欣然认罪。按照程序,余下的就是纪委定罪定案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刘传利被抓,犹如一只长了翅膀的小鸟传遍县城大街小巷,自然而然也进入到荣自斌的耳朵里。

当时,他正在听隋丰年讲述当天的工作安排,中途隋丰年接到一个电话,随即告诉他。

“传利被抓了!”荣自斌大吃一惊,问道:“因为什么?”

“据说是他参与赌博还有私放高利贷,是厉元朗联合甘平县警方一举拿下的。人证物证俱在,刘副乡长已经招供了,目前关押在县纪委。”

隋丰年看着荣自斌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怕,已经猜测出来老板心里很不爽,便适时鼓噪道:“荣县长,我觉得厉元朗大张旗鼓的抓刘副乡长,实际上给您看的。您支持咱们县的民营企业惹怒了厉元朗,他就背后使刀子暗地里下腿绊,明知道刘副乡长曾是您的秘书,借着由头抓了刘副乡长,就是欺负您头上了……”

“别说了!”荣自斌气得一抬手断然否决道:“你小子别给我这里煽风点火的,厉元朗这么做是出于他的工作本性。要怪就怪他刘传利,好端端的副乡长不认真干,整天沉迷在麻将牌里,让厉元朗抓住把柄,国家公职人员参与赌博还私放高利贷,后果严重,就由他自己承担吧。”

荣自斌抓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中华烟刚要叼在嘴边上,忽然一把扯下生生捏在手里捏成碎末,扔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见荣自斌生着大气,吓得隋丰年满肚子里煽风点火的话全都咽下去,不敢再发声,死死盯住荣自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站着一动不动。

荣自斌站起身,双手使劲一推座椅,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手放在下巴上沉思良久,吩咐隋丰年:“你去联系厉元朗,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隋丰年立刻转身出去打电话,荣自斌见他离去,想了想,抓取桌上红色话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厉元朗昨夜几乎没怎么睡觉,跟随万明磊的车队到达县城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由于需要等待警方将刘传利等人移送过来,厉元朗只在办公室里打了个盹,等到刘传利被移交,当即组织人突审。原以为刘传利会死不认账,可他非常配合,将自己参与赌博和放高利贷的事情全都认下,这倒省下不少事情和周折。

当林芳兴冲冲将刘传利的审讯记录摆到厉元朗案头的时候,厉元朗总算松口气,这会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短暂休息一会儿,以便更有精神头应对余下的工作。

罗阳敲门进来,说荣自斌让他过去一下。

厉元朗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答应道:“等我去洗个脸就过去。”

他的办公室有独立卫生间,进去迅速洗了一个凉水脸,调整一下情绪,然后和罗阳走进隔壁政府大楼。

隋丰年在外面看到厉元朗进来,十分客气的站起身礼让厉元朗坐在沙发里等待,自己则首先进去通报。

不过是走个过场,荣自斌早就端坐在办公椅上等着厉元朗了。二人见面,根本没有任何客套话,荣自斌都没起身只是伸手示意厉元朗坐在他对面,冷声质问:“厉元朗,你这么做有意思吗?先收拾了传利,下一步是不是要清算我?”

厉元朗正色道:“荣县长,我不明白你说这话的含义,请你解释清楚?”

“还用我说的明白么!”荣自斌愤慨说道:“你抓了传利,明明知道他是我的前任秘书,抓他就是给我上眼药,做给我看的。是的,传利是有喜欢打牌的毛病,你抓他无可厚非。但是有那么一句话,说难听点,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抓了传利,不就是要让我脸上难堪么。”

“荣县长,你的话我不敢苟同。打铁还需自身硬,刘传利参与赌博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我们纪委的职责就是针对那些违法乱纪的党员干部进行处理,不能因为一条烂鱼腥了我们党在群众中的威望。刘传利之流,背负党赋予的权力为非作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待在领导位置上,更不配作为党员留在我们的队伍中。这跟他是谁,曾经做过什么职务没有关联。还有……”厉元朗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信件,放在荣自斌的眼前,说:“这些都是举报刘传利的信件,你看一看,这样的人我们不处理,岂不是我们纪委无能?”

荣自斌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那些信,并没有仔细观瞧,冷冷哼了一声,说:“你们纪委每天接到不少举报信吧,我很好奇,为何独独对刘传利这么上心。你还组织甘平县警方出动警力,你亲自坐镇,好大的阵势啊,我想你为这件事一定费了不少心机,熬死了不少脑细胞吧。”

对于荣自斌的挖苦和讽刺,厉元朗不急不恼。从和荣自斌谈话开始,就注定了今天的基调绝不是一个和谐场面。

荣自斌历来强势,厉元朗抓了他的前任秘书,他自然不会轻易就此罢休,没有瞪眼拍桌子,已经算是客气了。

“荣县长,你今天叫我来到底是什么想法?是为刘传利开脱讲情还是讽刺挖苦我?”索性,厉元朗和荣自斌摊牌,既然已经收起伪善的面具,没必要藏着掖着,怪累人的。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刘传利是咎由自取,他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吃掉,这点党性原则我还是有的。只是我要敬告你一句,做事要想着留条后路,不要成为别人的手里的枪,乱打子弹。”

“谢谢你的忠告,荣县长。”厉元朗站起身,收拾好那一摞信件,反正荣自斌也没看一看的想法,留在他这里毫无用处。

夹上公文包,厉元朗冲着荣自斌微微一点头,大步流星走出他的办公室。在路上,这一次接到的是鲁为先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委婉含蓄的表达出对于厉元朗和荣自斌水火不容状态的担忧,并以老哥哥的口气劝解厉元朗,无外乎让他捐弃前嫌,和荣自斌和平相处,免得给别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机。

厉元朗含糊其辞的答应着,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荣自斌对他的态度不可弥合,不仅仅是政见不同,是个人理念和做人原则分歧太大,说白了,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鲁为先和厉元朗只不过一面之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和交情。别看他是市长,但是在原则方面,厉元朗有自己的判断。

回到市委大楼,厉元朗和倪以正不期而遇。看样子,倪以正是要出去,不过遇见厉元朗,把他叫到一边,问起了刘传利的事情。

厉元朗如实所述,倪以正边听边频频点头,并指了指政府大楼方向,问道:“那位有没有找你?”

厉元朗惨然一笑:“我刚从他的办公室里回来。”

“嗯,我估计你们之间的谈话一定很不融洽,荣自斌是不是对于你抓了他的前秘书大动肝火,拍没拍桌子?”

“桌子倒没有拍,不过不融洽你倒是猜对了。”

“这还用猜,荣自斌护短是出了名的,好在你这次抓住刘传利的死证,他无可辩驳,否则有闹的了。”倪以正推心置腹的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深有感触道:“元朗,该做就做,甭想其他的,有案必查,违法必抓,这是纪委应有的职责。一个刘传利不算什么,我实话告诉你,隋丰年身上问题也很大。”

隋丰年?

厉元朗忽然想起朱方觉的提醒,以及他亲眼所见隋丰年和莫有根打得火热的镜头,平缓的表情立刻陷入沉思中……

第281章 原则和底线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朱方觉叫了去。

和在县长办公室*为十足比起来,这里倒是充满温馨。朱方觉早就泡好了清香的龙井新茶,拉着厉元朗坐在沙发里,一边泡茶一边对厉元朗说道:“元朗同志,刘传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很正确。这样一个隐藏在我们队伍里的蛀虫,是该清除掉,以保证我们党员干部队伍的纯洁性。”

“朱书记过奖了,这都是我应尽的职责。”接过朱方觉递过来的茗茶,厉元朗无意中瞟到烟灰缸里的烟头,不禁心头一沉,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荣县长对你发脾气了吧?”看似不经意的问话,朱方觉说的风轻云淡,可是看厉元朗的眼神多了几分特别意味。

“没怎么发脾气,只是对我抓捕刘传利有些……不同看法。”厉元朗想着措辞,尽量将这件事软化掉。

纪委书记和县长产生矛盾,传出去终归不好。一个班子需要团结,需要稳定,这是最起码的准则。试想想,大家整天想着勾心斗角,哪还有心思发展,还有心思为老百姓谋福利?

朱方觉是县委书记,是这一届县委常委们的班长,如果班子出现不和谐音符,对他只有坏处,至少市里面会认为他不能掌控常委会,是不称职的。这个帽子可就大了,不称职?那么会找一个称职的人来替换掉你,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所以说,对于厉元朗和荣自斌之间的不愉快,朱方觉心里非常矛盾。

一方面,他希望有人能牵制住荣自斌。县长太强势了,很多时候都盖过他这个县委书记,不由得多次违心迎合荣自斌,感觉自己一把手当得很窝囊。

另一方面,常委班子不团结,对他也是不利的。况且,不仅仅是厉元朗和荣自斌之间,现在又有了新的动向和新的问题。

所以一上来,朱方觉先给厉元朗扣了个高帽,肯定厉元朗抓捕刘传利是正确的决定和动作。继而,他话锋一转沉吟道:“你的做法是好的,只是你没有用咱们西吴警方,这点是不是……有点欠考虑啊。”

厉元朗早就从烟灰缸里看见的烟头判断出来,黄维高肯定在他之前来过这里。

黄维高这人烟瘾很大,而且喜欢抽有劲的香烟,尤其对雪茄情有独钟。烟灰缸里的雪茄烟蒂足以证明,他到过朱方觉的办公室。

他来的目的是什么?除了告状或者发泄不满,找不出其他理由。

厉元朗使用甘平县局的人马,等于不信任西吴县公安局,就是不信任黄维高这个政法委书记,是在“啪啪”打脸的举动,难怪黄维高跑到朱方觉这里来。

“朱书记,我不是有意联系甘平县公安局,是他们在左库乡执行任务偶然知道的。”厉元朗耐心解释说:“正好他们警方在抓捕一名网上逃犯,为了不打草惊蛇,决定两案并作一案,请朱书记理解,也请朱书记向黄书记转达我的歉意,是我考虑不周。”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朱方觉微微颌首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跟维高同志说清楚的。元朗同志,以后呢,大家都在一个班子里工作,难免会产生这样那样的不同意见,就像你跟荣县长之间,有些时候多委婉一些,不要激化矛盾,毕竟一个班子里团结非常重要。当然了,我的这些话完全是出自一个老大哥的肺腑之言,我这是为你好。你看,你才来没多久,就发生了许多摩擦,这对于你今后开展工作也是不利的。你这人哪点都好,干工作雷厉风行,抓贪腐绝不留情。只是你性格耿直,要学会变通,学会人与人之间打交道的圆滑交流方式,你懂我的意思吧。”

“朱书记,感谢您的提醒。别的都好说,可一旦触及到我的底线,我绝不会因讲情面而忽视掉应有的原则,这一点请您理解。”

“那是自然,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放弃原则,是让你多考虑周全。”朱方觉诚恳说:“我的话完全出于公心,是对同事及朋友掏心窝子的话,你说是不是?”

“我明白。”厉元朗点头,在朱方觉里让他喝茶的提醒下,立刻起身告辞离开。

转眼到了周五,厉元朗这一次没有直接回允阳,而是绕道去了一趟甘平。

到达甘平县城晚上五点,厉元朗先去看了老爸厉以昭。最近以来,厉以昭状态不是很好,经常闹小毛病,不是感冒发烧就是拉肚子。

为此,养老院特意带他去医院检查一遍,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体质下降,又赶上近期天气不稳定,有冷空气经常降温,老年人尤其身体不好的,很容易患上时令病。

厉元朗就跟韩卫打了电话,让他买一些滋补性山产品送来,多给老爸补一补,提高免疫力,会减少发病的概率。

韩卫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和信蕊已经订婚,并且信蕊考取公务员的录取通知书下来,被分配到甘平县农业局。信蕊本身就是学农业科技的,正好是学以致用。

韩卫目前正在县城装修新房,听闻厉元朗回来,高兴地立刻开车和他见面。二人久别未见,韩卫上来一把紧紧抱住厉元朗,憨厚的脸上挂满真挚幸福的笑。

“主任,您瘦了。”这是韩卫见到厉元朗说的第一句话。话不在多,感人至深。

厉元朗轻轻捶着他的心口窝,半开玩笑道:“我瘦了,你这家伙可是胖了不少,说一说,信蕊每天喂你吃了什么东西,不会是激素吧。”

“哪有,信蕊三餐净给我吃素了,一点荤腥不给。也是怪了,我这么吃素却一个劲长肉,真是没办法。”和韩卫分别这么久,厉元朗突然发现,他整个人开朗很多,和原来沉默寡言简直判若两人。

估计是跟他喜事不断有关系。张国瑞前一阵子刚给韩卫解决了公务员编制,他现在不光兼任乡党委办副主任,还是张国瑞的专职司机。结婚日期已经定下来,就在国庆节当天。所以说,韩卫最近好事连连,心情好,胃口大开,就是喝凉水都不耽误长肥肉膘。

韩卫本来打算晚上请厉元朗吃饭,因为事先和金胜以及季天侯早就约好,厉元朗婉言谢绝,并且保证,他新婚当天自己无论多忙,都要亲自到场祝贺。

谈论完这些,韩卫收起笑容,很正式的说道:“主任,您在西吴县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为难事情?”

“挺好的,还算不错。”厉元朗立刻猜出来韩卫想说什么,便劝说道:“你接下来应该想着怎么把信蕊迎娶进门,至于到我身边工作,还是等到你结婚之后再做打算吧。你们小两口新婚,我可不想让你们两地分居,饱尝相思之苦。”

“主任,看您说的,大丈夫志在四方,不能儿女情长。再说了,西吴县距离甘平不算太远,几个小时而已,我大礼拜一脚油门就能赶回来。我现在和信蕊经常见不到面,我在水明乡,她在县城,和两地分居没什么区别。”

“好,你的事情我会考虑的,还是等你结婚之后再做讨论。”

和韩卫聊了聊,接过他拿来的人参、松茸还有灵芝,厉元朗硬要塞给韩卫钱,韩卫顿时不高兴了,“主任,您还我见外,这些东西都是我爸种的,不值几个钱。况且我能有今天,还不全靠您的提携和帮助,我就是想报答您都不给我机会。您就圆了我的心愿吧,代您送给您家老爷子送一些滋补品,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会睡不成安稳觉的。”

韩卫这些话说的实在,厉元朗知道他这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也就不再客气,怕伤了韩卫的一片赤诚的心意。

告别老爸和韩卫,厉元朗驱车来到他和季天侯以及金胜常来的那个农家院。

季天侯早到一步,见到厉元朗照例一个熊抱,彼此寒暄说着玩笑话。二人坐定,季天侯给厉元朗倒上一杯茶,递来一支烟点上后,问厉元朗近来的情况。

厉元朗大致说了一番,包括他差点和项天光动手以及和荣自斌之间产生的矛盾。在季天侯面前,厉元朗没有隐瞒。

“和你比起来,我还算过得滋润。”季天侯感慨道:“元朗,你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工作,纪委查案,查的都是党员干部,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在咱们国家,情占很大的比例,有时候**不容情,可这也分怎么解释。比如你去查荣自斌的前任秘书,本身就会引起荣自斌的不满和不理解。况且,你和荣自斌政见不同,分歧很大,间接造就了你们之间难以调和的关系。元朗,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性格,在原则方面你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超出了人情。但是你也不要忘记,人是感情动物,有些事情上,我觉得你最好采取折中做法。”

折中做法?厉元朗一时不理解季天侯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第282章 老友的忠告

“当然,我这个折中做法不是让你牺牲固有原则,是让你采取圆滑的处事方式,不像现在这样直来直去,那样的话,只能让你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这对你今后开展工作很不利。”

季天侯的一番话,是厉元朗第二次听到类似劝告。

“什么折中做法,分明就是让元朗睁一只眼闭只一眼。”没等厉元朗作答,只见金胜背着手信步走进来。

“金县长,你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可没这么说。”季天侯双手一摊,一副无辜相。

“你嘴上是没说,意思已经表达清楚。”金胜坐下来,掏出中华烟撒了一圈,叼上点燃后,喷出一股细长青烟正色说“元朗干的是纪检,本身就是得罪人的工作,无论他怎样做,到头来都不会落下好人缘。再者,元朗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嫉恶如仇,你让他对待违法乱纪采取得过且过,就是杀了他都不会答应。要不我说,天侯,你这是和稀泥的想法,不可取。”

四个小菜,一壶烧酒,三个好哥们围坐在圆桌上,一口烧酒一口菜谈论着彼此目前的情况。

季天侯在古铜镇和邵万友配合不错,关键是邵万友提出来的以特色乡村旅游拉动经济的做法卓有成效。再加上水明乡经济发展稳步提升,前期修路带来实实在在的交通便利,让古铜镇也跟着沾光。

一个班子和一个家庭有个共同点,日子好过了,分歧和不和谐也就少了。大家都看到了曙光,都有一起前进的奔头,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用,和气方能生财,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金胜那里也在按部就班行使着他早就勾画好的甘平县经济蓝图,尤其是水明乡在厉元朗打下的坚实基础,张国瑞以及孙奇等人团结一心,稳步推进,落后的水明乡如今已然成为全县经济的排头兵和发动引擎。

就像金胜曾经说过的那样,水明乡在全县经济这盘棋中的十分重要。

目前,甘平县旧房改造工程如火如荼进行,周宇的正道公司在保障工程质量的前提下,加快施工速度,已经交付了首批十栋楼房,这比计划整整提前了一个月。

方玉坤跟金胜合作顺利,早就没有了之前大权独揽的诟病,事事都跟金胜商量着来。有消息说,年底方玉坤可能要调回市里担任副市长,至于有谁来接任县委书记,厉元朗分析认为,魏奇正的可能性较大。

之所以排除金胜,主要金胜才当县长没多久,有些政绩刚刚见成效,可能性不大。魏奇正本身就是正处级副书记,当初安排他进入甘平县委,估计就有这方面考量。

当然,这些都是厉元朗猜的,至于广南市委是怎么考虑的,或者说沈铮如何想的,谁也不知道。

反观三个人里面,厉元朗是最不顺心的一个。西吴县面临坎坷,荆棘遍布,挑战和危险并存。

金胜就着刚才话题说“朱方觉这人没有主见,荣自斌又太过强势。在你和荣自斌出现不和甚至对抗的局面时,他心里其实是支持你的,是想通过你来牵制荣自斌。同时他也担心,担心你和荣自斌严重激化矛盾,影响班子团结。一个班子不团结,他这个大班长是有责任的。这种前后矛盾的心理,让朱方觉总是做出步调不一致的做法,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对你的支持力度十分有限,纪检部门要是得不到县委的支持,将是非常难做的……”

“那该怎么办?元朗目前遇到困难,多方掣肘,这对于他接下来开展工作极为不利。”季天侯担心的插言道。

金胜瞄了一眼季天侯,并颇有意味的转脸看向厉元朗,挑着浓眉问“元朗,面对这么多的困难,你怎么想的?”

厉元朗听出来金胜有考问他的意思,手里把玩着酒杯回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纪委干的就是得罪人差事,我当初主动提出来到纪委工作,就有思想准备,不会因为遇到困难和阻力就退缩,要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这可不是空喊口号,这是厉元朗的肺腑之言,从他走到工作岗位第一天起,他就抱着这种信念。多年来,他也是按此一路走下去,直至今天的位置。

“嗯,我了解你的性格,也是知道你的为人,我相信你会迎难而上。元朗,你要相信邪不压正,胜利的天平永远会偏向正义这一边。”

金胜为厉元朗打气,季天侯也为他鼓劲,这一顿饭吃得相当开心,氛围始终很好,哥三个把酒言欢,都喝得微醺。

厉元朗在甘平县有三处住房,一个是他的家,一个是他爸爸的房子,还有一处是韩茵的住宅。

饭后,告别金胜和季天侯,厉元朗来到韩茵那处住宅。长久没人住缺少人气,房子显得非常冷清,寒气逼人。

家具上铺盖着白色被单,依旧保持着韩茵走时候的模样和布局。厉元朗抚摸着每件家具,感受着他和韩茵曾经发生的过往,感慨万千。

这一夜,他躺在韩茵的床上合衣而睡,隐约看见微笑中的韩茵向他走来。影影绰绰的,她手里还拉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的手。他看不清小女孩的模样,只凭感觉,小女孩和他长得很像,就是他的女儿。

“女儿……”厉元朗忽然醒来,双手还抓向空中,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

厉元朗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看向窗外,东方鱼肚发白,天色微亮,时间定格在凌晨四点钟。

他再也睡不着觉,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恋恋不舍的离开这里,开上他的车直接驶向省城允阳。

到水庆章家里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老婆还在贪睡没起。怀孕的女人觉多慵懒,谷红岩心疼女儿从不叫她起床,特别今天还是周六不用上班,就让水婷月睡个自然醒,也不允许厉元朗打搅她。

陪着二老吃早餐的时候,谷红岩滔滔不绝讲了陪女儿去做胎检,一切良好,还警告厉元朗一些注意事项。

厉元朗亏欠岳父岳母尤其老婆太多,工作繁忙没时间尽到丈夫应尽的义务,所以谷红岩说什么他都一一点头答应。弄得水庆章不住提醒老婆不要讲那么多了,元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他吃个消停饭。

“你是不是嫌我多嘴了,我这可都是为他和小月好。”谷红岩不满的瞪了水庆章一眼,接着继续唠叨起来。

“你……真是的。”水庆章无奈的直摇头,对于谷红岩,他实在没有办法,也讲不出理来。

“爸,您就让我妈说吧。你们在一起生活,我经常不在家,想听我妈讲话都没这个机会。”

“你看,还是女婿了解我,不像你,一听我说话就拉长你的脸,竟给我脸色看。”难得谷红岩提到“女婿”这个词,显然厉元朗的话让她听起来十分受用。

一顿早饭,厉元朗基本上只带着耳朵,嘴巴除了吃饭不怎么插话,水庆章也是如此。

吃完了饭,水婷月还没有醒来下楼,厉元朗不便打搅她休息,就跟水庆章去阳台上坐着喝茶聊天,话题自然涉及到他目前在西吴县的工作情况。

和与金胜以及季天侯不同,厉元朗没有完全将自己面临的困难讲出来。主要是水庆章是允阳市委书记,虽然贵为省委领导,却管不到西吴县。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跟他说了不解决问题,还让老岳父着急上火的,万一传到老婆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所以,厉元朗避重就轻,大约谈了谈他承办的几件案子,仅此而已。

水婷月一觉睡到上午十点,下楼的时候还不住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样子十分慵懒。

看到老公,喜笑颜开,免不了倾诉一番话语,主要是围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讲就到了中午。

水婷月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小腹略微隆起,但是幅度不大,穿着衣服根本看不出来。还是厉元朗回到她房间,掀开睡衣才看到小腹上的变化。

午饭时,全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晚上水庆章和谷红岩有饭局,厉元朗载着老婆回到自己家里,整个一下午他都在厨房里忙碌,让水婷月安心坐在客厅沙发里,吃着水果看着电视,完全一副女主人做派,而厉元朗则变为“家庭煮夫”。

炖汤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厉元朗突然感觉右下腹传来阵痛,一跳一跳的疼。他忍不住按了几下,几分钟后才有所缓解,可能是最近喝酒或者吃东西的问题造成的,厉元朗没当回事儿。万不成想,却给自己埋下一个隐患。

等周一回到西吴县,上午九点,在县委小会议室举行了常委会。会议内容是贯彻上级有关文件精神,由朱方觉主持,他来念读文件内容。

一共十页纸,他慢条斯理的语速,前前后后讲了五六分钟,在座的常委们竖耳静听,认真记录。

忽然之间,厉元朗又感觉到右下腹处一阵阵剧烈疼痛,一开始他压着小腹处咬牙还能坚持住。后期实在疼得够呛,一只手攥成了拳头一把擂在桌子上,发出“砰”的声响。

把正在念文件的朱方觉吓了一大跳,其他人也都齐刷刷看向厉元朗。倪以正立刻惊呼起来“元朗,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煞白,不舒服吗?”

朱方觉以及在场众人全都聚集过来,只见厉元朗脸色苍白,额头上现出豆大汗珠,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串话语“我肚子疼,快帮我叫救护车……”



第283章 好手笔

厉元朗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本来只是个小手术,切除发炎的阑尾即可。

但由于西吴县医院的院长见厉元朗是县领导,不敢怠慢,组织全院专家又是会诊又是制定治疗计划,结果反倒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造成阑尾炎穿孔,病情越来越严重。

把主管文教卫的副县长鼻子差点给气歪了,搞什么嘛,一个小手术演变成大病症,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当场就把那个官僚院长给撸了。

可他在生气也改变不了厉元朗病情加重的事实,好在西吴县奥环私立医院的院长杨汉医术高明,在业界口碑极佳。立刻把厉元朗转到奥环医院,由杨汉亲自主刀,经过近两个多小时的手术,厉元朗转危为安,剩下的就是安心养病了。

杨汉今年四十九岁,中等个头,不胖不瘦,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说话语速很慢。他是医学博士,又是省。当初亲手创办了奥环医院,目前不仅是奥环医院的院长,同时也是奥环医院的最大股东,董事会主席。

不同于县医院那个丢官院长,杨汉对待病人的态度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厉元朗是县领导而给予特殊照顾。这一点,厉元朗十分赞赏和认同。

厉元朗这次住院,除了县领导纷纷前来慰问之外,其余人员都让罗阳拒之门外了。不是他不近人情,毕竟他是纪委书记,管的就是纪检工作,这种不正之风就在他职权管辖范围之内,他不能知违犯违,开这个不好的先河。

很有意思的是,这次县领导包括朱方觉、倪以正等,就连葛云辉都带着花篮前来医院探望厉元朗,唯独不见荣自斌的身影,这就是肚量问题。无论他和厉元朗政见分歧有多大,好歹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现在看来,面子都不给了。

休息之余,厉元朗接到水庆章的电话,他先是询问了厉元朗的病情,继而责问道“你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也不知道告诉家里一声,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爸的存在?”

“爸,我是不想让您和我妈还有婷月跟着着急上火,况且我得只是急性阑尾炎,没什么大不了的。”厉元朗如是解释道。

“还说是小病!都穿孔了,多危险。你们县里医院的水平行不行?不行的话你转来省医院就诊,我来安排。”

“爸,我的病好差不多了,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谢谢您的好意。”厉元朗沉吟片刻道“我的病希望您能帮着隐瞒别告诉婷月,您知道的,她还在怀孕初期,我担心她……”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知道该怎么瞒着她,不过你那边有什么情况随时要联系我,不许像现在这样隐瞒不报了。”

“是的,我明白。”

怕让水婷月知道,厉元朗只能胡编自己最近工作很忙,经常下乡出差,暂时不能回家的谎言,特殊时期也只有特殊处理了。

一晃过了三天,厉元朗伤口不疼了,硬逼着罗阳把一些文件拿到病床上他来处理。

罗阳不希望老板带病坚持工作,怎奈厉元朗心意已决,谁说都没用,只好顺从。

厉元朗认真翻阅,突然看到关于翱翔公司在卧龙山兴建别墅的调查处理结果已经出炉,肯定了该公司擅自超标建造的事实,但不是之前确认的七十栋,而是二十栋!

处理结果是,责令翱翔公司在一个月之内,拆除这二十栋违建别墅,否则将停止施工,予以重罚。

厉元朗惊讶了,叫来罗阳问道“这份报告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在您做手术那天,县委召开常委会,通过了这份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罗阳不是压着不给厉元朗看。一则已经形成文件,无法更改。二来,厉元朗不能激动和发火,对刀口恢复不利,这么做也是为了厉元朗考虑。

“真是好手笔。”厉元朗怎能不生气?趁着他住院,一定是有人力主推动这份调查报告获得通过,形成文件,来个先斩后奏,即便他知道也晚了,更改不了。

虽然文件内容没有全盘否定厉元朗,但是七十栋和二十栋,差距很大,里外里就给翱翔公司赚取一大笔资金,间接帮助了翱翔公司。

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荣自斌,除了他还会有谁?当初就是让荣自斌负责调查,这份报告出自他的手,那么力促通过也就顺理成章。

厉元朗面沉似水,将报告往旁边一放,让罗阳联系倪以正,他要和倪以正通话。

手机那头的倪以正直奔主题的问厉元朗“你看到了那份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了?”

“我正问你这件事情呢,倪书记,到底怎么回事?”厉元朗着急的问。

“还用说嘛,荣县长力主,朱书记同意,就这么简单。”听得出来,倪以正对这个结果颇有微词,口气中透着不满和无奈。

“荣县长力主推动的?”厉元朗又问。

“这还用说么,当初卧龙山违建荣县长就和我们持反对意见。元朗,不瞒你说,据我所知,这份调查报告早就出来了,可一直迟迟未宣布,直到你住院,在你缺席的情况下,荣县长匆匆拿到常委会上讨论,我认为他这是有意避开你,这一招,真是够精明算计的。”

厉元朗明白,一旦一二把手确定下来的事情,通过的概率就会很高。可他不明白了,明明在这件事情上,朱方觉是持和他相近意见的,怎会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而支持荣自斌了。

“我也很奇怪,朱书记会和荣县长达成一致。”倪以正忧心忡忡的说“七十栋违建别墅变成了二十栋,中间相差的五十栋,可是让翱翔公司占了很大便宜。”

“元朗……”沉吟良久,倪以正似乎在做着巨大心里斗争,终于说出来,“我想把这件事上报到市委,对卧龙山别墅群来一个全面调查。荣县长的这份调查报告水分太大,出入太多,我们不可以任由这种公然藐视国家法规的行为存在,一定要坚决制止和反击。”

倪以正说出这番话,是字斟酌句,是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非常难。为何?这可是和县委书记、县长公然唱反调的行为。成功了,也会落得藐视上级的话柄;失败了,得罪一二把手,肯定要挪窝。

所以说,这种做法不是上策,到头来对自身伤害非常大,也未见起能起到作用。

“倪书记别忙先等等,等我问问朱书记再做打算。”

安抚完倪以正,厉元朗又打通了朱方觉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这件事嘛……”朱方觉略微踌躇说“元朗同志,我去过施工现场,实地看了,你们调查的和实际有出入啊。真的不是七十栋违建别墅,只有二十栋。”

“朱书记,我曾经到过那里,拍摄的照片您也看过了,那一片别墅我查过,一百二十栋只多不少,这跟倪书记调查的结果一样,怎么会有出入呢?”厉元朗按捺住心中狂澜,尽量保持住心平气和的语速和语态。

“你们这是搞误会了,其实翱翔公司兴建的这一百二十栋别墅,是分成两部分的,一部分用于商业开发,另一部分则是兴建卧龙山疗养院,审批手续已经下来了,还是省里的批复。我已经责令他们必须将多建的二十栋别墅拆掉,并且我们相关部门要实时监督,切不可敷衍了事,要认真对待。”

朱方觉的解释,让厉元朗很是吃惊。

怎么又弄出一个疗养院?先前并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准是翱翔公司采取的另一个大手笔。他算是彻底明白,报告迟迟不出来并不是故意避开他,估计是在等待疗养院的批文。

这个翱翔公司,还有莫有根,看来,厉元朗需要重新审视了。能在短时间内,取得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审批,绝不是一个凡人。

出了这件事,让厉元朗非常气愤,导致伤口出现化脓症状,赶上杨汉查房时发现问题,板着脸警告他说“厉书记,对于你带病坚持工作我很钦佩。可是你还处于康复期,尤其没有拆线之前一定要保持平和心态,切不能着急上火。我是医生,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对你负责,你也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多谢杨院长的嘱咐,我一定注意就是了。”对于这位杨院长,厉元朗很尊重,毕竟人家是救了自己一命。

“不要总是口头答应,背地里又要拼命工作,我希望厉书记说到做到。”杨汉叹了口气,又说“你现在面临刀口有感染的迹象,我会给你做一个清创小手术,清除刀口脓液以及坏死的组织,避免刀口感染加重。同时会给你开一些消炎、抗感染的抗生素药物。关键是在养病期间,要注意调节饮食,避免辛辣、刺激性食物,别吃食用发物,多吃一些含有蛋白质、维生素、葡萄糖丰富的食物,最重要一点,是要保持一个良好积极的心态。”

厉元朗不住点头应允,心里则想,卧龙山违建事情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是他堵在心口窝的一块石头,怎能不憋得慌,难受呢?



第284章 麻烦事接踵而至

由于刀口感染,厉元朗又在医院里多住了一个星期,等到拆线后回到家里,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他的身体还处于康复阶段,暂时不能上班,索性就将办公室搬回到家里,处理一些急需的问题。

这天吃完晚饭,厉元朗看了几分文件,抻了一个懒腰,徐徐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着,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动静。

“谁啊?”厉元朗边说着话边走到房门前,透过猫眼清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圆圆脸盘,白皙脸蛋,挺直的鼻梁,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闪烁间泛着光泽。

苏芳婉,几个月不见,小丫头比以前成熟多了,尽管眉目中还残留着某种清纯,但是也在逐渐消弭变小。

她来干什么?

厉元朗心中一动,他现在面对苏芳婉可以说是顾虑重重。一方面是他的身份,这里可是县委住宅楼,楼上楼下住着的都是县委领导。他是已婚之人,万一被人撞见,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千万要注意影响。

另一个,苏芳婉已是罗阳名正言顺的女朋友,罗阳又是自己极为信赖的秘书,心腹之人。和他女朋友有往来,终归不好。

再说,厉元朗有种直觉,苏芳婉对他似乎心有不死,还想跟他发生点什么。

对于这样一个包,厉元朗觉得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别到时候,把自己或者苏芳婉全炸个粉身碎骨,后悔都来不及。

他清了清嗓子,隔着门板问道“芳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没事的话就请回吧,厉元朗等于委婉拒绝苏芳婉前来,没开门就是例证。

“大叔,你就是用拒之门外来招待客人的吗?”苏芳婉伶牙俐齿,依旧没有改变在厉元朗面前口无遮拦的习惯,想啥说啥。

“时间太晚了,有事的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苏芳婉闻听,脸顿时阴暗下来,一改原来的口气说“厉书记,我是向你来反映问题的,你是纪委书记,有人违法违纪,你管不管!”

面对苏芳婉一本正经的质问,厉元朗感觉到苏芳婉不是无理取闹,打开房门侧身放苏芳婉进来,并本能的往楼道里扫了一眼。

他这一层是一梯一户,没有对门邻居,相对的被发现系数小了很多。

苏芳婉走进屋里,放眼望了望客厅的格局,扭着身段走到沙发上直接坐下来,毫不客气的端起厉元朗用的茶杯咕咚咚灌了一大口茶水。

她今晚穿得是一条白色纱了的裙子,裙摆到膝盖,露出半截白玉般的小腿,腿型笔直。而且她刻意打扮,浑身上下散发出来好闻的香气,香水一定没少喷。

喝完茶,苏芳婉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双腿并拢略微偏斜的调整坐姿,这才徐徐开口说道“大叔,你这家里好冷清,缺少人气。”

厉元朗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双手拍在沙发扶手上,问道“苏副局长,你大晚上的来我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再一次的,厉元朗称呼苏芳婉的官衔,就是让她清楚意识到,此时非彼时,大家身份已经发生改变,不再是曾经的大叔和小丫头了。

“我向你实名举报教育局长蒋玉帆损公肥私,副局长郭四河贪污公款,这事你得管,还要一管到底。”见厉元朗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话,苏芳婉同样以牙还牙,当即从手包里掏出一摞材料,还有一张优盘。

“这是我掌握的证据,劳烦你厉大书记好好看看,够不够把蒋玉帆和郭四河之流绳之以法的。”苏芳婉最后补充一句,直视着厉元朗脸上表情。

苏芳婉星夜来此举报她的顶头上司蒋玉帆,这让厉元朗颇为惊讶。

一般说来,苏芳婉举报途径可以往纪委写信,也可以通过罗阳转呈给他。偏偏苏芳婉剑走偏锋,单独见他,不由得令厉元朗有所顾忌。

只是苏芳婉既然举报了,厉元朗就得认真对待,于是他拿起那摞材料简单翻看了几眼说道“材料放我这里,你先回去,等我看完了再做打算,有什么情况需要你证实的,就让罗阳通知你。”

已经是下逐客令的说辞了,厉元朗特意提到罗阳,就是想让苏芳婉清楚记得她是名花有主了,以后要注意言行。

“我说厉元朗,我就这么让你讨厌,这么让你反感吗!每句话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忘记咱们在一起的愉快岁月,忘记你管我叫小丫头我管你叫大叔的日子了吗?”

苏芳婉索性有话直说,对于厉元朗冷言冷语的态度,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抱怨,一股脑倾泻出来。

“你不要这么想,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成家,我有妻子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子,我为人夫还要为人父,我要对我的家庭和孩子负责。同样,你也有男朋友,罗阳这人不错,做事能力强,我对他也信任,是我很好的助手。我刚来西吴县不久,人生地不熟,况且我做的工作就是得罪人,已经结下不少梁子,今后做事要格外小心,别给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机,一个男女关系就会毁了一个人一辈子,我可不想再重蹈覆辙,你要明白我的苦衷。”

厉元朗的一大段话,说的相当实际相当真诚。当年韩茵的事情,让他丢了政府办主任,发配到水明乡做了一个非党委委员的常务副乡长,这还是金胜再三退让换来的结果。

当时他还没跟水婷月结婚,就差点弄了个身败名裂。现如今苏芳婉大张旗鼓的晚上登家门,尽管只是找他来送举报材料的,厉元朗不能不小心提防,毕竟苏芳婉对他依旧不死心。

“好吧,为了你的名声,我不便久留。不过今晚我可是真心来举报的,没有其他意思,你也不要想歪了。”苏芳婉腾地站起身,抓起拎包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忽然转身告诫厉元朗“这事罗阳也不知道,你以后不要通过他,需要我就给我打电话,你有我的手机号,我一直没换。”

随着她噔噔的高跟鞋动静消失在楼道里,厉元朗望着她的背影长出一口气。

岂不知,苏芳婉走出厉元朗家里的这一幕,远处某个房间里一个人清楚看到,而且这人还用手机清晰的拍了几张照片。

由于房间里关着灯,一闪而过的车灯照射进来的光线,正好扫在这人嘴角上,露出冰冷而又得意的狞笑……

等苏芳婉离开后,厉元朗靠在床上,认真读着她拿来的材料。里面有几封是教师的举报信,在信里检举蒋玉帆借着教师评职称收受贿赂,并且还有县教育局副局长兼一中校长郭四河涉嫌贪污的事情。

县一中每年有一千二百个招生名额,可郭四河仗着全县就一个高中,抓住家长们期盼孩子能考上好大学、争相把孩子送一中念书的迫切心理,故意将名额压缩至六百个。其余六百人就采用议价招生政策,由分数高低决定交款金额,最少的交三千,最多的高达两万。

如此一来,县一中每年就会增加一百万左右的收入。这些钱没有入到一中正常往来的账户上,专门设立小金库,由郭四河亲自掌握,其他人无权插手。

举报材料写着,经过几年的积累,这些钱已经多达近五百万。郭四河任意自由支配,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说白了,这些钱等于变成他个人腰包,花掉多少还剩下多少,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至于那张优盘,则是蒋玉帆和教师的谈话录音,他直白讲到,教师们若想晋升职称,必须要有所表示,否则根本行不通。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仅凭这张优盘,蒋玉帆就要接受调查,收受贿赂问题有可能坐实。只是郭四河那边有点麻烦,缺少足够的证据。况且,举报信里明确提出来,郭四河是蒋玉帆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人肯定沆瀣一气,贪污一中的议价款嫌疑非常大。

怎么办?

厉元朗闭上眼睛轻轻捶着额头,感觉这个案子棘手,需要好好思量一番。

这一晚,厉元朗睡得不踏实,大脑始终处于高速运转之中,翻来覆去好半天,熬到后半夜才算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厉元朗实在坐不住,就通知老张开车来接他,要去提前上班。

收拾停当,厉元朗临出门时,忽然手机响了,一看是吴红丽打来的电话。

他住院的这些日子,吴红丽给他私聊过几回,对于厉元朗的病情她十分关心。可碍于身份不好明目张胆去医院看厉元朗,只能通过微信聊以慰藉。

这么早,吴红丽打来电话肯定有事,厉元朗赶忙接听,询问道“红丽,有什么事?”

“我也不想这么早折腾你,可是有件事必须要让告诉你。”吴红丽焦急说道“裘铁冒失踪了。”

“失踪了?”厉元朗一愣,马上问道“他不是住在牛桂花家里吗?怎会失踪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是牛桂花报的案,乡派出所的李所长一早向我汇报的。”

厉元朗便说“裘铁冒这人神出鬼没,经常玩失踪,指不定这次又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不是这样的,元朗。”吴红丽解释说“这次和往常不一样,牛桂花有个发现,恐怕是因为这个原因裘铁冒才会失踪的。而且据牛桂花猜测,裘铁冒这次凶多吉少。”

什么!厉元朗感觉事态严重,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285章 非常规手段

“牛桂花有什么发现?说来听听?”

“这个……”吴红丽便说“在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们还是见个面谈吧,等我找好地方把地址给你发过去。”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等了。

其实他哪有心思干等,一上班坐进办公室,就把胡喜德叫来。

胡喜德很惊讶,进来关心的说“厉书记,你不是还要休息几天的么,没恢复好你就上班,可千万别把自己身体搞垮了。”

“我不来不行啊,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了,都积攒到一起了,急需处理。”之所以叫来胡喜德,主要是几个副书记各有分工,胡喜德正好负责第一第二监察室,而这两个监察室正好对县直单位党员干部进行监督。教育局是县政府下辖部门,胡喜德对口负责。

厉元朗说着话,就把苏芳婉给他的那些材料递给胡喜德看。

胡喜德一边看一边皱起眉头,摇晃着没有几根头发的地中海发型的圆脑袋,生气道“蒋玉帆还有郭四河,真是胆大包天,明目张胆的肆意妄为,如果举报事实的话,他们把牢底坐穿都是活该。”

“喜德,这个案子我就交给你处理,要尽快调查,咱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掉一个坏分子。”

“是的,厉书记,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胡喜德抓起文件袋,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的驻足停顿,回过头来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喜德,还有什么事吗?”厉元朗好奇问道。

“厉书记,有个事……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郭四河是什么人吗?”胡喜德迟疑问道。

“他是教育局副局长和一中校长,怎么,你还有其他答案。”厉元朗顿时警觉起来,难不成郭四河背后有大山大岭依靠?

胡喜德挠了挠稀疏的几根头发,略有所思的吞吞吐吐说“郭四河还是、还是隋丰年的姐夫……”

厉元朗算是明白胡喜德忧心的意思了。隋丰年,荣自斌的秘书。自己刚刚抓了荣自斌的前任秘书,这会儿又招惹他的现任秘书亲属,难免又会让荣自斌多想。胡喜德这是一番好意,刻意提醒厉元朗,要三思后行。

“不要管那个,隋丰年又怎样,只要涉及,天王老子也一样,该抓就抓。”厉元朗果断一挥手,下达了要认真查办的指令。

主管领导下了决心,胡喜德还有什么可说的,夹着文件袋快速走出厉元朗办公室,忙他的去了。

把蒋玉帆和郭四河的案子交由胡喜德处理,厉元朗得以沉下心来思虑裘铁冒失踪案件。

他抓起办公电话拨通黄维高的座机,这是内部电话,不用通过黄维高的秘书,只要黄维高在办公室,他一定接得到。

巧合的是,黄维高接听很快,不过语速却是出奇的慢慢悠悠“哪位?”

“黄书记你好,我是厉元朗。”开门见山,厉元朗直接自报家门,并且不拖泥带水的谈起裘铁冒失踪问题。

牛桂花已经报案,黄维高不一定知道,但是厉元朗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和他通个气。上次借用甘平县警方抓获刘传利事件,黄维高非常不满。这次好了,我提前跟你打招呼,到时候你挑不出我的毛病来。

“噢。”黄维高听完后说道“这件事我会吩咐下去,让万明磊负责督办,有消息了我们随时沟通。厉书记,你今天能给我打电话,我很欣慰。这样多好,自古纪检政法一家亲,有事情大家一起商量着办,彼此间也少了误会,是不是?”

黄维高旁敲侧击,还是没有忘记厉元朗不信任西吴县警方的那件事,厉元朗打着哈哈连声说“黄书记说的有道理,尤其是政法纪检一家亲,我十分赞同。”

就在他和黄维高虚与委蛇之际,吴红丽已经把见面地址发过来,是位于城郊的一处很偏僻的地带,那里依山傍水,三面环山,一侧是条小河流,风景秀丽,景色怡人。最重要的是,由于没有被开发,鲜有人迹,二人在此相会,少了外人打扰和无端发现。

厉元朗拿起车钥匙,只告诉罗阳他要出去一趟,有事手机联系。罗阳心里明镜,厉元朗要去办私事,他不方便跟随,只有安心坐在岗位上看家了。

厉元朗开的是自己那辆老旧的捷达王,穿过城区主要干道,约莫二十几分钟后赶到见面地点。

吴红丽开着车早他一步到来,她穿了一件米色风衣,短发早就留成长发,烫着微卷,迎着夏末初秋的微风吹起。她面向天空高高扬着头,闭上双眸,尽情享受着和煦阳光带来的温暖舒心。

吴红丽身材高挑,三十六的少妇,生过孩子身材却一点不走样,尤其小腹平坦,一丁点赘肉没有。那两条腿笔直修长,厉元朗就喜欢扛着和她战斗,这个姿势他百试不爽,尤为兴奋。

即便这个女人比他大三岁,好模样好身材再加上会玩花样,令厉元朗欲罢不能,总想摆脱这种不清不楚关心的意愿,也因为贪恋吴红丽近乎完美的身躯和美貌,一直这么放任着。

忍不住的,厉元朗悄悄走到吴红丽身后,双手从背后穿过,放在她的腰上,不住摩挲着。

吴红丽一开始微微一怔,不过很快感受到厉元朗熟悉的气息,双手按在厉元朗的手背上,依旧闭眼自我陶醉。

好半天,她才慵懒的问道“你来了,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至少还可以搂着你。”厉元朗半开玩笑,这么久了,只有在面前他才敢放任自我,把最真实的一面释放给她看。

吴红丽慢慢回转身,板着厉元朗的双肩,由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频频颌首道“嗯,生龙活虎的,和以前一样。”

“你说的生龙活虎指的是哪方面,用不用找个地方体验一把?”憋了很久,厉元朗感觉有些地方已经按捺不住,快要爆掉了,急需找个温暖小窝游历一圈。

面对厉元朗挑逗性的语言,吴红丽毫不在乎的回应道“你若真想,天当被地当床,咱俩就在这里,敢不敢?”

厉元朗闻听,心头一紧,不禁说道“你是真敢说也真敢想啊,荒郊野外的,我可不敢。”

“瞧你那点小胆魄吧,谅你也不敢做。”送给厉元朗一双白眼球子,吴红丽在他身上抓了一把,火辣辣的眼神直视着,充满野性和不羁。

再这么暧昧下去厉元朗担心真出事,急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办正经事要紧。于是,厉元朗转变话锋谈起裘铁冒失踪事件。

吴红丽说,据牛桂花反映,出事前一天晚上,裘铁冒偷偷去了卧龙山别墅工地现场,他总感觉这里面有违建问题,要去查个水落石出。

当时牛桂花百般阻拦,担心他一个人去十分危险,可裘铁冒偏偏不听,嘴上答应,半夜里偷偷溜了出去,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牛桂花慌神了,马上去乡派出所报了案,并且把裘铁冒去卧龙山施工工地的事情全盘说出。

厉元朗浓眉紧蹙,手摸着下巴仔细琢磨,按照牛桂花提供的线索,裘铁冒极有可能是被负责看守工地的保安抓起来。关键是如果警方贸然前去搜查,对方有准备肯定一无所获,看来,只有采取非常规手段,暗中侦查。

谁去最合适呢?

在厉元朗的脑海里首先蹦出来的是韩卫,可他只想了那么一秒钟,便断然否决掉。

人家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做新郎官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让他去做。肖剑?不过听妹妹说,叶文琪去了南陵省游玩,肖剑一直暗中保护她,恐怕抽不出人来。

想来想去,厉元朗忽然想到一个人,丁原。

他是谷老爷子家警卫队的队长,手底下一定有这方面的人脉可用。厉元朗的手机里存有丁原的号码,掏出来找到直接打了过去。

第一遍无法接通,他又试着打了第二遍、第三遍……

终于在第五次的时候,那边传来回铃音,大约五六声,才传来一个低沉男子的声音“请问你是谁?”

“我是厉元朗,丁队长可否记得我?”

对方沉默一下,恍然大悟的说“你是……哦,我想起来,实在对不住,我这个号码外人不知道,采取了特殊处理,因为涉及到保密原则,我不敢存你的号,请原谅。”

“没关系,你这也是为了保护外公和全家人的安全,我理解。”厉元朗聊了聊,才切入正题,提出想请丁原帮忙的请求。

“这个事……我需要向首长请示。”丁原犹豫是有原因的,毕竟他的工作岗位在谷宅,在谷老爷子这里,擅自外出行动是要接受纪律处罚的。

厉元朗理解他的苦衷,便问“需要我做什么,用不用我去找外公?”

“那是最好不过了,老爷子点头同意,我这边难度会小一些。”丁原如实回答道。

厉元朗趁热打铁,不过他没有直接联系谷老爷子,而是转了一大圈,找到了谷政纲。相对比谷家其他人,谷政纲性格开朗,为人好相处,而且对厉元朗印象不错,和他交流起来,厉元朗觉得轻松不费劲。

当厉元朗打通谷政纲的私人手机,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一遍之后,万不成想,谷政纲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第286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谷政纲的原话是“元朗,你想过没有,动用丁原他们,事情可就严重了,等于上了一个等级。”

“二舅,您的意思是……”厉元朗不明就里,洗耳恭听谷政纲的见解。

“丁原是什么人?归哪里管?你我都清楚。调动丁原出面行动,不出问题还好,一旦出了问题,那可就是大问题,涉及到高层和地方之间的关系,尤其是东河省。你让王铭宏怎么想,自己的地盘上有高层警卫人员私自行动,不是对他不信任的做法吗?”

厉元朗一门心思只想着要调查出卧龙山违建别墅的真相,没有更深层次的考量,闻听到谷政纲这一番分析见解,悔的直拍脑门,连连说“还是二舅想的全面周到,怪我一时着急疏忽了,幸亏您及时提醒,否则非弄出大乱子不可。”

“少拍马屁了。”谷政纲笑说“我给你一个建议,用不了京城警卫你可以用地方的,叶家老二不是省军区政委嘛?你走一走你妹妹的路线去找叶家老二,以他的能力,调一个连的特战队员都没问题,何况区区几个人了。”

“多谢二舅指点,我会认真考虑的。”

“自家人不用客气,叶老二这个人你多接触一下对你有好处,在东河这么久了,是时候和他见一面了,把那些不愉快都放下,年轻人要多往前看,不要总纠结过去……”

厉元朗在打这番电话的时候,吴红丽就在他身边听着,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可是后来听到厉元朗的对话内容,不禁吃惊地张开嘴巴。乖乖,厉元朗好牛气,听意思似乎认识好多大官啊。

而且这个二舅,听出来也是个显赫人物呢。

即便吴红丽心里一百个好奇,但也有管住嘴巴不乱问的定力。取得厉元朗绝对信任,不是一般人才有的待遇,她要珍惜住来之不易的机会。

对于叶家哥俩,厉元朗还是心存芥蒂的。尤其是叶明仁和他妈妈之间的事情,等于毁了他家,说是放下了,哪会那么容易!

可事不宜迟,他急需有人帮忙,掀开卧龙山别墅的真相盖子。

很显然,在没发现违建之前,翱翔公司的计划里没有疗养院这一说。为何突如其来冒出疗养院的批复文件,很值得深思。

尽管厉元朗很不情愿跟叶家人打交道,事实逼迫他必须要去做。

厉元朗没有联系妹妹,这件事情他想到了一个合适人选,叶文琪。想来已经有日子没见到这个行事古怪的丫头片子了,知道她去南陵省瞎逛,见不到本人,电话倒是可以打的。

手机打通的时候,叶文琪那边很吵闹,有音乐声,不是在室内而是在某个大型广场。

“文琪,我是厉元朗。”由于担心对方早嘈杂的环境里听不清楚,厉元朗特意提高了嗓门,近乎吼起来。

“说吧,什么事。”叶文琪语气心不在蔫,似乎还极不耐烦。

“你那里怎么这么吵啊,你找个僻静地方我跟你详细说,太闹了,我怕你听不清楚。”

谁知,叶文琪却大声回应道“喂,姐是在红海豚全球巡演现场,八万人啊,四周全是歌迷,进来容易出去难,你就对付说我就对付听,你说吧。”

厉元朗一怔,忍不住问道“红海豚是什么鬼?”

叶文琪鼻子没气歪了,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你连红海豚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地球人,你真奥特了。红海豚来自老美,是全球最顶尖的说唱组合,正在国内十座城市举办巡演,普通一张门票就炒到一千五,还是距离看台最远的地方,只能看到后脑勺。姐我好不容易弄到票,八千多还抢破脑袋呢,十分难搞。”

原来叶文琪大老远的跑到南陵省镜云市,就是为了看一帮老外抱着吉他扯着嗓子呜哩哇啦乱唱乱叫乱跳。厉元朗禁不住直摇头,看来自己真是落伍了,年轻人的喜欢方式他真是欣赏不来,差个十来岁就已经有代沟了。

没办法,叶文琪好歹给了他说话的机会,有求于人,厉元朗放低姿态就把想要见她父亲一面的事情说了。

“你等我电话吧,哎呀,焦森他们出来了,哎,焦森,我爱死你啦……”伴随叶文琪疯狂的呐喊声,手机被她挂断。

说实话,厉元朗对于叶文琪能否把话传到叶明天耳朵里真不抱幻想,这小妮子整天疯疯叨叨的,又在演唱会现场,指不定随着那个叫什么“焦森”的家伙出来,把他的事情忘到后脑勺去了。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吴红丽十分乖巧的挽住他的胳膊,温柔说道“看你愁眉不展,要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咱们慢慢等。”

“只好这样了。”厉元朗和吴红丽分别开上各自的车子,为掩人耳目,他们俩就近找了一家不大的餐馆,属于苍蝇馆子那种。

小店不大,分里外两间,共有十来张桌子。

午饭时间已过,店里人不多,这样最好,免得被熟人碰见,闹出不好的影响。

厉元朗毕竟是县里领导,属于公众人物,露脸机会多,他不认识别人,万一有人认识他呢?

万事小心为妙,尤其现在处于非常时期。

所以二人极为低调的选择这家小馆子,点了几样下饭菜,厉元朗实在没胃口,一直惦记着叶文琪那边的消息,吃饭过程中不住观看手机,寄希望于叶文琪的来电迅速到来。

吴红丽不住给厉元朗夹菜,劝说几句宽慰的话语。厉元朗嘴上答应着,行动上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又放下,他真是吃不下,心烦气躁,没心情。

吴红丽正要再劝说他,门开了,从小店外走进来两个年轻男子,都长得又高又壮,穿着普通衣服,其中一人还管店老板叫爸。

听意思,长得略微黑一点的男青年是店老板的儿子,脸黄一些的是他朋友,带着朋友到老爸小饭馆里打牙祭来了。

店老板很热情的让儿子朋友坐下,亲自下厨炒了几个热菜,这哥俩就坐在厉元朗他们这桌斜对过,一瓶白酒外加一打啤酒,边喝边聊天。

本来厉元朗没心思注意他们,可是这二人在喝了不少酒之后,聊天话题引起了他足够的好奇感。

只听黄脸男子喝了一口白酒,抹了抹嘴说“大强,最近怎么没见到你啊?工地已经被县里盯上了,老板可发话了,大门口的安保工作要加强,让咱们这些保安值班时瞪大了眼睛,发现可疑之人该抓就抓,绝不放走一个。现在人手本来就吃紧,你可不要这个时候翘班,让老板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

叫大强的黑脸男子打了个酒嗝儿,身子往前探了探,低声说“刚子,我不瞒你,我是让老板调走了,去干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了。”

“什么事?”刚子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大强,拿着打火机给他点燃后,好奇问道。

“这可是机密,老板不让说。”大强心有顾虑,话到嘴边生生给咽进肚子里。

“多大的事儿还瞒着哥们,你不够意思啊。”

也就是喝了酒,大强没多想压低嗓音凑在刚子的耳边,用手遮挡住口型。他的声音再低,由于厉元朗挨着比较近,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大强说的是,他去看押一个人去了。

“你去看押人?”刚子忍不住脱口而出。吓得大强赶紧警告他小点声,老板再三嘱咐,千万不要往外说,否则谁泄露秘密,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全家跟着倒霉。

“噢,我发誓不往外说。”刚子警觉的四下里看了看,厉元朗装作若无其事的吃东西,还跟吴红丽有说有笑,故意给这二人一个错觉,表示他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实际上,从大强和刚子的对话中,厉元朗隐约感觉到这里面有他想要的信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厉元朗支棱起耳朵,一句话不肯漏掉。

于是,大强就把他最近几天看押情况,原原本本讲给刚子听,包括他看见的和听到的,一个细节不拉。

只听大强说“那人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据说他以前是镇上当官的,因为得罪了咱们老板,让人给一撸到底。可这人就是跟老板杠上了,想要找老板别扭报复他。这不嘛,大晚上的跑进工地找什么证据,结果被老板的人发现,老板一气之下抓住关起来。我们四个人每天轮流看管他,就是不让他跑出去乱说,免得给老板添麻烦。”

“真是这样?”刚子将信将疑,瞪大眼珠问大强。

“这事我犯得着瞎编么?实话告诉你,这人就关在……”当大强就要说出关押人详细地址之时,厉元朗的手机在关键时刻不合时宜的响个不停。

大强立刻打住话题,马上端起酒杯礼让着刚子,“不说了,来,咱哥俩走一个。”

厉元朗气得够呛,是谁这么不开眼,早不打来晚不打来,偏偏在最紧要关头打电话。他一看手机来电显示的号码,顿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287章 面见叶明天

大强和刚子的对话内容,显然这二人就是卧龙山工地的保安。

听大强话里话外形容,他看管的那个人就是裘铁冒。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厉元朗正为裘铁冒被藏在什么地方那个而发愁之际,无意中在小饭馆通过这二人之间的对话,差点就得到答案了。

但是这个时候,一个陌生手机号打进来,让大强产生警觉,就要借着酒劲说出来的秘密戛然而止,厉元朗都快气得吐血了。

没办法,厉元朗只好接起手机,冷着脸问“哪位?”

“厉书记您好,我是万明磊。”

万明磊,这个名字迅速在厉元朗脑海里过了一遍筛子,想到万明磊的身份,西吴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

黄维高身兼公安局长,不过由于他还是政法委书记,又是县委常委,主要在县委大楼里办公,不怎么过问公安局的事情,日常工作都是万明磊主管。

“噢。”厉元朗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往外面走,并用眼神示意吴红丽,要她留心一边大强和刚子的对话内容。

厉元朗走出饭馆,在车边相对僻静的地方和万明磊交谈起来。

万明磊这个电话的目的,是向厉元朗汇报他们侦查裘铁冒失踪案子的进展情况。先前厉元朗给黄维高提到这事,黄维高便联系万明磊,授意他将案子详细汇报给厉元朗,说纪委的厉书记十分重视这个案子。

挂下电话的万明磊,心里直腹诽,厉元朗这是要干什么?好端端的当你纪委书记得了,干嘛吃饱了撑的插手公安局的案件侦破中来。

可碍于厉元朗的身份,万明磊只好打了这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厉书记,受黄书记指示,我已经责成县局刑侦大队接手龚铁冒失踪一案,马上进入卧龙山施工工地,一有消息,将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厉元朗对于西吴县公安局抱的希望不大,说内心话,真是不太信任他们。跟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赖成被抓这么久了,目前还是被拘押在看守所,一直没有起诉定罪。

按照程序流程,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待侦查终结后,认为犯罪嫌疑人涉嫌犯罪,将向检察院提请公诉,提交起诉意见书,并附全案证据。由检察院进行审查,认为证据确凿充分,向法院提起公诉,最终法院审判量刑。

赖成将谢克打成重伤,又差点伤害到厉元朗,人证物证俱在,可以说罪无可恕。就是这么清晰的案件,到现在,公安局仍然没有结案,究其缘由,赖成推翻原来的一切口供,都把事情推卸到已经死去的项天光身上。

死人不会说话,也只有死人才肯背黑锅。若是说没有人给赖成通风报信,指示他这么做,打死厉元朗都不会相信,这里面百分百有猫腻。

所以说,万明磊打这个电话,说的冠冕堂皇,厉元朗只能哼哈应付着,在他心里,早已有了定论。

就在和万明磊通话的时候,厉元朗听到有电话打进来的提示音,赶紧和万明磊敷衍几句,挂断电话之后翻看未接来电,却是隐藏号码,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这个电话来自哪里。

他索性站在外面抽了一支烟,他的病情有所好转,不过还要经常去奥环医院杨汉那里检查,吃着杨汉开出来他也认不准是什么的药品。

都是医学药品的专用术语,厉元朗又没学过医,再说他十分相信杨汉,相信他的人品以及医术,按照医嘱,一顿不拉的服食着药片。

只是有一点他很奇怪,自从吃了杨汉开具的药品,厉元朗抽烟就感觉恶心。但是烟瘾却一遍遍侵袭他的思想,不抽烟吧,他还想,抽吧,又反胃难受。询问杨汉,告知他这是药品的副作用,并且规劝他最好戒烟。

有那么一句话,一个烟鬼要是能把烟戒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厉元朗刚刚抽了一口,又是一阵干呕,只好把多半截烟扔掉,用毅力奉劝自己不抽了。

正这会儿,手机再次响起,却没有任何号码显示,应该就是刚才打进来的那个电话。

厉元朗立马接听起来,对方传来一个标准男中音低沉动静“厉元朗同志,我是省军区政治秘书瞿波,首长今晚六点将在友田大酒店三楼会客厅接见你,请你一定准时到达。”

短短几句话,却透露出一条重要讯息,叶明天同意见厉元朗。他说不上兴奋更谈不上受宠若惊,表情平淡,心潮波澜,不知道今晚上的见面,叶明天对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刨除叶家和他们厉家的私人恩怨,更有恒士湛的问题掺在其中。恒士湛当初是抱定叶明天这条粗腿,可由于儿子恒勇雇凶杀死林木受到牵连,导致自己仕途一败涂地,发配到省政协养老。据说恒士湛从此一蹶不振,突发病症住院,已经时日不多了。

侦破林木被杀案,厉元朗提供了重要线索武涛,从而加速案件的侦破速度,等于间接把恒勇送上断头台。恒家从此没落,厉元朗在背后有相当大的推力。

仅此一点,让叶明天处于非常被动的局面,估计他在心里应该恨透了厉元朗。只不过这一次,厉元朗求到他头上,他答应见厉元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厉元朗忐忑不安,拭目以待。

他拿着手机正在发愣之际,却见吴红丽急匆匆从饭馆里走出来,使了个眼色,二人坐进厉元朗的捷达王里。

吴红丽透露,就在厉元朗出去打电话的工夫,她偷听到大强和刚子之间的对话,提到一条重要消息。刚子说,新建的别墅里,给隋丰年留了一套,还有县里的大领导也有份。他没说大领导是谁,可吴红丽分析,会不会是县长荣自斌呢?有隋丰年的一份,自然也应该有荣自斌的。

“看来,隋丰年是和莫有根以及他的翱翔公司有扯不断的干系。”厉元朗亲眼所见,隋丰年和莫有根接触,关系亲近熟络,想必不一般。

隋丰年和莫有根关系密切本身就有问题,政府公务员与民企老板建立关系,很容易牵扯到利益和。一个想要利益最大化,另一个在输送利益的同时,会得到大量的金钱财物,这就是滋生的温床。

厉元朗之所以没有从这方面下手查处隋丰年,主要是没有证据,况且他还不想马上和荣自斌撕破脸。

不过让胡喜德查郭四河,先动一动隋丰年周边的人,看一看有没有意外收获,先打外围战,不失为一个新手段。

厉元朗交代吴红丽,让她留意卧龙山那边的风声,一旦有风吹草动及时和他沟通,之后便独自驱车直奔允阳市。

西吴县距离省城比较远,需要四五个小时。厉元朗一刻不停歇,挑最近的路段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才拐上高速,顶多在服务区待了十来分钟,然后马不停蹄在傍晚五点多钟到了允阳。

友田大厦是一座三十多层高的大楼,隶属于省军区下属的后勤部。十层以下有餐饮、娱乐和住宿的酒店,十层以上是写字楼,出租给大大小小公司作为办公使用。

五点半的时候,上面写字楼的灯纷纷关掉,白领们匆匆下班回家。而楼下的友田大酒店的门廊那里,食客们蜂拥而至,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厉元朗找到车位停好车,走进友田大酒店。他一路风尘仆仆,先去大堂的洗手间洗了把脸,洗掉灰尘和缓解疲惫,稍作打扮一下,一看时间差不多了,打听到三楼会客厅位置,抬腿而来。

早在路上的时候,厉元朗就接到过叶文琪的打来的电话。演唱会结束,她才想起来告知厉元朗,她爸爸同意见他。

厉元朗不由得苦笑说“你这消息来得够快的,瞿波已经给我联系了,我正在赶往允阳。”

“我忘记了嘛。”叶文琪满不在乎的说“光顾着看焦森了,告诉你是告诉晚了点,不过作为补偿,我可以提前透露给你,见我爸需要注意的几个事项。”

叶文琪滔滔不绝讲起来,第一,叶明天不抽烟,更不喜欢抽烟的人,就是他让你抽烟也不要抽。在他面前犯了烟瘾怎么办?俩字忍着。

第二个,不要在叶明天面前提到叶家如何如何,特别是叶老爷子。叶明天虽然出生于这种家庭,可他不愿意别人提及这些,好像他做到今天位置,靠的是家庭关系,不是他本人的努力。

第三就是,叶明天毕竟是军人,军人特有的本质大大方方,直来直去。在他面前说话不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说。还有,叶明天喜好喝酒,酒量还挺大,喝酒时不要藏着掖着,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哪怕把自己喝醉了喝到了也无所谓。叶明天就喜欢这样喝酒直爽的人,到时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厉元朗寻思,叶明天见他的地方在会客厅,应该没有一起吃饭的意思。况且自己阑尾炎刚刚好转,杨汉建议他三个月之内不要沾酒,估计第三条应该用不上。

厉元朗边走边寻思,很快走到三楼会客厅门口,看了看时间,距离六点还有几分钟,迟疑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忽然门把手转动起来,继而门开了……



第288章 面见叶明天(下)

会客室的门,在厉元朗愣神之间猛然打开,眼前赫然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纵使一米八的厉元朗看向他,也要昂起头颅,目测怎么也在一米九以上。

男子二十几岁,剑眉圆眼,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浑身上下英气勃发。腰杆挺直,即便身穿便装,却难掩军人的威武气质。

“你是厉元朗吧?”没等厉元朗说话,男子率先发问。

“嗯。”厉元朗微微点头,从男子声音中,他判断这人应该就是瞿波。

瞿波做了自我介绍,并且说“你很守时,首长正在等你,请随我来。”

瞿波头前领路,厉元朗跟在他身后走进会客室,里面装修富丽堂皇。外间是个大的会客室,转圈都是沙发,瞿波带他走进里间,几十平米的房间里,一个五十几岁,穿着深蓝色夹克衫的男子正襟危坐在布艺沙发里,拿着茶杯正在细细品茶。

虽说这是厉元朗和叶明天第一次面对面,但以前在电视媒体没少见过这位省委大佬,自然熟知眼前气势威严的男人就是叶明天本人。

房间里除了瞿波,只有叶明天和厉元朗俩人,叶明天属于单独会见,闲杂人等一个没有。宽大的房间里,显得空空荡荡。

“首长,厉元朗到了。”瞿波走在厉元朗面前,向沙发里的叶明天微微躬身,恭敬的说着话。

“嗯,你下去吧。”叶明天将茶杯放在身旁的茶几上,这才细细打量着厉元朗,由头到脚,几乎看了一遍。

瞿波领命退出,轻轻关上房间的双扇门。厉元朗上前一步,颔首打着招呼“叶政委,您好。”

要说厉元朗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省领导里面见过李军,就连自己的老岳父都是省委常委,所以面对叶明天咄咄逼人的眼神,厉元朗表情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和放不开手脚。

叶明天没有起身,甚至头都没有点一下,在直视厉元朗之后,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成熟稳重的态度暗中佩服。或许是他看惯了下面县级领导见到他这样省委大佬畏畏缩缩的样子,倒是忘却了厉元朗吃过见过,就是京城健在的三位老爷子面前,厉元朗同样没有畏惧感。

说实在话,一个县委书记在叶明天眼睛里都不够看,何况厉元朗只是个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呢!

但是他的身份又与众不同,他是谷家后人,又是水庆章的女婿,还是自己侄女同母异父的哥哥,跟女儿叶文琪也熟识。

他这个女儿能看上眼的人不多,所以,叶明天才有了仔细打量厉元朗的做派。他要好好看一看,厉元朗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能让一副处级干部拥有这么多不同凡响的身份。

空气中在叶明天观察厉元朗有些停滞,略显尴尬。厉元朗就这么一直规规矩矩站在叶明天面前,不卑不亢,不辱不惊。

好半天,叶明天才一指他对面的沙发,让厉元朗坐下说话。

“文琪给我打电话,还给我下了要求,让我必须见你。”叶明天苦笑一声,态度稍有缓和的说道“我这个女儿性格古怪,难得她会因为私人原因要求我,你是第一个。说说吧,你是怎么和文琪成为朋友的?”

厉元朗仅用半个屁股坐在沙发里,就把他和叶文琪相识相遇的前后经过讲述一遍。

叶明天听完,不禁哑然,“这个丫头,疯疯癫癫的开车那么猛,差点出了事。这么说来,你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恩人谈不上,只是我凑巧遇见,举手之劳而已。换做别人,我也一样会这么做的。”厉元朗平静回答道。

“嗯,很好。”叶明天不由得频频点头“厉元朗,我对于你的名字早有耳闻,先不说卿柔了,你在甘平县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对于恒士湛所作所为,我是了如指掌。说起来,是你提供线索,最终暴露出来恒勇雇凶杀人,恒勇被判死刑,恒士湛躺在病床上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估计时间不多了。这所有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厉元朗当然听得出来,叶明天是正话反说,真格不是夸赞他,有冷嘲热讽的意味渗透其中。

“叶政委,恒勇仗着他爸爸为所欲为,特别是雇凶杀害林木,那可是堂堂一任县委副书记,国家公务人员。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犯罪分子,留在人间就是祸害,除掉他,人人拍手称快。”厉元朗情绪稍显激动的说道“子不教父之过,恒士湛有这样一个儿子,他作为父亲是有责任的,最起码他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儿子该如何做人。”

其实厉元朗有许多话没说出来,其中就有对叶明天为这样一对混蛋父子鸣不平的做法很不赞同也不理解。好歹你叶明天也是省委领导,总应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纵使你看中恒士湛,可是这对父子所做的一切已经触犯法律,就是你对我不满,用不着直接提出来吧。

“别说了。”厉元朗巴巴这番话刚一落,叶明天气得手使劲一把拍在沙发扶手上,怒气冲冲喝问“你这是教训我来了是不是?意思我替恒家父子喊冤叫屈,羞辱你的正义行为?”

“我没有这么说,如果您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厉元朗万万没有想到,叶明天一开口是这个态度对待他。看来,谷政纲是被叶明天假象迷惑,也有看人不准的时候。什么深明大义,什么在是非面前讲求原则,狗屁,都是唬人的。

也许,今晚就不该来。

对于厉元朗的回答,叶明天十分不满,紧皱双眉,面沉如水,冷着眼一言不发,但是双手抠在沙发扶手上,牢牢嵌入……

厉元朗同样很生气,腾地站起身来,尽量抑制住火气对叶明天一字一顿道“叶政委,您的时间宝贵,我就不打搅您了,再会。”

说着,他大步流星就往外走,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叶明天是叶家人,是他妹妹的叔叔,是他的长辈。可这个节骨眼上,对于这样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厉元朗感觉多留一秒钟,都是对他个人的羞辱。

“等等,你不是找我还有别的事情吗?怎么,不需要我出手帮忙了?”

厉元朗驻足一停,想了想头也没回的回答道“不用您费心,我自己会解决的。”

哈哈哈……

就在此时,只听到身后叶明天哈哈一阵大笑,并且说道“厉元朗,你太好冲动了。都说你厉元朗嫉恶如仇,我不过是才小小试验一把,你就沉不住气了,你还是太年轻了。”

怎么?听意思叶明天是在给自己演戏,难不成又是一个试探?先前谷政纲就有几次试探他,现在这个叶明天也搞这一套?他们这样红色家庭出来的人都喜欢试探人吗?

厉元朗一时搞不懂,慢慢回转身子看向叶明天。果然,叶明天的脸由阴转晴,笑呵呵看向他,心平气和说“你来,你坐下,元朗啊,你这人那点都优秀,就是脾气太耿直了一些,容不得半点不同政见。”

既然人家都放下身段这么低姿态了,都亲近叫他“元朗”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认错道“对不起叶政委,刚才是我太不冷静了,请您原谅。”

“元朗,你也不想想,我会为那对混蛋父子鸣不平吗?我是受党培养多年的干部,在大是大非面前,尤其涉及到原则问题绝不含糊。恒家父子咎由自取,该当受惩罚。的确,恒士湛是我看好的人,这只能说是我用人不识看走了眼。我刚才不过是想试探你,听说你在西吴县和县长荣自斌关系不是很融洽,就寻思你这么一个聪明人,不会把自己弄得四面楚歌这样一个不利境地。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一招,试探你的性格。看来,这些传闻是真的。”

叶明天这番掏心肺腑的话,厉元朗大感意外,同时也对叶明天肃然起敬,怪自己武断错看了他,惭愧的说“叶政委,我以为您……实在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对带您,我……”

“哈哈哈。”叶明天一拍大腿,笑呵呵说“你我之间不用那么客气,抛开谷家和叶家这么多年的老关系不提,你是卿柔的哥哥,我是卿柔的二叔,私底下你就叫我二叔吧。”

“是的,二叔。”这句二叔叫的非常自然,也是发自内心。

这会儿,响起一阵敲门声,瞿波进来禀报“首长,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元朗,你到了我的地盘,怎么也不能让你空肚子离开,要不然我见到政纲,或者你岳父庆章书记,都会说我坏话的。还有,你不是找我有事情谈吗,咱们边吃边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厉元朗不好拒绝,跟随在叶明天身后一起走出会客室。

瞿波头前带路,就在这一层,走过相隔几个房间一段路,他推开一扇大门,侧身礼让叶明天率先进去,厉元朗随后跟进。

这是个大包房,一张大圆桌上只有两张椅子,桌子上早已摆好各色菜品,花花绿绿的十分漂亮和有食欲。

只是厉元朗见到位子前面的桌子上,那阵势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第289章 舍命陪君子

为何?

只见上面摆放了三个大高脚杯,每个杯里面倒满了酒,三个杯子加在一起,足足一斤左右。

乖乖,那可是白酒哇。

放在以前,厉元朗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端起来就喝。他本身是有酒量的,一斤白酒对他来讲,不算难题。

可今非昔比,他阑尾炎穿孔刚见好转,杨汉嘱咐他三个月以后才能喝酒,而且他听叶文琪说,叶明天喜欢喝酒,一醉方休才是他的最爱。如果把他喝好了的话,什么事情都好办。

关键是他的身体……厉元朗陷入两难境地。

厉元朗一阵发愣,叶明天坐在他对面椅子上,喊他名字让他坐下,喊了两遍,他才醒过味来乖乖坐下。

“我知道你能喝酒,别跟我提你的阑尾炎手术,那都不算事。实话告诉你,我当年在老山前线,被弹片炸坏了肚子,肠子都露出来半截。那会儿做手术条件简陋,没有麻醉药,我是喝了半瓶白酒强忍着做完手术的。”

“叶明天还打过仗?”这一点大出厉元朗意料,以叶明天的年纪,参加战斗极有可能,那时候他应该二十来岁正值当年。关键是,叶明天出自红色家庭,即便想要走仕途,也犯不上去前线冒生命危险。这一点,厉元朗很不理解。

“来,咱俩先喝一个。”叶明天退下伺候的服务员,瞿波也随他们一起出去,偌大的包厢里又只剩下厉元朗和叶明天。

叶明天把高脚杯里的白酒倒在小酒杯里,厉元朗望着眼前的酒杯,暗自一咬牙,得,喝就喝,豁出去了。

他自己斟满小酒杯,起身双手端杯相面叶明天,恭敬道“二叔,我敬您。”

叶明天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并说“就咱们两个不用客套。”说罢,二人同时仰脖喝干。

辛辣的酒液进入胃里,翻江倒海火辣辣的一顿难受。厉元朗略微皱了皱眉头,深出一口气说“二叔,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叶明天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想问我出自将门世家,怎么会去老山前线卖命呢?”

“对不起二叔,我只是好奇,没有贬低您的意思……”

“这不怪你,换做谁都会这么想。嗯……”叶明天略作沉吟,指了指面前摆放的铁盒中华烟,说道“抽一支烟,听我慢慢聊,我的故事没有三两支烟顶着是听不完的。”

厉元朗本能的把手伸向烟盒,半路上想起叶文琪的三点嘱咐,其中之一就有叶明天十分讨厌烟味,难不成他又要搞试探?

“怎么,你不是抽烟的吗?”叶明天奇怪的看向厉元朗好奇问道。

“算了,我还是不抽了我能忍住,再说您也不喜欢抽烟……”

“谁说的。”叶明天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指着厉元朗哈哈笑起来“是不是文琪那丫头告诉你的,你呀,是被她给耍了。实话跟你说,我不仅抽烟而且烟瘾还特别的大。”说话间,叶明天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后喷云吐雾的悠然自得,一看就是有几十年烟龄的老烟民。

这个叶文琪,关键时候还有心情和自己开玩笑,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也只有她能做出来。怪不得性格古怪,说她是小魔女一点不夸张。

抽着烟,在烟雾缭绕的氛围中,叶明天心情不错,加之酒精的作用,思绪回到三十年前,侃侃而谈起来。

他从小生活在京城的部队大院,结识了一群和他一样的野孩子。特定年代的尾声,父母或受冲击关起来或工作繁忙,疏于管教,逃学、打架和惹祸,成为伴随他们孩童时代的三部曲。

后来混到高中毕业,叶明天打架斗殴的习性不改,不是把这个打住院了,就是把自己打进了派出所。叶老爷子一气之下,就把他弄进部队接受再教育和锻炼。

进了部队的叶明天,狂野不羁一点没变,经常顶撞上级,视军规军纪于无物,仗着叶老爷子身居高位,换作常人早就开除了。

即便这样,也把叶老爷子气得不轻,正好赶上部队抽调人员上老山前线,老爷子雷霆震怒,不顾家人反对,生生给叶明天报上名字,要让他在炮火中接受洗礼,至于能否活着回来,全看他叶明天的造化了。

说到这里,叶明天面露惆怅,思绪回到那个令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灵魂与血肉、生存和死亡的炮火连天的岁月中……

“说实在的元朗,没经历过那样的场面,是体会不到战争的无情和残酷。”叶明天动情说“记得我负伤那次,我们连按照上级命令坚守高地,敌方一个营的兵力,足足是我们的三倍。我们愣是坚守三天三夜,打掉敌人无数次冲锋,按时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全连一百一十二个人,拼到最后就剩下八个人了。我们八个人还都个个挂彩,我的肠子被炸出半截,爆炸瞬间。幸亏我的战友在扑在我身上,要不然,我非得被炸死不可。只可惜我的战友却因为救我不幸牺牲。他当时只有十九岁,他姓恒,是恒士湛的弟弟……”

叶明天的眼眶湿润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纵使他到了这个年纪,提起三十年前的往事,依旧难掩悲伤。

看得出来,叶明天还有侠骨柔肠的一面,厉元朗对他的看法悄然有了改观。

听完叶明天的叙述,厉元朗释然了,叶明天为何独独看中恒士湛得原因,他是在报恩,报答恒家的救命之恩。

原以为他叶明天一味放纵恒士湛父子,是个不讲原则的人,其实他的骨子里是个有血有肉的性情汉子,厉元朗真是错怪了他。

“元朗,跟你提起这些,我是没有把你当成外人。怎么说,你是卿柔的哥哥,叶家和谷家是世交,我和政纲关系不错,叶家和王家又有联姻之意。总之,由于你的存在,间接把叶家、王家和谷家串联在一起,这样很好,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团筷子握紧在一起才不容易折断。”

叶明天和厉元朗相互又干掉一小杯白酒,叶明天又说“我今晚不是以官场上的身份和你聊天,是以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关心,所以你不要拘束,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我听文琪说,你有事找我,她在电话里没说清楚是什么事,咱俩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你说吧。”

既然叶明天主动提出来,也省着厉元朗不知如何开口了,便把他想叶明天派人去卧龙山工地寻找裘铁冒一事,包括他和荣自斌的种种矛盾,特别是卧龙山有违规修建别墅群的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一遍。

叶明天听得很认真,一边抽烟一边皱眉沉思,等到厉元朗交代清楚之后,叶明天把半截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沉吟道“这件事由我们军区出面不好,王书记那里肯定不好交代。这样吧,等我向王书记汇报之后,再做打算。”

厉元朗一听,心头不禁一沉,如果手续这么繁杂,黄瓜菜还不凉了。关键是,裘铁冒被莫有根的人扣住,生死不明,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来一个杀人灭口,缺失裘铁冒这个活证人,回购功亏一篑的。

厉元朗失望起来,本想还说点什么。叶明天一摆手“我看时机不等人,我派非军人前去侦查,这边再向王书记汇报,咱们双管齐下,不要变得被动才好。”

“多谢二叔了。”厉元朗这一次直接端起大高脚杯,三两多的白酒一口喝光,顿时感觉胃里火辣辣的,翻江倒海十分不舒服。

厉元朗觉得可能跟自己病情刚刚好转有关,也没在乎,陪着叶明天愣是把三大高脚杯白酒全都喝了一干二净。这顿酒喝到几点,他都记不清了反正他是喝多了,往后的事情全都掐片记不得了。

一觉醒来,确切的说,厉元朗是被疼醒的。感觉肠子搅在一起十分疼痛,肚子一阵干呕,胃里的食物滚动着直到嗓子眼,他再也忍受不住,匆匆跑进卫生间里,连拉带吐,难受极了。

前后折腾了半个小时,厉元朗总算清空了肮脏之物。稍微好转一些,他才发现自己住在友田酒店的房间里,准是叶明天派人安排的。

此时是后半夜不到两点,厉元朗方便完,冲了个热水澡,但是肚子的疼痛感依然没有缓解多少。

好在他随身带着杨汉开的药,吃了两片药,躺在床上休息,翻来覆去的有一会儿,困意来袭又睡着了。

这次睡得很踏实,睁眼天已经大亮。厉元朗原打算中午去岳父家看一眼老婆,可是刷牙的时候,他接到瞿波打来的手机,询问他休息的情况后,转告厉元朗“叶政委已经派人去工地了,那边一有消息我会马上联系你的,请你手机要确保二十四小时开通。”

“我会的,也请你转达我对叶政委表示感谢之情。”

这边手机正在通话中的时候,厉元朗听到有电话打进来,一看号码是胡喜德。而他反馈的消息,却让厉元朗十分吃惊。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